《山河策之闲妃惊华》 第1章 初见,名逍遥山 大景王朝建国百余年后逐渐分崩离析,如今天下已是四国割据之势,其中最为强大的乃是位居中原富饶之地的宸国和北方的大凉。 宸国与其他三国皆有接壤,西有晋国,南有陵国。而在宸、陵、晋三国交界之处有一山,名为逍遥山。 传闻逍遥山终年毒瘴弥漫,山里更是多毒蛇猛兽,过去不少人想闯逍遥山都落得再不见踪影的下场。 是日,逍遥山某处。 层峦叠翠,处处盛开着不知名的花儿,在阳光下舒展着身姿,似是和外界传闻大有不同。 瀑布前立着一个人影,长发如瀑,并未梳精致的发髻,只数根蓝色的丝带挽起,身着简单的浅蓝色纱裙,衣袖裙摆处却用银丝勾出繁复的花纹,只一个背影便夺了花月之姿。 这时一个身着青碧色衣裙的少女走过去:“小姐,相爷传信,您将及笄,该回京了。” 正是当朝苏相嫡女——苏韫欢。 苏韫欢闻言转身,当真是璇花为肤远山作黛,一双眸子仿若是在寒泉洗涤过的星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出发,你和月影在山下等我。” “是!” …… 正当苏韫欢施展轻功往山下去,路过一处时却听到打斗声,蹙了蹙眉,有些不悦,逍遥山竟还有人敢闯?!听声音已过了第一道毒障。 如今她要回京,山上仅余十数人,断然不能让任何人有进入逍遥山的机会。她果断地朝闹出动静出飞去。 只见一个人被十几个人黑衣人围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没有逍遥山的解药能穿过毒障绝不可能毫发无损,如今看来确实都受伤不清。 就在黑衣人朝中间那人出手时,一条白绫飞出将他从包围圈中拉出,轻功缓缓落地,神色冷淡地看向众人:“何人敢闯逍遥山?” “你是何人?!” 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话,苏韫欢素手一抬,飞出的银针在阳光下隐隐闪现,一群黑衣人瞬间都倒地了,解决了这群黑衣人她收回白绫看向刚刚被她救出的人。 其实她刚刚将他拉出来只是看他气度不凡,应当不是寻常人,如今看过去即便心境向来古井无波如她也觉得惊艳。 一身白袍已经有些残破,还带着不少血迹,想必是经历了一番苦战。即便有些狼狈站在那里却依旧风姿卓绝,而那张脸美得让人觉得有些晃眼。 并不是女子的美,也丝毫不显阴柔,看着他很容易让人想起寒山顶积雪,清艳绝世,浸透骨子的寒凉又有滟滟琼花之姿。 果然不凡,这样的人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在逍遥山想必会很麻烦……微微皱着眉看着他的脸色,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只能让他先出去了,可是他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自己活着出去,真是个麻烦啊…… 一条金丝突然从手中甩出缠上男子的手腕,他明显想避开却因为重伤慢了一步,又只见女子另一只手搭上金丝。 悬丝诊脉?这个女子…… 相貌绝美,看着年纪不大刚刚一手银针却使得出神入化,现在……竟还会悬丝诊脉么…… 这时一个身着黑袍很狼狈的男子提着剑匆匆忙忙奔过来:“主子!” 然后便看到了这一幕,他家冷若冰山的主子安静地任一个女子用金丝缠绕着他的手腕?即便重伤也不至于甩不开一根金丝吧?还是个女子? 想着他便看向了那个女子,果真是惊世之姿啊,看着便慢慢变了脸色,神色惊异又越发地古怪了起来…… 不等他打量清楚苏韫欢便收了金丝走过来,拿出一个瓷白小瓶递给男子:“顽毒缠身,内伤极重,这里几颗药丸可帮你压制一段时间毒素。” 暗风看着他家从不让女子近身的主子没有丝毫迟疑地接过了药瓶…… 苏韫欢又拿出另一个小瓷瓶:“这里两颗药丸可让你们安然穿过毒瘴。” “速速离开逍遥山。”说完便施展轻功离开了。 “主子?”暗风见男子一直看着苏韫欢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出声唤了一句。 男子没说话看了看手上两个药瓶,打开便将药丸吃了。 “主子!”暗风阻止不及……您也不怕是毒药?您平日的警惕呢? “无事。”男子的声音响起,如同雪水坠入寒潭溅起细碎水珠,清凉冷冽。 “主……主子……”犹豫了一下暗风还是决定说出来:“她好像是苏府嫡女啊……” 男子罕见地一愣:“苏府嫡女?哪个苏府?” 暗风无语了:“主子……还能是哪个苏府,您准备退婚的那个苏府嫡女!” 男子——也就是安平王世子萧子渊闻言拧了拧眉,竟是苏府嫡女么…… “你如何认出?” 苏府嫡女自出生起便养在深闺,传言先天病弱需在府中静养,是以帝京中从未有任何人见过她。 “之前您命属下去查探苏府,以便寻合适的法子退婚,苏相书房内挂着苏夫人的画像,她和苏夫人有七分相似。” “还有她腰间的玉佩极像先皇在她出生时赐的那块暖玉,只是属下刚刚并没有看得太清楚。” 那块暖玉是大景王朝那是便流传下来的,后来到了先皇手里,传闻曾用七七四十九种珍稀药材浸泡,可强体防毒,常年佩戴可以延年益寿。 苏相深得先皇信任,后又娶了太傅之女,在苏小姐出生之时便赐下这块暖玉以贺诞辰。 见萧子渊听完只是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暗风又忍不住地说道:“主子,属下看苏小姐容貌气度皆是不凡,这婚约……不如……” ……萧子渊有点后悔这次带暗风出来了,暗卫里心思最活络的一个,果然有些聒噪…… 他是当真觉得苏小姐与主子很般配么…… “先回去。” 养在深闺的病弱千金?嘴角缓缓勾起,竟是露出了一点笑意,可惜此时此地无人能瞧见,如刺眼的日光洒在冰凌凌的寒泉,乍然间晃起细碎的光芒,耀眼夺目。 第2章 回京,婚约一事 苏韫欢到山脚下便瞧见花影和月影候在一辆马车旁边。 “小姐!” “嗯,走吧。” 苏韫欢倚在马车内的软塌上,车内布置得精致舒适,小香炉里点着混着药材的安神香,清淡的药香味袅袅升起。 她确实自幼体弱,所以父亲便将她送到了逍遥山,如今虽将养得差不多了,即便她习武强体,比起寻常人身子还是弱上两三分,加上帝京实在不是个讨喜的地方,这些年她便一直在外,只每年会回去待上一段时间陪陪父亲。 及笄么……苏韫欢闭目思索,怕是因为婚约一事吧。 安平王乃是先皇一母同胞的弟弟,皆是先皇太后所出,正宫嫡子,先皇也颇为看重这个弟弟。 在她出生之后,当即给她和当时年仅三岁的安平王世子赐了婚,听闻先皇当时笑言:“苏相之女,日后定当是蕙质兰心,不输其母,子渊相貌生得这般好,当是云曦之女才可为配啊。” 丝毫不避讳苏相是当朝重臣,适不适合与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结为姻亲…… 所以可以说,她从出生起就和安平王世子萧子渊绑在一起了。 萧子渊其人,她两年前曾派人查过,可得却实在太少。 安平王府手握宸国一半兵力,实在很难想象先皇对同为正宫嫡子的胞弟竟如此不猜忌。 说起来先皇也算得上是一个爱民的好皇帝,生在皇家却难得有一颗慈悲心,太平之年还好,在这天下尚且有些动荡之时只能是与己不利的尖刀。 甚至曾经和他争夺过皇权的兄弟也不下杀手,流放的流放,圈禁的圈禁,总归都还活着。 也所幸安平王也极看重这个哥哥,忠心辅佐从未生过半分夺权的心思。 十三年前,宸国与大凉边界一战极为惨烈,纵宸国取胜,安平王却战死沙场,三十万大军只归不到半数。 悲痛的安平王妃带着年仅五岁的萧子渊奔赴边界战场,却在徐州城外遭大量不明人士围剿,随行的五千御林军无一生还。 安平王妃为护萧子渊而亡,而萧子渊虽在暗卫的掩护下活了下来,却重伤毁容,曾经帝京的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一昔之间受到无数惋惜与奚落。 后来先皇将萧子渊接进宫亲自教养,听说因受伤极重导致身子极弱,在宫中受先皇佑护深居简出。 五年后萧子渊十岁,自请离宫回安平王府静养,自此闭府不出八年,再也探不到任何消息。 苏韫欢觉得萧子渊应不似传闻中的模样。 安平王乃一代名将,受宸国上下将领尊崇,先皇虽仁慈却也是一位有经才伟略的皇帝,受如此教养而出的萧子渊绝不可能会自轻自贱。 …… 马车行了三日方至帝京,将马车停在一处小别院三人便在当晚使轻功进了相府长欢阁。 刚落在院中便有数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人围了上来,正准备出手时看清是她齐齐一愣:“参见小姐!” “下去吧。” “是!” 苏韫欢随即转头对花影和月影说道:“你们先去收拾一番,我去见见父亲。” “是,小姐。” …… 苏韫欢缓缓地往书房走去,路上倒未遇到几个下人,母亲过世后府中只有她和父亲两个主子,她常年不在府中,父亲又喜清净,所以除却她的长欢阁被暗卫围得严实,便只有守护的府卫了,府内着实没几个下人。 扣,扣,扣…… “进。” 苏韫欢推开门放轻脚步走进去,见苏迟正聚精会神地批阅公文。 “父亲!”微微抬高声音,惊得苏迟一笔拖出一条直线…… “你啊……”苏迟看着几个月未见的女儿眼角都笑出了深深的褶子,放下毛笔:“刚刚回来?” “嗯。” “怎么不好好休息一番?” “父亲都不想我吗?”苏韫欢含着真切的笑意说道,表情未见有撒娇之态,可却能感受到她在父亲面前有难得的小女儿姿态。 她是一个性子清冷的人,不是冷漠,而是对一切都视如寻常的平静,万物可入眼,却无一特别。 “呵呵,都会打趣为父了。” “熙熙啊”,苏迟唤着她的小名:“你当知道为何喊你回京。” “除却及笄,应当是婚约一事吧。” “是啊”,苏迟叹了口气:“先皇把你母亲当妹妹看待,所以也看重你几分,刚出生便把你许给了安平王世子。” “当时赐婚太突然,加上你母亲与安平王妃也是手帕交,安平王世子更是年幼便显得分外出众,这婚约也就暂且应下了。” “为父当时想着以我和先帝还有安平王府的关系,即便你日后长大不想嫁,退婚一事也好商量。谁知世事无常啊……” 苏韫欢知道父亲说的是安平王与先帝竟先后离世,如今没有一个正当的让皇室接受的理由,这婚怕是极难退了。 “安平王世子……若是从前必当是极好的夫婿之选,可如今……” “父亲也觉得安平王世子如传言一般?”苏韫欢微微诧异,父亲可以说是看着萧子渊长大的,怎会和世人一般想法? “当然不是了,子渊幼时便已极为聪慧,小小年纪站在那里就有了芝兰玉树之态。可他自小便是个冷情的人,又经受了那样重的打击……” “如今我也有八年没有见过他了,我是担心他的性格如今已经走得太过极端啊……” 苏韫欢沉思了一会儿:“父亲安心便是,左右安平王世子也不差,我在外名声跟他也就半斤八两么……婚约依旨进行也可。” 苏迟知道她是不想拖累苏府,毕竟他身处高位,即便陛下不为难,可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呢。 “呵呵,熙熙这是恨嫁了?” “去休息吧,此事我再想想……” “父亲也早些休息。” 第3章 再见,紫玉鸳鸯 安平王府 “世子,苏府有人进去了,确是府内长欢阁方向。” 暗云垂首向看着窗外负手站着的萧子渊禀告。世子前日回来便派他去盯着苏府,尤其是苏家千金所住的长欢阁的方向。 起初他还有些不解,待暗风拉着他们几人说了一番逍遥山遇见与传言大相径庭的未来世子妃的事情他才明白了,原来是让他去守着未来世子妃的消息啊……世子这是开窍了? 说起来世子虽不似传闻中闭府不出,但是确实是丝毫不近女色,偌大的王府除了几个婆子连个女子都没有。他们一直想着还好有先皇赐婚,虽然病弱了些但是苏相之女必定差不到哪里去不是? 世子为人冷情,心中已没什么在乎的人了,他们一直希望有个知冷热的世子妃能陪着世子。 先前世子想寻法子退婚时他们还有些着急,都快能娶进来的世子妃这就要退了? 如今听暗风说未来世子妃不仅容貌绝色看起来还医术不凡,他们几人都很高兴,对这个世子妃也很好奇,毕竟与传言着实差得有些大。 思来想去又开始有些为世子担忧,未来世子妃这么优秀,世子在外的名声可不怎么好……世子还琢磨着退婚?苏相还不一定乐意将女儿嫁给世子呢…… 听到暗云的话萧子渊松了刚刚一直微蹙着的眉头……果然是她么…… 那日见她也是离开逍遥山便想着她及笄之日将近肯定会回京的,他快马回来后便吩咐暗云去苏府盯着。 帝京不会有人去注意一个病弱千金,即便是位高权重的苏相之女。 一个尚未及笄,并且自小便和皇家有婚约的千金并不值得去多留意,注定不能给家族带来利益么…… 所以苏府一旦有动静应当就是她回来了。 …… 苏韫欢回到长欢阁,让花影和月影先去休息,自己独自坐在了园中的湖边。 长欢阁实则是一个很大的园子,即便她常年不在府中也打理得很好。园中有一汪湖,湖中心立着个亭子,一座木桥连到岸边,往前是两层的主阁楼。 暗卫一般都只守在长欢阁的外围,如今这园中只有她一人,盯着湖中倒影的月光半晌,她径自拖了鞋袜微微提起裙摆将脚放入水中。 轻轻在水中抬起脚又放下,搅碎了一水月光。 她垂眸沉思,如今先皇已离世,当今陛下都没有权利废除先皇旨意,这婚约着实不好退。即便父亲深受陛下看重,可若是强行退婚只怕苏府付出的代价极大。 还有那个毁容病弱的安平王世子,实在有些神秘莫测。若因此还引起了安平王府的不悦,苏府只怕更加艰难…… 听闻陛下还是太子之时,与幼时养在宫中的萧子渊关系极好……这婚约若是能与萧子渊达成共识…… 萧子渊避开暗卫到长欢阁时便看到的是这么一副景象。 浅蓝色衣裙的少女坐在湖边,玉足在水中轻点,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更衬得她小巧的玉足和露出的脚踝莹白如玉。绝美的容貌在这夜色里盖了满园芳菲。 萧子渊看着这一幕,又想起几日前初见的那一面,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暗云来盯着苏府的动静,他心里告诉自己苏相嫡女隐藏如此之深是该查探一番的。 可听到她回来的消息他却不知怎么便亲自过来了……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些年从未有过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谁?!”一道气息向他打过来,他不慌不忙地闪开。 苏韫欢看向他,一袭精致的白袍,月光下隐约可见银线勾勒的暗纹微微漾着光,戴着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张薄唇。站在那里即便看不见容貌也风姿卓世。 她拉下之前微微提起的裙摆,盖住尚在水中的脚,心下有些懊恼,竟被一陌生男子瞧了去。能不动声色地避开暗卫可见他武艺非凡。 “阁下何人?” 萧子渊看着她心下一动,飞身来到她的面前:“我来看看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 “你就是安平王世子?”苏韫欢抬头,不好起身穿鞋,就这么坐着看着他。 “呵,传言安平王世子病弱毁容,阁下这毁容不知道有没有,这病弱可不见半分。” 萧子渊听她这么说心里莫名有一丝不舒服,她是如此看他的?可也不恼,他向来不将任何人事放在眼中,这些奚落和嘲讽也不例外。 “传闻苏相千金病弱不得出府?” 说着便从衣袖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苏韫欢神色有些凝重地接过打量,确实是定亲之物。 他们的定亲之物是先皇赐的紫玉鸳鸯佩,两块玉佩可合在一处,寓意天作之合。而且紫玉极难寻到,这个可不好作假。 至于是偷的这个想法她根本就没有过,闭府八年一丝消息都探不到的府邸会丢一块这么重要的玉佩? 他能避开长欢阁暗卫的身手,刚飞身过来踏水无痕的轻功,还有这身天下间也没有几人能及得上的气度。 如此看来,安平王世子果然隐藏颇深。 第4章 商谈,君为何故 “世子可是见不得人?”正在想怎么退婚就见到定亲对象,她的心情不是很愉悦。 “毁容了。”反正都是这样传闻的么。 苏韫欢觉着和聪明人说话,还是一个让她看不透的聪明人,有时候直白一些比较好:“不知世子对这婚约如何看?” 她今天晚上刚回府他便过来了,看来是一早便盯着苏府了,她并不在帝京的事情想来他已经知道了。 那这时过来应当是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了? 当然,若萧世子有些翻墙的爱好就另说了。 “不知苏小姐有什么想法?” “退婚如何?” 就这么不想嫁给他?萧子渊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堵:“此乃先皇旨意,苏府想抗旨?” 他没说她,而是说苏府……看来如果不能和他达成共识苏府必受牵连。 …… “世子可有什么要求?” 萧子渊心下也有点复杂,原想退婚一则是他本没有娶妻的想法,再则如今还没到将安平王府再次摆在明面上的时候。 苏相是先帝挚友,他对苏相也有几分敬重,所以退婚一事他本是想先探探苏府的意思再做打算。 但是在逍遥山遇到她时,衣袂翩飞,一道白绫破空而来,像一缕光刺进了他的眼中。 在她替他诊脉,递给他药的那瞬间,又在得知她竟就是他的未婚妻的时候,他说不出来那是种什么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想要拼命地去遏制住。 这些情绪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没有预兆,或许他还不是很明白,也或许是冰封太久的心在下意识地排斥这种不受控的心情。 可如今,眼前的这个少女,他有一种想要将她放入眼里的冲动,甚至或许还想要放入心里。 她本就是他的世子妃,从她出生起便注定了。 “自然是履行婚约,顺从先帝旨意。” 不到最好的时候也未必一定要等到那时。 安平王府,他会护好的。 履行婚约?那你现在过来做什么?难道过来看看她如果长得丑就不要了? 但是这个选择本就是她所想的之一,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可嫁人这事啊…… “苏小姐”,见她不说话,他也不懂得猜度女子的心思:“先皇赐婚本就不好退,陛下信任苏相,可朝堂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你身为苏相唯一的女儿,若是当初无婚约在身如今即便对外称病也会有很多世家过来求娶。” “左相独女,太傅的外孙女,能牵连的势力太广了。” 苏韫欢依旧垂首盯着湖面不语,他说的其实她都知道,也知道父亲如今在朝堂步步惊险。所以方才她便对父亲表示了她愿嫁的意思。 其实她自己逃婚还是很容易的,可是苏府上下必然会受到牵连。 “那世子呢?” “各家族皆为权和利,世子所为何?” 你是在争取我的意愿吗?那你所求又为何呢,安平王世子? 一个重兵在握的王府绝不可能十几年间便湮没了,一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将自己隐藏至如此,不惜将名声贬至尘泥又是为何呢 为何吗? 萧子渊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了句:“苏小姐,如今对这婚约如何看?” …… 苏韫欢抬头看着月亮,世人眼中高不可及的广寒宫,谁又知道她们想要的是什么呢?哪怕只是一只玉兔。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绝不能接受我的夫君有其他女子。” 她并不想掺和进他后院的争风吃醋中 这种要求或许有些过分,哪个男子不是左拥右抱呢,更何况他还是皇室之人。 “若世子有哪个红颜知己,或是日后瞧上了哪个姑娘,想娶进王府,到时还请世子给我一纸和离书。” “如此,世子可能答应?” “没有其他的女人,日后也不会有。” 他性子凉薄,却并非不通世故,她的意思他明白。他本就没有三妻四妾的想法,否则王府怎会连个女子都见不到。 若他一定要娶妻,他觉得只有她才让他生出了愿意的心思。 苏韫欢看他一本正经地回答,硬生生地说得还有几分情话的意思,这可真是个好夫婿的人选,不是么…… 虽然日后的事情无法预料,但是现在她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不,她其实根本无法拒绝…… 罢了,这一步先走了,往后的事情自会见分晓,她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第5章 是你,受伤包扎 “世子还是见不得人?”她又仰头看他。 就见他露在面具外面的薄唇勾起了一点不明显的笑意,抬手拿开了面具。 修眉微微上扬,带着凌厉之色。一双眼深如夜空冷如寒潭,薄唇仿若沾染了桃花春色却不显多情。长身玉立,滟滟琼花之姿,刹那间便夺了风月之华。 “是你?!”那个她在逍遥山救的人? 如今看来,可能让他那日死在逍遥山给她带来的麻烦要小许多…… 萧子渊蹲下身,眸子渐渐淬上的些许笑意还未淡去,而嘴角已经抹平,似是不太习惯笑这个表情。 轻轻托住她的膝弯将她抱出湖水,四月的天还是有些凉的,男子清冷的气息环绕着她,苏韫欢身子一僵,显然很不适应,她从未与任何人如此亲近过。 她没注意到萧子渊的身体也很僵硬,拿起她旁边的鞋袜想帮她套上,动作分外不自然,明显不太适应做这样的事情,面无表情可眼神透露着几分窘迫。 他不喜欢和人接触,何况还是女子,可抱起她时却只觉得如此柔软如此娇小,他并不排斥她的气息。 他在想,她是他的世子妃,他会对她好的。 苏韫欢已经惊住了,回过神时一向淡然的表情都有些慌乱了起来。匆忙站起来,想拿过他手中的鞋袜:“我……我自己来……” 可是没注意到脚下的路,娇嫩的玉足在站起来时重重地划到了尖锐的石子。 “嘶——”下意识地便抽了口气。 萧子渊也注意到了,连忙打横抱起她进屋。 屋内未用烛火,几颗夜明珠放置各处照得房间一片明亮。房间布置得不奢华却很精致,竟用暖玉铺地,可见苏相极宠这个女儿。 将她放在软塌上,蹲下身修长的手握住她的脚踝看了看伤处。 苏韫欢脸顿时飞上了两抹红晕,纵使她性子清冷,长在江湖,也不甚在意一些繁文缛节,但却有着出身书香门第根植于骨子里的礼仪教养,她也从未与男子有过这般近的接触。 “世……世子,我自己来处理便好。” 萧子渊没有理会她的话,看她足下那道伤口已渗出血,在如白玉的肌肤上显得极为碍眼:“有帕子吗?” “……有。” 苏韫欢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就见他低着头轻轻地擦着血迹,看着他精致如仙的侧脸一时有些愣神…… 他竟帮她穿鞋袜,如今还蹲着身子帮她处理脚上的伤口……寻常男子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吧,遑论他还是皇室中人。 安平王世子…… 初见时困境之中丝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她从救他到给他解药他面色未波动半分。 而今晚……明明该是一个极冷情的人,却做着与他身份和性格很不相符的事情。 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药呢?”思绪被他带着寒意的声音打断,她会医术应当会备着上好的药。 苏韫欢本来想说她自己去拿,这点小伤本就不碍事,可看着他寒凉却认真的眸子还是指了指书架上的盒子:“在那里。” 萧子渊将盒子拿过来打开放在她面前:“哪瓶?” 苏韫欢拿出一个蓝色的扁圆的小瓷瓶递给他,萧子渊接过便又蹲下身帮她上药。 药抹在伤口凉凉的,还有他指尖触碰时的寒意,让苏韫欢心里有点麻麻的感觉,像是不太适应这种情绪微微皱了下眉。正好被抬头的萧子渊看见了。 “疼?” “……没有。” 萧子渊便不再说什么了,他实在不擅长与女子相处,更何况是哄人这种事。 上完药拿纱布帮她缠起来,苏韫欢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心底蓦地有股暖流涌过。 其实萧子渊并未想太多,也并未觉得这样不符身份,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在简单直接地对她好而已。 苏韫欢见他站起身然后顺势坐在她旁边好像没打算走的意思? “世子可方便让我诊一下脉?”前几天只粗粗地探了脉,他体内有极重的毒,现下正好能仔细看看。这样的人,死了可惜,而且,即将成为她的夫君么…… 萧子渊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递给她,虽然他不太喜欢也不习惯和人接触,不过她会是不一样的。 如玉的手探上他的脉搏,有微微的凉意,带着女子细腻光滑的触感。 第6章 决定,风华绝代 苏韫欢渐渐皱起了眉,他的毒比她想的还要严重,至少已在体内十年了,那就是在他回安平王府之前染上的…… 看他如今还能如寻常人一般到处走动想必有人在帮他压制毒素,但是受些痛苦是免不了的。 他体内不止一种毒,只诊脉她无法下定论。况且她虽会医,甚至医术也比很多所谓的名医要高,但终究不是专研此道的。看来只能慢慢想法子了…… “世子想来对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 “嗯,现在不会有事的。” 意思是以后就不能确定了?看他事不关己的样子突然有点气,是她多管闲事。 “世子,夜深了。”你可以走了。 萧子渊有点疑惑地看着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她好像有些突如其来的情绪,但还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苏韫欢看他往外要离开的样子,她没想到,萧子渊竟如此……单纯? 不,说单纯也不是,他必定是胸有沟壑的,可他待人未免也太过直接了? 不打招呼来就来了,不说一句走就走了? …… 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她原本的计划都改变了,待她嫁到安平王府,便再也离不开这天下风云了。 次日苏韫欢等苏迟下朝一起用早膳,禀退了下人只留了花影和月影。 “父亲,昨日我见着安平王世子了。” 苏迟有些诧异,萧子渊出府了? 将前几日在逍遥山救了他以及昨日他来苏府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苏迟便叹了口气…… “看来子渊这些年私下动作应当不少,可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这些终究得日后见分晓了,可现下…… “你是说他应了你,不会有别的女子?” 苏迟之前也是担心这一点,他的女儿值得世间最好的,有个真正爱她宠她的人相伴一辈子。两个人的生活怎么能容得下第三个人呢?就算云曦已经走了,他也不会再娶任何人。 子渊小时候性子就冷淡,再加上他是皇室之人,他更担心熙熙会过得不开心。可如今子渊既承诺了她,他也会放心许多,那是个可靠的孩子,他相信安平王府的教养。 苏韫欢没想到她说了这么多萧子渊其实是如何的莫测,她的父亲最后却抓住了这个重点? 可心下也一暖,她知道在父亲的心中没什么比她更重要。 “父亲应当比我更清楚,安平王世子其人如何。” “子渊虽性子谈不上好,但必定是个重诺之人。” “可即便如此,熙熙若不想嫁也可不嫁。” “父亲且安心,女儿看这婚事,可行。” 苏迟目光有些欣慰又复杂地看着苏韫欢,他的女儿聪慧知礼,可他并不想因为一道旨意毁了她的终生幸福。 他是看着萧子渊长大的,在他被先皇接进宫的那五年,因着他和先皇还有安平王的关系,他其实是可以见到萧子渊的,虽然次数也不太多。 萧子渊刚被接进宫时,重伤昏迷不醒,脸上也确实有几道有些骇人的伤口。是安平王的挚友,人称鬼医的苍术抢回了他的一条命,后来慢慢养好了他脸上的伤。 可不知为何他自己却戴上了面具,遮盖了那张已初现风华的脸。后来苏迟见到他的寥寥数次,他都是一个人在看书,或是在练武。 苏迟看过他作的文章,腹有锦绣山河,称得上惊世之才。 再到后来他自请离宫,从此没有现于人前,市井中不堪的谣言却愈演愈烈,也越来越离谱。苏迟知道他肯定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只担心他的性子会走向极端,伤人伤己。 如今他既愿主动见熙熙,还许下了这样的承诺,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子渊本身确是一个可以让他放心托付熙熙的男子。 “熙熙,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不必顾及其他,按你的心意走。”女儿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子渊再优秀,也得熙熙自己喜欢才行不是? “女儿知晓。” …… 饭后,苏韫欢带着花影和月影回长欢阁。 “小姐,当真要嫁给安平王世子?”花影忍不住开口了,她性子比较活泼,在她们面前一向嘴快。 “先皇赐婚。”她这几年一直都注意着帝京的动态,婚约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她身为当朝左相独女,及笄之后婚事必定被很多人惦记着。 在这帝京之中,甚至是这四国之中,萧子渊其实都称得上是很好的人选了。更何况还有他昨日的一番话,至于名声如何她并不在意,左右她也没什么名声么。 花影撇撇嘴:“先皇赐婚又怎样,小姐不喜欢,谁都别想勉强!” “小姐,你也见过世子两次了,他人怎么样?”毕竟这世子名声委实有点差啊。 ……苏韫欢有点头痛,这性子太活泼也不见得是好事。 “风华绝代。” 花影顿住了脚步拉了一下月影:“月影,小姐她……她夸人了?还是个男人?” 不怪花影夸张,连月影都有些诧异,苏韫欢看起来温和但性子冷清。其实说白了就是看谁都一样没有差别,也鲜少见她夸谁,都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么…… 如今这安平王世子竟能从小姐口中得“风华绝代”四字,想必应当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第7章 看你,景初熙熙 回到长欢阁,苏韫欢站在湖边沉思,什么都查不到么…… “月影。” “小姐。” “传信给风影查安平王世子,去边关查。” 是她忽略了,萧子渊一直在帝京她们便只在帝京查,可宫中的消息并不是那么好查探的,而且他距离上次出现在宫中已是八年前了。 安平王府,一直平静才是最大的不平静。安平王战死后,他麾下将领依旧守在边关,可兵权一直还在安平王府手中。 她常年不在帝京势力中心给忽略了,但是其他人可都没有忽略,只是安平王府要隐没他们在明面上顺势而为罢了,实际上手握重兵的安平王府暗里依旧受各方忌惮。 边关这几年小仗打打,大仗没打几次,可却没有太过大的势力变动,这对一个在世人眼中已经没落的一方权势是不正常的。那么萧子渊这几年必定在边关有所动作。 “是!” 如今这一步已经走了,下一步就且行且看了。她及笄在即,看来是得在帝京露面了。 晚饭后拿了本书靠着软塌翻着,花影和月影知道她不喜欢周围有人侯着便先去忙别的了。左右长欢阁很安全,而且苏韫欢自己武功就很高。 可苏韫欢看着再次出现在房中的某人,她当真觉得得再调一倍暗卫来长欢阁围着了,真把她家当自己家后花园了? 放下书看着他:“世子当真有些翻墙的爱好?” “自然没有。” …… “世子今日前来又为何?”昨天该说的不都说了么……短时间内他们好像没有别的事情需要谈。 “看你。” ……看她长得好看?你也不差啊,回去看看镜子? 萧子渊说着便走过来动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先是看她没有缠着纱布蹙了蹙眉,随后蹲下身看了看她的伤口,嗯,已经结痂了,她的药果然极好。 苏韫欢又被他的动作惊得愣住了,这人摸她的脚踝摸上瘾了?登徒子! 萧子渊没有看她,自己去书架上拿了药,又如昨日一般帮她上了药缠上纱布。 苏韫欢欲言又止……已经结痂了不用上药也不用包扎了,她的药她自然清楚效果有多好。 可想着他也是一番好意,一个世子亲自给她的上药包扎也不容易么…… “多谢世子……”她其实没想到他今晚会再来,还只是为了她这么点小伤口。 抬眸看着他长身玉立在她身侧,在夜明珠柔和的光晕下少了些寒凉。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当真是公子世无双。 可这样一个无双的人却为她做着如此寻常又并不常见的事情。 或许,你也会是不一样的么。 萧子渊半晌也不知与她说什么,他今日确实只是来看看她的伤。他也受过很多伤,早就习以为常,可在她身上,他却觉得一丝一毫也不妥。 苏韫欢见他就这么站着也不说话,也不走…… “世子可还有事?” 萧子渊闻言才将视线放在她身上:“景初。” “嗯?” “我的字。” 安平王世子,萧子渊,先帝取字景初。 景初,先帝所取,却极少人知晓。他如今告诉她,是想让她如此唤他,可见她对于他而言,确实不一样。 苏韫欢有点疑惑,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景初?” 她的声音清冷动听,带着一丝女子独有的温软却没有一点矫揉。 “嗯。” 所以只是让她换个称呼?可现在就直接称字是不是有些亲密了……不过一个称呼而已,苏韫欢也没有过多的去纠结。 “我该如何唤你?” ……所以昨天才谈了婚约今日便来谈称呼了? 看着他认真的眸子,丝毫没有这么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的唐突和不好意思。 “熙熙,我的小名。”她还没及笄所以尚未取字。 “熙熙泰和之熙。” 她也认真地回望他,如今,我也算真正地走下了这一步。 熙熙泰和,长乐无忧。 第8章 萧律,聘礼之事 萧子渊看着她的眸子,琉璃般流光溢彩,顾盼生辉,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睛。 他会护好这样的眼睛,护好她的长乐无忧。 “熙熙。”他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仿佛带着雪山的寒意,有点生硬,似是还不习惯这么亲昵的称呼,却有几分温柔的意味。 苏韫欢看着他倏地笑弯了眼,刹那间如春风拂过四月桃花,摇落了一室芳华。 萧子渊看到她绽开的笑颜,心里仿佛突然被什么填满,目光也不自知地愈发柔和起来。 这一刻,他觉得这世间似乎又有了他想留下的景致。 萧子渊回到安平王府时,暗风和暗云正蹲在树上说话。 “主子又去苏府了?”暗风问道。 “嗯,我看着主子进了苏府才回来的。” “你说主子去苏府干嘛呢?” “自然是去见苏小姐。”暗云白了暗风一眼,难不成去苏府看花儿么。 “坏了!主子不会自己去找苏小姐退婚了吧?!” “你白痴吗?!主子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去苏府了!” 暗风想了想,也对,退婚用不着退两次吧!而且退婚得找苏相,还得找皇上啊! 实在不怪他多想,就世子那座冰山实在很难想象他去找苏小姐干嘛啊!不会话都跟人家姑娘说不了两句吧? 如果他们看到了萧子渊和苏韫欢这两天的相处一定会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你家主子虽然话没说多少,可该说的都说了,该知道的也差不多了。 “主子回来了!”他们蹲的这棵树正对萧子渊的院子。 “主子!” “嗯。”萧子渊淡淡地应了声,一边走进书房一边说道:“将萧伯叫过来。” “是!” 萧伯是安平王府的管家,本姓李名律,原是安平王萧瑾的副将,随萧瑾出生入死多年,还曾在战场救过萧瑾一命。 后萧瑾战死,他侥幸活了下来却也受伤颇重。萧瑾对他有知遇之恩,又待他恩重如山,他发誓一定会替王爷守好安平王府最后的血脉。 自请旨愿革职为安平王府家奴,先帝感念他忠义,准请,赐萧姓,此后便一直守在了安平王府。 “世子!”萧律走进书房向着萧子渊行礼,他两鬓已有些斑白,长相温和眼神却依旧有几分凌厉,单看长相绝想不到他竟会是一名武将。 “准备聘礼。” “聘礼?”萧律有些愕然,如果此时要准备聘礼必然是给苏府的,可世子之前好像并没有履行这婚约的意思啊,无怪他难得的没领会到世子的意思。 旁边暗风和暗云倒是瞬间领会了……世子真的开窍了? 萧子渊对这位父王身边的老人一直有几分尊敬,听他这么问也没有不耐:“苏府。” 这下萧律真的明白了……世子居然打算履行婚约,他对这件事可是乐见其成的。这些年看世子这终日淡漠的样子他真的发愁,就盼着他什么时候能成婚。至于婚约,世子若不愿娶谁也勉强不得么…… 正盘算着聘礼如何才不失礼数,毕竟苏府可不是一般人家,就听见平时从不多说一句话的世子又开口了…… “苏相唯一的女儿,聘礼自然不能寻常。” 萧律闻言眼一抖,世子这可不是单为履行婚约的重视啊……他娶妻他自然高兴,可总还是希望他能娶个心仪的女子么。原先还为他只是履行婚约娶妻有些遗憾,可好歹也打算娶了。 现下听这意思,连聘礼都要跟他强调一遍,世子似乎很重视这位苏小姐啊?看来还得向暗风和暗云打听打听,他们两可是一直跟在世子身边的。 第9章 赠钗,讨她欢心 萧律从书房出来时暗风也出来了,萧律忙拉着他:“世子好像很重视这位苏小姐?” 苏府千金,打小就和世子有婚约他肯定是一直注意着的,可奈何别人在府中十几年没露过面,实在探听不到什么消息。 暗风听到萧律这么问顿时一颗八卦的心便活跃了起来,忙跟他讲了他们之前在逍遥山被苏韫欢救了的事情,还有世子这两日晚上都往苏府跑的事情…… 萧律听完他的话,欣慰地笑着走了。这苏家小姐是个妙人儿,竟能化了世子这座冰山。看来他真的可以看到世子娶妻了,真正的娶妻。 可世子懂女子心思吗?要不明日提醒他一下?在这方面他对萧子渊着实有点担忧。 次日一早,用完早饭后萧子渊在书房看书,暗风一脸怪异地走了进来:“世子。” “何事?”萧子渊并未抬头。 暗风看了看手中拿着的盒子,刚刚萧律塞给他的……让他交给世子去讨未来世子妃欢心。他走进来就后悔了,真的不应该为了看世子变脸就接下这个差事…… “呃……嗯……” 见他吞吞吐吐的萧子渊终于抬头了,看向他的视线让他打了个哆嗦……打开盒子双手向前微伸。 “萧伯说这钗是罕见的极品蓝玉雕成,这世间怕也很难能见第二支,正……正好配未来世子妃。”暗风头都不敢抬,毫不犹豫地就供出了萧律。 萧子渊看着盒子里的钗,蓝玉成色极好,雕成飞羽的形状,辅以流云纹,简单却精致,确实很配她。 暗风见他伸手拿过盒子心中长舒一口气:“属下告退。” 他现在恨不得轻功飞出去,可是他不行,对世子不尊重么…… 于是在他往门外走的路上,听到了身后主子的话:“暗狱三日。” 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如今都敢教他怎么讨好女子了? 暗风顶着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转身:“是世子。” 暗狱三日,他还能好好地出来么…… 萧子渊看着手中的钗……她会喜欢的吧? 于是当晚,苏韫欢再一次无语地看着出现在她房中的人…… 她明天真的要调一倍暗卫过来。 “世子今日……” “景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了…… “……不知景初今日前来又为何事?” 前日商讨了婚约昨日商讨了称呼,今日又来商讨什么? 萧子渊没回她的话只递给了她一个看着挺精致的盒子。 她接过来打开,一支钗子?还是支极品蓝玉钗…… “给我的?” “嗯。”见她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你可喜欢?” 喜欢么……确实还挺喜欢的,但是他这是……在讨她欢心? “喜欢。”苏韫欢点了点头。 萧子渊看她这副淡然的模样,当真一点也不像还未及笄的少女,似乎没有什么事能打破她的平静。 苏韫欢见他又不说话了有点无奈,没事了你就可以回去了么……就这么站在这里她也什么都不能做…… “世……景初?” “还喜欢什么?” ……苏韫欢竟然听懂了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的意思是她还喜欢什么告诉他,他会送给她。 第10章 喜欢,空无一物 苏韫欢内心突然就有点复杂,萧子渊此人神秘莫测,十岁就有能力将安平王府掩于帝京风云之下,至今八年兵权都未易主。 这样的人无疑是心思叵测,智谋无双的。可就是这样的他,待她却如此真诚,他的言语,他的方式都如此简单直白,简直就如同白纸一般。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不知道不懂得如何做,他便选择了他认为最好的方式。 苏韫欢懂得这种真诚对于他们这样身处权势中心的人有多可贵,正因为如此她愿意去珍惜这样的真诚。 “景初可喜欢什么?”礼尚往来么,她可是很知礼的人。 萧子渊闻言有点异样的心绪,自父王娘亲和先帝相继离世,再也没有人问过他喜欢什么了。 可如今,他的未婚妻,亭亭地站在他的面前,浅笑盈盈地问他可喜欢什么,他突然就被触动了,似乎在她的面前他的情绪总是要来得多一些。 想回答她,可是他想了想也想不到他喜欢什么,有些东西或许他会觉得珍奇,会欣赏,可也实在谈不上什么喜欢与否。 或许小时候有,可如今他已经有太久没有去在意过什么了。他早就不记得他曾经喜欢过的物件喜欢做的事情,也记不得曾经有过什么愿望了…… “并无。” 苏韫欢心里有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酸酸的……她没觉得他在敷衍她,他不会。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或者说是他觉得在他心里能称得上喜欢的东西。 一个人性情再怎么淡漠,也会有自己的情绪,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像她,虽然不太多但终归也会有称得上喜欢的,想要拥有的。可如今问他,他却答无。 他的心里空无一物。 “那不管我送什么,景初可都不要嫌弃。” “不会。”她送的,无论什么,他都不会嫌弃的。 苏韫欢走到书桌前,拿了样东西递给他。萧子渊看着她手心里躺着的东西有点愕然,一只小兔子……还是上好的紫檀雕的…… “送给你,你刚说不会嫌弃的。” “我自己雕的。”确实是她下午无聊的时候雕的。 她雕的?萧子渊拿过她手心的兔子,趴着身子,垂着耳朵,一副慵懒的模样,嗯……很可爱,也……很像她。 若是苏韫欢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扔了那兔子,哪里像了…… 萧子渊回到王府后,坐在书桌前,将兔子摆在上面,与一众精致的毛笔,名贵的砚台,整理好的几本古籍显得格格不入。可他瞧着却如此顺眼,就放在这里好了。 她送的东西,他都会去喜欢的。 一道衣袂划过空气带来一点波动,萧子渊头也没抬地朝门口扔过去一支毛笔。 “萧子渊!谋杀啊!”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随后人就走进来了。 只见来人一袭红袍,墨发用玉冠束起一半,一个男人,却称得上眉眼妍丽,棱角分明的脸又压下了几分女气。 “你来做何?”萧子渊头都没抬,他刚进院中他就知道是他来了,也可见萧子渊对来人很熟悉。 “听闻你的未婚妻要及笄了,我来瞧瞧你需不需要我帮忙?”一边说着还一边甩开了一把扇子摇着。 第11章 在意,沈家知年(上) “沈知年,你很闲?” 沈知年被他寒凉的目光看得讪讪一笑:“景初……” 他正打算说点什么目光就被书桌上的木雕吸引了……小兔子?景初的书桌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这画风太诡异了吧。 伸手便想拿过来仔细瞧瞧,手还没碰到就被一支毛笔飞过来弹开了。 沈知年:…… 不让人碰?这也太奇怪了,从前再珍贵稀有的物件都没见他如此在意,碰一下都不行? “景初,这不是什么珍贵物件吧,看看都不行?” “不行。” “敢问这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他眼拙了? 萧子渊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只是个木雕。” 木雕?他没眼拙啊……这东西也不像他自己雕的,难不成是谁送的?可别人送的也不至于让他这么在意吧,不过一个普通木雕而已。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这小兔子谁送的?” “苏相千金。” 苏相千金?宸国苏姓也算不少,可苏相就那么一位了……那不是他未婚妻么?! “你见过苏相千金了?!” 沈知年是萧子渊多年的好友,这些年也帮他做了不少事,可以说是帝京中对他最了解的人了。 无论是八年多前他尚在宫中之时,还是这几年他隐于王府之中,他都是为数不多的能接触到萧子渊的人。 所以此时他才会如此惊讶,萧子渊竟对苏相千金送的一个普通木雕如此在意? “嗯。” “那这婚约?”他此时回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他的婚约,他原本觉得萧子渊应当会想法子退婚才是。 虽说他也想萧子渊娶个王妃改改他这冷冰冰的性子,可那也得他自己喜欢不是?让萧子渊喜欢……他都觉得按这个要求安平王府可能要无后了,现在这是……柳暗花明了? “她很好。” 也幸亏沈知年与他相交多年,这惜字如金的毛病,换个人或许真的听不懂。 可沈知年听懂了,他的意思是他对苏相千金很满意?能让萧子渊满意到愿意娶的女子,这下他真的很好奇了…… 沈知年也知道从他这里听不到什么话,再多的好奇他也只能一会儿去找暗风打听打听了…… “我给你把把脉。”这是他回来的另一个原因,萧子渊身上的毒原本三个月发作一次,可去年开始已经两个月发作一次了,这个月十五就是他毒发的日子。 “你的毒……被暂时压下了几分,你可吃过什么东西?” 萧子渊也有点诧异,想了想把苏韫欢那天在逍遥山的药递给他,原本他以为只是上好的解毒丸来着,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止如此? 沈知年接过他递过来的药瓶,打开取了颗药仔细瞧了瞧,又闻了闻,再看了看药瓶:“这是清莲丸,你找到毒医川穹了?” 毒医川穹,现逍遥山之主天机子的徒弟,医毒双绝,医术更是传闻已青出于蓝,比天机子更胜一筹。 “没有。”毒医川穹?不是苏韫欢。 川穹是男子,而且他十岁扬名,如今已过十年,年龄也对不上。 “可清莲丸的药材极难寻,听说可解奇毒,是川穹的独门药方,连他师父天机子都没有。” 萧子渊听着却并没有在意清莲丸,他突然想着苏韫欢和逍遥山是什么关系?和川穹又是什么关系? 第12章 在意,沈家知年(下) “景初,这药丸你从何处得来?”他一直在找川穹,看他对萧子渊的毒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他这人行踪莫测,每次有点消息都是昙花一现一般。 “她给的。” 她?谁?…… 回想了一下他们的对话,她?苏相千金?她怎么会有清莲丸? 可不等他问清楚,萧子渊语气冰冷地说:“你可以走了。” ……得,他去问暗风还不行吗! 在他走后,萧子渊拿起他放在桌上的药瓶,想着刚刚的问题他突然情绪有些不太好。 他第一次见苏韫欢就是在逍遥山,逍遥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她和逍遥山必定关系匪浅。 还有川穹…… 沈知年走出书房便唤了声:“暗风!” “沈公子。”暗风从树上跳下来。 “将你家世子与苏相千金的事与我说说。”沈知年凑过去,伸手搭着暗风的肩,一脸八卦。 他能不好奇么?让萧子渊说出“她很好”这样的话的女子,还能拿出川穹的独门药丸?这可不是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子能做到的。 至于那什么病弱传闻沈知年可没在意,苏迟就是一个老狐狸。萧子渊虽没注意,沈知年却一直关注着他这个未婚妻的。 这可是十几年都没一点消息透出来的主儿。在这帝京之中,这已经够不简单的了,除了她,也就是萧子渊了。 …… 听完暗风的话,沈知年陷入了沉思,这苏相千金太不简单了……不知这对萧子渊是好是坏。 看样子萧子渊是已经上心了,否则怎么会连她送的一个木雕都不让他碰?可那苏相千金呢…… 听暗风说有倾城之貌,医术不凡还会武,这样的女子自然能和景初相配。可萧子渊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上心,他担心…… 说起来尽管萧子渊对他说话也总是冷冰冰的,可沈知年了解他性子就是如此。景初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待他在意的人必定是真诚的。 沈知年还记得他是怎么认识萧子渊的…… 那年是萧子渊被先皇接进宫半年之后,他脸上的伤还没好,身子有些弱但是已经能下床走动,病弱毁容的传言就是那时传出来的。 那时先皇也担心他一人孤独,所以也不拘着他,经常让他和皇子们,大臣的孩子们一起玩,可萧子渊这性格可不是能和人玩到一处的。 他深受先皇荣宠,大家尽管不屑,背地里嘲笑他可却也不敢得罪他,见到他就绕道走。萧子渊也并不在意这些,只是越来越少从他住的宫殿出来了。 沈知年是户部尚书沈蔚的庶子,他的母亲是个没什么身份的清倌,因为长得貌美被沈蔚纳为妾。在沈知年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了,所以沈知年一直就不受宠,营养不良有些体弱。 加上他小时候男生女相,经常被府里几个孩子欺负,那天是沈府嫡长子沈士骐带他进宫的,带着他那群尊贵的嫡子朋友们打骂他。 那时萧子渊正好经过,他其实本意并没有去救他的意思,他真的只是路过,但是那群人看到萧子渊过来就跑了…… 沈知年鼻青脸肿地从地上坐起来看着他,萧子渊脸上的几道伤有些骇人,站在那里冷傲孤清,像悬挂在寂静夜空的冷月。 第13章 旧事,鬼医之徒 沈知年并没有被他脸上的伤吓住,反而因为萧子渊救了他而心生感激。 萧子渊并没有理会他就走了过去,沈知年一个人在宫中也不敢乱走,就跟了过去。 直到萧子渊进了他住的园子,他不敢进去就蹲坐在了门口……萧子渊住的地方先帝特地挑了僻静些的,所以这边也没什么人经过。 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又饿又困,直到一个人走了过来:“小娃娃,你怎么在这里?” 他抬头看着那个应当已年过五十的人,两鬓已经花白,气势不凡,有些慈眉善目的……他当时没想到,这个他认为慈眉善目的人,是江湖传闻性情难以捉摸的鬼医苍术。 “我……我找里面那个哥哥。” “哦?”苍术当时想着萧子渊确实没什么玩伴,这个小娃娃看着比那些个皇子好多了,就把他带进去了。 然后他就认识了萧子渊,当然萧子渊对他也是不予理睬的,可他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来转去。 然后萧子渊跟他说了第一句话:“你家在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没有家……”在他心里他确实没有家了,他的母亲在他一岁时就去世了,他的父亲对他从来都是不管不问的,他在府里除了有时候被几个孩子欺负一下毫无存在感。 萧子渊:…… 之后萧子渊就任由沈知年跟着他转了,他那个带他进宫的嫡长子大哥似乎忘了他,完全没有来找他,府里也没人注意他在不在府里。 他就在萧子渊这里待了好几天,一直试图跟萧子渊找话,没有成功过……甚至连名字都没问到。 直到那天带他进来的那个人又来了,他听见萧子渊对他说:“苍爷爷,你缺个徒弟。”然后看向了他。 苍术也顺着萧子渊的视线看向了他,沈知年在那里站着一脸疑惑。 “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沈知年倒是反应快,不管他是谁,他都想学点本事。 于是他就这样成了鬼医苍术唯一的徒弟,直到后来到他跟着苍术离京行走江湖时,才意识到他拜了个什么样的师父。 苍术在收他为徒后,便也住在了宫里,最开始教他识字和武艺,后来开始教他医术。所幸他是真的有天赋,苍术越来越满意这个徒弟。 他一边刻苦学习一边有空就去缠着萧子渊,被他缠得不耐烦了就会跟他说上几句话。苍术倒是很开心萧子渊愿意搭理沈知年,在他的好友走了之后,这唯一的血脉他得照顾好了。 六个月后苍术将他送回了沈府,丢给他一堆书,每个月会来他这里指点他两天。 一年后,苍术就带他离京去行走江湖了。 离京前他拜托苍术带他去见萧子渊,那时萧子渊脸上的伤已经淡了很多,忽视那些伤疤,当真是恍若天人。 “我要和师父离京了。” “嗯。” “我们是朋友对吧?”沈知年是真心想当他朋友的,是萧子渊给了他拥有另一个人生的机会。 萧子渊看着他,目光依旧寒凉无波。 沈知年也不在意:“我会再来看你的,你一定不要忘了我!” 他不知道,在他跟着苍术走了之后,萧子渊一个人站在窗口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发了会儿呆。 朋友? “我没有家。” ——我也没有家。 第14章 中毒,朋友之义 半年后沈知年就跟着苍术回来了,是因为萧子渊出事了。 中毒,很严重,七八种毒混在一起,还有两味是奇毒。苍术耗尽心神也只能将毒暂时封在他的体内。 萧子渊一贯不喜欢别人近身,那段时间是沈知年一直在照顾他。 他醒的时候就看到沈知年憔悴的脸,布满血丝的眼闪着惊喜的光:“你醒啦!我去喊师父!” 苍术把了脉之后叹了口气:“子渊,你的毒被我压制在你体内了,每隔三个月的十五会毒发一次,必定很痛苦,你要有心里准备。” 萧子渊听着这话却也没什么反应:“嗯。” 一旁的沈知年看着他这样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我去给你熬药。” 苍术看着沈知年跑出去的身影,转头看着萧子渊说:“子渊,知年倒是个好孩子。你也不要烦他。” 然后苍术去给萧子渊寻药材了,把沈知年留在了萧子渊这里。 沈知年每天给他熬药,跟他讲这半年在江湖的见闻,萧子渊不回应他的话他也乐此不疲的。 慢慢的他感觉萧子渊对他不那么冷漠了,他练武受伤他的桌上会有上好的伤药,他有时候说起什么难寻到的书第二天就会出现在他的桌上…… 沈知年想,他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三个月后,苍术回来了,萧子渊第一次毒发,那也是沈知年第一次恨自己这么没用。看着平日里那么冷静的人,痛得蜷在床上,床幔被子都被他扯烂了,却固执地不愿意痛呼出声,压抑着喉间破碎的声音。 第二天他红着眼出现在萧子渊面前:“我一定会解开你的毒!” “无事。”萧子渊并不在意。 沈知年又跟着苍术走了,他知道自己现在没什么实力,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等他再回来已是三年后,那时他医术已有小成,而萧子渊已经回了安平王府。 沈知年没走正门,轻功翻墙进了王府,刚落地就被一群人围住了:“告诉你家主子,沈知年回来了。” 萧子渊看着三年没见的沈知年:“何事?” 沈知年听着这熟悉的语气,笑了笑,眼睛有些酸涩:“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跟着苍术这几年,他的见识已不像寻常世家子弟那么平凡了。安平王府如今只剩萧子渊一人,他回来时听着那些市井流言,生气却又为他感到不值。 安平王一生守卫宸国,他唯一的血脉却被如此奚落。 “不必了。”萧子渊看着五官已经渐渐长开的沈知年,少年的俊朗已经压过了小时候的秀美之气:“我并没有帮过你什么。” 所以你不用报答我。 沈知年听出了他的意思,他真的很了解萧子渊:“子渊,我们是朋友。” 他不只是为了报答他,他是真的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 萧子渊沉默了,没有再说什么,之后沈知年就成了除了苍术外,第二个可以自由进出安平王府的人。 开始的几年萧子渊并不常在京中,他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去调查父亲和母亲的死。还有先帝……虽然先帝后来几年身子不大好,也不至于突然薨逝。 萧子渊和沈知年去了江湖,组建了“暗阁”,让人闻之色变的杀手组织。暗地里也发展商业,名下的铺子也从宸国慢慢扩展到了其他几国。 …… 他认识萧子渊这么多年,如今居然会有一个女子让他上心了,他不得不去打探一番。 第15章 药香,好奇之心 正想着萧子渊从书房出来了,走到他面前说了句:“不许你去查她。”然后人就没影了。 沈知年:…… “你家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暗风看着沈知年:“意思是沈公子不要对苏小姐好奇了。” 可他真的很好奇怎么办…… 第二天,苏府 “小姐,安神香缺的药材送过来了。” “拿去药房。”苏韫欢放下手中的书往药房走去:“对了,传信看看师兄在哪里。” 萧子渊的毒还是要请师兄来看看。 …… 当晚苏韫欢燃了安神香便靠着窗边软塌看书,一边想着他今晚不会还要过来吧? 萧子渊进来时看着苏韫欢在软塌上睡着了,蹙了蹙眉,她的丫鬟呢?就这么让她睡在窗边? 走进去又闻到了一阵清淡的香气中带着一点药香,药?她生病了? 不想惊动她,便去床榻上拿了被子想给她盖着,不成想刚俯身她就醒了。星眸睁开一片清明没有一丝睡意,她是怎么养成这样的警觉的? 苏韫欢迷迷糊糊睡着感觉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靠近瞬间就醒了,睁眼便看到萧子渊俯身给她盖被子。 其实她如此警觉倒不是经历了什么胆战心惊的日子,只是不喜欢旁人靠近罢了。 见还是惊醒了她,萧子渊有些不知所措:“我……” 苏韫欢看着他这样子倒是勾了勾唇:“今日又为何事?” 当真每日都往她这里跑…… 萧子渊直起了身,他其实想问川穹的事情,又不想她觉得他在查她:“为何有药香?” “我病弱么……” 萧子渊:…… “我确实幼时体弱,后来调养了许久,如今虽看起来与寻常人无异,只不过底子终究要弱上三分。” 萧子渊这下明白了,也明白为什么她房间会以暖玉铺地了。 她会武,除了脸色比寻常人要白几分看不出什么异常,他便以为她病弱也只是个传言而已。 “身子弱怎么还在这里睡着了?” 苏韫欢心里想着这不是担心你今日又要来没敢去睡么…… 苏韫欢正想说什么就见萧子渊猛一抬头一道掌风打向窗外。 “景初!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么?!”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下一秒一个身着暗红长袍的男子从另一个窗口翻入。 苏韫欢:……她这里什么时候这么任人来去自如了?萧子渊便罢了,他的修为她都看不透,那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不是暗卫们实力不够,谁也没想到会有人刚被发现就袖风一扫,扫出的还是迷药…… 这要是一般的迷药也奈何不了修为高的人,可沈知年拿出来的能是凡品么?于是发现他的几个暗卫还倒在墙角呢…… “你来作何?” 嗯?认识的?他刚刚好像喊的是“景初”?看来与萧子渊相交匪浅啊…… “那个,苏小姐。”沈知年笑眯眯地凑到了苏韫欢跟前:“初次见面,我是景初的朋友,沈知年。” 朋友?沈知年?苏韫欢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好看得有点张扬的青年,鬼医苍术的徒弟啊……想必萧子渊的毒就是他压制着的。 “沈公子,你好。” 沈知年也在打量着苏韫欢,他是真的很好奇啊…… 眼前的少女一身简单的白裙,料子却瞧着极为精致。墨发用玉簪挽起一半,肤白如玉,容貌绝美。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沉淀了满身风华,果然传言都不可信。 先帝眼光真好啊,刚出生就把人定给景初了…… 第16章 太后,宫中来人 “你来作何?”萧子渊又问了一次。 “呃……呵呵……我……我来找你啊!” “何事?” “没事,我……我担心你,你看你这么晚一个人出来,出什么事怎么办?” 萧子渊觉得他这几年只长个子不长脑子:“你可以走了。” “景初,我才刚来啊!还没和苏小姐好好聊聊呢!” “她没什么想和你聊的。”萧子渊看着他,目光带着寒意,聊聊? 醋坛子……还没娶进门呢!沈知年心里腹诽着。 沈知年甩了甩衣袖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停住,回头笑了笑:“对了,我进来时不小心迷晕了苏小姐几个暗卫,两个时辰后就醒了。” 苏韫欢:……所以是下药进来的? “多谢沈公子手下留情,改日必有重谢。”呵呵……给她的人下药? “苏小姐,改日请你喝酒赔礼!”这苏府嫡女的性子可真是遗传了苏迟那个老狐狸,一点亏都不吃。唉……好好一个美人儿啊。 苏韫欢还没回过神萧子渊就凑了过来:“改日喝酒?” 苏韫欢:…… “沈公子不是你的朋友么?” “不要和他喝酒。” …… 第二日苏韫欢一早便被花影叫醒了。 “小姐,宫中来人了!” “宫中?”苏韫欢连忙起身梳洗赶到前厅,就见父亲和前来传旨的内侍在交谈,她一走进两人便看了过来。 “这便是苏相的千金吧?果然国色天香啊。”传言果然只是传言而已。 “公公过奖了,正是小女。” 苏迟看向苏韫欢:“这位是太后身边的大总管常德。” “老奴见过苏小姐。” “公公不必多礼。” “苏相,苏小姐,咱家今日是来送帖子的。三日后太后在宫中设牡丹花宴,邀请京中贵女赏花,让老奴来请苏小姐出席。” 常德说完转头看向苏迟:“苏相,苏小姐该在帝京露面了。” “多谢公公。”苏韫欢看了眼花影,花影会意走过来递给常德一个荷包。常德笑眯眯地收下了,这帝京,不会太平静了。 …… “熙熙,你可想好了?”想好要嫁给萧子渊,要留在帝京,卷入这波云诡谲的权势之争? 他宁愿忍受着多年的骨肉分离把苏韫欢自小就送到逍遥山,一方面是她出生体弱,另一方面是希望她能远离帝京的暗潮。 “父亲,乱世之中,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平静的。父亲可放得下百姓之苦辞官隐居?” 苏迟并不是帝京世家子弟出身,昔日一朝金榜题名步入朝堂,自然是有一腔抱负。 为官者,当心怀黎民百姓。 “呵呵,为父这一生,自当为宸国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乱世战火,可百姓何辜……” “父亲且放心吧。” 苏迟欣慰地看着苏韫欢,云曦,我们的女儿长得很优秀,如果你还在,一定会很宠她的。 “太后和先安平王妃关系很好,她不会为难你的。” …… 安平王府 “世子,三日后太后在宫中设宴,今日一早常德公公去相府请苏小姐了。” “知道了。” 萧子渊看着白纸沉思,专门去请苏韫欢,太后要让安平王府再次走进天下视线了。 熙熙,我躲不开,你也躲不开了…… 想到那个逍遥山初见时衣袂翩飞,自在随性的女子,你会厌恶吗?厌恶这阴谋诡计,白骨森森堆积的繁华。 第17章 兵权,所谓皇兄 当晚萧子渊避开侍卫直接进了御书房。 “谁?”禀退了下人,一个人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萧明御猛然抬头。 “子……子渊?”在看到那里站着的人影时他一下怔住了。 “见过陛下。”萧子渊拱手作揖。 “你这是做什么?”萧明御快步走到他面前。 “礼不可废。” 萧明御看着眼前这个清贵绝世的男子,他已经有六年没见过萧子渊了。 他是嫡长子,一出生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小时候父皇对他的功课极为严苛。 那时候安平王与王妃经常带萧子渊进宫,见他被父皇训得厉害了就为他求情。 “皇兄,太子还小呢,让他去和子渊玩一会儿吧。” 王婶性情直爽也很温柔,和母后一样,可她比母后要快乐很多。她会温柔地给他擦汗,给他带他喜欢的宫里没有的小零嘴。 会看着他跟母后说:“子渊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小小年纪性子就如此冷清,如果有太子的几分朝气就好了。” 他比萧子渊长四岁,萧子渊出生时他还抱过他。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弟弟,虽然他性子冷清不爱说话,可从来不会像其他皇弟一样表面奉承他背后给他使跘子。 在萧子渊在宫中的几年,开始他经常去看他,后来他说要静养,他便去得少了。 子渊十岁那年离宫,安平王府开始闭府谢客,两年后父皇骤然薨逝。没有人知道那天半夜他一个人守在灵堂内时见到了萧子渊,他是来送父皇一程的。 他还记得,临走时子渊回头,对他说:“兵权,陛下若是要,便收回去。” 自此六年,他再也没有见过萧子渊。 “子渊,你……”萧明御完全没有觉得他能不惊动任何人就出现在御书房是一件多么令人心惊的事情,就如同他曾经悄然无息地出现在皇祠。 “婚约。” “你是说苏相千金?你若想退婚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可……” 他觉得萧子渊这性子想退婚其实很正常,可他退的是苏迟的女儿。苏府和安平王府,盯着他们的人太多了…… 萧子渊:……为什么他就不能是要娶妻? “我会娶她的。” “嗯?你要娶她?”萧明御回过神来有点懵,子渊愿意娶妻? “嗯。三日后太后在宫中设宴,她会进宫。” 萧明御还等着他的后话,就见萧子渊已经不说话看着他了…… “子渊啊,得亏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啊,多说一句话不会怎么样的。”萧明御无奈了,这长大了性子真是越发变本加厉了。 “我会着人注意她的,你是不是也太过小心了,苏相嫡女谁敢欺负?”萧明御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 萧子渊居然为了一个女子专门进宫找他?只是参加个花宴而已。苏相的千金……他还真有点好奇了,竟然能让子渊如此上心? “多谢皇兄。” 萧明御听着他冷冽的声音心里却涌起一股热流,他已经好久没听到子渊这么叫他了。 “兵权,皇兄若是要,便收回去。” 第18章 入宫,初涉帝京 萧明御看着他往外走的背影:“子渊。” “父皇和伯父是兄弟,我们也是。” 他看着萧子渊长大,看他从天之骄子一昔跌落云端,在他心中,子渊一直都是那个会冷着脸叫他皇兄的弟弟。 萧子渊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离开了。 …… “小姐,风影来消息了。” 苏韫欢接过花影递过来的信笺,看完后握在掌心以内力拈碎。 宸国与大凉的边关守将是骠骑将军董毅,昔日安平王的心腹大将。 风影传信,她重新梳理了边关近几年的消息。六年前,他们有人在边关撞到董毅与一神秘人会面,不过只看到背影,像个少年身形。 看来萧子渊果然与边关有联系。 …… 宫宴当天,苏韫欢一早便起了,坐在那里任花影在她头上折腾。 “戴这个吧。”苏韫欢将萧子渊送的那支蓝玉钗递给花影。 “小姐,这钗我好像没见过啊……”花影还仔细瞧了瞧,嗯……确实没见过。不过她也没多想,苏韫欢的首饰太多了,只是她平日里不怎么用。 …… 御花园里宴席已经摆上了,宫妃和贵女陆陆续续地都来了,开始三三两两地交谈了起来。 “太后娘娘到。” “参见太后娘娘。”只见跪倒了一片,可真是姹紫嫣红。 “都起吧。”太后穿过众人坐在了主位:“今日只是赏个花,各位不用太拘谨。” 随后向常德招了招手,常德附耳过去。 “看到苏小姐了吗?” “太后,没呢。苏小姐是第一次进宫,可能耽搁了。” 这时苏韫欢已经进御花园了,远远地就看见那边已经聚了不少人。 “小姐,她们来得也太早了吧。”花影在她身后小声地嘀咕着,这离开宴还有半个时辰呢。 “太后现在很少办宴了,自然要给太后面子。” “左相府苏小姐到。”说话间苏韫欢已经走了过去,花影将帖子递给候在那里的内侍。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早先不少人都收到了太后派人去苏府送帖子的消息,这可是十几年来第一次。 苏迟与先帝是挚友,又位高权重,他说女儿身子弱要在府中静养,皇室也没说什么,十几年来还真就没人去苏府打扰。 今天不少人过来都是抱着想瞧瞧苏相嫡女的心思的。 只见一个身着水蓝色锦裙的女子走了过来,衣裙没有什么明艳的花纹,简单素雅。袖摆在阳光下隐约可见银线勾勒出精致的暗纹,裙摆在走动间仿佛晃着层层水波。 走近才看清她的容貌,冰为肌玉为骨,墨发挽起一半,简单的发髻簪着玉钗,眉眼精致,一双眸子清灵如水,当真是雪肤花貌倾国之色。 这就是苏相独女?!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传闻病弱十几年未出府的苏相嫡女竟如此出众,果真不愧是昔年帝京第一美人谢云曦的女儿。 “是韫欢吧?来,这边来。”太后含着笑唤着苏韫欢。景初的未婚妻啊,可算见到了。 “参见太后娘娘,各宫娘娘。” “不必多礼,来这边坐。”太后招呼苏韫欢坐她旁边。 苏韫欢:……今天得多不少仇人吧? 第19章 先帝,贵妃秦氏 “这位就是苏相家的千金吧?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苏韫欢抬眸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身穿宫装长相明艳的女子有点挑衅地看着她。 右相秦文远的嫡女,贵妃秦如云。 “多谢贵妃娘娘挂怀,并无大碍。” 苏韫欢知道秦贵妃是故意挑起这话的,可传闻也可以只是传闻。 “呵呵,没事就好,韫欢在府里静养了这些年,也可以出来走动走动了。”太后笑着看向苏韫欢。 “太后说得是。” “韫欢快要及笄了吧?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先帝还带我悄悄出宫去看你呢。一转眼,你都长得这么大了……” 苏韫欢看向太后,她看起来依旧美丽端庄,风华正茂,眼里却满是怅然。 太后和先帝是少年夫妻,并不是出于感情有多好,只是皇家选妃很寻常的门当户对。太后的出身德行都足以担起太子妃这个身份,便赐婚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萧瑾。 萧瑾从某些方面来看其实算是个很称职的帝王,后宫妃子不多,雨露均沾,从未专宠过谁,也从不会让谁越过了正宫。 先帝在三十七岁正值壮年时骤然薨逝,朝堂内外一阵混乱。十六岁的太子萧明御匆忙登基,是太后以雷霆手段稳住朝堂,而后垂帘听政两年。 萧明御十八岁亲政,太后自此后便安于深宫,深居简出。 苏韫欢想,萧瑾有身为帝王很重要的觉悟,放弃自己的感情。可后宫中的女人,大部分都没有这个觉悟。 太后也没有,即便位高权重,可在她心里,萧瑾就是她的夫,是她的天。天塌了,她要站出来替他撑住。 苏韫欢垂眸看着桌上的茶盏,当年时局太乱,太后和陛下的心思都放在了朝政上。后来待朝堂稳定下来也没查出什么东西,直到现在都没查到先帝是何原因突然薨逝。 或许……萧子渊应当有点线索? “苏小姐这及笄了,婚事也可以准备着了,也不知苏相舍不舍得。” 秦如云的话打断了苏韫欢的思绪,婚事?她这话是提醒所有人她有个病弱毁容还不好退的未婚夫? 果然众人纷纷看了过来,先前被苏韫欢与传闻中的反差惊到了,一时间都忘了先皇赐婚这回事。秦贵妃这一句话让人想起来同样闭府不出的安平王世子。 可安平王世子病弱毁容是当年宫中不少人亲眼见到的,这总不会也只是传闻了吧? 有的人眼神慢慢变得可惜了起来,苏相独女,还这么出众,如果不是多年不出府只怕现在已经压过了所有帝京贵女的风头,却要嫁个毁容的病秧子? 当然也不乏幸灾乐祸的,苏韫欢抬眸看了一眼众人,安平王府……如今还当真有些虎落平阳的意味。 这帝京,果真是个不怎么讨喜的地方。不知待萧子渊走入这风云,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苏相肯定舍不得的。”太后拉过苏韫欢的手拍了拍:“先帝赐婚的时候你父亲可不高兴了,私下还跟他闹呢。可子渊,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说到这就顿住了,显然太后也想到了,萧子渊……今非昔比。 第20章 谈话,为他说话 太后勾了唇角笑了笑,话锋一转:“你如今若是身子无碍,就出来走动走动,进宫陪哀家说说话。” “不过是身体底子弱些罢了,太后若是不嫌弃,臣女日后便叨扰了。” 而众人看着太后对苏韫欢的亲昵一时间也心思四转,即便先帝已经去了,苏府依旧与皇室关系亲近。 可惜啊……苏迟就这一个女儿,如此出众,偏偏还早就定了亲。不过又有人想,如今的安平王世子,苏迟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他?那这婚事……或许也成不了。 闲聊了一会儿太后先回宫了,太后一离席众人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苏韫欢坐着没动,端着茶盏环视了一圈,倒还有几个与众不同的,这帝京,可真热闹。 苏韫欢坐了片刻便带着花影离席了,“刚刚那几位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了……”两人走在宫道上也不便多说,身后传来了常德的声音。 “苏小姐,请留步。” 苏韫欢顿足回头:“公公可有事?” “太后请您入雍华宫小坐。” “请公公带路。” …… 苏韫欢踏进大殿,常德带她去了殿后的花园。 “太后在那边等您,苏小姐一个人过去就好。” “花影你在这里等着吧。” “是。” 太后抬眸看着走过来的苏韫欢,袅袅婷婷,气质清华,如同一株安静盛放的幽兰,先帝为子渊定了个好妻子啊……可惜,他看不到了。 “见过太后。” “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听闻当年先帝待萧子渊如亲子,太后与安平王妃关系也极好。赏花宴后把她单独请回来,想必也是为了婚约一事。 “你出生时先帝就说啊,苏迟和云曦的女儿日后必定冠绝群芳,放眼宸国也就子渊配得上了。” “你看这苏迟,还跟朕闹脾气呢……” 太后说着说着就沉默了下来,她还记得先帝跟她抱怨的时候,明明语气就是带着笑的。 苏韫欢看她被茶水热气氤氲的眉眼,含着一点笑意,更多的是怅惘与怀念。太后,当真是爱极了先帝啊…… “父亲是怕母亲生气呢。” 太后听到苏韫欢的话回过神来,笑了笑:“云曦当年那脾气啊,无怪太傅常说她应当生在将门……” “不过先帝说得不错,韫欢确实当得起冠绝群芳。” “太后谬赞了。” “韫欢,子渊这孩子也算是先帝和哀家看着长大的,虽然性子是冷些,但是待放在心上的人是极好的。” 苏韫欢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太后当真是疼萧子渊啊,亲自在一个大臣之女面前为他说话…… “虽然臣女尚未见过世子,但是安平王世子自然承袭着安平王府的风骨。” …… 苏韫欢走后,太后唤来常德:“常德啊,你看这苏府小姐怎么样?” “依奴才看,不同于一般的帝都贵女。” “是啊,她若只是……”太后轻轻叹了口气:“罢了……” “您放宽心,或许这样的女子才能让安平王世子放在心上。” “子渊那孩子的性子啊……也不知这几年他怎么样了。” “您去请苏小姐,不就是告诉世子他也该出来了吗?” “呵呵,你倒是看得透。他这些年让人以为他闭府不出,哀家只好去请韫欢了。边关最近不太平静,安平王府……不该再蒙尘了……” 第21章 夜半,安平王府 安平王府 “世子,苏小姐离席后太后又将她请到了雍华宫,现在已经回苏府了。” 萧子渊垂眸看着桌上的小木雕:“知道了。” …… 当晚,苏韫欢坐在长欢阁湖边的凉亭里思索了片刻:“月影。” “小姐。” “我们在帝京的人,该活动活动了。” “明白。” 苏韫欢在凉亭看着书直到月影过来告诉她:“小姐,亥时到了。” 这么晚了么……萧子渊近几天没来,她今日进宫这一趟,倒还真有些事想问问他。 “师兄有消息吗?” “风影说川穹公子去了宸国与大凉交界的雪山,近日怕是不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去了雪山……萧子渊的毒也不知到何种程度了,看来她今日得去一趟安平王府了。 “我要去一趟安平王府,我的武功在帝京不会有事的,你们先歇着吧。” “是。” …… 待苏韫欢到安平王府外突然有点后悔了……看着眼前这在夜色中肃穆静谧的王府,这正门也走不了啊……她也要翻墙? 苏韫欢:……算了来都来了。 身形一闪进入王府,阵法? 待她从阵法中出来,嗯?暗卫还不少啊……小心地避开暗卫往主院的方向飞去…… “谁?!”在她快到主院的时候十几道身影将她围了起来,她看着从人群中走过来的暗风。 “苏小姐?!”暗风诧异地看着被暗卫围住的人:“都退下!” “是!”人瞬间就散了。 “苏小姐,不知道是你来了,得罪了。” “无事。” “苏小姐可是来找世子的?” “嗯。” “世子在书房,我带你过去吧。” 暗风带苏韫欢来到书房门口:“世子一个人在里面,苏小姐进去吧,属下先告退了。” 苏韫欢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萧子渊清冷的声音:“进。” 她推开门走进去,看到萧子渊一身白袍坐在书桌前,微微低头看着什么。 “何事?” 苏韫欢顿了顿而后开口:“景初。” 萧子渊闻言马上抬起头看向她,而后站起身走过来:“熙熙。” 他倒是没想到苏韫欢会在半夜过来找他,而后又想起府里的阵法和暗卫,连忙走近:“可有受伤?” 受伤?苏韫欢有点疑惑,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安平王府守卫重重,她的武功过来都被发现了,想必暗卫皆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他是在担心她闯进来时受伤。 “无事,暗风认识我。”她弯起眸子勾起唇角朝他笑了笑。 萧子渊看着她的笑颜,只觉得每次她朝他笑的时候,哪怕只是勾着一点弧度的浅笑,都让他觉得心里溢起了满足:“没事就好,下次不会了。” 安平王府,她想去哪里都可以的。 “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可以吗?”苏韫欢稍微斟酌了一下,突然觉得今日来得有些冒昧了…… 她和萧子渊现在不过是达成共识的有婚约的两个人,或许连朋友都还算不上?而她的问题,确实会触及到他的一些私人事情,甚至是皇室的事情…… 想到这苏韫欢觉得今日确实来得很不妥,她也可以自己去查的……现在走来得及吗…… 第22章 信任,冰般剔透 “过来坐吧。”萧子渊将她引到窗前的软塌,上面放着个小几,摆着一副未下完的棋局。 苏韫欢垂眸看着棋盘,黑白子旗鼓相当,一环套一环,步步惊险却毫无杀机,仿佛只是单纯地围困而已,并不是想要最终的胜利。 以棋观人,萧子渊,他的心中是空的,每一步都只是顺势而为不带目的,他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有何问题?” 苏韫欢听他这么问一时间还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真是作茧自缚…… 萧子渊见她盯着棋盘也不答话,眉间微蹙好像有点为难:“今日进宫可有疑惑?” 她一直是一个局外之人,如今一朝入局,自然是会有些疑惑的,权势中心的秘密,太多了。 苏韫欢见他这么问突然觉得心头一松,有的事情他并不避讳着她。可她想皇室秘辛,如今她身为一个重臣之女并不适合过多地去关注。 萧子渊,在触碰到他深藏着的秘密时,她还能信任吗? 苏韫欢站起身:“自然有,不过今日还是算了,有的事情该埋着,有的事情总会知道的。” “今日打扰了,夜深了,我回府了。” “熙熙。”萧子渊喊住她,苏韫欢回头看向他。 “你想知道的,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刚刚苏韫欢的沉默与为难,而后的避而不谈,她的态度都让他知道,她并不信任他。 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扯着,挣扎不出。 苏韫欢有点愕然地看着他认真的眸子,他对她说话一直都是很认真的。 他穿着单薄的白袍,明珠的光芒衬得他更是面冠如玉,他像一座被冰雪覆盖的玉山,仿佛万事都不能撼动一分。 而他的心,如冰一般冷,却也如冰一般剔透。 “可是……”苏韫欢偏了偏头,珠玉流苏撞上玉钗,叮咚一响:“我今日只是突然有些累,想回府歇着了。” 白日里提着精神周旋在宫中,方才又费了些精力破阵,她确实是有些累了。 萧子渊这时也想到了她身子本来就弱:“我送你回去。” 苏韫欢正想说不用了,她的武功根本不会出什么事,可见他已经抬步朝门口走去还是把话咽下了。他这样子分明就只是告知她一声…… 她跟着他的身后出去,走到院子门口听他唤了一声:“暗风。” “世子!” “日后她去哪里都不必阻拦。” “是!” 苏韫欢听着他的吩咐,敛着眸子在想些什么。 “你刚刚破阵法进来的?” “嗯,这阵法布得很精妙。”环环相扣,一个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唔……这风格和某人很像啊:“是你布的?” 萧子渊闻言侧过头看着她,她今晚看得最多的就是那局棋了,从棋路就猜到是他布的阵法,她确实有七窍玲珑心。 “嗯。下次走这边,不会有危险。”说着身形一转便轻功翻出了墙。 苏韫欢:……走自己家还要翻墙? 她轻功翻过墙头时正瞧见他抬头看着她,这一刻月光很亮夜色很美,而他的眼神柔和而专注,仿佛只看得到她一个人。 苏韫欢的心蓦然一动,像被什么敲了一下微微心颤。 第23章 亲近,新的流言 落地后站在他的身侧,而萧子渊一直追随着她的视线也随之垂向身侧,迟疑了一下而后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腰,芊芊不盈一握。皱了皱眉,她太瘦了。 “欸?!”苏韫欢睁大眸子抬头看向他:“景……景初?” “我送你回去。” 原来他的送是这个意思……可他问过她的意见吗? “我……”苏韫欢刚想说她自己可以,萧子渊已经掠入了半空。他身上有股清冽干净的味道,像被雪水洗涤过的月光,穿过凉风笼罩着她。 他的轻功确实当得起踏水无痕雁过无声,房檐,灯火,夜色都被甩在了身后。苏韫欢渐渐放松了下来,尽管他的体温偏凉,却让她觉得有些温暖而安心。 而萧子渊却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泰然自若,苏韫欢错过了他耳尖泛起的薄红。 他揽着苏韫欢的腰让她只能半倚在他的怀里,上次在苏府一心只想着她的伤,而现下满腹心神都只在怀里女子独有的温软上。 她鬓边的发丝随着风偶尔触到他的脸颊,轻轻划过去带来一点痒意,一直带到了他的心里。 第一次和一个女子如此亲近,却让他不仅不排斥,还生出了想一直这样护着她的欢喜。 不过片刻他便到了苏府长欢阁内,落地后忙放开手,附在身后有点无措,他担心她会不会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而生气…… “你今日进宫又破阵法,想必耗费了不少精力,我……” “谢谢。”苏韫欢打断了他的话,看他表面镇定而眼神有点慌乱地解释,她心里觉得有些暖又有点心疼。 他真的不怎么擅长和人相处,一切都只是按照他觉得正确的方法来做。 “很晚了,景初早点回府休息。” 萧子渊看着她浅笑着跟他说话,告诉他早点休息,发间的蓝玉钗盈盈地衬着光,如同此时她的眼眸一样,动人生辉。 “好。” …… 第二日早膳后花影拿着书信过来:“小姐,昨日那几位已经查过了。” 苏韫欢接过书信翻看着,她说的是昨日在赏花宴上注意的与众不同的几位。世家贵女,总有些不太一样的。 镇国公府,谢府,还有秦家的庶女…… “昨日好像没有见到长公主?” “没有,长公主现在甚少参加宫宴。” “这位公主可有点意思……我们的人怎么样了?” “已经陆续安排了,他们很小心,店铺开得没有任何规律,不会引起注意的。” “嗯。” “小姐,关于你的流言今日已经在帝都传开了。” 苏韫欢昨日出府进宫参加宫宴,算是第一次在帝京露面,还与以前传闻中的病弱反差极大。现在关于苏相府嫡女倾城之姿的新流言已经在帝京传开了。 “是吗?动作倒是很快……想来今天热闹的不止我,还有安平王世子吧?”想借她再贬一下安平王府,呵…… “是……如今都说世子配不上您。”其实花影的话还是斟酌了,实际上说得更难听。 以前都说病弱配病弱,般配至极。而如今苏韫欢的传闻一推翻,他们这婚约再次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这次,嘲讽奚落都尽数落在了萧子渊一人身上。 “既然都这么好奇,我们也该出去走走了。” 第24章 喝酒,所谓朋友 苏韫欢吩咐花影准备马车,挂上相府的标志,从相府正门出去而后停在了京都最出名的酒楼“醉仙居”。 在苏相府的马车一出现在酒楼门口,就有人瞧了过来,如今苏相府只有两个主子,苏相和苏相千金。苏相可是甚少来酒楼这些地方的,那就只有昨日在帝京露面的苏相千金了? 正在众人纷纷猜测的时候,花影先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这……是苏府小姐?一双眼睛灵灵有神,瞧着漂亮是漂亮,可似乎并不似传闻中的倾城之姿? 然后就见她转身伸出手,只见马车内一手打开了帘子,另一只手搭在了花影伸出的手上,随后下了马车。这时众人才了悟,原来这才是苏府小姐。 只见一女子身着象牙白锦裙,外笼着轻纱,秀发一半披在身后一半挽了精致的髻,只簪着支蓝玉钗。眉目如画,眸似寒星,冰为肌玉作骨,脸色却没什么红晕,有两分苍白。 随着苏韫欢走进了醉仙居还有人没回过神来,苏相千金,果然不负倾城绝色之名啊。 这时一个店小二走过来:“苏小姐,三楼有客请您喝酒。” 喝酒? “带路吧。” 店小二将苏韫欢引至三楼天字号房:“苏小姐请进。” 苏韫欢走进去就看到一人坐在窗前喝酒,正是沈知年。 “苏姑娘,今日出府凑热闹?” 她走近一看,这视线正对着醉仙居正门口那条路,而桌上已经空了两个酒坛。 “沈公子,今日瞧着心情可不大好。” “呵……”沈知年又倒了碗酒:“今日这么热闹,本公子心情好着呢。” 苏韫欢坐了下来,拿过酒壶倒了杯酒端在手上:“沈公子这请人喝酒,怎么自己先喝起来了?” “欸!”沈知年见她真倒了酒还一副准备喝的样子连忙把酒壶拿过来:“苏姑娘,开玩笑呢,你可别真喝!” “怎么?不是请我喝酒?” “呵呵……你这喝了明日可能就只能对着我的墓祭酒了……” 苏韫欢瞧着他这副小心的样子,沈知年倒是真的看重萧子渊。 “这醉仙居有钱都买不到的三味酿,沈公子是请我过来闻闻味儿?” “这个王府里多得是,苏姑娘想喝可以去找景初要。”沈知年又说:“现在就别喝了吧……” “我这还没嫁过去世子就管着我喝酒了?” 沈知年闻言放下了手中端着的酒碗,正色看向她:“景初很在意你。” “他的性子确实称不上好,可是他真的很在意你。” 苏韫欢听着沈知年这么说,心微微一颤,感觉有什么不再受控制了。 “苏姑娘想知道我是怎么认识景初的么?”沈知年视线移到窗外的大街上,没等苏韫欢答话便说了起来。 …… “从幼时到如今,十三年了……” “其实,他以前性子也冷,可还没到如今这地步。” “他把心中装着的东西一件件地丢出来,一直到搬空了自己的心……” “景初真的很在意你,连你送的小木雕都不许我碰。”沈知年看向她,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认识他十三年,从未见他如此在意过谁。” 苏韫欢晃着酒杯的手一顿,她仿佛从沈知年的话中看到当年深宫中的那个小男孩。 清冷倔犟,寡言少语,一个人在偌大的宫殿中读书习武。慢慢长成了如今这模样,一双眼幽深像积着万年冰雪,任身边风雨来去不动分毫。 第25章 不值,放在心上 “所以,苏姑娘,你身子骨弱,今日这酒就别喝了。” 苏韫欢晃了晃酒杯,轻轻勾起了唇角,抬手喝了这杯酒,入口清冽,后味醇香,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 “三味酿果然名不虚传。” 沈知年瞪着眼看她就这么喝了……完了……这酒后劲很大的,寻常人一杯酒醉。 景初,你这媳妇儿好难搞…… 大街上熙熙攘攘,不时有高声的议论传上来,听得沈知年的眉头一直紧皱着,不停地大碗大碗喝着酒。 “沈公子既然知道今日何种情形,何必出来买醉。” “咚”一声将碗放在桌上:“安平王一生守卫宸国,为国尽忠……” “不值啊……” 苏韫欢敛了眸:“黔首无知,议论过了便过了。” 沈知年看着她,从进来后她的神情没有过一丝的波动。 景初目无一切,而她,万物皆在眼,不入心。 “你会待景初好吗?”沈知年直接问了出来。 苏韫欢有点诧异,而后抬眸看向他:“何谓好?早起更衣,晚间添墨,素手羹汤,相夫教子?” 沈知年听她这话倒笑了起来:“这些不过是寻常夫妻,相敬如宾一辈子就过了。” “可我只希望苏姑娘将景初放在心上。” “即便什么都不为他做,只需将他放在心上,便够了。”不要让他好不容易生出的在意只能空付流水。 苏韫欢沉默了没接话,沈知年也只默默地喝酒。 “他的毒……” “你知道?”沈知年诧异地看向她。 “我给他把过脉,不过不能确定是哪几种毒。沈公子身为鬼医之徒也没有办法?” “苏姑娘当真不容小觑,鬼医之徒可没几人知道。”沈知年更诧异了,他行走江湖很低调的,苏韫欢当真不简单。 “说起来,景初的清莲丸是苏姑娘给的?苏姑娘认识神医川穹?” “是,不过我也只有给他的那三颗了,最开始不知道他的毒这么深,清莲丸也无用吧。” 沈知年叹了口气:“暂时压下了几分,不过下月十五还是会毒发,痛苦减轻一点罢了。” “十五?” “是,他当年身中七八种毒,还有两味是罕见的奇毒。师父耗尽心力也只能将毒先压制在他的体内,开始每三个月十五毒发一次,可去年开始……已经缩短到两个月了……” “所以你一直在找川穹?是为了帮他解毒?” “嗯……可川穹行踪莫测,我一直没找到他……” 苏韫欢:……沈知年一直在找师兄,还曾数次找到逍遥山,她还一度以为他是想找师兄比试医术呢…… “苏姑娘可能帮忙请到川穹?”沈知年想到这眼睛都亮了,景初的毒一直是他的心病。 “可以。” “那就劳烦苏姑娘了。苏姑娘可与逍遥山有故?”想起暗风的话,再见她说到请川穹一点难度都没有的样子,她应当与逍遥山关系匪浅。 “是。”反正萧子渊应该也能猜得到,告诉他也没什么。 沈知年听她承认得这么干脆还等着听她解释呢,就见她已经不说话了。 沈知年:……这点和景初还真是像啊…… 不过,逍遥山啊…… 第26章 老仆,血流成河 “他为何会中毒?”萧子渊在宫中时应当被先皇保护得很好。 沈知年盯着碗里的酒也不再喝了,眉眼也黯淡了下来:“没查到……” “那时先皇很生气,他殿中所有下人都被拷问了,可是没查出来,送膳的那个宫人也死了。从御膳房出来的膳食,一路到景初住的宫殿,路经的人太多了……” “那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血流成河啊……”沈知年轻轻叹了口气,他还记得那天明明万里无云,阳光也灿烂明媚,可那座宫殿却如地狱一般阴冷。 苏韫欢攥了攥袖角:“先皇可是位仁慈的皇帝。”能用血流成河来形容,死的就肯定不止几个人了…… “是啊……先皇很生气,可也只打算处死几个殿中伺候的下人。可是……” 他还记得那个老仆,头发花白,年过五十,脸上已经布了不少细纹,他跪在先皇面前,眼里含着泪,眼神坚定执着。 “老奴跟在王爷身边二十多年。如今王爷去了,老奴拼死也要护住世子!护住安平王府最后的血脉!” “世子居于深宫都遭到如此重的毒手,陛下,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啊!” 他朝先皇磕了三个响头,声音越发哀戚沙哑:“老奴无能,只一条贱命恳请陛下处置所有可疑之人!” “是老奴没有照顾好世子,王爷!老奴来向你请罪了!” 没有人想到他一个老仆,寻死之时竟如此决绝,动作快得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当时血顺着他的额头,顺着殿中的大柱子流了一地。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先皇微仰着头闭目许久,而后亲自过去阖上了他的双眼。他当然记得这个老仆,跟在母后身边十几年,后来跟着皇弟去了安平王府,忠心耿耿。 “随后先皇便下旨处死了所有人,殿中的人,御膳房的人,就连在那个时辰路过了那条路的宫人……全都处死了……” 沈知年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百多条人命啊……” 苏韫欢也惊了,她没有想到宫中竟还有这样一段血流成河:“他……知道吗?” “当时他昏迷着,后来他醒后……师父告诉他了……” 苏韫欢心里酸酸的,还有点堵,一百多条人命的血债啊……皆因他而起。那时的他也不过是几岁的少年而已,该是多么的沉重…… 可这事又哪能说得清对错呢…… 沈知年还记得师父告诉景初这事的时候,他的眼神渐渐放空,好一会儿才慢慢凝回神,眼底渐渐积上了冰。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没有波动,可沈知年看到了他放空时眼睛里深藏的脆弱。 “他很苦。” 苏韫欢从沈知年眼里看到了苍凉,他张扬好看的眉眼也染上了悲愁。 “他……后来有接着查吗?”苏韫欢垂着眼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这些年,一直在查,包括先帝之死,还有安平王夫妇……有些线索,还在追。” “嗯。今日不早了,沈公子这酒也喝了,我先回府了。”苏韫欢站起身,今日这酒真是喝得不太愉快啊…… “苏姑娘。”沈知年端起酒看着她,勾起唇又笑得眉目张扬:“若是景初找我麻烦,还望苏姑娘帮帮忙。” “那就看沈公子拿什么来交换了。” 沈知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果然是苏迟的女儿,狐狸一个……美人什么的,都是浮云啊。 第27章 酸涩,送茶解酒 “世子,呃……” “何事?” “苏小姐出府去了醉仙居,然后……沈公子请她喝酒了……” 萧子渊闻言蹙了眉头:“沈知年今日又喝的三味酿?” “是……还拿了六坛……”暗风又连忙说道:“不过不知道苏姑娘喝没喝,我们的人都不敢离得太近……” “拿一盒青末茶来。” “是。” …… 苏韫欢回府后心情还是闷闷的,自己跃到树上找了根粗枝桠坐着了。 萧子渊进了长欢阁先去了主楼,没见着苏韫欢倒把花影和月影惊着了。 “你是何人?”花影和月影警惕地看着他,居然能悄无声息地越过这么多暗卫闯进长欢阁。 “萧子渊。” 萧子渊?安平王世子?小姐的未婚夫?……花影和月影一起懵了…… “她在哪里?” “呃……小姐在湖边那棵老树上。”还是月影先回过神来。 待见萧子渊出去后花影才猛然回神:“月影!他就是安平王世子啊!” 又想起苏韫欢先前给的评价:“果然风华绝代啊……” “月影,你有没有觉得这世子和小姐还挺配的?”如今看来武功深不可测,而且至少长得很相配啊…… 月影扶了扶额:“好了,小姐的事情她自有打算。” “也是,希望他能待小姐好些,看起来这性子也太冷了……” 月影:…… 萧子渊走到湖边没看到人,倒是树上的苏韫欢先瞧见了他,这人怎么大白天往苏府跑,也不怕被人看见…… “景初。” 萧子渊顺着声音抬头便看见了树上坐着的苏韫欢,因为低头看他还微微倾着身子。 “熙熙,下来。” 苏韫欢闻言跳了下来,因为见到他,刚刚平复的情绪又慢慢涌了上来。 萧子渊瞧着她神色有些不愉:“你不开心?” 苏韫欢看着他,阳光从他身后洒过来让她微微眯了眼。萧子渊抬手挡在她的眼前,替她遮住阳光,修长如玉的手在她眉眼间落下了一片阴影。 苏韫欢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酸涩,想着沈知年的话,想着白骨森森血流成河。抬起眼睫看着他挡在自己眼前的掌心,又想着他何时可以为自己想想…… “没有。”苏韫欢先抬步往主楼走去,萧子渊有点愣,随后跟了过去。在门口遇到了自觉退出来的花影和月影,萧子渊看向她们说:“沏壶热水过来。” “是,世子。” 两人在屋内坐下,苏韫欢不开口,萧子渊也沉默地看着她,直到花影把水拿进来。 “放着吧。”花影只好放下准备倒水的杯子退出去了。 萧子渊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锦盒打开,一阵清淡的茶香瞬间散了出来。苏韫欢转头看着他将茶倒了一些在杯子里,热水一冲茶香更浓郁了些,好像……还有点药香? 苏韫欢:……方才他让花影拿热水过来时她还以为萧子渊是不喜喝茶,所以他这是只喝自己的茶? 却又见他把这杯茶放在她的面前,而后盖上了锦盒的盖子。 “今日沈知年请你喝酒?” “喝了一杯。” “把这杯茶喝了。”苏韫欢就见他又抬手,她感觉到一阵冰寒的气息拂过了茶杯杯口,茶水的蒸腾热气瞬间消散了。她伸手拿过茶杯,已经是温热的了。 “三味酿后劲太大,只有这茶可解。”萧子渊又把那盒茶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他是专门来给她送茶解酒的…… 第28章 烦闷,深夜离京 苏韫欢情绪有点复杂地喝着茶,入口清香,唇齿留芳。 “我只喝了一杯酒,没事的。” “你身子弱,饮酒伤身。” 苏韫欢又想起了沈知年的话,突然觉得沈公子可能要倒霉了…… “这茶?” “青末茶,是沈知年研制的。他喜欢喝三味酿,但是又受不住酒劲,便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研制出这茶专解三味酿。” 苏韫欢轻笑一声:“沈公子倒是个有趣的人。” 萧子渊听后垂了眼眸,可他是个很无趣的人…… “我先回府了。” 苏韫欢看着他的背影,浑身都散发着冰寒的气息,有点不解,一个人盯着门口看了许久,像在思索些什么。 …… 这两日苏韫欢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烦闷,十几年来几乎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她显少会被什么影响,可最近似乎情绪波动多了些……似乎是回京之后? 看着外面的沉沉夜色,不见星月,五月的天儿已经有些闷热。 “花影。” “小姐。” “准备一下,我们出京。” “出京?小姐,今日已经五月初六了,还有二十日就是你及笄的日子了……” “无事,及笄也不需要我准备什么,我要回隐楼查些事情。” “是。” “我去和父亲说一下,回来我们就走,城外备马,不必准备马车了。” “是,小姐。”花影觉得苏韫欢好像有点不对劲,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如此急切地没有任何计划地出门。 三人轻功出了都城,在城外驾马往宸国东部去了。 宸国北接大凉,西有晋国,南与陵国接壤,唯有往东部去有连绵的群山,翻过山是无际的大海。 帝京在宸国中部偏东的位置,三人越往东人烟越少,快马三日便进了群山之中。 …… 三日前,帝京 “世子,苏小姐连夜出京了,我们的人没跟上。” 萧子渊闻言顿住了笔,墨迹在纸上晕染开来,出京了? “把沈知年叫过来。” “是。” …… “萧子渊……大半夜找本公子做什么……”沈知年有气无力地倚着门框,他是真的很困好不好…… “她出京了,去查她去了哪里。” 沈知年也不用问了,从萧子渊这里这样说出的“她”,只指苏韫欢一个人。 苏姑娘啊……大晚上出什么京啊,明天早上再出不行吗? “好,这就去……” “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让他去查自然是人没跟上,暗卫都没跟上让他半个时辰查出来?你以为苏韫欢是普通的大家闺秀吗?! “听说前几日你请她喝酒了?” “呵呵……半个时辰,没问题。” …… 沈知年半个时辰后准时出现在了书房:“她往东边去了。” “东边?就这样?” “就这样?!”沈知年要疯了:“她们深夜快马走的,估计察觉到有人跟着还绕了几圈路。现在还在路上,暗阁的人已经跟上了。” 东边……萧子渊垂着眼睫,逍遥山应是出帝京往西南方向去,那就不是回逍遥山,她去东边做什么? “把人撤回来吧。” “景初?”沈知年有点懵……他派了暗阁最顶尖的隐匿追踪高手,好不容易跟上人的,这就……撤了?大晚上折腾他吗?! “撤了。” “行……撤……” 第29章 深山,隐楼之主 这边苏韫欢三人不知从哪里进了座山,穿过层层阵法便看到远处座座楼阁。 苏韫欢戴上面纱,打马过去,素手一扬,一条素浅银纱便飘上了空中,宽大的广袖与银纱一同翩飞着。 瞧着空中的银纱,守在路两边的人纷纷行礼:“恭迎楼主。” 顺着主路过去是一座三层的阁楼,苏韫欢在楼前下了马,抬眸看去,“隐楼”两个字飘逸隽秀。 这时楼里走出一个人,一袭红裙,长发用挽起未用簪钗,只系着几根红色飘带。娥眉舒展,凤眼微勾,勾唇一笑娉婷万种。 “风影见过楼主。” “师兄可有说何时回来?” “川穹公子去雪山中寻银狐了,离开时说不定何时回来。” 银狐?传闻银狐是百年难出一只的纯种雪狐,含有剧毒,可若用银狐之血入药可解百毒…… “我要查宸宫的资料。” “楼主请跟我来。” 绕过主楼,视线更开阔了,只见一座座精致的楼阁参差错落在流水林间,飞檐流阁,回廊逶迤曲折,处处开着不知名的花。远处是环山抱起,飞瀑如银链而下。 回到这里,与世隔绝,苏韫欢觉得心情都舒畅了不少,果然还是帝京不太讨喜。 “宸宫的资料都在这边了。”风影带苏韫欢进了一间面积很大的房间,屏风隔开桌椅,外间是一排排的书架,近看能发现是分门别类的一册册竹简和书籍。 “将近十年的拿过来。” 风影把一册册的资料帮她放在桌边,便侯着了:“主子想查什么?” “安平王世子十年前在宫中中毒之事,你知道吗?” “知道。” “嗯?”那她怎么不知道,好歹也是她的未婚夫啊…… “虽说我们做的是情报生意,可主子不是一直不太看这些么……”风影无奈了,这之前主子可从来不关心这些的。 苏韫欢想了想,也是,她人不在帝京,关注的也只是偏向帝京和四国当下的局势,像深宫中的一些隐秘之事她倒是看得很少…… 看着桌边堆着的资料……这下全还回来了…… “你说说吧。” “只知道世子在宫中中毒和先皇处死了很多人,其他的也没有查到什么。”风影回答道:“主子八年前方成立隐楼,八年前的事情,我们也只是从蛛丝马迹中寻到的线索,没有直接线人。” 苏韫欢扶了扶额,时间太久了确实不好查了……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看看,晚膳送进来就行。” “是。” …… 苏韫欢这一看就看到了第二日的凌晨,如风影所说,八年前的事情确实没有什么直接线人,而且皇宫这种地方,本来就更难查探。尤其是萧子渊中毒的这件事,有直接或者间接关系的人当年都被处死了。 可也并不是毫无收获,有的人喜欢隐藏自己泯然众人,可有的人喜欢用恰恰相反的方式来掩藏自己,越不同越不会被怀疑…… 苏韫欢看着桌上摊开的竹简有些发愣,突然想起了萧子渊,不知道他那里有些什么线索…… 第30章 赶路,十五之日 苏韫欢走到窗前抬头看着夜空,明月晕出淡淡的光晕,孤冷如霜,像极了……萧子渊。 想到他,又想着他那天离开时的情形,心里再次泛起一阵烦闷。明明是朗月清风,山间宁静不知岁,为何会心绪不定…… 有的事情,她只是不想去深想。 …… 苏韫欢在隐楼待了几天,每日只睡三个时辰,翻看了宸国所有的资料。 看着桌上堆积的书简,有的事情她现在还想不通,还需要更深入地查…… “小姐。”花影走了进来:“今日五月十三了,我们何时回京?” “十三了?”苏韫欢站起身,蹙了蹙眉,她忘了时间了:“备马,立刻回京。” “是。” …… “小姐,休息一下吧,我们已经赶了一天路了,这样下去你身子会受不住的。”月影看着天已经黑了,可苏韫欢丝毫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 苏韫欢拉住马回头看了看月影和花影:“休息一个时辰后出发。” 月影和花影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疑惑。苏韫欢生辰是五月二十六,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急赶着回京的…… 直到她们又赶了一天路,月影看着苏韫欢已经有些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说道:“小姐,离你及笄之日还有段时间呢。” 苏韫欢握着缰绳的手一紧,明日就是十五了……按沈知年所说,萧子渊毒发是在十五的戊时至子时方停,她停下就来不及了…… “继续赶路。”说完率先打马飞奔出去,月影与花影只好跟了上去。 …… 等三人到帝都城外,苏韫欢抬头看了眼天色,戊时刚过。 “你们先回府,我有事。” “月……月影……”花影看着苏韫欢转瞬就看不到的身影:“小姐怎么了?” 月影此时也很奇怪,她们以前从未见过如此急切的苏韫欢。虽然她面色不显,依旧平静无波,可她的行为实实在在地是很急切…… 盯着苏韫欢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花影,你看那个方向,是不是去安平王府的方向?” 花影:…… “你是说,小姐这么急是回来见世子?可见世子不用这么急吧?人在那里又跑不了……” “……先回府吧。” 这边苏韫欢沿着上次萧子渊指的路进了安平王府,直接到了主院门口,却见主院周围的暗卫比之前多了一倍。 “苏小姐。”还是在门口的暗风先看到了她。 “世子呢?” “世子在……暗室……”暗风神色有点不好。 “暗室?” “是,世子内力深厚怕他毒发时伤到自己就……” “我能进去吗?” “苏小姐……这……”暗风心里是愿意的,可他觉得世子应该不愿意苏小姐看到这样的他……而且他也怕世子伤到苏小姐。 “他毒发时我诊脉会更清楚。” “沈公子在里面,苏小姐进去吧。”暗风看着苏韫欢的背影,为世子担忧又为世子高兴。如果世子知道苏小姐关心他,也会很高兴的吧…… 苏韫欢推开门进到卧室,就只见沈知年一个人盯着书架发呆,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她很是讶异。 “苏姑娘?” 第31章 毒发,暗室之中 “沈公子。” 沈知年看着苏韫欢,脸色有几分苍白,发丝还有乱,想着今天并没有收到她回回府的消息,连夜赶回来的? “苏姑娘看着是刚回京?” “嗯。”苏韫欢并不意外他们知道她离京的事情,反正她去了哪里她自信不会有人知道的。 “是为了景初?”沈知年饶有兴趣地问到。这时候赶回来还直接来了安平王府,应当是为了景初吧…… 苏韫欢右手指尖在左手食指上打了个圈儿,而后抬眸看向沈知年:“为了他的毒。” “毒发时更利于诊脉,沈公子想必也清楚。” 沈知年闻言低头轻笑了一声,景初啊,你这媳妇儿好像有点……口是心非? “我可以进去吗?” 沈知年听到她淡漠的语气猛然抬头定定地看着她:“自从建了暗室起,从未有一人在景初毒发时进去过。” 苏韫欢面色不变,一双漂亮的眼眸静得像冰川寒潭,似乎风过也不会起一点波澜,这种平静淡漠,像极了萧子渊。 “苏姑娘可得想好了,这一步走下去,可就回不了头了。” 安平王府手握重兵,想要萧子渊的命的人太多了。你这一步走下去,踏进的是他另一面的人生,再也没有机会抽身离去了。 苏韫欢沉默了一瞬,夜明珠的光顺着她垂着的眼睫打出小扇子般的阴影。没有风声,没有虫鸣,这一刻似乎万物寂静。 她没有答话,向前迈了一步。 沈知年勾出一抹笑,似是感慨,似是安慰。一手在花瓶上转动了一下,而后微微倾身伸出手:“苏姑娘,请。” 苏韫欢看着书架分开后显露出一扇门,走上前使内力推开后走了进去。 墙壁上嵌着几颗夜明珠,只有对面那面墙没有,因此光线比较暗,可这并不妨碍苏韫欢看清这间屋子,看清……萧子渊。 屋内什么都没有放置,只挂着几根粗壮的铁锁链。而现在,那几根铁锁链捆绑住了萧子渊的四肢。 他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情形,靠坐在墙壁角一动不动。旁边明珠的光芒洒在他身上,似是笼出了一片朦胧的烟雾。 他身上的白袍有些凌乱,能看到已经汗湿了大半,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她还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萧子渊,即便是他们初见那日,逍遥山上,他也是气质卓然的。 苏韫欢走近,直到他身前半步,如此警觉的人此时却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闭着,苏韫欢蹲下身看到他的眼睫在轻轻颤抖。 不,不止那垂下的眼睫,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唇也紧抿着,靠近他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出的冰寒的气息,他的手紧握着,看得出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苏韫欢小心地伸出手想探探他的脉,指尖刚搭上他的手腕他整个人猛然一抖,寒眸瞬间睁开,眼神竟还是清明的。 苏韫欢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神由冷厉变得有点不可置信,随后又很快被痛楚掩盖。 萧子渊紧紧地闭上了眼而后睁开,看着还在眼前的人,不是幻觉…… “熙熙,你出去。” 第32章 无用,不要害怕 “景初。” 苏韫欢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如一阵清风让萧子渊有了那半瞬时间觉得所有痛楚都已经离去。 “我给你把把脉?”见他没有再开口,苏韫欢再次小心地探上他的脉搏。他的体温如冰,内息却如火般翻涌不止,平日里被压制住的毒素如同放出笼子的野兽般在蚕食着他的身体。 几种毒素已经融合在了一起,还有两味奇毒——碧落与黄泉。 这时萧子渊猛地抽回手,手攥着衣袖紧握成拳,指尖深陷进去。整个人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冷汗涔涔。 “出……出去……” 每次毒发痛楚会越来越猛烈,他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不能伤了她。 苏韫欢见他已经支撑不住地躺倒在地上,蜷着身子。这样的萧子渊……如玉山倾塌。 见他越来越痛苦,却还是拼命地压制着自己的动作,她心中心疼,心酸,很多复杂的情绪一波波地翻涌上来。 素手翻出银针,刺进他周身的大穴,萧子渊平静了片刻而后再次挣扎了起来。 苏韫欢皱着秀眉收回银针,这种痛苦外力无用,只能靠他自己扛过去…… 上次沈知年说清莲丸压制了几分,这次他毒发的痛楚会小一些。已经压制了几分都是这样,那以前该是多么的……生不如死。 她一直知道这么重的毒能活下来必定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可还是大大超出了她原本的预料。 “景初……”她离他半步远,却只能看着他痛苦地蜷在那里挣扎,墨发散开遮了他半张脸,铁链碰撞出沉重的响声。 “出……出……出去……”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话音刚落就见他一拳打向了地面,如玉的手瞬间渗出了血丝。 苏韫欢连忙握住了他的手,内力运转起来,压制住他的动作:“景初,景初……” 萧子渊挣扎的幅度越发的大了起来,神思也渐渐不明,他武功修为太高,苏韫欢只得使出所有功力掣肘他。 “景初,忍忍就过去了。” “不要伤害自己。” 这时铁链顺着他挣扎的动作一甩,打到了苏韫欢的左肩上,萧子渊的动作蓦然一顿,用力推开她:“熙熙,出……去……” 苏韫欢看到他的眼神,茫然,挣扎,深处藏着脆弱与无助,心蓦地抽了一下,再次上前拉住他。 “景初,不要怕……很快就过去了。” “不要怕……不要怕……” 渐渐地,萧子渊慢慢平静了下来,而后晕倒在她的怀里。 这时门被推开,苏韫欢听到身后传来沈知年有些沙哑的声音:“子时到了。” 沈知年走近看着已经晕过去的萧子渊:“带他出去吧……” “为什么每次都让他一个人?”苏韫欢没有抬头。 “他不让人留下。而且景初功力太高,留人在这里除了被他伤……什么用都没有……” “可是……他也会害怕的。” 沈知年听着苏韫欢低低的声音,却如重石打在他的心上。仰头闭目了片刻,而后轻轻一笑:“出去吧。” 景初,她会是你的救赎吗? 第33章 银狐,无药可解 苏韫欢和沈知年将萧子渊扶到床上躺下,苏韫欢看着他已经被汗湿透的衣袍:“我先出去,你给他换身衣服吧。” “呃……”沈知年面露犹豫。 “嗯?” “子渊不喜欢人近身……” 苏韫欢:……“那之前?” “哦……这样。”就见沈知年抬手用内力烘干了萧子渊的衣服:“苏姑娘,我们出去吧,景初半个时辰就醒了。” 苏韫欢:……“就这样?” “嗯。”沈知年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他醒后自己会收拾自己的。” “不过……如果是苏姑娘,我想景初应当是不介意的。” 苏韫欢看了看躺在那里的萧子渊,算了吧……随后抬步走了出去。沈知年摸了摸鼻尖笑了笑跟着她出去了。 两人坐在园子里湖边的亭子里,苏韫欢趴在栏杆上看着月光粼粼的湖面。 “他的毒融合在一起了……” “是啊,所以不好解,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几味毒最开始进入他体内时就已经融成了一种新的更复杂的毒素,所以师父不敢冒然用药只得先压制在他的体内。 “可黄泉与碧落毒性太过霸道,并未融进去。”苏韫换转头看向沈知年。 “可是苏姑娘应当知道,传闻黄泉与碧落,无药可解。”传闻中碧落与黄泉是大景王朝时毒王制出来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死无生,无药可解。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有毒自然就有解。沈公子身为鬼医之徒,必不会信无药可解这种话才是。” “可是……我没办法……”沈知年垂下头,这么多年他翻遍了古籍,毫无碧落与黄泉的线索。 “沈公子可知道银狐?” “银狐?听是听说过,还曾去雪山寻过,可到底也没人见过银狐是何样?到底存不存在?”银狐也是他翻阅古籍时知道的,自然也去寻过,就是现在暗阁的人也还在寻找,可是这太虚无缥缈了。 “苏姑娘有银狐的下落?” “不知。”她确实不知道师兄找没找到银狐。 沈知年对银狐也没抱多大希望听到她这么说也没有很失望:“川穹公子?” “需得过段时间才能来京。” “其他几种毒我这些年有一些想法,想等川穹公子商量看看。” “鬼医前辈呢?” “师父说子渊的毒现在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变化,他留在帝京无用去云游四方找找其他法子了。” …… 这边萧子渊已经醒过来,寒眸睁开一片清明,却罕见地愣了会儿神,他好像在暗室中看到了熙熙? 他还伤到了她!想到这萧子渊顾不得收拾自己就往外走,她已经回府了吗?而后就透过开着的窗看到了那边亭子里的苏韫欢和沈知年。 而苏韫欢和沈知年看到走过来的萧子渊还有些愣,这么快就醒了? 苏韫欢看着他还是那身已经都是褶皱的显得很凌乱的白袍,头发也未束还散在身后,脸色也依旧苍白未恢复血色,然后看向沈知年。 “这就是沈公子说的自己醒了会收拾?” 沈知年也有些懵,景初洁癖很重的……这是怎么回事? 萧子渊走进亭子看着坐在那里看向他的苏韫欢时突然顿住了脚步,他这时才想到了什么,反应了过来。 她全都看到了……看到了他如此狼狈如此不堪的模样…… 看着苏韫欢此时灵澈如冰泉的眼眸,他刹那间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可他也记得,他听到她告诉他,不要怕……不要怕…… 就像无尽黑暗里刺进他眼里的光,让他心悸不已。 熙熙…… 第34章 嫌弃,景初很好 “景初?”苏韫欢见他停在那里不动便喊了一声。 萧子渊负在身后的手一颤,而后看向了沈知年。 沈知年立刻识趣地走了:“我先走了,这时辰太晚了,本公子要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怎么不好好休息?子时都过半了。” 萧子渊犹豫了一下才走近她:“你的伤……” 苏韫欢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肩膀被打到了:“没事的。” 萧子渊眉头紧锁着,他知道他那时有多无法控制自己的气力:“上点药。” “那我先回府了。”苏韫欢站起身准备回去,这个时辰已经很晚了。 “熙熙。” 萧子渊看着她顿步回头,月光在她的面容上如流光一晃。 “今日……” “嗯?” “熙熙可会……嫌弃于我?”萧子渊垂着眸不敢看她,她的眼眸比星子更耀眼。 苏韫欢的心像被撞响的古钟,闷闷作疼,带着绵绵的厚重的回响。 他待她还是如此的简单,可问出这样的话对于他这么孤傲的人该是多么难…… 苏韫欢这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着他,他的眉如剑羽舒展开来,眼睫浓而长,眼尾的羽睫却更密,垂着眼时像勾着一弧新月。 面如冠玉,尽管此时脸色苍白着还有些憔悴,却依旧精致恍若天人。 初见他时就觉清艳绝伦像雪山顶开了一树滟滟琼花。 如今,依旧如此啊。 “景初。” 她如清泉般的声音响起,如同在暗室中告诉他“不要怕”时一样,平静而柔和。 “景初很好。” 他是真的很好,会僵着身子帮她穿鞋上药,会静静地帮她盖被子,会担心她累着送她回去,会记着她的伤……他确实很好。 萧子渊抬眸时正看到她朝他灿然一笑,眼眸弯弯,这瞬间所有的景象,声音都离他远去,只有她的面容清晰地印进了他的眼里,他的心里。 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心里的情绪却翻江倒海地涌了起来。 从初见她得知她就是他的未婚妻之时,被她吸引了目光,愿意娶她对她好,到如今却好像已经不再如此简单了。 想娶她,想她成为自己的妻子,想待她很好很好,想她满满地填满自己的心,而想到这些,欢喜就如盛开的繁花,一簇簇地漫过他的心。 这是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情绪,从未有过的欢喜。 “熙熙。”萧子渊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有点嘶哑:“早点休息。” “好,你也早点休息。” “记得上药。” “嗯。” “我今日……就不送你了。”他每次毒发后身体都很虚弱,此时是没办法动用内力送她回去的。 苏韫欢知道他的身体状况,被如此大的痛楚折磨了几个时辰,他能醒得这么快她已经很讶异了。 “我武功很好的。”她和他说个玩笑话,难得的有着少女的娇俏。 “嗯。”萧子渊应着,他自然知道她的武功很好,第一次见她时就知道,怕已经称得上当世顶尖高手了。 “那我回府了。” 苏韫欢说完便转身离去,连着赶了两天路,风尘仆仆,又为了掣肘他耗费了很多功力,她其实很累。 萧子渊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足足站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挪动一步。 “你不要命了?!刚刚毒发完要好好休息不知道吗?!”沈知年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过来。 第35章 不懂,帝京动向 萧子渊还是没有动,也丝毫不惊讶沈知年说是走了此时又跑回来了。如同沈知年了解他一般,他也很了解沈知年。 所以沈知年又折回来了,而他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你不好好休息对得起苏姑娘风尘仆仆赶回来么?” “嗯?”萧子渊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她今日来王府之前我可没收到半点她回京的消息。”沈知年走到他面前:“她是今晚才回来的,而且是回京后直接来了王府。” “你都没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好吗?” 萧子渊心里酸酸涩涩的,手攥成了拳,是他不好,竟真的没有察觉她的劳累。 “你去哪里?!”沈知年仗着他此时功力大不如平时一把拉住了萧子渊。 “看看她。” “你这样子还能出门?”沈知年要被他气死了,他为他们两劳心劳力的,这人一点都不懂。 他告诉萧子渊这事是希望他知道苏韫欢其实是关心着他的,让他能开心一些,也希望他能更深地去思考他们两的关系,认清自己的感情。 或许他能意识到自己对苏韫欢的与众不同,可他不一定能意识到这是喜欢,或者说是爱。他从小心里就只有责任,他不懂感情。 “你去了苏姑娘还怎么休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不会让她发现的。” “就你现在的功力?”沈知年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就他如今能使出的功力,长欢阁的墙还没翻进去就被暗卫发现了:“景初,好好休息一下,想见她,以后机会多得是。” 萧子渊沉默了一瞬,然后回房了,留沈知年一人在原地瞪着双眼睛,用完就扔?! …… 苏韫欢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午时,醒时头还有点晕晕沉沉的。 “花影。” “小姐醒了?” “我们离开这几日帝京可有什么事?”苏韫欢一边起身一边问着。 “事儿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有很多人给小姐递了帖子。” “帖子?”她这才出府两次人就凑上来了?“都有哪些人?” “大部分都是借举办宴会的名义邀小姐出席,只有镇国公府嫡小姐是以自己的名义约的。” “镇国公府……” “是,还有谢府,谢老太爷寿辰要到了,请相爷和您出席,说这次只办个家宴。” “外公家是该去去了……”她这十几年实打实地没有在帝京露过面,所以连她娘亲的娘家谢府都从未去过。 估摸着谢老太爷上次见她还是一岁多的时候吧,她两岁生辰刚过就被父亲送去了逍遥山。 “谢老太爷的寿辰好像是两日后?”她记得她在隐楼查看资料的时候看到过。 “是的,五月十八,两日后。” “我记得之前得了个很罕见的墨砚?” “在库房呢,小姐想用这墨砚做寿礼?” “谢家可是太傅之府,金银宝石未免俗了些,文房四宝再合适不过了。”苏韫欢垂眸思索了一下:“镇国公府的帖子是什么时候?” “小姐生辰的前一日,五月二十五。” 五月二十五?那可就有意思了…… “应了。” “是。” 第36章 谢府,寿辰家宴 转眼两日就到了谢老太爷谢飞鸿的寿辰,尽管这次只办个家宴,各府的寿礼还是源源不断地送进了谢府。 苏韫欢和苏迟到谢府时下人去通报,谢飞鸿便亲自出来相迎了。 只见一老人走过来,步履稳健,头发已经白了,用木冠束起,看着她温和的眼眸盈了热泪。 “拜见祖父。” “苏迟见过父亲。” 谢飞鸿一手扶着她,一手扶着苏迟,声音有些哽咽:“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父亲,先进去吧。”旁边一位中年男子开口说着,这是谢飞鸿的长子,她娘亲的嫡亲哥哥谢怀容。 “好好,来,都进屋去。”谢飞鸿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苏韫欢不移眼。 待一行人进了正厅,苏韫欢扶着谢飞鸿坐下,而后走到中间行了跪礼。 “十几年未曾看望过祖父,是韫欢不孝。” “今日贺祖父寿辰,愿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望祖父多多保重身体。” “好孩子,快起来。”谢飞鸿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眼里满是欣慰与怜爱。云曦,你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苏韫欢接过花影递过来的锦盒:“这是韫欢的一点心意。” 谢飞鸿笑着接过锦盒,连道了三声好。 待他打开锦盒,拿出砚台细细打量,眼神越来越惊异:“这……这可是‘端华’?” “祖父好眼光,正是‘端华’。” 端华,是大景王朝时最着名的文士风华居士所用的砚台,传闻是真正稀有的墨砚。风华居士,无人知其名姓,无人知其来处,惊才绝艳,无人能出其右。 “熙熙偏心啊。”苏迟也被砚台吸引了目光:“为父可还没见过这‘端华’就送给你祖父了。” “呵呵,苏迟啊……来,你也瞧瞧。”谢飞鸿将砚台递给苏迟。 …… 午膳罢谢飞鸿又拉着苏韫欢聊了许久,这是她长大后他第一次见到外孙女,有许多想问的想说的。 随后又拉着苏迟去了书房。 “熙熙和云曦长得很像……” “嗯……”谈及已过世许久的爱妻,苏迟眼里满是思念。 “可性子却更像你一些。” “熙熙没有在帝京长大,她的性子更自由一些。” “可是,她从小就注定没办法自由啊……安平王世子……” “熙熙说他们见过了。” “见过?” “是的,子渊来过苏府见她。” “那熙熙的意思,这婚约……” “她说可行,可我觉得熙熙还是顾及着苏府。她本就长在江湖,一直都不大愿意常留在帝京的。” “毕竟是先皇赐婚啊……陛下……”谢飞鸿顿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比先皇狠。” 苏迟也默了一下:“先皇太过仁慈。”所以才会死于非命…… “谢家……也该退下来了。” “父亲,大哥本就没有身居要职。”谢家早就开始往下退了…… “只要身在朝堂一日,无论要职还是闲职,从来就没有置身事外一说。”谢飞鸿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苏迟,你身为百官之首,可还要老夫教你朝堂之道?” “你都懂,可你和先皇一样,仁慈啊……” 第37章 文人,颜谢之分 “若是为官者仁慈一些,苏家曾经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江南苏家,世代从商,家风清明,可谓是江南第一世家。在苏迟祖父那一辈时却出了件事,险些灭门。 当时的江南知府贪财阴险,瞧上了苏家的财势,便想让苏迟的祖父苏庭帮他在江南地区敛财。苏庭自然不同意,可他为人太过正直,当面冲撞了知府,直接下了狱。 苏家虽在江南底蕴深厚,可毕竟只是一介商人,都说民不与官斗,何况江南知府还是三皇子的亲戚。 三皇子正处于夺嫡需要钱财的时候,听江南知府这么一说,便打起了苏家的主意,言道如果苏家投靠于他这事便算了。 可苏家一家子都是个刚硬的脾气,明明世世代代都是商人却满门文人风骨,不肯委曲求全,三皇子便寻了个造反的由头抄了苏家。 后来这事儿闹大了,被太子上禀到天子面前,三皇子因拿不出苏家造反的证据反被太子将了一军。 无罪释放的旨意到达狱中的前一天,苏庭在狱中自尽而亡。 只留下一封血书:“苏家历来清正自持,禀仁善之德,施粥赠药,不贪不义之财,不取苟营之利。今却遭此大锅,是为官不善,用权为私!” “庭一介草民,身若微尘,无能无力救家人于水火,有何颜面见苏家列祖列宗?” “望天知我苏家冤屈,留苏家后人一条生路!” 自此后苏家隐退,而苏迟是江南苏家人也鲜有人知。 …… 苏韫欢和苏迟回府时瞧着苏迟一路上都若有所思的。 “可是祖父与父亲说了什么?” “呵呵。”苏迟回过神来:“不过聊了聊朝堂之事。” 苏韫欢却思索了起来,谢家祖上出过三任太傅,而祖父谢飞鸿更是两朝太子之师,称得上朝堂文人之首。 而提起文人,宸国绕不开的,一是谢家,一是颜家。 若说谢家高高在上修的是帝王之术,那么颜家则是真正的文渡万民。 颜家是传承百年的书香世家,代代都文采斐然。开书院,设学堂,宸国内过一半学堂都是颜家开设的,可颜家却从无一人入朝堂为官。 颜家品的是诗词歌赋,修的是史策经纶,能吟风花雪月,也能论国治世。说起文之一道,莫说宸国,就是四国内也没有哪家能越过了颜家的。 颜家,是真正受天下文人敬仰的。 而谢家历来修的是为君之道,心有万民,万民皆是臣。比起先帝的天性仁慈,当今圣上的确更像谢家教导出的帝王,心有仁爱,更有狠戾,也更适合这乱世…… “谢家人,比帝王更懂得帝王心。” 苏迟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的女儿,似乎比他以为的更聪慧,更通透。即便长于江湖,在帝京中却也能轻易地洞察人心把握局势。 先前一直担心她不习惯帝京这不见刀剑的战场,如今,熙熙比他想象的懂的更多,他也能放心几分了。 “是啊……不过你娘亲,可是最不像谢家人的谢家人了……” 第38章 苏迟,谢家云曦(上) 谢飞鸿只一发妻,得一嫡子谢怀容,后二十有七时得女谢云曦,一出生便被视如掌上明珠。 谢云曦生于太傅之家,却丝毫不像书香熏陶出的大家闺秀。 她性子直率,容颜绝色,被誉为帝京第一美人。彼时一袭红衣艳艳打马过京都,倾了多少少年郎。 谢飞鸿时常感叹:“云曦应当生在将门,必成一方女杰。” 后来她遇到了苏迟,甘愿为他安于后院,相夫教子。 彼年苏迟不顾家里反对上京赶考,一举高中状元金榜题名。 那年的少年状元郎,俊美非凡,意气风发。帝京大街游行时,一垂首,一抬眸,一拂袖,翩翩若流风,皓皓如琼月,惊艳了多少帝京少女。 苏迟还记得他第一次遇见谢云曦时就是他金榜题名之日,她打马迎面冲过来,差点撞上他的马,红衣翩飞,像一只热烈的凤蝶。 急急地拉住缰绳,苏迟还记得那日阳光正好,风也正暖。 她笑得明艳,顾盼生辉:“原来你就是今年那生得很是俊美的状元郎?” 那一笑,万千风华敛在她的眉眼,凝在她的唇角,让他记了许多年。就算直至他白发苍苍,都将是他记忆里最明媚的风景。 …… 苏韫欢看苏迟笑着说,似是怀念,似是感叹。她突然有些遗憾,遗憾她的记忆中没有她的娘亲最鲜活的模样。 谢云曦身子一直很好,直到怀了苏韫欢。孕中反应极大,吃不进东西,怀着孕却日渐消瘦,甚至苏迟一度说不要孩子了。 可谢云曦却笑着说:“阿迟,这是我们的骨血,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定生得很漂亮。” “他以后会喊你爹爹,会喊我娘亲,他还这么小,还没见过这世间繁华呢。” “你舍得不要他吗?” 他当然舍不得,可他更舍不得他的妻子…… 因着谢云曦怀孕时体质下降得厉害,孩子早产了。胎位不正,难产,险些一尸两命。 所幸她和孩子都活下来了,可她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用再好的药都只保住了她一年的时间。 苏迟还记得,那日她说想去晒晒太阳,苏迟将她抱到树下的躺椅上,她看着树叶中漏下的阳光朝着他笑。 “阿迟,我们的女儿,取个小名叫‘熙熙’好不好?” “熙,光也。” “我看不到她长大了,希望光明温暖能一生都陪伴着她。” 苏迟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眼眸却熠熠动人,说起女儿时满眼的怜爱与欢喜。苏迟知道,她很爱他们的女儿,也很遗憾不能陪她长大。 “好。”苏迟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一定能看着熙熙长大的。” “你忘了,熙熙被陛下许给了安平王世子,你还要看着她嫁人呢。” “阿迟,你可得看好了,若是将来安平王世子长差了,长歪了,你可一定要跟陛下退了这婚。”谢云曦拽着他的衣袖:“咱们的熙熙,一定要嫁给世上最好的男子。” “好。” “阿迟,我累了。” “我带你回房休息。” 第39章 苏迟,谢家云曦(下) “阿迟。”谢云曦拽着他的袖子不放手,抬眸看向他时眼里亮亮的,盈着泪。 “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陪你白头到老了……” “云曦……你别乱说话,累了我带你回房休息一下,等你醒了,我把熙熙带过来给你抱抱,好不好?”苏迟的声音渐渐哽咽。 “阿迟,你……你不要怪熙熙,她是我们的女儿,你要很疼……很疼她。” “好。” “不要让她被别人欺负,她身子弱,是我……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自己……也没照顾好她……” “不,不怪你,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 “阿迟……阿迟……对……对不起……” 苏迟看着她的手就这么从他的衣袖间垂了下去,他连忙伸手握住,抑制不住地颤抖。 “云……云曦,你累了,我带你回房休息,好不好?” “你今天还没抱过熙熙呢,你醒了之后,我抱她过来给你看看,好……好不好?” “云曦,不然你先别睡了,我……我知道你很累,可是奶娘说熙熙哭着找你呢……” “你……先去瞧瞧她?先去……瞧瞧她……” 苏迟摊开谢云曦的掌心,将脸埋了进去,泣不成声。 “云曦……若你真的累了,那……那你就先睡睡吧……我知道,知道你一直很努力地撑着。” “你放心地睡吧,熙熙我会照顾好的。” “子渊是个好孩子,我也会看着他的,若他日后长差了,长歪了……”苏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云曦,你方才好像说错了,子渊都四岁了,他怕是很难长差了……” 苏迟抬起脸定定地看着谢云曦,看了良久,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以前若是他这么驳她的话,她定然要笑着闹着跟他争辩的。 可良久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云曦……云曦……”苏迟抱起她揽进怀里,眼泪一滴滴地打在他们的衣服上。 “云曦……你睡了很久了……”苏迟看着天色从阳光明媚到日落西山,在远处晕染出整片整片的晚霞,红得热烈,像她最喜欢的红绸。 “云曦,你是不是舍不得醒啊……没关系……那你睡吧,好好睡吧,等你睡够了,我也老了。” “到时候你可别认不出我这个老头子。” “云曦,奈何桥边,你等等我吧。” 苏迟抬头凝望着天边渐渐消逝的红霞,夜色一层层地笼了过来。 “可能要等久一点,你可别不耐烦。” “你看,我要等我们的女儿长大,还要看着她嫁人,要亲眼看着她过得幸福,这样,等我去找你的时候啊……你就不会骂我了。” “还要……还要等着天下太平,你可是太傅之女,你也一定懂的对不对?黎民苍生,天下清明。” “所以啊……可能要等久一点,但是,也不会太久的,不会太久的……” 苏迟含着泪,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弧度,依旧是那个风度翩翩,皎皎如月的状元郎。 “我从没有骗过你,你啊,记得耐着点性子,黄泉路上等等我。” “若是等得不耐烦了,也没关系……你走慢点,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 “云曦……云曦……云曦……” 一声声的话语,叮嘱,呼唤都淹没在了沉沉夜色中…… 第40章 拥抱,云开雾散 “熙熙。” 苏韫欢刚进长欢阁就听到了萧子渊的声音。 身后两步的花影和月影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就自觉地走开了。 朝着他声音的方向走过去,是她上次待的那棵树上,苏韫欢抬头一瞧,果然看见了在那根树枝上坐着的萧子渊。 如同上次的她一般,微微倾身看着她。 苏韫欢头微微一偏,簪上的珍珠流苏划出一条弧线:“景初,下来。” 萧子渊落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盈盈浅笑,不由地也浅浅勾起了唇角。 “我要离京几日。” “嗯。” “会在你及笄之前回来的。” “好。” “熙熙。”萧子渊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嗯?”看着她清澈带着疑惑的眼睛,萧子渊突然明白了,她并不在意他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她不在意,不在意他…… 看着喊了她又沉默下来的萧子渊,苏韫欢有点不明所以:“景初?” 萧子渊此刻心里却有些不明缘由的慌乱,像平静的湖面泛起了层层的波澜,一层一层地打在他的心上。 她似乎只是忽然路过他的一阵风,他看不透,也抓不住…… “熙熙。” 苏韫欢听着他又喊了一声,似乎重了一些。 “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被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苏韫欢身子顿时就僵住了:“景……景初?” ……这一言不发就上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萧子渊的双手落在她的后背上,广袖垂在她的身侧,这样的动作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被他裹进了他的怀里。 苏韫欢的脑袋在他的胸口位置,萧子渊低着头,墨发顺着他的手臂披下来。 他看着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苏韫欢,感受着她独有的气息,此时的她很像那个小木雕,像一只温顺乖巧的小兔子。心中的层层波澜渐渐退去,满足与愉悦渐渐涌了上来。 “熙熙。” 苏韫欢抬起头看向他,正对上他那双深邃幽深的墨瞳,此时却褪去了一贯的寒凉冷厉,满是柔和,眼眸深处还有淡淡的宠溺。 他的眉眼间像笼着远山寒雾,勾唇一笑,云开雾散。 苏韫欢被他这笑晃了下眼,而后渐渐放松了下来。他的怀抱微凉,让她想起了深山隐楼洒在窗棂上的月光,带着山间的清冽,还有微微花香。 “熙熙,我走了。” “会很快回来的。” 话音落下苏韫欢便觉得身子一松,那清冽与温暖都离她而去,抬眼看去只来得及看到他荼白的背影,转瞬不见。 苏韫欢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人…… “小姐。” “什么事?”花影的声音让苏韫欢回过神来。 “刚刚吏部尚书的嫡长子误杀了康王的妾室。” “康王的妾室?”苏韫欢冷笑一声:“现在妾室都能自己上街了?” 能被吏部尚书的嫡子误杀,那肯定就不会是在王府了,还不会是跟在康王身边的。一个妾室都能自己出门逛街,还这么巧就被人误杀了? “就在大街上,许多人都看到了。” 第41章 康王,帝京事起 康王萧明寒是先帝贤妃所出,比萧明御只小一岁。当年先帝薨逝时,皇子们年龄都还小,心中有点想法的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待萧明御匆匆登基后,前朝未稳,为防母家势大的妃嫔趁乱生事,太后下旨让所有妃嫔都给先帝殉了葬。 先帝在位时,顺利活下来的仅三子两女,太子萧明御,三皇子萧明寒,封康王,以及五皇子萧明华,封华王。长公主萧明月,与太子皆是太后所出,还有个小公主萧明珠。 苏韫欢琢磨了一下:“这案子现在移到大理寺了吗?” “刚刚传来消息时已经闹到陛下面前了,此时应当已经交给大理寺了。”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他是怎么杀的人?” “听说是吏部尚书嫡长子许岑在路上瞧那女子长得漂亮,便出言调戏……” 说起来这事也的确像个意外…… 许岑见那女子生得漂亮出言调戏,说是想纳她进府,那女子自然不从,两人就在街边推搡了起来。 旁边路过的人都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也没人敢前去帮忙,三三两两的站在远处看着。 渐渐地那女子反抗的动作大了起来,许岑一推她正好撞倒了旁边的小摊。 “一支银簪穿喉而过。” “这么巧?” “是,街上旁边的人都能作证。” “呵……陛下登基已经六年了,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可这事似乎与我们左相府干系不大?” “花影啊,平日里帝京的情报都看到哪里去了……”苏韫欢看着她摇摇头,边说着边往主楼走:“这吏部尚书可是父亲这一派的。” 如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势大的王爷能与陛下一争,所以当今朝堂分三派。左相苏迟为首一派,右相秦文远为首一派,还有保持中立的一派。 吏部尚书一直都是站在父亲这边的。 “可是……” 花影话刚出口便被苏韫欢打断了:“吏部尚书的嫡长子,是这副德行?当街调戏女子?” 苏韫欢当真有点不太了解许岑,帝京里走在路上,撞十个人有九个可能是达官贵族,她可没什么时间一家家地摸清所有人。 “嗯……这许岑吧,一点都不像他爹,吏部尚书是出了名的清官。可这许岑,在帝京却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不过……”花影顿了顿,语气也疑惑了起来:“虽说他这人不学无术,吃喝嫖赌……可都是往青楼跑的,从没听说过他在大街上调戏过女子。” “是吗?”苏韫欢一挑眉:“第一次在大街上调戏女子就调戏到了康王妾室……这眼光可真不错啊……” “吏部尚书似乎就这一个儿子?” “是,连生了三个女儿,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自小就被他娘当宝贝似的娇惯着。” 苏韫欢一手托着腮,一手的指尖在桌上点了点。康王……那就瞧瞧你有多大本事吧。 “康王那边怎么说?” “康王的意思是天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杀了人,自然是要以命偿命的。” 呵……以命偿命? “先去查查许岑这两日与哪些人接触过。” “是。” 第42章 雪影,京墨阁中 翌日 “小姐,吏部尚书许立松果然来找相爷了。” 苏韫欢正在院子里晒着草药:“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能出事,最好也别缺胳膊少腿儿。” “不过……”苏韫欢摆好最后一根药草直起身:“许立松应当是个拎得清的人,康王想借这事离间他和父亲,棋差一招了……” “那许大人今日不是来找相爷帮忙的?” “自然是来父亲帮忙求情的,唯一一个儿子当然得救,而且……许夫人估计在家闹着吧。” “昨日查的事怎么样了?” “许岑从前日晚就去了倚红楼,一直到昨日上午出事之前都没出来。和他一起的都是帝京几个世家子弟,要说家世比较惹眼的,也就他和沈士骐了。” “沈士骐?户部尚书的嫡子?” “是,更具体的消息还没传过来。” “去查查沈知年在不在帝京。”苏韫欢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萧子渊昨日离京了,沈知年不知有没有一起。 “我们也出去瞧瞧吧,帝京越来越热闹了。” 马车行到帝京最大的书斋“京墨阁”门口停下,苏韫欢一下马车就感受到了四周投过来的视线,不过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打量。 京墨阁是帝京中文人聚会最多的地方,内成四面环形,分三楼,一层书斋,二层茶座,三层是垂帘包厢。一楼堂中引假石活水成一方小景,正中立一“京墨”字石碑。 苏韫欢进了京墨阁直接上了三楼,侍从引她和花影进了包厢,掀开垂帘,布置清雅,桌上摆着清水兰花。 “你先下去吧。”花影对着侍从说道。 “是。” 苏韫欢和花影却没有坐下来,而是走到了墙角,抬手在墙角摆着的缠枝花瓶上按了几下,就见旁边墙壁转出了一道门。 两人走进去绕了几个弯出现在一间明亮精致的屋子里。 只见一个女子从书桌旁的屏风后绕了出来,一袭淡紫色衣裙,面容清丽脱俗,却隐有一股凌厉的气势。 “雪影什么时候到帝京的?”一旁的花影看见来人高兴地说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雪影了。 “前日到的。” 苏韫欢看着面前这个女子:“雪影,好久不见。” “雪影拜见楼主。” “起吧。” 苏韫欢八年前成立隐楼,花影,月影,风影,雪影都是她从孤儿中挑选出来的。 花影和月影跟在她身边,风影掌隐楼司情报,雪影帮她打理各地的生意。 “许岑的事还有什么消息?” “他们一行人前日晚上进了倚红楼,点了倚红楼的头牌鸢尾,昨日上午许岑一人先离开了,然后就在街上遇到了康王的妾室。” “一人先离开了?” “是的,倚红楼老鸨可作证。” “呵……那这案子不就板上钉钉了?” “大理寺那边认为这个案子本来也没什么好审的,众目睽睽之下,都看到了是许岑错手杀了人。”雪影答道。 “所以也没有提审同行的几个人和鸢尾?” “只是走了个过场去问了一下。” “康王那个妾室什么身份?” “秦家旁系。” 苏韫欢勾唇一笑:“秦家一个嫡女在宫中当贵妃,还送一个旁系女儿进康王府作妾?秦文远当真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第43章 小事,关心则乱 距离徐州城三百里的郊外。 萧子渊在听到暗卫禀报完帝京中的事之后沉思了一瞬当即调转马头,沈知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你做什么去?” “回京。” “不过死了个妾室罢了。” “这是针对苏府的。”吏部尚书许立松向来与苏迟是一边的,如今他要救他的儿子必定会去求苏迟。 可这案子放到大理寺去几乎审都不用审,众目睽睽之下这罪许岑是吃定了。康王死咬不放就是为了让苏迟不好周旋,如此一来许立松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放弃许岑,一是放弃苏迟。 许立松虽算是个磊落的官,可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 “我知道那是针对苏府的,可你也别太小看苏相了吧。这点小事用得着你回去一趟?” 萧子渊定定地看着沈知年不说话,沈知年觉得自己迟早会被他气死:“徐州的事情我们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个线索,你就这么走了?” 沈知年知道萧子渊并不是小瞧苏迟,只是关心则乱,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苏迟两朝丞相,孤身一人入京却可与根基深厚的秦家分庭抗礼,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苏韫欢更不说了,到现在都没摸清她的底细,主要是这人不让查啊…… 萧子渊听他说完敛了眸,当年他和母妃去边关时途径徐州城,却遭大量不明人士围杀。这么多的人,却仿佛是凭空出现在徐州城外一样一直查不到,而现在却有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可熙熙……他知道她神秘莫测,也知道她玲珑聪慧,可她毕竟只是刚回帝京…… 一旦吏部倒向康王,他势必还有后续动作。 沈知年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有些头疼:“我回去,行了吧?” 当年徐州的事情萧子渊是当事人,他去查会更清楚一点,至于帝京他就回去看看情况了,而且……不是还有他的好大哥掺和着么…… “嗯。” 沈知年知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倚红楼是他们的产业,所以鸢尾那里,除了他们,想必其他人都套不出什么话来。 …… 沈知年快马加轻功返回帝京时,累得就差趴地上了,听人来报苏韫欢在京墨阁喝茶,他也晃去了京墨阁。 苏韫欢在三楼喝茶,透过垂帘就看见门口晃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沈知年?上午还有消息说他不在帝京啊…… “去请沈公子上来喝盏茶。” …… 沈知年走进来时,苏韫欢瞧着他这衣衫沾尘,发丝凌乱的模样,轻笑一声:“沈公子这是……去哪里做贼了?” 沈知年没形象地坐下,先是灌了一杯凉茶,喘了口气然后说道:“本公子可真是个劳碌命啊!” “早知道苏姑娘这么清闲,我也就不用快马轻功赶回来了。” “沈公子消息倒是灵通,不过也用不着这么赶吧?” “我不赶回来,某人就要赶回来咯!” 苏韫欢一愣,他说的某人,那自然是萧子渊了:“景初也应当知道,这不过是件小事而已。” “苏姑娘可听过一句话?”沈知年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关心则乱啊……” 沈知年真不知该先点醒谁,一个榆木疙瘩,一个不解风情,倒也真是般配得很! 第44章 鸢尾,倚红楼中 听着沈知年的话,苏韫欢端起茶杯啜了口茶没有接话。她的心里却似疑惑,又似有点点欢喜。 这事说白了,若处理不好,吏部与父亲离心,可到底只是死了个妾室罢了。如今他们要做的是如何让康王松口,将许岑的罪定轻些。 倚红楼和沈士骐她已经着人去查了,今晚就能出结果,在她看来,这事……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以萧子渊的心智,在他眼里,应当也只是件小事才是,何必要赶回来…… “我带苏姑娘去个地方吧。” 苏韫欢跟着沈知年绕着绕着就进了倚红楼的后门。 “这里是……倚红楼?” “咦?苏姑娘不会来过吧。” “我倒是没来过,不过,沈公子可像是常客啊?连这一个人都没见的后门都摸清楚了。” “咳……哪能呢。”沈知年微微倾身一摆手:“苏姑娘,这边请。” 沈知年将苏韫欢引到一间精致的屋子里,珠帘玉屏,雕花金丝楠,真是处处奢华。 不一会儿就见一三十来岁的女子进来,端的是风情万种,可见了沈知年却低眉垂首,面容严肃不见笑意,这是倚红楼的老鸨。 “见过沈公子。”她目不斜视,像是没看到屋里还有另一人一般。 “把鸢尾喊过来。” “是。” 苏韫欢瞧着她出去后轻轻挑了下眉,沈知年,或者说是萧子渊,当真是深藏不露啊……开青楼? “沈公子胆子可真大啊……”敢把他们的底细就这么暴露在她的面前。 “苏姑娘可还记得,十五那日你进暗室时本公子说过的话?” ——苏姑娘可得想好了,这一步走下去,可就回不了头了。 苏韫欢轻笑了一声,她走的每一步路,从不后悔:“自然记得。” “苏姑娘的胆子也很大。”希望你不会让景初失望…… “扣,扣,扣……”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 鸢尾进来时瞧见桌边除了沈知年,还有一女子时不免错愕了一下,却并没有看苏韫欢,只是面不改色地行礼:“见过沈公子。” 苏韫欢倒是打量了一下,这女子身段婀娜,容貌上乘,一个青楼女子却有贵女的端庄气质,又有世家女子做不出的千娇百媚,不愧是倚红楼的头牌啊。 沈知年也并不打算介绍一下苏韫欢:“大理寺的人问询过你了?” “是,奴婢照实说了。” “那就再照实说说吧。” “前日晚许公子与朋友来倚红楼,先是喝酒看舞,后来点了奴婢弹曲。子时后几人都醉倒了,奴婢便回房休息了。” 这便是她对大理寺的说辞,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少了半段罢了。 “第二日一早只有沈公子与许公子先醒了,两人便换了间房,用过早膳后又接着喝了几杯,喝着喝着两人开始打起赌来。” “想必是个有意思的赌。”沈知年笑道。 鸢尾勾唇一笑,她当时就在他们隔壁屋子里,倚红楼的屋子构造比较特殊,装有机关,她听得很是清楚。 第45章 赌约,爱慕之人 沈士骐给许岑一杯一杯地倒着酒:“你这一晚上没回府,回去是不是又得挨骂啊?” 许岑闻言眼眸闪了几下,随即大声地喊着:“怎么会呢!我……我做什么我娘都不会骂我的!” “唉……真羡慕你啊。”沈士骐又给他添了酒:“不过,你这么说我可不信,咱们虽是好玩了些,有的事情,还是不能做的!” 许岑酒劲上来了,又好面子,马上开口反驳:“你可别不信!” “是吗?不然咱们打个赌?” “什么赌?” “我说件事儿,你若是没有挨骂,我那把白玉折扇送你了。” “没……没问题!”许岑“砰”一声把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呃……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啊,杀人放火这种事可不做。” 沈士骐瞧着许岑已经有些迷离的眼神笑了笑,随后往窗外看了看,指着路边那个女子说:“看到那个姑娘了吗?你若是能让她随你回府,那把扇子就送你了。” “呃……好……”许岑就这么出去了。 …… 听完鸢尾的话,苏韫欢都无语了:“许立松的儿子怎么这么……” “白痴!”沈知年立马接话了,这种赌都和人打,不是白痴是什么? 苏韫欢瞧着骂人骂得十分顺畅的沈知年:“不过这事儿,好像与沈公子有些干系?” “本公子和沈士骐那个伪君子可没有半点的干系!”沈知年连连摆手:“苏姑娘,这你可不能冤枉了我。” 苏姑娘?!一旁的鸢尾听着沈知年这么称呼立刻抬眼看向了苏韫欢。 帝京中苏姓只有一家,就是左相苏迟。那她就是……公子的未婚妻? 只见那女子气质清华,倾城绝色,挂着盈盈浅笑却显得疏离淡然。 她就是……公子的未婚妻么……果然,很般配。 鸢尾面色不显,心中却愈发凄楚。 她虽是清倌,可她心中明白,有的人不是她能奢望的,她只要能在一旁看看他就满足了。 其实萧子渊出现在倚红楼只寥寥数次,还一直是戴着面具的,她从未见过公子的真容。可有的人,只一身气度风华就足以令人折服。 如今苏韫欢被沈知年带到了倚红楼,毫不避讳,鸢尾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苏姑娘是被公子认可的。 是他认可的……未婚妻,或许也是妻子。 苏韫欢察觉到鸢尾看着她,眼神还很复杂,她回望过去,鸢尾被她平静却带有锋芒的眼神一惊,连忙垂下头。 沈知年看着她的小动作,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鸢尾先下去吧。” “是。” 鸢尾走后沈知年看着苏韫欢,讪讪一笑:“那个……你也知道,景初这人吧,气度太好了些……” 所以才惹得别人姑娘这么看着她? “不过苏姑娘你放心,他根本就没来几次!而且一直带着面具的!” “沈公子是想告诉我,景初逛青楼?还被倚红楼千金难见的头牌……爱慕?” 沈知年被她问得有点懵,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好像也……差不多? 不对!景初哪里逛青楼了?! “苏姑娘可别误会,我们来倚红楼自然只是来办事儿的。” “来青楼不都是来办事儿的?” 沈知年:…… “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景初你可千万别怪我啊,你这媳妇儿我说不过啊…… 第46章 不懂,意外人为 “呵呵。”沈公子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沈知年见她这一笑,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 “不过苏姑娘,现在事情清楚了,你打算怎么做?” “嗯?”苏韫欢奇怪地看着他:“我需要做什么?” 沈知年懵了:“查这件事情不是保许岑,不让吏部与苏相离心吗?” “是啊。” “那你什么都不做怎么保?” 苏韫欢更奇怪了:“沈公子是不是太小瞧我父亲了?” 沈知年:…… “那我累死累活地赶回来是为了?” “不是你自己要回来的吗?” “我!”沈知年差点把手中的茶杯摔出去:“那萧子渊急什么?!” “嗯……你看着他很急?”萧子渊这人天塌了都不会变脸色,会教他看出来很急? “他……”沈知年想了想,他好像确实没有很急…… “他不急他干嘛要赶回来?!你知道徐州的事情我们查了多久吗?听到这事二话不说就要回来不是急是什么?!” 徐州的事啊……原来是在查十三年前徐州城外围杀的事情…… 沈知年看着苏韫欢若有所思的模样,还以为她想到了是什么原因:“苏姑娘,你可想到了?” “嗯?”苏韫欢慢悠悠地给自己添了杯茶:“沈公子不是说过了么?关心则乱啊……” 沈知年觉得自己再信她的话就是白痴! “那这事就这样了?” 苏韫欢放下白瓷绘花的茶壶,看向沈知年:“沈公子这么多年真的很不容易啊。” 沈知年这次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你在说本公子傻?!” “看来也不是那么傻……” “苏……!”算了,他得罪不起…… “沈公子想想,这事儿我们查到现在是不是漏了一个人?” 沈知年转念一想:“死的那个康王妾室?” “若是她没死,这事现在会是什么样?” “当街强抢王爷妾室,也是重罪。” “比之错手杀人呢?” “自然要轻不少。” “那她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是按计划自尽,还是旁有高手协助?她自己又知不知道这个陷阱?”苏韫欢看着杯里微微晃动的茶水:“或者说,她自己知不知道她会死?” “这……重要吗?无论她知不知道,康王的目的只是陷害许岑离间吏部啊。无论是意外还是人为,只要许岑那个白痴中了沈士骐的激将法,康王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沈公子跟在景初身边确实辛苦了。”就萧子渊那平日里的惜字如金,他是怎么懂萧子渊的意思的? “嗯……你……又在说我傻?”沈知年听着这话像是宽慰他,可一想苏韫欢一贯的言语犀利,这意思就不太对了。 “沈公子多心了。”苏韫欢站起身慢慢踱步到窗前,沈知年看过去只看得到她半边侧脸。 窗外天色已经日薄西山,夕阳透进来,洒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她垂着眼眸看着窗外,此时的神情,此时的她,让沈知年觉得特别的高深莫测,特别的像……萧子渊…… 沈知年突然觉得和聪明的人做朋友,心好累…… 第47章 弃子,轻而易举 “沈公子可别忘了,那个妾室是秦家旁系。” “自然。” “那么萧明寒把秦家女儿推出来当棋子的事,秦文远知不知情?” 沈知年听了她的话很是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若秦文远知情,那么就是萧明寒和秦文远开始联手对付苏府了;若他不知情……” “若他不知情,萧明寒这一手可就同时得罪了左右两相。” 苏韫欢瞧着窗边摆的兰花开得甚好,伸出指尖点了点花瓣:“那么……是什么给他的底气,让他敢同时开罪左右两相呢?” 沈知年再一思索也明白了过来:“所以……那个妾室若知情,便是秦文远和萧明寒推出来的弃子,他们已经合作了;若她不知情……可若她不知情,也不能说明秦文远不知情啊?谁会在乎一个弃子的想法?” “所以……那个妾室如何不重要,她死不死或知不知情也不重要,她不过是引出秦文远的一条线罢了。”苏韫欢瞧着被她点得晃晃悠悠的花,无趣地松了手:“重要的是……秦文远。” “若他知情,和康王联手他想得到什么?他可还有个嫡女在宫中当贵妃呢。若他不知情,那萧明寒手中到底有什么筹码?” 苏韫欢又走回桌边坐下:“所以,沈公子现在明白为何景初要回京了?”萧子渊想的根本就不是怎么保许岑,他看得更远。 沈知年乐颠颠地给苏韫欢倒了杯茶:“那我们接下来去查查秦文远?” “沈公子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大哥呢?” “沈家一直都是站在秦文远那边的。” 沈知年颇不以为然。 “那沈公子不想知道……沈家现在是站在哪边的?” “你是说……萧明寒?” “对于沈公子来说,沈士骐比秦文远好查吧?” 沈知年嗤笑一声:“那个伪君子?” “沈公子常年行走在江湖,可不要在这小小的帝京中栽了跟头。”沈知年作为萧子渊的心腹,心智计谋自然也是上乘的,如今不过是还没适应帝京的风水罢了。 不过说起来,这帝都可远比偌大的江湖复杂许多。 “我知道了。”沈知年也正色,萧明御亲政后帝京局势一直未有什么变动,他近几年确实有些松懈了,不然这点小事也不需苏韫欢提点他这么多。 “帝京看着平静了这些年,可现在看来,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 “可惜啊……今日没有三味酿,不然我真是想和苏姑娘喝几杯。” “看来沈公子上次过得很是安然无恙。”苏韫欢转头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暗下去的天色。 “今日还想留我在倚红楼过夜?” 沈知年被茶呛了一口,猛地跳起来:“咳!我这就送苏姑娘回去!” …… 沈知年将苏韫欢送回了长欢阁,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他跟着苏韫欢去的…… 苏韫欢看着还现在园中没准备走的沈知年:“沈公子有话?” 沈知年看着眼前这个刚到及笄之年的少女,她比他想的还要聪慧,还要不简单,能轻而易举地掌握帝京的局势…… “苏姑娘可千万记得,这一步回不了头的。” 苏韫欢莞尔一笑:“自然。” 第48章 合作,静观其变 第二日苏韫欢果然收到了许岑杖责五十大板,关押一个月的消息。 “小姐,真不知这主意是谁给康王出的,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苏韫欢放下手中的书,抬眸远望:“沈士骐。” 这个局最关键的是许岑,只有很了解许岑为人的人才知道怎么样能激起他的情绪,才能把握好这个激将法的度。多一分,少一分都不成。 所以这个主意自然是沈士骐出的。不过可惜啊,有点小聪明,却看不清官场局势,难以成大事。 “沈家可是秦相那边的人。” “那就看看秦相接下来想做什么了,如今着急的,可不是我们苏家了。” 苏家向来是忠于陛下的,萧明御如今皇位坐得还挺稳。萧明寒的野心,怕是要另辟蹊径了…… 康王府 只见书房内一紫袍男子坐在主位,金冠束发,长相也称得上俊朗不凡,一双眸子显示出他的怒气与急火。 “沈士骐,这就是你跟本王说的万无一失?必定让许立松与苏迟离心?!” “王爷恕罪,臣也没想到苏……苏迟这样也能保下许岑……” “没想到?!苏迟什么人你不知道?” “王爷息怒。”这时坐在另一边的人开口了:“此事本就只有五成把握,如今这结果不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秦相倒是看得开。”萧明寒拂了下袖子:“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可是本王,许立松这下必定要和本王过不去了。” “秦家还赔了个女儿呢。” 萧明寒冷笑一声:“秦相,明人不说暗话,旁系而已,在秦相眼里,哪怕是嫡系都不值一提吧。” 送个旁系女儿进康王府,以为他不知道秦文远这老匹夫打得什么主意?既想靠着萧明御,又不想完全站在萧明御那边,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静观其变。”秦文远双手搁在黄梨木椅的扶手上,坐姿端正:“苏迟的女儿要及笄了,婚约在身,萧子渊也该露面了。” “他们的婚约……若苏迟与安平王府结亲……”萧明寒皱了皱眉:“就算萧子渊真是个废物,也是手握重兵的废物。” “那又如何,王爷如今敢得罪安平王府吗?” 萧明寒指尖敲着桌子,安平王府手握宸国一半兵力,现在就算拉拢不了也不能得罪。 “那我们就这么任由他们两家走到一起?” “他们两家什么时候不是一起的?”秦文远说道:“安平王府可也是和萧明御一边的……” “所以王爷,安平王府本来就是站在你的对立面的。现在苏家和安平王府即将绑在一根绳上,不是正方便……一网打尽么?” …… 秦文远和沈士骐一同从暗道离开康王府。 “秦相,当真看着苏家和安平王府结亲?” “你有什么好主意让他们退婚?” 沈士骐梗住了……这是先皇定下的婚约,除非他们两家自愿退婚,否则就算是皇上也没办法。 而且他们也不会轻易退婚,虽然朝堂上盼着他们退婚的不少,可一旦退婚,就是违抗先皇旨意,抗旨可是重罪。 “可康王这边……” “呵,原以为能合作扳倒苏迟,没想到如此不中用。”他如今和萧明寒合作自然不是真心实意地要帮他上位,只是想先拉下苏迟而已。 第49章 翁平,谁是傻子 康王府书房 待秦文远和沈士骐走后,书房内室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文质彬彬,面相却有些刻薄,此人是康王的谋士翁平。 “王爷。” “翁平,你怎么看?” “苏迟岂是这么容易算计的,先前在下就说过了,这事不过是试探试探秦文远罢了。”翁平说道。 “你说得对,他若真心站在本王这边,这次岂会让苏迟如此轻易地保下许岑!” “那边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 “那如今我们在帝京就什么都不做?” “我们在朝堂的子现在还不能暴露,暂时就先等着看秦文远和苏迟斗吧。”翁平笑了笑,眼里透着精光:“安平王府和苏迟绑在一起,秦文远可比我们着急。” …… 苏府 苏韫欢站在园中看着翻墙进来的沈知年:“沈公子喜欢翻墙?” “苏姑娘这相府门槛太高,我怕绊着了。”开玩笑,他敢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吗? “那真是辛苦沈公子了。花影,上茶。” 沈知年晃晃悠悠地走到园中亭子里坐下:“苏姑娘这园子倒很不错。” 有亭台楼阁,青竹娇花,还有一汪看着就让人心静的湖水,确实很不错。 “沈公子应当不缺个园子。” “天下之大,何以为家啊!”沈知年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 苏韫欢看着他这副像装作很深沉的样子:“吾心安处是吾家,沈公子,可能是想娶亲了吧?” “我比景初小几个月呢!” 苏韫欢见他话又丢回来了,不再接这茬:“可查到了?” “沈士骐今日去了康王府,还有秦文远。” “他们走的不是正门吧。”若是光明正大地进康王府,不出半个时辰,整个帝京权贵就都会知道秦文远去拜访了康王。 “不是,也不是康王府别的什么门,他们走的应是密道。” “密道?”苏韫欢理了理袖边说道:“欲盖弥彰。” “人啊,有了秘密都喜欢遮遮掩掩的。”沈知年见茶不再翻腾出热气,小啜了一口,而后喝酒似地一杯干了:“他若是从正门进去吧,大家估摸着也就想想秦相找康王商谈什么事。现在如此遮遮掩掩的,可不就是明摆着见不得人么。” “看来秦文远确实与康王合作了。” “秦文远把萧明寒当傻子?他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个嫡女在宫中当贵妃,秦文远当真以为萧明寒会信他?”沈知年说着:“还是萧明寒真是个傻子?” 苏韫欢听后一笑:“把别人当傻子的人,才是真傻。可是很明显,秦文远不是,萧明寒,应当也不是。” “所以他们这合作纸糊的?” “就算是张纸,用处也大着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依沈公子看呢?” 沈知年不知从哪里拿出把折扇,虚虚地拿在手里晃着:“静观其变!” 秦文远和康王合作自然有目的,这目的十成十地是针对苏府的,此时只需等着,见招拆招就行了。 “本公子说得对吗?” 苏韫欢点了点头:“极是。” 沈知年摇开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本公子还是很聪明的嘛!” 第50章 赴约,南宫书棠 五月二十五 “南宫小姐约在了哪里?” “醉仙居。”花影回道。 “倒是个好地方,走吧。” 苏韫欢刚到醉仙居门口就有人迎上来将她引到了三楼包间,推开门进去只见一女子坐在桌前,听到动静正转过头来瞧着她,正是镇国公府嫡女南宫书棠。 那女子一身雪青色的衣裙,绣着大朵的海棠花,银线勾出的枝蔓从裙摆延伸到腰际,又缠绕到袖口。 她一半墨发在头顶绾出凌虚髻,一半墨发顺着挺直的背垂在身后。娥眉弯弯,眉色如黛墨,明眸善睐,皓齿红唇,是个勾人的美人儿。 “苏小姐来了,请坐。”她站起身,一手摆在腰腹处,一手虚抬,引向旁边的位置。 苏韫欢走过去坐下,南宫书棠给她递了杯茶:“苏小姐可知,我今日约你出来是为何事?” “不知。” 听着她的回答,南宫书棠明显地错愕了一下,随即勾唇笑了起来。苏韫欢的回答干脆直接,却不在她的意料内。 在赏花宴那日她第一次见到苏韫欢,苏相和谢云曦的独女啊,整个帝京的权贵,没有人会遗忘她,而她,更不会。 南宫书棠回想了一下,那日她是什么感觉呢…… 苏韫欢迈着步子走过来,满园的娇花就都成了她的背景。 她无疑是五官精致,绝美倾城的,可更吸引人的,是她那身通透的气质,清贵出尘。她像是长在江南烟雨中的雪莲,风来雨去,自成一景。 她不简单,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南宫书棠想过她问出这话后,苏韫欢可能会把问题抛回来,可能会跟她绕圈子,或者会冷冷地开口跟她说:“南宫小姐有话直说。” 可是都没有。 “呵呵。”南宫书棠轻笑出声,而后眼神定定地看着苏韫欢,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为了,安平王世子。” 苏韫欢被衣袖掩住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这个答案倒确实出乎意料。 她抬眸看向南宫书棠,她长相明艳,一双眸子如清泉动人,可她的眼神深处却晦涩难辨,像藏着千千万万种思绪。 南宫书棠视线一错不错地看着苏韫欢:“我心悦他。” “所以?”苏韫欢面色一点波澜都不起,心悦萧子渊,所以呢?说起来,这才短短几天,她已经遇到两个心仪萧子渊的女子了,八年没消息都这么招人…… 南宫书棠终于移开了视线:“苏小姐以为呢?” “南宫小姐此时找我,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下战书,告诉我婚事成不了;一是……”苏韫欢清浅一笑:“好奇。” “那苏小姐瞧着我是哪种呢?” “我想,南宫小姐当不是如此幼稚的人才是。” “呵呵。”南宫书棠视线转向窗外:“我喜欢他十年了……” 那年宫中,大雪初停,南宫书棠第一次见到萧子渊,就是在这样的冬日。 御花园中红梅开得正热烈,他一身白袍站在其中,孤冷卓然,一下子就吸引了南宫书棠的视线。 “大哥哥。”七岁的她走到他的旁边,怯生生地喊着。 萧子渊只低头看了她一眼,便走开了。 南宫书棠还记得,他的脸上有几道骇人的疤痕,像极品白玉雕被划上了几笔墨迹。 而他看向她的那双眼睛,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睛。却只充满了冷漠,无情,像不留一丝痕迹的夜空。 第51章 过往,十年一梦 “一见倾心。”南宫书棠低低地笑了声,又像是在嘲笑她自己:“很可笑吧?” “那时我才七岁,而他面容有损,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可我……”南宫书棠轻轻地叹了口气:“忘不掉啊……” 苏韫欢看着南宫书棠,她似是懂,又似是不懂,内心情绪也渐渐复杂了起来。 南宫书棠似乎并没有想等她的回应,自顾自地接着说了起来:“在我知道他是安平王世子之后,我就知道了他还有一个未婚妻。” “曾经我真的很嫉妒你,一个长得如何都不知道的病秧子,凭什么如此轻易地就能成为他的世子妃?” 南宫书棠说到这里时转眸看向了苏韫欢:“凭什么如此轻易地就能嫁给我的心上人?” 此时她的眼神没有嫉妒,有的只是怅然若失。 “后来,两年后,他出宫了,我也要离京了。” “离京前我去安平王府找过他……” 南宫书棠还记得,听闻他回府的消息时,她立刻就偷偷溜去了安平王府。正好碰到萧子渊的马车刚到王府门口,她不管不顾地跑过去了。 那时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之后,她都说不上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大哥哥!”她冲到了下马车的萧子渊面前,那时的他已经带上了面具。 护卫拦住了她想走过去的步伐,萧子渊站在那里,视线明明落在她的身上,她却觉得他根本没有看她。 “我……我们两年前宫中见过的,你,你还记得吗?”南宫书棠鼓起勇气,脸颊飞上了两片绯红,眼神亮亮地看着他。 萧子渊却已收回视线往王府里走去,再也没有看向她的方向,哪怕一眼。 门口很快就没人了,安平王府的大门自人都进去后就已经关上了。 “那也是一个冬日,我在王府门口就看着那关上的府门,站了好久,腿都快没有知觉了,我也不知道我在等着什么。” “你说……”南宫书棠语气似乎带上了笑意:“怎么会有这么冷的人?比那漫天的飞雪,还要冷。” “连一个字都不愿与我说。”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哪怕……哪怕只是说句……‘不记得’,也好啊……” 苏韫欢瞧着她垂着的眼睫,长相还是那副明艳的长相,却无端地透出了一些苍凉。她言语里的萧子渊,是她从未见过的萧子渊…… 在她面前的萧子渊,纵使天性冷漠凉薄,却待她关心真诚。 可苏韫欢又想着,从南宫书棠的话里,她都能感受到那份深情。如此重的情意,若他知晓,可会被触动? “后来……”南宫书棠的语气轻松了许多:“我每年都会偷偷去安平王府附近看看,看看那座他在的府邸。” “其实我知道,他可能根本就不在帝京。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把自己困于方寸之地呢……可我就想去看看。总想着……万一我又那么幸运,碰上了呢?” 可那从不是她的幸运。 “去年我就一直待在帝京了,我知道还有一年你就要及笄了,若是他不想娶,这一年必定会退婚。” “我就等啊等……等到了今天。” “我约在你及笄的前一日,因为我知道,今日一过,再不会有变化了。” “他若不想娶,必不会让苏府难堪,赶在及笄之前退婚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南宫书棠看着她,倏地绽出了一朵笑:“我十分好奇他愿意娶的女子是何等风姿。” “苏小姐,十年……”南宫书棠站起身,凝视着她:“明日后,都将是大梦一场了。” 她往门口走去,又停步回头:“这些年我在外看过很多事,后来渐渐地想通了许多。” “年少时的一时惊艳,与后来些许年的不能忘怀,或许都只是南宫书棠一时的执念罢了。” 苏韫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南宫书棠……她是个很矛盾的女子。 她明艳动人,又心境苍凉,她勇敢执着,又能告诉自己放下…… 景初……她待你是真的情深义重啊…… 第52章 弑子,镇国公府 苏韫欢让花影先回去,独自一人在醉仙居坐了好久。 南宫书棠……不愧是镇国公府的后代。今日来见她,怕不仅仅是好奇吧。 宸国世家中,只有两家是真正称得上百年传承的。一家是颜家,另一家就是南宫家。 南宫家先祖是随太祖皇帝南征北伐的名将,自宸国开国时封镇国公,手握兵权,世代袭爵,也是如今帝京中留下来的唯一一家开国功勋了。 先皇在位时,宸国兵权三分,一分在安平王府,一分在皇室,而另一分就在镇国公府,可谓是除皇室外最位高权重的了。 可惜十年前出了件大事,导致镇国公府迅速消隐下来。 十年前,当时的镇国公府的儿子,也就是南宫书棠的父亲——南宫逍,被查出勾结平王,也就是先皇的四皇弟谋逆,证据确凿。叛军被安平王带兵平复后,平王阵前自尽,而南宫逍被押解入宫。 应当有许多臣子都忘不掉那个场景,南宫逍一身黑色长袍,挺直着背跪在金銮大殿上。他面容俊美,眼神清和,即便跪着也如翠竹一般挺拔,端看他实在想不到竟会是谋逆之人。 镇国公府世代忠良,或许他们也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到后来京中只留嫡系血脉,并且不允许侧室有孩子。因此镇国公府其实人口是相当单薄的,南宫逍就是南宫荀唯一的子嗣了。 那时的镇国公南宫荀已年过五十,两鬓都生了白发,武将一向稳健的步履,进殿时却颤颤巍巍的。 他看了眼跪在旁边的儿子,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当时的南宫逍文才武略,无一不精,是帝京人人称赞的青年才俊。 南宫荀闭了闭眼,给他取名“逍”,就是希望镇国公府的后代能慢慢退下来,可没想到…… “陛下!”他声音嘶哑:“是南宫家教子无方!” 随后竟一把抽出御前侍卫的剑,刺向南宫逍,一剑穿心,当即毙命。 大殿上的人都惊住了,镇国公竟金銮殿上弑子?! 南宫荀看着倒下的儿子,老泪纵横,将剑扔在地上,几近要站立不住。他面朝先皇跪下,额头抵地:“陛下,南宫荀亲手了结不孝子,殿前失仪求陛下赎罪!” 而后抬起头,那一瞬间像是又苍老了十岁:“今有不孝子竟勾结叛党,南宫荀愧对镇国公府,愧对宸国百姓!” “求陛下念在镇国公府世代忠良,尽忠职守,饶恕南宫一族的性命!” 后来先皇只收回了镇国公府的兵权,还允许南宫荀带走南宫逍的尸身安葬。 自此后镇国公府便在帝京中隐退了,而南宫逍留下一子一女,南宫书棠和她的哥哥——南宫砚,也甚少出现在帝京中。 …… 待苏韫欢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时,窗外已是晚霞漫天。南宫书棠的话让她心里莫名的烦闷到现在,她走出醉仙居,顺着街道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湖边。 帝京有一湖名“碧波湖”,碧波荡漾,风景甚好。许多文人才子,贵女美人都喜欢来这里游玩。 湖上有一洞桥贯连东西,而此时天色渐晚,苏韫欢走上桥时竟无一人。 第53章 回来,颜家家主 她立在桥上看着湖,晚霞一层层地没入了湖底,慢慢地染上了星光。 这时一艘小船从桥下慢慢划出,分水逐风,苏韫欢一低头就看到了船头随意而坐的人。 他一身荼白色的袍子,上面绣着流云纹,在这暗下来的天色里分外显眼,此时他正抬起头来看向她。 那一瞬仿佛是天光乍破,昙花忽开。 那人像是拂开风,分开云从远处走来。 他舒眉星目,嘴角含着浅笑,端的是温润如玉,公子无双。如雨后青竹,如山间春风,如云如玉,如清如朗。 苏韫欢一眼就认出了他,这是——颜家家主,颜长清。 颜长清今年方十九岁,惊才绝艳,自小就在帝京中有“神童”之名,如今更是才名满天下。 颜家贯来淡泊权势,去年他的父亲就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他,之后就去颜家自宸国开国就建在帝京郊外翠华山上的书院——善德书院授课了。如今颜家由他一个未及冠的少年做主已一年,却也未曾出过什么岔子。 他是一个能让人一眼惊艳的人。 颜长清本是想抬头看看月,没想到一眼看到的是月下的人。她站在月光中,比月更美。 这女子是谁?为何以前帝京中从未见过她? 小船慢悠悠地越荡越远,颜长清的视线也慢慢移开,方才看到她时,脑中忽然想起了一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他随即轻轻笑了声,犹如清风吹过玉铃,眼里满是清明与坦然。颜长清啊颜长清,你也不过一个俗人而已啊! …… 苏韫欢早已收回视线,她盯着湖面想着明日就是她的及笄之礼,那萧子渊今晚应当会回来?如此一想她便回了府。 “花影。” “小姐。” “长欢阁内所有的烛火都灭掉,明珠都遮了,不要留光。” “是。”花影觉得挺奇怪的,但还是去照做了。 苏韫欢回了自己的屋子,先洗漱了一番,随后自己将明珠遮了,看着屋内一片昏暗才躺上床休息。 她侧躺着,面朝里,今日烦闷的情绪依旧没有消散,闭上眼睛,脑子里各种思绪走马观花般飘来飘去。不多时她果然听到了一点动静,还有她已经熟悉的,萧子渊的气息。 他回来了。 苏韫欢一动不动,呼吸清浅,像是熟睡着。 萧子渊进长欢阁时看见一片黑暗就感觉有点奇怪,晚间长欢阁无论园中还是廊间本应也有光的。进到屋内透过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到床上睡着的人,感受到屋中人熟悉的气息才微微放了心。 他没有动,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的方向。 他这次去徐州一直想着帝京的局势,不过还好,萧明寒和秦文远并不激进,如今都还不敢轻举妄动,应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而这次只是离开了几天,他心中却一直牵挂着她,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会和感觉。让他有些陌生的不安,却又生出了些许欢喜之意。 他静站了许久才离开,他刚走苏韫欢便睁开了眼,她转过身看向他刚刚站着的地方,只留了一地如霜的月光。 她今天思索了一整天,在他在这里静站了许久之后她有些明白了,她的心乱了。 所以她知道今晚萧子渊会回来,却不愿见他。一是心乱了,还有,南宫书棠的话让她有些莫名的不高兴,可这点她并不想承认。 那么,如今她对萧子渊,是何感情呢…… 苏韫欢想着想着慢慢地睡着了。 第54章 及笄,流凤金钗 第二日苏韫欢一早就被花影喊起来,着了素色襦裙,梳了双鬟髻。 及笄礼的地点设在家庙,外是一精致的小花园。苏韫欢过来时宾客都已位列花园两边就座,中间一条路通往家庙。 朝堂高官,帝京权贵世家几乎每家都有人出席,也让众人了解到苏迟对这个女儿有多重视。 苏迟开礼,只见一少女走过来,沉静娴雅,气质清华,走近才见她虽未施粉黛,却更显出尘脱俗。这时众人心里才纷纷感叹,先前帝京中关于苏家嫡女倾城之姿确实名不虚传。 席间有一人惊讶地顿住了准备倒茶的手,是她?她竟就是苏相嫡女! 颜长清此时有些说不清什么感觉,感叹有之,欣喜有之,失落有之,都随着苏韫欢一步步地走过而沉淀了下来。 接着倒茶的动作给自己添了杯茶,举杯放在唇边,茶香扑鼻。他微微摇了摇头,浅笑着喝了口茶,随后和其他宾客一样看过去,观礼。 苏迟请了苏韫欢的外祖母,谢老夫人做正宾,谢怀容的女儿谢素欣做赞者。 苏韫欢上前先给宾客行了揖礼,而后跪坐在笄者席上,谢素欣过来为她梳头。 有司过来奉上罗帕和发笄,谢老夫人净手后走到苏韫欢面前,说道:“令月吉日,始加华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服。”而后为苏韫欢梳头加笄。 苏韫欢起身再次像宾客行揖礼,随后和谢素欣一起回长欢阁更衣。 “表妹比姑姑还要漂亮。”谢素欣走在苏韫欢旁边,语气欣喜地说着。她比苏韫欢长三岁,小时候很崇拜谢云曦,还很遗憾一直没有见过苏韫欢。 “表姐过誉了。” 花影和月影帮苏韫欢换上了繁复的及笄礼服,挽起一头墨发梳了精致的髻,一走出来就惹得谢素欣一直盯着她瞧。 苏韫欢看着她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神,觉得有点好笑,这个表姐倒是和娘亲性格有几分相似,单纯直率。 苏韫欢再次走过来时,盛装华服,不知晃了多少宾客的眼。 她一身紫色广袖礼服,精致华美,绣的是流云飞瀑,金线隐在其中,在阳光下光华流转。一步步走过来,仿佛万千繁花盛放。 额头点了朵红梅,那精致的容貌更显得绝美倾城。冰肌玉骨,风华无双。 不少宾客暗暗赞叹,甚至家中有适龄男儿的还在惋惜,怎么就许给了安平王世子呢…… 不过,有人此时才注意到,今日苏小姐及笄竟没看到安平王府的人? 苏韫欢再次向宾客行了揖礼,而后转身面朝苏迟和谢老夫人行拜礼。 一加,谢老夫人为她簪上一白玉钗。 二加,苏迟为她簪上与她笄礼服相配的紫玉簪 “请宾客加笄。” 众宾客纷纷奉上已准备好的钗冠,这是宸国笄礼的习俗,宾客会为笄者准备钗冠礼,而后选一件进行加笄。所以宾客越多,地位越高,说明对笄者越重视。 这时只听花园外传来一个声音:“安平王府为苏小姐加笄。” 安平王府?!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来路,只见一长相温和,却带着股凌厉气势的老者步履稳健地走过来,这是——萧律! 萧律很快到了正厅,弯腰,双手奉上锦盒:“见过苏相,苏小姐。” “我家世子命老奴送来苏小姐的加笄礼。” 苏迟接过锦盒打开,便见一精致华美的金钗,雕刻成凤羽的形状,九根尾翼都镶嵌着红宝石,流云纹作底。并未刻成完整的凤鸟,却依旧有凤翱九天的气势。 这是……安平王府主母的信物——流凤金钗! 第55章 熙阳,及笄之礼 众人看见那钗一时间心思都千回百转,萧律方才说是世子让送的,也是,安平王府如今就他一个主子了,不得他允许岂能送出主母信物? 萧子渊八年没有消息,如今一出现就是给苏韫欢送来了流凤金钗,说明他认可这未婚妻。那安平王府与苏府的婚事,看来是……板上钉钉了。 而此时萧律却是在打量着苏韫欢,嗯……相貌很好,气质很好,看着与世子很相配。他一双眼笑得都快眯成了一条线,这就是世子喜欢的姑娘,他未来的主母啊……真的很好。 “多谢世子。” “苏相不必多礼。” 三加,苏迟为苏韫欢簪上了流凤金钗。 云曦,我们的女儿……及笄了…… 苏韫欢朝苏迟跪下,三扣首,苏迟手微微地颤动,眼眶慢慢热了起来。他看着眼前已经长得风华无双的女儿,缓缓地说道——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爱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熙阳甫。” 取字熙阳,希望你这一生都是光明温暖的。 苏韫欢听着父亲声音有点颤抖,心里也酸涩起来:“熙阳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在苏韫欢在中央向宾客行揖礼拜谢后,苏迟说道:“小女熙阳笄礼已成,苏某感谢各位的参与,今备佳肴美酒,望各位尽欢。” …… 苏韫欢不需要留在那里就回了长欢阁,然后就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等在那里的某人。 萧子渊看着她走过来,第一次见她如此盛装的模样,发上簪着的流凤金钗闪着耀眼的光,他看着那钗有点恍惚。 那是先皇刚赐婚时母妃给他的,她笑着跟他说:“子渊啊,苏家的女儿以后就是你的妻子了,待她及笄之时你就将这个钗送给她。” 她也不管那时三岁的他懂不懂这些,自顾自地跟他念叨着:“你这性子这么冷,以后对妻子可不能这样,一定要一心一意,好好待她。” “一定不能像你的父王,之前还有两个小妾呢!” “咳咳……”萧瑾在一边听着尴尬地咳了两声:“我那时不是还没遇到你么,而且那是母后安排的……” 萧瑾在一边觉得有些冤枉,他那时也不知道会遇到她,母后给他安排了两个侧室他就收着了,但是也很少去。后来遇到她之后就把那两个侧室打发了。 “哼!”她白了萧瑾一眼不再理他,又摸了摸萧子渊的头,笑得明媚:“我觉得皇兄说得很对,苏迟和云曦的女儿一定是个绝代佳人。” “不过,若是你长大了喜欢上了别人,那就得劳烦你父王去跟苏迟好好赔礼了。” 她又朝萧瑾笑着:“可是我觉得你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子渊这性子,找媳妇儿估计还真得靠这个赐婚了……” “记得要一心一意,好好待她。男儿啊,虽顶天立地,志在四方。可妻子啊,是要陪你一辈子的人呢。” …… 他那时还不太懂的话,在遇到她之后却异常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景初。”苏韫欢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一见到他,昨日的思绪再次纷至沓来。 “熙熙。”萧子渊从衣袖里拿出件东西递给她。 苏韫欢低头一看,一支木钗…… 她看得出是上好的檀木,光滑润泽,钗头雕了朵并蒂兰花。能看出来虽雕工不是上好,却刻得很细致。 “及笄之礼。” 苏韫欢瞧瞧他,又瞧瞧那木钗,心头从昨日起积压的烦闷蓦地一松。 “那你帮我戴上可好?” 第56章 木钗,不一样了 萧子渊手顿了一下,而后抬眼看着她挽得精致的髻,不说流凤金钗了,就是那两支玉钗都是做工精细的上等好玉。 又低眸看着手中的木钗,这是他昨夜回去雕的,一直到她今日笄礼开始前才雕好。原也想用玉,可他第一次做这个实在不甚熟念,费了好几块极品玉料,见时间来不及了,只好换了木料。 他只是想送给她,没想着她会戴上的。世家贵女,没有戴木钗的。 现在她却开口让他戴上,瞧着她头上华美的钗,突然觉得这个木钗配不上她。 “嗯?”苏韫欢见他没有动作,有点疑惑。 萧子渊对上她疑惑的眼神,有些局促:“先收起来吧,我会送你更好的。” 苏韫欢心头一跳,他似乎总能让她有些别样的情绪,原来他是觉得这木钗有些简陋了。 “这可是你雕的?” “嗯。”萧子渊面色都有些僵硬了,他确实做得不够好…… 苏韫欢浅笑着拿下头上的钗,直至无一装饰物。出自他的手,比那些名贵华美的簪钗更珍贵啊…… “那你帮我戴上可好?” 萧子渊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乌云般的墨发,手指颤了两下,而后将木钗替她簪上。 “可好看?” 她锦衣华服,妆容精致,只簪着他那支称不上精美的木钗,好看吗?自然是好看的。 “嗯。”萧子渊瞧着她含着浅笑的眉眼,如同春风吹皱了一池撒着阳光的湖水,温柔潋滟。他心头的欢喜也如那泛波的湖水似的,一层一层地翻涌起来。 苏韫欢看着他却慢慢地敛起了笑意,有的事情与其压在心头让她心乱,不如就解决了。 她说:“我昨日见了一个人。” 萧子渊有些疑惑,他昨日一直在雕刻钗子,还未曾问过她这几日的事情。 “我见了镇国公府嫡女,南宫书棠。你可记得?” 萧子渊皱了眉,似乎是回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他五岁后就并不怎么见帝京的人了。 苏韫欢瞧着他冷峻着脸,眼神透着些茫然,是种什么感觉呢? 欣喜有之,无力有之,叹息有之,烦闷……也有之。 苏韫欢转身不再看他:“她说她心悦你,十年了……” “我瞧着她很是深情,很是情深义重。” 说着苏韫欢就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呢? 说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下我们的婚约?毕竟有个十分优秀的女子待你很是情深? 说你如何看待她? 说你可有被触动? …… 她都说不出口,这样的话,不仅折辱了他,也折辱了南宫书棠…… 可她那压在心头难以抒解的情绪,又是什么呢? 萧子渊听着她的话,开始还有些茫然,而后琢磨了一下有点明白了过来。苏韫欢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神情,也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我只会有一个妻子。” 苏韫欢还是没有回头,这话她记得,他们第一次在苏府见面时,他就是如此说的。 这个答案,似乎是她要的,又似乎不是。可在这瞬间她心里却突然清明了起来,她明白了这两日为何心绪不定。 似乎都是因为他,是因为他好像在她心里有些不一样了…… 第57章 来信,潼关被破 “熙熙。”见她不说话,萧子渊也不擅长猜度女儿家的心思,只唤了她一声便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确实不太懂她跟他说南宫书棠是想说什么,旁人如何深情,都与他无关。 他只会有一个妻子,就是她。 苏韫欢此时却已放下了心中堆积的思绪,罢了,顺其自然吧…… 她回过身面朝着他:“今日笄礼你在场?” 萧子渊不知她为何又说起了别的事,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嗯。” “你藏在了哪儿?”今日人太多,她都没注意到。 “花园有一棵高树,上面视线正对着家庙。” “堂堂世子躲在树上?”苏韫欢生起了打趣他的心思。方才想通后,她待萧子渊的态度轻松了起来。 “穷山恶水,我哪里都去过的。”萧子渊眼神柔和。 “熙熙,明日我应当就要去边关了。” 苏韫欢闻言心一沉:“边关出事了?” “大凉攻下了潼关,消息今晚就会传回帝都。具体的情况去了才清楚,目前情势还能稳住。” “你要入朝了。”苏韫欢没用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说道。 “嗯。” “战场刀剑无眼,你……要小心。”虽然他武功高绝,但战场可是千军万马。 “嗯。”萧子渊看着她眼神愈发柔和,上次离京是牵挂,可此时却有些舍不得了:“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很快回来的。” “好。” “熙熙。”萧子渊顿了一下:“生辰快乐。”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也是她的生辰。 “我走了。” 苏韫欢看着他转瞬不见的身影,唤来了花影:“我们有收到潼关的消息吗?” “还没有传过来。”花影回道。 萧子渊的消息倒真是快啊…… “让雪影过来。” “是。” …… 不消片刻雪影便出现在了长欢阁,“小姐。”她捧上一个锦盒:“这是川穹公子送您的生辰礼,今日早上刚送到的。” 苏韫欢接过锦盒打开,一支精美的簪,一个小瓷瓶,还有一封信。她没有看那支簪,反而打开那瓷瓶瞧了瞧,清莲丸? “师兄还在雪山?” “是的。” 苏韫欢边问着边展开了信—— 洋洋洒洒说的是他在雪山发现了银狐踪迹,不抓到绝不罢休,还说因此错过了她的及笄礼很是惭愧,用最后的药材炼制的几颗清莲丸给她赔礼。 最后说若真没抓到,在她大婚时也一定会回来。但若是她不愿嫁那病秧子又退不了婚,他就来毒死萧子渊,她就可以另择良人了。 苏韫欢:…… 若师兄真能捉到银狐,对萧子渊的毒应当有用…… 她收了信说道:“我们没收到边关的消息吗?” 雪影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苏韫欢:“我来之前刚刚收到,还没来得及看。” 苏韫欢看了一下递还给雪影:“果然是潼关出事了……” 凉军不出三日便破了潼关……潼关是极为重要的关口,北临洛河,南倚华山,翻过华山便是往中原。 自十三年前宸国与大凉一战,宸虽损失惨重,安平王亦战死,却是大凉败了,之后这些年边关也只是些小打小闹。 而如今,潼关这样重要的关口居然不出三日便被凉军攻破了?而且,朝廷居然还没收到消息…… 第58章 边关,世子入朝 第二日早朝,众人先是被潼关被破这个消息惊了一把,而后就被出现在朝堂上的萧子渊又惊了一把。 只见他缓缓走进殿中,一身石青色长袍,金线滚边,只在袖口,袍边绣着四爪盘龙,祥云暗纹。 他眉眼如画,像山峻水秀铺排的人间绝景,在精致的五官中氤氲开来。缓步走过来,如同携着风,裹着千年冰雪,清绝冷冽。 芝兰玉树,矜贵卓然,当真是天人之姿。 “臣参见陛下。” 众人被他清冷的声音一惊,回过神来,不曾想,安平王世子不仅未毁容,也不见病弱之态,竟如此出众。 而另一些人则想着,安平王府,终于不再沉寂了。 “快快平身。”端坐在龙椅上的萧明御连忙说道,看到萧子渊,他很是高兴。 “子渊今日上朝可是为潼关之事。” “正是。” “陛下,平潼关之事的领将迟迟不决,依臣看,安平王世子再合适不过了。”苏迟站出来说道。 “陛下,安平王世子从未上过战场,怕是难以堪此大任。”秦文远立马出来反驳,他倒不是真的质疑萧子渊的能力。平潼关是件大功劳,自然要让自己人上。 苏迟瞥了一眼秦文远:“陛下,安平王府一直肩负着护国重任。秦相这是在质疑安平王府?” “陛下,臣绝没有此意。” “陛下。”这时萧子渊开口了:“安平王府任何时候,都为护卫宸国而存在。” 安国平天下,这是他的父王告诉他的,他一直谨记,安平王府的卫国之责。 萧明御倒觉得萧子渊是个很合适的人选,方才朝臣们争论不下,除了私心,便是因为潼关守将官拜二品,那如今要派去镇守军中的人分量得高。 可分量更高的将领都在别的重要关口守着,未免凉军声东击西,自然不能轻易调动。 可萧子渊不一样,安平王府在军中的声望不是一般将领能比的。即便他未曾上过战场,可萧明御信任他。 “命萧子渊率三十万大军平潼关之乱,军中一切听其调度,今日午时前出发。” “臣领命。” …… 萧子渊走在宫道上,听见有人喊他,正是常德。 “世子爷请留步,太后有请。” 萧子渊顿步,还是跟常德去了雍华宫。太后还是在殿后的花园等着,上次和苏韫欢喝茶的地方。 “臣参见太后。” 太后看着眼前气度尊荣的男子,眼眶慢慢热了起来,都长这么大了…… “不必多礼,子渊,来坐。” 萧子渊依言坐下,太后笑了笑,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尝尝这茶,上次韫欢还夸是好茶呢。” 萧子渊端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太后瞧见了笑得欣慰。听闻昨日苏韫欢及笄礼上,安平王府送去了流凤金钗,她就知道,子渊认可了这门婚事。 如今,也算能放心了…… “你也别怪哀家,请不到你哀家只能请她聊聊天了。不过,她倒是个好姑娘,你说,是不是?” “嗯。”自然是好的。 “她上次与哀家说,安平王世子自然承袭着安平王府的风骨。哀家就知道,她是个通透的姑娘。” 萧子渊闻言勾起了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意。 “今日你就要出征了,战场上可千万小心。” “嗯,子渊知晓。” 第59章 出征,城外送行 萧子渊率三百御林军从帝京出发,街道两边挤满了被吸引过来的百姓。 安平王府在宸国百姓心中有不一般的地位,在先皇萧烨登基初时,大凉联合晋国攻打宸国,是萧瑾南征北伐平定战乱,他是宸国将士和百姓心中敬仰的战神。 四国中,数宸国与大凉更为强大,那时打得两败俱伤,未免晋陵趁虚而入止战几年休养生息。 直至十三年前大凉再次率兵来战,山海关外打得很是惨烈,宸国险胜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两国再次休战。 萧瑾战死后未曾想安平王府竟出了如此大的变故,随着萧子渊不现人前,流言愈来愈离谱。大家都忘了,曾经这座府邸,是宸国的守护神啊…… 如今,萧子渊再次肩负起安平王府的重任,这时大家才想起,安平王府的光辉被他们遗忘得太久了…… 整齐的马蹄声传来,只见当前那人坐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未着铠甲只穿一袭石青色长袍,轻袍缓带,气势冷厉。 他容色逼人,众人只觉得心中的什么词都形容不出他的俊美与气势,犹如云端高阳,不可直视。 原来,这才是安平王世子。 苏韫欢此时坐在醉仙居三楼包厢,开着的窗正对着他们过来的街道,一眼就看到了行在军前的萧子渊。 她看着下边称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又看了看那些红着脸瞧萧子渊的姑娘,今日怕是帝京许多女子的芳心会落在他的身上了。 现在倒还当真有些“倚马过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意思。 萧子渊路过醉仙居时,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去,正对上苏韫欢往下望的眸子。 他轻轻一勾唇,熙熙。 苏韫欢也朝他一笑,起身离开了,萧子渊便敛起神情,打马往城外去,飞扬的马蹄扬起了一阵阵灰。 而刚刚恰好看到萧子渊那个浅笑的少女们,却羞红着脸,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萧子渊行到城外时,远远地就看见前面路上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他扬手让御林军停下,自己打马过去。 苏韫欢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萧子渊:“景初。” 萧子渊翻身下马,她出现在这里他是有点意外的,他并不曾想过苏韫欢会出城来送他。可他此时却如此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愉悦。 现在太阳正烈,她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萧子渊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子轻轻地帮她拭汗。苏韫欢愣了一下连忙拿出帕子,萧子渊拿过她的帕子却没有用。 “熙熙,你回府吧,我会很快回来的。” 苏韫欢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每十日一颗。” 萧子渊看着那熟悉的小瓷瓶,还隐隐约约有熟悉的药香:“清莲丸?” “嗯。”战场瞬息万变,他这次去潼关,实在说不准需得多久,清莲丸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毒。 可萧子渊看着那瓷瓶心绪却莫名地复杂了起来,川穹的独门药方,药材极是难寻。依沈知年的说法,千金难买,因为川穹手上都不会有几瓶。 可她手中的清莲丸实在称得上有些多,她和川穹的关系,必定相当不一般…… “景初。” “嗯。”萧子渊看着她澄澈动人的眼眸,渐渐敛了思绪,她只会是他的妻子。 “沈知年留在帝京,有事可以找他。” “嗯。” “我走了。”萧子渊看着她:“照顾好自己。” “好。” 直到萧子渊走了,她都没反应过来萧子渊带走了她的帕子…… 第60章 点兵,洛南会师 萧子渊前往帝京郊外的军营点兵十万,另二十万从长安城调度,由左将孙吉率领前往洛南会和。 虽安平王府在军中声望极高,可军营向来是个服强不服弱的地方,于是萧子渊去点兵时自然有人不满这宛如谪仙贵公子般的将军,委实不像去打仗的。 可是接下来他们就被虐了,一百个人围攻一个,最后那一百人全躺地上了…… “还有吗?”他们看着萧子渊站在那里,衣衫都没多个褶。 自然没人再敢上去找打…… 而这一路上日夜赶路,吃干粮,睡野地,也没见萧子渊皱过一下眉头,众人都对这个年轻俊美的世子好奇不已。 …… 萧子渊率军到洛南时,孙吉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见过世子。” “平身。” “请世子前往城主府休息。” 萧子渊一边走一边说道:“将士先休整一天,现在潼关县情况怎么样?” “呃……不……不知。”孙吉吞吞吐吐地说道。 “不知?”萧子渊声音未怒,却听得旁边几人有些胆颤。 “书房议事。” “是。” …… 萧子渊手负在身后看着潼关附近的地图:“潼关被破后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 “回世子,是的。属下派了不少人前去潼关县打探,可……潼关县现在被凉军围起来了,不许进也不许出……” “潼关守将,叛了。”萧子渊说道。 “这……”孙吉几人对看了一眼,面有惊异。 “潼关原有三十万驻军,潼关被破后撤到潼关县,随后潼关县就迅速被凉军围困。几日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也没见凉军往前打,你们就这么看着?” “是属下办事不利!”几人齐齐请罪,他们这几日一直想与城内取得联系,里应外合。可他们没想过若是守将已叛,他们和谁合? 经萧子渊这一提点几人也明白了过来,潼关出事守将理应第一时间向附近驻军求助,可他们收到消息时凉军都已经把潼关县围起来了。 “世子,如今我们该怎么做?” 萧子渊垂眸沉思,他预计凉军人马应有五十万左右,否则绝不会停在潼关县不动。要将潼关县内至少二十多万宸军围死,那守在潼关的驻军绝不会超过二十万。 “今日先休整,明日酉时十五万大军绕亚山到风陵渡,攻打潼关。” “世子,那潼关县……” “今晚我会去看看。”萧子渊说完便走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孙副将,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孙吉看着萧子渊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若我们攻下了潼关,不就成了我们把凉军围在潼关县了吗?” 安平王世子,当真不简单啊……一点都不像没上过战场的人。 …… 帝京 苏韫欢近几日一直待在苏府,每天边关的消息都会送来,可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展。 “小姐,边关又来信了。” 苏韫欢接过信展开,原来……是潼关守将叛了,勾结凉国大皇子,现在潼关原三十万驻军只余二十三万,被三十万凉军围困在了潼关县。 要解此围……苏韫欢摊开羊皮地图,一定要和潼关县内的将士取得联系。 也不知道萧子渊有没有查到…… 第61章 消息,夜入县城 “花影。” “小姐。” “飞鹰给我们在边关的人传消息,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给世子。”帝京离潼关还是有些距离的,快马需两日。隐楼驯的飞鹰是最快的,估摸三个时辰能到。 “是。” “还有……让他留在那里。”苏韫欢犹豫了一下,还是做了这个决定。消息送到帝京再传过去,太耽误时间了…… “小姐?”花影心里很诧异,小姐一直都很谨慎,如今把他们的人送到世子身边,万一隐楼的事暴露了…… “无妨。”她相信萧子渊不会查她,然后拿出半块紫玉鸳鸯佩递给花影:“这个随信过去当信物。” “是。” …… 隐一收到飞鹰传信已经戊时了,他直接去了城主府,刚进主院就被暗云发现了。 “谁?!” 两人过了几招之后停手,隐一忙说:“奉苏小姐之命来见世子。” “苏小姐?”暗云有些奇怪,但他知道苏韫欢对世子来说是很不一样的,还是留隐一进院等候。 “世子出去了,你在此等世子回来吧。” “是。” …… 另一边萧子渊换了身黑衣进了潼关县,城楼上两步一人确实防得很严。 进城之后发现城内处处狼藉,家家户户都不见半点光亮,他轻功一路行到潼关县主府才看到有灯光。 萧子渊打探了一番最后停在了书房顶上,以内息探听里面人的谈话。 “大皇子,如今怎么办?”说话的是潼关守将张元印。 “跟他们耗着,潼关县城就这么大,他们还能躲到哪儿去?” “可朝廷的援军已经到洛南了。” “到了又如何,不过三十万而已。城内可还有你们宸国的大军,他们敢打就让他们两败俱伤。” “可这……”张元印很不安,原以为他帮凉军过了潼关就能一路打过去,可没想到大凉大皇子只带了五十万兵马,现在在潼关县进退两难。 而且原潼关将士发现他叛变立刻撤进了潼关县,未免消息泄露出去,他们只能先把人困起来在城内围杀。 可二十三万大军哪里是这么好杀的,交战数次凉军也伤亡惨重。 “张将军,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掉那二十三万大军吧!” “不然,撤出去……烧城?” “烧城?!潼关县城塞几十万人是小了点,可要烧起来就不是烧个府邸那么简单的了!” 北辰皓这几日本就头疼这二十三万大军,此时真被张元印没脑子的想法气到了。 不围吧他们再往后一撤,联合援军打回来,他可没更多的兵力调过来了,到时候前功尽弃,可这围起来又僵持不下…… “你先出去。” “是。” 萧子渊听到这也离开了,他离开县主府一路向东,潼关县城东边之前就是军营,此时二十三万大军必然是驻扎在那里。 他到的时候果然看到乌压压一片,并未扎营,全都席地而坐。 “什么人?!” “我要见你们将领。”萧子渊抬手,手里拿着块雕成睚眦的玉佩,这是……兵符! “是!” 潼关大将杨俊听闻有人拿着兵符还有些不信,可走过来时看到萧子渊手里的玉佩,眼眸微缩,安平王府! 这是安平王府的兵符! 杨俊原就是萧瑾的部下,此时看到安平王府的兵符,他激动得几要眼眶含泪:“世子……可是世子?” “杨俊参见世子!” “平身。” 杨俊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萧子渊,手指止不住地颤抖:“世子怎会?” “奉陛下之命领兵支援潼关,现在什么情势?” “是这样……” 第62章 叛乱,大凉皇室 潼关被破后,他们发现张元印勾结大凉大皇子北辰皓叛乱。 大军撤到潼关县城被凉军围了起来,他们试图打出去,可潼关县城本就是要地,建得固若金汤。他们想冲出去不仅难还会被城内外的凉军里外合击。 消息也传不出去,他们只能在城里和凉军对峙着。 “凉军有多少人?” “五十万,十万在外围着,二十万在城内,还有二十万守在潼关。” “张元印叛乱,没人跟随他?”这是很不寻常的,一军大将叛乱,竟无一人跟随? “没有!”杨俊说得斩钉截铁:“潼关将士都曾是王爷手下的兵,绝不会叛乱!” 萧瑾是宸国与大凉边关的总统帅,可以说这边的将士几乎都曾是萧瑾的兵。在萧瑾战死后,才陆续有将士调动,张元印就是其中之一。而潼关的三十万守军,却是一直守在潼关的。 萧子渊闻言手指微微一蜷,父王…… “世子,我们现在怎么做?” “援军有三十万,明日酉时十五万大军绕亚山自风陵渡攻打潼关,届时你们里应外合。” “可……凉军万一增兵?” “没有增兵。” 宸国几代帝王都是年纪轻轻登基继位,可大凉却恰好相反。如今大凉皇帝北辰明鹏已经五十岁了,而大皇子北辰皓也已三十有一了。 北辰立嫡不立长,北辰太子是正宫所出的三皇子北辰旭,也已二十八岁了。 既然太子还未继位,目前来看可能几年内都继不了位,那可能性就太大了。北辰皓自然是有野心的,可他不如北辰旭受大凉皇帝重视,那就得找点存在感了。 北辰旭不会让他抢占大功,所以,此次攻打宸国,北辰皓手中只有这五十万兵马,不然早在他进潼关县时就该增兵了。 杨俊有些不解,可也没多问,这一会儿他就看得出来世子和王爷性子大不一样。他只拱手行礼:“是,世子。” “明日丑时。” 萧子渊留下这一句话便转瞬离去,留杨俊一人在原地被他这武功惊了半晌。 英雄出少年啊! 杨俊抬头看向夜空,暗沉沉的只漏了几颗星子。王爷,属下一定会尽全力辅佐世子,守卫宸国的! …… 萧子渊刚回城主府,暗云就过来禀告:“世子!” “什么事?” “苏……苏小姐派人过来了。” “人呢?” “在正厅侯着” 萧子渊便转道走向正厅,见一人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如宝剑归鞘,看不出凌厉却依旧能感受到内敛的气势,这人…… 隐一感受到一股冷厉的气势接近,一转头就看见萧子渊,忙起身行礼:“属下参见世子。” 萧子渊看着他不说话,隐一却感觉到了他散出来的深厚磅礴的内息,安平王世子……不同凡响。 “属下奉苏小姐之命给世子传消息。”隐一说着便拿出那半块紫玉鸳鸯佩双手递上。 萧子渊伸手拿过那半块玉佩,放在手里轻轻摩挲了两下:“潼关县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 隐一倒是一愣,而后又说:“小姐命我留在世子这边。” 萧子渊盯着手中的玉佩,然后说:“带他去休息。” “是。”暗云答道。 第63章 秘密,潼关之战 萧子渊一人坐在书桌前,就着烛火暖黄的光细细打量着那半块鸳鸯佩,如玉的指尖轻轻划过每一条纹路。 他一直都知道苏韫欢很神秘,武功卓绝,在逍遥山来去自如,和神医川穹关系极好,他也记得她曾出京数日。 可是,她似乎比他以为的还要有更多的秘密。今日来的那人,气势内敛绝不是普通的暗卫。而且,她的消息很快,不比暗阁差。 他不会去查她,之前不会,现在也不会。她愿意把人留在他的身边,他自然不会辜负这一番信任。 可熙熙,你还有多少秘密呢…… 萧子渊从衣襟拿出一件物什,一直被他放在胸口处的——苏韫欢的帕子。 一方素白的帕子,左上方空着,右下方绣着的是远山楼阁,角落里银线勾出了一个“欢”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映进了他的眼里。 他看了半晌,随后将那半块紫玉鸳鸯佩用帕子细细地包好,又放回了衣襟里。 …… 第二日酉时萧子渊率十五万大军绕过亚山前往风陵渡。 “丑时攻打潼关县。” “可世子,万一……”孙吉说道,他是担心万一丑时潼关没攻破怎么办…… 萧子渊说:“丑时之前,潼关必破。” 孙吉等人看着坐在骏马上的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地说着在他们看来如此张狂的话,神色依旧平静冷漠,不见丝毫张扬。 他不是自大,是自信。也给了他们莫名的自信,甚至忘了萧子渊这是头一回上战场——丑时之前,潼关必破。 “是!”众人纷纷应到。 …… 萧子渊一行到风陵渡时已近亥时,他看着潼关城头上人影憧憧,看来是已经提前收到消息了。 他转头对站在身后半步的副将说:“挑十队,每队一百人。” “是。” 萧子渊看着城墙而后缓缓地举起了弓箭,那一箭如穿云破风而去,只见城墙上大凉的旗帜顷刻飘落。 “弓箭手先发,大军压上。” “冲!”振天的喊声震得风陵渡后的洛河水都晃了起来。 萧子渊对着挑出的十队人说着什么,内力传音,让他的话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明白了吗?” “明白!” 他率先打马冲进了战局,那十队人紧跟其后冲了出去,却在潼关城下四散开来。 只见萧子渊手持一柄剑,每一招都如水光乍起,又迅速敛回。犹如修罗一般,路过之地血流成河,无一凉兵幸存。 众人渐渐不敢近其身,战场上打得一片混乱,他周围三尺却无一人敢靠近。 就见他弃马飞上城墙,剑光纵横,打落射过来的箭矢。一人一剑,似乎千军万马都不足为惧。 宸军军心大振,在萧子渊在城头上杀得血色弥漫之际,终于打开了潼关城门。 凉军从城内倾巢而出,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仿佛进了迷障一般,打不到敌军。趁这个机会,宸军奋起厮杀,凉军很快地节节败退。 大凉将领终于意识到了,是阵法! 可看着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军士已被宸军打得溃不成军,如今再破阵也来不及了。 “撤!” 宸军乘胜追击到潼关县外,见他们进了城,萧子渊扬手让大军停下,抬头看了看天色,子时过半。 “原地休整。” “是!” 第64章 收复,大凉兵败 潼关县主府 “大皇子,潼关被攻破,请大皇子速速离去!” 北辰皓手握成拳攥得紧紧的,父皇并不赞成这个时候来攻打宸国,他耗费多少心力才得了这么一个机会,可如今……功亏一篑了吗…… 北辰旭!若不是你,这次我绝不止五十万兵马! “大皇子!” 北辰皓一甩袖,眼含怒火:“宸军多少人?” “潼关过来十五万,还有十五万在潼关县后的洛南,此时应也到潼关县外了!” “二十万没拦住十五万?!要你们何用!”他早想到宸军绕后攻打潼关,留了二十万驻守,却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 若是他兵力足够,若是…… “宸国将领摆了一阵法,我们才……请大皇子恕罪!”刚刚败退回来的将领冷汗涔涔地跪地请罪。 “你一个将军破阵都不会?!”北辰皓更气了,真是废物! “这阵法不是战场上惯用的,臣……臣无能……” “宸国领军之人是谁?” “安平王世子。” 北辰皓闻言眼眸微眯,萧瑾的儿子?那个传闻中的废物世子? “说说这个世子。” “是……” 北辰皓听他说完反而冷静了下来,萧瑾的儿子么……果然不容小觑。 “他们接下来怕是要攻潼关县了……” “我们……我们兵力略输一筹,怕是……” 这时张元印慌慌张张地进来:“大皇子!宸军攻过来了!” “迎敌!” 丑时,一朵烟花绽放在潼关县上空,几路人马同时攻打潼关县。 北辰皓站在城楼上,看着战局中那个黑色的身影,剑光流转,无人可挡。 他突然抬眸看过来,北辰皓对上他如冰封般的眸子,面色僵了一下随即紧紧地皱起了眉。 萧瑾的儿子,比他先前猜测的更加的出众,也更加的莫测…… “大皇子,宸军里应外合,我们要抵不住了!请大皇子速速离开!” 北辰皓看着已经现出败势的大军,一咬牙:“撤!” 萧子渊见凉军开始撤退,率领三十万大军先行前往亚山。潼关县以北是潼关,南倚亚山,往西是平原通长安城。他们撤退最好的路就是绕亚山而过。 待他们到亚山时果然与撤退的凉军迎面碰上,凉军本就是大败而退,军心涣散,几番厮杀后仅十余万人护北辰皓而逃。 “回城。”萧子渊淡漠地看着逃走的北辰皓,回了大凉才是他倒霉的开始,北辰旭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 萧子渊直接去了潼关县主府,暗云押着一人过来,隐一也跟在旁边:“世子,叛将张元印在此!” “关押起来,明日押送回京。” “是!” 隐一在一旁看着萧子渊,他一身黑袍,已有数处破损,却丝毫没有折损他的风姿。到洛南未过两日便解了潼关之围,看来比之安平王,必定青出于蓝! “世子可有受伤?”他闻到了血腥味,可他刚从战场上下来,衣服又是黑色的,着实看不出来什么。 萧子渊闻言先是顿了一下,而后说:“未曾。” “属下告退。”隐一回房后给苏韫欢传信向她禀报潼关之事,同时表示他一点忙也没帮上。 身为隐卫之首,当真有点伤自尊…… 第65章 赶回,为你佩玉 苏韫欢收到信时萧子渊已经在回京路上了,她看着隐一传回来的消息,勾唇笑了笑。 她知道他能解决,却没想到解决得如此快。抬手用内力碎了书信,大概,三日便能回来了。 而潼关收复,宸军大胜的消息也在早朝后传遍帝京,众人纷纷赞叹安平王世子是宸国新的战神。 …… 潼关县 “世子,休息一日再走吧!” 昨日酉时出发一直战到今日己时,九个时辰,这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可如今刚刚整完大军,午时刚过,萧子渊便要一人先回京,命其他几人率军明日再出发。 “不必了。”说完翻身上马离去。 “世子!” 孙吉只好摆摆手让大家散了:“世子可能有要事吧。” …… 第三日的辰时末,苏韫欢看着出现在长欢阁内的人,是真的有点懵。 没听说大军已回京了啊……他自己先行回来的?可她前日晚上才收到消息,这两日不到,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景……景初?”苏韫欢放下手中的药材走过去。 他身着一身黑袍,金丝祥云纹滚边,却有了一些褶皱。玉冠束得整齐,可有几缕发丝凌乱地落在脸颊两侧。面色有点苍白,如寒泉的眼里泛着血丝。 “熙熙,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苏韫欢的心狠狠一颤,心跳有片刻地不受控制。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为何不好好休息?”按她收到信的时间推断,前日己时方停战,他必定是没有休息就往帝京赶的。 萧子渊看着她,为何呢? 想看到她,只想看到她…… 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中,血色杀戮中,残臂断肢中,尸身白骨中,他突然想到若是他死在了战场上,便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从前,他不惧生死;现在,他依旧不畏生死,却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如今,他很能明了自己的心意。 苏韫欢见他没说话,却从衣襟胸口处拿出了件东西,她一眼就认出了,是她那半块紫玉鸳鸯佩。 看着他微微倾下身,如玉的手指帮她把玉佩挂在腰间。他的衣袖在他轻柔的动作中错开,露出了他腰间挂着的——另半块紫玉鸳鸯佩。 苏韫欢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因为倾身落在臂间的墨发,看着他腰间和她一样挂着的紫玉鸳鸯佩,心跳愈发地不受控制了。 萧子渊直起身,眼神柔和专注得看着她,忽而便勾唇一笑,刹那间苏韫欢似乎看到院里的海棠花摇落了几片花瓣,翩翩落入她的眼里。 “以后,佩上它,可好?” “好。” 两人对视了片刻,苏韫欢回过神来:“可有受伤?我替你把把脉。” 萧子渊下意识地手就负到了身后:“没有受伤。” 苏韫欢看着他的眼睛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边说边转身往屋里走:“那诊诊脉。” 萧子渊跟着她进屋坐下,迟疑了片刻才向她伸出手。 衣袖划下一截,苏韫欢立刻就看到衣袖下露出一点已结痂的伤疤。她眼眸微眯,抬手就拉起了他的袖子,就见两三道伤痕刺眼地交错在他白皙的手臂上。 第66章 哄人,玄玉冰兰 “没受伤?” 听着她冷下来的声音,萧子渊沉默不语。怎么可能没受伤呢……他武功虽高,可战场是几十甚至上百万人的战场,刀箭无眼,自然不可能次次避开的。 其实他下战场之后就用了上好的药,可赶回来的路上就没来得及再上药了,以至于两日了还没好…… 苏韫欢脸色不好地探上他的脉,内息虚浮,精力耗费过大,没休息好。倒是没受内伤,可看他的手臂,外伤应当不少。 “还有哪儿受伤了?” “只是一些外伤,过两日就好了。” 苏韫欢听着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心里的烦躁顿时涌起来:“那世子回府好好休养吧。” 萧子渊眼里流露出一些错愕与茫然,这是……生气了? 他沉默地盯着她的侧脸,片刻后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苏韫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他们第二次见面,在苏府,他也是这样顺着她的意思,一言不发地就离开了。 可如今心情和那时不一样了,有些心疼又有些生气…… 见他走了苏韫欢压着满心的情绪去晒药草,却在片刻之后眼前落下了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萧子渊? 他站在她的面前,递给她一个白玉盒。苏韫欢伸手接过,触手生寒,这是——玄白玉。 萧子渊有点无措地看着她:“莫要生气了。” 他刚刚是去找沈知年了。沈知年绕着他转了三圈啧啧称奇,而后大笑几声:“景初,你方才说什么?苏姑娘生气了?” 沈知年觉得苏韫欢那性子会生气,就和萧子渊会跑来问他“她生气了,如何是好?”这件事一般让他觉得很是稀奇,可现下两件事一起发生了。 萧子渊冷眼看着他,沈知年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女孩子生气了,哄哄就好了嘛。” “哄?” “呃……送点东西,说点甜言蜜语!”沈知年拿着折扇拍在手心合起来,说得很是有信心。 萧子渊却眼带疑惑地看着他,他觉得似乎找错了人。 “哎呀!”沈知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无非是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珠玉鬟佩!” “她不缺,而且也不喜欢这些。”萧子渊想着苏韫欢,她打扮得一向很素净,应当是不喜这些的。 沈知年瞬间被他梗住了,真是块木头:“重要的是你送礼物的心意!她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 “记得说点好听的话,女孩子是要哄的!” …… 苏韫欢听着他的话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打开了玉盒,只见一朵如冰般白得近乎透明的,似兰花又不似兰花的花躺在里面。如还在枝头一般安静地绽放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这是…… 冰雪兰?! 难怪得用玄白玉盛放,冰雪兰生于极寒之地的悬崖峭壁之上,五十年才开一次花,摘下后需得用寒凉之物盛放,可保其如生不败。这是一味极难得的药材,却因为稀少,古籍难寻,药性不明。 这是……送冰雪兰讨好她?送一味药草讨好女子? 苏韫欢看着玉盒里精致珍贵却不知道能作何用的冰雪兰默然无语。 方才她在晒药草时渐渐平静下来,就觉得她这气生得有些莫名其妙。或者也不能说是生气,只是心下烦躁,不知作何就对他语气不善。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面对他,情绪越发地不受控制了…… 她盖上玉盒朝屋内走,萧子渊一直看着她,在原地站着没有动。 第67章 无奈,帮他上药 她可是还在生气? 他本想着她应是不太喜欢珠宝首饰的,方才来时见她在晒药草,又想着她医术卓然,便想起来府里的冰雪兰。 他其实是一直看着她的神色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不喜欢吗? 萧子渊又想起沈知年的话——说点好听的话,女孩子要哄的! 好听的话?哄? 他站在原地,心下有点苦恼,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要怎么哄哄她…… 苏韫欢走到门口回头瞧他,还是那副有些显得风尘仆仆的样子,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垂在身侧,衣袖倾下盖住了小半手掌,露出修长如玉的手指。 此时垂着眸若有所思的模样,俊美的面容已有了倦色。 “景初。” 萧子渊闻言立刻抬眸看过来,苏韫欢清楚地看到了他抬眸时眼里闪过的如星子般耀眼的光。 在那瞬闪进了她的眼里,轻轻地击中了她的心。 苏韫欢朝他清浅一笑:“过来。” 两人进到屋内,她让萧子渊坐在桌边,转身去拿了药过来。 “袖子挽起来。” 萧子渊看着她垂着眼睫专注地帮他上药,药膏的清凉,她指尖的温热都轻轻地划过了他的手臂,一阵酥麻之意从手臂划进了心里。 “那只手。” 萧子渊便换了只手挽起袖子,还好,只有一道。 苏韫欢给他上完药问道:“还有哪里伤了?” 萧子渊顿了一下:“……背。” 苏韫欢:…… 她合上药瓶的盖子放在他的面前:“回府上药,好好休息。” “够不到。” 苏韫欢愣是从他这清清冷冷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委屈。 “暗风暗云呢?” “不习惯。” ……苏韫欢想起他毒发那日,沈知年也是说他不喜人近身。 “以前受伤时怎么办?” “很少受伤。”然后又接了句:“等它自己好。” 以前确实是这样的,而且他从未受过什么大伤,最多只是一些皮肉伤而已。能自己上药自己上,上不了的就等它自己好。 苏韫欢心下无奈,蹙起眉头看了他一会儿:“脱衣服。” 萧子渊愣了一下,还是依言脱了外袍和上衣。苏韫欢绕到他的身后,把他的墨发放到一侧,露出精瘦白皙的背。 她一眼就看到了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约摸五寸长,因为没有上过药,皮肉有些外翻,血迹还凝固在上面。 苏韫欢的目光凝在上面,而后放下药瓶去打了盆温水,拿过干净的帕子走过来,轻轻地用沾上水的帕子帮他清理伤口。 她凑近时才看到他的背上还有另外几道很浅的疤痕,有短的,有稍长的。疤痕很浅,应是伤口不深。大概是他说的等它自己好的,因为没有上过药才会留下的疤痕。 伤口清理好将帕子放回水中,飘起了几缕血色。 她拿起药瓶帮他上药,动作比刚刚给他的手臂上药时还要轻柔,药膏刚抹上去她就感觉到萧子渊的背僵了一下。 “疼吗?” “不疼。”他看不到她的神色,看不到她的动作。她的声音如清泉落在玉盘上,却让他觉得分外的温柔。 上完药苏韫欢拿来白纱带帮他缠上,忽而想起他之前帮她上药的时候。想着她突然浅浅地笑了,这是……一报还一报? 第68章 自尽,茶会偶遇 上完药后萧子渊穿好衣服,耳尖的潮红还未褪下。 “回府好好休息。” “嗯。” “熙熙。”萧子渊走了两步就回头喊她:“过几日我便来下聘了。” 下聘?这么快? 苏韫欢突然有一瞬的无所适从,却还是应了声:“嗯。” …… 萧子渊回府后便去休息了,一直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方醒。 他用过晚膳后便在书房看着萧伯给他的聘礼单子,这时暗风匆忙进来。 “世子,张元印自尽死了!” 萧子渊眸色沉沉,他背后果然有人。一军大将,高官厚禄都有了,却无一人跟随都敢孤身投向北辰皓叛乱,必然还有其他人勾结了。 原想押回京慢慢审……自尽了么…… “验尸结果怎么样?” “咬舌自尽。没有中毒,也没有其他外伤。” “张元印的家人呢?” “张元印一直是一人在潼关,从未见过他的家人。” “查。” “是!” …… 而另一边,苏韫欢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死了?” 虽说回京也难逃一死,可不在宸军打进潼关县时自尽,不在被抓时自尽,在大军即将回京的时候才自尽?他总不会是突然觉得自己难逃一死索性自尽吧…… 而且……他这叛乱也很奇怪。 “查张元印,从他从军前开始查。” “是。” …… 第二日,苏韫欢闲来无事便去京墨阁转了转,正好碰上了京中才子品诗论道的茶会。 她绕有兴趣地坐在了一边听着。 “此次潼关一战,我军大胜,理应乘胜追击,让大凉知道宸国不是好欺负的!” “此言差矣,十三年前一战,我宸国与大凉均元气大伤,此时再开战,不是给了晋陵可乘之机?” “那此次大凉攻打潼关,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 “你们没听说这次五十万凉军进潼关,只剩十余万人逃回去了吗?这可是大胜啊!” “是啊是啊,说起来,安平王世子原是如此风采卓绝的人物!” “不输安平王啊!” “……” 苏韫欢听他们说潼关之战,说着说着便说到了萧子渊,不由地觉得有些好笑。 世人都偏信流言,明珠蒙尘,可他一直都只是他。 “明珠蒙尘啊……”一个温和的声音落在她的旁边:“可明珠一直都是那颗明珠,苏小姐,你说是不是?” 苏韫欢抬头一瞧——颜长清? 颜长清一过来便看到她了,在走到这边的路上自然也听到了那些才子们的讨论。 “明珠自然是明珠。” 颜长清笑了笑,落座在旁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见苏韫欢依旧看着那边茶会的方向,便也看了过去。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喝了杯茶:“苏姑娘觉得如何?” “如何?”苏韫欢转回视线看着他。 “这帝京才子如何?” “的确都有几分才气。” 颜长清看着他们,目光渐渐悠远:“是啊,可惜……谋略不足。” 苏韫欢听着他说这话立刻对他高看一眼,颜家家主,确实名不虚传。 虽颜家无人为官,可颜家书院,尤其是建于帝京郊外的善德书院,却出了不少入朝的学生。颜长清此意是谋略不足,并不足以适任朝官。 可是…… “不是所有学子都盼望金榜题名的,颜公子,不是吗?” 颜长清听出她的话外之意,笑得谦和:“苏姑娘说得是。” 第69章 又遇,一见如故 “读圣贤书,无论在朝在野,自然是希望为这天下尽绵薄之力的。” “颜公子过谦了,颜家有大德。”苏韫欢一边搭着话也没多想什么,不过她有点奇怪颜长清不去那边,在她这儿搭什么话。 “授业解惑,颜家人,不过教书先生罢了。”颜长清的眼神清明洒脱。 苏韫欢闻言没有接话,轻轻勾了勾唇,颜长清,确实当得起公子无双。 温润谦和,心有大义。 颜长清见她不说话了,便也安静地听那些学子们高谈阔论。 听着听着思绪却有些飘,其实他刚刚听到那边在谈论安平王世子,不自觉地就对她开了口。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或许自第一次见她时就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 呵……颜长清笑了笑,这一笑宛如清风拂柳叶,让旁边不时地瞧他几眼的少女红了脸。 这时茶会那边已经开始作词品诗,颜长清听得绕有兴致,还不时地跟苏韫欢讨论几句。 苏韫欢渐渐觉得跟颜长清聊天是件很轻松的事情,他心怀坦荡,不贬低任何人,甚至能从一首首平平的诗作中都找出不一样的亮点。似乎在他的眼里,无论其高才或是平庸,都有值得欣赏的。 颜家,百年书香世家,确实不仅仅是“才”之一字能一言以蔽之的。 …… “苏姑娘,颜某先告辞了,希望来日能有机会与苏姑娘烹茶品诗。” 她的确通透,见解独到。如今,确实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了。 苏韫欢朝他颔首:“颜公子慢走。” …… 三日后,大军回朝。 十万军士回帝京郊外的军营,孙吉率御林军进京都。 街道上聚集的人比上次萧子渊出征时还要多,有想再看看安平王世子的,也有慕名而来想一睹世子风姿的。 苏韫欢还是坐在上次的位置,她怎么瞧都觉得似乎女子更多了。这茶楼里,街道上,颇有点姹紫嫣红。 不过她们要失望了,此时,萧子渊已经进宫了。 在阵阵马蹄声传来之时,众人都看了过去,当前一人身着甲胄,面目严肃,有着铁血气势。 众人欢呼着迎接他们,欢呼着宸军的胜利,但也有人疑惑着。 “世子呢?” “世子不在啊。” “世子没回京吗?” “……” 听着传过来的断断续续的议论声,苏韫欢只看着那走过去的军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小姐。” 苏韫欢一回头,看见南宫书棠站在门口。 “南宫不请自来,希望苏小姐不要见怪。” “南宫小姐请坐。” 南宫书棠落座在她的对面,也转头看着窗外的走过的军队。 苏韫欢帮她倒了杯茶没说话。 待军队走过去看不到了南宫书棠才收回视线看向苏韫欢:“我来时听说苏小姐在这儿,我便来了。” “南宫小姐可是有何事?”特意来找她? “见过苏小姐两面,念念不忘。”南宫书棠朝她眨眨眼。 苏韫欢失笑:“南宫小姐说笑了。” 南宫书棠却悠悠地叹了口气:“苏小姐,我没什么朋友,可似乎见到你时总想多聊几句。” 苏韫欢让她很是羡慕,又很是欣赏。如今羡慕的不是她是萧子渊认可的未婚妻,而是她的心性。 如同深山中的一汪清泉,能映日容月,能留风拂花,晨过星移,波澜不惊。 她的心,平静而自由。 不像她,见过再多的风景,都被束缚住了目光。 第70章 夷安,凤锦红缎 “南宫小姐今日可是来看大军回朝的?”苏韫欢定定地看进她的眼睛。 南宫书棠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是,来看看大军回朝。” “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等景象了。” 苏韫欢听着她这话立刻想到了镇国公府,也曾护卫宸国百年啊…… “苏小姐。”南宫书棠说道:“镇国公府的人,敢作敢当,拿得起也放得下。” 她会放下的。不论是父亲的事,还是萧子渊,她都会放下的。 苏韫欢瞧着她认真的眼神,勾出了一抹笑,她真的是一个勇敢执着的姑娘。 “南宫小姐,父亲给我取字——熙阳。” 南宫书棠错愕了一下,随即绽出了一朵明媚的笑意:“熙阳。” 南宫书棠站起身:“南宫书棠,字夷安。” “夷安。” 南宫书棠边往外走边说着:“今日我很是开心,改日约熙阳城外踏青。天天待在这京都里,着实有些闷。” 苏韫欢最后也只瞧见了她发上步摇的流苏荡在空中的弧度,转瞬不见。 喝了杯中最后一口茶:“这京都,确实有些闷。” …… 宫中金銮殿上 萧明御看着萧子渊很是开心:“子渊,此次你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他其实是有点头疼的,萧子渊如今是世子,及冠之后就会袭安平王之位,这大功他一不能给他加官进爵,二想着金银财宝似乎过于草率了? 子渊第一次出征就立下这样的大功,自然得大行封赏。不如让他自己提吧…… 萧子渊倒也不含糊,当即便说他要宫中藏宝楼里的凤锦缎。 凤锦缎,绛红色,听闻其不见绣线,却有凤鸟栩栩如生盘于其上,可谓鬼斧神工。 它是百位绣娘以玉蚕丝织就的。玉蚕,无法人工饲育,五年一吐丝,然后便会死去,这两匹凤锦缎花费了整整五十年。织完之后玉蚕绝种,如今天下有且仅有的两匹凤锦缎就收在宫里藏宝楼中。 “凤锦缎?”不仅萧明御有些诧异,连朝臣都有些意外,凤锦缎确实很珍贵,可也不过两匹好看的布而已,又不是什么刀剑不侵水火不进的……如此大功就换了两匹布? “真的只要凤锦缎?”萧明御都快忘了这是在金銮殿上,就差走到他眼前去问了。 “嗯。” 见萧子渊坚持,他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把凤锦缎赏了他,但还是加上了一堆奇珍异宝。 …… 萧子渊回府后,看着宫中赏过来的宝物,对萧伯说:“都加到聘礼里去。” “是!” 然后他看着那两匹红得耀眼的凤锦缎,眼神柔和了起来,不知熙熙会不会女工?又想着他似乎从未见她拿过针线,那这嫁衣还是找绣娘吧。 “世子准备何时去下聘?”萧律说道。 “明日。”他等着大军回来才去下聘就是为了这两匹凤锦缎。 明日六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大婚也要开始准备了。”萧子渊说道,日子他找钦天监算过了。 “这些日子我住父王的院子,把主院改一下。” 萧律闻言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许多,世子确实很重视苏小姐,这便好,这便好。 “世子想怎么改?” “暖玉铺地。” “是。”萧律又说:“可要置些女子喜欢的摆件?” “先置下吧。”她不喜欢再换。 “是,世子。” 第71章 下聘,问云先生 “小姐,安平王府来下聘了。” 苏韫欢顿时清醒了:“下聘?”他说过几日还当真就没过几日。 “是的。”花影回道:“人已经快到相府了,相爷着人通知小姐去正厅。” …… 苏韫欢到正厅的时候人还没进府:“父亲。” “熙熙,人应该快进府了,你去屏风后。” “是。” 她刚走进屏风后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声音:“苏相,别来无恙啊。” “苏迟见过问云先生。”苏迟连忙走上前去相迎。 苏韫欢在屏风后虽然看不见人但是心下也有点惊讶,居然是问云先生。 问云先生柳问云,是当世最盛名的大儒。若颜家是以百年书香传世,那么柳问云便是以一人之才博得天下文人的敬仰。柳问云隐居山中二十多年了,不问世事,也不见前去拜访的人。此次居然被萧子渊请出山来下聘? “苏相不必多礼,问云不过一介布衣。此次替安平王世子来苏府下聘,苏相莫要嫌弃。”柳问云如今已近七十岁了,满头华发,一双眼却依旧矍铄。 “苏迟不胜荣幸。” “见过苏相。”萧子渊走上前来,弯腰,规规矩矩地朝苏迟行了晚辈礼。 “起吧。”苏迟没有避开,今日他前来下聘,这个礼他是受得起的。 他目有感慨地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子渊长大了,也长得如此优秀。阿瑾,你的在天之灵,可要保佑这个孩子。 “呵呵,苏相,这是聘礼单,你看看可有什么要加的?”柳问云温和地笑着,将礼单递给苏迟。 苏迟知道萧子渊并不会失礼,聘礼必定很重,可他也没想到这么重…… 除了地契商铺,绫罗绸缎,金玉珠石,簪钗环佩,还有不少奇珍异宝。 还有……那两匹凤锦缎…… 昨日萧子渊跟陛下要凤锦缎时他也是在场的,可没想到是……他以平潼关的大功换来的两匹凤锦缎是……做嫁衣? “这凤锦缎?” “做嫁衣。”萧子渊淡淡地开口。 苏韫欢听到他的话心里震了一下,即便如今已是在下聘,也不及他这“做嫁衣”三个字带给她的触动。 况且昨日宫中的事她自然也是知晓的,凤锦缎…… 苏迟合上礼单,朝她这边喊了一声:“熙阳。” 苏韫欢便绕过屏风走了出来:“熙阳见过问云先生。” 柳问云捋了捋胡子说道:“苏相的千金果然出众,与世子倒是般配得紧。” “问云先生谬赞了。” 苏迟将礼单递给她,她随意看了看也觉得萧子渊真的是家底颇丰啊…… “呵呵,让小辈们自己去玩吧。苏相,咱们也许久没见了,上次见你时才方金榜题名啊。” “熙阳带子渊出去走走吧,我和问云先生说会儿话。” 苏韫欢带着萧子渊刚一出正厅就看到门口依旧源源不断往里抬的聘礼。 “小姐,这聘礼,放长欢阁还是?” 苏韫欢:……这长欢阁的库房也不知放不放得下。 “先往长欢阁抬吧。” “是。” …… 与此同时,安平王世子请了问云先生,一早前往苏相府下聘的事也在帝京迅速传开了。早上萧子渊往苏府去时,在两府之间要路过的街道上,就有不少人驻足看着那仿佛看不到头的聘礼。 如今这事已传得热热闹闹的,大概也碎了不少京中女儿的芳心了。 “那聘礼你看到了吗?足足一百二十六抬呢!” “我看还不止吧!” “连问云先生都请动了,世子看来很重视这门婚事啊。” “苏小姐那可是倾城之姿啊,我看,与世子就是天作之合!” “是啊是啊……” “……” 第72章 白莲,会更好的 镇国公府 “小姐,安平王世子一早去苏府……下聘了。” 南宫书棠攥着袖角的手一颤:“是吗……” “世子还请了……问云先生……” “看来,得改日再约熙阳去城外赏花了。”她松开袖角,看着院里已经只剩几朵残瓣的海棠花一笑:“今日怕是不行了,她应该不得空。” “小姐!” “琴书,你见过他们的,般配至极,不是吗?”这短短时日两人相继在帝京露面,便立刻推翻了这十来年的流言,想来,百姓们也是如此觉着的吧。 琴书不说话了,她虽不愿,可也不得不承认,那两人,惊鸿之姿,确实般配至极。可,她的小姐啊…… …… 苏韫欢与萧子渊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府中花园的湖边,湖里只种了几株白莲,如今开着两三朵花。那是她有一年随手丢进去的种子,不成想竟也长得亭亭玉立了。 她看着那层层绽放开来的白莲,散发着清香,带着湖水的清凉,只觉得此时此刻无比的安宁。 “喜欢白莲?” “很好看。”想了想她又补充到:“也说不上喜不喜欢。这几株本是我随手丢下去的种子,没想到如今长得这样好。” “嗯。”萧子渊侧过脸定定地看着她:“我们……” “嗯?” “会更好的。” 苏韫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心跳也快了起来。他们,也不过是先皇随手牵的线罢了……会更好吗…… 顶着这样一张夺尽花月之姿的脸,有些僵硬地说着这算不得情话的情话。 这是犯规的,萧子渊。 苏韫欢转过眼去不再看他,她怕再多看一眼就会陷下去。 这时苏迟派人请萧子渊去书房,还特意嘱咐苏韫欢别跟过去。 苏韫欢:…… “那我先回长欢阁了。” “嗯。” 萧子渊跟着下人到了书房,苏迟一人在书房里面,背对着他,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上的女子红衣蹁跹,眉眼明艳。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熙熙的母亲。熙熙生得与她有四五分相似,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 “问云先生说他先回他的深山老林了。”苏迟转过身看着他。 “我其实一开始是想退婚的。子渊,我也算得上看着你长大的,从你出生至你十岁。我自然知道你很优秀,可是你的性子让我很是担心。” “我担心你遭遇那样的变故,本就冷清的性子会越发的走向极端。那么熙熙嫁给你,肯定不会幸福的。”苏迟毫不避讳地说着他之前的担心。 萧子渊蜷了蜷手指。 “可是,那日熙熙来与我说她见过你了,还说你应了她,不会有别的女子。” 萧子渊抬眸看向苏迟:“不会。” “呵呵。”苏迟笑了笑,眼里满是怀念与感慨:“我自然知道你是个重诺的孩子,熙熙这么说也确实让我放心了些。” “我一直希望她嫁给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不必是高门贵族,也不必有多才华横溢,能一心一意地待她就好。” “你能做到吗?”苏迟面容变得严肃:“如今我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问你,你能做到吗?” “她生我生,她死我死。”萧子渊神色未有波动,眼神却有些执拗。 从前,他把心里放着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一件件丢出去,直到空无一物。如今,有个她,开始入了眼,现在入了心。他会把她妥帖地放在心里,只有她。 第73章 婚期,九月初六 苏迟却被他这话惊了一下,他并未想到他会有如此重的承诺,不过,他或许真的能放心了。 他拍了拍萧子渊的肩:“熙熙自小长在江湖,心性自由,一直都不大愿意待在帝京。可我也瞧得出来,她是自己愿意应了这婚事的。” 萧子渊却想到了他们第二次见面,她提退婚,他用苏府威胁了她。如今,她可是愿意的吗…… “婚期我找钦天监算过了,九月初六。” “会不会太赶了些?” “不会,我会筹备妥当的。” 苏迟:……这是筹备的事吗?熙熙才刚及笄呢就要出嫁了? 他摆了摆手:“你去与熙熙说吧。” 萧子渊出去后苏迟又转过身看向墙上的那副画,画上人的笑颜仿佛还在昨日。 “云曦。”他伸出手抚上那纸边都泛了点黄的画。 “子渊这孩子我看着呢,没长差,也没长歪。” “他方才的话你可听到了?可能放心了?” 苏迟的眼里渐渐涌起了水光,他眨了眨眼,视线恢复清明:“咱们的熙熙,要出嫁了……” “我们说好的事,如今一件已快要完成了。还有一件,天下清明……也不会太久的……” “云曦……” …… 长欢阁 苏韫欢诧异地看着萧子渊,他方才说什么?婚期?九月初六? “会不会太赶了些?” “熙熙放心,我会筹备妥当的。” 苏韫欢:……这是筹备的问题吗?她才刚及笄呢…… “我才刚及笄呢……” “嗯,已经及笄了。” 苏韫欢:…… 萧子渊见她不说话,瞧着她的神色:“熙熙可是……不愿嫁?” 苏韫欢:……聘礼都下了如今问她愿不愿? 她一抬头却正撞进了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里,还有点无措,蓦然地就有点心疼了。 “我只是觉得,太快了些……” “可我觉得,还是太慢了。”萧子渊认真地说道。 苏韫欢看着他,心顿时如化作一汪水般软了:“那便九月初六吧。” “好。”他忽而就笑了,苏韫欢第一次见他连眉眼间都染上了如此浓的笑意,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熙熙的嫁衣我会请绣娘来。” “好。”苏韫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我也可以自己绣的。” “不过,若是绣坏了凤锦缎……” 其实她的女工也挺好的,练银针的时候顺手练了练。可凤锦缎……绣坏了可就没了…… “没关系,绣坏了还有别的。”他早就开始为她的嫁衣挑料子了,只是凤锦缎是最独一无二的。 苏韫欢偏头朝他笑了笑:“还是交给绣娘吧。” “好。” “景初可想去街上走走?”他似乎无事的时候都是待在府中的。 萧子渊闻言却是一怔,他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却当真是已经许久没有过去街上走走这种体验了。 “好。” 两人没有用马车,就这么并肩从苏府出门走向帝京大街。 街上人来人往,两人走在其中很是惹眼,不过萧子渊那一身冰寒的气息让人不敢过多地打量。 苏韫欢时不时会侧过脸看一下萧子渊,或许旁人都是觉得他气势冷厉不敢靠近,可她却察觉到了他的些微陌生感。 第74章 挑刺,大凉公主 “景初。”她伸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萧子渊便低眸看着她。 “我们去醉仙居用午膳吧。” “嗯。” …… “刚……刚那个男子是谁?”只见一妙龄少女拽着身边另一少女的手,眼睛盯着萧子渊和苏韫欢走上去的楼梯。 她一身嫣红色衣衫,五官明艳,眉眼有些妩媚却又略显稚嫩,正是大凉公主北辰萱。 “公主……咱们回去吧!”另一少女也就是北辰萱的侍女春萍,紧张地对北辰萱说着。 “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回去挨骂?”北辰萱见人影都看不见了收回视线,撇着嘴说道。 “你快去给本公主打听一下,刚那男子是谁?”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比太子皇兄还要好看。方才他身边似乎还有一位女子? “是。” 片刻之后春萍回来了:“回公主,是宸国的安平王世子,他身边的女子是他的未婚妻,左相千金。” “安平王世子……你方才说……未婚妻?” “是的,公主。听说是自小定下的,宸国先帝赐婚。” “呵……赐婚又如何?” …… 苏韫欢经过楼梯转角时视线向下瞥了一眼,然后继续走上楼,似乎……被人盯上了? “两位吃点什么?” “嗯……”苏韫欢看向萧子渊:“景初?” “你们的招牌和特色都上上来。” “是。” “景初,我们才两个人……” “嗯,熙熙可以都尝一点。”上得多了,他才会知道她喜欢吃些什么。 苏韫欢:……倒是看不出来他还有败家子的风气? “张元印的事,查得如何了?” “他的家人,都死了。”萧子渊答道,他已经派人继续查了。张元印多年只身在潼关,从不与家人来往。如今他死了,他的家人也死了,自然是要掩盖些什么事的。 苏韫欢盯着桌上的菜发呆,和隐楼查到的差不多,到底是为了遮住背后的谁呢? “熙熙,先吃饭。”萧子渊说着便将一块鱼肉夹到她的碗里,方才就见她对这盘鱼多伸了几次筷子。 “刺挑过的。” 苏韫欢正回过神来,又听见他说了一句,随后就见他又夹起一片鱼肉到碗里细细地挑着刺。 她视线转回自己碗里的鱼肉,又再看了看萧子渊。依旧是那副清艳绝世的模样,挑着鱼刺专注的样子好像是在做着何等重要的事一般。 仿佛是有枝枝蔓蔓缠上了心,紧紧的,又酥酥麻麻的,而后倏地在枝头绽出了花。 “熙熙,吃饭。”萧子渊再将这片鱼肉夹给她时看到她还愣在那里发呆。 “嗯?哦……” 萧子渊看着她这有点呆愣的样子,第一次觉得她这才像是有了十几岁少女的娇态。她一直都淡漠平静,玲珑聪慧,很容易让人忘了她也只是才及笄而已。 这样,也很好。 “景初,你自己也吃,一会儿都凉了。”看着他给自己挑鱼刺,布菜,自己都没怎么吃。 “好。” “听闻大凉使臣已经出发了?” 潼关一战结束后,虽没有趁胜回攻大凉,但之后宸军在山海关外陈兵大凉关下,不动。 这事是大凉理亏,此时还不到交战的时候,必会出使来京议和了。 萧子渊并不奇怪她为何会知道这么隐秘的消息:“嗯,大凉太子亲自带队出使帝京,前日已经出发了。” 苏韫欢一挑眉,这方面他的消息果然更详细。 第75章 惊马,大凉太子 “你……不想问问吗?”不问问她为何知道这么多?不问问潼关时送到你身边的人是谁么? “熙熙准备告诉我了?” 苏韫欢一挑眉:“没有。” “嗯,那我便不问。”她有自己的秘密,那也没有关系。 “你想查的事情,我会帮你的。”苏韫欢认真地对他说着。 萧子渊筷子在空中顿了一下:“嗯。” …… 帝京外某客栈 “找到公主了吗?”一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站在窗前,两手负在身后,背对着下属问道。 “回太子,公主已经进帝京了。” “先不管她,消息送进宸宫了吗?”男子转过身,只见他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如同险峻的山峰般充满着利剑出鞘的气势。此人正是大凉太子北辰旭。 “按太子的吩咐,使团将于昨日早从大凉出发的国书今日已经到了宸国皇帝手上。” “嗯。” 大凉使团实则是前日从大凉都城出发的,但是北辰旭比使团走得更早。原本是想先来探探,不成想收到北辰萱从使团偷跑了的消息耽误了他一点时间。 不过,既然她已经进帝京了,那就去由她做这个引路石吧。去瞧瞧宸国那些名扬在外的人物都是何等风采。 …… 苏韫欢和萧子渊用完膳又喝了一盏茶,走时甚至都没结账。 “醉仙居也是你的产业?” “嗯。” 苏韫欢:……醉仙居和倚红楼,帝京中这么大的两个招牌,这些年都没人查到是他的产业? “景初确实家底颇丰。” “熙熙喜欢就送你。”萧子渊一点都不以为意,他的产业确实很多,不过他不怎么插手,都是沈知年和暗阁的人在管理。甚至他现在都不太清楚自己具体有多少产业。 苏韫欢:…… “景初,你这样的别人都称作——败家子。” 萧子渊只是侧着头看她,没有说话,眉眼间的柔和化了寒霜。那些,他都不在意。 两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打马冲了过来,快到两人面前时马惊了,她急急地拉住缰绳,前马蹄扬起。 眼看那个身影从马上摔了下来就要倒向萧子渊,他瞬间就闪到了一边,还不忘拉上苏韫欢。 苏韫欢倒是饶有兴致地站在一边看着那个摔下马的红色身影,似乎刚刚在醉仙居见过? 北辰萱并没有想到她都快摔到他怀里了,他不仅不接住她还那么快地就闪开了? 她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红衣染了灰尘,发髻也有些乱。一双妩媚的眼此时含着水光,欲说还休地看着萧子渊。 “公子……公子为何不帮帮我?” 萧子渊却看都没看她一眼,拉起苏韫欢便走了。 “呵呵……”一串清浅的笑声传过来,萧子渊看向她:“熙熙在笑什么?” 听到他的话苏韫欢才从方才那景象中回过神,而后才意识到他居然牵着她的手? 苏韫欢一垂眸,他的手很好看,如玉般精致,此时握着她的手,两人的衣袖也在行走间碰触交错。 似乎……很是和谐。 萧子渊见她盯着他的手,也不放开。 方才是拉她闪开,以免被伤到,现在却不想放开了。而后他又问了一次:“熙熙方才在笑什么?” 第76章 回应,看上你了 苏韫欢也不挣开手任他牵着,抬起头看向他,弯了眼眸:“世子的魅力可真大。”一出门就被女子盯上了。 “嗯?”萧子渊有些不解。 “刚那女子似乎是看上世子了。” “没注意。”他方才见马惊了便只顾着拉开她了,没注意什么女子。 苏韫欢不得不承认,她被他这话愉悦到了,不过…… “那女子似乎……不是宸国人。”她戴的发饰不是宸国常见的,倒像是……大凉。 “暗云。” “世子。”暗云也不知是从哪儿跳出来的。 “查。” “是。” …… 萧子渊送苏韫欢回到长欢阁时正好碰上月影前来禀告消息。 “小姐。”月影行礼后看了一眼萧子渊。 苏韫欢也转头看了他一眼,萧子渊正准备离开时却听见她说:“无事,说吧。” “今日街上那名红衣女子是大凉六公主北辰萱,她是从使团偷跑出来的。而且,大凉太子也快到帝京了。” “知道了,下去吧。” “北辰旭没跟着使团走。”苏韫欢说道:“他自己隐瞒行踪来帝京……” “应是来探消息的。”萧子渊接着她的话说道:“北辰旭年方二十八,十几年前宸国与大凉频频交手时他还没怎么上过战场。这次借由出使的机会正好探探帝京。” “我看……”苏韫欢朝他眨眨眼:“多半是来探你的。” 大凉与宸国边关的守军可近乎全都是隶属于安平王府的。 不过……他都二十八了还是个太子,萧子渊今年方十八岁,这北辰旭也不嫌跌份? “熙熙不用担心。” 苏韫欢:……她没担心。 “大凉出使议和,为何有公主随行?”来和亲的?可宸国与大凉根本就不可能相安无事,大凉皇帝送女儿过来和亲不是送死么…… “不知。”宸国与大凉没有和亲的必要,估计过不了个两三年就得开战了。 可苏韫欢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就算之前没打算和亲,可北辰萱那一出,她觉得可能也会变成和亲的。 “我记得方才大街上,那六公主,是看上世子了……” 萧子渊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熙熙,不会有别的女子的。” 苏韫欢被衣袖半遮着的手指无意识地半握起来又迅速松开,这话他说过的。 他们第一次在苏府见面时他说过,她及笄那日他说过,如今,是第三次了…… “嗯。”苏韫欢朝他笑得眉眼弯弯。 他说过三次,她却是第一次回应他的话。 萧子渊瞧着她弯起的眸子,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如今只是看着她的笑颜,就会让他觉得愉悦。 …… 萧子渊走后苏韫欢唤来月影:“给师兄传信,说我的婚期定了。” “是。” “说说北辰萱今日做了些什么?” “她今日进的帝京,带着婢女在街上逛了几圈,然后在醉仙居看到了小姐和世子。随后她去到醉仙居对面,一直等到小姐和世子出来便让婢女去找了匹马……” 这六公主倒还真有些……不谙世事?美人计都用得这么简单粗暴。 “我记得大凉有四位公主吧?” “是,北辰萱是贵妃所出,颇得凉帝喜爱,性子娇纵。” “大凉国书可有和亲一事?” “并无。” “盯好北辰萱和北辰旭。”苏韫欢说道。 “是。” 第77章 赏花,灵山脚下 南宫书棠来约苏韫欢去城外赏花时她正在练剑。 一袭简单的月白色锦裙,不见多余的飘带饰物,只一块紫色玉佩压裙,广袖随着她的剑招舞若流风。 招式不华丽却敛尽锋芒,一抬手,一回身,一出剑,都翩若惊鸿。 “熙阳好剑法。”见她已收了招,剑光瞬散,南宫书棠拍着手走过去。 “夷安。”苏韫欢将剑递给月影:“随便练练罢了。” “原担心你身子弱,今日特地备了马车。不过现在看你这剑法……我们骑马去如何?” “好。” …… 两人打马自帝京大街过时吸引了不少视线。 北辰旭此时在醉仙居也看到了,还听到了旁边人的议论。 “那不是苏小姐和南宫小姐吗?” “是啊,听说安平王世子与苏小姐的婚期定在了九月初六呢。” “……” 苏小姐?萧子渊的未婚妻? “去打听一下。” “是。”旁边随从应了声。 没一会儿随从就回来了,压低声音跟北辰旭禀告着:“太子,方才那位月白色衣衫的女子就是安平王世子的未婚妻,宸国苏相千金,前几日已下聘定了婚期。” 北辰旭露出了一抹兴味的笑:“我们去看看。” …… 苏韫欢和南宫书棠打马来到城外的灵山脚下。灵山不高,但风景秀美,从山脚到山顶都种着各种花儿,四季都不缺一方美景,因此帝京中常年都有不少人来此地游玩。 两人在山脚下了马,大片的紫薇花在山下蔓延开来,已有不少人在赏花了。往前走时南宫书棠还碰上了几个熟人。 帝京世家贵女,大都在各种场合都有过照面的,当然,苏韫欢除外。可若论起交情,有的点头之交,有的能聊几句,有的虚与委蛇,有的见面就绕路。 不巧,碰见的这几个,还都有。 “书棠。”主动打招呼的这位自然称得上有个一两分的交情,礼部尚书的嫡次女齐月莹。 “月莹,这么巧。” “今日天气不错,便约着一起来灵山看看。早知道你也来,就约你一起了。” “人家可没空。”语气有些不善,明显不给南宫书棠面子,这是沈蔚的女儿沈梦琴。 齐月莹有点尴尬地笑笑,然后看向苏韫欢:“这位便是苏小姐吧?” 南宫书棠忙跟苏韫欢介绍:“这是礼部尚书的嫡次女齐月莹。” 苏韫欢一颔首:“齐小姐。” “月莹,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改日约你喝茶。” 南宫书棠看都不看沈梦琴一眼就拉上苏韫欢走了。 “你以后可离沈梦琴远点。”南宫书棠小声地抱怨着。 “呵呵,你和她有仇?” “上辈子有仇吧!”南宫书棠没好气地说着:“我可提醒你,之前听闻她见了安平王世子之后念念不忘呢。” 苏韫欢:……这都第几个了? “熙阳,就怕小人没脑子啊……”万一做出什么不似常人出乎意料的事儿。 “我知晓了。” “不过,熙阳,你这情敌似乎有点多?”她还听说前日大街上有一女子在他们面前摔下了马? 苏韫欢面无表情:“委实是太过招人了些。” “呵呵……”南宫书棠轻笑出声,明艳无双,心里却微微扯着疼泛着涩。 他那样的人啊,确实有让人一见倾心的本事…… 而后又渐渐沉下心绪,不过……熙阳也是啊! “熙阳,你也别总闷在府里了。多出来走动走动,说不准啊也能招几朵桃花气气世子呢。” 第78章 珠钗,拙劣手段 “夷安……”苏韫欢眼神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可以如高门贵女般落落大方,又可以如江湖儿女般潇洒玩笑。 如此美好的女子…… “这位姑娘。”只见一玄色衣袍的男子走到苏韫欢身边,手里拿着枝精美的珠钗:“这可是两位姑娘的?” 话是问的两个人,可眼神分明就是看着苏韫欢的。 “不是。” “这是在下方才在两位姑娘身后不远处捡到的,故而前来一问。既然不是,是在下叨扰了,告辞。” 南宫书棠:……你说着告辞就走啊,做何一直看着熙阳? 苏韫欢倒是没在意,抬步就走了,南宫书棠立刻跟了上去。 “熙阳……我……我方才真的只是随便说说的。”南宫书棠有点懵了,说什么来什么?她当真不是希望熙阳招几朵桃花的…… 她怎么看那个人都像是不安好心。 “呵呵……”苏韫欢浅浅地勾唇:“夷安,你瞧着方才那个人如何?” “长得倒很是俊美,可我没见过他。应当不是帝京世家的?”南宫书棠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剑眉斜飞,一双眼如郎星,眼神却锐利。 “还有呢?” “还有?”南宫书棠手指点了点下巴:“还有……他一直看着你!” 苏韫欢:…… “他手中的珠钗。” “珠钗怎么了?” “你看看这条路。” 南宫书棠便顺着她的话左右看了看。 “虽然人也不是没有,但是我们周围十几步远可一个人都没有。” 南宫书棠闻言再次看了看路上的行人,她们的前后都有人,但都有段距离。 若这支钗是落在她们身后,应是她们后面的人落下的,可方才那男子过来询问时,她们后面的人还隔着段距离呢。 不是她们落下的,她们经过时也并没有看见那支钗,更不可能是现在还在十几步外的人落下的。 “他是故意的?”南宫书棠这么一琢磨明白了过来:“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那他为什么要故意呢?他不怕我们认下收了那支珠钗?再不识货的人可都看得出来那支钗价值不菲。”苏韫欢偏头看着南宫书棠。 “他是为了跟你搭话!”怪不得一直盯着熙阳。 苏韫欢:…… “夷安。”苏韫欢无奈地浅笑着:“你觉得他不知道我们能猜到他是故意的?” “那是为何?” “以后就知道了。”怕是来试探她的吧,如此不怕暴露自己意图的试探,自然马上就会见分晓的,北辰旭? 南宫书棠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笨……不过一个男子借支珠钗搭话她能想到这么多? …… 北辰旭在原地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眼里的玩味与锋芒越浓。 在醉仙居时并未看清,方才走近才发觉那女子是何等的容色倾城,让他都有一瞬的失神。 可从头到尾,她的面色都未有一丝的波动,平静如冰封的湖水,一双眼如落在冰湖中的星子,既冷漠又动人。 他确实只是想借机试探下她,不过是个拙劣的小手段而已,稍微一想都能明白他是故意的。 如今看来,不虚荣,不自傲,还十分聪慧,从头到尾都不见寻常女子应有的半分羞怯。 萧子渊的未婚妻?可真有意思…… 第79章 失踪,进宫面圣 安平王府 “世子,北辰旭进帝京了。”暗云禀告道。 “嗯。” “不过……他好像跟着苏小姐出城了……” 萧子渊眉头轻蹙:“怎么回事?” “苏小姐今日与南宫小姐骑马出城,路过醉仙居。他的随从跟旁边人打听了一下苏小姐,没一会儿北辰旭就从醉仙居出来往城外去了。” “她们去了哪里?” “灵山。” “北辰萱失踪了。” “属下明白。” 北辰旭,既然这么闲,不如就提前进京吧,给你机会正大光明地探消息。 …… 北辰旭晚上回到客栈时就听下人来禀告说北辰萱失踪了。 “失踪了?”北辰旭眼眸微眯。 “是的,我们跟着公主的几个人全死了。” “明日一早进宫面见宸国皇帝。” “是。” 待下人下去后,北辰旭一人站在窗前看着沉沉夜色。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在皇城脚下绑个弱女子,而且他派去跟着北辰萱的人身手都很好,若是寻常绑匪不可能连个回来传信的人都没剩。 萧子渊……他今日才去找了他的未婚妻,北辰萱就失踪了。他倒是很重视那位苏小姐,不过,毕竟是个倾城美人么…… 现在为了找北辰萱,他在帝京的行踪就瞒不下去了,这就是你的目的么? 翌日一早,萧明御在早朝时接见了北辰旭。 “大凉北辰旭拜见宸国陛下。”北辰旭只行揖礼。 “北辰太子请起。”萧明御说道:“国书说使团于三日前从大凉出发,应还没到帝京才是?” “吾与六妹都好奇宸国帝京的风物,便未跟使团一起,先行来到帝京,让陛下见笑了。” “呵呵,既然如此,那便让人带太子与公主好好逛逛帝京吧,替朕尽尽地主之谊。” 北辰旭一揖手:“多谢陛下,不过昨日六妹贪玩与旭走散了,如今旭正派人找呢。” 萧明御闻言一摆手:“太子放心,人是在帝京不见的,朕这就派人去寻六公主。” “多谢陛下。” 最后萧明御让萧明寒负责接待北辰旭及寻找北辰萱一事。 …… 早朝一散消息就传到了长欢阁。 “失踪了?” “是的,北辰太子派的几个随从都死了。” 苏韫欢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呵……此事我们只看着便是。” 萧子渊这招倒是狠,北辰萱一失踪,北辰旭就得找人。 他人手应是不多,一是找起来慢,二是很容易暴露他的行踪,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进宫找萧明御帮忙。 否则万一暴露了,你一他国太子隐匿行踪在宸国帝京是什么意思?还有,他在宸国势单力薄的,出点什么意外北辰飞鹏都不好找宸国麻烦,毕竟,谁知道他是大凉太子么? 现在,北辰旭原本不管有什么打算,这下都得落空了。 “师父最近有回逍遥山吗?” “没有。” 不知道师父知不知道她的婚期定了…… “小姐,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花影问道,她觉得在帝京闷得快发霉了,无论是逍遥山还是隐楼,都比在帝京自在有趣啊…… 第80章 裁衣,宓静夫人 做什么……苏韫欢手指敲着桌面,离他们的婚期还有三个月,大凉使团定会让帝京热闹几分,不知又会牵扯出什么事…… 要不待大凉使臣事了就回逍遥山住段时间?她上次种的夕尾花还有半个月就要开了吧……以后这样的机会应是很少了。 “花影这是无聊了?如今应有许多事需处理啊?”虽说现在看着还算风平浪静的,可是暗地里的消息就没少过。 “帝京太闷了……” “呵呵……过段时间我们回逍遥山。” “太好了。”花影拽着月影的胳膊晃了几下。 这时有下人来报,安平王府请绣娘来给她量尺寸了,苏韫欢让人请到长欢阁来。 “见过苏小姐。”只见一看上去十分温婉的女子朝她见礼。 这是第一绣宓静夫人。 宓静夫人如今已年过三十,十几年前以一幅山河社稷图的双面绣屏风一举成名,自创针法无人能仿制。如今帝京最盛名的绣坊和成衣所就是她的静华阁。 只是宓静夫人可许久没有亲自为谁裁衣了,去年秦如云想请她绣幅小扇都被拒绝了。 “宓静夫人,有劳了。” “苏小姐客气了。”宓静刚见到苏韫欢时就眼前一亮,她只站在那里就敛尽了风华。让她不由地就想起了另一个和她一样的人——安平王世子。 果然般配。 量完尺寸宓静笑着对苏韫欢说:“还要多谢苏小姐,让宓静得以一见凤锦缎。能在凤锦缎上绣画,宓静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苏韫欢淡笑道:“宓静夫人的独一无二,正配凤锦缎。” “能替苏小姐绣嫁衣,是宓静之幸。”她是真心地说这话的,苏韫欢出众的不仅是她的容貌,还有她的气度。 无论艳阳高照,还是风雨雪霜,都怡然自得。 “小姐。”花影看着宓静夫人走后突然对苏韫欢说着:“你是不是也需给世子绣点东西啊?” 苏韫欢:…… “虽说大婚礼服无需小姐出手,可宸国习俗,从中衣到外袍是需得一整套的。” 苏韫欢转头就看着月影:“有吗?” 月影点点头:“有的。” 其实大婚礼服也是女方绣的,不过世子请了绣娘么。 “不过小姐若是不想绣也可以不绣,习俗只是讨个好彩头。” 世子上无双亲,下无兄弟姐妹的,这习俗也没人去在意。 苏韫欢:…… “若是让你们去查世子的尺寸,你们查得到吗?” 花影:…… 月影:…… “不然,让隐卫去偷件他的衣服?”苏韫欢真的纠结了…… “小姐,你若是实在纠结便算了吧……”还偷衣服?安平王府的东西是那么好偷的么? “可是世子虽不说,应也是希望能有个好彩头的?”月影说道。 就那聘礼之重,凤锦缎的独一无二,还请到了宓静夫人做嫁衣,世子是真的很在意这场婚事了,或者说,是很在意小姐了。 苏韫欢想了想,他送过她不少东西,精美的,罕见的,还有亲手雕的木钗。可她好像是没送过他什么……好像就那个小木雕,还是她随手雕着玩儿的。 可难不成真的直接去问他? 第81章 扭捏,与你过招 花影和月影看着苏韫欢蹙着眉头进了屋,花影拉着月影的手臂说道:“月影,你有没有觉得,现在小姐碰上世子的事情,有些……” 她凝眉思索出个词:“有些扭捏?” 月影:……小姐那是害羞了,什么扭捏…… 不过,有朝一日能见着小姐这害羞的一面,也挺难得的啊。 两人在园中闲聊着,没一会儿又见苏韫欢出来了。 “我出去一趟。” 两人看着她转瞬不见的身影,“小姐这是去……安平王府吧?” “应该是吧。”月影瞧着苏韫欢离开的方向。 “小姐不会是自己去偷世子的衣服了吧?!” 月影敲了下花影的额头,想什么呢? 小姐应是害羞了那么片刻,恢复本性了,直接去找世子要尺寸了。 安平王府 苏韫欢还是按之前的路直接去了主院,还没到门口就被暗风拦住了。 “苏小姐,主院现在在动工,世子在王爷院子呢。” “动工?” “是的。”暗云笑眯眯地说着:“世子说主院得改一下。” 改一下?苏韫欢有点不明所以,她回想了一下先前见过的主院,精致大方,没什么需要改的啊? “王爷的院子在哪里?”她也没过多地想这事,可能他钱太多得花花吧。 “我带苏小姐过去。” 苏韫欢跟着暗云一路走过去,这还是她第一次大白天地来安平王府,和苏府还真是有点异曲同工…… 主子少,路上也见不到几个下人,暗卫倒是围了好几圈…… “王府人少,世子平日里也不怎么需要人服侍,所以没几个下人,婢女更是一个都没有。”暗云一边打量着苏韫欢一边说着,最后一句说得尤其大声。 得让未来世子妃对世子留个好印象啊,他真是为世子操碎了心。 “哦?没有婢女?都收成侧室了?”苏韫欢故意说道。 暗云一下呆住了:“不……不是!” 这话怎么能理解成这个意思的?可仔细想想好像也说得过去? “不,不是,苏小姐,你别逗属下了,给世子知道了就惨了……”暗云欲哭无泪。 “呵呵……”萧子渊怎么会有心思这么活络的暗卫?这么话痨受得了吗? “苏小姐,前面就是以前王爷的院子了。” “嗯。”苏韫欢应了句自己走了进去。 她进去时萧子渊正在院中玉兰树下背对着门口站着。 玉兰花开得正盛,淡粉色压了一树,颇有些绮丽。 苏韫欢突然袖中银纱朝他飞去,直逼要害。 萧子渊在她出手之时便已警觉,立刻回身出手,看到她时明显地愣了一下。银纱在阳光下熠熠如流光,他想起初见那日也是如此,白绫就像一道光,破空而来。 他伸手握住飞来的银纱卸了力道:“熙熙。” 苏韫欢握住银纱另一边的手再次发力,内息顺着银纱汹涌而去:“打一场。” 她的修为极高,萧子渊不敢小觑,只得出手应付起她的招式。 两人来回过了上百招,萧子渊突然内力骤起,一手拽住了银纱的一头,另一手迅速握住了苏韫欢的手腕。 “熙熙。” 苏韫欢撇了撇嘴:“你赢了。” 萧子渊难得见她这有些孩子气的模样,笑了笑:“熙熙武功很好。” 确实很好,原就知道很好,可如今一交手当真是好得出乎他的意料。 第82章 尺寸,棋子草芥 “可你留力了我都打不过你。”他未尽全力,苏韫欢想着都有点挫败了,她的武功是真的很好来着…… “熙熙……”萧子渊有点无奈,又不知怎么解释。她明显是认真跟他打的,她这样的修为他也不敢太留力,可又怕伤到她。而且她身体底子弱,打久了怕她受不住。 握住她手腕的手松开:“让你打。” 苏韫欢:……她又不是想打他。 她的手一拽银纱想收回,却发现另一头还在他手里拿着。 萧子渊感受到了手中的力道,瞧着握在手中的银纱:“这是……玲珑锦?” “嗯。” 玲珑锦,天下应只此一条,刚柔并济,可抵利刃,可比蚕丝。刀剑不断,水火不侵,确实是很好的武器。 “很适合熙熙。”她的武功,不及男子的阳刚,却比寻常江湖女子多出几分气势。 苏韫欢顺着他松开的手收回玲珑锦放进袖子里:“很方便。” 她是女子,即便是软剑都不比男子好携带,玲珑锦和银针最是方便。 “熙熙今日可有何事?” 他这一问苏韫欢顿时想起来她今日过来的目的了。 “听说宸国有个习俗……” “嗯?” “出嫁时需得给男子准备衣物……” 萧子渊闻言眼眸里都带上了笑意:“没关系,熙熙若不想做便不做。” 苏韫欢却抬眸认真地看着他:“我不知你衣服的尺寸。” 他真的待她很好,好到她希望能为他做点什么。 萧子渊的心像是猛然地颤了一下,他勾起唇角缓缓地笑开,容色胜过了身后那一树绮丽的玉兰花。 “我带你去拿。” 苏韫欢跟着他进屋,他打开衣柜苏韫欢瞧了一眼,多是白色和黑色。 萧子渊就拿了放在最上面的一件白袍递给她,苏韫欢接过才发现,这是千金一匹的流云缎…… 先前都没太注意,如今近看才发现。那她就不能给他拿些一般的上好的料子了,虽然那些一般的料子也不是普通世家能有的。 “对了,你把北辰萱弄哪儿去了?” “暗云。” “世子。”暗云从门外进来。 “北辰萱呢?” “扔城外山上了。” 苏韫欢:……“不会出事吗?” “那座山算得上是荒山,没什么人去那边,我给她下了迷药扔在一个很隐蔽的山洞里了。” “那现在也该醒了吧……”醒了她不就得往外跑,往外跑那出事的概率可就大了。 “应该醒了,属下把她绑起来了,她一个人是出不了那个山洞的。” 苏韫欢:……想得还挺周到。 “下去吧。”萧子渊说道。 “是。” 萧子渊转头看着苏韫欢:“人不死就行,北辰旭很快就会找到她的。” “嗯。”不死就行,确实是不死就行,连北辰旭都只需要她不死就行。 多少人会成为权势倾轧的棋子。 “熙熙。”萧子渊觉得她情绪突然不对了。 “嗯?”苏韫欢浅笑应着。 她明白,权势之争,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所以她一直都不太想回帝京,她自小习的是逍遥山之道,禀的是逍遥山之训。 逍遥山祖训——济苍生,度天下。 她虽做不到如此大仁大义,可在帝京,人命向来如草芥。 师父,你一早就明白是吗……所以告诉她,只需无愧于心就好。 第83章 自由,打探条件 “熙熙……”萧子渊看着她却不知如何说,她虽是重臣之女,却是长于江湖的。权势之地,从来都是白骨森森的。 “景初,我明白的。”苏韫欢垂眸看着手中他的白袍:“你死我亡。” 若有谁威胁到了她,她也绝不会手软的。 无怪乎师父从前说,逍遥山传到她和师兄这一辈,怕是愈发逍遥了。 萧子渊伸出一只手臂环抱住她,手落在她的臂上,将她揽进怀里。 “熙熙,是我不好。” 他知道的,她和他不一样,他早就满手鲜血了。 若不是他用婚约束缚住了她,或许她依旧可以在江湖里自由恣意,而不是陷在权势的阴谋诡计里。 “景初。”苏韫欢起先依旧不适应地僵了一下,而后渐渐在他的怀里放松了下来。她明白他的意思,可这不是他的错。 “我的父亲可是左相。” “嗯。”可苏相也希望她是自由的。 萧子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一点,他不在乎手染多少鲜血,他会护好她的。 “景初。”苏韫欢在他的怀里抬头看向他:“我要回府了。” 萧子渊微微低首看着她,她如玉的脸颊飞上了一点薄红,素来淡漠澄澈的眼眸也带上了一些局促,双手抱着他的袍子,露出了莹白带着些微粉色的指尖。 他的眼神缓缓柔和了下来,像是眉眼间的冰川慢慢融化开来:“嗯。” “北辰旭找到北辰萱之后,使团也快要进京了,到时宫中会有接风宴。” “嗯,知道了。”苏韫欢顺着他放开的手退后半步:“我回府了。” 萧子渊看着她已经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静立了许久。 …… 第二日苏韫欢听月影前来禀告说北辰萱已经找到了。 “嗯。”苏韫欢应了声:“库房可有什么上好的衣料?” 月影说道:“不知小姐要哪种。” 苏韫欢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白袍:“不输流云缎的。” 月影看了一眼,男袍,那是世子的吧…… “有是有,不过,都是给小姐制衣的,这颜色……” “去找找,没有去隐楼找。” “是。”月影走到一半然后又转身说道:“小姐,我想起来了,有两匹沉檀锦,因是玄色的不适合给小姐制衣便搁着了。” 沉檀锦,只产于陵国,产量极少,流到宸国的就更少了,确实不输流云缎。 “拿过来。” “是。” 月影将沉檀锦拿来时苏韫欢正打量着摊开放在软塌上的白袍。 “从中衣到外袍,一整套?” 月影看着她面色无波却眉间轻蹙,不由地觉得有点好笑:“是的小姐。” 苏韫欢看了看沉檀锦,玄色却不显沉闷,隐隐还有赤色流光,应当很适合他。 她自己动手量好了尺寸开始裁剪,男子的衣服她没做过就照着他给的那件衣服的款式了。 “月影。”苏韫欢做着做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凉使团何时到?” “明日进京,康王接待。” “北辰萱如今在驿馆?” “是的,北辰太子找到她就带她回驿馆了,听闻一路上很不安宁。” 苏韫欢勾唇一笑,被人绑了扔在山里,待了两日,能安宁才怪。不过,她现在关心的可不是这个。 “打探清楚他们议和的条件。” “是。” 第84章 和亲,一举双得 驿馆 “皇兄,我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干的!”北辰萱刚收拾好自己便去找北辰旭。 北辰旭瞥了她一眼:“够了,谁让你私自从使团跑出来的?” 北辰萱顿时收了气焰,她是当真有点怕这个太子皇兄的。随即想到了什么又走到北辰旭身边,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 “皇兄,我错了,我就是好奇想出来看看。” “别以为自己有点身手就天不怕地不怕。” “知道了。”北辰萱小心翼翼地说道:“皇兄,这次父皇有没有说和宸国和亲啊?”她想了许久,既然是来议和,和亲应是再正常不过了,赐婚又如何? 北辰旭侧过脸看着她绯红一片的脸颊,心中冷笑,原想用她做引路石探探帝京,结果把他自己的行踪引了出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她这次跟父皇说没出过大凉,硬要跟出来见见世面,他才不会带这么个累赘。 “萱儿这是看上宸国哪家公子了?” “安……安平王世子……”北辰萱低着头说道,没看到她说出这名字时北辰旭瞬间低沉下去的脸色。 萧子渊?呵……真想见识见识是何等人物。不过一两日便让在大凉眼高于顶的六公主动了春心? 北辰旭又想起那个绝美淡漠的女子,未婚妻? 他看着垂着头不敢看他的北辰萱,大凉与宸国,和亲无异于送死。不过既然你自己想送死,我自然得成全你。 “父皇这次并未提及和亲一事。” 北辰萱本来有些失望,听到北辰旭的下一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不过……父皇说了,此次访宸议和之事都由孤负责。” “皇兄,你就帮帮我吧。” “可和亲一事,毕竟两国的大事……”北辰旭故作为难。 “皇兄……若是事成,母妃那边我与她说。” 北辰旭闻言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光,北辰萱是皇贵妃所出。皇贵妃得父皇宠爱,且母家势大,但是膝下无子只得北辰萱这一个公主。 父皇迟迟不退位,北辰皓虎视眈眈,暗中还有其他几个皇子各有心思。若能得皇贵妃母家的支持,他的筹码自然也会多一些。 “萱儿,你可想好了,宸国不比大凉。” “皇兄,你就帮帮我吧。” “好。”北辰旭说道:“明日一早使团进京,晚上宫中举办接风宴。我会与宸国陛下提和亲一事,你可不要闯祸。” “我保证不闯祸。” “不过……”北辰旭又接着说了句:“这事你得自己修书与父皇和皇贵妃说。” “知道了,谢谢皇兄。” 北辰旭看着北辰萱高高兴兴地走了,萱儿,你可不要怪皇兄。 依他看,北辰萱绝不是那位苏小姐的对手。可北辰萱自己送上来这么一举双得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的。 如今,成或不成,总归亏的也不会是他。 …… 当天晚上北辰萱想和亲的消息就送进了长欢阁。 苏韫欢看着手中已初现衣袍形状的沉檀锦,手中的针线不停:“果然有了那一出就变成了和亲。” “小姐,那公主不懂,北辰太子也不懂吗?”花影奇怪地问道。 “不过一个公主而已。”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牺牲一个公主算不得什么,这就是皇室。 反正,他不仅不亏,说不定还从北辰萱那里捞了点什么好处。帮一个没有同胞兄弟的公主,对一个四面环敌的太子来说,有利无弊。 不过,北辰萱……确实没脑子,想嫁给萧子渊? 第85章 宫宴,我在等你 安平王府 “和亲?” “是的,明日接风宴北辰旭应该就会向陛下提了。”暗云答道。 “若是要送死,别死在安平王府门口就行。”熙熙进门的路,不能脏了。 萧子渊放下手中的毛笔又说道:“找人给大凉皇贵妃透个消息,让她认为和亲是北辰太子的主意。” “是。” …… 为迎接大凉使团,萧明御在宫中举办接风宴,众朝臣携女眷前往。 苏韫欢和苏迟在宫门口下马车时正好看到了安平王府的马车停在一边,暗云站在一旁。 苏韫欢看了一眼苏迟然后走过去:“景初在里面?” 话音刚落车帘便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露出那张风华无双的面容来:“熙熙。” “怎么不进去?” “等你。”萧子渊一边下马车一边说道,然后看向苏迟:“苏相。” 苏迟也不跟他客套,摆了摆手:“熙阳,子渊,我先进去了。” 宸国风俗虽传统,却并不拘泥,何况他们二人已定亲,一起走也是正常不过的。 苏韫欢看着苏迟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着萧子渊,有点无奈:“景初不用等我的。”他们毕竟还未成婚,这样进殿似乎有些招摇? 萧子渊却盯着她发上的钗看,一支墨玉钗,钗尾坠着的流苏轻轻晃动,还有一支——木钗,他送的。 苏韫欢见他不说话,视线落在她的发上,她便想到了什么:“景初选的这木料极好,光泽不输墨玉。” 怎么会不输呢?他是选了极好的木料,可必定还是比不上玉的质地的。 可方才见她簪着这木钗时,他心里就如她钗尾的流苏一般,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晃出了一条条的弧度。 萧子渊伸出手帮她扶了扶钗,看着她眉眼柔和:“我们进去吧,今日按品级排座。” “男女宾不分开吗?” “嗯。” 两人在宫门口说了会儿话的功夫大殿人都快到齐了,随着内侍一声:“安平王世子到——苏相千金到——”殿内众人纷纷看向门口。 此时众人只觉得,无论市井中再怎么称赞的天作之合都不及此时看到两人并肩走过来时的感受。 那两人一玄色一月白走进殿中,行走间衣袖错开露出腰间挂着的莹紫的光华,不少人都认出来,那是先皇赐的定亲信物——紫玉鸳鸯佩。 不少先前对萧子渊抱着幻想的贵女此时看到这两人时都纷纷歇了心思,有的人,沾上是致命的毒。而苏相千金,她们自认比不过。 苏韫欢往位置上走时察觉到一抹不一样的带着浓烈情绪的目光,她偏头一看——沈梦秦,呵…… 帝京世家贵女从小读的是四书五经,学的是琴棋书画,习的是后院掌家之道,她们懂进退,知道如何对自己有利。 可有的人,心比天高,却还不够聪明。 “熙熙。”萧子渊明显也察觉到了那道目光,让他心生杀意。 “无事。” “熙阳。”苏迟喊了她一声。 “父亲。”苏韫欢见他左手边的位置空着便坐了过去,然后就见萧子渊坐在了她的左手边,虽然不是同一张桌子…… “景初?” “苏相是朝臣之首,我是世子。” 苏韫欢:……所以你排在王爷的下位刚好就在我的旁边?那你怎么没在对面秦文远的旁边…… 第86章 牵扯,大长公主 “世子的位置应当在陛下旁边。”苏迟这时开口了。安平王府在宸国地位超然,就算他未及冠还没承袭王位也不会排在亲王的下位。 “康王是兄长。”萧子渊淡淡地说道。 苏迟:……平时也没见你把他当兄长。 宸国皇室比起大凉太过年轻,人口也称不上多,比起晋国绝对能说一个少字。 如今萧明御年方二十二岁已登基六年了。而先帝几个兄弟,当年夺嫡时被圈禁被流放,还有安安稳稳在封地待着的。 现在萧明寒坐在萧子渊上位,端着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对面是秦文远,往上是镇国公和南宫书棠,苏韫欢朝南宫书棠颔首打了个招呼,书棠应当有个嫡亲哥哥的? 镇国公旁边是华王,萧明华今年十九岁,一表人才,行事中规中矩,在帝京中存在感似乎是太弱了。 苏韫欢端起茶杯,还有一个她很感兴趣的人还没到——大长公主萧明月。 隐楼追查先帝骤然薨逝的事情,居然牵扯出了这个公主。 大长公主萧明月是太后所出,也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即便是个公主先帝也很是宠爱她。 在她十四岁将要及笄时,先帝把帝京才俊挑了个遍为她选中了骠骑将军董毅的独子董怀扬为驸马。 董毅是萧瑾麾下第一大将,领五十万大军守山海关。而董怀扬十五岁时就已被萧瑾大赞青出于蓝且委以重任。 先帝很欣赏这个少年,俊美翩翩,意气风发。 可十年前恰逢镇国公府出事,兵权回归皇室,将领调动军心不稳,晋国趁此时机攻打宸国。 十九岁的董怀扬领兵赴宸晋边关,晋国兵力不如宸国,那一战可谓是大胜。 可董怀扬却战死了。 董毅悲痛不已,却还是上表请求陛下下旨解除二人婚约。御旨赐婚,婚约并不是随着人没了就没了的。 可萧明月却跪在先帝面前,斩钉截铁:“父皇,怀扬为宸国而死,明月身为宸国公主岂能如此不义?” “请父皇恩准,明月愿为他守孝三年。” 董毅在旁边听得老泪纵横,自此后守在山海关再也没有离开过。 三年后萧明月十七岁,先帝想再为她选驸马,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定下来。一年后,先帝薨逝。 如今又是六年已过,萧明月已二十四岁,在宫中深居简出,极少与人来往。 两国邦交这样的宫宴她应是会出席的吧?苏韫欢正想着便听到内侍的喊声:“大长公主到——” 她穿着精致的宫装,迈步走进来,发上的金步摇晃着微小的弧度。苏韫欢看到她时便想着,端庄大度,皇家公主,理应如此。 萧明月生得不负“国色天香”四字,精致的五官,一双好看的凤眼,眸色却深沉。苏韫欢感觉到她似乎看了她和萧子渊这边一眼,指尖在温热的茶杯上摩挲了几下,萧明月…… 隐楼的线索只是牵扯出了她,还没查清楚,她暂时还不想告诉萧子渊。他与萧明御似乎关系还不错,不知与这个堂姐关系如何…… “熙熙。”萧子渊感觉她有心事,她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一旦她在想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会看着一个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 第87章 合适,大殿献舞 苏韫欢正准备说些什么便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皇上驾到——” 只见萧明御与皇后并肩走进来,身后半步还跟着秦如云。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平身。”萧明御携皇后坐在主位,秦如云坐在了旁边。 “请大凉使臣。” “宣大凉使臣——觐见——” 北辰旭进殿时苏韫欢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她抬眸看过去正撞上北辰旭的眼眸,如鹰般锐利还有淡淡的兴味。 而后就见他视线转向了她旁边的萧子渊,看了几眼便目不斜视地走上前:“旭携大凉使臣拜见宸国陛下。” “拜见宸国陛下。” “使臣辛苦了,快快平身。”萧明御手虚虚抬起:“请北辰太子上座。”北辰旭的位置设在萧明华旁边,几个使臣跟在他们身后入座。 几人落座后北辰旭说道:“陛下,此次我皇兄私自率兵前往潼关,所幸未给宸国造成太大的损失。父皇特命旭带礼给陛下赔罪,以示两国之好。。” 苏韫欢琢磨了一下,他的意思是攻打潼关是北辰皓一人的主意,大凉折损了三十多万军士,宸国却伤亡不重。反正现在也不可能真的打起来,我带些赔罪礼过来这事儿就过了吧。 萧明御笑了笑:“北辰太子说笑了,我宸国将士的每一条命都是不可挽回的损失。” 你说打就打了,现在不想打就不打,当我宸国好欺负? “此事父皇已重罚了皇兄,旭明白此次是大凉有过在先。所以大凉愿与宸国结秦晋之好,以表大凉的诚意。” 这话一出,连座下的众朝臣都议论纷纷,和亲? 萧明御此时开口说道:“国书似乎未提及和亲一事?” “此事旭已修书回国告知父皇,为表大凉的诚意,六皇妹准备了一段大凉的舞蹈,请陛下准她入殿表演。” “准。”萧明御淡淡地瞥过眼,和亲? “宣大凉公主进殿——” 就见一道嫣红色的身影从殿外飞进来落在殿中,苏韫欢看了一眼,身手倒还不错。 一阵萧声传来,就见北辰萱和着曲子跳了起来,或急或缓,或高或低,转圈,俯身,抬足,俱是不同于宸国的风情。 她本就生得明艳,虽眉眼还有些稚嫩,可这舞跳起来让那双眼显得更妩媚了。 苏韫欢本想问问萧子渊如何看,一转头却撞进了他瞧着自己的眼眸里,心顿时像漏跳了半拍,匆匆地转开了视线。 曲停,舞毕。 北辰萱走上前:“北辰萱参见宸国陛下。” “公主请起。” 北辰旭说道:“萱儿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她仰慕宸国风物一直想来瞧瞧,现在也算可以全了她的心愿。” 萧明御:……你是想说不是你让她来送死是她自己想留在宸国? “可公主金枝玉叶,太子也知道我宸国皇室子嗣一向算不得多,似乎并没有合适的人选?” 人上赶着来和亲他也不好直接拒绝,异国公主,自然是不能进宫的。北辰萱今年十六岁,皇室中亲王年龄最般配的是萧明华,可他去年娶了王妃了。 “听闻……安平王世子年方十八,与萱儿正配。”北辰旭看向萧子渊。 第88章 比试,有何资格 他这话一出,整个大殿瞬间寂静了下来。萧子渊其人,虽露面不多,可已经足以让众人知道他大概是个什么性子。 且先不说他与苏小姐婚期都定了,安平王可是在与大凉一战中战死的,让他娶大凉公主?开什么玩笑…… 萧明御都愣了半晌,他当真没想到北辰旭居然是奔着子渊去的?看来,这和亲并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是需要这么一个机会而已。 大凉依旧忌惮着安平王府。 “呵呵……太子可能在大凉不太清楚,子渊已经与旁边那位苏小姐定亲了,婚期都已经定下了。” 北辰旭却盯着萧子渊说道:“定亲而已,还未成亲么。” 众人的视线也随之看向萧子渊,他却只是面色无波地坐在那里,从进殿开始就是这样的,似乎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一般,就连苏韫欢都只是自顾自地吃着点心。 然后他们就瞧见苏小姐面前的一种点心吃完了,世子将自己的放到了她的面前,冰霜般的面容硬是让他们看到了几分柔和。 “咳咳……”萧明御忍不住打破了大殿中的安静:“子渊……” 萧子渊便抬眸看向他,不说话。 萧明御:……“这和亲一事……” “臣已经定亲了,断不会另娶。” 不待萧明御说些什么北辰旭又说道:“此次和亲是大凉提出,自然遵照宸国习俗,若苏小姐不愿退婚,平妻也无不可。” 北辰萱也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人,眼里的妒火快要冒出来,她何时受过此等无视与羞辱。 平妻?!不可能! 她走到苏韫欢的面前:“你可敢与我比试。”她要证明,她不比苏韫欢差! 苏韫欢:…… 她慢悠悠地咽下最后一口点心,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比试?” “若你输了,主动退婚!” 苏韫欢觉得这样抬头仰视她挺累的,便站了起来:“敢问公主,有何资格以安平王世子的婚约作赌与我比试?” “我和世子,先皇赐婚,宸国皆知。聘礼已下,婚期已定。” “敢问公主,有何资格?” 她就站在那里不轻不重地说出这么一番话,不咄咄逼人,也不委屈作态,淡然平静,任谁都不会折她一分风华。 萧明御也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能让子渊特意进宫找他的女子,母后说得不错,父皇确实给子渊挑了个好妻子。 北辰萱气得手握紧成拳:“苏小姐可是不敢?” “公主,凭什么?”苏韫欢头微微一偏,眼神清明。 “凭我是大凉公主!”话落便见亮光一闪,北辰萱竟拿了把匕首直刺苏韫欢面门。 “萱儿!”北辰旭连忙喊道,真是蠢货! “熙阳!”苏迟心头一跳。 萧子渊看到那亮光一闪心里一惊立刻出手,可北辰萱离苏韫欢太近了。 众人都以为会见到血溅大殿,不成想再看过去时,只见两根莹白如玉的手指夹住匕首的刀身,刀尖离她的鼻尖堪堪一寸。 北辰萱用力想向前刺,匕首却在她的指间纹丝不动。 苏小姐的身手竟如此好?! “公主莫要忘了,这里,是宸国。” 依旧淡淡的声音落下,却像是砸在在座众人心中一般,是啊,这里是宸国! 大凉此次是来赔礼的,一个公主居然敢在大殿上,在陛下面前就对宸国重臣之女动手? 第89章 挑衅,大事化小 只见萧子渊迅速来到苏韫欢身边,抬手一挥北辰萱便倒飞出去倒在殿中。随即一抹亮光闪过,北辰萱惨叫一声。 那把匕首正扎在她方才持着它的手掌上:“皇兄,救……啊……救我……” “陛下,此事旭必给苏小姐一个交待,还请……” 萧明御摆了摆手:“宣太医。”他总不能让人就这么躺在这里等死吧。 “景初,我没事。” 此时萧子渊正看着苏韫欢方才阻着匕首的手指,他修长的手指拉起她的,细细查看,像看着什么稀世名宝一般。 “景初……” 萧子渊眼眸闪过寒光,方才他想杀了北辰萱的,是熙熙打偏了匕首。 “苏小姐没事吧?”萧明御看了过来。 “回陛下,臣女无事。”苏韫欢没办法,拉着萧子渊坐下,她怕一不留神他就把北辰萱给杀了。 她这一死,理亏的可就是宸国了。 太医匆匆赶到,却发现匕首刺入地中拔不出来,北辰旭收回盯着苏韫欢的视线走上前拔出了匕首,好深的内力…… “北辰太子可是当我宸国无人?”萧明御此时开口说道,人也救走了,该算算账了。他可听明白了北辰旭方才说的是“给苏小姐一个交待”。 想这么简单地大事化小? 北辰旭眼神阴鹜,心里都快骂死北辰萱了,不过她确实让他看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那位苏小姐,原来不仅容貌气度不凡,身手也相当不错,聪慧有手段,这样的女子怎么就不是他的太子妃呢? 还有萧子渊,一出手他就知道修为深不可测…… “是皇妹胡闹,让苏小姐受惊了,旭一定奉上重礼赔罪。” “大凉攻潼关在前,挑衅在后。”萧子渊此时站起身走到殿中,看着北辰旭:“若大凉想开战,宸国上下,皆不惧。” 萧子渊淡漠的话音一落,众臣纷纷朝向萧明御俯首,应道—— “宸国上下,皆不惧!” 这不再是个人的权势之争了,切切实实关系到宸国的威严。 北辰旭看着萧子渊,相对于他来说,萧子渊确实有些年轻了。这个未及弱冠的青年,如万年无波的冰湖,不动分毫,锋芒尽敛。 可如今,他视线转向坐在那儿的苏韫欢,这冰湖被一人化开了。他会因她起波澜,掀暗涌,或许还会惊涛骇浪。 如此,萧明御,你当真容得下他吗? 今晚当真不亏,可他没想过把自己也交待在宸国的。 北辰旭再朝萧明御弯腰作揖:“陛下莫要误会,是皇妹年纪小不懂事,在大凉被宠坏了没了分寸,绝没有挑衅宸国的意思。” “此次旭来宸国是表达大凉的友好之意,不成想皇妹小女孩心性闯下这祸事。但她也只是仰慕世子天人之姿罢了,旭必定好好教导她。” 北辰旭又看向苏韫欢:“苏小姐,待皇妹伤好,孤必定携她带上重礼登门道歉。” 苏韫欢抬眸看向他,北辰太子,确实不容小觑啊。 话下之意他是带着友好之意来宸国的,此事不过是女子间的意气之争罢了,北辰萱闯了祸但是也受了伤,你毫发无损,大凉不计较她这伤还跟你道歉,你也别太计较了。 “北辰太子言重了,所幸臣女学了点功夫防身,不然今日怕是没机会听公主道歉了。” 苏韫欢说着眼神也渐渐疑惑了起来:“公主进宫怎会随身携带利器?万一不小心伤到人就不好了。” 第90章 扣下,萧氏何惧 众人眼神也渐渐变得古怪,除个别人外,其余人等进宫都是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的。一个公主参加宫宴,随身携带匕首有何目的? 北辰旭连忙对萧明御说道:“皇妹只是带着匕首防身用的,她初到宸国不懂规矩,还请陛下恕罪。” 苏韫欢当真不好对付,他说登门道歉她只要接下这话,这事便成了私事。 可她不仅没搭他的话,还三言两语就把话引到了北辰萱携带利器进宫一事上,瞬间就让人觉得大凉确实是在挑衅…… 萧明御此时开口说道:“北辰太子,公主想必需得养伤数日,也不要奔波回驿馆了,在宫中太医也方便诊治。” “公主在宸宫中受伤还有和亲一事,朕会与大凉国主好好商讨一番的。” 意思是要扣下北辰萱和他了,北辰旭眸色深沉,还好他已让北辰萱自己修书回国,这祸自然是她自己背着了。 大凉与宸国一直旗鼓相当,他不信萧子渊真敢开战。 大凉不是不敢打,而是不想打。一是担心晋国渔翁得利,且潼关一战还被北辰皓那个废物折损了三十多万军士;二来他还只是个太子,万一打起来被哪个兄弟在背后捅几刀可就得不偿失了。 否则怎会宸国只是陈兵山海关前威慑一下他便来议和,真正地逐鹿天下,自然得等他登上大位之后。 萧子渊,宸国南边可还有个陵国,一个不慎就会让宸国陷入三国围困的境地,你敢现在开战吗? “如此便多谢陛下了。” …… 宫宴散后萧明御让人传萧子渊去御书房。 萧子渊进御书房时只见萧明御一人:“参加陛下。” “子渊……不必多礼。”萧明御走过来虚扶起他:“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北辰旭登基前,开不了战。” “宸国与三国皆有接壤,一旦打起来,很容易顾此失彼……”萧明御也是有些愁的,现在是打不起来,可总有一日会开战的。 晋国、陵国兵力和国力虽不如宸国与大凉,可一旦联合起来,宸国危矣。 “那就逐一击破。”萧子渊说道:“臣说过,宸国,不惧。” 萧明御看着他,突然想到了父皇与伯父。 皇祖父十分好战,御驾亲征落下不少伤病,可以说是那些伤病累得他英年早逝。 父皇是个有经才伟略的皇帝,却不怎么善战。继位后宸国与三国的边关战火不断,是伯父带领将士们南征北伐。 晋、陵一方面损失颇重渐渐歇了下来,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宸国与大凉这僵持不下能不能来个黄雀在后。 可惜,黄雀还没来得及起飞,大凉战败,伯父战死沙场。大凉与宸国停了,四国战火便彻底歇了下来,都开始休养生息。 他从不会忘记,安平王府,是宸国的支柱。 如今十三年已过,这重担落在了子渊的肩上了。 萧明御的面色渐渐凝重:“子渊说得对,我萧氏皇族,任何时候都无惧!” 大景王朝分崩离析后,萧氏已立足这天下将近百年,宸国从未改姓。如今四国之争,萧氏何惧! “从潼关到今日之事,北辰飞鹏不给朕一个说法,绝不善了。” 第91章 担心,天下局势 宫中 北辰旭皱着眉看着躺在床上泪眼盈盈的北辰萱。 “皇兄……” “孤可说过不许闯祸?” “是他们欺人太甚!”北辰萱想到怒气就忍不住。苏韫欢,凭什么?!不过一个丞相之女而已,竟敢如此羞辱她! “够了!”北辰旭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这里不是大凉,你这几日在宫中养伤,哪里都不许去。” “萧明御已经将此事传信回大凉了,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待宸国事了,你自己想想怎么跟父皇解释吧。” 北辰萱先是被北辰旭的呵斥吓了一下,而后听到他的话就真的不知所措了。她另一只完好的手慢慢攥紧被子,母妃……母妃一定会帮她的。 北辰旭看着她安静下来甩袖走了,就这脑子还想跟苏韫欢争?他还得保下这蠢货,就算皇贵妃不站在他这边,也绝不能倒向北辰皓。 …… 长欢阁 苏韫欢坐在树下的秋千上,脚尖点着地一晃一晃地仰头看着夜空。 嗯……还是逍遥山的夜色更美。 “小姐,世子今日说那话……宸国如今不适宜开战吧?”花影在一边给她打着扇子。 “呵……是不适宜,而不是不敢。宸国如此,大凉也如此。”苏韫欢慢悠悠地说着:“不然你以为北辰皓都已经攻下潼关了,大凉为何不增兵?” 一是因为北辰旭不会让北辰皓立此大功在他背后捅了刀,二是……北辰飞鹏,舍不得。 “大凉皇帝舍不得这一国之主的位置,皇子们都大了,羽翼渐丰。一旦开战,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可不得日日担心谁一个回马枪杀回了国都?” “熙熙说得极是。”萧子渊从树后走出来,他刚来就听见她说了这么一番话,天下局势她也看得通透。 苏韫欢回头看他走过来,一直走到她的身侧,低着头看着她。 “那熙熙认为,为何不趁现在大凉未稳定之时开战?” “四国现在处在平衡的边缘,谁先动谁就是众矢之的。且宸国在三国中间,尤其不能先动。”苏韫欢微微仰着头看他:“我说得可对?” “那待大凉稳定后呢?” “大凉会先联合晋国,而陵国可以一起围困宸国,也可以坐岸观火。”苏韫欢一字一顿地说道:“宸国危矣。” “熙熙不担心吗?”萧子渊倾身靠近她。 “景初不是说过吗?宸国上下,皆不惧。” 萧子渊嘴角噙着笑意:“无论这天下局势如何,我都会护好熙熙的。” 苏韫欢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得有些执拗,指尖轻颤,颤进了心里:“景初问了我这么多,我也想问景初一句。” “景初不担心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萧子渊却听懂了。她的武功,她的见识,她的秘密,她身上有许多的迷雾。而他,手握宸国近一半兵权,位高权重。 她是想问,他不担心她另有所图吗? 萧子渊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触手温热滑腻,他看着她盈盈如星子的眼眸:“萧子渊能失去的,不能失去的,早在十几年前便都失去了。” “只余孤身一人而已。” 兵权,权势,财富,皮囊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如今他只剩——萧子渊这个人而已。 “熙熙想要什么,都给你。” 第92章 心乱,回头的路 苏韫欢听着他的这番话,看着他,突然想起了先前沈知年的话—— “他把心中装着的东西一件件地丢出来,一直到搬空了自己的心。” “我只希望苏姑娘将景初放在心上。” “即便什么都不为他做,只需将他放在心上,就够了。” 放在心上吗? 苏韫欢只觉得像是忽而一阵风吹过一树琼花,花瓣簌簌落下,积在了她的心头,或轻或重,让她的心跳都乱了起来。 他的手心贴着她的脸颊,手心温热,指尖却带着凉意,让她无端生出了一丝眷念。 “我什么都不想要。”苏韫欢缓缓地开口:“十五那日,暗室门前,沈公子与我说——” “这一步走下去,就回不了头了。” 萧子渊眼睫轻颤,收回手负在身后:“我会给熙熙留下回头的路的。” 他身负剧毒,原也只想着活着一日,就担着安平王府的责任一日。可遇到了她……如今他一己私念将她留在身边,怎能让她没有退路呢? “景初,我走的每一步路,从不后悔。” 萧子渊没有答话,只是走到她的身后,帮她推起了秋千,力道不重,轻轻地荡起不高的弧度。 他觉得只要她在身边,这世间就真的还有他想要留住的东西。可他永远都会给她留下退路的。 苏韫欢的心绪随着秋千摇摇晃晃,纠缠在心头的慌乱,犹豫,止步不前都慢慢沉淀了下来。 她知道他此时在她的身后,晚风带来湖水的凉意,也带来他的气息,让她莫名地安心。 “景初,高一些。” 萧子渊在她身后勾起唇便笑了,她荡到空中,月光将她的身影打在他的身上,暗与光交替流过。阴影交错中是夜色下,谁都没有看见的一抹笑,惊鸿一瞥如乍然绽放的昙花,天地失色。 他会在她的身后,护好她的长乐无忧。 …… “大凉的回信估计得过几日才能到了。”苏韫欢脚尖点地停下秋千,回头看着萧子渊。 “嗯。”一来一回确实得过几日了。 “北辰旭这几日应当不会闲着?” “没关系,很快他就自顾不暇了。”萧子渊淡淡地应着。 “你做了什么?” “找人去大凉透了点消息,皇贵妃以为是北辰旭让北辰萱和亲的。” 苏韫欢了然地点点头:“世子真是深谋远虑。”他应当是在今日之事之前就去大凉给北辰旭捅刀了。 萧子渊突然发现,当她生气了,或是调侃他时,就喜欢称呼他“世子”。 他似乎见到了她不一样的一面,有刚及笄十几岁少女一般的娇态,荡起秋千会笑,会调侃他。 她可以沉稳冷静,聪慧玲珑,在天下这盘棋局中游刃有余,也可以在他的面前有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笑声。 这样很好。 “北辰飞鹏估摸着很生气。”苏韫欢手指点了点光洁的下巴。 “议和就该有议和的态度。” “你想要大凉的什么?”苏韫欢听着他这话,似乎有些什么打算? “潼关对面那座城池。”萧子渊答道。 “你是说洛河城?” 第93章 城池,大凉商议 潼关北临洛河,洛河自东过风陵渡入洛河城,再从洛河城蜿蜒而出向西去。洛河城与潼关相对而望,潼关下一马平川,往北去便是洛河城。 洛河城实则位于大凉与宸国交界线上,归属不好划分,十几年前战后归于大凉。城内大凉人与宸国人皆有。 “这座城,更像座孤城……”苏韫欢说道,洛河城左右是山丘,往两边延绵而去直至平原。往北去就是切切实实的大凉地界,先过一片不大的荒原,再往前是大凉的边关。但是距离比起潼关,那可就称得上相去甚远了。 “洛河城对大凉来说距离太远,可有可无。”萧子渊说道:“但是对宸国来说,潼关前便会有一道屏障。” 先前潼关这么容易被破就是因为凉军可以一路过洛河城,毫无阻碍地兵临潼关。 “北辰飞鹏舍得赔座城?” “那他就赔个太子和公主吧。”萧子渊淡淡地说道。 苏韫欢:……这把人杀了怕是真得开战了吧? “熙熙。”萧子渊抬手捋了捋她肩上微乱的发丝:“早些休息。” “嗯。” …… 两日后,大凉皇宫 “陛下,萱儿那孩子怎么会舍得嫁去宸国呢?这孩子一直都很乖巧,这必定不是她的主意。”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的美人眼眸盈着泪说着:“听说她的手都被那世子废了,萱儿何曾受过这种苦!” 北辰飞鹏拍了拍她挽在臂上的手:“好啦,爱妃别哭了。” 他心里也很烦,没想到派北辰旭出使却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臣妾……臣妾也只是想萱儿平平安安地回来。” “爱妃放心,朕去议事了。” 美人,也就是北辰萱的母妃——大凉皇贵妃林韵如看着北辰飞鹏离开的身影,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眼里满是不甘。为何她就是怀不上皇子? 北辰旭,敢打萱儿的主意?这皇位还没轮到你呢。 北辰飞鹏到御书房召众臣商议宸国之事。 “除了原准备送的骏马黄金,宸国要洛河城赔礼。”此话一出众臣议论纷纷。 “宸国简直欺人太甚!” “可太子与公主还在宸国。” “我大凉难道怕他不成?” “……” 北辰飞鹏听到他们都快吵起来了一摆手:“够了!” “陛下,若此时不想开战,赔下洛河城也未尝不可。”大凉丞相说道:“洛河城于大凉而言,开战之后与边关距离过远,战线太长,并不利于守关。” “丞相的意思是按宸国的意思来?”北辰飞鹏有些不悦,让宸国轻易拿了座城池,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陛下息怒,既然洛河城于大凉而言算是个累赘,宸国既要这个累赘给它也显得我大凉大度。”丞相说到这顿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北辰飞鹏的脸色又垂下眸:“不然,怕是要开战了……” “且太子和公主还在宸国,这……” 北辰飞鹏脸色阴沉,一方面他不想开战,另一方面他不得不顾及还在宸国的北辰旭和北辰萱。 相比起来,洛河城确实没多重要。北辰旭的能力他还是看重的,而且,他还需要北辰旭平衡几个皇子的势力…… “给宸国回信,朕应了。”北辰飞鹏又说道:“还有,和亲一事作罢,真是胡闹!” 第94章 送信,一同出京 长欢阁 苏韫欢看了大凉传来的消息:“大凉应了,此事已了,待大凉使团出京我们便启程回逍遥山。” “是,小姐。” 两日后萧明御收到了大凉的国书,在朝堂上与北辰旭虚与委蛇了一番,便让萧明寒送大凉使团出京了。 苏韫欢收到大凉使团出京的消息就准备离京了,出门前却又返回去,没一会儿拿了封书信出来:“派人送去安平王府。” “是。” …… 萧子渊接过暗云递过来的信——景初亲启。 寥寥数句,落款熙阳。 他看完之后将信叠好放回信封,回身放在书架上的一个锦盒里,而后看着锦盒静立了许久。 她离京了…… 这次比之上次至少知道给他递个信,可他突然觉得这帝京真是无趣。在他不怎么踏足江湖之后,确实是时常待在府里的,从未觉得如此地待不住…… 几日后沈知年跑来安平王府,看到萧子渊在主院一颗大树下挂秋千…… “景初,这事交给下人做就行了……”他不喜欢下人伺候,许多事都是亲力亲为的,可挂个秋千有必要自己做吗? 萧子渊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听说苏姑娘又离京了?”沈知年知道他的性子,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真是羡慕啊……帝京可真是太无聊了……” 尤其是府里就算他不出门都有人上赶着给他找不痛快,沈士骐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跟他说话,他真的待不住了…… 真的不知道景初整天闷在府里怎么过的?就挂秋千? “景初,我们也出去晃晃吧?”外面至少还有青山绿水大好风景啊…… 他们这些年不是在外处理事情就是在帝京处理事情,去倒是去过很多地方,从没正儿八经地悠悠闲闲地游个山玩个水。 沈知年见他专心地挂秋千不说话,眉梢一挑:“景初,我们去找苏姑娘吧。” 萧子渊手一顿,沈知年接着说道:“消息传来说她去了逍遥山。” “逍遥山我还没进去过呢,说不准苏姑娘能让我开开眼界!” “唉……如今六月底了,我们现在出发到逍遥山就七月了……七月初七可是七夕啊……” 萧子渊仔细地绑好秋千的最后一根绳,站起身看着沈知年:“城外备马。” 沈知年合扇在手掌上一拍:“我这就去。” 萧子渊回屋后翻出来个小锦盒,打开看了一下随后放进衣袖里戴上面具便出门了。 …… 逍遥山,清晨 苏韫欢蹲在一大片火红的花里,手上拿着个小玉瓶收集花上的露水。 夕尾花从种子撒下去之后她照看了近半年,在她回到逍遥山时终于开花了。 她眉眼舒展,含着笑意看着这一片火红的花,开得热烈,开得明艳。当真没辜负她一番悉心照料。 夕尾花很难存活,花瓣可入药,可制毒。花上收集下的露水是比高山雪水更好的煮茶之水。 “小姐。”月影看着苏韫欢拿着玉瓶回来:“早膳已经备好了。” “嗯。” “对了,小姐,我们何时回京?” “最近帝京有何事吗?” “没有,但是七夕快到了,小姐……”不回京和世子一起过吗?后半句月影没有问出来,但是她知道苏韫欢懂的。 第95章 香囊,逍遥山中 七夕……苏韫欢闻言怔了一下,脑中浮现出萧子渊的身影来,她和他现在……算何种关系呢? “过几日吧。” “小姐可要给世子准备……呃……”月影瞧了瞧她的脸色:“香囊?” “香囊?” “七夕习俗,男女双方互赠信物以示定情……” 苏韫欢:……定情?她和他亲是定了,可情…… “小姐,你和世子这婚事都定了……”月影知道她在想什么,可当局者迷,她从未见过苏韫欢在面对何人时有如此多的情绪。 苏韫欢没再说什么,却在下午让月影找了布料过来。 晚间明月高悬,她站在窗口看着手中已经绣好的香囊,心里涌起了很多的思绪。 最开始的履行婚约,到后来一次次地因他心乱。 因他心疼,因他安心,因他心生欢喜。冒着暴露隐楼的风险将隐一送到他的身边。甚至不得不承认此时回来逍遥山,是有一点想避开他…… 她虽未曾经历过,却并非全然不懂。这样的心绪让她无措,让她怯步,让她心乱到不知如何面对…… …… 第二日,花影匆匆前来禀告:“小姐,山下有人闯过了毒障已经进了阵法了。” 苏韫欢蹙起眉头:“去看看。” 逍遥山已经很久都无人敢闯了,上次遇到萧子渊闯过第一道毒障都是意外。 她和花影一同来到阵法外,这是第一道阵法。逍遥山过毒障后有三层阵法,一层比一层致命。 没一会儿两道身影从阵法里出来了,“呵呵……苏姑娘,真巧。”打招呼的是沈知年。 苏韫欢:…… 沈知年摸了摸鼻头,他们也没办法么……他和萧子渊来到逍遥山下才发现,山下一个人都没有,他们没有办法往山上递消息啊。 本来他还挺奇怪逍遥山的人怎么就这么放心,连个守卫都不放在山下?可往里一走他就明白了。 进山便是毒障,还不止一道,越往里走毒障越毒。还好他医术不比他师父差,寻常人,哪怕是高手都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过了这几道毒障。 过毒障便是阵法,他自己肯定是过不了的,还好有景初在。 这样的地方当真完全不需要守卫…… 萧子渊见苏韫欢站在那里不说话,只得走过去,心里想着他擅自闯逍遥山她不会生气了吧? “熙熙。” 苏韫欢这才反应过来,她当真没想到是他们闯了进来。 “苏姑娘,我可是仰慕逍遥山很久了。”沈知年也走过来说道。 “跟着我走。”苏韫欢说着便带他们上山。 沈知年却越走越心惊,这可是生死阵。他们刚刚继续硬闯的话不会交待在这儿吧?也不知景初能不能破了这阵…… 如果沈知年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萧子渊其实是自己在走的,并没有看苏韫欢的步子。 萧子渊只看着苏韫欢的背影,她方才都没有与他说话,是生气了吗? 过了阵法便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与阵法里的险象环生截然不同的宁静舒心。 层峦叠翠,飞瀑流水,山间隐约可见的飞檐楼阁,大片不知名的花儿。还有沈知年眼中看到的,各种珍稀的药草…… 苏韫欢带着他们往山上住处走,沈知年一路都往四处瞧着,啧啧称奇。 萧子渊还是只看着苏韫欢。 第96章 徒弟,逍遥始祖 来到住处,苏韫欢让花影给他们上茶,沈知年却被不远处一片火红的花吸引了。 “苏姑娘,夕尾花可很难种,我能去瞧瞧么?” “沈公子请便。” 沈知年便兴致勃勃地去看花儿了。 苏韫欢正准备坐下,萧子渊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他以为她转身要走。 “熙熙……莫要生气……” 嗯?苏韫欢疑惑地回头看他,她没生气啊…… 瞧着他寒眸深处的无措,她有些无奈地拉下他拽着她手臂的手,就这么拉着他的手看着他。 “我没生气,你们怎么来了?” “沈知年说,七夕快到了。”不知她何时回京,他便来找她了。 苏韫欢的心轻轻一颤,拉着他到桌边坐下。 “苏姑娘。”这时沈知年回来了,手里拿着几朵夕尾花。 苏韫欢看着他手里的夕尾花:“沈公子,夕尾花很难种的。”就这么给她摘了? “苏姑娘。”沈知年也走到桌边坐下,笑得一脸灿烂,苏韫欢甚至觉得还有点谄媚。 “我就摘几朵制药,而且……再过半月花期就过了,不要浪费么。” “沈公子,这花儿是我种的,你摘了便摘了。这山上可有许多东西不是我的,你可别见着什么便摘什么。”苏韫欢好心地提醒他,山上有师父还有师兄养了许久的宝贝药草,动了会被追杀的。 沈知年闻言晃了晃手中的花儿:“苏姑娘与逍遥山确实很熟识。” 她在逍遥山并不是客,更像是主。 苏韫欢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沈公子想知道我与逍遥山的关系?” “咳!”沈知年重重地干咳一声,也没必要这么直白吧:“我好奇么……” 苏韫欢又看向萧子渊:“天机子是我师父。” 萧子渊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与了然,熙熙竟是逍遥山的弟子…… 沈知年却是被刚刚入口的茶水呛到了,咳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他睁大眼睛看着苏韫欢:“苏姑娘竟是天机子前辈的徒弟?天机子不是只有川穹这一个弟子么?” 外界所知逍遥山主天机子只有一个徒弟,便是川穹。 “我的身份不便,而且,我也无意换个身份行走江湖。” 师兄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自小养育,可她是宸国左相之女。 沈知年听她这么说也明白了过来,也无怪他这么惊讶,逍遥山在这天下间,当真称得上地位超然。 逍遥山自大景王朝开国之前便存在了,传闻逍遥山始祖逍遥子可窥天机,断天命,医术卓绝可生死人,肉白骨。 那时天下各处战乱不休,百姓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逍遥子四处行医,救济百姓。后协助大景王朝的开国帝王建国,时称大景盛世。 建国之后他并未留在朝堂,而是游走天下,创下了济世医堂。 逍遥子是真正心怀天下的人,大慈大悲,大仁大义。他给逍遥山留下了一条祖训——济苍生,度天下。 后来逍遥山的后辈们也一直遵照这条祖训,尽逍遥山之能行善医,济百姓。 一代又一代过去,如今济世医堂已遍布四国,逍遥山后辈从不敢忘始祖之训。 因而逍遥山一直是天下人心中敬仰之地,地位超然。这也是逍遥山无人敢闯的另一原因,没有人愿意得罪逍遥山。 第97章 慌乱,血腥仁义 “苏姑娘当真让人讶异。”沈知年说道。逍遥山主的徒弟啊,这走出去都得被人供着吧…… 可苏韫欢却瞧着萧子渊眼睫垂着,神色不明,似乎……在想着什么。可难得见他这似乎在发呆的模样…… “景初?” 萧子渊回过神来,抬眸看着她:“我出去走走。” “嗯。”苏韫欢奇怪地点点头。 她和沈知年一起看着他走出去的身影,沈知年打开手里的折扇晃着:“苏姑娘,景初……似乎有些奇怪?” “嗯……”她也觉得很奇怪:“他以前也会自己想出去看……嗯……风景?” “从来没有。”沈知年回道,萧子渊对外界的什么都没兴趣。风景他自然也看的,可从不是因为想看而去看。尤其现在苏韫欢还坐在这里,他怎么会撇下苏韫欢自己出去…… “景初不会是被你这天机子徒弟的身份吓到了吧?” 苏韫欢:……“沈公子被吓到了吗?” 吓到?至于吗?天塌下来萧子渊都不会吓到。 “呵呵,有点。”原以为只是和逍遥山有些渊源,谁知竟是天机子的徒弟。 “苏姑娘不去瞧瞧?” 苏韫欢沉默了一瞬:“不了,他想自己走走就让他自己走走吧。” 此时萧子渊使轻功飞到了一处山崖上,能临高俯视逍遥山的景色。 放眼过去是大片的绿,其中隐隐约约夹杂着各种或艳丽,或素浅的颜色。不时露出楼阁的飞檐碧瓦,飞瀑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并无意看这美景,垂着的眼睫掩住了眸中的晦涩不明。熙熙竟是逍遥山的弟子…… 逍遥山大仁大义,可他……满手血腥。 从前他从不在乎自己手上有多少人命,可方才有一瞬间,他心里突然有点慌乱。她知道后会不会厌恶他…… 他出来只是在那瞬间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 苏韫欢以为他出去一会儿便会回来,可两个时辰过去了,直到晚膳时萧子渊都还没有回来。 她抬眼看着晚霞漫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景初不会迷路了吧?”这时沈知年走过来说道。 苏韫欢:……她突然觉得在沈知年眼里,萧子渊像个孩子……会被吓到会迷路……沈知年到底什么脑回路? “我去找找。”苏韫欢说着便出去了。 可她轻功立在一棵树上时皱了皱眉,这要去哪里找? 逍遥山说大不大,不过一座山而已。可说小也不小,要在一座山里找一个人? 在她再次停在一座楼阁的屋檐时看到远处山崖上似是有个人,她便朝那边飞去。 待近了才看清楚,确实是萧子渊。 他面朝山崖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山风吹起他的墨发,吹起他的衣袖。夕阳在他身上镀了层光,随着风过盈盈流动。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盖过了这山水霞光。 “景初。”她在他身后轻轻唤了一声。 萧子渊眼睫一颤,而后回头看向她:“熙熙。”声音有点干哑。 苏韫欢走过去:“怎么不回去?该用晚膳了。” “嗯。”萧子渊应了一声便往回走。 苏韫欢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后抬步跟上他。 沈知年看他们两一前一后地回来了招呼了一声:“回来了?用膳吧,我都饿了。” 第98章 七夕,莲花河灯 “苏姑娘。”吃饭时沈知年也不闲着:“怎么没见天机子前辈?” “师父早就云游天下去了。” “那川穹公子呢?”他还惦记着萧子渊身上的毒呢。 “师兄有事。”银狐不一定能抓到,她不想先给他们一个希望:“沈公子对逍遥山很感兴趣啊?” “本公子是敬仰。” “不过一座山而已,沈公子这几日可以随处看看。” 沈知年:……他说的是这座山吗? “逍遥山为何防卫如此严密?”就山下这些毒障和阵法,不是逍遥山的人根本不可能活着进来,这似乎与逍遥山仁义之道相背啊?万一有人求医呢?逍遥山历代山主可皆是医术卓绝。 苏韫欢闻言淡淡地说道:“始祖虽心怀天下,可总得防着心有不轨之人。济世医堂开遍天下,也得给逍遥山弟子留条后路。” 逍遥子虽仁义无双,可也智绝天下。天下分分合合,若有朝一日逍遥山的存在让当权者不快,逍遥山的弟子便隐退逍遥山。 “师父说过,仁义不会是逍遥山的枷锁。” “天机子前辈看得通透。”沈知年感叹道。 萧子渊只是沉默地吃着饭,时不时往苏韫欢的碗里添菜。苏韫欢不止一次地抬眸看他,她突然觉得只要他不愿,任谁也无法窥探他的心思半分。 …… 这几日沈知年倒是把逍遥山逛了个遍,萧子渊日日陪着苏韫欢。 晨起陪她去夕尾花那里收集露水,下午陪她在凉亭煮茶下棋,有时她看医书,他便也找本书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可苏韫欢却觉得这几日他的话愈发地少了。 转眼到了七夕,萧子渊用过午膳后便不见人影,直到晚膳时分方回。 晚膳后,萧子渊对她说:“熙熙,跟我来。” 他带她来到一条河边,河流不宽,因着此处地势较平只缓缓地流向远处。 “熙熙。” 苏韫欢闻言便回头看他,这才见他身旁有块半人高的石台,上面放着几盏烛台正燃着,映照出了桌上的纸笔砚台,还有两盏莲花灯。 她走过去,萧子渊将笔递给她:“许个愿吧。” 苏韫欢接过笔,看着石台上的纸,片刻后倾下身落笔。萧子渊站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看着她,墨发随着她弯腰顺着手臂倾泻而下,被烛火笼上了暖黄的光。 她写完之后吹了几下将墨迹吹干,将纸条叠起来放进一盏莲花灯里面,而后侧过头看他:“景初?” 萧子渊走上前将手中已经写好的纸条放进另一盏灯里,然后点亮了灯中央放置的小红烛,将她的那盏灯放在她的手心。 烛火照得两人眉眼柔和,苏韫欢看着手中捧着的莲花灯,勾起笑看着他:“你做的?” “嗯。” 萧子渊一手捧着灯走向河边,苏韫欢跟过去,然后蹲在河边看着流水:“景初,一起放。” “好。” 萧子渊蹲在她身侧,两人一起将莲花灯轻轻放入水中,便看着两盏灯缓缓地,摇摇晃晃地,越飘越远。 远去的烛火隐隐约约,明明灭灭。 第99章 玉镯,下落不明 直到完全看不到灯的影子了苏韫欢才站起身:“景初相信吗?” “从前不信,如今愿信。”他不信神佛,如今却希望他寄托在这盏小小的莲花灯上的愿望会实现。 那盏灯带走的纸条上写着——熙熙。 苏韫欢转过头看向他,他站在她的身侧,长身玉立,皎如明月,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萧子渊拉起她的手,苏韫欢便看到他往她手上套了一个玉镯。清浅的水蓝色,像是一汪湖流动在她的腕间。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苏韫欢看着手腕上的玉镯,看着他此时拉着自己的手,心乱如麻。 绣好的香囊此时就在她的衣袖里,可她却拿不出来。她犹豫了,怯步了,似乎这香囊送出去有什么就会不一样了…… 萧子渊见她只看着手镯愣神,便牵起她的手逆着河流往来时的方向走。 他并不需要她为他做什么。 “景初。”苏韫欢走在他的身侧,抬眸看着他的侧脸:“明日回京吧。” 十五快到了…… “嗯。” …… 第二日几人用过午膳正准备收拾启程回京时,月影却匆匆来禀报。 “小姐,川穹公子出事了,下落不明。” 苏韫欢闻言眉头紧蹙,语气冷厉:“先派那边的人去查。” 然后又看着萧子渊:“景初,你先回京吧。” 萧子渊见她转身就要走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熙熙,我与你一起去。” “不行,十五要到了。”逍遥山在宸国南边,雪山却在宸国北边,快马过去不眠不休也需得好几日,他绝不能跟她去。 萧子渊却坚持:“我与你一起去。” “不行,你先回京吧,也无需派人跟着我。”苏韫欢说完便转身要走,他的手本就没使力,她很轻易地挣脱了。 “花影,月影,我们走。” 萧子渊立在原地,看着她转瞬便不见了身影,眼眸里只余一片冰寒。 熙熙…… “景……景初……”沈知年在一边看着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喊了一声。 “回京。”萧子渊说完便抬步往外走。 “要派人……”沈知年一边追过去一边问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子渊打断了:“不必。”她不想他派人跟着。 …… 苏韫欢一边往山下去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川穹公子在雪山遇到了另一波也去抓银狐的人,两方起了冲突,川穹公子让一个隐卫找机会跑出来报信了。” “师兄这次带了几个人?” “三个,我们在附近的人已经往雪山赶了。” 苏韫欢面色如寒霜,师兄武功称不上绝顶也绝不差,加上他的毒术脱身应是不难的。如今却报回来一个下落不明,对方应该人手不少,还有高手。 隐楼是做情报生意的,不比杀手组织。身手好的虽也算不少,可称得上顶尖高手的也只是她训练出的隐卫,只六百人,分散在各处,雪山附近一时也聚不起多少人。 她此时赶过去需得几日,希望师兄能无事…… 萧子渊赶回京直接进了王府,一路上浑身散着冷气,一言未发。沈知年看着他那样子都不敢跟他说话。 “沈公子。” 沈知年抬头一看,是暗风。 “主子这……”虽说主子平日里就很冷,可今日却瞧着很不一样? 第100章 找到,商量商量 “呵呵。”沈知年干笑了两声:“暗风啊,最近几日千万别有什么事找你家主子。” 苏姑娘一听川穹公子出事一刻都待不住,立马撇下了他,他心情能好才怪。 吃醋的男人啊……吃醋还不自知的别扭男人啊…… 萧子渊此时站在窗前,整个人犹如一层层的积雪覆盖下来。 …… 苏韫欢三人赶了几日路终于到了雪山脚下,她用面纱遮了脸,带着花影月影直接进了雪山。 花影发了信号,没一会儿他们的人便集合了过来。 “参见楼主!” “找到了吗?” “没有,对方人很多,属下派了几人跟着他们,不敢靠太近,其余人都分散在山里找公子。” “先去他们那里看看。” 苏韫欢跟着隐卫来到对方那波人驻扎的地方,上百人……这么多人是来找银狐的? “查清楚他们的身份了吗?” “陵国人,具体身份还在查。” 陵国的?上百人越过宸国进了大凉与宸国交界处的雪山? “他们是以商队的身份来的,而且队伍分散,到雪山才聚在一起的。” “楼主。”这时一人跑过来:“发现公子踪迹了。” “在哪里?” “那边路上发现公子的玉佩。”说着便双手呈上玉佩。 苏韫欢拿过一看,确实是师兄的,羊脂白玉,挂穗也是银白线,扔在雪地里很难发现。 “先去看看。” 一行人顺着发现玉佩的方向一路走过去,最后停在了一处断崖上。 她站在崖边往下看去,白茫茫一片,无法估计高度…… “我下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守着。” “是!” 苏韫欢运起内力往下跳,不过片刻就看到崖壁上有个山洞,洞上斜伸出几根枝桠。 玲珑锦出袖缠上枝桠,她便借力飞进了山洞,外面白茫茫的衬得山洞里也有几分明亮,她往里走了几步便停住了。 “师兄这是怎么了?” “欢儿,你来了。”只见一男子靠坐在山壁上,衣袍有几处破损,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却丝毫不掩他俊逸的风姿。 “我不来怕师兄为了只狐狸把命都丢了。”苏韫欢边说着边走过去给他把脉,还好,多是外伤。 “欢儿,你看。”川穹从旁边抱起个东西递给她。 苏韫欢一看,一只小狐狸,雪白的毛发却隐隐似闪着银色的光,此时四肢被布条绑着,灵动的眼睛有些楚楚可怜。 “这就是银狐?” “嗯。” “师兄……你怎么这么绑着它?” 川穹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不绑着它就跑了,这小东西速度很快,我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抓到的。” “听闻银狐极具灵气,师兄你不可能一直这么绑着它吧?”苏韫欢接过银狐抱在怀里。 川穹嘴角一抽:“那你跟它商量商量,让它别跑?” 苏韫欢:…… 她看着银狐,待在她的怀里很是温顺,漂亮的尾巴一晃一晃的。 川穹见了倒是眉梢一挑:“它在我身边可没这么乖巧,欢儿,我觉得你倒真可以跟它商量商量,不是说银狐极具灵气么?” 苏韫欢:……怎么商量?跟它说话? 她伸手摸了摸银狐的背,见它没什么反应便伸手解开了绑着它四肢的布条,另一只手掣肘在它的脖颈处。 第101章 逃避,能者得之 布条解开后,就见银狐蹬了几下四肢,然后窝在苏韫欢的怀里没有动。 川穹:……这狐狸认美人的? 苏韫欢瞧着在她怀里乖巧的银狐:“师兄,似乎不用商量啊……” 川穹撇过眼去,眼不见为净。 “师兄是怎么和那帮人起的冲突?” 川穹说道:“抢银狐。” “也不知那帮人是哪来的消息,我在雪山待了两个多月只遇到他们来找银狐。” “那天我刚抓到银狐迎面碰上了他们,他们人多势众,我只好先让隐卫回去传消息,自己趁机脱身躲起来。” “玉佩你扔的?” “当然,雪山这么大,自然要给你们留点线索。”川穹一边接过苏韫欢递过来的玉佩一边说着。 “川穹公子怕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吧。”被人追杀到躲山洞? 川穹:……他常年行走江湖又不喜欢带着人,他名字的名气是大,可这张脸就没多少人认识了。 “本来抓到银狐就能回去了,谁知道遇上想半路抢劫的。”川穹悠悠地叹了口气,又话锋一转:“欢儿上次传信说婚期定了?” 苏韫欢闻言才想起萧子渊,她走得这么匆忙,不知他…… “当真要嫁给那个病秧子?你若不方便退婚,师兄帮你毒死他怎么样?” 苏韫欢:……“安平王世子不是病秧子……” “都开始为他说话了?”川穹一脸讶异,苏韫欢从两岁送到逍遥山起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可是太了解这个师妹了,除了几个亲近的人,从不见她对谁特别半分的。 “师妹这短短两三个月,便动心了?”如今看着……很是心甘情愿啊。 苏韫欢下意识地想反驳却说不出口,有的事情她早就意识到了,她只是在逃避…… 川穹瞧着她的神色笑了笑:“当真想看看安平王世子是何等人物,竟能让欢儿动了心?” 苏韫欢:……“师兄可能走?” “我只是受了些伤,不是残废了。” “那便走吧。”说完便径直抱着银狐出去了。 川穹看着她从神情有几分纠结到面无表情,这是……羞恼了?他对安平王世子更好奇了。 两人轻功飞身上崖,当然苏韫欢用玲珑锦拉了川穹一下,他受伤了还是有些不便的。 “我们下山吧。”川穹说道。 “那帮人?”苏韫欢皱了皱眉。 “无需理会。”抢银狐而已,能者得之。 可没想到在他们下山时又遇上了那帮人,上百人很快就围住了他们。 “师兄……” 川穹此时也正皱着眉看着他们。 “把银狐交出来!”对面一人说着。 “杀出去。”川穹话音刚落便开始动手了。既然人找上来了,也无需多说废话。 苏韫欢将银狐放在肩头:“乖乖地别动。” 隐楼众人便随着她开始动手,对方人多而且高手很多,苏韫欢一行渐渐吃力起来。 “欢儿,冲出去。”川穹喊着,苏韫欢身子弱,打久了他担心她的体力跟不上。 一行人便顺着一个方向撕开了口子冲了出去,一路到山下便打马走了。 “先回京。”苏韫欢说道。 第102章 难解,传闻而已 此时雪山上方才激战的地方一个锦袍男子正看着苏韫欢离开的背影。 旁边一男子对他说道:“主子,他们跑了,要追吗?” “算了,上百人围不住十几个人,追也无益。”而且,这里是宸国,不是陵国,他不宜太过张扬。 “可银狐……” “回国。”锦袍男子甩袖抬步离开。 …… “欢儿,先把伤处理一下吧。”川穹看着一直赶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的苏韫欢。 对方人多,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 苏韫欢闻言拉住缰绳停下马,银狐待在她的肩头很是乖巧。 “好。”今日七月十四,看来……没办法在十五赶回去了…… 她受了些外伤,不算严重,只是有些体力不支,花影和月影帮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让隐楼的人回去吧,不必跟我回京。” “是。” “欢儿。”川穹走了过来。 “师兄。” “休息一晚再走吧,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没事,这荒郊野岭的也不能好好休息,早些回京吧。”苏韫欢垂着眼眸说道。 “你不是为了赶回京见谁吧?”川穹狐疑地说着,有必要这么赶路么? 苏韫欢:…… “师兄与我一同回京么?” “当然,师父不在,长兄如父,我自然要去见见那个病秧子世子的。” “师兄……” “我知道。”川穹一摆手:“他不是病秧子么。” “我是想说,那师兄到帝京之后给他把把脉吧。” 川穹一挑眉:“不是没病么?” “他体内有剧毒……” “命不久矣?”欢儿医术也很好,哪怕称得上难解的毒她也没问题。可如今却让他去诊治,她没办法的毒那应当不只是难解了。 “如果师兄没办法,可能吧……”师兄医毒双绝,若他也没办法…… “碧落与黄泉。”苏韫欢又说道。 “欢儿。”川穹看着她:“不然你还是换个人嫁吧?” 碧落与黄泉,这都不用他动手了,确实命不久矣。 苏韫欢闻言蹙眉说道:“师兄一点办法都没有?” “欢儿你也知道,碧落与黄泉,传闻无药可解。” “万物相生相克,有毒怎么会无解?”苏韫欢又抱起一旁的银狐:“银狐之血也不行么?” 川穹看着银狐:“都是传闻而已,银狐之血确可解毒,可也不知它到底有多大的用啊……” 无论是碧落与黄泉,还是银狐之血,都是典籍记载的,谁也不清楚那无解之毒到底有多毒,这解毒之血到底能解到什么程度。 “不过……”川穹又说道:“居然有人能得到碧落与黄泉……” “欢儿,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夫婿?” “师兄……” “好了,这银狐跟你这么亲,就当师兄送你的新婚之礼吧。”川穹说着便站起身翻身上马:“走吧,瞧你这一刻都待不住的模样。” 苏韫欢:…… 七月十五晚 萧子渊再次一人关在暗室中,剧毒如往常一般在体内肆虐,可他此次却异常的清醒。 身体的痛楚也压不过这几日心里的压抑与沉闷。 沈知年在子时准时打开了暗室的门,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了清醒的,自己走出来的萧子渊。 如往常一般汗水湿透了衣衫,发丝凌乱,可人却是清醒的…… “景初……” 第103章 怯步,误会心痛 “她回来了吗?” “没有。” 萧子渊便不再说什么,径自回房了。 沈知年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前希望他能把什么再放进心里,可如今看他这样,又觉得他无心无情也不错…… …… 苏韫欢与川穹回到苏府时已是七月十七日晚了。 明月当空,苏韫欢独自在院中站着。 “欢儿。” “师兄。” “受了伤就好好养着,怎么半夜还出来吹风?”川穹走过来说道。 “有点睡不着。” “不会是想某个人了吧?夜不能寐?” “师兄……” “好了不逗你了,从去雪山到回京一直在赶路,你需得好好休息。” “师兄,我只是……”苏韫欢不知道该如何说她现在的心情。七夕之后她去雪山,可每当闲下来她脑中就会浮现出萧子渊的身影…… “欢儿……”川穹懂她,他是看着她长大的。每次他提起安平王世子时她闪躲的神情他就明白,欢儿确实动心了,可她又怯步了。 他抬手拈起落在她发上的花瓣:“要相信自己的心。” “师兄……”苏韫欢此时才如同寻常十几岁少女一般敏感不安。 川穹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莫要害怕,欢儿一直都很勇敢的,不过是对一个人动心而已……” “谁?!”川穹突然松开手,一道掌风扫向前方,苏韫欢也跟着看过去…… 萧子渊?! 就见萧子渊挥袖挡了这道掌风,他站在那里,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俊美如神祗,眼眸深深一片冰凉,仿佛融入了沉沉黑暗。 他看着他们一言不发,而后转身使轻功走了,眨眼就看不到人影。 苏韫欢看着他那个样子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下,她回头看着川穹:“师兄……” 川穹却是笑了:“想去就去吧。” “欢儿,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苏韫欢沉默了几瞬便追了过去。 川穹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但愿他真的是你的良人。 苏韫欢看他离开的方向应是王府的方向,便直接去了王府,刚进府就碰上了暗云。 “世子在花园。” 苏韫欢走过去时看着他一个人负手站在那里,清冷孤寂,心里微微泛疼。 “景初。” 萧子渊听到她的声音身子一僵,他听暗卫回报她回府了,便想去看看她。不成想却看到她和另外一个男子如此亲密,从他那里看去两人似是亲密地抱在一起。 那瞬间只感觉心突然生疼,像被重重撞击而后撕裂开来,鲜血淋漓。毒发时的痛楚都不及当下的万分之一。 这段时间的压抑与沉闷随之一同全都在心中爆发了出来,他像是心痛到喘不过气,又像是跌进了沉沉黑暗之中,他一个人…… 她竟是跟回来了吗?会是想要和他解除婚约吗?他不愿再想下去,都不敢回头看她一眼便离开了。 苏韫欢:…… 她有些不懂,他从未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她,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再追上去他应该也不会理她吧…… 抬头看了看夜空,走到湖边的树下坐下,她得先想一想怎么办才好。 她本就受了伤,又一路舟车劳顿体力不支,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靠着树睡着了…… 第104章 风寒,梗在心间 而守在这边暗处的暗云,看着苏韫欢睡了快半个时辰了也没醒过来的迹象,只好去找萧子渊禀告。 “世子。” “什么事?” “苏小姐……她在花园睡着了……” 萧子渊闻言蹙了蹙眉,她没走?身形一晃便不见人影。 他来到刚刚的地方,就看见苏韫欢靠着树,双手抱着膝睡着。夜晚湖边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她穿着简单的白纱裙很是单薄。 萧子渊连忙走过去,就见她脸有不正常的红晕,手背附上她的额头,发热了。 轻轻抱起她回到卧室:“把沈知年带过来。” “是!” 沈知年被暗云匆忙提过来时还以为是萧子渊出事了,他一进来就就听见萧子渊的声音,还很是焦急:“你过来看看她。” 沈知年走进去才看到躺在床上的苏韫欢,也不敢耽搁,坐在床边抬手诊脉。 “如何?” “她应是受了些伤,又没休息好,体力透支,现在还染上了风寒。你也知道她身体底子本就弱几分,现在得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了。” 萧子渊听他说完心像被什么轻轻撕扯,又有些苦涩,受伤,体力透支……是为了那个人吗? 沈知年先给她施了针,然后带暗云出去开方子了。 萧子渊坐在床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熙熙,我到底该如何做? 第二日早上苏韫欢醒时有些头疼,睁眼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是在房间里。嗯?她不是在湖边么?怎么到房间来了? 她走出去正看见沈知年过来:“苏姑娘醒了,呐,你的药。” 苏韫欢接过药眉也不皱一下地喝了。 “苏姑娘,你可是医者,应当知道你这身子骨可经不起你瞎折腾。” “多谢沈公子,不过是这段时日没休息好罢了。” “早膳一会儿送过来,你染了风寒,用过早膳好好休息吧。”沈知年说完便摇着头走了。唉……明明自己心里担心,偏偏让他来看。 苏韫欢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粥便不想吃了。出门走了走便走到了湖中心的亭子里,趴在栏杆上就想着萧子渊那里该如何是好。 他很明显地躲着她……可她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事情。论起喜欢人,她也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么…… 萧子渊让人注意着苏韫欢,随时向他汇报。 听到苏韫欢早膳就吃了几口粥,现在在湖边亭子里坐着,他眉头越锁越紧,最后还是自己出去找她…… 亭子里她侧身坐着,趴在栏杆上,墨发用玉簪挽起一半,另一半倾泻下来,如绸缎般光滑。半边侧脸精致秀美,眼睫垂着被阳光打出小扇子般的阴影。 萧子渊走近:“沈知年说你需得好好静养。” 苏韫欢听到声音回头看他,看着他冷漠的神色心里突然有点委屈,不是过来追他她本来就在苏府休息。 “景初。”她轻声喊他,因着生病嗓音也糯糯的。 萧子渊冷硬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可先前的心绪,昨夜的那一幕都如同利刃一般梗在他的心间,心痛难忍。 苏韫欢见他低头沉默着,伸手扯了他的袖摆:“景初……” 第105章 明了,我心悦你 “为何……躲着我?” 萧子渊的气息顿时沉了下来,周身寒凉一片,唇线紧抿着。 苏韫欢见他这样心一疼,松开袖摆握住他的手。 萧子渊一僵,冰凉的手感受到女子细腻温软的肌肤。苏韫欢站起身面对着他,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与我说好不好?” “熙熙……”萧子渊只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如此地难:“你可是……心有他人?” 心有他人?这话从何说起?苏韫欢满心疑惑,而后又回想起昨晚的情形……他原是误会了么? 她当时只是觉得他似乎情绪不好便下意识地想追出来,并未意识到他竟是误会了…… “你可是误会了我与师兄……” 她话还没说完,却感觉他被她握着的手猛地一颤。苏韫欢的心也跟着一颤,只觉得一股酸涩之意从心头漫上了眼眶。 萧子渊啊……他俊美冷漠,目空一切,待她却如此赤诚,她为何不能因为他而去选择相信呢? “师兄自小看着我长大,于我而言亦亲人亦朋友。” 听着她的话,萧子渊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安心,心中翻腾的情绪渐渐沉了下来。 “昨日他告诉我,要相信自己的心。” 他又听见苏韫欢如此说道,相信自己的心? “景初,我心有一人。” 萧子渊猛然抬眼看着她,她的眼眸认真而澄澈,含着一些娇羞与笑意。 “熙熙……”萧子渊不敢确定,他担心他会错了意。 苏韫欢踮起脚凑近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耳廓,一字一顿地说道:“景初,我心悦你。” 说完她便迅速退开,低下头不再看他。 萧子渊只觉得在这一瞬间,心中仿佛开满了繁花,驱走了所有的黑暗与沉抑。从未觉得,有一句话竟能让他如此欢喜,又像在梦中一般不愿醒来。 他看着垂着头的苏韫欢,嘴角勾起了笑意,冷冽的眉眼化入了春水,滟滟风华,勾人心魄。 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熙熙,我很欢喜。” “上穷碧落下黄泉,定不负你。” 苏韫欢靠着他的胸膛,抬起手抱住他的腰。从未如此刻这般觉得,这世间有如此让她心动不已的美好与安心。 一阵风吹来,萧子渊才觉得她竟如此单薄,打横抱起她往卧室走。 “受了伤又染了风寒,要好好休息。” “我自己清楚的。” “听话。”萧子渊将她放在窗边的软塌上,然后给她拿来薄被盖着。 “想要什么就与我说。” “好。” 苏韫欢靠在软塌上突然想起了件事,她从衣袖里拿出了件物什,伸手挂在了萧子渊的腰间。 萧子渊顺着她的手垂下视线,月白色的香囊,绣着的是山石流水,边上流云纹缠绕,很是精致。 “这……” “七夕礼物。”他话才刚出口苏韫欢便说道。七夕,应是两个人的,这样才算是完满。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苏韫欢靠着软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她是真的很累了。萧子渊坐在一旁一会儿看看腰间的香囊,一会儿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怎么看都看不够。 想着她方才的话,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地上扬,越来越大。 这一笑,云开雾散,光华璀璨。 他的熙熙。 第106章 琼花,不动声色 苏韫欢醒的时候午时已过半,她一睁眼就看到坐在软塌旁边看书的萧子渊。 “熙熙,起来用膳吧。”她早上没怎么吃,午时他就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她了,不过见她睡得沉还是想让她好好休息。 “嗯。” …… 她胃口不太好,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萧子渊见她没吃一点就放了下筷子:“不喜欢?” “不是,我吃不下了。” 萧子渊蹙着眉往她碗里添了些菜:“熙熙,再吃一点。” “景初……我不想吃。” 萧子渊看着她的眼眸,盈盈动人,似乎带了点撒娇之意,顿时就心软了。罢了,待下午着人给她准备些吃食。 两人吃过饭后暗云端来苏韫欢的药,苏韫欢接过喝了,便见萧子渊拿了颗蜜饯递到她嘴边。就着他的手吃下,对他笑了笑:“不苦的。” 萧子渊牵起她的手:“我带你去主院看看。” “主院?不是在动工么?” “已经改好了。” 苏韫欢跟着他来到主院,刚走进去便被一湖白莲吸引了视线。 朵朵白莲亭亭开在湖面上,花瓣舒展开来,像是铺了一湖的白雪。 萧子渊牵着她来到湖中的亭子:“熙熙,我说过,会更好的。” 苏韫欢眸光一颤,她记得,下聘那日,看着她随手丢下种子的白莲,他说,他们会更好的。 所以如今,他种下这一湖的白莲来告诉她…… “我引了温泉水,它们能开大半年。不过……冬日怕是没办法了。” 苏韫欢笑着说:“没关系,万物有它生长的规律。”但是这一湖白莲,会一直开在她的心里的。 萧子渊环顾了一下整个院子:“熙熙喜欢什么花?” 苏韫欢抬眼看着他:“琼花,宸国东南处的玉琼花。” 宸国东南有玉琼树,是极特殊的品种。树形挺拔优美,花期长。花开时不见绿叶,似压了满树的月光白雪,清艳绝世,就像她第一眼见到的他。 “嗯。” 萧子渊又拉着她往屋里走,她刚进去就觉得和她之前见过的不一样了。 换了暖玉铺地,原先暗色的屏风帐幔都换了素浅明亮的颜色,有许多先前没有的精致小摆件。整个房间都显得轻快奢华许多。 他的心思,如同雪山顶上清澈的雪水湖泊,不动声色不起波澜又澄澈明了。他一直都是这样,默默地为她做了许多事。 “可有什么想改的?” “不用,这样很好。”苏韫欢看着他笑得温柔。 萧子渊将她牵到窗前的软塌边:“熙熙,休息一下。” 苏韫欢靠在软塌上,往窗外看去正对着那一湖白莲,还能闻到随着清风飘过来的花香。 “景初,请师兄过来给你把把脉吧……” 萧子渊垂下眼眸:“嗯。”他的毒,如今确实成了他的拖累,若是解不了…… 暗云很快将川穹请了过来,苏韫欢又让他去把沈知年喊过来。 川穹透过窗子看着他们两人,眉梢一挑走了进去:“欢儿。” 然后又看向在一旁的萧子渊,风姿绝世,算是配得上师妹了。 “安平王世子。” 第107章 办法,可会改嫁 萧子渊淡淡地回了句:“川穹公子。” “欢儿。”川穹看着苏韫欢说道:“你这未婚夫似乎不太知礼?” 有这种态度对待大舅子的? 苏韫欢:…… 她朝川穹怀中的银狐伸出手:“小狐狸,过来。” 银狐便从川穹怀里跳进了她的怀里。 川穹:……真是白眼狐狸。 “欢儿,这银狐得取个名字吧?” “那就叫小银吧。” “川穹公子。”川穹正准备说些什么便听见门外传来声音,回头一看人已经走了进来。 “这是鬼医苍术的徒弟,沈知年。”苏韫欢连忙介绍道。 “你就是这几年一直找我的鬼医徒弟?” “咳咳……”沈知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久仰川穹公子大名。” “你这人比某些人知礼。” 苏韫欢:…… 沈知年:…… “师兄先给景初看看吧。” 萧子渊走到一边桌旁坐下,川穹也过去坐下,伸手搭上他的脉,没一会儿便深深皱起了眉。 他收回手看向苏韫欢:“你给他探过脉了吧?” “嗯。” “川穹公子。”沈知年在一边语气有些急切。 川穹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苏韫欢,一点都不顾及萧子渊还在旁边:“若是他死了,欢儿可会改嫁?” 苏韫欢:……“师兄……” 萧子渊听到川穹的话时却眸光狠狠一颤,他会给她留下退路的。可一想到若是以后会有另一人陪在她的身边,他的心就不可抑制地痛了起来…… “那些融合在一起的毒,可用银狐之血一试,不过先得试试银狐之血的效力。”川穹说道:“至于碧落与黄泉……没有办法。” “师兄。”苏韫欢闻言抱着银狐走到他的面前:“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川穹还是第一次见苏韫欢这么急切的模样,他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么着急?看来他死了你也不会改嫁了。” “师兄!”川穹是逍遥山下一代山主,他的医术毒术如何她再清楚不过,若是他都没有办法,可能哪怕师父回来也无济于事…… 见她真急了,川穹叹了口气:“现在没有想到办法,毕竟从前没见过。” “不过,逍遥山有大景时传下来的医毒典籍,需得回去好好看看,或许会有些线索。” 他拍了拍银狐的脑袋:“好了欢儿,先把别的毒解决了吧。” 川穹这才转身看向一直被他当不存在的萧子渊:“世子不介意流点血吧?” 萧子渊拿过一边的杯子,两指并拢在手腕上一划,鲜血便顺着手腕流入了杯中。待装了大半杯之后川穹说了句:“够了。” 然后丢了瓶药给他。 苏韫欢连忙走过去帮他上药,然后用帕子将伤口包了起来。 川穹看着一向冷心的师妹如今这模样只觉得有些牙酸……他看着刚被苏韫欢放在桌上的银狐,伸手提起来。 “小银啊,你也不介意流点血吧?” 银狐在他手中挣扎了起来,苏韫欢见状上前抱住了银狐,轻轻抚摸着它的背。川穹趁机在它腿上划了道口子用茶杯接了半杯银狐血,然后将药膏在它腿上一抹。 银狐恹恹地趴在苏韫欢的怀里,川穹看了一眼:“小银啊,以后流血的机会多着呢。” 说完便拿着两杯血往外走:“我先去研究一下。” “川穹公子,我也去!”沈知年在他身后喊道,然后便跟了上去。 第108章 调和,贵妃小产 “这便是银狐?”萧子渊见两人走了看着苏韫欢怀里的银狐说道。 “嗯,师兄去雪山抓的。” “熙熙,不用担心。”萧子渊见她一直蹙着眉,抬手抚上去。 “嗯。”眼下只有先等师兄的结果出来了,她一定会查清是谁对他下的毒的。 …… 晚间,川穹与沈知年一同进了主院。 “师兄,怎么样?” “银狐之血可用,但还需得一些药材做辅,我要先回逍遥山看看。”川穹回道。 “需要一些什么药材?”若是逍遥山没有,便从隐楼找。 “其他的还好,虽然珍贵,但是我手上也不是没有。只是银狐之血燥热,需一味性极寒的药材调和,且药性得温和,不能过重。” 要调和银狐之血,自然不能只是寻常珍贵的药材,至少得称得上稀有的才行。 性极寒……苏韫欢看着湖中的白莲突然想到了:“冰雪兰可行?” “冰雪兰?欢儿有冰雪兰?”冰雪兰生于极寒之地,五十年一开花,确实很合适:“冰雪兰从习性上倒是很合适,不过到底药性不明,需先研究一番。” “嗯,我与师兄回去拿。”苏韫欢说完又看向萧子渊:“景初,我先回府了。” “嗯,这几日好好休息。” “好。” …… 拿到冰雪兰第二日一早川穹便回逍遥山了,苏韫欢便在府中静养了几日。 这天她正翻着医书,月影前来禀报:“小姐,宫中传来消息,秦贵妃小产了。” “小产?先前未听闻她有孕的消息。” “太医说方一月。”月影回道:“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在御花园撞到了秦贵妃,导致小产。” 苏韫欢闻言敛眉:“嗯,知道了。” 她放下医书,凝眸沉思。 当今皇后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女齐月容,上次她和夷安在灵山碰上的齐月莹便是她的嫡亲妹妹。 说起来齐月容与萧明御是两情相悦,在萧明御十八岁亲政之时力排众议立了齐月容为后,却还是因朝臣压力同时立秦如云为贵妃。 一年半后齐月容为萧明御产下第一个皇子,直到现在后宫都再无所出。 若秦如云当真有孕就是萧明御的第二个孩子,可如今却因为齐月容的弟弟撞掉了? 不管真假如何,秦文远一定会借此大作文章。 礼部尚书齐修是个很温和低调的人,即便有个做皇后的女儿也从未因此自恃身份,朝堂上也哪边都不帮。不过他这身份确实不宜偏帮,只站在萧明御那边最能明哲保身。 可这次…… “皇上如何处理的?”苏韫欢问道。 “皇后娘娘的弟弟齐谦方九岁,皇上说念其年幼先关在宫中了。” “秦如云呢?” “贵妃娘娘很是伤痛,不肯善罢甘休。” “先去仔细查查这件事有没有疑点吧,待明日早朝再看看秦文远想要如何。” “是。”月影应道。 苏韫欢又翻起了医书,这件事现在与她并无干系,宫中的事她也不宜插手。她更关心的是秦文远会借着此事情有些什么动作。 第109章 做主,哪怕废后 宫中 萧明御看着他面前哭哭啼啼的秦如云一阵心烦,后宫妃子都是为平衡朝堂纳进来的,所以他甚少去宫妃那里,位份不高的还会赐避子汤,这也是他至今只有一个皇子的原因。 “陛下,臣妾的孩子,您一定要为他做主啊。”秦如云靠在床头哭得梨花带雨。萧明御很少来她这里,她一直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谈何巩固地位,齐月容已经够让她烦心了,没想到她的弟弟竟然撞掉了她的第一个孩子。 “你好好休息。”萧明御甩下这句便走了。 他其实并没有要有多少孩子的想法,虽然失去了一个孩子他也不免感到惋惜,但是生在皇家身不由己的地方太多。皇子多了,日后争权夺位兄弟残杀,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且宸国如今外患当头,若因夺嫡内乱,怕是于国不益。 看着萧明御离开的背影,秦如云眼里闪过悲哀与愤恨。便是如此了,都不愿说些好听的话,多待片刻宽慰她一下么? 齐谦,齐月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二日早朝,秦文远一参齐修教子无方,二参齐谦谋害皇嗣,要求按律法定罪。 按律,谋害皇嗣是重罪,重判甚可株连九族。 又有朝臣出来说齐谦不过九岁,念其年幼又不是故意为之,理应祸不及性命。 “就算不是故意为之,那可是皇嗣。”秦文远一派振振有词。 齐修一言未发,他很是担忧,可如今被参的是他,且事实已定,此时也不宜出来为齐谦辩解。不知……月容可能在陛下面前求个情…… 两边争论不休,文臣吵起来那都是引经据典,能从大景建国之前说到如今。萧明御听也吵不出什么结果,一挥手便下了朝。 他下朝之后齐月容求见,他眉心一蹙很是无奈,但还是见了她。即便知道她是来求情的,他也不会舍得把她拒之门外的。 “参见陛下。”只见一身着藕荷色宫装,上绣凤鸟的美人面朝他规规矩矩地行礼。 “容儿快快平身。”萧明御扶起她。 齐月容看了他一眼立刻跪了下去:“陛下,臣妾知道谦儿犯下大错,但他真的是无意的。请陛下念在他尚年幼的份上,能饶他一命。” 她方才去关押齐谦的宫殿看了他,一个人缩在墙角,战战兢兢的。见她过去立刻哭了出来:“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齐月容走过去,蹲下身帮他拭泪:“姐姐知道谦儿不是故意的。” “姐姐,我是不是会死啊,姐姐,我很害怕……” “姐姐会救你的。”她轻轻拍着齐谦的背轻声说道。 …… 萧明御连忙扶起她:“容儿这是做什么,朕知道他是无心的,可……”朝堂上秦文远步步紧逼,即便他想饶齐谦一命,下一步秦文远就会对齐家下手了…… 齐月容看着萧明御为难的神色,其实她有听说今日早朝的事情。她明白,即便他是天子,也多受约束,不能任意妄为。 “陛下,只要能饶了谦儿一命,齐家愿给秦家交待。哪怕……”她顿了一下而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哪怕废后。” 萧明御闻言脸色一变:“容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当年是废了多大的功夫才能立她为后,可她如今竟说出“废后”一词? 第1章 代价,禁喜三月 齐月容抬眼看着他,泪眼盈盈。她无疑是个美人,如同雪莲花一般安静柔美。 她知道,她的家世并不足以支撑她母仪天下,所以他立后时也迫于压力纳了秦如云为贵妃。她虽难过却也不会怪他,一国之主,雨露均沾,在她爱上他的时候她就明白的。 可她也不能看着谦儿去死啊…… “陛下,国家大事臣妾虽不懂,可臣妾并不愿陛下为难。”他是明君,是一个好皇帝,她不能因一己之私让他在朝臣,在天下人眼中留下一个为后妃徇私的名声。毕竟,秦如云的孩子确实是被谦儿无意中撞掉的。 “容儿……”萧明御看着她心里很是愧疚。他心爱的女子,他给不了她如一的爱,甚至没办法不顾一切地护好她的家人。 …… 萧明御在齐月容离开后宣了萧子渊进宫。 “子渊,秦贵妃一事你可有什么办法?” “后宫之事臣不宜插手。”萧子渊淡淡地说道,看得萧明御一阵来气。 “这样啊,那我还是宣苏小姐进宫吧。毕竟她是女子,进后宫也方便。” 萧子渊瞥了他一眼:“皇兄是想保下齐谦?” “嗯,毕竟是月容的亲弟弟。” “拿出让秦文远满意的条件,比如改立秦如云为后。”孩子已经丢了,秦文远也不会再去多在意这事,他更想借这事取得更大的利益。比如秦如云在宫中的地位,或者,齐修,也就是礼部的投靠。 不过,后者就不大可能了,毕竟齐修的女儿是皇后。 “朕堂堂天子,还得跟他一个臣子做交换?” “皇兄是一国之主,自然可以说一不二。”只要他能抛下顾忌,他现在就可以下旨保下齐修,反正丢的孩子也是他的:“皇兄,做明君有做明君的代价。” 萧明御:……他是说他既想做明君不落人口舌,又想徇私? “若是朕直接下旨,秦文远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下旨倒是容易,可即便他抛下顾虑,秦文远怕是要对齐家施压了。 “那就抓秦文远的把柄。” “那老狐狸把柄岂是容易抓的……”秦家在宸国立足数十年,根深叶茂,他自己更是小心谨慎。 “皇兄说有,他就有。”把柄一时抓不到,那就帮他制造一个。 萧明御闻言笑了:“那此事便劳烦皇弟了。” 萧子渊:……他找他来时便打算好了让他来处理的吧。 “子渊也知道,朕有时不太方便出面。”有个能力强的皇弟就是省心啊,萧明御心里感叹道。要找个让他放心,又能不露一丝痕迹引起秦文远怀疑的人来处理这事,只有子渊了。 他见萧子渊不说话,咳了两声说道:“若此事严肃处理起来,那宫中得办丧事啊。虽说是个没出生的孩子,可皇家的,得禁喜三月啊。子渊,你的婚期是几月来着?” 萧子渊:……这习俗确实有,在宸国开国的时候便有了。可后宫向来明争暗斗,孩子没顺利出生的,或出生了夭折的太多了。尤其是后妃多的,或是不得宠的宫妃,孩子没了在帝王心里都算不得什么大事,这习俗渐渐的也就淡了下来,被人遗忘了。 “臣领命。”不答应他他这婚期怕得推后…… 第2章 处理,当街自尽 萧子渊回府便让暗风去查秦文远的儿子秦林正这几日在做什么了。秦文远在朝堂上如鱼得水,却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透。 他知道秦家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所以对秦家子女约束很严,尤其是嫡系。可他那嫡子,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勤奋知礼,也算帝京有名的翩翩公子。实际上却流连花丛,京外庄子上还养了几个貌美女子。 要抓秦家把柄,从秦林正下手是最容易的。 苏韫欢听月影说萧明御宣了萧子渊进宫时说道:“陛下这是自己不便直接出面,找景初替他想法子?” “小姐。”花影在一旁疑惑地说道:“陛下想保下皇后娘娘的弟弟,直接下旨小惩一下,做做样子不就行了吗?” “若是如此,以后后宫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皇后如何治理?况且,把秦文远逼急了,怕是要直接对齐家下手了。” “好复杂啊……”花影撇了撇嘴。 苏韫欢看着她笑了笑没说什么,她们四人只花影最是心思直来直去,所以花影一直只是近身伺候她,很少帮她打理什么事情。况且隐楼是做情报生意的,银货两讫,倒是少如朝堂上一般明枪暗箭。 …… 第二日下午,帝京府衙门口一男子击鼓报案,称妻子被秦相嫡子秦林正强行掳走,并当街自尽于衙前,路过的许多百姓都看到了。 秦文远听闻此事立马派人把秦林正找了回来,看着眼前一直让他颇为放心的嫡子,他第一次气得一个茶杯砸过去。秦林正躲都不敢躲,任茶杯砸上他的腿。 “此事可是真的?”秦文远虽有些不死心地问着,可他心里清楚应确有此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栽赃陷害,太容易查清了。 “父……父亲,我……”秦林正支支吾吾的,他当然不敢承认,可在秦文远面前他也不敢撒谎,吞吞吐吐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秦文远见他这样更确定了,气得一个巴掌打上去:“我平日是怎么告诫你的?!强抢民女?” “那女子呢?” “在……在庄子里。” “立刻派人去把她处理了。”只要死无对证,谁也拿不出他强抢民女的证据来。 秦林正唯唯诺诺地没有动作,秦文远又是一个茶杯砸过去:“快去啊!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等衙门去拿人吗?!” “是,父亲。” 见他慌慌忙忙地走了,秦文远扶着额头坐下来,只觉气得肝疼。秦林正虽称不上有什么惊世之才,可平日他瞧着也是极为好学,温顺守礼的。枉他朝堂弄权,竟连自己的儿子都未看透。 那边秦林正慌忙赶到了庄子上,可人已经不见了,他抓了个下人问道:“她人呢?” “奴……奴才没有看见啊。” 他一脚踹过去:“真是废物,连个弱女子都没看住?!” 秦林正更慌了,人不见了,怎么跟父亲交待? 而此时那女子正被暗风带到衙门旁边的巷子里:“一会儿到了衙门如实说便是。” 那女子双眼含泪:“奴家的夫君……” “他死了,用他的命换你平安地活着。” 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她闭目跪地,对着暗风叩首:“多谢这位公子。” 第3章 巧合,以命换命 翌日早朝,秦文远果然被参了一本。 “秦相身为我宸国丞相,其子竟强抢民妇,致其夫君当街自尽。如此败坏伦常,迫害百姓,绝不能轻饶!” 秦文远面色铁青,昨日秦林正回府说人不见了他就知道这事并不是巧合,否则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在守卫中跑出庄子到衙门作证的?如今人证俱在,甚至还被衙门搜出来那庄子里另外两个被强掳的女子,他根本无法辩解。 “秦相,此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萧明御说道。 “陛下恕罪,是臣教子无方,臣一定会重罚他。” “迫使百姓当街自尽,岂能如此轻率了事!”另一臣子站出来说道。 “好了,交帝京府衙按律处理。”萧明御一挥手:“退朝。” …… 秦文远回到秦府时秦林正已经被衙门的人带走了,若是之前衙门根本不敢来拿人,可这是萧明御在早朝下的旨意,他也不能贸然去把人带回来。 若这事不是巧合……对方想要什么呢? 他冷静下来开始思索,京中纨绔子弟说多不太多,可也绝对称不上少。若说单靠这件事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也太小瞧他秦文远了…… 而且……陛下插手了此事,这样的话……他马上就想到了齐谦的事。 秦文远一掌拍上了桌子,呵……原来打的这个主意,那他不松口,秦林正怕也是出不来了。 …… 安平王府 “世子,秦林正已经关押了。” “嗯。” “可若秦相放弃秦林正呢?”暗云问道,秦文远可不是个慈爱的父亲,秦林正虽是他唯一的嫡子,可还有庶子么。况且,嫡子以后也不是一定没有。 “那就送秦林正去死。”萧子渊淡淡地说道,秦文远能为了利益不要儿子,他难道还替他保么? “可齐谦那里……” “给秦文远一命换一命的机会,他若不要,那就让他什么都得不到。”萧明御不过是想优先和解,能和解自然最好不要出内乱。可若秦文远想乱,那就让他乱,乱起来才好平乱。 苏府长欢阁 苏韫欢听闻了早朝的事,轻轻叹了口气。 “熙熙在为谁惋惜?” 她一转头看见了从门外走进来的萧子渊:“景初。” “熙熙方才为何叹气?”萧子渊又问道。 “为那些可怜的无辜之人。” 萧子渊沉默了一瞬:“我……” 他其实并未让那男子自尽,可要在帝京府衙把事情闹大,那男子或许只想到了这个方法。又或者,他知道一旦做了这事,他以后定会日日活得胆战心惊。都说民不与官斗,为了不拖累妻子,他只能选择了用这种方法护得他的妻子周全。 若让暗云出面,也能护得下那男子,可他并未这么做……他人的性命,当真不在他的眼里。 可熙熙…… 苏韫欢再次轻轻地叹了口气,牵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景初,我并未怪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能依靠自己。” 所以她虽觉得有点遗憾,但是不会去责怪萧子渊为何明明可以,却不去保住他们的命。 这天下间可怜之人太多了,济世医堂也不过能治病,却救不了命运,也医不了人心。 第4章 芸娘,没关系的 萧子渊握紧她的手:“熙熙,我……杀过很多人……” 他垂下眼睫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声音有点梗在喉间的感觉。 苏韫欢瞧见他这神色,心里一紧。其实,她知道的。 在大殿之上,百官之前,他毫不犹豫地对北辰萱出手便是杀招之时,她就知道了——他不在乎人命。 她也杀过人,可都是对方主动出手的。但是她也明白,萧子渊同她不一样。 她自小除了娘亲早逝,过得算是顺风顺水,衣食无忧,父亲疼爱,师父关照。除了习武受了些皮肉之痛,她从未受过什么苦楚。 可他不一样,他自小便受尽生离死别之苦,剧毒折磨之痛,还曾无端背负了上百人的血债。 他其实心里很苦吧…… 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要承受父母双逝,要因毒发痛不欲生,要扛起偌大的安平王府。他才慢慢将自己磨砺成了如今这模样,如今这任风霜雨雪,自不动分毫的万年冰川模样。 “景初,没关系的。” 她看着被她握住的他的手,修长白皙,如玉雕般精致,可却染满了鲜血。但是,那又如何呢? 苏韫欢抬眼朝他露出了一抹笑意:“景初,我也杀过很多人的。” 萧子渊的心一颤,他知道,她杀过人,初见时出手便杀了围攻他的杀手。可那不一样,那些人个个手染鲜血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而他……杀过很多人,很多无辜的人…… “景初。”苏韫欢抬起他的手,轻轻摊开在她的手心:“你看,一样的。” 萧子渊顺着她的话看向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心里情绪翻腾起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熙熙……” “所以,景初,真的没有关系的。” 苏韫欢见他沉默着不说话:“景初带我去见见那个女子吧?” 萧子渊便又牵起了她的手:“嗯。” …… 暗云正将那女子送到城外,萧子渊便带她过去了。 “参见世子,苏小姐。” 那女子见状也立刻跪拜:“民女拜见世子,苏小姐。” “起来吧。”苏韫欢走过去扶起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姐可以唤我芸娘。” “芸娘,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芸娘垂着眼眸,遮住了眼里的空洞:“民女不知,可能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吧。”她如今不知道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可总得过下去的。 “民女原想随夫君而去的,可是……”泪水漫上了她的眼眸:“夫君定会希望芸娘能好好活下去的。” “他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苏韫欢轻声地应道。 芸娘这才抬眸看向苏韫欢,方才她过来时,惊鸿一瞥就觉得这女子容色甚美。如今只隔一步距离看过去,更是恍若天人。 她此时正眼眸温柔地看着她,眼里没有任何的怜悯或是同情。芸娘只觉得心里轻轻震动:“芸娘会好好活下去的。” 苏韫欢瞧着她眼里的空洞,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若你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便拿着这块玉佩去附近的济世医堂吧,掌柜是我朋友,他会帮你的。” 芸娘接过玉佩再次跪下:“多谢小姐。” 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上路也不安全,苏韫欢便让暗云再送她一程。 第5章 祈福,三道旨意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萧子渊看向苏韫欢:“熙熙想帮她?” “顺手罢了。”苏韫欢回道。芸娘的夫君虽称不上是因景初而死,但却也算有点关系。景初杀孽太重,终究不好。 因果轮回,她希望他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 秦文远在翌日早朝后前去御书房求见萧明御。 “参见陛下。” “秦相平身。”萧明御说道:“早朝刚散,秦相可是有何事?” “回陛下,臣教子无方,致使小儿犯下这等大错。可臣就这一个嫡子,还请陛下念在臣为宸国尽力多年,饶他一命。” “可秦相应当知晓,这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这……让朕如何服众啊?” “陛下,前几日齐谦无意撞掉了皇嗣,陛下大度饶他一命。”秦文远拱手说道:“小儿犯下大错,却从未伤人性命。臣定会好好补偿那几位女子,也会好好做善事安抚百姓,如此也显陛下仁善。” 萧明御故作思索一番:“秦相说得也有道理,但是秦相可得好好约束子女了,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京中纨绔子弟也是时候借此机会敲打一番了。 “臣遵旨。” 秦文远走后不久,御书房传出三道旨意。 一旨责秦林正强抢民女,念其悔过,愿补偿所为,杖一百大板。 一旨责齐谦冲撞贵妃,念其年幼且是无意,杖五十大板。 一旨为宸国祈福,两日后众臣携其家眷一同前往普度寺。 …… 秦文远接到旨意后攥着圣旨许久,看来,萧明御一直都想打压秦家,那可就别怪他了。 两日后,众臣的马车随着御驾浩浩荡荡地出了帝京,往城外普渡寺而去。 萧子渊的马车一早便来苏府门口等着了,苏迟一出府看着那马车一阵牙疼,摆摆手自己先走了。 普渡寺位于帝京城外浮望山上,是帝京城外最高的一座山,与善德书院所在的翠华山相隔不远。 它是宸国最盛名的寺庙,可以说已算是宸国国寺,如今的方丈是德高望重,享誉天下的慧元大师。 马车上,萧子渊看着靠在椅上兴致缺缺的苏韫欢:“熙熙不喜欢上香?” “我并不会把所求寄托在……嗯……佛祖那里。”苏韫欢很是斟酌了几个词,她原想说几根香烛上面,又觉得似乎很不尊重那些个大师。 萧子渊笑了笑:“嗯,那熙熙这次就去看看浮望山的景色吧。虽说比不得逍遥山,但是也别有一番景致。” “景初去过?” “嗯。” “可见过慧元大师?”传闻中的得道高僧,不知可真能看人命数? “见过。” “慧元大师可不怎么见人。” “熙熙想见我便带你去。”萧子渊说道。 苏韫欢弯着眼眸:“好。” 萧子渊瞧着她这眉眼弯弯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若是累了,就在软塌上睡一下。” “嗯。”苏韫欢边应着边从衣袖里拿出包东西来,打开小桌上放着的小香炉,将包住的东西倒了进去。 萧子渊一闻这味道便记起来在长欢阁闻到过,清淡的香气带点药香。 “这是?” “安神香,加了些药材平日里燃着益于调理身子。” “嗯,乏了就躺一下。” “好。”她确实有点乏了,就在软塌上躺下了。因是夏日马车里放了冰块,萧子渊便帮她盖了件外袍。 马车行驶得平稳,苏韫欢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6章 求娶,桃花作笺 马车行到浮望山下时苏韫欢还没醒,其他人都已下了马车往山上走了。暗云在外面见马车内迟迟没有动静,只好轻声地喊了句:“世子。” “等着。”萧子渊一边瞧着苏韫欢的神色一边轻声说道。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苏韫欢终于悠悠醒转,发觉马车已经停下:“到了吗?” “嗯,上山吧。”萧子渊说着便率先下了马车,而后打开车帘朝她伸出手。 苏韫欢搭上他的手下了马车,萧子渊顺势牵着她往山上走。见山下已经没有了众臣的人影,苏韫欢问道:“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没关系,祈福仪式明日才开始。” 浮望山规矩禁止车马通行,哪怕萧明御过来了也只能步行上去。从山下到普度寺有一条长长的石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用来歇脚的凉亭,普通闺阁女子怕是要歇上好几次才能到普度寺了。 不过萧子渊并未带苏韫欢走这石阶,而是绕进了另外一条小路。曲径通幽,在这夏日走进去就有一股凉爽之意。 苏韫欢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两边的景色,长着修长的翠竹,零零星星开着些不知名的花儿,似乎称不上什么美景? “景初……”苏韫欢看着他正待说些什么就觉得余光似有一片粉色冲了进来,她便转头看去。 竟看见一大片艳艳桃花,此时开得正盛,如同粉色的云霞铺天盖地般压过来。 她走进桃花林中,勾起了一抹明媚的笑意。一阵风吹过,桃花瓣便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落在她的发上,落在她的衣上。 萧子渊在一旁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笑意比这片桃花更要醉人。 苏韫欢伸手接了片花瓣,回头看向萧子渊:“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桃花?” 萧子渊走到她的身边,抬手帮她拈起落在发上的桃花瓣:“这里气温比别处低,而且地势也高。这片桃林开得晚,也落得快。” “你怎么发现的?”应当没什么人知道这里竟藏了片如此艳丽的桃花林,否则在这桃花盛开之时不会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无意中发现的,这里已经是普度寺的后山了,周围都是些树,很少有人到这边来。” 萧子渊见她眉眼含笑,风姿绝美胜过了这一片灼灼桃夭,也缓缓勾起了笑意:“很喜欢?” “嗯。”苏韫欢点点头。 她当真很喜欢,这藏于深山中的一片桃花林,安静又热烈地盛放着,乍一眼看过去时只觉满眼被铺满了芳华,颇有些惊心动魄的意味。 这比她曾经看过的所有桃花都要来得恣意。 萧子渊摘下一枝桃花递到她的面前,郑重地说道:“熙熙,桃花作笺,风月为引。” “景初……”苏韫欢怔怔地看着他,一切景象都远离开来,只余他的面容在眼眸里愈发地清晰。 “萧子渊求娶苏韫欢,一生只此一妻,生死不负,天地为证!” 在宸国,男子若想娶一个女子,会前去求亲表明心意。不过多见于百姓间,世家贵族大都是定亲,渐渐地便遗忘了这个风俗。 在他明了自己的心意后,一直想做这件事。他想将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尤其在她表明心意之后。 如今,深山桃林,漫天芳菲,此间只他们二人,独他们二人,他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第7章 争取,不知廉耻 苏韫欢看着他,漫天桃夭便成了他的背景。 他胜过了这一切风华。 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桃花枝,只觉得这桃花瓣翩翩落落地飘进了她的心里。 “好。” 萧子渊眉眼都染上了笑意,伸手揽住她的腰,纤纤不盈一握。她的娇软与气息被他揽进了怀中,随后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苏韫欢觉得似是如羽毛拂过,带着温热的清冽气息,两颊顿时飞上了两抹红晕,比这桃花更艳。 …… 两人在这桃花林中看了一会儿便往普度寺走了。 “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这盛景……” “熙熙若想看,每年都带熙熙来。” “好。” 他们进普度寺时正好碰上了相约去浮望山逛逛的公子小姐们。 众人看到从远处携手走过来的两人,一时间各有心绪。 自萧子渊和苏韫欢在帝京露面以来,各种流言不攻自破。尤其是萧子渊不过几日便解了潼关之围,宫宴上对大凉公主那毫不留情的一手更是让众人忌惮不已。 而他对苏韫欢的重视也早已流传开来,原以为是履行先皇的赐婚而已,毕竟安平王世子这副冷漠寒厉的模样,任谁见到都要退后几步。 却不曾想冰山竟真的也会化成绕指柔,世子每次看着苏小姐时,眉眼都明显地温柔了几分。 谁看了不称赞一句天作之合呢? “不知廉耻!”这时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压低的女子的声音,可显然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大家都听见了。 宸国风俗传统却并不拘泥,未婚夫妻多相处也利于增进感情,牵个手并算不得什么出格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分辨不出来是谁说的。 苏韫欢在那声音一出之时便迅速按下了萧子渊要出手的动作,她颇有些无语,当着他们的面这么说当真以为他们找不出她?以为他们不会对她如何? 沈梦琴……当真是愚蠢至极。 “沈小姐。”苏韫欢的话一出,顺着她的视线,众人纷纷看向了沈梦琴,她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 “沈小姐可得记住,千万慎言。”说完她便拉着萧子渊走了。 而在他们二人走后,其他人马上远离了沈梦琴一步。一下子就得罪了安平王世子和苏小姐,可千万别拖累了他们。 沈梦琴看着旁边人异样的眼光,攥紧手指甲嵌进了手心,一跺脚便离开了。 她走后在普度寺小花园遇见一人,正准备行礼:“参见……” “不必多礼,平身。”不待她的话说完那人便打断了她。 “沈小姐怎么独自在此,公子小姐们不是相约去逛浮望山么?” “臣女……臣女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 “是吗?”那人轻声一笑:“可本宫听闻是苏小姐方才在门口给沈小姐难堪?” 沈梦琴咬住下唇,低着头不说话。 “沈小姐,安平王世子天人之姿,你身为吏部尚书嫡女,也可为配啊。苏小姐不过是仗着先皇赐婚,抢先了一步。沈小姐甘心就这么放弃么?” 沈梦琴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她:“臣……臣女……不是……” “既然沈小姐不想争取,本宫似乎也不需要帮这个忙了?”那人说着作势转身便要走。 沈梦琴一急:“臣女想争取!” 那人勾起了一抹笑意悠悠地回过身…… 第8章 诗会,世子出事 这边苏韫欢拉着萧子渊往安排好的院落走去,萧子渊蹙着眉说道:“熙熙方才拦了我。” “是啊,我拦了你,景初这是在怪我?”苏韫欢朝他笑着眨眨眼。 “不是。”萧子渊突然觉得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这样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有些调皮的苏韫欢当真少见:“熙熙……” “景初,别为她脏了你的手。”苏韫欢说道:“而且,佛门之地,不宜见血。” “嗯。”萧子渊应道。再有下次,他绝不会放过她。 …… 傍晚时分,萧子渊被萧明御宣去了,苏韫欢正准备用晚膳就听人前来说,那些公子小姐们在河边等着晚间月色悬灯办诗会,请她与安平王世子到时一同过去。 苏韫欢想着,这帝京的公子小姐们倒也有雅兴便应了,说一会儿便过去。 待夕阳落下,夜色渐渐蔓延开来时萧子渊还没有回来,苏韫欢便自己过去了。 出了普度寺果然见一路树上挂着灯,烛火盈盈照出暖黄的光。沿着灯一路走渐渐听见了人声,越走近声音越多。踏出小路便到了河边,已聚了十来个人。 “熙阳来了。”南宫书棠转头就看见了她:“快过来。” “夷安。”苏韫欢一边走过去一边跟她打招呼。 “苏姑娘。”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 她回头一看,颜长清?他也来了? “颜公子。” “今日倒是热闹。” “嗯。”苏韫欢淡淡地应道,确实挺热闹的。 “熙阳。”这时南宫书棠又喊了她一声。 “苏姑娘请。”颜长清伸手在空中虚划而过。 苏韫欢便走到了南宫书棠旁边:“今日可真有雅兴。”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是谁先提议,说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京外,便趁着浮望山的月色办个诗会,也增些乐趣。” “夷安似乎没什么兴趣?”苏韫欢淡笑着。 “我没什么雅兴么。”南宫书棠说道,她是当真觉得没什么意思啊……“你怎么来了?” “有人去我住的院落相邀,左右无事便过来了。” “怎么没见世子?” “陛下请去了。” “难怪只能来这无趣的诗会了。”南宫书棠跟她玩笑道。自她打算放下,打算和苏韫欢结交,她便真的让自己一日一日地抹掉心里的影子。如今,也算是轻松许多了…… “夷安……” “呵呵……”南宫书棠见她无奈,觉得甚是有趣。清冷绝美的苏小姐,比这劳什子诗会有趣多了啊。 两人便在河边一会儿聊聊天,一会儿看看他们品诗作词,时间慢慢地便过去了。 这时一个侍女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大声地喊道:“苏小姐,苏小姐!” “世子……世子那里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那侍女跑到她面前喘着气说道。 苏韫欢猛地站起身,出事?在普度寺能出什么事?他不是去萧明御那里了么?而且他毒发也才过不久…… 她打量着这个侍女,有些眼生,似乎没见过。 那侍女见她站起身却没有动作,又急急忙忙地说道:“苏小姐,您快去看看世子吧!” 她声音很大,旁边人全听见了,渐渐地围了过来:“世子出什么事了?咱们也去看看吧!” 第9章 媚香,如此荒唐 于是一群人都跟着那侍女往萧子渊的院落而去。 “熙阳……”南宫书棠一边走着一边有点担忧地小声喊了苏韫欢一声,她觉得这事好像有点奇怪。 “没事。”苏韫欢回道。他不可能自己出什么事,那便是有人想算计他了。 …… 一行人来到萧子渊住的院落门口碰上了也往这边来的萧明御和萧明月。 众人纷纷行礼:“参见陛下,长公主。” “平身。” “谢陛下。” 萧明御看着这一行人微微挑眉:“你们这是……?” “回陛下,臣女等人听侍女说景初出事了,便过来看看。”苏韫欢站出来回道。 “那便一起去看看吧。”萧明御说着便率先走了进去,子渊从他那里回去还不到半个时辰。他在花园听到有下人议论说子渊这里出了事,一问便说是听别人说的,他觉得很奇怪便亲自过来看看。 苏韫欢一行人紧跟着走了进去,刚走到屋子门口便听到女子的娇喘声:“嗯……世子……” 众人纷纷变了脸色,而后小心地瞧着苏韫欢,却见她意外地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心绪。 苏韫欢不可否认地在听到那女子的声音时,她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只要想到他与别的女子在一起,她就似乎心很痛,原来……他在她心里已如此之重了么。 萧明御面色铁青,再想不到这是一出计他就白做这个皇帝了。他站在门口不动,心里纠结要不要进去,这进去万一是真的…… 虽说他清楚子渊肯定是被人算计了,可之后他和苏韫欢的婚事就难说了,而且子渊明显是对苏韫欢上了心的。 可这不进去,不等于变相坐实了这荒唐事么…… 萧明御在门口不动,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动,都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时苏韫欢走上去推开了门,她相信景初。 门一开传进众人耳朵的声音更清晰了,大家既好奇又不敢上前,很难想象安平王世子那副模样竟会做出这种事。 苏韫欢径自往里走,她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很淡,不是医术极好的人根本识不出来,是药性极烈的媚香…… 她手指下意识地一蜷,绕过屏风走了进去,萧明御见她进去了便也跟了进去,萧明月垂下眼睫也走了进去。 而其他人在门口想进去又不敢,这还是在普度寺呢,若安平王世子真做出这种事他们还亲眼目睹了,以后难以确保不会被牵连。 “荒唐!”只听里面传来萧明御的一声怒斥,而后满脸怒色地走了出来,萧明月跟着他出来了,可苏韫欢却还在里面。 众人见这副情景,难道……真的是安平王世子做了如此荒唐事? 苏韫欢站在房间里,瞧着床榻上毫无外界意识依旧在交缠的两人,面容一片冷色。 而那女子娇声连连,一声声的“世子”“子渊……”让苏韫欢感觉到是如此的刺耳。 她一掌打开了窗户,让媚香和气味散出去,一掌震碎了屏风。 这一声响让还在门口的众人纷纷忍不住看了过来,床榻上的情形一览无遗。 这……沈梦琴?! 第10章 冤枉,是她陷害 这一声响终于震醒了交缠的两人,只听沈梦琴一声尖叫:“啊!” 她慌忙地找着床榻上的被子遮着自己,然后才看到门口有许多人,还有床前站着的苏韫欢。 “苏……苏小姐,我……我与世子……”她脸颊通红,又满面羞色。心里却洋洋得意,苏韫欢,先皇赐婚又如何?如今她和世子已是生米煮成熟饭,安平王府,她进定了! 门口众人听见她的话却都是一脸尴尬……世子? 苏韫欢冷冷一笑:“沈小姐是还在梦中么?” 然后她看向旁边还没清醒的男人,一抬手,一根银针刺进他的穴道。 “啊!”那男子瞬间清醒了,然后看见这情形顿时吓得六魂无主:“这……我……小僧……” “啊!”沈梦琴这才看见旁边这男子,并非她心心念念的安平王世子,而是普度寺里的一名僧人。 她的心如坠深渊,又羞又愤:“你是何人?!竟敢辱我清白!” 竟然不是安平王世子,竟是一名僧人……她……她该怎么办? 她现在也顾不上失了清白的事,抱着被子慌乱地下床,腿一软跪倒在地:“臣女冤枉,求陛下为臣女做主。” “冤枉?”萧明御冷声道:“众人亲眼所见,何来冤枉?” “臣女……是有人陷害臣女!求陛下做主!”沈梦琴慌张地说着,然后满眼嫉恨地瞥向了一旁的苏韫欢。 众人一看就明白了,她是想说苏小姐陷害她…… “你怎么在世子的院子里?世子呢?”萧明御厉声道。 旁边其他人也才反应过来,是啊,世子呢?沈梦琴方才口口声声喊的世子他们可都听到了。 “臣女……臣女不知道,是世子遣人请臣女来的。”沈梦琴攥紧被子,她现在没办法解释,只能先推给萧子渊了,反正她在他的屋里,他也脱不了干系。 “陛下找臣?”这时一声清清淡淡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苏韫欢心下一松,这媚香太重了,也不知他有没有事。 众人纷纷回头,见萧子渊好好儿地从院外走了进来。 “子渊去哪儿了?”萧明御语气缓和地问道。 “去河边找熙阳了。” 沈梦琴听着门外传来萧子渊的声音,瘫坐在地上,心渐渐地沉下去…… 萧明御看着屋内冷哼一声:“收拾好出来。”然后甩手便走了,其他人也不敢逗留,跟着一起走了。 萧子渊看见苏韫欢站在屋内正准备走过去,便听见苏韫欢语气冷冷地喊了一声:“别过来!” 他顿时愣在原地:“熙熙……你别生气,我没有……” 苏韫欢抬步走了过去,拉起他的手替他把脉,果然媚香未解。 “熙熙……”萧子渊见她眉眼冷漠,一时有些无措。 苏韫欢牵着他的手往外走,进了旁边屋子。她心下有些烦躁,不是对他生气,而是因刚才的事升起的情绪未散。她只要想到若方才的人真的是他,就升起抑制不住的心痛与烦乱。 她拉着萧子渊进屋:“去床上躺着。” 萧子渊便去床上躺着了,然后就见苏韫欢走过来坐在床边,从衣袖里拿出来一排银针,便明了她是要帮他解媚香。 第11章 施针,旖旎迷人 “放开压制。” 萧子渊闻言便放开一直压制着媚香的内力,这媚香确实药性很烈,他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压制住。 随着内力放开,媚香的毒开始在他的身体里散开来,瞬间他的肌肤便浮起了红色,双手猛地攥紧成拳,额头也沁出了汗水。 在烛火的映衬下,俊美清贵的面容此时显得分外的旖旎迷人,如雪地上倏地盛开了大片的虞美人,艳丽妖异。 苏韫欢见他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也不敢耽搁,伸手解开了他的外袍,隔着里衣开始施针。 “熙熙……熙熙……”此时身体有些不受控的燥热了起来,他的五识却更加的明晰。 眼里看到的是她绝美的面容,澄澈动人的眼眸,鼻尖传来的是独属于她的气息。 她施针时会手臂不时地碰到他的身体,明明是在帮他解媚香,他却觉得这药性似乎更加的重了。 方才他在屋子里中了媚香时都不觉得有如此难耐。 “熙熙……熙熙……” 苏韫欢见他浑身都开始出汗,轻声地说着:“景初,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加快施针,然后以掌渡内力,加快媚香之毒的消散。 这种媚香之毒药性极烈,就连青楼都不敢用。看方才沈梦琴与那僧人在众人进来时,萧明御怒斥一声后都毫无反应便知道了。 渐渐的萧子渊平静了下来,苏韫欢松了口气收回了银针。将银针收好后她拿出帕子,帮他擦着额头的汗水。 他肌肤上旖旎的红色缓缓褪了下去,又是那个云端高阳,玉山覆雪的安平王世子。 萧子渊睁开清明的寒眸,抬起手握着了苏韫欢帮她拭汗的手,声音微微低哑:“熙熙……” “嗯?” “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苏韫欢拉下他的手握在手里:“今日怎么回事?” 原来他今日从萧明御那里回来之后便见院中守卫都不在,连暗云都不知去向。 他走进屋时一片漆黑,还没来得及掌灯就觉得身体升起一股燥热。 “世子……”这时床榻边传来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而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受控,顿时意识到是被下药了。 他看见那女子往他这边走,似是要伸手扶住他,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一掌打了过去,而后准备去找个地方压制媚毒。 出门时遇到了匆匆忙忙回来的暗云:“世子!” 萧子渊此时也来不及问他到底发生了何事,只说道:“屋里有个女人,弄醒了,给她丢个男人进去。” “是,世子,您……” “无事,熙熙去了哪里?”此时他的汗水已经浸透了里衣。 “河边有诗会,苏小姐用过晚膳便去了。” “你去找她,要亲眼看到她无事。”他体内的媚毒快压不住了没办法自己去找她,他担心今日算计的不止是他。 随后萧子渊便立刻找了个清净的地方调息压制媚香之毒,然后准备去河边找熙熙。回来之时遇到了正找他的暗云。 “世子,院里的事把人都惊动了,苏小姐也过去了。” 他闻言便匆忙地回了院子。 …… 苏韫欢闻言垂眼睫,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思索着,今日是谁在算计他们呢?沈梦琴一人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第12章 何事,换个院落 “世子,苏小姐。”这时暗云走了过来:“陛下说今日天色已晚,那两人先关押起来明日再审,祈福仪式延后。” “今日发生了何事?”苏韫欢问道:“院中守卫呢?” “回苏小姐,今日晚上有人闯进了世子院落,属下与暗卫便追了出去,再回来就碰上了世子从屋内出来。” “你没追上?”萧子渊问道。暗云的身手即便在暗阁里,也属于顶尖杀手一列,连他都追不上的人…… 暗云听萧子渊这么问面色也严肃了起来,他的武功如何自己也很清楚:“是,世子,那人一直往山里跑,属下没追上。而且属下觉得像是调虎离山之计,便让其他人接着追,属下匆忙赶回来了。” 那人进来得颇有些张扬,他刚进来暗云便察觉到了。按理说他那样的武功,悄无声息地进来还是可以做到的。这么张扬应该是特意引起暗卫的注意。 “那院中的侍卫呢?”苏韫欢有点疑惑,暗卫是隐在暗处的,可明面上还有皇家的侍卫呢。总不至于让个弱女子溜进来谁也没看到? “属下正准备随便找个男人丢进去时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侍卫,他们说刚有个普度寺的僧人请他们去帮忙。那僧人说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他们见世子也不在院中,便离开了一会儿。” “就是你丢进去的那个僧人?”这下苏韫欢明白为何是个僧人了…… “是,属下想暗卫刚刚都追出去了,侍卫们就被那僧人请去帮忙,这未免也太巧了,所性就把那僧人丢进了屋里。” “去查,还有看好那两人,别让他们死了。”萧子渊说道,既然背后有人,今晚说不定就会杀人灭口。 “是,世子。” 暗云出去后,苏韫欢看向萧子渊:“景初……今日这事你觉得是谁做的?” “熙熙今日可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 萧子渊眼里闪过一丝狠戾,那便是针对他的,或者说……是针对他和熙熙的婚事的。 若今日他真的中计,熙熙一定不会原谅他的,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想到这儿他就抑制不住地想杀人,杀了所有想破坏他和熙熙的人。 “景初?”苏韫欢觉得他的情绪突然沉了下去。 萧子渊敛下心思,眉眼柔和了几分:“今日我去熙熙院子里休息。” “嗯?”苏韫欢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发展? “这里有别的女子的气息,脏。”萧子渊说着便下了床,外袍还散着他便自己动手穿好。 苏韫欢站起身帮他系上腰带,两手环抱似地拿着腰带绕过他身后。萧子渊觉得女子的体香扑了过来,让他一阵心乱,好像媚香还未解完? 看着她低着眼眸替他系好腰带,挂上紫玉鸳鸯佩和香囊,又伸出手帮他理好衣襟。萧子渊只觉得暖流一股股地在心上漫了开来,眼眸也含上了温柔的笑意。 待整理好后,他拉着她的手:“走吧。” “欸……”苏韫欢站着不动:“景……景初,这似乎不太合……规矩?” “你……你可以再换个院落。”普度寺这么大,一个空闲的院子还是有的。 萧子渊见她脸颊上染了淡淡的粉色,心中忽觉颇为愉悦:“熙熙院子应不止一间屋子,匀我一间不行吗?” “啊?哦……”苏韫欢只觉松了口气:“行……走吧。” “熙熙方才在想什么?”萧子渊低头凑近她:“莫非……” 萧子渊的语气拉得有些意味深长,他便瞧见苏韫欢的两颊更红了,像是今日见着的桃花,艳丽无双。 第13章 原因,不合规矩 “我没想什么。”苏韫欢迅速地说道。 萧子渊却不放过她,语气悠悠地说着:“熙熙若想与我同住,也不是不可。只是……我们还未大婚,不大合规矩。” “萧子渊!”苏韫欢面上红霞更甚,盈盈的眼眸瞪了他一眼,松开他的手往外走。 萧子渊在她身后轻笑出声,原来熙熙害羞极时是这样子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呢。 苏韫欢听着他轻轻浅浅的笑声,心中晃荡起一层层的波澜,酥酥麻麻的。先前哄人都不知道怎么哄,现在都会调戏她了? 什么冰山,就是一个登徒子! 她径自往外走,萧子渊连忙跟了过去。 他追上去牵起她的手:“熙熙。” 苏韫欢不理会他,却也没挣开他的手。萧子渊也不再说什么了,拉着她安静地走回去。 两人回了苏韫欢住的院落:“花影。” “小姐,世子。” “给世子收拾间房。”她说完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萧子渊眼眸含着浅浅的笑意跟着她进了房间。 苏韫欢在他走进房间时回头看他:“天色已晚,世子在我闺房似乎不大合规矩。” “熙熙,我方才是想说,与规矩比起来,自然是熙熙的心意更要紧些,所以今晚……” 苏韫欢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他现在怎么让她如此难以招架?他带着凉意的薄唇轻轻触到了她的掌心,像桃花瓣拂过她的手。 “今晚匀间屋子给你,你早点休息。”苏韫欢快速地说完然后放下了手。 萧子渊看着她温柔地笑着:“好。” 苏韫欢见他终于转身走了出去松了口气,只感觉双颊一阵发烫,眼眸更是如春水映衬的星子,熠熠生辉。 萧子渊转身往外走却渐渐敛起了唇角的笑意,眼眸也渐渐被冰霜覆盖上来,闪过一丝痛意。 熙熙……规矩算什么?他自然想与她同塌而眠,交颈而卧,拥有她的一切美好。可他不能拖累她…… 他没有告诉她,媚香之毒引起了他的毒发,他并不只是去压制媚毒。单单媚香怎么会花费他这么一番功夫,他是去压制意外被引出的毒发了…… 熙熙,若有朝一日我忍不住想拉你一起下地狱,你可会怪我? 苏韫欢不知道萧子渊此时心绪竟如此复杂,她从未想过他的毒解不了该怎么办,也不知是不敢想还是不愿想。 …… 第二日早膳后,萧明御派人过来请他们去正堂。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不少了,都站在两边,中间跪着三人。 沈梦琴,那个僧人,还有……沈蔚。 “子渊,你来了。”萧明御看着他们两说道:“那就来听听昨日的事吧。” “沈梦琴,你可知在普度寺做出此等荒唐事是何罪?”普度寺是宸国国寺,在祈福仪式前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是给他触霉头吗?!竟与僧人私通! 苏韫欢站在那里垂着眸看着沈梦琴,原本若放在平时,私通这种事不过凭添笑柄罢了,陛下根本不会理会。 可沈梦琴想算计萧子渊选错了地方,这里可是宸国最香火鼎盛的国寺,祈福仪式前,发生的事情会被视为上天的预兆。 想到这,苏韫欢忽然想到了什么,或许……这也是她背后那人选择此时在普度寺算计萧子渊的原因? 第14章 审问,一剑断指 沈梦琴若真的算计成功,按萧子渊的脾气,不仅不会娶她,更可能杀了她。 可在普度寺祈福仪式前就不一样了,这个时候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会简单处理,届时众人看到的不会是算计。只要往上天的预示上面一引,再将沈梦琴的八字算出个福星临世什么的,荒唐事也能变成报喜…… 那萧明御势必会保下沈梦琴的命,还能让她顺利地进安平王府。 到底是谁在背后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呢?苏韫欢抬眸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该在的都在这儿了…… “臣女……臣女真的不知道,陛下,臣女是被人陷害的……”沈梦琴语气满是惊慌。 “陷害?”萧明御冷哼一声:“这位僧人呢?你可是佛门子弟。” “小僧真的不知啊陛下,小僧昨日被人打晕,醒来……醒来就……求陛下明查!”那僧人也是声泪俱下。 “陛下。”这时沈蔚开口了:“小女一向守礼,绝不可能做此荒唐事啊!请陛下明查!” “那可就有意思了。”这时旁边一人说道:“沈小姐昨日可口口声声喊的……世子啊……” 沈梦琴脸色一白,众人眼光也纷纷变得异样了起来。 无缘无故跑去了世子的院子,还在床第间喊世子的名字……她心仪安平王世子不少人都知道,这更像是她想去勾引世子,结果勾错了人啊…… 苏韫欢一听到这句也想到了昨日看到的情形,眼眸顿时一寒,即便只是喊他的名字,在她看来也是辱没了景初。 “臣女,臣女只是心仪世子……臣女是被人陷害的,臣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口口声声被陷害,是何人要陷害于你?” “是……是……”沈梦琴眼里闪过嫉恨,抬手便指向了苏韫欢:“是她!” 苏韫欢:…… 却突然见一道亮光闪过,只听沈梦琴惨叫一声瘫倒在地上,一截断指滚落在血泊中。 众人面色惊异地看着沈梦琴,又看向了萧子渊——手中不知从哪儿拿出来的剑。下意识地纷纷后退了一步…… 他的速度快到苏韫欢都没反应过来,只瞧见了一道亮光自身旁闪过又瞬间收敛回去。 “景初……”苏韫欢有些无奈地看向他。 萧子渊面色冷冷的,拿着剑一言不发,若不是萧明御在审,这一剑就不是砍手指这么简单了。 萧明御看着也是头疼啊,还没审出点什么东西,人别被他杀了……不过这案子也没什么好审的,勾错了人么…… “沈小姐说苏小姐陷害你,她是为何要陷害你?又是怎么陷害的你?” 沈梦琴疼得脸色惨白:“她给我下媚药!” 苏韫欢都要听笑了:“沈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昨日晚膳后我便去河边看诗会了,在场众人皆能为证,我怎么给你下药?” “况且……”苏韫欢语气越来越冷:“沈小姐别忘了,你进的可是我未婚夫的院子。我给你下药送给我未婚夫?” 旁边人纷纷点头,苏小姐昨日在河边他们都瞧见了,之后是一起回的普度寺。而且,苏小姐也确实没有陷害她的理由么,反过来还差不多…… “我……我……”沈梦琴愈发慌乱。 “陛下。”苏韫欢朝萧明御说道:“昨日臣女等人在河边,是一个侍女匆忙过来说世子出了事。臣女觉得可以传这个侍女过来一问。” “带上来。”萧明御应道。 第15章 命绝,慧元大师 很快那个侍女便被暗云带了上来,这是她昨日嘱咐的,就怕被杀人灭口了。 “奴婢参见陛下。” “你是何人的侍女?” “回陛下,奴婢是沈府的侍女。”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见过你!”沈梦琴在一边立刻喊道。 沈蔚也一脸讶异,但是一个侍女是不是府上的他根本认不出来。 “奴婢是沈府的侍女,这次跟来普度寺伺候的。”那侍女又回道,神色有些战战兢兢的。 “你昨日为何说世子出了事?” “回陛下,是……是小姐让奴婢去找苏小姐这么说的。” “你这个贱婢,本小姐根本就不认识你!”沈梦琴急了,她这么说就等于坐实了她要算计萧子渊,只是最后算计错了人。 “奴婢没有说谎,陛下,奴婢的卖身契还在沈府,陛下一查便知。” “沈梦琴,你还有何话可说?”萧明御早就不耐烦了,若不是祈福仪式当头,看到的人又太多,需得明确的给个交待。这种事昨晚便直接处理了。 “臣女冤枉!”沈梦琴手指深深抓着地面,磨得指尖血色尽褪。她不能供出那个人,根本没人会相信她,而且之后势必连累沈府…… 这时她猛地抬头看向苏韫欢,眼里满是嫉妒与愤恨:“苏韫欢!你不得好……” 话未说完,一柄长剑穿胸而过,血迹顺着剑身滴落下来。 萧子渊抽回剑,沈梦琴睁大些眼睛倒在了地上,神情依旧满是不甘,只是再没了气息。 看着面色冷漠的萧子渊,众人再次纷纷后退了一步……杀个人对他来说似乎就只是像断了根草而已。 苏韫欢伸手握住他持剑的手,景初…… 萧明御头更痛了,这里是佛门之地啊子渊…… “将这僧人关押起来,交给普度寺处理。” “阿弥陀佛。”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众人看了过去——慧元大师?! 萧明御也有些惊讶,慧元大师深居普度寺,已经许久不见外人了,他亲自走上前去:“慧元大师。” “参见陛下。” “慧元大师不必多礼。” 慧元看向地上躺着的沈梦琴和跪着的僧人,双手合掌:“普度寺弟子竟犯此大忌,慧元必定按寺规严惩。” 那跪着的僧人却转朝慧元三叩首:“弟子未放下红尘,枉为佛门子弟。今只能以一命洗去普度寺因弟子留下的污名。” 说完便见他闭目,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液,竟是服毒自尽了…… 苏韫欢却瞧着那个僧人愣愣地出神,会是谁呢? 慧元看着那个僧人合掌低首:“阿弥陀佛。” “萧世子。”他又看向了萧子渊。 苏韫欢也被他的这一声拉回了神思,看向了他。他穿着普通的僧袍,却自有一股出世的气质。眼神温和宁静,看向你时却让人觉得那眼眸如同明镜一般。 “杀戮过重,不利心。”他似乎很了解萧子渊,根本没有等他回话的意思便再次看向了萧明御。 “陛下,为宸国祈福老衲理应尽一份心力。明日祈福仪式可能由老衲来主持?”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劳烦慧元大师了。”萧明御笑着说道。 而萧子渊也确实没有回慧元话的意思,他将剑丢给了暗云,这个动作让苏韫欢的手从他的手上落了下来。他却也只是垂着眼睫静静站着,没有什么动作。 第16章 负累,小心翼翼 慧元大师留下来与萧明御说话,其他人便散了。 苏韫欢侧眸看着萧子渊垂在身侧的手,他刚刚持剑的手,依旧白皙干净,没有染一丝血迹。 可她知道,他的心里染上了无数的鲜血,所以杀了人之后甚至都不敢牵她的手。 他这个人啊,不在意时万物都不入眼,可一旦入了眼入了心,就会变得敏感偏执。这大概是因为他自小便没有来自心里真正的安全感。 他的一切,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苏韫欢想,他再如何惊才绝艳,再如何武功盖世,再如何冷静自持,再如何令人忌惮,也不过一个十八岁还未及弱冠的少年而已啊…… 她的景初,该平平安安,也该快快活活地活着。不该因为她,如此小心翼翼…… “景初……”苏韫欢伸手牵上他的手。 萧子渊手臂一僵,杀了人……脏。可他也绝不会甩开熙熙的手,无论何时。 “景初,明日祈福仪式过后便要回京了,现在再带我去看看桃花好不好?” “好。”萧子渊伸手时顿在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揽上了她纤细的腰肢,使轻功往桃林飞去。 两人落在桃林时,苏韫欢看过去,桃花比起昨日已落了不少,地上已经铺上了浅浅一层花瓣。这片桃林果然是开得晚,落得快啊…… 她拉着萧子渊的手往里走,随后停在了一株桃树面前,这是他昨日摘下桃枝的那棵树。 苏韫欢伸手折下了一株桃枝:“景初……” “折下桃枝很简单,就像……我们杀人一样。”他们杀人的确很容易,大部分人都能一招毙命。 萧子渊被她握着的手一颤,面色也僵了起来,熙熙……是在怪他杀人么…… 苏韫欢却对他的反应恍然未觉,也不回头看他,低眸看着桃枝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自小便喜欢夕尾花,师父告诉我说,它能制药,却也能制出最致命的毒。可我并不会因为它能致命便忽略了它也能救人,看不见它的美。” “所以……景初……”苏韫欢抬起他的手,视线也随之转向了萧子渊:“你可记得,先前我便与你说过,没关系的。” “景初,没关系的。”苏韫欢朝他灿然一笑:“你的手,能持剑,也能烹茶;能布阵,也能下棋。” “重要的是,它会杀人,但也会为我摘下桃花枝。” “景初。”苏韫欢眼神认真地看着他:“我不希望我的存在会成为你心里的负累……” 不希望你因为我敏感不安,不希望你因为我小心翼翼。你是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恍若神祗的安平王世子啊…… 萧子渊听着她的这番话,看着她倾城的面容。她的眼眸如同风雪中从远处飘来的,落进他心里的光。 “熙熙,你从不会是我的负累,永远不会。” 她怎么会是他心里的负累呢?为了她,这一切他都甘于承受。 他将自己心里的冰凿开,翻出深埋在最深处的柔软,将她妥帖地放进去。再将因这荡漾起的一切的脆弱,一切的不安,一切的小心翼翼都捧到她的面前。 因她而起的一切情绪,都让他觉得他活在这世间,如此真实。 而现在,她就站在他的面前,握着他的手,笑颜像是摇落了一树桃花,绝艳动人。 “那么,景初,你明白了吗?” 第17章 无欲,手谈一局 萧子渊忍不住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他明白她想说什么。 他的熙熙,如此善解人意。 “熙熙,以后不会了。” 苏韫欢伸出双手环抱在他的腰间:“景初,你很好。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你都很好很好。” “熙熙……”萧子渊微微收紧双臂,又不敢太用力。在这一刻,他很庆幸,庆幸在第二次见她之时,顺着自己的心意留住了他们的婚约。 …… 两人回普度寺时正好在院落外面遇上了慧元大师。 “慧元大师。”苏韫欢打了个招呼。 “阿弥陀佛,这位便是世子的未婚妻苏小姐吧?” “正是。” 慧元笑得温和:“苏小姐可愿与老衲手谈一局?” 苏韫欢目光有点讶异,回道:“自然,慧元大师请。” 然后又看向萧子渊:“景初先回去休息吧。” 萧子渊瞥了一眼慧元,然后看着苏韫欢:“嗯。” 苏韫欢跟着慧元来到他住的院落,清雅幽静,木桌陶杯,有淡淡的檀香盈盈飘过。 “苏小姐请坐。” “慧元大师,我棋艺不精。”苏韫欢拈起一枚黑子:“执黑子为敬。” 见她落了子,慧元跟着落下了白子。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过,两人却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慧元落下一子笑着说道:“苏小姐过谦了,这棋艺老衲可比不过。” “慧元大师谬赞了。”苏韫欢再落一子,原本不相上下的局势开始明晰。 “老衲要输了。” “慧元大师,这局棋可还没下完呢。棋盘之上,瞬息万变。” “苏小姐说得有理。”慧元落下一子,隐隐有扳回局势之意:“苏小姐这棋路,与世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大师与景初下过棋?”苏韫欢拈着棋子,面色未曾波动半分。这话头终于引上正题了么? “下过几次,未胜一局。”慧元笑着说:“世子棋路环环相扣,步步惊险,稍不留神就万劫不复啊。” “景初的棋路,并无杀心。” “呵呵。”慧元此时却放下了手中棋子,不再落子:“无心无欲才更是难以捉摸啊……” 苏韫欢也放下手中的棋子,抬眸看向慧元:“大师可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我与已故安平王是忘年交,他去世后老衲在普度寺为他和王妃供奉了个牌位,世子来过几次。” 慧元看着门外,目光悠远:“诚如苏小姐所说,尽管他棋路步步惊险却并无杀心。那是因为……他无欲,也无心。没有目的,自然就无需杀招。” “世子命途坎坷,天性凉薄,我曾一直很是担心……” “大师在担心什么?”苏韫欢问道。 “老衲担心他……太过枉顾人命。他杀人不是因为他杀心重,他只是不在乎人命而已……” 萧子渊目无万物,一条人命对于他而言和一根草没什么区别,一个人折根草会有什么感觉呢?自然是没有的。 苏韫欢闻言沉默着,慧元说的,她一直都知道…… “苏小姐,杀孽过重,因果轮回啊……” 苏韫欢眼睫一颤,慧元却看着她倏忽一笑,恍若佛祖指尖拈起一朵花。 “可苏小姐,今日见到你,老衲便放下心了。” 第18章 命数,天作之合 “请慧元大师指教。” “苏小姐也无欲,可苏小姐有心。心怀仁善,自然会得上天厚待。”慧元说道:“重要的是,世子心中有了你。” ——他会因为你,心怀天下。但也可能为了你……血染河山。 “世子会如何,或许端看苏小姐了。” 苏韫欢闻言沉默了几瞬,而后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大师或许高看我了,他只是萧子渊。” 她和慧元一样不希望他杀戮过重,可他只是他自己。她更希望,有朝一日,他便是心怀天下,也是顺从着自己的心意而为的。 “苏小姐通透,与世子确实是天作之合。” 苏韫欢笑笑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顿步回头:“大师可当真会算人命数?” “命数自有天定,人心最难捉摸。” “多谢慧元大师指点。” 慧元眼眸含着明澈的笑意看她离开后,转身拈起一子落在棋盘上,原本黑子占优的局面顿时又不明晰了起来。 因果循环,自有天意。是万劫不复,还是柳暗花明,端看人为了。 …… 苏韫欢刚走进院落便看见在院子里站着的萧子渊,见她回来便迎了过来。 “熙熙。” “怎么在外面站着?” “等你。” “原先还想请世子带我去见见慧元大师,如今看来,比起世子,慧元大师似乎更乐意见我啊?”苏韫欢轻轻拉着他的袖子,头微微偏着,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 “熙熙与他说了些什么?” “我问大师可当真会算人命数,大师说……”苏韫欢踮起脚凑近他:“他说我们是天作之合。” 萧子渊闻言一把揽住她:“那熙熙觉得呢?” “我觉得……”苏韫欢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他揽在她腰间的手,话语落在风中,人却转瞬没了影子。 ——“大师不愧是大师。” 萧子渊听见她落下的话,站在原地看向她离开的方向,眼里满是醉人的笑意。 …… 第二日,祈福仪式过后,众人便纷纷收拾行李准备下山回京了。 苏韫欢如来时一般被萧子渊请进了他的马车,众目睽睽之下,也没人敢议论什么。 萧世子那陛下面前,佛堂之上面不改色地一剑断指,一剑取命的模样再次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想起前日晚苏小姐那一掌便碎了屏风的武力,这两人……当真是般配至极,无论是外貌家世……还是凶残程度…… 不过人家未婚夫妻,婚期都要临近了,不过同乘一车而已,也算不得什么事。 “熙熙,快八月了。” “嗯。”苏韫欢靠着软塌懒懒地应着。 “我们的婚期快到了。” “嗯。” “熙熙的嫁衣已经绣好了。” 苏韫欢闻言笑着看向他:“你看过了?” “嗯,出发来普度寺的前一日送到王府的。熙熙回去试试,看可有哪里需要改改。” “宓静夫人的手艺,自然是顶顶好的。” “比不得熙熙。”萧子渊垂眸看着他腰间挂着的香囊,她的女工真是出乎他意料的好。 “世子这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的手艺可及不上宓静夫人,不过他这么说,确实让她心生愉悦。 “嗯,是情人。”萧子渊眉眼间染上浓浓的笑意。 苏韫欢:……又被他调戏了? 第19章 嫁衣,川穹来信 马车行到帝京酉时已过半。 萧子渊见苏韫欢眉眼间有些倦意便说道:“熙熙回府好好休息,明日我将嫁衣送过来。” “好。” …… 第二日早膳过后萧子渊来了苏府,他将锦盒放在桌上打开。 嫁衣一展开便觉光华落了满室,红缎金线,珠玉珍珠,当真是精美至极。 “熙熙,去试试吧。”拿到嫁衣之时,他就想见到她穿上的样子。 嫁衣繁琐,花影和月影进内室帮她,萧子渊在外等待,视线却一错不错地看着内室的方向。 他虽早知她容色倾城,可她走出来时,他却依旧觉得心神一晃。 嫁衣红得像她种的那一片夕尾花,金线精心勾勒出的凤鸟与凤锦缎原有的凤纹相得益彰,活灵活现。 裙身坠着些许珍珠宝石,他知她不喜奢华,特意嘱咐了用些小巧的珠玉。行走间恍若凤鸟腾飞而出,光华流转。 嫁衣衬得她面色如霞,肌肤胜雪,眼睫微微垂着半遮了满眸羞怯。 这是他的新娘,他的妻子,他的……熙熙。 萧子渊走到她的面前,花影和月影知趣地退了出去。 “熙熙。” “嗯?”苏韫欢抬眸看向他,眉目如画,眼波流转。 他心神一窒,抬手抚上她的脸:“熙熙很美。” 当真美极,胜过他见过的一切名花月色,山黛清川。 苏韫欢顿时羞红了脸,在大红嫁衣的映衬下更显得春色妩媚。 许多人都称赞过她的美,可只有他,只是简单的一句“很美”,便能让她乱了心跳。 “很……很合身,我去换下来。” “好。”萧子渊的目光恋恋不舍。他如此地期待,期待他们大婚的那一天。 苏韫欢再次走出来时面上红霞还未尽褪:“景初的婚服可也绣好了?” “嗯。” 萧子渊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他从未对什么有过如此重的占有欲。 “熙熙。” “嗯?” “我们的婚期快到了。” 苏韫欢唇角攒出一朵明丽的笑:“嗯。” 这话他昨日也说过的,他们的婚期快到了。 她会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 八月初六,距离婚期还剩一月,苏韫欢这几日都安静地待在府里。在她抱着小银,自己与自己对弈之时,花影送来了一封信:“小姐,川穹公子的信。” 苏韫欢连忙接过展开,信中写道: 那融合起来的毒,确实可以用银狐之血辅以药材来解。银狐之血解百毒,可以一次把那些毒当成一种全新的毒解掉,不会因为解掉一种引起其他毒的变化。 不过碧落与黄泉尚未找到办法,银狐之血的效力不够解这两味奇毒。他翻了许多大景时期留下来的古籍,还翻了始祖的典籍,都未记载碧落与黄泉的解法。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从古籍中找到了一点线索。落云花对碧落与黄泉有一点抑制作用,不过远远不足以解毒。 最后说了,现在这阶段,落云花要新鲜活着的时候方能对他有一点作用。若是欢儿想要,还是自己回去挖吧。 毕竟师兄已经赔出去一个师妹,不能为了帮他这不太待见的妹婿再把自己赔进去了啊。 苏韫欢看完最后一段忍不住眼角一抽,落云花啊…… 第20章 落云,拔刀相助 苏韫欢有点头疼,落云花据说是几百年前的一本古书记载的奇花,有奇特的效果,但是一直都无人得见。 大景时始祖逍遥子踏遍千山万水才找到了一小株幼苗,也仅此一株。据闻废了不少心血才让它成活开花,并留下了培育方法,但是也没具体说这花有何用? 后逍遥山历代山主就着这第一株落云花开始培育,这一代代下来,到她师父天机子这代时一共也就有了方圆三尺这么一小块而已。 落云花简直就是师父的宝贝疙瘩,即便云游天下,也会好好叮嘱她和师兄照看好落云花,每年也都会挑时间回逍遥山去看看他的宝贝花。对逍遥山那些传承下来的珠宝孤本都没这么上心。 按师父的话来说就是,别看这一小片,不过是娇柔的花,却实实在在是逍遥山百年来历代山主的心血啊。 虽然为师也不知养着能作何用,但是为师养的不是花,是逍遥山的传承。 也无怪乎川穹说把自己赔进去了……对师父来说,动了这花不就是动了逍遥山的百年传承?也不知这师徒情谊保不保得住她? 她正愁的时候月影突然过来禀告:“小姐,隐卫在帝京郊外树林救了个人,现在送到京墨阁了。” “救人?”隐卫什么时候开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是的,因为隐卫发现他手臂上的标志,与十三年前徐州城外追杀安平王妃与世子的那波人一样。” 苏韫欢顿时站起身,自从她回京后不久隐楼就在查当年的事了,可那波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来时悄无声息,走时也不见人影。 “我去看看。” 她戴上面纱与月影一起从京墨阁后门进去,雪影在她们进来时便迎了上来:“楼主。” “人呢?” “受伤颇重,还昏迷着,大夫在上药。” “带我去看看。” “是。” 苏韫欢跟着雪影来到京墨阁后院的密室,见大夫正在给床上躺着的人上药。他穿着一身黑衣,破了不少口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 “说说当时的情形。” “回小姐,当时属下几人正路过树林,见他被几个人追杀就想避开,却无意中看到他手臂上的标志。便想着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追杀他的人可分辨得出是何人?” “像是杀手,武功非常高,应不比属下等人差。他们不过是追了太久力竭才被我们截走了人的。” 不比隐卫差……苏韫欢敛目沉思,那范围应当就小了很多了。而且被这样的人追杀还跑了这么久,这人武功竟有这么高么…… “给他搜身了吗?” “搜过了,除了毒药,什么都没有。” “看好他,等他醒了再审,别让他有机会自尽。” “是。” 苏韫欢又说道:“他手臂上的标志呢?” 隐卫便扯开他本已经破了口子的衣袖,让苏韫欢看得更清楚。 苏韫欢低头细细打量这那个标志,只有单边翅膀的鹰,黑色与青色相间,应是纹上去的。 “这标志之前可查出什么了吗?” “还没有,不过应是在宸国之外。”雪影回道。 “小姐,有人闯进后院了。”这时有隐卫过来禀告。 苏韫欢眸色一寒:“过去看看。”京墨阁从未暴露,怎么会有人闯进来? 第21章 愣住,竟然是你 苏韫欢来到院中就见隐卫与七八个黑衣人打得正激烈,她见有个身着黑色锦袍的人,剑光纵横,一时隐卫都无法近其身。 她想着那应当就是领头人,玲珑锦立时出袖带着浓厚的内息朝他而去。那人立刻转身剑身便缠上了玲珑锦,然后便见他愣在原地没有动作,抬眼朝她看过来。 苏韫欢在那人转身时也愣住了,他戴了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了一张薄唇。 可苏韫欢一下就认出来了,她立即说道:“都住手。” 隐卫立刻停手后撤,那群黑衣人见隐卫停手了,而自家主子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也没有命令,便也停手后退围在男子两边。 “景……景初?”苏韫欢没想到,闯进京墨阁的竟是萧子渊?而她这话一出口,那男子旁边另一位戴着面具的男子也僵在了原地。 而那边萧子渊是切切实实地愣了一下,就在方才不久,沈知年匆匆忙忙地跑进王府同他说,他们追的人被人半路截走了。 “人去了哪里?”他们查了这么久才找到个相关的人,一定不能丢了。 “进了京墨阁。” 京墨阁?萧子渊眸色幽深一片寒凉:“去京墨阁。” 沈知年见他进屋然后出来时便戴上了面具:“可景初,根据我们的情报,京墨阁应是隶属于隐楼的。” “那又如何?”隐楼是神秘莫测,可他的事也不是谁都可以插手的。 沈知年:……好吧 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萧子渊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看到苏韫欢。 当时只觉背后一股浓厚的内息扑来,他转身应对,没想到缠上的是玲珑锦。 他一看到玲珑锦便愣住了,而后朝那头看去,她虽戴着面纱,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的确是熙熙。 熙熙……隐楼…… 苏韫欢抬手轻轻一震,玲珑锦便与剑身分开,她收回玲珑锦走到萧子渊面前:“景初?” 萧子渊抬手拿下面具,露出那张夺尽风月之姿的脸来:“熙熙。” “苏……苏姑娘?”旁边那人也拿下了面具,正是沈知年。 “沈公子,真巧啊。”苏韫欢说道。 沈知年:……“真……真巧。” 他也没想到居然会碰上苏韫欢,而且她明显是主子,她和隐楼是什么关系呢? “你们这是?”苏韫欢有点疑惑,景初怎么会打到京墨阁来?话说到一半却想起了什么:“那个人是你们要的?” 苏韫欢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萧子渊与沈知年都听懂了。 萧子渊说道:“是熙熙劫走的?” “先进来吧。”苏韫欢带着他们两人进后院密室。 “人在这里,还昏迷着,你带走吧。”苏韫欢对萧子渊说着,他肯定是在查徐州之事。 萧子渊眼神盯在那人撕破的衣袖露出的标志上面,眼神幽深,淡淡地说道:“不急。” 既然是熙熙的地方,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熙熙,我们先出去吧。” “好。”苏韫欢应道,心里想着他应该有话想问。 萧子渊牵起她的手,苏韫欢带他们来到京墨阁三楼的一个包厢。 沈知年刚坐下眼神便殷切切地看向了苏韫欢,然后便等着萧子渊开口。 可过了好一会儿,沈知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发酸了,萧子渊依旧一个字都没有说。 第22章 坦白,隐楼传闻 “景初……”沈知年忍不住地看向了萧子渊,苏韫欢也侧过脸看了过去,她也在等他开口来着。 这话头总得有个人先挑起来么,可显然安平王世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承担着这样的角色。 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苏韫欢便说道:“景初……没有什么想问我?” 萧子渊眉眼柔和地看着她:“熙熙准备告诉我了?” 苏韫欢倏地笑开了,她记得,上次在醉仙居,他也是如此说的,她那时是如何回的? 她说——没有。 可现在,苏韫欢看着他的眼眸说道:“嗯。” “隐卫路过看到那个被你们追杀的人手臂上的标志,便劫了回来。” “熙熙知道那个标志的意思?”萧子渊问道。 苏韫欢摇了摇头:“我也在查徐州的事情。景初,我说过,我会帮你的。” “嗯。”萧子渊抬手摸了摸她脑后的头发。 “可没想到是劫了你在追的人。” “苏姑娘,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这时沈知年在旁边说道:“不过,苏姑娘,这京墨阁是你的产业?” “是。” 沈知年睁大了眼睛:“那……那……那隐楼也……?” “沈公子知道的可不少。”苏韫欢轻轻一挑眉,居然能查到京墨阁是隐楼的产业。 她侧过头,萧子渊也正专注地看着她。 “隐楼也是我的。” “砰——”沈知年打翻了茶盏。 “沈公子,有必要这么惊讶么?”苏韫欢笑了笑。 沈知年也没在意茶水打湿了衣摆,眼神明显讶异地看着苏韫欢。他能不惊讶么?那可是隐楼啊…… 若说暗阁之名让人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那隐楼更像是它不在江湖,江湖却处处有它的传说。 八年前隐楼横空出世,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它无孔不入,据说没有隐楼探不到的消息。每个得罪隐楼的人做过的所有事都会被公之于众,无处遁形。甚至你都不知道或许身边认识的某个人就是隐楼的人。 它神秘莫测,没有人知道隐楼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楼主是谁,没有人知道隐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它的名号就在那里,可却飘飘渺渺摸不着也看不到。 可现在隐楼楼主居然就坐在他的面前?还只是个才及笄不久的姑娘? 说起来先皇的眼光是真的毒啊,指个婚一指就指了个逍遥山山主的徒弟,还是隐楼楼主? 先皇怎么去得这么早,也给他指个婚啊…… “苏姑娘当真是……”沈知年说着说着便噎住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没有个恰当的词来形容这事。 八年前,她才七岁啊。他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来着?哦他还在跟着师父游历江湖,见识着许多他从未想过的景色与事情。 “呵呵。”苏韫欢轻轻笑出声:“沈公子不必太过讶异。” 她又看向萧子渊:“景初惊讶吗?” “嗯。”惊讶么?确实有些的。可他又觉得,他的熙熙,理应就是如此出众的。 “其实隐楼是依托于济世医堂建立的。”苏韫欢解释道。 她这么一说萧子渊和沈知年也明白了过来,济世医堂传承百年,遍布四国,那隐楼崛起得如此之快也就可以理解了。 “后来,我不愿将济世医堂卷入各种纷争,隐楼便慢慢独立了出来。” 第23章 暗阁,一无所知 “苏姑娘。”沈知年眼睛亮亮地看向苏韫欢,解了惑他现在有些很是好奇的问题:“隐楼当真无所不知?” “景初觉得呢?”苏韫欢没有直接回答,却是看向萧子渊。 “如果世人觉得它无所不知,那么它就是无所不知。”萧子渊淡淡地说道。 “啊?”沈知年撇了撇嘴,真是不喜欢和太过聪明的人说话啊…… “沈公子,哪有什么无所不知?你看,世子的事情我不就一无所知么……”说起来景初是真的丝毫不露风啊……隐楼关于他的资料寥寥无几。 苏韫欢给自己添了杯茶:“无所不知不过是给世人的一个印象罢了,有威慑在,才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 他们都害怕有朝一日自己的秘密被隐楼公之于众,所以不敢得罪隐楼。隐楼才能如此堂而皇之地隐匿在江湖每个角落,无人知晓,却无处不在。 “苏姑娘好手段。”一个七岁的孩子就有如此心智,不愧是天机子的徒弟。 “不是一无所知。”这是萧子渊突然开口对苏韫欢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苏韫欢闻言笑吟吟得看着他,看他冷着张俊美的脸认真地说着像是情话的话,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 沈知年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景初会被一个女子像拍宠物一样拍脑袋,他还眉眼温柔地带着浅笑。 这画面想想就让他觉得惊悚,可发生在他眼前时,却意外地有一种安宁的气息,流转在两人之间。 “景初有其他的势力?”今日见着的那几个黑衣人,还有隐卫说武功不下于他们的人,不是出自安平王府的。 “暗阁。” 苏韫欢先是一怔然后了然,暗阁是江湖上为数不多的隐楼查不到多少情报的组织,再具体点在宸国内,是唯一一个。 这并不是因为暗阁像隐楼一样让人摸不着,相反它很是活跃。作为一个杀手组织,还是江湖中顶尖的杀手组织,相当低调的活跃。 杀手自然得低调点,可杀人这事搁哪里都低调不起来。所以暗阁,人都低调,做的事儿可一点都算不上低调。 暗阁中,顶尖杀手没人认识,出手必留命。而暗阁阁主,传闻见过的人都死了,所以与隐楼楼主一般,没有人知道是谁。 江湖人都传,行走江湖,两个地方的人惹不得,一个是隐楼,一个便是暗阁。前者能让你无所遁形,后者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韫欢指尖敲着桌面,侧过脸看着萧子渊,暗阁啊……确实很符合他的气质。不过……她又转头看向沈知年。 “沈公子可不太像暗阁中的人。” “本公子是鬼医!”沈知年拿扇子敲桌面,谁说杀手组织里面就得都是杀手了? “的徒弟。”苏韫欢接了句,然后看着似乎颇为认真地说道:“嗯……沈公子这武功确实做不了杀手……” 其实她知道,沈知年武功也很好,不然景初不可能让他跟着四处跑。不过……沈公子比起武功,更有意思的是他这性格啊。 “景初……”他看着萧子渊,眼里满是控诉,管管你媳妇儿! 萧子渊却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拿起茶壶给苏韫欢杯里添上茶水。 沈知年:……这都还没成婚呢。 第24章 当年,徐州惨烈 苏韫欢啜了口茶,微微眯起眸子,萧子渊瞧着她像极了午后瘫在软塌上的小银。 “对了,那个人是谁?查出来了么?”苏韫欢问道。 “没有,但是他是这些年我唯一找到的手臂上带着那个标志的人。”萧子渊说道。 当年徐州之事当真有些匪夷所思,那么一大波人出现在徐州城外,却没人知道他们怎么来的,也没人知道他们后来怎么逃的? 他还记得,那时悲痛的母妃带着他前往边关带回父王的尸身,可行到徐州城外却突然遭到他们的围剿,打了御林军一个措手不及。 即便徐州城内的驻军没一会儿便得知消息过来支援,可五千御林军依旧无一生还。 而母妃,他记得很清楚,马车已经破损,四周满是鲜血,是残肢,是没有气息的尸体。他会武,可那时的他比起那些人,还是太过弱小了。 母妃紧紧地护住他,手里拿了一把剑。是的,母妃会武,还很好,父王不止一次地称赞过。 他其实在那之后想过,若当时母妃自己离开,一定能活着出去的吧,一定能活着去看父王最后一眼。 可她没有,她紧紧地护住了他,剑身上的鲜血像是流不完,母妃衣裙上的鲜血也像是抹不掉。 他对母妃最后的记忆,是她转身将他抱进了怀里,身子一颤,他便看到了她背后有一把剑刺穿了她的身体。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他看不到母妃的神情,却清楚地感受到了母妃温热的鲜血。 他听见母妃在他耳边说:“子渊,要好好活下去。” 他愣愣地将母妃放躺在地上,拿起她手中的剑便朝人堆中杀了进去。 父王教的武功,父王教的剑招。 萧子渊如今再回想起那时,他已不记得当时是怎么过的。只依稀觉得满眼都是红色,不知有多少鲜血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上。 那也是他第一次杀人。 …… 他当时年纪还小,之后又重伤昏迷,根本不知道后来是什么情形。等他有能力了再回头查,所得的线索却太有限了。以至于这么多年才找到这么一个人。 “应当不是宸国的。”苏韫欢说道,这些年隐楼的重心是放在宸国的,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查到。 “嗯。”萧子渊应道,这也是他查了这么久能确定的。那波人,不是宸国人。 “等他醒了再审。”苏韫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徐州的事情……她并未亲眼目睹过,可她能想象得到,五千御林军全部阵亡该是如何的惨烈。 那时的他,也不过一个五岁的孩子,父王刚刚去世,母妃便为了保护自己死在了自己面前。 这该是多大的痛楚…… 景初…… 萧子渊另一只手附上她的手,轻轻摩挲,感受着她温热细滑的肌肤。 他失去过很多,多到他什么都不想去在意。可遇到了她,他便觉得,他——萧子渊在这世间,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记得母妃告诉他的,要好好活下去。他一直都有认真地活下去的,知三餐,知冷暖,就这样好好活下去。 活到毒发而亡,活到卸下责任,活到命数已尽。 可是只有她,会让他觉得,这样的活下去,远远不够…… 第25章 带走,诚心合作 三人回到京墨阁后院时那人还未醒,苏韫欢朝萧子渊说:“人你带有吧。” 萧子渊看了沈知年一眼,沈知年立刻会意,招呼了两个暗卫把人带走了。 “到时审问的时候,熙熙一同去吧。” “好。”苏韫欢应道,然后又问了一句:“你把人带哪儿去了?” “王府地牢。” “王府还有地牢?” “嗯,但是不怎么用。”自然是不怎么用的,安平王世子也没什么折磨人的兴趣,不顺眼的都直接杀了。帝京多有不便,需要审的都送到暗阁了。 “待我们大婚后,带熙熙出去走走?” 苏韫欢一听便来了兴致:“去哪里?” “熙熙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萧子渊见她开心他的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去其他国家好不好?”她也出过宸国,不过很少,一直没有机会去其他三国好好看看。 “好。” …… 康王府 萧明寒坐在主位,眼眸微微眯起看向秦文远:“秦相,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秦文远说若他愿立秦家女儿为后,他便全力帮他夺位。 秦文远说道:“康王是听不懂,还是不相信?” “若本王没记错,秦相与本王之前达成合作之时,并没有此条件吧?” 看来秦文远已经不想靠着萧明御了,上次秦贵妃小产的事情,高高抬起最后轻飘飘地就落下了,让他对萧明御彻底失去了信心。 “康王何必与老臣在这里卖关子?朝堂如今之局势,王爷想必看得很清楚。”秦文远不急不缓地说道。先皇去得早,那时萧明寒都还没来得及在朝堂上铺开一亩三分地,萧明御便登基了。 如今朝堂可以说已经被萧明御掌控住了,没有他秦文远,萧明寒怎么在朝堂上斗? 萧明寒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朝堂三派,苏迟他肯定是无法拉拢的,有了秦文远,筹码确实大一些。他先前与他合作,果然不是诚心的。 “那本王在这里以茶代酒,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秦文远走后翁平走了进来:“王爷。” “翁平,你说秦文远这次是真心的么?”萧明寒转动着手中空空的茶杯,像是在打量着茶杯上的缠枝花纹。 “不管他对王爷有几分诚心,他如今肯定是不会靠向陛下的。” “说得也是。”萧明寒将杯子重重地搁在桌上:“我这个皇兄啊,没想到也会被女人左右。” 撞掉了秦如云的孩子,居然打了五十大板就过去了。秦文远不仅丢了个皇孙,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还差点把自己的儿子赔了进去。搁谁也心不平啊…… “陛下想打压秦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翁平说道。一方面确实是因为齐谦是皇后的弟弟,另一方面,萧明御可从来都不待见秦家。 “所以……这两朝右相便找上了本王么。”萧明寒说道:“立秦家女儿为后?呵……秦文远倒是野心不小。” 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不仅想扳倒苏迟一人独大,还想做未来皇帝的祖父? “不过……王爷如今倒是可以立个正妃了。”翁平说道。 萧明寒有三个侧妃和几个妾室,倒是一直没立正妃。 第26章 地牢,不愿她看 “有合适的人选?”萧明寒说道,正妃之位于他而言,也不过换取利益的工具罢了。翁平此时提起来,应当是有些想法的。 “待属下斟酌一下,再告知王爷。” “嗯。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都在计划中,王爷不必担忧。” …… 晚间暗云来长欢阁告诉苏韫欢那人醒了,世子请她过去。她跟着暗云来到王府地牢,进去之后便觉得空空荡荡的,看来确实不怎么用。 穿过一条两边墙面挂着灯的走道,烛火映出一片片昏黄。待穿过走道便觉得眼前一亮,夜明珠照得屋子白昼般明亮,萧子渊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被锁链吊在空中,脚面离地三寸,明显晕过去了的人。 “熙熙。”见她来了他便起身过来迎她,拉着她坐到那能容下三个人的长椅上。 “用刑了?” “嗯。”不过只是用了鞭刑,萧子渊随即看了一眼暗风,暗风便端了盆盐水泼过去。 只听一声惨叫那人便清醒了过来,他两眼瞪着萧子渊:“我不会告诉你的!” 苏韫欢淡淡地说了句:“嘴很严。” 然后她又看向萧子渊,竟是勾出了一抹笑,似乎她如今不是在满墙刑具,满是血腥味的地牢里,而是在哪个景色怡人的地方同他赏着风景。 “世子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萧子渊抬手遮了她的眼:“熙熙还是去隔壁房间待一会儿吧。” 苏韫欢眼前一片黑暗,只感受到他的手心轻轻触着她的睫毛:“景初,我不怕的。” “嗯。”萧子渊应了一句,手却没有拿开。 他自然知道她不怕,可在她走进来时他便有些后悔。他并不想让她见着这些血腥残暴的东西,她的眼里,只需要看见一切的美好。 苏韫欢见他并没有拿开手,便知道他依旧坚持不想让她见着这些:“那我去隔壁房间。” 萧子渊这才拿开手,轻轻的慢慢的,他担心一下子拿开她的眼睛会适应不了明珠的亮光。 “唉,原来世子接下来的打算就是赶我走啊……”苏韫欢悠悠地轻叹了口气。 萧子渊听她这么说却突然有些慌了:“熙熙,我不是……” 苏韫欢瞧着他因她这一句玩笑眼神都慌乱了起来,有点无奈又心疼,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景初,我明白的,别担心。” “熙熙若是想看……”他虽不愿让她见着这些,可他更不愿她因为此事有半点的不愉。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苏韫欢打断了:“我不想看,用刑哪有安平王世子好看呢?” 他不愿意让她看她便不看,对于用刑,她也的确没什么兴趣,只要知道结果就好了。 萧子渊闻言勾出了一抹浅笑,抬手摸上了她的发顶:“嗯。” 然后微微蹙了下眉似是有些犹豫,再缓缓地吐出来个字:“乖。” 苏韫欢脸颊顿时飞上了两抹不明显的红晕:“我去隔壁了。” 萧子渊见苏韫欢人影已经看不见了,抬眸对暗云说道:“用药。” “是。”暗云一点头,便拿了颗药丸过去,塞进那人的嘴里,手一抬他的下巴让他把药丸吞了进去,然后便站在旁边等着。 第27章 用刑,黑鹰标志 没一会儿那人便开始挣扎起来,腿在空中蹬着,整个身体都在空中晃了起来。面部表情越来越狰狞,一声声惨叫似是压在了喉间,仿佛是痛苦得都喊不出来。 暗云见他这样,拿起刀一刀刀地在他身上割着,避开要害,并且没割太深以防他流血过多死了。 这是沈知年专为审问研制出的毒,除了毒药本身带来极大的痛苦,也会将人自身痛楚的感受放大十倍。 所以随意在他身上割道伤口,便如剜心之痛。 随着暗云这一刀刀下去,那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大,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手臂上的标志是什么意思?”这时萧子渊淡淡地开口,清寒的声音清楚地传进了那人的耳里。 “我……我不……不知道。” “继续。” 暗云便拿起了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皮肤上瞬间升死了一股焦味。 “啊——”那人的惨叫声瞬间穿过了屋子,传到了隔壁苏韫欢的耳朵里。 她抬眼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然后又低下头专心地打量着衣袖上的花纹来。 “手臂上的标志是什么意思?”那边萧子渊又问了一遍。 “黑……黑鹰……”那人终于忍不住地招出来两个字,他从未感觉到如此的生不如死。 黑鹰?萧子渊一蹙眉,像是个组织的名字,他看了眼暗云,暗云便给那人喂了颗药,他渐渐平息下来。 “主子是谁?” “不……不知道,没见过。” “黑鹰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我们只接上面下传的任务。” “什么任务?” “杀人。” “十三年前,宸国徐州城外,你可参与了?”萧子渊突然盯着他。 “没……没有。”那人似乎随时都要没了说话的力气。 “你们平时怎么联络?” “有任务上级会联络我,我和其他人……互相不认识……” “黑鹰是哪个国家的?” 那人听到这个问题身子一颤,萧子渊敏锐地察觉到了。 “大……大……大凉。”那人颤抖着说着:“求你……求你让我死吧,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萧子渊站起身:“确实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暗云立刻将他放下来,他瞬间倒在地上。暗云再次用锁链锁住他的四肢,在他手腕上割了道口子,鲜血便慢慢流了出来。 他看着不断从身体里流出去的鲜血,却丝毫没有办法去止住。眼前一片明亮,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他甚至都没有咬舌自尽的力气,那流淌了满地是仿佛不是鲜血,而是他的生命。他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到似乎能看到死亡正一步步地朝他走了过来…… 萧子渊在暗云把他放下来时便去了隔壁找苏韫欢,进去时就见她盯着自己的袖子左看看右看看,很无聊的样子。 他忍不住勾起了笑意,只觉得方才在审问时的阴郁都被她扫了去:“熙熙。” “审完了?”苏韫欢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抬头。 “嗯,不过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人呢?” “死了吧。”他出来时还没死,不过现在应该快了。 “不留着再审审。” “没有必要了。”萧子渊说道,然后便将方才审出来的东西同她大致地说了一下。 第28章 合理,夜色漫步 苏韫欢听他说完,手指搅着衣带:“确实没有再审的必要了。” 在这种情况下,招了要不是真招,要不就是假招骗骗人。无论哪种情况,他说的不过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若是假招,再审也审不出什么真话来,若是真招,那他确实也不知道什么。 “景初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半真半假,他虽看起来是受不住刑才招的,可说话有条理,脑子很清晰。而且……”萧子渊眯起了眸子:“他很清楚什么不能说。” “一个最后求死的人可不会那么容易出卖主子。”苏韫欢放开了衣带,牵起了他的手:“没关系,也不是一无所获。” “嗯。”萧子渊拉着她往地牢外面走:“我会顺着找到他的地方继续查的。” “景初在哪儿找到他的?” “就在帝京郊外。” “他一个人?” “当时只见到了他。” 苏韫欢另一只手轻轻抓着他的手臂:“景初觉得黑鹰,真是大凉的?” “不是。”在他说出“黑鹰”时都没那么大的反应,很明显那就是他绝不能说出口的问题。 熙熙方才故意在他面前喊出他安平王世子的身份,是让那人知道是谁抓了他,那么他就会猜测一个宸国世子突然抓了他是想知道什么。 如他所言,黑鹰内部保密性极高,他既说没参与十三年前宸国徐州之事,就绝不会知道黑鹰与宸国皇室有什么过节,可他却顺水就把黑鹰推给了大凉。 毕竟比起晋国、陵国,宸国很明显与大凉的关系更差,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他说黑鹰是大凉的很合理,可也太过合理了。 “我也觉得不是。”苏韫欢说道。受了重刑脑子依旧清楚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要怎么说的人……培养出这样的人可不简单。 两人说着便走出了地牢,萧子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暗沉沉的,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子间或地闪出一点光。 “我送熙熙回去吧。” “那……我们走回去吧。”苏韫欢笑着说。 “好。” 安平王府与苏府只隔着一条街,两人牵着手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偶尔路过府邸门口时灯笼透出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八月晚间空气有些燥热,吹过来的风却带了一点凉意。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静静地走着,感受着彼此手心的温度,彼此在身旁熟悉的气息。苏韫欢觉得此时,让她觉得如此的安心与平静,似乎走着走着就走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熙熙,我背你。”萧子渊突然走到她的前面蹲下了身子。今日从京墨阁到现在,她应该累了。 苏韫欢瞧着他蹲下的身影,心就如同湖水中倒映的星子,风一过便随着波澜晃晃荡荡的。寻常男子都不会有多少愿意屈膝去背一个女子,何况他还是尊贵的世子呢。 “熙熙。”他看不见她的神情,他从不觉得为她做什么事情是不符身份的,也不觉得是屈尊的。 苏韫欢眸光颤着轻轻拨开他背后的墨发,伏了上去,双手环过他的肩垂在他的胸前。 萧子渊托起她的膝弯站起来慢慢走着,她很轻,让他都觉得似是感觉不到重量。女子娇柔的身子贴着他的背,温软亲密。 第29章 睡着,中秋宫宴 苏韫欢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远远看过去,颇有些耳鬓厮磨的意味。 “景初。”她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侧脸上。 “嗯?” 萧子渊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她说话,耳边只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便转过头去瞧她。 却见她就这么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看着她素白静美的睡颜,萧子渊缓缓地笑开了,如同一瓣一瓣慢慢绽开的玉琼花。 他就这么背着她,脚步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朝苏府而去。 走到苏府门口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长欢阁外面翻墙而入。轻功骤起再慢慢落下,如履平地。 花影和月影在苏韫欢出府时便告诉她们不用等她回来,此时明珠正衬得屋内一片明亮。 萧子渊走进内室将苏韫欢轻轻放到床上,扶她躺下。也不知她今日是不是累极竟一直未被惊醒。 他帮她褪下鞋袜,卸下钗环玉佩,再扯过被子帮她盖上。随后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将屋内所有的明珠都遮了,只留下一片昏暗。 第二日苏韫欢醒来时坐在床上呆了一会儿,昨晚景初背着她,然后她就……睡着了? 看着身上还穿着的外衣,床边地上摆好的鞋子,再瞧瞧醒来时发现的枕边放着的钗环玉佩…… 苏韫欢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她昨晚居然就一直没醒么?随即又浅浅地笑开了,原来竟已如此地……信任他了。 …… 八月十五,宫中按惯例举办中秋宫宴。 众人对于安平王世子与苏小姐携手出现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还是不免感叹一下二人的惊鸿之姿啊。 晚宴结束众人纷纷转到御花园,赏月看花猜灯谜。 苏迟将萧子渊喊过去商议事情了,苏韫欢便一个人在御花园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走过去。正准备绕过一个假山时却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她便停步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假山遮挡住她的身形。 “月莹,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 苏韫欢敛眉垂眸,月莹?齐月莹?皇后的嫡亲妹妹? “王爷,你去年已娶了王妃,月莹早就……早就不敢奢望了。”齐月莹声音带了点啜泣。 苏韫欢却听着指尖在假山石上敲了敲,萧明华?说起来萧明华在这帝京中当真是存在感极低,作为先帝仅剩的还活着的三个皇子之一,平日里低调得像皇家没这号人一样。 他去年娶的正妃,是皇商、帝京首富盛家的嫡女盛兰瑶。一个王爷,娶个商家女子做正妃,很明显是表明没有争权的心思。毕竟商贾之家,哪怕是帝京首富,也只是民,论起地位也是不及朝堂之官的。 可听他们这意思,似乎在萧明华娶盛兰瑶之前就已经有情了?他却没有去齐家求亲反而娶了盛家之女? “月莹,你也知道,我虽是王爷,可在这帝京中也不敢妄为啊……盛家是商人,娶盛兰瑶不过是想让陛下对我没有过多的猜疑罢了。” “可……可你娶了她了,难道……难道让我嫁进王府作侧室么?” “月莹,不会的。我一定会让你光明正大地嫁进华王府做我唯一的正妃……” 听到这儿苏韫欢便放轻步子从另一条路离开了。若萧明华想娶自然早就娶了她了,何必如今已有正妃还花言巧语。 原来这位王爷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不过……他为何要与齐家小姐牵扯不休呢? 第30章 为何,都不及你 苏韫欢一边走着一边思索,齐家出了位皇后,想必齐修也不会让第二个女儿嫁进王府。一个皇后,一个王妃,他再低调也是众矢之的。 所以萧明华应当很清楚齐修不会将女儿嫁给他,他根本就没去齐府求亲试试便娶了盛兰瑶。那他为何要给齐月莹这样的许诺呢? 她想着想着没注意差点撞上了面前的人,那人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语气有点无奈:“熙熙。” 苏韫欢闻言一抬头看向萧子渊:“景初,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找你。”萧子渊拉过她的手走着,听宫人说见她往这边来了他便过来找她:“方才在想什么?” 苏韫欢便将刚才的事情同他说了一番:“既娶不了,为何要牵扯不休?当真是……真爱?”所以娶个盛兰瑶让萧明御先安心,再图谋怎么将齐月莹娶进府? “皇后与陛下是青梅竹马。”萧子渊淡淡地说道。 “嗯?”苏韫欢不解,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皇后幼时颇得先帝喜爱,那时要选几个大臣的孩子进宫给皇子公主们当伴读,皇后自然在列,因此与陛下熟识。” “嗯。”苏韫欢点点头,还是不解。 “萧明华也因此与皇后熟识。” 苏韫欢闻言拉了拉他的手,萧子渊便侧过眸子看她:“你是说,萧明华喜欢……皇后?” 萧子渊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接着说道:“听闻皇后与她那个嫡亲妹妹长得是有几分相似,而且,皇后很是看重家人。” 苏韫欢这下明白了,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当真是……一腔深情错付,不知齐月莹日后若是知道了真相,是会恨萧明华,还是恨她的姐姐…… 萧子渊见她有些出神,便说道:“熙熙不用多想,这些终归与我们无甚干系。” “嗯。”苏韫欢朝他笑笑,确实无甚干系。 萧子渊没带她去那片远远看过去很是热闹的地方,只是绕着便绕到了御花园的一处湖边。 明月当空,清风徐徐,带过来不知名的花香。 这时只听“砰”一声,夜空下便绽开了一大朵烟花,随即绚丽的烟花便接二连三地绽放开来,又迅速落下。 苏韫欢抬头专注地看着烟花,萧子渊转过头看着她。她的眼眸倒映出烟花的色彩,在她的墨瞳中猝然浮起又转瞬沉下。 “喜欢烟花?” 苏韫欢也转过头看着他,他的眼神认真而专注。他似乎很喜欢问她喜欢些什么,就像要把她喜欢的所有东西都送到她的面前。 她缓缓勾出一抹笑:“不及你。” 我喜欢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可这一切,如今都不及,喜欢你。 萧子渊闻言眼眸里迸出璀璨的光芒,浓重的笑意从唇角蔓延到眼角眉梢,温柔至极。 他抬手将她揽进怀里,手轻轻抚着她背后垂下的墨发,欢喜之情在心中满得快要溢出来。 这时萧子渊的身体突然重重地颤抖了一下,两臂也没控制好力道地收紧,让她觉得有点疼。 “景初?怎么了?”苏韫欢明显地觉得此时的他不太对劲。 萧子渊只觉得体内突然有什么破开出来,在身体内肆虐,这是——毒发?! “没……没事。”他慌忙地松开抱着她的手,用内力去压制体内毒。 “景初!”苏韫欢见他脸色都白了,连忙伸出手去探他的脉,这是……毒发了? 怎么会呢?离上次毒发才过了一个月啊…… 第31章 锁住,提前毒发 “能忍一会儿么?我带你回府。”这里是宫中,肯定不能直接轻功出去的。 萧子渊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如常一般:“嗯。” 苏韫欢便匆忙拉着他走了,不敢走得太急怕他内息不稳,又不敢走得太慢怕他撑不到出宫的时候。 萧子渊第一次瞧她这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苍白的脸上勾起了一抹浅笑:“熙熙,不要急,跟着我。” 说完便拉着她,让她跟着他的步伐,不急不缓,如平日里一般像踏着云踩着风的闲适出尘。 苏韫欢跟着他的步子,心里却抑制不住的慌乱,又提前了一月…… 两人出宫上了安平王府的马车,萧子渊顿时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苏韫欢连忙抱住他,打开车帘对暗云说:“世子毒发了快回府,再把沈知年喊过来。” “是。”暗云一听也急了,架着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回了王府,帮苏韫欢将萧子渊扶进暗室后便去找沈知年了。 苏韫欢扶着萧子渊靠着墙坐下,看着墙上落下的铁链,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熙熙……锁住我……”萧子渊哪怕此时痛楚席卷了全身,对她说话也依旧语气轻柔。 “景初,不锁好不好?我会帮你的。”像上次那样,她会帮他的。 “熙熙……听话……”他不会拿她冒险的,一定不能像上次一样伤了她:“熙熙……锁住我。” 苏韫欢只觉眼眶漫上了酸涩,拿起铁链锁住了他的四肢,然后伸出双臂抱住他。 “景初,忍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萧子渊最开始还能克制住自己的动作,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苏韫欢只好像上次一样,使出所有功力掣肘他。 “景初,景初……” 她就这么看着他从克制到控制不住的挣扎,表情从隐忍到有些狰狞,眼神从清醒到迷离。因为挣扎,如玉的手腕在铁圈中勒出一条条血痕,她却没办法腾出手来去握住他的手。 “景初,不要怕……” 苏韫欢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只觉得体力都快耗尽了,萧子渊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最后瘫倒在她的怀里。 她解开铁链,便见暗室的门打开了,沈知年一脸慌张地站在门口。 两人将萧子渊扶到床上躺下,苏韫欢先是用内力烘干了他的衣服,然后拿着帕子细细地擦着他脸上的汗水。 沈知年在一旁看着,目光有些呆滞:“又提前一月了……” “嗯。”苏韫欢一边应着一边抬手解开了萧子渊的衣带,很快露出了如玉的胸膛:“沈公子,拿套衣服过来吧。” 沈知年并不觉得她就这么解了萧子渊的衣服有多不合礼数,反而觉得很是欣慰。他还记得上次这样的情景发生时,苏姑娘可是转头就出去了。 他拿衣服过来时便见苏韫欢给萧子渊自己伤到的伤口仔细地上药,他将衣服放在床榻边:“他的毒得解了,川穹公子怎么说?” “还在配药。”她说着又想起了落云花…… 苏韫欢帮萧子渊换好里衣,帮他盖上被子,站起身对沈知年说道:“我要回一趟逍遥山,景初就拜托沈公子照看了。” “苏姑娘,不等他醒了?” 她回头再看了一眼萧子渊:“不必了,待他醒了,沈公子同他说一声,我很快就会回来。” 第32章 解药,回山挖花 沈知年一直在屋内守着,一个时辰后萧子渊便醒了过来,慢慢坐起身。沈知年见状连忙走过去:“景初。” 萧子渊看着身上的衣服轻轻蹙起了眉,沈知年见状连忙说道:“苏姑娘换的,不是我!” 然后就见他眉眼立刻柔和了下来:“她呢?” 沈知年:…… “苏姑娘回逍遥山了,说很快回来。” 萧子渊垂下眼睫:“嗯。” “你的毒发又提前了一个月……” “嗯。” 沈知年也不指望他多说句话,摆摆手便走了。 …… 苏韫欢这边花了近两日的功夫快马回了逍遥山,刚到屋前便见川穹出来了。 “欢儿?你怎么回来了?”川穹向她走过来:“回来挖花儿的?” “师兄,景初毒发提前了一月。” 川穹闻言皱起了眉:“他的毒……不稳定了。” “落云花当真有效?” “我近日研究了一下,落云花确实对碧落与黄泉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但是单落云花入药并不会有多大效果,宛如石沉大海。所以种在他住的地方附近是最好的,当然,制成香囊也可,不过效力会弱一些。” “其他的毒,师兄可配出解药了?” 川穹从衣袖里摸出个瓷瓶递给她:“正准备着人给你送过去呢,三颗,一天一颗,三天后可解。” 苏韫欢接过瓷瓶问道:“这些毒解了,对碧落与黄泉有影响吗?” “会更难压制。”川穹说道:“碧落与黄泉毒性霸道,不像其他毒一样融合在了一起,但同时那些毒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碧落与黄泉。” “现在一旦那些毒解了,碧落与黄泉会更肆无忌惮,不过……”川穹顿了顿又说道:“少了那些毒,他毒发的痛苦也会小一些。” “嗯。”苏韫欢应道便往种着落云花的地方走。 川穹见状连忙跟过去:“欢儿,这挖走了师父会发脾气的吧?”可能还不止发脾气啊…… 苏韫欢却对川穹说道:“师兄,你是逍遥山下一任山主。” “这培育落云花也算是山主的职责,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留一些的。” 川穹听她说完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合着她把花挖走了,最后这责任是他背了? “欢儿,你可真是我的亲师妹。”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苏韫欢一笑,回头看着川穹:“师兄,你真的是我的亲师兄。” 川穹走到她旁边看着面前这一小片落云花:“欢儿,逍遥山的传承啊……” “师兄,师父现在不在。” “到时候他老人家回来,怕是要掀了安平王府……”不仅赔了如花似玉的宝贝徒弟,还把他的宝贝花挖走了啊…… “到时候……再挪回来么……”最好能在师父回逍遥山之前挪回来…… “师兄……这我怎么挖回去啊?” “就这么挖,一定得带土,落云花能长在逍遥山主要是这里不知用了些什么药,寻常的土可养不活。”川穹说道:“带土挖出来,可以保存三天,三天之后不种下去,师父回来都救不活了。” “知道了。”苏韫欢应着,便去找东西来挖花。她想着装在箱子里,在逍遥山找几个轻功好的隐卫送回京,三日内应该能到。 第33章 种花,借几朵呗 苏韫欢与几个隐卫几乎日夜赶路,终于在第三日一早赶回了帝京。她立刻让隐卫直接将箱子抬进了安平王府。 萧律看着未来世子妃带着人抬进来几个箱子一头雾水:“苏小姐。” “萧伯,带两个下人过来吧,我想在主院种点东西。” 原来是种东西啊……“老奴这就去。” 苏韫欢进主院时没见着萧子渊,她环视了一圈,最后站在了窗前的空地上:“把这片土翻了,大概方圆两寸就行。” “萧伯,帮我找个小铲子来吧。” “苏小姐,你想种什么让下人来就好了。”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苏韫欢接过萧律递过来的铲子:“萧伯带下人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人。” “是。” 苏韫欢先挽起袖子,然后打开箱子,娇贵的花儿啊…… 萧子渊与沈知年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少女蹲着身子,墨发披在身后,裙摆旖旎地拖在地上。有些炙热的阳光毫无阻拦地打在她身上,旁边放着几个箱子,从背后看不出她在做些什么。 他蹙着眉走过去:“熙熙。” 苏韫欢闻言回头,阳光瞬间刺得她眯了眯眼,萧子渊连忙站在她身后帮她挡着阳光,看着她面前的花和手上的小铲子,素来莹白的手都沾了些泥土。 “要种花?让下人来就好了。” “这花儿矜贵着呢。”苏韫欢笑了笑。 沈知年走过来饶有兴趣地问道:“苏姑娘,这什么花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沈公子可听过过——落云花?” “落云花?!”沈知年立刻走过来也蹲着看:“这就是落云花?” “嗯。” 沈知年盯着花两眼放光:“苏姑娘……借几朵呗。” “借?”苏韫欢闻言轻笑出声:“那沈公子还得回来么?” “那……送几朵?” 苏韫欢从箱子里拿出一朵落云花递给他,沈知年小心翼翼地接过说道:“苏姑娘,一朵啊……” “沈公子应当知道,落云花的珍贵。” “落云花?”这时萧子渊疑惑地开口了,安平王世子懂的有很多,不懂的也不少,显然跟医术搭边的就是他不懂的。 沈知年立刻兴致勃勃地同他说道:“传闻落云花是几百年前一本古书上记载的一种奇花,一直无人得见,直到逍遥子前辈找到了一株幼苗。如今这天下,怕是只有逍遥山有这花了吧。” 他说完又看向苏韫欢:“苏姑娘,是吧?” “如今,安平王府不也有了?”苏韫欢说道。 “苏姑娘,你为什么把落云花大老远地移到王府来啊?长得好看?”沈知年问道。 确实长得挺好看的,纯白的花瓣近根处接近透明,如同在冰上洒了雪越来越白,随后有淡紫色晕染开来。 “不过说起来,落云花到底有何用啊?”沈知年又接着问了一句。 苏韫欢手中栽花的动作停了一瞬,说道:“师兄说,落云花对碧落与黄泉有一定的抑制作用。” “当真?”沈知年就差把手中那朵落云花供起来了,他将花还给苏韫欢:“那本公子不要了。” 苏韫欢一笑:“没关系的,沈公子也正好拿着研究研究。” 第34章 一颗,半月之期 萧子渊在苏韫欢旁边蹲下身子,就着袖子帮她拭着额头沁出的汗水:“熙熙……”他并不希望她为了他这般辛苦。 苏韫欢转过头朝他一笑:“我很开心,景初,师兄将其他毒的解药配出来了。” “真的吗?”沈知年只感觉这些年心中的石头终于轻了一些。 “嗯,师兄说那些毒解了之后,毒发……会轻一些。” 苏韫欢见沈知年晃着手中的落云花提醒他道:“沈公子,这花今日不种下去,可就救不活了。” “苏姑娘,还是种在这里吧,我随时能过来瞧瞧。不过……”沈知年瞧了这一片她快种完的花:“苏姑娘,落云花在这里能活吗?” “可以,我将逍遥山的那片土也带回来了。只有那片土才能养活落云花。” “难怪落云花这么稀少,上次我去逍遥山似乎没见到啊。” “你当然没见到了,这可是师父的宝贝疙瘩,逍遥山历代山主积累下来也才培育出这么一小片。”苏韫欢种完最后一株花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 萧子渊也站起身,不顾她手上还沾着土便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 “景初……”苏韫欢想松开手,脏啊…… 沈知年跟了过去:“那苏姑娘把花儿都挖回王府了,不会有事吧?” 萧子渊闻言也一顿,看向她。 苏韫欢说道:“没事,我给逍遥山留着一些呢……”希望能尽早挪回去…… 几人进屋后,萧子渊沉默地出去了没一会儿端了盆水进来。他将水放在苏韫欢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放进去,细细地帮她洗着。 莹白的手在他的手里像是稀世名宝般珍贵。 沈知年在一旁不免感叹,安平王世子虽说自理能力一向不错,但是这伺候人怕是第一次吧? “景初,你婚期要到了,我师父想必快要回来了。”沈知年说道。无论师父在哪里,景初的大婚必定是不会错过的。 “嗯。”萧子渊一边应着一边拿着帕子帮苏韫欢擦着手。 “他若是知道你体内的毒解了一半,必定很高兴。” 苏韫欢闻言将解药拿出来:“三颗,一天一颗。” 萧子渊便拿过吃了一颗,苏韫欢和沈知年都瞧着他:“可有何感觉?” 沈知年等不及直接探向他的脉象:“内息有点躁动,药力生效了。” 一直到他的脉象平静下去,沈知年方放开手:“川穹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苏韫欢浅笑道:“还多亏师兄闲来无事跑去雪山待了两个月抓银狐。” “本公子先走了。”沈知年心里觉得轻松了许多,摆摆手便走了,很自觉地不在这里碍眼。 “熙熙,还有半个月。”萧子渊眉眼柔和,他们的婚期,只有半个月了…… “嗯。”苏韫欢唇角勾着笑意应着。 “熙熙明日与我去皇陵吧。” “好。” …… 第二日,萧子渊一早便来苏府接苏韫欢了,帝京往南出城是翠华山,灵山等风景秀丽的地方,往东出城则是皇陵所在之地。 宸国从未为帝王陵寝大肆动工,凡皇室中人,未犯重大过错贬为庶民的,皆葬入皇陵。 第35章 皇陵,怀疑公主 行到皇陵外两人便下了马车,没有让暗卫跟随,萧子渊自己拉着苏韫欢往里走。 皇陵守卫很是森严,萧子渊出示玉牌方可通行。 他带着她来到安平王与王妃的墓前,看着墓碑静立了一会儿,随后一撩衣摆跪了下去。苏韫欢的眼眶顿时就红了,随之跪在他身边。 “父王,母妃,子渊要成亲了。你们知道的,皇伯父指的婚,苏相的千金。我把她带过来了,你们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萧子渊说完偏过头看向苏韫欢,苏韫欢郑重地叩首行礼:“熙阳见过父王母妃。” “父王母妃请放心,熙阳一定会照顾好景初的。” 萧子渊看着她,眸光颤动,随即勾出了一抹天地失色的笑容,勾人心魄。 他随后拉起她往旁边走去,停在一个墓前,更加的威严庄重——先帝萧烨。 萧子渊与苏韫欢再次跪下:“皇伯父,你给景初指了一个很好的妻子。” 苏韫欢偏过头看他,拉起他的手朝他笑了笑,萧子渊浅笑着拉起她:“回去吧。” “嗯。” …… 回去的路上,苏韫欢犹豫了一下还是与萧子渊说道:“景初,先前隐楼查先帝突然薨逝的事情……似乎与长公主有关。” “萧明月?”萧子渊眸色幽深,他对这个长他六岁的堂姐当真不怎么熟,没见过几次可他知道先帝还是很宠这个公主的,她为何要对先皇下手呢? 但是熙熙是不会骗他的,而且隐楼专司情报,比暗阁这种杀手组织查起来要快许多。 “还有……”苏韫欢又说道:“普度寺的事情,那个僧人恰巧就把院里的护卫喊过去帮忙,真的是巧合吗?连暗云都没追上的人,又是谁的人?” “熙熙也怀疑是萧明月?”萧子渊问道,那件事他也还在查。 苏韫欢蹙起了眉头:“我知道她也算是你的堂姐,可普度寺那次到场的人,除了陛下,就只有她不是与我一同过去的。” “这位长公主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大型的宫宴几乎从不与人来往,她出现在那里我觉得有点奇怪。”毕竟这位长公主的作风,实在不像是个会关心堂弟的姐姐。 萧子渊伸出手指抚平她的眉头:“熙熙,我相信你。” 他自然是相信她的,宫中的事情他也查了许久了,只是一直有些忽略了萧明月。一则是她平日里过于低调,再则她只是个公主而已。 不过如今熙熙这么说,他自然是要好好地查一番这个长公主的。 苏韫欢拉下他的手:“景初,长公主为何一直没定亲啊?”虽说年龄是大了些,可当今陛下唯一的嫡姐,长得也是国色天香,要招驸马的话也有大批的才俊涌上来吧。 “不知,宫中养个公主又不难。” 苏韫欢撇了撇嘴,感觉他在有些问题上当真不像那个父亲称赞腹有惊世之才的安平王世子。 “怎么了?” 苏韫欢扯着他的手:“她一直没定亲是因为她不想嫁啊……景初不好奇她为何不想嫁人只待在深宫中?” 萧子渊冷着脸说道:“不好奇。”他是当真不太关心一个公主的事情……在他看来,从前最值得他关注的事情是安平王府的责任和血仇,如今再加上一个熙熙。 苏韫欢:……大男子主义,女子就不能谋朝篡位么? 第36章 师父,打起来了 “熙熙不用担心,我会去查的。”萧子渊瞧她这模样煞是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倒不是他瞧不起女子,只是一个公主要谋朝篡位的难度,比起皇子就太大了。 先不说到时候天下舆论如何承受,朝堂如何信服。单单论起权势,公主可没什么夺位的根基。而且,萧明月深居宫中,并未与朝臣接触。 …… 九月初一 川穹突然走进了长欢阁:“欢儿,还待得住呢?师父刚刚去安平王府了。” 苏韫欢一听立刻往外走,师父回来了?川穹一看,眉梢一挑也跟了过去。 此时天机子正气得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对面站着的那个男子,他听闻欢儿婚期定了,便想着来宸国参加她的大婚,顺路先回了趟逍遥山去看看他的花。 谁知道原先就只有一小片的落云花变得稀稀落落的都没剩几株了。 看着难得十分生气的师父,川穹毫不犹豫地就把师妹卖了。 苏韫欢与川穹到王府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两人面对面站着,隔着三步远,萧子渊看着颇为平静,而天机子明显是生气的模样。 “师父……”苏韫欢连忙走到天机子旁边。 天机子哼了一声撇过头去,苏韫欢见状立刻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萧子渊的心一颤,可这是熙熙师门的事情,又是因他而起,熙熙不会想他插手的。 “师父,落云花是欢儿挖走的,师父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天机子更气了,他还没怎么样呢,一手养大的如花似玉的徒弟啊……他一手拉起她:“瞧你这出息,为师还没把他怎么样呢。” 他又看向萧子渊,一双眼突然锐利逼人:“苏迟就把你托付给这种人?就在旁边看着?” “师父,他不是……” “天机子前辈。”萧子渊走了过来站在苏韫欢身边,朝天机子行了个礼,无论是作为熙熙的师父,还是逍遥山山主他都受得起这礼。 “熙熙挖走落云花是因为我,天机子前辈想要如何罚,晚辈都受着。” 天机子突然一掌打过去,萧子渊立刻接住了,两人便过起招来。天机子招招往要害招呼,萧子渊却只守不攻。 川穹走到苏韫欢身边:“欢儿,他是怪物吧?他才多少岁啊?和师父打都不落下风了……” 他想想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不说师父,他和欢儿也就打个平手啊,那时欢儿也才十三岁…… 苏韫欢:……不过景初的武功,她本就想得很高了,如今看来比她以为的还要高啊…… 随着一阵内力相碰引起的狂风吹过,两人收招站向两处。天机子眼里满是欣赏:“武功倒是不错。”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川穹在苏韫欢耳边小声说道:“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谦逊的时候吧……” 苏韫欢:……“他这辈子还长着呢。” 川穹摸了摸鼻子,萧子渊这人只要见过一次就知道是什么脾性,虽说不自傲,但只静静站在那里就写着一个词——卓然绝世,绝不是个待人客气的主儿。 天机子摆摆手:“落云花……” “师父。”苏韫欢立刻凑了过去:“到时我再挪回去……” “我是说,落云花既有用便种在这里吧。”天机子说道。他也不是真的来算账的,更多的是想看看徒弟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靠不靠得住? 落云花再珍贵,也不过是外物罢了,能救人也算是不枉费逍遥山历代山主的心血。 第37章 玉佩,鬼医苍术 “手给我。”天机子对萧子渊说道。 萧子渊会意地伸出手让天机子把脉,没一会儿便放下了。 “师父,如何?”苏韫欢连忙问道。 “没想到还能得见碧落与黄泉。”天机子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川穹:“你可找到了方法?” 川穹说道:“只找到落云花有一些作用。” “碧落与黄泉确实没有传下来解法,但是逍遥山有一本毒王的毒典,或许会有一些线索。” 川穹惊讶地说道:“我怎么没看到?” “毒典记载了许多毒王的独门毒药,有几味奇毒现在都已失传,为免落到有心之人手中,毒典不能现世。”天机子淡淡地说道:“逍遥山放着许多孤本的密室中,你回去找找。” “欢儿。”天机子看着苏韫欢,不免有些感叹,他无妻无子,川穹和苏韫欢可以说都是他一手带大的。一不留神竟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他从衣袖中拿出件东西递给她,一块玉佩,刻成麒麟形状,上有繁复的花纹:“这个就当师父送你的大婚之礼吧。” 苏韫欢接过玉佩:“多谢师父。” “欢儿,记住,这玉佩内有玄机,一定要保管好。” “是,师父。”苏韫欢眼里有淡淡的疑惑,她似乎并未见过这块玉佩:“师父这几日便在苏府住下吧。” “我去找苏迟叙叙旧了。”天机子笑着摆摆手便离开了。 苏韫欢打量着手中的玉佩:“景初,你见过这个图案吗?” “并未。” “欢儿好生收着便是。”川穹说道:“我也走了,受不了你们两,腻腻歪歪的。” 苏韫欢:……她有吗? “其他毒都解了吗?” “嗯,沈知年把过脉了。” “那就好。” …… 九月初三 大婚前三日不能见面,萧子渊只好待在府里,这日他正在刚移植过来的玉琼树下挂着秋千,便也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子渊。” 萧子渊回头看去,一个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人走过来,他淡淡地打着招呼:“苍爷爷。” 苍术带着笑容走近他:“子渊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折腾这些小玩意儿了?”秋千?这是搁他五岁的时候都不会喜欢的东西吧…… 萧子渊和苍术说话时明显放松几分:“给熙熙做的。” “熙熙?”苍术有些讶异:“就是你那个未婚妻?” “嗯。” 苍术是接到沈知年寄给他的信才知道萧子渊婚期定了的,刚刚回京就直接过来了,还没来得及了解他们的事。但是萧子渊有个未婚妻他一直都知道的。 如今看来,竟是被他认可的妻子么? “子渊这是开窍了?” 萧子渊淡笑着不说话,苍术一瞧也明白了,当真是开窍了啊……还担心他这辈子都无心无情地过下去呢,真好奇那苏小姐是何人物啊…… “苍爷爷,我其他的毒已经解了。”萧子渊主动地伸出手,苍术眸光颤着去探脉,当真已经解了啊……他这些年的心病总算放下大半了。 “是何人解的毒?” “川穹公子。” “子渊找到川穹公子了?”苍术说道。 “熙熙是川穹公子的师妹。” 苍术闻言有些惊异,川穹公子的师妹?那岂不是也是逍遥山天机子的徒弟?! 他呵呵一笑:“听闻大婚前三日不能见面,那就不劳烦子渊了,老夫自己去苏府见见她。” 萧子渊看着苍术立刻离开的身影眼露无奈,其实他也很想去的…… 第38章 情义,再好不过 苏韫欢也安分地在长欢阁待着,手上拿了块荼白色的布绣着什么,这是给萧子渊做的衣服,第二套。 随着婚期的临近,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乱,便想找点什么事做让自己静下来。 “小姐。”花影前来说道:“下人来报,府门口有位老者说想见小姐,递过来了这个。” 花影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苏韫欢,看着像路边的野草。绿叶呈锯齿状,中间簇着羽丝状的小白花瓣,这是——苍术。 苏韫欢勾唇一笑将苍术放在桌上:“出去迎迎鬼医前辈吧。”她记得的,是鬼医救了萧子渊的命。 苍术立在府门口,不急不躁,没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裙的女子往门口走开,远远的便觉得气质高华,沉静娴雅,心里便微微赞赏,确实不似寻常贵女。 待她走近时才见她倾城之姿,眼神澄澈清明。 “熙阳见过鬼医前辈。” 苍术笑着点点头:“苏小姐不必多礼。”他送草药进去就知道她能认出来,逍遥山山主的徒弟可没有对医术一分不通的。 “鬼医前辈请。” 苏韫欢将苍术请到正厅,又亲自给他上了茶。 苍术瞧着心里满是赞赏与满意,容貌倾城,气度不凡,进退有度,确实称得上绝代佳人啊,不愧是苏迟的女儿,逍遥山的弟子。 “听闻苏小姐是川穹公子的师妹?” “是。” “那子渊身上的毒……”苍术急忙说道,他急着过来一方面是好奇能让子渊动心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另一方面就是他身上还未解的碧落与黄泉了。 “师兄还在寻方法,鬼医前辈且安心。” “唉……如此就劳烦川穹公子了。”苍术叹了口气:“我自认医术不说天下无双,也称得上名医了,却一直解不了他的毒。苍术……愧对阿瑾啊……” 苏韫欢有些动容,苍术确实是有情有义之人:“没有鬼医前辈,景初活不到今日。” “呵呵。”苍术又笑道:“子渊没有看错人啊……苏小姐不嫌弃便随子渊唤我一声苍爷爷吧。” “苍爷爷。” “欸!”苍术笑容满面:“我一直担心子渊这一生都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滋味,如今有了熙阳,我便放心了。” 他如今会喜欢人,会为了心上人做秋千,提到心上人会真真实实地笑。也会知道什么是喜什么是痛,什么是酸什么是甜,这样就很好了。 “景初很好。”苏韫欢淡笑着说道,他在她心中,一直都很好。 “哈哈,好!”苍术朗声笑道:“今日来得匆忙,未给熙阳备上见面礼,大婚之日必定补上。” 两情相悦,真是再好不过了。 “苍爷爷不必客气,是熙阳没给苍爷爷准备见面礼才是。” 苍术站起身看着苏韫欢,目光慈爱:“熙阳,子渊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是熙阳之幸。”苏韫欢也随着他站起来。 “那小子这三日不能见你,想必闷着呢。他自小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自己一个人闷着。” 苏韫欢勾起了一抹笑,脑中莫名地浮现出了一个垂着头冷着脸心里却闷闷不乐的萧子渊,有点可爱…… 第39章 福星,大婚前晚 苍术与苏韫欢说了一会儿话便走了,他回到安平王府,萧子渊还在叮叮当当地折腾他那秋千。 “子渊。” “苍爷爷回来了?”萧子渊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身。 “熙阳真是你的福星。”苍术笑着说,并不只是因为她是川穹的师妹,帮子渊解了毒。还因为,她让萧子渊重新有了心。 “嗯。”萧子渊应道。 “苍爷爷以后……可以留在京中。”他想了一下还是说道。苍术已年近六十了,为了他的毒一直四处奔波找好的药材,虽说身体还算好,但也该好好休息了。 苍术闻言心中暖流与酸涩一齐涌过:“呵呵,这天下我还没看够呢。” 他的毒一日不解,他便一日放不下这心病啊。子渊这孩子受的苦太多了,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我去找找我那个不肖徒弟了。”苍术说着便走了。 萧子渊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一动没动,随后便继续折腾起那个秋千了。 …… 大婚前一晚,萧子渊站在主院玉琼树下抬头看着明月。朗月无云,他勾着唇角,笑意一直未褪下,明日必定是个好天气。 他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无法平静下去的悸动。 熙熙,明日,你就会是萧子渊的妻子了…… 而苏韫欢也正坐在长欢阁树下的秋千上看着月亮,一想到明日大婚心跳便乱了节奏。说不上来的欢喜,愉悦,忐忑,复杂的心绪一波波地涌了上来。 她抬头看着挂在夜空中的月亮,皎洁的月光铺出了一片银辉,她在这样的月色中突然就想起了萧子渊。 唇角不由地绽出了花,回京时并未想到会发展成如今这模样。 她还记得,明月朗星,清风湖水,他漾着光的银色面具,精致微凉的白袍,就是在这样的月色中闯进了她的视线。 景初啊…… 逍遥山的初见,苏府略显僵硬地上药,及笄之日亲手雕刻的木钗,潼关平乱回来为她挂上的紫玉鸳鸯佩,逍遥山的七夕莲花灯,浮望山中的桃花作笺,安平王府的那一池白莲…… 他们之间,原已有了如此多的美好吗…… 苏韫欢想着想着便清晰地感觉到心在噗通噗通地跳,那是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欢喜与心动。 …… 九月初六一早苏韫欢就被月影喊起来了,她有点头疼地坐起来,精神却意外地好。 任由花影在自己脸上涂着那些脂粉,一头墨发挽了个精致的髻,她看着花影给她戴上凤冠,一支支簪钗往她头上插,只觉得脑袋越来越重,实在忍不住开口说道:“花影……够了吧?” “小姐,这才一半呢!今日是大婚,一定不能随着你的性子来!” 苏韫欢:……一半?可她都觉得脑袋上都要没地方再放那些东西了啊…… 花影很坚持地给她戴上了她口中的另一半钗环:“小姐,描什么花样?” “玉琼花吧。” 花影便在她眉心勾了朵精致的玉琼花,最后披上嫁衣,凤锦缎在室内也落了满室华光。 “小姐太美了!”花影站在一旁对着月影说道。 月影难得的应和了她:“小姐是天下最美的美人。” 第40章 大婚,拜别父亲 苏韫欢看着她们二人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是真的很重…… “小姐,世子快到了!”这时有下人过来敲门。 花影忙说道:“小姐,该去拜别相爷了,别误了吉时。” 说完便与月影一起扶着苏韫欢往正厅去,正厅里满是前来贺喜的宾客。安平王世子与苏相千金的大婚,哪怕是秦文远都会送上贺礼。 苏韫欢走过来时,众人只觉眼前当真是晃了晃,先前就知苏小姐生得绝色倾城。现在盛妆之下,凤锦缎熠熠生辉,更衬得她恍若天人,似是不可直视。 她走到苏迟面前跪地,看着眼角已有了些皱纹的苏迟,突然鼻头一酸,泪水便盈盈地浮上了眼眸。 她当真不孝,只顾着自己不喜帝京拘束常年在外,一年也没回来看望过几次父亲。他日日对着空旷的府邸,也很孤寂吧…… “父亲,是熙阳不孝,没有常侍父亲左右。”苏韫欢扣首,泪水便顺着脸颊落了下来:“请父亲千万保重身体。” “熙阳。”苏迟扶起她,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眼眶含泪,他的女儿要嫁人了啊…… “熙,光也。我和你母亲都只希望你这一生都有光明与温暖相随。”他的女儿,他只希望她能自由快乐。 “不必牵挂我,为父还没老呢。”苏迟伸手轻轻拂去她的眼泪,含着泪轻声笑道。 “世子快到门口了。”这时一个下人过来禀告。 苏迟接过花影递过来的喜帕盖在苏韫欢的头上,川穹走了过来:“欢儿,我来背你。” 众人见一个十分俊美的身着绛紫色衣袍的男子背上了苏韫欢,一时纷纷疑惑,这是何人?似乎未曾在帝京中见过? 苏迟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这是熙阳的师兄,由他来背熙阳出门也算合礼。” 师兄?哪儿冒出来的?先前没听说过啊?不过众人此时也没太多心思去猜测,都随着往门口去了,一会儿苏小姐到安平王府,他们也是要过去王府那边贺喜的。 萧子渊下马在苏府门口等着,便看见川穹背着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过来了,她穿着大红的嫁衣,要嫁给他了。 而随之而来的宾客们也看到了在门口的萧子渊,一改平日里深色素色的衣袍,穿着大红的喜服,长身玉立。俊美的容颜不知是因为红色的喜服,还是大婚的喜意衬得化开了冰霜。 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只勾着淡淡的笑意便胜过了这一片玉锦珠缎,十丈软红。 从未见过这样的安平王世子,尽管表情淡淡的,可欢喜之意却如群花争春般涌上了眼眸,宛如凛冬寒霜后的春暖花开。 川穹走到他的面前:“你若辜负欢儿,无论是宸国之中,还是江湖之外,必取你性命。” “不会有那么一天。”萧子渊认真地说道。 川穹将苏韫欢交给他,他打横抱起她,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苏韫欢揽住他的脖子。 旁边众人开始欢呼起哄,这一刻,只是属于这对璧人的。 萧子渊将苏韫欢抱进花轿坐好,清冽的嗓音异常的轻柔:“熙熙,我要带你回家了。” 苏韫欢的心狠狠地一颤,回家,他们的家…… “嗯。” 第41章 拜堂,执子之手 萧子渊翻身上马,鼓乐鞭炮齐鸣,迎亲礼队往安平王府而去。 街道旁围着百姓们,祝贺世子与苏小姐的大婚之喜,侍女们一路上洒着铜钱与糖果。 待行到安平王府门口,萧子渊径自地掀开花轿门帘,拉起苏韫欢端放在膝上的手:“熙熙。” 苏韫欢低着头透过盖头看着脚下的路,跟着萧子渊下了花轿,随即接过他递过来的红绸一端拿住。萧子渊拿着红绸的另一端,顺着红绸牵着她走进王府。 太后与萧明御上座,亲自主婚。 “新人到——” 一阵喧闹声中,牵着红绸的两人走进来,霎时间便似所有光华汇聚在了一起。 凤锦缎的凤形暗纹与金线勾勒出的花纹在苏韫欢行走间翩翩流动,如翱翔苍穹中的凤鸟落于这一片红中,又即将冲破九霄。如此繁复绚丽,即便盖着盖头,却也依旧不掩苏韫欢的倾世风姿。 太后看着两人满面含笑,连连点头。 新人就位,吉时已到,司仪高唱:“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面朝外跪拜,碧空如洗,阳光和煦,这一拜,天地万物以为证。 “二拜高堂——” 两人再转身面朝太后与萧明御跪拜,高堂在上,君王在座,这一拜,宸国上下以为证。 “夫妻对拜——” 两人转身面朝彼此,弯腰碰上发冠,情知所起,心归此出,这一拜,自此结发两不疑,执手到白头。 “礼成,送入洞房——” 萧子渊直接握住苏韫欢执着红绸的手,牵着她走向新房,从不进外人的主院今日破例进了喜娘与许多侍女。 苏韫欢坐在床上,喜娘递上喜秤:“请世子揭盖头。” 萧子渊拿过喜秤慢慢挑开她的红盖头,便现出她一张绝美的面容来。他一直都知道她很美,也不是第一次见她穿嫁衣的模样,可今日依旧觉得格外不同。 略施脂粉愈发的明**人,脸颊上飞上了两抹红晕,娇羞可人。光洁如玉的额头上点着朵玉琼花花钿,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睫便如翩翩的蝶翼落下了惊鸿一瞥,美得不可方物。 萧子渊心中悸动不已,她是他的妻子了。 他将喜秤递给喜娘:“都下去吧。” “是。” 待下人都褪下,新房中只剩他们二人,苏韫欢这才打量了下房间,今日没有明珠,各处都点着龙凤喜烛。 入眼便是一片红,红色的床幔,红色的绸缎,红色的喜烛,还有红色的……安平王世子。 她将视线停在萧子渊的身上,第一次见他穿红色的衣服,生生将他精致清贵的面容衬出了两分妖异来。 萧子渊朝她勾唇笑着,今日嘴角的弧度似乎从未抚平过。 苏韫欢抬手揉了揉后颈,是真的重啊…… 萧子渊见状轻轻蹙起了眉:“怎么了?” “这些太重了……”苏韫欢语气有几分娇嗔,眼眸里还露出了一点委屈。 萧子渊的心顿时如化作水一般软了下来,立刻将她拉起来,扶她坐在梳妆台前,一支支地卸下她的簪钗,最后轻柔地拿起双凤衔珠的凤冠。墨发倾泻而下,苏韫欢终于觉得解脱了。 萧子渊轻轻地帮她揉着,苏韫欢拉下他的手:“没事了。” 这时暗云来敲门:“世子该去前厅待客了。” 第42章 合衾,他的心思 苏韫欢说道:“你先去吧。” “嗯,让花影月影进来陪你,再让下人给你送些吃的。”萧子渊揉了揉她的脑袋。 花影月影没一会儿便进来了,给苏韫欢端来了一些吃食,她吃了一点便放下了。 “小姐。”花影说道:“没想到王府居然有玉琼花啊。” “如今应该喊世子妃了。”月影说道。 “玉琼花?”苏韫欢眼带疑惑,先前并没有啊…… 她说着便走到外室打开了门,一大片白色迎面扑来,一池白莲依旧开得亭亭玉立,而原先种着各种珍贵名花的地方此时是一棵玉琼树。 树刚刚高过院墙几寸,树干很粗,挺拔优美,树枝向两边延伸,玉琼花便压了一整树,像在空中铺了条白雪冷玉做就的繁花锦缎。树下还挂了个秋千,在微风中晃荡着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苏韫欢看着那满树的玉琼花,想起他先前问过的——“熙熙喜欢什么花?” 玉琼花,第一次见你时便想到了它,清艳绝世。 从院外到屋内,处处都是她的喜好,他的心思。这里,是他们的家。 “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休息一下。” “是。” 苏韫欢脱了鞋坐在软塌上,趴在窗头,看着院中的花,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她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而前厅,看着虽不那么冷,但依旧面无表情的安平王世子,众人拿着酒杯都不敢上前。还是川穹和沈知年勾着肩拿着酒壶便过去了。 “萧世子,今日你与欢儿大婚,自然是得喝上几杯的。” 沈知年听川穹说完立刻就把萧子渊手中的酒杯满上了:“景初,来,干了!” 萧子渊也不说什么,仰头便将酒喝了。 “刚刚那杯是苏姑娘的师兄敬你的,这杯,是我敬你的。贺你和苏姑娘大婚之喜!”沈知年又把萧子渊的酒杯满上了。 旁边众人看着那三人在那里一杯杯地喝着,还有些疑惑,这沈家庶子什么时候与世子这么熟了? …… 萧子渊再喝下一杯的时候沈知年已经醉到趴桌子上了,川穹还清醒着,只是眼神也有些迷离了。 宴席还未散萧子渊便走了,不过也没人说什么。至于闹洞房,就更没人敢去了,提都没人提一句。原先最敢的沈知年,现在已经醉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萧子渊刚走进主院远远地就看见窗户那儿趴着的人,走近才发现已经睡着了。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与宠溺,走进屋轻轻抱起她。 没想到一动苏韫欢就睁开了眼,一片清明。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清风吹得很是舒服,有些发懒。 “你回来了?”苏韫欢在他身上闻到了一阵酒味:“喝了不少?” “还好。”萧子渊说道,然后蹲下身帮她穿上鞋,拉起她坐到桌边,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眼里闪着醉人的笑意:“熙熙,合衾酒。” 两人双臂互绕,衣袖缠在一处,喝了合衾酒。苏韫欢放下酒杯突然紧张了起来,她似乎一直忽略些重要的事情…… 合衾酒……合衾…… 第43章 沐浴,晚间风凉 萧子渊瞧她手指绕着衣袖转着圈,低头凑近她,鼻尖几乎要挨上她的:“熙熙在想什么?” 温热带着清甜的酒味的气息洒在她的鼻息间,苏韫欢身子微微往后倾:“没……没什么……” “呵呵。”萧子渊轻笑出声,伸手一把拉回她,额头抵着她的:“熙熙先去沐浴吧。” 苏韫欢的脸刷一下就红透了,脑袋低下去:“嗯。” 萧子渊忍不住在她额头轻啄了一口,这样的熙熙,只在他面前展露出的娇羞可人,当真让他心动不已,眼眸深处却闪过了一丝痛意。 他起身走到衣柜帮她拿了衣物,苏韫欢看到他手中拿着的红色里衣,还有放在最上面的……肚兜……立刻站起来:“景初……我,我自己来拿。” 萧子渊笑着将衣物递给她,牵起她绕过一扇屏风往里走,空间再次开阔起来,竟是一个温泉浴池。 “温泉?”苏韫欢看着水面袅袅升腾起的热气。 “嗯,要将你的侍女叫进来吗?” “不用了。”苏韫欢摇摇头,她一直不太习惯侍女近身伺候。 “那我出去了,有事叫我。” “好。” 看着萧子渊走出去,苏韫欢拍了拍自己已经坨红的脸,眉眼间一片纠结,怎么办…… 她是大夫,男女之事她倒是懂,可她现在只感觉心跳加速,还有说不清的紧张与忐忑…… 待苏韫欢慢腾腾地沐浴完走出来,萧子渊依旧穿着那身喜服靠在软塌上拿了本书,听见动静朝她看过去。 穿着红色的里衣,墨发湿漉漉地披在了身后,洗去了白日里的妆容,眉眼间像升腾着雾气显得愈发的娇柔动人。 萧子渊喉间一动,走过去拿过她手中的帕子,让她坐下。细细地帮她擦着头发,直到没有水珠滴下,再用内力一寸寸烘干。 他弯腰凑到她的耳边:“熙熙,我去沐浴了。” 苏韫欢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再次紊乱了起来:“嗯。” “熙熙不帮我拿衣服么?” 苏韫欢:……她起身走到衣柜边,打开,入眼是他和她的衣服,分开两边,一边几乎都是黑白素色,另一边则显然多彩一些。虽说她平日里也多穿浅色,可有些场合也需得一些颜色或亮丽或庄重的衣服。 她拿起放在最上面的红色里衣,走到他面前递给他。 萧子渊伸手接过:“熙熙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 苏韫欢:…… 他出来时苏韫欢又趴在了窗头,萧子渊轻笑着走过去:“这么喜欢?” “嗯。”苏韫欢回头看着他笑,院中的一切,他所有的心思,她都很喜欢。 萧子渊却关了窗:“晚间风凉。” 他这一关,身子凑近了她,苏韫欢顿时就觉得屋里似乎变热了,她的手心好像都要出汗了吗,手无措地拽着软塌上的毯子:“景……景初。” “嗯?”萧子渊突然打横抱起她往床榻走去:“熙熙想歇息了么?” 歇息?!苏韫欢眼睫一颤立刻说道:“嗯……嗯,我很困,早上起得太早了。”说完就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第45章 心愉,过于清闲 苏韫欢渐渐平息下来,有些疑惑地伸手抱上了他的腰:“景初?”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笑着:“熙熙才十五岁,还太小了些,再长长。” 苏韫欢顿时就将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怀里不愿再看他,女子明明十五岁就可以嫁人了…… 萧子渊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人,一挥手落下了床幔,光线顿时昏暗了下来。他躺在她的旁边将她抱在怀里,轻轻一下下地抚着她的背:“熙熙,好好睡吧。” 苏韫欢在他的怀里很快便安心地睡了过去,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清浅平稳下来,萧子渊睁开了一双寒眸,眼里满是再也遮不住的痛意。 他看着睡得安稳的苏韫欢,心绪翻腾起来。熙熙,我说过,我永远都会给你留下退路的。 在宸国,女子再嫁是很寻常的事,可若是……处子之身,她是不是会更得另一人的珍视?不会看轻她,会好好地疼她宠她。 尽管只要升起一点点这个想法,一想到会有另外一个人如此待她,他就痛得心如刀绞,比毒发时更加地痛苦万倍。可是,他真的不能确定毒能不能解,不确定自己能活多久…… 他第一次对给他下毒的人生出了如此深的恨意。 若他没办法再陪着她,即便心里疯狂地叫嚣着死也要带走她,可他知道,他也舍不得的…… 她还很年轻,她的心装着万千风景,装着天高海阔,装着一切的美好,她理应好好地自由地活在这个世间。 熙熙,我该怎么办?你会怪我吗? …… 苏韫欢早上醒时萧子渊还未醒,她抬眸看着他的睡颜。天光透过帐幔洒进来,被上天精雕细琢过的容颜少了平日里的冰冷。他们靠得很近,近到她可以看清他一根根的睫毛。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凑近那漂亮的羽睫,刚刚碰上便觉得指尖似是被羽毛划过。他眼尾的睫毛更加的浓密,此时一睁眼便划过了一道妖异的弧度。 “熙熙。”萧子渊一睁眼便看到了她伸在她脸上的手指,他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上,一醒来就可以在怀中看到她,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心愉。 “今日是不是要进宫?”他父母不在了,应当是要进宫拜见太后和陛下的。 萧子渊说道:“不必,再躺会儿。” 苏韫欢见他又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挪开他的手,准备起身,谁知萧子渊一把拉住她,她又跌回了他的怀里。 就见他睁开含笑的眼睛:“熙熙去哪里?” 苏韫欢翻身趴在他的胸口:“我饿了……” “呵呵。”萧子渊轻笑着起身,站在床边穿起了衣服,苏韫欢也坐起来抱着被子看着他。 萧子渊系上外袍的衣带,却走过来将腰带递给她。苏韫欢接过他的腰带,跪坐在床榻边,伸手帮他系上。 “我这是侍奉世子更衣么?” “我也可以侍奉熙熙。”萧子渊倾身凑近她。 苏韫欢:……“不必了。” 萧子渊知她害羞也不再逗她:“我去吩咐下人送早膳过来。” “嗯。” …… 两人用过早膳,苏韫欢突然觉得嫁给他真是太省心了。 王府里就他和她两个主子,不仅连个需要应付的兄弟姐妹、连襟妯娌都没有,就连府里的下人都不用她来操心管束。大半都是暗卫,一些下人都是王府的老人了,侍女也只有她带过来的花影月影。 真是……过于清闲了,既然这样……苏韫欢想了想抱了摞册子过来。 “这是什么?” “聘礼和嫁妆。”他聘礼下得多,嫁妆自然也跟得多,除了些珠宝玉石之类的收起来就行,但是还有很多商铺地契,这加起来…… 她看着都有点头疼。 于是大婚后的第一日,她整理了一天的账册,而萧子渊……待在一边看了她一天。 晚间,苏韫欢打开衣柜准备拿衣服时突然想起来件事,便出去没一会儿拿了件东西进来。 萧子渊正好此时从书房回来了:“熙熙。” “景初。” “拿了什么?” “衣服。”苏韫欢抬高手将手里的东西给他看:“你可记得,宸国习俗?” 第46章 衣服,三朝回门 萧子渊看着她手里的衣服,玄色与荼白色,那厚度显然不止一套。 听到她的话他顿时就明白了,宸国习俗,出嫁时女子需得给男子准备衣物,她曾问过他的尺寸的。 萧子渊唇角上扬,眼眸闪着愉悦的光:“熙熙做的?” “嗯,可能做得不太好……”苏韫欢说着,他所用所穿都十分精致,这是她第一次做男袍,也不知算做得如何。 萧子渊伸手抚上她的脸,在她的唇角印上一吻,声音像在压抑着些什么:“我先去沐浴,沐浴过后熙熙帮我试试好不好?” “好。”苏韫欢在手上抱着的衣服里面翻了一下,拿出套里衣递给他。 萧子渊接过便笑开了,拿着衣服心情颇好地进了浴室。 他坐在温泉池里,看着旁边放着的里衣,只是很寻常的里衣样式,领边袖角用银丝勾出缠枝流云纹样,不再见其他绣纹。 他却盯着它眼神一错不错,温柔如水。熙熙……教我如何舍得你。 …… 他一出来苏韫欢便看见了,她拿着衣服过来,在他身边转了一圈。萧子渊视线也跟着她转,不禁哑然失笑:“熙熙是在瞧自己的手艺如何?” “嗯。”苏韫欢点点头。 “如何?” “还不错,世子觉得呢?” “极好。” 苏韫欢眼眸弯起,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他,头微微一偏:“那瞧瞧这个?” “熙熙帮我?” 苏韫欢:……突然觉得安平王世子很需要人服侍啊。 她帮他穿上长袍,再套上外衣,系上腰带。玄色的沉檀锦穿在他身上更显凌厉,大片的玄色只有锦缎本身的暗纹,在光影下如流光般晃过。 衣摆袖边也是勾着缠枝流云纹样,却是金银双线。 苏韫欢看了看,嗯……还不错。 “会不会太素了?” 萧子渊笑着揉了揉她脑后的发:“不会,熙熙,我很喜欢。” 她亲手一针一线裁的衣,哪怕一个针脚都是他所珍视的。 苏韫欢去沐浴后,萧子渊低着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摸摸领边,拂拂袖角,指尖顺着绣纹轻轻划过,唇角的笑意不断地加深。将衣袍脱下后,再一件件地仔细叠好,摆进衣柜里。 …… 两日后,是三朝回门的日子。 萧子渊与苏韫欢一早便收拾好了出门,萧伯准备的礼物快塞满了马车。 “景初,无需这么多吧……”苏韫欢看着那堆大大小小的锦盒有些无奈。 “萧伯说,这是心意。” 苏韫欢:…… 两人到苏府时,苏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父亲。”苏韫欢下了马车便快步走了过去,苏迟笑着看她:“熙熙。” 这时萧子渊也走了过来:“岳父。” 苏迟:……他好不习惯。 “子渊。”苏迟说道:“先进去吧。” ……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萧子渊说道:“若是帝京没什么大事,过段时日我便带熙熙出京了。” “哦?去哪儿?”苏迟问道。 “去其他国家看看,帝京总归是太无趣了些。” 苏迟点点头:“那也好。” 如此他也更放心了些,即便嫁人了,熙熙依旧能出去走走看看,不必常闷在帝京里,还有一个两心相悦的人陪着她,这样再好不过了。 第47章 舍得,皇后有孕 两人在王府里清闲度日,没过几日宫中传来了皇后有孕的消息。月影将消息禀报过来时,萧子渊倚着软塌,苏韫欢正躺在他的膝上翻着话本子。 听月影说完苏韫欢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想了一会儿:“备礼,明日进宫。不要准备入口的礼。” “是。” 今日想必中宫很热闹,那便明日再去吧。为免多添事端,需入口之物就不宜送过去了。 “熙熙无需如此的。”萧子渊淡淡地开口。进宫就不能陪他了,即便这几日只是在府中看书下棋烹茶,可有她陪在他的身边,无论做什么都让他心生愉悦。 “如此我也算朝廷命妇了,礼数还是要的。”她如今是世子妃,不是苏府千金了。 萧子渊垂下眸子不再说什么,心里却想着,还是早些离京吧。 …… 第二日,苏韫欢身着浅海棠红色宫装,娇艳不失庄重,发髻上也簪着明珠金步摇,一改平日里素淡简单的装扮。 她一走出来萧子渊便迎了过来,伸手揽过她的纤腰:“真不想让熙熙出府。” 苏韫欢失笑:“世子想圈禁我?” “嗯。”萧子渊反而看着颇为认真地点点头,这样美的熙熙,这样好的熙熙,是他一个人的。 “那世子再努努力吧。”苏韫欢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生气,跟他打趣道。 萧子渊眼里闪着笑意:“可我舍不得的。”他怎么舍得将她圈起来呢?他的熙熙,注定是翱于九天的凤鸟。 苏韫欢看着他又晃了眼,顶着这样一张脸温柔的笑,说着这样的话,真的太犯规了啊…… “我进宫了。” “嗯。” …… 苏韫欢在宫门口下了马车之后,跟着宫人走到凤仪殿,随着内侍的一声通报:“安平王世子妃到——” 她走进殿,顿时后悔了,应该过几日再来的……只见殿中至少五六位嫔妃齐齐转头看向她。 “参见皇后娘娘。”苏韫欢朝齐月容见礼。 “世子妃快请起。”齐月容挂着温婉的笑:“来人,给世子妃看座。” “世子妃这边请。” 苏韫欢刚坐下就听一个轻柔的声音传过来:“这便是安平王世子妃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位身穿月白宫装的女子正看着她笑,人长得和声音一样轻轻柔柔的,真是如弱柳扶风。 “这是李美人。”齐月容连忙介绍道。苏韫欢显少来宫中走动,像李美人这种没什么资格出席宫宴的,她应该是没见过的。 苏韫欢笑了笑:“李美人谬赞了。” “呵呵,确实是倾国倾城啊。若不是先皇赐了婚,怕是早被帝京才俊的媒人踏破了苏府大门吧。” 呵……秦如云啊。 苏韫欢微微一挑眉,刚来就忍不住了? “秦贵妃说笑了,帝京贵女出众者众多,熙阳万万比不得的。听闻贵妃娘娘待字闺中时,也颇受帝京才俊们倾慕呢。” 秦如云眼眸一沉,掩在袖子下的手攥成拳,精心修剪的指甲嵌进手心的肉中她却浑然不觉。 好一个安平王世子妃,伶牙俐齿,先前真是小瞧她了。 第48章 后宫,六年之困 “世子妃可千万别信些道听途说的话,这谣言说再多遍,假的也真不了。”秦如云说道:“世子妃说,对吗?” “贵妃娘娘说得是。”苏韫欢淡淡地应道,然后又看向齐月容:“听闻皇后娘娘有喜,熙阳特意备了些礼看望娘娘,望皇后娘娘多多保重身体。” 齐月容笑着点点头:“熙阳有心了。” 看着眼前这个淡然绝美的少女,除了安平王世子,她也想不出还有何人能配得上她了。他们的大婚她跟着陛下一起去了,一点一滴都能看出安平王世子对她的心意,当真让人羡慕啊…… 再看看座下这各个或艳丽,或婉约的美人们,她已经陪她们在此虚与委蛇一个时辰了,突然觉得很累,压在心上像喘不过气。 齐月容开口道:“世子妃难得进宫一趟,我与她说说话,诸位姐妹先回吧。” “是,娘娘。” 待殿中人都走了,齐月容朝苏韫欢招招手:“熙阳过来坐吧。” 苏韫欢应声过去了。 “还没当年恭喜你与世子新婚之喜。” “多谢皇后娘娘。” 齐月容抬眸看向宫殿门口,目光悠远:“我进宫六年了。” 苏韫欢看着她,突然想起了太后,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可齐月容比起太后,也算年轻许多了。 “我很羡慕你与安平王世子。”齐月容笑得温柔:“世子虽看起来很冷漠,让人怯步甚至让人心生害怕,可他待你很温柔。” “嗯。”苏韫欢淡淡地应道,景初的好,她自己知道就够了:“陛下待娘娘也很好。” 作为一个帝王,萧明御待齐月容真的很好了。可又不够好,因为他是……帝王。 帝王之心,在江山社稷,在黎民百姓,在朝堂风云,能分到后宫的,已是很小的一部分了。而后宫之中,妃嫔美人,雨露均沾…… 可说萧明御待齐月容很好,那是因为后宫之中,她几乎能分走他所有的心了…… “嗯,陛下很好。”齐月容语气里却透出了一点忧伤:“可我不够好……” 苏韫欢垂眸不语,在她看来,齐月容作为一个皇后,确实不够好,她的心……太软了。 皇后贵为后宫之主,理应打理好后宫为陛下分忧。可齐月容如今稳坐后位,完全是因为萧明御的偏爱。 秦如云身为贵妃,位份不及她,帝王恩宠不及她,一直以来却在这后宫中如此张扬。一来是因为秦家给她做后盾,二来便是,齐月容一个宠冠六宫的皇后,却压不住她的气焰。 众妃在萧明御的眼中不值一提,纳进来不过是为了平衡朝堂罢了。是他的偏爱让齐月容就这么一直安稳地生存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后宫之中。 “我知道,我并不适合当皇后。”齐月容也没在意苏韫欢不说话,她此时只是需要一个她信任并愿意对之倾诉的人罢了。 或许是苏韫欢与萧子渊的感情触动了她,又或许是安平王世子妃,身份合适,处境合适,人……也合适,她并不在意地对她说着她的心事。 “六年了,坐在这后位上的每一日,我都觉得像是有把刀悬在头顶,它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 “或许是要了我的命,或许是要了齐家的命,或许是……斩了我与陛下的感情……” 第49章 悲哀,王妃之选 苏韫欢轻轻蹙了下眉又松开,齐月容……她想得太多了,其实完全没必要,只要萧明御心里有她,齐家不做什么谋逆之事,她在后宫不说一手遮天,谁也不敢越过她去。 可她的心……太软弱了,顾忌也太多了。不过这宫中,也确实是个如履薄冰的地方。 齐月容悠悠地轻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然后看着苏韫欢柔柔地笑着:“许久没人与我说说心里话,让熙阳见笑了。” “皇后娘娘不嫌弃熙阳就好。”苏韫欢勾起了一抹浅笑看着齐月容,她还很年轻,可眉眼间已漫上了忧愁。 齐月容与她闲聊了一会儿,苏韫欢便起身告辞了:“皇后娘娘如今是双身子了,熙阳便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 康王府 “王爷。”翁平对萧明寒说道:“王妃之选,镇国公府,南宫书棠。” “镇国公府?”萧明寒眉头皱起:“先生应当知道,镇国公府如今只是空有爵位而已。” “镇国公府虽已没了兵权,但是军中威信犹在,原先隶属于南宫家的将领也还在。”翁平低眉说道:“待我们大事既定之时,王爷最需的便是将领的投靠。” “南宫荀可不像是个会因为嫁了个女儿就站在本王这边的人。”他可是朝堂弑子都做得出来的人。 “我们只需要镇国公府这个名头。到时局势已定,将领们自然会择主。” “但是……南宫荀那边怕是不会同意吧?”他怕从未想过将孙女嫁进皇室。 “那就让南宫小姐不得不嫁。” …… 苏韫欢回到王府时萧子渊正从主院迎了出来:“熙熙。” “景初。”看到萧子渊,她觉得方才在宫中有些压抑的心绪顿时就散开了。 “在宫中用过膳了吗?”萧子渊问道,这个点已过了午膳的时辰了。 “没有。”她拉着他的手摇摇头。 “我给你备着了,用完膳之后休息一会儿。” “嗯。” …… 两人用完膳后在院中散步消食,萧子渊却瞧着她似乎有点心事。 “熙熙今日在宫中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苏韫欢朝他笑了笑,他似乎总是能很敏锐地察觉她的情绪,尽管在其他人看来她的表情一如平常。 “皇后娘娘与我说了些话。” 萧子渊不解,女子间会谈些什么他着实不好猜测,他便看着苏韫欢,目露询问。 苏韫欢看着他这样子轻轻笑出了声,这样的萧子渊,面无表情,眼里一片茫然,有点呆呆的,让她莫名地觉得很是……可爱? “熙熙?”萧子渊见她这突然间似乎心情好了许多,更是疑惑不解。 “皇后娘娘与我说,她进宫六年,日日都觉得像有把刀悬在头顶……” 萧子渊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道:“我永远都不会让熙熙有这种感觉的。”他虽也是皇室之人,日后会承王爷之位,可熙熙永远都不会如她们一般。 苏韫欢闻言一阵暖意涌上心头,他明显地是误会了,其实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在经过了秦如云意外小产的事情,到今日听齐月容这么一番话,觉得有些悲哀罢了。 第50章 感慨,香囊纹样 “景初,我不过是有点感慨罢了。”苏韫欢看着萧子渊说道。 “嗯。”萧子渊应了声,抬手帮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发丝,其他人的事情,他并不在意。 “待秋狩过后,我们便去陵国吧。”晋国内乱,陵国是从皇室到民风,都很温和的一个国家,适合游玩。 “秋狩要开始了吗?” “嗯,明日便会下旨了。” 苏韫欢拉着萧子渊走到那片落云花前,蹲下身便开始摘花。萧子渊见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摘花一边还念着:“还好师父走了,这要是被他看见了,怕是得在逍遥山再待上个几年养花吧。” 他清浅地笑开了,熙熙在他的面前,愈发地有了少女鲜活的性子。 最后她手里捧着堆花站起来:“应该够了。” 她一边朝屋里走一边说着:“你也不可能日日待在府里,虽然药效会变浅,但还是制个香囊给你带着吧。” 萧子渊这才明了她摘了这些花做何用。 苏韫欢进屋后嘱咐花影打了盆清水,将花都放进去,而后一朵朵一片片的细细过水拿出来,再放到外面等花风干。 花影给她拿了萧子渊常用来裁衣剩下的边角料子,她翻着看了看,真是有钱人啊……流云缎在这堆里都算普通的了。 “景初。”她随意拿了块料子举在手中:“家底颇丰啊。” 萧子渊看着她,眉眼温柔:“都是熙熙的。”他的所有,都可以给她。 苏韫欢觉得心被他温柔的眼神撞了一下,安平王世子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景初想要个什么纹样?”苏韫欢问道。 萧子渊看着她,悠悠地吐出了几个字:“鸳鸯戏水。” 苏韫欢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不然一向冷言少语的安平王世子怎么会说出这么几个字? 她这次转头看着他,又问了一次:“什么纹样?” “鸳鸯戏水。”萧子渊瞧着她似是觉得不可置信的眼神哑然失笑。在她的面前,无论什么话他都觉得是自然而然,由心而出的。 她问什么纹样时,他突然就想起了,民间习俗中,女子送心仪的男子香囊,似乎应该是绣着鸳鸯的? 苏韫欢:……“景初,这……这鸳鸯戏水,有损你世子的形象吧?” 矜贵冷漠的安平王世子,腰间挂着个鸳鸯戏水这种有点香艳意味纹案的香囊……她觉得当真有点……难以想象。 “只要是熙熙送的,无论什么纹样我都会很欢喜。”他丝毫不觉得鸳鸯戏水这种纹案会有损什么形象,那是熙熙待他的心,他希望所有人都知道。 苏韫欢:…… 最后她还是给他绣了鸳鸯戏水,双面绣,正面朝外的是青竹纹,里面一面是鸳鸯戏水。 她递给萧子渊看时,他翻过里面的鸳鸯戏水,指尖划过一条条纹路,眉眼间漾着笑意,远胜窗外的霞光万顷。 待苏韫欢将屋外已经风干的落云花瓣拿进来时,见他依旧在细细打量着那面鸳鸯戏水,心下有些无奈。可见他高兴,又有一阵阵的愉悦绵延着翻了上来。 她拿着花瓣走过去:“这么喜欢?” 萧子渊抬眸看着她,而后眉眼含笑地说:“嗯。” 第51章 秋狩,一切刚好 苏韫欢见他此时有点像个得了心爱之物的小孩子,突然想到在他们初识之时,她曾问过他可喜欢什么,他那时说—— “并无。” 她缓缓地笑开,如今这样很好,他的心中不再是空无一物,会一件件地去填满。 …… 第二日果然下了秋狩的旨意,一日后出发皇家围场。 苏韫欢听到这个消息时却皱起了眉,一日后,是九月十五……从帝京去皇家围场,按众人马车的行程,早上出发,估摸着快酉时方到。 他的毒发,如今不知到底是何状况,可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 一日后,各府马车连同禁军浩浩荡荡地出了帝京。秋狩其实也算是给众人一个偷闲的机会,看看风景打打猎,武将赛马文臣论道,也算是个难得的放松。 安平王府马车上,这次萧子渊与苏韫欢一同躺在车内的软塌上,苏韫欢靠在他的怀里睡得正沉。 近午时时萧明御让大家停下休息,马车都停在官道上,旁边是一片青青草地,还有个不太大的湖。众人纷纷下车,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起,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喧闹。 苏韫欢这时也悠悠醒来,萧子渊看着她睁开一双星眸,眼神慢慢清明:“熙熙。” “嗯……怎么停下了?” “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熙熙要下去走走吗?” 苏韫欢抬手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子瞧了一眼,天气不错:“嗯。” 两人走下马车时就已经有不少人偷偷看了过去,他们往湖边走时视线更多了,不过两人都没在意。 看着安平王世子牵着世子妃的手,脸微微偏过去了一些,眼眸落在世子妃身上,唇角竟还有一些清浅的笑意,当真让人羡慕啊……众人内心纷纷感慨着。 苏韫欢时不时抬眼看看周围:“此时倒是不像在帝京中。” 她说的是这些朝臣世家中年轻的公子小姐们,此时倒更有了些少年人的模样。或嬉笑玩闹,或席地对酌,总归是不似帝京中稳稳沉沉,小心翼翼。 两人走到湖边一处远离人群的地方,苏韫欢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萧子渊,笑得眉眼弯弯:“景初?” 萧子渊便也坐在她的旁边,手揽在她的腰上。 苏韫欢伸手够着面前的湖水,午时的阳光有些灼眼,湖水也泛着金粼粼的光。她素手在水中一划,湖水便如金步摇晃起了璀璨的弧线。 “呵呵……”苏韫欢浅笑出声。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湖水凉凉的,初秋的天气,不冷不热,一切都刚刚好。 萧子渊静静地看着她玩了一会儿水便拉回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用衣袖擦着她手上留下的水珠:“湖水凉,不能玩太久。” “好吧。”苏韫欢乖觉地任他帮自己擦着,看着他名贵的衣料就这么在自己的指间沦为一块帕子,似乎常常这样……“景初,我带了帕子的。” “嗯。”萧子渊依旧在认真地帮她擦着,他对自己拿自己的衣袖当帕子给她用这件事丝毫不以为意,哪怕这样会弄脏他的衣袖。 苏韫欢见他应了声便也不说什么了,只挂着笑意瞧着他。 第52章 风景,起了心思 两人远远的便成了众人眼中的风景,而另一边南宫书棠找了处不在人群,却又不太远的地方待着。 方才熙阳和世子过去时她也看到了,如今似乎真的没有多少压抑的情绪了,这样很好,她淡淡地呼了口气。 “南宫小姐。”她听到声音一转头,萧明寒? “见过王爷。” “南宫小姐不必多礼,此时在外,礼数什么都可从简。”萧明寒说道:“南宫小姐怎么独自一人在此?” “臣女觉得此处景色宁静。”所以我一个人看就行了,你可以走了,南宫书棠心里想着,她着实想不通萧明寒怎么会过来跟她搭话。她自然是不知道萧明寒已经打起了娶她做王妃的主意。 不过若是她知道了一定会觉得萧明寒是不是脑子有病。镇国公府自宸国开国以来便手握重兵,很是懂得明哲保身。镇国公府的女儿从不与皇子有任何牵扯。 “此处景色确实宁静宜人,很是适合与人共赏。”萧明寒装作不懂南宫书棠话里的意思,笑着说道。 南宫书棠:…… 她淡淡地应道:“王爷说得有理。” 这时下人过来告知他们要出发了,萧明寒转身对南宫书棠说:“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同南宫小姐赏景。” 南宫书棠这时意识到萧明寒并不只是单纯地过来搭个话而已,他似乎是起了什么心思。她敛了眉目,朝萧明寒行礼:“王爷请。” 萧明寒打量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南宫书棠抬眸看着萧明寒的背影,打她的主意,为何呢?祖父已经许久不入朝,哥哥深居府中,镇国公府如今只是空有爵位罢了……萧明寒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苏韫欢与萧子渊也回到马车上,暗云对他们说了句:“方才康王去找南宫小姐说了会儿话。”南宫小姐与世子妃是朋友,康王又是他们一直在查的,所以方才见到了便觉得应该禀告一声。 苏韫欢正拿起茶壶的手一顿,萧子渊对暗云说道:“知道了。” 他接过苏韫欢手中的茶壶添了杯茶递给她,却不见她接,只盯着桌面在想些什么。 萧子渊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与笑意,这一想事情就入了神的习惯……上次在宫中也是,还好是撞到了他。嗯,这习惯只能在他的面前有。 “熙熙。”他轻轻喊了一声。 “嗯?”苏韫欢回过神来,这才看到他手中递过来的茶水,她接过来又说道:“萧明寒这是在打镇国公府的主意?” 萧明寒这个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做什么事情。 萧子渊说道:“嗯,萧明寒一直没立正妃,镇国公府的小姐身份足以。” “他怎么会打上镇国公府的主意?”苏韫欢蹙着眉:“镇国公一定不会同意的。” 她觉得这事颇为奇怪,镇国公府可以娶公主,但是绝不会将女儿嫁给皇子,这是让当权者放心。萧明寒不可能不知道,即便如今镇国公府已没了兵权,按南宫荀的性子,也断断不会与皇子有牵扯的。 “兵权,萧明寒想借镇国公府的名号拉拢将领。”萧子渊淡淡地说着。而且,他一定有别的倚仗,这也是他们一直在查的。 第53章 时机,有点好奇 “萧明寒这是要……动手了?可是,将领并不会因为他娶了夷安就投靠他?”苏韫欢说道。想把手伸向兵权?单单靠与镇国公府的姻亲关系就想拉拢将领,未免想得太过简单了。 “若有一个时机令将领们不得不另行择主,他只需要镇国公府这个名头,就够了。”萧子渊淡淡地说道。 毕竟镇国公只是臣,和镇国公府搭上了这层关系的萧明寒会让忠于南宫家的将领至少会偏向他一些。 而且……他还有把握在那个时机出现之时,他一定是主要的选择之一。 苏韫欢听他这么一说也明白了:“可陛下如今年纪轻轻身体康健,而且朝堂也算安稳?”要出现一个另行择主的时机,必得是萧明御出什么大事吧? “那就会自己创造一个时机。”萧子渊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苏韫欢手搁在桌上撑着下巴,眉头轻轻蹙着,萧子渊见状揽过她:“熙熙不用多想。” “我有点担心夷安。”苏韫欢抬眸看着他说道。萧明寒若直接去提亲,南宫荀肯定不会同意的。他既然已经打上夷安的主意了,必定会想着歪法子。 “熙熙想帮她?” “萧明寒不是良人。”哪怕没有牵扯兵权之事,萧明寒也是一个眼里只有利益的人。 “秋狩时期比在帝京中更容易接触,他若有什么心思,这几日可能会有所行动。”萧子渊淡淡地说道。 “我会提醒夷安的。”苏韫欢应道,而后又问了句:“镇国公府不是还有个嫡子么?”可她从未在京中见过他。 “嗯。” 嗯?苏韫欢抬着眼看着他,这就没了? 萧子渊低眸看着她带着疑惑的眼睛,语气带了点不满:“熙熙对他很感兴趣?” “有点……”她只是有点好奇,南宫逍的事情,有了南宫荀金殿弑子那一出之后,对镇国公府影响说不上很大,在帝京中也依旧称得上身份高贵,可唯一的嫡子似乎从未露面? 萧子渊手微微收紧,低头凑近她:“不可以对他感兴趣。”说完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苏韫欢靠在他的怀里有点轻轻喘气,而后抬眸瞪了他一眼,漂亮的眼眸里满是不满,她只是随便问问…… 看着她娇嗔的模样,萧子渊喉头一紧,如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南宫逍死之后,他的夫人随之自尽而去。南宫书砚,听闻在灵堂前跪了三天三夜,腿废了。” “废了?”苏韫欢有点讶异:“当时应当能治好?”不是腿的骨头或者经脉有不可挽回的损伤,当时应当能治的。 “他不愿治。” “帝京中似乎并未听闻此事?”她从未听说过这件事,隐楼的资料上也没有。 “南宫荀瞒下来了,而且南宫逍一事之后镇国公府在帝京中颇为低调。那时他说南宫书砚出京学艺了,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原来是这样。”苏韫欢点点头。 “熙熙现在没兴趣了?” 苏韫欢:……先前没发现他这么计较? “景初,男儿志在四方,理应心胸宽阔。” “我心眼很小。”萧子渊眼睛灼灼地看着她。他心眼很小,只装得下她一人。 第54章 盯着,说说故事 苏韫欢看着他灼灼的眼眸,突然悟到了他的意思,她伸手绕到他的脖子上拉低他的脑袋,额头相抵。 “其实,我心眼也很小的。” 萧子渊低低地笑出声,鼻尖抵上她的轻轻摩挲,他的熙熙啊…… 众人到达皇家围场时已近酉时,围场未修建行宫,支起了一座座精美的帐篷,也是让众人体验一下难得的野外生活。 萧明御传下旨意今日众人可以自行活动,苏韫欢一下马车就拉着萧子渊进了帐篷,而后吩咐花影将吃食拿进来。 “小姐……”月影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小银。 “它怎么来了?”苏韫欢问道。 “刚收拾马车内的东西时发现了它……”苏韫欢和萧子渊一辆马车,她和花影另一辆,也是为了装带过来的东西,没想到收拾时看到这银狐躺在里面。 苏韫欢笑道:“算了,给我吧。”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抱过它,真是不省心。不过,这帝京中应该没人识得银狐,会把它当普通的雪狐吧。 两人用过膳后花影和月影将帐篷细心收拾了一番,苏韫欢吩咐道:“今晚谁也不见。” “是。” 酉时一过苏韫欢就让萧子渊去床上躺着,而后坐在床榻边牢牢地盯着他。 萧子渊见她这样不由地失笑,拉过她一起躺下:“熙熙不要担心。” 苏韫欢侧过身面对着他,手搭在他的腰上,萧子渊伸出手臂让她枕着:“熙熙给我讲讲小时候的事吧。” “小时候?很无聊的。”苏韫欢轻声说着。 “我想知道。”她出生后便与他绑在了一起,可他在今年之前却从未见过她,不知道她人生这十几年经历了什么,吃了什么苦,因为什么事情高兴,又为了什么事情难过。 “小时候啊……两岁时父亲将我送到了逍遥山。” “熙熙那时哭了吗?”萧子渊语气轻柔地问道。才两岁就离开了父亲,离开了家,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很害怕吧。 苏韫欢轻声一笑:“应当哭了吧?我不太记得了……” “后来……我就在逍遥山跟着师父还有师兄学医术,学武功。那时候身子弱,练轻功练久了就头晕眼花的,呵呵……”苏韫欢说着说着笑了出来:“有一次还差点掉了山崖,师兄一把拉住了我。” “那次之后,每次我练轻功师兄都会跟着我,就怕我一个头晕摔下去。” 萧子渊听着眼里泛起心疼,环着她的手轻轻抚着她的手臂。练武是一定得吃苦的,熙熙武功这么高,一定吃了很多苦。摔下山崖……如此听她说着想想都让他觉得后怕。 他突然想着,若是她出生后他便将她真的当作未婚妻,他就可以陪着她长大了…… “之后我的身体调养得差不多了,武功也好了,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了。”苏韫欢接着说道。 “我学医术不像师兄那么钻研,他是真的很喜欢医毒。” “五岁之后师父就带着我和师兄下山了,我们去了很多地方。看江湖纷争,看都城繁华,看人间疾苦。师父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第55章 困惑,不是枷锁 “城外流离失所的百姓,路边被人打骂的乞丐……我们还路过一个闹饥荒的村子,没有吃的,死了很多人,尸体就躺在路边,没有人安葬,甚至……” 苏韫欢揽紧他的腰:“会被吃。” 萧子渊轻轻拍着她的背,其实那些事情他并不在意,人命也并不是会让他有什么波动的事情。可他能感觉到,这些事情让熙熙难过。 “师父说,逍遥山是为天下而存,为百姓而立的。逍遥山的弟子,必怀有仁善之心,知百姓疾苦。” “嗯,熙熙很善良。”他的熙熙,心中有很多的美好。 她抬眸看向萧子渊:“我曾经很困惑。” “我与师父说,我似乎做不到如始祖一般的大仁大义。若是有人威胁到我,我不会手软的。这样的我,是不是不配做逍遥山的弟子?” 萧子渊闻言微微抱紧她,熙熙那时应该很忐忑吧。只是几岁的小孩子,觉得自己所想与师父教导的不一样,却很勇敢地去询问师父。 “师父说,心怀仁善,无愧于心就好。”苏韫欢看着蓦然绽开了一朵笑:“师父曾说,逍遥山传到我与师兄这一辈,怕是愈发的逍遥了。” 她与师兄,都是自小习逍遥山之道,秉承逍遥山之训,却不会被其束累的人。 “如今逍遥山传承已上百年,也不比大景一统的时候了。济世医堂遍布天下,过于仁善或许会拖累逍遥山。”萧子渊说道:“熙熙随心而为便好。” “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仁善是美德,是大义,不应该是枷锁。” “嗯。” 这时萧子渊身子突然一颤,苏韫欢的心也跟着一颤:“景初,是毒发了吗?” “嗯。”萧子渊努力去控制体内再次乱窜的毒,确实比之前要轻松一些。 “景初……” “没事,熙熙,这次我能控制。”萧子渊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说着,额头开始沁出冷汗。 抱着苏韫欢的手臂开始收紧,她的体温她的气息都会让他觉得好过一些。 “熙熙接着说吧,这次毒发好很多了。” 苏韫欢被他抱着,看不见他手背已经微微暴出的青筋。她感受到他收紧的力道,急得眼眶泛红,可又帮不了他:“景初。” “熙熙,我想听。”萧子渊还对她勾了抹浅笑,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苏韫欢双手抱着他的腰,手紧紧攥着他背后的衣服:“嗯。” “在我六岁的时候,跟着师父走过了许多地方,看了许多事情,就想着有一个自己的势力。其实我也没有想着用它去做什么,只是觉得想做这件事。” 苏韫欢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在轻轻颤抖的身体:“我花了一年的时间用济世医堂为基础,建立了隐楼。” “熙熙很厉害。”萧子渊的语气还带着笑意,可此时他的脸色已经泛白,冷汗岑岑流着。为了控制自己抱住她的力道,手背青筋暴出,指节发白。 “之后我每年有半年在逍遥山,半年会去各地走走,然后今年收到父亲的信就回京了。”苏韫欢控制住自己有点哽咽的声音,轻柔地说着:“就这样了,很无聊吧?” 每次他毒发,她就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第56章 特别,不想知道 “不会。”萧子渊说道:“若是能陪熙熙长大,就好了。”这样他不会错过她人生中的任何事情。 苏韫欢轻声笑着:“那我从出生开始就得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了,那么久,会烦吧?” “与熙熙在一起,只会觉得时间还不够长。” “可是……”苏韫欢闭上眼睛遮去几乎要落下的泪水:“或许我会觉得烦呢?” “那熙熙会烦我吗?” “不会的。” 萧子渊笑了笑,即便痛楚在体内肆虐,可比起之前,已经好太多了:“那熙熙这些年没有遇到什么印象深刻的人吗?” “有啊。”苏韫欢想都没想地立刻答道。 萧子渊心头一紧,突然觉得这个问题不该问出来,他还没说什么便又听见她轻声说着。 “那个男子,是我这些年遇到过的,最特别的人。” 萧子渊心头一跳,突然觉得痛楚加重了,抱紧她沉默不语。 “景初不问问他是谁吗?” “不想知道。”他怕他知道了会忍不住想去杀了他,可他杀了那人,熙熙一定会生气的。 “可我想告诉你。”苏韫欢还埋在他的怀里不抬头:“那个人啊,第一眼见他时我就觉得如此清艳绝世。” 萧子渊眉头紧皱,也不知是痛的,还是被她的话刺激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原来是宸国的……”苏韫欢声音闷闷的:“安平王世子啊。” 萧子渊缓缓地笑开了,瞬间觉得一切的痛楚都在这片刻远离了她,只有她的话萦绕在他的耳边。 “没有其他人了么?”此刻是如此地想要去确认,他在她心中的最特别。 “只有他。”苏韫欢说道。她遇见过许多人,可在她眼中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他,如此特别。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直到苏韫欢再没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她抬起头看向他:“景初?” 萧子渊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心里一疼,轻柔的吻落了上去:“没事了,熙熙。” 苏韫欢立刻坐起身:“我去吩咐人送水进来给你沐浴。” 帐篷很大,可毕竟不像府中有单独的浴室。木桶放在屏风后,苏韫欢帮他脱了外衣,又给他拿了里衣放过去。 萧子渊去沐浴,苏韫欢便坐在外面抱着小银,拿了块肉干逗它。 “小银,不能吃了,你都胖了。”她觉得小银比刚抱回来那时都胖了一圈,抱着都变重了。 小银伸着爪子够着她手上的肉干,“吱吱”地叫着。 萧子渊出来时便看到的是这幅场景,他走过来拎起银狐往旁边一扔。 “欸——”苏韫欢看着小银落在毛毯上打了个滚。 然后又见他拿过她手上的肉干扔了过去,小银便兴冲冲地叼了起来。 苏韫欢:……“景初,不能乱扔的,那是活的。”百年难出一只的银狐啊,这扔坏了可就没了。 “不会有事的。”他淡淡地瞥了银狐一眼,熙熙喜欢这个小东西,他扔的时候用了巧劲,摔不着的。 苏韫欢有点无奈,也不知小银怎么惹着他了,见他头发湿着,便拿了帕子过来帮他擦。 “明日怕是要狩猎,你撑得住么?”每次毒发之后他身体会虚弱一段时间。 “没事,这次毒发轻松很多,休息一会儿便没事了。” “嗯。”苏韫欢应着,帐内的烛火衬出一片温馨。 第57章 狩猎,结伴同行 第二日一早赛马场便摆上了宴,待人纷纷到齐后开席。很多人都一改帝京里轻带宽袖的锦袍,换上了窄口修身的骑装。 “今日狩猎,一个半时辰为限,猎得猎物最多者获胜,女子可和男子结伴。” 这是念在女子哪怕会武,体力也不及男子,山中有虎狼,为免遇上危险,也不扫喜爱狩猎的女子的兴致,便可与男子结伴。 不过依旧是避讳着男女大防,多半是兄妹或者已定亲的男女双方才会结伴。而心有所属的也会趁这个机会去邀请结伴,若是同意了,回去后也多半就定下来了。 这个场合算不得正式,被拒绝也不会落什么面子。 话落后许多人就开始走动了起来,苏韫欢看着萧明寒朝南宫书棠走了过去,眉心一蹙。 南宫书棠看着走过来的萧明寒,心下有些烦,这里人太多了,而且秋狩现在邀请结伴几乎已经算是默认的表达心意了。 “见过王爷。” “南宫小姐可愿与本王同去?”萧明寒面上挂着抹笑说道,南宫书棠比他想的还是难以接近。 他这话一出周围就有人不自觉地看了过来,康王殿下这是瞧上了南宫小姐? 南宫书棠正想着怎么回绝他,虽说怎么拒绝都是得罪他,可旁边这么多人,一定得撇清关系。 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夷安,原来你在这里啊。” 她回头一看,是苏韫欢走了过来:“熙阳。” “康王殿下。”苏韫欢又淡淡地朝萧明寒打了声招呼:“王爷怎么在这里?方才贵府的侧妃娘娘在找王爷呢。” 各府都有带女眷,康王没有正妃自然就带了个正得宠的侧妃,不过被他留在了帐篷里罢了。 萧明寒脸色一僵,眼里闪过一丝不愉:“本王这就去看看。” “夷安,康王殿下跟你说什么呢?”苏韫欢故作不知地问道。 南宫书棠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王爷见我一人,又想去狩猎,说他虽带着女眷但是多带一人也可。” 她一说完苏韫欢便拉着她走开了,只要她表达出没那个意思,旁边人自然不会再多想。 “熙阳,还好你来了。” “夷安,近几日小心康王。”苏韫欢说道。 南宫书棠点点头,她也不奇怪苏韫欢是怎么知道的:“嗯,狩猎我不去了,就在这里待着。” “快要出发了,你快去吧。”她看着要去狩猎的众人准备出发了,忙对苏韫欢说道,她一定是要陪世子去的。 苏韫欢也转头看了看人群那边,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 “嗯,我知道。” 苏韫欢走过去时萧子渊正站在骏马的旁边等着她:“景初。” “熙熙和我一匹马吧。” “嗯。” 萧子渊翻身上马,朝她伸出手。苏韫欢搭上他的手,他一使力将她拉上来坐在他的身前。 “出发——” 众人打马纷纷朝山林里冲进去,萧子渊冲进山林后便让马放缓速度,不慌不忙地让马踱着步。 “萧世子,我们这一会儿回去不会垫底吧?”苏韫欢笑道:“安平王府垫底,很丢脸的。” “熙熙怕丢脸?” “我是怕世子丢脸。” “呵呵。”萧子渊轻笑:“熙熙放心吧。” 第58章 争执,猎物而已 萧子渊让马就这么慢慢走,一路上也没见着什么猎物,连只小兔子都没看见。 两人就这么慢悠悠地往山林深处去,没想到却撞见了前面有人争吵。他们内力深厚,哪怕不走近也能听见那边在说些什么。 “王爷,这明明是我们打到的。”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苏韫欢想了想,应该没有听过这声音。 “月莹,这……不如就让给王妃吧……”又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苏韫欢眼睫一抬,齐月莹? “哥,这明明是我们打到的。”这个声音苏韫欢听出来了,齐月莹。 “瑶儿,不如算了,一只兔子而已,我再给你打一只?” 萧明华啊……苏韫欢指尖点着手背,萧明华碰上了齐月莹,两边争一只兔子? “呵呵。”她不禁哑然失笑,这哪是争兔子啊,她还想着谁胆子这么大和一个王爷争,原来是心上人啊。 “熙熙笑什么?”萧子渊不解。他虽也听到了那边的争执,可似乎没什么有趣的?争只兔子罢了。 “景初,我们走吧。”她对这种争风吃醋的戏码没什么兴趣,何况……还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替身呢。 “嗯。”萧子渊调转马头换了个方向。 “吃醋的时候,连只兔子都要争一争。”苏韫欢悠悠地说道。这搁平时,兔子放齐月莹面前她都不会多瞧上一眼吧。 萧子渊却凑到她的耳边说了句:“熙熙也会吃醋吗?” “那看世子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要让她吃醋,那得他和别的女子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往来啊。 “自然不会。”萧子渊在她耳边一笑,他只想看着她,其他女子不过尘芥而已。 苏韫欢清浅地笑着:“世子真的打算一无所获地回去?”他们这么慢悠悠地在山林里踱着步,半个时辰怕是要过去了吧。 “我还想猎匹狼给熙熙做条毛毯呢。”萧子渊说着一夹马腹,马便向山林深处冲了进去。 往里走才不时看到旁边被惊起的猎物,萧子渊也一概不理,只往深处走。 终于在林间看到了一双如琥珀般幽幽的眼睛,通体棕灰色掩在丛叶间,隔着一段距离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凶狠与暴戾。 萧子渊立刻举起弓箭都没有犹豫地便射了出去,只听“嗷——”一声那狼便倒下了。他打马走了过去。 苏韫欢看着地上倒着的狼,箭矢正中脖子,那双眼睛失了色彩变得空洞,已经死了。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里的动物圈养在这里,只有一个用途,就是供人狩猎的。 它们没有选择。 萧子渊拎起狼扔在马背后:“熙熙,我们回去吧。”一匹狼已经够了。 “嗯。”苏韫欢轻轻点了点头。 “熙熙不要为它难过。”萧子渊说道:“猎物而已。”这些猎物,生来就是被猎杀的,他不想熙熙去在意这些。 苏韫欢转头看着他冷峻的面容,眸子里没有一点温度,抬手抚上他的脸:“景初,我没有难过。” 她更在意他的心情,他想猎匹狼给她做毛毯,她自然不会拂了他的意。 萧子渊脸颊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嗯。” 第59章 出事,山林失踪 待两人骑着马慢悠悠地回到赛马场时,不少人已经回来了,地上堆着不少的猎物,而这时他们才知道出事了。 齐月莹失踪了。 据她哥哥齐进说,她打马冲出去他就追了过去,没想到人跟丢了,到现在都没找到。 苏韫欢一挑眉,怕是争风吃醋气跑了吧。齐进肯定不会说她是因为和华王妃争只兔子生气跑了的。 萧明御立刻派了不少人进去找,山林里不仅有虎狼,还有毒蛇,她一个女子待在里面太危险了。而且她还是皇后的亲妹妹,皇后因为有孕这次没有来,若是教她知道了,肯定会很着急。 萧子渊扶苏韫欢下马,将狼丢给暗云。旁边众人看到那匹狼不由地后退了半步,不愧是安平王世子啊……真是……凶残。这回来的可没一个打了猛兽的。 不过也是,帝京中的世家公子寻常说比试武艺也不过比划比划拳脚,比比半斤八两的内力,自然不比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安平王世子了。 “子渊。”这时萧明御看着他喊了句。 “陛下。” “齐家小姐在山林中走失了,子渊去帮忙找找吧。”萧明御觉得那些侍卫人多也不一定有用,还是萧子渊看着靠谱些,那可是月容的亲妹妹。 苏韫欢:……这就是所谓的能者多劳? “那大家都去帮忙找找吧,若是没找到就早点回来免得错过了。”这时萧明华说道。 苏韫欢带着点奇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他想去还要拉这么多人下水,侍卫已经不少了,这些人去不去都差不多。 可他这话一出,别人也不好不去啊。那可是皇后的妹妹,没看到皇上都开口让安平王世子去找了吗?那他们哪能不表现表现啊……不管怎么样都得进去走个过场啊。 不过,待个替身还挺上心?是怕万一真出事了皇后伤心吧……苏韫欢微微低着头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 “熙熙去吗?”萧子渊问道。 “嗯,去。” 她上马前回头看了眼华王妃盛兰瑶,她站在那里,温婉端庄,面无表情地看向萧明华上马的方向。看来……也不是毫无察觉? “熙熙。”萧子渊见她看着一个地方像是出了神,便喊了她一声。 苏韫欢闻言回头搭上他的手上了马。 “熙熙方才在瞧什么?” “我在瞧华王妃。” “嗯。”萧子渊应了声,萧明华那些事他不在意,不过熙熙好像很感兴趣? “熙熙对他们的事很有兴趣?” “无聊看看。”她自然说不上有什么兴趣,只是碰到了便看一眼,反正这帝京不就是这样么。 “嗯。” 于是众人再度打马进了山林,不过这次除了苏韫欢,就没有别的女子了。旁人也纷纷感叹安平王世子与世子妃当真是恩爱。 苏韫欢环视了一圈:“这怕是不太好找。” 山林本就大,丛林草木又多,还没有方向。不过,她一个女子,应当知道呼救吧? “能找就找。”萧子渊说道。萧明御让他帮忙找他就来找,找不到就算了,左右与他没什么关系。都这个点了,熙熙都要饿了吧,早上就吃得少。 “去刚刚他们争吵的地方看看吧。” “嗯。”萧子渊应着便驾马往方才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第60章 找到,小山坡下 两人来到他们方才听见他们争执的地方,再往前走,便瞧见地上躺着只兔子,身上插着两根箭矢。 苏韫欢扫了一眼,争执的结果就是谁没都要? 萧子渊勒马看了看地上的痕迹,然后果断地选了一边打马过去。 “嗯?” “这边马蹄痕迹更多更乱一些。”萧子渊解释道。 两人走了一段之后已经进到很深了,前方已经不见路,是杂草,有很浅的马蹄踩过的痕迹,很不容易发现。估计其他人找到这儿以为没有路就没有往下找了。 萧子渊便接着向前走,不曾想前面是一个小山坡。苏韫欢下马瞧了瞧那个小山坡,不由地有些无语:“不会是摔下去了吧?” 地是干的,掩着些青草,看不出来什么划痕。 “我下去看看。”萧子渊说道。 苏韫欢一把拉住他:“我去吧。” “熙熙……”萧子渊眼眸里闪过不赞同,这下面也不知道有些什么,不能让熙熙下去。 “万一人真在下面,你怎么把她带上来?”苏韫欢眉梢一挑:“你想把人抱上来?” 萧子渊:……他当真没想过这件事,不过让他抱,那肯定不可能的。 “我与熙熙一起下去。” 两人下去看到山坡上的枝桠勾了块布,像是衣物上勾破的,便往下走了走,果然看到前面有个女子坐在地上。 “齐小姐?”苏韫欢喊了一声。 那女子回头,满眼害怕,哭得梨花带雨的,正是齐月莹:“世子,世子妃?” “大家都在找你。”苏韫欢走到她旁边。 “我……”齐月莹抽泣了一下:“我不小心掉下来了,不知道怎么上去……” “你的马呢?” “我从马上摔下来的,应该跑了。” 苏韫欢蹲下瞧了她一眼,确实有些狼狈:“可能走?” “脚扭了……”齐月莹说完还瑟瑟地看了萧子渊一眼。 苏韫欢:……你看他干嘛? “齐小姐扶着我,我带你上去。”苏韫欢扶着她站起来说道。 齐月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只是想着世子妃弱不禁风的,才看了一眼萧子渊,毕竟安平王世子瞧着就让人有些害怕,也没别的想法。可她此时感觉到苏韫欢扶着她一点都不吃力。 萧子渊轻轻蹙着眉跟在她们身后,若不是他不方便自己动手,断不会让熙熙扶着她的,应该把暗云带出来的…… 几人来到山坡下,山坡也不高,可扶着人,还是个不方便自己走的人就不好上去了,齐月莹看着这山坡:“世子妃,不然我在这里等着,劳烦世子妃帮臣女喊人过来吧。” 苏韫欢闻言倒是又看了她一眼,齐府的家教确实不错,可惜……有点眼瞎。 “不必麻烦了。”说完便揽着她的腰,脚尖一点就飞了上去。 齐月莹落地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她看了看身边的苏韫欢,还是那副看着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世子妃……会武?”而且还不只是会而已。 无怪乎她不知道,苏韫欢鲜有的两次在众人面前出手,一次在大殿上对北辰萱,一次在普度寺一掌震碎屏风,她都不在场。 “嗯。”苏韫欢淡淡地应道,也不解释什么。 萧子渊也跟在她们后面上来了,苏韫欢这下发愁了,这人是上来了,一匹马,怎么回去呢? 第61章 回吧,互诉衷肠 萧子渊看着她说道:“熙熙带着她,我跟着你。” 苏韫欢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她往那边看过去,就见萧明华和几个侍卫骑着马过来了。 “子渊。”萧明华朝萧子渊打了个招呼:“原来你们已经找到齐小姐了。” “王爷……”这时齐月莹冲着萧明华喊了一声,这一声真是喊得千回百转。 萧明华翻身下马走过去,苏韫欢说道:“齐小姐脚扭了。” “我看子渊和世子妃也不大方便。”萧明华说道:“若是齐小姐不介意,本王带你回去吧。” 苏韫欢便转头看向齐月莹:“齐小姐如何?” “臣女方才已经很麻烦世子和世子妃了,还是劳烦王爷带臣女回去吧。”齐月莹怯怯地说着。 苏韫欢便对萧明华说道:“如此,就劳烦王爷了。” “应该的。” 她看着那两人同乘一骑走远,突然笑了起来。萧子渊眼里有些疑惑:“熙熙?” “好一个郎有情妾有意啊。”苏韫欢敛了笑:“景初,回吧。” 苏韫欢窝在萧子渊怀里,眼睛闭着,萧子渊低眸看了她一眼:“熙熙累了?” “有点。” 萧子渊便加快速度:“回去休息。” 两人回到赛马场时,萧明华一行也刚刚才到。苏韫欢下了马便瞧着萧明华将齐月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还扶着她进了帐篷。而不远处站着的盛兰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苏韫欢眉梢轻挑,如此明目张胆?出了帝京当真是放松许多啊。 萧子渊牵起她回帐篷,膳食已经备好了,两人用过膳便休息了。 另一边齐月莹的帐篷里,秋狩随行的太医过来帮她诊治,萧明华站在屏风外。 待太医出来萧明华问道:“如何?” “并无大碍,上了药休息两日便好。” “嗯。” 待人都出去后,萧明华绕过屏风走过去坐在床榻边,齐月莹看着他眼泪便盈盈地就要往下落:“王爷。” “月莹,不过一只兔子而已,何必与她争呢?”萧明华其实内心有些不悦,盛家是帝京首富,他现在是还不想跟他那个王妃闹僵的,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么。 “王爷……”齐月莹一听他这么说泪水顿时就滚落了下来:“月莹如今也不敢奢望什么,只是盼着王爷能待我有一两分真心罢了。” “你这是什么话,本王待你的心你还不知道么?” 两人在帐篷内互诉衷肠,没注意帐篷外有一个人影悄悄离开了。 …… “王爷。”这时康王帐篷内,翁平对萧明寒说道:“这镇国公府……” 萧明寒不耐烦地一摆手:“南宫书棠太难接近了,本王很难有机会与她传出点什么。”原想趁着秋狩这个机会多接近一番,哪怕不能得她芳心,也能传出些闲言碎语,日后也好打算。 “那就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王爷扯上瓜葛。” “如何?”萧明寒问道。 …… 苏韫欢醒时萧子渊正靠在床头拿了本书翻着:“景初。” 听着她醒时迷迷糊糊软糯的声音,萧子渊勾起一抹笑将她揽进怀里,苏韫欢懒懒地趴在他的胸前:“什么时辰了?” “申时一刻。” 第62章 黑影,戊时三刻 “下午不是比骑射么?” “嗯,熙熙要去看么?”萧子渊放下书说道。 “不去了。” “嗯。熙熙觉得秋狩很无聊?”她似乎没什么兴致。 “还好。” …… 酉时过半,一个侍女走到齐月莹的帐篷前,说是有话要跟她说,齐月莹便让她进来了。 “齐小姐,王爷命奴婢给齐小姐传个话。” “王爷?”齐月莹顿时就警惕了起来。 那侍女拿出块玉佩递给她:“王爷说白日多有不便,约齐小姐戊时三刻在赛马场旁边的小树林见面。” 齐月莹狐疑地接过玉佩,是萧明华的很喜欢的一块玉佩,她见过的。而后脸色便渐渐现出一些愉悦:“知道了。” “奴婢告退。”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赛马场上却渐渐热闹了起来,一盏盏的灯亮起来,照得赛马场一片明亮。 这难得的机会众人自然也没闲着,夜里比骑射难度更大也更有意思,好武的都聚了过去。而喜文的也自成一堆,开始吟诗作对。 连姑娘们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眼神还时不时地看向那边年轻的公子们。 南宫书棠为了避免和萧明寒接触,很是安分地待在帐篷里哪儿也没去,这时只见亮光一闪,桌上便多了把匕首订了张纸条。 她打开纸条一看,白的,什么都没有,立刻走出去便看见一个黑影闪过。 她追着那黑影的方向没一会儿便到了赛马场旁边的小树林外,南宫书棠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没有再追下去而是转头去了苏韫欢的帐篷。 “世子妃在吗?我找她有事。”她感觉身体慢慢有股燥热升了起来。 “南宫小姐稍等。”花影便进去禀告了。 “夷安?”苏韫欢有点奇怪,南宫书棠怎么会在这时候来找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请她进来。” 苏韫欢站起身,将小银放在萧子渊的怀里,眯着眸子一笑:“劳烦景初喂喂吧。”说完便走到外室去了。 萧子渊蹙着眉,眼里明显的很是嫌弃地看着小银,再看看桌上放着的肉干,他拎起它放在桌上,冷冷地说着:“自己吃,不许吃多了。” …… “夷安。”苏韫欢看着走进来的南宫书棠:“可是有何事?” “我觉得很不对劲。”南宫书棠说着:“好像得请个太医看看。” 苏韫欢:……“过来坐。” 待她过来便拿过她的手号脉,南宫书棠满眼讶异地看着她:“熙阳,你还会医术啊?” “嗯。”话音一落一根银针扎上她的手腕,又让她伸出另一只手,再一根银针扎了上去。 没一会儿将两根银针取下:“如何?” 南宫书棠感受了一下:“没事了,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没有了。是怎么回事啊?” “媚药。”苏韫欢说道:“分量很轻,但是让女子做出点失态的事还是可以的。” “你怎么会沾上媚药?” 南宫书棠闻言心里一惊,便将今晚的事与她说了。 “那张纸呢?” “这里。”南宫书棠从衣袖里拿出那张白纸递给她。 苏韫欢打开闻了闻,而后放在烛火上烧了:“是沾在这张纸上的。” 第63章 私会,凑个热闹 “可是……是谁要这么做呢?”南宫书棠自言自语着,然后想到了什么:“萧明寒?” “嗯。”苏韫欢应着:“只有他。” “真是无耻。”南宫书棠一掌拍上桌子:“可是,他怎么断定我一定会按他设计的去呢?” “一点小计谋罢了,现在你没去他也不亏什么。总之试试而已,万一成了呢。”苏韫欢面色微冷:“若不是你敏锐察觉到身体不对劲没追过去,估计现在就和萧明寒在小树林秘密私会被众人逮个正着吧。” “多亏本姑娘行走江湖多年心思缜密啊……”南宫书棠颇为得意地感叹道,若不是她在外经历过许多事,怕是也一时意识不到问题。 “小姐。”这时花影走了进来:“康王和……齐小姐在小树林私会,被大家撞见了。” 苏韫欢:…… 南宫书棠:…… 齐月莹?齐月莹怎么会和萧明寒纠缠到一起去的?白日里不还和萧明华郎情妾意的么? 苏韫欢指尖敲着桌子,萧明寒在那里很正常,他是要等夷安过去的,齐月莹怎么会在那里? “我们去看看。”苏韫欢说着站起身和南宫书棠往外走。 她们到时人确实不少,今晚赛马场上本就人多,一传十地便都聚了过来,凑个热闹么。 只见萧明御面色很不好地站在他们面前,萧明寒脸色也铁青。而齐月莹脸色煞白,衣衫有点凌乱。 苏韫欢在人群中一瞧,呵,萧明华,盛兰瑶,该在的都在啊。 这萧家三兄弟脸色都不怎么好,萧明御是烦的,萧明寒是气的,而萧明华……被戴绿帽子了呗。 “皇弟可知如此有伤风化?”萧明御说道。宸国风俗是不太拘泥,可也没不拘泥到男女能私相授受啊。 还被这么多人撞见了,教皇家的面子往哪儿放?! 萧明寒也郁闷着,他原是在这里等南宫书棠的,没过一会儿便听到一个女声传过来:“王爷。” 这边暗,那女子过来时还是背着赛马场那边通明的光的。而且她也没给他机会看清啊,一过来就靠上他了,他还以为是那媚药的作用呢。 待人都被引过来,他正得意南宫书棠这下撇不清关系了,才发现怀中的根本不是南宫书棠,而是齐月莹! 如今这么多人看到这下倒是他撇也撇不清了:“陛下恕罪,臣弟与……与齐小姐一时情难自禁,这才……是臣弟忘形了。” “齐小姐?”萧明御又看向齐月莹,这还是月容的妹妹,怎么竟与萧明寒勾搭到了一起? “臣……臣女……”齐月莹都快要哭出来了,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她应萧明华之约过来,没想到一路走过来时身体一阵燥热,她一看到人就以为是萧明华,情不自禁地就靠了过去……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她的清誉已经没了,再加上康王这么一说,她当真是怎么都撇不清关系了。 齐月莹抬眸看了萧明华一眼,却见他正与盛兰瑶说着什么,眉眼柔和,心中愈发凄楚,闭了闭眸:“请陛下恕罪,是臣女一时失德。” “罢了。”萧明御说道,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被他撞见了自然得处理一番的:“康王罚俸三月,齐小姐罚抄女德十遍吧。” “谢陛下。” 第64章 撇清,青灯古佛 萧明御走了之后,众人也渐渐散了,左右不过是私会,大家都只是过来凑个热闹罢了。不过……齐府出了个皇后,这是又要出个王妃了? 齐府嫡女,总不会是做侧妃吧……她姐姐可是皇后啊…… 苏韫欢也和南宫书棠回去了。 “熙阳,齐小姐怎么会和萧明寒勾搭到一起啊?”齐府是站在陛下那边的,而萧明寒,有野心啊…… 苏韫欢眸色幽深:“估计是……误打误撞吧……”不过,她是怎么误打误撞到这里来的?不仅第一时间没走还在这里和萧明寒纠缠? 而那边小树林又只剩萧明寒和齐月莹了,看着一边开始哭哭啼啼的齐月莹他就心烦。这下娶不了南宫书棠还得娶了她,齐府是萧明御那边的,娶了她礼部也站不到他这边。估计还不能简单地用个侧妃之位打发了…… “齐小姐今日为何到这里来?”他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奇怪,她一过来就喊“王爷”,然后就靠了过来。 可他与她不过见过几面而已,明知是王爷还主动靠过来,那本意必定不是喊他。除了他,那就是……萧明华?呵……原来是和萧明华勾搭上了。 “臣女……”齐月莹一时不知怎么说,她现在肯定不能供出和萧明华的关系。 “罢了。”萧明寒一摆手,看她这样子就是有猫腻,这时候多作追究也无用:“如今齐小姐与本王似乎很难撇清关系了。” 齐月莹闻言心里漫过一阵酸楚,今日之事她自然知道,日后她只有两条路,一条嫁给萧明寒,一条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还会连累齐府的名声。 王爷……为何待我如此狠心? “臣女……愿常伴青灯古佛,不会连累王爷。” 萧明寒眉头一皱:“众目睽睽之下,若是齐小姐去伴了青灯古佛,本王不得落个始乱终弃的名声。” “王爷……” “此事回京后本王自会与齐大人商量。” 齐月莹敛眉垂首:“臣女知道了。”她知道,她不得不嫁给萧明寒了…… 苏韫欢回去时,一绕过屏风走进内室,顿时无语了。 萧子渊在一旁坐着看书,而小银趴在桌子上啃肉干啃得正欢,她放在那里的一堆已经几乎要被它吃完了。 她走过去一把拎起小银抱在怀里:“萧子渊!” 萧子渊立刻抬头看着她,眼里还流露出一点委屈的神色:“熙熙。” “你就这么喂它的?”苏韫欢看他这样也无奈了。 “我有告诉它不许多吃的……” 苏韫欢:……告诉它? 她看着怀里的小银:“明日不许吃东西。” 小银抬起小脑袋蹭着她的手臂:“吱吱——” 萧子渊站起身拎起它又扔了出去。 “景初……” 他揽住她的腰,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语气冷冷地说着:“熙熙太喜欢它了。”都会为了它跟他生气了。 “景初……吃醋了?”苏韫欢闻言回抱住他。 “嗯。” “呵呵。”苏韫欢不由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它只是只小狐狸而已。” 萧子渊抱着她不说话。 苏韫欢靠在他的怀里,然后跟他说了说方才的事情:“这下萧明寒怕是得娶了齐月莹了。” “嗯。” “齐家……” “那是齐修的事情,熙熙还是多想想我吧。” 苏韫欢笑道:“萧世子真是越发有气度了。” 第65章 很美,为你跳舞 第二日晚安排了篝火晚会。 火焰在场中燃得正旺,夜色沉沉地漫开,星子挂在上面闪烁着。众人也围着篝火排成一个圈,享受这难得的放松的时刻。 苏韫欢抬眸看了环视了一眼,齐月莹没来,萧明华和萧明寒倒是都来了,不过脸色不太好。 萧子渊递了块点心到她嘴边,她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眼眸微微眯起,他看着像极了啃肉干的小银。 “好吃吗?” “嗯。”苏韫欢点点头,确实很不错。 他的手便拿着点心放在她的唇边,苏韫欢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吃着,眼看就剩最后一口了,他收回手悠悠地放进了自己嘴里。 苏韫欢:…… “嗯,确实不错。”萧子渊侧过脸看着她笑。 场中有歌姬舞女表演助兴,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这一刻,夜空广袤,繁星闪烁,乐声悠扬,似乎所有的沉闷压抑都远离了他们。 萧子渊待了一会儿便拉着苏韫欢离席,也没回帐篷,只牵着她在草地上走着。 苏韫欢也不问他去哪里,只跟着他越走越远,一直到听不到那边的喧嚣声。 他拉着她停在一处,周围是空旷的草地,两人抬眼望去是缀满星子的夜空,似乎触手可及。 “很美。”苏韫欢轻声说着。 “嗯。” “景初。”她抬眸看向他,眸里像盛满了细碎的星子:“给你跳个舞好不好?”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天地广袤,只有他们二人,她如此想为这一刻留下些什么。 萧子渊眉眼间如昙花般猝然绽开了笑意:“好。” 苏韫欢看着他往后退,退出一段距离衣袖一展摆了个姿势,她穿着水蓝色的流云广袖锦裙,像一株盈盈而立的幽兰。 没有乐声,她随着自己的节奏舞动,抬腕,旋转,勾腿,翩翩若流风回雪。跳起舞的她莫名的勾人,明明不是妖媚的动作,看在萧子渊的眼里却一下下地勾动了他的心弦。 如同繁花中的一只凤蝶,蝶翼翩翩的,轻易便盖过了满园花色。 而此时他的眼中,繁星远去,夜色远去,天地都远去,只余下一个跳着舞的她。 一转身,一拂袖,一弯腰都柔媚万千,眉眼如雪水流过般清冽,手指拈花,皓腕如雪,又带着一股飞花折叶的气势。 她忽而抬眸朝他勾唇一笑,玲珑锦出袖缠上他的腰,她脚尖点地顺着玲珑锦的力道朝他飞去。 萧子渊笑着张开手,她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好看吗?”苏韫欢脸色因为跳舞染上红,额头也沁出一点汗。 “很好看。”萧子渊紧紧地抱住她,笑得颇有些勾魂夺魄,更显容色盛人:“熙熙……” “嗯。” “熙熙。” “嗯。” “我很开心。”萧子渊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他很开心,她为他跳舞。他很开心,能见到许多不一样的她。 苏韫欢靠在他的怀里,闻言缓缓笑开:“我也很开心。” 因你的心愉而愉悦。 “熙熙。” “嗯?” “下次,我为你伴乐好不好?” “好。”苏韫欢笑着应道,没有问他会什么,只要是他,什么都好。 第66章 离间,不回帝京 萧明华中途离席去找齐月莹。他来到帐篷外轻喊了一声:“月莹。” 齐月莹听到他的声音一颤,而后打开帘子让他进来,一双泪眼看着他,压低声音:“王爷为何要骗我?” “月莹,你在说什么?”萧明华本是带着怒气过来的,却被她这一句质问问得很是疑惑。 见他不承认,齐月莹红着一双眼拿出玉佩:“敢问这不是王爷的?” 萧明华看了一下,确实是他的玉佩,不过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的,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齐月莹打断了:“既然如此,臣女与王爷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看着她决绝的模样,萧明华的怒气也噌一下上来了:“齐月莹,本王还没问你,何时与康王勾搭在一处的!” 勾搭?齐月莹看着他满面怒气的脸,各种心绪翻涌了上来,这就是她爱了这么久的人吗? “清者自清,臣女没什么和王爷解释的。” “好一个清者自清!”萧明华甩袖便走了。 齐月莹看着他离开,手攥紧成拳。 …… 第二日早上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回帝京,苏韫欢看着马车一辆辆走了,他们却还在原地,疑惑地看着萧子渊:“景初,怎么不走?” “我们不回帝京。” “嗯?” 萧子渊浅笑着看她:“我们去陵国。我说过的,大婚后便带熙熙出去游玩。” “可是,齐月莹……”她正准备查查呢。 话还没说完萧子渊打断了她,揉了揉她的发:“那是他们的事情。”不管事情怎么发生的,现在都跟他们没关系。 苏韫欢想了想,确实没什么关系,不过待萧明寒娶了齐月莹之后……罢了,左右短时间并不会有什么变动。 …… 萧明寒回帝京后在书房砸了个十分喜爱的茶杯,他看着旁边站着的翁平:“先生,如今如何是好?齐月莹必定得娶进来了。” 翁平说道:“既然镇国公府行不通,那就退而求其次,齐月莹也未尝不可。” “先生此话何意?”齐月容是皇后,礼部绝不可能站在他这边的。 “离间。”翁平垂着眸说着:“齐家一个女儿是皇后,一个女儿却嫁进了王府,陛下往后很难不猜忌。” “可……”萧明寒还是有些不甘,一番算计最后换来了这个结果:“而且,那齐月莹似乎与萧明华有往来。” 人还没娶进来就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不过娶个王妃而已。”翁平说道:“齐修说不定宁愿齐月莹青灯古佛。” 按齐修的性子,是绝不想齐月莹嫁进王府的,尤其还是康王府。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清誉也没了,不嫁给萧明寒只能常伴青灯了。 “那齐修让本王如何在这帝京中立足?”宁愿女儿出家也不愿嫁给他。 “所以王爷,既然事情已经到此地步,自然要让它朝对我们有利的一面发展。”翁平又说着:“皇后十分看重家人。” 萧明寒思索了一下:“去查查齐月莹与萧明华怎么回事?”既然有私情,为何萧明华没娶她? 然后摆摆手:“下去吧。”脱离计划的事情让他现在十分烦心,齐月莹在他看来尤其不是一个好的王妃的人选。 礼部尚书的嫡次女罢了,不过也不是侧妃之位就能轻易打发的。他敢提侧妃,齐修就敢让她出家吧…… 第67章 逛街,初到明州 萧子渊与苏韫欢停停走走的七日后方到陵国边城明州。 马车停到客栈门口,萧子渊拿过面纱帮苏韫欢戴上,然后自己戴了面具方才下车。两人一进客栈就吸引了来来往往人的视线。 “客官,需要什么?” 花影说道:“三间上房,再送一桌菜上来。” “是,您楼上请。” 几人都没有注意到,路过二楼时,有一个锦袍男子盯着苏韫欢的背影,眸色深沉。 进了房间后苏韫欢摘了面纱在窗前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陵国确实与宸国民俗不同。” “嗯。”萧子渊也摘了面具走到她身边:“用过膳去街上走走?” “好。”苏韫欢弯着眼眸应道。 …… 两人用过膳准备出门,萧子渊又帮苏韫欢戴上了面纱。苏韫欢看着桌上盯着自己的小银,对花影和月影说:“你们在客栈休息吧。” 然后指着小银:“不要让它吃太多。” “是。” …… 苏韫欢拉着萧子渊在街上左走走右看看,倒是少见的有兴致。 她拿起街边小摊上的一支钗,比划着问他:“好看吗?” 萧子渊的面容被面具掩盖看不到他蹙起的眉头,他拿过她手中的钗打量了一下,很有陵国特色,不过在他的眼里,这样便宜的物什配不上熙熙。 “嗯?”苏韫欢见他拿着也不说话,疑惑地看着他。 “公子给夫人买一个吧,夫人戴着多好看呐。”摆摊的老婆婆笑着说。虽然两个人都看不到整张脸,可那气质就不是普通人。 “多少钱?”苏韫欢问道。 “一两。” 苏韫欢从衣袖拿出银子,这还是出门前花影给她的碎银。这次只有他们两人出来逛逛,谁也没让跟着。 她付了银子看向萧子渊:“景初帮我戴上?” 萧子渊眼里有些纠结,却还是将钗簪上她的发。 “可好看?” “嗯。”萧子渊应道,她无论怎样在他眼中都是最好看的。 “景初好像不是这样觉得的?” 萧子渊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做工太粗糙了。”可熙熙好像很喜欢。 “呵呵。”苏韫欢清浅地笑开,拉着他的手慢慢地往前走。他用的东西一向精美,这路边买的钗入不了他的眼很正常。不过逛街总得有逛街的乐趣么,而且,虽称不上精致,可很有陵国当地的特色,她瞧着倒很是喜欢。 “可是我喜欢它。”她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萧子渊低下头看着她,目光柔和:“嗯。”她喜欢就好,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 两人走着走着看到前面一家糕点店排了条长队,苏韫欢便也想去买来尝尝。萧子渊看着这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拉着她走到一旁的树下:“熙熙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买。” “好。” 她看着萧子渊走过去排队,引得旁边的人频频看过去。这看着像哪家的贵公子,亲自来排队买糕点? 苏韫欢安静地在树下等了一会儿,突然有两个人走到她的面前。 “这位小姐,我家主子请您一叙。” 她闻言面容无波,连眉头都没蹙一下,主子?她刚来陵国是什么人找上来了呢? “你家主子是谁?” “不便告知,小姐去了便能知晓。” 苏韫欢眸光渐冷:“我若不去呢?” “主子说,他并无恶意,但还是能让小姐出不了这明州的。” 第68章 熟悉,锦袍男子 苏韫欢的眉眼顿时冷了下来,威胁她?既然找上门来了,那就去看看是谁在背后打什么主意吧。不然好好的一番游玩都被破坏了兴致。 她抬眼看了看还在排队的萧子渊,将刚买的钗拿了下来:“那你们留个人在这里帮我传话吧。” “小姐请。” 那人将她引到旁边不远的一座茶楼,只让她进了包厢,便出去了。 苏韫欢往里走,在窗边桌子边坐了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听见动静转头朝她看过来。 看到他的面容,苏韫欢一怔,而后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他给了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请坐。”那男子站起身,手在虚空中一划。 苏韫欢在他对面坐下,面色沉静如水。 “请问小姐如何称呼?”那人边说着边动手给苏韫欢添了杯茶。 “苏。” “冒昧请苏小姐前来,是喻某唐突了。” 苏韫欢抬眸看了他一眼,俊朗清隽,贵气天成,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很是温和。她方才思索了一番,以前确实没见过,这张脸……到底是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喻公子有何事?” “在下只是想找苏小姐讨样东西。” 苏韫欢眸色一凛,她刚进陵国他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找一个陌生人要东西? “如果没记错,我与阁下似乎未曾相识?” 那男子放下茶杯看着她:“只是苏小姐未曾见过在下罢了。”并不代表他没有见过她。 “雪山,银狐,如此……苏小姐可想起来了?” 苏韫欢闻言心下了然:“原来阁下就是曾与我大动干戈的……主谋啊?”当时在雪山只顾着闯出去,倒是忘了还没见过那波人的主子,原来是他…… 那男子听着她的话眉心微微一蹙又很快松开。离开雪山之后,他其实暗地里一直在找她,没想到竟在这里碰上了。 方才在客栈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和雪山那时一样带着面纱,这样一双眉眼这样的气质他绝不会认错,不过身边戴面具的男子应该不是当时那位。 她武功极高,当时那么多人都没拦住,所以他现在也没和她再起干戈的想法。可如今人请过来,似乎也不是很好说话? “是在下不对,请苏小姐见谅。”那时是为了银狐,可这干戈确实是起过,如今再解释也无用。 苏韫欢听他这话倒是颇为认真地又看了他一眼,他倒很是能进能退。 “喻公子不会是找我要银狐的吧?” “呵呵。”他轻声笑了下:“自然不是。当时是在下技不如人,喻某虽不才,愿赌服输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喻某想找苏小姐买银狐之血,任苏小姐开价。” “我若不卖呢?” “在下有朋友中毒颇深,名医束手无策。”那男子说着站起身,走到桌边,竟是朝她弯身一揖:“请苏小姐帮忙。” 苏韫欢心头微微一震,站起身:“喻公子不必多礼。” 男子直起身,眉眼失了温和的笑意,认真地看着她,苏韫欢顿时觉得一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喻公子应当知道我落脚在哪里,明日早上来取,记得拿白玉瓶。” “多谢苏小姐。” 第69章 焦急,让你担心 而萧子渊那边,他提着买好的糕点去找苏韫欢,却发现那里只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而苏韫欢不见了。 他心头一跳,眉心顿时就拧了起来,熙熙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自己就走了,是不是出事了? 而留在那里的男子见萧子渊快步走过来,带着一身冰寒的气息,让他莫名的心生惧意,这是与方才那位姑娘一起的男子,他连忙走上前。 萧子渊本见那人走过来挡住他,已是心生不耐,却见那人手中拿出样东西,是熙熙方才买的钗,手立刻掐上了他的脖子。 “公子,方才这位小姐让小的在这里给您传话。”那人战战兢兢地说着,这男子是何人,一出手竟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萧子渊闻言收回了手:“说。” “那位小姐让您在这里等她片刻,她说一会儿就回来。”他声音都有点发抖,他不敢说是他主子请那位小姐过去了,他怕他这么一说命就要没了。 萧子渊拿过他手里的钗,眉心依旧拧着,可他并不觉得眼前这人是骗他的,熙熙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眼前这人实力不够。 他便站在原地等着,抬眸看向准备走的人:“站住。” “公……公子,还有何事?” “你也等着。”萧子渊冷冷地说着,既然不能肯定,那就把人扣下来,待他一会儿等不到熙熙,再行拷问。 “是……是。” …… 茶楼那边,锦袍男子看着苏韫欢离开的背影,还以为要去宸国拿,不成想她竟把银狐带着了,也不知银狐之血能保存多久……而他,等不等得起,用不用得上…… 如玉的手指揉上眉心,这么多年了,也不知他寻到办法没有…… 苏韫欢离开茶楼往萧子渊那边走去,却蹙着眉头想着方才那人。为了朋友竟对一个陌生女子折腰,算是个有情有义的。 可她觉得她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准确来说,是那张脸让她觉得熟悉。 是何时见过吗? 萧子渊远远地就看见苏韫欢走过来的身影,立刻快步走过去将人一把揽进怀里,而后细细打量了一番。 苏韫欢本来在想事情,萧子渊突然过来让她一怔,靠在熟悉的怀里她抛开了思绪勾起唇角抬头看他:“景初。” “去哪里了?可有事?” “回去说吧。” 萧子渊便揽着她的腰往客栈走,脚步相比平日里有些急切。熙熙方才过来时的神色他看到了,是在烦忧着什么事情。 两人到了客栈,萧子渊将糕点放在桌上,摘下她的面纱:“熙熙。” 苏韫欢浅笑着帮他拿下面具,却看见面具下他紧蹙的眉头,眸里满是焦急,心里一疼。 指尖抚上他的眉心:“景初,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萧子渊的眉头顺着她的指尖慢慢抹平,而后握住她的手:“熙熙今日发生了何事?” 苏韫欢拉着他坐下,先是与他讲了当时雪山的事情,再讲了今天的事情。 “我觉得,他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可我想不起来是不是何时见过?” 萧子渊看着她轻蹙的眉头,面无表情地抚上她的脸:“熙熙。” “嗯?”苏韫欢抬眸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却突然一怔。 第70章 不许,与你相像 “不要想其他男子。”萧子渊说着,只听她提一提其他男子他心下就很不悦。 他说完却见苏韫欢不答话,也没说什么,只是盯着他愣神。萧子渊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语气带着淡淡的疑惑:“熙熙?” 苏韫欢回过神来,眉头却蹙得更紧了。 见她这样,萧子渊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太过霸道,惹得她不高兴了,心下一慌:“熙熙,我……我只是不想……” 话还没说完便被苏韫欢打断了:“景初,我觉得,他长得有几分像你。” 萧子渊顿时就明白了,她说的是今日见的那个男子。 苏韫欢细细地瞧着萧子渊的脸,带着点疑惑。 那男子看着温和,眉眼间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而萧子渊只在她面前有几分柔和。所以她见着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却一时没联想起来。 这若是换了其他见过这两人的人,也不会联系起来的,毕竟萧子渊素日里就是一副冷冷的神色,两人气质差别甚大,任谁都不会觉得像的。 如今她这联系起来,再仔细一瞧,那男子的眉眼与景初有五分相似。 萧子渊见她眼眸里带着疑惑看着他,便知道她还在想那个男子的事情,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苏韫欢顿时抛开了所有思绪。 “熙熙,不许想其他男子。” 苏韫欢闻言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虽说人有相似,可真的只是巧合吗? “你的堂哥们与你都没这么像。”先帝与安平王一母同胞,萧明御几人就是与萧子渊血缘最近的兄弟了。 “人有相似。”萧子渊淡淡地说着,他对此事确实不在意,只是不悦熙熙想着别的男子罢了。 “他明日过来取银狐之血,你可以看看?” “嗯。” 萧子渊拥着她躺下,准备休息一会儿。没一会儿他怀里的苏韫欢突然抬头看着他:“你当真没有别的兄弟?” 她是真的觉得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 萧子渊:…… “我父王只娶了我母妃一个。”萧子渊淡淡地说着而后突然顿了一下。 “之前有两个侧室,不过在认识我母妃之后就打发出去了。” 苏韫欢:……这么听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安平王也应当不会让侧室有孕的…… “熙熙,不许再想他。”他不喜欢别的男子占据她哪怕一点点的心神。 苏韫欢闻言一笑,翻身趴在他的胸口:“可是……我现在对他……很有兴趣啊。” 萧子渊闻言眸色一深,揽紧她的腰:“那我杀了他。” 苏韫欢神色一顿,而后无奈地伸手抚着他的脸:“景初,我跟你开玩笑的。” “不可以。” “好。”苏韫欢眉眼温柔地看着他。虽然这事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可如果真的是,景初就还有一个活着的亲人了…… 看着在自己怀里没一会儿便沉沉睡着的人,萧子渊也闭上了眼睛,这事情哪怕在他看来也是有点匪夷所思的。父王当真还有另一个血脉存活于世吗? 可是……如今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他有熙熙就够了,也或许真的只是人有相似罢了。 第71章 喻影,几方消息 第二日那男子如约来客栈找苏韫欢取银狐之血。 “苏小姐。” 萧子渊戴着面具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眼而后垂下眸子,确实有几分相似…… 苏韫欢用白玉瓶取了两瓶银狐血给他,安抚地拍了拍怀里恹恹的小银。 “白玉瓶可让银狐之血保存二十日。” “多谢苏小姐,日后苏小姐有何事喻某能帮上忙的,万死不辞。” …… 待他走后苏韫欢坐到萧子渊旁边:“景初?” 萧子渊摘下面具:“确实有几分像。” “月影。” “小姐。” “查查刚才那人。” “是。” 随后两人就抛下了这事顺着明州往下,悠悠闲闲地游玩了几日。直到那人的资料与川穹的书信,还有苏韫欢很熟悉的……从她手里拿出的那白玉瓶装着的银狐血……一齐送到了她这里。 她没急着拆开信件,拿着那白玉瓶装着的银狐血:“这个?” “这是王府送来的,说是有人送到王府的。主子们都不在,下人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便送过来了。” 苏韫欢看了萧子渊一眼,他面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想法。她便打开了信件,看完了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信件递给萧子渊。 喻影,陵国太子身边的一个谋臣,颇得器重。 喻,是当初安平王两个侧室之一的姓氏。 根据隐楼的消息,那位侧室离开之后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可也没回王府,自己去了个宁静的小山村把孩子生了下来。九年前去世了。 喻影是碰巧和陵国太子遇上的,他救了陵国太子,便一直留在了陵国。隐楼还顺便查到了两年前陵国太子中了毒。 如今看来,喻影不仅知道自己的身世,还知道萧子渊身中剧毒,不然银狐血也不会送到了安平王府。 真的是……景初的哥哥啊…… “景初……”苏韫欢握住萧子渊的手,虽说她在怀疑,可如今查出来是事实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有些难以置信,可也说不上来这是好是坏。 萧子渊垂着眸子看着那瓶银狐血,眸色晦涩不明,而后瞬间又恢复了清明冷淡:“就这样吧。” 苏韫欢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就这样,如从前一样,该如何就如何,就当……没有遇见过这个人…… “好。”她朝他笑笑。虽是庶子,可景初有一个还活着的亲哥哥她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 况且……苏韫欢拿起那个白玉瓶,想到了喻影在茶楼对她的一弯身,怕不是单单为了陵国太子吧…… 不过,她自然还是以景初的意愿为准的,他认或者不认,都随他。 她再拆开川穹的书信,眸子一亮:“暗云,转道去剑城。” 川穹书信中说剑城五日后举行武林大会,争得魁首的奖品是雪蟾。他说雪蟾对萧子渊的毒有大用。 苏韫欢顿时就抛开了喻影这个人,无论什么事,都没有解开他的毒重要。 萧子渊见她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拿过书信看了一下,然后浅笑着摸了摸她的秀发。现在,又多了几分活下去的希望了…… 苏韫欢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终于找到了解毒的方法。她的景初,一定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的。 第72章 招人,你是我的 他们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到达剑城,进城能看到许多明显是江湖人士的人来来往往的。 苏韫欢挑开车帘:“人很多啊。” 马车没有停到客栈,而是停在一座别院门口,萧子渊拉着苏韫欢往别院里走。 “你在剑城还有别院?” “嗯。”萧子渊说道:“很多地方都置着了,没来过。” “不知道这次武林大会……水平如何?”这决定着到时候是让隐卫出手还是她亲自出手。 “不用熙熙出手。”她这么一说萧子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让洛星来了。” “暗阁第一杀手洛星?” “嗯。” 苏韫欢点点头:“这样也好。”她或者景初出手的话,难免会有人追查他们的身份。洛星出手的话,暗阁还是没什么人敢轻易得罪的。 下午两人去剑城走了走,没一会儿苏韫欢就被萧子渊冷着脸拉回了别院。 “景初。”苏韫欢另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语气带笑地喊他。 不过是他走开了一会儿就有个年轻公子过来殷切切地说要娶她,他回来时正好撞到了这事便将她拉回来了,一路上都冷着脸。 嗯……江湖人士确实比较……直白。 萧子渊一路拉着她直接回了别院的房间,摘了面具,看着她含笑的眸子摘下她的面纱。 “熙熙。”他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头凑近她,清冽的气息洒在她的鼻息间:“你是我的。” 话落便吻上她的唇,越是与她相处,对她就有了越来越重的独占欲。想要她只看着他,只想着他,不允许旁人对她有一分一毫的觊觎。 …… 苏韫欢靠在他的怀里,手轻轻攥着他的衣襟:“景初,我没有理会他,不要生气。” “嗯。”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出门时苏韫欢看着萧子渊拿过来的帏帽有些无语:“景初……” 萧子渊默默地给她戴上了帏帽,垂下的纱一直到腰际,将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的,他看着很是满意。 苏韫欢见他唇角勾着笑,便也由着他了。 许多女子出门会戴面纱或是帏帽,她这也算不得引人注意。倒是她旁边的萧子渊,即便戴着面具,可那一身气质也引得不少女子瞧了过来。 苏韫欢感受着那些或直白或似有似无的眼神,一把拉住他。萧子渊顺着她的力道停下步子,帽纱遮住了她的面容让他看不到她神色。 “熙熙?” 苏韫欢正准备说什么,就瞥见有个东西朝他们这边扔了过来。萧子渊反应更快,拉着她迅速往旁边闪开了。 她低头看落在地上的物什,帽纱让她的视线朦朦胧胧的,可也能很清楚地分辨出那是个香囊。 苏韫欢:……这江湖人士……确实比较直白啊,大街上扔香囊?当她不存在? 她抬头朝那边看了过去,隐隐约约瞧着个女子在茶楼二楼窗边看着他们。苏韫欢抬手掀开一半帽纱露出来大半张脸,看清了那个女子,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然后就见那女子的眼睛对上她的,而后咬了咬下唇视线移向萧子渊,苏韫欢就见她脸色一白转身离开了。 萧子渊此时丝毫没有注意地上掉了个什么东西,视线只紧紧地盯着苏韫欢。 苏韫欢收回视线放下帽纱,她当真有点不明白啊……这脸都挡住了为什么还是这么招人? 第73章 洛星,试探而已 萧子渊感受到她帽纱下看着他的视线:“熙熙累了吗?” 苏韫欢:……“回去吧。” “好。” 而茶楼那边,方才转身离开的女子上了三楼进了一个房间。 “主子。” 只见窗边坐了个身着暗紫色锦袍的男子,视线看着窗外,正是方才萧子渊和苏韫欢经过的路边。 “本王刚刚看到了。” 先前收到消息萧子渊带着世子妃没回京往陵国来了,没想到恰好在剑城碰上了,他们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看着他们两这恩爱温馨的模样,当真不顺眼,想着人给他们添点堵,顺便试试这十年来未见过的安平王世子。 他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萧子渊一点波澜都不曾有,连一眼都不瞧瞧茶楼上扔香囊的女子,不好奇不关心不在意,眼神却只一直看着他的世子妃。 真是如传闻一般冷漠,也如传闻一般……在意他的世子妃啊…… 再想想方才掀开帽纱惊鸿一瞥的女子,确实不负倾城绝色之名。这样的两个人,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啊。 他看着站在一边的女子:“下去吧。” “是。” 不过试探一下而已,还上不了台面,而且这次出来也没带多少人。安平王世子,世子妃,期待以后和你们的……相遇。 …… 萧子渊和苏韫欢刚回别院就听暗云过来禀告说洛星来了。 “参见阁主。” 苏韫欢抬眸看过去,一黑色袍子的男子正对着萧子渊行礼,他面容冷肃,气势内敛,犹如一把随时都能出鞘的绝世名剑。 “嗯。”萧子渊应道,也没有再说什么,拉着苏韫欢便走了。 “景初,拿到雪蟾之后我们便回逍遥山吧。” 萧子渊顿了顿:“不用急着回去。”他们才出来半个月,他不想熙熙为了他的毒又匆匆回去。 苏韫欢另一只手抱着他的手臂:“上次你也没好好看看逍遥山的景致,这次回去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萧子渊眼里流露出一丝无奈:“好。” 她的心思,他明白。 第二日武林大会,萧子渊和苏韫欢没有去。 这次武林大会说白了是剑城城主拿出些彩头看看武林有没有出彩的新人罢了,苏韫欢对看人比武没兴趣,有洛星出手雪蟾一定是他们的,萧子渊便陪她在别院待着。 而武林大会那边,洛星在人都上得差不多了时才出手,不少人看着他标志性的剑认出了他。 “是暗阁第一杀手洛星!” “暗阁怎么也来掺和武林大会了?” “……” 说起来暗阁这种杀手组织,都是能藏多深就藏多深的,毕竟杀手么,得罪的人只多不少。 暗阁在这方面也确实做得很好,到现在都没人知道阁主是谁,也不知道人都在哪里活动,这次竟如此高调地来参加武林大会? 而隐在人群中的暗紫色衣袍的男子看到洛星出现时眉头一蹙。 “主子,这雪蟾怕是……”他身边的一人小声说道。这次来剑城就是冲着雪蟾的,他们带的也是顶尖高手,可比起第一杀手终究是差了两分。 那男子眸色深沉,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人手也有限,而且,现在他也不适合再分心与暗阁对上:“回国。” “是。” 第74章 雪蟾,我的明月 洛星很顺利地拿回了雪蟾,苏韫欢拿过盒子打开,一股冰透骨的气息扑出来。雪蟾不过寻常玉佩一半的大小,被封在玄冰之中。 她瞧了一会儿也没瞧出什么:“明日启程回逍遥山。” 师兄说雪蟾有大用也没说雪蟾能解毒,早点带回去也安心。 其实苏韫欢是想早点回去的,但是在萧子渊的坚持下,他们在陵国慢悠悠地绕了一大圈,走了几个景致十分特别的地方才回到逍遥山。 …… 他们上山时川穹正在外面拿着株药草仔细打量着。 “师兄。” “欢儿。”川穹看向他们:“回来了?” “嗯。”苏韫欢将锦盒递给他:“这是雪蟾。” 川穹连忙接过打开,苏韫欢问道:“师兄说雪蟾有大用,还缺些什么?” “毒王毒典记载,碧落与黄泉是以蛊入药制毒的。”川穹说道:“那必然也是以蛊入药才能解毒。” “蛊?”苏韫欢看着雪蟾:“雪蟾也是蛊?” “是,雪蟾体内养着一种蛊,是解毒圣物。” “可雪蟾还不足以解毒吧?” “需要再研究一下。”川穹看着苏韫欢:“不过,不再是无药可解了。” “多谢师兄。”苏韫欢心里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有方法就好。 “你们自便吧,我去研究研究这雪蟾。” 待川穹走后,苏韫欢看着萧子渊:“我陪你去看看逍遥山?” “好。”萧子渊牵起她的手,方才听川穹的一番话,他的心里也升起了希望。 他自然是希望能陪着她,长长久久的。 “熙熙遗憾吗?”萧子渊看向身侧的她:“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至少要带她在外游玩两个月的,待冬日时回京。她身子弱,冬日还是待在府里好一些。 苏韫欢抬头看他:“不遗憾。” 她的眸里淬着笑意,远胜他看到的所有景致。 “景初,有你在,我没有遗憾。” 或许她有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可在认识了他之后,这一切,都因为有了他才更觉得愉悦。 萧子渊闻言唇角缓缓绽开,揽过她的腰将她抱进怀里,感受到她的心意,让他欢喜又满足。喜欢抱住她,喜欢与她亲近。只要她在身边,他的心就不再是空的。 “熙熙。” “嗯?” “熙熙。” “嗯。” “熙熙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会给熙熙的。”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苏韫欢噗嗤一笑:“那我想要月亮,世子给吗?” 萧子渊难得地僵住了,而后看着似乎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 苏韫欢见他真的被她这句话难住了,笑容越勾越明媚。 这就是她的景初啊,不会花言巧语,不会心思百出,却将一颗赤忱的心完完整整地捧到她的面前,让她觉得心酸又心疼。 “景初。”苏韫欢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你就是,我的明月。” 第二次见你时,你立在苏府墙头,身后是沉沉夜空和冷艳的明月,你的身影似乎与它融为了一体,而后带着满目银辉朝我飞了过来。 你就是,我的明月。 第75章 回府,皇后小产 萧子渊和苏韫欢在逍遥山逗留了两日就回京了。 回到王府看到熟悉的院子,苏韫欢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 萧子渊在一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要休息一下吗?” 苏韫欢眉眼弯弯,抬手指向玉琼树下:“要在那里。” “好。”萧子渊摸了摸她的头,亲自走进屋里给她搬了个躺椅过去。十月初天气已经转凉,他又给她拿了毛毯帮她盖上。 “你不休息吗?”苏韫欢见萧子渊只拿了把椅子坐在她的旁边,握上他的手问道。 萧子渊反握住她的手:“我不累,熙熙睡吧。” 十月的阳光不炽烈,也不灼热,暖暖地打在身上,清风徐徐的让人感觉很舒服,苏韫欢很快就睡着了。 萧子渊轻轻地掀开毛毯,将他握着的手放回去盖住。然后将自己的手搭上躺椅,广袖随着铺下来盖上她的眼。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边,垂着眼睫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似乎就能这样在岁月悠长中一直到地老天荒。 暗云匆匆进来时,萧子渊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听到动静轻轻皱了皱眉,暗云还没走近,看到院中这一幕停住了步子。 世子妃在休息,他现在过去就是找死,可是出大事了啊…… 正在他踌躇不前时,苏韫欢醒了。 她醒时眼前一片黑暗,发觉自己眼睛上盖着东西,抬手拿开抬头一瞧,是萧子渊的衣袖,而他的手还搭在椅子上方。 苏韫欢心里微微一颤,拉下他的手帮他揉捏着:“是不是很累” “不累。” 而暗云见她终于醒了立刻走了过来:“世子,世子妃,出事了。” “宫中传出消息,皇后小产了。而刚刚急报进京,青州瘟疫。” 苏韫欢闻言手一顿:“瘟疫?先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吗?”已经送急报进京,那就是青州官员已经控制不住了。 “没有。现在青州已经闭城了,不许进出。” “皇后怎么回事?” “太医说是因为吸收了太多致堕胎的药物,但是没查出来是什么。” 苏韫欢蹙了蹙眉,他们从逍遥山回来的路线离青州并不远,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短短两日急报就进京了…… 萧子渊站起身:“我先进宫。” “我也去。”苏韫欢拉着他的手说道,她想去皇后那里看看。按理说,齐月容应当被萧明御保护得很好,饮食各方面也肯定很小心,怎么会被人混进了致堕胎的东西? “好。” …… 两人进宫后,萧子渊去找萧明御,而苏韫欢去后宫找齐月容。 她进殿后只有侍女和太医在忙着,而齐月容靠坐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目光透着几分凄切。 “参见皇后娘娘。” “熙阳来了,坐吧。” “皇后娘娘请千万保重身体。” 齐月容闭了闭眸子:“本宫知晓,多谢熙阳。” 苏韫欢看着悲痛的齐月容,又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娘娘最近可有用些特殊的物件?” 齐月容先是轻蹙眉头想了一会儿,而后摇摇头:“应当没有。” 她诊出有孕后一直很小心,没有事都不会出凤仪殿的院子。后妃都知道陛下看重她,也不敢来打扰。齐月容的手慢慢攥紧了被子,泪水慢慢盈上了眼眶,她的孩子…… 第76章 画棠,与她有关 “臣女扶娘娘躺下休息吧。” “嗯。”齐月容应道,她现在着实没什么心力。 苏韫欢扶她躺下就出了内室,在殿内四处走了走,直到看到窗下摆着的几盆花,如今已十月也开得粉嫩嫩的。 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仔细地瞧着那些花,然后面色笼上了一层冰霜。 这是画棠,形似海棠却不是海棠,画棠生得娇丽,气味是略微的清甜,不少女子喜欢摆在房间。可这花是生在晋国南边的,她在御花园都没看到这花,怎么会这么巧地出现在凤仪殿? 更重要的是,显少人知道,画棠尤其不能与龙涎香混在一起,时间久了可致堕胎。凤仪殿是点着龙涎香的,而萧明御身上也是带着龙涎香的味道的。是巧合吗? 苏韫欢站起身唤来了一个侍女,指着花问道:“这是什么花?瞧着挺好看的。” “回世子妃,这是画棠。” “好像先前没有在宸国见过?” “是晋国的,前些日子内务府往后宫送了批少见的送到后宫,分给各宫。凤仪殿领了这花,皇后娘娘也瞧着喜欢,太医说这花无害就摆上了。” “领花的是谁?有些眼力。”苏韫欢语气淡淡地说着。 按理说,要分花到各宫,必定是凤仪殿先挑的,一挑就把画棠挑了回来? “是碧青姐姐。” “碧青一直在凤仪殿伺候吗?” “碧青姐姐是大概三个月前分到凤仪殿的。”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世子妃。” 苏韫欢盯着画棠,三个月前……领盆花这种小事确实不需要交给什么亲近的侍女去做,左右拿回来是会给太医检查的。可龙涎香只有宸国皇室喜欢用,画棠和它合在一起的这个害处知道的还真不多。 “世子妃。”正在她想得出神时一个宫女过来喊她:“世子着人过来说在御花园亭子等世子妃。” “嗯。”苏韫欢应道:“我对宫中的路不太熟悉,可否让碧青帮我带带路?” “奴婢这就去喊她,请世子妃稍等。” 没一会儿一个宫女便走了过来:“奴婢参见世子妃。” 碧青此时一头雾水,她不知道她一个小宫女是怎么被安平王世子妃点名带路的,同时心里还有些不安。 “走吧。”苏韫欢先抬步走了出去,碧青连忙跟上。她时时准备着在路口给苏韫欢指路,可转过了几个路口发现苏韫欢似乎并不需要她指路? 苏韫欢就这么缓步走着,在绕过假山快到亭子时突然回身点住了碧青的穴道,碧青一脸惊慌:“世……世子妃……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 而在亭子里的萧子渊方才就看到苏韫欢过来了,正准备迎过去,就见她转身,然后跟着她的宫女就不动了。 他快步走了过去:“熙熙,怎么了?” 苏韫欢指了指碧青:“我觉得……她和皇后小产有关。” 碧青闻言立刻颤颤地说道:“世……世子妃,奴婢没有,奴婢冤枉。” 萧子渊蹙起了眉:“去见陛下。” “可她……”苏韫欢说道,还没下定论不宜太过张扬,他们进宫也是没带暗卫的,这怎么带她从御花园走到御书房去见萧明御? 萧子渊的轻功倒是可以悄无声息地带过去,可她不乐意么。 “那就让他过来。” 苏韫欢:…… 第77章 担忧,我也要去 萧子渊找了个内侍让他去御书房传信。苏韫欢解开碧青的穴道,掐住她的后颈将她带到亭子里,再点上穴道,就和萧子渊坐在亭中的椅子上等着萧明御。 她这坐着坐着突然生出了一些担忧,景初到底也只是臣。虽说萧明御如今看起来与他关系还不错,也纵容他几分,可日后…… “子渊。”她正想着就听见萧明御的声音,他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侍卫都留在了凉亭不远处。 苏韫欢垂着眸子,他倒是信任景初。而后起身和萧子渊一起给萧明御行礼:“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萧明御说道:“子渊有何事?” 他听到有人禀告说萧子渊有事禀报,在御花园。一开始还有些奇怪怎么会在御花园等他,但还是过来了,在他看来,萧子渊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萧子渊却看向苏韫欢:“熙熙说吧。” 萧明御也转头看向苏韫欢,难不成是她有事? 苏韫欢便将在凤仪殿见着画棠,以及画棠与龙涎香的害处说了。 萧明御听完一脸冷厉地看向碧青,他知道月容的性子,不怎么会后宫中的明争暗斗,所以他一直很小心地护着。凤仪殿的人之前也都是查过一遍的,没想到还是害了他们的孩子。 “熙阳觉得她是有意的?”萧明御问道。 “画棠虽生得娇丽,可未免太过小气了些,这样的花并不适合摆在中宫。”苏韫欢说道:“而且臣女问过凤仪殿的侍女了,上次送来的花数量都不多,画棠只有凤仪殿有。” 萧明御看着碧青:“是何人指使你?” 碧青一脸惨白:“奴婢……奴婢冤枉,奴婢只是瞧着那花生得好看才……才领回去的。” “来人,把她带下去。”萧明御一挥手。 待侍卫把碧青带走,他手肘搁在石桌上撑着额头,手指揉着眉心。月容小产,他心里也是难过的,那是他和月容的第二个孩子,他早早就把小名想好了,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他都会很喜欢的。 可他不仅没时间去安慰月容,也没时间为他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哀悼一下,现在更重要的是青州瘟疫的事…… “子渊,青州的事就拜托你了。”朝中实在没多少他十分信得过,能力又十分出众的人去处理这事。 “嗯。” 苏韫欢闻言却立刻看向萧子渊:“我也要去。” “熙熙……”萧子渊无奈了,瘟疫太容易传染了,而且青州如今的环境一定很不好,他并不愿意她跟着。 从御书房出来时他就一直在想着他先去,再给她留信让她在京中等着他回来。可一方面怕她生气,另一方面他知道她想去也没人拦得住。现在倒是直接被萧明御说出来了…… “你在京中等我回来?” 苏韫欢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萧明御:“陛下,臣女略通医术,请陛下准许臣女同去青州。” 萧明御看了看苏韫欢,又看了看萧子渊…… “青州之事子渊做主,朕先走了。” 苏韫欢:…… 她看着萧明御立刻就走了的背影,然后看了一眼萧子渊,也抬步走了。 萧子渊连忙跟了上去,看着她的身影眼里露出了几分苦恼,好像生气了? 第78章 生气,前去青州 萧子渊就这么跟着她出宫上了马车,两人一句无话地回了府,直到进了主院,萧子渊一把拉住了她。 “熙熙。” 苏韫欢回头,面色淡漠地看着他。 萧子渊心下一慌:“熙熙,别生气。” “你何时出发?” “马上。”瘟疫之事刻不容缓,他必须立刻出发前去青州。 苏韫欢挣开了他的手,走进房间。萧子渊立刻就跟了上去,就见她开始收拾东西,桌上摆着些大大小小的瓷瓶。 “熙熙……” 苏韫欢放下手中的东西,偏头朝他一笑,这笑意在萧子渊看来却格外的凉。 “世子不去准备出发么?不要到时候我到了青州,世子还在路上。” 萧子渊一听就知道她不仅生气了,青州还去定了。他走上前拉起她的双手:“熙熙,莫要生气,瘟疫太过凶险……” 苏韫欢打断了他的话:“世子忘了自己不会医?” 萧子渊默了一下:“我会带上沈知年。” 看着她冷冷的脸色,萧子渊心一疼,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与其让她自己去他得不到踪迹,还不如让他带着,至少在他身边他也安心些。 “熙熙不要生我的气,我带熙熙去。” 苏韫欢在他怀里听着柔软的语气,妥协的话语,眼眶倏地就酸了:“我也会担心你的。” 他不懂医,她也会担心他一个不慎就被传染了。这次瘟疫又凶又急,有她一起去,或许也能想想解药方子,帮帮忙。 他是个什么都闷在心里的人,出了什么事也不告诉她,就像上次潼关受伤一样。和他一起去,总比待在京中日夜忧心要好。 她知道他的心意,可就是忍不住在他的面前使了小性子。她不希望他遇到危险时,总是先把她排除在安全的地方。 “景初,无论什么时候,不要撇下我。” 萧子渊闻言眸光一颤:“好。” …… 为了节省时间,萧子渊准备骑马去青州。出发前他还和苏韫欢商量,让她乘马车前去,晚上一两天也没关系。 可苏韫欢只是轻轻一蹙眉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拉她上了马坐在他的身前。他不舍得她蹙眉,不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 “熙熙,可能会有些辛苦。” 苏韫欢:……她又不是娇弱的闺中大小姐。 “景初,我会武。” “我知道。”萧子渊揉了揉她的头发,他总是希望能好好护着她的,无论是这乱世之下,还是院中闲花。 与他们一同出发的是沈知年,御林军还有太医,一行人快马赶往青州。 青州位于宸国帝京的西南方,中间只隔着一座城,这次瘟疫若不处理好,说不定甚至会波及到帝京。 他们到青州隔壁城池时夜已经深了,萧子渊看着几个太医一脸苍白,让他们先在城中找客栈休息,明日一早再去青州。 “熙熙?”他又看着怀中的苏韫欢:“估计还需两个半时辰。” “没事,走吧。” “嗯,累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儿。” “好。” 萧子渊便与沈知年一起接着赶路前去青州。苏韫欢侧坐着,双手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前闭上了眼睛。 “景初。” “嗯?” “快点到青州吧。” “嗯。” 第79章 进城,青州太守 他们三人到达青州城外时天刚透出点熹光,城门紧闭,守城军围了一圈。 “景初,青州这闭城,城内的情况会更糟的。”沈知年皱着眉说道。 萧子渊扔了他一块金牌:“进城。” 沈知年拿着金牌就过去了,萧子渊在原地等着,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苏韫欢,这一路颠簸着竟慢慢睡着了。 没一会儿城里出来个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臣参见世子。” 此人是青州太守赵峰,赵峰刚刚听说京中人来了时还有些惊讶,怎么天还没亮就到了。又见来的是这位世子,更心慌了。青州离帝京不远,许多帝京的传闻都传了过来,他可摸不准这位世子的心思。 “进城。” 赵峰就听萧子渊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连忙说道:“世子请。” 几人来到了太守府门口,赵峰说道:“请世子暂居太守府。” 萧子渊正准备下马就发觉苏韫欢动了动,低眸看过去:“醒了?” 苏韫欢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周围,太守府? “已经到了吗?” “嗯。” 萧子渊翻身下马,再伸出手扶着苏韫欢下马。而赵峰此时在他们下马后才看清两人,当真是容色逼人,这就是安平王世子妃么? 他不敢过多地打量,微微垂下头给几人引路:“世子这边请。” “因不知世子今日便来了,主院还未收拾好,还请世子暂时住这个院子。”赵峰声音有些颤,他当真没想到这朝廷来人这么快,昨日急报才进京,今日天还未亮人就到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 “无事。”萧子渊未开口,是苏韫欢说了句。 “辰时三刻请青州诸位管事的开会。”萧子渊对赵峰说道。 “是,世子。” 萧子渊和苏韫欢两人进了房间,沈知年在外面看着赵峰笑:“太守大人,世子和世子妃不太介意住哪里,主院不必特意收拾了。” “不过,还请太守大人注意着,世子和世子妃都不喜欢外人打扰。” “可需要派些侍女过来?”他看着这两人竟一个下人也没带,眼前这位公子也不像下人。 “不必了,世子妃的侍女今日就到了。”沈知年准备转身去休息一下,又停步说道:“太医午时便能到。” “是。” “景初休息一下吧。”苏韫欢看着萧子渊说道,赶了这么久的路都没休息:“辰时一刻我再喊你。” “好。” 萧子渊脱了外袍和鞋躺到床上,伸手拉住床边站着的苏韫欢:“熙熙陪我。” 看着他清冷的面容,说着有些孩子气的话,苏韫欢失笑,合衣躺在了他身侧,萧子渊揽过她的腰,就闭上了眼睛。 苏韫欢在他怀里微微抬着头看着他的睡颜,即便闭着眼睛,眉宇间也已有了些倦色。 她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心,然后小心地帮他拆了束发的玉冠,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她时不时看一眼他,再看一眼窗外的天色。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慢慢地从窗台爬进了屋子,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脸。 “景初。” 萧子渊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然后才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眸一睁开便看向了她,温柔如水。 第80章 下次,南城瘟疫 “该起了。” “嗯。”萧子渊坐起身:“熙熙再休息一会儿?”她在路上肯定睡得不安稳。 “我想去看看病情。” “熙熙。”萧子渊有些不赞同。 “没事的,我会小心的。” “和沈知年一起去。”萧子渊只好顺着她的意思。 “好。” “暗云会跟着你。” “嗯。” 两人起身,苏韫欢拿过他的外袍帮他穿上,然后拿着他的玉冠和玉钗发愁,男子的发髻她不会束啊…… 萧子渊轻笑了一声:“给我吧。” 苏韫欢只好递给他,就见他坐在铜镜前,挽起墨发束起发髻,行云流水,却丝毫不显女气。 苏韫欢透过铜镜看着他不甚清晰的面容,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玉钗帮他簪上,正了正玉冠。 “下次我就会了。” 萧子渊站起身抚上她的脸:“好。” 他出去喊了沈知年:“你和熙熙一起去看看病情。” “知道了。”沈知年又朝屋里喊着:“苏姑娘,走吧。” …… 萧子渊去太守府书房,各官员都已经到了,见他容色寒厉地走了过来,纷纷站起身行礼:“参见世子。” 他们也是今日一早才知道帝京派来的是这位世子的。 “起吧。” 萧子渊坐上主位:“先说说情况。” “禀世子,瘟疫是从青州南城开始出现的,而且很快就传染开了,臣等没有办法只好将南城先隔开,再将青州闭城,以免瘟疫传出城外。”赵峰站出来说道。 一开始他担心事情扩大,早早就封锁了消息,也派了大夫去诊治,可没想到这瘟疫传染得太快,压都压不住,只好往帝京送了急报。 “原因找到了吗?” “尚……尚未……” “大夫呢?” “有些大夫也感染了,其他……其他大夫还在南城找法子……”赵峰额头已经沁出了汗。 萧子渊抬眼看了他们,语气带着冰霜:“就这样?” 官员瞬间跪了一地:“臣等办事不利,请世子恕罪。” 萧子渊抬步走了出去:“去南城。” …… 而苏韫欢与沈知年那边跟着太守府引路的人到了南城,和北城简直是两个景象。如今北城哪怕街道上人也少,可也不至于是这种惨状。 大批百姓坐在被封住的路口,喊着放他们出去。而街道旁还有明显是染上了瘟疫的百姓,没有人管,也没有人去处理。 苏韫欢深深地皱起了眉往里走,在路口被官兵拦住了,沈知年不耐烦地拿出了萧子渊先前扔给他的那块金牌:“让我们过去。” 而太守府的那人也赶忙过来说着:“这是帝京派来的。” 两人被放了过去,百姓们瞬间被他们吸引了目光,可不知道是谁也不敢上前。 苏韫欢和沈知年往里走,越往里越像座死城。 “青州官府这是只顾明哲保身啊!”沈知年咬咬牙说道,完全不顾南城百姓的死活。 苏韫欢一直皱着眉没有松开,就见她抬步走向路边一个躺着的妇女那里,她旁边跪坐着个小孩子。 她走过去蹲下身,看到她的脸已经溃烂了几处,然后拉过她的手腕号脉。 “苏姑娘……”沈知年在一边阻止不及,只好也蹲了过去。号脉让他来啊,这万一她要出了什么事,他怕景初一把火烧了这青州南城永绝后患。 第81章 解了,药力不够 “你来看看。”苏韫欢放下手对沈知年说道。 沈知年也面色凝重地号起脉:“她的感染已经到中期了。” “嗯。” “得先去见见这里的大夫。”瘟疫很难治,他一直研究的是毒,对瘟疫还真没怎么研究过。 “求你们救救我娘亲。”旁边那个小孩子终于出声了,怯生生的。 苏韫欢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你们怎么在这里,不回家?” “娘亲生病了,家里人赶她出来……” 苏韫欢闻言心头一紧:“你们吃什么?” “路边……路边捡……” “苏姑娘,这青州官府连吃食都不送进来么?”沈知年语带怒气。 苏韫欢摸了摸小孩子的头站起身:“景初应该快到了。”他见过青州官员了解了情况之后肯定会来南城这边的。 两人再次来到路口,远远地就看见一行人走了过来,萧子渊也看到了他们,加快了步子走过去。 “景初。”苏韫欢先迎了过去,萧子渊想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刚刚号了脉。”苏韫欢解释道。 “没事吧?” “没事。”随后苏韫欢就将南城内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萧子渊听完也一脸寒霜,他先前以为只是不许进出罢了,没想到竟任由百姓自生自灭。 “来人。” “世子。”一众官员应道。 “将南城未感染的百姓放行,将旧的衣物一起烧了,在南城内施粥。城里的死尸也一起烧了。” “是。” “我想去见见城里的大夫。” “嗯,小心点。” …… 苏韫欢和沈知年找到大夫讨论解药,沈知年和一位老大夫讨论一味药材差点吵了起来,苏韫欢瞧着颇为无语。 在沈知年看来十分珍贵的药材,在老大夫看来不值一提,因为那个药材只对奇毒有用,那老大夫根本就用不上,甚至之前都没听说过这味药材。 术业有专攻,哪怕医术也有很多门类。 几人讨论了许久也没商定药方,随后门外传来一阵喧闹,是几个太医到了。 他们很快加入了讨论,直到下午申时才敲定了三个方子。 “世子妃,这方子……还是得试啊。” “找愿意试药的病人过来。” “是。” 三个病人很快找了过来,都是情况很严重的,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过来试药。 药熬好给他们喝下去,一群人就在旁边围着等着看药效。一刻钟后苏韫欢看着其中一个病人,一抬手银针便扎了下去。 旁边太医和大夫看着她这一手都惊住了,只有懂医的人才知道她这银针手法有多准有多难。 她是发现药力不够深,用银针来让药力深入,过了一会儿那病人脸色便恢复了正常,太医连忙过去把脉。 “世子妃,成了,这个解了!” 苏韫欢轻轻蹙眉:“给那两人换药。”换药后她用同样的方法以银针渡药力,那两人脉象也都恢复正常。 “药力不够。”苏韫欢说道。 “还得换几味药材。”太医们看着药方愁眉不展。 “可瘟疫不能拖下去了。”苏韫欢看着他们:“按方才的药方准备药,将城里病重的先送过来,一边治一边研究药方。” “可苏姑娘,这银针只有你会啊……”沈知年在一旁有些忧心。施针太费心力,病人这么多,她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第82章 晕倒,请奏废后 “没事,先准备药吧。” 沈知年见她坚持也不再说什么,毕竟瘟疫确实不能拖了,只能抓紧研究出更合适的方子了。 专门在旁边辟了一间大的空房,病人陆陆续续地被抬了进去,喂了药后,苏韫欢一个个地施针。 等第二批病人送出去后,她手撑着桌子,闭上眼让自己休息一会儿。不成想被拉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景初。” “熙熙。”萧子渊紧紧地皱着眉头,他一直在处理外面的事,是刚才才得知她施针的事,就赶紧过来了。方才进来时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很累了,走近就看到她脸色有些苍白:“休息一会儿吧。” 苏韫欢摇摇头:“没事,我能坚持。景初出去吧,这里病人太多了。” “熙熙……”萧子渊有些无奈,可又不能对她发火,也不能直接带她走。 “景初。”苏韫欢一双清眸定定地看着他。 萧子渊只好先出去了:“坚持不了就去休息。” “嗯。” 萧子渊对苏韫欢没办法,就去了太医和沈知年那边:“药方还没有确定?” 沈知年看着他脸色不好,就知道肯定是从苏韫欢那里过来的,但他也只能很是诚实地说道:“没有。” 药力不够并不是一味药材能决定的,他们得重新把整个药方所有的药材都替换一遍来试药力。许多解毒的药材他倒是如数家珍,可瘟疫这种东西,他当真是第一次研究。 萧子渊闻言冷气更重了:“还要多久?” 沈知年:……“很快很快……” 旁边太医侧目看了他一眼,很快? 萧子渊离开后就将青州几个官员,包括太守赵峰给革职了。太医一行人来时也带来了萧明御的圣旨,青州由萧子渊全权负责。 所以按照他一贯雷厉风行的作风,那几个办事不利的青州官员就直接被革职了,然后他便开始写送回京的奏折。 京中传来消息,一众官员力秉废后,说百姓间已经传开是由于皇后小产引起天锅,导致青州突发瘟疫,实于宸国有害,请奏废后,另立新后。 这事他还没来得及与熙熙说,不过青州有几个官员是秦文远一派的,这次被他全拔了。秦文远在京中的动作应该会更大,必须立刻查清这次瘟疫的起因。 萧子渊正看着这次瘟疫所有的记录,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暗云匆匆地跑了进来。 “世子。” 一听到暗云的声音萧子渊立刻抬起头,暗云是跟在熙熙身边的。 “世子妃晕倒了。” 萧子渊瞬间就不见了人影,他施着轻功匆匆赶到苏韫欢那里,沈知年正给她把着脉,他赶紧走了过去:“如何?” “累着了,休息一会儿,熬个补药喝了就好。” “嗯。” 萧子渊走上前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抬手抚过她有些苍白的容颜,轻轻叹了口气。 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熙熙……” 苏韫欢醒时眼前先是晃出了一片暖黄的光,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萧子渊坐在一边的身影。 “醒了?”她一睁眼萧子渊便看到了。 “景初。” 萧子渊扶起她让她靠在他的怀里:“不是说了坚持不了就去休息吗?” 苏韫欢小小声地说道:“这是意外。”她没想到她会突然晕倒的…… 第83章 不悦,不依不饶 萧子渊闻言冷了脸,又不舍得朝她发火,伸手抬起她的脸:“苏韫欢。” 苏韫欢心一颤,这是他第二次喊她的名字,第一次是在桃林。可此时他的语气明显就很不悦。 她如玉的手指拽着他的衣襟:“景初,不要生气。” “若还有这样的事,我就把他们都杀了。”萧子渊冷声说道。她才是最重要的,若她会为了那些人出事,他就先把他们杀了。 苏韫欢伸出手捧着他的脸:“不会有事的。” “我去给你拿药。” “嗯。” 萧子渊端了药进来,拿着汤匙一勺勺地喂她:“会苦吗?” 苏韫欢摇摇头:“不苦。” 一碗药喝完苏韫欢问道:“药方如何了?” “沈知年说快了。” “我想去看看。” “不可以。”萧子渊丝毫没有犹豫地拒绝了。 苏韫欢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景初……”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看。”萧子渊说完转身便走,他怕多待一会儿就忍不住让她去了。 苏韫欢见他走了连忙跑下床拉住他,软声道:“我去说不定也能帮上忙,药方确定了我也不用再费力施针了。” “让我去好不好?我真的没事了。” 萧子渊一转头就看见她裙摆下莹白的玉足,眉头一皱打横抱起她:“怎么不穿鞋就跑下来了。” “忘了……” 萧子渊将她放在床边,蹲下身子帮她穿上鞋袜。 “景初……” 他一站起身,苏韫欢就拽着他的衣袖不松手,仰头看着他。 萧子渊眼里流露出几分无奈,第一次见她这有些不依不饶的样子:“走吧。” 苏韫欢顿时就笑开了,连忙站起来拉着他往外走。 …… “苏姑娘。”沈知年见两人走进来有些讶异:“不是好好休息么?” “我没事了,药方如何?” “还有两味药不好决定。” “我看看。” 沈知年将写着药材的单子递给她,几人很快又讨论了起来。萧子渊便在一边站着。 …… 帝京 “陛下,那宫女坚持说只是看花长得好看才领回去的。” 萧明御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下去把人处理了吧。” 其实没审出来他也知道,敢在这后宫搞这种动作,有能力安插人进凤仪殿的,只有秦家。可他现在却拿不出证据去向秦如云问罪。 他更没料到第二日这事就发酵了,看着那些言之凿凿请奏废后的众臣,他知道这又是秦文远借机生事。两派在朝堂上因为废后一事争论不休,萧明御手一摆退了朝。 他下朝后便去了凤仪殿。 “月容。” “陛下。”齐月容眼睛红肿,刚要起身行礼就被萧明御止住了。 “好好躺着,不必多礼。” “陛下……”见到萧明御,齐月容心头的情绪又重重地翻了上来,双眼也盈盈含泪:“是臣妾不好,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不怪你,是朕没有保护好你们。” “……” 萧明御离开的时候路过窗台,让人把那几盆画棠搬走烧了。齐月容知书达理,但性子终归是柔弱了几分,很多事他并不愿告诉她。 而此时秦如云那边,近身的宫女正跟她说碧青突然失踪了的事。 “失踪?” “是,昨日去送安平王世子妃出凤仪殿,就没回去了。” 第84章 确定,付出代价 “安平王世子妃?她出凤仪殿去了哪里?” “御花园,后来有人看到陛下也去了。” 秦如云看着自己染得艳红的指甲一笑:“苏韫欢真是深藏不露啊,去了一趟凤仪殿就把碧青暴露了。” “娘娘,那碧青多半是被陛下带走了,这下怎么办?” “碧青不敢招的,陛下现在忙着青州和前朝的事呢。就算他猜出来了,也没有证据。” 秦如云眼里透出狠戾的光:“齐月容,我说过,一定会让你,让齐家为我的孩子付出代价的。” “现在,只是刚开始而已。” 康王府 “听说康王与齐小姐的婚事快定了?”秦文远看着萧明寒说道。 “秦相何必明知故问?不过是意外,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康王对齐府如何看?” 萧明寒眼神锐利:“秦相想动齐家?” “康王觉得呢?” “左右这齐府也站不到本王这边。”萧明寒垂眸看着茶盏:“本王与秦相如今可是一条船上的,秦相可要小心,不要翻了自己的船。” “那是自然。” 萧明寒又说道:“若齐府倒了,秦相的女儿可就是皇后了?”若秦如云成了皇后,秦文远可就不一定会站在他这边了。 “康王不也是明知故问,咱们陛下可不是会被牵着鼻子走的人。”萧明御绝对不会立秦如云为后的。 “秦相打算如何做?齐修的把柄可不好抓。” “……” …… 青州 苏韫欢和他们试药材又试了两个时辰才最后确定了一个药方。 “这个药方先去试试吧,应该没有问题了。” “熙熙。”见他们确定了药方,萧子渊走了过来:“回去休息一下?” 苏韫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子时都过了,他才是一直没有休息的。赶路来青州,睡了三个时辰不到就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 她心疼地拉着他的手:“你和我一起回去?” “嗯。” 苏韫欢便转头对沈知年他们说:“各位辛苦了,都休息一下吧。” 太医和大夫们年纪都偏大,时间长了身子也熬不住。 萧子渊直接施着轻功带她回了太守府,两人刚到院子里发现花影和月影已经到了。 “世子,世子妃。” “先休息。”萧子渊对苏韫欢说道。 “嗯。” …… 苏韫欢一早起来花影帮她挽发,她问道:“帝京可有何事?” “众臣请旨另立新后。” “立新后?” “皇后小产碰上青州突发瘟疫,说皇后是不详之人。” 苏韫欢闻言眼梢带着冷意:“又是秦家?” “是。还有,康王与齐小姐的婚事似乎快定了。” “齐修同意了?” “听说齐大人很反对,宁愿齐小姐在齐府过一辈子,可齐小姐坚持要嫁给康王。” “那倒有意思了。”先前与萧明华郎情妾意,现在闹出点事就一心要嫁给萧明寒? “熙熙,沈知年说药方已经可以了。”萧子渊走过来说道。 “那就好。你今日要去查瘟疫的起因?” “嗯。” 苏韫欢想了想:“我先去看看沈知年那边,再去找你?” “嗯,先用早膳吧。” 两人用过早膳后一同去了南城,苏韫欢去了沈知年那边,萧子渊带人去了瘟疫最先被发现的地方。 第85章 起因,陵国令牌 “沈公子。” 沈知年抬头看见苏韫欢走了过来:“苏姑娘。” “药方没有问题了?”苏韫欢问道。 “没有,已经让人派药了。” “药材够么?” “景初已经让人调药材过来了。” 苏韫欢放下了心:“沈公子辛苦了。” 沈知年却眉梢一挑:“比不得苏姑娘啊。”突然晕倒吓死他了,他怕被萧子渊整死。 “沈公子确实还不够辛苦。” 苏韫欢说完便施施然走了,沈知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狠狠地捣着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她在南城一条河边看到了萧子渊:“景初。” “怎么在这里?” 萧子渊说道:“瘟疫应该是从这条河流出去的。” “水源的问题?” “嗯。南城最先发现瘟疫的几户都是住在这条河附近的。” 苏韫欢看着这流过的河,看是没看出什么问题:“源头在哪儿?” “源头在南城,因为直接流出了南城,而青州河流不少,所以这条河不是平日的用水源。但是住在附近的会用这条河的水。” “它流出去附近没有城镇吗?”如果是水源,为何这条河流经的其他地方没有事? “没有,流出去是郊外,流经的下一个城镇很远。” “世子。”暗风走了过来:“河里发现几具死尸。” “死尸?”苏韫欢拉着萧子渊就往那边走。 暗风见状连忙说道:“世子妃也要去么?呃……不大好看,味道也……” 苏韫欢:……她当然知道死尸不好看。 “没事,我去看看。” 几人到了那边,地上放着几具刚从河里捞出来的死尸,已经溃烂得快不成人形,散发着浓浓的恶臭。说几具都是说少了,苏韫欢瞟了一眼估摸着有近十人了。 她抬手用衣袖掩住鼻走近蹲下,萧子渊蹙着眉跟着她过去。 苏韫欢看了一会儿就退开了:“被水泡烂了,看不出死因了。” “他们是脚绑石头沉下去的。”暗风说道。 苏韫欢又看了看这条河,这条河不深,水流又缓,这么些死尸堆在源头,难怪引发了疫病。 可这些死尸哪儿来的呢?是随意沉在这里的?还是故意为之? 萧子渊看着这几具死尸,突然走到其中一具面前,蹙着眉从他腰间拿出块东西。苏韫欢连忙走过去递给他一块帕子。 东西放到帕子上她才看清是一块令牌:“这是……陵国的?” “陵国太子近卫的。”萧子渊说道。 “陵国太子的近卫怎么会死在青州?” 苏韫欢将令牌连同帕子递给暗风:“沾了尸气,要洗一下。” “是,世子妃。” 她又看向萧子渊:“这起因怕是不好向朝中解释。” 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来的死尸堆在河里引发了疫病,还是陵国太子的近卫。这只能跟萧明御说说,定是不能这么向朝臣和百姓解释的。 “没事,不过是一些死老鼠。”萧子渊淡淡地说道。 苏韫欢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些死老鼠污染了水源引发了疫病,这个理由……也行吧。左右这里的人都是萧子渊的人,也不怕谁泄露出去。 “不过这些人还得查一查。”苏韫欢看着这几具死尸皱着眉说道。 “嗯,先回吧。” 萧子渊用那只没有拿过令牌的手牵起苏韫欢,转头对暗风说:“这里布置一下。” “明白,世子。” 第86章 写信,那说好了 苏韫欢拉着萧子渊回了太守府,立刻让花影打来盆水。她拿出个小瓷瓶往水里倒了些白色的药粉,用手化开再拿起他的手放进去。 “沾了尸气的令牌你也直接用手拿?” 萧子渊垂着眸子看着她帮他洗手,笑了笑:“有熙熙在,不会有事的。” “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苏韫欢却抬起眼睫认真地看着他。 “这也是,我想对熙熙说的。” “那说好了。”苏韫欢还在水里尾指勾起他的,引得水纹一圈圈晃开,两人的尾指在浮光潋滟的水中相缠。 “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嗯。” 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他们平平安安,相伴到老,而现在,已经有了希望。 …… 青州疫病稳定后他们准备回京了,在出城时却有大批的百姓前来送行。 “多谢安平王世子,世子妃,我们一定会为世子和世子妃日日祈福。” 他们这几日已经知道,是这两个出现在青州城中,长得好像神仙似的人救了他们。 “各位请起,不必多礼。”苏韫欢挂着浅笑说道:“这都是朝廷应该做的。” 萧子渊手握重兵,在民间声望太好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她朝那些百姓挥挥手上了马车,看着没什么反应的萧子渊笑了笑。 “景初,百姓们很感激你呢。” “嗯。” 瞧着他没什么反应的模样苏韫欢是有一点失望的。杀心太重终究不好,虽说他不需要百姓口中的这些虚名,可她终归是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真正发自内心地去护卫着宸国,护卫着宸国百姓,而不是因为安平王府的责任。 他心里有责任,有家国,却没有百姓。这样的责任压得他,太重了…… 不过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事,她会一直陪着他。 “陵国太子近卫的事我让隐楼去查了。”苏韫欢说道,可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喻影。 陵国太子身边的谋臣,应当知道一些事的吧? 萧子渊必定是不太愿和喻影有什么交集的,可她先前帮了他,他也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喻影欠着她人情写封信过去问问景初应该不会反对吧? 苏韫欢立刻在马车上翻了起来。 “熙熙找什么?”萧子渊看着她翻找的动作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纸笔。” “在这里。”萧子渊打开他身旁的一个暗格拿出纸笔递给她,又拿出墨砚放在桌上。 “要写东西?” “写封信。”苏韫欢将纸铺开,拿起笔又顿住了:“景初……” “嗯?” “我做件事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萧子渊抬眸看向她,想了一下:“什么事?” 拿自己安危不放在心上的事他肯定会生气的,这问题不能直接回答她。 “我想给喻影写封信,人都死了,肯定不好查。”苏韫欢斟酌地说道:“陵国太子的事,他应该知道一些的。” “我不会透露身份的。”她说完又接了一句。 “嗯。”萧子渊应道。 “你同意了?” 萧子渊看着她带着疑问的眼睛,伸手揽过她:“熙熙,除了你自己的安危,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随你的。”她不必这么顾及他,那些事情他并不在意。 苏韫欢拿着笔头敲了敲下巴,然后吐出了几个字:“红杏出墙?” 第87章 不会,因爱生恨 萧子渊闻言眼眸一眯,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低头凑近她,近乎与她鼻尖对鼻尖:“熙熙说什么?” 苏韫欢只觉得他清冽的气息带着压迫感扑来,眨了眨眼睛:“不算关乎安危吧。” “关乎我的安危。”萧子渊声音低低的,他无法想象若有一日她说想和其他男子在一起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许,不许喜欢别人。” “不会。”苏韫欢抱住他,一手轻轻抚着他的背,此时的他就像不安的困兽:“不会的。” …… 两人回到帝京后萧子渊进宫回禀青州之事,苏韫欢便自己回府了。 “世子妃回来了。”萧伯走了过来:“明日康王大婚送来了帖子,世子妃可要去?” “明日?”苏韫欢有点惊讶,怎么这么快?婚礼应该来不及筹备吧? 苏韫欢想了一下:“去看看,贺礼可备好了?” “已经备好了。” “嗯。” 她回到主院后对月影说道:“把雪影喊过来。” “是。” 苏韫欢闲闲地躺在玉琼树下的躺椅上,天气已凉,冬日也近了,白莲和玉琼花都已经在凋谢了,估计再过些时日就看不到半片花瓣了。 而且,这个月十五也快要到了…… “楼主。”没一会儿雪影便来了。 苏韫欢说道:“康王和齐小姐的事查得如何了?”她这些日子没有去关注这件事,没想到他们大婚这样急。 “是华王妃。”雪影说道:“狩猎那时华王妃借华王的名义约齐小姐想见,给她下了点药,原本给她安排了个侍卫在那里等着。没想到碰上康王,那侍卫被康王打发走了。” “所以齐月莹就撞上了萧明寒?”苏韫欢面色平淡,没想到商贾之家出身的盛兰瑶倒是很擅长后院这一套。 齐月莹身份也算是尊贵,又得萧明华偏爱,盛兰瑶自然不希望她和萧明华走得近,手段也够狠,出手就想毁了齐月莹的名节。 “是。前些日子小姐去了陵国之时,盛兰瑶约齐小姐见面,齐小姐回去之后就坚持要嫁给康王。” “因爱生恨?”苏韫欢浅浅一笑,想报复盛兰瑶。左右也嫁不了萧明华,不如拿个好身份报复他们。这齐月莹的性子倒是不比她姐姐。 “我派人去陵国送了封信,不过青州的事还是去查查吧。” “是,楼主。” “雪影。”苏韫欢闭上眼睛说道:“各地都该活动起来了,我们最近的消息似乎太少了。” 雪影神色一凛:“雪影明白。” “还有,大长公主,要从头开始查。”单单查先帝的事很难找出什么,无论什么事都会有个起因的。 “是,楼主。” …… 萧子渊回来时苏韫欢正看着头上将落未落的一朵玉琼花在树上摇摇晃晃的。 “熙熙。”萧子渊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一片凉意:“怎么不拿毯子,外面凉。” “不冷。”苏韫欢看着他笑:“明日康王和齐小姐大婚,咱们去看看吧。” “嗯。” “陛下准备时候动秦家?” 萧子渊说道:“现在还动不了,秦文远近几年很小心,一些小事不足以动摇秦家。” “秦文远和萧明寒……齐家现在有个女儿要嫁给萧明寒,齐修难了。” “他们要动齐家了。”萧子渊摩挲着她的手说道。 第88章 心境,康王大婚 “齐修为官清廉,为人也很谨慎,他可没什么把柄可抓。”苏韫欢说道。 “只要想找,就会有。” “要陷害齐府的话……”没有把柄就给他制造个把柄,他们会用什么方式来动齐府呢? “熙熙别想了。”萧子渊说道:“盯着点就行。” 按他所想,齐府如何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那是萧明御该操心的事情。 北辰旭在大凉的内斗中已渐渐占了上风,最多两年他就能登基,晋国依旧一团乱。萧明寒若想谋反,不会等太久。 萧子渊垂着眼睫想着,北辰旭登基前,宸国必定会有一次内乱。 “景初。” “嗯?” “进去吧。” “好。” …… 第二日苏韫欢和萧子渊踩着点去了康王府,不早也不迟。王府布置得很简单,压根不像是个亲王娶正妃的排场。看来萧明寒确实不怎么上心,连亲王的面子都不顾着。 萧明寒和齐月莹拉着红绸走进来时,她抬眸看了一眼在堂的宾客。萧明华脸色不好,盛兰瑶倒是面色平静,不动声色。 说起来她还有点好奇萧明华怎么想,先皇就留下了三子,心爱的人和大哥青梅竹马,找了个替身最后嫁给了二哥,他就一点夺位的心思都没有? 齐月莹一步步地走进喜堂,心中悲喜莫名又有一些恨意。曾经她如此期盼穿上嫁衣,嫁给她的心上人。可如今,她穿上了嫁衣,却已心境大变。 她还记得盛兰瑶找她时说的那些话。 “齐小姐,你可知那晚是我派人以王爷的名义相约的。”盛兰瑶端庄而立,连脸上的笑容都如此地得体。 “你?”齐月莹手微微颤抖:“为何?为何如此陷害我?” “齐小姐忘了,本宫可是华王妃。齐小姐难道是想告诉本宫,没有一点取代本宫位置的想法?” 盛兰瑶看着齐月莹这副神态,勾着笑,眼里却渐渐流露出几分同情,不过如此。 她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时没有回头,却说道:“齐小姐难道从未想过,王爷既与你两情相悦,为何不娶你进王府?” 齐月莹看着她说不出话,为何呢?萧明华曾与她解释过,不想让陛下猜忌,可盛兰瑶这么一说,她真的不确定了。 “齐小姐难道不知道,王爷心中一直有个放不下的人?”盛兰瑶轻笑着:“齐小姐没有听人谈起,你与令姐,也就是咱们的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 齐月莹跌坐在椅子上,手指紧紧抓着桌角,表情似哭似笑,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与姐姐是嫡亲姐妹,自然是有几分相似的。 心中一直放不下的人? 是她的亲姐姐啊…… 齐月莹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下来,她这几年,当真是瞎了眼…… 萧明华,你竟如此薄情!活该你一辈子都求而不得。 …… 看完拜堂,苏韫欢就拉着萧子渊回府了:“大婚原来是这样的啊。” 他们大婚时,她一直都是盖着盖头的,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样。 “不是这样的。”萧子渊却说道。他们的大婚,自然要隆重许多,他可不想熙熙对大婚留下的只是这么个印象。 “嗯?” 萧子渊想了想说道:“不止如此。” 苏韫欢顿时就笑开了,这也要比一下么?她自然知道他们的大婚他是废了不少心思的。 第89章 解药,几分把握 两日后十月十五,过了午时苏韫欢就拉着萧子渊一直在房间待着。 “熙熙,不用紧张。” 苏韫欢看了他一眼:“我没紧张。”他太能忍了,在他身边她才有把握第一时间感受到他的毒发。 萧子渊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不放,笑了笑。 可一直到晚上子时,萧子渊都没有任何事情。苏韫欢盯着萧子渊,一错不错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没有按时毒发……并不是他的毒缓解了,更大的可能是,他的毒已经不受控了。 也正如她所想,两日后十月十七,午时过半,两人正准备小憩片刻,萧子渊毒发了…… 两个时辰后他渐渐平静下来,苏韫欢擦着他额头的汗:“景初,去洗洗换身衣服。” “嗯。” 看着他走进浴室的身影,苏韫欢的心情却一直无法平静,原以为师兄已经有了眉目,他毒发的痛苦如今也减轻了许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现在,他的毒却不受控制了,这也意味着他随时都有可能毒发…… 萧子渊回来时就见她抱着膝呆呆地坐在床上,心头一酸,走过去抱住她:“熙熙,没事的。” 苏韫欢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我很没用。”他的毒,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没有,熙熙很厉害。”萧子渊轻声说着:“我不会有事的。” 接下来苏韫欢就拉着萧子渊待在府里,连主院门都不出,萧子渊没什么事就由着她了,他知道她是在担心他。 直到三日后,川穹来了。 “师兄。”苏韫欢立刻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川穹说道:“我研出了个解药方子。” 苏韫欢的眼眸顿时亮了:“现在解吗?” 川穹:……“进去说吧。” “碧落与黄泉先前没有留下解药的资料,所以这个药方我不太有把握。”川穹说道。 “师兄有几分把握?” “七分。”川穹说道:“没把握的是,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师兄何意?” “这药方我有九分把握能解了毒,可我没把握解了毒之后会出现什么状况……” 苏韫欢和萧子渊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解毒之后的后遗症,这种奇毒在体内十年,已经渗透了经脉血液,解毒之后身体会进入一个陌生的状态,不知道会引发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们要不要试试?” 若是在十五之前,苏韫欢会等到有更稳妥的法子,可如今他的毒已经不受控制了,等不得了…… 她转头看着萧子渊:“景初可要试试?”这个决定,还是交给他自己来做吧。 萧子渊看着她,随后说道:“试试吧。” 这几日她的状态他都看在了眼里,看着平平静静,可眼里总是流露出几分惴惴不安,他不希望她活在对他的担忧之中。 苏韫欢拉着他的手瞬间攥紧了几分。 川穹看着他们:“两日后吧,药材我带来了,还需要银狐血和落云花,这两日我将它炼成药丸。” 决定之后萧子渊说有些事情先去书房处理一下,他走之后川穹看着苏韫欢:“欢儿,这有点不计后果了吧。” “师兄,他这月是十七午时之后毒发。” 川穹眉眼正肃:“他的毒已经不受控制了。” “嗯。” 第90章 解毒,几封书信 川穹轻轻叹了口气:“真不知将你嫁给他,是好是坏。” 若是解毒出现什么严重的后果,她怎么办…… 苏韫欢却笑了笑:“自然是好的。” 嫁给他,是她之幸。 …… 萧子渊在书房待了整整一下午,然后让暗云去找了沈知年过来,将他们两人和暗风一起喊进了书房。 “世子。” “景初,什么事啊?” 萧子渊将已经风干墨迹的书信一封封叠好放进信封:“川穹公子说我的毒,他研出了一个解毒方子。” “真的吗?”沈知年立刻站了起来:“太好了!” 暗云与暗风也是一脸喜色。 萧子渊却淡淡地将川穹的话告诉了他们,沈知年皱着眉头:“景初,不然再等等更稳妥的法子?”这无法预料的后果谁也说不准是轻是重啊…… “这个月,我是十七午时之后毒发的。” 沈知年一怔:“不受控制了……” “两日后解毒。”萧子渊提笔在信封上写下名字:“若我有什么事,就将这些书信送出去。” “世子!” “景初!” 萧子渊看着他们:“还有……” 他单独拿出一封信,指腹在信封上摩挲着,眼神沉痛又柔和:“这个记得给熙熙。” 沈知年十分不喜欢他这像交待后事一般的行事:“解个毒而已,再有后果又能有多大的后果!” 十年都撑过来了,难道会在最后解毒的时候撑不过去了吗?!毒发没折腾掉他的命,怎么会在解毒时给折腾掉了! 萧子渊看着他,难得的解释了一句:“总得先安排一下。” 这样,无论出了什么意外,他对熙熙,应当能放心了。 …… 苏韫欢这两日一直跟着川穹在药房里忙活,沈知年也在这里晃荡,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川穹公子,就是这个?”沈知年看着那枚小药丸:“这能解毒?” “鬼医之徒连药丸都不认识了?” 沈知年:……他这两日一直在这里晃,自然知道这枚小药丸浓缩了多少珍贵的药材。只是解药制出来后,他心里更烦躁了,既希望萧子渊吃下去,又希望他不要吃…… 三人拿着解药去找萧子渊,他正靠在软塌上翻着本兵书,似乎这解药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 “景初。” 听着苏韫欢的声音,萧子渊放下书站起身:“熙熙。” 苏韫欢拿出手中的小瓷瓶:“这是……解药。” 萧子渊浅笑着去拿,苏韫欢却猛地收紧了力道不让他拿去。 “熙熙……” “景初……”她抬眼看着他,眼神满是迟疑和不安。 “放心,没事的。”他先是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指附上她的,然后顺着她的手指拿下了瓷瓶。 他打开瓷瓶倒出里面的一颗药丸便吃了下去,仿佛喝了口茶一般的闲适。 “去躺着。”川穹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拿出金针。 苏韫欢脱了他的上衣露出白玉般的胸膛,川穹立刻走过去下针。一根根金针扎在他的上身,额头和脑袋上,他闭着眼睛,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 待金针扎完,所有金针一齐轻轻晃动起来,似乎还带着一点风声。 在金针停止晃动归于平静后,川穹拔了所有的金针,便在一旁看着萧子渊的状况。 第91章 后果,陷入昏睡 半刻钟之后,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黑色的血从他嘴角流出来,苏韫欢连忙拿帕子去擦,可血却越来越多,她回头看向川穹,满眼慌乱:“师兄。” 川穹探上他的脉,面色凝重:“毒素在减弱,再等等。” 萧子渊慢慢睁开眼睛看向苏韫欢,压制不住不断涌上来的血让他说不出话。 苏韫欢看着他眉眼温柔,她的眼眶顿时红了,酸涩从心里一路漫了上来:“景初。” “很快就会没事的。” 随着血流得越来越少,到终于停止了,萧子渊却晕了过去。 “师兄!”看着突然闭眼晕过去的萧子渊,苏韫欢连忙喊着川穹,按理说血流停止,毒应该解了,可他晕得莫名其妙。 川穹再次探上他的脉,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收回了手,沈知年便也伸手去探他的脉。 “如何?” “这大概就是无法预料到的后果了。”川穹叹了口气:“碧落与黄泉是性热之毒,可解毒的雪蟾性极寒,在毒解了之后,他全身先前被毒渗透的经脉由热转寒,再加上他本身修习的功法也是至寒的,又失去了碧落与黄泉的牵制。所以……” “他的身体无法适应这个转变,经脉都如被冰封住了,陷入了……昏睡……”沈知年沙哑着声音开口。 苏韫欢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会睡多久?” “不好说,他的身体现在并不能自行恢复……” “借用外力呢?”苏韫欢问道。 川穹说道:“需要一种至阳至热又不会对他产生其他影响的药。我去想想,你好好照顾他,长时间昏睡身体各方面都会跟不上,而且他现在表面看着没事,但是内里寒气汇聚已经如冰封一般了,时间久了,他……” 苏韫欢明白他没说完的话,心里冰凉一片,时间久了若是没找到办法,他或许就再也醒不了了……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他可以自己恢复意识呢……”川穹说着自己其实都不太信:“我去想想办法。” 沈知年看了看萧子渊,又看了看苏韫欢:“我也去。” 待他们出去后,苏韫欢先是拿了帕子帮他清理了血迹,又小心地挪动他换了床单被褥,再帮他换上干净的里衣。 她坐在床榻边,手轻轻颤抖着抚上他的脸,从额头到鼻梁到薄唇,最后附上他的脸颊:“景初……” “你累了,就好好休息几天,休息好了,一定要醒过来……” 苏韫欢呆呆地看着萧子渊,那双会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眸此时却紧紧闭着。她第一次感觉到离失去他有多么的近,第一次生出了害怕的情绪,害怕他真的一直这么睡下去,那她要怎么办……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景初……” 她的眼眶已经通红,眼里盈着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而那边沈知年刚出去就被守在门口的暗风和暗云喊住了:“沈公子。” 沈知年便将萧子渊的情况与他们说了,暗风和暗云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暗云问道:“世子的那些信……” “过几日再说吧。”沈知年说道,万一过几天就有了办法呢……可若他当真有很长时间醒不过来,该处理的事情自然要处理。 第92章 和离,望卿珍重 第二日川穹回逍遥山了,毕竟逍遥山的医典和前人留下的手记更多些。 苏韫欢便日日待在房间里看着萧子渊,给他喂粥他都吃不下去,最后只能喂药和水来维持他的生命。 几日后沈知年拿了十几个信封,同暗云暗风一起过来了。 “苏姑娘。”沈知年递给她一封信:“这是给你的,还有……” 他又将另外的信一起递给她:“景初说,若是他有什么事,就将这些信都送出去。” 苏韫欢接过信,他竟准备好了这些么…… 她先打开了留给她的信,熟悉的笔迹,风骨自成——熙熙吾妻。 若这封信交到了你的手里,那应是在解毒时出现了意外。 初见至今不过半年,熙熙已如吾之心头血,妥帖安放,割舍不得。下聘之时曾立誓,卿生吾生,卿死吾死。 可若我无法陪你白首,纵剜心之痛,心神俱碎,也希望你能自由地活着。 天地苍穹,碧落黄泉,吾心惟卿。 望卿珍重。 …… 苏韫欢面色平静地将信重新叠好,放进衣袖,垂下的眼睫遮了满眸的痛意。再拿过另外的书信,看着信封的名字她们大概猜出要交待些什么事,不过现在……太早了。 “这些先放着吧。” “是,世子妃。”暗云说道:“世子还说,若……暗阁也交给世子妃。” 苏韫欢的手攥上了衣袖:“还是按先前的处理。” “是。” 他们三人出去后她又拿出衣袖里的信,展开看了一遍又一遍,指腹落在信尾的落款处“景初”,顺着笔迹感受着字迹的纹路,然后收起信去了书房。 信中提到有一物他放在书房书架上的锦盒里,或许以后她能用得到。 她在书房找到了锦盒,打开发现一支白玉钗,钗头雕的是夕尾花,花瓣拉长更显得行云流水般灵巧,两朵特意雕成了并蒂之态。 苏韫欢轻轻抚过玉钗的纹络,眼眶含上了泪,唇角却勾起了一抹笑。他亲手雕刻的东西,她总是能一下子就看出来。 玉钗下面能看到一张叠好的隐隐透出墨迹的纸,纸下面是一封信,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她曾去逍遥山时给他留的信。 那这张纸就是留给她的,苏韫欢有些疑惑地展开,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和离书。 留给她的,以后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是给她的和离书。 她的泪打在纸上,已经干透的墨迹边缘慢慢晕了一些,竟然是……和离书。 苏韫欢微微仰头闭眼,而后拿着和离书走到烛台边,点燃了蜡烛。手指拿着纸的一角靠近烛火,瞬间便烧了起来,不过一个呼吸间就化作了灰烬。 她看着落下的灰烬,眉眼间皆是冷意。她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在宸国女子再嫁是很寻常的事情,可她是皇家妇,有了这纸和离书自然要顺畅得多。 苏韫欢突然想起来,他曾说过,会给她留下退路的。又想起来大婚当晚,他说:“才十五岁,太小了些,再长长。” 他一直都做着毒发身亡的准备,所以大婚当晚不碰她,在知道解毒有风险时还给她留下了一纸和离书。 萧子渊,你真是大义凛然。命都要没了,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让她再嫁。 苏韫欢只觉得心里压制不下去的酸苦与生气,觉得他傻,又生气他这么傻。 第93章 炎参,会不会哭 苏韫欢放好锦盒,拿着玉钗回了主院,看到躺在床上没有生气的萧子渊时,所有的怒意都凉了下去。 她坐在床边,拿起他的手轻轻揉捏,他的手很凉很凉,顺着手指凉进了她的心里。 “等你醒了,我再同你生气。” 说着她又勾起了一点笑意:“你这么爱吃醋,我若当真嫁了别人,风华绝代的安平王世子,会不会哭啊?” 还说让她不许喜欢别人,都是骗人的。萧子渊,你骗人。 “可是,若你很快就醒过来,我就少同你生气两天。” …… 七日后,川穹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师兄。” “欢儿。”川穹心疼地看着苏韫欢:“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他看着她都瘦了一圈,自打她两岁进逍遥山开始,他可从没见过她有过这副模样,眉眼间有了消散不去的忧愁。 “我知道,师兄。”苏韫欢朝他笑了笑:“师兄这次来,可是找到法子了?” “嗯,炎参。生于岩浆之地,至阳至热,也不会对他的功法有什么影响。” “炎参?”苏韫欢蹙起了眉。 由于它生于岩浆之地,二十年方成熟。一是极难遇到,二是摘它轻易就能丢了命,再加上炎参也没有什么珍贵的药性,很少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它的。也不知道现在天下间有没有现成的,若是没有,去火山之地找那时间就真的说不准了。 “月影。” “世子妃。”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找炎参。” “是。” 川穹拍了拍她的肩:“欢儿,现在有了法子,你这颗心还是放下来吧。” “嗯。”苏韫欢应着,但肯定放不下心。炎参,东西不到手里她怎么能放下心。 …… “世子妃。”这天月影走了进来。 “什么事?” “黑鹰查到了。”月影说道:“是晋国二皇子手下的。” 苏韫欢神色一凛:“晋国二皇子?确定了吗?” “确定了,黑鹰在晋国活动的痕迹很多,但是都隐藏得很深,隐楼顺着黑鹰有过的活动迹象查下去,才确定是二皇子的。” “那徐州的事查清楚了吗?” “尚未。” 苏韫欢想了想:“再排查一遍当时徐州所有的官员。” “是。” 这么多人突然就出现了,撤走时也很快就不见踪迹,不可能没有人接应他们。 她又将视线转回旁边的萧子渊,虽说天气已经变冷,但今日阳光很好,她便让暗云帮忙将他挪出来晒晒太阳。满园的白莲和玉琼花都已经凋谢了,她看着似乎有些萧条。 “景初,冬日里花都谢了,这院子看着怪冷清的,种些梅花好不好?” “这次我来种吧,等它们开花的时候,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吧……” 接下来几日苏韫欢当真让人挪了梅树过来,亲自一棵棵的栽下去,从院角的一片空地一直栽到了窗旁,颇有几分成片的意思。 她特意让人选了开花晚些的,若是开得早了,她就只能自己看了,那也……怪冷清的。 又过了几日,已近十一月中,苏韫欢终于等来了这些日子她觉得最好的消息。 “世子妃,炎参有下落了,陵国太子府。” “陵国太子府?”苏韫欢轻轻一挑眉,这么巧? 第94章 特殊,再往陵国 “是的,炎参是陵国先皇后,也就是陵国太子生母家族所有,在府内一直被当做传家宝,外人不知晓。两年前陵国太子中毒,就送进了太子府。” 苏韫欢:……“传家宝?”一个不仅解不了百毒,实际上除了那个至阳至热的药性,简直一无是处的药材当传家宝? 把它当补药都嫌热性过重…… “听说是因为来源很特殊,所以才被当做传家宝的……” 一旁的川穹和沈知年也有些无语。 苏韫欢说道:“传家宝……那花钱买好像就有些难了……” 她原先想着炎参这种药材虽稀有,却实在没什么大用,若能找到现成的,多半能直接买下来,可如今……传家宝? “准备一下,去陵国。” “那他怎么办?”川穹指着萧子渊。 苏韫欢也看着他想着,带去?可路途未免太颠簸了…… “师兄在王府留一段日子吧……” 川穹:……嫁了师妹他就没歇过。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是大事他自然也不会马虎。 苏韫欢又看向沈知年:“沈公子也留在王府吧,他虽昏睡着,可沈公子也知道他的习惯。” 沈知年也点点头,苏韫欢不在,景初就只有他来照顾了。 “花影,上次那个装着银狐血的玉瓶找出来带上。”若是有必要,她只能向喻影袒露身份了。他上次拿了两瓶银狐血,一瓶给了陵国太子,另一瓶送到了安平王府,他应当是……在乎景初的? “是。” “暗风,你留在王府,再调些暗卫过来。这些日子,闭府谢客。” “是,世子妃。” “月影,让雪影来王府待些日子,将附近的隐卫都调过来。”她不在的日子,不能让他出一分差错。 “是。” 安排好了之后苏韫欢一行立刻启程去了陵国都城,快马赶了几日路。回去一月不到又来了陵国,心情当真很是不同。 “小姐,先去客栈休息一下吧。” “嗯。”若是不直接摸进太子府,陵国太子可不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 几人进了房间,月影给她递了陵国太子的资料。 陵国是四国之中最平和的一个国家,从皇室到民风皆如此。宸国皇室不怎么乱是因为皇子少,尤其两代君王皆早逝,但这一辈皇子就剩了三个。 大凉姑且不说,晋国皇室的内乱从未停止过,但这一辈连太子都还未立下。可陵国皇室似乎不怎么喜欢争权,先皇后诞下皇子便立了太子,但今年刚及弱冠,也未曾听闻哪个皇子与他针锋相对。 不过……苏韫欢眸色愈发深,两年前中了毒?而且消息没有传出去,陵国皇室或许也并不是那么的不争。 太子生母因病逝世,陵国皇帝便立了现在的皇后,所生的皇子也已十六了。 陵国太子自小就被称赞才华横溢,能文能武,在百姓间的风评也颇好。听闻为人谦和有礼,大臣们也是赞誉颇多。 这样的人,不是真君子,就是手段极高…… “去查查陵国太子近几日都做些什么。” “是。” 苏韫欢指尖敲着桌子,现在她要找陵国太子联系喻影是最快的,或许……先不暴露身份,通过他来联系一下陵国太子…… “拿纸笔来。” 第95章 约见,谈个交易 喻影收到苏韫欢的信第二日应约去了信中说的地点。 “苏小姐。” “喻公子。”苏韫欢看着走进来的喻影,再次感叹了一下确实有几分想象。 “上次苏小姐派人送来的书信,喻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不成想苏小姐就来了。” 苏韫欢这才想起青州的事情她给喻影送了封信,这些日子一直担心着萧子渊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他怕不是没来得及送出去,而是没想好怎么告诉她吧。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关乎陵国太子的事情自然不会随便告诉她,是她先前疏忽了,忘了这一点。 “不过是碰巧认出了贵国太子近卫的令牌罢了。”她不怕他怀疑她,左右这次来只是想做个交易。 喻影听完却眸色幽深,陵国太子近卫的令牌可不是普通人能认出来的,先前以为她是江湖人士,这样看来,似乎并不是。 “苏小姐原来是宸国人士?” “嗯,上次只是来陵国游玩一番。” “不知苏小姐这次前来所为何事?可有喻某能帮得上忙的?”喻影说道。毕竟欠了她很大的人情,自然得还的。 苏韫欢也不跟他绕弯子:“我想同贵国太子做个交易,希望喻公子能帮忙传个话。” 喻影神色凛然,居然能查到他的身份,确实不简单:“请苏小姐明说。” “炎参。”苏韫欢说道:“条件可以由贵国太子提。” “苏小姐想要炎参?”喻影有些惊讶,炎参这东西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 “炎参对太子来说很特殊,恐怕很难拿出来。喻某也不瞒着苏小姐,先前这炎参本是给太子用的,可太子坚持不用它,因此才一直保存着。” 那时太子中了寒毒,炎参能缓解很大部分的痛苦,可太子也坚持不用。 苏韫欢眉头轻蹙,看来炎参对陵国先皇后家族确实有什么不一般的意义,直接去抢? 想了想她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既然还有别的法子还是不宜先动干戈。 “劳烦喻公子帮我给太子传个话,我还是想与贵国太子谈谈。” “好。”喻影答应了,不过是传个话,这个忙他还是能帮的,但是太子怎么想他就不能左右了。 喻影离开后去了太子府。 “太子殿下。” “喻影,你来了。”陵国太子风晏正在亭中喂鱼。 “太子殿下,臣有事禀告。” 风晏洒了手中剩下的鱼粮,看向他:“何事?” “之前与殿下提过的,银狐的主人,想与殿下谈个交易。” 风晏了然,银狐的主人,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什么交易?” “她想要炎参,条件随殿下提。” “呵,能查到炎参在本宫这里的人,可不容小觑。”风晏轻轻笑道:“不过,你也知道,炎参对本宫来说,不只是株药材那么简单。” “但是他也算是本宫的救命恩人,看看他有没有其他想要的吧。” 喻影不再说什么,这是他能预料到的结果:“是,太子殿下。” 风晏走出亭子,喻影跟上去。 “喻影,你跟在孤身边,六年了吧?” “是的,殿下。”十四岁至今,六年了。 “我知道……”风晏转过头看着他:“总有一日你会离开的。” “喻影永生不忘殿下的恩情。”他有未完成的心愿,不可能一直待在陵国的。若是以后那人不需要他,他再想去处吧。 第96章 身份,心不在此 风晏笑着拍拍他的肩,没再说什么了。 喻影救过他,那时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却远比他勇敢,坚毅,无畏。 他说他没有家了,他就把喻影带回了陵国,让他做伴读。他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只是说做他的一个侍卫就够了,他就随着他了。 直到有一次他在处理一件事时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方法,是喻影见他日日颇为烦心提了个建议,他那时才发现喻影竟有如此惊才。 后来他有什么事都会问问他的想法,渐渐地喻影在别人眼中就成了他的谋臣,可只有风晏自己知道,他还是只想做一个小侍卫。 他的心,不在陵国太子府,也不在陵国。 第二日苏韫欢等来了喻影,她就知道风晏拒绝了。 “苏小姐,上次银狐之血,太子殿下说你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不知你可有其他想要的。” “我只要炎参。” 喻影有些无奈:“苏小姐……” 苏韫欢没等他说完,拿出个白玉瓶放到他的面前。能好好谈的事情她还是不大愿意先动武的,毕竟这里是陵国不是宸国,不宜太过张扬。 喻影看着那个白玉瓶眼眸里顿时有些惊讶,他拿起那个玉瓶仔细看了看,虽然里面已经没有银狐血了,不过确实是他被送过来装银狐血然后又送了出去的。 两个白玉瓶,一个给了太子,另一个…… “你是谁?!”喻影脸色微变。 “喻公子将此物送到了哪里,忘了么?” “你和王府什么关系?”喻影突然敛起了神色,探究地看着她。 苏韫欢眉梢微微一挑,王府?他倒是谨慎,宸国可不止一两个王府,东西都拿到他面前了都不轻易提出安平王府。 “或许……喻公子想知道,我与……萧子渊是什么关系?” 喻影在他说出萧子渊时神色大变,随后又迅速凝重起来:“你到底是谁?!” 他心里有些不相信,这个天下间,除了他自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与安平王府的关系了。可她却直接指出了他在意萧子渊,她到底是谁? “喻公子或许没有见过我。”苏韫欢缓缓地摘下面纱:“但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我是,苏韫欢。” 一听她说出名字,再看着她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喻影手中的白玉瓶掉落在桌上,滚了几圈,停在了茶杯旁边。 喻影从未想过,与安平王府中的人第一次正面接触会是这种情形,也从未想过他竟早已与他们有了交集。 他突然想起上次在陵国时,她身边确实有一名男子随行的,不过他只是想见她就趁她落单时请了她,那那时那个男子…… “那时……”喻影的声音竟有了几分颤抖:“你身边那个男子是……萧……安……安平王世子?” “自然。” 喻影转头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几息才转回来看向苏韫欢。似乎方才的慌乱都是错觉,他一直都是面前这个俊美沉稳的年轻公子。 “你知道……”喻影想问她是不是知道她与安平王府的关系,可万一她不知道,他不是自己暴露了么…… “我知不知道你与安平王府的关系?”苏韫欢此时倒没什么心理负担。 “你知道?” “安平王娶王妃前有两个侧室,其中一个姓喻。” 第97章 忘记,我不恨他 苏韫欢只说了这么一句,喻影就明白她是真的知道了,此时从她拿出白玉瓶一直紧着的心倒是开始慢慢松开。 “那……他也知道了?” “嗯。” “他是不是不……”喻影梗住了,他也不知道这话如何问,似乎问苏韫欢也不是很合适。 苏韫欢沉默了一下,她知道他想问什么,可是她确实不好回答,这是景初自己的想法。 “银狐就在你手里,他的毒……”喻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想起萧子渊的毒来。 苏韫欢便将萧子渊的情况与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所以,喻公子,我想见陵国太子一面。” 喻影没想到萧子渊现在需要炎参来救命,若是之前他还能说帮忙传个话就尽力了,可如今……那是萧子渊啊……是他的亲弟弟。 “苏……世子妃……”知道了身份后一时都不知该如何称呼是好,喻影说道:“我会拿到炎参的。” 苏韫欢听他这么说有点惊讶,他在陵国太子身边的地位,并不一般?不过或许得付出很大的代价? 但是她并不打算让他为萧子渊做多少事,他并不欠景初什么。 “喻公子量力而行就好,若是太子不同意也没关系。”苏韫浅笑着,眉眼却展露出几分锋芒:“那我就得进府抢了,到时还希望喻公子不要牵扯进来。” 喻影皱起了眉:“这里是陵国。” “我既敢如此做,自然能全身而退。” …… 喻影准备离开时,苏韫欢突然问了一句:“你不恨他吗?” 这是她一直疑惑的地方,若不是安平王因为要娶萧子渊的母妃遣散侧室,他的母亲至少可以在王府衣食无忧,而他,一出生就会是皇室中人。哪怕只是庶子,身份也会高贵得多。 可她见了喻影三次了,从未在他眼中看到对安平王府的怨或者恨,他甚至还十分关心他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弟弟。 喻影笑了笑,眼睛微弯起的弧度与萧子渊十分相像:“不恨。” “母亲说,安平王待她已经很好了,安平王妃也是个好人。” “她说安平王是宸国的英雄。” “安平王府出事后,她说我还有个弟弟,我是哥哥要保护他。” 喻影慢慢垂下眸子:“她还说,我一辈子都要记得,也一定要忘记,我是安平王府的人。” 苏韫欢听着他说出这样一番话,内心震动。要记得,也要忘记。 记得是要记得自己的根,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弟弟要保护。 忘记是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一辈子都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你的母亲,是个很好的女人。”苏韫欢斟酌了一番却只说出了这么一句浅薄的夸赞。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夸赞那个女子的胸襟,似乎什么词都不够贴切。不怨不恨,永怀善意。 “嗯,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喻影笑道。他的母亲,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温柔善良。 “我不恨他。”喻影又说了一次:“安平王和世子,都不恨。” 而这一次,苏韫欢感触却更深了。那是他的父亲,他却从来都没有机会如此称呼他,而只能和世人一样,就像他们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一样,称呼他为安平王。 第98章 影子,契机到了 喻影准备转头离开却又顿住脚步:“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苏韫欢笑了笑:“上次见你,觉得你与他有几分相像,便查了查。” 喻影了然,他从未见过萧子渊,所以没有想到相貌这一点。不过,有几分相像吗? 他转身离开了,今日又让他想起了许多事。 他不会忘记母亲的教诲。即便那件事让他的人生从开始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他不觉得谁做错了,也不恨任何人。 只是很遗憾,遗憾他的母亲,走得太早了些。 他的母亲是在听闻安平王和王妃双双离世后一下子病倒的,一直身体都不错的人,突然病来如山倒,卧床休养了许久,一年后还是走了。 她病重的那一年时常告诉他不要怨恨,告诉他要保护弟弟,因为弟弟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了,又告诉他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说,阿影,是娘亲对不起你。可我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你能永远,永远像影子一样活着。 他知道的,像影子一样,永远只活在背着光的地方,活在暗处。 而且还是像,他的弟弟的影子,要在暗处保护他。 母亲走后他就出了那个小山村,她一直亲自教导他。他还曾奇怪母亲怎么会懂这么多,写这么好看的字,到他能背四书了,她就告诉了他他的身世。 他在母亲去世前的说的地方找到了不少银子银票和珠宝,她说那是她离开王府时王妃给她的。 他离开山村后先去了帝京,晃了几天就为了打听他的弟弟——安平王世子。 可那时只听说萧子渊受重伤毁了容在宫中待了一年了也没出来,他觉得自己待在帝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自己去闯江湖了。 挨过不少打也受了不少苦,后来遇到了他的师父,一个闲散的江湖游客,教他武功教他很多乱七八糟的什么奇行八卦什么算数什么谋略。 喻影也不知道他一个看着很是孤家寡人的江湖闲散客是怎么懂这么多东西的。就这样过了三年,他的师父也去了。 他便出去行走江湖,在陵国边界救了风晏,跟他回了陵国。 在陵国的六年,他一直都很关注萧子渊的消息,哪怕风晏这边收到宸国的消息他都会多关注一些。 他知道他中毒了,知道他出宫回王府了,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了。直到今年,他出府了,他去平潼关了,他大婚了…… 萧子渊大婚那日他去了宸国帝京的,在街道上远远地看着那个骑着马的红色身影,那就是他素未谋面的弟弟。 直到今日,他依旧从未见过萧子渊长的什么模样。不过他听说过的,安平王世子俊美无俦,恍若神祗。 他一直都有在努力学习很多东西,就为了以后能帮到他。 不过一直没找到什么契机,一方面萧子渊似乎完全没有他帮得上忙的地方,他前段时间还曾为找到了银狐血或许能帮上他感到一点欣慰,可今日才知道银狐就在人家手上。 另一方面,风晏待他也算是有不少恩情在的,他坚持做个侍卫就是不想欠他太多,毕竟他是陵国太子,而他注定是要回宸国的。天下早晚大乱,他不能被过重的恩情牵扯。 而现在,似乎离开陵国的契机到了…… 第99章 尊严,想求一物 喻影直接去了太子府,风晏在书房处理事情。 “太子殿下。” 喻影进来后就撩开衣摆跪下,行了大礼。 风晏连忙说道:“你这是作何?快起来。” “臣有一物相求。”喻影说道。 “一物?”风晏有些疑惑,喻影从未向他求过什么:“你想要什么?” “炎参。” “你明明知道炎参是……”风晏皱起了眉,一句话没说完话锋一转:“银狐的主人与你……” 昨日他说银狐的主人想要炎参,今天他就自己来求了,他们二人有什么关系吗?可先前并未听他提过这件事。 “臣也是今日才知道的,银狐的主人与臣的母亲有故,对臣十分重要。” 风晏闻言反倒不再追问了,喻影跟在他身边六年,他清楚他的为人。 “他要炎参做什么?可能用其他珍贵的药材代替?” “救人命,只能用炎参。”喻影说道:“臣跟在殿下身边六载,不敢说有什么功劳。” “臣求殿下这一物,愿付出任何代价。” 风晏闻言闭了闭眼,喻影为人虽不自傲可一直都有自己的风骨,从不对谁卑躬屈膝。现在却为了一株炎参跪在这里恳求他,放下了他所有的尊严。 他一直很信任喻影,纵然知道他心不在此,可他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他,对不起陵国的事。 终归是有情义在的。 就是不论这些年的情义,喻影曾救过他一命,不,加上他拿回来的银狐血,是两命。他也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的。 风晏睁开眼缓缓地说道:“请银狐的主人,本宫要见一见他。” “是,殿下。” 喻影走后风晏手不知在哪里按了一下,书架后便开了个暗阁,他走过去拿出一个长条形的锦盒。 风晏的手抚过盒面,指腹在右下角的花纹上停了一下,然后才打开。里面放着一株类似人参模样的东西,火红色,像一团岩浆中跳出的火焰。 他关上盒子将它放到书桌上,坐在书桌前看着锦盒出神。 其实炎参的来源它也不是很清楚,外祖家也不知祖上是怎么得到的,只说它关乎着一个影响整个陵国的大秘密。外祖家传下来至今都没人研究出来是什么秘密,所以他那时也坚持不用炎参。 炎参在他这里也放了两年了,他也实在没参悟出来它有个什么秘密,盒子他都拆了几遍,什么都没发现。 …… 他正想着想着喻影带着苏韫欢回来了。 “太子殿下。” 风晏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喻影身边的女子,银狐之主,原来是位女子么? 她戴着面纱,只露出眉眼也能显出她的美,娉婷绰约,气质高华。 “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 喻影连忙说道:“太子殿下,这是苏小姐。” “苏小姐,请坐。” 苏韫欢落坐后抬眸看向风晏,只见他身着太子蟒袍,坐在那里不以势压人,也很是尊贵。 长相俊美,眉眼温润,鼻却如松般挺直,衬得如朗月的面容多了几分凌厉的气质。 “太子殿下,想必我的来意你已经很清楚了。”苏韫欢不准备跟他绕弯子,她想早点拿到东西回去。 “苏小姐,本宫先前已经说过了,炎参对本宫很重要。”风晏看着她淡漠的眉眼说道:“苏小姐也算救过本宫,可以提些其他的要求。” 第100章 交换,陵国云王 苏韫欢却抬眼说道:“不如太子提个要求?” 风晏听她这么说也没生气,反而笑了笑:“苏小姐用什么来交换炎参?” “太子不想知道两年前是谁给太子下的毒?六年前是谁在追杀太子?”她来陵国自然不会一点准备都不做,这也是昨日隐楼才送来的消息。 风晏闻言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陵国皇室表面上不争不斗,可总有些野心勃勃的。这几年确实一直有人想要他的命,他一直在查这件事,但是每次有点线索就断了,她怎么知道的? 喻影闻言都诧异地看了眼苏韫欢,她知道? “本宫如今还能坐在这里跟苏小姐说话。”风晏说道。 苏韫欢面色平静:“太子殿下应当明白,后患无穷。” “看来,这交易本宫还真得和苏小姐做了。” “太子殿下也可以选择不做。” “但本宫很好奇,是谁这么惦记着本宫的命。” 苏韫欢说道:“陵国云王。” 风晏面色无波,依旧勾着温润的浅笑,心中却掀起了骇浪。云王是父王的哥哥,一直闲云野鹤地不理朝政,他一直在查几个皇子,没想到竟是他? 喻影也有些惊讶,这位云王的名声他也听说过的,但是一直没怎么见过。 “苏小姐真是,不容小觑。”收敛了心绪的风晏看着苏韫欢。这位苏小姐更令人惊讶,不明身份,但却能查到陵国皇室中他都没查到的东西。 “秘密,总会有公之于众的那一天的。”苏韫欢丝毫不在意风晏对她的疑心。如果他什么都不想,她都要怀疑这个陵国太子的那个赞誉都是假的了。 风晏将桌上的锦盒往前一推:“这就是炎参。” “苏小姐不好奇炎参特殊在哪里么?” “不好奇。” “呵呵。”风晏笑了两声正色道:“炎参关乎一个能影响整个陵国的秘密。” 苏韫欢闻言一怔,原来是这样,不过…… “炎参在我看来,不过是个药材罢了。而且它在太子殿下这里也放了许久吧。”他肯定已经从里到外查了个遍,不过什么都没查出来。 “秘密太过虚无,眼前事才是要紧事。” 风晏沉默了一下:“交给苏小姐了。” 苏韫欢走过去拿起锦盒打开看了一下,确实是炎参:“太子殿下,今日打扰了,先告辞了。” 风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淡漠聪慧,玲珑通透,还很神秘,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子。 “你知道她是谁?”他看向喻影。 喻影:……“不知,她有家母的信物。” “多谢太子殿下。” 风晏说道:“不必,这个交易,本宫也不亏。” 如她所说,比起一个找了这么久的虚无的秘密,给他点出了一个近在眼前,他想都没想到的敌人,这交易确实不亏。 而且喻影这么求他,他本就没打算为难她,不成想,倒是给了他一个这样的意外。 喻影再次跪了下来,正色道:“太子殿下,臣想向您辞别。” 风晏立刻敛了思绪皱着眉看着他:“你要走了吗?” “殿下的恩情,喻影永不敢忘。” “本宫其实没有帮你什么,反倒是你一直在帮本宫。”风晏叹了口气:“罢了,若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给本宫传信。” 第101章 保重,盒面花纹 “多谢殿下大义。” “起来吧。”风晏走过去虚扶起他。这么多年,他们更像是朋友,他很欣赏喻影,可惜他的心不在这里。 “可有去处?” “臣想去宸国看看,臣虽然没有亲人了,但宸国毕竟是臣出生的地方。” “什么时候走?” “今日。” 风晏拍了拍他的肩膀:“嗯,保重。” 喻影对着风晏弯身一拜:“太子殿下请保重。” 风晏转过身摆了摆手,喻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过了片刻他才转过身,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不免有些感怀。随后又轻轻勾起唇笑了笑,如春风拂叶。 …… 苏韫欢拿着炎参回到客栈,锦盒放到桌上时她突然注意到盒面右下角的花纹,那是……像一只麒麟形状,有繁复的花纹。 她突然想起来师父曾给她的那块麒麟玉佩,上面雕着的花纹和这个盒子上面的一模一样。 师父曾说那玉佩内有玄机,她的手指轻轻抚上盒子上面的花纹。看来,风晏弄错了,他所说的炎参的那个秘密不在炎参,也不在这个盒子内藏着什么,而是在盒面上的这个花纹。 不过她现在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月影。” “小姐。” “给喻公子传个信,准备回去。” “是。” 不过月影还没来得及去找喻影,他就自己找过来了。 “世子妃。” 苏韫欢笑了笑:“父亲给我取字熙阳,喻公子可以唤我熙阳。喻公子还要留在太子府么?” “不了,我刚辞别了太子。” “听说喻公子是太子的谋臣?”风晏这么轻易地就让他走了? 喻影摇了摇头:“我并不接触太子的密事。”他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的,哪怕太子主动问他他也不接触风晏的密事。 苏韫欢垂着眸想了想,风晏看着很信任他的样子,不会不让他接触什么事,那就是他自己不愿意了……又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 “你是为了景初?”他虽留在陵国,但心里一直惦记着要帮景初。风晏待他有恩,他不会日后背叛风晏,所以他不愿意过多接触风晏的事。他是为了景初…… 喻影却抓住了另外一个重点:“景初?” “子渊的字,是宸国先帝取的。” “原来是这样。”喻影也不多说什么,也不回应苏韫欢刚刚问他的问题:“你们要走了?” “嗯,景初那里我不放心,想早点回去。”苏韫欢说着就看向喻影:“喻公子和我一起回去么?” 她觉得景初有这样一个哥哥,或许对他也是好事,至少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还这么惦记着他。 喻影手指缩了一下:“我……还是不了吧。”萧子渊的性格他也有所耳闻,怕是不会想看到他。而且他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没有找过他,他应该是……不太喜欢他的。 苏韫欢明白他的想法,也没有强求:“回宸国后,我会给喻公子传信的。” 这件事等景初醒了之后,她会同他商量的。 “嗯,告辞。” …… 喻影走后苏韫欢一行就立刻出发了,一路几乎没怎么休息地赶回了宸国帝京。 她进了王府就直奔主院去看萧子渊,川穹也正在房间和沈知年说着什么。 “欢儿?” “苏姑娘?” 第102章 醒来,更加慌乱 “拿到了?”川穹问道。 “嗯。”苏韫欢将锦盒递给他:“在这里。” 川穹接过锦盒打开,沈知年也凑了过去。苏韫欢就没和他们一起围着炎参了,走进内室,萧子渊还是如她离开时那般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 她走过去坐在床榻边,他瘦了好多,脸上也多了憔悴之态,苍白如纸,剑羽般舒展的墨眉都失色了几分。 “景初,我回来了,你一定要醒过来。” “欢儿。”这时川穹走了进来。 “师兄,如何?” “炎参药性太烈,分五日熬成汁给他喝,再用金针渡穴让药性走遍全身。” “好。” “我现在去熬药。” 一刻钟之后川穹回来了,苏韫欢接过药给萧子渊喂了下去,然后解开他的衣服让开,川穹立刻走过去下针。 待收了针之后川穹看着苏韫欢说道:“欢儿好好休息一下。” “嗯。” 他们出去之后,苏韫欢脱了鞋子躺在他身侧,伸出手抱住他的腰,靠近他就能感受到他很凉的体温,可是她不愿意放开,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在第五日施针完毕后,苏韫欢便一直坐在床边看着萧子渊,直到天黑了川穹走了进来。 “欢儿,全身的经脉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好的,哪怕用了炎参,也需得等一段时日。” “需要多久?” “不好说,短则几日,长则……数月也不是不可能。”川穹说道。 “我知道了,师兄。” 看着她这样子川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摇了摇头出去了。 苏韫欢握住萧子渊的手:“景初,今日十一月二十了,十二月初十是你的生日。第一个陪你过的生日,你一定要醒过来……” “好不好?”她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然后拉起他的手附上她的脸:“好不好?” …… 萧子渊一直没醒,苏韫欢每天都陪着他,天气好时将他挪出来晒晒太阳,天气不好时就在屋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若不是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一天天地好了起来,她真的会以为炎参一点用都没有。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十二月初五这一天,天气已经变冷了许多,苏韫欢便待在房间里陪他。 她照常帮他揉捏着手臂,却发现他的手指动了动,她立刻停下动作盯着他的手指瞧,又动了一下,不是幻觉。 苏韫欢视线转向他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到眼睛酸胀也不愿意移开视线,然后她清楚地看见萧子渊的眼睫颤了两下,随后缓缓睁开。 她看着他的眼神从迷茫转向清明,苏韫欢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 萧子渊醒时有些懵,看着眼前熟悉的床幔立刻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他先前是在解毒,然后他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熙熙! 他视线一转就看到坐在床边的苏韫欢,垂着泪看着他。萧子渊心里一慌立刻坐起身,太久没有动还晃了两下。 “熙熙……”他的手伸向苏韫欢的脸颊,带着满眼的慌乱帮她拭着泪。昏睡太久才醒过来,他的声音都有些干哑。 “熙熙,莫要哭。”这是萧子渊第一次看到她哭。泪水不断地从漂亮的眼睛里落了下来,澄澈的眼眸像蒙了一层水雾。她不说话,只看着他哭,萧子渊更慌乱了。 第103章 淡漠,她要离开 “熙熙……”萧子渊另一只手揽上她的腰抱住她:“莫要哭了。” 他只觉得她的眼泪打在他的心上,重逾千斤,让他心痛万分。 “你可知……”苏韫欢终于开口,声音微微颤着:“今日已经十二月初五了。” 十二月初五?!他记得解毒那日十一月还没到,所以,他竟是没有意识这么久了么? “你睡了好久……” 萧子渊听她说着,愈发心痛,他留熙熙一个人面对着昏迷了一个多月的他,是他不好。 “是我不好。”萧子渊将她揽进怀里,她的泪瞬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衫:“熙熙,是我不好,莫要哭了。” 她的眼泪把他的心浸得酸酸胀胀的,绵绵密密的痛漫向心的各处。 “熙熙……”萧子渊的吻落在她的泪珠上,从脸颊到眼角,温柔至极。 苏韫欢渐渐平静下来,却从他怀里退开说道:“你醒了,我也可以走了。” 萧子渊看着她突然的变化一懵:“熙熙?你要去哪里?” “世子忘了么?”苏韫欢抬头朝他勾起了一抹凉薄的笑意,盈盈的水眸也淡漠了几分:“和离书我已经收下了,我们,和离了。” 萧子渊这才想起他给她留的信和那封和离书,他只是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见她站起身,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熙熙,我……” “还要多谢世子,给熙阳另觅良缘的机会。” 萧子渊见她说得颇为认真,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下了床榻,太久没活动还趔趄了一下才站稳身子,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一直没有放开。 苏韫欢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指甲几近嵌进了手心的肉里,她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熙熙,对不起。” “我们没有和离对不对?”他满眼慌乱无措:“熙熙,我错了……” “不要走好不好?” 他猛地抱住她:“能娶你的,只有我。”什么另觅良缘,他不允许! “可是我们已经和离了。”苏韫欢平静地说道。 “熙熙……”萧子渊的语气已经带上了祈求:“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们没有和离。” “即便有和离书……”萧子渊顿了一下:“那我再娶你一次。” “萧子渊。”苏韫欢淡漠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震若鼓雷:“可是我不想。” 萧子渊只觉得比千年雪山上还要刺骨的冷意从他的心内渐渐冰冻住了全身,他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连心都痛到麻木了。 她接着说着:“为着我们往日的情分,我等你醒过来。从此之后,我们两不相欠。” 苏韫欢推开他,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很轻松地就推开了。她依旧垂着眸子一眼都不看他,转身就走。 在她快走到门口时萧子渊才猛地反应过来,身影一闪抓住了她,手一挥就关上了门,突然剧烈的动作让他身形晃了两下。 “熙熙……”他再次将她整个人都抱进怀里,脸埋在她的脖颈处:“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你只是在同我生气,气我丢下你一个人这么久,对不对?” 苏韫欢觉得脖颈间有了湿意,落在皮肤上凉凉的,她的眼眸也再次泛红。 第104章 骗你,爱入骨血 “熙熙,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都是我不好,不要离开我……” 苏韫欢听着他近乎哀求的话,感受着脖颈间的湿意,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她的景初,她怎么能让他如此放下尊严。他应该是芝兰玉树,云端高阳,应该是冷厉杀伐,风华无双的。 “若我走了,你会另娶么?” “不会。”萧子渊没有一点犹豫,立刻说道。 “若我死了呢?” “你生我生。” 卿生吾生,卿死吾死,她记得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爱入骨血了呢,似乎这个月以来总想着,若是他再也醒不了,她就一直一直守着他。若是他真的离开了人世,她就安排好一切,然后去陪着他。 可他每次遇到事情时,第一时间想的都是如何放开她。 看到和离书时的气,总是要同他生一生的。可看到他这模样,她又后悔,又十分心疼。 强忍着不看他,不看他瘦了许多的身形,不看他苍白的脸色,不看他慌乱带着哀求的眼眸。可他的话,他埋在她脖颈处的泪,都让她再也没办法同他置气下去。 “那为什么要让我另嫁?” “死后我们都不能葬在一起。” “为什么有什么事情,总是先放弃我呢?” “萧子渊……” 苏韫欢一句句地问着,声音由平静到颤抖,渐渐哽咽。 萧子渊直起身低头看着她,她通红的眼睛还盈着不肯落下的泪,倔犟又柔弱。 “对不起。”他抬手抚上她的脸:“以后都不会了,原谅我好不好?” “刚刚的话,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他依旧不安地问着。 “没有骗你。” 萧子渊身形一颤:“熙熙……” 苏韫欢抱住他的腰,踮起脚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我不想你再娶我一次。” “因为……和离书,我烧掉了。” 她的话让萧子渊觉得心一点一点地活了过来,冰雪融化,繁花争艳一般地一片片在心上漫开,漫上了唇角的笑意,浸入了幽深的眼眸。 “熙熙。”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我爱你。” 天地苍穹,碧落黄泉,吾心惟卿。 …… 两人用过膳之后见天气不错,苏韫欢便让人搬了躺椅到院中。天气已经很冷了,萧子渊仔细地给她披上狐毛大氅。 “景初。”苏韫欢指着结了花苞的梅花支朝着他笑:“梅花要开了。” 萧子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院中多了许多梅树,又收回视线看向她。她眉眼弯弯,眼睛还有些红,唇角勾着愉悦的弧度。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注意到她的发上,簪的是那支他雕刻的白玉钗。 “喜欢吗?” “嗯?”苏韫欢看向他,就见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发上,随即了然。 “喜欢,世子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 萧子渊只看着她清浅地笑着。 “对了。”苏韫欢正跟他说着他昏迷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这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暗云。” “世子妃。” “把先前装着炎参的那个锦盒拿过来。” “是。” 暗云那锦盒过来时,川穹和沈知年也过来。 “听闻世子醒了,但是先前我们不敢过来打扰你们。”川穹打趣道。 “景初。”沈知年走到萧子渊的身边,直接探起他的脉象:“总算好全了。” 第105章 一样,想见他吗 “世子妃。”暗云将盒子递给她。 “欢儿,你拿这盒子做什么?”川穹问道。 苏韫欢一边从衣袖里拿出师父曾给她的玉佩一边说:“师兄可曾记得师父给我的玉佩?” 她将玉佩放在盒面花纹的旁边,一模一样。 “这……”川穹问道:“这是先前装炎参的盒子?” “嗯。”苏韫欢同他们解释道:“我找风晏拿炎参时,他说炎参关乎着一个影响整个陵国的大秘密。可我看到这个盒子时,我觉得那个秘密不在炎参,而在这里。” 她手指向盒子上面的花纹。 “这个花纹我从未见过。”川穹说道。 沈知年也茫然地摇摇头,萧子渊盯着花纹看了一会儿,没有说什么。 “我会让隐楼查查的。”苏韫欢说着收了玉佩,她说这事时又想起来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或者说是人。 她看着萧子渊:“我去陵国时,找了喻影。” 萧子渊眸光都没动一下:“嗯。” “喻影是谁?”沈知年问道。 苏韫欢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没必要瞒着他们二人:“安平王曾遣散过两个侧室,喻影是其中一个侧室的儿子,后来救了陵国太子,成了风晏的谋臣。” “什么?!”沈知年与川穹都很惊讶,上下只剩萧子渊一人的安平王一脉,居然还有另外一个儿子? “景……景初?”沈知年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萧子渊。 萧子渊颇为平静地点点头。 “他……”沈知年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苏韫欢便将上次他送银狐血来安平王府的事情,还有这次前去陵国见到他发生的事情与他们说了。 “喻影说,他不恨。” “他说喻夫人告诉他,他一辈子都要记得,也一定要忘记,他是安平王府的人。” …… 川穹没说什么,这事跟他没什么干系。 沈知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事对他的冲击有些大。 苏韫欢转头看向萧子渊,他垂着的眼睫遮了眸子里的情绪,面色依旧平静无波,似乎只是听了个与他毫不相干的故事。 “熙熙希望我……认他?”萧子渊抬眸看向苏韫欢。 苏韫欢握住他的手:“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知道其实这个天地间还有一个与你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他在惦记着你,一直想着保护你。 “你想见他吗?” 萧子渊闻言有些沉默,一个只见过一次,却有血缘关系的人,可对他来说依旧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沈知年却开口了:“我挺想见见的。” 苏韫欢依旧看着萧子渊,萧子渊慢慢开口:“随他。” 他并不在意见不见,若喻影想见他,他会同意的。哪怕喻影想恢复萧姓入族谱,他也会想办法的,毕竟是父王的儿子。 “好。” “喻夫人大义啊……”沈知年突然感叹道。 苏韫欢笑了笑没说话,喻夫人,她是爱极了安平王啊。 “苏姑娘,这喻影做过风晏的谋臣……”沈知年迟疑地说着。 苏韫欢想了一下还是说道:“他……心不在陵国,在陵国时并不愿接触风晏的密事。” 沈知年立刻就懂了,喻影是……一直惦记着要帮景初吧。又不愿负了风晏的恩义,可是……终归会站在对立面啊…… 第106章 下厨,生辰之日 因为萧子渊昏睡的这段时间一直是靠药在维持的,苏韫欢便让他好好在府里休养一番,萧子渊也乐得清闲陪她待在府里。 十二月初十,苏韫欢辰时不到便起了,她轻声下床,萧子渊倒也真没醒。他十分敏锐,苏韫欢怕惊醒他,衣服都拿到浴室去换。 出了屋子她让花影打水到偏方洗漱,打理完之后便去了府里厨房。 “世子妃。”厨房里的人见苏韫欢突然来了厨房都战战兢兢的。 “各位不必多礼,我只是来做点东西。” 说着她将袖子挽起一些,又有些苦恼地说道:“想煮个面条,谁能教一下我?” 她从未下过厨,这第一次还是需得人教教的,靠她自己摸索今天一天或许都吃不到饭了。 他们见苏韫欢温温和和的没什么架子,也慢慢放松了。一个老嬷子走出来说道:“世子妃是想给世子煮长寿面吗?” 她是安平王府的老人了,今日是世子的生辰,她自然记得的。 “你知道?” “老奴在王府待了二十多年了,以前每年王爷和世子的生辰,王妃都会给他们煮长寿面……”老嬷子说道:“世子妃若不嫌弃,让老奴来做给世子妃看看吧。” “好。”苏韫欢点了点头,让其他人都下去了。 她看着老嬷子每一步认真地学着,和面,擀面,到一长根面条下锅煮…… 苏韫欢看着突然问道:“这几年,世子怎么过生辰?” “世子妃不要怪老奴多嘴,王爷王妃去后,世子在宫里的第一年生辰,老奴还问过萧管家,要不要给世子送碗府里的长寿面。”老嬷子说着便叹了口气:“老奴看着王妃做了几年长寿面,或许世子不嫌弃呢?” “萧管家说啊,他早上就送进宫了,世子不要。之后几年府里也不敢送了,听萧管家说,世子在宫中啊,也不过生辰。” “后来世子回府了,每年这时候也和平时一样,冷冷清清的,谁都不提世子的生辰。” 苏韫欢心里也轻轻叹了口气:“我来试试吧。” 她忙活了许久,老嬷子在一边指点她,可第一碗出来的面还是糊成了一团,她尝了尝……咬不断…… 果断地到掉了开始重做,老嬷子在旁边看着她欣慰地笑,世子妃多好啊,不仅漂亮没架子,还愿意为世子下厨。 第二碗比第一碗快了一些,苏韫欢觉得,至少能看了……她尝了一下,又倒掉了。 她就这么一直在厨房忙活着,倒掉了一碗又一碗,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己时到了,苏韫欢看着刚出锅的一碗面,终于满意了,这个应该可以了。 萧子渊醒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身边没有人,寒眸迅速睁开坐起身,揉了揉眉心,他这几日确实睡得太沉了,看来是得好好休养一番。 他打理好自己就出屋子了,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没看到苏韫欢,蹙了蹙眉,正准备喊人问问时,就见她袅袅婷婷地从院子门口走进来。 萧子渊连忙迎过去想接过她手里端着的托盘,苏韫欢避开他的手:“到那边去。” 她走到院中石桌前放下托盘,抬眼便看到院中的梅花竟都开了。 第107章 礼物,用何来谢 “景初,梅花开了!”苏韫欢回过身拉着他的袖子,笑得开心。 一大片梅花,白的,红的,争相怒放在枝头,整个院子都像是喧闹了起来。 萧子渊却是注意到她的脸上,衣袖上,手上都有白色的像粉末的东西沾着。他抬手帮她擦着脸上的痕迹,一抹却拉了条长痕,这像是……面粉? 苏韫欢在他抹上自己的脸时才低头看了看,沾上了不少面粉,立刻想起桌上的长寿面。也顾不上梅花了,拉着他坐到石桌边,将托盘推到他的面前,揭开碗盖。 “景初,生辰快乐。” 一碗卖相很好的面条映入萧子渊的眼睛,氤氲的热气扑了上来,他眨了眨眼。 苏韫欢拿过筷子递给他:“你尝一尝,我第一次下厨,可能不太好吃。” 她尝过之前倒掉的,到后面的几碗味道还过得去,这碗她就没尝过了。 萧子渊接过筷子,看着她,声音微哑:“熙熙做的?” “嗯,快尝一尝。” 他便挑起面条吃了起来,不紧不慢的。 “怎么样?” 看着她亮亮的眼眸,萧子渊笑了:“很好吃。” 他早就忘了他的生辰了,小时候母妃喜欢给他过生辰,他就配合着。父王母妃走后,他就觉得这日子没什么好过的了。 可是十几年后,他的妻子,在他十九岁生辰这一天,亲手为他做了一碗长寿面,陪他过生辰。 苏韫欢趴在桌上看着他弯了眉眼。 “熙熙用过早膳了吗?” “我吃过了。”试面都试饱了…… 萧子渊吃完了面,连汤都喝了,放下筷子苏韫欢便拿帕子帮他擦了擦嘴。 他拉起她的手一使力,将她拽到他的怀里,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然后双手圈住她:“熙熙,谢谢你。” 苏韫欢眼里闪过狡黠的光:“景初用什么谢?” “熙熙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 萧子渊一只手拉起她的,与她十指交缠,看着她手上残留着的面粉的痕迹,他的心里有一股暖流蔓延开来,如同初见那日那条白绫刺进他心里,乍然迸开的光。 “用我来谢,好不好?” 将我的一切,我的所有,连同我自己一齐,都给你。 “好。”苏韫欢眼眸璨璨如星。 将你的喜与悲,苦与乐,荣与辱,生与死,你的一切,都与我紧紧相连,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 …… 晚上用过晚膳后,两人一起靠在软塌上看书,苏韫欢看到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转头朝萧子渊说道:“景初,生辰礼物还没送给你。” 萧子渊放下书看着她,眼里含着如水的温柔笑意:“嗯?” 苏韫欢拉着他起身走进院中,只见各处都挂上的精致的宫灯,荧荧的光照亮这一片夜色。她拉他走到湖心的凉亭,里面放着一把琴,还有萧和笛子:“景初会什么?” “都会。” “那景初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萧子渊便看见她有进了屋,他看了看桌上摆着的乐器,又看向了屋子的方向,若有所思。 忽见一个人影从屋中飘至凉亭对面的梅林前,萧子渊抬眼看过去,呼吸一窒。 第108章 圆满,为你折腰 苏韫欢穿着一身红色的纱裙,亭亭地立在那里朝他笑,墨发间只簪着一支白玉钗,手臂间绕着银辉般的玲珑锦。 这是萧子渊第二次见她穿红衣,第一次是大婚的时候,喜服终归是有些庄重的。可这次,红色的轻纱穿在她的身上,风情万千。 苏韫欢素手一抬,玲珑锦飘向空中,起势。萧子渊立刻拿过琴,指尖一划,琴音便流淌而出。 她合着琴音开始舞动,不若上次围场时的清灵出尘,今晚的她,一低眉,一扬袖,都带着蛊惑人心的媚。 萧子渊的琴音随着她的舞姿由缥缈大气变得婉转缠绵。 她的身后是大片盛放的梅花,一盏盏的宫灯,烛光透出来,盈盈一片,衬得她温柔万分,又风情万种。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韫欢,一个眼神都柔肠百转,舞得妖娆绮丽,让他心悸不已。 她飞身跃上梅树枝头,脚尖轻点,绝顶的轻功立在枝头,轻盈地舞动。回身拂袖,拈指作花,梅花随着她的动作一片片落下了枝头。 红纱划过惊艳的弧度,袖子滑落下来露出如雪的皓腕。玲珑锦从空中缓缓地落下,像是落下了一片月光。 她在梅树枝头朝他弯身折腰,如凤凰朝拜一般。 萧子渊抬手抚过琴弦,一曲收尾,他立刻飞过去抱住她,两人在纷纷扬扬的梅花瓣中落地。 他看着怀里的苏韫欢,眼眸一热,感觉身子也变热了。 “喜欢吗?” “喜欢。”萧子渊的声音有点哑。 “这是折腰舞。”苏韫欢说道:“以前从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传出来的,只跳给,心上人。” 折腰舞,舞尽女子的柔与媚,舞尽女子的风情与妖娆,只为心上人跳。 萧子渊看着她倾城的容颜,白玉般的脸颊飞上了两抹红晕,澄澈的眼眸里带着羞意,再也忍不住地吻上她的唇,极尽温柔。 “熙熙。” “我爱你。” …… 苏韫欢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的房间,红纱落地,帐幔挡住明珠的光。 窗外冷香幽幽,屋内暖意一片。 …… 第二日苏韫欢醒时一抬眸就看见萧子渊专注地看着她。 她转过身趴在他的胸口,蹙了蹙眉,萧子渊便揽住她的腰轻轻揉着,紧张地问道:“还痛吗?” 苏韫欢红着脸摇摇头,然后撇了撇嘴:“你果然是骗我的。” “嗯?” “说什么十五岁还太小了些,骗人。” 萧子渊哑然失笑,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时也不全是骗她,一方面是担心他的毒解不了,另一方面书上说女子的第一次很痛,他确实觉得她年纪还小,舍不得。 不过昨日那么美的她,只是他一个人的,情难自禁。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苏韫欢摇摇头:“不想睡了。” “去温泉泡一会儿?”萧子渊轻声问道。昨晚他帮她洗过了,不过温泉泡着应该会舒服一些。 “嗯。”苏韫欢应了就起身进了浴室。萧子渊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形才收回视线,自己也起身穿衣服。 床榻凌乱,他的视线落在一抹红上面,如绽放的梅花,萧子渊缓缓地笑开。 能拥有她让他感觉如此的满足与愉悦,没有了枷锁,两心圆满。 第109章 不必,多谢世子 两人在府里悠闲度日,直到五日后,喻影来了。 喻影收到苏韫欢的消息时,已经离帝京不远了。苏韫欢问他愿不愿意前往安平王府一见,他犹豫了许久。 原本他打算一辈子都不让第二个人知道他的身份,包括萧子渊。可他们已经知道了,喻影并不觉得此时再刻意避而不见有什么意义。 而且,他心里其实是想见萧子渊的,那也是他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了。 所以犹豫了许久之后他就动身前去帝京。 听闻喻影来了,苏韫欢第一时间抬眼看萧子渊,他面色淡淡的,看着不以为意。 “去见他?” “嗯。”萧子渊起身牵起她往王府前厅走去。 两人到前厅时,不仅喻影到了,连沈知年和川穹都闻风过来凑热闹了。 “景初,苏姑娘。”沈知年看着两人打招呼。 喻影听着沈知年打招呼立刻朝门口看去,一个男子牵着苏韫欢的手正走过来。 他容色逼人,浑身带着一股清绝冷厉的气势,确实犹如坊间传闻,云端高阳,恍如神祗,不可直视。 这就是他的弟弟啊……喻影倏地眼眶一酸。 苏韫欢走进来看到喻影,有些奇怪:“喻公子,你这面具倒有些眼生。” “出陵国便戴着了。”喻影说着便摘下了面具。 他一说在场几人都明白了过来,苏韫欢是因为他和萧子渊长得有几分像查出他的身份的,他是怕进了宸国会有其他人看出来所以才戴了面具。 沈知年撇开心中的感慨,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凑过去打量着喻影:“确实有几分相像。”不过喻影的眉眼明显要温和一些。 “这位是沈知年,景初的朋友。”苏韫欢介绍道:“那位是我的师兄。” “两位好,在下喻影。” 萧子渊没有跟他打招呼,拉着苏韫欢却没有坐主座,而是坐在下首第一位。 苏韫欢低着头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川穹接着坐到苏韫欢旁边,喻影便坐在了萧子渊对面,沈知年落座在喻影旁边。 萧子渊不开口,一室沉默。 喻影挺直身子端正地坐着,似乎有些局促,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他不知道该和萧子渊说些什么。 “我是你哥哥?”或是“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似乎都太过浅薄了,对于他和他背负着的,太过浅薄了。 “安平王世子……”喻影终于开口了。 萧子渊却打断了他,他垂着眸子,眼睛看向他和苏韫欢握着的手:“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 他抬眼看向喻影:“哪怕是复萧姓入族谱。” 他的声音凉凉的,像这十二月的天气一样,喻影的心也凉了下来,他果然不喜欢他。 复萧姓入族谱……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呢?他不过是一个影子而已,这辈子他都会牢记自己的身份。 “不必了,多谢世子。” 萧子渊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苏韫欢无奈又心疼地看了他一眼。 他其实心里是把喻影当作兄长的吧,哪怕他对他还没什么兄弟之情。 复萧姓入族谱,是他想给喻影的交待。作为安平王府的主人,给他的兄长,给安平王府的血脉的交待。 第110章 不想,多住几日 喻影想恢复安平王血脉的身份并不容易,一则安平王死了十三年了,突然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一定会引得天下人议论纷纷;另一方面,对安平王府虎视眈眈的人一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可即便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只要喻影想,景初都愿意帮他恢复萧姓载入皇室族谱。 苏韫欢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可这样的事情他自己说出来,就是这么的不近人情,像是在施舍喻影一般。 “喻公子这点赶得巧。”沈知年笑道:“正好赶上午膳,喻公子这边请。” 喻影看了萧子渊一眼跟着沈知年走了,川穹摇摇头也走了。 苏韫欢看着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萧子渊:“景初……” “嗯。”萧子渊应了句,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他也是父王的儿子。” “他还是你的兄长。”苏韫欢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 午膳苏韫欢陪萧子渊在主院用的,用过膳后她去找了喻影。靠着软塌的萧子渊透过窗看着苏韫欢出主院的身影,眸色晦涩不明,罕见地带着一丝茫然。 “喻公子。” “世子妃。” “喻公子喊我熙阳就好。”苏韫欢笑了笑:“我带喻公子在王府转转吧。” “喻公子不想恢复安平王府的身份?” 喻影摇了摇头:“不想。” “为了景初?” “是,也不是。”喻影说道:“熙阳聪慧,必能看清这其中的事情。我不想安平王与王妃,世子,还有我的母亲,被天下人议论纷纷,也不想安平王府因我蒙羞。” 他接着说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的身份只是喻影。” 苏韫欢心中一叹:“喻公子,不要怪景初。” “我不怪他。”喻影摇了摇头。或许有些心凉,但是他并不怪他。 “景初不擅长与人相处,或许他的话让喻公子有些不舒服。可是他,只是想给你一个交待罢了。” 喻影一愣,他对萧子渊的认知全是靠的传闻与仅见的这两面,苏韫欢的话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喻公子与景初都很不容易,日后喻公子定能明白他。”苏韫欢又说道:“我也十分希望,他日后能明白你。” “多谢熙阳。”苏韫欢的话让他释怀了不少。 不必过多的强求,能正大光明的明了身份地见上一面已是得来不易,是他从前从未想过的事情。他是兄长,会保护好弟弟的。 “喻公子有什么打算?” “去宸国各处走走吧,这几年经常待在陵国,倒是忘了宸国的风物了。” “在王府住几日吧?”苏韫欢说道。 喻影想了想:“好。” 这里曾经是他的母亲的家,也曾有机会是他的家,或许还会是他长大的地方,他想看看。当然,他也想多看看萧子渊,可若是他不高兴,他躲着便是了。 …… 苏韫欢回到主院时萧子渊手里虽拿着书,却十分少见地在发呆。她凑了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萧子渊无奈地拉住她的手:“熙熙……” “景初。”她拿过他手上的书,摊开在他的眼前:“我走的时候就是这一面。” 萧子渊:…… 第111章 自然,一起喝酒 “景初没有不喜欢他对不对?” “嗯。” 苏韫欢抚平他的眉心:“顺其自然?” 不需要刻意远离回避,也不需要刻意亲近,随心就好。或许能渐渐接受这么一个兄长,又或许一辈子都生不出什么血脉亲情,但是此时都无需烦忧。 萧子渊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如今有了熙熙,他的心已很是完满。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下午川穹前来辞别。 “师兄要走了?” “嗯,从雪山回来后就一直在为你们操心,现在毒解了我也该去别处转转了。” “嗯。”苏韫欢的手指向窗下的落云花,而后缓缓地说道:“那师兄顺便把花儿挖回逍遥山吧。” 川穹:……“欢儿,圣人云,一人做事一人当。” “师兄,师父上次离开时将培育的法子告诉你了。逍遥山这传承的重担已经落在你的身上了。” 川穹:…… 最后川穹还是带着落云花走了,并且让她有事没事都别找他。 …… 喻影这几天就在王府里四处走走,但是从不靠近主院,沈知年有时会去跟他说会儿话,两人倒是相处得很自然。 “喻影。”这日沈知年提了两壶酒又去找了喻影。 “沈公子。” 沈知年扬了扬手中的酒壶:“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酒?” “这是三味酿,来来来。”沈知年一边坐下一边拿起杯子就倒酒:“尝一尝。” 喻影正准备喝时门口又传来了苏韫欢的声音,只见她与萧子渊并肩走过来。 “喝酒怎么不喊我们?” 沈知年笑道:“苏姑娘,三味酿要喝吗?” “要。” 苏韫欢拉着萧子渊坐下,沈知年便倒了一杯递给她。 她接过朝喻影笑笑:“喻公子这几日在王府住得可还习惯?” “很好。”喻影笑得一派朗月风清。 她又转过头去看萧子渊:“景初大病初愈,还是别喝酒了。” 萧子渊:…… 苏韫欢喝了两杯,意犹未尽地准备倒第三杯,被萧子渊拦住了:“不能再喝了。” “好吧。”苏韫欢放下杯子,语气还颇有几分遗憾,三味酿是真的好酒啊…… 她这边倒是放下了杯子,那两人却兴致勃勃地你一杯我一杯地干了起来。没一会儿两个酒壶都空了,两人的眼神也迷迷糊糊的。 沈知年拿起空酒壶倒了倒:“没酒了?” “喻影,等会儿,我……我再去拿。” “不……不用了,沈公子,不能再喝了。”喻影说道。 苏韫欢一挑眉,真是脑子虽不清醒了,还挺有自控力。 沈知年抱着酒壶趴在桌上:“喻影,你说你,怎么这么傻,让你入族谱你都不入。” 喻影手肘搁在桌上撑着脑袋,看着很正常,可眼神已经迷离了:“不……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天下……天下人……会议论,这样,不,不好。”喻影脸上因为醉意红了几分:“影,我是影子,要像影子一样活着,像他的影子……保护他。” 苏韫欢心里一震,原来,这是他名字的含义么……像影子一样活着,永远都在背着光的地方…… 萧子渊衣袖下的手轻轻一蜷缩,眼睫颤了两下。 第112章 醉酒,有没有药 沈知年醉着,撑起头摆了摆手:“什么……什么影子,你叫喻影,不是叫影子。来,喝……喝酒。” 然后苏韫欢就看见他晃了一下就倒桌上了,视线转向喻影,他手撑着头安安静静的,可眼睛也已经闭上了。 苏韫欢看着他随时可能倒在桌上的样子,看了看萧子渊:“呃……找人扶进去?” 萧子渊站起身,扶起喻影走进房间。苏韫欢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眼里漾起醉人的笑意。 待萧子渊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时,苏韫欢又指了指沈知年。萧子渊瞥了沈知年一眼:“暗风。” “世子。” “送回他房间。” “是。” “我们回去吧。”苏韫欢伸出一只手指勾上他的手,没有提方才他扶喻影回房间的事情。有的事情,她希望他自己能一步步地去体会,去感受。 “好。”萧子渊摸了摸她的脸:“有没有不舒服,两杯还是多了。” 苏韫欢现在才觉得有一点晕晕的,她抱上他的手臂靠着他,伸出一只手指到他眼前:“有一点点晕,就一点点。” 萧子渊无奈地拦腰抱起她,苏韫欢顺势勾住他的脖子:“要……走回去。” “好。” 等两人回到房间时,萧子渊将她轻放到床上,她转个身就闭眼睡着了。 “熙熙?”他低头凑近看着她,便见她双颊坨红,呼吸清浅,明显是醉了。 萧子渊勾着一抹浅笑帮她脱了鞋袜,盖好被子,然后坐在一边看着她。她醉了也不闹,就安静地睡着,很是乖觉。 他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她熟悉的气息朝他扑了过来让他眸色一深,可看着已经熟睡的人又有些无奈。 手轻轻扶着她的脸,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一顿。 …… 苏韫欢醒的时候眼前一片昏暗,转头一看是帐幔放下来了,她揉了揉额头坐起身掀开帐幔,明珠的光立刻洒了过来让她的眼睛眯了眯。 “熙熙。”萧子渊见她醒了连忙走过来,手机还端了个杯子,他估摸着时辰帮她泡的青末茶:“先把茶喝了。” 苏韫欢接过杯子,喝过茶后清醒了一些,她手拽着萧子渊的袖子:“我饿了。” 萧子渊顿时失笑:“膳食马上就送过来了。” 用过膳后苏韫欢彻底清醒了,随意拿了块木料刻着玩,萧子渊便坐在她旁边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看看她。 “熙熙。”萧子渊看着明珠下她精致的侧脸,如雪的脖颈上搭着几缕墨发,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书看向她。 “嗯?”苏韫欢专注地刻着手上的东西。 “有没有……”萧子渊开了个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 他反常的语气引起了苏韫欢的注意,她抬头看向他,眼带疑问。 “有没有给我喝的药,能……让你暂时不会有孕。”萧子渊觉得这事他不能瞒着她直接去找沈知年,还是同她商量一下比较好。 避子汤他自然知道,可他一方面担心伤她身子,一方面也不舍得她总是喝药。他也是今日才想到这事的,熙熙还未满十六岁,或许女子在这个年纪生子是很寻常的,可他舍不得。 第113章 孩子,榆木疙瘩 “景初……”苏韫欢放下手中的东西,他的话太让她觉得意外了:“景初是不想要孩子?” 她先前还并未想到这件事,可如今他突然提了出来,竟是不想要孩子? 萧子渊拉起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熙熙还未满十六岁,我舍不得。” 他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边痒痒的,苏韫欢心里划过一阵暖意,他什么事情都会为她着想:“可是,我很期待。” 她突然就期待了起来,她与他的孩子,融合着他们的骨血。 “景初不期待吗?” 萧子渊眸光颤动,他们的孩子,他与熙熙的孩子…… 有熙熙,有他,还有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的家…… 他声音似是有些哽住:“我们的孩子。” “嗯,我们的孩子。”苏韫欢扬起笑意看着他。 萧子渊的脸颊贴着她的侧脸,轻轻摩挲:“我很期待。” “嗯。”苏韫欢轻声应着。 其实她做好了他不喜欢孩子的准备,可他的回答让她也说不上意外,但是却很开心。无论是喻影,还是孩子的事,他的心里渐渐有了感情,这样真的很好。 温馨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萧子渊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静谧:“熙熙,明日记得给我药。” 即便他现在也开始期待他们的骨血,可他的原则是不会变的,再晚上两年吧。 苏韫欢:……她推开他又去雕着她的木头。 “熙熙生气了?”萧子渊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方才好像还好好的?即便已经相处了这么久,他还是不太懂得猜度女子的心思。 “没生气。”她只是有些郁闷,这人有时候真是榆木疙瘩,她就差把手中的木头当萧子渊刻了。 萧子渊沉默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苏韫欢将方才已经刻出雏形的地方都渐渐重新抹平,没一会儿就摆到他的面前:“给你,我去沐浴。” 苏韫欢说完也不看他,起身就走了。 萧子渊拿起她摆在他面前的东西,仔细打量了一番,蹙起了眉,怎么看都只是一块变小了的木头,木头桩子?不过他还是仔细地摆到了房间里的书桌上。 …… 萧子渊沐浴完之后上了床榻,将苏韫欢揽进了怀里,闭上眼睛,侧脸满足地埋在她的发间,感受着她的温度,她的气息。 “熙熙真的没生气?” 苏韫欢突然起了兴致:“我生气了。” 萧子渊立刻睁开眼看着她:“熙熙,你现在还小,我们可以晚两年再要孩子。” 苏韫欢却悠悠地说道:“你大婚那晚也是这么说的。” 萧子渊:…… “熙熙……听话。” “哼。”苏韫欢转过脸不看她。 萧子渊无奈地伸手转回她的脸:“熙熙想要如何?” “不吃避子药?” “不可以。” 苏韫欢轻轻睁开他的手,这次整个人翻身背对着他:“那我生气了。” 萧子渊:……他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第一次见如此孩子气的苏韫欢,让他觉得煞是可爱。 他伸出手臂搂着她:“熙熙,莫要生气,是我不好。” 苏韫欢这下真的郁闷了,原本只是想逗他一下看看这人能怎么哄她。 她还记得他曾拿一株药材来哄她的事情,榆木疙瘩果然依旧是榆木疙瘩,好听的话都不会说上几句。 第114章 辞别,是她自私 苏韫欢闷闷地说:“我想睡了。” “嗯。” 苏韫欢:…… 她确实不该在这方面对安平王世子有什么高期待。 第二日苏韫欢在书桌上看着那个明显被特意摆好的木头疙瘩,突然就笑开了。 …… 下午她从药房出来,暗云说喻影要走了。 她连忙去了喻影的院子,并让暗云通知萧子渊。 “喻公子。” “熙阳。”喻影笑着看她,旁边摆着已经收拾好的行礼。他昨日醒时当真有些懵,他还从未喝醉过。醒时一点都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也不知有没有胡言乱语说些不该说的话。 “这么快就要走了?”苏韫欢顿了一下说道:“还有几日就腊月三十了,喻公子……” 喻影打断了她的话:“多谢熙阳好意,不过……不必了。” 他笑了笑:“多年没有回去看看母亲和师父了,深山孤寂,这次正好回去看看他们……” 除夕啊……萧子渊想必,也不大愿意他一起过吧。他将师父与母亲葬在了一座山上,今年回宸国的第一个除夕,就去陪陪他们吧。 苏韫欢心里叹了口气,多年身在异国他乡,回宸国的第一个除夕却独自对着故去的亲人…… “我送送喻公子吧。”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随意交谈两句。 “说起来,喻公子昨日醉了,还是景初扶你回房间的。”苏韫欢说道。 或许是她自私了,可告诉他,他在心里才不会将他与景初的关系想得太过陌生。以后……对于景初而言,有他的主动才会有其他的可能吧。 喻影闻言心弦一颤,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糟糕? “我知道了,多谢熙阳。” …… 两人走到门口时,看到萧子渊正从另一边缓步而来。 “景初。” “世子。” 萧子渊看向喻影,此时认真地看着他,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让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你可以过段时间再离开。”过几日是除夕他自然知道,他身为安平王府的血脉,留在府中过年也是自然不过的。 苏韫欢闻言弯起了唇角,喻影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意外与惊喜,他看着萧子渊,眼眸里有光华流转。虽然萧子渊的语气依旧是冷淡的,可他的话却让他的心里涌起了久违的暖意。那是血脉至亲才能带来的温暖。 “多谢世子。”声音有些哑,似是有很多情绪哽在喉间:“不过今年我想回去看看师父和母亲,来日再来叨扰。” 萧子渊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他虽觉得喻影可以留在府中过年,不过既然他有自己的打算,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喻公子,多多保重。” “嗯。”喻影准备离开时突然想起来件事情:“对了,先前熙阳说青州之事,我忘了告诉你们。太子近卫是去查一批人进到宸国的,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知为何他们会死在青州。” 他又补了一句:“那批人,手臂上有黑鹰标志。” 萧子渊和苏韫欢闻言眉眼都带上了冷意,喻影看着他们的面色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苏韫欢说道:“此事之后再同喻公子说吧,我们还在查。” “嗯,告辞。”喻影听她这么说也知确实有什么事,不过现在不方便说,也不再询问什么便离开了。 第115章 无聊,加了把火 喻影走后,萧子渊牵着苏韫欢回主院,苏韫欢说道:“晋国二皇子应该在各国都有活动。” “嗯。” “看来他是对皇位势在必得了。” 晋国皇帝迟迟不立太子,这几位皇子这几年夺嫡斗得一团乱。明面上势头最大的是大皇子和三皇子,没想到这二皇子倒是隐藏颇深,黄雀在后了。 “嗯。” 苏韫欢脚步一顿,萧子渊停下来看向她:“熙熙?” “你没什么要说的?” “熙熙,现在不用想这些。”萧子渊揽住她的肩往前走:“晋国的内乱,一时半会儿还争不出结果。” “可他还有空在各国添乱。” “熙熙不要气,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了。”萧子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厉的光,上次熙熙与他说黑鹰背后的人是晋国二皇子,他就已经派人去晋国了。 苏韫欢手指卷着他垂在她身侧的袖子:“你做了什么?” “他要夺嫡,自然是去给他加把火。” “他最后会登位吗?” “会,其他几个皇子,不是对手。”萧子渊淡淡地说道。先登上高位,再拉下来,他要让他多年的筹谋一朝破灭。徐州之事,血债血偿。 看着苏韫欢若有所思的样子,萧子渊勾起一抹笑:“熙熙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的内应到底是谁?”徐州离晋国可称不上近,能在徐州来去自如,他在宸国一定有内应。 “熙熙现在不必费神想这些。” 苏韫欢看着他:“总归现在没什么事可做么……” “熙熙觉得无聊了就陪陪我。” 苏韫欢:……“萧世子,我觉得我每日都在陪着你。” “熙熙是说陪着我很无聊?” 苏韫欢看着他眼里似乎流露出几分委屈,倏地笑开了:“景初多心了,我可没这么说。” 萧子渊摸了摸她的墨发,眉眼温柔。 …… 晚间萧子渊靠在床榻上随意地翻着本书,随后便看到苏韫欢穿着里衣从浴室走出来,眸色一深。 待苏韫欢走过来时一把就把她拽到了怀里:“熙熙……” 他凑近她的耳边:“药,准备好了吗?” 苏韫欢脸色一红:“嗯。” 萧子渊挥手放下帐幔,遮了浓浓暖意。 …… 第二日早上萧子渊看见苏韫欢拿了个瓷瓶,倒出来一颗药丸,眉头一蹙,伸手拿过药丸:“熙熙怎么了?” 苏韫欢将药丸拿回来直接吃了,闷闷地说:“药。” “嗯?” “……避子药。” 萧子渊立刻紧张地说着:“熙熙,我是让你给我准备药。” “没事,我自己配的,不会伤身子,一个月吃一颗就行了。” 听她这么说萧子渊才放下了心,还是有些心疼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苏韫欢的脸颊在他手心里蹭了蹭:“腊月二十九有宫宴?” “嗯。”腊月二十九宫中会举办宫宴,临近新年之际,举国同欢。 “景初。”苏韫欢朝他说道:“要过年了。” 萧子渊的语气显出几分愉悦来:“嗯。” 今年的除夕,再也不会是他独自一人了。 第116章 报复,这样不够 腊月二十九,宫中晚宴如期举行。 看着外面的天色,苏韫欢哈了口气:“像是要下雪。” 萧子渊摸了摸她的手,拿过来件雪白的狐毛大氅给她披着,又拿了个手炉给她拿着。 “冷吗?” 苏韫欢摇了摇头:“还好。” 两人出门时,萧子渊伸手将她揽在自己的大氅下,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在走动中玄色大氅下时不时露出一抹雪色,分外和谐。 马车行到宫门口时,他们正好碰上了苏迟。 “父亲。”苏韫欢开心地走过去,萧子渊紧随在后。 “熙熙,子渊。” 看着有段日子没见着的女儿,苏迟也露出了笑意,三人便一边闲聊着一边往宫中走。 几人到大殿时人已经不少了,这样的宫宴大家明显都放松了许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 萧子渊拉着苏韫欢直接落座,给她倒了杯热茶:“先暖暖。” 苏韫欢喝了几口茶,舒服地眯了眯眼:“今天真热闹。” …… 御花园 因为萧明御在御书房和几个大臣商议事情,齐月容便去找太后一齐去宫宴,没想到在御花园迎面碰上了秦如云。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秦贵妃平身。” 秦如云看着齐月容眉宇间又多了愁思,勾起了一抹艳丽的笑,才这样,怎么够呢? “臣妾有两句话想与皇后娘娘说。”秦如云说完便让自己这边的人退下了。 齐月容看着她,随后也摆摆手让宫人退下了。 “秦贵妃想说什么?” “皇后娘娘,丧子之痛,如何?” 齐月容身子一颤:“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秦如云轻声一笑:“呵呵,齐谦撞掉了我的孩子之时,皇后娘娘可曾想到今日?” “是……是你?!”齐月容突然反应了过来,秦如云是在报复她,所以害掉了她的孩子! 她有孕后各方面一直都很小心,饮食也没有任何问题,可孩子突然就没了,她一直以为是她身子弱了,原来……原来竟是她?! “是,是我。”秦如云的眼神带着几分狠辣:“是我又如何?皇后娘娘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去向陛下揭发我?可皇后娘娘有证据么?” 齐月容的手紧紧攥起来,是,她没证据。可即便她没有证据,陛下也会相信她的。 秦如云看着齐月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突然多了几分悲戚,她到底有哪里比不上齐月容,凭什么萧明御眼里只有这个柔弱无知的齐月容?! “皇后娘娘尽管去,你以为陛下就不知道么?” 齐月容无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你……你什么意思?” “我安插在凤仪殿的宫女,哦,就是那个害得皇后娘娘小产的宫女,早就被陛下带走了。”秦如云直勾勾地看着她:“皇后娘娘就没发现自己宫中少了个宫女?” 齐月容眼里划过一丝茫然,她宫中宫人很多,不是近身的宫人少了谁她根本就不知道。 “可现在,我,秦家,不是都还好好的么?” 齐月容的指甲已经陷进了手心的肉里,她却浑然不觉痛,陛下…… 第117章 刺激,一念之间 “说起来,皇后娘娘可得好好谢一谢安平王世子妃,就是她去凤仪殿走了一遭,我的棋子就被她送给陛下了。” 秦如云看着齐月容,看着她眼里的痛楚与恨意,看着她面色上的几分迷茫与失望。 齐月容,痛吗?恨吗?那就对了。 这种被背叛,被隐瞒,被放弃的滋味好受么? 否则,凭什么我的孩子没了,你还能享尽帝王之宠,这么安安稳稳地母仪天下呢? 她敛起了所有的情绪,又是那个艳丽张扬的秦贵妃。 萧明御,我等着,等着看你是怎么被你放在心尖上的人狠狠捅一刀的。 “皇后娘娘,我想,陛下毕竟心怀天下,你应该理解的。臣妾告退。” 秦如云转身就走了,留齐月容一人在原地心绪翻涌。 心怀天下?好一个心怀天下! 她爱上了一个帝王,她认了。 任他后宫三千,任他一个一个女子纳进宫。她知道朝堂势力需得平衡,知道他日理万机,所以她从不怪他,从不怨他。只要他心里还有她,就够了。 齐月容闭上了眼,心一寸寸地凉了下去。可是,那是他们的孩子啊,是他们的骨血。 为什么,知道凶手却不告诉她?为什么,害了他们孩子的罪魁祸首却一点事都没有? 就因为她是秦家人吗?!就因为秦家权高势大不能动吗? 萧明御,到底是我高看了自己,还是错看了你? 齐月容在这里想了许久,直到宫人前来禀告:“皇后娘娘,该去找太后了,不然该迟了。” “知道了。” …… 大殿中 月影突然走过来附在苏韫欢耳边说了几句话。 “嗯,知道了。” 萧子渊见她眼眸带上了冷意,轻声问道:“怎么了?” “皇后娘娘刚刚在御花园和秦如云碰上了。”苏韫欢说道:“上次小产的真相,陛下没告诉她,她被秦如云刺激到了。” 萧子渊却丝毫没有在意她说的这件事,反而语气染上了笑意地凑近她:“熙熙真厉害,宫中都有眼线。” 秦如云再怎么嚣张,说起害皇后小产这种事肯定不会有第三个人在场,她却这么快就收到了这么详细的消息,隐楼中人确实不容小觑。 苏韫欢:…… 她瞥了萧子渊一眼:“那世子要去陛下那儿告发我吗?” “不然熙熙让我见识见识隐楼的人,我就当不知道?”暗阁中人探情报靠的是武功与隐匿功夫,隐楼似乎并不是如此。 苏韫欢挠了挠他的手心:“世子不会想撬我墙角吧?” “我的都是熙熙的。” “既然世子这么说,下次带你去隐楼瞧瞧?” “好。” 苏韫欢笑了笑,隐楼中人多擅隐匿和伪装,不过秦如云和齐月容这么容易就被她的眼线发现了,不过是因为她们都是正儿八经的闺中女子,不会武功警惕性低罢了。 “陛下与皇后,可能……要出问题了。”苏韫欢低声说道。 “与我们无关。”萧子渊说得很是冷漠,熙熙上次都已经帮他抓到人了,萧明御后宫中的问题那是他自己该操心的事。 “好吧。”苏韫欢慢悠悠地咬了口点心,她只是想到上次齐月容与她说过的话,又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有几分感慨罢了。 爱或恨,不过一念之间。 第118章 出神,知道不少 没一会儿,齐月容扶着太后进来了,苏韫欢抬头看着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面色强装镇定,眼睛却露出了所有的情绪,这样的她,确实斗不过秦如云。 苏韫欢一转头就看见了坐在她对面的齐月莹,曾经娇俏可人的千金小姐现在穿着端庄的王妃朝服,眼眸如死水般没有一丝波动。可她方才分明就看到她看着齐月容的时候,眼里有恨意。 她知道萧明华心中的人其实是齐月容了?不然她丝毫没有理由恨她的嫡亲姐姐,她们先前的关系很不错的。 苏韫欢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是谁告诉她的呢?萧明华现在根本没什么和齐月容接触的机会,应当不会是她自己发现的。 萧子渊看着她的小动作眼里染上一丝无奈的笑意,又在想些什么想出了神? 他拿起一块点心喂到她的唇边,苏韫欢下意识地咬了一口,视线转都没有转动一分。 旁边看着这一幕的人都有些惊讶,冷漠到一点都不近人情的安平王世子竟如此宠爱世子妃?而女子们瞧着却十分羡慕。 萧子渊就拿着点心放在她的唇边也不挪开,苏韫欢吞下那口点心时突然想到了,是盛兰瑶。 盛兰瑶不仅是告诉她围场之事,还有萧明华其实爱慕的是齐月容一事,所以齐月莹回去就坚持要嫁给萧明寒了。 盛兰瑶……苏韫欢想着,帝京首富之女,不过商贾之家出身,不仅手段狠辣,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啊…… 她回过神来时就瞧见面前伸着的点心,颇有些无语地看着萧子渊。 萧子渊笑了笑收回手自己把点心吃了。 “我只是想着是不是我太过无趣了,所以熙熙总在我旁边出神?”萧子渊一脸的煞有其事。 “我只是在想事情么……”苏韫欢立刻抱上他的手臂,语气柔柔的:“你不要生气。” 看着她少有的软软的撒娇,萧子渊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汪水,他怎么会舍得同她生气,不过突然想逗逗她罢了。 “我没有生气。”萧子渊附上她放在他手臂上的手,一片凉意,蹙着眉拉下她的两只手握住:“是不是很冷?” 苏韫欢摇摇头:“还好,我冬天体温比较低。” 两人低声说着话时萧明御来了,举杯之后开始上菜,乐曲也奏了起来,殿中的表演也开始了。 苏韫欢一边吃着菜一边看看舞,偶尔转动视线瞥一下殿中的人。 “景初。”苏韫欢给萧子渊夹菜:“你自己也吃,不用一直顾着我。” 他一直在给她布菜,给鱼挑刺,自己都没吃几口。 “嗯。” 高台上萧明御看着齐月容,他感觉到她今晚的情绪不太对。 “月容。”他握住她的手:“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齐月容垂着眼不看他:“陛下,没事。” 萧明御便不再说什么了,现在殿中人多,他有心想问这场合也不合适,还是晚点再说吧。 …… 晚宴散了之后众人纷纷移到了御花园,同中秋一样,腊月二十九的宫宴也会准备一些活动,对对子猜灯谜,兴致好的还会比武,宫中会从藏宝楼中拿出些小玩意儿做彩头。 尽管天气很冷,可看着众人的兴致都还不错。 第119章 撞到,求而不得 萧子渊和苏韫欢还是没凑这热闹,两人走着走着就远离了人群。 这时苏韫欢听到前面竹林里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她停下来仔细一听,顿时无语了,为什么齐月莹的事情每次都能被她撞到…… 苏韫欢拉着萧子渊往旁边没有光亮的地方走过去,无论是过来的人还是里面的人出去都看不到他们。 “月莹,你竟真的嫁给了萧明寒?”这是萧明华的声音。 齐月莹看着他故作痛苦的表情有些想笑:“王爷这是作何?我都大婚两个多月了,王爷现在还来说这些做什么?” 萧明华看着她冷淡的表情感觉不对劲,可也没细想:“月莹,本王也是不想你被别人说闲话,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找你。” “王爷找我做什么?王爷不是早就认定我与康王勾结吗?如此结果不正如了王爷的意?” 萧明华只当她还在气他上次在围场说的话:“月莹,那时本王只是气急,你知道本王有多在乎你……” 齐月莹冷冷一笑,打断了他的话:“萧明华,你还要跟我做戏吗?” “月莹,你……”萧明华有些不明所以,他不知道齐月莹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萧明华,求而不得,很痛苦吧?”齐月莹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别人高高在上母仪天下,而你,见着她还要恭恭敬敬地行礼,称一声皇后娘娘,很痛苦吧?” “呵呵。”齐月莹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更痛苦的是,别人郎情妾意举案齐眉,而你?”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只能可怜地对着我柔情蜜意?” “齐月莹!”萧明华脸色迅速沉了下来,满眼怒色还带着羞愤。她竟然知道了,她是什么知道的? 齐月莹丝毫没有理会萧明华说什么,只是冷着一双眼看着他:“可是……更可怜的似乎是我啊……” “啪!”萧明华气极,扬手打了她一巴掌。 齐月莹捂着脸震惊地看着萧明华的手,随后笑了起来,伴着泪水滑落:“萧明华,这辈子,你永远都,求而不得!” 你所爱的,你所想的,你所珍视的,都会一一离你而去,一辈子都求而不得。 萧明华脸色阴沉地看着她,然后甩袖离开。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就没什么用了,替身而已,再找一个便是,虽然可能不如她对齐月容特别,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齐月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收拾好自己的仪容离开了。 苏韫欢看着齐月莹走远的背影,拉着萧子渊走了出去。 “熙熙。”萧子渊拉着她冰凉的手蹙着眉:“回府吧。” “嗯。”热闹也看完了,是该回去了。 两人牵着手往宫外走,突然苏韫欢觉得有一抹冰凉落在了她的额头上,抬头看去,便见稀稀疏疏的有几片雪白正落了下来。 她看了一会儿,而后笑着说:“景初,下雪了。” 伴着她的话音,原本稀稀疏疏的雪花渐渐密了起来,而后便如一树梨花忽开般压了下来,似乎瞬间铺满了天地。 苏韫欢伸出一只手面朝上,任雪花打在她的手心而后融化。 第120章 下雪,明日再看 萧子渊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如花的笑颜,看着她璨如星子的眼眸,缓缓地弯了唇角。 他拉下她接着雪的手帮她擦干握在手心:“还是太冷了些。” 这么一会儿功夫地上就积成了白色,苏韫欢抬眸笑着看他,他的发上肩上都有一些晶莹的白,她便伸手帮他拂去发丝上的晶莹。 待两人回府后,地上的雪已经积到盖没鞋面的厚度了,苏韫欢沐浴后打开窗子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在雪中更加傲立怒放的梅花,深深吸了一口气。 萧子渊走过来关上了窗子,苏韫欢撇着嘴看着他。 “熙熙,会染上风寒的。”萧子渊有些无奈,他不想扰了她的兴致,可她身子本就弱几分,穿得这样单薄地看着雪吹着冷风,一定会生病的。 “想看。” 苏韫欢觉得她所有深埋住的娇气与小脾气都被他惯了出来,喜欢对着他无理取闹,喜欢逗他,喜欢他对她的无可奈何,喜欢他对她的温柔宠溺…… 这一切的情绪,都因他而起,因他而欢喜。 “明日再看,嗯?” 苏韫欢朝他伸出双手,萧子渊很是喜欢她这样的撒娇与主动,寒泉般的眸子淬满了笑意,打横抱起了她。 …… 第二日苏韫欢醒得很早,看着还没醒的萧子渊,她小心地伸出手指触碰到他的脸。萧子渊眼睛未睁开,唇边却已经勾起了笑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醒啦?” 他睁开眼看着她,满眼柔和,将她再往怀里抱了抱:“再睡一会儿。” 苏韫欢攥着他里衣的衣襟:“你说今日可以看的。” 萧子渊:…… 熙熙喜欢看雪都超过喜欢看他怎么办? 他只好随着她起来,刚给她披好狐裘她就拉着他走出去了。 大雪下了一整晚已经停了,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的积雪,梅花枝上都压着白雪,在浅薄冷淡的日光下闪着细碎晶莹的光。 苏韫欢走到梅林前的空地,蹲下身便开始堆着雪,裙摆与狐裘都旖旎地落在在白雪上。 萧子渊走过去蹲在她身边,看着她已经冻得泛起红的手:“熙熙,我说可以看。” 苏韫欢似乎没听到他的话:“景初,我木雕的手艺很好的。” “嗯。”确实很好,先前那个小兔子惟妙惟肖的。 “所以,我堆雪的手艺也很好的。” 萧子渊:…… 不过见她兴致难得的高就随她去了。 没一会儿萧子渊便见她堆出了两个人形,很明显地看出来是一男一女,依靠在一起。 她只是细细地雕琢出了人形与轮廓,并未做其他的,转头看他:“好看吗?” “嗯。” “景初,你看,一起白头。” 萧子渊眼里漾起了醉人的笑意,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像梅花枝头的白雪簌簌地飘入了眼中。 “嗯,一起白头。” 他拉着她通红的手放进他的衣襟,苏韫欢隔着里衣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立刻就要把手拿出来:“景初,凉。” 萧子渊按住她的手,没怎么使力:“熙熙,听话。” 苏韫欢不动了,待手暖了之后才松开。她帮他理好衣襟:“景初。” “嗯。” “谢谢你。”谢谢你待我这么好。 萧子渊的吻落在她的唇角,熙熙,是我应该谢谢你。 谢谢你,如此爱我。 第121章 后悔,盛家罪证 午膳后苏韫欢便去忙府里的事了,安平王府十几年未过过新年了。每到新年萧子渊连主院都不出,有时候甚至不在府里,府里人也不想世子触景伤情,便也不过了。 只萧伯每年会给府里的人封喜袋,赏些银子。 可今年,自然是要好好过一个新年的。 “萧伯,今年新年府里所有人就给三倍月例吧。” “是,世子妃。” “晚膳后就让大家去休息玩一玩吧,我和世子不需要人伺候。” “老奴知晓了。” 苏韫欢又看着萧律,这个原本应该站在战场上的人啊:“萧伯,这些年辛苦你了。” 萧律看着苏韫欢欣慰地笑:“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王爷王妃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世子妃和世子的。” …… 晚膳后府里的人按苏韫欢的吩咐散了,月影和花影去京墨阁陪月影和隐楼中的人了,整个主院只剩下萧子渊和苏韫欢两人。 看着皎洁的泛着冷辉的月色,苏韫欢拉着萧子渊上了房顶。萧子渊将大氅铺开垫着,将她搂在怀里。 “景初。” “嗯。” “你记得你第一次去苏府的时候吗?” “记得。”他自然是记得的,在那里他做了一个让他庆幸终生的决定。 “那时你站在墙头。”苏韫欢指着明月:“身后就是这样的月色。” “熙熙那时想过后悔吗?” 苏韫欢想了想:“没有。” 或许他第一眼给她的印象太深,又或许第二次的穿鞋上药给了她不一样的触动,再或许是他剖开所有的冷漠只给她的柔软让她心颤不已。 答应他的婚约,嫁给他,她从来没有一刻后悔过。 …… 康王府 萧明寒屏退了下人看着齐月莹:“王妃还没说昨晚去做什么了?” 齐月莹看着萧明寒:“王爷也曾被人算计了吧?”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围场之时,王爷等的,想必另有其人?”她先前没有琢磨过这事,在盛兰瑶跟她说了之后她就在想了,她把他错认成萧明华了,可他呢?那时他一点都不惊讶,是因为他本来就在等一个女子,他也错认了。 “王妃这时跟本王翻旧事已没什么意义了。” “王爷不想知道是谁坏了你的好事么?” “哦?”萧明寒似乎真的被她勾起了一点兴趣。 “华王妃盛兰瑶,是她引我过去的。” 萧明寒却一笑,想借他帮她报仇?原先还想着怎么寻个时机让她做成那件事,现在这可是你自己主动凑上来的。 他眼里显出了一丝怒色:“原来就是她坏了本王的事!” “王妃想报仇吗?”萧明寒看着齐月莹:“既然你已经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会帮你的。” “臣妾多谢王爷。” “本王手上有盛家的一些罪证,但是本王与华王毕竟是兄弟,不好弹劾,王妃可愿交给岳父大人处理?” “父亲想必也很乐意为王爷分忧。” “我们去齐府时,你寻机会把东西放进齐大人的书房便可,记住不要被人看到了,也不要告诉别人,以免引火烧身。”萧明寒说道:“盛家怎么说也是帝京首富,背后必定是有人撑腰的,这事本王不好出面,王妃自然也不好出面。” “臣妾明白。” 第122章 质疑,新年快乐 苏韫欢靠在萧子渊的肩头与他轻声说着话,萧子渊有时浅笑着听她说,有时回应她几句。 直到子时到时,他听到倚在他身边的人儿在他耳边笑着说:“景初,新年快乐。” “熙熙,新年快乐。”萧子渊低下头凑近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苏韫欢伸出手揽上他的脖子:“这是第一年,往后的每一年,生辰,除夕,都陪你过,好不好?” 萧子渊的眼眶微微发热:“好。” …… 宫中凤仪殿 萧明御去陪太后用了晚膳才来看齐月容,她脸色平静,可眼里情绪万千,她真的很不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 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月容,怎么了?不高兴?” “陛下。”齐月容抬起眸子看向萧明御,她从年少时就爱上的人:“臣妾想念我们的孩子。” 萧明御知道她说的是小产的那个,他握住她的手说道:“月容,孩子没了朕也很难过,可忧思伤身,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陛下不查查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吗?” “月容……”萧明御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可告诉她也只是凭添她的惊慌与难过罢了:“朕会查清楚的。” 齐月容再也忍不住了,突然抬高了声音:“是秦如云对不对?” “月容你……” “陛下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月容……”萧明御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可既然已经知道了再瞒着也无益:“是,朕知道。” “陛下为什么要包庇害了我们孩子的人?!”这几日压在她心头的痛与恨,这几年压在她心头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压在她心头的忧愁与不甘此时一齐爆发了出来。 “月容,你听朕说……”萧明御见她情绪突然激动,连忙想解释。 “陛下!”齐月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臣妾知道,陛下有很多不容易,所以臣妾从不说什么。” “可是,陛下是天子,是一国之主,连为我们的孩子报仇都做不到吗?!”她的声音越来越愤恨:“还是陛下只是不舍得动秦如云,不忍心动秦家?!” “月容!”萧明御原本也很是愧疚,秦家权势倾京已久,他也在慢慢地打压秦家,这事是他没做好,现在还没办法为他们的孩子报仇。 可听着她的质问,萧明御慢慢心寒。 六年前,他顶着满朝的压力立她为后,即便纳妃也甚少前去。她性子柔弱他便分心在后宫中护住她,帮她立下皇后的威信,无一人敢对她不敬,哪怕是仰仗着秦家的秦如云。 他知道自己朝政繁忙,陪她的时间不多,可但凡有空就会来陪陪她。 他们相识于幼时,青梅竹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她如今竟如此质疑他? 齐月容听着萧明御这一声呵斥,内心愈发凄苦,他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地待过她,哪怕只是高声喊了这一句。 萧明御看着她的神色,有些不忍,可他毕竟是帝王。 “朕先走了,你……早些休息。” 齐月容在他走后瘫坐在地,头上华丽的凤冠都像失了颜色,他们大婚以来,每年除夕都会一起守岁。可今年,他就这么走了…… 当真是,她错信了帝王之心么? 第123章 初三,齐府下狱 大年初一一早萧子渊和苏韫欢就回了苏府。 “听说昨日晚上陛下脸色很不好地离开的凤仪殿。”苏迟说道。 苏韫欢想到了那日秦如云与齐月容的事,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终归是心性不坚定啊。她浅笑着对苏迟说道:“父亲日夜操心国事,如今连陛下后宫之事都要操心一二么?” “呵呵。”苏迟笑着看着苏韫欢:“熙熙最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后宫与前朝从来都没有说毫无关联的。 苏韫欢帮苏迟添了茶水:“左右陛下的心不在其他人身上,父亲且放宽心。” 无论萧明御与齐月容怎么闹得不愉快,只要萧明御的心不在其他妃子身上,尤其不在秦如云身上,后宫可翻不起大浪。估摸着这几年臣子们也看清了,无论往后宫送多少人,萧明御的心只在齐月容那里。 可也不能不送,占个位份也是好的,说不定哪天这帝王心就要去寻寻新鲜感了呢? 不过昨晚这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吧,该高兴的估摸着也都高兴了。 苏迟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如今朝堂算安稳,这几年也未出什么特别大的乱子。 他又看着萧子渊:“大凉与晋国的内斗越发激烈了,子渊可要早做准备。”宸国的边关可离不开安平王府,用不了两年战事将起啊…… “嗯,我知晓。” …… 大年初三 众人还在新年的热闹气氛中,齐府上下全被下狱。听闻皇后听到消息当时便晕倒在凤仪殿,陛下随后下旨不许皇后踏出凤仪殿一步。 秦如云听到这个消息,勾起一抹畅快的笑意,齐月容,齐家,我要你们为我的孩子陪葬! 齐修当时还在前厅与萧明寒说着话,突然大理寺卿带官兵闯了进来说接到消息称他与大凉勾结,要求搜查齐府。齐修觉得自己清者自清,便让他们查了,不成想却真的在书房搜到了谋反的书信。 当即全府下了狱,包括已经成为康王妃的齐月莹。 没有人注意到齐月莹看到搜出来的东西时,惊慌又茫然的眼神。那是萧明寒给她的,盛家的罪证啊…… 萧明寒,是萧明寒骗了她! …… 苏韫欢听闻这个消息时,萧明御来请萧子渊进宫的人也进府了。 “我先进宫了。” “嗯。” 齐修谋反?这太荒谬了,可更荒谬的是真的搜出来谋反的书信,大理寺卿敢直接将齐家全府下狱,看来那些书信至少看起来很像真的。 “月影。” “世子妃。” “通知帝京附近的隐卫,往帝京靠拢活动。”苏韫欢说道:“京墨阁中的隐卫散出去。” 帝京不会平静了,她需要更快地知道帝京中各处的动态。 “是,世子妃。” “齐府的事情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是。” …… 而那边萧子渊进宫后去御书房见萧明御,还有苏迟也在。 他到了之后给萧明御行了个礼便不说话了,萧明御看了他半晌,苏迟只好先开口说道:“陛下,齐修应当信得过。” 萧明御收回看着萧子渊的视线:“朕知道,可东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他书房搜出来的。” 第124章 亲王,铁证如山 萧子渊和苏迟看完了萧明御递过来的书信,和大凉大皇子北辰皓的书信,还有叛将张元印的书信,包括暗地里给潼关送消息,压下潼关上报的消息,甚至还有信物,铁证如山。 他们都知道这有多么的荒唐,且不说齐修的为人,不说他现在可是国丈,没谁谋反会找上礼部尚书的。可北辰皓与张元印的印鉴,一查便知真假,作假无益,那么至少这些书信绝对是真的。 苏迟皱着眉看着手中的书信说道:“这……” “确实有人同北辰皓和张元印勾结,可是……现在这些东西出现在在了齐府。”萧明御说道。 苏迟也明白他的意思,确实有人想谋反,所以有这些书信,可谋反的人不是齐修。若要救齐府,只能查出这些书信的来源,证明齐修是被人陷害的。 说起来容易,可这查起来……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子渊。”萧明御再次看向萧子渊:“你怎么看?” 萧子渊平淡地瞥了他一眼,萧明御从那没什么表情的一眼里看出了嫌弃。 嗯? “只能查出书信的来源。”萧子渊说道,他是觉得萧明御自己已经明白的事为何要多此一举地再问他一遍。有印鉴的书信如果送去鉴别,结果一定是真的,那些出自齐修笔下的应当是伪造的信,若按字迹来看,也没有说服力的证据说是假的。 所以从物证来看,谋反之罪,铁证如山。只能另找证据证明这些书信的来源并不是出自齐府。 萧明御:……他突然悟了方才萧子渊那一眼的意思。 “那这事交给子渊去查吧,大理寺会配合你的。”萧明御很直接地说道。苏迟不是能力不够,而是他如今这位置在朝堂上掣肘过多,萧子渊就没有任何的顾虑了。 萧子渊:……“若是没查出来?”这事即便他们心知肚明,可这真的不好找人证。 萧明御沉默了一会儿:“先去查吧。” 若是真的没有证据,他也得保下齐府上下的命啊,齐修忠心耿耿,还有……月容那里…… 萧子渊回王府时一进主院,苏远欢便趴在窗头上喊他:“景初。” 他连忙走进去,见房间里燃着不少炉子,加上铺地的暖玉驱散了冲进窗子里的冷意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陛下又交给你了?”苏韫欢说道,似乎每次萧明御找他,他就会多件事。不过,安平王世子能力卓绝,又权大势大的没人敢得罪,这些事交给他,合适啊…… “嗯。” “陛下怎么看?” 萧子渊便将搜出来的证物和萧明御的话告诉她了,苏韫欢闻言若有所思:“当初潼关一事,除了张元印还有其他人,应该是张元印背后的人,可是一直没查到。” “嗯。”萧子渊帮她理了理肩上的发:“张元印真正的背景应该是在他入军前就被人抹掉了。” “景初怀疑什么?” “亲王。” 能帮入军的人抹掉真正的背景,这人还一路顺利地升上了一军之将,是有人故意在军营里安插的人。张元印是在父王走后才调到潼关的,那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针对安平王府的。有这样的势力与目的,诸亲王的可能性最大。 第125章 猜忌,是不是累 苏韫欢听了他的话想了想,亲王的话,除开京中不可能的萧明寒和萧明华,就只有先皇的几个兄弟了。 “我会让隐楼的人去查查的。” “嗯。” “那齐修的事怎么办?这个证据可不好找。”要查清楚不难,可证据很难找。 萧子渊沉默了一会儿:“陛下会保下齐府众人的命的。” 苏韫欢也沉默了,不论是冲着齐修还是齐月容,萧明御必定不会杀了他们。可若是没有证据,萧明御再怎么样估计也只能保下人命而已,就这样还得遭受天下人的非议。 可这事,说白了就是板上钉钉再垂死挣扎一下。 萧子渊揉了揉她脑后的墨发:“熙熙,是不是累了?” 苏韫欢知道,他问的不是她身体的累,他问的是她对着这帝京中无休止的阴谋诡计,争权夺利的累。日日旁观着这些,有时还得参与进去,奸臣无法除,忠臣无法救,累累白骨堆起的繁华与高高在上。 她倚进他的怀里,摇了摇头。无论外面是如何的血雨腥风,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她就觉得安宁。 第二日暗云前来找萧子渊。 “世子。” 萧子渊的手顺着苏韫欢衣袖上的花纹摩挲着:“查到了?” “除夕之后齐府接待宾客都是在前厅,书房那边只有齐修去过。不过初三的时候,齐月莹去过那边。” “齐月莹?”苏韫欢一抬眸。 “是的,根据大理寺那边的供词,在书房附近的几个下人都说没看到人进去,只有齐小姐初三回府时去过那边,但是也没人看见她进过书房。” “大理寺觉得这证词无用吧?”苏韫欢说道。齐月莹与齐府从未有不和的消息传出来,没有女儿陷害全家谋反的,而且她身为齐府的嫡女肯定脱不了干系。 “是的,大理寺卿觉得可以定罪了,现在在等世子的决议。”萧明御将此事全权交给萧子渊处理,他不说结案大理寺卿也不敢擅自结案上报。 这时花影走了进来说道:“世子,世子妃,刚收到消息,萧明寒去狱中看齐月莹了。” 苏韫欢的眉眼倏地染上了冷意:“看来,确实是齐月莹。” “景初觉得呢?” “嗯。” 萧明寒对他这个王妃不仅没感情,还嫌她平白占了他的正妃之位吧,齐府出了谋反的事,他撇清干系都来不及居然还会去狱中看齐月莹,这可不像他的做事风格。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不知怎么就骗了齐月莹将东西放进了齐府,齐月莹身为齐府的嫡次女,她在自家府里,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怀疑的。 萧明寒现在急着去找齐月莹,他不是怕齐月莹供出他,因为她也没有证据,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陛下会信吗?” “会。”萧子渊说道:“但是即便有证据证明齐修的清白,齐府也不会被重用了。” 苏韫欢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过来:“看来萧明寒娶了齐月莹,也不是一点主意都没打啊。” 若这事是早在谋划的,那么一方面是想借齐月莹方便对齐家下手,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另一方面,正好让陛下对齐家产生猜忌,进而还可能影响萧明御对齐月容的感情。 毕竟齐府出去了个亲王妃啊,还是个与他不对付的亲王。 第126章 不能,没有证据 “看来那些书信确实是萧明寒拿出来的。” “嗯。” 苏韫欢蹙了蹙眉,可是,他们没有证据。齐月莹的证词,没有什么说服力。况且,她也不知道齐月莹会不会供出萧明寒,毕竟,她现在是康王妃,萧明寒完全可以保下她。 想到这她又说道:“这主意是萧明寒出的,还是秦文远出的?”按理说,拉不拉下齐府对萧明寒来说意义不大,礼部不涉兵权不涉官吏不涉财政,并没有其他几部实权大。 “秦文远。”萧子渊说道:“萧明寒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齐府倒了,皇后不可能不受影响。谋反之罪,萧明御若保不住齐府,皇后一定与他离心。即便秦如云登不上后位,这帝京中也再没谁能越过她去。那么,秦家独大,这对萧明寒来说,有益无害。 …… 狱中 因为齐月莹毕竟还是亲王妃,便是单独关押的,环境也好上一些。 萧明寒来时,她正靠在墙角发呆。 “王妃。” 齐月莹瞬间抬头看着他,扑到牢门抓着栏杆看着他:“是你!是你陷害我父亲对不对?!” “你给我的根本不是什么盛家罪证对不对?!” 萧明寒脸上带着浅笑:“是我又如何?” 齐月莹眼睛瞬间通红,满眼恨意:“我要向陛下揭发你!” “王妃有证据么?” “陛下会相信我的,会相信我的……”齐月莹眼神突然空洞地念叨着,仿佛是在给自己信心。 萧明寒笑了笑:“王妃可是齐府嫡次女,为了齐家,反而陷害本王?” 他低头微微凑近她一些:“谁会相信你的话呢?” 齐月莹回过神目光狠厉地瞪着他,萧明寒都不由地微微诧异,齐月莹毕竟是齐家教导出的世家贵女,平日里也端庄知礼,从未有过如此狰狞的表情。 “萧明寒,你不得好死!” “呵呵。”萧明寒不以为意:“可现在,本王好好儿的。而谋逆之罪,铁证如山,齐府上下,都会因为你丧命啊。” 齐月莹顿时没了气力,她是罪人,齐家的罪人,是她,是她害了亲人,害了齐家…… “王妃想活下来吗?”萧明御带着笑意说道:“只要你什么都不说,我保你活下来。” 齐月莹瞪着他,哪怕手心已在栏杆上磨出了血也不自知。 “你好好想想吧。”萧明寒说完便走了。他并不担心齐月莹供出他,毕竟她没有证据,可只要她的话一说出来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这可于他未来登位不利。 更重要的是,萧明御若是力排众议保下了齐家,有齐月莹在,齐家就变成了他的大患了。他得把齐月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最好再突发急病而亡。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么。 …… 萧子渊进宫向萧明御禀告了这事,萧明御揉了揉眉心,虽然有些难以置信,谁会相信是自家女儿陷害了全家。不过萧子渊查出来的事,他自然不会怀疑。 “可能找到证据?” “不能。”萧子渊很干脆利落。 萧明御蹙着眉看着他:“你是觉得没必要吧?” 萧子渊闻言便抬眸看着他,萧明御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他猜对了。 第127章 必要,帝王凉薄 “陛下觉得有必要?”萧子渊淡淡地说道。 现在若是要找证据只能从潼关之事开始查,可张元印的线索断了,一直也没查出来什么,总不能找北辰皓问是宸国谁与他勾结吧? 再有,萧明寒背后勾结的亲王是谁?一查起来就不是这几日能出结果的,他们有目标但是不能确定。 他不觉得为了一个萧明御不会再重用的礼部尚书,有必要这么去打草惊蛇。 萧明御沉默了一会儿:“若齐月莹出来指证……” 他说了一半就不说下去了,结果他知道,朝臣,尤其是秦文远那边的朝臣,绝对不会认同。齐月莹毕竟是齐府的人,没有证据的事,比不上齐府搜出来的如山铁证。 不过,至少能给他保住齐家上下的命的理由…… “萧明寒的事交给你去查。”萧明御想了一会儿便下了决定。齐家的事真相他已经知道了,这帝京也找不出什么证据。 他终归是个帝王,比起眼前的齐家,萧明寒与亲王勾结谋反的事显然更为重要。 待到那时,齐家自然也能平反。而现在,秦文远不会让他把对齐家的处置一直拖到那时的…… 萧子渊走后宫人来报说皇后娘娘不吃不喝,萧明御头疼地去了凤仪殿。 “月容。” 萧明御一走进去齐月容就扑了过来跪在他的面前,满面泪痕:“陛下,齐家……齐家是冤枉的,陛下。” 齐月容慌乱不已,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当真觉得不可置信,父亲怎么会谋乱呢? 萧明御扶起她:“你也得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那些事情牵扯太多,他并不宜与她多说。 可齐月容见他这样却更慌了:“陛下,齐家……陛下可是不会……放过齐家?” 萧明御有些头疼,这哪是能用简单地放过与不放过来决定的:“齐家当众搜出的罪证,铁证如山,纵使朕再如何相信齐家,可没有证据,月容你可明白?” “陛下,你是天子,说一不二。”齐月容听萧明御这么说彻底没了分寸,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弟弟妹妹们,难道就真的全都要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丧命吗?! 她心中愈发悲哀,枉她贵为皇后,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要陛下相信齐家,齐家是清白的,陛下!” “求陛下放过齐家!” 萧明御见她如此,便知此时她听不进任何的话:“你现在先照顾好自己,齐家的事朕已经派人去查了。” 即便他要保住齐家上下的命,也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否则他要如何治国,又何以面对天下? 看着萧明御离开的身影,齐月容的眼神渐渐变得绝望。 她进宫数年,如履薄冰,而现在,她日夜忧心的事情终于变成了现实。 那把悬在她头顶的刀落了下来,先是会要了齐家的命,而后会斩断她与陛下的感情,最后,也会要了她的命吧…… 若说几日前是她一时怨愤,痛与恨交织一时接受不了,对萧明御耍脾气。而今她确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皇家之悲,帝王凉薄。 那是她的亲人啊……齐月容仰头闭上眼,再无一丝皇后之尊的端庄贤淑之态。 第128章 放弃,没这打算 萧子渊回府时苏韫欢正独自一人在梅花树下站着出神。 “熙熙。” “景初。”听到声音苏韫欢回头看他:“你回来了。” 萧子渊脱下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站在外面要多穿些。” “齐家,是不是……被放弃了?”她轻声问着。在知道是齐月莹将萧明寒给她的东西放进齐府书房时,她就猜到了。 萧子渊沉默了一瞬,而后开口说道:“只能保命。” 苏韫欢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保命?能保命自然是好,可谋反之罪一旦背上,那是全族的污名啊……齐修那样的人,怕是宁死也不愿背谋逆之冤吧。 “熙熙……”萧子渊想同她解释些什么,可他知道她都明白,不过是心里有些难受。 “能……活着也好。”苏韫欢朝他说道。这不是他的错,要洗清齐家的罪名,只能找出萧明寒的谋反罪证,可这物证现在已经成了齐家的了…… 人证……仅凭齐月莹一人之词绝不可能把这罪就判到萧明寒身上。 况且,若不是因为齐月容,搁在别家,怕是罪证搜出来之时人就等着判死刑了吧…… 可若她没有得帝王心,没有成为皇后,齐家现在或许也还是安安稳稳的。各种因果对错,谁又能说得清呢? “待萧明寒之事查清,齐家便能平反。”萧子渊摸了摸她的发顶。 “嗯。”苏韫欢淡淡地应了声。到时候,没有人知道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萧明寒的事陛下也交给你了?” “嗯。” “可有比较怀疑的人?”苏韫欢问道。先皇的兄弟不算多,可也不像萧明御这一辈这样少。因为当年的谋乱圈禁流放了几个,还有几个这些年一直安安稳稳地在封地待着。 “都查一遍。”萧子渊说道。亲王都有封地也有兵权,萧明寒和萧明华也有,不过是他们一直待在帝京罢了。让萧明御放心,大家心照不宣。 要谋反,兵就是必不可少的。他会重点查各封地上的驻军有没有异动。 “陛下这几年心思大多放在朝政上面了,亲王们,确实没多少精力去顾及。”苏韫欢说道。 萧明御登基亲政这几年,整肃朝堂就废了不少精力了,还要时刻关注别国的情况,难免会疏忽一些情况。 加上萧子渊这些年虽暗地里关注着,可他估计除了在大凉边关有些动作,其他的也没怎么多加注意吧。 萧子渊说道:“趁此机会,整肃内乱。” 在大凉和晋国大局已定之前,宸国的内乱一定要先一步扼杀。 苏韫欢抬眸看向他:“是不是,很快就要打仗了?” “萧明寒或者他背后的人若是警惕一些,很快就会察觉到我们的动作。”萧子渊说道:“与其等我们查过去,不如先发制人。” “你一开始就没打算靠查线索找证据来处理谋反之事对不对?”苏韫欢问道。 他这话一出她就明白了,与其费尽心思隐匿踪迹查证据,最后还是落下一个会起兵的结果,不如就让他们起兵再直接平乱。 所以,齐家,确实是完完全全被放弃的。或许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齐家也能平反,可谁还会在意一个背着谋逆之冤的家族呢? 第129章 理解,并不知情 萧子渊被苏韫欢定定的目光看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是。” 谋反之事他自然是要查的,不过不是为了找证据抓人,而是为了在他们起兵之时能更大程度地抢占先机罢了。既然已经在筹谋,被朝廷抓到把柄之后自然是要背水一战的。 乱起了,才好平乱。 齐家如何并不在他的打算内,只不过是萧明御要保齐家上下的命罢了。 苏韫欢看着他幽深的眸子,心里有些寒,又有些无奈。 他始终只是心有责任,心有宸国大局的,只要最后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内,过程中牺牲了谁,牺牲了多少人他根本不在乎。 可是,她不能怪他,也不会说他错了。谋朝篡位,权势争斗,本就会有无数的无辜之人牺牲。 “熙熙。”萧子渊握住她的手,一片冰凉:“若是熙熙不高兴,我……” 苏韫欢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不高兴,你也没有做错。” 平定是为了避免更多无辜之人的牺牲。 她抱住他的腰靠近他的怀里:“景初,你做什么事,无需顾及我。” 家国大事,他自有他的想法。或许有的方法她并不认同,可她也并不希望他因为她顾虑过多。 她虽盼着他不要杀戮过重,盼着他心里装的东西再多一些,可她并不想插手他的事情。 萧子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知道她心里有些难受,可她依旧如此去理解他。 “熙熙。” “嗯?” “天下会太平的。”待天下安定之日,责任已了,便能陪你闲云野鹤,不困宥于帝京,不困宥于朝堂。 你想山间闲度,或是想济世行医,想游遍天下,或是想院中赏花,我都会陪着你。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明枪暗箭,没有血流成河。 苏韫欢在他的怀里缓缓笑开:“好。” …… 第二日早朝,因为萧子渊压着不结案,大理寺卿也只好说齐家一案还在审理中。 秦文远此时倒是不急了,左右铁证如山,人在狱中,齐家倒定了。 下午萧子渊前去大理寺提审齐月莹,走之前他问苏韫欢要不要一同去。 苏韫欢想了一下拒绝了,她去或不去,这结果她都能猜得到。 “那熙熙等我回来,很快。”萧子渊帮她拢了拢毛毯,他觉得她的精神有些恹恹的。 “嗯。” 萧子渊单独提审了齐月莹,主要是想看她会不会供出萧明寒。 没让大理寺的人跟着,他一人坐在主座上垂着眸子,暗云站在他的旁边。 “参见世子。”齐月莹看着很是憔悴,眼眸空洞。 萧子渊没开口,暗云说道:“康王妃对齐家谋逆一事,可有什么要说的?” 齐月莹顿了一会儿,那日萧明寒前来说了那番话,悲愤过后她想了许久,她什么证据都没有,甚至她对那些证据具体是什么一无所知,哪怕供出萧明寒也救不了齐家,没有人会相信她。 她不甘心,不甘心她就这么蒙冤而死,而萧明寒却还活得好好的。 她要活着回康王府,要活着让萧明寒血债血偿。 齐月莹缓缓地开口:“我只是和王爷回齐府看望父亲,并不知情。” 萧子渊敲着椅背的手指顿了一下,起身准备离开。 第130章 求见,请世子妃 “世子!”齐月莹却喊了一声。 萧子渊停下步子没有回头。 “请世子允许,我想见一见世子妃。” 萧子渊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 齐月莹看着萧子渊目光有些胆怯,却又坚定。她想了许久,她要报仇,对康王府,这京中,只有安平王世子妃能帮她。 其实苏韫欢和萧子渊是一样的,可她不敢和萧子渊说,安平王世子的性子帝京众人皆知的不近人情。 她也没有把握苏韫欢会帮她,可她想试一试。 “求世子让我见世子妃一面。”齐月莹额头磕在地上,瞬间红了一片。 萧子渊只想了一瞬便坐了回去,不管她想做何,关乎熙熙的事情他会让熙熙自己决定。 “暗云。” “世子。” “去请世子妃过来。” “是。” 暗云正准备走,萧子渊又出声了:“若她忘了,让花影帮她穿好狐裘。” 暗云:……特地强调让花影……他难不成还敢犯上帮忙吗…… “是,世子。” 苏韫欢听暗云说齐月莹想见她有些奇怪,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她招了吗?” “没有,康王妃说她不知情。” 苏韫欢敛了眉:“嗯。” 暗云见苏韫欢就这么走出去了,立刻看向花影:“世子说帮世子妃穿好狐裘。” 花影本就是准备去拿狐裘的:“知道。” 她拿着狐裘追上苏韫欢的步子:“世子妃。” 苏韫欢停下脚步回头,便见花影拿了狐裘往她这边走:“应当用不了多久,不必了。” 花影立刻说道:“世子吩咐的。” 苏韫欢便任由花影帮她披上狐裘。 …… 苏韫欢到大理寺刚走进审问室,萧子渊就迎了上来:“熙熙。” 她朝他一笑,而后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齐月莹身上。 萧子渊说道:“我先出去,熙熙与她谈。” “嗯。” 萧子渊出去后,苏韫欢走到齐月莹身边蹲了下来,视线与她平齐:“康王妃找我?” “世子妃。”齐月莹方才一直看着萧子渊与苏韫欢,还有先前萧子渊特意的嘱咐她都听在耳里,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自以为的真爱,算得了什么呢? 是她蠢,累得齐府遭此大祸。 苏韫欢淡淡地看着齐月莹这副模样,突然想起来先前许多次见过的她。除却识人不清爱上萧明华,她确实并不愧对齐府的教养,在帝京中也算个淑雅出众的贵女。 “为何不供出萧明寒?”苏韫欢看着她头微微一偏:“怕死?” 齐月莹听她这么说眼睛瞬间睁大:“世子妃……世子妃知道?” 她眼里倏地就盈满了泪:“那,那我供出萧明寒,齐家……齐家是不是就能洗清冤屈了?” 她先前觉得没人会信她,可苏韫欢却突然说出来这么一句话。她是知道的,她知道真相,知道齐家是冤枉的!那世子也会知道的,陛下……陛下也会知道啊…… 苏韫欢看着她,却不回答她的话:“康王妃找我何事?” 齐月莹听着她这突然转折的话愣了一下,即便心下再急她也先回答了苏韫欢的话。 “我……我以为没人会相信我,萧明寒说他能保下我,我不甘心,不甘心他为什么活得好好的?!我想求世子妃帮我,帮我报仇,我什么都愿意为世子妃做!” 第131章 心性,保你活着 她这么一说苏韫欢就明白了过来,明白她为何不供出萧明寒。她不是怕死,是觉得没人会信她,她自知救不了齐家,就想保住自己的命为齐家报仇。 她的心性倒是比齐月容强上几分。 被爱了几年的心上人欺骗背叛,被当做自己敬重的嫡姐的替身,被枕边人陷害得害了全府上下。不若齐月容,从礼部尚书嫡女到帝王专宠的皇后,从未受过一丝挫折。 所以如今被人挑拨一下,出了些事,便一点都承受不住。 “若是齐府的人不会死,你还要回康王府报仇吗?” 不会死?这可是谋逆之罪啊…… 齐月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姐姐……姐姐是皇后,陛下看在姐姐的份上会保下齐家的命的。 她原先想过姐姐,可是这毕竟是谋逆之罪,陛下也不能一心偏帮齐家。既然苏韫欢现在这么说了,她就是有把握的,可是齐家背负的罪名…… 她突然眼神亮亮地看着苏韫欢:“若是我供出萧明寒,可能洗清齐家冤屈?” 苏韫欢眼神平淡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没有直接的如山铁证,翻不了案。 齐月莹的眼神暗淡下去,若是无法洗清冤屈…… 她再次坚定地看向苏韫欢:“我要回康王府,求世子妃帮我。”她一定要找出萧明寒谋反的证据,哪怕她自己死,也绝不要再拖累齐家。 苏韫欢站起身:“我为何要帮你?” 齐月莹手攥紧成拳,猛地抬头:“萧明寒将谋反罪证栽赃给齐家,他才是真正的谋逆之人。安平王府护卫宸国,苏相亦是为国为民,求世子妃帮臣女,为国除奸!” 苏韫欢看着她静默了一会儿:“好。”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保你在康王府活下去,其他的,端看你自己了。” “多谢世子妃。” 苏韫欢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看她,继续往外走。 齐家,终归还是免不了几分愧疚,能帮一个她会帮一个,举手之劳而已。或许,这个放在康王府的特殊眼线,能给她带来些意外呢? 她不会太过信任齐月莹,不过保她在康王府活下去而已,算不得什么难事。 “熙熙。”一见她出来萧子渊便走了过去。 “回去吧。” “嗯。” 回府后萧子渊揽着她,两人一齐闲闲地靠在软塌上:“熙熙好像精神不太好?” “是不是不开心?” 苏韫欢摇了摇头与他说了齐月莹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结案?” “明日。” “齐家会如何?” 萧子渊想了一下:“流放。” 萧明御要保下齐家上下的命,只革官职朝臣们不会同意的,最大的可能是判流放。 “皇后……也会受到影响吧?” “嗯。” “会改立秦如云为后吗?” “现在不会。” 苏韫欢想了一会儿,现在不会,那就是以后说不准了。 萧子渊接着说道:“放在高位才更容易出错。” “嗯。”苏韫欢不再说什么了,靠在萧子渊的怀里慢慢地睡着了。 萧子渊低着头看着怀里安静睡着的人,突然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摸了摸她如玉的脸颊。 第132章 定罪,流放之刑 第二日早朝,大理寺卿按萧子渊的意思当朝为齐家谋逆一事做结案。 “陛下,经调查,齐府虽搜出谋反的罪证,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查到其他的证据。”大理寺卿说道:“臣认为齐家虽确有谋反的嫌疑,但是尚不足以彻底定罪。” 秦文远立刻站出来反驳:“陛下,齐家搜出的证据乃大凉皇子北辰皓和叛将张元印盖有私印的亲笔书信,如此铁证岂能狡辩?” 他拱手道:“齐家谋逆一事证据确凿,请陛下定罪!” “……” 听完朝臣们的争论,萧明御一摆手:“革去齐家所有人的官职,后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陛下,谋逆之罪岂能如此轻率,如何令天下人信服?” “诸位觉得如何?”萧明御眸色沉沉,他知道没有这么容易,所以他一开始只是说革官职。 “……” 一番讨论之后,似乎是达成了一致。其实不过是秦文远一方,或者说是秦文远暂时妥协罢了,他知道萧明御要保下齐家的命,不过只是革个官职肯定是不够的。 他知道东西是萧明寒拿出来的,万一以后平反了,齐家很快就会再被萧明御重用。而且萧明御必定会把为齐家平反的事情放在心上,他要齐家与萧明御彻底割裂,或者说,是齐月容与萧明御彻底割裂。 萧明御揉了揉眉心:“革齐家所有人官职,处流放之刑。” “陛下。”秦文远又站出来说道:“皇后娘娘身为齐家人,母仪天下,如何再让天下人信服?” “秦相何意?”萧明御语气有些冷。 “陛下理应一视同仁,处置齐皇后。”秦文远说得很是坦然,朝臣也大都都是赞同的。齐家谋反之罪已定,如此,身为罪臣之女,齐皇后确实不再适合母仪天下。 萧明御看着朝堂下的众人,脸色阴沉,随后闭了闭眼又睁开,一派凌厉:“将皇后打入冷宫。” 这是在这种情况下,保住齐家人的命他要做出的妥协。秦文远不坚持处死齐家人,他不保齐月容的后位,先前就已经预想过了,算不得出乎意料。 他是一个帝王,宸国才是放在他心中第一位的。 …… 下朝后,早朝上的旨意迅速传了出去,齐月容再次晕倒在凤仪殿。 她醒时却异常的清醒,萧明御就站在床边。 “陛下。” “月容……朕……是朕对不起你。” 齐月容却不接他的话:“陛下,臣妾只有最后一个请求,请允许臣妾,送送家人。” 萧明御看着她,似乎只是这几日的时间,他们之间就已经隔开了深渊鸿沟,谁都迈不过去。 他敛了心绪,如鲠在喉:“好。” 齐月容看着他:“多谢陛下。” 萧明御走后,一行清泪从齐月容脸颊划下,脑中闪过的是他们曾相识的幼时,相伴的少年,青梅竹马到宸国帝后。似乎这一辈子都已经在这短短的十几年走完了。 是不是,若我爱上的不是太子,不是帝王,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可是,我不想爱上太子,不想爱上帝王,我只是爱上了你,萧明御。 第133章 愧对,送齐家人 齐家流放之日,苏韫欢赶在出发前去见了齐月莹。她没有供出萧明寒,萧明寒确实保下了她,让她回康王府。 “世子妃。” “康王府刚进了一批婢女,你回去后讨几个,我的人会到你的身边。” 齐月莹有些惊讶,却又觉得这样她才更有信心:“是,多谢世子妃。” “齐家人要走了,你去送送吧。” 齐月莹对苏韫欢跪地一叩首:“齐月莹永生不忘世子妃的恩情。” …… 齐月容早早地就来到大理寺监牢外等着,直到一行人慢慢地走了出来,为首的是她的父亲。 她眼眶顿时含泪走了过去,跪在齐修面前:“父亲。” 短短几日齐修已是满头白发,他颤抖着手扶起齐月容:“月容,是为父无能,以后,你自己要保重。” “父亲,是月容没有用,月容救不了你们。” 齐修摇了摇头:“不怪你。” 齐家人能捡回这条命,应当也是陛下看在月容的份上保住的。可是……他如何也想不通那谋逆的罪证为何会在他的书房,到底是何人要陷害他? 是他齐修愧对齐家上下啊……此罪不平,他永世难安! 苍天知他齐家冤屈,有朝一日必当沉冤昭雪啊! “月容,为父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父亲……” 齐修拍了拍她的肩带着齐家人向前走,齐月容站在路边流着泪看着他们渐渐走远。 路的前边,齐月莹站在那里,齐修也看到了她,她却没有上前,遥遥地朝齐修跪地扣拜。 齐修见她如此,眼眶含泪朝她晃了晃手没有过去,一行人从她的眼前走过。待所有人都走了过去齐月莹才抬起头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回头又看到了还站在那边的齐月容。她看了一下便起身走了。 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月莹不恨你了。以前都是月莹不懂事,是月莹的错。 她是齐家的罪人,她会用她的所有去为齐家赎罪,去为齐家平反。 曾经的那些痴情怨爱,过眼云烟罢了。 …… 齐修在快走出大理寺时看到了萧明御,他让齐家众人停下自己走了过去:“臣,参见陛下。” 萧明御虚扶起他,看着不过几日便老态尽显的齐修,他微微垂下头说道:“是朕……对不起齐家。” 听着他这一句齐修老泪纵横,他齐修,齐家上下,是清白的啊! “陛下……有陛下这一句,齐修足矣。”齐修哽咽着说道。 他这一生为宸国尽心尽力,从不徇私,从不枉法,不曾想最后落了一个谋逆之罪,全府流放的下场。 他心不平,心不甘啊! 可有萧明御这一句话,他知道,真相总有一日会大白于天下。萧明御是明君,即使如今他明知齐家冤屈,依旧判齐家流放,齐修都不会都否认这一点。 他也为官数十载,朝堂之道他自然懂得。 哪怕那一日到来时他已不在人世,可只要能洗去齐家冤屈,在九泉之下他也能安心了。 “你放心,朕承诺,齐家总有一日会沉冤昭雪。那些乱臣贼子,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齐修,多谢陛下!” 第134章 惋惜,他人所累 苏韫欢站在暗处,看着齐月容送,看着齐月莹送,再看着萧明御送,突然觉得,这帝京的冬天,真冷啊…… 她没有回府,带着月影在街上走着。 因为冬日,冷风肃肃,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茶楼却瞧着挺热闹的。 她边走着边看看路过的行人,行色匆匆的,不急不缓的,东游西逛的……帝京刚出的谋逆之事似乎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影响。 苏韫欢低眉笑了笑,是了,那不过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普通人的日子,柴米油盐,那些暗地里的谋算,那些不见血的刀光剑影,离他们多么的远啊。这样,也是另一种安稳吧。 “世子妃?” 苏韫欢一抬头,醉仙居二楼,颜长清探出窗户喊了她一句,他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想了想便上楼了。 她带着月影进去时,颜长清正站着看向她走过去的方向。他还是如她初见时那样,是风清气朗中濯濯而出的温润公子,衬着这冬日凉薄的日光都柔和了几分。 “颜公子。” “世子妃请坐。”颜长清坐下亲自帮她添了杯茶:“早先便想再与世子妃烹茶品诗,不过一直寻不到机会,不曾想今日在此偶遇。” “颜公子客气了。”苏韫欢淡淡地说道。 颜长清并不在意她这平淡的语气,先前与她接触过的几次,他便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世子妃似乎有些困惑?” “困惑倒说不上,不过是冬日沉闷,想出来走走罢了。” 他们在醉仙居二楼,只屏风隔开座位,并不是包间,这也是苏韫欢走上来的原因。与男子得避嫌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由于空间并不封闭,旁边人声音大一些便能传到他们耳中,他们在讨论齐府之事。 颜长清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随即开口:“不是当局人,谁能懂齐家人的心呢?” 苏韫欢垂着的眼睫轻轻一颤,如蝶翼轻轻扇动了一下:“没有人需要懂,齐家人的心。” 帝王自然是要顾国的,当朝者是要顾着自己的利益的,互相较量互相妥协,作为博弈棋子的齐家,他们的牺牲,众人心知肚明,可是不会有人在乎。 颜长清听了她这话,笑了笑:“世子妃,似乎在为齐家人惋惜?” 苏韫欢抬眸平静地看向他:“是,也不是。” “世子妃确实心有大义。”颜长清眼眸含着温和的笑。她总是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她心有善意,她的理智却让她不会被善意所累,不被善意所缚。 可长此以往……她的心,会愈发的重了。 “水至清则无鱼,世子妃应当十分懂得这个道理。”颜长清说道,他的语气平和,又自带一分笑意,让人觉得听他说话如置春竹林间,不会多一分炙热,也不会多一分冷冽。 “世子妃,他人的事终归是他人的。颜某一介布衣尚且知晓,世子妃如此聪慧,自当不会为他人所累。” 苏韫欢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似乎这清茶冲走了她的心绪,确实清明了许多。 “今日多谢颜公子了,只是我出府已久,该回去了。”苏韫欢站起身朝颜长清说道:“改日若有机会,再同颜公子品茶。” 第135章 白拂,值得相交 苏韫欢慢慢地往王府走,回头对月影说:“白拂府里还有吗?” “隐楼上月才送来了几盒。”白拂茶,产量极少,说是千金一两也不为过。因为苏韫欢喜欢,世子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常往府里带,隐楼得到的也会送过来。 “送三盒去颜府。” “是。” …… 苏韫欢快到王府时远远地看见萧子渊站在府门口等她,便急急地走过去:“景初。” 萧子渊迎上来:“熙熙。”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一片凉意:“是不是等了好久?” 萧子渊摇了摇头拉着她进去,方才听暗卫回禀她出了大理寺却没回府,在茶楼遇上了颜长清一起喝茶时他其实心里有点慌。 不是不相信她待他的心意,而是颜长清那样的人,应是她会喜欢的。温润君子,心中磊落,更重要的是,颜家从不为权势所累,在这帝京世家中远离谋算纷争的,独此一家。 按熙熙的性子,她从前所想的未来夫婿,应是颜长清那样的吧。 两人走进了主院,萧子渊问道:“熙熙,今日遇见了颜长清?” “嗯。”苏韫欢说道:“颜公子是个值得相交的人。” 萧子渊的手揽上她的腰,将她拉近,眼眸里带着几分委屈:“熙熙与他喝茶,都不回家。” 苏韫欢看着他的眼睛,想到他方才等在府门口的身影,心顿时软了下来,抛开了所有的思绪:“只是在街上走走,碰巧遇见的。” “嗯。”萧子渊闷闷地应了一声。 苏韫欢笑着踮起脚,轻轻吻上他的唇角:“世子爷别生气?” 萧子渊立刻反客为主不放过她:“嗯,不生气。” …… 按照苏韫欢的话,齐月莹回府后跟管家说婢女她不满意,想换几个。管家想着她既然还挂着康王妃的名头,便送了几个新进的给她。 齐月莹摸不准谁才是苏韫欢的人,只让她出嫁带过来的侍女一起安排了,也为了不引起怀疑。 她回府这几日还没有见过萧明寒,但是她知道萧明寒不会放过她的,所以除了从齐府带过来的陪嫁侍女,王府的人她一个都不信。 晚间她正准备睡,一个人影悄悄地进了房间,她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人立在她的床头,正想呼喊那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奴婢奉世子妃之命进康王府。” 齐月莹立刻点了点头,那侍女便松开了她。她打量了一下那个侍女,看着普普通通的,在侍女堆里丝毫不引人注意,确实很适合做眼线。 “我,我要如何做?” “明日王妃可以寻个由头把我留在王妃身边近身伺候,我会保证王妃的安全。” “我知道了。” …… 又过了几日苏韫欢亲自去康王府拜访齐月莹,她一走萧明寒就找上了齐月莹。 “苏韫欢找你做什么?”萧明寒眼神凌厉,从未听说苏韫欢与齐月莹有什么交情,是什么事让她竟亲自来康王府找齐月莹。 齐月莹勾唇一笑:“世子妃说,齐家之冤,总有一日会大白于天下的。” 萧明寒一手掐上了她的脖子:“你告诉她了?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第136章 忌惮,三位亲王 苏韫欢可不同于别人,她是苏迟的女儿,如今是安平王府的女主人。齐月莹的话,她不一定会相信,但她一定会去查的,她和萧子渊若要查,说不定就给他们查出什么了。 “王爷……王爷杀了我,安平王世子妃可就要盯上康王府了。” 萧明寒手松开,狠狠地看了她一眼甩袖离开了。他在帝京中的势力绝对比不过安平王府,一旦被她和萧子渊盯上,接下来他一定举步维艰,很多事情都不能顺利进行。 原先计划寻个什么法子让齐月莹死得悄无声息的,现在看来她还不能死。 齐月莹看着萧明寒带着怒气离开的背影,喘了几口气后笑了。 是苏韫欢教她这么做的,她说王府是萧明寒的王府,他如果要做些什么手脚太容易了,日防夜防地人也累,不如找个法子让萧明寒忌惮着,不敢轻易地要了她的命。 如今,她的命算是苏韫欢帮她在这康王府中保住了,接下来,端看她自己了…… 苏韫欢这几日闲着便让隐楼把几个亲王的资料送了过来。 先皇如今安稳在封地上待着的兄弟有三个,周王萧轲,齐王萧凌,燕王萧涛,还有圈禁的流放的。 “这三个……景初,你觉得哪个的可能性大一些?这几年瞧着都还挺低调的?” 萧子渊没回她的话,反而问了一句:“熙熙觉得,要谋反,会养私兵吗?” 苏韫欢倒回答得很是肯定:“会。” 宸国东面是连绵的群山,其他三边都和其他国家接壤,边关很长,兵马自然养得多,每年国库大半都填进了军营。 要谋反,若是不能直接攻下帝京,那就得做好打长久战的准备,没有兵马和粮草储备肯定是不可能的。 萧子渊点了点齐王萧凌的名字。 “萧凌?” “嗯,他的封地在宸国东南方,南方一向富饶,而且东边是群山,很适合养私兵。” 苏韫欢点了点头:“他的封地为什么会在那里?” “先太上皇对自己的皇子们还算一视同仁,封地的位置都算不得差。而且都比较靠近边关,是为了开战时就近支援。” 萧子渊又接着说道:“先帝登基后,也没有动亲王的打算,而且,他们也看着是安安分分的。” 苏韫欢点了点头,先帝连当时谋反夺位的兄弟都能留条命,何况是安安分分在封地待着的兄弟呢。不过现在,全还到萧明御这里了…… “只是他的可能性大一些,还需要再查探一番。”萧子渊说道,不止他们三个,圈禁的流放的他都会去查查的。这些人都太久没被注意到了。 “嗯,对了,齐家那边……” “熙熙放心吧,陛下安排过,他们不会吃多少苦头的。” “熙熙。”萧子渊凑近她。 “嗯?” “齐家的事已经过了。” “嗯。” “可熙熙的心里还没有过去。” 苏韫欢闻言垂下了眸子,先前是有些堵,那日颜长清的一番话让她清明了许多。 可是,似乎这依旧是她心中压着的一颗小小的石子。没什么重量却总是不经意地发现硌在了那里。 第137章 宽慰,暂时不动 萧子渊眼神怜惜地抱过她,他知道她心里有点难受,明知道真相却依旧只能看着齐家蒙受不白之冤。 她虽理智,虽明白如何做才是对的,可她的心依旧是善良的。逍遥山教导出的弟子,从来都是心有仁善大义的。 “熙熙。”萧子渊的侧脸贴近她的脸颊:“熙熙不要难过。”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那些事情在他看来都不过如此罢了。他能懂苏韫欢的心情,可却无法站在她的想法上去宽慰她,所有的道理她自己都明白的。 况且他也一向不怎么会哄人,只能对她说着如此浅薄的宽慰之语。 可苏韫欢听着他耐心温柔的对她说不要难过,她的心竟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并不是对这件事情慢慢看轻看开的放松,而是真的从内心深处的放松。 似乎他在她的身边,她就能觉得宁静与轻松。 “熙熙,待天气暖和后,你若想去哪里游玩我便陪你去,好不好?” “我想看,浮望山的桃花。” “好,待到七月,带熙熙去浮望山看桃花。” “再见见慧元大师。” “熙熙,那个和尚就不必了吧。” 苏韫欢轻笑出声:“慧元大师棋艺很好。” “我的棋艺更好,熙熙想下棋我陪你。” “景初棋艺就是太好了,连慧元大师都说未胜一局。”苏韫欢在他怀里笑着:“我一定会输的。” “熙熙一定会赢的。”萧子渊勾着浅笑说道。 “景初,让棋可不是君子所为。” 萧子渊凑在她的耳边说道:“我不想做君子,只想做熙熙的夫君。” 苏韫欢微微红了脸:“你已经是了。”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 她抬眸看进了他的眼,寒冰化成清澈的雪水,专注而认真。 苏韫欢的小指勾上他的:“那,说好了?” 萧子渊弯起小指将她的手指勾紧,声音微哑又温柔:“说好了。” 他与她,会结为夫妻,生生世世。 …… 康王府 翁平在书房与萧明寒说着话。 “王爷,不过一个齐月莹罢了,放在王府也翻不出什么浪,王爷不必为此忧心。” “可安平王府……”萧明寒皱着眉,那天从齐月莹那里出来他就一直烦闷着,就怕给萧子渊查到些什么让他多年的筹谋功亏一篑。 “王爷已经筹谋了这么多年,不说安平王世子不一定能查到什么,哪怕他查到了,不过是将计划提前一些罢了。” “先生是说,鱼死网破?” 翁平摇了摇头:“是破釜沉舟。左右是要起事的,与其被他们查到些什么抓得先机,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未免太过冲动了吧?”萧明寒有些犹豫,他走到今天费了许多的心力,绝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王爷现在只需静观其变,盯好安平王府。” “那齐月莹?”齐月莹知道真相,即便放在王府看着,可让她活着他总觉得是个祸害。 翁平摇了摇头:“暂时不动,王爷若想再周全一些,此时不宜再引起安平王府的注意了。” “本王明白。”萧明寒点了点头:“封地上如何?”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第138章 不去,打草惊蛇 这半个月来萧子渊接到了许多几位亲王相关的消息,包括隐楼送来的,在正月末时他决定亲自去几个封地看看。 他与苏韫欢说时,苏韫欢正收着最后的梅花瓣准备做梅花糕,闲来无事想学做做糕点。 她看向萧子渊:“你想去打草惊蛇了?” 这些时日的消息虽说不能完全确定,但是确定一下谁可能性更大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他现在去各封地走上一遭,萧明寒和那个人会立刻察觉到是他已经查到了什么开始行动了。为了不被占得先机,那么他们肯定也按捺不住了。 所以他这一遭就是为了逼他们早点起事。 “嗯。”萧子渊不否认地应了,确实是想让他们早点起事,又说道:“也确实需要去看一看。” 苏韫欢明白他的意思,他亲自去看上一看把握会更大一些。 “你不想让我同去?”苏韫欢问道。若是让她同去,他会直接告诉她,可方才他只是说了他自己准备去。 萧子渊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先前的许多事,譬如青州瘟疫,他都不想让熙熙去的,可每次熙熙好像都因为这个同他生气。 他答应过她,不会再撇下她。 可是这次他依旧不想让她同去,一是天气依旧寒冷,二是这次去各封地他必定是走些隐蔽的路,而这样的路多半很不好走,还得常常宿在野外,他确实不想熙熙跟着他受这些苦。 在他心里,熙熙就该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给她珠堆玉砌他都不会觉得过。 不过……他想了想先前的事…… “若熙熙想一同去便……” 他话没说完苏韫欢打断了他:“我不想去。” 这下倒是萧子渊有些讶异了,可她说她不想去时,他心里不仅是放心了些,还有些不愉,有段时日见不到熙熙了…… 苏韫欢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我等你回来。” 其实她不是不想去,可这次不若青州瘟疫那时太过危险她不放心。他这次去各封地走一走必定也是想查探得更清楚一些,可她若跟着他去,他许多的心神都会放在她身上。 会担心她冷不冷,累不累,吃得好不好,她会成为他牵挂的拖累。 左右这次依他的武功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她也正好在帝京中盯着萧明寒。他这一出去打草惊蛇,萧明寒肯定坐不住了。 “嗯。”萧子渊抚了抚她的脸,还没走就开始舍不得了。 “我让隐一跟着你。” “好。” “不许看别的女子。” 萧子渊勾了抹笑:“不会。” 苏韫欢松开他的衣袖抱住他的腰:“有女子勾引你也不许看,不许理。” “不看,都不理。” “我会想你的。”苏韫欢脑袋闷在他的怀里。成亲以来除却他昏迷的日子,还未曾分别过一日,她已经有点舍不得了…… 萧子渊眼眸里漫上了愉悦:“我也会想熙熙的。” “你什么时候走?” “今日晚上。” “前几日的梅花晒好了,我去给你做梅花糕好不好?” 萧子渊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墨发:“熙熙已经学会了?”这几日她折腾着学做糕点他自然是知晓的。 “差不多吧。” “好。” 第139章 离开,尧都燕王 苏韫欢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端出来一盘糕点,看着卖相还不错。 “尝尝?” 萧子渊含着笑意拿起一块尝了尝,入口化开,是梅花的冷香:“很好吃。” “那我试试。”苏韫欢眉眼弯起,如勾起了新月,正准备自己拿一块,嘴边就被萧子渊送过来他刚咬了一口的梅花糕。 “那熙熙试试。” 苏韫欢便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眯着眸子笑:“确实不错。”不枉费她这一个多时辰啊…… 萧子渊收回手吃完了剩下的半块。 两人一下午分着便把一盘梅花糕吃完了,以至于到了晚膳时,苏韫欢一口都吃不下了,萧子渊只好由着她。 天色再晚一些时萧子渊准备走了,苏韫欢帮他系好大氅的衣带,不舍地看着他。 萧子渊的手抚上她的脸:“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 “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嗯。” “出门要记得披上狐裘。” “嗯。” 他不舍地抱住她:“我走了。” 苏韫欢的手攥着他的大氅:“好。” 萧子渊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转身离去,苏韫欢看着院子,突然觉得满院都变空了。 隐一在萧子渊出帝京时跟上了他:“属下参见世子。” “嗯。”萧子渊朝他点点头。 …… 一行人直奔燕王封地尧都,尧都位于宸国的东北方。在萧子渊到达尧都后,让人把他秘密去各亲王封地的消息散了出去,总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在先前查探到的各种消息送进王府之后,齐王萧凌依旧是他最怀疑的对象,他选择先去尧都,是为了让他们失去判断。 即便要打草惊蛇,也不能一下子就打到了蛇的七寸。 他在尧都及尧都附近查探了几天,还去萧轲的军营转了两圈。 萧轲在听闻萧子渊突然秘密去亲王封地时就有些心慌,在听说他首先来了尧都之后就更慌了,一直在想他这几年有没有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 可想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能引起帝京的注意。 说起来萧轲确实是安安稳稳得待在封地的,他没什么野心。先帝给他分了封地他二话不说按着规矩就去了,一点都不留恋帝京,哪怕他的封地在几个亲王中并算不得富庶。 尧都靠北,气候自然比不得宸国南方。大凉与宸国的关系也比不得与南方的陵国,以至于尧都的农业和商业都比不得宸国南方的城都。 不过萧轲也没什么怨言,哪怕萧明御十六岁登基成为少年天子时,他这个做皇叔的,也从没给他使过什么绊子。 在萧轲试图找萧子渊并想跟他见一面无果后,他索性就放宽心由着他去了。 萧子渊确实不怎么怀疑萧轲,他在尧都转了这么些天只是因为太久没关注过各封地,趁这机会查探查探。 再有尧都也算靠近大凉边关,他是为了以后与大凉开战来看看这片区域,以及这里的军营。 而在他人在尧都的时候,该得到这消息的人也都因为这消息乱了起来。 康王府,萧明寒一脸不愉:“萧子渊怎么会突然亲自去探查各封地?” 第140章 怀疑,早做准备 翁平也难得的眼里有了凝重之色:“王爷要早做准备了。” “先生这是何意?萧子渊真的查到了什么吗?他现在去的可是尧都。” 翁平摇了摇头:“不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但是他一定是在怀疑亲王了。” “若是他查不到呢?” “王爷的动作要加快了,只要有了怀疑的开始,他们就不会因为没查到什么而放弃。” 不过翁平倒是对萧子渊很有信心,他若真想秘密去封地消息绝不会泄露出来,甚至是在他刚到尧都就泄露了出来。 既然这么快地传了出来,就是有意透露的,是为了让他们自乱阵脚。不过即便知道这是个坑他们也得往里跳,开始提前做准备,否则他们按兵不动,萧子渊便占尽先机。 “本王知道了,那边有消息吗?” “还没有,不过应当也收到消息了。” “给那边传个消息,若是萧子渊那边有一丝不对劲,立刻起事。”抢占先机的道理萧明寒自然也是懂的,谋反这事可没有谋定而后动一说。 “属下明白。” “对了。”萧明寒突然想到了什么:“萧子渊这次去各封地应当没带多少人?” “根据消息,没多少人,而且他出帝京一点动静都没有,带的人多也没有多少。” “若是他去了那边,就让他永远地留在那里。”萧明寒眼神闪过阴狠,既然要起事,萧子渊这种手握重兵的,此时称得上孤身在外的机会他可不能错过。 翁平想了想:“属下会传消息给那边。” 他心里觉得萧子渊没这么好杀,可萧明寒所想也未必没有道理。 各封地都是亲王自己的地盘,尤其是那三个在封地上都待了上十年的亲王,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没带多少人就往别人的地盘上跑,这个机会确实应该抓上一抓。 毕竟人多势众啊…… 在萧子渊离开尧都的消息放出去之后,他的行踪突然就变得莫测了起来,一会儿在周王萧轲的封地江城附近,一会儿在齐王萧凌的封地明州附近。 萧明寒每收到一次萧子渊的消息就忍不住砸点东西。这天他收到了萧子渊去了明州的消息,砸了他刚得的罕见的夜光杯。 “他真的去了明州?” 翁平低眉敛目:“王爷应当看得出来,这些消息虚虚实实罢了。” “本王自然知道不能全都当真,可也不见得全是假的?” “王爷应当盼着他去明州。” “可现在是连他人到底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萧明寒当然盼着萧子渊去明州,盼着他去送死。可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说不定人早就在明州走了个来回了。 “明州那边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翁平摇了摇头:“时间有些急,有所疏漏也是难免,不过他若是之后去了明州,想必天罗地网就等着了。” …… 其实萧子渊没有去江城,也没有去明州,他去了圈禁先帝五皇帝萧彻的宁远城。 宁远城在尧都再往东北去,寒冷荒僻,萧彻一直被圈禁在宁远城一座山上的别院里,别院外和山下都守着驻军。 隐楼截到了一封从宁远这座别院传出去的书信,没有写收信人,信中语意模糊。萧子渊便决定亲自走上一遭。 第141章 错送,重要的事 萧子渊到宁远城后先随隐一去了隐楼在宁远城的商铺。 和帝京中京墨阁的布局差不多,绕了几圈便进了暗室。 “属下参见世子。”这是宁远城中的隐卫。 萧子渊点了点头问道:“查出了什么?” “回世子,是济世医堂的人无意中发现的,别院送出来的药方不合常理,便传回隐楼看了看,应是药材组成的一封密信,是错送到济世医堂的。” “原本是送到另一家医馆的?”萧子渊问道。 “是的,听说萧彻身体不太好,别院每隔一月就会着人拿药方下来抓药,但是去的都是另外的医馆,从未来过济世医堂。” 按理说,济世医堂在天下颇有声名,很多人都喜欢去济世医堂,可那别院出来的药方从未往济世医堂送过,这点本就有些奇怪。 所以这次送到济世医堂应是送信的人出了纰漏。 萧子渊垂眸想了想,别院应有不少人已经被萧彻收买了。不过先帝将萧彻圈禁在这里,便不再过问了,总之也不会少他吃穿。 这些年被他收买些人也并算不得什么意外的事情。 “密信没解出来?” “没有,萧彻用这样的方式传信,他们应该有约定的暗号,我们单看药方解不出来。” “可有查到之前信都送往哪里?” “还没有。医馆每日过的人太多,我们还没查出什么特别的人。”隐卫回道。这次是意外发现萧彻一直在往外传信的事,时间太短,一时还没查出来。 “知道了。”萧子渊说道:“晚间我会去别院看看。” “是,世子。”隐卫拿出一封信:“楼主听说世子往宁远城来,提前送来了这封信给世子。” 萧子渊闻言立刻接过信展开,他这些日子一直在路上,还未给熙熙传过信:“日后记得重要的事要先说。” 隐楼的隐卫听说是熙熙亲自培养的,他待他们也就多了分宽容。 隐卫:……世子来不是为了萧彻的事情吗? 隐一在一边看着隐卫眼里的几分茫然颇有几分无语,楼主训练他们时是不是差了点什么?这意思明显是在世子的心里,只有楼主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萧子渊看着信先是眼里流露出几分温柔与缱绻,而后唇角勾起了愉悦的弧度。 熙熙同他说了下帝京的形势,然后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最后说,她想他了。 他仔细地叠好信收进怀里:“拿纸笔来。” “是。” …… 苏韫欢坐在软塌上拿了块料子裁衣,一边心里想着萧子渊现在有没有到宁远城,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同他一起去。 她原先想着他只是去各封地查探一番,应当没有什么危险。可近日观察帝京局势她却突然想起,他这去打草惊蛇,别人也未必不会鱼死网破,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他武功再高,可毕竟是进了亲王的封地。 她的指腹摩挲着刚绣好的夕尾花,眼睛看着黑色锦缎上的暗红色绣纹出神,也不知她现在出京他会不会怪她? 苏韫欢静坐了许久还是作罢,他现在去了宁远城,之后再前往明州也不知是何时。她一旦出京了他一定会放下事情先来找她。 况且,帝京也还是需得她看着的。 第142章 萧彻,高出不少 萧子渊晚上独自去了山上的别院,守在山下的驻军十分严密,可别院外的侍卫却懒懒散散地或靠着,或盘坐在地上,甚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 他蹙了蹙眉,悄无声息地绕过了他们进了别院。看来这些年帝王对萧彻的不闻不问,和萧彻的看似安分让别院外的侍卫有些松懈了。左右山下有那么多驻军守着他也跑不出去。 由于别院外守着不少人,别院内就显得冷清多了,下人也没有几个。毕竟一个被圈禁的王爷,自然是不需要太多下人伺候着锦衣玉食的。 萧子渊很轻松地就找到了萧彻,他穿着一身布衣这大晚上地坐在别院的湖边拿着根钓竿在钓鱼。 二月的月光带着冷意如霜般洒下来,照得萧彻的面容平静还带着几分祥和,似乎很享受这画地为牢,无风无波的日子。 端看他这模样一点都不会联想到他也曾是手握重权,精于谋算的一方亲王。 萧子渊一点都没有不耐烦,他就这么隐在一边的树上看着他,目光平和放空让人丝毫察觉不到那里有人在注视着萧彻。 一个时辰后,萧彻慢悠悠地收了钓竿,提着鱼篓回了他住的院子,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这一个多时辰没有钓到一条鱼这件事。 在他进了院子后萧子渊才跟了过去,萧彻只是如常地让下人打水洗漱然后房间灭了烛火,像是已经睡下了。 萧子渊垂着眼看向那已经一片漆黑的房间,一动不动,没有去别的地方看看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用药材做暗号传信可不是谁都能想到并且做到的,萧彻必定是个十分谨慎的人,那么别院里就不会留下什么能让他找到的证据。 他在别院里看着自由,可也是活在不少眼睛下面的,虽被收买了一些,可总有他不信任的人。他不会轻易地在别院留下什么被人抓到把柄,所以萧子渊根本就没有去别院搜搜的想法。 他这次来主要是见见萧彻,或许还能见到与萧彻联系的人。 在他出生之时萧彻就已经被圈禁在宁远城了,这位先帝的五皇弟他只听说过他十分擅于弄权,精于人心,却从未见过。今日第一次见,确实比帝京中那些,高出不少。 萧子渊就这么十分耐心地等了两个时辰,就忽见一个黑影摸进了院子进了萧彻的屋子。 他立刻靠近了一些散开内息以便能更清楚地听到屋内的声音。 “王爷。”那人声音有些轻。 随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如何?” “是抓药的下人换了新人,去了济世医堂抓药。” “济世医堂是逍遥山的,不宜得罪。况且只是医馆内的人,应该不会发现什么。”萧彻说道。只是医馆的人他并不在意,若是撞到了川穹的手上他才会有几分担心。 不过逍遥山自大景建国后,历代山主便不再参与国政了,对于密信被错送到济世医堂这件事萧彻并没有任何担忧。 “重新传一封出去。” “是,王爷。” “还有何事?” “听闻安平王世子近日秘密在各封地走动。” 萧彻沉默了一瞬而后轻声笑了一下:“呵,秘密?是秘密还会传出消息?” 第143章 明州,跟得上吗 “王爷的意思是萧子渊故意放出的消息?” “不要小瞧安平王府的人。”萧彻说着。 “那我们如何做?” “通知萧凌,早做准备。” “是。” 待那人离开后萧子渊也离开了,看来他先前所想的没错,的确是齐王萧凌,不过是疏忽了这个看似圈在方寸之地的萧彻罢了。 萧子渊回去后吩咐人看好萧彻便动身前去了周王萧轲的封地江城。 萧轲此人虽贪权势但野心不足,谋略欠缺还贪生怕死。 在先帝尚未平定朝堂的那几年也跟着掺和了些事,但是一边淌浑水一边想抽身,在水边湿了鞋就跑了,一直待在封地再无动静。 萧子渊在江城待了四五日便离开了,看样子萧轲还是比较信任萧明御,并不打算在这时候重去淌这趟浑水。 …… 在他准备前往明州时,隐一说道:“世子,明州此时不宜前去。” 世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哪怕他不去明州直接回帝京,用不了多久萧凌他们起事。可他此时前去明州必定面对着等待他的天罗地网。 萧子渊淡淡地说道:“无事。” 他知道此时明州必定是危险重重,这次也没带多少人出来。但是明州他必定是得亲自去看看的。 隐一立刻说道:“楼主会担心的。” 萧子渊:……“不许告诉她。” 隐一:……他不说楼主也会有别的消息的。 萧子渊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瞥了隐一一眼:“你不说,明州的消息绝对不会传回去。” 隐卫之首还拦不住个明州的消息? 隐一纠结了,楼主才是他的主子啊,可世子也是为了不让楼主担心,万一到时在明州遇到什么事,他这消息传不传回去呢? 他就在这样纠结的情绪中跟着萧子渊去了明州。 一行人一踏进明州就感觉被人跟上了。 “世子。”隐一神色冷肃,实际上的情况比他所想的更严峻。凭他们的武功,依旧一进明州就被跟上了,萧凌的这张网比他所想的更密。 萧子渊翻身下马:“跟着我。” 说完便使轻功身形一晃,隐一几人跟着他的步子。哪怕隐一自己看去,也觉得他身形莫测,似乎下一瞬就要消失在他的眼前一般,他不敢大意,紧紧地跟着萧子渊。 随后他便感觉到原来跟着他们的人渐渐地被甩开了,待萧子渊停下时,隐一回头一瞧,顿时无语了,连他们的人都丢了几个。 他在路上就意识到萧子渊是以阵法入身法,用步子来布阵,他们只需跟紧点,但是萧凌的人就跟不上了。 虽然萧子渊顾着他们步子还放慢了一些,可还是丢了几个。如此一来,萧凌的那些人就更跟不上了。 “世子……” “你们回去,我去军营看看。” “世子!”隐一不太赞同,一进明州就被盯上了,这里必定处处惊险。 萧子渊面色平淡:“跟得上你就跟。” 说完身形一晃,隐一只觉得忽如一阵风吹过,眼前就没人影了……跟? 他只好按先前的计划去了隐楼在明州的据点,那几个丢了的想必也会自己去据点会和的。 第144章 散开,暗夜围剿 隐一回到隐楼据点就一直看着门口,若是世子出了什么事,他回去怎么跟楼主交待? 他以为最多晚上萧子渊就会回来,可一直到第二日的凌晨,都没看到萧子渊的身影。隐一顿时有些慌了,可他又不确定萧子渊是出事了,还是在查什么事情。 直到晚上接近子时,隐一忍不住想出去找时,萧子渊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 “世子!” “立刻离开明州。”萧子渊说道。 隐一想着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立刻吩咐人准备离开。 一行人没有骑马,只使轻功往城外赶,隐一只感觉到夜色下暗处跟上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萧子渊的眼神也冷厉起来,他昨日先去了齐王府,然后直接去了明州军营。 军营动作很大,他在军营和附近待了许久,往回时却见城中暗处的人多了起来,他心下明了这是萧凌准备不计代价地留下他了,那他们确实要准备起事了。 他回头朝隐一他们说道:“你们分散,往南和东出城。” “世子!” “这是命令。”萧子渊语气平淡又带着寒意。萧凌的目标是他,若是萧凌将明州城围起来,多他们这些人也并无用处,他自己一人也能脱身。 况且……有几个是隐卫,熙熙亲自培养的人……他不能让熙熙难过。 “世子!”隐一觉得这次绝不能让萧子渊独自一人行动。 萧子渊不再说什么,就见他手一挥,袖子随风卷起,隐一几人只觉得一股庞大的内息涌过来,他们抵制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待平息下来萧子渊已经不见踪影。 他的手攥紧了拳:“按世子的吩咐,出明州后在城外西北方汇合。” “是。” 萧子渊独自一人往北方而去,身影诡谲,暗处的人不断地跟丢,又不断地跟上来新的人,直到他来到了一处看着有些荒僻的地方,不远处是明州城的城墙。 此时城墙上他看过去能看到一排箭矢在夜色下泛着冷光。 跟着他的人不再有所顾忌,慢慢地围了上来,没一会儿人越来越多,一眼看去不下上百人。 萧子渊停下,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在冷月的映衬下晃了晃如水光潋滟。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个信号,黑衣人全都围攻了上来,城墙上的箭矢未动,是怕伤着自己人。 一时间只见剑光纵横,如惊鸿乍起,又如瞬间沉寂,血色在这暗夜中一抹抹地开出妖艳的花。 萧子渊身形缥缈,步伐莫测,再加上他出手便取命的剑招,杀得他周身三步范围内一时间无人再敢近身。 黑衣人将他围在中间,他淡漠地朝前走,他们便跟着他的步子向前走。几息之后,攻击再起,比方才更加凶猛凌厉。 即便萧子渊武功修为极高,一人面对这么多高手也难免会有些难以应对。只见剑光忽地如波纹散开,靠近他的一圈人倒地,他身形骤起至半空,箭矢立刻朝他铺了过来。 他迎箭矢上城墙,软剑在身前如一张网抵挡住不断飞来的箭矢,突然一只箭矢插进了他的肩头,他丝毫不以为意,继续朝前。 第145章 地狱,离开明州 而隐一一行人也遇到了黑衣人的围攻,不过比起萧子渊那边就少多了,他们很轻松地解决了便迅速出了城并在城外汇合。 “看到世子了吗?”萧子渊让他们往南边和东边,那他自己必定是往西边或者北边的。所以他选择西北方汇合就是为了看能不能遇上萧子渊。 “没有。”一行人都摇摇头。 “你们去西边,你们跟我去北边,找到世子发信号弹。”萧子渊不让他们跟着,他自然不可能真的就在外面等萧子渊自己出来。 “是。” 待隐一赶到明州北边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顺着风飘了过来,他心头一跳提起速度往城墙那边赶,忽而远远地看见一人走了过来。 他一手持着剑,剑尖随着他的步子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满身似是披着寒霜般的月色,又裹挟着浓烈的血色,如同地狱深处走来的修罗。 待隐一走近他时才觉得血腥味更重了,他的锦袍有不少处破损,白玉般的脸上溅着血迹。隐一还看到他的肩头,虽衣服是玄色的,可他清楚地看到有血不断地流出来。 他的衣袍,是被血染深了色…… “世子!”隐一担忧地喊了一声,随后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了他身后一地的黑衣人……尸首。 他在那一瞬间,透过萧子渊的身影,好像看到了真正的地狱。 他一眼看过去是数不清的人,倒在地上堪比最惨烈的战场。断臂头颅,红色的血在这暗夜中悄悄地染红着这片土地。 隐一被这副场景震惊了,他虽行走江湖多年,见过血腥,却从未见过如此浓重的如同地狱般的杀戮。 他甚至一时都忘了萧子渊的伤,直到萧子渊的剑从手中脱落,落在地上,在这显得寂静的夜里,“哐当”一声脆响,拉回了他的思绪。 “世子!”隐一连忙过去捡起他的剑,他想扶着萧子渊却又不敢,与这位世子相处一段时间就足以他了解萧子渊的习惯。 “先离开这里。”萧子渊说着,语气一如平日里的冷淡,却明显有几分掩藏不住的虚弱。 “世子你的伤……” “无事。” 在萧子渊这么说时,隐一明白他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只好发出信号弹让其他人往这个方向来。一行人迅速地离开了这里,萧子渊的血迹染湿了衣袍,在地上断断续续地拖出了一条痕。 …… 苏韫欢在子时突然被风声惊醒,她蹙着眉睁开眼睛,身边没有熟悉的温度。她盯着帐顶,景初离开,已经一个月了…… 近几日都未曾收到他的消息,无论是隐楼的消息,还是他的信,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遇上危险? 这么一想着她便完全没有了睡意,只身着里衣起身,拿起狐裘披上走到院中。离开屋内之后突然而来的寒意让她更清醒了一些。 上次收到消息是他在江城,那么只剩最后一个地方了——明州。 明州是萧凌的封地,不比江城和尧都。他到了萧凌的地盘,萧凌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左右要谋反,而因为景初这个月放出的消息,他们也不可能再蛰伏了。 若是能将景初留在明州,对他们而言,绝对是很大的优势…… 第146章 平静,自己去查 苏韫欢这么一想心里不免就担忧了起来,她虽信任他的武功,他的能力,可他是人又不是神,难免会遇上不好对付的情况…… 萧明寒这一个月却是意外的平静,苏韫欢觉得他这种平静有些不合常理。可他人在帝京,不比萧凌天高皇帝远的,他一旦有什么动作,萧明御立刻就能押了他。 她就这么在院中站了大半夜,直到天光透过薄雾散了开来,天亮了啊…… 花影进院子时看见苏韫欢披着狐裘站在院中有些惊讶:“世子妃。” 她走近又看见她竟只着了里衣:“您赶紧进屋吧,着凉可怎么办,世子回来该念叨了。” 苏韫欢勾起一抹浅笑:“他还没回来念叨,你倒是开始念叨了。” “世子妃!”花影撅了撅嘴。 苏韫欢不再打趣她走进屋内,确实暖和许多:“传信给隐楼查明州这几日有没有发生何事?” “明州?”花影问道:“为何不直接让隐一传信?他不是随世子去么?” 苏韫欢不置可否,景初这人她还是了解的,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不会跟她说,还会嘱咐隐一不许将消息传给她。 他们的消息自然传不回来,那她就让隐楼去查。 …… 而萧子渊那边,他们赶到明州隔壁城镇时天已经微微亮了,隐一不敢耽误,连忙将萧子渊带到了隐楼的据点。 “快去济世医堂请大夫。” “是。” 萧子渊脱了外衣与长袍,露出的白色里衣红得触目惊心,隐一看着心都颤了一下。肩头被箭矢插过留下的伤他在路上随意倒了些药粉,苏韫欢给他的药,效果确实比寻常上好的金疮药好上许多。 不然血流止不住,他怕是很难坚持到这里了。 “准备热水。”萧子渊皱着眉看着自己这一身的血迹。 隐一立刻明白他这是要沐浴:“是,世子。” 待水送进来后,隐一退出去,在走到门口时又听萧子渊说了一句:“消息不许传回去。” 隐一:……这么大的事,这么重的伤,他哪里敢不传回去,可想着传回去的后果,他又开始纠结了。 世子这人冷冷淡淡的,办起事来可就太血雨腥风了,他不敢得罪啊。而且楼主一定会很生气,楼主生气也不会对世子怎么样,可他就难说了啊…… 可若是不传回去,以后被楼主知道了,他好像就更难说了啊…… 萧子渊沐浴换了三次水,第一次抬出去的水当真是血水,隐一看着都眉心直跳,他决定把消息偷偷传回去。 世子这伤太重了,他还担心他现在没打算回帝京,要养好伤再回去。 消息传回去,楼主一定会给世子来信让他回去的。左右这次出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明州也查探过了,是该回京了。 大夫过来给萧子渊看过后,开了药,隐一让人去抓药煎好送过来。他自己看着萧子渊如今脱了里衣露出的各种伤疤,有的已经皮肉外翻了,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 “世子,属下……属下帮您上药?” “不必了,你出去吧。” “是,世子。”隐一便出去了,出去后更坚定了要传信回京的想法。按萧子渊这么个养伤法,怕是很难好全吧? 第147章 很重,备马出京 萧子渊面不改色地给自己上药,看着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他慢慢蹙起了眉,眼里流露出了几分苦恼,这他养几日也不见得能恢复如初吧…… 隐一敲门送药进来时萧子渊已经穿好了衣服:“世子,药,已经凉过的。” 萧子渊接过药一口气喝了:“传消息回去,一切顺利,过几日就回帝京。” 隐一:……他就知道,看来这消息确实得传回去。万一萧凌起事,明州附近几城肯定也在他的控制内,在这里时间待长了不安全。 “是,世子。”消息他当然要传回去。 萧子渊喝过药就睡下了,伤太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内息几乎要耗空了,若不是他担心他一倒下隐一就把消息传回去了,他很难坚持到现在。 明州和附近几城都不安全,不能让熙熙往这边跑。 隐一出了院子就将明州的事情和萧子渊受伤很重的事情十分详细地写了,用飞鹰传回了帝京。 他也没想到第二日上午收到了隐楼的消息说楼主让他们查明州的事情,他万分庆幸,还好昨日就把消息送回去了。 萧子渊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近晚上方醒,精神好了许多。 …… 苏韫欢收到隐一的消息时失手打碎了茶杯,撇下暗卫独自杀了上百高手,受伤很重……隐一都说很重了那必定是非常重了…… 她放下信想了想,对花影说道:“备马出京。” 隐一说景初吩咐过几日就回帝京,呵,目的达到了,明州也查探了,还留在那里,就是不想被她发现吧? 苏韫欢又气又心疼,明州附近不安全他应该早些回京,可她担心他因为她的话不顾着自己的伤就急赶着回京。 还是她亲自去看着才放心些,而且她不在,他那些伤必定又要等自己好了。 …… 苏韫欢日夜赶路在第三日天还未亮时到了萧子渊的住处,隐一看到她时还有些惊讶:“楼主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他还以为她要写封信过来让世子回京呢,没想到还亲自过来了。 “他的伤如何?” “呃……”隐一犹豫了,他在想用哪个词形容合适一些,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伤得很重,回来那日沐浴换了三桶水……第一桶几乎是血水……” 苏韫欢心猛地一颤,血水…… 隐一见她脸色不好又说道:“不过这几日世子都有按时喝药,也有好好休息。” “他住哪边?” 隐一便带她过去,轻声对她说:“世子住这间。” 苏韫欢点了点头,她显然也知道萧子渊的警觉性,压了气息悄声走进去。她站在萧子渊的床边,轻纱的帐幔放下了,隐隐约约地能看见里面的人影,安静地睡着。 她没有掀开帐幔,不想去打扰他的休息,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一边。 在天光初初透过窗户洒进来时,萧子渊醒了,他一睁眼便察觉到床边站了个人,眼里一丝凌厉闪过看了过去。 苏韫欢的身影隔着帐幔朦朦胧胧的,他立刻坐起身掀开帐幔,熙熙?! 萧子渊闭了闭眼再睁开,他没看错,还在眼前,是熙熙。 第148章 到达,触目惊心 萧子渊连忙下床,鞋都忘了穿赤脚踩在地上走近她。 “熙熙……”她面有倦色,眼神却清亮,熹微的天光透过来照得她的面容一片清寒。 “你怎么来了?” 苏韫欢看着走过来的萧子渊,心下一酸,一个多月没见,他又瘦了。先前昏睡过后好不容易养好一些,如今又消瘦了几分,脸色也多了些苍白之色。 萧子渊见她不说话,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她,隔着里衣都没感觉到她身上的凉意。 “熙熙,冷不冷?怎么不喊我?”她是不是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 苏韫欢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你去躺着。” 萧子渊这才想着她必定是知道了,知道了明州的事才赶过来的。心里有些担心她生气,却还是放开她去躺下了。 苏韫欢坐在床榻边给他号脉,内息很虚,应是内力几乎耗尽还没恢复。又伸手扯开了他的里衣,入目就是各种伤痕横在他白玉般的胸膛上。但看得出来,他有好好上药。 她另一只手紧了紧:“背上。” 萧子渊垂着眸子脱下了里衣转过身让背朝着她。苏韫欢一看就红了眼,渐渐明亮的天光让她看得很清楚。比他上次从潼关回来还严重,颇有些触目惊心。 带着血色的伤痕凌乱地铺在他的背上,严重的依旧皮肉外翻着,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动,想去触碰他的伤口又不敢。 萧子渊见她不出声立刻回头看她,她颤抖着的指尖与通红的眼就这么撞进了他的眼里,让他的心又慌又疼。 他握住她的手:“熙熙,没事的,过几日就好了。” 苏韫欢忍着眼泪不落下来,通红着一双眼看着他,虽是生气,可更多的是心疼他,心疼到舍不得同他生气。 她抽回手:“我去拿药。” 萧子渊保持这个坐着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苏韫欢端了盆清水拿了药进来,他才动了动,视线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她将水放在床边的地上,让萧子渊趴下,蘸了温水的毛巾轻柔地清洗着他背上的伤口。拨开搭在肩上的墨发,苏韫欢才看到他后肩有个不同的近圆形的伤口,她伸手抚上去,这是……箭矢留下的? 她轻颤着指尖抚上他的前肩,果然摸到了相应的伤痕,这是……箭矢穿过留下的…… 在她在帝京中清闲度日的时候,他遍体鳞伤。 萧子渊背着她,看不到她的神色,看不到她几乎要落下的泪,看不到她满眼的心疼。他现在心里有些慌,慌乱地想着怎么哄她开心。 苏韫欢帮他背上的伤上好药后让他坐起来,又帮他胸前和手臂上的伤细细地上药,之后再拿纱布一圈圈地缠起来。 在她处理好并收拾好药瓶之后,萧子渊一把拉住她:“熙熙……” “熙熙,我……你不要生气……” 苏韫欢回过头瞧他:“我不生气。” 他是真的不怎么爱惜自己,还很会想办法瞒着她,就怕她担心,怕她生气。可有的事情即便她会担心也不能让他不要做。 他是要上战场的,那是千军万马的阵势,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不受伤。可她也不会因为担心他心疼他,就把他拘在王府里安安稳稳的。 男儿志在四方,他有自己的责任,也有自己的抱负。 第149章 为何,最重要的 萧子渊闻言倒是一怔,他看着苏韫欢,她面色平静,眼神也柔和,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 “熙熙……” 苏韫欢朝他温柔地笑:“我赶路有些累,你陪我再睡一下好不好?” 他不会爱惜自己,那就让她来爱惜他。 萧子渊一听便起身揽过她,帮她脱了鞋袜,然后抱着她躺下:“好,熙熙睡吧,我在这里。” 他看着在他怀里很快便沉沉睡过去的人儿,唇角勾起了笑意也闭上了眼。 …… 苏韫欢醒时已经午时三刻了,她慢慢地睁开眼,萧子渊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熙熙醒了?” “嗯。”她的侧脸枕着他的手臂,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 “起来吃点东西吧。” “好。”苏韫欢跟着他起身,膳食早就做好了,一直热着等着送过来。 因为萧子渊的伤,这几日的膳食都很清淡。萧子渊看了看这一桌的清粥小菜,蹙起了眉:“让他们再送一桌过来。” “不用了,这样也很好。” 萧子渊也只好随着她,但还是一直给她夹菜让她多吃一些,赶路在路上肯定也吃不好。 “熙熙无需特意过来的,这里不安全,过几日我就回帝京了。” 苏韫欢闻言眉梢轻挑:“世子也知道这里不安全?” 萧子渊:…… “若我不来世子是准备慢悠悠地养好伤再回去?” “熙熙说过不生气的。” 苏韫欢小口吃着粥不理他了。 萧子渊十分耐心地等她用完膳,拉过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熙熙,我很想你。” 苏韫欢心一软:“那你还在这里待着?” “我怕熙熙生气。” “为何缱开暗卫?”她特意派了隐卫来保护他,可他却把跟着他的暗卫和隐卫全甩开了,自己一个人去应对围剿? 若是有暗卫和隐卫跟着,他一定不会伤得这么重。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萧凌派的人再多一些,他还能不能完好地在这里同她说话。 萧子渊沉默了一下说道:“隐卫是熙熙亲自培养的,若……死了,熙熙会难过。” 他的话轻飘飘的,却如千斤般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她总盼着他的心上能多放些什么,可此时却希望他依旧是那个丝毫不在乎人命的安平王世子。 他或许依旧视人命如草芥,可却为了她,为了不让她难过,自己孤身一人去面对危险,也不愿让隐卫为保护他送死。 苏韫欢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景初,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隐卫很重要,那是她亲自培养的,她在乎隐楼中每一个人的命。可是……若让她选择,她会自私地选择萧子渊。 她只希望他能好好儿的。 隐卫出事了她确实会难过,可他若出了什么事,她只想抛开所有的一切陪着他。 萧子渊听着她的话清清浅浅地笑开了,没有什么比熙熙如此在意他,更让他觉得欢喜了。 “熙熙才是最重要的。” 她在他心中之重,重逾责任,重逾自己,重逾生命,重逾他所有的一切。哪怕只是一点点难过的情绪,都不想让她生起。 第150章 主动,得不偿失 苏韫欢原准备下午便启程回京的,可萧子渊想让她好好休息一晚,但第二日上午才出发,并在苏韫欢的坚持下弃了马乘了马车。 “你跑了之后萧凌没动静?”苏韫欢看着消息蹙起了眉。围杀萧子渊失败他竟一点后续动作都没有,甚至并没有在明州附近找人。 “没必要。”萧子渊说道:“既然要起事谋反,就无需在我身上花费太多功夫。” “世子的意思是,想杀世子,会让他得不偿失?”苏韫欢闻言打趣他。 为了杀他一个人折损了这么多高手,还让他从自己的地盘上跑了,这搁谁也得再掂量掂量一直追他合不合算? 而且既然已经出了明州,再派人追杀萧子渊难度可就更大了。萧子渊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他现在已经没那么多精力放在追杀他身上了。 “你说萧彻,萧凌,还有萧明寒,他们一起谋反,这……最后那位子……归谁啊?”苏韫欢看着萧彻的资料有些奇怪,三个王爷合谋谋反,这若是事成了,谁做皇帝啊。 这三个,谁也不像能千辛万苦地谋反,最后愿意屈居人下的啊…… 萧子渊看她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眼里带着疑惑懵懂地看着他,笑着摩挲着她的脸颊:“不管是谁,都得先把现在的拉下来再说。” “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根本没商量这事,就等着把现在那位拉下来再各凭本事?” “嗯。”反正只有把萧明御拉下来他们才有机会,不如先一起拉下萧明御,胜算也大几分。 “也不知是谁联系上萧彻的?”一个被圈禁的王爷,没有封地没有钱还没有兵权,怎么会有人想着联系他谋反? “是萧彻联系他们的。” “萧彻确实不容小觑啊。”苏韫欢说道。被圈禁了十几年,居然还能主动联系上有反意的亲王一起行事:“他有何倚仗?” 这样一个被圈禁的王爷,什么都没有,居然能让萧凌和萧明寒与他合作,不是坐收渔人之利么? “脑子。”萧子渊淡淡地说道。就他看来,萧凌和萧明寒绑在一起脑子都比不上萧彻的。 苏韫欢:……“他们都有谋士。” 缺脑子还有谋士么,一个不够就多请几个,谋士还不会同他们争皇位。 萧子渊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还有大凉。” “嗯?”苏韫欢先是疑惑,然后立刻明白了过来,眼神也凝重了几分:“萧彻勾结大凉?” “嗯。”萧子渊说道:“他那边本来就靠近大凉边关,而且十几年前他同先帝争的时候,也与大凉合作过。” “他应该知道,与大凉合作无异于引狼入室。” “但是这个室现在还不是他的。” “大凉借他兵?不可能吧?”苏韫欢问道。谋反最重要的就是兵,萧彻是肯定没有的。但是大凉怎么会蠢到借兵给别国王爷? 萧子渊摇摇头:“他只要到时候大凉分散平乱的兵力。而且,大凉应该很乐意趁虚而入。” 他们的兵力肯定是比不上皇室的,到时候大凉在边关扰乱,边关的兵就不能轻易动,平乱的兵力自然减弱。 第151章 更久,不破不立 “就这么任由他们起事?”苏韫欢蹙起了眉,其实现在他们可以先拿下萧明寒和萧彻,一个在帝京,一个被圈禁,拿下这两人并不难。 萧子渊说道:“不破不立。” 现在自然可以先拿下他们,可是会留下隐患,只有他们起事,暴露所有的筹码孤注一掷之时,才是平乱最好的时机。 这次内乱平定,以萧明御的能力,宸国可保十年内政安稳。至于十年之后,萧明御的皇子也该大了。 况且,若是提前拿下,军营也不好清理。与其费尽心思暗中清理,他更喜欢一网打尽。 苏韫欢明白他的意思,这就是一定得打起来了…… “嗯。” 萧子渊握住她的手:“熙熙放心,没事的。” “嗯。”苏韫欢看着他清浅地笑了笑。 …… 两人乘着马车慢悠悠地,花了五日时间才回到帝京,萧子渊的伤在路上也养得差不多了。 他一回来便先去了宫里找萧明御,一直到晚上亥时过半才带着一身凉意回来。 苏韫欢靠在床头翻着本书等他,听到动静便下床走了出去:“景初?” “熙熙?”萧子渊见她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连忙关上了门:“怎么还没休息?” 他走过去揽着她的肩往内室走,扶她到床上坐着,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别着凉了。” “我先去沐浴。” “嗯。” …… 萧子渊出来时苏韫欢抱着膝盖坐着发呆,他笑了笑走过去抱住她:“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很快又要走了?” “嗯。” “你这次说很快就会回来……”可是一个多月都没有回来,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熙熙,对不起,是我不好。” “那下次,是不是要更久?” “嗯。”萧子渊怜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和眼角,这次平乱,不是一个月就能解决的事情,而且还有大凉边关那边也要顾好。 “我等你回来。”苏韫欢轻声说道:“你不要受伤。” “好。”萧子渊应道又轻轻地笑了声:“熙熙,我不是明日就走。” “我知道。”她已经开始舍不得了,离开了一个多月,不过几日马上又要离开了。 “熙熙这一个月做了些什么?” “嗯……学糕点,裁衣,和夷安去灵山走了走。” 萧子渊的笑意溢出了眼眸:“给我裁衣?” “嗯。” “那明日我想穿上。” “好。” “学了什么糕点?” “嗯……雪花酥,云片糕,还有……”苏韫欢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豌豆黄……” “熙熙真厉害,下次我陪熙熙做。” “唔……” “是不是困了?” 苏韫欢转身倚进了他的怀里:“嗯。” 萧子渊抱着她躺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苏韫欢睡着了,他却没有睡,垂着眼眸看着怀里的人在想些什么。这次平乱,等他们起事的另一个原因是他要把秦家也一起平了,朝中再没有人能威胁到苏迟。 否则只拿下萧明寒,秦文远依旧能安安稳稳的。他深耕朝堂多年,和萧明寒的合作也让人抓不到把柄。 秦文远的心已经不向着萧明御了,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第152章 画像,两府结亲 第二日苏韫欢给萧子渊拿了她新裁的衣帮他穿上。萧子渊的指腹抚过袖口夕尾花的绣纹,又看了看她发上簪着的并蒂夕尾花的白玉钗,十分愉悦地笑了。 “熙熙今日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苏韫欢摇了摇头,她好像确实挺闲的? “熙熙想出去走走还是在府里待着?” “在府里吧。”这一路回来即使是乘马车她也觉得有些疲累。 “你今日不忙?”等他们起事也不是干等着,总得提前布置一下的。 “不差这一两日。” 萧子渊抬头看了看天色,二月的阳光温温的,很舒服。 “我给熙熙画张像吧?” 苏韫欢闻言笑了:“世子会的可真多。” 萧子渊让人搬来了桌案,给苏韫欢搬了躺椅:“熙熙随意就好。” 苏韫欢就随意侧躺着看着他,他手上的动作不停,行云流水。时不时抬起眼看看她,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 她看着他一时入了神,似乎岁岁年年都能停在此时此刻,没有纷扰,没有争夺,宁静而悠长。 …… “熙熙。”萧子渊画好后落笔喊了她一身,苏韫欢便走到他的身边看。 画中她随意靠在躺椅上,海棠色的衣裙在身后一树盛开的玉琼花下很是亮眼。他的画功很好,那一树花画得她还错以为院中的玉琼花真的已经开了。 “喜欢吗?” “嗯,喜欢。” 萧子渊又拿起笔,在右上边的空白处写下了一行字—— 天地苍穹,浮生万物,吾爱唯卿。 二月闲时,赠吾妻熙阳。 “等晾干挂在房间?”苏韫欢说着。 “好。” …… 苏韫欢和萧子渊躺在躺椅上说话,本以为今日能就这么懒懒散散地打发过去的时候,收到了月影传来的消息。 “世子妃,镇国公府与颜家结亲了。” “颜家?夷安和颜长清?” “是的。” 苏韫欢想了想:“知道了。” 她看向萧子渊:“颜家不是从不涉朝政么?” “如今的镇国公府,已经算是退出朝堂了,而且……几乎后继无人啊……”南宫书砚腿废了,这几年深居府中从不露面,镇国公这个爵位……说不好了…… 哪怕南宫书砚袭爵,以后的镇国公府也只是空有爵位罢了。 “颜长清……”苏韫欢拉着萧子渊的手指:“帝京中可为配的,确实不太多。” “熙熙很看好他?”萧子渊闻言立刻抬眼看向她,熙熙对颜长清的印象很好。 苏韫欢看着他突然认真的眼神一愣,然后笑开:“咱们世子怎么什么醋都要吃一吃?” 萧子渊摸了摸她的脸:“熙熙若不是与我有婚约,怕是比较倾向于颜长清这样的男子吧?” 苏韫欢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怔,然后还当真看似认真地想了起来。 其实这种问题她还真没有想过,她自知事起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就是安平王世子。但是嫁人这事在回京遇到他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想过。 若是没有婚约…… 萧子渊见她还当真认真地在想着这个问题,心里开始堵了。他收紧抱着她的力道,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熙熙……” 他不喜欢她和其他男子任何的可能性。 第153章 定下,美人计吗 苏韫欢听着他带着几分不悦和委屈的声音,转过脸,抬手抚上他的脸,从额角但鼻梁但嘴唇,最后手指点在他的下巴上。 “我没有想过,也没有这个可能。” 她接着说道:“从我遇见你的那刻起,便注定了我会嫁给你。” 萧子渊撑起身子吻了吻她的唇角:“是从熙熙出生起,注定会嫁给我。” 苏韫欢闻言笑开了:“刚刚景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不许想着颜长清。” “那可能有点难啊……”苏韫欢悠悠地说着:“毕竟会是夷安的夫婿么……” “那熙熙多看看我。”萧子渊将脸凑到她面前。 “景初这是……美人计吗?” “那熙熙中计吗?” 看着他夺尽风月之姿,容色逼人的脸,此时看着她笑得温柔,仿佛她所有的心神都被他幽深的眼眸吸了进去。 “中。”他的美人计,她从来都躲不开的。 …… 颜府 “长清啊,这和镇国公府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为父可是提前跟你打过招呼的,现在再反悔可就来不及了。”颜长清的父亲颜昕说道。 说起来颜家名望颇高但无权,对后辈的婚事也没什么束缚,身家清白,品质好,他们自己喜欢就行。 可是到颜长清这里,声名远播,俊美温润,心仪他的女子能从帝京南门排到北门,可这些年也没见他和谁走得近一些。眼看他就要及冠了还没个心仪的女子,颜昕就想给他挑一个。 可颜长清太优秀了,颜家又不涉权,最后挑来挑去他相中了南宫书棠。 南宫家已经淡出帝京权势,尽管出了个谋逆的南宫逍,但是镇国公府的家教他还是很信任的。 他先前也见过南宫书棠几次,落落大方,娉婷知礼,年龄也相配,便很颜长清提了提,他也没反对,便去找镇国公商议了一番,就这么定了下来。 颜长清听着颜昕的话,勾着唇角笑得温和:“知道了,父亲。” 颜昕看着爱子这模样,又骄傲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他总觉得自己这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少了些反骨。 也不是说反骨一定好,或者不好,可他希望颜长清对于他自己,有他特别想坚持的事情。是抛开颜家家主这个身份,对于颜长清本身这个人而言的。 不过他性子如此,也不必强求。 “过几日便去下聘,你刚好去见见南宫小姐。” “是,父亲。” 颜昕走后,颜长清垂眸看着地面出神。前几日颜昕跟他说定亲一事时他确实有点意外,可又觉得情理之中。 帝京世家中快及冠还没定亲的男子当真没几个了,他这年纪有的孩子都有了,所以颜昕想给他说亲他觉得很正常。 可是那日颜昕问他,可有心仪的女子的时候,他脑子里当即浮现出的,是那晚石桥流水,清风小舟,月下独立的苏韫欢的身影。 他当时都不敢细想立刻就答应了颜昕提的给他说亲,甚至在之后都没听清说的是哪家的姑娘。 再之后他才慢慢回想,每一次见到苏韫欢的画面在脑子里愈发地清晰了起来。 第154章 晚了,自然很好 他想了许久,最后看着苏韫欢送给他的白拂茶摇了摇头。 为何先前一直没有意识到呢? 可是……哪怕他在第一次见她时就意识到,那一眼的惊鸿一瞥会在他心中留下了如此不一样的感觉,他也晚了啊…… 他一直欣喜的一见如故,原来是不自知的已然爱慕。 他静静坐了一整晚,最后把剩下的两盒白拂茶锁进了柜子里。晚了便是晚了,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晚了…… 可是,颜长清看着落下的锁又发愣,若是早一点意识到,或许在她成亲前,还有争取的机会吧? 不若现在,遗憾在心中轻轻重重,飘飘浮浮的,无处生根。 晚了……她已成亲大半年,和安平王世子琴瑟和鸣。 而他……也要定亲了。 这份爱慕与遗憾,就随着这白拂茶一同落下锁吧…… …… 镇国公府 “夷安,过几日颜家就要来下聘了,你……”南宫荀温和地对南宫书棠说着。 对不孝子留下的两个孩子他一直都很疼爱,对书砚他已经很愧疚了。夷安身为女子,婚姻大事可不容马虎,所以她如今快十八岁了,他也不想匆匆忙忙地给她定亲。 颜昕来说亲事他是很意外的,帝京才俊他也留意了不少,可颜长清他却没打过主意,毕竟颜家不涉权不涉政,天下人都心照不宣。 再想到如今镇国公府的境地,他也能明白颜昕为什么会打上夷安的主意。 不过颜长清他是很满意的,把南宫书棠托付给他,他也是能放心的。 “爷爷,夷安知晓了,颜家……自然是很好的。”南宫书棠浅笑着说道。 颜家来说亲南宫荀便同她说过了,她没有反对。一是她的亲事已经让爷爷操心许久了,二是……如今她已经能放下那个人,也该定亲了。 颜长清她听说过,也见过,清风霁月,翩翩君子,而且颜家家风向来开明,妾室很少,也有的根本没有侧室。 这样的夫家,这样的夫婿,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如颜长清那般声名远播的人,或许还是她高攀了。 “那就好,爷爷一定会替你打点好的。”南宫荀听她这么说,不见半分不情愿,也十分愉悦。 …… “小姐,安平王世子妃来了。”南宫书棠在院子里浇花便听下人来禀。 “我去迎迎。” 南宫书棠急急地走到前厅:“熙阳。” “夷安。” “你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前去接你。”南宫书棠朝她笑。 “就这么几步路,就不劳烦南宫小姐了。” 南宫书棠拉着她:“去我院子吧。” “嗯。” 两人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下人上了茶便下去了,留她们二人说话。 “怎么今日这时过来了?” 苏韫欢笑了笑:“听闻你定亲了?” 南宫书棠一愣,随后笑开:“咱们世子妃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是定了,熙阳应该知道吧,是颜长清。”南宫书棠神色变得认真。 “有的话,或许不该我来说。”苏韫欢看着她,其实她对南宫书棠也称不上什么愧疚,感情的事并不是能相让的。她若是因为这事愧疚便也是折辱了夷安的风骨,折辱了景初待她的感情。 可是,作为朋友,她希望夷安能顺心而为。 第155章 雪白,南宫书砚 “熙阳。”南宫书棠朝她笑:“你说……这颜家家主和我定了亲,帝京中多少女儿得碎了芳心啊?” “应该是说……南宫小姐定亲了,帝京中得有多少男子心伤啊?”苏韫欢同她打趣,如今看她这模样,想来是放开许多了。 “熙阳可别折煞我了。” “……”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苏韫欢起身告辞。 “熙阳不留在府里用过膳再回去么?” “不了,改日再来看你。” 南宫书棠见她要走了,正色看着她,而后眼眸一弯:“熙阳,颜长清我觉得很好。” 苏韫欢看着她勾着浅笑:“那便好。” 南宫书棠送她出去,两人却在院子门口碰上了前来找南宫书棠的南宫书砚。 只见一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被下人推着往这边来,他穿着雪白色锦袍,皮肤也如雪一般的白,像是长时间不见阳光。 待他近来才看清他的脸,修长的眉,漆黑的瞳,眼睛似是凤眼,眼尾微微勾起,却又不似凤眼般狭长。他的唇色也浅,像是夏日淡淡晕开的莲花瓣。 南宫书棠是明艳的美,而他则是白纸铺开的浅淡春色。 第一印象就像是白得透明,苏韫欢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该是因为他确实不怎么出屋子。 南宫书砚见到她时有点意外,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外人了,哪怕在府里也显少出房间。 听闻夷安定亲了他便想来看看她,虽然他在府里也不怎么出屋子,可夷安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不曾想竟还有个外人。 南宫书棠见他来了连忙迎过去:“哥哥。” 然后回头看向苏韫欢:“这是我哥哥。” 再像南宫书砚介绍道:“这位是安平王世子妃,苏相的女儿。” 南宫书砚明了:“南宫书砚见过世子妃。” 他的声音也有些飘飘渺渺的,苏韫欢看着他便觉得空,倒是和先前的景初有些像。不过景初是冷,可他,似乎包括他自己这个人本身,都是空的。 她想起景初曾与她说过他的腿是因何废了的事,想必,南宫逍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吧…… 苏韫欢朝他点点头对南宫书棠说:“夷安不必再送了,改日再约。” 她走后南宫书棠蹲在南宫书砚旁边,脸上带着笑意,她见南宫书砚也不多。哪怕都在府里,可她知道他的性子,也不会常去打扰他。 “哥哥今日怎么过来了?” “听闻你定亲了。” “嗯,颜家颜长清。” 南宫书砚点点头,他听爷爷说过了,颜长清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摸了摸南宫书棠的脑袋。 南宫书棠的眼眶顿时酸了,她与哥哥,很久没有这么亲近了。 当年的事给哥哥的打击太大了,作为嫡子,他自小习的是镇国公府百年的忠肝义胆,也十分敬重父亲。可是谁都没想到,那么敬重的人竟会一朝叛国,随后母亲也自尽而去。 他跪了三天三夜跪伤了腿也不愿治,她那么才华横溢,也曾冠盖满京华的哥哥啊……就这么让自己掩在了镇国公府这重重楼阁之下…… “好好照顾自己,我回去了。” “嗯。”南宫书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出神。 第156章 可好,再次离开 苏韫欢回王府时萧子渊正在院中看着那池白莲,已经有一朵花苞亭亭地立在水面了。 “景初?” 听到她的声音萧子渊回头:“回来了。” “在看什么?” 萧子渊便指了指那朵花苞:“熙熙,你看,很快就会再开花了。” 苏韫欢眼带笑意地看过去:“是不枉费世子引温泉水养着啊。” 他拉着她进屋:“先用膳吧。” “嗯。” …… 两人用过膳在院中消食,苏韫欢说道:“我今日见着南宫书砚了。” “嗯。” “我觉得他的腿,应该还能治。”未曾伤到骨头,哪怕隔了这些年,应当也是能治的。 “熙熙想给他医治。” 苏韫欢想了想摇了摇头:“医者不医心,他若不想好起来,再好的大夫都无能为力。” “熙熙,过两日我就要离京了。” “这么快?” “大凉边关有动作了。” 苏韫欢闻言攥紧了他的袖子,垂着眸子不说话,她在想这次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萧子渊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一般:“熙熙,这次你就帮我看看帝京情势,可好?” 她低着头不说话,帝京不是还有萧明御么…… 萧子渊便停下步子,伸手微微抬起她的下巴,苏韫欢依旧垂着眼,哪怕被他抬起脸也不看他。 他看着她这有点赌气的模样便笑了:“熙熙不想多看看我?” “你不是还没走么……” 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引得她一双水眸终于看向了他。 “萧明寒在帝京怕是也会有些动作,我担心他们准备里应外合直逼帝京城下,有熙熙在,我放心些。”他的手抚过她的鬓发:“可好?” 苏韫欢轻轻撞进他的怀里:“好。” …… 因着萧子渊又要离开了,苏韫欢这两日就在府里跟着他,萧子渊见她这颇有些粘人的样子倒很是开心。 临走前苏韫欢帮他收拾行李,萧子渊看着她那各种小瓷瓶像拿不完一样给他装,无奈地笑了笑:“熙熙,我只带些应急的药就好。” 苏韫欢看着那一堆瓶子想着确实不大方便,挑挑捡捡地给他少拿了些:“这是金疮药,这是解毒丸,一般的毒都能解,这是……” 最后拿了一个小瓶子十分认真地递给他:“这是师兄的独门药方,还魂丹,只要有一口气都能吊着,只有一颗。” 萧子渊将药收好:“我记着了。” “虽然给你带了药,但是你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嗯。” “要随时带着暗卫,不要自己一个人去冒险。” “好。” “尽量不要受伤。” “好。” 苏韫欢闷闷地抱住他的腰:“受伤了也不要瞒着我,要告诉我,我不会同你生气的。” “好。” “这次沈知年和你一起去吗?” “嗯。” “那就好。”有沈知年跟着他,她也能放心一些了。 “熙熙。”萧子渊贴近她的耳边:“这次帝京可能会有些危险,熙熙也要万事小心。” “嗯,我知道。” “我走了。”他这次没有说让她在帝京等他回来,要借此机会肃清宸国内政,许多事情也不是他能确定的。 “嗯。” “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苏韫欢酸着眼眶问道:“浮望山桃花开时,一起去看好不好?” 那时都七月了,也该定了吧。 “好。” 第157章 乱起,帝京危机 萧子渊离开后,苏韫欢立刻关注起了帝京各处的动向。 “萧明寒还在康王府待着?” “是的,但康王府的密道有人进出。” “对了。”说到康王府苏韫欢突然想起来:“齐月莹怎么样了?” “被禁足在院中,无法在王府活动。” “给隐竹传消息,不管她做什么,只要保证她的安全就行。”隐竹就是她送到齐月莹身边的那个婢女。 “是。” “有哪些府邸暗中与萧明寒往来?” “不多,正四品以上的只三人,正二品以上的没有。他在朝中根基浅,主要是秦文远在帮他。”而正四品以下的,对朝堂动荡有限。 苏韫欢轻轻挑了下眉,真是富贵险中求啊? 不过秦文远她倒是可以理解几分,秦家势大,还想只手遮天,萧明御自然容不下他。为了不让秦家慢慢地被萧明御打压下去,自然得另谋个出路了。 可惜,这皇子的选择实在是太少了,他自己还不能直接举旗谋反,名不正言不顺,是谓乱臣贼子。 …… 五日后,萧凌打出“清君侧”的旗号自明州出兵,明州及周围五城皆为他所控。 苏韫欢听到这个消息时面色凝重,先前她可没想到萧凌居然能这么快地控制了明州周围的五城,看来这些年确实一点都没闲着。 景初说得不错,不破不立,得让他们放出所有的筹码才好一网打尽。 萧明御立刻颁出旨意称萧凌有不臣之心,实为谋反,命安平王世子萧子渊领兵平乱。 在旨意颁出后不久,大凉边关传来消息称大凉有大批军士集于边关下。宸国似乎就在这短短一天内乱了。 当晚,月影传来一个消息另苏韫欢瞬间清醒:“世子妃,帝京城门外有大量军士攻过来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 “御林军赶过去了。” “城外是哪里来的军队?” “似乎是帝京城外的驻军……消息还没具体传过来。” 苏韫欢起身穿好衣服:“御林军不够吧?” “陛下命一半皇城守军去守了。” “城外大约有多少人?” “估摸有……十万。” “十万?”苏韫欢有些惊讶:“城外一共也就十万常驻军……” 帝京位于宸国中部偏东一些,不靠近任何一个边关,是以帝京城外军营常驻军约摸十万出头,这一下子竟几乎全反了? “宫中什么情况?” “苏相和几个重臣已经进宫了。” “萧明寒和秦文远呢?” “康王从密道离开了,我们的人在盯着。秦相还在府中。” 苏韫欢冷冷一笑:“他可真沉得住气。” “等秦文远开始动作,拿到十足的证据再动手。” “是。” “先去城门看看。” 苏韫欢急急地往城门去,十万人……帝京中御林军三万,加皇城守军两万,也才五万人,而且还是没怎么上过战场的。 她先去的南门,远远地就听见了交战的声音,还在外城…… 她轻功上了城墙,惊了城墙上的一众人。 “世子妃!”是守将杨文西先认出了她:“世子妃怎么来这里了?这里很危险,请世子妃回府吧。” 杨文西没想到苏韫欢居然跑到城墙上来了,可他也不能确定能守多久,苏韫欢可不能在这里出事。 第158章 情势,留了些人 “南门有多少人?”苏韫欢没接他的话,直接问道。 “他们有五万人,其余五万人在东门和西门。”杨文西见她问也就如实答了,安平王府在宸国将士心中地位从来都不一般。 “我们这边只有三万人,东门和西门各一万。” 苏韫欢了然,南门因为前面一马平川,所以这边的守卫一直是最严密的,而东门和西门的地形很不好攻。 “援军多久能到?” 离帝京最近的只有宁城守军了,但是宁城是没有军营驻扎的,来也没多少人,而且……明州若是再加上周围的五城,这距离离帝京已经不算远了…… “宁城守军明早才能到,但是估摸着也只一万人。”杨文西说道:“最近的驻军怕是得两日才能赶到。” 宸国边关太长,以至于大部分兵力都只能放在边关,往宸国中间的地区几乎是没什么驻军的。毕竟帝京在宸国中间,无论哪国打过来都需得时间,兵力自然是放在周围要稳妥些。 可没想到这内乱一起,帝京城外的军营居然叛变了大半。 “两日……能守住么?”苏韫欢看着城下交战的双方问道,御林军明显的不比上过战场的军士…… 杨文西重重地叹了口气:“想必世子妃也能看出来,帝京中的御林军和皇城守军……是没上过战场的,这打起来……吃亏啊……” “但是,臣拼死也会守好帝京!”他眼神坚毅地看着苏韫欢。哪怕死,也要守好帝京! 苏韫欢看着这情况,正想着从哪里先调些人过来就见萧律过来了:“萧伯?” “世子妃,杨将军。”萧律说道:“世子离开前调了些人留在帝京。” 他听闻帝京被攻的消息时正要去找苏韫欢说这事,可没想到她消息更快先一步来了城门。 “多少人?” “五百。” 杨文西刚升起的希望又瞬间落了回去,五百……杯水车薪啊…… “嗯。”苏韫欢却淡淡地点了点头:“让他们去吧。” “是。” 随后就见一批身着黑衣的人迅速卷进城下的战局,如一把黑色的利刃割开了对方的阵势,没一会儿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世子妃,这……”杨文西有些惊讶,这五百人岂止以一当十啊…… 苏韫欢却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萧伯,分两百人去东门和西门。” “是。” 然后就见她飞身下了城楼,落进了楼下的战局之中。 “世子妃!”杨文西见她下去了,都没来得及惊讶她这身不俗的轻功便慌了,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跟安平王世子交待! 萧律看她下去了也有些担心,虽然苏韫欢武功好他知道,可这毕竟是战场啊…… 杨文西又看着萧律:“世子妃她……这……” 萧律看着城下不移视线:“世子妃武功很好。” 苏韫欢一身白衣,银色的玲珑锦熠熠生辉,在战场上分外显眼。倾城的风姿,如舞姿般优美的动作也在这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随着她身边一圈又一圈的人倒下,再也没有人敢主动上前挑衅她。而萧子渊留下的那些黑衣人也很有意识地靠近她,以免出了什么意外来得及出手救。 第159章 分兵,榆州对峙 在双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之后,苏韫欢在战场中也渐渐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了。玲珑锦本就比刀剑更耗费内力,时间一长她体力就有些跟不上了。 一不小心就被一剑划伤了手臂,她眉头一蹙飞身上了城墙。 “世子妃!”萧律见她受伤也有些心急,这若被世子知道了指不定如何心疼呢。 “没事。”她再看向城下:“用不了一会儿对面就要退了。” 再打下去对方折损过重,他们的援兵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到呢,应该会先撤退。 “他们退了我们怕是不好追。”萧律说道。他到底曾是萧瑾身边的大将,哪怕十数年没有上战场了,对打仗也不会多陌生。 “嗯,不追,先守好,等陛下和世子的消息。”苏韫欢说道。 帝京是重中之重,绝不能出差错,他们如今折损了一些剩还不到十万人,与其追出去再折损人手,不如先守好帝京等援兵过来。 “世子妃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萧律看着她染了血的白衣:“不然世子怕是得赶回来了。” 苏韫欢低眸看了看,他回来时应该就养好了:“不要告诉他。” …… 萧子渊接到帝京消息时正率兵在榆州与萧凌对峙着,榆州往北过长平城便是帝京,往南便是被萧凌控制的明州及周边五城。 萧凌有四十万人马,他和萧明寒封地的,还练了些私兵。而为了边关不受影响,他只提前抽调了榆州附近的二十五万驻军。 “景初,这怎么办?”沈知年也神色凝重。他们的二十五万对上萧凌的四十万人马本就吃力,现在帝京还出了这样的事。 看来萧凌是想越榆州直取帝京了,而若不调边关的兵马,他们就没有更多的援兵了。 萧子渊看着桌案上铺开的地图:“你带八万人,从青州方向回帝京。” 宁城和青州在帝京的东南和西南,最近的援兵只能从宁城调不过一万人。萧凌和萧彻所倚仗的绝不只是那反了的十万驻军而已。 他提前在帝京留了五百人,就是为了防他们直接在帝京生事。而若是明州的兵过不去,那十万不过是慢慢被折损掉罢了。想靠那十万人马取帝京控制宸宫,萧彻,哪怕是萧明寒也不至于这么天真。 “八万?!”沈知年瞪大眼睛看着他:“那这里怎么办?!萧凌那里可是有四十万人!” 他就十七万人和四十万打?他觉得萧子渊从不是这么天真的人。 “你先把人带回去。” 沈知年看着他不容置喙的眼神,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他还是相信他这么决定是有倚仗的。 “好,我带人回去。” “现在就走。” 沈知年:……“知道了。” 萧子渊看着他转身本想说些什么,可还是作罢了,没有开口。他原想叮嘱他看好苏韫欢,不要让她往战场中去。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叮嘱了也没用,她若要动手沈知年也拦不住。 沈知年走后他再次仔细瞧着地图,榆州到帝京这一路地形算不得一马平川,有山有崖有谷,可也离着什么险峻之说差得远。 待萧凌收到他分兵去了帝京的消息,怕是要动手了。 第160章 围宫,大量兵马 而在沈知年率领这八万人去帝京的路上,帝京确实出了件大事。 “什么?” 苏韫欢刚包扎好伤口换了身衣服就听花影匆匆忙忙过来禀告:“世子妃,出事了,帝京中突然出现了大量兵马,现在已经将重臣和皇宫给围住了!” 她眼神变得寒厉:“这么多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帝京,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隐卫也是今晚才发现的异动。” “苏府如何?”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父亲,长欢阁的暗卫她并没有带到王府来。 “也被围住了,但是苏相还有几位重臣在宫中尚未回府。苏相身边一直有隐卫保护,应可以放心。” “楼主!”这时雪影匆忙地进来了。 “如何?” “是这几个月陆陆续续扮成百姓进京的。”雪影回道:“分散在他们各府邸和附近的山中,所以先前没有收到消息。” 苏韫欢说道:“这些人混进帝京几个月竟没人察觉?” “城门吏去年娶了秦家一个旁系的女儿,有城门吏做掩护,进来些什么人都不会有人察觉。” “现在有多少人?” “重臣府边约摸五千人,皇宫至少三万人。”雪影说道。 “秦文远呢?” “在皇宫被围之后,他和萧明寒都进宫了。” “呵,还是忍不住啊。”苏韫欢眼角带着些冷意:“我先去宫中看看,你们注意城门的情况。现在皇宫被围住了,城外的人马可能会趁机想攻进来。” “是。” 苏韫欢往外走时碰上了过来找她的萧律:“世子妃,府外被人围起来了。” 呵,安平王府也敢围? “多少人?” “数百人。” “杀了。” “是。”萧律一脸平静,丝毫不觉得苏韫欢这命令下得有什么问题。安平王府的威严,岂是些宵小能够冒犯的? 苏韫欢到府门口时,暗卫已经在动手了,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却恍若未闻,直接轻功往皇宫方向飞去。 确实被人控制住了,皇城守军和御林军本就调了一些去守城门,剩下的不过两三千人,其余的都是些没什么武力的宫人。 她悄无声息地绕过那些人到了御书房房顶,用屋檐上的龙雕隐住了自己的身形,内力散开听着御书房里面的动静。 “皇兄,我看这诏书你还是下了吧。”这是萧明寒的声音。 “呵……”萧明御冷笑了一声:“做梦!” “皇兄在等什么呢?”萧明寒的声音带着笑意:“不会在等萧子渊回来救你吧?” “呵呵,皇兄想必要失望了,萧子渊手中才调了二十五万兵马,可咱们的皇叔有四十万啊……” 四十万……苏韫欢闻言心一紧。 “他现在自顾不暇,皇兄还是……别等了吧。” “萧明寒,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萧明御似乎丝毫不在乎他说的话。 “秦相。”他又看向秦文远:“秦相真是没出乎朕的意料啊……” “陛下可折煞老臣了,臣也不过是为了秦家罢了。” 萧明寒看着萧明御,脸色沉了下去,他根本就没找到玉玺。 “本王就给皇兄几天时间等等萧子渊,不然岂不是,死不瞑目?” 他说完又看向旁边几位重臣:“各位大人,真是失礼了,留劳烦几位也在这里待几日吧。” 第161章 进宫,帝京之困 苏韫欢看着萧明寒和秦文远离开,从窗户翻身进了御书房,几人正围着萧明御皱着眉说些什么。 她一进来是萧明御先察觉到,一双锐利的眼看了过来:“谁?!” 其他几人也跟着他一起看了过来。 “世子妃?!”几人也清楚现在的情形,声音都压低了。 “熙阳。”苏迟看着她皱眉:“你怎么来了?太危险了。” “陛下,父亲。” 她看向苏迟:“父亲放心,我有分寸。” 萧明御看着她一挑眉:“熙阳的武功竟如此好……” 这么多人围着还能悄无声息地进了御书房,他印象中也就子渊有这样功夫了。 苏迟说道:“熙阳幼时体弱,臣便请了人教她习武,强身健体。” 萧明御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了,他自然是信任苏迟的,哪怕苏韫欢武功再好,也不影响什么,反而在这时还能帮上忙。 “外面情况如何?” “宫中和重臣府上都被围住了。” 萧明御想了想:“熙阳能将消息传出去?” “景初能得到消息,不过方才陛下也听萧明寒说了,萧凌有四十万人马……”萧子渊再厉害,这解围还是需得兵马的,他一个人还能杀了上万人不成? “帝京附近已经无兵可调了……”萧明御说道:“若不行,得调边关的兵了……” “边关的兵,能不动还是不动吧。”苏韫欢说着,这种时候边关一定不能有任何的不稳定。 “嗯,边关现在不能出事。”萧明御点了点头:“这几日萧明寒不会下杀手,看来……还是得看子渊那里了……” 也不是他只会倚仗萧子渊,主要是除了他手中的兵符,边关的几位大将,就只有萧子渊能调动大部分兵马了。调不动兵,其他人再自由也无用啊…… “熙阳。”萧明御郑重地看着苏韫欢,递给她一件东西:“子渊那边也会吃力,若是……解不了这个困局,你便去边关调兵。” 苏韫欢看着手中萧明御递给她的东西,是兵符…… 终归是先帝教导出的太子啊……即便更狠戾,却也有仁善,知是非明大义,不拘泥于权,也不限于一时之困。 “熙阳领命。” “嗯,那就交给你了。”萧明御看着她竟还勾起了一抹笑意:“萧明寒他们找不到玉玺,遗诏朕已经拟好了,熙阳与子渊都不必有后顾之忧。” 苏韫欢:……“陛下与诸位都不会有事的。” “熙熙。”苏迟看着她:“务必当心。” “父亲放心吧。” 苏韫欢拿着兵符出了皇宫,她现在倒不是太担心宫里的萧明御他们。一方面萧明寒找不到玉玺就不会轻易要了萧明御的命,另一方面,那几位都是宸国重臣,哪怕他们谋反,也是得顾及着自己的名声的。 现在最紧要的,是帝京之困,还有……景初那边也不知如何了? 要解这个困局说简单也简单,有兵就行,可现在这就是最大的难处了…… 景初现在在的榆州离帝京只隔着一个长平城,若是那边没有抵挡住,萧凌的几十万兵马直入帝京……宸国危矣…… 第162章 尖刀,喜忧参半 苏韫欢从皇宫离开时天都已经泛出晨光了,她先回了王府问了问情形,然后便去了城门。 隐楼是做情报生意的,隐卫也是散在各处的,一时也聚不起来。而萧子渊调来的那五百人应该是暗阁的人,杀手贵精不贵多,想来也调不出成千上万的人来。 况且,战场上,精英是尖刀,尖刀能影响战局,却不能靠尖刀致胜。 苏韫欢再到城楼上时,果然再次开战了。 “世子妃。”杨文西见她过来了立刻同她见礼。 “能守多久?” “最多到明日了……”杨文西狠狠地皱着眉头。 “宁城的援兵……” “宁城的援兵至多一万,过来了也是,杯水车薪啊……” 苏韫欢看着城楼下的战场皱眉,打仗这种事,实在不算是她能说一句擅长的,她可从没上过战场……只能,取巧了…… 她在城楼上看了许久,直到萧律过来给她送午膳:“世子妃,吃点东西吧,不然世子要担心了。” 苏韫欢:……她发现萧伯劝她特别喜欢带上萧子渊…… 不过他说得没错,她还是得吃些东西的,不然怎么坚持得住? 在她用过午膳之后刚有了些想法,月影给她送来了个让她喜忧参半的消息。 “沈公子率几万人往帝京赶了,估摸着明晚能到。” 如果能坚持到沈知年过来,帝京多半能解围,可是萧子渊那边怎么办?本就兵力有些悬殊,还分了几万人到帝京这边,他能抵挡住萧凌吗…… 若是抵挡不住,大军可就直入帝京了…… “榆州有消息吗?” “沈公子离开时,榆州还没动静,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苏韫欢手攥紧成拳,没有动静,等沈知年率兵离开的消息传到萧凌那里,就该有动静了…… “榆州的消息,一定要立刻传过来。” “是!” …… 有了沈知年的消息苏韫欢对帝京微微放下了些心,打到晚上,僵持不下对面又暂时撤了。她看着休整的士兵,突然看向杨文西:“他们驻扎在哪里?” “就在先前的军营。” 苏韫欢明了,带了两个隐卫就走了。 她和隐卫来到他们营地附近,因为刚收兵,现在正准备吃些东西。因为大夫少,伤员都歪七歪八地靠着。 她看着这情形突然觉得有些悲凉,多少人为了高位者的一己私利而牺牲…… 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他们三人来到军营中的粮仓,苏韫欢看着粮仓皱眉,烧了好像意义并不大?或许还会导致他们更急于攻进帝京。 “烧了。” 最后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做了这个决定,若是景初那边抵挡不住,从边关调兵一时也来不及,待萧凌大军攻过来,粮草就显得很重要了。 左右待萧明寒收到沈知年带援兵过来的消息后,这些人也会急于攻进帝京的。 隐卫听她的吩咐点燃了粮仓后,三人便退到军营外的高处看着,粮仓的突然起火引起了不小的骚乱。军营这里储水可不多,水源是军营外的一条河,这么大的火一时半刻根本就灭不了。 他们只能一边赶紧去找水灭火,一边眼睁睁看着粮仓被烧完。 苏韫欢看着这火势便知道结果,看了一会儿便回了城楼。 第163章 守住,沈知年到 果然不到两个时辰,再次开始攻城,是因为粮仓被烧了,攻得更加猛烈。 午时宁城援兵到了,加入双方都已经疲惫的战局,倒是比先前预料的状况要好上一些,不过,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双方伤亡都不轻,又交战了许久,人数和战场经验的劣势更明显了。 “世子妃,这样下去,不到酉时就撑不住了……”杨文西说着,他也是刚从战场中上来的,带了一身杀气与血腥味:“您先回王府吧。” 不管怎样,府里总是比这里要安全的。 苏韫欢却抽出了把剑,纵身跃入了战局中。 杨文西看着她,也再次杀了出去。 酉时过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韫欢觉得自己从未杀过这么多人,一个个人在身边倒下,她手中的剑却没有一刻停下。 苏韫欢回头看向城门,快要撑不住了…… 这时从另一边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似乎地都震了起来:“杀——” 她心里突然松了口气,沈知年到了。飞身跃上城墙看过去,大量的人马冲进城下战场,没一会儿对面便节节败退。 沈知年没有率兵追,先命他们清理战场,城外扎营。他自己飞身上了城墙,他早就看到苏韫欢了,一身白衣,这样的气度站在城楼上,太显眼了。 “苏姑娘。”待他走进时才发现苏韫欢身上有不少的血迹,立刻紧张地问道:“可是受伤了?” 苏韫欢摇了摇头:“没有。” 沈知年站在她旁边看着城楼下:“帝京现在情况如何?” “宫里和重臣府上都被他们控制了。”苏韫欢说道:“你带了多少人?” “八万。” “八万?”苏韫欢闻言神色一凝,八万……解帝京之困应该够了,可是,景初那里……只有十七万人? “景初那边……?” 沈知年听她这么问脸色也不好,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让我带八万人回京,我不知道他怎么打算的……” “先控制好各城门。”苏韫欢很担心萧子渊,可是既然他让沈知年带人回来,应该是预料过帝京的情况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帝京这个困局解开…… “嗯,我知道。”沈知年说道:“萧明寒他们应该收到消息了……” “我先进宫看看,先去处理几个重臣的府上,再带兵进宫,宫中约摸三万人。” “我知道了,苏姑娘千万小心。”沈知年说道。她万一出点什么事,景初一定会赶回来的。虽然快马也称不上远,可战场瞬息万变,这样大的兵马差距,他不宜分心。 “嗯。”苏韫欢点点头,沈知年明白的她也明白,处理好帝京她才好去帮他。 …… 苏韫欢再次到御书房时,正巧萧明寒推门进来了,她立刻躲上了房梁。 “玉玺到底在哪里?!”萧明寒脸色很不好,他根本就没想到面对萧凌的四十万大军,萧子渊居然还分出了几万回帝京! 按这情况帝京这边他肯定守不住了,若是在离开前能找到玉玺帝京不要便不要了。 萧明御看着他冷冷一笑,不说话。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第164章 押下,榆州开战 萧明御微微仰起头:“皇弟怎么还不动手?” 萧明寒一把抽出侍卫的剑指向萧明御:“既然皇兄不想活了,那做皇弟的自然要成全你!” 剑尖在萧明御胸前一寸停住了,萧明御面不改色:“动手啊?” “我迟早要亲手杀了你!”萧明寒扔了剑甩袖离开。现在还不能杀他,一是玉玺没找到。二是一旦他动了手,弑兄弑君的罪名落在了他的身上,便宜不是都被萧凌和萧彻捡了? 苏韫欢看着萧明寒离开轻轻摇了摇头,既然都已经起事谋逆了,这名声无论如何都好听不起来,却还在这时候顾虑这么多,心够狠却不够果断,难以成事。 她跃下房梁:“陛下,沈知年率八万人马回援帝京。” “八万?”萧明御闻言眉头却皱了起来:“子渊那里……” 苏韫欢摇了摇头:“尚没有消息,不清楚。” “待帝京解围,臣女想前去榆州。”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萧明御点点头:“嗯,这次熙阳辛苦了。” 半个时辰后,沈知年率六万人马进宫,萧明寒的那些人根本抵不住,很快宸宫就被沈知年带来的人守住了。 萧明寒和秦文远趁乱想从暗道离开帝京,被早就守在那里的隐卫抓个正着,押回了宫。 …… 萧明御看着不到两个时辰就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萧明寒,心情颇好。 “皇弟,这次,还是你等着朕动手吧。” 他让人先把这两人押下去,重兵看守,谋反之事未了,现在他没什么时间去处理他们。 苏韫欢把兵符还给了萧明御便出宫了,帝京之后的事情萧明御能处理,现在最重要的是……景初那里。 …… 萧子渊沈知年离开的第二日收到了帝京的消息,这就是他们的后手么?沈知年已经带八万人回去了,帝京必定无虞。 “世子妃如何?” “世子妃亲自上了战场,好像受了点伤。” 萧子渊闻言眼眸闪过一丝心疼与嗜血:“她进过宫?” 按熙熙的性子,她一定会进宫看看的,她的武功进宫也不是难事。 “是的,当晚便进了宫。” “下去吧。” “是,世子。” …… 不出萧子渊意料,在他收到帝京消息没一会儿,萧凌开始向榆州进攻,他收到了萧子渊分兵回帝京的消息了。若是帝京没拿下,只要在这边拿下萧子渊这剩下的十几万兵马,他一样可以直取帝京。 萧子渊立在城楼上看着战局,萧凌很谨慎,在这时候也只出了二十五万同他打,余下兵马守在他的大本营,以防萧子渊从后面偷袭。 毕竟宸国现在除了他的地盘,其他的可都还是萧明御的。不过边关的兵,他敢动么? “世子,照这样的情况,不出三天萧凌便要增兵了。” “城里百姓都送走了?” “是,按您的吩咐,昨日就全都撤出去了。” “嗯。” 萧子渊应了声提剑杀进了战场,所过之处剑光纵横,无一活口,谁都忍不住离他远了些。 就这样到了第三日,萧凌看着依旧没有攻下的榆州一脸怒色:“萧子渊还不到二十万人!你们这二十五万都拿不下?!” 第165章 增兵,送信回京 “王爷……这……您也看到了,他在战场上……”他吞吞吐吐地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他想说萧子渊在战场上就是杀神,而且很明显他让人布了阵,不过范围不大影响有限。 现在还在胶着确实是因为他们人多,不然不出三日他们就得败退了…… 可这话他不敢说…… 萧凌神色冷厉,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绝对不能失败! “增兵十万!” “是,王爷。” …… “世子!”暗云找到萧子渊,虽然战场上人多,但是萧子渊还挺好找的,对比周围的其他人,他的身边几乎空出了一个圈,在人如此多的战场上还挺显眼。 萧子渊看了他一眼飞身回了城楼,暗云跟了上去。 “帝京没事了,萧明寒和秦文远已经押下了。” “嗯。”帝京没事了,熙熙不会往这边跑吧…… “萧凌要增兵十万。”暗云接着说道:“还有,萧彻从别院逃了,应该快到明州了。” 萧子渊想了一会儿,进房间写了两封信:“现在立刻送回去,交给世子妃和沈知年。” “是,世子。” …… 苏韫欢正准备出京的时候遇到了回来的暗云。 “世子妃!” “暗云?你怎么回来了?”苏韫欢看着他。 “世子的信。” 暗云将信递给她,苏韫欢连忙接过展开。 萧子渊在信中叮嘱她不要去榆州,榆州已经成了一座空城,他要用引萧凌大军进榆州城。并且说他会传信给沈知年,让他率兵前去长平城接应,让她不要担心,等他回来。 信的末尾再一次叮嘱她留在帝京。 苏韫欢看着他的信眉头越蹙越紧,最后松开,转身回了王府。既然他不希望她去,她现在就不去。 沈知年接到暗云传过来的信后立刻整军前往长平城。 …… 苏韫欢回王府后齐月莹来了,萧明寒下狱她倒是自由了。 “世子妃。”齐月莹跪在她的面前:“我找到了萧明寒谋反的证据,可能替齐家洗刷冤屈?” 苏韫欢接过她手中的书信:“你先起来吧。” 她看了看,是最近和萧凌的信件,估计是起事了,也就不太注意隐藏了。 “我替你交给陛下,到时你需得做人证。” “多谢世子妃。”齐月莹双眼含泪对她一拜,只要齐家冤屈洗清,哪怕她死也甘愿。 “康王已经下狱了,你暂且在府中待着吧,陛下近几日怕是不得空处理这件事。” “是。” 到晚间苏韫欢如何也睡不着,站在院中想事情,雪影在这时匆匆地来了。 “楼主。” “雪影?你怎么这时来了?” 雪影面色凝重地说道:“大长公主身边发现了黑鹰的人。”按平时她绝对不会这么晚来找苏韫欢,可她知道黑鹰之事事关世子,现在又是非常时刻。 苏韫欢闻言眼眸一冷:“确定?” “确定,因为这次的事情宫里很乱,我们趁乱安插了不少人进宫,是眼线亲眼看到的。” 隐楼在宫里一直有眼线,但是不多,萧明月身边却根本没有,因为她多年深居宫中,也很多年没有换过下人了,不好安插。这次宫中伤亡也很重,他们便趁这个机会放进去了一些人。 第166章 空城,关系很大 “她怎么会和黑鹰扯上关系?”苏韫欢有些疑惑,一个宸国长公主,一个晋国二皇子……这两人怎么会扯上关系?还是……那只是晋国二皇子放在宸宫中的眼线? 也不太对,眼线怎么会放在一个公主身边? “之前查萧明月可查出了什么?” “先帝的死……或许与长公主关系很大。” “或许?”苏韫欢看向雪影。 “长公主时常给先帝送亲手做的羹汤,宫里的老人不少都知道。” “你是说她给先帝下毒?哪怕是公主送的东西,也应是要验毒的吧?” “最开始也验,后来先帝觉得毕竟是长公主亲自做的,验了几次没问题之后便不验了,这事只有当年先帝身边跟着的公公知道,先帝死后他也跟着去了。” 雪影接着说道:“是这次从那位公公的养子口中得知的。他一直在不得宠的嫔妃那里伺候,这次宫中变动,他在宫中资历也算深,调到了御书房伺候,这才得知他是那位公公的养子的。他当年只是听那位公公随口提了一句这事,感叹先帝是真的疼爱长公主,他也根本就没在意。” 苏韫欢蹙起了眉:“当年没人怀疑萧明月?” “没有,一是众人都以为每次都验过毒的,二是长公主做的羹汤不止送给先帝,每一份都会一样的送给太后,从锅里盛出来到送出去,这一路她都不经手。而且……长公主也没有理由害先帝,所以……” 苏韫欢点了点头:“单是羹汤没有验毒,这也算不得什么有力的证据,我们现在没办法查到先帝到底是怎么死的,接着查萧明月。” “是,楼主。”雪影说道:“还有,榆州那边,萧凌今晚增兵十万攻打榆州。” 十万……苏韫欢手指下意识地一蜷:“我知道了。” …… 当晚萧凌增兵十万再攻榆州,萧子渊这边节节败退,退进了榆州城。萧凌立刻率兵追了进去。 “王爷,不对劲,这城里是空的!” 萧凌刚进城就察觉到了:“跟本王来请君入瓮?萧子渊,你未免太小看本王了吧?” “大军先在这里待命,命人前去看看萧子渊他们去了哪里。”十几万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先看看本王不进城你这戏怎么唱下去?已经攻下了榆州,他不急在这一刻。 一刻之后前去查探的人回来了:“禀王爷,他们没在榆州城停留,已经快从北门出榆州城了。” 萧凌眉头一皱,是真的撤兵? “王爷,怕并不是什么计谋,而是撤出榆州城了。” “追!”萧凌立刻下令,既然没在榆州城设伏,他停在这里也无益,迟早是要打的,不如就趁他们刚败退打。 榆州到长平城路过一座山,沿这山往西边去是一处极高极险的悬崖,称“无际崖”。崖上看下去一片浅浅的白雾,隐隐约约,深不见底。 萧凌在山下追到萧子渊,两军再次交战。萧凌这边人数多太多,萧子渊察觉到逐渐不敌开始往山上撤,萧凌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留了十万人守在山下,率领二十多万人往山上追。 第167章 上山,做何打算 一座山再大能容下的人也有限,在这几十万人进去之后,顿时显得拥挤了起来。 萧子渊率兵去的是无际崖的方向,萧凌追着追着就发觉了不对劲,这么多人,可他却渐渐失了萧子渊那群人的踪迹。四顾一看,周围全是他自己的兵,他们人呢?! “停下!” “王爷。” “他们人呢?” 副将这才注意到他们眼前已经没有萧子渊一行人的身影了:“这……应该在前方吧……” 他们是跟着萧子渊他们走过来的,这山再大可有这么多人也不至于全都没了踪迹吧? “派人先去看看!” “是,王爷。” 可等了一刻钟那人还没回来,萧凌皱起了眉:“再派几个人去。” 那几个人也没有回来,萧凌觉得不对劲,立刻说道:“全都撤下山!” “是,王爷。” 萧凌的人很快就撤到了山下,他看着眼前的山想着什么:“围着山驻扎。” 这座山一边往下是榆州与长平城之间,另一边是无际崖,萧子渊不下来他就把山围起来,看他十几万人怎么在山上活! …… 萧子渊是落在大军后的,一边往山上一边身形诡谲地四处走动,直到看到身后没人跟上来才停下来。 “世子,萧凌撤下山了。”暗风过来说道。 “嗯。” “他怕是会围山。” 萧子渊轻轻点了点头,这点他自然想得到。经过这几天也折损了不少人,现在撤上山的约摸十五万人,而萧凌至少有三十万。 一开始他就没想在榆州设伏,太明显了。萧凌生性谨慎多疑,一旦进城门发现城里没人他根本就不会往前走。所以在最开始他就是想把萧凌引到这座山来。 他一路上山一路布了个阵,若是萧凌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萧子渊会让他这一遭至少折损五万人。不过萧凌确实够谨慎,发现不对立刻就撤下去了。 这种结果也算不得出乎意料,这一路上来时间也紧,他也来不及布什么复杂的阵,不过是个小小幻阵罢了。 “世子,我们现在如何做?” “先上去。” “是,世子。” …… 苏韫欢是在去榆州的路上听闻萧子渊率兵出了榆州上了无际崖的消息的。 无际崖?他一开始根本就没想在榆州城围萧凌,他的信骗了她……是为了不让她去榆州? 不对,没有必要……为什么不告诉她他的目的在无际崖? 她是在听闻萧凌增兵十万攻打榆州之后,思索了许久才决定过来的。让她安安稳稳地待在帝京里等消息她做不到,便带了能最快召集起来的三十多名隐卫前往榆州。 “改道去无际崖。” “是,楼主。” 她到达无际崖时没有急着过去,派人先去探了探。 “楼主,萧凌大军围在山下,世子在山上,双方僵持着。” “知道了。”苏韫欢垂着眸子,景初到底想做什么呢? 无际崖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另一边山下被萧凌围着,他在山上似乎只是被困住了? 可这样的结果不难预料,他决定往山上撤时应该就想到了,可他还是往无际崖撤了,他到底是做何打算? 第168章 烧山,进退不得 还有,他让沈知年在长平城接应,不到八万人在长平城接应什么? 如此苏韫欢也不急着上山去找他了,她在山下离萧凌大军不远的地方待着了,决定等等萧子渊的动作。 萧凌看着这没什么动静的山心下烦躁,萧子渊能等,他可等不得。等萧明御把边关稳定了,再调兵过来他岂不是功亏一篑? 可这山他现在也不敢随随便便就上去,上去万一中了萧子渊的埋伏得不偿失。 “王爷,不如,先攻打长平城?” “打长平?”萧凌看着副将:“我们转头去打长平,他立刻就能冲下来抄后!” “王爷,我们也可以烧山,逼他们下来。” “烧山?”萧凌闻言皱起眉思索起来,烧山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都不用逼他们下山打,能烧死在山上也省事。 可这山看着也太大了…… “先把东西准备好。”他决定再看看情况。 “是,王爷。” …… 山上,萧子渊收到了萧凌在准备烧山的消息。他上山后也没闲着,四处布了些小幻阵。这座山太大了,上山路线也有很多,布阵若要覆盖整座山,只他一个人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的。 况且,战场终归不是靠他布个阵就能取胜的,阵法或许是一个利器,却也算不得什么致胜法宝,他从没想过去倚仗着阵法打仗。 山下打,地势不够复杂,人马差太多,劣势太大,他最初的打算就是将萧凌引到无际崖。 他要准备烧山了,说明他等不及了。 “按计划行事。” “是,世子。” 当晚萧凌看着以前沉寂的深山,手一抬下令烧山。可火才刚起了一圈山里便飞出一支支箭矢,瞬间就倒了不少人。 萧凌脸色阴沉地看着身边倒下的人,刚起的火反而成了他们的屏障。 “放箭!” 可这箭进去打没打到人他都看不到,可飞出来的箭矢却只多不少,他身边倒下的人也只多不少。 实际上萧子渊不过派出百名弓箭手罢了,散得也开,萧凌那边飞进来的箭矢很难瞎猫碰到死耗子。 萧凌看着这情形,一脸怒色:“把火灭了!” 一群人又急急地找来水把刚起的一圈火给灭掉了。火一灭,山下举着火把显得灯火通明的,山里却依旧一片黑暗。 看着这似乎没什么变化的形势,萧凌脸都黑了,可还不待他下令上山,山里便冲出了不少人,很快两方人马便交战起来。 萧凌满以为山下打他这边肯定占优势,可打着打着他就发现不对劲了。他这边人多是多,可山下就这么大的地方,站了乌压压的一片。 这一打起来,萧子渊那边他都看出来根本没派多少人了,还进退有度的。可他这边,这么多人根本就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围着看着前面的人打。 随着他这边的伤亡越来越大,萧凌终于忍不住了:“进山!” 山下的人一往山上冲,萧子渊的人便撤了。 萧凌先顿了一下,最后还是下令攻进去。他若一迟疑不就是先前的形势重演吗?那就让他看看他萧子渊不过十几万人要怎么同他打! 第169章 惊心,无际崖边 苏韫欢在看到萧凌烧山的时候就忍不住了,可她不相信萧子渊进山是为了作茧自缚。 直到看到萧凌主动扑灭了火攻上山时她才明白了萧子渊的打算。萧凌太过谨慎,做什么都习惯留个后手,他在等萧凌忍不住攻山。 僵持不动是在磨萧凌的耐性,再派精兵攻击,借由山下铺不开人的地形让萧凌决心进山。萧凌这次不会再愿意继续围在山下,那样依旧僵持不下,对他不利。 那么景初在山上应该有什么埋伏? “我们也上山。”苏韫欢招呼着隐卫。 “是,楼主。” 他们跟在萧凌大军的后面上山,顺手杀了后面落单的。人太多,大军分了几路上山,没一会儿有几处出现了骚乱。 苏韫欢悄然飞身过去,看着不少人在原地打转,立刻明了,是幻阵。有几处,范围都不大,应是时间来不及布阵,看来他并不打算依靠阵法。 不过她也能理解,这么大一座山,要靠阵法困住几十万大军,那得逍遥山的守山之阵那种级别的了。这种阵,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当初守山之阵可是由逍遥始祖独自一人布了整整两个月,历代山主不断完善才成了现在这步步惊险的生死阵的。 …… 萧凌一直追到了无际崖上,崖边只有萧子渊和几十名暗卫站着。 “萧子渊,这就是你的打算?自己把命留在这里?” 萧子渊淡漠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不一会儿,萧凌就发现自己的人马被围住了。可是围住了又如何?不过十几万人,他要冲出去轻而易举。 倒是萧子渊,只带着几十人站在悬崖边,面对他的几十万大军,这样的机会他再如何谨慎也绝不会错过。 “你主动送死,皇叔成全你,送你去和萧瑾团聚!” 萧凌说着手一挥,士兵立刻朝萧子渊一行人扑了过去。苏韫欢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让她只觉惊心的场景。 他竟如此不顾自己,竟用自己作饵?! 就见萧子渊和暗卫突地轻功飞身而死,与扑上来的人瞬间换位,磅礴的内息涌起,上百人就这样被他们推下了无际崖。 萧凌看着心一抖,立刻往后退了一些。 “上,杀了他们!” 可萧子渊人都站到悬崖边了,岂会没有做好准备?每每退到悬崖边,便飞身而起将人推下悬崖。可即便知道他的打算,萧凌一行人也没什么办法,普通士兵的武功岂能与暗卫相提并论,更何况萧子渊呢。 而且,前是悬崖,后面已经打起来了。萧凌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眼前没多少人护着的萧子渊。 苏韫欢看着崖边的一幕,心一直提着,可她知道她现在不能过去,她突然出现会让萧子渊分心。他现在不能分心,那是悬崖边,稍有不慎可能就是尸骨无存了…… 她只好先领着隐卫加入了后面的战局。 萧子渊的确做好了安排,萧凌一行人现在的状况和在山下差不多,地形不够宽广,前面还是悬崖,中间的人根本就无法上前。 哪怕他们人数多出再多,也不过是被萧子渊的人一圈一圈地折损掉。 第170章 代价,似乎很难 萧凌发现情形并不像他预料的有利,反而是他现在前边拿不下萧子渊,后面居然还没有突破包围。 “王爷,情形不妙啊!” 他看着在悬崖边如履平地,士兵根本就碰不到他的萧子渊,更遑论杀了他? “往外攻出去!”三十万人难道还打不过十几万人?! 在他们全都转头往外冲之后,萧子渊更加肆无忌惮了,他带着暗卫在他们后面大肆杀戮。 最后萧凌以折损了近十三万人的代价冲出了包围撤下了山,在山下碰上沈知年率兵来截,他根本来不及去看沈知年带了多少人,打都不打匆匆带兵逃进了榆州。 其实沈知年不过带了八万人而已,不过萧凌此时已经不敢打了。沈知年见他进了榆州城也没去追,再怎么样让他八万去打十几万,他可没有萧子渊的胆子。 而且,萧子渊只让他截,没让他追啊…… …… 萧子渊在萧凌冲出包围往山下跑之后就没有追了,此时追也无益,多些伤亡罢了。 可他一转眸就看见人群里有个人,一身水蓝色的衣衫分外显眼。 熙熙?! 他连忙走了过去,看见她手中还提着间,剑尖滴着血。她的衣衫上也染了不少血色,他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她受伤了。 “熙熙。”他有些紧张地打量着她:“可有受伤?” “没有。” 他拿过她手里的剑扔给暗卫,拉起她的手仔细地瞧着她,见她确实没有什么伤口的样子才放了心。 “熙熙什么时候来的?” “萧凌上来的时候就来了。” 萧子渊:……被她看到了,他不告诉她无际崖的事情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以身犯险,可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萧凌……别人牵制不住。”他握着她的手轻声解释。 只有让萧凌看到能杀了他的机会,才会被牵制在崖上,给包围的人争取杀伤的机会。否则萧凌一开始便直接冲包围,最后极有可能被他反扑,毕竟人数确实差得太大了。 “嗯,我知道。”苏韫欢也轻声应着。她能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可她真的不想他一次又一次地不把自己的安全,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她舍不得同他生气,她想替他爱惜他自己,可似乎……很难…… 若是他哪一日又这样拿自己的性命犯险,若他真的出事了,她又要如何替他爱惜他? “熙熙……”萧子渊有些无措,她好像没有同他生气,可又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景初。”苏韫欢抬眼看着他:“师兄前两天给我传信,说师父有吩咐让我回逍遥山一趟。如今萧凌应再掀不起什么波浪,我回一趟逍遥山,可好?” 萧子渊心里蓦地有些慌,可她的话又让他觉得没什么问题,况且她在逍遥山他也能放心。 “好。”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应了。 “那我先走了,谋反之事还未平定,你……照顾好自己。” 萧子渊微微蹙起眉:“熙熙休息一日再走吧?” “不了,师兄信中语气很急,怕是有什么急事,我还是先回去看看吧。”苏韫欢说道。 “嗯。”见她这么说,萧子渊也不说什么了,他一贯不干预她想做的事情。 “若熙熙没回京,待此事了结,我去逍遥山接你?” “嗯。” 第171章 撤回,再次僵持 萧子渊送苏韫欢下山,扶她上马,她这次带着二三十个隐卫,他也能放心些。 “熙熙,路上小心。” 苏韫欢坐在马上,垂眼看着他。他锦袍被划破了几处,染了不少血迹,眉眼间有着倦色,可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温柔耐心。 她觉得心很酸,又很……累…… “我走了。” “嗯。” 萧子渊目送她打马离开,其实若不是苏韫欢今日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他的心神都在担心她和想跟她解释上面,他不可能发觉不了她的前言不搭后语。 川穹给他解毒后根本就没留在逍遥山,天机子更是在他们大婚后就不知去向了。若真的有什么急事,她自己走不开也会先让隐楼的人去处理的。 可萧子渊当时并未细想,只当她真的有急事要回去。 …… 在萧凌撤进榆州城之后,萧彻也赶了过来。 他一来就听到萧凌在无际崖惨败的消息,一脸不愉:“真是废物!” 萧凌也不想跟他在这个事情多做纠缠:“现在怎么办?” 沈知年率兵回来了,萧子渊现在至少还有二十万人马,而他加上守在明州的,还不到二十五万人。若萧子渊再调兵过来,连明州怕是都难以守住。 “退回明州。” “退回去?!那榆州不是白打了?!”他在这里打了这么久,折损这么多人,现在就退回去了?! “不退回去你守得住榆州吗?” 明州和周围五城好歹还在他的控制内,榆州已经是一座空城了,还易攻不易守,兵马驻在这里不过是和萧子渊互相消耗罢了,而他们现在可耗不起。 萧凌一口气出不来下不去:“知道了。” 之后萧凌率兵退守明州六城,萧子渊率兵重驻榆州。与此同时大凉和晋国的边关动静越来越大,连陵国也随之发现了兵马异动。 帝京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荣与热闹,有两件事被不少人关注着。一是萧明御昭告天下为齐家平反,二是颜家到镇国公府提亲了。 而萧子渊却与萧凌萧彻就这么僵持着了,时间很快到了三月末。 “景初,我们就这么看着明州?”沈知年踱着步子懒懒散散的。他们这近半个月和萧彻交战了几次,小打小闹罢了,折损了那么多人萧凌也不敢再派很多人出来。 而萧子渊,他也丝毫没见他准备从哪里调援兵过来的打算。 萧子渊看了他一眼:“明州和周围五城都在萧凌的控制下。” “我知道。” “粮草和兵。” “你是说萧凌可能还有其他的私兵?” 萧子渊垂着眼:“不是萧凌,是萧彻。” “但是这段时日也没见到啊?”沈知年有些疑惑,如果萧彻还有私兵,为何他们每次派出的兵马都不足十五万? “他的兵,在宁城。” 萧子渊特意任萧彻跑出宁远城就是为了看他有没有别的倚仗。他的脑子固然很好,可若是大事成了之后,他不可能单凭一人之力同萧凌,萧明寒争位的,既然做出合作的打算,必然对以后的事也有所计划。 他出了宁远城这一路暗阁的人都跟着他,他很警惕,绕了不少路,最后进了榆州,从榆州秘密前往宁城的。 第172章 私兵,没有人住 宁城在长平城往东,榆州往北,城外有深山,有山谷,不少人前去游玩,但是不会进得太深。 暗卫跟着萧彻进了深山,深山了无人烟,处入春的白日里还显得分外寂静,偶尔有几声鸟兽的啼叫。萧彻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排士兵模样的人,交谈了几句他便进去了,暗卫见防卫严密也离开了。 萧子渊这才推测萧彻在宁城养了私兵,一个被圈禁十几年的王爷,在离宁远城还挺远的深山里养着私兵,他哪里来的人马和钱财?养兵可是很费钱的。 “宁城?!”沈知年惊讶地睁大眼睛:“养私兵?这么远,他怎么养的?他哪来的钱?” 随后他又说道:“他为什么不把兵调到榆州?如果他在宁城有私兵,哪怕不拿下宁城,也可以直接拿下榆州,他们可是自己从榆州撤出去的?” 萧子渊瞥了他一眼:“只要萧凌还撑得住,他不会轻易暴露。” 萧凌肯定不知道萧彻还有私兵的事情,若是知道他肯定会更加防范萧彻。萧彻现在不动自然是觉得时机还未到,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了。 “真是老狐狸,让萧凌的人在前面送死,他最后想黄雀在后?”沈知年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萧子渊扔下这一个字就转身走了,他要等萧彻的动作,边关的动静很明显是大凉在牵制他,不让他调兵,晋国和陵国不过是浑水摸鱼罢了。 一旦他调兵了,边关很容易打起来,战线太长不好支援,而且现在也还没到一定得调援兵的时候。哪怕他们现在控制着明州六城,也没什么大影响。 他只是想到自熙熙说要回逍遥山之后,他这半个多月都没收到她的消息了。 “暗风。” “世子。” “世子妃没有消息传回来?府里呢?” “回世子,没有收到,府里花影和月影在世子妃从榆州离开的第二日也从王府离开了。” 萧子渊垂着眼看着腰间挂着的紫玉鸳鸯佩和香囊,心下突然升起一股烦躁之意,熙熙从未出门在外半个月不给他任何消息…… 从这里到逍遥山,快马不到两日…… “我离开几天。” “是,世子。” 萧子渊一刻没有休息地赶路,在第三日的下午到达了逍遥山,毒障的解药苏韫欢给过他,阵法也难不住他,他很轻易地进了山。 他来过几次,逍遥山的人都认识他,也没人出来阻拦他。 他一进山就往山上的住处去,一到那里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安静得实在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苏韫欢和川穹的院子,他们不在的时候下人会定期打扫,但是不会在院子里停留。 所以萧子渊一来就觉得根本就没有人,他推开门走进屋子,屋内干净整洁,可处处都透着没有人住的讯息。 茶杯倒扣着,软塌旁的书本也摆得整齐,梳妆台上一面铜镜,一个妆匣,桌面上空无一物,走近看还能看到很浅的灰尘。 萧子渊从外室走进内室,再走出去,连院子里都显得十分冷清。 第173章 未回,人在哪里 她平时喜欢躺在树下的躺椅上休息,喜欢在亭子里看书煮茶,喜欢摆弄她的花和药草。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她。 “来人。”萧子渊喊了一声,他知道逍遥山是有人在的。 “世子。”果然一个隐卫出现了。 萧子渊垂着眼:“我有事想找川穹公子,他不在吗?” 苏韫欢确实是没有回逍遥山的,山上的人也就没有多想,如实地回答了:“楼主大婚后,公子回来了两日便离开了,一直未曾回来。世子有事可以给公子传书。” 萧子渊的手指一蜷,然后很快地松开:“天机子前辈也未回?” “山主去了帝京后便没回来过了。” “知道了,下去吧。” 隐卫离开后,萧子渊独自一人面对着满院的冷清,熙熙骗了他…… 他的心上突然像落下了一块巨石,如千斤重,很堵,很慌,还很……心痛…… 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不会阻着她的,可为何要骗他?为何不给他消息? 熙熙…… 他在院中静立了许久,天色渐渐被晚霞染出了一片火红,又慢慢地往西边落下。夜色缓缓地铺开,然后越来越浓重,直到整片天空都如墨一般暗沉,星子也不见几颗。 萧子渊忽地抬眼看了一眼天际,然后离开了逍遥山,连夜赶回了榆州。 “把沈知年叫过来。” 沈知年匆匆忙忙地过来了:“怎么了?” “暗阁没有熙熙的消息?” “没有啊,你没让人跟着啊……苏姑娘不是说回逍遥山了吗?”沈知年有些奇怪。 萧子渊的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冰霜渐渐凝在了眼底。那日他见有二三十名隐卫跟着她,她又说是回逍遥山,他便没有再派暗卫跟着她。 “去查。” “查?”沈知年懵了,查什么? “查她人在哪里。” 沈知年看着萧子渊已经明显不好的脸色,立刻出去了:“我这就去查。” 难不成是苏姑娘说回逍遥山,却没回去?他已经很久没见景初这种很明显的不好的脸色了。 …… 而苏韫欢那边,她从榆州离开后派人给花影和月影传信,让她们出京与她汇合。 “小姐,我们这是去哪里?”花影觉得有些奇怪,世子还在打仗呢,小姐不回帝京,也不陪着世子? “先回隐楼。”苏韫欢心里一股郁气排解不出,不是气萧子渊,是气她自己。在这样的情势下,他这样累,她却如此任性。可是在那瞬间从心底升起的情绪与累,她没办法待在那里。 她虽说是回逍遥山,那不过是当时随口编的托词罢了。没想好去哪里,总之不想回帝京,还是先回隐楼看看。 苏韫欢在隐楼待了三日,日日坐在亭子里看着飞瀑流水发呆。花影看着苏韫欢这日又在亭子里发呆,对身边的风影说道:“风影,你说小姐她这是怎么了?” 风影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毕竟又不是常跟在苏韫欢身边的,也一头雾水。 “楼主的事,她自己自有打算,伺候好她就行了。” 苏韫欢哪怕是当年小小年纪的时候,也是理智冷静的。可其实她内心里也是很执着的,她的事情,只有她自己想清楚。 第174章 容肃,前去晋国 第四日苏韫欢终于不再坐在亭子里发呆了:“收拾一下,去晋国。” 不想回去,她在战场上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些日子她杀过的人,见到的血腥,太多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去晋国探探黑鹰,顺便查查萧明月与晋国二皇子究竟有没有关系。 花影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应道:“是,小姐。” 隐楼在宸国的东边,与晋国是两个方向,待苏韫欢进入晋国已经是十日之后了。一行人进了晋国低调地往晋国皇城晋安而去。 “榆州那边如何?”苏韫欢问道。 “还是一样,没有太大动静。”花影回着。她这几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姐这次出来从未问过世子的消息,也未给世子传过信…… 难道是在榆州吵架了?世子昨日去了逍遥山的消息,她要不要告诉小姐呢…… “嗯。”苏韫欢应了一句就不再说什么了。 花影见她如此,快要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若是真的吵架了,她还是不提了吧,免得小姐心情不好…… 苏韫欢进了晋安后休息了一天,第二日戴了帏帽去城中最大的茶楼喝茶。 “听说了吗?二皇子要娶皇子妃了!” “是哪家千金啊?” “听说是大将军家的女儿,就快要去下聘了。” “不过二皇子也二十五了,是该娶皇子妃了。” “你看,那不是二皇子么?!” 苏韫欢顺着他的话抬眼看向窗外路上,一身着暗紫色锦袍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丰神俊朗,贵气天成,这便是晋国二皇子容肃么…… 容肃路过茶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窗边却不见人影,他轻轻一蹙眉之后继续缓步向前走着。 在他走之后,苏韫欢才再次站到了窗边,好敏锐的警惕性,容肃,真是不简单…… 苏韫欢离开茶楼之后进了济世医堂,绕了几个弯进了间房间。 “小姐。” “如何?” “二皇子自十岁起就不常在晋安待着了,他也曾去过宸国。我们还查到,去年九月,他去过陵国。” 去年九月……她和景初也在陵国…… 想到萧子渊,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她一直不过问他的消息,是在逃避。 她怕他一听到他的消息就想回去见他,可是……或许现在她还是没办法放下心间的郁结。她也并不想萧子渊在这样的忙碌中还要分过心神来哄她。 她能隐约理清自己的心绪,还需要一点时间…… “去过宸国?”那认识萧明月也不是没有可能……先帝除了对太子严厉了一些,一贯不太拘着子女,萧明月又得他疼爱,出个宫是很容易的事情。 听闻萧明月少时也还算是个活泼的公主,喜欢出去玩,先帝也纵着她。 “是的,但是时间有些久,可能很难查到更具体的了。” “查他这几年与宸国有没有过联系。” “是。” …… 沈知年劳心劳力地派暗阁的人查了几天,他觉得除了东边的海,宸国都快被他翻了个遍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到底是暗阁消息不够还是隐楼太厉害? 活生生的一个人,还是眼睁睁看着从榆州出去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第175章 回国,没有消息 “还没查到?” 沈知年正愁着这件事呢,萧子渊就过来了。 “还没有消息……”沈知年看他这神色有些怵。苏姑娘,不管去哪里你好歹也留个消息啊…… “接着找。”萧子渊撂下这一句就走了。 沈知年看着他的背影,他不会是和苏姑娘吵架了吧?可她走的那天也还好好儿的啊? 他唤来暗卫:“分人手查查陵国和晋国。”大凉她肯定不会去的吧? “是。” 萧子渊离开后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桌案上的宣纸上写着两个字——熙熙。如铁画银钩般的凌厉,一勾一折一落笔间又有千回百转的柔和。 你去了哪里?为何不告诉我? 他脑中开始回想在无际崖见到苏韫欢前后的事情,回想她当时的一举一动,回想她的神色……可是他有哪里让熙熙不高兴了? 萧子渊对着这宣纸静坐了一整晚,夜色慢慢退去,微薄的晨光透过窗棂一缕缕地流转开来,打在他的身上,如寒霜一寸寸地覆上了他。 …… 晋安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月影问道,这都四月初了,他们离开宸国都快一个月的时间了。 苏韫欢指尖敲着桌面,在晋安也待了好几日了,除了容肃要娶晋国大将军的女儿,也没什么别的动作。看来晋国皇子们这暗地里斗得如火如荼的,明面上还不算太明目张胆。容肃一向低调,现在兵权却在向他靠拢,其他人也该急了吧?这时候确实该离开晋安了。 “让我们在晋安的人这段时间不该凑的热闹就别凑了。”晋国的皇权争夺她没什么兴趣,无论哪位皇子上位都是宸国的敌人。而容肃更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是,小姐。” “对了,喻影在哪里?”上次辞别之后就没收到他的消息了。 “喻公子前几日进了明州。” 明州……他孤身一人去明州做什么? “准备一下,现在出发,回宸国。” “是。” 回去倒是比过来时要快上一些,逍遥山离她走的路线很近,她想了想还是先回了逍遥山。 “楼主。”她一进山就有隐卫过来了。 “近日逍遥山可有何事?” “没有。”隐卫想了一下还是说道:“前些日子世子来过一次。” 苏韫欢脚步一顿,他来了?那必定发现她没有回逍遥山了……她原先想着他要忙着榆州的事没什么时间出来,况且她去晋国只是一时突起的想法,也没想到这一个来回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可有说过什么?” “世子只是问川穹公子和山主有没有回来。” “嗯,知道了。”苏韫欢心绪复杂地往山上走,他是在确定她有没有骗他,他应该……很失望吧…… 那时她只是想着离开,又不想回帝京,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可是,这件事,确实算是她骗了他…… 苏韫欢漫无目的地在逍遥山里面走着,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去年七夕他们放莲花灯的河边。她看着这缓缓流动的河流,他们的灯,应早就不知在何处破损了吧。 第176章 害怕,愿君长安 那时尚未明确自己的心意,他让她许个愿,她在纸上写下的是——愿君长安。 从他们相识,相知到相爱,只有一个心愿是从未变过的,那就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 从前是因为他的毒,后来是因为他十分不会爱惜自己。 所以在无际崖看到他再次用自己的命去犯险,即便她能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可在那一个瞬间心中陡然升起的无力与疲累,让她只想离开。 在隐楼的三日她想了许多,他不把人命放在心上,包括他自己的。可是,她会担心会心疼,还会……害怕啊…… 她害怕失去他。 帝京的争权与压抑,战场的杀戮与血腥,因为这些而带来的情绪被她一层又一层地压在心底,是因为他。 不想他担心,不想他牵挂,不想他一次又一次地因为她这些心软与不忍,再累也要哄着她。 可这一切硌在心底的情绪都因为他一次次的重伤,一次次的以命犯险而爆发出来。 她任性地不给他传消息,不是在生气。她只是觉得很累,想远离这一切的累…… 师父,欢儿该如何做? …… 沈知年一收到苏韫欢回了逍遥山的消息顿时松了口气,立刻去找了萧子渊。 萧子渊闻言立刻就要动身离开,沈知年拉住了他:“你现在要去?那榆州怎么办?” 他们这几日发现宁城有动静了,可能是萧彻等不了要动手了,这时候他走了,万一萧彻与萧凌一起出兵,榆州这点人马可抵不住。 “苏姑娘左右在逍遥山,不会有什么事的。” 萧子渊眉眼冷厉,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守不住就退进长平城。” 沈知年见他甩袖匆匆离开,抚了抚额。 …… 萧子渊一刻都没有休息地快马赶到了逍遥山,一进山就使轻功往山上去,到了院子门口反而迟疑了一下。他担心他这一进去,又是如同上次一般冷清的情形…… 可他还是走了进去,院中景象和上次没什么差别,只多了……他一眼就看到的,在树下躺椅上闲闲躺着的人儿…… 她的手臂搭在额头上,随之垂下的广袖遮了她的脸。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的身上,裙摆垂下,风轻轻一捎便如水般流光晃动。 他悄悄地走进她,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似乎有一个月了吧,自看着她从榆州离开,一个月未曾见过她了…… 熙熙…… 萧子渊心中如翻江倒海般掀着浪,一波波地打下来,打得心发疼。这一个月,他不止一次地害怕过,害怕她是想离开他,再也不回来了。 苏韫欢突然睁开了眼,她察觉到身边有个人,熟悉的气息让她掩在衣袖下的眼眶蓦地酸涩,景初…… 她缓缓放下手,萧子渊看着她的动作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那张早就刻入心间的面容露了出来,抬眼看向他时眼睫划过一道翩跹的弧度,如蝶翼划过他的心。 “熙熙……”萧子渊握住她的手,眸光晃动:“你回来了?” 苏韫欢另一只手蜷在衣袖下猛地一颤。 “嗯。” 第177章 不怪,你回去吧 萧子渊缓缓蹲下身,展开她的手,抬起附在自己的侧脸上。 “我知道我最近太忙了,若是熙熙想要去何处游玩,记得……”他的声音渐渐有些颤:“记得告诉我。” “不要……骗我。” “我很担心你。” 苏韫欢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她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划进鬓边,眼睫已经被打湿,如同雨中轻轻扇动的蝶翼。 萧子渊慌乱地将她抱进怀里,手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 “熙熙,莫要哭,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她的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衫,打得他的心一片慌乱。他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苏韫欢靠在他的怀里,泪水安静地落着。 无论在这之前有多少郁结,有多少心累,可在他用微微颤抖着的声音告诉她,不要骗他的时候,她突然就忍不住了。 “萧子渊……” “熙熙……”萧子渊听着她哭着喊他的名字,心像是被长鞭狠狠地抽了一下。 “熙熙,有哪里难受?告诉我好不好?” 苏韫欢在他的怀里摇头,慢慢去止住自己的眼泪。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萧子渊看着她通红的如大雨淋过的眼睛,心仿若窒息的痛。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帮她拭着未干的泪痕:“熙熙……” “我骗你,你不怪我?” 萧子渊摇摇头:“不怪熙熙。” “你不问问我去了哪里么?” “熙熙想告诉我吗?” “我去了晋国。” “嗯。” “你回榆州吧。”苏韫欢说道。 萧子渊看着她:“熙熙……” 她……不和他一起走么? “我想在逍遥山待一段时间。” “我陪……” 苏韫欢打断了他的话:“榆州本就兵力不够,你不回去,让萧彻打到帝京么?” 萧子渊正要说些什么,花影匆匆地走了过来:“小姐,世子。” 她将手中的纸条递给苏韫欢:“飞鹰传书,萧凌出兵了,宁城外有异动。” 苏韫欢看了一眼递给萧子渊:“你回去吧。” 萧子渊看了一眼纸条又抬眼看着她,眼眸里深处是化不开的冰霜,是无措,是不解,是心痛。 他缓缓站起身,声音微哑:“那我先回榆州了,熙熙……” “我哪里都不会去。” “好。” 苏韫欢看着萧子渊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一抽抽的疼。 花影在一边看着她,眼里有疑惑:“小姐?” “下去吧。” “是。” 她再次将手臂搭上额头,垂下的衣袖遮了她的面,心中的情绪却如风吹过树叶般簌簌作响,久久无法停息。 景初…… 萧子渊回到榆州时,城外已经打起来了。 “景初!”沈知年见他回来了,连忙走了过去。 “宁城如何?” “有行兵的动静,但是还没出宁城,不确定萧彻准备从哪里进攻。” “嗯。”萧子渊应了一声就提剑飞身下了城楼加入了战局。 沈知年看着他,所过之处不止剑光惊鸿,血色也十分浓重。 看着战场上犹如杀神一般的萧子渊,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好像……不太对劲? 第178章 来人,心情不好 这一次交战很快就结束了,萧凌那边先撤了,完全是因为萧子渊这一副遇神杀神的模样给对面的兵吓到了。 沈知年先是看着他周围渐渐空出了一个圈,然后这圈越来越大,以至于人数众多的战场上,他身边形成了一片十分显眼的空白。再然后他再次冲进了战局,这个圈又换了个地方空出来,然后萧凌撤军了…… “景初……” 萧子渊飞身上了城楼,沈知年立刻迎了上去,他身上已满是血气,他甚至恍惚觉得他眼里都已经被血染红了。 “呃……苏姑娘……没回来?” 他本意是想提提苏韫欢让他心情好一点,可看他突变的眸色,似乎……更差了? 难不成……在逍遥山吵架了?可景初怎么可能和苏韫欢吵?应该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看着萧子渊一身冷气离开,沈知年不敢再追上去了,摸了摸鼻头去收拾残局。 …… 当晚,沈知年迎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看着他摘下面具。 “喻影?” “知年。” “你怎么来这里了?来找景初?”沈知年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搭上他的肩:“你有什么事可以先与我说说,景初他……最近心情不大好……” 喻影闻言反而有些奇怪,他那人除了对苏韫欢和对别人两种态度外,还会心情不好?他那性子让他不悦的应该都直接杀了吧? “他为何心情不好?” “嗯……不知道,估计和苏姑娘有关吧……”沈知年说道:“先不说这个,你找他有事?” “我找你也是一样的。”喻影说道:“我是从宁城过来的。” “宁城?你知道那边有萧彻养的兵?” “前段时间无意间知道的,便去那边查了查。” “你怎么查的?”沈知年有些好奇,暗卫也去查了查,但是那里实在不好混进去。 “我混进了他的军营。” “混进了军营?!”沈知年惊讶了。 “嗯,我假装迷路的猎人,他们先把我抓起来了,没发现什么不对。我说我武功还行,想当兵,他们就收了我。” “就这样?”沈知年服气了,萧彻那里肯定不好进,他虽说得简单,必定也有很多不容易。 “嗯。”喻影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其实确实不太容易,为了逼真一些,他在那里把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猎人,在山里过了好几日,才装迷路去了那边,这样他们查也会查到他确实是个猎人的事。 最开始被抓进去,严刑拷打,为了不被怀疑,他隐藏了大半的修为,差点被打个半死。能让他们收了他当兵,自然也费了他不少心力,不过这些都没必要告诉他。 他要告诉他的,只是结果。 “萧彻养在宁城的兵已经在往外动了。” “我知道,可他不出宁城,不好判断他要从哪边进攻。” “他要打长平城。” “打长平?”沈知年神色变得凝重,他一直猜想他会从哪个方向与萧凌合围榆州,原来竟是要直接打长平城么…… 可是这也不难理解,长平城也没多少守城军,他打下长平城,榆州面临前后夹攻,进攻不下,退也无可退。而且,他一打长平城,萧凌猛攻榆州,他们还不好分兵,一旦分兵或许会两边失守…… 第179章 消息,江城调兵 “萧彻那边有多少人。” “约摸十五万。” “十五万?!”沈知年神色更严肃了,这两边加起来又有四十万了,可他们这边也就二十万出头。 “你跟我去找景初。” “我就……不去了吧。” 沈知年二话不说地勾着他的肩出去了:“这么大的事,自然要你这个当事人亲自说才能说清楚。” 喻影:……萧彻要打长平城,这句话很难说清楚? 两人到萧子渊房间门口,沈知年敲了敲门。 “进。” 萧子渊正端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此时刚抬起眼看向他们。看到喻影时眸光一顿,随后神色没有半分波动地问道:“何事?” “让喻影跟你说吧。” 喻影便将刚刚与沈知年说的话再与他说了一次,然后见他也没什么反应。可他似乎觉得这次见他周身寒厉比在王府时更重了些,难道真的是心情不大好? “知道了。”萧子渊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又看了喻影一眼,随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嗯,那我先走了。”喻影说道,他这次就是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让他能有所准备。 “欸!”沈知年立刻拉住他:“这么晚你去哪儿啊?留在这里住几日。景初,我带他去找个房间。” 说完也不等萧子渊开口便将喻影拉出去了。 萧子渊看着他们出去,又垂下了眼,他的面前放着一张宣纸,只是一片空白。 熙熙,是我让你难过了么? …… 三日后,萧彻大军突袭长平城。 “景初,怎么办?”沈知年和喻影一起过来了:“萧凌也已经出兵过来了。” 喻影看着他眼里有些不解,三日前他就将萧彻的消息告诉他了,就是想让他早做准备,可这三日萧子渊完全没有往长平城调兵的意思。 “撤出榆州,去长平。” “不是……”沈知年有些懵,他们这掉头去救长平了,萧凌后面就追上来了,不仅这长平城可能被萧彻攻占,他们还陷入了前后围攻的境地。 可他又一想,他们就算不掉头去长平,一旦萧彻拿下了长平城,他们还是陷入了前后围攻的境地…… 萧子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沈知年立刻走了:“我这就去调兵。” 喻影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想了一会儿:“你想动明州?” 他若去长平城围萧彻,萧凌一定会进入榆州过来和萧彻合围,明州六城会留守军但也不会有多少。毕竟萧彻和萧凌这一合围就是想拿下榆州和长平城,直奔帝京。 “嗯。” “你哪来的兵?”这才是喻影有些疑惑的地方,他哪来的打明州的兵。 “江城的。” 喻影了然,江城么,萧轲的封地,离明州不算远:“陵国边关……” “陵国没空。”萧子渊看向喻影:“风晏要处理云王了。” 喻影眸色忽变,云王要出手了么?他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但是风晏应当……没问题的。 想明白了他也放松了一些,想起来曾在王府苏韫欢同他说的话,他喝醉了是萧子渊扶他进房间的,看着萧子渊眸里的暖色渐深。 “你近日似乎……心情不大好?” 第180章 风险,休整一下 萧子渊眸光微顿:“没有。” 喻影也不在意他这冷冰冰的语气,温和地笑了笑:“女子的心思总要细一些,相爱易,相守难。” 他说完就走了,虽然和他们相处的日子不多,可他看得出来他们两人很相爱,萧子渊也很宠苏韫欢。若说是吵架也不大可能,估计是有什么想法有些出入吧。 萧子渊这冷冰冰的性子,他会待苏韫欢好,却不一定能懂女子的心思。 喻影走后萧子渊看着面前的宣纸出了会儿神,那上面不再是一片空白,线条勾勒出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巧笑倩兮。 看了一会儿他仔细地将这纸收好,然后也走了出去。 …… 萧子渊率领二十万人马在长平城外攻打萧彻的十五万人马,僵持一时之后萧凌过榆州城赶到了,与萧彻合围萧子渊。 “景初!”沈知年飞身到萧子渊身边,看着他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皱眉:“先撤吧,抵不住的。” 萧子渊一剑刺进前面人的胸口:“不用撤。” “景初……”沈知年看着他们这边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心里很急却也只好再冲进去。 半个时辰后,他发现大军慢慢地往榆州撤了,没一会儿,这边只余不到一半的人了。 可他们伤亡惨重,反扑之后也只是让剩下的人撤进了榆州。 “景初,这……”沈知年有些懵,打着打着他们怎么就撤了? “萧凌要回去保明州。” “保明州?你什么时候打的明州?不对,你哪来的人马去打明州?” “萧轲的。” “你敢用萧轲?”沈知年眉梢一挑。 先不论几位亲王的封地为了方便支援,都靠近边关,这时调萧轲的兵对边关会不会有影响。就单论亲王,谁平内乱敢轻易用亲王的兵啊,不得防着他倒戈?而且……亲王的兵可不好调动。 萧子渊明白沈知年的意思:“先用着,他若要掺一脚,一起收了。” 只要明州出事,萧凌一定会回去的,那是他的大本营,他不可能放弃。为了长平城丢了明州,这对他来说太亏了。所以他立刻就弃了萧彻自己跑回去了。 再就是萧轲,他既然在之前萧凌形势大好的时候没出手,再想蹚浑水的意义不大。动用他的兵确实有几分风险,不过他若风险了,正好和萧凌萧彻一起收了便是。 “你什么时候找萧轲调的兵?” “发现宁城私兵的时候。” “你早就想好了?”沈知年突然有点气,他每天急得火急火燎的,这人早就有准备了也不告诉他!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也没有问。”萧子渊扔下这一句就走了。 沈知年在他背后,颤着手指指着他:“我……!” 他好像是没问他到底做了什么计划…… 接下来几日,萧轲与萧子渊将萧彻与萧凌围在了榆州到明州一带,因为双方兵力差不多,就这么僵持不下。 “景初,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现在都四月中旬了,这一战都打了一个多月了。 “休整一下,等陵国边关彻底静下来。”萧子渊面色冷淡。 第181章 风格,尘埃落定 逍遥山 花影每次收到榆州那边的消息都会来向苏韫欢禀告,她觉得小姐这些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去年回京前的模样。 清清淡淡的,也不过问世子的事。 “小姐,世子调江城周王的兵打明州,现在将萧凌和萧彻围在了榆州到明州一带,两方僵持着。” 苏韫欢晒着药草的手一顿,随后接着晒着药草:“知道了。” “小姐。”花影问道:“既然要调周王的兵,为何不早点动?” 若是早点调兵,萧凌根本就打不下榆州,也不会到现在还僵持着。 苏韫欢淡淡地说道:“一网打尽。” 他要等他们所有的筹码尽出,在萧彻养在宁城的私兵出动后,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底牌了。这时候再调萧轲的兵反扑,一网打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这就是萧子渊的风格,不给对手留一丝余地,也不会给自己留一丝余地。 “小姐准备何时……回京?” “暂时不回去。” 回京也不过是在府里待着,苏韫欢想到这站直了身子,府里的花该开了吧…… 四月末,陵国边关的动静因为云王内乱彻底停息了下来,萧子渊调边关三十万大军直扑明州。 萧凌与萧彻往长平城方向逃,被萧子渊拦在了无际崖山下。 萧彻恨恨地盯着萧子渊:“不愧是安平王府的血脉。” “可惜了……你也不过是萧明御的臣而已!” 萧子渊冷淡地看着他,手一抬,萧彻与萧凌一行人被拿下:“送回京。” 话音刚落就见萧彻挣开,抽出长剑一把抹了脖子,旁边萧凌一脸惨白。 萧子渊面色没有一丝的波动:“带回京。” “是,世子。” …… 五月初,谋反之事彻底尘埃落定,经此一战,萧子渊在军中,在百姓中的声名更是渐高。萧明御当朝提出让他提前承袭亲王位,萧子渊拒绝了。 他下朝之后便回王府了,走进主院,白莲与玉琼花正滟滟地开着,可这片热闹在他眼里确实一派冷清。 他又有一个多月未见到熙熙了,也不曾有过只言片语传来…… 萧子渊回到房间,进了内室,先是脱了上衣,拿出一盒药,几道新添的伤疤已经结痂脱落了,他还是安静地上了药再穿好衣服。 熙熙不喜欢他受伤,也不喜欢他不好好处理伤口,他不能再因为这事让熙熙不高兴。 他推门出去,暗风过来了:“世子,喻公子要离开了。” 喻影在榆州留下后便没有离开,萧子渊回京他也跟着他回来了,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也该走了。 萧子渊没说什么去找了喻影。 喻影看着走过来的萧子渊,面上挂起了温润的笑意:“你来了?正好同你辞别。” 萧子渊垂着眼,然后从衣袖里拿出块羊脂白玉佩递给他。 喻影接过玉佩,看着上面的花纹:“这是……?” “信物,任何一家有此标志的店铺都可以。” 喻影看着他如玉山清绝的模样,眼眸里带着暖意笑开了。其实这些时日他就发现了,萧子渊对他没有他以为的排斥,或许也称不上有什么血缘亲情,可是…… 他摩挲着手里的玉佩,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知道了。” 第182章 来了,莫要赶我 “对了。”喻影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替我向熙阳问好。” “嗯。” 喻影走后萧子渊也走了,去逍遥山。如果不是一定要他回京回禀谋反一事,榆州之事了结之后他就直接去逍遥山了。 两日后的上午萧子渊到了逍遥山下,他下马抬头看了看逍遥山,然后才走进去。 他走进院子,没有看到苏韫欢,只看到了花影。 “世子!” “她呢?” “小姐睡着,还未醒。” 萧子渊蹙起了眉,她有时贪睡,但也不会睡到这个点还没醒。 “可是生病了?” “没有。”花影垂着头说着:“可能是贪睡了吧,世子进去吧。” 其实她没有说的是,苏韫欢自回到逍遥山后,整晚整晚地睡不好,尤其是近几日,都在院中待到凌晨才回房睡。可是小姐应该不会想让世子知道的,哪怕是她,也是有几次晚间出来才发现的。 萧子渊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帐幔没有放下,他一眼就能看到她安静地睡着的容颜。可她眉间轻轻蹙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他走近了一些,静静地坐在了床榻边看着她。似乎瘦了一些,光透过眼睫在眼下打出了一片阴影,还泛着一点青色。即便睡着,他也感觉到她似乎很是疲累? 萧子渊眼里布满了思念与心疼,可又不想惊醒她,连呼吸都放缓了。 苏韫欢慢慢转醒时手臂先抬起遮了眼,停了一会儿才拿开。眼前晃出一片阴影,她立刻转头看过去,景初…… 在收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消息后,她就知道他很快就会来。一个多月没见的人此时就在她的眼前,她却突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些日子她心中郁结未解,又觉得自己有些任性,心绪反反复复地辗转着,让她彻夜难眠,还担心他在战场上会不会又受什么伤。 “熙熙。”见她睁着眼有些愣愣地看着他,萧子渊轻声喊了她一句。 听着他熟悉又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苏韫欢慢慢回过神来,她坐起身,萧子渊连忙扶着她的手臂。 “你来了……” “嗯。”萧子渊看着她,语气如同花瓣轻轻从风中坠落一般轻浅温柔:“我来接你回家。” “熙熙……这次同我回去么?” 他说完也不等苏韫欢开口,又急急地接了一句:“若是熙熙现在不想回去也没关系,你想在这里,我便陪你在这里。” “若是想去哪里游玩,我也陪着熙熙。谋反之事已定,熙熙……莫要再赶我走了……” 苏韫欢听着他的话,心中酸涩难忍,她的手慢慢攥紧了他垂在她身侧的衣袖。今日他穿的袍子是她给他做的,夕尾花的绣纹在她的手中揉成了一团。 就如同她此时,皱成一团的心。 萧子渊看着她只垂着眼的神色,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是不是我有哪里惹熙熙不高兴了?告诉我好不好?” “还是……熙熙现在……不想看到我?”萧子渊的眸光晃动得厉害,在她醒时看了他之后,她便垂下眸子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那……我去别的院子,待熙熙想见我了,再着人来找我,好不好?” 第183章 束发,想知道吗 萧子渊等了片刻,苏韫欢也没有开口说话。他的心顿时如同冰凌落下,刺得他又冷又痛。 他站起身准备先出去,走了一步就感觉袖子被扯住了,他急急回头就看见苏韫欢依旧低着头,手却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指节泛白。 萧子渊眼带慌乱地坐回去,一手握着她攥着他衣袖的手,一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抬起来。她一双通红的眼狠狠地刺进了他的眼里。 “熙熙……”他的吻轻柔地落在她的眼睛上。 “是不是发生了何事?” 苏韫欢摇了摇头,萧子渊轻叹一声将她搂进怀里。 过了片刻他低头看去,就见苏韫欢靠在他的怀里,眼睛闭上,呼吸清浅,这是……睡着了? 他轻轻地将她放躺下,眉头蹙起,不会是生病了吧?可看她这模样也不太像。 萧子渊看了一会儿索性也脱了鞋袜和外袍躺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伸到她的颈后揽着她也慢慢睡着了。 这些日子他没有一天休息好过,此时她在身边,他便觉得分外安心。 …… 苏韫欢还是比萧子渊先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他熟睡的容颜。许久没有休息好,竟是靠在他怀里睡着了么…… 她垂着眼一动不动,直到萧子渊慢慢醒来了。 他一醒眼睛还没睁开手臂就动了动,然后睁开眼确认怀里的人还在,见她已经睁开了眼。 “熙熙,醒了?” “嗯。” 他不放心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可是生病了?” “没有。”苏韫欢坐起身:“先起来吃饭吧。” 他肯定是赶路过来的,现在都未时过半了吧。 “嗯。”萧子渊连忙起身帮她穿好鞋袜,睡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熙熙应该饿了。 苏韫欢自己简单地挽了个髻,簪上白玉钗,出去吩咐花影送膳食过来。回来时见萧子渊坐在铜镜前,面前放着他的玉冠和钗,似乎正准备束发。 她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拿起梳子轻柔地帮他梳着发。萧子渊先是一怔,然后透过铜镜眉眼柔和地看着她。 “熙熙会了?” 苏韫欢帮他束好发,戴上玉冠,插上钗,看着铜镜里他有些模糊的面容:“算会吧……” 两人吃完饭苏韫欢走进院中站着,萧子渊落后她半步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她不说话,萧子渊便也不说话。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她抬步走了出去,他便也跟了过去。 苏韫欢缓步走着,似乎只是随意走走。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处河边,苏韫欢在河边停下,看了一会儿,而后轻轻开口道:“记得这里吗?” “记得。” “七夕那日的莲花灯,景初想知道我写了什么吗?” “熙熙……” 苏韫欢转过身面对着他,眸里闪着盈盈的光,一字一顿地看着他说道:“我写的是,愿君,长安。” 萧子渊的手指一蜷,眼睫颤动:“熙熙……” “我知道,你有责任,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有不得已而为,可是……我只是希望你能顾及一下自己……” “萧子渊,你有没有想过,若有一日你不在了,我怎么办?”苏韫欢的声音渐渐哽咽:“再给我留一封和离书,让我再嫁?” 第184章 促成,说到做到 萧子渊听着她的话,心里一片慌乱:“熙熙,不是的,我……” “若是这样,不如世子现在就给我一纸和离书。” “熙熙……”萧子渊一把抱住她:“不要,不要和离,是我错了……” “我觉得很累……” “我陪着熙熙,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你想做什么我便陪你做什么……”萧子渊揽紧她:“你不喜欢我做什么我便不做,好不好?” “你累吗?” 他摇了摇头:“只要熙熙在我身边,我便不累。” 萧子渊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不要离开我,熙熙……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苏韫欢看着他眼眸里的慌乱无措,沉痛如绞,踮起脚吻上他的唇,萧子渊立刻收紧她的腰,极尽温柔。 “我不想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想要你能平平安安的。” “好。” “你答应过我不会以身犯险,可是你没做到。” “以后不会了。” “若是万不得已没有法子,你记得……带上我。” 萧子渊怜惜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好。” “说到做到。” “好。” 他的指腹轻柔地抚过她的眼:“是我不好,让熙熙难过,熙熙也答应我一件事?” “嗯?” “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不要自己闷着,我会心疼。” 她独自一人将这些情绪闷在心里,他却没有陪着她,这些日子她肯定心里很难过。是他不好,一点都没察觉到她的心思。 “好。”苏韫欢的手攥着他的衣袖:“我是不是很任性……” 萧子渊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熙熙很好。” 她对他有许多不一样的情绪,这让他觉得很愉悦。他想宠着她,无论是对他发脾气还是对他使性子,宠得她做什么都无所顾忌。 她会知道,他永远不会离开她。 …… 用过晚膳后,看着无云的夜空,苏韫欢着人搬了躺椅到院中,说要看月色。 她倚在萧子渊的怀里:“我前段期间去晋国,交到了容肃。” “嗯。”萧子渊眼里闪过一道嗜血的光。 “他要娶晋国大将军的女儿了。” “我知道。” “你知道?”苏韫欢抬起眸子看着他,她都是到晋国才知道这事的。 “熙熙可还记得,我说过去给他加了把火。” “这婚事是你促成的?” “嗯。”萧子渊把玩着她的手指:“容肃这些年手握黑鹰,未免也太低调了些,没有比兵权更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的。” 他要让他站到晋国争权的明面上,避无可避。想在最后渔翁得利?不可能。 “世子这手可真长啊……”先是大凉,后是晋国,他这浑水搅得倒是如鱼得水。 “长一些,熙熙才跑不出去。” 苏韫欢看着他笑:“我也没想跑。” “熙熙怎么突然去晋国了?” “对了。”苏韫欢这才想起来:“萧明月身边有黑鹰的人,这次宫变时意外发现的。” “还有……先帝的死,怕是与她也有关系。” 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看着萧子渊的神色,他面色无波,眼眸里却如风起云涌般变幻,不过几瞬便平息了下来。 萧子渊下巴抵着苏韫欢的额头,摩挲了几下:“知道了,我也会接着查她的。” 萧明月……是他这些年忽略了。 第185章 错愕,明日回去 苏韫欢看着他因手微微抬起而些微划下的衣袖,露出了一截手腕,突然想到了什么,拉过他的手再拉下衣袖,果然多了几道新的伤痕,不过,都好得差不多了。 萧子渊见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都有好好上药的。” “这次这么乖?” “熙熙会不高兴。” 苏韫欢看着他,他的眼里映衬着月光,清冽剔透。她的手抚上他的眉眼,手指描摹着他如剑羽般的眉,而后缓缓笑开,如莲花轻悄地慢慢绽开一片花瓣。 “熙熙,府里的玉琼花和莲花都开了。” “嗯,那……明日回去?” “好。” …… 清风一阵阵地时而吹过,萧子渊见怀里的人没有了动静低头看过去,不禁有些错愕,这是……又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回内室让她躺下,脱了鞋袜卸下了钗环,再帮她盖好被子之后走了出去。 “花影。” “世子。” “她这些日子都这么嗜睡?” 花影下午见他们回来的情形也松了一口气,总觉得这两个月小姐与世子有些不对劲,现在和好了她也没什么顾忌了。 “小姐回逍遥山之后整晚整晚地睡不好,有时甚至在院中坐到天亮。想来是世子在这里,小姐今日才睡得多了。” 萧子渊听完花影的话,心里一抽抽地疼,整晚睡不好,院中坐到天亮?她对他却只字未提,只当她这些日子在逍遥山比在帝京要过得轻松几分,原来……竟是这样难过吗…… “知道了,下去吧。” 他再次走回房中,坐在床榻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原来早上一看到她就觉得她似乎很是疲累,这样的休息不好,她身子又弱,自然是很疲累的。 …… 第二日苏韫欢醒时萧子渊已经醒了一会儿了,靠在床头看着她:“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苏韫欢摇了摇头,翻身抱上他的腰:“好像睡得也太多了些……” 这是王府没什么长辈啊,哪家媳妇像她一样一跑出京就是一两个月,还日日睡到自然醒…… “左右现在没什么事,熙熙若是困,就多睡些。” “不困了,今日不是要回京么?” “回京也不急,用过午膳再走吧。” “好。” …… 回程的马车上,苏韫欢闲着无聊拿了几块木料随意雕些小玩意儿。 萧子渊眼含无奈地看着她:“熙熙,马车有些晃,小心划伤手。” “没事,我武功高。”苏韫欢雕得兴致勃勃的,她这么高的修为,马车上雕块木头就受伤,平衡不是白练了? 萧子渊只好随她去了,倒是视线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的手:“熙熙上次在府里雕得那是什么?” 苏韫欢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哦,榆木疙瘩。她斜睨着萧子渊,眼眸微眯,眼尾的羽睫勾起,娇俏动人,看得萧子渊心痒痒的。 “雕的是景初啊。” 萧子渊:…… “榆木疙瘩么,景初觉得,像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调侃他:“熙熙是嫌弃我……不解风情?” “哼。”苏韫欢轻哼一声,何止不解风情,简直顽固不化。 第186章 喜欢,雪色月光 萧子渊轻笑着稍微凑近一点:“以后熙熙教我便是。” 苏韫欢浅笑着雕着木雕,不看他。他也不恼,安静地看着。 直到苏韫欢手中的木雕成性,她递给他:“喏。” 萧子渊伸手接过,放在瘫开的手心:“兔子?” 直起身子,耳朵弯着,很像……恼羞成怒的她…… “喜欢吗?” 萧子渊闻言定定地看着她:“喜欢。” 如今他的心中,喜欢她,喜欢她所带给他的一切。 “还喜欢什么?”苏韫欢弯着眼眸浅笑。 他立刻低头凑近她,鼻尖碰着她的:“你。” 苏韫欢头一偏:“看来世子也并非完全不解风情?” “那熙熙喜欢吗?” 她伸手揽着他的脖子:“喜欢。” …… 马车慢悠悠地行了四日方到王府,苏韫欢一进主院就被扑面而来的花晃了眼,如同雪色月光铺了满院,带着淡淡的幽香在风中浮动。 她离开时,玉琼花还没开,白莲也不过一两朵花苞初初立在枝头。 “景初,晚饭在外面吃好不好?” “好。” 待晚间晚膳摆进湖心的凉亭,苏韫欢深吸了一口气:“景初,喝点酒?” “不可以。”萧子渊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了。 “就一杯?”苏韫欢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这小女儿般的撒娇姿态让萧子渊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熙熙……” 苏韫欢伸出手指朝他比划着:“就一杯?” “好……” “暗云,给我拿壶三味酿。”他一答应,苏韫欢立刻不含糊地吩咐了。 萧子渊:……“熙熙,三味酿后劲太重了。” 他是答应给她喝一杯,没说可以喝三味酿啊…… “不是有你在吗?” 听着她柔软的语气萧子渊顿时就妥协了,妥协的后果就是他禁不住苏韫欢的撒娇,她喝了三杯之后就醉了。 她醉酒的模样他不是第一次见,很乖,安静地睡着也不闹。 他将她抱回房间,拿过温热的帕子帮她擦了擦脸和手,把她和自己都收拾好后躺在她的身边看着她。 “景初……” 她轻轻一声呢喃就让萧子渊的心一颤,然后眉眼间漫上笑意看着她。伸出手指划过她的鼻子,划过她的嘴唇。 “熙熙……” “景初……景初不要,很危险……” 萧子渊的笑意一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叹了口气,她的心很重。不止是因为他涉险,还因为这帝京,战场,同她自小喜欢的环境便不一样。很多事情,和她秉承的信念不一样。 可归根结底,她走近这些,走入这些,也还是因为他。 是他错了,她没说什么他便没有察觉到她一直以来的压抑。是从齐家的事情开始的吧,所有的情绪都是越压越深,越压越重的,在无际崖被他的以身犯险彻底引发。 所以他一直都不想要她去接触这些,可是他的熙熙,如此聪慧如此玲珑心思,从不肯只在他身后安稳地待着。 熙熙……我会护好自己的,为了你,也会护好自己。 “景初……” 萧子渊垂下眸子目光缱绻地看着她。 “景初……” “景初……要……说到做到……” “好,说到做到。” 第187章 自愿,这样也好 第二日苏韫欢一醒萧子渊便给她拿过来泡好的青末茶,她揉着额头坐起来。 “是不是头疼?”萧子渊端着茶坐到旁边。 “有一点。” “来,先喝了。” 在她喝完之后他将茶杯放到一边看向她:“再躺一会儿?” 苏韫欢摇了摇头,萧子渊看着她这有点恹恹的样子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都让你少喝一点。” “好喝……” “今日颜长清要到镇国公府下聘了。” 苏韫欢一听就清醒了:“今日?” “嗯。” 原本早就要去下聘的,不过因为谋反之事耽搁了。 …… 镇国公府 颜昕带着颜长清亲自过府下聘:“镇国公啊,以后咱们两府可就是亲家了。” “呵呵,是我南宫家之福啊。”南宫荀笑着说:“让夷安带长清去府里走走吧,别跟着我们两个老头子喝茶了。” “长清,和夷安去转转吧。” “是。”颜长清一揖身,端得是流风拂花般雅致随性。 南宫荀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的身影笑着点点头。 南宫书棠带着颜长清在花园里面走了走,一路无话,而后她停住脚步转过头去看:“颜公子。” “颜公子可是自愿与我定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他对她没什么感情,她也希望他不是被迫的。 颜长清微微低头看着南宫书棠,不可否认,她是个美人儿,娥眉如远山一瞥,眼尾微微勾起却不显妩媚,明艳婀娜。 她也是个出众的女子,落落大方,问着他这样的话眼里也满是坦然,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些将门之后的潇洒。 可是……再如何出众,都不是那个人啊…… “南宫小姐请安心,长清自然是自愿定亲的。” 他亲手上的锁,总会慢慢落灰的。 南宫书棠勾唇一笑:“祖父给我取字夷安。” 颜长清了然:“夷安。” “长清?我可以这样称呼么?” “自然可以。” “……” 两人在花园闲聊了一会儿,下人说请颜公子回去。 颜长清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置于身前,对着南宫书棠微微倾身:“夷安,今日我先走了。” “嗯。” 南宫书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墨发披在身后,广袖在行走间时而交错,哪怕一个背影,也不负君子温润之名。 是自愿的,那便很好了…… 他们聊了一会儿,她没问他心中可有什么喜欢的人,没问他日后会不会纳侧室,而他也丝毫不提及这些,看起来也对她的感情并没什么兴趣。 这样……或许也很好吧…… 他们会成亲,会结为夫妻,日后会相敬如宾,或许还会成为帝京辗转在他人之口的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恩爱夫妻。 没什么不好。 南宫书棠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 颜长清回府后便盯着锁着柜子的一把锁发愣,他的手拿上去又放下,拿上去又放下,反反复复数次之后深深叹了口气,将手负在了身后。 已经锁上的东西,不适合再拿出来了。 无论是这两盒白拂茶,还是他心上已经落下的锁。 他又看了这把锁好一会儿,最后转身走开。 第188章 书信,传给容肃 “小姐,截到了大长公主传出宫的书信。”月影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她。这是抄下来的,原来的纸条按她原来的放回去了。 苏韫欢一边打开纸条月影一边说着:“上次发现黑鹰的人之后,我们盯大长公主盯得很严,她身边还有几个高手,不像宫中的人。” 她看着纸条慢慢蹙起了眉,随后拿着纸条往书房走,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进。” 苏韫欢推开门走进去,萧子渊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什么。 “景初。” “熙熙?”萧子渊听到她的声音连忙站起来迎她:“怎么了?” 苏韫欢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萧子渊展开看了之后,在手心用内力碾碎了。 “景初?”她拉着他的手。 萧子渊的手抚过她的鬓发:“没事,这些年是我忽略她了。” 萧明月的书信,是传给容肃的,可能是黑鹰的人来传,她便很放心地写下了名字。 信中质问他为何不守承诺,不等她,要娶晋国大将军的女儿做皇子妃。 原来萧明月竟是早就和容肃定了情,若先帝之死真的是她下的手,必定和容肃脱不了干系。 “已经到这一步了,有了这条线,之后也不是那么难查了。”苏韫欢看着他说道。 “嗯。” “今日在做什么?”她转过头看着他书桌上,似乎东西还挺多? “暗阁的一些消息,还有朝堂的。” “那世子慢慢忙吧,我出去了。” 萧子渊一把拉回了她:“熙熙一起?” 苏韫欢笑着挣开了他的手往门口走:“不了,本世子妃还是比较喜欢看花。” 他勾着浅笑看着她离开,然后转头看向书桌上的一堆东西,这个角度看过去不过是一些类似信件的纸罢了。 他走过去重新坐下,眸里笑意加深,拿起笔换了张纸写着什么。 熙熙的生辰快到了。 …… 这几日萧子渊似乎很忙,每日都有大半天在书房待着,用过晚膳后也往书房跑。苏韫欢虽觉得有些奇怪,他先前可没见这样过,不过她也没有过问什么由着他去了。 “熙熙。” 苏韫欢趴在窗台上看见萧子渊走过来喊她,她朝他摇了摇手。 萧子渊走进来坐到她的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对不起,这些日子太忙了,没有好好陪熙熙。” “没关系,我又不是小孩子。” “嗯,熙熙……”他的唇凑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侧脸:“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苏韫欢:……他这话好像和她说的意思不大一样? “景初……” “嗯?” “听说你给了喻公子暗阁的信物?”苏韫欢转过头,便与他靠得很近很近,像是耳鬓厮磨。 “嗯……” “景初真是知恩图报!”苏韫欢装作颇为感叹的模样。连暗阁的信物都给喻影了,看来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萧子渊突然一把抱起她往内室走:“熙熙待我如此好,我自然也是要知恩图报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萧子渊勾起醉人的笑意看着她,随手挥下了帐幔,遮了一帘暖意。 第189章 缘起,迫不得已 第二日苏韫欢一醒就看到萧子渊朝她笑,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恼羞成怒的男人啊……不就是给自己哥哥一个信物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今日不去书房?”她抬眼看他。 萧子渊微微收紧揽着她的手臂:“熙熙赶我走?” 苏韫欢轻哼一声埋进他的怀里,惹得萧子渊一阵轻笑。 …… 萧明月看着她等了这么久等回来的容肃的回信,寥寥四个字——迫不得已。 好,好一个迫不得已。 她拿着纸条的手越攥越紧,指甲深深陷进了手心的肉里也浑然不觉。 萧明月微微仰起头闭上眼,迎上刺眼的阳光,眼前是一片光明,可她的心里早就是一片黑暗了。 约十五年前,她十岁,因为贪玩跑出宫,在浮望山迷了路。在她战战兢兢地看着路中间的一条毒蛇时,是容肃救了她。 那时他也才十一岁。 小小年纪便有了矜贵天成的气质,含着浅淡的笑意朝她伸出手,就像此时她眼前的阳光,温暖又耀眼。 那时她不知道他是晋国皇子,她也不知道,他早已知道了她是宸国备受宠爱的长公主。 那一年她常常出宫,就是为了去浮望山找他,小小年纪尚不懂什么是情爱,一颗芳心却早早地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而不自知。 直到一年后,大凉兵败,安平王战死。容肃急急地找她,向她坦诚身份,跟她道歉,希望她能帮他出京。他说他的手下被困在了徐州,求她帮他。 那个她心中矜贵卓然的少年,第一次对她说了求,她立刻丢盔弃甲地帮了他,将父皇赐给她金牌令箭给了他。 没几天后,安平王妃和萧子渊在徐州城外遇袭的消息便传了回来。 萧子渊被送回宫那日,她站在走廊高高的柱子后面,下唇被牙齿咬出了血。为何这么巧,为何偏偏在徐州?! 可惜尚且年幼,先皇娇宠的公主即便聪慧过人,也未曾想通其中的联系。甚至还一度担心容肃有没有事…… 在她想清楚这些事后,她早就回不了头了…… 她对容肃的爱刻入骨髓,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与他厮守,与他并肩君临天下。 她帮了他,却是间接害了安平王妃和萧子渊的凶手。还有董怀扬,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会朝她灿烂地笑,还带着一点腼腆…… 她甚至,亲手害死了自己的父皇…… 都只因为他,因为他说会娶她,她会是他唯一的皇后,他们最后一定会携手君临天下。 她都信了,信了他迟迟不娶妃就是在等她。 容肃,十五年,我萧明月最后竟只得你一句迫不得已吗?! 阳光照得一片光亮的脸上,眼睫和嘴唇都在微微颤抖,远远看去,却依旧是那个国色天香,端庄贵气的皇家公主。 …… “小姐,浮望山起火了!” 苏韫欢闻言一惊:“怎么会起火?” “不知,火势太大,从山中起的,普度寺的人都已经撤下山了。” “去看看!”苏韫欢说着便使轻功走了,花影只好跟上她。今日世子出府了,想必他回来时也能得到消息。 第190章 大火,桃林焦土 苏韫欢赶到浮望山时也不免被这大火惊了一下,浮望山上住人的地方只有普度寺,从火势看来,还没烧到那边,而且花影说人都已经撤下来了,那就不会有伤亡。 可是……浮望山岂是一座普通的山,普度寺作为宸国的国寺,在浮望山上香火延绵近百年,如今竟一朝被大火烧断…… 还有,她看着山中的一片地方,那里……是浮望山的桃林啊……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两个时辰才灭了下来,所幸浮望山另一侧因为要上普度寺修的是石板阶梯与凉亭,草木并不多。再加上浮望山起火非同小可,派了许多官兵过来帮忙。 待火一灭下苏韫欢就赶紧上了山,直奔桃林所在之处。 萧子渊听闻消息赶到时苏韫欢已经上山了,不用想他都知道她会去哪里。 他到那里时就看到苏韫欢一个人立在一片焦土之上,她面前的桃林已经面目全非。曾经的漫天桃夭如今只剩枯枝与灰烬。 “熙熙……”他走到她的身后,轻声喊着她。 苏韫欢回过头来:“景初……” “全都没有了……” 萧子渊从她的背后环抱住她:“没关系,我会给熙熙另外一片桃林。” “可是,不是这一片了……”她转过头看着他,眼尾微微红。 这一片桃林对她而言不一样,这里有景初给她的誓言。哪怕再有多少比它好看的桃林,也不是它了…… “景初,你作笺的桃花,没了……” 萧子渊知道她难过,低头凑近她的耳边:“熙熙,我还在。” 苏韫欢的手附上他的手背:“嗯。” “回去吧……” “好。” 萧子渊摸了摸她的脑袋,揽住她的腰带她回府。 “浮望山为何突然会起火?” “还不清楚,浮望山只有普度寺有人,火也不是从那边起的,没人看到什么。”萧子渊说道。 “会是人为烧的吗?”苏韫欢趴在窗台上:“可是为何要烧浮望山?” 浮望山特别就特别在普度寺,可这火偏偏没有烧到普度寺,一座山有什么好烧的? “熙熙。”萧子渊将她抱到床榻上躺下:“不要想了,休息一会儿,有消息我告诉你,嗯?” 她一直想这件事情,便一直放不下,难免会郁结在心。 “嗯……”苏韫欢看着他,慢慢闭上了眼,手指还攥着他的袖子。 萧子渊待她睡得沉了之后才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袖子,帮她掖好被角,确定她已经熟睡了才脚步轻悄地出了屋子。 “世子!” “还没消息?” “没有。”浮望山上山的人也都在普度寺这一边,另一边都是些没有处理过的山路,各种树木荆棘,很难找到路走,完全没人往那边去,哦……大概除了世子和世子妃…… “嗯。”萧子渊说着便出去了,暗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懵,世子妃还在府里呢,世子这是去哪儿? 萧子渊出府后又来到了浮望山那片桃林,看着一片焦土与枯枝,他皱了皱眉往里走。脚步并不快,一边走着一边还停下脚步时不时地在看着什么。 随后停在了一颗烧得只剩一截木桩的桃树前,从腰间抽出软剑刨了刨土,内息涌动手一使劲便将残根挖了出来。 第191章 灯笼,为你绾发 他蹙着眉仔细打量着这个残根,随后扔了又找了另一处残桩接着刨了起来,如此反复挖了上十处之后,他看着手里刚刚挖出来的根,还连着一段烧焦的桃枝,提着它回了府。 萧子渊进府后没回主院,而是去了先前萧瑾的院子,喊来萧律让他拿着东西来。 萧律看着他提着的那个东西,那是什么东西的根吧?那黑黑的是……烧焦了?世子不会想种这个吧? 他虽疑惑却还是按萧子渊的吩咐拿来了东西,然后就见萧子渊在院中找了处阳光极好的位置把那东西种了下去,看着与周围精心布置的花草格格不入。 萧律看着眉心一跳,世子什么时候多了这种古怪的爱好? 萧子渊直起身来看着种好的残枝,吩咐萧律:“不许人动。” “是,世子。” 他这才回了主院,苏韫欢已经醒了,正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景初。” 萧子渊走到她的身后,帮她推开秋千。 …… 五月二十六一早,天光刚亮萧子渊便睁开了眼,看着怀里还熟睡着的人,他小心地挪动着被她枕着的手臂,慢慢地起身,确定她没有被惊醒后放下了帐幔。 洗漱过后暗云暗风给他搬来几个箱子放在地上:“世子,东西拿来了。” “嗯,下去吧。” 他打开箱子,一排排小灯笼在里面摆得整齐。 萧子渊眼眸里含着暖意地拿起一个灯笼,米黄色,上面有一行行黑色的墨迹,灯下挂着一块木牌,雕成玉琼花的形状,十分精致。 他拿着灯笼一个个亲自挂上,从玉琼数到凉亭,从梅树到窗檐。一个半时辰过后,放眼望去,院落中处处都挂上了小灯笼。 花影进院子时都被这景象惊了一下:“世子,长寿面现在做吗?” “什么时辰了?” “辰时过半了。” “可以做了。” “是,世子。” 萧子渊吩咐完便走进萧瑾的院子,看着那没什么变化的桃枝,将它挖了出来,仔细地看了看树根。还好,看来他没有看错,这株未死。 他将这桃枝挪到主院的窗边重新种好,洗了洗手然后走进屋中,掀开帐幔勾住,让早晨的日光洒进来,苏韫欢的眼睫立刻就颤了几下,然后缓缓抬起。 她先是有些不适应地揉了揉眼睛,然后才清明几分:“景初。” 初醒时嗓音也温糯了一些,萧子渊浅笑着俯身抱起她:“该起了。” “嗯……” 她洗漱时萧子渊一直跟着她,没让她看到屋子外的景象。花影给她梳发时萧子渊看了一会儿:“我来吧。” 苏韫欢透过铜镜看着他笑:“景初会么?” 萧子渊笑着拿过梳子,轻柔地帮她梳好一头墨发,随后挽起发丝想着花影以前给她绾发的样子,看着动作十分不熟念。 苏韫欢由着他折腾也不说什么,片刻之后还真让他绾出了一个似模似样的髻。萧子渊拿过白玉钗给她簪上:“如何?” 她回过头看着他笑:“景初觉得呢?” 他倾身到她的耳边:“很美。” “景初这是……自卖自夸?” 萧子渊在她的唇角落下一个吻:“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第192章 生辰,岁岁长安 两人坐到桌前,花影给他们端来了两碗面条便下去了。萧子渊端起一碗放在她的面前:“熙熙,生辰快乐。” 苏韫欢的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愕然然后笑开了,她的生辰,她自己都忘了。 他将筷子递给她:“虽不是我做的,但是我陪熙熙一起吃。” “好。” 两人吃过长寿面萧子渊拉着苏韫欢站起来,突然一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苏韫欢觉得眼前突然一片昏暗,他的气息靠得很近,温热的手心贴在她的脸上。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羽睫便在他的手心轻轻扫过。 “景初?” “熙熙跟着我走。” 她便十分放心地跟着他的脚步走着。 “小心门槛。” “嗯。”出了屋子? 萧子渊带着她走到院中站定,然后慢慢地放开了手。 苏韫欢一睁眼只觉得一片新雪带着暖阳迎面扑来。滟滟冰白的花,处处挂着的米黄色的小灯笼,如新雪上洒了大片的暖阳。 她的眼里带着欣喜与惊讶,而后慢慢浸入了温柔。 “你做的?” “嗯。”萧子渊牵着她的手走到玉琼树下:“带你去看看。” 灯笼挂得不高,她一伸手就能触碰得到。她伸手抚上了玉琼花木雕,指腹摸到了背面的纹路,她将木雕反转过来——“熙”字刻在上面。 苏韫欢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灯笼,每盏都挂着一样的木雕。她的手指颤了两下,而后看向萧子渊:“这也是你做的?” “嗯。”萧子渊看着她,眉眼间满是如水温柔:“喜欢吗?” 苏韫欢点了点头,又缓缓地说道:“喜欢。” 萧子渊将灯笼转过来一点,便露出了上面的墨色——一个女子飞身在空中,白绫从袖中飞出。简单的线条,并没有细细地勾出细节,却依旧能感受到画中女子的倾世风姿。 “这是……”苏韫欢的手指描上了墨色勾出的线条。 “这是第一次见到熙熙。” 那一条将他拉出包围的白绫,牵起了他与熙熙。 苏韫欢就这么一盏一盏地看过去,萧子渊静静地跟在她的身边。 他们第一次在苏府相见时的盈盈水波,王府暗室之中的挣扎,及笄之日亲手簪上的木钗,七夕一同放的莲花灯,大婚之日的十丈软红……到他生辰的折腰舞…… 一桩桩一件件,他们这一年的时间似乎都短暂地浓缩在这一片小小的灯笼上面。 还有他的一句句题字—— “初遇熙熙,吾心已乱。” “愿与卿携手。” “熙熙已为吾之心头明珠。” “卿若相伴,莫敢不随。” “得熙熙为妻,吾毕生之幸。” “世间万物,吾爱唯一,熙熙。”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愿熙熙,岁岁长安。” 她看到最后,眸里已经有水光在闪动。一年,从相见相识相知到相爱,似乎时间并没有多长。可是她看着这一盏盏灯笼,总觉得岁月悠长已经到了地老天荒。 “景初。”她转身抱着他的腰埋进他的怀里:“我很喜欢,也很开心。” 萧子渊伸出手臂抱着她:“喜欢就好。” “是不是花了很长时间?”她抬起头看他:“前些日子那么忙,是在准备这个?” “嗯。” 第193章 还在,再喊一声 萧子渊松开她,揽着她的肩走到那株桃枝面前:“熙熙,看看这个。” 苏韫欢这才看到窗下的像树一样的东西,焦黑的,只到她的膝盖高,她觉得很眼熟:“这是?” “浮望山的桃树。” 她心头一跳,蹲下身仔细地看着它,萧子渊也蹲下身:“它的根未死,我便想着带回来应该能活过来。” “你什么时候带回来的?” “大火那日你睡着了我去浮望山挖回来的,之前种在父王的院子里。”萧子渊摸了摸她披在身后的墨发。 “熙熙,桃花还在。”他的笺子还在,他的誓言也还在。 苏韫欢的手摸到焦黑的树干上,突然低声说了句:“我是不是很任性……很不好……” 她情绪来了便由着自己的性子,一两个月都不与他联系。可他从来都不怪她,为了她的生辰亲手做了这么多灯笼,这么多木雕。桃林烧了她难过,他便亲自去浮望山找能活的残根,只是为了她开心。 萧子渊拉着她站起来,看着她有些茫然又自责的眸子,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熙熙……我是你的夫君。” “你对我如何任性都没有关系,但我只觉得熙熙还是太懂事了些。” 哪怕她碰上了什么难过的事情,也依旧一直顾着他的情绪,不让他担心。他希望在他的面前,她能更任性,更无所顾忌一些。 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待她好,都会宠着她。 “夫君……”她如清泉般的嗓音响在他的耳边,又带着些女子的娇柔。 萧子渊听着她这两个字只觉得心悸不已,他的手捧着她的脸:“熙熙,再喊一声?” 苏韫欢先是有点茫然地看着他,而后蓦地羞红了脸,却还是带着亮如星子的眼眸看着他:“夫君。” “嗯。”萧子渊眼里满是粲然的笑意,他低头凑近她:“再喊一声。” “夫君。” 空气中浮动着盈盈的花香,清风带着灯笼轻轻晃动,如与繁花争意。 …… 苏韫欢一整日都待在院中不愿进去,萧子渊每每看着她这小女儿娇柔动人的姿态便心软不已。 天色渐晚,眼看着夕阳就要落下去,苏韫欢拉着萧子渊的手:“景初,我们把它们点起来好不好?” “好。” 她一定要亲手点,萧子渊也由着她。两人在院中转了一圈,灯笼一盏盏地被点亮,透出了暖黄色的光。 苏韫欢点完拉着萧子渊站在院子中间,一盏盏亮起的小灯笼,如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落入了院中。 “景初。” “嗯。” “我们的家,很美。” 这里的一切,一草一木,一片灯笼一架秋千,满满的,都是他的心意,满到这么大的院子都装不下。 萧子渊柔了眉眼,转头看着她:“嗯,很美。” 苏韫欢双手合掌,闭上眼。 “苏韫欢时年十六,顺遂无虞,别无所求,唯有一愿。 愿吾夫君萧子渊,年年如意,岁岁长安。” 她睁开眼看向萧子渊:“我许了一个愿。” “熙熙想要什么?”她不需要许愿,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她。 “嗯……”苏韫欢微微偏头,墨发便顺着肩划下:“不告诉你。” 第194章 是她,为何放火 萧子渊闻言哑然失笑:“熙熙不想告诉我?” “告诉你就不灵了。” 苏韫欢转过头看着院中这一片胜景笑得愉悦,萧子渊看着她眉眼间晃过的灯光与阴影交错,暖意融融的。 直到子时萧子渊才迫不得已有些强制地拉着苏旭欢回房:“熙熙,太晚了。” “我不困。” “乖,听话。” 苏韫欢的手指搅着他的衣袖:“明日我要自己把它们收起来。” “好,明日我陪熙熙收。” 她这才心满意足地乖乖去睡觉了。 …… 第二日苏韫欢用过早膳便到院中收灯笼,小心地取出未燃尽的红烛,再将灯笼一个个地摆在箱子里。 萧子渊昨日挂了一个半时辰,她收了两个时辰,待她收完午时都到了。 “熙熙喜欢,也可以一直挂着的。” “不可以。”苏韫欢盖上箱子的盖子:“这风吹雨淋的,会坏掉的。” …… 两人用过午膳靠在软塌上说话,就见天色慢慢阴了下来,苏韫欢抬头看着布了云的天空:“要下雨了?” 然后又接了一句:“还好上午收得快……” 萧子渊看着她有点哭笑不得:“以后也可以给熙熙做。” 苏韫欢拉着他的手仔细地瞧着:“景初这双手,可不是做这些事的。” 他温柔地看着她,为了她,做这些算不得什么。 没一会儿雨便落了下来,雨势很大,瞬间便连成了一条线。苏韫欢伸出手接着外面的雨,凉凉的,散了一些热意。 花香裹挟着清新的泥土味飘了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连心境都觉得清明了许多。 “这雨,怕是得下个两日了。” 萧子渊闻言看了看窗外:“嗯。” …… 这场雨整整下了三日,三日后才重见了阳光。 “小姐,世子,浮望山的事查到了。” 苏韫欢闻言立刻抬头:“是谁?” “大长公主。” “萧明月?她烧浮望山做什么?”她转头看向萧子渊。 萧子渊闻言面色无波:“派人去浮望山里仔细查查。” “是。” 花影下去后苏韫欢问道:“你是怀疑浮望山里面有她想毁掉的东西?” “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做一件事。” “嗯……但是放过烧山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吧?”一般想要毁掉什么,都是一样的越没人知道越安全。萧明月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她可不像这么高调的人…… “或许有什么是她只能烧山才能毁掉的。” 只能烧山才能毁掉的?那浮望山只有普度寺了……可她的目标又很明显不是普度寺。 “你觉得是什么?” 萧子渊听她问便垂着眸子想了一会儿:“能藏人的地方。” 无论什么物件,都不至于放火烧山才能解决,那便有可能是人了。还得是一个藏人的地方,要连人一起毁掉,只能烧掉。 苏韫欢蹙着眉点了点头:“浮望山藏人?难不成是容肃的人?黑鹰?”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萧明月自己显然并没有什么人马的,她自己的人她也没必要去毁了。根据她先前传给容肃的书信,她对容肃娶皇子妃一事很生气。 偏偏在这个时候去把浮望山烧了,又是因爱生恨? 大长公主,你烧的可是宸国的山,还是国寺在的山…… 第195章 相见,明月容肃 “有可能。”萧子渊说道。上次抓到的黑鹰的人,就是在帝京外意外碰到的。 第二日下午暗云回来了:“世子,浮望山中确实找到了一处暗室,一个山洞往里走,有一处很大的空间,现在已经被烧了,有十来具尸体。” “可能查到是什么人?”苏韫欢问道。 “尸体已经看不出来了,但是山洞石壁上有一个黑鹰的标志。” 萧子渊眸色冷然,苏韫欢神情也严肃了些,果然是黑鹰。 “看好萧明月。” “是。” 暗云下去后苏韫欢看着萧子渊:“你准备怎么处理?” 他们现在是知道萧明月与容肃有关系了,可其他的事情,即便有所猜测也尚未查明。 “不急于一时。” “嗯。” …… 六月二十五,是容肃大婚的日子。 萧明月在六月十九悄然离京,苏韫欢听闻这个消息时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盯好,人别跑了就行。” 她不在意萧明月与容肃要如何纠葛,只要别出去这一趟人就失踪了就行。虽然尚未查清,但是那些事情他们的推断八九不离十,萧明月自然得为她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六月二十四 萧明月在这一日到达了晋安,因为容肃的婚事,街边也挂上了红绸,看在她的眼里刺眼不已。 容肃很快就过来了:“明月……” 萧明月回过头,仪态端庄,发上的步摇流苏都只晃起了一点微小的弧度:“你来了。” 他穿着常穿的暗紫色锦袍,眉眼暗藏锋锐,她其实已经有两年多未曾见过他了。可这一眼便熟悉入骨,又觉得他的气势似乎更凌厉了一些。 “你不应该来。”容肃的表情并未有什么波动。 “呵……”萧明月缓缓转过身,迈着步子,不急不缓地走到他面前:“我不该来?” “容肃。”她这一声喊得轻飘飘的:“十五年,‘迫不得已’就是你给我萧明月的结果?” 容肃看着眼前的女子,从十岁到如今将近二十五岁,他是看着她一年年地长大的。 他还记得,曾经那个娇气活泼的小公主,眼里满是清澈的光。而如今已长成了这般国色天香,端庄大气的模样。 他对她自然是有感情的,十五年,她的十五年,也是他的十五年。可是,那些感情早就在他的欺骗与利用中慢慢失了颜色。 到现在,他已经分不清他对她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了。 “明月,天下将乱,这样的结果,对你我都好。” “容肃,你曾经不是这样说的啊……”萧明月的眼神开始有些恍惚。 他曾经如何说的呢? 他说:“明月,哪怕你是宸国公主,我也一定会娶你。” “明月,待我登位,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后。” “明月,等我。” “……” 不过几瞬她的眼神就恢复了清明:“容肃,都好?” “十四年前,在你求我帮你,我给你金牌令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十一年前,你让我骗董怀扬进晋国边境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七年前……七年前……你让我给父皇下毒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第196章 断钗,如你所愿 萧明月的语气越来越急,眼尾开始泛红。一步错,步步错。 为了他,她置臣子不顾,置亲人不顾,置宸国不顾。可如今,她的前方,也没有了她一直骗自己的光明。 容肃看着她,哪怕他对她有感情,可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如今娶了大将军的女儿,兵权长他靠拢,他夺嫡的胜算更大一些。 相比起来,一个他国的公主,身份再尊贵,又如何呢? 他利用她在宸国筹谋,可那些,只有在他登上晋国皇位后才有意义。 “明月。”容肃的眸色越发的寒凉:“你回去吧。” 萧明月看着他的神色,看着他越发冷峻的眉眼,勾唇一笑:“那本公主是不是还要多谢晋国二皇子,不杀之恩?” 容肃看着她不说话,即便到了这种地步,他并不想将他待她最后一点情分磨掉。 “容肃……”萧明月微仰着头看着他,眼眸里慢慢晃上了水光:“你说话啊……” “到如今,娇妻将娶,连话都不想同我说了是不是?” 萧明月看了他片刻,见他依旧不出声:“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了……呵……” 她慢慢敛起了神色,退后一步,又是深宫中那个山峙渊渟的大长公主。 “如你所愿。” 萧明月落下这一句便抬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容肃。” 容肃回过头看她,就像方才他来时,她站在窗前回过头来看他时一样,神色平静。 萧明月的眼神陡然变得悲凉,又如风起云涌一般无法停息。她从袖中拿出件物什,在她莹白的指间泛着红色的光。 她狠狠地将东西掷过去,撞在桌角后落地两声脆响——一支方才撞得断掉的赤色玉钗。 容肃认了出来,那是他送给她的及笄之礼…… 萧明月走后,容肃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玉钗出了会儿神。十岁的萧明月,十五岁的萧明月,二十五岁的萧明月在他的脑子里一一晃过。 他缓缓弯腰捡起玉钗,放进了衣袖。 …… 萧明月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晋安,出城时回头看了城门一眼。这里,曾是她想要嫁过来的地方,她第一次来,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的眉眼慢慢变得雾蒙蒙的,其实她来晋安并没有想过要让容肃如何,她只是不甘心啊…… 不在他大婚前见他一面,她死都不会甘心。 如今,甘心了,也死心了。或许在她独自在深宫中度过这漫长的一年又一年中,她早就死心了。 她只是在骗自己,现在,她骗不了自己了。回头看过去一片黑暗,转过头看向前方,也是不见光明啊…… 在萧明月回帝京的路上,苏韫欢收到了隐楼的消息。 “十四年前,大长公主的金牌令箭现于徐州。” 她将这消息告诉了萧子渊:“是从早就辞官的徐州官吏口中得知的。” 萧子渊垂着眼,苏韫欢拉过他的手:“景初……” “萧明月到哪儿了?” “明日就能进京。” “嗯。”萧子渊看着她,目光柔和了一些:“我明日进宫一趟。” “我也要去。”苏韫欢勾着他的手指。 “好。” 第197章 病逝,不外如是 萧明月一进宫就被扣下了。 “大胆!你们可知本宫是谁?!” “长公主,陛下有请。” 她进御书房时,侍卫便退下了。里面站着三个人,萧明御,萧子渊和苏韫欢。 萧明月垂下眼,低低地笑了声:“陛下这是做何?” “皇姐。”萧明御的声音有些哑:“有些东西想请皇姐看一看,也替朕,解解惑。” 他眼神复杂地将桌上的书信递给萧明月,萧明月长他两岁,很照顾他。虽说后来性子似乎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可他一直很尊重她。 他也曾对她提过几次选驸马的事,她说不急着嫁人他也作罢了,宫中多养个公主算不得什么事。可今日,子渊带给他的消息太让他震惊了。 萧明月翻着手中的书信,心渐渐沉了下去,可似乎又有些轻松。 “陛下有疑惑?”她看向萧明御。 “这些……可都是真的?” 萧明月闭了闭眼又睁开:“是。” “你与容肃有私情?” “是。” “十四年前,害了安平王妃和子渊的人,是用你的金牌令箭混进的徐州?” “是。” “七年前,父皇……”萧明御眸光突然颤动得厉害:“父皇也是,是你?” 萧明月在容肃面前都没落下的泪,在此时突然就落了下来:“是……” “萧明月!”萧明御的眸子变得赤红,那是他们的父皇啊…… 都说皇家无亲情,可是父皇待每一个孩子都很慈爱,尤其是他的第一个女儿,更是十分纵容。 “还有……”萧明月泪痕未干,眸里水光颤动,语气却越发的平静:“十一年前,董怀扬,也是我。” “是我骗他进了晋国边境,被……容肃杀了……”她的尾音轻飘飘的,却重重地打在了苏韫欢的心上。 原来,董怀扬……竟不是战死的?! 萧明御看着她:“你可知,你是宸国的,长公主?!” “知。” 萧明月缓缓振袖行揖下跪,苏韫欢看着她,即便到了此时,她依旧是雍容尔雅,一派从容的。 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在大殿上见到萧明月时,她穿着精致的宫装缓步走过来,发上的金步摇晃着微小的弧度。 天姿国色,端庄大气,皇家公主,不外如是。 萧明御看着她,然后微仰起头闭上眼:“大长公主,病逝。” 萧明月朝他叩首,然后直起身子看向萧子渊,然后又转眸看向苏韫欢:“普度寺,也是我。” 苏韫欢毫不意外地看着她:“我知道。” 萧明月看了她一会儿,忽而笑开了,随后再向萧明御叩首:“萧明月罪孽深重,不配入皇陵。” 她无颜去见安平王妃,无颜去见父皇。 说完她也不等萧明御说话便站起身往外走:“我在公主殿等着。” 她走出御书房,阳光晃然刺入眼。原来,这就是她未来的路啊…… …… 看着萧明御亲自送过来的鸩酒,她浅笑着一饮而尽。 在她陷入黑暗倒下去时,眼前浮现的是父皇慈爱的眼神,然后是董怀扬意气风发的笑容。 再然后……是容肃那张丰神俊朗的脸,而后又晃成了他十一岁时,朝她伸出的手。 她后悔过吗?自然是后悔过的,可是,她早就没有资格后悔了…… 第198章 半截,不是容肃 苏韫欢和萧子渊慢慢地走回府,她看着萧子渊看不出神色的脸:“景初。” 萧子渊低下头看她:“怎么了?” “你……会后悔么?”后悔没有亲自了结萧明月。 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摇了摇头:“我,或者陛下,都一样。” 对萧明月,他更多的在意不是母妃和他的遇袭,而是先皇的死…… “而且……”他看着苏韫欢勾起了一抹浅笑:“熙熙应当不太希望我亲自杀了她。” 她一贯不太希望他染太重的杀戮。 苏韫欢看着他:“哪怕是报仇,我也希望你没有遗憾。” “我没有遗憾。”萧子渊说着。 “容肃呢?” “不急。”他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可是不急在这一时。 苏韫欢安静地跟着他走着,萧明月此时应当已经……殁了吧…… 真是……可惜了…… 若她没有爱上容肃,她应当会嫁给董怀扬,天姿国色的长公主,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或许也是一段佳话吧? 可是这世间,感情最难预料。 “景初。”她扯了扯萧子渊的手。 “嗯?” “走累了……” 萧子渊淡笑着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我背你。” 苏韫欢笑着趴到他的背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让你轻功带我回去?” “那熙熙是吗?” “不是。”她看着他精致的侧脸:“是想让你背我回去。” “嗯。” “景初。” “嗯?” “我觉得我很幸福。” 得他所爱,很幸福。两情相悦,很幸福。 萧子渊轻笑出声,眸里盛满细碎的光:“熙熙会一直很幸福的。” …… 萧明月的突然病逝并未引起太多的议论,她低调得很多人时常忘了皇家还有这位公主的存在。 她的死讯传入晋安容肃的耳中时,他正与新娶的皇子妃在府里赏花。 他浅笑着走过去:“突然出了点事情,我去处理一下,你若累了便回房休息。” “好。” 容肃走进书房便将人都打发下去了,关上门光线昏暗了许多。他走到书架前,摆弄了几下,便现出一个小盒子来。 他拿出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的,是一支断掉的赤色玉钗,此时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下也如流光浮动般夺目,像那个小女孩清澈的眼神。 她曾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哪怕吓得快哭出来也装作十分镇定的模样:“谢谢你。” 那时他不知道她是宸国的长公主,她说:“我叫萧明月,你叫什么呀?” 萧明月……呵……哪有这么随意暴露自己身份的公主啊。 你说你怎么这么傻? 明月。 眼前又晃过了她前些日子来晋安找他时的模样,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死了啊。 明月。 …… 容肃就这么看了许久,随后拿起半截玉钗用内力一寸寸地碾成了粉末,再拿起另外一截时,正要发力又顿住了。 他看着那半截玉钗钗头雕的明月,指腹轻轻抚了上去,然后将那半截玉钗重新放入了盒子,再将盒子如先前一般藏了起来。 他是晋国二皇子容肃,不是容肃。 第199章 怀孕,紧张无措 接下来的大半年里,宸国内政清明,风平浪静,而晋国与大凉的夺嫡之争却愈演愈烈。 苏韫欢与萧子渊在六月启程去了隐楼,深山隐居,闲适安宁。 十二月初一,隐楼 苏韫欢倚在萧子渊身边听他弹琴,屋内暖炉烘得暖意融融,让她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景初。” “嗯。” “明日要回京了。” “熙熙舍不得?”萧子渊浅笑着,隐楼确实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比起逍遥山都多了几分宁静与祥和。 苏韫欢摇了摇头:“王府的梅花该开了吧。” “等我们回去时,应该已经开了。” “回去给你做梅花糕。” “好。” …… 第二日上午两人用过早膳启程回京,马车刚出群山苏韫欢便觉得一阵不适:“停车。” 萧子渊立刻抬眼看她,便见她很快下了马车,他蹙起眉头跟了过去,然后就见她在一棵树旁吐了。 “熙熙。”他快步走过去轻轻抚着她的背:“怎么了?是不是难受?” 花影拿水囊过来萧子渊接过了:“熙熙,水。” 苏韫欢漱了口又喝了几口,两人回到马车上,萧子渊抱着她,让她靠在他的怀里,不放心地看着她:“是不是难受?” 她摇了摇头又突然坐直身子,手指探上自己的脉,萧子渊见她慢慢蹙起了眉:“熙熙?” “景初……”苏韫欢放下手转头看他,缓缓勾起了笑意,轻声说道:“景初,我怀孕了。” 萧子渊顿时就愣住了,而后神色十分紧张地将她揽进怀里:“熙熙……我……” 看着他手都不知道怎么放的样子,苏韫欢笑着拉下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景初,我们的孩子。” 萧子渊的轻轻颤着:“我们的……孩子……” “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是不是孩子让你不舒服?” “不要担心,只是害喜而已。” “那让他们走慢点。” 苏韫欢拉住了他:“没关系的,早点回京也好早点休息。” 十二月初十是他的生辰,也是他的及冠之礼,是他承袭安平王位的日子,万万不可耽搁了。 “难受了跟我讲。” “嗯。” “想吃什么也跟我讲。” “好。” 萧子渊沉默了一会儿:“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 苏韫欢:…… 她看着紧张又无措的萧子渊,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景初。” “嗯?” “放心吧,没事的。” 萧子渊默了一瞬,他真的不怎么放心。 “熙熙把药停掉了?” “嗯。”苏韫欢抬眸看他,她在生辰之后就自己把药停掉了:“你会不会怪我?” 萧子渊摇了摇头,他当然不会怪她,虽然他原本是想等两年再考虑孩子的事情的,可是既然有了,他自然也是欢喜的。可更多的是担心她的身子,对于怀孕这种事他当真是一点都不懂。 “熙熙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嗯。” …… 马车走走停停一直到十二月初八才进京回到安平王府。萧子渊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朝苏韫欢伸出手,十分小心地扶她下来。 回到主院苏韫欢看了看,开始吩咐月影和花影把一些不利于安胎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第200章 交待,注意什么 萧子渊一直跟在她身边,见她忙完了扶她到软塌上躺下:“休息一下。” 苏韫欢慢慢闭上了眼,萧子渊给她盖上被子,等见她睡熟了才悄悄地出了门。 “让沈知年过来。” “是,世子。” 沈知年到书房时就看见萧子渊坐在桌前,摊开一张白纸:“舍得回来了?” 出去玩也不带着他,留他在帝京快发霉了。 “嗯。”萧子渊应了一声:“女子怀孕应该注意些什么?” “哦,怀孕啊……什么?怀孕?谁怀孕了?苏姑娘?”沈知年声音越抬越高。 “嗯。”虽然只是应了这一个字,可也不难发现他面上的笑意。 “恭喜啊,景初。”沈知年也十分高兴,可一想又有些郁闷。原本以为安平王府得因为他断后,可现在他孩子都有了,他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要注意什么?” “哦,我想想啊……”沈知年自顾自地坐在旁边开始说了起来:“会导致堕胎的东西一定不能碰到,像藏红花,夹竹桃……” “但是这些苏姑娘应该都知道,安胎药苏姑娘自己也会开……” 萧子渊冷着眸子看了他一眼,沈知年拿着扇子敲了敲额头,讪讪一笑。苏姑娘医术师承逍遥山,用不上他啊…… “但是还有这些也要注意……” 沈知年说着说着喝了口茶:“女子怀孕情绪可能会起伏不定,要多多体谅她。” 但是他说完就觉得这好像没必要强调,哪怕苏韫欢没怀孕,萧子渊也不会同她置气冷脸的。 “她的口味也会有一些变化,孕妇喜酸。” 萧子渊都一一记下了,沈知年又说道:“对了,还有个重要的,三个月没不能行周公之礼,以免伤到孩子。” “苏姑娘体弱,怕是得好好养胎倒是才好顺产。” 萧子渊听到这一句蹙起了眉:“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都说女子生孩子,不亚于鬼门关前走一遭。若是胎位不正,或是难产,自然是很危险的。” 看到萧子渊的脸色越来越冷,沈知年又连忙说道:“当然,更多的还是顺利生产的,你放心吧,先好好养着胎。” 萧子渊仔细记下了沈知年说的事情,又喊来萧律交待了一番。萧律听他说苏韫欢有喜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还隐隐有泪光闪烁。 “世子放心,老奴会交待好府里的下人的。” …… 他又让暗云去找些相关的书籍给他,交待完才回了主院。 苏韫欢已经醒了,正靠在软塌上翻着书,萧子渊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晚膳还有一会儿,饿不饿?” 她摇了摇头,又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想吃酸梅,荣记的。” “好,我让人去买。”口味果然有些变化,熙熙之前不大爱吃这个的。 “后日袭位都准备好了?” “嗯。”萧子渊应道又问了一句:“熙熙还要同我一起进宫吗?现在天气太冷了。” “我想去。”他的及冠之日,承袭王位之礼,她怎么能不在场呢? 他伸手抚过她的脸颊:“好。” 虽然担心她身子不舒服,可是她想做的事,他都不会阻着她,他会照顾好她的。 第309章 煮面,及冠之礼 十二月初十一早,天才蒙蒙亮,苏韫欢就醒了。今日因为要进宫,他们会比平时起得早,可是今日是他的生辰,她要先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却不想萧子渊一把拉住她的手,因为刚醒声音还有些哑:“熙熙?” “我想喝水。”苏韫欢轻声说着。 萧子渊立刻就要坐起身:“我去拿。” “没事我自己去。”她按住了他想起身的动作:“你再睡一会儿。” 然后也不等萧子渊说话就穿上鞋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萧子渊躺在床上闭了闭眼然后睁开,清明了许多,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她回来,有些不放心便也起身穿衣。 走到外室也没看见她的人,便走了出去,天光熹微,再过半个时辰就要进宫了。 他往外走看到了暗风:“世子妃呢?” “在厨房。” 萧子渊闻言先是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了过来,他的生辰…… 他勾着浅浅的笑意往厨房走,刚走到门口就一眼看见了在忙活着的人儿。大冬天的,为了方便煮面袖子却挽到了手肘处,露出如雪的皓腕。 “熙熙。” 苏韫欢回头见他走过来,勾起了一抹笑:“怎么起来了?” “找你。”他的语气淡淡的,却揉着万千关切:“冷不冷?” 萧子渊伸手附在她的小臂上,有些凉意。 苏韫欢摇摇头:“灶台旁挺暖和的。你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他便站在旁边看着她切菜,煮面,心里一阵阵暖意涌起。 最后盛起两碗面,萧子渊接过托盘亲自端回了主院。 “景初,生辰快乐。”苏韫欢拿起筷子递给他。 萧子渊眸里含着暖暖的笑意,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熙熙不必如此操心,要多顾及着自己的身子。” “没事的,我不累。” 两人吃过后就准备进宫了,萧子渊给她系上狐裘的丝带,拿过小暖炉放在她手上,最后还拿了一包荣记的酸梅在手中。 “走吧。” “嗯。” …… 萧子渊及冠之日,袭位之礼,帝京中的皇室众人和重臣尽数到场。 他揽着苏韫欢进殿时,人已经到齐了,连萧明御都已经坐在高位等着了。 他们二人踏进殿中时,无论先前见过他们多少次,在场的众人依旧觉得容色晃眼。 腊月的寒气随着他们的脚步踏入殿中,身后是刚升起的初阳的光辉,踱在他们身上更显得风骨卓然,不可直视。 他们就这么看着两人同萧明御行礼,而后萧子渊小心地揽着苏韫欢站到一边,附近的人还听到他轻声地说:“若是站累了便坐下,没事的。” 不由地纷纷感叹,安平王世子真是疼爱世子妃啊,这样的日子一会儿开礼后连陛下都是站着的,他居然让世子妃累了就坐下? 宸国男子的冠礼并不像女子的笄礼繁琐,萧子渊也不想太过麻烦,省了所有的步骤只留最后一项——加冠。 萧明御容色肃穆缓缓站起来走到阶前:“萧子渊上前。” 萧子渊抬步走上金阶,撩起衣摆单膝跪下。 萧明御取过旁边的金冠帮他戴上,又替他簪上了盘龙金钗。 “今萧氏子渊时值二十之岁,为其加冠。” 第202章 恭喜,都过去了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昔有先帝萧烨为其取字,景初。” 萧子渊站起身,振袖弯腰一拜。 萧明御又肃穆道:“授,安平王印。” 一方极品白玉雕成的方印由萧明御亲手交到萧子渊手中。 “着安平王世子萧子渊承袭安平王爵位,世代袭爵。” “萧子渊领命。” 他缓缓转过身面朝满殿大臣,众人齐齐行揖礼,一同齐呼:“参见安平王。” 萧子渊眼神冷肃,转向苏韫欢时带上一些暖意。苏韫欢朝他弯唇一笑,他的眼眸里立刻就浮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 宴会时萧子渊仔细地挑着桌上的菜,会让苏韫欢觉得不适的菜都让人端下去了,于是安平王妃有喜的消息迅速就传开了。 萧明御也十分高兴,赏了许多东西。 回府的马车上,苏韫欢的手附上萧子渊的,微微偏着头朝他盈盈地笑:“恭喜王爷。” 萧子渊揽过她的腰:“恭喜,王妃。” “对了,你的毒,是……” “嗯。”他打断了她的话,他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了?” “嗯。” 苏韫欢没再问什么,她的手慢慢攥紧,然后又缓缓松开。大半年过去了,再想起萧明月却觉得似乎她挺直背跪在殿上还是昨日。 她交待了很多,唯独没有交待她给萧子渊下的毒,或许是萧子渊看着不像个深中剧毒的人,她便也就刻意地忘了吧。 可逝者已矣…… “熙熙……” “嗯?” “都过去了。”萧子渊淡淡地说道。他曾在觉得不能陪熙熙白首的时候恨过,可是,现在这些事情在他心里都无关紧要了。待处理了容肃,所有的过去,都无关紧要了。 “嗯。”苏韫欢靠在他的怀里,然后又抬起头看他:“想吃酸梅。” 萧子渊轻声一笑,从袖里拿出一包酸梅,打开,拈起一颗放在她的嘴边,苏韫欢眼眸弯起,就着他的手吃下。 “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放心吧。” …… 马车停到王府门口,萧子渊先下车,苏韫欢跟在他后面正准备自己下去,就被他转过身的眼神顿住了脚步。 萧子渊朝她伸出手:“当心点。” 她搭着他的手下马车:“景初,下个马车而已,不会有事的……” 萧子渊抿着唇不说话,只一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肩,另一手握着她的朝主院走,每一步都又缓又稳。 苏韫欢有些无奈了:“景初,我们是不是可以走快一点?” “不急,小心点。” 她突然感觉这样的日子好像还有很久,她的预感并没有错。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子渊简直把她当成了易碎的明珠,她不能练剑不能跑房顶,在院子里走一下都得他陪着。各种补药鸡汤更是每天不断地送过来。 这天苏韫欢看着又送过来的补药发愁,萧子渊在一边看着她:“熙熙,乖,喝了。” “景初……”她转过头看向他,眉心都拧了起来。 “怎么了?” “不想喝了……” “乖,你也知道自己身子弱,得补补。” 苏韫欢朝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划道:“一天不喝?” 萧子渊正准备说什么暗云过来喊他,他起身走出去还不忘嘱咐她:“趁热喝。” 第203章 生产,他的骨血 苏韫欢看着他走出去,又看了看补药,很果断地在窗边倒掉了。 萧子渊很快就回来了,看着桌上放着已经空了的碗:“熙熙喝完了?” “嗯。”苏韫欢面不改色地应着。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手揽上她的腰,她的腹部还只是有一点弧度:“真的喝完了?” 苏韫欢看着他眨了眨眼:“倒掉了。” “熙熙不乖。” “真的不想喝了……” 萧子渊无奈地吻了吻她的额角:“今天不喝。” …… 春去秋来,一进九月,萧子渊就越发地紧张起来,每天都寸步不离地跟着苏韫欢。 天机子,苍术和川穹也在九月初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帝京,都在王府住下了。 这天,川穹给她号了脉笑着点点头:“养得还不错。” 萧子渊立刻问道:“生产时可有危险?” 川穹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女子生产自然是有风险的。” 苏韫欢无奈地拉过他的手看向川穹:“师兄你别吓他。” “放心吧,景初,不会有事的。” …… 九月十七,苏韫欢上午突然腹痛,她感觉是快生了:“景初。” “熙熙,怎么了?”萧子渊一脸慌乱。 “我快生了,喊产婆……” 萧子渊闻言更慌了,他一边把她抱到床上一边让暗云把产婆带过来,九月他就请了帝京最好的产婆在王府待命了。 产婆和川穹,天机子他们都过来了,看着在床边握着苏韫欢手的萧子渊,产婆一时不敢上前,还是苍术说了一句:“子渊,你先出去,你在这里产婆怎么接生?” 苏韫欢也轻声对他说:“景初,你出去等吧,放心,不会有事的。” “好。”萧子渊缓缓吐出一个字,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了,手紧紧地攥成拳守在房间门口,眉头拧着,周身寒霜之气更甚。 没一会儿,苏迟也过来了,也是一脸的担心,站在树下看着房门一动不动的。 云曦就是怀了熙熙身子越来越差的,生产的时候险些一尸两命,而且苏韫欢自小身子就弱,他真的无法不忧心。 苏韫欢开始还能忍,可渐渐地有些忍不住地喊出声,声音并不大,可外面的人除了苏迟武功就极高,不可能听不见。 萧子渊一双眸子像漫上了血色,熙熙……你一定不能有事…… 他在那里站着感觉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花影跑出来:“生了,生了,王妃生了个小世子。” 萧子渊立刻要进去,却因为身子紧绷得太久了一步踏出去差点趔踮了一下。他急急地走进内室,一眼都没有看孩子,坐到床边看着一脸苍白的苏韫欢,满眼心疼地摸上了她的脸。 “熙熙……” 苏韫欢朝着他笑:“景初,我们的孩子。” 他这才转头,月影把清洗了包好锦绸的孩子递给他,萧子渊伸出手一时竟不知如何去接。 “王爷这样抱着就好。” 孩子一到他的手里,他全身都僵硬了起来,看着这个还皱巴巴的小孩子,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是……他的骨血,他和熙熙的…… 第204章 一月,取名煜安 萧子渊小心地托着孩子给苏韫欢看:“熙熙,你看。” 苏韫欢强撑着力气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的脸:“名字可取好了?” “萧煜安。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熙熙觉得如何?”孩子的名字他早就斟酌了许久了。 “很好。”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们:“景初,带出去给师父他们看看吧,我想睡一下。” “好。”萧子渊看着她闭眼睡着才抱着孩子出去,而坐在外室的几人早就在着急了,可他们毕竟是外男,这刚生完孩子他们也不好进去。这一见萧子渊抱着孩子出来了,就立刻围了上去。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像子渊。”苍术笑眯眯地说着。 萧子渊面无表情,这怎么看出来的?但是他和熙熙的孩子,左右长不差便是了。见他们都兴致勃勃的,他索性把孩子扔给他们,自己又进去陪着苏韫欢了。 过了一会儿,月影把孩子抱了进来,放在床旁边先前就已经准备好的摇床里面,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萧子渊坐在床榻边,一会儿看看苏韫欢,一会儿又转过头看看安静地睡着的孩子,唇角的笑意一直都没有消失过。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他的孩子会平安圆满地长大,不会像他一样的。 …… 苏韫欢醒时便看到坐在床边的萧子渊:“景初。” “熙熙,你醒了。”萧子渊扶她坐起来靠在床头:“我吩咐人送吃的过来。” “孩子呢?” 萧子渊便轻轻地把孩子抱过来给她,苏韫欢抱着怀里小小的一团,看着他温柔地笑开。 月影送膳食进来,萧子渊端着喂她,等她吃完孩子醒了,睁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然后突然就哭了。 萧子渊看着他手足无措,苏韫欢笑着抱过他:“是不是饿了?” 她掀开衣襟喂孩子,萧子渊看着慢慢蹙起了眉:“熙熙……有奶娘……” “没事,我可以。” …… 第二天一早,天机子苍术和川穹又结伴过来了。 “欢儿。” “师父进来吧。” 几人走进去,就见萧子渊正喂苏韫欢吃早膳,苍术点点头:“熙阳坐月子,子渊要好好照顾她。” 说完也不等萧子渊回应就和天机子一起围到孩子身边了,天机子看着他说道:“等过了一月,给他药浴,强身健体,百毒不侵。” 川穹:……“师父,太小了吧。” “他根骨上佳,比你强。” 川穹:……刚出生怎么看出来根骨的? …… 萧煜安的满月宴,萧子渊没有大办,只请了几个亲近的人来,萧明御和太后都特地出宫来到了王府。 苏韫欢抱起萧煜安前往正厅,一个月过去他也长开了些,皮肤白白嫩嫩的,那张脸初显五官轮廓,几乎和萧子渊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熙熙。”萧子渊在门口喊她。 “来了。” 两人抱着孩子去正厅,众人已经在等着了,萧明御颇有兴致地凑了上来:“长得和子渊真像。” 太后也没忍住走上前,点点头:“一模一样。” 第205章 爹娘,抓了衣袖 众人都围着孩子,倒是他们这对亲生父母闲在了一边,苏韫欢看着那边勾了抹浅笑:“这么多人宠着,可别养出个纨绔子弟。” 萧子渊眉眼温和:“我们的孩子,能享荣华,定也能承重任。” …… 萧煜安确实聪慧不凡,也不闹腾,八个月大的时候就能自己颤颤巍巍地走路了。他大多数时候都安安静静的,苏韫欢觉得这性子同萧子渊像了个十成十。 这天苏韫欢在房间里看着萧煜安一步步地走向自己,伸手抱起他:“安儿真厉害。” 萧煜安的小手抓着她的衣袖,突然模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娘……娘……” 苏韫欢倏地红了眼:“安儿,再喊一声。” “娘……” 萧子渊进来时就看到她抱着萧煜安笑着,眼里却隐有泪光,他急急地走过去:“熙熙,怎么了?” “景初……”她拉他坐在旁边,还不待她说什么,就见萧煜安看向了他,小手晃了晃:“爹……” 他怔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小手:“安儿……” “爹!”萧煜安又喊了一声,这一声干脆又清楚。 苏韫欢转眸看着他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的模样,温柔地说道:“景初,安儿会说话了,他喊你呢。” 萧子渊缓缓地笑开,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了很深刻的家的感觉。 …… 九月十七,这一日是萧煜安的生辰,也是他的周岁宴。苏韫欢一早就给他穿戴整齐,看着他渐渐长开,和萧子渊愈发相像的脸,不由得感叹血脉的神奇。 她把萧煜安放到摆满了各种物品的桌上,周围围着都是他们亲近的人。 “安儿,去选一个喜欢的。” 萧煜安很聪明,他稳稳地在桌上走着,不小心踩到什么就晃一下,倒是看得周围的人心惊胆战的。 他走到桌子中间就坐下了,扒拉着身边的物品,一会儿拿了支笔,一会儿拖着把剑,一会儿又抓了株药草,抱了颗明珠…… 最后他什么都没拿,又爬到苏韫欢和萧子渊的身边,坐在桌上,一手抓着苏韫欢的袖子,一手抓着萧子渊的袖子,两个小手就这样攥着他们的衣袖晃了晃,口齿清楚地喊了声—— “爹……娘……” 太后当时便红了眼眶,苏迟等人看着也感慨不已。 “这孩子……”天机子笑道:“小小年纪便不爱身外之物,品性难得啊……” 萧子渊勾着浅笑,沉默地把他抱进怀里,苏韫欢眉眼温柔地看着长相近乎如出一辙的一大一小:“景初,安儿以后想成为他父亲这样的人呢。” 他轻轻摸了摸萧煜安的头,他们的孩子,会比他更出众,但是绝不会如他这般满手血腥的。 抓周宴后萧明御喊了萧子渊去书房密谈了很久,苏韫欢陪着萧煜安都有点心不在焉的,似乎平静了太久了,她都快忘了这还是个乱世。 萧煜安睡着后她趴在窗台上发呆,玉琼花和白莲的清香裹着一阵阵地飘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叹出,好像有了孩子之后她愈发不愿接触那些了。 第206章 打算,早些教导 萧子渊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窗台上趴着的人儿,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无奈的纵容。 他加快步子走进屋内:“熙熙。” 苏韫欢身子一动没动地趴着,只是侧过头看他:“可是有什么事?” 他坐到她的身边抬手顺了顺她的发丝:“没什么,只是谈谈各国的情况,提早部署罢了。” “容肃要登基了?” 这两年多来晋国几个皇子或丧命或备受打压,到如今已经是容肃一人独大的局面了。她上个月就收到了隐楼的消息,容肃对晋皇施压了,如今晋皇已别无选择。 “最迟明年末。”萧子渊淡淡地说道。 “还以为北辰旭会先登基呢。”这么乱的晋国都要定下来了,大凉还磨磨蹭蹭地小打小闹呢。 他弯唇笑着:“容肃登基后,北辰旭就会加快动作,之所以拖到现在,不过是不想当出头鸟罢了。” 而且,北辰旭还是没有容肃心狠。 “明年会开战吗?” 萧子渊闻言敛了神色,将她揽进怀里:“不会。” 待容肃和北辰旭登基,陵皇也会传位给风晏,他们不会在初掌朝政时冒险开战。 陵国皇室一向平和,但是大凉和晋国,哪怕北辰旭和容肃登基后,也得花时间肃清内政,不过…… “小打小闹也是少不了的。” “你有什么打算?”苏韫欢知道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等着别人处理好家事后打上门。 “熙熙放心吧,他们不会那么顺利地登基的。” “嗯……”她在他的怀里闷着应了一声,她也不爱操心这些事,左右他有打算,现在也还早。 “熙熙如果觉得闷,我们可以带安儿出去走走。” 苏韫欢想了想:“那我们带他去逍遥山住段日子吧?” “好。” …… 听说萧子渊和苏韫欢要带孩子去逍遥山住段日子,川穹和天机子也回去了,连苍术都跟着去了逍遥山。不过没几天几人就又去游历了,剩他们一家三口在山上悠闲度日。 萧煜安已经能清楚地说话了,萧子渊便开始教他识字。 苏韫欢看着父子两一大一小在凉亭,萧煜安坐在萧子渊的腿上,萧子渊拿了本书指着字教他念。 她浅笑着走过去:“景初,他还太小了些吧。” “他可以的。” “娘……”萧煜安见她走过来了朝她伸出手臂。 苏韫欢正要伸手抱过他,萧子渊把他放到旁边的长椅上:“自己坐好。” 萧煜安也不闹,自己乖乖地坐好,只是撇着嘴,颇有几分委屈。 她看着他小胳膊小腿的,却一本正经地自己坐好,不由得轻笑出声:“景初,他才一岁多呢。” “熙熙莫要惯着他。”萧子渊揽过她的腰让她坐在他的边上:“他已经有些重了,熙熙抱着会累。” “哪有这么娇气……” 他却认真地看着她:“嗯,熙熙不娇气,是我舍不得。” “而且,男孩子,不能惯着。他日后是要肩担重任的,需得早点开始教导。” 苏韫欢明白他是为了孩子好,也不多说什么。而且她知道,他有分寸,虽然他对孩子的态度看起来也是一贯的清淡,但是她知道他是爱他的。 第207章 大伯,一路平安 一家三口在逍遥山住到了年前,在腊月二十八回到了帝京,在府里意外地见到了喻影。 “今年就在王府叨扰了。” 苏韫欢浅浅一笑:“兄长也太见外了。” 喻影闻言怔忪了一下,眼眶酸涩,然后抬眼看向萧子渊,他眉眼浅淡,看不出情绪,却少了先前的满身冷意。 他不再多想什么,笑着看着萧子渊抱着的孩子:“都一岁多了吧。” “嗯。” “一直想来看看他,但是听说你们不在帝京。” 去年苏韫欢生产时他得到消息太晚了,赶不回来,后来想着这时他们身边熟悉的人太多,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就等到了现在。 “和子渊很像。” 萧子渊握着萧煜安的小手:“安儿,喊大伯。” 一岁多的孩子声音还软乎乎的,口齿却算清楚:“大——伯——” “欸……”喻影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子渊……承认他了,虽然未曾得他亲声一句,但是这样就已经很足够了。 “小孩子还不记事,以后……莫要教他这样喊了。” “兄长其实不必……”苏韫欢明白他的顾虑,萧子渊也明白。 “这样……喻某就已经很满足了,一些不必要的事端,永远都不需要现于人前。” 她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先进去吧。” …… 萧煜安并不黏人,喻影整天跟着他转,萧子渊和苏韫欢都落了个闲。 “等这个年过了,就让他去隔壁睡。”萧子渊看着院子里的一大一小说道。 “景初,他才一岁多……” “嗯,会走路了,可以自己睡了。” 苏韫欢:…… 她趴在窗台上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萧子渊浅笑着坐到她旁边,一手环过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脖颈处。 “娘——” “爹爹——” 萧煜安的喊声传过来,两人就见他迈着腿小跑过来,还不太稳,看得苏韫欢都担心他摔了,还好有喻影跟在他后面。 他跑进房间抱着萧子渊的腿,伸手把手中拿着的一枝梅花递给苏韫欢:“娘亲——花——” 苏韫欢笑着接过梅花枝,摸了摸他的头。 “爹爹——抱——” 萧子渊抱起他坐在他的腿上,喻影笑道:“这孩子性子都像子渊,还只黏你们二人。” …… 这个年过得平静温馨,大年初七,喻影再次告别:“回去陪陪母亲和师父,再去没去过的地方走走,这次,应该不久就会回来了。” 苏韫欢点点头:“好。” 萧煜安站在一边扯着他的衣摆:“伯——伯——” 喻影蹲下身子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安儿,伯伯要离开一段时间,下次再来陪你玩。” 小小的孩子还没有离开的概念,只眼神清澈懵懂地看着他。 他拍了拍萧煜安的头站起来:“我走了。” “一路平安。” 萧子渊一手牵着苏韫欢,一手拉着萧煜安往回走:“熙熙可有想去的地方?” 苏韫欢勾起一抹笑意:“陛下可是不会让王爷这么闲的。” “没关系。” 她偏头看了看萧煜安:“我现在只想在府里待着,好好教导安儿。” “他有人教导,熙熙还是多陪陪我吧。” …… 第208章 登基,后位空悬 容肃登基的时间比萧子渊预想的还要晚一些,萧煜安三岁生辰刚过,晋国传来新皇登基的消息,皇子妃梅卉封贵妃,后位空悬。 苏韫欢闲闲地躺在玉琼花下,轻轻地笑了一声:“后位空悬?” 当初为了兵权娶了梅卉,现在大局已定打发了一个贵妃之位。容肃,是该说他深情呢?还是薄情呢? 人都死了三年多了,空着后位给谁看? 月影在一边说道:“如若不是为了压制梅家,去年新帝就该登基了。” “娘亲——” 苏韫欢转头就见萧煜安走了过来,小小年纪,步伐沉稳,长得越发像萧子渊了。 “安儿,父王交待的课业做完了?” “做完了,娘亲,父王呢?” “一会儿就回来了。”她摸了摸他的头:“找父王有事?” “父王昨日说今日教安儿练武。” 苏韫欢有点无奈,这性子也像了景初,一点都不贪玩,课业认认真真的,还惦记上了练武。 “来,娘亲教你。” …… 萧子渊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萧煜安拿了把小木剑,有模有样地跟着苏韫欢比划着剑招。 他眉眼立刻柔了下来走过去:“熙熙。” “回来了?”苏韫欢放下剑走过去:“安儿说你答应教他练武?” “嗯。” “父王。” “安儿。”萧子渊蹲下身看着他:“自己去玩儿吧,明日教你。” “好。” 待萧煜安走后,苏韫欢朝他微微一偏头笑道:“安儿这性子也太乖了些。” 萧子渊伸手揽过她的腰:“没事,太闹腾了不好。” “今日陛下找你?” “嗯,容肃登基,北辰旭也忍不住了。” 她沉默了一瞬,然后说道:“陛下让你早做准备?”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准备早就开始做了,只是商量一下。” 苏韫欢对这件事情不再说什么,话锋一转,语气软软的:“想吃桂花糕。” “我让人去做。” “不要,我要自己做。” “好,我陪你。” …… 次月初,北辰旭发国书,邀请各国参加他的登基大典,这个担子很理所当然地被萧明御扔给了萧子渊。 “要去大凉?”听到这个消息的苏韫欢立刻问道。 “嗯,后日出发。” “我和你一起去。” 萧子渊看着她一双明眸朝着他眨了眨,半个反对的字都说不出口:“我们都走了,安儿怎么办?” 她想了想:“正好带安儿出去看看。” “景初……”苏韫欢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好不好?” 她真是知道怎么拿捏他,萧子渊不由地失笑。有了以前那些个前车之鉴,他也不舍得拒绝她。而且这一去,算上路上的时间,少说也至少需得一个多月,他会很想她。 “好。” …… 使臣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帝京出发,花了近二十天的时间到达大凉国都。 一行人下榻驿馆,刚进去就碰到正往外走的几人。一袭紫袍,丰神俊朗,正是容肃。 “原来是安平王到了。”他看着他们说道。 “晋皇这是要出去?”萧子渊没开口,苏韫欢便浅笑着说道。 “既然来了,自然要出去看看。” “这位……”她又看着容肃身边的女子,温婉大气,眉眼间却有着藏不住的忧郁:“可是梅贵妃?” 第209章 病逝,天下皆知 “安平王妃。” 梅卉轻轻颔首,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心里的忧苦不由得更重了几分。宸国安平王宠妻,夫妻恩爱天下皆知。 曾经……她也有过如此幻想。 苏韫欢浅浅一笑:“不打扰晋皇了,告辞。” 容肃侧过头看了一眼他们离开的背影,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随后收回视线走了出去。 萧子渊揽着苏韫欢往里走:“熙熙想去逛逛吗?” 还没等苏韫欢开口他便又说道:“不过这些日子舟车劳顿,还是歇歇,明日再带熙熙去走走。” “王爷。”苏韫欢笑着偏头看他:“王爷既已替臣妾安排好了,何需一问?” “我是担心熙熙累着了。” “没事,带安儿出去走走吧,他第一次离开宸国。” “好。” …… 两人带着萧煜安出门了,小孩子对新鲜的东西总是好奇的,大凉和宸国大到环境民俗,小到街边一个小物件都有很多不同,萧煜安很快就被吸引了。 萧子渊看着苏韫欢渐显疲惫的倦色,轻声说道:“回驿馆休息吧。” 苏韫欢见萧煜安难得的兴致勃勃:“景初带安儿再逛一会儿吧,我去茶楼坐坐。” “让暗风跟着你。” “嗯。” 萧子渊将苏韫欢一直送到茶楼坐好,又点了几碟大凉特色的点心才又牵着萧煜安出去。 她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没一会儿容肃一行人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容肃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她,然后转头同梅卉说了些什么,便独自抬步进了茶楼。 苏韫欢神色淡淡,拿了另一只杯子,倒了杯茶,视线里紫色一闪而过,容肃坐到了她的对面:“安平王妃,又见面了。” “安平王怎地让王妃独自在此饮茶?” “小孩子贪玩儿,王爷带安儿去逛逛。倒是晋皇,来喝茶怎么也不带上梅贵妃?” 容肃的手握着茶杯转了转:“有些事想请教王妃。” “晋皇请说。” “三年前,宸国大长公主突然逝世,孤想请教王妃,她是怎么死的?” 他神色温和,语气平淡,一贯凌厉的眉眼如今都不露锋芒,刻意提起的话题似乎像只是随口一问。 苏韫欢弯了弯唇:“天下皆知,大长公主,病逝。” 容肃的眼神陡然如冰凌一般刺出,又很快消融,他浅勾着唇角,眼中却没有半丝笑意:“王妃似乎也不愿说实话。” 病逝?好一个病逝,从晋都离开时还好好儿的人,回去就病逝了? 他当年查过,不过那时他留在帝京的黑鹰的人都已经失联,什么都没查到。 他不是没有猜测,也知道自己的猜测不会离真相差得太远。可是,看到苏韫欢时,突然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是他想知道。 苏韫欢目光清冷地看向他:“晋皇不信便算了。” “只是不知道,晋皇竟与我宸国已逝世三年有余的大长公主有交情?” 容肃轻呵了一声:“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王妃不愿说,孤不问就是了。” 苏韫欢闻言却看着他,偏头浅笑道:“既然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那告诉晋皇也无妨。” “大长公主萧明月,叛国,鸩酒赐死。” 第210章 你猜,她后悔吗 容肃的眸光顿了一下,而后缓缓起身:“不打扰王妃喝茶了。” “晋皇不好奇大长公主是如何叛国?” “此乃宸国的家务事,孤若太过好奇,王妃想必该不放心了。” 苏韫欢看着容肃往外走的背影,突然说了一句:“容肃,你猜,她后悔吗?” 容肃的脚步微不可见地停了一下,然后径自走了出去,苏韫欢看不到他此时的神色,缓缓收回了视线。 她看到他走出茶楼,和梅卉一行人汇合。他走在前,梅卉落后他半步,随从紧跟他们,周边还有隐匿起来的暗卫。 …… 萧子渊带着萧煜安回到茶楼时,看着苏韫欢对面那杯明显已经凉了的茶水蹙了蹙眉:“有客人?” “容肃来过。” “嗯?” 苏韫欢起身走到他身边:“他问,长公主是怎么死的。” 萧子渊闻言眸色没有任何波动:“我们回去吧。” “好。”她蹲下身来摸了摸萧煜安的头:“安儿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 萧子渊倾身拉起她:“给熙熙带了些特色的糕点,走吧。” “好吃吗?”苏韫欢晃了晃他的手。 他似乎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熙熙试一下才知道。” 除了熙熙做的,他是一贯不怎么吃这些糕点的。方才在街上看到的一些大凉特色的糕点,他都买了一些,好不好吃他也不知道。 “景初没吃一点?” “嗯,带给熙熙的。” “回去陪我试一试?” “好。” …… 随着各国使臣的到来,驿馆明显人来人往热闹了许多,萧子渊也闲不下来,拜访的人一个接一个。 此次前来本就是试探各国动向,他也就没有全都推拒不见。 三天后就是北辰旭的登基大典,萧子渊起得很早,少见地穿了一身宸国亲王朝服,墨发全都束进玉冠,露出清艳绝伦的容颜。 他此时正眉眼温柔地坐在床边,帏幔已经挂起,运转起内力,感觉手已经温了起来,才伸出手轻轻摸上依旧安然地睡着的人儿的脸颊。 “熙熙。”萧子渊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根本就不想吵醒她。 苏韫欢无意识地在他掌心蹭了蹭,惹得他勾起唇角,低头凑近了她。 “熙熙,该起了。” “熙熙。” 他又唤了几声,才见她慢慢睁开了眼,素来清冷的眼带着初醒的茫然。 “景初……” “该起了。” 苏韫欢向他抬起双手,萧子渊顺势抱起她,这几年倒是将她女儿家娇气的一面养了出来。 他轻笑着顺了顺她背后的长发:“要不熙熙不去了?” “要去的。” 她和萧子渊是一起来的,代表宸国,不出席于理不合。 …… 大凉的冬天冷得早,萧子渊给她拿了大氅帮她披上:“带一个暖炉?” “不用了,没有那么冷。” “嗯。” 马车行到宫门口,萧子渊刚扶苏韫欢下车便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清朗温和:“安平王。” 苏韫欢抬眼看过去,眸里闪过一丝诧异,风晏,一直没去驿馆,是赶着今天这个时辰才到? “晏太子。”萧子渊看到他便认了出来。 第211章 小世子不见了 风晏朝他颔首,随后看向苏韫欢:“这位,想必是安平王妃吧?” “晏太子。” “王妃倒是很像晏的一位故人。” 萧子渊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苏韫欢神色毫无波动地说道:“人有相似。” “王妃说得也有道理。”风晏看着她精致的眉眼,温和地笑了笑:“说起来,我与那位故人,倒是有五年未见了。” “不知道她当年从晏这里取得的东西,有没有帮到她。” “晏太子。”萧子渊眸色冷淡地看着他:“时辰快到了。” “安平王,请。” 风晏看着两人携手的背影,眸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她太出众了,出众到他五年都没忘掉那个淡漠玲珑的女子,以至于在她下马车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她的眉眼。 银狐之主,原是安平王妃呵…… 萧子渊揽着苏韫欢的腰:“熙熙,故人?” 苏韫欢抬眼看向他,眼神澄澈:“景初不会忘了吧?五年前为救你,我曾找风晏取得炎参。” “没忘。”萧子渊默了默,他不喜欢风晏故意同她攀交情,也不喜欢风晏看她的眼神。 苏韫欢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景初?” “嗯。” 她缓缓笑开,轻轻晃了晃他另一只手臂:“景初不会是吃醋了吧?” “没有。” “嗯?” “熙熙记得离他远些。” 苏韫欢轻笑出声:“没吃醋?” …… 北辰旭的登基大典举行得很顺利,结束后众人在宫中歇息,等晚宴开席。 登基大典时间很长,他们足足站了近两个时辰,萧子渊想让苏韫欢休息一会儿,便没有回驿馆,只遣人回去将萧煜安接过来。 大凉为各地使臣准备了休息的宫殿,萧子渊陪苏韫欢进了处暖阁,帮她脱下大氅。 “熙熙,在这里睡一会儿吧,我陪你。” 他们进宫带不了几个人,让她自己在这里休息他也不放心,还是得他亲自守着才行。 “嗯,记得将安儿接过来。” “已经遣人去了。” 苏韫欢确实有些累了,靠着软榻很快就睡着了,萧子渊随意拿了本书坐在她旁边翻看,时不时摸摸她的手和脸,担心她凉着。 暗风刚过来时萧子渊就察觉到了,看着暗风有些焦急的神色,他抬手制止了他往里闯,放下书缓步走了出去。 “什么事?” “王爷,小世子不见了!” 萧子渊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派人找了吗?” “我们也不敢将此事声张出去,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 他们出使来大凉,明面上带的人本就不多,实在不适宜大张旗鼓地找人。 “花影呢?” “花影姑娘已经在联系隐楼了。” “安儿是怎么不见的?” “上午王爷和王妃都不在,小世子醒了便想去街上玩,属下和暗云跟着。只是街上碰到一辆马车的马突然发狂,横冲直撞,属下和暗云拉开了几个人,制住了那匹马,转身小世子就不见了。” 萧子渊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安睡的苏韫欢,眉头蹙起,安儿很乖,绝不会自己乱跑的,那辆马车不一定是意外…… 第212章 别怕,爹爹来了 “让花影进宫,再将暗卫调过来,守好王妃。” 安儿失踪,他实在是放心不下,熙熙醒了想必也很担心,他得亲自去找。 “是。” 萧子渊等花影进宫才离开,嘱咐她待苏韫欢醒了将实情告诉她,让她等他回来。 隐楼在其他三国的人手终归是不及在宸国的,何况还是在大凉的国都,这一番追查花费了不少功夫。 大凉公主府 萧子渊站在墙外僻静的巷子里:“确定是这里?” 暗云恭敬地垂首:“是,王爷。” “带人把这里围起来,再派人进宫,通秉北辰旭。” “是。” ...... 北辰萱手中拿着鞭子,看着那张和萧子渊近乎如出一撤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几年前苏韫欢带给她的屈辱,她一刻也不能忘记,尤其是回国后父皇立刻给她指了个驸马成婚,她堂堂大凉公主,最后嫁了个平庸至极的二品大臣之子。 每当想起萧子渊那张脸和他的冷漠,她就想杀了苏韫欢。 动不了苏韫欢没关系,她的宝贝儿子还不是落在了她的手里。 北辰萱扬起嘴角,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萧煜安小小的身体上,锦袍瞬间裂开了长长的口子染上了鲜血。 萧煜安被绳子绑住无法闪躲,只紧抿着唇,痛得眼睛都红了也不吭声。 或许是被他这样子又激起了几分怒意,北辰萱什么都顾不上,只想折磨眼前这个孩子,鞭子一鞭鞭落在他的身上。 直到外面有人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公主,不好了!安平王将公主府围起来了!” 北辰萱眼里闪过一丝慌张,怎么会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她正要往外走,迎面撞上了已经走过来的萧子渊。 萧子渊看着她手中带血的鞭子目光一凝:“拿下她!” “本宫是公主,你们敢?!” 萧子渊顾不得多理会她,走进屋中就看见绑起来扔在地上,此时白色锦袍已染上不少血迹的萧煜安。 “安儿!”他连忙走过去解开绳子,将萧煜安抱进怀里。 萧煜安看见父王来了,终于忍不住撇了撇嘴掉下眼泪:“爹爹……” 他的眼泪很快打湿了萧子渊的衣服,让萧子渊更觉心疼。萧煜安自懂事以来,从未哭过,更没遭受过这样的罪。 他轻轻摸着萧煜安的小脑袋:“别怕,爹爹来了。” “暗云!” “王爷。” “拿伤药过来,再给世子拿套衣服。” “是。” 萧子渊亲自给萧煜安上药,鞭伤在他白嫩的皮肤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所幸他来得不算晚,他身上除了这几道鞭伤也没别的伤痕。 他的动作轻柔缓慢,这是与对苏韫欢截然不同的一种心疼和自责。 上完药后他帮萧煜安穿好衣服:“爹爹送你回去休息。” 萧煜安的小手却拽住了他的袖摆,眼里满是不安:“爹爹。” “安儿要和爹爹一起。” 才不到四岁的小孩子,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他一直忍到萧子渊来了才哭已经很坚强了,可终归是留下了阴影。 看着第一次这么粘人的儿子,萧子渊温柔地抱起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