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篡个位》 第一章 在?重新穿个越 “命还挺大,这都死不了……”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来,一脸嫌弃的往门槛处放了一碗米饭,里面可怜兮兮的飘着几片蔬菜,来人是个小太监骂骂咧咧的,门缝隙中带着一股寒冷的风了进来惹得她瑟瑟发抖。 孟妤冷从床上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门口而去,哆嗦着把那一碗饭菜给端了过去,一边狼吞虎咽的时候还不忘整理着脑海中的记忆。 就在三天前她穿越到了这里,一个叫做商洽的国家,她原主名唤——苗豆芽,是个胖胖的姑娘,因为贪吃家里面养不下去了,所以她的后娘就把她卖到了妓院里面去了,相思阁是出了名的能够把废物变成宝贝的一个地方,但凡是被卖进去的姑娘不出数月,出来之后那必定是各有所长的,或媚,或美,或娇的,唯独她……毫无长进被退货了。 结果这才是霉运的开端。 苗豆芽被相思阁退货之后一时间成为了整个邵安的笑话,这个时候一个身着锦衣的公子哥出现了,笑着朝她伸出手去,一副我是好人的表情,让一直以来饱受欺负的苗豆芽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以为是上天开眼她的真命天子出现了,踩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她了。 谁曾想,那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居然是当今的大皇子——公孙则,其将她带走无非就是为了送给当今太子殿下——公孙行止作为暖床的宫女。 苗豆芽虽然肥胖,可是颇有骨气,不堪受辱的一头撞死在了东宫里面,随后刚好遇见现代被仇家堵塞一棍子敲死的她,然后就穿越了…… 总之她现在的处境非常的麻烦,那个大皇子接着她死的事情想要就此参这个太子殿下一本,说他乱杀无辜。 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想无端生事啊! 这个时候就是她选择阵地的时候了,大皇子并不知道她没死的事情,现在太子已经被关了好几天的禁闭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刚刚出现就摊上这样的事情,孟妤叫苦连天。 她要是不明智选择的话只会死在出场。 脑海中有用的一点知识全他妈都是从苗豆芽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嘴里面知道的一些八卦,张家场李家短的,这要是穿越在村子里面的话当然是很有用的了,可惜了这是个宫斗剧啊! 三两口的将饭吃完了,打算先看看局势的孟妤,人还没有爬到床上呢!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来人一身黑色的锦衣,表情肃然,相貌平平,不苟言笑,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杀气,像是被岁月所摧残迫于无奈给掩藏的一般,手中还执着一把被布条包裹着的佩剑,黑色的剑穗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孟妤那肥硕的身子微微一抖,心里面暗叫不妙:完犊子了,这是要被杀人灭口了。 “这是殿下让我送来的。”高栾从身后拿出一个大氅,乃是上好的貂皮所作的,做工非常的精致,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九尾狐狸,丢在她身上的那一刹那孟妤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爱。 连带着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 抱着大氅,孟妤在他踱步离开的时候将人叫住了:“太子殿下……没事吧?” 说起来这个太子殿下也是冤枉,好端端的就被关了一个禁闭,要命的是她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再加上原主的见识也就这么一点点了,脑袋里面的记忆都是一些废材,没多大作用,所以她对整个皇室都是处于懵逼的状态,原先的苗豆芽脑子里面除了吃就是吃的。 高栾脚步一顿,意味不明的看向她:“不管姑娘和大皇子是什么关系,在下认为,姑娘没有必要将殿下拖下水,毕竟太子殿下和姑娘无冤无仇的,姑娘大可不必如此的。” 这些年来想要置殿下于死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但凡是逮住一个机会的都会火上浇油的,像三日前的事情层出不穷,好在朝中还有不少的大臣是明白人,伴随着舆论的压迫皇上也不会怎么样的。 孟妤披着大氅站了起来,态度非常的坚决,那肉嘟嘟的脸上都是义愤填膺:“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太子殿下,我愿意给太子殿下作证的,此事和殿下没有关系。” 高栾笑了,有些讥讽:“姑娘说得这般大义凛然的,先前又为何在东宫做出这等事情呢?” 孟妤:“……”那他妈不是我做的啊! 还没来得及狡辩呢!对方就摔门而去了。 伴随着啪的一声,那房门一下子就扑通一声倒了,直挺挺的砸在她的面前。 孟妤嘴角扯了扯:“……好歹留个门啊!” 这冰天雪地的,冻死了还得埋,多浪费资源。 一点也不知道勤俭节约。 这连拍马屁的机会都不给她,孟妤一肚子的憋屈,当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就在孟妤犯难的时候那离开了的高栾又回来了,依旧冷着一张脸,抬头瞥了她一眼颇为嫌弃的别过头去:“殿下要见你。” 她老泪纵横,激动得难以言喻的从床上爬下来:“大哥麻烦带个路。” 然而大哥板着一张你欠我几百万的脸在前面带路,东宫很大,她所在的地方乃是东宫宫女们的寝房的,所以从这边走过去大概要十多分钟的时间左右。 诺大的宫殿大部分的房间都是空荡荡的,屋檐下随处可见的都是那些个毕恭毕敬的宫女和小太监,从风雪中一过身上就落满了白雪,她没抬头,只是偷瞄着这四下的情况而已,却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些个宫女的眼神都非常的古怪的那种,叫人捉摸不透。 一直走到东宫的正殿内,高栾毫无征兆的停下了脚步,让身后的孟妤猝不及防的就撞在了他的背上,捂着满是肉的鼻子酸得她想要哭。 “进去吧!”高栾非常善解人意的让开路来,眼神掩盖不住的厌恶。 孟妤看得莫名其妙,本想抬起腿就走进去的,未了还是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按耐不住的斜睨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劝解:“大哥,你能别这么看着我成不?我会自卑的。” 胖子也是有尊严的好么? 高栾:“……” 正殿内冷冷清清的,分明烧着炭火,她却觉得比所谓的冷宫更胜一筹,脚步轻盈的朝着里面走去,猫着腰跟个贼似的,小声的叫唤了一声:“殿下……” 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小女儿家的娇俏。 直到眼中出现了一个背影,墨青色的衣衫,芝兰玉树一般的身姿,玉冠半束着乌黑的发,站在那佛像前虔诚的正在焚香,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感觉。 从外面而来的风吹起他的墨发,每一根发丝都在散发着仙气飘飘的感觉,只单单的一个背影就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此人正是当今太子殿下——公孙行止。 第二章 奴婢前来侍寝 对方因为他的叫唤而停下了手里面的动作,慢悠悠的转过身来,只一眼就让人有一种恍如隔世,一眼万年的感觉,他手中的香烟火正在缭绕着,殿内的光线有些暗淡,他却身在光芒处,像是带着慢动作似的,愣是让见过无数男人的孟妤这一瞬间都有些心跳加快了。 “不寻死了?”公孙行止慢悠悠的走近她,那细长的瑞凤眼半眯起来打量着她,看似在笑,却隐隐约约的带着一股凌厉的压迫在其中,玩味的伸手挑了挑她肥肥的下巴,手指凉凉的从孟妤的肉体上划过。 “奴婢想通了”孟妤大义凛然的跪在了冷冰冰的地上:“奴婢愿意委屈自己。” 门外的高栾,他听力一向很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非常的想要冲进去一把捏死这个死胖子。 主子因为她关了好几天的紧闭了,她还觉得委屈了。 公孙行止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胖妞妞,眉梢一挑,绞尽脑汁之后那好听的声音如同山间流淌而过的清泉:“小胖丫。” 孟妤:“……” 这个太子爷没和她过多的交谈,让孟妤一肚子掏心掏肺的阿谀奉承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就被赶出去了。 看着她肥硕的身子消失在雪色中的时候,高栾走了过来带着询问的语气:“殿下……为何不杀了她?”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这人是被主子处死的,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把这个罪名坐实了,何必留着这个耻辱呢? 公孙行止从怀中掏出块蓝色的娟帕,慢悠悠的将手擦了个干干净净的,面无表情的把娟帕丢给了他:“她死了还会有其他的人出现,就算要杀她,也不能够借助你我之手,放出消息去……让大皇子知晓。” 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大皇子生性多疑,只怕会找上门前来,至于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高栾心领神会的消失在了殿内,只留下他一人站在原地。 公孙行止蓦然回首的看向身后的佛像,嘴角莫名的掀了掀,甩了甩衣袍朝着内室而去。 他在这东宫太久了,这偌大的东宫下到宫女太监,没有那一个不是别人的细作,于他而言早就习以为常了。 风雪不止,墙角的梅花开得娇艳欲滴,点缀着这枯燥的冬日,冷冽的寒风吹打在她这厚厚的九尾狐大氅上,高高的墙壁将所有人都困在这其中,对方是一个太子,可如此的不受待见么? 孟妤的眼力见很好,她当初作为律师的时候打的官司也是杂七杂八的,关于古董的官司就不少,也算是知晓一二的,可是那个太子殿下的正殿内不说辉煌无限了,堪比冷宫一般的待遇,衣食住行也算不上好的,这绝对不是一个太子殿下该有的待遇。 里面空荡荡的,就连那些个家具也都不是上乘的。 作为一个皇权至上的朝代,再加上身为一国的储君没道理过得如此的寒碜啊! 尼玛……这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总不能再回去找那个大皇子吧? 作为一个小破灰,这要是跟错人了,在皇宫这种地方那就是死得惨惨的,论主子的重要性。 孟妤的脚步停止在屋檐下,寻了个地方坐下深思熟虑,认认真真的分析,还有模有样的蹲在了地上用手指涂涂写写起来。 “唉……你们说咱们这个月的月捧到底有没有啊?” “我劝你就别痴人说梦了,那太子穷得叮当响的。” “啥?没有工资?” 白嫖啊?这是。 妈蛋,这谁受得了? 啥?孟妤激动的从地上站起来,直接把闷着头路过的两个小宫女吓得惊慌失措的抱在了一起。 她身材肥硕,一米六五的身高,一百五十斤的体重,着实有些魁梧,一跳出来就把这两位吓得不轻。 缓过神的两个人,拍了拍胸口怒斥着她:“你一个通房的有什么月捧,就是靠着主子的打赏罢了,再说了……我们可都是有自己的主子发放的……” 嘴快的某人迅速的捂着嘴巴,欲盖弥彰的掩饰:“你一个通房的下等宫女问这个干什么?你又没有。” “哎……”孟妤抓住了关键词,正要刨根问底的时候那两个人支支吾吾的离开了。 “混的这么惨?”孟妤不可思议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再低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一身膘突然觉得有些庆幸自己居然比这个太子殿下富有,伸手弹了弹自己的肉肉:“我会对你负责的。” 孟妤想着那怕没有工资,好在还有饭菜吃,再不济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先熬过这个冬天再想想办法。 毕竟作为一个胖子实在是怕冷,要是出去的话非得被活活冻死不可。 孟妤夹着尾巴求生,更是自己上手把门给修好了,累得她觉得自己都瘦了一斤。 作为通房丫鬟好几日没被召唤了,再加上那些个宫女的漏洞孟妤打算主动出击。 次日的,孟妤裹着那前些日子的大氅,还特意把自己洗得白白胖胖的,皮肤水嫩嫩的,肉质酥松,屁颠屁颠的就朝着正殿而去了,还哼哼唧唧的别提多高兴了。 “站住……” 听听这个声音多么的亲切啊! 孟妤喜上眉梢的扭过头去,就看着那风雪中款款而来两个人,高栾撑着雨伞跟在他家主子的身后。 今日的公孙行止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衣衫,披着紫色的貂制作的披风,那披风上的帽子非常的毛茸茸的,鹅毛大雪落在他的飘飞着落在那油纸伞上,遮盖住了伞面的样子,伞下的人微微的抬起头来,看着她。 那人神色清冷,不喜不悲的模样,眼尾处微微的眯了眯,像是有些惊讶一般。 “殿下……”孟妤娇滴滴的跑了过来,携带着一阵冷冽的冷风,吹得他眉头轻蹙了起来。 这一声与她体重不符合,娇滴滴的很难让人和她这个人联想在一块。 “何事?”公孙行止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孟妤面色微微一红,她人不丑,只是肥胖而已,就面貌而言那怕是肥肉堆积在一块也是可可爱爱的,扭捏着身子:“奴婢前来侍寝的。” 高栾:“……”这胖妞脑子进水了吧? 公孙行止:“……” 第三章 大皇子 冬日的风就好像是容嬷嬷手中的银针一般,尤其是对于孟妤这种体积巨大的人而言,感受着每一阵凤都吹在了她的肉体上,冷得灵魂都在颤抖起来。 一盏茶功夫之前,在她口出狂言之后公孙行止无情的让跪在了外面反思。 “殿下”高栾跟在公孙行止的身后提醒着:“要不把人送回大皇子那里?” 寝殿内,他握着书的手微微一顿,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你觉得他会乐意么?” 公孙则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了,好不容易寻到这么一个乐趣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呢? 送走了一个苗豆芽,还会有第二个,乃至第三个的。 高栾蹙眉,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了,难的就是杀也杀不得。 公孙则从小就对殿下诸多的不满,只因旁人总是在他的耳畔嚼舌根,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公孙则乃是皇后的长子现如今却居于殿下之下,难免心中有所不满长期积压之下就对公孙行止越发的痛恨了。 恨什么呢?恨他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恨他没有随着他的父皇母后一块早登极乐,偏偏还要留在这个世上搅动风云,占着那所有人都最为瞻仰的位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主子的话让高栾无法反驳,可一想到外头跪着的那个小胖丫就觉得恶心。 “出去看看吧!”旁边点燃着的香烧了一半之后,公孙行止这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语气不咸不淡的听不出太多的喜怒哀乐来:“别让她死了就行。” 高栾拱手:“是。” 寒冬的雪飘个不停,孟妤依旧动作不变的跪在雪地里面,在此期间转换了无数个姿势就差直接躺下了,但是联想到自己“身娇体弱”的万一躺着躺着就去见阎王爷了呢?于是乎她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这个选择。 高栾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滑稽的场面,孟妤正准备换姿势呢!她这副身躯有些胖,所以动作看起来格外的别扭,秉承着良好的忍耐力高栾这才没有笑出声来。 “殿下这是邀请我进去了么?”孟妤搓着手渴望的看着面前这个人。 她真不是想去侍寝,完完全全的就是求生。 被送出去的礼物断然没有回到前主人那边的道理,只能依附在这个新主人的身边,虽是个不受宠的太子殿下,她也不是很了解具体的情况,但当务之急先让自己的生活好过一些才行,安安全全的出宫才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宫斗剧什么的孟妤没看过,但是她这个人打过剧本和电视剧的官司,那些个剧本她基本上都会要过目一遍的,再加上律师天生的记忆力她记得很清楚。 在这样的环境下,像她这种被送过来的小丫头片子要是没有一个靠山的话铁定是要被人气氛的。 人分三六九等,尊卑贵贱。 在封建社会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她必须呆在这个太子的身边才能够求得一线生机。 如若不然也就只有被当作一枚废弃的棋子任人宰割。 高栾闻言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殿下仁慈不追求你的口出狂言,你且回去就是。” “回哪啊?”孟妤猛的抬起头来,那肉多多的脸上都是惊讶,又在高栾凛冽的眼神中渐渐的敛了下去语气也可怜兮兮的:“总不能让我回大皇子那里吧?他会杀了我的。” 她才死了一次,可真的不想死第二次了。 生命诚可贵。 “总还不算是笨”高栾嘀咕了一句补充道:“东宫有管事的嬷嬷你且去寻她便是。” 他似是懒得多嘴了,匆匆忙忙的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跪在雪地里面的孟妤这才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吃痛的揉了揉一张脸都是疑惑。 她现在除了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朝代,知晓此处乃是东宫以外,脑海中实在是没什么有用的记忆。 又运气不佳的碰上了寒冬,裹着那上好的大氅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当高栾回来的时候,他家的太子殿下已经站在回廊下了,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衣衫随意的披着俨然一副很困倦的模样,见他出现也只是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要是回大皇子那里的话会被打死的。”高栾原封不动的把孟妤的话重复了一遍。 “哦?” 公孙行止有些惊讶,片刻之后哑然失笑,那眉宇间染了层温柔,像旭日东升可以融化这三尺厚的风雪:“倒也不傻,你且看着便是。” 时间久了,自然会被东宫里面的其他人给玩死的。 他这个地方可不是避难场所,恰恰相反他所在的东宫三天两头的就出事。 高栾闷闷的应了一声是,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只是在心中默默的祈求这个死胖子别像别个似的给主子下毒。 …… 折腾了一日,风雪的交织下那西北风刮得尤其的猛烈,倒下的门吱呀吱呀的发出骇人的声响,孟妤哆哆嗦嗦的看着这个场景一言难尽,她骨子里面就是一个怕冷的人,那里经得起这样的环境,舔了舔嘴唇蜷缩在门边瞧着外头的风雪。 “切……真以为自己是被送来暖床的不成?” “那谁知道呢!人家可是大皇子的人啊!” 她的隔壁就是宫女的居所,自从她回来之后那些个闲言碎语就没有少过,都带着嘲讽的意味,声音越来越大深怕她听不见似的。 虽不清楚局势,但是她也看出来了,在东宫当差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行动自由,最重要的是你还可以没规矩,只要你的后台够硬甚至可以去嘲笑那个所谓的太子殿下。 屋檐下的几个宫女议论纷纷的正在兴头上的时候突然停下了声响,而正准备爬回床上的孟妤敏锐的察觉到来自身后的阴影,而且不止一个人。 来人声音清脆还带着些惊叹:“原来太子说的是真的,小豆芽果真是醒过来了,看来还是本皇子冤枉了太子殿下,还以为小豆芽在太子此处受到委屈了呢!” 孟妤虎躯一震,这不就是把她当成礼物送来,凭借着一张温文儒雅的脸哄得愿主误以为是真命天子的——公孙则么? 冤孽!!!! 第四章 一奴不侍二主 这家伙莫名其妙的出现断然是没有好事的。 孟妤反射弧非常迅速的就转过身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态度非常的恭敬:“奴婢参见大皇子。” 她没有抬头,所以并不清楚到底都来了那些人,也不敢贸然的开口,余光却瞥见了那一身熟悉的衣摆心中一惊。 公孙行止就站在公孙则的身侧,面对他的话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冷漠的态度。 正是因为拿捏不准他的态度孟妤这才有些心急的,倒不是她如何的矫情了,实在是因为小命在他人手中拿捏着的这种感觉着实不是很美妙。 心中百转千回之时,公孙则就已经上前一步蹲在她的面前了,那好看的桃花眼多情又惹眼,手中的折扇慢悠悠的挑起她那好几层厚的下巴来,那语气轻浮又又放荡就好像是在调戏谁家的小姑娘似的。 “本皇子今日特地来看看小豆芽,你毕竟是本皇子送来的人,自然是要多加的关怀才行。” 这油腻的暧昧气息让孟妤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她现在的这副样貌断然是不会觉得此人是在调戏她的了。 那语气中夹带着的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若不是她专业够硬,且不是原先的苗豆芽,此番就要载了。 孟妤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没去直视他的眼睛一板一眼的开口:“承蒙大皇子厚爱,也多谢太子殿下照顾,奴婢在东宫过得甚好。” 公孙则微微一惊,似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般。 就连他身后的公孙行止也诧异的瞥了地上的孟妤一眼。 她这话倒是让正准备来找茬的公孙则没法接下去了,他本就是借助孟妤去羞辱公孙行止的,怎地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很快他敛了敛眼中的惊讶,故作关怀的模样:“豆芽可要实话实说才是啊!”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太子殿下待奴婢极好的,奴婢打小就没人疼爱,太子殿下仁慈,不嫌弃奴婢出身卑微,待奴婢极好。”她依旧低着头,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将头深深的匍匐在地上, 她豁出去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博上一博。 按照醒过来时残留的记忆而言,这个公孙行止是不敢乱杀无辜的,他稍微一点点的错误都会被人揪扯着不放手的,他必须是一个人人都称赞,时时刻刻和颜悦色的存在。 所以只要摆脱了大皇子,她只要在东宫也是可以设法自保的。 公孙则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冷笑连连:“如此甚好,看来是本皇子多虑了。” 门边的公孙行止始终保持着淡漠的态度,对此无话可说。 他早就做好了被公孙则羞辱的准备的了,只是苗豆芽的回答扫了他的面子,这倒是变得有些有意思了。 公孙则哼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的踩了她一脚,孟妤咬着牙关不敢吱一声。 毕竟就连堂堂的太子爷也都对此人退避三舍,礼让三分,更何况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呢! 瞅着那人扫兴离去的背影,公孙行止很快的收回了目光,他背对着屋外的漫天大雪,那墨青色的大氅上沾染了不少的雪花,此刻都已经融化掉了,那白雪的反光下他的样貌显得模模糊糊的,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 孟妤觉得有些刺眼,默默的收回了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谄媚的笑道:“殿下……奴婢可以起来了么?” 她这个暗示简直不要太明显了啊! 一副大佬你看看我的姿态,你放心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绝对和你是一条线上的。 不信你看看,我现在都和你在一条线上的,只听你的话。 公孙行止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身上的大氅,那深邃似幽幽潭水的眸子中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在高栾诧异的眼神下,只见公孙行止意味深长的唤了一声:“小胖丫……” 他的嘴唇边似挂着浅浅的笑意,分明是一个带着贬义的名字,毫无尊严可言的那种。 可是这样的名字从他的嘴里面说出来,却给人一种在朗诵诗词歌赋的感觉,很是悦耳啊! 从前,在法庭上和别人吵架总是吵得面红耳赤的孟妤,对于声音很是敏感的,只觉得就是话多和话少的区别,如今倒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无比真挚的抬起头来,眼中都是赤诚:“殿下,你声音真好听。” 高栾:“……”他想杀了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就在刚刚才他还有些感激此人让殿下免去了一场不必要的麻烦的时候,好感不过三秒钟,这个人又调戏殿下!!!! 而公孙行止似是一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朝着她淡淡的开口:“起来吧!” 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有,这语气凉薄得好似她这几日屋内破烂的窗户处吹来的寒风。 孟妤笑吟吟的站了起来,那叫一个恭敬敬的开始表示自己的衷心:“殿下放心,奴婢绝对不会做出从前那般愚蠢之事了。” 当然了,那些事情也不是她做的啊! 心中暗自的诽谤了一番从前没出息的苗豆芽。 “好生休息。”公孙行止只用余光扫了她一眼,道谢也没有,就好像她是多此一举一般。 孟妤大失所望,但也知晓她如今之计只能尽力而为的讨好面前的这位爷了,能够博得他的几分信任的话,至少自己的日子也能够好过一点,找个机会还能够研究研究这个朝代的律法之类的,以此谋生。 在他和高栾正准备离开,脚步都迈出去的时候,孟妤瞧着那倒下的房门趁机舔着脸卑微奢求:“殿下……奴婢这个房门,能不能找个人帮我修修?” 公孙行止继续走没有停下,就好像没有听见一般的感觉似的。 孟妤以为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赶紧的追了出去:“要不……补补也成的,殿下,夜里露风啊!” 而站在公孙行止旁边的高栾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虚。 因为那个门拜他所赐啊! “去补补”公孙行止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体积太大,死了没处埋藏。” 高栾:“……” 他就知道主子没这么好心的。 第五章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对于自己的处境孟妤很有自知之明,也勤勤恳恳的夹着尾巴做人,只是总有人无端生事。 她是新来的,样貌也不讨喜。 更重要的是,似乎是有人交代过,所以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那个人不用想她也知道是大皇子——公孙则了。 “还敢偷懒”她蹲在雪地里面一双手僵硬着洗衣服的时候,一根擀面杖眼瞅着就要落下来,还带骂骂咧咧的语气:“信不信今天晚上不给你吃饭?” 这是高栾让她找的秋嬷嬷。 这丫的,可真不是什么好人。 这都折磨她三天了。 “嬷嬷”孟妤皮笑肉不笑的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她抡起擀面杖的样子:“昨日梅花树下,暗香浮动……”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秋嬷嬷就已经煞白了脸色,那擀面杖愣是停在了她脑门上,迟迟不敢落下。 好歹也是在宫中当差许久的老人,怎地听不懂这其中的意思呢! 她眼神微冷。 本不想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使什么阴谋诡计的,可这老东西总是找麻烦耽误她时间,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作为一个律师收集别人的犯罪证据,这些都是常识。 这老不正经的,倒是风韵犹存。 四十岁出头,肌肤保养得很好,眉骨间都带着妇女别样的韵味,丰韵的身姿,再加上经验老道,自然是寂寞难耐的。 “你……你什么意思?”秋嬷嬷语气也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了,警惕的环绕着四周:“你都看见了什么?” “嬷嬷是想听细节?”她饶有兴致的挑眉,那张圆润的脸上顿时让人觉得一点也不好欺负了。 秋嬷嬷也不慌,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你看见了又如何?你觉得你有机会告发我嘛?在这东宫谁会听你谗言。” 她是东宫的掌事嬷嬷,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孟妤轻蔑的笑了笑习惯性的推眼镜,却发现没有,又改为撩开那垂下的发丝:“嬷嬷又不是太子殿下的人,您觉得太子殿下能够逮住机会弄死一个细作,何乐而不为呢?” 大家都是狐狸,就不要演聊斋了。 死兔子往木桩上撞,这样的便宜她为何不捡。 这个秋嬷嬷,能够帮她得到更多的消息。 至少表面上,东宫的那些个宫女太监都是听从她的。 秋嬷嬷脑子转得很快,她可是皇后身边的人,代表的可是皇后娘娘啊!这要是传出去…… 这丫头乃是大皇子身边的人,论理她应该照顾一二都,可她居然不知死活的得罪了大皇子,秋嬷嬷当然是要为大皇子出气的了。 她憋住一口气,愤愤不平的放下手中的擀面杖咬牙切齿:“你想怎么样?” 孟妤大大方方的甩了甩手上的凉水,又往衣裙上擦了擦,笑得像只狐狸似的仰起头来:“奴婢只想在这里好好活下去,只要嬷嬷不为难我,咱们互帮互助。嬷嬷也上了年纪了,总是待在皇宫里面虚度年华也不是事,您这般的为皇后娘娘效忠,可曾得到自己想要的。” 人都是有私心的,有欲望的。 孟妤的一席话就把秋嬷嬷的心里防线给击垮了。 她愣愣的待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当中。 秋嬷嬷认认真真的想了想,她说得确实没错,自己十一岁进宫,一路陪着皇后从才人到皇后,可她已经是半老徐娘了,皇后娘娘从未为她考虑过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 她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向往着子孙满堂的女人。 一想到自己被皇后派到东宫这个地方,毫无前途可言,反而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的。 秋嬷嬷顿时下定决心的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向这个小丫头:“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不过是暖床宫女而已。” “嬷嬷别小看人啊!”她见目的达成莞尔一笑:“当初皇后娘娘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皇后的啊!只要你我合作,我保证一年之内就让你出宫去。” “呵!你口气倒是不小,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你觉得皇后娘娘会放过我?”秋嬷嬷对此嗤之以鼻。 可不是嘛!知道主子那么多的秘密,怎么可能如愿以偿的出宫去呢!除了老死,或者是被主子处死,别无选择。 孟妤不以为然的将下巴蹭在自己两只肥胖的手上,笑得眉眼弯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秋嬷嬷:“………”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晦暗不明的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刹那间又让大地上蒙上了一层银白。 孟妤自水井边离开,行至屋檐下来,身边都是红色的雕梁画栋建筑物,回廊上每隔几米就挂着大红色的灯笼随着寒风的猛击而打着转。 她脑海中回忆着的都是秋嬷嬷的话。 她所在的国家名唤商洽,是个国力很强盛的国家,天下一分为二,还有一个国家叫晋阳。 整个商洽最不起眼,最危险,最让人不屑一顾的地方就是这个东宫。 因为当今太子殿下——公孙行止并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乃是皇帝皇兄的遗孤。 表面上皇帝的皇位是正儿八经的,甚至还立了皇兄的遗孤为太子,可见其的仁义道德,可背地里面有人说皇帝公孙长堰的皇位是使下三滥的手段得来的,毕竟当初皇宫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晓,只知道公孙长堰是最后一个见到其皇兄的人。 而伴随着前朝的陨灭,公孙行止的这个太子之位就显得非常尴尬了。 再加之公孙长堰陆陆续续的有了儿子,他的处境更是如履薄冰。 就拿那日而言,区区一个大皇子也敢来东宫羞辱他。 秋嬷嬷也验证了她心中的疑惑,整个东宫的人没有一个是听从公孙行止的,除了他身边的那个护卫。 他只是一个空壳。 “殿下。” 高栾看着踩滑的公孙行止吓得瞪大了眼睛。 而不远处听到这个声音的孟妤猛的抬起头来,眼瞅着那回廊处就要滚下来的人,二话不说提着裙摆带着肥硕都身体就扑了过去,稳稳当当的做了个肉垫。 缺迟迟没有感受到重物压下来的孟妤好奇的抬起头去。 只看见某个太子殿下风姿卓越,风度翩翩的站在旁边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语气有些诧异和不解:“东宫的礼仪何时变得如此苛刻了?” 孟妤:“………”失策了。 “难为你了”公孙行止凉凉的瞥了她一眼:“高栾把人拉起来,肉这么多摔得又该挺疼的。” 孟妤老泪纵横:总算是又说上话了。 今日日记:好感度上升没? 第六章 孤注一掷博生死 高栾三两步走了过来,粗鲁的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她身上都是刚刚才洗衣服时所沾染上的冷水,此刻浑身都冒着寒气。 他很是不待见这个人,主要还是因为孟妤乃是这么多年当中被送来羞辱殿下的人当中最次的一个。 这些日子殿下让他打听过这个苗豆芽的身份背景了,不是什么起眼的人物,一个被相思阁所退货的下流女子,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相思阁那样的一个地方可谓是非常神奇的存在了,化腐朽成神奇的地方,头一次退货。 由此可见此人实乃莫大的羞辱。 这也导致了高栾对她总是没有好脸色,这粗鲁的一拎差点就让孟妤的胳膊都掉下来了,肉都被掐得淤青了。 “不是让你跟着秋嬷嬷学习的么?怎地跑到此处前来了?”高栾眼瞅着她那双贼眉鼠眼的眼神就要落在殿下的身上的时候,迅速的遮住了她的视线,那叫一个凶巴巴的。 孟妤嘴角狠狠的抽了抽:“……”这人是属癞皮狗类型的吧? “秋嬷嬷说奴婢冰雪聪明,还是跟着主子比较好。”她气都不带喘,脸都不带红的就胡诌。 反正现下那个秋嬷嬷是不敢对她如何的,这一点她还是敢非常的确定的,如果她是秋嬷嬷塞过来的,这个太子殿下总不好在继续拒绝了吧! 果然,下一刻公孙行止眉头轻轻一挑,那总是凉薄的眼神中乍然浮了丝不明的情绪,缓缓走近她,垂下眼帘将她打量了一番,那指尖的微凉从她的下颚轻轻划过:“有些不一样。” 他这话云里雾里的,一下子让孟妤的心中拿捏不定他的心思。 这人到底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她好回去从长计议啊! “冬日寒冷,被窝是有些凉,既然你是大皇子送来的,那便跟着本宫便是。”他手指松开了她的那层肉肉,目光幽幽的从她的身上移过。 “殿下?”高栾惊呼出声。 这个胖子她…… 孟妤悄悄的抬起头来,对方如此的爽快倒是让她一时间有些胆怯了,狠狠的咽了咽口水不确定的问:“殿下……要暖床么?” “不行?”他挑眉反问。 孟妤猛的摇头,好几层肉随着动作而晃动着:“奴婢专业的。” “这么大的身躯搁着也怪浪费的”他深深的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可始终不达眼底:“今日便来莠和殿。” 孟妤身子一僵,却很快的反应过来了,恭恭敬敬的撩起衣裙跪了下去,双手抵住额头重重的磕了一下:“奴婢谢殿下抬爱。” 公孙行止嘴角抿了一下一言不发的越过她,绛紫色的衣摆从她的手臂处划过,带着丝滑的感觉,大步流星的朝着莠和殿走去,只留下一个萧萧肃肃的背影,衣衫处绣着的梅花随着他的动作而翻飞着,那衣袂飘飘的样子和挺拔的身姿当真是叫人移不开眼睛来。 人走之后孟妤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膝盖因为这几日的寒冷可没少遭罪,她扭曲着脸揉了揉可怜兮兮的膝盖。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便朝着宫女的居所一瘸一拐的走了回去,既然是去莠和殿报道的,总是要收拾收拾的。 …… 今年的风雪尤其的大,乃是前所未见的,一下子也给皇帝添了不少的麻烦,不少地方雪灾袭来冻死了不少人,棉花和炭火等东西极为的稀有,老百姓那里用得起那些个好的东西,只能用些便宜货,所以死亡有些严重。 皇帝焦头烂额的时候,便把这些个事情都丢给了文武百官,乃至他那些个不争气的儿子。 这也是为何这些日子孟妤没有见到公孙则的原因,他作为大皇子自然是被第一个点名的。 “都是一群废物,朕养他们有何用?” 御书房内,那年过半百的皇帝愤怒的把案桌上的那些个奏折统统的都给丢在了地上,吓得旁边候着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一地,胆战心惊的高呼着:“皇上息怒。” 公孙长堰满腔的怒火把手中的那本奏折丢了下去:“一个个都叫朕息怒?除了这句话你们什么都想不出来了么?常公公,给朕拟旨,传朕的旨意下去,谁能够想出好的对策,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流氓草寇,乡野村夫朕重重有赏。” 今年的这场雪来得太过于猝不及防,分明前些日子还好端端的,就是这几天才突然的变成这样子的,以至于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 这场雪算得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了。 每日早晨的时候,皇宫里面的宫女太监都要扫着那主子们会路过的地方,一夜的功夫便会把昨日打扫的地方再一次增添上一层银白的样子。 常公公胆战心惊的拿着黄色的圣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深怕惹怒了这位爷。 圣旨下来得很快,几乎是在半个时辰之后就被人快马加鞭的送向各个地方,告示也很快的贴得四处都是。 “你就不怕太子殿下以为你是我的人?”秋嬷嬷瞅着在屋内翻箱倒柜的孟妤那叫一个着急。 她倒不是怕人死了,主要是因为自己的把柄还在对方的手中她自然是非常的不安的。 皇宫里面狗咬狗的事情她可没少见到过,万一这死胖子到时候非要拉上一个人垫背的时候,她岂不是完了。 孟妤停下手中的活,笑吟吟的转过身来反问:“我一直都是嬷嬷的人啊!” “你……”秋嬷嬷无言以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这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你这样不仅仅是把大皇子得罪了,还会让太子殿下对你心生芥蒂,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宫里面最忌讳的无非就是一奴侍二主。 在两个主子之间周旋只会给自己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完全不会说是游刃有余的。 孟妤收拾东西的手微微一顿,那嘴角的笑意让人有些看不懂,只见她眉目低垂的将衣物收拾妥帖,沉默了片刻悠悠的开口:“奴婢在赌……” 她这个人从小做事情一向很稳重的,可是这一次的情况不一样,她得孤注一掷一博生死。 赢了从此山高水远,她可以有无数的机会。 输了,无非就是尸体一具,枯骨成灰。 第七章 君如天上月 莠和殿外,不同于别的皇子的宫殿辉煌无限的,这地方也就是外表看起来风光无限罢了,实际上里面的摆设什么的,还比不过秋嬷嬷房屋内的东西贵重。 来之前的时候秋嬷嬷还特意的让她去观察了一番,她虽然不是什么专业人物,可那些个东西的价值肉眼就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得出来还是蛮值钱的,好歹也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岂能没些私房钱。 她抬起头看着这三个大字,微微思索了一会总觉得这个字有些熟悉。 很快脑海中飞速的闪过一个草的名字——狗尾巴草的学名中就有一个莠字。 狗尾巴草评选为最低贱的一种杂草,不好看,也不美观。 古人一向博览群书,总不能不知道这些的。 她眉头微微一蹙,这个太子殿下还真是被人践踏得彻彻底底。 默默的趴在门边,孟妤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番,这殿外也没有一个护卫之类的,幽静的堪比冷宫。 咻的一下。 伴随着她出神的瞬间,那熟悉的剑锋再一次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吓得孟妤手中的包袱都掉在了地上僵硬着身子。 公孙行止从高栾的身后走出来,双手都裹在了大氅里面,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宽硕的身躯:“害怕?” 几个时辰还信誓旦旦的,此番又犹犹豫豫的。 委实是有些打脸了。 孟妤憨厚的笑了笑:“奴婢是以为殿下睡下了,不敢叨扰。” 公孙行止没搭理她的话,而是眼神一扫,那架在她脖子上的长剑还带着几分寒气,咻的一下收回了剑鞘里面,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她低垂着眉眼恭恭敬敬的走到旁边去,怯生生的问:“殿下,奴婢住哪?” “既是暖床宫女,自然是和本宫形影不离的。”他这话说得那叫一个风轻云淡的,丝毫没有提及她姿容的问题。 孟妤心中默默的为他怜惜了一把,这不受待见的太子还真是够可怜的,连挑三拣四的权利都没有。 她都这样色了,人家也可以收去暖房的。 难怪秋嬷嬷说,放眼整个商洽没有一个女子是愿意嫁给太子殿下的。 不是因为他残废,也不是因为他长得不好看。 而是他的处境在皇宫里面连最下贱的太监都比不过,嫁给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她恭恭敬敬的弯着腰:“那奴婢去收拾收拾?” 这来都来了,总是要好好的表现一番的。 大皇子的手再长,就算是草菅人命也不能大大方方的,总是要顾及一些事情的,当务之急就是先爬上这位爷的床才是。 公孙行止斜睨了她一眼,表情不改,眼中倒是多了一抹不一样的情绪,那宽大的衣袖轻轻的从她面前拂过,带着一股彻骨的寒,却隐隐含有梅花香的味道,丢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随你。” 高栾抬腿跟着就要进去的时候,迈过门槛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恶狠狠的警告:“老实点。” 孟妤:“……” 她的态度前前后后转变太大了,高栾不得不小心谨慎的提防着这个人,就是为了避免她对殿下动什么歪心思。 案桌前,公孙行止慢条斯理的落坐,将今日所见到的风景正准备执笔画下来。 他很少出东宫的,一出去那些个是是非非便会找上门来,所以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在东宫里面,偶尔有人想方设法的将他邀请出去,也不过是为了戏耍一番。 也就只有午夜的时候,他常喜欢独自一人去那水榭阁楼处呆上一会。 高栾站在旁边给他研磨,一抬头就能够看见那穿梭在殿内的身影,怎么看都不顺眼,张了张嘴又把嘴边的话咽下去了,如此反反复复的好几次。 窗外的大雪随着寒风阵阵的吹了些许进来,他那欲说还休的样子跟便秘了似的。 公孙行止瞧着自己画的梅花上染上的浓墨,掀了掀眼皮子看向他:“你似乎对本宫的做法有不同的意见?” “殿下为何把这人留在身边?”高栾鼓起勇气的问出口来。 他一向对于主子的吩咐都是没有拒绝的,唯独这个苗豆芽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完完全全的去接受的。 那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还是从相思阁出来的。 那怕是再怎么出名,也只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窑子罢了,供那些个达官显贵消遣的地方,这种人如何能够待在殿下的身边? 公孙行止那深邃的眼神中只是微微一敛,宛如两潭秋水一般,从孟妤那勤快而又利索的身上瞥了一眼:“你不觉得她很勤快么?” 高栾:“……” 他是个老大粗,做的饭菜也是一言难尽的那种,又不放心让东宫的那些人做。 就连打扫殿内也都是马马虎虎的,没有女儿家的仔仔细细。 被殿下这么一说他顿时有些自行惭愧,支支吾吾的:“属下……” “你盯着便是”他打断了高栾的话,心不在焉的补充:“不老实便杀了就是。” 他莠和殿内积攒了不少的灰尘,也的确是需要一个人来打扫打扫的,这胖丫那日的话很明显就是在暗示他,既然如此那就给个机会吧!这东宫的人谁不想求生。 那被别人送来的细作却没有一个比这胖丫聪明的,他们天真的以为为自己的主子办好事情,有朝一日自己死了,他们便是功臣,会被厚待的。 殊不知他身死之日,也是这些人陪葬之日。 在东宫他还是可以护住一条性命的,这小胖丫在给他示好。 听完殿下的话之后,高栾恍然大悟一般的点点头,拱手道:“是。” 孟妤表现得极好,麻利的拿起鸡毛毯子就开始打扫,四处擦洗。 因为太急于去表现自己了,导致她压根也不知道累,直到最后一道工程干完之后,她筋疲力尽的冲到公孙行止的面前笑得笨拙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殿下,奴婢看这殿内的有些东西都上灰了,把它们都擦洗了一遍。” “也不必如此”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东西蒙灰扔了便是。” “总是要看看被蒙上的是不是珍珠,若是平白无故的扔了也怪可惜的。”她赤诚的开口,那杏眼倒是极好看的,额头的发细碎的黏在一块,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公孙行止的手微微一顿,眸色越发的深沉,掀起眼帘来,嘴角勾了勾问:“小胖丫觉得本宫如何?” 时间静止了那么一瞬,耳畔是呼啸的寒风。 直到她低垂着头时,额头的汗水滴答的落在了地板上,她声音似那幽谷中吟唱的黄鹂一般:“君如天上月,皎皎千古不染尘。” 第八章 飞上床头护小命 孟妤的话看似在阿谀奉承他,态度诚恳,表情也非常的恭敬。 公孙行止从位置上站起来,缓缓走向她。 眼前的视线突然被人遮挡住,孟妤不用抬头也知晓。 她屏住呼吸,任凭额头的汗水落下来。 公孙行止身材修长,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伸出手去挠了挠她那厚厚的下颚,像是对珍爱之物的怜惜一般:“读过书?” 若不是读过书,怎会说出如此文绉绉的话来。 “未曾。”她面不改色的扯谎。 “是么?”他笑得有些让人犯怵,那修长冰凉的手指从她的下颚划过,仿佛下一瞬间她的小命就会葬身于此处一般。 孟妤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去,脑袋埋得深深的,诚惶诚恐的:“奴婢在相思阁的时候,听过那些个姐姐们随便说起的。” 他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的行为,对于此话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异议,就好像是在默许了一般。 绛紫色的衣衫自她的手臂处扫过,总是带着淡淡的冷梅花香,随着风传入鼻息间,经久不散。 她匍匐在地上,直到人离开。 高栾紧跟其后,眉头紧锁的回头瞥了一眼那慢悠悠起来的人。 “殿下,这人……”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尤其是听到刚刚才的那些话之后,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了。 谁知道她是不是和大皇子一唱一和的呢? 面对高栾的质疑,公孙行止难得的觉得有些欣慰:“难得你也有这样的心思。” “殿下这小胖丫……话里有话啊!” 公孙行止笑意有些浓郁,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多变,他岂会听不出来这话外之意呢? 这小胖丫还真是让他惊喜连连啊! 而他们走后孟妤依旧跪在原地未曾起来,她也不知道这个太子殿下能不能听懂自己的弦外之音。 于公于私她都是希望这个太子殿下的日子好过一点的,他好过了,自己也就好过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莫过于此罢了。 “害!” 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挺直了背依旧跪在那里。 公孙行止临走之前没让她起来,她当然不会起来的。 好不容易表明了自己的衷心,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的。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孟妤被太子殿下收为暖房宫女的这个消息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很快就传到了皇后的耳中。 那坐在软榻上,懒洋洋的斜靠着的皇后来了兴致:“人是大皇子送去的?” 她身边的桂嬷嬷笑着点头:“正是,本还以为经过这么一番闹腾,最多也就是留在东宫里面当个打杂的,谁想到那丫头还颇有手段,居然才几天的功夫就成功的被太子给收下了。” “这倒是稀奇了”皇后从软榻上坐起身子来,那层金光闪闪的纱裙轻轻的拂了拂:“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做这样的事情,倒是让本宫有些惊讶。” “的确很奇怪,先前那丫头被送进来的时候,要死要活的,就是不愿意,太子还因此被不少人取笑呢!只是没想到这才过了几日就这般的温顺了。”桂嬷嬷补充着先前从东宫那边得来的消息。 他们的人一直都在那边观察着一举一动的,自然是第一手得到的消息的,可是这一次明显慢了些许。 现如今整个皇宫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了,他们也就没有在意这一点。 “看来这一次则儿倒是找了个不错的丫头,选个日子带来让本宫瞧瞧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居然能够让公孙行止看上的。”她再一次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倒下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这个公孙行止,也是上了年纪了的,二十出头了。 在皇室中这样的年纪也该是有妻儿了,就连她那不成器的儿子也都有了好几个妾室,偏偏公孙行止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孑然一身,作为一个男子在这个年纪阶段,年轻气盛的也难免有些冲动。 那东宫的宫女些,虽不是什么大美人,可也都是小家碧玉色的,也没见他对谁青睐有加啊! 而此刻的御书房内,雪灾的事情愣是让皇帝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子,今日把他的皇子们都召集前来,连带上贵为太子的公孙行止。 无非就是想要让他们这些人出一个好的办法罢了,圣旨下了那么久,整个邵安城就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接旨的,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御书房的气息有些压抑,气氛很是冰冷,下面的皇子们齐刷刷的跪成了一排。 而因为太监的疏忽姗姗来迟的公孙行止前脚刚刚踏进来,迎面而来的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将手中的奏折砸了过去。 他看见了却没有躲,那厚厚的奏折就这么的从他的额头上擦过。 伴随着啪嗒的一声,那跪在地上的皇子们齐刷刷的朝着他看去。 公孙长堰也有些怔愣,像是没有料到他不会躲一般,随即有些难为情的咳嗽了一下,很快又板着一张脸问:“作为太子总是这般懒散,你如此这般,让朕如何把这江山交给你?” “臣知错。”他撩起衣摆跪了下去,态度非常的诚恳,让人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罢了,都起来吧!”皇帝头疼的捏了捏眉心:“都说说看你们的主意,这一次的雪灾来得气势汹汹的,各个地方的官员一点点的准备都没有,朕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众人面面相觑,公孙则瞄了一眼旁边的人,不卑不亢的走了出来:“太子一向博览群书,想必应该是有什么法子的,不如就先听听太子的看看法吧!” 皇帝眯了眯眼看向他。 在他的印象中,公孙行止一直都是寡言少语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对待自己的这个侄子有些犯怵,他那双眼睛像极了他皇兄,越长大越像,这让他很是不安。 掩盖住眼底的异样,他一脸严肃的开口:“既然如此,那太子说说你的看法吧!” 他眼底的公孙行止,站在人群中,那怕沉默不语,依旧是出类拔萃的,身姿,样貌,气度都超过他这些个儿子。 冷静得让他总是战战兢兢的,公孙行止越是滴水不漏,没有任何的行差踏错,他心底越是惶恐。 他的存在,就好像是他的皇兄在无时无刻的监视着他一样。 第九章 殿下你真好看 华灯初上,银白的积雪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那回廊下的灯笼正在肆意的张扬着,像是在预示着些什么。 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夜色深深了。 冬季的天就是这般的,昼短夜长的。 “殿下……”高栾一想到刚刚才皇上的话,就有些担忧他,站在莠和殿的门口不放心的轻唤了一声。 公孙行止身形微微停下,雪夜寂寥,他站在那台阶处,鹅毛大的雪落在他绛紫色的大氅上,浅浅的,轻轻的,生怕惊扰了他一般。 “高栾,该习惯了。”他语气平淡,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高栾愣在原地,只能为难的看着殿下离去的背影。 他从小就跟着殿下了,可殿下身边没个能说话的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了,却连个妾室都没有,他又是一个大老粗,一向就不擅长说些安慰的话。 是该习惯了。 可他心疼殿下啊! 他可是商洽的太子殿下啊! “吱呀!” 殿外有人,推开了宫门,那修长的身影在皎洁的雪光中,微微闪烁的灯火下显得有些别样的寂寥。 随着门被推开,一股寒气袭来,使得跪在地上的孟妤抖了抖身子。 像是忘记了自己的殿内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所以再看见她的时候难免有些惊讶:“不累?” “殿下回来了”孟妤含笑着抬起头来,那杏眼中都是真诚的问候:“奴婢可以起来了么?” “一直跪着?”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半蹲下身子来,那压人的气息一下子就传来,带着浓浓的阴骘。 他眼底深处像是压抑着什么一般,渐渐的开始泛红。 四目相对,她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公孙行止逼近她像是觉得天方夜谭一般:“为何不走?为何听本宫的话?” 整个东宫,亦或者是说,贵为太子的公孙行止,在整个商洽能够号令的人屈指可数。 “奴婢是殿下的人,自然应该听从殿下的话。”她心脏跳个不停,但还是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理智,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殿下……你冷不冷?” 他身上还弥漫着寒气,像是在侵蚀他一般。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二人的呼吸声彼此起伏,因为离得很近导致心跳声也很有节奏的起起落落。 公孙行止盯着面前的人,许久之后这才施施然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本宫要沐浴。” 孟妤楞了一会,很快的就反应过来了,恭恭敬敬的支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是。” 因为跪了好几个时辰导致她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又是冬天现如今四肢都僵硬了。 公孙行止瞧着她的身影微微蹙眉,觉得有些烦躁。 当孟妤忙碌了半个多时辰把水都给灌满的时候累得筋疲力尽的跌坐在地上,公孙行止沐浴的地方倒是很宽大的,像个鱼池,好在设备齐全,不用她烧水啥的,就在后头烧个火把就成了。 她一边扇着手中的蒲扇,一边试图寻找些能够烤吃的东西,却发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只能用说话来放开自己的注意力,她朝着那隔着屏障的鱼池内看去,小声唤了一句:“殿下,您在么?” 孟妤胖归胖,可是她的声音格外的好听,悦耳。 尤其是那小心翼翼的一声殿下,让他觉得别人的嘴里面也不仅仅会说三道四,也是可以说些好听的话的。 “嗯。”某人极为性感的嗯了一声。 一想到此时此刻对方是光着身子的,孟妤就觉得面红耳赤的,脑海中一些旖旎的想法就涌上来,搞得她整个人都有些燥热了。 努力的拍了拍脸颊,孟妤试探性的问:“殿下,奴婢以后是不是就能够一直跟着你了?您不会把奴婢送人吧?” 她总得做好随时被抛弃的准备啊!刚好可以做好功课,研究一下下一个主子的性格之类的。 这一次实在是仓促了,她没有一丝丝的准备,所以就只能先探探口风。 “想回大皇子那里?”他也是奇了,居然和她闲聊起来,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鱼池边上,水的温度刚刚好,很适合。闭目养神的瞬息,还出奇的回答她的问题。 听到这话的孟妤狠狠的摇摇头:“不想。” “你不是因为大皇子进宫的么?” 还在他面前以死明志来着。 这可真是一个迈不过去的黑料了。 孟妤斟酌了片刻,这才嘀咕着开口:“奴婢出身卑微,又深陷泥潭,错把陈醋当成墨了。” 浴池里面的某人并未开口,只是懒洋洋的靠在那里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只觉得这小胖丫还挺有意思的。 脑袋一撞,倒是撞清醒了,也是难得。 他不说话,孟妤也不敢继续打扰,只好乖巧的继续扇着手中的蒲扇,也不敢打瞌睡。 这几天她一直都被秋嬷嬷刁难来着,也没有时间好好的休息,好不容易和秋嬷嬷达成共识了,这边又马不停蹄的来上班了,四处奔波之下自然是有些疲惫的。 约莫着半个时辰之后,那浴池内的人开始唤她了。 孟妤麻利的丢下了手中的蒲扇,屁颠屁颠的就跑了出去。 此时的公孙行止传了条白色中裤的,赤露着上身,那完美的身材一览无余,比列好得让人自行惭愧,人鱼线,腹肌该有的一样不少。 抱着那换洗的衣物走了过去,孟妤面不改色的给他穿衣服,手指不经意的划过他的肌肤只觉得烫人得厉害。 脑海中顿时就想到从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帖子,说是男人的体温比女人的体温高,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最为明显。 从前没怎么接触过男人,孟妤不信。 如今切身体会之后,孟妤深信不疑。 两个人的身子离得很近,他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倒退了一步,这些从前都是他自己动手的,瞧着面前小胖丫犯迷糊的样子他微微挑眉:“不会?” “殿下”孟妤欲哭无泪:“奴婢是新来的,不太懂,这个怎么扣?这个……” “下去。”公孙行止无情的从她手中把衣物夺了过去,表情非常的不好。 孟妤很是识相的提着裙摆就要离开,走到那飘渺的轻纱处的时候又停下脚步来,忍不住的舔了舔嘴唇不怕死的来了一句:“殿下,你长得真好看。”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第十章 唇亡齿寒 公孙行止沐浴之后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在那外殿的书桌边坐下,摇曳的蜡烛照在他的身上暖暖的,右手执笔在那白色的宣纸上洋洋洒洒的挥舞着。 孟妤站在旁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余光瞥见那画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不得不承认,公孙行止的画很不错,她虽不是什么名家,但就没来由的能够看懂这其中的意思。 他画了一副冬季图,有梅花,有落雪,却没有任何的活物,地上被红色渲染像是血流成河的模样,仔细一看又像是树上的梅花落在地上将白雪给掩盖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入迷了,导致孟妤一下子就忘记了彼此之间的身份问题,她停下手中研着的墨,下意识的伸手阻止了他的手,这一触碰如同惊弓之鸟。 孟妤如梦初醒,眼中都是惊恐的看着自己的爪子,吓得直接就跪了下去:“奴婢……奴婢只是觉得殿下画得太好了,情不自禁,奴婢……” 罪该万死,但是目前还不想死。 孟妤欲哭无泪,很是痛恨自己刚刚才的所作所为。 公孙行止也有些傻眼,盯着自己刚刚才被她那胖乎乎的手碰到的地方,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些暖意袭来。 “怕本宫?”他收回了视线,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挥着手扇了扇未干的画:“既然害怕为何还来?” 这小胖丫分明不是个胆怯之人,一会锋芒毕露,一会又畏畏缩缩的,他可没耐心陪她玩猫捉老鼠。 孟妤匍匐在地上,也知晓此人的言外之意,敛了敛思绪,抬起头来一下子就撞进了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眶中,一字一句的开口:“奴婢想活,希望殿下给一条活路。” “呵!”公孙行止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那笑声很是诡异,叫人心里面都犯怵,他伸手挑起面前人的下颚:“本宫都自身难保,你如何确定跟着本宫就能够活命呢?” “唇亡齿寒”她眨了眨眼睛:“奴婢进了东宫,不跟着殿下也会死的,跟着殿下尚有一线生机。” 公孙行止一死,整个东宫的人都会跟着陪葬的。 她不傻,在这个时候去帮助大皇子,只会是自寻死路而已。 纵使公孙行止乃是众矢之的,可不管如何他依旧是东宫的太子,他安安稳稳的活一天,整个东宫的人就会平安。 她在皇宫没有身份,也没有靠山,大皇子表面上是她的主子,可如同她这么貌不惊人的奴才而言,只不过是主子们闲的无聊时打发时间的玩意,可以随时随地都丢弃的一枚棋子。 公孙行止死,她的下场一目了然。 殿内的烛火随着那不知道从那里吹来的寒风轻轻的晃荡着,他的手总是冰凉的,像是天生的一般,那捏着她下颚的力道不知不觉中居然大了不少,像是要将面前的人碾碎一般。 孟妤屏住呼吸,那杏眼满怀着赤诚的看着他,动了动朱唇呐呐道:“殿下……” 她不相信公孙行止没有查过她的身份,一查一个准。 原主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辈子都是碌碌无为,又傻,又蠢,压根构不成威胁。 烛火将他如墨的眼点缀得别样的好看,像是两团火焰在他眼中闪烁着经久不灭的那种。 公孙行止忽的莞尔一笑,松开她的下颚,捏了捏她肥肥的脸:“该就寝了。” 答非所问,孟妤不满的撇嘴,揉了揉下颚白被捏了。 她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提着裙摆困难的跟了上去:“殿下,您不会赶奴婢走吧?” 公孙行止不答,那绣着梅花的广袖轻轻一挥身后的珠帘砸在了孟妤的脸上, 她继续追上去:“殿下……” 给个准信呗! “秋嬷嬷没教你礼仪?”他不满的问,这小胖丫的话可真多,还非常的聒噪,更重要的是一点当宫女的自觉都没有。 孟妤哦了一声没再求追不舍,她打官司倒是挺厉害的,可要说对付男人还真是有些困难,再加上这个男人也不是一般的男人。 她安静下来,看着公孙行止在她面前宽衣解带,整个人自始至终都是茫然无措的状态,也不知道下一个步骤应该如何。 直到那一袭绛紫色的衣衫落在了地面上,她弯腰捡起来抱着朝旁边的屏障上放去,然后不确信的问:“殿下,是不是要一起睡啊?” “公孙则居然没有弄死你。”他穿着白色的中衣和中裤,那乌黑的发垂落些许在胸前,堪堪一回头就让孟妤觉得世间万物不过如此。 有些人自带春色。 她站在原地楞了楞,此间春物也不抵面前这人抿唇一笑。 公孙行止的风姿,胜过春日百花风采,叫人自行惭愧。 若是当时的苗豆芽遇见的是此人,孟妤觉得可能一切就要改写了。 她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慢悠悠的挪动着步子走了过去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殿下,奴婢睡外面?还是里面啊?” “你觉得呢?”他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孟妤:“……” 我觉得女士优先,你可以打地铺么? 很有自知之明的孟妤作势就要爬上去的时候,胖乎乎的手被人啪嗒的打了一下一下子就红了。 “脱衣。” 孟妤:“……” 不是,暖床就暖床啊!咋还脱衣的。 这要是从前的话她也就忍了,但是肥胖让孟妤感受到了巨大的耻辱,哭丧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把衣裙褪去就留下那宽大的中衣,然后屁颠屁颠的爬上了床。 这是她两辈子受到最大的耻辱了,太丢人了啊! 得亏她心理素质强大,这才能够接受现在的这个身躯的。 忐忑不安的睡在这么一个风华无双的人身边,她觉得自己玷污了这个人。 “殿下,要不……奴婢去外面睡吧!”她试探性的开口。 公孙行止心不在焉的动了动耳朵,聆听者来自殿外的脚步声,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不语的态度。 听到孟妤的这句话之后那凉凉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带着警告的意味:“不怕死了?” 孟妤虎躯一震,猛的闭上眼睛,非常没出息的阻止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大皇子明日要见你。” 眼瞅着她要入睡的时候,公孙行止又凉飕飕的补了一句话,愣是让孟妤一夜未眠。 第十一章 去兵留将 “疼……”一大早的时候,好不容易睡着的孟妤因为厚厚的肉被人压了一下,导致她叫了出来。 翻身的某人微微一怔,显然是有些茫然了的。 公孙行止身子僵硬住了,看着面前的脸呆滞了许久。 “殿下……”孟妤吃痛的睁开眼:“你压倒奴婢的肉了。” 麻烦高抬贵手。 公孙行止猛的坐起身来,这才惊觉他昨日睡得太死了,算算时间十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睡得这么死气沉沉的,居然一下子睡到了这个点,同以往不一样的是。 从前他的醒过来的时候殿内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而现在…… 看着身旁的人,公孙行止觉得内心有些安稳。 “本宫要更衣。”他收起复杂的情绪,撩开厚厚的被褥,一股凉风趁机席卷而来。 孟妤穿着单薄的衣衫瑟瑟发抖,哆哆嗦嗦的自己把衣服捡起来穿戴好,又恭恭敬敬的去给他拿衣物。 趁着给他穿衣的时候,孟妤细细的研究了一下这些衣物的穿戴方式,又想到昨天晚上他所说的话,试探性的开口:“殿下……您能不能帮奴婢把大皇子的邀约给拒了啊?” 她不想约啊!这简直就是鸿门宴。 孟妤不想卷入纷争当中去,成为别人的棋子,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古以来当细作的有几个下场好的啊!古人讲究忠心耿耿,可她不是古人啊! 她只想夹缝生存。 这大皇子的去处断然是不能去的,因为只会让自己陷入二人的棋局中。 腰间系好一块白玉,公孙行止微微垂下眉眼来,纤长浓密的眼睫毛低垂着,漆黑如潭水的眼眸中满是她的倒影,嘴角勾笑:“这么怕死?” 孟妤神情一愣,不明白这个太子殿下为何总拿她贪生拍死这件事情说,但还是实诚的点点头:“命只有一条,奴婢自然是怕的。” “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你是大皇子的人,为他死也算是忠心耿耿了。”他言语随意,就好像是死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孟妤微恼:“奴婢不是大皇子的人。” “那你是谁的人?”公孙行止反问。 孟妤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奴婢是殿下的人。” “……” 公孙行止没有帮她,甚至还让秋嬷嬷给她带路,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和她搭话的秋嬷嬷,出了东宫之后就一路念叨着。 “我早和你说了,从太子殿下这边下手是没有机会的。” “而且太子殿下压根也不敢得罪大皇子的。” 孟妤从前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虽然是律师但却不喜欢废话,所以难免嫌弃秋嬷嬷话多。 一本正经的停下脚步来,眼神坚定的看着她:“秋嬷嬷还记得那几日我让你给我找的律法么?” “记得啊!怎么了?”秋嬷嬷疑惑不解的问。 “我不是非要和太子殿下扯上关系,只是现在你我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作为皇宫的老人难道你不清楚么?太子一死你认为到时候东宫的人逃得了么?” 秋嬷嬷多聪明,一点就通了,她刹那间脸色苍白起来了。 亏得她在皇宫待了这么久,居然这一点没有看破。 是啊!他们这些被送来东宫的奴婢,太监,都是各个宫中的最得宠的,最受主子厚待的。 没道理让他们来伺候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太子,除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主子早就想杀了他们这些人了。 “太子一死,东宫所有人都要陪葬。”孟妤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的砸在秋嬷嬷的心上。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就连身子都在颤抖:“太子一死,乃是国之大事,到时候东宫的人都会被治看护不佳的罪名,皇上为了平息天下人的疑惑,便会下令——诛杀。” 而他们这些人都是知晓很多关于主子们的秘密的人,主子们老早就想除掉了,可临死前还想借刀杀人。 所谓的心腹,在关键时刻也会成为心腹大患的。 “所以你想救太子殿下?”秋嬷嬷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的情绪,试探性的询问。 孟妤摇摇头:“不,我是在救我自己,皇宫这个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在此之前我得保证自己平平安安的。” 她得想办法离开这里,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那种。 商洽的律法她都看过了,好在原主是个读过书的人,那些个文字看起来并不复杂。 律法森严,私逃出宫的人下场没有一个是好的。 皇宫要逃,但是要光明正大的离开。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告诉我?你就不怕……” “嬷嬷敢么?”孟妤挑眉:“嬷嬷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废弃的棋子而已,迟早要死的,为何不为自己搏一搏呢?” 所以她得确保公孙行止的安全,公孙行止活着他们这些棋子才有用处,才能在棋盘上跳动。 公孙行止死了,棋局结束,棋子也就显得不重要了,因为又得开始一番新的棋局了。 储位之争。 一语惊醒梦中人。 秋嬷嬷顿时觉得内心都在如坠冰窖一般,堪比这翻飞的白雪。 脚底下的积雪发出喑哑的声音,这一路上秋嬷嬷都在回忆自己这大半辈子,却觉得远远不如这才认识几天的小丫头片子来得透彻,她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正如她所说的,这个皇宫里面任何一个人都是信不过的,除非大家的情况一模一样。 她曾经的主子居然想杀她? 秋嬷嬷难过之际只觉得可笑,原先的犹豫荡然无存。 皇后娘娘,您无情无义,也别怪老奴翻脸无情了。 在孟妤将要踏入大皇子的宫殿的时候,秋嬷嬷一把将人拽住。 “怎么?”孟妤不解的看着她。 秋嬷嬷下定决心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细小的珠子给她:“大皇子乃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他的性格,这个东西乃是他年少时赠送给我的,大皇子待我一向不错,你把这个珠子给他看,他便不会为难于你,你也不必多说什么,还可以避免了被太子殿下起疑心。” 这巨大的变化让孟妤都有些吃惊:“嬷嬷这是想好了?” 秋嬷嬷面色凝重的点头:“苗豆芽,老妇愿意陪着你赌上这一把。” 在这暗谲中杀出一条生路来。 第十二章 步步为营 脚下的积雪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很快又被身后的大雪满满的覆盖住了。 秋嬷嬷被拦在了长乐宫外,孟妤独身前往,抬头瞥了一眼这个宫殿的名字只觉得满满的都是讽刺的意味。 分明公孙行止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殿下,位居东宫。 而这公孙则作为一个皇子,住一个殿宇也无可厚非,但绝对不是住在长乐宫这种地方。 别名叫长乐宫,然而实际上仅次于东宫,就连这个名字都这般的明目张胆,难怪这个公孙则这般的嚣张,母后乃是一国皇后,自己作为嫡长子,却不能成为储君,心中的恨意怕是早就根深蒂固了。 才踏进长乐宫中的花园中,带头的太监就停下身来,嗓音尖锐似鸭子:“大皇子说了,让你在此处跪半个时辰,让这风雪去一去身上的晦气,才能进去。” 辰时刚刚过去,冬季的早晨本就寒冷,大皇子大清早的将她唤来不就是为了出气么? 现在又让她在风雪中跪半个时辰,明摆着就是在给她一个下马威的。 这古代当真是叫人如履薄冰。 孟妤不卑不亢的撩起裙摆,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双手叠在一块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是。” 白嫩嫩的小太监很是高傲的哼了一声,挥着手中的拂尘离开了,那高傲的样子像是一只大公鸡。 为了让孟妤长记性,公孙则还特意嘱咐过让她跪在雪地里面。 “你是说她跪着了?” 不同于外面的大雪纷飞,殿内的公孙则此刻正煮酒论英雄呢!在他宫中的都是朝中有些许地位的大臣,此番聚集在一块也是父皇的旨意,无非就是为了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解除了这一场雪灾。 在场的官员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朝着那从殿外走来的小太监看了过去。 孙兴低着头,眼中带着讨好的笑:“是的殿下,您看……” “姑且让她跪着便是,没看见本皇子和几位大臣正在商讨要事么?下去。”公孙则横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心情去找茬。 今日他本想寻些乐子的,可是大清早的父皇就把这些个老骨头派来了,非得让他想出一个办法不可。 公孙则对此非常的不乐意,多情的桃花眼中都是烦躁。 小太监也不敢多言,只是唯唯诺诺的应了个是,便弯着腰离开了。 正殿中,安静了片刻之后又是争执不休的声音。 从辰时一直到现在没完没了的,一个个出的都是些馊主意。 伴随着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孟妤跪着地方又离正殿不是很远,本还老老实实的她也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仔仔细细的聆听起来了。 “状元郎……” 伴随着一声状元郎,打破了孟妤的思绪,她下眼神的用余光去瞄了一眼,只见到一抹冷冷清清的青色从眼前划过,跟在他身后的人态度很是恭恭敬敬,深怕懈怠了一般。 孟妤并不了解局势,也不知晓这个状元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让这些人如此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怀揣着对于人才的尊重,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这人很有风雅的韵味,行走间步伐轻盈,身姿卓越。 “状元大人,您可别折腾了奴才啊!殿下可是吩咐过的,您要是来了的话让奴才好生的伺候您的,您要是走了,奴才怎么交代啊?”小太监着急的追着正准备离开的状元郎。 此人乃是年纪轻轻的就一举高中的状元郎——房云翼。 长得玉树临风,剑眉星目的,很有才华,同时也很受皇上的青睐,这才高中没多久的时间,就接二连三的为皇上解决了不少的问题,此番雪灾的事情他也参与其中了,皇上对他一直都是寄于厚望的,唯独这一次出了些差池。 在此之前房云翼也已经给了一个方案的,只是一开始见到了些许效果,后面就没有作用了,皇上生气之余对他下了禁足令,直到昨日才被大皇子请旨给解除了,这不今日就来了大皇子的长乐宫中。 男子清润的嗓音中带着几分的怒气:“大皇子不该把本官诓来。” 这大皇子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想着让自己给他出主意,到时候这个好事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皇上龙颜大悦的同时,百姓也会感恩戴德的,到那时候东宫的那位可不就被废掉了。 在自己的地位还未稳固之前,他并不打算参与到任何一方的阵营里面去。 “状元郎……”小太监很是无措的就差跪下去了。 而这边的孟妤眉头轻轻一蹙,心中暗暗的打量算计着:看来这个状元郎是个人物啊! “公公回去告诉殿下,本官事务缠身,告辞。”他无情的挥了挥衣袖,并不打算过多的滞留下去。 两人在回廊下拉扯了半天,房云翼这才得意解脱,当他黑色的锦靴从孟妤的面前而过的时候,却看见雪地里面跪着的人在涂涂写写着什么。 本是没什么兴趣的,可在看见雪地里面的字洒脱而又飘逸的字迹的时候,房云翼不由的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他朗声将这首诗读了出来,原先的急匆匆变成了驻足,蹲下身去打量面前这个看似胖乎乎的宫女,俊逸的脸上染了三分温和,一向高高在上的状元郎居然放低姿态去询问:“这首诗是你写的?读过书?” 回廊上的小太监早就一溜烟的跑去寻公孙则了,所以孟妤这才敢这么做的。 她满是肉多多的脸上扬起真诚的笑意来,杏眼中水光潋滟:“大人觉得如何?” “甚好。”这是真心话,房云翼一举高中,才华是整个邵安城公认的,能被他赞同自然是极好的。 未了他又问:“你是大皇子宫中的人?” 一个宫女有如此的才情,这似乎有些让人吃惊。 可这个大皇子,他见过大皇子写的文章和诗句,只能算是普普通通,入不了眼。 这宫女…… 孟妤摇摇头,表情甚是委屈:“奴婢不是大皇子宫中的人,乃是太子殿下宫中的人,这首诗乃是太子殿下教给奴婢的。” “太子殿下?”房云翼有些意外,对于东宫里面的那位他不是很了解,基本上没见过面。 可这诗句…… 连带着这其中的意思,莫不是在暗示些什么? “房大人,请留步。” 孟妤猛的低下头去,匍匐在雪地里面,身子将雪地里面的诗句给销毁掉了,掩盖住了嘴角浮现的笑意。 好戏开始了。 第十三章 招招为棋 公孙则的出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原本还半蹲着身子的房云翼也站了起来,表情有些不悦。 他最不喜的就是被人诓骗了,偏偏这个大皇子还往他的忌讳上闯。 公孙则让一众的官员在殿内等待着,自己则是急急忙忙的就赶来了,穿着身暗黄色的衣衫,大步流星的朝着他走来。 “房大人这是有什么要事如此着急的赶着离开啊?”公孙则含笑的看着他,态度也是非常的尊敬。 只是这个笑有些虚假。 房云翼轻轻的拍了拍身上的落雪,神情淡漠:“下官还有些公务,就不叨扰殿下了。” “本皇子还以为房大人能够明白本皇子的良苦用心,大人这般行色匆匆,莫不是嫌弃本皇子不成?”公孙则再怎么的态度谦和,也容不得别人当着宫人的面前让自己颜面扫地的,此番不由得有些恼怒了,语气也提高了些许。 孟妤低垂着头,眉梢微微一挑,这个大皇子还真是个白痴。 比起公孙行止的淡定而言,这家伙的道行很显然是不够的。 不过也难怪,一个是被宠着长大的,一个是自生自灭的。 富二代如何比得过黑老大呢?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房云翼退后一步,双手拱了拱:“殿下严重了,下官不敢。” 这个状元郎还真是有些胆识啊!孟妤不由得对此人多了一个心眼。 “不过,下官倒是有一事相求,不知殿下可否允许?”房云翼又补充了一句。 原本怒气横生的公孙则楞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房大人但说无妨。” “能否把这个宫女赏给下官?” 公孙则:“……” 孟妤:“……” 她愿意的。 在状元郎府逃走,可比在皇宫逃容易多了。 喜悦来得太过于突然了,让孟妤一下子有些飘飘然。 “房大人看上这个宫女了?”公孙则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房云翼的口味还真是重,先前他无数的珍珠美人相送也不见得此人收下,此番居然开口要一个他从相思阁带来的胖子。 正当他准备开口答应的时候一道清润的声音,自身后的风雪中传来。 “不行。” 孟妤虎躯一震,依旧跪在地上,却眉头紧锁很是不开心。 这个公孙行止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来人撑着把青色的油纸伞,如玉的手骨节分明,那眉眼渐渐的呈现出来,每一步都带着雪的喑哑,墨青色的大氅上落了不少的白雪,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俊逸儒雅。 他的身后一直都是跟着高栾的,不同于别的皇子出行总是跟着一大堆的宫人,公孙行止一直以来身边就只有高栾一个人。 地上跪着的人缓缓的抬起头来,身子不受控制的转过头去,刚好对上他带着些沉郁的眼神,像是山谷中长年累月的雾,消散不去,看不清其庐山真面目,修长的眼睫毛轻轻的随着寒风而颤了颤,像是准备振翅高飞的蝴蝶,鼓舞着双翅。 “太子殿下好雅致,今日居然来臣弟这长乐宫,不知所为何事啊?”公孙则一见他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还没等公孙行止回答呢!地上的孟妤就可怜兮兮的看向他,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殿下……” “此人乃是大皇子送给本宫的,房大人若是喜欢,不妨让大皇子再送你一个,大皇子对于这些一向很有研究。”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来。 孟妤心中纳闷,为何公孙行止会突然的出现,而且还这么的巧呢? “太子殿下这是舍不得了?”公孙则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孟妤。 这变化倒是还挺大的,分明前一阵子这小胖丫还为了自己不惧生死来着,怎么短短的时间就变了。 又是因为公孙行止那张脸? 他咬牙,很快就压下内心深处的不悦,皮笑肉不笑的继续道:“太子何必如此的小气呢?房大人既然喜欢的话何不成人之美?” “君子不夺人所爱”房云翼匆匆打断:“太子殿下所钟爱的,下官自然不敢奢望,太子殿下这个宫女很不错。” “本宫亦是如此觉得。” 孟妤内心是崩溃的,嘴角扯了扯。 你倒是坚持坚持啊!实在不行问问我的意见也是可以的。 她是真的不想在皇宫这个地方待着的,本还将计就计的,现在只能转变方向了。 心中的想法被他的出现就这么扼杀掉,宫女本就卑微,不过是主子们随意送人的玩物而已,想要就这么离开谈何容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公孙则没法插话。 跪在地上的孟妤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诺诺的开口道:“殿下,外头冷,您还是先回去吧!” “你呢?”公孙行止垂下眸子来。 孟妤:“……”我想出宫,不想和你们玩宫心计。 “奴婢……”她余光朝着公孙则扫去,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这人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奴婢不小心冲撞了大皇子,在此处受罚。” 房云翼古怪的看着这二人,倒是听说过大皇子送人的事情,却没想到就是这个宫女,不是说从青楼出来的么? 曾几何时青楼女子的才华如此的出众了?她刚刚才信誓旦旦的说这首诗乃是太子殿下所教的,莫非…… “既然太子都亲自前来了,人是太子宫中的,当然是让太子带回去了”公孙则笑得阴冷,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刻薄的意味在其中:“臣弟就不奉陪了,太子请自便,至于房大人若是喜欢,择日本皇子差人送去便是。” 房云翼嘴角扯了扯,他并不喜欢,只是觉得这宫女诗句不错而已。 倒也没那么的执着,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大皇子也不会再纠缠他留下来了。 这是房云翼第一次和这个太子殿下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不得不说比起大皇子的嚣张跋扈,这个太子倒很有一国储君的风范,像天生就带着王者风度一般。 跪在地上的孟妤揉着膝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脸色难看,身子都在发抖。 她再怎么要强,也敌不过这寒冬和风雪的摧残,此刻冷得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又深知在这皇宫当中像她这样的人都是如同草芥一般低贱的,那怕是冷死也不会有人怜惜的,所以刚刚才她一直都是在强忍着的。 此番公孙则人不在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随着公孙行止跌跌撞撞的出了长乐宫,孟妤的步伐突然就慢了下来,浑身哆嗦着,弱弱的开口:“殿下,奴婢今天可不可以请个假?奴婢觉得自己好象要生病了……” 这一路上秋嬷嬷费力的搀扶着她,还没等对方开口呢!孟妤就觉得眼前一黑,彻彻底底的晕了过去。 第十四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孟妤晕到得非常的及时,还逃过了一场麻烦。 而这个麻烦就是房云翼把那首诗写了送给了公孙行止,好在公孙行止并没有揭穿她的这个谎言。 听到这个消息的孟妤表情不太美丽,同时也事意料之中的事情,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好在她是一起行动的,双管齐下,也不至于没法收场。 本想着房云翼要是看上那首诗,如果可以顺便的把自己带走的话更好。 如果出了意外的话,房云翼就会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是在帮助公孙行止拉拢他,这样一来自己也没什么损失的。 就是公孙行止那里得好好的想一个措辞。 “你胆子可真是够大的。”秋嬷嬷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瞧见她清醒之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为何总有一种被这丫头拉上了贼船的感觉。 面对她的吐槽,孟妤只是憨厚的笑了笑:“瞧嬷嬷说的,这不是没事么?” 秋嬷嬷将粥放在床边的柜台上,一本正经的开口,神情很是严肃:“大皇子那边我已经去打过招呼了,一时半会不会找你的麻烦的,但是你要想清楚了,短时间之内还能应付一二,时间长了,你想要平衡是绝对不可能的。” 到时候她不是死在大皇子的手上,就是死在东宫其他细作的手上。 太子虽然不会杀人,可一旦少了太子的庇护,想要弄死她更是轻而易举了。 现如今有太子出面,大皇子尚且会顾及一二的,毕竟闹得太僵的话对他自己也不好。 孟妤端起粥吹了吹,慢悠悠的往嘴里面灌了一口,舌尖上绕着淡淡的甜味,不骄不躁的问:“嬷嬷可知道这东宫大概有多少的宫女和太监?都是来自那些人的身边的?” “你要做什么?”秋嬷嬷警惕的看着她,这丫头的行为处事实在是太过于胆大妄为了,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 那怕是后宫里面的那些个妃子,都没这么的大胆。 孟妤笑着安慰她:“当然是为了你我的未来做打算了,你把这些都整理好给我,到时候自有妙用的,至于大皇子那边暂且不急,我听说最近皇上在四处寻找能够解决雪灾的麻烦的能人异士?” 这些都是她在长乐宫的时候听见的,但是听得不是很全面。 这东宫就像是与世隔绝一般,没什么八卦能够传进来的,若不是昨日前去长乐宫的话,她都不知道这个事情的。 秋嬷嬷也没瞒着她,自己虽然是在东宫当差的,但是一直都行动自如,也时常到其他地方走动的,这个消息自然也是知晓的:“的确有这样的事情,可这都快过年了,也没有人给出一个好的办法来,也就是状元郎那日给了一个方案,但是作用并不大,你问这个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太子殿下了。”孟妤笑得神秘兮兮的。 秋嬷嬷也不好问些什么,等她喝完这一碗粥,便离开了。 孟妤急急忙忙的穿戴整齐之后,就朝着莠和殿跑去了,她现在就住在莠和殿的别院处,离公孙行止的寝宫并不远,她晕到之后秋嬷嬷和高栾把人送回来,也就没了下文。 所以这个时候她得赶紧去负荆请罪才行。 “殿下……您在么?”蹑手蹑脚的站在宫殿外,小心翼翼的朝着里面探去,只闻到一阵清冷的梅花香,没有人回答她。 孟妤心中犹豫了一会,现在都晌午了,按道理公孙行止人也该是在的啊!秋嬷嬷不是说了么这个太子殿下很少外出的,基本上都是在屋内的。 正当她提着裙摆准备走进去的时候,左边一阵清润的声音响起来:“醒了。” 孟妤僵硬着身子转过身去,回廊下,对方一身绛紫色的衣衫,此刻正懒洋洋的倚靠在旁边的倚栏上,眸色浅浅淡淡的瞧着她。 看着他身上的落雪,孟妤猜测应该是从外面回来吧! 她提着裙摆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奴婢一醒过来就前来找殿下了。” “找本宫?”公孙行止斜了她一眼,修长白皙如玉的手被宽大的广袖给遮挡住了,随着他抬起手的动作一张白色的宣纸出现在他的手上,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四句诗。 孟妤一眼就看出来这首诗是她在雪地里面写的。 “听说这是本宫教你的?”他语气不咸不淡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孟妤揣测着回答:“奴婢怕大皇子为难奴婢,无奈之下就急中生智,想着写首诗给状元郎看看,说不定还能替奴婢求个情。” 嗯,她的忠心日月可鉴。 只是这话破洞百出,公孙行止如何听不出来。 低了低眉眼瞧着面前这个身材魁梧,模样却很乖巧的小胖丫,公孙行止觉得好笑,耍心眼居然耍到他的面前来了,这小胖丫胆子不小。 伸手拍掉身上的落雪,他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宣纸递给她:“房大人夸你诗句写得不错。” 的确不错,他也这么认为。 这首诗本就这是简简单单的写梅花的诗句而已,可不同的人看了自然是有不同的感悟的。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这两句还可以借物喻人啊!和此时的公孙行止不要太像了,在寒风中无人的角里面静悄悄的绽放。 房云翼误以为是他让这个小胖丫去拉拢的,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他对于那个人倒是有不少的了解的,能力,手段,智慧统统都有,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才,所以他也就默认了下来。 “相思阁还教人吟诗作对?”他看着小胖丫的手眉梢一挑,眼神带着质问,和不容置疑的语气。 孟妤真诚的抬起头:“殿下是不喜欢吗?” 这人性子她拿捏不准,就连秋嬷嬷也说了,她对于这位主子了解也不多。 只知道他很喜欢画画,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他除了画画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毕竟他没法参加朝政的。 “奴婢昨日在长乐宫的时候,听见了一件事”她追上公孙行止的步伐,小声嘀咕着:“据说今年的雪灾很严重,皇上一直找人给出一个好的办法来,昨日大皇子都在召集很多人想办法。” 公孙行止脚步一顿:“你想说什么?” “奴婢觉得殿下有办法。”她说得信誓旦旦的。 有些时候旁观者,才是真正的智者。 她不相信公孙行止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他现在的处境不太好,就算是有办法也不能说出去,这个时候房云翼就成为了一个很好的桥梁。 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十五章 有暗香浮动 她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压迫,虽是背对着她的,可孟妤还是觉得这种精神上的压制一开始就输了。 要不是她大人物见得不少,此番都要跪下去了。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王者气息的,虎落平阳被犬欺,这话其实并不对。 虎始终是虎,它的落魄只是暂时的罢了。 于她而言,面前的这个公孙行止就是那嗷嗷昏睡的猛虎。 “苗豆芽?” 第一次被人唤古代的名字,孟妤还有些生疏,啊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的低下头去:“奴婢在。” “你如何觉得本宫有法子?”他好奇,这人怎地就这般看得起他。 皇宫是什么地方?在这种地方生产的人下场都不是很好,要么成为人上人,要么高不成低不就。 可在这个地方不会有人允许你高不成低不就的,他们会按照自己内心的欲望,会让你成为垫脚石,会让你成为牺牲品,会逼迫着你去争去抢。 不争不抢者,只有死路一条。 背朝着寒风,面对着他挺拔的身姿,脸颊上被他的发丝搞得有些痒痒的,孟妤摸了摸鼻子态度诚恳:“奴婢相信殿下。” 公孙行止呵笑了一声,并未回头,只是吩咐道:“本宫饿了。” “奴婢去给殿下拿些吃的来。”孟妤反应极快的回话,也不在乎他回不回答自己的问题。 公孙行止是个聪明人,不用她说得太明白,他自己也能够明心里面有素的。 律师当得时间久了,她对于对方的言行举止都有些许的了解的,很多时候都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的,但并没有那么夸张,她更多的靠的是直觉罢了。 “莠和殿有厨房。”在她走了几步之后,公孙行止还友善的提醒着。 孟妤微微蹙眉,只是毕恭毕敬的回了一句:“是。” 她也不确定这个公孙行止到底会不会i这么做,毕竟没有十全的把握。 “殿下。” 孟妤前脚刚刚离开,高栾就出现了。 公孙行止坐在案桌旁边,花瓶里面插着今天早晨刚刚折来的梅花,开得很少娇艳,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白色的宣纸上,画得密密麻麻的梅花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孟妤的那首诗。 “高栾,你觉得这一次的雪灾,本宫有法子么?”他掀了掀眼皮,悠悠的开口。 高栾疑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眼中都是赤诚的信任:“属下觉得殿下有法子的。” “她也是这么说的”公孙行止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对于那个小胖丫越发的好奇了。 高栾挠了挠头:“殿下所说的是那个小胖丫么?” 那妞的的确确很胖啊!最重要的是特别的能吃,再加上昨日她居然还和殿下睡在一张床上,高栾觉得殿下被她玷污了。 “殿下是打算告诉皇上这个法子么?”高栾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这么多年了,殿下一直都在这个东宫里面,准确说是被锁在了东宫里面的。 对于朝廷上的事情,殿下从来不给意见。 因为殿下表现的越是无能,皇上才会越加的放心,只有这样才能够求得这一方的安稳。 公孙行止的存在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身后还关系着不少人的性命,他活着那些人就会平平安安的度过一辈子,他死了那些人也就不好过了。 不过是维护政治的手段罢了。 好端端的殿下难道是打算反了? 公孙行止摇摇头:“这个法子不该由本宫开口。” 他若是说了的话,只会平白的给自己惹来祸端,可朝廷中的那么多的人他没有一个信得过的。 苗豆芽的三番两次的暗示,他都清楚。 如今一个大好的机会送到他的面前,选择要不要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了。 窗外突来一阵凉风,导致他手上的笔微微斜了斜,多出了一处漆黑的画面。 他眉眼低垂,鸦羽般的眼睫毛抖了抖,像停留在花瓣上被惊醒的蝴蝶舞动着双翅,轻轻的颤抖着。 是该做出选择了。 “阿秋。”端着热气腾腾的糯米粥回去的路上,孟妤不停的打喷嚏,还不忘两个耳朵竖起来好好的听听墙角风。 可在这莠和殿周围连个鸟的都没有,更不用说是人了。 “你们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看见房大人前来的。” 直到走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总算是听到两三个宫女围在一块絮絮叨叨的了。 孟妤蹑手蹑脚的走近,竖起耳朵偷听。 几个宫女缩在一块,看似是在打扫,嘴巴却巴巴个不停。 穿得都是差不多的,着黄色的衣裙,模样倒也是都生得清秀,勉勉强强称得上算是个小家碧玉,唯独那张嘴不是很讨喜。 “房大人可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啊!那身姿,那气度当真是绝世无双啊!” “是啊!可惜了,我们在这东宫里面,怕是这一辈子都见不到房大人了。” 三人齐刷刷的叹息。 这话听得孟妤都怀疑自己的审美观了,没好气的就端着粥跳了出去:“我觉得房大人还没殿下长得好看呢!殿下才是最好看的那个。” “苗豆芽?”其中一个宫女乃是孟妤见过的,就是上一次和她撞见的那个憨憨,名唤春语。 春语看着她很是不高兴:“怎么哪都有你啊?你居然还活着。” 听这语气颇有些惋惜的意味在其中。 孟妤昂首挺胸,傲娇得像个花孔雀似的:“是啊!我小的时候算过命,算命的说我福大命大来着。” “那又如何?”春语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不还是跟在一个废太子的身边。” “可是,太子殿下生得好啊!”孟妤笑意盈盈。 春语不痛快的哼哼唧唧:“房大人才是长得最好看的,房大人还能文能武,才华横溢的。” 那里是一个区区的废物太子比得了的。 孟妤不屑一顾的翻了个白眼:“那又如何?还不是没有殿下长得好。” “长得好又如何?还不都是迟早要死的。” 另外两人:“……”吓得顿时都没声了。 春语的嘴巴太快了,导致她们都没有机会去阻止。 孟妤也楞了片刻,场面一下子变得诡异了起来。 第十六章 会当凌绝顶 春语的话像是平地惊雷一般,重重的砸在人的心上。 公孙行止不受宠不假,不受待见也没问题,但是绝对轮不到这样一个奴婢来以下犯上的, 身份摆在那里的,那怕是虚设的那总归也是在的。 如此的明目张胆,当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面去。 孟妤端着手中的粥缓缓的走近她,脸色瞬间苍白的春语急急忙忙的四下查看,没有看到其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的。 “苗豆芽你敢说出去,我定不饶你。”春月凶巴巴的威胁她。 孟妤冷着一张脸,本想着不招惹是非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抹黑色的身影,下一刻啪的一巴掌招呼到春语的脸上去:“谁给你的胆子以下犯上的?太子殿下就算是再不受宠,那也是太子殿下,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在这里议论的,你可知随意的议论皇子是何罪名?” 她这一巴掌打得很重,再加上本身又是个胖妞,手上的力气难免没有控制住。 春语直接摔倒在了雪地里面,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她。 旁边的那两个宫女作势就要一起冲上去好好的教训孟妤一番。 又被她的一番话给呵斥住了:“商洽律法,同党者一律当诛,你们想清楚了,别以为殿下不管理你们,你们就真的可以肆意妄为了,殿下在一天这个东宫就是他说的算,殿下仁慈,可法不容情,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掉的?” 孟妤的声音虽然好听,但是生气的时候却也是不容忽视的,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很擅长与人争论是非的。 一字一句咬得清清楚楚,很有震慑的作用。 三人被她吓得不敢上前了,春语更是直接捂着脸不敢直视她。 这样一个愚蠢的人,也不知道是谁派来送死的。 孟妤嫌弃的蹙眉,也是亏得公孙行止不爱管这些事情,要不然的话就这个宫女的性格而言,怕是早就死了上千次了。 “苗豆芽”站在角落里面听了许久的高栾突然的走了出来,语气淡淡的:“殿下等你多时了。” 他的情绪不悲不喜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生气。 孟妤啊了一声,反应迅速的端着粥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无辜的眨了眨眼:“奴婢有些事情耽搁了。” 她敢确定高栾分明听见她所说的了,可是对此毫无态度。 真如此淡定么? 对方不说,她自然也不会问的,这样问的话目的性就太明显了。 而孟妤一离开,春语直接傻眼了,整个人都吓得瘫痪在雪地里面。 虽然这个太子殿下的的确确不足为患,可好歹也是个主子啊!她懊悔自己的冲动,捂着有些红肿的脸看向另外两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后退了一步,打着哈哈:“那个……春语啊!我们还有事,秋嬷嬷让我去扫雪呢!你……好之为之啊!” “你们……”春语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两人手拉着手的消失在拐角处的梅花树下。 “殿下……”孟妤端着那已经有些凉了的粥走进去的时候,心情非常的复杂,小心翼翼的挪到他的身边去,整个人都跪在地上的:“这个粥它……” 受了点凉,趁冷喝了吧! 公孙行止一只手托着头,侧对着她,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一般,紫色的发带直的垂下,修长的眼睫毛时不时的颤抖着,像是受惊了的蝴蝶,孟妤就这么盯着他,犹豫着要不要再叫一声的时候。 人突然毫无征兆的醒过来了,眼中总是弥漫着一层浓雾,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其中。 殿内烧着炭火不至于太冷,他肤色很白,在殿内待得久了脸颊也泛起了红晕,像喝醉酒的晚霞。 “冷了?”他眼神轻轻的从她身上扫过,落在那碗粥上。 孟妤瞄了他一眼:“奴婢有事耽搁了,要不奴婢重新去盛一碗?” 公孙行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眉头怂拉着反问:“现在什么时辰?” “快晌午了。”孟妤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斟酌了片刻这才郑重其事的回答。 “快晌午了,你就让本宫喝一碗粥?”他不怒反笑,只是这个笑不那么的真诚。 半是恼,半是自嘲。 孟妤耐心的解释:“殿下不爱吃太过于荤腥的,所以奴婢这才给您煮粥的,您不如试试,要是不喜欢的话奴婢再去重新做。” 这人的作息时间不规律,乱七八糟的,就连吃饭也是这样的。 听到她这话公孙行止饶有兴致的看向她,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勾起她的一抹秀发:“这么聪明的人,大皇子如何舍得送到本宫这边来的?” 还是说大皇子也不知道她这般聪慧的? 这才短短数日,此人给自己的感觉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来自精神上的压迫,导致孟妤喘息都得小心翼翼的,眉眼低垂着尽量的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忠心耿耿的奴婢:“奴婢是殿下的人,自然要处处都为殿下着想的。” “本宫的人?”公孙行止嗤笑,身上的那一层外罩着的纱衣随着动作垮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更添几分风流:“那本宫死了,你会不会陪葬呢?” 这个……内心是不想的。 孟妤观察入微,主要是因为这是习惯的问题,她这个人有洁癖,还对周围的环境和人特别的喜欢去关注,记忆力也不错,所以虽然和公孙行止接触不多,但是都记住了他的兴趣爱好,饮食习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的匍匐下去,双手抵在额头上。 公孙行止坐姿随意,一条腿曲起,另外一条腿懒散的搁置在旁边,闻言语调冷了下来:“若臣不想死呢?” 不想听话呢?不想为君尽忠呢? 那当如何? 是要尽忠?还是要苟活?最后背负着无穷无尽的骂名。 殿内的炭火发出砰的声响来,孟妤静默了一盏茶的功夫,不卑不亢的抬起头来:“君命有所不受,有所受,臣若不愿,那就……” “就当如何?” “会当凌绝顶”她抬起头,眼神中都是坦诚和信任,朱唇轻启:“一览众山小。” 那就将君命踩在脚下,你来为君。 第十七章 命似蝼蚁 小小的一个宫女,语出惊人,这般的惊世骇俗。 这要是让旁人听去了,必定是死罪的。 她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了,深沉的眸子突然变得冷冽起来,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 两两相望,倒映出彼此的身影。 忽而清晰,忽而模糊的。 都把彼此藏得很深刻。 “你想要什么?”如果不是有所求的话,为何这般的煞费苦心。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舍己为人,总还是自私的。 他不相信此人的忠心耿耿,不过短短数日就向他尽忠,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是高栾,他也是十多年了这才开始信任的。 孟妤认真的看着他:“奴婢想要活着,活下去。” “奴婢想出宫。” 她没有说假话,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命而已,要不然的话谁愿意如此大费周章的去折腾。 皇宫这个地方太过于危险,时时刻刻都要对自己的小命提心吊胆的。 她向往自由,有理想,有追求。 “你是大皇子送进来的,为何不去求他?”公孙行止摩挲着她的下颚,肉肉的很有弹性。 孟妤怕痒,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大皇子会杀了奴婢的,废物的棋子主人是不会用的,在奴婢选择帮殿下的那日起,大皇子就注定会奴婢不是一路人了。” 一年后有一次宫女出宫的机会,到时候只要主子同意,宫女就有离开皇宫的机会。 可是每年能够离开的人少之又少,这其中的缘由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所以这一年她得确保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公孙行止好好的活着。 她不确定自己的这一场穿越能否回去,可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保命了,尤其是她穿越在了后宫这样的地方。 对方还是个废物太子。 这一次的谈话是以公孙行止的一句“本宫泛了”而告终的。 而她本人也未曾追根问底,非常识相的就离开了。 一直到入夜的时候,她给公孙行止烧水,更衣,然后暖床…… 躺在床上的时候,孟妤瞪大了眼睛睡不着。 “殿下……”她别过头去,僵硬着身子,嘀咕了一句:“您睡了吗?” “寝不语。”公孙行止眼睛没有睁开,只是淡淡的回了三个字。 皇室的人一向规矩森严的,尤其是对于皇子而言,一言一行都是按照规矩行事的。 而他作为太子,更是要以身作则。 白日的问题没有一个很好的回答,无疾而终了。 公孙行止这个人非常的擅长扯开话题,好几次都是这样。 越发的让孟妤摸不清楚这个人的性格了,换做是她的话,她不会这般容忍的。 可一度的容忍也不见得对方就是碌碌无为的,公孙行止倘若真的一无是处的话,又如何能够活到如今呢? “奴婢睡不着。”她鼓起勇气的开口。 和男人打交道她是真的不擅长,上一辈子活了三十多岁,都没有好好的谈过恋爱,更多的事情都是在和别人打官司,所以有些无从下手。 公孙行止睡得端端正正的,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蹙。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睡的,这所以同意苗豆芽暖床,也无非是想看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样。 可那日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被子温度渐渐的开始上升起来了,不似先前的那般冰冷,午夜的时候暖烘烘的。 “你想如何?”他好脾气的开口。 孟妤舔了舔嘴唇:“殿下可不可以相信奴婢?” 公孙行止不相信她的话,很多事情就没有办法去进行的。 而且就眼下的局势而言,她做的一切对于公孙行止而言都是有利于他的,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的麻烦。 “本宫困了。”公孙行止回答得模棱两可。 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在她开口的说话,两个手指头在她的胸口处点了点,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头一次感受到传说中的点穴功夫的,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而黑暗中身旁的人却无声的笑了笑,总是弥漫着雾气的眼神中多了抹异样的光彩。 这是他头一次对人用武。 在这东宫蜗居久了,所有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扮演着一个废物的角色。 当白雪融化之后,雄狮也该苏醒了。 …… 次日一大早的时候,屋外又堆积了雪。 孟妤一向作息时间很好,早睡早起,大早晨的就起来去小厨房给公孙行止弄吃的了,却在路上遇见了行色匆匆的秋嬷嬷。 她一把把人拽住,看着那一群人急急忙忙的样子不解的问:“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昨日你是不是和人起争执了?”秋嬷嬷将她拉到旁边去,伸手将小厨房的门给关上,脸上都是忧心:“昨日和你起争执的那个人叫春语,乃是姜贵妃的人,一时口快说错话了,所以死了。” 孟妤险些站不住,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秋嬷嬷也能够理解她的反应,好心的上前搀扶着她:“我也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在,可在东宫就是这般的,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太子殿下活不久,可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的,这个春语口无遮拦的,死了也干净,你也别太自责。” 那丫头回去之后,便死在了井边,表面上说是被冻死的,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为何。 孟妤摇摇头,心有余悸的靠在墙壁上:“我不是自责,是在后怕。” 春语的死是她自作自受的下场,怪不得旁人。 而让她庆幸的则是,当时的自己幸好没有说错话。 “那你们这是要去那?”孟妤定了定心神。 秋嬷嬷白了她一眼:“人死了,我和几个公公把人送去乱葬岗。” “你自己小心谨慎的行事,你如今是太子的暖房宫女了,虽然地位低下,但是跟在殿下的身边至少是安全的。”秋嬷嬷提醒着她。 在这东宫的阴暗远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恐怖得多,想要活下去就得装疯卖傻。 孟妤点点头,又问:“嬷嬷能否帮我寻些食材来,我给殿下做吃的。” “可以,我先去,一会让人给你送来。”秋嬷嬷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自从下定决心和这丫头搏一搏之后,她可是毫无保留了。 秋嬷嬷一走,孟妤立刻陷入了沉思,看来一切都得加快速度了。 而莠和殿内,暖洋洋的火炉前,高栾从屋外走来,携带着一阵寒风,朵朵积雪,神情严肃的拱手道:“殿下人死了。” “速度真快。”穿着黑色锦衣的男子微微抿唇,勾起抹凉薄的笑意。 第十八章 凌寒独自开 死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东宫不都是三天两头皆是如此的么! “谁的人?”他懒洋洋的问。 高栾:“姜贵妃的人。” 姜家么?他抿唇。 那姜家倒是和大皇子走得挺近的。 他这个叔父总共五个儿子,公孙则乃是嫡出,也是老大,是众望所归的。 如果没有自己的话,公孙则才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他未上早朝,朝中也没有人支持他,古往今来的朝臣都会站队的。 他这个太子顶着个虚名自然是无人跟随的,这个时候大家就要开始择主了,他一死夺嫡之争就开始了。 案桌角摆放着个香炉,里面的香燃尽了,他停下手中的笔将旁边剩余的檀香又丢了进去,屋内的香气继续环绕着,衣袖间也不知不觉的染了这些香味,他问,语气淡漠:“第几个了?” “从殿下十岁开始,一直到现在这是第十一个了。”高栾都觉得头疼,眉头紧锁。 姜家算得上是最坚持不懈的一个了,一直以来都非常的执着,死一个又来一个,死一个又来一个。 像是在和殿下比命长一般。 这个姜贵妃膝下无子,也无女,和皇后两个人一同进宫的,当初为了皇后让自己没了子嗣,皇后也算是个有情义的人,一直匡扶着她,让姜贵妃在宫中如鱼得水。 当皇后诞下大皇子之后,更是让大皇子唤姜贵妃母妃,唤自己母后。 现下姜家出了个才华横溢,闭月羞花的女儿——姜茗,这女子很有才学,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年少成名了,一时间成为了邵安城无数男子梦寐以求的姑娘,面对如此优秀的侄女,姜贵妃自然是有意和皇后继续亲上加亲的了。 一边想着弄死殿下,一边正在极力的撮合大皇子和姜茗的婚事。 公孙行止莞尔,未曾放在心上:“下去吧!” 高栾不再多言,老老实实的退下了。 没多久的功夫,孟妤端着早膳过来了,她炸了油条,煮了粥,还做了一些馄饨。 香喷喷的味道一下子就传了进来,他抬起头就对上孟妤那张总是笑意盈盈的脸,肉挤在一块,虽貌不惊人,但也不至于面目可憎,只是胖了而已,这么一笑多了几分的俏皮可爱。 “殿下先用膳吧!”她讨好似的眨了眨眼睛。 这男人长得极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从前孟妤觉得看电视的时候,看着那些个明星的照片总觉得夸张,毕竟她没有见过真人。 如今近距离的看着这样一个绝代风华的人物,她觉得这世间确实有这样的人。 男人没说话,施施然的起身,动作潇洒,行云流水,背脊挺直,腰肢很细,腰封上挂着个象征身份的玉佩,很有风度的在那张不大不小的餐桌上,这东宫永远只有他一个人,所以这个桌子是刻意的弄小的。 瞧着面前的食物他手指一顿,眉头紧锁有些犹豫。 孟妤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急急忙忙的拿着筷子自己尝了尝,狼吞虎咽的咽下去之后贴心的开口:“没毒,殿下放心。” 这人言行举止如履薄冰,睡觉吃饭如履薄冰。 尤其是得知他前几日睡觉的时候屋内出现了蛇,孟妤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对方是有多么的巴不得他死,大冬天的都能找出竹叶青来。 属实佩服了。 她每样菜尝了一遍之后,公孙行止这才动筷的,然而油条这个东西他属实没有吃过,轻轻的咬了一口,动作极为的优雅:“这是何物?” “这叫油条。”她贴心的解答。 “未曾见过。” “奴婢老家的东西,殿下若是喜欢吃的话奴婢……” “食不语。”他斜了孟妤一眼,不咸不淡的丢出一句话来。 孟妤嘴角扯了扯:“……”她发现这人还挺不讲道理的。 公孙行止并不是信任她,而是调查过她的背景,甚至是祖宗十八代都快挖出来了,这才放在身边的。 主要还是因为那日孟妤做家务的时候,他觉得这人很勤快,干活很利落,想想高栾的粗心大意,他就把人留下来了。 饭做得也很不错。 这人对于死去的春语一句未提,她也不好开口问,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等待着。 莠和殿外,大雪纷飞,最鲜红的梅花开在那无人处,角落中,悄悄的伸展着身子。 …… 凤仪殿内,因为姜贵妃的到来而变得严肃了起来,左右的宫女太监都退下了,就只剩下二人坐在那软榻上。 姜贵妃生得貌美,那怕是上了年纪那也是风韵犹存的,一袭碧蓝色的宫裙,华丽又高贵,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别样的风味,秀发盘起,一只孔雀银簪子最为醒目,和她这个人最为的相衬,那怕是老了也是个高傲的女人。 皇后瞧见她满面愁容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早和你说了,此事心急不得,你这都是多少个了?” “臣妾这不是心急么?眼瞅着则儿都快二十了,马上弱冠了,如今的身份委实尴尬。”她摇了摇头,言语间都是惋惜。 “姐姐有何高见不成?”姜贵妃又看向她。 皇后娇嗔着:“你呀!就是平时太少走动后宫了,前些日子则儿给他送了个宫女过去,乃是从相思阁带来的。” “相思阁?”姜贵妃蹙眉:“那不是青楼么?此女子莫不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公孙则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她也是了解一二的。 皇后道:“据则儿说,很是肥胖,因着被相思阁退了,刚巧遇见了他,他就将人带进来,送给了公孙行止,谁知道那丫头性子倔强,还看不上公孙行止,一气之下就撞墙了,命大未死,醒过来之后却爬上了公孙行止的床榻。” 姜贵妃惊讶得合不拢嘴:“当真有此事?” 那公孙行止总是跟个修仙之人似的,未曾听说过和那个女子走得太近啊!已经弱冠了,也没听皇上说要给他寻一门亲事。 “那姐姐的意思是?” 皇后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阴冷:“本就是则儿的人,让秋嬷嬷那边捎话就成,本宫本还想见见的,想了想觉得就不必打草惊蛇了,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够近他身的,可别给吓到了才是。” 第十九章 高手过招 皇后的话点醒了姜贵妃,两人一块畅聊了许久,一直到晌午时分的时候才离开。 雪灾的事情没少让皇帝烦心的,当务之急可不是安排人在公孙行止那边的,而是找出解决的法子。 可文武百官日日上早朝,每时每刻都再想办法还是没有一个结果,那贴在各个角落里面的告示也没有人前去掀。 “房大人。” 刚刚从御书房出来的房云翼被人叫住了,他身子一顿,一身浅紫色的官服随着动作而增添了几分的风流。 来人乃是昌平侯——姜尚。 也就是姜贵妃的兄长,此人最近进宫的次数颇多。 作为一个侯爷,是不用上早朝的,还有着自己的封地,可是当初因为皇后的原因,这姜家一家也就没有前往封地,反而是留在了邵安城内! 这几日因为雪灾的原因,他也被叫来了。 房云翼斟酌了片刻,拱手道:“侯爷。” “房大人这是要往那去?”昌平侯将人打量了一番,含笑的询问:“不如一块去本侯的府邸坐坐如何?” “不了”房云翼毫不犹豫的拒绝:“下官这还有些事情未办呢!就不去叨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昌平侯也不强求,而是旁敲侧击的询问:“本侯听说房大人一开始有办法的,只是这个办法后来没法实施下去了,不知房大人如今可有想到法子了?” 他十分的欣赏这个房云翼,年纪轻轻的就高中了,而且还是第一次参加科考。 为人更是玉树临风,仪表不凡,是个人才,要是可以收为己用的话自然是极好的。 房云翼嘴角勾了勾,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墨色的发梢上刹那间染了银白,他漫不经心的伸手拍了拍衣衫上的白雪:“若是有法子的话,下官也不会在此处了。” 昌平侯哦了一声,又开始了一番拉拢的言辞。 自始至终房云翼都表示自己不去,不参加,没想法。 可这人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一直走到一个分岔口的时候,看着从身边而过的宫女,浅粉色的衣裙从眼前扫过,不知怎地他就想起那个跪在雪地里面写诗的小胖妞,房云翼脚步一顿,笑得温和无害的朝着昌平侯拱手道:“下官突然想起来还有要事未曾像皇上禀报,就不和侯爷一路了。” 昌平侯正说得津津有味呢!就被这么无情的拒绝了,脸色难免有些难看起来,但还是压抑主了。 懊恼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东宫呢! 没有其他宫殿的热闹,也没有朝廷的纷争,冷冷清清的和隔壁的冷宫有得一比。 公孙行止每日就是写写画画的,今日难得的多了一项活动,数落孟妤。 “殿下……”孟妤趴在他的案桌旁边,手里面拿着那个鸡毛毯子漫不经心的扫荡着,余光不断的朝着他这边飘:“奴婢听说其他人的月捧都拿到了,那奴婢的呢?” 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她总得攒点私房钱,以备不时之需。 公孙行止笔尖未曾停下,却是抬起头眼神扫了她一圈,语气尤为的天真:“月捧是何物?” 要不是因为面前的人是太子爷的话,孟妤直接就跳起来了。 她强颜欢笑的解释:“银钱啊!” 公孙行止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又在殿内扫了一圈:“你看这殿内有什么值钱,尽管拿去。” “为何?”她不解。 “本宫没钱。”公孙行止说得坦坦荡荡的。 孟妤眼皮子跳了跳,也没再究竟这个话题,看来只能从秋嬷嬷那里下手了。 这个太子是挺穷的。 见她安静了某人勾了勾嘴角。 “你对房大人怎么看?” 这问题有些耳熟。 孟妤扭过身来,一本正经的评价:“听人说房大人才华横溢,年纪轻轻的就高中状元了,奴婢也只见过一面,不好评价。” “倘若他向本宫讨要你呢?”他歪了歪头,斜睨了她一眼。 这语调很明显的下降了十几度,孟妤咽了咽口水违心的摇头:“奴婢是殿下的人,为殿下生,为殿下死,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房大人那里有月捧。”他又道。 “奴婢不是爱财之人。” “房大人那里很安全。”他若有所思之后又抛出诱惑。 “奴婢对殿下忠心耿耿,不惧生死。” 孟妤死死的咬着牙齿,险些把舌头都给咬下来了,她一遍遍的告示自己,不能够动摇,要坚定不移,要表现得忠心耿耿的样子。 这家伙像是在玩她一样,兴致勃勃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就好像女朋友问你爱不爱她一样。 “启禀殿下,房大人来了。”下一瞬间,殿外传来了高栾的声音。 孟妤猛的瞪大了瞳孔,她还以为这个计划失败了呢! 难道这两个人私底下说过什么? 在她诧异的眼神中,案桌边的人悠悠的开口:“让他进来。” 孟妤:“……” 房云翼带着一身风雪前来,白色的玉簪半挽起他的发,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养眼,他恭恭敬敬的站在公孙行止的面前拱手作揖:“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作势准备跪下的时候,公孙行止抬手阻止了:“房大人不必多礼,本宫这东宫还是头一次有官员前来。” 说着余光瞥了一眼老老实实的孟妤:“不知房大人所为何事?” 房云翼站着,身姿挺拔,视线却落在孟妤的身上:“下官那日见了殿下身边宫女写的诗很是钦佩,今日特意来询问这首诗其中的含义。” 孟妤虎躯一震,她就是单纯的装逼一下。 这首诗就是简简单单的咏梅,仅此而已。 可有些东西在不同的境况下写出来,意思就天差地别了。 公孙行止抿唇,手无比温柔的落在了孟妤的脑袋上:“就是房大人理解的意思。” 孟妤身子僵硬,欲哭无泪,她真的不是。 房云翼神色复杂的看向他:“殿下有法子解决这一次的雪灾,为何不自己向皇上转述呢?绕这么大的圈子来让臣去将这个法子说出去,殿下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活命,孟妤心中嘀咕着。 房云翼一出现她就明白了,公孙行止是想借房云翼的手把这个办法给他,然而现在大皇子捉急拉拢房云翼,这个时候房云翼把这个法子给大皇子的话,从此以后大皇子会将这个人视为心腹的。 他在给房云翼步步高升的同时,还把他一步步的养成自己的人,然后放在别人的身边。 这一招真高。 第二十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房云翼一直紧锁着眉头。 他高中之后平步青云,对于朝中的局势在未曾入朝为官之前就都摸索过的,可这位太子…… 怎地和传闻中的相差甚远呢! 从一开始的站着到现在的坐下,他对于面前的人突然有了很大的改观。 也许这会是个不一样的存在呢? “殿下为何选择微臣?”他不解。 旁边的孟妤听到这话之后尽量的开始降低存在感,深怕自己被牵扯进去。 她不想当军师。 公孙行止轻笑:“因为房大人家世清白,无牵无挂,才华横溢,有胆识,有野心。” 若是前面的那些话都是恭维的话,后面的就是将对方的目的说出来了。 谁没有野心?入朝为官的有几个是好东西呢? 好官不是没有的,可那是稀罕之物。 房云翼有抱负,他年纪轻轻的,寒窗苦读,不单单是为了光宗耀祖。 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艰难他清楚,所以眼下的这个太子殿下是想翻盘么? 寒风吹得敞开的窗户吱呀呀的作响,打碎了这片刻的寂静。 “殿下是故意用那首诗将微臣引来的?”他僵硬的嘴角忽的松开来,心中诧异的同时将视线落在了孟妤的身上。 后者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狠狠的咬了咬嘴唇:“奴婢去给殿下拿些点心。” “本宫不饿。” 某人的话让她动作一愣,嘴角的笑僵硬住。 语气夹带着几分的警告意味,她要是胆敢就这没一走了之了,这人绝对会下一刻就想法子弄死她的。 孟妤识相的扭了回来,老老实实的跪坐在旁边。 “太子殿下的这个宫女很聪明,字也写得娟秀。”房云翼收回了视线,由衷的赞美。 被夸奖的孟妤并不觉得开心,反而是公孙行止扬了扬嘴角,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上,轻轻的摸了摸:“本宫教的。” 孟妤不敢置信的瞅了他一眼:你要脸么? 房云翼笑了笑,没说话,动作娴熟的将面前的茶水喝完,又坐了片刻这才起身离开:“此事还请殿下给微臣一个思考的时间。” 他得回去斟酌一下,才能给出对方答案。 此事非同小可,一旦站队,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一清二楚。 公孙行止也不阻拦,点点头让高栾将人送走。 人一走,这才松了一口气:“殿下就不怕房大人不同意么?” 万一这个房云翼临时变卦了,然后将他供出去,这个太子的位置就算是到头了。 “不是你将人引来的么?”公孙行止啊了一声,表情非常的无辜:“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不都是你做的么?” 孟妤猛的瞪大了眼睛,这人…… 居然还倒打一耙。 也就是说,那怕这件事情暴露,房云翼临时倒戈,他也不会受到牵连。 对啊!诗句乃是她写的,房云翼亲眼所见的,诗才是桥梁。 这个家伙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努力的压下心中的怒火,孟妤咬了咬牙:“奴婢和殿下无冤无仇的,殿下何必呢?” “无冤无仇?”公孙行止赞同的点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端端正正的坐好,瞅了一眼窗外的景色:“你若还在相思阁,你我自然是无冤无仇,当你踏进东宫的那一刻,你和本宫不是仇敌是什么?” 没有交集自然不会有冤仇,可人一旦有了交集之后,总会生出许多或多或少的小摩擦。 积少成多不就成为了仇了吗? 她想独善其身,将自己从这里面摘出去,走得干干净净谈何容易。 孟妤抿唇:“殿下想如何?” “在这皇宫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他面色清冷,眉宇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你懂本宫的意思的。” 孟妤垂下头去,手掌心有些发凉。 她以为自己是一个来自发达世界的人,智商超群,对付一些古人不在话下的。 事实证明,她错了,小看了对手乃是大忌,抬举了自己。 公孙行止在东宫待了这么久,这么多人都想让他死,他却能够平平安安的活到弱冠之年,又怎么会是那么容易好对付的呢? “你没有选择不是么?”他修长的食指挑起她厚厚的下巴,语气薄凉:“前有狼,后有虎。” 公孙则不是好东西,公孙行止又岂是什么好东西呢? 都是一个窝里面出来的,大家都是乌鸦。 “想活命,只能臣服本宫,你早就做出了选择不是么?”他莞尔。 孟妤瞳孔中情绪复杂,那杏眼中眼波流转着,彼此两两相望,面前的人一张脸如玉洁白无暇,似花,雾里花。 带着刺。 “奴婢知晓了。”她恭恭敬敬的匍匐下去,身子埋得很低。 “下去吧!去给本宫折些梅花前来。”他瞥了她一眼。 孟妤浑浑噩噩的走出莠和殿,一直到回廊处无人处,她这才泄气一般的扶住旁边的圆形柱子。 这个公孙行止太恐怖了,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这样的人每一步都是在算计,试探,预谋的。 廊下无人,自从今日春语的尸体被抬出之后,很多人又都安静了不少。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孟妤长叹一声老老实实的去摘梅花去了。 高栾一路跟随着她走到梅花下,这才折了回去。 回到莠和殿的门口时,他抖了抖身上的落雪这才走进去的:“殿下,这个苗豆芽您真要用?” “难得有个不是蠢材的人,姑且用着也无妨。”公孙行止站在窗边,负手而立,只留给高栾一个芝兰玉树的身姿。 这东宫的蠢材太多了,难得出了这么一个聪明人,就这么杀了属实可惜。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胖丫能够走到那一步。 “是。”高栾也只能听从主子的吩咐。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那个苗豆芽的确没什么太大的威胁。 就是她的名声,让高栾一直都有些膈应得慌。 当孟妤拿着折下的梅花回来的时候,走到窗边的时候,余光闪过一抹惊艳,她猛的停下脚步倒了回来,点头哈腰的将梅花举起来:“殿下你的花。” “你在上坟?”公孙行止眉梢蹙起。 啊?孟妤狐疑的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询问,那不然呢? 第二十一章 小人行径 忽略她那扑朔迷离的大眼睛,公孙行止将梅花接了过去,他手指很凉,触碰到她的手的时候两个人都抖了一下。 孟妤的这一副身躯是非常怕冷的,再加上她这个人本身也畏寒。 只是这个公孙行止居然比她还冷上几分,手指触碰到她的时候,孟妤缩了缩手指头。 簌簌的雪花随着寒风落下大片大片的砸在地面上,掩盖了万物的色彩,只留下一片苍白,望不到尽头。 “殿下,您能教奴婢写字么?”孟妤求学好问的朝着他开口。 虽然她会写这里的字,但是毛笔拿得不是很好,写出来的字很难看,用手指写的字倒是很不错。 苗豆芽学过几年的书,可认识的字也不多,她得储备一下自己的文学知识才行。 没文化出去也不好生存。 再加上秋嬷嬷给她捣鼓来的那些个律法有些字她实在是不认识。 公孙行止写字的手一顿,像是在回忆些什么,须臾这才慢悠悠的道:“刚刚才房大人才夸你写字好看,怎地现在又让本宫教你写字了?” “奴婢毛笔字写得不好,就是手写得还行。”孟妤笑得很是坦然。 “为何想学?”他问。 孟妤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为了殿下。” 又是花言巧语。 公孙行止抿唇,世人偏爱这些花言巧语,那怕是假的却也乐意听。 他也不例外,这么多年歹毒得话听得多了,偶尔的花言巧语倒成了稀有,像春日绽放的花一下子就盖过了流言蜚语。 突然觉得这样一个小胖丫留下的乐趣似乎更多了。 “殿下不愿意?”孟妤见他犹犹豫豫的,试探性的询问。 公孙行止嘴角弯了弯有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愿意。” 他的字写得很好看,刚劲有力,落在纸张上每一笔都很利落。 孟妤学东西一向是很快的,看着他的动作,再瞧着那写下的几个字是她的名字。 “为何叫苗豆芽?”他挑眉,侧目。 孟妤展颜一笑:“家里说贱名好养活。” …… 东宫的安静将外在的纷争给阻拦了下来,所有人都在为雪灾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一天到晚就在御书房折腾着。 里面的气氛可不比外头的冷,站在御书房外的宫女太监都开始战战兢兢起来了,深怕受到牵连。 皇帝勃然大怒的将手里面的奏折砸了下去:“一群废物,朕养你们何用,如今的死伤越来越严重了,东西运不进去,难道看着黎民百姓自生自灭么?” 官员跪了一地,高呼着皇上息怒。 如今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凉州那边的情况很是严重,甚至出现了雪崩的情况,东西运输不进去,百姓出不来,就只能被困死。 一个州的人啊!成千上万。 继位以来从未遇见如此棘手大事的公孙长堰如何不急,连续半个多月了他都没有好好的休息好。 这件事情从朝堂一直都延续到后宫去,嫔妃们都战战兢兢的,深怕自己触霉头。 所谓富贵险中求,也有人为了从这其中谋取钱财,官职,没少献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计策,统统都被抓起来了。 如今就算是有些想法的人,也不敢再开口了。 伴随着皇上的谩骂声越来越大,足足半个时辰都只听见皇上的声音,大臣们一个个屏住呼吸不敢开口,翻来覆去的就是一个词“皇上息怒。” 大臣一走,整个皇宫就都传开来了。 很快秋嬷嬷就带着这个消息找到了孟妤。 两人蹲在屋檐下,四下无人,这才开始交头接耳的。 “这些都是我所打听到的,雪灾的事情现在是刻不容缓的,今日的大臣在上朝的时候就被皇上大骂一顿了,下朝之后又有很多人被留下来骂了一顿”秋嬷嬷小声嘀咕着,还不忘将她要的东西给她:“对了,这些都是你让我给你整理的,都是东宫人的花名册,这上面都标注了他们都是什么人派来的。” 孟妤将东西收好:“皇后的人出来秋嬷嬷,还有别人么?” “有的,还有好几个小太监,目前大皇子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他会把目光都放在你的身上的,他如今被雪灾的事情缠住了,这才没有心思来这边寻乐子的,倘若这件事情过去了,就会想起你了,你得想个法子把人摆脱了才行。” 孟妤若有所思的蹙眉。 摆脱一个人不难,可是这个人乃是一个大皇子,就很有难度了。 如何摆脱?她人就在皇宫里面。 公孙行止和大皇子还是敌对关系,而自己的身份又委实的尴尬,那日的事情还没有让公孙则出气呢!想要让一个人老老实实的除了死,好象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法子。 “这个不急。”她慢悠悠的将东西都卷起来。 秋嬷嬷猛的站了起来:“怎地不急?你是不了解大皇子这个人,他一向对太子深恶痛绝的,在他的面前就没人敢提太子殿下的,以前还为此杀了不少的人。” “他嫉妒太子什么?比他长得好看?这个倒是事实。” “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就算没有太子你觉得他能够当太子么?嫉妒,莽撞,乱杀无辜,这样的人就算是继位了又岂能长久的。”孟妤中肯的评价,却语出惊人。 吓得秋嬷嬷险些站不稳,害怕的左顾右盼:“你这丫头说话随时随地都能够被砍头的,你知不知道?” 孟妤笑笑没说话,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嬷嬷回去吧!一会我给你送些吃的。” 秋嬷嬷扶额骂骂咧咧的,她真是后悔和这个丫头合作。 转身的刹那她脸上的憨厚笑容消失殆尽,刚刚才的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说在了点子上。 公孙则这个人不适合当太子,小肚鸡肠,小人行为,上不得台面。 就算他的身边有人支持他,也不是因为他这个人的才干,而是因为他的母后,仅此而已。 这样的人就算是当上太子也会被人挤下去的,于其挤兑公孙行止,还不如表现得宽宏大量一点,让人看到他的仁义道德一面,如同当今皇上一般。 公孙行止的处境尴尬,自然是不会显露的,如此一来他将口碑,品行都赚到了,何乐而不为呢? 偏要行一些小人行径。 “殿下要出去?”回到莠和殿门口的时候,她就看见那一抹绛紫色的身影走了出来,迅速的跑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往事不堪回首 他停下脚步侧目而视:“嗯。” 要过年了,他得去提前给太后请安,公孙行止并不自由,他的一举一动一直以来都有人在监视着的,从未自由过。 过年的时候他是不会出现的,从前不懂事会去凑热闹,可是后来一次的教训之后他都是找个借口敷衍了事的。 所以不管是商洽,还是晋阳都知道这位太子爷是个废物。 “殿下不带奴婢么?”孟妤试探性的询问,她也不想一直都待在这东宫里面的,多出去走走能够收集很多的消息,得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公孙行止斜睨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没说话就这么的离开了。 这两个人一走莠和殿内就变得更加的安静了,她转身正准备进去的时候余光就瞥见了一个蓝色的衣摆再那假山后若隐若现的,眉梢微蹙。 这东宫还真是步步惊心啊!他这才出去一趟都有人随时随地的监视着。 孟妤提着裙摆走了进去,麻利的坐在案桌边打开秋嬷嬷给她整理的东西。 东宫现在上上下下的总共有着三十几个宫人,其中宫女有十五个,太监有十七个。 基本上每个人的身份都是不一样的,甚至有些杂乱。 可唯独少了一个重要人物——皇帝。 …… “玉楼来了。”未央宫内,原本正准备休息的太后听见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从床上起来了,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眉开眼笑的别提多高兴了。 公孙行止跪了下去:“孙儿见过皇奶奶。” 未央宫的人都知道太后有些疯疯癫癫的,脑子不正常。 当初先皇过世之后,太后整个人就一夜之间性情大变,疯疯癫癫的,总是不清楚,脑子也不记事了,却记得自己的这个孙儿,每日都念叨着。 在这个皇宫当中,也就只有太后挂念着他。 “乖”太后笑着将人扶起来,看着他高高大大的样子心中十分的欢喜,歪着头打量他:“玉楼今年多大了?” “孙儿弱冠了。”他敛去眼底的情绪,尽量的在老人家的面前表现出过得很好的样子。 “都弱冠啦!什么时候娶妻呢?”太后嘀咕着,眼神中都是慈祥,抓着他的手说个没完没了:“我们玉楼,定是要娶这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为妻的,皇奶奶会给你看好的。” 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和颜悦色的态度,未曾做出回答,直到老人家说得累了,又给他拿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沉甸甸的。 他不解。 旁边的花嬷嬷解释道:“殿下,这是太后一直给您留着的,说是以后您娶妻的时候用的。” 公孙行止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的接下,未了又叮嘱几句:“麻烦花嬷嬷好好照看好皇奶奶,本宫行动不便,不能常来。” 花嬷嬷也是宫里面的老人了,怎么不知道他的难处呢! 她心中万般的酸楚和同情,殿下的处境很不好,不能够常走动。 整个皇宫也就只有太后还时常惦记着他了。 太后从小就非常的疼爱殿下,她若是还清醒的话,看见殿下这个样子得多难过了,太后肯定会好好的保护好殿下的。 离开的时候,他手里面拿着很多沉甸甸的东西,一路朝着东宫而去,未曾停留片刻。 这条路很长,看不到尽头,也走不到尽头。 他的终点只能是东宫。 一路上的宫女,太监,装模作样的行礼,或装作没有看见一般的转头就走。 一直到东宫门口的时候,庭院内有着个肥硕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面,此刻正挥舞着扫帚打扫地上的积雪。 一扭头看见他立刻笑得跟朵花似的:“殿下,您回来了。” 公孙行止微微一愣,点了点头,迅速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她蹙眉,满肚子都是疑惑。 刚刚才公孙行止的脸色有些慌慌张张的感觉,叫人捉摸不透。 “豆芽”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去叫住她:“进来。” 孟妤哦了一声,马不停蹄的提着裙摆跟了上去,对于她而言,现在这种时刻,公孙行止能够叫她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高栾猛的将门关上。 殿内静悄悄的,有檀香缭绕,他坐在案桌前,指了指刚刚放下的小匣子:“这是你的月捧。” 啥? 孟妤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不是说太子很穷的嘛?怎么出手这么阔绰。 还有,这就出去走了一趟,那里来得这么多的钱。 高栾也傻眼了。 他跟着主子这么多年,都没有这种东西呢! “不是要钱?”他抬起头来。 高栾咳嗽了一下提醒道:“殿下这是太后让您给未来太子妃的。” 未来?指不定明天就嗝屁了。 孟妤心里面暗自接话。 然而实际上她也是一脸懵逼,好端端的给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殿下这……奴婢不能要。”孟妤心口不一的回答。 公孙行止挑眉:“不是你找本宫要钱的嘛?” “不敢收?” 她点点头,当然不敢。 “高栾,拿下去。”他也不推辞,眼中删过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孟妤这才恍然大悟,这人又给她下套,分明知道她不敢收这种东西的,还拿这种东西来戏弄她。 孟妤咬牙:“殿下若是不想给,又何必戏弄奴婢呢?” 明知道她缺钱。 钱这种东西在那里都好使,关键时刻还能救命。 公孙行止面色波澜不惊,慢悠悠的将手中的笔放下来:“你觉得,本宫给你钱你的下场会如何?” 他的笑意有些冰冷。 孟妤柳眉紧锁,不敢相信的抬起头。 这未免太荒唐了。 “殿下”她低垂着头,认认真真的思考了许久,很是中肯的给出一个意见:“要不,您下次给奴婢带些吃的也成。” 高栾的脸色僵硬住了。 公孙行止的笑容止住了,很久之后这才舒展开来,语气很低:“好。” 他这般好说话,让孟妤越发的捉摸不透了。 这个人的性格忽好忽坏的,忽而温文儒雅,忽而又冷冰冰的吓人。 人格分裂都没有这么繁琐的,她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 对于雪灾的事情,自始至终他一个字都未提。 第二十三章 云安郡主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倒是过得平平淡淡的,没什么太大的事情,房云翼也未曾在出现。 孟妤虽然心中也在猜测,但看见公孙行止那淡然的面孔时也就没在去深思了。 次日,公孙行止让她跟着秋嬷嬷去了一躺御膳房。 因着东宫和别的宫殿不一样,吃食都是单独给予的,不会和别的宫殿混为一谈,尤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东宫的那位总是被筛选出来的。 说好听点对外是,太子殿下喜静,然而实际上就是皇帝只想让他当一个挂名的金丝雀,外表华丽,里面腐朽。 尤其是得知这个人未曾请过太傅,却写得那么一手好字的时候,孟妤默默的对他竖起大拇指。 “秋嬷嬷……殿下过得这么惨,难道皇上就不怕落人口舌么?”走在无人的屋檐下,孟妤忽得来了这么一句。 吓得秋嬷嬷虎躯一震,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言语严厉,压低了声音:“以后太子的事情,你可别再外面瞎说,出了东宫之后,尽量别在别人的面前提起太子。” 在商洽太子就相当于一个违禁词,尤其是在皇宫里面,若不是别人提起的话,世人都快忘记有这么一个废物太子了,可一旦有人提起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了。 商洽的人引以为耻,晋阳的人以此为乐。 孟妤眉头紧锁,却什么都没说。 这些天下来,她大致的情况都摸索清楚了,再加上秋嬷嬷的灌输,只是不满主子混得差,奴才也过得不好。 “一会去御膳房的时候,你什么都别说,一切都交给我便是,你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秋嬷嬷还是不放心这个丫头的性子。 总觉得这丫头要么可以一整天不说话,要么就是语出惊人。 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下,在空中辗转蹁跹,她穿着身厚厚的宫女裙装,因为身材肥硕导致体积比较的巨大,站在门口憨厚的样子让人小声议论起来。 孟妤也全然不在意,四处张望着这豪华的宫殿。 从前也只是去过故宫,但是因为她这个人对于古建筑物一向没有太大的兴趣爱好,所以都没怎么仔仔细细的观察,如今身临其境心境自是不一样的。 这里面真真实实的住着这个朝代的人,不再是空荡荡的任由别人观赏的景区,它满载着的是一个又一个人的生死,一段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筑城了如今的辉煌。 可惜了她是个理科生,要不然的话肯定好好的谱写一段风月来歌颂这所见所闻。 “秋嬷嬷,真是辛苦您老了,还得亲自跑一趟,您吱一声这边给您送去便是。” “瞧公公这话说的,老奴也不好意思让您麻烦啊!” 里头的掌事太监说着奉承的话,一句不落的传进了孟妤的耳朵里面。 公孙行止的这个太子的确窝囊,连个宫女都比不过。 没多大一会的功夫秋嬷嬷就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出来了,还给孟妤分了一些,总的来说足够过年用的了。 冒着风雪离开的两人一路安安静静的,孟妤本身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只是会想到问题的时候问几句而已。 倒是秋嬷嬷唠叨起来了,说起了她年轻时候的故事,从进宫一直到陪着皇后一路厮杀。 听完之后,孟妤做出感慨的评价:“可以拍一部宫斗剧。” 人生阅历还挺丰富的,老了之后可以当成吹牛的资本了。 秋嬷嬷没听懂她这话的意思,正欲追问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群人。 一顶华丽的轿子落在了过道上,两边是漆红的墙壁,墙内有梅花伸展出来,映得此情此景别有韵味。 还没等她细细的瞧一眼里面的人时,秋嬷嬷就拽着她退到了墙壁边。 黄色的轿帘子被丫鬟撩起,里面骤然出现了一个人,是个女子,穿着一袭海棠红的衣裙,外罩着件上好的妃色狐狸毛斗篷,腰间挂着块晶莹剔透的禁步,玉手纤纤,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刹那间让这冬日最为光彩夺目的梅花都失了色彩,排除掉她身边的人,孟妤觉得这就是神仙姐姐下凡嬉戏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让人自行惭愧,同为女子差距不是一点两点。 这样的姿容,这样的场面,孟妤瞥了一眼旁边的秋嬷嬷嘀咕了一句:“这是皇帝的妃子?” “别说话。”秋嬷嬷咬牙切齿的拽了拽她的手臂,唯唯诺诺的低垂着眉眼送着她离开。 谁知美人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了,眉眼含笑的瞧着秋嬷嬷:“秋嬷嬷,许久未曾见到你了。” 美人的声音让孟妤脑海中突然想起一句诗词来:遥闻妃瑟泠泠,新声含尽古今情。 她低垂着眉眼,只能打量着美人的下半身,完全没抬起头去仔仔细细的端详,以免惹祸上身。 听到对方的这话,秋嬷嬷只是低眉顺眼的解释:“有劳郡主挂念,老奴最近在东宫伺候。” 姜茗恍然大悟,笑得温和无害:“既然如此,那就不和嬷嬷闲聊了,皇后和姑姑还等着呢!” “送郡主。” 孟妤也附和着敷衍了一句。 结果吸引了美人的注意力,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听说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宫女?” 还未等孟妤回答呢!她就自顾自的将话说完:“太子人很好,替本郡主问好。” 孟妤:“……” 人离开之后,秋嬷嬷这才拉着她继续走。 孟妤不解的问:“这谁家的郡主?长得这么漂亮。” 秋嬷嬷难得的夸奖人:“这是贵妃的侄女。昌平侯的女儿,云安郡主,也是咱们商洽的第一美人,是个难得的才女。” “怪不得。”孟妤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资本,这样的后台,这样的脸蛋和家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皇后有意撮合她和大皇子?”孟妤很快的就把视线转移到政治问题上了,这么优秀的女子,又身份高贵,势必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秋嬷嬷点点头,皇后一直都有这么个想法的。 毕竟昌平侯的势力不小,宫里面又有着姜贵妃在,若是联姻的话这二人确实是很不错的选择。 “可惜了”孟妤感叹了一句:“鲜花插在牛粪上。” 第二十四章 斗智斗勇 回到东宫的时候,孟妤将那个云安郡主的话原封不动的都告诉了公孙行止。 后者听到这话之后只是微微抬起头来,他坐在那烧得通红的火炉旁边,裹着件厚厚的大氅,样子看着十分的羸弱,弱不禁风似的。 若不是和他睡过几次的话,孟妤肯定是会认为他这个人在装模作样的。 莫不是中毒了? 下意识的就朝着那阴暗处去假想。 对于她刚刚才喋喋不休的夸赞着云安郡主,公孙行止一点也不关心,比起云安郡主很显然面前的人更加有趣。 瞧着她那滑稽的样子,公孙行止唇角微抿:“豆芽可想出宫?” 孟妤激动的抬起头来:“殿下是要出去么?” 她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了。 “你一个人去。”他莞尔,面色温和的看向她。 孟妤哦了一声,并不觉得高兴,又是一个圈套。 偏偏某人还明知故问的继续求追不舍:“怎地?不高兴?” “殿下是想让奴婢去给房大人送东西。”她也没藏着掖着,一句话就将这个人的心思给挑破了。 公孙行止含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孟妤犹豫了片刻,但还是低垂着头走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他是坐在软榻上的,手中拿着本书时不时的翻阅着,在她走过来之后放下了手中的书亲密无间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豆芽真聪明。” 这件事情的确只能让她前去,在东宫公孙行止谁也不相信,而高栾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死死的。 可她就不一样了,公孙行止也不是信任她,而是因为她表面上乃是大皇子的人,不会有人怀疑的,在还有就是她不得不听从这个家伙的吩咐。 孟妤嫌弃的退了一步,很不喜欢有人摸她的头,不悦的伸手将头发锊顺:“殿下能不叫奴婢豆芽吗?” 这名字听着让人饿得慌。 况且她也不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早就不在人世了,没道理霸占人家的身体,还占着人家的名字的。 真很不人道。 手从她的头上收了回来,公孙行止慢悠悠的给她拿了一块点心,饶有兴致的问:“那唤你什么?” “阿妤。”孟妤眼前一亮的接了过去,笑容很是甜。 阿妤?公孙行止抿唇。 这倒是个好名字,小胖丫还有学名啊! 他没说话,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里面满载着的情绪让人难以看穿,只微微瞥了她一眼。 在孟妤以为他没什么事情,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却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口唤了一句:“阿妤。” 腿一下子僵硬在地板上了,像半融化的蘸糖死死的黏住了她的步伐。 孟妤整个人都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她这个名字不是没有人叫过,可从未有人叫得这么好听,含情脉脉的,带着无意识的缱绻,绕得人心乱如麻。 得亏她定力好,要不然的话怕是……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孟妤没好气的扭过头去:“殿下还是叫奴婢豆芽吧!” 突然觉得豆芽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寒碜了些许,可不至于这么的让人把持不住。 “本宫觉得阿妤甚好。”他似笑非笑的托着脑袋。 孟妤认栽似的摇摇头:“奴婢去给殿下准备午膳。” 真是个聪明的小胖丫,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公孙行止笑得意味深长。 东宫向来无趣,难得有这么一个有趣的留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一走,高栾就走了进来:“殿下。” 他觉得自从这个苗豆芽住进来之后,殿下的话也多了,偶尔还会开玩笑了。 他跟着殿下十多年来,也很少见到殿下像如今这般的轻松过,笑得肆意,不虚情假意,虽然还是带着目的的,可至少没有从前的那般劳累了。 “高栾”他垂着头:“开始了。” 高栾抬起头来,窗外的雪顺着风吹了进来,带着清冷梅花香。 …… “云安郡主到。” 凤仪殿内,伴随着太监一声尖锐的声音,在座的众人都纷纷看向殿外。 只见风雪中出现一十六七岁的少女,莲步轻移的朝着他们走来。 这云安郡主一直都以美貌着称的,每每出现总是能够让人眼前一亮,惊艳四座。 今日是个好日子,只因为早朝的时候房大人突然说已经找到雪灾的办法了,皇上龙颜大悦,就前来皇后的此处了,刚好今日云安郡主前来,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皇上,贵妃娘娘,各位皇子。”姜茗也楞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在场的人这么多,可毕竟是见多识广的人,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大方得体的一一问好。 “起来吧!许久未见,云安都长成大姑娘了,越发的有你母亲当年的风采了。”皇帝摸了摸胡须,赞赏着。 “是啊!臣妾还和贵妃商讨着给云安寻一门好亲事呢!”皇后见状立刻顺着杆爬。 提到这个皇帝只是微微的蹙眉,笑容也减淡了几分。 他不是不知道云安很好,和自己的几个儿子都非常的匹配,但是绝对不能老大。 作为一个帝王,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儿女的幸福,还有自己的江山社稷。 若是大皇子和昌平侯结为亲家,那他这个后宫和朝政怕就不得安宁了,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云安可有喜欢的人?” 他未曾想过呢!要制衡,还得两全其美,这可是个难题。 公孙则在一旁眉头轻轻的蹙起,满怀希冀的看向坐在他的对面的姜茗。 邵安城的人谁不知道云安郡主天下无双,容貌倾国倾城的? 那个男人不是以能够娶到云安郡主为妻而作为目标的,可云安那样的身份,势必要匹配这个世上最为尊贵的男子。 公孙则认为自己才是最配的上她的人,况且这都是整个邵安城默认的事实。 他公孙则除了没有太子的名头,那一样不是最强的? 听到这话的姜茗低垂着眉眼,看着乖巧又优雅,朝着皇帝道了声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安听从父亲的安排。”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的,没有给人准确的答案,却让人觉得这是小女儿家的娇羞,不敢言语。 “那云安觉得朕的几位儿子,谁能够让你青睐呢?” 第二十五章 君子当自强不息 “皇上……”姜贵妃急于为她开脱。 公孙长堰抬起手阻止了:“这种事情让云安自己说。” 今日他难得的心情不错,尤其是房云翼说可以解决雪灾事情的时候,他这才来皇后这边凑热闹的。 原本该是和乐融融的场面,因为皇帝的到来而变得有些压抑了。 气氛也跟随着凝重起来。 姜茗巧笑嫣然的站起身来,不卑不亢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君主:“皇上这话不是折煞云安么?几位皇子都是天之骄子,说是心悦谁的话,倒不如说云安都对他们充满了敬佩,云安惶恐。” 说着重重的跪了下去,这个回答可谓是一语双关。 不仅仅夸赞了几位皇子,还顺势的贬低了自己。 姜贵妃很是欣慰的勾了勾嘴角,不愧是她姜家的女儿。 颇有未来母仪天下的风范。 公孙长堰饶有兴致的将人打量了一番,笑得高深莫测,随即摆摆手:“起来吧!你年纪尚幼,倒也不急。” 姜贵妃松了一口气和皇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默契的摇摇头。 按照现在的局势还不如先不提,倒不如等公孙行止死了,将则儿拥上皇位再说。 然而在座的人除了公孙则以外,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整个过程下来公孙则都是冷着一张脸的,表情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眼神时不时的瞥向姜茗。 她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却也只能陪笑。 从心里面姜茗是不喜欢这个大皇子的,公孙则有勇无谋,脑子简单,也不是她心仪之人。 可是那又如何,她姜茗要嫁的人只能是这商洽最高贵的男人。 倘若东宫里面的那位,还如从前那般的话,那该多好。 每每想到这里,姜茗总是觉得惋惜。 这场宴会很快就散去了,姜贵妃和皇后又留着她聊了许久,这才离开的。 “云安。” 浑厚的嗓音自雪地里面响起,一走出未央宫,她就被人叫住了。 姜茗笑容不减的回首:“大皇子,五皇子。” 公孙则的旁边站着个衣着白衣的少年,乃是当今的五皇子——公孙离,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风度翩翩,俊朗潇洒,笑起来无害又单纯。 听到她这话微微拱手:“云安妹妹。” “云安可是不喜本皇子?”公孙则挑明了就问,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姜茗面露难色,心中暗暗的唾弃这个大皇子,怎地这般无脑,莫不是不知女儿家的清白何等重要不成? 先不说会不会隔墙有耳,就算是没有,她姜茗也是身出名门的大家闺秀,他这般询问岂不是在折辱自己。 微微不悦的倒退了两步,疾言厉色的呵斥住他的行为:“大皇子请自重,云安一女儿家你问这个问题实在是逾越了,云安也不是那些青楼女子,容不得殿下这般的折辱,若是无事的话,云安就先行告辞了。” “云安妹妹,皇兄并不是那个意思”旁边的公孙离及时的解释:“皇兄只是害怕父皇给你施压,这才追来的。” 云安看向他欠了欠身:“是云安失礼了,只是大皇子还当自尊才行,君子当以自强不息,而非拘泥于情爱,云安一向遵循父母的安排,云安告退。” 她匆匆忙忙的挥袖而去,只留下一抹女儿家特有的芬香在空中轻轻的散去。 公孙则懊恼的在原地踢了一脚地上的残雪,转身对着公孙离拍了拍肩膀:“五弟,你说云安到底什么意思啊?她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啊?” “云安姐姐喜欢博览群书的,皇兄可以投其所好。”公孙离态度温和恭敬,笑得赤诚。 公孙则烦躁的挠挠头,心中却是焦急自己是不是又惹云安不开心了。 …… 东宫。 当孟妤准备好满满当当的饭菜的时候,公孙行止看着这些个东西无从下手,高栾亦是如此。 因着高栾长期照顾公孙行止,导致主仆二人吃饭都是一起的,所以也就习惯了。 然而吃惯了高栾做的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之后,来了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他也是无从下手的。 孟妤非常体贴的解释:“殿下,奴婢看着冰天雪地的所以特意让您吃火锅暖暖身子。” 火炉上的锅正在沸腾,这东西可是费了她不少的力气——从御膳房哭来的。 公孙行止犹豫的看着她夹来的一块瘦肉,动作优雅的将它吃了。 这些天的观察之下,孟妤也看出来公孙行止这个人喜欢吃清淡的东西,所以她特意的给这个家伙调了蘸水的。 入口即化的触感,还有着微辣的回味,公孙行止很是大大方方的夸赞她:“阿妤厨艺很不错。” “尝尝。”孟妤洋洋得意的给高栾努了努嘴。 高栾将信将疑的吃了一点点,结果眼前一亮,心里面的芥蒂险些烟消云散了。 外头大雪纷飞,里面热火朝天的,虽不是过年,却比以往都要热闹得多,香气慢悠悠的飘散了出去,惹得路过的那些个宫人差点就把持不住了。 吃火锅本就是大大咧咧的,可对面的人依旧风度翩翩,举止优雅得体,这是先天养成的,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注定是不平凡的,山崩于前,他依旧临危不乱。 升起的烟雾遮挡住了他的面容,若隐若现的,恍若踩踏着云雾而来的谪仙。 “殿下……”秉承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说法,孟妤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能否让高栾陪奴婢一块前去?” 要死大家一起呗!黄泉路上好作伴。 似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小九九,公孙行止含笑着摇摇头:“不行。” 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推到她的面前,笑里藏刀的嘱咐:“本宫在东宫等着阿妤归来。” 孟妤战战兢兢的接了过去,心里面犯怵。 高栾在一旁打了个嗝,刚刚才没控制吃得太多了,猛的捂住嘴接收到殿下的视线的时候,急急忙忙的溜了出去。 “殿下不拿东西封起来?”孟妤瞧着这两张纸张上的字,不解的看向他:“殿下就不怕奴婢偷看?” “嗯,怕不方便阿妤偷看”他倒也坦诚:“本宫觉得阿妤会有其他别的想法。” 孟妤嘴角扯了扯,她真没有想法,也不想有的。 第二十六章 举步维艰 明知道这人是故意的,她也无可奈何。 公孙行止的心思很深沉,在此之前到底如何她不得而知,可孟妤知晓这样的人要么永远安安静静的下去,要么如同脱缰的野马你难以掌控。 论才华,论谋略,胆识,气度,他都在公孙则之上。 只是身份的处境限制了他的发挥而已。 皇帝的儿子她见过的也不多,难以对比,虽秋嬷嬷和她说了不少,可终究没有自己亲眼所见,没法做出评价。 “殿下”孟妤拿着那写好的东西塞到怀里面的时候,笑着看向他:“等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时候,能否带奴婢出宫看看?” 公孙行止怔愣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着她的话一般。 皇宫外面的纷纷扰扰,他很少接触,他是自由的,却又是不自由的。 对于外面的烟火人间,他不是没见过,只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闻言只是轻点了下头:“可以。” 孟妤满意的笑了,懒洋洋的爬在桌子上看着他,神情专注又认真。 饶是公孙行止的耐力再好,也抵不过有人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翻书的动作突然停下来了,斜睨了她一眼:“还不去?” “奴婢想多看看殿下。”她说得诚恳。 “万一奴婢这一趟凶多吉少的话,指不定就再也见不到殿下了,那多可惜啊!” 公孙行止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黑如深渊的瞳孔转了转,蕴了几分的笑意:“你说得对,本宫会让高栾烧张本宫的画像给你的。” 孟妤:“……” 花言巧语也没能换来公孙行止的一点点良知,孟妤拿着那沉重的东西踏上了不归路,心中牙痒痒的,她现在没有选择。 不帮公孙行止的话自己迟早也会被大皇子玩死的,帮了公孙行止的话尚且还能够多喘息一段时间。 至少现在她的是安全的,公孙行止是在她给一个选择的机会。 这么一个重要的东西在她的手中,她大可以直接拿去交给大皇子的,这样一来大皇子会高高兴兴的,可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入了皇宫的人,哪有那么轻而易举的能够出去的。 皇家的人做事向来不留余地的,就算是公孙则愚昧无知。 可皇后呢!一个从小小的秀女,一步步走上皇后位置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甚至连秋嬷嬷这样的人都可以放弃,遑论其他呢? “豆芽……”秋嬷嬷撑着雨伞走来:“你真要这么做?你可知这件事情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会是如何的?” “殿下很聪明,他知道这件事只能让我去办,整个东宫也只能让我前去”孟妤面色凝重:“嬷嬷,我没有后路。” 后路被她自己给堵死了,只能向前走。 公孙行止教她识字并非是心血来潮,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的。 她亦是如此,无非就是想参考一下对方的笔迹,留着有朝一日运用的。 这人……好深的心机。 东宫的人都知道她是大皇子的人,她出去自然是不会惹来别人的猜忌的,就算是真的出事了,也是她一个人担着,公孙行止大可以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一步步,一招招满满的都是试探。 “嬷嬷一起吧!”她叹了一口气:“都决定好了,也没什么可焦灼的。” 秋嬷嬷面色为难:“殿下分明就是刁难你。” “不是刁难”孟妤抬头向那莠和殿看去,眼神中带着异样:“而是考验。” 想要在皇宫活下来不容易,想要在东宫活下来才是最难的,每一步都要算计,都要小心翼翼的。 公孙行止这个人让孟妤知道,什么叫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单单是看看书,赏赏花,这样的人就可以决胜千里,让人望尘莫及了。 若是朝代从未更替,群臣只会匍匐在他的脚下高呼。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的话太过于云里雾里的,秋嬷嬷总是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和她一起离开了。 他们这些宫殿里面的嬷嬷,每个月都有一次出宫采办的机会的,所以太子殿下早就算好了的? 大雪刚刚消停,空中洋洋洒洒的还飘飞着细碎的雪花,出宫门的时候除了被排查了一番之外,没有什么别的。 穿越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皇宫以外的地方。 “你们听说了吗?据说啊!房大人已经找到雪灾的办法了。” “果然啊!还是房大人聪明啊!” “我就说了么!房大人玉树临风,天资聪颖的。” 耳畔小摊边,热气腾腾的馄饨沸腾着的同时,参杂着不少人议论纷纷的声音。 孟妤一动不动的将这些话听了进去,猛然想起公孙行止所说的话停下了脚步:“嬷嬷自个采办吧!我一在宫门口和嬷嬷汇合。” 秋嬷嬷迟疑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自己就前去采办了,一会会有人出来拿东西的。 人一走,孟妤就朝着旁边的一家客栈走去,人刚刚踏进去呢!就听见一阵揶揄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被相思阁退货的苗豆芽么?” 那坐在一楼大厅的男子咋呼呼一声,一下子就惹来了大家的瞩目,齐刷刷的看向她。 前段时间的时候,这个苗豆芽可谓是一下子就火了,闹得人尽皆知的。 可是最后据说被一位公子带走了,从此了无音信了。 孟妤淡淡的看了众人一眼,挥舞着小手朝那八卦的人打了声招呼,这人她认得的,乃是个秀才,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长得也是清秀,可惜不少个好东西,当初苗豆芽被赶出来的时候,笑得最是猖狂。 “许久未见,李秀才还是一如既往的穷酸秀才啊!也不知张家的小姐被你骗到手没。” 孟妤的反应让人瞠目结舌的同时,更是让李秀才恼羞成怒的拍桌而起:“好你个苗豆芽,居然胆敢诋毁本秀才。” “何来的诋毁?”孟妤鄙夷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反问:“难道不是事实么?李秀才科考多年,还是个秀才,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你……”李秀才气得面色一阵通红,颤抖着手指着她,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妤懒得搭理他朝着小二喊了一声:“小二,给我准备一间上房,笔墨纸砚借用一下。” “苗豆芽,你污蔑本秀才,你可知当论罪的?”李秀才就是个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所以总是目中无人的废物。 提到律法,这可是她的专业啊! 装逼也不知道选个别的。 第二十七章 晚来天欲雪 “站住。” 那人不依不饶的在身后吼了起来,像是觉得脸面拉不下来一般,三两步快速的追上她。 客栈里面的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齐刷刷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议论纷纷的看着这一幕。 孟妤在楼梯上停下来,只是微微扭过头看向他,居高临下的位置让她无形间产生出一种压迫感来,脸上的和善消失不见:“难怪你考不上状元,难怪你一事无成,碌碌无为,喝个酒都还是赊账的,平日里面除了拿着些自以为是的风雅充当颜面,我没记错的话,你欠了不少钱吧?” “你……”李秀才被她骇人的气势刹那间威慑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而孟妤却不依不饶了,她转身走了下来,步步紧逼,将这人先前的羞辱原数奉还。 她眼中有着与先前的胆怯不一样的光辉:“让我来告诉你,你这样的人,活着就是蛀虫,死了也是浪费墓地,寒窗苦读十多年,三分人样没有学来,七分畜牲倒是有模有样,圣人教的你一句没记住,倒是那些个勾栏子的东西记得滚瓜烂熟的。” 李秀才不断的后退脸色铁青,吞吞吐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妤更是毫不客气的伸手将人一推:“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小女子的的确确是被人卖进过相思阁,可那又如何?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嘛?是我自甘堕落的嘛?你以为你在站在阳光下,就因为人人都站在阳光下嘛?” 许是想到了公孙行止的处境,再加上律师的职业病,习惯了与人争执,导致孟妤一时半会没有刹住车。 “读书人关心的是国家大事,而不是勾栏子的事情,李秀才如此在意豆芽的境遇,莫不是那个地方的常客不成?”她挑眉,横眉冷对。 李秀才早就哑口无言了,此刻颜面扫地,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 孟妤所说的句句属实。 当初苗豆芽在相思阁的时候,这人就没少往那个地方跑,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为了相思阁姑娘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苗豆芽的记忆不错,也就都记下来了。 此番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话音刚落,李秀才这才得以喘息,底气不足的争辩:“你少胡言乱语,我…~这些事情我并没有做过,你如此诬蔑本秀才,按照律法…~” “是不是诬蔑,让人查查不就知道了?”二楼雅间房门被人拉开来,一个衣着赤金色衣衫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他披着件金色的大氅,面如冠玉,清雅俊逸。 分明是一种散发着土豪气息的颜色,偏偏被他穿出几分的儒雅清幽来。 “房…~房大人”李秀才瞬间就胆怯了,对于房云翼他们读书人可是众人皆知的,一个半路杀出来的黑马:“不知房大人在此,冲撞了房大人,还请房大人见谅,此贱婢分明就是胡言乱语的,请大人切勿相信。” 在场的读书人都朝着他作揖,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则是好奇的瞧着这位房大人,只觉得此人一表人才,看上去就是个好官。 然而听到这话的孟妤瞥了他一眼,只觉得古怪:“你在家,都是这么称呼你姐姐妹妹,七大姑八大姨,或者是你娘你也叫贱婢嘛?” 她这人向来能屈能伸的,身份高的得供着,身份差不多,就别在这儿找存在感了。 李秀才气得险些背过去。 孟妤大发善心的教导:“先学会做人,再去读书。” 是挺想骂一句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必要惹麻烦。 此地不宜久留,房云翼都出现了她也没有必要在此处写了,倒不如直接告诉本人。 孟妤朝着楼上的房云翼欠了欠身,因着笨拙的身材,看起来有些别扭:“民女多谢房大人,若没事的话民女就先告辞了。” 房云翼瞧着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直到人走后一盏茶的功夫,他这才下了楼,步伐稳健有力,没有读书人的那般看起来弱不禁风,反倒是像习武多年之人。 李秀才战战兢兢的看着他,试图上前解释,心中懊悔,早知道就不找苗豆芽的麻烦了。 房云翼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都带着几丝寒意:“本官会让人好好的查查的,是真是假自有定夺。”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情,就算是查出来了最多就是对他的名声不好罢了。 可读书人就是靠着名声吃饭的,这名声要是没了,难以立足的。 李秀才急急忙忙的追上去,却被房云翼的手下拦住了:“李秀才自重。” 出了客栈雪又开始下得大了起来,孟妤直接去了房云翼的必经之地堵人。 作为一个名声大噪的人物,想打听他家太容易了。 当房云翼的马车从她面前驶过的时候,孟妤就挥舞着手了。 马车内的人通过时不时掀动的车帘子看见了风雪中的人,温润的嗓音轻轻响起;“停下。” 他猜到公孙行止会来找他的,但是没有想到会通过这个苗豆芽。 马车在孟妤的面前停下来,他弯着腰掀起帘子:“去本宫的府邸?” “人多眼杂的,会给大人和我家殿下带来麻烦”孟妤笑着拒绝:“总归事情也不麻烦,奴婢直接给大人便是。” 房云翼眉宇温和:“可以。” 白色的雪花飘舞着,他从大氅下伸出手去,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 孟妤将公孙行止写好的东西交给他,没有密封,随意得像是小纸条一般。 房云翼微微蹙眉,但还是收下了,当着她的面将东西打开来看了一遍,眼前一亮,可随后又黯淡了下去:“太子殿下的主意虽好,可是不可取。” “房大人慧眼如炬”孟妤双手捂在衣袖中,笑眯眯的点点头:“殿下还让奴婢补了几句,不如大人一块记着吧!” 房云翼觉得有趣:“你如何觉得本宫记得住?” “太子殿下说的。”孟妤回答得毫无压力,所有的锅都退给了公孙行止,好的坏的都一块。 这口不择言的回答,房云翼笑了笑。 大朵大朵的雪花砸在她黄色的衣裙上,那张肉多多的脸上带着别样的色彩,似黄鹂般的声音轻轻响起。 第二十八章 笑里藏刀 她所说的东西都是这上面缺少的,见缝插针,每一个欠缺的都补上去了,一个点也不差。 寒风彻骨,雪花拍打在她的脸上,裙裾翻飞,分明是个普普通通的宫女,据说还出自相思阁,偏偏又如此的才华横溢,语出惊人。 房云翼神色复杂的看向她,心中生出一种不安来。 若她是个男子,自己的这个位置怕是就要拱手相让了。 如此的深谋远虑,如此的细心周全,胆大妄为,骇人的气势一点也不像出身卑微之人。 手指微微卷起把东西收好,他眸色深深的看向她:“姑娘当真是让本官惊艳,如此智慧怎地会沦落到皇宫当中去?” 这样的女子,不该拘泥于深宫当中的。 想要飞上枝头嘛?她也不像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孟妤莞尔,笑得轻松:“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但凡奴婢有选择的权利,自然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身份这种东西,早就在出生的那一刻决定了的,有的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 而有的人,生来就是注定匍匐在地上,难有出头之日。 若时代背景转变,她尚且可以凭借自己优秀的学历,过人的资历,混得如鱼得水的。 但是如今不一样,作为最底层的人,她是没有选择的。 “该做的奴婢都做了,该说的奴婢也都说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奴婢告退。”孟妤双手规规矩矩的叠放在腹部,朝着他欠了欠身。 房云翼端坐在马车内,一动不动的看向她,薄凉的唇瓣微微动了动:“那日雪中作诗,当真是太子殿下教你的?” 孟妤脚步微顿,回过头去眼神清澈的点点头:“是,奴婢的一切都是殿下教的。” “你可知,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他挑眉,突然很好奇这人的态度。 孟妤神情轻松,没有任何压力:“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有何可怕的?” “他会因为你的这些话而前尘全毁,你不觉得内疚?” 孟妤眉头拉了拉,带着抗拒的看向这人,她不喜欢有人刨根问底,答非所问的丢下一句话:“奴婢告退。” 房云翼笑了笑没说话,手指轻轻的将车帘子放下,车夫心领神会的策马扬鞭消失在风雪中。 孟妤拧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离开了这巷子。 事情还算是顺利,回去的话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未时的时候,孟妤就站在宫门前等候着秋嬷嬷了。 她这一路上没少别人议论,毕竟也是出了名的人,难免有人指手画脚。 然而她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分析如今的局势。 回去的路上,和房云翼坐在一块的书童不解的开口:“公子怎地对这人如此好奇?” 浦山可是知晓的,他家公子很少对人的事情这般的关怀过。 房云翼抿唇:“这个宫女不简单。” 浦山日有所思的点点头:“的确如此,普通的宫女居然能够把雪灾的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公子可是要将这人收为己用?” 房云翼但笑不语。 他倒是想,可是东宫的那位不答应。 不过,今日的东西他收下了,也就证明了一点,他开始站队了。 既然站队了,自然是要拿出点诚意来的。 倒靠在马车内,捏了捏眉心:“回府。” …… 风雪吹过了江面而来,一阵比一阵凄寒,孟妤瑟瑟发抖的在原地来回了好几圈,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的将人盼来了。 秋嬷嬷身后跟着一群人,一个个都拿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这架势像极了置办年货。 不过掐算着时间也确实该过年了,街边小道处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样子,大红色的灯笼早早的就挂上了。 “还以为你未曾回来,这才多耽搁了些时辰”秋嬷嬷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你初来驾到很多规矩还不多,待回去之后我且与你好好细说。” 孟妤抱着这一大堆的东西云里雾里的:“您这是给我的?” 秋嬷嬷傲娇的翻了个白眼:“那不然呢?我一大把年纪了,要这些东西作甚,你在东宫当差,这些东西迟早都是要用到的。” 孟妤嘴角扯了扯,她不觉得会用到。 就她这个身材,别说是公孙行止了,她自己都瞅着够呛,就想等着开春好好减肥了。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东宫,当秋嬷嬷支开那些人的时候,孟妤这才问道:“今日我看见云安郡主和一群小姐在买东西,无意间好像提起了太子殿下,嬷嬷可知这是为何?” 细细想来,那云安郡主对于公孙行止并不排斥,甚至还有着几分的欣赏。 秋嬷嬷一听这话顿时眼皮子直跳:“你怎么总是问一些杀头的问题?” 孟妤无辜的摊手:“咱俩做的那一件不是杀头的?” 秋嬷嬷无言以对的拽着她走到一处梅花树下,惋惜的细细道来:“这云安郡主儿时和太子殿下险些有了婚约的,后来……说来也是惋惜,若不是因为变故的话,太子殿下风华绝代,才华横溢,又是天之骄子,多少姑娘挤破了脑袋往前凑的。” 只是后来…~ 若是没有变故,整个商洽的女子还不都是任由太子殿下挑选的。 孟妤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难怪。” 云安郡主会提及公孙行止。 如果换作是她也会觉得惋惜的,明明可以嫁给一个天之骄子的,最后嫁指不定要嫁给那个草包呢! 公孙行止确实是一个陨落的天才,让人遗憾。 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聊了一会,秋嬷嬷给塞了些钱财,为了出宫把老本都掏出来了。 孟妤怀揣着回了莠和殿。 高栾如同一棵松树一般的站在门外守候着,东宫唯一的场面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换了张纯洁无害的笑脸走了进去:“殿下,奴婢回来了。” 寝殿内的人此刻正在闭上眼睛小憩,听到这个声音眼睫毛动了动,欣欣然的睁开了眼,就看见那肉肉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没一会的功夫就走了过来。 寝殿内暖洋洋的,她身上的寒气一下子就凑了过来,公孙行止靠在软榻上,衣衫松松垮垮的,整个人慵懒又随意,懒洋洋的瞥了她一眼:“阿妤。” “嗯?”孟妤眨了眨眼睛。 他莞尔:“笑得真虚伪。” 孟妤:“…~~” 那你特么别看。 第二十九章 是否会朝本宫动手?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打碎了孟妤心中滔滔不绝的马屁,耸拉着一张脸撇了撇嘴,态度恭恭敬敬:“那殿下觉得怎么笑才显得最真诚呢?”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自始至终自己的的确确都在曲意逢迎,笑得虚情假意。 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她不要面子的嘛?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的演技很差劲的。 公孙行止姿态慵懒的靠在那里,那双眸子中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指腹摩挲着茶杯,低声轻唤她的名字:“阿妤,这名字谁给你取的?” 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让孟妤为之一振,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回答:“奴婢的小名。” “哦~~”这人又淡淡的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孟妤侯在旁边无聊至极,哈欠连天,又冷又想睡觉,还得恪守本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有着细微的声响,鼻息间的檀香越发的浓郁,就在她快要入睡的时候端坐着的某人又开口了。 “阿妤觉得云安郡主如何?” 这话惹得孟妤一个激灵,直接就惊醒过来了,眨了眨眼睛,思索了片刻之后这才正儿八经的回答:“漂亮。” 接触不多,可美貌是没法骗人的。 “与本宫相比呢?”他又问。 啊?孟妤懵逼了。 这家伙合着脑子进水了吧?好端端的非要和一个女子相提并论? 孟妤掀了掀嘴角:“奴婢觉得……殿下最好看。” 公孙行止哼笑两声,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闲着没事做的孟妤又偷偷摸摸的溜去寻找秋嬷嬷了。 “殿下……”高栾及时的走进来:“可否要去一趟房大人府邸?” 他摩挲着面前的茶壶:“不必。” 他也很好奇,这个孟妤到底有什么能耐,想要在这样的地方活下去谈何容易。 …… 入夜的时候,当孟妤伺候着某人沐浴更衣之后,高栾前来将人叫走了,说是皇上传话。 人走后孟妤费力的钻进了被窝里面去暖床,因着这被褥极厚,再加上屋内一直都烧着炭火,所以很快被褥就暖洋洋的了。 温度一高,孟妤眼皮子就打架了,她是个及其怕冷的人,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诱惑,还没等公孙行止会来人就睡过去了。 这天晚上,御书房的蜡烛一直燃烧着,门口的太监宫女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同时,还听见里面滔滔不绝的数落声。 “玉楼,你太让朕失望了,皇兄临终前把你交托于朕,你如今这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让朕如何放心将江山社稷交托给你呢?” 玉楼乃是公孙行止的小字,他听了这话跪在地上,自始至终都是低垂着头匍匐在地上重复着一句话:“是玉楼愚钝。” 公孙长堰又看向旁边自己的儿子,满意的摸了摸胡须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的赞许:“你要向则儿学习才行。” 公孙行止讥讽的勾了勾嘴角,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而公孙则别提多洋洋得意了,尤其是房云翼把法子交给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 现如今又被父皇唤来嘉奖一番,朝中的不少大臣都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你且下去吧!以后多和则儿学习。”公孙长堰数落了好一阵子,这才挥挥手让人离开的。 那一袭青色的衣衫从地上僵硬的站了起来,足足一个时辰,膝盖早已经淤青,身子有些发抖了,这样冷的天,地板上的温度低得可怜。 淡淡的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君主,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御书房。 “殿下。”高栾瞧见他出来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公孙行止瞥了他一眼,面色波澜不惊,瞧不出有太大的变化,似乎刚刚才被数落的人不是他一般。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公孙则追了上来,大步流星的走到他的面前来:“太子殿下。” 公孙行止脚步微顿,面色平淡的看着他。 对方脸上都是胜利的笑,得意又猖狂:“太子殿下贵为一国储君,切勿沉迷美色啊!还是应该以过事为重才是。” 灰色的大氅上落了不少的积雪,他莞尔,眼底毫无温度:“大皇子送的,本宫自然会疼爱有加。” “既然如此,那再好不过了,太子殿下若是喜欢,臣弟乐意之至。”他的话满是羞辱。 可这些对于公孙行止而言不痛不痒,眼神从他的身上扫过,从容不迫的转身离开。 公孙则冷笑连连:“自诩清高。” 一路无话的回到了莠和殿,公孙行止捏了捏眉心准备入睡的时候,走近床榻边时就看见了呼呼大睡的孟妤。 小胖丫睡觉很老实,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垂下的眼皮盖住了那双狡黠的眸子。 公孙行止褪下衣衫,鞋袜,大大方方的躺了进去。 可他人一进去,孟妤就畏畏缩缩的往后退了退,很显然是被他一身的寒气给冷到了。 公孙行止蹙眉,侧过头去满脸的不爽,不悦的伸手掐住了她肉多多的脸颊。 孟妤是一个睡眠不深的人,本就半梦半醒了,此刻睡意全无的瞪大了眼睛,吓得她虎躯一震:“殿下您回来了?” 公孙行止收回了手,淡淡的嗯了一声。 孟妤打了个哈欠,颇为不爽的嘀咕:“那您早点休息?” “本宫睡不着。”他喟叹了一口气。 孟妤困得撑着眼皮不怕死的试探:“那奴婢先睡?” “不行。”公孙行止皮笑肉不笑的拒绝。 成,你是主子,你说得算。 孟妤狠狠地拍了自己一巴掌,总算是找回了一点点的战斗力:“奴婢不睡。” 瞧着她红红的脸蛋,公孙行止感叹了一声:“阿妤真狠,对自己都下得去手。” “殿下”孟妤说:“人不狠站不稳。” 她不对自己狠一点,那里活到现在啊! 晦暗不明的烛火下他的情绪忽好忽坏的,深沉得让人难以捉摸,嘴角的笑刺骨的冷,钻心的寒,让人心中犯怵,他问:“那么,有朝一日阿妤也会朝本宫下手?” 第三十章 斗智斗勇 孟妤一直觉得自己伪装挺好的,除了偶尔的小智慧流露以外,也算是小心谨慎了。 可面对公孙行止还是有些棘手,这人上一秒还能和你谈笑风生的,下一秒就让你哑口无言,气氛诡异的安静。 他的眼神太过于凛冽了,导致手掌心也不知不觉的蓄了些汗水,真挚的盯着他的黑如深渊的眼:“阿妤只会为殿下打下手。” 如此的模棱两可,一点也不实诚。 偏偏这样的话让他没法生气。 在她水光潋滟的杏眼注视下,公孙行止轻轻的挥了挥衣袖屋内的蜡烛就都熄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让孟妤松了一口气,眼中的情绪这才渐渐的敛去。 她深知自己的处境,待在公孙行止的身边虽然能够活命,可举步维艰,提心吊胆的滋味也不好受。 公孙则是直接让你死个痛痛快快,可这个人不会,他的折磨是双重的。 这人智商情商都在她之上,很难应付。 “本宫冷。” 黑暗中,孟妤朝着里面缩了缩,却被人不咸不淡的一句话阻止了动作。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心翼翼的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 “秋嬷嬷没教你如何暖床?”旁边的人再一次眉头紧锁,声音也骤然降了几个度。 “秋嬷嬷说,这种事情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孟妤说得一板一眼的。 暖床宫女的地位的确低下,相当于青楼的女子,人尽可夫。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们一旦被看上,就很有可能飞上枝头,洗干净自己的污点,成为人上人。 而青楼的女子,这一生都被定格了。 当时她来的时候,秋嬷嬷给她塞了不少的秘籍,秉承着求知欲她一字不落都看完了,甚至还想写一篇观后感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如今被公孙行止这一提,她精神抖擞大有和他促膝长谈的意思。 夜色中的人勾了勾嘴角,眼底的阴鸷淡了下去:“本宫睡不着。” 孟妤嘴角扯了扯,眉梢一挑战战兢兢的询问:“殿下有心事?” “嗯。” 沉闷的回答,让人辩不出他具体的心情和情绪。 “房云翼将东西给了大皇子,阿妤觉得这是为何?”他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孟妤如同身处刀山火海一般,她每天最怕的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公孙行止层出不穷的疑难问题。 听了这话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半真半假的回答:“房大人想拉拢大皇子?” “可东西是本宫写的。”他说得毫无压力。 孟妤默认了。 实话实话,她觉得公孙行止真的很有才干。 那上面的法子她都看了,这人胆大妄为,创意很别出心裁,却每一点都说到了问题的关键处,留下的细枝末节都是她加上去的。 还都是他故意而为的。 能够再这样暗涛汹涌的地方活到现在,又岂是一个草包? 眯了眯眼孟妤没敢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觉得要是说了,公孙行止现在就能一巴掌拍死她。 “大皇子真坏。”她嘀咕着垂下眼帘去。 皇宫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才不外显才是保命的关键。 公孙行止闭上眼睛没再说话,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胖丫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藏下去。 想要置身事外,指点江山嘛? 不,这江山谁都指不了。 …… 第二日一大早,天才朦朦胧胧的亮起来,白雾散去,宫道上就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上早朝的官员,一个个都神采奕奕的。 昨夜皇宫里面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大家的一颗心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随着钟声的响起,宣和殿内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黄色的龙袍随着动作而落座,太监尖锐的嗓音响彻了安安静静的大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划一的呼叫打碎了清晨的安宁。 公孙长堰大手一挥:“都收到昨夜传下去的书信了?” 雪灾的事情刻不容缓,当公孙则拿着方法的时候,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将它让人连夜抄写出来,送到各个朝臣的府邸。 众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是。” “既然如此,那就来说说你们的看法,可有觉得此法行不通的?”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起来,可就是没有人站出来指出其中的问题。 房云翼眯了眯眼,突然想到孟妤所说的。 “这些都是一些细枝末节,旁人不敢提出来的,殿下没有写进去也是因为知晓,就算是写进去他们肯定会怀疑,也会反对的,所以只能希望房大人好自为之了。” 思及此处,房云翼的目光看向了最前面的公孙则,带着些担忧。 也不知道公孙则能不能一字不落的复述。 “启禀父皇”在他期盼的目光当中,公孙则走了出来,拱手道:“儿臣昨夜回去又细细的思考了一番,觉得这其中有几处欠缺了。” “哦!是吗?”公孙长堰颇为意外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文官中,房云翼伸手撩开官服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也觉得,多亏了大皇子细心周到,今日上早朝时遇见微臣时也提了两句。” 他的说辞让在场的人很是惊讶,房云翼自高中以来,向来都是两袖清风的,虽聪明伶俐,可从未和谁同流合污。 怎地如今偏向了大皇子? 公孙长堰欣慰的点点头,总算是对自己的这个儿子高看了几眼:“房爱卿不入说说你所想到的,此事可耽搁不得了,你若是和大皇子达成一致,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二人去办便是。” “臣以为还需杀鸡儆猴,雪灾一事,百姓民不聊生,官员却置之不理,只顾着自己。”他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旁边的公孙则信心满满的搭话:“启禀父皇,儿臣也正有此意,现如今雪灾严重若想要赶到地方去实属不易,道路冰封,粮食也没法运输,儿臣以为为今之计父皇下一道圣旨,同时让运输粮食的军队从陆路,改为走水路。” 河水中冲击力极大,不易结冰,尤其是河水中央,从此处走水路前去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高高在上的皇帝激动的站了起来:“不愧是朕的儿子,好,就依你所言。” 第三十一章 螳螂捕蝉 早朝散去之后,公孙则的身后一下子多出来了很多人,一个个的在他耳畔阿谀奉承,这样的花言巧语让他顿觉飘飘欲仙。 房云翼站在身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微微莞尔,觉得这一幕尤为对讽刺。 “房大人。” 在他发呆的瞬息,一阵朗爽的声音响起,他回首望去。 细碎的雪花下,来人一袭浅紫色的官服,仪容得体,笑得纯真。 “五皇子。”他拱手作揖。 公孙离笑意浅浅:“刚刚皇兄邀请了房大人一道前去祝贺,房大人为何不去?可是身子不适?” 少年十七八,单纯又懵懂,问这话的时候让人卸下了提防。 房云翼微微颔首:“下官近日身子确实有些不适,不宜饮酒,就不前去扫兴了。” 公孙离惋惜的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房大人好好的修养,我就先去寻皇兄了。” 他含笑着默许,瞧着人欢快的背影,房云翼摇摇头。 皇帝诸多的子嗣,儿子也不少,可没一个他看得上的,如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选择站队在公孙行止这边了。 大皇子——公孙则,看似最为得势,母亲乃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又有着外戚的帮衬,还有一个姜贵妃,可谓是得天独厚的条件。 三皇子——公孙胜,性格散漫,不务正业,不学无术,常年流连于烟花场地,却异想天开,妄想一步登天。 至于五皇子——公孙离,一个尚未张开的小孩子。 六皇子——公孙瑾,身子羸弱,纵使有些许才华也是无用武之地。 七皇子——公孙淮,尚且孩提。 如此纵观局势,一目了然。 房云翼心中惊了惊,恍惚中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局棋盘。 这是一局看似大获全胜,实则还能死里逃生的局面。 “阿秋。” 东宫内,一大早被拎起来扫雪的孟妤心情不太好,阴着一张脸,肉多多的小手冻得通红。 瞧着刚刚新买的鞋子,高栾气不打一处来:“你会不会扫地?” “你来。”孟妤非常大大方方的让位。 “你……”高栾气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冷哼一声换了个地方站着。 这雪灾的事情解决了,宫中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忙着过年的事宜。 东宫虽然寥落,可是该有的场面还是不能少的,所以她就成为了最大的牺牲品。 高栾也是刮目相看,本想看这小胖妞暴跳如雷的样子,可足足扫了半个时辰了,孟妤依旧面不改色。 除了偶尔的来捉弄他以外。 “殿下。” 正沉思呢!旁边敞开着的宫殿内,一袭墨青色的身影就走了出来。 公孙行止手中捧着一个暖炉,漫不经心的朝着风雪中的孟妤瞥了一眼:“脾气很好。” 吃得了苦,忍得了罪。 懂分寸,知进退。 可一点也不像是妓院里面教出来的姑娘,二人睡了这些许的时日,也没见她说些含沙射影的话,更不用说是行动上了。 狐媚子的那一套没有学到,反而学了些权谋之术。 这样的人,可真不像妓院出来的。 就算是绍安城的大家闺秀,博览群书,怕都没她这般心思玲珑。 “殿下。” 二人正低声说了几句时,宽敞的庭院中,那人正高高兴兴的挥舞着双臂,身子挪了挪一个巨大的雪人出现在她的身后,模样倒是好看。 娇滴滴的一声殿下,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俏。 公孙行止放眼看去,眉宇间竟染了几分的笑意。 “殿下”孟妤提着裙摆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讨好的邀功:“奴婢堆得好不好?” 公孙行止扫了一眼,又打量了她一番:“一模一样。” 原先的笑容顷刻间黯淡了下去,那原先还潋滟的眼神顿时带了些怨念,不满的瞥了撇嘴。 她朋友都说她是个不解风情的,如今看来有人更胜一筹了。 “本宫明日要出宫一趟,可想去?”他弯了弯嘴角,没有继续雪人的话题。 孟妤愣了片刻,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殿下要带上奴婢?” 她很想出宫的,昨日前去还是因为送信,都没有时间好好的逛一逛,更不敢耽搁时间,草草的就回来了。 大千世界,难得在这样的时光交错中见到此情此景,自然是要好好领悟一番的。 “想。”孟妤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 “嗯”他满意的颔首:“本宫饿了。” 孟妤很好说话的就朝着厨房而去:“奴婢去去就回。” 高栾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这一幕:“殿下为何这般哄着她?” “她不高兴”公孙行止轻描淡写的收回视线,迈开腿往里头去:“不高兴,做的东西就不好吃。” 高栾汗颜:“…~” 这倒是事实,苗豆芽的厨艺忽高忽低的。 主子这是为了不吃他做的东西,不惜自降身份的去哄一个宫女高兴? 不过……确实好吃。 小厨房内,孟妤哼哼唧唧的,面露喜色,撸起袖子正要干活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用抬头她也能知道对方是谁了。 “秋嬷嬷又带来什么好消息了?”她拿起没切完的胡萝卜啃咬起来,一屁股坐在了灶台旁边的小凳子上,还非常大大方方的给秋嬷嬷搬了一个。 外头还下着风雪,秋嬷嬷的衣裙上积了不少的寒雪其中还夹带着几片梅花,沁着淡淡的香。 她一边烘烤着手,一边小声提醒:“雪灾的事情解决了,不得不说这个房大人还真是有两下子,看样子他是打算站在大皇子这边了,不过最近你得小心了,我怕大皇子想起你。” 孟妤咔嚓咔嚓的咬着胡萝卜,“他没时间找我麻烦。” 公孙则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自然是要做好表率的,那里还会想起公孙行止的存在,更遑论是她了,从未受到如此多的认可,难免会飘起来。 废物都是一步步养成的,公孙行止是想要将公孙则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事事依赖别人的废物,而这个操控者看似是房云翼,实则是他自己。 两袖清风不问世事,一贫如洗不入红尘。 看似高雅,实则心思深沉。 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如此。 第三十二章 情深缘浅 “我总觉得你这丫头很自信啊!”秋嬷嬷古怪的打量了她一番,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丫头总是莫名的很自信。 可好像她的自信都很有根据一样。 孟妤啊了一声,憨厚的笑了笑:“我小时候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这人运气一向不错的,总是能够化险为夷来着。” 秋嬷嬷也不是个迷信的人,可听到她这话居然也不由自主的开始质疑起来了。 在秋嬷嬷深思的时候,孟妤起身开始忙活了,撸起袖子继续切菜,忽得想起什么似的:“秋嬷嬷,你能不能帮我搞到一本律法?”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我先前不是给你一本了吗?”秋嬷嬷不解的望着她。 这丫头要的东西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让人难以捉摸的。 孟妤摇摇头:“你给的那个不全,只有一部分,我想要的是全的。” “这个不行”秋嬷嬷面露难色:“律法都在刑部,平时也很少有人用到那种东西,别说是我没有,宫中的人都没有,就连宫外也买不到。” 那种东西也就只有县衙,官府,大理寺,刑部有。 可是不同的地方,所存在的律法也都是不一样的,若想要全套的话,也就只有刑部有。 她一个宫中的嬷嬷怎么可能手伸那么长呢! “对了,皇后让我注意着你,你最近可要小心一些了。”秋嬷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讶了一声。 雪灾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皇后那边就派人开知会她了。 孟妤面色凝重,手中的刀很有节奏感的切着东西,对于皇后那里她倒是不急的,可是律法她很急啊! 如果在皇宫里面都找不到的话,就算是出去了更加得不到的。 她连出去的职业都选好了,女扮男装的当个讼师那也是前途无量的。 秋嬷嬷唠叨了一会,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人一走孟妤就开始深思起来了,按照公孙行止现在的处境想要拿到一件东西谈何容易。 他随随便便的一个举动都让人监视着的,更不用说是调取律法了,怕是会小事化大。 所以这人总是躲在东宫足不出户,减少犯错的几率,要真找他也不一定能够办到,还会引起他的猜忌。 “阿妤……”公孙行止看着自己衣袖上的汤汁,表情阴了下来:“在想什么?” 孟妤虎躯一震,手抖了抖,见状忽的跪在了地上:“奴婢是在想念过世的家人了。” 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袖,公孙行止的动作微微一滞,手指摩挲着她的下颚,还玩味似的挑了挑:“阿妤和本宫一样,都没有家人呢!” “但是殿下现在有了阿妤。”她纯真的笑着仰起头,眼神中竟然让人察觉不到一丝丝虚伪。 若是有朝一日小胖丫离开了,可如何是好!怎么舍得呢? 小胖丫多好啊!又会说花言巧语,又会洗衣做饭,还会哄人开心。 叫人爱不释手呢! …… 第二日清晨一大早,孟妤就早早的伺候好人洗漱更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了一段时间的原因,孟妤心中居然衍生出一种养儿子的感觉。 公孙行止出宫其实不需要怎么报备的,只是一路上的尾巴少不了。 马车内狭小又温馨,她精神抖擞的端端正正坐好,乖巧得不像话,好奇的询问:“殿下咱们出宫是去哪啊?” “幽会。” 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袭玄衣,和往常的仙气飘飘不一样,今日的装扮多了几分妖冶的邪,尤其是他的眼尾处还多了一抹异样的红,像极了走火入魔的男主角。 孟妤眼皮子跳了跳,有些一言难尽。 他这一副样子,可不像是要去幽会的,倒像是要去大杀四方的那种。 “那奴婢要不要躲起来?”孟妤试探性的询问。 对于公孙行止的八卦她一点也不好奇,年轻人嘛!谈个恋爱什么的很正常,最好今天晚上夜不归宿更好了。 她觉得公孙行止这一招干得漂亮啊!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搞对象,那就地下情也很不错的嘛! 在她期许的眼神中,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不必,本宫害所以阿妤陪着甚好。” 呃…… 不知为何这一路上孟妤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可是听秋嬷嬷说过的,公孙行止并没有心上人啊! 莫非…… 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可是又不敢太过于确定。 江上寒风过,白雪落。 白色的油纸伞下,是一个衣着红衣的妙龄女子,带着一个斗笠遮住了容颜,身边站着一个模样乖巧的丫鬟。 “小姐,天寒地冻的,咱们还是回去吧!”丫鬟担忧着她的身体,催促着。 姜茗固执的摇摇头:“不行,我好不容易能够见到太子殿下。” 不管如何她都要赌一把的,为了自己也好,为了他也好。 至于来不来,她都想着赌一赌。 鸣翠没再催促,只是看着越下越大的风雪很担忧。 伴随着一阵马蹄声,一辆马车从茫茫白雪中出现了。 两人喜出望外的看着来人。 高栾将马车停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里面的人掀开了车帘子。 孟妤对于自己丫鬟的这个身份适应起来非常的快,麻溜的就跳下去朝着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人搀扶下来。 “小姐,是太子殿下。”鸣翠激动的跺跺脚。 姜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暗自窃喜。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那人风华绝代,举着把清幽幽的油纸伞踩踏着一地的积雪而来,姿色的大氅上落满了风雪。 他一出现,姜茗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朝着他走了几步:“太子哥哥。” 她的声音很轻柔,很温婉,还带着几分的委屈。 “郡主找本宫所为何事?”他神色冷漠,无动于衷。 哦豁!这人是姜大美女啊! 小心翼翼跟在他身边的孟妤小眼睛一亮,这俩人还真有一腿不成? 看不出来啊!这仙气飘飘的大美人,还喜欢搞地下情。 不过,好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姜茗被他疏离的态度给伤到了,若隐若现的纱幔下是红了的眼眶:“太子哥哥当真要对云安这么冷漠?” “那本宫给郡主行个礼如何?” 第三十三章 人间绝色 公孙行止的话很煞风景,至少在孟妤看来是这样的,这人就像个刺猬一样,每当你靠近,他就扎得你遍体鳞伤。 这样的人又不像是缺爱的,因为他似乎从未奢求过别人的爱,理智得过头,所以对于别人总是怀揣着一份戒备。 孟妤举着雨伞,眼神在他身上定格了一瞬,一回眸就看见僵硬在原地的姜茗。 她双手渐渐的握成拳,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殿下就不能争一争嘛?” 她不想嫁给公孙则那个草包,这人分明才华横溢,为何就不愿意争一争呢? 身边的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自始至终都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眼神内敛,波澜不惊的瞥了她一眼:“郡主找错人了。” “那你今日为何来见我?”姜茗不死心的上前一步,随着江面的寒风吹得她纱幔下的那张脸若隐若现的:“难得你忍心看着云安嫁给别人嘛?嫁给公孙则那个草包嘛?”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孟妤眉梢抖了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公孙行止面对姑娘家家的声嘶力竭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摸了摸她的头:“本宫是带阿妤出来散步的,刚好路过此处打个招呼而已,郡主多虑了。” “太子殿下”旁边的丫鬟看不下去的站了出来,态度盛气凌人:“您何必如此羞辱我们家郡主,郡主这般对您,您居然还如此戏弄于她。” 孟妤眉头一蹙,思前想后觉得是该丫鬟出场了,也上前一步挡在了公孙行止的面前:“何来的戏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更何况我们家殿下如此甚好,郡主明知道自己身份高贵,也很清楚殿下如今的处境,何苦还要将我们殿下拖进去呢?” 按照公孙行止如今的情况而言,能够活着就已经是费劲全力了,如何去争?拿什么去争? 人总是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姜茗看似喜欢公孙行止,实际上并非如此,只是不甘心而已。 高高在上的身份,养尊处优的郡主,从小众星捧月,没有吃过苦玩。 公孙行止刚刚才的话虽然歹毒,可也未曾不是真话? 那些挖苦,羞辱,他几乎每天都在听到。 孟妤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为之一振,姜茗更是古怪的瞧着她。 僵持了好一会,姜茗旁边的的小丫鬟又要炮语连珠的时候,公孙行止神色冷漠的扫了二人一眼,朝着孟妤唤了一声:“阿妤,回。” “哦~~”没有过多的犹豫,孟妤举着雨伞就要随着他的步伐离开。 姜茗又要追上去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孟妤突然回首:“郡主还是少和我们殿下来往比较好,您这样殿下的危险程度会更高的。” 云安郡主的婚事轮不到她自己做主的,也不是她可以任性妄为的。 她离公孙行止越近,公孙行止越危险。 她的话成功的让姜茗脚步一顿,姜茗深知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此番前来也只是为了赌一赌而已,她想着如果公孙行止可以争一口气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他不愿。 甚至都没有这个打算。 白雪吹在他墨色的发上,萧萧肃肃的身姿,钻进马车的时候脸上的疏离变成了玩味,懒洋洋的撑着脸打量她:“阿妤知道得还挺多。” 草,又是一个圈套。 孟妤动作一顿,嘴角扯了扯,强颜欢笑:“没,都是道听途说的。” “哦?”他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都听了些什么?” “说殿下和云安郡主差点定下娃娃亲。” “嗯,还有呢?” 孟妤笑容一僵,尴尬的挠挠头,剩下的就不好说了,因为一言难尽。 马车在高栾的驱赶之下,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此处。 气氛静默了片刻之后,公孙行止又一次开口:“阿妤觉得,云安郡主喜欢本宫嘛?” 秉承着多年为好友分析感情生活得来的经验,孟妤狠狠的摇摇头:“喜欢,但是只有三分,郡主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自己的未来,约见殿下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因为以她的身份,注定是会成为太子妃的人。 公孙则能力不足,云安郡主聪明伶俐,又是个鼎鼎有名的才女,自然是不甘心嫁给这样一个人的,所以她试图让公孙行止去争一争。 然而她未曾考虑过公孙行止的处境,以及他的结局。 说到底,只是为了她自己而已。 在皇室,喜欢没有那么重要,更主要的是合适,匹配。 她的话并没有让公孙行止生气,反而欣慰的勾了勾嘴角,若有所思的看向她:“本宫捡到宝了。” 孟妤笑着挠挠头,傻乎乎的样子刀显得可爱。 “那阿妤喜欢本宫嘛?”他又挑眉询问。 嗯? 这话让孟妤难得的陷入了沉思种,数了数自己活了二十八年,还没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对于喜欢这种事情也分不清有什么区别。 脑海中思索了一番之后,这才肯定的点点头:“喜欢,殿下很好。” 假情假意的小胖丫。 公孙行止讥讽的勾了勾嘴角,却没有戳穿她的小心思。 此番来见云安只是一个虚头而已,出来走走是真的。 只是这样的姿容,一出现难免惹人注目。 “殿……爷”孟妤迈着步伐跟上去:“咱们这是要去那啊?” 据秋嬷嬷所说,公孙行止是没有朋友的,儿时在皇家学院,所有皇子都有好友,三五成群。 唯独他,长期都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 这人比所有人都要清醒,应当是他父皇母后过世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才不外显,所以东宫里面他写的字,画的画都会给烧了。 在外人眼中,商洽的太子,就是一个花瓶。 公孙行止脚步一顿,回眸一笑,一束盘起的发髻,一根玉簪插在其上,配上这样的笑容当真是难得的人间绝色:“阿妤不是想四处走走嘛?” 清润的嗓音,让孟妤如梦初醒,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今日是爷的生辰。” 原本还笑容清浅的某人,刹那间烟消云散了,眼神中都是难以捉摸的情绪,心事被人说中时的那种恼怒,眼神中闪烁着的微弱惊喜。 “阿妤,知道得太多,会不长命的。”他忽得莞尔,透着凉意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颚。 第三十四章 焰火都因你灿烂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也变得阴鸷起来,像是要毁灭了什么东西一般。 “人生自古谁无死”孟妤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对于公孙行止其实她并不怕的,甚至有些同情,最后一句话从朱唇中吐出来:“留取丹心照汗青。” 公孙行止没有控制住的笑容渐渐扩大开来。 这一路上他未在开口,笑得很诡异。 孟妤也很识相的没有开口,保持着沉默在街道上荡了一圈,可这种感觉并不觉得轻松或是逍遥,就仿佛班主任请你喝酒似的,不痛快。 与其说今日是特意带她前来逛街,倒不如说是来陪此人的。 “爷”孟妤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身旁,犹犹豫豫的询问:“可是奴婢让你不高兴了?” 公孙行止的性格实在是难以捉摸,对于孟妤而言就像是大海里面的水,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汹涌的。 可作为一个奴婢,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关心主子的情绪是分内之事去。 只有主子心情好了,他们这些下人,也才会好过的。 她觉着伞的时候,为了避免遮住他的视线,还要微微踮起脚尖,这人太高了,她有些够不着,直到他的下颚处。 公孙行止步伐走得很慢,很稳,像归隐田园的世外高人,浑身透着一股不入红尘的气息,侧目而视,眼底是她读不懂的笑意:“本宫没有不高兴。” “那咱们回去吧!”孟妤壮着胆子提议:“天色不早了,而且风雪这么大,不如早些回去。” 身后的高栾听了这话也是微微点头,他觉得殿下今日有些不对劲,就是从苗豆芽说主子生辰的时候开始。 他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自然是不记得这些的,更何况他就连自己的也不记得。 挠挠头,郁闷的低下头去。 公孙行止脚步微顿,抬眸看着天空洋洋洒洒的雪花,这一路走来没有一个人对他指手画脚的,因为认识他对人很少,可听到的话题倒是不少。 然而这些他都不在乎,可孟妤的那一句话,让他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来今日不仅仅是大雪纷飞的日子,更是他的生辰。 作为一个太子,他的生辰应该是轰轰烈烈的。 “回去吧!”他垂眸,修长的眼睫毛眨了眨,转身朝着身后的马车而去,走了两步又回首看向孟妤:“阿妤可要回家中瞧瞧?” 孟妤恍然大悟,她的这个原主是有家人的,但都是一些亲戚,没有亲兄弟,亲姐妹,父母也早逝,委实算不上有家。 她摇摇头:“奴婢进了宫,就是殿下的人,殿下在的地方,才是家。” ……… 昼长夜短的冬季,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一路走来都是大红色的灯笼高高的挂在枝头上,圆滚滚的很好看,衬得白雪别样生姿。 踩在积雪上的时候,甚至都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发出的喑哑,这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内监并不少,可给公孙行止行礼的却屈指可数。 自始至终,孟妤都站在他的身侧,油纸伞微微倾斜大部分都在他那边,而自己则是大半个身子落满了雪。 公孙行止自然也是注意到这一点了,眼神暗了几分,情绪复杂的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继续朝前走。 “这不是东宫的那位嘛?” “好像是的,不是说他很少出现的嘛?” 走远了的两个宫女小声议论着,毕竟是小姑娘家家的,如此近距离的看谪仙般的人儿,难免心中也跟着起伏了。 “可是太子殿下,好好看!” 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可会武之人自然是听见了。 高栾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肤浅。 今日宫中很热闹,据说长乐宫那边送礼的人都踏破了宫殿的大门了,队伍络绎不绝的,忙坏了宫中的宫女,太监。 而皇帝更是豪爽的开始奖赏,手笔很大。 消息传得很快,孟妤一回到东宫,秋嬷嬷逮住她的时候就是一番吹嘘。 事后孟妤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形势所逼,指不定狗皇帝还能来一个当场册封太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估摸着时间,孟妤去小厨房煮了一碗面端了过去,正在独自下棋的公孙行止斜睨了她一眼,还以为她是给自己做的,也就没太在意。 然而下一瞬间,珠帘被人掀开来,热气腾腾的面条就放在了他的棋盘上,面前的人笑得赤城:“奴婢没钱,不能给殿下买什么好的礼物,今日在街上逛了一圈,却觉得那些俗物都配不上殿下,思来想去的就给殿下煮一碗长寿面。” 气质,才华这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掩藏的,孟妤觉得他就该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让所有人对着他俯首称臣,而不是拘泥在这样冷冷清清的东宫中。 王者只是暂时的落魄罢了。 气氛僵硬了一瞬,空气中飘荡着的浓郁的香气,偶有寒风袭来,吹得珠帘作响,似风铃一般发出动人的声音。 手中夹着的棋子落下,公孙行止垂眸瞧着这一碗阳春面,昂贵的美味佳肴他吃过,发霉的馒头他啃过,唯独这样的东西他未曾尝过。 “殿下,生辰快乐。”她莞尔一笑,乐滋滋的送上祝福。 下一刻屋外响起了烟花爆竹的声音,应当是为了庆祝雪灾此次得到解决,所有人都在欢呼着。 而孟妤则是推开了窗户,随着寒风打进来的雪花冷冰冰的,她指着窗外的烟火:“殿下,你看烟火也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 他没说话,只微微瞥了一眼,垂眸看着面前的阳春面,却始终微动。 眼神随着她的欢呼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的烟火,绚丽又耀眼,灼灼生辉。 可她却说这是庆祝他的生辰,还真是个借花献佛的小胖丫。 “你今日回去休息。”一直到这场焰火结束,公孙行止这才开口下逐客令。 孟妤愣了那么一刹那,但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的,颔首退下了。 人一走,寝殿内就安静了下来,空气中还弥漫着焰火的气息,面前的面条早就成团了。 高栾走进来的时候还特意贴心的就要伸手夺过去:“殿下,这都冷了,属下拿去丢了。” “放下。” 公孙行止呵斥着,冷眼扫去吓得高栾抖了抖,默默的退下。 这是高栾这么对年第一次见到公孙行止这么生气,就好像他面前的不是一碗面一般。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将面前的面条吃完了,一滴不剩。 大雪纷飞,枝头都结了冰,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的融化开来。 第三十五章 玉树临风美少年 “你们说……这太子殿下该不会真的宠幸了那个死胖子吧?” “不至于吧!太子殿下虽不受宠,可也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啊!” 屋檐下,宁静的夜色中,突然的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对话。 孟妤脚步一顿没再往前,她本只是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倒是没想到听见这么一个对话。 两个身影窸窸窣窣的晃荡着,挑着两个红色的灯笼照耀着,话毕又继续絮絮叨叨的。 “那谁知道呢!这太子殿下也弱冠了,想女人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其中一人揶揄着,不像是懵懂无知的宫女,经验老道得露骨。 这话惹得她旁边的人娇笑着拍了拍她:“讨厌,我倒是觉得太子殿下不是那种人。” “怎么你想去啊?省省吧你,做太子殿下的女人,倒不如去嫁给侍卫来的好。” 最起码还能保障自己的人生安全。 和太子殿下在一起,九死一生不说,还会被各宫中的娘娘对付。 这一切都被梅花树下的孟妤看在眼中,听在了耳朵里面,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颚沉思了片刻。 她很想告诉这些人,他们多想了。 公孙行止再饥不择食,也不会选择她的,就她如今的样子,别说是公孙行止了,她自己都看不上自己这个样子。 再说了。。。也不一定非要女人啊! 左右手也是可以解决的嘛! 单纯无知的姑娘们呐! 正琢磨着是继续偷听,还是原路返回的时候。 “咚咚咚!” 一阵钟声不适应的响起来了,明日就是大年三十了。 新的一年来得很快。 她挠挠头,转身回了屋去休息,公孙行止如何左右和她没有关系,熬过这一年出了宫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这一夜孟妤睡得很安稳,既不用顾忌旁边有没有人,也不用顾忌裹被子,直到天色朦朦胧胧的时候,突然有人粗鲁的推开了她的房门。 “苗豆芽。” 如雷贯耳的声音,愣是将她从睡梦中唤醒,欣欣然的睁开眼睛看向来人。 高栾暴躁的掀开他的被子,刹那间一股凉意袭来,冻得孟妤直接彻彻底底的清醒。 “高栾”孟妤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你再这样掀我被子,我会赖上你的。” 高栾脸唰的一红,也觉得自己失礼了:“今日过年,皇上派人来让殿下一道前去,你去伺候殿下洗漱更衣,还得陪殿下一道前去。” 孟妤啊了一声:“殿下不是从不参与的嘛?” “因为雪灾的事情,皇上龙颜大悦,所以想起殿下了呗!”高栾翻了个白眼。 鬼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的。 他们实在是太过于了解皇上的性子了。 孟妤没再追问,将人赶出房间去,匆匆忙忙的撤了件还算是得体的衣裙换上,她的身子虽然胖,但也没有那么夸张。 可就是因为她这个样子,导致高栾总是下意识的没把她看做一个女子。 莠和殿内。 孟妤手忙脚乱的赶到时,公孙行止正坐在暖炕上看书,神情专注,乍一看总是惊鸿一面。 “殿下”孟妤欠了欠身:“奴婢给您束发吧?” 公孙行止放下手中的书,斜睨了她一眼,闷不吭声的从暖炕上下来。 他的头发懒散的披着,总带着股说不出的邪,又好像是个懒散仙人。 孟妤哀叹一声走了过去,跟着他的步伐开到铜镜前。 公孙行止坐着,她站在他的身后,就着这个姿势端详着桌面上的发冠,玉簪,孟妤陷入了沉思。 好端端的突然叫上公孙行止一块去,总觉得不怀好意。 他的一举一动自然是要好好的表现。 泥马!吃个年夜饭跟上战场似的。 “怎么?”见她久久不动,公孙行止通过铜镜看向她。 孟妤摇摇头,盈盈一笑:“没什么,殿下好看,怎么束发都好看。” “阿妤很喜欢夸人?”他莞尔,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桌子上的一支玉簪,面色波澜不惊。 孟妤心中摇摇头。 她很少夸人,大部分都是怼人的。 职业的特殊,她夸人的时候很少。 竞争对手她也没那么好心去夸奖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毛病。 再加上事业繁忙,她连朋友都不多,怎么夸人? 好在公孙行止没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简单的给他把发半束起,玉冠也固定好,一支白玉簪斜插其中,衬得这人越发的仙人之姿了。 看得孟妤都傻眼了。 他一回头,每一块衣角都散发着仙气。 孟妤又给他选了一件浅绎色的衣衫,披着件浅紫色的大氅,整个人都看上去恍若谪仙一般。 倒吸了一口凉气,孟妤这才移开眼睛的。 不难怪别人说她玷污了公孙行止,她自己也是这么觉得。 跟这样的人站在一起,就算是被出轨也是心甘情愿的。 “殿下,这么早的嘛?”孟妤心中古怪,她也没过过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年。 还是皇家级别的。 公孙行止斜了她一眼:“还要去给皇后,皇奶奶请安。” 以往他都是提前去给皇奶奶请安的,因为这几天他是不会出现的。 可今年不一样,皇上改变了主意,临时下来的命令,他除了顺从,别无选择。 所以该走的场景固然是少不了的。 孟妤恍然大悟一般的提着裙摆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给他举着油纸伞。 今日的雪洋洋洒洒,细碎极了,可因为刮着风,难免也会让人觉得寒冷。 这东宫什么都没有,唯独梅花巨多,一刮风空气中都是冷冷梅花香。 “殿下,您慢点”她有些跟不上,气喘吁吁的:“奴婢跟不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了,公孙行止当真慢了下来。 从此处到底皇后的寝宫,也是要花不少的时间,平时的时候那些个主子嫌弃路程远,不舍得走路,都是坐轿子的,可这冰天雪地的,又怕被摔了,只能走路了。 一路上的宫女,太监都不少,还遇见了不少的嫔妃,碍于公孙行止身份摆在那里,尽管不情不愿都还是要毕恭毕敬的行礼的。 孟妤啧啧啧啧的摇头。 “皇兄。” 而就在他们赶路的时候,一阵喜悦的声音将公孙行止唤住了。 三人齐刷刷的回过头去,只看见一个身着银红色衣衫,意气风发的少年朝着他们而来。 第三十六章 暗通款曲 “皇兄。”公孙离走近笑着作揖。 孟妤细细的端详他的表情,朝着对面的少年欠了欠身。 公孙行止并没有流露高兴的样子,笑得疏离:“嗯。” “皇兄也是要去给皇后娘娘和皇奶奶请安的对吧?不如臣弟和你一道。”这小破孩一点也不介意公孙行止对他的疏离,很是熟咯的就开口,直接堵死了公孙行止的话。 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孟妤慢悠悠的瞥了人一眼这才收回视线。 “他是谁啊?”风雪骤停,孟妤收起了雨伞退到后面去和高栾一块,小声嘀咕着询问。 高栾不情不愿的别过头去不肯开口。 见状,孟妤咬牙切齿的威胁:“你信不信我告诉殿下,说你偷看我洗澡。” “苗豆芽”高栾气得满脸通红:“你要不要脸?” 孟妤狠狠地摇摇头,没打算要。 憋着一口气,高栾心不甘情不愿的交代:“这是五皇子。” 知道排行老几,孟妤的心中也大概的有了一个数了,五皇子——公孙离。 一个小屁孩,总喜欢跟在公孙则的身后,看着倒还挺单纯,无害,很阳光的。 正琢磨着的时候,前面的人蓦然回首,那笑容甜的溢出来了,眉眼弯弯的样子当真是个阳光灿烂的大男孩。 像级了大学里面的初恋男友。 孟妤没忍住的也朝他笑了笑。 一群人朝着皇宫的凤仪殿而去,速度不快不慢,刚好遇见梳完妆的皇后。 六宫之主,秋嬷嬷总是念叨着的一个女人。 这还是孟妤头一次见这样的人物,都说同性相斥,还没走进去呢!一抬头就感觉处处都弥漫着杀气腾腾的气氛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 “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毫无默契的磕首听得人尴尬无比,今日过节,皇后穿了一袭浅红色的凤袍,仪态万千,端坐在主位伤,很是满意对点点头。 可她的眼神瞥到公孙行止身上的时候,很明显的黯淡了几分。 “都起来吧!今日大过节的跪着也不是一回事,也难为你们了,这么早就来请安。”皇后优雅的摆摆手。 孟妤也随着二人起身,不得不从内心深处感叹,不愧是做皇后的人,表面功夫做得很漂亮。 那些个小说,电视剧都是唬人的。 皇后的条件可是非常苛刻的,所谓的嚣张跋扈,跟个煞笔一样遇见主角就硬刚,那都是假的,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又怎么会是傻子呢? 秋嬷嬷也说过,皇后心思细腻,谋划了这么多年,手上沾染的鲜血可不少,人命更是数不胜数,没那么容易对付。 “小五最近的课业如何了?”皇后消笑盈盈的朝着五皇子开口。 被点名的公孙离啊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母后……儿臣愚钝,还,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也罢!总归你也不喜欢那些东西,也别太为难自己。” 这话一听很像是一种宠爱,可实际上皇后巴不得他不学无术吧! 这皇宫还真是步步为营。 随后皇后的目光很快定格在公孙行止的身上,这人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光是站在中央就夺去了大半对风采,那怕他一言不发,这宫殿中的小宫女们也都羞红了脸。 不得不承认,姿色而言,这人举世无双,独一无二。 得亏是个男子,这要是个女子怕是得将云安郡主比下去。 “太子最近身体可有好些了!”她语气温和,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等年关过后,可要常出来走走,别憋坏了身子,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看中的姑娘?到时候让皇上为你挑选一门亲事。” 孟妤眉梢一挑,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这是个鸿门宴。 只是这个皇后说话虽然漂亮,但是冷嘲热讽的威慑也不小啊!明知道公孙行止常年在宫中,别说是心仪的女子了,官家小姐都没见过几个。 要说真有的话,怕也就是姜茗了。 她扯了扯嘴角,眼神复杂的盯着这个人的背影。 站在她前面的人风姿不减,气势不变,面色依旧静如水:“有劳娘娘挂心,臣身子一切安好,只是入冬了难免弱了些许,至于婚事,全凭皇上做主。” 最后的一句话道尽了心酸苦楚。 皇后面带微笑的挥挥手:“此事暂且不提,本宫让人给你们准备了新年礼物,都拿去,一会还要去太后那里,本宫就不留你们了。” 好在整个过程下来有惊无险,孟妤作为他的贴身丫鬟,非常识时务的上前接过礼物,只是在抬头的瞬间皇后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眯着笑。 在端礼物的时候,内监的手飞快的给了她一张纸条。 孟妤瞪大了自己的狗眼:这么明目张胆的嘛? 当着公孙行止的面就和她暗通款曲了。 就不能找个见面地点嘛? 消停了几日的日子又得掀起风浪来了。 “谢娘娘。”颔首慢悠悠的退下,心中越发的不安稳。 若说公孙则是个蠢才的话,那么皇后就是王者,皇上就是星耀。 而她就是青铜。 首先装备上就输得惨不忍睹了,要斗,谈何容易? 离开凤仪殿之后,孟妤魂不守舍的跟在公孙行止的身后,忐忑不安的掂量着这张纸条看还是不看。 “很冷?”身前的人突然停下来,不解的看向她。 孟妤啊了一声,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公孙行止反问:“不冷的话,你抖什么?” “殿下,奴婢只是在紧张。”孟妤憨厚的笑了笑,手因为一直端着东西而冷得发紫。 可也未曾松懈开来。 公孙离好奇的看着二人:“你就是大皇兄送给皇兄的宫女?” “正是奴婢。”孟妤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很能吃吗?” 这孩子一开口就是一顿欠打的表情。 孟妤扯了扯嘴角,谦虚的回话:“奴婢吃的……也不多。” “阿妤一顿三碗。”公孙行止眼神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居然在外面难得的开了玩笑。 公孙离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语气非常的天真:“那皇兄的东西是不是都被你吃光了?要不你来本皇子的宫中如何?” 孟妤皮笑肉不笑的摇摇头:“……” 不如何,你那蠢样,我怕死无全尸。 第三十七章 略表心意 “皇兄”公孙离征求他的意见:“不如……” 公孙行止自然是知晓他要说什么的,答非所问的扯开了话题:“阿妤,本宫有些冷了。” 孟妤心领神会的冲了过去,将手中的礼物顺势丢给了高栾,屁颠屁颠的凑上前:“殿下要是不舒服的话,咱们不去也成的。” “阿妤”他嘴角上扬,眼神中的笑意有些捉摸不透:“皇奶奶不能不见,不礼貌。” 嗯? 孟妤迷惑了片刻,这才想起来,秋嬷嬷说过,在这个皇宫当中,若是还有人惦记着太子的话,这个人就是太后了。 说来也是一件让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事情。 太后是因为先皇离世之后才疯癫了的,据说当时太后就在现场,也不知道都看到了些什么,才能够把人硬生生的给逼疯了。 “殿下乖,一会就不冷了。”斟酌了片刻,孟妤伸出手去,握住他毫无温度的手搓了搓,动作很自然,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 在她眼里,公孙行止也不过就是个刚刚上大学的小屁孩而已,可可怜怜,没人爱。 这一个举动看得旁边的公孙离眉宇间蒙了一层复杂的思绪上来。 她的语气带着哄的意味在其中,可不知怎地,他很是受用。 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手指微微的收拢,嘴角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笑意。 一路朝着未央宫走去,孟妤都在给他暖手,可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却显得暧昧,像是痴缠的情人一般。 一直到公孙行止的手渐渐有了些许的温度,孟妤这才松开。 她放开,手中空荡荡的感觉让他心中疙瘩一下,拧着眉梢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将手藏在了衣袖间,手指间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 “皇奶奶,您看这个……” 人还没有走进去呢!就听见一阵热热闹闹的声音了。 旁边的公孙离眼中一喜:“我就说,这大清早的不见皇兄,原来是来了皇奶奶这处。” 草。 孟妤心中啪嗒一下,二话不说就准备拔腿走人。 前主子,现主子凑一块。 这就相当于,前男友和现男友见面了,里外不是人。 “你敢。”脚丫子还没有迈出去呢!身前的人就凉飕飕的开口,一点也不避讳其中威胁的意味。 孟妤欲哭无泪的转过身嘀咕着:“殿下,奴婢干不过大皇子。” 你说要打官司什么的,那……那还有可能赢。 但是吧!对方是律法的执行者,这法就是他家开的。 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和对方杠啊!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找死嘛? 无视她扭曲的表情,公孙行止没给她商量的余地:“本宫相信阿妤。” 孟妤:“…~” 这种信任不要也罢! 不得不说,今日的公孙则来得很早,耐着性子的陪着太后玩了大半个时辰。 愣是将二十多年的孝心,一下子给挥洒得淋漓尽致。 他们三人进去的时候,公孙离就已经和公孙则打成一片了,老人家站在回廊下慈祥的看着他们二人堆积雪人。 “孙儿给皇奶奶请安。”公孙行止忽视二人,直接走向回廊下的老人家。 孟妤站在身后也跟着跪了下去:“奴婢参加太后娘娘。” 太后哦了一声,眯着眼睛走了过去,一看见公孙行止抬起头的样子立刻笑得跟对花似的,捧着他的脸细细的端详:“玉楼啊!怎么瘦了?” 她的举动让堆雪人的两个人不高兴了,尤其是公孙则一张脸阴沉沉的看了过来。 孟妤自始至终都匍匐在地上,试图做一个隐形的人。 只是太后的那声“玉楼”委实让人心中跟着一颤。 难为老人家了,都傻了,还记得她这个孙儿。 “皇奶奶”公孙则大步流星的冲了过来:“这外头风寒,咱们先进去。” “不成不成”太后狠狠地摇摇头:“玉楼,玉楼先起来。” 跪在地上的公孙行止漠然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在孟妤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退后了两步拉开了距离:“皇奶奶安好,孙儿就先行退下了。” “太子也不多陪陪皇奶奶,就这么走了?”春风得意的公孙则,今日得空了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埋汰他的机会。 这样的手段,孟妤都觉得幼稚。 公孙行止神色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本宫看大皇子很得皇奶奶欢心,本宫就不多留了。” “太子,不如一会咱们一块前去晚宴,这时辰也还早,不如在皇奶奶此处用了膳先。”公孙离站出来打着圆场,深怕这两个人一下子就吵闹了起来。 主子说话,她这种奴婢除了默不作声,唯一能干的就是给主子递工具了。 可看着眼下的局势和环境,就算是打起来,她也找不到工具。 总不能捏个雪球……砸死对方? “不必。”公孙行止面无表情的拒绝。 孟妤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留下来吃鸿门宴。 这一天天的过日子跟坐山车一样。 公孙则眉梢紧锁样子很是不悦,目光落在了孟妤的身上将她唤住:“豆芽。” 走了两步的某人虎躯一震,整个人都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见了本宫为何不问好?你可别忘了,是本皇着将你送去太子殿下身边的,如果没有本宫的话,你怕是早就沦为绍安城的笑话了。” 戏谑的声音穿过飞雪而来,孟妤掩去眼底的鄙夷不屑,笑着转过身来:“奴婢只是见到殿下有些惶恐,不敢攀谈,怕惹了殿下厌恶。” 这番话说得很漂亮,将自己贬低的同时又将公孙则吹嘘了一番。 公孙则哼笑两声,这才心满意足的让人滚蛋。 折腾了一番,孟妤跟着公孙行止离开了未央宫,宫中能够配得上他请安的人也就那么几位。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过她觉得对方应该是不想,也不敢见到公孙行止的。 说来也算是能够理解,毕竟他们之间有着不明而喻的一些纠葛。 如果是她,她也不希望见到公孙行止的。 还有两个就是皇后,太后了。 走到红色的宫墙内,将外界的一切隔绝了之后,孟妤将袖口里面的纸条递了出去:“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给的,要不,你您先看?” 第三十八章 奴婢惶恐 如此迫不及待的表现忠心,倒是让公孙行止有些意外。 递纸条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可一路上只字未提,也无非就是在等着孟妤主动招了。 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修长的手指这才懒洋洋的从衣袖中伸出来,指尖触碰间就将那张字条给接了过去。 卷成一团的纸条打开来,却是长长的一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迹,还未到一杯茶的功夫,公孙行止就看完了,就着书桌旁边的火炉给烧了。 “奴婢还没看呢!”孟妤有些猝不及防的看着毁尸灭迹的东西。 这好歹也是她的东西,她总得看看啊! 纸条烧起时有着毁灭的碎片飞起,公孙行止眼神不善的掀眸:“阿妤想知道,直接问本宫便是,难道是怕本宫期满你。” 孟妤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不敢,只是想着看看也好,也好提前做好防备。” “皇后说,让你给本宫下药。”他说的轻描淡写。 “奴婢不敢。”孟妤心中一惊,她就知道没好事。 皇后是有多着急把公孙行止弄死,这么迫不及待的让自己的儿子上位,为何不直接将皇帝搞死?这样岂不是更快。 瞥了一眼她的表情,公孙行止微微倾了倾身子,饶有兴致的挑起她的下颚:“皇后让你给本宫下春药。” 孟妤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很是无辜。 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殿下,奴婢人在您床上的时候,您都无动于衷,不见得下了药,就真能让您对奴婢有什么别的心思。” 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就她这个熊样,公孙行止不得被她压死? 一个看着郎艳独绝,潋滟生姿。 一个瞧着心宽体胖,粗鲁不堪。 灰姑娘也没这么狼狈的。 对于外貌她一向不是很在意,可非得将她和公孙行止这样的人牵扯在一块,孟妤觉得自己高攀了。 “难道本宫不能让阿妤生出别的心思来?”他嘴角抿成一条线,对于这个回答不满意。 孟妤缩了缩身子朝着后面退了退,惶恐不安的磕头:“奴婢卑贱如泥,怎敢肖想殿下?”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降低了下来,她的话并没有成功的让某人心情好起来,反而更加的难看。 孟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逼的犯嘀咕,她说错什么了? “滚出去。” 等了许久,只听见一句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带着隐忍的怒火。 孟妤连滚带爬的溜了,一点也没做滞留。 殊不知身后的人眼神暗了暗,眼尾处抹了淡淡的红。 被赶出莠和殿的孟妤习以为常的拍了拍衣裙,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她来之前就做好准备了,这人性格古怪,也是在所难免的。 门外的高栾幸灾乐祸的瞥了她一眼:“活该又被赶出来了。” 孟妤不乐意的切了一声:“高栾,你比头条还八卦。” 一天天的就等着看她的好戏。 娘们兮兮的。 “殿下脾气一直这么怪异的嘛?”孟妤心中疑惑,只能求助于他。 高栾压低了声音,难得的良心发现:“殿下脾气一直很好。” 这就奇怪了,那为什么对她这么坏? 孟妤觉得这可能和自己的样貌有关系,但是转念一想,公孙行止对于姜茗那样一个大美人,不也是冷若冰霜嘛? 这就很让人捉摸不透了。 努力的甩了甩脑子里面的想法,转身去了小厨房。 公孙行止一早上没吃东西了,一会还要去参加什么晚宴,按照她的认知也是不能好好吃东西的,还是提前吃些东西比较好。 …… 碧云殿这处,昨夜皇帝在此处休息,一直到晌午时分都未曾起身。 要不然到了年关,可以好好的休息几日,这些日子皇帝都是歇在碧云殿这处的。 要说这姜贵妃,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十足的大美人,现如今也当真还是风韵犹存,尽管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可身姿,样貌却也不输二十来岁的姑娘,甚至对了几分不一样的韵味在其中。 总是惹得皇帝对其宠爱有加。 “皇上。”姜贵妃一转身看见床上的人醒过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梳子,提着裙摆娇滴滴的蹭了过去,窝在他的怀中。 公孙长堰享受的拍了拍她的手臂,眼神宠溺的瞧了她一眼:“怎地起这么早?” 姜贵妃娇嗔了一声:“今日春节,皇上可是忘了,您还在休息,刚刚才来请安的大皇子,和几位皇子也都被臣妾给支走了。” 公孙长堰捏了捏眉心:“伺候朕更衣吧!是该去看看了,今日的宴会也算是为雪灾的事情庆祝一番。” 姜贵妃从他怀中离开,巧笑着为他更衣,柔弱无骨的手指穿过他的腰间系腰带的时候,她装作无意间的提起:“此次事情,臣妾听说大皇子做得甚好,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奖赏?” 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后宫的人参政了,可今日公孙长堰心情好,再加上这也不是什么国家大事,也就耐心的回了一句:“则儿年纪尚幼,还当不起重任,等开春后,朕会让他管理些许事务,此次的事情他做得不错,不过……这件事情中最有功劳的人还是房云翼。” 公孙长堰不傻,自己的儿子什么样,心里面还是很清楚的。 这后面若是没有高人帮忙,就他那个脑子,怎么可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做得极好。 房云翼他也是私底下观察了一番的,在朝中没有交好的朋友,也没有和谁走得很近,如今居然选了则儿,还真是有些意想不到。 “朕听说,房云翼去过东宫?”这件事情他一直没有明确的问过房云翼。 姜贵妃也没有隐瞒,点点头:“据说是因为看了一首诗,所以前去找太子询问。” “什么诗?”他觉得古怪。 姜贵妃:“乃是太子宫中一个小宫女做的诗,据说是太子教的,刚好被房大人看见了,皇上也知道房大人对于诗词歌赋很是追求,所以就登门拜访了。” 公孙长堰眉头一蹙,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三十九章 如履薄冰 这一点姜贵妃倒是没怎么在意,在她看来,公孙行止无非就是一个强弩之弓罢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皇上无论如何也都不会将皇位给一个侄子的,现如今也无非就是站着太子的名头罢了。 等太后一死,他这个太子之位也算是到头了。 一直磨磨蹭蹭了片刻,公孙长堰又十分的享受和她温存的时间,直到内监前来催促,这才慢悠悠的前往太和殿。 今日的雪骤然停歇,到成为了一个良好的征兆。 人还未曾踏进太和殿内,就听见文武百官的一阵吹嘘了。 这一次的事情大皇子办得极好,一下子解决了千古难题,让众人刮目相看的同时,心中也有了一个小小的判断。 房云翼坐在角落里,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淡漠的态度,对于他们的曲意逢迎并不感兴趣。 他本以为太子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势必会借助这个机会朝他一番招揽,让自己归为他所用。 可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接到任何有关于太子的信息。 对方像是要和他撇清关系一般,就仿佛这件事情真不是他想出来的。 “房大人,怎地不饮酒?”旁边的同僚见状,忍不住的的问了一句,因为喝酒而皱了皱眉头,脸颊浮上些红晕:“宫中的酒,真乃是琼浆玉液啊!” 房云翼淡笑:“苏大人多喝几杯。” 莠和殿内。 白雪压垮了梅花枝,上头的梅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白红相间怪异的美,诡异的艳。 孟妤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一抬头就看见他孤独的背影,就似寒风中独立的绿竹。 尽管孤独,却身姿挺拔。 君当如竹,风不折,雨过不腐。 “宴会要开始了”他慢悠悠的折了枝梅花,语气平淡:“阿妤觉得今日本宫该如何?” 孟妤微微蹙眉,她觉得这个太子殿下有些抬举自己了,怎地什么都要问一问? 她只是一个暖床丫鬟而已,又不是军师。 算了。 低垂着眉眼,她一板一眼的回答:“殿下不能不去。” 手中的梅花刹那间化成了残枝,公孙行止弯了弯嘴角:“阿妤真聪明。” 这俩人说得云里雾里的,高栾听得一脸茫然。 也不知道为何殿下总是夸奖这个苗豆芽,不就是回答了几个问题吗? 公孙行止是真的越发觉得这个小胖丫不简单了,一点就通,一点就透,偶尔的装疯卖傻,恰到好处。 孟妤垂首,诚惶诚恐的回话:“为殿下排忧解难乃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这话说得很漂亮,也很讨人喜欢。 皇宫里面的主子,谁身边没有一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内监听候差遣的? 可最后判主这样的事情也不少,倒打一耙的更是数不胜数。 他转身瞧着面前的人,貌不惊人,肉嘟嘟的,委实算不上是个出众的女子,也难怪被相思阁退货。 可这样的胆识却是多少人望尘莫及,难以媲美的。 从她昏死一次之后,公孙行止觉得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都要怀疑这是那个宫里面派来的,这般聪慧。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颚,像是一种习惯,指尖轻轻的捏了捏上头的肉肉,语气温和缱绻:“阿妤可见过本宫生气?” 孟妤觉得奇怪的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天天生气嘛? “阿妤可会判主?” “奴婢愿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毫不犹豫的承诺张口就来。 于她而言,当务之急就是在此处活下去,别说是发誓了,就算是拿她祖宗十八代发誓都没问题。 她身份背景干干净净,所以公孙行止才将她留下的,却又处处提防。 因为他谁也不信。 如若不然的话,为何床头随时随地都放着一把剑呢!就连枕头下都放着一把匕首,锋利无比,前些日子还划破了她的手指。 “该去赴宴了”他松开手,目光看向远方,像在喃喃自语一般:“去晚了,可是会被责备的。” 责备? 孟妤心中古怪,她觉得公孙行止有些不正常,性格异于常人,就连脾气也是如此,忽冷忽热的。 尤其是在见到血的时候,那一双瞳孔变得异常吓人。 “殿下,需要奴婢陪您嘛?”她追了上去,询问着对方的态度。 公孙行止斜睨了她一眼:“本宫身边就阿妤一个宫女。” 换句话说,就是你不陪我,谁陪我? 被迫上岗的孟妤扯了扯嘴角,跟了上去。 晌午的时候,秋嬷嬷就千叮铃万嘱咐了,除夕可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每年的这一天皇上都会和文武百官把酒言欢的,到时候载歌载舞自然是不会少的。 诸位皇子,公主也难免会参与其中。 到时候一番争斗在所难免,更有的妃嫔会利用每一个宴会的机会,趁机去获得恩宠。 说白了,就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宴会。 而公孙行止作为太子,树大招风,虽说他没什么实权,可地位摆放在那里,难免会有人找不痛快。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指不定自己还会惹来麻烦的。” 临走的时候,秋嬷嬷语重心长的送别。 孟妤忍不住抖了抖,墙上的雪花窸窸窣窣的落下来,不知不觉中她的肩头就积累了些许。 一路走到太和殿的时候,里面的热闹就已经传出来了。 瞧着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阶梯,孟妤有些气喘吁吁。 四周站满了士兵,一个个整装待发的样子,手中拿着佩剑,尽管身处寒风中,可依旧昂首挺胸。 “太子殿下。”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来的孟妤在旁边气喘吁吁,而此时一个内监就已经迎了上来,笑容倒是很恭敬:“殿下来得有些迟了,老奴领殿下进去。” 公孙行止从未参加过宴会,除了太后的寿辰,别的他总是找借口搪塞了。 而这一次,注定逃不过。 毕竟他不来的话,皇帝就没有办法指桑骂槐。 大皇子就没有炫耀的人了。 文武百官也没有挖苦,埋汰的对象了。 “殿下”孟妤叫住了他,唯唯诺诺的上前:“把大氅脱了吧!奴婢拿着,一会里面热,这一冷一热的,可别着了风寒。” 第四十章 哄着他 “臣认为此件事情大皇子功不可没,应当奖赏。” 一走进去,就听见一个老不休的大臣醉醺醺的开口。 内监领着公孙行止朝着中央走去,他的位置乃是右边的第一个,那一直以来都是太子的位置。 文武百官纷纷站了起来,朝着他拱了拱手,异口同声的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公孙行止瞅着上位的皇帝,目光薄凉似冰,却依旧不卑不亢的跪了下去:“臣参加皇上。” 高栾因为手拿武器,只能被隔绝在外面,此番只有孟妤跟着他一块跪下。 公孙长堰挥了挥手,兴致减少了大半:“既然来了,那便入座就是。” 孟妤贴心的上前扶着他站了起来,这不碰不知道,一碰孟妤整个人都愣住了。 公孙行止的体温低得吓人,指尖都是冷意,她没来由的心中跟着一颤轻声唤了一句:“殿下。” 这软绵绵的一句殿下,将他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高朋满座,酒肉穿肠过,载歌载舞的场景,欢声笑语的画面,可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 “太子殿下”这边他们正准备落座,席位间就有人站了出来,喝得醉醺醺的,烂醉如泥的摇晃着身子:“太子殿下,嗝……位居东宫十多年,深居简出,不理朝政,不知太子殿下这个太子意义何在?”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眸:“苏爱卿醉了,怎地还胡言乱语起来了,行止乃皇兄骨肉,做太子绰绰有余,这江山社稷朕迟早都是要给行止的。” “陛下”苏琮指着他的背影就是一顿冷嘲:“如此无德无能之辈,如何做得了我商洽的储君?” “苏大人,莫要胡言乱语。”有同僚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的劝解了一二。 苏琮却恍若未闻一般,甩了甩衣袖:“老夫从不胡言乱语,事实如此,自古以来有能者居之,依老夫看来,这太子殿下也该是退位让贤了。” 这般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话也就是酒壮怂人胆才说的出来的。 孟妤身子一僵,回眸冷冷的瞪向那不知死活的糟老头子。 此人的样子不像是位高权重的,最多就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官员,怕是早就串通好了的,在这演这一出。 “王八蛋。”孟妤一个没忍住的就破口大骂,声音很小,公孙行止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抓住孟妤的手臂,声音温温和和的:“阿妤,不能说脏话。” 他们想看的就是公孙行止暴走的样子,最好在此处出臭,这样一来的话废太子也就名正言顺了。 可皇帝敢嘛? 他不敢,他还要顾忌天下苍生的,还要顾忌黎民百姓的流言蜚语。 尽管文武百官联名上书又如何呢?太后还在,他这个太子就不会废。 “苏爱卿醉了”公孙长堰抿唇,这老家伙要是再闹下去的话也很难收场:“来人,将苏大人扶下去好生休息。” 殿内响起皇帝浑厚的嗓音,打碎了这尴尬的气氛。 坐在公孙行止旁边的公孙则,自始至终都磕着瓜子看戏,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而旁边的公孙离则是态度恭恭敬敬的朝着他拱手作揖。 逐一看去,不是皇子就是公主,当真是眼花缭乱。 皇帝的基因很好,儿子,女儿没有一个长得丑的。 可没有一个比得上公孙行止的。 孟妤跪坐在他的身后,气氛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变得异常诡异,苏琮被人扶着离开的时候还骂骂咧咧,可高高在上的皇帝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态度。 孟妤低垂着眉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完全全没有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行止切勿往心中去才是,苏大人也是酒后胡言乱语。”旁边的皇后善解人意一般的安慰着他。 公孙行止颔首,什么也没说。 宴会又一次热热闹闹了起来,皇帝也只是轻轻的瞥了一眼他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不断的压迫下,也没见他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难道真实他多心了不成? 酒过三巡,刚刚才的事情就像是一个插曲一样,悄无声息的就结束了。 歌舞升平,美妙的乐器传到了耳廓中,让人神清气爽。 旁边的公孙则懒洋洋的摇晃着酒杯,目光若有若无的打量着他们。 “太子还是头一次来宴会,怎地也不和臣弟们一起喝几杯?”这人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是找茬的。 孟妤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没有开口,只是眉头紧锁迟迟未舒展。 内心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同情来。 “不胜酒力。”公孙行止从容不迫的回答。 公孙则冷笑一声:“只怕是太子眼高,瞧不上臣弟们才是。” 孟妤不耐烦的用余光扫了这个家伙一眼,这得是多幼稚,二十好几的人了,一点大人的样子都没有。 而公孙行止沉默不语 他刚刚才的那副模样,惹得对面的云安郡主有些心疼,又只能一言不发的坐在位置上。 皇宫中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你强的时候人人都巴结你,你弱的时候,所有人都巴不得离你远远的。 “殿下,再忍忍,一会就好了。”身后的小胖丫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哄着他。 公孙行止低头瞥了一眼她肉多多的手,迅速的收回了视线,面前的美味佳肴,味如嚼蜡,品不出任何的滋味来。 远不及昨夜的一碗长寿面来得香。 “好。” 雷鸣般的掌声,将一批舞姬送走了。 美人很美,舞姿动人,杨柳细腰的,别说是这些男人了,就连她都险些把持不住。 而这边的几位皇子,更是看直了眼,唯独公孙离一直低着头扒拉饭菜。 看向他的时候,孟妤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嘴角,只觉得这个专心致志干饭的少年多了一抹与皇子气势不符合的单纯。 公孙离抬起头朝她看去,莞尔一笑,小梨涡若隐若现的,阳光又灿烂。 秋嬷嬷说过,这个五皇子最为单纯,心思简单,跟着大皇子无非也是因为长乐宫中好吃好玩的居多,还有就是小时候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大皇子路过帮了他一把。 这孩子就惦记着了,所以和大皇子走得近了些许。 第四十一章 深宫谍影 宴会还在持续着,孟妤淡淡的收回了目光,毕竟这四下处处都是被人监视着的,表面看似风平浪静的,可在座的各位谁不是心怀鬼胎呢! 在公孙离旁边的逐一看过去就是其他几位皇子了,要说这些人没有野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据秋嬷嬷所说的最具有竞争力的就是三皇子了,这人的野心似乎从不掩藏,总是那么的露骨,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表现得太过于明显。 若说公孙则一直试图给公孙行止找不痛快的话,那么三皇子——公孙胜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给公孙则使绊子了,她有些想笑,这两个人不愧是兄弟,一样的幼稚。 只是公孙胜和公孙则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不会把目标放在公孙行止的身上,也是个给公孙则添堵的存在。 本以为这是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 只可惜公孙则不按常理出牌,他总是找公孙行止的不痛快,出发点倒是对的,只是可惜拿着一手的好牌,却是个草包。 “酒洒了。”公行止眼帘微微一挑,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孟妤。 从刚刚才开始直在走神。 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二人能够听得清楚。 吓得孟妤一个激灵,手抖了抖。 “殿下……奴婢跪不了。”她膝盖疼。 公孙行止慢悠悠的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冬日密雪酒也是温过的,喝一口下去很暖身,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微处抹了红,扭过头看向她:“回。” “啊?”孟妤傻眼了,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的举动,下一刻就见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孟妤恍然大悟。 只见公孙行止朝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拱手:“皇上,臣有些微醺了,便先回去了。” 正看着美人跳舞理乐在其中的公孙长堰听到这话回过神来,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孟妤眼疾手快的上前将人搀扶着,他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自己的身上,倒像是真的醉了一般。 场面一下子有些怪异,歌舞还在持续着,可唯独众人的神情都不一样了。 公孙长堰很明显是不悦的,可似乎也不想看见公孙行止的存在,阴沉着脸:“行止,你贵为太子,如此的堕落当真是让朕失望,你这样让朕如何面对皇兄和皇嫂?” 他的指责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话语中又带着幸灾乐祸的意思。 在场的众人议论纷纷起来,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的。 他就像是站在人群中默默的隐忍着这一切。 废物,没用,花瓶。 一系列的词汇汇集在他的身上来,孟妤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心酸。 “臣愚钝。”他强撑着最后的一丝理智。 公孙长堰不耐烦的摆摆手:“既然如此,便下去休息便是,你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以后也不必来了。” “不如由儿臣护送太子回宫?”公孙则跳起来,看着兄友弟恭的样子。 孟妤却眉头一蹙。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替公孙行止说话的,一旦开口,就会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家都巴不得离这个太子远远的。 孟妤深知自己的处境,自然也不敢开口的。 一旦开口,只怕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忌日了。 “不必,本宫能走。”他淡漠的拒绝了,眼神也不曾留下。 大殿中顿时齐刷刷的目光看了过去,公孙行止摇摇晃晃的被孟妤搀扶着 每个人的神色都是褒贬不一的,可更多的则是嘲讽的意味在其中,每一道目光都足以杀死人 孟妤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打过的一个关于网络暴力的官司,一个妙龄少女就是死在了世俗的眼光下,以及他们的议论声中。 错了吗?没有。 公孙行止何其的无辜,却成为了这场权力,皇位的牺牲者。 皇宫是一个牢笼,他就是里面的金丝雀。 “殿下……”不知为何,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些怜悯来:“阿妤扶着您。” 这一段路程,看似简简单单,可却走得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掉的玻璃渣上,一片片残碎的渣扎在脚底板。 “来,喝喝,今日良辰美景。” “各位爱卿吃好喝好。” 身后的喧闹渐行渐远,一直走到大殿外的时候,公孙行止还未清醒,他是真的醉了。 一沾酒就醉,可那个地方委实待不下去了,除了喝醉他找不到别的法子。 因为不管他说什么,那些人都会挑刺的。 “殿下……”高栾看着走出来的两个人有些担忧的走了上去:“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醉了,高栾咱们先离开这里。”她搀扶着公孙行止将人扶稳站好,柔声共哄着:“殿下,先把大氅披上,咱们回去。” 屋檐下,是大红色的灯笼随着一阵阵的寒风晃荡着,微弱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柔和又暖,公孙行止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眼尾处的红更加的清楚,嘴角荡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孟妤专心致志的给他穿好大氅,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高栾又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自然是不好插手这样的事情,又把弄疼了殿下。 “殿下,你能走么?”孟妤给他把大氅系好,耐心的询问:“殿下……” 公孙行止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依赖着她,身子朝着她身上倒去。 高栾为难的挠挠头:“殿下向来酒量不好的。” 尤其是来之前还吃了梅花糕,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殿下就会一杯倒。 孟妤直接傻眼了,也懒得去计较这个,牵着人小心翼翼的离开。 阶梯上比较滑,高栾三番两次的想要伸手去帮忙。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喝醉了的公孙行止很抗拒别人的触碰,却任由孟妤牵着。 穿越了这么久,这是她头一次为自己的身材感到庆幸。 下了阶梯之后就顺畅了许多,三人走到红色的围墙过道中的时候,一阵劈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就在夜空中响起了,绚丽的光芒划过了夜空中,一下子就让人沉浸在这华丽的场景中。 今日节气,宫中的宫女,内监也都过得不差。 长长的过道上,却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委实有些凄凉,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看上去很是迷人。 公孙行止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绚丽的烟火,将原本还在赶路的二人都给被迫停下来了。 第四十二章 怜悯 瞧着这一幕,脑海中闪现出儿时的画面,孟妤笨拙的踮起脚尖捂着他的眼睛:“殿下……不看,不好看,阿妤明日给殿下放。” 那个时候外婆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别人的烟火再灿烂也都是别人的。 他手指蜷缩起来,身子僵硬,眼睛却一直都是睁开的,一动不动的借助这微弱的光线看见面前的人。 习惯了在夜色中生存,导致了他的夜视力很好。 面前的人笨拙,又厚实,像只大笨熊,可眼神中的心疼在这一刻是真实的。 “殿下乖,咱们回去。”孟妤觉得自己能够感同身受的,毕竟大家也是要好好的相处一年半载的,既然如此那就多给他一些温暖。 她表面年纪才十七岁,可实际上心里面的年纪已经二十八岁了。 就当是拯救一个小弟弟也好。 公孙行止听话的跟着她离开,眼底的红始终未消散,他一沾酒便如此。 一直回到莠和殿的时候,她把人搀扶到床上躺着,又帮他把鞋袜都脱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旁边的高栾也忍不住的嘀咕着:“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对殿下的。” “殿下就是殿下,这是他应该享受的。”孟妤理所当然的继续给他脱衣裳。 高栾对此却不与赞同的摇摇头:“并不是啊!皇宫里面除了我也就你对殿下这么好了。” “高栾,你杀过人么?”孟妤手上的动作一顿,突然好奇的看向他。 小说她没怎么看过,倒是电视剧看过一些,大学的时候她有一个室友非常的热衷追古装剧,她被迫看了不少。 像高栾这种的也该是杀过的吧? 听到这话的高栾立刻提高了警惕:“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的问问,你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没少打架吧?”孟妤心不在焉的继续给公孙行止收拾,还不忘小声嘀咕这家伙的酒量真差。 不过心里面也有些感激的,要是公孙行止不醉的话,今天晚上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的,大皇子虎视眈眈的跟谁欠了他百十万一样,皇后也是如此,眼神时不时的在他们这边飘来飘去的。 “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伺候殿下。”高栾看着她的动作,老老实实的转身离开。 孟妤什么都没说,把公孙行止安顿好这才筋疲力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背对着他,沮丧的将自己缩成一团。 今夜不开心的人何止公孙行止一个,她也不开心。 自从外婆过世之后,她基本上没有过过任何一个节日,能够避免的就去避免。 床上的人忽的睁开了眼睛,鬼使神差的坐了起来,吓得她直接跳起来,一脸担心的凑了过去:“殿下……” 她这才看清楚,公孙行止的眼微好红,就像是伤心过度了一般的感觉,又像是入魔了一般。 “殿下”孟妤爬了过去,大脸盘子凑在他的面前屏住了呼吸:“你……” “冷”公孙行止猛的看向她,随后整个人扑了上去,直接将人抱在了怀中,身子不断的朝着她靠去:“冷。” 嘴里面不断的重复一个字。 孟妤慌乱的稳住了自己,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不冷,不冷,奴婢在这里,殿下不冷。” “都想杀本宫,他们都想杀本宫”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很是狰狞,扭曲,听得人心里面犯怵:“都想本宫死。” 孟妤傻眼了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却只能任由他抱紧。 公孙行止一把将人推开,一只手捂着脸笑得阴森森的:“都想本宫死,怎么可能,他们痴心妄想,本宫绝不会死的。” 压抑了十多年,他一直都做得小心翼翼,却被人处处挑刺,不敢喝酒,因为一旦喝醉,他就忍不住的想要宣泄心中的情绪。 一想到大殿上的那些声音,眼光,孟妤连责备都忘记了,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殿下不会死的,该死的人是他们,殿下……” “母后”他可怜兮兮的看向面前的人,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又扑了过去:“父皇……” 公孙行止一直在闹腾,时而疯癫,时而委屈的,殿外的高栾听得一清二楚。 孟妤本是想独自回去休息的,可是一想到高栾佩戴着的大宝剑就有些胆怯了,再者公孙行止的情况的确不该离开人,不然的话她也不敢确定这人会不会拿着剑冲出去,逢人就砍。 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压抑了十多年,没被逼出抑郁症已经是万幸的一件事情了。 …… “房大人的意思是本皇子不应该继续操持这件事情?”宴会好不容易散去之后,房云翼找到公孙则,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他。 东宫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他也在琢磨着,只能按照自己琢磨的去做,至于到底符不符合那边的心意就要拭目以待了。 可归根结底这是一盘险棋,毕竟东宫的那位是站在悬崖边上的,可没来由的那种气势就让人觉得他绝非池中之物。 房云翼态度恭恭敬敬,和以往相差甚远,双手作揖:“殿下如今已经将解决的法子给交出去了,若是在参与这件事情的话,会让人觉得殿下不知足,倒不如卖他人一个人情,殿下还能够讨一个好。” 公孙则脑子简单,他身边可以运用的人,都是皇后和姜贵妃选拔出来的,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坐享其成的存在。 公孙则斜睨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颚:“本皇子有一件事很好奇,为何好端端的房大人就改变了主意,原先本皇子再三邀请,房大人都拒绝了,怎地如今就这么热情了?” 无事献殷勤,这其中怕是没这么简单。 房云翼不卑不亢的开口:“识时务者为俊杰,下官也是希望步步高升的人。” 野心谁没有,只是分为大小而已。 如果真的只是想做一个好官的话,他大可不必如此。 可那日遇见那人之后,房云翼就知道或许有些时候搏一把也是无伤大雅的。 今日的宴会过程不是很好,可公孙行止离开的时候朝着他点了点头。 还有他身边的宫女,面对那样的场面还能够临危不乱。 公孙则的眼神将他打量了一番,又瞅了瞅天色:“此事待本宫回去好好斟酌,多过年了,房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和家人团聚才是,本皇子就不多做挽留了。” 房云翼笑笑:“下官告辞。” 第四十三章 皎皎 北风呼啸,又吹来了一场大雪,一夜间压弯了不少的树木,连带着总是四季如春的松树也被遮盖了色彩。 早晨的第一缕光线从外头照进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眼皮子,欣欣然睁开了眼睛。 他怀中暖洋洋的,连带着手脚一块都是从未有过的暖意。 脑袋晕乎乎的,伸手捏了捏眉心,嗓子有些沙哑的轻唤了一句:“阿妤。” “殿下”来人却不是孟妤,而是高栾,他身上都是积雪,站在外间:“苗豆芽她一大早的就去扫积雪去了。” 床上的人这才如梦初醒,猛的坐直了身子,他怀里面是个暖洋洋的汤婆子。 孟妤不是个赖床的人,生活作息也一向很准时的,从前基本上都是六点就起床跑步,锻炼身体,那怕是穿越了,她依旧保持着从前的作息。 所以一大早的就去了小厨房做好早膳,然后打扫庭院了。 公孙行止捏了捏眉心,因着早晨刚刚醒过来,导致声音有些喑哑:“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现在辰时了。”高栾恭恭敬敬的回答。 昨夜…… 他拧着眉梢细细的回想,却发现脑袋晕乎乎的。 只依稀记得一句话。 她说:“殿下,别看,明日阿妤给你放。” “让她来给本宫更衣。”烦躁的挥了挥手。 高栾:“是。” 莠和殿外。 东宫很大,宫女太监不少,但是公孙行止的住处基本上是没有人伺候的。 这些人虽然费尽心思的想要接近公孙行止,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更多的就成为了摆设,莠和殿也就她一个宫女,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就在她专心致志的打扫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两个妙龄少女,只是表情有些坏坏的。 “苗豆芽。”两个小丫头手牵着手的走近她。 孟妤停下手中的动作,斜睨了二人一眼:“有事?” “听说,昨日你和太子殿下去了太和殿参加宴会,那你有没有见到大皇子,还有三皇子啊?”两人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结果问的问题让孟妤属实无语。 饶有兴致的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番,眉梢一挑:“你们很好奇?” “你能和我们说说嘛?”两人激动得直跺脚。 这一看就是脑残粉的姿态,孟妤撇了撇嘴,正准备拒绝的时候灵光一闪:“一两银子,一个问题。” 年纪稍微小一点的小宫女当场就不乐意了,扣扣搜搜的:“这么多?”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孟妤语重心长的伸出手去,钱乃万物之恶,也是万物之源。 这种东西多了不嫌,少了惦记。 公孙行止没法给她发工资,她总得额外的打小工不是。 她这话倒是让年纪大的那个被说动了,毫不犹豫的就掏钱:“我想知道三皇子的消息。” “三皇子……”孟妤细细的回味了一番,将钱收好:“玉树临风美少年。”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对方的样貌给概括了,她一个理科生实在是没什么太多的文学底蕴,也就马马虎虎到这里。 “那……那你有没有跟三皇子说上话?三皇子人怎么样?”一连串的问题蜂拥而至。 孟妤怔愣了片刻,这个真不知道。 所谓的性格都只是给外人看到的,谁知道他人怎么样。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不远处的高栾冒着大雪走来:“苗豆芽,殿下唤你。” 孟妤抱歉的看了看两位金主,麻利的把扫帚一丢:“两位小姐姐,咱们改日再聊,告辞。来了。” 当孟妤屁颠屁颠的跑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地的狼藉,公孙行止赤脚踩在碎片上,吓得她顾不得许多冲了过去。 “殿下。” 她有些慌乱的看着这人,昨夜他的情绪总是不受控制,如今又…… 手中的长剑直勾勾的指着她,她在稍微往前一步喉咙处就会狠狠的刺下去。 “昨夜,你都知道了什么?”他语气冷冰冰的,和昨夜截然不同,又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他。 孟妤浑身冰凉,连带着手掌心都是冒着冷汗的。 因为她知道,说错一点点的话,这个人都会真的杀了自己。 高栾站在垫外没敢进来。 “昨夜,殿下说了很多”她盯着他的眼神,步子又上前了一步:“奴婢都听见了,奴婢不会告诉任何人,殿下,信奴婢。” 一次,就只要一次就够了。 获取信任的路途总是艰难险阻的,尤其是公孙行止这样的人。 他面色冷峻,眉宇间都是杀气,手中执着的长剑泛着冷冷寒光,未曾松懈半分。 “信?”他冷笑:“本宫只信死人。” 深宫中,除了死人谁也信不过,谁也不能信。 这是这个地方的生存法则,信任的下场没有人承担得起。 深宫如此,帝王家更是如此。 所以面前的人,必须死。 孟妤手心的汗水都快掉下来了,她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心一横直接撞了上去,剑直接在她脖子一公分停住:“能够死在殿下的手中,奴婢死不足惜。” 那就来吧!万一死了还能穿越回去呢? 就算是回不去了,总归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手指渐渐的捏住裙角,她不敢睁开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一阵剑掉在地上的声音,公孙行止眼尾是狰狞的红,很不正常,死死的盯着她,如同幽狼捕食时一般让人畏惧,颤抖。 “本宫不杀你。”他跌跌撞撞的后退了两步,步伐有些踉踉跄跄的。 孟妤猛的睁开眼睛,犹豫再三弯腰将地上的碎片捡了起来,又拿了了骚猪打扫干干净净,可他脚底板应该是鲜血淋漓了。 她没有追过去,甚至也没有过问。 好不容易虎口逃生,她不至于送死。 此刻的公孙行止就是个危险人物,他的情绪正在逐渐的显现出来。 “苗豆芽”身后忽的传来一阵声音,秋嬷嬷抱着一堆的东西前来,一走近这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你抖什么?” 她的手上还粘着血迹,孟妤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手心,苦笑着感叹:“差一点点,我就死了。” 第四十四章 危机四伏 秋嬷嬷不解的看向她:“此话怎讲?” 孟妤沉默不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此刻都还在冒着冷汗水,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回想起刚刚才的一切她还是觉得畏惧的。 那人身形,眼神,都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更重要的是…… 她怕死。 现实的古代那里有小说中描写的那么美好,真的穿越了想要活下去难如登天的存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一般,尤其是她穿越的原主又是个不起眼的路人甲。 只是因为她的到来有了些许的戏份而已。 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了屋檐下,瞥了一眼旁边的秋嬷嬷:“嬷嬷在皇宫这么多年,可有害怕过?” 秋嬷嬷也没叹了一口气的坐下来,语重心长的开口:“每一日都在心惊胆战的度过。” “细细算来也有二十多年了,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到最后的替着皇后杀人,算计,渐渐的就开始麻木了。” 她们这些宫人的性命卑如同蝼蚁一般,若是身后没有一个可靠的主子,就注定在皇宫中翻不了身,甚至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就会被人偷偷摸摸的弄死,所以不管是妃嫔也好,皇子也罢,宫女太监也是如此的。 他们都在为了自保,最后渐渐的迷失在那些得之不易的权利中,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 孟妤的分析能力和理解能力一向很强,渐渐的就将内心的恐惧压了下去,感激的看向秋嬷嬷:“谢谢嬷嬷。” “你刚刚进宫没多久,虽然你很聪明,但是豆芽,这皇宫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秋嬷嬷笑了笑,满脸的无奈:“我之所以答应陪着你冒这个险,是因为我不想老死在这个皇宫当中,那怕失败了至少,我也能够拉人一起下水的。” 孟妤表情凝重,她当然知道秋嬷嬷所指的这个人乃是皇后。 可尽管秋嬷嬷的手上有着很多的把柄,也不敢轻而易举的就去威胁皇后的,现在大家就都是相互利用,扮演着聊斋的故事。 一个做人,一个作妖。 “太子的事情很复杂,这其中的细节也没有人知晓,如果你要从太子这边下手的话,就先将太子身边的那些拦路虎给铲除了。” “你说的是大皇子?还有三皇子?”孟妤歪了歪头。 昨夜她细细的观察过了,皇帝这么多的儿子中,也的确除去公孙则的话,就三皇子最为引人注目了,只是交集不多,她也没有办法确定这个人到底有几分的能耐。 随着年纪的增长,不管是公孙则,还是公孙胜,亦或是其他看起来没有任何竞争力的皇子。 公孙行止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种威胁,尤其是公孙则,他眼瞅着就要弱冠了,独独一年的时间内,公孙行止迟早会死。 他杀?谋杀?毒杀?冤死? 总归这一年内,他性命堪忧。 捏了捏眉心:“有点棘手。”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道路都歪了,一开始只是为了活命,逃出宫去。 结果现在要搞到宫斗去了,而且对方还个个都是王者。 曾经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去和王者打了一把游戏,被虐得体无完肤。 记忆犹新…… 秋嬷嬷很是赞同的点点头:“的确很棘手,可你现在和太子殿下已经是一条绳的蚂蚱了,如果不走下去的话,大皇子那边你也活不下去的。” 天降大雪,今日又是过节,秋嬷嬷滞留了一会便离开了。 东宫的所有宫女,太监都是归她管辖的,一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是很忙,所以不能久留。 秋嬷嬷一走,孟妤就准备起身回去,却在快要走到莠和殿的时候,却看见大门处一群人蜂拥而至,神色一怔,恍然大悟。 今日大年初一,公孙行止贵为太子,其他的皇子自然是要来问候的。 慌乱之中,孟妤二话不说提着裙摆就朝着殿内跑去。 “这东宫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寂寥啊!”作为大皇子的公孙则走在最前头,一身明黄色的衣袍,披着件暗红色的狐狸斗篷,整个人看上去贵气十足,只是说话非常的让人不舒服:“咱们的太子殿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风明月,喜好幽静啊!诺大的东宫连个像样的宫女和内监都没有。” 他身后的人都沉默不语,选择性的忽视他。 唯独公孙离笑着开口:“许是太子不知咱们今日前来。” 公孙则冷哼一声,拂袖大步流星的朝着莠和殿内而去。 身后的几人都沉默不语,唯独六皇子公孙瑾时不时的咳嗽。 旁边的公孙胜撇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六弟身子不适,先回去休息吧!” 公孙瑾摇摇头,笑得有些苍白:“不碍事的,许久未见太子了,也委实失礼,今日初一不该失了礼仪。” 他都这么说,公孙胜自然也不好劝解了。 一张俊俏的脸上渐渐的爬上了些许的戏谑之情来,他倒是不想来的,只是听闻公孙则来了,这不就跟着来了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公孙则最好能够和公孙行止争得你死我活的,这样他就是最大的赢家。 只是可惜,这些年以来,公孙行止都太过于老实,好欺负了,实在是让他有些失望了。 “殿下……”当孟妤气喘吁吁的跑进去的时候,公孙行止的脚还未曾上药,就那么流着血,她楞了片刻,恭恭敬敬的走了过去,犹豫片刻还是蹲了下去,伸手轻轻的拿起他的****婢帮您看看?” 公孙行止坐在暖炕上,一动不动的翻阅着手中的书籍,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嘴角下抿成一条线。 就连高栾也不敢进来,他就算担心,可也不敢忤逆了太子殿下。 这些伤对于殿下而言,算不上很重,只是让人看着有些心疼而已。 “殿下,您以后能不能别这样了?”她试探性的抬起头,试图用软的那一招,以理服人:“奴婢有些害怕。” 她怕死,很怕很怕…… 对于孟妤而言,这个世上除去金钱,名利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她的性命了。 所以讨好一个人,她并不在乎手段,也不在乎过程。 “你图什么?”他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可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相同的,眼尾处的红不见了,恢复了从前的清冷如霜的模样:“本宫想听实话。” 眼睛死死的盯住她,不放过她眼中任何的一丝情绪。 居高临下的姿势,挑起她下颚的动作,都让人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气息萦绕在她的四周。 四目相对,孟妤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正准备来一场琼瑶式的表白时,殿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参见各位皇子。” 草!救星啊! 逃过一劫,她实在是没法回答公孙行止的一切莫名其妙的问题,总觉得如果对方不满意的话,自己的小命就是提心吊胆的。 这个少年,真是一点也不友善。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第四十五章 针锋相对 可面前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就好像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一般,眼神定定的看着她:“阿妤……本宫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孟妤眉头轻轻一蹙,心中了然。 对于公孙行止这种人而言,被人猜中心事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情。 “殿下……”孟妤皱眉,很想讲道理,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就此作罢:“奴婢知晓了。” “退下吧。”他松开手,不咸不淡的开口。 孟妤没多做停留,老老实实的退下,正瞅见门外的一群人蜂拥而至,想了想又扭过头问了一句:“殿下……” “他们用不着。”似是知晓她即将要开口说的是什么,公孙行止想也不想的就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 行吧,你是大爷,你说的算。 孟妤一言不发的弯着腰,恭恭敬敬的就要退下,试图当一个隐形人,偏偏公孙则不允许。 “奴婢给几位皇子请安。”孟妤死死的低垂着头,得体的行了一个礼。 众人倒都没将他放在心上,唯独公孙则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她一番,瞥了一眼她日渐水润的脸色戏谑的开口:“多日不见,豆芽在太子此处倒是过得极好。” 可不是么!一天到晚提心吊胆,还要陪吃陪喝陪睡,问题的是还不给发工资。 咬碎了牙齿往嘴里面咽下去,后面的那位怕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含笑着回话:“殿下待奴婢甚好。” 公孙则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痛快。 他想看见的可不是这样的,可奈何现下人多,也不好真的为难一个奴才,甩了甩衣袖,很不客气的打在了孟妤的脸颊上,疼的她脸扭曲了一下。 身边的几个人除了公孙离,没有一个是停下来的。 公孙离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她对这个小孩子的印象还不错,笑着摇摇头:“奴婢没事。” 这小孩也不过十七八的样子,模样生得也阳光,还挺暖的。 收敛了自己的小心思,孟妤回头瞥了一眼走远的几人。 此时此刻皇帝的几个儿子都凑齐了,也不知道会是何种模样的,不过……好象还缺一个。 她前脚一走,这边的几人就来到了公孙行止的面前。 他修长的衣摆遮盖住了脚下的痕迹,慢条斯理的合起了手中的书籍,神情温和与刚刚才判若两人。 “臣弟给太子请安。” 一个个平日里面居高临下的皇子,在此时都得弯腰行礼,喊一声太子。 虽是不情不愿的,可也无可奈何,毕竟身份地位都摆放在此处。 “都起来吧!”他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若无事的话便都回去,天寒地冻的,省得着凉。” 言语间都是对他们的关怀。 公孙则逮住话就要找麻烦:“臣弟们好不容易来一遭,太子也不说留着臣弟们用膳?” “东宫的饭菜难吃。”他面不改色的回答。 殿外的高栾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头。 他觉得殿下这话是在内涵自己。 按照商洽的规矩,每年的大年初一,各个皇子不仅仅要给皇后,皇帝,以及太后,或者是太皇太后请安,还得给太子请安,讨个吉利。 所以尽管他们平时不怎么和东宫的这位亲近,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前来走一遭的。 这是祖训。 公孙胜着一袭靛蓝色的衣衫,不卑不亢的看着坐在暖炕的白衣男子,这许多年了,愣是没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一丝多余的表情,没动过怒,没生过气,好象天生就是这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子。 别说是公孙则找茬了,就算是搬一张凳子坐在他的面前骂个几天几夜,他都不带搭理的。 “太子深居简出的,不知对于雪灾的事情可知晓?”他一动不动的打量着公孙行止所有的表情。 面对他的问题,公孙则脸色显然浮上几丝的得意之色。 其实自始至终,公孙胜都不相信这件事情是公孙则解决的,他那个脑子,看着就不聪明的样子。 可不管如何,法子就是他交出来的,尽管不想承认,可事实如此。 公孙则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麻烦,他很好奇,公孙行止感受到自己的地位即将受到威胁的时候,会是何种模样。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了,他的手指从茶杯上移开来,略微思考了片刻,眉宇间都是昨日醉酒时的姿态,看着有些飘飘的感觉,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大皇子才华横溢,乃是本宫学习的对象。” 公孙胜蹙眉,显然并不想得到这样的答案。 “太子过奖了,这不过是臣弟的分内之事而已”公孙则莞尔,语气洋洋得意:“臣弟可没有太子的福气,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待在东宫就可以享福。” 赤裸裸的冷嘲热讽,让在场的众人都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他。 公孙瑾咳嗽个不停,一下子就将安静下来的气氛给打破了:“咳咳咳……太子赎罪,臣弟咳咳咳……” “回去休息吧!”他将桌子上早早准备好的福袋递给他。 这是刚刚才不久秋嬷嬷送来的,孟妤不懂这些,可秋嬷嬷是皇宫的老人了,这些东西自然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的。 毕竟她也决定了和太子在一条路上的,自然不会怠慢,也算是为自己多选择了一条出路。 公孙瑾脸色很白,病态的白皙,让人一看就觉得病入膏肓一般,双手接过福袋作揖:“多谢太子,臣弟告退。” 他颔首默许了。 公孙瑾被宫人搀扶着离开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暖炕上的人。 公孙离率先站出来,双手作揖的祝福:“臣弟祝愿太子来年学业有成,福寿安康。” 他避重就轻的祝福,既没有触碰到公孙则的不悦,也没有懈怠了礼仪。 这个回答让在场的众人都很满意。 公孙行止面色和蔼的将另外一个福袋递给他,公孙则也觉得无趣,不情不愿的随着祝福,随后愤愤不平的和公孙离一块离开了。 一下子寝殿内就只剩下公孙胜和他了,四目相对,公孙胜轻叹了一声:“太子和以前不一样了,臣弟心中的太子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掀了掀眼帘,眉眼含笑哦了一声:“那三弟觉得,本宫该是什么样的?” “这个皇位本就是太子的,难道太子心甘情愿的看着这个位置被大皇子夺去么?”他眉梢一挑,带着蛊惑意味的开口。 第四十六章 曲意逢迎 他的话不像是提醒,倒像是一种宣判,一种警告。 公孙行止手上的动作微顿,一言不发的垂眸。 而公孙胜误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给激怒到了,勾了勾嘴角,双手作揖,手中的折扇慢悠悠的摇晃开来:“既然如此那臣弟就先行告退了。” 他一走,莠和殿内又恢复了平静,而属于公孙胜的福袋他并没有带走。 暖炕上的小桌子上,福袋显得很扎眼, 公孙胜的心思他如何不知晓呢?轻笑着将福袋捏得粉碎。 平安喜乐么?他并不需要。 雪灾的事情的确给了公孙则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也让他一下子成为了整个邵安城万众瞩目的存在,难免尾巴也就跟着翘起来了。 人一旦过分的骄傲之后,缺点,弱点,乃至于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都会展现出来。 在赞美声中迷失了自己。 秉承着看戏的姿态,孟妤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公孙则出臭的一日。 大雪初歇,一整日下来公孙行止都没唤过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孟妤毅然决然的溜去寻秋嬷嬷一块过年了。 东宫都是她在管辖着宫人的,所以找秋嬷嬷是明智之举。 “照你这么说,殿下应该没打算杀你的”秋嬷嬷耐心的给她分析局势:“如果殿下真的要杀你的话,应该早就动手了,不过也有一个可能,你是大皇子送来的人,殿下不杀你说不定是看在大皇子的面上。” “再说了……太子殿下并不会武功,别说是杀人了。” 孟妤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她亲眼所见的,公孙行止拿剑的姿势可是一点也不生疏的,甚至还非常的娴熟,而且…… “怎么了?”秋嬷嬷瞅见她神色有异,不免疑惑起来。 孟妤咬着嘴里面的鸡腿,狠狠的摇摇头,恍然大悟一般的丢下鸡腿:“嬷嬷,我明天再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却在路过秋嬷嬷身边的时候,从她的腰间偷偷的拿走了一个东西。 哎! 也不顾秋嬷嬷身后的大喊大叫,孟妤提着裙摆气喘吁吁的朝着莠和殿奔去。 莠和殿内,刚刚入夜又是一片清清冷冷的迹象。 外面的烟花爆竹声音很高,五彩斑斓的样子一下子就照亮了整个莠和殿,白色的积雪也被照得明晃晃的。 若说从前他还能不动声色的坐在位置上看书的话,那么今日全然没了看书的兴致,被烟火的声音吵得心烦意乱的:“阿!” 一开口正要唤人的时候,却恍然大悟,自己好象将人赶走了,烦躁的丢下手中的书籍,施施然的从位置上起身,腿脚发麻,连带着脚底板的伤也随着疼了起来。 “殿下。” 而就在他恼怒的时候,一声软绵绵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来者急急忙忙的,手里面拿着一块明晃晃的腰牌,提着裙摆喜气洋洋的跑了过来:“殿下,奴婢带您去看烟火。” 白色的寝衣随着从门缝中吹来的寒风微动,连带着衣角都飘飘若仙,修长的身影遮住了烛台上的烛火,瞒天战犯的烟火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模糊不清。 面前的小胖丫笑得神秘兮兮的,在他错愕的眼神中,自作主张的就冲到内屋去给他拿上衣衫,大氅,然后伺候着他穿戴整齐:“殿下咱们偷偷出宫吧?阿妤给您放烟火。” 在皇宫里面放太显眼了,他一向低调,这要是让人看了去,岂不是会落人口舌。 大氅系好之后,公孙行止这才反应过来,双眼一动不动的瞧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出宫?” 胆子很大,今日怕得都瑟瑟发抖了,如今还能够面不改色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公孙行止觉得有些好笑。 下一瞬间就站在他的面前,胆大包天的想要将他带出去宫去。 “嗯,出宫”孟妤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双眼清澈见底,像至清的泉水,一眼就能够看到底了:“殿下别怕。” 她大义凛然的模样,委实叫人心动。 像什么呢? 公孙行止没去深思,因为他知晓,若是去深思,面前的人活不到今日的。 …… 半个时辰之后。 他跟着孟妤出宫了,宫内的高手并不少,想要出宫并不简单,孟妤本想让公孙行止扮成小太监一块出宫的,可对方死活不愿,轻轻一跃就飞出去了。 而她因为太胖,惨遭嫌弃,所以是自己拿着腰牌大大方方的出来的。 不同于皇宫的冷冷清清,除去烟火缭绕什么都没有。 一到逢年过节,街道上总是格外的热闹,舞龙舞狮的,杂技团的表演,乐器间的明争暗斗。 孟妤买了个面具给他戴上,柔声哄着他:“殿下……你委屈一下,你长得太好看了,容易惹起别人的注意力。” 公孙行止垂眸看着她,表情终年不变,只是眸中多了些不该有的情绪而已。 相思阁内。 整个邵安城最受欢迎的一家青楼,每到逢年过节总是各种各样的节目络绎不绝,美女如云,宾客更是座无虚席。 而此刻的公孙则也是其中一个,坐在他身边的都是有些纨绔子弟。 唯独房云翼显得格格不入,整个过程下来都是闷闷不乐,愁眉不展的。 “房大人可是有心事不成?”旁边的公子哥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余光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的关怀了几句。 房云翼似笑非笑的敛了敛眼神:“时辰不早了,下官也该回去了,就不叨扰各位了。” “房大人要走?”公孙则也回过神来了,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难道是招待不周不成?” 风花雪月,良辰美景,美女如云。 他不明白了,这房云翼有何不满的? 房云翼施施然的站起身来,态度恭恭敬敬:“殿下误会了,下官只是有些困了而已。” 他这个人一向不擅长扯谎,尤其是这样的借口。 所以听起来有些荒唐。 公孙则憋笑着摆摆手:“既然如此,那房大人先回去休息,改日本皇子再好好的招待你。” 他抿唇,笑而不语的退下。 告别了纸醉金迷的相思阁,房云翼和小斯一路朝着府邸回去,却在走到一处河畔边的时候瞥见了怪异的一幕。 树梢上都满满的挂着大红色的灯笼,摇曳的灯火下,身影有些熟悉,男子长身玉立,一身暗红色的衣衫,大氅上的毛拂动着,而他的正前方站着一个胖墩墩的小丫头,刹那间就将烟火都给点燃。 “殿下,新年快乐。”她笑着吹了吹僵硬的手。 第四十七章 攻心计 他脚底板的伤还在持续着生疼,身上感受着冷冷的寒风吹来,细碎的雪花落在衣衫上,那一句殿下让他笑得阴沉沉的。 气氛寂静了几秒,孟妤不慌不忙的走到他的面前,抬起头和他平视:“殿下……” “烟火很美。”他莞尔,敛去了眼神中的异样,一言不发的垂眸。 四目相对,孟妤手心都在冒汗。 对于玩弄心计,她说不上擅长,但也不至于懵懂无知。 可面前的人很棘手,她没有太多的把握觉得眼前的人会按照她的想法去执行。 雪灾这件事情刚刚结束,可也意味着开始,在这期间,公孙行止只有不断的强大起来,她的性命才能够得到保障。 “奴婢……”她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身后一阵声音就打碎了二人的宁静,房云翼踩着积雪走了过来,朦朦胧胧的灯火下,白色的雪花反射出的微光,衬得他这个人看上去更加的彬彬有礼,温和儒雅。 “太子殿下。”房云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态度恭恭敬敬的行礼。 公孙行止的出现有些意外,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公孙行止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按理说来,这个太子殿下,一向都是深居简出的,更别提是出宫了。 很多的重大场合他都很少见到这位太子,倒是昨夜的宴会上,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参加。 如今…… 掩盖住了内心的好奇,房云翼笑得很是温和,让人觉得平易近人。 公孙行止回过头看着他:“房大人,好雅致。” 房云翼含笑:“不过是出来走走,倒不成想在此处遇见太子殿下。” 他的态度始终都是恭恭敬敬的,不亲近,也不疏远。 因为他心中委实有些拿捏不透面前的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若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拉拢他的话,为何过去了这么些日子都毫无动静呢? 这个人的举动实在是太让人心中抓痒了,若不是今日的话,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和他搭上话。 那次东宫之后,皇上还特意的找他问过话。 公孙行止面色清冷,语气不咸不淡:“阿妤说想给本宫放烟火,所以出来走走,也不成想在此处遇见了房大人。” 这话说得委婉,却让人有些接不下去了。 房云翼笑了笑,场面一下子尴尬了下来。 这人的心思实在是太沉了,你压根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如何走动。 在风雪灯火中,片刻的功夫,寻了一家客栈,包了一间雅间。 简单大方的房间一下子就把外面的一切都给隔绝了,寒意减半,吵杂声也听不见了。 面前的人神色如常,只是目光落在孟妤的身上:“阿妤?” 他轻轻的唤了一声。 孟妤倒酒的手一顿,敛着笑意抬起头来,杏眼中都是纯粹的笑:“殿下怎么了?” “你不是有话要对房大人说么?”他莞尔,笑里藏刀。 孟妤虎躯一震,笑容僵硬了那么一瞬间,很快恢复了淡定,诚恳的看向对面的房云翼,一板一眼的开口:“关于雪灾的事情,希望房大人可以从中做些手教。” 与其说这是她的意思,倒不如说是公孙行止的意思。 只是两个人恰巧想到了一处罢了。 然而某人一向喜欢做幕后主使,不喜欢自己动手,或者是动嘴。 总想着置身事外。 房云翼不解其意的看向他:“殿下什么意思?” “阿妤。”他又叫。 搞得孟妤心里面窝火,表面上又依旧配笑着解释:“雪灾的事情没有房大人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事情是解决了,可主意是殿下出的,我家殿下没有道理给别人铺路,所以房大人应该明白怎么办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大人放心,不会出人命的,只是会让送去的物资受到一些小小的损失而已。” 其实今天晚上,就算是孟妤不怂恿他出来,他也会出来的。 但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和房云翼商议,只是好奇这个小胖丫到底能够把事情做到什么地步。 房云翼眉头微微一蹙,剑眉收拢,看起来有些烦躁,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的功夫。 公孙行止也不催促,孟妤保持了沉默,乖乖的站在他的身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手指下意识的揪住了他的大氅,而她自己却没有察觉。 反倒是公孙行止身子一滞,握着茶杯的手拢了拢,眼神有些飘忽起来。 “殿下身边的这个宫女很聪明”片刻之后,房云翼轻笑出声,对于会不会出人命,他其实没有那么纠结:“倒不像是相思阁出来的。” 今夜被大皇子邀请去相思阁的时候,他还特意的去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所有消息都和孟妤这个人完完全全不一样。 原先的苗豆芽在相思阁待了足足两年之久,可因为她身子肥胖,没法博得宾客的喜欢,一直都没有被拿出去接客。 相思阁的苏妈妈倒是一直想方设法的给她减肥的,甚至还放话苗豆芽减肥之后,一定是一个大美人。 可偏偏苗豆芽非常的不给力,两年来不但没减,反而有增无减。 苏妈妈是一个生意人,自然是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无奈之下就只能怪将人赶出去了,无家可归的苗豆芽一下子成为了整个邵安城的笑话,随后就被大皇子捡回了皇宫,送给了东宫的太子。 可站在他面前的人,非但没让人觉得憨厚,呆滞,愚蠢。 反而聪明伶俐,聪慧过人。 他眼神中的赞许太过于明显了,公孙行止想要忽视都不行,毫不谦虚的就颔首接受了:“本宫教的,自然是聪明的。” 孟妤没好气的心中冷笑:教个锤子。 就当了几天的老师而已。 “是的,奴婢的一切都是殿下教的。”孟妤笑得虚情假意,脸上的肉肉都堆积在了一块。 房云翼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动作优雅的将酒喝了,那张清秀的脸上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心中细细的盘算着。 面前的这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施施然的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朝着公孙行止拱手,随后拂袖而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孟妤云里雾里的,秀眉皱成一个川字:“殿下,房大人这是答应了呢?还是没答应?” “阿妤”他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酒杯,烛火的光映得他这张脸平添了些许的妖冶:“算计得很好,一丝不差。” 孟妤心中疙瘩一下。 第四十八章 同生共死 他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却一直都看着她的表演,这样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很是不好。 雅间内安静了下来,外面忽的又响起一阵烟花爆竹的声音,惊得她浑身的肉都在跟着颤抖起来。 桌子上的东西一样微动,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她不确定的看着公孙行止的神色。 店小二端着他们点好的菜端来,笑得那叫一个谄媚:“这是两位……” 还没等他话说完,孟妤就冲到公孙行止的面前去重新为他戴好斗篷上的帽子,打着哈哈的解释:“不用了,我们不吃了,端下去,我家少爷心情不太好。” 开玩笑,要是让人看见了,传出去,她不得死翘翘? 大过年的将商洽的太子爷拐了出来。 虽然不见得对方一定就认识公孙行止,但是这人的样貌实在是有些惹眼。 店小二犹豫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憨厚的笑着退下了。 好在房云翼临走之前也已经把钱给付了。 “殿下……”孟妤犹犹豫豫的看着他面不改色的表情,实在是拿不准他到底生气了没,帽子遮盖住了他大半边的脸,烛火摇曳着,她眨了眨眼:“咱们回去吧?您要想罚奴婢也可以的,咱们先回去,奴婢任凭殿下处置。” “本宫脚疼。”公孙行止坐着不为所动,只是掀了掀眼看向她,神色自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他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怒的时候威震四方,喜的时候春暖花开。 “那……”孟妤眨了眨眼睛:“奴婢背殿下?” 这个提议很不错,省钱还方便。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邪气:“阿妤是觉得本宫不能自理了是么?” 孟妤:“……” 今夜有些不太平,她也不好继续留着公孙行止在外面瞎逛了,目的算是达到了,这些天也不枉费她在东宫里面和那些个小宫女走得近了,钱也没白出。 这一步棋她算是赌对了。 最后还是迫于无奈的搀扶着人慢悠悠的朝着皇宫走去,这家伙再不济也是个太子,留宿在外总归是不好的。 奈何……风花雪月夜,灯火阑珊处,总是会有些巧遇和桃花等待着的。 今夜的雪不中等,也不刮风,衬着这样的风景倒真是应了一句话。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殿下……”姜茗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眸子,美目盼兮间满满的都是惊喜,提着裙摆上前了两步。 公孙行止眉头微蹙,像是对于这个妹子不耐烦。 孟妤将这一举一动收在眼底,猛的上前挡在了他的面前,和颜悦色的拦住了姜茗的视线:“郡主,此处人多眼杂的,您就别给殿下添乱了。” 被拦住的姜茗面纱下的脸变得难堪起来,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泪花闪烁,我见犹怜,看得人心碎。 可站在她身后的人无动于衷。 此刻身边都是过往的行人,难保没有一些达官显贵混迹在其中,要是认出来就麻烦了。 孟妤愧疚的朝着面前的云安郡主欠了欠身:“郡主,殿下还有要事,就不打扰郡主了。” 说着孟妤拉着公孙行止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而对方出乎意料的就任由她拉着自己,一点也不反抗。 这一幕看得姜茗心中梗塞,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我还以为他和从前一般,原来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从前的太子殿下聪明伶俐,天之骄子,对于什么疑难问题都能够想到很好的办法。 可是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郡主……”身边的丫鬟走上前来,安抚着她:“现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当初的皇上了,太子自然也是有名无实的,您何必又……” 太子窝囊,废物,没用。 十多年了,文武百官一直都在上书让皇上废掉太子。 可面对这些,皇上一直都是置之不理的,天下人以为,皇上圣明,乃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 而商洽的人却担心,这样的人继承了皇位,商洽岂不是废掉了吗? “细柳你不懂。”她咬了咬朱唇,眉头紧锁。 皇上不废太子的原因还有一个,他的舅舅。 远在并州的镇远侯——夏邑蛟。 一个手握十万大军的存在,当初他还在绍安城内,一直威胁着皇上,后来夏邑蛟退而求之。 和皇上达成共识,只要公孙行止的太子之位不废,他就老老实实一辈子去。 而这些年来文武百官不是没有人毛遂自荐的想要去攻打,可最后都是无疾而终了。 所有人都在猜想,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细柳,今日的事情不许说出去”她收回了心思,朝着小丫头疾言厉色的警告:“你找个机会,让人给太子身边的这个宫女传话,本郡主要单独见她。” 她的身份一举一动都是万众瞩目的,自然不好随随便便的和一个宫女见面。 细柳恭恭敬敬的点头:“奴婢知道了。” 而这边,孟妤和公孙行止走了好长一段的路,这人一路上都一言不发的,像是不想搭理人一样。 白雪落在他的肩膀上,平添了几分的寒意。 孟妤心中不安,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边:“殿下……您还在生气?奴婢知错了。” 公孙行止斜睨了她一眼,饶有兴致的反问:“那错了?” “奴婢不该擅作主张,不该诓骗殿下出宫,可是……可是奴婢气不过。”她低下头,嘟囔着,绣花鞋在雪地里面举步维艰,早就湿答答的了。 她虽然算计了公孙行止,可也替他出气了。 “法子很好,脑子很笨”公孙行止毫不客气的点评:“你本来有更好的办法,却非要绕这么多的圈子,为何?” 他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来,脚下的积雪发出的喑哑和口中燃爆的烟火形成了鲜明对比。 “想让殿下看到奴婢的忠心”孟妤坦坦荡荡的妥协:“殿下是不是觉得奴婢不怀好意,又或者是大皇子派来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换取殿下的信任?” “一年,这一年之内,殿下想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殿下愿意相信奴婢。”她停下脚步,朝着前面的人一鼓作气的开口,将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 不管是出宫,还是为以后做好铺垫,她都需要公孙行止的帮助,只需要一年的时间。 所作所为,皆为自由。 风雪中,男子长身玉立,背影很飒,很美,白雪落在他的身上当真仙人之姿。 气氛静默了很久,他动了动嘴角,侧目而视:“本宫活,你活。本宫死,你殉。” 第四十九章 我花开尽百花杀 一夜风雪,将所有的情绪都给掩藏在其中。 次日辰时,一大早的各个宫中的皇子,公主们都齐刷刷的朝着太后的寝宫去。 商洽的祖训很多,规矩也很多,尤其是皇室。 一到过年的时候,最为忙碌。 唯独东宫最为特殊。 经过昨夜的掏心掏肺,公孙行止总算是对她没那么变态了,态度也真诚了些许。 外头热热闹闹的,正在给他束发的孟妤竖起耳朵一脸好奇:“殿下,这么早怎么这么热闹?” 铜镜里面的人飘逸宁人,剑眉星眸,闻言眉头轻轻一挑:“你不知?” “家境贫寒,没学过这些。”苗豆芽的脑海里面都是家长里短,吃吃喝喝,委实没有太多的文化。 一些字还都是苗豆芽儿时被父亲胁迫着学习的,却也没有用到正途上。 “今日初二,宫中的皇子,公主要去祈福。”公孙行止难得的解释。 孟妤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忽的眼前一亮:“这么说来,今日宫中不会有太多的主子在了?” 想到昨夜的事情,公孙行止神色微动:“你还想出宫?” “不是”孟妤摇摇头,犹犹豫豫的开口:“殿下,奴婢想要律法,您能不能给奴婢弄一本啊!奴婢要全的。” 秋嬷嬷那边一直都没有任何的消息,她总得加快步伐才行。 记忆中的律法应该是不少的,晚一天她学习的时间就都要少一天。 肥肥的小手,不轻不重的给他把墨色的发束好,嬉皮笑脸的奉承着。 公孙行止嫌弃的瞥了她一眼:“若是不想笑就别笑。” 笑得真假。 孟妤嘴角扯了扯:真难伺候。 “那殿下给不给啊?” 她跟了上去,又拿着旁边的大氅给面前的人披上。 这几日逢年,他穿得也很喜庆,不过这人长得极好,穿什么都跟一副画似的。 孟妤活了二十八年,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头猪,公孙行止是棵大白菜。 抛开身份和处境,就他这张脸,多少姑娘不得前仆后继的而来。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捡了这么一个便宜。 天天和谪仙似的人儿一块睡觉觉,真实几世修来的福气。 走在他前面的人,当然不知道她心中旖旎的心思,蓦的停下脚步:“你要律法作甚?” “学习。”孟妤坦诚的回话。 “阿妤”他转过身来,神情有些无奈:“你字可都认全了?” 草。 忘了这茬。 孟妤脸色有些难堪。 “认全了,本宫会给你。”他满意的收回了视线,嘴角噙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自从昨夜之后,他仔仔细细的思考过了。 既然她身份干干净净,背景也是干干净净的。 那么留在身边未尝不可,至少不会如同皇后,姜贵妃,大皇子他们那些人送来的人一样。 她的暗示很明显了,这小丫头怕死。 今日东宫难得的热闹,在秋嬷嬷的管理下,所有的宫女,太监也都不敢懈怠了。 秋嬷嬷也在有意无意的表现自己,他自然是知晓的。 “殿下,您今日打算做什么啊?”孟妤漫无目的的跟在他的身后,眼睛瞄来瞄去的。 一路上的积雪,明日早晨的时候她都会特意的扫出一条路来对,所以他们此刻走对地方没有积雪。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白雪压枝头,趟过一片碧绿的竹林,公孙行止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簌簌的雪花落下来,孟妤扎着小啾啾的头上都落了不少。 “四处走走。”他声音清冷,很干净,像是未染烟火气一般。 孟妤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跟着他:“殿下,东宫的梅花开得很好。” “嗯。” “殿下是不是喜欢梅花啊!”她又问。 公孙行止静默了片刻:“嗯。” “奴婢喜欢菊花。”她扬了扬嘴角。 “为何?”他反问。 两个人倒是你一言我一句的,相处很融洽。 高栾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很是欣慰,殿下好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了。 殿下的生活一直都是以东宫为主的,除去必要的场合,一般情况殿下是不愿意说话的。 别看东宫的宫女太监很多,可和殿下说过话的屈指可数。 孟妤脚下踩着雪,喑哑作响,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因为,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 公孙行止脚步一顿,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 贵为太子,在被人嫌弃的时候,阿谀奉承的话他也不是没有听过。 可嫌少有人如同她这么胆大妄为的,总是把那些个会杀头的话语挂在嘴边。 好一个借物喻人。 皇宫中,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那一个不是一朵娇滴滴的花。 都一个个的盛开在春暖花开的季节。 他独爱梅,因为千锤百炼才能绽放。 她说她爱菊,不是因为好看,也不是因为凄美,而是因为傲骨。 “真可惜”他欣慰对回首,微微弯下腰和她对视,眼底闪过一丝惋惜:“阿妤为何不是男子?” 她若是男子,这商洽的江山,他们二人一人一半。 平分秋色,何乐而不为。 “男子况且会和殿下争权夺势,可阿妤作为女子不会,阿妤永远效忠殿下。”她大大方方的回话,毫不畏惧他的注视,只是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加快。 气息很近,彼此呼吸萦绕着,愣是让人生出一种不该有的旖旎心思。 有些微醺了。 在他转身的刹那,孟妤狠狠地甩了甩脑袋,将不该有的心思抛之脑后。 “阿妤若有空可以多去和秋嬷嬷聊聊。”公孙行止建议。 孟妤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而是不解的询问:“殿下很看好秋嬷嬷?” 他抿唇:“难道阿妤不看好嘛?” 孟妤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她自然是看好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找对方合作。 她不傻,秋嬷嬷虽然和自己合作了,可至始至终都还是有所保留的。 做人留一线,他日好活命。 秋嬷嬷好歹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这一点道理如何不知? 她虽然急于出宫,也不代表她会孤注一掷,不顾一切。 “还不够绝”他又开口:“阿妤觉得怎样才能够让人心如死灰,心甘情愿的听你的话,对你毫无戒备呢?” “离间计”孟妤脱口而出:“殿下想让奴婢离间秋嬷嬷和皇后,让秋嬷嬷彻彻底底的绝了心思。” “阿妤”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白雪落在修长的眼睫毛上,欠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本宫何时说过?” 孟妤:“……”臭不要脸的。 第五十章 不为人知的过往 虽然心中不愿意承认,但是也不得不佩服公孙行止的细心周全,瞅着他将东宫的每一个角落都轻车熟路的记得清清楚楚,孟妤很是诧异。 她来古代的时间也不短了,算起来的话少说也得有个把月了,她自认为自己的记忆还是不错的,可也未曾把东宫的地形都记得清清楚楚。 “殿下您记性真好。”孟妤可谓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逮住机会就奉承起来。 公孙行止见怪不怪的斜了她一眼,笑得眼底毫无温度:“阿妤觉得本宫带你来此处所为何事呢?” 此处早就超出了东宫的范围,可又像是在东宫境内一般。 孟妤犹豫不决的停滞住了脚步,瞅着面前的人思绪复杂,心中没来由的不安起来。 公孙行止的所作所为总是超出常理的认知,顿时唏嘘起来。 水榭阁楼,不同于春日的百花齐放,冬季的阁楼显得寂寥又安静,她什么也没说,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的上前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殿下,下雪了,咱们回去吧!奴婢给您煮汤圆。” 她发现一个问题,公孙行止很喜欢吃微甜的东西。 “怕了?”他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垂眸看着她。 两人都是归怀鬼胎的,虽然公孙行止已经答应了不会为难她。 但是孟妤觉得这家伙不开心的时候,自己还是要阿谀奉承一番的,免得殃及池鱼。 站在远处的高栾看得提心吊胆的,却始终没有上前,对于此处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些什么,只是隐隐约约中知道,殿下对于此处有着一种别样的情感。 尤其是每年的这个时候,殿下都会来此处走上一遭。 未央宫内。 公孙长堰难得的前来探望,自从十七年前的那件事情之后,他从未踏进过未央宫半步,今日倒是个意外。 未央宫的人都提心吊胆的,一个个畏畏缩缩的侯在门外,也不敢离开,也不敢进去。 皇宫的人都知道的,太后虽然神志不清,可是对待人还是很温和的,只是很喜欢胡言乱语而已。 可唯独在看见皇上的时候,总是会显得非常的暴躁,面目扭曲,一改往日平易近人的样子,像是个疯癫的老太婆。 “你走……你走……你是恶魔,你是恶魔。”太后害怕得躲进了旁边的花嬷嬷身后。 花嬷嬷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却还把人死死的护着,无奈之下只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皇上……太后她神志不清,您还是别太刺激她了。” 这要是往常的话,公孙长堰早就自讨没趣的离开了。 可是昨夜他做了一个梦,这才前来的。 他的高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神情淡漠,并没有因为花嬷嬷的话而动容,手指轻轻的在面前的茶杯上敲打着:“母后,十七年了,您还没清醒,很多时候朕都在怀疑,您到底是真的疯了呢?还是假的疯了?当初的事情……” “陛下……”花嬷嬷急得提高了音量:“您别再说了,您是要逼死太后啊?” 屋内因为花嬷嬷的这一声陛下而安静了下来,公孙长堰愤怒的拍桌而起,手中的茶杯朝着她的额头砸去,面色阴沉:“在太后身边呆得久了,花嬷嬷还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那就让花嬷嬷去青山寺青灯古佛一辈子吧!” 他恼怒的甩了甩衣袖,赫然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鲜血顺着花嬷嬷的额头流下来,身后的太后眼神黯然了片刻,却只是微微一瞬间的功夫。 直到脚步声消失,她这才抬起衣袖擦掉额头的鲜血,心如死灰的转过身去看向躲在她身后的太后,像哄着孩子一般的哄着她:“太后,以后老奴不能再继续陪着您了,您要好好的,别再得罪皇上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并不是世人眼中看到的那般仁慈,宽容。 反之,他这个人嗜血成性,每一步都是踩踏着鲜血走上来的。 太后痴傻的眨了眨眼睛,眼神游离,害怕得扑进她的怀中:“不疼……嬷嬷不疼。” 两个加起来一百四十多岁的老人了,就这么跪在地上互相抱着依靠着,取暖着,在这寒冬中细微的哭声很快被掩盖住了。 在这皇宫啊!你想哭都得压抑着情绪。 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做出一副笑脸来。 皇帝是很显眼和瞩目的人物,走到哪里自然都是备受瞩目的存在,他去过未央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你说什么?”坐在凤仪殿的皇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镇定了:“皇上不是一向最讨厌去那个地方的么?怎地会……” 谁不知道,皇上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在他的面前提及太后和东宫的那位,这两个人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十七年前的事情,就连皇上自己也很少涉足未央宫的,怎地今日…… 身边的嬷嬷弯着腰神色严谨:“此事千真万确,皇上身边的徐公公让人传话来说的,皇上早晨醒过来之后就坐立难安的,去了一趟云霞公主那处,回去之后心不在焉的,这才前去未央宫的,甚至还处罚了花嬷嬷。” 皇后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摇摇头:“皇上虽然不喜太后,可十七年一直都是避开的,如今怎地就好端端前去找麻烦了,还将花嬷嬷给处罚了。” 她这个皇后一直都当得非常的舒坦,唯一让她心中一直不满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皇子,贵为嫡出,却居人之下。 这些年来因为皇上不喜太后,她对于那边也都是敷衍了事的。 虽说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受到她的厚待,可总归大家明哲保身,自求多福。 所以她都快忘记了未央宫的那边了,除了必要的时候去虚情假意一番。 孙嬷嬷嘀咕着:“据说是花嬷嬷冲撞了皇上,可是没人敢进去一探究竟,只知道皇上将人要送去青山寺了。” “皇上这是要把太后往死里逼不成?”皇后古怪的呢喃了一句。 孙嬷嬷没敢接话,静静的侯在旁边。 第五十一章 必有一伤 “你去将姜贵妃唤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思前想后的,皇后这才拿定主意。 整个皇宫,她和姜贵妃可谓是一手遮天的存在了。 可尽管如此,只要未央宫的那位还在人世,她总是有些忌惮的,如今皇上莫名其妙的去了那处,她心中难免有些恐慌起来了。 孙嬷嬷颔首应下,弯着腰消失在屋内。 而皇上去未央宫的消息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皇宫,各种版本的猜测,层出不穷。 东宫地势僻静,公孙行止又是个深居简出的,尤其是今日从那处水榭阁楼回来之后,越发的沉默了。 孟妤作为一个宫女,自然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前去打搅,规规矩矩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在此处当差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不得罪公孙行止基本上没有什么让人不满的地方,若真要说有什么的话,就是没法得到工资。 好在她心大,也不计较这些。 就在前一个时辰之前,从水榭阁楼处回来,她就被赶出来了。 孟妤捧着一本书坐在殿外的门槛上啃读起来。 高栾站在她的旁边,时不时的用余光去偷瞄了几眼。 “这个字怎么读啊?”一碰见复杂的字孟妤就有些不知所措,求知欲极强的看向高栾。 放眼望去,除去殿内的那位大爷,也就门外这个活生生的人了。 高栾故作高深的弯下腰去,眯了眯眼睛将她指着的字细看了一番,在孟妤期盼的眼神中,理直气壮的回答:“不认识。” 啥玩意? 孟妤有些傻眼了,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可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啊!你居然不认识字?” “那怎么了?”高栾也不觉得害臊:“我是习武的。” “殿下那么博览群书,你居然不认识字,高栾你太给殿下丢人了。”孟妤啧了一声,鄙夷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天色已经在渐渐的垂暮,远方的灯笼也正在亮起来,二人争执了一番似是吵到里面的人了,忽的一阵清风拂过,带着冷冷梅花香。 一片暗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孟妤猛的从门槛上跳起来:“殿下,您这是要出去么?” 公孙行止衣袂飘飘,墨发飞扬,在寒风的吹拂下越发的衬得起仙气飘飘,眸中含了抹悲伤过后的情绪,尽管收敛得很好,可那股子气氛还是弥漫开来,斜睨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高栾。 语气不咸不淡的开口:“本宫饿了。” “奴婢这就去给殿下做吃的。”孟妤松了一口气,深怕这位爷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公孙行止双手插在大氅里头,看起来羸弱得要命,可再往他脸上看去又是红光满面的。 就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身后的人又将她唤住了:“本宫和你一块去。” “殿下!”高栾急的出声阻止。 孟妤也觉得不妥:“殿下,那地方脏,有损您的尊容。” 高栾点点头表示非常的赞同。 后者淡淡的哦了一声:“那阿妤还天天和本宫同床共枕?” 孟妤:“……” 得,她没招了。 求助的看向高栾,面对她的眼神,对方只是抓耳挠腮,压根也不敢继续出言阻止了。 就这样,孟妤提着一个灯笼,带着人前去了厨房。 高栾寸步不离的跟随着。 莠和殿的小厨房是他专用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再加上这些日子在孟妤的精心打理之下,也变得温馨了不少。 因着他喜欢梅花,孟妤还特意的每日在厨房内也插了些许。 他前脚刚刚进去,孟妤就迫不及待的给他搬凳子了,伺候好这位爷,这才撸起袖子准备干活。 这人仪容仪表很好,很得体,那怕是坐在简陋的厨房内,也刹那间就让这个地方蓬荜生辉了起来,像是一尊闪闪发光的佛像一般。 气氛和谐的安静,高栾站在门外守候着,风雪肆意的吹刮着枝头的残花。 “殿下”孟妤烧火的空隙,一边扯着话题和他搭话,瞥了一眼门外的高栾:“高栾不识字。” 语气有些小小的洋洋得意,眼底还漫上来些笑意。 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公孙行止嘴角抿开来:“然后呢?” “高栾给殿下丢人了”孟妤有些小窃喜:“奴婢没给殿下丢人。” 他点点头,友善的提醒:“阿妤,高栾听得见。” 你声音再小,站在门外的高栾都听得见的。 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人家是武将啊! 手中的柴火咔嚓一下掰成了两半,她欲哭无泪的扯了扯嘴角:“是奴婢丢人了。” 公孙行止淡笑不语,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今夜他无论如何都是睡不着的,既然睡不着,那还不如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从前他是下棋,舞剑,画画。 唯独今年多了一些乐趣。 他的旁边就是一堵墙,厨房的装修不是很好,窗户都有些漏风,他就坐着迎风处,耳畔感受着呼啸的寒风一阵阵的袭来,吹得他耳朵通红。 似是习以为常一般,他压根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孟妤的火搞好,正准备搞菜的时候,忽的转过身来,眉头紧锁的看着他的方向,站着灰的双手在衣裙上擦了擦走近他。 公孙行止拧眉瞧着她的动作。 只见她的双手绕过自己的头,从他的身后掀起大氅上的帽子给他戴好:“殿下吹风了。” “要不殿下坐过来一点,免得着凉。”她不放心的开口。 这人那怕是坐着的都带着天生的贵气,虽是个不受待见的太子爷,但是这一份独有的气魄是别人所没有的,得天独厚。 公孙行止抬起头来,眼底冷冷清清的,嘴角却噙着笑意,似笑非笑的开口:“阿妤照顾过人?” 她外婆算么? 岂止是照顾,直接送走了。 那都是她大学的事情了,孟妤挠挠头,一言难尽的支支吾吾:“家中的老人算么?” 他收敛了笑意,没再追问,眼底却闪过一丝窃喜,继而大大方方的吩咐着:“本宫想吃面。” “殿下,吃了不消化,这一会您就要就寝了。”孟妤有些犹豫的劝解着无知的少年。 时不时发出爆炸声的火堆中,伴随着片刻的宁静之后,他幽幽的开口:“本宫只吃面。” 第五十二章 不痛不痒 厨房内的场景很是诡异,又带着几分和谐。 她忙起来就下意识的把身后之人忘记了,专心致志的在灶火边忙前忙后的。 窗外的雪飞舞个不停,寒风嘶扯着,一阵阵的搅得人心中一阵寒冷。 火光中,夜色下,大氅的帽子戴在头上,他薄凉的唇瓣微抿死死的盯着在眼前晃荡的人。 屋檐下,狂风吹得大红色的灯笼打着旋的转着,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了四五个人。 为首的男子,样貌长得极好,一袭锦衣华服,大步流星的朝着莠和殿的小厨房前去。 “殿下,您慢些。 ”身后的宫人跟着气喘吁吁的,忍不住的叫唤着:“地上滑,您慢些才是。” 男子恍若未闻,反而一脸嫌弃的回过头怒瞪了他们一眼:“废物,你知道些什么。” 今日可是公孙行止父皇母后的忌日,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 说话间就加快了步伐,却又觉得奇怪,公孙行止今夜怎地来了小厨房。 门外的高栾站得笔直的守候着,不消一会的功夫,小厨房内就传出来了一阵香气扑鼻的味道。 不得不承认,孟妤做饭的确好吃,但这样和她的心情有关系。 高栾猛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肚子也跟着饿了。 自从苗豆芽来了莠和殿之后,他和殿下的伙食上有了质的飞跃,那怕是吃过饭,也能再吃几碗她做的。 里头一番折腾之后,孟妤端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递了过去,还贴心的吹了吹,直接搬过一张桌子在他面前:“殿下,殿下……” 面前的人好像睡着了一般,一直都没有动静,双目禁闭着,修长的眼睫毛轻微对颤抖,像受了惊。 孟妤犹豫不决的把面条放在了桌子上,又轻唤道:“殿下,这里冷,奴婢扶您回去。” 半睡半醒的人忽的睁开了眼睛,毫无征兆,一抬头就撞进了她关怀备至的神色中。 “做好了?”他波澜不惊的拂了拂衣袖,目光落在面条上。 孟妤点点头,什么也没说,默默的把东西推过去。 气氛僵硬了一瞬,在她的注视下,公孙行止慢条斯理的拿起筷子。 明明只是一碗简简单单的面条而已,他却吃得好像是高档餐厅的东西一般,动作优雅,神情享受。 专注的男人总是格外的吸引人,恍惚中孟妤觉得这人像级了自己的上司,也是她的师傅。 可对方并没有他这般天人之姿。 气氛很融洽,却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门外忽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行色匆匆的样子。 “三殿下。”高栾看见来人心中一惊,拱手行礼。 公孙胜微微斜睨了他一眼:“本皇子听说太子在此处,看来是真的了,本皇子找太子有要事相商。” 高栾面色为难:“三殿下,太子正在用膳,不如您明日再来?” 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人往东宫跑,以往可都没有这么殷勤的。 公孙胜面色不改,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太子,臣弟有事求见。” 里面的人动作未减,依旧在吃面,只是抽空呐呐道:“阿妤觉得,该不该见呢?” “殿下”孟妤揪着小手,磨磨蹭蹭的往后退:“奴婢不知。” “嗯,恕你无罪。”他坦坦荡荡的斜了她一眼。 孟妤嘴角抿成一条线,这公孙行止就是打算把她牵扯进去了,狠狠的打了一个死结,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她想当个墙头草都不行。 “见”心中重重的哀叹了一声,为自己默哀了片刻,这才做出回应:“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加以利用,循循善诱,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送上门的辅助,不用白不用。 公孙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不好下定义,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敌人也会将你当成朋友的。 公孙胜找上门来,不见得是坏事。 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假如他和大皇子搞什么兄弟情深的话,反而是个麻烦。 她话音刚落,公孙行止的面就吃完了,慢悠悠的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手,眉眼含着三分笑意:“阿妤真聪明。” “进来吧!” 下一刻他就轻应了一声外面的人。 公孙胜和公孙则不同的一点在于,他的表面功夫做的极好。 那怕是心里面不尊重公孙行止,表面上都会恭恭敬敬,事事周到的。 没有公孙则的鲁莽,无知。 相比之下,多了几分的睿智。 可是这些远远不够,想要争夺储君之位,倚仗的可不止是这些。 公孙胜踩踏着风雪而来,带着股寒气,恭恭敬敬的走上前,眼神环绕了一圈,多看了孟妤两眼,这才拱手朝着他道:“太子殿下。” 公孙行止坐在椅子上,坐姿端正,态度从容:“三弟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这几日宫中,民间烟花爆竹都不少,尤其是这个时辰,在以前的话他们这些个皇子早就出去玩乐了。 相思阁就是个好地方。 可今日公孙胜大驾光临,委实稀客。 他莞尔:“突然想起有些东西没给太子,太子不是一向喜欢墨宝嘛?这是臣弟送给太子的新年贺礼。” 他朝着身后的人喊了一嗓子,片刻的功夫就端着一个锦盒出现了。 孟妤识相的上前接了过去。 “三弟客气了。”坐在椅子上的公孙行止轻笑一声,眼底却闪了一丝玩味。 “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不知太子可曾听说了?”他扬了扬嘴角,眼中意味深长。 公孙行止神色淡淡,瞥了他一眼:“何事?” “今日父皇去了一趟未央宫,也不知怎地就要将花嬷嬷遣送去青山寺了,臣弟担心太子深居简出不知道,这才深夜造访的,再加上……臣弟忧心太子今夜心情不佳。”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忘观察公孙行止的表情,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而相比之下,孟妤却更加的好奇,手里面的锦衣缩紧了几分,不明所以的竖起耳朵。 这三皇子的话什么意思? 公孙行止今夜为何会不高兴? 面都吃了一大碗。 “怎会不高兴?”静默了一瞬,椅子上的人笑得宛若春风,眼底却像是结了冰,语气又随意:“不就是父皇母后的忌日嘛?本宫早忘了,记不清了。” 第五十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公孙行止的回答出乎意料,别说是公孙胜本人了。 连带着身旁站着的孟妤也被惊呆了,今天居然是他父皇母后的忌日? 秋嬷嬷说过的,当今皇上的这个皇位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可究竟事实是怎么样的,不少知情人早就死的死,伤的伤,或者是被调离了邵安城。 而对于往事,真正的知情人,无非就是公孙行止和太后。 太后已经疯了,而公孙行止呢? 没有人敢肯定他就真的知道些什么,毕竟那个时候的他不过七岁的孩童而已。 本就冷的天,却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让气氛有些微妙。 “也是,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太子节哀”公孙胜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意,脸上未曾流露出丝毫的不敬之意,双手作揖道:“本就只是给太子顺路送些东西的,就不叨扰太子了。” 他似乎并没有多做停留的打算,对于公孙行止也是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只是言辞中若有若无的流露出自己的小心思而来。 公孙行止点点头,没做任何的挽留,神色淡漠。 而旁边的孟妤却明显的感受到公孙胜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让她整个人都心里头犯怵。 “奴婢……”孟妤犹豫着开口,她是真不知道今日乃是他父母的忌日,要不然的话也不会饿着孩子的。 公孙行止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同情本宫?” 脑海中突然发现出自己父母出车祸离世的样子,耳畔都是那些个吵杂的声音,和后来的那些个冷嘲热讽,孟妤狠狠的摇摇头:“不曾。” “奴婢只是觉得刚刚才给殿下做的东西有点少了。”她淡定的开口。 就算是伤心,要大哭一顿,也得吃饱了才能够有机会哭出来的。 可正如秋嬷嬷所说,据说面前的这个人,打小就不爱哭,摔倒了自己爬起来,最严重的一次就是他被人误伤险些丧命,都未曾哼过一声。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伤心呢?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过了年,花嬷嬷是在年后初七那天被送走的。 孟妤对于他的反应还是很好奇的,特意的观察了一番,可自始至终公孙行止都没有任何的表示。 “秋嬷嬷,你不是说在整个皇宫里面就太后对殿下最好了么?花嬷嬷对殿下也是照顾有加的,怎地花嬷嬷被皇上遣送走了,他都无动于衷,您是不是遗漏了些什么?” 今日空闲,冰雪有着消融的痕迹,眼瞅着就快要临近上朝了,想来让房云翼办的事情也差不多了。 孟妤手头无事,就跑来找秋嬷嬷聊起了八卦。 两人蹲在东宫的梅花林中,磕着瓜子聊起来。 秋嬷嬷斜了她一眼,懒洋洋的开口:“这事情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太子这个人深居简出的,也不爱与人打交道,真没几个人了解他的。” “也许……他并不觉得太后对他好呢!”孟妤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颚,脑海中百转千回起来。 面对她的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秋嬷嬷没好气的一个栗子就打在了她的脑袋上,怒气冲冲的呵斥:“莫要胡言乱语,皇宫谁不知道太后最疼爱的就是太子了,那怕是疯了也只记得太子。” 忍着脑袋瓜子的巨疼,孟妤智牙咧嘴的哀嚎起来:“那您也不用动手啊!我只是假设一下而已。” 也不怪她邪恶,实在是这种地方太不安全了,搞得她想要出去都不敢去溜达一下,每日的活动范围就是东宫。 主要是她害怕自己出去的话,遇见前主人那可咋办。 公孙则那个人又非常的小肚鸡肠,难保不记仇的,所以还是选择老老实实的待在公孙行止的身边比较安全。 秋嬷嬷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个不能假设的,太后对太子的好可是有目共睹的。” “也是,我也见过的。”孟妤抱着双臂赞同的点点头。 “皇后娘娘要见你。” 两人聊得正嗨皮的时候,秋嬷嬷一句话吓得孟妤直接摔在了地上,庞大的身躯砸在雪地里面,撞得旁边的一棵梅花树都随着摇晃着,洒下一堆的积雪盖在了她的身上。 孟妤不敢相信的捂着屁股,被秋嬷嬷从雪堆里面捞出来,哭丧着一张脸:“你说什么?皇后要见我?她见我干什么啊?” “你是大皇子身边的人,皇后要见你有什么可稀奇的?”秋嬷嬷翻了个白眼:“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整个邵安城可都知道你现在乃是太子殿下的暖床宫女了,皇后娘娘找你还用说些什么么?” “谋……谋杀?”孟妤嘴角狠狠的扯了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转机,好不容易得到公孙行止一点点的信任,好吧有人大家其乐融融的相处着。 大佬甚至还答应教她写字,识字。 皇后这一招彻彻底底的给自己来了一个釜底抽薪,一点渣渣都不剩。 现如今能够杀了公孙行止的人也就她机会最大了,自然是一下子就成为了一块肥肉。 可皇宫的争夺复杂,有人要他死,也有人想要他活的。 不管是哪一方,目的都是不纯的。 若是公孙行止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皇后一党了。 而她就成为了这场牺牲者中最微不足道的存在。 “你未进宫之前,传言说你是被大皇子蛊惑的,就连在东宫自裁的时候也是口口声声的喊着生是大皇子的人,死是大皇子的鬼,不出意外的话,皇后应该会许诺你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秋嬷嬷在一旁又凉飕飕的开口,每一句都让孟妤脚底漂浮着。 她捂着屁股,表情都扭曲在一块了,生无可恋的摆摆手:“再说吧,能躲一时是一时,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这么多的细作,都没能把殿下杀了呢?” 没道理啊!这么多的人,随便的想一个办法,公孙行止也早就死了,那里还能够等到现在呢? ”因为此处不仅仅有着其他的细作,还有着皇上的人,皇上还未想要太子死,至少不会让他在二十岁之前死。”秋嬷嬷解释道,可这其中的细节,具体的缘由他们也不清楚。 就好比那一次突然暴死的宫女。 孟妤眉头紧锁,告别了秋嬷嬷,跌跌撞撞的揉着屁股朝着莠和殿回去。 第五十四章 生存法则 屋檐上的积雪随着这几日的沉淀,渐渐的开始消融了,细碎的雪渣掺杂着积水缝隙中落下,滴答滴答的落在头顶。 孟妤走到屋檐下的时候不偏不倚的刚好被淋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却在下一刻猛的抬起头去。 “砰”巨大的一声响动,一个人从屋檐上落了下来,鲜血染红了白雪。 吓傻了的孟妤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苍白着脸色跌坐在雪地里面。 不消一会的功夫高栾闻声赶来,眉头蹙起,半蹲下身子去试探了一番嘀咕着:“死了……” 死者穿着一身死囚犯的衣衫,瞪大了双眼看向孟妤的方向。 “殿下……”她狠狠的咽了咽口水,眼神中都是恐惧,看向从回廊下缓缓而来的人,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却没法起身行礼,甚至连身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高栾转身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禀报:“人死了,是前些日子从天牢逃出来的犯人。” 公孙行止挥挥手,款款走向那具尸体,撩起棕色的大氅蹲了下去,撩开死者的碎发看着他的尊容,总是冷冷清清的表情上难得的有了异样的情绪:“还是没能逃离。” “何必呢?”他勾了勾嘴角苦笑着摇摇头:“出来了不离开,还自投罗网。” 他好不容易将人从天牢里面救出来,这人却誓死都要见他一面。 死者的手上还死死的撺着一个东西,他掰开来,将小纸条收好,这才抬起头看向地上瘫痪了的人。 孟妤一脸茫然的看着二人,云里雾里的对话委实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奴婢……”她的手上还沾着血,此刻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人,而且就在她的面前,心情刹那间就变得很不一样了。 作为一个生活在文时代的人,她一直都在努力的将自己的思想和思维转变,可依旧还是没法面对死亡这种事情。 当初那个小宫女,她的死自己没什么反应,是因为她没有亲眼所见,只瞧见了一块白布盖着,人就那么的被抬出去了。 可如今…… “发抖?你在害怕?”公孙行止不知道何时走近了她,修长白如葱的手指触碰到她的时候像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般:“阿妤没见过死人?” 这倒是新鲜了,本以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胖丫,谁承想也是有着害怕的东西的。 孟妤面色苍白,狠狠的咬了咬嘴唇,双手抓紧了地上的积雪,冷冰冰的触觉让她整个人都彻彻底底的清醒过来。 枝头垂挂着的冬青忽的掉下来一个砸在她的头上,她吃痛的捂着头,掩去了眼底的恐惧:“下次就不怕了。” 画面有些诡异的妖冶美感,尤其是地上的鲜血将一地的白雪给渲染,面前的人一袭浅红色的袍子,衬得整个冬季都多了抹色彩。 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伸手温柔的拂去她头上的积雪,语气温柔缱绻:“那这个尸体交给阿妤处理如何?” “殿下”孟妤没做反抗,而是就着这个姿势问他,杏眼中带着几分的探索:“如何才能明哲保身?” 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 似乎只有靠山,最后才能够成功的笑到最后。 “阿妤可还记得昨夜三皇子说的那些话?”他神色淡淡,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浅色的绢帕擦了擦手上刚刚染上的血迹,语气不咸不淡:“你可知,花嬷嬷为何被皇上送走?” 她摇头。 询问过秋嬷嬷,秋嬷嬷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更何况是她呢? 来了这一个多月了,她连最基本的关系都还未曾摸清楚,有心无力。 活动范围又局限了她的认知和接触,公孙行止也不会直白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给她的。 不管是秋嬷嬷,还是公孙行止,每个人都是有所保留的。 “知道得越多,对于主子而言就是一个祸端,要么死,要么忠,花嬷嬷知道得太多了,她出宫是迟早的事情,而面前死了的这个人,乃是皇上曾经最相信的人。”他的话比这冬日的冰渣还要冰冷,说得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给解释清楚了。 却像是一团团的迷雾朝着她砸过来,在心中好不容易明了的地方又一次上了一把锁。 “阿妤?”片刻的功夫,他收起了脸上的冷意,似笑非笑的唤她:“本宫拉不动你,还不起来?” 孟妤心情复杂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死人,脑海中回味着公孙行止所说的那句话。 皇上最信任的人? 那为何出现在东宫当中呢?他给了公孙行止什么? 公孙行止是真的让她去收拾尸体去了,做着售后工作的孟妤心情复杂,求助似的看向高栾:“埋在那里啊?” 她再怎么理智也没有办法面对一个死了的人,心中恐惧难掩。 高栾看了一眼旁边的主子,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殿下……” 她潋滟的目光看向正抬脚走向回廊下的男人,修长的身姿微微一顿,听了这句殿下之后侧目而视,语气不容置疑:“高栾不许帮她。” 再怎么聪明,也是个纸上谈兵的。 孟妤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显然是在逼迫她去面对。 强制她去接受这个设定,在后宫中想要活下去,手上怎么可能干干净净的呢? 你不杀人,有的是人杀你。 若是没有今日的事情的话,公孙行止自然不会这般的强迫她,可事已至此,所有的丑恶正在一点点逐渐的浮现,容不得她做好提防。 敌人的进攻比她想象中来得更为猛烈,这人的死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殿下……”跟随着他的步伐,高栾有些不放心的开口:“她处理不好,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对方毕竟是一个犯人,再加上皇上对殿下的忌惮,难免不会借此大做文章。 公孙行止走得不徐不疾,耳畔是冰雪消融时化作的水滴落下的声音,枝头的冬青鲜红耀眼,他眸子内敛,闻言只是面无表情的开口:“是她自己要留下来的。” 高栾没再继续关注这个话题,而是询问道:“那花嬷嬷那里……您要不要走一遭?” “高栾”他抿唇,眼底的杀气漫出来些许:“有人比本宫更不希望花嬷嬷死。” “三皇子?”高栾猛的一惊。 第五十五章 杀鸡儆猴 高栾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公孙行止的回答,只是眼瞅着主子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深邃难以捉摸起来。 尽管心中疑惑不解,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主子做事情向来都是有着自己的一套,他只要乖乖的听从吩咐就是。 “去看着她”走到门槛边的时候,他还是低声吩咐了一句:“知道该怎么做。” 高栾心领神会的拱手,匆匆忙忙的返回去。 主子虽然表面上看着并不打算插手,可那苗豆芽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野蛮女子,万事还得小心翼翼才是。 然而这边的孟妤,瞅着地上的尸体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将自己的思维转换了一番,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将人从雪地里面拖开来。 为了不让人发现不对劲,她还特意的将地上的残血处理了一番。 这才凭借着庞大的身躯,一百二三十斤的体重,十五六岁的年纪,一米六几的身高,孟妤拖着地上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朝着无人处而去。 一路上心惊胆战,畏畏缩缩。 东宫再不济那也是太子的宫殿,宫女太监也不少,只是相对于而言,莠和殿没有闲杂人等。 可眼下的局势不一样,她身处的地方离莠和殿还有着一段距离,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前进。 可偏偏不知怎地,今日跟踩了狗屎似的,每走一段路就碰见几个人。 “呀!这不是太子身边的暖床宫女——苗豆芽么?” 面前的几个宫女长得倒是水灵灵的,模样很讨喜,无奈生了张嘴。 孟妤把尸体往那雪堆里面一扔,笑得比哭还难看:“各位姐姐这是打哪去啊?” 一听她这话,众人就火了。 傲娇得冷哼了一声,双手叉腰的瞪着她:“别以为你攀上太子爷了不起,要不是大皇子将你送来的,太子殿下才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们不满的并不是因为她受到宠爱,而是因为在太子的身边就不用做那么多的粗活,累死累活的了。 赤裸裸的针锋相对,孟妤嘴角扯了扯,表情一言难尽:“你要是这么羡慕的话,我跟殿下说说,让你来当值?” 反正她是不想干了,那家伙长得倒是挺好,披着张温文儒雅的脸蛋,做着丧心病狂的事件,还一次次的把她拖下水去。 为首的宫女名唤翠峦,一听这话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冷笑连连:“你少假惺惺的了,要不是你的话春语能死么?” 孟妤心中明了,秋嬷嬷告诉过她,春语虽然无足轻重,但是她有一个姐姐乃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人。 也就是说…… 这人乃是皇上的人…… 心中顿时一惊,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了下来。 孟妤看向她的眼神也不由的冷了几个度:“姐姐这话可要负责任的,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姐姐不清楚么?若不是春语姐姐生事端又怎的会死?” 春语死那是注定的事实,从她祸从口出的时候。 皇帝再怎么不喜公孙行止,他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身上承载着的岂止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号而已。 想要杀他,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动手,都只敢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而已,而春语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不死都有鬼。 翠峦被她的话吓到了,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如何不知晓,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子的。 可若不是因为她去故意惹到春语,那丫头又怎么会…… “苗豆芽……”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人。 孟妤无奈的摇摇头:“秋嬷嬷……” 她话音刚落,众人如临大敌一般,猛的回过头去,就看见凶神恶煞的秋嬷嬷出现在身后。 “一个个的都很闲是不是?”秋嬷嬷一开口就将在场的人给威慑住了,衣衫上还沾着些许积雪,面色很臭:“还不快下去,今日的活都干完了?” “嬷嬷是她……”翠峦急于解释。 可谁知道,秋嬷嬷只是瞥了她一眼,神色冷冽:“滚下去。” 其余的几人急急忙忙的上前拉扯着翠峦,另外一个小丫头倒是很机敏的劝解着:“翠峦,来日方长,你妹妹的仇以后再说,可千万别触了秋嬷嬷的霉头。” 翠峦咬着牙,狠狠的别过头去,不情不愿的朝着秋嬷嬷行了个礼,和着她的那群小姐妹离开了。 人一走,秋嬷嬷就原形毕露了,瞧着她们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后宫就是这样的,这翠峦和春语是一块进宫的,又是嫡亲的姐妹,春语因你而死,她自然是要怪罪到你头上的。” 孟妤没搭理她,背对着秋嬷嬷弯腰把旁边藏在冬青树下的尸体拖了出来,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 自顾自说了一大堆的秋嬷嬷没有得到回应,不解的转过身来,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苗豆芽,你干什么?” “埋个人”孟妤累得一屁股坐下,气喘吁吁的摆摆手:“秋嬷嬷你快来帮帮我。” 秋嬷嬷整个人都傻眼了。 半个时辰之后,秋嬷嬷的帮衬下,成功的把尸体给埋了。 “埋了?” 莠和殿内,高坐在书案前的人手中的毛笔一顿,一滴浓黑的墨水落在了宣纸上晕染开来,他嘴角噙了抹笑意,颇有意外。 “殿下,她和秋嬷嬷关系甚好,难免……”高栾很是不放心。 他跟了一路,亲眼目睹了那二人将尸体埋下,还说了一大堆的话。 不得不让人提防,若那丫头愚笨也就算了了,偏偏过于聪明了。 这样的人反而让人忌讳。 因着是冬季,殿内难免有些暗沉,公孙行止坐姿端正,伸手拂去衣衫上落下的一点余灰:“回来了。” 还没等高栾反应过来,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响起来了,他这才拱手退下。 孟妤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犹豫不决的拉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公孙行止叫住了。 “回来了,不打算进来?”冷冽的声音自空荡荡的殿内响起,惹得人心中一阵颤。 孟妤心中一惊,慢悠悠的走了进去,绕过柱子上缠绕着的帷幔,这才看清楚案桌边的人,此刻正眉眼低垂。 “殿下……”她换上职业假笑:“人奴婢已经埋了。” “阿妤,”他起身,卓越的身姿朝着她款款而来:“不听话,下一回被埋的人就是你。” 第五十六章 卸磨杀驴 自埋人事情之后,公孙行止和孟妤之间又多了一种无形中的和谐,对于她的信任,又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些许。 这一份和谐的关系一直持续了五六天的时间,在此期间公孙行止没再有多余的动静,整日就是在屋内下下棋,看看书,写写画画的,倒也显得轻松。 皇宫寂静了许多日,自春节到如今一切都是波澜不惊的,一直持续到十三那日,坏消息传来。 一时间打破了这久违的宁静。 咚咚咚的钟声在夜色中响起,一直传遍了整个皇宫,乃至整个邵安城。 “殿下……” 白雪消融后的万物逐渐的露出色彩,屋檐上还滴答滴答的有着雨滴落下来,孟妤陪着他立在屋檐下,听到这个钟声有些好奇的开口。 身旁的人面不改色,只是将手中挑起的灯笼挂了上去,悠悠的开口:“慢了些。” 嗯? 孟妤不明所以的看向这个人,眼神中满满的都是疑惑不解,可是很显然这个人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只是将手中的的棍子递给了她,转过头吩咐道:“阿妤今日不必侍寝了。” 孟妤稀里糊涂的,但也没追问,而是试探性的询问:“那奴婢可以去找秋嬷嬷么?” 公孙行止眼神一冷,笑得有些凉薄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问题啊! 孟妤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顿时底气全无。 这人并不喜欢和人亲近,那怕二人同床共枕,中间也都还是保持着一条若隐若现的距离的,表面上是在暖床,实际上只不过是在各睡各的。 他本就是迫于无奈收下自己,若是不把表面功夫做全了的话,难免会落人口舌的,再加上公孙则又是个喜欢生事端的人。 “那奴婢先行退下了。”她微微欠了欠身,百思不得其解的离开了。 公孙行止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人一离开视线,身后的高栾就走了过来,低声道:“殿下……房大人那里见还是不见?” 不得不承认,房云翼的的确确有两把刷子的,在东宫如此严防死守下,居然能够将信递进来,那边的消息很明显了。 他把该做的事情都给做了,现如今就是想见他一面。 晦暗不明的灯火下,一袭白衣显得寂寥,落幕,身后忽来一阵寒风吹起,惹得半挽的墨发飞扬起来,他凝神,缓缓开口:“自然是要见的。” 而这边,孟妤并没有睡下,而是在回廊下不安的踱步。 白日的时候秋嬷嬷就带话来了,皇后娘娘今夜要见她了的。 也是因为这个消息,导致了孟妤这一整天都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 不消一会的功夫,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就传来了,微弱的灯笼照耀下来人一身橘黄色的裙裾,面色严谨气喘吁吁的:“走吧!” “嬷嬷,如果我此番不去,会如何?”孟妤纠结起来。 这件事情她也和公孙行止说过的,可是对方的并没有表明任何的态度,这一点让她尤为的焦灼。 秋嬷嬷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你我相识一场,我会为你准备好棺材的。” “走吧!”孟妤打消了心中的不安,提着裙摆就跟了上去。 说起来她还没正儿八经的瞧过那个皇后娘娘,毕竟也是个王者一般的存在,自然是要小心翼翼的伺候的。 “你和太子到那个地步了?”前往凤仪殿的时候,秋嬷嬷忍不住的好奇起来。 孟妤挫败的摇摇头:“牵过手算么?” 秋嬷嬷嫌弃的打量了她一番,努力的压低了声音:“殿下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男人,若是把持不住的时候,你自己可要小心些,需要避子汤的时候来寻我,你暂且委屈一年,待出宫去,我不会亏待你的。” “嬷嬷,殿下虽然不受待见,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孟妤哭笑不得:“再说了,您该担心的不是殿下把持不住,而是我能不能把持得住。” 秋嬷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对于她的话不以为然。 她可不觉得孟妤是那些个没眼力见的宫女,这小丫头眼界非常的久远,断不可能因为面前的一些小事情就误了自己的前程。 刚刚才的钟声似乎很急促,孟妤无意间的提起,秋嬷嬷解释了一番,她在心中挣扎了一番,细细的斟酌了许久之后,这才得出一个结论来。 莫不是…… “怎地这般没规矩?” 还未来得及深思下去呢!不知不觉中就到底了凤仪殿外了,面前的太监尖锐的嗓子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 秋嬷嬷扯着孟妤赔礼道歉:“公公恕罪,这丫头新来的还不懂什么规矩,这不是娘娘急着见人么?” 这公公似乎对着秋嬷嬷也有几分的忌惮,虽仗势欺人,但也不敢真的不给秋嬷嬷面子。 不情不愿的摆摆手:“既然秋嬷嬷都这么说了,那杂家也就不计较了。” 秋嬷嬷配笑着和孟妤悄无声息的进去了,前面也没人带路,毕竟对于凤仪殿秋嬷嬷比任何人都要熟悉了。 距离拉开了之后,孟妤眉头紧锁,突然有些同情秋嬷嬷。 “想当初在整个凤仪殿,别说是一个太监,就连贵妃娘娘也要敬重我三分,现如今还真是世态炎凉啊!”秋嬷嬷冷笑着咬牙。 区区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现如今都敢骑在她的头上来。 一路走来的宫女们,也都是不情不愿的朝着她问了个好,更有的甚至都不搭理。 秋嬷嬷才恍然大悟,自己原来这么的人微言轻。 脱离了凤仪殿,她什么也不是。 孟妤无奈的笑了笑:“时过境迁,属于您的时刻早就已经过去了,卸磨杀驴,古往今来一向如此。” “你倒是看得清”秋嬷嬷回首斜了她一眼:“我当初要是有你的这个觉悟的话,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好事做尽,坏事做绝。 当初她为了帮助皇后步步高升,没少得罪人,现如今不少人自然是会趁机落井下石的。 从被抛弃到东宫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是一个废弃的棋子了,表面上看着还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没再受宠的主子身边,那就是一条狗都不如的东西。 因为入了夜,那怕是刚刚才的钟声急促,都不会让皇后多想的,下意识的只会觉得是国家大事罢了。 若是知晓此件事情乃是自己儿子的事情,怕是早就坐不住了。 “参见皇后娘娘……”孟妤跟随着秋嬷嬷匍匐而下,卑躬屈膝。 高坐在凤椅上的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好一会这才幽幽的开口:“你就是苗豆芽?” 第五十七章 险象环生 “是。” 这声音听着倒是和蔼,亦如秋嬷嬷所说的那般笑里藏刀。 孟妤恭恭敬敬的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 皇后眯了眯眼睛,将人上下的量了一番:“倒是个聪明的,本宫听说你是大皇子带进宫来的?如今在东宫那处住得可好?” 来之前秋嬷嬷就说过了,她不会帮自己,为了避免被皇后看出端倪来,只能袖手旁观。 孟妤抬起头来,堆砌着谄媚的笑:“多得秋嬷嬷照顾,奴婢在东宫一切安好。” “哦,”皇后哦了一声,目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嬷嬷,眉目柔和:“秋嬷嬷乃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你又是大皇子身边的人,是该互相照顾。” 虚情假意的一番,皇后让她站了起来,还赐座,这刻意而为的举动,让人心中一下子就明了。 四下都是宫女,太监一排排的伺候着,被笼罩着的烛火摇曳生姿,气氛静默了那么一瞬,皇后手中的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可知道,今日本宫将你唤来所为何事?” 孟妤端坐好,态度谦卑,闻言双膝扑通一声跪下声音颤巍巍的:“奴婢……奴婢惶恐,奴婢怕……” 这一连串的操作搞得秋嬷嬷都傻眼了,不敢相信的瞥了她一眼。 这丫头什么意思? 哭哭啼啼的什么情况? “奴婢不干净了……”孟妤抬起那哭得及其难看的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着。 皇后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猝不及防的看向她。 所以说,这个贱婢是真的喜欢她儿子了? 那公孙行止再不济也是个太子,模样生得那也是举世无双的,怎地在这个小胖丫的口中就成了自己委屈了? 她被茶水咽了一下,咳嗽了一声:“你现如今伺候在太子身边,本宫知道你对大皇子忠心耿耿,你若是想回到大皇子的身边,可就要乖乖的听本宫的话才行,能做到么?” “殿下不会嫌弃奴婢么?”她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楚楚可怜的看向皇后:“奴婢都成了太子的暖床宫女了,殿下真的不会……” “只要你好好的办事,大皇子自然会念你的功劳。”皇后表情不变,和颜悦色的给她洗脑。 自始至终孟妤都表现出一个傻白甜的样子,有了前车之鉴,所有人都觉得她对大皇子贼心不死,如今不过是在委曲求全而已。 塑造的形象太过于强大了,她都不用刻意的扮演。 离开的时候是半个时辰之后,怀里面此刻正揣着一个来自皇后给的小瓷瓶。 秋嬷嬷被留下谈话,她在凤仪殿外等候着,时不时的观察四下的动静,皇后的话一字一句都很清楚了,她要是不识相的话那就真的是自不量力了。 蹲在墙壁下,手中握着根树枝,眉头紧锁的在地板上勾画着。 正思索的时候,一双黄色的锦靴映入眼帘。 她一抬头就对上公孙离含笑的眉眼:“我记得你,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宫女,这么晚了,你怎地在此处?” “奴婢……”孟妤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就跪了下去::“参见五皇子,奴婢是陪着秋嬷嬷前来的。” 公孙离天真无邪的看着她,笑起来脸上还有着一个浅浅的梨涡:“秋嬷嬷?原来你跟着秋嬷嬷的。” 孟妤蹙眉,颔首:“是。” 她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公孙离大晚上的来此处意欲何为。 虽说这人乃是寄养在皇后的名下的,可这么晚了也没道理啊! 就在她偷偷摸摸的打量公孙离的时候,被对方逮个正着,吓了一跳。 孟妤哇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见状公孙离哈哈大笑起来,像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一样,又无奈的朝着她伸出手去:“我拉你起来。” 孟妤半信半疑的盯着他:“五皇子干嘛戏弄奴婢?” “因为我觉得你很不一样啊!”公孙离神秘兮兮的凑近她,好看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透露着几分纯真:“我觉得你特别的厉害,你居然能成为太子殿下的贴身宫女。”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口不对心啊! 孟妤扯了扯嘴角,从地上费力的站了起来。 公孙离拽着她,未了气喘吁吁的埋怨:“你好胖,你这样不会压死太子么?” 孟妤老脸一红,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五皇子……奴婢就是肥了一点,不是很胖。” 公孙离挠挠头,嘀咕着。 二人说话间,秋嬷嬷也走了出来,看见公孙离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朝着他欠了欠身:“五皇子。” “秋嬷嬷,”他笑得老甜了,叫人的时候都让人觉得心里面很开心:“许久未见嬷嬷了,嬷嬷一切可好?” 秋嬷嬷宠溺的朝着他点点头:“老奴一切都好,多谢殿下挂心,若是没事的话,老奴就先告辞了。” 公孙离颔首,给二人让开了一条路来。 孟妤深深的看了这人一眼,怀揣着疑惑离开了,瞧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这才收回了视线,咨询着身边的秋嬷嬷:“五皇子一直都这么平易近人的么?” “五皇子是众多皇子中最明事理,没有架子的一个,年纪又小,很受宫中人的喜欢,他儿时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秋嬷嬷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 孟妤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总觉得那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公孙离的存在感不强,也不弱。 放眼看去,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是在三皇子和大皇子的身上的,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这个不过十五六的少年身上。 据说……从前还有一个二皇子的,只是未来及弱冠就死了,就在两年前他生辰的前一个月。 一直到如今都是一个无头冤案。 “皇后给你的东西你打算如何处理?”快走到东宫的时候,秋嬷嬷这才提起那瓶药的事情。 她有些搞不清楚孟妤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为何事到如今都还如此淡定,刚刚才在皇后面前的那个表现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孟妤啊了一声,憨厚的笑了笑:“自然是交给殿下了,总不能真的给殿下下毒吧?” “那半年后呢?半年后若是没有任何的效果,你又要如何面对皇后?”秋嬷嬷提醒着她:“苗豆芽,我老婆子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看似毫无关联,可是联系起来又都是一个局,不过,有一点我不得不提醒你,除去皇后之外,会有人接连不断的寻你,很有可能下一个就是皇上。” 她敛去了嘴角的笑意,漫不经心的敷衍了事:“那奴婢还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第五十八章 将计就计 回到莠和殿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又是冰消雪融的时节难免地上的积水有些多,送走了秋嬷嬷,孟妤摸瞎似的在回廊下蹑手蹑脚的。 这要是其他宫殿的话,一路上的宫人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的,这东宫连上个厕所都要担心会不会掉厕所卡里面死了,没人发现。 路过公孙行止的寝殿的时候,孟妤脚步一顿琢磨着要不要进去汇报一番,心中纠结着,此刻又是三更半夜的了。 要是对方睡下了岂不是平白找罪受么? 再三斟酌之下,孟妤还是灰溜溜的离去了。 “殿下……” 她离开后片刻,殿内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声音。 夜色深不见底,屋内漆黑一片,坐在案桌边的人神色波澜不惊,只是伸手点燃了旁边的蜡烛:“退下吧!” 高栾甚是不解,捉摸不透殿下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再三斟酌之下,这才咬了咬牙退下。 孟妤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关于见皇后这件事情,他也是知晓的。 只是今夜…… “难道殿下打算就这么一直坐山观虎斗?就不怕有朝一日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来?” 对方的话萦娆耳畔,久久挥之不去。 思及此处,公孙行止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将那封信燃烧殆尽。 这房云翼的心思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沉,如此的迫不及待逼他参与其中,打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意呢? …… “大人。” 房府内,除去书房这一处还亮着以外,别的地方都已经熄灯了,在房云翼愁眉不展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他拧眉,放下手中的毛笔:“进来。” 来人推开房门,一身湿漉漉的衣衫,气息有些急促,样子很是狼狈,见到他脸上浮了些喜悦之色,拱手站在不远处开口道:“西陵那处已经安排妥帖了,并未有任何的伤亡,百姓也都安然无恙。” “皇上今夜唤了大皇子去了御书房,一直到如今都还未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他面色凝重,敲打着桌面:“太子的这个做法倒是让我的有些看不透了。” 按理来说,西陵那处并没有任何的可取之处,可他偏偏选了那个地方把朝廷派送的东西给劫持了,这又是为何? 东西丢失和大皇子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就算是皇上勃然大怒自然也不会牵连到大皇子的身上的。 而且……他们劫持物资的时候,似乎还异常的顺利,几乎是没有任何的伤亡。 “大人最近几日可曾见到太子殿下了?”江沙不由得询问道,一瞬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太子既然想要将大人收为己用,为何不拿出一些诚意来呢?” 如此目中无人,委实叫人心中不爽。 他们家大人现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一目了然的,不管是大皇子,亦或是三皇子都有意拉拢,平时也没少献殷勤。 唯独这个太子殿下,虽然一边抛出橄榄枝,一边又爱答不理的。 “太子这是想告诉我,对于他而言,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没有我,他照样可以如鱼得水。”房云翼觉得有些好笑。 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人,当初入朝为官的时候一心只想着步步高升,起初也做好了在大皇子和三皇子当中选一个作为依托的,如今看来他算错了。 江沙很是不解:“太子如今一无所有,他有何资本这般的晾着大人?” “太子也并非一无所有”房云翼站起身来,踱步走到他的身前,轻笑着:“能活到现在,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呢?”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忽视了这个太子,被所有人都认为是养在东宫深处的废物,拿不起剑,看不懂国家大事,唯一的用处就是稳固江山,稳固民心。 那怕是那些一心一意想要他死的人,也从未想过这样的人是否会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房云翼脑海中斟酌了许久,不知想起什么,忽的脸色大变:“七年前的除夕,太子和诸位皇子,公主一块前去寺庙烧香拜佛,传闻他走丢了,消失了半个月,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是半个月之后他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宫门口。” 江沙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是有这么一档子的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据说皇上还特意的派出不少的士兵去搜寻,也未曾找到,后来也不知怎地就突然自己出现了。” 房云翼神色复杂:“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先不说皇后一心一意的想要他的命,连带着姜贵妃,三皇子,这些人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江沙,你觉得这件事情有那么简单么?” 经过他的这么一提醒,江沙整个人都有些不好,瞪大了瞳孔脱口而出:“难道……” 对啊!那么难得的机会,太子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这个晚上,房云翼辗转难眠,一直在细细的琢磨着关于公孙行止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自负了,算漏了公孙行止这个人,偏居于东宫那处,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谁又敢保证他不是在韬光养晦呢? 这个人太阴暗,恐怖了。 隐忍了十多年,居然毫无破绽,他不是在招揽自己,而是等自己去投奔他。 这样的心机,手段,难怪可以活下来。 黎明破晓,一阵上早朝的钟声将孟妤从睡梦中吵醒。 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完好无缺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做了个梦,梦见公孙行止来取她的狗命了。 “太吓人了。” 气喘吁吁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孟妤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颤。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早些把昨夜的事情告知给公孙行止,要不然的话总有一种出轨了的感觉。 麻利的穿上鞋袜,就急急忙忙的朝着他的寝殿奔去了。 “干什么?” “呀!” 孟妤一个急刹车,看着高栾的长剑,小声嘀咕着:“我找殿下,殿下醒了么?” 高栾跟见鬼似的气笑了,收起了长剑,环抱着双臂:“苗豆芽,你是不是脑子好使?现在才卯时。” 卯时?才六点啊! 孟妤叹了一口气,挫败的低下头去,灵光一闪的将怀中的小瓷瓶塞给了高栾:“那你先拿着吧!” 高栾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这是……催命符”孟妤非常灵活的跳开了一步,跟避蛇蝎似的:“你给殿下吧!” 第五十九章 环环相扣 这东西放在心里面拿着就是烫手的,倒不如自觉一点交上去。 高栾瞧着她积极的样子心中狐疑,倒也没说什么,而这个时候屋内传来了一阵呼唤声:“进来。” 孟妤看了看高栾,再指了指自己。 傲娇的高栾不搭理她,而是将手中的小瓷瓶还给了她,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随后懒洋洋的靠在旁边的柱子上。 孟妤咦了一声,揣着东西走了进去,忐忑不安的掀开一层层碍手碍脚的纱幔,因着冬季还未彻彻底底的过去,导致屋内还是很暗,她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殿下……” 撩开了灰色的纱幔,殿内寂静无声,就好像刚刚才的那个声音并不是来自此处一般。 她心中有些担忧,毕竟昨夜前去的时候并没有汇报给公孙行止。 “跪着做什么?” 床帐内的人翻身而下,光着脚,衣衫不整,袒胸露腹的,若不是因为视线暗淡的话,这一幕委实香艳。 公孙行止居高临下的站在她的面前。 孟妤怯生生的抬起头来:“奴婢怕殿下责罚。” “在阿妤眼中,本宫就是胡乱杀人的?”他好笑的蹲下身来,漆黑的眸子中带着冷意。 “奴婢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是该受罚的。”她委屈巴巴的撇嘴,老老实实的认错,深刻的反省自己。 “殿下这个……”他一直不说话,孟妤心中没底,灵机一动将怀中的东西递出去:“这是皇后让我给殿下下的,那日她给奴婢写的字条上也这么写的,昨夜就给了奴婢这些东西。” “噬心散”他将东西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闻了一下得出结论:“是个好东西,阿妤做得不错。” “可若是半年之内本宫没死,到时候死的可就是阿妤了。”他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她的一举一动,自己都尽收眼底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面没有任何的举动,若真的是为了保命的话的确信得过。 孟妤抬起头来,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神撞入他的瞳孔中,四目相对,她态度坚决:“殿下,半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 自古成王败寇者可都是韬光养晦的,那个不是忍辱负重? 半年的时间里面,她也可以改变很多的,只要取得公孙行止足够的信任,牵制住皇后问题不大。 再者她如今还有一个秋嬷嬷呢!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是? “今日陪本宫去一趟义庄。”他没回答,而是含笑着站起来。 孟妤也随着从地上站起来,忍不住的多问了几句:“那奴婢需要准备些什么么?” “不必,去看个故人而已。” 说完这话他转身朝着床榻而去,留下一个薄薄的背影。 孟妤很是不解,却还是规规矩矩的退下前去准备早膳了。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朝堂上已经人满为患了,齐刷刷的官员并排站好,一个个都默不吭声,尤其是公孙则直接跪在最前面战战兢兢的。 “这么好的法子,结果你就是这么做事的?”皇帝勃然大怒,手中的奏折直接砸在他的脸上。 公孙则惶恐不安,大气也不敢出,他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如今的这个样子的啊! 本来就是万无一失的了,可是现如今被人捷足先登了,朝廷非但没有得到百姓的嘉奖,反而还被趁机抹黑了一把。 而西陵那个地方,正是公孙胜的人所管辖的范围之内。 公孙胜虽然没有跪下,但同时也是战战兢兢的,他是有想要出手的这个打算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被人抢先了,而且还是在他的地盘上。、 这不是陷害么? 父皇不提,并不代表不知晓,万一有人走漏了风声呢? “父皇,这肯定是前朝的余孽”公孙则情急之下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将罪责开始推脱:“肯定是前朝的余孽从中作梗的。” “混账!”公孙长堰拍了拍龙椅恼羞成怒的站了起来:“何来的前朝余孽?” 文武百官唏嘘不已,只觉得这个大皇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愚钝。 谁不知道皇上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有人提起前朝的事情了,这大皇子怕是疯了不成? 公孙则吓了一跳,磕头的忏悔:“父皇息怒,儿臣并不是那个意思……” “陛下喜怒。” 就在气氛低压的时候有人站了出来,此人正是房云翼,他一身紫色的官府,衣摆飘飘,一表人才的样子让人多了几分的赞许。 “此事疑点重重,大皇子也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疏忽也是可以理解的,若是万无一失的话,岂不是更加让人生疑了?此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才行,好在百姓并没有死亡,对方这么做虽然有些不妥,但好歹也没有将货物占为己有。” 他不卑不亢的将一番话说完,原本还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许多,连带着不少人也站了出来。 “老臣认为房大人说得是。”公孙则的外公也跟着站了出来,态度非常的温和,恭恭敬敬的开口。 他本来一开始就打算站出来的,只是被房云翼抢先了一步而已。 “父皇息怒,儿臣也觉得房大人说得极是。”公孙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在公孙则的旁边,帮衬着。 高高在上的皇帝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他的确很生气,但是好在并没有出事,虽说名声上有些不好,但好在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启禀陛下”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站了出来,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一撩衣袍跪了下去:“老臣认为这件事情有所蹊跷,但是大皇子贵为皇子,此事也不能就此作罢,大皇子应该负全责。”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破坏。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将问题抛给了众人:“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这…… 这怎么说? 不治罪的话岂不是说他们知法犯法,毕竟地上跪着的人可是萧阁老啊! 若是被这老头给盯上了岂不是自讨没趣。 房云翼蹙眉,有些意外。 第六十章 天子之怒 萧阁老的出现很显然是给这件事情增加了些麻烦,尤其是对于皇帝而言。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情,略微的处罚一番倒也就这么过去了,可如今萧阁老纠扯着不放就要另当别论了。 而就在此时国舅爷——孙康平站了出来,和萧阁老并肩,语气不善,还带着几分的疾言厉色:“臣认为此件事情无非就是途中盗匪打家劫舍罢了,不过是后来良心发现了将食粮都送了回去,无伤大雅,方法本就是大皇子想到的,大皇子尚且年少,行事上面难免有些偏差,不该重罚。” “胡诌”萧阁老毫不客气的反驳他的话:“岂能因为年纪小就就此不论罪了,当初朝中文武百官不少人毛遂自荐打算去做这件事情,大皇子非要挑起了这个梁子,现在出事了倒是用一个年少无知就搪塞过去了,那要这律法的意义何在?” 两个老家伙吵得不可开交,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瞧着这一幕,目光深沉,手指漫不经心的敲打着龙椅的扶手。 跪在地上的公孙则大气也不敢出,他也不知道为何好端端的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了,这才过了一个春节,运输的队伍就在西陵一代出事了,而那边的灾情也迟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要是真的有个意外,那他岂不是会被重罚? “不如……”房云翼在旁边适时的出声打断两个老家伙的对话,脸上挂着儒雅的笑,谦逊又低调:“不如这件事情还是派其他人前去看一看吧!总得把真相弄清楚了,再处罚也不迟,皇上意下如何?” 高高在上的皇帝这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对于他的话斟酌了片刻,他是很欣赏房云翼的,年少成名,风姿绰约,若是加以培养的话,倒是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帮手。 公孙长堰施施然的从龙椅山站了起来,旁边的公公适时的打断:“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原本还争执不休的两个老家伙也安静了下来。 公孙长堰瞥了一眼朝堂上的朝臣,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朕记得陈爱卿的儿子就在西陵一带,不如此件事情就交给陈爱卿的儿子去办,若真的是盗匪一网打尽就好,若是有人心怀不轨,陈爱卿应当是知晓怎么做的?” 人群中的陈大人茫然的抬起头,微微一愣,很快的站了出来领旨谢恩。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被自己给撞上了。 皇上也不傻,如何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呢? 这件事情只怕是牵连很广泛,如此的烫手山芋,一旦处理不好的话,到时候被处理的人可就他了。 强颜欢笑的跪下:“臣领旨谢恩。” 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才结束了早朝,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皇宫,乃至邵安城。 圣旨更是快马加鞭的送往西陵去。 而与此同时,孟妤他们早就出宫了,一路上她也注意到了,身后有着不少的尾巴,但公孙行止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马车内很清冷,时不时的还吹来一阵寒风,冰雪虽然消融了,可二月份的天气总还是难免会有返春的迹象,她探出头去将听到的消息和公孙行止分享。 坐在她对面的人,听见这话,收起了手中的书籍掀了掀眼皮含笑问:“那阿妤怎么看?”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朝中议论的都是大事,不可能一字不差的传出来的,不过粮食失踪倒是真的,可陛下为何将这件事情交给陈大人一个尚书呢?”她觉得有些古怪。 这些人她是不认识的,可街边的小摊贩上,行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听见的而已。 这个陈大人不过是一个尚书,这种调查事情真相的任务,不应该是交给大理寺?或者是交给县衙的么? “陈尚书的儿子是西陵的统领,在那处也算是个不小的官员了,管辖着一方的平安,那是他的地盘交给他无可厚非。”公孙行止也没打算瞒着她,轻描淡写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下。 孟妤哦了一声,环抱着双膝,那肉肉的脸布满了疑惑:“那萧阁老?” “萧阁老为人清正廉明,向来是一视同仁的,既不是大皇子的人,也不是三皇子的人,一向独来独往。” 她豁然开朗,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下去,毕竟没在现场,也不是很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过……想要知道的话,也不是很难的,找房云翼倒是事半功倍。 马车一路上朝着一个狭隘的地方前去,远离了城内的喧嚣,孟妤也没再开口,而是同样从怀里面抽出了一本书,津津有味的钻研起来,时不时的遇见生僻字的时候还问他几句。 “殿下,这个什么字啊?” “弩。” “那这个呢?” “盾。” 公孙行止也是耐着性子的回答,主仆二人倒是出奇的融洽,负责赶马车的高栾百思不得其解,殿下近日来怎地这般好讲话了? 难道是因为男女有别的原因? 摇了摇脑袋,打破了自己脑中的旖旎想法。 “殿下……按照律法,房大人劫持了粮食,按律当诛。”看到一处的时候,孟妤将书合拢了起来,神秘兮兮的凑了过去。 “当诛?”公孙行止轻笑,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法子可是阿妤出的,那阿妤可曾看到自己应该如何处置了?” 在律法的边缘疯狂试探的孟妤狠狠的扯了扯嘴角,她一言难尽。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作为一个律师,她居然知法犯法,而且还犯得那么的游刃有余。 劫持这样的罪名,一点也不小。 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心中没来由的虚:“殿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您是主谋。” 公孙行止哼笑了一声善意的提醒:“阿妤莫不是忘了,这律法可是我家开的。” 就算他知法犯法又如何?就算是皇帝查出来什么又如何? 公孙则未弱冠之前,皇帝都得护着他,这些年皇帝没少培养公孙则,就是为了让他用能力将文武百官说服,将黎民百姓说服,然后废了自己的这个太子。 草,这话好他妈的有道理。 孟妤哑口无言。 第六十一章 陈年旧事 马车跌跌撞撞的到了一处别院停下来,乌云密布下这个小别院多了几分韵味,四周静悄悄的,别院前一个巨大的荷花塘,因着寒冬刚过,里面一片空荡荡的,水面上还残留着未消散的厚冰块。 也不知道何时,又飘起了细碎的密雪。 孟妤跟随着他的步伐,将手中的大氅给他披上,踮起脚尖给他系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殿下,咱们到此处来意欲何为?”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公孙行止这么做岂不是在自找麻烦? 皇宫那边刚刚出事,他就出来瞎折腾。 “不是和阿妤提过了么?看望故人。” 故人? 孟妤蹙眉,实在是想不到他所说的故人会是谁,也从未听秋嬷嬷提起过。 掀了掀眼皮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人的眉眼,还未来得及开口时身后的别院大门就打开了。 “殿下,”来人是个瘦弱的书童,恭恭敬敬的拱手:“先生等候多时了。” 公孙行止淡淡的嗯了一声,拂袖朝着别院内而去,孟妤和高栾跟在其后面。 这别院有一种与世隔绝的神秘感,三分清雅,七分神秘,门一关就好像是把外面纷纷扰扰都给隔绝了一般。 曲水流觞,花香四溢,恍惚间好似闻到了初春到来的气息。 别院不大不小,场地很敞亮,潺潺流动的溪水撞击着石头发出清脆的声响,四周薄雾浓云,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飞舞辗转,回廊下的地面光滑至极,三人跟着前面的书童朝着内院而去。 “先生,殿下来了。”书童停在了门边,朝着里面轻声唤了一句。 里面的人咳嗽了一声,虚弱无力的开口:“殿下请进。” 书童规规矩矩的退下,低声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公孙行止撩起衣摆踏了进去,孟妤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公孙行止已然回头看向她。 机灵的她快步跟上。 屋内静悄悄的,有梅花的清香,又有着浓浓的草药香,还有着一股茶香,三种味道交织在一块,也不相冲,还莫名的有着一种和谐。 矮小的四四方方桌子旁边摆放着四个蒲团,一年过半百的老者正披着件斗篷坐着沏茶,举止从容不迫,神情慵懒的看向他们:“殿下两年未来了。” “这丫头是……”一抬头注意到他身边站着孟妤,表情上多了一丝诧异。 孟妤看向公孙行止,毕恭毕敬的欠了欠身:“奴婢是殿下的贴身宫女。” 公孙行止并未说话,而是走了过去席地而坐,坐在老者的对面,表情既不高兴,也不愤怒,平淡得如同院内的那潺潺流动的水。 “皇叔一切可好?”他眼神淡淡的看向对方。 皇叔?孟妤整个人都傻了,低垂着的头瞳孔顿时睁得大大的。 怪不得……她在公孙行止的屋内打扫的时候,无意间看过一本关于皇室的史书秘史,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公孙行止的父皇有着三个兄长,可惜年纪轻轻的就夭折了,下面有着两个弟弟,当今皇上——公孙长堰,排行第六,那么他面前的这个岂不就是…… 八王爷——公孙怀桦。 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录着,这人不是死了的么?怎么会在隐居此处呢? “废人一个,何来的好与不好?”公孙怀桦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将沏好的茶给他推了过去:“玉楼,这些年他待你可好?” 这个“他”大家心知肚明。 孟妤思绪复杂的侯在他的身后,手指交错在一块。 屋檐下的风铃随着一阵阵的风作响,悦耳动听,沉默了须臾,公孙行止这才开口:“皇叔觉得呢?本宫七岁入住东宫,后来……父皇母后身陨,本宫被囚禁了十多年,夜以继日的被人监视,监听,跟踪,除了必要的场合,本宫从未踏出过东宫一步,那怕是到宫外走走,也都是难如登天,现如今外面还有一群人跟随着,皇叔觉得,本宫过得好么?” 这些话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的乃是别人的故事一样,将过往的不堪,屈辱如此风轻云淡的描述出来。 公孙怀桦手指微微一顿,面色复杂,连带着神情也变得有些躲躲闪闪了。 气氛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而他不以为然的继续道:“皇叔过得清闲,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属实让人羡慕。” “则儿的事情是你做的?”公孙怀桦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提起了公孙则的事情。 他虽已经不理朝政了,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大皇子此番的事情牵扯出了萧阁老,这样的情况他如何不知晓呢? 在邵安城内,达官贵族谁还没有几个密探,更何况是他这样的身份。 自然是早早的就得知消息了。 孟妤不可思议的心中腹诽:古人的通信消息可真是灵通,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迅速的传播开来了,其速度丝毫不比网络逊色,连带着这样一个看似隐居的人都知晓了。 而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公孙行止很快的就替她解答了这个疑惑,这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皇叔:“皇叔养在城内的探子,若是被皇上知晓了,您如此安静的日子,怕也是要走到头了,您觉得呢?” 公孙行止直勾勾的看着他对面的皇叔,眼神中都是冷嘲热讽,丝毫也不遮掩。 他这个皇叔日子的确是太过于清闲了,用自己的双足换来的生机,可从未放弃过对于朝局的关注,真想要隐居的话,为何还滞留在邵安城周围呢? 他阴鸷的笑了笑,摩挲着靛蓝色的茶杯,屋内晦暗不明的光线散乱开来,他的衣衫上晕染了一层光,可整个人都好似笼罩在了黑暗中一样。 此行来的目的是为什么?孟妤没有想明白,只知道离开的时候八王爷的神情很是慌张,面对公孙行止时包容,隐忍,愧疚,这些情绪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块。 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坐在蒲团上的八王爷慌乱的唤了他一声:“玉楼……” 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却欲说还休。 公孙行止未曾停留,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砰的一声,别院的大门再一次关上了,孟妤站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 今日这一遭,她又得回去找秋嬷嬷询问八卦了,皇室的陈年往事,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端端的又扯出了一个八王爷来。 “阿妤可知世人都以为皇叔死了,如今你亲眼所见,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马车内,公孙行止突然阴恻恻的凑近她,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第六十二章 真娇气 这人威胁人的手段总是层出不穷的,孟妤缩了缩脖子,配笑着:“奴婢会守口如瓶的。” “阿妤真傻”他莞尔,眼底却毫无温度可言,冷冰冰的指尖在她的脖子上轻轻的划过,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刹那间就能够让她人头落地:“忘了本宫告诉你的,只有死人才能够守口如瓶。” “不过……本宫现在舍不得杀阿妤了。”瞧见她眼底的惶恐公孙行止非常的满意,身子往后靠去,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孟妤摸了摸脖子一言不发,心里面将这人暗骂了一句。 她当然是知道公孙行止一时半会的不会杀她的了,毕竟她再怎么无足轻重,现在也算是个能跑腿的了。 虽说高栾武功高强,但是长期不在东宫内的话,难免会惹人注目的,但是她就不一样了。 “驾,” 高栾驾着缓缓朝着城内而去,两人都默契的没再说话。 孟妤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问。 这毕竟事关系皇家的陈年往事,她也不好八卦,只觉着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往事。 …… 细雪洋洋洒洒的落下,很快就把地上给布满了一层银白。 长乐宫内寂静无声,气氛低下得吓人,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公孙则气得将屋内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众人又不敢开口相劝。 “皇兄……”公孙离行色匆匆的从外面跑来,看见这一幕神色有些复杂,但也来不及询问些什么,三两步走到他的面前:“房大人说了,这件事情他那边会随时关注的,母后也会在暗中调查的,您就别担心了,这几日就暂且先在宫内好好的。” 早朝散去之后,他就马不停蹄的前去四处打探消息了,房云翼那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公孙则的脸上怒气这才消减了一般,恼怒的一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最好别让本皇子查出来这件事情是谁做的,如若不然的话,本皇子株他九族。” “皇兄先别生气了。”公孙离无奈的摇摇头,蹲下去将地上的碎片拾起。 公孙则斜了他一眼:“你捡什么?你一个皇子,这些东西自然是有奴才做的,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来收拾。” 话音刚落,殿内的太监宫女都弯腰开始收拾起来了。 公孙离陪着他聊了一会,瞅着天色差不多了打算离开的时候,公孙则又将人叫住了。 “阿离,”公孙离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公孙则哀叹一声走了过来,郑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兄这几日没法护着你了,也不知道父皇打算把我禁足到何时,这段期间你自己小心一点,提防着老三,那家伙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公孙离温和的笑了笑,像个小孩子似的挠挠头:“我觉得三皇兄人挺好的。” “就你傻样。”公孙则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栗子,无奈的又嘱咐了几句。 公孙离离开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因为这件事情,皇上将公孙则给禁足,罚他在自己的宫殿内反思,足足一个月,而皇后这边得到消息之后自然是坐立难安的,在这个关键时刻被禁足,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砰。” 一个茶杯从皇后的手中扔了过来,直勾勾的砸在了公孙离的额头上。 “废物,本宫不是跟你说过,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你皇兄的么?” 公孙离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是儿臣不好,儿臣应该劝阻皇兄的。” “这个逆子,当初本宫就告诉过他的,这件事情危险重重,不必亲自操劳,他非要急于求成,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皇后咬牙切齿的拍了拍旁边的凤椅。 孙嬷嬷见状适时的站出来:“娘娘别心急,大皇子这么做也是为了表现自己,毕竟皇上那么的宠爱小皇子,难免到时候……” 皇后气得三窍生烟,脸色铁青着瞪向跪在地上的公孙离:“这些天你也别闲着,好好给我查查,到底是谁劫走了那一批救灾的货物,从邵安城着手,歹人不可能未卜先知,还做得如此的滴水不漏的。” 公孙离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儿臣遵旨。” “下去吧!扰得本宫头疼。” “是……” 人走之后,孙嬷嬷哀叹着给皇后递过去一杯茶水:“娘娘,该待五皇子好些,他与殿下一块长大,和殿下情同手足,储位之争难免会流血,有个人帮衬着毕竟是好的。” “嬷嬷的意思是……”皇后微微一愣,眉梢上挑,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从长乐宫,又到凤仪殿,离开的时候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面有着鲜血流下来,伤口不是很深,但是却留下了一个疤痕。 天空阴沉沉的,很沉闷,孟妤他们回来的时候一天就这么结束了,她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公孙行止下了马车。 “殿下,您脚上的伤好些了么?”孟妤忽然想起他受伤的脚。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点点头:“无碍了。” “哦哦哦!”话题到此处又再一次陷入了尬聊当中,她不疾不徐的跟在他的身后,眼神总是不听使唤的瞄他几眼,越发的觉得这人真好看,像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 白雪,红梅,画中人,这样的画面到相得益彰。 脑海中勾勒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就笑出来了。 她的笑声很快惹来了前面人的不满,猛的停下脚步,导致孟妤整个人都撞了上去,鼻子疼得她原地就捂着鼻子哀嚎起来。 “痛死我了。”欲哭无泪的捂着鼻子。 公孙行止转过身来,正准备呵斥的时候,却对上她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看样子是撞得不轻了。 大大的杏眼此刻正水汪汪的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很是憋屈。 “很疼?”他没来由的就脱口而出。 孟妤捂着鼻子狠狠的点点头,冬天不管是撞到那里都能疼得人死去活来的。 “阿妤,”他眉头舒展,像是觉得这一幕很有趣一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真娇气。” 第六十三章 枷锁 回到莠和殿的时候,公孙行止只淡淡的朝着她吩咐了一句,便独自进去了。 孟妤站在殿外心绪有些复杂,但总归什么话都没说,颔首退下。 从别院回来之后,这一路上公孙行止都是沉默寡言的,虽偶尔搭理她,但眉宇间都满是愁容。 孟妤搞不清楚为何死去的八王爷还好端端的活着,就住在离邵安城不远处,那为何史书记载他死于须臾年间。 这一切怎么都和史书对不上号。 不知不觉走到那日看见尸体的时候,孟妤停下脚步,寒风吹来浅色的宫裙翩跹着,她眉头紧锁的蹲了下去,伸手扒开白雪,一瞬间仿佛那日的场景再一次重现。 而就在此时,被白雪掩盖下的鹅暖石上,清清楚楚的出现了一个字——花。 “在害怕?” 公孙行止的话萦绕耳旁,孟妤心绪微动,一闭上眼睛就好像是看到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者是谁? 公孙行止从他的手里面拿到那张纸条之后,便去了别院。 八王爷所说的公孙行止许久未曾拜访了,那今日是因为那张纸条才去的才对,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一切都对得上号。 在害怕? 公孙行止从一开始就提醒她了,猛的睁开了眼睛,脑海中像是闪过什么东西一般,孟妤马不停蹄的提着裙摆狂奔。 因为东宫没有女主人,所以大部分的宫殿都是空下来的,却每日都有人打扫。 而此时秋嬷嬷正监督着一群宫女们收拾,语气严厉刻板,非常的不近人情,和孟妤相处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秋嬷嬷……” 正指挥着的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秋嬷嬷一回头就看见孟妤大步流星的跑来,随即眉头一蹙快步走了过去,将人拽到一旁:“小祖宗,你来干什么?你不是陪殿下出宫去了么?” 孟妤气喘吁吁的摆摆手,扶着她的肩膀:“先别问这么多了,我问你个事情太后身边的花嬷嬷和你有什么交情么?” 秋嬷嬷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她为何好端端的问起花嬷嬷来,将人拉扯着走到墙角去:“皇后和太后一向不合,我怎地会和花嬷嬷有什么交情。” 孟妤有些丧气的摆摆手:“那算了,当我没问吧!” 她也只是猜测而已,并不敢直接的就下定义。 此事事关重大,她也不敢轻易的告诉别人,知道了如此了不得的大事情,相当于多了一项死罪。 秋嬷嬷被她彻彻底底的搞晕了,一把将人拽住:“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难不成太子带你去见他的同伙了?” 孟妤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您觉得久太子现在的处境,谁敢和他同流合污?” “那你当初还选择太子?”秋嬷嬷嗔怪的掐了她一下。 孟妤吃痛的揉了揉手臂,情绪有些复杂:“我那是走投无路了,我可不想成为无名死尸,只是现在事情有些超出预料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孟妤心情和吃了屎一样的憋屈,抓耳挠腮的从秋嬷嬷这处离去,愁眉不展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她返回莠和殿的时候,迎面遇见了公孙离。 “五皇子。”孟妤楞了一会,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出现在此处。 大皇子出事的事情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按道理他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啊! 公孙离披着件棕色的大氅,里面穿着一袭靛蓝色的衣衫,小小年纪颇有几分偏偏公子哥的样子,倒也是个美少年。 听见这个声音,他蓦然回首,额头的伤一下子就展现出来了。 “您受伤了?”孟妤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关切的看着他的额头,心中难免有些惋惜,这么好看的脸上,要是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 “太子叫你阿妤?”他没回答孟妤的话,而是答非所问的换了个话题。 孟妤犹豫了片刻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是奴婢的乳名,豆芽二字有些上不得台面给殿下丢人了,便就唤阿妤了。” “我可以这么叫你么?”他哦了一声,十分天真的问。 孟妤点点头,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好啊!” “五皇子,您的额头疼么?”她凑近一看,伤口都结痂了。 公孙离摇摇头,笑着解释:“来的时候路上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我是想来看看太子。” 孟妤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杏眼将他的额头打量了一番倒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带着他去了莠和殿内。 殿内静悄悄的,只依稀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暖榻上盘着腿,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书籍。 公孙离一进去他就抬起头来了,倒也不觉得意外。 他的东宫没什么客人,也不鲜少有人前来看他,除了必要的节日以外,唯独公孙离来得勤,可每一次来的时候都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又受伤了?”他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公孙离的额头上,淡淡的开口。 公孙离抿唇,眉眼低垂一言不发的在他的旁边坐下。 孟妤古怪的看着这两兄弟。 “阿妤,”公孙行止放下手中的书朝她开口:“去找高栾玩。” 孟妤:“……”这是让她去送人头么? “是。” 人一走,殿内很快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只听见火炉里面轻微的声响,二人都沉默不语。 “总往东宫跑,也不怕皇后怀疑你?”公孙行止面容冷峻,慢悠悠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公孙离摇摇头:“怕,阿离怕死,皇兄怕么?” 站在门口的孟妤实在是听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懒得去偷听,只是剐了一眼高栾,哼哼唧唧的回了自己的房屋。 她的主要工作虽然是陪睡,但是这一点也不耽搁她有自己的小房间。 日子是提心吊胆,可也过得滋润,至于公孙行止的那些个秘密,她尽量的不去参和便是,只要熬过这一年,平平安安的出宫就好。 天色在暗沉的压抑下,很快便迎来了夜幕,坐落于邵安城最为繁华地界的房府外一阵马蹄声打碎了宁静。 “房大人请留步。” 第六十四章 老谋深算 刚刚从外头回来的房云翼脚步一顿,有些茫然的看向来人,夜色中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浅绿色袍子,却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儒雅。 来人戴着斗笠遮挡了身形,三两步走上前恭恭敬敬的拱手:“在下江玉。” 房云翼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后恢复了平静,双手作揖恭恭敬敬的回礼:“不知江少翁有何贵干?” “雪灾一事。”对方抿唇浅笑,这其中的意味太过于明显了。 房云翼恍然大悟,运过去的粮食都被人劫持了,可是对方是谁他并不知道,他也是将沿途的路线都按照太子殿下所说的传递出去了,但是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到对方。 而他面前的这个江玉也是个奇人,而且是一个本该早就死了的人,现如今居然…… 对于前朝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多,但是也不少,或多或少还是有所了解的。 “里面去说吧!”房云翼将心中的诧异给压了下去,友好的朝着他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来。 江玉也没有矫情,跟随着他一块进去了。 房云翼立刻让人紧闭大门,更是直接把人邀请去了书房。 江玉脱掉了外面的蓑衣,摘掉了头上的斗笠,他这才看清楚,对方的脸上居然是纵横交错的伤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今日贸然前来多有打扰了房大人,在下也是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这才前来叨扰的,房大人见谅。” 江玉如今也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当年的那件事情发生时他也不过二十多岁,转眼间数十年过去了,此人的风采未曾减,反倒是多了几分的成熟稳重。 他的回答直接就打消了房云翼的胡思乱想,神情复杂的看向他:“将军不该是……” “不该是死于那场宫乱当中了么?”江玉笑着接下去:“这些事情已经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今日前来只是将一些东西交给房大人,此次事情临江那边一旦追查下来,怕是会连累到房大人,殿下很早就飞鸽传书让在下赶来的,就是为了让房大人与此事脱离干系。” 房云翼眉头紧锁,细细的品味着他的话,表情有些为难:“太子的意思是要让我斩草除根?” 这个东西递出去的时候经过不少的地方,辗转其中,他还为此去过不少的地方。 若是要将自己洗干净的话,怕也只有斩草除根了。 江玉笑着摇摇头,疤痕显得有些骇人:“房大人误会了,殿下只是让您寻一个替罪羔羊罢了,并不是让您赶尽杀绝。” 替罪羔羊? 房云翼瞳孔睁大,突然想起来他那日途中所见到的人。 江玉点点头将怀中的东西掏出来交给他:“接下来的事情,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办的。” 桌子上的东西像是有千斤一般的沉重,此时此刻房云翼心中疑惑重重,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算计了,又好像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一般,从长乐宫开始,一切都好像是规划好的一般,就等着他往里头去钻。 看着不起眼的太子殿下,被丢弃在东宫当中随时随地都会面临死亡的一个人,居然暗藏玄机。 他好像对于一切都很有把握一般。 握紧了手中的信,房云翼试探性的询问:“太子殿下这些年来一直都在韬光养晦?” 江玉笑而不语,起身不做停留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没有挽留,只是心中那根紧紧绑起来的弦顷刻间像是断掉了一般,心情一言难尽的望着烧完的蜡烛。 “阿秋!” 东宫里面侯在门边的阿妤困得直打喷嚏,她从秋嬷嬷那里回来,这边都还没有聊完,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送一些夜宵进去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 孟妤惊得立正站好,公孙离迈过门槛看见她有些惊讶:“豆芽。” “五皇子。”孟妤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 “嗯,”他点点头:“我要先回去了,你好好伺候皇兄。” 孟妤颔首:“是。” 说完这些,公孙离就撑着油纸伞在宫人的陪伴下离开了东宫,直到消失不见公孙行止这才走出来。 此人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衣衫,外衫懒洋洋的披在身上,居高临下的斜了她一眼。 “伺候本宫沐浴。” 孟妤收回视线,忙不迭的跟了上去,她没敢询问公孙怀桦的事情,这乃是一个大忌,秋嬷嬷都不知晓,她又如何敢开口呢! 不过…… 站在他的面前,慢条斯理的给他宽衣解带,心无旁骛的低声提起:“奴婢今日又去了那日发现尸体的地方,在尸体处看见了一个字,奴婢觉得这个字有些古怪。” 她现在虽然认识的字还不多,但是勉勉强强简单一点的还是能够认识的,而且对方的字写得委实比她的还要难看。 公孙行止眉梢一蹙,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何字?” “花,奴婢觉得这个人可能想写的是花嬷嬷。”她脱口而出,皇宫里面姓花的人并不多,东宫更是一个都没有,而她下意识的就联想到了太后身边的花嬷嬷。 这样才能将事情都连串起来,此人认识公孙行止,那应该也知晓公孙行止身边的人才是,指不定和花嬷嬷有什么渊源…… 公孙行止颇为意外的挑眉:“如何确定的?” 孟妤抬起头来,无比严肃的看着他:“因为殿下认识这人,推理下去的话,似乎除了花嬷嬷其他的人就不成立了。” “他是花嬷嬷的儿子,”公孙行止点点头表示她说的是对的,甚至还好心的解释:“一直都被皇上关在天牢里面的,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了,却想着进宫来见见花嬷嬷,未曾想皇宫戒备森严,他只能辗转来了本宫这处。” 孟妤惊讶于他的解说,但也没多想,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冷冷的温度将公孙行止冷得一哆嗦,略微不悦的皱眉。 而她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继续自顾自的嘀咕着:“殿下为何不早告诉他花嬷嬷已经被皇上遣送出宫了呢?” 他轻笑出声,“阿妤以为皇上为何好端端将花嬷嬷遣送到寺庙里面去呢?因为这个人在此之前就已经逃出天牢了,皇上这么做就是为了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到时候花嬷嬷和那个男人都得死,一下子就解决了两个心头大患,何乐而不为,公孙行止没有告知此人,尚且还能给花嬷嬷一线生机,这二人注定只能一生一死。 第六十五章 一箭双雕 他话音刚落,孟妤的手指就停在了他的肌肤上,秀眉蹙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得有些专注导致手上的动作都忘记了。 他垂眸,瞳孔中倒映出她的模样,这么近距离的一看倒是觉得娇俏可爱,偏生了一双与身份不符合的眼睛,太过于透彻,精明。 这样过人的谋略和过人的智慧,纵使是早就查到了关于她的一切,直到如今还是未能全心全意的相信。 四目相对,他耐心的等待着。 孟妤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殿下真狠。” 太后对他很好,那怕是疯了也还记得他,花嬷嬷对他也不差。 可这人就是能够做到袖手旁观,甚至还加以利用,将局势扭转,看似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在死去,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到底该是什么样的遭遇才能够营造出这样的人来? 孟妤的话让公孙行止微微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本宫做什么了?” 她抿唇不说话,心里头闷闷的,本以为靠山吃山,靠着这人苟延残喘。 谁承想一开始她就是被玩弄于股掌中的那个人,与其说是她在步步为营,倒不如说是公孙行止处心积虑,随意撒网。 “能……说么?”她不确定的抬起头来,试探性的询问。 “不能,”公孙行止惨无人道的就拒绝了,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本宫不喜欢听那些话。” “那殿下喜欢听什么?”她泄气的哦了一声,朝着身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身材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没出息的红了脸,也亏得这张脸皮厚,导致看不出来。 公孙行止着一条中裤,上半身赤裸着,他皮肤本就白,常年都是待在东宫的,也不用风吹日晒的,自然是比寻常人都要白,寒风一吹就红了起来,娇气得要死。 瞅着孟妤那羞涩的样子,起了逗弄的心思,非但没有下水,反而朝着她走了脚步语气缱绻:“本宫喜欢听什么?阿妤这个问题问错人了,你不是从相思阁出来的么?难道那里的人没有教你如何取悦男人?” “什……什么?”触及到知识盲区的孟妤瞪大了眼睛,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殿……殿下,奴婢不敢亵渎殿下,那些淫词艳曲,奴婢不敢拿出来污了殿下的耳朵。” 这么长时间她早就对于清白什么的没那么看重了,当务之急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可一旦和公孙行止的关系有了肌肤之亲,只怕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了。 弱冠之年的年纪,宫中的其他皇子早早的就启蒙了,唯他身边连个母鸡都没有。 皇上如此的见不得他,怎么可能让他过得快活呢! 一个公孙行止就是心疼的刺了,要是再给他安排女人,怀个孕啥的,那这个江山岂不是要物归原主了。 “淫词艳曲?”公孙行止似笑非笑的挑起她的下颚,几层肉堆起的下巴弹性十足,眉眼间都是戏谑之色:“阿妤还真是博学多才。” 神特么的博学多才,这个闷骚的狗男人。 孟妤敢怒不敢言的哆嗦着身子:“奴婢……九牛一毛。” 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扪心自问,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她还没好好的研究过,那些个污秽的书本在她看来就是一些图片啊!自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伺候好这人沐浴更衣之后,又给他穿上了寝衣,这张脸着实有些耀眼,招摇至极。 “殿下明日要做些什么?”她给这人把头发搓干,小声问起。 这殿内静悄悄的,不说话像个活死人墓似的。 公孙行止此时手中捧着一本书,慢悠悠的翻了一页,闻言也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等人。” 孟妤啊了一声百思不得其解,给他搓头发的手微微一顿,倒也没追问下去。 想要活命就要懂得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什么叫做察言观色。 公孙行止不说,她自然也不会问的,为今之计,除了让这人活过一年,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做个小宫女比较好。 这个晚上她辗转难眠,又不敢翻身,身边躺着个掌握她生死的人,虽然不能堂堂正正的弄死她,可孟妤很有自知之明。 不管是公孙则,皇后,还是不起眼的公孙行止,他们任何一个人想要弄死自己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公孙行止看似最不足为患,可实际上他才是最致命的毒蝎。 殿内的最后一支烛火一直燃烧殆尽,使得整个宫殿陷入了黑暗当中。 与此同时的尚书府。 自今日早朝之后,陈泰宁整个人都是处于不安当中的,此事关系重大他如何不知,皇上把这么一个烂摊子丢给他,这不是要将他逼上绝路么? 陈夫人也是心急如焚的在原地跺脚:“要不妾身修书一封,让济儿以病推卸掉这个事务。” “此事要真如你说得这般轻巧,我也不至于如此焦灼了,皇上的圣旨早就下了今日一早就快马加鞭的让人送往西陵,如何来得及?”陈泰宁泄气的一拳打在桌子上咬牙切齿:“此事我得去请示一下三皇子再说,也不知此事到底和三皇子有无关系。” 他是三皇子身边的人,西陵又是他儿子的地盘,所以在那处出事的话,三皇子的嫌疑是最大的,只是皇上尚且不知他是三皇子一派的,这才将此事给他去办。 这事要是三皇子做的也就罢了,还可以趁机打击一番大皇子,可若不是呢? 今日早朝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三皇子面色凝重的样子,下朝之后他本想和三皇子谈一谈的,可又被皇上唤去了御书房,敲打了一番。 皇上的意思就是想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最好大皇子还能落下一个好名声,雪灾一事,本就死了不少的人,难免会在当地造成恐慌,动乱。 若是歹人心怀不轨想要趁机煽动百姓的话,怕是一时间难以收场了。 如今已经子时了他却睡意全无,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先休息吧!只能等明日我前去问问三皇子。” 陈夫人面色为难,但也不敢继续的催促,只得讪讪的作罢。 正当夫妻二人准备休息的时候,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第六十六章 亲密接触 陈泰宁不耐烦的蹙眉,还未开口呢!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来人并不是他的管家,而是一个手握着血淋淋大刀的黑衣人,气势汹汹,杀气腾腾,那黑色的斗笠下一双阴鸷中带着狠厉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来人啊!来人啊!” “啊啊啊!”陈夫人直接就吓晕了过去。 陈泰宁则是扯着嗓子朝门外大声的喊着,黑衣人任由着他大吵大闹,面无表情的拖着大刀走向他。 “你……你是什么人?这位好汉,我与阁下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阁下若是求财……” “不求财,”黑衣人的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语气冰冷,一阵风吹了进来,刹那间他斗笠下的那张脸清晰可见,晦暗不明的蜡烛将他的真容衬得越发清楚明了。 原本还有些淡定的陈泰宁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脸色苍白的看着他,哆哆嗦嗦的脱口而出:“江将军……” 这一声久违的江将军让对方神色有了些许的变化,颇为意外的看着他:“陈大人还记得老夫。” “不……不敢忘怀,”陈泰宁瑟瑟发抖的匍匐在地上:“将军是……是来索命的?当年的事情,下官也是迫不得已的啊!将军饶命啊!”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江玉居然还活着,现在更是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 陈泰宁如何不害怕?要不是因为他临时倒戈当时又怎么会…… 身子不断的向后,豌豆大小的汗水顺着额头掉下来,眼神中都是恐惧,因为那件事情他这十多年都没有好好的睡过一次好觉。 江玉不断的逼近他,每走一步刀尖上的鲜血就顺着流下来,在地上晕染开来,伴随着他半蹲下身子头上的斗笠也被摘了下来。 “十二年了,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辗转难眠,耳畔都是妻儿的哭喊声,陈大人倒是高枕无忧,锦衣玉食,步步高升。”江玉的声音很难听,像是别火烧过一般,面容狰狞扭曲,纵横交错的伤疤看得人心惊胆战的。 而这些都是他间接性的造成的。 陈泰宁哭喊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拉扯他的衣摆不停的磕头:“将军,看在曾经我为您奔波劳碌的面上,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有后悔,日日夜夜,都在悔过的。” 在他的哭喊声中,江玉大刀落下,陈泰宁直接倒在了地上,连呼救都来不及,瞪着眼睛,脖子处长长的一道口子血流不止,整个人成为了一滩血泊。 而晕倒在地上的陈夫人,江玉只是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抽身离开,那一身黑衣早就沾染上了血迹,只是看不出来罢了。 今夜月色凄冷,犹如那日一般,他站在雪地里面仰天大笑,有泪水模糊了视线:“儿啊!夫人,爹,娘,不孝子替你们报仇了。” 悲鸣的哀嚎打碎了陈府的宁静,却没有一人出现。 此时的陈府早就已经寂静无声,空无一人了,而他只杀了那陈泰宁,其余人都只是下药迷晕了而已。 惊蛰的月亮孤冷的挂在天上,伴随着月光和雪景这夜色寂静无声,迷迷糊糊积攒了睡意的孟妤朝着温暖处挤了过去,还没来得急窝缩就被一道力道扯了过去。 “不要,母后,父皇,”公孙行止将人扯进了怀中,害怕得抱紧了她,嘴里面喃喃自语:“不要……” 这一举动吓得孟妤睡意全无,如梦初醒的皱眉,却挣脱不出来,浑身又都是肉他的力气大得让她整个人都嘴角抽搐。 “瑶儿……” 脸上突然有着湿哒哒的触感,让孟妤一下子就停止了挣扎,心中不由得疙瘩一下。 这个名字她在史书上看见过,上面记载着乃是公孙行止的胞妹,死的时候不过刚满月。 他是做噩梦了? 孟妤心中酸涩,没法感同身受公孙行止的这种痛苦,只是当时看到的时候也被吓得不轻。 “殿下……别怕,”孟妤拍了拍他的背试图安抚着他的情绪:“别怕。” 她也不擅长安慰人,显得笨拙,更何况,公孙行止的问题并不是安慰就可以了的。 这样的人,连做睡觉都是神级紧绷的,床头就是触手可及的长剑,夜色中泛着冷冷寒光,枕头底下就是一把匕首。 “瑶儿……皇兄对不起你,”他哽咽着,像个受伤的小孩,隐忍着委屈和哭声:“你别怕……瑶儿。” 孟妤心中一言难尽,在他怀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伸手轻轻的擦掉他眼角的泪水,柔声细语:“殿下,别怕,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忘了。” 虽然知道这话是骗人的,可有些时候,谎言也不见得不好使。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起到了作用,公孙行止的情绪渐渐的安抚了下来。 他的内心压抑着仇恨,压抑了十多年,正如秋嬷嬷所说的那样,太子要么就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要么就是韬光养晦。 能够在仇人的眼皮子底下隐忍这么久,每日还要笑脸相迎,这才是最痛苦的根源,而他总是要像个没事人一样日日笑脸相迎。 孟妤是不相信的,杀夫杀母,杀妹,这样的仇恨公孙行止怎么可能忘记。 若他真的一无所知,又怎么会做这么多的事情。 他父皇是个痴情种,就只有他母后一个皇后,据说他母后是个异域风情的绝色佳人,只可惜红颜薄命。 从未与男人这般亲密接触的孟妤,辗转难眠,瞪着眼睛睡不着,又不敢挣扎,只能憋屈的胡思乱想。 对于公孙行止的过去她一点也不好奇,只想着苟延残喘,可如今同情心一起,也难免替他悲哀。 当钟鼓楼的钟声响起,早朝时间来临的时候,床上的人赫然惊醒过来,想要动一动身子的时候,却发现怀里面沉甸甸的。 公孙行止眉头紧锁,垂眸看去孟妤钻进了他的怀中,睡得安详,双手还揪扯着他的衣襟。 活了二十年,他从未和那个女子这般亲近,脸色铁青着将人无情的推开,却无果,冷着脸怒斥一声:“苗豆芽。” 睡得不省人事的孟妤刹那间吓得魂飞魄散,猛的睁开眼睛,哇的一声从他怀里面灰溜溜的退开:“殿……殿下,我我我……” 我可以解释的。 他咬牙切齿的铁青着脸,挤出一个字来:“滚。” 第六十七章 各领风骚 怒气冲冲的一声滚愣是让孟妤吓得一激灵,当场就傻眼了,在他嫌弃的眼神中灰溜溜的下床去。 公孙行止整个人都还在发抖,脸色苍白吓人,一双眼猩红的怒视着她。 莫名其妙的变化让孟妤摸不着头脑,可回过头一看他的神情似乎不太对劲,想了想还是关怀的跪在了地上,单薄的寝衣使得她膝盖有些疼痛:“殿下息怒,是奴婢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公孙行止嘲讽的嗤笑:“你做了什么就罪该万死了?” “殿下不开心,就是奴婢的错。”她匍匐在地上,额头贴着冷冰冰的地板不敢抬起头来。 公孙行止没说话,瞥了她一眼翻身重新躺回了被子里面去,手臂遮挡住了视线,许久这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下去吧!” 孟妤颔首应下,唯唯诺诺的退下,随手拽过自己的衣裙。 公孙行止对于她的态度时好时坏的,但也只是言语上罢了,平时的时候总还是装作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待谁都平易近人。 可毕竟他们如今一同居住在一个屋檐下,关系自然是不一样的,有了太多的接触,他的情绪自然也在逐渐的透露出来。 她刚离开,前去给公孙行止准备早膳和洗漱用品,这边高栾就带着一身的寒气出现了,卷着细碎的雪花,那一身黑色的锦衣上都落了白,恭恭敬敬的站在了珠帘外:“殿下,陈泰宁死了。” “全死了?”他毫不意外,手臂依旧搁置在眼帘上问道。 高栾摇摇头:“并没有,江玉只杀了他一人,其余的人都安然无恙,只是被迷晕了而已。” “呵!”他勾了勾嘴角,凉薄的开口:“他还是心软了,倒也不愧是做个大将军的人,好歹也算是本宫的半个师傅,总不好袖手旁观,你把后事都给他处理干净了,别留下痕迹。” 高栾点点头,但又有些不放心:“可是如今陈泰宁死了,那皇上会派谁前去西陵呢?” 陈泰宁一死,皇上势必会换人的,而且还是在这件事情上死的,难免会让人起疑心的,本身这件事情算不上什么大事,最多就是大皇子的失职而已,可是因为萧阁老的缘故将此事给闹大了。 萧阁老此人本就是个酷爱疑神疑鬼的老头,他认为此事绝非那么简单的,一定是有人想要趁机做些不轨之事,现如今事情也的确在不断的发酵,一个晚上的功夫,陈泰宁就死了。 公孙行止从床上坐起身来,曲卷着一条腿,神色晦暗不明:“他不会派人,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陵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人出事了,本宫这个皇叔一向最无法容忍别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偷奸耍滑,现在出事了,他怎么睡得着呢?” 他这个江山本就是偷来的,如今朝中的官员出事,西陵那边本就不太平,盗匪寇贼也是常有的事情,而那些个盗匪寇贼还都是一些他最为忌惮的人,如今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牵扯在了一块,他那里还会派人前去趟这个浑水呢! 他怕是会打算将那些人斩草除根了。 这可是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自然不会有人错过的。 今日又恰巧休沐,想来此刻大理寺早就将陈家围得水泄不通了。 “去让阿妤进来,”吩咐完了之后,他捏了捏眉心,这才想起被自己吓跑的小胖子:“这些天,别再出去了。” 高栾拱手:“是……” 他虽然轻功很好,武功也不错,可难免疏而不漏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为上。 烧好了热水,准备好洗漱用品的孟妤此刻正从小厨房回来,高栾和她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 孟妤端着热水犹豫不决的出现在寝殿内,环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正要开口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神不知鬼不觉的响起。 “在找本宫?” 孟妤吓得肩膀耸了一下,端着水转过身来:“殿下洗漱。” “刚刚,”他垂眸,神色有些不自然:“委屈你了。” 他的道歉来得莫名其妙,就像他发脾气时一样,孟妤笑了笑摇摇头:“奴婢不委屈。” 那那么娇气,动不动就委屈上了。 公孙行止轻轻的嗯了一声,总觉得自己对她有些苛刻了,对于孟妤的睡姿他还是知道的。 一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昨夜迷迷糊糊当中他的确抱住了一个人,若不是他主动,给孟妤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做的。 “若是委屈便说,本宫不是不讲理之人,”瞧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公孙行止一时半会有些拿捏不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又多说了几句:“刚才,是本宫不对。” 他的话让孟妤有些惊讶,其实她做好心理准备了的,公孙行止再怎么说也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在这种封建社会中,奴隶制度横行,他是主子错了也是对的,谁敢指责半句? 眨了眨眼,孟妤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殿下,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奴婢去做吧?” 道歉是真的,无事献殷勤也是真的。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收回了视线,有些失落的感叹:“本宫装得不像么?” 孟妤:“……!!!” 她就知道,这个黑心肠的太子没安好心,去你妈的委屈。 狠狠的咬了咬牙,孟妤翻了个白眼,憋着一肚子的火。 公孙行止笑而不语,饶有兴致的捏了捏她的下颚:“今日去房大人那处走一趟。” “殿下,”孟妤有些无言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质问:“奴婢这算不算是……红颜薄命?” 嗯? 公孙行止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摇摇头:“阿妤,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这样的不叫红颜薄命。” 停顿了片刻,孟妤就知道他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来了。 公孙行止笑得张扬:“阿妤这样的,最多算是——夭折。” 孟妤:“……。” 伴随着话音刚落,公孙行止笑得合不拢嘴,跟朵花枝乱颤的梅花似的。 第六十八章 死亡的恐惧 一切都如同公孙行止所猜想的那样,大概巳时的时候,大理寺少卿匆匆忙忙的从宫外赶来。 而本该在温柔乡度过休沐的皇帝急急忙忙的就赶去了御书房,此时的大理寺少卿心急如焚的在御书房外徘徊,直到看见来人一撩衣袍就要跪下去的时候直接就被阻止了。 无奈之下只能跟着进了御书房,皇帝面色不好,冷着一张脸:“周昌运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不然的话小心你的乌纱帽。” 周昌云扶助自己的帽子,战战兢兢的拱手道:“陛下,陈……陈尚书昨夜被人暗杀了。” 要不是因为大事情他也不敢前来找骂的。 今日一大早的时候,陈家就派人前去大理寺击鼓鸣冤了,那陈夫人哭得死去活来的,一问三不知,这陈泰宁乃是朝廷命官,他只能上报了。 “什么?”公孙长堰拍桌而起:“陈泰宁死了?” “陛下息怒……”周昌云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开口:“臣已经将陈大人的尸体送去大理寺了,可是……没能找到凶手。” 公孙长堰一张脸煞白起来,这陈泰宁平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算不上什么好官,但也绝非十恶不赦之人,恰巧就在昨日自己给他下了圣旨之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可有人看到了些什么?”冷静下来的公孙长堰咬着牙询问。 周昌运不敢马虎,一字不漏的将现场的事情都描述了一遍。 “臣推测应该是江湖中人所做,凶手的作案手法非常的干脆利落,很凶残。” 若是在平时死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古怪的,可是偏偏在这个关口处出事了,这一连串的事故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而为的。 “传朕的旨意下去,彻查此事,朕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天子脚下动手,西陵那边继续让陈泰宁的儿子去办,朕倒是要看看贼人能够杀多少。”公孙长堰恼羞成怒的甩了甩衣袖。 周昌远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上:“臣领旨。” 他没敢说自己在现场发现的一线痕迹,毕竟还未曾坐实,这要是禀报上去了,肯定会掀起巨大的风浪。 在皇帝那杀人一般的注视之下,周昌远压力山大的离开了御书房,一直走到宫墙外的时候腿都还是在打着幌幌的,若不是旁边的人搀扶住早就跪在地上了。 “大人……皇上怎么说?”眼疾手快的随从一把搀扶着他,关怀备至的询问。 周昌远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虚汗:“皇上让彻查此事,可那有这么简单啊!快,本官要去房府。” 这件事情怕是只能通过房云翼这处才能够减少自身的损失了,若是他贸然前去的话,必定会惹来皇后和大皇子的不满。 而这边的房府,孟妤不是一个人前来,是和公孙行止一块来的,当时她都惊呆了,出乎意料的意外。 “殿下,您不怕皇上……”东宫那么多的细作,这家伙难道就不能够注意一点么?她光是想想都觉得瑟瑟发抖。 谁敢保证他们这一路来的时候身后空无一人呢? 这厮太胆大妄为了,每一步都是在作死。 偏偏又能化险为夷?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主角光环。 在她走神的时候,公孙行止无情的伸手一个栗子敲在了她的头上:“本宫进去了么?” 孟妤看着房府的牌匾毫不犹豫的摇摇头,他们现在正在马车里面。 “本宫只是出来买东西的时候路过罢了,阿妤明白么?”他笑得那叫一个阴险,凑到了孟妤的耳畔去,目光注视着外面的场景。 这个近距离的接触引得孟妤一个哆嗦,浑身僵硬,鸡皮疙瘩也随之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奴婢……明白。” “那阿妤去吧!”他非常大大方方的就伸手掀开面前的车帘子,无比绅士的动作,可孟妤总觉得这是在让她去送死的动作。 手紧张的交织着,她虽然没怎么看过电视剧,但是也不代表一无所知的那种,皇帝派来的人自然是武功高强的,而她既没有外挂,也没有武功,更没有那什么夸张的奇遇,一直到现在完完全全都是靠着自己的智慧活下来的。 “阿妤别怕,”他温柔的伸手撩起她的秀发:“本宫不会让你死的,这么不相信本宫?” 他不是什么好人,可至少是个言而有信的,这小丫头能吃苦耐劳的,只要不做出背叛他的事情来,保她性命绰绰有余。 孟妤尽量的让自己表现出很平静的样子:“不……不是,奴婢就是,就是有些紧张。” 公孙行止不可置否,害怕才是对的,太过于冷静和理智,都快让他怀疑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细作了。 眉头微微一蹙,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睛,别过头去:“若是做不到,便回大皇子那处去就是。” “奴婢可以的,”孟妤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语气带着些急切:“殿下,奴婢只是有点害怕。” 这要是被抓住了,砍头都是轻的。 公孙行止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孟妤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下去了,若是说刚刚才她还能够淡定一二的话,此番眼圈都有些红了。 明知道这是一条死路,她偏要撞一撞,职场上可以如鱼得水,换个时代也是可以的。 在心里面为自己打气了一番的孟妤不管不顾的朝着房府而去,却没能走正门,而是翻进去的。 “殿下……”而这个时候马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愧疚:“后面的杂碎都处理好了,昨夜的事情我……” 他欲开口解释些什么,被公孙行止阻止了,马车内传来他不冷不淡的声音:“你算是本宫的半个师傅,你想要报仇,本宫自然不会阻拦你,只是今日便离开绍安,回商丘去吧!” 江玉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上有些犹豫,声音有些失落:“那殿下呢!殿下一个人在此处总是需要有人保护的。” “本宫有高栾作陪,你且回商丘把该做的都做了,这边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江玉面露难色,但又无可奈何,什么话也没说,只留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消失在了雪地中。 扑通一声,孟妤成功的掉在了房府的后院,四脚朝天。 第六十九章 此中有真意 她也不傻,走正门的话岂不是在当活靶子,但是无奈身子太胖了,翻个围墙都要了她半条命,只是还没等她从白色的冷冷白雪中爬起来的时候,面前就多了一双黑色的锦靴, 房云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显然是对于她的这个姿势有些不解:“姑娘为何翻我府邸?” 因为她是趴着的,所以房云翼也没看清楚她到底是谁。 若不是刚巧路过这后院的话,也不会发现的。 孟妤从雪地里面抬起头来,那张带着被雪花沾满的脸有些委屈,揉了揉眼睛看向他:“房大人。” “是你。” 房云翼一惊,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从此处进来的,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蹲下身去将人扶起来。 孟妤感激的看着他,笑了笑:“奴婢来给房大人送信的。” “你下次可以走正门,”房云翼哭笑不得:“是殿下让你前来的?” 孟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是,殿下说大人聪明绝顶,应该是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的了,今日所发生的的事情想必大人也应该是知晓了的。” 房云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的的确确是知道了的,今日一大早的时候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他也亲自前去看了一番的。 可这毕竟不是他管辖的范围,他自然不好插手的,也就回来了,此时正准备出去赴约呢! 孟妤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开口解释道:“这件事情皇上应该会交给大理寺去做的,而经过雪灾一事朝中的人都会觉得您已经是大皇子一党的,此番陈尚书出事,大理寺那边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深怕惹祸上身,不出意外的话指不定会前来找大人,这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孟妤其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的,因为公孙行止的所作所为总是在事情发生的那段期间,她都快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会未卜先知的这个本事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能掐会算的。 她都没有联想到这些。 房云翼剑眉微微蹙起,“此事我会看着办的,有劳了。” 这个人的礼仪一向很好的,只是偶尔有些傲娇,不管是修养还是其他的也都是没得挑剔的,相处起来很舒服。 孟妤想了想觉得当时若是这个人将自己要走了的话,指不定还能过得好点,毕竟房云翼可是前途无量的,也不用那么多的血雨腥风。 交代完事情之后,孟妤就准备离开了,房云翼叫住她:“走正门,不必翻墙。” 这人长了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温润如玉的样子。 孟妤抗拒的摇摇头:“有劳大人了,还是不必了,奴婢翻墙就挺好的。” 房云翼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翻了过去,又忍不住的开口询问了一句:“本官听太子唤你阿妤?莫非苗豆芽不是你的真名?” 正横跨在墙头的孟妤啊了一声,蓦然回首,那眼神中写着大大的疑惑,很快反应过来了,哑然失笑:“阿妤那是奴婢的小名,让大人见笑了。” 房云翼眉眼含笑的看着她跳了下去,也难怪太子将这个人放在身边了,小心翼翼的本事也不是谁都想得到的,如此的周全和细腻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媲美的。 “这个宫女倒是有点意思。”房云翼嘴角微微勾了勾。 他身边的书童饶是不解的开口:“大人上次说的写诗句就是她所写的?” 房云翼笑而不语,虽然她一直在推辞说是太子写的,可他也不傻。 太子的一些书法他也是看过的,平平无奇罢了,在此处没有什么太高的造诣。 而这一边当孟妤摸索着膝盖上的伤,冻得如同一个傻逼似的出来的时候,公孙行止已经等候多时了。 高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左顾右盼了好一会这才屁颠屁颠的爬上了马车,一掀开帘子就看见里面某个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正手捧着一本书悠闲自得的翻了翻,那叫一个闲情逸致。 孟妤哆嗦着身子坐在了他的对面嘀咕了一句:“这样的小事情,殿下为何不直接给房大人写信,非要这般折腾……” 外面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冷得孟妤眉毛上都结了霜在上头,她不比这些人金贵,穿得也没那么厚实,又在外头跑了一遭,手都僵硬了。 公孙行止放下手里面的书时,高栾已经策马扬鞭的准备离开了,他朝着对面的人伸出手去,孟妤看着他这怪异的举动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公孙行止握着她的手给她取暖,笑得温和无害:“书信会留证据,阿妤没听说过毁尸灭迹么?” 孟妤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刹那间觉得身子似乎也不是那么冷了。 公孙行止两只手都在给她捂着手,像是情人之间的亲密,又像是狩猎者对于自己猎物的执着,像是在查看是否完好无缺一般。 “阿妤是本宫养的,自然是要物尽其用的,本宫不养废物的。”他似笑非笑的抬起眼帘,眼中有旁人看不清,读不懂的情绪。 他这样的人最没有办法接受的就是背叛,期骗,还有出卖了。 公孙行止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是也不代表他不会杀人。 孟妤盯着这样一双手,突然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表情很是平淡:“殿下,杀过人么?” 这双手真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公孙行止为之一振,思绪被拉回很多年前,眼前一片片的鲜血划过,一个个的尸体倒下,他笑了笑,将身上的大氅取下给了孟妤:“杀过。” 谁没有杀过人,皇室中人,那个的手上是干干净净的,不管是间接性的还是直接的,或多或少都是沾染过人命的。 她没再问什么,公孙行止对她算不上坏,只要摸清楚他的脾气倒也过得潇洒,虽然有些提心吊胆,但总比直接被人当成废弃的棋子给丢掉。 孟妤一回到东宫,就听到了一路上那些个不好的消息,谁谁又死了,疯掉了,或者是被砍头了。 她心情复杂,倒也没有过多的感慨,只能说一句:生不逢时。 第七十章 坐山观虎斗 “死得可真惨啊!我听说这个陈大人是被千刀万剐了的。”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那远方表弟亲眼所见的。” 雪色中,热热闹闹的客栈议论起此事来,当真是叫人闻风丧胆,心中胆怯。 座无虚席的客栈中,伴随着卖唱的小曲以外就属这个话题最为热闹了,而坐在最里面的黑衣男子,巨大的斗笠遮盖住了真容,听到这些话之后握着碗的手微微一顿,又面无表情的一饮而尽。 这些传言闹得有些虚假,浮夸,却也出入不大。 客栈二楼的雅间内,趁着风雪未歇在此处逗留片刻的公孙瑾,因为一直以来都体弱多病的,时常四处寻医问诊,亦或者是在庙宇间游走,好不容易熬过寒冬,瞧着近日来的天气都还不错,便去了一趟寒山的清音寺,来回折腾了小半个月。 今日刚刚回来就未曾想听到这样的消息,倒实在是让人有些唏嘘。 “咳咳咳!”听得入神时,却不受控制的咳嗽了起来,心肺绞痛,一张脸憋得通红。 旁边的丫鬟忙不迭的给她端了一杯茶水:“殿下要不咱先回去吧!今日这小曲怕是听不成了。” 公孙瑾好不容易缓过来,摆摆手:“无碍,先去陈家看看吧!” 凉月不明白主子的想法,也不敢多问,唯唯诺诺的颔首:“是。” 众所周知,六皇子打小身子骨就不好,一身都是病,所以还未及弱冠就得了封号,如今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生得一副好皮囊,平时闲的无事的时候就喜欢与人吟诗作对,而大部分时间都是与草药为伍,又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马车在积雪中款款来到了陈家,此时此刻的陈府,早就挂满了白绸,处处弥漫着悲伤的气息,一片哭声响起。 在凉月的搀扶下,公孙瑾从马车内走了下来,裹得很厚实,神色虚弱。 随从的护卫三两步的走了过去打招呼,没多大一会陈家的人就齐刷刷的出来迎接了。 陈夫人哭得死去活来,满脸的悲痛;“臣妇见过王爷。” “夫人不必多礼,”公孙瑾虚虚的将人扶起,安抚着:“此事来得突然,本王刚刚回来就听闻了这个噩耗,还希望夫人节哀才是。” “王爷别见怪,母亲悲痛欲绝,怕是没法招待王爷了,”身后的陈家小姐将自己的母亲搀扶着,泪眼婆娑的看向他解释道:“母亲现在怕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要是早知道如此,昨夜的那一顿饭就不该吃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公孙瑾满怀歉意的看向陈夫人,提着衣摆跟随着他们到里面去祭奠。 陈家就一儿一女,陈泰宁虽然算不上是忠臣,但是对于夫人和儿女却是没得说的,他儿子也是年轻有为,年纪轻轻的就有官职在身了。 只是因为官职特殊常年在外,未曾想家中遭遇了这样的大劫。 此番已经是申时了,该来吊唁的人也早早的都离去了,只剩下下亲友。 公孙瑾的到来让在场的人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作为长女,陈家小姐一边抽泣着,一边将三炷香递给了他:“王爷屈尊降贵前来吊唁,是父亲的荣幸。” 公孙瑾朝着她点点头,轻声道:“陈小姐节哀,此事大理寺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来走一个过场罢了,这陈泰宁和自己的也没什么交情。 他虔诚的上了香,又及其敷衍的说了几句话,大致意思就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都会尽力而为的。 待了没多久的功夫,公孙瑾就准备离开时,陈家小姐——陈茱萸走了过来将他唤住。 “王爷请留步。” 公孙瑾蓦然回首,不解的看向她:“陈小姐有何贵干?” 只见陈茱萸二话不说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如雨下的看着他:“小女求求王爷帮帮小女,此番爹爹受到迫害,兄长又不在绍安,求求王爷。” 公孙瑾蹙眉,“陈大人和三皇兄交好,为何不去寻他?” 一提到这事陈茱萸就咬牙切齿,那眼神中都浮现出些许恨意来:“父亲出事之后,三皇子直到现在都未曾出现,又怎会帮衬?” 公孙瑾不语,此事他没打算插手,牵扯太多,一开始谁都以为这件事无非就是一些盗匪罢了,谁承想如今连朝廷命官都因此丧命了,现如再去趟这个浑水,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凉月也看出了主子的为难,适时的开口:“陈小姐先请回吧!王爷身子不适,得早些回去了。” 陈茱萸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公孙瑾人已经转身离去了,她欲言又止,可也总归没有追上去。 “殿下为何……”凉月有些不明所以的低声询问起来。 她不明白为何主子好端端的前来吊唁这个陈尚书,平时的时候这个陈尚书就是三皇子身边的忠犬,早年间的时候,殿下有事相求,那陈尚书三拒门外,此番又…… 公孙瑾笑意越发的浓郁起来,斜了一眼凉月幽幽的开口:“坊间传闻陈小姐喜欢本王,也不知真假。” 凉夜恍然大悟,这才恭恭敬敬的点头:“奴婢知道了。” 陈泰宁一死势必会牵扯出很多的事情来,上上下下不得安宁,而大皇子又被关了禁闭无疑是逃过了一劫。 可其他人就未必如此了。 “阿秋!” 正蹲在地上挑拣着红豆的孟妤毫无征兆的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一抬头靠在暖炕上的人就已经睡着了,想了想她起身蹑手蹑脚的去里屋拿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 从宫外回来之后这人就一直在看书了,对于外面的事情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却又对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还有陈尚书的死未免有些蹊跷。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和公孙行止有关系,但也不好直接开口询问。 瞧着这张完美无缺的脸,当真是谪仙一样的人儿,生来就该高高在上。 “长得还挺好看。”孟妤给他盖好毯子,嘀咕了一句端着挑拣好的豆子离开了。 第七十一章 刮目相看 她人一走暖炕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神色复杂的看着身上的毯子,这段时间他三番两次的试探,都没能让这小胖丫露出如何背叛的心思来,分明怕得要死,却还把他交代的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的。 “殿下,”高栾从外头走进来,他和孟妤的时间几乎是错开的,只要她人在殿内,他便不会进来的,只要她人不在,自己才会进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不远处:“瑾王回来了,还去了一趟陈家。” 公孙行止斜靠在暖炕上,神情散漫:“他倒是清闲,既能避开皇上的视线,又能少了皇后一党的排挤。” “殿下不放心瑾王?”高栾不解,他这个人一向都是大大咧咧,五大三粗的,对于这些个细腻的事情向来不是那么在行。 公孙行止没有回答,而是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书籍问道:“江玉离开了?” 高栾摇摇头,昨夜的事情之后这人就消失不见了,他也没机会去寻找,也不好让他们的人前去寻找,以免打草惊蛇的时候。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目光深邃的看向那门口一闪而过的裙裾,凉凉的开口:“秋嬷嬷好雅致,倒也不嫌这天寒地冻的。” 高栾心中一惊,一眨眼的功夫手中的长剑就架在了门外人的脖子上,目光冷冽。 秋嬷嬷当场煞白了脸,她只是路过罢了,本想着将最近东宫的事情都给太子汇报一下的,万万没有想到遇见了这个事情,原本打算一走了之的,却不受控制的将事情偷听了去。 手中的东西顿时掉了一地,猛的跪在了地上:“殿下饶命,奴婢什么都没有听见。” 高栾歪了歪头看向里面的人,眼神带着询问的意思。 寝殿内的寂静无声,越是如此,秋嬷嬷越是战战兢兢的,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她在东宫待了四年了,对这个主子一无所知的,性情更是捉摸不透,此番苗豆芽人又不在,她自然是恐慌的。 须臾的功夫就在高栾的剑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口子的时候,公孙行止走了出来,面前的人风姿卓越,让人不敢直视。 秋嬷嬷瑟瑟发抖:“殿下,奴婢什么都没听到,殿下饶命,殿下……” “嬷嬷在说什么胡话?”公孙行止像是觉得好笑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懒洋洋的靠在旁边门檐上:“本宫那来的本事随随便便的杀人呢?” 秋嬷嬷心中惊恐,狠狠的咽了咽口水:“殿下,奴婢……” “本宫很好奇一件事,想跟秋嬷嬷打听打听,”公孙行止直接无视她恳求的样子,皮笑肉不笑的开口:“秋嬷嬷可知道皇后为何那么怕太后?” 秋嬷嬷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突然的没声。 这件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 “奴婢……奴婢,”秋嬷嬷心跳个不停,畏畏缩缩的抬起头来,瞧着面前的人:“奴婢……不知道。” 公孙行止惆怅的感叹了一声,随性的站直了身子,踱步朝着外头走去:“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嬷嬷请回吧!” 秋嬷嬷错愕的看向他,心中诧异这人为何好端端的就要放她离开呢? 高栾倒也不觉得奇怪,主子做事情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他默默的收回了手中的长剑跟了上去。 在秋嬷嬷的注视下,这二人朝着莠和殿的小厨房而去,她心有余悸的瘫坐在地上,颇有几分死里逃生的感觉。 起初苗豆芽选择太子的时候,她觉得对方是疯了,如今想来是所有人疯了,而不是苗豆芽疯了。 几乎所有人都失算了,漏网之鱼,这所以是漏网之鱼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又怎么会任人宰割呢? 那飘然离去的身影洒脱得不像话,秋嬷嬷思绪复杂,好不容易才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顿时有些佩服孟妤了,居然能跟在这人身边这么久,还完好无损。 “哎哟我去!烫死我了。” 而这一边被秋嬷嬷佩服的人,此时此刻正在翻烤着灶火里面的红薯和土豆,跟个嗷嗷待哺的小鸟似的。 孟妤蹲在灶火边,一边炖汤,一边给红薯剥皮,眼睛里面闪闪发光,看着香喷喷的红薯正准备狠狠的咬上一口的时候,身后一只白玉般的手指无情的把她的红薯抽走了。 “谁啊?”孟妤怒火中烧的抡起地上的木棍就要敲上去,看清楚来人之后吓得她瞪大了眼:“殿……殿下,你怎么来了?” “要打本宫?”公孙行止瞥了一眼她手里面的木棍,当着孟妤的面将手中的红薯轻轻的咬了一口,眉梢一挑:“现在可以动手了。” 孟妤欲哭无泪的丢下木棍,脏兮兮的手在围兜上擦了擦:“奴婢不敢,殿下喜欢奴婢就给你再剥一个便是。” 话是这么说的,可那小眼神满满的都是不服气,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里面的红薯。 实在是不明白这人平白无故的来厨房做什么?她是因为没地方可去,只能窝在此处。 他不一样,他还可以睡午觉,她不行,她只能晚上陪睡。 “在做什么?”公孙行止将手里面咬了几口的红薯塞她嘴里去,朝着灶火上看了一眼。 孟妤被红薯堵住嘴,烫得她连忙拿了下来,擦了擦嘴解释道:“给殿下熬的鸡汤,殿下这几日不是想吃些清淡的么?奴婢就给您熬些鸡汤,不浓,奴婢处理过的。”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对于公孙行止的话自然也是如此的。 公孙行止嗯了一声:“下毒了么?” 啥玩意? 孟妤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好半天这才恍然大悟:“那个毒奴婢不是给殿下了么?” “哦!是么?”公孙行止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本宫还以为阿妤备用了。” 孟妤嘴角僵硬了,这种东西她干么备用? 大可不必如此。 “那……奴婢先尝一口?”孟妤无奈的开口,耐着性子的问道。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阿妤,不能浪费粮食,先把你手里面的红薯吃了。” “这是殿下吃过的,奴婢……” “本宫不嫌你脏。” 谢谢,我嫌弃。 第七十二章 暗潮 公孙行止就这么守着她熬完烫,更是不顾形象的直接就在小厨房里面慢条斯理的品尝起来。 孟妤心下疑惑,但也没开口,老老实实的侯在旁边。 一碗见底,外头天色已暗,阵阵冷风吹来,夹了几分春的气息,却迟迟不见风雪有退却的意思。 “殿下还喝么?”数月的时间,她已经能够掌握公孙行止的喜好了,屁颠屁颠的上前奉承道。 公孙行止放下汤勺,掀了掀眼皮看向她:“阿妤没有什么要问本宫的?” 啥? 孟妤整理了一下思路,眼珠子转了转:“不问。” “为何?”他好奇的哦了一声。 “殿下不相信人,奴婢就当个哑巴。”她实诚的回答。 公孙行止施施然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于她的回答倒也不惊讶。 作为奴才的,在主子身边最要做的就是当一个哑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阿妤和秋嬷嬷关系很好?”他手指在桌子上敲打着,眼帘低垂,看不清楚其中的意味。 “秋嬷嬷是皇后的人,奴婢是大皇子送来的,先前的时候皇后就让奴婢和秋嬷嬷走得近一些,若不这么做的话,怕是会惹来皇后的质疑,”孟妤为难的挠挠头:“还有就是先前的时候,秋嬷嬷老让奴婢洗衣服,大冬天的太冷了,奴婢又无意中看见秋嬷嬷和人……暗通款曲,就稍微的利用了一下。” 她没有如何的隐瞒,和盘托出,本身也没打算瞒着公孙行止的,只是他不问,自己也不可能跟个傻子似的去汇报的,她们这些当奴才的事情,主子也不见得多么的感兴趣。 不过不对劲啊? 现在外面乱七八糟的,这家伙…… 在她错愕的眼神下,公孙行止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直让人心神荡漾,那洁白如玉的手在她的下颚处挠了挠:“阿妤真聪明,为何非得选择秋嬷嬷呢?东宫这么多的细作,不缺乏比秋嬷嬷地位高的。” 废话,这些她都是作过筛选的。 但是孟妤自然不敢这么说的,她眉头一蹙,不太习惯的往后退了一步,讪讪的摸了摸鼻头:“奴婢也只认识秋嬷嬷。” 他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拂了拂衣袖:“本宫累了。” “奴婢伺候殿下休息。”她迈着小碎步跟上,心中五味杂陈。 相比之下,东宫外早就已经一团糟了,最不坐不住的自然是三皇子——公孙胜了。 那陈泰宁本身就是他的人,西陵虽不算是他的手下,可陈泰宁一直与他交好,私底下二人也没往来,虽然那日在朝堂上文武百官没有指出来,父皇也没有提及。 可这也不代表他就能够躲过一劫的,原本他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的前往西陵一带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让陈泰宁的儿子做好万全的准备。 可还未到达那处,这边的陈泰宁又不明不白的死了。 “到底是谁?”公孙胜暴躁的直接将书桌上的东西全砸了,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谁在和他作对。 屋内除去他之外,还有一个一袭白衣若雪的男子,书生气十足,手中的折扇不轻不重的在手上敲打着:“殿下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是大皇子自导自演的么?” 公孙胜眯了眯眼,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假设:“不可能,他不像是有这个脑子的人。” “殿下别忘了,大皇子的身后还有皇后,和姜贵妃这些人,就算是大皇子头脑简单,那他身后的那些人呢?如若不然的话殿下还能够想出有谁有这样的能耐和本事的么?”男子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像个教书先生一般,可每一句话都带着一股子的杀气。 这话倒是提醒了公孙胜,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骘:“六弟外出数月,早朝也嫌少出现,五弟又懵懂无知,不过是大皇子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不可能有这样的谋略和本事。” 东宫的那个更不用说了,俨然就是一个贪生拍死的,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也没瞧见有什么的作为,身边更是空无一人,又怎么可能把自己逼到如今的这个境地呢? 陈泰宁的葬礼他没有出现,无非就是为了自保罢了。 若是他去了,到时候父皇顺藤摸瓜到他的身上,他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阁下有什么好办法?”稳住了急躁的心情,公孙胜有些无力的捏了捏眉心。 此人名唤云别尘是个江湖中人,乃是他的谋士,没少为他出谋划策。 云别尘不骄不躁的动了动嘴唇:“殿下何不试试将计就计呢?若此事真是皇后一党自导自演的,那么这个时候比然会在雪上加霜的,若此事不是皇后一党做的,那么殿下可就小心您的那几位弟弟了。” “大皇子再有一年就要弱冠了,或是封王,或是册封太子,按照皇后的手段和野心,绝不会坐以待毙的,大皇子一旦封王争夺储君之位就会难上加难,这一年您不仅仅要除掉大皇子,还要借刀杀人。” “你是说东宫的那位?”公孙胜神色一冷。 他原本还想着让公孙行止和公孙则去斗的,可那人似乎并不感兴趣,那么就只能借刀杀人了。 总归公孙行止才是公孙则的绊脚石,而他真正的绊脚石是大皇子。 倒不如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力。 “在下听闻,太子身边多了一个宫女,乃是大皇子送去的,殿下觉得用意何为?这些年给太子送人的可不少,也从未见太子将谁真正的留在身边的,可大皇子送去的这人,据说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过是个肥胖的宫女,还是从相思阁出去的。”云别尘道。 关于东宫的一些闲言碎语他也是听过不少的,至于那个丫鬟他还真没见过,不过倒是听说一桩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据说这个宫女在长乐宫的时候,无意间遇见了房云翼,写了一首让房云翼都为之称赞的诗,他倒是非常的好奇,此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公孙胜微微一愣:“倒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不怎么起眼,不过太子似乎很喜欢,总是放在身边,先生的意思是让本皇子收买此人?” “殿下不妨一试。” 第七十三章 遇险 “殿下不妨让人今夜去东宫探一探虚实。”云别尘想了想又建议道。 公孙胜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这个时候父皇所有的心思都在陈尚书的事情,还有被劫走的粮食上,无暇关顾东宫那处,可也不代表无人看管。” 他觉得这个主意不可取,毕竟拿捏不准东宫的实际情况,在这个关键时刻动手的话难免会引火自焚。 “太子若出事,商洽恐怕会大乱,还未到约定的日期,父皇都不敢朝他下手,更何况是本皇子呢?”他神色冷冽起来。 心中有些埋怨云别尘。 云别尘对于他的话一点也不觉得惊讶,甚至还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慢悠悠的拍打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的开口:“殿下误会了,在下可没让您对太子下死手,只是让您试试太子的身边到底有无高手庇护,您真相信太子如同表面的那么简单么?” “不然?”公孙胜反问。 他委实有些捉摸不透这云别尘的话外之音了,公孙行止早就是笼中鸟,注定的事情,还能翻天不成? 云别尘笑而不语,只是微微的拱了拱手:“时辰不早了,在下先告退了。” 皇宫当中诸多不便,来一次对于他而言都是如履薄冰的,尽管他轻功很好,可也难免百密一疏的时候。 公孙胜没有挽留,只是目光深深的盯着远方。 细雪飘飞,夜风袭来,站在皇宫的琉璃瓦上,云别尘负手而立,白衣若雪俯视着下面的一切,一切尽收眼底。 说来也是巧,他一个江湖中人非要卷入这朝堂之争来,无非就是因为一些陈年往事罢了。 俊逸的脸上噙了丝笑容,在寒风吹过衣摆的时候飘飘然的消失在了屋顶上。 …… 东宫这处。 公孙行止说是要休息,可回来之后除了简简单单的沐浴,就披着件大氅盘腿坐在矮桌边看书,聚精会神的样子委实叫人捉摸不透。 孟妤在一旁研磨,时不时的凑过去看几眼。 “能看懂?”公孙行止大大方方的将书给她瞅,还好奇的询问了一句。 孟妤朝着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模样倒是乖巧:“字都认识,可堆在一块又都不太明白。” 高深莫测的文言文,咬文嚼字的看得她脑袋疼。 “阿妤读了几年书?”他慢悠悠的翻了一页书问道。 “十……”差点脱口而出的孟妤及时刹车,想了想自己如今的年纪也不过十六岁出头:“几年。” 他嗯了一声,眼神讳莫如深。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大多是平平淡淡的,她做好分内之事,公孙行止在一旁看书,画画,偶尔下下棋,孟妤有些时候看得心中痒痒,又深深的按耐下去了。 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太过于出众只怕这公孙行止又要对自己一番提防了。 “殿下,奴婢去给你作些宵夜吧?”孟妤研得手都酸了,甩了甩手,奉承的开口。 公孙行止朝着她点点头:“嗯。” 她饭菜做得倒是不错的,花样百出的,虽然算不上精致,都是一些家常便饭,可比那些个山珍海味有味道。 孟妤拎着一个灯笼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公孙行止又叫住了她。 “阿妤。” “啊?” 孟妤不解的回头,公孙行止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的看向她:“小心路滑。” 她看了过去撞进了那双眼睛里面,又迅速的抽离,拎着手中的灯笼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落荒而逃的背影让高栾捉摸不透,只来得及捕捉一个肥胖的背影。 突如其来的关心总让人把持不住,这一路上孟妤背了一路的哲学名言警句,不断的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而在屋顶上飞檐走壁的人突然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从屋顶飞身而下,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她身后,听着这些名言警句有些好笑的跟了上去。 “孟妤,你要理智,要冷静,要冷静,冷静,理智再理智,不能沉迷美色,要坐怀不乱。”孟妤碎碎念念的将心跳给调整平息,这才扬起笑脸的准备大步流星的朝着小厨房而去的时候。 身后一阵凉飕飕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怎么不背了?” 孟妤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地上,手中的灯笼也随着掉在了脚边,她僵硬着脖子转身,直接被那一袭白衣吓得魂飞魄散。 “你……你是什么人?”她从地上爬起来,警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白衣若雪,风度翩翩,模样倒是生得不错,也不像是坏人,可也不是东宫里面的人,脑海中极快的排除了一番,更加肯定这人要么是刺客……要么就是…… “你这小宫女倒是有意思,难道我就不能是鬼?”云别尘觉得有趣,忍不住的戏谑起来,他也是一时兴起想要来这东宫瞅瞅。 好巧不巧的就撞见这么一个背着一些听不懂的话的宫女,不过倒背得挺有意思的。 孟妤弯腰捡起地上的灯笼,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公子仪表不凡,怎可能是鬼。” “那就姑且算作是刺客吧!”云别尘毫不在意的扯了个身份,又问:“你是太子身边的宫女?” “是。”孟妤倒退一步,身子靠在柱子上,坦诚的回答。 心中时时刻刻都在警惕,以防万一,难保此人不是前来刺杀公孙行止的,再顺路将自己除了。 “公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辞了。”她倒退着作势就要离开。 云别尘冷笑一声,袖口处飞去一枚飞镖直接就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当孟妤停下脚步的时候,对方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的面前,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语气恶劣:“在下一个刺客,被姑娘看了去,怎么能让姑娘安然无恙的离开呢?” 孟妤被掐住脖子压根就喘不过气来,手中的灯笼也掉在了脚边,整个人被压在柱子上。 “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不知何处得罪了公子,和公子素不相识,公子何必……何必造杀孽?”她吞吞吐吐的开口,双手无力的抓住他的手。 “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高栾从天而降,迅速的拔出手中的长剑。 云别尘眼神一冷,将人放开,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 第七十四章 握起长剑 高栾来得及时,导致她逃过一劫,双腿发软的跌坐在地上,揉了揉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也不是没想过会有人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从一开始众人耻笑,到爬到如今的地位,自然是会惹来不少人的质疑和猜忌,动歪心思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未曾想来得这么突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咳咳咳!”孟妤不停的咳嗽着。 高栾走了过来没有第一时间去搀扶她,而是将柱子上的飞镖拔了下来。 她看向高栾,心中满腔仁义道德的话咽了回去,只能埋怨自己身份低微。 她的身份本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而已,说白了对于这些人生死不过一念之间,高栾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公孙行止,旁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糟了”站起来的孟妤忽的大惊,嗔怪的白了高栾一眼,提着裙摆就朝着莠和殿跑去:“中计了。” 反应过来的高栾健步如飞的跟随着她一块朝着莠和殿的方向而去。 莠和殿内。 公孙行止一袭白色的寝衣此刻早就染上了鲜血,倒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嘴角噙着笑。 他面前的人顿时有些犹豫不决了,对方可没让他杀人,只是想试一试这个人的虚实,或者是试一试他到底会不会武功。 但如今人都已经受伤了,怎地还…… “老大,这人要再不来,咱们到底杀还是不杀啊?”他身边的手下挪动着步伐走向他,低声几句。 为首的黑衣人一时间也拿捏不定了,他小声询问:“不是让你们闹动静大一些的么?” “已经很大了,再大就该惊动巡逻的侍卫了。”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的时候,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枚羊脂白玉的吊坠在手中晃了晃:“太子殿下可还记得这个?” 原本还无动于衷的公孙行止,在看到那个羊脂白玉的时候眼神中的表情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刹那间变得阴鸷。 “把东西给我,”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改先前的儒雅和懦弱,眼神冷冽的盯着他手中的东西:“把东西给我。” “那就要看看太子殿下有没有本事来拿了。”这个变化让为首的黑衣人有些意外,笑着将东西挂在了腰间。 公孙行止步履蹒跚的朝着他走了过去,目光自始至终都在他腰间的羊脂白玉上,双手紧紧的握成拳。 “殿下,不可让人发现你会武。”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脑海中都是那些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他紧咬的嘴唇变得殷红,连带着双目也让人不寒而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有人都等着他出手,他一旦出手所有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可那个东西…… “殿下,”孟妤及时的赶到,和高栾一起,用尽了她平生所有的力气。 这一声殿下让殿内所有人都回过头去,高栾拔剑从她身边而过,朝着里面的人走去,一言不发就开始大打出手。 刀光剑影间,那人一袭白衣染血格外的耀眼,眼神中的阴冷清晰可见。 孟妤站在门口,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只能捡起地上的剑挥舞着朝他走过去。 为首的黑衣人楞了片刻,却还依旧逼迫着公孙行止出手,他狠下心的扯下腰间的羊脂白玉在手中捏了捏:“太子殿下,还不出手?” 孟妤心中一惊,眼瞅着公孙行止那情绪不稳定的样子,大步流星的朝着黑衣人走去,把人扑到在地。 力量上的压制来得突然,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孟妤就将他手中的羊脂白玉夺走了。 “找死。” 巨大的耻辱让黑衣人起了杀心,在孟妤奔向公孙行止的时候一掌劈了过去,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场景出现。 公孙行止一把扯过孟妤护在了怀中,迎面对上他的那一掌,雄厚的内力直接将对方震飞,口吐鲜血的倒在了地上。 孟妤在他怀里面吓得浑身一哆嗦,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血腥味,手紧紧的握住吊坠:“殿下……” 公孙行止倒在她的身上,两个人齐刷刷的跌在了地上,孟妤半跪在地上抱着他:“殿下,没事了,没事了……东西奴婢拿到了,殿下……” 他身上都是伤,手紧紧的握住她拿住吊坠的那只手,靠在她的肩膀上眼中血丝浮现,语气冰冷如同从深渊中而来:“高栾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这是瑶儿的吊坠,瑶儿出生的时候他送给瑶儿的。 未曾等到她的一声皇兄,人就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只能无力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复仇,不能动怒,不能悲伤。 “你会武功?” 摔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诧异的看向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人不仅仅会武功,而且武功这么高。 “阿妤,”他嘴唇贴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句的开口,蛊惑着她:“去杀了他,杀了他。” 孟妤浑身一震,错愕的瞪大了眼,不停的摇头:“奴婢……殿下奴婢不行。” 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不是牛羊,她怎么做得出来?心里面这一关也过不去。 她生活在和平的年代,那里接触过这样的场景。 一盏茶的功夫高栾就已经将殿内的人都除掉了,手起刀落,干净又利落,好像人命在他们的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他冷冷的侯在旁边,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公孙行止轻轻的推开她,眼神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阿妤,帮本宫杀了他好不好?” 孟妤红着眼眶摇头,她怎么下得去手,带着恳求的看向他:“殿下……奴婢做不到。” “阿妤,你去看看,这东宫外,多少人想取本宫的性命,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你,阿妤想要活命,就得杀了他们。”他耐心的哄着她,每一句都在诱导她。 “杀了他,一年后,本宫让你出宫,就算本宫死,也会让你平平安安的出宫。” 孟妤红着眼睛摇头,她学的是救人,不是杀人这样的事情。 “你手里拿的是本宫送给瑶儿的吊坠,她死时不过足月,阿妤,她死在本宫的面前,本宫护不住她。”公孙行止苍白的脸上都是痛苦。 孟妤直接崩溃的落泪,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可她早已经无路可逃。 第七十五章 不归路 鲜血四溅,手中的长剑落在了地上发出声响,她泪流不止,控制不住的颤抖,从灵魂深处都在害怕,抗拒。 眼前的尸体告诉她刚刚才所发生的的一切,从来没有那一刻,孟妤渴望这一切都是梦境。 从穿越到现在,她如鱼得水,努力的让自己去接受这个时代的制度,不公,可依旧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恐惧。 孟妤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死不瞑目的一双眼睛,犹如那日掉在她面前的人一样,瞳孔中都是不敢置信,和面临死亡时的恐惧,而她的手上都是鲜血。 心脏不停的跳动,手上的鲜血告诉和提醒她,这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阿妤,别怕。”他上前捂住她的眼睛,亦如那日她不让自己看烟火时一样。 大片大片的水泽湿透了他的手掌心,面前的人哭得喘不过气来,又克制住自己不发出声音。 她没有怪他,只是没有办法接受。 从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谁也别想干干净净,这都是不可避免的。 “殿下,”她抽泣着开口:“他们该死对么?” 皇宫外不见得比皇宫安全,只是外面的凶险没有皇宫的尔虞我诈,可依旧会发生这样的场面。 “是。”他松开手,语气平淡。 都该死,谁不该死呢? 谁无辜呢? 高栾平淡的把殿内的尸体都给处理干净,一个也不剩,来来回回好几次。 公孙行止始终陪着孟妤跌坐在地上,直到她哭声停止。 他耐心极好,自始至终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是幽深的瞳孔中有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光芒一闪而过。 已经快月半了,天气渐渐的回暖。 可今夜却出奇的寒冷。 孟妤眼睛红肿,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伸手擦了擦眼睛:“殿下的伤?” 从情绪中挣脱出来之后,她这才反应过来公孙行止身上都是伤。 他虚弱的倒在了孟妤的身上,因为胖的原因导致孟妤的肩膀也不是那么硬绷绷的,他气若游丝的开口:“高栾会处理的,还哭么?” 那怕是受伤了也不忘调侃她几句,本不想这么做的,孟妤突然的出现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事已至此,也只能顺水推舟。 杀人这种事情本来都有高栾处理的,只是看着她拿起剑的那一刻,他觉得倘若这个人离开了,也不至于过得太过于凄惨。 狠得下心才能够好好的生存下去。 “有点怕,”她也没矫情,诚恳的回答:“以后会好的。” 尽管身子还在发抖,她还是这么自我安慰。 那就当成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罢,放纵一下内心的阴暗。 他抿唇:“搀扶本宫去床上。” 孟妤点点头,伸手扶着他起身,眼眶处未干的泪水落在他的手上,有些滚烫,公孙行止思绪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今夜的事情闹得动静不小,前来刺杀的人全军覆没。 高栾一人前往兴庆宫,在外面跪了一夜。 这些几乎都是这么多年来所有的流程顺序了,这一夜都是孟妤在照顾公孙行止,彻夜未眠,还要承受着屋内的血腥味。 而公孙行止又是高烧不止,好不容易挨到高烧褪去总算是天亮了。 孟妤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短短一个晚上的功夫所有的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不敢闭眼。 公孙行止如履薄冰,她又何尝不是呢? 卯时的时候,天开始有了泛白的迹象,她精疲力尽的坐在莠和殿的门槛上,放眼看去,映入眼帘的都是辉煌无比的建筑,唯独这一处凄凉萧条。 整整一夜了,贵为太子的公孙行止无人问津。 高栾说他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言语间都是轻飘飘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告诉她这些,万般思绪涌上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死胡同。 秋嬷嬷得到消息赶来,避开了不少人,小心翼翼的走到她的前面低声询问:“太子如何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向来这种事情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的。 之所以关心,无非就是她幡然醒悟了而已,太子若是死了,她们这群人都得陪葬,她如何不担心? 孟妤抬起头来,伸手抹掉脸颊的泪水:“烧退了,暂时无碍了,嬷嬷皇上会来么?” 她很好奇这一点。 秋嬷嬷眼神复杂的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我知道你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有些接受不了,可皇宫就是这个样子的,皇上不会来的,只要这一年内殿下不死,他不会踏入东宫的。” 陈年旧事,早已经没人敢提起,她也是不敢说的,皇家的往事谁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孟妤苦笑着扶额:“原本我还觉得自己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年,现在看来别说是一年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她一直觉得自己心理素质很不错,可直到今日狠狠的打脸,她可以在职场上呼风唤雨,步步高升,却再这样阴暗的皇宫里面束手无策,只能成为羔羊任人宰割。 秋嬷嬷叹了一口气坐在她的旁边:“殿下这个人没有人了解,若说了解就连他身边的那个侍卫都不了解,而你则是除了高栾以外唯一一个和殿下走得亲近的人,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孟妤抿唇不语,昨夜她拼死给公孙行止抢回那个吊坠的时候,将后背留给了敌方,那个时候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到底会不会死,只是凭着本能的反应。 而公孙行止也是为了她出手伤了那个黑衣人,他会武功,武功很高,可为何要装傻呢? 眼前忽然一亮,孟妤瞪大了眼睛,僵硬的转过身去看向漆黑的殿内。 他这是在以身犯险,用自己的一身伤打消了对方的猜忌。 “豆芽,殿下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秋嬷嬷伸手抓住了她,昨日偷听到的事情现在她都还心有余悸。 可太子殿下的眼神让她心有余悸,秋嬷嬷甚至敢肯定,若是自己说出去,活不过今天晚上。 第七十六章 姓什么 二人静默了许久,孟妤整个人都懵的,导致秋嬷嬷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一直到天褪去了黑夜的影子,太阳也升了起来,冰雪开始消融,那东宫的大门处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她这才从门槛上起来,发麻的双腿险些直接就跪了下去。 “咳咳!” 殿内的人突然急速的咳嗽起来,孟妤踉踉跄跄的跑了进去,奔到床边伸手试探他的体温:“殿下,殿下……” “瑶儿,”昏迷不醒的人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面色痛苦的呢喃着:“瑶儿。” 孟妤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安抚着:“殿下,别怕,别怕……都过去了。” “豆芽,太医来了,”高栾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在殿外扯着嗓子喊道。 她急急忙忙的掀起衣裙朝着高栾的方向看去,昨夜他走的时候就说过了,今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床上的人还昏迷不醒,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若不是昨夜她在这高烧怕是一时半会都退不下去的。 “太医快看看,殿下直到现在都还未清醒过来,您快看看。”孟妤搬来一张凳子给他坐下,着急的开口。 公孙行止可不能死,他要死了,自己也得玩完。 高栾淡定的侯在太医的身后,浑身冒着寒气,膝盖上也都是湿哒哒的,这样的天气跪了一夜那怕是铜墙铁壁也受不了的。 此刻却依旧昂首挺胸的带着太医前来。 太医手忙脚乱的给公孙行止把脉,表情凝重看得孟妤也是提心吊胆起来。 过来一盏茶的功夫,太医这才收回了手,松了一口气:“殿下这都是皮外伤不必担心,只是有些严重罢了,好在高烧已经退了,待臣开一些药殿下敷在伤口处,好好休养数月便好了。” 孟妤这才如重释放的将提起的心落了回去,高栾和太医絮叨了几句将人送走,返回来的时候把那张药单递给了孟妤:“一会你去太医院抓药。” “我……我不识路啊!”孟妤看着手里面的药单犯难。 她去过的地方也不多,怎么知道太医院在哪。 高栾蹙眉,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我去了谁保护殿下?” 说的也是。 现在的公孙行止半死不活的,要是再来一个心怀不轨之人这家伙就真的是玩完了。 “那我……” 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虚弱的唤了一声:“阿妤。” “殿下,”孟妤猛的转身朝着他走了过去,站在床边关怀备至的询问:“您没事吧?”昨天晚上一夜这家伙都没有醒过来,现在突然又醒了,孟妤嘴角狠狠的扯了扯,肿着眼嗔怪的看着他:“你装的?” 这人从刚刚才就已经醒了,全程都在装。 公孙行止轻笑出声,这一副羸弱的样子倒有些病态的美:“若是不装,如何逃过这一劫?” 孟妤秀眉紧锁,倒也没有反驳。 从一开始走第一步的时候,他就想到别人会猜忌到他的身上来的,所以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以身犯险,不过对方自然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杀他的。 公孙行止死的话,需要有人背锅,皇帝还未曾想好这个背锅的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的。 其他的皇子敢拿这个去赌么?他们也不敢的。 谁敢保证皇帝在公孙行止死后,查出真相不会将他们拿出去当挡箭牌呢? 皇家无亲情,土生土长的皇家人他们如何不知晓这一点。 所以公孙行止此举虽然受伤,可至少脱离了别人的猜忌,换来的是他们自相残杀,为他拖延时间。 这人如此的深不可测,你压根就想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下一瞬间他又能半死不活的出现在你面前。 “高栾先下去吧!”公孙行止瞥了一眼沉思的孟妤,朝着身后的人挥挥手。 他一开口,孟妤这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一般的抬起头来撞进了他的瞳孔中,里面倒映出她的身影来,却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奴婢去给殿下抓药。”她想也不想的拔腿就跑。 心中只想着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策。 公孙行止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她:“打算就这么走了?” 一晚上没睡好的孟妤连带着嘴唇都是干的,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背对着他僵硬着身子转过头去:“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吊坠呢?” 孟妤将东西从怀里面掏出来递过去,唯唯诺诺的开口:“昨夜染了不少的鲜血,奴婢给洗过了。” 她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很温顺。 公孙行止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身来,靠在床柱上,背部的伤撕裂开来也不觉得疼痛似的,从她手中把吊坠拿了回去,手指温柔的摩挲着喃喃自语:“这是本宫送给瑶儿的,她去世之后这个东西就不知所踪了。” “公主她……”孟妤试探性的问道:“是怎么去世的?” “阿妤是想知道些什么吗?”他歪了歪头,模样看起来有些痞。 孟妤狠狠的摇摇头:“奴婢只是关心殿下。” 他莞尔:“本宫也很想知道,瑶儿到底是谁杀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有骇人的杀气溢出来。 随后又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阿妤若是想知道些什么,大可以来问本宫,本宫都可以告诉你。” 这话实在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孟妤心中越发的狐疑了,不是说公孙瑶是死在他面前的么?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曲折不成? 皇帝留着公孙行止的意义何在?莫非真的是为了简简单单的堵住悠悠之口不成? 这个人身上迷雾团团,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几日若是有人前来看望本宫,阿妤就给拒了吧!”他将吊坠重吊在了脖子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反应过来的孟妤啊了一声,颔首应下就准备去太医院拿药的时候,人走到珠帘边时,身后那清清浅浅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 “阿妤姓什么?” 这一句话让孟妤整个人都僵硬住了,猛的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都是错愕。 耳畔还响起珠帘碰撞的声音。 第七十七章 改朝换代 她回头,床榻上的人模样憔悴,直勾勾的看着她。 静默了半瞬的功夫,孟妤垂下头去,悠悠的开口:“奴婢姓苗,殿下不是查过了么?” 公孙行止不语,轻笑着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怀揣着手中的药单,孟妤独自去了太医院。 毕竟昨夜的事情凶险,而对于公孙行止受伤这种事情皇帝又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自然是不方便让别的人前去办这档子事情,只能交给孟妤。 而她不明白的是,为何公孙行止突然问起她的姓氏来,好没道理。 她名字也不是假的,身份也是真的,除了灵魂不是同一个人以外,几乎是滴水不漏的。 所以,公孙行止如何怀疑她不是本人的呢? “此事切记不可声张,昨夜的事情要是让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嬷嬷,奴婢也不知道太子的伤势究竟如何了,奴婢也进不去莠和殿啊!” 走到一处红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孟妤脚步一顿,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就瞧见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正在窸窸窣窣的说着些什么,她也没听清楚,本想一走了之的,可当那背对着她的宫女转过身来时,孟妤瞳孔骤然瞪大。 这不是皇后身边的孙嬷嬷么? 虽然就见了一次,可是对方犀利的眼神让她一眼就记住了。 阴沉沉的天,树梢上的积雪正在逐渐的融化,那二人又说了许多,言语间都是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孟妤背靠在墙壁上,缓缓踱步从另外一个方向逃离了。 花嬷嬷居然死了?那为何宫中无人得到消息,偏偏皇后身边的人得到了消息。 那公孙行止呢? 也不知道为何就突然想到了这个人,脑海中一闪而过。 皇宫这么多人,和太子交集的时候都是避开来的,唯独花嬷嬷和太后对太子是无所顾忌的,那日死了的人留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你。”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朝着太医院走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孟妤一惊,猛的抬起头来,一下子没有做出反应。 房云翼旁边的太监呵斥道:“好没规矩的贱婢,见到房大人还不行礼?” “奴婢知错。”孟妤迅速的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认错。 本来还想问问房云翼为何出现在皇宫,但是转念一想,这应该是刚刚上早朝的。 房云翼伸手一挥,示意旁边的太监闭嘴:“起来回话吧!本官不是来上早朝的,今日本官身子不适,皇后娘娘召见。” 他这话说得旁边的太监云里雾里的,但是孟妤却听出来了这其中的意思,眉头紧锁的瞥了他一眼,对方轻轻的对着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扬长而去。 “算你运气好。”凶巴巴的太监,伸手不客气的掐了她一下,冷哼一声跟了上去。 孟妤吃痛的捂着胳膊,揉了揉被掐的地方,朝着太医院前去了。 而房云翼也委实无辜,本来收到公孙行止的提醒这几日打算告病以此逃过雪灾一事,万万没有想到皇后又前来插一脚,他本不想来的,可转念一想,皇后找他势必有要事,兴许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咳嗽着来到了凤仪殿中,高贵典雅的皇后就坐在不远处的矮桌旁边,还未等他跪下问安,对方就伸手轻轻的摆了摆:“不必多礼,坐下吧!本宫有事问你。” “臣不敢,臣站着便是,”房云翼不卑不亢的拒绝了,还不忘再咳嗽几声来伪装自己生病的事实:“不知娘娘有何要事?” 这些日子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饶是皇后再风轻云淡自然也是坐不住了的,再加上昨夜的事情,这些也都变得迷雾团团起来,一时间让人想不通。 皇后也不刁难他,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眼神锐利的从他身上扫过,语气不咸不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诸多的事情房大人可都知晓吧?” “略知一二。”他谦逊的回答。 皇后眯了眯眼,恼怒的甩了甩衣袖呵斥道:“略知一二,你当本宫是傻子么?法子是你给大皇子的,现在出了事你却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现如今陈泰宁被杀,太子被刺,房大人是要告诉本宫这些事情都是巧合么?” 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房云翼依旧昂首挺胸的看着她,面不改色的开口:“娘娘是在怀疑臣在陷害大皇子?还是怀疑臣派人刺杀太子?” 大殿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深怕连累到自个,皇后不怒则已,一怒那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大皇子被紧闭之后整个凤仪殿的人日子都不好过。 “你到底是老三的人?还是老六的人?”皇后步步紧逼的走向他,强大的气压下让整个大殿内都弥漫着杀气。 两者相望,四目相对。 房云翼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娘娘若是觉得臣乃是三皇子,或者是六王爷的人,也就不会让臣出现在这里了吧?” 皇后楞了片刻,忽的笑出声来:“房云翼你果然聪明,那你倒是说说看,这些事情都是出自谁之手呢?” 房云翼眼神中闪过一丝的犹豫,忽然想起那日府中的人告知他的事情。 直到这一步,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就因为一首诗沦为了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天气忽然狂风大作起来,像是猛烈的想要将这一阵东风吹走,将初春带来。 从凤仪殿离开时刚好碰见早朝散去,房云翼从离开时心情就变得压抑起来。 他本以为公孙行止会借助他的手把这个事情推到六王爷,或者是三皇子的身上去,如此一来可以除掉其中一个。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人做得远远比这些都要狠,如此一遭不仅除掉了三皇子的心腹,更是让皇后一党对三皇子起了杀心。 而人逼到一定的绝境之后,势必会同归于尽。 他这是要让双方自相残杀,还将六王爷也拖下水了,可意义何在? 着实有些看不懂了,难道,他不是为了坐稳太子之位,而是为了…… 改朝换代!!! “房大人走得好生着急,连带着下官在身后叫了许久都未曾搭理。”在他出神的时候,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打消了他这个胆大妄为的想法。 “大人今日未曾早朝,都无人替皇上分忧解难了。”苏琮语气中都是遗憾。 房云翼笑而不语,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第七十八章 花嬷嬷死了 他慢悠悠的掀了掀眼皮,沉吟片刻这才悠悠的开口:“今日身子不适,告了假,倒是大人精神抖擞让人好生羡慕。” 他这话委实让苏琮很受用,老家伙年轻的时候也是当过兵的,身体自然是强壮,闲来无事的时候在家中也是打打拳的。 哈哈大笑着摸了摸胡须:“房大人一文弱书生,也的确该好好的练一练了,老夫还有事,就不和房大人唠嗑了,先行一步。” 房云翼眉眼含笑,不予理睬,就这么瞧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 今日早朝的事情他就算不去过问,也会有人告诉他的。 只是皇后那里…… 他倒是有些意外,皇后居然能察觉到这一点,也难怪这些年来太子对此事都小心翼翼的。 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而这边的孟妤抓药的时候,面对了不少的冷眼,却一言不发的将东西收好朝着东宫的方向回去,一路上有些坎坷,基本上没有人给她指路,无奈之下孟妤只能不断的塞钱,这才摸索到太医院的。 回去的路上,天空下了阴雨,这惊蛰的天有些不稳定,时而雨夹雪,时而阴雨绵绵,偶尔的太阳像是上天的恩赐一般。 哆嗦着在宫道上窸窸窣窣的前行,耳畔呼啸的寒风和冰雨让她不断的加快脚步。 就在这时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好个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三皇子么?冲撞了三皇子当心你的脑袋。” 尖锐的声音吓得孟妤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认错:“殿下饶命,奴婢知错,奴婢只是……” “本皇子记得你,你是太子身边的宫女,”公孙胜原本打算拂袖而去的,可看清楚撞上的人之后停下了脚步,阴阳怪气的问道:“你这是去给太子抓药?” 孟妤犹豫了片刻,转念一想,高栾昨夜跪了一夜,再加上今日刚刚上了早朝,他知道也不足为奇,这才轻轻的回话:“是。” “你倒是对太子忠心耿耿啊!”公孙胜说着撩起衣袍蹲了下去,若有所思的捏起她的下颚:“你不是大皇子的人么?” 昨日云别尘和他所说的话,他也深思熟虑过的,觉得很有道理。 他这话让孟妤心中一惊,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搞什么鬼,但是她知道昨夜那些杀手是公孙胜派来的。 思及此处,孟妤突然有些期待公孙胜接下来的举动了。 “奴婢是大皇子的人,自然是对大皇子忠心耿耿的,可奴婢现在在太子身边,自然也是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的,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的躲开公孙胜的手,也不知道这双手摸过多少女人。 旁边的太监尖着嗓子的开口:“好大的胆子,敢这般与三皇子说话。” 孟妤将旁边的药捡了回来,恭恭敬敬的看向面前的男人矢口否认:“奴婢不敢,只是大皇子有交代过,让奴婢在高中遇见皇子们的时候要绕道走,省得被人误会。” 这话及时的敲醒了公孙胜,他眉头紧锁,眼神微微的一变。 难怪这小宫女对太子那般的尽心尽力,想来是和公孙则脱不了关系的,居然还提前打过招呼了。 “大皇子当真是这么说的?”公孙胜再一次确定的询问着。 孟妤匍匐在地上看不清她的表情变化,闻言只是勾了勾嘴角,声音唯唯诺诺的:“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三皇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辞了,若是被人看见了,告知给秋嬷嬷,奴婢又要挨罚了。” 说着也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冒着绵绵细雨离开了,只留下一些意味深长的话让公孙胜慢慢的品味。 瞧见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公孙胜心情复杂。 昨夜他派去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活着回来的,所以公孙行止的底细他到底没有探出来,但是今日早朝的时候父皇说太子伤势惨重,莫非真是他和云别尘多虑了不成? “你派人去东宫打听打听,太子到底伤势如何了,还有昨夜被高栾杀了的那些人都被丢到了何处去,把尸体都给本皇子找回来。” 他身边的太监唯唯诺诺的颔首:“奴才这就去办,那刚刚才的那个贱婢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公孙胜眯了眯眼摇摇头:“她既是大皇子的人,自然是动不得的了,不过派人监视她,本皇子倒是要看看大皇子都让她做些什么了。” 李生点点头,笑得谄媚:“奴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一路上狂风大作,吹得孟妤快成冰块了,这才回到东宫,高栾此刻已经站在门口等待她多时了,瞧见一身寒气的她也不由得有些怜悯起来,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何苦呢!” 孟妤没听见,打了个寒颤的朝着他点点头:“殿下睡了么?” “那么重的伤,怎么睡?”高栾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孟妤嘴角扯了扯,秉承着大家同舟共济的情况,她忍着内心的小火山,语重心长的劝说:“高栾,你别对我敌意这么大,我以前是大皇子的人,我现在是殿下的人,我不会做出伤害殿下的事情来的,现在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是坑殿下,不也是在坑我自己么?你能不能……对我和善一点。” 别总泼冷水,大家和睦相处。 高栾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草药进屋去。 殿内冷冷清清的,因为他是睡下的,也就没有烧炭火,导致格外的寒冷,孟妤身上都是湿哒哒的,衣裙黏在了皮肤上,额头上冷冷的冰雨顺着发丝落下来,每走一步都觉得举步维艰。 公孙行止确实没睡,而是靠着床上,见她进来落魄的样子眉头紧锁:“没带伞?” 孟妤见他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闻言摇摇头,憨厚的笑了笑:“出门的时候未下雨,便就没带了,奴婢去换身衣服,给殿下包扎伤口。” 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都是伤疤,有些触目惊心。 而这些公孙行止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孟妤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也不知道今日偷听到的事情该不该告诉他。 公孙行止放下手中的书籍,抬起头看着她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 “殿下。”孟妤蹉跎着手低声唤了一句。 “嗯?”他轻轻的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借助着外面的光线照进来,虽然有些晦暗不明,但也能够看清楚面前这个人的模样,她思前想后的还是开口了:“花嬷嬷死了。” 第七十九章 大皇子的人 若说对公孙行止忠心,倒也算不上,更多的是大家现如今的处境差不多,都是为了活命。 有些事情也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听到这话的某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只是眼神怔了片刻,很快就消散不见:“阿妤听谁说的?” “皇后身边的人——孙嬷嬷,奴婢遇见她和别人说话,还提到殿下的伤势,孙嬷嬷无意间提了一嘴,奴婢刚好听见了。” “阿妤可还记得那日埋了的人?”他手掌摩挲着孟妤冷得发抖的手,心不在焉的提起。 孟妤没注意到这一点,老老实实的回答:“记得,殿下说那是花嬷嬷的儿子,可是花嬷嬷不是一直在皇宫当中的么?何处来的儿子?” “疼”在她正儿八经的回答问题的时候,掌心传来一阵疼痛,孟妤龇牙咧嘴的把手缩了回来,不解的看着他:“殿下……” 他收回了手,毫无歉意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除了孙嬷嬷还遇见谁了?” “三皇子,”孟妤吹着手掌,诚实的回答:“奴婢撞见他了。” “和你说了什么?” “三皇子问奴婢为何对殿下忠心耿耿,分明是大皇子的人。” 公孙行止挑眉:“那阿妤是怎么回答的?” 孟妤有些心虚的开口:“奴婢说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老三是个胡搅蛮缠的人,不可能这么让你离开的。”公孙行止无情的戳穿她。 “奴婢还说,大皇子交代了,让奴婢见到他们走得远远的。” 好聪明的丫头。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对于她的话很满意,好整以暇的靠了回去,眼睛瞥见她手掌上的东西时这才收回手的,懒洋洋的瞧着她:“下去换身衣衫,别着凉了。” 刚刚才的话无非就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而已。 孟妤眉头紧锁的咂舌,实在是搞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人一走,公孙行止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很多,他一直都怀疑孟妤不是苗豆芽本人,可大皇子既然是送来羞辱他的,完全没有必要送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人前来,相思阁那处高栾也去查证过了的。 现如今手掌心的胎记也是真的,她的的确确是苗豆芽。 可有些事情似乎说不通。 外面阵阵阴风吹了起来,他掀开被子下了床,余光落在昨夜那一身血衣上。 “高栾,”他朝着外面唤了一声:“把这些血衣烧了。” 高栾闻声进来,刚刚才的话他也听见了。 这些年殿下和他一直都受到花嬷嬷的照顾,人突然就没了,确实叫人心中有些感慨,心中纠结又不好开口询问,只能老老实实的将地上的血衣捡起来朝着殿外而去。 主子总是受伤,每一次受伤都会烧掉一套衣服,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告诉那些个心怀不轨之人,自己到底受伤多么惨重,如此一来也就减少了不少的麻烦。 那些个细作看见血衣的程度,为了偷懒也就不再去打听。 “死了?”公孙行止站在窗边,冷冷的风猛烈的吹来,春分快到了,她总归是没能坚持到开春,眼神落在面前已经凋谢的梅花上,喃喃自语:“倒也走得干净。” 花嬷嬷的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意料之外的。 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下手了,可也知道这是必然的。 花嬷嬷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死亡对于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未出宫的时候,尚且可以借助太后庇护,一出宫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皇上之所以没有下黑手,无非就是因为自己那个明君的虚名罢了,这种心狠手辣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去做的。 只是……花嬷嬷可否交代过些什么,这倒是一个问题。 莠和殿的小厨房内,孟妤一边煎药,一边拿着一根木材在地上涂涂写写的,她越发的看不懂公孙行止的目的了。 按理来说,他若是和太后走得亲近的话,为何花嬷嬷去世了,毫无感觉呢!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般? “苗豆芽,”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个,一个橘子皮就砸在了她的头上,对方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本姑娘有事问你。” 来人一点也不客气,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头上。 孟妤这才转过头去,眼神冷冽的看着她,一改平时的低眉顺眼,猛的起身扯住人就摁在了小厨房的墙壁上:“同样都是给别人当奴才的,谁给你的脸高人一等?” 来人她也不认识,长相就非常的刻薄。 “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人?我告诉你,我是来给你传话的。”被摁住的宫女疼得叫唤着,嚣张的态度却一点也没变。 孟妤神情一顿,有些意外,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但还是把人松开了,毫无诚意的解释刚刚才的举动,嬉皮笑脸的:“这位姐姐可千万别生气哈!我这种乡下来的不太懂规矩,小的时候娘教导我,有人打我,就得打回去,你也不说清楚你是来干嘛的,看这误会闹的。” “意外?”夏菊直接被她气笑了,动了动胳膊:“那太子打你,你敢打回去吗?” 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还不敢承认,夏菊怒火中烧的瞪着她,但是看着孟妤和自己形成鲜明对比的身材还是犹豫了,这小胖子看着没什么用,力气还挺大的。 孟妤笑着摇摇头:“殿下可舍不得打奴婢。” 夏菊冷笑两声:“懒得跟你贫嘴,大皇子让我给你带个话。” 她蹙眉,有些疑惑:“大皇子不是一直让秋嬷嬷给我带话的么?怎地会让你,更何况我也不认识你,为何要相信你的话。” 夏菊一愣,倒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但很快就淡定自若下来了,理直气壮的提高了音量:“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问大皇子。” 她心里面觉得好笑,表面又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那姐姐倒是说说看,大皇子让你带来了什么话啊?” 夏菊偷偷摸摸的瞥了她一眼,朝着她招了招手,贴身到她耳畔去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堆。 临走之前还再三叮嘱着,这才放心的离开。 灶台上的草药开始翻滚,孟妤这才回过神来,表情一言难尽。 第八十章 皇上驾到 药煎了一个时辰之久,在此期间孟妤又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都给洗干净,琢磨着时辰差不多了的时候,这才端着药打算去给公孙行止。 太医院给她开了好几种药,外敷的,内服的都有。 与此同时的莠和殿内,视线暗淡,未点烛火,阵阵狂风吹得人心中犯怵。 不知何时殿外站了不少的人等候着,高栾眼神复杂多变的看着远方。 “东宫的守卫太不严谨了,朕会加派人手保护你,你这身子也着实羸弱了些,若闲的无事便让高栾教你几招防身的功夫也好。”四四方方的矮桌边,两人对坐着,面前是一盘棋。 公孙行止闻言浅笑着点点头,目光却落在棋盘上,看似认真无比,可每一步都刻意的避开了,语气虚弱无力:“臣不打紧,多谢皇上惦记。” 公孙长堰眼神犀利的看向他,片刻间又变得和善起来,空荡荡的寝殿中唯独他们二人,满满的一盘棋上都是黑白的棋子在时不时的落下。 他语气中带了些遗憾和怅然:“玉楼许久未曾唤朕一声皇叔了,可还在怪朕没能保护好你父皇母后?” “皇上言重了,若是没有皇上的话,臣这条命早就不在了,”他轻笑着解释:“君臣之礼不敢逾越。” “这江山迟早都是你的,只要你开口,朕现在就可以拱手还你,当初也不过是因为你年幼不懂事,朕不过是暂且替你看住这江山社稷罢了,如今你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掌管朝政了。” 顿了顿,眼神观察着他的细微变化,又继续道:“最近发生了诸多的事情,朕也走不开,想来是当初的那些乱臣贼子还未铲除干净,不知玉楼有什么看法?” 言语间都是带着试探,每一句话都是一个圈套。 皇帝对于公孙行止本就不放心,如今他受了伤,表面上是前来探望的,可实际上则是前来告诉他花嬷嬷死了的消息。 如玉般洁白的手指落下一枚棋子,他处之泰然的开口:“皇上觉得应该如何?” 公孙长堰抿唇一笑:“朕觉得乱臣贼子自然是该斩草除根的,当年未能铲除干净的,如今朕也不会放过的,你父皇母后的仇,朕不会忘记的。” 二人看似相谈甚欢,咋一眼望去倒真像是君臣一般。 殿外孟妤端着熬好的草药出现的时候被人拦住了,她本想一走了之,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就这么走了,反而会让人猜忌,倒不如横冲直撞的进去。 “你们拦着我干什么,我都说了殿下需要喝药,你们这样殿下出了事你们担当得起么?”孟妤提高了声音咋咋呼呼的,导致里面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公孙行止眉头一挑。 坐在他对面的皇帝颇为意外的看向殿外:“朕倒是听说过则儿送了你一个宫女,你甚是喜欢,让她进来朕瞧瞧。” “阿妤,进来。”公孙行止也没有拒绝,清冷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 原本还拦着她的人一瞬间就让开路了。 孟妤自然是知道皇帝在里面的,这些人如此严谨,而且腰间明的腰牌就彰显了他们不同的寻常的地位,精锐发眼神从他们腰间一闪而过,换着一张憨厚的笑脸走了进去:“殿下,奴婢给你熬好药了。” “阿妤,不得放肆,皇上在此。”他厉声呵斥道。 孟妤吓得端着药跪下去:“奴婢参见皇上,奴婢还以为是那个皇子前来看望殿下,这才冒冒失失前来的,皇上饶命。” 她还未见过这个皇帝长得什么样子,只是在心中暗自的揣测和幻想过,按照那几个皇子的模样,想来也不差的。 可此番真正见到了孟妤依旧是跪在地上的,不敢抬起头。 天子容颜可不是谁都能够见到的,他是这个时代的主导者,权力的象征,也是一切来源的开端,却更像是一个掌握他人生杀大权的——活阎王。 强大的气压让孟妤都有些畏惧,若是说在面对那些个皇子的时候她还能够应付自如,那么面前的这个人她也是抱有着胆怯的心理在其中的。 “你就是大皇子送给太子的那个宫女?”公孙长堰手中的白子落下,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她一番语气中都带着无形的压迫:“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苗豆芽。”她思来想去的还是决定把自己在古代的这个名字说出来。 “那为何朕刚刚听见太子唤你阿妤呢?”公孙长堰的语气冷了几分,像是下一刻就要愤怒一般。 孟妤老老实实的低垂着眼帘,战战兢兢的开口:“阿妤乃是奴婢的乳名,殿下觉得唤着顺口便一直这般唤奴婢的。” 公孙长堰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忽的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施施然起身,那宽大的黄色广绣拂过桌面感叹了一声:“时辰也不早了,朕也该回御书房了,玉楼好生休息,有什么需要的让人送来,昨夜的事情朕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恭送皇上。”他也随着站起身来,不咸不淡的拱手道。 公孙长堰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路过孟妤身边的时候,那眼神意味深长的停顿了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生照顾好太子。” 孟妤身躯一震,眼珠转了半天,直到公孙长堰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这才从地上麻溜的站起来,将手中的药放下,眼疾手快的一把搀扶着险些倒下的公孙行止。 “殿下……”她担忧的任由这个人靠在自己的身上,伸手一碰他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顿时有些急了:“奴婢扶您去床上,奴婢给您去找太医。” 他摇摇头,将人一把抓住:“阿妤,不能找太医,信不过,你给本宫包扎。” “可是……奴婢不会啊!”孟妤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她是学法的,又不是学医的,也无从下手啊! 公孙行止靠在她的肩膀上,笑得病态的娇弱:“本宫相信阿妤,阿妤可以的,阿妤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 孟妤瞪着眼,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吞吞吐吐的询问:“那奴婢要是把殿下治死了,奴婢会不会死啊?” “那阿妤就来陪本宫,给本宫殉葬。”他说得风轻云淡,却也不是假话。 孟妤欲哭无泪的看着他,无言的将人搀扶着上了床。 第八十一章 迷雾团团 皇帝突然间到此处来,总让人心神不宁的,虽然人已经送走了,可孟妤心中还是担心。 若是公孙行止的事情败露了,自己是跑路?还是以死明志? 平心而论,她真不是啥忠心耿耿的好奴婢,更不用说是豁出自己的小命去做这档子的事情,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不是? “阿妤。”公孙行止吃痛的愁眉。 正在发呆的孟妤啊了一声,手中的力气不受控制的加重了些许,无辜的问:“怎么了殿下?” “你想本宫英年早逝?”某人背对着她,凉飕飕的开口。 孟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上药,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 狠狠的咬了咬牙暗骂了自己一句,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发呆。 慢慢的放轻了动作给他上药,瞧着这满目疮痍的身子忍不住的惋惜,好好一副皮囊偏偏伤痕累累,似乎有一些还是旧伤。 凉凉的风吹来,公孙行止感受到背部传来的呼吸,和她轻轻呼出的气息,身子一僵,声音有些不同寻常的哑:“阿妤,不许吹。” “奴婢怕弄疼殿下,”孟妤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要不奴婢让高栾来给您上药?” “不必,继续,”公孙行止斜了她一眼,又不忘叮嘱道:“不许吹。” 孟妤哦了一声,颇为无奈的继续给他上药,手指轻轻的从他的脊背划过,扯了点闲外话:“殿下,您身上这么多的伤,疼不疼啊?” 背对着她的人一言不发,眸色越发的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日皇后唤了房大人进宫,奴婢忘了跟殿下说了,”她给伤口上完了药,用纱布包裹着,瞧着自己和他的姿势愁眉不展的双手从他的腋下绕过去,将纱布绕了一圈,自顾自的嘀咕着:“殿下觉得房大人信得过么?” 他垂眸,眼神黯淡了几分,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双手从自己的胸前穿梭来穿梭去的,难以淡定自若下来,耳根处不由得染了抹红,像火烧云一般。 “这么怕死?”他压抑着心中的异样,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殿下,是人都怕死,奴婢自然也是怕的。”孟妤老老实实的点头。 公孙行止嗤笑出声:“所以这么怕本宫出事,是怕自己殉葬?” “殿下想听实话?还是想听真话?”她抿唇,纠结的开口。 公孙行止强忍着想打她的冲动,什么也没说,直到她包扎完从床上下去的时候,他这才转过身来,瞧着面前这张憨厚无害的脸,无厘头的来了一句:“不准笑。” 孟妤:“……” 她没笑啊! 兴御花园这处,皇帝从东宫离开一路上被不少人都看在了眼中,大家对此都众说纷纭。 “照你这么说来,房云翼很有可能是老三的人?”公孙长堰负手而立,漫步在冰雪消融的御花园中,悠悠的开口。 他身边的老太监谄媚的笑着打哈哈:“老奴也只是猜测,毕竟此事最大得益人是三皇子。” “陈泰宁是老三的人,老家伙官职不低,你觉得老三是那种舍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人?”公孙长堰冷哼一声,对于这个看法并不赞同。 “可是花嬷嬷的事情说不过,这件事情若不是三皇子做的,那能是谁呢?”高陵又嘀咕了一句。 公孙长堰眉头紧锁,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太子无端受伤,陈泰宁往死,雪灾的粮食被劫,高公公不觉得此事不同寻常么?怎地好端端就将这些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 难不成……萧阁老也参与其中来了。 可那老家伙一向不喜欢这种事情,就连上早朝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怎么可能去做这档子的事情。 高公公轻笑一声:“陛下多虑了,老奴倒是觉得这件事情三皇子的可能性很大,您也知道三皇子一向和大皇子不和,此番大皇子又被关了禁闭,这些事情自然是做不到的,而昨夜太子又遭人刺杀,伤势惨重,更加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近日太子倒是和房云翼走得也挺近的,”他拧眉:“若房云翼真是老三的人,那就说得通了。” 对于公孙行止的境遇他一直都知道的,别人的羞辱和苛刻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不死,那就都不是事。 公孙则作为他的嫡长子,本该是太子之位的,可因为公孙行止的原因迟迟未能当上储君,若说是怀恨在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那个侄儿,看着清风明月,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像是不记仇的。 可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做出过什么过激的举动来,若和老三合作的话…… 见他沉思的样子,高公公眼珠子转了转,在一旁提醒道:“殿下打算怎么办?西陵那处还要继续追查下去么?” 公孙长堰挥挥手:“继续查下去,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至于昨夜的刺杀让大理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真是胜儿做的,朕也不能真朝他下手,至于大皇子那里,差不多就行了,随便找个借口放了便是,陈家被大理寺查出那么多的污垢来,也死不足惜,传令下去,将陈泰宁一家抄了,其家眷贬为庶民,不论罪处置,也算是对他那个儿子的厚待。” 高公公挥舞着手中的佛尘,心领神会的颔首:“老奴这就去办。”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此事就这么敷衍了事的掀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孟妤夜以继日的学习,没闲着,得空的时候就去应付各种找她的那些个主子,秉承着不踏出东宫就不会出事的想法,倒也过得惬意洒脱,除了时不时的要被公孙行止考究一番。 陈家抄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邵安城的大街小巷,来得有些突然,一时间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讨论的对象,而陈家的儿子因为远在西陵任职幸免于难。 房府的庭院中,初春乍暖。 房云翼着一袭玄青的衣衫,和江沙坐在亭中的石凳子上,垂眸瞧着手中的奏折无奈的摇摇头:“太子这一招还真是险中求胜啊!” 江沙坐在他的对面,闻言也觉得匪夷所思,有些哭笑不得:“大人都不清楚,属下又那里猜得到呢?” 他一个跑腿的,那里懂这些。 浦山站在自己家公子的身后,看着这些书信也是抓耳挠腮的:“小的实在是不明白,太子这么做虽然是让三皇子失去了一员大将,可是……” 再深刻的意思他就想不到了。 房云翼但笑不语,将书信收好递给他:“拿去烧掉。” 公孙行止怎么可能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要么隐忍不语,要么一鸣惊人,他此举可没那么简单,可这其中很多事情他也不清楚。 这个太子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第八十二章 相煎何太急 时间过得很快,陈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已经是春暖花开时了。 至于西陵那处迟迟未有消息传来,无声无息的,倒也没有人提及此事。 公孙行止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然而实际上早就好了,只是因为他借助着这个伤躲避了不少的麻烦而已,其中就有公孙则的叨扰,还有公孙离的热情。 孟妤拦住这个年纪不大,又非常天真的孩子有些无言,歪了歪头很是不解的问了一句:“五皇子为何总是和殿下走得这般亲近?别人都避之不及的,您为何……” 她可不觉得单纯就是傻,公孙离之所以阳光灿烂无非就是因为有人在维护着他的天真罢了,若说是傻?皇家可没几个时傻子的,一个个看着都是聪明伶俐的。 公孙离不断的朝着里面望去,笑容灿烂:“我觉得太子哥哥人很好。” “五皇子可真是好人。”他笑,孟妤也笑,两个人站在一块像傻子似的。 这一幕旁边的高栾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本来他觉得五皇子就够傻的了,没想到还有个更傻的。 瞥了二人一眼,端着手里面的茶进去了。 而寝殿内,公孙行止正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研究着一些书籍,见到高栾进来掀了掀眼皮:“还未走?” 高栾实诚的点点头:“五皇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来得特别勤,被苗豆芽拦在外头。” 他抿唇,倒也没说什么,在宫中修养了一个多月躲掉了不少的麻烦,但若是继续躲下去的话难免让人怀疑,拂袖在书本上做了个笔记,施施然的起身:“去将阿妤唤来。” “出宫。” “殿下,您又要出宫?”高栾有些急了,这怎地出宫还上瘾了? 这伤才刚刚好,咋滴就又要去冒险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殿外就传来一阵兴奋的声音,伴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 “殿下,奴婢完成任务了。” 孟妤拎着裙摆,高高兴兴的从外头跑了进来。 正在说话的二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她,公孙行止无言的笑了笑,朝着她招了招手。 孟妤尴尬的理了理裙摆,朝着他走了过去,邀功似的谄媚起来:“殿下,奴婢今天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把五皇子打发走了,是不是很厉害?” 他伸手从她的发髻上扯下一朵白色的花来,目光柔和的盯着她:“阿妤可想出宫去转转?” 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孟妤狠狠的摇摇头:“不想。” 这简直就是出去找死一样的存在,这家伙一说去哪准没好事,她觉得东宫还是挺安全的。 现在一想到那时受伤的他,孟妤都头皮发麻。 那可都是一刀刀砍上去的,真枪实弹,刀刀见血。 孟妤后怕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打着商量的语气:“殿下,咱还是别去了吧!奴婢陪您下棋,或者奴婢陪您玩都行。” “奴婢还小,还……” 公孙行止乐了,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发梢,言谈温和:“阿妤怕什么?本宫这不是好好的么?” “殿下身子娇贵,还是别去那些个热热闹闹的场合了,烟火气太甚。”她咬了咬下嘴唇,眼神中都是期盼。 公孙行止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笑意越发浓重:”阿妤不是一直想要一本完整的律法么?本宫这是带你去寻东西,你若是不要……” “那……就去呗!” 他满意的勾了勾唇角,这一阵子清闲,而今日春光明媚是该出去走走了,总是闷在这东宫也未必是件好事。 孟妤给他宽衣解带,又重新换了一身看起来不那么华贵的衣衫,湖绿色衣衫,让他整个人少了太子的矜贵,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息。 这人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很是赏心悦目,孟妤不知怎地就看得入迷了。 直到一声低低的笑从头顶传来:“阿妤,本宫好看吗?” “好看,”孟妤如梦初醒的晃了晃心神,诚实的回答,又不忘补充一句:“殿下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人。” 公孙行止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不知怎的这一句夸奖让他心情没来由的不错。 三人出了东宫,身后就开始有尾巴跟着了。 而这一阵子三皇子倒是安分守己了不少,毕竟损了这么一个大将,心中难免会有些失落的。 大皇子关了一次禁闭之后老实了不少,可也没闲着,据说代替了陈泰宁官职的人乃是皇后的人。 如此的一波更换,让三皇子大换血,自然是要养精蓄锐好一阵子的了。 马车内,孟妤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提醒着他:“殿下还要去赴三皇子的约嘛?” 昨日公孙胜派人送来请帖,说是今夜相邀,而地点就是相思阁。 一路上她就在想,这家伙该不会出宫是假,去见人是真吧? 听到这话,公孙行止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将人打量了一番:“阿妤觉得本宫去,还是不去呢?” 去的话岂不是让大皇子认为他们二人暗通款曲?不去的话,三皇子又会觉得公孙行止贪生怕死,老早就和大皇子同流合污了。 若是非要选一个危险性小的队友的话,怎么看都是大皇子这边活下来的可能性最大。 排除掉公孙行止的存在,公孙则当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家世,背景,后台,这三样东西公孙则都是得天独厚的。 而公孙胜想要争取微乎其微,其母不过一个妃嫔,在后宫中存在感极低。 其靠山似乎也都不是什么大人物,除了舅舅是个宣威大将军以外。 “想明白了?”见她一动不动的沉思,公孙行止也不催促,直到她眼底闪过一抹亮色他这才开口。 孟妤扬起小脸,杏眼闪烁着熹微的光,一闪一闪的叫人心生喜欢。 “奴婢明白了。” “阿妤真聪明,”他满意的抿唇,眸中蓄了些微乎其微的笑。 公孙行止是爱笑,但是笑起来总是不达眼底,仔细探究让人心底犯怵。 可面对面前的这人,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坦诚。 孟妤摇头感叹: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些人机关算尽,却不懂得居安思危,斩草除根。 如果她是皇帝,断然不会留着公孙行止,固然会斩草除根,那怕遗臭万年,虚名不过都是后世评说罢了。 “殿下,最近今日秋嬷嬷总问奴婢毒药的事情,您什么时候有空装个身子不适啥的,奴婢也好交差,您意下如何?” 某人皮笑肉不笑的拒绝:“本宫天资愚钝,不善伪装。” 第八十三章 春闱 不知为何,这一趟出宫孟妤心中有些战战兢兢的,总觉得对面的人没安好心。 论起心计而言,她觉得公孙行止比起高高在上的皇帝都要更高一筹。 如若不然的话又怎地会这么多年没有任何的破绽,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安然无恙呢? 微风习习,春江水暖,两岸的杨柳嫩芽抽出,等候着一阵春风将它唤醒。 马车在人声鼎沸中行驶着,除了那夜她设计让这人出门以外,这人出门都是坐马车的,很是招摇,倒显得有些刻意一般。 “此言差矣,依我看今年的春闱男子自然是房大人一马当先,女子必定也是云安郡主当仁不让。” 有人闻言冷笑一声,颇为自负的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以在下看,未必,总不能年年都让这二人占了去,再者,这二人又不参加科举考试,何故来与我们这些读书人争夺?” 人群一下子炸开锅来,议论纷纷,各持己见。 春闱这事一直都受到,可对于读书人而言就是天大的事情,商洽的科举制度,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 而每年春闱选拔出来的前三名,是最为有希望成为下一个状元郎的。 这会刚刚开春,不少人就在关注着春闱的事情了。 争执声中,不断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此处茶楼名唤桃月楼,这里的人高低贵贱都有,作为邵安城最大的茶楼,不仅仅是凭借着大出名,主要的还是因为这里头说书的讲得好,伶人小曲唱得妙计了,从而总是吸引着三教九流在此聚集。 当他们走进来之后吸引了不少的人,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一袭湖绿色衣衫的公孙行止身上,而他旁边的孟妤识相的戴上了面纱遮挡,苗豆芽的这幅身躯名声不好,而且又是一个及其出名的人物。 这要是被认出来了,她倒是无所谓,总归也没人知道她进了宫。 坊间传闻她是被有钱人家的公子带回去了,可却没了消息,随着一个个八卦的升起,大家也都将这档子事情忘记了。 可她固执的认为人的记忆是很深刻的,若是被这些人看见了难免又惹出一些事端了,所以这才戴着面纱的。 此番一看,若忽略不计身材的话,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着实叫人有些心动。 “这位公子是……” “未曾见过啊!” 公孙行止的出现惹来了不少人的嘀咕,瞧着这么一个仙气飘飘的人出现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有些违和,和他这一身的气息都不搭配。 “殿……少爷,咱们来这个地方干什么啊?”孟妤跟在他的身边小声询问着,两只手提着裙摆,眼神四处乱转。 “听小曲。”他答得随意,眼底一片宁静,偏又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气息在其中。 广袖衣袍随着动作处处带着股仙气似的,那袖口处细看似有幽幽竹叶在晃荡,身姿挺拔让人平添了几分旖旎的想法出来。 邵安城的人天子脚下,什么样的美人未曾见过,连带着第一美人——姜茗,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偏这男子生得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又不显娇柔,儒雅得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似那天山的雪莲一般孤傲,清冷,却又莫名的让人觉得不是那么难相处。 如此杂乱的两种气息在这人的身上却不显得违和。 “莫非是谁家的公子?”有人盯着那上了楼的背影小声嘀咕着,忽而又蹙眉:“可未曾见过如此风姿的人啊!” 真是怪哉。 三人进了一个包厢,里面香气缭绕,是春的气息,又夹带着微不可察的桃花,温婉又浪漫。 包厢的陈设摆放得极好,小二端来茶水和点心,瞥了一眼三人,又继续低着头,倒茶水的时候手却止不住的发抖。 孟妤同情的从他手里面接了过去:“我来吧,你去忙。” 小二如重释放的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把茶水给她:“那小的告退了,几位有什么需要吱一声便是。” 孟妤偷笑,瞄一眼淡定自若的某人:“殿下吓着人了。” “本宫很吓人?”他歪了歪头,瞧着一脸愉悦的孟妤:“那你为何不怕?” “殿下没有很吓人,只是因为殿下太不像这人间的人了,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不敢直视。”她一板一眼的说着,又得心应手的吹了吹有些滚烫的茶这才递给他。 几个月的时间下,孟妤已经成长为一个尽心尽责,周到又万能的宫女,除了暖床这事依旧停留在原地以外。 闻言他嘴角多了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个包厢的位置极好,能够听到关于外面的一切,亦能做个附庸风雅之人,在此处小歇片刻。 “阿妤去街上走一遭吧!”他懒洋洋的斜靠在蒲团上,身子微扬起,慵懒至极:“去看看今年春闱都有那些人参加。” “殿下是想要奴婢抄一份?”孟妤身形一顿。 这家伙莫不是又要在春闱上动什么手脚,陈泰宁为什么死她虽然猜不到具体原因,可总觉得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阿妤这么聪明不需要抄,以阿妤过目不忘的本领,看个两三遍也就记下来了。” 这话让孟妤笑容都僵硬住了,她的确过目不忘,可是她没和公孙行止提起过啊!这人的观察力还真是可怕。 扯了扯面纱,慢悠悠的起身:“那奴婢去看看。” “嗯。”他大大方方的摆摆手,又朝着高栾点点头。 在孟妤转身的时候,高栾从怀中不情不愿的掏出来一个荷包递给她。 眼前忽的一亮,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这是……” “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早些回来。”公孙行止温和的开口。 人一走,他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不少,冷眼看向屋内那帷幔浮动的地方,眼底的凉意让旁边的高栾都有些犯怵。 “出来。”他寒声开口。 帷幔后的人抖了抖,惶恐不安的走了出来,随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容苍老,蓬头垢面的,嘴唇被密密麻麻的针线缝了起来,手指都在瑟瑟发抖,血肉模糊很是吓人,眼神中都是恐惧,一步步的朝着他跪了过来,却没有办法开口。 高栾吓得瞪大了瞳孔,脱口而出:“花嬷嬷?!” 第八十四章 故人已逝 对于这出现的人,高栾也傻眼了,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而孟妤则是落荒而逃的,一直强忍着笑意,从茶楼一路跑到河畔边,扶着一棵柳树不断的干呕。 公孙行止表面上是在让她去打听春闱的事情,可实际上是特意支开她的。 脑海中满是进屋时余光瞥到的那一幕,她自始至终都强装淡定,可那种恐惧感还是掩盖不住的。 公孙行止何等聪明,如何看不出来。 狰狞的面孔,眼中恍若鬼魅的模样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乖,阿妤,”他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笑着抚摸她的头,附身贴在她的耳畔耳鬓厮磨:“不给你看恐怕的一面。” 一想到他的话,孟妤整个人就瑟瑟发抖。 公孙行止对她有几分的怜悯,不知道出于什么,至少有些仁慈。 他那里是一个谪仙?分明是一个诡谲中搅弄风云的侩子手。 河畔的风,吹散了她额头密密麻麻的汗水,倒靠在树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桃月茶楼内。 香气遮盖住了花嬷嬷身上的血腥味,导致无人知晓里面藏了一个人,她是如何进来的也无人知晓。 此番在公孙行止的面前比划着,泪流满面,夹带着血水滚下来。 苍老的面容看起来面目狰狞,犹如鬼魅让人畏惧。 可站在她面前的人,依旧云淡风轻,好不惬意洒脱。 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悠悠的开口:“所有人都以为嬷嬷死了,一个月前皇上还特意前来告知给本宫,让本宫节哀。” 花嬷嬷呜咽着哭泣,两只手的指甲都掉落了,干干净净的地板上都是血水,不断的摇头,可嘴里面发不出一个字来。 公孙行止无视她的表情和言语,继续自顾自的道:“那日是嬷嬷将本宫从尸体堆中扒出来,也是嬷嬷给了本宫生存下去的机会。” 花嬷嬷依旧在哭,眼神哀痛的看着他,不停的摇头,磕头。 他面无表情,施施然的起身,踱步到她面前,半蹲下身子,眼中一片凉薄,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可也是嬷嬷和皇后一起杀了瑶儿,也是嬷嬷通风报信,害得我母后惨死,本宫倒不知,究竟该感谢嬷嬷,还是该埋怨嬷嬷了。” 花嬷嬷猛的瞪大了瞳孔,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殿……下,”她强撑着从缝隙中挤出两个字来,哭着恳求他:“救……救太后。” “哈哈哈哈!”公孙行止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疯癫似的笑起来,整个人倒靠在地板上,眼中有微弱的银光闪烁着:“嬷嬷可真抬举本宫,本宫都自身难保了,如何去救别人,皇奶奶可是皇上的母后啊!她需要谁去救呢?” 若不是看在她疯了的份上,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些人对都该死,没有谁是无辜的。 花嬷嬷哭得眼眶中都是血水,模样看起来很吓人。 高栾都有些于心不忍了,毕竟花嬷嬷平时待他还是不错的。 可他也知晓,主子要做的事情,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也就只能别过头去,无动于衷。 花嬷嬷指了指嘴,呜咽着,颤巍巍的抖着手指在地板上写下一行字,可每写一个字都犹如万箭穿心一般,疼得她身子颤抖。 公孙行止冷眼旁观,只是淡淡的瞧着她的所作所为。 在时光的流失中干干净净的地板上很快出现了一行字。 救太后,太后未疯,形势所逼,奴婢求殿下。 是皇后派人绑架了我。 奴婢,对不起殿下,来世再还。 写完这些字,花嬷嬷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手哆嗦着扯了他的衣摆,最后倒在了地上,双目中流下一行血水。 那眼神中有愧疚,有不甘,有恳求。 在她倒下的瞬间,总是云淡风轻的公孙行止眼神一怔,呆滞了许久,直勾勾的和她未来得及闭上的眼神对上。 记忆中的花嬷嬷对他极好,可这些祸端又都是她们一手造成的。 “高栾,出去”他跌坐在地板上,许久才缓缓开口:“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进来。” 高栾虽然不放心,但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屋子。 “若见到瑶儿,记得向她赎罪。”他盯着面前死得凄惨的老人,细声细语。 在花嬷嬷出事的时候,其实他心中是难过的,可这十多年中接二连三的真相浮出水面,他心中早就麻木了。 那个时候只是在想,死了也好。 高栾在门外站了许久,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客人,耳畔是吵吵闹闹的声音,以及怜人哼唱的小曲,里面的人迟迟未开口,他也不敢敲门。 而孟妤戴着面纱,在春闱的告示榜前看了两遍慢慢悠悠的朝着桃月茶楼回去,一路上思绪越发的混乱。 “姑娘,来点桃酥吧!” 正发呆呢!路边的一个小摊贩突的朝着她开口。 孟妤侧目而视,看了片刻这才点点头,买了些许桃酥,又将思绪整理了一遍这才离去。 记忆最深刻的便是这一次春闱的主考官乃是吏部尚书—苏琮。 而这个苏琮就是那次宴会上对公孙行止出言不逊之人,孟妤深呼吸一下这才愁眉不展的回了桃月楼。 一路上听到最多的便是关于房云翼,姜茗二人的英雄事迹,和年少出名的那些个故事。 孟妤也没甚在意,当她回到桃月楼,熟门熟路的来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只看见高栾跟一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门口。 “殿下他……”孟妤眉头一皱,目光落在禁闭的房门上,四周吵杂,她只好走近高栾压低声音。 高栾瞥了一眼身后:“殿下不让我进去,你进去看看吧!” “那怎么能行?你都不能进去,我进去岂不是找死?”孟妤非常识相的倒退两步。 直觉告诉她,里面肯定出事了,一想到那个身影她都还在打哆嗦,心中犯呕。 高栾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瞅准时机把人猛的一脚踹了进去,干脆利落的又将房门关上。 孟妤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还是站稳了。 忐忑不安的走了过去,渐渐的看清楚那桌边的情况,她定了定心神,举步维艰的走了过去,声音却有些颤抖,忍着内心的恐惧不去看地上的尸体。 “殿下?” 公孙行止神色呆滞,眼神空洞,听到她的话这才抬起头来,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眼中隐忍悲痛:“阿妤,本宫腿麻了。” 见过生离死别,见过情人分手,可这一幕还是让孟妤内心忍不住的荡漾了几分,放下手中的桃酥,上前拉着他的手试图将人扶起来,却反被吓了一跳。 他身子发凉,冷得吓人。 “阿妤,本宫没有难过,只是有些落寞。” 这世上和他亲近的人又少了一个,可这人又是他的仇人,只是有些悲喜交加罢了。 第八十五章 被低估的孟妤 他整个人都靠在了孟妤的身上,从手一直到身子都是冷冰冰的,有些骇人。 若不是体重上占了优势,孟妤这副未成年的身躯那里撑得住这个人。 “殿下,花嬷嬷她……”孟妤一边扶着他,一边不放心的看着地上的尸体,担忧的提醒:“花嬷嬷若是逃出来的话,倘若被人发现肯定会惹来麻烦的。” 分明一个月以前这个人就被昭告死亡的消息了,可如今非但没死,还找到了公孙行止。 她突然明白这人为何今日出宫了。 “阿妤,”他眼底清冷,笑意虚假:“花嬷嬷待本宫极好,可她死了本宫一点也不伤心,阿妤是不是觉得本宫很坏?” 孟妤不解的看向他,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摇摇头:“奴婢不觉得殿下坏。” “嗯”他轻轻的点点头,眼神中带着抹恳求的意味,手指温柔的揩去她脸上的脏东西:“阿妤,不能学花嬷嬷。” 她凝眸,口是心非的点点头。 心中却暗自腹诽:怎么可能。 指不定往后为了活命,她就会如同花嬷嬷一般。 这皇家的是是非非谁说的清呢?她又不是局中人,没必要去走这一遭。 扶着人离开桃月楼,高栾熟练的从怀中逃出一瓶化尸粉,转瞬即逝的功夫,伴随着袅袅烟雾升起,地上的尸体化为虚有。 孟妤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的情绪抓挠着心肝。 时至今日,她依旧没有办法如同这些人一般淡定自若的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离世。 尽管手中已经粘上了人命,孟妤还是没法理智。 手腕着他的胳膊,决绝的转身。 “看来,太子这是不打算来了啊!”相思阁内,公孙胜眉头紧锁的站在那楼台上,俯视着下面人来人往的场面。 而他的身后云别尘不动声色的坐着,闻言只是将手中的酒杯晃了晃,手指敲打着桌面悠悠的开口:“太子又不是第一次拒了殿下的邀约,殿下何必如此执着,依在下看来,倒不如直接将人杀了,永绝后患。” 他们这种江湖中人,最擅长的就是杀人放火了,可不喜欢那些个尔虞我诈。 能够快刀斩乱麻的事情,何必搞得如此复杂。 公孙胜侧目而视,“若真如同你说得这般简单,本皇子也不必如此煞费苦心了,公孙行止好对付,可公孙则可不好对付,你可别忘了公孙则的身后有多少人支持,若公孙行止真死了,公孙则这个储君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云别尘笑而不语,这些年他没少给公孙胜出主意,可对于公孙行止这一处二人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的。 他自始至终认为,此人留不得。 “哎呀!这位公子,瞧你这话说的,那人早就不在我们相思阁了,您是不是记错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楼下一阵吵杂的声音响起来。 相思阁的老鸨急得跺脚,无奈的瞧着面前这个喝得烂醉如泥的白面书生。 而此人正是前一段时间和孟妤起了嘴角之争的李秀才。 那日二人的对话虽然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可房云翼向来是一个言而守信的人,回去之后当真对此人彻查,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把人给打回原形了。 而李秀才堕落了之后一无所有,从此流连于相思阁,非要朝着老鸨问出孟妤的下落来。 对孟妤的敌意已经深入骨髓了,此番喝醉了便在此处闹腾了起来。 刘妈妈急得跺脚,又碍于人多眼杂的,不好真把人丢出去,只能尽力的劝说着。 李秀才喝得烂醉如泥,当下就开始撒泼打滚起来,那里肯善罢甘休,打着酒嗝,指着她,“今日,若不告诉我苗豆芽的下落,我就赖在这处不走了,她害得我名誉扫地,还沦落至此。” 围观的人一听这话恍然大悟,人群中有人嬉笑着开口:“里秀才你所说的可是那位被相思阁退货的苗豆芽?” 他醉醺醺的打着嗝,随后笑了笑:“对,就是她。” 从房间出来的二人看着这一幕,公孙胜蹙眉:“苗豆芽?那不是太子身边的宫女嘛?她何时招惹了这人?” 云别尘斜靠在旁边的柱子上,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日听到的东西,若有所思的瞥了公孙胜一眼:“殿下何不把人叫上来问问。” 话音刚落,公孙胜就朝着自己真身后的人招了招手。 而左右为难的刘妈妈见到有人将李秀才架着走了,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对方给了她一张银票之后便心领神会的装疯卖傻。 又朝着台下的客人赔笑着:“李秀才想必是累了,我让人带他下去休息,大家继续玩。” 众人见人被带走了,也就不欢而散的继续纸醉金迷了。 而李秀才挣扎着被带上喽,直接丢在了房间里面,吓得那弹琴的姑娘脸都白了。 云别尘怜惜美人,朝着她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人一走,公孙胜拿起桌子上的一壶茶水浇在了李秀才的身上,语气狠厉的捏着他的下颚:“我问你,你说苗豆芽害得你沦落至此究竟怎么一回事?” 喝醉了的李秀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借着酒劲不耐烦的挥开他的手:“我凭什么告诉你?” “啊!” 公孙胜那里会和他废话,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让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下子李秀才的彻彻底底的清醒了,他本就是个狐假虎威的,欺软怕硬,当下就咳嗽着求饶:“我说,我什么都说。” 公孙胜嫌弃的松开,逃出手帕擦了擦手。 李秀才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交代:“我也是倒霉,未曾想到房大人真的因为她的一席话,将我彻查了一番。” 听了这话的二人面面相觑,云别尘握紧了折扇,对于房云翼他也没接触过,毕竟自己不是朝堂上对人。 可是公孙胜却是认识的。 他凝眉,百思不得其解:“房云翼一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怎地会因为一个宫女的话就去查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这感觉说不通,而且那个宫女他也是见过的,不足为奇,也不起眼。 “我……我说的句句属实。”李秀才吓得赶紧强调。 云别尘懵了片刻,忽而恍然大悟般轻笑:“或许,殿下低估了那个宫女。” 第八十六章 借刀杀人 能够淡定自若面对一个刺客的宫女,出口便是千古佳句,云别尘可不认为对方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 若不是今日这人提起,他都忘了那档子事情。 公孙胜神色复杂的朝着站着的护卫挥挥手,对方了然于心的上前。 云别尘却及时的阻止了:“此人还有用,暂且先留着。” 公孙胜转念一想也觉得颇为有道理,便就此作罢。 护卫拎着李秀才出了相思阁。 云别尘朝着自己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去盯着他,别让他出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公孙胜狐疑的看着他。 “殿下不觉得这事蹊跷嘛?如此微不足道的宫女随随便便救出宫了,而好巧不巧的就碰见了房大人,这倒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可房大人却为此插手,你觉得事情当真如此简单?” “你的意思是……” “只是猜测罢了,是真是假先看看再说。” 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宫女到底什么来头了。 而李秀才被丢出相思阁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这才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刚刚才一不小心看见了对方的腰牌,那里还敢放肆。 咬了咬牙只能自认倒霉,骂骂咧咧的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这大好的春光一路上花团锦簇,鸟语花香,烟火气十足。 马车内静默无言,徐徐的暖风吹起他鬓边的发,衣摆处染了血迹,孟妤一眼就看到了,连忙开口:“回去奴婢给殿下洗干净。” “花嬷嬷一个月前未死,是被皇后的人掳走了。”公孙行止瞥了一眼衣摆处,收回了视线开口道。 “花嬷嬷身上有皇后想要的东西?”她道:“那为何在皇宫的时候,皇后不朝花嬷嬷下手?非要等到人走了?” “因为皇上压着她,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皇后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公孙行止答得轻松,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的始末解释清楚了。 孟妤愁眉不展,沉默着。 这些事情太过于复杂,了解得越多,谜团越多。 每个人身上都怀揣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那殿下为何不救花嬷嬷?”她反问。 问出口之后她后悔了,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一个把柄了,如履薄冰的人本就举步维艰了,再拖上一些人,岂不是自找死路。 公孙行止的每一步棋都做得天衣无缝,不管是谁追查下去永远不会查到他的身上,无论是笔迹也好,证人也罢。 他是一个完美对犯罪分子,能够成功的从嫌疑犯中跳脱。 “不该问的,阿妤别问。”他轻笑着摸了摸她的下颚,这处肉多,很有安全感,还能抖一抖弹性十足。 孟妤识相的应下。 总归公孙行止还是没去见公孙胜,只是让人前去只会了一声,游走在这些人中间,犹如绝处逢生。 回到东宫之后,孟妤将脑海中的东西一字不漏的写了下来,她用不惯毛笔字,还是公孙行止教她的。 此番也能熟练的运用了,但还是有好些字不太会,笔画一多写出来如同鬼画符。 瞧着这个字迹,他嘴角抽搐,目光凉凉的剐了她一眼:“阿妤,出去别说你是本宫教的。” 孟妤:“………” 照着她写的东西,公孙行止重新理了一份,对比之下一目了然。 他将高栾唤来,也没有避开孟妤:“按照上面的名字一一对应,把他们的身份背景都查清楚。” “殿下,您是打算借刀杀人嘛?”孟妤看着高栾远去的背影,跪在他的旁边低声询问着。 他侧过脸来,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阿妤会唱小曲嘛?” “?”孟妤大大对问号,怔愣片刻,很快软言软语的道:“不会。” 她确实没什么特长,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 当初上学的时候家里面也没有闲钱让她去学别的东西,唱歌更是五音不全。 也就脑子稍微好使一些,性格也还过得去。 “难怪被相思阁退货。”他阴阳怪气的摇头感叹。 平白无故被怼了的孟妤无言以对,张了张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反驳。 事实如此,转念一想她好像比起苗豆芽也好不到哪里去。 …… 春闱的事情定在每年的三月末,不冷不热,春光明媚,是个极佳的好日子。 一时间绍安城开设了一个巨大的赌坊,就是为了春闱一事,连带着宫里面的宫女太监也都蠢蠢欲动的。 孟妤也没法在皇宫里面来去自如,就连着东宫的宫女太监都不与她亲近,倒是那个夏菊最近找她很勤。 刚从公孙行止那处脱身就被她叫住的孟妤,一边啃咬着手里面的苹果,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夏姐姐寻我何事啊?那日你交代的事情我可都是办好了的。” 夏菊嗔怒的瞪着她:“算你运气好,我今日来寻你是想跟你借一些钱财。” 借钱? 孟妤满脸都是拒绝,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夏姐姐去寻别人吧!我这处身无分文,你也知道在莠和殿内当差实属不易,殿下又不给月捧,全靠一口仙气活着,我哪有钱借你。” “你少唬人,我又不是不还你。”夏菊不耐烦的提高了音量。 她要不是走投无路了,才不来寻苗豆芽呢! 那日三皇子让她从苗豆芽这处打听太子殿内有没有看清楚那日刺杀他的人,苗豆芽笃定的说没有。 虽不知三皇子这么做意义何在,可她也不敢懈怠。 孟妤笑了,依旧摇摇头:“没有,夏姐姐再问多少遍我也还是没有,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夏菊一下子提起来精神来。 孟妤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我秋嬷嬷说,最近冷宫那处有一个活,一天就是五两银子,夏姐姐不如去试试。” 公孙胜放一个人在她身边,她有些抽不开身去对对付,毕竟还要应对公孙行止这处。 倒不如把人支走,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她也算不亏本了。 公孙行止说过,她若不主动出击,只会等来别人致命的一击。 夏菊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是又不敢和她动手,思前想后,打着马虎眼高傲的离开了。 可脸上的贪婪早就将她出卖的一干二净。 第八十七章 事端 三月是个好季节,春风乍暖,诸多不悦都被春风吹散。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孟妤微微蹙眉,本以为这个夏菊是个聪明人,可事实证明这些个皇子,皇后,都低估了公孙行止,自信的认为就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能够监视对方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也难怪公孙行止对于这些个细作都从未在意过,不过都是一些摆设罢了,不足为患。 送走了借钱的人,孟妤朝着东宫的大厨房走去。 自从开春之后东宫的气氛也热闹了不少,冬日里面见不到身影的那些个宫女太监也时常出来走动了。 尽量的避开人群,穿梭在一片花海间,孟妤慢悠悠的朝着大厨房那处去。 公孙行止变得有些挑食起来了,所以一旦这边没有食材之后,她都是来此处拿东西的,有了秋嬷嬷的嘱咐,大家也都对她礼让三分,只是不知怎地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当她一脚踏入厨房的时候气氛有些诡异,所有人都默契的瞥了她一眼,随后又很快的移开了目光。 孟妤的脚停在了门口,没再继续走进去,而是环绕四周一圈提高了声音:“我想要拿一些新鲜的菜,和鸡鸭鱼肉,麻烦站在灶台边的公公替我准备好送去莠和殿。” 被点名的小太监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尖锐着嗓子:“自个儿不会进来拿么?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对杂家指手画脚的?” 还没等孟妤开口呢!身后一只手就将她推了进去,很快厨房内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一个个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平日里面你仗着和秋嬷嬷亲近,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面啊!”为首的太监笑得一脸的奸诈和阴狠,那脸上都是刻薄之意。 “就是,反正今日秋嬷嬷也不在,我看谁还能救你。” 孟妤不为所动,只是脚步不断的往后退,她没打算忍着,手摸索着拿到一把菜刀:“都给我站住,谁敢再往前一步,我对你们不客气。” 她没打算跑,也没打算和这些人以理服人。 本都是一些奴才,大家身份地位都没有任何的差距,无非就是看不惯她在公孙行止的身边不用做哪些累死累活的工作罢了。 “给我摁住她。”那为首的太监那里听她的一面之词,撸起袖子就带着人冲了上去。 孟妤挥舞着菜刀准备动手的时候,余光瞥了一眼厨房外的窗户,一道人影迅速的一闪而过,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将菜刀丢下。 七八个人围着她开始拳打脚踢的,孟妤抱着头蹲了下去。 每一个人的动作都是下了死手的,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太监直接狠狠的一棍子砸在了她的背上,除了头部和脸没有一处幸免的。 连带着手腕处也被狠狠的踩了衣角,孟妤死死的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的忍耐着,直到这些人停下来。 她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一声没啃,只是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了,那种伤痛非常的明显,嘴角也带了血迹。 众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恶毒。 尤其是那为首的太监尖锐着嗓子开口:“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别以为绑上了太子殿下就能够麻雀变凤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孟妤趴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是握紧了手。 而这一边,莠和殿处。 本闲着无趣的公孙行止在盛开的梨花树下坐着,旁边还沏了一壶茶,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落在衣衫上的花瓣,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柔和又耀眼,如此谪仙似的人儿让旁人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从皇后那处回来的秋嬷嬷此番正跪在他的面前,提心吊胆的。 点子背的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在此处遇见了太子殿下。 “一月未见,嬷嬷过得如何?”他嗓音清冽,似那山间冷冽清泉流动,不喜不悲,不徐不疾。 秋嬷嬷低眉顺眼,“奴婢一切安好,亏得殿下挂念。” 手指拿着茶杯的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从茶杯的边缘划过,发出轻微的声响,听了这话眉梢一挑,“阿妤时常提起你,说你待她极好。” 秋嬷嬷疑惑不解的抬起头,像是不清楚他说的阿妤是谁。 见状,他善解人意的解释:“这是豆芽的乳名,难道她未曾告诉嬷嬷?” 秋嬷嬷摇摇头。 公孙行止心中莫名的泛起些涟漪来,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些许,很快又掩盖住,“秋嬷嬷可曾想好了那日本宫问你的问题?” 早就知晓这件事情逃不过的,可是秋嬷嬷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在花嬷嬷死之后,自从知道花嬷嬷死了之后,她一直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每个夜晚都辗转难眠。 今日她被皇后唤去,皇后的态度也是一改往昔,对她全然没有从前的那般亲密无间了,身边更是出现了取而代之的人。 尤其是花嬷嬷的死,她还是从别人那处知晓的。 但是她知道,此事绝对和皇后脱不了干系的,她太了解皇后的性子了。 斩草除根的事情没少做,而花嬷嬷的身上一直都有皇后想要的东西,出了皇宫自然是盯上了的。 可她呢?她知道这么多的秘密,如何可以独善其身? 下一个指不定就是她了。 苗豆芽从前也给她提醒过的,可秋嬷嬷总归心中还抱着一些侥幸的想法。 “殿下能给奴婢什么?”她抬起头,头一次和太子聊这个话题,虽然自己和苗豆芽有一些来往,但其实也不是很深。 公孙行止抿了一口手中的凉茶:“你想要什么,本宫给你什么,嬷嬷也应该清楚,若本宫死了,整个东宫的人无一幸免,而本宫至少可以在自己死前将你送出宫去,可皇后不会,皇后会对嬷嬷赶尽杀绝,嬷嬷若是想清楚了,今夜便来寻本宫。” 他说得已经足够清楚了,也给足了对方思考的时间。 一阵春风袭来,梨花树上的花犹如急雨一般落下,他施施然的起身拂袖而去。 秋嬷嬷见到人走远了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心中混乱的离开了。 而这边被虐打的孟妤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站起来,将面前的人扫了一圈,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她被人盯上了,对方的速度很快,脑子也好使,是来试探她的,若她还手了,只怕下一次就是人头落地了。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公孙行止对自己有多看重。 好一招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第八十八章 罚跪 清清凉凉的风迎面而来,她拖着受伤的身子先去了一趟自己居住的屋子,颤巍巍的将血肉模糊的衣裙褪下,又强撑着换了一身衣裙,洗干净了身上的血迹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望着铜镜里面陌生的自己她瞳孔微微的缩了缩,这副身躯不过十六岁,个子也不高,容貌一般般,又胖,不该是她的。 习惯了这张脸的孟妤都快认不出来自己了,她不该是这个模样的,西装革履,叱诧商场的。 这双手也本该是用来读书写字的,如今却杀人,玩弄权谋,宫斗。 夜晚的风从未关的窗户出吹了进来,让她得以彻彻底底的清醒了几分,额前的碎发也沾染住了,她抿唇困难的从床上起身。 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她没点蜡烛,独自屋内待到现在。 孟妤这才发现自己多可悲,多么的自负,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将她所有的信心给消磨掉了,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阿妤人呢?”莠和殿内,公孙行止等了好几个时辰,可是今日的晚膳迟迟未见,孟妤人也没有出现。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他没来由得心中一紧,握紧了手中的书。 高栾侯在旁边摇摇头:“未曾回来。” “去看看,”公孙行止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从位置上起身。 而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口就直挺挺的站了个人。 月色朦胧,孟妤就站在那里,大大的身躯遮住了月亮,斑斓的树影落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有些虚幻。 瞧见她的瞬间,公孙行止是有些恼怒的,他看着面前的人冷冷的开口:“你去了何处?” “奴婢……去了一趟厨房,见着那处好吃的颇多,所以就贪嘴了些,这才把时辰给忘了的。”她低垂着头,支支吾吾的开口,让人看的不真切她的模样。 可只有孟妤知道,她是拖着一身的伤前来了。 提着裙摆朝着里面走去,每一步都觉得浑身的骨头在撕裂开来,摇曳的烛火下一步步的走近他。 公孙行止凝眸,似是不相信她这个荒唐的借口。 目光如炬的落在她的嘴角:“谁打你了?” 孟妤不语,只是轻轻的对着他摇摇头,动了动嘴角。 他眸色一冷,瞥了一眼殿外的身影,手指握成拳头:“滚出去,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忤逆本宫,不过是让你去拿些东西罢了,还敢这般拖拖拉拉,别以为你是大皇子送来的,本宫不敢将你赶出去。” 他话音未落,孟妤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匍匐在他的脚下:“奴婢知错。” “去殿外跪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起来。”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的道。 地上的人头也不回的提着裙摆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屋檐下,孟妤撩起裙摆麻利的跪了下去,挺直了腰板。 而夜色中偷听的人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一溜烟的跑了。 他的所作所为一气呵成,导致高栾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殿下可从未处罚过谁,此番这么做所为何故? 这苗豆芽不一直动老老实实的么? 孟妤跪在地上,静静的等待着,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双锦靴,靛蓝色的衣摆扫过地面,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有些委屈。 他没说话,定定的瞧着她,伸手拉起她的手臂,掀开藕粉色的衣裙就看见了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 “被打了?”他温柔细语,轻轻的碰了碰:“谁打阿妤了?” 她抿唇没说话,只是觉得身上很疼,没被自己的主子打,倒是被一群和她一样的人毒打了一顿。 她不是没有反抗,而是不能反抗。 一旦反抗,不管是她,还是公孙行止都会惹来旁人的猜忌。 这个把月过得太过于安逸了,导致她都快忘了东宫虽然看似没有危险,但其实也是危险重重的,只是相比之下待在公孙行止的身边比较安全而已。 那怕她有意的去避开危险,可那些危险也会找上她的。 只要她在东宫一日,就永远都会无休止的成为众多人去对付的对象。 “殿下,夜深了,”她答非所问的扬起笑脸来,咧开嘴笑了笑:“奴婢不疼。” 斜斜的吹风吹得他心底一凉,垂眸瞧着她黯然神伤的样子,心中头一次有了心软这样的错觉。 他身边除了高栾并没有其他人,孟妤是在他身边最久的一个宫女了。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不是被人毒死了,就是自己跑了。 她对他很好,他就想着对她温和几分,可现在小胖丫被人欺负了,温顺了十几年的公孙行止,头一次想教训人。 这是他的人,如何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似懂非懂的高栾站在身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轻轻的给她把衣袖放下,手指从她的脸上划过,“阿妤乖,咱们打回来。” 她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 公孙行止何等聪明,怎么看不出来怎么一回事。 这是有人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来了。 他深深的看了孟妤一眼,拂袖而去,直接进了屋内。 而高栾不明所以的愣在原地,没一会被叫了进去,又被赶了出来。 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他愧疚的看向孟妤,别扭的开口:“殿下的处境很艰难,不能像别的主子一样给你出气。” 这个把月的接触下来,他也算是对孟妤有了几分的信任,知道这小胖丫不是坏人,至少没有想要坑害殿下的心思。 孟妤笑得轻松:“奴婢知道。” 而屋内的人坐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背靠着椅背,心无旁骛的擦着手中寒光四射的长剑,脑海中忽的一闪而过一些难以捕捉的画面。 他会武,却从未拿剑伤过人,因为他得忍,得熬,得光芒内敛。 公孙长堰想要将他养废,所以他就装作一个废物在此处苟延残喘,一边又搅弄风云,先是三年前的许昌全,又是最近的陈泰宁,而这些都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他自诩聪明,从未失手,可今夜看见孟妤为了不露出破绽而一身伤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还不够。 手中的长剑突然一挥从手中飞了出去,朝着那亮堂堂的蜡烛而去,剑尖从火焰上划过的刹那,蜡烛瞬间熄灭,殿内一片漆黑,没人看得清他的神色表情。 第八十九章 苦肉计 外头的风刮起一阵阵的花香来,东宫的月亮冷冷清清的,顾冷又倨傲,窗边的人未曾休息,一直坐在那处一动不动。 孟妤跪在殿外一声不吭,只是身上的伤有些疼痛,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之久,她朝着旁边的高栾轻唤了一声:“高大哥,能否请你帮个忙?” 总是守门的高栾睡觉都是半睡半醒的,听到这话蓦的睁开了眼,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道:“何事?” “你去只会秋嬷嬷一声,就说我犯了错,此番正被太子罚跪,让她大肆宣扬出去,最好东宫的人都知道。”孟妤面色苍白,很是憔悴虚弱,有气无力的开口。 对付既然开始动手了,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的。 苦肉计都用出去了,再坐以待毙自己这一顿毒打岂不是白费了。 公孙行止在这个时候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她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何处惹了旁人的猜忌,对方又是谁,可这一番动静,未必不是好事。 高栾甚是不解,从那阴影处走出来,“我不放心殿下,我若是走开了一会万一殿下出事……” 有了那一次的教训之后,高栾如今都还心有余悸的,虽然殿下没少受伤,也不是第一次受伤了,可那日的伤势过于惨重了,足足休息了数月才好的。 如今他更加不敢轻易的离开这处。 整个莠和殿也只有他能够护住殿下的安危了。 孟妤努力的扯出一抹笑来,“可你若是不去,殿下也会出事的,我向你保证,殿下若是出事,我誓死保护殿下。” 高栾这才有了片刻的松动,思前想后眼神警惕的将长剑拔出横跨在她的脖子上,语气恶劣:“我信你一次,若是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孟妤笑着点点头,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若不是因为被毒打了一顿的话,她跪一个晚上倒也无伤大雅。 自从来了古代之后,连带着身体的抵抗力都增强了不少,跪来跪去的都快习惯了,可此番身负重伤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目送着高栾离去的背影她无言的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从前只觉得那些个古装剧里面跪在地上的人动不动就晕到是矫情,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和主角的待遇相差甚远的孟妤哭笑不得,一抬头明月当空,愣是让她无论如何都生不出一丝凄凉的情绪来。 “殿下,奴婢有些无趣了,你能否给奴婢本书,奴婢也好打发时间?”漫长的夜中,孟妤盯着禁闭的殿门。 她声音不大,这宫殿也很宽敞,可不知怎地,她就是能够确定里面的人听得见。 里面的人坐在窗边许久未动,听到这一声殿下之后这才回过神来,慢悠悠的从位置上起身。 夜色很浓,好在窗户打开,外头的月光照了进来,他如履平地一般的走向书架,一眼就将孟妤最喜欢的书拿了下来,悄无声息的走向门边而去。 隔着一扇门,他看不清楚外面的人是何种表情,推门的手又突然顿住了。 外面的孟妤耐心十足的等待着,眉眼低垂,虽然很困,可又倔强的坚持着。 “殿下……”她试探性的开口,盯着门,声音细细柔柔的:“您是不是在门边啊?” 公孙行止抿唇不语。 孟妤又自顾自的嘀咕起来:“其实,奴婢觉得殿下人挺好的,殿下也没打过奴婢,也没吼过奴婢,殿下看见奴婢被打是不是很内疚啊?” 别人她不是很了解,可和公孙行止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这个人虽然倨傲,清冷,心思深沉,可也不是那些个动不动就杀人的主子。 这人也没那么坏,这才是她选择的原因,一开始是有些许的后悔。 可后来,整个皇宫她倒是觉得,这人比较的好相处。 小胖丫的话戳中了他的心思,手中的书缓缓的握紧,他依旧没有说话,狭长的眼眸低垂着,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一言不发的收回了触碰在门上的手,他拂袖转身离开了。 而殿门外的孟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跪着。 东宫别院这处。 高栾大步流星的找到了秋嬷嬷,按照孟妤所交代的,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边,还特意的提高了音量,将事情夸大其词了。 秋嬷嬷一听也楞了片刻,但还是硬着头皮唯唯诺诺的应下:“都听见了,多谢高侍卫提醒。” “你们都听清楚了,别总是仗着殿下脾气好,就一个个的为所欲为了,麻雀始终都是麻雀,不过是仗着殿下的几分偏爱就肆无忌惮了,下场便是如此。” “是。” 齐刷刷的声音响起。 高栾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离开了。 人一走这地方就跟炸开锅了一样,不少的宫女都围着秋嬷嬷问个不停。 “嬷嬷,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殿下疼爱她的么?怎地舍得责罚?”不少不明白所以的宫女都表示疑惑不解,分明这段日子殿下对那苗豆芽格外的好,都不让她住在宫女的住所了,直接住在莠和殿了。 怎么一下子就又不宠了呢? 秋嬷嬷何等聪明,不过须臾就反应过来了,呵斥着这群没大没小的东西:“都给我闭嘴,你们真以为殿下是看上那苗豆芽了不成?无非就是看在大皇子的面上给了几分的厚爱,如今她如此的不知轻重,居然敢带着一身的污垢前去玷污殿下,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今日她回来的时候就听见了一些消息的,说是苗豆芽在厨房被人殴打了一顿,可当她匆匆忙忙的赶去时人已经不见了。 加上今日太子与她说的那些话,秋嬷嬷自然是不好追到莠和殿那处去的,只能就此作罢,想着明日前去看看的,万万没有想到高栾倒先寻上门来。 她愁眉不展的怒视着这群吵吵闹闹的宫女:“还不快些去休息,一个个的都想着天上掉馅饼,这苗豆芽如此不知分寸就是你们的下场,还不引以为戒。” “知道了嬷嬷。”众人自然是不敢得罪秋嬷嬷的,只能不情不愿的开口。 而秋嬷嬷则是越发的焦灼,孟妤都被盯上了,那接下来…… 第九十章 鱼儿上钩了 孟妤整整跪了一个晚上,可为不少人带去喜悦的消息,而有的人对此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清晨,一大早的凤仪殿内,正在整理仪容的皇后听到这个消息显是一愣,随后朝着身边给她穿衣的几个宫女挥挥手,正色的看向来人:“你的意思说昨夜太子将苗豆芽给罚了一顿?” 来人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他可是一大早的就赶来了,狗腿的笑着点点头:“启禀娘娘,正是如此,不过也不知怎地,昨日的时候这苗豆芽在厨房也被人打了一顿。” 皇后更加的疑惑了:“这又是怎么回事?本宫不是让秋嬷嬷罩着她的么?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本宫的人?” 那苗豆芽她好歹也是有用处的,如今她可是唯一一个亲近公孙行止的人了,能够找到很好的下毒机会,最多熬个半年公孙行止毒发身亡她就大功告成了,如今谁这么不识抬举敢打她的人?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为难的摇摇头:“这……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这么说的。” 他也是被秋嬷嬷带着去东宫的人,也就时皇后的人。 可这个小太监一向不安分,一直都想着离开那个鬼地方,总是逮住机会的就前来此处给皇后通风报信,老想着抢先在秋嬷嬷的前面。 他可不想自己的下半辈子都被关在东宫那个鬼地方了,跟着太子可熬不出头来。 皇后面色一冷,“你先回去,一会让秋嬷嬷来本宫这处,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动本宫的人。” 好大的胆子,东宫的细作不少,可是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弄死公孙行止,现如今居然敢朝着她的人动手,这是压根就不把她放在了眼里面啊! 一大早的好心情就被如此破坏掉了,皇后也顾不得其他的了,使唤着旁边的宫女赶紧的为自己更衣。 早晨的雾气很重,露水也很多,绿油油的草木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旭日东升下闪烁着光芒。 那花草间偶有几只蝴蝶飞舞而过,公孙胜站在那盛开的桃花下,闻此言只是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这个消息他昨夜就知晓了,百般无聊的伸了伸懒腰:“本皇子早就说过了,这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宫女罢了,云别尘非揪扯着对方不放,无非就是记恨上了而已。” 他身旁的太监点头哈腰的称是:“殿下说得有道理,老奴也觉得那宫女不足为患,许是这云公子心中过于疑神疑鬼的了。” 这话倒也不假,他与云别尘相识多年,可这人向来都是神出鬼没的,他一个江湖中人,行为处事自然是按照江湖规矩来的。 可这处并不是江湖,而是皇宫,光是靠着蛮力是没用的,不过…… “虽说这宫女并未得太子青睐,可她和房云翼的关系,莫非是受大皇子指示的?” 若苗豆芽并未归降于太子的话,那么这一切也能够说得通的。 房云翼最近和公孙则走得很近,还未她出谋划策的。 张义一听这话也觉得甚为古怪,不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老奴倒是觉得或许如同殿下所说的这般,这苗豆芽从未背叛过大皇子,想必所作所为都是受到大皇子的指示。” 公孙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么一想似乎就没有问题了。 人毕竟是公孙则送过去的,没道理临时倒戈,对方也只不过是一个从相思阁出来的丫鬟罢了,见到他都唯唯诺诺的,那里掀得起什么大的风浪来。 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这云别尘害得本皇子没少折腾,最近总是休息不好。” 张义狗腿的谄媚道:“那殿下不如去秦侧妃那处休息片刻?” 公孙胜点点头,拂袖朝着偏殿而去了。 他们这些个皇子中,除了公孙离和公孙瑾未曾有妾室以外,他和公孙则都有好几个妾室的,只是未曾有正妃。 而公孙胜为弱冠,正妃一事自然是不急的。 可公孙则他的正妃,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姜家那位国色天香的美人,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 雾气散去,艳阳高照,莠和殿门口,当殿门打开的刹那,孟妤缓缓抬起头来,面色煞白,对着来人挤出一抹笑容来。 公孙行止一袭青衫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面色清冷像是经过沉淀的冰面一般。 “可知错?”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不知何故,昨夜她不在榻侧居然辗转难眠,毫无睡意。 这小胖丫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对自己也够狠。 孟妤匍匐在地上,“奴婢知错,奴婢再不敢与旁人起争执,再不敢恃宠而骄。” 她将所有莫须有的罪名往自己的身上揽去,经过这一个晚上只希望可以将对方的事想引开。 这样一来不管对方是谁,都不敢在打她的主意。 一旦皇后出手,那就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对方,她是被皇后罩着的人,到时候对方自然会收敛些许的。 瞧着她欲言又止的姿态,身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了动作势要上去将人扶起来,如同她无数次的扶着自己一般。 可一道不符合时机的声音打碎了他的这个举动。 “本宫听闻前些日子太子受伤了,一直未曾有机会前来探望,”皇后被众人簇拥着出现,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容,看向跪在地上的孟妤时佯装惊讶:“太子这是……” “臣,见过皇后娘娘。”他没回答,而是撩起衣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地上的孟妤猛的转过身去,眼前一黑,脑袋重重的磕在地板上:“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孟妤就知道自己赌对了,皇后此番不得不来。 她若是不出现,自己必死无疑,到时候公孙行止身边又无人了,她经不起耽搁的,别人想托着公孙则弱冠封王,而她必须在此之前把自己的儿子推上储君之位。 担心则乱,这话一点也没错。 鱼儿上钩了。 她和公孙行止一同跪在地上,两个人都各怀鬼胎。 公孙行止想的是如何让面前的人死得痛不欲生,而她想的是如何利用皇后明哲保身。 第九十一章 出头 “太子快起来吧,你身子骨一向不好,体弱多病的,”皇后的目光在孟妤的身上停顿了不到片刻,随后和蔼的走向旁边的公孙行止,伸手把人搀扶起来:“本宫听说则儿送了你一个贴己的宫女,想来便是她了。” 跪在地上的孟妤抿唇不语,她和这个皇后见了不过几次罢了。 这个女人看着无害,和蔼可亲,可话里行间都是透露着若有若无的野心,再甚者从秋嬷嬷那处套来的一些话,足以让她面对这个皇后了。 公孙行止眼神淡淡的从她身上扫过,不咸不淡的朝着皇后解释道:“是很贴心,昨夜犯了些事情,这才罚她跪了一夜。” 皇后眉梢一挑,很快就淡定自若下来了,朝着旁边的孙嬷嬷挥了挥手。 后者心领神会的将地上的孟妤搀扶起来。 孟妤感激的朝着孙嬷嬷道谢:“多谢嬷嬷。” 身上的伤口扯开来,有些生疼,她强忍着不啃声,尽量的表现出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来,眼神还是不是的朝着皇后那处瞄了一眼,营造出一种“我有苦,但是我不说的假象。” 她本就是公孙则送来的人,光明正大的送过来的,众所周知。 她在此处被人受欺负,不就是在打大皇子和皇后的脸面么? 皇后笑盈盈的走了过去,一把拉过她的手柔声开口:“本宫知道太子一向性子冷,也不喜热闹,可难得有这样心灵手巧,机智的丫头。” 这一番夸奖实在是把孟妤吹嘘得有些飘飘然了,转念一想只觉得自己有被羞辱到,瘪了瘪嘴,有些不满。 然而这一系列的小动作都被公孙行止尽收眼底了,他勾了勾嘴角,看出了她的不满。 原本应该压抑的场面因为她的表情而变得没那么无趣了,而皇后则是一门心思的给孟妤洗脑。 “昨日的事情本宫也听说了,”皇后眉眼含笑的看着她,眼神不明:“太子这般的看重你,你如此的不知分寸也不好,可要好生的伺候殿下才是。” “奴婢知错,奴婢一定好好的服侍殿下的。”孟妤低眉顺眼的样子看得人心中安定了不少。 而皇后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好拿捏的人了,今日前来无非就是为了给她撑腰的。 就是要告诉旁人这人是她的,一国之母那里容许别人在自己的头上耀武扬威呢? 只要这人成功了,那么她的儿子不就是太子了么? “本宫觉得这小丫头甚好,太子若是喜欢不如抬做个侧妃?”皇后灵光一闪,提议的看向公孙行止。 原本还洋洋得意的某人彻彻底底的傻眼了,猛的抬起头来,不敢相信的看着皇后。 侧妃一点也不好,到时候她可走不了。 而且……就她这样子做太子侧妃,皇后就是羞辱人也不带这么羞辱的啊?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孟妤如临大敌的跪了下去,双手趴在地上:“娘娘抬举了,奴婢只不过是个奴才而已,那里配得上殿下的侧妃,能够跟在殿下的身边已经是修来的福气了,断然不敢痴心妄想的,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公孙行止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他是期待着孟妤的回答的,可这个回答他很不满意。 眼神中的温度一下子就冰了下来,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又瞥了一眼公孙行止的表情,笑着打圆场:“瞧你吓的,本宫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事还得太子点头才是,太子虽喜你,但也不是那么不懂规矩的。” 毕竟是皇室血脉,就算是侧妃那也也该是出身名门的,皇后就算是再不喜欢这个人,也断然不敢拿着这样的事情开玩笑的。 公孙行止抿唇,眸色深深,笑意不达眼底:“娘娘说得是。” “本宫给太子带来了一些东西,也给豆芽添了几件新衣,豆芽可要好好的伺候殿下才是,可别丢了大皇子的脸面啊!”皇后这一次是亲自把人搀扶起来的,这话意味深长,孟妤如何听不出来呢? 而公孙行止自始至终都作为一个旁观者似的瞧着这一幕,未曾邀请皇后进去,就这么僵持着,直到皇后自己自讨没趣的离开。 很多事情她不用说,送来的东西,和她本人亲自前来走了这么一遭之后,但凡不傻的人都看得出来皇后的意思。 孟妤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有了皇后亲自出面很多事情都迎刃而解了。 瞧着她离开的背影,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神情焉焉的转过身去就对上公孙行止那不太痛快的眼神。 经过昨天的一顿毒打,已经跪了一夜的过程她早就筋疲力尽了,又对付了皇后,此番早就虚脱了,却还是强撑着身子踱步走向他,强颜欢笑的开口:“殿下,奴婢现在有些不舒服,等奴婢好了,再和您解释。” 她那满是伤痕的小手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牵强的挤出一抹笑意来。 公孙行止看着她的样子眉头紧锁,下一瞬人直挺挺的倒在了他的身上。 身子猛的朝着后面踉跄了一下,公孙行止心中一惊:“阿妤。” 可没有人回答他,怀里面沉甸甸的。 高栾见状及时的走过去,作势要将孟妤拖进去,谁曾想殿下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朝着他社了过来,自己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朝着殿内而去了。 “殿下要不要叫太医?”高栾跟在他的身后询问道。 “你觉得呢?”公孙行止眼神一冷:“还不快去?” 这若是寻常的话他断然不会去叫太医的,可此番皇后来过了,就算太医来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看在皇后和大皇子的面上对孟妤厚待几分。 高栾急急忙忙的就去唤太医了。 床上的人额头滚烫,身上都是淤青,孟妤强撑着一口气把皇后对付走了这才晕到的。 她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紧紧的揪扯着被子,表情很痛苦,扭曲在一块,喃喃自语着,他也听不清楚,下意识的侧耳倾听。 “疼,好疼。” 公孙行止面色一凝,不顾礼仪的将被子掀开来,扯开她的衣裙就瞧见了那触目惊心的一面。 第九十二章 孟妤的心机 他忽的眼眶猩红了起来,愣愣的看着她身上的伤。 没还手是因为怕别人起疑心,还有那夜不顾生死的挡在他的面前,这一次次的举动让公孙行止迷惑了起来,眼神有些混乱的看着床上的人,手微微触碰到她。 孟妤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嘀咕了一句:“殿下,你听我解释……” 他神色一顿,怔怔的瞧着她的动作,淡定了二十多年,遇事都处变不惊的公孙行止头一次有了心神乱的时刻,还是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 他猛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落荒而逃。 而床上的人在他离开之后,欣欣然睁开了眼眸,眼底一片明亮,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太医来的时候她又再一次晕了过去,不同于刚刚才,此番是真的晕到了。 太医瞧了一番松口了一口气:“殿下不必担心,这姑娘的伤不要紧,都是一些皮外伤,有些发烧的迹象,微臣开了一些药,殿下暗时的给她涂抹,等到烧退了便无事了。” 公孙行止坐在案桌旁边,心烦意乱的看着手中的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高栾,送太医。” “微臣告退。”老太医甚是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越发的让人看不懂了,莫非还真是如同传闻的那般? 无奈的摇摇头,只觉得惋惜,此人怕是废咯! 人一走,他捏了捏眉心,将手中的书给放下,保持着姿势不变的看向床上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他的所作所为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了邵安城的大街小巷,闲暇时刻旁人就拿来津津乐道,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不日,春暖花开,阳光灿烂,热热闹闹的集市上人来人往。 桃月楼内更是人满为患,眼瞅着春闱即将来临了,不少书生都从大老远的前来,都是各地比较出彩的人才,此番正聚集在桃月楼内。 毕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难免总是朝着热闹的地处去。 “要我说啊!这太子怕是废咯!居然为了一个宫女如此的大费周章。” “你们懂什么,难道不知道那人是大皇子送给太子殿下的么?要我说啊!太子殿下是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语气也变得有些戏谑。 而旁边的人都期盼的看着这斗嘴的几人。 那人的话大家都没有反驳,毕竟这些都是事实。 若是往深层次的地方去思考的话,恐怕会惹祸上身的,倒不如息事宁人,就此刹住。 “我听闻,那太子身边的那个宫女,好象就是相思阁被退货的那个苗豆芽。” 而大场面停下来的,小场面却未曾消停,在李秀才的后面一桌子人,突然的小声议论起来。 他本只是来借酒消愁的,此番手一顿,酒意全无了,竖起耳朵专心致志的偷听。 只听见这些人激动的追问:“真的假的?大皇子怎地会将苗豆芽带回宫去啊?” 他身后的一桌坐着三个男人,都是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 另外一个人他听到自己被质疑自然是不满的,当下就冷下脸来:“这是我宫中一个当差的好友所说的,那苗豆芽如今就是跟在太子的身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皇子一向对太子不喜,送这人指不定就是去羞辱太子的。” 另外二人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而李秀才则是手一抖酒水倒了出来,他猛的起身落荒而逃。 并没有人主意到他的与众不同,茶楼内依旧热热闹闹的。 而事情隔孟妤受伤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有余,这半个月她基本上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抽空将该看的书都看了,还不耻下问的朝着公孙行止求学。 对方的态度也是出奇的好,耐心的给她讲解,对于外界的事情她一无所知,也没问。 只知道自己存活的机会又多了几分,至少在公孙行止这处而言,她已经算是脱离了危险,这一顿毒打不白挨。 “我不太明白,”面对孟妤的所说的这些话,秋嬷嬷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自己活了一把年纪可完全不是年轻人的对手,尤其是太子和苗豆芽,她有些抵触的往旁边挪了挪:“你为何告诉我这些,苗豆芽,你的胆子真的太大了。” 孟妤勾了勾嘴角,“嬷嬷和我才是真正目的一样的人,我不告诉嬷嬷告诉谁呢?” “你若是被殿下知晓了,你就不怕……” 孟妤打断了她的话,眼神严厉:“我当然是怕的了,可是秋嬷嬷,我被无选择,我若是一直奉承,谄媚,讨好,也不见得我能够活下去,从大皇子把我送入东宫的那一刻,我就注定是热锅上的蚂蚁了,没有人给我搭桥,我只能自己搭桥。” “不管过程如何,至少我的目的达到了不是么?”她反问。 从杀人的那一刻起,她的底线已经在不断的降低,不断的在泯灭了。 她只是稍微的利用了一下自己的优势而已,她不漂亮,不是倾国倾城的女主角,唯一能够靠的就是自己的这一副身躯,为公孙行止挡剑,试图激起他的一丝丝怜悯。 她计算过的,这么一折腾得躺多久,那么一扑会以什么样的姿势倒下去。 秋嬷嬷直接呆滞在原地:“所以你其实谁也不相信,你只是在做好自己的事情而已。” “我信嬷嬷的,”她笑了笑:“因为嬷嬷和我一样都像活下去的,嬷嬷整个东宫你除了我,你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帮助你的人,我知道你对皇后有一些犹豫,所以我一开始没有逼迫你,可现在您还觉得么?” 秋嬷嬷身子僵硬,沉默不语。 孟妤继续攻略她的心理防线:“嬷嬷我们都是蝼蚁,都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随时可以丢弃的,你若是再继续隐瞒下去,他日大皇子继位你必死无疑。” 她循循善诱,每一句话都直击要害,误导着秋嬷嬷。 可这也是事实不是么?她对自己狠得下去手,一场苦肉计多方面得意,何乐而不为呢? 第九十三章 猜忌 她一步步都在引诱着秋嬷嬷动摇,毕竟对方是一个老腊肉,她太过于清楚这一点了,不见得对方真的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们。 每个人在做事情的时候都是留着一线生机的,无非就是为了他日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秋嬷嬷有在乎的东西,她上了年纪,知道这么多的秘密必然是离不开这个皇宫的大牢的,可她那个老相好的呢? 二人认识多年了,就想着有朝一日回到家乡去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所以她这才将微妙的希望寄托在孟妤的身上的。 可是她依旧还是保持着顾忌,不敢全部都说出来的。 她微微抿唇,艰涩的开口:“苗豆芽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可你不怕,那是因为你孑然一身,但是我和你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的?”孟妤起身,背对着烈日骄阳,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秋嬷嬷,嘴角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那就要看看秋嬷嬷想要活下去的决心到底有多少了,没什么不一样的,我相信这么长时间了,秋嬷嬷也该是有了一定的想法的,你觉得殿下还会等你多久呢?” 秋嬷嬷哑然,她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小宫女如此的威胁,这还是一开始的苗豆芽么?刚到皇宫时战战兢兢的小宫女,一看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人。 可是现如今居然变得如此的复杂起来,每一步棋,每一句话都耐人寻味,饶是她在皇宫中这么多年都未曾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人。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秋嬷嬷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了,连带着那总是严厉的脸上都布满了无措:“苗豆芽,你不明白的,这其中牵扯到的事情太多了,我若是都说出来只会死得更快。” 孟妤莞尔,不以为然的开口:“那秋嬷嬷知道为何陈家被灭门?陈泰宁为何突然一夜之间就死了么?还有西陵的事情,抑或是太子受伤的事情,秋嬷嬷不如好好的想想,这些事情最大的获益者是谁。” 她的提点,点到为止。 因为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公孙行止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其中,好象每一个秘密都等待着别人去挖掘。 那些留下的线索,是无意的?还是故意而为的? 满怀着心中的心事,她幽幽的看了一眼秋嬷嬷,没在多说些什么,转身正欲离去的时候却突然的被秋嬷嬷唤住了。 “苗豆芽,你……我若信你,靠得住么?” 这话从她们第一次合作的时候,秋嬷嬷就问过了的,那个时候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合作,只是为了稳住孟妤罢了。 而此时此刻,她则是带着满满的诚意的。 秋嬷嬷是个聪明人,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待在皇后的身边那么久了,正是因为如此,这才惹得不少人的嫉妒。 对于刚刚才的一番话,她自然也是听出来了的。 孟妤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凉薄,她侧目而视,缓缓开口:“嬷嬷,这乱世,容不得我们坐以待毙。” 这是公孙行止教她的。 背后留下一个半老的秋嬷嬷,她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皇后为她出头之后,整个东宫的人那里还敢对她趾高气昂的,更有人传出来太子要封她为侧妃,这更加的成为了大家津津乐道的一点。 可对于此事公孙行止本人只字未提,而孟妤也只是敷衍了事的应付过去。 三月中旬了,已过去一半,春闱的事情成为了三月最为关注的一件事,公孙行止总是不经意的和她提起,虽不知他究竟是隔什么目的,但孟妤也耐心的听着。 此番养好了伤,正琢磨着去一趟太医院抓最后的一副药时,遇见了迎面而来的云安郡主,孟妤顿时停下了脚步,唯唯诺诺的侯在旁边,“参见郡主。” 那日一别之后已经过去数月了,这云安郡主长得委实貌美,让人过目难忘。 姜茗特意的停下脚步看向她,衣裙飘飞,婀娜多姿,连带着声音也好似那甘泉雨露一般:“本郡主听闻你受伤了,不知可好些了?” 孟妤心中疑惑,不知她为何好端端的问自己这个问题,但还是笑着回答:“奴婢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多谢郡主挂念。” 姜茗点点头,又自顾自的开口道:“那日你说的事情,本郡主仔仔细细的思考过了,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若不是因为你是殿下身边的人,本郡主一定让你伺候的。” 孟妤笑而不语,心中则是冷意十足。 亦不知这个云安郡主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这人不像是恋爱脑,很聪明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像她们这样的大家闺秀,生在闺房当中,背负着家族的兴衰,荣耀,婚姻大事那里有作主的这个资格? 而这个云安郡主又比别人多了几分的高贵,自然是更加如此的了。 身后的嬷嬷催促着她:“郡主,咱们还要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呢!可别耽误了才是。” 姜茗展颜一笑,意味不明的朝着孟妤开口道:“好好的照顾好太子殿下,本郡主看好你。” 然而这个笑容让孟妤实在是看不出来对方的善意,反而无缘无故的生出几分的寒意来,她拧眉看向美人的背影。 纷飞的花瓣为太多背影做了一个幻境,让人看上去如痴如醉的,杨柳腰盈盈一握,曼妙的身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内。 ”阿妤,你在看什么?”正当她转身的时候,一个声音吓得她差点摔了一跤。 定眼一看,才发现对方乃是公孙离,后知后觉的行礼:“奴婢见过五皇子。” “你胆子可真小,”公孙离扬眉一笑,眼神中蓄了几分的纯真和憨厚:“我还从未遇见胆子比我小的,阿妤你是第一个。” 草哦!你他妈的是皇子,谁不怕你? 孟妤强颜欢笑:“奴婢一向胆小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触怒了太子,跪了一个晚上。” 她不经意的提起这件事情。 作为一个资深的律师,很懂得给人下套,这样的事情做起来游刃有余。 公孙离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太子从不发脾气的,肯定是你做错了什么。” 呵呵哒。 第九十四章 动容 她可不这么认为。 …… 房府内。 整整一月有余,直到大皇子被放出来才上早朝的房云翼最近事务繁忙,尤其是陈家被抄家之后留下的一堆烂摊子,也都一一的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陈泰宁一开始人人都觉得他好歹是一个好官,可是现如今一看,事情并非如此的,只是可怜了他那远在西陵的儿子对于此事一无所知,还无知的为人效忠。 “大人这是……”江沙看着手中的东西有些不解:“您这是打算把这些东西都送到东宫去?” 他突然有些看不懂大人的所作所为了,怎地偏偏就选择了一个没有靠山,没有依仗的东宫太子呢? 太子被废那不都是迟早的事情么? 房云翼放下手中的毛笔,慢悠悠的开口,儒雅的脸上都是笑意:“从一开始本官就被殿下拉入了这场战局当中去了,一旦本官上勾,那么这发生的事情都由不得本官去反抗。” 不成功便成仁,东宫的那个人可以在那样阴暗,消息不灵通的地方一直都对外界了如指掌,又怎么会犯傻呢? 这才数月的时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他又独善其身。 他这是蓄谋已久了的事情,现如今正在一点点的攻破罢了。 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去沉淀,却花费一年的时间去颠覆。 他突然有些好奇这个人能够将整个商洽都颠覆成什么样子,这江山在他的手中会是何种模样。 “送去吧!这些都是他想知道的消息,陈家留下的钱财不少,看看殿下有什么打算。”他柔声道。 江沙这才将书信接了过去,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松了一口气似的靠在椅背上,伸手捏了捏眉心,余光突然瞥见了那首早己被自己遗忘的诗词。 孟妤的写的那首《咏梅》。 …… “五皇子,您别跟着奴婢了,奴婢很忙的?”从太医院出来公孙离还在跟着她,孟妤很是不耐烦,却又还要憋着脾气的好言相劝。 公孙离很执着,纠缠不休的跟在她的身后,撒娇似的讨好:“好阿妤,你就帮我求求太子哥哥好不好?他那么厉害,此番的春闱父皇肯定会检查我的课业的,你就让他帮帮我好不好?” 孟妤被他磨得毫无脾气了,忍着想打人的冲动,欲哭无泪的转过身来:“五皇子……” 话音未落,公孙离从怀里面掏出了一块点心塞到了她的嘴里面去,讨好的摇晃着她的胳膊:“我只能找你了,大皇兄的笔迹父皇是认识的,三皇兄又那般凶巴巴的,六弟更不用说了,他身体羸弱压根就不会被父皇责备的。” 孟妤左右为难,她那一次把咏梅的事情推卸到公孙行止的身上去之后,这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太子殿下,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么!好在诗写得还是可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了公孙离打了这么一个主意。 “五皇子就算是收买奴婢,奴婢也不敢保证殿下真的会答应。”她原本是打算吐出来的,但是没办法这点心味道还不错,有些舍不得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也罢,就当去拍马屁吧! 听到她的这个话之后,公孙离眼前一亮:“阿妤答应了?” 她点点头,有些意犹未尽的打量着他:“点心还有么?” “有的。”公孙离喜上眉梢。 公孙离高高兴兴的离开了,留下愁眉不展的孟妤,提着药,裹着点心回了东宫。 这些日子公孙行止在东宫寸步不离,她一回去就看见人站在院子里面浇水,花花草草都被他养得很好,可谓是百花争艳了。 听见脚步声的靠近,公孙行止抿了抿嘴角,手中的动作丝毫未曾消减半分。 “殿下,”孟妤装模作样的换上了职业性的假笑,假装惊讶的走过去:“您怎么在这里?这么大的太阳,还是进屋去吧!” 他身材修长,衣袂处的刺绣若隐若现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平白的让人羡慕不已,那有男子的腰如此纤细的。 “阿妤受伤了,高栾粗枝大叶的,可怜了这些花花草草的,本宫不动手的话,岂不是就死了?”他惋惜的放下了手中浇花的水壶,笑着转过身来。 孟妤脸上笑嘻嘻的,讨好的走了过去:“殿下真有爱心。” “今日阳光正好,“他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抬头看了一眼烈日炎炎遗憾的扫了一眼孟妤:“若是雷霆大作的话,阿妤会被雷劈的。” 孟妤:“……” 公孙行止放下了卷起的衣袖,慢悠悠的看向她嘴角的点心,勾了勾嘴角:“遇见五皇子了?” “殿下怎么知道的?”孟妤眼前一亮,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公孙行止微微一笑,“五皇子很喜欢吃这种点心,阿妤吃了他的东西,莫不是许诺了他什么?” 草哦,都没有拍马屁的机会了。 孟妤笑得那叫一个狡黠,“五皇子说春闱要到了,皇上可能会检查他的课业,希望您帮他写一首诗,到时候应付一下。” 作弊可耻,作弊下流。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毕竟是吃了公孙离的东西的,不开口提起来的话不太好。 公孙行止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她的恳求,走到了回廊下,毫无征兆的停下身来,侧目瞥了她一眼幽幽的开口语气有些凉薄:“阿妤才华横溢的,你就可以帮五皇子的,何故需要本宫呢?” 他这话太明显不过了,不过一首诗而已,孟妤怎么会对付不了呢? 孟妤谦虚的解释:“殿下,奴婢只是班门弄斧,背过几首罢了,上不得台面的,如何能够帮到五皇子?” 他哦了一声,故意的拖长了尾音:“可是……这点心并不是本宫吃的,是阿妤吃了,为何要本宫出力呢?好没道理。” 孟妤思前想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微微踮起脚尖塞到他的嘴里,“那奴婢分殿下。” 骄阳似火,他心跳猛的慢了半拍,眼底的戏谑也被某种情绪给取代了,只觉得面前的人眼睛亮的吓人。 第九十五章 温柔刀 小胖丫神采奕奕的,那瞳孔中像是满载着世间万物一般,喜怒哀乐都汇集在其中。 有许久未曾见到这样的光芒了,他都快记不清楚了。 皇宫里面的人总是以虚伪的面孔来掩饰内心的欲望和腌臜,许是因为她的演技太好,太过于能装? 他莞尔,手指不受控制的抬起,在她眉心处点了点:“阿妤额间若书画朵梅花,也该是极美的。” 古人有云,女为悦己者容。 可孟妤一天到晚的穿着比小宫女都要逊色几分,也只在乎脏不脏,至于好不好看,压根就没有好好的花过心思在上头。 她摸了摸额间的光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走进了殿内,思前想后的,孟妤还是追了进去。 春闱一事,事关重大,毕竟关系到朝廷选拔人才的大事,每年都会慎重的对待,只是今年似乎与往年有些不同。 孟妤放下草药跪在他的旁边,眼神直勾勾的落在那白色的宣纸上,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人名,眼前一亮,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个人的面孔:“殿下,这个苏桓可是苏大人的儿子?” “阿妤认识此人?”他哦了一声,有些意外的看向孟妤。 孟妤眉头紧锁摇摇头,“奴婢在相思阁的时候,时常听起旁人提起这个人,乃是相思阁的常客。” 他点点头,执笔在上面圈起来,慢悠悠的开口:“是苏琮的儿子,弱冠之龄,从十六岁开始参加春闱考试,从未考过前三甲,阿妤可知道为何?” “流连烟花场所,沉迷美色,自然没有什么才华。”孟妤中肯的做出评价。 对于此人她知道的并不多,倒是苏琮那个老头还挺讨厌的,有些狂妄自大,很喜欢当出头鸟,让人心中厌恶之余更多的是仇恨。 尤其是哪次的过年的宴会上,当着那么多的人数落公孙行止之后,对于此人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影响。 文武百官,高朋满座,却无一人敢站出来为他打抱不平,更多的是冷漠,还有火上浇油。 这些倒都没什么,成王败寇,古往今来一向如此,没有什么可值得伤感的。 只是这个苏琮的所作所为让人所不辞,以酒遮脸,单凭这一点此人酒难成大器。 见她沉思的模样,公孙行止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骇人,一张脸分明在阳光下,却好似身处在阴暗处一般,窥视着他人的弱点。 “阿妤错了,苏桓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其能力不在房大人之下,当初房大人一举高中是因为苏桓落榜了。”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像是在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可从他的嘴里面说出来,孟妤总是会下意识的朝着别的方向去猜忌。 笑容有了片刻的僵硬,她讪讪的抬起头来,犹豫不决的时候,公孙行止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了。 他仪态优雅,神色淡定,“阿妤知道为何他这般的才华会落榜么?因为是本宫做的,房云翼为何会一举高中,这世间那有那么多的天纵奇才,都是本宫在为他铺垫的路而已。他是本宫一路扶持的,所以苏桓才屡屡落榜,因为有本宫在他永远没法考进前三甲。”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若是当事人在场的话,只怕会吐血身亡。 孟妤面容有些呆滞,震惊,错愕,惶恐各种情绪交织在一块,一瞬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研磨的手紧紧的收拢,稍稍的迟缓了须臾,“殿下为何不告知房大人呢?这样一来的话房大人高中之后就会投奔于你,何苦绕这么大的圈子呢?” “本宫很喜欢阿妤,”他歪了歪头,眼神中水光潋滟,含情脉脉,像是在看待情人一般,让人一不小心就深陷其中去,神色微敛,道:“阿妤从来不问本宫为什么?也不怕本宫做出的事情,阿妤真是个稀罕物。” 孟妤吞咽着口水,笑得难看。 她不是不想问,是知道一旦问了的话,命不久矣。 这人又继续道:“因为房云翼这人有一身的穷傲骨,他看不上大皇子,看不上老三,看不上那些等着招揽他的人,他正义又迂腐。” 这个好像是自古以来书生的通病,总是怀揣着一身的傲骨。 傲骨这个东西有些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 她细细的回想了一下,好象是这么一回事的。 房云翼看着温文儒雅,温温柔柔的一个文官,可实际上脾气有些倔的,软硬不吃的这种人,其实并不是很适合当官的,因为太过于正直未必是一件好事。 公孙行止及时的拉了他一把,看似是在招揽他,然而不知不觉中救了他一命。 皇后想要将公孙则推上储君之位,身边固然少不了能人,而房云翼他迟迟未作出选择势必会惹来麻烦的,公孙行止这么做是在…… 他这么一说之后,所有的事情她都能够连贯起来了。 “阿妤,”他低声唤她的名字,手指从她的鬓发边轻轻的划过,眼中的笑带了蛊惑的意味:“本宫要杀苏琮,要让他尝尝那种痛不欲生的感受,要让他的儿子一事无成,一败涂地。” 他明目张胆的就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说出来了。 孟妤眨了眨眼,问了个无厘头的问题:“殿下的仇人很多么?” 他一愣,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微微一笑,“嗯,很多。” 多到,想要颠覆了这江山,想要大开杀戒,想要看着血流成河的样子。 仇人杀不光,杀不完,他一个个的来,一年之内,他若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若不死,这一切都将随着改写,历史的诗篇留下他的痕迹。 “殿下,”她笑着轻轻的开口:“阿妤会陪着殿下的。” 他莞尔,眼底薄凉。 真好,花言巧语也这般的悦耳。 出了莠和殿,孟妤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面的糕点,思索着公孙行止的所作所为,以及这个人的心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来。 温柔刀,刀刀致命。 第九十六章 布局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房云翼,别人所谓的天才,全然不过是公孙行止手中的一枚棋子。 这人的耐心很好,心思细腻,这个棋子下了这么多年,到底是出于怎么样的心情去做这些事情的? 他对付的每一个人,都必然是和前朝的事情脱不了干系的,陈泰宁只是一个开胃菜,接下来的才是正式的开端。 下棋的人都到齐了,棋子也都备好了。 他在等着对方落子,而他则是纵观整个局势的人。 东宫安静,经过了刚刚才的谈话之后,还能如此的泰然处之,孟妤觉得自己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 长乐宫中,公孙则得知姜茗进宫了那叫一个喜出望外,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些日子一来他被父皇都关在了宫中一直面壁思过的,好不如得到解放,又要面对春闱的事情。 得知姜茗进宫了喜上眉梢,笑着拍了拍身边公孙离的肩膀:“陪皇兄去看看你云安姐姐。” 公孙离面色为难的挠挠头,拒绝道:“皇兄,您就别为难我了,春闱都快到了,这几日父皇总是问起我课业的问题,每一次我都是几个兄弟中最差的一个。” 公孙则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有什么,到时候让人替你写一篇,你再背下来不就好了,何必这么劳心伤神的?” 这也是为何公孙则的课业一直很差劲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一向无心这些东西,只知道博取美人的欢心,和公孙行止作对。 “皇兄,你说这一次春闱的事情太子会参加么?”他也没拒绝的陪着公孙则朝着姜贵妃那处而去。 公孙则心不在焉的回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他一眼:“你就是心太软了,在这般下去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听皇兄的一句劝,离公孙行止远一点,他迟早都是要死的,你我才是亲兄弟。” 公孙离腼腆的笑了笑,并未否认些什么,陪着他一块朝着姜贵妃的云霞殿而去了。 云安郡主和自己的这个姑姑关系一向亲近的,她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姜贵妃对于自己的这个侄女非常的宠爱,她膝下无子,把姜茗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 而云安郡主也是孝顺的,每个月都会进宫来看望自己的这个姑姑,二人亲如母子,而姜家自然是对于此事非常赞同的。 而这处的姜茗正搀扶着自己的姑姑在院子里面走动呢,姜贵妃生性就酷爱种一些花花草草的,在这样的季节格外的好看。 姑侄二人有说有笑的,倒也不失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姜贵妃貌美,年轻的时候就惹得不少人爱慕,最后入了宫。 而姜茗对比起自己的这个姑姑而言,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又胜在年轻上面,越发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美人一笑,倾国倾城,人比花娇也不过如此,似玉,如月。 “你这孩子,就知道逗姑姑开心,”姜贵妃嗔怪道,捂着嘴笑了笑,发髻间的簪子随着动作而摇晃着:“春闱就要到了,这一次啊!你可又是第一了,每年的前三甲可都是你,这邵安城的大家闺秀没有一个课业和你媲美的。” 她说笑着停下脚步,随手折了一朵开得鲜红的花戴在她的头上,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本宫的侄女就应该是最好的,茗儿,咱们姜家可就看你的了,你可莫要让姑姑失望啊!” 她知道姜茗见了公孙行止的事情,也知道这小丫头喜欢公孙行止。 可是那又如何呢?如今的公孙行止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那里配得上她高高在上的侄女?云安郡主。 姜茗原本还带笑的脸上刹那间晴转多云了,无措的低下头去,“茗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我姜家的女儿,就该是高傲的,与众不同的,而不是拘泥于小情小爱的,你可知道本宫的意思?”姜贵妃看似在微笑,然而实际上每一话都是在提点着她。 本来这些事情她是不打算插手的,可眼瞅着时间就要到了,可不能出任何的马虎。 她没有子嗣,姜茗就是她所有的希望,这一点毋庸置疑的。 所以不管如何,她都会扞卫姜茗未来太子妃的这个位置,乃至未来的商洽皇后,一国之母。 “他迟早都是要死的,你可明白?”姜贵妃眼神也变得严厉起来。 姜茗惶恐的垂下头去,恭恭敬敬的开口:“姑姑放心,茗儿绝对不会做出逾越的事情来的,无非就是年少无知犯下的错,茗儿会全心全意的对待大皇子的。”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的,姜贵妃也不例外。 她虽然也瞧不起公孙则那个傻子,但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到时候这商洽的江山可不都是她们姜家的了么? “启禀娘娘,大皇子和五皇子求见。”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行色匆匆的走了过来,回禀道。 姜贵妃脸上浮了笑容,温和的开口:“让他们进来。” 姜茗眉头一蹙,心中有些不快,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流露出来,只能压抑着这个不满。 姜贵妃则是笑盈盈的握紧了她的手,“你看,大皇子一知道你进宫了,就立刻前来寻你了,咱们一起去看看。” 她笑而不语,眼中的厌恶之意都难以掩藏了。 当二人进来的时候,隔着回廊,又绕过几处的假山,这才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姜贵妃和姜茗。 “云安见过大皇子,见过五皇子。”她得体大方的行礼,眉眼挂着浅浅的笑,让人觉得温和又亲近。 公孙则呆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笑得憨憨的:“云安妹妹,许久未见,越发的漂亮了。” “云安姐姐。”公孙离笑得坦率,朝着她拱手道。 其实年龄的话,公孙离比云安还要大的,只是因为礼貌的原因唤其一声姐姐。 “母妃。”公孙则又朝着姜贵妃问好。 姜贵妃非常满意的点点头,眼神温柔的看着这三个孩子,打着哈哈的开口道:“则儿,阿离,你们陪云安好好的玩玩,本宫就先回去小憩片刻了,云安难得进宫,你们年轻人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那不如我们出宫去逛逛吧!”公孙离眼前一亮的提议道。 第九十七章 绍安四美 主意是极好的,一来可以促进二人之间的感情,二来还能够出宫了解了解春闱之事。 自从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父皇一直都对他没那么的信任了。 这一点让公孙则心中有些忐忑的,作为皇室中人,又是嫡长子,他的内心和所接受到的教育都告诉过他,所有的一切他都要是极好的,不允许有人比他更优秀。 父皇又那般的喜爱小七,这对于他而言无疑就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三人出宫倒也极为的低调,并未带上很多的随从。 可姜茗这张脸委实有些招摇,无奈之下只能以面纱示人了。 “春闱快到了,不知五……阿离的课业如何了?” 闲聊中就自然而然的将视线转移到了公孙离的身上去,后者听了这话之后一张脸变得扭曲,欲哭无泪的抱怨起来:“云安姐姐可别揶揄我了,我那课业那里能够拿出手啊!” 旁边的公孙则一听这话就忍俊不禁,语气却是极为的纵容:“阿离还小,也不急,左右若是不喜欢的话以后做个闲散王爷也无妨。”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兄长对于弟弟的关怀,可旁边的二人听了去却不这么认为的。 姜茗眉头微微一蹙,倒没有说些什么。 姑姑常常和她提起这个大皇子多么的优秀,连带着父亲大人也是在她的耳畔灌输着这个观念。 她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与众不同,她姜茗要嫁的人必须是这商洽的储君,未来的君主。 她是喜欢公孙行止没错,可那人如此的不求上进,不思进取,看样子没什么值得可取的地方,她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了。 “殿下说得对,云安也觉得,阿离年纪尚小,这些事情急不得。”她笑着看向公孙则,眉目间都是盈盈水光,温柔缱绻。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公孙则打小就对云安有这个心思的,当下就有些摸不着东南西北了。 趁着这个好机会,他有些无措的询问:“那日之事是我不是,给云安妹妹赔罪了,云安妹妹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姜茗莞尔一笑:“云安也有错的。” 两人相视一笑,这件事情就这么掀过去了,谈笑风生的倒也很畅快,唯独旁边的公孙离低垂眉眼,一抬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他快步追了上去。 邵安城身处太子脚下,繁华无比,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总充斥着热闹的气息,这一点也算是邵安城的特色了。 烟火气缭绕,公孙则费尽心思的讨好着姜茗的欢心。 “此次春闱,几位姐姐有何高见啊?” “这不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么?一向第一甲都是云安郡主,你我讨乱的意义何在?” 旁边的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面容秀丽的,神情清冷的女子心不在焉的开口。 一下子让她身边的二人陷入了尴尬当中。 三人走入一家首饰店的时候,就听见一旁的几个大家闺秀议论纷纷起来了。 春闱一向分为两种的,一种是男子,一种则是女子的。 商洽对于男女之间一向不是那么的严苛,女子尚且可以读书的,若是才华出众的,虽不能入朝为官,可也算是脸上有光了,皇上还能够给前三甲的女子一个愿望。 而这个就成为了闺阁中的千金大小姐们最为在意的一点了,就想着能够借此机会出名,得到皇上的赏识的同时也能够为自己争取一个荣耀。 “若是无事的话,我就先回府了。”闵玥看着这些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邀她出来无非就是为了刺激她而已。 邵安城也不知道谁给闺阁中的姑娘们排了个名次等级,从样貌到才华,云安郡主都是位居第一的。 而闵玥,闵家的庶女位居其二,然而这闵玥虽是庶女却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一身的才华在闵家备受恩宠。 只是世人总会下意识的拿她和云安郡主相提并论,茶饭后讨论的对象,尤其是春闱来临的时候。 一转身,闵玥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人楞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郡主,大皇子,五皇子。” 她不失礼节的欠了欠身,仪态端正。 而那还站在原地挑选着首饰的两个大家闺秀也下意识的回过头来,随着闵玥一块行了个礼。 按照她们的身份压根也见不到这些人的,而闵玥不同,她才华出众,皇宫也是去过好几次了,自然是认识这些人的。 “闵小姐。”姜茗朝着她点点头。 而旁边的二人毕竟是男子,也只是敷衍的打了个招呼。 姜茗和闵玥算不上朋友,倒也算不上敌人,只是被人与人之间的流言蜚语所影响之后,难免就有了些微妙的尴尬。 “此次春闱,祝郡主再次夺魁。”她温和的笑了笑,眼神中都是真诚,倒也不让人觉得虚假。 “闵小姐也是。”姜茗礼貌的回她。 大家也没有过多的交流,那两个世家小姐也尴尬的笑了笑:“就不耽误郡主和两位皇子了,小女先行告退。” 二人那里还敢逗留下去,只是内心祈祷着,刚刚才前面的对话没被这些人听了去。 公孙则瞧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点评:“这闵小姐颇有才华。” “确实如此,闵小姐的造诣很不错,尤其是在作画方面,云安也要自行惭愧的。”姜茗也不反驳,反而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闵玥,闵家小姐,本就是凭借着一幅秋山图而出名的么? 她并非是那种善妒的女子,打小就是以皇后的规格去教导的,自然对于自己的对手都是很尊重的。 公孙离勾了勾嘴角,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倒是觉得云安姐姐的诗词才是绝世无双的。” 姜茗扑哧一声笑出来,女子都喜欢被人夸赞,她也不例外。 公孙则为她挑选了一些首饰赠送给她,姜茗也不矫情的就收下了。 分别的时候,还不忘预祝她夺魁。 自始至终她都含笑着目送人离开,直到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龟裂开来,面容有些扭曲,那面纱也被她揉捏在手中。 第九十八章 危机 日落西山,晚霞照得天边像着火了一般。 坐在东宫的回廊下,孟妤端着自己煎好的药一边面不改色的小口小口的抿着,一边欣赏着这晚霞的美。 从前工作的时候忙得跟狗似的,在大城市打拼习惯了,就很难停下脚步,如今虽然地处危险当中,可时间却很充足。 若不是公孙行止时不时的出现,她都快误以为自己是在养老了。 “你倒是会享受。”高栾站在旁边那巨大的红色柱子边,怀抱着手中的长剑斜睨了她一眼。 孟妤咕嘟咕嘟的喝着药,听了这话抽空看了他一眼,春日的晚风从他的耳鬓吹过,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侠客的孤傲。 “高栾,你跟着殿下多久了?”她答非所问的开口。 若是从前高栾肯定懒得搭理她的,如今么,心情好的时候到也会回答的,傲娇的扬起下颚,“十七年。” “这么久?”孟妤有些惊讶,随后又问道:“那你是不是知道殿下的很多事情啊?” 这话让高栾表情一僵,别过头去,“并不是。” 当年殿下出事的时候他并不在殿下的身边,而是被殿下送出去学武了,这也是高栾的心结,他觉得若是自己在殿下身边的话,最起码公主能够活下来的,不会让殿下孤单一人。 直到现在他都难以想象,殿下是如何在那样的场面中坚持下来的,又是如何从那累累白骨中爬出来的。 看出了对方的欲说还休,孟妤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的追问下去了。 此番公孙行止正在屋内完成了自己的画作,当他出来的时候孟妤碗里的药刚好喝完。 一袭竹青的衣衫,行走间带着阵阵微风和花香,如玉般的手里面握着一副画,缓步到了孟妤的面前:“阿妤,手伸出来。” 她呆滞了须臾,乖巧的把手伸出去。 公孙行止将手里面的画放在她的手心,又收拢,眉眼间散发着这和春日和煦微风一般的笑意,“阿妤把这幅画交给一人。” “谁?”她抬起眉眼,不解的询问。 虽然他先前说过春闱的事情他总是会插手的,这也是为何那苏琮的儿子总是考不上的原因,可孟妤也拿捏不准,他这一次打算帮谁作弊? 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些内部消息,这个难度相当于中考作弊一般,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送去给房大人。”他一开口打消了孟妤脑海中的百转千回。 “房大人?”孟妤百思不得其解,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问号。 他俯身和小胖丫平视,眼神中都是难掩的揶揄,伸手掐了掐她的那光滑的脸蛋,似是在遗憾些什么,“阿妤好象瘦了。” 这一副答非所问的回答属实让人不那么愉快,但孟妤也没不要命的追问,将手中的画卷握住,嘟嚷着,“奴婢以后尽量多吃一点,不会给殿下丢人的。” 他忍俊不禁的弯了弯嘴角:“快去快回,早些回来做晚膳,本宫饿了。” 草哦,没工资还干这么多的活。 孟妤皮笑肉不笑的怀揣着这个画卷离开了,还不忘将手里面的碗递给了高栾,“记得洗碗。” 高栾:“……”他什么时候成了洗碗的了? 孟妤自然是不敢从皇宫的大门出去的,这个时候从大门出去无疑是在自寻死路,她是绕道去了冷宫那处的,说来也巧,这地方是秋嬷嬷告诉她的,只是一到夜晚的时候有些阴森森。 每一次前来孟妤都会将唯物主义背个七八遍的,忍着害怕的从洞穴里面钻出去。 画卷里面画的都是些什么孟妤并不知道,也未曾打开,从冷宫钻出来之后就直接赶往了房府。 而没了孟妤存在的莠和殿安静了不少,高栾将碗送去小厨房之后返回来,发现殿下还在殿门外站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殿下是在等苗豆芽?”他不确定的询问。 公孙行止瞥了他一眼,眼神冷冷清清的,倒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来,负手而立眺望着那渐渐消失的晚霞:“不曾。” 高栾抓耳挠腮的看着殿下拂袖而去的身影,有些搞不明白殿下到底什么意思,不是等人的话为何站了这么久呢? 而这一头,孟妤轻车熟路的摸到了房府,一如往昔的开始准备翻墙却被人及时阻止了。 房云翼就站在她的身后,瞧着她这个姿势有些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孟妤虎躯一震的转过身去,就看见了朦朦胧胧的夜色中,一身便衣的房云翼。 这人除了傲娇以外,倒也没让人觉得不喜欢的地方。 “房大人,”孟妤从爬了一般的墙壁上跳下来,见到是他松了一口气,尴尬的笑了笑:“殿下让我前来的,奴婢怕就这么进去的话给大人惹麻烦。” 她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的,凭借着过目不忘的本事,那些个情节也都一一在脑海中,所以小心谨慎总归是好的。 房云翼点点头:“有劳了,不知这一次殿下让你送什么东西前来?” 他觉得自己当真是冲动,不知为何就觉得东宫的那位可以扭转乾坤,还为自己选了这么一条路,二人很少见面,公孙行止又都是被约束着的,所以根本不可能见面的,都是靠着孟妤这个媒介。 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土,上前将那一副画交了出去,原封不动的。 “东西已经送到了,没什么事情的画,奴婢就先回去了,殿下还等着奴婢给他做晚膳呢!”孟妤微微欠了欠身,准备退下的时候,房云翼开口将她唤住。 朗声道:“这几日似乎有人在打听你的消息,甚至还收买了出宫采办的一些宫女太监。” 孟妤脚步一顿,疑惑不解的回过头,有些茫然,她怀揣着的苗豆芽的记忆她本人并没有什么亲戚,那些个人压根算不上是亲人的,都是一些欺辱过苗豆芽的人。 而她在宫外也未曾有仇家。 房云翼收好画卷,解释道:“这人就是那日被你羞辱过的秀才,那日之后本官调查过他,此人声名狼藉的,确实不配秀才这个名声,所以本官割了他的封号,而他最近一直在寻你,似乎身后还有人跟踪。” 孟妤心中一惊,深知此事有些不妙,她向前两步:“能否劳烦大人一件事?” 他拧眉,但还是温和的开口:“你说。” 第九十九章 祸端 她倒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的这个李秀才居然成为了自己的祸端,平白无故的让自己多了一些危险在其中。 那日房云翼为自己出头可都是被他看在了眼中的,这事情在外人的眼中到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多就是觉得房云翼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罢了。 可是那日她将李秀才怼得颜面扫地,房云翼又知晓她是东宫的宫女的,莫名其妙的二人一同出现说是巧合倒也没什么,因为那日有秋嬷嬷做掩护的。 可要命的是房云翼真的去调查人家了,将人割去了官职。 “这事你不必担心,本官派人跟着他的,一时半会倒不会出什么事,要杀要留全看你自己。”房云翼看出她的左右为难,开口提醒道。 毕竟这件事情和自己也是脱不了关系的,若是被旁人知晓了,肯定会从自己的身上着手的。 瞧着他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孟妤觉得好笑,“这事和大人也有关系,大人不担心?” 他轻笑,“这些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习惯便好,只是此事牵扯了姑娘自然是要询问一下姑娘的意见才好。” 他这人呢!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博学多才的模样,要说武功,杀人,他倒是没做过的。 可在朝为官的人,身边总是会有一些心腹去处理这样的事情。 他自然也不例外的。 孟妤笑而不语,顿时能够明白为何公孙行止挑中了他,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清明的杏眸在皎洁的月色下清澈明朗,笑盈盈的朝着他行了个礼,“那就麻烦房大人了,奴婢相信大人一定会处理妥帖的。”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总归是拉扯着房云翼一块的,倒也不必太过于担忧。 她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江沙站在自家大人的身后有些欣赏的开口:“这姑娘可不像普通的宫女。” “本官也这么觉得。”他垂眸看着自己手里面的画卷,脑海中突然想起公孙行止所说的话。 那雪地里面的诗词并非是他所作的,也就是说这个宫女深藏不露,如此的才华怎地会沦落到相思阁那种地方去,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摇摇头,也罢,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再说。 拂了拂衣袖,消失在了身旁这课巨大的槐树下,树荫斑斓拉得他的影子老长。 而这一边的孟妤摸索着回到东宫的时候,前前后后路程就花了一个多时辰,路途遥远,她又要钻洞,未了还要去屋内洗个澡。 虽是公孙行止的暖床宫女,可待遇也没有好到共浴的地步,屋内一个简陋的小浴桶,自个烧热水,匆匆忙忙的洗漱完了这才前去回话的。 一身干干净净的寝衣将她肥硕的身材挡了不少,身上掺杂着一股淡淡的槐花香。 当她小心翼翼的进来时殿内蜡烛还亮着,残烛通红,微弱的光芒努力的照耀着殿内的光景。 而那平日里面晚睡的人居然出奇的睡着了,孟妤步伐一顿转身将蜡烛吹灭了。 爬床的时候还不忘低声了一句:“殿下,您睡着了吗?” 万籁俱寂,只听见外头偶尔的几声飞鸟叫唤。 本以为他真的睡了,谁成想在孟妤刚好盖上被子的时候旁边的人就开口了,带着些睡醒时的嘶哑,性感撩人。 “本是睡下了,他语气中有些哀怨:“可阿妤太重了,压倒本宫了。” 玛德,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孟妤没好气的撇嘴,心平气和的嘀咕了一句:“奴婢最近吃得也不多,还天天为殿下跑前跑后的。” 都瘦了。 他莞尔,嘴角荡漾着些许笑意,夜色中看得不真切。 可孟妤就是能够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错,毕竟同床共枕好几个月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殿下,奴婢有件事没告诉你。”她抿唇老老实实的交代,杀人放火这件事情还是交给公孙行止去做吧! 她还是不太能够适应。 “阿妤,”他闷哼一声:“食不言寝不语。” 换句话说就是:劳资困了,你别逼逼。 “奴婢第一次出宫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他是相思阁的常客,他认识奴婢,然后他羞辱了奴婢一番,于是乎奴婢觉得,今非昔比了,奴婢也不再是相思阁的人了,好歹也是殿下身边的人,怎么能够让人羞辱呢!” 一边絮絮叨叨的时候,孟妤还不忘感受着他的气息,一鼓作气的继续下去:“奴婢觉得他羞辱奴婢,不就是在羞辱殿下嘛?于是乎奴婢就把人给骂了一顿,刚好被房大人遇见了,房大人把人的秀才名头给摘了,现在他正在满城找奴婢,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奴婢在东宫的。” 就怕对方小事闹大起来,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未雨绸缪总归是好的。 一席话说完,旁边的人寂静无声,只有呼吸声传来。 孟妤有些紧张,同时也有些好奇这人会怎么做。 眨了眨眼睛,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也不催促。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公孙行止总算是开口了,语气慵懒随意:“阿妤想怎么做?” “奴婢……不知道。”她很诚实,若是知道的话也不会告诉他的。 杀人,她不擅长。 若是自己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人的生死,她也做不到。 不同时代背景下的教育,享受到不同的世道,人命何等尊贵。 她的思想依旧是众生平等的。 咬了咬,她双眸中都是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 “阿妤没想好,是希望本宫为你解答?”他嗤笑一声,在寂静的莠和殿显得非常清脆,响亮。 孟妤反问:“殿下会吗?” “不会哦!”他坏笑着拒绝:“这是阿妤的事情,本宫不能够插手的。” 他语气凉薄,置身事外。 论起心机,孟妤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谋略更是如此。 毕竟二人的想法就是天差地别的,而他毫无顾忌,随心所欲。 那怕是出事,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阿妤,”他忽的开口,身子靠近了她,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凉凉的嘴唇贴在了她的耳畔,珍珠落玉盘的声音传入耳廓:“阿妤身上,好香。” 第一百章 腹黑 这一番举动搞得孟妤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心里面抓挠着,整个人瞪大了眼睛,身子绷得笔直,连带着脸颊都绯红。 而肇事者则是一夜好梦。 ……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 一大早的上早朝的队伍早就齐刷刷的奔向了金銮殿,乌压压的一片有的还沉浸在昨夜的梦乡当中,睡眼朦胧。 “房大人。” 人群中,房云翼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来人。 有些刺眼的朝阳下,公孙则大摇大摆的一身浅黄色的官服走来,他虽然没有正经官职,可也是要上早朝的,好歹也是一个皇子。 有点眼力劲的人都看得出来,皇上这是准备培养自己的几个儿子了。 封王的也不过就六王爷一人,以至于大家都将目光放在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身上去了。 “大皇子。”他眉眼含笑的颔首打招呼。 再不喜这个人,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更何况如今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大皇子的让,这一点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先前的事情是本皇子连累了你,母后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面去才是。”他诚恳的道歉,深知自己的母后是什么样的人。 房云翼笑笑,一想到那日皇后的一言一行就难以摇头说无伤大雅。 不得不承认皇后确实很有手段,不愧是一国之母。 “大皇子严重了,这些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应该的,不过也确实是下官的疏忽,这才让大皇子受到如此牵连的。”他虚心的解释。 二人朝着金銮殿的方向而去,一路上给公孙则打招呼的人不少,而这一幕都被身后的公孙胜看在了眼里面。 他眼神阴鸷的看着这一幕,勾了勾嘴角笑得不怀好意:“这房云翼,本皇子还以为他多么的清风明月呢!原来也不过是一个眼高手低的小人罢了,本以为是个人才,如今瞧来也不过如此。” 他旁边的官员也趁机开口道:“依下官看来,大皇子得了房云翼相助指不定尾巴翘得多高了呢!” 他哼了一声没说话。 金銮殿上,当皇帝出现的时候,文武百官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叫一个整齐划一。 公孙长堰身边的太监一甩拂尘,尖锐着嗓子开口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很快就有人陆陆续续的汇报着上奏了,而这些事情都是一些各地,各州的事情,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直到人群中的房云翼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现如今依然是阳春三月了,春闱一事将近,往年来都是由陈大人在掌管的,现如今由苏大人掌管,臣觉得毕竟苏大人一个人势单力薄的,也难免有些生疏,应该多让一个人从旁协助才是。” “这是个问题。” “可不是,以往都是陈大人在把持的。” 文武百官一下子记忆议论开来了,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的。 有的觉得这不过是多此一举,有的则是觉得言之有理。 皇帝眯了眯眼睛,打断了他们的争执:“房爱卿说得有理,苏爱卿意下如何啊!” 苏琮这个人心性高傲,刚刚才就准备拒绝的,此番听到皇上问自己的意见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他黝黑着一张脸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懊恼的甩了甩衣袖走到中央:“回皇上,微臣觉得房大人这是多此一举,微臣虽然没有管理过这件事情,可也不是拿着俸禄潇洒的,如何就做不来了?莫不是房大人觉得微臣老糊涂了不成?” 他这一言一行都是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在其中的,旁边的公孙则打着圆场:“苏大人多虑了,房大人也只不过是在为你担忧罢了,启禀父皇,儿臣倒是觉得房大人此番并无不妥之处。” 春闱一事不容小觑,更加不可以掉以轻心,以往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有人舞弊的事情。 这苏琮是他的人,怎地就这般不懂得变通呢! 言罢,公孙则眼神冽冽的瞅了他一眼,绕是苏琮再怎么糊涂,此番也不敢多言了。 皇帝哦了一声,将这三人打量了一番,这才悠悠的开口:“不知房爱卿有什么人可以举荐呢?” 房云翼干笑了两声,愧疚的拱手,“回皇上,微臣愚钝,对于各位大人都不是很熟悉,一时半会的也举荐不了人出来。”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不得罪人,也不毛遂自荐,也不让人觉得他与谁交好。 公孙长堰眯着狭长的眼眸若有所思的看向房云翼,这个人他一向看好的,可如今他的苗头,到底是老大,还是老三呢? 一时间他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而房云翼的这个话说出去之后很快就惹来了众人的争论,纷纷站出来举荐,很快就吵成了一片。 而他本人则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时不时的说上两句。 有人推荐公孙则的人的时候,他会多美言两句,让人觉得他真的是大皇子这一边的人。 这个早朝闹得有些不愉快,最终也没有吵出一个所以然来。 春闱也不过十来天了,自然是一件大事情,皇帝烦躁的挥挥衣袖:“此事改日再议。” 就这样,这件事情延迟了下来。 而这边的早朝刚刚结束,孟妤已经做好了早膳,然后伺候某个人更衣,束发。 铜镜里面的人有些模模糊糊的感觉,却依稀可以让人看出这人的俊美。 “阿妤束发跟谁学的?”白玉簪插上,飘飞的发带,让这人看上去飘飘欲仙的,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 芝兰玉树当如此。 孟妤啊了一声,挠挠头,“奴婢自学的。” 这个是原主自带的,当初原主在相思阁的时候总是被欺负,可好在束发倒是不错的,这也成为了在相思阁混吃了那么久的重要原因,要不然的话早就睡大街了。 “阿妤手真巧。”他声音好听,所以那怕是夸人虚情假意的也不会让人觉得刺耳。 孟妤将他的墨发放好,嘀咕着:“那殿下也不帮奴婢?” 你还是个人嘛? 伺候你吃,陪着你睡,还给你当跑腿,帮个忙你都装死。 他莞尔,眼底坏坏的,“阿妤觉得本宫的手如何?” “殿下手很好看。”她不明所以的回答。 白白净净的,不沾阳春水,能不好看嘛? 他点点头,叹息道:“那阿妤如何舍得让本宫去做那杀人放火的事情呢?” 孟妤:“………” 草哦。 第一百零一章 太后真的疯了嘛? “奴婢没想让殿下杀人。”她低垂着眉眼,始终没法迈过自己心里面的那一关。 公孙行止微微一笑,如朗月入怀,却是一言不发的从软座上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姿使得面前的人看起来娇小玲珑。 孟妤是肥胖,也因为肥胖遮挡了这张脸的真容,也没人想过这张脸瘦下来是何种模样的。 可自从踏入初春之后,孟妤渐渐的有了消瘦的迹象,那张脸上的肉肉眼可见的在慢慢消失。 似是觉得心中不悦,公孙行止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为何皱眉?” “殿下不帮奴婢,奴婢有些无从下手。”她眉头耸拉着,没多大的心情和这人斗嘴。 平常的时候,她或许会回几句,可这李秀才的事情让她有些焦头烂额的,怕对方乱来,又怕对方不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李秀才乱说话的话,到时候她肯定是第一个被开刀的。 至于房云翼…… 他那边到底会不会下黑手,也未可知。 人固然一死,可这李秀才也罪不至死。 于情于理她内心深处这一关都是过不去的。 所以这才来求助于公孙行止,他若开口,房云翼那处自然是好办的。 对方询问她的意见,无非就是善意的提醒,她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份量。 片刻的功夫,孟妤心中已然是百转千回了。 “殿下。” 就在他正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道慌张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打碎了早晨的清静。 他松开了捏着孟妤脸颊的手,拂袖而去。 来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太监,面色慌张,站在公孙行止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孟妤在原地斟酌了片刻,思前想后的这才紧随其后。 而这一处,来的太监乃是在未央宫伺候的太监,他匍匐在公孙行止的脚下,面色悲痛,“太后娘娘病了,吵着要见您,您去看一眼吧!” 皇上和太后一向不和,他们自然码 不敢闹到皇上那处去的,可是现如今太后病倒了。 尤其是花嬷嬷离开之后,娘娘就整天疯疯癫癫的,也不听话了。 他身子一僵,谋杀幽深,鸦羽般的眼睫毛遮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只是动了动嘴唇,“病了怎地不去请太医?” 他不想见那个人,尤其是从花嬷嬷那里知道她是装之后,只觉得讽刺。 既是装的,此番又何故来演这一处呢? “太后一直吵着要见您,她说,要见玉楼……”地上的太监战战兢兢的解释。 站在殿外的高栾竖起耳朵偷听,听了这些话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也不知道这个太后娘娘打的是个什么主意,怎地好端端闹这么一出。 “阿妤,”他没搭理面前的太监,而是朝着身后的人唤了一声:“过来。” 孟妤挪动着步伐快步上前。 公孙行止眉目柔和,嘴角噙着抹笑的摸了摸她的头,“代替本宫去看看太后,本宫一会还要去一趟皇后那处,分身乏术。” 春闱快到了,宫中的皇子们都会在此之前去皇后那处听从一番教导的。 这事本该是由皇上来的,可皇上日理万机的,也就慢慢的落在了皇后的身上了。 商洽的祖训一向如此,看似不可动摇,实际上还不都是人定胜天。 孟妤一愣,面带愁容。 他在笑,可又像是在自嘲。 在看望太后和前去皇后那处之间,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去皇后那处。 他是谁? 商洽的太子爷,各种重大场合断然不可缺席的,那怕被世人耻笑,那怕被人戳脊梁骨,他也要依旧保持着风度翩翩的气质。 所以,他应当是想去的吧? 孟妤暗自的揣测,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奴婢这就去,殿下有什么话需要奴婢带给太后的嘛?” “不必,阿妤好好去,你刚刚说的事情,本宫为你解决。” 她一愣,反应迅速的抬起头来,眼中有着欲说还休的意味。 他食指按在嘴唇边,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示意她别说话。 地上的太监惶恐不安,可也不敢真的将太子绑去未央宫。 更甚者,这人好歹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得太子殿下恩宠的,想必该是有些作用的。 孟妤跟着人朝着未央宫而去,思绪复杂。 她可是亲眼见到花嬷嬷死的,那个场景还真是叫人印象深刻。 狰狞的面容,纵横交错的伤疤,惨不忍睹的死相,甚至没有一个全尸。 太后,真的疯了嘛? “她装了十多年,”公孙行止嘲讽的笑了,笑容狰狞,与他这张脸格格不入:“本宫还以为她真疯了,高栾你说,她是不是也觉得对不起本宫?所以才装疯卖傻这么久?” “殿下……”高栾纠结的开口:“是高栾的错。” 他来迟了一步,才让殿下遭遇了这么多,让尚未足月的公主殿下就那么没了。 让待他温和,抚摸着他头告诉他,“阿栾,以后要好好的保护殿下”的皇后娘娘就那么没了。 “她是本宫的皇奶奶…~” 却给他的母后送去毒药,将他的妹妹从他身边抱走,又间接害死了她。 此仇,如何不恨? 如何不怨? …… 未央宫内,静悄悄的,却和东宫的安静不一样。 这处是僻静,适合颐养天年,那一处是凄冷,适合当作冷宫。 一进来,庭院内的宫女太监都低着头各自忙碌着,打扫着落叶,残花,以及修剪树枝。 太后再不济,再疯癫那也是皇帝的母亲,百善孝为先,尤其是当皇帝自然是要以身作则的,所以这处的宫人很多,都是照顾着太后的饮食起居的。 “玉楼,玉楼……” 还未进到寝殿内,就听见里面一阵虚弱的叫唤传了出来。 她眯了眯眼睛,身旁的太监有些犹豫的解释道:“这位姑娘,太后她神志不清,不让旁人近身,你进去可千万注意才是。” 着未央宫的宫人叫苦连天,可偏偏皇帝对此只是凉凉的一句话打发他们。 太后若有什么差池,提头来见。 于是乎大家虽然害怕,但是还要伺候的。 “奴婢知道了,多谢公公。”她礼貌的道谢,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砰!” 一个茶杯迎面砸来。 第一百零二章 威严 迎面砸在了她的额头上,孟妤也没躲,血顺着额头流下来,她继续埋头走进去。 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收拾好里面碎掉的东西,蹲着前进。 而太后此刻正躲在那把凤椅后,警惕的看着她,神情恍惚:“你是谁,玉楼呢?哀家的孙子呢?” 她蓬头垢面,衣衫乱糟糟的,哪里像是一个仪态万千的太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处跑来的疯婆子。 孟妤抬眼望去,手一顿,“太后,您还记得殿下是您的孙子?” “你……你是什么人?你是不是来和哀家抢东西的?”她害怕的朝着里面缩了缩,手里面拿着一把小匕首,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闻言,孟妤捡东西的动作停下,一步步的走向她。 这宫殿内黑黢黢的,不见一丝光线,仿佛不想让光照进来,四处都被密封起来,若不是寝殿的大门敞开,她都看不见对方。 “不准过来。”太后凶巴巴的呵斥住她的举动。 孟妤在她几米处停下来,环顾四周一圈,盯着她的眼眸和面容。 她在皇家族谱上看过,太后姓屈,幽州屈氏,当初雄霸一方的屈家,陪着先皇打江山的女人。 一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礼,温柔端庄,那怕是疯了,看似衣衫不整,可仔细一看,你就会发现她很多细节处始终端着的。 点着蔻丹的手指,那描绘的柳眉,疯癫的人又怎么会主意这些呢? 孟妤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将一地的残渣收拾着,慢慢悠悠的,在她错愕的眼神下,毫无征兆的再一次抬起头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您真的疯了嘛?” 那躲在凤椅后的人,明显一愣,瞪大了瞳孔。 …… 凤仪殿这一处。 公孙行止来得最早,每年如此。 他是太子,是储君,自然是要做到极好的。 春风不燥,太阳不骄,他身着一袭湖蓝色的衣衫,芝兰玉树的身姿,立玉凤仪殿内,一举一动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毛病。 “臣参见皇后。”他声音依旧那般不悲不喜。 高坐在凤鸾椅上的皇后温和的抬手,“怎地这么早便来了,则儿他们都未曾来。” “想着早些来看看娘娘也是极好的。”他笑得如沐春风。 可这些笑容让旁边的高栾看了心疼,却只能默默的候在旁边。 时间在流逝,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些虚情假意的花,总得来说都是些不起眼的。 而大家都乐在其中,皇后时不时的观察他的身体情况,心中难免是有些着急的,毕竟药都服了一个多月了,怎地还不见任何的起色? 不知为何,反而还让人觉得越发的有光泽了,连带着气色也比从前好了不少。 “臣有何不对的地方?”他笑着抬眸询问道。 皇后面不改色的道;“太子何须如此客套,唤本宫皇婶便好,此处又没有外人。” 她这话也不知道她是说来恶心自己的,还是说来恶心公孙行止的。 而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敛了敛笑容,“君臣有别。” 他如此固执,皇后也不遍多说些什么,本身她和公孙行止的交集也不多。 就在二人说话见,殿外一群人蜂拥而至。 加起来大概七八个左右,都是皇帝的子嗣。 “儿臣,拜见母后。” 齐刷刷的跪了一片,又朝着旁边的他磕首:“拜见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高高在上的皇后笑着摆摆手。 公孙行止却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摆设,花瓶,背景。 除了好看,便就是笑话。 “都落座吧!春闱的事情可都听说了。”皇后高声道。 春闱一事,不仅仅对平民百姓重要,对于皇家子嗣也是一样重要的。 皇家子嗣不论男女都是要上学堂的,所以每年的春闱他们也都会参加的,可一直以来都未曾有人取得过前三甲,这成为了皇帝心头的一根刺。 商洽的科举考试一向严厉,绕是公主皇子,都不敢作弊。 于是乎,皇帝一看见他这些个闺女儿子,就总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然而,能出头的没出息。 有出息的不敢出头,那个不是活得小心翼翼的,深怕自己太过于出彩惹来杀身之祸,又怕自己太过于平庸被遗忘。 每一个考验,都代表着一次生死考验。 他淡漠的斜睨着众人,目光凉薄如冰。 “此次春闱”可都有把握?”皇后言归正传的开始发难了。 众人端坐着大气也不敢出,那怕是作为皇后亲生儿子的公孙则,此时此刻也乖巧得要命。 “阿离。”皇后第一个点名的就是最为悠闲自得的五皇子——公孙离了。 坐在位置上的公孙离唯唯诺诺的站起来,底气不足的回话:“母后……儿臣,尽力而为。” 他向来都是倒数前十几名的,那里敢吹牛。 父皇也觉得他没救了。 皇后冷着一张脸:“平日里你就贪玩,此番又到春闱了毫无进展,阿离,你这样让本宫很失望。” “母后,”公孙则听不下去的站了起来,“阿离他年纪尚幼,此事急不得,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春闱罢了,阿离考得好与坏有什么区别?他一个皇子,没必要和一群平民争夺这些。” 公孙则一开口,在场的人面色古怪的看向他。 毕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他上面虽有一个姐姐,可早就嫁去晋阳和亲了,所以自然是独得皇后恩宠的。 “放肆,”皇后勃然大怒的站了起来,一张脸铁青:“身为皇子如此不思进取,他日这商洽的江山社稷如何放心交给你们?” 公孙则吓得身子一抖压根不敢再说话了。 而那些个公主也是大气也不敢出,绍安城四美,没有一个公主榜上有名的,绍安城春闱三甲,没有一个公主榜上有名的。 比起皇子们,她们显然更为凄惨。 好歹绍安城的俊美少年中,太子也是凭借着一张脸被评为魁首的,也算是……有所作为。 “今年的春闱,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若是再无人进前三甲对,今年的课业通通加倍。”皇后甩下一句话,威严的眼神俯视着他们。 第一百零三章 惺惺作态 皇后的这般作态,基本上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了,只是未曾敢说出来罢了。 皇室一直未曾有人中过前三甲传出去是挺丢人的,公主也好,皇子也罢,一个个的都抬不起头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不染风雪,总是矜贵的公孙行止身上,他衣着儒雅,偏爱冷色系列的衣衫,如此却又将他整个人称得越发高不可攀,犹如高山雪莲。 皇后勾了勾嘴角,“太子也从未参与过春闱一事,今年倒不如也可以试一试的,也好来日为皇上排忧解难,毕竟这国家大事始终都是要递交给你的。” 他抬眸,眼神清冽,“臣领旨。” 那疏离却又恰到好处的礼貌让人无可挑剔,这么多年让人没法挑一个错误出来,也是不容易。 公孙行止除了平平无奇,才学一般,再加上文韬武略一窍不通,倒也没有任何的失德之处。 而这也是为何那些个文武百官一而再再而三,联名上书弹劾他,却屡屡失败的原因。 朝中大臣也并非都是三皇子,大皇子的人,有一些都是三朝元老了,他们的重要性皇帝是一清二楚的。 而这些人的存在都是公孙行止保命的筹码,缺一不可。 又敷衍的交代了几句,皇后捏了捏眉心让他们都退下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凤仪殿,不少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去。 其中以公孙则的眼神最为炙热,带着不善的意味走向他,神色颇为高傲,“太子以往都是不参与春闱一事的,不知今年能否夺个前三甲,也好让父皇高兴高兴。” 一高兴,就砍了他的脑袋? 公孙行止面色温和,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起皱子的衣衫,慢悠悠的开口:“不能。” 公孙则笑容刹那间僵硬了一会,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公孙行止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看了心中不悦。 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都在的情况之下,他更加的不高兴了。 咬了咬牙,冷笑连连:“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人刮目相看啊!居然把无才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皇兄,”公孙离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他低声劝解道:“别让人看了笑话,觉得你在羞辱太子,若是被人传出去,对母后不好。” 公孙则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事情被他的母后知道,尤其是他的母后名声一向很好,若是落人话柄也不太好。 他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带着满腔的怒火。 旁边的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了好一会一一朝着他拱手作揖:“太子,告辞。” 他颔首,什么也不说。 直到一个妙龄少女走了上来,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朝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小声的给他鼓励:“太子哥哥一定可以拿前三甲的。” “好。”他温柔一笑,眼底却犹如飞霜。 瞥了一眼身后对凤仪殿,一言不发的朝着自己的东宫而去。 每年的春闱皇帝都会敷衍了事的劝他参加对,春闱是证明自己的好机会。 可皇帝的一言一行都不像是希望他参加的样子,公孙行止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处境,自然是不会参加的。 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皇后这般的坐不住,他不答应的话,唯恐引起对方的猜忌。 …… 未央宫这一处,当孟妤将一切都收拾好之后,她蹲在太后的面前。 二人继续僵持不下,可未曾有人进来。 她缓缓开口道:“太后若是没疯的话,怎么会对殿下的处境视而不见呢?” “殿下这么可怜,您就不心疼吗?” 她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若有若无的咬重音符,不忘观察她的一言一行。 屈氏最为在乎的就是公孙行止的父皇了,唯独对如今的皇帝——公孙长堰,总是爱搭不理的。 可是这其中没有人清楚的知道到底为什么,只是后来她这个儿子造反,谋朝篡位,她也是帮凶。 她并不无辜。 屈氏眼神躲躲闪闪的,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哀家不想给你说话,哀家要见玉楼。” “殿下怎么会见您呢?”她忽视掉屈氏的装疯卖傻:“花嬷嬷死前去见了殿下,您觉得她和殿下都说了些什么呢?” 这些话不轻不重,却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掷地有声,非常的清楚,让人没法忽视它的存在。 屈氏身躯颤抖着,满眼恐惧的看着她,却依旧闭口不言。 孟妤无视她狼狈不堪的样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冽冽:“殿下不会见您的,您是他的皇奶奶,若真的想为殿下好的话,太后娘娘,想办法护住殿下吧!那么多人想杀殿下……” 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脑海中闪过那日尸体堆积的场面,刀光剑影间他浑身浴血的样子,茫然的问她:“您就一点也补心疼嘛?” 留下这么一句话,孟妤转身离开了未央宫。 毕竟公孙行止也没交代她什么,此番这些话都是她一个人所言的。 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能耐,孟妤并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她能够肯定,太后对公孙行止怀有愧疚。 若是可以利用上的话,最起码又多了一份保障。 人的内疚心就是这样的,便要等到悔之晚矣的时候才会痛改前非。 太后装疯卖傻,一来庇护了公孙行止,二来逃过了一劫,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要不然的话又怎么会装疯卖傻呢? 皇帝再怎么心狠手辣,对方也是他的母后,弑母之罪他担待不起,所以只能将太后圈养起来。 太后知道自己肯定有朝一日会遭到报应,所以一直装疯卖傻了十多年,逃过一劫。 可这个世上那有那么好的事情,你就算是真的傻了,那些造过的杀戮,都不会放过你的。 每一件都会和你一笔笔算账。 微弱的光芒射了进来,屈氏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面上,刹那间红了眼眶,无声的落泪,眼底的痴傻也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宫殿内,她也不敢哭得太大声。 花嬷嬷跟着她几十年,就这么没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面哭了许久。 “花嬷嬷……哀家对不起你。” 第一百零四章 弱不禁风公孙瑾 “咳咳咳!” 吹风过,柳絮纷飞,繁花似锦,将这春的气息熏染得浓重,本该是极美的季节可一路上公孙瑾都咳嗽哥不停。 他身子骨本就不好,尤其是闻不到这些个毛茸茸对东西,柳絮一飞他的呼吸道就会困难起来,导致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这皇宫怎地就有这些个讨人厌的柳絮?”凉月不满对嘟囔起来。 公孙瑾咳嗽着安抚她的情绪:“别闹,出去就好了。” 公孙瑾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也不大,可看起来已经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来,除了身子骨瞧着有些羸弱以外,倒也没什么缺点。 而且他才华出众,只是总徘徊在第四名罢了,但也算是学有所成。 说话也成熟,每年的春闱他也都会参加的,只是总遇见柳絮纷飞的时刻,也就耽误了他的发挥。 凉月有了主子的警告,也不敢在随意的开口,只能尽量的走得快一些。 而这一处孟妤踢着小石子从不远处而来,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和公孙瑾碰了一个正着,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待到她回过神来迅速的就要跪下,对方虚弱的摆摆手:“不必多礼。” 他认得这人,太子身边的宫女。 所以也就没有让她行礼。 孟妤倒也没有继续坚持,颔首退开。 他细细的打量这个宫女,难以理解为何太子留她在身边,但还是柔声道:“你是太子身边的人,怎地在此处?难怪今日不见你。” “启禀六王爷,未央宫来人说太后娘娘生病来,可是殿下走不开,又要去皇后娘娘那处,这才打发奴婢前去看看对。” 公孙瑾一惊,“皇奶奶生病了?何时对事情?怎地无人知晓?” 太后生病可不是小事情啊! 孟妤拧眉,笑着解释:“奴婢前去看过了,太后并未生病,只是闹小脾气了,王爷不必挂念。” 因为太过于着急,导致公孙瑾一下子就又咳嗽起来了,更加是止不住的那种,险些就要将肺都咳出来了。 旁边的七叶和凉月吓坏了,赶紧的给他拍背缓解,可是手法不对。 孟妤脱口而出:“别拍他的背,你们这样只会让王爷咳得更加的严重,王爷这是对柳絮过敏?” 瞥了一眼这四周,最多的旧书柳絮了,她大胆的猜测。 凉月愁眉不展,急得点点头:“是的。” 孟妤想了想,只能掏出怀中为公孙行止随时准备的一块娟帕,朝着他们三人道:“王爷在此等奴婢片刻,两位姐姐别拍王爷,轻轻的抚摸就行,奴婢去去就回。” 她也没有交代自己去干什么了,只是提着裙摆就跑了。 七叶和凉月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七叶救非常的着急了,还是觉得不靠谱,搀扶着公孙瑾就要离开:“王爷,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回去让大夫好好瞧瞧。” 公孙瑾想了想拒绝了,“先等等,本王看看她有什么办法治好本王的咳嗽。” 他这个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来,而且他也不止对柳絮过敏,主要还是呼吸道的问题,很多时间都会呼吸不上来,深怕有朝一日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如今他的身体就是能够拖一日,便是一日了。 太阳当空照,绿树成荫。 三人站在那长长的宫道上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看见那不远处粉色裙裾偏飞的人返回了。 因为太过于肥胖的原因,导致孟妤有些气喘吁吁,她手帕上沾了水,是放在凉亭内的凉茶,还带着阵阵茶香,将手帕递过去,气喘吁吁的开口:“殿下把这个捂在鼻息间,你不会咳嗽了。” 七叶犹豫不决的看着她,心中有些警惕。 毕竟面前的这个人可是太子身边的人。 公孙瑾倒是没多想,看了她一眼伸手接了过去,“多谢了。” 他在三人的目光下捂住口鼻,果不其然一下子就不咳嗽了,像是将这些柳絮隔绝了一般。 “你会医术?”缓口气来之后,公孙瑾疑惑不解的看向她。 这宫女好生奇怪。 孟妤实诚的摇摇头:“奴婢不会医术,只是小时候也对柳絮过敏,一遇见就呼吸不上来,奴婢的外祖母就是这么做的,奴婢想着殿下这处应该也管用的。” 的确管用,比他服用了那么多的草药都要管用,而且是迅速见效果。 七叶和凉月对视一眼,恭恭敬敬的朝着她欠了欠身:“多谢这位姐姐。” 孟妤吓得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奴婢也是举手之劳。” 公孙瑾眯了眯眼睛,但还是朝着她点点头:“此番多谢于你,本王改日会重赏你,今日来的匆忙,未曾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在身上。” “王爷严重了,这是奴婢的本分,”她低垂着眉眼,猛的一抬头还不忘嘱咐道:“王爷回去之后多喝热水,多开窗,屋内尽量别太干燥,也别太尘土飞扬,这样可以缓解王爷的症状。” 她也只知道这么一些了,毕竟不是专业范围内,只不过是小的时候遇到了这个情况罢了。 公孙瑾微微一笑:“好,本王知晓了,本王还有要事,改日再来答谢。” 她默默的退到旁边去。 两个小丫鬟搀扶着他离开了。 孟妤看着他们的背影眯了眯眼睛,阳光有些刺眼。 他猜测这公孙行止应该是得了哮喘,还有其他的一些。 哮喘病的确很麻烦,经不起刺激,经不起一些外界因素。 想了想,猛的摇摇头朝着东宫回去了。 “还未回来?”从凤仪殿回来的公孙行止有些饿了,瞧着空荡荡的殿内有些不适应,连吃的也没有,不高兴的皱眉。 高栾夜摸不着头脑,“应该快来,想来许是不识路。” 皇宫这么大,走得慢些也是能够理解的。 听了这话,公孙行止斜睨了他一眼。 高栾讪讪的闭嘴,他怎么忘了,苗豆芽过目不忘来着。 而公孙行止很明显是不耐烦了的,他想吃凉拌黄瓜,天气有些热了。 再不来,孟妤今夜就打地铺。 这般想着,殿外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殿下,奴婢回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暗诡 她姗姗来迟实属让公孙行止不爽,心中不大痛快,可瞧见那张厚实而又笑意盈盈的脸之后又没法动怒。 “为何这般慢?”他压下心中的异样,语气平淡。 孟妤整理了一下衣裙,双手交叠在身前老老实实的回话:“奴婢在路上遇见六王爷了。” “公孙瑾?”他眉头一蹙,似是想到什么一样提醒道:“阿妤离六王爷和五皇子远些,别走太近了。” 她老老实实的应下。 本也没打算走得多近,只是觉着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罢了。 她这人总是喜欢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殿下,”她走了上去,拿过旁边的蒲扇给他扇风,谄媚的讨好:“奴婢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啊?” 他停下手中的棋子,似笑非笑的看向她:“你先问。” “六王爷是患了什么病啊?怎地这般严重?”她好奇的询问。 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般的病恹恹,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本宫也不清楚。”他含笑的回答,很是不真诚。 孟妤撇嘴,“殿下无所不能,怎么会不知道。” “阿妤说得对,”他坦坦荡荡的就接受了,也不觉得有何不妥的地方,就觉得好像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一样,目光落在黑白分明的棋子上,沉默了良久又道:“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阿妤可知为何公孙瑾年纪轻轻的就封了王爷?” 她摇摇头,这件事情没怎么太过于在意过。 只是今日无意间撞见了,这才想着多问几句,冷静冷静,他日发生事故也好对付不是? “公孙瑾的母妃是个民间女子,长得国色天香的,很受皇上的喜爱,入宫之后独得皇上恩宠,不久之后就怀孕了,那段期间皇上甚至为了此女子做出了不少的荒唐事情,皇后心中必然不悦的,后来这个女子便去世了,皇上悲痛欲绝,女子临死前恳求皇上给自己的儿子封号,所以公孙瑾打小就不算是在皇宫长大的,也没有寄养在任何一个妃嫔的名下,乃是被放在宫外的,而他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身患重病了,那个时候太医曾经预言公孙瑾活不过十岁。” 他顿了顿,接过孟妤倒的凉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又继续道:“可皇上极为疼爱此女子,公孙瑾又是她留下的孩子,所以一直都寻求名医给公孙瑾治病,又唤来高僧算命,公孙瑾儿时在寺庙待过一段时间,倒也勉勉强强活到现在,可这个病,依旧没法根治。” “那这么说的话,六王爷这个病是遗传的?”孟妤觉得古怪,想了想公孙瑾的状态又觉得那里不对劲,她茫然的摇摇头:“今日奴婢见到六王爷的时候注意过一些,六王爷的这个病除了一些表面的,骨子里面似乎还有其他的毛病,像是……” “像是毒物。”公孙行止很快的接了下去。 “对。”孟妤恍然大悟一般的抬起头来。 就像那些个所为的毒物,未曾处理干净,留下的后遗症。 “殿下……”孟妤小心翼翼的凑近他,大胆的揣测:“该不会是六王爷的母妃被人下毒,所以这些毒素过滤到了六王爷的身上来?” 她并不想这么认为的,可似乎只有这样子才能解释得清楚。 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疾病分为很多种,而公孙瑾的并不像是普普通通的疾病,明显就是余毒未清造成的。 公孙行止笑了笑,伸手嫌弃的推开她:“阿妤身上有些臭。” 啥玩意? 这跳脱的思维让孟妤有些没有跟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懵逼的看着他:“奴婢身上不臭啊!” “一股药的味道,”他眉头紧锁着,又继续道:“阿妤可别乱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污蔑呢!公孙瑾的母妃被皇上保护得那么好谁敢朝她下毒?” 孟妤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那可未必,一个人倘若真的很想朝着另外一个人下手的话,那么对方是没有机会反抗的,尤其是在皇宫里面,六王爷的母妃又只是一个寻常女子,除了皇上自然是没有人庇护的,在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的地方,想要明哲保身很艰难的,就算皇上把人保护得再好,也不可能寸步不离。” 小胖丫聪明伶俐,很得人心,公孙行止饶有兴致的瞧着她,眼中笑意难掩,斜支撑着头靠在案几上,好不风流的模样,薄凉的嘴唇微微一动,悦耳的嗓音响起:“阿妤这般聪明,可猜到是谁动的手了?” 孟妤笑得难看,她不想猜。 这也不用猜的,很明显是后宫的妃嫔,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妄自揣测的话总归是不好的。 他也没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手指敲了敲桌面:“本宫饿了。” “奴婢这就去。”孟妤猛的从地上站起来,放下手中的蒲扇迅速的离开。 当她离开莠和殿前往小厨房的时候,这才突然想起来,公孙行止一个字都没有问到太后的事情,她狐疑的转过身瞧了一眼身后,抓耳挠腮。 这个人心思实在是有些难以拿捏。 …… 而这一边,公孙瑾一路上都没在咳嗽,回到府邸之后,凉月和七叶按照孟妤所说的将他的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 屋内的摆设突然的焕然一新,公孙瑾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墨色的发垂下,那青色的发带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儒雅。 “王爷,你说这宫女打得什么主意啊?”七叶不解的将窗边的花给搬走,忍不住的询问着。 公孙瑾瞧着手中的绢帕,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摇摇头:“本王也看不透,她是什么意思。” 只知道这么多年,太子的身边难得有这么一个宫女,虽说是大皇子送过去的,可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那里与众不同。 她今日这番举动,是在示好?还是…… “陈小姐人呢?”他将绢帕放在旁边,没再去搭理,而是询问起陈璞玉的事情来。 陈家被抄家,他救下了陈璞玉一人,对方现在就在他的府邸。 凉月回道:“陈小姐忧心过度,一直都不吃不喝的,再这么下去的话,怕是身体坚持不住的。” “七叶,休书一封去西陵,将此处的消息告知给陈小姐的兄长。” 第一百零六章 缱绻 时间过得很快,在吵杂的皇宫中,尔虞我诈的算计中,东宫也难以避免。 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此处落得安宁,除了对付时不时前来寻麻烦的人以外,倒也没什么大事情。 闲来无事时,秋嬷嬷也会和她分享一些近日来绍安城发生的有趣事情,以及一些深闺中的大家闺秀。 秋嬷嬷毕竟有着经验的,知道的东西不少,可最近格外的热情难免让一向警惕心比较重的孟妤有些怀疑。 “嬷嬷最近与我说这许多,有些反常啊!” 秋嬷嬷嗔怪的白了她一眼,“就你机灵,也罢!反正你现在是太子身边的人,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你还记得前几天我去找了殿下一次的事情嘛?” 孟妤略微思考了片刻,点点头,“记得,你不是说是为了春闱的事情,皇后让你去的嘛?” “你信?”秋嬷嬷反问。 孟妤笑笑,“不信。” 只是没有兴趣去追问,公孙行止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她何必自找麻烦。 秋嬷嬷拍了拍身上的花粉,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悠悠的开口:“太子让我多与你说说这绍安城的事情,他说你会用到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孟妤啃了一口手里面的黄瓜,压根就没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公孙行止那人可不是啥好人,看着笑得温润如玉的,手无缚鸡之力,可背地里面武功高强,心思缜密。 杀人于无形当中。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见她迟迟不语,秋嬷嬷顿时有些恼火了,这丫头怎地老是动不动就走神。 孟妤吧唧吧唧的啃着黄瓜口齿不清的回答:“听了,殿下就是想让你提前给我打预防针,他好对付那些人,让我做个笔记。”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孟妤深刻怀疑对方是不是瞅见她写的东西了,她还做了些规划来着,甚至还列了个表格。 秋嬷嬷有些震惊:“你早猜到了?” 孟妤没好气的笑了一声:“不然呢?您老从第一天找我就稀奇古怪的了,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秋嬷嬷松了一口气,也觉得有些诧异,一回想起那日的谈判,时至今日她都觉得双腿打颤。 这个太子殿下太过于可怖了,让人看了心里面犯怵。 亏得她该是一个老宫人了,居然都未曾仔细的研究过这一点。 “时辰也不早了,嬷嬷今日说得也差不多了,我得赶紧回去给殿下做午膳。”她瞅了一眼烈日炎炎的天,还好现在是春季,这要是盛夏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就在她拍了拍屁股走人的时候,身后的秋嬷嬷叫住了她。 “苗豆芽,可千万要小心啊!这一年你我可是同舟共济的。” 孟妤大大方方的摆摆手,什么也没说潇洒的离开了。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目的本就是如此。 现代需要身份证,古代需要户籍。 而她的户籍已经转交在了公孙行止的手上,没有他的首肯,孟妤无论如何都出不去的。 说起来公孙则也是愚蠢,既然把自己安排在东宫,那有连户籍一块转交的。 这不是在给自己挖坑嘛? …… 莠和殿内。 公孙行止心情烦躁,难以静下心来,尤其是外头树梢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没完没了的实在让人烦躁。 他并不喜欢春天,太过于吵闹。 更不喜欢夏季,更加的聒噪。 唯独秋冬比较的僻静。 高栾候在殿外也不敢打扰,时不时还能听见现下那急躁翻书的声音。 以往这些个季节的时候殿下的心情也会格外差劲,他自然不敢自讨苦吃的。 “高栾,殿下呢?”就在这个时候,孟妤端着做好的午膳前来,好奇的看着他。 高栾指了指身后,“在里头。” 孟妤了然于心的就准备进去,高栾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下,一把拽住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殿下心情不太好,你……自己注意点。” 她眯了眯眼,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层层的维幔被撩开挂在旁边的柱子上,珠帘伶仃作响,孟妤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上的午膳走了过去,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小声唤道:“殿下。” 公孙行止阴着脸抬起头来,眉宇间都是浮躁,连带着这一双凤眸都变得有些骇人。 孟妤吓了一跳,很快镇定下来,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问道:“殿下怎么了?” “吵。”他不悦的丢掉手中的书籍。 这人一向彬彬有礼,对待殿内的书籍更是无比珍视。 头一次见到他这么发脾气的孟妤心中哭笑不得,表面又要强装严肃,“什么东西吵到殿下了?” 她的眼神带有慈爱的意味太过于明显了,公孙行止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敛去了眼底的烦躁,勾了勾嘴角,凤眸少挑,“阿妤把本宫当小孩了?” 这般哄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孟妤尴尬的笑了笑:“……”总不能告诉你,刚刚才把你当小弟弟了吧? “本宫不喜欢春夏这两个季节。”他瞥了一眼桌上对吃食,怎么看都觉得没有胃口。 孟妤赶紧拖过去,一番吹嘘:“殿下尝尝看,不油腻的,很适合这种季节的,殿下若是觉得吵闹,那奴婢去把树上的鸟都抓了。” 她本就是随口一说,为了讨好这人,刷刷好感度。 万万没有想到公孙行止反而来了兴致,笑得眉眼弯弯的瞧着她:“那阿妤去吧!” “殿下……”孟妤顿时哭丧着脸,“奴婢要去了,摔死了谁给您跑腿啊?” 他含笑的眉眼低垂着,慢条斯理的端起来那碗粥来,里面是蔬菜,还有胡萝卜,皱眉尝了一口,眼神亮了一下。 二人相处大多以闲聊为主,吃饭为辅,陪谁乃是主要工作。 三陪。 “殿下,好吃吗?”她歪了歪脑袋,笑眯眯的等着夸奖。 像他们这样的身份,都是习惯了大鱼大肉的,吃腻歪了,家常便饭就成为了山珍海味。 孟妤好歹也是一个独立女性,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做的东西总是很和公孙行止的口味。 他斜了一眼洋洋得意的小胖丫,“阿妤真厉害。” 那拖长的尾音,像是带着勾人尾调,让孟妤心尖一颤。 第一百零七章 报考春闱 孟妤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的,万万没想到隔日就当真没听见鸟叫声了,树梢上静得可怕。 她站在树底下瞅了半天,突然将目光看向高栾,“你把鸟都打死了?” 真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因为这种事情也就高栾做得到了。 至于公孙行止武功到底如何,孟妤也不是很清楚,也只见过他出手一次,还是在残血的情况之下。 可那人总是一副清风明月的样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亲手杀人么? 他向来都是借刀杀人的。 高栾环保着双臂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摇摇头:“不是。” “那这……”春色满园关不住的情况之下,这鸟没道理不来啊! “殿下在四周洒了些药粉,鸟就不会来此处了。”高栾回答得轻描淡写,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每年都是这样的。 殿下喜静,一到春夏的时候就总是睡不着,加上喜欢看一些书籍,闲来无事琢磨出来的,效果一次比一次好。 今年安静了一个晚上,由此可见,殿下研究成功了。 孟妤眨了眨眼,恍然大悟的嘀咕了一句:“厉害了,还真是全能男神啊!”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历史八卦。 现在又多了一项技能,研究药理。 最主要的是,生得唇红齿白,姿容无双,更是武功高强。 叫人挑不出刺来。 难怪那么多人要杀他,换作是自己,这人也留不得,太危险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十全十美的人,简直就是天理不公。 按照原计划的行动,公孙行止今日是要出宫的,所以她早早的就起身做早膳了。 其实孟妤不知,每日她苏醒的时候,公孙行止也已经清醒了的,只是这人有起床气,只是因着身边无人,所以从未发现他这些小毛病罢了。 “殿下,早晨凉,您还是多穿些吧!”孟妤拿着一件披风跟了上去,这人大长腿走得极快,她要小跑才跟得上。 公孙行止拧眉瞧着身上的披风,语气沉重:“阿妤,本宫不冷。” “殿下身子娇贵,还是注意一些比较好。”孟妤对他的话置之不理,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为他系好披风的带子,模样认真。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那垂下的眼睫毛上,很浓密,很长,一眨一眨的。 像什么呢?像滞留在花瓣上的蝴蝶,好看极了。 如此专心致志的观察一个人,实在是和他的为人所不符。 可公孙行止这个人一向喜欢纵容自己,想做的事从不会委屈自己。 之所以大清早的出宫,乃是因为以往参加春闱的人都会去报名的,不管是皇子也好,公主也罢,都必须要亲自到场的。 而早些时候公主,皇子们都去过了,公孙行止是最后一个去的,目的地乃是礼部。 上了马车,孟妤老老实实的坐在他对面,精神抖擞的端正好。 公孙行止觉得好奇斜了她一眼,“今日这般安静?” “怕打扰殿下。”她眨了眨眼,想到高栾说他喜欢安静,所以打算收敛收敛。 他眯了眯眼,“无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无外人。” 孟妤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带着崇拜的意味在其中,“高栾说,东宫树上的鸟今日没来,是因为昨日殿下在四周洒了些药粉,为何不叫奴婢去做?” 她都没看见公孙行止是何时去做这些事情的。 听了她的问题,在颠簸的马车中,他勾了勾嘴角,“怕丢人,若是没有效果,岂不是被阿妤笑话了去。” 瞧这老神在在的语气,孟妤嘴角抽搐了片刻,“奴婢可不敢笑话殿下。”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她,“是吗?可本宫怎么听秋嬷嬷说阿妤觉得本宫太凶了。” 孟妤:“…~”她被卖了? …… 礼部这边,作为礼部尚书的徐大人本该早早的就去上早朝了,此番却门庭敞开焦灼不安的在门口徘徊。 今日他特意的告了假,就是为了迎接那位爷的到来。 不管如何自己的分内之事还是要做好的,然而和他一同管辖此事的苏琮却不这么认为,直接拒绝了他的这个意见。 一大早的徐大人在此处等候了一个时辰了,旁边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友好的提议,“大人,这烈日炎炎的,您要不进去等?” 徐大荣有些恼火的甩了甩衣袖,“你懂什么,今日来的可是太子殿下,本官自然是要在此处等候着的。” 他曾经受到过先皇的赏识,当初又被太子救过一命,如今殿下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他虽然没法子帮助殿下,但也万万不能落井下石的。 在心里面,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就在他焦灼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从巷子对入道口传来,他提着衣摆走了下去,就看见一辆马车朝着此处前来。 徐大人喜出望外,因为坐在马车上的人正是太子身边的护卫。 高栾将马车停下,跳下马车。 而里面的孟妤率先钻了出来,站在下面朝着公孙行止伸出手去。 徐大人一看见他顿时面色一喜,恭恭敬敬的在旁边拱手道:“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公孙行止一袭月白色的内衫,外套青色的轻薄纱衣,整个人俊逸非凡,朝着他点点头,“有劳徐大人了。” 孟妤打量着对方,福了福身子。 这人的态度可是超出预料的好,一点虚情假意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夹带了几分的心疼。 “殿下里面请,所有的东西下官都准备好了,殿下进去待上一盏茶的功夫便好。”徐大荣给他带路。 公孙行止颔首,朝着他道:“此事并非大事,大人不必亲自前来,随便派一个人前来即可。” 徐大荣一哆嗦,有些心酸的开口,“殿下永远是殿下,殿下的事情下官自然是要亲力亲为的。” 瞧瞧这忠心耿耿的样子,孟妤忍不住的在他旁边小声问了一句:“殿下,徐大人是您的人?” 公孙行止凤眸内敛,神情淡淡,瞥了她一眼,遗憾的摇摇头,“不是哦!阿妤猜错了。” 孟妤挫败。 然而就在徐大荣给他们带路正要进去的时候,一阵策马扬鞭的声音传来,紧跟着一声戏谑的语气。 “太子殿下好巧啊!也是来报考春闱一事的。” 第一百零八章 花名册 三人齐刷刷的转身,来人骑着一匹骏马,身姿飘逸,少年才俊,一袭湖蓝色的便衣,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眉宇间都是笑意,年约十七八。 孟妤打量着对方,等待着他开口。 “世子。”徐大人朝着对方友好的笑了笑,拱了拱手。 孟妤顿时心中有数了,能唤作世子的绍安城屈指可数,按照公孙行止和秋嬷嬷所说的,此人想必就是镇远侯的儿子了。 也就是公孙行止的表弟。 可是对方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表兄弟,反倒像是陌生人。 “太子殿下”夏侯惇拱了拱手,得体的朝着他行礼,言语间有些喜悦:“未曾想,今年太子殿下也参与了春闱报考之事。” 公孙行止面色波澜不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试试也无妨。” 他回答得轻快,也未曾询问夏侯淳为何出现在此处。 二人相顾无言没再说什么,很是陌生。 可这少年分明是个平易近人的人,这个年纪自然是喜好交朋友的。 而他作为镇远侯的儿子出现在此处,无非就是因为十六岁的时候被皇上一道圣旨召唤到了绍安城的。 皇帝疑心病很重,而镇远侯又坐拥无数大军,他一方面忌惮,一方面还要和其打好关系,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这其中的曲折,也就当事人清楚了。 孟妤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的身侧,还打起了一把油纸伞,一到阳光的地方就撑开来。 “殿下鲜少出宫,父亲一直让我与殿下亲近,可未曾有机会,恕弟弟无能,也没法去皇宫探望。”夏侯淳内疚的开口提起。 毕竟是表兄弟就这么沉默不语也不太好,搞得在前面带路的徐大人也战战兢兢的,深怕自己行差踏错。 公孙行止略微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开口回答他的话:“倒也不必自责,本宫不喜热闹,久居东宫,你且告诉舅舅,让他费心了。” 夏侯淳笑了笑,二人开始拉起了家常,可孟妤能够感受到身边的这人一点也不高兴,他们之间有着血缘,可不代表就真的是至亲了。 这人分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实际上他的身边只有高栾一个人,总是孤单只影的。 “世子可是也要报考春闱?”走到礼部的内部时,看着摆放的书籍,和案桌上的花名册,徐大人落笔的时候特意问了一句。 夏侯淳谦虚的笑了笑摆摆手,“本世子就不参与了,父亲不希望我入朝为官,今日前来只是因为知晓殿下在此,特意前来打个招呼。” 徐大人松了一口气,心里面暗暗的捏了一把汗,苏琮不在,若是这个世子殿下真的要报考春闱,他也不好阻拦的。 可皇上的态度不明而喻,夏侯淳只是作为一个把柄待在绍安城罢了,皇上断然不可能让他入朝为官的。 还好还好,对方不是来找茬的。 徐大荣提起毛笔,朝着公孙行止喏喏道:“殿下稍等片刻,下官这就给殿下备案,殿下稍等片刻。” “徐大人不必紧张,殿下人很好的,脾气也很好。”孟妤从他手中接过那一本花名册,笑了笑,还不忘吹一波彩虹屁。 夏侯淳的目光这才落在她的身上,早就听闻太子身边有一个宫女,还是个暖床宫女,可他也是对绍安城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知道一二的,此女子名声可不好。 出身相思阁,也没什么才华,最主要的是姿色平平,还是被公孙则送去的。 他有些失望的看了公孙行止一眼,父亲说的果然没错,他这个表兄确实靠不住,只不过是平衡皇上和父亲之间关系的一道桥梁罢了。 “殿下,奴婢帮您写,还是您自个写啊!”孟妤拿着花名册看向他。 徐大人手一哆嗦,毛笔上的墨水晕在了纸张上,他抬起头来面色难看的看向太子殿下。 对方并没有瞧见,而是看向孟妤犯难的表情,纵容的开口:“阿妤给本宫代笔便是。” “那……奴婢写了?”英雄难有用武之地,孟妤一直都对自己的字信心满满的,尤其是练了好几个月的毛笔字,此番更是自信极了,就想着在他人面前展现一番。 在旁边人的指示下,孟妤拿着花名册坐在一处案几上有模有样的书写起来。 旁边的夏侯淳有些无言的笑了笑,觉得不可思议,“殿下这个宫女…~有些不一样。” “嗯,”他一点也不谦虚的回答:“本宫教的。” 夏侯淳一时间哑口无言,只得赔笑。 然而这边的梦孟妤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把东西写好,一字不差。 等得三人面色各异,徐大人是紧张,公孙行止是淡定,夏侯淳是诧异。 却也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静。 直到孟妤把东西交给了他,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让大人久等了,奴婢学艺不精,写字有些慢。” 徐大人手哆哆嗦嗦的接了过去,看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虽没有见过太子殿下的笔记,可好歹这个字迹很是好看啊! 他突然想起刚刚才太子殿下说,这个宫女是他教的,那么…… 徐大荣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面不改色的公孙行止,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丝丝的期许。 “徐大人,本宫可以离开了吗?”公孙行止打断了他的思维,悠悠的开口。 徐大荣这才反应过来,拱手道:“殿下可以离开了,下官送殿下。” “徐大人留步,本宫和世子一块便是。”他拒绝了。 徐大人也不好再继续坚持下去。 而他身边的孟妤蹦蹦跳跳的提着裙摆跟上,一直到几人出了礼部。 身边的夏侯淳这才开口,“殿下不如一块去桃月楼坐坐,你我兄弟二人也好聚聚。” 公孙行止也没拒绝,而是朝着旁边的孟妤嘱咐道:“阿妤自个去逛逛,晌午的时候来桃月楼寻本宫。” 孟妤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实在是让人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憨厚的点点头:“那奴婢去了。” “嗯,”他莞尔,眼中都是笑意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阿妤自个买些好吃的。” “多谢殿下。”她笑盈盈的接了过去,脸上都是小女孩的娇俏,却在转身的时候刹那间冷了下来,脑海中都是刚刚才花名册上所有的内容,此时正一字不漏的刻印在脑海中。 第一百零九章 锋芒毕露 没有人知道,刚刚才瞬间的功夫她就把花名册上的人全部都记下来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太子殿下的身边居然会有这么一个过目不忘的宫女。 他从一开始的棋局就布置得滴水不漏,一步步都是诡计,一步步都是算计,他每一步都算得极好。 从房云翼到皇后,再到皇上的心思。 春闱他真的稀罕么?怎么可能,无非就是世人想看看这位太子爷是何等的废物,皇后和皇帝,乃至文武百官想看他的笑话罢了。 而他非但没有避开对方捅过来的刀刃,反而迎了上去,将这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 公孙行止为何会亲自前来报考春闱,别个人或许真的需要亲自前来,可他不一样,他是太子,皇后又急切的想要看着他出丑必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有的是人上赶着将他的名字报上去。 他此番无非就是为了带自己前来,就这悄无声息的,在礼部尚书——徐大荣的眼皮子底下,夏世子的视线范围内,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切都给复制黏贴了。 到时候谁又查得出来呢?碰过花名册的人何其之多,只会成为一个无头冤案。 怀揣着怀中的东西,孟妤一路辗转着去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避开了热热闹闹的街道,此番是个布庄,地势一般,生意也是不冷不热的那种。 “老板,”孟妤提着裙摆踏了进去,喊了一声:“我要一张寒山古松制作的宣纸。” 她这一话一出,布庄的其他顾客都跟看笑话似的看着她,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这人是谁啊?哪有人到布庄来买宣纸的?” “看这样子就没见过世面的。” 几个小娘子围在一块絮絮叨叨的念叨着,朝着孟妤指手画脚的,都觉得有些好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布庄的老板并没有笑话她,而是和蔼的笑了笑:“姑娘不如先看看布匹。” 孟妤点点头,这老板倒是和颜悦色,五十多岁出头,看起来很是儒雅,一身暗黄色的长衫,礼貌又周到,孟妤扫了一眼,随后有模有样的在店内看了起来。 她其实也不知道这个话有什么意思,只知道这是公孙行止让她说的,她怀中还有公孙行止让她带着的一块月白牙的玉佩,作为信物。 别的他都没交代,只是让她来这个地方把花名册上的人所有的消息都写下来。 虽然名单早就广布在了众人的视线中,然而真正的高手都是被隐藏的,每一次广布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而花名册上的人都是大有来头的。 如若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出现公孙则,公孙胜,乃至皇室中所有人的名字呢? 老板很快就把店内的人都送走了,随后朝着她伸出手去:“姑娘可有带了信物?” 孟妤楞了片刻,从怀中掏出来给他。 老板端详了片刻,挥挥手让小二把店门关上。 老板没有多余的废话,而是朝着她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来:“姑娘这边请。” 孟妤没做他想,跟着他去了后院。 二人一路随着回廊绕到一处书房,古色古香的布置,厚厚的书堆满了书架子上,屋内有着淡淡的梅花香,很是熟悉,她微微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老板恭恭敬敬的开口,还示意她坐下:“殿下可是让姑娘送些什么来?” 二人跪坐在一张不大不小的案几旁边,膝盖下是一个蒲团垫着,他为孟妤倒了一杯上好的茶水。 孟妤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道:“花名册。” 老板恍然,也有些惊讶,以往都是高栾前来的,此番换了人他本就觉得不可思议了,而且前来送的东西还是花名册如仇重要的物件。 “不知此物在何处?”老板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问道。 孟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此处。” 老板一时间有些茫然,很显然是没有听懂。 孟妤解释道:“花名册在奴婢的脑海中,还得麻烦老板给些笔墨纸砚,奴婢好默写下来,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足矣,有劳了。” 她谦虚有礼,倒是让老板措手不及,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朝着孟妤拱手道:“姑娘稍等片刻,老朽这就去为姑娘准备。” …… 桃月楼内。 坐在二楼上好位置的二人面对面的坐着,可话少得可怜,高栾站在不远处的柱子旁边靠着未曾走近,只是视线范围内都是自家殿下的安危。 “父亲的话我都带到了,兄长是否考虑给父亲回信?”夏侯淳注意着他的一言一行,可也不知道是这个人太能装了,还是说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复仇呢? 作为七尺男儿,最不能忍受的一点无非就是有仇不能报,公孙行止背负着这么多的血海深仇,还要面对贼子笑颜如花的,当真毫无篡位之心么? 而他只是波澜不惊的端坐在对面,闻言手指敲打着桌子,目光落在楼下哼唱着小曲的伶人身上,悠悠的开口:“不必回信了,有劳舅舅挂心了,此番甚好。” “父亲一直惦记着兄长,深怕兄长在邵安受委屈,特意让子谦前来,兄长若是有什么难处大可以都告诉子谦。”夏侯淳很明显并不满意他的这些回答,有些急切的追问。 “锦浪滔滔,风萧萧,四野荒凉,泪成霜……” 楼下的小曲一声又一声的响起,小姑娘约莫十五岁的年纪,嗓子很好,唱起来低回婉转,一下子惹来了不少的掌声。 公孙行止这才收回目光,轻笑了一声:“皇上待本宫甚好,子谦不必担忧,倒是你一个人背井离乡的到邵安来怎的也不考个功名为舅舅争光呢?” 他这答非所问的态度实在是让人心中不悦,夏侯淳强行压下心中的那一份焦躁,皮笑肉不笑的解释:“兄长抬举了,子谦愚钝,对于此事实在是不敢恭维。” 夏侯淳的名声在邵安算不上坏,但是绝对不好,尤其是他长了一双招人的桃花眼,又言行温和,惹得不少的小姑娘芳心暗许。 可唯一的缺点就是并没有半点的官职,尽管如此他又是镇远侯的独子,他日必定也是要继承其的位置的,所以依旧有不少的官员和他私底下往来。 他们的心思公孙行止如何不清楚呢? 第一百一十章 夙愿 他笑了笑未曾多说些什么,只是将话题又引到了儿时的回忆上去,小曲听了无数首,一直熬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夏侯淳也坐不住了,只能起身拂袖而去。 而他依旧端坐着,聆听楼下的小曲。 出了桃月楼之后,夏侯淳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人群中一个小厮跑了过来,打听着:“世子,情况怎么样了?太子殿下怎么说的?” “父亲一直觉得他这个外甥是个可造之才,可万万没有想到,本世子这个表兄,一点想要报仇的意思都没有,想来也是贪生拍死,如若不然的话又怎会将大皇子送去羞辱他的人随时带在身边呢?”夏侯淳有些烦躁。 当初来邵安的时候父亲就说过,让他和自己的这个表兄走得亲近一些,可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他和公孙行止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见面的场合也都是礼貌的问好就再无其他了。 这些年来皇室一直想方设法的打压父亲,迟早有一日是要撕破脸皮的,到时候他们就算是要造反也得名正言顺,而公孙行止就是那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可如今…… “先回去再说吧!回去给父亲休书一封,看看父亲的意见。” 小厮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好。” 而这一头,他人一走没多久的功夫孟妤就提着裙摆上来了。 她笑盈盈的在公孙行止的面前站好:“公子,事情都办妥贴了,咱们接下来要去何处?” 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掀了掀眼帘,眼中的情绪被淡化掉,依旧是那么一副笑得风轻云淡的样子:“阿妤想去何处?便去何处?” “今日不着急回去么?”她眼睛一亮,心中跃跃欲试。 公孙行止莞尔:“不急,陪阿妤转转。” “奴婢想回家中看看。”孟妤眨了眨眼,小声嘀咕着,深怕他不答应一样。 说白了无非就是苗豆芽的老家,也并不是非要去,只是苗豆芽生前的时候欠了人一个人情,去还了也是好的。 她鸠占鹊巢,也该为原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圆满了对方心中的一个念想。 公孙行止觉得有些惊讶,因为这还是小胖丫第一次说起她家中的事情来,微微迟疑了片刻,一抬头就看到高栾那担忧的神色,满脸都写着抗拒,可他还是轻轻的点点头:“那阿妤带路。” 孟妤喜上眉梢,带着二人朝着记忆中的苗豆芽家中去。 苗豆芽出身并不高贵,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小老百姓,居住在邵安的城西最偏远的地方,而且还是寄住在她的舅舅家的,所以路程有些远。远离了人群,行走在狭小的巷子里面,孟妤有些好奇的开口:“世子是殿下的表弟,可殿下和他为何不亲近?” 关于公孙行止和他那个舅舅关系到底如何,实在是没人知晓,连带着当今皇帝都是云里雾里的,只有当事人自己最为清楚。 微风不燥,吹起的衣摆,那从别家院子里面红杏出墙的花一阵阵的落下,孟妤一抬头就是他这张俊逸的脸。 那含笑的眸子斜了她一眼淡淡道:“阿妤,这世上并非是血缘就一定关系密切的。阿妤这么聪明,不妨猜猜,今日世子找本宫何事?” “殿下,阿妤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未卜先知的。”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有些犯难,然而心中早就习以为常的开始分析局势了,只是有些稀里糊涂。 公孙行止套她的话,她何尝不是呢? 帝王家的事情总是过于复杂繁琐的,谁是谁非难以定义。 但是有一点公孙行止说得对,并非是血缘就一定关系亲近的,先皇和公孙长堰还是一母同胞亲兄弟,最后不也是手足相残了么? 身居高位的人更是亲情寡淡,而他如今一无所有,进退两难,可不见得有人朝他伸出手,不也是任由他在东宫那个地方自生自灭么? “阿妤,生辰几时?”一片寂静声中,他轻声道。 孟妤走在他的身侧,闻言脱口而出:“奴婢生辰在十一月十一。” 他嗯了一声,二人闲聊着走到一处屋舍前停下来,这四周都是有人家的,巷子里面坐着不少的老头,老太太,还有着孩童在嬉闹,不知为何孟妤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紧张。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带着男朋友回家时紧张的气氛,一路上遇见都是同村的熟人。 因着入春孟妤消瘦了不少,导致一下子众人没有认出来,只觉得那一身月白色衣衫的男子长得极好,很是矜贵, 看着这个装扮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了。 “这人是谁啊?” “未曾见过哦!”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也不知道是谁眼尖,突然指着苗豆芽大叫一声:“那不是老苗家的豆芽么?” “好像是的哦!”一大爷附和道,拍着腿站了起来。 众人一下就坐不住了,朝着三人走去。 而苗豆芽压根没主意到这些,而是专心致志的敲门,可半响也不见有人出来。 公孙行止耐心的等待着,直到感受到乌压压的一片之后面色微微一冷。 而孟妤也及时的转过身来,差点被吓到,下意识的将公孙行止护在身后,牵强的笑笑:“各位叔叔伯伯,阿公阿婆,我想问一下,张阿公他人不在么?” “你真是豆芽啊?你从相思阁逃出来了?”一大妈惊讶的看着她,又瞥了一眼她身边的男子,顿时打量了起来:“豆芽啊!我听闻你被人买了之后就下落不明了,难道是这位公子救了你不成?” 孟妤蹙眉,将人拉扯到身后张开双臂挡住了她的视线,似笑非笑的道:“这些就和您没多大关系了,我就是来找张阿公的。” 她并不想和这些人浪费时间,再者公孙行止身份高贵也不适合被这人议论。 “你张阿公去年就过世了,想来他生前待你也不错,你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如今吃香的喝辣的,可不得把我们这些穷酸街坊邻居都给忘了么?”大妈刻薄的朝着孟妤指责道。 听到这里孟妤脸色一边,有些失落的瞥了一眼身后的人。 他一顿,下意识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着她的情绪:“要回么?” 第一百十一章 试探 孟妤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些人,总归是一些未曾见过大世面的平民老百姓,被高栾凶神恶煞的样子都给吓走了。 人已经死了,继续留下去也没多大的意义。 苗豆芽生前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她那一家子的舅舅早就已经搬走了,因为卖了自己的外甥女,在此处受尽众人指着脊梁骨谩骂,导致只能离开了绍安。 此番以来她倒也平静,不用对付那些人,打听到了张阿公的坟墓孟妤打算去看看。 公孙行止去不同意了,他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耐:“阿妤,天色不早了。” 堂堂一个太子殿下,再不济身份地位也是摆放在那处的。 孟妤恍然大悟,安抚着他的情绪,“是奴婢逾越了,殿下可是要回宫?” 他颔首。 一路上相顾无言,三人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乘着马车回了东宫,身后依旧有人跟随着,目光都是死死的盯着公孙行止和高栾的,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孟妤去做的。 花名册一事,回去的路上,孟妤看着他开口道:“殿下,需要奴婢再默写一份么?” 马车内,那被风卷起的车帘子有阳光照了进来,洒在他无暇的脸上,眉眼低垂着,视线落在膝盖上的书册上面,闻言只是掀了掀眼皮,“本宫要那东西作甚?” 孟妤了然,这家伙还真是滴水不漏。 做事情向来都是不留余地,毁尸灭迹的,花名册这种东西也的确不适合放在身边,难怪此番会带着她出来,无非就是为了让她记在脑海中罢了。 “吁。” 忽的,高栾勒了缰绳,停住了马车,街道中央冲出来了一个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因为惯性的缘故孟妤整个人都撞进了公孙行止的怀中,他闷哼了一声,腹部处传来一阵抽痛,面部表情有些不太好。 “殿下,您没事吧?”孟妤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关心着他,四目相对,姿势怪异。 他瞳孔深深,眼睫修长,实在是好看,呼吸起伏间,心跳都不由自主的慢了半拍,导致孟妤一下子忘了要说些什么。 “阿妤,”他皱眉开口,声音异常的沙哑,“你撞疼本宫了。” 言语中还带着几分的委屈在其中。 马车外吵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高栾只好掀开帘子询问,好巧不巧的就看见了这么一幕,刷的一下又将帘子放下。 “殿下……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孟妤猛的从他怀中脱离开来,背又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木板上,疼得她咧咧嘴。 公孙行止没搭理她,只是伸手掀开了车帘子,探头出去。 原本吵杂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瞧着马车内那姿容极好的男子,一时间竟有些呆滞住了。 “殿下,这人拦路不让走。”高栾低声解释道。 公孙行止眉头轻轻一蹙,看向拦路的人并不认识此人是谁。 对方疯疯癫癫的,嘴里瞎念叨着些什么,可就是不肯让路。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在这么下去可不好,难免会引起骚动。 这要是换成别的富家子弟,那路中间的人直接就给打打杀杀了便是,可是公孙行止不一样,他的身份容不得他做出这些事情来。 “阿妤,扶本宫下去。” 待在一旁的孟妤这才反应过来,率先钻出了马车,站在下面伸手搀扶着他。 然而此刻的茶楼上就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公孙胜负手而立,俯视着下面的一切,他的身侧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公子哥,脸上的笑意有些玩味。 “你觉得能有什么作用么?”公孙胜看着这一幕实在是不知道意义何在。 要不是他的那些废物手下,把人跟丢了,找到李秀才的时候对方已经疯疯癫癫的了,也不至于此番成为一个废物了,只能用来做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 云别尘,一副风流做派,嘴角噙着笑,优哉游哉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人是疯了,可是不代表什么都忘了,尤其是自己的仇人。” “早与你说过了,此人无非就是个曾经骂过苗豆芽的穷酸秀才而已,房云翼那处无非就是在众人面前标榜了一下自己的威风,有何值得奇怪的地方。” 云别尘笑了笑,呀了一声,折扇抵着下颚,“热闹热闹也无妨的,殿下若是不喜的话,要不先进去听听小曲?” 公孙胜白了他一眼,对于他的态度有些不喜,却也没说什么。 下面的人围观在一块,眼瞅着出现的这个谪仙似的男子,议论纷纷。 孟妤在瞧着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心中猛的一惊,下意识的抓紧了公孙行止的手,小声道:“殿下……这人就是那日和奴婢起了争执的人。” 后续她没有关注过,只知道房云翼和她说起过不必担忧了。 所以……他没杀人,把人弄疯了? 孟妤的心情一言难尽,欲哭无泪的看向公孙行止。 他恍然,目光下意识的在四周扫了一圈,直到背后他未曾回头,勾了勾嘴角:“阿妤,要自己解决掉。” 孟妤一惊,脸色唰的苍白了,下意识的想到那日他让自己杀人的场面,手也跟着哆嗦起来,二人离得很近,他的手又放在孟妤的手中,自然是能够感受到这一变化的。 这人生得好看,可每每说出来的话总是和他这张脸天差地别的,上一刻他能对你温温细语,下一秒就能让你人头落地。 他目光温柔缠绵,似这春风交缠在万物之中,让人被温柔的假象欺瞒,随后沉沦。 “阿妤,你信不信就在本宫的身后有人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你说本宫该怎么办呢?”他说得无辜,就好似这一切都是被动的一般。 孟妤不语,只定定的瞧着那蓬头垢面的李秀才指着自己一番胡言乱语,惹得四周的人猜测。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是你害得我声名狼藉。”李秀才指着孟妤疯疯癫癫的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目光欲裂。 “殿下,当街杀人,是死罪。”她身子发冷,心中犯怵。 李秀才毫无征兆的冲了过来,二人站在人群中,看着他奔来的地方,公孙行止一动不动,高栾拔剑四顾,而孟妤则是先一步的抢了他手中的剑挡在了公孙行止的面前,长剑没入他的胸口。 李秀才错愕的瞪大了瞳孔,像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般,直挺挺的倒下,只听见她那一句颤抖的声音:“对不起……” 你必须死! 茶楼上的二人皆是一愣,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第一百十二章 入狱,计谋 “此乃太子殿下,此人试图行刺殿下,被就地正法。”她压下心中的恐惧敢,双手颤抖着将长剑丢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围观的群众齐刷刷的跪了一地,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商洽的太子爷,向来都是一个摆设从,从未见过其庐山真面目的,百姓一下子就都安静了下来,可还不忘战战兢兢的抬头瞥了他一眼。 孟妤踉跄的朝着后面倒退了一步,被他用手轻轻的扶着了腰肢。 茶楼上的二人表情千变万化,尤其是云别尘,愁眉不展的看着这一幕很显然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之内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公孙胜收回了目光,瞥了一眼旁边的人,“早说过不过就是口舌之争罢了,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刺太子殿下,这要是传出去了,文武百官又要一番折腾。 谁不知商洽的太子爷,就是个娇娇弱弱的花瓶,三步一喘的那种。 外出途中出了事情肯定会追查的,如若不然的话那些个老家伙又要闹腾。 他不满的甩了甩衣袖:“你自己惹的祸自己擦干净吧!我可不会给你擦屁股,本皇子可没有大皇子的身份背景,若是贸然出手只会适得其反。 云别尘眸色深深,神情有些纠结,什么也没说,目光始终落在下方。 而孟妤的举动虽然救下了公孙行止,可也为自己惹下了祸端,当街杀人事态很严重,不管缘由如何,她最终还是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四周一片吵杂,百姓散去。 “本宫会护住阿妤的。”他目光温柔,始终时那般模样。 孟妤只是淡淡的答了一个好字。 高栾把人护送回宫,一路上主子都沉默不语,气氛低下。 他坐在马车内,神情恍惚,目光幽幽的瞧着马车内遗落的书籍,声音轻轻的:“高栾,本宫是不是很过分?” 分明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却让她三番两次的杀人。 高栾驾着马车,听了这话沉思了片刻很肯定的否决了:“殿下是为了让她生存下去。” 公孙行止不可否认,他从未护过谁,也从未想过护着谁,可小胖丫对自己信誓旦旦的时候,他答应会好好护着她的,可护着她的前提,孟妤自己也要狠下心来。 她很厉害,过目不忘,处变不惊,可行为处事依然不够好。 那人是她的隐患,怎么可以留着呢! 若此番不杀了,后患无穷,而这个人也不能由高栾动手,那样只会将他推上一个热潮。 马车一路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这一行不太愉快。 …… 夜幕降临,当清冷的月光落在身上的时候她这才抬起头,视线顺着狭小的天牢天窗看去,面无表情的缩在角落里面。 “这位姑娘,你是犯了什么事情进来的啊?”而她旁边的狱友友好的过问。 孟妤一抬头就看见对付蓬头垢面的样子,可言语却非常的和善,在皇宫那样被虚伪掩盖的地方待得久了,她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居然无比的真实。 虚虚的叹了一口气:“杀了个人。” “杀人?”对付诧异不已:“你这小丫头居然还敢杀人?” 他也只不过是犯了一些偷窃罪罢了。 孟妤抬头看向他,心中的恐惧消减了不少,开口道:“我虽然杀了人,可不会被治罪的。” 律法也不是白看的,这要是时代背景换一下的话,她自然是没有信心让自己无罪释放的,可是这是在古代,在律法不完整的情况之下,甚至还有些不公平。 狱友觉得不可思议,靠在旁边调侃道:“那你肯定是背后有人的,要不然的话只怕会在此处关押一辈子咯!” 孟妤笑而不语,心中万般感慨,事情演变成如今的样子是她所没有预料到的,可一切又都是那么事情自然。 现代看过的东西压根就用不上,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你只能选择服从,蜉蝣撼大树,无非就是在自不量力。 想要生存下去就只能顺从它的规则,入乡随俗便是如此。 人命不过是权贵可以肆意把玩的东西罢了。 而这一夜,皇宫里面也是热闹非凡的。 公孙行止被皇上唤去遛御书房,跪在地上听着数落声,最终皇帝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玉楼,朕说过了,你身子不好,又不会武功,外出带上护卫才是,虽只是去报考春闱一事,可难保不会出现意外,此番还好你无恙,你若是有事,朕如何对得起皇兄?” 他跪在地上双手一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是臣失误了,让皇上担忧了。” “朕听说是你那个宫女救了你?”皇帝也没过多的追究了,同时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安然无恙,要不然又要引起不小的祸端了。 那次他被刺杀的事情给压下去了,若是让文武百官知晓了,又是一场祸事。 公孙行止颔首:“是。” 公孙长堰的思绪顿时有些复杂了,不是说人是则儿送去的么? 他疑惑不解的时候,跪在地上的人却始终未曾为其开脱,而是一板一眼的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虽救了臣,可对方罪不致死,还望皇上秉公处理。” “这……”公孙长堰犹豫不决,人是则儿送去的,自己的儿子打的什么主意他当然清楚了。 而凤仪殿这边,得知这个消息的皇后冷笑一声:“这个公孙行止倒是会玩,苗豆芽为了救她才出手伤了人,这厮非但没有向皇上求情,反而还置之不理,向来是打算将人除去,又一直碍着本宫的面子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的。” 旁边的孙嬷嬷也觉得古怪:“莫非人是太子找来的不成?就是为了将苗豆芽支开,毕竟太子一向对于别人送去的人都是置之不理的,此番这所以高看了几眼,想来也是因为一时的新鲜感。” “呵!本宫怎么会让他称心如意”皇后冷哼一声,甩了甩凤袍:“去御书房。” 第一百十三章 连环计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的,尤其是御书房因为皇后的到来之后更加的不安宁了。 她神情严谨像是在为自己的子女打抱不平一般,可对方无非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罢了,那里轮得到一个皇后亲自出面为其辩解呢,如此的兴师动众有些过于目的明显了。 他跪在御书房中,对此始终未曾反驳半句,直到皇后将自己那一番义正言辞,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说完了之后,目光看向他提问道:“太子觉得呢?本宫说得可有道理?” 苗豆芽如今是唯一一个能够接触他的人,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人一旦出事了,下毒的事情岂不是又要耽搁了,若公孙行止不死,她儿子何时才能够上位。 此人,必死无疑,还得找一个替罪羔羊。 而苗豆芽就是一个不二入选,够聪明,又好掌控。 公孙行止掀了掀眼皮,烛火的照耀下,他那张如玉的脸多了些暗红,嘴角总是那般噙着抹淡淡的笑意,“皇后娘娘说得对,可毕竟法不容情。” 高高在上的皇帝就这么看着下面的一幕,听了这话之后也只是眉梢微动,将目光挪向皇后:“皇后深夜来此就是为了一个宫女的事情?” 这话带着几分别样的心思在其中,皇后如何听不懂,她得体的朝着皇帝道:“皇上,臣妾作为六宫之主,一国之母,这后宫的人都是臣妾应该关心的,那丫头是臣妾见过的,很是聪明伶俐的一个,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想必是见到太子被人伤害,情急之下这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她一言一行都在彰显着属于皇后的那一份大气和端庄,而作为这一切的目睹者,他眼中有着微不可察觉的情绪浮动了片刻,顺着皇后的话道:“臣任凭皇上处置。” 所有的决定权都交托给了皇帝,而他要做的就是坐以待毙,不闻不问。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睛,倒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人乃他身边的那个护卫所杀的话,倒是可以顺水推舟的将他这个太子之位给除掉,可出手的人乃是则儿送过去的…… “太子先行回东宫去,此事朕自会交给刑部处置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当街行凶并非小事。”他手指轻轻的敲打着书桌,敷衍的给了这么一句话。 此事本就是一件小事而已,太子被行刺此乃大事,对方死不足惜,可当街行凶,难免会惹来一些闲言碎语之类的,所以还是需要有人背这个黑锅的。 皇后的表情不太好,但也只能点到为止。 若是再继续的纠缠不休的话,怕是会惹来皇上的猜忌的。 二人讪讪的退下,离开御书房的时候皇后看着他一身较弱的样子很是满意,又虚情假意的关怀了几句:“太子身子不好,少出去走动才是。” “今日去礼部,报考了春闱一事。”他温和的笑了笑。 皇后点点头:“原来如此,只是那丫头委实无辜,虽然行为鲁莽,但也是为了太子着想,太子应该保下她才是。” 公孙行止颔首,未曾多说些什么。 在高栾的陪伴下,二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孙嬷嬷在皇后的身侧嘀咕着:“这太子殿下还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啊!那苗豆芽是为了他才被刑部抓走的,他怎地这般无情?” “那丫头恐怕也是背黑锅的,明日本宫去一趟刑部问问,再做打算。”皇后眯了眯眼,甩了甩衣袖也离开了。 而回到东宫的公孙行止草草的洗漱了一番就躺下了,以往这个时候小胖丫都会和他聊天的,他很久没有说很多话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自我催眠当中度过的。 热闹惯了,忽然冷清下来倒是让人有些不适应。 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毫无征兆的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春季的雨水有些寒凉,冰冷透骨。 公孙行止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耳畔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而天牢里面的孟妤是被冷醒的,整个人都在发抖,一阵阵的凉风从天窗那处吹了进来让人瑟瑟发抖。 她蜷缩着身子独自取暖,眼皮子开始打架,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昏昏欲睡的睡过去的。 隔天清早的时候,这件事情就闹得人尽皆知了,大家纷纷猜测,那此杀太子殿下的人是何人,可是这么大的罪责,自然是无人敢去和死者相认的了,大家都非常识相的装聋作哑。 而房云翼得知此事之后下了早朝便往此处赶来了,只是他未曾想到居然看见了皇后的马车,顿时就没放下帘子在外面耐心的等待着。 天牢里面,皇后一身华丽的衣裙,此番孟妤被独自关押了,也方便了二人的谈话。 她和蔼的看着孟妤开口道:“此事本宫都知晓了,本宫必定会保你出去的,只是本宫有一事不明白,你为何会冲出去保护太子呢?” 孟妤匍匐在地上,面色慌慌张张的样子,听了这话之后立刻委屈的落泪了,“奴婢……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看见有人朝着殿下出手,奴婢怕,但是奴婢……” “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你是无辜的,此件事情你是有功之臣,但是当街杀人也不是一件小事,这件事情之后太子也会对你看重几分的,如此一来也方便你行事了。”皇后这户意思很明白了。 皇后果然钻进了公孙行止的圈套里面来了,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坐在那里,随随便便的装疯卖傻一番,亦或者一言不发,这些人就已经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圈套。 死死的把她们自己圈住了。 孟妤磕头谢恩:“奴婢……不怕。” 皇后又嘘寒问暖的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随后离开了天牢这个地方。 人一走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皇后又加重的毒药剂量只觉得讽刺。 “恭送娘娘。” 一阵阵整齐划一的声音,代表着她人已经走远了。 而天牢外的房云翼见到人出来之后却不打算进去了,浦山有些不理解:“大人不进去了?” “不必。”他放下帘子,幽幽的开口。 此番若是去了,倒真的说不清楚他和苗豆芽之间的关系了,只是有些好奇太子到底意以何为? 第一百十四章 惨重 皇帝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孟妤被打了十几下,她不吭一声的接受那些板子打在自己的身上。 恨公孙行止么?倒也不恨。 本就是她自找的,大家都是在互相利用罢了,如今各取所需,只是她没那么狠,若是一开始就杀了李秀才,或是当时忍一时风平浪静,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来。 是她低估了这些事情,算错了无数双眼睛不仅仅盯着公孙行止,还有她。 这所有的目光落下的刹那就注定不会这么了之的。 跌跌撞撞的从天牢出来的时候,外面空无一人,还下起了蒙蒙细雨,她不过一个卑微的宫女,何德何能能够让人来迎接呢? 不宽敞也不狭小的巷子里面唯独可以容纳一辆马车,她淋着春雨稍寒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雾气腾腾,一切都被掩藏在了其中,她走到巷子的中央,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一袭锦衣,一把碧绿的油纸伞,站在大雾中。 修长如玉的手将油纸伞举高,他朝着孟妤走去。 孟妤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直到头顶被油纸伞遮住,眼眶一红,她觉得有些好笑,把手递给他看,“殿下这是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糖么?” 语气有些委屈,脸上都是雨水,似乎还夹带着泪水,却让人看的不真切。 公孙行止抿唇不语,他早就来了,一夜未眠,总归还是有些担忧的,所以第一次独自一人离开东宫,来接她。 多可怜啊!一个人在天牢中待了那么久,还被打了,这一双手血肉模糊的样子,被雨水冲刷得有些狰狞。 “阿妤,”他语气温润,面色清冷,眼中却难得的多了抹不忍,“这么聪明,猜的出来的对不对?” 他知道她聪明,所以未曾给她解释。 孟妤一向理智,非感性之人,再加上和公孙行止有无过多的感情纠葛,所以虽然有些委屈,可是一旦冷静下来所有的事情都能够理得清楚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的时候有些难受。 “殿下……咱们回去吧!”她没什么好说的了,颤巍巍的捧着手,哽咽道。 很疼,很想哭,可四下无人,大雾不散,那种压抑,折磨让她身心煎熬,却只能咬压坚持住。 精神上的虐杀,往往比那些无足轻重的挫折来得残忍,来得让人应接不暇,猝不及防。 时代的不公,人命的低贱这些都不是她能够坦然面对的。 “殿下,以后当皇帝的话,要做一个圣明的君主。”她捧着手落泪,泪水很咸,手掌心很疼,一时半会肯定是好不了了的。 公孙行止走在她的身后,二人快要到皇宫大门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雨水溅起落在鞋子上,他低垂着眉眼未曾开口。 “秋嬷嬷……”回到东宫之后,秋嬷嬷来看望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刹那崩溃的哭出来,她抱着秋嬷嬷咬牙落泪。 来到古代之后,她每日都在算计,每日都在为活着而奋斗。 如今手上已经染上了两条人命,身心的煎熬让她苦不堪言。 秋嬷嬷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你委屈,没事了没事了,如此一来皇后也不会再怀疑你了,误打误撞也算是好事。” 她虽然不知道太子到底什么意思,可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皇后会越发的信任她的。 只有得到皇后的信任,她们二人才能在东宫好好的安生,而不是还要面对皇后时不时的往里面塞人。 “我杀人了。”她落泪,小声嘀咕着,难以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 秋嬷嬷安抚着她叹了一口气:“皇宫里面,谁的手上没染上鲜血呢?都是要面对的。” 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时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规则便是如此。 她手无缚鸡之力,除了满脑子的知识以外什么都用不上,在这个时代,在这样的幻境之下,出了皇宫,她照样难以生存下去。 “殿下……”这边的高栾送完药回来禀报,他面色纠结的开口:“她哭了。” 站在窗边的人闻言蓦然回首,那微冷的风吹起他的发带,光线下那双眼睛晦暗不明,“哭出来便无事了,这几日让她好好歇着便是。” 他在这东宫数十年了,未曾见到谁哭过。 可小胖丫哭的时候他觉得楚楚可怜,让人有些恻隐之心。 皇后那处势必会对她放心了,如此一来人也除掉了,还趁机让皇上和皇后之间有了隔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高栾,接下来让江玉动手吧!春天来了,也该热闹热闹了。”他嘴唇微微的抿了一下,笑得有些骇人。 高栾恭恭敬敬的拱手:“是。” …… 孟妤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皇宫里面的人听了这事之后更是对她退避三舍,深怕自己招惹上了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尤其是东宫中人,对于她都是见着就绕道走,连带着总是瞧她不顺眼的翠峦亦是如此。 事后三天孟妤一直闭门不出,本以为还能伤筋动骨一百天啥的,隔天就被高栾揪出来了。 孟妤裹着纱布的手还不能动,毕竟的确伤得挺重的,但还是去了。 莠和殿内,公孙行止盘腿坐在那案桌边,正垂眸沉思瞧见她进来了便望了过去。 孟妤走了过去小声的问道:“殿下怎么了?” “伤如何了?”他问。 孟妤摇摇头,“还没好。” “伤到筋骨别?”他拧眉,女儿家向来娇弱,难免…… 孟妤摇摇头:“并未,皇后娘娘打个招呼的,就出了些血。” 春闱眼瞅着快到了,她也知道自己早晚都是要出来的。 公孙行止有些烦躁,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带着安抚的意味:“最近不让你动手,高栾会做,阿妤把花名册上的重要人告诉本宫。” 参加春考的,背后动手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事情有些过于肮脏了。 她点点头,将其中靠山最大的几个人都告知给他了。 公孙行止听完她的话问道:“阿妤怎么看?” “奴婢认为……要么按兵不动,要么一网打尽,但却要适可而止。” 若是全都拿下了,岂不是一场风雨么? 第一百十五章 胭脂红,暗潮涌 可这一切都得有一个导火线,而她脑子里面的花名册就是导火线。 他欣慰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阿妤好好休息,明日陪本宫出去听听小曲,过几日本宫要去考春闱,阿妤要去接本宫。” “好。”她温顺的点点头。 苗豆芽的夙愿已经了结了,她也能够落得一个清静,不会再辗转难眠了。 如今只要陪着公孙行止熬过这一年,便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春雨连绵不绝,润物细无声。 如此万物复苏的季节,这样的雨难免叫人心生忧愁,瞧着这满园的落花,委实让人心疼。 昌平候府内,因为快要春闱,这几日姜茗都是足不出户的,一直在家中苦练琴棋书画去。 此番春雨绵绵,她坐在凉亭内,纤细的手指建有臻臻的琴声响起,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天气的缘故,多了几丝的凄凉感。 一曲终罢,她看着古筝有些惋惜的摇摇头,“这琴虽好,可琴谱总缺点意思,弹不出来。” 细柳听了这话,娇嗔道:“郡主就是对自己太过于苛刻了,郡主的琴技自然是极好的。” 姜茗摇摇头,“若是本郡主的琴技真那么好的话,又怎么会次次都在这一项上面略输一筹呢?” 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的,连带着父亲对她也是如此这般的。 从小就是以太子妃的规格来培养她的,事事争第一,样样做最好。 当别家小姐还在与父母撒娇的时候,她已经在跟着绣娘练习刺绣,跟着绍安城最好的琴师学习琴。 可有些东西还得看天赋的,不行就是不行。 在她有些挫败的语气中,绵绵细雨中出现了一个衣着淡黄色衣袍的男子,朗声道:“我的好妹妹,你样样都是第一的话,还让不让绍安城那些个闺中小姐活了?” “兄长”姜茗猛的起身,那比花还娇艳的脸上多了几分纯真的笑容。 此人正是姜茗的亲哥哥——姜牧。 也算是个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了,如今是个少年将军,虽然官职不大,可是他好勇,又善战,所以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回来也是来给自己的妹妹助威的。 姜牧一向疼爱自己的这个妹妹,所以自然是不会缺席的,二人感情极好,姜牧儿时就没找为自己的妹妹打架。 尤其是在少年时,学堂里面,那些个纨绔子弟听闻他妹妹貌美如花的时候,一个个争先恐后想要做他的妹夫,姜牧没少把人打得狗血淋头。 他的妹妹就该是配得上这个世上最好的男子,又怎么能被那些人沾染呢? 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宠溺的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茗儿又漂亮了。” “茗儿还以为兄长不来了呢?”一向冰清玉洁,时时刻刻都像个仙女似的云安郡主,在自己的兄长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嘟着嘴有些不满。 姜牧宠溺的笑了笑,“春闱这么重要的日子,兄长自然是要回来的,刚刚听了你的琴,没必要如此烦恼,这不过是你的一点点小缺点而已。” “茗儿知道了,不知兄长此番回来,可是父亲那里……”姜茗一向聪明,兄长虽然疼爱她,但是也不会贸然回来的。 以往也只是在春闱考试当天回来的小坐片刻的,如今回来肯定时父亲唤回来的。 姜牧笑了笑,倒也没有隐瞒,“的确有要事,近日不太平,茗儿外出的时候也要小心谨慎的,兄长先去父亲那处,一会再去寻你。” 姜茗乖巧的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姜牧和姜茗一样,作为兄妹二人,一个美若天仙,一个俊朗不凡,一个才华横溢,一个武功卓越,骁勇善战。 都说这姜家的兄妹二人,简直就是无可挑剔,十全十美。 尤其是姜牧弱冠之后,提亲的人数不胜数。 惹得不少待字闺中的姑娘芳心暗许。 至于云安郡主,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样天仙似的人儿,可高攀不起,人家可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轮不到他们。 素月瞧着走远的公子,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却也知道自己高攀不起的,只能将小心思藏起来。 “郡主,咱们先回屋吧!”西柳抱起石桌子上的古筝,开口道。 姜茗点点头,“兄长难得回来一趟,本郡主去给兄长做些点心,素月来帮本郡主。” 素月愣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姜府的书房外,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竹林在书房外摇曳着,春风吹着绵绵细雨落在上面,显得青翠欲滴,惹人怜爱。 那婆娑的竹林下,敞开窗户内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里面的二人。 姜牧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父亲。” 姜修远抬起头来,非常满意的点点头,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儿又长结实了,在外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幽州那处很太平,倒也没什么事,儿子一直在操兵练将的,父亲不必担心,”姜牧道,“只是不知父亲此番唤我回来,所谓何事?” 一提起这件事情,姜修远就不太高兴,叹了一口气,“牧儿有所不知,虽然大皇子有希望成为储君,可你也知道,大皇子那个人,实在是没多大的成就,你姑姑与我商讨过此事。” “莫非父亲不打算扶持大皇子了?”姜牧蹙眉,“可姑姑不是和皇后交好的嘛?” 姜修远摸了摸胡须,“后宫里面,那有什么姐妹情深,你姑姑所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还是要多多提防才是,为父唤你回来是有件事情和你商议的。” “父亲但说无妨。” “不日之后就是春闱了,若是你妹妹再夺魁,为父怕皇上会打赐婚的主意,你也知道你妹妹已经及笄了,赐婚是迟早的事情,你姑姑和我商议,觉得皇上恐怕不会赐婚给大皇子。”姜修远面色凝重。 他女儿才华横溢,容貌出众,嫁入皇室乃是板上钉钉的。 可是这个人未必是大皇子,虽然皇后和他们都认为可行,但是皇上那处…… “父亲的意思是……” “若是赐婚,倒是为父会先给你寻一门亲事,然后为你妹妹拖一拖,等这一年熬过去,太子身死,就简单多了。”姜修远郑重其事的看着他。 第一百十六章 暴风雨前奏 姜牧没拒绝,“单凭父亲安排。” 他是男子,若是不喜欢,不和睦休弃了便是,可是妹妹不一样。 妹妹的婚事自然是要慎重考虑的,所以他当然不在乎拿自己的婚事挡一挡。 姜修远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为父的儿子,去寻你妹妹了,今日回来多待几天,为父也好带你认识认识一些朋友。” 姜牧颔首,又和自己的父亲寒暄了几句,这才离开的。 …… “殿下所说的这个姜牧,很厉害吗?” 东宫,莠和殿。 孟妤正蹲着公孙行止的旁边,瞧着他手上的一些名人名传。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收藏很多,各种五花八门的书籍,她突然响起那日去布庄看到的场景。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稍微思考了一会,“不厉害,有勇无谋,难成大器。” “那殿下为何给他标了一个红?”孟妤努了努嘴,因为手不方便,只能用嘴示意。 公孙行止解释道:“因为他是重要人物。” “云安郡主喜欢殿下,”孟妤一听到他提起谁的名字两三次就觉得对方会倒霉,下意识的就提及了姜茗,余光偷偷的看向他,“殿下不怕云安伤心嘛?” 她其实还挺好奇公孙行止有没有喜欢过姜茗的,若不是有此变故的话,姜茗该是他的太子妃才是。 那样天姿国色,十全十美的女子没道理不动心的。 公孙行止眉头一皱,“阿妤。” “嗯?”她老实的嗯了一声。 “本宫不喜欢木头,”他回答得很淡然,就好像和对方是不认识的一般,又随意的翻了一页手中的书,“本宫不喜欢云安郡主,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姜茗是很好,可像是一个木偶,没有自己的情绪一样。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是被人操控的一般,乃是权利下的产物,牺牲品。 孟妤哦了一声,“云安郡主挺漂亮的。” 公孙行止忽视她的小声嘀咕,又继续翻越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她,“不出意外的话,姜牧应该已经回到绍安了。” “殿下他的身边有你的人?” “本宫像那种神通广大之人?”他觉得有趣,拖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向她。 孟妤点点头,眼神真诚,“殿下一直都挺厉害的,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对方难以招架。” 他笑而不语,倒也不否认。 因为这本就是事实。 姜牧的身边的确有他的人,但并不是亲信,无非就是一个为钱的无名之辈罢了,没有多大的杀伤力,自然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孟妤默默的把他提到的人都记下来,一直到第二天出宫的时候。 今日的雨停歇了,却是雾气腾腾的,让人犹如身处人间仙境一般。 坐在马车内,孟妤没手搀扶他,还是靠着他才爬上去的。 只是这一次有些与众不同,自从那次公孙行止在大街上的事情之后,身边多了几个护卫,都是皇帝派来的。 除了出宫,倒也不会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如此的着阵仗,倒像是谁家公子哥外出。 孟妤两只手还没法活动,手掌心都伤了药,晚上的时候还隐隐约约的作疼,因为怕吵到公孙行止,一直都是咬着牙坚持的。 如今白布包裹着像两个馒头似的。 “很疼?”他手中的书抖了抖,一抬头就看见孟妤那眉头紧锁的样子。 孟妤愣了片刻,摇摇头,怕他说些什么又点点头,“有点疼,药,痒。” 他心中莫名的一软,伸手轻轻碰了碰,“不会有下次了。” “殿下……是在说什么?”她没听清楚,又多问了一遍。 公孙行止手指摩挲着她手掌的白布,猛的收回去,又恢复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本宫说,阿妤不能再受伤了,高栾做饭不好吃。” 赶马车的高栾自然是听见了,有些欲哭无泪。 他也知道自己做的饭菜不好吃,可是也只能委屈殿下了。 孟妤哦了一声,不停的打哈欠,一路上沉默不语,倒靠在马车内随时随地都会睡过去的样子。 他没法专心致志的看书了,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上,又移到她的脸上,呢喃了一句:“瘦了。” 是瘦了,一日三餐不固定,跑前跑后,最近又不能大鱼大肉,都是一些清汤寡水,自然是消瘦了不少。 马车一路朝着桃月楼前去了。 今日春雨初歇,街道上也有些安静了,毕竟时辰还早。 孟妤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大清早的出来,但也没有对问,只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的身侧。 当马车停下的时候因为惯性她险些摔倒,公孙行止及时的伸手拖住她,柔声细语:“阿妤,到了。” 孟妤猛的坐直了身体,愧疚的朝着他赔礼道歉。 公孙行止抿唇不语,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先下去吧!一会让人给你准备些好吃的。” 早就习惯了他态度的孟妤松了一口气,跟着他钻了出去。 公孙行止这个人性格并不难缠,隐忍多年,耐性自然是极好的,可温柔下却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 可平心而论,在相处这一方面对她还是不错的,除了会逼她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情以外,也没什么让人不能接受的地方。 然而那些事情都是建立在二人利益固化的情况之下,所以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桃月楼,她前前后后来了两次了,这地方实在是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里面的小曲唱得好。 “殿……公子,咱们今日什么时候回去啊?”她跟在公孙行止的后面,三人上了楼。 而那些跟来的护卫都站在了桃月楼外,毕竟里面那么多客人,吓着人不太好。 公孙行止悠悠的开口:“阿妤有事?” 她摇摇头,“没有,就是想问问。” “一会让阿妤看一出好戏,不着急回去。”他温柔的笑了笑,可这个笑容让孟妤心底犯怵。 环顾了四周一圈,闷头思考着,一会躲在那里比较好。 他又要搞事情,自己又得陪着折腾。 “公子是要包间呢?还是要……”小二屁颠屁颠的走过来,看着这风华绝代的公子哥,一身的绫罗绸缎,虽然朴素,但是料子却都是极好的。 他恭恭敬敬的甩了甩肩膀上的抹布,吓得孟妤一愣。 迅速的挡在了公孙行止的面前,笑道,“我们家公子不太喜欢热闹,雅间,靠窗。” 那抹布上灰尘诸多,公孙行止又酷爱干净。 小二了然的在前面带路。 第一百十七章 恻隐之心 桃月楼面积很大,排场也很足,那怕是一大清早的生意也不寥落,虽不及午时,夜晚那般热闹,可也比别家生意要好。 他们来得早,选择的余地也多。 按照公孙行止的喜好,孟妤选了一间最为僻静的雅间,小二陆陆续续的端着些点心,瓜果进来放好去,又询问道:“公子可要酒?咱们客栈新来了一个伶人,小曲唱得很不错,公子要来些酒助助兴嘛?” 孟妤瞥了一眼公孙行止的脸色,朝着小二拒绝道:“不必了,我家公子,不爱饮酒,劳烦小二哥了。” 小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只是觉着这个公子气度不凡,忍不住的多说了两句,倒也没有其他的意思。 客栈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数不胜数,达官贵客他也没少见,可如同这位公子这般出尘绝艳,当真是头一回瞧见的。 “殿下,”孟妤站在他的身后为他理好衣衫,低声道,“早上雾气大,露水重,您喝些茶水暖暖身。” 尽管手受伤了,可她依旧身残志坚,保持着自己作为奴婢的自觉。 公孙行止瞧着她递过来的茶水,又瞥了一眼她受伤的手,眉眼一挑,“为何不坐?” 嗯?孟妤迟疑了片刻,笑道,“奴婢站着便好。” “哦?”他勾了勾嘴角,“可是本宫今日打算在此处待一整天。” “奴婢觉得坐着也无妨,殿下应当不会和奴婢计较的。”他话音未落,孟妤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 而高栾作为护卫,总是如同一个门神一般站在远处,就不说话,也不打扰他们。 上四目相对,公孙行止笑了笑,“吃吧。” 孟妤迟钝了一会,含笑着随意拿起一块点心慢吞吞的吃起来。 “殿下,您是来见人的嘛?”她犹豫的问道。 公孙行止摇摇头,“不是,就是来看戏的,怎么?阿妤不信本宫?” 何止是不信,你笑得就不像一个好人。 孟妤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傻逼一样,笑得淳朴又憨厚,“奴婢自然是相信殿下的。” “出门在外,阿妤不必唤殿下。”他纠正孟妤的称呼。 孟妤点点头,她也只是叫顺口了。 皇宫里面那么多位殿下,可是她觉得,也只有这个人才配得上殿下二字。 矜贵、儒雅、博学多才、修养极好,那怕是身处东宫的沼泽中,依旧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遗世而独立,永远保持着作为皇家那一份良好的习惯。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刻在骨子里面的,而不是旁人可以学来的。 这才是当仁不让的皇室子弟,出身名门该有的模样。 而不是公孙则那般娇生惯养,公孙离那般偷奸耍滑。 “奴婢觉得只有殿下配得上这两个字。”她咽下嘴里面的糕点,脱口而出去。 公孙行止眉梢一挑,眼底是读不懂的情绪在她身上淡淡一扫,忽而抿唇浅笑。 他喜欢听花言巧语。 …… 大雾散去,旭日东升。 街道上总算是热闹了起来,人挤人的赶着路,叫卖声掺杂着小曲的声音响起,没多久客栈内就座无虚席了。 “兄长,何故来此处?”而他们的雅间外,一阵声音轻轻柔柔的响起,带着些娇嗔的意味在其中。 姜牧瞥了一眼作为大家闺秀,总是养尊处优,鲜少来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的妹妹,宠溺的笑了笑,“春闱固然重要,但你也要放松放松,这桃月楼的小曲唱得不错,听听也无妨。” 姜茗皱起来的眉头这才缓慢了下来,笑着点点头,“好。” 而这一切都被守在门边的高栾听到了,隔着一扇木门,也不隔音。 他收起抱着的双臂朝着内间的人走去,拱手道,“殿下,人来了。” 而孟妤只是沉默,一句话也没说,继续埋头吃自己的糕点,可是手又有些费力,干脆作罢。 “阿妤,”在她低垂着头的时候,他的声音让孟妤一抬头,一块糕点递到了她的嘴边,“张嘴。” 这人总有一种让人难以抵抗的魔力,似乎只要他想,有的是女子前仆后继的为他奔走。 温柔时的笑容让人心神荡漾,认真时的冰清玉洁,严肃时的果断决绝。 孟妤眨了眨眼,有了刹那间的失神,反应过来之后张嘴含下,囫囵吞枣的道谢,“多谢殿下。” 他笑而不语,收回了手。 而原本还在屋内的高栾突然的离开了,她回过头连背影都未曾捕捉到。 一下子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她又不擅长找话题,尤其是在未睡好的时候,连思维都是混乱的,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虽不知他打算做什么,可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孟妤只能调整好心态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事情的发生。 “阿妤,陪本宫说说话,”他给孟妤倒了一杯水,语气似是有些委屈,“太安静了,本宫有些害怕。” 孟妤一愣,错愕的看向他,轻起贝唇,“殿下也会害怕嘛?” “阿妤,是人都会害怕的,”他眉目柔和,眼中黯淡无光,拒人千里之外,嘴角噙着标志性的笑容,“本宫不喜欢太安静,也不喜欢太热闹。” 太安静了,像那一场杀戮,寂静无声,只有无数的乌鸦在空中盘旋,叫人害怕。 太热闹了,他觉得好吵。 “殿下想听什么?”对于他的怪癖孟妤也不惊讶,而是柔声询问,“奴婢给殿下背诗?” 她不会唱歌,还是个五音不全的。 还有什么古筝,古琴她也不会。 学生时代,除了成绩优秀,长相还过得去以外,还真是身无长处。 公孙行止眉目舒展开来,“好。” 就在他们隔壁隔了两三个雅间内,姜牧和姜茗落座,兄妹二人许久未见了,难免话多了一些。 姜茗将一些小事有意无意的给他提及。 姜牧也不傻,自然是听出了妹妹的弦外之音,语气沉重,“茗儿,你一向识大体,也应该知道如今太子的处境,他迟早都是要死的,你应当和他保持距离才是。” 自若是未曾改朝换代,皇位更替的话,他自然是赞成这件事情的。 可如今今非昔比,应当及时止损才是。 “兄长误会了,茗儿并非还对太子心存侥幸,只是觉得能否留他性命?毕竟……太子是无辜的。”姜茗紧张的握紧了双手。 公孙行止好歹也是她年幼时,曾经青睐过的人,护他性命也是极好的。 第一百十八章 恩情 然而她的这个小心思却是不被采纳的,姜牧脸色暗沉,“茗儿,这是绝无可能的,不管是皇上,还是大皇子,亦或是别的人,都不会允许太子活着的。” 公孙行止的死已然成为定局,无法更改的。 若不是朝中一些德高望重的大臣,若不是镇远侯,若不是顾及着黎民百姓的闲言碎语,皇上怎么会让他活到如今。 “茗儿,你可别忘了,当初皇上篡位的时候,父亲可是参与在其中的,你若想护他性命,无疑是在养虎为患。”姜牧言语犀利,容不得她过多的为其求情。 而这些个对话,都被孟妤他们一字不漏的听见了,她瞪大了眼睛,身体都僵硬住了。 云安郡主何时出现在此处的? 还有这应该是隔了几个雅间的,如何能够听见? 而且他们之间的对话,每一句都在暗示着公孙行止的结局。 难怪他不会喜欢姜茗,如此深仇大恨,怎么可能喜欢呢? 没杀她,已经是极大的忍耐了,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够做到面对那么多仇人的时候,风轻云淡的说话,掩盖下内心的恨意。 她不语,沉默的看着对面的人。 公孙行止像是未曾听到一般,从容的给她递吃的,还不忘嘀咕了一句:“阿妤跟着本宫都消瘦了。” 孟妤眨了眨眼,眼睛有些涩涩的,她别过头去,“奴婢没瘦。” “殿下……”她猛的脱口而出,却又犹豫。 公孙行止轻轻的嗯了一声,笑容温和的看向她,“怎么?” 隔壁的声音还在陆陆续续的传来,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绪,孟妤低垂着眉眼,心中挣扎,在理智和感性当中徘徊不前。 同情嘛?有的。 感同身受嘛?又似乎没有。 没法舍身处境的去感受他所遭遇的一切,如同一个旁观者,听着这些都觉得愤愤不平。 遑论当事人呢? “阿妤,在心疼本宫?”他看穿似的揶揄,就好像别人说的不是他一般。 孟妤不可否认自己的恻隐之心,硬着头皮的点点头,“奴婢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阿妤,不能心软,”他一副教训的口味,起身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凝重,“就算本宫死,也别心疼,乖。” 孟妤身子僵硬着,低垂着头,声音闷闷的:“奴婢知道了。” 他朝着门口走去,那衣摆扫过她的手臂,残留着一阵清香。 孟妤蓦然回首,瞧着他离去的背影,遗世而独立,孤傲,清冷。 他负手而立的站在窗边,迎着春风,背对着她。 而隔壁的声音还在陆陆续续的传来,像是怎么也说不够一般。 “不过是一个公孙行止,死了便死了。” “不能养虎为患。” “他必须死。” 这些恶毒的话语一字一句的在她耳廓响起,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孟妤心情沉重,良久未能从那些话中反应过来。 他不是喜欢听小曲,是因为姜牧喜欢听小曲,来此处不过是为了给姜牧下套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也换了一个话题,高栾也再一次出现了。 “殿下,都处理好了。”高栾在窗边寻到他,拱手道。 他声音幽冷,“嗯。” 随后又朝着孟妤这处走来,手落在她的头上,声音又一次变得温柔起来,轻轻的摩挲着询问:“阿妤在此处等本宫,本宫很快回来。” “嗯,奴婢在这里那也不去。”她努力的挤出笑容来,试图蒙混过关。 他略带嫌弃的勾了勾嘴角,“不想笑便不笑,笑起来真丑。” 孟妤也不恼,目送着他离去。 公孙行止去那里她不清楚,却觉得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而走出桃月楼,他那张脸实在是醒目,所以戴了个斗笠。 他们并没有从正门离开,而是从窗户那处跳下去的。 窗户下就是一辆马车,里面的人掀开帘子看向他,笑了笑,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太子殿下。” 此人正是房云翼,一身月白色衣袍,举止温润有礼。 公孙行止点点头,一挥衣袍上了马车。 房云翼有些吃惊他居然会武,但联想到他那些所作所为,顿时又觉得这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殿下身边的那位姑娘……”他有些疑惑,为何苗豆芽未曾跟着。 公孙行止表情淡定的瞥了他一眼,“房大人对本宫的人很感兴趣?” 随着马车驶出这个小巷子,房云翼惶恐道:“下官不敢。” 他不明白为何太子好端端的要见自己,可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在这条路上可谓是越走越远了,已经成功的上了这一条贼船。 此时此刻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看了那一首诗,选择了如此艰难的一条路。 可也知道再难回头。 马车一路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河边凉亭才停下,毕竟他太过于招摇,所以只能选择了这么一个地方。 二人对坐,房云翼不解的开口:“殿下召见下官不知有何贵干?” 他神情清冷,微凉的风吹起他鬓边碎发,悠悠开口:“房大人可还记得少时因为读书吃不起饭,有人给你送粮食之事?” 房云翼原本的笑脸刹那间龟裂开来,有些困惑的看向他,笑容都不自然了,“殿下……什么意思?” 这件事他家乡的人自然是知晓的,可是绍安城并无他的旧识,他也未曾与人提起过。 “那人给了你五十两银钱,你说他日必定数倍奉还,他拒绝,只是说有朝一日,需要你为他效命,你为了出人头地,答应了,不知,如今可还作数?”公孙行止依旧保持着那淡定的神情,像是在陈述一件吃饭喝茶一般的小事。 房云翼直接傻眼了,整个容都僵硬住了,许久未曾回过神来。 因为他所说的一字一句,丝毫不差。 “那人……是殿下?”尽管有些荒唐,他还是问出来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和滞留,若不是面前的人看向他,房云翼都要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等了许久的答案,在他嘴唇微动的瞬间得到了答案。 “是。” 第一百十九章 棋局 江面的风一瞬而过,因着是阴沉沉的天,连带着温度都降了几分,酷似那深秋时的寒意吹得人脊骨发凉。 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愣是让房云翼失了魂,连带着呼吸都快忘了,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竟在此刻硬生生的把手中的折扇给捏断了。 而他对面的人面色波澜不惊,好似一滩死气沉沉的死水,唯有石子落入其中时才会稍稍的掀起些许的涟漪来。 时间就好像停滞不前了一般,而守在凉亭外的二人佁然不动,唯独江沙愣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身子也变得僵硬起来。 “殿下,”须臾之后,在一度安静的气氛下,房云翼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撩起衣摆单膝跪了下去,拱手道:“下官眼拙,不知殿下就是恩人。” 若是早些知晓……若是早些知晓的话,在入朝为官的那一年就会毫不犹豫的为他效忠的,绝不会等到如今。 君子在世,自当有恩必报,知遇之恩犹如再生父母。 若不是当初的恩情,他如今怕早就成为了一具白骨。 公孙行止端坐着,眉梢间都是风过后的冷清,定定的瞧着他,“本不该告诉你,只是一直听闻你在寻本宫。” 房云翼不可置否,他飞黄腾达之后就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恩人,深怕对方忘记了。 这个恩情无论如何他都是要报的,只是未曾想到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就是太子殿下。 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起来吧!”公孙行止抬手示意。 房云翼这才从地上起身,规规矩矩的坐好,除去先前的尊重之外还多了几分的谦卑。 “房大人这一路走来也诸多不易,本宫知晓,”他态度平和,“阿妤的诗是个意外,本宫是打算拉拢房大人的,只是因为阿妤的出现比预料当中早了些许时间,倒也无妨,总归房大人都是要知晓的。” 房云翼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当初为何资助下官?下官不过是一个黎民百姓,应该给殿下带来不了什么利益。” 他还是不明白,这其中漏洞百出。 公孙行止为何好端端的寻了自己,商洽的书生学子如此之多,家境贫寒的也不止他一个,为何独独挑中了他呢? 这有些说不过去。 公孙行止面色温和,不骄不躁的开口:“许是缘分吧!这世上知恩图报之人可不多,本宫很欣赏房大人。” 房云翼抿唇不语,倒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事已至此不管公孙行止是不是他恩人,他如今都只能上了这条贼船。 而恩情不过是锦上添花,坚定了他的选择。 房云翼,“下官定当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怕,本宫让你陪着本宫谋朝篡位?弑君杀人?”他勾了勾嘴角,将大逆不道之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房云翼定了定心神,不卑不亢的接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房云翼愿为殿下鞍前马后。” 他笑了笑,对于这些话也不甚在意,只是悠悠的道:“春闱一事快到了,本宫这里有些东西需要房大人帮个忙,查一查,点把火。” 他将那本花名册从怀中掏出来递给了房云翼,而这本花名册正是前些日子孟妤默写下来的东西。 这个字迹乍一看和他的字迹有些相似。 孟妤的字是他教的,公孙行止像是故意而为一般,特意将孟妤的字往自己的字迹上带。 房云翼打开翻看了一眼,眼前一亮,有些错愕。 这花名册向来只有一本的,太子是何处得来的? 公孙行止也没有解释,只是施施然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时辰也不早了,阿妤还在桃月楼等着本宫,本宫就先回去了。” “殿下,”房云翼迅速的把花名册收好,站起身来有些着急的唤住他,心情有些低沉和压抑:“下官能否多问一个问题?” 他侧目而视,眼底的情绪难辨喜怒,平淡至极。 房云翼道:“当年下官全家的死,和殿下有无关联?” “并无。”他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人觉得很有威慑力。 房云翼松了一口气,倒不是他小人之心,实在是因为这些事情过于的巧合了。 眼瞅着他离去的背影,春风卷起一阵花香来,他心情尤为的复杂敛了敛眼底的情绪。 从前谁能够想到那位居东宫的废物太子有这般深沉的心机呢?连带着他从小都是被算计在其中的。 也不怪他往这狭隘处去假想,公孙行止太过于恐怖和阴鸷了。 他的耐心,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知,当年他全家的死又过于的巧合。 江沙走到他的身边,声音也有些颤抖:“大人……,这太子殿下他……未免有些恐怖了。” “他这是下了一盘蓄谋已久的棋,足足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去布局,滴水不漏。”房云翼苦笑连连。 帘卷西风,窗户吱呀吱呀的作响,孟妤始终不敢踏出这个房间,深怕有什么意外,死死的在窗户边守候着,就蹲在那窗户边的一张书桌下。 公孙行止不让她走,她便不走。 外面的小曲不知道唱了多少遍,人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波,连带着隔壁的姜茗和她的兄长也离去了,公孙行止也未曾归来。 “砰!” 直到孟妤正纠结的时候一阵声音打碎了她的思绪,她猛的抬起头来。 窗边飞进来了两个人,一人风度翩翩,衣摆翩跹,身姿卓越,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吃饱了?”他眉眼温柔,语气也温和。 孟妤眼中一亮,控制住心中的喜悦,却不知为何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奴婢吃饱了。” “嗯,”他莞尔,“还想逛逛么?” 孟妤摇摇头,“殿下,咱们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 他轻轻碰到她的手这才发现她身子抖得厉害,眉头一蹙,“出什么事了?” “刚刚,蹲得太久了……腿麻了。”孟妤欲哭无泪的看着他。 公孙行止:“……” 离开了桃月楼之后,三人就准备回东宫,在外面的护卫看来这一切都非常的正常,却不知里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孟妤因为手不方便,所以上马车都需要人搀扶着的,看了看这个马车,又看了看高栾祈求道:“高栾,你……你能扶我一把么?” 第一百二十章 波澜 高栾半是犹豫,半是不情愿的皱眉,“你自己不会爬上去么?” 孟妤理直气壮的辩解:“我手都这样了,你就帮帮忙呗!我总不能让殿下扶我吧?那会遭天谴的。” 让公孙行止那样一个天仙似的人儿来搀扶自己,孟妤觉得自己都过意不去。 折寿。 公孙行止停下来瞥了她一眼,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独自上了马车之后,朝着她伸出手去。 高栾一看就准备出手了,他宁可自己被折辱,也不想看见殿下被这个小胖丫玷污啊!! 然而公孙行止幽幽的瞥了他一眼,高栾不敢动了。 孟妤只能颤巍巍的把手臂递了过去,忍着掌心的疼钻进了马车。 这药有些生猛了,虽然好得快,但是也会疼。 马车内静悄悄的,将外面的喧嚣隔绝了,二人安安静静的坐着,他又继续翻阅着自己带来的那本书。 公孙行止很喜欢看书,不论走到何处,身边总是带着一本书籍的,虽不知道其中都写了些什么,但孟妤觉得这个习惯很好。 学无止境,挺好的。 “今日阿妤都听了些什么有意思的小曲?”他像是无意间的问起一般。 孟妤眨了眨眼睛,“奴婢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小曲,但是奴婢能够写下来,殿下是要奴婢写下来么?” “不必,是想问问阿妤,这些小曲都是些什么意思?”公孙行止放下手中的书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孟妤不敢有所保留,仔细的回忆了一番,这才徐徐道来:“都是些风月故事,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有一个小曲倒是挺有意思的,像是讲故事一样,不像是在讲风月。” 有些哀怨,又有些杀气腾腾的感觉,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公孙行止哦了一声,斜靠在马车内的那张小小的茶几上,目光深沉,手指敲打着桌面,语气冷淡:“那阿妤认为呢?” “奴婢觉得,曲中人亦是眼前人。”她答案肯定。 那首曲子就是关于公孙行止的事情,只是着墨不多罢了。 也只是猜测罢了,可这个曲子是谁写的就不得而知了,这里面的信息有些巨多。 “这曲子乃是本宫的皇叔所写的。”他答得很轻松。 孟妤一惊,下意识的想到寒冬时陪他去郊外的事情,有些震惊:“殿下的皇叔?他老人家不是已经与世隔绝了么?为何?” 这有些过于不可思议了,公孙怀桦为何好端端的写这些东西,而且都是和公孙行止有关的,他此举意欲何为? 分明那日表现出一副很痛苦,很懊悔的神情来。 如今又如此的借物喻人,若是被聪明一点的人识别出来了,别人会如何假想?皇帝又会怎么想? 太过于震惊了。 公孙行止沉默不语,眸色暗沉,眼中似有血雨腥风一闪而过,有人混迹其中,浑水摸鱼,有人在其中肆意杀戮。 有人刀架颈侧一言不发,侧身横去,了此一生。 谁都想兴风作浪,谁都想那个位置,他们的内心都在蠢蠢欲动,难以压制住。 他的皇叔?公孙怀桦,为了自保尚可自毁双足。 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双目欲裂,仿佛下一刻就要走火入魔了一般,孟妤吓了一跳,“殿下……殿下。” 他努力的保持着清醒,扭头看向一脸着急的孟妤,眼中的疯狂渐渐的消散开来,费力的挤出些许笑意来:“阿妤……你看见了么?” “什么?”她不解。 死人,一堆一堆的死人。 一滩一滩的雪水,一个个猖狂的笑容,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刽子手。 他紧闭双眼什么也不说,捏了捏眉心舒缓着心中的情绪。 瞧着他这一副有些颓废的样子,孟妤心情复杂,只能低声安慰道:“殿下,奴婢给您被佛经吧?” 无计可施的孟妤只能这么安慰他了,她一向不擅长这些事情的,再加上二人身份悬殊,她干什么也都是有所顾忌的,所以只能寻一些别的法子了。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轻轻的点点头。 他也喜欢抄佛经,并非是喜欢,也并非是信佛。 是因为那些东西能够暂缓他心中的戾气,让他伪装得更像,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如何的用处。 “陛下。” 皇宫,御书房内,阴沉沉的天气压下来,搞得皇帝都无心批改奏折了。 正走神间,一直急速的脚步声传来,来人慌慌张张的。 他停下手中的御笔,头疼的看向来人:“又发生何事了?如此慌慌张张的?” “七皇子……七皇子走丢了。”地上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开口。 原本还端正坐好的皇帝猛的拍桌而起,“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都找遍了,皇宫上上下下都找过了,还是找不到。”小太监吓得跪趴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 就在晌午时分的时候,七皇子趁着太傅不在,偷偷摸摸的溜出去了,那时候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本以为七皇子一会就回来了。 结果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他们找遍了整个皇宫,又不敢惊动皇上,如今实在是没撤了,这才前来的。 皇帝勃然大怒,大步流星的走到他的面前就是一脚,“废物,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派人去找,小七若是有什么闪失,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御林军呢?给朕让御林军去找。” 御书房的气息一下子就低压了下来,那门外的人急急忙忙的就去找人了。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也不敢多做停留,连滚带爬的去寻人了。 片刻的功夫,皇宫如同炸开锅一般,闹得鸡犬不宁的。 当孟妤他们回来的时候,一路上看到的就是急急忙忙,行色匆匆的宫人,还有御林军。 “阿妤。”他侧目唤了一声孟妤。 孟妤了然于心的拦住了一个宫女,小宫女胆子小,瞧见来人是太子也不敢过多的隐瞒,老老实实的交代,“七皇子丢了,皇上大怒,现下都在寻七皇子。” “好好的人,怎地就丢了?”他凝眉。 小宫女哆哆嗦嗦的摇头,孟妤含笑朝着她道谢,“多谢这位姐姐了。” 小宫女提着裙摆就一溜烟的跑了,孟妤有些担忧的走了过去,瞧着这天色怕是要下雨,“殿下,咱们是回去,还是……” “阿妤可还记得七皇子?”他问。 孟妤点点头,就一个小屁孩,隔着老远见过一面,但距离太远瞧得不真切。 “皇上最宠小七,你猜猜看,小七若是出事,会如何?”他笑得邪气,颇有反派意味。 孟妤沉默不语,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心中有几分怀疑,但也不敢问出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公孙淮 整个皇宫都因为公孙淮的失踪而闹得鸡犬不宁起来了,一路上遇见的都是宫人,太监,以及御林军。 孟妤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反观她旁边的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太子殿下,请等一下。” 直到快要到达东宫门口的时候,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突然叫住了他们,穿着厚厚的盔甲,行走间发出重重的声响,一声殿下威慑十足,大步流星的朝着他们走来。 三人停下脚步,困惑的看向身后的人。 春风席卷着,这样阴沉沉的天气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她眯了眯眼站在公孙行止的身旁挡了大半的风。 而旁边的人似是察觉到了一般,勾了勾嘴角倒也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前来的大汉正色道:“将军有事?” “不知殿下来的路上可曾遇到七皇子?”这人生得魁梧,模样也有些吓人,可好在对于公孙行止的态度还是比较尊重的,拱手作揖道。 公孙行止摇摇头,眉头微微一蹙,眼神中些许的困惑,些许的无奈,“未曾见到,待本宫回去也随着找找。” 那将领连忙否决:“此事不敢劳烦太子殿下,打扰殿下了。” 公孙行止颔首,“无妨。” 话音刚落这五大三粗的将领就带着他的部队离开了,眉宇间皱成一个川字。 孟妤觉得有些古怪,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的小声嘀咕起来:“殿下,他刚刚才应该是想去东宫看看吧?” 公孙行止哦了一声,有些惊讶的看她:“阿妤如何看得出来的?” 孟妤抬起手臂挠了挠鼻子,怪不好意思的笑道:“奴婢小时候寄人篱下,察言观色习惯了,猜测的。” 他的注意力却不在孟妤的问题上面,而是问道:“阿妤小时候过得很苦么?” 孟妤想了想摇摇头,其实也算不上很苦。 她虽然没有父母,可是外婆待她一向不错的,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等到她功成名就,成家立业。 不过也好,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一会的功夫就乌云密布了,大片大片的乌云压在皇宫的上空让人喘不过气来,好在他们的运气还不错,刚刚回到莠和殿这才下雨的,春天的雨时而急,时而缓的,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孟妤站在屋檐下,回过头看了一眼殿内的人,想了想和高栾打了一声招呼就准备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了。 她还得去换药呢! 这边她一走,高栾就走进去了,有些犹豫不决的看着坐在书桌边的殿下,“殿下……万一他们前来搜查。” 刚刚才的那个将军之所以前来打招呼无非就是想到东宫来搜查罢了,商洽有祖训的,太子东宫,非诏令不得带兵前往,违者格杀勿论,所以对方才离开的。 想来应该是去了御书房那处跟皇上要圣旨去了。 “来便来了,有何可惧的,小七又不在本宫这处。”他心不在焉的继续翻阅着书桌上的书,神色淡然。 外头的雨越来越大了,顺着琉璃瓦的缝隙形成一串串的雨帘垂下来了,滴答滴答的落在石板上,庭院中盛开的花也在此时被雨水打得狼狈不堪。 那未关的窗户照进来的光落在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对此事并不关心。 高栾挠挠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叫住了。 “去帮忙找找,毕竟是个无辜的孩子。”他这才悠悠的开口。 公孙淮还小,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没必要被牵连在其中。 只不过……公孙淮神志不清,也不知为何。 高栾拱手,“是。” 屋外的雨水越下越大,屋内静悄悄的一片,孟妤早早的就离开了,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孤单和寂寥笼罩下来,他不以为然的继续提笔挥就。 而在东宫的墙角下,当高栾撑着雨伞准备四下找找看的时候,就瞧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槐树墙角下,衣衫全都湿透了,一双布满了水汽的眼睛盯着他,带着浓烈的恐惧感。 “七皇子?”高栾撑着雨伞走了过去,震惊的看着他,脱掉自己的外衫给他披上,焦急的将人裹好,“您怎么在这里?” 公孙淮只是傻傻的看着他一言不发,像只受伤的小羔羊一般,颤巍巍的小声细语:“你……别打我,别打我。” 高栾一时半会搞不清楚情况,只得蹲下身去把人背着大步流星的朝着莠和殿前去了。 他也没想到公孙淮会在此处。 而这处孟妤自己没法换药,只能把药拿过来求公孙行止帮她换。 殿内早早的就点上了烛火,孟妤跪坐在他的旁边,时不时的龇牙咧嘴。 偏生公孙行止又是个不会照顾人的富贵命,只能硬着头皮的上,看着她这幅样子也开始怀疑自己了,“很疼?” “疼,”孟妤都快哭出来了,泪眼婆娑的瞧着他,紧紧的咬着下嘴唇哆嗦着开口:“殿下轻些……” 他拧眉,动作戛然而止,不自在的别过头去:“一会让高栾给你上。” “高栾更疼。”孟妤绷不住的拒绝。 高栾是一个莽夫,压根就没把她当成女孩子看待。 他一时语塞,又手足无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就忍着些。” 孟妤点点头,差点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高栾背着人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殿下。” 二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只见那门口高栾背着一个小孩子出现,两个人都淋得湿哒哒的了。 公孙行止一愣,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小七?” 高栾将人从背上放下来解释道:“属下在槐树下发现的七皇子。” “太子哥哥……”公孙淮虽然脑子不太好,但是他认得自己的几个哥哥,尤其是公孙行止印象深刻,每年春节都会来太子哥哥这处讨个吉利的。 唯独今年没来。 说来,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了。 公孙行止蹲下身去,眉宇间有些愠怒,“怎么一个人到东宫来了?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及时雨 公孙淮没说话,眼中都是颤颤巍巍的样子,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怕,打,疼。” 三人围着他面露愁容。 公孙行止眉梢微动,伸手拉开了他的衣袖,上面都是一些纵横交错的伤疤看起来很吓人,才七八岁大的孩子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 公孙淮的处境实在是有些让人所唏嘘,倒也不是过得不好,只是因为他痴傻的缘故不得他那个生母的欢喜,所以时常会被打骂,好在皇帝对他却格外的宠爱,甚至比公孙瑾都还要疼爱。 所以这也让人猜测,皇上到底会不会将太子之位给这两个人。 但是这二人一个残,一个病的,又没法惹起旁人的警惕来。 他沉思了片刻,倒也什么都没说,放下他的衣袖朝着高栾道:“将人送回去,别让人发现了。” 孟妤猜到了他的心思,自告奋勇:“殿下,奴婢去吧!” 她去的话反而不会惹人怀疑,高栾去难免会让人猜测。 公孙行止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寻思着要不要答应的时候殿门外秋嬷嬷行色匆匆的走来,瞧见他们的时候有些许的惊讶。 “殿下,皇上派人前来了。”她冒着雨跑来的,幸亏赶在那些人的前面了。 “七皇子他……”秋嬷嬷有些惊讶的看公孙淮,外面现在吵得鸡犬不宁的可都是在找这位小祖宗啊! 公孙行止幽幽的看向她,面色凝重,施施然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秋嬷嬷,麻烦你和阿妤把小七送出东宫去,别让人发现了,能做到么?” 孟妤点点头:“奴婢能够做到的。”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心中也有些不好的预感,也不必多说废话了,秋嬷嬷点点头麻溜的把人抱起来。 这事情肯定是有人操作的,要不然的话那里会这么巧。 公孙行止显然也是发现了的,如若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急的将人送走。 “高栾,将此处收拾一下,去看看那处有什么痕迹,销毁干净。”他眸色越发的幽冷。 这些人疯了,公孙淮的母妃也疯掉了,试图栽赃嫁祸么? 他冷笑一声,暮色中,晦暗不明的光线下,那双眸色叫人平白的生出几分畏惧来。 高栾抿唇,一言不发的退下。 而这边的秋嬷嬷抱着人,孟妤撑着油纸伞跟在她的身后,这个时候从正门出去断然是不可能的了,阴雨绵绵,天色灰暗,又冉冉升起了些雾气来挡住了视线。 而孟妤更是手都没有包扎好就给秋嬷嬷撑雨伞的,二人脚步匆匆的在积水中前进,从东宫的后门出去的。 秋嬷嬷神色慌张,“为何不直接将七皇子送出去?非要这般的折腾?” 孟妤的手已经开始滴血了,她也没在乎,而是跟秋嬷嬷解释道:“七皇子现在身上都是伤,若是在东宫被人发现了,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文武百官会怎么想?” 公孙行止的处境本就艰难和尴尬,一点点的小错误都会被人揪扯着不放,更何况这个人乃是七皇子。 皇帝最疼爱的小儿子了,这一身的伤怎么解释? 而且还都是新伤,更重要的是七皇子是个神经有问题的孩子,谁是谁非他也解释不清楚,若是留下来必定会出事的。 秋嬷嬷把怀里面的人抱得紧了一点,满脸的错愕:“难道是皇后娘娘?” 孟妤摇摇头,此事还未可知,来得猝不及防的,显然是对方看准了他们今日不在宫中才这般做的。 公孙行止不在,除了皇帝没有人敢去东宫搜查,而对方把时间拖到如今不就是布置好的圈套么? “先别问这么多了,先把七皇子送出去,随后还劳烦嬷嬷去找个人通知一下,万万不能让人发现了。”孟妤扯着她朝前走。 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落在了油纸伞上面,两人摸索着走到了东宫的后门,就在孟妤开门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声音从她们的身后响起。 “站住。” …… 莠和殿这处,皇上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现,眉宇间都是肃穆,高高在上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公孙行止,语气沉重:“玉楼当真未曾见过小七。” “今日桃月楼新来了个唱小曲的,臣去小坐了片刻,刚回宫不久,未曾见到。”他不卑不亢的挺直了脊背,只是那凉凉的春风吹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落幕。 太子的东宫率兵前来本就是不吉利的事情,可如今皇帝为了七皇子如此的兴师动众,更重要的是还来了这么多人。 可只要他不点头,这些人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但是他拒绝的话最后就只会变成做贼心虚,若是找不到人,还会被冠上杀害皇室的罪名。 此事若是出现在别的皇子身上的话无非就是兄弟间的戏耍罢了。 但是他不一样,所有的事情出现在他的身上都会被扩大上百倍的。 “太子,莫不是心虚了?”公孙则站在皇帝的身后幽幽的开口。 如此兴师动众,肯定是有所准备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主意。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冷淡:“皇上大可以搜查,臣并无意见。” 闻言皇帝眯了眯眼,挥挥手,“让人去找,务必要给朕仔仔细细的找,小七若是有什么闪失的话你们都提头来见。” 皇宫这么大,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唯独东宫没有找过,由不得他不怀疑。 当年公孙行止到底有没有看见些什么他不确定,这些年瞧着他也都相安无事的,便也就养着了,可若是他真对自己的儿子下手,那么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寂静无声的寝殿内,那一群御林军立刻冒着雨前去寻人了。 公孙则看了一眼自己父皇的脸色,“父皇,儿臣也去看看。” “都去找找看,小七怕黑,这个时候了,难免出事。”他神情凝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些个儿子们。 而他自己则是站在公孙行止的面前也不说让他起来,自己坐在那书桌前的位置上,旁边的太监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也不说话,整个寝殿内静悄悄的。 他面色不变,依旧跪着,未曾多言。 东宫一下子热闹起来,却是因为七皇子失踪了,里里外外都被人翻了一遍。 而在寂静无声中,他心也随着跳动的,他没有把握的,这件事情来得突然,他不确定孟妤能不能做好这件事情。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就在一个个侍卫汇报声中,那熟悉的嗓音在殿外响起。 “殿下,”孟妤浑身湿漉漉的出现在殿外,手里面拿着从池塘里面抓上来的鱼,浑身湿哒哒的,大口大口的喘气:“奴婢帮您把鱼抓上来了。” 她来得很及时,连带着高栾都松了一口气。 高坐在主位上的皇帝眸色暗沉,孟妤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奴婢参见皇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因风而起 她的到来打破了气氛,就在皇帝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个太监急急忙忙的小跑着前来,面露喜色:“皇上,七皇子找到了。” “在何处?”公孙长堰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接忽视了地上的人,大步流星的朝着殿外走去,“快带朕去看看。” 那太监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带路,转瞬即逝的功夫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了,有人欢喜有人忧。 孟妤提着的心瞬间落下来,身上的雨水挡住了她眼中的恐惧,故作坚强的伪装在这一刻也崩塌了。 她瞥了一眼身边的公孙行止,笑得有些憔悴,手上的鱼也掉在了地上,满手都是血,“殿下……。” 他缓缓转过头来,眼神空洞,目光落在她的手掌上,那不是鱼的血,是她的血,还有混杂着一个太监的血。 “疼不疼?”他笑着伸手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那上面血色朦朦胧胧,都看不清楚伤口了。 “奴婢不疼,”她莞尔,却在对上他眼神的时候心口一酸,没控制住的哭了出来,低垂着头,“殿下……”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看见他落幕的背影,作为一个太子时不时就跪下,位居东宫却犹如一个囚犯。 还是人人都喊打喊杀时的场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刚刚才她们险些被人发现了,那个太监笑得猖狂,步步紧逼,他重复着公孙行止会死的话,孟妤心中一恼火,厮打中将人杀了。 她向来办事干脆利落,自然是处理得天衣无缝。 可此番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个世上没有人盼着他生。 “阿妤,不哭,”他莞尔,目光温柔,与生俱来的那一副矜贵让他不论何种地步都始终让人高不可攀,手指从她脸上划过带着安慰的意思在其中:“阿妤做得很好,阿妤刚刚救了本宫。” 若是孟妤一失手,或者是临时倒戈,那么这一次他必死无疑了。 真好,他的阿妤做得真好。 “殿下,你别怕,阿妤陪着你。”她看着他的眼睛,脱口而出,眼圈泛红。 面前的人微微一愣,眼中情绪百转千回。 “殿下要好好的,要长命百岁,”她眉眼低垂,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像断线的风筝拉也拉不住,声音哽咽,那种情绪急需找一个突破口,“奴婢刚刚又杀人了。” 她没绷住的哭了出来,泪水落在他的手掌上,滚烫翻涌。 皇宫人情凉薄,在此处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可她总是在内心处挣扎,逼迫自己去适应。 可当面对生死的时候,还是做不到波澜不惊。 她举目无亲,只能在公孙行止的面前哭出来。 “阿妤,”他从地上起来,蹲在她的面前,语气温柔缱绻,轻轻的抬起衣袖擦干净她眼角下的泪水,“阿妤……” 他好像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安慰人,只能轻轻的唤她的名字,用着最温柔的声音。 小胖丫哭起来惹人怜,看得人心中发紧。 公孙行止什么都不说,只是轻轻的把人抱进了怀里面,任由她一身的污水将自己沾染,身子轻轻的贴上她。 他温柔时总叫人招架不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脊背,无声的爱抚着。 “奴婢不想杀他的,可是……可是他发现了,不杀他的话殿下就会出事的,他是三皇子的人,殿下……”她哭得泪眼婆娑,话都说不完整。 整个人卸掉了浑身的力气,靠在他的怀里面,嗓子疼得发紧。 很多时候自己受伤,远远比杀了人还要痛苦。 可皇宫如此,步步艰难,她若不出手,死的便是她了,她无计可施只能如此。 心中恐惧,身上发疼,一次次的出手,一次次的难以抵抗,再难回头。 就算是一个梦境,也足矣叫她痛苦不堪。 高栾站在寝殿门口也不进来,心情复杂的看着里面的人,哭声不大不小,可是他却听见了。 平时瞧着苗豆芽那憨厚的样子总结得让人怜惜不起来,可如今才恍然,人也不过是十六岁出头的小姑娘罢了。 再怎么聪明杀人这样的事情也没那么擅长。 公孙行止定定的瞧着她,衣袖处也脏兮兮的了,他也不嫌弃。 孟妤红着眼眶望向他,试图挽回一些形象,“殿下……奴婢只是有些害怕。” 杀了人之后的恐惧感让她害怕。 公孙行止点点头,“本宫知道。” “阿妤是女子,哭一哭无伤大雅,这里只有你和本宫二人。” 孟妤垂下头咬牙,她也知道自己没出息。 可是刚刚才一路上和秋嬷嬷跌跌撞撞回来的时候,她都不觉得害怕。 当时石头砸在那个太监头上的时候也未曾觉得畏惧。 可见到公孙行止的那一刻,就控制不住的哭出来了。 只有在他的面前,所有的情绪才不会被人猜忌,被人揣测。 “阿妤?”他笑了笑,“本宫给你上药好不好?” 孟妤点点头,眼中蓄满了委屈。 然而最后还是秋嬷嬷来上药的,寝殿内气氛怪异,秋嬷嬷又给孟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瞧着她的手叹了一口气,“会留疤。” “不碍事,留就留了。”孟妤摇摇头,并不在意,此时心情低下实在是笑不起来。 秋嬷嬷看着她一言难尽,心中有话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合适说出来。 刚刚才的一幕实在是惊险,她年纪大了,对付一个年轻力壮的太监自然是很费力的。 “七皇子那处如何了?”他走到孟妤的身后,垂眸看着她手掌心的伤,眼中情绪翻涌按耐下后,眼神落在秋嬷嬷的身上。 秋嬷嬷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汇报:“奴婢将七皇子送到了御花园去,又引来别的宫女寻到七皇子,无人看见,不会惹来别人的怀疑,只是……恐怕七皇子会说漏嘴。” 七皇子虽然痴傻,但是别人问他的话,他肯定是会老老实实的交代的。 这也是秋嬷嬷所担心的一点。 公孙行止眯了眯眼,伸手揉了揉孟妤的头,手掌心的温度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她那不安的心,幽幽的开口:“无妨,总归是没有十足的证据,皇上不会如何,此番有劳秋嬷嬷了,以后您还是离本宫这处远些,以免皇后猜忌。” 第一百二十四章 蛰伏 “前些日子的时候皇后也向奴婢打听关于殿下身子的事情,奴婢模棱两可的回答了,但是唯恐皇后娘娘起疑心,还希望往后殿下能够帮着乔装一二。” 她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皇后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太子无非就是急了,想着自己的儿子迅速的登上太子之位,最后又和云安郡主定下婚约,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可七皇子一事到底是谁做的,还未可知。 他轻轻的点点头,“本宫知晓,有劳秋嬷嬷了,天色不早了,秋嬷嬷先下去吧!” 秋嬷嬷担忧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孟妤,咬了咬牙离开了。 寝殿内静悄悄的,唯有殿外雨疏风骤,摇曳的蜡烛下,那佛像若隐若现,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莆田上的孟妤心情复杂。 “阿妤若是害怕……”他张了张嘴,心软的话又咽了回去,“若是害怕就哭出来。” 孟妤身子僵硬,携眷着初春的寒意,连带着手脚也是冰凉的,刚刚从春雨中淋了一番,此刻连着身心都是冷的。 她眉眼低垂,眼睫上似有水珠,仔细一看却发现那是她未曾落下的泪水。 “殿下,奴婢想睡觉了,”她克制住语气的哽咽,强颜欢笑,“今夜能不能跟殿下请个假?” 他莞尔,缓缓收回了手,“能。” …… 这场春雨下得很急,很冷,吹得花枝乱颤的,屋檐下的大红色灯笼也随着打着旋转,雨水落在琉璃瓦上啪嗒啪嗒的作响,使得这一夜热闹又叫人心惊。 而青雅殿这处,七皇子的生母——徐妃,此刻正抱着自己的儿子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公孙长堰不耐烦的捏了捏眉心,又担忧自己的嗓门太大吓着了孩子,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别哭了,人这不是找回来了吗?” 徐妃也是个识时务的,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撒泼打滚,梨花带雨的看向他,“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小七痴傻,也不能任由别人这般欺辱了去。” 皇帝拧眉,“都说了这些伤乃是小七自己摔的,朕都已经寻人问过了,如今小七已经平平安安的回了,此事就此作罢。” “皇上,”徐妃不依不饶的撩起公孙淮的袖子,泪眼婆娑的指着伤口道,“这些怎么可能是摔的,分明是被人毒打的,小七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唤太子哥哥,肯定此事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一提到太子她整个人都显得异常激动,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皇帝勃然大怒的拍桌而起呵斥道:“徐妃,注意你的仪态,太子乃是一国储君,你可知污蔑太子是什么罪过,更何况太子今日并不在宫中,小七的话如何做得证词,你好生歇息,照看好小七,若是再出事,你这青雅殿也别待了,去和母后青灯古佛吧!” 冷冷的甩下这些话,公孙长堰拂袖而去消失在了寝殿内,任由徐妃在身后的号啕大哭。 人一走,她无情的就推开了自己的儿子,撕心裂肺的呐喊,不停的抽打着无知的公孙淮。 “都怪你,为什么本宫会这么倒霉,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她如同疯了一般疯狂的摇晃着年幼的公孙淮。 小小的少年只能哭泣着给她擦眼泪,“母妃不哭,母妃不哭。” 空荡荡的寝殿内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沉默不语。 在此处伺候的人,谁不知道徐妃嫌弃自己的儿子,但也不敢将此事告诉给皇上,深怕惹来杀身之祸,所以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今日这么一闹,非但没有得偿所愿,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徐妃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 她暗暗的咬牙,眼底那仇恨的光芒肆意的迸发出来,被这忽明忽暗的光芒给掩盖住了。 一夜春雨,经久不停歇。 次日清晨,雾气蒙蒙着整个皇宫,使得人云里雾里的。 灰暗的莠和殿内,公孙行止正准备伸手遮挡住视野,这才发现他的手被人抱住了,身子猛的一僵,视线缓缓落下。 孟妤离得他很近,两只手都被包扎着动弹不得,可是手臂去抱住他的一只胳膊。 二人虽然同床共枕数月,可一直以来都是分着楚河汉界对,这还头一回离得这般亲近。 他眯了眯眼,细细的打量着这人的眉眼。 “殿下。” 孟妤睡眠一向不重,察觉到有人看她,猛的就睁开了眼睛,她生物钟一向很准,若不是昨夜…… 四目相对,她眨了眨眼,一动手就一阵疼痛,龇牙咧嘴的缩下头去。 公孙行止被她逗笑了,忍俊不禁的别过头去,“好些歇着吧!今日没什么可忙的,最近的膳食交给秋嬷嬷便好,也别沾水了。” 孟妤点点头,蜷缩在被子里面,心中忐忑无比,直到他起身,这才能够慢慢的闭上眼睛睡过去。 昨天晚上那些感人肺腑的话,真假参半,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小命。 孟妤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耻,可她不得不这样,如若不然,寸步难行。 昨夜的事情究竟是如何平息的她也不清楚,当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莠和殿内空无一人,孟妤平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耳畔听着雨打树叶的声音,一串串的雨帘又勾起了人的睡意。 “殿下,”莠和殿的门槛处,高栾唤住了他,“徐妃她……” 徐妃此人并非是皇上的妃子,她原本乃是先皇的妃子,也就是他父皇的妃子。 只是因为他父皇独宠母后一人,后宫中的那些女人因此愤愤不平。 后来父皇驾崩之后不少妃嫔都被殉葬,唯独徐妃凭借一己之力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本身也貌美,换了身份成为了公孙长堰的妃子,后来生下了七皇子——公孙淮。 但是……和她之间的仇怨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的,总归这个人于他没什么威胁,也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留着也无妨,有的是人上赶着去除掉的。 谁让她有个受宠的儿子呢! 公孙行止眯了眯眼,神色冷淡如水,不咸不淡的道:“会有人杀她的,别惹了脏水。” 高栾颔首应下。 而当他脱去一身染了春雨的外衫时,余光就瞥见了那一袭月白色襦裙,从层层床幔中走出来的孟妤。 朦朦胧胧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无形中竟添了几分的丰韵,也不让人觉得肥硕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贫富差距 孟妤那包裹着纱布的手垂在身子两侧,面色憔悴的看着他。 刚刚才的话她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 本无意偷听的,可他的声音太过于有辨识度,容不得她去忽视。 “听见了,”他脱掉那一身外衫,着一件里衣,朝着她走去,视线落在她的两只手上,却未曾追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阿妤很聪明。” 昨日的事情她处理得滴水不漏,今日他还特意的前去看了一番,却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的。 孟妤这个人一向小心谨慎,办事也鲜少给对方留下蛛丝马迹的,她是律师有着聪明过人的头脑和辨别是非的判断力,自然不会留下把柄的。 “殿下,”她抬起头凝望着面前的男人,一阵凉风吹卷着泥土和青草的芬香,她眉梢微微蹙起,脸色苍白,细碎的秀发搭在额头上,动了动嘴唇:“过几日要春闱了。” 她的问题跳脱得很快,公孙行止微微楞了片刻,忽而莞尔,”是,马上春闱了。” “阿妤要记得去接本宫。” 孟妤点点头。 他欣慰的笑了笑,小胖丫很聪明,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及时的避开这个话题。 事已至此在过多的去深究已经是多此一举的事情了,倒不如换个轻松一点的话题。 人他已经调查过了,是公孙胜的人,一个太监而已,死了便死了,他这东宫死人不都是常事么? 秋嬷嬷都会善后处理的。 “阿妤,”他朝着软榻那处走去,当盘腿坐下的时候朝着孟妤喊了一声,“过来。” 孟妤转身,迟疑的走了过去,春梢有些微冷,她穿得单薄,一走到他的面前,窗边缝隙中的风使得她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公孙行止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出来,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是一些粉末,带着淡淡的草药味。 “手。”他简洁意亥。 孟妤也没有矫情,老老实实的把手递了出去,眼神中各种情绪交织在一块,蓦然回首自己来到古达的这几个月,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屈指可数,她并没有那么一帆风顺,也没有那么多机缘巧合和好运。 可面前的人倒不知不觉中和她的小命牵扯到了一块,做奴才的活着很难,作为主子的他又何尝不是呢? 眼中波动着同情的情绪,手上的纱布被一点点的扯开来,伤口涂满了药,被他扯开的时候忍不住的咧咧嘴。 公孙行止神情专注的将药倒在她的伤口处,“这药好用,不会留疤,过几日便好了。” 久病成医说的就是他,长年累月的被关押在东宫之中,久而久之的看的书多了,受的伤多了,也就懂得不少。 “这是殿下自己制作的么?”她看着这药,伤口处一阵阵凉凉的感觉传来。 公孙行止轻轻的嗯了一声,倒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看着她的伤口直到上完药之后这才幽幽的来了一句:“阿妤,这药本宫尚未用过,不知药效如何。” 孟妤:“……”感动的话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所以她是小白鼠? …… 春闱一向是在三月末的时候,而这场春雨持续了很久。 这段时间里面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都无暇游玩,都在专心致志的备考着,所以东宫这处就显得非常安静了,没了闲杂人等的骚扰公孙行止过得很惬意,就仿佛他这个人本身就是这一副玉洁冰清的模样一般。 孟妤的手上过他的药之后好得速度很快,这让她少了偷懒的借口。 导致孟妤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为了让自己早点好起来,好给他做饭,因为高栾做的饭菜实在是一言难尽。 这个和谐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春闱这一天,一大清早的孟妤就从床上起来给他束发了,瞧着铜镜里面的人她有些拿捏不准的询问:“殿下今日想要什么颜色的发带?” 这个问题新鲜,公孙行止微微抿唇,“阿妤觉得呢?” 向来只有在位女儿家梳妆的时候,才会问这个话题。 而男子在这个方面上,一向是不怎么注重的。 孟妤当真认真思考了起来,她高考那天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裙,寓意是大吉大利。 可大红色在古代和现代的寓意不同,闲暇时刻若着红色难免有些过于招摇了,更何况今日乃是春闱考试,在场的人更不用说了,要是被人逮住了小辫子…… 孟妤的心理活动有些丰富了,从而也开始纠结起来,莫名有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错觉。 “阿妤。”公孙行止沉声唤了她一句。 孟妤如梦初醒,这才回话道:“奴婢帮殿下挑选吧!” 他微微颔首,对于此事并不讲究,只是她提及便多问了几句。 一番斟酌之下,孟妤选了一支玉竹簪子。 君当如竹,风过不折,雨过不腐。 又为他选了一身浅红色的衣衫,不是很招摇,却寓意很不错的。 这人身量很好,身姿卓越,不管是什么颜色,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殿下,”她满意的拉开了距离,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咱们走吧?” 他轻轻点点头。 而此时的贡院外,一大早的就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无数的考生,清一色的白衣,一眼望去都是一些抱着书本的书生,场面倒是很宏伟的,其中还参杂着不少的看热闹的老百姓,还有无数拿此事作为下赌注的看客。 “也不知今年都会有那些高手啊?” “谁知道呢!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我只希望啊!今年能够进到前十名就不错了。” 众人议论纷纷,对此都心情澎湃,而有的则是心如死灰,尤其是看到这么多的人的时候心情更加的复杂了。 人一多也就意味着竞争压力很大的,再加上那些个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哥们,更加的是希望渺茫了。 出身寒门的子弟已经开始摇头感叹了。 围在贡院门口的都是一些穷酸书生,而颇有些身份地位的都是在马车内的,犹如看戏一般的瞧着这一副画面。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百花争艳 料梢春寒,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下有人高坐华丽的马车内,有人站在大树底下,有人连一把油纸伞都买不起,这样的场面难免让人心中不平衡。 孟妤他们的马车在不远处停下,她刷先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又转过身去朝公孙行止汇报外面的情况,”殿下,咱们从这处走过去吧!” 高栾神色一冷,“这还有一段路程,殿下怎么能……” “高栾,听阿妤的。”公孙行止及时的打断了他的话,起身下了马车。 高栾无奈的搬来凳子给他踮脚,孟妤搀扶着他下了马车,一手撑起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 “殿下,奴婢不是故意让您走路的,只是奴婢觉得既然是来参加春闱的,自然是要平等对待的,咱们这般招摇的坐着马车过去固然是好的,可大部分都是寒门子弟,他们瞧见了心中难免不平衡,会打击了其考试的信心。”孟妤低声给他解释道自己的意图。 公孙行止刮目相看的瞥了她一眼,面色柔和,“阿妤这般聪明伶俐,倒比许多男子都要懂得多。” 孟妤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踮起脚尖跟上他的步伐,“奴婢只是担心殿下的名誉。” 他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因为行事低调,果然没有太多的人主意到他们,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下大家都是比较严谨,无暇顾及旁人的。 “那不是邵安四美么?” 就在他们寻了一个僻静又没什么人的地方站着的时候,一阵声音尖锐的响起。 在场的学子齐刷刷的朝着源头看去,只瞧见四辆马车并驾齐驱的朝着这处而来。 眼尖的人一眼就认出来对方的来头,刹那间那停在各处的马车也开思躁动起来了,里面的人都纷纷掀开了帘子,纷纷探出头来。 邵安城的四朵娇贵花朵,很少齐聚一堂的,也就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才能够见到如此盛状,当真是空前绝后。 尤其是那云安郡主,人人赞其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不少文人骚客都曾经为其写手作画,一时间成为了所有男子都翘首以盼想要一睹芳容的对象。 “殿下,”孟妤的视线却落在了旁边的男人身上,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奴婢觉得,殿下若为女子,必定是天人之姿。” 大杀四方,将这邵安四美打压下去。 “阿妤,”他轻声道:“女子不一定要长得多么美艳,红颜薄命。” 她默然,这话也没毛病,女子长得太过于出众未必是件好事情。 在古代就会沦为政治的牺牲品,权力的篡夺者手中的一枚棋子,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美好。 就拿那云安郡主而言,姿色过人,可如同傀儡一般,又有什么意思呢? 还不如就做个普普通通的平凡女子便好,公孙行止倒是看得很透彻。 “像阿妤这般便好。”他瞥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小胖丫,莞尔一笑。 孟妤心猛的扑通一声,呼吸下意识的慢了半拍,那还带着稚气的脸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却也很快反应过来,迅速的把这个可笑的想法抛之脑后了。 那远处的绍安四美,齐刷刷的从马车里面下来,一个个衣裙华丽,妆容美颜,倒不像是来参加春闱考试的。 像是来选美比赛的。 可这样的场面的的确确叫人眼前一亮,原本阴沉沉的天气有如此的美人之后,都变得阳光灿烂起来了。 女子的春闱和男子的自然是不一样的,读得起书的女子都是身出名门的,所以她们考试的地方都是官家小姐。 而男子就不一样了,不管家中多么寒酸,父母都一定会砸锅卖铁的让自己的儿子读书,盼望着有朝一日考取功名,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所以男子这处三六九等的人很多,也显得很是杂乱。 “太子殿下。” 就在他们二人走神的时候,一道声音将二人拉回了现实中。 孟妤侧目,就瞧见了眉眼含笑,谦逊有礼的房云翼,她手举着伞也没法行礼,只能点点头问好:“房大人。” 公孙行止瞥了他一眼,语气凉凉,“房大人也是来参加春闱的?” 那日之后,房云翼就对公孙行止忠心耿耿了,对于他的态度也不恼,反而更加的恭恭敬敬了,也不顾及旁边有人。 毕竟他的好名声乃是出了名的,面不改色的回答:“皇上让臣来的,臣便来了。” “殿下,房大人已经是状元郎了,为何还能参加?”孟妤不解的提问。 这个考试还能够循环的? 房云翼未曾等他开口,就善解人意的解答:“可以,皇上会有赏赐的。” 原来如此,孟妤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殊不知他们这一幕被许多人瞧见了,三人却依旧堂堂正正,毫不避讳。 公孙则自然也是瞧见了的,他身侧的公孙离无意的提起一嘴,“房大人倒是待太子殿下温和。” “他不是一向如此嘛?”公孙则也没放在心上,还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不足为奇。” “皇兄,要不要去看看云安姐姐?”公孙离指了指那不远处最为瞩目的女子开口道。 公孙则挠挠头,烦躁的拒绝了,“云安一向在乎名声,我与她也始终未曾定下婚约,此番贸然前去必定会惹得她不高兴,上一次就险些恼火不搭理我,等春闱结束了再说。” 公孙离憨厚的点点头,笑着看向四周的人群,倒也没再说话。 而云安候在那贡院的门口,为人温和,端庄又大方,站在众多女子中依旧是鹤立鸡群,不容忽视。 然而她的目光落到那大树底下的时候,那人神情凉薄冷淡,未曾朝着她看过一眼,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可作为女子的孟妤却感觉到了,掀了掀眼皮子瞧过去,对方猛的躲开了。 正欲开口的时候,一阵开门的声音打碎了吵闹的画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去。 房云翼一袭青衫落了不少雨水,眉宇间是君子般的正直和儒雅,朝着他们二人微微颔首离去。 “殿下,”孟妤有些担忧的想了两句话交代,“您随便写写,别紧张。” 公孙行止:“……” 他面色凝重的望着她,一字一顿,“阿妤,本宫只是进去坐一会。” 没打算考。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本宫不会 伴随着一阵阵的钟声响起,原本还在贡院外的人群渐渐的开始减少,一群群的人涌入其中。 那放眼望去的白衣像是满载着希望一般,而自始至终公孙行止都是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冷漠的看着人群走进去。 贡院门口有着护卫例行检查,以防其作弊。 孟妤收起手中的油纸伞,瞥了一眼那也随着进去的女子们,别过头看向身侧之人,“殿下,需要奴婢为您排队嘛?” “不必,阿妤去忙,早些回来。”他轻笑着拒绝,伸手拂去她发梢间不知何时落下的残花。 孟妤点点头,将手中的油纸伞准备递给他。 他眉眼低垂,瞧着这把湿漉漉的油纸伞,不知想起什么,抿了抿嘴唇,“阿妤自己拿着,早些回来。” 她颔首,目送着他离去,这才离开贡院门口的。 人来人往中,没有谁注意到不起眼的她,孟妤提着裙摆穿梭在其中,那把天青色的油纸伞遮挡住了大半的视野。 而贡院门口的闲杂人等也并未就此离开,他们可都是坐等着看结果的。 不过春闱的范围并不多,也就是科考罢了,但是女子那处就不一样了。 多少人一掷千金就是为了这个赌注,大家都翘首以盼想要知道今年的女子夺魁的是谁。 “姑娘来了。” 而这头,孟妤冒着春雨绵绵,一路拐弯抹角的朝着布庄对方向前去,本身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已经是尽可能的走小道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迎面遇见了那雾气中一身锦衣的男子,摇晃着把价值不菲的折扇,此刻正眯着眼笑看着她。 孟妤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瞳孔骤然瞪大,双手死死的攥紧了衣裙,佯装不认识一般。 云别尘乐了,扯了扯嘴角走向他,故作诧异的样子,“这才多久的功夫,姑娘就把在下给忘了?还真是叫人好生忧伤呢!” “公子认错人了,奴家不认识公子。”孟妤低垂着眉眼,强装镇定,绕开他准备离开。 云别尘眯了眯眼,伸手一把拽住人,将她压在了湿答答的墙壁上,那泛着青苔的墙壁冰冷又潮湿,孟妤吃痛的咧嘴。 “少给我耍花样,小爷不吃你这一套。”云别尘语气不耐,手腕抵住她的脖子,仿佛稍稍一用力,人就一命呜呼了一般。 孟妤挣扎着踮起脚尖以此缓解呼吸困难,“你想怎样?” “你是谁的人?大皇子?还是太子?”他也不含糊。 “奴婢……奴婢是大皇子送给太子殿下的人,自然是大皇子的人,”一听这话,她心中了然,此人怕是那位皇子的人,咳嗽了几声,又坚持道,“是大皇子让奴婢跟着太子殿下的,奴婢只是一个宫女,什么都不知道。” 云别尘脸上的戾气消减了不少,手上的力道也收敛了几分,眼中又浮现出一股古怪,“你既是大皇子的人,却三番两次的为太子舍命,这又是为何?” 孟妤有些想骂娘,她不管是谁的人,对于这些人的用处无非就是一枚棋子罢了,倒不如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何必这么折腾? “太子殿下若是死了,皇上肯定会生气的,大皇子将奴婢送给太子殿下无非就是让奴婢给太子殿下下毒,这其中的缘由奴婢也不清楚,奴婢为太子殿下拼命,只是为了减少殿下对奴婢的猜忌。”她有气无力的交代。 云别尘瞧着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才松开了手。 孟妤得到解放之后不停的咳嗽,后怕的靠在墙壁上,尽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憨厚又朴实。 “小胖子,你可认识小爷是谁?”云别尘看着她要死不活的样子勾了勾嘴角。 孟妤摇摇头,“奴婢从未见过公子,怎么会认识公子?” “那日太子东宫,你背的是什么?” 孟妤一愣,脏话刹那间就要脱口而出,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她可不想和这个人纠缠下去,有气无力的解释道:“那是奴婢的爷爷儿时给奴婢念叨的,奴婢就背下来了。” 云别尘狐疑的逼近她,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他的身上,一身锦衣被浸湿得透透的,他却不觉得冷一般,折扇挑起她的下颚,“你这是打算去何处?帮大皇子办事?还是给太子办事?” “奴婢是去给太子殿下买吃的。”孟妤欲哭无泪的看着他。 这人到底什么来历她真不清楚,那日的事情她就想着可能是巧合,最多算是一个刺客罢了。 可想了想高栾似乎认识的。 云别尘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倒也没再多问些什么。 人他若是想杀的话,早就杀了。 可这人死不死对他没什么好处。 人既然是大皇子的,那么还不如看着他们窝里斗,自己何苦去找茬呢! “你走吧!”他幽幽的开口,起身拉开了距离。 孟妤弯腰捡起地上的油纸伞,眼神畏惧的看向他,朝着旁边挪动着步伐,一鼓作气的跑出了这个小巷子。 没从街道上过,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遇见宫中的人就麻烦了。 她穿着的又是宫中的衣裙,到时候可说不清楚了。 雾气蒙蒙中,石缝中一个个的水洼充满了积水,孟妤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人群中去。 …… 贡院内,公孙行止坐在那屋内的最后一排,面色沉静似一滩死水,目光幽幽的看向窗外。 每个房间都有着两个监考员,经过时间的变迁,商洽的律法科举考试上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所以总是人才辈出。 监考员来到他的面前,态度恭恭敬敬的瞥了一眼他白白净净的宣纸,忍不住的提醒道:“殿下可是笔墨用不惯?” 公孙行止掀了掀眼帘,睨了他一眼,“不是。” “那是殿下有什么需要的吗?”他又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这可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参加春闱考试。 虽对方不受待见,可好歹身份摆放在那处的,他们自然是要好好的对待的。 闻言,面前的人却依旧保持着这风轻云淡的模样,声音似珍珠落玉盘一般,“本宫不会。” 所以不写。 第一百二十八章 偷梁换柱 监考员被他这一番话给直接堵死了,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住了,赔笑着走远。 心中却忍不住的嘀咕起来,看来传言不假。 太子殿下除了长得还看,当真是一无是处,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还总是日日身边携带着一本书,莫非是装腔作势给皇上看的? 摇摇头,打消了自己的猜测。 这事情可不是他可以随意猜测的。 窗外绿油油的一片,入眼处都是残花落叶,他眼神又一次转了回去。 而恰巧这个时候,苏琮很不巧的从窗边路过,四目相对,他态度虽然恭恭敬敬,眼神中却都是不屑的意味。 “殿下。”他傲娇的唤了一句。 公孙行止颔首,但笑不语,这一副恍若谪仙一般的样子,让人瞧了就心中越发的愤怒。 就仿佛你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一般,委实叫人心中懊恼,偏偏还不能将对方如何。 苏琮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公孙行止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白色的宣纸上面,突然有些困意了。 思绪顿时有些飘远,也不知道他的小胖丫把事情办得如何了。 春雨突然的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在屋顶响起,凉爽而又清冷。 萧府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蹑手蹑脚的走动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来,因为今日萧阁老心情不大愉快。 而这个事情却是和太子殿下有关的,萧阁老坐在自家的书房内,满身的戾气。 而作为他儿子的萧荆只能垂下头听从着他的教导。 过了大半个时辰了,萧荆有些忍不住了,无奈的抬起头,“父亲这班担忧也于事无补,如今殿下都已经在考场内了,您总不能提着大刀去将殿下救出来吧!” “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吗?”萧阁老脾气火爆,当下就狠狠道:“老子只是在担心殿下扛不住,他年纪轻轻的,也未曾参加过春闱,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如今……” 春闱的结果若是出来了,殿下不管是好与坏,对于他而言都不是好事。 文武百官本身就对殿下不满了,多少人无数次弹劾,若不是因为皇上忌惮着镇远侯,怕是早就被废了。 萧荆皱眉,“事已至此,父亲如今担忧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先等待结果。” “老子只是在担心,先皇这唯一的血脉,能不能保住。”他叹了一口气,面露愁容。 当初的事情再去提起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当时他并不在绍安城,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先皇去世,皇后去世,只留下一个半大的太子殿下,和尚未足月的小公主。 可最后…… 他不敢去想起,每每想到这个事情,看着太子殿下的时候,心中都是愧疚和同情。 “不论如何,殿下都不能有事,拼了老夫这个骨头,也要将殿下护着的,”他拍桌而起,面色凝重,“小兔崽子,你去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有人潜进去贡院的,打听打听太子殿下的情况。” 萧荆一个头两个大,正准备开口拒绝,可想了想,还是去照办了。 当他从书房离开的时候,伸手唤来了一个小厮低头仿佛了几句。 小厮点点头,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萧荆摇摇头,“父亲还真是……” 一把年纪了,都还垂死挣扎,就太子现在的这个情况,怕是大罗神仙都难以救助。 眼瞅着大皇子就要弱冠了,多少人翘首以盼的盼望着太子死呢! 朝中大臣都是势利眼,站在大皇子那边的人可不少,再加上还有一个皇后。 太子这厢怕是凶多吉少咯! “唉……”叹了叹气,拂袖而去。 …… 布庄。 孟妤匆匆忙忙的赶来,此番浑身都湿透了。 她害怕后头还有人跟着自己,只能绕道而行。 老板看着她湿答答的样子眸色一惊,将店门给关了,带着人朝后头而去。 “老伯,麻烦你给我笔墨纸砚,快些,宣纸,速度。”她来不及废话了。 只能赶在春闱前将一切都准备就绪。 老板速度极快的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而她提着笔,按照公孙行止所教给她的那几种字迹,外加他写的答案,孟妤一鼓作气的提笔挥舞起来。 屋内的蜡烛摇曳着,那烛泪一点点的落下,她面色凝重又认真,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把三张白色的宣纸写满了,递给老板。 “这是殿下让我写下来的,殿下说交给您,您会把一切都准备好的。” 老板接了过去,点点头,“有劳姑娘了,接下来的事情老夫都会去办的,姑娘浑身湿透了,先把衣裙换上,一会老夫让人送你离开。” 孟妤摇摇头拒绝了,“我换好衣物就离开,不必派人送我,以防万一。” 老板也没继续坚持,拿着三张宣纸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而孟妤则是麻利的脱掉了衣裙,哆嗦着换上干干净净的一袭青色的裙裾,衣裙很朴素,而她束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瘦了。 按照公孙行止所说的,她收拾好一切,又撑着油纸伞离开了。 为了避免又遇见那个变态,她特意绕路去买了一些糕点,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准备朝着贡院那处而去了。 却在路过一家客栈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阵哄笑声。 “哈哈哈!要我说啊!太子殿下就是去自取其辱的。” “可不是嘛!” 她脚步一顿,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客栈内。 这些人还真是…… 不过最终也没过多的停留,而是埋头继续朝着贡院的方向而去了。 “咚咚咚!” 钟声落下,一切落下了帷幕。 贡院的大门再一次敞开来,一群白衣书生一路一轮着走了出来。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却依旧站了不少的人,一个个面色欢喜,迫不及待的追问着。 而最后走出来的却是那一身浅红色的身影,孤傲又冷清。 “殿下。”人群中,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映入眼帘,伞下的人蹦哒起来。 他敛了连神色,孟妤提着一些点心就出现在他面前,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奴婢给你买的。” “遇见坏人了?”他的视线却注意到她脖子上的淤青。 对方下手有点重,留下了痕迹。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男人的嫉妒心 孟妤笑了笑,伸手轻轻的碰了碰脖子摇摇头,“不碍事,奴婢衰掉了,殿下,雨这么大,咱们要现在就回去嘛?” 雨是挺大的,还刮着风。 人群喧闹,有人欢喜,有人忧。 今日的考题他早早的就猜中了,所以未曾落笔。 孟妤对于这个人表示很迷惑,好奇。 考题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是怎么得知的,这个人很多时候的确让人捉摸不透,心思缜密,明明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内心又如此复杂。 压下内心深处的诸多假设,笑着面对他。 春雨洗涮了地上的污垢,他捏了捏孟妤的脸,有些冰冷,笑意渐浓,“阿妤急么?” 孟妤摇摇头,“奴婢不急,只是这雨下这么大,怕殿下着了风寒。” 他笑笑没说话,人群渐渐的开始散去,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一阵声音打碎了这一份和谐。 “太子殿下请留步,”公孙则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笑得不怀好意,“不知太子殿下接下来可有时间?此番春闱结束了,想必桃月楼很是热闹,太子不是一向最喜欢去那处听小曲嘛?不如结伴同行?” 他着一袭浅紫色衣衫,却穿不出那一份气质来,除了富贵倒也看不出其他的。 他的身后跟着的都是一些同龄的纨绔子弟,没有一个孟妤认识的,可自从跟着公孙行止之后,他屋内的那些图书上都有着这些人的画像。 虽然人和画像会或多或少的有些差距,可他本人画画栩栩如生,自然是相差不大。 而这些人都是公孙则的好友,一个个都笑盈盈的站在他的身后。 孟妤踮起脚尖举高了雨伞,等待着他开口。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油纸伞上,贡院门口的那群人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们。 他挂着标志性的笑容,轻轻莞尔,“乐意至极。” 公孙则有些意外,像是没有料到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 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既然如此,那太子殿下请。” “殿下……”孟妤有些担忧。 这群人就好像是豺狼虎豹一般,公孙行止就像一只小白兔。 虽然知晓这个人的心机,可心机这样的问题毕竟是见不得光的,表面上还是要吃一些哑巴亏。 “走吧。”他沉声道。 上了马车,高栾赶着马车跟随着他们的步伐。 雨势很大,并未有停歇的意思,那一滩春水碧泼荡漾,在江面上泛起一阵阵的涟漪来。 河畔两岸的杨柳绿树成荫,被雨水浸润得晶莹剔透,青翠欲滴, 一行人选了一个巨大的包厢坐下,可场面一度很尴尬。 外头吵杂热闹,都是在议论着今日春闱考试的。 一个个说得兴致勃勃,就差高声吆喝了。 却没有人知晓,这一场春闱早就成了不少人的一场棋盘,看似公平,却处处都透露着腐败。 “太子殿下身边这位还真是娇宠,走那都寸步不离的。”当店小二上了不少的点心和瓜果之后,人群中一位富家子弟打量着孟妤,开口戏谑起来。 被他这么一说,公孙则也笑了,若有所思的看着孟妤好不洋洋得意,“这是本皇子送给太子殿下的,以往太子殿下可都是不理睬的,今年倒是有些不同寻常,没想到本皇子还真找对了。” 众人哈哈大笑,唯独他依旧风度翩翩,仪态不变。 仿佛这场闹剧,闹的不是他一般。 孟妤低眉顺眼的站着他的身后也不予理睬,对于这些人的点评也不甚在意。 关乎外貌,她向来不是很在重的。 “大皇子送的,本宫自然是欢喜的,”他语气清幽,让人听不出喜怒来,迟疑片刻,又沉声道,“阿妤甚好。” 这话半真半假的,可不知怎地,孟妤心扑通的被撞了一下。 这人还真是…… 公孙则脸色暗沉,眼神落在孟妤的身上,“不是叫苗豆芽嘛?何时改名唤阿妤了?” 孟妤心中一惊,她这个名字是自己本来的真名,可来历不好解释,倘若公孙则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前去调查,那么…… 在她心绪百转千回的时候,公孙行止开口了,“本宫取的。” 公孙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不知今日太子殿下的都写了些什么作答?” 戏谑完了孟妤之后,他总算是言归正传了。 孟妤挑眉。 而就在这个时候,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了,来人一身锦衣,严肃又让他整个人显得暗沉,朗声大笑道:“大皇子还真是好雅致。” 众人齐刷刷的回过头去。 而来人的身后跟着个妙龄女子,美得乱了风华,属实迷乱了眼。 在场的都是些二十多岁,十八九岁的男子,对于这样的美人自然是心中向往的。 孟妤猛的一愣,有些不解姜茗为何出现在此处。 又瞥了一眼那眼神中笑意深长的公孙则,这才恍然。 他这是在示威,打算让公孙行止在姜茗的面前出丑。 无怪乎儿时的事情。 “姜兄别来无恙啊!云安。”公孙则施施然的起身,朝着他走了过去。 姜牧和他有说有笑的,直到走了进来,这才发现公孙行止一般,诧异的呀了一声,拱手道:“太子殿下。” 他微微一笑算是回礼,却并未多言。 孟妤垂眸,福了福身子。 “都坐下吧!”公孙则大大方方的摆手,“今日春闱结束了,本皇子也想听听大家都写得如何了。” 他这话问得所有人面色各异,而大家的眼神则是落在了公孙行止的身上。 春闱不少人都常年参加的,所以成绩不明而喻。 而公孙行止就不一样了,贵为太子,他却是第一次参加。 姜茗坐在兄长的旁边,眉眼低垂,神情怪异,却也只能赔笑。 她容貌出众,自然是受到众人的厚待,然而这样的场合她并不欢喜。 来之前兄长就提醒过她了。 “不知太子觉得这考题如何?”公孙则幽幽的丢出一句话。 众人屏息。 公孙离担忧的看向他,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而公孙行止始终临危不乱,掀了掀眼皮子,在他们期许的眼神下,不咸不淡的开口,“不会,没写。” 第一百三十章 灯火憧憧 他语出惊人,刹那间让热闹的包厢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一言难尽。 大家都是知道太子不学无术的,可到底差到什么地步却无人知晓,只因为他常年都是在东宫对,鲜少外出,又与人不交谈。 久而久之的大家对他除了好奇,就是不解了。 公孙则一边很满意这个回答,一边还不忘观察姜茗的表情变化。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姜茗看到公孙行止窘迫的模样。 儿时姜茗总是喜欢追在他的身后,一直以来公孙则对此都很介怀,好不容易可以让其在云安面前出丑,他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太子殿下作为储君,这些东西自然也不必放在心上的。”公孙则勾了勾嘴角,冷嘲热讽,一张嘴脸面目可憎。 恨意多么明显。 孟妤觉得好笑,该恨的人不应该是公孙行止嘛?公孙则恨的立场在那里? 杀了他全家,夺了他家的江山,又养着他嘛? 一场以他为中心,春闱为题意,姜茗为辅的会谈就此拉开了帷幕。 推杯换盏间,谈笑风生。 他一杯杯的酒陪着他们喝下,来者不拒,那里还有半分太子的模样。 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外头的小曲都换了好几波,孟妤看着快要倒下的公孙行止,下意识的搀扶着他,“大皇子,殿下醉了,奴婢……” “武安送太子一程。”公孙则眯了眯眼,朝着身后的人唤了一声。 孟妤赶紧帮忙搀扶着把人一块扶持着离开。 姜茗眼神复杂的一扫而过,她自然是知晓公孙则的心思,倒也没有阻碍,压抑着那儿时萌生出来的心思。 “哥哥,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今日茗儿有些累了。”她春闱刚刚结束就和兄长赶来了,却也不是借口,属实疲惫了。 公孙则嗖的站了起来,“不如由本皇子送你们一程,这时辰也不早了,本皇子也该回去了。” 姜牧含笑着点点头,“有劳大皇子了。” 公孙离有些拿捏不住自己的到底是该留,还是该走。 公孙则对着他使了一个眼神,他又坐了回去,继续和这一群富家子弟谈笑风生。 而这边武安帮忙着把人送上了马车,沉着一张脸返了回去。 孟妤扶着喝多了的人,轻轻的推了推他,“殿下。” 公孙行止整个人重重的靠在她的肩膀上,身上弥漫着酒气。 孟妤也不清楚他的酒量多少,只好换了个姿势扶稳他,低声道:“殿下,咱们回去吧!奴婢给您煮醒酒汤。” 他身上滚烫,可一张脸却始终一如往昔,听到这话猛的睁开了眼,声音别样的沙哑,他问“汤里有糖嘛?” 儿时他怕苦,不喜欢喝药,每每那个时候母后都会往里面放糖的。 可是后来,再苦的药他都能够面不改色的喝下去,眉头不皱。 孟妤虎躯一震,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心中一软,细声细语的哄着他,“奴婢给您放好不好?” “高栾,回宫。” 马车随着驾的一声跌跌撞撞的朝着皇宫的反向而去,大雨不歇,一路上春风吹起帘子,吹散了他几分酒气。 孟妤始终用手把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身上,不敢动弹。 瞧着这个天气心中有些不安定,不知为何总觉得事情不简单,像是会有大事发生一般。 可是他不说,孟妤也不敢问。 就这么一路安安静静的回到皇宫,天色暗沉,她举着油纸伞,一只手牵着似醒非醒的人,“殿下,你,能走嘛?不能的话奴婢让高栾背你内回去好不好?” 这雨这么大,回去也得有一段路程,孟妤发愁。 他神色清明,脑子也清清楚楚,唯独走路有些飘以外,并未有其他的,闻言那因为喝酒而红了的眼尾扫了她一眼,声音带着些许的渴求,“阿妤,背,不雅观。” 孟妤懊恼,眉头紧锁,试图讲道理,“殿下,雅观不能当饭吃。” 他笑了笑,“阿妤,本宫是商洽的储君,位居东宫,不可乱了仪态。” “殿下,”她心中一塞,“这里面没有别人,殿下是储君,更是自己。” 她知道他心中压抑,若是换别人早就死于变乱中了,而不是负隅顽抗到如今。 却又好像是苟延残喘。 今日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一个个嚣张的面容,昔日那一个不是见了他都要卑微屈膝的。 他站着,没有人敢坐着。 风水轮流转,只是转得太狠了。 “阿妤,陪本宫走回去。”他握住了她的手,带着些依赖,一字一顿。 孟妤难以抗拒,只能点点头,一只手撑着油纸伞,一只手牵着他。 绣花鞋湿漉漉的,衣裙的裙摆处也脏乱不堪了,可他依旧风华绝代,唯独发梢乱了几分。 两只手紧紧的扣在一起,得到片刻的安宁。 高栾跟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同样撑着一把油纸伞,不徐不疾的跟着。 这条路太过于漫长了,走了许久才回到东宫。 “殿下,”她为他脱掉外衫,笑着开口,“奴婢却给您煮碗醒酒汤,您先靠一会。” “阿妤,”他眉眼低垂,长长的眼睫毛上染了些水泽,“本宫有点冷。” “奴婢去给您去炭火。”孟妤提着裙摆就往外跑。 他置身于阴暗中,眸色暗沉,黑白分明的眸子中耐人寻味。 炭火很快取来了,孟妤跪在他的面前,搓着他凉凉的双手烘烤着,语气温温柔柔,“殿下烤烤就好了,您先暖一暖身子。” “阿妤还未说遇见什么坏人了。”他掀起眼帘看向她。 孟妤交代,“奴婢不认识,不过听他的语气不是大皇子的人,也不像是朝堂上的人,也不似富家子弟一般,带着几分江湖江湖气息。” “云别尘,”他笑得有些阴森森的,“阿妤,以后见着他离得远一些。” “殿下,他是谁的人?”孟妤唏嘘不已,尤其是想到自己的脖子,觉得还是知根知底比较好。 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顿了片刻,前所未有的说了句脏话,“公孙胜的走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山雨欲来 孟妤不知道他是一语成畿,还是早就知晓,总归也没去深究。 渐渐的她开始被动,一开始的想法过于天真,本以为是他需要她,后来才发现,这个人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无非就是缺一个跑腿的,既然如此那她就充当好这个角色。 酒意上来,他倒在床榻上沉睡过去,偶尔会眉头紧锁,表情痛苦。 孟妤为他盖好被子,这才蹑手蹑脚的离开。 春闱一事结束之后,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按照以往的惯例,春闱的阅卷大概要七天的时间才能出来最终的结果,七天的时间很漫长,足够发生很多的事情。 而关于考场所发生的事情,监考官自然都是如实汇报给皇帝听的。 “你的意思是太子坐了几个时辰?”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中,那浑厚的声音打碎了这个安详的场景。 外头春雨不绝,润物细无声,使得四周的气氛一度有些阴沉。 坐在案桌前的公孙长堰听了苏琮的话之后,抬了抬头,放下手中的御笔。 春闱结束了三天,批改答卷的过程礼部都会日日前来汇报的。 而这日刚好批改到诸位皇子的答卷,公孙行止自然也是其中一位,当看到那个答卷的时候,苏琮觉得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叫一个高兴。 花瓶而已,不过如此。 他拱了拱手,“启禀皇上,当时的监考官也说了,太子殿下的的确确没有写,也不会写。” “是吗?”公孙长堰眯了眯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语气沉重,“朕还以为这孩子会让朕惊喜,看来这孩子的确不适合做储君。” 苏琮一喜,这些年来,皇上可未曾直白的说过太子不适合储君这样的话,如今看来太子也算是走到头了。 他掩盖住内心的雀跃,恭恭敬敬的问,“那臣该怎么做?太子毕竟是太子,若是垫了地,未免有些不雅观。” 话糙理不糙,虽说作弊这样的事情非常可耻。 可太子作为一国储君,就这样的成绩拿出去如何叫人信服呢! 而且还会惹来别人的争议,到时候皇室面上也无光。 公孙长堰重重的点点头,“爱卿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那爱卿便去将此事好好的操办吧!莫要让人发现端倪,至于太子……” 他暂时不会废的,时机尚未成熟,还是要等把镇远侯压制住才行。 那老东西很不老实,若是闹起来怕没那么好对付。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 公孙长堰烦躁的捏了捏眉心,挥挥手,“退下吧!” 苏琮,“臣告退。” 一转身,他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只要太子一下位,大皇子上位,到时候他的前途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显。 然而这短短的七日,有人欢喜,有人忧的。 喜的人信心满满,忧的人愁眉不展。 就好比公孙离而言,他日日都是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结果,时不时的朝着东宫跑。 “阿妤,你说,太子哥哥怎么就不担心呢?”他没去叨扰公孙行止,反而和孟妤坐在外面的台阶上,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孟妤忙着挑拣面前的蔬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沉默的挑菜。 见她不语,公孙离又忍不住的嘀咕,“阿妤,你为何不理我?” “五皇子总往这处跑,容易为自己惹来麻烦,奴婢若是和五皇子过于亲密,也会让旁人猜忌的。”孟妤漫不经心的解释,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真傻该是假傻。 但是不管怎么说,公孙离过得还是很幸福的,寄养在皇后的名下,公孙则对他也很不错。 就是这少年有些叛逆,明明知道公孙则和公孙行止撕得不可开交,还非要两边都跑。 也不知道该说他单纯呢!还是说他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公孙离却不放在心上,手里面的折扇合并起来,没规则的在地面画着圈,语气有些委屈,“可我除了太子哥哥这处,也没地方可去了,皇兄那处不能去。” “为何不能去?”孟妤逮住最后一句话,不解的看向他。 公孙离敛了敛神色,笑得单纯无害,“因为皇兄公务繁忙,我总是去的话,会叨扰皇兄的。” “太子殿下也挺忙的。”孟妤点点头,下意识的补充了一句。 言外之意就是,就你最闲。 公孙离乐了,抱着双臂凑近她,“阿妤,你是不是很嫌弃我啊?我也没招惹你啊!不就是说你吃得多吗?” 孟妤狠狠的剐了他一眼,不说话,继续挑拣菜。 她不喜欢发脾气,一向很成稳,但是公孙离说话总是让人怒不可遏,又拿他没办法,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公孙离惆怅的叹了一口气,“阿妤,我也饿了,你能不能给我做些吃的啊?” “五皇子还是回自己的寝殿……”孟妤开口准备拒绝。 他却打断了孟妤的话,“今日四月初四,乃是我的生辰。” 孟妤:“…~” 她有些不忍,想了想点点头,现在时辰也还早,公孙行止也还未曾饿。 她起身抱着蔬菜开口道:“五皇子随我去小厨房吧!” 她也没去问,为什么公孙离作为一个皇子过生辰这般狼狈,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小厨房不大不小,但是很干净。 公孙离一进来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孟妤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的摇摇头,果然富二代的差距很明显,一个比一个还要孤陋寡闻。 公孙行止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但是什么都认得,只是不会做而已。 公孙离就新鲜了,直接什么都不认得。 “原来是这么做的,”他站在孟妤的身后,一本正经的看着孟妤的动作,眼中都是止不住的好奇。 孟妤没说话,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事情。 少年风度翩翩,一袭天蓝色的衣衫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倒是和他这个年龄段非常的符合。 无忧无虑的,除了每日要烦那些个功课以外。 孟妤给他做了一碗阳春面,多余的话也没说,公孙行止提醒过她,她也不傻。 第一百三十二章 风波起 少年看着面前的阳春面发呆了许久,眼神突然有些不一样,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埋头一滴不剩的全部吃完了,仰起头来笑得很干净。 “怪不得太子哥哥这么喜欢你,阿妤你做的东西可真好吃。”公孙离夸赞着。 孟妤笑而不语,不是她做的好吃。 而是这些人娇生惯养惯了,粗茶淡饭反而觉得好吃了。 “五皇子,”她笑着开口,“生辰快乐。” 少年离去的背影微微一顿,手握成了拳头,毕竟年少,眼底的情绪还伪装得不是很好。 他抿了抿嘴唇,“谢谢阿妤。” 皇家凉薄,总是试图在这样的环境中寻求片刻的温暖。 他喜欢东宫这处,不是因着和太子关系多好,而是这处有着几分人气,烟火气。 高栾做的东西虽然不好吃,但是好歹没那么让人觉得食不下咽。 他微微一笑,拂袖而去。 孟妤松了一口气,收拾好残局。 “是吗?” 莠和殿内,公孙行止听完了高栾的汇报,只是轻轻的抿了抿嘴唇,表情不冷不淡的。 高栾低垂着头,“五皇子总是来也不是一回事,属下担心。” “不必担心,”他合上手中的书,慢条斯理的将它放好,“姑且先看着吧!” 公孙离心思不单纯,他如何看不出,只是二人一直以来都不咸不淡的相处着,井水不犯河水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冲突。 他如今还没打算朝公孙离下手,就算是下手,也还用不着他出手,有的是人代劳。 “苗豆芽那处……”高栾又提醒道。 苗豆芽不知事情的轻重缓急,若是和五皇子走得太近的话。 公孙行止眼尾上挑,不咸不淡的开口,“高栾,阿妤很聪明,她没你想的那么笨,五皇子对她构不成威胁的。” 孟妤的嘴很紧,想要从她那处套出秘密可不容易,自己这个把月都一无所获,更何况是公孙离呢! 高栾这才松了一口气,也罢!殿下都这么想了,他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然而答卷在最后一天晚上修改的时候却出现了巨大的问题。 徐大荣看着面前如出一撤的答案,刹那间瞪大了瞳孔,“这……” 旁边一同批改的官员纷纷凑上前去,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是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 “徐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众人面面相觑很显然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既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徐大荣也是一脸茫然无措,只觉得额头不断的冒出来了冷汗,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这若是被皇上知晓了。 旁边的同僚思前想后的,这才急急忙忙的开口,“不如咱们现在去通知苏大人,让他连夜赶来?” 然而其中一人却怒发冲冠的一甩衣袖,“简直就是胆大妄为,难道诸位都不想要自己头顶的乌纱帽了吗?如此胆大包天,若是被皇上查出来了,尔等都要斩首示众。” 春闱一事何其重要,那里允许别人随意的亵渎,拿来戏耍。 旁边有人劝解道:“大家毕竟同僚,此事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吴大人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吴大人顿时冷笑连连,“好一句斤斤计较,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莫非各位打算包庇不成?如此官官相护,岂不是让我商洽沦为笑柄。” 他这般的义正言辞,让大家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面面相觑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面红耳赤,一把年纪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的确确让人所不耻,传出去也只会晚节不保。 徐大荣许久这才冷静下来,深呼吸了一下,“这件事情先搁置在旁边吧!等本官想想,明日再做打算也不迟。” 毕竟事关重大,若是不好好的思量自己也会牵扯其中的。 他与那苏琮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交情也不到位,若是此事是真的,他也不会徇私舞弊的,只是有些担忧,此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以往的春闱也不是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可那些人都是一些容易对付的人。 这个苏琮可不一样,他不仅仅是朝廷命官,还是大皇子的人。 若是揭发了,怕是连大皇子都要得罪了。 吴大人铁青着一张脸,“时辰也不早了,明日还要进宫汇报情况,本官没说错的话,明日就是本官和徐大人一块进宫了,此事本官会如实汇报的,徐大人好自为之。” 言罢,吴大人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外头的雨就像是砸在他身上似的,徐大荣顿时烦躁起来了,看着面前的答卷左右为难起来。 剩下的官员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 有人上前劝说,“徐大人还是要三思才是,这苏大人可不是好惹的,此事还希望徐大人明日可以好好的和吴大人沟通才是。” 其余的人纷纷点头,大家都是怕惹事的人,这样的事情遇见了心中自然是忐忑的。 要是早知如此,今日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徐大荣犯难,只能咬着牙先把这些人送走。 “这下全完了。”他看着满屋子的答卷急得不知所措。 外头都是重兵把收的,想要做些什么也不可能的,每个出去的官员都会被进行搜查的。 徐大荣只能唉声叹气的将门上了锁,愁眉不展的离开,导致彻夜难眠。 ~~ 雨水冲唰着琉璃瓦,公孙行止今夜心情很好,耐心的教孟妤下棋。 孟妤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两子专心致志的落棋,却时不时的瞥了他一眼。 他轻笑一声,“阿妤想问什么?” “殿下心情很好。”她试探性的开口。 “哦?如何看得出来的?”公孙行止有些意外。 孟妤莞尔,那双眸子清澈见底,“殿下高兴的时候眼里面会发光。” 人的欢喜是很难掩藏的,痛苦可以掩藏,可是快乐却不能,它会从眼底冒出来,绕是对方再怎么淡定,总能察觉出一些蛛丝马迹。 而孟妤早就习惯性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自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刺 他缄默不语,像是在沉思些什么,白玉搬的手把玩着一枚黑色的棋子。 他的喜好也是那般的古怪,分明很喜欢黑色,可似乎又及其的厌恶黑色,很是让人捉摸不透。 孟妤的眼睛定格在他的手上。 外头的春雨,雨势渐小,琉璃瓦的声音也变得微弱起来,丝丝的凉意提醒着她,春天来了。 孟妤攥紧了手掌,默默的等待着他。 像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恍惚间似有一年四季从眼前飞快的闪过。 终于等到了他薄唇轻启,像幽谷中猛的响起一阵骚动,清脆悦耳,穿透重重迷雾而来。 “阿妤,本宫没有很高兴,”他抬眸,眼睫下的那双眼睛格外的清澈,仿佛经过了洗礼一般,“本宫只是许久未曾这般松懈过了。” 孟妤静默,眨了眨眼,一言不发。 “时辰不早了,阿妤可困了?”他这话问得很是随意。 孟妤摇摇头,瞥了一眼屋内的烛火,“奴婢不困,殿下若是……” “阿妤,”他语气沉了几分,“可是本宫困了。” 她蹙眉,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去,她眉目认真,站在公孙行止的面前,为他宽衣解带。 从一开始的面色潮红,到如今的淡然自若,孟妤的心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从春闱结束开始,她就猜到了。 公孙行止想要做什么呢?都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可这些事情又仿佛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太会玩弄人心了,每一个步骤都把控得很好。 “殿下,”躺在床上,她始终没有睡意,瞪大了眼睛,“奴婢可不可以问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 他平躺着,阖上眼帘,闻言剑眉上挑,却还是答应了,“问。” “殿下是想报仇?还是想要这江山?”她问得很直白,甚至还别过头去。 寝殿内蜡烛已经熄灭了,此刻并没有任何的光亮,伸手不见五指,所以她才这般胆大妄为。 一席话让原本就安静的寝殿越发的幽静了,甚至还多了几分压迫感。 他动了动嘴唇,眼底的幽光像是枯木逢春,又仿佛是饥饿许久的孤狼,“阿妤在本宫面前可说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如今又开始畏畏缩缩了?是觉得这些事情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了对吗?” 孟妤自知理亏。 一开始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个人有多么厉害,当时的场景也不允许她过多的思考,只能当断则断。 若是那个时候知道,她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大家非亲非故的,她没有理由为这个人卖命。 最后人财两空。 “怎么不说话了?”他勾了勾嘴角。 孟妤握紧了被子,“奴婢无话可说。”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已经踏出第一步了,就注定不能回头的。 再加上如今她都杀了好几个人了,也无法置身事外。 再无话,公孙行止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对于一个小宫女,他不需要解释太多,孟妤知道的的已经足够了。 她本就不在自己的棋盘上,是她自己跳进来的。 他的棋盘一直布局很好,只是缺乏一个主动的契机,而她的出现刚好促成了这个契机罢了。 …… 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春雨绵绵,雾气腾腾,春风缠绵。 伴随着钟声响起,一路上都是陆陆续续前来上早朝的官员,行色匆匆,心事重重。 今日可就是皇上广布皇榜的时刻了,大家的心情自然是格外紧张的。 皇榜会经过御林军,在经过礼部,最后贴在绍安城的城墙上,以及各个告栏处。 比起科举考试而言,春闱相对于少了两个步骤而已,但也是非常严谨的。 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大家自然是不敢懈怠的,一路上都在议论着此事,让人心情越发的焦灼。 而东宫这边,孟妤一大早的就醒过来了,听着钟声响起又结束,瞅着那雾气腾腾的反向愁眉不展的。 高栾斜靠在旁边,瞥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他虽然对于苗豆芽没有多大的恶意了,但是也谈不上喜欢,再加上他这个人话也不多。 以往东宫只有殿下一个人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和自己玩,或者是练剑,或者是抓一些蛇鼠练一练。 如今多了一个宫女,他反而不适应,但至少不那么无趣了。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高栾沉默了许久,毫无征兆的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孟妤扭过头,神情淡淡,“怎么说?” “你今日起得很早,而且一直不说话,”高栾若有所思的总结,“殿下凶你了?” 可是殿下并不是那种人,也不会轻而易举的懊恼。 孟妤长吁短叹了一声,抱着双膝无奈的摇摇头,“只是有些问题想不明白。” 她这个人一旦思考问题,就不喜欢说话,想不明白就越发的难受。 昨夜失眠了,所以这才醒过来这么早的。 今日是春闱最终的结果了,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的等待着,包括她在内。 孟妤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又会葬送了多少人的前途和命运,可这一切又像是都蓄谋已久了一般。 她不过也是一个侩子手罢了! 施施然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幽幽的落在远方,雾气腾腾中,难辨真假。 直到一阵嗓音将她拉回了现实,“阿妤。” 寝殿内公孙行止欣欣然睁开了双眼,因为刚刚睡醒声音有些喑哑,撩人。 孟妤提着裙摆跑了进来,挂着笑脸撩开了床帐,“殿下要起身嘛?” “上早朝了?”他问。 孟妤点点头,“已经上早朝了。” “阿妤想看热闹嘛?”他双眼含笑,身子斜靠在床上,懒洋洋的支撑着头。 孟妤低眉顺眼的摇摇头,“奴婢不喜欢热闹。” 他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是吗?本宫还以为阿妤同别的女子一样,也喜欢热闹,看来阿妤不喜欢。” 别的女子? 孟妤抓住了关键词,“殿下指的是云安郡主嘛?” 他嘴角噙了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阿妤可真聪明。”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明知山有虎 “放肆!” 金銮殿上,皇帝勃然大怒,奏折散了一地,气压低下,此番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文武百官战战兢兢,唯有几个胆大的倒还撑得住。 二站在百官前面的公孙则直接就给吓傻来,此番面色苍白,眼神猛的看向苏琮那个老狐狸。 后者还未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哪有从前那般傲骨,狼狈不堪。 吴大人昂首挺胸,不卑不亢的陈述事实。 “吴大人,”苏琮总算是回过神来了,铁青着一张脸,声音也是颤抖着的,指着他一顿反驳,“小儿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何故如此冤枉小儿?皇上明察秋毫啊!小儿定然是被人诬陷的。” “启禀皇上,苏大人也说了,微臣和他儿子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冤枉?修改春闱考卷一事,本就是诸多同僚一道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难道臣还能李代桃僵不成?”吴大人不卑不亢的反驳他的话。 此事本不该在朝堂上说的,可是徐大荣一直未曾出现,他心中窝火这才全部说出来的。 原先还念着同僚一场,私底下和皇上说了也就算了。 这苏琮也不是一无是处,想来皇上还会留一些情面的。 可如今徐大荣官官相护的这个态度让他尤为不满。 公孙长堰拍案而起,面色铁青,“苏琮,你最好给朕一个交代,身为朝廷命官,你又是此次春闱考卷的官员,你儿子这件事情,你敢说和你毫无关联嘛?” 他将奏折狠狠地砸在了苏琮的脸上,怒火中烧。 “徐大荣呢?”公孙长堰吼道,“一个个的,朕养你们来就是为了给朕官官相护的嘛?” “皇上喜怒。”不少官员开口安抚道。 那些昨夜参与修改答卷的官员,此刻也不好继续坐以待毙了,只好灰溜溜的站了出来,齐刷刷的跪在前面。 “启禀皇上,吴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臣的都是有目共睹的,绝无半句虚假。” “臣附议。” “苏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皇帝怒道,“如此铁证如山,一个个都指认你了就差徐大荣出现了,你还要狡辩?” 苏琮跟见鬼了一样,当下哭哭啼啼的磕头,辩解,“皇上,此事必定有蹊跷的啊!臣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臣绝对没有泄题啊!” “春闱一事本就是苏大人在负责的,苏大人说未曾泄露考题?莫非是徐大人不成?”一直以来都沉默寡言的萧阁老站了出来,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 可是这几句话,每一句话都能够把苏琮逼上绝路的。 “启禀皇上,臣认为此事绝没有这么简单的,不如先彻查再说,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苏大人论罪似乎有些不妥。”而这个时候,丞相孙珏也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为其开脱。 好好的的早朝刹那间犹如修罗战场一般,一下子将所有人都给逼得大气也不敢出了,只能看着他们神仙打架。 就在皇帝头疼不已的时候,金銮殿外,一个公公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徐大人觐见。” 霎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朝着那手捧着乌纱帽前来的徐大荣看去,朦朦胧胧的雾气为背景,他一步步的朝着众人走来,一步一个脚印,气势恢宏。 …… “嘶。” 一个时辰过去了,早朝也未曾停歇,而孟妤跟随着秋嬷嬷前去御膳房的时候一不小心撞了一下。 秋嬷嬷停下脚步,有些无言的看着她,小声提醒着,“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老走神,照你这么下去,何时才能走到御膳房?” “嬷嬷,抱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想得有些走神了。”孟妤毫无诚意的道歉。 秋嬷嬷也没说什么,只是感叹,“你若是有什么难处都可以告诉我的,如今你我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生生死死都是要绷在一起的。” 孟妤笑笑没说话,继续跟着她走,脑海中却满都是公孙行止的那些话。 云安郡主,热闹?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嘛?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荒唐。 可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跟着公孙行止之后,荒唐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这么想来,莫名其妙的提起云安郡主倒也不算是稀奇。 “嬷嬷,”总归是没忍住,孟妤上前一步和秋嬷嬷窃窃私语起来,“你知道殿下多少事情?您是什么时候进宫的?” 秋嬷嬷剐了她一眼,却也没有拒绝,而是回忆起来,“我是一直跟着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从前只不过是皇上府邸的一个妾室罢了,走到如今老奴功不可没。” 这一点她还真的没有自夸,当初的孙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妾室罢了,娘家也没多大的能耐。 但是孙氏聪明伶俐啊!加上本身条件极好,又为皇上生了个嫡长子,而那个时候的皇上只是一个王爷,正妃大家闺秀,却无所出。 坚持了一年半载就香消玉殒了,最后正妃之位一直悬空起来。 而这个时候的孙氏看准了时机,开始动手,凭借着心机本事,一步步的走上了正妃之位,又扶持着自己的父兄,这才稳坐后位的。 听着秋嬷嬷的辉煌事迹,孟妤忍不住的感慨,“皇后还挺有手段的。” “若是没有手段的花,如何坐到如今的地步?”秋嬷嬷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关于太子殿下,我了解的并不多,前朝的事情曲折很多,我虽知道不少,但是殿下不让我说,我也不敢告知于你。” 这也是皇后让她到东宫来的另外一个原因。 皇后很恨,将太子殿下的仇人放在他的面前,让他无从下手。 秋嬷嬷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些事情,可也脱不了干系的,只是罪不至死罢了。 “你只要知道,殿下让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杀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仇人。”秋嬷嬷神色严厉,一改昔日的模样,连带着气质都肃穆了起来。 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仇人往往比朋友还要多。 “所以,苏大人也是其中一个?”孟妤莞尔,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咬了咬贝唇,“他做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两耳不闻窗外事 孟妤的话成功问到了秋嬷嬷,她面色凝重,敷衍的答道:“此事你就别过问了,走吧!” 并不是她不愿意说,太子不让她说,她自然是不敢说的。 自己在皇宫这么多年了,一路陪着皇后跌跌撞撞的走到如今的地步,可最后不也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嘛? 秋嬷嬷清醒的知晓,太子殿下没对她下手,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很多事情还是埋在心中,当个傻子比较好。 …… 金銮殿闹得不可开交,徐大荣突然的出现委实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大家惊讶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出现。 而是因为他捧着自己的乌纱帽出现的,重重的跪在了皇帝的面前,面色凝重,“臣叩见皇上。” “徐爱卿这是何意?”皇帝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这个举动。 文武百官皆是一愣。 人群中的房云翼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垂下头去。 皇帝有些坐不住了,直接从自己的龙椅上走了下来,弯腰作势扶起他,“你这好端端的是何缘故?” “启禀皇上,苏大人一事确有此事,吴大人所言不虚,此事乃是臣和苏大人一起操办的,如今苏大人出事,臣固然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特前来赎罪。”徐大荣掷地有声的一席话让皇帝愣住了。 刹那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屏住呼吸显然是摸不着头脑。 连带着地上的苏琮也是一脸茫然,本身还有着几分希望的,可是如今徐大荣这么做可不就是实锤了吗? “爱卿,此事与你无关,朕为何要罚你,”皇帝好半响这才反应过来,语重心长的劝解,“刚刚才吴大人都已经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朕自会好好的查办的,你何须自责?” 徐大荣摇摇头,“臣并非是自责,借此事也算是明白了,自己年事已高,不适合在朝为官了,臣愿意削去官职,以此谢罪。” 说这番话的时候,徐大荣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昨夜发生的事情。 这才做出这样一个决定的。 场面一度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苏琮卑微的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辩解,“皇上,臣冤枉啊!臣怎么会这么糊涂?犬子再怎么无能,臣也断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啊!” 孙康平眉头微微一蹙,却也在这个时候及时刹车了,若是再继续为其开脱,只怕会惹祸上身。 “春好,很好,”皇帝恼羞成怒,甩了甩衣袖,“文武百官,皆都是满腹经纶,现如今居然出了如此徇私舞弊的事情来,苏琮你贵为朝廷命官,还敢知法犯法,大理寺给朕彻查此事,牵扯的人一个不留,统统给朕拖出去砍了。” 这些天的好心情在这一次早朝中就这么毁灭了,滔天怒火让人喘不过气来,大气也不敢出,深怕自己受到牵连一般。 大理寺少卿唯唯诺诺的站了出来,拱了拱手,“臣遵旨。” 皇帝重新走回了自己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朝臣,眼神落在徐大荣的身上,“徐爱情还是先回去好生歇息,等此事彻查出来,朕自会给你处置的,此次春闱男子答卷全部作废,把苏琮给朕押入天牢,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望,朕倒是要看看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半句辩解的话都未曾给苏琮,就任由御林军将人带走了。 忽视他那哭喊着冤枉的声音,众人心情复杂的看着人被带走。 啪的一身是拍着御案的声音响起,皇帝卷着一身的怒火离开了。 高公公见状高喊了一声,“退朝。” “这可如何是好啊!”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啊!万万没有想到,一向看着清正廉明的苏大人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真是叫人匪夷所思啊!” 一路上文武百官都在讨论着这个话题,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此,那些关于苏琮不好的事情也都被一一拿出来数落。 而这一路上徐大荣心情尤其的沉重,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可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够两全其美。 天空阴雨绵绵,雾气萦绕着华丽的皇宫,叫人心头忐忑。 今年还真是多事。 “房大人。” 雾气腾腾中,房云翼独自走在过道上想时候,一阵声音自身后响起。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的回过头来,就看见提着衣摆,撑着一把油纸伞走来的高公公。 高公公态度恭恭敬敬的,低声道,“房大人先别急走,皇上召见。” “皇上?”房云翼有些惊讶,随后又追问了一句,“公公可知道皇上唤下官何事?” 房云翼一直以来都很得皇上的厚爱,所以高公公也会高看几分的,领着他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小声提醒道:“杂家虽然不知道皇上意欲何为,但是想必和此次春闱脱不了干系,刚刚才房大人一言不发,想来皇上是打算问问房大人的看法的。” 看法?房云翼眸色暗淡了几分。 他还真没什么看法,就想知道这一次春闱能拖出多少人,又祸及多少朝臣。 却还是压下了眼中的神情,于蒙蒙烟雨中跟着高公公朝着御书房前去,“有劳高公公了。” 高公公笑着摆摆手,“房大人客气了,这是杂家分内之事。” 他笑笑没说话,撩了撩衣袍跟上他的步伐。 今日之事势必会闹得纷纷扬扬的,到时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情来,多少朝中大臣不得力求自保? …… “秋嬷嬷,”这边的孟妤和秋嬷嬷抱着御膳房拿来的东西回去的路上,在上早朝的方向滞留了片刻,语气有些沉重,“你说,今日早朝的都发生了些什么?” 秋嬷嬷回过头瞥了她一眼,“朝堂上的事情,我们这种后宫中人怎么可能知晓,走吧!” 孟妤笑而不语,收回了视线跟了上去。 心中却否定了秋嬷嬷的看法。 很多时候后宫的人往往才是事件的关键点,比如位居东宫,偏居在寝殿中,十指不沾阳春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公孙行止。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手握天下事 春季多雨,多雾,所以行走在路上的时候都难免让人有一种雾里探花的感觉。 孟妤粗活干惯了,也就不在乎形象了,抱着一大堆的东西,也没带雨伞模样看着有些狼狈。 秋嬷嬷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的。 本事平平坦坦的道路,却在一个拐角处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 “房大人还是……” 高公公欲言又止,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两个人。 而房云翼也是一愣,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面面相觑一度有些尴尬,还是秋嬷嬷反应最快,带着孟妤朝着高公公和房云翼欠了欠身。 “房大人,高公公。” “奴婢见过房大人,高公公。”孟妤困难的行礼。 房云翼眯了眯眼,好半响这才认出来这人乃是孟妤。 数日未见,她倒是消瘦了不少。 “秋嬷嬷这是去御膳房了?”高公公随意的问候了两句。 秋嬷嬷笑了笑,“可不是,最近太子殿下身子不太好,需要补一补,老奴这不就带着人去御膳房拿些新鲜的食材。” 高公公一惊,“太子殿下病了?那可要好好注意才行。” 秋嬷嬷含笑点头。 他又道,“杂家就不和秋嬷嬷叙旧了,皇上那还等着杂家带着房大人前去呢!” “公公慢走。”秋嬷嬷点点头。 房云翼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沉默不语的态度,从孟妤身边走过的时候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孟妤亦是如此回应的。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了个大概,孟妤抱着东西和秋嬷嬷匆匆忙忙的回到东宫。 将东西安置好了之后,拔腿就朝着莠和殿前去了。 而这处的公孙行止坐在殿内,正在烧香拜佛,态度虔诚,敲打着木鱼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 孟妤提着裙摆毛毛躁躁的闯了进去,“殿下。” 跪在佛像前的人睁开了眼,剑眉上挑,放下了手中的佛珠,又停下了手里面的木鱼。 “殿下,殿下。”孟妤四处寻找着,直到在内阁内看见那佛像前的人。 她喜出望外的跑了过去,想了想也跪在他的身边,“殿下。” “阿妤做什么?”他歪了外头,不解的看着孟妤的动作。 孟妤指了指佛祖,“在拜佛。” “佛回去了。”他施施然的起身,广袖长袍扫过孟妤的脸颊。 孟妤:“殿下怎么知道?” “哦~”公孙行止居高临下的瞧着她,“本宫刚刚送走的。” 孟妤,“……” 麻溜对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孟妤追着他走了出去。 二人坐在那地毯上,一人一个蒲团,孟妤半跪着给他切茶,“殿下信佛?” “不信。”他面色冷峻,眉宇间却总含着丝丝笑意。 只是相比之下比人靠得住罢了,佛经于他而言能够静下心来,压抑住内心的那份狂躁,不安,嗜血。 孟妤倒也没有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而是聪明的换了一个话题,“奴婢来的路上遇见高公公了,还有房大人,这高公公乃是皇上身侧之人。” “阿妤想说什么?”他打断了孟妤的铺垫,直接就开口问。 如此坦白让孟妤猝不及防,但还是借坡下驴的问:“奴婢没什么好说对,只是觉得那很奇怪,皇上为何在这个时候单独召见房大人?” 不出意外的话春闱的事情应该是今日早朝就爆出来的,没道理这么安静的。 可如果爆出来的话,皇帝又怎么可能坐的住呢?此时此刻不应该是彻查此事嘛? 还有那一本满满的花名册,恐怕也会被彻查的。 “因为皇上信任房大人,”他手指抬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吹有些滚烫的茶水,“房云翼并没有身份背景,一路走来也没有拉帮结派的,皇上最喜欢的无非就是这种人,皇上自然是最信得过的他的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就会找自己的心腹前去商讨一番。” 他说得有条有理,每一句都是分析准确的。 孟妤向来聪明,自然是一点就通的,很快就点了点头,“难道皇上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全然在乎?” 那就奇怪了,春闱虽不比科举,但是影响力也是不小的。 “苏琮的儿子苏恒,一直以来都迟迟未曾考上,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倒霉,人一旦到了某种地步之后便会使一些腌臜的手段来证明自己,没有人愿意做他人的替补,也没有人愿意一直被人嘲笑碌碌无为。” 尤其是身出名门,富家子弟。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经不起任何的挫败,因为他们一帆风顺习惯了,一旦遇见一点点的挫折就会接受不住的。 苏恒是个正人君子不假,可当他总是面对着嘲笑,一次次的失落之后,也不见得不会剑走偏锋。 往往这样的人,做出来的事情总会叫人眼前一亮的。 所以他作弊也就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不会有人觉得是栽赃陷害的。 那怕是疑点重重,无非就是被彻查一番。 可是皇帝不敢彻查下去的,因为越是查下去,越是一发不可收拾,指不定要诛杀多少人,所以皇帝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孟妤直接败在他的理论当中,捧着茶水咕嘟一下喝完了,咽了咽口水道:“那殿下觉得皇上会怎么做?” “不过一个苏琮,杀了便杀了,对皇上并没有太大的威胁。”他轻描淡写的总结。 孟妤习惯了他冷漠的样子,也就没当一回事了,内心深处越发的对这个人钦佩:“殿下真聪明。” “问完了?”他斜撑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打量小胖丫,“那阿妤去给本宫做些吃的吧?本宫饿了。” 孟妤提起裙摆起身,“殿下想吃什么?” “阿妤做的,都很好吃。”他莞尔,笑得妖冶。 孟妤心脏慢了半拍,迅速的收回视线,“奴婢这就去给殿下做。” 她不怕公孙行止严肃,认真,或者是变态的时候。 偏偏就怕他这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得人心里面犯怵。 似个睡美人似的靠在那处,给人一种,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错觉。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帝王威严 这场春雨,像是不要命的浇灌着万物,不知是摧残,还是滋润,窗柩下的花丛青翠欲滴,上头的水珠一点点的滚落,他坐在靠椅上,目视着窗柩外的一切。 商洽的人本就十分的重视规矩和律法,有人开了这个先河,世人自然是不会答应的,春闱这样的事情以往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因为无人揭穿,大家官官相护,从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被他一下子就给揭发出来,必定会牵连不少人的。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地板上,雾气掩盖住了庐山真面目。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安详,当房云翼走进来的时候却感受到了一股来着皇上的压迫感,他低垂着头撩起衣袍跪了下去,“臣参见皇上。”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放下,努力的平息自己的情绪,“爱卿可知朕找你前来所为何事?” “皇上是为了春闱一事。”房云翼毫不犹豫的回答。 皇帝并不傻,若是在他面前玩一些小心眼他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倒不如坦诚一点。 皇帝点点头,面色严谨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朕一直都看好爱卿,你年纪轻轻的,前途不可限量,朕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可造之才,可今日朝堂上爱卿一言不发,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回皇上,朝堂上人多眼杂的,臣不敢妄下评论,”房云翼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臣觉得此事和三皇子脱不了干系,但也只是臣的猜测罢了,实在是做不得如何的证据。” 皇帝眯了眯眼睛,走到他的身后又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眸色内敛有些难以捉摸,犀利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为何认为是三皇子?” “臣并非是认为,而是猜测,雪灾那件事情本该是大皇子立功的大好机会,可是最后却在三皇子的地盘上出事了,乍一看倒像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的,可后来陈泰安也死了,臣就觉得这件事情必定和三皇子脱不了干系的,可按道理两个人都损失了一员大将,没道理再继续下去了,可此番苏大人这边又出事了,臣也看不懂怎么回是了。” 他一字一句都没有逃避问题,而是每一句话都在直面皇帝的问话。 公孙长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瞥朝着他摆摆手,“起来回话吧!那你倒是说说看,此事你有何高见?苏琮那儿子当真会作弊?苏琮又真的会泄题?” 房云翼有些为难,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臣若是说错了……” “如实说来,朕不追究你的过错。”公孙长堰坐在拿软榻上,伸手随意的拿起一本书来。 房云翼颔首,“臣觉得此事或许没那么简单,发生这样的事情能够得到最大利益的人,必定和此事脱不了干系的。” 皇帝没说话,只是翻书的手轻轻一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掀了掀眼皮子看向他,带着探究的意味,“按照爱卿这么说来,这些事情发生都和你或多或少有着些关系的,难道此事与你有关?” 他的一番话让御书房的气温再一次降低下来,连带着旁边的高公公都冷汗直流,默默的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讪讪的退到旁边去不敢发话。 整个场面一度冷却了下来,房云翼眉头几度锁起来又舒展开来,非但没有跪下,反而多了一分坦坦荡荡,他脊背挺得很直,直勾勾的看着皇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反问:“那皇上觉得,臣这么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呢?” “大皇子和三皇子,你更看好谁?”皇帝并没有继续和他纠缠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个话题成功的跳过前面的那个话题。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皇上看好谁,臣就看好谁。”他的回答模棱两可的,却也没有触碰到慌的逆鳞。 他又继续翻阅着手中的书籍,神情慵懒,“此事就交给你去彻查吧!朕要得到最终的结果,所有参与其中的官员,一个也不必放过。” 房云翼为之一振,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有些突然,但还是拱手道:“臣这就去办。” 事情已经走到如今的这个地步了,自然是只能硬着头皮的往下了,他磕头谢恩,拂袖而去。 “皇上,您怀疑房大人?”高公公见着人走远了,这才开口询问。 皇帝却只是翻阅着手中的书籍,抬头瞥了他一眼,“此人很聪明,朕还未完全信任,他这是在试探朕的态度。” 九五至尊最为忌讳的一件事情,无非就是别人擅自揣测自己的心事,都说伴君如伴虎,此话一点也不假,太过于聪明的人,有些时候往往死得越惨。 高公公恍然的点点头,“老奴给皇上沏茶。” “让人看着点大皇子,此事若是真的和他有关的话,那朕就不该高看他的。” 高公公点点头,“是。” 他一手沏茶,忽而想到一个人,装作无意间提及,“皇上,最近六王爷的身体不太好,您是否要看看?” 他微微一愣,仿佛在思考着六王爷是谁,想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将手中的书一丢,“多叫几个太医前去看看,朕又不是太医去了又有什么用?” 高公公有些同情六王爷,却也只能感叹。 这个六王爷说起来也是命苦,小小年纪的却害了一身的毛病,实在是叫人惋惜,如若不然的话六王爷也能够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 …… 春闱这事一发生,霎时间就惹得群众愤愤不平,尤其是那些个参与其中的考生更加的暴躁,高呼着要一个公平,要一个说法。 房云翼窝在自己府邸的书房内无奈的捏了捏眉心,看着这上头的人只觉得头疼,苦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这是打算坐收渔翁之力啊!” 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所有的事情解决掉,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待在自己的东宫中。 江沙听了这话也颇为感慨,“也未曾想到当初救助大人的乃是太子殿下。” 房云翼摇摇头,他也未曾想到。 江沙又道:“不过……那个时候大人不过才十多岁出头,太子殿下又未曾见过您如何就觉得您是个可靠之人呢?” 他这话倒是及时的点醒了房云翼,他猛的坐直了身子,眼中情绪复杂交错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君子如兰 约莫着申时的时候,骤雨初歇,那地板上冉冉升起着薄雾,外头的山茶花都被打得七零八落。 孟妤捧着一本书出现在莠和殿内的时候,左顾右盼了好一会这才在窗边找到了人,她凝望着公孙行止的背影,犹豫着低声唤了一句,“殿下。” 对方不语,好似睡着了一般。 窗户敞开着,凉风吹进来,还夹带着些许屋檐下飘飞的细雨,孟妤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微微低头这才发现人睡着了。 这人睡着的样子非常的恬静,眼睫轻轻的颤抖着,好若展翅欲飞的蝴蝶一般,脸色总是透着一股病态似的白,唯独那薄唇异样的红,像上了胭脂一般。 孟妤想了想,转身去寻了他的一件大氅给他披上,身上莫名的暖意让他眉头一蹙。 他做了一个梦,那是他第一次出宫丢失在宫外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然而他力缆狂澜,在深山中走了许久,握着一把短匕首,杀了追杀他的人,杀了不少的飞禽走兽,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活了下来。 他觉得身子都在不断的下坠,朝着深渊中落下去,好似永远都不会到达地面,直到耳畔一道软软的嗓音响起。 “殿下,”孟妤还在试探着将人叫醒,这处有些冷,若是着凉了就不好了,她轻轻的唤,“殿下,殿下……” 他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带着些恐慌的脸,孟妤吓了一跳猛的站直了身子。 “殿下,您没事吧?”孟妤抚平了自己的情绪又关怀备至的询问。 公孙行止刚刚清醒眼底一片复杂,片刻之后这才捏了捏眉心,嗓音有些暗哑,“阿妤,本宫睡了多久?” “殿下现在申时了,窗边冷,您还是回床上去吧!” 他看了一眼身上的大氅,“阿妤。” 她嗯了一声,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 “今日的字练了么?”不知为何他突然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孟妤点点头,“奴婢都有练过的,殿下要看看么?” 他莞尔,施施然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必。” 孟妤伸手拿着大氅跟在他的身后,“殿下可要用膳?” 他摇摇头。 孟妤又穷追不舍的追问,“那殿下可要作画?奴婢帮您研磨?” 他还是摇摇头。 直到孟妤准备再问的时候,他总算是提前打断了,“有心事?” 小胖丫今日非常的不对劲,问题这么多,往常都是他说,孟妤才去做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孟妤还是点了点头,“奴婢刚刚才看了一本书。” “嗯?”他疑惑不解。 孟妤半跪在他的面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殿下经常看的那本,奴婢……有些被吓到了。” 公孙行止:“……”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你还看?” “好看。” 害怕是真的,但是好看也是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追根究底的看下去了,书最后是看完了,但是胆子也没了。 她是跑去找秋嬷嬷的来着,结果被秋嬷嬷一脸嫌弃的赶走了,只好返回来了,一路上阴森森的气氛和书中的内容简直就是相得益彰,她越想越害怕,再加上路上没什么人,只能跑来莠和殿这处了。 “所以刚刚才叫醒本宫,不是因为担心本宫,是因为阿妤害怕?”公孙行止突然有些生气。 孟妤底气不足的垂下头去,默默的把那本书推了过去,“殿下以后别看这种书了。” 看些文艺的不好么?非要看这么血腥的,还写得这么好的,代入感太强了,她自然是心中害怕的。 公孙行止有些莫名,“阿妤,这是在怪罪本宫的不是了?” 孟妤抬起头来,面色纠结,摇摇头,“不是,这些书不好,殿下看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她也不是没有看过恐怖片,也不是没有看过恐怖故事,可是这些东西让人看了之后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就仿佛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公孙行止的手轻轻的点着这本书籍,眸色幽冷,“阿妤,这不是书,这都是真的。” 这本书是他自己写下来的,请人拓下来的,却只有这么一本,里面的每一个文字都是他真情实意写下来的,只是写得有些偏激了,让人难以接受罢了。 他是个清风明月的君子,怎么可能写这种东西呢? 孟妤抬起头看向他,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可总归还是压了下去,只是换了个婉转的话语,“殿下……” 他嗯了一声,一抬头四目相对,毫无征兆的撞进了彼此的眼神中。 孟妤微微一怔,有了片刻的失神,在这样的人面前,从未有过恋爱经验的孟妤很难保持着自己的初心,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用自己绝对的理智去压制住这些本不该发生的事情。 君子如兰,不过如此。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恰到好处,尽管翩翩君子的外衣下是那腹黑和腌臜的心思,也难以让人不为之倾倒。 孟妤狠狠的甩了甩脑袋,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给抛掷脑后。 他轻轻莞尔,“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奴婢只是想问问殿下,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她的时间很多,大部分时候都是闲着的,人一旦闲下来难免就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她这种。 “阿妤想做什么?”他没有回答孟妤的话,而是换了个方式询问。 孟妤茫然的看向他。 公孙行止笑了笑,简单的描述,“阿妤若是出宫之后想做什么?可以和本宫说说么?” 她想了想,又摇摇头,”奴婢没仔细思考过,奴婢没有家人,也不知道去那里。” “那为何不愿意陪着本宫呢?”他挑眉,有些许的不高兴,“阿妤不喜欢本宫么?” “殿下并不需要奴婢。”她拧眉,模样认真。 这话说得在理,又带着几分埋怨的意味。 他知晓她聪明,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伸手在她眉心轻轻一点,“到时候本宫送阿妤一些银钱,若是出宫了,找个好人家嫁了,就当是本宫的随礼了。” 孟妤直勾勾的瞧着他,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些许的虚情假意来。 可那眼眸中的情真意切,仿佛发自肺腑一般。 第一百三十九章 涌动 她迟疑片刻,忽而展颜一笑,“好。” “宫外有什么?”他轻轻的扫了扫衣袖,伸手将她推过来的书籍打开,“阿妤可否与本宫说说?” 孟妤心中疑惑,但还是开口随意的扯了一些,都是一些他闻所未闻的事情和东西。 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是眸色中多了些许的向往。 这一生,他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凭借一己之力颠覆整个王朝,要么就是英年早逝,永远的埋葬在了这深宫中。 可怜的不仅仅是深宫中的女人,还有很多人的身不由己。 “阿妤,”他抬眸,眼中的东西太多,让人一时半会都深究不来,看不懂,读不明白,“去做晚膳吧!” “殿下。”她半跪起来,神色认真的看向他。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不解的看向她。 孟妤深呼吸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没什么,奴婢去给殿下准备晚膳。” 她的欲说还休公孙行止并没有阻止,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孟妤想问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话到了嘴边又迟疑了,是因为她在犹豫。 走出莠和殿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骤雨初歇雾气很重,这才傍晚就已经让人觉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每走一步,孟妤都眉头紧锁,一直愁眉不展的。 回廊很长,每隔几米就挂着一个灯笼,每每快到入夜的时候,里面都会被人点亮再重新挂上去。 孟妤大摇大摆的朝着小厨房而去,还没走多远就被人叫住了。 她蓦然回首,就看见了回廊的尽头走过来几个人。 眯了眯眼,距离近了些许这才得意看清,“翠峦?你有事?” 翠峦老老实实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下又突然找上门来。 她的身后是跟着她的两个小丫头,趾高气昂的跟她的小跟班似的。 一听她这话,翠峦就有些活了,但还是忍着,“我听说你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很宠爱你?怪不得敢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是啊!皇后娘娘就是宠爱我,你有什么不满的嘛?”孟妤皮笑肉不笑的打量她,“你若是来为你妹妹报仇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放眼整个东宫,你觉得除了太子殿下,谁还敢动我?” “你……”翠峦气不打一处来,“苗豆芽你别太得意了,你害死我妹妹,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像是觉得好笑一般,勾了勾嘴角,眉眼在雾气腾腾中显得有些朦朦胧胧的,笑起来带着几分的诡异和寒气。 “翠峦,祸从口出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若是不想和你妹妹一样被人抬着出去,还是老实点比较好,我不管你是谁的人,最起码现在,你,能奈我何?” 潇潇洒洒的丢下这一句话,孟妤不做停留的转身离开。 她对于这些人没什么敌意,可正如公孙行止所说的那样,人与人之间只有不接触才不会有牵扯,一旦接触都会有着或多或少的纠葛。 她不去给这些人添麻烦,这些人也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所以得找个时间,想个办法把这人弄走才行,省得给她添麻烦。 翠峦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的身影暴跳如雷,“这个苗豆芽,不就是仗着皇后和大皇子嘛?” 身边的两个人劝解着她,“翠峦姐姐,还是算了吧她现在有皇后娘娘撑腰,咱们拿她没撤的。” 可不是! 大皇子的身份何等尊贵,这苗豆芽是大皇子的人,自然不会有人敢去找麻烦的,更何况那日皇后还亲自前来探望,这一下子东宫的人那里还敢对她出手。 恨不得天天巴结讨好。 然而,因为苗豆芽一直住在太子殿下那处,大家都没有机会去好好的巴结一番。 尤其是那天在厨房暴打了她的一群人,现在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只是等了许久都未曾等到苗豆芽的报复,大家下意识的觉得她是个胆小怕事的。 翠峦听着这些人的人蛊惑之后,就又想着来吓吓苗豆芽,谁知道对方不是个善茬。 “我不会放过她的。”翠峦暗暗的咬牙。 她和妹妹一直以来都是相依为命的,如今妹妹命丧黄泉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的。 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翠峦姐姐,咱们从长计议吧!反正她跑不了的。” 翠峦只能压下心里面的那一份仇恨。 而这头的孟妤把东西都做好时,就准备端去给公孙行止了,一路上风平浪静的,偶尔有几个宫人从她的面前路过,难得的问好。 孟妤也只好含笑回礼。 东宫没有别处消息灵通,这里面的宫人也大部分都是足不出户的,所以关于朝堂上的事情自然还不知晓,所以也没有人讨论。 孟妤回到莠和殿的时候,公孙行止已经在那地板上的矮桌旁边坐好了,见她进来,慢悠悠的合上了书籍。 烛火打在他的身上,像是刻意调好的光线一般,一举一动都儒雅至极。 若不是朝夕相处,只惊鸿一瞥的话,孟妤都会下意识的觉得这人是个正儿八经的君子,芝兰玉树的身姿,谪仙般的姿容。 余光不经意间的瞥了一眼,这才发现书乃是她还给他的书,倒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把端盘放下,将饭菜都放好,“这几日天气有些凉了,奴婢给殿下做了些暖胃的。” “嗯。”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殿下,怎地不见高栾?”她回头看了一眼殿外,若是平常的话吃饭时间都会见到高栾的。 而且按照高栾的性格,也不像是离开很久的人。 闻言他眉梢上挑,笑得有些邪气,“高栾的剑快生锈了。” 需要些血滋润一下,如此一来才能保持光滑。 孟妤怔了好一会这才顿悟,只是默默的将碗筷递给他,小心翼翼的候在旁边。 “阿妤不吃嘛?”他尝了一口这三菜一汤中的一菜,倒也不挑食。 孟妤摇摇头,“奴婢不饿……” “本宫一个人吃不下。”他不容拒绝的开口。 孟妤微微抬起头,迟疑片刻,老老实实的拿起了筷子,却食不知味。 第一百四十章 阴狠 漫长的一天在一顿饭中落下了帷幕,一直到躺在床上,床帐放下的那一瞬间,孟妤都还是浑身紧绷着的。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强迫着自己入睡,无数次的告诫自己这是一个梦境。 老老实实,安安稳稳的走完这梦境的一生,再一次醒过来之后,她依旧是叱咤风云的律师,依旧是过得风生水起的孟妤。 而不是顶着苗豆芽名字的一个宫女。 “阿妤,”就在她心中翻涌的时候,耳畔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他说,“别动,本宫冷。” 这借口说得好牵强,可孟妤还是老老实实的没再动谈。 她安静下来之后,公孙行止这才阖上眼帘,直到一刻钟之后,身侧的人呼吸开始彼此起伏,那握着被子的手也落下,他这才掀开被子。 寝殿内的光线晦暗不明,唯有一根蜡烛还燃烧着,他披上件大氅走了出去。 寝殿外,是晚归的高栾,他神色严谨的拱手,“殿下,现在就走吗?” “徐大荣怎么说?”他理了理衣衫问道。 高栾如实汇报,“徐大人今日已经向皇上提出告老还乡的事情来了,可是皇上似乎不乐意,还将春闱一事全权交给了房大人。” “那就去房府。”他笑了笑。 高栾没过多的犹豫,撑着伞跟在他的身后。 今年考试,皇上安排在东宫的护卫也都撤走了,所以他们外出也不会有人发现什么的。 潇洒的身姿在琉璃瓦上起起落落的,如同惊鸿跃过,让人眼前一闪难以捕捉其庐山真面目。 房府一片安详,唯独房云翼的书房灯火通明。 别个倒是轻松了,他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皇上在试探他。 原先他的态度让皇上觉得很可靠,可如今皇上却开始一步步的试探,房云翼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撑着脑袋瞧着面前的一对眼花缭乱的书信,以及今日送来的一些奏折,都是戌时的时候皇上派人送来的。 春闱的事情才刚刚发生,文武百官就迫不及待的联名上书了,一个个的这是都打算力求自保。 “大人,要不还是早些休息吧?”管家端着煮好的参汤进来。 房云翼摇摇头,“本官再看一会,您先下去休息吧!今夜不必守着了,本官一时半会还不会休息。” 管家也没有多想,放下参汤又唠叨了几句这才离开的。 他这些事情都还没有一个眉目,自然是睡不着的。 太子殿下如今又未曾和他联系,这也让他左右为难。 然而当他提起笔正准备落笔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 房云翼蹙眉的起身,误以为是风吹的。 直到两个身影出现在他的前面,他冷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正准备行礼的时候,公孙行止摆摆手,“房大人不必多礼。” “殿下……”他招呼着人坐下,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殿下深夜出宫难免会遇上危险的。” 二人对坐在书桌前,他的视线落在一堆奏折上面,又不着痕迹的挪开,面色冷清,“有高栾护着,本宫不会有事,想着今夜房大人是睡不下了。” 房云翼苦笑,“下官刚还在想,若是殿下不联系下官的话,这些东西下官就有些举步维艰了。” 孟妤没有跟来,房云翼有些意外,但是想了想太子是三更半夜前来的,带上一个女子却是不方便。 公孙行止手指轻轻的落在这一堆奏折上面,“房大人怎么看?” “皇上在怀疑下官,但是他也不知道怀疑下官到底帮谁的,”房云翼如实的回答,眉宇间有些纠结,“不过,有一点下官觉得很奇怪,按理来说,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皇上的儿子,而且皇上如今正在搀扶大皇子,没道理下官做这些他不高兴。” 大皇子乃是众望所归,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公孙行止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难道房大人就没想过,皇上看好的并非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嘛?” 所以不管房云翼去帮这两个人中的那一个,皇上都不会开心的,反而会忌惮他,防备着他。 房云翼越发的疑惑不解了。 公孙行止靠在椅背上,笑容清浅,“这件事情房大人最好秉公处理,千万别让皇上觉得你是大皇子的人,或者是三皇子的人。” ”殿下是在为难下官?”房云翼苦笑。 在两个人之间周旋已经不容易了,现在还让他在皇帝的面前班门弄斧。 这分明就是…… 公孙行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扯了个题外话,“房大人还记得本宫的小宫女嘛?” 他点点头。 公孙行止又继续道,“阿妤是大皇子送来的人,按理来说本宫应该小心提防的,可是如今本宫却让她为本宫鞍前马后的,而且阿妤还把皇后和大皇子,以及所有人都瞒得天衣无缝。” 房云翼蹙眉,似是在思考着些什么,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殿下当初帮助下官时,也不过十多岁的年纪,殿下如何觉得下官可以成为可靠之人?” 他问的乃是白日里面的时候,江沙提起的话题。 公孙行止并不觉得他这个问题惊讶,眉眼如常,笑得却让人心中犯怵,“因为本宫帮的人不知房大人一个,本宫帮了无数的人。” 他是大面积撒网的,只要有一个考中了,只要有一个靠得住的,他就赢了。 房云翼心里面没来由的寒意,只觉得细思极恐。 那从前那些考上了的,被他帮助过的人呢?为何后来平白无故的死了。 答案不就在眼前嘛? 都像是中了诅咒一般。 在他错愕的眼神下,公孙行止施施然的起身,“若是无事的话,本宫就先回去了,房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他能够将这些人捧高,也能将他们捏碎。 忘恩负义之人,又有什么资格想尽齐人之福呢! 是人就会犯错,他不过是扩大了这些错误罢了。 那一洗绛紫色的衣摆消失在他实现内,房云翼端坐好,却眉头紧锁。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见如故 这件事情全权落在了房云翼的身上之后,整个邵安城都开始闹腾起来了,从昨夜开始那些居住在驿站的书生就不断的抱怨,一个个的小心思就都开始爆发出来了。 次日一大早,雾气腾腾中,房云翼甚至连早朝都没有时间前去上了,直接就前往驿站那处去了。 这地方居住的都是一些书生,因着前来参加春闱所以地势比较远的都是居住在这个地方的,春闱的范围还不算是很广泛,对比起科考的时候比较的小,但是这些书生都是从四面八方选举出来的人才,一场春闱他们就要准备不少的时间。 如今还未曾见到自己的成绩,就被告知因有人作弊此次春闱作废了。 同样的事情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是自己考得不是很理想,导致还有机会从来,忧愁的人则是害怕自己下一次考得还不如这一次考得好。 当房云翼匆匆忙忙的赶来时,就看见了这么一幕,吵吵闹闹的,将驿站的一些护卫都搞崩溃了。 “房大人。”徐大荣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从人群中穿梭过来,“你可算是来了,皇上让微臣辅助你,你看如今的场面。” 房云翼有些头疼的安抚着他的情绪,“徐大人别担心,事情还没有沦落到最糟糕的地步,下官这就去安抚他们,还得麻烦徐大人将春闱的所有答卷都送到我这处前来,一会下官也好一一对比,你我二人再顺便去一趟天牢看看苏大人作何回答。” 他有条有理的把事情都交代好了,甩了甩衣袖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众人围在一块,议论纷纷,那里还有平时读书的书生气质,俨然就是一个个的地痞流氓,将此处作为一个菜市场了。 “大家都安静一下,”他走上了阶梯,站在回廊下,看着这吵杂的人群,“你们在此处吵闹也只是雪上加霜,并不能解决实际的问题,春闱中出现了作弊这件事情,也就是意味着有人将考题泄露出去了,皇上取消了这一次的成绩对诸位并没有任何的损失。” “如何没有?”人群中立刻有人反驳他的观点,“作弊的又不是我等,因何要将我等的成绩给取消?我等可都是跋山涉水的前来参加春闱的,难道我等就要任人宰割了么?这是何道理?” 不管房云翼是什么样的身份,现如今他都是不占理的一个,再加上这些人人多势众的自然不会害怕的,他们就是看准了朝廷不会拿他们如何,这才为所欲为的。 一有人站出来,其他的人也立刻暴躁起来了,一个个的求七嘴八舌争辩着,推推攘攘中连带着护卫也都拦不住了,又不能伤了这些人。 原本还站在回廊下的房云翼也没料到这一点,还未来得及躲开就被人扯着进去,狠狠的挨了几下。 “放肆。” 他本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自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推推攘攘间摔在了地上,一阵怒吼拯救了他。 众人齐刷刷的回过头去,只看见一个身穿黑色锦衣的男子,满脸的戾气大步流星的走来。 姜牧冷眼看着这群人,“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房大人乃是新科状元郎,又是皇上亲自点名负责这件事情的官员,就凭这一点就足够将你们这些人打入天牢。” 房云翼此刻有些狼狈不堪,跌坐在地上,身边的人搀扶着这才站起来,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了,一袭青衣都有些凌乱了,伸手稳了发簪,感谢的朝着姜牧拱了拱手,“多谢姜公子出手相助,此事也怨不得他们。” “房大人果然如同传闻中的一样,是个大善人,”姜牧笑了笑,转身朝着这一群文弱书生开口道,“不过……我可不比房大人这般心慈手软,诸位若是再敢惹是生非,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房大人和我一见如故,若是诸位再为难房大人,耽误了房大人查这个案子的话,就别我姜牧翻脸不认人了。” 他的话让房云翼眉心一跳,什么一见如故? 原本还理直气壮的一群人,在听见他的名字之后刹那间就都安静下来了,一个个的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本身他们也只是想要讨回一个公道而已,并不想惹上姜牧这样的大人物。 语气也变得唯唯诺诺起来了,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姜……姜公子,小生也只是想要讨个公道而已,并不是有意为难房大人的,还希望房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面去才是。” 房云翼冷笑了两声,却也不是一个软弱可欺之人,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衣衫,“刚刚你推得最凶。” 那白面书生一怂,讪讪的垂下头去没敢继续发言。 而房云翼又转过头叮嘱了几句,大致意思就是让徐大荣好好的安抚着这群人,最好别人他们将此事闹大,毕竟只要这些人老老实实的,那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就怕他们揪扯不放。 简单的将事情交托好,他随意的理了理衣衫,就打算进宫,因为走得匆忙却忽视了一旁的姜牧。 “房大人这是……”姜牧倒是自来熟的叫住了他。 房云翼走到那巨大的玉兰花树下,闻言这才想起来一般的回过头去,表示歉意的鞠了个躬,“今日多谢姜公子了,来日必当登门道谢,本官还要进宫去,就先行告辞了。” 姜牧了然的点点头,微微一笑,倒也没有挽留。 他来此处也是好奇此事房云翼会作何打算,父亲何皇上一直都夸赞此人聪明伶俐,很有才华,可以收为己用,如今他瞧见也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罢了,没多大的可取之处。 这处闹得停歇了,皇宫却热闹起来了。 孟妤一大清早的起来,将莠和殿内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不少的八卦消息,这还是她在东宫这么久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由此可见此事非同一般。 孟妤躲在角落里面听了片刻这才提着裙摆跑了回去,手里面还拿着秋嬷嬷送她的几只螃蟹。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忌日 当她把螃蟹都放到了小厨房再一次朝着莠和殿溜去的时候却在半路碰见了高栾,这人一脸的严肃,臭着一张脸,看谁都有深仇大恨一般。 “你怎么了?”孟妤不解的多问了一句。 长期的相处之后,她和高栾的关系算不上很好,但是也没一开始的那么糟糕了,至少高栾还是挺喜欢她做的饭菜的, 孟妤也从未想到她堂堂一个律师,有朝一日居然要靠着做饭来求生存。 高栾瞥了她一眼,神色低落,摇了摇头,“无碍。” “你这是……喜欢的姑娘嫁了人?”孟妤忍不住的猜测,又摇摇头,“你一直在东宫也没见你和谁走得很近啊!” 她原本是想说高栾的脾气这么差,肯定不会有姑娘喜欢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给人留点面子比较好。 高栾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今日是公主的忌日。” 公孙瑶? 孟妤恍然大悟,难怪高栾看起来这么的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高栾都这般模样,那公孙行止…… “节哀。:想了想只能憋出这两个字来。 高栾没说话,继续看着这雾蒙蒙的天气。 孟妤和他道了别,朝着莠和殿走去,心情却没有原先的那般畅快了,多了几分的小心翼翼,走到庭院中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一株开得正好看的栀子花,她想也没想的折了一朵揣着手中走了进去。 此时的莠和殿内,只有着淡淡的檀香缭绕着,这股香不是很浓郁,但是很香,只有在长期的熏陶之下才会让身上都弥漫着这种香气,一开始的时候会让人不适应,可是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 而且这个香是公孙行止自己调的,他的才华,能耐都远远超过皇帝的任何一个儿子。 “殿下。” 孟妤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瞥了一眼那坐在案桌旁边看书的人,他神情专注似是没有主意到有人进来一般,听了声音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怎么了?”他面色沉静并不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 太擅长伪装的一个人可以成功的骗过任何一个人,若不是高栾和她提起的话,孟妤也绝对看不出来的。 她从身后把花拿了出来,插在他旁边的花瓶里面,自言自语的说起:“奴婢看外头的花开得很不错,折了一朵。” 他余光淡淡的瞥了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 “奴婢路过梅香阁的时候听见了几个姐姐的对话,”她走到他的面前去蹲下,“春闱的事情皇上大怒,如今苏大人已经被打入天牢了,连带着不少人也被彻查了。” “嗯,这件事情都是阿妤的功劳。”他平淡的开口。 今日他的兴致并不高,孟妤感觉得出来,高栾也说了今日乃是公孙瑶的忌日,那个小公主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个人间,叫一声她的皇兄,就已经离开了。 孟妤压下心中的同情感,笑道,“殿下,奴婢家乡有一个传说。” “什么?”他习惯性的接话。 孟妤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人离开这个世上之后并没有真正的离开,而是换一种方式在守护着自己最在乎的人。” 他神情微动,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却并未动怒,将手中的书慢悠悠的合上,“会梦见么?” 孟妤摇摇头,“他们也在劝殿下不必太伤心了。” 这一切似乎都能够对得上号了,为何公孙行止选择了这个时候,因为他的妹妹就是死在这个时候的,他杀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和从前的仇恨有关系。 他不语,目光落在那朵白色的栀子花上面。 孟妤细心周到,观察力极好,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别人的情绪变化,所以让人觉得很舒服。 分明这些话都是一个个的伤口,可被她提起似乎并不觉得伤心,尤其是在看见那朵栀子花的时候,他大致也就明白了些什么。 “殿下,”孟妤见他这样也没过多的顾及了,“小公主不会怪你的。” 他神色流过片刻的悲伤,“本宫知道。” 他的母后那么温柔似水的一个人,瑶瑶肯定也和母后一样知书达理的,怎么舍得怪他呢? “阿妤,”他轻轻的唤她的名字,“本宫不开心。” “殿下……可以不开心的。”她有些私心,忍不住的多说了两句。 “阿妤。” “嗯?” “你哄哄本宫。” 孟妤:“……” 她本以为他是说说的,谁曾想是认真的。 孟妤也只是迟缓了片刻,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安慰人的话语,只能默默的给他背一些古诗词,都是从公孙行止的书籍中看来的。 她不敢背现代的那些古诗词,深怕惹起他的猜忌。 声音软软的,似乎很适合背诗。 公孙行止撑着下颚,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在孟妤背了两首之后有些忍俊不禁了,“阿妤,你在相思阁待了不少时间。” 怎地一点哄男人的本事都没有学会,倒是学了些大家闺秀该学的东西。 孟妤也觉得不好意思,她读书的时候只顾着学习成绩了,实在是时间发展业余爱好,最后工作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爱好。 尤其是男女关系这一道,她离婚官司打得不少,可是也都只是一些理论知识,真要真枪实弹的,三十六计都救不了她。 “奴婢……这也是学艺不精,这才被退货的。”孟妤挠挠头。 公孙行止抿唇笑了笑,“本宫没有不开心了,阿妤去给作些吃的吧!”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从地上站起来,“殿下想吃什么?” “做些糕点,一会有客人。” 他的这一句有客人要来让孟妤有些不解,但也非常识相的,没有多问些什么。 孟妤一走,他伸手一挥那栀子花就落在了手中。 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他的眼中那总是卷着的虚伪笑意消减了不少,多了丝丝的阴冷,使得本就凄凄的莠和殿更加的寒冷了。 而孟妤则是愁眉不展的朝着小厨房走去,一路上都在思考谁会来。 难道公孙行止打算哪这些人去祭奠死去的小公主不成? 第一百四十三章 伴君如伴虎 第一百四十三章: 怀揣着这些心思,孟妤心不在焉的朝着小厨房那处走去,至于这个所谓的客人她也没敢多想。 御书房内。 房云翼赶来的时候早朝已经结束了,所以没做他想的朝着御书房前去了,因着来的次数多了,导致四下的人也都认识他这个人了。 “房大人这是……”迎面遇见高公公的时候,对方瞧着他这一身狼狈不堪的样子有些诧异,“您是路上坠马了?” 房云翼摇摇头,温和的笑了笑,“不是,此事说来话长,下官前来找皇上,不知皇上……” “皇上在里头等着的,房大人进去便是了,”高公公了然的笑了笑,倒也没有深究,而是走到他身侧的时候多提醒了两句,“今日早朝之后皇上的心情一直不太好,现在大皇子正在里头跪着呢,房大人可要小心才是。” 房云翼点了点头。 这高公公一直都跟在皇上的身边的,都说君心难测,但是高公公长期跟随在身边,或多或少也是有所了解的,他的提醒固然不会有错的。 平日里的时候多少人都巴结着他,就连后宫的嫔妃都要对他高看几分。 房云翼恭敬的道了一声谢,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污垢,将脏的地方藏起来这才朝着里头进去,绕过一重重的屏障,遮挡住的书架,就听见了那来自里面的怒火。 公孙则跪在地上一脸无辜,很显然对于此事一无所知的样子,还要接受皇上的谩骂。 “废物,被人摆了一道都不知道。”公孙长堰恨铁不成钢的给了他一脚将人踹倒在地上,手中的奏折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枉废你是朕的嫡长子。” 今日早朝上的那些个奏折让他火大,而自己的这个儿子一问三不知,接二连三的事情都将他给拉了进去,像个废物一般没用。 公孙则跪在地上哀嚎,“父皇想要儿臣说些什么?苏琮的事情儿臣一无所知,他舞弊也不是儿臣指示的啊!” “你知不知道昨夜大理寺的人连夜进宫和朕说了什么?他说苏琮已经不打自招了,此事就是你指使的,他本就是你的人,如今一口咬定你,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公孙长堰怒目圆睁的瞪着他,“朕真想砍了你的脑袋。” 房云翼脚步一顿,沉默了片刻这才走进去,想也不想的就撩起衣袍跪了下去,“臣参见皇上。” 公孙长堰这才捏了捏眉心,“爱卿所为何事?” 公孙则跪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最近事情总是和他有关系,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平白无故的就接二连三的出事。 房云翼瞥了一眼旁边的公孙则,未了拱手道,“臣关于苏琮一案臣有些新的发现。”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压下了心中的火气,“有何发现?” “此事想必乃是苏公子急功近利这才酿成大错的,可至于泄题一事的的确确和苏大人脱不了关系,臣将那些答卷都一一对比过了,大部分人的考卷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是有些人的答卷答案却是如出一辙的,乍一看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细细对比就会发现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也就是说,有人老早的就知晓答题,甚至将答案都流传在考生之间。” 啪的一下,公孙长堰拍案而起,“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情。” 公孙则一愣,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说苏琮和他人同流合污?” 房云翼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犹豫着点点头,“此事的确很有可能,但这些都是臣总结出来的,具体的还要大理寺彻查才行,而且如今的那些考生不依不饶的,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的。” 商洽的明文规定,不得伤及读书人,尤其有了些功名的读书人,更加不能随意的侮辱,欺负。 这个规矩自然是好的,增加了读书的人,使得不少平民老百姓就算是砸锅卖铁的都会让家中的儿子读书。 可这么做也并非都是好处的,也是有着一定的坏处的,律法的不完善导致有人接着读书人的名义胡作非为。 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朝廷理亏在先自然也不好出兵打压的,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公孙长堰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爱卿怎么看?昨夜大理寺进宫说是苏琮已经招了,此事乃是大皇子指使的,依照爱卿所说的,爱卿觉得这件事情是不是就该这么了结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处置?” 巨大的压迫感席卷而来,房云翼微微蹙眉,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居然来这么一出,这不是赶鸭子上架,逼着他么? 场面一度很紧张,公孙则直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开口的时候,却瞥见了自己父皇的眼神,讪讪的垂下头去。 大约静默了片刻之后,房云翼这才重新梳理自己的思绪,“臣认为此事和大皇子无关,苏大人无非就是狗急跳墙了,想要拉下大皇子,无非就是仗着皇上宠爱大皇子,觉得可以挣扎一番。” “可苏琮和大皇子走得很近,这是文武百官都知晓的事情,房爱卿如何说服文武百官,说服诸多考生呢?”公孙长堰眯了眯眼睛,打量着他的情绪变化。 他很欣赏房云翼,此人聪明绝顶,很有国之栋梁的风范,若是他日自己的那位儿子即位,这个人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帮手。 可若是识人不清,看错了的话,此人也绝不可留。 “谁说苏大人一定就是大皇子的人了?”房云翼信誓旦旦的抬起头来,“苏大人无非就是巴结大皇子罢了,大皇子和苏大人从始至终都不是很熟悉,此事只是苏大人诬蔑大皇子罢了。” 剩下的事情他没有明说,但是皇帝如此聪明自然是猜到的了。 此番所作所为确实需要一个背黑锅的人站出来,倘若苏琮这个时候狗咬狗的话,事情只怕会越演越烈了。 倒不如及时的收场。 公孙则听了他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房云翼又和皇帝汇报了一些,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这才得以解脱。 当他起身的时候,公孙长堰这才发现他身上的污垢,“爱卿这是坠马了?何故弄得如此狼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深藏不露公孙瑾 房云翼笑了笑,“启禀皇上,臣来的时候,去了一趟驿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下去吧!这几日你不用上早朝,这件事情朕只给你三天的事情,若是再解决不了的话,去并州那处当个县令吧!”他毫不留情的直接下死命令了。 房云翼怔愣了片刻,始料未及,这件事情从始至终最后他居然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皇帝还真是…… 就算是找人背黑锅,也不至于这般的狠辣吧! …… 东宫这处,在一片寂静声中,孟妤端着做好的一些糕点出现,先前的时候她并不喜欢做这些甜腻的点心,可后来知道公孙行止喜欢之后,便跟着秋嬷嬷学了一些。 厨艺这方面她倒是从未想过好好的发展的,却无心插柳柳成荫,做出来的效果还不错,也就习惯了。 “殿下……”孟妤轻轻的将点心放在他的旁边,“做好了。” 人就都是有着好胜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说这点心是要送人的缘故,孟妤这才做得好看了些许,甚至比以往都要精致几分。 公孙行止轻轻的放下手中的书,微微一眼就看出了差距在何处,眉头一蹙,“你做的?” “啊?”孟妤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楞了一会,又点点头,“是奴婢做的。” 公孙行止:“……”心头没来由的不畅快。 他嘴角抿成一条线,“本宫平时亏待你了?” 孟妤摇摇头,那倒没有。 他又追问,“那阿妤给本宫做的时候,为何没有这般尽心尽力?” 这话满满的都是质问语气。 孟妤挠了挠头,“殿下不是说了,这个东西是要送给别人的么?奴婢总不能给殿下丢人。” 他还是不高兴,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眉头一直紧锁着。 孟妤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那里做错了,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殿下?”她犹豫着开口,那双杏眼颇为无辜的眨了眨,原本还满是肉的脸上渐渐的开始呈现出轮廓来,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所有人都觉得它无望的时候,又悄无声息的绽放。 他凤眸流转间芳华尽敛,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能够一眼望穿一般。 二人朝夕相处,夜夜相伴,他瞧着这个小胖丫一日日的蜕变,有些欣慰,可同时又有些不甘。 好似自己将一样东西捧得高高在上之后,所有人都来争抢,一点点的从自己的手心溜走,不受控制。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 让人想将这一份心思碾碎干净。 “太干净了,”他伸手落在孟妤的眼帘上,笑了笑,“阿妤,要乖。”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孟妤下意识的闭上眼睛,那眼睫毛轻轻的触碰着他的手心,惹得人痒痒的。 她很乖,一直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忙前忙后,马首是瞻的。 “阿妤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他忽的站起身。 孟妤伸手摸了摸眼睛上的余温,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的背影,犹豫再三追了上去。 这人所作所为实在是匪夷所思,前朝因为春闱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唯独他总是这般的不骄不躁,就仿佛置身事外的世外高人一般。 若不是因为在他的身边,瞧着他的所作所为,孟妤也会被其表面欺骗了的。 极高的知商,完美的手段和谋略,以帝王之术灌溉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死亡中逃生。 这样的天气,御花园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鲜花的美呈现不出来,连带着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 孟妤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随意的寻了个话题,“殿下去御花园是要找什么东西么?” 此人精通琴棋书画,药理文学,所以孟妤下意识的就往这些个方面去想了。 他穿着一袭竹青色的衣衫,袖口处绘制着栩栩如生的竹叶,简单又儒雅不失风流韵味,墨发半挽,行走间似踩着云雾而来的谪仙,此情此景惹得不少宫女频频回首。 大家都知道这个太子殿下虽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是有一点却是极好的,太子殿下容貌极好。 “没有,”他神态淡然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东宫太闷了。” 这个借口真烂,可他走的方向分明就不是御花园,而是太后的未央宫。 孟妤扫了他一眼,心中有了个大概,却也没有说穿。 “咳咳咳,咳咳咳。” 二人快要抵达未央宫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咳嗽声音,只一次孟妤就记得这个声音了。 因着公孙瑾年纪也不大,而且咳嗽的声音很有规律,所以孟妤就记下来了。 二人回首,就看见了雾气中出现的几个人。 公孙瑾微微诧异的看着他们,而他们也同样茫然的望向他们。 “太子殿下也是前来探望皇奶奶的?”公孙瑾在七叶和凉月的搀扶下徐徐走来。 公孙行止不咸不淡的点点头,“顺便路过前来看看。” “春闱一事太子殿下可有听说?”二人一道朝着未央宫而去的时候,随便的闲聊了几句,而这个时候公孙瑾似是无意间的提起这件事情一般。 公孙行止哦了一声,颇为震惊的看向他,“何事?” 东宫的消息一向不灵通,就好比谁死了,得隔个三五年才能够传到东宫那处去。 别人是5g冲浪的,那么东宫那处就是2g在线。 公孙瑾倒也不奇怪,耐着性子的解释了一番。 “没想到太子殿下第一次参加春闱,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惋惜的摇摇头。 孟妤时不时的翻白眼,先前的怜悯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早知道让他咳死了算,话怎地这么多? 走到未央宫门口的时候,公孙行止脚步一顿,语气听起来有些自责,“本宫运气一向不是很好。” 他这话算是在自嘲了,也简单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公孙瑾也不傻,没再对此追根问底。 他此番进宫也只是前来看望太后的。 未央宫并不热闹,偶尔会有皇子,公主,嫔妃前来探望,而这些无非都是做给他人看的表面功夫,真心实意的少之又少。 第一百四十五章 脆弱 当被太监领着进去的那一刹那,孟妤清楚的感受到他身子微微的发抖,像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些什么。 “阿妤,”他轻声开口,手搭上她的手腕,“扶着本宫。” 孟妤身子一愣,轻轻的握住他的手,像是能够共情一般,这一刻来自他的悲伤下意识的通过手掌心传到了她的身上。 “太后,六王爷和太子殿下来看您了。” 一个从未见过的太监带着人走了进去,寝殿内黑漆漆的不见光明,只依稀能够看见坐在地毯上的一个老人,正抱着手里面的一个小玩具,神情木讷。 孟妤忽然想起来,自从花嬷嬷去世之后,公孙行止从未来过未央宫。 他也是在犹豫的吧! 花嬷嬷突然的离奇死亡未免有些不合时宜,花嬷嬷留下了些什么,让他对太后这般的抵触? 孟妤没敢再继续往最深处去想,只是努力的给他支点。 公孙瑾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恭恭敬敬的走到太后的面前去,温柔细语,“皇奶奶,孙儿和太子殿下来看你了。” 太后依旧眉眼低垂,目光定格在手里面的玩具上,对于他的话就好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孟妤搀扶着旁边的人走了过去,他神情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可不知为何就是能够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那一股悲凉。 公孙行止唯唯诺诺的行了一个礼,态度并没有太多的亲近,只是保持着应该有的礼仪罢了。 公孙瑾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说些什么,而是打着趣和太后说话,“皇奶奶,这些日子庭院的梨花开得很好,您有没有出去看看啊?” 太后瞥了他一眼,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看了。” 未央宫的太监宫女们迅速的去准备一些点心,瓜果之类的,看得出来很是尽心尽力了。 公孙行止前来所为何事她也不清楚,但是公孙瑾的出现很明显打破了他原先的轨迹。 孟妤也是听秋嬷嬷提起过这个六王爷的,印象算不上很深刻,但是这个人让人没有办法去忽视。 “让奴婢来吧!”孟瞅见那倒茶的小姑娘手一直在不停的抖索,而且眼神都差黏在公孙行止的身上了,心中默默的叹息了一句,上前接过茶壶。 小丫头被吓了一跳,将茶壶放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这张脸属实有些招惹烂桃花了。 “六王爷还是别喝了,”孟妤友善的提醒了一句,“这茶是花茶,对您的身体不太好。” 公孙瑾抬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倒也放下了,只是有些古怪的看向她:“你懂药理?” “奴婢不懂,只是小时候身边有个长辈也有这些症状,所以就记下了。”孟妤如实的回答。 公孙瑾恍然似的点点头,余光落在对面的公孙行止身上,“殿下这个小宫女倒是很贴心。” “大皇子送的人,自然是贴心的。”公孙行止不咸不淡的回答。 他这个样子所有人都习惯了,也没往心里面去,二人相顾无言,可谁都不觉得尴尬,孟妤跪在旁边不停的给公孙行止添茶。 直到他有些忍无可忍了,“阿妤,本宫没这么渴。” 孟妤垂眸,“奴婢该死。” 他抿唇。 场面极度的安静,外头雾气弥漫着,那经历了一场春雨浇灌的梨花此时正开得鲜艳,伴随着一阵阵的风从回廊下传了进来,味道很香,带着泥土的气息混杂在其中。 而这些花香恰恰是公孙瑾不能够闻的,但是自从有了孟妤的那一次帮助之后,很明显他已经能够接受这个味道了,也不像是原先那般呼吸困难了。 “对了,还未来得及感谢你上次帮了本王,”公孙瑾沉默了须臾之后,抬起头来,朝着身后的七叶招了招手:“七叶。” 七叶手里面是个小匣子,她把当西递了过去,公孙瑾看也不看的就随手给了孟妤,“这是本王在外面寻来的一个小玩意,就算是赏赐给你的。” 孟妤受宠若惊,眼睛biubiu的发光,但还是扭过头询问公孙行止的意见。 他自然是感受到了孟妤的询问,瞥了她一眼,“收下吧!” 孟妤含笑着收下,朝着公孙瑾叩首:“奴婢多谢六王爷。” 公孙瑾笑了笑。 时间过得很快,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公孙瑾这才起身和太后道别的。 太后不怎么说话,却很乖巧,只是偶尔情绪会变得非常的波动,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其余的时候都很乖巧的。 公孙瑾离开了,而他们却还坐着,公孙行止也不说话,只是握着茶杯的手下意识的缩紧了几分。 寝殿内静悄悄的,守着的宫人也都不敢说话,只能老老实实的垂下头。 孟妤想了想,起身朝着这些人走了过去,“殿下和太后想说些贴己的花,麻烦几位姐姐先出去吧!” 她从衣袖中掏出些碎银子给她们。 都是一些聪明人,自然是知道该怎么做的,未央宫不比别的地方,没有油水可捞,所以这个时候有人给钱,她们求之不得,一个个的都含笑着退下了。 “麻烦这位妹妹,一会有事叫我们一声便是。” 孟妤笑着点点头。 人一走,公孙行止总算是开口了,他低垂着眉眼掩盖住了内心最真实的情感,“皇奶奶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么?您怀里的东西是瑶瑶出生时送给她的对么?” “您也在愧疚?还是在害怕呢?” 他语气冷冰冰的,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孟妤站在珠帘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身影未曾上前去,隔着这么一段距离。 静默了许久的太后潸然泪下,那张苍老的脸上都是惶恐和不安,默默的捏紧了手里面的小拨浪鼓,却一言不发。 而公孙行止继续自言自语,“孙儿有件事情想跟皇奶奶说,花嬷嬷死了,死在了孙儿的面前,她告诉孙儿,让孙儿保护皇奶奶,对了,陈泰宁也死了,皇奶奶应该记得这个人吧?还有苏琮,他也因为春闱这件事情锒铛入狱了,您说下一个会是谁呢?” 他的声音异常的沙哑,忽然的笑了,笑得那么讽刺,苦涩,眼圈慢慢的红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共情 太后哭着摇头,抱着小小的拨浪鼓痛苦的埋下头,“玉楼……是哀家错了,是哀家对不起你。” 她哭着抓住了他的衣袖,而公孙行止却不着痕迹的抽开了手,神情凉薄,“时辰不早了,孙儿该回去了,若是回去晚了,就见不到瑶瑶了,每年这个时候,总能听见一声皇兄。” 如此恐怖狰狞的一件事情,可是被他说出来,却让人觉得那么的凄楚。 孟妤心中酸楚,没忍住的别过头去。 “玉楼……”太后突然站起身来,叫住了他,“皇奶奶是有苦衷的。” “这皇宫,每一个人都有苦衷。”他头也不回的撩开珠帘拂袖而去。 孟妤跟了上去,他走得很快,像是在极力的回避着些什么,庭院内的梨花开得很耀眼,枝繁叶茂的,白色的小小的花瓣随着一阵阵微凉透骨的风吹了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的肩膀上,发梢间,乃至衣袖上。 孟妤三两步的追了上去,“殿下……” 他身形一动,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迫切的需要一股温暖,整个人都僵硬得酷似寒冰一般的存在了,让人没法忽视掉。 这段路很漫长,未央宫他不喜欢,东宫他也不喜欢,金銮殿他也不喜欢,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他都不喜欢。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又像是战场,处处都弥漫着鲜血。 回到东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他一进莠和殿内就整个人不对劲了,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那双眼睛裹着层悲伤。 “殿下,”孟妤惊呼一声扶着他,眼圈也逐渐跟着红了起来,“殿下……” “阿妤,”他恍恍惚惚的抬起头来,笑得很牵强,“瑶瑶会喜欢的对不对?” 他送了这么多人去赎罪,这么多人一个个的手上都沾满了他父皇母后,他妹妹的鲜血。 孟妤艰难的点点头,“会的……” “本宫都未曾听见她唤本宫一声皇兄,”他低声呢喃,“她要是长大的话该多好?” 低垂着头想了片刻又摇摇头,“不好,她会被送去和亲,会嫁给不喜欢的人,本宫护不住她,她活着本宫也护不住她的。” 这是一个死局,她死在了最无知的时候,甚至都还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可给公孙行止留下了痛苦,作为兄长亲眼目的自己的妹妹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却只能无能为力。 可若是公孙瑶活着呢?似乎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将她护着长大。 孟妤心中发酸,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艰涩道,“殿下很厉害了,殿下是一个很好的兄长了,公主会知道的,她不会怪罪于殿下的。” 她的皇兄将这些人都给解决了,一个个的都被送上了死路。 他们都是罪有应得的。 这一刹那孟妤觉得自己的思想正在扭曲,没法长在仁义道德上去指责他,也没有办法和他说什么大道理,甚至觉得还不够。 “阿妤,本宫今天很难受。”他撑着身子扭过头看向她,那眼中的脆弱一下子无处可藏。 这十多年来,他日日夜夜都是如此熬过来的,似乎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过度的悲伤,过度的喜悦。 他所在乎的人,早就死在了他的童年中,死在了他的面前,每每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那些画面,一段一段的折磨着他。 “殿下不难受,阿妤陪着殿下的,”她哄着他,哪怕是假话在这一瞬间都显得很有重量了。 她陪着他坐在了冷冰冰的地板上,他木乃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询问似的开口,“阿妤抱抱本宫好不好?今日好冷……” 他话音未落,孟妤就张开双臂的抱住了他。 寝殿内黑漆漆的,未点燃烛火,只听见一阵阵的风声袭来,像是带着一段段的回忆一般。 他被囚禁在这个地方了,日日瞧着自己的杀父仇人们,看着他们过锦衣玉食,瞧着他们过得有滋有味,而他在这个地方饱受折磨。 “殿下不怕,殿下不怕……”孟妤只能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没有被仇恨渲染得如同恶魔,他依旧清风明月,依旧像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一般,依旧出淤泥而不染。 “阿妤以后离开了,要记得回忆本宫,莫要忘了本宫……”他低声细语,像是在蛊惑她,又像是在祈求一般。 皇宫是不能够烧纸钱的,所以每每到他父皇母后的忌日,或者是到公孙瑶的忌日的时候,他都是只能一个人在寝殿内默默的黯然神伤,高栾不会安慰人。 而他又总是表现出一副不需要人安慰的样子,每年都是这般度过的。 “不会的,不会忘了殿下的……”她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开口,“阿妤会永远记得殿下的。” 他是她穿越之后接触最多的人,也是最了解的人。 孟妤知道,自己离开后也会回忆起他的,想着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他本就是悬挂于苍穹的天上月,皎皎千古不染纤尘的存在啊! 高栾守在外头一言不发,眉眼低垂,从怀中掏出一个自己雕刻的小木偶,一个还没来得及送给小公主的小玩意。 那个时候他不在,只是知道皇后娘娘生了一个小公主,他很高兴,就雕刻了一个木偶。 他想着,他可以保护太子殿下和小公主了。 小公主原本是可以长大的,漂漂亮亮的,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有着宠爱她的父皇母后,有着爱她的皇兄。 “本宫听见了,”泪水从他眼中落下,声音几乎颤抖,“阿妤,本宫听见了,瑶瑶说她很高兴,她说,下辈子还当本宫的妹妹。” 孟妤泪流满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同情。 他的手臂渐渐的收紧,埋首在她的肩膀上。 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哄着他上车休息,孟妤这才从悲伤中挣脱出来。 她一出去,就看见同样眼眶泛红的高栾。 “这是,原本打算送给小公主的。”一向五大三粗的高栾哽咽着苦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当断不断 似乎所有人都不愿意去追究十多年前的事情,也不愿意去提及。 有些人是愧疚,是害怕,是畏惧。 可有些人则是痛苦,自责,将自己锁在那鲜血淋漓的地方,将自己一遍遍的折磨,最终辗转难眠,白日里面似人,晚上的时候似鬼魅一般。 孟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全是泪水,坐在阶梯上任凭凉凉从春风吹散这压抑的心情,“殿下每年都是这样么?”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关心公孙行止,只是情不自禁的就想着去了解他的痛苦。 高栾摇摇头,“以往殿下都是独自一个人关在寝殿内不出来的。” 孟妤双手抱着膝盖,声音也变得有些异常起来了,“高栾,你是不是很想把那些人都给杀了啊?” 他微微点点头,想,很想,恨不得痛快淋漓的杀他个片甲不留。 孟妤沉默,只觉得今天的雾气很重,连带着风也很冷,再加上春雨洗涤过的空气也变得悲伤起来。 她轻轻的抱着膝盖,将整个人埋在了臂弯处去,脑海中一团杂乱。 …… 房府这处,房云翼浑浑噩噩的离开皇宫之后就朝着自己的府邸回来了,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皇上的话,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挤在一起的,逼迫着他不断的前进,不断的跟随着来自太子的压力。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房云翼觉得有些可笑,自己不知不觉中就成为了他人手中的棋子,可若是他对公孙行止并没有心怀感激呢? 又或者是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来?下场怕是早就如同先前那些个状元一般了。 “大人,”江沙推开了书房的门,就看见房云翼正在烧毁什么东西,“有消息了。” 江沙倒也没有在意他烧的是什么东西,自顾自的就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出来。 房云翼将烧得差不多的东西扔掉,甚至还用脚踩了踩,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查到什么了?” “先前西陵那处不是出事了么?后皇上不是让陈家的儿子去查么?陈泰宁一家死了之后,皇上封闭了消息,可是也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了,如今西陵那处蠢蠢欲动的。” 陈泰宁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有一点却是很不错,那就是他的儿子和女儿都是极其孝顺之人。 前几年的时候有个非常出众的富家子弟看上了陈小姐,可是陈小姐的父亲不同意,陈小姐二话不说就霸气十足的将对方的示好给拒绝了。 然而如今远在邵安城的家人出了事,陈泰宁那个儿子只怕也是要开始有所动作的。 房云翼眯了眯眼,“这些事情怕是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了,他是打算将整个江山都给重新洗礼一遍。” 很多和平都是表面的功夫,实际上内地里面早就腐朽不堪了,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的。 当初先帝在世的时候百姓安居乐业的,可如今很多地方的百姓都食不果腹的,更甚至贪官越发的严重。 而且晋阳和商洽的关系一直都是岌岌可危的,晋阳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商洽的边境,这摆明了就是想要开战的兆头。 如今朝廷又如此的腐败,毁灭是迟早的事情。 皇上虽有治国之才,可刚愎自用,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打仗这方面总是畏畏缩缩的。 若真的发生任何的事情了,几个皇子能继承大统么? 江沙听了这些话也愣住了,可仔细想想似乎这一切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他沉默了半响,晦暗不明的灯火下缓缓抬起头来,“所以大人真的决定了要和太子殿下做这个逆贼?” 江沙跟着房云翼的时间最长,是他从老家带来的,也是他的家仆,当初房家没落的时候一直跟随着他的,会一些拳脚功夫,但是年纪有些大了,却忠心耿耿,所以对于房云翼自然是了解的。 这些天大人一直都愁眉不展的,自然是有所犹豫的,辛辛苦苦寒窗苦读十多年,并不是来成为别人的棋子,而是来光宗耀祖的。 所以在知道太子殿下就是当初那个资助他们的人的时候,房云翼一直都是摇摆不定的,又或者说内心深处都在排斥这些事情的。 他垂眸,心情复杂,“从前还有些犹豫的,但是现在想了想,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不就是为了一展宏图么?既然如此跟着谁又有什么差别呢?我这个地位本就是太子殿下一路扶持上来的,自然是应该为他效命的,若他想要这个皇位,房云翼自然肝脑涂地。” 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就注定了,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不管是谁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他自然也是不例外的,先前的那些小心思真的在这一刻都燃烧殆尽了。 “这些事情就先这样吧!既然别人不知道那就当作不知道,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听从太子殿下的。” 江沙拱手,“是,老奴都听大人的。”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的,这场春闱也不知道会牵连出多少的人来,皇上那边他自然也是要交差的。 与此同时的凤仪殿中,皇后也是头疼得睡不着,揉着眉心很是焦灼,“怎么会这么巧?接二连三的出事?” 公孙则也是一筹莫展,“母后你说这事情到底是不是老三做的?眼瞅着儿臣即将就要弱冠了,早不出事晚不出事的,结果偏偏在这个时候就出事了,除了老三,还有谁会这么做?” 这赤裸裸的就是想要对付他,太子之位除了他就是老三最有希望的一个了,要不然的话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了。 皇后瞥了他一眼,“如此的不稳重,还想要太子之位,这一次若不是房云翼的话,苏琮将你咬出来,到时候本宫都救不了你。” 苏琮现在还被关押在天牢里面,而这件事情也幸亏是交给房云翼去办的,只要他是帮着则儿的,那么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复杂的。 “武安,”皇后朝着他身后的人喊了一声,“你去寻几个人,武功要好的,哪怕是江湖中人也无所谓,多少钱都可以,最好让苏琮和他那个儿子死在天牢里面,本宫不想从他嘴里面听到任何和大皇子有关的消息。” 武安拱手,“是。” 而公孙则后知后觉的,“母后这是打算杀人灭口?” “当断不断,反被其乱,这件事情本宫会处理好的,你好好的在你的寝宫待着,苏琮出事了他的位置自然是需要有人顶着的,到时候你全力将房云翼推上去,这个人你要善加利用,但是也要记住不可让你父皇觉察出来才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浮动 皇上乃是她的夫君,自己的夫君是个什么样子的,她自然是清楚的。 皇上如今的心思让人难以揣测清楚,他到底看好谁,时而让人觉得是则儿,时而又让人觉得是老三,所以这一切她都得未雨绸缪。 就算到时候皇上并未看好则儿,那么贵为皇后她也要将自己的儿子一步步的给推上去,她兄长乃是丞相,她娘家如此的强大,难道还坐不稳这个太子之位了? 公孙则恍然大悟的作揖,“儿臣这就去办。” “退下吧!时辰不早了。”皇后摆摆手,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公孙则颔首,还不忘嘱咐几句,“母后身体要保重才是。” “本宫知道了,你闲下的时候也多去看望看望你皇奶奶,她的手中可是有着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的,你可不要忘记了。”皇后还不忘强调着这件事。 公孙则沉声道:“儿臣明白。” 今日的这些事情他也算是看清楚了不少的人,心里面也觉得这个房云翼可以重用的,但是父皇一直在试探这个人,想必也是打算重用这个人的。 前脚刚刚离开了凤仪殿,他就朝着武安吩咐道:“明日的时候,让人去房府送些的东西,表示本皇子对房大人的问候。” 武安拱手,“属下遵命。” 夜色在拉长,也在拉开来,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给掩盖住了,除去那一闪一闪的灯龙发出微弱的光芒,这光线很暗,倒也看得清楚脚下的路。 床榻上,他缓缓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不是漆黑的宫殿,而是灯火通明的寝殿,屋内似乎还有着烟火缭绕的气息。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支撑着身子起身。 “你这个……有什么用?”高栾蹲在旁边,看着她这稀奇古怪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 孟妤眉头紧锁,看着自己的这个作品实在是不敢恭维,活了几十年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动手能力这么差劲,手工活都干不好。 本以为这个东西和做饭一样简单的,谁想到这么难。 “你别吵,”孟妤难得的生气,怒吼了他一句,“都被你给打乱了,害得我都忘了怎么折的了。” 她也是第一次敢这样的事情,千纸鹤,她从小都不会折的,但是看到别人折过,因为那个时候不感兴趣倒也没有动手,如今完全是凭借着记忆力去做这些事情的,但是就是折不好。 高栾看着地上的次品,忍不住的就打击她,“还是算了,太丑了。” “是有点。” 高栾话音刚落,身后一阵温和的声音也随着响起,吓得她猛的回过头去。 “殿……殿下,”孟妤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是不是吵到您了?” 早知道就到外面去做这些事情了。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眸色深深的,里面泛着层幽光,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静默了片刻,抬起手来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无碍,早些休息,这些事情以后不用做了。” 孟妤黯然了一会,也没怎么往心里面去,弯腰收拾好地上的东西。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都是汗水。 不出意料他又做噩梦了,寝殿内之所以摆放着佛像无非就是一个慰籍罢了。 孟妤将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又转回来问了一句,“奴婢今夜是回去睡,还是……” “阿妤害怕本宫半夜做噩梦杀人?”他侧目,眼中的笑意有些暗沉。 孟妤摇摇头,“奴婢怕殿下心情不好,影响到殿下。” “阿妤,”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没那么大的本事,影响到本宫。” 这话一听没什么毛病,可不知道为什么,孟妤觉得心好象被刺痛了一般,莫名的有些难受,她伸手揉了揉,摇摇头跟了上去。 同床共枕早就习以为常了,所以导致有些时候她一个人睡的时候会睡不着。 当高栾离开之后,门就被关上了。 寝殿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床榻上的两个人规规矩矩的躺好,可都同样没有任何的睡意。 孟妤满脑之都是苏琮的事情,她并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只是因为这个案件和她或多或少的有些牵连,难免心中时常的牵挂着,这一点也是没法克制的。 “睡不着?”她一动公孙行止就知道了。 孟妤点点头,“奴婢在想关于苏大人的事情,有些睡不着。” 他闷闷的嗯了一声,揶揄道:“阿妤这般忧国忧民么?担心朝廷大事。” “朝廷的律法不完善,所以才会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孟妤一板一眼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看法。 公孙行止饶有兴致的追问下去,“何处不完善?” “奴婢能说么?”她有些犹豫,怕太过于前卫,公孙行止接受不了,然后二人产生了间隔。 公孙行止嗯了一声,“不论罪,阿妤说。” “奴婢觉得春闱的布局就不完善,还有律法也不完善,应该明确表明作弊者的下场,从轻到重,还有考卷的答题,每年都只有一个题目难免有些敷衍了,既然是为朝廷选拔人才就应该面面俱到的,答卷应该准备两份的,一旦发现有人作弊,立刻开启第二套答卷的。” 而不是坐以待毙,等待着事情发生,从而耽误了不少的考生。 公孙行止微微蹙眉,沉思了片刻,“继续。” “还有关于答题的事情,不应该是告诉太多人的,就连皇上都不应该告诉的,应该由文武百官中选取四五个有才干的大臣,或者是四面八方的有学问的学者,让他们汇集在一块,根据事实来出考题,然后在考题出来之后这些人严加看管,不得接触外人,直到春闱或者是科举过后这才放出来,如此面面俱到,就算是追查作弊,或者是官官相护也方便了不少,而不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 她的话让公孙行止陷入了思考当中,一双凤眼微微的眯了眯,那眉头紧锁着,须臾之后这才轻声道:“明日把这些写下来,给本宫,可以么?” 孟妤嘴角扯了扯,她也不敢拒绝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狡黠 孟妤也不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似乎对于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能够接受,这般思维远远超出了故人的认知,和现下的局势。 旭日东升,雾气散去,在一阵钟声中迎来了清晨,淡淡的花香混合着让人心旷神怡。 因着出太阳了,孟妤此番正拿着巨大的扫帚在庭院前打扫。 往常没有她的时候,秋嬷嬷会叮嘱着宫女或者是太监前来定期打扫的,直到她到此处当差之后,所有的杂务也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也免去了不少人前来此处监听。 “苗豆芽。” 正扫着残花落叶的时候,秋嬷嬷从那拱门处走来。 孟妤停下手里面的活眯着眼看向她,“秋嬷嬷,这一大清早的您这是……” “这是给你的,”秋嬷嬷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解释道:“在东宫当差的人都没有什么月捧的,但是你跟着太子殿下难免会有用到钱的地方,这些你且先拿着用吧!” 孟妤掂量了一下还不少,将手里面的扫帚放在了旁边的大树上,将荷包打开来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都是金子。 “秋嬷嬷……也用不着这么多吧?” 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是这也太多了,而且她也不喜欢花钱解决事情,干她们这一行的,大部分都是靠着嘴皮子解决事情的,都会将损失降到最低点去的。 想她一直对自己吝啬了那么多年,还有房贷都还没有还清呢!如此的奢侈实在是舍不得。 秋嬷嬷并不把这些钱放在心上,嫌弃的瞥了她一眼,“有备无患总归是好的,这些钱我也没什么用,在皇宫里面也用不到什么钱。” 孟妤算是明白了,秋嬷嬷这是拿着自己的养老积蓄砸在自己的身上了,为了出宫全部身家都压在上面了。 “您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么?”孟妤觉得好笑。 秋嬷嬷显得无所谓,“钱这种东西本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如果可以换取自由的话自然是心甘情愿的了。” 她很明白如今的趋势,只有帮助太子殿下将皇后娘娘一点点的扳倒,她才能够完完全全的自由,才能够离开这个地方。 孟妤沉默,爽快的把钱收下了。 秋嬷嬷又拉着她说了一些最近的情况,尤其是关于春闱的。 她有些惊讶的,倒是没料到皇上居然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房云翼,这就有些麻烦了。 一直以来公孙行止都有意无意的让房云翼偏向大皇子的,这也误导了所有人都认为房云翼就是大皇子的人。 如今皇上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房云翼,这不是人他左右为难么? 皇上的心思很难猜,他到底看好谁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几个皇子人人都有可能,只是相比之下大家都觉得公孙则最有可能罢了。 倘若皇上看好的并不是公孙则的话,那么房云翼这么做就不会得到皇上重用了,甚至前途还会因此停滞不前。 “我知道了,多谢秋嬷嬷。”孟妤斟酌了一下,这才笑着点点头。 秋嬷嬷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的。 东宫虽然不比别的地方,但是一些琐碎的事情还是要处理的,而她也不能在此处久留以免引起别人的猜忌。 她刚刚离开,孟妤就丢下扫帚提着裙摆朝着莠和殿奔去。 此番公孙行止已经用完早膳了,坐在那书桌前临摹着一些书法,听见声音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殿下。”孟妤欢天喜地的叫了他一声。 公孙行止停下手中的笔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何事?” “房大人有麻烦了。”孟妤走上前去。 公孙行止眉头一蹙,想了片刻问道:“阿妤和房大人有仇?” “啊?没有啊!”孟妤慢了半拍。 “那房大人有麻烦了,你何故这么开心?” 孟妤伸手扯了扯笑开的嘴角,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奴婢高兴是因为秋嬷嬷给奴婢送钱了,并不是因为房大人有麻烦了。” 公孙行止轻笑,“那你说说看,房大人有什么麻烦了?” “秋嬷嬷刚刚才说皇上将这件事情交给房大人去办了,房大人不就是有麻烦了吗?这几天房大人也没有上早朝,皇上也说了此事若是处理不好的话,房大人就得离开邵安了。” 房云翼一走对于他们可没有什么好处。 公孙行止似乎并不觉得惊讶,而是反问了一句,“那阿妤说书看,房大人的麻烦是什么?” “皇上在试探房大人,奴婢总觉得皇上似乎并不看好大皇子,所以他这才将这件事情交给房大人的。” 按照理论分析的话也该是没错的,但是她毕竟不是皇帝本人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于那个九五至尊她也只不过是见了一面而已,唯一的印象就是帝王威严不容试探的。 公孙行止开口道:“本宫也这么觉得的,那阿妤觉得皇上最看好的人是谁?” 他和自己的这个叔父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他的态度也正是自己最为好奇的一点,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都是这般摇摆不定的,又或者说他并非是摇摆不定,而是公孙则和公孙胜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呢? 那会是谁呢? 孟妤摇摇头,“奴婢猜不到皇上的心思,但是如果这一次房大人处理不当的话怕是会离开邵安的,殿下有什么好办法么?” 公孙行止抿唇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很随意的就扯开了这个话题,“春闱的成绩出不来了,不少人都尘埃落定了,阿妤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孟妤一愣,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她还真没有什么地方特别想去的,在这个时代她本就是一个孤家寡人的,唯一的愿望就是先离开皇宫这个地方。 公孙行止也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看了一眼她手里面的荷包,“秋嬷嬷给阿妤的?能否给本宫瞅瞅?” 孟妤想也不想的就递了过去。 这个人白皙的手指从她的手里面将荷包拿了过去,非常坦荡的当着她的面打开瞅了一眼,对于金钱他这种从不花钱的人自然是没什么概率的,唯一的反应就是这个秋嬷嬷倒是还挺大方的。 在孟妤的注视下,公孙行止慢条斯理的将荷包收了起来,原本还淡定的孟妤不淡定了,“殿下,这是奴婢的……” 第一百五十章 夺魁 “本宫帮阿妤存起来,”他面不改色的扯了一句,“以免阿妤乱花的时候,等阿妤出宫的时候,本宫再给阿妤。” “殿下。”孟妤有些急了,这可是金子啊!而且她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自己的钱当然可以自己保管的了。 公孙行止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无视她那心疼的模样,沉声道:“阿妤,不可放肆。” 孟妤:“……” 有苦难言的孟妤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 邵安城内一片寂静,春闱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一夜之间成为了所有人茶余饭后讨乱的话题。 然而大家最为关注的就是最终的结果了,倒是这一场春闱害得不少人都赔了不少钱在其中,原本大家所看好的前三甲,如今出了这一档子的事情,不由得就让人开始猜测起来了。 姜茗如今也是心烦,毕竟她还等着看大皇子的能力如何。 她姜茗乃是天下第一才女,又是商洽第一美女,自然是万事都要最好的,哪怕是夫君也是如此, 所以从知道自己要嫁给公孙则的时候,她就一直都在关注着对方的春闱,虽然内心深处一直都对公孙行止有着一段无法割舍的感情在其中,但是她也分得清楚大是大非的,自然也知晓自己该如何取舍,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她难免心中有些落差。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今日乃是女子春闱放榜的时候。 一时间大家都挤在了那放榜的榜单下面,看着一个个揭晓的名次不由得开始欢呼了起来。 “郡主。” 正当姜茗趴在酒楼的包间窗边懒洋洋的看着下面的场景,手中摇晃着一把团扇,神情惬意的时候,一阵声音从门外响起来,高高兴兴的推开了房门。 细柳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郡主又是此次春闱的榜首,贺喜郡主,恭喜郡主。” 姜茗并不觉得意外,而是懒洋洋的转过身来,美目盼兮,“第二名和第三名是谁?” 比起她自己的成绩,她似乎更加关心别人的排名。 细柳回到,“和往年一般的,没什么不同的。” 姜茗似是觉得无趣一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团扇收好,将自己的面纱也重新戴上,“咱们去兄长那看看吧!” 细柳想也不想的就跟了上去,心里面也是欢天喜地的,她们家的郡主一向都是聪明伶俐的,对于这种事情向来都是手到擒来的,不出意外的话过几日皇上就会开始赏赐了。 “果不其然啊!今年又是云安郡主,咱们这个云安郡主可真是博览群书啊!年年都是榜首。” “可不死么!云安郡主不仅仅长得漂亮,更重要的是云安郡主还这般的聪明伶俐,真是叫人好生的羡慕啊!也不知道咱们这位郡主最后会花落谁家啊!” 酒楼里面众说纷纭,大家猜测了起来,却没有主意到那一身牡丹罗裙从他们面前离开的云安郡主。 如同云安郡主这般姿容的整个商洽都找不出来了,所以她一般外出都是以面纱遮面的,就是为了避免被他人认出来。 邵安城的四大美人也一向都是众人议论的存在,不管是其的婚事,还是其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姜茗对于这些话并不在意,而是上了马车朝着大理寺那处前去。 不知道为何兄长似乎对于春闱作弊这件事情非常的上心,又或者是说对于房云翼这个人很是上心,她想了想也觉得应该去看看的。 “去大理寺。”一上马车姜茗就仿佛车夫朝着大理寺的方向前去。 车夫应了一声,驾着马车离开。 “殿下,这是什么?”金子被拿走了的孟妤心情并不是很好,看着他在宣纸上写的东西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公孙行止掀了掀眼皮子,“这是今年女子春闱的答题,阿妤想想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阿妤会这么回答?”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对于孟妤的意见和想法变得格外感兴趣了,小胖丫头聪明伶俐的,还真是让人有着永远意想不到的惊喜。 孟妤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人稀奇古怪的,春闱作弊的事情不去关心,偏偏在这处搞这些。 她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淡淡的瞅了一眼,“这个东西每个人的见解都是不一样的,不能以偏概全,总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态度就去修改制度,应该多听从大众的声音,所以这种问题其实并不是很好回答,一个人代表不了大众,但是大众的声音也不见得是好的,这问题是谁出的?” 指定有点毛病。 这无非就是让人拍马屁的存在,回答的答案就是要各种吹嘘皇帝的厉害和威武,看谁吹嘘得好。 所以本身出题的人脑子就有问题,而皇帝的权威又是那么的重要,谁敢真实的回答这样的问题。 “阿妤,你父亲是什么人?”他面色凝重的在小胖丫的脸上扫荡着。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若是被皇上听见了早就被杀头无数次了。 孟妤很是坦荡的抬起头来,“奴婢的父亲早就去世了,奴婢也记不清楚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了。” “阿妤被教养得很好。”他好不吝啬的夸奖。 孟妤追问道:“这个题是谁出的啊?” “本宫也不清楚。”他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弱智的问题。 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出题人是个马屁精,这样的题目并不能看出什么文采来,反而能够看出不少人拍马屁的功夫来。 可皇帝便是如此的,就是喜欢听这拍马屁的话,各种各样的阿谀奉承,听得多了,难免就失去了一定的判断力。 而他的这个小胖丫并非是井底之蛙,见识广泛,语出惊人,又能够将问题看得很全面,这才是才华。 “阿妤,房大人有麻烦了,本宫得帮帮他,阿妤帮本宫想一个法子吧!”他托着太阳穴,一本正经的瞧着她,一双凤眸似笑非笑的。 孟妤虎躯一震,嘴角扯了扯,愣是笑不出来,“殿下,干嘛总是为难奴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公堂对峙 对于他的话孟妤都没有反驳的余地了,也不会多问一些为什么,只是乖巧的按照他所说的去办。 有些默契就这么无形之中形成了。 坐在那书桌前,她执笔落在宣纸上,而公孙行止则是施施然的起身,他本欲起身去念一念佛经,可不知怎地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了脚步,衣袂随着动作翩跹,他蓦然回首书桌前的人神情严肃认真,下笔有神。 孟妤的毛笔字写得并不是很好,这几个月在他的教导下倒是进步飞快,那字迹中都有了他的影子。 抿了抿嘴唇,拂袖朝着左侧而去。 左侧手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他的寝殿内更多的则是书籍,基本上都被他翻阅过了,这十多年倒也算得上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了。 敲打着木鱼的声音响起,孟妤这才抬起头来,下意识的朝着里头望了一眼,又习以为常的继续写下昨夜他要的东西。 至于房云翼的事情他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孟妤自然也就不会自作多情。 气氛一度很和谐融洽,外头是从云雾中钻出来的太阳,暖和的光线斜射了进来,落在了她的身上,无形中镀上了一层光。 …… 不同于东宫的和谐和安详,在外面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桃月楼内,公孙瑾如同往常一般前来这处小坐片刻,他倒也不是喜欢听小曲,主要是因为这靠窗的位置可以将外面江面上的风光尽收眼底,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七叶侯在旁边,给他披上一件大氅,“公子,这风大,咱还是早些回去吧!” “再等等吧!万一有惊喜呢!”公孙瑾咳嗽了一下,语气虚弱的开口。 他从未参加过春闱的事情,所以对于这个案子的进展并不操心,恰恰相反他所操心的乃是别的事情。 春风又绿江南岸,也不知道今日能否等到那个人的到来,只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公子何必如此执着,那人指不定就没想过帮公子,公子这般娇躯如何受得了这样的苦楚?”七叶担忧的开口,面色焦灼。 主子的身子一向不好,年少就封王,看似乃是无比尊贵的荣耀,可是这也意味着公子和皇位无缘了,皇上又对公子不闻不问的。 这些年来都是公子独自一个人求医的,这身子骨那里经得住这般的折腾呢? 公孙瑾回眸看了她一眼,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倒也没有疾言厉色,“无妨,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自己也没有任何的把握。 而就在这个时候,凉月从楼下急急忙忙的跑了上来,面色中都是喜悦,言语中的激动难以控制住,“公子,人来了,人来了。” 公孙瑾楞了好一会,眉梢舒展开来,猛的起身,“快带路。” 凉月点点头,带着人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桃月楼。 江畔和风,阳光暖暖,那江面上碧波荡漾处一艘船只渐渐的靠近,他在凉月和七叶的陪同下站在码头等待着。 热热闹闹的人群中,伴随着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以及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从面前略过,直到人都快走完了之后,船里面这才慢悠悠的钻出来一个人影。 此人身高七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知天命的年纪,却神情严谨,手中拎着一个小小箱子,一身粗布麻衣,看着很不起眼,却是他翘首以盼之人。 公孙瑾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去,朝着他拱了拱手,“久闻先生大名,今日总算是得以一见了。” 男子放下手中的箱子朝着他回礼,自带一身两袖清风的气息,“六王爷,久仰了。” 公孙瑾苦笑,“本王还以为若是等不到先生的话,本王这条命也就听天由命了。” 此人名唤郑随,人如其名非常的随意,又非常的潇洒,喜欢云游四海,一身的医术可谓是登峰造极了,可是这个人居无定所的,想要找到他可谓是难如登天了,而公孙瑾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寻找此人了,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这还是头一次见面,好在先前就看过此人的画像了。 郑随谦虚的摇摇头,“王爷客气了,生死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人定胜天的,在下在这个时候出现也算是你我有缘,不知王爷打算何时看病?” 他这一路跋山涉水的,若不是受人所托,自然不会这么快出现的。 公孙瑾高兴过头了,被他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先生不急,先去本王的府邸休息休息,这一路上先生想必也是奔波劳累了。” 郑随倒也没有矫情,点点头便跟着他的离开了码头。 凉月和七叶高兴得合不拢嘴,就差抱头痛哭了,王爷被病折磨了这么久总算是有所希望了。 然而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一道目光也跟随着他们的身影渐渐的消失不见,直到他们不见了足迹那道目光这才随着消失的,仿佛什么都没有留下一般。 …… 大理寺这处,房云翼忙活了一整天,和大理寺的人一块调查,又对着苏琮各种审问得出的结果又都不尽人意,而那些参加春闱考试的书生们都按耐不住,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言外之意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旁听的。 姜茗作为女子自然是不好在公堂上听的,只好坐在后堂,而姜牧则是前来看戏的,对于进展算不上关心。 在他看来就算是苏琮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无非最坏的结果就是抛弃了这个棋子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下官要说的都说了,房大人若是不信下官也没有办法,下官本就是大皇子的人,众所周知,此事本就是大皇子指使的。”苏琮依旧在垂死挣扎。 而他的儿子则是讪讪的跪在旁边,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沉默的。 苏恒和他这个父亲不一样,但是追根究底倒也有些相似的地方,苏恒一直都以自己的父亲为傲的,对于自己父亲的话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 房云翼没搭理他,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苏恒的身上,“苏公子,苏大人所说的可是真的?” 苏恒抬起头来,这些天的折磨他早就身心疲惫了,此刻的模样看起来憔悴极了,眼底都是暗淡无光的,闻言咬着牙,“是,父亲所言非虚,如若不然的话,父亲何处来的胆子这般去做?” “我看未必。”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宠溺 正在房云翼一筹莫展,准备严刑拷打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来者一身严肃的黑袍子,却让人不容忽视。 房云翼瞧着那微弱的阳光下走来的人,直到他出现在公堂上这才得以看清楚,立刻准备从位置上下来。 萧阁老摆摆手,“房大人不必多礼,老夫前来只是看戏的而已,老夫倒是要看看我商洽的官员都多么的让人作恶。” “你……”苏琮恼羞成怒,颤抖着手指向他,“萧阁老若是来落井下石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 “哈哈哈!”萧阁老哈哈大笑,“老夫就喜欢落井下石,再说了,这种事情苏大人不也经常做么?如今自食其果,滋味如何啊?” 苏琮黑着脸,面目狰狞的看向他却无可奈何。 他当初辉煌的时候多少人围着他转,现在他落魄了这些人就都不见了踪迹,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房云翼面色依旧,倒也不慌不忙,反倒是坐在旁边的姜牧眯了眯眼睛。 萧阁老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随后目光犀利的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的严厉,“想必你是姜丞相家的儿子——姜牧吧?” 萧阁老好歹也是长辈,姜牧自然不可能不给对方面子的,他动作行云流水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拱了拱手:“侄儿见过萧阁老。” 萧阁老摆摆手,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人搬来了凳子,他想也不想的就坐在了那凳子上,大大咧咧的开口,“倒也不必多礼,年纪轻轻的,来学学也无妨,不知房大人审问到哪一步了?” 坐在高堂上的房云翼一袭紫衣,闻言也不隐瞒。 姜牧重新坐了回去,眼色复杂的看着萧阁老,一时间有些没有搞清楚,这个老头前来的意义何在,皇上不是已经交代过了么?这件事情其余人不得参与的,他来做甚? 而房云翼并不在乎这些,而是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自己的收获,有些话他也没有说出来,毕竟都只是自己的猜测,所以也不敢说得太清楚,得等晚上的时候在看看。 萧阁老摸了摸胡须,“如此看来这是板上钉钉了啊!苏大人一口咬定是大皇子所指示的,房大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房云翼蹙眉,“这件事情疑点重重的,下官觉得不应该如此草率的,所以还在斟酌,等到证据齐全了的话自然会给出一个合理的结果的,萧阁老可是有什么看法?” 对于萧阁老这个人他也算是有些了解的,但是接触不多,所以也只好将这个人端着了,若是得罪了也不好。 毕竟太子爷提醒过,离这个老家伙远一些便好,他算不上坏人,但也绝对不是好人,好歹也是三朝元老了,这一路上的雷霆手段可不是闹着玩的。 闻言萧阁老若有所思的思考了一阵子,“老夫只是来瞧瞧的,毕竟事关重大,乃是朝廷的一大重事,房大人不必在乎老夫的出现,该如何便如何。” 房云翼嘴角扯了扯:“……”他直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在一场压迫中,一刻钟之后总算是结束了这个审问。 其实审问不过是为了走走过程,说白了,都是做给那些人看的,意义不大,蛛丝马迹还得自己去查清楚才是。 “郡主,”细柳提醒着后堂的姜茗,“已经结束了,咱们可是要离开了么?” 姜茗放下了手中的茶水站起身来,“先不急,咱们先见见房大人,本郡主有些话要对房大人说。” 前堂这处,房云翼把萧阁老应付了之后,这才朝着后堂而去的,姜牧跟在他的身后。 “兄长,房大人。”姜茗走了过去,福了福身子。 房云翼也不含糊的回礼,“郡主,今日就到这里了,不知郡主和姜公子可还有些什么事?” 这二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他自然也不好拒绝的,更加不好得罪。 姜牧没做他想就准备拉着自己的妹妹离开了,而姜茗则是摇摇头,那一双美目很是认真的看着房云翼,“本郡主有些疑点不知能否和房大人说说?” 房云翼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郡主但说无妨。” 姜茗也不含糊,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姜牧微微蹙眉,对于自己的妹妹越发的刮目相看了。 而她的这个想法似乎都在朝着真相接近了,若不是清楚的知道这后面的操作者是谁,房云翼都险些直接判案了,他神色复杂的拱了拱手,“多谢郡主提醒,下官这就去校对,就不多陪郡主和姜公子了,失陪。” 瞧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姜茗知道自己猜对了。 走出大理寺之后,兄妹二人坐在马车内,姜牧这才开口,“茗儿是如何想到这一点的?” 姜茗声音婉转悠扬,“那日妹妹在考场的时候和苏公子见了一面,当时瞧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倒也没有多想,不过后来看见他似乎和一个人说了几句什么,言语间都是慌乱,而且还收下了一张纸条,妹妹猜想如果苏恒真的作弊的话,那个人就是他的帮凶,如果可以找到这个人的话,那么就真相大白了,是不是大皇子指使的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果然是我的好妹妹,”姜牧哈哈大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件事情若是你解决的,皇上肯定很高兴,到时候咱家又要节节高升了。” 姜茗笑了笑,胜过了这春日的万般风景,美目流转间顾盼生辉。 …… “殿下,有什么问题么?” 莠和殿内,孟妤坐在他的旁边,有些战战兢兢的询问。 从写完到现在公孙行止看了一刻钟的时间了,一直一言不发的,叫人好生捉急。 思绪被她拉回了现实中,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阿妤商洽的律法没白看,为何对律法这般感兴趣?” “律法里面记着不少可以保命的东西,关键时刻能够为自己洗脱罪名,而且……还能赚钱。”孟妤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非常实诚的交代。 他莞尔,“阿妤。” “嗯?”孟妤抬起头来。 一个栗子敲在了她的额头,语气带着些宠溺和纵容,“怎地这般坏。”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试探 她捂着头却没有生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或许是被她这一副憨厚的模样给逗笑了,公孙行止也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起来,那笑容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晕散开来,无声的笑和宠溺自瞳孔中绽放。 寂静下来之后,孟妤去准备晚膳了,而他则是拿着那写满了的宣纸在烛火下研究和钻研。 外面的纷乱仿佛和他没有关系一般,对于做这样的事情他一向都是非常娴熟的,最后置身事外便好,如今自然也没什么不同的,外面翻天覆地的,他这处依旧安安静静的,和谐得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当那烛火燃烧快尽的时候,他正准备起身时一道身影走了进来,这个时辰算不上很暗,晚霞的余光还未消散,许是因着这一段时间都细雨纷纷的缘故,这个晚霞格外的璀璨,明艳。 那一袭乌金色的衣衫在晚霞的余晖下显得有些耀眼,负手而来,乍一看颇有几分王者之范,可当他渐渐走近的时候,那一张脸上的不正经这才展现出来。 “太子哥哥。”公孙离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双手作揖。 公孙行止默不作声的将书桌上的东西合上,面色沉静的挑眉看向他,“怎的过来了?” 公孙离也不见外,还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盘腿坐在了那地毯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埋怨着,“自从春闱一事之后闹得沸沸扬扬的,导致我都好几天没有空闲了,也不知怎地又牵扯到了大皇兄的身上去,母后不高兴,我也跟着倒霉了。”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像是小孩子在抱怨一般。 公孙行止施施然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长身玉立,缓缓走向身后的烛台,熟练的将一支崭新的蜡烛重新点燃,这才慢悠悠的坐了回去,“倒也听说了一些,春闱有人作弊了,却不知道是何人。” “乃是苏琮的儿子,苏恒,太子哥哥应该是记得的。”公孙离咕咕的喝完了茶杯里面的茶水,这才开口。他眉梢一挑,“是么?” “太子哥哥,还未曾问你,这一次的春闱你都写了些什么?”公孙离笑眯眯的瞧着他。 公孙行止微微抿唇,手指翻弄着一本书,“本宫什么也没写,对于这次的题目未曾见过,不知如何下笔。” 公孙离遗憾的松了口气,“太子哥哥字写得这么漂亮,为何不写呢?” 公孙行止字写得好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也算是这个太子殿下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一个优点了,可对于他的文采什么的大家都不清楚也不甚了解。 闲暇的时候孟妤总是看见他涂涂画画的,然而转过身他就给烧了,自然无人知晓何了解他。 他的问题公孙行止并没有选择回避,正欲开口的时候,孟妤就端着做好的饭菜进来了,飞快的给他接话,“那日殿下的手受伤了,这才未写的。” 公孙离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瞧见孟妤的时候笑得灿烂无比,“小豆芽。” “五皇子,”孟妤微微颔首问好,半跪在地上将饭菜放好,便转过头看向书桌旁边的人,“殿下,该用膳了。” “小豆芽,你在虐待太子哥哥啊!”公孙离瞧着这才粗茶淡饭忍不住的蹙眉,“你该不会又……” “五皇子,奴婢没有,”孟妤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大晚上的奴婢怕殿下吃了积食不消化,这才做些简单的。” 公孙离笑得那脸颊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的,倒也没有继续逗弄她,而是看着这些碗筷多问了一句,“小豆芽,我可以一起吃么?” “自然是可以的。”孟妤想也不想的点点头。 而不远处的公孙行止一直未曾多嘴,起身走了过来,瞧了一眼这些饭菜淡淡的来了一句,“本宫不饿,你自个吃。”说罢拂袖朝着外头而去。 公孙离楞了楞塞进嘴里面的筷子微微一顿,也不客气的就继续狼吞虎咽了,那样子像是几辈子都没有吃过好东西了一般。 孟妤站起身来正准备追赶出去的时候,衣袖被人一把拽住了,公孙离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小豆芽陪我一起吃吧!”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的吃饭了。” 孟妤:“……”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四目相对她保持着沉默,倒是公孙离很是热情的何她扯着一些话题。 “小豆芽,我是不是很笨啊?春闱考试作废了,我其实挺高兴的,因为这样我就不会被父皇骂了,也不会被母后贬低了。”他总觉得这些饭菜都寡淡无味,偏偏觉得小豆芽做的东西色香味俱全,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鱼大肉吃多了的缘故,还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用膳。 孟妤眨了眨眼,在脑中汇集了一番官方的话语,“五皇子不笨,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五皇子只是不喜这些东西而已。” “小豆芽,你说话怎么文绉绉的?可是读过书?也不知道太子哥哥的文采如何,那日我一直求他,他都没有帮我。”公孙离提到这个事情还有些不高兴。 孟妤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也不好随意的揣测,只能尽量的避开重点,“殿下他对于这些东西也不是很懂,也未曾参与朝政,自然是不好帮五皇子的。” 公孙离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一顿饭下来和孟妤东拉西扯的问了一些。 好不如熬到他吃饱喝足了,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公孙行止则是一直站在庭院内,背对着宫殿,背影萧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公孙离出来的时候他这才蓦然回首,晚霞已经消散了,华灯初上,明月高挂在苍穹上,晚风凉凉的吹得他衣袂飘飘。 “太子哥哥,”公孙离笑着迎上前去,“小豆芽做东西真好吃。” 公孙行止面色平静波澜不惊,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无不同之处。” 公孙离倒也不介意他这一副清冷的样子,瞧着天色惆怅了一句,“时辰不早了,我又该回去了,太子哥哥告辞。” “嗯,”他点点头,“高栾送五皇子。” 那不远处的高栾快步走了过来将人送走。 而孟妤则是站在寝殿的门口,凝望着他,直到他人走到自己的面前来。 ”殿下要出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孟妤下意识多久脱口而出。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专业范围 公孙行止眉,“如何猜到的?” “不知道,感觉。”孟妤摇摇头。 他也没有追问,而是吩咐孟妤给自己拿了件大氅披上,这个季节阴晴不定的连带着气温都忽高忽低的,所以还是多穿一些比较的稳妥。 正如她所猜测的一般,公孙行止确实是要出宫的,只是这一次没有带上高栾,高栾对此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孟妤看着这个高耸的宫墙想了想前几次的狼狈,毅然决然的倒退了几步,“殿下,奴婢还是……” 话音未落,腰间突然多出来了一只手抱着她一飞冲天,孟妤吓得两只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腰肢,直到回过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几个起起落落间就出了皇宫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来,孟妤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轻功这种东西实在是太不保险了,安全带也没有,指不定一会就被谁家调皮的熊孩子放个窜天鼠给轰下来了。 “殿下,”孟妤欲哭无泪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奴婢这么胖,你怎么拎起来的?” 她这个水桶腰,这个身材不忍直视,什么盈盈一握和她一点也不搭边的,偏偏公孙行止毫无不费力的就把她拎起来了。 公孙行止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阿妤,不该妄自菲薄。” 你不是胖,是肥。 孟妤:“……” 在他的带领下,二人朝着一个方向前去,一路上她的脑海中都是各种看过的桥段夹杂在一起,但是因为知识存储量不多,就连最为着名的琼瑶剧都没怎么看过的孟妤实在是想不出来接下来的剧情到底该怎样才合适。 房府,灯笼垂挂在屋檐下,房云翼的书房这几日都是灯火通明的,因着皇上的逼迫下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处理这件事情,可连续几日也没有想到一个很好的结果来,那些书生闹得越加的厉害了。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外两个身影突然的出现,他一抬头面前就出现了两个人。 “太子殿下……”房云翼诧异的站起身来,有些始料未及,他还以为这一次太子是打算袖手旁观了,让他自己处理的。 再加上白日云安郡主的那些话,他倒也算是有些头绪了的,只是有些无从下手,毕竟不管怎么做都会得罪人的。 “房大人。”作为小跟班的孟妤识相的行了个礼。 房云翼轻轻点点头也算是回应了。 “殿下这是……”房云翼有些拿捏不透他的想法,犹豫的开口。 公孙行止没客气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指漫不经心的点着桌面,“来看看房大人案子查的如何了。” “殿下让苏大人坐实这个罪名,他自然是逃不掉的,只是如今陛下那处有些麻烦,陛下的意思是下官得处理得十全十美,还要安抚好考生,就怕他们闹腾起来。”房云翼苦笑。 案子的真相不就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么?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可若不是因为他乃是这一次案件的负责人的话,怕是任何人都查不到太子的头上的。 谁能料到蜗居在东宫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有这样的谋略。 公孙行止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孟妤,她瞥了一眼这玩意不就是她写的么?犹豫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给了房云翼。 房云翼没做他想的就打开了这张纸,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不少的东西,每一条都是说到重点上的,几乎是完善了律法上面的不少东西,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殿下想到的?” 有了这些,从今以后的春闱或者是科举考试都不会有如何的纰漏了,更加不会给别人作弊的机会。 公孙行止余光落在了孟妤的身上,对方狠狠的摇摇头,人怕出名猪怕壮,先前这个房云翼就对自己的误解很深了,她只想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小宫女。 “房大人如何看?”公孙行止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换了一个比较迂回婉转的回答。 房云翼面色严肃,“下官认为这个东西若是给皇上的话,会带来不小的改变,只是还得等作弊这件事情解决了才行。” 作弊的事情都未曾解决,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对于这个问题公孙行止轻轻的点点头,眸色暗沉,“房大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杀了苏琮,一劳永逸。”他回答得干脆,就目前而言这个是最好的办法了。 苏琮一死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而那些牵扯其中的人也会得到喘息,然而他为难的是公孙行止的想法,他是打算连根拔去?还是打算就此作罢。 只要苏琮一死他到时候上报皇上苏琮畏罪自杀便是了,只是这些考生依旧是一个很麻烦的,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考生也不是没有办法处理的。”孟妤嘴快,再加上职业毛病,对于这种涉及律法的问题总是反应迅速的。 话音刚落两个人的目光就齐刷刷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来,后知后觉的孟妤虎躯一震。 “阿妤有什么好的办法?”公孙行止扭过头看向她。 他之所以把人带来也是这个原因,小胖丫的想法总是会让人觉得惊喜,他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只是那是下下策。 事情本就是他挑起的,如何收尾自然都是想到了的,不过皇上让房云翼调查有些出乎意料,超出了他的算计。 孟妤无奈的开口,“考生在意的只是他们的成绩罢了,可本身商洽的律法中就写着了,不管是春闱还是科举,一旦发现作弊之人便成绩作罢,他们如此闹腾除非是自己也参与了作弊这件事情,觉得自己肯定会金榜题名,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才纠缠不休的,房大人大可以拿这个破绽去和他们周旋,读书人本就讲究咬文嚼字,他们也都只是欺软怕硬的。” 话不用说得太满,尤其是对于聪明人而言,很多时候一点就通了。 房云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对于她说的这些都很吃惊,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姑娘如何知晓商洽的律法?” “殿下让奴婢看的。”孟妤面不改色的把这个黑锅丢给了公孙行止。 后者配合的点点头,脑海中突然响起她所说的学习律法能够保命。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递进 她说得头头是道,分析得很有逻辑,至少解决了眼前的问题。 房云翼眼中闪闪发光,看向她的眼神也变了变,万万没想到这个难题是由一个小宫女解决的。 烛火下她那双眼睛中像是跳跃着两团小小的火苗,似乎如此临危不乱,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殿下……”孟妤也不确定自己说得到底能不能行,她也只是钻漏洞罢了,有些不安的低声询问,“奴婢是不是说错了?” “并未,阿妤说得很好,”他抬起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房云翼,目光中卷了丝凉意,“房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阿妤。” 孟妤低垂着头跟上,走到门边时酝酿了许久还是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去,朝着站在书桌旁边的房云翼开口,“奴婢能否多问一句?” 房云翼楞了一会,反应过来之后点点头,“姑娘但说无妨。” “奴婢想知道这一次女子春闱的前三甲都是何人?”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房云翼还是告诉她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孟妤这才转身,猛然发现人已经不在了,快步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一出房门就看见庭院内,朦朦胧胧的月色下站了个人,看样子是在等她一般。 孟妤凑上前去,“殿下,奴婢刚刚才是帮你打听消息。” 他侧目,“该回去了。” 孟妤只好失望的哦了一声跟着他离开了房府。 而二人前脚刚刚离开,江沙就出现了,“大人。” “差点忘了……”房云翼后知后觉,完完全全沉浸在刚刚在孟妤的那些话当中,一下子将西陵的事情给忘记了,当他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 而回去的路上,孟妤不紧不慢的跟着他的步伐,狭小的巷子里面空无一人,唯独夜空中清冷的月色悬挂着,隔着一条巷子还能听见人潮拥挤的声音。 空荡的巷子中,二人的脚步声一起一落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阿妤,”他忽的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朝着她轻唤了一声,“过来。” 孟妤迟疑的走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公孙行止就这么看着她,瞳孔黯淡,看不出其中的情绪来,只是让人觉得有些阴鸷罢了,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阿妤是什么样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的么?“ 她身上好似裹着一层灰,当灰尘吹尽就会像珍珠一般耀眼。 这种直觉太过于强烈了,导致他心中忐忑。 孟妤心中一惊,倒也淡定,强颜欢笑的抬起头来,直勾勾的望着他,“奴婢不会欺骗殿下的,奴婢就是奴婢,殿下的宫女。” “本宫可从未将阿妤当成宫女对待,”他收回了手,微微的低下头来,嘴角噙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阿妤是本宫的……” 是什么呢?他没有说出口,像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一般,迟钝了许久,拂袖转过身去,“回宫吧!” 孟妤嗯了一声,疑惑不解的跟上去,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她忍不住的追问刚刚才他欲说还休的话,“殿下刚刚想说什么?” “阿妤,”他凝眉,“不得以下犯上。” 孟妤瘪了瘪嘴果真老实下来了。 回到东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匆匆忙忙的伺候他洗漱便躺下了。 脑海中还都是春闱前三甲的事情,不出意外第一名就又是姜茗,云安郡主。 时间过得飞快,如今已经是四月份了,一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若是姜茗真的许配给大皇子的话,无疑就是锦上添花。 那到时候身侧之人…… 孟妤眉头紧锁,轻声开口,“殿下……您为何不连女子春闱一起给破坏掉?” 这样的话岂不是少了些威胁? 公孙行止睁着眼也未曾熟睡,闻言沉声道:“阿妤,女子春闱并非全都是考试,本宫不是神仙。” “殿下不怕皇上把云安郡主许配给大皇子么?”她不解的询问。 若是这样的话,贵妃和皇后就真的强强联手了。 “难道阿妤打算让本宫娶云安郡主?”他反问了一句。 孟妤啊了一声,挠挠头,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有仔细思考过,对于这个云安郡主她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更多的是来源于她的外貌,至于品性如何有待考究。 但是有一点还是可以确定,姜茗嫁给谁都不可能嫁给他的。 皇帝不傻,姜家也不傻。 “奴婢的意思是云安郡主不一定非得嫁给大皇子,还有别的选择,只要不嫁给大皇子,那么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就是制衡的,皇上迟迟未指婚想来也是这么想的。” 公孙胜和公孙则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了,两个人都一直是平衡的状态存在的,一旦这个天平发生了不同就会产生巨大的反应来。 而姜茗就是这个决定天平平衡与否的存在,皇上自然是另有打算的。 公孙行止眉梢上挑,“阿妤分析得很对,那阿妤觉得郡主应该嫁给谁呢?” 孟妤摇摇头,皇上的子嗣也就这么几个了,公孙胜和公孙则是绝无可能的了,公孙瑾疾病缠身,姜家自然是不乐意的,至于公孙离……皇后自然也不会让他娶的,还有一个就是痴傻的小儿子了。 她还真想不出来姜茗最终会花落谁家。 公孙行止微微一笑,“阿妤可知道晋阳?” “殿下提起过。” 他嗯了一声,“晋阳和商洽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这么多年都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先皇在世的时候也时常派兵在两国的边境巡视,驻扎,所以相安无事,可自从皇上继位之后这个关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边境那处早就岌岌可危了,开战时迟早的事情,古往今来的君王解决战争最好的办法除了打,阿妤可还知道有其他什么别的么?” 孟妤诧异于他身处东宫却对于局势这么清楚,却也很快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和亲?” “和亲是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不仅仅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甚至还能够为两国带来一定的好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死无全尸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和亲的办法固然好,可也未必是长久之计。” 公孙行止道:“的确如此,可至少可以解决燃眉之急,皇上有五个儿子,七个公主,其中待字闺中的却只有三个,然而这三个都年纪尚且幼小,而且论容貌才学也都是平平无奇的,你猜猜到时候皇上会派谁去和亲呢?” “云安郡主,”孟妤恍然大悟的惊呼了一声,“郡主才华横溢,又以美貌闻名,乃是不二人选。” 倘若云安郡主去和亲的话,大皇子和三皇子争来争去的这么久,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皇上迟迟未给这个才貌双全的美人赐婚难道是这个打算。 可也不见得真的会打起来啊! 狗皇帝,还真是贪生怕死,早早的就做好败仗的准备了,又或者说是示好的准备。 万籁俱寂中,孟妤小小的松了一口气,默默的把被子盖上。 “怎么不问了?”他侧目瞥了一眼缩进被子里面的人。 孟妤讪讪的抬起头来有些心虚,“后宫不得干政。” “阿妤是本宫的人,算不得后宫之人。”他回答得很轻松。 孟妤也没怎么在意这个言外之意是什么,扯了几句敷衍了事的话,打了个哈欠,“殿下。” “嗯?” “好梦。” 他身子一僵只觉得这两个字新鲜,十多年他都未曾做过好梦了,梦中都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那些死了的人一个个的身影重叠在脑海中难以挥散开。 时光闪现,一混就到了四月中旬。 孟妤一直都是待在东宫的,公孙行止在那她就在那,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小尾巴,而那张脸也以肉眼可见的开始消瘦下来。 至于春闱的事情,那夜之后他们就没再去关注这件事情了,结果已经显然易见了,只是…… “死了?” 莠和殿内,高栾面色复杂的汇报着所有的情况。 公孙行止放下了手里面和孟妤正在下的棋子,眉梢上挑,“皇后如此迫不及待,是怕苏琮将公孙则咬出来,却没有想过这么一做反而会惹祸上身。” “根据房大人所说的,他那日本来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给解决掉了,考生也都安抚好了,就前去天牢查看,没成想就看见了苏琮横七竖八的尸体,而苏公子直接就被吓傻了,如今什么也问不出来。” 公孙行止微微皱眉,“江湖中人做的?”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高栾点点头。 朝廷和江湖的关系可谓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江湖恩怨朝廷从不插手的,同样的朝廷的事情江湖中人也不得干涉,如今皇后为了保全公孙则居然不惜动用了江湖中人,还真是走了一招险棋啊! 而皇上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朝廷的官员和江湖中人同流合污,这样只会破坏朝廷和江湖的和谐。 皇后还真是胆大包天,偏要往这上头去撞。 “让房大人把这个消息放给三皇子。”他重新拾起落下的黑棋,轻轻的落在棋盘上。 高栾没做他想,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朝着外头前去了。 “殿下,”孟妤看着高栾离开的方向有些担忧,“高栾总是进进出出的不怕被人发现么?” 皇宫戒备森严,一直以来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就算高栾武功在高强,也难保不会被人发现。 他勾了勾嘴角,“东宫有暗道,高栾都是走暗道的。” “那……为何奴婢每次都是翻墙和钻狗洞啊?”孟妤不满的抬起头来,眼神中都是哀怨。 他一手托腮,眸中镶了戏谑的笑意,“让阿妤锻炼锻炼,以后逃命的时候也能多跑一段路。” 孟妤:“……”一句脏话卡在了喉咙处。 不过一低头她看见自己的身材也是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的,她的的确确瘦了一圈,也算是祸福相依了。 …… 天牢这处,房云翼叮嘱人将尸体都收在了一块,杂七杂八的拼凑起来倒也算是完整了,受不了的人早就在旁边呕吐了,而他也是一直强忍着的。 “房大人,这里里外外都排查过了,这凶手实在是找不出来到底是谁啊!”看守天牢的官员一边呕吐一边开口道,“对付就只杀了苏大人,其余的人都没有动过,连带着狱卒也未曾伤害,天牢的其他犯人也都说没有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 这简直就是一个无头冤案了。 房云翼狠狠的咽了咽口水,迫于无奈的扭过头去,“这件事情先等明日早朝本官问问皇上怎么说,大理寺那边已经草拟奏折呈上去了,有劳钱大人先将尸体给殓了,好生安放,至于苏公子……” 他看向角落里面不停喊着别杀我,别杀我的苏恒。 “别杀我,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别杀我。” 于心不忍的别过头去,落荒而逃了。 这一幕也实在是有些过于残忍了,他看不下去了。 钱大人摆摆手示意狱卒将尸体给收拾好了,同情的瞥了一眼那天牢处被关押的苏恒,无奈的摇摇头,“真是造孽啊!” 活生生的一个人啊!就这么被吓傻了,当真是可怜了。 也算是造孽了,这个苏大人在世的时候就不与人为善,总是耀武扬威的,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天理昭昭了。 可这件事轰动就很大了,远远超出了春闱作弊的事情。 这显然就是杀人灭口啊! 绍安城人人居安思危,很快就传开来了,一个个都猜测起来。 “死得这么凄惨,这该不会是昔日的仇家寻仇吧?” “那谁知道呢!苏大人那么骄蛮的一个人,仇家自然是不少的,我听说啊!他的尸体被大卸八块了,凶手的手段极其的残忍。” 大街小巷的,就连带着小摊边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一个个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就好像这件事情他们都是知情者一般。 “主子,没查到,天牢那处的人嘴巴很严,一个字也不肯说,树属下也不敢多问。”客栈内,一间僻静的房间内,一个锦衣男子恭恭敬敬的汇报着。 公孙胜眉头紧锁的瞥向对面坐着的人,“你怎么看?”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迷雾重重 怎么看? 坐在他对面的云别尘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晃了晃手上的碧绿色茶杯,扬了扬嘴角,“在下没什么可看的,只是觉得三皇子如今越发的威胁了,有人正在对付大皇子,试图让你和大皇子鱼死网破,从而坐收渔翁之利啊!” 公孙胜凝眉,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也算是渐渐的反应过来了,若是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怀疑自己是被大皇子摆了一道,但是现在他也不这么想了。 若是说西陵那处的时候他还在猜忌的话,那么现在就非常的明显了,公孙则一而再再而三的损失了不少的人,而自己看着就好像是在获取了不少的利益一般。 可实际上这些事情他一无所知的。 公孙胜狠狠的咬了咬牙,将手里面的杯子都给捏碎了,面色漆黑,“可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老五?老六?他们都不像是有这样的能耐的人。” 这才是最让他头疼的地方,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傻子一样的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 云别尘看着他这暴跳如雷的样子,倒也是坐的住的,依旧风轻云淡的,“这件事情三皇子还是要上心才是,如今大皇子肯定将你作为眼中钉肉中刺了,毕竟你们二人可是皇位的不二人选,你觉得这件事情之后大皇子还会按兵不动么?” 公孙胜目光欲裂,“你说的这些,本皇子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又能如何?公孙则自然不会相信这些事情不是我做的,就算是他相信了,皇后也不会相信的。” 皇后对他的敌意一向很大的,也因为自己的关系,他的母妃在后宫的日子并不好过,若不是因为有着自己的话,怕是早就被皇后和姜贵妃给打压下去了。 后宫的女人一点没有了子嗣的寄托,那么人生就是暗淡无光的,他的母妃好不容易平平安安的生下了自己,这个太子之位不管如何他都要拿下的,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母妃。 云别尘挑眉,“不一定看着没用的人都是废物,三皇子还是上点心才是,当务之急,既然大皇子已经将这件事情完全认为是你的杰作了,三皇子为何不借刀杀人呢?” 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上了,对方的目的已经非常的明显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此借刀杀人,能够借助对方的手灭掉大皇子也未尝不可。 公孙胜有些犹豫,“可是……就算是借助对方的手除掉了公孙则,那么对方呢?别人在暗,我在明。” 他不傻,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的。 有人帮助他一起对付公孙则自然是好的,可这个人必须得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能够完完全全的放心,现在的情况就是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配合的话,不见得是件好事。 云别尘眉头紧锁,这个问题他也想到了,可是这么多人当中的确连一个怀疑对象都没有。 “东宫的那位……三皇子怎么看的?”想了想他还是提起了东宫的公孙行止。 公孙胜面色愁容,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开口了。“那个人一天到晚都是在东宫闭门不出,就算是出来行踪也都是一目了然的,本以为这一次的春闱考试的话,还能知道他的底细,万万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云别尘沉默不语,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人没那么简单,许是这种预感太过于强烈了,这才导致了对于对方总是格外的上心。 但是不管四公孙胜,还是自己也的的确确的没有找到任何对方的可疑之处,这才是最让人窝火的。 就在二人谈论的时候,那楼下响起了一阵子的骚动声音来,众人俯首探望而去。只看见一群士兵抬着一个担架出现。 “都让开,都让开。” 士兵的手里面都拿着大刀,凶巴巴的开始赶人了,语气非常的恶劣。 “这是……”公孙胜俯首看去,好半天这才眯了眯眼,“苏琮的尸体。” 云别尘闻声也多看了几眼,因为尸体都是被白色的布包裹着的,所以导致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看着那鲜血的模样很显然死得很凄惨的。 这人从昨天晚上死了之后,一直到现在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家心里面都开始好奇起来,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虽然他们也很想知道到底是出自谁之手,然而现在也只能站在上面看着了。 贸然出手的话只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现在他已经是所有人怀疑的对象了,大皇子三番两次出事本来就和他脱不了干系,现如今又损失了一员大将,更加的和他脱不了干系。 “你觉得到底是什么人非要杀人灭口,难道是大皇子不成?”公孙胜百思不得其解的,扭过头看着旁边的人。 云别尘微微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在下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出自谁之手,毕竟连一个怀疑的对象都没有,不过对于苏大人为什么被人杀了,很显然是打算灭口。”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毕竟这个苏大人,是大皇子的手下,而现在这件事情又是交给大皇子手下的房云翼去做的,他完全没有必要杀人灭口。” 毕竟只要稍微的提醒一下对方,这件事情就会烟消云散的,稍微放一点水。 公孙胜愁眉不展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本皇字得先回去了,先去大理寺那边看看。” “在下奉劝三皇子,还是不要先去大理寺那边打草惊蛇了,如果不然的话可能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还不如原地按兵不动,等待着最终的结果。”云别尘想也不想人就叫住了他。 毕竟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倘若这个时候再去趟这趟浑水的话,只会引起皇上的怀疑,还不如袖手旁观,坐以待毙。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公孙胜愁眉不展的看着他,最终还是决定没有下去。 而这一边,大理寺的人将尸体带走了,毕竟这个身体事关重大,还是要好好的安托比较稳。 房云翼离开了天牢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回了自己的府邸,虽然说大理寺那边已经开始写奏折了,可这件事情追根究底,还是落在了自己的手上,皇上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去办的。 “太子殿下那里可有通知过,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一边急急忙忙的回了自己的府邸,一进书房就忍不住的询问着江沙。 江沙只能跟在他的身后这一路上,两个人都默契的沉默不语,毕竟事发突然,一路上只想着赶紧回来,也没有空去想别的事情。 “大人请放心,太子殿下那边都已经通知过了,不会有别的问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太子殿下已经在想办法了。”江沙无奈的只能安抚着他的情绪,毕竟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 房云翼只觉得头疼,“苏大人突然死在天牢里面还是被他杀的,他说他是自杀的话,这个案子倒是可以很快就解决掉了。” 他杀的话就显得有些复杂了。 总要揪出一个罪魁祸首去向皇上汇报,如若不然的话…… “昨夜所有的狱卒都没有,打马虎眼,可是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江沙有一些为难,对于江湖中人他们并不是很了解,虽说偶尔有一些接触,可那都是一些迫于无奈的时候。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像这样的凶残手法,实在是猜不透。 “你先下去吧,今日本官谁都不接,若是有人前来就说本官身子不适。”房云翼过于无奈,只能这么吩咐下去。 江沙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说些什么,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被叫住了。 “管家你一会儿带人去天牢在四处查看一下,本官在那次呆的比较匆忙,没有来得及询问。”房云翼想了想还是吩咐了一下。 江沙点了点头,这才匆匆忙忙的离开。 房云翼脸色有一些苍白,因为刚刚才目睹了那一切,差点吐出来,现在心里面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可一旦想到那个场景还是难免有一些难受。 他眼神有一些暗淡,忍不住猜测这些事情到底是出自谁之手。 杀人灭口,对方到底是在针对他还是针对大皇子? 要说是仇家的话,他才是官场没多久并没有什么仇家,可是大皇子就不一样了。 又或是……大皇子动的手。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神突然变了一变,心情有一些复杂,一直没敢往这个方向想,主要是因为,那天的时候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本以为大皇子能够醒悟。 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免就让人忍不住的往别的方向去猜测。 …… 东宫自从刚刚才高栾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们之后,两个人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诡异的安静。 孟妤本身就是一个喜欢思考问题的人,尤其是刚才那个消息,一下子就打乱了她的思绪,也没法专心致志的下棋。 她下棋的技巧实在是不怎么样,本身就是因为受到这个人的熏陶,这才勉勉强强的学了不少,以前也就是一个半吊子。 现在又被事情给干扰了,时不时的就出错。 “阿妤,你已经出错了十几步了,这是打算输给本宫?”公孙行止忍不住的抬起眉梢,瞥了一眼她那不专心的模样。 孟妤被他这么一叫,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的啊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奴婢只是在想,苏大人若是死了,那房的人肯定会有麻烦的。” 本身这件事情并不麻烦的,可是现在突然变得棘手起来。 然而公孙行止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件事情本身,而在于她为什么如此的关心,房云翼这个人,那一双眼睛眯了眯,语气平平淡淡,难道也让人听不出什么太多的情绪:“阿妤和房大人似乎交情很好,怎得这般关心他?” “房大人是殿下的人,并不是关心他,奴婢只是觉得,倘若这件事情牵扯到房大人的话,房大人一旦不绍安的话,殿下这边就会变得有些麻烦。”孟妤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和房云翼压根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说白了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大部分还是迫不得已的。 关心什么的实在是谈不上。 公孙行止嘴角轻扯,“事情还没有阿妤想的那么复杂,何必如此担心。”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牵扯到他的,如果被人查出来的话,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皇后做的,只不过到底能不能狠的下心来,那就是他的事情。” 公孙行止面对问题的时候总是这般轻描淡写,哪怕是天大的事情在他眼里,依旧就是不足为奇。 “可是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觉得房大人是皇后娘娘的人,倘若他真的将皇后娘娘给查出来,那到时候岂不是在告诉所有人,一直以来他都是在给大皇子下套?”孟妤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 这就好像是进入到了一个死胡同里面,进退两难,退一步是豺狼虎豹,往前就是绝路。 公孙行止倒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本身,懒洋洋的拂了拂衣袖,“可是除了皇后,还有其他的人,除了房大人,也还有其他的人,为何就一定要让房大人,将结果查出来呢?” 他这话有些云里雾里的,让人有些搞不清楚。 孟妤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打算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反倒是站起来。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清冷,“阿妤,时间不早了,本宫有些饿了,去准备午膳。” “殿下,这时辰还早,并没有到吃午饭的时候。”对于他这个毫无诚意的扯开话题,孟妤有些无语的揭穿。 “嗯,本宫饿了,”他面色不改,“毕竟身子有一些虚弱,需要补一补身体。” “阿妤可是忘了,本宫还要装作中毒的样子了?” 他这个态度,显然并不打算和孟妤继续这个话题。 孟妤扯了扯嘴角,一脸不悦的起身,唯唯诺诺的行了个礼,不情不愿的朝着小厨房前去,心里面却迷雾重重。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金蝉脱壳 申时一刻的时候太阳直挺挺的挂在苍穹,那炙热的光芒显得格外热情,被乌云和春雨给掩盖了半月有余,近日来总算是可以好好的出来透透气了,此番正烘烤着地面。 公孙胜跟随着前面高公公的步伐行色匆匆的行走在皇宫内,一身琥珀色的衣衫随着动作而翩跹着,那俊逸的身姿惹得不少宫女羞答答的暗送秋波。 “三皇子如此捉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高公公和他肩并肩的行走着,忍不住的多问了几句。 公孙胜面露愁容,“实不相瞒,本皇子的确有急事要见父皇,有劳高公公了。” 高公公谦虚的摆摆手,“三皇子那里的话。” 他本是不想来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打算按照云别尘的说法去办,以免惹祸上身。 当务之急还是先要摘干净自己才是,明日事情爆发了还能逃过一劫。 若不然的话按照现在的情况下去,不仅仅是大皇子会怀疑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就连带着父皇都会把苗头指向他的。 在没有确定这背后之手到底是谁之前,他必须得保全自己。 他深知在皇家有一张嘴是不够的,你说得再多,当所有的苗头都指向你的时候,你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就只能依靠着做出来的态度去表面自己的立场。 御书房内,此刻的公孙长堰正被这骄阳烘烤得心浮气躁的,连带着旁边摇晃着芭蕉扇的宫女都不敢说话,哪怕自己大汗淋漓,也要为他降热。 低下的气压导致整个御书房都没有人敢吱一声,默默的低着头。 “启禀皇上,三皇子求见。”外面突然响起了高公公的声音。 沉浸在奏折中的公孙长堰抬起头来,面色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了奏折,“让他进来。” 得到传召的高公公朝着身后的公孙胜笑了笑,“三皇子进去吧!老奴就不去了。” 公孙胜感激的点了点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瞧见他走进来,坐在案桌前的公孙长堰缓缓抬起头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自己的儿子他还是了解的。 公孙胜唯唯诺诺的撩起了衣袍跪了下去,“儿臣有一件事想和父皇说一声,母妃的身子不太好父皇是知道的,这眼瞅着入夏了,儿臣想把母妃送去避暑山庄躲一躲,这几日儿臣也闲得无事,便考虑着把母妃提前送去。” “难得你有这一份孝心,”公孙长堰有些惊讶他前来居然是为了这件事情,但还是点头答应了,“既然如此那就去吧!你母妃性子恬静,与世无争的,倒也适合那种地方,朕有空会去看她的,你且退下吧!” 公孙胜眉眼低垂,听见这话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才慢悠悠的站起来道了谢,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御书房。 明日整个朝堂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他在这个关键时刻抽身走人,父皇必然知晓的。 他和大皇子一向不和,倘若真的要对付大皇子的话,绝对不会选择这样好的机会下抽身离开的,自然会乘胜追击的。 他前脚一走,公孙长堰又继续埋头修改奏折了,倒也没有过多的猜忌,只觉得这个日头属实毒辣了些。 …… 而东宫这处,没有宫外的吵闹,也没有后宫的纷争,孟妤靠坐在一棵巨大的梨花树下,神情奄奄的摇晃着手里面的蒲扇。 她的小日子倒是过得挺好的,不用宫斗,也不用宅斗,但是得参与朝政当中去。 对于没怎么接触过这些东西的孟妤而言就显得有些不知道如何分类了,所以难免惆怅,眯着眼一抬头,那浅蓝色的罗裙随着动作轻轻扬了扬有些过于宽大,倒也干干净净的,这梨花早已经凋谢了,郁郁葱葱的遮挡住了烈日的炙热。 “你倒是清闲啊!”不知何时秋嬷嬷从她的身后钻出来,好生羡慕的看向她。 孟妤一点也不觉得惊讶,瞥了她一眼让出了一个位置来,“忙的时候也挺忙的。” “忙什么?”秋嬷嬷下意识的多问了一句。 孟妤抿唇,有些艰难道:“磨刀霍霍……” “算了,还是别说了。”秋嬷嬷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这些话,又开始给她传递消息了。 “刚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听见了一件事情,刚刚才三皇子去了皇上的御书房,说是要带着安平妃去避暑山庄,可这还未曾入夏未免有些过于奇怪了。”秋嬷嬷微微皱眉。 孟妤正襟危坐,伸手将蒲扇放下,“每年如此么?” 秋嬷嬷点点头,“倒是每年如此的,因为安平妃的身子骨不太好,受不得这烈日,每年快要入夏的时候三皇子都会带着安平妃前去避暑山庄的,秋天才回来,只是今年才早春,未免有些过于奇怪了。” 孟妤眉头紧锁,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难道是和那件事情有关?” 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满面愁容。 秋嬷嬷道:“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么?” “没事没事,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殿下的,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寻秋嬷嬷。”孟妤摇摇头,猛的从地上站起来。 秋嬷嬷也不介意摆摆手,正准备让她离开的时候又忍不住的强调了一句,“你可别忘了皇后娘娘让你下毒的事情,太子殿下那里你尽量的多提醒几句,要不然的话我怕皇后娘娘到时候为难你。” 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万万不能出事的,这要是出事了可就功亏一篑了。 孟妤朝着她点点头,提着裙摆朝着莠和殿那处而去。 因为莠和殿外早就被他洒下了一些草药的缘故,导致都没有鸟叫声,除了这满园的春色实在是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属于春天的热闹。 也正是因为如此,东宫的果树都只会开花不会结果,这也让人议论他的话题多了些许。 孟妤鲁莽的提着裙摆毫无阻碍的闯了进去,此番的公孙行止正在小憩。 他有午睡的习惯,只是时间不太规律,日子也过得清闲懒散,偶尔睡意上来了就小憩片刻,若是有一日不午休的,那么一整天的心情都会有些阴郁的。 第一百六十章 知己知彼 “殿下……”孟妤环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转身就朝着内室进去了。 轻纱帷幔轻起,珠帘碰撞发出的轻响打碎了那人的睡意。 他斜靠在软榻上,神情慵懒,眉目如画,胜过外面的春色满园,回眸间乱了无数风华,余光落在她的身上定格了半响,这才懒洋洋的开口,“怎么了?” 孟妤提着裙摆走了过去,贴心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端过去,然后自顾自的开口道,“秋嬷嬷说三皇子打算将安平妃娘娘接到避暑山庄去了,奴婢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哦?如何蹊跷?”他将茶杯里面的水一饮而尽,饶有兴致的多问了一句。 孟妤一本正经的分析了起来,“三皇子早不去,晚不去的,偏偏在这个时候苏大人出事的时候去,他是做贼心虚,所以拿安平妃娘娘作为挡箭牌呢?还是真的孝顺?” “阿妤觉得三皇子为人怎么样?”他放下茶杯,撑着头,不咸不淡的问。 孟妤道:“三皇子这个人,有些张扬,但是也不傻,有些急躁,有些聪明,可拿不定主意,身边应该有不少的谋士。” 比如那个叫云别尘的…… 光是现在想想孟妤都还觉得后怕。 她的回答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公孙行止还是补充了一句,“不仅仅如此,三皇子人还很孝顺,他对待自己的母妃的确很好,并不是挡箭牌,可如果能够拿来利用一下,也未尝不可。” “可是这一次损失的是大皇子,三皇子为何要离开?”她有些不解了。 按道理来说,公孙胜应该感到很高兴才对,为何在这个可以乘胜追击的时候抽身呢? 公孙行止抬起头来,神情认真的看向她,“阿妤忽略了一个事情。” “什么?” “怀璧其罪。” 一语惊醒梦中人,孟妤恍然大悟。 公孙胜和大皇子本就是水火不容的村子啊,一旦彼此除了什么问题,那么皇上也好,文武百官也罢,都会下意识的觉得是对方的错。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公孙则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之后,倘若公孙胜还继续在众人面前晃悠的话,那么矛头都会指向他的。 皇帝最忌讳的事情无非就是兄弟之间的手足相残,这无疑使逆鳞,那么到时候公孙胜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脑海中思路走了一波之后,孟妤还是有些不解的追问,“那……” 她突然无话可说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似乎每一条线索都是关联的。 公孙行止轻笑,声音温和,“阿妤是不是想问,公孙胜离开了,谁来背这个黑锅,到时候皇上猜忌起来,很有可能顺藤摸瓜。” 孟妤点点头,她就是这个想法。 “他一走,皇上只会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大皇子的失察,并不会怀疑到任何人的身上去,六王爷身子羸弱,在朝中并没有支持者,五皇子一直都是大皇子的人,还有七皇子,年纪小,人又痴傻,你觉得皇上会有怀疑的人么?”他微微倾了倾身子,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小胖丫又瘦了。 瞧着这张脸他下意识的伸手轻轻捏了捏,既不暧昧,又不尴尬,就好像是在抚摸宠物一般。 而孟妤也没怎么在意,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对着自己动手动脚的行为。 “殿下的意思是说,皇上会怀疑大皇子太过于急于求成了,所以这才落到如今的地步,皇上会因此而失望?”孟妤后知后觉的分析。 关于这种权谋的事情她的确不如公孙行止聪明,很多事情都要认认真真的分析起来才行。 但是公孙行止就不一样了,他就是生活在这也的地方,这些事情他早就司空见惯了,所以做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的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仇人了。 因为他就是在自己的仇人羽翼下成长的。 “是的,阿妤真聪明。”他莞尔,那眼中明亮而璀璨,像是镶着漫天的繁星一般。 孟妤也跟着他的笑容而笑了笑。 “明白了?”他正襟危坐好,伸手理了理有些起皱的衣衫。 孟妤点点头,“奴婢明白了,那奴婢需要做些什么么?” “阿妤什么都不用做,这些事情他们都会自己处理的,”他起身正准备弯腰穿好锦靴的时候,孟妤就眼疾手快的帮他把鞋子拿了过去。 他穿好鞋子朝着外头走去,“阿妤若是觉得无趣的话,就敲敲木鱼。” 孟妤瞥了一眼那佛像,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佛像看起来恨仁慈,但是那里头有些昏暗,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莫名的有些诡异的感觉,狠狠的摇摇头快步追上去,“奴婢陪殿下散散步,奴婢不敲木鱼。” 走在前头的人情不自禁的放慢了脚步,今日天气不错,除了有些炎热以外,院子里面的花花草草开得很好,孟妤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 …… 宁安殿。 安平妃品尝着御书房最近研究出来的点心,还没有来得及做出评价呢!他这个许久未见的儿子就出现了。 “母妃,您可是不愿?”他试探的询问了一句。 安平妃转过身来,朝着身侧之人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身侧的宫人都离开只会,她坐在了旁边的蒲团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今日来母妃的宫中就为了这事?” 他摇摇头,倒也没有任何的隐瞒和盘托出,“天牢那处出事了,苏琮被人刺杀了,此事事关重大。” “不是你做的?”安平妃微微一怔,那双温和的眸子中有些诧异,“大皇子出事与你有何干系?” “大皇子出事对于儿臣而言自然是好事,可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儿臣担心父皇怀疑儿臣,所以只能借此脱身了,这件事情并不是儿臣做的,儿臣也实在是想不通,这些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公孙胜眉头紧锁,有些烦躁,坐在了他母妃的对面。 若非如此的话,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的,总得把这幕后之人找出来才能安心。 安平妃微微蹙眉,也觉得诡异,“若不是你做的话,这有这样的本事,让大皇子三番两次的栽跟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殃及池鱼 公孙胜突然的就哑口无言了,无奈的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都是谁在幕后操作的,他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甚至连怀疑的对象都没有。 见他沉默,安平妃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些许,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花茶,春季百花盛开,她研究的茶自然是上口的,眉目间都是恬静,说出来的话却和她的气质相差甚远。 “如你所说的话,很有可能还有其他人也惦记着这个皇位。” 她语气很是凝重,和她本人的气质不符合。 公孙胜沉默的点点头,有些严谨的开口,“儿臣也觉得这其中有些过于诡异,只是实在是想不到到底会是谁,母妃怎么看?” 安平妃神情清冷,“这件事情并恐怕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大皇子三番两次的出事情,皇后和姜贵妃必定会把这事情归咎于你的。” 她在皇宫这么多年很多事情,肯定是心中清楚明白的。 一直以来不争不抢,并不是真的已经到达了心无杂念的地步,无非就是为了保一方平安罢了。 在后宫这样的地方,不争不抢无疑就是在等死。 可是,你太过于出风头也是一条死路,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保全自己,还有她的儿子。 “儿臣知道母妃的意思,连一个猜测的对象都没有,在事情没有查出来之前,而且也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可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儿臣,儿臣也是迫于无奈。”公孙胜面色比较沉重,气压都比较低下。 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这些事情是出自他的手,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这些事情他一个都没有做过,却莫名其妙的背上了这么多的黑锅,肯定会把这些强加在他的身上,哪怕他真的是清清白白的。 安平妃倒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优雅的放下了手里面的茶壶的,慢悠悠的开口,“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后宫也不怎么太平,母妃离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年来,皇后和皇贵妃这两个人在后宫里面如鱼得水,可谓是一手遮天,为了避免给你带来麻烦,就先去避暑山庄躲一阵子也无妨。” “辛苦母妃了。”公孙胜拱了拱手。 安平妃然后宫里面虽然没有怎么得到皇上的恩宠,可是她非常的争气,好歹膝下有一个儿子,再加上她的性格,看似不争不抢,实则每一步都在为自己的孩子。 从来没有成为嫔妃之前,她就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现如今有了一个儿子更加沉得住气了。 如此二人又随便的闲聊了一些,他这才离开的。 “母妃好好准备,明日儿臣就送你离开。”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提醒自己的母妃。 伴随着日落西山,华灯初上,月亮高高的悬挂在苍穹,清冷又皎洁。 如此这般月色,树影婆娑,朦朦胧胧的,那密密麻麻的竹林间沙沙作响,随着一阵阵的清风拂过,让人耳畔有些痒痒的。 于月光下,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回廊下,悄无声息。 吱呀一声打碎了这个宁静,孟妤伸手关上自己的房屋门,穿着一袭白色的寝衣正准备朝着莠和殿而去。 她每天晚上都要回自己住的地方沐浴更衣,然后再带上自己最喜欢的一本书,再去帮那个家伙沐浴更衣。 “公公可是认真的?” “那自然是认真的,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把你从这个地方弄出去。” 当她抱着自己怀里面的一本书,正准备朝着目的地前去的时候,路过一个假山,就听到了这些个声音。 本想一走了之的,可是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刺耳了,更重要的是这也不是什么狗男女。 前一次听见还是在好几个月前,秋嬷嬷和他喜欢的人,不过仔细算来,已经许久未曾听见。 从来没有想到又在这个关键时刻听见了,脚步一顿,面色有些为难的走了过去。 她倒也不是想看如此香艳的画面,主要是想听听他们之间所说的内容。 “嗯,公公别……” “放心杂家不会亏待你的……” 二人之间的对话还算是含蓄,孟妤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却迟迟未曾听见想要的答案。 反而等到的是一阵凉风袭过,耳畔夹杂着一阵声音,鼻息间还有着淡淡的清香,一只手就把她拉开了。 孟妤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拉她的这只手是谁,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跟着他在夜色中行走,一直到一处竹林中这才停下来。 “小胖子别来无恙啊!”云别尘松开了她的手,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孟妤一听这个声音,顿时间心里面一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云别尘懒洋洋的靠着一根竹子,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颚,“太子殿下身边的人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好的那一个小丫头,居然看这样的画面面不改色,难道那就不害臊嘛?” “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为何要害臊?”孟妤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他的问题,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云别尘一愣有些始料未及,“可他不是男的,而是……太监。” 孟妤眉梢一挑,再往后退直接绊住了一个竹笋摔了一跤。 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她不觉得对方是来赏花赏月的。 “现在才知道害怕,刚刚才不还伶牙俐齿的嘛?”云别尘坏笑着眯了眯眼。 孟妤狠狠地咽了咽口水,“你要是不杀我,我自然不会害怕你,肯定要取我性命,我为何不怕你?” 她惜命,尤其是死了一次之后,对于性命看得无比的珍贵。 穿越来这个地方好几个月了,每一次都死里逃生,好不容易生活有一点点的改善了,若是就这么死了,当然划不来。 她自然是心虚的。 要是在别的寝宫,无非就是扯着嗓子大声喊救命,也就会有侍卫前来,然而这个地方并不一样,这是东宫,比冷宫还要冰冷的一个地方,这里面的丫鬟,宫女,太监,都是无所事事的。 连在这四周巡逻的思维也渐渐的减少,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人前来,他们面前这个人想要杀她的话,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受伤 那怕高栾听见了,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也是于事无补的。 只能是收尸了。 云别尘半蹲下身子,手中的折扇拍了拍手心,“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不能有任何的隐瞒。” “公子要问什么就问,奴婢……奴婢自然是会老老实实的回答的。”孟妤佯装胆怯的模样,哆哆嗦嗦的开口,默默的抓住手底下的竹笋。 云别尘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一直以来都是跟在太子殿下的身边,可曾见过太子殿下去过别的地方,又或者是见过别的其他什么人。” 孟妤眉梢一拧,心中有了个大概,含糊不清的回答他,“奴婢本是大皇子送给太子殿下的,承蒙太子殿下不嫌弃,一直照顾着太子殿下的衣食起居,太子殿下最常去的地方,无非就是太后娘娘的那里,见过的人不多,基本上没有人和太子殿下见面,除了五皇子殿下。” “皇上也来过一次,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人。” 云别尘托腮,笑了笑,有些邪气和冷意,把玩着手里面的扇子,“可是本公子听说,太子殿下可是见过房大人,可有此事?” 孟妤微微一愣,脑海中飞快的运转,这才想起来,“那一次是因为太子殿下无意之间得到一首诗,教奴婢背了下来,被房大人看见了,房大人就前来请教。” “什么诗?” 孟妤只想着赶紧脱身,并没有做其他的猜想,只能一五一十的将那首诗背下来给他听。 云别尘满脸疑惑,狐疑的看着她,“小丫头,你最好是真的没有骗本公子,要不然的话,本公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咯!你也看到了,本公子在那个地方来去自如,想要杀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本来就是一个江湖中人,像他们这种人性命对他们而言无非就是蝼蚁,从来不会放在心上的。 尤其是像这种小宫女,先随便就给捏死了,存在感并不怎么强烈。 孟妤后怕的点点头,手掌心都在冒着冷汗,也不敢反驳他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和对方周旋。 云别尘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她那惊讶的目光当中拂袖而去。 他轻功很好,来无影去无踪的。 直到他整个人都消失在视线里面,孟妤这才吞吞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白色儒衣上的尘土。 她腿脚发麻,心中恐惧得紧,云别尘不比公孙行止,也不比公孙则,这种人说杀你,就真的是杀你。 虽然她不是很了解,那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可是很显然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她只能万事小心,尽量的避开对方,不去得罪对方。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接下来再遇见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害怕了,只要对方不杀她,能够遵循道理,都能够尽量的避免。 当孟妤重新捡起地上的书,跌跌撞撞的离开,朝着莠和殿重新走去。 而与此同时的莠和殿内,等了许久不见孟妤人前来的公孙行止心中难免有一些疑惑,一般在这个时辰,小胖丫都早就来了。 “高栾。” 他想了想还是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人很快进来了。 高栾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殿下有何吩咐?” “阿妤怎么还不来?”他拧眉,心中疙瘩一下,“你去看看。” 东宫不安全,他一直都是知道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人去看看比较放心。 小胖丫一向都是一个比较守时的人,知道并不是她的风格,就这么晚了还不然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殿下。” 还没等高栾出去找人,门外就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孟妤揉着膝盖走进来,他挥挥手示意高栾退下。 高栾走过孟妤旁边的时候忍不住的多看了她一眼,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这么担心。 “怎么了?”公孙行止挑眉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狼狈不堪,一头秀发也有些凌乱,白色的寝衣也脏了,膝盖似乎也有些受伤了。 孟妤挠挠头,“奴婢刚刚才在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他把奴婢给抓走了。” 公孙行止面色一变,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凉,“云别尘?” “嗯。”孟妤乖巧的点点头。 因为上一次自己出事了之后,就已经告诉过他,而且那个时候,他们似乎就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只不过并没有告诉自己罢了。 她当时也没有多想,就觉得对方好可能就只是一个路过的刺客,结果没想到现在又出了这些事情,现如今情况更加的糟糕。 实在是没法想象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就真的小命完了。 公孙行止面色不太好,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孟妤很乖巧的走了过去,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整个人都低眉顺眼的,只是膝盖上似乎有些严重,整张脸都扭曲了。 公孙行止眉梢一挑,无奈的起身,朝着里屋进去了,很快拿着一个小瓷瓶出现在她的面前,语气温和,“掀开,自己上药。” “殿下,”她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来,“奴婢打不过他,他会不会杀人啊?” 公孙行止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中一片明朗,很坦诚的点点头,“阿妤不得罪他,他就不会杀人。” 他说的可都是事实,那个人的性格的的确确是这个样子的,只要你乖的话,对方当然不会动手的了,当然除了一些意外的事故之外。 但是他也只是了解一二罢了,至于他的品性如何,有待考究。 孟妤轻轻的掀开了裤腿,还刻意的露给他看。 鲜血淋漓的有些吓人,像是被人狠狠地推倒在地上,随后砸在了石块上。 他瞥了一眼神情复杂,随后不冷不淡的问了一句,“他都问阿妤什么了?” 孟妤抬起头来,眼中含着泪花,似是被伤口扯得一般,“他打听殿下的事情,奴婢模棱两可的回答了一些,他就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周旋 她说得轻描淡写,公孙行止自然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目光愣愣的瞧着她膝盖上的伤,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轻轻的碰了碰。 孟妤吃痛的拧眉望向他神色中带着些无措,“殿下……” “阿妤,”他答非所问,目不转睛的继续瞧着她膝盖上的伤,“本宫杀过人,可从未亲手杀过,都是借刀杀人的。” 他看见鲜血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连带着眼尾都有了丝不同寻常的殷红。 气氛寂静了一瞬,她心疼道:“殿下不需要杀人。” “云别尘伤了阿妤,”他的手停在了孟妤的膝盖上,指尖都微凉,轻轻的一扫而过让人不寒而栗,瞳孔内敛,“阿妤是本宫的人,本宫不会放过他的。” 孟妤身子一僵,这个伤是她自己砸的,云别尘并没有伤她。 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因为云别尘太危险了,在皇宫当中来无影去无踪的,她很不放心。 深怕有朝一日云别尘将自己杀了,到时候都无人知晓。 对于危险只铲除。 而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没法伤到对方丝毫,但是公孙行止就不一样了…… 可是公孙行止的性格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无奈之下她只能出此下策,万万没想到居然凑效了。 “殿下……奴婢受点伤没关系的,这个人似乎是三皇子的人。”她抬起头来,一脸真挚的瞧着他。 公孙行止眸色清冷,深邃又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伸手轻轻的撩开她额前的碎发,“那就慢慢来。” 孟妤温顺的点点头,没法坦诚的直视他的眼神,匆匆忙忙的把药上完,准备伺候他沐浴更衣的时候,却被阻止了。 无奈之下就只能独自先上床去暖床了,一闭上眼都是竹林里面的惊魂。 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舍得拿着一块石头砸自己。 可至少这样能够让公孙行止知道云别尘这个人留不得了。 高手就应该和高手去巅峰对决,而不是在她这样的小青铜面前刷存在感。 一夜无话。 第二日又是在早朝的钟声中清醒的,孟妤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按照往常一般准备去做早膳。 而金銮殿这边,早晨的雾气有些过于沉重了,旭日东升这才消散了不少,大殿之上鸦雀无声,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啃声。 “都哑巴了不成?朕要你大理寺有何用?好好的一个人都看不住,就这么死在了天牢里面,这就是你们调查出来的结果?”公孙长堰大发雷霆的把一堆奏折摔在他们的面前。 大理寺的官员更是如芒在背,冷汗直冒,心虚的低着头,“回……回皇上,这出自江湖中人之手,臣等也是无能为力啊!” 江湖中人向来都是拿钱消灾的,追查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更加是难如登天。 房云翼愁眉不展,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拱了拱手,“皇上息怒,昨日臣都了解过了,请皇上再给微臣三天的时间,臣一定将这个案子给破了。” 公孙长堰气得面色铁青,这些事情其实都不用查了。 这些日子大理寺日日上奏的奏折,基本上里面都是案情的进展,苏琮在天牢中一口咬定这件事情是受到大皇子的指示,而房云翼好不容易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可以为他洗清这个罪名了,在这个时候苏琮却突然暴死了。 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昭然若揭了么?哪怕没有直接的证据再一次指向他,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如今无非就是缺一个背黑锅的人罢了,苏琮死已经成为事实。 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文武百官,也清楚的知道他们沉默的原因,有些是不敢说,有些是不想说,有些是懒得说。 “既然如此,那房爱卿速速去办吧!”公孙长堰只能甩下这么一句了。 百官心中了然,也清楚的知晓了皇上这是打算大事化了小事化了,只要安抚了春闱考生,这些事情就算是翻篇了。 “可还有事启奏?”他眯了眯眼,扫视着下面的群臣。 礼部的人走了出来,拱了拱手,“启禀皇上,此次春闱的女子的名次已经出来了,皇上可要进行嘉奖?” “是该赏,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传朕的旨意,前三甲朕可以许她们一个愿望,往年都是赏赐些金银珠宝的,今年就让她们自己想便是,也都老大不小了,是该选夫婿了。”他这一番话意味深长,众人面面相觑。 皇帝三言两语的就把苏琮的事情给岔开了,一下子就牵扯到了那春闱前三甲的女子身上去了。 整个早朝的气氛都有些压抑,好不容易熬过去散了早朝,一路上众人议论纷纷的,都从苏琮的那件事情上聊到了春闱前三甲的几个女子上面去。 房云翼最后一个踏出金銮殿的,人还没走远就被公孙则叫住了。 他回首,“大皇子。” 公孙则面色凝重,“房大人借一步说话。” 房云翼也没犹豫,似事猜到了他想说些什么。 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不少都多看了几眼,今日不见三皇子上早朝本就奇奇怪怪的了,如今房云翼又被大皇子叫走了,难免更加的让人好奇。 在金銮殿的僻静处,公孙则一脸焦灼,“房大人这件事情……” “人是大皇子派人杀的?”他匆匆忙忙的打断了对方的话,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大皇子若是不相信微臣,一开始就不该前来拉拢,这件事情本该风平浪静的结束的,可是大皇子不放心微臣,非要横插一脚,这些天大理寺一直都把苏大人的所有话做了笔录,还画押了,每日都送往御书房的,皇上早就知晓,如今大皇子将人杀害了,岂不是坐实了做贼心虚的罪名?” 他一字一顿,咄咄逼人,还带着几分的戾气,面色也变得冰冷起来,“殿下如今微臣也爱莫能助了,殿下知道皇上最不喜的就是官员和江湖中人勾结,更何况您是皇子,皇上必然回大发雷霆的。” 他倒退一步拱了拱手,作势就要离开。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何为情故 公孙则那里肯作罢,急急忙忙的抓住了他的衣袖,“房大人若是连你也没有办法的话,这一次本皇子真的完了,更何况……这件事情牵扯到母后。” 房云翼眸中一惊,有些诧异,“皇后娘娘?” 旁边的公孙离配合的点点头,“母后不放心,怕父皇给大人施压,又怕苏琮胡说八道,这才无奈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只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事情沦落成如今的样子都是意料之外的,他们也没想到房云翼的速度会这么快。 其实这一点也怪不得公孙则,毕竟这个房云翼对于他而言实在是不敢轻而易举的就去相信,他的顾虑太多了。 房云翼眉头一蹙,脑海中恍然想起了什么,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大皇子若是想要保全皇后娘娘呢?还是保全自己?若是想保全皇后娘娘的话,您将这件事情承担下来,事后微臣会想办法让大皇子摆脱困境的。” “大皇子,五皇子,”三人正谈话间,高公公从远处走了过来,笑得一脸谄媚,余光落在了房云翼的身上又补了一句,“房大人也在此处,皇上召见大皇子,害得老奴好找。” 公孙则脸色苍白,却也不敢懈怠,只能朝着房云翼点点头。 而公孙离则是站在原地,神情有些黯然,格外天真的问了一句,“房大人觉得是什么人非要害皇兄啊?” “五皇子多虑了,微臣也不知晓。”他一愣,差点忽视了旁边的人,但还是温和的笑道。 公孙离莞尔,挠了挠头,这张脸笑得有些过于单纯,“可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房大人可一定要还皇兄一个公道啊!” 房云翼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刚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丝的阴鸷,难道是错觉不成? 正恍惚的时候,公孙离就已经扬长而去了。 …… 桑府,作为这一次春闱前三甲的其中一个,桑家的嫡女,自然也是受到不少人的追捧的。 她容貌虽然不及另外几个人的那般美艳,可是凭借着一手一副山水图勉勉强强的挤进前三甲的范围内去。 从春闱结束开始,桑家前来提亲的人就数不胜数,然而桑盈却都是统统拒绝了。 刚刚下早朝的桑大人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心中欣慰的同时也觉得头疼,好声好气的询问,“盈儿莫不是有心仪之人了?” 站在正厅内的桑盈为之一愣,像是没有想到父亲会这般询问,美目流转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那个继母的身上去,双手交叉在身前,柔声道:“没有。” 一袭阮烟罗的对襟衣裙,绣着朴素的山茶花,衬得她整个人很是恬静,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性子也是不争不抢的,却有一股子的倔强在其中。 得到她的回答桑大人很是高兴,“既然如此那便好,盈儿很给为父正气,这些年来的春闱前三甲一直都是稳坐其中的,今日早朝的时候皇上说了,今年不给予任何的赏赐,给你们每人一个愿望,想要什么就去向皇上讨要。” “真的?”原本还无所谓的桑盈美目一亮,却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了,又将内心的想法压制住,“不管女儿想要什么都可以么?” 桑大人冷笑了一声,“盈儿应该是知道为父的想法的三皇子迟迟未有正妃,盈儿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桑盈的继母在一旁火上浇油,“盈儿可要为你父亲分忧啊!” 桑盈咬了咬贝唇,沉默不语,只是那双含着秋水的眸子中渐渐的浮上些许的愁容。 她早该知道如此的,如今她已经及笄之礼过去了两年了,父亲迟迟未曾将她许配人家,不就是在等着这一日么? 而她只能被迫的接受。 “殿下……”东宫内,孟妤捧着一本邵安城闺中小姐的秘籍啃读,读到疑惑处朝着不远处研究药理的男人喊了一声,“您觉得邵安四美会嫁给谁啊?” 他皱眉,扫了她一眼,“何时对这些事情好奇起来了?” 顿了顿,他突然想起孟妤的年纪,“阿妤今年多大了?” “奴婢十五岁了。”她想了想,还是个孩子,这个年纪是该在读书的。 公孙行止轻轻点了点头,“阿妤是思春了?” 这是个在正常不过的话题,若是女性朋友问起的话还能揶揄几句,男性朋友也能埋汰几句。 可是今非昔比,她还是个未成年,对方又是个正儿八经的古人,她没法用现代的思维去审视,哭丧着一张脸狠狠的摇摇头,“奴婢还小,只是有些好奇,这些出类拔萃的女子都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自古美女当配英雄的,可古时的女子大都不能随心所欲,只能接受家族安排的命运,用自己的婚姻作为交易的筹码,所以这才有了那么多悲剧性的故事。 他神色不变,一张脸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是迷人,眼睫轻轻的抖了抖,将手中的东西整理好,这才懒洋洋的抬起头来,“本宫也不清楚她们会嫁给谁。” 可惜了,你一个也捞不到。 孟妤有些缺心眼的在内心补了一句,默默的把书本放下。 “那殿下……有喜欢的人么?”她好奇的凑近,杏眼圆圆的凝睇着他。 “喜欢?”他有些古怪的歪了歪头,像是觉得这个词有些新鲜,他接触的人并不多,很谈喜欢?却还是下意识的多问了一句,“阿妤,什么是喜欢?” 他看过的书很多,可关于风月这档子的书籍却很少触及,倒是一些东西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有嬷嬷教导过的,然而却不知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 他的问题让孟妤虎躯一震,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她也没喜欢过谁,二十八年的人生都是在看书,学习,忙着事业,倒是经常被朋友介绍去相亲。 可也从未喜欢过谁,连带着春心萌动都未曾有过,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二人面面相觑,居然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 以至于被唤进来的高栾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主子问出了一个问题,委实让他愣在原地。 公孙行止望着高栾,轻飘飘的就脱口而出,却把这个锅丢给了孟妤,“阿妤问,什么是喜欢?你可知道?” 孟妤:“……” 放屁。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皇子禁足 房云翼的手段很干脆利落,按照孟妤说的法子早就把那些个考生给安抚了,若不是皇后非要从中作梗的话,这件事情早就摆平了。 公孙长堰砰的就将那一堆奏折砸在了公孙则的面前,“这就是你给朕的惊喜?” 滔天怒火席卷而来,跪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 公孙则大气也不敢出,只能颤巍巍的捡起这些奏折,哭喊着,“父皇你听儿臣解释,儿臣真的没有指使苏琮做这样的事情啊!肯定是老三,肯定是老三陷害儿臣的。” “还在狡辩?”公孙长堰一脚踢了过去,将他掀翻在地上,铁青着脸,“证据确凿了,你还在跟朕狡辩?老三是什么货色朕不清楚么?他要是想陷害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够跪在朕的面前么?自始至终老三对这件事情都不闻不问的,他什么东西你不清楚么?” 整个御书房的气压低得吓人,饶是高公公也不敢出声,只能默默的在旁边擦冷汗,一脸同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大皇子。 心中也是无奈的,这大皇子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公孙则早就吓破了胆,“父皇,儿臣……” “朕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勾结了江湖中人?”公孙长堰捏着他的下颚逼问。 公孙则一愣,眼神中都是恐慌,脑海中突然响起房云翼的那些话来,他咬了咬牙重重的磕了个头,“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公孙长堰几乎是被气笑了,甩袖起身,“好,很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既然如此,你就回你的长信宫好好的给朕反省,所有的朝政也别再参加了。” 公孙则泄气的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公孙长堰就甩袖离开了。 高公公迟疑了一会,走到他的面前小声提醒了一句,“殿下,现在皇上在气头上,这件事情您做的有些过了,您先回去好好的休息,等皇上气消了,自然不会再与您为难的。” 公孙则只能不甘的点点头,“多谢高公公。” 高公公满意的颔首,朝着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使唤了句,几人这才上前把他扶起来。 而公孙长堰前脚踏出御书房,就看见跪在门口的公孙离了。 他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却还是放低了声音,“你跪着作甚?” 公孙离抬起头来,笑得有些憨厚和愚笨,“儿臣是怕父皇责备皇兄,这才前来的,希望父皇不要迁怒于皇兄。” 公孙长堰神色淡淡,倒也没有生气,“你倒是和他感情深厚,下去吧!” 公孙离拱了拱手,不敢有所懈怠的起身,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 刚刚才御书房的动静很大,他自然都是听进去了的,眼中的情绪有些波动,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直到身后的公孙则跌跌撞撞的走出来,他这才转过身去。 很快公孙则被禁足的消息就传下来了,惹得不少人猜测起来。 而最为热闹的当属皇后的凤仪殿了,姜贵妃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姐姐先别急。” 皇后咬牙切齿,“本宫就知道,皇上还是偏心老三的,他一向和则儿不和,现在事情发生了,他就溜之大吉了,倒是洗脱了皇上的猜忌。” 姜贵妃微微蹙眉,心中也隐隐约约的有了打算,“姐姐的意思是……” 皇后对着她阴险的笑了笑,二人心照不宣的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 大皇子被禁足,三皇子又去了避暑山庄,皇宫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连带着朝堂都变得异常诡异。 房云翼很快就把事情给解决掉了,背黑锅的人找到了,苏琮的死有了一个交代,至于他到底是谁指使作弊的,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而那些被耽误的书生也都按照孟妤的法子给处决掉了。 整整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将这一场风波给掀过去。 而事情刚刚过去,公孙胜就回来了。 作为东宫的消息小能手,秋嬷嬷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知给了孟妤。 而她则是扭过头就告知给了公孙行止,于是乎二人出来踏青了。 马车停靠在河边的路上,阵阵春风袭来,鸟语花香,公孙行止伸手掀开了车帘子,凝睇着外面的风景。 孟妤坐在他的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三皇子,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远处的河对岸,有着一群人路过,其中就包含着公孙胜,这公孙家的容貌都是极好的,导致她一眼就看到了,而且很有辨识度,离得不远,他们所在的地方有比较的隐蔽。 “不知道呢!”他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扫了孟妤一眼,“阿妤觉得呢?” 孟妤:“……”她又不是算命的,怎么可能知道? “殿下您不会又要搞幺蛾子了吧?”孟妤瞥了他一眼,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人可不象是来给公孙胜接风洗尘的。 二人的身份和地位也不适合。 公孙行止放下了帘子,温和的笑了笑,只是这个笑总是有些骇人,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阿妤是这么看待本宫的?” “真是白疼了阿妤这么久,这般没心没肺。”他屈起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她的脑袋。 孟妤揉了揉被敲打的地方,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朝着高栾喊了一声,“高栾,继续走。” “殿下,咱们这是要去那啊?”孟妤不解的看着他。 公孙行止闭目养神,“踏青。” 孟妤表情不太好,心中默默的开始计算起时间来。 现在才四月中旬,还要八个月她才能摆脱这一切,而公孙行止的行为处事总是这般的让人猝不及防,应接不暇。 当你觉得他要休息了的时候,他突然又搞事情了。 当你觉得他要搞事情的时候,他突然的又老实起来了,每一次都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最后又都能够化险为夷。 这样高的智商,不去当柯南屈才了。 马车一路朝着京郊外而去,倒真的像是去踏青的模样,可都这个时辰了。 孟妤回过头看了一眼,“殿下,您这是打算跟踪三皇子?” 他这个太子倒是当得自在,有事没事就外出踏青。 公孙行止沉默不语,双目阖上倒真的像是睡着了的样子一般。 第一百六十六章 自导自演 河岸这边,公孙胜邀请着三两好友游湖泛舟,还特意的包下了最大的一艘船。 邵安城本就是一个好地方,尤其是京郊这一块简直就是风水宝地,一点也不比城内差劲,一到春天的时候两岸郁郁葱葱,花香四溢。 在这样的美景当中最适合沉醉不复醒了,载歌载舞,美人美景,很是般配。 他们的马车随着船只而慢悠悠的行走,一直沿着岸边。 孟妤不断的朝着外头望去,一直瞅着天色从白日到日暮西山,最后华灯初上,处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她趴在马车窗边,双眼中含着对外界向往的神采。 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殿下,船只不动了。”当高栾把马车停靠在一棵杨柳树边的时候轻声朝着里面禀报了一声。 本还在假寐的人缓缓睁开眼,“去忙吧!” 高栾拱了拱手,大步流星的离去。 孟妤从车窗边拽住了高栾,有些胆怯的开口,“高栾,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点那街边的小吃……” 话音未落,高栾就冷漠无情的扬长而去了 孟妤惋惜的垂头。 公孙行止正襟危坐好,瞧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本宫亏待阿妤了?” “未曾。”她回首,月色照了进来,可里面依旧有些晦暗不明,唯独他那双眼睛总让人觉得像监控器似的时时望着你。 这十多天来,他对于春闱的事情未曾再问些什么,连带着房云翼的那边的消息也都是爱答不理的。 孟妤觉得若不是因为这家伙给人家老早的就下了套,房云翼估摸着都不会搭理这人的。 一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 他沉默了半响,优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反问,“那阿妤刚刚才让高栾给你买吃的?” 孟妤有些苦恼的盘起腿,“殿下,买吃的不代表你虐待奴婢,只是偶尔想换换口味罢了。” 孟妤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总是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公孙行止给她倒了一杯茶,眉头轻轻一蹙,像是在思考着她的问题一般,良久这才抬起头来,“那阿妤说说。” “殿下很喜欢听么?”她狐疑的看向他。 公孙行止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很是坦率的点点头,“本宫不太懂,可不懂就该问的,阿妤说对不对?” 她点头。 他又道:“阿妤收了别人东西,会让本宫觉得,阿妤不喜欢待在本宫的身边。” 不是…… 孟妤有些懵圈了,没料到他会这么想,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想,无措的辩解,“奴婢只是觉得那小吃看着挺好的,就想尝尝,没觉得殿下对奴婢不好。” “那阿妤为何非要离开皇宫呢?”他得逞的勾了勾嘴角,似乎喜欢上给小胖丫下套的这种感觉,“阿妤是嫌弃本宫没有大皇子长得好看?” 孟妤:“……”不是,真没有,你别妄自菲薄。 比脸还真没几个人比得上你的。 她欲哭无泪的憋红了脸,正绞尽脑汁的打算花言巧语时外头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她吓得抖索了一下。 “快保护好三皇子。” 河中央乱成了一锅粥,尤其是那艘船上,不少女子抱头鼠窜,会武功的人一个个剑拔弩张。 高栾站在最高的一棵树上,老神在在的环抱双臂瞧着这一幕。 公孙胜抽出了身边护卫的长剑,一脚踹开了旁边碍事的女人,朝着那黑衣人刺去。 “殿下水底下都是人,殿下快走。”公孙胜的护卫,殷浩挡在他的面前,一边厮杀,一边让他先行离开。 姜牧一把拽住公孙胜的手,面色凝重,“三皇子走。” 这一幕被岸边的孟妤和公孙行止尽收眼底,两个人头挤在一块,表情各异。 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打斗的场面还是可以依稀分辨得出来的,船只早就被人点燃了,此刻正火焰蔓延开来,一群群的黑衣人四面八方的涌去,劈里啪啦的刀光剑影声音让孟妤莫名的有些兴奋。 “阿妤,”他瞥了一眼旁边看得专心致志的小胖丫,“下去。” 她嗯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公孙行止就独自掀开帘子下去了, 吓得孟妤提着裙摆快速的跟上,“殿下,奴婢不会武功的,奴婢没法保护你的,咱们还是回去,一会万一被人发现了,殃及池鱼就不好了。” 公孙行止放慢了脚步,斜睨了她一眼,“去救人。” “救人?”孟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挠头跟了上去。 河里面,姜牧和公孙胜费力的游泳,这才逃过一劫,比较船上发挥的空间比较有限,实在是展不开拳脚,对方又源源不断的从水底冒出来,甚至还有别的船只上飞过来。 而姜牧今日本只是来应付一下的,万万没想到公孙胜选择了船上那个,这让他走也走不了,只能无奈留下,倒没想到遇见这样的事情。 当二人游到河岸边的时候,却早已就筋疲力尽了,就算是轻功了得也飞不上去的。 “河里面是不是有人啊?”岸上突然伸下来了两根竹竿。 姜牧和公孙胜面面相觑,二人一人抓住一根,借助着力道爬了上来,而他们的身后还有些其他人,都一一被拉了上来。 “三皇子?”孟妤佯装诧异的看着他,快速的丢掉手上的竹竿,“您怎么在这里?” 坐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的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孟妤,再朝着她的旁边望去,正是一向深居简出的太子殿下。 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太子殿下。” 公孙行止手掌通红,看着他们温和道:“都起来吧!” “太子殿下,”公孙胜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太子殿下怎地会在此处。” “殿下出来游玩的,正准备回去呢,就看见了此处火光蔓延的样子,殿下他忧国忧民,所以就让奴婢寻来竹竿看看会不会有人落水,好施以援手。”孟妤气都不带喘的说完这一番话。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很配合的点点头,“的确如此,倒没想到居然是三皇弟,和姜公子。” “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众人浑身湿哒哒的,那里还有昔日富家子弟的风流样,简直就是齐刷刷的一排落水狗。 孟妤早就累得喘不过气来了,尤其是说完了那一番话之后,更加身心疲惫了,却还要装出一副我不累,我很好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隔岸观火 众人不解的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太子殿下,心中诧异的同时更多的是不解。 就在众人走神的时候,那河中央的一艘船就这么四分五裂了,上头也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葬送了性命。 不同于这些人对于人命的那般轻蔑,孟妤一刹那呼吸是停滞了的,她瞪大了瞳孔,看着活生生的鲜活的生命就葬送了。 而这些肇事者对于此事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冷漠的态度。 她呼吸有些急促,眼中都是错愕和惊悚,却硬生生的逼迫着自己和他们一样,艰难的扭过头去站在了公孙行止的身侧。 而那瑟瑟发抖的身子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此番多谢了太子殿下相救,如若不然的话,我们就要葬身火海了。”一群公子哥总算是回过神来,一个个拱了拱手礼貌的道谢。 公孙胜伸手擦了擦脸颊的水泽,心情有些复杂,连带着神情也变得深邃起来了,他抿了抿嘴唇,“多谢太子殿下,若不是太子殿下的话,此番怕是臣弟也要葬送在此处了的。” 他神情有些惋惜的看着河中央的船只,叹息了一句,“以后出门在外的时候多加小心,最近有些不太平。” 别人或许听不懂他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身后的孟妤却是能够明白的,这个家伙在含沙射影啊! 公孙胜不是傻子应当是听得出来的,那么姜牧呢…… 她有些迷惑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姜牧,是个模样姣好的男子,着一身紫衣,神情肃穆,借着月色可以看见他那有些小麦色的肌肤。 难怪是个将军。 正走神的时候,身前的公孙行止轻唤道:“阿妤?” “嗯?”她迟钝了片刻,抬起头茫然的看向他。 公孙行止倒也没有责备,而是满脸无奈,“该回去了。” 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是没有必要继续逗留的了。 孟妤提着裙摆朝着这一群人欠了欠身,快步跟上。 身旁的这些人也都随意扯了个理由离开了。 公孙胜冷着一张俊脸站在原地,直到把人送走这才抬起头来,冷笑连连的看向旁边的姜牧,“这就是姜公子所说的诚意?” “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在下?”姜牧一愣,顿时有些迷惑,眉头紧锁。 公孙胜冷哼一声,“姜公子是真的觉得本皇子傻呢?还是觉得自己傻?刚刚才的那群杀手,朝着每一个人都是刀刀致命的,唯独姜公子,他们都不下杀手?你是当本皇子傻么?” 语气中隐忍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姜牧急于解释,“三皇子和在下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不相信在下?” 二人相识多年,像极了亲兄弟一般! 姜牧虽然明明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支持大皇子的,可还是义无反顾的支持公孙胜的,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被猜忌了,心情如何愉悦? 公孙胜嗤笑几乎是被气笑了,甩了甩衣袍,“是本皇子有眼无珠了,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姜牧直接愣在了原地,错愕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殿下……”马车内,孟妤犹豫的望向他,“那些人都死了吗?”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不言而喻。 “人是殿下安排的?”她又问,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问。 公孙行止摇摇头,“不是。” “殿下总是料事如神,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能够率先提前知晓一般。”孟妤莫名其妙的嘀咕了一句。 公孙行止有些不能理解的转了转眼珠子,似是不明白她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刻孟妤又有条不紊的分析,双眼铮亮铮亮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三皇子和大皇子必然会继续生疑的,而殿下还上演了一出救命之恩的戏码。” 公孙胜被人追杀,他第一个想到的固然是公孙则的,毕竟这一次的邀约乃是姜牧相邀的。 而且不仅如此,二人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糟糕,一发不可收拾,渐渐的自相残杀,从而达到他想要的一切。 不费一兵一卒,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安排好了,几乎是做到了滴水不漏,偶尔的蛛丝马迹也都是他故意泄露给别人的。 马车跌跌撞撞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他并不惊讶于小胖丫的聪明,意料之中的事情,眯了眯眼望着她,“阿妤还有一点并不知晓。” 她挑眉,像是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公孙行止笑了笑,“阿妤刚刚才是不是看见姜牧了?” 她缓缓的点点头,刚刚才就觉得奇怪了。 姜家分明就是皇后那边的人,为何这个姜牧好端端的会和公孙胜一起出现呢? 他开口道:“姜牧和公孙胜的关系很好,二人算是生死之交,再加上公孙胜比公孙则聪明,有手段,所以一直以来姜牧看好的人都是公孙胜,而非公孙则,只是因为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姑姑的原因,姜家都是一直支持公孙则的,然而姜牧本人是支持公孙胜的。” 姜牧比姜家的人聪明多了,但是也未必,他的选择也并非都是正确的。 其实细细的望去,公孙则才是最好的选择,公孙则愚笨,又贪好美色,若是姜茗嫁给了他的话,到时候生个儿子,就可以达标把持朝政的目的。 可公孙胜不一样,这个人成功的遗传了皇上的那些个基因。 他的这一番话,成功的让孟妤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也恍然大悟了,喃喃自语了一句:“如此看来,姜牧和三皇子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反目成仇了,可这对于三皇子并没有好处,他为何……” “阿妤,疑人不用,疑人不用。”他柔声道。 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了隔阂,就很难做到真正的信任了。 尤其是皇家的人,对于身边的人要求很高,因为他们都是坐在权利之上的,而这些权利也会给他们带来无穷无尽的杀戮,阴谋,以及数不清的仇敌。 他的眼中,阴暗交杂, 看得人心中犯怵的同时,又恍惚觉得乃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狠辣 一切都如同他猜想的一般,又或者是说他算计的。 隔天的时候,孟妤就听见了秋嬷嬷的一些小道消息,“说来也是奇怪,好端端的就毁容了,还是相思阁的头牌。” 前面的那些废话孟妤都给忽视掉了,听到这一句手里面的西红柿直接捏碎了,汁水飞溅,她一把激动的拉住秋嬷嬷的手,“您说的是相思阁的头牌?叶生烟?” 这个她是知晓的,叶生烟可一直都是相思阁妈妈的心头宝啊! 邵安城的不少王孙公子再可望而不可即的云安郡主这里碰壁之后,毫不犹豫的就朝着相思阁前去了。 而相思阁的美人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这个叶生烟,迷得多少男人倾家荡产,更甚有的得不到而选择自杀了。 而她也是印象深刻的,毕竟那的的确确是个大美人,曾经还照拂过苗豆芽呢! “你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你不是在那里待过么?”秋嬷嬷意有所指的坐在了她的旁边,嫌弃的掏出绢帕擦掉了身上的西红柿汁水。 孟妤有些语塞,“您这是在嫌弃我的过去?” 苗豆芽的过去的的确确不光彩,虽说没有实际上的成为妓女,可毕竟是去过那种地方的人,一直以来都是所不齿的。 这也是为什么不少人对着公孙行止吐槽的原因,因为她就是公孙行止最大的污点。 作为一个污点,她努力洗白,却发现是徒劳的。 秋嬷嬷摇摇头,“并不是,只是觉得你在哪个地方待过,应该对于她有些记忆的。” 孟妤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思考起来,“倒的确有些印象的,长得是挺漂亮的,可为什么毁容了呢?她被人陷害了?” “昨夜这个叶生烟被人重金聘请前去献舞,可谁知道船只突然打斗起来,还起火了,于是乎这个叶生烟就被火烧得毁容了。” 孟妤有一丢丢的茫然了,却也知道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的,看来是有人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起身拍了拍秋嬷嬷的肩膀,“我知道了,您老人家先回去吧!” “你去作甚?”秋嬷嬷不解,有些懊恼的皱眉,“好不容易找你说说话,你就这么走了?” 孟妤敷衍了事的摆摆手,“我去找殿下。” 秋嬷嬷这才没有挽留住她的,可看着她那远去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苗豆芽。” 孟妤闻言转身。 秋嬷嬷表情有些凝重,“记住一点,千万别喜欢上殿下。” 太子殿下那样的人,温柔似水,又生得那般好看,很容易让女子陷进去的,尤其是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东宫的这些个小宫女不少也是对太子殿下芳心暗许的,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的身份,怕是早就各种各样的手段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在那些皇子的身上没少发生。 孟妤身子一震,很快就回过神来,自信满满的点点头,“秋嬷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有了她的这话,秋嬷嬷这才放心的点点头,毕竟这丫头和别的人不一样,总是格外理智的。 当孟妤朝着莠和殿跑去的时候,公孙行止正在寝殿内一个人独自下棋,神情专注,正沉思着接下来的一步棋时孟妤就毛毛躁躁的跑了进来。 “殿下,”她自然的趴在了棋盘的旁边,笑盈盈的看着他,“秋嬷嬷和奴婢说了一件事情。” “喜事?”他掀了掀眼帘。 孟妤摇摇头,“倒也不是,不过和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关系,但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殿下一定感兴趣的。” 他来了兴致,“何事?” “昨夜的大火将相思阁的叶生烟姑娘给烧毁容了。”她神秘兮兮的开口。 公孙行止对于这个名字并不熟悉,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孟妤非常善解人意的给他解答,“叶姑娘乃是相思阁的头牌,以美貌着称的,一直都受人追捧的。” 本身还有些茫然的公孙行止抿了抿唇, “殿下知道?”孟妤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摇摇头,“并不知道,只是听闻过,相思阁有个能够和云安郡主媲美的头牌。” 她哦了一声,又继续滔滔不绝的将自己知道的都告知给了他。 公孙行止听得认真,可注意力却在她吃不饱饭的这件事情上,当孟妤停下来之后,他若有所思的挑眉,“阿妤在相思阁时常吃不饱?” 孟妤点点头。 他莞尔,笑意很浓,伸手捏了捏她那瘦下去不少的脸蛋,“那本宫这处岂不是更加的差劲了?相思阁待遇不好阿妤尚且还吃得这般肥胖,可在本宫这处,阿妤却消瘦了不少。” 这话实在是有些打击人了,孟妤一口气憋在心口没提上来,脸憋得通红。 她总不能说苗豆芽是为了避免前去接客才故意吃胖的吧? 公孙行止很满意的笑了,这张脸不笑时恰似高岭之花,悬挂于雪岭之峰,可一笑时,明媚生花。 取笑了她之后,还不忘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顺毛,“这件事情很重要的,阿妤说得很有用,去玩吧!” 孟妤未曾多做停留,起身就离开了。 她和公孙行止的相处方式大多如此,所以她很空闲,这倒也成为了不少人羡慕的一件事情。 出了莠和殿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翠峦? 孟妤一愣,倒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四月的天有些炎热了,翠峦有些狼狈,死死的咬住嘴唇,“你是在看我的笑话?” “我为何要看你笑话?”孟妤不解的蹙眉,“我没你那么闲。” “呵!”翠峦冷笑一声,“你自然是不闲的,一天如同一条狗一样的在太子殿下的身边打转,还试图飞上枝头变凤凰,殊不知自己就是一个替死鬼。” 她的话并没有激怒孟妤,虽然不知道她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但是想必和秋嬷嬷脱不了干系。 她面色冷静的望着她,“你说的这些话,我不反对,但是也不赞同,我是狗没错,也的的确确是在讨好太子殿下,可你难道不是狗么?整个皇宫除了主子们,那一个不是狗,至于你说的看笑话,恕我直言,我没你那么闲暇。”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苗豆芽,你迟早会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翠峦的眼神突然变得阴暗起来。 骄阳似火,这回廊上寂静无声,她一步步的朝着翠峦走了过去,和她对视,那瞳孔中有着骇人的气势,一字一顿的瞅着她的双眼开口,“那我至少也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第一百六十九章 猜疑 她说得认真,并不像是旁人那边随随便便的放狠话,让人觉得她好像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不想惹事,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孟妤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盯着她,“所以你最好也别来招惹我。” 因为她杀过人了,不止一个。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她必须要杀出去的。 正如公孙行止所说的那般,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这双手从前是维护正义的,扞卫无辜者的,她享受的教育和坚守的底线一次次的被瓦解,一次次的崩塌。 所以如今,她也不在乎真的再染上鲜血。 翠峦当下哑口无言,有些畏惧她这眼神,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你……” 孟妤没搭理她,神情冷漠的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她没有精力去对付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本身应对公孙行止就已经足够累的了,还要处理他交代的事情,更是糟心。 所以这些人能避开的,她都是尽量的避开了。 除了在东宫比较的放肆之外,面对皇宫中的人她都是格外小心的,如履薄冰不过如此,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 这数月间,她瞧见了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面前坠落,那一双双的眼神渐渐的被死亡的恐惧填满。 皇宫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天都有不公平的事情再发生。 在这个时空,适者生存。 不适者,淘汰,扼杀。 “小豆芽,”走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突然一个人跳了出来,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眉眼含笑的望着她,手里面还拿着一根树枝,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我从太子哥哥那里过来就一直见你魂不守舍的了,莫非有人欺负你了?” 孟妤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礼貌的问候,“五皇子,奴婢没想什么,只是在想今日给殿下做什么好吃的。” “你怎么这般的心灵手巧,搞得我都想让太子哥哥将你送给我了。”公孙离笑了笑,一脸的单纯。 孟妤因为刚刚才的事情有些糟心,听了他这话心中更加的闷闷不乐了,牵强的笑了笑,“奴婢一切都听从殿下的。” 公孙离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斜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神情懒散的摘着手中的树叶,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刚刚才看见有个人和你说话,莫非是小豆芽的朋友?” 孟妤一愣,很快否认了,“是东宫的一个姐姐,再跟奴婢训话呢!若是没事的话,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她福了福身子,似是不愿意过多的滞留。 公孙离遗憾的哦了一声,“那好吧!最近大皇兄被父皇关禁闭了,我没地方可去,就来太子哥哥这处走走。” 正准备离开的孟妤身子一顿,想了想总归还是有些不忍,劝解道:“五皇子若是无趣的话,可以多看些书籍,这样下次皇上抽查的时候,您也可以应对一二的。” 他把玩着树枝的手微微一顿,怔了片刻,难得认真的抬起头,“可是我不喜欢看书。” “看书……能静下心来。”她想了想道。 春风拂过,挠得人心痒痒的,鼻息间都是淡淡的花香。 他就这么定定的瞧着她,可总归那些话停在了嘴边,转了个弯,“那就听小豆芽的。” 孟妤点点头,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这少年年纪轻轻的,也未被毒害过,虽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至少看着单纯无害,好好读书也不会有错的。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公孙离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嘴角,眼眸中的那抹光和深意让人捉摸不透。 …… “太子救了你?” 桃月楼里面,云别尘优哉游哉的靠在椅背上,摇晃着手中的折扇,有些诧异的望向对面一身戾气的公孙胜觉得诡异。 “准确的说他们是路过的,”公孙胜心情烦躁的喝了一杯酒,“皇后好手段,都被父皇警告过了还不老实,看来只是禁足大皇子还不够。” 昨夜若是他不会水的话,怕是早就葬身火海了。 云别尘眯了眯眼,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在下倒是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难道三皇子没有发现最近太子出现得太过于频繁了么?” 公孙胜一愣,脑海中细细的回忆了一番,似乎的确如此。 这一年公孙行止出现的次数很多,往年的时候别说是出宫了,就连东宫都鲜少踏出的,可今年却格外的频繁。 他心中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愣愣的望向云别尘,“你的意思是,太子在动手了?可他没有一兵一卒的,甚至并没有朝臣站在他的那边,就连能够使唤的人都没有,身边也就一个高栾,还有大皇子送去的宫女,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帮手,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这没法成立起来。 先不说他十几年都是被软禁在东宫的,就算是给他绝对的自由,他也做不到这些事情的,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来。 云别尘摇了摇头,“这也只是在下的猜测罢了,太子这个人,咱们都不了解,所以在下也不敢随意的下定义,不过昨夜的事情有些过于巧合了,殿下还是细细的调查一番为好。” 一提这事公孙胜就头疼,冷笑了一声,“这事如何查起?昨夜的那些杀手个个水性都极好,而船上的人都死光了,就相思阁的叶生烟也容貌全毁了,若是动静太大的话,被父皇知晓,指不定本皇子会和大皇子一般。” 如今大皇子被关了禁闭,他风头正盛,若是被人知道这点,难免会小题大做的。 于他而言无非就是死了个把人的问题而已,可朝中的那些老顽固可不会这般认为。 尤其是大皇子一党的人,如今正在虎视眈眈的望着他。 若不是他有先见之明,怕是早就被牵连了。 云别尘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颚,“殿下最近还是当心些才好,毕竟树大招风。” 至于太子的事情,也只是他的个人猜测罢了,没有十足的证据确实不太好办,所以也只能暂时的先放一放了。 或许,真的是巧合呢? “不过,殿下真的打算和姜公子恩断义绝了?”云别尘突然想到姜牧的事情,好奇的多问了一句。 公孙胜眉梢一蹙,“此事也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他与本皇子相识数年,可毕竟他的父亲不是本皇子的人,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云别尘了然的点点头,没再多问些什么。 第一百七十章 不轨 伴随着春闱的事情消停之后,一切都回归了原先的正常,大家便开始议论起了女子前三甲的事情来。 而作为本次魁首的姜茗自然是大家最为关注的对象了,尤其是叶生烟出事之后,更是热闹啊! “哎!你们说这叶生烟出事了,是不是代表着一山不容二虎啊?” “要我看啊!保不准就是这样的,那叶生烟再怎么漂亮,都只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那里可以和云安郡主相提并论啊!” 可不是么!一个妓子,一个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还是商洽博览群书的才女,更是姜贵妃的亲侄女,这两者自然不能混为一谈的。 不管那叶生烟如何的出彩,也不过是供人消遣的玩意罢了。 客栈内,作为小道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总是会流窜这些话题。 一堆一堆的人坐在一块,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而他们口中的妓子,此刻正坐在楼上,将所有的一切都听见了。 “姑娘……”身边小丫头有些心疼的唤了她一声,“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些人嘴也呔碎了些。” 叶生烟带着一个斗笠,遮盖住了整张脸,斗笠下又是一层面纱,像是怕吓到人一般。 她轻笑了一声,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嘶哑,难听,“无碍,花言巧语听得多了,偶尔听一些真话也是极好的。” 小丫头红了眼,默默的擦了擦眼泪。 而就在他们对面的一个房间里面,窗户是打开的,孟妤趴在窗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屋内还坐着那清风明月一般的太子殿下,公孙行止出宫早就成为了常态,时常来桃月楼这个地方,今日却不是为了听小曲的。 那日孟妤和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就上心了,所以就坑着孟妤出来了。 “阿妤不去打招呼?”他轻轻的拿起茶杯的盖子擦了擦茶杯的边缘,却没有下嘴。 孟妤扭过头来,表情为难,“殿下,咱们这么过去的话叶姑娘会为难的。” 女子一向在意自己的容貌,尤其是叶生烟这样靠着脸蛋吃饭的人,曾经就是站在众星捧月的顶峰,一下子沦落到尘埃里面,还被人如此的贬低,换做是谁都不希望这个时候被人认出来。 他们一路从相思阁跟到这处,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至于打招呼,最好不要在这处。 公孙行止倒也不在意她的拖拉,而是轻轻的点点头,“阿妤说的是,那阿妤打算什么时候去打招呼呢?” 孟妤一脸苦恼,想了想道:“再等等。” “嗯,可本宫有些累了,想回去歇着了。”公孙行止无视她的想法,非常娇气的就拒绝了她的拖延。 孟妤虎躯一震,老老实实的坐直了身躯,哄着他,“殿下,再等等好不好?就一小会,奴婢觉得这个叶姑娘知道些什么。” “您不是也好奇这个叶姑娘是不是谁的人么?” 公孙行止面色不该,那眼中波澜不惊,一片寂静,“好,再等等。” 他答应得很爽快,也不知道再打什么主意。 可孟妤没有想这么多,之所以想见一见无非就是因为原主曾经受到过对方的恩惠,虽然于对方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苗豆芽对叶生烟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送一送也无妨。 当叶生烟和丫鬟起身离开的时候,孟妤想也不想的就起身跟了出去。 高栾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忧的提醒,“殿下……” “高栾,你太过于草木皆兵了,阿妤不是任何人的人,你待她好些。”公孙行止打断了他的话,像是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一般。 高栾面色凝重,“属下只是怕她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的人杀人的时候,怎么会哭呢?”他淡定的放下茶杯,目光顺着孟妤走远,“不过是一个未长大的小丫头罢了,不必太敌意了。” “惹急了,本宫又得吃你做的饭菜,”顿了顿公孙行止直白的叹了一口气,“还是杀人适合你。” 高栾羞愧的退下,小声嘀咕着,“属下有很认真的学习。” 陛下其实很挑食的,但是因着他的水平也就那样了,所以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可自从苗豆芽出现之后,殿下又变得难伺候起来了,对于他做的东西很是嫌弃。 而这处,当孟妤追逐着叶生烟的步伐出去的时候,一直到一处人比较稀少的地方她这才追上去的。 “叶姐姐,”孟妤拦在她们的面前,喘了一口气,笑着唤她,“你先等等。” 娇儿一脸戒备的将叶生烟护在身后,“你是何人?你认错人了。” 叶生烟也是一脸茫然的望着她,如今的孟妤也不是当初的苗豆芽了,整个人水嫩了不少,更重要的是消瘦了不少,看起来有点小家碧玉的意思了,五官也渐渐的张开了,所以一时半会认不出来。 她只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也的确是没有想起来。 “叶姐姐,我是豆芽,苗豆芽啊!”孟妤自报家门。 叶生烟和娇儿面面相觑,似是有些惊讶。 叶生烟拉开了娇儿走上前去,不敢相信的瞧着她,“你真的是小豆芽?你,我还以为你死了,你走了之后,我还派人去打听过你的消息,可一直都找不到,你还活着。” 她对苗豆芽印象深刻,是因为对方经常被欺负,可怜巴巴的,她时常帮忙她,久而久之的也会和苗豆芽说些心里话的。 孟妤笑了笑,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些钱财,憨厚的塞到她的手中,“我听闻叶姐姐出事了,所以就找来了,我知道叶姐姐现在很苦难的,相思阁的妈妈肯定会抛弃叶姐姐的,可我也帮不到叶姐姐什么,只有送些钱财前来了。” 雪中送炭,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之下总是非常好使的。 不到片刻的功夫叶生烟就抱着她哭得梨花带雨了,可孟妤心中不为所动,除了有些同情之外,更多的是想套她的话。 送钱财,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陷阱 每个人的宿命都在出生的那一刻烙下了烙印,强大的人逆天改命,软弱的人听天由命。 她不知道叶生烟是那一种,可对于女子而言,尤其是古代的女子,若是容貌全毁了之后,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名门望族的会被抛弃,普通人家的亦是如此,更遑论她不过是一个靠着容颜苟活于世的青楼女子。 孟妤看向她,眼中莫名生出些怜悯之意来。 吵杂的集市上是车水马龙的声音,叶生烟感激的摸了摸她的头,“难得你还记得我,离开了也好,在别人家的时候机灵点,可别再傻乎乎的了。” 她憨厚的点点头,乖巧的任由她抚摸自己的头,总归什么也没说。 叶生烟很聪明啊!关于昨夜的事情她只字未提,就说自己是运气不好。 眼瞅着她离去的背影,最终也只能无声的摇头惋惜。 “姑娘,你觉不觉得今日一见,苗豆芽和往常有些许的不一样了?”二人走得远些了之后,娇儿忍不住的回头望了一眼。 模样消瘦了不少,没有了从前的那般邋里邋遢的,容貌似乎也在逐渐的开始变化,变得清秀起来了。 叶生烟望着手中的银子微微抿了抿嘴唇,那斗笠下的容貌若隐若现的,她感叹了一句,“是有些不一样了,或许她会比我们所有人都过得好。” 而叶生烟也未曾想过,她一语成畿。 站在原地无奈的摇摇头,孟妤灰溜溜的无功而返,回到桃月楼的时候公孙行止面前的茶水都凉了许久。 孟妤垂头丧气的走到他的面前,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叶姑娘的戒备心挺重的,什么也没说,奴婢没法下手。” 她本来想着套一些话的,但是又怕对方起疑心。 对于叶生烟到底有没有毁容大家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可她也瞧见了那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狰狞。 公孙行止抬起头来,望着她这一脸纠结的模样,“都说了不行的,阿妤不相信。” “那殿下还同意奴婢出来?”孟妤有些古怪。 他笑了笑站起身来,“故意让你碰壁的。” 孟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公孙行止在下意识的教给自己一些东西,又好像是在逼迫自己去学习一些东西一般,这种感觉有些怪异。 她也没往深处想,只好随着他的步伐离开了桃月楼。 这个时辰还早,倒也适合随处走走,四月是个很好的季节,没有初春的那般凉,也没有夏日的那般燥热了。 一路上炊烟袅袅,儿童放学归来,纸鸢自绿树环绕中送入了云霄。 她跟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不远不近。 公孙行止微微侧目,依旧可以望到她那专注的模样,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阿妤喜欢什么?”这是个无聊至极的问题。 可孟妤还是认真的思索起来了,绞尽脑汁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她摇摇头,又犹豫了片刻,“自由。” “自由?”他眼中多了抹不一样的神采,这个字眼很是陌生。 “殿下咱们是要回宫去么?”孟妤停在了他的身侧,询问道。 公孙行止扭过头来,“阿妤想回宫了?” “不是,”她摇摇头,“只是觉得人群太吵了,有些聒噪,殿下应该是不喜欢的。” 他沉默,的确不喜欢。 …… 一晃神的功夫四月又过去了大半,在此期间,她见了房云翼两次,又得知苏恒被流放了。 然而流放是在苏琮的死消停之后,毕竟是帝王做事情总是要顾忌很多的东西的,人道主义除外,还有公正廉明。 在一场朝会上,公孙长堰一番虚情假意的说辞之后做了这个决定的。 世人感叹,好端端的一个风流才子就这么陨落了。 自公孙胜的事情之后,对方似乎对公孙行止的态度改观了不少,本身公孙胜的目标就不是公孙行止的。 那日被救下之后,自然是会铭记于心的,然而这一点孟妤还是在苏恒流放这日才发现的。 她跟随着秋嬷嬷前去御膳房拿些东西,未曾想迎面遇上了公孙胜。 对方也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秋嬷嬷这是去往何处啊?” 他这几日行事低调,就是为了避免父皇的猜忌,所以鲜少四处走动的。 秋嬷嬷唯唯诺诺的回他,“老奴带着这丫头去御膳房给太子殿下拿些东西,最近几日太子殿下的身子有些羸弱了,需要补一补。” “羸弱?”公孙胜咬重了这两个字,“太子往年不都是身子好好的么?除了有些虚弱以外,怎地今年总是时不时的生病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落在孟妤的身上的,她不用抬头也感受得到这人炙热的视线。 公孙行止出事,她是最容易被怀疑的那个人。 毕竟任何人都不会怀疑高栾的,高栾可是他最为信任之人。 而她本就是一颗棋子。 孟妤匍匐在地上一言不发,任由秋嬷嬷打着圆场。 “说起来那日你还救了本皇子,今日本皇子也刚好有空,不如就由你带着本皇子前去东宫那处走走吧?” 孟妤身子一愣,却也不敢拒绝,“是。” “那老奴就先去忙了。”秋嬷嬷瞥了一眼孟妤,讪讪的退下了。 公孙胜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孟妤和他身后的一群太监了,这个季节宫中不少花纷纷扬扬的落下,皇上妃嫔众多,爱花本也是女子的天性,所以一路走去落英缤纷。 她泰然自若的走在前头带路,步伐稳健。 公孙胜在身后慢悠悠的开口,“那日当真是太子殿下路过的?” 孟妤挂着标志性的笑容,不慌不忙的回答,“是。” “那日太子殿下去了桃月楼听小曲,又去四处走了走,瞧见有人打斗,怕出人命,便让奴婢在那处侯着了。”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和那日并无不同。 而公孙胜若有所思的皱眉,他这几日担心的就是公孙行止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若是被父皇知道的话,他必然是少不了麻烦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严刑 这一路上遇见了不少的宫人,都唯唯诺诺的给他行礼,对比起公孙行止而言,这二人的待遇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了。 很快到达了东宫,她转身去煮茶去了,只留下这二人。 公孙胜看着自己的这个堂兄有意拉拢,可对方一直如此,这让他有些无从下手了。 “那日还未来得及好好的跟皇兄道谢,这几日父皇交代的事情比较多,很难抽开身来,还请皇兄勿怪。”二人对坐在蒲团上,他真诚的开口。 以往他都是唤其太子殿下的,可今日却叫得格外亲近。 这么叫倒也没什么问题,本身他们也是堂兄弟。 公孙行止放下了手中的书,理了理仪容,“顺路而已,倒也不必挂在心上。” 他莞尔,“皇兄一向心善,虽性子冷了一些,倒也过得自在,东宫这处是个好地方,那日皇兄救了臣弟,臣弟心中自然是感激的,只是也难免担忧皇兄。” 公孙行止如何不清楚他的意思,勾了勾嘴角,顺着他的意愿接了下去,“最近今日,皇后时常来探望本宫,倒也提及大皇子的事情。” 这些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后是来看望他有没有被孟妤下毒的。 而公孙胜…… “皇兄对于此事怎么看?此事莫非真的有什么人陷害大皇兄不成?”公孙胜穷追不舍的开始追问。 公孙行止凝视着他,面色沉静,“本宫不知,未曾关注,倒是听阿妤说起过几句,想来是触怒了皇上吧!” 公孙胜微微蹙眉,而恰巧这个时候孟妤端着茶水和点心走了进来,半跪着给二人倒茶。 二人都很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淡淡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着,她行了个礼起身,迅速的给公孙行止递了一张纸条起身离开了。 公孙胜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开口,“皇兄这个小丫头倒是很机灵。” “嗯,本宫很喜欢。” 二人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一出了莠和殿绕开了公孙胜带来的一群宫人,找到了高栾。 “一会三皇子离开之后你跟殿下说一声,如果天黑之前奴婢没有回来的话,让殿下去一趟秋嬷嬷那处。”孟妤急急忙忙的交代完就准备离开了。 高栾不明所以的一把拽住了她,“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要见我,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虽然还不清楚,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或许和大皇子有关。”她面色复杂的简答化了一下。 高栾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憋出了两个字来,“小心。” 孟妤点点头,趁着所有人的不注意,独自往凤仪殿前去。 …~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孟妤就出现在了凤仪殿中,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地上,也不敢抬头。 皇后缓步从珠帘后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言语犀利,“抬起头来。”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眼神中刻意伪装的恐惧让皇后很满意,那戴着假指甲的手挑起她的下颚,“可知道本宫为何让你前来?” “娘娘让奴婢来,奴婢便来了,奴婢不敢多问。”她哆哆嗦嗦的低垂着眉眼。 皇后的气压很强大,那张脸保养得很好,所以并不显老,只是有些刻薄。 刻薄的面容假装出来的温柔实在是违和,可她的能耐很好,手段也很高,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坐到这个位置来的。 “这几日宫中时不时的发生事情,本宫险些都忘了还有你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本宫让你做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她站在孟妤的面前姿态高贵,“你要和秋嬷嬷多多学习才行,你跟在太子的身边,他若是做出什么诡异的事情来,可要都告诉本宫。” 孟妤颔首,“娘娘放心,奴婢不会让娘娘失望的,那个毒奴婢每日都下的,只是不敢下太多,但是奴婢保证,不到一年太子殿下必定出事,太子殿下倒是很老实的,只是时不时的有人去看望,太子最爱去桃月楼听戏,还有……云安郡主也见过殿下几次。” “云安郡主?”皇后眉梢一挑,有些震惊,随后追问道,“她为何见太子?” “奴婢不知,郡主每次都让奴婢离得远远的。” 皇后咬牙,“好个云安。” 孟妤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上钩了,公孙行止果然很聪明,每件事情都拿捏恰到好处。 云安郡主见他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可他却在大皇子出事之后才故意让自己泄露给皇后。 只是因为春闱刚过,云安郡主夺得魁首,一时间成为了风云人物,接重而来的便是婚事了。 皇后一直有意让公孙则和姜茗结秦晋之好,如今姜茗私会别的男人,岂不是在打皇后的脸嘛? “你说的是真的?”皇后眯了眯眼,似乎对于这件事情不怎么相信。 毕竟姜茗名声极好,而且姜贵妃也早早的就和自己商量好了的。 孟妤自然是知晓她没这么容易对付的,立刻惶恐的嗑了一个头,“奴婢那怕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污蔑郡主,奴婢所说的句句属实,因为大皇子心悦郡主,奴婢也就对这件事情上心了些许。” 她顿了顿语气带了哭腔,“奴婢是大皇子拯救的,又怎会胡言乱语?” 皇后一时间摇摆不定,对于此事并未迅速的做出回答,而是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走了出来,你说的是真是假本宫一验便知。 孟妤瞳孔骤然瞪大,来之前秋嬷嬷就和她提起过的,皇后有个怪癖,对于别人说的话总是保持着猜疑的态度,尤其是她们这种奴婢,总是要施以一番严刑,才相信的。 “呃!啊啊啊!” 凤仪殿的暗道中,她头一次感受着严刑拷打的滋味,一条纤细的缰绳在她的腰间捆绑上,两侧一边一个人狠狠的拉扯,却又控制住力道。 很疼,疼得腰部收缩,疼得比她大姨妈来了还要疼,钻心刺骨,蔓延全身。 “再问你一遍,所说的是真是假?”两个嬷嬷蛮狠的拉扯,逼问。 泪水从眼眶落下,孟妤一字一句的回答,“奴婢所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以身犯险 腰间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在窒息,却除了哀嚎什么也做不了,那钻心刺骨的痛让她声音都发哑。 阴暗的暗道里面却传不出她的声音出去,响起又被铜墙铁壁无情的隔绝。 直到那不知何处流淌的水声渐渐停歇,两个老嬷嬷这才松手。 失去重心的孟妤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脸上除了泪水还有汗水,双目猩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老嬷嬷唯唯诺诺的走了出去,而彼时的皇后早就等待许久了,依靠在贵妃椅上,悠哉悠哉的品茶。 “娘娘,是真的。”二人恭恭敬敬的站在她的面前。 皇后眉梢一挑,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如此便好,且等她缓过来再放回去。” “是。” …… 两个时辰过去了,东宫这处公孙胜早就离开了,而他望着手中的纸条和高栾的那些话发呆。 不知为何,心中隐隐约约有些难过。 “殿下……”瞧他呆滞的模样,高栾轻唤了一声。 公孙行止有些茫然,喃喃自语着,“高栾,不知为何,本宫心中有些难受,都两个时辰了,阿妤还未回来。” 高栾愁眉不展,他已经给秋嬷嬷带去消息了,如今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眼瞅着天色渐晚,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忧。 那小胖丫不会当真出事了吧? 大皇子接二连三的出事,皇后自然会排查身边的每一个人,找小胖丫去问话是迟早的事情。 而一直等到日落西山,那晚霞染红了大片的天空,像着了火一般,孟妤这才跌跌撞撞的从凤仪殿离开,每走一步都生不如死。 她死死的咬牙,只能坚持着往前。 不管如何目的达到了,公孙胜掉入了圈套中,皇后也中招了。 可是代价太大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存活多久。 东宫的这条路总是格外的幽静,柔和的晚霞落在她的身上,身子摇摇欲坠的朝着东宫那处去。 当她走到东宫的大门口时,映入眼帘的除了秋嬷嬷以外,还有那玉树临风的身姿,一袭蓝色的衣袍行走间衣袂飘飘。 他踩着落日的余晖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站在石阶上望着她,总是波澜不惊的眸中难得的多了些关怀。 “殿下,奴婢,不辱使命……”她笑着抬头,却莫名的落泪,想哭,好疼好疼。 他身子一震,被她眼中的泪水刺痛,那凉风吹得她身影单薄。 秋嬷嬷搀扶着她走上前,孟妤努力的支持身子站好,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声音都喊得沙哑了,“殿下,要好好活着。” 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辛苦,所以对于他所做的一切总觉得都是对的。 每一个痛苦都是为了明天的到来而更好的活着。 他伸手轻轻的擦掉她眼角欲落不落的春水,“阿妤也要好好活着,替本宫好好的活着。” 孟妤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下一刻直接晕倒在他怀中。 随后高栾就看着他家主子把人抱了进去,秋嬷嬷傻愣在原地,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作为皇宫的老人很多事情格外的敏感,尤其是男欢女爱上面,从前跟着皇后的时候,她就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望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她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苗豆芽对太子殿下太好了,好得有些过分了,有些超出她自己的范围了。 他每抛出的一个鱼饵,都会收获满满,可有些收获总是出人意料的还和完整。 望着床上的人,他有些无措并不知道她伤在了那里,直到秋嬷嬷走了进来。 她跪在地上徐徐道来,“苗豆芽伤在腰间,这是皇后娘娘一向惯用的手段。” 从前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很多人都坚持不住的开了口。 可看着孟妤这个样子很明显是熬过来了的,就为了让他抛出的鱼饵激起水花。 “腰间?”他神情清冷,霞光落在他的侧脸看不清情绪的波动,只是修长的手指颤抖的朝着她腰间轻轻的探去,却又停在了空中。 “殿下,豆芽她对您是忠心耿耿的。”秋嬷嬷于心不忍的补了一句。 苗豆芽时常在她耳畔说太子殿下人其实挺好的,除了性格有些怪异之外。 就算她是为了活命,可也从未出卖过太子殿下。 他垂眸,鸦羽般的眼睫毛遮盖住了眼底波涛汹涌的情绪,辗转千回 “如何才能不疼?”他低声询问秋嬷嬷。 秋嬷嬷摇摇头,“没有别的法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床上修养数日。” 这种又不是皮外伤,乃是内伤,除了养着别无他法。 他眨了眨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心中情绪复杂多变,无声的动了动嘴唇说了句没有人听得见的话。 孟妤遭受的酷刑给皇后心中留了一根刺,会让她和姜贵妃之间产生一定的嫌疑。 而人与人之间一旦生疑,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母后为何会怀疑公孙行止?”大皇子的长信宫中,他被禁足之后就没法出去了,只能前来探望。 此番皇后把凤仪殿的事情摆平了之后就赶来了。 她冷哼一声,“那小杂种一向不老实,和他母后一样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本宫自然是不放心的,不过如今看来他确实很老实,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了,你那丫头没白送,倒挺机敏的。” 公孙则闻言也有些沾沾自喜了,“儿臣当初就是看中了她的机敏,不过母后,若是她说的是真的话,姜贵妃……” 皇后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冷笑一声,“这件事情本宫会好好的调查的,若是他姜家敢有二心,那就不要怪本宫翻脸无情了,这些日子你老实待着,本宫找个机会把你弄出去,如今本宫担忧皇上会给云安赐婚。” 毕竟按照姜茗的身份而言,她的婚事皇上自然是诸多关注的。 所以她得多费些心思才行。 公孙则老老实实的点点头,保证道:“母后放心,儿臣这几日一定老老实实的。” 他可没少听说公孙胜风光的事情,等他出去了,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皇子,有公孙胜好看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高栾喜欢奴婢 伴随着皇帝的命令下达之后,大家都很好奇这三个才女的要求和心愿会是什么,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而皇上给的那三道空白圣旨一下子成为了香饽饽,为绍安城的热闹又增添了不少。 惹得不少人眼红,可足足过去四五日却没有一个人的圣旨上写了东西的,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 皇帝这个举动是公孙行止没有料到的,同时也为他的计划加了几分佐料在其中。 那日公孙胜前来直言不讳的向他许诺,若是为帝的人是公孙胜的话,他会让自己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封侯拜相都可以。 言外之意就是试图拉拢他,除掉公孙则。 在这皇宫,这皇家,但凡你还有一口气在,都可以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好像所有人都像疯了一般,不断的往前爬,一步步的朝着那个冰冷的皇位。 他们在厮杀,在搏斗,在攀比。 比谁心狠,比谁手段残忍。 今日天气晴朗,惹来了不少的蝴蝶在他的花园中飞舞,他凝望着外头扑棱扑棱飞舞的蝴蝶,手指捏了枚窗花瓷花盆中的鹅卵石,准确无误的朝着花园中扔了过去。 而那通体黑黢黢的一条长蛇直接倒在了地上,没在往前攀爬。 高栾一眼就望见了,快步走过去,“是属下疏忽了。” 他斜了一眼高栾,“送去给厨房,让他们炖了给阿妤补补,就说是你说的。” 高栾迟疑了片刻,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拎着那条蛇离开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苗豆芽晕倒那日,殿下几乎每天都会在院子里面打死一条蛇,然后送去厨房。 殿下琴棋书画精通,药理文学更是有所研究的,所以想要引来并不麻烦。 孟妤如今养在自己的屋内,只是对外宣称身子不适,可日日高栾都送来一锅补汤,里面的肉也是鲜嫩多汁的。 四五日过去了,她也开始好转了,如今已经能够下床,只要不放声大笑,不大声说话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秋嬷嬷一日三餐都赶来,按照她的喜好送来吃的。 见她气色好了之后,忍不住的就开口了,“苗豆芽,你对殿下是不是有其他心思?” “嘶!”孟妤一惊倒抽了一口凉气,被她这话吓到了,腰间的疼痛让她面容扭曲,有气无力的反驳,“您多虑了,我对殿下能有什么心思?” “那你三番两次的为殿下拼命是为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我可是提醒过你的,既然决定一起出宫的,你可别动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秋嬷嬷狐疑的瞥了她一眼。 孟妤眉头紧锁的解释,“殿下是殿下,殿下再如何也不是我等可以肖想的,我对殿下好,只是……有些同情殿下。” 秋嬷嬷叹了一口气,“殿下的处境的确不是很好,也过得很不容易,不过你自己要把握方寸,可别把心丢在皇宫了。” 她一个老婆子也是头一次与人说这么多,自从和这丫头接触之后,她也渐渐的沉淀下来了。 这丫头喜欢看书,喜欢研究书中的东西,心眼也不坏,就是性子比较的倔强。 又和她闲聊了一会,说到了皇上下圣旨的事情。 孟妤一边注意自己的语调,一边注意小调整呼吸,和她议论起来,“如此一来的话,这不是相当于给了三张空头支票嘛?” “什么是空头支票?”秋嬷嬷有些迷惑的望着她。 孟妤解释,“皇上是一国之君,如果想要赏赐什么,那不是随随便便的嘛?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的,可如今平白无故的给了三道空白的圣旨,您不觉得奇怪嘛?” 在这商洽的历史上可从未有过的,就连她以前学过的历史中这种事情似乎也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虽不懂皇帝这么做的意欲何为,可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的。 要不然的话为何迟迟无一人落笔,那就证明了大家也担忧的。 在普通人看来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 然而对于一些人却变得很棘手了。 秋嬷嬷自然是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的,所以这个话题也就截然而止了,直到高栾端着一锅的汤出现,他这才离开。 自从受伤之后高栾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贴心的给把她汤放在桌子上,还不忘嘱咐,“你慢慢吃。” 孟妤对于他的变化有些受宠若惊,迟疑了半响,还是开口了,“高栾,你为何对我的态度突然变了这么多?” 高栾停在了门边,听了这话转过身来,不冷不热的回她,“你对殿下没有坏心,我自然不会对你有敌意,况且你此番所作所为是为了殿下才弄成这样的。” 她眨了眨眼,“高栾,殿下他……” “怎么了?”高栾皱眉。 孟妤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狠狠地摇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我这几日好得差不多了,一会就去伺候殿下。” 她不说,高栾也没有追问,只是回去的时候和殿下提了一嘴。 公孙行止眉梢一挑,勾了勾嘴角,“是吗?” 高栾点点头,他也觉得奇怪为何好端端的提起殿下。 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孟妤端着没吃完的肉走来,来到他的面前,很是天真的询问,“殿下,高栾日日给我送这些,虽然很好吃,可这是什么啊?奴婢从未吃过。” 站在殿外的高栾有些语塞,而公孙行止放下了手中刚刚画好的画像,抬起头看着她,面不改色的扯谎,“老母鸡肉。” “鸡肉不该是这个味道的。”孟妤摇摇头,并不相信这个说辞。 公孙行止继续慢条斯理的回答,“高栾去深山老林给你抓来补身体的,稀有的。” 孟妤有些惊讶,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殿下,高栾不会是喜欢奴婢吧?” 公孙行止眉心一跳,险些毁了面前的一幅画,瞥了一眼她身后,轻飘飘的来了一句,“阿妤,高栾喜欢知书达礼的姑娘。” 孟妤自我认知很强的点点头,“奴婢很知书达礼啊!” 对号入座,不就是她嘛? 他一愣,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逐渐蜕变的孟妤,视线落在她的腰间,语气温和的问,“还疼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只是近黄昏 他刻意的引开了话题之后孟妤便没有再继续的穷追不舍了,而是成功的被他带偏了,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腰,表情痛苦的摇摇头,“好多了。” “阿妤,”他起身走近她,神情疑惑,直到站在她的面前,“以后别做这种事情了。” “奴婢只是想着能帮帮殿下。”她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笑笑。 公孙行止的眼神有些扑朔迷离的注视着她,“阿妤……” 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却不知道想问什么,只是心中的情绪交织着,他自己也摸不清这到底是什么,那一份压制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见到她那一副伤势惨重的样子,心口隐隐约约间有些绞痛。 孟妤眨了眨眼目不转睛的和他四目相对,“殿下……怎么了?” 他慌乱的别过头去,“没什么。” …… 孟妤受伤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毕竟这是皇后的杰作,也不敢声张,甚至连太医也没有请。 可她的所作所为也成功的让皇后和姜贵妃生疑心了。 皇后再怎么厌恶公孙行止也只会做些下三滥的动作,真枪实干毕竟是不敢的,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 可是姜贵妃那处就不一样了,二人一直以来都是盟友的关系,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心中难免会有很多猜测的。 凤仪殿内,公孙离是被传召前来的,这段时间皇兄被关押,他也鲜少在皇后的身前晃荡,就是为了怕惹到皇后生气。 此番正规规矩矩的跪在大殿内,“不知母后唤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皇后坐在凤椅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阿离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是娶个正妃的时候了,可有看得上眼的姑娘?” 公孙离猛的抬起头来,有些错愕,“母后是要为儿臣选妃么?” “你也知道,今年的春闱男子的成绩都作罢了,闹得沸沸扬扬的,可女子的春闱成绩都出来了,如今前三甲的那三个女子除了你云安姐姐以外,你若是看中了谁的话……”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犀利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公孙离挺直了背,规规矩矩的拱了拱手,“婚姻大事单凭母后做主,儿臣并无心仪之人。” 前三甲的女子,除去云安郡主之外就是闵月了,那闵家的小姐,也是太子的人。 皇后一心一意的想让他的皇兄娶了云安姐姐,摆在他面前的无非就是两条路了,一条就是娶了那闵家的小姐,还有一条就是和皇兄一决高下。 他敢么?不敢? 他能么?也不能? 公孙离觉得好笑,这么多年了,他这个母后还真是时刻都不忘提醒自己的身份和皇兄的差距。 “既然如此,那母后觉得那闵家的小姐很不错,不仅仅是第二名,还是邵安城四美中的一个,家中也配得上你,阿离觉得如何?”她满意的勾了勾嘴角,那眼波流转间都是阴谋诡计的变化。 公孙离抬起头来微笑着颔首,“儿臣都听母后的。” 他始终跪着,对于皇后的话都保持着谄媚的态度,过于的安分老实了,模样瞧着也是非常的乖巧的。 一刻钟的功夫之后,皇后这才优哉游哉的抬了抬手,“退下吧!有空去看看你皇兄。” 他满面春风的起身离开,那笑意很是真诚,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间龟裂开来,脸上的温和变得薄凉。 傍晚的时候,二人坐在那庭院内的凉亭中,因着天气渐渐的开始升温,所以这个时辰是最为凉爽的。 凉亭内的石桌子和石凳子似乎都被人挖走了,她干脆就拿了个凉席铺下来,又搬来了一张小小的花梨木,一边给公孙行止乘凉,一边给他放了一些瓜果。 然而东西都是高栾般的,使唤的人成了孟妤。 公孙行止的原话是,“阿妤受伤了,你让着她些。” 一直以来以杀人为己任的高栾有些愣住了,但还是乖巧的去照办了,他觉得殿下对这个小胖丫似乎有些过于好了。 那里还像是主仆的关系,二人同床共枕,同吃同喝的…… 不甘心的高栾趁着孟妤不在,迟疑的开口提醒, “殿下若是缺女子,属下可以……” 您可千万别饥不择食啊!!! “你何时也以貌取人了?”公孙行止斜了他一眼,“阿妤待本宫好,本宫回她一两分是应该的。” 高栾抿唇不语。 公孙行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回眸望了一眼那进屋拿蒲扇的身影,修长的手指收了起来,鬓发随着吹风掀起,他目光中似有万丈深渊一般,语气极轻,“高栾,本宫不确定自己能走到那一步,你会一直陪着本宫在这皇宫中搅弄风云,最后生生死死,你我都不确定……” 顿了顿,他苦涩的笑了笑,“可是阿妤不一样,她是要出宫的,本宫总想在这个世上留下些东西证明来过,那怕是万箭穿心,也期盼有个人给本宫上上坟。” “本宫待她好些,他日或许阿妤还能记住本宫。” 高栾心中有些酸涩,却又无法反驳,只是低声道:“殿下会洪福齐天的。” 他勾了勾嘴唇,颔首,“待她好些,阿妤记仇,万一以后不给你上坟。” 高栾:“……” 清风明月般的人物那怕是坐着的也依旧风度翩翩,背影挺拔,墨发垂在身后,那怕是背影就已经赢了整天下。 而那摇曳的灯笼下,孟妤拿着蒲扇出来了,提着裙摆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殿下。” 他蓦然回首,微弱暗红的火光下,那张清隽的脸都是温和的笑意。 “慢些跑。”他抬起头轻声说了句。 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孟妤倒吸了一口凉气,腹部一阵疼痛。 他摇摇头,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孟妤也没矫情,大大方方的就坐在了她的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瞧着这日落西山的样子,晚霞总是那般的温柔。 “殿下?”孟妤望着他的侧脸,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孟妤得到回答笑了笑,“没什么,叫叫殿下。” 在看见的地方,他轻笑。 高栾鬼使神差的回过头望了一眼,莫名的觉得这一幕很和谐,美好!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束缚 送走了晚霞,已经是夜幕来临了。 公孙离突然的出现,孟妤有些惊讶,因为公孙行止去沐浴去了,所以只好由她接待了。 她犹豫着起身,公孙离却自来熟的拉着她坐下,和刚刚才一模一样。 二人坐了一刻钟,公孙离没有说话,孟妤也保持着沉默。 他有些新奇的扭过头去,伸着折扇戳了戳她的手臂,“小豆芽,你为何不说话?” 孟妤本就是一个耐得住寂寞和无聊的人,所以一把情况下很少主动找话题的,听到他这么问,实诚的回答:“五皇子心情不好,奴婢怕说错话。” 他笑容一滞,收回了折扇,思绪飘絮的看着这月色和繁星,语气也变得有些惆怅,“小豆芽,我今日心情的确不开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小胖丫的面前,总是能够说一些心里话,下意识的觉得小胖丫能够理解。 孟妤瞥了他一眼,微微皱眉,认真的开口:“开心很难。” “嗯?”他疑惑的转过头来。 孟妤微微一笑,眉眼弯弯,“所以,奴婢祝五皇子平安。” 他楞了一会,忽的笑开来,倒也没刚刚才那般惆怅了,摇晃着手中的玉雕扇,“小豆芽真会安慰人,我要成亲了。” 成亲? 她一愣,也觉得有些惊讶,随后又很快的反应过来,公孙离的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着几个妾室,但是总归是没有皇妃的,所以成亲也是早晚的事情。 “您不开心的原因是这个?”孟妤多问了一句。 心中却又揣测起来了,公孙离在这个时候成婚有些不符合适宜了,不过也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 难道是…… “母后选的人,闵小姐,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很适合。”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孟妤的疑问给解答了。 孟妤有些纠结的望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该祝福他了。 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或者是小姐的话,他不喜欢养着便是。 然而这个闵家却不行的,闵家本就是大皇子的人。 皇后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在拉拢闵家,闵家的身份地位虽然不如云安郡主,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皇后野心勃勃也不可能让人家的姑娘来做妾室的,所以只能将其嫁给了公孙离。 公孙离虽然游手好闲的,而且看着没什么前途。 可倘若大皇子登基的话,五皇子就是亲王了,那么闵家也算是高攀了。 正妃之位并不低,这门亲事也算是两全其美的。 而他也不过是皇后为了给大皇子铺路的一枚棋子而已,毕竟不是亲生的,自然不会视为己出的,所以此番这么做就是牺牲他。 可往好处去想,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牺牲公孙离了。 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他为什么不开心呢? 孟妤百思不得其解。 “在想什么?”见她久久不说话,公孙离问了一句。 孟妤反应过来,正准备磕头认错的时候,腹部一阵抽痛,她龇牙咧嘴的弯下腰去。 “怎么了?”公孙离放下折扇准备扶起她。 孟妤摆摆手,表情痛苦,只能找个借口搪塞了,别扭的说道:“奴婢……月事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公孙离也不是未经过情欲之人,自然是懂的,非但没有转身离开,反而认认真真的端详起她来,“许久未见,小豆芽又张开了不少,小豆芽年芳多少了?” “奴婢十五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折扇,若有所思的点点,“再过两年,小豆芽肯定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孟妤只能陪笑,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这张脸。 作为一个魂穿的人而言,她除了一开始端详过自己的容貌以外,似乎都没有怎么去在意了,每日的工作就是做饭,陪吃,看书,陪聊,然后就是睡觉了。 公孙离坐了没多久,又和公孙行止聊了些家长里短的,这才离开的。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包裹好的糕点递给她,笑得灿烂阳光,“小豆芽喜欢吃这个,所以给你带了些前来。” 她有些感动的接了过去,含笑着道谢。 直到送走了人孟妤这才走了进去,此番公孙行止一身白色的中衣,外套着件绛紫色的外衫,正在烛火下翻阅着书籍。 “殿下,五皇子要成婚了,”她半跪下去,趴在案桌上,手指敲打着桌面,自言自语起来,“您要送礼么?” “阿妤很关心五皇子的婚事?”他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孟妤摇摇头,“只是觉得五皇子给奴婢带吃的,人也很不错,若是成婚的话,应该是要祝福的。” 她说得认真,像是和公孙离有什么交情似的。 公孙行止淡淡的瞧了一眼,并未作出回答,只是将桌子上的东西推给了她,“阿妤把这个吃完。” 这是她白日里面剩下的汤肉,味道虽然鲜美,可日日吃也会腻歪的,连续吃了好几天的孟妤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她抗拒的摆摆手,痛苦的摇摇头,“殿下……奴婢吃不下了,吃多了,有点腻,给殿下吃。” “阿妤让本宫吃你剩下的东西?”他眯了眯眼。 孟妤摇摇头,“奴婢给倒了。” “阿妤试试。”他似笑非笑的挑眉。 手上的动作一顿,孟妤心虚的收回手,在他的压迫下不得不将热好的汤水和肉都给吃了。 他满意的笑了笑,却回想起刚刚才公孙离的话来。 公孙离时常来他这处走动,可二人并没有什么感情,都是一些平平淡淡的交流。 这一天早就应该到来的,只是来得难免有些迟缓了。 皇后早就蓄谋已久的,不管是公孙离也好,姜家也好,都是一盘她掌握的棋子,然而这些棋字她若是没有法子去利用和掌控了,心中自然会起了杀心的。 所以公孙离只能屈服,又或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然而这条血路会是什么呢? 他望着自己画的草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 公孙则的确没有什么文韬武略,武功平平,资质平平,算不上愚钝,做个闲散王爷倒也无妨,可若是作为一个帝王的会,只会显得赶鸭子上架了。 好戏开始了,四面八方都在蠢蠢欲动了。 而这邵安城的暗谲也在逐渐的呈现出来,所有的利剑都将扎在他以外的人身上。 就为了那冰冷而又冷酷的皇位。 没人能挣开这命运的束缚。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赐婚 从春闱作弊一案件之后,房云翼连升二级的官职,愣是从从二品的官员坐到了正二品的内务府总管,一下子身份都抬上来了,惹得不少人眼红。 更有的人开始急速的拉拢此人,如今大皇子被禁足,大小事务都落在了三皇子的身上,而皇后则是在其中插手,更是将五皇子给推了上来,顶替着大皇子的空缺,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次日一大早早朝结束,风平浪静的,也无太多的事情烦扰,无非就是边关的一些琐事,然而这早就成为了常态,皇上随意的敷衍了几句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了。 毕竟此事一直都是玄武大将军在负责的,此人乃是皇上的心腹,皇上自然是信得过的。 离开冷冽金銮殿,一众官员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而房云翼则是被公孙离唤住了,他转身望着款款而来的公孙离。 公孙离笑了笑朝着他拱了拱手,“房大人。” “五皇子折煞下官了。”他一惊连忙回礼。 公孙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怎会,我也没什么本事,这段时间也都得依仗着房大人才行,皇兄如今被关了禁闭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房云翼勾了勾嘴角,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那五皇子希望大皇子出来么?” 怎么出来?如何出来? 靠皇后的扭转乾坤?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皇后那般的手段这些年来朝中的不少官员都是站在她这边,再加上皇后的娘家又是外戚。 自皇后稳坐上一国之母之后,便不断的开始提拔自己的娘家人,没少下苦功夫,就是为了给自己的这个独子铺路。 可谓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了。 这些年来,皇后为了自己的这个儿子可没少早下杀孽。 气氛凝固了那么一瞬,公孙离笑得一脸无害和真挚,“房大人那里的话,我自然是希望皇兄出来的。” 房云翼莞尔,倒也没说些什么,也不知他为何叫住自己。 总觉得这个五皇子没有表面的这么简单,可为何复杂他也说不清楚,只是给人的感觉不太好。 “过几日就是花朝会了,房大人如今步步高升,也该时候成亲了,当初父皇有意将娇儿嫁给你,你却拒绝了,如今已经是朝中大臣了,怕是再难拒绝了。”公孙离不经意提起半月后的花朝会。 春闱结束之后,便是花朝会,两者之间离得这么近,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而父皇会这么做呢? 他眼神暗了暗,看着有些疯狂,一抬头却又笑颜如花,“时辰不早了,就不耽误房大人了。” 房云翼颔首,“恭送五皇子。” 这才送走了房云翼,他的身后就响起了一阵意味深长的声音,“如今房大人还真是步步高升了啊!恭喜了。” 他一回头,来者正是公孙胜。 房云翼不卑不亢的拱手,“三皇子。” 公孙胜笑了笑,朝着他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不想跟着大皇子了,随时来投靠本皇子,本皇子随时都欢迎像房大人这样的人才。” 房云翼身子僵硬住,却依旧笑得如沐春风,“殿下过誉了,下官只是为皇上分忧罢了,如何谈得上是跟着谁呢!” 公孙胜也不意外,斜睨了他一眼,朗声笑着离去。 骄阳落在他的身上,将影子拉得老长,眯了眯眼神情复杂起来。 这几日太子也没怎么联系他了,只是时不时的给他送一些东西,他也算是明白了,太子这是早早的就把他作为棋子了,他这盘棋局早就布好了。 所以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不觉得惊讶和诧异了。 …… 三道空白的圣旨迟迟未曾有任何的消息,一直到今日的时候,高公公急急忙忙的从宫外前来,手里面捧着一道圣旨递交给了皇上。 公孙长堰打开了圣旨一看,神色凝重,“闵家?” “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高公公提心吊胆的询问。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这闵家小姐让朕赐婚。” 高公公哦了一声,又回想了一番,“这闵家小姐老奴也听闻过的,倒也是到了出嫁的年纪了,皇上是觉得那里不对?” 他将圣旨丢在了旁边,冷哼了一声,“嫁人倒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这闵家是让朕赐婚他的女儿和老五。” “五皇子?”高公公疑惑了一会,“五皇子虽然也是一表人才的,可若是论文韬武略的话,有些差强人意,老奴听闻那闵姑娘的眼光很高,如何会……” 公孙长堰斜睨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朕的儿子如何,轮的着你来置评?阿离再不好,那也是朕的五皇子,如何配不上他闵家了?” 高公公吓得跪了下去,“皇上恕罪,老奴罪该万死。” “行了,起来吧!朕还不知道你”公孙长堰不耐烦的摆摆手,“既然他闵家这么要求了,朕自然是要成人之美的,老五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娶个正妃了,这闵家倒也和他配得上的,这闵玥聪慧,兴许还能帮衬他些许,老五有些傻,难保以后会吃亏。” 高公公憨笑着侯在旁边,“皇上还是心疼五皇子的。” “他母妃去世得早,也算是朕弥补他的了。”公孙长堰的脸上并无愧疚之色,说得一板一眼的,只是抬起手在圣旨上落下了玉玺。 很快这个圣旨就由别的太监传了出去是,五皇子更是被叫到御书房娶待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假山后,两个人影在那处晃动着,拨开绿油油的树枝,这才看清此人正是高公公和高栾。 高公公将御书房的事情都细细道来,“告诉殿下,万事小心。” 高栾拱了拱手,“干爹放心,我会保护好殿下的。” 高公公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苦了你和殿下了。” 高栾低垂着眉眼,声音哽咽,“苦的是干爹。” 高公公笑了笑,无奈的拍了拍他,“回去吧!好生照顾着殿下。” 高栾点点头,这才离开的。 而东宫这处,孟妤正在练习公孙行止教她的古琴,愁眉苦脸的抗拒着,“殿下……一定要练么?” 她又不是大家闺秀,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学习这些东西,弹得手指头生疼,却还是个半吊子。 饶是她记忆力惊人,也没撤。 第一百七十八章 风云 这都练了一早上了,她脾气再好也忍不下去了。 公孙行止坐在那凉亭内铺好的蒲团上,一身湖蓝色的衣袍,双手随意的放在腿上,听了这抱怨的语气幽幽的看了她一眼,“阿妤记忆力这么好,怎得偏偏就是这琴技不行呢?” “奴婢不喜这个……”她面色纠结,看着身前的古琴很是烦躁,棋子她尚且可以好好的研究一下,智商也跟得上的,书画也能勉勉强强的跟着他的要求去学习,可唯独这个古琴…… “那就不学了。”他倒也没有继续强求。 “殿下为何非得让奴婢学这些东西?”她实在是不能够理解,别的丫鬟都是洗衣做饭,可唯独她,除了做饭,衣食住行外,就是学习一些不该丫鬟去学的东西。 这些东西应该是那些个名门闺秀该学的。 他修长的眼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谦虚,语气波澜不惊,“技不多不压身。” “那殿下的琴棋书画是何人教的?”她将古筝放在了旁边,好奇的凑过去。 这几日的天气都很好,但是有些干燥,所以衣衫什么的都穿得极少,他衣袖抬起间有着淡淡的冷梅花香,这好像是刻在了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一开始的时候孟妤是有些抵触这个味道的,可后来将近半年的同床共枕下,她居然觉得这个味道很好闻,很安眠,让人觉得很安心。 他将倒好的一杯茶水给孟妤推了过去,“本宫自学的。” 孟妤打心底佩服,“殿下真厉害。” 他嘴角上挑,瞥了她一眼,也不谦虚绵言细语,“阿妤说得对,本宫很厉害。” 习惯了他这一番时不时的自我夸赞,从前孟妤会觉得吃惊,如今倒是觉得正常了,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吟吟的将茶喝完了,“那奴婢可以不用学了么?” 他颔首,“不喜欢,那便不学了。”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时间越久,他对于孟妤的纵容便越多了,似乎无形中养成了一种常态。 他本就是个外表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人,偶尔有些小脾气,没安全感,会怀疑,会猜忌,可总是待人温和,那怕是最卑贱的太监对他熟视无睹,他似乎也不会生气。 孟妤望着他这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光彩夺目,灿烂生辉,情不自禁的就伸出手去想碰一碰他。 “殿下。” 直到一阵如雷贯耳的声音响起,孟妤吓了一跳,猛的缩回了手指,因着力道有些大了,扯动了腹部的伤,面容扭曲着。 高栾快步走来,“殿下,皇上已经下旨了,赐婚给五皇子和闵家。” “嗯?”他转过头去,却没有回答高栾的话,而是瞥了一眼捂着腹部的孟妤,“怎么了?” 孟妤强颜欢笑的摆摆手,“奴婢没事。” 他皱眉,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高栾狐疑的瞥了一眼孟妤,又继续道,“殿下?” “这是喜事,该给五皇子准备贺礼了。”他正色道,从容的从蒲团上起身,“宫中许久未曾有喜事了。” “阿妤觉得应该送些什么呢?”他居高临下的望向孟妤,眸中浅浅笑意,未曾等她开口,又自顾自的接了下去,“本宫也没什么宝贝,倒也送不出什么。” 孟妤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心跳骤然间的加速,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了。 他莞尔收回了视线,踱步离开,“待本宫好好想想,送什么礼合适。” 孟妤起身准备跟上去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阿妤好练琴。” 孟妤:“……”不是说不强求了的么? 高栾随着他一块走回了寝殿内,将未说完的话补充完,“干爹说,皇上最近对六王爷的关注颇多。” “老六?”他坐在了书桌前,掀开那画好的草图,上面标注着很多人的名字,闻言也不觉得惊讶,“他宠爱老六的母妃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些年来一直对老六不闻不问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爱生恨了。” 所以不想见到自己的这个儿子,怕徒增伤悲。 正是因为如此,公孙瑾这才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活到如今的,如若不然的话怕是早就死在他母妃过失之后了。 “皇上已经找到郑随前去给六王爷看病了,干爹也是近日才知道的,这几日皇上那处忙他也走不开。”高栾又继续道。 这些年他干爹一路摸爬打滚的才混到皇上的身边去,当初若不是因为干爹的话,殿下怕是早就随着先皇而去了。 公孙行止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本宫还以为他当真会袖手旁观了,果不其然还是放不下自己的这个儿子啊!既然如此,那老六的安宁日子也是走到头了。” “皇上是打算将六王爷扶持上来?”高栾后知后觉,有些诧异,“那大皇子和三皇子?六王爷如何抗衡?” 六王爷公孙瑾,一看就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存在,而且这么多年都一直在养病,哪怕是对付五皇子都不够,又更何况是另外的两位呢! 公孙行止嗤笑,“不急,先姑且看着吧!江玉那处有什么消息了?” “人已经回去了,那处一直都很太平,殿下不必担心,江将军说了,择日就会前往并州的。” 他点点头,“下去吧!” “是。” 高栾离开之后,他就听见外头那断断续续的琴声响起来了,眉头紧锁,只觉得刺耳。 虽说并不打算让她学得如何的好,可也不至于这般的难听。 还带着些许的不情愿和苦涩,愣是将他好端端的一个曲子弹得跟鸡飞狗跳一样。 “你别弹了。”终是高栾忍无可忍的走了过去。 孟妤哭丧着一张脸,“殿下不同意。” “太难听了。”高栾无情的吐槽。 孟妤咬牙,“建议你把耳朵挖了。 也非但是高栾对她有意见,实在是因为弹得确实难听。 连带着路过的秋嬷嬷也语重心长的劝解,“实在不行,你去求求殿下吧!你这琴技上面委实没有天赋。” 孟妤:“………”学业生涯受到重创。 第一百七十九章 残骸 孟妤学琴这事就像是在赶鸭子上架一般,公孙行止似是也注意到了,也便很少提及了,就这么波澜不惊的掀了过去。 而这些天皇宫一直热闹非凡,只是这一份热闹不属于东宫这处,倒是皇上在花朝会的前几天突然的前来了。 正端着糕点往莠和殿进去的孟妤自然也是注意到这一点了的,她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奴婢参见皇上。” 这人乃是九五至尊,高高在上的君王,人命在他的眼中更加的不值钱,孟妤自然是畏惧的。 公孙长堰脚步停在她的面前一瞬,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你是……” 他许久未来了,而孟妤也消瘦了不少,一张脸也渐渐的张开来,所以他一时半会的没有认出来。 孟妤低眉顺眼的回话,“奴婢是殿下的贴身宫女。” “朕想起来了,原来是你,数月未见,你倒是比先前好看了。”公孙长堰不咸不淡的开口,声音浓厚。 这样一句赞美的话,本该是高兴的。 可是出此君王的口中就要耐人寻味了,她低垂着头尽量的将身子弯下,“奴婢不敢。” 公孙长堰,号武帝,而这个封号乃是他让人算出来的。 这人极其的封建迷信,所以对于算命这样的事情深信不疑,据说当初他莫朝篡位就是因为有个人给他算命了,说他乃是帝王之象。 何其可笑的一个说辞,就因为这个杀兄,上位。 这在帝王家本该是极其正常的一件事情,可又徒留下了一个公孙行止,未免有些过于的残忍了。 在孟妤走神的刹那,公孙长堰就已经抬腿走了进去。 此时的公孙行止端端正正的起身,一袭青衫衣袂飘飘,款款走上前去,作势就要跪下的时候,他抬了抬手阻止了。 公孙行止道也没有继续坚持,而是恭恭敬敬的道:“不知皇上有何贵干?” 他总是这般,不冷不热的神情,公孙长堰也不在意,撩起衣袍坐在了那蒲团上,盘腿坐好,朝着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行止,陪朕下下棋,朕有些话要与你说。” 他拱了拱手,坐了下去。 而门外的孟妤端着糕点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心情有些复杂。 每每这东宫出现别的人之后,气氛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的,不似往常的那般轻快了,带着很重的压抑气氛。 尤其是来者乃是皇帝。 她迟疑的把糕点放在了旁边,自始至终都是低着头的,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尽量的降低存在感。 好在皇帝并没有注意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丫头,继续和公孙行止下棋,二人你来我往的,神情专注,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的离开。 殿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皇帝手拿着一枚白色的棋子落下,慢悠悠的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此番花朝会,朕给老五选了那闵家的小姐为正妃,你贵为太子,也该是时候选一个太子妃了,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是没有,朕让内务局的给你拿一些画像前来。” “臣并无心仪的女子,一切单凭皇上吩咐。”他说得风轻云淡的,就好像这件事情和他的关系不大一样。 而听了他这话的皇帝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是脸色冷了下来,“行止,你好歹也是储君,此事非同一般,自然是要选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才配得上你,如若不然,朕如何对得起皇兄?” 好义正言辞的话语,好大义凛然的一番话。 公孙行止心中冷笑,表面却依旧波澜不惊,那双似一汪清泉般的眸子看向他,“皇上觉得好,那便好,臣并无觉得不妥之处。” 他总是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 “云安行止觉得如何?”公孙长堰落下一枚白色的棋子,那眼神带着几分考究的意味望向他,似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四目相对,他泰然处之,公孙长堰步步紧逼,每一句话都带着逼问和压迫。 殿内的低气压就好像是随时都要结上一层冰霜一般。 而殿外,孟妤不敢过多的滞留,毕竟这四下都是皇帝的人,她继续逗留的话,会惹来怀疑的。 皇帝待了许久也没有人清楚,毕竟大家都不敢去过问的。 孟妤灰溜溜的顶着一个斗笠就朝着后院去,那鬼鬼祟祟的步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贼。 高栾站在屋顶上,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古怪的看着她的这个举动,眯了眯眼,阳光有些过于夺目了,导致看人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一直到大半个时辰过去之后,皇帝这才离开东宫,神情不悦,怀揣着一肚子的火气。 高栾见怪不怪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从屋顶上飞下来。 公孙行止依旧坐在殿内,神情复杂,眼底布满了寒霜,仿佛下一瞬间那一层冰霜就会破碎开来,渐渐的淡化成水,又在下一刻再一次凝结成冰。 他的眼底正在渐渐的开始变得猩红,那握着棋子的手微微用力,直接成了粉末落在了棋盘上,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倒去,一只手死死的撑住桌子的一角。 愣是将桌子的一角都给掰下了。 孟妤从端着一盘东西走了进来,提着裙摆寻到他的踪迹,望向那狼藉的模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半蹲在他的面前去,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因为用力而留下的伤口,“殿下。” 她轻声细语的唤了他一声,正欲抬起头却被他阻止了。 他另外一只手温柔的落在她的头顶,语气温和中有些别样的涩,“别抬头。” 他这副模样很吓人,如同杀人的那一晚一般,狰狞,扭曲。 多么的让人忌惮,让人心中犯怵啊! 孟妤身子一愣,心中泛起丝丝的涟漪来,“殿下是不是不高兴啊?” 他敛去了眼底的异样,重新恢复了那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没有不开心。” 只是有些时候总是会控制不住的想杀了那些人,看着他们在自己的面前晃荡,一个个哈哈大笑的面孔,他总在想,若是变成一个个的尸体该会是什么模样的。 这个皇宫若是血流成河该是何种疯狂的凄美。 第一百八十章 风云如晦 嘴角的笑意那么的牵强,目光淡淡的看着自己的手,“阿妤,皇上要给本宫选太子妃了。” 她心中猛的被什么东西给刺激了一下,有些难受,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连带着思维都在一瞬间慢了下来,努力的牵扯出一个笑容来,“殿下是不喜欢么?” “阿妤?”他茫然的眨了眨眼,望向她,“什么是喜欢?” 这个问题在很久以前就讨论过的,她没法给出正确的答案,也想不到什么是标准答案,眉头紧锁的呆滞住了,时间一点点的溜走。 他自言自语的苦笑一声,“应当是喜欢的。” “只是若本宫娶了太子妃,阿妤就不能再这般没规矩了,万一太子妃不喜欢阿妤呢?” 这些话分明不是什么情话,也不像是什么感人肺腑的话。 可落在她的耳朵里面,却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难受,孟妤甩了甩脑海里面的想法,莞尔道:“奴婢会伺候好殿下和太子妃的。”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些什么,任由孟妤给他把手包扎好。 “殿下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她神情专注的给他包扎,可还是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那些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这一瞬间被冲散了。 修长的手指被她牵扯着,公孙行止直勾勾的瞧着她,那眼中似有万种风情,“不欺负阿妤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孟妤心乱如麻,心跳个不停。 日光落在他的身上,那从屏障上反射下来的画面让人如痴如醉,而他仿佛置身在这山水之间,与世隔绝,世外高人。 …… 赐婚这样的事情,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有了闵家小姐的开头,另外的两个也在蠢蠢欲动了。 可姜家这边一直不敢如何的下笔,尤其是姜茗看着这道圣旨不断的烦恼,一家子都不敢轻举妄动。 姜牧本身是准备离开了的,可如今这一出闹腾起来,也走不开了。 “姑姑怎么说?”他大步流星的朝着姜茗走去。 今日他又特意的去见了一番三皇子,可是自始至终公孙胜都对自己避开不见的,唯独今日总算是见到了,那日的事情他也彻查过了,可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 二人推杯换盏间,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但是他也非常的清楚,如今生了间隔,怕是也走不远了。 姜茗坐在阁楼上的凉亭内,愁眉不展的皱着那张花一般的脸蛋,瞧见他前来立刻委屈的扑了过去,抱着他哽咽着,“哥哥,茗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姑姑是怎么说的?”姜牧皱眉,伸手推开她。 姜茗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模样哭起来当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让人忍不住的心疼,“姑姑说皇上那边的意思是,茗儿不能嫁给大皇子的,皇上打算让茗儿去和亲的。” 她姑姑一向都是非常的受皇上的宠爱的,既然姑姑都是这么说的,那么这些事情肯定是真的了。 姜家本就是德高望重的了,这些年来在姑姑的提拔下,爹爹的官位也是越来越大的,她不管是嫁给谁对于对方而言都是一个很不错的帮手。 “茗儿不想和亲,哥哥帮帮茗儿。”她哭着抓紧了兄长的衣袖。 从小到大她都是按照太子妃的标准去培养的,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三从四德,又或者是容人的度量。 若是去和亲的话,天高皇帝远的,到时候也没有人为她撑腰,她太明白一个没有娘家撑腰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了。 姜牧眉头紧锁,伸手给她擦干净泪水,安抚着,“父亲呢?桑家那边的圣旨还未曾交上去,若是咱们这边再继续拖延的话,怕是会惹来皇上的不满。” 文武百官也好,后宫嫔妃也罢。 都没有人琢磨得清楚皇上的喜好到底是什么,到底会选择谁去当这个太子,大家无非都是按照自己看好的一个去极力的支持罢了。 如今皇上的这三道圣旨,倒是一下子成为了催命符。 能够成功的将他们的心思给揭发出来。 若是茗儿在这上面写着,请求赐婚的话,只怕姜家在邵安城无法在继续逗留下去了。 到时候姑姑失去了依仗,在皇宫当中岂不是寸步难行。 “茗儿先别哭,兄长知道怎么办了,你去梳洗一番,兄长带你去见一个人。”灵光一闪中,脑海中突然的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姜牧安慰着她。 姜茗也停止了哭泣,伸手擦了擦眼泪,乖巧的点点头。 “去伺候小姐洗漱更衣。”他朝着身侧的这两个小丫头使唤道。 二人福了福身子,“是。” 而彼时的东宫,因着刚刚才的那一番心跳加速之后,孟妤找到秋嬷嬷,求学好问的朝对方讨教。 秋嬷嬷一脸诡异的望着她,“你……你好端端的作甚要看这种书?” “解闷。”孟妤纯真的眨了眨眼,一脸真诚的看着她。 秋嬷嬷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你若是不肯说实话,我就不给你找。” 孟妤吓得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我说还不行么?是殿下今日问我,喜欢是什么?我答不上来,我觉得可以找本书学习学习,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从前只顾着读书了,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未曾好好的研究过,如今自然是要好好的探究一下的。 她这么一说,秋嬷嬷这才正经起来,她也是一脸的茫然,“这……这个东西不好说,情之一字,既能救人,也能伤人,至于喜欢,大概就是,处处想着他,盼着他,想到他就觉得开心,望着他就觉得心情愉快。” 秋嬷嬷毕竟是个老油条,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孟妤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还是似懂非懂的。 秋嬷嬷说得口干舌燥的之后,又不忘嘱咐她,“你这丫头可别是对太子殿下动心了吧?豆芽我告诉你,你可别……你知道殿下的下场的。” 就算是熬过了这一年,也不见得太子就真的平安了。 这一年看似难熬,实际上才刚刚开始。 他若是活下来了,接下来面临的就是腥风血雨,怕是会死得更为凄惨。 第一百八十一章 静安寺 孟妤始终认为自己意志力惊人,向来目标很明确的,所以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古人的想法如何,思维如何,规矩如何,她都不在乎。 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想凭借一己之力翻云覆雨,更加不想卷入到太多的事情当中去,也不想为了情爱丧失了自我。 她想活,逃出去,好好的活下去。 若是能够回到现代固然是好的,就算是回不去,也要在此处好好的活下去,生命何其的宝贵。 信心满满的朝着秋嬷嬷狠狠的点点头,“嬷嬷放心,我对殿下不过是怜悯而已,没有其他心思的,我还要和你一起出宫呢!” 说完她笑着扬长而去,可直到后来,孟妤也从未想过她会做出那些疯狂的举动,超出她自己控制的范围,所有的理智荡然无存,今日秋嬷嬷的一番话,仿佛未曾听见过一般。 秋嬷嬷端着地上的一箩筐刚刚挑拣好的青菜转身离开,未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原先来到东宫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走到头了,如今这小丫头给了自己盼头,她盼望着这一年赶紧的过去。 离开这个华丽的囚笼。 …… 花朝会这事,算不上很重要,本就是女儿家的节日,说好听点便是如此,说难听点无非就是给那些个王室贵族的未婚男女挑选心上人的相亲大会罢了。 古往今来联姻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只是有一点孟妤没能明白,颇为天真的仰起头望向身侧之人,“若是没被选上那岂不是很尴尬?” 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无地自容了。 这本是一个很无趣的问题,可公孙行止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兴许是无聊罢吧!” “那殿下会去么?”孟妤哦了一声,提着裙摆跟着他走出了东宫,“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烧香拜佛。”他回答得云淡风轻的。 孟妤啊了一声,一下子没有绕过弯来,有些搞不清楚他为何非要在花朝会的前一天去什么庙会,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的身后。 今年皇帝对他的看管明显松懈了不少,这一点他感受得非常清楚,出去的时候也没在有人跟随着了。 许是皇帝觉得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毕竟就一年的时间了,是生还是死早就注定好了的,这一年的纵容不知道是在自我赎罪,还是在彰显自己的仁义道德。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煞费苦心的去对付那些尾巴了。 “高栾,去静安寺。”他对着赶马车的高栾说了一声。 高栾驾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就出宫了,除了遇见禁卫军检查以外,倒也是畅通无阻的。 孟妤坐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的垂眸看书,这数月的时间她看了不少的书,关于商洽的历史什么的也没少接触,这些东西寡淡无味,一般人都是看不下去的。 但是孟妤不一样,只要她觉得有用的东西都是可以轻轻松松的过目不忘的,而且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熟读一些史书有益无害的。 不仅如此,她还看了不少的关于地形样貌的书籍,还有商洽的对手,晋阳的一些东西。 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国家,记载的也不怎么多,大部分记载的都是一些重大事件。 而此刻她手中捧着的就是一本关于晋阳各大着名人物的书籍,她晃了晃手中的书籍问道:“殿下,晋阳的律法比咱们商洽的人性化。” 涉及到专业范围了,孟妤忍不住的多嘴了一句。 公孙行止抬起头来,凝视着她,“阿妤可知这是死罪?” 大言不惭的指责当今帝王的不足之处,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的话,自然是会被杀头的。 孟妤摇摇头,很严谨的否认了他的这个看法,嘀咕着,“作为君王应该是忠言逆耳利于行,而不是听不得真实,一味的阿谀奉承只会加快一个国家的衰败。” 她说得很认真,一点也没有平时那讨好的样子。 公孙行止放下了手中的那本佛经,被阳光沐浴得暖和的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阿妤说来听听,晋阳何处较好?” 孟妤抬起头来,神情复杂,有些诧异他这么问,未了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奴婢说了,殿下不会生气么?” “本宫不是皇帝,阿妤但说无妨。”他莞尔。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是将心中大胆的想法说出来了,“晋阳对于女子就较为宽容,这书上记载着晋阳民风开放,女子尚且可以做生意,家中若是独生女的还可以继承其父母的产业,但是商洽就不行了,商洽对于男子和女子的待遇是不一样的,就好比读书这件事情而言,晋阳读书的女子比商洽高出一倍之多,这书上提到商洽对于女子的刑法比男子要多。” 公孙行止一愣,那眼中有着读不懂的深意,良久之后他又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嘴角抿了抿:“阿妤……你这般聪明,也是,本宫不用担心的,想来会很好的。” 他的话云里雾里的,孟妤总是听不懂,却还是温顺的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中清澈见底,像从未被染指的一汪清泉一般。 “如果以后本宫做皇帝了,会按照阿妤所说的,让商洽的人都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让商洽的女子也能读书,也能享受这些。”他放下了手,目光温和,连带着语气都那么的温柔,像春三月的清风,轻轻一过吹开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悄无声息的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妤未曾再继续下去,因为看着他的样子似是不愿意多听了,只是最后的时候嘱咐了一句:“阿妤这些话,以后不可在别人面前说,知道么?” 她点点头。 公孙行止的担忧自然是有理有据的,现如今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对于人才都是非常的渴求的,而阿妤的聪明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 乱世中可以充当军师,太平盛世又能够作为臣子,若为男子,这商洽的江山只怕有一半会在她的手中。 压下脑海中的这个想法,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静安寺。 第一百八十二章 姻缘天注定 此处的香火倒也算得上鼎盛的,可最为灵验的却偏偏乃是姻缘。 前来祈福的大部分都是女子,无非就是想要赶在花朝会之前好好的许个愿望,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殿……公子,是要许愿么?”孟妤提着裙摆跟在他的身后,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台阶。 因着这半年的时间,孟妤已经瘦下来了不少,再加上轮廓慢慢的张开来,与从前的模样判若两人了,白了不少,清秀了不少,所以并未有人认出她来。 可公孙行止模样长得出众,一出现就成为了不少人议论纷纷的对象,路过的小娘子,大姑娘,小媳妇们都看直了眼,那样子含羞带怯的,还不忘暗送秋波。 “真是好生俊俏的公子啊!也不知家中有无妻妾。” “许是没有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来此的。” “这位公子,不知可有婚事啊?要不老妇人给你说一门亲事?”胆大的媒婆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尤其是像公孙行止这样的香饽饽,自然是卯足了劲前来打探的了。 眼瞅着这个媒婆就要扒拉上他的衣袖,孟妤下意识的就冲出去挡开来了,笑吟吟的解释:“不好意思啊!这位姐姐,我们家公子有婚约在身了,就不劳烦您了。” “哪有你小丫头说话的份,有了婚事,还是可以纳妾的么!公子生得这般的好看,多纳妾几个也无妨的。”媒婆扯着嗓门的吼着,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孟妤眉头一蹙,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好陪笑着,跟上公孙行止的步伐。 而他刻意的放慢了脚步让孟妤跟上来,小丫头追上来的一句话便是:“公子以后外出的时候,还是带个斗笠吧!” “阿妤嫌麻烦了?”他侧目而视,语气有些哀怨的意味。 孟妤没说话,只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她不太喜欢对付一大堆的女人,也不擅长,最擅长的还是在法庭上和别人唇枪舌剑,私底下实则是个非常闷骚的人。 走进了寺庙内,他并未去佛像前烧香拜佛,而是将孟妤留在了寺庙的院子内,“阿妤在这里等着本宫,本宫去去就回。” 她点点头没再跟上去,站在那巨大的许愿树下,一条条红色的绸缎系在了上面,垂直的落下,一眼就能够看见上面一些愿望。 “施主不妨也来许个愿如何?”旁边的一个老和尚念念有词的走了过来,非常暖心的递给了她一个红色的绸缎,示意她去那处写下心愿。 孟妤摇摇头,“不必了,多谢大师,我是陪我家公子来的。” 大师也没过多的强求,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又离开了。 身边一群群的年轻男女路过,抛起手中的红绸缎挂在了上面,大部分都是求姻缘的。 孟妤笑了笑,准备离开的时候忽而刮起了一阵风,吹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来,当好不容易风消停了之后胸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红色的绸缎。 她有些蒙圈的望着手中的东西。 “公子,在这处。” 伴随着一阵声音响起,她蓦然回首,就看见了从那佛像前走出来的房云翼,有些惊讶,“房大人。” 房云翼看着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笑了笑,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神色一顿,又有些莫名的喜悦,“这红绸,乃是下官的。” “啊?不好意思,刚刚才一阵风吹过来的,房大人勿怪。”她愧疚的拿着红绸走了过去。 今日的阳光很好,风景极佳,一路上也是草长莺飞,野花遍地,房云翼本是随意的来走走的,未曾想遇见了孟妤。 脑海中突然想起刚刚才在庙宇中求到的上上签,上面的那些个说辞让他一下子有些迷惑起来了。 莫非…… “房大人,”孟妤见他久久沉默,还以为是他嫌弃自己将这红绸弄脏了,“要不奴婢重新朝大师要一挑,大人重新写上,这怕是有些脏了。” 房云翼这才反应过来,将红绸接了过去,温和的勾了勾嘴角,手指摩挲着,“无妨,许是缘分吧!” 他身侧的浦山对于自家大人的所作所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什么都没说。 “姑娘在此,殿下也在此处?”房云翼走近她,随手将这红绸准备挂了上去,可当触屏到树枝的时候,不知为何又有些犹豫了。 他回眸望了一眼身侧之人,猛然想起雪地里面初见的时候,时隔数月,她和先前的变化天差地别,笑容明媚,灿烂,不似那些大家闺秀的矫揉造作,很是赤诚。 可聪明起来的时候,又光彩夺目,好似这骄阳一般。 而孟妤并未注意到他这异样的眼神,目光在这些祈愿符中徘徊,窥视了一番他人的心愿。 “阿妤。” 一阵恰似珍珠落玉盘的声音响起,她毫不犹豫的提着裙摆转身,笑吟吟的朝着那个声音跑了过去,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叠在身前,“殿下,要走了么?” 他道:“先不急,好不容易来一趟,阿妤也去许个愿吧!” “嗯?”孟妤有些迟疑,“殿下,奴婢不知道许什么?” “花朝会要到了,阿妤许个如意郎君也是极好的。”他说得很正经,倒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孟妤含蓄的摆摆手,“奴婢还小。” “阿妤都及笄了,不小了。” 孟妤挠挠头,“不想求姻缘。” “为何?”他正色道。 孟妤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套用了一句非常经典的台词,“姻缘呢!是上天注定的,强求不来的。” 公孙行止点点头,像是也觉得有道理一般,余光瞥了一眼那大树地下给自己拱手的房云翼,将手中的红绸递给了孟妤,“那阿妤帮本宫把这个挂上去。” 孟妤望着手中的红绸,正准备看的时候,被他呵斥了一句。 “不能看。” 孟妤心虚的抬起头,行吧! 这个年纪的少年有些心事也是能够理解的,她当真没看的拿着这个红绸去寻了一个最为干净,祈愿符最少的角落给系了上去。 “殿下。”房云翼走上前来。 公孙行止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还未贺喜房大人步步高升了。” 房云翼有些受之有愧的笑了笑,“殿下抬举了。” “姜牧找你了?”他直接开口询问。 房云翼颔首,“找了,下官已经回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乍起 姜牧可比他的那个父亲聪明多了,至少不至于盲目的就听从姜贵妃的话。 姜修远这个人没什么太大的智慧,若不是靠着自己的妹妹的话,依旧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员罢了,好在他生下了这一对儿女。 姜茗貌美如花,不负众望的出类拔萃,成为了邵安城万众瞩目的对象。 而姜牧也算是小有所成了,若是假以时日的话必然会有所作为的。 在姜茗走投无路的时候,拿着那一道圣旨左右为难时还能够想到他,就足以证明这个姜牧不容小觑。 “殿下是要对姜家动手吗?”房云翼将前因后果都告知给他之后,询问了一句。 公孙行止抬了眼帘,这炙热的骄阳落在他的眉宇间,薄凉的唇瓣到动了动,“本宫从未想过朝他们动手,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本宫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 姜家这么一做,无疑是得罪了皇后那边的,可至少可以保证姜茗不用去和亲了。 “姜牧说皇上会将云安郡主送去和亲,殿下觉得此事有几分真假?”房云翼侧目而视,看向身侧这云淡风轻之人。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眼底的笑意有些深意,“那就要看看咱们的镇守在边关的大将军有几分能耐了。” 和亲这件事器本就是空穴来风的,只不过是他从中做了些小事情罢了。 在位的这位君主就是个不喜欢打仗的人,向来是个惊弓之鸟,稍微的一点点火苗子,他就会开始手忙脚乱的准备起来了。 所以得知这一点的皇帝,自然会将内心的这个想法告诉给自己的枕边人,而姜贵妃又是姜茗的姑姑。 如此一来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么? 商洽和晋阳迟早都是要打起来了,作为能力最大的两个国家,周边的那些小国都是想方设法的依附,而放眼整个天下富饶的地方数不胜数,十三个州,九个岛屿,成千上万条数不清的湖泊河流,晋阳和商洽就瓜分了不少。 其中,十三个州商洽就占了七个,而晋阳只有六个,虽只有一个之差,但是对于两国而言都是一种悬挂在头顶的利剑,一旦有人打碎了这个平衡,势必会惹来一场厮杀的。 而对于战场,最后的下场无非就是议和罢了。 房云翼脑海中百转千回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只觉得心底发麻,待他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身旁的这人就拂袖而去了,“房大人告辞。” “殿下慢走。”他随后拱了拱手恭送他。 静安寺这个地方较为僻静,也不至于遇见什么达官显贵的,所以他也没怎么在意这一幕会不会被人瞧了去。 那头的孟妤正笑容灿烂的和公孙行止说着些什么,距离比较的远,他没有听清楚,不知为何就觉得那女子莫名的有些明媚。 浦山唤了他一声,“公子,咱们要回去么?” “再等等吧!”房云翼收敛了情绪,又想起自己的这个祈愿符还未曾挂上去,走到大树底下的时候,一抬头琳琅满目映入眼帘。 浦山跟着他的步伐,“公子要挂上去么?” 房云翼敛了敛神色,想了想,摇摇头,将这祈愿符塞进了怀中,“不过是一些迷信罢了,回去吧!” 他特意的和公孙行止拉开了距离,就是为了不惹来旁人的猜忌。 下山的路都是阶梯,一前一后,不远也不近,只是觉着那看似高高在上,有些清冷,不近人情的太子殿下,在望向他身侧丫鬟时眼中有些从未见过的情绪。 也是,这个太子殿下,一向高深莫测,就连他的喜好,性格都无人知晓。 …… “阿妤在看什么?” 马车内,孟妤掀开了车帘,无意间瞥见了一个身影,只觉得有些熟悉罢了,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 听见公孙行止叫她,这才回过头来,将帘子放下来,道:“奴婢刚刚才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 “许是看错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公孙行止没说话,挑了挑眉,“阿妤,别认错人。” 她嗯了一声,眨了眨眼睛。 公孙行止抿唇什么都没说,只是懒洋洋的放下了手中的佛书撑着头闭上眼睛假寐了。 孟妤也乖巧的没有打扰他。 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了,晚霞依旧灿烂无比。 这个季节倒是很适合欣赏晚霞,可对于这些风景如画未看的时候总是想看看,看得多了,便也觉得乏味了。 一回来孟妤就去寻秋嬷嬷了。 秋嬷嬷也习以为常了,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反而还给她带了些吃的。 “今日你又和殿下出宫了?” 孟妤点点头,“去了一趟静安寺。” “那是求姻缘的地方,殿下去那种地方作甚?”秋嬷嬷觉得有些古怪。 对比之下孟妤就非常淡定了,眯着眼睛笑,“去那种地方也并非就是求姻缘的,嬷嬷多虑了。” 这宫中谁求姻缘她都是相信的,唯独公孙行止她不相信。 这样的人可不需要姻缘这样的事情来牵绊他的步伐,姻缘固然好,可来得不是时候就成为了枷锁。 “明日就是花朝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秋嬷嬷有些堪忧的坐了下来。 这个地方是一处水榭阁楼,平时也没什么人,公孙行止也不时常走动,东宫的那些宫人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就真的鸠占鹊巢了,所以这个地方成为了她和秋嬷嬷对话的不二选择。 孟妤坐在她的身侧,往荷花池里面丢了一些碎点心,逗弄得里头的鱼儿跳出来,“有没有问题也不是你我说的算,我没记错的话,明日太后也会出现的。” 秋嬷嬷点点头,“按照祖训是该如此,可如今太后娘娘神志不清的,皇上恐怕不会让她出现的。” 太后都疯疯癫癫十多年了,这样的场面,皇上顾全面子自然是不会让她出现的。 孟妤勾了勾嘴角,不出现才好,若是出现的话,倒是有些麻烦了。 她低垂着眉眼,轻轻的咬了一小口手里面的糕点。 第一百八十四章 换心 入夜,安王府。 经过了这数月的治疗来看,公孙瑾的身子正在一点点的好转,气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府中未曾离开过,现如今郑随望着自己的杰作非常的满意。 “该做的老夫也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要靠王爷自己好好的调理了,王爷切记莫要食阴寒之物,如若不然,浑身欲裂,筋脉皆断,血流而亡。”郑随收起自己的小药箱子,语重心长的交代着。 他这个人一向独来独往的习惯了,很少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的,如今在这邵安城足足待了数月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从未遇见过如此棘手的事情,如今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老夫也不是什么大罗神仙,王爷这个病还带着残毒,乃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老夫无能为力了,所以只能如此,并不能根除。” 公孙瑾面色惨白,额头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在七叶的搀扶下,他从内室里面走了出来,披着一件白袍,那目光中都是感激,步履蹒跚的走到他的面前,声音羸弱,“此番还真是多谢先生了,若不是先生的话,本王怕是早就魂归黄土了。” 郑随没注意到他这个神态,只是自顾自的整理自己的东西,听了这话也不是很在意,心不在焉的摆摆手,“医者仁心,王爷也不必太介怀了。” 公孙瑾压下眼底的异样,继续问道:“不知先生能否留下来,帮本王调理调理身子,也好以绝后患。” 屋内静悄悄的,月亮划过枝头若隐若现的,皎洁的光芒照了进来,郑随摸了摸胡须,面色高深莫测,眯了眯眼,“这件事情恕老夫不能同意,如今老夫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救王爷了,最终的好坏就看王爷的造化了。” “那假如本王复发了,又该如何去寻先生呢?”公孙瑾手紧紧的握住了七叶的手腕,那眼神中明显染了杀意。 郑随没看见,斜挎着自己的药箱拱了拱手,“生死有命,若是无事的话,老夫今夜就……” 话音未落,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公孙瑾的匕首就插进了他的腹部。 郑随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瞳孔都是震惊和惊悚,目睹着面前这个被自己刚刚治好的少年,约莫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嘴角那狠辣的笑意和眼中的疯狂和先前的温顺判若两人。 公孙瑾歪了歪脑袋,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说出来的话恍如从地狱前来复仇的使者一般,“本王既然留不住先生,那就只能送走先生了,本王没法掌控的东西,本王只能毁了他。” “你……”郑随颤抖着手,踉踉跄跄的倒在了地上,腹部的鲜血血流不止,他吞吞吐吐的指着公孙瑾,“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公孙瑾邪笑的退开了几步,一边咳嗽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双眼中都是杀人后的兴奋和腥红,有些嗜血的变态。 “七叶,送先生上路。”他将手中的匕首一丢,冷笑着朝身侧的七叶唤了一声。 七叶虽是个姑娘,可和凉月一样都是习武之人,她们本就是皇上挑选出来伺候王爷的,自然是见过这样的场面的。 七叶干脆利落的上前补了一刀,随后将他身上的药箱拿走,身上能够剥削的东西都一个不留,一只手将人扛在了肩膀上直接带走了。 没有人想到,最弱不禁风的六王爷,最不受待见,最不被看好的一个人,居然如此的心狠手辣,那脸上的的狰狞,眼中的杀戮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七叶将人带走了之后,他踉跄了一步,搀扶着身侧的花梨木圆形桌子这才站稳,眼中布满了血丝,笑容阴侧,摸了摸自己被换过的一颗心,喃喃自语,“本王很满意这颗心呢!” 郑随的医术的确不错,这一点毋庸置疑的,他这个身子早就被断言活不过十八岁的,唯独这个郑随胆大妄为,大放厥词。 说什么换一颗心,他就能够活下来了。 这样的医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从未有人做过,而郑随也只给飞禽走兽做过。 这数月的时间待在他的府邸,不仅仅是为了给他看病,更是因为以他的身份地位可以给郑随提供一个很好的条件和环境。 这数月的时间待在他的府邸,不仅仅是为了给他看病,更是因为以他的身份地位可以给郑随提供一个很好的条件和环境。 郑随只是一个大夫,自然是不敢随随便便杀人的,而那些死者用来换心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他痴迷于医术,在收到父皇的书信时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一国之君,他想要多少人作为试验,对方都能够给他提供的,而且还是天衣无缝的。 这数月来,他给郑随准备了数十条人命,一直到万无一失这才让自己上的,如今自己康复了,自然是要卸磨杀驴的了。 要不然的话,这数十条的人命谁来背呢? 很快凉月走了进来,一袭蓝色束腰的罗裙,站在门口拱手到:“王爷,宫中传来消息明日花朝会,陛下问您要不要去?” 往年他从不参加这些聚会的,但是今年却不一样了。 公孙瑾伸手擦了擦嘴角刚刚咳出来的血泽,“去回话,明日本王会去的。” 凉月乖巧的应了一声是,随后很快消失了。 月色钻进了云层中,晦暗不明的烛火下,那张清俊的脸显得有些诡异,一点点的被黑暗所吞噬。 …… “换心?” 躺在床上的孟妤和公孙行止无意间提及明日花朝会的事情,对于参加的人做了一番的探讨,无意间就聊到了公孙瑾的身上去。 孟妤被他的这一番话给震惊了,“这怎么可能?” 这要是放在现代的话,她自然是相信的,可这是古代,环境如此的恶劣,先天不足的设备,怎么可能做到这些呢? 公孙行止对于她的反应并不惊讶,而是心平气和的嗯了一声,“太医是如此说的,可本宫也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孟妤瞪大了眼睛,“殿下,这位郑神医,当真如此神通广大?那殿下也可以换心么?” 这话有些天真了。 公孙行止斜睨了她一眼,颇为遗憾的感慨,“阿妤,本宫只是会些简单的医术而已,若真会换心,改明儿给阿妤换一颗?” 孟妤:“……”倒也大可不必。 第一百八十五章 职业病 次日一大早的时候,雾气在一阵钟声中散去,太阳早早的就无声无息的爬了上来,那光线悄悄的照进了屋内,像是怕惊扰了床榻上的人。 昨夜一晚上二人都在探讨着,言语间都是对今日花朝会那些人物的评价,说得上头了,导致大半夜的才睡下的。 而站在殿外的高栾更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他跟着殿下十多年了,从殿下牙牙学语一直到如今,他比殿下年长几岁,二人的关系也较为亲密。 可这些年来殿下也从未和他诉苦过,昨夜是他听到殿下说过最多的话。 似乎从这个小胖丫出现之后,殿下的话也多了。 像是要将这十多年间没说的话都补上一般。 瞥了一眼身后,这二人这个时候了也还未曾苏醒。 无奈的摇摇头,朝着东宫的大厨房而去了。 …… 而这边的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将一些琐事都絮絮叨叨的汇报完了之后,由皇上身边的高公公将事情给宣布了。 伴随着高公公的声音落下,文武百官跪了一地,高呼,“皇上圣明。” “我商洽泱泱大国,人才辈出,女子更是巾帼不让须眉,朕此番的嘉奖各位爱卿意下如何啊?”公孙长堰满意的眯了眯眼睛望着这些人。 百官哪敢又反对的声音,再加上这本来就是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皇上英明神武,是我商洽的福气。” 公孙长堰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倒也没有反驳这个拍马屁,而是伸手朝着身边的高公公拿过那其中的一道圣旨,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来,“不过,这三个人当中,倒是有一个人的要求让朕有些意外啊!闵家小姐,桑家小姐皆是让朕赐婚的,唯独云安郡主,却是上奏给朕,说希望朝廷减少冀州百姓今年的税收,这倒是让朕意外啊!” 冀州今年的收成不太好,百姓过得比较的艰难,这一点早就上奏朝廷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税收,不过文武百官却没有人提及这一点,反而是让有钱的今年多交一些税收,以此来平衡。 如今姜茗这么做,无疑是在造福百姓,从而还博取了一个好名声。 百官面面相觑,当下就夸赞起了这个云安郡主。 公孙长堰观察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云安才貌双全,是个难得的才女,朕本想给她寻一门亲事的,可云安在圣旨上写到,愿意到为了黎民百姓祈福,从而三年待字闺中。” “这还真是让朕意外啊!我商洽的女子果真是忧国忧民。” “云安郡主贤淑。” 众人齐声恭维。 公孙长堰冷笑了一声,收好了圣旨。 其实并非如此的,他也不打算真的将云安草草的嫁人了的,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留着大有用处的,而且,边关那处似乎又消停了不少,和亲这件事情也可也缓一缓了,倒也不急。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高公公甩了甩手中的佛尘,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伴随着鸦雀无声,公孙长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文武百官这才慢慢的散去。 “郡主还真是知书达理啊!” “可不是么!不愧是贵妃娘娘的侄女啊!” 一路上都是百官议论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入了他的耳朵里面。 房云翼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说。 那日姜牧找到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姜牧没有怀疑他所说的,无非就是因为他此番看着就是大皇子这边的人,所以他可以完完全全的信任。 这个方法固然很好,一来给云安郡主增添了一个好名声,二来么,又能可以应付皇上,不至于让皇上将人送去和亲。 可是姜牧却忽视了一点,那就是这件事情所带来的的坏处。 云安郡主三年不婚的话,那大皇子岂不是也要等上三年么? 这三年期间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像云安郡主这样的香饽饽一旦失去了,可就是后悔莫及的事情。 “房大人,”公孙离走了上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地这般心不在焉的?” 房云翼回过头来,望着身侧突然出现的人,抿了抿嘴唇,笑道:“下官不过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 “对了,还未曾恭喜殿下。” 刚刚才的时候皇上已经赐婚了,公孙离和闵家的事情就是这么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那闵小姐生得貌美,又知书达理,温柔似水的,的确是个良配。 他的祝福让公孙离迟缓了片刻,莞尔一笑,“多谢房大人,到时候房大人可一定要来喝一杯喜酒啊!” “那是自然的。”房云翼非常痛快的就答应了。 公孙离又和他扯了一些,这才离开的。 房云翼有些古怪的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五皇子和数月前见到的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是发生了天大的变化一般。 可又说不上来何处不对劲。 …… 巳时一刻的时候,孟妤这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眼睛都睁不开了,作势翻个身的时候,一睁眼却看见了近在迟尺的面容,吓得她捂住了嘴,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这张脸倒是秀色可餐的,宛如一幅画卷一般的存在,睫羽轻轻的颤了颤,仿佛下一瞬就要惊醒了一般。 心跳跳动个不停,孟妤蹑手蹑脚的转过身去,正准备起身的时候,耳畔响起一阵嘶哑的声音,带着刚刚睡醒时的倦意和慵懒,“阿妤,你吵到本宫了。” “殿……殿下,奴婢睡过头了,奴婢去给您做早膳。”孟妤哆嗦着甩了甩脑袋,努力的清醒过来。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恍惚想起昨夜的事情来,觉得有些好笑,“昨夜不还和本宫争得面红耳赤的么?今日就这般唯唯诺诺了,阿妤可真会演戏。” 孟妤苦瓜着一张脸,表情极为痛苦,有些扭曲,“奴婢再也不敢了。” 还不都是因为职业病,一下子没把控住就和他争执起来了。 公孙行止哂笑,“给本宫梳洗。” 孟妤迟钝了片刻,但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率先跳下床去,屁颠屁颠的穿戴整齐,随后伺候他更衣。 第一百八十六章 疯癫 今日的天气很不错,连带着院子里面都多了些蝴蝶,从前孟妤还倒是没有认真的观察过这一点,今日却注意到了,这都快夏季了,东宫怎得一只鸟雀也没有,看着花香四溢的,却总带着一股子的寒气。 这种感觉像是荒废许久了,无人居住一般。 “怎么了?”公孙行止注意到她的走神问了一句。 孟妤收回了视线摇摇头,“没什么,奴婢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都快盛夏了,还未曾有鸟雀。” “阿妤不是过目不忘的么?”他放下手中的豪笔莞尔,提醒道:“可是忘记了,本宫在这四周都撒了药粉的,鸟雀闻到这个味道自然就不敢前来了。” 孟妤这才回想起来,“奴婢忘了,奴婢也不是过目不忘的,只是记得牢固一些罢了。” 他未言语,将书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番交给她,“今夜的时候,阿妤把这个东西想办法给桑家小姐。” 孟妤双手接了过去,有些迟疑,但还是塞在了腰间,想了想又道:“可是奴婢不认识桑家的小姐啊!” 她都未曾和对方打过照面,跟不用说去送东西了。 这不是为难人么? 公孙行止扫了她一眼,笑得有些假,“那就要看阿妤的本事了,阿妤这么聪明定能想到的。” 孟妤:“……” 花朝会实际上不是个多大的节日,相当于情人节一般的节日罢了,没多大的存在感,无非就是小年轻们互相找对象的一个节日。 宫中操办无非就是把各家的小姐唤来,皇帝给自己的儿子选择媳妇。 又或者偶尔有老色胚的皇帝看中了谁家的闺女,从来纳入宫中。 白日里面都静悄悄的,也无甚重要的事情,孟妤忙碌着打扫卫生,做饭,然后坐在他的对面看书,遇到不懂的问题是再虚心请教。 一直延续到申时三刻的时候公孙离突然前来了,这家伙最近来得很勤,倒也不稀奇。 “奴婢去给五皇子倒茶。”孟妤识相的站了起来,麻溜的把手中的书籍给放下。 公孙离朝着她摆摆手,“小豆芽不必忙碌了,我就是来和太子哥哥待会一起去参加花朝会的。” 孟妤这才唯唯诺诺的停下了脚步,站到了公孙行止的身后去。 公孙离盘腿坐在旁边的蒲团上,视线落在了孟妤刚刚才还没来得及收好的一本书上面,觉得有些新奇,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她,那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很好看,“小豆芽识字?” “殿下嫌奴婢愚钝,闲得无事就教奴婢认识了几个字。”孟妤毫不犹豫的就将这个黑锅推给了公孙行止。 后者配合的点点头,“是过于愚钝了些。” 公孙离噗嗤笑出声来,“小豆芽,太子哥哥这是嫌弃你了,要不要跟了我,我不会嫌弃你的。” 孟妤陪笑,“奴婢福薄。”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么?”公孙行止打断了孟妤的话,伸手扇了扇旁边的香炉里面的香,使它的味道更加的浓郁。 他这句话不怎么友善,可语气依旧温和也实在是让人挑不出太多的毛病来,这人就连怼人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不温不火的态度,愣是叫对方多大的火气都无从发泄。 然而公孙离也不在意似的,大大咧咧的笑着,大白牙露出来看起来很蠢萌蠢萌的,“倒也不是,就是想来太子哥哥这处散散心,太子哥哥这处总是比较安静些。” 孟妤点点头,这个倒是事实,别的不敢说,这处的的确确是个非常安静的地方,不信你瞅瞅,整个莠和殿除了他们三个,哪还有别的活物? 公孙行止抬了抬眼敛,眼中波澜不惊,平静至极,“都是要成家的人了,也该长大了,总是往本宫这出跑,也不怕皇上苛责?” “那太子哥哥怕父皇么?”他笑着反问。 这话乍一听像是孩童之间无意的玩笑话,就好比对方问你怕不怕你爹一样。 可放在了他们的身上味道就变了。 公孙行止不动声色的合起了手中的书,那如冠玉般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笑意,身后的孟妤迅速的站了出来打破了这个僵局,”殿下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过去吧!五皇子要一起么?” 公孙离收敛了那不正经的笑容,施施然的起身,紫衣轻纱拂过桌角,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才也是一时情急这才这么说的,公孙离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要好端端的前来招惹公孙行止,这不是上赶着寻死么? 如今大皇子和三皇子,一个被禁足损失了不少的大将,一个被折断了不少的左膀右臂。 这公孙离…… 正当孟妤在疑惑的时候,公孙行止已经站起来了,眼神有些凉飕飕的,寒声道:“阿妤,下不为例,总不能仗着本宫宠你,就这般肆无忌惮。” “奴婢知道了。”她垂下头去,也深知刚刚才自己有些越界了。 可公孙离并未让她觉得厌恶,只是觉得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惦记着他那些带来的吃食,这才解围的。 几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东宫,踩踏着落日的余晖往明和殿而去,孟妤乖巧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一路上都是路过的宫人,朝着他们行礼。 好不容易走到明和殿外的时候,那丝竹声就开始响起了,悠扬又委婉,伴随着一阵欢唱的言语。 这才刚刚开始,早到的都是公主皇子们,还有一些王室贵族的公子小姐们。 这样的宴会皇帝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可作为重要人物一般都是最后出场的。 当他们的脚步刚刚踏进去就看见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家说着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就差问你家有几兄弟,几姐妹了。 “太子殿下。” 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着这位嫌少出现的太子殿下行礼。 公孙行止一袭青衫,儒雅又不失风流韵味,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柔和,像个文弱书生,走投无路时被谁家的小姐看了去,多了几分风流姿态,他摆摆手,声音清朗,“不必多礼。” “小豆芽很护着太子哥哥啊!”当孟妤正准备朝着公孙行止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公孙离脚步一挪不偏不倚的挡住了她的步伐,却让旁人看不出来。 孟妤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眼中波光粼粼,笑得真诚,“如果可以,奴婢希望五皇子别去招惹殿下,殿下过得很苦,您放过他。” 第一百八十七章 群芳斗 她不确定公孙离能不能懂她的意思,可该说的也都说了,便也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了,言尽于此,对方能不能醒悟那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接触了公孙行止这么久,孟妤也算是有着一点的了解了。 他不会杀无辜之人,可这皇宫中似乎没有谁不无辜,这一切的悲剧都是那始作俑者造成的,他要报仇,有些人就不能不杀,不得不杀。 可至少公孙行止对公孙离是没有杀意的,但是如今没有,往后就不好说了。 跟随着他的步伐走到那左边的第一排位置,公孙行止撩起衣袍坐下,她站在身后伺候着。 宴会一下子就显得有些拘谨了,毕竟多了这么一位太子殿下,不管对方受不受待见,身份地位都是摆放在此处的,大家没有办法去忽视。 “殿下,您还是别喝酒了。”孟妤一看见他要倒酒当下就被吓到了。 公孙行止不怎么喝酒的,唯独那一次喝了一杯酒就醉的不省人事了,孟妤也不知道他的酒量到底如何。 可这样重要的场面还是要克制一些比较好的,若是醉了恐怕会落人话柄。 公孙行止微扬起头望向她,“阿妤在怕什么?” 孟妤皱眉,“殿下喝酒伤身……” 公孙行止抿唇,当真没有再继续下去了,倒酒的动作直接就停顿住了,将那白玉般的手收了回去。 他这般听话,倒是让孟妤有些诧异,但很快伴随着高公公的声音响起,很快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皇后和皇上一起出现的,这样的节日,作为帝后必然是不可缺席的。 而放眼望去,却唯独大皇子未曾出现,这一下子大家都是不明而喻的。 众人齐刷刷的站起来,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随之而落座。 今夜的皇帝穿了一袭便衣,少了龙袍加持的威严,多了几分人情味,他大手一挥,“今夜乃是你们女儿家的节日,今年特殊一些,朕将我商洽的青年才俊都给聚集在一起了,不如让朕看看你们的风采。” “皇上言重了。”众人谦虚的回话。 皇后再旁边莞尔一笑,温和的勾了勾嘴角,“都不必拘谨,有什么才艺都尽情的展现出来。” “闵玥可来了?”皇上视线落在人群中,朝着那坐在人群中一直都端庄贤淑的少女唤了一句。 被点名的闵玥立刻就起身走了出来,站在大殿中间,作势就要跪下去,皇上一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不愧是我商洽的才女,如此的端庄贤淑,倒是和五皇子天造地设的一对,” 皇帝都这么说了,大家也是跟随着拍马屁的,耳畔都是一些阿谀奉承的声音和赞美,皇帝三言两语的话就将一个个的红线给搭好了,堪比月老的业绩水平。 孟妤只觉得无趣,扫视这四周的人,每一个人都陌生,可每张面孔挂着的笑意都一模一样,像是克隆出来的一样。 这闵玥的确长得美,不愧是绍安的四大美人其一,和姜茗比起来平分秋色。 想到姜茗,可人似乎今夜未曾出息,孟妤觉得古怪的嘀咕了一句,“殿下,云安郡主没来。” 云安郡主没来,这场群芳斗的宴会就显得有些枯燥乏味了,毕竟云安郡主才是重头戏啊! 公孙行止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沉默的态度,听了这话斜了她一眼,“阿妤很希望云安郡主来?” 孟妤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那姜茗长得跟嫦娥似的,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自然是赏心悦目的。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云安郡主和他站在一块那就是视觉盛宴。 “六王爷到。” 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嗓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借助着烛火的光芒,孟妤抬眼看去。 数月未见这六王爷倒是气色好了不少,脸色也变得很不错了,一袭月白色的衣袍,款款而来,好一个偏偏君子的样子,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就长得这般清隽了,若是再长个两三年,也是个举世无双的男子。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公孙瑾站在大殿中央,一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皇后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强颜欢笑的嘘寒了几句,“老六身子不适便好好的在府邸待在就是,这种场面也不重要,不来也无妨。” 公孙长堰赞同的点点头,“你母后说得对,你年纪还小,倒也不急,不过,既然来了便落座吧!” 今夜来的人还不少,就连一向身体虚弱的公孙瑾也来凑热闹,还真是…… “阿妤在想什么?”公孙行止伸手拿起一枚点心,声线清浅,只他们二人听得见,离他们最近的一桌乃是三皇子公孙胜,此人自始至终都是眯着眼打量着什么,也没有注意他们这边。 孟妤听了这话不由得走上前几步,小声嘀咕着:“奴婢觉得奇怪,六王爷怎地突然出现了,六王爷身子不是不好么?可今夜的六王爷不像是身子不好的样子,倒像是……” “像是换了一个人?”他接着孟妤的话说了下去。 孟妤忙不迭的点点头,就是这种感觉。 他嘴角弯了弯,什么也没说,视线落在面前的糕点美食上面,侧耳听着这席位间的虚情假意,各种阿谀奉承。 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搭理他,他的存在本就不重要,倒是那些个大家闺秀,青年才俊一番以酒助兴,畅所欲言,伴随着彼此起伏的歌舞声,除去欢声笑语更多的是一些没有办法说出口的惆怅。 好几个婚事被安排下来,看谁都像是今天要做新郎的感觉,可感受不到那想要的喜悦。 “皇兄,”旁边的公孙胜突然扭过头来,朝着公孙行止唤了一声,眉眼间都是笑意和赤诚,“不恭喜臣弟么?” “恭喜。”公孙行止配合的摘了两个字出来,简洁意骇的。 孟妤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皇帝激动的鼓掌。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才弹奏的人乃是桑家的小姐,娇娇弱弱的,人如其名,又温柔,又恬静。 孟妤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 第一百八十九章 情起 “在场的这么多大家闺秀,无不都是一些贤淑,知书达理的,不知太子可有看上眼的?”伴随着桑盈弹奏完了之后,皇帝便将话题一下早就引到了公孙行止的身上去。 乍一听众人都觉得皇上对太子还真是仁厚,可但凡仔细一想都不是那么一回事。 公孙行止看上谁,谁就都死。 谁家恐怕明日就要消失在商洽了,最后史书寥寥几笔记载带过。 这不是在赐婚,这是在试探他。 朝中文武百官,难保没有一些还对公孙行止看好的大臣,要不然的话他这个太子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坐到如今。 可很多人的表现都是过于平淡的,又都是身居要职的,皇上自然不敢把其怎么样的。 但是如果公孙行止和谁家的千金结合了的话,就是一场杀戮。 静默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众人却觉得漫长的像是过了沧海桑田一般。 因为皇帝问话,太子不答,他们就不敢出声,只有那舞蹈还在持续,而舞姬的步伐也变得凌乱起来。 皇后眯了眯眼,手心紧张得直冒汗,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前来。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等待着,那坐在皇帝位下,一身青衫,面色白皙,剑眉入鬓,唇色泛着桃花般的水嫩,轻轻一勾凉薄又慵懒,修长的手指藏在了宽敞的袖口处,眼帘微微一抬,“天色较暗,看的不真切。” 这个回答还真是…… 孟妤提着的心安安稳稳的落下来,虽然这话有些嘴欠,但好在没有晾着皇帝。 她还挺怕公孙行止得罪皇帝。 此话一出在场鸦雀无声,倒是皇帝不咸不淡的接了下去,那眼尾处像是悬着一丝杀意一般,又以极快的速度给掩盖住了,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 “太子尊贵,看不上也实属正常的。”一旁的皇后打着圆场,笑起来有些虚情假意,话语中又夹枪带棒的。 “臣喜欢云安郡主。” 皇后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公孙行止打断了。 孟妤猛的一抬头,有些诧异。 而就在此时外头的殿外云安郡主姗姗来迟,自然是听到这一番话了的。 顿时间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蛋一下子就从震惊变成了不可思议,直愣愣饿停在了原地。 一场热热闹闹的宴会就这么一下子气氛冷到了极致,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公孙行止自始至终都是风轻云淡的表情,众目睽睽之下,他站了起来,从位置上绕到了中央去。 那一袭青衫撩起,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言语认真,情真意切,“臣喜欢云安,还希望皇上成全。” 皇后刹那间就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公孙行止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 孟妤站在原地,身侧的烛台上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表情有些变幻莫测,手紧张的揪住了衣裙,心中没来由的心跳加快,她也不明白这是为何,只知道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响彻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没有那一瞬间想要逃走,远离这个场景。 皇帝也未曾料到他的答案会是这般,显然是有些猝不及防的,但那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罢了,很快就恢复了淡定,“云安向朕提的要求想必太子还不知晓,就算是朕有意成人之美,也有心无力啊!” “臣愿意等云安。”他拱了拱手,背景挺拔。 姗姗来迟的云安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上前来,那华丽的衣裙衬得她整个人越发的艳丽,跪在了公孙行止的身侧,不卑不亢的道:“云安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因着被姑姑拉去闲聊了几句,这才姗姗来迟的,还希望皇上和皇后娘娘勿怪。” 此次的事情非同一般,姑姑那边自然也是得到了风声的,所以姑姑和她说了不少,这才来迟的。 其实这场宴会她也可以不来的,只是想着来看看也无妨,未曾想就遇见了这么一幕。 二人跪在那处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般,非常的养颜。 孟妤蹙眉,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这一幕有些刺眼。 她垂眸咬住嘴唇,尽量的降低存在感。 而在所有人的视线和关注点都在他们二人身上的时候,公孙离的视线却落在了孟妤的身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到觉得这精彩绝伦的一幕,远远比不上小豆芽的情绪来得有意思。 …… 一个时辰之后,孟妤跟随着他的步伐浑浑噩噩的离开了明和殿,一路上沉默不语,耳畔是拂过的风声,还有墙角下不少宫人的话语,以及一些小动物的鸣叫声,在耳畔一下子炸开来。 刚刚才明和殿的那一幕还在脑海中萦绕,久久挥之不去。 “殿下,”她想了许久,脱口而出,“奴婢有些不舒服,能否先行一步?” 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有些逾越了。 他身形一顿,颇为诧异的转过头来,那眸中带了几分的薄凉和愠怒,“阿妤,不许胡闹。” “奴婢只是有些难受。”她抬起头来,眼中都是茫然,心脏挤压得有些疼,急切的需要找一个突破点去发泄。 公孙行止望着她,眼中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莫名的心堵得慌,下意识的朝着她走了两步,眉头紧蹙,“谁欺负你了?” “不是,没有,”她有些着急了,那原本的性子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有些恐慌的倒退了一步,说出来的话也变得让人乱七八糟,“奴婢只是刚刚才没能做到殿下的要求,没能把东西交给桑小姐,奴婢……” “阿妤……”他猛的提高了嗓音,连带着喉结都在急速的滚动着,语气中隐忍怒火,却不知为何。 孟妤是真的急了,她想将那股子的情绪给宣泄出去,现在公孙行止站在她的面前,她没法冷静下来思考,脑子一团糟,气息也变得凌乱。 “对不起,殿下,奴婢想一个人静静。”她慌乱的提着裙摆,第一次不顾公孙行止的反应,以八百米的速度朝着东宫那处跑去。 公孙行止愣在了原地,那正准备伸出来的手也顿住了,神情复杂,茫然的看向旁边的高栾,“阿妤刚刚不高兴?” 饶是高栾再笨,也看出来了,配合的点点头,连带着呵斥都忘记了。 第一百九十章 计谋 这一路上皆是灯火阑珊,不知名的花香交杂着,她拼了命的往前跑,提着轻薄的粉红色纱裙,直至将脑海中那些莫名的情绪给压制住这才停歇下来。 厚厚的红墙下,孟妤靠在墙壁上不断的喘气,心跳不断的加速,那股子的难受也逐渐的开始消失不见了。 “臣愿意等云安。” “太子和郡主郎才女貌,乃是天生一对。” 那些阿谀奉承的话还在耳畔响起,她面色潮红,胸口不断的起伏,精疲力尽的弯下了腰。 墙头有着棵巨大的广玉兰花树伸展出来,那皎洁的花瓣娇羞可爱,含苞待放间像是在吸收着日月精华一般。 她正整备抬起头的时候,一双银靴映入眼帘,视线渐渐上移,四目相对,孟妤迟缓了片刻,猛的跪了下去,“奴婢参见大皇子。” 她吓得魂飞魄散,万万没想到公孙则居然出现在此处。 公孙则一袭银白色的衣衫,墨发玉冠,冷着眼看向她,“怎地今日不见你家太子殿下啊?” “太子殿下他…~”孟妤匍匐在他的脚下心跳骤然加速,心中百转千回之后,这才恢复镇定,一板一眼的道:“殿下不让奴婢跟着,奴婢便先行回来了,路上听见了些骚动,这眼瞅着快要入夏了,我以为是蛇,这才吓到了。” 公孙则没有公孙胜那般难缠,也不如皇后那般机智,自然是很好糊弄的。 果不其然,公孙则点了点头,高傲的俯视着她,“这几日本皇子被关了禁闭,豆芽你可别趁着这个机会背叛本皇子啊!” 今夜他没法参加花朝会,又趁着父皇不怎么在意这才偷偷摸摸的溜出宫去玩的,结果没想到回来时居然遇见了孟妤,拐了个弯便跟了过来。 这人可是他花了钱从相思阁买来的。 “大皇子明察秋毫,奴婢怎么敢?大皇子是知道奴婢的心思的。”孟妤说得情真意切的,甚至还抬起头来表达自己的忠心。 许是许久未见了,公孙则望着她抬起头的模样,借着皎洁的月色,伴随着广玉兰花的衬托,月光下的这人,杏眼波光粼粼,秀眉弯弯,肤色也是白皙娇好的,一张脸整整销量一圈,颇有小家碧玉的模样。 这一幕他情不自禁的就看呆了,弯下腰来,准备伸出手去的时候,却听见一阵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大皇子。”说话的人乃是高栾,他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 而他旁边的公孙行止则是一言不发,视线却落在了他那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手,眼中含了三分冷意,七分杀意。 “原来是太子殿下,真实许久未见了,”公孙则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本皇子路过此处,见着豆芽了,便问问,未曾想这才许久未见,太子殿下就将豆芽养得如此消瘦了。” 公孙行止面色波澜不惊,沉静得如一滩死气沉沉的死水一般,薄唇吐出几个字来,“是吗?阿妤吃得挺多,本宫都快养不起了。” 公孙则呵笑了一声,冷冷的剐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作揖,“若是没事的话,本皇子就先告辞了,太子殿下慢走。” 他不温不火的道:“不送。” 跪在地上的孟妤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因为跪得急导致膝盖有些疼。 她垂眸,恢复往常那般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走了过去,“殿下。” 月色下他整个人都仙得不像话,让人难以染指。 公孙行止剑眉轻蹙,“为何生气?” “嗯?”她茫然的抬起头,未了,这才用官方版的语言回答他,“奴婢没有生气,只是在替殿下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他一点也不相信这个说辞,反问了一句,“阿妤是觉得本宫看起来像傻子?” 孟妤:“……” 心中的涟漪被压下去之后,她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孟妤并非是未经情事之人,只是少,学生时代的爱情也都可以克制住,用绝对的理智去压抑住萌生的情感。 她认为,能够压抑住的都算不上是喜欢。 所以她活了接近三十年,也未曾真正意义上的喜欢过谁。 “殿下,”她抬起头,月光下,这双眉眼格外的干净,似她头顶的广玉兰,“奴婢刚刚才压制住了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她好像……有点喜欢面前这个人了。 夜色幽静,将所有的情绪都给掩藏住。 好在,公孙行止对于情爱之事并未多少了解,倒也没有追究下去,只是当她闹小孩子气罢了。 …… 一个花朝会,两个皇子的婚事。 太子却也成为了笑柄被众人议论纷纷,而姜家也松了一口气。 可皇后却不高兴了,对待姜贵妃的时候也是冷嘲热讽的。 姜贵妃自知理亏,三番两次的登门拜访道歉,皇后虽生气,可也不好继续晾着她,毕竟后宫那么多的妃嫔看着的呢! 被姜贵妃烦扰了几日总算是见她了,今日下了小雨,伴着春寒,庭院中的广玉兰落了不少,大朵大朵的砸在青石板上。 殿内,姜贵妃一脸愧疚,紧紧的抓住她的手,“我的好姐姐,妹妹这也是迫于无奈啊!当时皇上说有可能要送茗儿去和亲,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出此下策了,若是茗儿明知故犯,在圣旨上那么写,到时候皇上会如何看待你还不知道么?” 皇后眯了眯眼,细细的思量了片刻,倒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皇上生性多疑,可眼瞅着则儿马上弱冠了,本宫如何不急,茗儿和泽儿的婚事若是不抓紧的话……” 姜贵妃双手握住她的手,眼神中满是真挚,“姐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则儿和茗儿的婚事定下的,这个太子之位只能是则儿的。” 如果光明正大的行不通的话,那就只能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姜贵妃俯身在她耳畔说了几句。 皇后瞪大了瞳孔,却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犯法,“可茗儿能同意嘛?事关女儿家的清誉。” 姜贵妃一脸的严谨,“为了咱们的计划,也只能委屈茗儿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心疼 而东宫这边,自花朝会之后,公孙行止就发现了孟妤总是在若有若无的避开他。 平时和他坐在一起滔滔不绝的人,如今却规规矩矩起来了,一言不发的就捧着一本书,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今日下了雨,雨大庭院中的花花草草,那广玉兰落了一地。 高栾挺直着背站在外头,里面就他们两个人,一度很安静,连镇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心思作画,书也看不进去,时不时的瞥了一眼对面的孟妤,终是按耐不住的开口了。 “阿妤。” 沉浸在书中的孟妤茫然的嗯了一声,抬起头来不解的看向他。 “殿下是饿了么?” 他摇摇头。 孟妤又问:“那殿下是冷了?还是渴了?” 他还是摇摇头,率先一步打断了孟妤接下来的问题,“本宫得罪你了?” “未曾。”孟妤梗塞了一下。 他挑眉,“那阿妤这几日对本宫忽冷忽热的是为何?” “话也不与本宫说了,是长大了,有秘密了不成?” 面前的小胖丫蜕变得很快,比来东宫的时候漂亮了不少,长高了不少,皮肤也白了很多。 他也问过秋嬷嬷的,当时秋嬷嬷告诉他,女儿家长大了都是有心事的。 他的手温柔的覆盖在她的头顶,掌心的温度感触很清晰,孟妤身子僵硬了一下。 “是长大了,都不爱与本宫说话了。”他语气中有着怅然若失的感觉。 孟妤于心不忍,脱口而出,“没有,奴婢只是……奴婢只是觉得弹琴总也学不好,不敢说话。” “当真是因为这个?”他显然是有些不相信的。 孟妤非常肯定的点点头,“嗯。” 他松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情绪松懈了不少,眉宇也舒展开来,“那便好,不喜欢便不学了,本宫不比你。” 心中陡然像一把琴弦一般被人轻轻的撩拨着,时而快,时而慢的,这暗淡的寝殿内难掩其风华,长期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如何能坐怀不乱。 她定定的瞧着他,“奴婢生气,殿下不高兴吗?” “本宫为何要高兴?”他反问,随后又道:“这东宫只有阿妤和高栾,高栾话少,若阿妤也生气了,便没人陪本宫说话了,那得多孤单。” 这话轻飘飘的,却像是从沧海桑田传来的一般。 孟妤有些心疼,却克制住没追问。 他身上的秘密知道得越少越好,知道得越多,怕是越控制不住的心疼。 很想问问他那十几年的孤寂书如何度过的,这东宫……很冷吧! …… 长乐宫这处,公孙离和公孙则对坐着,瞧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公孙则问了一句。 二人的面前摆放着一盘期间,黑白相间的棋子厮杀着,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短短的时间内,黑色的棋子就被堵住了。 公孙则拿着黑子犯难,愁眉不展的直摇头,“阿离这棋技进步很快,这都快和皇兄打成平手了。” 公孙离莞尔,那眼底中却是藏了几分的冷意,“怎么会,皇兄严重了,这都是皇兄教导得好。” “皇兄听说你婚事的事情了,怎地这般不高兴?可是对那闵家小姐不喜?”公孙则落子,询问道。 公孙离含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白子也随之落下,“怎么会呢!母后选的自然是喜欢的。” 公孙则倒觉得此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敷衍道:“你若是不喜欢,待娶了之后随便找个借口休了便是,等皇兄登上太子之位,自然是没人干对你议论的。” 太子之位? 听到这几个字,公孙离脸上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天真。 “这段时间可有人找你的麻烦?”公孙则又关怀备至的问道。 他笑得灿烂,“没有,母后待我极好,倒是皇兄,可莫要再出去了,若是被父皇再看到了,可就不好了。” 公孙则一提这个就格外的烦躁,满脸不悦,“父皇总是维护着老三,难道老三比我这个嫡子好不成?阿离,你说父皇到底怎么想的?我这个禁闭也不知道关到什么时候。” 搞得他出去都得偷偷摸摸的,老三现在别提多威风了。 公孙离笑了笑,“皇兄别担心,倒是有一个法子能够让皇兄早些出去的,不过有点难度……” “什么方法?”公孙则迫不及待的追问。 瞧着他这一番模样,公孙离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了,“皇奶奶最近身子不太好,皇兄若是能够让皇奶奶的身子好起来的话,或许父皇就龙颜大悦了。” “这……” 公孙则有些迟疑,他是不聪明,可是也不傻的。 “皇奶奶和父皇的关系可不好,父皇不见得希望皇奶奶活着。” 公孙离挪着蒲团上前,天真无邪的眨了眨眼睛,“臣弟听说,父皇这几日一直去皇奶奶那处,由此可见父皇也并非不希望皇奶奶活着的,臣弟还偷听到,皇奶奶的手中似乎有兵符。” 公孙则瞪大了瞳孔,“你是说……” “嘘,皇兄小声些,这个消息臣弟也是听来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公孙离吓得拉住了他。 公孙则这才没有惊呼出来。 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公孙离把事情都给他说了一遍。 公孙则毫不犹豫的都相信了,哈哈大笑着一把抱住他,“不愧是皇兄的弟弟,阿离果然是皇兄的亲弟弟。” 他也是在笑,只是在公孙则看不到的地方,笑得狰狞,笑得诡异又叫人畏惧。 太后病倒的消息早就传开来了,她也上了年纪,加上身边最为忠心耿耿的花嬷嬷也死了,所有人都开始默认,太后撑不了多久了。 这个消息早就传到了东宫,公孙行止始终未曾去探望,他坐在屋檐下,目不转睛的望着庭院内的广玉兰花,喃喃自语,“阿妤,着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沉默不语的站在他的身侧。 他又道:“人一旦死了,除了历史,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证明他存在过,会被世人给淡化,遗忘,最终遗弃在某个角落里面。” “殿下是想去看太后嘛?”她打断了他的借物喻人。 他身上的光很暗,叫人好生心疼。 第一百九十二章 起风了 他总喜欢坐在一个地方,目光呆滞的凝望着远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长期在书桌前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似是一种习惯。 孟妤偏过头来,眼中徒然多了些心疼,“殿下。” “嗯?”他笑着转过头来,“阿妤想问什么?” “没什么……”她笑着摇摇头。 公孙行止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收敛了嘴角的笑容,那神色看起来有些淡淡的,眼中的情绪却有些复杂。 太后病倒,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却又像是很正常一般,未央宫中的人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浮动。 因着这世上唯一一个总是惦记着太后的人早就离世了,花嬷嬷跟着太后几十年了。 她没有死的的时候,她尚且还有一个念想,至少在花嬷嬷的面前用不这装疯卖傻,可如今花嬷嬷没了,她的日子越发的索然无味了。 未央宫的所有人都把她当成疯婆子,一个个都巴不得她早登极乐。 你看啊!这皇宫,那怕你位居高位,只要你不受待见,依旧猪狗不如。 今日来了很多人,一个个站在她的床前说了很多,说着一些虚情假意的话。 什么公主,皇子,都是她的孙儿。 可她眯着眼睛望去,没有一个是她想见的。 恍惚间仿佛听见了那些个久违的声音,依稀在耳畔。 “皇奶奶,这是玉楼给妹妹准备的,好不好看啊?” “皇奶奶,皇奶奶……” “母后。” 入夜了,外头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寂静无声,屋檐下时不时的有宫人路过,碎碎念念的,言语间都是抱怨。 太后翻了个身子,她已经七十多岁了,头发也早就白了很多,却因着锦衣玉食一直过得很不错,身子骨也养得很好。 可花嬷嬷去世之后,她就开始不行了。 “玉楼。。。玉楼” 外头的人闻言停了下来,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挤在一块。 “这太后怎么天天念叨着太子殿下的名字啊?” “太后疯了,还记着殿下,怕是想看看太子殿下吧!” “可太子殿下很少来的啊!而且,现如今太子殿下都自身难保了,来了又能如何呢?”一个较为胆大的小宫女口无遮拦的道。 旁边的小太监伸手戳了她一下,嗔怪道:“你少胡说八道,这些话在这里说就行了,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当心你的闹到。” 那小宫女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又碎碎念的嘟囔了几句。 几人守候了片刻,瞅着雨越来越大,再加上有些冷,也就敷衍了事的离开了。 人一走,窗户突然被吹开来,一阵阵的风刮了进来,屋内的蜡烛摇曳着,太颤巍巍的从床上下来,她拖着病弱的身躯,步履蹒跚。 嘴里面念念有词的,“玉楼,玉楼,玉楼啊!” “母后,皇奶奶…~” 视线迷糊中,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女,正在朝她招手,那个才刚刚足月的小丫头啊! 尚在襁褓中的时候,粉嫩嫩的一个,长得玲珑可爱,长大了肯定是一个美人胚子的。 扑通一声她摔倒在了地上,泪眼婆娑的在地上攀爬着,朝着那放着小匣的地方而去,哆哆嗦嗦的翻找出一些东西来。 “呜呜呜!瑶瑶,瑶瑶,皇奶奶对不起你,都是皇奶奶的错。” “木锦,你们……怎么都走了,怎么不等等哀家呢?”她抱着小小的鞋子哭泣着,却又克制住不敢大声,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怎么都走了?都不要哀家了,都不等等哀家?”她哀嚎着,却没有人回应她。 最教顺她的儿子没了,她最疼爱的儿子却一心想从她手中夺走虎符,将她丢弃在这个地方。 寂静的未央宫中,空无一人,她独自缩在地上痛苦的抽泣着,唯有烛火的光芒在闪烁着。 “殿下,殿下。”孟妤拼命的摇晃着熟睡中噩梦环绕的男人,不断的呢喃着他的名字。 今夜公孙行止睡得很早,可不知为何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噩梦连连,像是被困在了梦境当中。 “殿下,殿下。”孟妤有些担忧的半跪在床上。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面色苍白,表情极位痛苦,“不要,不要。” “殿下,殿下,殿下你醒醒,殿下。” “母后,不要,不要杀瑶瑶。”他猛的惊醒过来,双眼猩红吓人,眼神中都是绝望和杀意。 孟妤被他吓坏了,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公孙行止神情恍惚,还被困在梦境中,双目黯淡无光,低垂着眉眼,汗水浸湿了额头,喃喃自语着,“瑶瑶死了。” 她心中一紧,有些说不出话来。 “阿妤,瑶瑶死了,死了好些年了。”他徒然的笑了,笑得有些凄凉,和自嘲。 “瑶瑶连衣冠冢都没有。” “哈哈哈哈!”他双手捂着脸,笑得有些癫狂,“衣冠冢都没有,她还尚未满月,他们就急不可耐的要除掉瑶瑶,呵呵呵呵!” “殿下,”孟妤望着他,有些惶恐的伸出手去,试图碰一碰他,被他这凄凉的笑声给打断了思维,双眼起了水雾,艰涩道:“没事了,殿下没事了,他们都得到报应了,小公主不会怪你的,小公主不会怪你的。” 公孙瑶死的时候,公孙行止才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 他自身难保,靠着满腔的仇恨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寄人篱下,认贼为君,还要拥戴他。 “她为什么要抱走瑶瑶?”他哭着哭着笑了,一张脸都被疯魔给扭曲了,“她是瑶瑶的皇奶奶啊!” 孟妤瞪大了瞳孔,刹那间心脏有些停止,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难怪史书上寥寥几笔,难怪无人提及,难怪秋嬷嬷支支吾吾。 那些知情人不是不提,而是不敢提及,不敢面对曾经的一切。 而公孙行止呢? 他唯一视为亲人的皇奶奶骗了他十多年,装疯卖傻,以此博取他的同情,明明是施害者,却伪装成无辜者。 “殿下,”她双眼一红,眼角荡漾着的泪水唰的无声无息的落下,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殿下别怕,他们都该死,错的不是你,殿下错的是他们,不是你。” 他所有的情绪都是压抑在心底的,白日的温文儒雅,谦逊有礼都是被迫演绎出来的。 他想杀了那些人,杀了所有人。 血洗绍安城,血洗整个皇宫。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死不瞑目才是惩罚 半个时辰之后,他的情绪渐渐的被孟妤安抚了下来,却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双目黯淡无光,像是失去了光彩一般。 孟妤坐在旁边,也不敢睡,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她。 关于安慰人这一点,她比较喜欢和人喝的乱醉如泥,然后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觉,第二天就都解决掉了。 可面对这个人,孟妤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安安静静的陪着他。 酒对于公孙行止而言似乎意义不大,他酒量也不好,一杯就倒。 “阿妤,”他忽的唤她的名字,“本宫有十多年没和人好好说过话了。” 孟妤嗓子一疼,伸手擦了擦眼泪,“殿下为何与奴婢说这些?” 他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来,仿佛刚刚才疯癫的人不是他,依旧是一个温文如玉的太子殿下,“这样,阿妤就能把本宫记得牢一些。” “殿下教奴婢琴棋书画也是因为这个?”她咬了咬朱唇。 公孙行止一点也不含糊,非常实诚的点了点头,“是啊!这样本宫死了,阿妤以后也会记得本宫的,然后逢年过节给本宫扫扫墓,上上坟。” 孟妤沉默不语,眼睫毛上的水珠嘀嗒落在了手臂上,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像堵了棉花一般难受。 这个人真阴险,他多擅长攻心计啊!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什么时候该下,什么时候该留,他都是一清二楚的。 甚至连后事都交代好了。 “殿下待奴婢很好。”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的将自己的情绪给调好,官方性的回答。 公孙行止嗯了一声,“嗯?” “奴婢不会忘记殿下的。” 他瞳孔骤然一紧,未了轻飘飘的回了一句好。 今夜的噩梦来源于知道太后生病之后,他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原来都这么久了。 喜的是,她也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了。 寝殿外高栾心情复杂,坐在楼梯上,一个大男人红了眼眶,伸手狠狠地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 刚刚才殿下的话,他一字不漏的懂听见了。 他与殿下在东宫的这十多年,二人都会刻意的避开那些话题,不去提及,似乎这样就可以少一些忧伤的事情了。 可近日来,殿下的情绪越发的不淡定了,尤其是在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之后,高栾知道,这一战,殿下要么胜,要么死无全尸。 已经没有退路了。 今夜的雨有些急,却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梅雨季节向来如此。 第二日早晨的时候,已经是雨过天晴了。 孟妤从寝殿中打着哈欠的走了出来,昨夜的时候,公孙行止倒是睡着了。 可她辗转难眠,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一大堆的事情压得她睡不着,习惯性的就失眠了。 高栾毫无征兆的出现,“皇上派人前来传话了,说是让殿下去未央宫看看太后,你劝劝殿下。” 按照如今的情况,和发生的那些事情,已经花嬷嬷所说的一切,他知道殿下是不愿意见到太后的。 对于敌人,殿下总是比旁人残忍几分。 尤其是昔日的亲人,一夜之间变成了仇人。 殿下一向固执,怎地会…… 孟妤嘴角扯了扯,眼睛有些酸涩,“高栾,你真看得起我,万一触怒了殿下,昨夜……” 她是个陪睡的,所以在公孙行止身边更加的担惊害怕,昨夜那个情况,她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可还是害怕,也带了几分的心疼。 高栾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你去比较好,因为再怎么样你也是一个女子,殿下不会对你如何的。” 孟妤:“……” “只要你去,以后我保证再也不苛刻你。”高栾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孟妤无情的拒绝,“你苛刻我,对我没什么影响的。” 高栾黯然了一会:“我只是不想看见殿下难过的样子。” 孟妤,“……” 行吧,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有些无语的捏了捏眉心,“我去试试。” 这个点,公孙行止正坐在书桌那处涂涂画画的,虽然总是不知道他画什么。 孟妤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不安的走向他,“殿下……” 他嗯了一声,若无其事的必须执笔。 孟妤一鼓作气的道:“皇上派人来说,太后娘娘病重了,作为太子,您要去看看吗?” “阿妤觉得本宫要去嘛?”他吹了吹宣纸上的墨水,好笑的的问,可眼底分明结了层霜。 孟妤极快的收回了视线,“可是殿下不去的话,皇上会怪罪的。” 他依旧在笑,这一次干脆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端端正正的望向她,眼中的温度又冷了几分,“阿妤,你比任何人都希望本宫活着,所以你不会让本宫出意外的,本宫向来不喜欢优柔寡断。” 顿了顿他又道:“死不瞑目,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 孟妤哑口无言,却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道德沦丧了,还是早就麻木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了。 公孙行止的寡淡,冷漠超出常人所理解的范围。 可细细一想,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做错。 这一切只不过是天理昭昭,因果轮回。 “奴婢这就去回话。”她福了福身子,泪了然于心的退下。 他没做挽留,神情依旧凉薄,手里面的宣纸却在无意间捏得粉碎。 “实在是抱歉,这位公公,太子殿下昨夜染了风寒实在是去不了,怕过渡给了太后娘娘,自从知道太后娘娘生病之后,殿下茶饭不思,辗转难眠,这不昨夜倒下了。”孟妤马屁精的站在殿外和前来的公公回话。 这个公公乃是高公公身边的人,来之前高公公嘱咐过,不管太子殿下受不受宠,礼仪不能少,也不可嚣张跋扈。 听见孟妤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为难了,“这位姐姐,这……好吧!杂家这就去回话了,皇上这也是希望各位殿下尽孝罢了。” 孟妤皮笑肉不笑的赔礼道歉,一路笑着将人送走,这才松了一口气,精疲力尽的看向旁边的高栾,“先这样吧!希望太后娘娘熬过去。” 高栾抿唇不语。 而殿内的人,垂眸,那漆黑的眼中深不见底,少了平时的春色,对了七分凉薄,三分寡淡。 第一百九十四章 绝情 她跟在公孙行止的身边好几个月了,也一直都知道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 太后,她也只是怀疑其是在装疯罢了。 只是一直不明白太后为何装疯。 花嬷嬷死了,这一切就像是别埋下了一个个疑点,没有人能够给一个答复。 而在这深宫当中,你无心的一句话或许就会带来杀生之祸,所以关于这一点,她也从未说过。 可很显然,花嬷嬷早就把一切都告诉给了公孙行止。 在这个皇宫中,他早就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唯一的至亲就是那疯癫的太后。 他本以为太后是受不了刺激才疯掉的,可后来呢…… 孟妤长叹一声站在门口,一抬头那广玉兰花经不住风吹似的落下来,不偏不倚的就砸在了她的脚下。 她微微低头,望着脚下的一滩积水,光滑的鹅卵石反射着光芒,她弯腰将这花瓣捡起,又好像是在触碰着倒影中的自己。 陌生,又熟悉。 和她从前的模样天差地别。 现代的孟妤,不仅仅是女强人,事业型的人物,更是读书时代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校花,出类拔萃的智商,身材,以及样貌。 可如今这张脸和从前的自己判若两人,而双眼中又好像都是自己。 跨越了两个时空,不相干的两个人融为了一体,和这个时代交织着。 “你在干什么?”高栾走了过来,不解的看向她。 孟妤未曾起身,眼中一片清明,手指触碰到冷冷的积水,动了动嘴角,声音像含着一阵清凉的风一般轻飘飘的,“在感受。” “一会你得代替殿下走一遭,如若不然的话会落人口实的,这朝中诸多人对殿下不满,你能明白吗?”高栾低声道,语气没了从前那般恶劣。 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将殿下那一派君子作风学得入木三分。 孟妤起身,擦了擦手指,“我知道了,我一会会去找秋嬷嬷拿些东西带上,去看望太后的。” 公孙行止可以不去,但是东宫的人不能不去,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的。 现如今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若是公孙行止稍有不慎,便会在这个时候被人所拉下水去。 无风不起浪,这一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有了她的这话,高栾夜放心的点了点头。 孟妤转身就欲去寻秋嬷嬷,身后的高栾却将她唤住了,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苗豆芽,你待殿下好,我便不会刁难于你的。” 殿下是个好人。 孟妤侧目而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殿下好好活着。” 她年纪轻轻的,还不想殉葬,更加不想枉死。 高栾默许了她的话。 东宫的北苑,一直以来秋嬷嬷都是居住在此处的,所以最好寻找。 孟妤按照往常一般的寻了过去,不曾想又遇见了翠峦,还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四目相对,翠峦憔悴了不少,看样子没少受罪。 她恶狠狠的等着孟妤,“你别嚣张。” “我是该嚣张。”孟妤含笑着点点头。 像这样的人,你越解释她越觉得你虚伪,既然如此还不如坐实了这些个罪名。 翠峦冷哼一声,端着手里面的盆离开了。 孟妤那水榭阁楼处找到秋嬷嬷,老远就看见她在喂鱼了,提着裙摆跑了过去。 “你怎的来了?”秋嬷嬷有些惊讶的望着她。 孟妤笑道:“来找秋嬷嬷帮忙的。” 她见过前因后果都给描述了一番,秋嬷嬷恍然大悟,“是该去,太后对殿下一向很好,众所周知的,殿下若是不去的话,恐怕会落人口实,可你为何不劝殿下?” “秋嬷嬷,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了对你我都不好,更何况……”她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故作无知的反问,“各种缘由秋嬷嬷不是比我更清楚嘛?” 这一番话委实让秋嬷嬷吓了一跳,嘴角的笑容都僵硬住了,稳住了情绪坐在蒲团上,许久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都告诉你了?” “算是吧!说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可是至少我可以肯定小公主的死和太后脱不了干系。”孟妤盘腿坐好,说得轻描淡写,可脑海中都是昨夜公孙行止那走火入魔的画面。 如果换作是她,她也许早就崩溃了,那里还能这般淡笑,处变不惊呢? 秋嬷嬷身子有些颤抖,面色苍白,很显然是准备逃避这个问题的,然而孟妤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秋嬷嬷应该是一早就知道的,在殿下之前就知道的,或者是说……您目睹了事情的发生,对吗?”她说得很肯定,右手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耳畔都是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以及那从发梢间一拂而过的凉风,竹林间不知何时开始有了蝉虫的鸣叫,时间过得缓慢,秋嬷嬷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苗豆芽,你很聪明,老婆子一直都知道,可有些时候过于聪明了只会……” “聪明反被聪明误,秋嬷嬷是想说这个嘛?可是秋嬷嬷,若是殿下被人挤兑下去了,这个太子之位坐不稳,他若是出了意外,你我都得死,你觉得你藏着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真的能够活命嘛?殿下为何留着你,你难道不清楚嘛?”她一字一句的道,眼神中都是凛冽的气势,叫人不敢直视。 秋嬷嬷愣在原地,回味着她的话,狠狠地咽了咽口水,“我是目睹了,可我并没有参与,我们做奴才的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并非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只能听命于主子。” 当初公孙瑶的死并非是意外,乃是故意而为的,太后为了活命,不得不如此,因为她目睹了一切事情的发生,只能装傻,所以…… 当秋嬷嬷把一切事情都交代了之后,孟妤手中的茶杯滚落在了地上,瞪大了瞳孔,声线有些颤抖,“小公主是太后杀的?” 秋嬷嬷困难的点了点头,“当初,太后为了不引起皇上的猜忌,只好装疯卖傻,更是砸死了小公主,可她人疯了,见到这一幕的人又少,久而久之的传言就变了。” 变成了皇后。 孟妤一下子有些消化不了,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整个人都麻木了,“那……殿下不是说他亲眼看见小公举被摔死的嘛?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公孙行止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第一百九十五章 化险为夷 是如何回到莠和殿的孟妤自个都有些不清楚,六神无主的走回了殿内,站在那处,望着案桌前的男人。 他又在埋头作画,神情专注认真,和昨夜那疯癫的模样判若两人,温婉如玉得如同一个翩翩君子。 而他,本该就是如此的。 “殿下,”她压下心中的异样,强颜欢笑的走了过去,半跪在案桌旁边,娴熟的给他研磨,“一会奴婢出去一趟。” “去未央宫。”他头也不抬的就肯定道。 孟妤诚实的点点头。 “为何不直说?” “殿下不喜欢那个地方,奴婢便不说了,”她乖巧的道,又试探性的询问,“殿下,是不是生病了?” 关于十多年前的那段记忆,到底那个版本是真的,到底是谁说了假话? 是公孙行止记错了?还是他说了假话? 又或者是秋嬷嬷说了假话,再者是花嬷嬷? 三个人,每个人记得的画面都是天差地别,不一样的存在。 可,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他。 他神情一顿,茫然的望向她,“本宫何时生病了?” “殿下……”她欲言又止,将嘴里面的话咽了回去。 公孙行止轻蹙埋头,疑惑不解的盯着她。 孟妤烦躁的挠挠头,“没什么,奴婢一会和秋嬷嬷去送些东西,午膳给殿下准备好了,您一会让高栾给您端来即可。” “让秋嬷嬷去便好。”他放下了手中的豪笔,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本宫一个人不想用膳,可不用膳,本宫心情就不太好,心情不好,阿妤就得学琴。”他三言两语的几句话,就将孟妤的壮志凌云给打消了。 无奈之下只好和秋嬷嬷简单的交代了一些。 他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眼中弥漫了些浅浅的笑意。 未央宫那处,太脏了。 去了就不干净了。 很恶心。 …… 在孟妤的交代下,秋嬷嬷端着东西朝未央宫前去。 太后生病乃是国之大事,皇上一向以德服天下,这一点乃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在太后病倒了之后,都未曾上早朝,一下子成了民间的美谈。 为了做好这个表率,皇上干脆直接把奏折都搬到了未央宫来,白日就在这处批改奏折,晚上便在旁边的偏殿住下了,唯独昨日人不在,这才让未央宫中的人懈怠了。 当秋嬷嬷前来的时候,未央宫中就聚集了不少人,有各个宫中的嫔妃,和诸位皇子,公主。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各位娘娘,公主,皇子。”秋嬷嬷带着身后的几个小丫头跪了下去。 公孙长堰坐在床榻边,望向她,“你不是太子身边的嬷嬷嘛?” “正是奴婢,回皇上,殿下身子不适,下不了床,想必是伤心过度,这才让老奴前来的。”秋嬷嬷一板一眼的按照孟妤教导的话说道。 床榻上的太后嘴里面喃喃自语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皇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伤心过度?太后如今吵着要见太子,而太子却病倒了,这还真是……” “殿下知道太后病倒了之后便日夜诵经礼佛的,所以导致身子有些撑不住了,又偶然听到一些偏方,自个先试了试,这才……”她说得那叫一个面色悲痛,倒像是真的一般。 皇后眉心一跳,对于这话有些惊讶,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上前一步道:“秋嬷嬷此话可当真?” “奴婢不敢有所隐瞒,殿下昨夜还吐了血。”她刻意的咬重了血这个字。 皇后恍然大悟,立刻朝着皇帝道:“皇上,太子也是一番好意,这才将身子给累倒了,便等他好些了再来看望母后也不迟的,免得二人病气交加的,只会适得其反。” “是啊!皇上。”姜贵妃见状也符合着道。 皇帝这才嗯了一声,没一会的功夫太一又道:“皇上,太后娘娘需要静养,不宜有太多的人围绕。” “都先回去,不必围在此处了。”皇帝挥挥手,示意她们都退下。 一屋子的人这才离开的。 而秋嬷嬷将东西放下之后,起身非常识相的跟上了皇后的步伐。 弯弯绕绕中走出了未央宫,在一处凉亭内,皇后仪态万千的站在和围栏边,眼底的笑容难以掩盖,“秋嬷嬷,你刚刚才所说的可是真的?” “老奴不敢欺瞒娘娘,太子殿下如今身子骨越来越差了,太子殿下和太后感情要好,奴婢怕殿下来被人查出什么,这才毛遂自荐的,苗豆芽那处也拖着殿下。”秋嬷嬷唯唯诺诺的开口,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皇后笑了笑,“好,秋嬷嬷你这件事情办的很好,等太子一死,你就可以再一次回到本宫的身边了。” 她这话说得漂亮,若是从前的话秋嬷嬷也就相信了,可是现如今今非昔比了,她一句话也不相信的。 从离开凤仪殿的那一刹那,就代表着皇后放弃她了,她已经一文不值了。 如今不过是想要借刀杀人,又要假仁假义的唱着主仆情深。 皇后简单的给她交代了一些,大部分都是带给苗豆芽的话,一刻钟之后,她这才离开。 正如苗豆芽所说的那般,这件事情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掀了过去,皇后为殿下抗下了这个不孝的罪名,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番。 这个死丫头,还真是…… 秋嬷嬷无奈的摇头,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能掐会算的丫头,就好像是未卜先知一般。 …… “殿下,这鱼真没刺了。”孟妤生无可恋的瞧着他挑三拣四的毛病有些看不下去了。 公孙行止不依不饶,“有。” “殿下是不是不喜欢吃鱼啊?”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公孙行止点点头,“嗯。” “那您怎么不说?” “高栾做的东西难吃,”他抬了抬眼帘,“本宫若是训你,你做的也难吃。” 他不是不挑食,只是性子比较耐心,所以只要不难吃也都能接受,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自然就娇气了不少。 孟妤:“……” 这顿饭愣是花了半个时辰,她怀疑这人是故意拖延时间的,就怕她赶去未央宫? 还是怕她做些什么? 孟妤眨了眨眼,出神的望向他。 第一百九十五章 庐山真面目 心中的那些猜忌,疑惑都在这一顿饭中悄悄的给掩盖住了。 半个时辰之后,公孙行止又一如从前的那般继续去作画了,孟妤看过他画的东西上面的东西让人有些看不懂,处处都透露着一些诡异,久而久之的她也就没有去看了。 端着那些剩菜回了小厨房之后,又拿着扫帚开始打扫庭院了,地上倒也没有什么垃圾,不过是因着雨后打落的一些广玉兰罢了,这个天气有些阴沉,雾气腾腾的,那远山除炊烟寥寥,云雾飘渺,像是藏着世外高人。 “小豆芽,”正脑海中背着昨日新看的一本书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来着白衣飘飘,笑容灿烂,负手而立的微微弯腰,眉眼弯弯的打量着她,“你在发呆?” 孟妤有些错愕,很快反应过来,福了福身子,“五皇子,奴婢是在打扫庭院,五皇子是来找殿下的么?” 对于面前的这个少年,她委实算不上讨厌,许是因为他的笑容看起来总是那般的无害。 公孙离眯了眯眼,莞尔一笑,“我是来找你的,今日宫外很热闹,要不要出去走走?你还没出去好好的逛逛吧?” 孟妤眉心直跳,强颜欢笑的拒绝,“奴婢不敢,五皇子还是找别人吧!奴婢还要伺候殿下呢!” “小豆芽,”他坏笑着凑近,“你若是不陪本皇子去的话,本皇子就告诉别人,你和房大人私相授受。” 这话分明是笑着说出来的,可愣是让孟妤不寒而栗,刹那间瞪大了瞳孔,面色有些凝固住了。 面前的人依旧在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十足的威慑作用,手不由自主的收拢,稳住了思绪,孟妤放下手中的扫帚,“五皇子稍等片刻,奴婢去和殿下打一声招呼。” “好啊!”公孙离无所谓的笑了笑。 孟妤心中不安的朝着殿内而去,而她的身后那少年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却总带了几分的阴冷。 在这个皇宫没有谁是真正的坏人,也没有谁是真正的好人。 公孙离既然是生活在帝王家的,又怎么可能单纯的。 她忽视了这一点。 现如今公孙离拿这个来威胁她,意义何在?所为何图? 心中百转千回时,孟妤忐忑的走到公孙行止的面前去,檀香环绕着整个殿内,他端端正正的坐好,墨色的发垂了下来,那模样儒雅又风光霁月,眉眼低垂,神情专注,心无旁骛。 “殿下,五皇子找奴婢,让奴婢陪他出去走走。”孟妤毫不犹豫的就刚刚才的事情告知给他。 公孙行止一点也不意外,放下了手中的毫笔,语气平淡,“他用房云翼威胁你?” 孟妤不敢有所隐瞒,“是。” “阿妤,本宫早告诉你他不是好人,如今可相信了?”公孙行止施施然的站起身来,踱步走到她的面前,垂眸望着她,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像是在训示不听话的小孩,“公孙离从不是好人,在这皇宫本就没有好人,阿妤很聪明,可阿妤不够心狠。” “那他为何不威胁殿下?”孟妤觉得不解,这人为何好端端的威胁自己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闻言他轻笑,眼中清明又冷漠,似外头的云雾一样让人看不透,只听见他恰似珍珠落玉盘的声音响起,“阿妤,因为他的敌人,和本宫的敌人是一样的,为何要威胁本宫呢?” 有人盼着平和,有人盼着大乱。 只有越乱,才能够让所有人都自身难保,只有乱起来,才能将内心深处的野心给激发出来,如此一来到那个时候任何的事情都成为了理所当然,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孟妤茫然的抬起头来,脑海中千万种思绪牵扯在一块,久久未能将这一切融合,片刻之后才后知后觉。 面前的人眉目如画,语气温柔仿佛能够吹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阿妤,在皇宫谁也不要相信,谁都不可以相信。” “那……殿下呢?”她握紧了手中的衣裙,抬起头来,杏眼中清明得可以容纳万物。 他猛然的僵硬住了,有些不敢直视,却又觉得这样的神色吸引着她,心中那股不舍的情绪又一次萌发出来。 在他手掌落下的刹那,孟妤就已经欠了欠身的退下了。 这几个月来,孟妤消瘦了不少,粉嫩嫩的衣裙被她穿得俏皮可爱,连带着那张脸都赏心悦目起来了,他望着空荡荡的手出神,眉眼低垂着嘴角微微上挑。 她别无选择的跟着公孙离出宫了,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只觉得有些可笑。 “小豆芽生气了?”倒是公孙离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她来了,斜靠在马车内,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是在气我呢?还是在气太子殿下呢?” “五皇子需要奴婢怎么回答?”她淡定的坐在他的对面,收起了眼中那憨厚朴实的形象,眼中波光粼粼。 随着颠簸的马车,公孙离放下了手中的折扇,格外天真的托着腮,眨了眨眼睛,“小豆芽,你这般聪明,很让人心动啊!” 他和太子的交情?哦不!准确说是同流合污,倒也算不上。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所有人都觉得最大的敌人和拦路石乃是公孙行止,而他可不这么觉得,所以这些年他和公孙行止走得近的原因,无非就是在此。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的秘密,可是那些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出自公孙行止之手。 慢悠悠的敲打着桌面,公孙离的神情有些邪气,“小豆芽,你的出现当真让人有些意外,你原本不在这盘棋局当中的,是你非要跳进来的。” 小豆芽很聪明,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让人意外,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五皇子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威胁奴婢?”她一板一眼的看着他,未了嘲讽似的勾了勾嘴角,“还是为了五皇子的婚事呢?” 这一桩他没法拒绝的婚事,皇后塞给他的,若是成婚,只会给皇后带来一个更大的帮手。 而他又多了一个绊脚石。 在出东宫的刹那,她几乎可以很肯定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身在此山中 她傻么?并不。 只是因为她的灵魂下不是一个真正的古代人,对于这个社会的规矩,制度,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就去怀疑。 她所接触的,所感受到的,都是美好的事物,那样一个和平的年代,偶尔有着不美好的事情。 可对比起这处的血雨腥风,那些都显得微不知道了。 “奴婢并非是蠢,才未曾对五皇子起疑心的,只是因着五皇子待奴婢好,奴婢没道理防着五皇子,奴婢并未生气,只是有些遗憾。”她笑了笑,凝视着面前的少年。 在心中早就为他规划好了未来,又或者说想象了一番。 娶了那闵家的小姐,虽然不如意,可最终也会以礼相待,相敬如宾,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从一开始她就将这个少年幻想成了一个风度翩翩,不韵世事,君子一般的存在。 公孙离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忽的自嘲笑道:“小豆芽,知道我为何喜欢与你待在一块么?因为自在,轻松,快活。” 她不语,只是定定的瞧着他。 有些心酸。 “小豆芽,你会帮我的对吧?”他收敛了心中的情绪,笑盈盈的瞧着她。 孟妤点点头,“会。” 这件事情公孙行止没法插手,而他自己如今是处于韬光养晦的阶段,若是和皇后对抗的话,固然会惹得皇后不痛快的。 公孙则还在禁足,在这段期间他万事都得小心翼翼。 皇后这个人一向不相信他的,有着不少的眼线跟随,所以这件事情他压根也不好动手。 而寻找孟妤也是遵循过公孙行止的同意的。 “闵小姐有一个心仪之人,可这个心仪之人应当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而闵家一直都是皇后的人,所以必然会将殿下作为联姻的对象,闵家眼高手低的,可也有自知之明,闵小姐再怎么出类拔萃都比不上云安郡主来得好,在皇后的眼中云安郡主是她的儿媳妇人选,又不想亏待了闵家,所以这个时候殿下就成为了不二人选。”孟妤道。 公孙离打断了她,“你如何得知她有心上人?未曾听说过。” 孟妤笑了笑,“殿下是男子自然是没法察觉到的,花朝会的时候,若是殿下仔细观察的话,必然会发现不同之处的,那日的闵小姐自始至终都是沉默不语,眉眼低垂,面露愁容,而她的腰间挂着一枚玉佩,玉佩乃是贴身之物,这种东西一般大多为男子佩戴的。” “可闵小姐出身也是世家,而且知书达理,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一开始奴婢以为闵小姐只是喜好玉佩,倒也没有多想,可后来离席的时候,奴婢从闵小姐的身侧而过,看见了那玉佩中隐隐约约刻着的一个字,便肯定闵小姐有心仪之人。” “小豆芽的意思是,让我从这里下手,从而解除了这个婚约?”公孙离恍然大悟,同时也有些震惊,“小豆芽,你观察得如此仔细?” 孟妤抿唇,这是她的职业病,而她自然不会这么说的,随意的扯了一个借口,“因为太子殿下需要,奴婢自然是要做到最好的。” 公孙离笑了笑,倒是没有揭穿她,示意她继续。 孟妤又道:“女子在风花雪月这种事情中容易犯傻,闵小姐这样的人虽然才华横溢,可难保也会深陷其中,她不想嫁给殿下,殿下为何不顺水推舟呢?” “小豆芽说得轻巧,顺水推舟?”他哼笑了一声,“那这个水从何而来?又如何推呢?” “私奔。”她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只要闵玥私奔了,这件事情自然不了了之了。 闵家还会因此得罪皇上,公孙离就成为了最无辜的受害者,如此一举三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女子私奔名声不好,家族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这个时候皇后固然会生气的,一生气就会对闵家有些看低,从而达到离间的效果。 马车内突然的安静了下来,她有些口干舌燥的拿起那小小的案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若无其事的喝完。 公孙离回过神来,眼神中情绪波动着,也不知在琢磨着些什么,只是目光愣愣的在孟妤的身上徘徊。 怎么办? 他突然起了杀心。 “那如果是你看错了,这闵小姐并没有心仪之人呢?”公孙离又道。 孟妤不徐不疾的放下了茶杯,掀了掀眼帘,语气轻飘飘的,“殿下可以造一个出来。” 像闵玥那种大家闺秀,一直都是养在深闺的,很少接触男子,一旦有一个男的开始抛出橄榄枝,只要各个方面条件都差不多,就会沦陷下去的。 没吃过爱情的苦,心中必然是心生向往之情的。 如此胆大妄为的一番话,公孙离都有些猝不及防了。 马车到了一处茶楼前停了下来,公孙离要了一间位置极佳的雅间坐下,孟妤跟着他上了楼,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没有问出来。 能说的她都说了,这种事情并不难,只是看你怎么做罢了。 但是想要做得干干净净,还要扮演着无辜的角色自然是比较困难的。 在雅间内安安静静的坐了片刻,有人前来敲门,公孙离起身去开门接过来一套衣裙,拿到了孟妤的面前,“去换上。” “换?”孟妤楞了一会,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傻不拉几的接了过去,“殿下这是……” 他笑得灿烂,阳光的脸上都是真诚的笑意,“说了带你出来逛逛的,自然是要做足了待客之道。” “殿下不是……”她又懵了,望着手中的衣裙有些无措。 公孙离勾了勾嘴角,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小豆芽,找你办事是其次,邀请你出来玩才是最终目的。” “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当。”她把衣裙推了过去,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公孙离也不懊恼,坐在她的对面,态度诚恳,“小豆芽,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你若是不答应,我只好……” “殿下说得对,奴婢这就去换。”她没骨气的将衣裙抱住。 第一百九十七章 血海深仇 公孙离打得什么主意她也大致清楚了,所以没有必要做一些无畏的挣扎,她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就是顺从。 这一身衣裙是浅紫色的,不艳丽,很清纯,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 长期在皇宫当中,作为一个宫女她大部分的心思都是在公孙行止的身上的,盼着他生,盼着他长命百岁,对于容貌压根就没有怎么注意过,只是依稀觉得自己消瘦了不少。 一刻钟之后,在公孙离的等候下,孟妤出现在他的面前,头上没什么发饰,简简单单的几条发带绷着,就一个极为朴素的发簪,梳着两个俏皮的发髻,穿上这一身的衣裙之后,总算是有几分的姿色了,尤其是那一双波光粼粼的杏眼。 他微微抬起头来有些惊艳到,孟妤现在的年纪还好,不过十五岁出头,若是再长几年的话想必也该是一个美人胚子的。 “五皇子要带奴婢去何处?”她挠了挠头,有些不适应。 公孙离收回了视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带小豆芽去逛街。” 他说得这么随意,可孟妤总觉得有些不安,想了想还是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将近半年的时间,她的容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很难有人能够认出来的,跟在公孙离的身后没什么不妥的。 人潮拥挤,热热闹闹的,四处都弥漫着烟火气。 少年衣袂飘飘,健步如飞,她走得有些气喘,迈着小碎步这才跟得上的。 在皇宫里面有些娇生惯养了,所以也没怎么运动,此番有些招架不住。 公孙离倒是忽视了这一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撞在了他的背上,他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小豆芽,房云翼为何那般欣赏你?” “奴婢也不知道。”她笑了笑,眼神真挚。 公孙离莞尔,倒也没有揭穿她。 越是眼神单纯的人,往往在骗人这点上面总是做得滴水不漏的。 二人辗转着来到一处别院,这个地方荒废了许久,孟妤有些不明所以的侧目看向身侧的男人。 公孙离停了下来,负手而立,目光深邃的盯着这别院一言不发。 孟妤蹙眉,“殿下此番是何意?” 心中越发的不解,不是才提到闵小姐的事情么?怎地就到这个地方前来了。 公孙离收起了手中的折扇,神情严肃,“小豆芽,这个地方死过很多人,从前乃是朝中大臣。” 孟妤迷惑不解。 又听着他道:“我的确不想娶闵小姐,不仅仅是因为闵家乃是皇后的人,还因为闵小姐并非是闵家的亲生骨肉。” 孟妤更加的疑惑了,“奴婢听不懂。” “闵玥乃是前朝大将军的女儿——苏烟。” 这是一桩往事了,闵家的确和闵玥毫无关联,而当时闵家的女儿一直都寄养在乡下的,并没有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在回邵安城的途中,不幸遇见了盗匪,遇难而亡。 而苏家遭难之后,闵玥无家可归,公孙行止便将人李代桃僵的送入了闵家去,因此占了闵玥的身份,一直活到如今。 苏家对先皇忠心耿耿,所以当初宫变的时候也是因为先皇而死的,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苏家也因此背上了谋朝篡位的罪名,被株连九族了,而苏烟就是幸存者。 在被丢弃于郊外的时候,恰好遇见了逃难的公孙行止,那个时候二人可谓是算得上无家可归了,公孙行止杀出了一条血路,回到皇宫,苟延残喘,而苏烟也在他的帮助下得到了一个避风港。 听完这些,孟妤突然想起公孙行止让自己拿去给闵玥的诗,她立刻打开来,上面洋洋洒洒的写着几行字,字里行间却都是给闵玥的暗示。 难怪,公孙行止突然对闵玥的事情这般的在意。 “五皇子和太子殿下……”她收起那张纸条,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他,“五皇子和殿下并非是同盟,皇上乃是五皇子的亲生父亲,而殿下……” 这二人的关系应该是敌对的才对,这般的和谐,反而让人心中不踏实。 公孙离笑了笑,春风拂过,面前的这个宅子弥漫着几分的沧桑之感来。 “小豆芽,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我和太子……更像是同病相怜,他做他的,我做我的,互不相干。”他并非都知道公孙行止的所有秘密,他所知道的都是对方让他看见的。 而他亦是如此,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在那个处处都是充斥着暗谲的地方,利益至上。 她面色凝重,却对此未曾做出点评,也没多说些什么,而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所以五皇子和闵小姐的婚事,只能靠奴婢前来帮衬,太子殿下不好插手,因为也无从下手,最坏的办法就是将闵小姐送走,可闵小姐身负血海深仇,自然是不会一走了之的,这么说来……闵小姐的心上人,不是无足轻重的人了,而是她订过娃娃亲的未婚夫,奴婢说得可对?” 公孙离有些佩服她的察言观色以及聪明才智,这才短短的一些话她就能够分析如此透彻。 孟妤又继续道:“那块玉佩的确有些廉价,但是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闵小姐不想嫁给五皇子,是因为闵小姐的目标乃是大皇子才对。” 她一开始猜得是对的,公孙离也不知道这些。 他只是调查过闵玥,顺藤摸瓜的知道了这些,准确的说是公孙行止故意让他知晓的。 让他知难而退,这样的一个女子,身负血海深仇,他娶回去对自己没有多大的好处,反而会成为一个累赘。 孟妤眉眼低垂,心中有些惋惜,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闵小姐想帮着殿下,报了这血海深仇。” 他们都有着共同的敌人,闵玥虽然将玉佩贴身戴着,但是从未想过要和心上人私奔,想必是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所以才将那个东西挂在腰间作为一个念想的。 公孙离并未反驳她的话,而是问道:“所以,小豆芽还觉得私奔这个主意能行么?除去私奔,还有其他的法子么?”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宿命 “有。”她很肯定的答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想如何?”公孙离面色凝重的瞥了她一眼。 孟妤抬起头来,眼中都是坚定的神色,“奴婢想见苏小姐。” 看看当事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她可以对症下药的。 这个要求倒也不难,公孙离一点也不含糊的点了点头,“这事你可以让太子给你安排。” 他并不打算插手,很显然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孟妤并未拒绝,也并未同意,她还得回去听一听公孙行止的意见。 这两个人的关系到底是敌人还是友人?公孙离知道这么多,为何还…… 少年并非是少年,也并非是她想的那般单纯和无知。 心思缜密,模样单纯,果然外表是最适合麻痹人的武器。 公孙离带着她逛街倒是真的,可孟妤对这些事物着实没有太大的兴趣,又比较的压抑,所以敷衍了事的陪着他四处逛了逛,走了走,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便回宫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将她送到东宫门口,公孙离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眼神中有着异样复杂的情绪,他沉声道:“小豆芽,和你在一起玩,开心是真的。” 伪装得久了,开心是什么样子的他早就忘了,可这几个月在东宫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开心的。 从太子收下孟妤的时候,公孙离就提醒过他的。 公孙离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她,所以一直都是在试探的,深怕她是大皇子那边的人。 比起公孙行止而言,他显然更加的小心。 然而这段时间下,他却是一点点的敞开了心扉。 这话夹杂着风吹到了耳畔,孟妤脚步一顿,只是遗憾的回眸,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来,“奴婢也很开心。” 他苦笑,转身离去,背影萧条。 她并非是那种死脑筋的人,所以接受能力很快。 公孙离的处境和所作所为,她虽然抗拒,但至少不厌恶。 皇宫处处都是充满了暗谲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无奈的摇摇头,走了进去。 此刻天色尚早,她回来的早便直奔莠和殿中去了。 公孙行止正在一个人下棋,听到脚步声掀了掀眼皮。 孟妤掀开珠帘走了过来,跪在他的对面,“殿下,奴婢回来了。” 他打量了她一眼,“五皇子给你买新衣服了。” 她颔首,“嗯。” 公孙行止落子之后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孟妤凑上前去,他伸手动作温柔的从她的头上拿下来几片花瓣,“阿妤,想问什么?” “殿下为何不告诉奴婢五皇子的事情?”她也不含糊,直白的就开口。 不明白为什么公孙行止非要站在旁边看着她和公孙离,两个人像傻子似的。 公孙行止那眼中像是承载着漫天的星河一般,眨了眨眼,语气平和的道:“因为看着阿妤犯傻,本宫觉得开心。” 孟妤:“……” “阿妤,人太聪明了,就会觉得所有人都是骗子,这个世上就不美好了。” 她秀气的眉梢皱成一团,“殿下,就不怕么?” 大仇得报之后,公孙离反咬一口,过河拆桥?又或者是在背后捅刀。 他勾了勾嘴角,笑容温和,“阿妤是在担心本宫?” 算是吧!她暗暗的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于公于私,她都希望公孙行止好好的活着,这样的人君临天下应该是个好皇帝的吧! 一种疯狂的念头,从她的内心深处冉冉升起,很快又被她自己打碎,沉了下去。 “殿下……想要奴婢怎么做?”她指的是闵玥的事情。 公孙行止道:“阿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权利和宿命,苏烟亦是如此,她是为了仇恨活着,这些东西支撑着她活到现在,她的琴棋书画都是本宫找人教她的,她这么优秀就是为了复仇。” 他们都是为了仇恨而活着的人,一具尸骨,苟延残喘。 所以,苏烟的这盘棋注定是一个死局的。 一开始她想的是,帮助公孙离避开这个婚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闵小姐和心爱之人私奔,虽然那样的下场不会很好,但至少也算是一个办法了。 可后来公孙离和她说了那么多之后,她就知道了,苏烟的这枚棋子已经到了要上场的时候。 “本宫不好插手,五皇子也不好插手,此事只能阿妤去办,阿妤明白么?”他柔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可这般温柔的声音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下达死命令的圣旨一般。 “太后娘娘病重了,”她敛去眼底的情绪,扯了个话题,“这几日得委屈殿下装病了。” 公孙行止手执一枚黑色的棋子,面色忽的冷了下来,却也未曾动怒,而是不咸不淡的扯开了话题,“阿妤陪本宫下棋吧!” 她说好,坐到了他的对面去。 …… “太后病重……” 萧家,萧阁老跌坐在地上,一把年纪了,眼圈泛红的呢喃着,“太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谁还能护住殿下啊!”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萧阁老就辗转难眠。 “父亲……”萧大人见状上前安抚着他,“太后年纪大了,生病也是正常的,如今大皇子眼瞅着就要弱冠了,弱冠之后不是封王,就是立储,殿下这个太子之位迟早都是要让的,到时候儿子会联名上书的将太子殿下送去安全的地方,平安度过此生也是极好的啊!” 太子本身就是一个付不起的阿斗了,要造反也没这个能耐,一直都幽禁在东宫中,这些年来也嫌少和朝中的人往来,如何能够起死回生呢? 萧阁老跟个小孩子似的坐在地上不肯起身,艰涩道:“殿下可怎么办啊?” 萧大人有些不忍的将他搀扶起来,“父亲,如今只能尽量的保下先皇的血脉了,儿子向您保证,一点会让殿下平安度过这一生的,不会让他过得太过于凄惨,镇远侯人在并州,一直都虎视眈眈的,皇上也不敢轻易对殿下动手,到时候给殿下封个诸侯,王爷也是极好的。” 这样至少,可以活着。 萧阁老悲痛欲绝的捶腿,“是老夫无能,老夫帮不了太子殿下,老夫无能啊!” 若不是有着这一大家子,他早就陪着殿下杀了那帝王。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他连自己也算计 萧大人有些无力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你我都清楚,世人也都清楚,殿下已经是强弩之功,饶是您再怎么努力,殿下扶不起来,也注定是徒劳的。” 改朝换代是常态,不足为奇。 先皇当初的那一场厮杀,血腥还历历在目,可那又如何呢?曾经诸多愤愤不平的大臣,现如今不都是为当今皇上鞠躬尽瘁,马首是瞻么? 时间早就冲刷了一切,那血海深仇,除了至亲没人能够一直放在心上。 太后病重,在无人能够给殿下撑腰了,最多也只能熬过这一年罢了。 萧阁老红了眼,只觉得愧对先皇,老泪纵横,悲悯的仰天长啸,“殿下啊!” 寂静的萧府一下子飞起了不少的鸟雀,似是被这声音给吓到了一般,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 本以为太后的身子只是短暂的病了而已,可直到孟妤听到秋嬷嬷说太后那边已经许久未曾进食了,她开始有些担忧了。 公孙行止比任何人都要知道太后的重要性,她活着十多年,装疯卖傻除了为自己,还是为了他啊! 她觉得太后应当是愧疚的吧!如若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一直苟活于世。 “豆芽,豆芽,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瞧见她走神,秋嬷嬷忍不住的伸手戳了戳她。 孟妤如梦初醒,“秋嬷嬷我听见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后这个怕是心病,你劝劝殿下去看看也是好的,虽说殿下如今名义上在装病,但是……”秋嬷嬷为难的欲说还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相信苗豆芽也是明白的。 孟妤手中摘菜的动作一顿,表情有些难看,垂眸呢喃着,“可是殿下不愿……” 他心中苦,不想看见太后。 那个害死他妹妹的帮凶,要他如何去面对呢? “你总该劝劝殿下的。”秋嬷嬷并未发现她的异样,耐心的说道。 孟妤手中的菜被她捏得细碎,语气也逐渐的冷了下来,“我不想逼殿下。” 看着他那双总是含着千般苦楚,万种委屈的眼神,她就舍不得去劝解,去逼他。 因为她自己也做不到。 秋嬷嬷并未听出这其中的不同来,还在滔滔不绝的劝解着她去说服公孙行止,孟妤只觉得吵闹,须臾像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一般,将手中的菜啪的一下砸在了水中,冷声道:“秋嬷嬷,别说了。” 秋嬷嬷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错愕的看向她。 孟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迅速的掩去了眼中的异样,牵强的解释,“我的意思是,殿下不想做的事情,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也没有办法不是。” “可是……”秋嬷嬷倔强的还想说些什么。 孟妤模棱两可的将她打发了,心中有些急躁难耐。 待到秋嬷嬷离开之后,她无神的靠在门边,整个人都有些无措,杏眼中染了层云雾,心脏处疯狂的跳动着。 她好像……喜欢上公孙行止了。 “殿下……当真不去么?”这是高栾第三次前来汇报了,毕竟这些年来太后总是惦记着殿下的,虽然有错,可…… 他承认自己有些于心不忍了。 公孙行止背对着他,坐在窗边,目光出神的看向远方,那语气不温不火,“人总归都是要死的,看与不看又有何区别呢?” 高栾站在珠帘外,低垂着头没再继续劝解。 殿下看着温温和和的一个人,不悲不喜,可殿下做出来的事情总是那么干脆利落,果断又决绝。 殿下并非是没有情绪的,只是这些年来习惯了伪装自己罢了。 咬了咬牙,高栾转身离开。 他独自坐在窗边许久,白色的衣衫被这风吹起,看着有些萧条,分明是六月的天,阳光明媚,可在他的身上不见一丝的暖。 孟妤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她把饭菜小心翼翼的放在案桌上,轻声唤道:“殿下,用膳了。” 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单单是就坐在那处,她就觉得心疼。 孟妤觉得自己入魔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喜欢上这样的人呢? 曾经她的朋友拿她开玩笑说,像她这样事业心重的人,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物呢? 那个时候她只是一笑而过罢了,可如今呢…… 她似乎能够描述出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了,将年少的情感都倾数给激发了。 “阿妤,”他没回头,只是呢喃了她的名字,语气却那么的脆弱,“你说太后会不会死啊?” 她一愣,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心中有些难受,硬生生的压制着,轻声道:“人固有一死的。” “阿妤怎地不和高栾一样,劝本宫去呢?”他又问。 孟妤摇摇头,心中却补了一句:因为不想看见你不开心啊! “殿下不想去,便不去,殿下开心便好。”她道。 公孙行止听了这话,缓缓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他眼中像刚染了三月桃花一般,眼底却又凝固着一层霜。 仿佛寒冬和初春交替着,谁也不让谁。 最后却只能两败俱伤。 最终公孙行止还是未去探望太后,直到皇上亲自上门,她深知太后是真的到了强弩之功了。 “朕听说你身子不适,前来看看,你皇奶奶这几日病重,一直念叨着你,老人家上了年纪,总是认错人,看谁都像你,她一向最为疼惜你,玉楼还是去瞧瞧比较好。”皇上站在床榻边,看着咳嗽个不停的公孙行止。 床幔被掀起来,他面色憔悴,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不停的咳嗽着,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而这个时候的孟妤只好充当翻译了,匍匐在地上一字一句的道:“回皇上,这几日也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殿下的身子越来越差劲了,太医也说殿下这是小毛病,可眼瞅着身子骨越来越羸弱,连下床都吃力,实在是没法前去探望太后。” 公孙长堰双目如同一道利剑射向跪在地上的孟妤,她将头死死的埋在地上,尽量的躲避着这满含杀气的眼神。 第二百章 我好像……喜欢上殿下了 公孙长堰双目如同一道利剑射向跪在地上的孟妤,她将头死死的埋在地上,尽量的躲避着这满含杀气的眼神。 “皇上恕罪,臣……”他继续咳嗽着,作势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公孙长堰眉头紧锁的抬手阻止了,“也罢,既然你身子不适就好生的歇着吧!” 多余的话他一句也没说,只是临走的时候不忘多看了孟妤一眼。 伴随着高公公的声音响起,人走远之后她这才抬起头来,有些心力交瘁的跌坐在地上,望向床上的人。 公孙行止眼神无光,倒真的像是病了的样子,一只手无力的撑着身子,眼尾卷了抹红。 她站起身来,“皇上走了,殿下不必装了。” 然而话音刚落,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孟妤吓得瞪大了眼睛,“殿下……” 公孙行止牵强的笑了笑,嘴角还挂着血迹,气若游丝的望向她,“阿妤,本宫说过,自己不会演戏的。” 说完这话,人就倒在了她的怀中。 孟妤心中猛的一惊,眼眶瞬间就红了,吓得无措的朝着外面大喊,“高栾,高栾……” 外头的高栾应声跑了进来,就看见地上的一滩鲜血,和她怀中奄奄一息的人。 孟妤红着眼看向他,无措的解释,“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殿下他……我只是让殿下装病而已。” 比起她的惊慌失措而言,相比之下高栾就要淡定许多,面不改色的望向她,语气平坦,“你不用担心,殿下自己会解毒的。” “什么……什么意思?”孟妤有些呆滞。 高栾难得的给她解释,“殿下长期被人下毒,久而久之的自己也开始研究这些东西,一般的毒殿下都能解的,至少皇宫里面的那些毒对于殿下而言没什么太大的威胁。” 要不然的话这十多年殿下也不会撑过来的,无非就是久病成医罢了。 可这话孟妤却莫名的觉得心酸,伸手抹了抹差点掉下来的泪水,瞪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人,委屈巴巴的将他搀扶着倒下。 高栾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红着眼的模样,“你这么担心干什么?” 孟妤:“……” 心虚的敷衍了他,简单的将地上的血迹给收拾了。 床上的人还在沉睡,她也不知道公孙行止服用的是哪一种药,大概什么时候能醒,将一切都收拾妥帖之后随手将床幔放下,转身出了莠和殿。 高栾坐在店外的台阶上,百般无聊的拿着身侧的石头朝着树上丢去,百发百中的将上头的树叶都打下来。 孟妤坐在他的旁边抱着膝盖问道:“高栾,殿下一直这样的么?” “嗯,”高栾轻轻的点点头,“殿下说做戏就要做真,这样他们才不会猜忌,质疑。” 所以这十多年里,殿下吐血受伤都是常态了。 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他,除非是他自愿的情况之下。 他身上的那些伤都是他自己给自己加的,每一道,每一处他都算计得很好。 殿下的武功很高,在他之上。 殿下只有一个师傅,那就是江玉,可江玉武功并不高,只是教了殿下一些入门功夫罢了了,殿下的武功全都是自己摸索的。 他的话让孟妤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语,只是红了眼眶,又在心中挣扎,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可以。 “如果太后死了,皇上会朝殿下动手了对吧?”她侧目看向高栾。 高栾点点头,“这些年殿下之所以还能够活着,和太后有一半的关系,太后若是死了,皇上便没有了顾及。” “太后不是疯了吗?皇上为何要顾及太后?”孟妤有些不解。 皇上怎地会因为一个疯癫的太后便手下留情呢?若真的是仁义道德,便不会干出谋朝篡位这样的事情来。 “因为……”一向高冷的高栾忽然笑了,带有几分的嘲讽,“因为兵符啊!” 太后那里有一半的兵符,未曾给皇上,这些年又靠着装疯卖傻蒙混过关,所以皇上一直怀疑太后会将虎符给殿下。 孟妤心中一下子就像一块石头一样掀起惊涛骇浪,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找到秋嬷嬷的,只是因为这个地方唯有秋嬷嬷能够说得上话了。 她呆滞的望向秋嬷嬷,伸手摸着自己的心口,语气有些无助和恐慌,“秋嬷嬷……我好像,喜欢上殿下了,我……我看见他难过,我就好难过,高栾跟我说的那些,我觉得很难受很难受。” 像针扎一样的难受,喘不过气来。 引以为傲的理智和清醒在这一瞬间变得那么不堪一击。 秋嬷嬷手里面的东西啪的一下全掉了,瞪大了眼睛看向她,双手死死的摇晃着她的胳膊,“苗豆芽你清醒一点,你别忘记了你答应老婆子的事情,你可不能……” “我没忘,我知道,秋嬷嬷,我只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有些,有些不知所措罢了。”第一次喜欢到没法克制和压制住。 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忽然扑过去一把抱住秋嬷嬷,哭了出来,“秋嬷嬷,我就任性这一回,我哭完了,就不喜欢了。” 秋嬷嬷的疾言厉色也缓和了下来,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殿下很好,人长得好,温婉如玉,你喜欢殿下情有可原,可没必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她哭着点点头,“好。” 那就不喜欢你了,对不起啊! 你那么好,可比起喜欢你,自由于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她哭了很久,秋嬷嬷也没个孙儿什么的,不是很擅长这档子的事情,这要是换做别人的话,她无非就是冷嘲热讽的嘲笑对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是这丫头不一样,这丫头是要和她一起出宫的人。 而且二人朝夕相处的过程中也有了一些感情,也是舍不得凶她的,只好给她讲解着。 在秋嬷嬷这处待到黄昏的时候,她这才重新整理了情绪回去的,可眼眶依旧红红的,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正当她提着裙摆走上一座木桥上的时候,却突然被一阵声音给叫住了。 第二百零一章 死局 她蓦然回首,身后的人摘掉了披风的帽子,笑容灿烂,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姑娘。” “闵……闵小姐。”孟妤愣在原地有些诧异。 闵玥轻轻的颔首,“是我,我来见太子殿下。” 孟妤不明白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还是带着人进去。 莠和殿这处本就没什么人,她带着闵玥畅通无阻的就朝着里面去了,遇见高栾的时候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 莠和殿内,阳光普照,四面八方的窗户都敞开来,一阵阵的风夹带着花香袭来,绕过珠帘,就瞥见了那坐在屏障内,悠闲自得下期的男人。 一身白衣如雪端坐在那处,头玉硗硗眉刷翠,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人剪秋水,叫人一眼难忘。 他身姿挺拔,闻声停下了手中的棋子,掀了掀眼帘,一声不吭。 闵玥掀起衣裙跪了下去,“苏烟参见太子殿下。” “怎么哭了?”他将白玉般的手指缩回了衣袖中,却未曾回答闵玥的问题,视线落在孟妤的身上。 被点名的孟妤身子一僵,脚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低垂着眉眼,“奴婢做菜时眼睛不小心进了辣椒。” 公孙行止沉声道:“阿妤,过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孟妤握紧了衣裙,心中五味杂陈,情绪交织着,想逃离,又不受控制的朝着他走了过去。 地上的闵玥,哦不! 苏烟,对此并无半句虚言,依旧规规矩矩的跪着。 孟妤半跪在他的面前,呐呐道:“殿下。” 刚哭过,声音还有些沙哑,轻颤。 他蹙眉,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哭什么?” “担心殿下,”她咬了咬牙,将心中的情绪压制住,“殿下晕倒,吓到奴婢了。” 他心绪微动,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本宫没事,不哭。” 她眉眼低垂,不住的点头,“好。” “先下去吧!本宫和苏小姐有话要说。”他莞尔。 孟妤起身,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可转过身之后,眼眶又一次泛红。 她一离开,殿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公孙行止不咸不淡的开口,“起来吧!” 苏烟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提着裙摆走了过去。 公孙行止将棋盘拿下,娴熟的给她倒了一杯茶,语气平缓,让人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来,“想清楚了?” “人固有一死的,苏烟本就是因为仇恨活着的,虽死不悔。”苏烟一字一句的坚定道。 这一天早就等候多时了。 这么些年来,她日日夜夜,辗转难眠,噩梦环绕。 都说死里逃生乃是万幸,可往往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他们带着无尽的仇恨,无尽的痛苦,在被折磨的边缘一次次的挣扎,苟延残喘的活着。 换了身份,隐去曾经的过往。 公孙行止面色波澜不惊,闻言只是接了她的话,“你若是想离开,本宫可以安排你离开,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殿下,”苏烟眼中含着泪,摇了摇头,“从你给苏烟新身份的时候,我们就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殿下是因何活着,苏烟就是因何而活的。” “周公子……”他缓了缓,道。 苏烟苦涩的笑了笑,“殿下,是苏烟没有福气。” 气氛骤然安静下来,热气腾腾的茶水烟雾缭绕着,他脸上的表情没多大的变化,只是眼中多了些愧疚之色,“是公孙家愧对你,愧对苏家。” “去做你想做的,剩下的交给本宫。” 苏烟笑着含泪点头,咬了咬朱唇,重重的给他磕了几个头,“殿下,好好活下去。” “如果苏烟不幸死了,希望殿下可以把苏烟和父母,兄长,嫂嫂他们葬在一块,黄泉路上,苏烟,有些害怕。” 说完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苏烟和周公子的婚约契书,待苏烟死后,劳烦殿下交给他。” 从此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缘尽于此,来世再续。 公孙行止接了过去,似是有些艰难,许久这才道:“好。” 说完这些她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开,那衣袂飘飘间卷着淡淡的花香,似是一路而来时染上的一般。 而这一去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再无归途。 他苦笑一声,回味着她的那句话。 好好活下去!! 一刻钟的功夫闵玥就出来了,孟妤蹲在台阶上,抬眼看向她,慌忙的站起身来,“闵小姐。” 闵玥望向她,听高栾提起过很多次了,这小宫女很聪明伶俐。 她温和的笑了笑,恬静又美好,像那盛开的茉莉花一般,一双桃花眼中含着浅浅的泪花,要落不落的样子我见犹怜。 闵玥伸手友好的拉过她,笑道:“你平时多陪陪殿下,多和殿下说说话。” 她不解其意,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闵玥也没多说什么,提着湖蓝色的裙摆消失在了那一棵巨大的广玉兰树下,像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难道不怕被人发现嘛? 就在孟妤犹豫的时候,这才想起来公孙离让自己做的事情,她转身进去。 公孙行止还端坐在那里,看见她进来收起了桌子上的书信,语气也跟着舒缓了不少,“怎么?” “殿下,五皇子的事情……”她道。 公孙行止道:“已经解决了,苏小姐会做好的,阿妤不必担心,以后离他远些便是。” 她点点头,又道:“殿下以后会和五皇子交手嘛?” 他弯腰将刚刚才放好的棋盘重新端了上来,慢条斯理的将黑白的棋子重新摆好,悠悠的开口,“阿妤,这是一盘死局,除了两败俱伤,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另外一个缴械投降。” 她站在那里,听着风吹动窗柩边挂着的风铃作响,杏眼中潋滟生姿,久久不语。 他沉默着,倒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却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孟妤当下就凑了过去,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担忧的给他拍背顺气,“殿下,你的毒……” “已经解了,只是有些留下的后遗症罢了,无伤大雅。”他笑着道。 孟妤嘴唇微动,“殿下不该连自己也作为算计的筹码。” 第二百零二章 残缺 他狠,狠到连自己都利用,算计。 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血,都成为自己算计,谋划的筹码。 他惨一点,再惨一点,这样才能够让别人百分百的信任自己。 他疯狂的抓住那一点点的信任,给对方绝地反击,凭借一己之力将这皇宫,朝堂搅弄得不得安宁。 所有人都在他复仇的棋盘上,包括他自己。 极快的咳嗽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面色潮红的看着面前忙前忙后的孟妤,那有些红的眼尾异常的诡异,却在唤她名字是带着压抑的温和,“阿妤,你是不是怕本宫死了,你殉葬啊?” 她心中酸楚难耐,却倔强的点点头,“是,奴婢年纪还小,不想那么早就死。” “那本宫再坚持坚持,等把阿妤送出宫好不好?”他笑得有些牵强。 她忍着心酸,笑得难看,轻轻的点了点头,“那殿下要好好活着。” 他说,“好。” 一个本该在神坛上的人,却跌入了尘埃中来。 摸爬打滚数十年,不是为了爬出沼泽,而是为了将那些人拉入地狱。 可是他身边这个小丫头不一样,他很多年没好好说过话了,她能陪他说说话,解解闷。 皇宫繁华又孤寂。 东宫寒冷又幽静,像一座死气沉沉的孤城,一到晚上他能听见的就只有外头叽叽喳喳的鸟雀声。 后来,他觉得鸟雀吵闹,研究出不少的药来抑制。 “那阿妤扶本宫上床歇息。” 她站起身,费力的搀扶着他上了床榻。 直到人躺在床上,她这才离开的,隔着屏障上的山水画,被风吹起的轻纱帷幕,泪水模糊了她的视野里面的一切看得不真切,朦朦胧胧的。 可她大概能够猜到,他心中应当是很苦的,所以喜欢吃些微甜的东西。 “这是苏小姐让我转交给你的。” 孟妤前脚刚刚出来,高栾就拿着一个东西走到她的面前来。 是一个小小的玉坠,还是个弥勒佛。 弥勒佛很爱笑的的的一个佛像,这东西还是玉制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茫然的看着这东西,“苏小姐为何给我?” 高栾摇摇头,他是在回来的路上遇见苏烟的。 苏烟行色匆匆的,本以为是要擦肩而过的,却突然叫住了他。 “苏小姐说,这个是殿下给她的,那个时候她作为冒牌的闵玥入住闵家,无依无靠的,凡事都要自己坚持下去,而且……因着绍安城的人不少都见过苏小姐长什么样,所以她换了一副面容。”高栾说得轻描淡写,却不知不觉中将前因后果都道清楚了。 “那个时候苏小姐很艰难,闵家很复杂,所以主子送给了她这个弥勒佛,希望她好生活着,如今转送给你。” 孟妤看着这个弥勒佛发呆,脑海中都是苏烟和她所说的那些话。 高栾没再说什么,找了个地方靠着。 可比起他的坦然而言,孟妤就比较的艰难了,怀揣着一肚子的心事,魂不守舍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烟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太后也病入膏肓,那他呢? 她跌坐在门口,整个人都有些无力。 他该如何? 倘若太后把兵符交给了皇上呢?他如何继续生存下去? 皇后想杀他,皇帝想杀他。 公孙则想他死,多少人惦记着这个位置。 天下人都觉得他的存在是不合理的,有违祖训的。 只有皇后的嫡长子才该是太子。 他该何去何从? 一连串的问题将她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孟妤突然有些崩溃,“这是梦怎么还不醒?” 然而回答她的只是空荡荡的房间,和屋外一阵阵的风声。 久久未能平息心中的荡漾,直至黄昏,日落西山,她想,如果让他活着也是好的。 这也算是最后为他所做的事情了。 拿到虎符!!! 如此一来至少可以保全他的性命。 …… 自从皇上来过东宫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前来催促他去看望太后了。 可孟妤却捉急了,若是想要公孙行止拿到虎符,他就必须得去未央宫。 可按照如今的局势,他应当是不愿的。 “在想什么?”察觉到她的走神,公孙行止抬头扫了她一眼。 孟妤反应迅速的摇摇头,“没什么,奴婢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他不徐不疾的放下手中的狼毫,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孟妤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从苏烟来东宫已经过去四天了,也没什么风声和消息,她也没有问公孙行止是打算如何的,只是一心想着太后手中的虎符。 “阿妤长大了。”他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搞得孟妤云里雾里的。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 公孙行止莞尔,“本宫听秋嬷嬷说,这几日东宫外的有个侍卫送东西给阿妤,可是真的?” “好像……是有。”孟妤仔细的想了想,这才回答。 但是她没什么印象,主要是刚好缺那个东西罢了,然后顺手买下来了。 而听了这话的公孙行止脸色一黑,语重心长的教导,“阿妤,无功不受禄,本宫教你的都忘了?怎能随便收取别人的东西?” “奴婢是买下来的,没收”孟妤急忙解释,“秋嬷嬷说过的,皇宫里面不许私相授受的。” 皇宫的规矩她还是学习的,虽然骨子里面是反对这一套的,但是入乡随俗,更何况是跨越了几千年,她只能选择顺从。 前一刻还晴转多云的人,下一刻就拨开云雾见天日了,紧绷的下颚换换松懈下来,“秋嬷嬷说得对,阿妤该听秋嬷嬷的。” “阿妤还小,会被人欺骗的。”他耐心的教导,恍如教导不懂事的小孩,语气中还有着几分纵容。 孟妤倒没多想,自顾自的继续研磨,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东西不大好用。” 浪费了她一两银子,早知道就不那么大方了。 公孙行止低眉浅笑,眼中像含苞待放的桃花豁然间就全数绽放了。 他这样的人笑起来是很好看的,皆是万般风情和春意。 只是他的笑大部分都是虚情假意,曲意逢迎,鲜少这般真挚。 而孟妤满脑子都是如何帮他拿到虎符。 第二百零三章 蜉蝣撼大树 转眼已经月半了,时间过得匆匆忙忙的,他不慌不忙,可孟妤却开始担心了。 一年之期过得这般快,她怕来不及。 当初的协议却夹杂了感情在其中,连带着心思也开始缭乱起来。 “殿下。” 次日清晨,孟妤站在他的身后给他束发,眉眼低垂忽的轻唤了一声。 他虽然疑惑但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孟妤道:“殿下以后别拿自己的身体作为算计了,会很疼的。” 她对于古代的种种酷刑记忆犹新,虽然只受过两次,可就已经足够让人心生畏惧的了。 那些毒药她没有尝试过,但也知道滋味不好过。 公孙行止端坐着铜镜前,闻言掀了掀眼皮子,轻声道:“好。” 他这么好说话让孟妤有些应接不暇,虽然他这个人的脾气是还不错,可鲜少这般好说话的。 孟妤手微微一顿,古怪的道:“殿下最近有些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他莞尔,眼帘低垂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孟妤摇摇头,“感觉怪怪的。” 他淡笑不语。 伺候着他简简单单的用过早膳,孟妤拎着个竹篮子站在屋檐下,一抬头屋檐上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了下来,伴随着电闪雷鸣。 不同于春季的那般温柔缱绻,快要夏季的雨总是这般急躁,打碎落了院子里面一地的残花,轰隆隆的雷鸣闪电在半空划过叫人心里面发怵。 “高大哥,”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思前想后的还是决定去找高栾,“能否请你帮个忙。” 高栾总是守候在莠和殿门口,日夜不分,除了殿下吩咐事情以外,他基本上都是寸步不离的。 斜靠在大红色的调梁柱上,阖着眼帘,闻言缓缓睁开来,不冷不热的瞥了她一眼,“你想做什么?” “奴婢想见太后一面。”她双眼定定的看着高栾,一字一顿的道。 高栾一愣,有些始料未及,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寝殿内,“殿下说的?” 她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要见的。” “不行。”高栾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殿下不同意的事情,他从来不会轻而易举的去做的,尽管心中有些同情太后,可一想到小公主的遭遇,他自然是不会做殿下不喜欢的事情。 意料之中的事情,孟妤也不泄气,那杏眼中满是笃定的神色,一动不动的瞧着他,电闪雷鸣也没能掩盖住她语气的坚定和眼中的真诚。 她一字一句的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的希望殿下好好活着的,太后这个时候出事,你有没有想过殿下会面临什么?太后一直嚷嚷着要见殿下,你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吗?皇上迟迟未曾对殿下动手,却又纵容所有人羞辱殿下,高大哥……” “你难道都不明白嘛?” 她掷地有声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番说辞,每一句都情真意切。 几个月以前她必然不会做这些的,因为就算是公孙行止任性,他也能起死回生的,更何况他的所作所为都并非任性。 不见太后,他肯定是想好了后手的。 可是再好的后手,都不如兵符来的实在。 “殿下不会同意的,殿下恨太后,你不是不知道。”高栾虽然有所动摇,但还是坚守着自己的原则。 孟妤步步紧逼,直视着他的双眼,逼问,“那苏小姐就白死了嘛?小公主就白死了吗?那些本就是殿下的东西,他为什么不能拿回来?殿下恨太后,所以想让她死不瞑目,可是我可以去,太后手中的兵符,只能属于殿下。” “拿了兵符,至少殿下可以多一份保障。” 高栾挑眉,还是在犹豫,手却下意识的握紧了佩剑。 电闪雷鸣中,一道道狰狞恐怖的光芒照亮了二人的身影,天气阴沉,压抑,诡异,处处都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这辉煌的宫殿下,是用累累白骨堆砌起来了。 她的话的确说动了高栾,他心中动摇了,艰难的开口反问,“你为何要帮殿下?” 殿下的每一个决定,他从来都是无条件服从,也不会询问什么。 因为每一次殿下都能化险为夷的。 可是这个苗豆芽。。。 孟妤垂眸,眼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轻声道:“我希望殿下好好活着……至少别那么早就离开这个世上。” 他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该被仇恨给拉扯,也不该将一生葬送在此处。 他该好好的活着。 “好,今夜午时三刻,我带你去见太后。”高栾终究是松口了。 他也觉得苗豆芽说得很有道理。 孟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笑盈盈的道:“谢谢。” 他也跟着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孟妤走了两步,忽的转过身来,笑得很甜的道:“其实你人很好的。” 高栾皱眉,似是不明白她这个话的意思。 孟妤兴高采烈的就提着小篮子去了小厨房,心情很不错的哼唱着不成调的歌曲。 高栾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一整天都在下雨,电闪雷鸣的也不方便做其他的,所以公孙行止干脆就一个人下棋,下了一个时辰又索然无味的泡茶,又画画,看书,可都觉得无趣。 而孟妤从离开之后,就去秋嬷嬷哪里四处打听小道消息了,她又出不去,只能仪仗秋嬷嬷了。 于是乎一个早上公孙行止都没有看见她,了无生趣的坐在窗柩边看着雨打残花出神。 “殿下。”正走神呢!高栾就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过来,手里面还拿着一封信。 他转过身来,从高栾手中接了过去。 高栾道:“这是苏小姐送来的。” “人呢?”他没打开,而是问了一句。 “苏小姐说,既然决定好了,就不给殿下添麻烦了,她会解决好的,闵家……她会处理的,让您记得给她收尸。”高栾道。 公孙行止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本该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造化弄人,当初苏家被灭门,就是出自闵子骞之手,阴差阳错苏烟李代桃僵的成了闵家女,这种沉重的打击,致命,又疯狂。 虽是蜉蝣撼大树,可总归是满载而归。 第二百零四章 死得其所 “殿下,需要帮苏小姐嘛?”高栾迟疑的询问。 这些年来,苏小姐一直给殿下通风报信的。 没有人知道,东宫有一条暗道,而这个暗道的尽头就是被灭了门的苏家后门的被一块巨石给遮掩住了的。 那个时候他和苏家的二儿子,也就是苏烟的兄长年纪相仿,二人交情很好,无意中发现的,苏彻也就从那个地方时常进宫和他比武。 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十多年了,昔日的好友早已经不复存在,而他还在苟延残喘。 他眉眼低垂,眼中忽生惆怅来,忽明忽暗的闪电将他脸上的情绪照得很清楚,耳畔是轰隆隆的雷声和雨声,他闷闷道:“阿栾,你说……本宫是不是很没用啊?” 没能护住妹妹,如今也护不住好友的妹妹。 午夜梦回又如何对得起那些人呢? 高栾垂下头,“殿下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苏烟十七了,若是苏家还好好的话,也该和周家议亲了。”他笑了出来,眼中却格外的嘲讽。 高栾沉默不语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 寂静的寝殿中只有他这凄凉的笑声,在一阵阵的雨声中渐渐的削弱,最后只能无力的一声叹息,“不见也好,也好……” 省的伤心了。 高栾静静的看着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子跌跌撞撞的离开,翻飞的轻纱帷幕落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的羸弱。 寝殿内没点蜡烛,在这样的天气下,看着很是压抑。 而殿下早就习以为常了,很少点蜡烛的,在夜色中如履平地,都是一次次的摸爬打滚练就出来的。 他咬了咬牙退了出去,忽而觉得孟妤说的都是对的。 …… 晌午的时候,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长乐宫这处,公孙离难得的前来拜访。 数数时间公孙则已经被关了快两个月有余了,可皇上一直没有松口的意思,也不知道意欲何为。 倒是六王爷公孙瑾这几日频繁的开始上早朝了,甚至还有着一股力争上游的气势。 公孙则听完公孙离的话颇为震惊,“老六不是一直养病的嘛?他那身子也能上早朝?” 公孙离眨了眨眼,“臣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最近看着六弟的身子越来越好了,父皇也很高兴的,倒是交了不少的事情给六弟去做,六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能力很不错,就连三皇兄也赞不绝口。” 公孙胜突然不乐意了,心中有了危机感,迫不及待的追问,“那母后呢?母后怎么说?这几日也不见母后前来。” 他也只敢偷偷摸摸的溜出宫去玩,可若是去了母后那处只怕又惹得父皇不乐意了。 公孙离勾了勾嘴角道:“母后那边一直在忙着皇奶奶生病的事情,想来是走不开的,皇兄也别着急,许是父皇想给老六一些疼爱罢了,毕竟老六一直都病怏怏的。” “胡扯,”公孙则恼羞成怒的拍桌,“父皇想给老六疼爱,那为何不给你呢?父皇就是偏心,连给你的亲事夜这般的敷衍了事,丝毫不顾及你。” 他的话让公孙离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连带着笑容都晕染了几分的冷意来,那桃花眼中染了层霜,又很快的被一抹阳光给代替了。 他天真无邪道:“皇兄也别生气了,臣弟愚笨,父皇不喜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皇兄也别担心,母后一定有办法放你出去的。” 公孙则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直摇头,无奈的盘腿重新坐下,“你就是心太软了,对谁都没个提防的,你要小心老三和老六,这二人可没这么简单的,没事就多去看看父皇,自己也多看看书。” “皇兄教训得是,臣弟也记下来了。” 公孙则点了点头,又嘱咐道:“那闵家的小姐虽然身份不是很高贵,但是好歹也算是大家闺秀,你先娶着便是,若是不喜欢以后再说。” 娶着?他勾了勾嘴角暗嘲。 可不能娶,这可是留着给你和母后的惊喜啊! 他倒是很好奇这个苏烟究竟能做出些什么样的事情来。 所有人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错了,该夺取的不是太子那个位置,而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谁坐上去,便杀了谁。 半个时辰之后,他撑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迈入了雨中款款离去,脚下的积水一阵阵的溅起落在衣摆处,他眼神暗沉,免得阴沉,像从黑暗中而来的一般。 轰隆隆的雷声有点像战场上厮杀的声音,恍惚中仿佛血流成河了一般。 他笑了笑,那笑容诡异又让人发怵。 …… 当孟妤从秋嬷嬷那处回去的时候,高栾还站在门口,她想了想走了进去蹑手蹑脚的。 而寝殿内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人坐在那屏障后,身前摆放着一盘棋局,眸色认真专注。 “殿下,”她提着裙摆跪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眨了眨眼道:“秋嬷嬷说最近皇后和姜贵妃走得不是很频繁了,但是皇后又交给了她不少毒药。” 他抬起头来,眼中明暗交杂,“阿妤。” “嗯?”她茫然的抬起头来。 他道:“以后这种天气就别出去了,很吓人。” 孟妤有些奇怪,但还是顺着他点了点头笑道:“好,以后这种天气奴婢就不出去了。” 他满意对勾了勾嘴角,“阿妤为何这么听话?” “殿下是主子,阿妤自然是要听话的。”她回答得很轻松,想在他面前表现得乖一些。 公孙行止眉眼弯弯,伸手轻轻的碰了碰她的眉心,“阿妤出宫的时候,本宫给阿妤画个花钿吧?” 她额头光滑,若是画个花钿的话应当是极美的。 他指尖冰冷,像刚刚从寒冬腊月归来的一般,触碰在她额头上有些凉。 孟妤定定的望着他,克制住内心的情绪,努力的攒出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笑容,“好。” “奴婢今天晚上不能陪殿下一块就寝了,奴婢今夜……” “好。” 她话音未落,公孙行止就已经答应了。 孟妤怔住了,却也没有继续编下去,而是道:“那奴婢先下去了。” 第二百零五章 东风无力百花残 最近的公孙行止格外的好说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心中却莫名的不安。 “殿下他……”高栾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孟妤蹙眉,努力的攒出笑容来,“走吧!殿下同意了。” “现在时辰还早,现在去怕碰着皇上了。”高栾阻止了她的动作。 孟妤掀了眼皮子瞥了他一眼,“没说去太后那处,我也不至于傻到现在去送死,我想……出一趟宫。” 她想去见房云翼,很多事情他知道得比较多,而他也是公孙行止最为得力的一个助手。 区区一个房云翼至少可以在朝堂上如鱼得水,对于公孙行止而言是很大的帮助。 “你出宫去做甚?”高栾百思不得其解的望着她。 孟妤站在屋檐下,蓦然抬起头来,伸出手去接住这从房檐上流下来的雨水,面色凝重,“去找房云翼。” 高栾拧眉,只听见她那清列的声音在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中响起,眼神坚定,“我想让殿下活着,高栾,我跟你一样,我想让殿下活着。” 从前没有,现在有了。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她见过不少例子,可总觉得那样的喜欢不够浓烈,不够炽热,总是有所保留。 她想试试,试试疯狂一点,炽热一点。 那怕最后并没有得偿所愿。 高栾沉默,眼神暗沉,似是在回味她的这一番话。 如她所言,高栾带着出宫了,只是这倾盆大雨的难免有些狼狈。 黑色的瓦,大红色的灯笼在后门的房檐下晃动着,一阵阵的雷鸣叫人心颤,她撑着一把油纸伞耐心的等待着。 高栾穿着一袭蓑衣,靠在旁边的墙壁上,面色冷峻,环抱着双臂。 从皇宫出来到此处,他没有多问一句。 只知道,如果她做的事情对殿下是好的,那么他就乐意至极。 一刻钟之后后门被人打开了,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伯撑着伞笑道:“姑娘里面请。” 孟妤朝着他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走了进去,又回头望了高栾一眼,“你,不一起?” “我就不去了,在此处等你便是。”高栾木木的点了点头。 孟妤颔首随着江沙一块进去了,房云翼的府邸也并非就是安全的,高栾不来也好。 毕竟他是太子身边的人,不少人都认识的。 相比之下孟妤一个丫鬟自然是不会引人注目的。 辗转来到房云翼的书房,江沙推开门便离开了。 她提着裙摆走了进去,里面的施施然起身,那一袭青衫儒雅又风流,“姑娘前来可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许久未见了,他有些惊讶,面前的孟妤变化很大,许是随着年龄增长的原因,变得漂亮了许多,也瘦了许多。 一时半会的,他险些没有认出来。 孟妤朝他欠了欠身,“是奴婢自己想来找房大人的。” 房云翼一愣。 随着外头的雨声加大,他让人送来一壶茶,二人对坐在那案几旁边,伴着茶香四溢她挑明了来一。 “奴婢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房大人。” 房云翼抬了抬眼帘,笑道:“姑娘请说。” “朝中分为几派,大皇子有多少人支持?三皇子又有多少人支持?剩下的人又属于谁?是皇上?还是别人,又或者是太子殿下?”她目光如炬,一改往常那憨厚的样子,犀利得让人有些诧异。 房云翼吃惊了片刻,很坦诚的回答,“支持大皇子的,表明上也就是那些人,可背地里有多少就不为人知了,毕竟这种事情牵扯很广泛,本官也不可能对他们都深究,至于三皇子,他的势力和大皇子可以说是势均力敌,也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而那个所谓的天差地别就是云安郡主了。 云安郡主的娘娘强大如斯,若是娶了云安郡主那么就真的是天差地别了。 “至于其他的比较散乱,本官也不好妄加评论,最近六王爷风头很盛。” 他的最后一番话点星了孟妤,脑海中突然想起来那个病怏怏的少年,怎地一夕之间就变成那个样子了,真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六王爷的病……”她拧眉,摇摇头,“房大人不觉得古怪嘛?” “是有些古怪,而且最近我听说了一件事情,绍安城的城郊失踪了不少人。”房云翼道。 孟妤点点头,这事情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又道:“那房大人呢?你属于谁的?” 这话成功的让二人之间拉筋了不少,房云翼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曾经我以为自己这个状元是自己凭本事考来的,后来才知道,原来都是太子殿下的手笔,殿下对我有再造之恩,殿下吩咐的,我自然不会拒绝。” 他的态度非常明显了,孟妤也就放心了。 她低垂着眉眼,表情很凝重,“奴婢是瞒着殿下出来的,房大人可能不知道,奴婢和殿下之间并非真正的主仆,当初奴婢只是为了活命才投靠殿下的,今年年关的时候,殿下会送奴婢出宫。” 房云翼皱眉似是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 孟妤又道:“奴婢希望房大人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 大雨倾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觉得这话有些天方夜谭,又有荒唐。 可她的眼神格外的认真。 孟妤眼中都是坚定,“我想让殿下活着。” 拿到虎符还不够,还需要有人,还需要有左膀右臂。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淡了,房云翼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朝堂上的局势他看得清清楚楚,太后病重,只怕…… “你为何为殿下做这么多?”他不解的询问。 孟妤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桌子上的茶水拉了过去,眸色深深且认真,“房大人想史书留名,太子殿下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需要房大人帮个忙。” 房云翼回过神来,道:“什么忙?” “除掉大皇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她这话直接让房云翼瞪大了瞳孔。 如此的大逆不道,如此的气势磅礴。 “除掉大皇子,至少可以保殿下几年的安稳。”她这话掷地有声,却不该是一个女子说出来的。 第二百零六章 我想让他活着 “太子殿下所有的事情都有所计划的,你为何……”房云翼冷静下来,细细的分析了一番之后道。 孟妤手握紧了衣裙,有些慌张,但又很快的掩盖下去了,“我怕……” 怕什么呢? 怕来不及。 若是今年之内大皇子不除的话,他的危险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房云翼心思有些沉重,友善的提醒,“你只是一个宫女,姑娘的确很聪明,可蜉蝣撼大树,不过是自不量力罢了,太子殿下这么多年的密谋都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更何况是你呢?想要除掉大皇子,三皇子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你呢?” 他的确很欣赏这个宫女的聪明才智,可是欣赏和能力也要分清楚的。 一个宫女再聪明又能如何呢?还能翻天了不成? 非是他瞧不起人,而是事实如此。 孟妤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身子挺得笔直,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能。” 别人不能,可她能的。 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想考的分数,她从来没有输过。 那怕是打官司也是如此。 “只要房大人答应便好,其余的不劳房大人操心。” “太子殿下对你并无恩情,你这么做所谓何故?而且本官为何要陪你冒险,非亲非故,非友,太子殿下对本官有恩情,可你对本官并无恩情。”房云翼也站了起来,那电闪雷鸣交杂的光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孟妤莞尔一笑,“因为我和房大人是一条船上的人,房大人别无选择,若是太子殿下死了,房大人也活不了的。” 她在威胁房云翼,公孙行止自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但是她会。 如果公孙行止死了,她就会这么做。 “房大人想出人头地,想光宗耀祖,为何不放开一点呢?陪着太子殿下谋朝篡位,当个功臣岂不是更好。”她笑得有些妖冶。 房云翼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我等房大人的回话。”她潇洒的准备转身离开,眼神中一片凉薄之意。 她的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既然如此那就不在乎再染上一些鲜血了,多了也无所畏惧的。 她要房云翼听命于她,不仅仅是听命于公孙行止。 身后的人依旧眉头紧锁,未曾叫住她,直到人走入了雨帘中去,他这才回过神来。 江沙走了进来,手里面掌着灯,“大人……” “她到底想做什么?”房云翼喃喃自语着,“她这是选了太子殿下为主?” “大人为何不往男女之情上猜测?”江沙善意的提醒着。 房云翼转过身去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江沙若有所思的道:“这位姑娘这般迫不及待,许是喜欢上了太子殿下。” …… 哗啦啦的大雨冲刷着地面,光滑的鹅暖石上干干净净的可以照出人的影子来,她和高栾一路辗转回了东宫也才天黑。 高栾自始至终也都没有过问些什么,甚至还贴心的给她挡雨。 “高大哥,我不会害殿下的,我只是想给殿下一份保障,”她放慢了脚步解释道:“房云翼虽然感激殿下,可是他有所顾忌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见得他会帮助殿下的,所以我得给他一个下马威,只有将他拖下水,他才会全心全意的为殿下效命。” 高栾点了点头,“嗯。” 孟妤握紧了衣裙,心思很复杂,“大皇子得死,太后那边……” “阿妤。” 在她埋着头往前走的时候,却突然撞上了一个人,衣袂飘飘,白衣若雪,敛尽风华,正站在她的面前。 屋檐下除了摇晃的大红色灯笼,还有呼啸的风声电闪雷鸣之外,空无一人,唯独他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声音清列又好听。 她慌张的抬起头来,有些无措的倒退了一步,不想被他发现。 公孙行止神情温和,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温柔缱绻,“阿妤,为何这么做?” 他眼神过于炽热,她有些招架不住的倒退。 却被他呵斥住,“阿妤。” “殿下,”她忽的有些无措,双眼也染了一层云雾,“殿下都知道。” “是。”他很实诚的点点头。 孟妤艰涩道:“殿下就没想活着对不对?殿下就想报仇之后自尽,殿下不想活着,所以不去见太后,分明知道太后的手上有虎符,也不去。” 他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怎么可能算不到呢? 高栾站在孟妤的身后,弯下头。 他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才陪着孟妤走这一遭的。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就是希望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殿下……”她咬了咬嘴唇,“奴婢希望你活着。” 公孙行止垂眸,眼中的情绪叫人看不懂,有些伤痛,又有些茫然他的手触碰到孟妤的发顶,凉飕飕的感觉席卷而来,“阿妤,本宫没不想活着,只是这些事情急不得。” 她语气带着恳求,“那殿下去见太后好不好?” 你活下去好不好? 至少别这么绝望,别这么悲观。 他面色凝重,连带着眼神也暗沉了不少,缓缓收回了手,答非所问的道:“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太后那,高栾不许去,你也不许去。” “殿下……” “阿妤,”他少见的疾言厉色,“本宫纵容你,并非就会事事依着你,你只是一个宫女,不要逾越了规矩,本宫的事情你们都不许插手。” 她愣在原地,神情恍惚,黯然的望着他的背影。 这喜欢,有些卑微了。 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而她喜欢的人是这样一个人。 高栾和孟妤站在了原地,看着他衣摆消失在拐角处。 孟妤苦笑了一声,“我只是想让他活着。” 高栾惆怅道:“殿下很早之前就都算计好了的。” 怎么可能任由别人去打破他的计划呢? 活着对于殿下,对于苏小姐而言,都太难了,他们都本该死在十多年前的那一场战乱中,只是侥幸活了下来。 可躯体活着,灵魂早就腐朽不堪了。 她暗自嘲笑,觉得自己当真是傻透了,漏洞百出,频繁出错。 第二百零七章 虎符 她愣在原地,没有追上去,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回廊下。 人活着总是需要一个执念的,好的也好,坏的也罢。 能够支撑活下去的便是好的,可倘若执念没了,人也就行尸走肉了。 公孙行止的处境她没法切身体会,也没有办法设身处地的去感受。 能够做到的只是希望他活着而已。 “高大哥,你为何不劝殿下呢?”她低声询问。 高栾说,“因为殿下很痛苦。” 二人又一次恢复了沉默寡言的处境,她感受着一阵阵的凉风袭来,将她整个人吹得格外清醒。 高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走进了寝殿中。 …… “滚,朕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未央宫中,公孙长堰暴怒的一脚踹在了地上的御医身上。 这都好些天了,太后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问不出那半个虎符的下落了。 他拧眉,眼色阴沉,“不管如何,必须保住太后再撑一个月,若是太后出了事,你们都给朕提头来见。” 地上的一众御医瑟瑟发抖,不断的磕头,也不敢反驳。 “臣遵旨。” 他不耐烦的吼道:“都给朕滚下去。” 在他的暴怒声中,一群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此番只剩下高公公候在旁边了,壮着胆子的上前,“皇上,时辰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吧!太后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的。” 公孙长堰这才压制住了火气,那脸色很不好,理了理龙袍问道:“太子可有来过?” 高公公实诚的摇摇头,“未央宫的宫人说不曾,想来太子许是病得很严重了。” “他若是前来了随时汇报给朕,又或者太后说什么了,也要一字不漏的告诉朕。”公孙长堰捏了捏眉眼,满身的戾气。 高公公颔首,“皇上放心,老奴会记得的。”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左右思量了一下道:“朕不放心别个,这些日子你且在这处守着便是。” 听了这话,高公公明显有些高兴,但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喜悦,唯唯诺诺的道:“奴才遵旨。” 说罢,公孙长堰拂袖而去。 这些日子他时不时都会前来的,各种费尽心思的讨好太后,可都无果。 人一走,寝殿内就只剩下一些伺候的宫女,嬷嬷,和几个太监。 高公公站直了腰板,甩了甩手里面的拂尘,“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有杂家看着便是。” “是。” 其余的人也不敢多问些什么,毕竟高公公是皇子的人,只能老老实实的离开了。 当寝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高公公蹑手蹑脚的走到床榻边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太后娘娘,老奴知道您没疯,您能听见的。” 床榻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来,气若游丝的扭过头来,隔着一层层的轻纱帷幕,依旧能够看到她那死灰一般的眼神,苍老的面孔和垂死之人并无区别。 “哀家记得你,”她了张嘴,虚弱道:“你是太子宫中的太监。” 高公公老泪纵横的跪在地上,“老奴是殿下身边的人,为了让维护殿下只能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地步来了。” 当初他为了护着太子殿下,只能在各处打杂,在各个宫中跑腿,最后一步步的爬到皇上的身边去。 “太子还是不肯来见哀家,”她语气中都是辛酸,摇摇欲坠的支撑着身子起来,掀开床帘望着他,“玉楼肯定是恨哀家的,都是哀家的错。” 高公公匍匐在地上闷闷道:“这些年殿下过得很苦。” 太后泪流满面,白发早就爬满了,趴在床边无力的捶胸顿足,“都怪哀家。” 当初若不是她一时心软,听从了皇帝的话,又怎么会…… 是她引狼入室,害得如此的场面。 高公公抬起头来,红了眼眶,“太后娘娘,求您可怜可怜殿下。” 他一个卑微的奴才,没什么本事,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跟在殿下身边的时候也才不过是三十岁出头,如今他已经五十多岁了。 安安静静的寝殿内,只有太后忏悔的哭声,高公公依旧跪着,听着她的这些话,却未曾做出评价。 “你让他来见哀家一面,就一面,哀家把虎符给他,高公公,哀家求你……”太后揪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语气卑微。 而回答她的却只是高公公的沉默。 电闪雷鸣一阵阵的而过,使得整个皇宫都被阴影笼罩着。 夜幕降临,外头噼里啪啦的雷鸣声实在是吓人,这个夏天还真是叫人心惊胆颤的。 这样的天气,他迟迟未睡,蜡烛燃了一支又一支,孟妤换了一次又一次,任劳任怨的,也不说话。 公孙行止目光定定的瞧着眼前的棋局,剑眉频频蹙起。 孟妤端坐在他的对面,就那么坐着,偶尔打个哈欠。 黑色的棋子落下之后,他总算是抬起头来了,目光清冽,“为何不说话?” “不敢。”她眉眼低垂,眼底的情绪看不真切。 “知道错了嘛?”他将棋局打乱,一枚一枚的重新规分好。 孟妤摇头,说出来的话却是心口不一,“奴婢知道错了。” 逾越了规矩,身份,的确是错了。 可让他活着,何错之有? 公孙行止抬眼瞥了她一眼,“阿妤。”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伺候本宫就寝。” 她点点头道:“好。” 可这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她睡不着,心事重重的瞪着大眼睛,感受着身侧之人的呼吸声。 六月一到,一年之期过半,将她的思绪搞得乱七八糟。 “此事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了,还能有假,未央宫的姐姐告诉我的,今日我恰巧遇见了,想来太后怕是大限将至了。” “嘘,小点声,被人听见了可是要杀头的。” 回廊上,两个小宫女健步如飞,碎碎念的议论着。 而她们的身后,一道黑色的身影飞速的掠过,不留痕迹。 昨夜雨疏风骤,窗柩下的花落了一地,一大早的孟妤就拿着扫帚打扫庭院了。 第二百零八章 表里不一 “小豆芽。” 一阵愉悦的声音打碎了孟妤的思维,她猛的一抬起头,想也不想的就拔腿开溜。 人还没走两步呢!就被人拦住了去路了。 少年眉眼含笑,笑得如沐春风,身上一股青草味,还有着淡淡的花香。 孟妤愣了一下,皱眉道:“五皇子掉草地里面了?” 公孙离嗯了一声,摇摇头,“你怎么知道?” “今日我看荷花开了,觉得新鲜,这才六月呢!荷花就开了,这不就给你折来了,就当是赎罪了。”公孙离笑盈盈的从身后献宝似的变出来那一朵娇艳欲滴的荷花。 孟妤不觉得感动,嘴角扯了扯,“前些天五皇子可不是这样子的,五皇子没错,为何要道歉。” 这话摆明了就是不想搭理他的意思。 公孙离有些泄气的哦了一身,垂下头,那桃花眼中的光骤然暗淡了下来,“小豆芽,你别生气,我也是迫于无奈的,你若是生气,打我也行。” 孟妤有些无奈的望着他,“奴婢只是一个宫女,五皇子不必如此,能被主子利用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这要是被别人看了去,成何体统。 公孙离苦涩的勾了勾嘴角,“小豆芽,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至少你不会生我的气呢!” 孟妤皱眉,“奴婢没有生气,只是奴婢想简简单单的活着,不想惹是生非,五皇子没做错什么,所以用不着道歉。” 她这话是很认真的,公孙离没有错,所有人都没有错。 他们只是活在了自己的宿命中,活在了属于他们的背景时空下。 “小豆芽…~”他勾了勾嘴角,眼中划过一丝悲伤和不忍,却在身后一阵脚步声中,停住了。 公孙行止一袭青衫款款而来,行走间衣袂飘飘,因着昨夜倾盆大雨的缘故,导致地上升起薄雾,慢慢的飘向云空当中去。 他踏雾而来,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阿妤,”他朝着站在那处的孟妤柔声道,“过来。” 孟妤几乎没带任何思考,身体下意识的就朝着他走了过去。 公孙离脸上的笑容敛了脸,恭恭敬敬的道:“皇兄。” 他下意识的把孟妤拉到了身后去,吩咐道:“阿妤,去将池里面的落花捞出来。” 孟妤皱眉,但也没有拒绝,转身就去办了。 看着被支开的人,公孙离笑了笑,“皇兄这么怕臣弟接近小豆芽?” “你要做什么,本宫不会阻拦你,可公孙离,”他眼中的儒雅荡然无存,被狠戾代替,“别打阿妤的主意。” “太子殿下莫不是对小豆芽有了别的心思不成?”他眯了眯眼。 如若不然的话,为何这般护着,跟宝贝似的。 他蹙眉,“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若是无事的话,东宫还是少来的为妙。” 公孙离是不是善茬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皇宫中就没有一个人是干干净净的。 这么些年了,公孙离他也是亲眼目睹的。 未出手,只是因着大家的目的都是如出一撤的,既然如此,那就姑且装模作样下去吧! 公孙离笑了笑,眼底的情绪让人看不懂,他年纪是不大。 可比起面前的太子殿下而言,男女之情上面,他自然是都得比较多的。 桃花眼落在了孟妤的身上,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嘴角,“小豆芽越发的水灵灵了,皇兄觉得呢?” 可不是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东宫这处的风水养人,孟妤长得越发的亭亭玉立了,人也消瘦了,若是再长上两年必然是个大美人的。 公孙行止依旧沉默不语,面色清冷。 公孙离好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荷花丢掉,淡淡道:“前来是为了告诉皇兄,这一段时间老六似乎很出风头,你觉得这件事情是父皇的杰作呢?还是……” “你不是查过了嘛?”他反问。 公孙离莞尔,笑得很甜,说出来的话却和他这个人格格不入,“皇兄还真是了解人,一点秘密也不给人留。” 他的确是查过了的,但是很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的,他并没有查到些什么。 老六突然的性格大变实在是诡异,若不是人还是那个人的话,他都要怀疑了。 “若是没事的话,臣弟就先行告退了,”他也没继续追问了,点到为止即可,走了两步之后又补充道:“皇兄放心,臣弟不会对小豆芽如何的,于公于私,臣弟还是很喜欢小豆芽的,毕竟……皇兄好不容易有一个在乎的人。” 在乎? 他迷惑在公孙离的这一番话种,眉头紧锁,蓦然回首就看见了蹲在池边掏着落花的孟妤。 池水很清,很干净,五颜六色的花瓣落在上面非但没有让人觉得污染,反而多了一层绚丽的美感,和这一池水融为一体。 孟妤伸着手打捞,却突然间动作一顿,猛的想起了什么站起来,“殿下。”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让身后的人愣了一下。 他的身后是一棵巨大的广玉兰花,脚下是细碎的花瓣,衣衫上粘了些露水。 “昨夜奴婢去房大人那处的时候,房大人说城郊失踪了不少人,而且据大理寺所说,找到失踪的人之后,都是被人挖了心的。” 公孙行止眉头一皱,“挖心?” “嗯,”她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了上来,三两步走了过去,伸手拉着他走到池边去,指着这一滩池水道:“殿下看,这花瓣在池水上,依旧能够看到清澈见底的池水,可是池水的表面却是五颜六色的。” “六王爷患的疾病刚好和心脏有关。” 一石激起千层浪,公孙行止眸色幽深,在她的身侧蹲下身去,“阿妤觉得,人挖了心还能活嘛?” “能,”孟妤非常肯定的点点头,“殿下,人死了之后,最后消失的是听觉,并非是心,心被挖了,如果一定的时间内,在换取另外一颗心的话,能活的。” 这样解释的话,就能够解释清楚为何公孙瑾判若两人了,从病怏怏的少年,一下子变成一个性情大变,甚至一改往日翩翩君子的模样了,就连带着喜好都变了。 第二百零九章 尸体 二人蹲在池水边,里面的花瓣五颜六色的漂浮在水面上,她握着他的手,手掌心的温度格外的清晰明了。 就这么对视着,干干净净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她眨了眨眼,思绪一下子混乱开来,心跳也随之加速。 他的眼中像是夹带着什么似的,只要微微一笑就能让人心情愉快。 一种疯狂的念头在内心滋生开来,她想,若是能让他百岁无忧,也是极好的。 比起孟妤眼神中的情意而已,他的眼中就比较复杂了,百转千回了许久,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轻轻的碰了碰她的眉心。 总想给她画一朵鲜艳的梅花在这眉心,应当是极好看的。 “殿下,”她从那遐想中脱离出来,动了动嘴唇轻声唤道,“疼吧。” 他手指按了按,眉心一下子就有了红印。 听到她这么一说,公孙行止松开了手,施施然的从地上站起来,面色清冷,松开了她的手,言归正传道:“阿妤的这个假设不无道理,本宫会去好好的调查。” “殿下,是打算对付六王爷嘛?”孟妤揉了揉眉心跟着他进了寝殿。 对于她的问题公孙行止并没有回答,只是递给了她一本书,孟妤习以为常的坐在了旁边翻阅着。 …… 凤仪殿这处,连续两个月的时间了,皇后的心情不大好,尤其是大皇子被关了禁闭之后,总是想方设法的想要将人放出来。 可是大皇子此番的所作所为早就触碰到了皇上的底线了,皇上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把人放出来呢! 公孙离从东宫那处回来之后便来到了凤仪殿,此番正跪在大殿上,眉眼低垂。 皇后过了许久这才开口,“阿离,最近总是往东宫那处跑得殷勤,是不是忘了你皇兄还在被关着禁闭呢?你皇兄对你情同手足,你难道就不该想想办法嘛?” 公孙离呐呐道:“母后,儿臣一直在想办法的,去东宫只是为了替皇兄时不时的监督那边的情况罢了。” “也不知道好好读书,看看国家大事,整日整那些烂东西,”皇后恼羞成怒的拍了拍自己对凤椅,面色阴冷,“现如今老六都比你受你父皇看重,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辅佐你皇兄?” 如此大言不惭的话,皇后也就在凤仪殿说说罢了。 若是出了这个地方她固然不好开口的,本以为姜贵妃可以吹吹耳边风对,可是现如今姜贵妃也靠不住了。 毕竟这件事情乃是皇上逆鳞,皇上最讨厌的就是江湖势力了。 姜贵妃若是插手的话反而会引起皇上的猜忌,所以她都不敢有太多的动作。 眼瞅着老六如日中天,而老三又如此受到皇上的器重,她如何不捉急。 公孙离磕头道:“儿臣愚笨,请母后责罚。” “责罚你有什么用?”皇后压制住怒火,捏了捏眉心,“从明日开始,让你舅舅带你认识认识人,跟着他们学点东西,好为你皇兄铺路。” 公孙离低垂着眉眼,唯唯诺诺的道:“是。” “下去吧!”最后皇后颇为头疼的摆了摆手,表示不想看见他。 公孙离起身,那眼神中的畏惧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乃是得逞的笑容。 皇后对他一向如此,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信任过,可是公孙则被关起来之后,她就开始捉急了。 因为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只得暂时的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如若不然的话,只会功亏一篑。 “娘娘,太后那边还要去吗?”孙嬷嬷上前询问道,“如今太后娘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为何不直接让人去搜查呢?” 皇后皱眉,“如果找得到的话,皇上早就动手了,这个东西只有太后知道在何处,这些天一定要派咱们的人时时刻刻监视着,不管太后见了谁,给了谁东西,都要告诉本宫。” 作为皇后,她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是远远还不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以她凡事都要为自己,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不得有任何的闪失和差池。 若是能够拿到太后手上的虎符,那无疑是如虎添翼,她儿子当上储君还不都是木已成舟的事情了嘛? 孙嬷嬷颔首,“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皇后突然又叫住了她问道,“东宫那边,秋嬷嬷有什么消息嘛?” 孙嬷嬷道:“娘娘不必担心,秋嬷嬷一切如常,太子的确是病了,想来是撑不了多久了的。” “嗯。”皇后点点头。 公孙行止早点死了也好,省得浪费位置。 而这边的公孙离,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凤仪殿便朝着宫外前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乍一看又都不相关,可仔细看来又都相关的。 闲暇的时间,房云翼就忙着和朝中的大臣应酬,一旦闲下来,就想到孟妤给他说的那一番话。 这样一个丫头,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她到底是谁的人呢? “大人,”在他走神的时候,江沙急急忙忙的进来,满头大汗的道:“大理寺那边出事了,又找到一具被人挖了心的尸体。” 房云翼猛的站了起来,甩了甩衣袖,“去看看。” 江沙颔首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告诉他发现尸体的时间地点。 “大致情况便是如此了,大理寺那边也不敢妄下评论,百姓都说是郊外有豺狼虎豹造成的,可是怎么看的都不像是豺狼虎豹的所作所为。” 房云翼俊眉蹙起,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先去看看再说,先别声张,省得闹得人心惶惶的,最近皇上正烦心着太后的事情呢!” 江沙点点头。 二人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大理寺的方向前去。 前前后后也就五天的时间内,这已经是发现的第三具尸体了,不像是巧合,倒像是…~ 大理寺的人也是束手无策的,可又无可奈何。 “莫不是,这世间当真有魑魅魍魉的怪谈不成?” 客栈里面的路人们,也不知道从那得来的小道消息,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而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苏烟听了去。 第二百一十章 各怀鬼胎 “小姐。”冬菊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家小姐微微变化的脸色。 苏烟摇摇头,“无事,回去吧!” 自从那日之后,她便时常出来走动,给出的借口是要嫁人了,自然要准备好女儿家该准备的东西了。 苏大人喜上眉梢,自然是高兴的,所以便默许了。 却没有人知道,她一次次的将不少东西送出去,送进宫中去。 正如殿下所言,这一盘棋,他们只能赢不能输。 那怕是粉身碎骨,下地狱,也要将仇人狠狠地拽了下去。 冬菊没敢在多问些什么,老老实实的跟着她一起离开了客栈。 而这边大理寺,房云翼匆匆忙忙从马车上下来,大步流星的朝着里面而去,守着门的人也都没有拦住他。 毕竟现如今的房云翼已经今非昔比了,大理寺的几位大人早早就等着了。 只是让房云翼吃惊的是,公孙离也在。 他愣了一会拱了拱手道:“五皇子。” 公孙离笑了笑,“出来走了走,便听见这件事情了,便过来瞧瞧。” 他目光波澜不惊的看着地上被白布盖住的尸体,三个尸体并排在一块,更稀奇的是这些尸体居然没有发臭。 而且他们的心被挖得手法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格外的诡异,阴险。 “房大人不防也看看。”他非常友好的挪了位置。 房云翼半蹲下身子去,掀开了白布,就看见了面目全非的人,可是身子都只是一个地方受了伤。 又陆续的掀开了另外两具尸体都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这三具尸体,年龄大小不一样,性别也不一样。 “除了尸体,还有其他什么线索嘛?”房云翼拧着眉询问。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默契的摇摇头,“并没有,就只有尸体,而且面部全都毁了,也没法辨认,找不到亲人。” 因着都是居住在城郊的,想要寻找其家人倒是不难,只是难免会惹来麻烦。 房云翼眉头紧锁的站了起来,面色有些凝重,“先草拟奏折,明日本官会告知皇上的。” “还是先别吧!”公孙离突然的开口了,样子看起来有些单纯,桃花眼含着笑意道:“我倒是觉得,或许会有更大的发现,房大人不妨等等再说,有突如若不然的话,只怕你奏折刚刚递上去,又死人了呢?” 到时候皇上就会治他一个失察之罪。 在朝堂上混便是如此的,你的官位高低也预示着你的危险系数的高低。 难保对方不是一个个的放出来的。 他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眼中闪了一抹欣赏,“那就听五皇子的。” 他又简单的给几位大人交代了一些,这才和公孙离一块离开了大理寺。 路上凉风习习,河畔的风带着一阵阵的花香席卷而来,地面上都是被昨夜的倾盆大雨浇灌后留下的痕迹,时不时的还能踩到一地的残花。 白衣若雪,青衫儒雅。 二人并肩前行,委实有些赏心悦目。 走入人群中时,公孙离却忽然开口了,“房大人是个人才,也是个聪明人。” “五皇子过奖了。”他含蓄的道。 公孙离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房大人知道本皇子什么意思。” 他敛了敛神色,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人群吵杂,他叹了一口气,负手背在身后,“世事无常,房大人说呢?” 房云翼笑了笑没说话。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雾气散去,大有雨过天晴的姿态,他又道:“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宫女,太子唤她阿妤,秋嬷嬷唤她豆芽,可我倒是觉得她很适合小豆芽这个名字。” 嫩嫩的,白白的。 胖的时候就是胖胖的豆芽,瘦的时候就是瘦瘦的豆芽。 房云翼被他这么一说,脑海中骤然浮现出那日前来寻他时的面容,以及寺庙中那红色的绸缎飞向她时。 那女子牙尖嘴利,却又懂得适可而止,写得一手端端正正的好字,又聪明过人,的确让人难以忘记。 公孙离的话题到此为此,最后又补了一句,“不过,小豆芽最近在生本皇子的气。” 他觉得新鲜,哪有当奴才的生主子气的。 可他又觉得应该去道歉,深怕小豆芽不理他两千。 房云翼古怪的瞥了他一眼,后者则是笑着拱手告辞了。 人一走,江沙这才忍不住的开口,“五皇子说这些是和意思?” 房云翼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只是心绪有些复杂,想了想转身回了自己的府邸。 …… 东宫这处,孟妤正蹲在地上摘菜呢!却心思飞远。 直到高栾不知何时蹲在了她的旁边,眉头紧锁,有些为难的开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做什么?”孟妤觉得稀奇。 高栾还是第一次主动找她呢! 高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殿下让抄书。” 孟妤愣了片刻,放下了手里面的菜和他凑成一块窃窃私语起来,“殿下为何让你抄书啊?” 她觉得公孙行止的恶趣味还挺多的,惩罚人并不是打骂,要么抄书,要么陪他下棋。 难得见到高栾被处罚,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高栾抿唇,表情一言难尽,“因为我考核失败了。” 殿下每年都会和他比武,一旦他没达到殿下的标准,便会被抄书的。 偏偏高栾这个人什么都好,唯独不好读书这一档子的事情,更不用说抄书了。 可这些年在殿下的打磨下,愣是从一个目不识丁的人,变成了一个颇有些学文的人。 孟妤听了他的话了然于心的哦了一声,重新捡起自己的菜无情的拒绝,“不帮,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为何不帮,你以后有困难我也帮你。”高栾有些激动了。 孟妤嘴角扯了扯,“因为殿下认识我的字,我若是帮你的话,殿下肯定一眼就看穿出来了,到时候你我都要受罚,而且……” 而且她肯定会被罚弹琴的,所以宁可不讲义气,也绝不学琴。 高栾没好气的拿着手中的书就离开了,生气的背影像只大熊似的。 孟妤置之不理的继续摘菜,脑海中有浮现出那日四目相对旖旎的场景。 第二百十一章 挡剑 这几日注定是不会太平的,可至少大皇子被关了禁闭,皇后就没法作妖了。 看着公孙离的所作所为她也大致可以猜到公孙离的心思了。 他不是大皇子的人,也并非是公孙行止的人,他没有站队,他自始至终都是独来独往,独树一帜。 各自为战的。 入夜之后,她如同往常一般在自己的屋内收拾干净,就朝着莠和殿的方向前去。 今夜繁星点点,空气有些湿漉漉的,月亮弯弯的在云层中流窜着,回廊下空无一人,有些怪异的古怪。 孟妤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但也没有多想,毕竟已经风平浪静的度过了许久。 “殿下。”当她提着裙摆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寝殿内空无一人,连带着高栾也不见了。 “殿下,殿下。”孟妤有些着急的喊了几声,依旧无人回应。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一阵的撕打的声音响起来,孟妤猛的瞪大了瞳孔,提着裙摆就冲出了寝殿,朝着那打斗声传来的地方前去。 水榭阁楼,广玉兰树下,那两个身影正被人围住,一群黑衣人,个个手中执着寒光冷冽的长剑,步步紧逼。 “殿下。”孟妤吓得脱口而出,声音却不大,立刻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高栾一边忙着厮杀,一边还要护着公孙行止自然是有些吃力的。 他会武功,却几乎不用武。 因为不确定每次前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只能伪装。 看着那刀光剑影的模样,孟妤心中蓦然的一惊,连带着脸色大变。 “殿下快走。”高栾将人护着催促道。 为首的黑衣人拔剑相向,善意的提意见,“太子殿下若是肯把东西交给出来的话,我们些许会考虑考虑放了太子殿下的。” 公孙行止面色冷峻,“本宫不知道你们所说的是什么。” 那人有些不耐烦了,抬眼示意了旁边的人,齐刷刷的就开始出手了。 他站在高栾的身后一动不动的,高栾忙着厮杀,却也将他护得周全,常年的打斗早就给他练就了一身的好本事。 公孙行止一袭青衫翻飞着,长身玉立,眉眼内敛,眸中寒光肆意开来。 刀光剑影从他的眼前划过,又一次次的被挡开。 十几个人和高栾一个人打,他也不占下方,但是明显对方都是不要命的,这就使得他有些吃力了。 孟妤看得着急,又无计可施。 她不会武功,可若是扯着嗓子喊的话,也不见得会有援兵前来,可能还会将自己给你牵扯进去。 好端端的为何会有人前来刺杀? 她脑中百转千回的时候,那为首的黑衣人就出手了,十几个人拖住高栾,而他的目标是公孙行止。 长剑辗转着,剑尖锋利无比,在空中发出一阵声响,直直的朝着他袭了过去,速度很快,他若是躲过去,便会被对方发现会武。 而且对方的角度刁钻,若不是习武之人断然不会发现的,他手掌酝酿着掌力,却又化开来。 正准备受下这一剑的时候,一个不明物体就已经冲过来将他扑倒了,二人抱着在地上滚了一圈,堪堪后背撞在一块石头上这才停下来。 公孙行止闷哼一声,却未曾受伤,只是手臂被压了,他蹙眉,这才看清怀里面的人,“阿妤?” 她嗯了一声,表情痛苦,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黑衣人的长剑又一次袭来,她眼疾手快的将人护住,却被公孙行止一把推开了。 他肩膀硬生生挨了一剑。 被推开的孟妤猛的回头,“殿下。” “殿下。”高栾挣脱开那些人,飞奔而来。 孟妤吓得扑了过去,手忙脚乱的捂住他的伤口,一下子就慌了神,“殿下,殿下…~” “殿下你怎么样啊?你怎么样啊?你别吓我?”她无措的哽咽着。 青衫上染了血,他无奈的笑了笑,“哭什么?本宫这不是没事嘛?” 高栾将黑衣人挡开,恼羞成怒的用尽了全力。 孟妤双目泛红,眼神凶恶的朝着那人看了过去。 “为什么啊?你干嘛推开我啊?殿下。”她情绪再也绷不住的哭了出来。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喜欢你了,好不容易熬了这么久了。 你怎么又…… 他有些疲惫,虽然刺的地方不深,可若是要继续说话,也会有些吃力的,却还是耐着性子的温和笑道:“阿妤是女子,身上留疤可不好看。” “阿妤别说话了,本宫有些累了。” “殿下,殿下,”她哭喊着扭过头超高栾喊道:“高大哥,高大哥你快看看殿下,殿下,殿下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啊?” 黑衣人眼瞅着打不过,也不再纠缠,冷笑一声转身飞走了。 高栾这才急急忙忙的赶来过来,“殿下,殿下。” 公孙行止拧眉,剑眉皱起,颇为无奈的朝着孟妤道:“阿妤,先别哭,扶本宫回去。” 她点点头,保持着理智的搀扶着他回了寝殿。 “高栾,处理一下。”他还不忘朝高栾吩咐道。 高栾不敢犹豫,麻利的去办。 看见他受伤,她心口像被人扎了一般疼痛,比自己受伤时还要疼痛,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 将人搀扶着坐下,她无措的望着他,“殿下……” “阿妤,”他脸色苍白,猛的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就着这个姿势,卸下了一身的倨傲,坚强,此时他的虚弱得连孟妤都能杀了他,声音羸弱,“别怕。” 她眼中包含着泪水,死死的摇了摇头。 不是怕,是担心,是心疼。 “阿妤,你给本宫说个故事,本宫有些疼。”从不肯示弱,也不轻言说疼痛的人,突然的恳求让人没法拒绝。 可她本身就没法拒绝他啊! “殿下,奴婢先给你处理伤口好不好?”她忍住哭腔,哄着他。 公孙行止苍白的笑了笑,“好。” 她将人重新扶好坐稳,提着裙摆去拿纱布,拿药,拿剪刀,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拿了过去。 他寝殿内别的没有,唯独书和药极多。 孟妤半跪在他的面前,轻轻的脱掉他的衣衫,眼圈还红着。 公孙行止垂了垂眼帘,若有所思的端详着她。 心里头像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第二百十二章 那就杀了她 烛火很亮,他眼中化不开的浓墨,吹不散的茫然,眉头紧锁起来,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最终却化为一声叹息,“阿妤,莫要哭。” “殿下,奴婢手抖。”她红着眼抬头,手不住的发抖,也不知道为什么,拿不稳纱布,脱衣服的手也是瑟瑟发抖的。 寝殿内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见,唯独她的抽泣声,一阵阵的像夜晚的无家可归的野猫儿,细细的泣涕着。 他看得不忍,抓住她发抖的手,“那便不做了,让高栾来。” 孟妤一顿,努力的平息了知道情绪,坚定的道:“奴婢可以的。” 她只是因为对方是公孙行止,这才有些不知所措的。 如果换个人的话,按照指示这并不难。 公孙行止轻轻的点了点头,松开了她的手。 在他的指示下,孟妤有条不絮的进行着,深怕弄疼了他。 心里面乱七八糟的,轻轻的对着伤口吹了吹。 这不吹还好,一吹,他顿时身子僵硬住了,心乱如麻,脸红心跳,心跳也不断的加速,尤其是那小手触碰到肌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的。 公孙行止百思不得其解的望着她,却形容不出这种感觉来。 只是在孟妤即将受伤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就换人给推开了。 “殿下。”她赫然抬起头来,对上他那神色闪躲的眼。 公孙行止闷哼了一声,莞尔一笑,“没事了,阿妤将东西处理一下。” 孟妤点点头,却还不忘问他,“殿下知道是谁嘛?” 她指的是那群刺客。 公孙行止轻轻的点了点头,本是不知道的,可是瞥见了黑衣人腰间露出来的东西时便猜到了。 “皇后的人。” “皇后?”她瞪大了眼睛,“皇后为何要杀殿下?” “不是杀,是要东西。”他回答得轻描淡写。 皇后那个人,总是层出不穷烂招数放在他的身上,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孟妤沉思了半响这才理清楚来龙去脉,眼神暗了暗,脑子不大清楚,连带着人都有些恍惚,可内心那个念头控制不住的涌了上来。 “殿下,杀了她好不好?” 话一出来,公孙行止神情一顿,眼神中多了一抹看不懂的情绪,他望着她,不知为何竟然生出几分的愧疚感来。 这人刚刚到他这处的时候,还是个杀人都手抖的小丫头,如今却…… 他教她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是想着在这为数不多的岁月中,留下些许美好的记忆罢了。 然而,这双手,也不知何时拿起了长剑,手中的鲜血晕染开来,分外妖冶。 “阿妤……”他轻声唤她的名字,“不杀了,以后本宫不让你杀人了。” 到此为止,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也罢! 孟妤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手上都沾满了血的痕迹,一袭白色的衣裙也被渲染开来,望着他有些痴傻。 也不知怎么的了,就鬼使神差的突然抱住了他,低声道:“殿下,你别怕,以后阿妤护着你。” 高栾再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那小胖丫将殿下抱着,珠帘摇晃,凉风习习,鼻息间淡淡的血腥味萦绕着,他皱眉,却也未曾打扰。 公孙行止有些无措,瞳孔骤然睁大,眼中满是错愕的神情。 尤其是那一句话,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她说:殿下,别怕,以后阿妤护着你。 手握成拳,又缓缓的松懈开来,只听见他的声音清冽中夹带着异常的喑哑,如同积雪被人狠狠地踩过一般,他说,“好。” 皇后并非是要杀他,而是猜测虎符在他的手中。 因着如今太后病重他迟迟未曾去探望,虎符就成为了一个未解之谜。 皇后就以为虎符太后老早就交给了公孙行止。 然而皇后却算错了。 这些年来,不仅仅是东宫有着细作,就连未央宫都有不少的皇上的人。 公孙长堰的皇位本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自然是要处处提防着别人的。 太后莫名其妙的痴傻了,他如何不猜忌,不怀疑。 更何况太后的手中还有着一半的虎符,那可是危及商洽一般的江山社稷,他自然是万事小心的。 所以能够确定虎符还未曾落在公孙行止的身上,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大费周章了。 乌云遮月,繁星闪烁着。 当那黑衣人来到凤仪殿的时候,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追问,“如何了?” 黑衣人站在寝殿内,摇了摇头,“东西不在太子那里,属下伤了太子。” 皇后一愣,随后也只是摆摆手,“此事问题不大,他也不敢声张,可若是虎符不在他哪里,那么太后会给谁呢?还是放在了何处?” 这些日子她忙着别的事情,没空前去太后那边。 再加上皇上基本上是日日前去的,她若是和皇上撞上了,难免惹来皇上的猜忌,最好的办法便是按兵不动。 但是按兵不动难免也叫人有些担忧,所以她就将目光放在了公孙行止的身上。 只是万万没想到,东西不在。 “先下去吧!”皇后甩了甩衣裙唤来孙嬷嬷,“明日你且带几个人前去太后那处看看,若是皇上不在,便来唤本宫过去。” 为今之计,就只能从老妖婆那里下手了。 她就不相信了,这个老妖婆还能带着虎符下葬不成。 孙嬷嬷沉稳的拱了拱手,“老奴遵命。” 三更半夜的,夜深人静了,宫墙种除了一阵阵不明生物鸣叫,和巡逻的人以外,便没有其余的声音了。 东宫这处,寂静中又弥漫着些怪异的气氛,孟妤在床上辗转难眠,心思飞远。 旁边的人也睡不醒,却未曾说话。 她憋着一肚子的问题,想问问他。 想了解他。 从喜欢开始,便想知道好多好多,譬如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苦不苦,累不累。 譬如,是否有过心仪之人。 “殿下……”她双手紧张的攥紧了被子,咬了咬嘴唇,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以下犯上……是什么罪名?” 他轻哼了一声,有些不解。 孟妤按耐住心中的情绪浮动,摇摇头闷闷不乐的道:“殿下晚安。” 第二百十三章 一丘之貉 他受伤了,像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扰得孟妤辗转难眠,噩梦连连。 小的时候外婆就说她性子凉薄,不会轻易喜欢什么东西,什么都可以让出去,以至于在长辈眼中总是懂事的存在。 可是外婆也说了,她这个人比较的执拗,认定的东西,不会轻而易举的改变。 庭院深深,阳光明媚,树荫斑斓,她一次次的死里逃生,这些人一次次的用行动告诉她,这个地方的规则和规矩。 “嬷嬷?”她定定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秋嬷嬷,有些诧异,还没来得及开口呢!秋嬷嬷就将人拽着到了旁边去。 秋嬷嬷四下张望了许久,小声嘀咕着,“我得到一个消息,中秋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有一次出宫的机会。” 孟妤有些震惊,“谁告诉你的?” “我相好的。”提到这个,秋嬷嬷还微微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知道孟妤乃是自己人,便就没有顾及了。 孟妤微微蹙眉,有些质疑,“这么巧?” 公孙行止刚刚出事,秋嬷嬷就得到了消息,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秋嬷嬷语重心长的劝解着她,“苗豆芽,本身我就是和你因为出宫才结识的,我也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如今这么好的一个途径摆放在面前,你若是愿意的话,咱们就一起出去。” 孟妤一把抓住她的手,“秋嬷嬷你先冷静冷静,这件事情有些蹊跷,我先去打探打探消息。” “你不会是还执迷不悟吧?”秋嬷嬷后知后觉的一把拽住她欲走的身子,颜色严肃,“苗豆芽,你应该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他不是普通人,不会有结果的。” 她身子僵硬,努力的牵扯出一抹笑容来,心中还惦记着那坐在寝殿内等着她做午膳的人,费力的点了点头,“秋嬷嬷,我一直都知道,我很清楚,我会感情用事的,你相信我,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会和你一起离开的。” 秋嬷嬷还是有些质疑,但是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孟妤转身进了寝殿内,他一袭墨青色的衣衫,早就看不出昨日受伤的地方了,正襟危坐着那,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棋局。 他的生活枯燥乏味,活动的圈子狭小有限,被禁锢在了这个小小的天地间。 外头的厮杀,砍死和他不相关,可每一件事情都是围绕着他展开了。 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绍安城的城郊寺庙。 她端着一盘秋嬷嬷送来的糕点走了过去,半跪在他的对面,一边整理一边道:“这是秋嬷嬷送来的,奴婢前些日子让她做的。” “这几日刚好五皇子也不会来,殿下一个人可以吃很久,殿下若是不喜欢……也可以告诉奴婢,殿下最近喜欢吃些什么。” 她的话莫名其妙的,公孙行止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侧过脸来,“阿妤,你想做什么?” “嗯?”她茫然的抬起头来,又觉得瞒不住他的,未了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殿下总是能够察言观色,察觉到别人的下一步怎么出手的,也能够看穿奴婢的那些心思,那殿下能看清楚自己的嘛?” 公孙行止茫然的眨了眨眼,回味着她的话,却答不上来。 她仰起头来,眼中有着水雾弥漫着,笑道:“奴婢不可能陪殿下很久的,也不可能日日给殿下说那些新鲜的事情,殿下要自己去看,自己去亲眼感受。” 所以……活下去好不好? 看春花秋月,看千山暮雪,万里山河。 他神情恍惚,眼神中似茫然,似动容,又似在交织着痛苦,那手轻轻的抬起来落在她的头上,力道不轻不重,“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养着养着,习惯了。 若是离开了,心中自是舍不得的。 她不明白公孙行止为何待她好,可女人便是如此,沦陷于温柔陷阱中,她也觉得自己俗套至极。 她本就是凡夫俗子,俗气一点便又能如何呢? “本宫在赌,阿妤,赌赢了,本宫便答应你,好好的活下去,赌输了,你替本宫好好的活着。”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坦率的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孟妤心中疑点重重,却始终没能开口,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东宫的平静,是用外界的厮杀换来的。 一刻钟之后,高栾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手里面拿着一封信,乃是出自房云翼之手的,“殿下这是房大人送来的。” 他也没多想,当着孟妤的面就给打开了,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几行字,却将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 “郑随?”他微微拧眉,“这人不是早被人追杀致死了嘛?” 高栾也觉得奇怪,他摇摇头,“当初是这么说的,可是后来又有传言说他当时金蝉脱壳了,这样的医术除了他怕也是没人能够做出来的。” 这个郑随亦正亦邪的,整个人狡诈得很,醉心于医术,却又不是什么正派,总是搞一些邪门歪道。 这挖心换心就是出自他之手,一直被追杀来着,现如今居然出现在绍安城内了。 “房云翼倒是很聪明,居然查到了郑随的身上去。”公孙行止将信卷起来烧毁。 这个郑随孟妤看到过的,有些迹象,但是对于医术并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只是扫了一眼,听了这话当下就道:“房大人是怀疑城内发生的那些挖心命案和郑随有关?” “他没这么大的胆子做这样的事情,郑随是会医术,但是便不会武功,背后是有人在帮忙的。”公孙行止轻描淡写的就将事情黑分析的很透彻。 孟妤日有所思的蹙眉。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问道:“阿妤可还记得你说发现六王爷和从前不一样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孟妤点点头,猛的抬起头来,眼神中都是不可置信,“殿下的意思是……此事和六王爷有关系,那这……” “皇后一直觉得三皇子是最大的障碍,却忽略了六王爷的存在,她低估了很多人,包括自己的夫君。”公孙行止神情寡淡的道。 这皇家的人,都是一丘之貉。 第二百十四章 一网打尽不好嘛 这皇家的人那一个不是腌臜龌蹉之人,没有谁干干净净的。 连带着枕边之人也不能全然信任的,皇帝打的什么心思,什么主意怎么可能告诉他人呢? 他所做的都是一些障眼法罢了,骗取天下人的视线,最终搀扶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上位。 三皇子有倚仗,大皇子更不用说了。 可他偏偏要立一个无依无靠的六王爷,这无疑是在走极端。 一语惊醒梦中人,孟妤仰起头望向他,思绪混乱之余,却还是开口道:“殿下想如何?” 她摸不清楚公孙行止到底想做些什么,又或者说他准备做些什么。 “所以殿下是故意的?”她眨了眨眼。 公孙行止扯了扯嘴角,笑得凉薄,那满载着春风的眼本该温柔缱绻,可此刻却饱含着薄情寡淡,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阿妤,比起一个个的对付,本宫更喜欢一网打尽。” 他的时间不多,所以不会陪着他们慢慢的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韬光养晦了数十年,不可能还陪着这些人温水煮青蛙的。 从一开始,从她踏入东宫的时候,他就准备动手了。 用这一年的时间去反击,去厮杀,去搅弄这暗谲风云。 高栾识相的离开了,等待着主子的召唤和下一步计划。 余他而言,只要主子不死,那怕是上天入地,刀山火海,他也在所不惜的。 寝殿内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气氛有些旖旎,她耳根子泛红,嘟囔着躲开了他的手,“殿下不能再这么碰奴婢了。” 他嗯了一声,微微蹙眉,有些不理解,“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嘛?” 说得还这样理直气壮,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孟妤一本正经的摇摇头,“不行的,男女有别。” 他莞尔,果然君子一般的收回了手,斟酌了片刻也觉得很有道理,“阿妤说得是,本宫以后会注意的。” 孟妤:“…~” 她并没有质问公孙行止的所作所为,反而松了一口气似的长叹一声。 …… 御书房内。 六王爷罕见的出现在御书房内,他眼角眉梢都泛着一些异常的红,却又让人瞧不出来异常,恭恭敬敬的站在公孙长堰的不远处,自始至终都不卑不亢的。 公孙长堰停下了手中的毫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都带着欣赏,“阿瑾,可知道朕的苦心?” “儿臣一直都知道父皇的良苦用心。”他拱了拱手道。 公孙长堰欣慰的点了点头,走到他的身侧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朕的儿子,这些年朕将你一直养在宫外,虽然保全了你,可也没少让你吃苦。” 若不是迫不得已的话,他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 这一切都是形势所逼的,他没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自然是要保住自己最疼爱的孩子的。 如今的公孙瑾已经是十七岁了,也是可以独当一面了,而老大和老三斗得死去活来的,也可以适当的让自己的这个孩子接一些奏折。 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自己的这个孩子总是这么让他意外的。 “父皇严重了,儿臣从未怪罪过父皇,如今儿臣能够痊愈都多亏了父皇。”公孙瑾笑得如沐春风,那脸上都是谄媚。 公孙长堰很满意,同时又有些焦虑,“最近城内的传闻你都听说了,关于尸体的事情,你没处理好?还是……” “父皇请放心,儿臣心中有数的,如今郑随已经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了,这个锅随便找个人背便是,而这个人选就要看父皇如何选择了,到时候儿臣在推荐一个人顶上去,岂不是两全其美?”公孙瑾恭敬道。 尸体是他故意泄露出去的,若是他不想的话,这些尸体大可以直接一把火给烧了,可是尸体也是可以利用的啊!如此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公孙长堰眼神凛冽,听了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办,这几日你且小心些才行,老三最近总是提起你,毕竟是你的兄长,做事别太绝了。” 如今朝堂上,公孙瑾和公孙胜二人撕扯得很激烈,互不相让,大有步步紧逼的趋势。 原本从未将他放在眼中的公孙胜也难免开始正式起来了。 闻言公孙瑾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而那眼中的猩红晕散开来,有些疯狂,转身出了御书房的时候,整个人的暴烈因子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 “王爷,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陈小姐哪里……”七叶走了上来小声嘀咕着。 公孙瑾这才眯了眯眼,“回去吧!差点把陈小姐给忘了。” 那个逃过一劫的陈小姐,可是关键人物啊!他用的着的。 公孙瑾一走,那躲在红墙下的人就站了出来,白衣如雪,不染纤尘,整个人都弥漫着翩翩少年的气息,手中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眸色幽深。 “越来越精彩了。”他满意对勾了勾嘴角。 坐山观虎斗的滋味还挺不错的,偶尔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千算万算,那两个人却算漏了一点,越是不起眼的人,反抗起来才是最致命的。 “小金子,你说太子那处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他扭过头问了一句。 身侧的小金子是他的贴身太监,这家伙很是圆滑,却深得他的喜欢,也是忠心耿耿的,闻言笑道:“殿下高估奴才了,太子殿下的心思谁猜的准呢!若是真那么好猜的话,这十多年也没被人发现了去。” “你倒是聪明,不过姑且先看着吧!今年总有一些好戏上演的,你猜……会拿谁先开刀呢?”他嘴角的笑容很是诡异,“是三皇兄呢?还是大皇兄呢?” 谁先死,那么这一场战役便开始呢! 又或者是公孙瑾呢? 毕竟后起之秀最容易被扼杀的,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公孙瑾风头太过了。 想要除掉他可简单多了。 小金子察言观色的附和道:“奴才倒是觉得不止死一个。” 毕竟世事无常! 第二百十五章 一石二鸟,方寸大乱 日落西山,徒留晚霞渲染了天边,她陪着公孙行止坐在凉亭内,从远处望去二人的背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和谐。 暖风吹动着树梢,这盛夏将至,渐渐的耳畔有了蝉鸣的声音,孟妤摇晃着蒲扇将沏好的茶给扇凉,随后给他推了过去,“殿下尝尝。” 他转过头来,从容的抬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随后掀起眼帘望向她,“阿妤,加糖了。” “嗯,”她老实的点点头,“这茶太苦了,加点糖好。” 他压下眼帘,语气淡淡的道:“阿妤,苦一点也无妨。” 茶本就是如此的,入口时有些苦涩,很快便会回味甘甜起来。 可公孙行止的口味总是和旁人不一般的,这茶是他自己研究的,也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总是散发着苦味,越是回味越是苦。 东宫不会有什么客人,所以这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独自品尝的,也就习惯了。 而孟妤却喝不惯,喝一次回味无穷,第二次之后就退避三舍,所以加了些躺。 孟妤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放下了蒲扇陪着他坐着,静静的听着风声,视线却不经意的落在地面的银子上,看着倒是很般配。 她忽的莞尔笑了起来,眼底亮晶晶的。 公孙行止并未发觉她的异样,只是觉得日日这般看着晚霞似乎也不错,再一回首身旁还有一个花样年华的小丫头。 二人的和谐被恰巧提着裙摆匆匆忙忙走开的秋嬷嬷打断了,她神色有些慌张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殿下,太医说,太后娘娘她……怕是熬不过去了。” 太后的身子已经到了垂死挣扎的一步,一直吊着一口气,无非就是死不瞑目罢了。 太医一直凭借药物给她吊着一口气,看似是慈悲,可实际上生不如死。 东西尚未拿到手,皇上又怎么会让她如愿以偿呢!那怕是熬,折磨也好,也想将东西拿到手里面的。 身侧的人身子明显一僵,却始终保持着平静,呐呐道:“还有多少时间?” “太医说最多还能再拖一个月。”秋嬷嬷回道。 她只是在回东宫的路上,恰巧遇见了未央宫的一位公公。 那公公似是不愿意前来,磨磨蹭蹭的,她便代为传递这个消息了。 “一个月,过不了中秋了,”他倏而笑了笑,眼底蔓了一层秋霜,“真遗憾啊!” 这话听得人云里雾里的,跪在地上的秋嬷嬷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继续道:“殿下可要去看看?” “秋嬷嬷,本宫得感谢你,若不是你的话,本宫也不可能做得这么顺利的,大皇子也不会就这么上当的,皇后也不会骑虎难下的,”他侧目而视,眼中一片凉薄,那薄凉的嘴唇若有若无的勾了勾,“所以你不必如此,本宫不会为难你,你也不必示好。” 他将这宫中的人心思摸得透透的,不管是心理战术也好,刀光剑影也罢,他总是能够算计得丝毫不差。 心思被戳中,秋嬷嬷虚得捏紧了拳头。 她那个老相好的虽然告诉她可以偷偷摸摸的出去了,可是秋嬷嬷始终也不是傻子,凡事都知道给自己一条后路,而太子就是她选择的后路。 坐在旁边的孟妤默默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手捧着咕嘟咕嘟的喝完了,尽量的降低存在感。 “秋嬷嬷始终是和本宫的阿妤不一样的,”他忽而开口,提到孟妤,甚至还伸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眉宇间难得的流露出些真情实感来,“秋嬷嬷可不能带坏了本宫的阿妤。” 他最后的这一番话很明显是在警告的。 秋嬷嬷吓得低下了头去,紧张得冒汗。 她也不傻,如何听不出来这其中的意思呢! “殿下……”她蹙眉,缓缓抬起头来,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温和的笑了笑,如沐春风,“阿妤,出宫的法子千千万万,可要堂堂正正的拿着自己的路引,只有一个办法,阿妤要乖,本宫会送你出去的。” 他的语气总是这般温柔缱绻,除了偶尔不受控制时的阴戾以外,每一个神情都让人沦陷。 孟妤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好。” 秋嬷嬷跪在地上沉默不语,只是离开时眼神古怪的落在孟妤的身上。 在凉亭内待了大半个个时辰,月上柳梢头才回了寝殿内。 而凤仪殿这一边,皇后夜不能寐,恼羞成怒的摔着东西,“这个公孙瑾,不是都快死了嘛?怎么又活过来了?” 她有些懊悔,当初为何没有赶尽杀绝,偏偏留下了这么一个小贱人,都是垂死之人了还在挣扎着。 跪下地上的公孙离抿唇不语,眉眼低垂,“母后息怒。”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力道很重,几乎是带着想要弄死他的心思,皇后咬牙切齿的怒道:“现如今你皇兄还被关着禁闭,你却一无是处,本宫留着何用?” “娘娘……”站在旁边的孙嬷嬷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后娘娘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立刻扑了过去,不断的对着她摇摇头,“娘娘息怒,五皇子他毕竟年幼,还不懂,慢慢来总归是会好的,老奴听说,五皇子也帮衬着处理不少的事情了。” 公孙离依旧满脸愧疚的跪着,语气中并无哀怨的意思,慢慢的都是自责,“母后教训得是,可是儿臣也并无实权,他们也不听从儿臣的,儿臣……” “好了,本宫知道了,”皇后冷静下来之后,捏了捏眉心,如今她儿子被关着,自己方寸大乱,难免有些急躁了,又重新堆砌起笑容的将人扶起来,温和的道歉:“刚刚才是母后的不是。” “儿臣并未责怪母后,是儿臣办事不利让母后失望了,让皇兄受苦了。”公孙离笑着摇摇头,眼中一片赤城。 皇后虚伪的笑了笑,“你知道便好,母后这也是怕你们兄弟二人以后被人欺负,只有你皇兄登上皇位,你们才能高枕无忧,你明白母后的良苦用心嘛?” 第二百十六章 挖心案起,将军府被查 看着他这副样子,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不忘继续扮演着母慈子孝的戏码,又和他说了一通话,这才让人退下的。 他笑着颔首退下,面色冷峻,眼中的多了七分寒意,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凤仪殿。 凉风吹拂着他的衣袂飘飘,少年的眉眼间都是被恨意和杀气所充斥着的导致眼眶都在狰狞得猩红。 他大步流星的逃离,这才将内心的杀戮给掩盖下去了。 鬼使神差的就来到了东宫这处,诺大的皇宫他连一个可以依托的地方都没有,唯独可以来这个地方躲上片刻的安宁。 当他出现在庭院中的时候孟妤有些差异,她刚刚从屋内换好衣裙出来,想了想还是提着裙摆走了过去,“五皇子,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啊?” 他愣了片刻,定定的瞧着她,像把心中的那些秘密都一股脑的说出来,却又克制住了,只是勾了勾嘴角,“想着怕你还不原谅我,便来看看。” “奴婢并没有因此讨厌殿下,”她笑了笑,“一开始是有些懊恼的,可并不觉得殿下是个坏人。” 他怔愣住了,眼中一片茫然,忽而问道:“小豆芽,什么是人好人?” “没有定义,一个人的好不好,并非是取决于他对旁人如何,而是取决于他待你如何,殿下待奴婢极好,所以奴婢并没有把殿下当成坏人,殿下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奴婢可以给你做吃的。”她笑得很真诚,言语中都是诚意。 她并非是心大,只不过是比较理智罢了。 每个人的使命和责任都不一样的,没什么可值得仇恨的。 至少希望他好的心是真的。 他突然的笑了,傻傻的,又很阳光,有些孩子气,眼圈突然有些酸痛,呐呐道:“难怪……” 难怪太子这般护着你。 因你是这暗谲风云中为数不多干干净净的人了,对谁都没有仇意,也没有曲意逢迎,让人感觉很舒服。 “时辰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她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了他,“奴婢先告退了。” 他看着手里面的灯笼,扬了扬嘴角,终究也没有做任何的逗留。 站住玉兰树上的高栾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环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靠在树干上,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可也感受到了,这个五皇子对小胖子没有恶意,也没有杀心。 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奇怪,高栾难得的思索起来。 “殿下?”孟妤一进去就撞上了一个人,猛的一抬头就对上他那双能将人吸入进去的眼,心中蓦然一惊,强壮镇定,“该就寝了。” “阿妤来晚了一刻钟,”他没搭话,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蜡烛上。 孟妤挠挠头,“刚刚才五皇子来了,奴婢看他神情不大对,就去问候了一声。” “奴婢没有出卖殿下。”她急于解释。 公孙行止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却是不高兴的,拂袖转身朝着内室而去,孟妤跟在他的身后补充道:“奴婢只是觉得五皇子有些可怜……” 这是实话,他们二人的境遇差不多的,只是公孙离相对于而言比较幸运,却又是不幸的。 若是他的母妃还在世的话,等到他弱冠之年,封个王爷,便可和母亲居住在宫外,逍遥快活了,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并未太多的表示,表情有些臭,躺在床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闭着眼的。 孟妤也是直,他说没事,便就真的以为没事,老老实实的躺在了他的身侧。 皇宫的深夜很安宁,然而宫外却不一样了。 房府。 房云翼连续好几个夜晚没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接二连三的尸体不断的出现,直到今日已经前前后后有十具了,他愁得压根睡不着,也不敢声张。 好在大理寺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并没有将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要不然想话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正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江沙急急忙忙的推开了房门着急道:“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又多了三具尸体。” “怎么会?”房云翼猛的站了起来,神情焦灼的扯了衣衫披上,“去看看。” “这是在东城和西城发现的,都是死在巷子里面,看见的人并不多,也都给封口了,可是大理寺那边也说了,按照如今的情况下去的话只怕会……而且还有一具尸体是在将军府发现的。”江沙一边忙着跟上他的步伐,一边补充道。 话音刚落,房云翼脚步就停了下来,眼神复杂的看向他,有些不大确定的开口道:“将军府?你确定?” 将军府,纪家。 怎么会好端端的被查出来呢? 纪家…~ 他眉头紧锁的加快了步伐,“先去将军府再说。” “大理寺那边已经把将军府围起来了,此事非同小可,接二连三的查出来尸体都是在荒郊野外,可最近的尸体都和将军府脱不了干系,大人莫要走这一趟浑水才是。”江沙全解着。 房云翼摇摇头,“事已至此,就算是本官有心逃避怕也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对方很明显就是有备而来的,不能让忠臣之人枉死。” 江沙还想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下人很快就备好了马车,策马扬鞭的朝着将军府前去。 而将军府这边,夜深人静一片安详,将军府的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大理寺的人巡查,丝毫不慌乱,很有大家风范。 “纪老将军得罪了,此事……”大理寺少卿周昌运很是不好意思的拱手致歉,“此事下官也是迫不得已的,还请将军见谅。” 纪将军一生在战场上厮杀,向来是光明磊落的,所以很是爽快的回礼,“周大人不比内疚,这是周大人的职责,本将军行的端坐的正,并不畏惧。” 周昌运松了一口气的擦了擦冷汗赔笑道:“那便好,多谢将军体谅。” 一群人,点着火把,四处搜查着,将军府的一重人都站在庭院中等待着。 一个个的人前来汇报没有发现的时候,周昌运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不愉快的声音响起来了。 “大人,这里有新发现。” 第二百十七章 同流合污,暗中苟合 “砰!” 外头一阵烟火声响起,寝殿内,他猛的睁开了眼。 正欲动了动身子,手却被人压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很多时候孟妤甚至都缩在了他的怀里面。 他身子僵硬,愁眉不展,伸手想要将人推开,却又有些不舍,心中那股子的异动有些让他烦躁。 “殿下……”怀里面的人蹙眉,呢喃了一句。 他那伸出去的手骤然停在了她的头顶,轻轻的落下安抚着她。 算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过是一个未长大的小丫头,有着几分聪明而已。 可因为这一阵烟火声他再也睡不着了,眼神黯然,其中波涛汹涌。 那桌上凌乱的棋局瞧着有些杂乱无章,可实际上其中暗藏玄机。 外头的月色朦朦胧胧的,从窗户那斜照了进来,洋洋洒洒的倾斜在地面上,凉风吹得这寝殿内的纱幔起舞着,他敛去眼底的神色,另外一只手搁在了眼帘上,闭上了眼。 “纪将军,得罪了,”当大理寺见过他带走之后,周昌运颇为内疚对拱了拱手,“将军放心,此事在没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下官不会动将军的家人的。” 纪将军身姿挺拔,面色波澜不惊,依旧是那一副严肃的面孔,只是朝着他道:“能否请周大人通融一二,老夫好与夫人说些话。” 周昌运迟疑了片刻,倒是房云翼非常爽快的点了点头,“将军请便。” 纪将军感激的朝着他点了点头,走向纪府的大门口,看着梨花渡的夫人有些放心不下,又瞅了瞅自己的孩子们,轻轻的抱了抱自己的夫人。 “夫人不必担心,为夫去去便回,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父亲,”纪将军的长子,纪子瞻不放心的走上前去,“父亲年事已高,不如让孩儿前去,总归周大人也只是要一个纪家当家做主的人前去配合罢了,孩儿是纪家的长子,自然是可以的。” 周昌运又迟疑了,一张老脸都是为难。 而旁边的房云翼又开口了,他温和的颔首,“纪公子所言极是,纪将军乃是国之忠臣,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此事尚未定夺,倒也不必将军亲自走一遭。” 周昌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是不明白这房云翼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太过于小心了。 在一番折腾下,纪子瞻跟着他们回了大理寺。 周昌运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的多问,“房大人为何……” “周大人,纪将军乃是一国之将才,好歹也是战功赫赫之人,若是被你我就这么带走了,岂不是折煞了老将军的威风,也屈辱了一代名将,如今晋阳蠢蠢欲动的,周大人还是要懂得变通才是。” 他难得的和人说了这么多。 周昌运这才后知后觉,感激的朝着他拱了拱手,“多谢房大人提醒,下官险些犯了大错。” “周大人严重了,你我同朝为官,都是为皇上效命的,”房云翼谦虚的颔首,随后趁热打铁的道:“本官有些细节想问问纪公子,不知周大人可方便。” 周昌运非常爽快的笑着答应,“房大人尽管问,只是有劳房大人和下官回一趟大理寺了。” 房云翼微笑着作揖,随后将纪子瞻请上了自己的马车。 赶马车的人乃是江沙。 周昌运收兵,这也方便了他们。 纪子詹乃是纪家的长子,年纪轻轻的,是个鲜衣怒马的儿郎,一身的好本领,却一直未曾入朝为官,无非就是因着不想卷入朝堂风波中去,倒也过得潇洒。 “不知房大人有何指教?”他朝着房云翼微笑着拱了拱手。 房云翼收起了折扇,敛了笑容,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给他。 纪子瞻虽然质疑,但还是接了过去,这一看脸色大变,“这是……太子殿下……” “是殿下,”房云翼轻轻点了点头,解释道:“殿下早就料到这一点,所以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纪将军佣兵自重,却不屑与朝中之人威武,加上手中有不少的兵权,所以势必会惹来他人的仇意。” “此次挖心的案件,和将军府无关,但是需要纪公子从傍协助,将这栽赃嫁祸坐实,再给让对方自投罗网。” 他也没有藏着掖着,和盘托出。 当初公孙行止和他说这些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诧异的,心中保持着质疑的态度。 怎么会有人算得这般准确,未卜先知嘛? 然而今日之后所见所闻,他是真的相信了。 有些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依旧可以将这朝堂搞得天翻地覆。 纪子瞻整个人都傻眼了,有些没有缓过神来,许久之后这才呐呐道:“殿下他……” “纪公子不必追问那么多,殿下说了,这商洽谁当君王都可以,只是在此之前他想把属于自己的一切给拿回来。”房云翼轻描淡写的就解释了。 纪子瞻忽的笑了,“父亲一直担心太子殿下,儿时父亲当过殿下几日的师傅,便常常夸赞太子殿下举世无双,他日必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君王,若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 曾经意气风发,矜贵的太子,一下子被磨平了菱角,收敛了光芒,终日在东宫不见天日,生死未卜。 也不知这十多年是如何过来的。 他的话房云翼没法解释,只能沉默不语。 公孙行止也没让他多说什么,就这么一些话都给交代了。 月色清冷,映得水面像猛了一层白光。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月落,日升,钟鼓声响起,那熟睡的人爬了起来。 孟妤却发现身侧已经没了人,摸了摸旁边的位置都有些凉了。 她呆滞了片刻,下床穿了鞋便走了出去。 早辰的朝阳和晚霞一样好看,小桥流水,庭院内站了一个一袭青衫的男人,背对着她给花花草草浇水。 孟妤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过去,“殿下……” “嗯?”他转过身来,墨发玉挽,只穿了单薄的衣衫,锁骨都露出来了,有些性感妖冶,“怎么了?” 孟妤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收回了视线摇摇头,“没什么,这些事情奴婢来就行,殿下还是去歇着吧!” 他垂眸,视线落玉她的胸前,又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自顾自的继续浇灌着花花草草,轻飘飘的来了一句,“秋嬷嬷说阿妤最近在长身体,多睡会也没事。” 第二百十八章 公孙瑾性情大变 孟妤后知后觉的红了脸,捂着胸口,急急忙忙的转身回了殿内。 他却勾了勾嘴角,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眼中含了笑意。 想了想喃喃自语了一句,“是长大了。” 来他这处的时候,分明还是个又胖,又肥,又有些黑黢黢的小胖丫,倒也不讨人嫌,就是视觉效果上没那么好。 可是这大半年过去了,越发的亭亭玉立了。 他嫌少注意一个人的变化,便问了一下秋嬷嬷。 秋嬷嬷说,这是姑娘家长大了的象征,阿妤来他这处的时候十五岁过了没多久,如今快要十六岁了,是在渐渐张开了。 “高栾。”他轻唤了一声 高栾就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钻了出来,“殿下。”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放下了水壶,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阿妤变了很多?” 高栾点了点头,“嗯。” “下次出去的时候,给阿妤买几支发簪吧!”他擦了擦手,轻飘飘的道:“女儿家长大了,该爱美了。” 高栾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是。” “下去吧!房大人那里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本宫。” 高栾又是点了点头,很快的消失不见了。 人一走,他脸上的笑容又敛了去,目光阴冷的望着那金銮殿的方向,勾了勾嘴角,桃花眼中都是邪气,让人有些难以靠近。 “放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高高在上的君王怒得拍案而起,“好个纪家,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挖心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皇上息怒,”周昌运上前一步道,“此事也并非就是纪将军所作所为的,只是恰巧在纪将军的府邸找到一些东西罢了,依臣看来,难保鄙视有人栽赃嫁祸的。” “周大人,”人群中一言不发的公孙瑾走了出来,少年穿着一袭定制的官服,模样过于妖冶了,就好像当初他的母妃一般,笑得有些妖邪,“众所周知纪将军可没有仇家啊!又何来的栽赃嫁祸呢?” “这……”周昌运一时语塞了,他只是想着昨夜房云翼所说的那些话,便替其辩解了几句,万万没想到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当他求助的望向房云翼时,房云翼麻利的站了出来,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道:“皇上,臣也觉得此事有些时候蹊跷了,人命关天,在没有证据确凿的时候还是要慎重才是。” “启禀父皇,儿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回父皇儿臣附议。” “臣等附议。” 一连串为纪家打抱不平的声音响起来,皇上的脸色不大好,但也忍着只好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既然众爱卿都这么认为的话,那便再好好的盘查,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处理不好只怕会引起恐慌。” 而那站在房云翼旁边的公孙瑾眼神凶残的望了他一眼,很明显带着杀气的。 房云翼微微拧眉,有些不解,难道换了心,整个人真的会发生巨大的改变不成? 从前病怏怏的少年,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凶残而又极端的存在,总是带着一股子的邪气,像是邪门歪道一般。 只是公孙瑾如今那里会去思考这些,只不过是嗜血越来越严重了,而且酒瘾很大,动不动就要喝酒,甚至还沾染了不少的陋习。 只不过他掩藏得不错,倒也没有发现。 甚至还开始享受美色了,连带着陈家小姐也未能幸免。 当早朝结束之后,他懊恼的拂袖离开,那神色很不好。 公孙胜嘀咕着,“看来后劲很大,六弟从前可不会这般无力。” 房云翼反应过来身侧站着的人,恭恭敬敬的道:“三皇子。” 公孙胜莞尔,“房大人不必客套,本皇子这几日可没少被父皇责骂,反倒是老六事事出彩,实在让人有些刮目相看啊!只是这变化让人有些诧异。” “是吗?”房云翼礼貌的笑了笑,“许是孩子心性罢了。” 公孙胜叹了一口气,又道:“不知这个挖心案,房大人怎么看?” 房云翼愣了一会,倒也没有过多的犹豫,而是模棱两可的回答:“昨夜下官也不在现场,知道的也不多,若是三皇子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天牢问问纪公子。” 公孙胜挑眉,叫住了正欲离开的他,“房大人也觉得这件事情和纪家有关系?” 房云翼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公孙胜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蹙眉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纪家他一直都想着拉拢的,对于文官,他更喜欢武官,手中有着一定的兵权,而且为人豪爽,非常的好把控。 如今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他摸了摸下颚道:“蒋大人觉得,若是本皇子趁此机会帮了纪家,是不是就能够将其拉拢了?” 蒋大人点了点头,“三皇子可以试试,不过安平妃娘娘对于纪家最为清楚,殿下不如去问问娘娘的意见。” “你说的有道理,改日本皇子前去问问。” 二人又寒暄了一会,他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寝宫。 而公孙离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站在那最高处睥睨着这一切勾了勾嘴角,喃喃自语,“换心真能性情大变不成?” 这个郑随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只不过他有些好奇老六到底换了一颗什么样的心,居然性情大变如此不好,活生生一个儒雅的少年变得这般残忍起来。 …… “这人……”孟妤看着不知道何时多出来的一具尸体有些古怪,随着公孙行止蹲在旁边,“殿下这是谁?” 尸体盖着白布,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公孙行止伸手将白布掀起来,“刚刚发现的一具尸体,被挖了心的。” “殿下去大理寺偷尸体了?”孟妤有些震惊。 他摇摇头,“高栾发现的,并非是偷的。” 高栾在去房家回来的路上时候发现的,也是闲的,直接就把尸体给弄回来了。 孟妤也未曾害怕,瞧着尸体被挖空了的那一块,又有些疑惑了,“为何这么久了尸体还不臭?” 第二百十九章 秋嬷嬷提醒,孟妤心软 公孙行止没说话,只是用手上的那根棍子轻轻的扒拉了一下,随后一阵清幽的味道弥漫开来。 味道很轻,一般人是闻不到的。 但是他不一样,这种味道他太熟悉了,因为他也用过了。 “殿下,”见他久久不说话,孟妤有些不适应,“怎么了?是这个尸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他嗯了一声,“被人处理过,所以一个月左右不会发臭,尸身不腐。” 孟妤忍不住的蹙眉,却也觉得这个场面有些血腥,她问,“殿下也觉得换心是真的?六王爷当真被换了心嘛?” 不是她怀疑公孙行止的猜测,而是她对于现在的这个时代背景下的医术并不确定,尤其是换心这样的手术。 人的性情的的确确和心脏有着关系的,她以前唰微博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例子。 公孙行止将白布重新盖上,面色冷峻,将那木棍丢在了地上,“没试过,本宫也不太清楚,阿妤觉得呢?” “奴婢……”孟妤有些接不上话来,她表情为难的纠结了很久。 公孙行止斜了她一眼,温和的道:“想不到便算了,让高栾把尸体送走,这几日莫要离开东宫。” “为何?”她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虽然听起来像是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他微微抿唇浅笑,眸色黝黑,深不见底,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随时随地都能够将人卷进去一般,声音清冽得如同一股清泉自心坎上流淌而过,“阿妤莫要追问。” 她颔首,想着,那就不问吧! 知道的越少,倒也安全。 这件事情牵扯得很广泛,不少人都成为了被怀疑的对象。 而纪家自然是最为倒霉的一个,随着尸体越来越多,闹得人心惶惶的,一到晚上家家户户都足不出户,连带着相思阁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了。 这一下子可把公孙长堰愁得辗转难眠,将大理寺的人挨个训了一遍。 然而夜深人静之后,他又坐在御书房内面色暗沉,“高公公,事情怎么样了?” 高公公从旁边凑了过来,笑盈盈的道:“皇上尽管放心,这件事情保证万无一失的,那郑随已经被六王爷给处理了的,不会被人查到的,只是想要嫁祸给纪家,恐怕还需要天一把火。” 公孙长堰斜了他一眼,“此话怎讲?” ”老奴认为,这纪老将军常年都是独来独往的,基本上和朝中的大臣没有太多的接触,而这个杀人的借口也不成立,好端端的为何要挖人心呢?”高公公警惕的道。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橘黄色的灯火下,那一身龙袍格外的醒目和耀眼,他皱眉,“纪家一直都忠心耿耿的,可那老东西一心想着保全太子,朕自然是留他不得的,这些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喜欢瞎凑热闹。” 高公公含笑着符合道:“皇上说得是,但是这件事情六王爷那里……” 那六王爷如今嗜血成性的,高公公早就察觉到了,从他身侧路过的时候就能够闻到一阵血腥味。 只是皇上似乎并未察觉,又或者是说皇上对于自己的这个孩子寄予厚望呢? 公孙长堰的心思很深,他跟在这个人的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出他的想法。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搀扶着那六王爷上位,这一招还真是打得人猝不及防,若不是他提起知道的话,恐怕殿下就会有些棘手了。 压下了眼中的异样,他谄媚的笑着。 公孙长堰若有所思的握紧了手里面的毫笔,“这件事情朕自有主张,你且先下去吧!” 高公公不敢有所滞留,只好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一连好几天,整个绍安城都被恐怖给笼罩着,那内心的恐惧无限蔓延开来,让人心中惴惴不安。 导致大晚上的也没有人敢走动了。 而东宫这处,孟妤很听话的一直没出过东宫,导致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 秋嬷嬷自从那次被警告了之后不敢前来继续叨扰她,只能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却还是忍不住的提醒她。 “苗豆芽,太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个人越是接触,越是害怕,越是接触,越是心中恐惧。 从前秋嬷嬷只觉得他是一个温文如玉,遗世而独立的翩翩公子,俊美非凡的同时又干干净净,羸弱可欺。 可自从越来越了解之后,秋嬷嬷发现这个人心思深沉,精于算计。 孟妤望向她,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表情波澜不惊,只是扯了扯嘴角笑道:“嬷嬷,殿下什么样对我而言意义不大,嬷嬷也不必担心我会改变主意,我不会改变注意的,我会和嬷嬷一起离开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可至少在我安全活下来的时候,我也希望他好好的活着。” 这是她能够送给他最大的礼物。 秋嬷嬷表情凝重,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我那个相好的我已经拒绝他了,也不过半年罢了,再熬熬也无妨,总归我这边也有些事情没有解决,你自己且小心便是,你如今已经被不少人盯上了。” “我知道,”她道:“若不是大皇子被关了禁闭的话,如今皇后怕是早就来找我的麻烦了。” 秋嬷嬷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凤仪殿那处倒是很安静,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不过不管如何你自己都要小心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皇后未必会坐以待毙。” 她的提醒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就算是合作关系,大家也都是留着护命的东西的。 皇后毕竟和她相处二十多年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目送着秋嬷嬷离开,那庭院内的飞花落英缤纷很是好看,天边的残阳如血,她神色复杂的转身,却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他的眼中不笑时洗像冰雪,笑起来时像一朵春花炸开来。 “殿下。”孟妤愣了片刻,这才找回自己的思绪,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来,语气总是那般不咸不淡的,“阿妤,本宫饿了。” 第二百二十章 眉眼,尤少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难以拒绝他的要求,连仅存的理智都荡然无存。 见不得他苦,见不得他委屈,见不得他那无助的模样。 心中重重的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她含笑着仰起头来,“奴婢这就去给殿下准备吃的。” 他嗯了一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时间过得飞快,在一场一场的阴谋诡计中,已经踏入七月了。 入夜的时候,莠和殿内一阵檀香缭绕,待人入睡之后,他和高栾出了宫。 从东宫的那处暗道一直出来,二人转身边去了房云翼的府邸。 房云翼倒也习以为常了,起身恭恭敬敬的道:“殿下。” 公孙行止颔首,“有劳房大人了。” 房云翼白日里面收到他的来信之后,老早就准备好了马车,此番带着人就往天牢那处而去,一路上将事情简单的给交代了一下。 三人乘坐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去了天牢,这个时辰也算不上晚,若是平常的话早就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了。 可自从挖心案这件事情之后,街道上一入夜便人烟稀少了,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 到了天牢之后,公孙行止找着一个斗笠,跟在房云翼的身后,三人畅通无阻的就进去了。 天牢里面黑黢黢的,关着的都是一些死刑犯。 但那纪子瞻好歹也是将军府的长子,再加上此事尚未水落石出,自然是不会亏待了的,所以住的地方也比较的好。 狱卒将牢房的门给打开恭恭敬敬道:“大人,这里就是了。” “你先下去吧!本官有事单独问问纪公子。”房云翼摆摆手。 狱卒拱了拱手唯唯诺诺的退下。 牢房内,纪子瞻理了理衣衫,那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并未因为坐牢而有所损失,看着有些落魄,可那一身的气魄也并非是旁人所能媲美的。 “房大人?”纪子瞻有些疑惑不解的看向他。 直到房云翼身后的摘下了斗笠,那熟悉的面孔让纪子瞻直接跪了下去,却被人下一步阻止了。 “纪公子不必多礼。”公孙行止出声阻止了他的动作。 “太子殿下……”纪子瞻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您……” “委屈纪公子和纪将军了,此番实属下下策,皇上想将那些对本宫还有着怜悯之情的大臣都给赶尽杀绝,这些年来死了不少,现如今轮到纪家了。”他苦笑着道,眼神中诸多无奈。 纪子瞻有些压抑的摇摇头,“此事和殿下无关,只怪……只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虽然没有在朝为官,可是朝中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二的。 当今皇上并非是圣明的君主,这些年来商洽日渐衰落了,只是有着那些大臣苦苦的支撑着罢了。 皇上心思重,又敏感多疑,可他的帝王之术却学得都是那些个小人之心的东西,正儿八经的君子知道一样没有学到。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这件事情过后,带着老将军解甲归田吧!这朝堂风云如晦,不适合老蒋军那样深明大义之人。” “这几日本宫会处理好纪家的事情,不会让纪家陷入危险当中的,只是劳烦纪公子陪本宫演一出戏了。” 纪子瞻有些不解的望向他,仿佛看见了曾经那个眉眼尤少年的太子殿下。 那时的太子殿下不过是七八岁,可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储君的气魄,他撩起衣摆跪了下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道:“纪家愿意为了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的意思是希望公孙行止造反,让他来当这个皇帝。 房云翼侧目而视,本以为身侧之人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 可谁知他笑得有些牵强和苦涩,摇摇头,“倒也不必。” 纪子瞻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等待着他的话。 公孙行止始终未曾正视他的问题,而是将自己的目的简单的交代了一番之后转身离开了。 房云翼眉头紧锁,想了想还是快步跟上去了。 而高栾则是不徐不疾的跟着。 出了天牢之后,房云翼没忍住心中的诧异,“殿下为何不答应纪公子?纪将军的手中有不少的兵权,殿下若是答应的话……” “十多年前,宫变的时候死了七位将军,三位大臣,加上其家眷,老老小小将近千人,最终死的死,伤的伤,女的代代为妓,男的代代为奴。”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伤。 房云翼欲说还休的停了下来,眉头紧锁。 后面的话他什么也没说,回去的路上安静得可怕。 房云翼顿时迷惑起来了,搞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只好拱了拱手将人送走。 狭长的巷子里面,灯火通明,月亮清冷又明亮,光芒似银河之水洒在了地面。 高栾始终保持着沉默跟在他的身后。 走了许久之后,他似是觉得有些疲倦了,呐呐道:“阿栾,纪将军教过本宫一阵子的武功,那个时候他赞本宫天纵奇才,他日必定是人中龙,遨游九霄。” “殿下本就是如此。”高栾点了点头,觉得纪老头说得很对。 公孙行止苦笑着摇摇头,“本宫能做的不多,护着他们便好,远离绍安城的是是非非。” 十岁那年他谁也没有护着,十多年后,他为数不多能够护住的人,只能让他们尽力的远离。 这一副血肉之躯早就破烂不堪,行尸走肉一般的苟活着。 高栾闷不吭声。 回到东宫的时候,他踏入寝殿内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不知为何心中多了一抹奇异的柔软。 而他躺下之后,身侧的人却两行清泪无声的落入发鬓间。 孟妤何等聪明,一次上当之后,第二次就知道了。 所以在公孙行止离开的时候她就醒过来了,并没有跟上去,只是在宫殿门口静静的坐着好一会。 感受着他几千个日日夜夜是如何度过的,那种孤独,凄冷,以及无助。 守着诺大的宫殿却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种心疼的感觉越发的清晰,仿佛看到了他那些孤寂的日子里面苦苦挣扎的模样。 “阿妤,”他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未了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本宫也会护着你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风雨如晦 一语成畿,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絮的发生,像是开启来一个开关一般。 他站在那处云淡风轻,不悲不喜,偏叫人看出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来。 挖心案一起,四面八方的人都如同牛鬼蛇神一般跳了出来落井下石的人数不胜数。 次日清晨,孟妤就从秋嬷嬷那处得了不少的消息,提着裙摆急急忙忙的奔来。 公孙行止这几日很是悠闲,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皇上很忙,文武百官很忙,皇后很忙,就数他最为清闲了。 一袭紫衣敛尽风华,举手投足尽掀君子风范,站在一簇簇的花草间浇灌着。 这些花花草草他稀罕得紧,向来都是亲力亲为的,就连孟妤都很少认她触及。 正欣赏这时,身后一阵悦耳的声音响起来。 “殿下。” 他浇灌的动作一顿,蓦然回首就瞧见回廊下提着裙摆奔来的人,眉眼轻轻一蹙。 “阿妤,”他垂眸看着面前跑得大汗淋漓的丫头,轻声呵斥,“女儿家稳重些,不可鲁莽。” 孟妤喘了喘气,顺了过来这才道:“秋嬷嬷让奴婢给您带话。” 他放下了手里面的水壶,“何事?” “秋嬷嬷说,最近今日皇后出奇的安静,倒是将不少东西都教给了五皇子。”孟妤咽了咽口水道。 此事有些古怪,好端端的皇后为何不将自己的儿子弄出来,而是把此事寄托在一个养子身上呢? 公孙行止理了理宽大的衣袖,烈日炎炎,树荫斑斓映得他这张脸有些诡异,却又只是转瞬即逝的功夫。 在孟妤翘首以盼的眼神中,这人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因为大皇子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 “为何?”孟妤表示不能理解,“此事虽然是有些严重,可大皇子好歹也是皇上的长子,皇上也不至于一直关押着。” 他抚了抚衣袖,提着衣摆往莠和殿的方向而去,悠悠道:“阿妤,人都是有禁忌的,大皇子碰了皇上的禁忌,自然是没那么轻而易举的出来。” 而这个时候皇后干着急是没有用的,只能将希望暂时的寄托在旁人的身上。 这段时间她之所以按兵不动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三皇子虽然有着一定的实力,可是只要皇上不表明心思,她也都无所畏惧的。 然而现如今又多出来一个六王爷,一个被她错估了的存在。 皇后再怎么淡定心中也难免不安,如此双重打压之下也难免会但又的。 孟妤后知后觉,又深深的佩服,公孙行止这个人,从来不屑于与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能云淡风轻的面对。 可事后呢!他会教你怎么做人。 如此偏偏君子,却喜欢背地里面戏弄人。 孟妤不由得唏嘘,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若是殿下算错了,五皇子当真和皇后母子情深呢?” “不会,”他非常肯定的摇摇头,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转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阿妤这几日可有看书?” “看了,殿下让奴婢看的,奴婢都看了。”她学习能力很快,也极强,现在已经能够熟练的看书了,字也都认识了。 还有毛笔字写得也是炉火纯青了,不再似从前的那般不忍直视。 公孙行止听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默默的转向了莠和殿内去了。 …… 未央宫内。 公孙离难得前来,亲力亲为的给她擦拭着手心手背,撒娇似的叫她,语气中有些哀怨,“皇奶奶,您打小就疼太子哥哥,这皇宫您谁都不疼,就疼太子哥哥。” 床上的人只是睁着眼睛,面色憔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看着像是已经丧失了交流的能力一般。 公孙离将手中的帕子往旁边的水盆里面搓洗了一番,又扭干继续擦拭着,继续道:“您若是出事了,太子哥哥得有多伤心啊!” 太后依旧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他又道:“您说,若是您的后家知道了这些会是如何的呢?不过离得太远了,也无能为力,您最亲的人是太子哥哥。” “可是……是您害死了瑶瑶。”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刻意的贴了过去,压低了嗓音,带着些疯狂和恶趣味,眼中残红似血格外鲜明。 床上的人那瞪着的瞳孔突然的缩紧,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支支吾吾的却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一味的流泪。 公孙离施施然站了起来,白衣染了不少的水泽,他垂眸,“孙儿改日再来看望皇奶奶。” 言罢,转身潇洒的离去。 没有人知道,他亲眼目睹了小公主的死亡,是那般的凄惨。 他那时还只是个五岁的孩童,吓得差点哭出来。 也是因为那件事情,他的母妃失去了性命,为了保护他,所以背下了这个黑锅。 所以这些人都该死,这个皇宫的人都该死。 公孙离前脚刚刚离开,床上的人就开始疯狂的挥舞着手臂,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泪水流个不停,渐渐的模糊了视线,引来一群宫人。 高公公眯着眼望向那远去的人影,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转身嘱咐着宫人切莫声张。 现在正是水深火热的时候,若是太后的事情再惹来皇上的话,只会火上浇油。 小宫女有些担心的道:“可是公公,太后她……” “你若是还想要活命的话,就听杂家的,还不下去。”高公公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尖锐着嗓子呵斥道。 小宫女立刻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而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这才安抚了太后的情绪,高公公想了想还是决定好好的和太子殿下谈谈,又苦于不能大张旗鼓的去东宫,只得另求他法了。 入夜来,残血夕阳。 孟妤将做好的粥给公孙行止端了过去,正走在回廊上时,咻的一道身影从身侧掠过,当她猛的一转身时,人已经被掐着脖子压在旁边的红色柱子上了。 云别尘冷笑着眯了眯眼,“小丫头许久未见,漂亮了不少。” “怎么又是你?”孟妤有苦难言的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情不知所起 她没想到这王八蛋居然又来了,还一脸狼狈的样子,整个人都和从前风度翩翩的样子天差地别,双目狰狞,全然是变了一个人。 孟妤呼吸一下子喘不上来,只能努力的和他周旋。 “你总是要让我死个明白,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公子了?” 云别尘冷笑连连,龇牙咧嘴的加重了力道,“这话不应该是老子问你嘛?” 短短一个月的功夫,他就损失了不少的人。 他是江湖中人,自然是江湖上有不少势力的,可是就在前一段时间突然的来了一群人将他的人杀个片甲不留,若不是听武功高强,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 而他抓住了一个人逼问,对方更是直言不讳的告诉他,要杀他的人乃是东宫太子——公孙行止。 此等深仇大恨,如何不报? 孟妤一脸茫然,压根不清楚他什么意思,只得费力的挣扎。 在她即将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云别尘的身后一个身影大步流星的而来,拔了头上的簪子,咻的一下朝着云别尘袭来。 耳力极好的云别尘猛的一转身,手就松开了。 而孟妤气喘吁吁的咳嗽着,还没来得及摔倒呢!那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转瞬即逝的功夫就从云别尘的面前掠过,掌间掀起阵阵劲力,一掌便将人袭击开。 衣袂飘飘然恢复了原样,将她抱着站稳,“阿妤。” “殿下。”孟妤大口大口的喘气,虚弱的唤了一声。 “你果然是装的,”云别尘捂住胸口,面目狰狞,忽的讥笑道:“原来所谓的废物太子是装模作样的,我就说嘛!没有一点本事如何能够苟活到现在,公孙行止是你杀了我的人?” “江湖事,江湖了,”他面不改色的道:“本宫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区区一个云别尘还想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当真以为她不知道吗? 东宫的一举一动,一草一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又如何不知道有人三番两次的在他寝殿的屋顶飞檐走壁呢!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么今日在下就来讨个说法。”云别尘冷笑一声。 他不放心的将孟妤推开,“阿妤,闭眼。” 她乖巧的听话,闭上了眼睛,可又忍不住的想要窥探一番他的风采。 二人交手不过五个回合,云别尘就已经倒地不起了,在他转身的刹那,高栾的长剑就已经架在了云别尘的脖子上。 高栾语气冷漠,“云公子,一路走好。” 云公子猛的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瞪大了双目死不瞑目。 孟妤那微微张开的手慢慢的移开来,定眼瞧着面前的男人,“殿下……” 他眼神中的戾气减了大半,低垂着眉眼将擦着手,努力的揉搓着,眉头皱成一个川子。 孟妤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殿下,奴婢帮你洗洗,不擦了,都红了。” 他身形一顿,眸色上挑,带着探究的意味,却总归是停留在了她的眉眼间,难得的温顺,”疼不疼?” 他手指触碰到她脖子上的痕迹,柔声道。 孟妤摇摇头,“不疼了。” 有些心疼的看着地上的粥,“只是殿下喝不上这个粥了,奴婢再去给殿下重新做。” 他拉住了她的手摇摇头,“不必了,本宫不饿,陪本宫回莠和殿。” 她颔首,乖巧的跟上。 高栾很熟练的将尸体拖着离开了,那昔日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本以为是会有一番作为的人物,此刻整备人拖着离开了。 她驻足望了一眼,心情复杂。 尽管这么久了,她手上沾染了好几个人的鲜血,可当看到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时,还是无法熟视无睹,淡定自若。 那内心遵守的原则,底线,善良告诉她,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廉价,如同蝼蚁。 她咬了咬牙这才收回了视线,跟着公孙行止回了寝殿。 寝殿内灯火阑珊,一片明亮。 “阿妤,”他坐在蒲团上,轻声唤了一句面前给他洗手的小丫头,“可是又在害怕了?” “奴婢不怕,”孟妤笑着摇摇头,“只是觉得人命太脆弱了,说没了便没了。” 云别尘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没少做一些腌臜的事情。 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饶是她心眼多大都没有办法坐以待毙的。 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由不得她去对抗,以卵击石,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 除了去适应,去接受以外,还有自保。 “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云别尘时常来东宫的事情?”她问道。 公孙行止并没有隐瞒,毫不避讳的点点头,“是。” 之所以没有对云别尘下手无非是不想节外生枝,更有就是抽不开身去。 可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孟妤身上的那些伤,他如何不清楚呢!只是未曾言明罢了。 “殿下待奴婢这般好,”她握紧了手里面的拍子,一鼓作气的道:“殿下可知是为何?” 比起公孙行止的迟钝,孟妤的情感是丰富的,她活了二十八年,从未真正意义上喜欢过谁,所以当这种感觉来的时候,格外的敏感。 他拧眉,屋外的残阳消失了,月亮孙喆柳梢头爬了上来,气氛有些紧张又安静。 沉默了须臾,在她都快脱口而出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时候。 他总算是开口了,那眸色清冽,眼中似有千里冰封,万里山河,又似有血海深仇,茫然不知。 “阿妤是这个世上,除了高栾,陪本宫最久的一个人,”他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若是阿妤没了,便没陪本宫说说话了,也没人给本宫做饭了。” 她欲哭无泪,只得嗤笑,“谢谢殿下。” 原来如此啊! 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单相思罢了。 片刻之后,她端着水去外面,恰好高栾走了进来,二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高栾走进去拱了拱手道:“是属下疏忽了,认云别尘跑了。” 公孙行止慢条斯理的拿起桌子上的书,气定神闲的翻阅着,答非所问的道:“本宫为何要救她?” 不惜差点暴露自己,只是因为不舍嘛? 那为何会觉得心跳加速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肖想他 然而事实证明,高栾是没有办法给他一个合理的答案的,因为他也不知道殿下为何出手。 那云别尘虽然是三皇子的人,可实际上对殿下的威胁并不大,除掉虽然无伤大雅,但是有些多此一举,打草惊蛇了。 高栾茫然的摸了摸鼻子呐呐道:“殿下心善。” 本以为会被殿下埋汰一番的,谁知道殿下居然认真的思考起来,忽而眼中一片清明,轻轻的点了点头,“说的也对,云别尘作恶多端,本宫不过是在为民除害罢了。” 高栾配合的点点头,心中暗道:殿下果然深明大义至极。 …… 房府这处。 挖心案这事很棘手,稍有不慎便会玩火自焚。 房云翼夜夜苦思冥想,都猜不透为何好端端的太子殿下会猜到这件事情和三皇子有关系呢? 又为何可以迅速的将这件事情化险为夷呢? 他深居东宫里面,很少外出的。 身边也没什么信得过的人,无非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孟妤,还有一个便是高栾了。 可那二人一直都是寸步不离的,这更加的叫人疑惑不解了。 夜色温柔,那窗柩外的月光冷冷清清的悬挂着,四周繁星点点的点缀着夜色,树荫斑斓下一阵阵的风声袭来,从花丛间掠过,带来淡淡清香。 他坐于书房内,手执毫笔,洋洋洒洒的在面前的宣纸上挥洒着,浓墨晕染下让人看不真切都写来些什么。 正当他全神贯注的时候,窗外一个人影掠过,他猛的抬起头来,烛火摇曳而过间,一道窈窕的倩影就出现在了屋内。 房云翼大惊的起身,眯了眯眼,“姑娘是谁?” 来人一袭黑衣如夜,还戴着面纱,手中握着把长剑,那双眸子似寒光,在他话音刚落之后伸手摘了面纱,语气温柔,“房大人不必惊慌。” “闵小姐?”房云翼一惊,瞪大了瞳孔,“闵小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他这闵小姐乃是绍安城四美中的一个,更是在春围一事中夺了第二名,让人印象深刻。 苏烟笑了笑,解释道:“此番前来是为了给房大人解惑,太子殿下不方便出宫,这几日有人盯着东宫盯得紧,所以只好让小女子跑这一趟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房云翼听得稀里糊涂。 “本官不知道闵小姐什么意思,闵小姐请回。”房云翼不由得警惕起来,毕竟老人他并不认识。 苏烟似乎是早就料到如此这般一样,也不生气,而是耐心的继续道:“小女本姓苏,苏家,苏长笑之女——苏烟。” 那是前朝的事情来,房云翼自然知道的不多。 但是闲下来的时候也会钻研史书,所以对于这个苏长笑自然是有所记忆的。 一代名将,可最后却是犯了谋逆之罪,难免让人唏嘘。 若是从前的话他固然认为史书是对的,可是自从和太子有所牵扯之后,却改变了这个看法。 如今听到苏烟的身份不由得多了几分肃然,拱了拱手道:“苏姑娘。” 苏烟含笑着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些东西递给他交代着,“这东西都是太子殿下让我给你的,还有一些,乃是闵家贪污受贿的罪证,以及这些年和皇后,大皇子,暗中往来时翻下的滔天大罪,房大人会有用的。” 房云翼看着手里面厚厚的一打东西,愁眉不展,心中疑惑,忍不住的问道:“苏姑娘,太子殿下这是……” “殿下说了,房大人乃是一个忠心耿耿之人,国之栋梁,这商洽的江山不管是谁当家做主,房大人都会成为一个名垂青史的臣子,这些事情房大人放心去做,所有的罪责,都会有人去背这个黑锅的。” 苏烟打断了他的话,勾了勾嘴角莞尔道。 这些话原封不动的都告诉了房云翼,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房云翼拿着东西的手在颤抖,想了想总归还是忍下去了,关于前朝的事情,他知道的为数不多,史书上也都是寥寥几笔数语一笔带过的。 “好,”他轻笑着点头,“本官会做好这一切的。” 这闵小姐为何是苏家的女儿,他有些不明白,可看着手里面的东西也心中有了定数。 却在苏烟夺门而出的时候,又突然的叫住了她,”苏姑娘,你将闵家搞得如此这般,那你……” 闵家若是完了,她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呢? 苏烟转过头来,夜风格外的温柔撩起她的黑发,那眉眼间蕴着浅浅笑意,垂眸轻柔道:“家仇得报,死不足惜。” 仇恨报了之后,她只有死亡这一条路,怀揣着太子殿下的秘密,怀揣着对那一份期许,和闵家一块下地狱。 房云翼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脑海中百转千回了好一会,直到蜡炬成灰。 漫长的夜色中一切都拉开了帷幕,又像是终结了一个桥段。 孟妤伺候着他洗漱更衣,一如往常一般给他宽衣解带,可不知怎么回事。 许是今夜的月色太过于撩人,还是风太过于温柔。 她看他的眼神算不上干净,还染了几分贪欲,内心的欲念正在膨胀,生长,萌芽。 连带着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垂眸,眼神定格在她的手上,柔声细语,“怎么了?” “没……没什么,”孟妤惊慌失措的欲盖弥彰,垂着眼帘辩解,“许是……许是还没忘记先前发生的事情,心中有些害怕。” “阿妤,”他声音清冽,像一股清泉砸在心坎上,让人心乱如麻,“他死了,不用怕。” 她攥紧了手,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来,麻溜的给他宽衣解带之后落荒而逃。 公孙行止倒没觉得何处不对劲,因着他沐浴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所以孟妤离开并未察觉到什么。 孟妤小跑着出了寝殿,站在门口大口大口的喘气,任由夜风吹散脸颊的温度,狠狠地摇摇头。 她是疯了吗?居然对着公孙行止想入非非? 以前活了二十八年,都对男人没这么渴望过,在性事上更是冷淡得跟个尼姑似的,怎地如今……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夜夜同榻而眠 “你干什么?”高栾从红柱旁边绕了过来,看着跟哈巴狗一样的孟妤忍不住的揶揄道。 孟妤吓了一跳,顺了顺气这才站直了身子,底气不足的辩解道:“透透气。” “那你喘什么?”高栾翻了个白眼,自从有了孟妤之后他的话也多了起来,又多打击了她一句,“像条累死狗一样。” 高栾的文化水平实在是差强人意,虽然从前公孙行止也有意让他多读些书,但是最后都放弃了。 一来是嫌弃,二来是朽木不可雕也。 孟妤嘴角扯了扯,“高栾,你若是不会说话,便不必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高栾瞥了她一眼当真没再继续了。 孟妤理了理情绪之后,这才转身走了进去。 此刻的公孙行止已经沐浴好了,整整齐齐的穿戴了寝衣,身上还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肌肤浸泡过水之后看起来更加水光潋滟了。 那白色的寝衣有些透明,她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垂眸走过去,“殿下可是要就寝?” “阿妤,”他不悦的蹙眉,不解的询问,“为何今夜总是眼神闪躲,不肯看本宫?” 这语气带了几分的不高兴在其中,孟妤自是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猛的抬起头来吞吞吐吐的解释,“奴婢不是,奴婢没有,奴婢只是…~” 他离得很近,身上的荷尔蒙散发着,像是浪潮,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她。 那所有的理智刹那间烟消云散了,脑子也跟着糊涂起来了,眼神慌乱,最后却只憋出了一句话来,“奴婢……奴婢有些后怕,所以走神了。” 他这才眉宇舒展开来,倒也没有穷追不舍的追问,而是淡淡道:“休息吧!” 她颔首说好。 跟着他的背影,提着裙摆一步步的走上床榻去。 夜色很平静,可她却睡不着,眼睛瞪得大大的,脑海中全都是他那寝衣下的风华,以及垂眸浅笑顾盼生姿的样子。 这人……这人有毒。 难怪惹得姜茗那般惦记,如此风华绝代,举世无双之人,那怕是落魄都能生出几分美感来。 思绪像染了一层颜色,慢慢的将她侵蚀。 从未这般的浓重过。 耳畔是他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却撩拨得她辗转难眠,双手紧紧的攥紧了被褥,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 一个夜晚折磨得她生不如死一般,一直到白日清晨这才消散了那心中旖旎的想法。 踏出莠和殿的时候,恰巧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公孙离,猛的被吓了一跳。 公孙离眯了眯眼,脸颊的笑容顿住了,嘴角扯了扯,“小豆芽,你和太子哥哥是同榻而眠?” 这话带着几分质问,和些许的不满。 别说是孟妤没有听出来了,就连公孙离自己也未曾觉得不妥。 倒是旁边的高栾觉得怪怪的,斜靠在那处,悠悠的来了一句,“她是暖床宫女,和殿下同榻而眠有何不妥之处?” 虽然他也很嫌弃,甚至一度认为孟妤玷污了殿下。 可如今小胖丫越长越让人眼前一亮了,也不是很胖了,腰肢也渐渐的有了明显的轮廓,连着脸也是,五官分明,那杏眼波光粼粼,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姿态了。 大皇子送来不就是这个差事嘛? 若是当做普普通通的宫女,反而会惹人猜忌。 所以暖床有何不对的? 公孙离被点醒来,却是后知后觉的眼神闪躲开来,转瞬即逝的功夫笑开来,“小豆芽长大了。” 悠悠的说完,就绕过孟妤走了进去。 孟妤稀里糊涂的挠了挠头,甚是不解,但也没有深究,而是转身去了小厨房准备早膳。 公孙离来得很是时候,今日休沐,他一大清早的就赶来了。 而寝殿内的公孙行止正拿着一本棋谱给自己摆棋,模样专注认真。 着一袭紫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屏障后的小桌前。 公孙离进来也未曾干扰到他,继续自顾自的摆好棋局。 而公孙离习以为常的坐在他的对面,神色自若,“太子哥哥还真是气定神闲,这一大早的便开始钻研棋艺了。” “你若是喜欢,本宫可以教你。”他头也不抬的淡淡道。 这一副风光霁月的做派总是闹人,就好像你在唱独角戏一般。 公孙离沉声道:“这几日皇后给了我不少有用的东西,而她那些党羽也开始支持我了。” “速度很快,”他不咸不淡的道:“你是觉得来者不善?” 皇后太过于明显的给予反倒是叫人不安了,如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来此处。 公孙离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嗤笑道:“你都知道了,为何还要前来问本宫?” “自是好奇,”公孙离懒洋洋的曲起一条腿,还不掩饰自己的内心,大大方方的道:“太子哥哥如此的才华和心机,除了叫人钦佩以外,更多的是叫人心颤,若是有朝一日臣弟夺了这个位置,太子哥哥就不怕……” 他嘴角的笑意有些娟狂,“不怕臣弟过河拆桥嘛?” 公孙行止这个人太危险了,不敢用作臣子。 而他也不可能成为臣子。 可一山不容二虎,这样的人留着就是心腹大患。 这个皇宫,他才是最大的隐患,若不除掉的话只会养虎为患。 他掀起眼帘来,四目相对,那含着春的眼浮上了霜,薄凉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也要看阿离有没有本事,卸磨杀驴了。” 公孙离哈哈大笑起来,未了又收敛了刚刚才的煞气,笑得天真烂漫,“太子哥哥这样的才人,这样的本事,若不是因为父皇的话,这些本该都是你的,太子哥哥就不想拿回这一切嘛?” 公孙行止淡笑不语,继续给自己布置棋局。 而公孙离也不恼,仿佛是早就猜到了会是如此一般。 这人的心思本就难猜。 他正襟危坐好,忽而道:“太子哥哥夜夜和小豆芽同榻而眠?” 布棋局的手一顿,他掀起了眼帘,面不改色,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反问,“难道不行吗?” 公孙离蹙眉,却不知说些什么。 第二百二十五章 皇后担忧,姜家遭殃 这个回答使得二人间的气氛骤然冷了些许,他捏起一枚白棋轻轻的落在棋盘上,言谈温和,“太子哥哥不如将阿妤赠予我,如何?” 他面色一沉,瞳孔中凝结了霜,似冬日飞雪一般看向他,语气却与眼神恰恰相反,语调柔和,却字字带着杀机,“你是想上天摘月亮?” 公孙离莞尔一笑,施施然的起身,神色不明的望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公孙行止这个人就是这般寡淡无趣的,跟一个菩萨似的。 那怕是骂人,也那般温文儒雅,让人一口气堵在心口,和这样的人吵架像是在唱独角戏。 公孙行止望着他的背影,眸中霜雪散去,又恢复了平常的寡淡,只是眉宇间皱起来,若有所思的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关于公孙离,二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含义上的协议,所以这些年来相处融洽,表面上众人也觉得就他和自己亲近几分。 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那不过是扮演给世人看的罢了。 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层伪装自然是在掀开了。 他倒不怕公孙离和自己为敌,可是阿妤…… 那小胖丫,无端的牵扯进来,属实不该。 寝殿外,公孙离一出来就迎面遇见了端着糕点而来的孟妤,那脸顿时笑容满面的凑了过去。 孟妤福了福身子,“五皇子这是要走了嘛?” 他笑得梨涡若隐若现,“时辰不早了,母后那里还等着我请安呢!小豆芽这糕点……” “殿下若是喜欢便拿去吧!”孟妤也没做他想,非常大方的递给他,“只是奴婢对于糕点拿捏的不太好,殿下勿怪。” 他眉眼含笑,那一张无害的脸意气风发,伸手接了过去,“如此,那就谢谢小豆芽了。”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目送着人离开。 公孙离刚走,高栾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出来,站在她的身侧,幽幽的开口,“殿下不是告诉你了,五皇子不是什么好人嘛?你还与他这般接触?” 孟妤苦笑摇头,“高大哥,有些人你第一眼见的时候,就觉得他乖巧,温和,心中早就为他创造了一个形象,所以不管他后来做了什么,你总是忘不了初见时的模样。” 她也没有必要躲着公孙离。 权衡利弊之下,无非就是希望对方到时候念一些情谊罢了。 高栾懵懵懂懂的眯了眯眼,什么也没说,斜靠在旁边的广玉兰树下。 …… 凤仪殿。 公孙离姗姗来迟的跪在地上,“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般模样,如同烂泥扶不上墙,你是想气死本宫嘛?” 他垂眸,自责的道:“儿臣只是听闻太子哥哥生病了,前去看看。” 他的借口和理由都用得很好。 皇后本欲发火的,但是一想到孙嬷嬷所说的话立刻就缓和了脸色道:“此事倒也不怪你,你向来都是重情重义的,太子和太后一块病倒了,也是难为你了,既然来了,就且随本宫一块去一趟丞相府吧!” 跪在地上的公孙离嘴角勾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却无人察觉。 他越是重情重义,皇后的戒备心越轻,他越是烂泥扶不上墙,皇后才会越放心,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将皇后的势力归于自己的旗下。 如此一来达到借刀杀人的效果。 今日休沐,丞相自然是不会上早朝的,所以前去探望也是于情于理的。 皇帝最近几日忙于挖心案的事情无暇顾及其他的,所以一直都在御书房。 房云翼日日来此处汇报最新的情况,搞得他焦头烂额,却只能闷不吭声。 公孙长堰头疼的扶额,“事情朕都知晓了,既然如此,你便先行回去吧!” 房云翼拱了拱手,没有迟疑的就离开了。 而当他离开御书房,一路朝着宫外前去的时候,却突然的被人叫住了。 “房大人,”姜贵妃提着裙摆快步追上,那芳华不减的脸上堆着笑容,优雅得体的走了过去,“房大人请留步。” 房云翼拱了拱手,“贵妃娘娘所为何事?” 姜贵妃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宫女太监都下去,墙角下只余他们二人的时候,她这才道:“本宫听闻,这几日房大人一直在调查挖心案一事,不知可有什么进展?” 这开场白有些过于生硬了。 房云翼却保持着笑容道:“事情一直在调查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下官也不敢轻言,娘娘若是想知道些什么的话,可以去问问皇上。” 姜贵妃笑了笑,“房大人是聪明人。” 他挑眉,意味不明的看向姜贵妃。 后者则是开始诱惑,声音温婉好听,“房大人可知道,本宫膝下无子?” 房云翼颔首,“娘娘不必太过于忧伤。” “本宫听闻房大人父母双亡,举目无亲的,”姜贵妃眯了眯眼,抛出了诱饵,“不如房大人认本宫为干娘如何?” 这一番话着实让房云翼瞪大了瞳孔,震惊的看向她。 如今的姜家没能成功的和皇后联姻,实在是有些尴尬,而姜家手中也并没有什么实权,也就是姜牧稍稍的有些兵权罢了。 那昌平侯也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日日都是吃喝玩乐,若不是顾及着姜贵妃的话,早就去了自己的封地。 而姜贵妃一心一意的想要和皇后联姻,从而稳固姜家的地位,稳固自己的地位。 可是现如今如意算盘打错了,眼瞅着大皇子被禁闭在长乐宫遥遥无期,心中自然是焦灼的。 “此事,事关重大,容微臣好好的想想。”房云翼思索片刻,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缓和的道。 姜贵妃也不着急,盈盈一笑,倨傲的看着他,“房大人是聪明人,本宫相信你能够给本宫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毕竟,飞黄腾达总是需要后盾的,你觉得呢?” 房云翼勾了勾嘴角,“微臣告退。” 姜贵妃也不恼,微微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许久之后,姜贵妃的贴身婢女走了过来,彩云担忧的道:“娘娘,万一房大人他不答应怎么办?” 第二百二十六章 翠峦偷听,孟妤绞杀 姜贵妃笑得风轻云淡,“他是聪明人。” 这个人她观察许久了。 如今若是大皇子和皇后靠不住,她自然是要为自己,为姜家另谋出路的,绝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皇上的几个儿子,不管是谁继承大统,最后都少不了房云翼这个人。 若是自己认了他这个干儿子,那么最终他站在谁那边,对于姜家,对于她,对于茗儿都是好事。 如今边关垂危,势必会和亲的,倘若到时候皇上让茗儿去和亲,这个房云翼还能起到大作用。 …… 挖心案这事过于十多天了,一直在进展着,可至于到何种地步了却无人知晓。 只能靠着得来的消息以此猜测。 这日,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中秋嬷嬷将她唤去了后院。 孟妤也没多做他想,和公孙行止只会了一声提着裙摆就去了。 高栾看着她那急匆匆的样子大致猜到了些什么,不解的望向从寝殿内走出来的殿下,“殿下,为何不告诉她您什么都知道?” 很多事情殿下都早就得知,几乎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能够知晓了。 如若不然的话,这十多年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呢? 公孙行止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语气淡淡的道:“阿妤太胖了,多操心容易瘦。” 高栾:“…~”是有些道理。 这边的孟妤提着裙摆来到了秋嬷嬷的房间,因着是大雨倾盆,所以没法去水榭阁楼那处了,只能将就了。 “你可算是来了,”秋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面色凝重,“你要是再不来……” “秋嬷嬷,说重点。”孟妤匆匆忙忙的打断了她的话。 秋嬷嬷这才道:“前几日皇后娘娘将我唤去,让我告诉你,下毒的剂量得加重了,争取让太子和太后一块共赴黄泉。” 屋外大雨倾盆,电闪雷鸣让人心中犯怵。 孟妤面色凝重,“皇后为何突然如此这般着急?太后如今还能坚持多久?” “不过数月,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秋嬷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来回打转着。 “若是太子殿下殿下死了,你我也都要死的,本以为能够坚持到年关去,现如今皇后突然迫不及待了,若是毒杀了太子,你我的计划可不是白白浪费了嘛?” 现在她们已经无路可退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太子一死,皇上为了平息百姓的猜忌,文武百官的猜忌,以及那远在并州的镇远侯的猜忌,必然会拿人背黑锅的。 孟妤猛的站起来,“那就只有先发制人了,皇后等不及了,那就只能先将皇后给除掉了。” “咚。” 在她话音刚落下之时,外面一阵瓷碗打碎的声音响起,吓得屋内的二人面色一变。 比起秋嬷嬷而言,孟妤显然是比较的淡定了,她提着裙摆大步流星的就追了出去,迎面对上了一脸震惊的翠峦。 她愣了片刻,双目凛冽,“你都听到了。” 翠峦和她那个妹妹一般无二,也是个没脑子的,想也不想的就道:“是又如何?” 她的目光落在了身后的秋嬷嬷身上,好不洋洋得意的嗤笑一声,“真实想不到,秋嬷嬷居然有朝一日会背叛皇后娘娘,若是这件事情被皇后娘娘知道了的话,你们两个都得死,你们好大的胆子。”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孟妤悄无声息的就拔下了头上的发簪,面色不变的问道:“翠峦,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苗豆芽,我告诉你,你害死了我妹妹,如今我就要你血债血偿。”翠峦面目狰狞,那里听得进去。 如今好不容易抓到她的把柄,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孟妤深呼吸了一下,手攥紧了发簪,尽量的转移她的注意力,“翠峦,自古反派死于话多。” “你想干什么?”翠峦后知后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打算逃跑。 孟妤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朝着秋嬷嬷喊道:“秋嬷嬷快帮忙。” 秋嬷嬷也是这其中的老手了,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撸起袖子就上去帮忙,二人在翠峦的挣扎中,将人困难的抬了进去。 孟妤的手被她咬得鲜血直流,翠峦绝望的用尽了全力,苦苦的挣扎,眼神中都是恐惧。 孟妤忍着剧痛,在将人抬进来之后,借着那电闪雷鸣的光线,她另外一只手握紧了发簪,眼眶泛红,哑舍声道:“对不起了。” “呃!” 伴随着翠峦喉咙发出的一阵轻微的声音,那发簪直接插进了她的脖子动脉处去。 鲜血喷涌而出,她的脸上,衣衫上,以及手上都是鲜血,而原本还在挣扎的翠峦瞪着眼睛一下子就断气了。 手中的发簪掉落,她整个人恐慌的跌坐在地上,浑身是血,面色苍白,眼神中都是惊慌。 这是第四个了。 前前后后,她杀了四个人。 从一开始的无奈,到最后的形势所逼,再到现在的斩草除根。 每一步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雷电的白光落在她的脸上,看着有些诡异的恐怖。 秋嬷嬷望着她,已是气喘吁吁的,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皇宫便是如此,你若给对方喘息只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她瞥了一眼孟妤,“尸体我会处理的,你先回去,太子的事情你想想办法,若是想不到,你我便逃出宫去,搏一搏。” 孟妤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和秋嬷嬷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东宫的宫人很懒,尤其是这个时间段,大多早早休息了,所以这一路回廊下,初了摇曳的灯笼外,什么都没有,像是走在一条深渊的路上。 当她回到莠和殿,出现在公孙行止面前的时候,那总是云淡风轻的男人却神色慌张了起来,猛的从蒲团上站起来。 他瞳孔放大,面色惨白,不敢置信的走了过去,“阿妤……” 他声音有些喑哑。 孟妤僵硬的嗯了一声,眼眶就湿了,手上都是鲜血,下意识的避开他,“奴婢杀人了,春语的姐姐——翠峦,她听得奴婢和秋嬷嬷的谈话,若是……” 若是不杀她的话。 公孙行止皱眉将人拉了过去,白皙如玉的手瞬间染了红,却不关心她口中的人是谁,脑海中也不记得那二人是谁,长什么模样。 只是心脏骤然一紧,“可有受伤?” 第二百二十七章 心摇,闵家事端 几乎是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公孙行止的呼吸都滞了一瞬,连带着心也紧张起来。 面前的人浑身都在颤抖,她聪明伶俐,沉着冷静,可那又如何呢! 这腌臜的事情,她依旧是做不来的。 “殿下,”她动了动嘴唇,努力的牵扯出一抹笑容来,泪光闪闪的望着他,“在这皇宫活着真的很难,奴婢知道你很难,可是奴婢希望你活着。” 他的手上粘了血,低垂着眉眼,思虑了许久,这才敛了情绪,天上月也不及他三分笑意。 “阿妤,以后别杀人了。”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柔声道。 孟妤眉眼低垂,泪水一滴滴的砸在他的手心,滚烫又炽热,仿佛砸在了他的心上一般。 寂静的寝殿内,只听见她微微抽泣的哭声。 孟妤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厮杀,远远比社会的冷漠,残酷来得粗暴。 一寸寸的吞噬着她,将她内心的原则,底线一点点的击垮。 他没说话,只是站着默默的陪着她,手上的绢帕一点点的擦掉她手上的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他让孟妤独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去休息,看着地上的鲜血,以及自己双手的模样,公孙行止有些动摇。 “殿下……”不多时,高栾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鲜血微微蹙眉,沉声道:“苏小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阿栾,”他眉眼低垂,目光呆滞,神情有些恍惚和茫然,“本宫看见阿妤那副样子,居然有些动摇了。” 没留下她是因为看着她那一副样子,心神不宁。 高栾对男女之事亦是懵懵懂懂的,所以也给不了什么好的答案,绞尽脑汁只好道:“殿下心善,她对殿下好。” 公孙行止摇摇头,“不是。” 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可就是觉得心中压抑,烦闷,不安,恐慌,害怕。 想见到她,看见她叽叽喳喳的样子,亦或是坐在自己身侧神情专注的模样。 这一下高栾委实说不上来了,只好挠了挠头。 好在殿下并没有继续为难他,而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想了想又将人叫住,“去把秋嬷嬷那把尸体处理一下。” 东宫死人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总是要给一个好的罪名才行。 高栾拱了拱手,“是。” 人一走,寝殿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耳畔那电闪雷鸣的声音吵杂着。 这一夜,公孙行止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而同样的还有孟妤,泪水没入了发鬓间,手搭在眼睛上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傻子。” 公孙行止那个傻子,她要是不说,那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不知道也好,也不至于舍不得。 ……… 翠峦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可却被秋嬷嬷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对于这种事情她是个中老手了,推卸责任一向如鱼得水,直接汇报给了皇后,一举两得。 三皇子自然是不敢多问些什么的,不过一个宫女死了便死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东宫……总有些蹊跷啊!”公孙胜路过之时忍不住的蹙眉。 身旁的太监道:“许是此处太过于凄凉了,殿下还是早些前去,皇上还在御书房等着您呢!” 公孙胜蹙眉,心中有些不安,最近事情繁多,他忙得焦头烂额的,如今又被父皇叫进宫来。 莫非是挖心案一事? 心中犯怵的同时,也不敢违背命令,只能憋屈着跟上去。 骤雨初歇,取而代之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池塘里面都溢出来了。 而孟妤目睹了公孙胜的离开,听到那一番对话不由得蹙眉,握紧了手里面的油纸伞提着裙摆回了莠和殿。 衣带上粘了雨水,染了花香,清风一过,她的身上有着和公孙行止差不多的味道,却又多了一股女儿家的体香。 公孙行止盘腿坐在那蒲团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慢悠悠的翻阅着,见到提前来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牙齿印上,微微颦蹙着眉头,“给自己上药。” 孟妤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一瓶药,也不矫情的就接了过去。 她模样认真的给自己擦拭着药,公孙行止定定的瞧着她,须臾之后这才道:“阿妤?” “嗯?”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公孙行止道:“昨夜看见你伤心,本宫心中压抑,有些恐慌,这是为何?” 她那有些红肿的眼闪过一丝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憨厚的笑意,笑吟吟的抬起头来,莞尔道:“因为殿下可怜奴婢。” 他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高栾也是这么说的。” 孟妤心中苦笑,无奈的摇摇头。 秋嬷嬷说,殿下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 他没怎么接触过人,更不用说男女感情上的事情了。 他学的乃是君子之道,并非是风月之事。 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去怎样喜欢一个人呢? 心中有些酸涩,她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给自己上药。 “殿下,皇后娘娘要杀你。”她上好药之后这才开口道。 公孙行止愣了一会,这倒是有些始料未及,却还是淡定的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她杀不了,阿妤不必担心。” 她微笑着颔首,“好,奴婢不担心。” 御书房这边。 公孙胜心情忐忑的站着,神色严谨的低垂着头颅。 公孙长堰心情凝重的翻看着手中的奏折,表情越发的黝黑,最终却也只是将奏折往地上一砸,“老三,这事你怎么看?” “大皇兄,如今在关禁闭,儿臣不好妄下断语。”公孙胜撩起衣摆跪了下去。 公孙长堰冷笑,斜了他一眼,“此事当真不是你做的?” 公孙胜一身浩然正气的否认,“父皇,儿臣虽然和大皇兄不和,可为何要挖空心思的去对付一个闵家呢?” 那闵家对他也没有多大的坏处。 公孙长堰敛了敛眼神,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嘴唇,“朕叫你前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吩咐你去做的,此事暂且不提等上早朝之后,朕自会处理,你且过来。” 公孙胜毫不犹豫的凑了过去。 一直过了一个时辰,他这才从御书房离开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雨夜,陪伴。 而这一幕都被另外一个人看在了眼中,淅淅沥沥的雨幕中,小金子给公孙离撑着雨伞,望着那个地方忍不住的嘟囔起来,“殿下,你说这皇上打的什么主意啊?” 他一袭靛蓝色的对襟衣衫,立于雨幕中,这数月的时间内早已经脱胎换骨,那还有当初稚嫩的样子。 再者他本就不稚嫩。 “谁知道呢!”他勾了勾嘴角,语气凉薄得仿佛没有温度一般。 他那个父皇一向如此,这几个皇子争得头破血流的,倒见不到他半分的焦灼,反而乐在其中的感觉。 正当他一转身的时候,一个小家伙撞了上来,定眼一看这不就公孙淮嘛? “小七。”后面跟着一个传着绿罗裙的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急急忙忙的撑着一把油纸伞跑来。 “五皇兄。”此人乃是皇上的第三个女儿,名唤公孙紫,看见他愣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行礼。 公孙离笑着点了点头,垂眸看向面前的公孙淮,伸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发顶,“小七怎么跑出来了?” “五哥哥。”公孙淮笑得天真,那眼神中都是愚钝的痴傻,若不是如此的话,就他的那个母妃而言,压根护不住他的。 傻了也好。 至少可以活得久一些。 公孙淮也不懂,只是傻笑着。 “五哥,小七跑出来的,被我遇见了,我把小七带回去先。”公孙紫心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 公孙离勾了勾嘴角,“不必,我送他回去即可。” 公孙紫只好点了点头,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 帘帘烟雨,雾气腾腾,直到那两个身影渐行渐远。 …… 天牢内。 房云翼时不时的前来查看,更多的则是来看望纪子瞻的,毕竟他可是关键人物。 好在这纪公子也不是娇生惯养之人,倒也没有不自在,只是拿着一本书研读起来。 “房大人不必日日来此的。”纪子瞻有些过意不去的道。 房云翼倒不在意的笑了笑,“太子殿下吩咐的。” 纪子瞻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笑着摇摇头,“这么多年了,突然有些猝不及防,父亲也时常为太子殿下惋惜,一直念叨着。” “太子殿下要做的,纪公子应该比本官要清楚得多。”房云翼淡淡的道。 若是从前还带有几分质疑,不解的话。 那么都在这一件事情上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公孙行止想要做的,不仅仅是报仇,还有那些为了他而死去的大臣,数万条人命,还有这留下的忠臣们。 他身上背负着的除了仇恨,还有这些人的寄托。 “殿下想将所有人都护下。”纪子瞻苦涩的笑了笑。 无奈的望向了天窗外,四四方方的小窗户,外头是淅淅沥沥的雨水浇灌着,滋润着。 可这事情谈何容易呢? “每一个朝代的更替总是避免不了腥风血雨的,殿下并非想将这朝堂,这商洽搞得鸡犬不宁。”纪子瞻解释道。 从那日太子殿下前来,他就猜到了。 他只是想报仇而已,只是想杀了那些该死之人。 这江山,他想要嘛? 不想的。 难怪那个时候父亲总是说,太子殿下是一个胸怀天下之人。 他学的一直都是君子之道,以前的太傅说过。 殿下若是不为君,那便是魔。 若没有这么多的事情,这商洽本就是他的。 房云翼沉默不语,只是眉头蹙得越发的深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夜幕低垂了。 …… “爹爹,哥哥,嫂嫂,娘,很快……很快烟儿就会送他们下来陪你们了。” 伴随着今夜的风声,雨水的冲刷,闵家的后院内,苏烟打开了自己的闺房暗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却直接的解脱。 东西已经送到了皇帝的手中,而她马上就能大仇得报了。 “女儿不孝,认贼作父多年,若不是太子殿下帮衬,早就客死他乡了。”她烧着纸钱,泪眼婆娑的哽咽道。 这暗阁里面摆放着的是她苏家几十个人口的木牌,还有哪些无辜的仆人,她记不太清楚了,那时年幼。 “这是女儿最后一次给你们烧纸钱了,以后……就得劳烦太子殿下了,”这是她十多年来,第一次哭得这么痛痛快快,畅快淋漓,扯了扯嘴角苦笑道:“爹爹放心,您用性命保护下来的太子殿下,他活着的,殿下会为苏家鸣冤的。” 她咬着贝唇痛哭,哭声在狭小的空间里面回荡着,穿不出去,只能在其中迂回。 这一夜的雨水下得湍急,打落了不少盛开在七月的花,五颜六色的交织在一块,让人分辨不出来。 这一夜公孙行止一直未睡,坐在棋盘边神情淡淡,眼底却漫了层忧伤。 孟妤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的不说话。 须臾之后,他这才道:“苏烟是本宫救下来的,那个时候苏家灭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从乱葬岗爬出来的,本宫那个时候恰巧消失了一段时间,刚好遇见了她。” 他把苏烟当妹妹看待,这些年总是帮衬着她。 孟妤心中一酸,很想问问他过去的十多年怎么过来的,可话到了嘴边又欲言又止。 怕听多了,心疼啊! “可是……,阿妤,本宫想让她好好活着,也想给苏家留后,可是不能,我们身上都背负着血海深仇。”他笑得有些讽刺。 这一幕刺痛了她的心。 那重重的枷锁压抑下,他们依靠着的便是仇恨,以仇为食,以恨为药,苟延残喘。 “殿下……”她颤抖着手伸出去,想碰一碰他,又停在了半空。 他像是自带虐点,一站在那里,不说话,眉眼低垂,她就觉得这个人让她心疼。 如此环境之下,依旧保持着那一派君子风范。 “阿妤,”他声音有些喑哑,“本宫今夜睡不着。” 闵家一出事,苏烟便会出事。 可这一盘棋不得不下,不能不下。 这是苏烟和他谋划多年的,又怎会轻而易举的给斩断呢? 她捏住了拳头,将手缩了回去,顺着挺他道:“那奴婢陪着殿下。” 第二百二十九章 闵家入狱,挖心案结 她能做的并不多,所以只能以这样的姿态选择默默的陪着他,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一块块的冰砸在了心上。 她微微抬眸看去,对面的人神色淡然,那张脸在橘黄的灯火下显得苍白,一动不动的连带着执着棋的手都僵硬住了,仿佛一下子灵魂被人抽走了一般,整个人都没了生气,在他就要颤抖着松开,手中的棋子即将落下的时候。 孟妤眼疾手快的一把握住他的手,杏眼中像上了水雾一般,“殿下,休息吧!你累了。” 他歪了歪头,忽的笑出来,这笑容刺得她眼睛疼。 “阿妤,”他道,声音苍凉,仿佛从沧海桑田传来的一般,“本宫有些起不来了,你扶着本宫好不好?” 是真的起不来了,坐得时间久了,腿麻木了,没了力气,需要一个人来扶一下。 孟妤忍着眼眶内的泪水,走了过去伸手扶着他起身。 可她不知道的是,公孙行止从未示弱过,那怕是在那一场追杀中被人打断了骨头也依旧强撑着站起来。 因为他是太子啊!是商洽最尊贵的太子,怎么可以倒下呢! 明明床榻那么近,他却觉得那么远,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的身上去。 猛的他绊了一跤,踉踉跄跄的半跪在地上去。 孟妤望着他红着眼。 “哈哈哈哈哈哈!”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容逐渐的狰狞,妖冶,眼眶却红了大半。 她咬了咬嘴唇扑过去抱着他,“殿下,你别这样。” 她知道他心里难受,知道他伤心,也知道他的无能为力,和身不由己。 “阿妤,”他嗤笑一声,“本宫谁也护不住,她本可以不用死的。” 苏烟本可以离开都城,做一个平凡的女子长命百岁,生儿育女的。 可是她心甘情愿的沦为自己的棋子,从宫变的那一刻起,他就没了家。 那个时候还幼小的苏烟说,”殿下,苏烟自愿为棋,为殿下出谋划策。” 他们都被仇恨蒙蔽,麻木,无法喘息,紧紧的被禁锢住了。 苏家的几十条人命,他无法偿还。 “殿下,苏小姐是一个烈女子,”她紧紧的抱住他,企图让他不用那么害怕,孤独,恐惧,“苏小姐会很开心的。” 他笑了笑,眼中含着泪。 的确会开心,那日来见他时,苏烟是笑着离开的。 她说:“殿下,好好活下去。” 雨势突然的大了起来,哗啦啦的从屋檐的缝隙中一串串的落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水帘,烟雨几重,看不清那雨幕中发生的一切。 细细看去,像是一个个厮杀的身影,血流成河的惨状,一幕幕的灼伤了他的眼。 …… 这场雨下了一整夜,她就陪着他一整夜,眼中满满都是心疼。 次日清晨,雨势减小,雾气蒙蒙,烟雾缭绕处只看见几处高高耸立的山峰。 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外夹着马蹄哒哒的声响,今日的街道上格外的热闹。 然而热闹的却不是行人,而是大理寺的官兵正在抓人。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据说抓的是闵家。” 路旁的人围堵得水泄不通,议论纷纷的。 沉静了多日的绍安城再一次热闹了起来,却是因为这一档子的事情,说来也是讽刺。 那客栈中的商旅也纷纷挤破了脑袋朝着外面看去,眼瞅着一群官兵将闵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给押解着往天牢的方向去。 “这闵家小姐不是刚刚和五皇子订婚了嘛?怎么好端端的就变成这样了?”旁边的人疑惑不解道。 这时一三十来岁刚刚从闵家那处偷偷摸摸过来的男子嘀咕道:“你们是不知道啊!这闵家可是犯下了滔天大罪,这挖心案啊!就是他家做的。” “确有其事嘛?”旁边的人立刻惊呼起来,显然是不相信的。 这闹得沸沸扬扬的,大理寺又一直把消息封闭起来,偶尔听见一些传闻也不知道真假,这才半个月过去,就已经水落石出了? 在众人猜忌的时候,那男人又火上浇油的道:“自然是真的,那闵家不是有个病怏怏的独子吗?你们可别忘了,那病秧子患的可是心疾啊!” 他话音刚落人群就炸开了锅,众说纷纭。 由此可见,这闵家当真是丧心病狂啊! 都知道这闵老头酷爱儿子,如今看来是真有其事了。 随着百姓的议论声中,这事也渐渐的坐实了。 而今日的早朝散去之后,一群官员挤满了御书房,疑惑不解的低垂着头,实在是搞不清楚皇上的心思几何。 在他们忐忑不安的时候,公孙长堰从御桌上拿起了一打厚厚的奏折砸在众人的面前,“都给朕好好看看,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众人惊惶失色的跪了下去,一人一本手忙脚乱的将地上的奏折捡了起来,颤巍巍的打开,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个个都吓得半死。 “皇上恕罪,皇上饶命啊!臣等冤枉啊!” 齐刷刷的求饶声响成了一片。 公孙长堰几乎是气笑了,“冤枉?闵玧那个老家伙会冤枉你们,难道沧州的黎民百姓会冤枉你们嘛?一个个为官不仁,朕养你们何用?中饱私囊,吞噬赈灾的金银,私相授受,官官相护。” 天子一怒,众人瑟瑟发抖的跪了一地,御书房的气氛几欲低下,连带着宫女太监也跪了一地。 公孙长堰目光凛冽的将面前的奏折扔了一地,“一个个都想死,朕就成全你们。” 平日还算是温和的君主此刻间暴怒了起来,众人畏惧的磕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高公公眯了眯眼候在旁边,老老实实的退开,这个时候他自然是不会去触霉头的。 这么些年来,他对于皇上太了解不过了。 他是生气,却不是生气这些官员私相授受,中饱私囊,而是气他们的能力不足,被人抓住了把柄。 沧州的事情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是死了不少人,却都被打压下去了。 如今旧事重提固然没有太多的水花,只是这件事情刚好和那一桩挖心案撞在了一起罢了。 第二百三十章 生不逢时,旧时婚约 后续如何,且都是皇帝的责任,听故事的等着结尾,看戏的人准备收场。 而布局的人,已然开始下一步的走向了。 如此复杂的事情,孟妤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这局他到底布得有多大,才会每一步都稳操胜券。 事情过去了三日,东宫这处没吹来什么风声,都是仰仗秋嬷嬷的。 关于翠峦的事情,秋嬷嬷也早就解决妥帖了,三皇子那处也不敢发言。 夏季的雨来得粗暴,去的也干脆。 此番地面早就干得透透的了,还出了太阳,至于闵家已经被收押,却迟迟没有做出判决。 “你在画什么?”高栾好奇的凑了过去,蹲在她的旁边。 孟妤抬头,炽热的太阳晃得她眼睛疼,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画圈圈。” “哦!”高栾哦了一声,也没在说什么,而是沉默不语的坐在她旁边。 孟妤瞥了他一眼,“高栾,我能问你个事嘛?” 高栾点了点头,难得的大方起来,“可以。” 见他这般爽快,孟妤也不藏着掖着,那水汪汪的杏眼像是蒙了光一般,眨了眨眼好奇的道:“殿下……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或者是想娶的女子?” 她的心脏很紧张,整个人都提心吊胆的,手暗暗的攥紧,深怕被高栾察觉到什么。 片刻的功夫,于她而言,像是过去了几个春秋。 直到许久之后,高栾这才不咸不淡的道:“没听殿下提起过。”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没来由的窃喜了一阵子,还准备套话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二人齐刷刷的回过头去,就只看见那台阶上缓缓走下来一个人,青色的纱衣几重,腰系羊脂白玉,仪态万千,肤色胜雪三分白,姿容赛过天外仙。 她恍惚了瞬间,猛的从地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殿下。” 公孙行止轻轻的嗯了一声,“阿妤陪本宫出宫走走。” “高栾在宫中守着。” 正欲跟上的高栾顿时止步了。 孟妤有些诧异,但还是乖巧的跟上他的步伐。 公孙行止牵着她的手腕,却没有从东宫的正门出去,而是选了个偏僻的地方。 她虽然早就有所猜忌的了,但此番见到也难免有些惊讶的。 暗道里面很黑,他却如履平地,一直牵着她从黑暗处走向光芒。 出了暗道之后,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斗笠,随手就戴上了。 “殿下,是要去看苏小姐嘛?”孟妤问道。 在这个风浪尖端,公孙行止没有必要这么傻的。 公孙行止摇了摇头,“不是。” 孟妤温顺的点了点头,随着他涌入了人流中。 自从挖心案一事告一段落之后,绍安城的百姓都安心了下来,也恢复了昔日的热闹起来。 因着公孙行止戴了斗笠,所以并没有引来骚动。 只是孟妤这番容貌逐渐的发生了变化,水灵灵的,眉眼弯弯,杏眼波光粼粼,唇瓣嫩得似那三月桃花染了水一般,倒是有不少男子多看了几眼。 二人来到一处宅子的门口,他这才停下了脚步,猛的抬起头来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几个字又迟疑了。 孟妤不解的望着他,约莫猜到些许,却总归还是没有开口。 站了片刻之后,那几重轻纱斗笠下,他若隐若现的表情却格外的清晰。 嘴角自嘲的笑了笑,攥紧了手中的东西,“走吧!改日再来。” 孟妤不知何故,却还是跟上了挺的步伐,二人离得很近之后,她这才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周大人?” 这种事情他一向都是让高栾,或者是自己来办的,怎地此番亲自上门来。 一连串的疑问袭来。 公孙行止悠悠道:“改日再与阿妤细说,现在阿妤去天牢看一看苏小姐,就说,本宫会如她所愿的。” 孟妤轻轻的点了点头说好,本来她是不知道此番何意的。 可当来到周家的时候约莫也明白了,苏烟让公孙行止所做的事情是什么。 苏烟有一个心上人,准确的说应该是未婚夫,她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二人本该喜结连理的,可是这一连串始料未及的变化打碎了这一切。 周家的人以为苏烟死了,二人的婚约自然是作罢了,那周公子也就是周昌云的儿子——周子期如今也已经有了别的婚约。 却没有人知道,苏家的人都死了,苏烟却改名换姓,甚至换了一张脸回来了。 目睹着自己的心仪之人,却不能相认,如今就快要死了,都见不到他一面。 “殿下,你是想让周公子救苏小姐对吗?”走在前往天牢的路上,她低声道:“殿下不想让苏小姐就这么死了。” 可是又不得不这么做。 苏烟苦苦的哀求他不能不帮,他可以威胁周子期带着苏烟远走高飞,可那未必是苏烟想要的。 他们背负得太多太多了。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是啊!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了。” “殿下,”那日苏烟跪在他的面前哭道:“这一辈子苏烟已经不是苏烟了,而他不一样,子期他该前途无量,而不是被苏烟拖累,此生就当是无缘了,只盼来世苏烟配得上他。” 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天牢门口,孟妤掏出了房云翼的腰牌畅通无阻的进去了。 而公孙行止则是站在那过道上,宽敞的道路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只影的站在那处。 孟妤收回了目光,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姑娘说说话即可,不宜停留太久,这闵家乃是重犯。”狱卒小哥不断的给孟妤提醒。 她笑着答应,“好。” 天牢里面关押的都是死囚犯,尤其是大理寺的天牢。 而她有幸来过一次,如今更是心中犯怵,却强忍着。 苏家一百多口人,此番占据了大半个天牢的牢房,老老小小,老弱病残,年轻力壮的,这一路走来触目惊心。 她面色凝重,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鹤立鸡群的苏烟,当下就唤道:“苏……闵小姐。” 苏烟缓缓抬起头来,瞧见是她有些诧异,在闵家众人诧异的眼神中走了过去,紧张的低声道:“你怎的会来此处?难道是殿下出事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深情人不知 “苏小姐,”她轻声道,一路走来,映入眼帘的都是满目疮痍,虽然都是活生生的人,可她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弥漫开来,心情也随着压抑,“你想离开嘛?” 她自己也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可总还是不免多了几分怜悯之心。 她的声音很小,闵家的其他人也都听不见,只是觉得好奇。 可是这些天的折磨下,早已经心灰意冷了,来看望的人不少,大都是害怕闵玧将自己抖出去,所以前来探探口风的罢了。 苏烟听了这话忽的笑了笑,这张脸本就好看,娇而不媚,艳而不丽。 像什么呢? 像那带刺的玫瑰花,此刻掉了刺,只剩凄凉的美感,一身囚服也难掩姿容。 她笑得有些娇弱,轻轻的握住她的手,眼中含泪,“不走了,这才是苏烟最好的归处,别无选择。” 孟妤没说话,只是眉头紧锁,却只能憋出一句话来,“苏小姐是女中豪杰,殿下说让你放心。” 苏烟笑得凄美,目光中的泪花碎裂,像结了冰的湖面突然被一块石头砸开来,水汹涌而出。 她木讷的走出了天牢,手心上是刚刚才苏烟写下的字,她望着手心苦笑。 这苏烟生不逢时,她若是生在现代该是个千金大小姐,活得灿烂,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进退两难,将自己扼杀掉。 她看着闵家的样子,也大概猜到,那些人还不知道自己是死在苏烟的手里面的。 “玥儿,那人是谁?” 孟妤刚刚离开,闵玧就走了过来,隔着牢门朝她问道。 苏烟敛了眼底的悲伤,苦笑道:“是女儿从前救助过的一个难民。” 闵玧失望的垂下头去,未了又自嘲的笑道:“也罢,这种情况下又能指望谁呢!不落井下石已经实属不易了,还能前来探望,也算是知恩图报了。” 苏烟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眼底一片凉薄,她冷漠的望着这好几个牢房里面关押着的闵家众人,心头畅快淋漓。 跌坐在那墙角,望着这一些人,就觉得心中舒坦。 走出了天牢,孟妤寻寻觅觅了许久,未曾瞧见公孙行止的身影,不由得担忧起来,提着裙摆就四处寻人。 “殿下,殿下。” 刺杀的事情经历得多了,孟妤这番心中委实焦灼,吓得面色苍白。 她话音刚落,公孙行止就出现在那尽头处,七月份的阳光炽热,火辣,光线灼伤了眼。 他站在那处,衣袂飘飘。 “殿下,”孟妤松了一口气的走过去,”您没事吧?”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悠悠道:“无事了,回去吧!” 孟妤快步跟上,“殿下,苏小姐她……” “阿妤觉得苏小姐如何?”他打断了孟妤的话。 孟妤冷静的接了下去,“巾帼不让须眉,苏小姐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奴婢当初差点坑了苏小姐。” 她有些自责。 公孙行止莞尔道:“她一直很聪明,她刚刚到闵家的时候很害怕,独自一个人,无依无靠,还时常被欺负,那个时候高栾告诉本宫,她经常受伤。” 闵家的子嗣不少,又是大家族,而且最重要的是苏烟是独自一个人,闵玥的生母早就离世,她只能依靠着自己。 而他那个时候在东宫,有心无力,只能时不时的让高栾去鼓励她。 这些话轻飘飘的,没有夹带着太多的情绪,仿佛和他没有关系一般。 “她把本宫当兄长。” 他可真是一个失败的兄长啊!幼妹护不住,忠臣之女护不住。 “殿下……”她眼睛酸涩,心中苦闷的伸出手去想碰一碰他。 人潮拥挤,热闹非凡,而他站在孤独的最顶端。 …… “所以你就要灭了闵家?” 御书房内,皇帝端坐在御案前,沉声道。 公孙瑾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之处,笑道:“父皇,如今一个背锅的人摆在眼前何乐而不为呢?再者闵家已然犯下了滔天大罪,株连九族都不为过,更何况是欲加之罪呢?闵家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嘛?” 这话听起来有些疯狂,可似乎也是这么一回事。 如今的闵家已然是过街老鼠了,泼脏水什么的也不会有人质疑。 “更何况,这闵家还是皇后的人,岂不是也为父皇除去了心头大患?” 公孙瑾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无法辩驳。 皇帝眯了眯眼,御书房内的气氛一度很安静,外头骄阳似火,他沉思了良久,不放心的道:“那闵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株连九族未免有些……” “父皇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您的残忍。”公孙瑾上前一步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义正言辞的道。 公孙长堰犹豫了,最后却也只好点了点头,“此事明日早朝朕会下旨,你以后做事情收敛一些才是。” 公孙瑾蹙眉,似也觉得有理,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道:“儿臣遵旨。” 少年没了那往日的病弱,办事情干脆利落,快刀斩乱麻,急于求成的心思写在脸上。 从前还知道隐藏一二,再加上长期在外面养病,自然是也不知道其性子如何的。 可如今大病初愈了,整个人的性子都暴露出来了。 他人一出了御书房,一道身影就急急忙忙的小跑着去了长信宫。 公孙则虽然被软禁了,但是公孙离却没有,而且公孙离是在偏殿,自然是不会引人注目的。 小金子一路小跑着出现在公孙离的面前,“殿下,六王爷回去了。” “今日这么快?”公孙离从那窗户边转过身来,白衣过处潇洒恣意,少年气十足。 小金子笑着给他倒茶,“是挺快的,不过这次事情之后,这闵怕是活不成了。” 公孙离勾了勾嘴角,笑得轻快,“你倒是也不笨,的确是活不成了。” 闵家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死局,先是公孙行止想让闵家死。 再是苏烟想让闵家死,三皇子想让闵家死。 如今又和他扯上联姻的事情,不巧,他也想让闵家死。 他并不想被人掌控。 闵家一死,他短时间之内可以推掉一切赐婚,顺便捞一个痴情种的好名声。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 株连九族 这一局棋,下得甚好。 “皇兄最近如何了?”公孙离突然问道。 小金子道:“大皇子日日在宫中寻欢作乐的,您找来的那些歌女,也都居住在大皇子那处,接下来您看……”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由我们去揭发,有的是人冲锋陷阵,先等闵家的风头过去之后便说。”公孙离心不在焉的道。 这个时间段,若是再出事的话,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此事一出四面八方都老实了不少,知道的人都清楚那闵家因何入狱。 不知道的人就真当以为苏家是犯下了挖心案一事,皇上顺应民意将闵家收押,一干人等打入天牢。 文武百官,黎民百姓足足等了几日之后,总算是在今日得到了结果。 圣旨一下百姓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而文武百官则是鸦雀无声,并没有人为其开拓。 值得一提的便是,朝堂上五皇子不顾一切的恳求皇上给他那未过门的妻子——闵玥,一个体面的死法,让其自裁。 “这五皇子果真是重情重义啊!” “是啊!本以为那闵小姐嫁给五皇子委屈了,如今倒是觉得五皇子才是重情重义之人啊!” 客栈内,此件事情的热度达到了高潮,有哀其不幸的,也有歌颂五皇子的。 “只是可惜了,这绍安城的四大美人,却只剩下了三个。”有人惋惜的感叹了一声。 众人摇头,叹息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除此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闵家众人,明日便要问斩了。 姜家小院内,这段时间为了避免麻烦,姜茗都是足不出户的,也只有靠着细柳和素月带来些消息了。 她那个爹爹也靠不住,一切只能倚仗自己和姑姑了。 细柳小跑着而来,气喘吁吁的道:“郡主,圣旨已经下了,闵家明日问斩。” 姜茗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全部?” 细柳狠狠的点了点头,“全部问斩,一个不留。” “这怎么会……”姜茗不由得嘀咕起来,“如果挖心案一事当真是闵家所做的,那也不至于株连九族,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细柳摇摇头,她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侯爷也不上早朝,这其中的内情就不得而知了。 姜茗沉声道:“细柳,去备马车,随本郡主进宫去。” 她得去找姑姑问问才行,做好远久的打算,毕竟如今皇后和大皇子看着渐渐的衰败了,恐生事端,在此之前就得把后路铺好。 细柳摇摇头阻止了她的动作,“小姐,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咱们还是按兵不动的好,侯爷又没有实权,贵妃娘娘在宫中也没有子嗣,都是仰仗着皇后的,咱们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细柳是姑姑送给她的,从宫中选拔出来的,自然是心思敏锐的。 听了她的这一番话,姜茗这才冷静下来,“你说的对,这个时候咱们反而不能着急,以免因小失大,等此事过了,我再去寻姑姑好好的商讨一下,兄长不在绍安,只能靠本郡主自己了。” 细柳点了点头,如今外头吵得沸沸扬扬的,这个时候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 若是趁火打劫,如果能够捞到好处固然是极好的,可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闵家一事板上钉钉,没跑了,也从而给不少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周昌运和房云翼一道去天牢里面下圣旨的,闵家的人心如死灰的哀嚎起来,可已经于事无补了。 闵玧直接瘫坐在地上,目光黯然了下来,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跪爬到房云翼的脚边去苦苦哀求,“房大人,房大人你不帮下官,你帮帮下官,最起码,最起码……” 他蓬头垢面的磕头,指着自己的一家老小,“最起码让皇上放过我一家老小啊!求求你了。” 房云翼扫了一眼角落跪在人群中的苏烟,神情冷漠的看着脚边的人,“闵大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所犯下的错杀你千万次都绰绰有余,如今也是你造下的恶果罢了。” 多余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而是让人将苏烟带走。 毕竟这是公孙离求来的。 不顾那哭得死去活来的声音,房云翼和周昌运毫停留的离开了。 出了这个天牢,周昌运不由得感叹,“想当年这闵玧也作恶多端,老夫一直不大喜欢他。” “周大人为何不喜呢?”房云翼问出了苏烟想问的问题。 周昌运一下子忘记了身后还押解着苏烟,笑着苦涩道:“这老东西当初害死了苏老将军一家,一百多口人啊!一个不留,还有那小烟儿,和吾儿有着婚约,若是还在……若是还在……” 突然有些矫情起来,他抹了抹眼角的溢出来的泪水怪不好意思的道:“房大人勿怪,老朽触景生情罢了,今日由老朽来宣告这个圣旨,也算是给苏家的亡灵慰籍了。” 身后的苏烟早就泪眼婆娑了,站在这个空荡荡的牢房中,当房云翼支开了所有人之后,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哽咽道:“周伯伯……” 原本正准备离开的周昌运虎躯一震,不敢置信的回过头去,“闵小姐……你。” “周伯伯……”她哭得语不成调,却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这么叫叫周大人。” 周昌运有些不解,但顾及着她是小辈倒也温和,无奈道:“闵小姐……好自为之。” 苏烟低垂着眉眼捂着嘴痛哭,周昌运虽然心中疑惑,却也只是当做她怕死的恐惧罢了。 房云翼于心不忍的望着她,支走了周昌运只余下他们二人。 苏烟再也忍不住的痛哭起来,手脚上的链子不断的作响,泪水都模糊了视野,她哭着哭着就笑了。 “苏小姐……”他有些不忍看这个画面,问道:“还有什么是在下可以帮你的嘛?” “想在明日去给闵家的众人送最后一程,希望房大人允许。”她笑着艰难道。 还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呢!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纯情的太子殿下 房云翼看着她这般憔悴的样子,心情凝重,半响之后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好,苏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能否……能否请房大人再给苏烟备一袭红裙。”她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垂泪的苦笑道。 房云翼虽不懂她打的什么心思,但还是答应了。 这不是什么难题,到时候派人送来便是。 拂袖离开天牢时,外头却不知何时下去了雨,分明早晨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的,这才一会的功夫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乌云密布,黑云压城,狂风大作仿佛谁受了不白之冤一般。 此桩事情落下了一个帷幕,也同时安定了不少人的心,暗自松了一口气。 房云翼冒着狂风上了马车回了府。 …… 这一场倾盆大雨来得湍急,毫无征兆,庭院内的凌霄花落了一地,尚未绽放就被摧残。 已经申时三刻了,那人一直在寝殿内未曾出来,孟妤不敢去叨扰,只是默默的坐在寝殿外的门槛上。 高栾歪了歪头对于她的举动有些不解,“你不下去休息嘛?” “我不累。”孟妤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目光盯着屋檐上落下的雨水,侧目相看,却无语沉默。 高栾是个马大哈,而公孙行止那个人呢!她又不好直接去问。 所以能做的就只是保持着原先的沉默,脑子很乱。 突然觉得自己没在现代的时候好好抽空看看电视剧,或者是看看小说有些遗憾,以至于如今寸步难行。 脑海中满腹经纶,却没有一个能用得上的。 在这暗谲中只有权力才能站稳,任凭你三头六臂,也只会惨死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 “这雨下得可真是时候。”长信宫内,公孙离推开了自己寝殿的窗户,瞧着窗外的大雨幽幽道。 闵家处斩就来了这么一场及时雨,仿佛是老天爷也开眼了一般。 如此一来皇后又损失了一员大将,至于他那个皇兄…… 如今只怕是忙着纸醉金迷了。 “小金子。”他低声唤道。 寝殿外,长了一张小白脸的小金子唯唯诺诺的走了进来,瞧着那拱窗前的人,一袭靛蓝色的衣衫,绣着梅花,若隐若现的,正坐在那处饮茶呢! 他屁颠屁颠的上前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刚刚才房大人让人来传话了,说是闵小姐想要一袭红裙,明日便派人送去。”他吩咐道。 那苏烟好歹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这点要求也不过分,也算是做个好人罢了。 小金子点了点头,“是。” “对了,顺便也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太子殿下。”他又补充道。 别人或许不感兴趣,但是公孙行止一定会感兴趣的。 虽然他不知道这公孙行止和苏烟之间的那些细枝末节,但就公孙行止那凉薄的性子而言,能够有一两个牵挂的人实属不易。 高栾姑且算是一个,苏烟也不知算不算…… 约莫着也算是的。 毕竟也是忠臣之女。 如今似乎又多了一个,那巧笑倩兮的小豆芽,倒的确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姑娘。 小金子愣了一下,也去照办了。 一直到入夜,雨水的声音也丝毫未曾减少,反而越来越大了,那狂风卷的屋内的蜡烛轻轻的摇曳着,像是一股妖风把握得当,吊着那蜡烛微弱的光芒,以此点亮寝殿内的一切。 她站在寝殿外,隔着窗户,描绘着那坐在蒲团上的人,他正在一个人独自下棋,可又好像是在自我催眠。 借助着这朦朦胧胧的光线,窗户上勾勒出他的身影来,清晰又模糊,她手轻轻的触碰着,不知不觉中眼眶就湿了大半。 “殿下,”她低声道,“奴婢给你唱歌吧?” 寝殿内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却像是没了力气一般,费力的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就是站在窗外的人。 公孙行止瞧着她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像被人轻轻的拨动了一下,他抬起手隔空抚摸着她耸拉着的头,却未曾烟雨。 窗外,伴随着雨声,她的歌声也在渐渐的响起。 她唱得艰难,声音艰涩哽咽。 他听得认真,目光呆滞中多了几分的缱绻和依赖。 唱到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她会的歌曲为数不多,也就那么几首,还都是一些老过时的歌曲了。 他施施然的起身,衣袂扫过地面,踱步到那窗户边去,伸手轻轻的碰了碰她。 “奴婢唱得也不是很好,”孟妤强颜欢笑的擦掉脸上的泪水,“如果殿下不开心的话,奴婢就在这里陪着殿下,陪殿下说说话。” 她低垂着眉眼没抬头,也不知道他早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公孙行止表情茫然,却觉得不舍,动了动嘴唇柔声道:“阿妤,本宫饿了。” 也终究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承载了太多,可骨子里面依旧是难改那些小脾气,此番也渐渐的露出来。 一听这话,她哭着笑出声来,伸手擦了擦眼泪,“奴婢去给殿下做夜宵。” 他莞尔,看着她手忙脚乱的离开,垂眸望向手中空荡荡的。 孟妤在小厨房手忙脚乱的给他煮了一碗面便端来了,他依旧是那一副神仙般的样子,端坐在哪里。 孟妤给他端过去,眼圈还红红的,笑道:“殿下尝尝。” 他眸色清冽中夹杂了两分温柔,呐呐道:“阿妤,哭什么?” 公孙行止的话总是问得这般直白,让人猝不及防,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回应。 孟妤冷静的道:“女孩子总都是爱哭的。” “是吗?”他疑惑的蹙眉,“可阿妤,本宫见过别的女子哭,却觉得她们聒噪,厌烦。” 唯独见你哭,觉得不舍。 她嘴角扯了扯,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覆手为雨,翻手为云的。 可唯独对于感情之事一窍不通,当真是个正人君子,刚正不阿了。 她笑了笑道:“因为奴婢是殿下的宫女。” “高栾也是这般说的。”他点了点头,也觉得很是有道理。 因着这二人的回答如出一撤,也便没有什么可去沉思的地方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此生未能共白首 次日清晨,云雾散去。 若是往常这样的天气的话,绍安城内必然是一片寂寂无声,炊烟缭缭的,直到云雾散去这才热闹起来。 然而今日有些不一样,一大早的就好不热闹,那闵家犯下滔天大罪,不少受害者早早的就赶来了,就是要目睹着这闵家被斩首。 伴随着行色匆匆的脚步,绍安城不少百姓都好奇的赶去了刑场观看。 骤雨初歇,一切都归于祥和。 闵家的老老小小都被押解着出现在台上,一个个的鸡蛋砸了过去。 闵夫人痛哭流涕的朝着闵玧喊道:“老爷,老爷……” 比起昨日而言,今日的闵玧显然已经淡定了很多,整个人都沉默不语。 白色的囚衣穿在身上已经代表了死亡的气息,蓬头垢面的被押解着跪在了地上,身边的闵夫人还在哭个不停,他忍不住的呵斥道:“哭什么哭,不就是一死嘛?” “昏官,昏官。” “去死,去死。” “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我的孙子啊!” 那台下的人哭得肝肠寸断的,不是孙子就是儿子,又或者是老婆子,女儿,各式各样的都有。 坐在监斩台上的房云翼却觉得这个斩首有些可笑,真正的罪犯此番正坐在那不远处呢!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少年眉眼间多了些邪气,仿佛那些个江湖中人练功走火入魔了一般,实在是有些诡异。 真凶还逍遥法外,而那闵玧只是一个背黑锅的罢了。 虽不知太子殿下到底什么意思,但也不好去质疑,只能随机应变了。 “房大人,周大人,该不会是介意本王在此处吧?”公孙瑾笑吟吟的看着这二人。 二人异口同声道:“不敢,只不过时辰还未到,还得劳烦王爷再等等才是。” 他哈哈大笑着大手一挥,“此事不急,本王也不过是来热闹热闹罢了。” 二人对视一眼赔笑着沉默不语。 在百姓的议论声中,一个身穿红裙,撑着把白色油纸伞的女子徐徐而来,她步伐轻盈,烟雾几重,那身姿婀娜,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而晃动着。 众人纷纷回过头望去,只觉眼前一亮,仔细一看,这浓妆艳抹的女子不正是这闵家的小姐——闵玥嘛? 平时的闵小姐容貌清丽,总是穿着最为素朴的衣裙,因着那张脸也能惹得人频频回顾。 可是今日的闵小姐显然与众不同,多了些妖媚,魅惑,朱唇抹的腥红,这浓妆别有一番滋味,居然还比那云安郡主美上几分。 在这样的魅惑下,众人像是中了蛊一般。 众人齐刷刷的让开了一条路来,只见她目不斜视的朝着那台上走去。 周昌运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楚,猛的站了起来,正准备阻止的时候却被房云翼拦住了。 “这是五皇子的意思,周大人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周昌运见状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只好哀叹一声重新坐回去。 倒是公孙瑾有些惊讶的眯了眯眼,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目光中流露出些许贪婪来。 而苏烟眼中只有闵家的众人,她一出现何种呼唤声音响成一片,她却直接朝着闵玧和闵夫人而去。 她蹲在二人的面前,一副孝顺女儿的样子,笑得有些妖冶,“爹爹,你可知闵家为何落得如今的下场?” 闵玧那眼中满满都是茫然,不解的望着她,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只觉得陌生。 苏烟用只有他们几人才听得见的话低声道,眼中爬满了浓郁的恨意,“因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啊!” “你说什么?”闵玧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却又因为手脚被五花大绑住没法动弹。 “闵大人可还记得苏将军,苏长笑?”她莞尔,一字一句的道:“而我,就是苏家的遗孤——苏烟啊!” 闵玧直接疯了一般的就要朝着她扑过去,嘴里面大喊着些什么,却被苏烟一个馒头塞在了嘴里面。 而那坐在监刑台上的房云翼则是非常配合的站起身来,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令牌丢了下去,“斩。” 干脆利落的声音让那刽子手立刻心领神会的拔掉他们背上的木牌,挥舞着大刀。 苏烟站了起来,一动不动的看着闵家众人,眼神中一片凉薄清冷,手中的油纸伞滑落在脚边她闭上了眼睛。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下雨,人群吵杂声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唯独闵家众人死亡的惨叫让她灵魂都跟着愉悦。 雨水落在她的脸上,从眼角垂落,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鲜红的血溅在了她的脸颊上,晕染了妖娆和诡异的美。 “烟儿。” 恍惚中好像看到了苏家众人,她笑着睁开了眼睛,笑容狰狞,望着手心的血迹,她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猛的提着裙摆一头撞在了那旁边的铁柱上。 绯红的纱裙翻飞着,她画着最美的妆容,送走了她苏家的仇人,台上有着她心爱之人的父亲。 此生未能共白首,也算为你着红妆。 她笑着落泪,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恍惚中好像在人群内看见了那念了十几年,却未能相认的身影。 “爹爹,娘亲,兄长……”她倒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去,用尽气力的道:“烟儿……烟儿给你们报仇了。” 刑台上都是血迹,看得人心中犯怵,原先的愤怒也渐渐的减少了。 一个个的人头滚落在地上,唤来了人收拾。 唯有一具全尸,一袭红衣躺在那处。 房云翼攥紧了双手起身,艰难道:“将闵小姐敛了吧!” 那怕是死,她都只能以闵家之女的身份死去。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这是何等的心酸。 半个时辰之后,人潮散去,徒留一片血迹斑斓。 周家。 周子期正在书房内作画呢!不知为何胸口处一阵绞痛,连带着手中的笔也折断了,他望着画上的女子忽的失落的笑了笑,“总结得这女子很像你长大时的模样,可又觉得不像,你若是长大必然比她美上几分。” “少爷,外头有人求见。”就在这时外头的小厮喊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愿君常安乐 当小厮把人带来之后,他疑惑不解的蹙眉,直到小厮离开,面前的人摘掉了斗笠,周子期瞬间瞪大了瞳孔,迅速的撩起衣摆就要跪下去。 公孙行止淡淡的开口阻止,“不必。” “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太子殿下恕罪。”周子期拱了拱手道。 公孙行止端坐在侧首旁边,神情清冷,“本宫有一事想跟周公子说。” 周子期蹙眉表示不解,但还是给他倒了一杯茶,“殿下但说无妨。” 孟妤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刚刚才苏烟撞死的画面他们都看见了,此番前来却是出自公孙行止的私心。 书房内静悄悄的,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和一块玉佩。 那玉佩乃是苏烟常年佩戴在身上的,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这个玉佩上面镀着一成银光,遮住了它原先的模样。 周子期自然不认得,他莫名其妙的望着公孙行止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而公孙行止并未搭理他,而是自顾自道:“闵家今日斩首了,烟儿也死了。” 此话一出,周子期整个人更加的茫然了,“殿,殿下这话什么意思,闵家和烟儿有何关系?烟儿早在十多年前就……” “闵玥就是烟儿。”他没有委婉,也没有长篇大论,而是三言两语的就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 周子期手里面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水花四溅,那衣摆处染了茶叶,他笑容尽敛,面色刹那间煞白,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瞳孔,连声音都在发抖,“殿下什么意思?” “去给烟儿收尸吧!”他什么也没有回答,轻轻的放下了手里面的茶杯,若无其事的起身拂袖准备离开。 而周子期却像是发了一样的拦住了他去路,双目泛红,攥紧了拳头,“殿下什么意思?什么叫做闵玥就是烟儿?她怎么会……” “所以……闵家莫名其妙的被满门抄斩不是巧合?” “闵玥是苏烟,苏烟是闵玥,烟儿没死,她成了闵玥,这十多年她一直在我身边。” “所以……” “她人呢?”周子期失了仪态,激动的抓住他的手,“烟儿人呢?殿下!” 那一句殿下撕心裂肺,带着恳求。 周子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死了。” 公孙行止垂眸,黑眸中一片寂静,波澜不惊的样子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周子期看了他一眼,疯了一般夺门而出。 雨势突然大了起来,砸在他的身上。 周子期牵着马,朝着刑场一路策马扬鞭而去。 “殿下,咱们回去吧!”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孟妤上前轻轻的牵住他的手低声道。 他身子僵硬,仿佛一个冰雕,冷得吓人。 被她这么一碰倒是多了几分温度,艰难点了点头和她撑着伞离开了周家。 阴沉沉的天,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连雨水都好像一把把的利剑砸在身上。 他大半的力气都是倚靠在孟妤的身上,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 倾盆大雨中,走了一半他似是再也走不动了,整个人都靠在孟妤的身上,手脚冰冷,红着眼眶委屈极了。 “阿妤,”他苦笑道:“烟儿并不想让他知道的,可本宫觉得,她都不在了,若是没有人记得她,得多不值啊?” 以后逢年过节都没人去祭拜一下。 而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够活多久。 他就是这么自私,不希望看着周子期一无所知的活得痛痛快快。 孟妤握紧了他的手,牵强的笑了笑,“殿下把苏小姐当妹妹一般无二,殿下没有做错。” “苏小姐是高兴的,她大仇得报,身着红衣,死得轰轰烈烈。” 那样的女子,有勇有谋,果断又坦率。 “殿下,我们回去好不好?”她见不得他这般模样,看得她心口发紧。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阿妤,本宫还不能倒下,皇后未死,公孙长堰未死。” “好,奴婢陪着殿下。”她点了点头,握着他的手朝着皇宫回去。 …… 周子期一路狂奔到了刑场,可是除了遍地的鲜血什么也没有,他又朝着大理寺的方向前去。 而这边房云翼和周昌运正在处理着闵家的尸体,早都是残缺不全的了,看着有些血腥,唯独那闵家的小姐还是尸身完好的。 他看着这一地的尸体蹙眉的望向旁边的房云翼,“尸体都在这处了,不如都拉去乱葬岗吧?只是这闵小姐的尸体到底是该给五皇子,还是……” “不要。” 他话音未落,外头一阵熟悉的声音就打断了他。 那大门口一个人,一袭靛蓝色的衣衫,摇摇晃晃的跑了进来,狼狈不堪的冲进大雨里面,最后跪倒在他们的面前。 周昌运这才看清楚来人,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子期你怎么来了?” 这满地的尸体让周子期恍惚了,身子都在颤抖,瞳孔中布满了血丝,他艰难的抬起头来,“爹……闵小姐的尸体呢?” 周昌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指了指那最里面被白布盖着的担架。 而房云翼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刚刚才人群中他看见了太子殿下。 那个时候也猜到了这般模样的结局。 周子期朝着那里面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颤抖着手将白布掀开,一袭红衣刺痛了他的眼,灼伤了他的心,连带着呼吸也顿住了。 担架上的女子睡得安详,嘴角还含着笑意,双目阖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子期,你……”周昌运瞧着身侧的房云翼,提着衣摆走了过去试图拉起他。 周子期无动于衷的落泪,声音艰涩哽咽道:“爹,她是烟儿啊!” “什……什么?”周昌运整个人都傻了,拉着他的手也失去了力道。 周子期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上,低声细语,自责的呐呐着:“我早该察觉的啊!我早该察觉的。” 闵小姐怎么可能知道他不喜桃花,怎知他喜爱那玉兰斋的墨宝,怎知他偏爱兰花。 第二百三十六章 故人已矣 周昌运身子僵硬的倒退了一步,突然想起天牢里面这闵小姐突然跪下叫自己周伯伯的场景。 那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如今看来不足为奇啊! 那小烟儿儿时就是一口一个周伯伯的唤他的。 周子期自嘲的笑着哭出来,伸手擦掉她嘴角的血迹,这一袭红衣美得倾国倾城,像一个待嫁的新娘。 “子期哥哥,以后烟儿也要着红衣嫁与你。” “子期哥哥,等烟儿及笄之礼我们便成亲好不好?” 脑海中都是她儿时的声音,周子期抱住她的尸体泣不成声。 而房云翼似是老早就料到了一般,早就将人遣散,此番只剩下他们三人。 “爹,我要把烟儿带回去,”他抱着苏烟的尸体起身,语气坚定,“孩儿打小就听父亲的话,在烟儿出事之后也未曾做出逾越之事来,如今父亲让孩儿娶谁,孩儿也娶,可是父亲……孩儿与烟儿一直都是有婚约的啊!” “怎么能……”他笑着落泪,“怎么能因为她不在了,就不认了呢?” 解除婚约不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嘛? 他还未同意,怎得就不做数了? 周昌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满心都是内疚,他居然……居然亲眼看着苏家唯一的孩子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可苏烟怎么就成了闵玥呢? “周公子,”旁边的房云翼开口了,“尸体不能让你带走,至少现在不能。” “如果我非要带走呢?”周子期眼神凛冽,连带着语气也夹带了霜,那眼底是悲伤过度留下的痕迹。 房云翼沉稳的拱了拱手,“周公子三思,苏小姐之事牵扯颇多,你若是将尸体带走了,周家如何,周公子可曾想过?苏小姐背负良多,亦能淡然处之,以一己之力掀翻了闵家,将朝中不少大臣给敲打了一番。” 他面色严谨,一字一句的道:“周公子在苏小姐心中是何等人物,想必也不用下官多说了,周公子,是要让苏小姐死不瞑目嘛?” 三人僵持不下时,那大门口又款款走来一袭白衣的公孙离,他收了手中的油纸伞,看着这一幕劝解道:“周公子三思,苏小姐的遗体,自会择日让你带走,但不是今日,若是出了这个大门,只会给你和周大人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现如今多少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呢! 一旦尸体出了这个大理寺,谁都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周家一定会被牵连的。 他匆匆忙忙的过来也是因为得到公孙行止的消息罢了,他们如今还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是有谁先炸死了,另外一个也不会好过的。 这苏烟名义上还是他的未婚妻,他才是最有权利过问的。 气氛寂静安详,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遍地全都是尸体,他抱着的人已经凉透了,可总觉得她还是活着的。 若是早先……早先。 他顿时间连冲动的勇气都没了,他们所有人都有牵挂,有背负的东西。 “能不能……让我陪她待会?”他恳求道。 几人面面相觑,未曾阻止。 而最为震惊的人就当数周昌运了,直到现在他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神情恍惚的喃喃自语。 房云翼瞅着这个天色,背对着身后的尸体,当初金榜题名时兴高采烈,如今却越发的走到了深渊处去了。 后悔嘛? 并不。 这似乎只是开始。 …… 当孟妤和他回到东宫的时候,公孙行止衣衫都是湿答答的,好在未曾感染了风寒。 “阿妤,”外头风声雨声很大,他动了动嘴唇,声音清冽,那黑色的眸中有着探究不清的东西,“和本宫说说话,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是那日血流成河的样子,恐惧弥漫开来,血腥味在烟雨中荡漾开来,很浓很浓。 她抬起头来,乖巧的点了点头,蹲在他的面前,“奴婢给殿下背背佛经好不好?” 他点点头,浑身乏力,突的失去了重心靠在她的肩膀上去。 她任由他靠着,动了动嘴唇柔声的背了起来。 他的寝殿内摆满了佛经,还有一个佛像。 他看的都是君子之道的书,习的是君子之道,念的是佛家礼学。 只是为了让自己那腌臜的灵魂得到片刻的缓解。 “阿妤,太后也要死了。”他低声道。 孟妤眨了眨眼,神情复杂,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得道:“殿下会难过吗?” “阿妤,并不是难过,”他嗤笑一声,莫名的捏了捏她的耳垂,“而是惆怅。”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走走停停,死了那么多人,他并不觉得难过,只是觉着这个世上认识他的人又少了一个。 他这人一向薄情,在乎的人并不多。 连伤心都能假装出来的。 孟妤虎躯一震,耳夹瞬间泛红了起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席卷而来让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应。 “殿,殿下。”孟妤有些口齿不清的攥紧了衣裙。 公孙行止嗯了一声,从她身上直起身来,似是习惯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同吃同住,同床共枕,牵手,拥抱都成了习惯。 而他本人却未曾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只是遵循着内心的想法这般做了而已。 “书上说,”他捏着她的耳垂,有些爱不释手,“男女授受不亲,肌肤之亲只能留给未来夫婿。” 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死死的握紧了手,等待着他的宣判。 他却摇摇头的书上的话提出质疑,“可阿妤是本宫的丫头,自是无伤大雅的。” 孟妤松了一口气。 他端坐好,刚刚才的忧伤荡然无存,又恢复了平时清冽的模样。 四目相对,她轻笑着道:“殿下说得对,书上说得不对。 他淡笑不语,幽幽的望向外头。 院子里,凌霄花落了一地,一朵朵娇艳欲滴,雨疏风骤,使得它不堪一击,仿佛故人在告别一般。 孟妤半蹲在他的面前,陪着他说了好一会的话之后,体力不支的倒在他的膝上睡着了。 两只手扣在一块,他眼底敛着笑意。 第二百三十七章 苏烟绝笔 外头的雨像是一颗颗的定心丸,使得挺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膝上的人睡得安详。 他瞧得认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这是被他养得这般水灵灵的,姿色一点点的呈现出来。 凉飕飕的手指轻轻的落在她的脸颊,一触即放,目光复杂多变,眼中千万种思绪涌上来像是要冲破那一重枷锁似的。 …… 这场雨下了一个昼夜这才停歇的,可第二日却烟雾缭绕,雾气重重,阴森森的像是随时随地都有坏事发生一般。 这天气压抑得让人难受。 周子期一整夜辗转难眠,握着那一封书信,还有信物笑出哭出来,那眼眶中似再也流不出泪水一般,渐渐的转化为了血泪,看得人触目惊心。 周昌运吓坏了,急急忙忙的让人去叫大夫。 他崩溃的坐在地上,哭得难看,“爹,烟儿及笄了,我却没能娶她,如今她还祝我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哈哈哈哈哈!”他大笑着自嘲,“可是爹,我从小就想娶她的啊!我屋内都立着她的牌位,上面写着周子期之妻。” 自古忠义难两全,他为了尽孝所以只能迎娶别人,可他舍不得,放不下心心念念的人,所以早早的就给了她名分。 尽管世人都不知道,可他从未藏着掖着过。 周昌运吓得上前,“子期,你先起来,你先起来,你这样烟儿也不会安心的。” “她将与我的定情信物都还给我了,爹……为什么啊?”周子期哭得声音都哑掉了,模样瞧着那有平日那般玉树临风,“苏将军一生为国为民,战功累累,为何落得如此下场,苏家做错了什么?” 周昌运哑口无言,沉默不语。 他何尝不是黯然伤神呢? 苏家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那日他没能拦住苏老兄,让他进宫去救驾,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枉送了性命。 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本就是为人臣子该做的啊! 只是那一去非但没有名垂千古,反而臭名昭着。 他愧疚的捂着脸,“是老夫无能,老夫对不住他们。” 他若是早些知道那闵玥便是小烟儿的话,他就算是拼出去这一条老命也会护住那个孩子的啊! 只是…~ 周子期笑得疯狂,握着那玉佩和书信心上仿佛被人千刀万剐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倒在了那地上口吐鲜血。 那鲜血异样的殷红,在地上晕染开来,他双目轻轻的阖上又睁开,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那书信的最后一句写着: 此生未能共白首,也算为你着红妆。 子期哥哥,下辈子烟儿干干净净的嫁给你。 他苦笑一声,无力的握紧了手中的书信,他不想要什么下辈子,只想求今生。 也只想娶她。 若不是要为人子尽孝,也便随她而去了即可。 “子期,子期。”周昌运吓得冲上去扶着人,不断的朝着外面呼叫让人去寻大夫。 一大清早的周家就炸开了锅,很快周夫人也匆匆忙忙的赶来了过来,夫妻二人焦灼的看着大夫。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之后,大夫表情凝重的叹了一口气,“公子这是急火攻心,伤心过度造成的,好生静养才是,勿要再让公子受刺激便可,老夫开几副药好好调养即可。” 床上的人昏迷不醒,气若游丝,那面色憔悴得吓人。 周夫人泪眼婆娑的上前去,看着他手中的书信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这怎么会…~” 周昌运面色复杂的摇摇头,“我也不知,为何烟儿活到如今,或许有一个人是知道的。” 他眼神复杂的暗淡了下来,那头发一夜间白了不少。 若是苏家还有后人,有一个人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将人护着的。 那便是东宫的那位。 他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床上的儿子,漠然的思考着,或许他们的忽视,又或者是轻视了那位呢? 这般想了想,周昌远拍了拍夫人的背安抚着,“别太伤心了。” 关于苏家的事情,也是他内心过不去的一个坎。 而此时的东宫,雾气重重叠叠的,隐约有一种雾里探花的错觉。 孟妤此番正拿着扫帚在庭院内打扫,可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几日不见你,你倒是憔悴了不少。”秋嬷嬷不知何时过来的,一脸古怪的瞧着她。 孟妤瞥了她一眼笑道:“这几日殿下有事,所以走不开,倒是秋嬷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倒也不是有空,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太后快不行了。”秋嬷嬷很担心太后的身体。 自从太后生病之后,她就开始三天两头的打听这个消息。 一旦太后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皇后必然会迅速的将注意打在太子的身上。 只要太后一死,整个皇宫便没有人可以护住太子殿下了,也能找到一个太子死的好借口了。 皇后固然不会错过如此契机的,她巴不得立刻就让自己的儿子篡位。 所以这才是她担忧的原因。 孟妤神色复杂的眉头紧锁起来,慢条斯理的打扫着残花,呐呐道:“殿下不想见,奴婢也没有办法。” “那也得想办法拿到太后手上的虎符,”秋嬷嬷提醒道:“太子殿下并非是意气用事之人,你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虎符可是在他的身上,如此一来便能够为我们拖延时间,只要到时候你我出去了,这皇宫的恩怨是非便与你我再无关联了。” 作为皇宫里面的老人了,秋嬷嬷对于一切流程都了如指掌,所以她只能尽量的拖延时间。 如今七月过半,无论如何都要拖上五个月左右的时间。 孟妤抿唇,下颚紧绷,正要开口的时候,那回廊下出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身着灰色的衣衫,未曾穿戴整齐,松松垮垮的看着有几分慵懒,那墨色的发也未曾束起,像极了刚刚睡醒的睡美人,举手投足间皆是儒雅风流。 他眼波流转间落在她的身上,那眼底像有着雾气未曾散去一般,她微微一笑朝着秋嬷嬷道:“秋嬷嬷放心,奴婢知道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案件落幕,贵妃试探 见她这一副样子,秋嬷嬷也不好多说些什么,瞥了一眼那回廊下的人影,唯唯诺诺的福了福身子,最终却只能扭头离开。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小声提醒着孟妤,“可别忘记了你我之间的约定,我可是将身家性命都押注在你的身上了。” 孟妤点了点头,平静的道:“我不会食言的,秋嬷嬷大可放心。” 出宫她肯定是会出宫去的,可是这和喜欢他不冲突。 给公孙行止做了早膳之后,她便陪着他看书,下棋。 而他换了一身白衣,本就白皙的肌肤,穿着这一袭白衣在适合不过了。 她见过的人很多,穿白衣的也不少,可是没有那一个人有他这般姿容的,可是公孙行止却并不怎么喜欢白衣,这是他第二次穿白衣。 第一次是因为家没了,这一次是因为苏烟。 “阿妤,”他唤她,急切的想要听到有人回应她,“本宫不喜白衣。” “殿下信佛么?”她跪坐在他的面前,抬起头望向他,乖巧得如同一只小野猫似的。 公孙行止也同样望着她,笑着摇摇头,“不信,却又希望这个世上有佛。” 他日日诵经念佛,并非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灵魂,和那些亡灵,试图超度他们。 孟妤勾了勾嘴角,“奴婢也不信,却觉得殿下身边有佛,殿下会长命百岁的。” 你这么好,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的。 他莞尔,笑得很是好看。 这一整天不少人都愁眉不展的,心思格外的凝重,却又恰巧适逢休沐。 一直到傍晚时分的时候,高栾进来传话道:“殿下,房大人说周大人想见您。” 又或者是说周子期想见他,问问关于苏烟的事情真相。 公孙行止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的道:“让房大人去回他,今夜本宫回去周家的。” 周家的人还是不方便进来,免得节外生枝。 高栾拱了拱手道:“是。” 孟妤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望向他,“奴婢要去吗?” 他点了点头,“晚些时候阿妤准备一下,陪本宫走一遭。” 一会怕是还有人前来,所以他不便走开。 东宫的这条密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 御书房这处,得知闵家的人都被斩首之后,公孙离便被唤来了,此番正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听从着来自他父皇的教诲。 “那闵家犯下了如此大罪,如今你还讨要那闵玥的尸首作甚?”皇帝勃然大怒的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公孙离面不改色的道:“儿臣只是觉得自己和那闵小姐已经有了婚约,却不能因为那闵家犯下的错误,便对自己的未婚妻置之不理,如今儿臣若是袖手旁观,那么和那些狼心狗肺之人又有何不同的?” “你……”皇帝气急败坏的看着他。 旁边的高公公及时的道:“皇上,五皇子如此宅心仁厚的也是好事,倒不如就顺了五皇子的意思,也未尝不可,五皇子年纪也还小。” 他的话恰到好处,没有过多的逾越,却成功的给了皇帝一个台阶,只好无奈的挥挥手,“也罢,那就由你安葬了便好,其余的交给大理寺处理。” 公孙离喜出望外的磕头,“多谢父皇。” 说罢便兴高采烈的离开了御书房,而那笑容总是转瞬即逝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属于少年的稚气也随之消散。 高公公满意的垂下头去,心中默默的哀叹:苏小姐,老奴也只能帮你到这处了,愿你一路走好才是。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便熬到了晚上,却在天将黑不黑的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孟妤瞧着来人颇为震惊,因为这个人居然是姜贵妃。 她的到来实在是过于惊悚了,但孟妤还是唯唯诺诺的欠了欠身,“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姜贵妃未曾搭理她,而是朝着公孙行止走了过去,笑道:“太子殿下。” 她其实很少来此处的,也很少和这个公孙行止打照面的。 但是不得不承认,就单凭姿容而言,公孙行止绝对是天下无双的,这般的姿容也难怪她那个侄女总是恋恋不忘的。 公孙行止手中的白色棋子微微一顿,面不改色的望向她,那眼神总是笑吟吟的,可笑意却不达眼底,“贵妃娘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太后病重了,也不见太子前去探望,本宫便想着前来探望一番太子殿下,如今看来太子殿下倒是好了不少。”姜贵妃施施然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语气温和。 公孙行止垂眸,那鸦羽般的眼睫毛遮盖住了眼底大半的情绪,清冽的声音响起,“本宫的身子是好了不少,可手脚无力,有些虚弱,走不了多远,又怕将病气传给皇奶奶。” 他总是把话说得这么漂亮,天衣无缝,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不能指责他不孝,也不能…… 姜贵妃眯了眯眼。 公孙行止这边的处之泰然,不仅仅是皇上担忧,皇后捉急,她自然也是操心的。 太后手中的虎符时至今日依旧是下落不明的,也不知道到底在谁的手中,只知道按照如今的趋势下去的话,怕是谁也得不到。 太后那般念叨着这个人,就是希望他能够前去探望一二,如此一来也好让他们有个大致的目标和方向。 如今下落不明让人好生焦灼。 “太子殿下还是去看看的较好,万一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东西需要给你的,也方便一些不是?”姜贵妃循循善诱。 这姜家的姑娘都生得美艳无双,这姜贵妃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当初都险些当上了皇后,可是最后却因为不能生育这才变成如今的样子,她只能将主意打在了皇后的身上,将自己的目光放得长远一些。 可若是能够拿到太后的那个虎符,那么她也不必依托于皇后了。 那心思一目了然。 寝殿内安静了下来,孟妤默默的站在她的身侧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公孙行止收回了手缩在衣袖间,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本宫身子好些了便去看望皇奶奶,有劳贵妃娘娘挂念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苏烟死因,难圆满 他的一番话下来并没有任何的破绽,姜贵妃也不好再继续的逗留下去,只好又嘘寒问暖的说了几句什么,这才离开的。 “太子若是有什么难处的话,大可以前来找本宫,本宫乐意至极。”走到门边的时候,姜贵妃又回过头去莞尔一笑。 公孙行止低垂着眉眼未曾抬头,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如今姜贵妃也早就按耐不住了,此番更是开始主动的出击了,公孙则迟迟没有出来,她自然是捉急的。 作为皇上的枕边人,她知道的事情可比很多人都要多,这般的焦灼自然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殿下,”孟妤送走了人这才走进来道:“贵妃娘娘已经走了。” 他点了点头,施施然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嘱咐道:“阿妤找个时间去和秋嬷嬷说一声,就说姜贵妃来找本宫了,别的不用多说。” 欲说还休才是最让人容易产生质疑的一点。 孟妤点了点头,“奴婢明日便去。” 他点了点头,穿上外衫,“叫高栾进来守着,随本宫出宫。” 孟妤转身就去门口寻高栾去了,这人不大老实,不是喜欢在树上,便是喜欢在屋顶,此番都是月上柳梢头,朦朦胧胧,清冷的挂在天上,四周围了几颗繁星点点。 孟妤站在那大树下朝着高栾说了几句话,便朝着公孙行止走去了,二人从暗道处出了宫。 高栾这才从树上飞下来,熟练的进到屋中去,将屋内的蜡烛都重新点上,木讷的坐在那蒲团上闭目养神。 而这边的孟妤和公孙行止出了宫便朝着周家前去了,行至周家巷子中的时候,房云翼的马车早早的就在那处停住了,此番人正站在马车旁边,一袭月白色的衣衫儒雅极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的书生气,朝着二人拱了拱手。 “殿下,下官都安排好了,委屈殿下从后门进去即可。”房云翼轻声道。 这个时间段,这条巷子里面也没什么人的存在,所以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走吧!” 房云翼颔首在前面带路,视线却不经意间的从孟妤的身上略过,却不知为何不敢直视,只得慌乱的一瞥。 随着房云翼入了周家,在周家下人的带领下便去了周子期的院子,此番周家的人都在等待着了。 周子期一身的病态,面色惨白极了,整个人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感觉,强撑着身子这才起身坐下的,气若有似的坐在那处让人看得揪心。 “太子殿下。”周昌运心情复杂的拱了拱手,倒是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周夫人微微的福了福身子,却只是暗暗的抹泪。 而周子期则是满目疮痍,看不出昔日的模样来,唇色都白得吓人。 “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殿下告知当年小烟儿是为何活下来的,又是为何成为了闵家的小姐。”周昌运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周子期亦是如此,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一般的跪在地上,“周子期求太子殿下告知。” 公孙行止端坐着,那表情便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淡淡的开口,“周大人可还记得当年本宫失踪过一次的事情?足足好几天,最后本宫是独自一个人回宫的,也是那几天,本宫在乱葬岗将烟儿救下来的,本宫听见她哭,所以将她救下来了。” 那个时候想的是将她送走的,可是苏烟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非要跟在他的身边,小丫头严肃的告诉他,要给家人报仇。 从那时开始他就知道,他们都没有退路了。 而恰巧那个时候闵家的女儿正在被接回了邵安城,却意外死亡,一切都是天意,他们将计就计,苏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闵玥。 而后便是开始了漫长的复仇之路,每一步,每一天,每一年都是这般的煎熬。 渐渐的二人都在这样的仇恨中麻木了,甚至连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没有,像个活生生的活死人一般存活着。 他却都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那些不堪,只是简单的将苏烟的死说了一遍。 “烟儿她只是想苏大人他们了,你也不必太过于介怀,下辈子吧!下辈子……”他手指落在桌面上,语气轻飘飘的,却不像是伤心的样子。 周家的人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周子期泪眼婆娑的嗤笑一声,“为何非得死呢?这世间难道就没有她留恋的东西了么?” 可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公孙行止只是瞥了他一眼,不知为何一种邪恶的想法油然而生,他想烟儿该是孤单的,若是将这个人送去陪她,她也该是高兴的吧? 可苏烟必然会埋怨他的。 “本宫累了,事已至此,周公子也该放下才是。”他施施然的起身,橘黄的灯火下那张脸清冷决绝,只让人觉得这人凉薄至极。 “烟儿的尸体你便给葬了吧!苏家的众人都葬在了那城郊二十里地的土山上。”他又幽幽的补了几句什么。 周子期跪在地上,神情呆滞,许久未曾说出话来,只是觉得心中凄凉,刹那间寸草不生。 该交代的他都交代了,至于周家人如何看待,他也不在意,只是和孟妤踱步离开了。 房云翼追了上去将人叫住,“下官送殿下。” “不必,本宫想一个人走走。”公孙行止拒绝了。 房云翼蹙眉,有些犹豫,却还是停住了脚步没再穷追不舍,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拱了拱手。 随着清冷的月色,孟妤走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心疼得想要碰一碰,又止步于此。 “殿下,您是不是还有话未说完?”孟妤低声道。 公孙行止嗯了一声,轻轻的道:“烟儿她被人侵犯过,可她干干净净的来,也该干干净净的走才是。” 若不是因此苏烟也不至于非要寻死,她觉得自己脏了,如何配得上那清风明月一般的周子期呢? 孟妤苦笑,脑海中是那一袭红裙惊艳众人的场景。 “烟儿在周子期的心中一向美好,此事也不必告诉他们。”这是他唯一能够为苏烟所做的了,让她心爱之人记住她最美的样子。 第二百四十章 太后病重,虎符成谜 苏烟的尸体最终落在了公孙离的手上,而他也信守承诺的将尸体给了周子期,这本就是他和公孙行止约定好了的。 而周家的人因为这件事情之后一蹶不振,尤其是周子期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知道这个消息的孟妤心情有些复杂,却又不好去批判是与非,对与错。 她想,如果自己是公孙行止,也会这般做的。 总不能让那样的一个女子,默默无闻的看着心爱之人十多年却连相认都没有吧! 那该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 可若是她是苏烟呢?她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 正沉思的时候眼前多了一双金靴,她缓缓的抬起头就看见一脸笑意的公孙离,多日不见,这少年倒不似记忆中的模样了,变了不少,多了几分男人味。 一袭靛蓝色的衣衫没了白衣的那股子少年意味,倒是成熟稳重了许多。 “五皇子。”她起身微微欠了欠身。 公孙离莞尔一笑,“小豆芽在想什么?” “想苏小姐的死,”她坦诚的道:“有些惋惜。” 这个世上又少了一个可以陪他说话的人了,苏烟的死公孙行止看着无所谓,可是孟妤感受得到他身上的悲伤,和心中的那一份自责。 公孙离闻言嘴角的笑收敛了几分,亦是觉得惋惜,“苏小姐的确惋惜,苏家乃是忠臣。” “忠臣?”孟妤嘀咕了一句,“若是殿下是皇上,面对曾经的场面,殿下会怎么做?” 身份兑换一下,又会是怎么样的下场和结果呢? 公孙离定定的瞧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可始终未曾看出些什么来,只是觉得着一双眼睛中多了几分宫中人所没有的东西,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就觉着好看。 二人就这么站在东宫的大门口,伴随着一阵阵微凉的清风拂过,公孙离半弯下腰和她对视。 公孙离最终却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小豆芽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如果是他? 没有如果,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赶尽杀绝,帝王都是多疑的,一旦到达了那个位置,连身边的人都是充斥着质疑的态度。 “小豆芽去玩吧!我找太子殿下有事。”公孙离笑了笑,绕开她。 孟妤低声道:“是关于太后的事情么?” 公孙离身形一顿颇为惊讶的回过头,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小豆芽很聪明。” 她笑而不语,没再继续多说些什么,而是拿着扫帚慢悠悠的开始打扫卫生了。 莠和殿的内务基本上都是她在处理的,高栾偶尔帮她搬东西,若不是身处皇宫的话,倒也觉得舒心,自在。 当公孙离踏入莠和殿时候,一股子淡淡的香气袭来,他走了过去拱了拱手道:“太子殿下。” 公孙行止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道:“不叫太子哥哥了?” 公孙离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吟吟的凑上前去,坐在他的对面观赏着面前的棋局,“太子殿下若是想听,臣弟依旧可以继续这般叫的。” “不想。”公孙行止毫不留情的拒绝。 而公孙离早就习以为常了,并不放在心上,而是悠闲自得的弯曲着一条腿,“如今皇奶奶病重,太子殿下还真是铁石心肠,都不去探望一眼?” 这话外之意,公孙行止自然是听出来了的,他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凉薄,“难道不是因为都找不到虎符了,所以才来的么?” “呀!”公孙离故作惊叹的道:“太子殿下果真料事如神。” 他笑而不语,手中的黑色棋子落在了那角落处,一下子就将棋局给破了,“不如你猜猜,皇奶奶会不会将虎符给本宫呢?” 公孙离笑意收敛,整个人都变得凝重起来,气氛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 二人面面相觑那眸中都带着深究。 若不是当初无意间的举动,这二人也不会走到一块的,他是他的棋子,他又何尝不是呢? 在对付别人的时候,也要提防着彼此,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 公孙行止帮他站稳了脚跟,而他没少给公孙行止传递消息。 这般融洽的关系,如今怕是要走到头了。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打碎了这个诡异的气氛,似笑非笑的道:“太子殿下是要这个江山么?” “皇位那般好,你不想要么?”他挑眉反问。 公孙离嘴角噙着笑,随意的靠在地板上,目光躲避开,语气却是非常的坚定,“自然是想要的,那不如太子殿下将虎符给我,到时候我让太子殿下手刃仇人如何?” “哪怕是杀了你父皇?”他冷眼望去,语气冰冷。 公孙离笑得坦坦荡荡,俯身过去,托着脸一字一句的道:“多少条人命,只要太子殿下开口,臣弟都悉数奉上。” 哪怕是杀兄,弑父,又有何惧呢? 他这个条件的确很诱人,可不代表公孙行止心动。 公孙行止道:“你比本宫禽兽多了。” “在这个皇宫的人,谁不是禽兽呢?”公孙离怒极发笑。 他沉默了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刻钟之后,公孙离这才起身,慢悠悠的拍了拍身衣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却占不到任何的风头,“太子殿下若是想要去看皇奶奶的话,不如知会臣弟一声,臣弟也好陪你去啊!” 公孙行止不咸不淡的道:“不送。” 公孙离也没生气,甩袖离开了。 当他走后,孟妤这才端着泡好的茶进来,面色平淡,只依稀记得刚刚才公孙离跟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有些言外之意,却又不知是何意思。 公孙行止抬头望向她,“阿妤猜猜看,虎符到底在何处?” “奴婢不知。”她摇摇头,实在是没有一个方向感。 公孙行止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阿妤希望本宫去看太后么?” “殿下不去是想给他们留一个隐患,殿下若是去了,只会惹祸上身。”孟妤解释道。 公孙行止笑容收敛,语气带着几分的严谨,“阿妤以后别这般聪明,容易惹是非。” 第二百四十一章 桑孑怂恿,虎符因果 “殿下希望奴婢笨一点?”她抬眸,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眼中似有千山万水,惹得人想将其掩盖。 公孙行止手掌轻轻的从她头顶落下,嘴角弯了弯,从那一次晕倒开始,苗豆芽就像换了一个人,又或者说是换了一个灵魂。 高栾探听过的,曾经的苗豆芽虽然识得一些字,但是并不聪明,脑海中只有吃穿。 可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惊人的记忆力,和那些常人都未曾敢涉及和探知的东西。 他抿唇,最终只是低声了一句,“那样可以活得久一些。” 这个皇宫容不下聪明人,也容不下愚蠢至极的人。 孟妤沉默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手掌心。 关于姜贵妃的事情,她已经告知给了秋嬷嬷,想来皇后那边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 毕竟这二人乃是后宫中的顶梁柱,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旦生了间隔势必会给对方致命的打击。 越是知根知底的人,反目成仇之后才是致命的打击。 …… “千真万确?” 时隔多日,当公孙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顿时就怒了,不敢相信的站了起来。 来汇报的人面色凝重的拱了拱手,一字一句道:“回殿下,千真万确,查不到任何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公孙胜整个人都傻眼了,面色苍白的跌坐在了椅子上,喃喃自语着:“那云别尘好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被人轻而易举的就给灭了呢?” “殿下,看那痕迹乃是江湖中人动的手,云别尘一向自大,想必是他的仇家也未必!” 公孙胜否定的摇摇头,“云别尘这个人虽然自大,但是也不是傻子,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混到如此地步的,本还想借助他的手除掉老六的,如今看来怕是有些麻烦了。” 老六如今深得父皇的喜欢,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再加上皇后又似乎又要扶持公孙离的苗头,虽然公孙则被关进去来,但是现如今又多出来了两个敌人。 本以为是拨开云雾见天日了,万万没想到这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到底谁在背后搅弄风云呢? 正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三皇子,桑大人求见。” “桑老头?”公孙胜皱了皱眉,但还是让人进来了,“让他进来吧!” 这老家伙好歹也是自己的人,再者他手上也是有不少的兵力的,现如今又要成为他的岳父了,见一见倒也无妨。 桑孑慢吞吞的走了进来,朝着他拱了拱手,“下官见过三皇子。” 公孙胜扬起笑容,友好的走上前去将人虚扶一把,“桑大人客气了,再过不久你我可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本皇子还要称呼你一声岳父呢!” 一提到这个事情,桑孑的脸上都是笑意,“三皇子哪里的话,是臣高攀了。” 公孙胜笑了笑,招待人坐下问道:“不知桑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桑孑警惕的瞥了一眼四周,这才郑重的道:“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定,大皇子又被幽禁,而六王爷也不知道为何势头很猛,现如今皇后娘娘在扶持五皇子,三皇子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此事本皇子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公孙胜颇为头疼的道:“桑大人也知道本皇子实在是没什么能人义士的,此番本想拉拢纪家的,可是谁知竹篮打水一场空,事与愿违,谁成想……” “那纪老将军手中倒的确有些兵权,可是毕竟此人和先皇有些关系,皇上也未曾重用,不拉拢也无妨,”桑孑理性的分析道,又神秘兮兮的凑近他,“如今倒是有一个人能够帮助三皇子一百多天,拿下商洽一半的兵权。” 公孙胜猛的瞪大了眼睛。 只听这桑孑无比严谨的道:“三皇子可能有所不知,皇上的手上只有一半的虎符,这虎符本是两半的,原先先皇在位的时候,有一半就在太后的手中,当初皇上之所以能够上位,就是借助了太后那一半虎符。” 只是太后这个人向来都是心思缜密的,只是拿着那一半虎符盖了一个章,又收起来了,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在何处,这么多年皇上也是因为这事情一直对太后极好来着。 公孙胜有些诧异,“如此说来,那另外一半的虎符在何处?” “三皇子难道还看不出来嘛?为何这段时间太后病重以来不管是皇后也好,贵妃也罢,五皇子,六王爷,那怕是皇子,也都三番两次的往那处跑。”桑孑有些口干舌燥的喝了一口茶水,再一次提醒道。 原本还有些茫然的公孙胜刹那间就恍然大悟了,嗤笑一声,“原来如此。” 他既然不知道这个消息,不过也是。 他母妃对于这些事情一向不感兴趣的,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三皇子只要拿到虎符,便可一步登天。”桑孑又推波助澜的强调。 公孙胜面带愁容,“那有那么容易,这么多人都找不到,更何况是本皇子呢?” “三皇子可以从太子殿下的身上下手。”桑孑突然阴险的提议道。 公孙胜微微一愣,随后很快醒悟过来。 对啊!此事就得对症下药才行。 皇奶奶神志不清,固然是记不清虎符放在了何处的。 但是太子就不一样了,皇奶奶一直挂念着他,如今也一直念叨着太子的名字,如此一来~… “此番就多谢桑大人了。”公孙胜笑着将人送走。 桑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此处。 当他一走,公孙胜的面色这才凝重起来,朝着身侧之人嘱咐道:“备轿,去东宫。” “是。” 然东宫这处,那有外头的那般尔虞我诈,安静得仿佛一方净土。 孟妤站在太阳底下,将院子里面的花花草草浇水,伺候得很周到。 高栾站在那回廊下,一袭锦衣,环抱着双臂,面色严肃,不苟言笑的瞧着她的一举一动,时不时的埋汰两句。 孟妤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瞥了他一眼。 公孙行止坐在窗边,瞧着外头的一切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第二百四十二章 众人试探,撞南墙了 从前他的生活枯燥乏味,除了看书,写写字画,搅弄风云以外便是独自一人研究医学药理。 如今却多了一份兴趣,看着那身影在花丛笑靥如花,和在他面前温顺听话的样子。 情不知所起的眉宇间染了几分宠溺的笑。 如今的孟妤瘦了不少,又是变化飞快的年纪,十六岁出头,水灵灵的小姑娘,那脸清秀好看,那眼水光潋滟,波光粼粼,那笑容灿烂无比。 晃得他心弦荡漾,猛的随之跳动起来。 公孙行止愁眉不展的捂着胸口处,伸手给自己把脉,只觉心跳骤然加速,也不知为何。 正当他犯难的时候,一阵脆甜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殿下,外头的花都浇好水了,已经晌午了需不需要奴婢给你备午膳?” 孟妤进来之后就看见窗边坐着的人了,熟练的撩起珠帘走了过去。 那人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孟妤绕了过去以为他是睡着了,却对上一双眼中似有万般光景的眼,又带着丝丝的茫然正定定的瞧着她。 “殿下……”孟妤以为他还在伤心苏烟的事情,忍不住的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公孙行止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眼尾处染了红,“阿妤,本宫病了。” “殿下那里不舒服?”孟妤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去寻太医。 他却将人死死的拉住,一字一句的郑重道:“本宫一瞧见阿妤就觉得心跳骤然加速,控制不住,阿妤一笑,本宫就觉得心跳越发的快了。” 这话让她的脸色忽变,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公孙行止很纯情,这东宫没人会和他提及风月之事,不过是教个大改房事方面的事情罢了。 他长期接触的都是高栾,身边再无他人。 那怕是云安郡主那样的倾国之色,他也毫无兴趣可言。 这是什么…… 这是心动的喜欢啊! 他短短的一句话就足以让孟妤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她想教他,想告诉他,这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可这样一个风光霁月的人物,这样一个在充斥着阴谋诡计当中的人,她迟疑了,畏惧了。 若是教了,离开的时候必然是两败俱伤。 不教也好,这样也不至于那般不舍了。 她稳了心神,笑道:“因为奴婢想要殿下开心,所以才会这样的。” “是吗?”他狐疑的道:“可这个感觉不对,阿妤……” 他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高栾的声音打碎了他的话。 “殿下,三皇子求见。”高栾走了进来,隔着珠帘拱了拱手朗声道。 公孙行止这才松开她的手,“阿妤去切茶吧!来客人了。” 孟妤从刚刚才的欣喜中回过神来,低垂着眉眼唯唯诺诺的离开了莠和殿,大步流星的朝着小厨房而去。 当走到小厨房的时候,她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抬手摸了摸眼帘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湿润了。 他喜欢她,他也是喜欢她的。 她不是单相思。 分明也不是小姑娘了,可不知为何却觉得特别的高兴,笑着笑着就哭出来了。 而这边的公孙胜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还让人带来了不少的礼物,瞧着那一袭青衫,病怏怏的人满是关怀的走了上去,“听闻太子这些日子生病了,臣弟一直没有时间前来探望,实在是因为皇奶奶生病了,再加上最近朝中事务繁多,还请太子勿怪。” 公孙行止咳嗽着捂住嘴,虚弱的开口,“无妨,小毛病,都习惯了,皇奶奶如何了?” 话题回归正轨公孙胜故作伤感的样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皇奶奶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太子不妨去看看也好,免得皇奶奶挂念。” “咳咳咳!”公孙行止咳嗦个不停,那眼神也看着虚荣无力,连带着嘴唇也苍白起来,朝着旁边歪了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怕是不行了,本宫,本宫这个身体。” “太子,”公孙胜一惊,没想到他情况这么严重,上前将人搀扶着坐稳,“太子身体要紧。”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会病得这般严重。 公孙胜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听闻公孙行止病了,但一直以为只是小病而已,万万没想到这般严重。 “太子这是怎么了?为何……”公孙胜表情难看的望向他,心中更加的诧异了。 莫不是他身边的那个小胖丫动手了不成? 毕竟那人是皇后的人。 公孙行止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努力的牵扯出一抹笑意来,这一副病弱的姿态非但没有人叫人心生反感,反而多出一抹妖冶的美感来。 这人本就姿容无双,那怕是这般怯弱的样子,也生出别样的美来。 一时间竟让人无法去狠的下心来。 公孙行止磕磕巴巴道:“也无妨,许是担忧皇奶奶,忧思过度引起的,待本宫好了,便去探望,咳咳咳咳!” 他一句话说得咳嗽个不停,饶是公孙胜来的时候多么信心满满,如今也无计可施了,只得尴尬的赔笑,抑或是虚情假意的询问几句。 直到孟妤初现,他这才寻了个借口拱了拱手道:“时辰也不早了,既然如此,那臣弟也就不打扰太子休息了,改日再来探望太子。” 他在孟妤的搀扶下虚弱的笑了笑,“那本宫就不送了。” 公孙胜笑笑没说话。 人一走,他嘴角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徒留一片凉薄寡淡。 “殿下,这血……”孟妤担忧的望向地面。 公孙行止站稳了身子,朝着旁边的木盆走去,慢条斯理的清洗着手,慢悠悠的开口,“无碍,只是最近都得装下去。” 太后那处他是不会去的,那些人不会放弃的。 所以接下来还得装一阵子。 不过也无妨,总归那东西没有人找得到的。 太后想见他,并非是想把虎符给他。 而是想祈求原谅罢了,奢望得到一些宽慰和救赎。 孟妤没说话,默许了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将旁边的帕子拿过去给他细细的擦了擦手。 “阿妤,眼睛怎么红了?”他面色如常起来,伸手将她的下颚挑起,带着质问的语气。 孟妤直勾勾的望着他,眨了眨眼,“撞南墙上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谁在布局,想娶云安 南墙? 他眉宇间多了些关怀,如玉般洁白的手轻轻的从她眼帘划过,带着些未痒的触感,细声道:“阿妤走路要多加小心才是。” “好!”她莞尔,却忽而道:“殿下没穿白衣了。” 公孙行止不喜白色,也不爱大红色。 此生对这两种颜色深恶痛绝,有着浓郁的仇意。 他的衣物,连带着殿内的陈设大多以冷色系列为主,连带着寝衣也都带着别的色彩。 那唯一一次惊才绝艳的白衣,乃是因为苏烟的死。 闻言他面色平静的执手拿起旁边的一杯凉透了的茶水,慢悠悠的倒入了紫檀木窗柩边的一盆紫玉兰中,悠悠道:“人固有一死的,阿妤,没什么可伤心的,过去了便好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下去。” “这个结果对于烟儿而言,是最好的结局,”茶杯中的茶水倒完了,只留下些许的茶叶,鸦羽般的眼睫似扑棱欲飞的蝶翼,眨了眨眼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本宫只是觉着有些不适应罢了。” 不管是苏烟也好,高栾也罢! 这些人都是陪着他一块在深渊处,在这皇宫的暗谲中挣扎的。 每个人的结局都是注定好的。 只是目睹着身侧之人一个个的倒下,他有些不适应罢了。 孟妤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未言语,似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如今的局面看似两败俱伤,可实际上苏烟用自己的死给他留下了不少有用的筹码,那一个个的筹码都是可以帮到他的。 这段时间姜贵妃和皇后的来往倒是减少了不少,可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和谐和平衡,就是不知道还有多久的时间。 闵家众人的死大快人心,可同时也留下了后患。 公孙离将自己的人推上了闵玧的位置,从未得到了利益,而公孙瑾也在其中捞到了不少的好处。 皇家的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趁火打劫了,当然了,最大的受益人当属三皇子了,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的。 不过,不管事态如何,她也总算是可以缓口气了。 在陪伴着公孙行止的时间里面,孟妤时不时的去秋嬷嬷那处溜达,但未曾提及关于公孙行止异常的事情。 “照你这般说来,如今的局势对太子倒无坏处,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如今三皇子,五皇子,六王爷扭成一团,倒是太子殿下可以独善其身了。”秋嬷嬷有模有样的分析起来。 二人坐在那紫藤萝花架下,孟妤盘腿择菜。 其实对于做菜这档子事情,她并不忠爱的,只是当了宫女之后,倒厨艺越发的好了。 此番走哪都想着下一顿吃些什么。 听了秋嬷嬷的话忍不住的抬起头来,那波光粼粼的杏眼眨了眨,“此事还尚未可知,可总归是好的,只要太子殿下平安,其余的余咱们而言并无利处,倒是秋嬷嬷,你知道皇后那么多的秘密,我怕皇后朝你下手。” “秋嬷嬷杀过人嘛?”孟妤突然问了一句。 这一问着实让秋嬷嬷面色沉了下来,心虚的攥紧了手,愣是将孟妤手中的韭菜给捏坏了,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僵硬的开口,“杀过。” 她好歹也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说没杀过人怎么可能。 皇后靠着雷霆手段上位的,而她就皇后的帮凶,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那是年轻没少做出心狠手辣之事,如今上了年纪倒觉得愧疚了。 “你不也为太子杀了几人?”秋嬷嬷斜了她一眼。 孟妤一点也不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点了点头,“是杀过四个人,我一直觉得自己可以保持本心的,可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此事不提也罢!如今已经八月了,再熬上它四五个月,你我便可以自由了。”秋嬷嬷一想到这事就觉得心情愉悦。 在孟妤没有出现的时候,出宫这样的事情她从未设想过,如今日子有了盼头也是极好的。 孟妤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八月了。 那太后也大限将至了。 这一阵子最为让人关注的事情就是太后了。 在她临走的时候,秋嬷嬷也忍不住的追问,“太子殿下当真不去看望太后?” 孟妤回首,笑容灿烂声音脆甜,“不知。” 去与不去,也只是一个流程罢了。 太后那样的人,若换作是她,怕也无从原谅。 端着择好的菜,她回了莠和殿,人还没有进去呢!就被高栾拦住了,表情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殿下再与五皇子谈话。” 这几日五皇子时常前来,旁人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毕竟五皇子打小就往这处跑了,所以大家都习惯了。 只当是五皇子心善,同情东宫的这位罢了。 “好,那你来厨房帮我杀只**!”孟妤也就没有进去了,撸起袖子熟练的使唤高栾。 高栾也没有拒绝,转身跟着她就去了小厨房。 “你为何不敢杀鸡?”高栾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 孟妤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道:“麻烦。” 高栾:“……” 莠和殿这处,紫金香炉内,那特制的梅花香缭绕着,长长的桌子上放着几本书和一壶上好的茶,二人对面而坐,他玉手执杯熟练的倒茶。 这也是公孙行止会的为数不多的活了。 “不知太子殿下觉得如何?”公孙离笑吟吟的询问。 公孙行止抬起头来,眼中的情绪深不可测,漆黑的眸中映出他的面容和神情来,却并未因他的话而有丝毫的情绪,只是淡淡的问,“想好了?” “自然。”公孙离回答得痛快。 “那姜家太子殿下本也不喜欢,杀了姜家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当初若不是太子几分青睐那姜茗又何故会得了一个云安郡主的称号呢?”公孙离打趣道。 公孙行止重重的放下茶杯,对于此件事情却不承认,“此事与本宫无关,只是觉着云安二字极好罢了。” “那太子殿下帮还是不帮?”公孙离嗤笑一声。 “你想娶云安,倒不如先替皇子将边疆的事情解决了,他自会应承你,何须本宫出手?”公孙行止语气平缓的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风月几何?命由天定 姜茗才华出众,容貌倾城,乃是整个商洽男子都梦寐以求的女子。 商洽和晋阳的关系早就岌岌可危了,一旦战败,要么纳供,要么和亲。 可放眼皇上的膝下能够拿的出手的公主当真是没有。 也只有那绍安城四美稍稍可以排的上号,倒那时这四人都是待选人。 可最终姜茗的可能性最大。 如今又少了一个苏烟,更不用说了。 公孙离想要迎娶姜茗,吞并下姜家谈何容易。 再加上皇后也不会同意的,那可是她一直都钟意的儿媳妇,又怎么会让给公孙离这么一个养子呢? 公孙离忽而发笑,“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不愿意帮了?” “你能说服皇后?”他反问。 皇后的背后有着丞相府,还有着庞大的朝中不少大臣。 公孙离如何可以短时间之内抗衡呢? 听了这一番话,公孙离并未反驳,那桃花眼中多了抹冷意和杀气,声音也寒了几分薄凉,“若是母后只有臣弟这么一个儿子了呢?太子殿下觉得,她会不乐意嘛?” “你想杀了公孙则?”公孙行止一点也不惊讶他的话语,很是平淡的道。 公孙离毫不遮掩眼底的野心,大大咧咧的用双手撑着地板,眯了眯眼,“皇兄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舍得呢?” 不过是借刀杀人的把戏罢了! 公孙行止沉默,未曾表达任何的看法。 二人僵持间那外头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香气传了进来。 二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就只看见孟妤端着一小蛊的鱼汤走了进来,言笑晏晏的弯了弯眉眼,“奴婢给殿下做了鱼汤,殿下尝尝。” 公孙行止敛了眼中的清冷,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去,极为嫌弃的挑剔起来,剑眉轻轻颦起,“有刺。” “这鱼没有刺。”孟妤也没有嫌弃,耐心的给他讲解。 公孙行止作为一个太子殿下,生活自理能力基本上是零的。 若是不做太子,就只能是个穷书生了,只会写写画画,又极为挑剔饭食。 “鱼还有无刺的?”这话问得极为傻白甜。 孟妤强忍着吐槽的心理,笑着点了点头,“有一种鱼是没有刺的,改日奴婢给殿下抓来看看。” 一旁的公孙离忽而觉得自己有些许的多余。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清冷,薄情的太子殿下待这小豆芽有几分的特殊,又说不上何处不对劲。 因着这二人又大大方方的。 “五皇子要尝尝看嘛?”她也给公孙离盛了一碗,友好的递过去。 公孙离颇为震惊却也没有拒绝。 他其实还挺喜欢小豆芽的厨艺的。 “这汤有点甜。”公孙离尝了一口就放下了,他不喜甜。 孟妤点了点头解释道:“殿下喜欢甜,就加了些许,五皇子若是不喜,奴婢给五皇子重新做一蛊去。” “不必了,”他起身轻笑道:“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就不打扰太子哥哥了,小豆芽我走了。” 孟妤颔首恭送他。 那珠帘碰撞中,公孙离拂袖而去。 公孙行止依旧在不动声色的喝汤,却还是不解的问道:“为何有鱼无刺?” 孟妤:“…~” 这是生物问题了,她怕解释起来这人听不懂,便只好搪塞过去了。 “五皇子这几日总来,不怕惹祸上身嘛?”孟妤嘀咕着。 最近一段时间来东宫的人可不少,个个心怀不轨,来者不善。 唯独公孙离来得最为频繁,难道他就不怕皇子怀疑嘛? “物极必反,”公孙行止放下手中的瓷碗,轻轻的开口,“公孙离总是来反而不会让人觉得有不妥之处,他本就是东宫的常客,若是如同那些人一般,反而会惹来猜忌。”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公孙离最近前来也是因此。 孟妤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懂的一点在于公孙行止的态度,所以这才旁敲侧击的询问。 “那殿下如何看待五皇子的?” “禽兽。”公孙行止简单的两个字就给概括掉了。 孟妤拧眉,却也没有细问。 心中却又对那公孙离多了几分的提防。 毕竟如公孙行止这般风光霁月的人,居然用如此粗暴的话来形容一个人,必然是有其原因的。 “五皇子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太后的事情?”孟妤又道。 毕竟宫中人的说辞可不大好,而公孙行止又未曾前去查看,情况到底如何也只能靠着一些别人的话来判断了。 据说又严重了不少,所以难免公孙离不是为了此事。 公孙行止摇了摇头,仪态端庄,心平气和的道:“他是为了云安郡主的事情来的。” “云安郡主?”孟妤有些茫然,“难道……五皇子想打云安郡主的主意?这怎么可能?” 先不说皇上了。 就拿皇后和姜贵妃而言,这一关他就迈不过去。 可似乎也不是无可能……除非。 杀兄? 孟妤瞪大了瞳孔,错愕的望着他。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风轻云淡的道:“若是公孙则一死,皇后膝下无子,到时候只能全力支持公孙离,那他想要迎娶云安郡主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皇上那处又如何会同意呢?”孟妤疑惑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在他的对面。 公孙行止弯了弯嘴角,眼底的笑意很是明显,“皇上自是不会同意的,云安郡主是他用来以防万一的筹码,可若是商洽赢了呢?那云安郡主的婚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况且,五皇子并非是皇后的亲生子,他若得到皇后的支持,迎娶云安,皇上不会反对的,但是如今却是万万不能的。” 因为还有两个拦路虎,公孙离想要将这些人都收拾了,怕是要费尽心思,花费不少的时间。 但是他的胆子很大,居然连杀兄这样的想法都产生了。 “五皇子想让她殿下帮他?”孟妤问道。 公孙行止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那殿下会帮嘛?” 气氛寂静安详,唯有那珠帘碰撞的声音作响,伴随着龙延香的味道弥漫,她凝视着这人的眼。 公孙行止莞尔,摇了摇头,“暂时不会。” 一切待定! 第二百四十五章 存活的理由,三人欺瞒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闵家的事情已经告了一段落,风声很大,可是雨点很小。 这一切都以闵家众人的死而告一段落。 而纪家沉冤得雪,纪老将军也因此松了一口气,这一遭下来也为纪家避免了一些麻烦,至少给了纪老将军一个告老还乡的借口。 从公孙长堰继位开始,从前说得那般花言巧语,将天下人都给骗过了,满嘴的仁义道德,可殊不知 这些年皇上一直打压着那些曾经对先皇忠心耿耿的朝臣。 一边不将其剥削,一边又不断的给其施压,在各种折磨下,那些朝臣要么告老还乡在半路被劫杀,要么就是触怒龙颜被关入大牢。 现如今所剩下的人也不多了,萧家,纪家,也就这两家尚且还能安然无恙,谁又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他也不敢赌。 所以在鱼死网破之前,他得将萧家,纪家送走,安然无恙也好,一生种田养花也罢,只要平安便好。 如今纪家安康,他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阿妤。” 瞧着外头的天气,坐在窗边正在沉思的公孙行止忽的转头望向身后正在埋头钻研书籍的孟妤。 孟妤抬起头来,茫然的望向他,眼睛有些酸涩的揉了揉,“殿下怎么了?” “过来。”他招了招手。 孟妤只好放下书本走了过去,只见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玉珏来,晶莹剔透价值不菲,上面还泛着幽幽光芒。 “阿妤将这玉珏拿去给纪老将军,告诉他,让他告老还乡吧!” “殿下想护住纪老将军一家?”孟妤抬起头来。 公孙行止也不掩饰,云淡风轻的道:“纪老将军对本宫恩重如山,这些年若不是他,本宫这个太子也不知被废多少次了,他手上有不少兵权,皇上一直惦记着的,却又不会明面上压迫,只是不断的打压,长此以往恐生事端,借此机会让他向皇上提出请辞,交出兵权,也是好事。” “那殿下呢?”她握紧了玉珏,咬了咬贝唇低声道:“纪老将军一走,殿下的处境更为艰难,如今太后病重,您又……” “阿妤,”他呵斥住孟妤的话,“听话。” “快去。” 孟妤只好握着玉珏狠狠的咬着嘴唇提着裙摆离开了莠和殿。 当她一走,刚好秋嬷嬷走了进来神色慌张的站在那珠帘后跪了下去,“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秋嬷嬷许久未来了,如今所为何事?”公孙行止施施然的起身,从窗边走向了自己的棋盘,撩起衣摆又坐在了蒲团上,语气淡淡的。 跪在地上的秋嬷嬷双手撑着额头,一字一句的道:“为了当年小公主之死。” 他身子刹那间僵硬住了,连带着嘴角那标志性的笑容都龟裂开来,僵硬的转了转脖子,语气也跟着颤抖起来,“什么意思?” “小公主的死,并非是太后所谓,当年太后是想李代桃僵的,太后知道您年幼护不住小公主,又怕小公主在这深宫中被人羞辱,过得生不如死,这才让她身边的花嬷嬷将人从您的身边抱走的。” 秋嬷嬷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继续道:“只是没想到被皇后截胡了,死的是个假公主,乃是花嬷嬷的孙女,小公主没死……小公主被花嬷嬷送出宫去了的。” “那时您看到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您死心。” 当时的公孙行止已经举目无亲了,自然是受不了小公主被抱走的,所以太后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公孙行止颤抖着身子,眼眶红了起来,泪水落在棋盘上,他忽的苦笑出声,激动的朝着秋嬷嬷走了过去追问道:“瑶瑶现在在何处?她在哪里?” “小公主在沧州,寄养在一个大户人家,如今已经亭亭玉立,过得很好。” 他忽的大笑起来,眼中含着喜悦的泪水,“瑶瑶没死,瑶瑶没死,哈哈哈哈!瑶瑶没死,她在沧州。” 地上的秋嬷嬷大气也不敢出,整个人都紧张得瑟瑟发抖,深怕她在追问下去。 “秋嬷嬷,去将阿妤叫回来,快去。”他笑着将人搀扶起来,催促道。 瑶瑶没死,他还有亲人,他得活下去! 瑶瑶不能再没有兄长了。 秋嬷嬷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急急忙忙的就逃离了这个地方,然而公孙行止却因为喜悦而忽视了秋嬷嬷眼底的慌乱。 当秋嬷嬷离开莠和殿,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一处假山后的时候,高栾和孟妤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看见这二人她顿时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好在孟妤及时的搀扶住了她的手这才避免了的。 “你们两个,这是要让老婆子的命啊!”秋嬷嬷心有余悸的道,面色白得吓人。 孟妤赔笑道:“此番有劳秋嬷嬷了,因着此事只有你说的殿下才会相信,也只有这样殿下才不会鱼死网破。” 她早就料到了,从公孙行止将纪家牵扯进来就明白了的。 若是纪老将军和萧阁老都离开了,那么他肯定会孤立无援了,哪怕能够将皇帝弄死,也绝不会好到那里去。 而她要做的便是,将这商洽的江山原原本本的还给他。 他才该是站在权利的最顶端,傲视群雄,睥睨天下的君! “若是殿下发现了端倪……”秋嬷嬷还是有些担忧,毕竟此事非同小可。 高栾瞥了她一眼安抚道:“秋嬷嬷不必担心,到那时你们已然出宫,所有的事情自有我来承担。” “接下来你想如何?”高栾将视线看向孟妤,虽然知道期满主子不对,可只要能够让主子活下来,他在所不惜。 孟妤握紧了手中的玉珏,眸色清冽,“见太后,拿虎符。” 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公孙行止虽然天资聪颖,可是此事关系到他胞妹的事情,难免没法保持理性。 拿死人来作为一个谎言她深知龌龊,可已然别无选择了。 孟妤望着手中的玉珏,暗暗道:小公主,你也希望你皇兄好好的活着的对吧! 至少别让他死在自己知道的情况下,那样她还能假装这个人尚在人世。 第二百四十六章 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关于公孙瑶死的那段记忆,公孙行止一直都是模糊的,许是太过于血腥导致他也记不清了,所以一旦有当事人告知他,他便会相信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好消息。 当孟妤换了一副表情走回莠和殿的时候,那人还站在原地面带笑容。 这是孟妤见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她还未开口,公孙行止就已经撩开了珠帘大步流星的朝着她走来,一把将人抱住激动的表达自己的心情,“阿妤,瑶瑶没死,秋嬷嬷告诉本宫瑶瑶没死。” 孟妤身子僵硬,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的任由他抱着,手中的玉珏也掉在了脚下。 “殿下……”她双手攥紧了裙裾,整个人都有些紧张,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 她多想让他看一本风花雪月的书,让他知道,她喜欢他。 可又不想让风月之事成为他的绊脚石。 忽的想起从前朋友对她的评价,要么不爱,要么深爱。 飞蛾扑火,在所不辞。 “奴婢也听说了,”她任由他抱着泪水滑落,悄无声息的滴在手心,灼伤了自己,“奴婢也为殿下高兴。” “阿妤,”他松开她,笑容满面,似三月春风,眼中没了平时的诸多情绪和压抑,此刻的喜悦是真实的,“本宫要出去,本宫要拿回属于本宫的一切,接瑶瑶回家。” “好,小公主会很高兴的。”她艰难的挤出笑容来。 明知是假的,心中难受得紧。 可瞧着他这般喜悦的样子,又觉得什么都值了。 他笑逐颜开,眉宇间都是喜色。 她看得如痴如醉。 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个人笑起来是人间绝色的。 “阿妤不用去找纪老将军了,一会陪本宫去看望太后。”他敛了些许笑意,可眼中的喜悦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她再一次被抱得很紧很紧,,心与心之间离得很近,她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喜悦和情绪。 这一整天,他都很高兴。 第一次做兄长,显得那么的无错。 瞧着这个变化,秋嬷嬷有些不放心,侧目瞥了一眼身边的高栾,“殿下这样……真的好吗?” “只要殿下活着便好。”高栾别过头去,他脑子愚钝,没有苗豆芽那般聪明,只知道主子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可为主子好的事情,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这二人是满意了。 可秋嬷嬷却提心吊胆了,她害怕苗豆芽这么下去会出尔反尔。 心下也不由得给自己想了别的出路,她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的。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而处理了闵家这桩事情之后皇帝也吃了一颗定心丸,最起码没有人查得出来公孙瑾的不正常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紫儿,”公孙长堰此番正在御花园踱步呢!就看见他那女儿正蹲在一处,不由得蹙眉,“你在此处做甚?” 公孙紫吓得跪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儿臣只是路过此次,想着去看看皇奶奶的,却不曾想……却不曾想迷路了。” 小丫头胆小,一开口就红了眼。 公孙长堰和颜悦色的弯下腰将人扶起来,“你这孩子,这般年纪了怎地还迷路了,一会父皇让高公公送你过去便可,你皇奶奶最近身子不大好,去看看也好。” 公孙紫颤巍巍的应下,自始至终不敢抬起头来。 公孙长堰也觉无趣,只好让高公公将人送去了。 公孙紫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嘀咕了一句,“还好没被父皇责罚。” 高公公哂笑,“公主别怕,皇上没那么恐怖的。” 然而小丫头却狠狠的摇了摇头,仿佛从前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眼神中都是抗拒。 见她如此,高公公也没在说什么。 只是在给公孙紫带路的途中,高公公眸色深沉,手中握着拂尘陷入了沉思。 自从闵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皇帝的心情也随之高兴起来了,如今更是不断的抬举六王爷。 如此一来他的心思大家都看在了眼底,如今大皇子还关在长信宫中,一时半会也是出不来的,那皇后手下的不少人都动摇了。 皇上上了年纪,几位皇子陆续成年,而能够上位的人究竟是谁,这是一场赌注。 赢了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输了便是一无所有,还会赔上身家性命。 从古至今,储位之争就未曾停歇过。 而如此一来,他得抓紧时间除掉这些拦路虎才行,如若不然的话殿下会陷入陷阱当中的。 晌午时分时,孟妤这才从寝殿内走出来。 她听着公孙行止分享的喜悦,感受着他内心的孤独。 这数十载的时光中,他连开心都没人分享。 日日还得面对杀夫仇人,寄人篱下。 “如何了?” 高栾关怀的走上前来。 孟妤扯出一个笑容来,满意的靠在柱子上,“我从未见过殿下这般开心。” “我也未曾见过。”高栾也随着点了点头。 “人活着,总是要有一个盼头的,如此一来,至少可以让殿下有个盼头也是极好的。”她回眸望向寝殿内,任由初秋的风拂面而过。 等到有朝一日他君临天下之后,妻妾成群,那时候,也便不会想死了。 哪怕发现了这个谎言,可总归结局是好的。 这才是她原本的面目,打官司的时候便是如此,哪怕过程残忍。 只要结局美好,也总归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去见太后有点麻烦,”孟妤擦了擦眼泪,严肃认真起来,“又得确保殿下拿到虎符,还得避开所有人的视线,高大哥,我需要你的帮助,如何才能够避开未央宫的所有人让太后将东西交给殿下?” 而且这个东西还不能经过公孙行止的手,在场还得有别的人作为人证。 “高公公可以。”高栾脱口而出。 孟妤错愕的别过头去,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高公公……他不是。” “高公公乃是我的义父,是我们的人,他是最好的人选。”高栾面色平静的说道。 这是一个惊天大秘密,也是一个最重要的卧底。 孟妤瞳孔放大,好半天这才缓过神来,“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一会我再休书一封,你带去给纪老将军和萧阁老。” 第二百四十七章 瞒天过海,虎符到手 当高栾离开去寻高公公时,她蓦然回首,八月秋高风怒号,那萧瑟的秋风从她裙裾间拂过,青丝乱舞,眉间七分不忍,三分愧疚。 一切尽在掌握中。 这人能够掌握东宫外的一切,而她能够掌握这人的心思。 兵书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最致命的弱点,往往来自于最熟悉的人。 她这一招,攻心。 …… “此事有些鲁莽了。” 当高栾寻到高公公时,他沉思了良久,这才沉声道。 高栾点点头,也觉得此事过于残忍,沉默片刻这才道:“殿下有了想同归于尽的心思,若能让殿下活着也是极好的。” 这些年殿下过得太苦了,他望着殿下独自一人熬过无数个日日夜夜,春去秋来。 若是就这般撒手人寰了,殿下这一生也太苦了。 “苗豆芽说得对,只要暂时让殿下活下去也是好的,往后就算是殿下知道真相了,到那时儿女齐全了,也会放下了的。”高栾郑重的抬起头来。 高公公是个老腊肉了,为人处世一向都是小心谨慎的,那宫女他也暗中观察过,倒的确信得过的,深思熟虑之后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回去知会那丫头一声,到时候我会配合她的。” 高栾喜上眉梢的拱了拱手,“多谢义父。” 高公公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他一些事情这才离开的。 如今朝局不稳,若是殿下能够拿到太后手中的一半虎符,如此一来那最起码多了一份胜算的。 这商洽的江山,怕又是要改朝换代了。 高公公面色凝重的挥舞着手中的拂尘,猫着腰离开了这座假山。 而东宫的这处,孟妤得到高栾的回话,将时间卡得刚刚好之时这才伺候公孙行止更衣的。 “阿妤,”他垂眸浅笑,“本宫很开心。” 这是他十多年最开心的一件事情了。 孟妤给他系腰带的手微微一顿,眼底的异样很快消散,莞尔而笑,“殿下开心便好。”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本宫不怪她了。”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让孟妤的心脏骤然收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一点也不坏,若是在太平盛世,若他还是那个太子,必定是一个胸怀天下的储君,文韬武略,受百官朝拜。 压抑住心中的艰难,孟妤随着他去了未央宫。 灯火阑珊,树荫斑斓,秋月悬挂苍穹,身侧是来来往往的宫人,遇见他时敷衍了事的行礼,三人都习以为常了。 那一袭红衣彰显了他的心情,衣袂飘飘,似遇见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 “玉楼……” “玉楼人呢?” 他们人还没进去呢!未央宫的琼花殿内就传来了一阵虚弱的呻吟了,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消散一般。 此刻的琼花殿内站满了不少的人,除去几位皇子以外,还有几个公主。 那一直被关押的大皇子也难得的被放出来了。 瞧见那一抹红衣时众人纷纷回过头,齐刷刷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参见太子殿下。”众人起身周到的给他行礼。 公孙行止的到来有些让人诧异,毕竟自太后病重期间他一直都未曾出现的,今夜前来莫不是… “都起来吧!”公孙行止面色平静的开口道,“时长不” 众人起身,默契的给他腾出一条路来,“时辰不早了,都先回去吧!” 人群中,公孙则,公孙离,公孙胜,以及公孙瑾都默契的看向他。 最终也不得不拱手离去。 他们也来了许久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而那几个公主自然是也不敢多做停留的,唯独高公公这个重要人物还在场。 “玉楼……玉楼。” 紫檀木床上,轻纱帷幔卷起,里面的人动了动嘴唇发出艰涩的声音,也不知多久未曾进水了,声音难听得如同枯木断裂一般。 他上前站在床边,那漆黑的眸子上波澜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恍如一滩死水一样静静的望着她。 太后吓坏了,惊悚的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神色,她见过的,当年,当年她那个儿子死的时候便是这般看着她的。 还有他的母后。 公孙行止生得好看,和他的母后一样,有着一双好看的眸子,笑时能融化冰雪,怒时能千里冰封。 “玉楼……玉楼,别这般看着哀家,”太后颤抖着身子哆哆嗦嗦的指着他,那眼神中都是恐惧,无助的落泪,白发披散着,瞧着可怜极了,“玉楼,玉楼……哀家对不起你。” 他垂眸,眼中依旧无波澜,只是静静的瞧着她,外头的月光冷冷清清,屋内的蜡烛微弱的光芒摇曳着,只听见他那清冽的声音响起。 “本不想来的,你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害死了父皇母后,皇奶奶,是你害得玉楼家破人亡的。” “本想着让你死不瞑目的……” 孟妤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灯火交缠,他的每一个字都平淡如水,可偏偏让她潸然泪下。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借着光,轻触他的影子。 高公公看着这一幕皱眉,忍不住的多看了孟妤几眼。 “玉楼……”太后动了动身子,无助的摇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将手中的那只小老虎鞋子递给他,“哀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后,对不起你父皇……更加对不起瑶瑶。” “这东西,哀家还给你。” 她强撑着这一口气就是为了这时罢了。 公孙行止望着这人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望着她,“瑶瑶没死不是吗?” 太后闻言眼中都是茫然,挣扎着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被高公公打断了。 “殿下还是速速离开为好,一会皇上就要来了。” 鸦羽般的眼睫毛遮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公孙行止握紧了那只小老虎的鞋子,最终什么也没说决绝的离开。 太后趴在床上大喊一声,“玉楼!” 她真的知道错了,她错了!! 他走得飞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琼花殿。 孟妤正欲跟上,被身后的太后给呵斥住了,“瑶瑶怎么回事?为何……为何玉楼说瑶瑶她没死?”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本宫想抱抱阿妤 孟妤转身,望向床上垂死的老妪。 “小公主早死了,您口中的玉楼也早死了,”她面色清冷,语气冷淡,“早在十多年前都死了,殿下本不想来的,是奴婢用了些心机将他哄来的,骗他小公主没死,所以他不恨您了。” “太后娘娘,同样都是您的孩子,您厚此薄彼也罢了,却害得殿下家破人亡,他如何不怨呢?” “如今来,也不过是奴婢希望殿下拿到您手中的虎符罢了,这世上想杀殿下的人太多了,您不在了,殿下更是举步维艰。” 她坦坦荡荡的将公孙行止不能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未曾遮掩。 一番话愣是将太后给堵住了,刹那间无话可说。 “您如何忍心呢?”她讥笑道:“当年殿下不过才十来岁。” “你骗玉楼,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太后好歹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可以朝公孙行止低头,又怎么会在一个宫女面前失了仪态呢?挣扎着爬起来,颤抖着指向她。 “若是被玉楼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杀了你的。” 这一句话带着戾气。 孟妤闻言眉宇间却无半点畏惧之色,不卑不亢的看向她,“奴婢只想殿下活着,活在奴婢不知道的地方,哪怕因此付出性命去,也在所不惜。” “你……” 太后还想说什么,孟妤已经决绝的拂袖而去。 高公公见状快步跟上,将她唤住,“姑娘。” 孟妤脚步微顿,侧目而视沉声道:“奴婢知道公公想说什么,公公放心,奴婢只想让殿下活着,不会痴心妄想的。” “等今年出宫的时间,奴婢会自行离去的,在此之前,奴婢想给殿下留些保命符。” 如此一来,一年也好,两年也罢…… 等时间长了,若是得知他离开的消息,也便不会难受了。 就当作是春心萌动时无果的暗恋罢了。 “你可知……”高公公还想提点些什么,却被孟妤打断了。 她苦笑的勾了勾嘴角,“奴婢知道,可,喜欢一个人,不就盼着他好么?” 哪怕得不到。 高公公蹙眉,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孟妤提着裙摆小跑着冲出了琼花殿,急切的想要追上他的步伐。 高公公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太后那处而去,惆怅的叹息一声,“太后,您错了。” 太后哭着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寝殿外静悄悄的,只余秋风萧瑟,回廊下的灯笼打着旋转。 徒留一片凄凉。 …… “殿下……”她追上公孙行止,准确无误的抓住他的手,“殿下,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眼中的那抹红未减,却顾不得自己难受,满心都是想着安抚他的情绪。 “阿妤,”他站在回廊下,身影单薄,任由秋风拍打,面容在灯火下晦暗不明,那眼中像是山间升起了雾,声音微弱,“本宫有些难受。” “那……”她努力的攒出一个笑容来,尽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那奴婢哄哄殿下好不好?” “她是本宫的皇奶奶啊!”这是他最痛心的事情。 “这世间至亲之人都在算计,杀戮,争夺,却试图在临死前奢望他人的原谅。”他攥紧了双拳,只觉可笑至极。 “殿下,”她心疼得紧,却只能紧紧的握紧他的手,“我们回去。” “好。”他苦笑着,牵着她消失在夜色中。 高栾跟在身后,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殊不知他们的这一幕早被人看在了眼中,那屹立于槐树下的人缓缓走出,身子站在那阴暗处,眸中精光一闪,嘴角的那一抹微笑叫人不寒而栗。 回到东宫之后,孟妤一言不发的陪着他。 公孙行止坐在蒲团上,晦暗不明的烛火下他赫然抬起头来,“阿妤!” “嗯?”对面的人同样抬起头,杏眼中跳动着两团火苗,波光粼粼好生生动。 他脑子乱得很,没法静下心来,一闭眼都是那一场场的杀戮,血流成河的模样,一个个的尸体堆砌在他的面前。 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可言,微微动了动,语气中似有几分卑微恳求,“本宫想抱抱阿妤。” 她失神片刻,有些猝不及防,身子却比脑子快几分,人已经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半跪下来。 轻轻的说了一个好字。 下一瞬公孙行止轻轻的将人揽抱于怀中,下颚搭在她的肩头身子有些僵硬和冰寒。 夜风清凉,她感受着他身上冷冷梅花香侵入鼻息间,五脏六腑都被侵蚀,瞳孔中漫了层秋霜,嗓子艰涩。 她不知道这个夜晚是怎么度过的,只知感受着他身上的痛处,越是清晰,越是心疼。 如坠深渊。 …… 而另外一边,高公公急急忙忙的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健步如飞。 当他赶来的时候刚好皇帝正消散了火气,瞥了他一眼,“何事?” 高公公唯唯诺诺的上前低声道;“今日太子殿下前去探望太后了。” 闻言公孙长堰眯了眯眼,挥挥手,“都退下。” 很快御书房只剩下了他和高公公二人,这才抬了抬手道:“太后可有说些什么?” 高公公道:“太后神志不清,只一味的说对不起,最后太子让公主皇子们都离开了,不过太后倒是给太殿下留下了一些话。”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眸,“什么话?” 高公公俯身上前,嘀咕着按照孟妤编造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果不其然皇帝勃然大怒,拍了拍桌子,“好一个屈家,若不是看在太后的面上,朕早就削他爵位了,如今太后还助纣为虐,难道要我商洽的江山改名换姓不成?” “皇上打算如何做?”高公公低声询问道:“如今太后怕是熬不了多久了,那虎符指不定就在屈家。” 高公公添油加醋的道:“太后虽然疼太子殿下,可总归也只是儿时罢了,想来东西怕是早就传到屈家去了。” 有了这一番话,皇帝的面色越发的深沉了,“这屈家狼子野心,怕是要借题发挥啊!” “放肆,”公孙长堰呵斥道,“朕待太子如亲子,他们胆敢。” 第二百四十九章 醉后不知斜日晚 高公公不得不佩服那个小丫头的心思,分明是个宫女,可心思如此的缜密。 太后的身体最多撑不过今夜的,如此一来那虎符不就任凭他人去编造了嘛? 而他最为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又是在场的重要人物,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皇上必然都不会质疑的。 如此一来,虎符成功的落在了殿下的手中,而太后一死,此事就成为了一个悬案,有朝一日殿下起兵必然是事半功倍的。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高公公整个人心情都是凝重的,脑海中突然就想起那小宫女的模样,眉眼间的坚韧,和眼神中的真诚。 苦笑着摇摇头,不管如何总归结尾是好的。这一夜过得非常的漫长,那夜色中似有萤火虫在极速的越过草坪中。 今夜孟妤未曾宿在莠和殿,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却在走到屋檐下的时候被一个声音给唤住了。 泛着冷冷寒光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语气波澜不惊却带着几分质疑,“你为何三番两次的帮助殿下?是何居心?” 非是他不信这个人,实在是这一切太过于诡异了。 虽然她为殿下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可总归是别人送来的,他不得不防。 孟妤侧目,冷冷的月光下,那杏眼中出奇的平静,语气淡淡,“没什么居心,只是单纯的想要殿下活着。” “你是大皇子送来的。”高栾固执的坚持着。 “可那又如何?”她挑眉,“高栾,殿下待我很好,我不会做对不起殿下的事情来的,我和你一样,希望他好好的活着。” 高栾沉默,缓缓的将剑收了回去,然而那表情依旧紧绷着,“我信你,可我担心殿下的安危,所以我得小心翼翼,小公主已死,你这般欺瞒殿下,不怕殿下厌恶你?” 孟妤沉默,手攥紧了裙裾,表情却是格外的轻松,苦涩的笑了笑,“那不重要,早些休息吧!明日恐生变端。” 高栾闷不吭声的站在原地,黑色的眸子中都是茫然,出神的望着她远去的风向。 孟妤在赌,赌太后这最后的一丝丝良心。 这皇家之人缺心眼她知晓,可是她三番两次的提起小公主就是希望太后能够临死前有一丝丝的幡然醒悟。 但愿她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 皓月当空,秋风乍凉。 长信宫内,嘉禾殿。 公孙离站在窗前,仰望那空中的圆月,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手中握着蜡烛的手微微一顿,火焰灼烧,那滚烫的烛液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殿下,可要做些什么?”小金子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晦暗不明的烛火下,倒是比不过外头的一轮圆月来得敞亮,公孙离轻笑,“急什么,咱们慢慢的看,有的是人在前方冲锋陷阵,本皇子要做的,就是扮演好这个单纯,愚钝,忠厚的角色。” 小金子憨厚笑了笑,“奴才知道了。” “太后撑不过明日了。”他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虽不知那小宫女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将公孙行止哄去见了太后最后一面,可总归此去太后心愿已了,怕是坚持不过了。 小金子点了点头,“太后一死,这太子殿下的处境怕是就不好过了。” “不会,”公孙离非常肯定的道:“萧家和纪家还在,父皇不会废太子的,除非这二人身死,再者如今父皇很明显是打算让老六上位,若是草率的除掉太子,那老六怕是坐不稳了。” 到那时,不管是皇后,还是公孙胜,这二人都断然不会坐以待毙的。 谁能想到他这个父皇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到头来居然把一直养病的老六扶上位了呢? 然而他也不敢太过于大张旗鼓的。 一来是要顾及着皇后的颜面,再有就是皇后的娘家,丞相府。 皇上若是草率行事,恐怕对老六并无好处,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这个父皇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小金子默然了片刻,这才唯唯诺诺的道:“奴才知道了。”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蜡烛吹灭了,手臂上也不知何时落下了一个伤疤,他也不甚在意,转身朝着内殿而去了。 翌日清晨之时,伴随着钟鼓声的响起,一群身穿官服的文武百官从那玄武门处齐刷刷的朝着金銮殿的方向而去。 雾气蒙蒙中一个个猫着腰,一路上都是在议论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早朝上得匆匆忙忙,下得也匆匆忙忙。 因着也无甚大事,所以草草的就结束了。 一下了早朝,雾气还未散去,皇帝就急急忙忙的迈着步伐往未央宫那处而去。 一进到琼花殿里头的宫人就跪了一地,床榻上的人已然奄奄一息了,瞧这模样仿佛下一刻就会垂死一般。 公孙长堰拧着眉上前,绕过皇后坐在床榻边,虽没那般伤心,可总归还是母子,心中难免也有些忧伤。 “母后。”他轻唤了一声。 床榻上的人盖着蚕丝被,模样憔悴极了,原先还有些黑的发也变成了白发,此番如同一个枯木一般。 望着自己面前最为疼爱的儿子,却不知为何心中满满都是凄楚。 她悔啊! 悔不当初啊! 不该让他继位,害死了那个最为敬重她的儿子。 她这一生啊!辉煌又离奇,本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罢了,却无意间荣获恩宠,一朝成为了皇后,最终又成为了太后。 先皇待她极好,她两个儿子,大儿子愚钝,又憨厚,她不喜欢。 唯独这个儿子嘴甜,又惯会讨人欢喜,如同先皇一般。 可是……她后悔啊! “太后娘娘,您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耳畔是昨夜那个小丫头的声音,在指责她。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甚至听不清皇帝的声音,只是模模糊糊中好像看见了自己那逝去的儿子。 她颤抖着手抬起来,恍惚间将这张脸给看错了,却还没来得及触碰就已经闭上了眼睛,余眼角处一滴泪垂落。 “太后……寰了。” 伴随着旁边太监的声音响起,琼花殿内的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公孙长堰有些猝不及防,呆滞了片刻,只听见那一直钟声不断的响起。 第二百五十章 太后身陨,他着红衣 “太后……” “母后。” “皇奶奶。” 一连串的声音不断的响起,众人哭嚎着。 那坐在床榻边的公孙长堰也足足半响这才回过神来,不知怎的心中骤然一空,那总是犀利的眼神也刹那间弥漫上了水雾来。 他手微微有些颤抖,仿佛是不敢置信一般的又一次唤道:“母后……” 回答他的只是众人的哭喊声。 公孙长堰这才如梦初醒,他一直都不亲近,一直都不待见的母后没了。 有些猝不及防。 而东宫这处,几乎是在钟声停止的刹那,殿内的人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将棋局打得杂乱。 孟妤候在殿外未曾进去。 “太后寰了。”高栾平淡的开口,语气波澜不惊,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一般。 孟妤很是平静的低垂着眉眼,鹅黄色的裙裾被秋风拍打着烈烈作响。 而寝殿内的人一袭红衣敛尽风华,将他肤色衬得更白了。 秋风吹过,那发带翻飞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眼帘处坠落,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手臂上,眼中却无伤感之色,含着淡淡的笑意,面容瞧着竟有几分羸弱的美感。 “黄泉路上,父皇该是等着你的,”他喃喃自语,“去了,记得给他赔个不是,父皇那般敬重你,想必是会原谅你的。” 他那个父皇,为人忠厚,有勇有谋,却不是对待亲人,直到死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不得皇奶奶的欢喜。 死前也抚摸着他的脸嘱咐道:“玉楼,以后要照顾好你皇奶奶,父皇,不能给皇奶奶尽孝了。” 多么可笑。 哪怕至死,父皇都未曾怪罪过她。 太后寰,乃是国之大丧。 公孙行止作为一国储君必然是不可缺席的。 孟妤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朝着里头走了进去,低声道:“殿下,咱们也去看看吧!” “阿妤,”他执拗的转过头来,那眸中沉静如水,笑得有些牵强,“本宫不想穿孝服。” 他厌恶极了。 孟妤撩开珠帘半跪在他的面前,“殿下若是不喜,那便不穿。” 任性吧! 总归也没法拒绝你,狠不下心来。 “可这世间之事那能事事如意呢?”他苦笑一声,“本宫不喜她,她装疯卖傻护了本宫十多年,是因为内疚,父皇敬重她,她却将父皇弃之若履,你说这算不算因果循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呢?” 孟妤望着他,眼中满是心疼和怜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眨了眨眼,“阿妤,替本宫更衣吧!” 最终还是脱掉了那一袭红衣,换了一身的白衣。 他人生得好,什么颜色的衣衫都能穿出风华绝代的样子来,白衣若雪,更胜一筹。 那腰间系着小公主的吊坠。 太后寰的消息很快传开来,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整个绍安城都被白色渲染。 按照商洽的习俗,太后寰了,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是要悬挂着白色的灯笼的,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屋檐下就都悬挂了白色的灯笼。 与此同时的纪老将军家,纪老将军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望着手中于昨夜收到的书信,和今日的消息整个人都是懵的。 纪子瞻搀扶着父亲,“爹。” “殿下他……”纪老将军颤抖着手,不敢置信的道:“老夫以为殿下真的放弃了,老夫还想着若是殿下死了,老夫对不住先皇。” “爹,”纪子瞻将人搀扶着坐下道:“如今太后寰了,殿下必然是孤立无援的,咱们不能走,若是走了,难保皇上不会起废储的心思。” “对,不能走,”纪老将军激动的握住手中的东西,“老朽得流下来,只有留下来才能够帮到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继位。” 纪子瞻也随着狠狠的点了点头。 那些日子在天牢当中房云翼和他说了不少,他也才知道这么多年来太子殿下都是孤立无援的,独自一个人对付了那么多的人。 此番所作所为,无非就是为了让他纪家安稳罢了。 殿下这是打算以一己之力将这朝局,将这商洽搅得天翻地覆。 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没法安稳,也没法坐以待毙,苟且偷生。 “子瞻,给为父备马车,为父要进宫,如今太后一死必然是要到场的。”纪老将军猛的抓住他的手激动道。 纪子瞻自然是不会怠慢的,应声便冲出了书房。 如今太后一死,他们得为殿下筹谋才是,如若不然的话殿下岌岌可危。 …… 未央宫内,一片片的哭声还在延续着。 公孙长堰久久未能接受这个现实,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目不转睛的望着床榻上的人,导致公孙行止何时来的也不知道。 他跪在最前面,背影挺得笔直,面色看不出多大的伤感来。 而他的旁边就是公孙则,以此类推下去就是各个公主,妃嫔。 公孙瑾蹙眉,眉宇间有些不耐烦了,可还是忍耐着的。 而公孙离则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到底谁是真的伤心,这又是假的伤心都分不清楚了,好像每个人都带上了面具。 孟妤跪在最后头,静静的倾听着身侧的抽泣声,好似离世的是他们的亲生父母一般。 可太后生前也不见这么多人前来探望,如今人一死倒是都前来吊唁了。 而那未央宫的门口也早就跪满了文武百官,场面几度伤感。 原先就没有什么太阳的天气一下子也阴沉沉下来,有些应景。 “高公公,传朕的旨意下去,太后寰了乃是国之大丧,太后身前德艺双馨,又贤惠淑德,追封为孝贤太后,与太皇葬于一处。”公孙长堰施施然的起身,那一身龙袍染了些血迹,是刚刚才太后手上的。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眼底的湿润也渐渐消散。 跪在地上的高公公唯唯诺诺的起身,“奴才遵旨。” “太后可有什么遗言?”他回首,睥睨着面前的众人。 皇后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道:“母后神志不清了,只一味的提起娘家人。” 第二百五十一章 阿妤能不走吗 她此话一出,那走到门槛处的高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太子殿下的嫌疑就减轻了。 皇上会把目光放在屈家一族的身上去,想当年太后出事的时候,那屈家的人也曾经来看望过太后的。 因受到了太后的尊荣,屈氏一族都是世袭爵位的,手下也是有着不少的兵力,可也偏居一隅,倒也不足为患。 可如今一来就难免在劫难逃了。 太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恕罪。 有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屈氏一族必然是无处可逃,最后也只能依附在太子殿下的手下来了。 好个一举两得的小丫头。 高公公眼神复杂的暗了暗,摸索着离开了琼花殿。 太后身陨乃是大事,自然是要好生操办的。 而公孙长堰的表情并不好,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的母后临死都不肯把虎符交给他。 而是给了屈氏一族。 “太后寰世,太子作为储君理当为其受孝,”他走到公孙行止的面前,强大的压迫感席卷而来,目光中带了几分的寒气,“你皇奶奶一向最为宠爱你,便由你前来操办。” 他这话是命令的语气,并非是在商议。 公孙行止眉眼低垂,那一袭白衣很是耀眼,神色苍白,双手叠加重重的磕了下去,“臣遵旨。” 伴随着耳畔一阵阵的声音,和那细微的抽泣声,人群渐渐的散去。 他最后才站起来的,一袭白衣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羸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去一般。 旁人看在眼中只觉得这个太子殿下真可怜,这世上唯一一个疼爱他的人,此番也已经离开了。 可只有孟妤和高栾知晓,他眼底伤感,一身的羸弱都是装出来的。 太后的死对于他而言影响不大,除了有些猝不及防意外,更多的则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孟妤提着裙摆走上前去,配合的搀扶着他,低声细语,“殿下。” “无碍。”他强撑着身子莞尔。 一踏出琼花殿,外头就跪满了文武百官,一个个匍匐在地上哭得好生凄凉,仿佛死的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一般。 一片吵杂声中,皇帝大手一挥,众人这才摇摇晃晃的离去。 而那纪老将军则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眼神中太多的欲说还休,最终也只能咬牙转身离开。 太后身陨,国丧七日。 皇子皇女们轮番守灵,唯独公孙行止日日在那棺材前跪着,除了一日三餐以外,基本上都是不曾缺席的。 如此周到让文武百官挑不出毛病来。 若说先前太后病重他一直未曾探望,可是太后死了,人家跪了那么多天,一直未曾抱怨,而且还是拖着一身的病体。 据说最后一日还口吐鲜血了,当场晕过去了。 此事一出,黎民百姓都认为太子殿下乃是个忠孝之人,夸赞的诗词一时间层出不穷。 这也让皇帝苛责都无从下手了,毕竟人都那般模样了。 孟妤守在莠和殿内,跪在床榻前,细着帕子给他擦拭,动作轻柔深怕惊扰着他一般。 直到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蓦然回首,就瞧见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走了进来。 孟妤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唯唯诺诺的磕首,“奴婢参见皇上。” “太子身体如何了?”公孙长堰目不斜视的望着床榻上的人。 孟妤瞥了一眼盆内的鲜血,诚惶诚恐的解释道:“回皇上,殿下伤心过度,这才昏迷不醒的,太医说好生调养即可,只是一时半会的怕是吹不得风。” 寝殿内寂寂无声,公孙长堰也未曾让人跟着,闻言眉宇间多了几分的冷峻之色,瞥了她一眼,“朕听闻太子待你不错,如今太子也是该选太子妃了,你觉着谁与太子作为般配?” 孟妤心中一惊,有些错愕,为何公孙长堰好端端的问自己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奴婢……奴婢不知,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自然是要配德才兼备的女子才是。”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眸,压迫感扑面而来,却只是拂袖转身,“好生照料好太子。” “奴婢遵旨。” 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她这才从地上抬起头来,眉宇间都是错综复杂的情绪,一时半会的有些搞不懂这个皇帝到底什么意思。 正当她起身的时候,床上的人咳嗽着醒过来。 “殿下,”她从地上爬起来,关怀备至的望向他,“殿下没事吧?” 他难受的侧目,眼尾微微泛红,却并非是因着难过,而是因为憋的,忽的扬起嘴角笑出声来,“无事。” “皇上说的话您听见了?”她试探性的问道。 公孙行止撑着身子起身点点头,“听见了,他不过是说说罢了,太后刚刚身陨,本宫须得守孝三年。” 况且公孙长堰也不会允许自己娶妻的。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妤,休书一封,让纪老将军给本宫送去给屈氏一族。”他喘了一口气道。 如今太后身陨,屈氏一族无依无靠的,尽管拉拢才是。 而如今他们也别无选择了。 公孙则是要死的,但是用不着他去动手,有的是人更希望他死。 皇后和姜贵妃如今生了间隙,一时半会固然是没法顾及着他的。 他要做的是釜底抽薪。 得将这绍安的一切都给摆平了,如此一来才能将瑶瑶接回来,他才能够安心。 让瑶瑶继续当她的小公主。 孟妤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 公孙行止颔首阖上眼帘,重新躺了回去。 孟妤执笔按照他的口诉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张,再盖上他的太子玉玺这才递过去的。 公孙行止瞥了一眼,“阿妤给高栾吧!” 她乖巧的将书信封上,正欲转身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他那清冽的嗓音,夹着几丝的血腥味。 “阿妤,如今几月了?” 孟妤一顿,轻声道:“八月了。” 他又道:“八月了?过得可真快,再过几月,阿妤就能出宫了。” 她沉默,耳畔一阵秋风掠过。 又听他道:“阿妤……能不走吗?” 能不走嘛? 她虎躯一震,瞳孔放大来,手紧紧的攥紧了衣裙,刹那间呼吸都停滞了,压抑着声音的异样,问道:“殿下为何?” “有些舍不得阿妤。”他说得直白。 第二百五十二章 姜茗招揽,局势多变 就是想到她走了,心里头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什么似的。 孟妤欲哭无泪,苦涩的笑了笑,“奴婢要走的。” 他愣了一会,声音有些怅然若失,“哦!那阿妤走的时候记得跟本宫告别。” 她点了点头说好,却不敢多做停留,狼狈不堪的离开了。 不懂情的人,总是叫人又爱又恨。 她必须走,再不走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 入了夜,绍安城内一片热闹吵杂。 这么多天来,若不是被太后的事情给牵绊住了,他怕是早就被逼得无处可逃了。 如今事情过去了,房云翼未曾想到,姜大小姐会请自给他递拜贴。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如今他分处境便也无暇顾及这些了。 桃月楼的包厢内,二人对坐着,姜茗笑意盈盈,“想必房大人应该是明白姑姑的心思的。” “在下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何德何能得贵妃娘娘赏识。”房云翼谦逊的笑了笑。 姜茗生得美艳无双,如此容颜,饶是柳下惠都怕是把持不住的。 可房云翼并非是好色之徒,况且他也知晓色之头上一把刀,自是不会往里跳的。 姜茗也不气磊,坚持不懈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姑姑膝下无子,房大人举目无亲,这难道不是缘分吗?况且此番对房大人并无坏处,还能确保房大人步步高升,若是有朝一日本郡主为后,那房大人可就是本郡主的兄长了。” 到那时,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嘛? 这世间那个好男儿能够抵挡这样的诱惑呢? 太后一死,各个皇子必然是争得头破血流的。 房云翼乃是一个人才,他的选择很重要,毕竟如今各个皇子都急于招揽他。 若是能够收为己用,何乐而不为呢? 房云翼举止儒雅,谈吐不凡,也当得上是个谦谦君子了。 对方如此大胆露骨,倒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很快就保持了冷静,抿了抿嘴角,“郡主这话抬举在下了,在下不过是一介草民,运气不错的考了个功名,哪敢奢想那么多呢!” 这话说得进退有度,让人也无从生气。 而房云翼自己也是茫然的,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的人,如今游走在各个皇子中间,可不敢再和姜贵妃扯上干系了,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惹了一身的臊。 具体的还得看看东宫那位才是。 “房大人不愿?”姜茗巧笑倩兮的望着他,然而眼中的笑意却消减了不少。 她何时这般低声下气的和一个男人说话了,若不是姑姑让她这么做的话,她也不至于如此的卑微了。 姑姑说过,很多事情只有放下身段才能够让对方感受到诚意,尤其是像房云翼这般的人才,更是如此。 气氛有些僵硬,房云翼敛了敛神色,很有风度的站了起来,拱了拱手,“多谢郡主赏识,可是下官不过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怕是难以受此厚待。” 言罢就准备抽身离开,却被身后的姜茗再一次给唤住了,“房大人就不怕有朝一日后悔嘛?” 姜茗虽是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可也并非是那种头脑简单之人,自然是知晓处境的。 再加上有一个姜贵妃的教导,姜茗可比那些个大家闺秀懂得多。 房云翼脚步微顿,勾了勾嘴角,“房某自是不悔的。” 他这个态度委实让姜茗有些下不来台,细柳顿时有些恼怒,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姜茗给挥手阻止了。 “郡主,”细柳愤愤不平的抱怨道:“此人如此不知好歹,郡主何必……” “无碍,”姜茗优雅的起身,“姑姑说过的,这样的人,得将他逼入绝境之后,才能够将其收为己用,若是他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倒是咱们看错人了。” 如今四面八方都蠢蠢欲动的,东宫的那位也已经是垂死挣扎了。 房云翼又深得皇上的喜爱,自然是知道的比较多的。 不管当太子的人是谁,太子妃都只能是她。 闻言细柳这才消散了火气,哼了一声,“看上他,乃是他的福气。” 姜茗摇了摇头,“走吧!时辰不早了,也该时候回去了。” 细柳诺诺道:“是。” 于是乎姜茗又重新戴了面纱,主仆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桃月楼,并无人注意。 唯独那未曾走远的马车内,房云翼掀开了帘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二人远去的声音。 江沙询问道:“大人要跟上去看看?” 房云翼摇摇头,“不必,跟上去也没什么可看的,只是本官担心姜贵妃不会放弃的。” 江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此事可要告知给太子殿下?” 房云翼凝重的点了点头,“自是要说的,先回府吧!” 除了姜贵妃,连六王爷最近也开始接近他了。 房云翼自己都觉得可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成为这么一个香饽饽,让人争夺。 而这一切全都是那东宫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太子殿下所赐,凭他的能力坐上这个位置并不难,可一旦有有权有势的人从中作梗,他连科举考试都进不了。 所以于情于理,他自是要成为太子殿下的人的。 只是这数月来,东宫那边毫无消息,他也不由得担忧起来。 夜色无边,繁星点点,万籁俱寂中马车回了府邸。 而当他下了马车之后,门口的下人便朝着他走来,手里面拿着一封书信,“大人,这是纪老将军派人送来的。” 房云翼错愕了片刻,“纪老将军?” 太子不是让他告老还乡了嘛? 仆人点了点头。 他又道:“可还说些什么了?” “并未,来人只说让大人看了就是。” 房云翼点了点头,收好书信踱步朝着书房而去。 纪老将军好端端给他写信必然是有什么要事的,一克也不耽搁的回到书房就将书信给打开了。 当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之时,房云翼骤然放大了瞳孔,清隽的脸上顿时有些错愕,许久这才消散的,紧紧的握紧了书信,心情复杂多变。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凤印 大局已定,太子殿下起兵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纪老将军的话说得很明显了,这是要邀请他一块谋朝篡位。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或扬名立万,或碌碌无为,亦或者遗臭万年。 右手边的蜡烛被笼罩着,橘黄的光芒晃荡着,他握紧了手中的书信,伸手将罩着灯笼的罩灯拿开来,将书信点燃了,刹那间烟火缭绕。 微弱的火光下,如此的作为使得他那张脸忽明忽暗的。 “江沙。”他忽而轻唤了一声。 门口的江沙走了进来,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腿脚依旧利落,“大人。” “你说,是扬名立万?还是遗臭万年?”房云翼讲手中的书信丢下,抬脚将其碾碎干净。 江沙认真的斟酌了片刻,若有所思的道:“赢了便是扬名立万。” 史书向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倘若太子殿下真的篡位成功,那么扬名立万不也是早晚的事情嘛? 房云翼拧眉,眸中情绪越发的深邃,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早些休息吧!” 江沙倒也识相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只等一股强劲的风将其吹起。 这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的功夫,那树叶就泛黄了大半。 一连几日宫中都是风平浪静的,太后按照一切的礼仪下葬了。 而皇后从太医那处得到的消息时便安分守己了不少,一边忙着给公孙离推上去,一边想方设法的要将自己的儿子给弄出来。 至于三皇子则是虎符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后,便开始筹谋着其他的事情了,自然是没空顾及这处的。 如今六王爷势头如此猛烈,他无暇分心,只能将其丢在旁边。 以至于东宫这处无人问津。 而孟妤日日伴在他的身旁,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不断的压制着内心的那一份欢喜罢了。 纪家收到她的书信之后便开始有所动作了,所作所为皆是在给公孙行止铺垫。 而她也在密切的和房云翼书信往来,公孙行止并不知晓,只高栾和她知晓此事罢了。 纪家本就一心一意的向着公孙行止的,这些年来未曾参与朝政,一边又被打压,却都未曾做出要请辞的举动来。无非就是因为放心不下东宫的公孙行止罢了,从一开始纪老将军和萧阁老就想着将他推上皇位的,无奈那时的殿下太小,再加上皇帝的诸多打压之下,此事只能无疾而终了。 如今拨开云雾见天日了,太子殿下幡然醒悟,他们自是心中欢喜的。 在为他燃起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之时,孟妤却谋划着要离开了。 正如秋嬷嬷所言,这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不适合这里,也不属于这里。 若是离开了这处,尚且还能寻到些自由,她得找到回去的办法,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去,而不是在这个人命如同蝼蚁一般的封建社会。 “我以为你会留下来……”秋嬷嬷瞧着她这一副决绝的样子颇为震惊。 自从太后去世之后,这个小丫头又如同刚刚认识时那般冷静,沉着。 孟妤闻言嗤笑了一声,手中的动作未曾停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殿下的宿命便是太子,亦或是有朝一日君临天下,而我的宿命……” 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神情中有些飘忽。 虽然在现代的时候无牵无挂的,可也未必就放得下那个时代的东西。 秋嬷嬷笑了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那藤椅上,最近太阳很好,暖洋洋的,仿佛焕然新生一般,感叹道:“你这丫头是老婆子这么多年见到最奇奇怪怪的一个小丫头。” “秋嬷嬷这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怎地自己还深陷其中呢?”孟妤揶揄道。 秋嬷嬷没好气的嗔怪道:“你这丫头,嘴里怎地就没一句好话?也就在殿下的面前时会有所收敛。” 此话一出孟妤苦笑着将手中的藕放下,又将撸的袖子给拉了下来,随着秋嬷嬷的视线看着悬挂在天边的夕阳,想了想还是提醒道:“秋嬷嬷,小心些你那位情郎。” 秋嬷嬷古怪的斜了她一眼,孟妤却也没多说些什么,感情这种事情本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 就好像秋嬷嬷能够看得清她和公孙行止的事情,而她自己总是徘徊一般。 还没等秋嬷嬷开口,她便起身端着洗好的莲藕离开了。 回廊下,秋风猎猎作响,她正欲回莠和殿的小厨房时却被身后的一个声音给叫住了。 孟妤蓦然回首,来人正是高公公。 今日高公公乃是借着前来探望公孙行止病情的借口过来的,这不久瞧见了这个小丫头。 高公公笑眯眯的走上前来,“可还记得杂家?” “高公公。”孟妤福了福身。 高公公含笑着点了点头,没了对旁人的那般疾言厉色,倒是多了几分的和颜悦色,“杂家听殿下唤你阿妤?” 孟妤点了点头。 高公公笑着弯了弯眉眼,询问道:“可有空和杂家说会话?” 孟妤大致也猜到他想问些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二人寻了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坐下。 高公公望着她眼神中都是赞许之色,“你很聪明,只是杂家不明白,你本是大皇子的人,为何帮太子殿下?” “因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样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殿下若是出了意外,这整个东宫的人都会成为陪葬品,成为皇上堵住悠悠众口的理由,奴婢也只是为了自己罢了。”她回答得轻松。 高公公笑了笑,“小丫头,杂家是过来人,那日你也说了,你喜欢殿下,杂家也觉着你聪明伶俐的,若不是因着殿下处境艰难,你这聪明劲做个侧妃倒也是不错的。” 孟妤笑着望向他,眼神中都是笃定,“就算殿下身份不似如今这般模样,奴婢也不会做殿下的侧妃的,公公前来也并非是说这些煽情的话的吧?” 她这一副话让高公公眼神中都是赞赏之色,含笑着点点头,“你果然聪明,老奴倒的确有一件事需要姑娘帮忙的。” “杂家希望姑娘能从皇后的身边拿到一个东西。” 第二百五十四章 似是情动,温柔微醺 此话一出孟妤有些错愕,不解的望向他,“高公公指的乃是何物?” 皇后身上有什么可图的? “凤印。” 凤印乃是皇后的象征,和皇帝的玉玺是一样的重要。 玉玺负责的乃是国家大事,凤印负责的乃是后宫的琐事,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宜。 孟妤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高公公为何找奴婢?” “因着秋嬷嬷,”高公公眯了眯眼笑道:“秋嬷嬷的身份你比杂家更清楚,她可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皇后的凤印一向极为重要的,此件事情也并非是为了殿下,而是五皇子。” “公孙离?”孟妤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一下子就忘记了尊卑这回事。 高公公点了点头,以这小丫头的理解能力也该是能够明白的。 果不其然,孟妤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只是还有些疑问,“五皇子取凤印不是比奴婢更轻松么?为何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前来找奴婢呢?高公公又为何不直接取寻秋嬷嬷,而是来找奴婢呢?” 高公公倒也没有在意她这一连串的疑问,而是耐心的一个一个的解释道:“因为只有秋嬷嬷和皇后知晓凤印在何处,旁人都不知道的。” 依照公孙离的性格固然是早就将凤仪殿翻找过一番的,只是一直都没有任何的踪迹,如今依着她与秋嬷嬷的关系,这才打主意到这上头来的。 公孙行止忙于萧家和纪家的事情也无暇顾及,所以高公公这才前来找孟妤帮忙的。 主要还是瞧着她和秋嬷嬷走得亲近,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打这个主意的。 本身这件事情殿下是交给他去办的,可高公公也无从下手,为难的时候就遇见了这丫头。 孟妤颦眉,“殿下知道么?” “自是知晓的,”高公公笑道:“你还怕杂家诓骗你不成?” 孟妤笑了笑,“五皇子要凤印作甚?” “这是五皇子的事情,殿下没说,杂家自然也是不知的,不知姑娘能否……”高公公试探性的询问道。 秋嬷嬷那个人他也算是了解的,向来嘴很严的。 她在东宫待了有三四年来了,从进入东宫的时候殿下就没打算用这个人的,却不曾想被这么一个人小丫头片子给拉成了同道中人,如此一来倒是为他们省去不少的麻烦。 孟妤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的点了点头,须臾之后这才道:“奴婢尽力而为。” 高公公松了一口气,随后在起身离开的时候,又好奇的八卦了一句,“杂家有一件事不大明白,你是如何将秋嬷嬷拉拢的?” 孟妤嗯了一声,天真的抬起头来,面不改色的道:“她偷情,被奴婢撞见了。” 高公公:“……” 这还真是一个好把柄啊! 告别了高公公,孟妤就端着莲藕回了莠和殿的小厨房,又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将莲藕处理掉,熬了一小锅的排骨汤端了过去。 公孙行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的,只是她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人坐在那书桌前执笔绘画了,眼神专注又认真。 孟妤将东西放在了那小几上,朝着他轻声道:“殿下先用扇吧!” “本宫今日去见了纪将军,萧阁老,”他放下手中的豪笔,抬起头来道:“他们都说对不起本宫,可是阿妤,分明是本宫对不起他们。” “殿下以后好好弥补他们便是。”她莞尔。 公孙行止轻笑着走了过去,那广袖翻飞间都是儒雅的气息,带着冷冷梅花香,珠帘碰撞间清脆作响。 从知道公孙瑶还活着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人也容光焕发了,仿佛枯木逢春一般。 “阿妤,”他玉手执勺,眉宇间都是暖意,“本宫最近很高兴。” 她莞尔,“奴婢知道。” 他嗯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开始喝汤。 公孙行止十分的挑剔,虽然喜欢喝汤,可是并不喜欢骨头,所以她把肉和骨头分开的。 “今日高公公找奴婢了。”孟妤也未曾瞒着他,直接就说出来了。 刚刚才进来的时候未曾见到高栾,也不知去了何处。 公孙行止优雅的放下碗,面色镇定,“这事阿妤可以不用理会。” “秋嬷嬷有所隐藏,”孟妤到没在意,继续道:“奴婢尽力而为。” 她也不敢打包票的,毕竟若是秋嬷嬷不愿意,她也没撤。 所说当初是拿着偷情这事作为要挟的,可偷取凤印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的。 “五皇子为何非要拿凤印?”孟妤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 她实在是想不出公孙离拿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处。 如今皇后不是在极力的力捧他么?为何还要做这些徒劳无功的事情呢? 公孙行止浅笑,“阿妤,朝中不少人都是皇后的党羽,还有一部分乃是三皇子的,剩下的一部分乃是皇上为公孙瑾培养的,可没有人猜得到他们到底都是谁的人。” “如今皇后并非完全信任公孙离,一直都是给一颗糖,又警告三分的,公孙离的性子向来不喜欢被人这般拿捏,如若不然的话他为何那般的急切的想要解除和烟儿的婚约呢?” 公孙离天生反骨,向来不喜被人掌控。 皇后这般的作为他自然是不喜的,如今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固然是要全力以赴的,最好能够让皇后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而不是被皇后拿捏。 如今他好不容易拿回了主动权,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自然是不会给对方爬起来的机会的。 他一直在等一个将皇后和公孙则打压得爬不起来,只能依附于他的机会,如今千载难逢,又怎地会错过呢? 孟妤何等聪明,逻辑理了一番之后便恍然大悟了。 “所以殿下也不知道五皇子拿凤印去作甚?”孟妤眨了眨眼呆萌的看向他。 原本还专心致志的公孙行止在对上她这双眼的时候忽然迟钝了,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神色中都是茫然和疑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落在她的眉心处,“阿妤。” 他唤她,声音好听极了,跟那幽幽山谷间的清泉流淌而过,在心坎上滞留。 “你这般瞧着本宫,本宫会紧张。” 第二百五十五章 殿下喜欢吗? 虽不知为何,却由心而动。 她眼中繁星点点,清澈见底,让人深陷其中,这后宫中腌臜之人何其之多。 眼中或包含着利益,或权势。 可她的眼中,除了渴望自由,生命,再无其他。 后来渐渐的有了他的身影。 指甲划过她的眉梢眼角,带着无限的眷恋,“阿妤,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眉眼。” “殿下,喜欢吗?”她抬眼,任由他的描绘,轻声问道。 喜欢吗? 说喜欢成不成? 她突然能够明白苏烟的所作所为了,哪怕万劫不复,也想替他求得安康。 哪怕他并不知晓。 “喜欢。”静默了许久,他说。 她忽的笑开来,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泪花,却倔强的没有让它掉下来。 …… 凤印一事,乃是公孙离不得已而为之的,这些日子表面上皇后一直在抬举他,可是他处处受制于人,如此处境自是心中不满的。 丞相府内,面对着坐在他对面的丞相孙康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这孙康不仅仅是丞相,也是国舅,一直以来对皇后都是鼎力相助的,而兄妹二人自然是相辅相成的。 没有皇后也没有他的今天,孙康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固然会让自己的侄儿坐上储君之位,最后便是皇位。 如此一来,他们孙家才能经久不衰,永垂不朽。 “五皇子可明白?”孙康轻轻的抿了抿茶,抬眼看他,那神色中都带着命令的语气,毫无尊重可言。 公孙离展颜一笑,天真得似个孩童一般拱了拱手,“舅舅教训的是,阿离明白,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此事倒也不急,如今六王爷风头正盛,谁也没有料到,皇上居然会将六王爷抬举上来,倒不如先让三皇子和其斗一斗,当务之急是抢先去冀州从屈家夺回虎符才是。”孙康严肃道。 太后弥留之际留下的那些话,一个个都是重要的线索。 虎符不在公孙行止的手中,如此一来他这个太子之位坐不了多久的,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就是年关过去,不管是几位皇子,还是皇上,都不会让他继续当这个太子的。 只要将那半块虎符拿捏在手中,到时候大皇子的太子之位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公孙离压下眼中的杀气和阴鸷,那嘴角弯起的弧度让人犯怵,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再一抬眼便是那纯真的样子,笑吟吟的道:“那阿离该怎么做?此去冀州危险重重的,若是阿离去的话,此处便无暇顾及了。” “如今局势多变,皇兄又被关了禁闭,母后身边离不开人。” 孙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此事皇后娘娘也想到了,所以本相是打算借此机会让人陪同大皇子前往冀州走一遭的。” 公孙离一愣,还没等他问出来,孙康就继续道:“大皇子如今被禁足是没错,可也未必不能出来,冀州一带多盗匪,倒是可以借此机会让大皇子将功赎罪的,如此一来也算是两全其美。” “绍安城这边有你和皇后倒也不必担忧。” 他说得一板一眼的,分明是早就和皇后计划好的,如今不过是前来通知他罢了。 公孙离觉得好笑,他正愁该如何让他这个皇兄悄无声息的消失呢!如今倒是给了他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冀州危机四伏,若是一不小心死在了半路,可就没有人查得出来了。 他满意的弯了弯眉眼,起身作揖,“阿离都听舅舅和母后的,一定会好好的辅佐皇兄的,让他有朝一日荣登宝座。” 孙康满意的摸了摸胡须,“你母后一直夸赞你和你皇兄感情深厚,若是你皇兄继位,你便是亲王。” 他依旧在笑,眉眼低垂的拱了拱手,“阿离明白。” 孙康又嘱咐了他一些,直到日落西山,公孙离这才从丞相府离开的。 夕阳西下,夜幕低垂,那树梢上的叶片泛黄了不少,一落,满地成殇。 他的笑容在踏出丞相府的刹那消失不见,只余眼底一片冷意和杀气。 亲王? 那是无能者的追求,他想要的是那皇位,那君临天下的宝座,那站在最云端傲视群雄的气魄,那杀尽仇人之时的畅快淋漓。 “殿下,”小金子追上他的步伐轻声道:“时辰不早了,可要回去?” 公孙离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衣衫,在落日的余晖下那一袭月白色的衣衫泛着光,是上好的银丝刺出来的花反射出来的。 “去六王爷的府邸看看,”他抿了抿嘴角,“好歹兄弟一场,再怎么说作为兄长的也该去瞧瞧。” 小金子憨笑道:“殿下说得是。” 公孙离是是比较自由的,不管他和谁亲近,与谁来往,都不会惹来别人的猜忌,怀疑。 只因着他打小便是不学无术的,乃至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五皇子是个纨绔子弟罢了,也就不怎么上心的。 此刻的六王府。 公孙瑾性情大变之后整个府邸都是死气沉沉的,大气也不敢出,深怕被祸连。 如今的公孙瑾与从前判若两人,分明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可表现出来的举动以及性格都叫人心中瑟瑟发抖。 而此番他那梅苑内,房门禁闭,屋内一阵阵细微的喘声响起,四下无人,唯独那梅苑外的树随着风而晃动着。 里面的声音一阵高,一阵低,似情人耳畔的呢喃,又伴着浓浓的旖旎,实在是让人面红耳赤。 好一会之后这一阵声音这才消停了不少,旖旎的气息散开来,那轻纱帷幔随着一只手而掀起里面的光景一目了然,衣衫扔了一地,零零散散的。 公孙瑾一头墨发有些凌乱,赤着胳膊,密密麻麻的细汗在额头散开来,脸色红润有光泽。 床榻上的人微微轻喘气息,面颊潮红,粉面含春,朱唇微红,让人遐想。 “本王还有要事,自己好生休息。”公孙瑾回眸斜了她一眼,整穿好衣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房间。 而这床榻上的人正是陈家的遗孤——陈璞玉。 她眨了眨眼,神色茫然呆滞。 虽心中爱慕此人,可从未料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为他卧榻之侧的人。 还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一个翩翩君子也不知为何故,一夜之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第二百五十六章 公孙离的质问 公孙瑾性情大变之后,就开始注意到她了。 陈璞玉长得不差,那也是个含羞带怯的美人,虽不及绍安城的四美,可也是姿容上等的。 而如今她好端端的一个大家闺秀,居然沦落至此,成为了一个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暖床仆人。 眼泪从眼角划过,她双手攥紧了床幔,咬了咬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仇要报,她还得联系上兄长才行。 公孙瑾如今待她还算是可以,虽然无名无份的,可是至少他还需要自己的兄长,那她就有把柄的。 只要熬过去,依旧可以堂堂正正的将昔日的尊严都赢取回来的。 …… 公孙瑾从梅苑离开便朝着书房而去,却走到半路的时候七叶给遇见了。 七叶唯唯诺诺的上前来,“王爷,五皇子求见。” “公孙离?”他颦眉,“他来做甚?” “说是来看望王爷的。”七叶老老实实的答道。 公孙瑾却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嘴角,“是吗?既然如此那就去见见吧!来都来了,也不好让皇兄无功而返。” 说罢,拂袖大步流星的朝着前院去了。 公孙离此番已经在前厅喝了两杯茶了,正打算再倒一杯的时候那门槛处就出现了一道身影,踩踏着落日的余晖而来,笑吟吟的道:“五皇兄。” “六弟。”公孙离也是回以笑容的唤道。 “不知五皇兄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公孙瑾撩起衣摆坐在了他的旁边。 公孙离愣了片刻,却没有做些什么,而是道:“今日出宫,顺便过来看看你,你这身子如今越发的硬朗了,倒是好转了不少。” 他这一番话问得很正常,公孙瑾也没有多想,他这个皇兄本也是个游手好闲的,一天到晚脑子里面想得最多的便是吃吃喝喝,就连诗也写不出来一首。 可毕竟是公孙则的人,他自然要提防,含笑着执手倒了一杯茶水,悠悠的开口,“倒是好了不少,许是在外面养的缘故吧!有劳皇兄挂念了。” 二人坐在一块倒也是相处融洽的,你一言我一语的,看着兄弟情深,实在是虚情假意。 这皇家那来的兄弟情深,又并非是同父同母的,大家都是心怀鬼胎的。 坐了没一会,公孙离自己也觉得无趣,起身离开了。 公孙瑾含笑着送他出去。 走到庭院外时,公孙离一转身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时人就不见了。 “皇兄?”公孙瑾见他失神多叫了一声,“怎么了?” 公孙离收回了视线,笑着掩盖了眼中的诧异,“没什么,六弟好好照顾好自己,我就先回去了。” 他笑吟吟的颔首,“皇兄好走。” 送走了人他眼中的笑意敛了不少,七叶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侧,低声道:“王爷,书房的人在等着了。” 他收回了目光,轻轻的点了点头,眼神不善的扫了一眼离去的公孙离,抬脚朝着书房而去。 离开六王府在回去的路上公孙离百思不得其解,脑海中还是刚刚才的身影,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小金子问道。 公孙离笑了笑,斜靠在马车内,懒洋洋的眯了眯眼,“本就不对劲,连心都换了的人,不对劲不是很正常吗?” 只是他未曾料到,他这个父皇居然一直都包庇着公孙瑾。 难怪从前公孙行止总是告诉他不要着急出手。 那时他一直觉得公孙则,公孙胜是拦路虎,如今看来是另有其人啊! 如此一来也不枉费他装模作样这么多年,一直都韬光养晦的,也算是引蛇出洞了,虽然花的时间有些久了,可也不算是白费。 小金子谄媚的笑了笑,“这六王爷如今可是让人都认不出来了,殿下是打算朝六王爷下手?” 公孙离斜了他一眼,小金子没敢在多嘴,只好识相的低垂下头去。 马车一路颠婆的回了皇宫,他又去皇后那处请了个安,应付了几句这才准备回去的。 可在回去的路上,迎面撞上了孟妤。 四目相对,他有些诧异。 孟妤冷了片刻,放下手中的灯笼屈膝道:“奴婢见过五皇子。” 公孙离眉眼染了几分真诚的笑意,喜上眉梢的凑近她,“小豆芽,还是头一次见你独自一人深夜外出,你这是去做甚了?” “散心。”孟妤非常老实的点了点头。 的确是散心,她受不了公孙行止那眉眼间的温柔,像三月的春风,扫过你的心坎,搅得你心乱如麻,没法静下心来沉思,所以她只好出来散散心了。 本来是想跑步的,但是又怕被逮住关入天牢。 皇宫规矩多,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 公孙离愣了片刻,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小豆芽能有什么烦心事,还需要散心的,这花前月下的,你还不如说你去私会情人了,我倒是相信。” “五皇子抬举了,奴婢就是散心的。”孟妤蹙眉,耐着性子的解释。 公孙离扬了扬嘴角,弯下腰和她对视,眨了眨眼睛道:“那小豆芽介不介意陪我散散心?” “还挺介意的,”孟妤小声嘀咕着,说出来的却是非常含蓄的话,“奴婢得早些回去了,殿下还等着奴婢呢!” 公孙离点了点头,也没有阻拦她。 而是在孟妤走了几步之遥之后,幽幽的开口,“小豆芽,你莫不是喜欢上太子殿下了?” 秋季的夜风一佛而过,从墙内伸出的枝叶哗的掉落在她脚尖下,孟妤错愕的瞪大了瞳孔,手紧紧我握住小灯笼,尽量的保持着冷漠,缓缓转过身去。 公孙离亦是如此,含笑着转过身来,眼神中都是笑意,却让她觉得心慌。 四目相对,那晦暗不明的视线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孟妤眨了眨眼,语气波澜不惊,“五皇子想说什么?” “不怕死嘛?”公孙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怕!”孟妤诚恳的回答,又不忘补了一句,“五皇子让奴婢帮你偷盗凤印的时候,也未曾问过奴婢怕不怕死。” 第二百五十七章 计中计 她眼中有星河,他眼中有丘壑。 道不同,不相为谋。 “小豆芽如此聪慧,应当明白,这是一条死路。”他走近她,身高的优势使得他整个人都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四面八方都被堵死,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倒退一步便是万丈悬崖。 公孙行止是必死无疑的,抑或是他死。 皇位就一个,江山就座。 两虎相争,必有一死。 冷却的气氛下,衣袂翻飞,那秋风扫过鬓发促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身影单薄。 孟妤仰起头来,那眼中闪烁着微光,映着秋月,面不改色,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万丈悬崖上的鲜桃,没人睬,却美味甘甜。” 那就试试吧! 这江山最后姓甚名谁,落在谁的脚下。 那悬崖上的鲜桃滋味如何,也只有亲自采摘过才知其味。 公孙离怔住了,片刻之后笑容满面,如沐春风,桃花眼中笑意弥漫,却并非是嘲笑,而是欣赏。 二人对视着,她眼中的神色不让半分,少了平日的那般怯生生和憨厚,更多的是叫人眼前一亮。 “这才是小豆芽最真实的样子?”他眉眼含笑,“你果真是块璞玉。” 如同东宫的那位,蒙了尘土罢了。 孟妤沉默不语,面色如常的瞧着他。 静默了许久,公孙离含笑着拂袖而去,只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 再一低头,手中的灯笼已经熄灭了,而罪魁祸首正是走远了的公孙离。 孟妤长吁一口气,她并非是怕公孙离会对她如何。 毕竟他还需要凤印,只是觉着这样的人心思沉得可怕,公孙行止亦是如此。 他们是同一种人,可又并非是同一种人。 正如公孙行止所说的那般,公孙离比他禽兽多了。 …… “殿下。” 回到东宫之后,孟妤正蹑手蹑脚的将那熄灭了的灯笼放下时,面前不知何时立了一个身影,一抬头就对上他好看的眉眼。 “嗯。”他嗯了一声,眼底清澈明朗。 孟妤直起身来,好不容易压下的浮躁又一次席卷而来,伸手拍了拍衣裙,站在台阶下垂着眉眼道:“奴婢去给殿下打水洗漱。” “阿妤,”他叫住她,月色下那一袭青衫隐隐泛着光,广袖处的梅花若隐若现,清冽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过来。” 孟妤身躯一愣,紧张的握紧了裙裾,硬着头皮的转过身去,低着头艰难的踩着台阶走到他身前去。 二人之间隔着一个台阶,他站在上面,长身玉立,挡住了她的视线。 孟妤低垂着头,“殿下有什么吩咐?” “没有。”他实诚的开口。 孟妤有些懊恼的抬起头来,颦蹙着眉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手中不知从何处变戏法一般多了一支玉兰步摇。 在她错愕的眼神中,那步摇小心翼翼的插在了她的发梢间。 “前些日子瞧见便买下了。”他满意的瞧了一眼,深觉那掌柜的未说假话,的确好看。 “阿妤很适合。” 高栾在身后瞧得干着急,殿下可知送女子发簪意味着什么嘛? 孟妤有些不知所措的伸手摸了摸这个步摇,最基本的思考都忘记了,只脑袋晕乎乎的,眨巴着眼睛瞧着他。 她无话可说,却只当做这是主子对奴才的奖赏,收起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屈膝行了个礼,“谢殿下。” 公孙行止轻轻的点了点头,有些不自然的拂袖回了寝殿。 望着他的背影孟妤怔愣在原地,许久这才幡然醒悟。 高栾愁眉不展的瞧着她,忍不住的上前提醒,“你……” “我知道,”孟妤故作轻松的笑道:“我明白自己的定位,不会让殿下察觉的,在离开之前会将一切都处理好的,高大哥不必担心。” 别的本事她没有,唯独思维还算得上理智,智商也勉勉强强够得上。 等帮公孙离拿到凤印之后,就是他们窝里斗的时刻了,而如今虎符在公孙行止的手中,屈家不得不依附余他,如此一来他有了三分之一的机会,剩下的并不用她操了。 她的存在其实给不了公孙行止多大的帮助,只是想着让他好好的活下去罢了,而并非是和仇人同归于尽。 她不想让公孙行止和苏烟落得一样的下场。 这是她能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此事结束之后,我会去沧州,将小公主活着的事情伪装得天衣无缝,至少能保证殿下宫变之前不知道真相。”孟妤一字一句的道。 高栾神情复杂的望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无奈之下只好僵硬的点了点头。 “谢谢你。” “不用,”她扯了扯嘴角,“我心甘情愿的。” 高栾便没在说话了,心中又暗暗的庆幸,还好殿下不懂风月,幸而殿下未曾接触风月。 ~~ 太后死后几日,一切又都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而那原先远离朝堂的纪老将军,居然也奇迹般的开始上早朝了,让人心中诧异的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 而皇帝倒是习以为常了一般,毕竟这些老家伙的脾气他早就一清二楚了。 如此相安无事了数日,一切都归于宁静,在所有人都认为风平浪静的时候,那冀州却突然兴起盗匪之事来。 那些盗匪都是颇有手段之人,因此当地的官员都束手无策,这事也不知怎地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面,为此勃然大怒。 文武百官皆是瑟瑟发抖,对此大气也不敢出。 早朝过后,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纷纷议论着冀州盗匪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样的盗匪如此的猖狂,打家劫舍也就算了,偏偏还嚣张得将官府洗劫一空。 当纪老将军和房云翼从暗道去了东宫那处,将这个消息告知给公孙行止的时候。 他却一副很淡定的样子,拈花一笑,“那盗匪是本宫安排的。” 纪老将军诧异的瞪大了眼,“殿下的手笔?这是为何?” “纪老将军还记得江玉?”他抬起头来,端坐好。 纪老将军狠狠的点了点头,“记得,当初为了殿下死于大火之中,一家老小全数葬身大火之中。” 江玉算得上是他的旧部下了,当初在他手底下混过一阵子,乃是个好苗子,他印象深刻,尤其是最后为了忠义而死,他很是钦佩。 “盗匪正是江玉,江将军。”公孙行止云淡风轻的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盗匪,冀州之谋划 一石激起千层浪,纪老将军整个人都傻了。 而对比起来,旁边的房云翼就要淡定多了。 这件事情他老早就知道了,所以并没有太多的表示。 惊讶的却是太子殿下居然让一个将门虎子去做盗匪,还如此的大张旗鼓。 江玉乃是熟读兵法之人,冀州那个地方虽然也有不少的兵力,可都是比较懒散的,而当地的官员大多吃得肥头大耳的,对于这样的事情鲜少遇见,以至于束手无策。 因着冀州那处乃是个及其太平的地方,平时最大的事情也无非就是一些百姓的冤情罢了。 如今遇见了盗匪自然是不熟练的,所以难免方寸大乱。 恰巧,他就让江玉加了一把火,越少越旺,如此一来绍安城的皇帝自是坐不住的。 毕竟,几个洲中,冀州每年的税费乃是其他几个洲的几倍,他如何不急? 而那处又有屈家坐着,他又误认为虎符在屈家的手中,如此一来,冀州务必会有人走一趟的。 “江玉没死?”纪老将军好半天这才缓过神来,不敢相信颤抖着道。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并未,当初本宫失踪的那段期间,也幸亏江玉,如若不然的话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这些年他一直待在并州,一来是为了监视本宫的那个舅舅的一举一动,二来则是为了韬光养晦,陈家一案便是他动的手。” 他三言两语的就将事情的始末给交代了,让人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纪老将军喝了杯茶这才稳住了自己的心情,许久之后才静下心来,抬起头看了看他,“殿下为何不早些告示老夫这些事情?” 这样的话他也能帮到不少的。 公孙行止凝重的摇摇头,“当初本宫并没有把握,若是贸然牵连了你和萧阁老,本宫万死难辞其咎。” “殿下……”纪老将军痛心疾首的拍了拍胸脯,“老夫惭愧啊!” “纪老将军不必如此,”公孙行止安抚道:“此番还得麻烦纪老将军走一遭了,冀州这事得你亲自前去,如今江玉在那处,收到本宫的书信之后自然知道如何做的,到时候纪老将军一去就可和江玉合力拿下冀州。” 屈家在那处也算是当地颇有盛名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只要攻下屈家,冀州城便不攻自破了。 不费一兵一卒,即可坐收渔翁之利。 纪老将军面色沉重,“殿下是要老夫向皇上请辞?” “不必,”旁边的房云翼总算是开口了,他悠悠的道:“皇上本就对老将军诸多不满,自是想方设法的想将老蒋军支开的,不需老蒋军开口,有的是人将老蒋军举荐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但是约莫着也八九不离十了。 毕竟太子殿下的面色如常。 纪老将军瞥了一眼公孙行止的表情,后者配合的点了点头,莞尔一笑,“房大人说得没错,如今公孙则被禁足,皇后固然焦灼,如此好的契机她自然是不会放弃的,孙康必然会向殿下请辞让公孙则将功赎罪,到那时皇上自会寻一个经验老道之人陪同。” 纪老将军恍然大悟,难怪殿下让他最近要天天上早朝,还要时不时的和皇上抬杠,原来如此。 “绍安城不安全,老将军待在此处势必会被皇上盯上,倒不如走得远远的,岂不是更好?” “可是老夫若是走了,殿下你~…”他放心不下殿下啊! 这绍安城危机四伏的,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身首异处。 公孙行止淡淡道:“老将军不必担心,他还不敢动本宫,至少这一年之内还不敢,纪老将军走得越远,本宫才越安全。” “可是……” 纪老将军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孟妤端着泡好的茶水进来了,他这才欲言又止。 而公孙行止并未放在心上,目光落在孟妤的发梢间,并未瞧见自己送的步摇心中不悦,眉头颦蹙。 而孟妤则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半跪在那地板上给他们倒茶。 “阿妤。”他沉声道。 孟妤猛然一惊,抬起头来,茫然的眨了眨眼。 纪老将军这才注意到这个姑娘,长得倒是水灵灵的,姿容不错,最重要的人也很聪明,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得殿下这般欢喜。 “去找高栾玩。”到了嘴边的质问拐了个弯,却变成了纵容。 孟妤哦了一声,温顺的起身离开。 这莫名其妙的气氛让纪老将军这个过来人云里雾里的,直到人走了之后,他这才顾虑的提醒道:“老夫听闻这宫女乃是大皇子送给殿下的,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阿妤不一样,”公孙行止闻言,语气寒了几分,“她是本宫教养的。” 房云翼沉默不语的抿了一口茶,对于这话默认。 初见是苗豆芽还不是这副样子,那憨厚又肥硕的身影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多看了。 可这半年多的时间内,在东宫之后,她变化得很快,如今已经和当初判若两人了,若是在生长个一两年,那便也是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 不知为何,想到这处,他心跳骤然加速起来,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纪老将军蹙眉,表情一言难尽,却也不好扫兴,只得随意的提醒了两句。 二人约莫待了半个时辰之后,这才离开的。 而走到那回廊下时,房云翼一眼就瞧见了蹲在槐树下和高栾嬉笑的少女,像山中而来,带着一股清香和与众不同的气质,与这世俗格格不入。 莫不是……着魔了不成? 房云翼一向自诩聪明过人,对于风月一事也是得体大方,虽爱慕美人,可也从未为那个女子折腰过,大都只是仰慕罢了。 就如同那绍安城的四美——姜茗,云安郡主,初见时他也觉着惊为天人,可总觉得少了些韵味。 而这个东西,似乎在这个小宫女的身上看到了。 当二人渐行渐远之后,槐树下的孟妤笑眼弯弯的抬起头来,“你输了。” 高栾不服输似的丢下了佩剑,“重新来一局。” 孟妤摇摇头,“你先帮我把鱼杀了。” 高栾:“……”他一个杀手,一天竟干一些杀鸡宰鱼的事情,真实有辱杀手这个职业。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她很清醒 为了找回面子,高栾不情不愿的起身拿着佩剑,气嘟嘟的朝着小厨房而起了。 孟妤蹲在那处,笑得眉眼弯弯。 她笑起来很好看,像个太阳一下子暖了整个东宫。 在这样冰冷的地方,就连太阳都舍不得偏爱几分的东宫,她的存在恍如春风拂面令寸草不生的地方,一下子重新焕然一新。 他站在屋檐下,愣愣的望着那一幕,好似一幅画,惹得胸腔处的那颗心跳跃不已。 这是为何? 纪府。 纪老将军回到府邸之后,总觉得何处不对劲,一直到看见自个夫人的时候这才恍然大悟起来。 “老爷的意思是殿下喜欢他身边的那个宫女?”纪夫人细细的分析着,执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纪老将军沉重的点了点头,“殿下在东宫被囚禁了十多年,未曾与谁密切接触过,身旁除了高栾再无他人,也就高公公偶尔去看看,如今多了这么一个贴心的人在身侧,难免……” 难免红鸾星动。 纪夫人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惆怅的长叹一声,“这也未必是坏事。” “可如今殿下所行之事容不得半点差池,老夫觉着那姑娘倒是非常善解人意,明事理的,想着找个机会和那姑娘聊聊,”纪老将军放下茶杯沉声道:“儿女情长倒也是人之常情,可老夫担心……” “父亲不必担心。” 夫妻二人说话间,门外纪子瞻徐徐而来,一袭靛蓝色的衣袍,举止儒雅随和,朝着二人拱了拱手继续道:“孩儿倒是觉得那姑娘是有大智慧之人。” 纪老将军蹙眉,“瞻儿如何得知?” “孩儿在天牢关押的时候房大人和孩儿聊了不少,殿下身边有这么一位聪明伶俐的姑娘,乃是殿下的福气。”他解释道。 虽然没有太多的接触,可有些人一眼就能够让你看出对方的不平凡。 “再加上那封书信,也是出自这位姑娘之手。” 纪老将军为之一振,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分明是殿下的字迹。” “那姑娘的字是殿下教的,父亲还不明白嘛?这位姑娘只是单纯的想让殿下活着。”纪子瞻沉重道。 她或许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太子殿下和她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隔着身份。 她也很清醒,所以并未奢求太多。 只想让殿下好生活下去,便足够了。 如此情深,让人自愧不如。 “这倒是个好姑娘。”纪老将军赞叹着做下去。 殿下身边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人,实属不易。 纪子瞻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也是认同的。 三人沉默了片刻之后,纪夫人呀了一声拍了拍脑袋,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来,一把抓住纪子瞻的手痛声道:“娘亲险些给忘了。” “如今你们都要帮着殿下篡位,如此一来你和木栀的婚事怕是要化为泡影了,那木栀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这咱们一直不上门提亲,难免有失德行。” 这倒是个问题。 太子殿下此行危险重重的,一不小心便会深陷泥潭,如此一来岂不是拖累了旁人。 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纪老将军却是摇摇头,“这倒的确是一个问题,可今日殿下已经给出了答案。” “瞻儿和木栀的婚事如期举行便是,如今冀州盗匪之事殿下说了,让我前去。” 他将东宫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了家人,纪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有劳殿下这般费心了。” 纪子瞻却觉得不妥,“孩儿还是留在此处为好,若是殿下出个什么事情也好能够及时的救助。” “瞻儿说得有道理,可你和木栀的婚事又该如何?” 纪子瞻深思熟虑了片刻,拱了拱手道:“父亲放心,孩儿会处理妥帖的。” 他与木栀的婚事乃是早先年就定下的,可木家没落,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会管自己的这个未婚妻了。 实则不然,纪子瞻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功名在身,难为情,不好上门提亲罢了! 如今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也不好说些什么了,只好由着儿子自己去处理了。 纪老将军忧心的无非就是这一家子了,他一个人倒是不怕死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也明白了殿下的一番苦心,为何这么多年都是独自一个人承受这些了。 …… 盗匪一事成了文武百官议论的点,也成了皇上的心头大患,惹得他心烦不已,只好去后宫那处寻个安静。 靠在美人膝上,捏了捏眉心,一脸的愁容。 姜贵妃眉眼如画,笑起来带着三分的媚态又不会让人觉得庸俗,举手投足间都是高贵的典范,乖巧的给他捏了捏肩膀娇滴滴道:“皇上可有好些日子没来臣妾这处了。” “朕最近忙于朝政,爱妃不是也看见了嘛?”公孙长堰阖着眼帘,享受的闷哼了一声,一身龙袍松松垮垮的披散着。 姜贵妃娇嗔道:“皇上近日可是在忙冀州盗匪一事?” 公孙长堰忽的睁开了眼睛来,对上她那一双眉眼,半撑着身子坐起来,“爱妃也听说了这事?” “臣妾是听了些,但是想听皇上说说看。” 她这么一蹭,让公孙长堰心乱如麻起来。 而她因着未曾生过孩子,这肌肤和身躯自是和妇人不一样的,又白又嫩的,倒是很有韵味的,一直惹得公孙长堰很喜爱。 再加上在房事上姜贵妃一向颇有手段的,又是个极为开放大胆的女子,自是男人最喜欢的一类。 这般的主动,公孙长堰自是按耐不住美人投怀送抱的,也就随意的提了几句。 姜贵妃见状,立刻趁热打铁的讨好道:“皇上打算让谁前去呢?” 毕竟这可不是一个小问题,当地的知府和官员没法解决,就只能靠朝廷了。 公孙长堰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的闷哼了一声,摸了摸她细长的脖子,“那爱妃觉得朕该派谁去呢?” “臣妾倒是觉得大皇子是个不错的选择,不如让大皇子将功赎罪如何?”姜贵妃逮住机会就开始趁热打铁起来。 第二百六十章 求佛,护你福寿安康 然而她的这一番话非但没有得到公孙长堰的认可,反而像是一盆水一般的浇灭了公孙长堰的欲*火,让他一下子就没了性质。 公孙长堰不着痕迹的将人推开,起身理了理龙袍,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后宫不得干政。” 丢下这么一句话决绝的离开了。 而倒在床上的姜贵妃却也没有因此而觉得沮丧,这么多年了,帝王的忽冷忽热她早就习以为常了,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老了以后有个依靠罢了! “娘娘。” 直到公孙长堰前脚一走,她身边的周嬷嬷这才走进来,掀开了那纱幔低声道:“一切都办妥帖了。” 姜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甩了甩秀发起身,那单薄的衣裙若隐若现的看出曼妙的身躯,她赤脚下床表情阴险,“看来皇上是真的打算放弃大皇子了,如此一来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前几日皇后寻她,她本是要拒绝的,但是转念一想又何尝不是一个好的机会呢!即能看看皇上的态度,也能给自己和皇后一个缓和的机会。 她和皇后的交情是不错,可是这后宫当中有几个人事真心实意的呢? 当年若不是她急中生计,那不能生育的事情恐怕就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柄。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谋划了这么多年,最后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看来当初赌错了。 “周嬷嬷,你去回了兄长的话,就说一切听我的,不可鲁莽行事,让他好好的在绍安城待着,还有茗儿,让她那处也要抓紧才是。”姜贵妃有些不悦的催促道。 此事都办不好,谈何皇后的宝座。 她那个侄女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端着了。 可女子若是没些手腕,和下三滥的招数又如何站的住脚跟呢? 上天给了她们这样一副好容貌可不是拿来浪费的,自然是要物尽其用的。 周嬷嬷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老奴这就去办。” 姜贵妃颔首。 …… 东宫这处,孟妤这些日子除了惦记着那个凤印以外,还要抽空学刺绣。 这不学不知道,学了之后孟妤开始怀疑人生了。 她觉得做数学题目都没这么难,比弹琴还要累。 秋嬷嬷却语重心长的劝解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家人,出去之后当然是要自力更生了,虽说也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可倘若夫君的衣衫破了,也要缝缝补补的不是。” 孟妤嘴角抽搐了一下,哭丧着脸,“秋嬷嬷,我能不学了嘛?” “不是你嚷嚷着要学的嘛?”秋嬷嬷一脸古怪的望着她。 孟妤顿时哑口无言了,她这些天还挺闲的,无意间偷听到几个宫女的对话,这才前来学师的。 人总算是贪心的,试图留下一些东西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秋嬷嬷,我只是想……”她垂眸,神色有些苦恼。 秋嬷嬷停下了手里面的针线活,瞥了她一眼,“从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虽然你这丫头聪明,办事情也心思缜密,可在情爱这等事情上面,却伪装得不够好。” 那望着太子殿下的眼睛里面像星星似的一闪一闪的,怎么会逃得过她的法眼?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是想给殿下绣个东西?”秋嬷嬷放轻了语气,也不忍心去苛责她了,“你喜欢殿下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你们日日同吃同住的,殿下又是那般风光霁月之人。” 除去身份的尴尬,这东宫不少的宫女也都对殿下芳心暗许的,以前有胆大的也不是没有爬过殿下的床,可后来都不明不白的死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为何,久而久之的也就没有人敢这么做了。 太子殿下乃是先皇唯一的骨血了,皇上如此的疑心病又怎么会允许太子殿下有后呢? 像太子殿下这样未经风月,谪仙似的人儿,往往最是搅乱人心。 尤其是像她这样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可孟妤并非是小姑娘,她的灵魂早就已经迈入奔三的年纪了。 只是这个喜欢无法克制罢了! “只是想留个念想罢了。”孟妤苦涩的笑了笑,望着手上的水泡又觉得无关紧要了。 秋嬷嬷长叹一声,“也别太执着了,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给殿下准备午膳了。” 孟妤是一大早就过来了的,拉扯着她愣是刺了几个时辰,如今也该回去了。 孟妤很快整理了情绪从地上站起来,若无其事拍了拍裙裾,放下手上的针线活这才离开的。 瞧着她走远了的背影,高栾从秋嬷嬷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来。 秋嬷嬷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起身慌不择路的将东西整理好。 高栾眸色越发的深沉,有些晦暗不明,不明所以的望向秋嬷嬷,“怎么样才能让她不喜欢殿下?” 秋嬷嬷愣了搞一会,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高侍卫喜欢豆芽?” 高栾摇摇头,“只是觉着她这样似是不高兴,她待殿下很好,不该这般。” 秋嬷嬷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如何描述这种事情,只得委婉的道:“豆芽是个聪明姑娘,自己想通了便好了,高侍卫也不必太过于提防,她对殿下没有坏心思的。” 高栾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这些日子苗豆芽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面的,对此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望着。 难怪义父总说,殿下这样的人不易动情,轻则魂不守舍,重则痛不欲生。 瞧见苗豆芽如今的样子,他也觉得颇有道理。 还好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如此一来他便放心了不少,只要苗豆芽乖乖听话,不祸乱殿下,他自然不会做些什么的。 而如今朝堂上正争执得热闹,在这个关键时刻万万不能出任何的岔子才是。 迎着秋风,孟妤提着裙摆进到莠和殿去,里面传来了起起伏伏的木鱼声。 这是他每日的必修课,诵经礼佛。 “殿下。”孟妤站在他的身后轻声唤道。 地上的人刚好念完,从容不迫的从地上起身,那青衫扫过木鱼转过身来。 “殿下今日求的什么?”她仰着笑脸,若无其事的问。 “求阿妤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第二百六十一章 顺水推船,冀州之行 他的话雨点般大小,却砸在人的心坎上。 孟妤清楚的明白,该离开了。 再不走,她真的走不掉了。 哪怕举目无亲,哪怕颠沛流离都要离开了。 诱他入红尘,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她理好了情绪,仰起头来,笑吟吟的道:“那奴婢谢谢殿下。” 他轻笑着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这些日子纪老将军蠢蠢欲动的,他担心被皇帝看出什么来,再加上纪家一家老小都在绍安城,他心中自然是放心不下,所以只能将人支开了。 他们离得越远,他做的所有事情就可以豁出性命去了。 孟妤自是不知他心中的想法,也便任由着他。 翌日早朝的时候,在一片争执声中拉开了帷幕,皇帝高高的坐在龙椅上,睥睨着大殿上的一切。 几波人争执不下,若不是顾及着他怕是就要打起来了。 旁边的高公公看得冷汗直冒,可是皇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也不好打断。 “这是当金銮殿为菜市场了?” 听了片刻之后,他总是没忍住的掀了掀眼帘,那眸中寒光乍现,不怒自威的气势让现场很快就肃静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公孙长堰微微倾身,眯了眯眼眸,“朕看诸位爱卿吵得倒是热闹,可吵出什么结果了?” “启禀皇上,臣认为人非圣贤孰能无错,大皇子已然面壁思过了数月,也该给个机会忏悔才是。”说话的并非是吵闹的朝臣,而是那总是袖手旁观的萧阁老。 他站出来之后众人纷纷不解的望向他,眼神中都带着探究的意味。 谁不知道萧阁老一向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如今居然给大皇子说情,这是闹那样? 孙康见状喜上眉梢,心中窃喜的上前,“启禀皇上,臣也觉得萧阁老说得有道理,大皇子毕竟是长子,虽犯了错,可也该给个洗心革面的机会才是。” 一瞬间大皇子的那些追随者都纷纷站了出来。 公孙长堰有些错愕,显然对于萧阁老的说辞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老家伙…… 他蹙眉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见人群中自己的那个儿子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公孙长堰这才点了点头,借驴下坡的道:“既然如此,那就依萧阁老所言,此次冀州剿匪之事便交由大皇子全权去办。” “回皇上,”孙康又及时的打断了他的话,拱了拱手补充道:“大皇子毕竟年轻气盛,未曾接触过这样的事情,不如派个人跟随也有个照应。” 公孙长堰眉心颦蹙,语气不咸不淡的,“那丞相觉得谁最合适呢?” “臣觉得纪老将军就最为适合。”孙康低垂着头回道。 一时间在场鸦雀无声而公孙长堰则是喜上眉梢,那原本颦颦蹙起的眉梢也减缓了不少,却故作惊讶和不舍的表情。 “丞相还是换个人吧!纪老毕竟岁数也大了,经不起折腾,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这话意有所指,可在场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皇上巴不得将纪家连根拔起,也都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人群中的纪老将军闲庭阔步的走了出来,背影挺拔,不卑不亢的撩起衣袍跪了下去,“微臣愿意亲自前往剿匪。” 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有这么多人推波助澜,反而减少了皇帝的猜忌。 “好,”公孙长堰激动的拍了拍龙椅站了起来,甩了甩龙袍,“不愧是我商洽的猛虎,纪老将军当真是老当益壮,朕许了。” 如此的爽快让人觉得惊讶,但似乎又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群臣拱了拱手,异口同声道:“皇上圣明。”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响起,早朝就这么波澜不惊的结束了。 公孙胜讨好似的上前将地上的纪老将军搀扶起来,“纪将军。” 纪老将军倒也没有矫情,感激的拱了拱手,“多谢三皇子。” 公孙胜颔首一笑,眼中却有些失望。 心头疑惑。 这纪老将军一把年纪了,若是他不想的话自是无人能够驱使的,父皇虽然不喜纪家,可也不好真的直接下死命令,这样只会落人口舌。 而他这个父皇又一向极为在乎名声一事,自然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可这摆明了就是一个圈套,这老家伙也不傻,怎地就……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人群就散去了。 倒是公孙瑾走到他的旁边,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三皇兄还是这般的礼贤下士。” “六弟也不赖啊!”公孙胜也不掩饰的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衫,“本以为六弟是个心无杂念,身娇体弱的,万万没想到,六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公孙瑾哈哈大笑,“三皇兄过誉了。” 公孙胜冷笑不语,目送着他离开。 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接二连三的风波到底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 难道真的是公孙瑾不成! 可很多事情又都对不上号。 他眯了眯眼,透露着危险的光芒。 很快早朝的事情就传到了东宫来,孟妤浇花的手微微一颤,正欲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公孙行止的时候,后者已经从寝殿内走了出来。 青衫缥缈,闲庭散步一般的走了过来。 高栾立刻走了上去,“殿下。” “嗯,不用说了,本宫都知道了。”他点了点头。 高栾应了一声是这才退下的。 孟妤见状便停在了原地,微微欠了欠身,“殿下。” “嗯,本宫都知道了,”他走了过去,弯腰拾起地上的残花,将它丢在泥土间去,“约莫也就在最近几日,纪老将军便会离开绍安城,阿妤不必担心,本宫不会和他们同归于尽了的。” 孟妤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那萧阁老殿下打算怎么办?”她又道。 纪老将军可以支开,可是萧阁老…… 公孙行止敛了敛眼底的情绪,柔和点笑了笑,“萧阁老位高权重,三朝元老,皇上不敢动他的,就算是要动也得证据确凿,朝中不少官员都是萧阁老的学生。” 萧阁老年轻的时候是太傅,后来又当了一阵子的丞相,最后做了阁老。 他的威严不明而喻。 皇帝自是要好生掂量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夜归,救公孙离 公孙行止正是抓紧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多加关照萧阁老的。 皇帝敢动萧家嘛? 自是敢的。 可最起码也得等他这个所谓的太子死了之后,皇帝才敢斩草除根。 他若在,萧家便不会出事。 他若出事,也会提前为萧家安排好退路的。 “殿下,”见他忽而沉默,孟妤忍不住的唤道:“怎么了?” “无碍,”他回过神来,一脸宠溺的笑看着她,“阿妤去准备午膳吧!本宫饿了。” “可是……”孟妤不确定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现在用午膳会不会太早了。” 公孙行止:“……” …… 进了秋季的天总是忽冷忽热的,秋老虎又有些磨人,可初秋的霜也叫人发颤。 朝堂的事情如何她无心关照,只要东宫这处平安无事,只要他手中握着虎符,余她而言,便足够了。 在迈入十月时,那树叶已然黄了大半。 纪老将军离开绍安城时浩浩荡荡,他们自是不方便去送行的,可那天晚上,在她送纪老将军离开的时候,他侧目而视,晦暗不明的光线下,那双眼睛如同雄鹰一般。 他说,“有劳姑娘了。” 孟妤淡笑不语,只目送着人离开。 冀州那处在他掌握之中,纪老将军一去便就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而公孙则,恐怕不会有人让他平平安安的回来。 皇后异想天开的试图掌控公孙离,将自己的儿子至于太平之中,还有重兵保护,却让公孙离待在皇宫这样尔虞我诈的地方,为自己的儿子拖住一切。 殊不知她身边这个看起来逆来顺受的养子,恰恰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公孙则一走,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这几日公孙行止也按兵不动,似在等待些什么,孟妤也没多问,只是遵循着一日三餐,伺候他的饮食起居罢了。 入夜时,东宫中一片寂静无声,那过道上除了时不时的宫女和太监以外,便只有窸窸窣窣从树上落下的枯叶。 孟妤今日正和秋嬷嬷外出采办,因着去了一趟房府这才给耽搁了。 走到玄武门处时,秋嬷嬷突然将手中的东西都交于她,“我险些忘了,要给皇后娘娘送些东西前去,你且先回去吧!” 孟妤也没多做他想,拿着手里面采办的一些东西就独自回了东宫,因着这皇宫巨大,宫殿也不少,一路上弯弯绕绕的有些折腾,她又是个懒惰的性子,便想着抄近道。 “五皇子。” 孟妤未曾想在此处遇见公孙离,一袭黑衣将他整个人衬得阴沉极了,和秋月融为一体,截然不同的两端,有些格格不入。 他手中握着长剑,剑端滴着血,落在鹅卵石上在这寂静的环境下,显得有些过分的清晰。 公孙离愣住了,她自己也愣住了。 许是跟在公孙行止的身侧久了,导致孟妤对这样的画面都做到了不悲不喜的程度,除了有些意外之外再无其他。 “五皇子小心。” 还没等二人来得及开口,孟妤就惊呼一声伸手将他一把拉开,下意识的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快那人一步,长剑直穿他的身体。 “噗!”对方始料未及,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却一句话都没法说出来,就这么直勾勾的倒下去了。 而公孙离踉跄了一步,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孟妤颤抖着手松开来倒退了一步。 “你……”公孙离怔住了,有些恍惚的看着她,“为何救我?” 她是太子的人,自己和太子非敌非友,却是对立的。 孟妤脸色煞白起来,有些虚的喘了喘气,听了他这话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却又很快反应过来,苦笑着摇摇头,“可能是觉得五皇子是这后宫中为数不多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吧!” 还会给她带吃的,倒也算不上十恶不赦,不是吗? 公孙离身上弥漫着鲜血的味道,就连那张干干净净的脸也都染了不少,此番笑起来有些诡异的妖冶,“小豆芽,好人不长命。” “殿下,”她站直了身子,神色复杂的望着他,“这世上没有百分百的好人,也没有百分百的坏人,坏人也有好的一面,好人也有坏的一面。” 她只是觉得公孙离本性不坏,若能顺手帮上一二也是极好的,至少在她作为不堪的时候,这人还同她说过话,给她吃食。 气氛静默下来,这假山后月色清冷,地上躺了不少的人。 这些人从何而来,所为何事,她统统不知,也不打算追问。 只是看着白衣便黑衣总觉着有些遗憾的。 “小豆芽,”低垂着眉眼许久,他猝不及防的抬起头来,眼中笑意弥漫,那嘴角的弧度要弯不弯的,“今夜之事,莫要告诉太子,就当我欠你一条命,往后还你。” 孟妤眨了眨眼,虽然她用不到,可总归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承诺,慢吞吞的点了点头,“多谢五皇子。” “凤印的事情,秋嬷嬷已经在准备了,若是五皇子不急的话……”她方才想起凤印的事情来。 公孙离轻抿嘴角,“不急,早些回去歇息。” 孟妤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未做滞留的就要溜之大吉,可身后的少年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叫住了她。 “小豆芽,”他半蹲在地上,那侧目而视的样子有些成熟的性感,尤其是这一身黑衣更显魅力,眯了眯桃花眼,“谁教你杀人的?” 孟妤虎躯一震,只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恍惚了片刻,艰难的道:“奴婢……自学的。” 若不是公孙离提起,她自己都快忘了,她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人生活在文明社会的人,怎地如今对生命这般的轻蔑了? 公孙离望着她的背影沉吟道:“这宫中并不安全,会杀人也没什么不好,尚且可以自保。” 孟妤轻轻的嗯了一声,抱着怀中的东西落荒而逃了。 公孙离独自一人蹲在这处静默了许久,那眼底情绪汹涌,意味不明。 这些尸体,来自他那个好弟弟——公孙瑾啊! 这般的迫不及待,已经动手了嘛? 既然如此,那就来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这乱世,谁与争锋 一群杂碎,也配和他争锋? 而孟妤未曾回头,手指泛白的朝着攥紧了怀中的东西,一步一个脚印,举步维艰不过如此。 刚刚才的瞬间那刺进去的剑都未曾有过片刻的迟疑,心性的改变连她自己都为之震惊和心颤。 夜色将公孙离的身影拉得老长,此处僻静隐秘,满地的尸体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只是他觉得诧异,这公孙瑾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把手都伸到皇宫来了。 本以为螳螂扑蝉,未曾想,他这个好弟弟给他来了一招黄雀在后。 如此的迫不及待,终归是年轻气盛啊! 若是这么简单的话,他也不会隐忍多年了。 那桃花眼染了狠戾之色,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来,半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瓶化尸粉来,将地上的尸体一一处理干净了,只留下些许的泡沫。 皎洁的月色没入了云层中去,他施施然的起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原本走着的孟妤却突然跑了起来,面色焦灼又恐慌。 “高大哥。”直到东宫门口她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脱口而出的叫住高栾。 高栾愣了一下,扭过头来,“何事?” 孟妤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满头大汗的样子瞧着有些狼狈,手却紧紧的攥着怀中的东西,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没事,就是叫叫你,殿下呢?”孟妤掩去眼底恐慌笑道。 高栾也没多问什么,不咸不淡的指了指莠和殿,“在殿内等你。” 的确是在等她,公孙行止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生活犹如一滩死水波澜不惊,而外头被他搅弄的风云也无心去理会。 他一向只在乎结果,从不在乎结尾后的事情。 那些残局自会有人去收拾的。 此番正捧着一本史书研读,橘黄色的烛火下那身影煞是好看。 “殿下。”孟妤抱着东西走了进来,隔着翠屏和珠帘轻轻的唤了一声。 那翠屏内的人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史书,慢悠悠的抬起眼帘来,一阵秋风掠过,鼻息间有淡淡的血腥味袭来,他眉梢瞬间拉了下来,语气也沉了几分,“阿妤,过来。” 她心下一虚,不知何时起,做了亏心事时瞧见他就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起来。 斟酌着提着裙摆走了过去,心跳却无论如何都没法降下去,刚刚才的恐惧还历历在目。 公孙离杀人的手法及其的残忍,她只轻轻的扫了一眼就觉五脏六腑都快要跳出来了,刺客更是清晰无比。 战战兢兢的跪坐在他的面前,努力的保持平静,“殿下。” “阿妤不听本宫的话了?”他面色清冷,连带着语气也比先前沉重。 她眨了眨眼,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为何杀人?”他一语点破。 二人朝夕相处,她身上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再加上他嗅觉本就异于常人,尤其是对于血腥味更是敏感。 孟妤心中一颤,紧张的捏紧了拳头,那引以为傲的沉着冷静,和良好的心态都在他的质问下溃不成军。 “奴婢,遇见五皇子了,他被人暗杀,情急之下这才……”她吞吞吐吐的道。 不管是碍于那一点点的情谊,还是对生命的敬重,她都没法坐以待毙,视而不见,骨子里面刻下的教育使得她只得出手相救。 摇曳的烛火将翠屏上的山水画照得分外清晰,那影子倒映在了地面上,光滑的木板有些微微的凉意,她跪的膝盖有些生疼。 公孙行止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望着面前的少女心中一颤,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头,“阿妤,以后别再杀人了。” “杀人,不是殿下教奴婢的嘛?”她蓦的抬起头来,杏眼水光潋滟,定定的瞧着他。 四目相对,公孙行止有些片刻的惊慌,却也后知后觉。 杀人不是他教的嘛? 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又明了。 这一番话让二人之间的气氛冷却了下来,孟妤后知后觉,猛然发现自己何时居然这般的作贱人命了,还如此的理直气壮,她慌乱的瞪大了眼睛,急于解释。 “殿下,奴婢……”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公孙行止敛去了眼底的异样,却并未生气,反而温和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阿妤,别随便杀人。” “尤其是为了别人去杀人。”他心中不大痛快。 “阿妤不会武功,这种事情很危险。” 他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大堆,在孟妤心微微感动的时候,却听见他最后一句。 “都是血腥味,臭。”他蹙眉。 孟妤:“……”感动的情绪一瞬间就憋了回去。 然而公孙行止却伸手拉过她的手,细细的查看了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除了有些血迹以外也没受伤。 这双手分明没少干活,可却白皙紧致。 他眉眼低垂,若有所思的打量起来,心情复杂。 最近也不知为何,他就喜欢和孟妤待在一处,视线总是在她身上环绕。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心中冉冉升起,又被那君子风度给压抑住了。 他说不出来是何意,只是隐隐觉得这是一种不好的念头,便强行将其压制住了。 “公孙离不是好人,”他低声道:“阿妤以后和他保持些距离。” 若说他是为了报仇做这些事情,那么公孙离一半是为了报仇,一半则是为了皇位。 生在帝王家的人,骨子里面就被印上了那个记号。 从生下来的那一瞬间,若为男儿便是皇位的牺牲品。 若为女子,便是国泰民安的货物。 其余他也没有多说,这是他和公孙离之间的交易。 孟妤乖巧的点了点头,“好,奴婢以后离五皇子远远的。” “纪老将军已经在去冀州的路上了,纪子瞻还在绍安城内,凤印一事,阿妤可以找他帮帮你。”公孙行止放开了她的手,温和的开口。 孟妤为之一振,有些诧异,“纪公子?” “而且秋嬷嬷她……” “阿妤,秋嬷嬷有所保留的。”他提醒道。 孟妤不可置否。 可那纪子瞻不是一直都在家中的嘛?他能做些什么? 公孙行止眉眼含笑的解释道:“纪子瞻轻功很好,可以在及时的把凤印送回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心乱,他才是狠角色 如今公孙则远去冀州,到时候生死未卜,若是有人想要在这个时间段动手脚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公孙离偷拿凤印,除了瓦解皇后的那些势力以外,便是为了掩人耳目了。 到时候公孙则的死也就顺理成章了。 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只是公孙离那个人一向如此,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非得将事情做得声势浩大,从而让所有人都觉得对方是死有余辜的。 孟妤点了点头。 他没再说些什么了,默许着孟妤给他宽衣解带,伺候他洗漱。 躺在床上的时候,孟妤很快入睡了,却没似平常那般老老实实的,而是噩梦环绕,使得她身子不由自主的朝着旁边挪了过去。 公孙行止阖着眼,睡姿端正,睡意刚刚席卷而来时,却被什么东西抱住了,他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夜色中眼底的情绪难以窥视得清楚。 身子不由自主的僵硬住,公孙行止双手叠放在被褥上,此番却被她抓住了。 “阿妤,”他沉声道,语气染了几分的异样,可寂静无声的寝殿内除了翻飞的床幔什么也没有,他又再一次唤了一声,“阿妤。” 这一次,声音染了三分春色,撩拨得人心发麻。 可身侧之人恍若未闻一般,不舒服的呢喃了一句,“殿下……” 一瞬间浇灭了他心中的火苗,手也渐渐的松懈开来,任凭她抓住。 胸腔处的心跳极速的加快起来,约莫冷静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猛的起身,慌乱的披上件衣衫,急急忙忙的走出来寝殿。 站在外头的高栾一听声音,也没多做他想的就要拔剑,却在剑未出鞘时被一只手按住了。 高栾一惊,“殿下……” “嗯。”公孙行止脸色不自然的轻轻嗯了一声,因着匆忙导致墨发凌乱,竟有几分凌乱的美感。 “殿下还未睡下?”高栾关怀的询问道。 公孙行止茫然的摇摇头,如玉般洁白的手按在胸口,“阿栾,本宫最近不太对劲,总是心跳骤然加速,亦或是心闷气短,像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般。” 尤其是在看见阿妤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的清晰。 高栾一愣,一瞬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殿下压根就没接触过什么女子,这要是在这么下去,恐怕…… 殿下天资聪颖,自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可是本宫给自己把过脉,并无异常,”他眨了眨眼,神色中有些恍惚,静默一瞬,只听见他那夹杂着风吹落叶的声音响起,“可一看见阿妤便会如此这般。” 高栾:“……” 公孙行止自我不断的质疑,猜忌,喃喃自语了许久,高栾闷不吭声,急得抓耳挠腮,却一个好的理由都寻不到,只好作罢。 倒是公孙行止自己为自己寻了一个特别好的理由,将心中的异样给掩盖了以后,这才恢复如常的继续回去休息。 门外的高栾愁得有些睡不好了。 而公孙行止进去之后,却并未睡下,而是念了一夜的佛经来静心, 直到第二日孟妤给她打招呼的时候,他似乎在若有若无的避着自己。 孟妤一脸懵圈的站在原地,不解的看向旁边的高栾,“殿下这是怎么了?” 高栾扫了她一眼,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最终却也只闭口不谈。 …… 自纪家离开冀州之后,公孙瑾越发的出类拔萃了,如此的才干惹得朝中不少大臣纷纷称赞。 而公孙离从那日的刺杀中就明白了,他这个弟弟是打算一网打尽了。 先是公孙则,再是他,然后再是公孙胜? 毕竟这些人当中,他是最好对付,也是最好被绞杀的一个。 还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啊! 可偏偏他继续才不出彩,能力不惊人,将皇后逼得气急败坏。 今日早朝,公孙瑾因着将父皇的不少困惑都给解决了,惹得父皇龙颜大悦,因此还赏赐了不少。 朝中大臣都并非是蠢才,如何看不清楚局势。 可如今她那个正儿八经的儿子远去冀州,此番折腾之下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公孙离的身上,万万想不到公孙离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凤仪殿内,孙康和皇后坐在一处,望着跪在面前的公孙离气不打一处来。 孙康面色凝重,沉声道:“五皇子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若是不好好的表现,你皇兄还未回来,怕是皇上就要立储了,到时候你母妃骑虎难下,这是你想看到的画面嘛?” 公孙离匍匐在地上,诚惶诚恐的道:“儿臣知罪,可是母后,那些人都不听儿臣的,儿臣……他们都觉得儿臣当不起这个责任来,也觉得儿臣胆小如鼠。” 这就是公孙离给别人的印象,胆小如鼠,又贪生怕死,还游手好闲,连一首诗都写不好,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和东宫的那位有得一拼。 可偏偏东宫那位礼仪周到,又长了那么一张叫人无法厌恶的脸。 “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皇后怒得拍桌。 孙康朝着皇后使了使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又耐着性子的朝公孙离暖声道:“五皇子不必着急,也不必害怕,那些都是大皇子的人,只要五皇子拿出威严来,他们自会听从你的话的。” 公孙离跪在地上,那嘴角弯起,眼底得意很快消散,愧疚的抬起头来,“多谢舅舅。” “此番六王爷风头正盛,自是不好对付的,但是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孙康满意的摸了摸胡须,“如今三皇子和六王爷起了冲突,这二人必然会杠上的,而五皇子只需要从他们其中一个选一位出来,推波助澜即可。” 公孙离单纯,自是不会惹得那二人的戒备心太重的。 然而如今的局势,除掉公孙瑾是最好的选择。 谁能想到一个快死的人,突然一下子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仅生龙活虎了,还这般的有勇有谋。 也就是说先前他们都错算了这个公孙瑾了。 皇后暗暗的咬牙,“若不是皇上在其身后护着,又怎么会……” “皇上果然还是惦记着那个贱人的。” 她越想越气。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这母子二人阴曹地府去团聚的,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厢情愿罢了 然而现在想想也是后事了,当初那个贱人死了之后,皇上便迫不及待的将人送出宫去了。 那时候皇后就天真的以为皇上放下了那个贱人,万万没想到,如今又将这个贱人之子扶了起来。 早知今日,就该斩草除根的。 皇后心浮气躁的瞥了一眼地上的还在跪着的公孙离,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且先回去吧!省得本宫瞧了生气。” 公孙离唯唯诺诺的拱了拱手,“儿臣告退。” 坐在旁边的孙康也不说些什么,直到人走远了这才没忍住的道:“娘娘对五皇子还是改亲近些才是,毕竟咱们现在需要他。” 皇后也觉得兄长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兄长说得是,本宫会注意的。” 孙康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而公孙离离开了凤仪殿之后,慢悠悠的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小金子走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殿下,皇后娘娘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公孙离嗤笑一声,“本皇子越差劲,他们自会越着急的,这人一旦没了退路,只能孤注一掷了。” 谁又能想到如今的这一幕呢? 昔日病怏怏的公孙瑾,一夕之间居然在朝堂上占了一席之地。 小金子颔首,迈着步伐急急忙忙的跟上他。 如今长信宫也就五皇子一人了,大皇子因着是去将功赎罪的,所以基本上没几个人敢去送的,但是最起码给了朝中那些支持大皇子的大臣吃了一颗定心丸。 可这冀州一趟,能否活着回来还是一回事呢! “小金子,让我们得人跟紧大皇子,先别急着动手,等到了冀州再动手。”他又嘱咐道。 若是公孙则死在半路了,倒也省事。 但是他不能动手啊! 毕竟也有人比他更急的。 不过因着纪家在,他也就不好出手了,答应过公孙行止的,不会在路上动手。 一旦动手,纪家恐怕会受到牵连。 而那纪家又是公孙行止一心想要呵护的人,他自是不会做那等出尔反尔的事情。 小金子闻言颔首低眉,问道:“殿下不是想除掉大皇子嘛?为何不趁热打铁?” 公孙离冷眼扫过他,“不该问的,别问。” 他一向不喜欢别人问太多自己的事情,老老实实听话不好吗? 非要刨根问底? 他们这样的人,弱点,心事,谋划,一向只留给自己,又怎会轻而易举的告诉别人呢? 小金子吓了一跳,唯唯诺诺的垂下头去,加快了跟上他的步伐,“是。” 二人一路辗转回了长信宫,皇后因着恨铁不成钢,以至于给他找了太傅前来,告知他一些为君之道。 而这些以往都是只教给公孙则的。 …… 秋天的太阳不急不躁,不温不火,算不上浓烈,恰到好处的温柔就足以叫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孟妤从宫外回来之后,便瞧见那树叶已经黄透了的槐树下,一袭青衫缥缈,衣袂飘飘,长身玉立的男人了。 单就一个背影,就叫人看出万般风情来,恍若画家笔下的水墨画,可丹青妙笔却勾勒不出他三分姿容。 瑟瑟秋风,唰唰抖落的秋叶都让他看起来孤傲,落寞,直戳她内心的柔软。 不知何时情不自禁的就走了过去,手也下意识的抬起来,试图碰一碰他的背影。 却在他转身的时候及时的缩了回去,换了张笑脸,“殿下。” 他颦眉,似是有些诧异,亦不知她何时出现的。 他听力一向极好,可就在刚刚才走神了片刻。 “阿妤,何时回来的?”他见不得这一双眉眼,这般瞧着他。 那里面的情绪波涛汹涌,像是在极力的掩盖些什么,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深究,却又在哪心中的烦躁涌上来的时候,打消了这个念头。 孟妤眉眼弯弯,跟那盛开的杏花似的,“奴婢刚刚回来的,凤印的事情纪公子已经答应帮忙了,还有房大人,他说最近六王爷缠他很紧,步步紧逼。” 那公孙瑾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早知道如此,当初也不该出手相助的。 很多时候,一个无意间的举动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声。 公孙行止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今夜前来,本宫会和他说清楚的,阿妤不必担忧。” “好!”她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尤其是那天晚上之后。 但是公孙行止什么也不说,她也就识相的什么也不问。 就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也好,可就是觉得心情沉闷。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孟妤苦笑了一声,“傻子。” 不解风情的傻子,不解情爱的傻子。 她烦闷的去了秋嬷嬷那处,在其余的偏殿也不是没有宫人,只是都比较闲。 秋嬷嬷管事,也很闲,平时也没什么活,就是躺在那院内的竹藤摇椅上晒晒太阳,或者是指挥着别人干活。 孟妤一去就瞧见她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熟练的走过去拿开了她盖在脸上的蒲扇,“秋嬷嬷好生悠闲。” 秋嬷嬷睁开眼就瞧见了她这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可神情却不那么洒脱了,坐直了身子拍了拍旁边的小凳子,挤眉弄眼道:“心情不好?” “嗯,”孟妤很实诚的点了点头,坐在小凳子上,惆怅的长叹,“我以前没喜欢过人,这是头一次喜欢一个人,可是他却不知道。” 怕是……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了。 如今已经十月份了,眼瞅着一年就要到了。 她得走,得离开这儿,回归自己的生活,找回丢失的自己,而不是深陷在这暗谲当中,渐渐的迷失。 “你不想让殿下知道?”秋嬷嬷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又不能在一起,知道了又能如何!”孟妤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倒不如……趁早扼杀掉也好。” 秋嬷嬷扫了她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这丫头聪明,却也聪明过头了,容易把自己套进去,只能她自己看开了。 旁人都是爱莫能助的。 如今而言,太子殿下是安全的,其余几个争得头破血流,太子殿下也能偏居一隅,求得安康。 第二百六十六章 棋子,定位 二人闲聊了片刻,秋嬷嬷突然有些感慨,“我在这宫中数十年,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几十年,摸爬打滚,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唯独你这样的未曾见到过。” “那些个姑娘若是喜欢一个人,必然是会让对方知晓的,你倒是新奇,喜欢上太子殿下那么一个谪仙似的人物也罢了,偏偏他还不懂情爱。” “你还这般心甘情愿的为他筹谋,苗豆芽,你图什么?” 秋嬷嬷觉得好笑,真心在后宫中一向廉价无比,随处可见,又像是从未存在。 孟妤勾了勾嘴角,目光落在那温和的太阳处,直射的她睁不开眼来,轻声细语道:“不知道,就想让他活着而已,哪怕得不到,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总该盼他好些才是。” 秋嬷嬷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未曾作何点评,只是悠哉悠哉的继续摇晃着自己的藤椅,“再等数月,咱们就离开了,好好的珍惜接下来的日子吧!这一走,就回不来了。” 这个地方她一辈子都想出去,大半的变化都葬送在其中了,如今好不容易逮住机会了,自然是要好生珍惜的。 孟妤瞥了她一眼,也没继续矫情下去。 她一向不大喜欢和旁人聊这些伤感的话题,从前也是独来独往的,虽然和同事关系不错,可大部分时间都是独处。 后来也试图相亲过,可总是不如意,看谁都少了几分的感觉。 却唯独栽在了一个古人的手里面。 坐了片刻,她就施施然起身了,看着秋嬷嬷享受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凤印的事情,秋嬷嬷可要抓紧了,大皇子已经前往冀州了,五皇子如今可是等着这个凤印的。” 她虽不明白为何公孙行止要让自己帮助公孙离拿到凤印,可毕竟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她也不好多问。 秋嬷嬷掀了掀眼帘,语气严肃起来,“此事还需几日,我得打点打点才行。” 她已经不在皇后身边多年了,那凤仪殿的人,也不是谁都能够信得过的。 孟妤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秋嬷嬷望着她的背影发呆,这小姑娘才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脱胎换骨了,那张脸怕是再继续蜕变下去就要叫不少人为其牵肠挂肚了。 她眼光一向毒辣,尤其是在看美人这一方面,所以苗豆芽早些离开也好,省得红颜薄命。 别了秋嬷嬷这处,孟妤便回了莠和殿,可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她没有进去。 “你今天不大对劲,你看的这是什么书?”高栾不知何时蹲在了她的旁边,瞧了一眼书的封面,死气沉沉的。 “清心咒。”孟妤面不改色的抬起头来,然而她压根看不懂。 佛经可比平常的书籍难得多了,可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够读懂的。 可寝殿内的那个人却如鱼得水一般,这些东西都不在话下,俨然就是一个全能的学霸。 高栾觉得好奇,“今日不玩捡石子了?” 他勤学苦练了这么多天,一直想逮住机会和孟妤一决高下的。 孟妤抬起头来,一动不动的瞧着他,未了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侧目瞥了一眼寝殿内静悄悄的环境,想了想麻溜的放下了清心咒去和高栾捡石子了。 秋风吹进了莠和殿内,吹翻了他面前的书籍,公孙行止微微抬了抬眼帘,入目处都是枯黄的落叶,面前的棋局又在变化着了。 而今他手中可用的棋子不多,可每一颗棋子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挪动一步,便能掀起巨大的波澜来。 可目光落在那最角落的棋子上时,眼底多了些纵容,不着痕迹的将其给收了起来。 “阿妤。”他低声呐呐了一句她的名字,只觉得迂回百转,最后停留在唇齿间。 房府。 房云翼这几日的确一直被六王爷纠缠的,公孙瑾和公孙胜不一样,他说得很直白,很露骨,信心满满。 就连房云翼都不忍心打击他了。 刚刚送走公孙瑾,他捏了捏眉心,“这六王爷还真是迫不及待,这大皇子刚刚走,他就这么肆无忌惮了。” “难道……换心真能把一个人的脾性都给换了不成?”房云翼疑惑不解的望向身侧的江沙。 江沙为难的犹豫道:“这……老奴也不知晓,毕竟这样的事情天方夜谭,太过于不可思议了。” 房云翼蹙眉,“若不是当初假装的太像了,又怎么会如此的变化?可换心却是事实。” 那些一个个尸体都是证据,只是可惜了那闵家背了这么一个大的黑锅。 虽不算冤,可真凶逍遥法外,又是皇室子弟。 “大人不是要进宫去吗?”江沙默默的点了点头之后又道,“太子殿下那处也不知道作何打算。” 房云翼郑重的点了点头,“是该去看看了,毕竟也得知道太子殿下的想法才是。” 江沙应了一声是。 白日自然是不好出去的,以防万一只得等到入夜,华灯初上,秋月上了柳梢头。 房云翼从那暗道处去了东宫,这暗道修得极好,方便快捷,也避免了很多的麻烦。 他一出现就瞧见暗道处的孟妤了,猛的一惊,很快反应过来拱了拱手,“姑娘。” 房云翼虽不是出身官宦人家,可这一身的风骨和仪态却是学得极好的,待人彬彬有礼,除了性子有些倨傲以外,倒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孟妤朝着他欠了欠身,“殿下让奴婢在此等房大人。” 房云翼点点头随着她的步伐往莠和殿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寂静无声,风吹草低,那树叶沙沙作响,皎洁的秋月映得地面上一片清晰。 房云翼余光扫了她一眼,不知为何竟有几分的惊艳之色,装作不经意的提起,“本官听闻姑娘今年要出宫去?” 孟妤愣了一会,却也没有隐瞒,“嗯,和殿下事先说好的。” “那……姑娘出宫之后可有何打算?”房云翼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妥帖,便又补充了几句,“毕竟和姑娘相识一场,能帮上些也是极好的。” 孟妤听了这话犹豫了片刻,“沧州。” 寻人冒充公孙瑶,以确定他是否安在。 第二百六十七章 那阿妤喜欢本宫嘛 她答得肯定,一下子让人无从回答,甚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良好的教养和骨子里面的迂腐让房云翼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随着她一路去了莠和殿。 夜色沉静,一路畅通无阻,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孟妤熟练的没有跟进去,而是随着高栾在外头瞧着挂在空中的秋月。 因着层出不穷的事情,她连中秋节都没能过,而这个时代似乎没有中秋节这个节日。 本来还想给公孙行止做月饼的,这个计划也都破汤了。 莠和殿内,房云翼和公孙行止席地面对面的而坐,二人面前隔了一个棋盘。 房云翼微微敛眉,瞥了一眼面前的棋局颇为好奇,“殿下很喜欢下棋?” 他抬起头来,眼神深深不见底,里头一片漆黑,面无表情的道:“不喜。” 只是在这个地方无事可做,无话可说,便什么都学了一点。 房云翼干笑两声。 公孙行止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幽幽道:“房云翼,你是靠着本宫走到今日的,本宫有一事相求。” 房云翼有些诡异,但还是恭恭敬敬的道:“殿下请说。” 他目光望向外头,顺着门口探去却不见那个人的身影,只好收回来,温吞道:“年关的时候阿妤要出宫,她没有亲人了,房大人在宫外待的时间长,给阿妤寻一个安全的地方,保她一世安康。” 房云翼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眼神中都是错愕的神情,顿时有些口不择言了,“殿下为何……” 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罢了,就算是有几分的智慧,也不至于这般的为其谋划。 公孙行止茫然的抬起头来,想了想道:“阿妤跟着本宫一年,总要有一个好的归宿才行。” “殿下……”房云翼犹豫的道:“可是喜欢她?” 喜欢她? 公孙行止手中的棋子从指缝中掉落,一下子打乱了好不容易布好的棋局。 那许久未曾找到的答案,在这一瞬间突然清楚明了起来。 可什么是喜欢? 人与人之间除了阴险狡诈?算计,残害,还有喜欢? 喜欢是什么感觉?是什么意思? 房云翼瞳孔中有些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 公孙行止怔愣住了,思绪混乱,脑子里面嗡嗡嗡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咬着他一般,心跳骤然加速,快得他自己都没法去掌控住。 “殿下……”瞧着他这一副样子,房云翼有些担忧的伸手就要搀扶住。 “什么是喜欢?”他眼神中都是疑惑,懵懂得如同无知的孩童一般。 房云翼失神片刻,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风月之事本就难以用语言形容,饶是他能言善辩,也没法解释清楚这种事情。 公孙行止有些难受的捂住胸口,房云翼作势就要去搀扶。 公孙行止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气息有些缭乱,“你先回去吧!公孙瑾的事情不急一时,他想拉拢你,你半推半就就是,不管如何,皇上器重你,他不会对你动手的,姜贵妃那处,暗示一番即可。” 匆匆忙忙的交代了这些,公孙行止便下逐客令了。 房云翼虽然疑惑不解,却也没有逗留,起身拱了拱手道:“下官告退。” 说罢,他拂袖而去,却在走了几步之后眉头颦起的回头看了一眼。 当他出现在寝殿外的时候,孟妤正和高栾坐在台阶上看月亮。 孟妤给高栾扯了个神话故事,高栾听得津津有味的,未了还点评了几句。 听见脚步声二人齐刷刷的回过头,就瞧见了房云翼站在他们的身后。 孟妤猛的起身,“房大人。” 房云翼点了点头,“本官先回去了。” “奴婢送房大人。”孟妤想也不想的就要去拿灯笼。 房云翼摇摇头,含笑道:“不必了,本官自己回去即可,姑娘还是照顾好殿下吧!告辞。” 瞧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孟妤也没追上去,古怪的瞥了一眼身侧的高栾,想了想还是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公孙行止还呆坐在原地,听见脚步声慢吞吞的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道纤细的身影,出落得越发水灵灵了,刺客正直勾勾的瞧着她,温声细语的唤了一句。 “殿下?” 孟妤走了过去,半跪在他的面前,关怀备至的询问道,声音轻柔得能将冰雪融化。 他眨了眨眼,那眉眼间都是愁容,张了张嘴道:“阿妤!” “嗯?”孟妤回应他。 公孙行止直勾勾的望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刚刚房大人问本宫,是不是喜欢阿妤。” 轰隆隆的一下,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炸开来,她倏忽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瞳孔放大,死死的攥紧了裙裾。 公孙行止情绪有些激动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眼神中都是执拗,语气急切,“阿妤,告诉本宫,为何房云翼这般问,为何近日秋嬷嬷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连阿栾,都让本宫待你疏远一些。” 他何等聪明,一点点的不对劲就会开始产生质疑,当有人点破之后,所有的一切就都能够连贯起来。 他不懂,可他不傻。 “阿妤,什么是喜欢?”他一字一句的咬重了字词,深怕她没听明白。 孟妤眨了眨眼,眼眶有些潮湿,“殿下……” “本宫不喜阿妤哭,阿妤回答本宫便是。”他蹙眉,抬手欲要擦掉她的泪水,又觉不妥的停止了。 “阿妤若是不说,明日本宫就去问别人,亦或是将高栾唤进来,”他眼尾微微潮红,神色坚定,像是非要将此事弄明白不可。 孟妤阻止了他的举动,眼中泪水滔滔不绝的滚落,一字一句的道:“喜欢是,想着他,念着他,不顾一切的想要他活下去,这世上唯他最好。” “哪怕得不到,也想让他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在不知道的地方惦念着,也是极好的。 身旁橘黄的灯火交缠着,翠屏上的山水画清晰明了,他眼中的疑惑渐渐的消散,有别样的情绪汇聚起来。 他问,“那阿妤喜欢本宫嘛?”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机关算尽,棋差一招 她稍稍的迟疑了片刻,猛然垂眸,眼睫上的泪水遮盖了眼底的情绪,倔强的抬起头来,一字一顿的道:“不喜。” “奴婢,不喜欢殿下。” 一股秋风掠过,将旁边的烛火吹灭了,他身子一僵,艰涩道:“阿妤说这话,本宫很难过。” 从未这般的难过,五脏六腑像被人侵蚀,啃咬,撕扯。 她咬着嘴唇匍匐在地上。 他默默的收回手,黯然道:“不喜便不喜就是,阿妤不必难过。” 他也不大懂,喜欢需要做些什么。 只是刚刚才明白,觉着这事有些新鲜,可阿妤说不喜欢他,他觉得很难过。 却又觉得不该强人所难。 他见过不少王孙贵族对得不到的女子强取豪夺,可他觉得对方若不愿意,自是不该勉强的。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阿妤回起休息吧!”他温声道:“本宫想独自静静。” 她哽咽着应下,慌乱的起身,狼狈不堪的逃离。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的处境,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他那一副求知欲时的懵懂无知,和得到答案时的慌乱与无措。 她站在大树底下将高栾叫下来。 高栾飞身飘然落下,不明所以的望着她一脸恐慌,和脸上未干的泪痕,“出什么事了?” “高大哥,麻烦你去萧府跑一趟,拜托萧阁老安排我出宫。”孟妤慌乱的道。 高栾稀里糊涂的看着她,“究竟出什么事了?” 怎么好端端的进去一趟,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孟妤强忍着泪水道:“殿下……知道他喜欢我了?我不能再留下来,我若是再留下来的话,会出事的。” 高栾听了这话之后也不带片刻的质疑了,迅速的飞身离开了皇宫。 她站在庭院中,黯然神伤的望着莠和殿内灯火通明的样子,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滚落,泛红着眼眶死死的咬住嘴唇。 机关算尽,棋差一招。 本可以一走了之,袖手旁观,却将自己给赔进去了。 往后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忘记这个人了。 天公不作美,当她躺在自己的房间内时,外头迎来了秋天的第一场秋雨,伴着几分的寒,几分的热,冰火两重天让她辗转难眠。 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这才稍稍的有了些睡意。 可公孙行止就不一样了,他彻底睡不着了,唤来了高栾,低声呐呐道:“阿栾,阿妤为何不喜欢本宫?” 就像他喜欢她一样,喜欢他? 高栾哑口无言,不知从何说起。 这事情殿下刚刚启蒙,一时半会的也解释不清楚,他自己也是个半吊子,又怎么能给殿下答案呢? 东宫的这个夜晚寂静得吓人,公孙行止直到天明时分这才渐渐有了睡意。 而孟妤为了避免尴尬,也躲着他。 高栾在小厨房堵住了她,“萧阁老说,半月后他进宫,到那时便能将你带走。” 从皇宫带走一个宫女并不难,尤其是萧阁老的身份而言,随便的找一个借口即可。 孟妤又道:“我想带上秋嬷嬷。” 高栾点了点头,“可以,只要秋嬷嬷点头,萧阁老都能办到的。” 她道:“好。” 这些天尽快的帮公孙离将凤印拿到手,如此一来她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前往沧州,作为公孙瑶的影子,给他活下去的念头。 虽然联和这么多的人欺骗他,可出发点终归是好的。 高栾瞧着她这一副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是由衷的感谢。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他对这个苗豆芽的印象不好,可是后来她为殿下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高栾对她的印象渐渐的改变了。 而且如今又为殿下做出这样的牺牲。 孟妤苦笑着摇摇头,“也不用这样,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以后殿下就交给高大哥了。” 高栾点点头,面色依旧那一副不爱笑的样子,“若是有朝一日殿下君临天下了,你若回来,我就认你做义妹。” 他这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孟妤被逗笑了,却只是说了个好字。 往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就像她的到来一般不可思议,始料未及。 那些变数都会成为一个个的疑难杂题,可公孙行止只能做皇帝,这商洽的江山也就他最配。 温文儒雅,深明大义,又博览群书。 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君”,才才能当得起天下之主,一国之君的责任。 从瞧见那些人命的脆弱之后,她就觉得,只有他才能让整个商洽的人过上国泰民安的生活。 …… 萧家。 萧阁老昨夜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颇为震惊,他也是瞧出了殿下对那丫头的与众不同的,只是未曾想殿下居然喜欢是她了。 若是国泰民安倒也无妨,可如今殿下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如此的处境若是再多几个弱点,怕是凶多吉少。 再加上虎符还在殿下的身上,知道的人也不多,若是那宫女被人抓去了,威逼利诱一番,不也得什么都招了嘛? “父亲的意思是说,要帮助那宫女离开皇宫?”萧阁老的儿子有些担忧的询问道。 萧阁老重重的点了点头,“这姑娘如此的深明大义,倒也是女中豪杰,她的做法是对的,她本就是大皇子的人,皇后近日忙着对付六王爷,也才对殿下松懈了不少,一旦六王爷倒下了,恐怕又会催促她对付殿下。” 所以那个小宫女的担忧并非是空穴来风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是德才兼备。 而殿下就是不二人选。 萧佚名重重的点了点头,“父亲说的极是,那儿子这就去准备。” 萧阁老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摸摸胡须,“你要多和子瞻走动走动,如今咱们两家共存亡,可不能再让殿下独自一个人背负这些了。” “是。”萧佚名拱了拱手离开了书房。 如今所有的事情都迫在眉睫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不先将商洽的内政处理干净,那边疆也迟早要被攻破的。 这场雨下得湍急,毫无征兆,打落了那开得正好,十里飘香的桂花,导致整个皇宫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第二百六十九章 早些离开……也是好的 雨打芭蕉,又打桂花,那雾气腾腾处处处都是寂寥,带着一阵阵深秋的凄处,又即将迎来冬季的寒凉。 从那天晚上开始,这场雨就没有停下来过,公孙行止也足不出户的,除了房云翼偶尔来和他汇报一些事情。 孟妤照旧一日三餐的送去,他也依旧保持着那和颜悦色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唯一的变化就是,二人分开了,没再同床共枕。 孟妤自是察觉到了一些的,这日房云翼照例又来了,入夜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她叫住了。 房云翼撑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回眸看向她。 橘黄色的灯火下,她身子有些单薄,同样撑着把油纸伞,抬起眉眼来定定的瞧着他,问道:“那些事情是房大人告诉殿下的?” “是。”房云翼迟疑了一刹那。 “房大人不该说的。”她面露难色,愁眉不展。 房云翼的话打破了她所有的规划。 然而房云翼却不赞同她的这个想法,而是直言不讳的道:“殿下是人,他有权利知道这些,你这般瞒着殿下,若是有朝一日殿下幡然醒悟了呢?” 到那时,公孙行止后知后觉的明白,他喜欢过一个姑娘,可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别难保还能再相见。 “可房大人这般说了,”她红着哽咽难言,“奴婢……走不了。” 房云翼喉咙滚动了一下,嗓子有些艰涩,手攥紧了雨伞却只是道:“早些离开……也是好的。” 四周寂静无声,她低垂着眼帘,连房云翼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只是红着眼落泪,满脑子都是那人的身影。 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她的雨伞上,这几日孟妤度日如年,每天晚上都辗转难眠。 就这么连续了数十日,直到这日她在回廊下遇见了秋嬷嬷。 “找到办法了,”秋嬷嬷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臂,险些跳了起来,“过几日皇后就要去庙宇给太后超度。” 超度? 孟妤有些不解,“为何?” 秋嬷嬷的面色难得的染了几分愧疚之色,“许是造孽太多了的缘故吧!据凤仪殿的人说,自从太后去世之后,皇后娘娘辗转难眠,夜夜做噩梦。” 这不害怕了嘛!所以打算去庙宇小住几日,美名其曰是去给太后超度的,免得她老人家没法好好的上路。 毕竟是一国之母,说是被太后纠缠说出去难免落人口实。 孟妤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这是一个好机会,可是时间来得及吗?” 秋嬷嬷非常肯定的道:“来得及的,这绍安城内最是巧手的工匠早被五皇子找好了,到时候只要让人将东西拿出去,不出两日便能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了,若不细细查看必然是毫无破绽的。” 对于此桩事情,秋嬷嬷一向熟练,所以连时间都恰准了的。 孟妤狠狠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给纪公子说一声,到时候也省去不少的麻烦。” 秋嬷嬷道:“如此甚好。” 说着就准备回去了,可走了两步之后又停下了脚步来,有些迟疑的看向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的道:“殿下是喜欢你的,虽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可两情相悦总归是好的。” “若是在盛世,以你的聪明才智,这后宫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孟妤笑笑不说话,她只是单纯的喜欢他那个人,完美到无可挑剔,高不可攀的存在。 月亮,总归是要挂到天上去,睥睨众生,傲视群雄,而不是在这淤泥中摸爬打滚。 端着手中沏好的茶朝着莠和殿的方向而去,这个时辰公孙行止在看书,他最爱清闲时看看佛经了,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孟妤端着茶水走了过去,面色如常的道:“殿下,这是御膳房最近新来的一批茶叶,殿下尝尝看。” 她始终低垂眉眼,不敢抬起头来。 公孙行止望着她,眼神不似从前那般清冽和沉着,多了几分拿捏不住的情绪,轻轻的点了点头。 孟妤又道:“秋嬷嬷说,过几日皇后要出宫去给太后超度,不在凤仪殿,奴婢想着就刚好把五皇子凤印之事给办了。” “萧阁老说,这个月底便能送奴婢出宫。” 比原先的超前了数月。 他微微一怔,眨了眨眼望向她,像是觉得不解,“阿妤为何这么早就走了?” 因为留下,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啊! 她笑得轻松自在,“如今殿下一切都走上正轨了,而且还有小公主在等着殿下,奴婢也该时候离开了。” “那若是一切都未曾走上正轨呢?阿妤是不是就不走了?”他倏忽间脱口而出。 若是还如同从前一般,一摊烂泥,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孟妤猛的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有些微微潮红的眼,和不正常的情绪,眼底有着什么东西在积攒着,仿佛下一瞬就爆发出来。 孟妤呆滞了许久,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眉眼。 “奴婢今年就要十六岁了,”她转移话题,“秋嬷嬷说,她有一个侄子,长相端正,品行很好,也读过几年诗书,如今尚未娶妻,想着让奴婢和他认识认识。” 她得趁热打铁的断了公孙行止的念头。 “殿下要好好活着,把小公主接回来,给小公主一个家。” 她挑他最在意的东西去说。 这个世上,公孙行止最在乎的无非就是那些誓死追随他的大臣,护住他们的性命。 在然后多了一个公孙瑶,虽是她编造出来的,可好歹也是一抹得之不易的曙光。 “阿妤说这么多,是怕本宫自裁?”他忽的笑了,有些疯癫的美,手指轻轻的从她的眉眼划过,“可是,不喜欢,为什么要担心呢?” 这不对,这不正常。 他学得很快,领悟得也很快。 “因为你是殿下。”她努力的强装镇定。 公孙行止错愕片刻,似是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一般,“对,本宫是殿下,阿妤是该担心的。” 随后他便沉默不语的转过身去,压下了眼底的猩红和异样。 第二百七十章 终别离,谋后路 她走后,高栾进来了,手里面拿着一封信,低眉顺眼的走了过去递给他,“殿下,这是冀州传来的消息。” 公孙行止接了过去并未查看,而是端坐着静默许久,幽幽的问道:“阿栾,阿妤不喜欢本宫,本宫很难受,就好像那时候父皇母后不在了一般。” 心口被人拿着刀一刀刀的凌迟。 高栾一瞬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一抬头就是殿下那黯然神伤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殿下是从何时喜欢上苗豆芽那个小胖丫的,分明其貌不扬,虽然如今长得亭亭玉立了,可也不该啊! 就连云安郡主那样的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殿下都是熟视无睹的,怎地偏偏就…… 气氛一度僵硬着,最终高栾也只得拱了拱手退下。 雨过天晴,雾气袅袅兮秋风。 按照秋嬷嬷所说的,皇后果然出宫了,一切准备妥帖。 孟妤低垂着眉眼前来送东西,这是秋嬷嬷事先和她说好的。 因着她的变化太大了,又未曾时常在宫中走动,导致很多人都不认识她。 当孟妤端着洗好的衣物送来时,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宫女就走了过来,朝着她道:“你是来给送皇后娘娘衣物的?” “是。”孟妤唯唯诺诺的低垂着头。 小宫女嗯了一声,神色自然的接了过去,随后塞给了她一张纸条,孟妤心领神会的接了过去,以极快的速度藏了起来。 那小宫女将衣物端进去之后很快出来了,朝着她点了点头,孟妤接过东西道了声谢谢这才离开的。 这凤仪殿里里外外人很多,而且还有士兵把守,普通人想要出入这里自是不可能的。 而且皇后这个人向来小心谨慎,身边的有着两个很忠诚的嬷嬷,那怕是出去也会留下一个看守的,所以这些个宫女都被看得死死的,只有武功高强的人才能够进来。 孟妤环顾了四周一圈,这才离开的。 凤仪殿这处她来了好几次了,印象深刻,正准备踏出这处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气势汹汹的嬷嬷。 孟妤吓了一跳,这人那日将她差点给勒死了,自然是记忆犹新的,低着头唤了一声,“嬷嬷。” 而那不远处的小宫女瞧见这一幕也紧张兮兮起来了,毕竟一直以来前来送衣服的都是另外一个人,若是孙嬷嬷问些什么的话,可就完了。 果不其然,一向小心谨慎的孙嬷嬷开口了,“你是哪个宫中的?” 孟妤心中一惊,低着头想着办法。 孙嬷嬷的语气赫然冷冽了几分,“抬起头来。” 一瞬间气氛紧张到了极致,她端着那碟盘的手捏出了汗水来,心跳个不停,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暖洋洋的声音响起来。 “孙嬷嬷。” 来人正是公孙离,一袭白衣若雪,笑容灿烂的走了过来,那腰间的羊脂白玉随着动作晃荡着,“孙嬷嬷这是怎么了?” 他的到来打碎了紧张的气氛,而孙嬷嬷也恭恭敬敬的屈膝问好,“五皇子今日怎么有空前来?皇后娘娘已经出宫去了。” 公孙离笑道:“本皇子是来找这个丫头的,这不刚刚才在来的路上,送衣服的采菊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本皇下便让自己的宫女送来了等了许久不见人回,便找上门来了。” “这是五皇子的人?”孙嬷嬷微微蹙眉,有些迟疑。 公孙离笑意弥漫,“这是自然的,本皇子还能撒谎不成?” 孙嬷嬷温和的笑了笑,“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公孙离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牵着孟妤离开了,还不忘挡住她那张脸以免被孙嬷嬷看了去。 走到一处假山下,这才停下了脚步,孟妤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向他,“多谢五皇子。” “此事本就是在为我自己,不必言谢,”公孙离莞尔道:“还好你变化大,孙嬷嬷这才未曾认出来的,不过如今你这副样子,就算是母后也未必认得出来。” 孟妤笑而不语。 公孙离松开了她的手,“此事有劳你了。” 孟妤摇摇头,二人静默。 公孙离觉得不自在,抽身准备离开之际却被孟妤叫住了。 他停下脚步侧目而视。 秋风乍起,吹起她鬓边碎发,只听闻她温和的道:“五皇子说欠奴婢一条命,此事可还作数?” “作数,你想要什么?”公孙离转过身来,直勾勾的望着她。 孟妤背影挺拔,表情平淡,眼神坚定,“过几日奴婢就要离开了,奴婢想恳求五皇子一件事,若是有朝一日您和殿下反目成仇,兵戎相见,能否留殿下性命,将他送去沧州。” 公孙离那原先还冷静的面孔突然的慌乱起来,愁眉不展的走向她,“你要离开?为何?什么时候?谁让你离开的?” 孟妤愣了片刻,对于他这一连串的问题有些不解。 然而公孙离很快就掩盖住了眼底的慌乱,努力的镇定下来,“为何要离开,你不是要年关才走嘛?” “小豆芽,”公孙离忽然想到什么,嗤笑一声,垂眸望向她,“你是害怕太子知道你喜欢他,你怕有朝一日自己成为他最大的绊脚石,对么?” 孟妤默认了他的问题。 不等她回答。 公孙离又道,“那你是怕我拿你威胁他呢?还是怕别人?在小豆芽的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阴险狡诈的歹徒?还是利欲熏心的小人? 耳畔秋风萧瑟,满树枯黄的落叶随风坠落,孟妤望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奴婢一直觉得五皇子是个正人君子,当如竹,风过不折,雨过不腐。” 在这腌臜之地,花言巧语听得多了,尔虞我诈习以为常了,却难得听见几句由衷的赞美,很是让人沉迷其中。 公孙离笑容放大开来,倒退了几步,拂袖转身背对着她,语气冷漠得像陌生人,“相识一场,幸得小豆芽陪伴,本皇子应你便是,他日这商洽的江山,不管是谁,本皇子都不会忘记答应小豆芽的事情。” 话语落下,他扬长而去,薄雾浓云将他的身形给遮挡了,只留下那衣袂间的桂花香滞留在原地。 第二百七十一章 待到茶蘼花事了,方觉少 得到允诺,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的到来并非是无用功的,因着接触的少,也不知那些穿越的女孩都是如何度过的,只知道自己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并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爱恨嗔痴。 只有乱世下的风云,封建社会中人命不值钱。 转身默叹了一声,理了理衣裙将身上的残花雨露给拍干净,这才回了东宫。 只要今天晚上凤印成功的拿到手,她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离开了。 一刻钟的功夫,她就回到了东宫,正巧走到一处拱门时被高栾叫住了。 她蓦然回首,就瞧见高栾懒洋洋的靠在一棵桂花树,一袭黑色的劲装,正半眯着眼斜睨着她,友善的提醒道:“殿下人不在。” “哦!” 孟妤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她最近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公孙行止。 “若是出宫了,你会去何处?”高栾没忍住的问了一句。 孟妤道:“沧州。” 高栾眉头颦蹙起,这才想起来他们先前哄骗太子殿下的时候,就是说小公主在沧州的。 许是生活的时间久了,再加上这么多年了,莠和殿内除了他和殿下没什么人,所以难免有些不舍,高栾想了想道:“以前多有得罪,你别往心里去,若是有机会,我会去沧州探望你的。” 不过都得等一切事情解决之后才行,到那时他们还活着的话。 孟妤愣了片刻,忽的笑开来,“好啊!” 公孙行止一直未曾回来,直到夜色升起,这才从暗道中回来。 此刻更深露重的,夜色一片漆黑,那雾气还在缭绕着,回廊下出现了他的身影,手中提着个红色的灯笼,光线晦暗不明,只够照亮脚下的路,白色的靴上染了些细碎的桂花。 那青衫融于这夜景中,长身玉立,行走间似脚踩云雾的谪仙。 她抬首时,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垂眸望向她,那眼中春水初生,语气温凉,“阿妤,在等谁?” “等殿下。”她愣了片刻,如实相告。 “阿妤不能说这些话,”他语气轻责,“若是不喜欢,便不能叫人误解了去。” 这话和他从前天差地别,实在是让孟妤为之一振。 孟妤眨了眨眼,很想问问他最近早出晚归的究竟去做什么了,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今夜纪公子前来盗取凤印了,奴婢想着他应该会来此处的,便等等看,以防万一。”她找了个话题打碎了二人之间旖旎的气氛。 最近公孙行止瞧她的眼神越发的炽热和执拗了。 夜晚寒凉,他指间都是寒意,伸手向她,“进去等。” 孟妤呆滞片刻,却还是鬼使神差的将手伸出去,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寒气席卷了她的全身,迈着步伐跟着他进殿内前去等候了。 …… 凤仪殿这边,纪子瞻是独自一人前来的,他轻功的确很好,所到之处悄无声息,只微微落下几片泛黄的树叶。 将四周排查了一番之后,畅通无阻的就来到了内殿,借着微弱的光成功的拿到了凤印,他眼前一亮,将东西塞到了怀中,又熟练的从窗户边飞跃出去。 这一切都很顺利,未曾有人察觉,直到换岗时,一个小宫女将那地上的痕迹抹去,这才悄悄的退下。 纪子瞻不敢逗留,一路飞檐走壁的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 当他有些狼狈的在莠和殿停下的时候,还险些和高栾交手,直到摘下面纱,高栾这才收回了长剑。 “拿到了?”高栾问道。 纪子瞻点点头,便抬脚进去了。 此番公孙行止和孟妤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坐夜习惯了,所以并不觉得困。 而孟妤就不一样了,她作息时间一向稳定,除非有心事,要不然的话很容易犯困的,在半个时辰之前便睡下了。 原是倒在小桌子上的,可被他接住,此番便靠在了他的膝上。 纪子瞻进来便瞧见了这么一幕,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眼一看才觉是真的。 太子殿下果然是喜欢上这个宫女了的。 “殿下,”他绕过翠屏走了进去,将怀中的东西掏出来递给他,“拿到了。” 公孙行止这才抬起头来,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凤印伸手接了过去,面色如常,“辛苦了,早些回去吧!” 这东西他会交给公孙离的,至于如何运用那就是公孙离的事情了。 纪子瞻迟疑了一瞬,却还是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如今父亲不在绍安,殿下若是有事便派人到将军府吱会子瞻一声。” 他们纪家本就对先皇精忠的,自然是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公孙行止道:“子瞻,年关前去冀州寻你父亲。” 纪子瞻错愕的抬起头来,不解的看向他。 只听见他道:“你是老蒋军的独苗,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纪家便断后了。” “那殿下……”纪子瞻面色凝重,欲说还休。 公孙行止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他们还杀不了本宫,公孙离在,本宫便不会死,冀州富饶,太后的祖籍又在那处,你去辅助你父亲拿下冀州。” 公孙离想要的坐上储君之位,然后登上皇位。 在这皇宫中搅弄风云,而他的棋盘早早的就布下,以商洽为局,以皇宫为棋,以蓄势待发为剑,不出则已,出则风卷残云,天地晦暗。 纪子瞻这才后知后觉,殿下这是打算将绍安的势力渐渐的朝四面八方移动,并非是拘泥于皇宫这个狭小的地盘。 他心中一惊,双手作揖弯腰恭恭敬敬的道:“子瞻领命。” 他嗯了一声,面色平缓的目送着人离开。 寝殿内蜡烛颇多,他膝上的人柳眉弯弯,睡相恬静。 “阿妤,本宫不喜你说那些话。”他垂眸,眼底一片荒凉,万物黯然失色,语气有些涩凉,叫人听了好生心疼。 靠在他膝上的人未曾苏醒,只是微微拧眉。 他拂袖一阵强劲的风将寝殿的门,弯腰将地板上的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朝着床榻上而去。 一夜无话,阴霾的天将秋月隐藏。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奴婢姓孟,孟妤出宫 入了秋的时间过得飞快,这几日孟妤都是掐着时间过的,即渴望,又惶恐。 直到凤印完璧归赵之后,听了这个消息的孟妤呆滞着,杏眼蕴了一层水雾,下一瞬模糊了视线。 公孙离已经将凤印重新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假的出来,真的也已经还回去了。 事情大功告成,而明日便是十月底了。 秋嬷嬷望着她心情复杂,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总归是要走的。” 她也未曾想到,居然可以提前离开。 亦或是早在很久之前就能离开了的,只是因着孟妤的贪心和不舍,这才拖延至此。 孟妤抬起眼帘来,泪如雨下,死死的咬着嘴唇,“他还不知道……不知道我喜欢他。” 她在东宫陪了他这么久,一直想着离开,可这一日到来之后,却发现内心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喜悦了。 “去收拾收拾吧!明日萧阁老便入宫了,趁着皇后还未回来,早些离开便是,一切都安排妥帖了的。”秋嬷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东宫死几个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尤其是走水的话。 孟妤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 她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本就两手空空的出现,无非就是带上一些衣物和钱财罢了。 刚刚才高栾已经来告诉她了,明日傍晚,萧阁老会出现在皇宫里面,到时候已经入夜,自然不会有人敢查萧阁老的马车。 缓解着沉重的心情,朝着莠和殿方向而去,今夜是最后一夜了,她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此刻的公孙行止正端坐在那棋盘前,火焰下那一张面如冠玉的脸苍白无力。 她跪坐在他的面前,艰涩道:“奴婢明日便走了,以后不能再好好的伺候殿下了,高栾做饭不好吃,以后殿下还是吃御膳房的比较好,殿下医术那么好,想来也不会出事的。” 她一鼓作气的说了很多,像是怕被他打断一般,喋喋不休的继续道:“殿下要好好活着。” “阿妤何时回来?”他打断了她的话,抬起头来,无比认真的问道:“阿妤会回来看本宫嘛?” “奴婢回不来。”她没崩住的哽咽道。 “那等本宫将一切都摆平了,尘埃落定的时候,阿妤回来看看本宫可好?”他商量似的道。 孟妤落泪,表情痛苦,没法强忍不在乎,艰涩道:“那时奴婢成亲生子了,怕是不能来了。” “那本宫去接阿妤,阿妤继续回来好不好?”他抬手,试图擦掉她的眼泪,可脑海中又飘过一句话,僵硬在了她的眼前,语气弱弱,“到那时,本宫接阿妤回家,好不好?” 她艰难的摇摇头,“不好。” 气氛很是凝重寂静,连那燃烧的蜡烛发出的声响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屏住呼吸,压抑着内心的悲伤。 当喜欢变成了怜悯,便走不掉。 所以她得快刀斩乱麻,一刀两断。 “阿妤,”他沉声道:“你不要说话了,你说话本宫不喜欢听。” 那就闭嘴,安安静静的,亦或是就在他的面前泪流不止。 他定定的瞧着她落泪,无动于衷,眼中一片凉薄寡淡,像是个旁观者。 她低垂着头,任凭泪水湿透了衫裙,灼伤了手臂。 “殿下,”她轻声道:“奴婢不姓苗,奴婢姓孟,名唤孟妤。” 这才是她的真实姓名。 一番话将他心底的宁静和伪装的冷漠给打碎了,那好看的眉眼间都是各种情绪交织着。 “孟才是奴婢的真姓,殿下要记得。”她呐呐道。 有些贪心了。 可总想着往后他若君临天下,佳丽三千,而她被就此遗忘了,那该多悲伤啊! 她要走了,总要让他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的。 公孙行止身子紧绷,良久沉默不语,以至于她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晓。 只是在她离开之后,愣愣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动了动嘴唇轻声呓语,“孟妤。”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辗转难眠的。 …… 翌日清晨,萧家这处。 萧阁老一大清早的就起来了,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一举动让萧家的人颇为无奈,却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萧阁老今日进宫也是名正言顺的,这段时间公孙瑾表现优异,在他出彩的同时也是有不少的疑难杂题的。 而萧阁老作为几朝元老自然是不二人选,所以此次进宫乃是商议要事的。 这件要事正是和边疆有关的,晋阳一向野蛮,如今更是越发的肆无忌惮了,此次开战怕是在所难免。最近几日早朝也都是在商议这件事情,而早朝过后皇上也会召集一些大臣想一些对策。 这其中以和亲居多。 可皇上的那些个公主实在是拿不出手,也就云安郡主可以。 然而此事还有待考虑。 “父亲,这么早?”萧阁老的长子瞧见他外出忍不住的唤道。 萧阁老朝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此事迫在眉睫,还是早些解决为好,今日休沐,皇上自是清闲的。” 如此一来,也就有机会给太子殿下和那个小宫女留下时间了。 言罢,萧阁老钻进了马车里面。 而里头的纪子瞻等候多时,见他来拱了拱手,“阁老。” 萧阁老赞许的点了点头,“多年未见了,倒是越发的玉树临风了。” “阁老过奖了。”纪子瞻谦虚的道。 “太子他……”萧阁老有些担忧,“身边难得有一个贴心的人,如今居然要离开,殿下怕是会难受的。” 这姑娘与旁的女子不一样,她对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并不奢求对方知道。 她比所有人都要清楚明了,太子殿下如今的处境,若是多了软肋只怕会被人拿捏。 尤其是那个五皇子,对于殿下了解颇多。 想来孟妤也是猜到了这一点,这才毅然决然的离开。 纪子瞻凝重的点了点头,“殿下很喜欢那为姑娘,那姑娘子瞻也见过几次,的确聪明伶俐。” 凭借她的能力,若是想要害殿下,早就动手了。 趁着殿下现在的感情还是朦朦胧胧的,早些断掉也是极好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舍 而东宫这处,她站在莠和殿外进不去,公孙行止不肯见她。 昨夜又下了雨,凉雨知秋苦作寒。 一大清早的早起就是为了给他做最后的一顿早餐,可里面的人避而不见,只是语气冷漠的敷衍她。 高栾劝过她的,可是孟妤性格执拗,决定的事情旁人一向劝不动的,他也只好作罢,颇为同情的望了她几眼。 “殿下不想见奴婢,总该还是要用膳的。”孟妤站在门口,低声道。 她可以很确定里面的人听得见,他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听不见呢? 然而里面只传来冷漠的语气,“本宫不饿。” “那奴婢等殿下想吃的时候再送来。”她倔强的道。 公孙行止没说话,静默着。 孟妤转身欲将东西送回去时,他这才温声道:“进来。” 孟妤喜上眉梢,这才端着东西走进去的,寝殿内檀香缭绕,那翠屏上山水画映衬间是他那风华绝代的身姿,在翠屏上勾画出来。 她低着头绕过翠屏走了过去。 他总喜欢坐在这处,看看窗外的风景,自个下下棋,看看诗书。 “阿妤没什么想对本宫说的嘛?”他抬眼,眼尾潮红,惹人怜爱。 她心动,怜惜,心疼。 四目相对眼中都是万般不舍,却只能压抑着。 耳畔都是秋雨窸窸窣窣落在琉璃瓦上的声音,瞳孔湿润开来,孟妤强颜欢笑的道:“殿下,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奴婢走了,殿下不舍是因为习惯了奴婢在身边,往后殿下君临天下会有很多很多的人在殿下的身边。” 久而久之的,你便会忘了。 他沉默,似是不愿意说这个话题,望着面前的早膳却毫无胃口。 四目相对却无话可说,气氛寂静的可怕。 孟妤眨了眨眼,泪水坠落在手掌心,正欲寻一个借口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他道。 “阿妤会记得本宫嘛?” 她僵硬着身子点点头,“会,奴婢永远不会忘记殿下的。” 他勾了勾嘴角,有些欣慰,“那就好,若是有朝一日听闻本宫的死讯了,阿妤给本宫树块墓碑吧!有空便去看看本宫,给本宫折上一枝梅花也是极好的,陪本宫说说话。” 她双手握成拳,难受的咬着嘴唇。 他又继续道:“这世间有个人惦记着也是极好的。” “殿下还有小公主。”她艰涩道。 然而孟妤话音未落,他就强颜欢笑的补充道:“阿妤,那段记忆太过于痛苦所以本宫忘了很多,却在太后去世的时候都想起来了,瑶瑶早就死了。” 他都知道,只是不说。 原先确实存了同归于尽的想法,可身上背负的那么多条身家性命,他不能这么做,便默许了孟妤和高栾的做法。 他想,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为了让他好生活着而煞费苦心,机关算尽,那他便好好活着就是。 他的话让孟妤的心情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道:“阿妤,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人间烟火是何种模样的本宫都不知道,阿妤替本宫去看看,好好的感受,别回来了好不好?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但是,阿妤,可不可以别忘了本宫?” 他目光温柔,眼中带着不舍,微微红了的眼尾像一把利剑插在她的心口上。 孟妤控制不住的泪如雨下,低垂着头不停的摇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泪水嘀嗒嘀嗒的落下来,心乱如麻。 别说了,别再说了。 他从没说过这么多的话,却觉得怎么也说不够一般,想要一次性说完。 最后又戛然而止,他望着凉透了的饭菜低声道:“阿妤去收拾东西吧!一会就和秋嬷嬷从东宫的这处离开,按照高栾给你的路线,便能够遇见萧阁老了。” 其实大可以从暗道离开的,只是二人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的话难免会惹人起疑,还是要出去招摇一番,这才能水到渠成。 人证物证不能少。 他将旁边的卖身契还给她。 这是当初公孙则从相思阁妈妈那里得来的,最后落在了他的手上。 只要他想,自然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拿到的。 而这个东西正是公孙离给他的,等价交换,他帮公孙离拿到了凤印。 这东西其实也算是孟妤自己拿回来的。 “阿妤自由了。”他扬了扬嘴角,眼底看不出悲伤。 孟妤僵硬着手接了过去,拼死拼活这么久,无非就是为了换取自己的自由之身,可如今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这是本宫欠阿妤的工钱。”他一并给了她,面色如常。 孟妤红着眼眶望向他,他却只道:“阿妤退下吧!本宫累了,想一个人静静。” 攥紧了手中的东西,她并未拒绝,毅然决然的抽身离开,尽管心中百转千回,万马奔腾,也依旧狠下心拂袖而去。 却在她离开的刹那,公孙行止红着的眼尾处有滚烫的泪水落下,像断了线的珍珠,嘀嗒一声砸在了地板上,又像是砸在他人的心坎上。 孟妤拿着东西交给了高栾,一会高栾便会将这些东西都拿到宫外去的,到时候碰面她就可以彻彻底底的离开了,随后马不停蹄的去寻了秋嬷嬷。 秋嬷嬷这边也早就收拾妥帖了,只是一直在等着孟妤罢了。 一见面秋嬷嬷就喜上眉梢,“殿下帮我拿到我的路引了,苗豆芽我们可以离开了,终于可以离开了。” 她被困在这个地方数十年,如今总算是可以离开了。 孟妤望着她也由衷的觉得高兴,“秋嬷嬷我们可以走了。” 接下来的烂摊子,所有的一切都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可心中空荡荡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外头的秋雨越下越凉,她连再回去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秋嬷嬷这处坐等着时间的流逝,望着着四角的天空发呆。 直到高栾的到来,他撑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低声道:“萧阁老已经进宫了,你们按照原先的路线前去,到时候会有人接你们的。” 秋嬷嬷迫不及待的抖了抖衣裙,激动的心情难以压制。 孟妤魂不守舍的被秋嬷嬷一路拉着离开,那油棕的油纸伞遮挡住她们二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舍不得他 天色阴沉沉的,一阵阵的秋雨坠落,拍打着院中的桂花,那原先还泛着青苔的墙壁也一碧如洗了。 当东宫的大门关上的一刹那,她心中骤然慢了一拍,像是有人狠狠地给了她一拳。 二人一路上遇见的人不少,不少宫女都在给秋嬷嬷问好。 秋嬷嬷微微颔首,按照原先说好的说辞编造了一番,旁人自然是信以为真的了。 而孟妤自始至终都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灵魂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眼眶处还泛着红。 走出了东宫,经过朝云殿,再到了荒废的冷宫,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需片刻的功夫便会陷入深夜,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一阵阵的声响,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她的心, 这边早早的就有人给她们准备了更换的衣衫,只是未曾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房云翼,孟妤有些诧异,委实摸不透公孙行止的所作所为了。 倒是房云翼见到她并不惊讶,微微颔首轻点了一下头。 秋嬷嬷麻溜的就接了过去换的衣裙,只有褪掉这一身的宫装才能够瞒天过海。 而孟妤则是呆在原地,有些茫然的看向他,“房大人为何在此处?” 房云翼倒也没多想,如实的回答:“这是殿下安排的,你们出宫之后诸多不便,本官护送你们一程。” 其余的不便多说,这姑娘聪明,说得多了,她自然就猜到了这其中隐藏的一切。 孟妤沉默。 一盏茶的功夫,秋嬷嬷就换好衣衫出来了,是一身朴素的淡粉色衣裙,倒是显得温柔了不少。 一出来瞧见孟妤还无动于衷不由得催促道:“你怎地还不快去换?一会该来不及了。” 对耽误一时,便会多一刻的威胁。 孟妤迟疑了,她神色慌张的倒退了一步。 秋嬷嬷紧张了起来,“苗豆芽,你这是要干什么?” 孟妤脑海中浮现出东宫的门关上灯刹那,像是将她和他隔绝了起来,永远也见不到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难受得紧。 她不想,不想把他一个人丢在东宫那个地方,不想看着他被人羞辱,不想看着他卑微的样子,不想看着他独自一人,无人惦记,无人关怀。 也不想他真的有朝一日死了,而她一无所知,她不想他比自己早死。 孟妤有些喘不过气来的不断倒退,一抬头呵斥住了秋嬷嬷的动作,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秋嬷嬷,我不走了。” “你疯了?”秋嬷嬷吼道。 旁边的房云翼也不淡定了,“姑娘,这个机会你若是不珍惜的话,皇后回来你便走不掉了。” 秋嬷嬷一走,皇后回来,她就会成为皇后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到时候更加危险重重。 她慌乱的摇摇头,笑得苦涩,“我没疯,秋嬷嬷我走不掉了,我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要是我以后都见不到他了,我该有多难过啊!” 秋嬷嬷还想说些什么,被她阻止了。 “我本就无牵无挂,没有亲人,我只有殿下啊!” “房大人,麻烦你替我送秋嬷嬷离开。”她想通了,笑得灿烂的就要转身。 秋嬷嬷叫住了她,有些不忍,“苗豆芽……” “秋嬷嬷,替我好好活着,看看外面的风景,若是孟妤还能活着,以后便去寻你。” “那怕是死,我也想待在他的身边。” 剩下的话成功的被她忽视了,秋嬷嬷愣在原地,瞧着他飞奔而去的身影。 房云翼也傻了,甚至连劝说都不知如何开口。 这一刻孟妤提着裙摆往回跑,这是她唯一走过的回头路,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到他的身边,自由不要了,理想不要了。 她舍不得,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不断的重叠。 冰凉的秋雨落在她的身上。 这一场秋雨下得湍急,他保持着一个姿势坐了许久,这才恍恍惚惚嗯抬起头来。 高栾此刻正跪在他的面前,瞧见他有所动作这才低声道:“殿下用膳吧!” 这都一日未曾用膳了。 公孙行止眨了眨眼,“阿栾,你说阿妤那么聪明,肯定会有不少男子喜欢的吧!” 高栾静默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她若是嫁人了,便不能给本宫披麻戴孝了,也不能给本宫立牌位了。”公孙行止歪了歪头强颜欢笑。 高栾艰涩道:“属下会护殿下平安的。” “那若是本宫君临天下了,”他茫然的眨了眨眼,“能不能把阿妤抢回来呢?” 他其实想跟孟妤说,让她可不可以别嫁人,等他几年。 高栾虎躯一震,错愕的瞪大了瞳孔。 从未听殿下提起过这样的疯狂的想法,他居然…… 而公孙行止则是极为平静的补充道:“阿栾,本宫舍不得阿妤。” 她做饭好吃,她声音好听,唤他殿下时甜脆甜脆的,她聪明伶俐,又满心满眼都是他。 高栾沉默不语,又不会安慰人,只能低垂着头。 随着蜡烛的燃尽,半个时辰过去了,就在他起身出去的时候,却瞧见不远处朦朦胧胧的灯火中,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正极速的朝着这边跑来。 高栾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到哪身影渐行渐近之时他委实吓了一跳。 孟妤一身湿答答的衣裙滴着雨水,狼狈不堪的站在他的面前,浑身冰冷得隔着距离都感受到了。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孟妤忽视他的存在,艰难的走了进去,急切的想要看见她。 人却在翠屏前停下来,沙哑着声音艰涩道:“殿下。” 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一声殿下便让那坐着的人猛然一惊,如坐针毡的从蒲团上起身,大步流星的绕过翠屏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一袭绛紫色的衣衫衣袂飘飘,动作飘然欲仙,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人就扑了过来。 礼仪,尊卑,她都忘了,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肢,泪如雨下,“殿下,奴婢不走了。” 她身上冰凉,湿答答的贴着他。 公孙行止垂眸,眼角有泪水蓄满,眼角处无声的落下一抹泪,喉咙滚动着,声音艰涩,“那就不走。” 第二百七十五章 孟妤高烧,皇后秘密 她身上好凉,全是雨水,可他却舍不得推开。 孟妤感觉到了自己沉下去的心活跃了起来,她就是这么一个执着又顽固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然而,温存是美好的,却抵不住一路来的风雨拍打,孟妤脑袋一沉直接晕倒在了他怀中。 公孙行止也察觉到了异样,伸手将人推开来,委实被吓了一跳,直接抱着人大步流星的床榻而去,将人放坐好,双手搀扶着她的肩膀,“阿妤,阿妤。” 高栾闻声闯了进来,“殿下。” “高栾,去抓药,给本宫打一盆热水来。”公孙行止厉声道。 高栾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办了。 而他则是望着孟妤湿答答的衣裙,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寻了件她的里衣,闭上眼睛,摸索着给她将一身湿漉漉的衣裙换下。 一双玉手哆哆嗦嗦的从她的衣襟处解开来,再到腰带上,好不容易艰难的将外衣给脱下,还没来得及将那湿答答的衣裙丢开,人便倒在了她的身上。 身体的触感变得清晰起来,公孙行止怔愣了片刻,无奈之下只好睁开了眼睛,面色清冷的给她脱掉,又穿上。 一系列的动作下来,那浑身上下几乎全被他看了个精光。 公孙行止只觉得浑身燥热,连带着手也曲成了拳头,又将床上的残局给收拾赶紧之后,他将人小心翼翼的放下。 孟妤已经许久没有睡好了,再加上淋了这么大的雨,一路跑来,自然是承受不住的晕倒了。 公孙行止还不容易压下了心中升起的异样,伸手轻覆在她的额头上,滚烫得吓人。 一刻钟之后,高栾端着热水进来了,不安的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迟疑的问道:“殿下……她,” “高栾,本宫想留下阿妤,”公孙行止沉声道:“可是她自己回来了,本宫赌对了。” 他将自己说得凄凄惨惨戚戚,就是想着给孟妤致命的一击。 他感受得到,孟妤对他的在乎,只是摇摆不定罢了。 他不想让人离开,却又不能强人所难,所以只好演了一出苦肉计。 可就算是苦肉计,那也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罢了。 只是他比较自私的说出来,作为一根绳索想要以此来牵绊住孟妤。 高栾拱了拱手沉声道:“属下去煎药。” 公孙行止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床上的人儿身上,眼中闪了抹宠溺的笑容,“阿妤,不走好不好?” …… 皇宫的大门口,当秋嬷嬷上了马车之后,萧阁老疑惑不解的问道:“那位姑娘呢?” 房云翼面露难色的解释道:“她不想走了。” “这……”萧阁老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她不是说要为了大局着想嘛?要……” “阁老不必担心,殿下自有打算的。”房云翼无奈的道。 他们也未曾想到孟妤会临时变卦,又或者说她一直都不大坚定的。 只是需要一个刺激来让她做出选择,这场雨就是最好的帮手。 萧阁老沉着脸色道:“也罢,那咱们就先把秋嬷嬷送走吧!” 房云翼点了点头,也随着上了马车。 他们这一路前来,基本上没有人的,偶尔有几个宫女也都避开了。 太子在皇宫生活了二十多年,对皇宫的一切了如指掌,那个地方去往何处最近,何处没有人,按照他给的路线准时万无一失的。 只是如今有些难办的是,原先的走水,怕是要换一个办法了。 房云翼虽然心中担忧,但是也知道东宫的那位有办法的,也就不操心了。 只是心中有些失落罢了! 秋嬷嬷喜上眉梢的坐在马车里面,朝着萧阁老和房云翼点了点头致谢,“此番多谢房大人,萧阁老了。” 萧阁老这个嫉恶如仇,对于皇后身边的人都没什么好感,沉着脸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秋嬷嬷不必道谢,老夫不过是帮太子殿下罢了。” 秋嬷嬷尴尬的笑了笑,这一点她自然是清楚的。 自己跟在皇后的身边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少做,若不是当初并未插手小公主的死,她敢保证自己从踏进东宫的那一天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公孙行止并非舍不得杀她,只是因着她没有插手罢了。 如今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 而房云翼倒是很随和的客套了几句。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皇宫,也没人敢查萧阁老的马车。 一直到房府的时候,房云翼这才和秋嬷嬷下马车的。 如今天色不早了,只能将秋嬷嬷留在此处住下,明日再将人送走。 房云翼将人带了进去,因着秋嬷嬷换了一身衣衫,再加上那蓬头垢面的样子旁人也认不出来,所以不会有人起疑心的。 房府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大人心善,所以下意识的就把秋嬷嬷当成了无家可归的寡母。 “秋嬷嬷,你今日且先住下,明日本官派人送你离开绍安。”房云翼亲自把人带到一间厢房前。 此刻雨水越来越大了,那雨帘一幕一幕的顺着房檐落下,将院子里面的桂花冲刷着掉落,回廊上,那大红色的灯笼在屋檐下打着旋转,晦暗不明的光线中,秋嬷嬷犹豫再三的开口道。 “能否请房大人帮忙给那丫头带几句话?” 房云翼有些震惊,但也没有拒绝,温和道:“秋嬷嬷但说无妨。” “皇后有一个秘密,大皇子……并非是皇后亲生子,当初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正王妃刚好有孕,但是皇后又不起眼,皇后嫉妒得面目全非,又无可奈何,所以便在一次出宫去静安寺的时候与人苟且,回府之后便怀了大皇子。” “而恰巧那个时候原先的王妃娘娘小产,王爷心中不快,就觉得晦气,王妃娘娘的娘家又不敢吭声,所以皇后娘娘怀上孩子之后,才被抬正的。” 房云翼错愕的瞪大了瞳孔,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房云翼万万没想到秋嬷嬷说的会是这样的事情,这要是被捅出来了,那将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皇后被废,大皇子也会被削掉封号。 秋嬷嬷严肃的强调,“此事千真万确,老奴不敢撒谎,这也是为什么皇后非要将老奴派到太子身边去的原因,就是想悄无声息的借刀杀人罢了。” 这个秘密只有她和皇后二人知道,旁人都不知道,连带着那如今的孙嬷嬷。 第二百七十六章 难免落俗 这个事情只有她和皇后知晓,当初她陪着还是给姨娘的皇后起静安寺,谁成想第二日去叫人的时候,一推开房门看见的便是奸夫**的场面。 而皇后为了永绝后患,在跪求她的同时,更是拿起烛台杀了那个奸夫,也就是静安寺的一个小和尚。 如此一来便是天衣无缝了。 那个时候秋嬷嬷也是别无选择了,只好和皇后将这个事情永远的藏在了心底。 可如今她要走了,皇后又对她薄情寡义,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守着这个秘密的了。 房云翼怔愣了许久,这才艰难的道:“这件事情,本官会转告给那位姑娘的。” “还请房大人不要告诉太子殿下,这个消息只告诉那丫头一个人。”秋嬷嬷不放心的提醒道。 她一走,皇后必然会将所有的视线都放在了那丫头的身上,知道这个秘密之后,最起码她关键时刻还能保命。 至于要不要告诉太子殿下,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她们之间也算是两清了,相识一场,也算是送给那丫头的一个礼物罢了。 房云翼点了点头,“嬷嬷早些休息。” …… 倾盆大雨将夜色浇灌,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人心安,整个皇宫渐渐的没了声音。 一直到翌日清晨,秋雨这才有了停歇的意思。 公孙行止一夜未眠,就这么守着孟妤,喂她喝药,看着她渐渐的不在发烫。 当寝殿内渐渐的迎来了光的照耀,床榻上的孟妤虚弱无力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子。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穿越了,遇见了一个人,锦玉堆砌的男子,生得天人之姿。 最后看见他掉进了湖水中,她费力的想要去救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孟妤费力的歪了歪头,就对上了一双饱含深意的眸子,她微微一愣,眨了眨眼,还以为是错觉,艰难的道:“殿下……” “嗯。”他温声回应。 孟妤瞳孔温润,这才发现不是梦。 还好,抓住你了。 “殿下不要赶奴婢走,”她有气无力的道:“奴婢错了,不该丢下殿下一个人的。” 以后再也不会了。 守了一夜的公孙行止眼尾潮红,看着有些疲倦,伸手轻轻的擦掉她眼角的泪水,“不会。” 她哽咽着点点头,“对不起。” 那么喜欢你,还让你伤心。 公孙行止指腹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安抚道:“阿妤,好好休息,等你好起来,本宫就原谅你了。” “那殿下……”她脑袋还晕晕的,半眯着眼困难的道:“那殿下等奴婢好起来……好起来再哄殿下,好不好?” 公孙行止轻笑着伸手擦掉她再一次滚落的泪水,“好。” 孟妤这才放心的再一次晕了过去。 而在她昏睡过去了之后,高栾便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一身的雨水,样子有些狼狈不堪,站在那翠屏后,拱了拱手低声道:“殿下。” 公孙行止起身给孟妤盖好了被子,施施然的起身走了出去,“出去说。” 高栾点点头跟了上去。 屋檐下,高栾沉声道:“一切都安排妥帖了,尸体也准备好了,五皇子那便也都说过了。” “嗯,”公孙行止道:“记住了,苗豆芽和秋嬷嬷已经死了,东宫再也没有这两个人。” 只有孟妤。 高栾重重的点了点头,却又不放心的道:“可是孟妤她……她若是住在东宫的话,也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不可能万无一失的,这东宫的眼线这么多,迟早一日被人发觉。 公孙行止若有所思的沉默,眼中凛冽寒气,“此事本宫会考虑的,姑且先这样说。” 高栾欲言又止的只好作罢,殿下决定的事情一向不太好去劝解的。 “高栾,你去做一件事,”公孙行止开口道,“让人将皇叔还活着的这个消息,泄露给皇上。。” “殿下是要……”高栾有些不解的问道。 “要让他卷入这朝堂中来。”公孙行止面色清冷。 只有闹得越大,越惨。 这样一来皇上才会动立储的心思,让他知道,威胁他皇位的人,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那另外一半的虎符他也得拿到手。 高栾拱了拱手沉声道:“属下这就去办。” 公孙行止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待到高栾离开之后,他这才又转身进去。 满心满眼的都是床上的人。 人只有没有弱点才能无坚不摧,才能不择手段。 可以一旦有了弱点,就会想方设法的去护对方周全。 他居高临下的站在床榻前,垂眸望向熟睡的人,伸出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她的眉眼,声音有些涩涩柔柔的,“阿妤,本宫能护住你的,对不对?” 她定是上天赠予的。 这数十年他日日夜夜的诵经礼佛,许是感动了佛祖,所以将这么一个妙人送到了他的身侧来。 …… 长信宫这处,公孙离因着东宫的事情没少折腾,得亏这几日皇后不在,要不然的话他还真是束手无策。 小金子看着风尘仆仆的五皇子,忍不住的打抱不平,“殿下这般帮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对咱们藏着掖着的,怕是不妙。” 公孙离邪笑一声,“你懂什么,难缠的向来不是鬼头子,而是小鬼,将小鬼清理干净了,那才叫真正的刺激。” 小金子似懂非懂的挠挠头,“莫非太子殿下真看上了那位宫女不成?” 公孙离眸色黯了几分,冷眼扫了他一下,语气温凉,“本皇子不喜欢听到宫女这两个字,小豆芽可不是一般的宫女。” 只是他也未曾想到,小豆芽居然就这么反悔了,有些出乎意料。 本以为是个聪明,冷静的奇女子,如今看来也不免落俗。 难逃一个情字。 也对,公孙行止那样风华绝代的人,若不是局势多变,处境艰难,身侧怕是不缺爱慕的女子。 那怕是如今,绍安城内都对他的姿容赞不绝口的。 “母后何时回来?”他收回了思绪,问道。 小金子跟在他的身后,老老实实的回答:“据咱们的人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大概还需要六七日才能够回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殿下还要不要奴婢 六七日? 那也足够了,他那个母后,也该是时候尝一尝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了。 他笑了笑,嘴角噙了抹阴恻恻的笑,手指漫不经心的拂过旁边的香炉,微微有些发烫,香烟缭绕,淡淡的云雾从一个个的瞳孔中弥漫出来,有些微醺的韵味。 “冀州那边如何了?”他又问道。 小金子严肃的摇摇头,“还没有消息,应该是还未到底冀州的,毕竟路途艰辛。” 前往冀州的路上可不得路途艰辛嘛? 都是一些从未出过远门的金贵之躯,尤其是他那个大皇兄啊!锦衣玉食习惯了,甚至一生都被母后安排得稳稳当当的,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母后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有朝一日他也会离开绍安。 “下去吧!”公孙离沉声道,手指自香炉上收了回来,那指间染了淡淡的香气,有些迷人。 …… 东宫这边,孟妤一昏迷就是几个时辰,直到晌午时分这才渐渐的苏醒过来,脑袋也没有那么沉了。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灰白的床幔,以及莠和殿内熟悉的一切。 对于昨日的一切她记忆犹新,可昏迷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还有些迷糊,伸手撑着额头,困难的光着脚丫下床,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那桌边,急切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片刻之后这才得意缓解。 干燥的嘴唇总算是有了些气色,正当她支撑着身子打算出去看看的时候,一个身影就走了进来。 光线有些晃眼,她蹙眉的眯着眼这才看清楚来人。 他着一身素青色的衣衫,柔和的烟纱,衣袂飘飘像从云雾山谷中而来,宽长的广袖带着股沁人的冷冷梅花香。 孟妤一个没站稳险些倒下去,被他抢先一步抱进了怀中。 鼻息间的味道渐渐的清晰放大开来,孟妤眼皮子有些臃肿,脸颊还有些烫,嗓子滚了滚艰涩道:“殿下。” “嗯。”他胸腔闷哼了一声,将人拦腰抱住,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朝着床榻上去,什么也没有说。 孟妤被他轻轻揉揉的放在了床榻上。 “殿下还要奴婢嘛?”她抓住它的衣袖,倏忽问道,语气中有些不肯定。 说要走的人是她,厚颜无耻留下来的人也是她。 左右逢源,摇摆不定。 公孙行止眉宇寡淡,让人读不出他眼底的情绪来,身上还带着凉雨的寒,就连那墨发间都染了水露。 孟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连手都是瑟瑟发抖的。 她经历过中考,高考,考研,都从未紧张害怕过。 那泛红的眼眶带着些卑微。 公孙行止就这般望着她,眼中的清寒敛了几分,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如玉的手反握住她的手臂,“阿妤,再问一次?” “殿下还要奴婢嘛?”她又一次问道。 男人的瞳孔处有些猩红,欣慰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要。” 怎么会不要?身边就这么一个人,怎么会不要呢? 他说要。 孟妤笑了。 “秋嬷嬷本宫安排好了,今日一早房云翼已经将人送出宫去了,阿妤不必担忧。”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将秋嬷嬷的消息告诉给她。 孟妤点了点头。 她其实算不上担心,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比较冷漠的人,独来独往习惯了,导致她对于朋友什么的都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相处。 过了那个阶段之后基本上很少有联系的。 秋嬷嬷于她而言,是这暗谲中一个互相扶持的点,彼此支持着。 她们目标一致,想法一致这才达成共识的。 如今秋嬷嬷得于解放,那也是她应该的得到的。 “秋嬷嬷给房大人留了些话,房大人过几日会告诉你。”公孙行止垂眸又道。 孟妤嗓子有些沙哑,肚子又有些饿了,没忍住的开口,“殿下~…” “嗯?”他似乎有些无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奴婢饿了。”孟妤尴尬道。 公孙行止后知后觉的起身朝着外面去了,和屋檐下的高栾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重新走进来。 而床上的孟妤虚弱的裹紧了被子,等他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又坐在了她的旁边。 孟妤有些不知所措,“殿下不必……” 她实在是没法承受他的照顾,总觉得有些天打雷劈。 公孙行止眨了眨眼,语气温吞,“阿妤,本宫不会照顾人。” 但是他可以学,那些风月之事他都可以学的。 只是鲜少接触,难免有些笨拙。 “不喜欢本宫没关系,现在不喜欢,以后再喜欢也可以。” 孟妤眼圈蒙了层水雾,又觉得这个时候和他说这些不好,那就再等等,再等等便好。 “那,奴婢努力的喜欢上殿下,”她委屈的瘪嘴,加上生病的缘故更加的羸弱了,商量似的道:“那殿下以后别倒掉奴婢做的饭了。” 他都不知道,她可伤心了。 公孙行止温和的勾了勾嘴角,“好,本宫给阿妤赔个不是。” “本宫原谅阿妤了。” 孟妤不知道自己留下来到底是对是错,离开意味着不复相见。 留下来意味着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这些无论如何都不可以避免的。 而她这一双拿书握笔的手,势必要握起沉重的刀剑,在厮杀中求生,在阴诡中生存。 而皇宫里面,关于昨夜的大雨滂沱,一桩事情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测和议论。 来来往往的宫人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尤其是东宫这处的。 秋嬷嬷作为东宫的管事嬷嬷,自然是受到重视的。 “秋嬷嬷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下子就惹得人尽皆知了。 那屋檐下几个宫女太监挤在一块,嘀咕着。 “就是昨夜啊!昨夜秋嬷嬷和东宫的苗豆芽一块出去的,可是两人都死了,如今尸体都出来了。” “都死了?”那唯一的小太监错愕道。 几个宫女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亲自看见尸体被打捞出来的,想必是昨夜失足落水造成的。” “据说,有人看见她们二人在争吵着些什么,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没有听清楚。”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小宫女添油加醋的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炸死,李代桃僵 被她这么一说,几人顿时都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颤。 “还好我们不是皇后的人。”众人齐刷刷的感叹了一句。 如今可算是明白了,为何苗豆芽受到秋嬷嬷的照付了,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几人又絮絮叨叨的聊了一些,这才猫着腰离开的。 宫中死一个宫女太监不是什么大事情,可是这个秋嬷嬷乃是皇后身边的人,自然是会惹人起疑的。 尤其是这件事情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面去,正在御膳房批改奏折的公孙长堰闻言颇为震惊,“还有这等事,什么时候死的?” 高公公唯唯诺诺的道:“说是昨夜死的,已经在水里面泡了整整一夜了,都快泡烂了,皇上看……” “那秋嬷嬷不是皇后的人嘛?”公孙长堰心不在焉的打开了另外一本奏折,眉宇间有些许的不耐烦,“她人不在宫中,那就让她宫中的人去认领便是,若是比认,随便丢弃在哪个乱葬岗都可以。” 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死了便死了。 高公公颔首应下,又道:“那东宫那处掌事的嬷嬷要不要派一个去?” “你安排便好。”公孙长堰依旧是毫不关心的语气,这件事情对于他而言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再加上公孙行止他也不会留太久的。 高公公眼前一亮,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了,颔首低眉的道:“老奴这就去办。” “嗯。” 言罢,高公公行色匆匆的就离开了御膳房这处,唤来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低声嘱咐了几句,自己则是朝着东宫那边前去了。 他虽不知太子殿下闹得是那一出,但总还是要去瞅一瞅的。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孟妤躺在床上休息,正准备闭眼的时候却听见耳畔的人低声细语,“阿妤,本宫送你出宫,去房云翼的府邸待着,可好?” 孟妤一瞬间困意全无,不住的摇头,“不好。” “阿妤,你若留在东宫会很危险的,皇后不会放过你的,你去房云翼的府邸小住一段时间,然后以他表妹的身份出现。”他早就安排好了。 孟妤是必须要离开的,就算不和秋嬷嬷一起离开,也不能再待在东宫了。 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皇后给她的毒药,若是再看不见起效,皇后必然会生疑心的,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只能将人送出去。 “阿妤若是想本宫了,便从暗道来见本宫。”他温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孟妤有些迟疑,她不是矫情,也并非是想给他添麻烦,只是害怕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什么都独自承受了去。 “那殿下可不可以答应奴婢一件事?”她哀哀戚戚的哀求道。 公孙行止点点头,“好。”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殿下都不能瞒着奴婢,都要告诉奴婢,让奴婢陪着你好不好?” 他心中一软,几乎是脱口而出,“好,本宫答应阿妤,一会入夜,本宫便让房云翼前来接你。” 他不敢保证皇上或者是别人不会出现,尤其是姜贵妃。 皇宫的人都知道他对于身边的小宫女有几分厚待,此番人突然就没了,难免会惹来旁人的好奇。 他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妤睡吧!” 一盏茶的功夫,孟妤就模模糊糊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而恰巧这个时候高栾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就在几个时辰前,殿下说他走路动静太大了,让他小声一点。 以至于高栾这才这般走路的。 “殿下。”高栾站在门拱了拱手低声道。 公孙行止从床榻上起身走了出去,“出去说。” 高栾:“……”殿下最近对他有些过于冷漠了。 屋檐下,还没等高栾开口么呢!就瞧见高公公带着一个嬷嬷前来了。 “老奴给殿下请安。”二人齐刷刷我屈膝行礼。 公孙行止眉头一皱,很快舒展开来,“何事?” “殿下,秋嬷嬷死了,东宫的掌事嬷嬷也不能少,老奴这才重新送来了一个。” 公孙行止瞧着这个嬷嬷有些眼熟,踱步走了过去,脑海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 “老奴给太子殿下请安了。”夏嬷嬷猛的撩起衣裙来,重重的跪了下去。 高公公解释道:“殿下放心没有人知道的,夏嬷嬷一直都在守皇陵,乃是前几日老奴托人弄出来的,不会有人怀疑的夏嬷嬷在您身边也方便些许。” 毕竟是自己人,管理起来方便一些。 从前秋嬷嬷还不是他的人的时候,送来的菜基本上都是被下药了的,后来秋嬷嬷临时倒戈了,他这才过了一段消停的日子。 若是管事嬷嬷换成别的人,怕是也会重蹈复撤。 他点了点头,朝着高栾吩咐道:“高栾,带夏嬷嬷过去。” 高栾拱了拱手道:“是。” 等到二人离开之后,高公公这才开口,视线却落在了他身后的莠和殿内,“殿下……真要留下那个小宫女?” “高公公,”他沉声道:“本宫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和非要不可的东西,除去责任和仇恨,本宫想贪心一些,留下阿妤。” “本宫想护住她。” 高公公有些错愕,他还是头一次听殿下说这样的话。 “殿下喜欢便好。”高公公深思熟虑了许久,这才柔声道。 难得身边有一个喜欢的,留着也好,只要好好的护住便是。 “嗯,本宫喜欢。”他顺着高公公的话接下去。 高公公也没多说些什么,殿下是他看着长大的,行为处事一向很有分寸的,他自然不必担忧。 虽然先前有所顾及,可太子殿下决定的事情,他这个做奴才的也不好阻碍。 因着国仇家恨,殿下负债累累的活了数十年,难得有那么一件上心的,也算是一个慰籍了。 那小宫女姿色长得不错,人也聪明。 留在殿下的身边也能帮衬一二。 又随便的说了几句什么,高公公这才离开的。 这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去的,只留下袅袅炊烟,云雾迷蒙,将这一幕拉开来,像是一副山水画,可丹青妙笔却画不出这山水画中,他那天人之姿。 第二百七十九章 孟妤告白,离开东宫 秋嬷嬷的事情闹得并不大,皇后不在宫中,这事自然也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倒是公孙离被折腾得够呛,那两具尸体都是易容了的,但是这些天他还被别的事情缠得脱不开身,公孙瑾压得很紧,还派人朝他下手了。 这是有多么的迫不及待啊! 公孙则刚刚离开,就准备将他也除掉,然后好腾出手去对付公孙胜嘛? 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的。 一直到旁晚时分,公孙离这才把孙康给摆脱了,随后就朝着东宫这处而来了。 高栾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汇报给殿下了。 公孙行止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这事情没有必要瞒着公孙离,他也是参与者。 当公孙离走进来的时候,寝殿内一阵清香袭来,鼻息间那股味道淡淡的,不同于他寝殿内的那般刺激,这股味道很是温和,像是草药香。 此番公孙行止正坐在蒲团上,目光清冷,面色凝重。 公孙离环顾了一圈,望向那帷幔翻飞的床帐内,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身影。 “太子殿下,”公孙离含笑着拱了拱手,又道:“小豆芽呢?” “睡着了。”公孙行止说得轻描淡写。 孟妤昨夜淋了那么大的雨,身子自然是招架不住的,再加上这些天都没有好好的休息,所以此时还是羸弱的。 “病了?”公孙离蹙眉的看向那处,有些担忧。 公孙行止扫了他一眼,“你很关心阿妤?” 这语气……有一股醋味。 公孙离倏忽发笑。 “怎么?太子殿下动心了?” 他那桃花眼中含着揶揄的意味,似笑非笑的打量他。 真是难得啊! 公孙行止这样的人也会落俗,他还以为他这个皇兄当真是不乱于心,不动于情呢! 公孙行止神色稍顿,眨了眨眼,对于他这话不可置否,“是又如何?” 公孙离一愣,有些猝不及防,他居然承认了? 这可不像是公孙行止的作风。 片刻的功夫他又反应过来,饶有兴致的道:“如此一来,我和皇兄怕是难免一战了。” 公孙行止不说话,态度算是默许了。 二人声音很小,孟妤昏昏沉沉的,却没有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 外头秋雨坠落,淅淅沥沥的响起,那桂花香滞留在空中,屋檐下四角的灯笼吹得晃荡,打着旋。 静默了一瞬。 公孙离又道:“你想将人藏在东宫?可藏不住,不如……” 他将手中白色棋子落在角落,勾了勾嘴角,“不如皇兄将小豆芽给我,我将她放在身边,也能护她周全。” 话音刚落,公孙行止手中的棋子就碎成了粉末。 公孙离有些错愕,他自然是不知道公孙行止会武功的。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高栾在保护他的,怎地如今这般…… 这人藏得可真是够深的。 四目相对,他眼底结了层霜,碎裂开来,“阿妤,是本宫的人。” 公孙离嘴角抿了抿没说话,沉默着扫了一眼那床帐内的人,只觉得有趣。 人一旦有了弱点可就好对付多了,不过最起码现在他不会动手的,毕竟大家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祸福相依的。 小豆芽睡着了,他也自讨没趣,干脆起身欲走,却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哪里的人,轻笑一声,“皇兄运气不错。” 公孙行止不明所以的扫了他一眼,那一袭墨青色的衣衫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运气不错嘛! 公孙行止觉得他指的是床上的孟妤。 好像的确如此,他倒霉了二十多年,唯独她是恩赐,是他诵经礼佛这么多年上天开眼送来的礼物。 人走后没多久,高栾又小跑着进来道:“殿下,房大人来了。” 公孙行止这才从失神醒悟过来,随后施施然的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到床榻前去,那翻飞的床帐随着他的动作而飘起。 动作一气呵成的弯腰温柔的把人从床榻上抱了起来,身子骤然落空,她模模糊糊的睁开了眼,吃力的道:“殿下……” “别怕,阿妤。”他柔声道,又转头嘱咐高栾拿上些孟妤的衣物,随手扯过自己的狐裘给她披上,这才抱着人出了莠和殿。 高栾一只手拿着个包袱,一只手给他撑着雨伞,大步流星的朝着暗道处而起。 房云翼已经等候多时了,瞧见前方的身影迅速的拱了拱手,“太子殿下。” 公孙行止轻轻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将人放下。 孟妤吃力的站在他的面前,面色苍白如纸,因着生病的原因变得有些矫情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殿下……” “阿妤听话,皇宫危险。”他眉目如画,敛了七分温柔。 “那殿下呢?”她艰涩道:“殿下怎么办?” “殿下不要奴婢了?”她有些委屈。 总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面前的男人伸手擦掉她落下的眼泪,“要,所以阿妤要好好活着。” 孟妤杏眼水光潋滟泛着水雾,却只能听话的点了点头。 房云翼接过高栾递来的东西,搀扶着孟妤离开。 她一步三回头,泪眼婆娑的瞧着站在雨雾中的人。 终是没忍住,她艰难的笑了笑,一字一句的道:“奴婢喜欢殿下,很喜欢很喜欢的。” 他攥紧了双手,心口像被撕扯一般的难受,却面色如常,目不转睛的目送着人走进了暗道,直到暗道的门关上。 暗道里面火光很亮,孟妤整个身体都是靠着房云翼搀扶着的,高烧未退,刚刚才又着了寒,此番身子难免有些撑不住了。 她愧疚的开口道:“房大人,我坚持不住了。” 话音刚落,她就彻彻底底的晕倒在了房云翼的怀中。 房云翼一愣,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暗道。 “殿下,回去吧!”高栾望着他心中有些担忧,“这么大的雨。” 公孙行止眉眼低垂,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却又觉得欢喜,低声呐呐道:“她喜欢本宫。” 他有些执着于这件事情。 他那些天听了不少的故事,可乱七八糟的,也没学到过所以然来,只略微了解到一二。 他喜欢阿妤,在乎阿妤,想护着她。 第二百八十章 公孙瑾的疯癫 “大人。”江沙瞧见房云翼怀中抱着的女子为之一愣,迅速的走上前去。 房云翼走得飞快,有些气喘吁吁的道:“去请大夫,快去。” 江沙为之一愣,迅速的去找大夫了。 人已经昏迷了很久了,身子滚烫得吓人,房云翼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将人报回了自己的房间。 床榻上的柳眉弯弯,眉心紧锁,面色痛苦,额头烫得吓人。 泛白的嘴唇嘀咕着些什么,那手紧紧的扯着他的衣袖,凑近一听这才听清楚其中的话语。 “外婆,外婆……” 房云翼愣了一会,又有些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在江沙很快就把大夫请来了,冒着大雨滂沱,大夫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房云翼给他让开了位置。 大夫熟练的给其把脉,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这位姑娘只是染了风寒,不是什么大事的,老朽开几副药,还得麻烦大人给这位姑娘降温才是。” 房云翼骏眉一颦,但还是点了点头。 江沙拿着大夫带来的药让人去煎熬了,又将大夫送走。 房云翼唤来丫鬟打了一盆冷水进来,随后自己端着那一盆冷水坐到了床榻边给她降温。 瞧着她这一副样子,心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带着手也微微的颤抖了。 秋嬷嬷是今日离开的,所以二人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 长夜漫漫,房云翼有些失神。 …… 六王府这边,倾盆大雨浇灌下来,那厢房内忽而的传出一阵女子的尖叫声,带着些令人想入非非的意思,许久这才停歇的。 凉月和七叶守候在外面,二人听见这个声音都不约而同的瑟瑟发抖,有些脊背发凉。 七叶更是紧张得抓紧了凉月的衣袖,战战兢兢的小声轻唤,“你有没有觉得,自从换心了之后,殿下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仅喜好变了,性格变了,就连……” 就连她们都不敢相信这还是从前那个温婉如玉的六王爷了,现如今那陈小姐被王爷折磨得夜夜笙歌,整个人都有些颓废了。 凉月面色苍白,咬了咬嘴唇点点头,“王爷和从前截然不同了,也不知为何……难道换了心,人也换了不成?” 这话七叶就不敢回答了。 最近主子喜怒无常的,她们也不敢得罪。 不过好在,主子对于她们还是有些情意的,未曾打她们二人的主意,虽然有些时候那个性格也难以掌控,但至少没有祸及她们二人。 “疼。” 房屋内,女子面色潮红,痛并快乐着,那粉面含春,朱唇轻启,闷哼了一声,试图换得男子的几分怜惜。 而公孙瑾却只是阴鸷的眸子扫了她一眼,语气极为恶劣,“这就受不住了?陈小姐不是自诩能让本王依依不舍的嘛?” 陈璞玉整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了,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着,求饶的开口,“是……是我错了。” “乖,要自称贱妾。”公孙瑾笑得诡异,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腰肢。 陈璞玉没忍住,只能顺从着他叫了出来。 总算是得到满意的公孙瑾这才善罢甘休的离开,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心情这才缓解了不少。 前些日子他派人去杀公孙离,居然失败了。 一群废物,连一个公孙离都杀不了。 那么他就先把公孙行止杀了再说,如此一来父皇立储不也是名正言顺的嘛? 本想着先除掉公孙离的,万万没想到居然失算了。 公孙瑾起身下了床榻,随意的披上一件外衫,朝着门口的凉月和七叶开口道:“进来。” 那门口的二人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的进来了。 一进屋就闻到了那消散不去的暧昧气息,令人面红耳赤。 “王爷。”二人齐刷刷的福了福身子。 公孙瑾坐在那圆桌前,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七叶,你武功不差,帮本王杀个人吧!” 七叶很是爽快的点了点头,“王爷要杀谁?” “东宫,”公孙瑾抿了一口茶,悠悠的道:“公孙行止。” 他想要的是双管齐下,杀了公孙则,再杀了公孙行止,在然后就是公孙离了,还有他那个三皇兄。 只有讲这些人都给除掉,这一切才能毫无疑问的属于他的。 七叶和凉月为之一振,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从前王爷一向稳重的,断然不会这么急于求成的,可是现如今…… 七叶打断说些什么的时候,被凉月一把拽住了,狠狠地摇摇头。 随后朝着坐在那烛火前的人颔首道:“奴婢领命。” 公孙瑾这才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直到离开,七叶这才低声道:“你为何不让我说?” “你还不明白吗?如今的主子已经不是从前的主子了,咱们若是开口的话,只会唤来主子的暴怒。”凉月凝重的道。 若是刚刚才七叶开口的话,她不敢保证主子会让她们活着离开的。 如今的主子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凉月的心情有些复杂,若是背叛主子,这显然是小人所为。 可若是按照主子所说的去做的话,也只会适得其反,指不定还会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这个皇位王爷怕是坐不上去了,他已经疯了,嗜杀成性,滥杀无辜,死了的那么多条性命,他都毫无动容。 而如今居然又做出这些个胆大妄为的事情来。 “七叶,你听我的嘛?”凉月迟疑了许久,这才拉着她到了一处拐角处低声道:“你要是听我的,咱们两个才能活命。” 凉月一向比较聪明,主意也多,二人又是一块长大的,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 七叶狠狠地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杀太子可是大罪,而且就你我的功夫压根打不过太子身边的护卫,但是咱们也不能背叛王爷,明日午时三刻,你在江坪子等我,咱们离开绍安城。”凉月严肃的道。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么办了,如此一来才能两全。 “可是王爷他……”七叶有些犹豫,“我们的命是他给的啊!” “七叶,我们不能因为他是主子,就滥杀无辜,如此一来他有朝一日登上皇位,也是一个残暴不仁的暴君。”凉月激动的的道。 第二百八十一章 此病唤相思,药石无医 她本以为这只是暂时的,许是王爷因为身子刚刚还,这才这般急于求成的。 可是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而言,凉月知晓她们如今所伺候的主子早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从前的人有多么儒雅,如今的人就有多么凶残。 屋檐下的灯笼在空中打着旋,那树干吱呀吱呀的作响,四目相对,二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七叶沉思了许久,这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都听你的。” 凉月这才松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瞥了一眼那尽头处的厢房内,隔着老远,又传来一阵莺啼婉转的声响,着实叫人所不耻。 …… 深秋的天着实凄寒,又阴晴不定的,叫人烦躁。 今日本是要上早朝的日子,房云翼犹豫再三寻了个几口告假了。 昨夜昏迷之后孟妤没再醒过来,高烧一夜总算是退了不少,他又唤来了丫鬟给其喂药,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大早的,他还是去了一趟书房,这些日子皇上给他寻了不少棘手的事情,此番还等着他去处理呢! 反手将房门关上时刚好遇见迎面走来的丫鬟,这是他府上较为贴心的一个丫鬟,乃是江沙亲自挑选的。 房云翼低声道:“若是这位姑娘醒来便来书房寻本官。” 小丫头唯唯诺诺的屈膝,“是。” 房云翼这才离开的。 深秋的雨露透骨的寒,小丫头将手上的早膳放在了一张八仙桌子上,这才蹑手蹑脚的退下的。 而床榻上,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孟妤这才缓缓苏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环境,她理了理思绪,这才回想起昨夜的事情。 她已经出宫了。 强撑着身子从床上起身,给自个倒了好几杯茶水喝下去,这才缓解了嘴里面的苦涩。 她环顾四周一圈,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假山,盆栽,冬菊,还有那开得娇媚的木槿花最为耀眼。 到都是一些风雅之物,也的确和房云翼的形象较为符合的。 下了许久的秋雨总算是停歇了,雾气蒙蒙中有些雾里探花的错觉,屋檐上还有着积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她正沉思时,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小丫头从回廊处小跑着走了过来,慌慌张张的道:“姑娘,你怎地自个出来了?这晨露重的,还是回去歇着比较好,免得又着了风寒。” 孟妤瞧着面前乖巧温顺的丫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辛竹。”小丫头诚实的回答道,一边又劝着她回屋去。 孟妤也没有为难她,提着裙摆就转身回去了。 辛竹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可手脚利落,干事也漂亮,所以一直很得江沙的喜欢,时常帮衬着打扫房云翼的院子。 小姑娘生得玲珑可爱,笑起来干干净净的。 “房大人呢?”孟妤问道,“是去上早朝了?” 她有些事情还想问问房云翼呢! 辛竹伺候着她,一边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解释道:“大人在书房,姑娘先用膳,奴婢这就去汇报给大人。” 孟妤点了点头,“多谢。” 辛竹没敢有所迟疑,迅速的就朝着书房而去了。 她站在屋檐下朝着里面低声道:“大人,那位姑娘已经醒了。” 屋内的人闻声迅速的放下了手中的卷宗,起身夺门而出,大步流星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 从昨夜到现在,他听见人醒过来了心中自然是激动的。 辛竹小跑着跟上大人的步伐。 前前后后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孟妤早膳还没有用完,房云翼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了,气息有些缭乱。 “房大人。”孟妤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 房云翼摆摆手,“不必多礼,也无外人,坐下便是。” 孟妤这才悻悻的作罢,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辛竹你先下去吧!”房云翼朝着身后的辛竹开口道。 辛竹乖巧的离开了,还不忘把门带上。 二人面对面的坐着,场面有些尴尬。 “你……” “你……” “你先说吧!” “你先说吧!” 该死的默契。 孟妤咽了咽嘴里面东西,“还是我先说吧!房大人打算给奴婢安排什么样的身份?能否告知?” “殿下并未说明,姑娘若需要,本官随时为你安排。”房云翼温声解释道。 孟妤沉思片刻,“房大人以后叫我孟妤吧!我姓孟,孟妤才是我的真名。” 房云翼一愣,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房大人,就说我是房大人的远房表妹吧!这事有些难为人,若是房大人不愿意的话……”孟妤有些难为情的道。 房云翼微微一笑,“本就是为殿下做事,有何不愿意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姑娘考虑得周全,有个正儿八经的身份倒也不会惹旁人起疑,只是要委屈姑娘数月不能出门了。” 毕竟她和秋嬷嬷刚刚炸死没多久,此番若是出去被人认出来了,难免会惹来杀身之祸。 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孟妤点了点头,“好,麻烦房大人了。” “既是以兄妹相称,那便不用唤房大人了,提前适应并无不妥之处。”房云翼松了一口气叹息道。 孟妤也没有矫情,低垂着眼帘点点头,轻声细语,“好。” …… 东宫。 没了孟妤的照顾公孙行止有些不适应,却依旧起得很早,心中又惦记着同床共枕的床榻之人。 一整夜辗转难眠,像是患了一种病。 医书上说,此病名唤相思。 药石无医。 “殿下。”高栾端着厨房送来的早膳走了进来,隔着翠屏放在了外间,探头朝着里面唤了一句。 公孙行止揉了揉眉心,提不起兴致来,神情奄奄,有些颓废,“本宫一会再用。” 高栾怕他误会是自己做的,强调了一句,“不是属下做的,是夏嬷嬷让人送来的。” 公孙行止重重的嗯了一声,“本宫知道了。” 高栾这才转身出去的。 而公孙行止却眼角渐渐的发红,一下子蔓延开来,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下一刻就能将他给吞噬。 第二百八十二章 江山如画,美人谋 过了片刻的功夫,他走到外间去,一眼就瞧见了那热气腾腾的饭菜,眉心聚拢有些许的烦躁,却还是撩起衣摆坐了下去。 可只是执筷尝了一口之后,那干涩的味道就让他难以下咽,啪的一下就摔了筷子。 外头的高栾闻声而来,“殿下这是……” “难吃。”他语气冷漠的道。 高栾不解的拿起筷子老实的尝了一口,非常诚实的点评,“不难吃啊!” 这不是挺好吃的嘛? 公孙行止蹙眉,一本正经的点评,“太咸,端下去。” “可是殿下……您昨日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还是吃些吧?”高栾有些急了。 从前也不见殿下这般的挑食啊!这怎地开始挑三拣四起来了。 公孙行止阴沉着连扫了他一眼,“聒噪。” 高栾,“……”他也没说错什么啊! “对了殿下,房云翼今日未上早朝。”高栾正准备端着托盘离开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今日早朝的事情。 公孙行止脚步一顿,面色凝重,“为何?” “说是生了病。”高栾诚实的回答。 这是干爹送来的消息。 干爹作为他们的眼线,每日都会将早朝发生的事情写在一张纸条上,然后塞在御花园的荷花池处。 他每日都会去那处逛一圈。 生病? 公孙行止心中一惊,转身套上大氅,“本宫出宫一趟。” “殿下……”高栾有些猝不及防的看着走远了的人,还没等他开口挽留,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高栾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殿下是去看孟妤了?” ~~ 用过早膳之后,房云翼让人给她腾出来一处院子作为厢房,又派人送去不少的衣物。 房府上上下下对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表小姐十分好奇,但又不敢多问。 只知道此人乃是昨夜大人从外头抱来的,据说当时已经昏迷不醒了,谣言四起,也不知是真是假。 “表小姐生得可真好看。”辛竹被派来伺候她,此番正在给她梳妆。 古色古香的闺房,让孟妤有些恍惚。 一夜之间,她从东宫的暖床丫头,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房云翼的表妹。 还被人尊称一声表小姐。 铜镜里面的女子和东宫时的自己天差地别,辛竹给她画了个秋娘眉,配上那一双杏眼,像极了含苞待放的杏花突然间被人轻轻的点缀了一下,倏忽之间炸开了一朵花来。 朱唇榴齿,眼波流转间皆是万般风情,那还有东宫那个唯唯诺诺小丫头的身影。 都说人靠衣妆马靠鞍,这一打扮倒是让她自个都认不出自个了。 一袭百褶如意月裙,将那盈盈一握的腰肢衬托出来,秀发三千垂腰,上头的那一支簪子还是公孙行止送她的。 穿越一遭,重拾了十多年的青岁,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孟妤正失神的时候,突然站了起来,“厨房在那?” 辛竹愣了一下,老实的道:“奴婢带表小姐前去。” 孟妤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跟上她的步伐。 虽然不明白她打算做些什么,辛竹还是善意的提醒道:“表小姐若是需要做些什么的话,大可以告诉奴婢,奴婢让人给您做。” “不用,我自己做。”孟妤神情有些急切。 她刚刚出宫,公孙行止又那般的挑食,她有些不大放心。 然而当她走出房间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青衫缥缈,云纹绉纱袍,广袖间梅花暗纹翻飞,像活了一般,那斗笠下的容貌若隐若现,她几乎是急切的走上前去。 “你是何人?”辛竹反应过来之后拦在了她的面前。 姗姗来迟的房云翼呵斥了一声,“辛竹,过来。” 辛竹云里雾里的放下手,瞧着身后的大人,讪讪的低垂着头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他离开了。 孟妤提着裙摆就走了过去,迟疑的伸出手试图抓住他的衣袖,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没来由的自卑感席卷而来。 她红着眼眶抬起头,秋风吹得她脸颊泛红,“殿下?” “嗯……”公孙行止闷哼一声,那斗笠若隐若现的,却挡不住他炽热的视线,“本宫……不放心你,前来看看。”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降了许多,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无事便好。” 孟妤嗓子有些艰涩,揪扯着他的衣袖低垂着眼帘道:“奴婢不在了,殿下要照顾好自己,以后奴婢每日给殿下做饭,让人送去给殿下。” “那些御厨不了解殿下的口味,做出来的东西想必是不合殿下的心的。” 他们需要记住那么多人的口味,而我只记住你一个人的口味。 “阿妤,”他瞧着她,眼神认真,“你不在,本宫睡不着,也吃不下饭,他们做的饭菜不好吃,食难下咽。” 这语气像是在抱怨。 孟妤失神片刻,一看见他就觉得全世界都欠他,想将所有的一切都捧在他的面前去。 让他成为天上星。 “殿下,”她莞尔而笑,“阿妤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给殿下做很久很久的饭菜,陪着殿下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阿妤一直在殿下身边的,只是隔着一堵宫墙,只要殿下想阿妤了,阿妤就去见你。” 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嗯,”他沉重的从胸腔闷哼一声,这回廊下无人,他伸手摘了斗笠,将人拉到自己的面前,君子般的问道:“阿妤,本宫想抱抱你。” 没等她回答,就被一股力量给带到了他的怀中去。 带着些强势,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的身上带着冷冷梅花香,沁入鼻息间,孟妤颤抖着手环抱着他。 来的路上他战战兢兢,忐忑不安。 只有将人抱在怀中的这一刹那,才觉得真实,心安。 听到她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那一声声的殿下。 “阿妤,本宫会护住你的。”他说。 孟妤笑着点了点头,“奴婢相信殿下。” 耳畔是微凉的秋风,将庭院内的桂花吹得四分五裂,落得满院子都是,那十几尺高的围墙下,隐有昙花一现,香气四溢,扑鼻而来。 她紧紧的抱住他,一朝痴心妄想,如今得偿所愿。 殿下,你别怕!! 孟妤帮你把这江山拿回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本宫想杀了她 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知道他的喜怒哀乐,脆弱和隐忍。 “本宫见不到阿妤,总是挂念。”他手指从她的眉宇间划过,带着无限的温柔和眷念。 寂静的回廊下,面前的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了,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典范。 她抬起头,眼中波光粼粼,微微一眨泛起些水雾来,“不管奴婢在哪里,都会陪在殿下身边,会一直挂念着殿下的。” 他扬了扬嘴角,“好。” 此地不宜久留,毕竟是他人的府邸,免得引人注目,他待了没多久便离开了。 目送着他离开,孟妤始终都是笑着的,望着他那水墨画一般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云雾缭绕处消失不见。 房云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一袭碧绿色的衣衫,银白的腰带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身姿娇好,站如松柏之茂,坐如钟。 “孟妤。”房云翼唤了她一声。 孟妤有片刻的迟钝,回过神来之后这才转过身来,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很久没人这么叫我了,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房云翼轻笑,那俊逸的眉宇间都是书生意气,“本官也一直以为你姓苗。” “说来话长。”孟妤随意的搪塞了过去,房云翼比起公孙行止而言好对付多了。 二人并肩前行的从后门离开,走在回廊下房云翼忽的提起,“这几日皇后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和秋嬷嬷的事情,等她回来之后便木已成舟,不过六王爷那边逼得紧,恐生事端。” “不会,公孙瑾不敢动手的,他在动手前,会先除掉五皇子。”孟妤非常肯定的摇摇头。 房云翼有些不解,“五皇子给人的感觉不学无术,就连孙丞相也觉得五皇子是扶不起的,他为何不选择将三皇子除掉,而是选择五皇子呢?” 按理而言,三皇子才是他的对手才是。 孟妤沉声道:“五皇子的虽然看着不学无术,但是你我都知道,这个人心思很沉,不亚于太子殿下,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和殿下互相利用到如今。” “公孙离再不济,再让人觉得烂泥扶不上墙,可如今他才是皇后的依托,大皇子不在绍安,皇后必然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五皇子的身上。” “公孙瑾虽然如今性情大变,但是她可不蠢,只要公孙离死了,就可以一劳永逸了,剩下的公孙胜他可以慢慢玩。” 公孙离一死,皇后就相当于彻彻底底的完了,远在冀州的公孙则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虽然表面上有着纪老将军护送的,但是她皇后却不知纪老将军早已经叛变了。 商洽表面看着繁花似锦,可实际上内地里面已经腐朽不堪了。 她跟在公孙行止身边接近一年的时间又如何看不出来。 报仇公孙行止自然是想的,从一开始就想的。 可是后来更多的是想要将商洽的江山给整改罢了。 不管那个皇位是谁坐上去,都不能再有所牺牲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公孙长堰这个皇帝不够格,就凭他意气用事,想让公孙瑾继位这个想法,就不行。 房云翼倏忽停下脚步来,侧目而视,“从在长信宫见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由此可见,本官的眼光不会骗人,那首诗不是太子殿下所写,乃是你所写的吧?” “当初你也并非是为了帮太子殿下拉拢本官,而仅仅只是为了你自己。” 要不说他能够考上状元呢! 除去公孙行止的帮忙,房云翼本身也很优秀的。 而公孙行止只是为他除去了一些障碍,使得他平步青云,如鱼得水罢了。 若是没有对方的帮助,凭借房云翼自己其实也可以走到如今的地步,只是相当于而言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罢了。 而且科考是难免会遇到诸如春围那样不公平的事情发生。 面对他的质疑孟妤勾了勾嘴角,不可置否,杏眼眨了眨,“的确如此。” 她回答得坦坦荡荡,如今也没什么不能回答的了。 房云翼抿唇浅笑,及时的岔开了话题,“以后你就是房府的表小姐了。” “倍感荣幸,”孟妤望向他,眼中一片清澈,笑容灿烂的脆声道:“兄长。” 房云翼恍惚片刻,心脏像被什么给抨击了一下。 …… 公孙行止回到东宫,正准备踏脚进莠和殿的时候,一阵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就将他给唤住了。 “太子殿下。” 姜贵妃百花曳地裙,挎着一条绛紫色的披帛,在旁边太监的搀扶下正莲步轻移的走来,那画得妩媚的妆容有些过于风尘。 可偏偏公孙长堰就喜欢姜贵妃这骨子里面的媚气劲,总是让男人俯首称臣。 公孙行止蹙眉望向她,从前不觉有何不妥之处。 对于女子,他并没有很明显的美丑之分,可如今觉着,这些个女子真是丑得不堪入目。 不似他的阿妤那般好看。 过于庸俗。 “贵妃娘娘有何贵干?”他语气温凉。 姜贵妃有些感伤的拿着手中的绢帕擦了擦眼角,矫揉造作的道:“本宫听闻那小丫头和秋嬷嬷不幸落水身亡了,特意前来看看,殿下莫要太过于忧伤才是,本宫这边倒还是有几个贴心的小丫头,若是殿下……” “贵妃娘娘抬爱了,本宫用不着,”公孙行止笑了笑,语气疏离,“一个奴婢死了便死了,本宫何故因为一个奴婢而忧伤。” 姜贵妃面色一僵。 她自然是知道的,那丫头不过是大皇子送来羞辱太子的一个妓女罢了。 公孙行止再不济那也是皇室子弟,怎么会看上一个青楼女子呢! “原来如此,”她收敛了悲伤的表情,又装作不经意间的提起,“那本宫就先行告退了。” 公孙行止未做挽留,眉头紧锁的望着她走远了的背影,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她再不走,本宫会杀了她。” 旁边的高栾吓了一跳,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劝解道:“殿下莫要鲁莽。” 公孙行止满不在乎的嗯了一声,修长的眼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她嘴脏,本宫不喜欢听她提起阿妤。”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房府表小姐,孟妤 高栾有些错愕的瞧着殿下走进去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殿下对这个孟妤似乎有些过于在乎了。 现在连别人诋毁一句都听不得了。 而姜贵妃愤愤不平的离开了东宫,一路上气得面貌狰狞那还有先前那一副得体高贵的样子,咬牙切齿的道:“这个公孙行止,难道一直在演戏不成?” “娘娘,以老奴看来,太子殿下压根不喜欢那个丫头,不过是给大皇子几分薄面罢了,如今大皇子和皇后娘娘都不在皇宫,总是留不得的了。”旁边的太监尖着嗓子道。 姜贵妃这才冷静下来,狠狠地剐了他一眼,“你以为本宫不知道这么?可那公孙行止手无缚鸡之力的,又如何杀得了两个人?而且是有人亲眼所见的,但是也太巧了。” 别的不说,就皇后和大皇子刚刚离开,秋嬷嬷和那个苗豆芽就出事了,哪有这么赶巧的事情。 若不是公孙行止所做的,哪有会是谁呢? 给出的理由显然是疑点重重的啊!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低声道:“尸体可还在?” “还在的,还未曾火化。”小太监忠实的道。 姜贵妃沉思了片刻,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死了便死了。” 浪费她的时间,本想趁此机会塞几个人来的,结果对方不领情。 也罢!那就等皇后回来再说吧!她得抓紧时间了,如今那公孙瑾风头正盛,可不是好兆头。 …… 秋季多雨,好不容易放晴了,也已经过了四五日了。 而这个时候已经不少人都知道房大人有一个远房表妹——孟妤了。 这个消息过于让人震惊了,毕竟这房云翼不是非亲非故的嘛?怎么一下子就多出来了一个远房表妹。 但是猜测归猜测,大家也很好奇,如此清秀儒雅的房大人,他的表妹又会是何种模样的呢! 翌日早朝过后,房云翼欲要回府时却被公孙离叫住了。 对方笑吟吟的走来,“听闻房大人有个表妹?” “的确有个远房表妹前来投奔的。”房云翼微微颔首拱了拱手道。 公孙离扬眉,“今日本皇子也闲得无聊,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去房大人府上做客啊?” 他的言外之意房云翼又如何不知呢? 做客是假,一探虚实才是真的。 若不是孟妤先前就提醒过他,若是公孙离欲来,莫要阻拦。 越是阻拦只会适得其反。 如今看来还好孟妤有先见之明。 他温和的道:“自是可以的,五皇子请。” 太子和公孙离的关系很是微妙,总有一日会撕破脸皮,大开杀戒的,可在此之前二人也算得上是一个盟友,所以这个人并不能冷漠,也不能太过于亲近才是。 房云翼只好带着人离开了,这孟妤也在他的府邸住了四五日了,是该开始慢慢的接触人了。 马车一路跌跌撞撞的就来到了房府的门口,公孙离悠哉悠哉的从上面下来,那一袭锦衣扫过马车的边缘,款款落地。 跟随着房云翼的步伐进了大门。 而此番的孟妤正在庭院内采摘着一些桂花,香气扑鼻而来,手上粘了不少的雨露,还带着淡淡的香。 辛竹很是不解,“小姐摘桂花做什么?” “做桂花糕,”孟妤拍了拍手解释道,“一个老人家教我的。” 其实她一开始只会做一些家常便饭的,但是秋嬷嬷就不一样了,她会的很多,孟妤闲暇的时候就喜欢去找她。 久而久之的就什么都学了一点,她记性好,学得也快。 很巧的是,公孙行止很喜欢吃。 因为她将味道特意的调剂过。 辛竹点了点头,手里面挎着一个小巧的竹篮,跟着她一块采摘起来。 表小姐的脾气很好,待人随和,所以府邸上上下下也很喜欢。 最重要的是表小姐做的东西也喜欢分给大家吃。 正当二人采摘得尽兴的时候江管家突然出现了,提着衣摆走了过来,凑到她的身边低声道:“表小姐,大人回来了,五皇子也来了,说是要见您,您看……” 孟妤手一顿,虽是意料之中,但也没有料到这么快,将手心的桂花放在了辛竹的篮子里面,盈盈一笑的道:“带路吧!” 又嘱咐辛竹道:“不摘了,去洗洗吧!我一会回来。” 辛竹点了点头,“是。” 孟妤随着江管家往前厅的方向而去,身着一袭绛紫色的散花如意云烟裙,腰间玉环绕成一圈,行走间顾盼生姿,摇曳晃眼,步伐不紧不慢,倒确实有大家闺秀的姿态。 当她出现在公孙离的面前时,周遭的环境顿时都寂静了下来,连带着他摩擦着茶杯边缘的手也微微一顿。 房云翼眸中闪过一抹惊艳,自出宫之后,这个孟妤的变化肉眼可见,一天一个样,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公孙离眨了眨眼,那桃花眼敛了些风华,却不及面前人的一颦一笑。 “孟妤见过五皇子,见过兄长。”倒是孟妤很是镇定的屈膝行礼。 若不是她的声音,公孙离险些都要觉得面前的人压根就不是他所认识的小豆芽。 他轻笑一声,放下了茶杯缓缓起身,步步紧逼,走到她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她,“小豆芽?” “是。”孟妤回答得坦坦荡荡,不卑不亢。 “太子殿下将你藏得可真好,我都险些以为他真将你送走了。”公孙离嗤笑一声。 孟妤掀了掀眼帘,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的道:“那五皇子觉得奴婢会走嘛?” “孟妤?”他答非所问的又道,“是你的真名?” 她颔首默认。 这才隔了四五日的时间,当真是恍如隔世啊!面面相觑,陌生又熟悉。 谁不是在唱戏?唱得比这绍安城的名角都要好,演绎得淋漓尽致。 上到九五至尊,下到一个小宫女。 “小豆芽,你可真是聪明,你比所有人都藏得要深。”公孙离忽而失笑。 孟妤不可置否,“五皇子见我,就是为了求证自己心中的疑惑?” 公孙离没说话,只是扫了一眼房云翼。 而一旁的房云翼默默的喝了一口凉茶,一言不发,只觉得茶水有些凉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神仙打架,劝不得 气氛静默了许久,只余那外头风吹落叶的声响,她身子站得笔直,周身的气势和在东宫时判若两人。 公孙离离得很近,瞳孔定定的瞧着她,像是要将她剥开来,一寸一寸细细的观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看清楚她究竟是谁。 他们都是在阴诡中苟活的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身侧之人皆看得一清二楚。 唯独面前的人,该说她侥幸? 还是说她更擅于伪装呢? “小豆芽,你可是第一个从东宫活着离开的人。”半响之后,他总算是开口了,桃花眼饱含笑意,笑得虚情假意。 孟妤不可置否,“从没有谁是该死的,不是吗?” “怎么?”公孙离忽而失笑,“小豆芽活着离开了,就想济世救人了。” 孟妤盯着他的眼,直言不讳,“奴婢很有自知之明,向来都是量力而行之。” 她又不是神仙,哪来滔天本领? 只是望着一个个活生生的性命倒在自己面前时那种无力感,试图挽救一二罢了。 公孙离站直了身子,倏忽伸出手来拍了拍手掌,“我就喜欢小豆芽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样子,很有自知之明。” “殿下过誉了。”孟妤不咸不淡的道。 而房云翼又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知为何突然想让人再送一壶来。 都快喝光了。 “你想做什么,本皇子不会过问的,”公孙离负手而立,侧身堆着她,语气清幽,“只是小豆芽,凡事量力而行才是,最起码此时你我并非敌对。” 孟妤微微颦眉,抬眼望向他,“多谢殿下提醒。”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日母后就该回了,你和秋嬷嬷的事情,她必然不会置之不顾的,这段时间自己多加小心,可莫要被人认出来了。”公孙离弯了弯嘴角,侧目而视,提醒道。 孟妤含笑点头。 二人总算是平息了,房云翼这才收了倒茶的手,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他都准备好为孟妤说话的准备了,可事实证明,她并不需要。 “房大人,”公孙离转向房云翼,友好的勾了勾嘴角,“本皇子告辞了。” “五皇子慢走。”房云翼也是性情中人,施施然的起身,拱了拱手道。 言罢,公孙离拂袖而去。 那庭院内,他的身影渐行渐远衣袖晃动间,卷了一阵桂花香,直到消失不见。 “孟妤和五皇子交情如何?”房云翼走到她面前问道。 孟妤收回视线,淡淡的笑道:“点头之交,他伪装得很好,几乎是滴水不漏,这样的心机,确实叫人钦佩。” 公孙离的手段,谋略,在诸位皇子中遥遥领先。 无论是公孙瑾也好,公孙则也罢,亦或是公孙胜,这些人其实都不如他。 公孙行止和他,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是暗谲中悄无声息搅弄风云的人。 一个是阳光大道上,扮演着无辜纯真者的背后杀手。 在与你交心之时,悄无声息的给予你致命一击,杀人又诛心。 “五皇子的确是个人才,若说是除去太子殿下的话,皇上众多子嗣中,他才是最有资格坐上储君之位的人。”房云翼亦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赞美之意。 对手有些时候不仅仅是对手,很多时候也能成为学习的对象。 孟妤失笑,瞥了他一眼,“五皇子很欣赏兄长。” 四五日的接触下,她已经能够熟练的叫他兄长了,也不似先前那般别扭了。 孟妤两辈子都没什么家人,实属有些点子背。 可如今难得有了这么一个才华横溢,又位高权重的兄长,倒也算是恩赐了。 房云翼抿唇浅笑,“你怕我背叛太子殿下?” 本以为她会摇摇头给个面子,亦或是给个台阶。 未曾想,孟妤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表情异常的认真且严肃,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道:“怕,他身侧的每一个人,我都怕背叛他。” 包括她自己。 房云翼笑容僵硬了一瞬,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只听见她缓缓的道:“我在东宫接近一年,杀了好几个人,目睹了无数条人命被扼杀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那巍峨,繁华的宫殿,倒像是一座人间炼狱。” “我想殿下活着,不仅仅是为了私欲,我只是觉得这商洽的江山只有他最适合,他那样的人,生来就该是君临天下的。” 公孙离以为她痴心妄想,试图拯救别人。 并不,她想救的不仅仅是东宫的那些人。 她想救的是无数条人命,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商洽出现一个明君。 既全了她的私欲,也全了这整个商洽黎民百姓的期盼。 …… 华灯初上,水面一片死寂,里头的鱼儿过于硕大了,公孙行止屹立于那桥上,目不转睛的望着里头的鱼儿。 “殿下想吃鱼了?”站在他身侧的高栾尤为天真的问道。 暗红的宫灯下,公孙行止稍抬眼帘,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如何看出本宫想吃鱼了?” “可殿下在此处站了半个时辰了。”高栾颇为无辜的眨了眨眼道。 若不是想吃鱼的话,用得着这般目不转睛嘛? 公孙行止眉心跳了跳,“本宫不吃。” 还好。 高栾默默的松了一口气,他最讨厌抓鱼了。 哦对了! 殿下并未吃夏嬷嬷送来的饭食,而是吃孟妤从宫外送来的。 而夏嬷嬷送来的则是被他吃了,为了不引入猜忌,也只能如此。 然而还没等他心放在肚子里面时,主子又开口了,语气平淡如水,“去抓几条给阿妤送去。” 阿妤喜欢鱼,他记得,尤其是这荷塘里面的鲤鱼,每隔几天总是要抓一条做,美名其曰给他吃的。 然而大部分都是被她吃了。 在房府,该是想念的。 高栾啊了一声,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公孙行止眯了眯眼斜睨着他。 高栾认命的就要拔剑砍它个一两条。 然而主子又道:“要活的,给阿妤养。” 高栾:“……” 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主子就扬长而去了。 高栾一脸憋屈的将剑插了回去,只能无奈的跳下去抓鱼了。 堂堂一个护卫,杀人如麻,如今居然憋屈的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下,撸起袖子,卷起裤腿,追着几条鲤鱼袍。 第二百八十六章 亮相,惊艳 抓鱼是个苦力活,还得将鱼打包送去更是一个艰难的差事。 高栾狼狈的将鱼给拎着,准备飞檐走壁的送去时,他家主子又不放心的嘱咐道:“死了就不好吃了。” 高栾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殿下,鱼都是要杀的,而且孟妤不喜欢杀鱼,死了更好。” 公孙行止茫然的看向他,似是在深思熟虑,沉默片刻这才道:“那你去的时候,顺便帮阿妤给杀了,新鲜的好吃。” 高栾:“……” 半个时辰之后,高栾一袭黑衣,飘然出现在房府内,却找不到孟妤人在何处,只得小心翼翼的去了房云翼的书房。 还在此时的房云翼正挑灯夜读,虽不知在看些什么,可那眉眼却异常的认真,未曾发现外头的动静。 直到一股鱼腥味夹着微凉的秋风袭来,房云翼这才起身,还未出走出去呢!高栾就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脸狼狈。 “高护卫?”房云翼略微有点震惊,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四五条鱼上,表情有些抽搐,“你这是……” “孟妤住在何处?能否请房大人带个路?”高栾表情很是认真,仿佛自己手里面拿得不是鱼,而是奇珍异宝一般。 房云翼咳嗽了一声这才恢复镇定,“本官带你前去。” “有劳房大人了。”高栾很有礼貌点拱了拱手。 殿下身边的人,可以没有文化,但是不能没有礼貌和教养,会给殿下丢人的。 在房云翼的带领下,二人很快绕过了府邸的下人,朝着孟妤的住处而去了。 房府很大,但是没什么主子居住,除了他以外,如今又多了孟妤。 为了方便一些,孟妤的院子离他并不远,绕过几个拱门和回廊就到了。 若是彼此之间出个什么事情还能有个照应。 这个时辰也还早,孟妤正在房内翻看着一些书籍,都是关于朝中大臣的,而这些都是房云翼为她寻来的。 在东宫的时候,因着环境的限制,再加上公孙行止的寝殿内并无这些,所以她也没有机会接触。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房云翼乃是朝中大臣,所接触的都是朝堂上的人,而这些人都是至关重要的。 他们承载着不少的机密,每个人的手上都有着重要信息。 正当她看得入迷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孟妤。” 她一愣,起身前去打开了房门,就瞧见房云翼和高栾。 “高大哥,你这是……”孟妤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手上的鱼,有些哭笑不得。 高栾对于这一声高大哥很是受用,却依旧表情严肃的道:“这是殿下让我送来给你的。” 所以你大晚上的前来就是为了送鱼的? 房云翼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也觉得不敢相信。 而孟妤则是不同,她怔愣了片刻,忽的笑开来,伸手就要接过去。 高栾又道:“殿下问你杀不杀?” “不杀,养着。”孟妤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很是爱惜的就接了过去,鱼儿立刻活泼乱跳起来。 高栾松了一口气,他也不喜欢杀鱼,粘兮兮,脏兮兮,又恶心。 还是杀鸡痛快,手起鸡头落。 对于公孙行止送她鱼这个举动,旁人都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可唯独孟妤很欢喜,隔日更是特意的将院子里面原本栽种着荷花的水缸给腾空,动手将鱼放进去好生喂养着。 一直忙活到晌午时分,孟妤就总算是忙完了,又唤来了辛竹。 “小姐。”小丫头小跑着走来。 “陪我出去一趟。” 她并没有忘记,今日皇后要回来了。 这数日的时间,谁晓得她到底是去烧香拜佛了,还是去干别的事了。 然而实际上皇后并不会这么快回来的,想必是收到了秋嬷嬷和她身陨的消息这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的。 一夜之间就少了两个大将,她如何不担忧宫中是否有变。 辛竹不敢懈怠,给她更衣梳洗之后,便去和江管家吱会了一声,要了辆马车这才出门的。 下了许久的秋雨,突然间又来了个秋老虎,这燥热的天气委实叫人有些猝不及防,好不容易做好了迎接秋的准备,又突然没了。 马车浩浩荡荡的朝着集市的方向而去,车夫是江沙特意挑选的,技术很好,而且话也不多,很适合跟着。 “小姐,咱们去哪?”车夫赶了片刻的马车之后,这才抽空问道。 因着刚刚才上马车的时候孟妤未提起,他也就识相的没有问。 孟妤隔着厚厚的朱红色帘子,柔声道:“春月楼。” 那是回宫的必经之路,若是选一个好位置,自然可以将路过的一切尽收眼底的。 皇后去的乃是静安寺,从静安寺到城内的路程若是坐马车的话少说也要一个多时辰。 而皇后作为一国之母,离开之际自然是少不了仪式感的,折腾一番下来之后,也是一个多时辰,所以她来得并不晚。 而且还很是时候。 “吁!” 伴随着车夫勒紧了缰绳,不知不觉中目的地已经到了。 孟妤在辛竹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这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一出场就惹来了不小的骚动。 那站在门口迎宾的店小二都委实被她惊艳了一把。 绍安最不缺美女,千娇百媚,各式各样。 可面前这位却多了股别样的风味,尤其是那秋娘眉下的杏眼,像含了朵花似的,气质清幽,恬静,淡如菊,却又隐约有着几分不屈的傲骨。 杏黄色的衣裙,和这泛黄的秋天相得益彰,颇具韵味。 任谁也想不到,面前这位乃是曾经从相思阁被赶出去的苗豆芽,太子殿下身边的宫女。 这分明就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小姐,那位姑娘,好生眼熟。” 同样在春月楼听书的桑盈,正听得入迷时,却听见旁边的丫鬟嘀咕了一句。 随后她便顺着丫鬟的视线望去,就瞧见那楼梯口一袭杏黄色的身影映入眼帘,一张脸尤为的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算不上惊才绝艳,却让人难以用词汇形容。 普通似乎有些贬低了。 漂亮,却又仿佛过于高评了。 可就是让人移不开眼,那一份独有的气质是学不来的,稳重,沉静,都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家该有的。 她的视线过于炽热了,孟妤抬眼望去,与隔着面纱的桑盈就这么打了一个照面。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国之母的丑事 她未曾做出如何的异动来,就只是淡淡的收回了视线,未曾想到出来时第一个遇见的人会是桑盈。 公孙胜的准未婚妻。 桑家本就是公孙胜的部下,桑孑的官职虽然不大不小,可是积少成多这样的道理公孙胜不可能不知道。 最起码桑家并不笨,晓得稳重,不出风头,而那桑盈她虽然没怎么打过照面,却也依稀了解一二的。 绍安城四美,如今只剩下三个了,桑盈是最不出彩的一个,但也是不容小觑的一个。 “姑娘需要些什么?”小二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孟妤抬起眼帘来扫了他一眼,温和的笑了笑,“来些瓜果点心便是。” 店小二望着她有些呆滞了片刻,一时间没听清楚她说得是什么。 辛竹有些不悦道:“没听清楚我们小姐的话嘛?” 店小二这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赔笑道:“小的只是觉着这位小姐有些面生罢了,未曾在绍安城见过。” 绍安城对于美女尤为的执着,但凡是有点姿色的大家都是能叫的出名字来的。 可这位姑娘,却未曾见过啊! 小二也自觉这般不好,憨笑着就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见女子莺啼婉转的声音响起,“房府,孟妤。” 语气不轻不重,可在他们身旁的几桌人都听了去。 刹那间就议论了起来。 辛竹嘀咕道:“小姐……” 她自是不知道孟妤的真实来历的,只是觉得这般招摇未免不妥。 孟妤笑了笑没说话,视线落在窗外的街道上。 这个位置极好,一眼就能够将下面的一切揽入眼底,来来往往马车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却迟迟未曾见到皇后马车。 桑盈回过头,瞥了一眼她,却很快收回了视线,对着身旁的丫鬟低声道:“父亲说房大人的表妹,莫非就是这个?” 丫鬟摇摇头,表示有些茫然,“也没人见过,不知是真是假的,听闻患了一场大病,模样长得是挺不错的,不如小姐去试探一番?” 桑盈摇摇头,压低了声音,伸手扯了扯面纱以免掉下来,“不妥。” 父亲一直都想拉拢房大人为三皇子效力的,还是等确定了再说,以免打草惊蛇了。 见她这么说,丫鬟也不敢再多言了。 只是目光时不时的瞥向孟妤。 客栈内一下子就议论了起来,不少的视线落在了孟妤的身上,一瞬间成为了焦点。 而孟妤则是一门心思的盯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 而此番的郊外,皇后的马车正在浩浩荡荡的朝着城内而来,一路上马不停蹄。 皇后前去礼佛自然是一件大事的,保驾护航的护卫可不少,这也是为什么她敢大张旗鼓的原因。 秋老虎有些燥热,日头高挂在苍穹,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之后,在辛竹都昏昏欲睡之时,总算是有所成效了。 皇后的马车正浩浩荡荡的朝着这边而来,孟妤眸中一惊,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提着裙摆叫上辛竹下了楼。 皇后回宫,行人都被赶到了两边去,徒留下路中央给皇后的马车前行。 她站在客栈的门口,神情肃穆的望向路过的人群和马车。 皇后乘坐的马车很是奢华,帘子微微撩起来,那风韵犹存的面容清晰可见,在日头的照耀下多了几分的柔和,却难言眸中的焦灼。 孟妤定定的瞧着她。 “不愧是皇后娘娘,果然是气度不凡啊!” “那当然了。” 耳畔都是对她的赞美之词,仿佛要将毕生所学都用上一般。 奇怪…… 孟妤微微拧眉,皇后出宫的时候身侧带着一个嬷嬷来着,怎么现在人不见了? 这个皇后到底有多少的秘密? 看着她身后的另外一辆马车,里头坐着一个和尚,双目禁闭,双手合十嘴里面念念有词的,连带着手上的佛珠都在滚动着。 “小姐。”就在她冥思的时候,身侧的辛竹伸手朝着她摇了摇。 孟妤这才如梦初醒,“回去吧!” 她来,只是为了验证秋嬷嬷所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若是真的话,这个秘密足以绞杀皇后和大皇子,可也得证据确凿才行。 大皇子自是不必担心的,冀州这一遭,他就没法活着回来了。 但是皇后就截然不同了,她在皇宫这么多年,根深蒂固,兄长又是丞相,没那么轻而易举的倒下。 她敛了敛神色,等到人群走远,这才和辛竹一道离开的。 而在她们的身后,那桑盈的眉眼不由得皱起,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莫非此女子真是房府的那位表小姐不成? 怀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她带着丫鬟决定回去和自己的父亲说一说这件事情。 而孟妤和辛竹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敛了光芒,当她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时,却被房云翼叫住了。 “还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寻你,”房云翼手中握着一卷卷宗朝她走来,“可有空?” 他眉目俊逸,态度谦和,倒是和先前那般傲娇的样子截然不同。 孟妤笑着点了点头,“刚好有事和兄长议论。” 房云翼点点头,朝着辛竹道:“辛竹你且先下去吧!” 待到人离开,二人在她的院子外的葡萄藤架子下坐下来,房云翼将手中的卷宗递给她,“按照秋嬷嬷所说的,我去内务府调查过了,一字不差,很吻合。” 由此可以推断,大皇子的确非皇帝所出。 “若真是如此的话也可以说得通,为何当初皇后生下大皇子之后就再也没法怀上了。”孟妤面色凝重起来。 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做出此等有伤风化的事情来,若是昭告天下,别说是皇上了,整个皇室都会蒙羞的。 若是被人掀出来皇后倒台是必然的,可是掀出来的人也不会落下好处的。 “你想怎么做?”房云翼问道。 孟妤微微一笑,“有人比我们更希望皇后死,若是她没有做出那些事情的话,这事我会烂在肚子里面。” 可是没有如果。 她将公孙瑶给害死,公孙行止便不会放过她的。 她的命只能注定是死在公孙行止的手上的。 “你打算告诉殿下?”房云翼斟酌了片刻问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她要他风光霁月 孟妤稍顿片刻,“不。” 她要他风光霁月,手上再无鲜血。 “太脏了。” 脏了他的手。 房云翼忽而没声了,只是觉着她这样的喜欢,有些决绝,似乎从未想过自己。 过于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那个人从东宫拉出来,然后将他推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孟妤,”房云翼稍犹豫了片刻,问道:“你图什么?” 为了一个花瓶太子,如此的忙前忙后,到底图些什么? 秋风乍起,将秋老虎吹散了不少,她抿唇不语。 二人就这般静默着,房云翼也识相的没有追问下去。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找我。”房云翼温和道。 孟妤含笑着点点头,“谢谢兄长。” 他没再多嘴,而是放下卷宗,寻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 孟妤依旧坐在原地,目光清冷,表情凝重的望着石桌子上的东西。 如此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一旦引爆,最得利的人会是谁呢? 她是律师,做事情向来讲究万无一失,做到稳打稳赢的,只有这样才会放手一搏。 若是皇后垮台了,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公孙行止的话,那么这一切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至于皇帝…… 孟妤眉心聚拢,眼神复杂多变,那阳光落在她的裙裾上镀了层光,濯濯耀眼。 桑家。 桑盈回来时隔着老远就听见她父亲那碎碎念念的声音了,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敲门的手顿时就给停下来了。 只听见里面的人厉声道:“嫁不嫁可由不得她任性妄为,此番三皇子的宏图霸业可不能耽搁了,能够嫁给三皇子乃是她的福气。” “大人此话严重了,小姐好歹也是绍安城四美中的一个,”那书房内的一个谋士拱了拱手道:“依在下看来,与其让小姐去和三皇子联姻,咱们倒不如先把虎符给拿到手再说?” 是啊!那虎符如今指不定就在屈氏一族的手里面呢! 桑孑的脸色微微一变,“可这和三皇子娶小女有和关系?” 这二者本就不相干的事情。 谋士眼神一变,很是沉重的拱了拱手道:“大人不妨想一想,若是此番你与三皇子结为亲家了,若是三皇子不能顺利的当上太子,岂不是会连累了你自己,倒不如咱们先把虎符给三皇子拿到手,到那时在喜结良缘,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情?” 听了这话之后桑孑眼前一亮,“对啊!老夫怎么没想到。” 而里面的谋划桑盈都听得一清二楚,狠狠地咬了咬牙。 她知晓父亲不喜欢自己,可未曾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在他们未曾发现之时,嗓盈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此处,提着裙摆跑得飞快,深怕被人发现了一般。 丫鬟家追了上去安抚道:“小姐,小姐,你等等奴婢。” 嗓盈气喘吁吁的红了脸和眼,有些心有余悸的喘了一口气,“青樱,此事别让父亲知晓,刚刚才的事情也不许对外说。” 他的这个父亲一向狡诈,看着对三皇子忠心耿耿的,其实心里的一直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也从未跟别人提起过。 府邸的这些个谋士,也都是他从其他地方请来的。 表面上是为了三皇子办事,但是实际上无非都是在为了他自己罢了,为了他的那些个宏图大业,不惜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牺牲。 青樱点了点头,有些心疼她,“小姐放心,这件事奴婢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整个府邸上上下下,她也只相信小姐了,要是说出去的话,必然是死路一条的。 一个胆大妄为的念头涌了上来,桑盈拉着她很是认真严肃的道:“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整府邸的我最信任的人,也就是你一个人,若是有朝一日我离开了我也一定会带上你。” 她没什么可流恋的了,父亲如此,那都是他们的选择。 青樱也抓住她的手,激动的道:“小姐,你和那位公子私奔吧!” 现在名声有些不太好,可好歹会护住自己的性命也不至于惨死在这里,还要留下来成为牺牲品。 桑盈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此事可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以后再说,我再考虑考虑。” 私奔不是小事情,得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行。 青樱点点头,“不管小姐去哪里,奴婢都誓死追随。” ~~ 皇后回到皇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开来了,东宫这边,公孙行止正坐着沉思时,高栾就已经从外头跑来了。 “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如今就在离东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 他也是站在大树上才发现的。 公孙行止微微掀了掀眼帘,神情一顿,“来得倒是挺快的。” “殿下见不见?”高栾又询问道。 公孙行止莞尔一笑,“为何不见,来者是客,本宫避而不见也不大好。” 他这个东宫也不是没有死过啊,可是从前死了的那些个宫女,太监,从来没有人前来看望过,这还是头一次里面有些过于新鲜。 不过也对,那两个人都是她一直比较看重的人,如今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皇后当然是着急的了。 高栾颔首,“是。” “去让人把尸体都抬出来,还好不是夏天,倘若是夏天的话,身体恐怕就腐烂。”公孙行止悠悠的开口,仿佛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一般。 他的易容之术一向滴水不漏的,饶是皇后在如何的厉害也不能看出来。 高栾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为了安全起见,那两具尸体一直都没有下葬,本来皇上准备让人下葬了的,但是被公孙离给阻止了。 如今皇后回来了,也算是证据确凿。 “废物。”走到东宫门口的时候,皇后似是还觉得不解气,猛的停下脚步给了公孙离一巴掌。 他应接不暇的歪了歪头,导致脸都肿起来了。 这一巴掌吓得旁边的人心惊肉跳的。 公孙离却依旧保持着那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母后息怒,是儿臣大意了。” “秋嬷嬷何等重要,你不是不知道,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皇后咬牙切齿。 她并非是觉得秋嬷嬷死了,很难过,实在是因为秋嬷嬷如今还不能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对峙皇后 面对这一巴掌,公孙离并未有所表示,只是一个劲的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推卸罢了。 皇后目光欲裂,咬牙切齿的拂袖走进了东宫,这么多的疑点,她自然是要好生盘查的。 而此时的公孙行止早就做好了迎客之道,他坐在寝殿内,隔着翠屏,珠帘,以及那忽而被吹起的轻纱帷幔,一袭淡红色衣衫敛尽世间好颜色,使得这初秋多了分艳丽的色彩。 “皇后娘娘,”高栾就站在寝殿门口,规规矩矩的拱了拱手,态度谦和有礼,“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放肆,”皇后怒喝,“本宫开看望太子,岂容你阻拦。” “属下不敢,可殿下身子不适,怕是不宜见客才是。”高栾装模作样的阻拦着人,动作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给本宫拦住他。”皇后目光阴狠的朝着身侧之人嘱咐道。 高栾和公孙离对视一眼,就这么被几个太监给拦下了。 公孙离作势欲要跟着进去,却被皇后剐了一眼,“都不许进来。” “是。”公孙离低垂着眉眼应道,不敢再有所表示了。 那华丽的裙裾随着动作而翻飞着,皇后不管不顾的走了进去,大步流星的走到公孙行止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太子好大的威风,本宫来了也不见。” 坐在期棋盘前的人面色清冽,闻言却只是眉梢上挑,语气平淡,“本宫这处连奉茶的人都没有,自是不好招待皇后娘娘的。” 皇后冷笑一声,双手交叉在腹部前,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幽幽的道:“难道太子不知本宫为何前来?” “不过是死了两个人,如何用的着皇后娘娘这般煞费苦心的前来呢?”公孙行止扬眉,总算是正眼瞧她了。 “这么说来,人事太子殿下杀的了?秋嬷嬷好歹也跟着本宫二十多年了,太子这般怕是要给本宫一个交代才是。”闻言皇后厉声道。 “交代?”公孙行止被她的话给逗笑了,似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般,“皇后娘娘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本宫杀的呢?” “兴师问罪也是要讲证据的。” 皇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驳给搞得一时半会无言以对了,昔日公孙行止都是先认错的,怎地今日。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一步步的逼近,“秋嬷嬷与你说了些什么?” 若人真是他杀的话,肯定会从秋嬷嬷口中套出一些话来的。 她紧张得的攥紧了双手,脸色有些煞白。 公孙行止笑意渐浓,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道:“皇后娘娘这一趟求佛,不知是求的什么呢?” 轰隆隆的一下,皇后身子有些僵硬住了,咬着泛白的嘴唇正欲开口,又听面前的人悠悠的道。 “皇后娘娘是觉得你日日让人给本宫下毒,就能够一本万利了吗?要杀本宫,何不自己来呢?”他好看的眉眼间含了几分的嘲讽之意,嘴角的弧度扩散开来,让人看了心中犯怵。 这十多年来,皇后从未见到他这一副样子,此番心中升起了几分的畏惧之色来,被他周身的气势给压得有些心虚。 气氛沉静了下来,原本的兴师问罪,一瞬间就被人占据了上方。 饶是她贵为皇后也不能为所欲为,这么多年一直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的儿子送上储君之位,就是为了确保不会东窗事发。 秋嬷嬷她不能明目张胆的把人杀了,因为秋嬷嬷留着后手,所以她只能寻别的办法将其扼杀掉了。 如今秋嬷嬷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之下离世了,她不敢确定秋嬷嬷有没有告诉公孙行止那件事情,所以这才如此迫不及待的出现在东宫的。 面前的人是不足为惧,他无权无势。 可一旦公孙行止和别人联手,那么她就只能等死了。 脑海中百转千回之后,皇后很快镇定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道:“太子怕是对本宫有什么误会,下毒一事本宫并不知情,想必怕是秋嬷嬷那个贱奴一人所为,如今太子安然无恙便好。” “本宫也只是念着和她主仆多年,难免有些诧异,这才有些担忧过度了。” 这般妙语连珠的说辞,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公孙行止心中嗤笑,表面确实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轻飘飘的道:“想来也是如此的,那本宫就不送皇后娘娘了。” “至于尸体,需要本宫让人给皇后娘娘送去嘛?” 皇后嘴角扯了扯,指甲钳进了手掌心,面不改色的道:“不必了,一个贱婢死了便死了。” 公孙行止含笑着微微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而皇后从原先的气急败坏,到离开之时脸色大变惹得人猜测。 公孙离眉头一皱,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寝殿内,这才跟了上去的。 瞧着人走远了,高栾这才走进去的,“殿下那个尸体……” “烧了吧!”公孙行止将手中的棋子一丢,轻描淡写的道。 闻言,高栾抬腿欲要离开。 却又被身后的人唤住了,语气清幽,“阿妤她……可喜欢那个鱼。” 高栾脚步一顿,回忆了一番狠狠地点了点头,“很喜欢。” 他这才笑开来,神色也多了几分的暖意,自言自语道:“喜欢便好。” 高栾挠了挠头,云里雾里的离开了。 皇后此番这么快回宫了,又被殿下气了一番,怕是会有所动作。 不过,公孙离在的话倒也无伤大雅,只是怕对方又搞一些小动作。 高栾愁得抓头。 …… 纪府。 纪子瞻是从房云翼那边得到的消息,她有些错愕人居然没有离开,同时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小宫女,分明是在意殿下的。 “公子,觉得此事不妥?”身旁的管家问道。 纪子瞻摇摇头,“倒也不觉得不妥,只是萧阁老那边怕是要气个半死。” 萧阁老此生最讨厌的就是出尔反尔的人了,那宫女分明早早就说好的,为了殿下的宏图霸业,不会留下的。 可此番又不顾一切的留在了绍安城,还住在房府,萧阁老恐会气恼。 第二百九十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只是如今父亲那边他难免有些担忧,虽然按照殿下所说的,的确是没什么可操心的。 但是…… “管家,父亲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嘛?”这都快半个月了,按照路程就算是没有到达冀州,也该是有消息的啊! 但是他们派去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他又不能去东宫,只好耐着性子等待着了。 可家中母亲担忧得要死,又还有弟弟妹妹的,若是父亲出个三长两短,他也得将一家子给安排妥帖才是。 徐管家摇摇头,“暂时还未曾有消息传来,公子也不必担心,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纪子瞻摇摇头,“未必,大皇子离开绍安城,难免会被人给盯上的,若是死在了冀州的路上于很多人而言,都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现如今六王爷和三皇子打得火热,若是可以趁此机会除掉一个大皇子的话,自是两全其美的。 恐怕在父亲他们离开绍安的时候就被无数双眼睛给盯上了。 沉思了片刻,纪子瞻这才道:“一会去一趟房府。” 也只有去问问房云翼了。 管家颔首应下。 ~~ 远隔绍安的路上,已经赶了大半个月的路程了,此番也快要到达冀州城了,这一路上倒也是相安无事的,并未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只是公孙则有些矫情,未出过远门,这也是头一次走这么远了,还有不少人伺候着,也依旧挑三拣四的。 日头高挂,公孙则坐在马车内,懒洋洋的靠着,帘子撩起,他望着在前面道路的纪老将军,没好气的喊道:“将军,咱们何时才能够到达冀州啊!” 这都半个多月了,还在路上,他有些不耐烦了。 “该死。”纪老将军身边的副将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就要骂脏话。 纪老将军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摇摇头,“别冲动。” “可是……”副将不满,“将军,这个大皇子未免也太过于骄纵了,这一路上没少折腾咱们。” “殿下嘱咐过,别让他在半路出事,到冀州还需要他应付那些官员呢!”纪老将军严肃的道。 皇上的圣旨可是在大皇子的身上的,他若是死了,冀州的那些官员可就不还对付了。他们这么多人,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去冀州势必会被人阻拦的,冀州那边的人也还没有收到消息,所以只能忍着了。 副将只好耐着性子的回过头瞥了马车内的人一眼,掉转马头来到他的面前,努力的挤出笑容来,“回大皇子的话,路途艰辛,再有个三五日便到了。” 公孙则有些恼火,“这怎么这么慢?” “大皇子不是说自己受不住颠沛流离嘛?”副将努力的压住怒火。 这个祖宗要求很多,一会说太快了,一会说太慢了,导致他们只能配合,兄弟们都叫苦连天,却也没有发作。 他倒好还挑三拣四的。 难怪事到如今都只能是一个皇子,虽是皇后所出,可是这个性子还不及皇上的三分之一。 也是奇了个怪,皇帝的这些个皇子,离心也就算了,都没有继承到当今皇上的优良传统,尤其是这个大皇兄,和皇帝一点也不像。 公孙则被他的语气给搞得不耐烦,没好气的将旁边的瓜果朝着他砸了过去,“废物,滚,难道你们就不会自己想想办法嘛?赶紧赶路。” 若不是当初听信谗言,他也不至于来这个地方招罪受的。 也只有将这件事情做好了,将功赎罪才能够得到父皇的宽容。 副将的脸被砸个正着,这一下子就引起了纪老将军的不满了,他闻言骑马而来,满脸的严肃直勾勾的望着公孙则,掷地有声的道:“大皇子待人应当尊敬些才是,罗副将平时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习惯了,脾气不大好。”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他一个沙场上摸爬打滚的人,还能怕一个无知小儿不成? 纪老将军本就是自带着那野蛮的气息,自是有着威慑作用的。 公孙则微微怔了片刻,虽下不来台,但也知道面前的人乃是不折不扣的大将军,只好拱了拱手道:“是本皇子失言了。” 纪老将军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还不忘解释道:“那就麻烦大皇子耐心几日,等到了冀州便好了。” 公孙则咬了咬牙,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直到人重新回到队伍当中,他又一次原形毕露的打了一拳马车里面的小几,吓得外头的太监小心翼翼的撩开了帘子安抚道:“殿下莫要生气才是,等回了绍安,咱们再好好的收拾这些人。” “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本皇子当了储君,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的。”公孙则咬牙切齿的道。 旁边的太监连连应道。 他们都是皇后娘娘派来伺候大皇子的,毕竟大皇子从小就身娇肉贵的,自是不能懈怠了去的。 不过这一段路程的确有些折腾人,也多亏是走的官道,要不然的话更加颠簸了。 一群人,前前后后有两三百号人,顺着秋风,一路北上,浩浩荡荡的朝着冀州的方向而去。 一个个的士兵铠甲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寂寥的秋天格外瞩目,行人见了都退步三舍。 而绍安城这边,很快入夜了,一到深秋之后夜总是来得很快, 白日里面孟妤做了点心,此时正装在盒子里面准备从暗道里面送去东宫,因着不能让房府的其他人发现,房云翼老早就在后门给她留了路的。 所以孟妤来去自如,也不会遇见什么人。 而她一到夜晚她就支开了辛竹。 当她提着食盒从暗道走出来的时候,就朝着莠和殿的方向熟练的走了过去。 站在树上的高栾一眼就瞧见了,熟视无睹的环抱着双臂别过头去,一抬眼就瞧见了搞搞挂起的弯月。 这秋天的月亮都冷冷清清的,连星星都没有。 “殿下。” 她提着食盒出现在莠和殿内,却没有发现公孙行止的身影,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了不少。 直到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来,她蓦然回首,秀发上的步摇差点打在了脸上。 男人踩着清冷皎洁的月色而来,身上镀了层银白色的光。 在瞧见她的刹那,公孙行止稍愣片刻,这才温和道:“阿妤。” “殿下。”她笑盈盈的提着裙摆走到他面前,杏眼灼灼生辉。 第二百九十一章 殿下,奴婢想以下犯上 “一个人来的?”他伸手拂去她发梢间无意染上的几朵桂花。 孟妤紧张的攥紧了裙裾,点了点头,“一个人来的。” 闻言他剑眉颦蹙,语气卷了些苛责,“一个人不安全,一会让高栾送你回去。” 她也知道不安全,可就想来看看他,陪他说说话。 况且今日皇后回宫了,她委实有些放心不下。 “皇后回宫了,奴婢担心殿下,”她温顺的低下眉眼,低声道:“皇后不会善罢甘休的。” 公孙行止早猜到她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未曾想她会深夜进宫来,心中一沉,牵过她的手腕走到里面去坐下。 孟妤老老实实的坐在他的对面,一动不动的瞧着他,显得有些无措和不好意思。 “阿妤,以后别进宫来了,”他神情严谨的开口道,“皇宫不安全,阿妤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用再为本宫做那些事情了,女儿家,弹弹琴,绣绣花,也是极好的,绍安名门闺秀不少,阿妤可以……” “奴婢不想,”她一字一句的道,杏眼中都是倔犟,“奴婢不想绣花,不想弹琴,阿妤喜欢殿下。” 这些话从没对谁说过,却对面前的人说了两次。 她高傲,自尊心很强,又能屈能伸,吃得了苦。 可喜欢一个人,总该是要让他知道的啊! 公孙行止身子一愣,连带着眼神也变得闪躲,那夜她和房云翼离开的时候就说过,于是乎他在暗道尽头站了几个时辰。 人是他教导的,一事他养成如今的模样,那琴棋书画皆是他所教,带着私欲。 也是他让她染了这皇宫的腌臜,手上染了血。 如今又想要将她推出去。 这皇宫不太平,她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若是再卷进来,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他的处境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人间炼狱,面前的人却企图让她留在人间仙境。 “阿妤,”他轻笑一声,如沐春风,“本宫喜欢听你说喜欢本宫这样的话,不喜欢听你说不喜欢本宫。” 会难受。 孟妤定定的瞧着他,倏忽间双手撑在了面前的小几上,视线落在他凉薄的唇上,一本正经的道:“殿下,奴婢想……以下犯上。” “嗯?”他一愣,似是不解她话中的意思。 下一瞬对面的人毫无征兆的凑近,双目紧闭,那粉嫩的唇瓣如同羽毛一般从他的唇上扫过,轻飘飘的却滞留了许久。 公孙行止整个人都傻眼了,那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总算是浮了些的无措,瞳孔放大,就这么任由她的轻薄。 直到孟妤抽身离开,那眼中都是镇定,心跳却骤然加速,却始终有条不絮的道:“殿下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的,殿下和奴婢同床共枕将近一年,又为奴婢更换衣物,如今又有了肌肤之亲,殿下不能赶奴婢走的。” 她将从他那里学来的一一还给了他,一字不差,一字不落。 这些都是他教的。 “不管殿下在哪里,做什么,亦或是想做什么,奴婢都会陪着殿下的。”她滔滔不绝的一气呵成,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唇瓣上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公孙行止眼尾像染了寇丹一般,望向她时带着些许的痴狂,又极力的压制住。 他良久的沉默让孟妤有些着急,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试探性的问道:“殿下不,不说些什么?” “以下犯上是该责罚,”他正儿八经的道:“可阿妤说喜欢本宫,便不好责罚了。” “那……殿下就没什么想说的了?”她蹙眉迫切的追问。 暖橘黄色的烛火下,他眨了眨眼,模样有些纠结,“忘了。” 被她一亲,就把原先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孟妤:“……” 她也没待多久,把做好的点心给了他,又陪着他说了一会话,却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情。 孟妤能感受到,公孙行止是有意将她剥离除去。 可一旦染上了,又如何能够脱身呢! 且不说她本就是很多事情的知情人,就凭秋嬷嬷告诉她的事情,她也不能置身事外的。 瞧着天色不早了,公孙行止这才唤来高栾将人护送着离开。 临走的时候,公孙行止答应以后他去看她。 孟妤这才放心的离开。 瞧着她远去背影,公孙行止嘴角的笑容上扬起来,伸手轻轻的触了一下唇瓣,满脑子都是她那眼睫瑟瑟发抖的样子,分明紧张得不像话,可又强装淡定的非礼他。 以下犯上? 这个词倒是用得不错。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高栾这才转回来,“殿下,人已经送回去了。” 那孟妤一路上都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孙行止颔首,“阿栾,以后皇宫的事情让房云翼别和阿妤提起,让他好生照顾好阿妤,不管阿妤需要什么,都尽量满足,若是满足不了,便来寻本宫。” “殿下……”高栾觉得有些不妥,“孟妤她只是……” “阿栾,阿妤不一样,她不是宫女。”公孙行止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夹带了几分的严厉。 高栾这才拱了拱手道:“属下知道了。” 公孙行止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皇后今日来了一遭,必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秋嬷嬷的手上,她以为秋嬷嬷告诉本宫了,想必一段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公孙离……” “那便先暂且留着。” 手中的黑色棋子落下,他眸色平静如水,语气也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来。 高栾道:“冀州那边,若是有人对大皇子动手,咱们可否要插手?” “不必插手,纪老将军知道该怎么做的,只是为了夜长梦多,得寻个机会将纪子瞻也送走,如若不然的话,那边一旦发生了什么动静,皇上必然会拿纪子瞻威胁老蒋军的。” 到时候忠义难两全,他不想再看见这样的画面发生了,最后血流成河,鱼死了,网却没破。 这一次,鱼不能死,可网一定要破的。 “纪公子怕是会不愿意走。”高栾为难的道。 那纪子瞻也是个聪明人,纪家对先皇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月下长谈 高栾恍然大悟,“可是这样一来殿下的处境……” “不置之死地,如何而后生呢?”他嗤笑,“阿栾,你觉得若是本宫让纪家,亦或是萧家留在绍安,到那时公孙离除掉皇后之后,第一个下手的便是纪萧两家。” 就连如今的皇帝都知道,这两家乃是一个随时随地都会暴走的存在,所以只能慢慢的剥削掉,又不能一气呵成。 皇上也知道,他们两家一直忍辱偷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存在罢了,若是过于明目张胆的压榨,只会适得其反。 而如今皇上好不容易只走了纪老将军一家,若是再将萧家给支走,他自是高枕无忧了。 再加上他舅舅的儿子,又在绍安城,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皇上为何不做? “那萧阁老他……”高栾有些不解的追问,“萧阁老一家怕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萧阁老为人固执,一向嫉恶如仇,若是他知道这些恐怕会和皇上对阵,却也不能让去冀州。” 高栾越发的稀里糊涂了。 而公孙行止又继续道:“此事暂且不说,时间也还早,姑且等公孙离那边安稳下来再说。” 毕竟这件事情还得靠着公孙离才是,而此时怕是四面八方都在打虎符的主意,正前往冀州那个地方。 屈氏一族如今就在那个地方待着,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平白惹来这些祸端。 可若要拿下冀州,少不了屈氏一族的帮衬。 太后当初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在装疯卖傻之前就将娘家人都给贬低冀州那个地方去了。 可表面上看似在贬,其实是另外一种变相的庇护,就怕皇上拿屈氏一族来威胁她。 而那时她人还在宫中,皇上也始终觉得虎符就在她的手中,这才对于那一举动默不作声的。 如今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本宫乏了,退下吧!”他捏了捏眉心道。 高栾乖巧的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寝殿。 窗外秋月无边,他抬起眼帘,眼底含了三分春意,唇瓣上好似还残留着刚刚才的余温。 嗯,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 软绵绵的,有些甜。 指腹摩挲着,痴迷又心情愉悦,这一整天的沉闷都因她的“以下犯上”而消失殆尽了。 …… “兄长?”孟妤回到房府的时候,瞧着院内坐着的人有些惊讶。 冷冷清清的月色下,房云翼背对着她,一袭青珀色的衣衫儒雅随和,听见她的声音迅速的转过身来。 “这么晚了,兄长是有事?”孟妤有些不确定的走上前去。 房云翼站了起来,捏了捏眉心,掩盖了刚刚才席卷而来的困意,温声道:“这么晚了,想着你一女子难免不安全,便在此处等你,你无事便好。” 孟妤笑了笑,“兄长不必担心,我只是想着今日皇后回宫,可能会找殿下的麻烦,这才去看看的。” “秋嬷嬷的与你说的那个事情,你为何不告诉殿下?”房云翼有些疑惑不解。 孟妤摇了摇头道:“此事固然是一个把柄,可稍有不慎,只会惹祸上身,不到万不得已,这个事情不能告诉殿下。” 于她而言,公孙行止的保命符多一个是一个。 皇后的把柄可是很有份量的,就如同她的凤印一般。 而此番公孙行止的手上有虎符加持,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再加上皇后的把柄,想要除掉那些障碍物并不是什么难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公孙胜如今被公孙瑾缠得脱不开身,而公孙离初露头角,却拿捏得当,不会太出彩,也不会太耀眼。 如此一来,大家看似各不相干,可目的总归都是一样的。 只是手段不同罢了。 “我记得兄长说起,姜贵妃想要认你为义子的事情?”孟妤走近他,在石桌子旁边坐下。 房云翼点了点头,无奈的嗤笑一声,“姜贵妃与皇后生了间隙,自是会另谋出路的。” “姜贵妃乃是皇上的枕边人,自是心思深沉的,如若不然的话也不会走到今日,她知道的也不少,可为何好端端的非要认你做义子?”孟妤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是另谋出路的话,为何不选择公孙胜,又或者是公孙瑾呢? 而是偏偏将茅台指向了房云翼。 见她疑惑,房云翼解释道:“因为皇上。” 皇上? 孟妤猛的一惊,“难道是皇上给姜贵妃的错觉不成?” 要不然的话姜贵妃何必舍近求远呢? 房云翼既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皇子,说好听点是朝中大臣,难听就是一个打工的,如何能够配得上当贵妃的义子呢? 就算是姜贵妃膝下无子,那也可以从诸位皇子当中筛选啊!何苦找一个外人呢? 房云翼点了点头,“我猜测,可能是皇上跟姜贵妃说了些什么,让姜贵妃觉得我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可我一开始给他们的错觉是偏向大皇子的,他们没有道理如今来选择我。” 正是因为这一点捉摸不透,这才一直纠结着的。 孟妤愁眉不展,若有所思的咬了咬手指头,片刻之后这才开口道:“兄长能否替我引荐一下云安郡主。” 若说姜贵妃除去娘家之后,手中的王牌就是云安郡主了。 姜贵妃待自己的这个侄女极好,看做亲生女儿一般,将她以未来皇后的要求培养的,所以姜茗才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姜贵妃为了拉拢房云翼,不惜让姜茗放下身段,可想而知皇上所说的自是至关重要的大事情。 然而,男人床笫之欢的话语一向都是半真半假的,她唯有顺藤摸瓜才能知晓对方意欲何为。 房云翼也没拒绝,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不出意外的话,过些时日云安郡主会举办一场诗会,聚集绍安城的青年才俊,到那时,你可以前去看看。” 孟妤笑了笑,眉眼舒展开来,起身屈膝行礼,“如此便多谢兄长了,时辰不早了,孟妤就先休息了。” 房云翼轻轻的颔首,望着月色下她那恍如一副画的背影有些失神。 第二百九十三章 公孙离被打 房云翼握紧了双手,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那轩窗渐渐的合上,屋内的蜡烛摇曳着,倒映出她曼妙的身姿。 江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侧,对于此等事自是经验老道的,低声道:“大人喜欢孟姑娘?” 如若不然的话也不会这般的另眼相看了,一二再,再而三的。 房云翼苦笑,“有这么明显嘛?” 江沙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这绍安城的姑娘数不胜数,大家闺秀更是眼花缭乱,从公子高中之后,皇上就有意给公子指配婚事的,可都被公子拒绝了。 就连皇上的公主,也甚至考虑过的,可公子都推辞了。 倒是对太子殿下身侧的这个小宫女另眼相看。 “她和普通女子不一样。”房云翼弯了弯嘴角,笑得有些苦涩。 江管家不可置否,这一点还当真是没有夸大其词。 这姑娘内敛,秀外慧中,却又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番能屈能伸的本事,就连男子都未必做得到。 能在皇后,大皇子,以及太子殿下的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的,尤其是简单的人物。 这姑娘,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夜色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旁边的桂花树摇曳着,上头的桂花星星点点的早就凋谢了,那味道清清淡淡的。 直到屋内的蜡烛熄灭了,他这才拂袖转身。 他喜欢孟妤,是从静安寺那日,手中的红绸飞到她的身上去。 房云翼觉得,那是命中注定的。 可又瞅见她身侧的男子时,这个念头很快消散了。 秋月无边,凄凄冷冷的。 一夜无话,将所有的心事都给埋藏在深夜内。 翌日早晨,霜露凝重,孟妤早早的就起身了。 她习惯了早起,却无所事事,在东宫的时候倒还是帮衬着做做早饭,然而在房府就不一样了,这些事情也不用她动手。 站在庭院内,望着鱼缸内跃动的鱼儿心情极好。 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做个早膳的时候,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来,孟妤一回头就瞧见了房云翼的书童——浦山。 她有些疑惑的提着裙摆追了上去将人叫住,“浦山。” 浦山虎躯一震,停顿了下来,一回头就瞧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一袭杏黄色的衣裙,笑靥如花的望着他。 “你……你是何人?”浦山吓了一跳,府上何时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孟妤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变化是有些大了,都说减肥如同整容,这话一点也没错。 “我……” 她纠结着开口时,不远处房云翼穿着一身浅紫色的官服迎面走来,解释道:“她是本官的表妹,何事如此惊慌?” 浦山恍然大悟的拱了拱手道:“表小姐。” 随后又朝着房云翼走了过去低声道:“秋嬷嬷已经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房云翼这才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浦山不在,就是去办这件事情了。 孟妤尴尬不失礼貌的站在原地,“早。” 房云翼一愣,也条件反射的回了个早。 “兄长是要去上早朝?”孟妤明知故问的道。 房云翼温和的点了点头,“你若觉得无趣,便让辛竹陪你走走,这绍安城繁华,你也可以逛逛,若是缺什么都可以找江管家,或者是找浦山也行。” 他也不懂女儿家的那些事情,只得让人陪同。 倒的的确确像一个很靠谱的兄长。 孟妤含笑着点点头,目送着人离开,这才敛了笑容。 旁边的浦山被他留下来陪自己了,倒有些尴尬。 “表小姐。”浦山憨厚的笑了笑。 孟妤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我有事会唤你的。” 现在的情况她身边不适合有太多人,本来身份就是个秘密,若是有了太多人跟在身边反而不自在,所以有一个辛竹便可以了。 长信宫。 皇后回来之后大发雷霆,公孙离被打了三十大板,每一下都是下了死手的,也亏得他咬牙切齿的坚持了下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他趴在床上,耳畔回响起来的都是皇后的冷嘲热讽。 小金子不知所措的端着药进来放在床边的柜上,“殿下还是先喝药吧!” 公孙离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咬了咬牙道:“事情怎么样?” “殿下放心一直都在操办着的,那些人看见了皇后的凤仪之后都不敢有事什么异义的,卷宗都乖乖的交上来了,等殿下好了之后便可以去查看了。”小金子唯唯诺诺的道。 公孙离得逞的冷哼一声,“如此,本皇子也不算是折腾了。” “继续让人看着冀州那边的动静,等大皇兄一到冀州,尘埃落定之后便立刻下手。”他咬了咬后槽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道。 他要让皇后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要让公孙则有去无回。 小金子连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公孙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着他道:“把本皇子受伤的消息传给房大人听。” 小金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般做,但还是照办了。 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很浓。 而他的屁股上早就血迹斑斑了,若不是上药及时险些废掉了,皇后未曾手下留情。 儿时便是如此,他和公孙则一旦犯错,那么他必然是背黑锅的哪一个,最终被惩罚的人也是他。 还好,苦尽甘来了。 那桃花眼渐渐的猩红了起来,像是饥饿许久的野兽突然见到了食物一般,死死的将其盯住,恨不得将其扼杀得干干净净。 今日的天气,雾气散去,一片阴沉沉的,不冷不热,就是有点压抑。 早朝围绕着最近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冀州那边的消息展开的,文武百官各持己见,争执不下。 吵得皇帝头疼,只好让他们上折子,稍后再议。 早朝结束之后,房云翼正欲离开的时候便被人叫住了,他眉梢一挑,这才认出来此人是谁。 小金子笑吟吟的走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房云翼云里雾里的,有些捉摸不透这五皇子为何告诉他这些,却也只好虚情假意的拱了拱手道:“希望五皇子早日康复。”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人情难还 皇后对公孙离苛刻其实很明显的,只是皇后还一直觉得自己对其很不错罢了。 望着小金子远去的背影,房云翼无奈的摇了摇头,尽量的避开了那近日来阴魂不散的六王爷和公孙胜。 如今皇上对他越发的看重,这二人就越发的想要拉拢他。 伴随着早朝的结束,皇后那边得到消息之后,越发的担忧了,恼羞成怒的拍了拍凤椅,“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这纪家是死的嘛?一段路走了这么久?” “娘娘莫要担心,”孙嬷嬷在旁边劝解道:“谅那纪老将军也不敢让大皇子出事的,毕竟纪家一家老小都还在绍安城内。” “大皇子初次出远门,想来是路途遥远,又比较的颠簸,这才耽搁了。” 皇后的面色这才稍微的缓和了不少,愁眉不展的捏了捏眉心,“如今秋嬷嬷死了,那苗豆芽也死了,死得这般蹊跷,本宫如何不担忧,若是公孙行止真当知道些什么的话……” 她倒不是怕公孙行止直接将这件事情告诉给皇上,毕竟公孙行止所说的话皇上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她怕的是公孙行止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别人,到时候来一场滴血认亲,她怕是就要前功尽弃了。 孙嬷嬷自是不知道这个秘密的,只能尽力的安抚道:“娘娘若是担心的话,何不直接斩草除根,将太子给……” 瞧着她比划的动作,皇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自是靠不住的,太子若死,他的那个舅舅便不会坐以待毙的,到时候若是起兵造反,本宫也是前功尽弃的,倒不如等皇上先将其给收拾了再说。” “老奴记得,镇远侯的独子,不是在绍安城嘛?”孙嬷嬷若有所思的道。 皇后眼前一亮,“对啊!本宫怎么将此事给忘记了,镇远侯就这么一个儿子。” “所以娘娘若是觉得太子威胁到您了,倒不如先将其除掉,到时候随便找一个人栽赃陷害给镇远侯一个交代,不就成了嘛?”孙嬷嬷煽风点火的道:“那镇远侯也不是傻子,太子本就是一个摆设,难道他还能倚仗着太子有什么作为嘛?” “到那时,大皇子继位,娘娘再随便的许他一个承诺,没有人会拒绝的。” 在一方称王称霸的,可比打打杀杀来得好。 那镇远侯虽然手握不少的兵权,但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没有人喜欢打仗的,如若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因为皇上的一些承诺而退兵守在一个地方当霸王了。 皇后立刻喜上眉梢,“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但是公孙行止还不能杀,太子的这个虚头还需要他坐着,若是他这个太子废掉了,皇上肯定会迫不及待的立储。” 如今她的则儿也不在绍安,若是立储的话怕是没有机会,还得等人回来再说。 孙嬷嬷点头哈腰的道:“那就看着三皇子和六王爷争得头破血流的,到时候咱们坐收渔利,再者咱们还有五皇子在呢!” 虽然五皇子碌碌无为的,但也是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皇后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日才将人给毒打了一顿,转头吩咐道:“去给本宫准备一些金疮药,本宫给阿离送去。” 打了之后再去安抚,这向来是皇后的作风。 孙嬷嬷不敢懈怠,立刻就去着手准备了。 不一会的功夫,皇后就拿着金疮药朝着长信宫的方向而去了。 …… 而房府这边,孟妤坐在庭院内研读着一些书籍,都是关于商洽的律法和一些史书的。 虽然在东宫的时候公孙行止的寝殿内也有不少,但是没这么全。 公孙行止看的都是一些名人传,还有一些诗词歌赋,药学药理,大部分都是她不感兴趣的,却被逼着看了不少。 此番在房云翼的府邸倒是可以肆意妄为了。 辛竹觉着这位表小姐太过于恬静了,也不像别的大家闺秀一般喜欢胭脂水粉,美丽的衣裙,对于吃的也不挑食,就喜欢看书。 “小姐,不如奴婢陪你出去走走吧?”辛竹犹豫了半天这才开口道。 孟妤从书中抬起头来,瞅了一眼天色道:“不去了,一会就要下雨了。” “啊?”辛竹失望的抬起头来,这天不是挺好的吗?除了没有太阳以外。 然而孟妤并没有顾及她的失落,而是起身将书籍拿着就进屋了。 辛竹只好跟了过去。 孟妤不大自在的道:“其实……你不用总是跟着我的,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忙的,或者去找别人玩也可以的。” 她独立惯了,而且这古代的东西也都摸索得明白了,自然是不需要人伺候的。 辛竹一愣,吓得赶紧跪下去,“奴婢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小姐都可以说得。” “不是,”孟妤蹙眉,弯腰将人扶起来,“我只是不大喜欢有人总是跟着我,你做的挺好的。” 辛竹这才松了一口气,唯唯诺诺的垂下头,“那小姐有事叫奴婢便是,奴婢不跟着小姐了。” 孟妤轻轻的嗯了一声,“你下去吧!” 辛竹这才犹犹豫豫的离开。 先前房云翼还想给她派好几个丫鬟的,但是都被孟妤拒绝了,她有些抗拒。 这些丫头的封建都是骨子里面就根深蒂固的,改变不了。 她又不大喜欢动不动就跪,也不想改变别人的思想,干脆就眼不见为净。 她能够理解,但是不能接受,骨子里面还是抗拒,尽管自己也这般,然而却受不了别人对她这般。 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进去的时候就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秋雨浇灌下来,伴随着回廊下的一阵声音响起。 “兄长?”孟妤拧眉看着过来的人。 “嗯……”房云翼不自在的嗯了一声,有些别扭的道:“我前来看看你是否住的惯。” “挺好的。”孟妤双手交叉在腹部前,得体的笑了笑。 “嗯,今日五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和我说了些话。” 孟妤嗯了一声,有些不解。 他又道:“你和秋嬷嬷炸死,皇后恼羞成怒,不仅去找了太子,还将五皇子给毒打了一番,三十大板,如今正躺在床上。” 孟妤嘴角扯了扯,轻笑道:“五皇子是想提醒我,我欠他一个人情。” 第二百九十五章 孟妤使计,安平妃回归 房云翼不解的眉心聚拢,好奇的看了她一眼,“此话怎讲?” 孟妤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其实对付公孙离,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自己的手中并无实权,公孙行止能够用得上的人都在冀州,他将所有的势力都汇集在了冀州那个地方,这是兵行险招。 放眼整个绍安城,他能够用得上的人屈指可数,又将自己置身在豺狼虎豹当中,只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的棋子不在绍安。 所以公孙离才是最大的祸患。 人总是对于未知的危险充满了恐惧感,孟妤也不例外,就像是她从前输掉案子一般。 “孟妤。”见她许久沉默,房云翼有些不放心的唤了一声。 耳畔是呼啸的秋风,吹起她裙摆,那裙裾间的绣花若隐若现的,她恍惚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五皇子的事情,我知道了,兄长不必困扰,那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 房云翼点点头,倒也不好继续探究些什么了,而是提醒道:“如今皇后回宫了,怕是有诸多的麻烦,太子殿下那边你以后尽量别去了,以防万一。” “嗯,我知道,”孟妤浅笑道:“只是有件事情需要麻烦一下兄长了。” “何事?”房云翼挑眉。 孟妤思索了片刻,勾了勾嘴角道:“我想让云安郡主尽快嫁出去,让皇后和姜贵妃之间彻底瓦解。” 仅仅只是猜测还不够。 这二人在后宫里面可谓是根深蒂固了,朝堂上亦是如此。 一个的娘家乃是丞相,一个的娘家却是侯爷。 二人强强联手夜长梦多。 公孙离手中此时正握着凤印,自是会来一招釜底抽薪的,到那时皇后所倚仗的都会成为他的势力。 而他们就会变得孤立无援了。 房云翼拧眉,有些为难的道:“此事颇有难度,云安郡主一直都是皇上引以为傲的,虽不是公主,可能够受到这么多人的追捧,你也该明白,皇上将其看得极为重要的。” 况且,边关那边一直在动乱不安,一旦有个万一,云安郡主就是和亲的不二人选。 一个女子换取太平,皇上自是乐在其中的。 “皇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舍不得将云安郡主下嫁,你应当也知道一些的。”房云翼意有所指的道。 孟妤颦眉,她跟在公孙行止身边那么久,没少听他提起关于云安郡主为何迟迟不嫁的原因。 那云安郡主早过了及笄之礼,却一直待字闺中。说好听点便是无人能够和其匹配,难听点便是,此女子眼高手低。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主,还妄想飞上枝头? 殊不知,这都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一人所为。 孟妤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下来,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良久,以至于身侧的房云翼何时走近的都未曾察觉,心中衍生出一个万恶的念头来。 “也许……会有人比我们更想看着云安郡主出嫁的。”孟妤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的寒意。 房云翼偏过头望向她,“你是说五皇子?” “可若是五皇兄娶了云安郡主,那么姜贵妃也会鼎力相助的,到时候不也会为殿下带来麻烦嘛?” 姜家可是一块香饽饽啊! 谁不想趁机咬一口,若是将云安郡主送过去的话,公孙离岂不是如虎添翼嘛? 孟妤抿唇,“未必。” 公孙离那个人,可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情。 “你又如何知道五皇子会愿意呢?”房云翼不确定的反问道。 此事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多少人望眼欲穿的想要迎娶云安郡主,可是也从未有所希望的。 也就是大皇子被人觉得是最有希望的存在,如何却又被派到冀州去了。 “那就让姜贵妃产生错觉便是,”孟妤自信满满的道:“让姜贵妃觉得皇后和大皇子已经靠不住了,而兄长你才是关键人物,姜贵妃不是一直想认你做义子嘛?那你就给她这个错觉。” 孟妤直勾勾的望着他,那杏眼中都是笃定,“姜贵妃觉得你支持的人才是未来储君,所以你的话才是最具有说服力的。” 四目相对,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执着,这一副风骨是旁人所没有的。 良久之后,他沉吟道:“好。”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少女就眉开眼笑了,那原本还凝重的气氛因为她的笑而变得轻松愉悦了起来。 房云翼无奈的苦笑着摇摇头。 这个帮衬,夹了私欲在其中。 …… 伴随着皇后的回来,那原先除去避暑的安平妃也从避暑山庄回来了,这过去了数月之久,突然的回来难免让人心生诧异。 人乃是公孙胜去接的,此番正从马车里面下来。 “母妃小心些才是。”公孙胜笑得灿烂的伸手搀扶着她。 安平妃一身墨绿色的衣裙,仪态万千,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既没有皇后那般的威严,也没有姜贵妃的那般魅惑君主的能力。 她的身上有的是恬静和岁月静好,看着与世无争。 “安平妃娘娘。”守着宫门的将领恭恭敬敬拱了拱手道。 安平妃点了点头,“徐统领辛苦了。” 徐统领低垂着头道:“这是臣的分内之事,娘娘抬举了。” 安平妃倒也没有继续的虚与委蛇,而是颔首应下,在公孙胜的搀扶下进了宫。 “母妃怎地突然想回来了?”公孙胜有些诧异的询问道。 这一路上母妃始终闭着眼睛,一看就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公孙胜也算是识相,不敢多问些什么。 安平妃没说话,而是冷漠的扫了他一眼。 反倒是旁边的梁嬷嬷解释道:“回殿下,娘娘听说了宫中发生的一些事情,这才担忧的急着回来帮衬殿下的。” 公孙胜眼前一亮,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母妃您是……” “你是本宫的唯一的儿子,本宫不帮衬你,帮衬谁?”安平妃横了他一眼,“你以为皇后和姜贵妃是那么好对付的?” “还是你觉得皇上真会将江山交给那二人手中去?” 安平妃最后一句话让公孙胜一下子有些懵了,云里雾里的道:“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九十六章 萧府,负荆请罪 安平妃好歹也是在皇宫待了几十年的人了,对于这些事情不要太了解了。 然而没有人知道,安平妃并非是出身名门的,她这一路走来靠的都是她自己罢了,从一个小小的宫女走到如今又怎么会没有一点点的手腕呢! 公孙胜诧异不已,却也没有多问些什么了,此处人多眼杂的,还是回去再说便是。 “这不仅仅是你们这些皇子的斗争,更是后宫妃嫔们的斗争。”安平妃压低了声音道。 “胜儿,这一次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可听明白了?” 公孙胜重重的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 旁边的梁嬷嬷喜上眉梢的点了点头,娘娘一直以来都是在为三皇子筹划的,只是这么多年充当着一个不起眼的存在,无非就是为分散那二位的注意力罢了。 若是娘娘一无是处的话,三皇子又怎么可能一直稳居如此呢?还成为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这其中都缺乏不了娘娘的帮衬的。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秋雨,旁边的人撑着油纸伞,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安平妃的寝殿而去了,徒留下一地的积水。 安平妃回来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到了东宫这处。 此时的公孙行止正坐在那轩窗前,手中执着一支毫笔,上面画了一副画,乃是孟妤的样子。 他听了高栾的话之后缓缓抬起头来,眼底一片清冽,“这不是好事嘛?” 回来了,就代表着皇后也没有安生的日子过了。 “殿下当初让人一直盯着安平妃,由此可见殿下是对的,安平妃果然是不容小觑的。”高栾暗自佩服。 谁能想到,殿下那时候刚刚经历了一番的血海深仇,很快就开始布局了,他淡定从容的样子,仿佛那些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这些都要多亏高公公。”他一字一句的道,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高栾挠了挠头,“殿下今日还未曾用膳,属下去给殿下取膳食吧?” 自从孟妤离开之后,殿下不怎么吃饭了,偶尔吃一点,也是充饥。 公孙行止微微一顿,眉梢一挑,“阿栾。” “嗯?”高栾疑惑不解的瞪大了眼睛。 就听见那向来凉薄的殿下,一本正经的道:“本宫想吃阿妤做的东西。” “那……属下去房府找猛妤?”高栾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始终还是觉得孟妤乃是太子殿下的宫女。 谁知殿下摇了摇头,矜持的拒绝了,“如此不好,会给阿妤带去危险。” 她不会武功,若是真被人盯上了,房云翼也未必护得住。 而他手上并无其余的人去暗中保护,既怕让人去反而引人注目,又怕无人在她的身侧,有个三长两短。 高栾觉得殿下的操心是多余的,就孟妤古灵精怪的样子,也没几个人能占她便宜。 “阿栾,”他凝重的抬起头来,“本宫患病了。” 高栾吓了一跳,作势就要去找御医,可转头一想殿下自己也会些医术的啊! “殿下什么病?”想了想还是关心的问道。 公孙行止无比认真的道:“相思病。” 高栾:“……” 总觉得这未必是个好事。 …… 秋雨淋湿了大地,池塘里面很快就被灌满了。 吃过午膳之后,孟妤便恳求房云翼将自己送去了萧家。 房云翼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只是他未曾下马车罢了。 浦山瞥了一眼自家的大人,不由得怂恿道:“公子很关心表小姐?” 虽然不知道这个表小姐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他能够察觉到,大人对于这位表小姐很上心啊! 房云翼瞥了他一眼,矢口否认,“她一个女子家自然是担心的。” 浦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愁眉不展,“小的总觉得表小姐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了。” 房云翼回头扫了他一眼,放下了车帘子,一本正经的道:“去周府。” 浦山被他这个动作搞得莫名其妙的,不满的挠了挠头,他也没说错话啊! 而萧家的府门口,孟妤一袭杏黄色的罗裙,直挺挺的站在屋檐下,等待着前去通报的人。 她想问清楚一些事情,一些公孙行止不肯告诉她的事情。 而问这些事情之前,便是负荆请罪。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前去通报的小厮这才冒着秋雨跑来,气喘吁吁的哈着冷气道:“姑娘,我们家老爷有请。” 孟妤松了一口气,友好的点了点头,“多谢。” 小厮不敢懈怠,带着人一路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遇见不少的丫鬟,仆人,看着孟妤的眼神都带着考究。 女大十八变,她此刻的变化就连原先的相思阁老鸨都认不出来。 众人只看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从面前而过,生得很是好看,气质又极好。 走到萧阁老的书房门口时小厮顿住了,隔着房门敲了敲,里头有着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一老一少的,还带着争执,孟妤竖起耳朵听了些许,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进来。”里头的人不耐烦的扯着嗓子喊道。 小厮尴尬的推开房门,“姑娘里面请。” 众所周知,萧阁老嗓门一向很大的,堪比沙场秋点兵一般。 孟妤提着裙摆迈过门槛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书香一片,和两个男子。 坐在书桌前的乃是萧阁老,一脸的严厉,急得吹胡子瞪眼的。 而站在书桌前的乃是萧阁老的幼子——萧柏文,约莫二十四五的样子,瞧见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随后很快沉淀了下来,礼貌的拱了拱手。 而萧阁老则是眉头紧锁的问道:“你说你是房大人的表妹?你见老夫所为何事?莫非是房大人让你来的?” 孟妤摇摇头,恭恭敬敬的上前一步,倏忽间提起裙裾跪了下去,双手交叠磕了一个头,“东宫孟妤,前来给萧阁老请罪。” 此话一出,萧阁老猛的从未知上站了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的瞧着她,这才看出些端倪来,颤抖着手指着她,错愕的道:“你是……你是……” “正是奴婢,”孟妤抬起头来不卑不亢的道,“奴婢前来请罪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质问,招兵买马 萧阁老表情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瞬间有些失望,负手而立的侧过身去,语气颇为不善,“是你告诉老夫想要离开皇宫,不给殿下拖后腿的,可临了又突然变卦,你到底是何居心?” 他倒是没想到,这人摇身一变,成了房云翼的表妹。 萧柏文亦是有些诧异的,瞧着面前的女子有些云里雾里的。 这就是父亲一直挂在嘴边的宫女? 太子殿下身侧之人? 也是唯一一个从东宫活着离开的人。 “所以孟妤来请罪了,”面对他的反应孟妤显得很是镇定,直挺挺的抬起头来,态度谦和有礼,“阁老生气,是孟妤的的错,不该言而无信,可事关殿下,孟妤不得已而为之。” “胡言乱语,”萧阁老气得吹胡子瞪眼,那有些貌似黑旋风一般的脸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怒目而视,呵斥道:“你是在为了一己私欲,留下来祸害殿下。” “萧阁老倒是大义凛然,忠心耿耿,那这十多年您又在何处?”孟妤提着裙摆起身,不卑不亢的望着他,言语犀利,“殿下在东宫无数次死里逃生,被人欺辱,被朝臣戏弄,被皇子戏耍,被黎民百姓说三道四的时候,您在哪里?”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震聋发聩,愣是让堂堂的萧阁老,天不怕,地不怕的萧阁老,一下子没了气势。 就连刚刚才还与父亲争辩的萧柏文都惊呆了,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们口口声声倒是为了殿下,一个个都说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纪老将军也是这般说的,可这数十年,陪在殿下身边的却只有一个高栾。” “萧阁老又凭什么在此居高临下的指责孟妤呢?”她咬了咬牙,声音都在颤抖,每一句话都是质问。 “因为你们不敢,萧阁老又觉得自己能够活到现在,未曾被皇上剥削靠着的人是谁?” “是东宫孤立无援的殿下,而不是您这个阁老的虚名。” 作为一个律师,她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打击对方,最能让对手的气势减弱。 萧阁老被气得发抖,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说得句句属实。 这十多年来,他们看似一直在保护着殿下,可实际上什么都没做,只是靠着嘴上功夫罢了。 仰仗着的无非就是唇亡齿寒的道理,若太子殿下不在了,他们这些人哪里还能苟延残喘。 “孟妤是为了一己私欲留下来,可至少,孟妤不会将殿下丢在那冷冰冰的东宫,独自一个人。”她红了眼眶,苦笑一声。 萧阁老许久不语,书房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姑娘……”萧柏文努力的找回自己的思绪,好半天这才憋了两个字道:“父亲也只是担忧殿下,姑娘不必这般激动。” 这太子殿下身侧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虎。 这姑娘如此牙尖嘴利的,愣是将父亲说得哑口无言。 他还从未见过父亲吃瘪呢! 如今居然栽倒在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手上,怕是一年半载都过不去了。 “所以你是来质问老夫的,并非是来请罪的?”萧阁老冷哼一声,不肯面对那些过往,只得岔开话题。 孟妤站在那毯子上,外头的光线射了进来,脸上晦暗不明,她弯了弯嘴角,轻描淡写的道:“总要为殿下讨回些利息才是。” “此事的确是孟妤不对,孟妤刚刚也赔罪了,至于阁老接不接受,那是阁老的事情。” 萧柏文嘴角扯了扯,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有些忍俊不禁,但又得忍耐着。 萧阁老扫了她一眼道:“老夫怎会和你一个小女娃计较。” 孟妤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孟妤有些事情想和萧阁老打听。” 萧阁老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没好气的道:“滚出去。” 萧柏文尴尬的朝着她拱了拱手。 孟妤微微颔首回应。 人一走,整个书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的。 萧阁老一把年纪了,脾气却依旧火爆的,又是一个性情中人,此番被一丫头子数落,心中自是不大痛快的。 但是不痛快之后,又觉得无伤大雅。 “你想问些什么?”萧阁老撩起衣袍坐下,闷闷不乐的问道。 “想和阁老打听打听,关于殿下的事情,还有一些朝中的局势。”她说得简单粗暴。 萧阁老迟疑了片刻,最终未曾有所隐瞒,她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孟妤自始至终未曾坐下,直勾勾的盯着他。 二人就这么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事情告了一段落,却只是叙述了三分之一而已,她身子有些僵硬,脚像生了根,难以拨动。 “殿下的处境,你也看到了,想要重新颠覆商洽的江山,自是不容易的,可只要殿下想要那个位置,老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萧阁老说得热血沸腾,仿佛下一刻就要大展拳脚了一般。 孟妤攥紧了双手,笑得有些艰难的道:“倒也不用萧阁老赴汤蹈火,只是有几件事情需要萧阁老帮衬一二。” “殿下在东宫多有不便,很多事情没法顾及,但是如今孟妤在宫外,很多事情也可以了解得全面一些,希望萧阁老可以帮孟妤来一招放长线,钓大鱼。” “你想钓谁?”萧阁老来了兴趣,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胡须。 “怀王,公孙怀桦。”她一字一句的道。 “孟妤没记错的话,怀王殿下曾经也是一名虎将,他的手上可有不少的兵力,萧阁老可知如何可以得到他的这些兵力?” 如今公孙行止不仅仅是缺人,更是需要招兵买马的。 皇位自古就是鲜血的牺牲,公孙离执迷于后宫,却忽视了整个大局,那他们就从大局入手。 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阁老则是一惊,“怀王死了好些年了,怎么可能……” “他没死,只是炸死了而已,皇上也知道的。”孟妤实诚的回答。 第二百九十八章 莫问归途,谁是真英雄 萧阁老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的功夫,很快就恢复了淡定。 “兵权向来都是四分五裂的,作为武将,不少人手中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的,有着彼此的信物作为兵权的象征,其中大部分都是掌握在皇上的手上,可皇上的手上只有一般的虎符,还有一半在太后的手上,可是太后已经寰了,就算是你拿到怀王手上的兵权,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真正重要的是虎符,那才是权利的象征。 孟妤弯了弯嘴角,眼中满是灿烂的光芒,“太后的另外一半虎符,在殿下的手中。” 萧阁老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此话当真?” “当真,孟妤亲手交给殿下的,所以怀王手上的兵权也必须拿到,积少成多,有备无患。” 而且公孙怀桦也必须要死的,这个人看似与世无争,又是个残疾了,但心思不安宁,迟早都是要被牵扯进来的。 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小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萧阁老有些艰难的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她,“你如此的谋略和胆识,又怎会是从相思阁出来的。” 这女子一点也不简单,不过十五六岁左右的年纪,却这般的思虑周全,压根就不该是一个宫女该有的样子。 相思阁是什么地方? 风月场所,那样的地方出来的人,又怎么会根正苗红呢! 萧阁老百思不得其解。 孟妤嘴角弯了弯,“是殿下教的,孟妤所有的一切都是殿下赠予的。” 萧阁老虽是不信,可也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了。 她敛了敛神色,屈膝行礼,“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萧阁老了,接下来孟妤会时常拜访的。” “你如今的身份……” “殿下安排的。”孟妤老老实实的回答。 “房大人在朝中如今步步高升,自然是有不少的人盯着的,如今孟妤作为房大人的表妹,自是会有不少的人趁机打主意的,与其给他人可乘之机,倒不如和萧阁老一唱一和的。” 分明是一件关系到女子清白的大事情,可被她说出来却那么的轻描淡写。 萧阁老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也罢,你想得这般周全,自是有你的打算的,老夫膝下三个儿子,一个战死沙场,一个一把年纪了,刚刚才那个是老夫的幼子,虽长你不少,但也不会让人闲话。” 孟妤点了点头,“那就委屈萧公子了。” 萧阁老扯了扯嘴角,他可不觉得委屈。 就自己的那个逆子,分明就是个吊儿郎当的,那有这丫头的聪明伶俐。 让人将她送走之后,他的逆子就出现了。 萧柏文也是看见她离开,这才重新过来的。 一进屋就似笑非笑的打趣道:“爹,这姑娘好生聪明伶俐。” 萧阁老不可置否,“是很聪明,也挺牙尖嘴利的。” 跟在殿下面前时俨然就是两个人,天差地别的存在。 萧柏文斜靠在旁边的椅子上,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爹,她找您办事?” “嗯,”萧阁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道:“这丫头聪明,还知道找老夫,只是以后怕会有人传你和她的闲话,你莫要搭理便是,记得不许撩拨这丫头。” 萧柏文直接傻眼了,不敢相信的看向他,“爹,你把你儿子当棋子啊?” 还是枚死的棋子? “那不然呢?”萧阁老冷哼一声,一脸不屑,“殿下喜欢这丫头,你最好给老子老老实实的。” 萧柏文无言以对,嘴角直抽搐。 …… 天凉好个秋,东宫的春天比别的地方来得晚,可唯独秋天来得早一些。 树叶也比别的地方黄得多,莠和殿许久未曾打扫了,此番早就枯枝败叶落了一地。 公孙行止愁眉不展的站在屋檐下,望着无法下脚的地面,一时无言,凉凉的看向高栾,“让人来扫扫庭院。” “殿下不是不喜人来的嘛?”高栾一愣,规规矩矩的站直了身子。 公孙行止剐了他一眼,“那你为何不打扫?” 高栾后知后觉,拱了拱手道:“属下这就去。”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成功的打消了想要去看菊花的念头。 阿妤说喜欢菊,所以这段时间他的寝殿内都插了菊花。 只是少了孟妤的打扫,寝殿内又积灰了。 高栾又懒,又马虎,靠不住。 此刻天色阴沉沉的,正连绵不断的下着秋雨,夜里寒凉,他一个人睡时总有些冷。 也不知阿妤冷不冷。 是不是一个人睡的…… 想到这里,公孙行止猛的瞪大了眼睛,朝着扛着扫帚过来的高栾问道:“阿栾,阿妤会和别的男子同床共枕嘛?” 这问题问得属实有些幼稚了。 啥玩意? 高栾吓得差点一个踉跄,赶紧解释道:“不会,殿下,孟妤是女子,自然不会的。” 公孙行止这才慢半拍的哦了一声,“对,阿妤那时是本宫的宫女。” 那阿妤,以后是不是也不能和他同床共枕了? 公孙行止愁眉不展的开始纠结起来。 而这边孟妤出了萧府之后,房云翼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二人相顾无言,她上了马车,立刻就回府了。 浦山则是好奇的盯着她,忍不住的小声嘀咕道:“表小姐,小的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您啊?总觉得似曾相识。” 孟妤觉得好笑,坏笑着勾了勾嘴角,“那你觉得我像谁?” 浦山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房云翼则是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而孟妤全然不在乎的道:“未曾见过,我初次来绍安城。”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浦山这样的,总是会和人聊起八卦的。 “都安排好了?”房云翼温声道。 孟妤点了点头,“没问题了,只是到时候,会有些麻烦兄长。” “无妨,”房云翼笑了笑,“时辰不早了,先回府吧!我有些事情和你说。” 孟妤点了点头,大概猜到应该是周府的。 自从苏烟的事情之后,周子期受到了重创,怕是一时半会好不起来的。 而那周大人,如今更是垂头丧气的,也因此一蹶不振了。 毕竟膝下就这么一个独子。 自是希望周子期重振起来的。 然而,能够放过周家,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若不是看在苏烟的面子上,公孙行止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 回到房府之后,房云翼让浦山退下了,二人坐在他的书房内畅谈了许久。 期间江沙进来送了次茶水。 那对着轩窗的地板上,二人对立而坐,外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翠竹,风一拂就沙沙作响,这种植物不管是春夏秋冬也好,都是一个样子。 这古代的风雅之人,似乎都很喜欢这些东西。 房云翼叙述完了之后言语中有些感慨,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幽幽道:“那周公子如今一蹶不振的,周大人很是操心,膝下就一个儿子,难免焦灼。” 可这是心病,药石无医。 全绍安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孟妤盘着腿,闻言眨了眨眼,漫不经心的道:“是挺可惜的,本来苏小姐是不希望他知道的,可是殿下还是告诉他了。” 这才是最致命的。 公孙行止本就不是什么良善,苏烟陪伴他多年,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相互扶持的。 “周家并不无辜,殿下只是看在苏小姐的面上这才手下留情的。” “可是如今需要用到周大人。”房云翼侧目而视,眼神中带着考究。 孟妤抿了抿嘴角,毫不掩饰眼底的情绪,“的确如此,大理寺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周大人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手中的案子和卷宗可不少。” 她这话意有所指,房云翼如何听不出来呢! 皇家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干干净净的,经不起挖的,只要一深挖都会有所破绽的。 “你想查什么?”房云翼有些好奇的道。 孟妤打的什么主意,他突然也有些看不清楚了,让他往周家跑了这么一遭,看似是关怀备至周子期的病情,其实是一种变相的窥探。 孟妤斜了他一眼,眉眼弯弯的将手中的杯子翻了过来,扣在了桌面上,一字一句道:“翻盘。” 她终究没有告诉房云翼自己想做什么,在没有眉目之前,她向来不喜欢将自己的目的告诉他人,会打乱她的思路。 房云翼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追问下去,不消一会的功夫外头的雨势渐渐的大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外头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倏忽间那好看的秋娘眉紧锁起来。 当她提着裙摆走出去的时候,屋檐上的缝隙中,雨帘一幕幕的落下来。 “下雨了,”她抬眼,呐呐道:“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样了。” 高栾有没有陪他说说话,聊聊天。 房云翼望着她的背影,走神了片刻。 她人是出宫了,可心却还是在东宫那处,围绕着那个人旋转的。 薄雾浓云,密雨斜侵薜荔墙。 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倒映出这一场秋雨的画面,只微微停顿了片刻,转身便离去了,裙裾划过那屋檐下的柱子,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入了夜之后,孟妤坐在闺房内的窗杦前,一张长长的梨花木桌子上头摆满了不少女儿家用的东西,她铺开了一张宣纸,橘黄色的烛火下,提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一行字。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趴在窗柩前,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身影,和那个轻轻,缱绻的吻。 …… “殿下要出宫去?” 东宫这处,高栾正靠在柱子上呢!就听见身后的一阵脚步声,来人穿着暗红色的大氅,手中提着一个灯笼。 被他拦住公孙行止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反而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嗯。” “属下陪着殿下?”高栾一本正经的站直了身子,误以为他是要去做什么大事情。 公孙行止摇了摇头,带着抗议的拒绝,“不必,本宫就是出去随意的走走。” 高栾也不好继续追上去了,殿下会武功的,倒也不用担心。 见状只好作罢! 而公孙行止一路撑着油纸伞,顺着暗道就离开了皇宫。 今夜的雨很大,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他行走在夜色中,身形被淹没,却又被微弱的烛火拉得修长。 夜色无边,树叶婆娑,寒凉的秋雨连绵不绝,彼时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偶有打更的路过,最为亮堂的无非就是绍安城最大的青楼——相思阁罢了。 已经是亥时三刻了,然而这个热闹还未曾消减半分,持续了很久。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公孙行止停在了相思阁的门口来,抬眼望去,思索再三这才走了进去。 那站在门口的姑娘们,见状一拥而上,瞧着面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公子,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就要扑上去。 眼尖的老鸨立刻凑上去,那叫一个热情似火,“这位公子,是来听曲呢?还是来找乐子的?” 公孙行止眸色一冷,扫了她一眼,一身正派的问道:“有何不同?” 老鸨啊了一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来看,大概也猜得出来面前的人是个雏儿了。 立刻心领神会的笑得那叫一个狡黠,“自是不一样的,这其中的乐趣,得公子好好体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是吗?”公孙行止浓眉微拧,作势就要离开,“那还挺遗憾的。” 他是来学习的。 “哎哎哎!公子,别走啊!”老鸨激动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公孙行止身子有些僵硬,颇为不悦的绷紧了下颚,冷眼扫了过去,“松手。” 浓浓的夜色中,他这一双眉眼有些过于吓人了,隐于那晦暗不明的灯火下,看得人心里发麻。 老鸨吓得赶紧松手了。 周遭的姑娘没敢扑上去,战战兢兢的走到老鸨的旁边去,“妈妈这人是谁啊?这般的……阴森森的,瞧着倒是长得挺好看的,怎么就……” 老鸨也打了个寒颤,“谁知道呢!真是晦气,关门关门。” 而公孙行止举着那般天青色的油纸伞朝着房府的方向而去了。 他来相思阁是因着书中提及,他寝殿内有关风月的书籍并不多,出宫的时间他也得掌控好,并不能太过于随心所欲。 而相思阁又是孟妤待过的地方,就想着前来摸索一二的。 可似乎,不尽人意。 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那些女子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味道很重,皆是胭脂水粉的味道。 抵不上他的阿妤。 第三百章 君子风范,止步于此 今夜之所以出宫是因为,最近宫中松懈了不少。 不管是皇后也好,姜贵妃也罢,此番都忙得焦头烂额的,而他自然就被遗弃了。 可当他从房府的后门飞进来之后,便朝着房云翼的书房前去了。 房云翼最近也是忙碌的,皇上给他的任务可不少,又被各种琐事纠缠,所以此番还在书房。 当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瞧见了一袭青衫从门槛处划过。 “殿下!”房云翼惊呼一声站了起来,错愕的看着他,恭恭敬敬的走了过去,“见过太子殿下,殿下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公孙行止面色平静的道:“本宫想见阿妤。” 房云翼微微怔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下官给殿下带路。”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辰孟妤可有歇下。 公孙行止似是看出了他的迟疑,开口解释道:“阿妤喜欢看书,这个时辰睡不着。” 房云翼有些惊讶,但是很快也镇定了下来,带着他一路迂回婉转的来到了孟妤的院子。 “孟……姑娘她住在此处,下官就送殿下到这了。”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目光幽幽的望向那亮堂堂的房间内。 房云翼站在原地,目送着他那长身玉立的身影渐行渐远,秋雨打落了墙角下盛开在夜色中的花瓣,像是打在他的心口一般。 …… 如同公孙行止猜得一般,孟妤的的确确没有睡下,却不是在看书,而是在拿着纸张写一些东西,和心头的疑难杂题。 公孙行止站在门口外,止步于此,却不肯前进,那油纸伞落在了脚边,连带着手中的宫灯也熄灭了。 若是进去了,岂不是成了梁上君子? 他一向教养极好,尽管父皇母后离世得早,可骨子里面的教养也一直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 如今阿妤不是他的宫女了,女子的闺房岂能说进就进。 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屋内的人却已经不知何时从里面打开了房门,瞧见他愣了片刻,四目相对,她眼神都是错愕,不确定的道:“殿下……” “嗯。”他眨了眨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孟妤这才敢相信面前的人就是公孙行止,抑制住要扑进他怀中的冲动,双眼笑得弯了起来。 他莞尔,“阿妤在笑什么?” “高兴,”孟妤双手无措的捏着裙摆,有些紧张,“殿下来看奴婢,奴婢很开心。” 他拧眉,一板一眼的纠正道:“阿妤不是奴婢。” “是殿下的人……”她迟疑了一下。 这话委实好听,悦耳。 他喜欢得紧。 闻言表情也柔和了几分,正欲开口的时候,面前的人却突然伸手小心翼翼的握紧了他的手,热气和冷意交错。 他为之一振,下意识的欲要抽出来。 孟妤固执的扣住,“殿下的手好凉。” “阿妤给殿下暖暖。” 他恍惚了一瞬,那君子风范总归是败在了她的浓情蜜意中,任由她扣住自己的手。 身后猎猎秋风起,吹得雨水斜飞,这样冷的天,他一个人出来了。 孟妤问,“殿下为何不敲门进来?” “女子的闺房,不可随意进出。”他一板一眼的训示。 孟妤低垂眉眼,却无声的笑了笑,这人尤其的守礼,除了走火入魔之际。 他们这样……算不算幽会啊? 孟妤痴心的妄想。 “那阿妤邀请殿下进来,这样就不会失礼了。” 他摇了摇头,“时辰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 没学到想学的东西,他有些不高兴。 孟妤不等他转身,就已经伸手将人带着进去了。 屋内烛火亮堂,随着带起的一阵风将那蜡烛吹得摇曳了片刻。 她随手关上房门,将人带到内寝去,态度认真又正气,“今夜风雨交加的,殿下就别回去了,在此处住下。” 公孙行止眉头蹙起,正欲义正言辞的拒绝,面前的人就已经走到他身前来,抬起那双秋水剪瞳般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他,手伸到他的胸前给他解了大氅的带子,又熟练的去给他解腰带。 “阿妤……”他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言语犀利,“做什么?” “伺候殿下就寝。”她回答得认真,眼中一片清澈见底,毫无杂欲。 反倒是他,不知为何居然有些心虚起来,就连心跳都不断的加速和紧张起来。 分明二人同床共枕那么久,可为何这一次的变化这般的巨大呢? 脑海中下意识的就浮现出那些旖旎的图画,以及少时教事嬷嬷给他看过的春宫图。 那时的公孙行止却只觉得不堪入目,低俗又毫无价值可言。 可此时,那些东西就这么不听使唤的席卷而来。 “不可,”他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眼神有些不自然,几乎想要落荒而逃,“阿妤,不可。” 房府人多眼杂的,若是被人知晓了,对阿妤可不好。 “阿妤不是奴婢了,是房府的表小姐,不是……暖床宫女了,不该。”他面色艰难的开口道。 曾几何时,也觉得这话难以启齿了。 “外面下雨了,冷。”她慌张的急于解释,深怕他误解了什么。 公孙行止松了一口气,“不打紧,本宫……” 想了想,他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无奈之下只好将人给打晕了。 孟妤猝不及防的晕倒在他的怀中。 公孙行止抱着人,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了床榻上去。 他……有些慌张,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将人打晕了。 不想拒绝她的请求,可又觉得不妥,内心纠结不已。 她刚刚才的动作,为他宽衣解带,罗裙翩跹,脉脉含情,望得他心神荡漾。 看了她一会,公孙行止这才起身拾起地上的大氅,正欲大步流星的离开时,那窗边的宣纸好巧不巧的飞到了他的脚下。 公孙行止捡起来一看,眸色异动,回眸望向床幔内的人,温柔的笑着将那一小张宣纸规规矩矩的折好放在了怀中。 雨幕拉开来,他重新撑着油纸伞没入了雨幕中去。 房云翼站在那回廊下,凝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瞳孔缩了缩,心情沉重。 第三百零一章 才色双绝,伶牙俐齿 孟妤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被公孙行止打晕的,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楚了,若不是辛竹推开房门,她恐怕都还睡着。 辛竹撩开一层层的床幔,恭恭敬敬的道:“小姐,可要奴婢伺候您起床更衣?” 孟妤揉了揉眉心,“今日兄长应当是休沐的吧?” 辛竹点了点头,“大人已经在前厅用膳了。” 孟妤沉思了片刻,摆摆手,“我自己来就好,你下去吧!我不大喜欢别人伺候。” 她向来独立惯了,实在是过不了这种大小姐的生活,凡事也都是亲力亲为的,并不喜欢旁人帮衬。 辛竹手酱油了一下,有些讪讪的问,“小姐,可是奴婢哪里伺候得不好。” 要不然的话小姐为何三番两次的这般排斥自己呢! 孟妤沉默片刻,面色平静,语气颇为凉薄的道:“不是,只是不大喜欢被人伺候,你平时无事的时候也可以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有需要会叫你的。” 她做的事情多有不便,总是跟着一个丫头难免会心中不安。 陌生的世界,四周都是非亲非故之人。 她,谁也信不过。 也没必要走得太过于亲近了。 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她谁也不信,她只相信东宫的那个人。 辛竹错愕的望着她,这表小姐平时瞧着还挺平易近人的,可实际上总是带着一股疏离感, 须臾之后,这才低垂着眉眼退开了几步,“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孟妤点了点头,在她离开之后就起身随手换了一身衣裙,对于穿着她一向不怎么讲究,金银珠宝能穿,粗布麻衣亦能接受。 自己随随便便的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拿起他松的那一支梅花簪戴上,简简单单的收拾了一番便准备出门时,余光落在了窗柩前的书桌上。 犹豫了片刻,她提着裙摆走了过去,自己写的那张纸却不见了,沉思片刻,嘴角弯了弯。 当她出现在前厅的时候,房云翼还在用膳,动作慢条斯理的,极为赏心悦目,一举一动间都是儒雅随和。 “兄长。”孟妤微微颔首。 房云翼手一顿,却还是笑着抬起头,“坐下用膳吧!这府里面就你我二人,不必拘谨。” 孟妤点了点头,坐在了他的对面去。 房府上上下下的人对于这个表小姐的评价褒贬不一,唯一一致的便是她这副容貌了,一日比一日好看,此番也才十五岁左右的年纪,若是再长个两三年怕是要赶超了那云安郡主去。 安安静静的气氛下,就两个主子沉默的用膳。 “今日未曾下雨了,可要出去走走?”房云翼试探性的问道。 想着她长期在东宫,应当是没有好好的逛过绍安城的。 孟妤摇了摇头,提议道:“兄长陪我去看看周公子吧!” “周子期?”房云翼一愣,“他如今谢绝见客,怕是见不到。” 昨日他去的时候,周昌运自是欢迎的,可那周子期始终避而不见,仿佛对一切都没了兴趣一般。 孟妤轻笑,眼神笃定,“他会见我的。” “或许……我能让他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心思呢?” 房云翼不语,不知她为何这般的笃定,但还是点了点头。 匆匆忙忙的用完早膳,房云翼便让人备好马车了。 浦山作势欲要跟上去,却被拒绝了。 他有些愤愤不平的朝着江管家抱怨,“公子最近怎地对我如此疏远?难道是我何处做的不对?” “公子和表小姐出去闲游,你跟着作甚?”江管家没好气的道,视线却随着那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其实他家大人长得也是面如冠玉的,虽不及太子殿下那边光彩耀人,风华绝代,世无其二。 可也是一表人才的。 唉…… 可惜咯! “浦山不知你身份,不便带着。”马车内,房云翼解释着刚刚才发生的事情。 孟妤点了点头,那修长的眼睫挡住了眼底大半的情绪,眉眼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路上二人沉默不语,伴随着跌跌撞撞的马车,一路上那车轮子碾在积水中,刹那间水花四溅。 花了不过半小时的时间这才到了周府,因着周子期的原因,周昌运今日来也秃废了不少,连带着两鬓的发也隐隐泛白。 可又不知该去怨谁。 当孟妤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为之一愣,却没法以温和的态度对待,只得僵硬的道:“姑娘是……” 孟妤的变化的确很大,再加上人靠衣妆马靠鞍,自是让人一时半会认不出来的,也不敢上前去认。 “房大人。”他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房云翼,拱了拱手。 房云翼点了点头同样作揖回礼,解释道:“此乃本官的表妹。” 孟妤屈膝行礼,面色和睦,“小女子这里有一剂良药,保证周公子吃了之后,药到病除,周大人可感兴趣?” 周昌运愣了一下,半信半疑的道:“姑娘可知,小儿这病乃是心病。” “大人不妨一试。”她莞尔,并未解释。 周夫人在旁边听了这话,激动的就站出来,“如果姑娘可以救小儿,贱妇感激不尽。” 孟妤瞥了一眼周昌运,她在等着周昌运的回答。 时至今日,周家已经到了死胡同里面。 若是周子期有个三长两短,周昌运和他的夫人也活不下去的。 而她就是那个转折点。 周昌运重重的点了点头,“姑娘请随老夫来。” 孟妤提着裙摆和房云翼跟了上去,一路迂回婉转,这才到了周子期的院子。 这些日子他的足不出户,也未曾与人说过话。 周昌运望着这扇门惆怅道:“老夫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因为他们一靠近,里面的人就以死相逼,渐渐的也就不敢轻易去打扰他了。 可周子期自己心里面迈不过去那道坎,终究也是死路一条。 孟妤提着裙摆走到回廊下,伸手敲了敲房门,里面很快传来一阵暴怒的语气,“滚。” 这副态度那还有昔日那玉树临风的样子。 孟妤放下裙裾,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若是滚了,关于苏小姐的一切,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一二了。” 第三百零二章 晓之以情,步步为赢 她话音刚落,里面的人就将房门给打开了,动作之快让人咋舌。 连带着周昌运也傻眼了,一脸茫然的看向身侧的房云翼。 只见其朝自己微微一笑,“周大人咱们去前面喝喝茶,等消息便是。” 说着二人便离开了这小院。 而孟妤则是面色平静的望着面前的男子,锦衣玉冠,却懒懒散散,胡子拉碴的,哪里还有从前那般谦谦君子的样子。 周身戾气太重,阴郁得下人,墨发下的那双眉眼定定的瞧着她,声音喑哑,艰涩难听,“你是谁?” “东宫的人——孟妤。”她莞尔。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那房门啪的一下关上了,将里面隔绝了起来。 这屋子四处都给遮住了光,一丝都透不进来,里面乱七八糟的一片狼藉。 “多日不见,周公子倒是变了不少。”孟妤勾了勾嘴角道。 周子期面色一冷,“你的目的是什么?” “让你活下去,”孟妤轻描淡写的道,手指轻轻的扫过那桌面上的书籍染了一手的灰,语气温凉如水,“周公子似乎很享受这一蹶不振的感觉。” “本以为苏小姐喜欢的,必然是人中龙凤,当时豪杰,亦或是才华横溢,如此看来,不过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做了铺垫,她转过身来,义正言辞的继续道:“你若这般死了,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苏小姐,又有何面目去见她呢!你不是好奇苏小姐为何非要一死了之嘛?” “这世间她已经举目无亲,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没能嫁给你,为你穿嫁衣,和看着殿下东山再起。” “苏小姐之所以必须要死,是因为……” 孟妤定定的看着他,在他恍惚的刹那,嘴唇动了动,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周子期身形一僵,若不是抓住旁边的桌沿就要掉下去了,他厉声喝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那双目充血的样子有些瘆人,然而孟妤却不怕,黑暗中,她杏眼顾盼生姿,语气幽幽,“怕吗?恐惧嘛?不甘嘛?周公子,苏小姐如今的下场不也有周家的一份功劳嘛?为何不将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杀了呢?” 面前的女子分明生得好看,纯洁无害,可嘴里面的话都是打打杀杀,一字一句都在蛊惑着他。 周子期目光欲裂,手渐渐的扣在桌沿边,有些崩溃的望着她,忽的自嘲的哈哈大笑起来,“所以……你们不过是想要我父亲的支持罢了,你们明知道,明知道她和我有婚约,明明知道,这十多年我一直忘不掉,哈哈哈哈哈!” 他们本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里红妆,相守到老。 或许会争吵,拌嘴,可也会过得幸福美满的。 如今,留给他的不过一具枯骨,红颜已成墓。 “为什么啊?”他痛苦的捂着脸。 这些日子不断的自我怀疑,责问,却得不到一个所以然来。 孟妤站在原地未曾说话。 公孙行止与她说起过周子期这个人。 其实对于周家,公孙行止没有多大的好印象,一切都源于苏烟。 他们身负血海深仇,太多的身不由己,所以苏烟偶尔会进宫陪他说说话,其中说得最多的便是周子期了。 她会说:“子期哥哥长大了,丰神俊朗的,也不知会娶了谁家的姑娘啊!” 也会说:“殿下,可我不想子期哥哥娶别人,他若是,若是知道我还活着,该是欢喜的吧?” 后来,苏烟渐渐长大了,便也很少提及了。 可是关于周子期的一切,她都在暗地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个怎样的姑娘呢! 孟妤了解不多,却印象深刻。 “因为……”孟妤顿了顿,眼眶似有些湿润,轻声道:“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那是一个高傲且自尊心极强的姑娘。 周子期绝望的捂着脸痛哭,似要将这些天的压抑给一次性迸发出来一般。 孟妤静静的望着他,却只能叹一句遗憾。 这样的时代,太多的无奈,悲欢离合常伴其身。 在一片抽泣声中,她离开了周家,后续如何,她相信以周子期的领悟能力应当是明白的。 如今朝中局势时不时的就偏离了轨道,动不动就一边倒。 在朝为官,又怎么办独善其身呢! 而周家,是苏烟拜托公孙行止最后的一件事情。 她想让周子期活着,好好的活着,长命百岁,儿孙满堂,一生无忧。 在苏烟的身上,她看见了什么是情,什么是义。 …… “太子殿下还真是舍得,让小豆芽待在他人府上,,就不怕被人诱拐了,真实许久未见,小丫头越发的水灵灵了。” 绍安城的风水养人,愣是将那么一个蒙了尘的正主给养得水灵灵了 东宫,修养了些许时日的公孙离此刻又生龙活虎起来了,正和他对弈呢! 从前他的棋艺总是进退有度,不慌不忙,哪怕最后输了也光彩。 可如今步步为营,步步为赢,那么的急躁和迫不及待。 公孙行止闻言沉静的眸子扫了他一眼,语气极为笃定,“阿妤不会。” 所有人都会,唯独阿妤不会。 公孙离笑了,“太子殿下还真是信心满满,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会有人将刀架在小豆芽的脖颈,威胁你嘛?” “公孙离,”这是公孙行止头一次连名带姓的唤他的名字,那眼底结了寒霜,语气清幽,表情平缓,“你敢嘛?” 敢赌嘛?敢试试嘛? 拿商洽的江山,皇位来试一试? 到底是他的动作快,还是他的动作快。 敌人最忌讳的就是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可他们二人不一样,都是在暗处打交道的人,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四目相对,他碾碎了手中的棋子,幽幽的开口道:“公孙则到冀州了,接下来的戏份,该太子殿下唱呢?还是本皇子唱呢?” 公孙行止眉眼定定的看向他,忽的想起今日早朝的那些事情,不由得觉得好笑,“本宫没空。” “你的事,本宫不会插手。” 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 公孙离嗤笑一声。 第三百零三章 冀州祸乱 他早知道如此了,不过是来走过过场罢了。 皇后近日看他很紧,但是也不妨碍他往这处跑,最起码表面维持的兄弟情深,总还是要唱得绘声绘色的不是? “凤印的事情还得劳烦太子殿下替阿离向纪公子道一声谢了。”公孙离拍了拍手心,那碾碎了的棋子粉末从掌心飞扬而出。 公孙行止眉眼轻蹙,神情不悦的扫了他一眼。 公孙离什么也没说,大步流星的扬长而去。 在他前脚刚刚离开之后,公孙行止扬手一挥棋盘上的棋子齐刷刷的飞射在了那柱子上,整齐划一的形成了一条线。 高栾闻声而来,“殿下…~” “他敢。”公孙行止眸色阴郁,语气温凉。 高栾稀里糊涂的看着他,“殿下……” “阿栾,让纪子瞻帮本宫护住阿妤,别让公孙离接近她。”公孙行止沉思了片刻,这才缓声道。 他不想让阿妤留下来的,可是如今阿妤留下来了,他不能时时刻刻的在她身边,若是有个好歹…… “殿下是担心五皇子会对孟妤不利?”高栾后知后觉的道:“可是孟妤在房府,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不一样,房云翼是皇上看重的人才,必然会精心培养的,不可能总是在阿妤的身边,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本宫不放心。”公孙行止固执的摇了摇头。 公孙离打的什么主意他自是知晓的,二人乃是共存亡的关系,可一旦这个关系撕裂了之后,那就是敌人了。 人一旦有了弱点,便不会无懈可击。 公孙离是想用阿妤威胁他。 高栾神色复杂的望了他一眼,最后也只是拱了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办。” 公孙行止微微颔首,“去吧。” 这几日局势多变,皇上的心思所有人都拿捏不准,废太子,立储君刻不容缓。 此时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暗地里面想要弹劾他了,理由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无怪乎就是那些他都能够倒背如流的借口罢了。 而公孙离自然是有不少的事情要忙的,皇后自是不会看着太子之位落入别人手中的。 其实按照长幼秩序而言,公孙则才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 只是当今皇上并不打算按照尊卑来照办,所以这才惹得不少人觊觎这个位置的。 然而就算是没有他的存在,公孙则也不可能顺利的成为太子的。 古往今来的帝王,也并非都是嫡出。 就公孙则的脑子也坐不安稳的。 秋老虎一过,立刻迎来了深秋,烟雨连绵不绝,如此持续了数日。 冀州这处,地处偏南,一到秋天总是比绍安那处冷得多,秋雨跟利剑似的,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一下一下的撕裂着。 从来到此处,一群人什么正事也没做,公孙则矫情又难伺候,一会抱怨住处不好,一会又抱怨此处的天气不好,潮湿又阴气太重。 “再这样下去的话,迟早要被大皇子给折腾死的。” 众人住在当地官员,梁知府安排的宅子处,那回廊下的石凳子上,一个副将愤愤不平的在和纪老军抱怨。 纪老将军如何不知呢!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们自是要听从大皇子的安排的。” 这个副将跟着他的时间不短,但是他此番所做的事情有些过于惊世骇俗,自是不能轻而易举的告诉旁人的,所以他只好旁敲侧击的询问。 外加上,殿下说过的,江玉会联系他的。 所以他此番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虽然那个大皇子闹腾得厉害,但是也无伤大雅,顺着他便是。 “将军……”徐副将忿忿不平的道:“可也不能让那么一个毛头小子对您指手画脚啊?” “虽是皇子,可也未免太不尊敬人了。” 纪老将军无所谓的笑了笑,摇摇头,“老夫怎么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呢!倒是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几日阴雨绵绵的,休息着也好,等过几日和知府好好的聊一聊,再做定夺。” 徐副将只好硬着头皮的拱了拱手,“末将领命。” 他人刚刚一走,纪老将军的身后就出现了一个人,此人乃是他的心腹,姓张名立,是个先锋,从前征战沙场没少立功。 身穿一袭湖蓝色的衣衫,人生得白白净净的,不像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倒像是一个白面书生。 “将军觉得此人信得过嘛?”张立问道。 纪老将军摇摇头,“不一定,毕竟此事至关重要,想要拉着一个人谋朝篡位岂是儿戏,不过看这几日他对大皇子的态度,应当是有所意见的。” 殿下说了,拉人,先拉心。 只有对方的心开始动摇了,那就是事半功倍了,如今已经初见成效了。 “大皇子今日在做些什么?”他侧目而视的问道。 张立恭恭敬敬的道:“大皇子今日和冀州的几个官员去了冀州最大的青楼,现如今还未曾回来。” 这都已经去了好几个时辰了,可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要回来的意思,怕是早就醉生梦死了。 在绍安城的时候,好歹还有皇后管辖着的。 可如今已经远离了皇后的视线范围之内,怕是早就放飞自我了。 只是,公孙则的身边有着孙丞相之子——孙进贴身保护的。 这个孙进他也打过交道的,不得不说的的确确是一个难缠的存在,有些手段,做事也是井井有条的。 难怪孙丞相信心满满的。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虎符一事。 “张立,收拾一下,随本将军去拜访一下房家,此事刻不容缓。”纪老将军沉思了片刻道。 太子殿下有言在先,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房氏一族的。 若是公孙则打严刑逼供的主意,必会掀起惊涛骇浪来的。 今日那么多的官员,以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去操办为好。 张立拱了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办。” 纪老将军沉声道:“去吧。” 秋雨顺着屋檐落下来,一串一串的雨帘像是一个天然的珠帘,纪老将军负手而立,怅然的看向远方伸手不见五指的方向,雾气蒙蒙将群山遮掩。 第三百零四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寒月时节,满城金菊早已凋谢。 雾气腾腾中,那房府内静悄悄的,只依稀瞧见一抹绛紫色的身影自屋檐下一拂而过,衣裙轻扫地板,姿态端庄。 女子家的变化总是那般的快得惊人,每隔数日,都觉得孟妤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以他人难以置信的程度疯狂肆意的生长。 “表小姐。”辛竹瞧见她回来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孟妤有些疑惑不解的望着她,“有事?” 辛竹神秘兮兮的环顾了四周一圈,随后从身后掏出来一个小匣子递给她,“这是李尚书家的公子让奴婢转交给你的。” 孟妤一顿,脸色随后冷了下来,定定的瞧着她。 辛竹被她这么看着有些心虚,战战兢兢的道:“小姐……” “你以后不有跟着我了,东西送回去,我不喜欢。”孟妤厉声道。 这丫头乖巧她才留着的,本身她也不喜欢身边有人,妨碍她办事了。 可如今也的确不需要留着她了。 辛竹吓哭了,撩起裙摆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小姐,奴婢做错了什么,您打奴婢,罚奴婢也行,别赶奴婢走啊!” “我没赶你走,我只是让你不用跟着我了,你和江管家说一声,去别的地方便是。”孟妤蹙眉,很是不喜欢她这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 想了想道:“若是这东西是送你的,我不会赶你走,可这东西他是送我的,你未曾问过我需不需要,就擅作主张的替我收下来,那么不管这个东西我最后要没要,对方都会错认为这个东西被我收了的。” 到时候她就算是有千万张嘴也说不清楚的。 辛竹脸色煞白,急急忙忙的抓住了她的衣裙,“小姐,小姐,您饶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 “你松手,”孟妤抵触的低头看着她,压根不相信什么再也不会了,“东西我会还回去的,你回去吧!” 她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辛竹哭哭啼啼的声音很快就将离她院子不远的房云翼引来了。 烟雨蒙蒙中,房云翼举着一把孟棕色的油纸伞徐徐而来,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一幕,“这是怎么了?” “大人,大人,”辛竹仿佛看见救世主了一般的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小姐要赶奴婢走,求求大人为奴婢说说情。” 若说先前还有几分的不忍,那么此时此刻的孟妤压根就没有了那所谓的恻隐之心,反而多了几分的不耐烦,沉声重复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赶你走,我只是让以后不用跟着我了。” “我,不喜欢你。” 辛竹心中疙瘩一下,顿时被她这一句话给震慑住了,哪里还有先前那般温和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判官。 房云翼眉梢一挑,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点点头道:“辛竹,你以后还是继续去给我打扫院子吧!表小姐这里就不用你伺候了。” “退下吧!” 瞧着她这一副于是欲说还休的样子,房云翼打断了她的辩解。 后者楚楚可怜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抹了抹一把泪水,抽泣着离开了。 孟妤弯腰捡起地上的小匣子,有些诧异道:“兄长不问问为什么?” “你这么聪明,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不过你这处还是有个人伺候比较好。”房云翼含笑着道。 孟妤摇摇头,“不用,我洗衣做饭都会,并不需要有人伺候。” “她没做错什么,只是我不喜欢别人替我擅作主张,所以才不要她跟着的。”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满脑子都是爱恨情仇,稍有不慎容易给她带来麻烦。 房云翼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说什么。 孟妤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他,抬了抬眼帘道:“这个是李尚书的公子让她送来的,兄长找个机会还给李尚书吧!就说……吾妹不喜梁上君子。” 那李公子并非是从正门进来的,想必是花钱买通了府邸的那个下人,这才寻得机会将东西塞给辛竹的。 房云翼打开一看,里面居然都是一些情诗,写得那叫一个不堪入目,十分露骨。 “你看过了……”饶是他一个大男人也红了脸,有些别扭的问道。 孟妤实诚的摇摇头,“没有,字太丑。” 房云翼干笑两声,这个倒是事实。 那李尚书的儿子一向喜好美人,也不知道何处听了他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表妹,这不就迫不及待的来示好了。 总是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才华横溢,时常拿着一些堆砌的词汇去勾搭无知的小姑娘。 而这东西在孟妤这里行不通的,以她的才学而言,这东西的确是低俗。 房云翼将东西收好,点了点头道:“东西我明日交给李尚书,不过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周公子那处还未曾有什么消息,你就不担心嘛?” 隔了多日,孟妤从那天离开之后没再打听关于周子期的事情,也不知道她哪里来得自信,就是觉得周子期不会死。 孟妤笑笑,“他若是想死早就传出消息了,相安无事就代表着他开始计划了,不急。” “那便好,若是无事的话,我就先去书房了。”房云翼将小匣子收好,眉眼含笑的道。 孟妤点了点头没做挽留,目送着人离开这才转身进了屋子。 再过数日便是她的生日了,并非是古代的生日,而是她作为孟妤的生日。 因为生在秋天,再加上她外婆喜欢种菊花,所以孟妤这才喜欢菊的。 正如那句诗一般: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房云翼走得远了一些便遇见了江管家,他朝着人吩咐道:“以后表小姐的院子就不用派人伺候了,若是她需要再派人过去,平日除了打扫,和一日三餐,便不许人进去打扰她。” 江沙点了点头,却又有些疑惑,“是辛竹哪里做的不对嘛?” 房云翼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倒也不是,对了,告诉府邸的人,以后有人给表小姐送东西,没有表小姐的吩咐都不能收。” 第三百零五章 幡然醒悟,步入官场 孟妤的心思他难以去琢磨,但不管如何她既然这么说了,自是不好再让人过去的。 毕竟……他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会夜探他这房府。 越发的觉得自己这个位置坐得心虚。 江沙望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想了想没忍住的道:“大人,若是喜欢孟姑娘,何不表明心迹。” 他倒是认为他家公子才是良人,毕竟太子殿下所做之事太过于凶险,而大人则是前途无量的。 房云翼忽的面子有些挂不住,攥紧了衣袖别过头去,呵斥道:“此事莫要再提极。” 江沙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大人不说,那孟姑娘也不知晓,况且她又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嫁个人踏踏实实的不也挺好的。” 房云翼抿了抿唇,“江伯你不懂,她对殿下的感情与旁人不一样,眼中怕是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见了太子殿下那般优秀的男子,这世间她又看得上谁呢! 那般的心思,谋略,以及能屈能伸的姿态,试问有几人能做到呢! 当秋雨洗涤了地面的污浊,雾气笼罩下的绍安城热闹又阴沉。 如今众人议论和猜测着,关于周家那个周子期的事情,纷纷断言,那周子期怕是活不久了。 也不知怎地会是,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的一蹶不振了,从周府传出来的消息乃是其午夜梦回时,梦见他那个死去的娃娃亲苏小姐了。 当然了,此事是真是假也无人知晓,只是越传越离谱了。 今日都盛传那周子期怕是已经在家中悬梁自尽了。 而彼时,周府。 当周夫人哭哭啼啼的站在门口哭诉着,将外面的流言蜚语一遍遍的说给他听的时候,屋内依旧一片寂静。 周夫人终是没忍住的哭道:“儿啊!你出来见见娘,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 “夫人,”旁边的丫鬟看得于心不忍的搀扶着她,“少爷,夫人已经多日未曾进食了,您……” 她话音未落,房门就被人打开了,许久未曾见到光的周子期有些反应不过来,眯了眯眼,原先的蓬头垢面已然不见了,着一袭白衣,连带着发带也是白的。 周夫人看着他微微一愣,很快就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双手,双眼红肿,“子期……” 周子期消瘦了一圈,提着衣摆跪了下去,“是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儿啊!”周夫人哇的一下哭出来,一把抱住他,泪流满面的道:“不怪你,不怪你,是我们对不起苏家,对不起烟儿,都是我们的错。” 他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努力的抑制住泪水不落下来,恳求似的道:“娘,孩儿想为烟儿守丧三年。” “好,好!娘答应你,娘答应你,只要你好好活着,你做什么娘都答应你。”周夫人哭着松开他,瞧着瘦了一圈的孩子。 而周子期则是苦笑连连。 这些天他也想通了,孟妤说得不错。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忘了烟儿,忘了苏家,继续做他的大少爷,娶妻生子,一生无忧无虑,借助着父亲的官职在谋个官当当。 要么重整旗鼓,为苏家平冤昭雪,让烟儿堂堂正正的下葬,让她重新找回自己的名字。 这是他们周家欠苏家的。 他得还,也得记住。 而不是郁郁寡欢,一蹶不振。 “娘,孩儿有事和父亲相商。”周子期起身,那俊秀的脸上是难得的认真和执拗。 周夫人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的道:“好,你先吃点东西,晚些时候,去书房寻你父亲,他刚刚从皇宫回来,这几日朝中多事端,他难免有些火气,你且先等娘去看看。” 周子期摇摇头,“不必,孩儿自己去即可,这些天使孩儿任性了。” 周夫人狠狠地摇摇头。 她自己的孩子,她自然是了解的。 打小就和苏烟玩得熟络,那个时候两家就定下了娃娃亲,本以为是一桩美事的,谁成想…… 当初他们也知道苏家那么做肯定会出事的,可是为了保全自己,她苦苦哀求自己的夫君莫要前去支援。 夫妻二人顾及着自己的孩子,这才没有出手的。 最后不出意外,苏家全军覆没之后又被皇上抄家了。 那个时候他们虽然愧疚,可已经来不及了,如此忐忑不安了数十年,每每想起都觉痛彻心扉。 只是未曾想到,烟儿那孩子还尚在人间,居然就是闵玥。 周夫人定了定情绪,让人去给他准备了些吃的,直到人用完午膳离开,她这才擦拭着泪水满是自责的喃喃自语,“烟儿啊!是我对不住你,下辈子,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给你们苏家当牛做马……” 旁边的小丫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一个劲的劝解着。 雨帘一幕幕,秋风瑟瑟,院子内的芭蕉被打的噼里啪啦的,周子期撑着把青幽幽的油纸伞出现在书房门口。 “谁?”屋内的周昌远语气不耐的问道。 “父亲。”周子期温声道。 屋内的人有些震惊,很快就淡然了下来,别扭的道:“进来吧!” 周子期这才踏足走了进去,书房内的视线有些暗淡,好在点了蜡烛。 “子期……为父知道你伤心,可事已至此,你多想想你母亲,你母亲生你时难产,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周昌运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劝解道。 周子期抿了嘴角,“是孩儿不孝,让父亲和母亲担心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周昌运可谓是有求必应的,因着就一根独苗。 好在从小他就让人省心,只是……此事和苏家的事情有关系的。 周子期儿时很是活泼,好动的。 从苏家陨落之后,他就变得沉稳了起来。 “孩儿都想明白了,”他笑了笑,一脸的轻松,撩起衣袍重重的跪了下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孩儿有一事恳求父亲。” 周昌运猛的站了起来,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你这是……” 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眼中都是坚定之色,“孩儿想入朝为官,为父亲分忧,为苏家,沉冤得雪。” 不管是谁当了储君,做了帝王。 只有他能替苏家正名,他就全力支持。 第三百零六章 周家倒戈 一席话打碎了父子二人之间的气氛,周昌运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有些不淡定了。 他推开了椅子,径直走向他,“子期……你,你说什么?” “入朝为官。”周子期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周昌运心情有些凝重,苍老的脸上都是惶恐,须臾之后,像是想通了一般,惆怅道:“当初……是我们对不住苏老将军,才眼睁睁看着他枉死的,可是子期啊!逝者已逝,你又何苦……” “父亲,”周子期激动的瞪大了眼睛,咬了咬牙,“苏家有什么错,一生为了商洽,征战沙场,凭什么就成了皇位的牺牲品,还背负了一个谋朝篡位的罪名?何其无辜,何其悲哀?” “当今皇上,为君不仁,两国对阵,屡屡退缩,边疆那处我商洽百姓时常被骚扰,亦或是被打劫,两国交战避无可避。” “可皇上呢?在皇宫内,养尊处优,一心只想着将这个江山给自己的哪一个儿子,从未为百姓考虑过半分,这样的人,凭什么为君?” 他虽不在朝中,可是对于局势也并非是一无所知的,他有眼睛,能看得到商洽的腐败。 富丽堂皇的皇宫,满都是腌臜之人。 锦绣风华的绍安城,是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 这样的商洽还能支持多久呢? 且不说和商洽同样强大的晋阳了,恐怕到那时,周边小国都会跟着踩上一脚。 周昌运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心情复杂起来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这才沉声道:“子期,你……” “父亲,您不觉得自己早早的就被太子殿下摆了一道嘛?从春闱,再到挖心命案,您每一件事情都牵扯在其中,还有烟儿的事情。”周子期自嘲的笑了笑。 太子殿下好算计啊! 不仅仅让他不得安生,更是让周家不得安生。 被他这么一说,周昌运这才恍然大悟,细细想来的确如此,越想越恐怖。 “既然太子殿下这么想让您倒戈,何不如他所愿呢?父亲总归都是要支持纪委皇子的,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支持太子殿下。” 周昌运若有所思的搀扶着旁边的书桌,面色凝重,不确定的道:“如你说来,太子殿下并非是无心皇位的,只是太子殿下未必会需要为父。” 那苏家和他们之间…… 周子期轻笑,非常笃定的道:“太子殿下不会拒绝的。” 如若不然的话,那个女子也不会亲自前来点醒他。 周昌运蹙眉,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心有余悸的长叹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 难怪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的,如此想来,这个太子殿下的确让人心中犯怵啊! “你说的事情,为父会好好的考虑的,如果真如此的话,那便豁出去吧!当年为父因为惧怕,没能及时出手救助了苏家,如果能够为他们平冤昭雪,也算是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了。”周昌运郑重其事的道。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是再畏畏缩缩的话,只会给周家蒙羞。 当初是因着妻儿,如如今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也便没有那么多的后顾之忧了。 周子期喜出望外的给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孩儿多谢父亲。” “去好安慰你母亲吧!这几日你母亲都瘦了不少,”周昌运走过去将他搀扶起来,很是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为父很欣慰,你能够如此的深明大义,也不枉费烟儿对你一往情深了,烟儿是个好孩子,葬在我周家的坟头,是我周家的荣幸。” 苏家满门忠烈之士,所杀之人,所行之事皆是为国为民的。 那怕是死了闵家,也是罪恶昭彰,死不足惜。 周子期点了点头,这才离开了书房。 周家夫妇皆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孩子想通了,那就旁的不重要了。 周子期陪着母亲说了不少的话,又向其保证了再也不会鲁莽,周夫人这才开心了不少。 随着天色的暗淡,酉时三刻的时候,周子期和其父去了一趟房府,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么也就刻不容缓了。 对于这父子二人的到来,房云翼有些错愕,此番正和孟妤在下棋呢!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愣。 而他对面的孟妤却不觉得惊讶,只是握着白子落下,苦恼的摇摇头,“又输了,兄长也不知让着我点。” “三局我赢了你两局罢了,”房云翼无奈的摇摇头,“你倒是聪明。” “殿下教的。”她笑盈盈的弯了弯眉眼。 公孙行止下棋极好,她从未赢过,如今倒是赢了青年才俊的房云翼一局,也不算是丢人。 “今日就先到这儿吧!”孟妤拂了拂衣袖莞尔道:“先见客人。” 房云翼点了点头,江沙这才转身离开前去将那周家父子二人带来书房的。 “孟妤如何肯定周公子会来?”房云翼余光瞥了她一眼温声道。 孟妤盘腿坐在蒲团上,笑了笑,“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只是姑且一试罢了。” 她最擅长的就是寻找别人都漏洞,和别人的弱点。 律师说话不就是句句诛心,字字见血的嘛? 房云翼未语,只是觉得她太过于与众不同了。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周昌运和周子期就出现在了书房内。 二人齐刷刷的起身,孟妤端庄的给二人屈膝行礼,“孟妤见过周大人,见过周公子。” 房云翼却只是拱了拱手问好。 父子二人亦是如此。 “姑娘是太子殿下的人?”周昌运打量了她一番,不确定的问道。 那日匆匆忙忙的,都没来得及细问。 孟妤弯了弯嘴角,晦暗不明的光线下,她声音轻柔,“大人可还记得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小宫女?” “是你?”周昌运茅塞顿开,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这分明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不管是样貌也好,气质也罢,都让人没法和从前那个胖胖的,畏畏缩缩的小宫女混为一谈。 而孟妤却只是展颜一笑,“是我。” 第三百零七章 别惹了一身骚 父子二人有些微微的诧异,原先只当她是太子殿下安排到房云翼身侧之人,只是从未将她和那个宫女联系在一块,这变化有些过于让人难以置信了。 四四方方的小木桌前,厚实的梨花木泛着红,上头的棋盘被撤了下去,换了一壶温好的酒。 四人对坐一块,皆是沉默不语。 那温好的就散发着淡淡的酒香,随着雾气从酒壶中升起,房云翼执手为几人倒了一杯,潺潺流动的声音这才将这个静默的气氛给消散开来。 “姑娘的目的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吗?”周昌运沉思了片刻,这才不确定的问道。 这女子好生的心机,不是传出风声来已经死在了东宫嘛? 怎地如今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房府,还是以房云翼表小姐的身份。 这房云翼他也不是没有接触过,性格倔犟,固执,软硬不吃的主,颇有一番风骨。 不像是和别人同流合污的,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居然是太子殿下的人。 三皇子错了,大皇子错了。 皇上错了,皇后也错了。 所有人都错了。 他的内心错综复杂,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 瞥了一眼周昌运那变幻莫测的脸色,孟妤觉得好笑,勾了勾嘴角云淡风轻的道:“如果不是的话,大人也不会找来的,不是吗?” “周大人找来就已经代表周大人有了决定的,不过是来确定一番罢了。” 周昌运默认了。 一旁的周子期定定的看着她,神色淡定从容,少了先前的颓废,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在下有一个条件,若是太子殿下能够允诺,周家倾尽全力为太子殿下鞍前马后。” 孟妤掀了掀眼皮子,扫了他一眼,“周公子想说的是关于苏家的事情?” “此事不需周公子说,殿下也会做的,苏家满门忠烈,不该枉死。” “不,还有一个条件。”他笑着摇摇头,眼中满是情深。 “若是有朝一日太子殿下荣登宝座,在下希望太子殿下将烟儿赐婚与我。” 孟妤稍稍有些错愕,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消失不见了,“这事我会告诉太子殿下的。” 周子期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其余的姑娘不说,我们也不会多问的,若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周家一定倾囊相助。” 周昌运是默许的,并未反驳。 孟妤看了这二人一眼,这才温吞道:“有件事情想拜托周大人,能否帮忙调查一件事,大理寺查案比旁的方便,也理由充足。” 周昌运点了点头,“姑娘但说无妨。” “二十多年前的静安寺,有一个倨傲慧智的和尚,后来不明不白的死了,据说当时恰巧皇后娘娘去烧香拜佛,那个时候皇后娘娘还不是皇后娘娘,只是一个妾室罢了,当时结案说是皇后娘娘遇上歹徒了,那个和尚为了救皇后娘娘被误杀了,可有此事?” 周昌运微微蹙眉,细细的回想了一番道:“那个时候老夫还不是大理寺少卿,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而已,但是此事的确有所耳闻,那慧智和尚也算是个德高望重的,所以此事先皇还特意严查过,不过没查到什么,只好不了了之了。” 毕竟那个时候静安寺的人都是统一言辞的,自是没有苗头,也查不出什么,只好就此作罢。 “那就麻烦周大人帮我草拟一份那个时候的一些人的名单,尽快给我。”孟妤了然的点了点头。 她也没指望问出什么来,毕竟时隔二十多年了,想要查到什么有些难度的。 公孙则也不在绍安,要不然的话可以直接对峙的,虽然的滴血认亲这样的事情不科学,但是她也有别的办法的。 只是如今秋嬷嬷已经离开了,人证没了,那就只能寻求物证,以及当时皇后作为妾室时侍寝的记录,逐一推算下去,自是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周大人点了点头,“此事倒也不难,可若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行事的话有些难度,那静安寺人来人往的,若是大张旗鼓的去盘查难免会打草惊蛇,可若是偷偷摸摸前去,也会惹得人心生疑心。” 这倒是个麻烦。 孟妤蹙眉,若有所思了好一会,“那周大人就先帮我找到一份从前在乐王府当差的一些老下人,最好是嬷嬷之类的。” 当今皇上从前的封号为乐王,那个时候王府的下人不少,对于府邸的夫人们怀孕这样的事情自是格外关注的。 周大人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倒是简单的,随随便便的塞点钱让人打听一些即可。 房云翼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的态度,倒也插不上什么话,心思都在自己的酒上面,有些惋惜。 这父子二人得到孟妤的肯定之后这才离去的,走到门口的时候,周昌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脚步道:“姑娘若是想了解慧智大师的事情,倒是可也问问太子殿下,那时慧智大师为太子殿下祈福过的。” “殿下那时不过才几岁……”孟妤扯了扯嘴角。 就算是公孙行止是天才,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的。 周昌运却补充道:“进宫能够为太子殿下祈福的人,宫中都是有记录的,而且身份来历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殿下就算是不记得了,也应该知道这些记在何处。” 孟妤恍然大悟,含笑着给他屈膝行礼,“多谢周大人。” 周昌运拱了拱手,虽然对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甚至还是一个小辈,可是这一份从容不迫,倒是让人望尘莫及的。 周子期朝着她微微颔首,随着父亲一块离开了。 直到二人走远了,消失在雨雾中,房云翼这才开口,“你是将皇后的事情捅出来?” “也不全是,”孟妤双手端庄的交叠在身前,莞尔一笑道:“这可是有辱皇室的事情,若是咱们捅出去了,皇上脸上无光,自会盘查,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惹了一身骚,之所以调查,不过是想给某些人一个把柄罢了。”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坐收渔翁之利,却又要给对方一种他才是胜利者的错觉。 第三百零八章 辛竹的背叛 房云翼都糊涂了,却总觉得她有着化险为夷,牛转乾坤的本事,便也就没有多问。 烟雨连绵不绝,他微微侧目,身侧之人如同那含苞待放的红梅,隐忍着一年的艰辛,最后傲然绽放,悄无声息,却惊艳了世人。 闲来也无趣,他事务繁多,孟妤没再继续叨扰,告了别便朝着自己的院子回去了,那裙裾扫过门边紧紧的消失不见。 房云翼站在原地驻足了许久,这才转身进了书房,心情有些浮躁,只能靠着那密密麻麻的卷宗来麻痹自己。 他居然……惦记上了太子殿下的女人。 还真是……罪大恶极啊! 这雨下得湍急,当她回到房间的时候便官了门打算睡个午觉,却在关窗的刹那瞥见一个身影偷偷摸摸的从屋檐下掠过。 孟妤微微蹙眉,思前想后还是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辛竹一路猫着腰鬼鬼祟祟的穿梭在回廊下,左顾右盼的看着四面八方,手里面拿着一包密封的东西。 看清楚她的脸的时候孟妤毫不犹豫的就追了上去,一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直到走到房府的后门时。 只看见辛竹撑着把油纸伞和一人鬼鬼祟祟的商讨着什么。 辛竹望着面前的男子心情紧张又复杂,“公子放心药我已经下了,用不了一刻钟的功夫,小姐就会晕过去的,到那时奴婢再带着你前去。” 此人正是李尚书的公子——李覃。 生得倒是白白净净的,可就是及其的油腻和猥琐,五五分的身材,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极了,闻言得意洋洋的笑了笑,“此事若是办妥了,本公子少不了你的好处,到时候会给你不少的钱财的。” 辛竹心满意足的笑了笑,不由得辛竹得意起来。 她本来就是为了表小姐好,可是对方居然不领情,居然还赶她走,既然如此那她就不用客气了。 思及此处,辛竹的心思越发的歹毒起来了。 而这一幕全都落在了孟妤的眼中,虽然距离隔得远听不见对方说些什么,可她也不傻。 当辛竹返回时,她随意的推开了身边的房门躲了进去,隔着一扇门目睹着辛竹离开这才出去的。 与此同时那李谭已经消失不见了。 “孟妤。”就在她走神的时候,高栾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唤了一声。 孟妤转身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高栾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高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殿下也来了吗?” “殿下没来,只是让我来给你送些东西,刚刚才我都听见了,那丫鬟要害你。”高栾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是一个食盒。 孟妤接了过去,微微颦眉,“那个男的,高大哥可认识?” “李尚书之子,李覃,”高栾环抱着双臂,手里面的长剑紧紧的抱在怀中语气很是随意的道:“用不用帮你杀了?” “你何时这般好心帮我了?”孟妤觉得好笑。 高栾依旧板着一张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殿下交代过的。” 孟妤抱着食盒沉思了一会,“杀也用不着,只是得麻烦高大哥今夜帮我守着我那个房间了,将刚刚才那个丫头打晕了送我房间去,将屋内的烛火熄灭,旁的什么也不用做,到时候你只会一声房大人即可。” “那你呢?”高栾点了点头,又道。 孟妤抱着食盒道:“我要进宫去见太子殿下。” “殿下说过,你少进宫去。”高栾皱眉。 苗豆芽已经死了,她若是时常出现在宫中的话难免被人发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宫中的那群人总是时不时的就去殿下那处晃荡。 孟妤愁眉不展,“可我想见殿下,我有事情跟问殿下。” 高栾也犯难了,他分身乏术。 二人左右为难的时候,他这才为难的道:“就这一次。” 孟妤笑逐颜开的点了点头,“谢谢高大哥。” 高栾傲娇的嗯了一声,也没在说些什么了。 而孟妤则是提着食盒转身去了房云翼的书房,并未去自己的院子,毕竟她去的话岂不是撞上了。 对于她的出现房云翼有些诧异,“怎么了?” “无事,一会得拜托兄长一件事情了,”孟妤将食盒放下,盘腿坐在了那蒲团上,“辛竹要害我,被我发现了,一会高栾会来寻兄长的,该怎么办兄长看着办便是。” “不过这也是一个好机会,兄长还能趁机打压一下李尚书,李尚书该是三皇子的人吧!” 房云翼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毫笔,正襟危坐的道:“李尚书确实效忠于三皇子的,因着我拒绝了三皇子,和他诸多不和。” 公孙胜如今已经确定了他是大皇子的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孟妤含笑着点了点头,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施施然的起了,“我要进宫去问殿下静安寺的事情。” “需要我……派人陪你吗?”房云翼有些错愕的道。 孟妤摇摇头,“我去去就回。” 她都这么说了,房云翼也不好继续坚持下去,只好作罢。 只是对于辛竹的事情难免有些失望,可他也不是那种心慈手软之人,迅速的就唤来了江沙。 …… 入夜,雨微凉。 橘黄的灯火下,孟妤撑着一把油纸伞出现在东宫,手里面的灯笼照亮了脚下的路。 莠和殿的灯一直敞亮着,她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迫不及待的就踩着积水走了进去。 脚步声响起,公孙行止下意识的以为是高栾,幽幽的道:“这么快便回来了?阿妤可喜欢?” “殿下。”她脆生生的轻唤道。 云屏后的人猛的站了起来,动作粗鲁的掀起了那碍事的珠帘,大步流星的走到她的面前,一袭青衫随着动作而翩跹着。 她穿着一件橘黄色的衣裙,小脸因着受冷而有些微红,杏眼中闪烁着光,眼睫上染了些斜飞的雨水,此番正直勾勾的抬起头看着他。 他拧着眉梢,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她披上,语气苛责,“不冷吗?” 孟妤眨了眨眼,本来是不冷的,他这么一问随即打了个喷嚏,实诚的回答,“原先不冷的,现在冷了。” 第三百零九章 夜来风雨声 他倒是没想到孟妤会来,只是想着让高栾将东西送去罢了。 人一下子来了,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眼中倒映出她的面容,持续了许久。 “阿妤,皇宫危险,本宫不是……”他蹙眉训示道。 “有殿下在,”孟妤脱口而出,迫切的道:“有殿下在的地方不危险。” 他微微一怔,有些恍惚,却也顺着她点了点头。 握着她的手,将人带着朝里面而去,桌上是一壶刚刚沏好的茶叶,孟妤不在了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在做的。 “阿妤想殿下一件事情,”孟妤趴在棋盘上,眨了眨眼睛望向他,一刻也不想移开,“殿下可知道一个叫做慧智的大师?” 公孙行止眉梢上挑,“静安寺的一个得道高僧,死了好些年了,阿妤为何问起这个人?” 孟妤正襟危坐好,将来龙去脉都告诉给他,听得公孙行止面色紧张,匆匆打断了她的话,“阿妤,这些事情本宫会做的,你别去涉险,好好的在房府待着便好。” 只要她平平安安便好,那些事情他都能做的。 “殿下,”她轻声唤他,垂眸道:“阿妤想陪着殿下,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都想陪在殿下的身边,阿妤能保护好自己。” 她的确不是一个擅长表白的人,更多的是做出来的,可是她不说公孙行止不会明白的。 他一直将自己置身在血海深仇当中,对于感情的事情都是懵懵懂懂的,一直被丢弃在东宫这处,不能有多余的感情,多余的情绪,也不能被别的事情和人左右。 “怕殿下不知道,所以想告诉殿下,殿下是阿妤最重要的人。” 他心中被人丢了一块石头,重重的砸了上去,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些。 更多的是告诫他,那些血海深仇如何的重要,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报仇,算计,布局。 身上的人命将他压得没了正常人的七情六欲。 可是面前的人逗他开心,告诉他,他不仅仅是前朝的太子殿下,只是她一个人的殿下。 “阿妤会陪着本宫么?”他伸手摩挲着她的脸,柔声道。 孟妤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道:“会。” “阿妤,永远不会舍弃殿下。” 他笑了,像悬于高山之上的雪莲忽然炸开花来,将万物的色彩都给掩盖住了。 “慧智以前进过宫,他是半路出家的,颇具天赋,得到父皇的看重,便没少给本宫祈福,他家中那时还有不少年迈的父母,还有遗孤,若是他的死真和皇后有关的话,那这个消息的确可以搬到皇后。”公孙行止正色道。 孟妤挑眉,“可是大皇子怕是回不来了,殿下能够找到那些么?” 找到慧智大师的家属,或许这是一个突破点呢! “阿妤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若是大皇子并非是皇后所出,按照皇后的性格不可能让慧智大师一家活着的,只是并没有人关注过罢了。”公孙行止淡淡道。 皇后他太了解不过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和皇后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 当初公孙离皇后也并不想收养的,若不是公孙离的母妃自裁了,怕是公孙离早就死了。 那个女人的疑心病那般的沉重,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弱点被人拿捏住呢? 难怪她那日来看自己的时候一直强调秋嬷嬷有没有和他说了什么,皇后是怕秋嬷嬷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 只是万万没想到,秋嬷嬷居然将这么一个秘密作为临别前的礼物送给了孟妤。 也就是说皇后一定会斩草除根的,慧智大师一家怕是早就死了。 若非要追查下去的话,只能从从前的乐王府的老人身上下手,按照生产的时间找有经验的老人推算。 再或者……静安寺那边也可以试着查询一些。 孟妤蹙眉,正为难的时候,他施施然的起身朝着书架走了过去,随手就抽出了一个卷宗递给她,“这上面记着的都是静安寺一些德高望重的大师,阿妤可以拿去看看。” “殿下为何会有这些东西?”孟妤好奇的接了过去打开了看了一遍之后问道。 公孙行止抿唇,“本宫的父皇信佛,所以对于这些大师都很是看重。” 在宫变之后,他就将父皇生前的那些书搬来了东宫,这里面的东西其实大部分都是他父皇和母后的遗物,留着惦念罢了。 孟妤这才明白他为何喜欢诵经念佛了。 “殿下……”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外头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 公孙行止眸色一冷,起身拉着她将人带着滚上了床榻上,一把掀起被褥盖住了二人,将人抱在了怀中,低声道:“阿妤别说话。” 孟妤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乖乖的所在他的怀中,心跳个不停。 不一会的功夫,那脚步声出现在了寝殿内,来人一袭明黄色的龙袍,那衣袖上绣着五爪金龙,金光闪闪,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眯着眼环顾了一圈之后,这才沉声道:“玉楼,可是歇下了?” 公孙行止伸手撩开了床幔,咳嗽了一下,隔着翠屏云母,身形倒映在上面,气息羸弱的道:“臣不知皇上深夜造访,这几日感了风寒,这才歇下的,不知皇上有何贵干?” 说着,他已经迅速的将衣衫给脱掉营造出一种凌乱的错觉,起身踉踉跄跄的从床上下来,撩开那床幔,绕过翠屏云母走到他的面前来,双手作揖正欲跪下去的时候却被阻止了。 “既然身子不适,那也不必多礼,起来吧!”公孙长堰态度冷漠的道:“朕倒是有一事想和玉楼商议的。” “皇上但说无妨,”他站直了身子,一袭白色的寝衣看着身形单薄,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自朕登基以来,玉楼的太子之位也一直稳坐如山,”公孙长堰逼近他,一字一句的道,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他,“可如今玉楼一直平平无奇的,文武百官难免有所微词,玉楼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储君这个位置么?” 第三百一十章 殿下什么都不用学 这一番话说得很直白,像是已经隐忍了许多年一般,此番借助着某些借口脱口而出。 从前他也不是没有说过的,只是未曾这般的直白罢了,而公孙行止一直都装傻,便也就掀过去了,但是如今…… 床上的孟妤呼吸都跟着慢了半拍,这个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他已经打算扶谁上位了么? 是公孙瑾?还是公孙胜? 公孙离是绝无可能的,先不说公孙离没有外戚的支持,就连皇后也不会支持他的,而那个最小的七皇子却是一个傻子。 还没等她细想呢!静默了许久的气氛,在公孙行止的话语中给打碎了。 “不能,”公孙行止浅浅一笑,说得轻描淡写,眼神中都是虚弱和无力的样子,就这么定定的和他对视,“臣自知无能,没法胜任太子这个位置,皇上若是想废了臣,臣也无话可说。” 气氛有些凝重,那外头的秋雨不断的吹打着,发出一阵阵的嘶吼,像是在伸冤一般。 公孙长堰原本还严谨的面容一下子就又笑得和蔼了起来,虚扶着他的手臂道:“玉楼多心了,朕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是皇兄的遗孤,也是商洽的太子,若真有这么一日,朕也会为你的下半辈子铺好路的。” “朕听闻你宫中的那个宫女已经死了?”公孙长堰又道:“若是喜欢,朕再让人给你送些人前来伺候,你也到了年纪了,也该有个妃嫔了,那云安虽好,可毕竟是皇后看上的儿媳妇,朕也无可奈何啊!” 这话说得及其的婉转,却漏洞百出。 当初皇后让他赐婚的时候,他推三阻四的,如今又拿着皇后作为挡箭牌,摆明了就是在敷衍。 暗红的烛火下,摇曳的光芒,他微微苦涩的笑了笑,“那便不必了,臣性子寡淡,便也不好辜负了人家的姑娘。” 公孙长堰嗯了一声,敷衍了几句,又随意的看了一圈,这才转身离开的。 他本也是随口一说,文武百官的姑娘,谁家敢把女儿嫁给这个太子殿下? 哪怕是不受宠的子女,也不会想着送来的,不讨好,也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皇帝今夜造访并非是偶然的。 这些天朝中局势多变,边关那边和晋阳对持着,双方僵持不下。 文武百官居然把这个矛头指向太子之位,实属荒唐。 直到人彻底的离开,他这才转身,却不知何时孟妤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公孙行止稍稍迟钝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开口呢!面前的人就突然扑进了他的怀中,使得他浑身一颤。 那些不该有的旖旎心思又升了起来,一股邪念将他吞噬,连手也不知道往何处放了。 如今的孟妤再过些日子就要十六岁了,已经到了他胸口处,紧紧的贴着他的心脏。 不知所措的某人又抬起手想将人给打晕,面对这样的场景他属实不知道如何是好。 “殿下又要将阿妤打晕?“她委屈的抱怨。 公孙行止手上的动作一顿,耳根子泛起潮红,双目闪躲,心虚的否认,“未曾。” “只是不妥……” 狗屁不妥,孟妤简直想骂人。 亲都亲了,抱一下又怎么了? “那殿下打吧!”她也没撤,也没教过人谈恋爱啊! 她自己也是个小白。 公孙行止嘴角扯了扯,别扭的别过头去,终是无奈的应承了下来,“那……阿妤再抱一会。” 孟妤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她只是想抱抱他,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公孙行止身子僵硬住,也不好推开,只是觉得孟妤如今越发的胆大妄为了。 可似乎也乐在其中。 “殿下不会被废的,”她蹭了蹭他的胸口,低声道:“他们没资格。” 尤其是公孙长堰,他那来的资格废掉他? 公孙行止垂眸,深邃的眼中晦暗不明,情绪错综复杂,就这么盯着怀里面的人,任由她抱着,心情许久未曾平复。 瞅着那不远处的一支蜡烛熄灭之后,她这才从他的怀中起身的,“阿妤回去了。” 他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失落,“高栾回来了,让他送你。” 随后又转身将那件大氅给她穿上,这才放心的。 孟妤瞧着他这笨拙又贴心的举动心中高兴得紧,乖巧的和高栾出宫了。 而公孙行止则是眼底浮现了一片的暖意,嘴角的笑久久未曾消散,像是生命中多了一束光,朝着他射来。 路上笑容收敛,她侧目看向高栾问道:“怎么样了?” “人被房云翼给抓住了,明日房大人会上奏参其一本。”高栾低声回道,“不过那个丫头嚷嚷着要见你,被房云翼给拒绝了,说是等你回去问问你的意思。” 辛竹放在她房中的乃是催情的东西,若不是孟妤发现及时的话,倒霉的便是她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孟妤没想将她如何,只是没想到小小年纪心思这般的歹毒。 “孟妤,”将人送到房府的后门时,高栾没忍住的叫住了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殿下常年都是待在东宫的,身侧除了我没什么人,也不懂风月这些事情,我一个大老爷们也不懂你们女儿家的心思,你多担待着殿下。” 殿下虽然聪明,但是在风月上面其实一窍不通的。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久才发现自己喜欢孟妤的。 他不一样,他常年替殿下东奔西走的,自然是见多识广了,自是知道不少的,但是这种事情也未曾接触过。 孟妤莞尔一笑,手中攥紧了那卷宗,“我知道,殿下不需要学,我来就行。” 他是殿下啊!应当是别人去取悦他,而不是他为任何人做出改变。 包括她。 孟妤知道自己有些偏激了,可没办法,那样一个清风明月的人,就该是这样的待遇。 高栾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道:“多谢。”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的尊敬孟妤。 孟妤笑了笑没说话,推门走了进去。 望着合上的木门,淅淅沥沥的秋雨从那青砖瓦上落下,高栾这才离开的。 第三百十二章 非善类 孟妤回到芳心院的时候灯火通明,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她手中的油纸伞落下来,身形被浓雾笼罩,披着一件棕色的大氅,那橘黄色的衣裙被灯火照得有些暗红,手中的灯笼随着一阵风吹过而熄灭了。 房檐下的众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就瞧见她步伐轻盈的走了过来,行走间衣摆下的绣花浮动着,腰间的玉环也随着摇晃。 辛竹喜出望外,仿佛看见了救命恩人一般的冲进了大雨中,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死死的攥紧了她的衣裙,苦苦哀求,“小姐,小姐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根据商洽的律法,谋害主子,应当处以绞刑。”孟妤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神清冷,冷酷又无情。 “小姐,小姐,奴婢就是鬼迷心窍了而已,求求小姐看在奴婢伺候了你这么多天的面上,网开一面啊!小姐。”辛竹不断的哭嚎着,原本就衣衫不整的,此番更是蓬头垢面了,雨水入主的打在她的身上。 孟妤静静的看着她,可内心波澜不惊,一点同情都没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双手上面已经沾染了不少的鲜血了,这才导致了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了,甚至还觉得她吵闹。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孟妤面无表情的拒绝了她的恳求。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类, 那屋檐下,江沙瞥了一眼房云翼立刻心领神会的就要朝着身边的几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去将人拖走。 然而辛竹却像疯了一般,忽然拔下了头上的发簪,猛的起身抵住了孟妤的脖子,朝着身后的人威胁道:“你们再敢靠近,我就杀了她。” “你敢?”房云翼猛的瞳孔骤然放大,显然是没有料到辛竹会来这么一招的。 雨水哗啦啦的落下,对此孟妤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和动作,甚至手中的油纸伞都未曾偏过一分,面色不惊,杏眼扫了她一眼,“你可以现在就动手。” 她这人不喜欢惹事,但是有事情撞上来了,也不会坐以待毙的,要么就是和对方鱼死网破,要么就是自己全身而退。 但是她一向喜欢后者。 辛竹手都在颤抖,雨水从她的发梢上流了下来,语气都在发颤,“我都说了,我不是存心的,你们为什么要逼我,我也是为了你好,那李尚书之子有何不好的?” “你脑子有病?”孟妤无语的皱眉,“你是我爹,还是我娘,我要嫁给谁,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辛竹,你放开表小姐,我不会把你送去官府的。”房云翼看着她脖子上划出的血痕,有些捉急了。 几人一下子就将她围了起来,孟妤至始至终都非常的淡定,她只是在思考着如何在不弄脏大氅的情况下,可以将辛竹给摆平。 这是他送的,不能脏的。 就在她走神的瞬间,江管家已经绕到了辛竹的身后,速度很快的就将其给制服了,用力一推,孟妤就朝着前面的房云翼扑了过去。 他眼疾手快的就将人给接住了。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险些摔在地面上,衣衫上都是雨水,那油纸伞也从手中脱落。 “孟妤,你没事吧?”房云翼关怀备至的问道。 辛竹被江沙给扼住了,语气有些恼火,“以下犯上,将她送去大理寺,好好的伺候。” 那几个仆人面面相觑,将辛竹给押走了。 然而辛竹却还是在求助于孟妤的,可惜对方对她并不理睬。 孟妤摇了摇头,身上也被雨水打湿了,心情不悦,“我没事,有劳兄长了。” “抱歉,”房云翼松开了手,一脸的愧疚,“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她再见你一面的。” 他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相信辛竹的话。 连算计主子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又怎么会念旧呢? 孟妤摇摇头,笑了笑,“无碍,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若不是顾及刚刚才那些人在场的话,她并不惧怕辛竹的,虽不会武功,可是对付一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她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 二人走到屋檐下,他浑身都湿透了,孟妤也没好到那里去,只是披着公孙行止送的大氅相比之下比较乐观。 四目相对,那垂挂着的灯笼在空中打着旋转,树枝吱呀吱呀的作响,一股寒冷袭来,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喷嚏。 孟妤倏而的笑了,“兄长早些回去洗个热水澡,再煮碗姜汤喝下吧!免得明日病了。” “好,”房云翼的皮相也是长得极好的,同她一般有着一双杏眼,比较的温和,儒雅,倒不是刻意伪装的,他本人的性格便是如此,“你也早些休息才是,至于李谭我已经让人给关起来了,明日早朝我会带着其一起去的。” 这事情可不小。 “可若是闹起来的话,怕是对你的名声不好。” 毕竟是个女儿家,如今和从前也不能比例的。 孟妤倒是无所谓的,“兄长尽管去便是,无妨,不过这件事情若是可以闹得更大的话最好了,还有慧智大师的事情,我已经有些眉目了,兄长若是方便的话,抽空与我去一趟静安寺吧?” 房云翼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嗯,那你早些休息。” 辛竹的这件事也算是给了她一个警示,身边不让人伺候是正确的,牵绊多了,反而会束手束脚的,不方便她的行动。 就如同东宫的他一样,独来独往反而更方便自己的所作所为,望着房云翼离开的方向,孟妤突然有些恐惧。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成为了他的束缚呢? …… 夜未眠,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公孙行止都辗转难眠,一闭上眼都是孟妤扑进他怀里的画面,那一瞬间心里面满满的,可她一离开就变得空荡荡的了。 “高栾,”他睡不下,起身披着件大氅走到了棋盘前去,眸色深邃,“今日,阿妤抱本宫了。” 走进来的高栾楞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 为何他觉得殿下是在……炫耀。 第三百十二章 告御状 “高栾,”他低垂着眼帘,那侧脸隐隐可以看出笑意来,声音温润,“本宫喜欢阿妤。” 很喜欢,想护着她,怜着她。 高栾眼神复杂,却也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端,“那殿下就多了一个想护着的人。” 他点了点头,笑意晕散开来。 “高栾,原先本宫是不想要这个皇位的,就想着只要黎民百姓过得好,便就够了,”他沉声道:“可是现在本宫觉得,阿妤说得对,除了本宫没有人有资格站在那个位置上,本宫不仅仅要报血海深仇,还要让黎民百姓平安喜乐,只有站在那个位置上,才能做到。” 将一切都平冤昭雪,他不放心将这件事情给别人去做。 “殿下德才兼备,理应如此。”高栾恭恭敬敬的弯下腰,拱了拱手道。 公孙行止轻笑,“让江玉动手吧!” 冀州那边也已经耽误了这么一些日子了,是时候该收网了,但是声势不能太大了,以免让纪老将军落下一个叛逆的名声来,而且纪子瞻也还在邵安城内,自是要小心行事的。 布局十多年,一朝收网,他是在准备一击必杀的。 “至于公孙则,也没有必要继续留着了,总归都是要死的,就不用留着添乱了。” 高栾应声道:“可是五皇子不是说了,公孙则交给他的么?” 公孙离一直都对公孙则的事情有所关注的,而且原先本就是说好的,若是此番反悔的话,岂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事情? 公孙行止眸色微微敛了敛,玉手执着一枚黑色的棋子,语气淡淡的道:“不必。” “是。”高栾毫不犹豫额就转身离开了,消息还得尽快的送出去才是。 今夜皇帝的到来显然是在敲打殿下,如今已经到了深秋,和镇远侯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若是再坐以待毙的话,殿下不仅仅会被废这么简单的。 不过就要看看殿下的那个表弟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了。 唇亡齿寒的道理那些人不可能不懂的。 随着高栾的离开,公孙行止拂袖一扫,这寝殿内的烛火都熄灭了,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耳畔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个不停,他漆黑的瞳孔转了转,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一切都给吸了进去。 …… 哗啦啦的雨水却掩盖不住云鹤殿这处旖旎的气氛,已经连绵不绝的声音,女子的媚叫不断的起伏着,一声声的从里面传出来,让人听了面红耳赤的。 “陛下!”那柔弱无骨的手轻轻的从他的胸膛扫过,带着娇嗔的意味,“您弄疼人家了。” 公孙长堰眸色中都是情*欲之色,听了这话喉咙滚了滚,上下其手,柔声共哄着,“是朕不好,朕这不是多日不见爱妃了,心里面想得紧么?” 姜贵妃媚眼如丝,趁着这个机会靠近他,不停的扭着那纤细的腰肢讨好似的道:“皇上,这太子殿下都二十多岁了,还一无是处的,难道咱们商洽就要一直都有着这么一个花瓶太子么?” “朕也是很焦灼的啊!”公孙长堰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舒服的摩挲着,“可又能如何呢?这和镇远侯约定的期限还未到,朕若是平白无故的就废了他,没法和文武百官交代。” 再加上如今和晋阳的事情他忙得焦头烂额的,若是现在换太子的话,只会给自己寻麻烦,他那几个儿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姜贵妃蹙眉抬起头来,旁敲侧击的问道:“那皇上看好那位皇子呢?” 她一直都对皇上的心思最为了解的,可唯独在选太子的这件事情上面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任何的头绪来。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睛,问道:“朕听闻,你这几日和皇后有些疏远了,莫不是你二人起了什么矛盾不成?” 姜贵妃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柔声道:“皇上多心了,实在是因为这段时间姐姐一直在担心着大皇子,臣妾也不好前去打扰的。” “皇后对于则儿就是过于纵容了,不过是出门锻炼锻炼,难道还能出事不成?”公孙长堰很是不悦的道。 为了确保则儿的安全,他还特意的让丞相之子跟着去了,对付好歹也算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了,难道还保护不了一个人不成,更何况还有纪老狐狸在的,那老东西虽然对自己的意见很大,但是对于战事一向都不会懈怠的。 姜贵妃笑容一滞,心情错综复杂,但也没有让他看出来,而是更加卖力的讨好他了。 在没有确定太子到底是谁之前,她只能退而求次,不能轻举妄动的。 不管如何,她手上还是有着姜家作为支柱的,而太子妃只能是她姜家的女儿。 夜色还很漫长,消停了没一会就又开始缠绵悱恻起来了,那守在外面的宫女和守在里面的太监都个个低垂着头。 商洽位于南方,一到秋季的时候就连绵不绝的秋雨,伴随着阴暗潮湿的环境,以至于早晨都是在一片薄雾中度过的。 伴随着一阵阵的钟声之后,金銮殿上文武百官齐聚一堂,高呼万岁。 高公公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房云翼就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拱了拱手道:“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房爱卿有何事?”公孙长堰和蔼的看着他。 房云翼抬起头来,表情严肃的道:“回皇上,臣昨日府上来了一个贼,而这个贼正是李尚书之子。” “胡言乱语,”他话音刚落,李尚书就怒火中烧的站了出来,“回皇上,房大人如此无凭无据的,是在羞辱微臣的清白,小儿虽然纨绔,但也绝不会做出如此鸡鸣狗盗之事的。” 房云翼冷笑一声,语气冷漠,“李大人误会了,令公子可不是来鸡鸣狗盗的,而是收买了本官府邸的丫鬟,试图合伙给本官的表妹下药,玷污其的清白,也不知令公子何处见了舍妹一面,便惦记上了,如今居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来,若不是舍妹机灵,怕是早就被令公子给羞辱了。” 一番话让文武百官炸开了锅,一下子就议论了起来。 那站在百官面前的公孙离微微蹙眉,眼神中多了一抹阴鸷的偏执戾气。 而房云翼更是继续道:“人微臣已经让人抓住了,此番就在宫外,还请皇上给微臣做主。” 第三百十三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伴随着房云翼的话音落下,那李尚书脸色刷的一下就苍白了起来。 昨夜他那个不孝子的的确确没有回府,因着已经习以为常了便也没有放在心上,便认为他无非就是又去了那个勾栏子鬼混去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一大早的就被人给参了一本,而且还是被风头正盛的房云翼给参了一本,如今更是将人给抓了。 ”这……“李尚书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拱了拱手朝着皇帝道:“皇上……小儿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公孙长堰沉着脸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就等房大人将人带上来对持一番再说吧!退下。” 李尚书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一脸欲说还休的退下了。 在场的众人都表情千变万化的,那站在前头的公孙瑾微微侧目,刚好和不远处的公孙胜对视了一眼,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厮杀起来一般,却又很快的给避开了,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好戏开场。 那站在龙椅旁边的高公公眉头紧锁,神情有些不悦,心中错综复杂,也不知殿下知不知道此事,这李尚书的儿子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把主意打到那丫头的身上去。 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下,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被人押着带了上来,蓬头垢面的,却不难认出此人就是李尚书之子,朝中的不少大臣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李谭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就是李尚书之子?”公孙长堰面色不怒自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压迫的气息,“房爱卿说你深夜私闯他的府邸,还试图玷污其表妹,此事可当真?” 李谭也不傻,自知此事无论何都不能承认的,若是承认了的话,父亲被牵连不说,自己也是毁于一旦的,咬了咬牙,面对着沉重的压迫矢口否认,“回皇上草民没有,这种胆大妄为的事情,草民怎么敢,虽然草民平时是风流了一些,但是也不敢惦记世家小姐们。” 李尚书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的撩起衣摆跪了下去为自己的儿子开脱,“回皇上,小儿的确纨绔,但是万万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啊!莫不是……莫不是房大人记着前几日微臣和他争执的事情,这才挤兑微臣,用这样下三滥的借口。” 矛头一转,倒成了房云翼的不是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后者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道,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回皇上,臣所说的千真万确,早就猜到了李公子不会承认的,所以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物证的。”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李谭的贴身玉佩来,“男子的玉佩一向都是贴身之物,尤为重要,而这个东西恰好落在了臣的府邸,李公子该不会想说是微臣陷害你的吧?” 他轻笑一声,目光如炬的盯着他,“这东西的确证明不了什么,不过昨夜李公子去了什么地方,遇见了什么人,只要稍微调查一番便知道了,李公子在邵安可是名人,想必并不难的。” 房云翼的话再明显不过了,若是李谭不承认的话,如此追查下去,他做过的那些个荒唐事不仅仅是家风问题了,如今已经闹到了皇上的面前来了,恐怕会…… 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有些惊慌的看着房云翼。 李尚书激动的站了起来,气得发抖的指着房云翼,“下官和房大人无冤无仇的,房大人为何要这般陷害小儿?” 陷害?还真谈不上。 这李谭是那日在桃月楼的时候惊鸿一瞥的看见了孟妤,从此念念不忘的,多番打听这才得知她是房云翼的表妹。 而这个房云翼的官职并不怎么大,官场的势力也不及他的父亲,他也就打起了这个主意,从而开始关注孟妤了,只是未曾想到被拒绝,他也就想了这么一个生米煮成熟饭的办法来,到时候房云翼也不敢吱声,只能将表妹下嫁给他,谁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面对着重重的压迫感,李谭一下子就没了底气,他可不敢让皇上彻查。 “李谭,朕要你说,可有此事?”帝王的威严不容忽视,伴随着一阵怒吼一下子就让下面的人抖了抖。 李尚书更是不敢再吭声了,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难道……要大义灭亲么? 就在他多番纠结的时候,李谭战战兢兢的磕了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草民鬼迷心窍了,皇上饶命。” 怂蛋。 公孙瑾嗤之以鼻的扫了一眼,这李谭好没出息就这么承认了。 他还真以为父皇会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女子去查这样的事情么? 李尚书当下也白了脸,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扫了房云翼一眼,“房爱卿想如何?” 房云翼挑眉,有些不明所以,正欲开口的时候,公孙离站出来了,“父皇,倒不如就让李公子发配边疆吧!” 公孙长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房云翼却觉得此事没什么不妥的,点了点头默许了。 小小的一个插曲却也能看出不少的苗头来的,公孙长堰无趣的摆摆手早朝便也就结束了。 而高公公以极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传到了东宫这边。 坐在那寝殿内的公孙行止打开纸条的那一瞬间面色骤然冷了几个度,眼底的寒气越发的浓重了,扫了一眼面前的高栾,“你知道?” “属下该死。”高栾猛的单膝跪了下去。 昏暗不明的光线下,他那张脸染了薄怒,却按耐住,“本宫不想再让李尚书出现在朝堂上。” 高栾心中一惊,有些犹豫,“可是……殿下,李尚书是皇上的人。” 此事皇上都没有治李尚书的罪,若是动手的话,恐怕会打草惊蛇。 “杀。”他薄唇轻启,语气凉薄。 他不管李尚书是谁的人,敢打孟妤的主意,那就要付出代价。 高栾错愕了半响,这还是主子第一次如此的执拗和不顾一切,他迟钝了片刻,硬着头皮的道:“殿下,孟妤不让属下告诉你的。” 第三百十四章 他入了万丈红尘 她就是怕殿下知道些什么,这才隐瞒着的。 公孙行止横眉冷对,“高栾你是本宫的人,还是阿妤的人?” “阿妤不会武功,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谁负责?” “殿下,”高栾匆匆忙忙的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凝重的道:“孟妤在房大人的府邸不会有事的,您别这样。” 他也能够感受到,自从孟妤离开之后,殿下总是战战兢兢的。 人放在身边他不放心,可人走了他更加的不放心。 怕自己护不住她,又怕别人护不住她,前车之鉴太多了,殿下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稍微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判断力出现偏差。 公孙行止眸色暗沉,眼底的汹涌被眼睫遮掩,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旦涉及到孟妤的事情就难以镇定下来,总有些害怕。 气氛静默了片刻,他将手中的纸条碾碎,如玉的手松开来那粉末飞扬,语气浅淡的道:“先杀了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便是,如今先将一切威胁到她的人给除掉才是。 高栾神色复杂的拱了拱手,“属下这就去办。” 可高栾离开之后,他还是不放心,瞥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阴雨连绵不绝,天气暗沉压抑,斟酌了片刻,还是起身披了件灰色的大氅离开了莠和殿。 这一幕刚好被夏嬷嬷给撞见了,却也没有多问些什么,而是端着这些糕点低声询问道:“殿下,这……” “本宫不吃。”公孙行止淡淡的扫了一眼,撑着伞消失在了雨雾中。 …… 很快李谭的事情一下子就传开了,惹得不少人议论纷纷的,都很是好奇这能够让李谭那样一个万花丛中过的浪子涉险的女子到底长得何种模样。 客栈内不少人围在一块窃窃私语。 这邵安城的消息一向都是最为灵通的,尤其是刚刚才那街道上被人押着路过的一幕映入眼帘,更是惹得大家开始分析起来了。 “这房府的表小姐莫非是比云安郡主还要美艳的女子不成?” “哎!非也。”一较为清秀的男子打断了他们的话,神秘兮兮的道:“那女子虽不及云安郡主的美艳,可别有一番滋味啊!眉眼弯弯,杏眼波光粼粼,一袭杏黄色的罗裙,跟那秋姑娘似的,像一幅画,淡淡的,绘不出其风采,也难以形容其姿容,可就是叫人眼前一亮,惊鸿一瞥。” 这男子一番形容之下叫人好生的好奇了,如此文绉绉的描述不免更是为大家增添了几分的好奇心。 而坐在某尾的萧柏文却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从容不迫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刚刚温好的酒,若有所思的道:“这个形容倒是挺贴切的。” 坐在他对面的纪子瞻走神了片刻,听了这话不由得望向他,“萧兄见过孟姑娘?” 萧柏文嗤笑一声,悠悠道:“岂止是见过,这女子好生伶牙俐齿,将我父亲说得自行惭愧。” 那日说好听点是去负荆请罪的,实际上是去呵责他父亲的。 萧柏文亲眼目睹了自己父亲活了几十年,脸色大变,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还挺叫人难忘的。 他倒是想学学那姑娘的伶牙俐齿,如此一来也就不会被父亲多番的为难了。 面对他的点评纪子瞻不可置否,“的确如此,那孟姑娘却是伶牙俐齿。” 可在殿下的面前时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以至于纪子瞻怀疑这女子喜欢殿下来着,后来也验证了他的猜测。 女子也就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装成那一番懵懂无知,又偶尔聪明伶俐的样子。 这女子,好生聪明。 “不过……”他顿了顿忧心忡忡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若是殿下知道了,怕是……” “怎么?”萧柏文越发的好奇了,他回来的时间也不长,对于这些事情知道的也不多,尤其是关于东宫的消息。 纪子瞻愁眉不展的望向他,凝声道:“殿下对这孟姑娘与众不同,若是殿下知道了,这李尚书怕是要遭殃。” 萧柏文挑眉,似是在思量着些什么。 最近秋雨连绵不绝的,二人好不容易相约出来喝两杯,好巧不巧的就遇见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 而这一阵子纪子瞻一直惦记着远在冀州的父亲,这才出来散散心的,未曾想反倒是成为了堵心的一档子事情了。 事实证明纪子瞻的猜测是对的,公孙行止从皇宫出来并没有知道,他也未曾做任何的遮掩,只是将大氅上的绒帽给随意的戴上了而已。 可当他悄无声息的来到房府,走到孟妤的闺房内并没有看见人的时候,那一直悬着的心更是跌入了谷底,眉宇间戾气横生,再也压抑不住似的汹涌而出,当他魂不守舍的走出房门时却看见回廊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房云翼喝孟妤诧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孟妤楞了片刻,想也没想的提着裙摆走了过去,“殿下……” 话音未落,他猛然一愣,伸手将人扯进了怀中,身子都在发抖,连带着眼尾处也随着红了起来。 房云翼怔了片刻,双手攥紧,脸上的笑意淡化开来,低垂着头拱了拱手识趣的走开了。 孟妤有些无措的被他抱在怀中,她刚刚才是喝房云翼去了一趟大理寺罢了,毕竟她是受害者要去做个证人。 “殿下……,”她有些不解的低声道:“怎么了?” “阿妤,”他声线微微颤抖,“本宫刚刚没看见你,以为你出事了。” 孟妤恍然大悟,试探性的开口,“殿下是不是知道昨夜的事情了,阿妤没事的,昨夜的事情高栾已经帮我解决掉了,殿下,阿妤没事……” 她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害怕,人心险恶,处处都是尔虞我诈。 正是因为他处在那样的环境当中,这才战战兢兢。 “阿妤,本宫活得不尽人意,”他抱紧了她,哑声道:“可本宫想将你捧成星星。” 耳畔是秋雨从青砖瓦上坠落的声音,那疾风吹得早已经光秃秃的树梢嘶吼,翠绿的竹叶东倒西歪,却都没法掩盖他嘴里的浓情蜜意。 神仙坠入万丈红尘了。 第三百十五章 辛竹悬梁自尽 她就这么任由他抱着,双手无措的抬起,连带着声音也跟着发生了异样,“殿下,阿妤不会有事的,阿妤会陪着你,长长久久。” 君生我生,君死,吾殉。 她从没有这么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心甘情愿的陪着他坠入深渊也好,跌入地狱也罢。 房云翼失魂落魄的走开,心里面有些难受。 孟妤在他这处也小住了一段时间,可鲜少瞧见她对谁笑颜如花过,总是带着礼貌和刻意的疏离感,却唯独面对殿下的时候可以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扑进他的怀中。 “公子,”在他走神的时候,浦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俯身呢喃了几句,“辛竹咬舌自尽了。” 房云翼一惊,“何时的事情?”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周大人派人前来知会的,问您打算如何处置?” 房云翼拧眉,有些迟疑的看向那处别院内,想了想这才道:“李谭已经收押了,皇上当众说的,就算是辛竹咬舌自尽了也无伤大雅,就是怕李尚书那个老东西借题发挥。” 李尚书好歹也是纵横朝堂多年的,不可能就这么吃下这个哑巴亏的,再加上李尚书实际上乃是皇上真正的人,这些年一直都在为皇上办事,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三皇子的人罢了。 皇上这么的爽快必然是有鬼的,这其中怕是没这么简单,就怕皇上背地里面给其穿小鞋。 “你且让人先去回话……” “公子不行啊!那辛竹临死前写下了一封遗书,此番被周大人给压了下来了,若是落到了皇上的手中去的话,怕是……”浦山急急忙忙的打断了他的话强调道。 房云翼心中暗叫不妙,也顾不得许多了,大步流星的就要朝着孟妤的梅苑处而去。 他的到来并不尴尬,公孙行止本就是个偏偏君子,冲动的那一股劲没了之后便松手了,那耳根子红起来很是明显,此番少不了一番苛责。 孟妤倒也不在意,只是笑盈盈的道:“阿妤有把握的,不会出事的。” “阿妤一向聪明,本宫知道的,”他弯了弯嘴角,“不管做什么,先保护好自己。” 孟妤点了点头。 那不远处的玉兰树下,房云翼斟酌了许久这才走过来的,硬着头皮的拱了拱手道:“殿下。” “嗯。”公孙行止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小模样有些傲娇。 “孟妤,大理寺出事了,”房云翼沉声道:“辛竹悬梁自尽了。” 这事情来得蹊跷,他们前脚刚刚一走辛竹就悬梁自尽了,分明在牢狱中的时候都和辛竹问过了的。 孟妤答应保她一命的,条件是她最好老老实实的闭嘴,可是现如今居然告诉她人悬梁自尽了,这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皇上出手了。 “不急,还会有所动作的,”公孙行止轻声道:“李尚书贝背地里面没少为皇上做一些杀人放火的事情,皇上自然不会置之不理的,不如房大人再等等看,今夜还会有所动作的。” 在朝堂上,皇帝可以那么的处之泰然,无非就是有后手的。 好歹也是自己用着舒心的臣子,若是叫其寒了心自是不好的。 他的这个叔父,他太了解了。 而且如今局势杂乱,他若是再接二连三的失去自己的依仗的话,到时候出现问题,他也不敢全身而退的,再者冀州那边怕是此时已经乱成一团了。 那半块虎符没有人知道在他的身上,所有的人都朝着冀州而去,所以如今的皇帝如芒在背,如何敢再失去所信任的人呢! “若要除掉李尚书没这么简单,得将消息放出去,给有需要的人,到时候房大人不必动手,就能够坐享其成,还能趁机被皇上提拔。”公孙行止瞧着二人错愕的面孔,慢悠悠的道。 孟妤稍稍的迟钝了一会,反应过来之后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殿下如何知道李尚书乃是皇上的人的?” 她一开始也是听房云翼提起的时候猜测了一番,就想着借助这个机会试探一二的,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皇上的人,这样一来的话,公孙胜的身边其实可以用的人并不多的。 也就是说…… 她瞳孔放大,不可思议的看向公孙行止。 后者勾了勾嘴角,轻描淡写的道:“朝中的局势远远比你们想的复杂,所有人都在猜测本宫废了之后会是谁登上储君之位,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或许,皇上并不打算立储呢?” 这可真是一个可怕又惊悚的消息,一下子就将气氛拉低了好几个度,仿佛寒冬腊月一盆冷水浇灌下来。 也亏得面前的二人接受能力较为强悍了,很快便回过神来,那雨帘一幕幕落下,淅淅沥沥的水声倒像是二人的心跳声一般。 “殿下的意思是,或许从一开始所有人都错了,皇上不会立储,那他百年之后又当如何呢?”房云翼疑惑不解的问道。 公孙行止神色淡然,“坐在那个位置之后,人会越来越贪婪,从一开始的一统天下,到最后觉得身侧之人都是心怀不轨的,他想做的是杀妻,杀子,坐拥这万里江山。” 孟妤望向他,“殿下如何知道的?” 他摇摇头,目光凉薄,“从前本宫也以为她会将皇位传给大皇子和三皇子其中一个,可最后又将公孙瑾给搀扶了起来,尤其是昨夜他来看望本宫时,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还夹着兰花的香味。” 孟妤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道:“那兰花,小七的身上有。” “七皇子他……”孟妤赫然瞪大了眼睛,回忆起那个年幼又痴傻的孩子,不由得煞白了脸。 皇帝到底想做什么,为何做出这些惊悚的事情来。 二人皆是不解。 公孙行止神情依旧淡然,伸手轻拂过她的鬓发,“他已经有了心魔,小七的死是注定的,阿妤,这商洽的江山早已腐朽,不堪了。” 白骨累累中不仅仅是仇人了,就连至亲骨血都能抛掷其中,成为一个个的垫脚石。 第三百十六章 自是风雅 皇家的人都是冷心薄情的,因为他们本就是处在那样的环境当中的,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定位。 若是真如他所猜测的一样,这旧山河是该好好的收拾收拾了。 “房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的,以卵击石,只会适得其反。”他沉声道。 朝中的局势诡异多变,不管皇帝打得什么主意也好,如今的江山还需一个君主来坐镇,这也是他迟迟未曾下手的原因。 晋阳虎视眈眈的,若是商洽大乱,岂不是给了他国可乘之机嘛! 他清醒的知道这一点。 房云翼面色凝重了起来,突然没法面对皇上了。 若是真的传出七皇子身死的消息的话,那么当今皇上才是最恐怖的人。 “下官知道了,下官这就去一趟大理寺。”房云翼拱了拱手,好半天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孟妤作势欲要跟上,却被公孙行止一把拽住了,朝着她摇摇头,“阿妤送本宫回去。” 瞧着那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孟妤蹙眉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没什么人,江管家已经特意的打点过了。 他牵着人走到后门处,房檐上的积水顺着缝隙落下来,他举高了油纸伞,垂眸望向面前的人,沉声道:“阿妤,在等数月,等本宫这个太子废了,本宫带你去冀州,从头开始。” 绍安这边早已经不安全了,饶是他可以明哲保身的脱离,可难免也会掀起轩然大波的。 江沙也并非一直在冀州那处,也去过几次边关的,最多不过数月,晋阳肯定是要动手的,在此之前他得先离开绍安,才能稳住局势。 他要打一个江山来,送给他的阿妤。 孟妤仰起头来,笑靥如花的点了点头,“殿下说过冀州风光很好,殿下去哪,阿妤就去哪。” “阿妤说话真好听,本宫喜欢听,”他莞尔,伸手顺了顺她的发顶,“阿妤要快些长大。” 她杏眼顾盼生姿,直勾勾的望着他,神秘兮兮的弯了弯嘴角,“最近在学一个东西,想送给殿下,等阿妤做好了,便给殿下戴上。” 只要看着他,也不惧怕什么了。 公孙行止莞尔,“好,阿妤回去吧!本宫自己回回去的。” 关心则乱,一担心便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失去了。 可一旦冷静下来,他依旧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总是能够让人刮目相看的。 送走了他,孟妤长叹了一口气,却未曾离开,而是就地取材的捡起地上的一根细小的木棍,蹲在地上在哪泥土中将几个人名写了下来。 而这一幕恰巧被当了一次梁上君子的萧柏文瞧在了眼里,他撑着油纸伞,轻飘飘的立在墙头上,隔着雨帘倒也瞧得不真切,只依稀看得出她在写字。 正当他看得入迷时,脚下一滑,直挺挺的从墙头掉下来,却又在空中潇洒的转了一圈这才稳稳当当的落在地面上的。 孟妤抬起头被那溅起的水花扰了视线,再一睁眼时才看清楚来人,她施施然的起身,中规中矩的屈膝行礼,“萧公子,你……” “难道萧公子想效仿李公子当梁上君子不成?”她稍顿片刻,抿唇浅笑,饶有兴致的打量他。 萧柏文连连摆手,“姑娘可抬举在下了,在下可不行想被姑娘送去天牢,遭遇牢狱之灾,只是想来会一会房大人想通过房大人见一见太子殿下,未曾想房大人外出了,便只好做个梁上君子了。” 他说得井井有条的,倒像是真的一般。 可惜了,孟妤并非是那些个好糊弄的小姑娘,她毫不留情的就揭穿了萧柏文的借口,“太子殿下刚刚离开不久,萧公子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这……”萧柏文干笑两声,走到屋檐下来,收了雨伞拱了拱手诚心诚意的道:“在下唐突了,姑娘勿怪。”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如今父亲将身家性命都压在殿下的身上了,为人子,自是要谨慎些才是。” 其实他老早就想来拜访了,只是没有一个好的理由和机会。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萧公子。”孟妤并没有很快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道。 萧柏文也没往心里去,而是很爽快的颔首,“姑娘但说无妨。” “萧公子觉得商洽是什么样的局势?” 他对答如流,“国力强盛,国泰民安。” “当今皇上为君如何?” “虽算不上圣明,却也不糊涂。”他从容不迫的道。 孟妤点了点头,又道:“所为国力强盛不过是面对晋阳三番两次的挑衅无动于衷,边关百姓被骚扰时一再退让,算不上圣明,是城内挖心命案乃是他纵容其子所谓,算不上糊涂,乃是他将堂堂护国大将军派去剿匪,大材小用,萧公子还觉得商洽当真国泰民安嘛?” 那荒漠中死了多少将士,那边关百姓苦不堪言。 那被抛心丢失荒野的尸首叫人心寒,王子犯法,天子却助纣为虐。 “萧阁老将萧家护得极好,这才让萧公子可以独善其身,还能这般逍遥快活。”她悠悠道,语气温凉如水。 萧柏文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道如今的心情复杂沉重。 他的确对于朝中之事并不了解,因着不屑一顾,所以自是不予理睬的。 可如今却发现他们这些富家子弟,这般的纨绔。 “萧公子若是有空的话,不妨和我去天牢走一遭。”孟妤并没有指责亦或是数落他,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萧柏文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微微挑眉,“去看李覃?” “不,”她侧目,“去看看这人间疾苦,不白之冤,和生灵涂炭的模样。” 萧柏文没说话,跟了上去,后知后觉之后这才苦笑出来。 他分明是来试探她的,未曾想反被其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也难怪父亲都为之心悦诚服。 为了掩人耳目,萧柏文又不得不从后门飞身离开,绕到了门口和她同坐一辆马车,却隐隐觉得不妥,“姑娘就不怕他人看了说闲话?” 孟妤收回了视线,打量了他一番,一本正经的道:“萧公子今年二十五了,若是按照正常情况的话,孩子都七八岁了,孟妤在萧公子眼中不过是个没长大的丫头罢了。” 说难听点,她要是再小几岁的话,萧柏文都能当她爹了。 这话属实不怎么顺耳,萧柏文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头一次被人抨击年龄。 第三百十七章 孟妤护短 马车内安安静静的,萧柏文却如坐针毡。 外头秋雨绵绵不绝,一阵阵的撕扯着。 车夫策马扬鞭的从那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水洼中趟过,径直朝着大理寺天牢的方向而去。 天牢这边,房云翼匆匆忙忙的赶到之后就迅速和周大人前往了辛竹悬梁自尽的牢房。 压抑的牢房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辛竹被白色的布遮盖住,那上方正挂这她自己的腰带,而他本人却不以为然,房云翼蹲下身去将尸体查看了一番,视线在她脖子处扫了一圈,这才站起来的。 周昌运及时的上前解说:“人是发现时已经没气了。” 也都盘查过了不可能是他杀的,绝对是自杀的。 而房云翼则是扫了一眼对面的牢房,被关押的人正是李覃,他很是淡定的坐在里面充耳不闻,倒是很洒脱,靠在墙壁上意有所指的讥讽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房大人可要当心些才是。” 他这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那还有在金銮殿时的胆怯,也不知她父亲和他说了些什么,态度一下子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房云翼抿了抿嘴角,只觉得好笑,“李公子倒是信心满满。” “房大人也不赖,叫人好生钦佩啊!”李覃咬牙,目光森森的凝望着他。 昨夜的事情他可没忘记,小小一个穷乡僻囊出来的毛头小子敢在他这里动手,也不打听打听他李覃是何许人也。 “李公子说得很对,我兄长的确很了不起,一举高中,不仅仅学富五车,更是步步高升,如今更是能够将堂堂尚书之子囚在这天牢中,试问有几人能做到的呢?” 二人静默间,一到温吞的声音不徐不疾的响起。 二人蓦然回首,就看见那绛紫色的衣裙扫过地面,倩影款款而来,两侧晦暗不明的烛火落在她的身上温和极了,那眉眼间清清淡淡的,嘴角却噙了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李覃眼前一亮激动的站了起来,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原来是孟小姐。”他理了理衣衫,笑得油腻的拱了拱手问好。 孟妤侧目而视,神情寡淡,并未搭理他,而是隔着牢房的门继续道:“李公子可知道,这牢房死过多少人,你所在的牢房正是闵大人一家待过的地方,我听闻李公子和闵公子关系不错,想必午夜时也会叙旧一番的。” “至于我兄长,就不劳李公子担忧了。” “你……”李谭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周昌运,给我换一间牢房。” 他吓得魂飞魄散的朝着周昌运呵斥道。 后者却是脸色一沉,态度坚决的道:“李公子好大的威风,本官堂堂一个朝廷命官听从的乃是当今皇上的旨意,难道李公子是要以下犯上不成?” 周昌运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如今已经答应了和太子殿下同流合污了,自然是不会帮着他的。 在场的众人,除了李覃以外都是一伙的。 只是萧柏文并没有进来,他和李覃是认识的,为了避免麻烦,还是避着些比较好,可也隔得不远。 刚刚才孟妤的话他一字不落的都听进去了,眉头紧锁起来,若有所思的摇晃着腰间的玉佩,心中生出几分的惭愧来。 难怪父亲说她巾帼不让须眉。 这姑娘的的确确很与众不同,让人刮目相看。 也难怪太子殿下青睐有加,那么一个冷冷清清,不问世事的人都把她奉为至宝。 只是,唯一不满的便是她提自己年龄的事情。 三人离开了牢房,不顾李覃哀嚎的声音。 萧柏文站在那过道处,朝着几人作揖问好。 周昌运微微一愣,很快也反应过来了。 “萧公子?”房云翼惊讶道。 萧柏文含笑着点了点头,“房大人,久闻大名。” 气氛有些尴尬,周昌运很是识时务的溜了。 而此番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孟妤扫了他一眼,问道:“萧公子有何感想?” “如你所愿。”萧柏文笑得有些难看,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这女子很擅长抨击人心,趁着你一个不注意,就能左右你的想法,让你跳入她编织好的圈套里面去。 孟妤满意的扬了扬嘴角,“如此甚好,萧公子还有什么好问的?”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去了。 她身世古怪,而且言行举止非同寻常,不仅仅是公孙行止好奇,就连他们也好奇。 萧柏文趁热打铁,面色认真,直言不讳,“姑娘真名叫什么,来自哪里,所作所为图什么?” “孟妤,无父无母,被舅舅舅母卖进相思阁,被大皇子赎身,转送给太子殿下,所图……”她迟疑了一瞬,眼神暗淡了一下。 二人等待着她的回答,寂静无声的过道上,四周都是空荡荡的,除了李覃那一处以外,这条过道上没有犯人了。 她眉梢轻蹙,语气清脆,眼中都是坚韧,“所图太子殿下。” …… 许是这个回答过于与众不同,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以至于如何离开的萧柏文都未曾反应过来,只是当他停在自己家府邸门前的时候这才嗤笑一声。 他这人在风月场所摸爬打滚习惯了,对于男欢女爱看得比谁都清楚,却被这女子给惊艳了一把。 这世间当真有这样的人存在不成? “孟妤,”马车内,随着颠倒的气氛,房云翼侧目,“多谢你为我解围。” 她含笑,“应该的,你我如今是兄妹。” 兄妹么? 他心情错综复杂,却只能赔笑。 也罢!总归是有个名分的。 “这几日天气多变,阴雨连绵不绝,云安郡主的事情你若是急的话,倒可以登门拜访。”房云翼忽然提起云安郡主的事情。 孟妤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兄长了。” 云安郡主知道不少姜贵妃的秘密,从她这处下手总归也是好的。 而且,公孙离也打上了她的主意。 这云安郡主势必会成为姜贵妃手中的一枚棋子,若是让她知道这些,反目成仇是迟早的事情。 “对了,兄长,明日陪我去一趟静安寺吧!” 第三百十八章 公孙离的礼物 房云翼点了点头说好,不过今夜他的确是有事情要做了。 太子殿下已经提醒过了的,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了,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可以趁机除掉皇帝的左膀右臂,也算是一种釜底抽薪的办法。 不得不说,论心机和智慧还是太子殿下更胜一筹,他所做的似乎都是将对方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给架空,让人难以察觉,从而让他自己的人上位。 那样一个人,绝非善类。 房云翼疼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自己掉入了贼窝,越是了解,这个太子殿下越是叫人错愕的同时,更多的是忌惮了。 凭借一己之力,苟延残喘至今,还能暗地里面将商洽的那些旧势力给纳为己有。 更甚至似乎对于边关的消息更是了如指掌,似乎…… “兄长在想什么?”孟妤侧目相看,这才发现他一直在眉头紧锁。 房云翼闻声提起头来,晦暗不明的光线下,他那张脸情绪错综复杂,抿了抿嘴唇道:“孟妤,你很了解殿下嘛?” “并不。”孟妤摇摇头,她对于公孙行止更多的是从表面看到的,至于是真是假从未去深究过。 房云翼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面露担忧之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那你就不怕嘛?不怕自己也是殿下手中的一枚——棋子嘛?” 这话有些逾越了,使得马车内的气氛一度低下。 孟妤一脸认真的望着他,“我的接受是盲目的,不管太子殿下是什么样子,都不影响我对他的态度。” 房云翼松开了手,苦笑一声,“也是,殿下向来料事如神,对于人心更是了如指掌,自是不会把你作为棋子的。” 而他们早已经是太子殿下棋盘上不可或缺的棋子落,或用,或弃。 孟妤沉默,未曾反驳。 她从未想过公孙行止会是什么样的人,因为那都不重要。 房云翼将人送回了府邸,却未曾跟着回去,而是解释道:“六王爷约了我在桃月楼见面。” 孟妤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提着裙摆走了进去,那背影很是洒脱。 二人之间除了客套,更多的便是商议一些阴谋诡计的事情,却很少真正的了解。 目送着她进去,房云翼这才放下了帘子,手轻轻的从衣袖中掏出那一个红绸来,盯着瞧了许久。 马车掉了个头又去了桃月楼。 而这边,孟妤回到梅苑之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洗漱一番,背对着那窗柩宽衣解带的时候,一阵微弱的笑声突然想起。 她猛的一愣,下意识的重新穿戴整齐,一转身就瞧见那窗柩边倚靠着个白衣若雪的公子哥,笑容七分,三分戏谑之色,眯着眼打量她,眼睫上染了秋雨,模样瞧着有些许的狼狈,却依旧不减风采。 孟妤望向他,有些疑惑,“五皇子,你不是……” “不是应该脱不了身,应该被皇后纠缠,抑或是忙着看好戏?”他笑着打断了孟妤的话,长叹一声,“原来,小豆芽是这般想我的。” “没有,”她摇头,矢口否认,“我只是在想,殿下的伤可有好些,前些天兄长告诉我殿下受伤了。” 他神情一顿,嘴角的戏谑淡了下来,歪了歪头看向她,“小豆芽把我当什么?这般关心我,就不怕……太子殿下吃醋?” 公孙行止那人可不是眼里面容得下沙子的。 他们二人相识多年,整个皇宫,公公孙行止最了解他,而他对于公孙行止一知半解。 或许他藏得还不够深。 孟妤重新系好腰带,漫不经心的道:“五皇子对我挺好,我自然没有必要将五皇子作为敌人。”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 平心而论,公孙离是她在皇宫里面能够说得上话的人,虽是淡如水,可好歹也算是有些情谊的。 他微微一愣,别过头去,目光落在了外头的雨幕中,“听闻你昨夜的事情,便想着来看看你,细细想来,那李覃脑子愚钝,怎么会是你的对手,不过小豆芽你可真是聪明,居然来一招抛砖引玉,你这是打算断了父皇的路,就不怕父皇牵扯到房云翼嘛?” 他那个父皇可不傻,如何分不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房云翼再怎么厉害,可是比起忠心耿耿的老臣而言,自是懂得取舍的。 孟妤很是洒脱的道:“是有些难办。” “那小豆芽需要帮忙吗?,”他朗声道:“帮你杀了那个老狐狸。” 也不知为何,听了那个消息之后心中一沉,就觉得那李尚书看着不是很顺眼了。 孟妤稍稍一顿,很快就摇了摇头,“不用,五皇子如今处境艰难,还是少出宫为妙,皇后如今一直在盯着您,您若是出宫的话会惹起她的猜忌,再者……大皇子未死,你不安全。” 皇后随时都会弃掉他这一枚棋子,一个替身的。 屋檐下寂静无声,耳畔都是秋风瑟瑟,秋雨被吹得斜飞,他白衣款款,面色纠结的望向她,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小豆芽你很关心本皇子?” 她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初见时就觉得他不讨厌,笑吟吟的还有着梨涡,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必然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而不是如今玩弄阴谋的操作者。 “我把五皇子当朋友,可以聊天,一起吃饭的好朋友。”她畅所欲言,脸上都是真诚。 窗柩边的人明显身子一僵,眼中闪过一抹错愕,心跳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加快,突然有些嫉妒了。 他噗嗤一笑,当真有了几分少年的天真,从怀中丢了一个东西给她,“这东西送你,必要的时候能救你一命。” “真希望你我不会有拔刀相向的那一日,不过也有些期待,若是你我拔刀相向了,又该是什么样的场面呢?” 反目成仇,也是一种期盼吧! 少年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了那窗柩边,来无影去无踪的有些吓人。 孟妤看着手中的腰牌发愣,她可不可以错认为公孙离把她当朋友了? 第三百十九章 那就一族陪葬 关于李覃的事情,整个都城都在议论着,不缺乏对孟妤容貌好奇的。 桃月楼的隔音效果实在的算不上好,隔着房门都能够听见外面的吵闹了。 房云翼和公孙瑾面对面的而坐,面前的八仙桌上面摆了些酒菜,却一丝未动。 房云翼有些奇怪,若是从前的话公孙瑾的身边都会跟着两个丫头的,此番却未曾遇见,不由得有些疑惑,“今日怎地不见六王爷身侧的那两个丫头了?” 公孙瑾抬起头来,眯了眯邪气凛然的眼眸,勾了勾嘴角,“房大人对本王的丫鬟很感兴趣?” 房云翼摇摇头,浅笑道:“只是随口一问,还不知王爷找下官前来所为何事呢!” 总算是问道点子上了,公孙瑾也没有继续藏着掖着,而是非常爽快的就开口道:“想请房大人帮个忙。” “王爷不如先说一说。”房云翼警惕了起来。 公孙瑾嗤笑一声,烟言语轻蔑,“房大人是父皇的人,又不是三哥和大哥的人,何必对本王躲躲藏藏的,难道房大人还看不出来父皇的意思吗?” 按照如今的局势发展下去,他就算是不费一兵一卒也能成功的当上这个太子殿下,并且高枕无忧。 房云翼抿唇,接过他给自己倒的酒,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身边的那两个丫头偷走了本王的东西,想劳烦房大人帮本王寻找一番。”公孙瑾语气也变得冷漠了起来,那眼中杀气腾腾。 那两个丫头居然敢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离开了,而且还是在他分发了任务之后。 人就算是死他也要找到尸体。 那两个丫头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了,他不放心流落在外。 不过还好如今还在城内,可若是挨家挨户的排查自然是会惹来争议的,几番斟酌下只能来寻求房云翼的帮助了,虽然此事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房云翼能够办到的。 如今他的官位可不低,而且大理寺的人还听从他的调遣,由他出面的话再合适不过了。 “本王听闻房大人有个远房表妹,生得貌美如花的,如果房大人能够帮助本王解决这个麻烦的话,本王登上太子之位之后,便和其喜结连理,到时候令妹可就是太子妃了。”公孙瑾抛出了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来。 他觉得房云翼是个可造之材,必然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前程的。 手中的琉璃杯变得沉重了起来,房云翼表情多变,闷闷的喝了那杯酒,从容的放下了酒杯,“王爷这是在为难下官,下官不过是一个文官,如何能够帮……” “房大人若是不愿的话,那么本王就只好找别人了,但是有一点要提醒房大人的,那就是关于李尚书的事情,怕是父皇会有所动作啊!难道房大人不知道李尚书是谁的人嘛?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动的。”公孙瑾也不强求,非常洒脱的就站了起来,表情很是淡然,像是拿捏准了他一般。 房云翼情急之下叫住了他,“王爷且慢。” …… 回到东宫,他脱掉了一身的装扮,又继续若无其事的准备进到内殿去,只是脚步却微微一顿,随后面色一变。 “咻。” 那明晃晃的长剑在空中划过直勾勾的朝着他而来,没有一丝的疑惑和停留。 公孙行止屹立不倒,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眨过一下。 可是就在那把长剑离他不过一个拳头距离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而对方则是极快的收回了手中的长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子瞻该死,太子殿下恕罪。” 他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没有躲开,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人,“你想试本宫会不会武功?” “这……”纪子瞻面色为难的拱了拱手,“殿下恕罪,子瞻也只是……” 这也是和萧柏文闲聊时无意间提起的,这个太子殿下或许真的会武功呢! 可是他的武功是谁教的呢! 难道是高栾? 那也没有道理啊! “殿下恕罪。”他只好硬着头皮的道。 公孙行止没有理会,而是饶过他,面色冷淡的盘腿坐在那蒲团上,片刻之后这才不咸不淡的开口,“你是担心本宫徒有其表?” “本宫确实不会武,你信吗?”他莞尔,笑得有些森森。 纪子瞻蹙眉,犹豫不决的抬起头望向他,狠狠地摇了摇头。 公孙行止抿了抿嘴唇,“本宫的确会武,但是本宫不喜欢动手。” 他诵经礼佛,可不能白浪费了,若是再造杀戮的话对彼此都不好,万一不灵验了呢? 先前的时候他帮阿妤杀过一次人了的,如今可不能再造杀戮了。 习武,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和别的事情无关,复仇,暂时还用不着他亲自动手。 ”起来吧!”他开口道。 纪子瞻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的不知所措,最后也是他开口这才坐了过去,忐忑不安的问道:“殿下可有家父的消息?” “约莫着应该是开始了。”公孙行止淡淡的道。 冀州那边的情况他一直都是盯着的,江玉他是最放心的了,只要他在那就万无一失,这十多年江玉早就做好准备了。 将冀州拿下不足为奇,还能顺水推舟一番。 纪子瞻颦蹙眉头,却没再多问些什么,只是恭恭敬敬的道:“殿下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子瞻在所不惜。” “帮本宫护着阿妤,别让她出事,谁打她的主意,便杀了,若是杀不了……” 他稍稍迟疑了一瞬,那凉薄的嘴唇勾了一个弧度,语气温凉,“若是杀不了,那就告诉本宫,本宫来杀。” 纪子瞻震惊了一瞬,恍惚间不知如何作答,却还是恭恭敬敬的道:“子瞻领命,不会让孟姑娘出事的。” 他嗯了一声,可心中依旧不放心。 他无亲人,无朋友。 阿妤是他的至亲,亦是他最在意的人,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死,唯独阿妤不能。 那些牛鬼蛇神,若是敢对她出手,那就一族陪着。 第三百二十章 皆为棋局 他的话过于惊悚了,一瞬间纪子瞻有些没法接受。 他以为太子殿下温文儒雅,却理智清醒,那怕是居于逆境中依旧可以保持着那翩翩君子的风范。 如今却改变了这个看法,并非如此的。 所有人都不了解他。 包括孟妤。 他骨子里面的果断和冷漠只是压抑得很好罢了,未曾被谁激发过,如今这李家摆明了就是在自寻死路。 绍安城的世家大部分都是面和心不和,四分五裂的。 李家虽然算不上是世家,可一直受到皇上的重用,私底下也没少被世家巴结,此番若是倒塌了怕是会牵连甚广,那作恶多端的世家,都怕是在劫难逃了。 他起身恭恭敬敬的作揖拱手,“子瞻定不辱使命。” “莫要让阿妤知道,”他又掩去了眼底的阴残,温吞道:“她想做什么,想要什么,竭尽全力去帮她,若是有谁打她的主意,杀。” 那温润的语气,却说着致命的话语。 纪子瞻心中硌嗒了一下,却只是沉声应下,拱了拱手离开了莠和殿。 刚刚才出手的时候,他其实很希望太子殿下还手的,倒是可以一探虚实。 太子殿下会武?那他的武功是谁教的呢?有如何? 怀揣着心中忐忑不安的想法,以至于这一路上纪子瞻心情十分的沉重。 他离开之后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高栾就回来了,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急急忙忙的道:“殿下,刚刚属下看见了纪公子,可是出事了?” “无事,”他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手里面的棋子却不知何时就给碾碎了,“今夜你去帮帮房云翼,大理寺的人都是一些酒囊饭袋,哪里抵得过皇上的御前侍卫们。” 李尚书如此的重要,皇帝怎么会置之不理呢? 也只有让李尚书下台了,房云翼才能却而代之。 那么不管将来如何,无论是谁坐了这个皇帝,房云翼都是他放在绍安城的一个重要棋子。 没有人知道他和房云翼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那怕是公孙离,也只会认为房云翼是收取了自己的贿赂罢了。 高栾微微一愣拱了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办,只是殿下身边无人,恐怕……” 他有些不放心,临近年关了,鬼知道那些人又会对殿下打什么歪主意。 公孙行止嗤笑一声,“怕什么,如今皇后还不希望本宫死,本宫若是死了,她儿子也当不了这个太子,况且虎符还被所有人惦记着呢!皇上也不会轻易立储。” 那半块虎符终归是所有人的心结,拿不到,心不安。 “边关如何了?”他又道。 高栾沉声道:“江将军传来的消息,他已经将局势暂且稳住了,边关的将士中有咱们的人,但是估摸着稳定不了多久,晋阳那边一直虎视眈眈的,怕夜长梦多,恐生变故。” “先暂且拖住一月,等纪老将军将冀州拿下,再派兵前去支援,商洽可以内乱,但是绝不给他人可乘之机。”公孙行止面色凝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高栾点了点头,“那属下先去帮房大人,晚些时候再将消息传出去?” “嗯,去吧!”公孙行止颔首道。 高栾这才又匆匆忙忙的离开,这些日子朝中局势变故很多,不过好在并未殃及东宫这处,也能确保殿下太平。 他倒不是怀疑殿下的武功,不怕那群人来暗的,就怕他们来明的,殿下不方便动武只会吃亏。 人一走,寝殿内又安静了下来,他扫了一眼旁边摇晃的蜡烛觉得碍眼,大手一挥那蜡烛瞬间熄灭掉了。 外头的天色还早,他没什么胃口,总觉得有很久没看见阿妤了。 有些想得紧。 …… 房云翼告别了公孙瑾,回去的路上心事重重的,以至于始终板着一张脸,下人们都退避三舍。 江沙见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追问,而是瞧着他往梅苑那处而去。 犹豫了片刻,房云翼这才抬起手来敲了敲房门。 此番孟妤刚刚洗漱一番,身穿一袭月白色的襦裙坐在那拱窗边,面前一张四四方方的小花梨木桌子,执着毫笔正在洋洋洒洒的写东西,听见敲门声微微一愣。 当她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瞧见一身寒气逼人,身上卷着雨露的房云翼了,“兄长?” 房云翼点了点头,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下,瞧着她这一身装扮,面色一红,眼睛也不知道往何处放,“那个……我找你有些要事相商,你若是不便的话,我一会再来。” “无碍,”孟妤将身上的大氅系好,避免了尴尬,敞开房门,“兄长进来说吧!” 房云翼点了点头,这才迈腿进去的。 二人面对面而坐,他面色有些沉重的道:“今日六王爷找我,是为了让我帮他抓两个人。” “两个人?”孟妤挑眉,倒茶的动作稍顿。 房云翼点了点头,“你可还记得他身边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两个丫鬟,会些武功。” 孟妤点了点头,她印象深刻,那二人对公孙瑾都是唯命是从的,一直很袒护,为何好端端的离开了。 “我本以为公孙瑾找我,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毕竟如今朝局不稳,未曾想他居然是为了抓两个婢女,我猜想那二人可能是知道他什么秘密,他要杀人灭口。” 七叶和凉月是打小就跟着他的,若不是粉丝了什么天大的事情,这二人想来也不会离开的。 孟妤慎重的思考了片刻,这才道:“既然六王爷找上门来了,兄长帮他便是,只是这二人的被咱们找到才行。” “你有什么打算?”房云翼有些担忧的问道:“你难道是想收为己用?” “有何不可,”孟妤轻笑一声,将茶给他褪了过去,面色坦然,“救命之恩总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如今的公孙瑾如同被恶魔俯身了一般,那二人离开也是明智之举,只是她们未曾背叛公孙瑾,也算是有情有义,这样的人收为己用,何乐而不为呢?” 聪明伶俐不说,而且对主子也是忠心耿耿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过尔尔 她的话很有道理,房云翼也觉得此计可行。 “我和六王爷提了一个条件,”房云翼笑着道:“我一开始本欲拒绝的,但是想了想便将计就计了,刚好可以利用一番六王爷。” 孟妤迟疑了一会,“兄长是想利用他找到当初乐王府的那些下人?还是……” “非也,我不至于让他做这些,会打草惊蛇的,我只是找他要了一一样东西罢了。”房云翼的表情有些小小的喜悦,看起来憨憨的。 孟妤忍俊不禁的问道:“那是什么?” 房云翼如获至宝似的从怀中掏出来一枚金光闪闪的金牌,一本正经的道:“这是皇上给六王爷的免死金牌,我担心你有朝一日会遇上威胁,若是和六王爷对上,也许能够救你一命。” 他说得有些腼腆,那如玉的脸上微微有些红润,显得很不好意思。 别看房云翼二十出头的年纪了,风华正茂,可他一无妾室,二无暖房丫头的,又与女子亲密接触不多,这还是头一次送一个女子东西,以至于有些不好意。 孟妤望着桌子上的金牌,那脸上浮了笑容,很是真诚和感激,寂静的房间内,她轻轻的拿了过去,心中有些感动,“谢谢兄长,孟妤没什么亲人,父母双亡,自舅舅家长大,被卖入相思阁。” 几番辗转,没想到居然还能来一个麻雀变凤凰,居然成了新科状元的妹妹,说起也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房云翼笑了笑,“我也没什么亲人,既然你唤我一声兄长,那我自是要护你周全的,我也知晓你为太子殿下办事,危险重重,所以这才想着为你寻些保命的东西终归是好的。” 护身符这样的东西,向来都是在精不在多。 而皇家的人一向对于承诺都是非常看重的。 公孙瑾他们也没有放在眼里,不过是一枚不知被谁驱使的棋子罢了。 但是东西是好东西,关键时刻指不定还能换取些钱财。 孟妤欣然接受了,“多谢兄长,从前多有怠慢,兄长勿怪。” “不会。”他松了一口气,笑容满面的望向她。 来的路上想来了无数种可能性,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倒是未曾想这么的爽快。 而那衣袖下的手早已经捏出了汗水来,坐了片刻,他施施然起身,面不改色的道:“你好生休息,我晚些时刻还得去一趟大理寺,明日再陪你去静安寺。” 孟妤点了点头,“好。” 目送着他离开,孟妤望着手中的金牌陷入了沉思,她也有些错愕的,房云翼对她倒是和从前不一样了,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莫非真把她当成了妹妹不成? 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毕竟她在古代举步维艰的,有个人依靠也是一件好事情。 屋檐上还在淅淅沥沥,源源不断的落下来些雨水,这秋雨吓得没个时间段,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歇。 一直到入夜时分,那秋雨还在持续的下着,孟妤起身来到轩窗前,将窗户大大的敞开来,一阵阵的雨声将她心中的愁绪给浇灭了。 公孙行止要离开绍安城,那她就要为他做好铺垫。 虽不知他为何不直接一点上位,偏生要离开绍安城,可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她总是要跟随的。 天街小雨,那街道上没了行人的踪迹,唯有客栈酒楼灯火通明,一打更的老翁穿着蓑衣,戴着蓑笠在风雨中敲着锣鼓扯着嗓子喊着。 房云翼的一直在天牢内未曾离开,就这么守着李覃。 橘黄色的煤油灯下,李覃嗤笑一声,阴侧侧的道:“房大人还真是悠闲,这么的好雅致亲自前来给本公子守夜。” 房云翼坐在他的对面,也不嫌弃这里头的环境,那怕是老鼠从自己的旁边流窜也始终云淡风轻,波澜不惊。 闻言依旧沉静如水,只是淡淡道:“李公子打本官妹妹的主意,本官自是要好生招待的,若是李公子有什么闪失,本官心中不安。” “呵!”李覃不以为然的哼笑,抱着双臂大大咧咧的靠在墙壁上,“你觉得你拦得住嘛?房大人还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啊!” “不试试如何知道,毕竟,蜉蝣尚且能够撼大树,本官又有何惧呢!”房云翼侧目而视,笑得温和,语气却不容置喙。 李覃也不以为然,压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很是坦荡的埋汰起来,“看来房大人还是一点识时务的心都没有,不过是一个表妹罢了,难为房大人这般的花费心思了。” 房云翼扯了扯嘴角,那眼神中多了几分的锐利,“的确是一个表妹,只是李公子惹了不该惹的人,又如何能够全身而退呢?” 就算是他无能为力,东宫的那位也不会放过他的。 许是直觉罢了,房云翼就是觉得太子殿下会对此事出手的。 二人静默了下来,李谭冷哼一声,侧过脸去不想搭理他,多说无益,他也没什么惧怕的。 总不能父亲就看着他这么一个嫡长子赴死不成? 房云翼继续端端正正的坐好,那衣摆落在芦苇上却也没有让他看上去狼狈,虽出身贫寒,骨子里面却有着一副贵公子的气势。 事实证明他猜得没错,约莫着半夜的时候,牢房里面就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了,一切都是如同太子殿下预料的一般。 一阵阵的厮杀声响起,牢房里面的那些犯人早已经被他转移了,此番的空城计就是了请君入瓮。 对方很给力的来了,只是…… 刀剑劈开了牢房的大门,房云翼猛的睁开眼睛,就瞧见了一群黑衣人齐刷刷的站在他的面前,声音低沉,“谁是李公子?” 那角落里面的李覃立刻跳了起来,激动的道:“我是,我是李覃。” “那他……”黑衣人眼神凛冽的看向房云翼,带着几分的杀意。 “房云翼。”房云翼很是有礼貌的自我介绍,未曾起来。 他腿有些麻木了,冷汗直冒,未曾想对方武功居然如此之高,看来江山没少下功夫。 就在他看着对方朝自己而来,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阵响动吸引了所有人都回过头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你早该死了 高栾也不知道何时出现的,这般的悄无声息,那手中的寒剑手起刀落。 很快一群人就厮杀了起来。 房云翼也不傻,深怕这些人把自己作为威胁,立刻先发制人的捡起地上的剑将李覃作为人质,“住手。” “留活口。”他这话是对高栾说的。 高栾杀人向来都是比较直接的,更何况来的时候主子也没让他留活口,所以他也就没有任何的犹豫,杀的痛快淋漓。 伴随着房云翼话语落下,他这才留下来一个活口,剑直勾勾的指着面前唯一的活口,“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诡异的笑了笑,在二人注视下,咬碎了牙缝里面的毒药,顷刻间倒地身亡了。 “该死。”高栾蹙眉,很是不悦。 房云翼也有些不满,好不容易等到的,结果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难免有些失望。 李覃面色一变,怒从中来,万万没想到房云翼居然还留有后手,他眯了眯眼看向高栾,“你是何人?” 高栾黑纱掩面自是看不清楚其真实面孔的,听了这话他眼神一冷,不屑于和他说话,只是咻的一下就收回了自己的剑,朝着房云翼道:“剩下的你自己处理,我得先回去了,若是有需要便找我。” 房云翼点了点头,瞧着这一地的尸体心情复杂。 这李尚书到底何德何能,能够让皇上这般的袒护着。 人一走,他转身看着李覃,温和的笑了笑,“李公子想要李代桃僵的离开,怕是没这么简单的,这流放,李公子势必是要去的了。” 至于路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归东宫的那位是不会让他活着的。 打了孟妤的主意,还想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覃怒从中来,“房云翼,你敢,你信不信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房云翼冷笑一声,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牢房的大门,周昌运匆匆忙忙的带着人前来支援,因着太过于匆忙了,导致衣衫都未曾更换。 “房大人,”他看了一眼这四周的尸体,深知自己来迟了,“人不会是已经跑了吧?” “不会,周大人辛苦了,”房云翼拍了拍衣衫,轻飘飘的道:“不过,接下来就要麻烦周大人将尸体处理一下了,至于李公子可要严加看管才行,免得被人救了去。” 周昌运点了点头,一向知道李尚书疼爱自己的这个儿子,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的迫不及待,这就等不及了。 不过那么多的人能够畅通无阻的进来,自然是买通了人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这般的顺畅,在此之前房云翼已经派重兵把守了的,万万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 这个内奸他还是要抓出来的。 交代了几句之后,便上了马车离开了。 时辰也不早了,街道上也没什么人了,他身上溅了一些血,马车内面色深沉,低垂着眉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伯策马扬鞭的朝着府上赶去。 而剩下的事情就都是周昌运在处理的了,这事也不好上奏,若是直接上奏的话会闹得很大的。 李尚书救赎拿捏了这一点,这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派出人前来搭救的了。 就是不知道,那老东西会不会咄咄逼人。 如今房云翼在朝中站得还不是很稳,也就是仰仗着皇上的看重,这才如鱼得水的,若是皇上一松口,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 周昌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 …… 青砖瓦下,升起燎燎青烟来,伴随着宫灯的摇晃,秋风撕扯着,向来冷冷清清的冷宫出现了一个身影,披着件黑色的披风,颤巍巍的挪动着步伐。 “皇后娘娘,阿弥陀佛。”那黑暗处总算是亮起了一点点的微光来,一阵厚重的声音打碎了这诡异的气氛。 皇后吓了一跳,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道:“慧远大师,你可算是回来了,本宫去寺庙都未曾看见你,你要是再不回来本宫就要急死了。” 她去静安寺可不仅仅是为了祈福的,还是为了找慧远大师的。 任由谁都不敢相信,堂堂的皇后娘娘,三更半夜的居然和一个和尚私会。 而她找慧远大师也是为了公孙则的事情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惴惴不安的。 自己的儿子一日不坐上太子之位,那么她一日也不会安心的,所以这才急急忙忙的去静安寺的。 “可是大皇子出事了?”慧远大师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慈眉善目的脸上都是困惑。 皇后沉重的摇了摇头,“如今朝局不稳,则儿被人算计,被皇上关了许久的禁闭,此番为了让他戴罪立功,本宫让他去了冀州,只是……本宫担心,若是则儿再不登上太子之位,夜长梦多。” 慧远大师双手合十,语重心长地道:“娘娘不必担心,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的,若是娘娘不放心的话,老衲可以让自己的师兄前去照顾一二,冀州的清慧大师,乃是老衲的师兄,他武功高强,必然能够护住大皇子的。” 他此番云游,唯独没有去冀州,若是早知道的话,便也会去一趟冀州的。 收到皇后的书信之后,他便匆匆忙忙的回来了。 皇后面色深沉,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只是如今有更为棘手的事情,本宫身边的那个秋嬷嬷不明不白的死了,本宫怀疑她死前将本宫的秘密告诉给了太子。” 如今太子她也动不得,日日夜夜都是战战兢兢的。 慧远大师一惊,“秋嬷嬷死了?” 皇后狠狠地点了点头,“就在本宫去静安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但是看太子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这个贱人。” 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当初她就应该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的将人杀了。 慧远大师有些错愕,但是很快也镇定了下来,那眼中一股邪念升了上来,“娘娘不妨试探一二,若是太子知道些什么的话,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的,老衲也会注意这些日子有没有人前来静安寺打听慧智的事情。” 第三百二十三章 高手过招 皇后无奈的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这么办了。 若是公孙行止真的知道了些什么,那她就要先将公孙离推上太子之位,到那时再将则儿扶上去。 终归公孙离也不是她的亲生子,死了也就是死了。 只是她未曾想到,如今冀州那边早就风云突变了。 “阿弥陀佛,老衲先行告退了,娘娘保重。”慧远大师道。 皇后点了点头,抛出诱饵,“若是吾儿登上皇位,慧远大师便是国师了。” 国师可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存在,而这个慧远大师本就心术不正,当年拿捏住了皇后的这个秘密,便和其直接联手了。 说起来,慧智大师还是他们二人给杀了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年来,她一直源源不断的给静安寺添香油钱。 二人达成了共识,皇后这才离开的,殊不知那阴暗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将这一幕都看了去。 二人离开之后,公孙离从那假山处走了出来,那衣衫上早就湿答答的了,夜色中看不清楚他的庐山真面目,只依稀听见一声轻微的笑意。 他勾了勾嘴角,喃喃道:“还真是稀罕啊!” 他本只是好奇的跟上来,万万没想到居然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一幕,这事情还真是越发的有趣了。 这皇宫当中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殿下可要查一查?”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衣人,恭恭敬敬的问道。 公孙离扬了扬嘴角,那桃花眼有着几分的玩味,“不查,明日咱们去静安寺瞧瞧,会一会这个慧远大师,本皇子倒是要看看,他和皇后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冀州那边有什么动静嘛?”他又侧目问道,也不顾身上冰凉的秋雨。 这些日子,冀州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他也不知到底是公孙行止瞒着自己,还真是真的相安无事。 黑衣人摇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殿下是要动手嘛?” “急什么?”公孙离弯了弯嘴角,“最起码得先拿到虎符再说,先让他们都老实一点,看看纪老将军会怎么做,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皇上既然敢派纪家前去,自然是有自己的如意算盘的。 只是他很好奇啊!这个虎符真的在房家嘛? 太后当真会交给房家? 所以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着,等四面八方动手,等公孙行止动手。 最危险的并不是父皇,也不是皇后,而是东宫那个总是云淡风轻的人物。 公孙行止的心思,他也看不透。 “回去吧!”他慢悠悠的甩了甩身上的积水,语气淡薄,“明日去静安寺瞧瞧。”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倒是要看看最后得利的人是谁。 至于他那个皇兄,也时候该上路了。 不过若是有人给他代劳的话,他也是乐在其中的。 身后的黑衣人听话的就飞身离去了,他淡淡的收回了视线,走入了那云雾中去。 这一夜看似风平浪静的,可背地里面发生了一堆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东宫的烛火依旧亮着,公孙行止翻阅着手中一本医书,时不时的将身侧的药给搭配一下,直到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高栾浑身都是湿答答的,身上卷着浓重的寒气,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云屏前未曾进去,拱了拱手道:“殿下,已经解决掉了。” “都死了。”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 本来是想留下活口的,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那些人居然都是死士。 公孙行止手中的动作未曾停顿,温凉的语气响起,“没有留下活口嘛?” “都是死士,自裁了。”高栾如实汇报。 公孙行止挑眉,轻笑一声,“倒是大手笔,居然用死士,你说这李尚书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够让皇上这么帮着他。” 死士可不是谁都有的,但是作为君王自然是不可缺少的。 位置越高的人,对于自己的人生安全越是担忧。 皇帝养死士不足为奇,毕竟商洽历朝历代都有的事情,大家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那李尚书,不过是一个尚书而已,如何能够养得起死士呢? 高栾摇摇头,他不懂这些,只知道主子让他杀谁,他就杀谁,别的他都不大清楚。 公孙行止也知道和高栾说这些无疑是在对牛弹琴,便也没有为难他,而是挥挥手,“下去吧!好生休息,接下来你没法闲下来了。” 高栾拱了拱手,“属下告退。”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只是眼中的情绪突然的冷了下来。 这商洽的皇室当真是恶心,边关已经乱得一团糟了,当今皇上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来处理这些事情,当真是叫人作恶啊! 他勾了勾嘴角,讽刺的笑了笑,“也该时候好好的梳理一番了。” 夜色渐渐的浓重了起来,他起身,那靛蓝色的衣摆扫过桌面,挥了挥衣袖寝殿内的蜡烛都灭掉了,安静下来的皇宫有些诡异的和谐。 一夜无话,那秋雨将地上的残骸给冲刷干净。 翌日清晨,雾气腾腾,骤雨初歇。 一阵秋风卷着未曾凋谢的菊花香气袭来,那梅苑的闺房内,轻纱飘渺,床幔翻飞,床榻上的人猛的从噩梦中惊醒。 看着四周的环境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浇灌下来。 她扶额,有些恍惚。 昨夜居然梦见了在现代的事情,她临死前的事情。 凶手是她打官司的对家,若是在现代的话,她倒是可以将对方绳之以法的。 可惜了,让其逃过一劫。 而她从无败案的名声也会因此一落千丈了。 “表小姐。”正苦恼的时候,外头一个声音响起来。 她掀开被子轻声回应道:“何事?” 门口的小丫鬟恭恭敬敬的回道:“大人让您去前厅用膳,说是让您准备准备,一会去一趟静安寺。” 孟妤如梦初醒,急急忙忙的穿上了鞋袜,又麻溜的将衣裙给套上,立刻将房门打开,“劳烦你去给我打点水,我洗漱完了就去。” 小丫头乖巧的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探查真相 半个时辰之后,青砖下烟雨蒙蒙,雾气遮掩了青山的庐山真面目,那撑起的油纸伞下,一双杏黄的绣花鞋映入眼帘,伴随着不远处的人轻唤了一声。 “孟妤。” 她微微的举高了油纸伞,面色温和,似那三月的春风一般,笑起来温和极了。 “兄长。”孟妤走到他的面前去,微微颔首道。 房云翼呆滞了一瞬,有些紧张,“走吧!” 孟妤点点头,现在她的时间都是刻不容缓的,能够早些把那些麻烦给解决掉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所以哪怕是风雨也没法阻止她的步伐。 二人上了马车,一路上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 “如今静安寺的主持乃是慧远大师,最近才云游归来的,他年少时和慧智大师的关系最为要好,二人乃是师兄弟一般。”马车内,房云翼与她解释着静安寺的情况。 对于那种地方他并不常去的,所以算不上了解的,无非就是因为孟妤开始调查静安寺的事情之后,他这才开始去了解的,不过这都是一些成年往事了,倒也不难了解。 毕竟那慧远大师如今德高望重的,想要查到他的一些事情并不难。而且他三番两次的差点当上国师,但是因为一些原因而受到了阻碍。 孟妤闻言点了点头,端庄的坐在马车内,掀起帘子望了一眼外头的风景,悠悠的道:“先去看看再说吧!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呢!” 房云翼微微颔首也觉得有理,只是这一路上的气氛有些微微的尴尬罢了。 房云翼本也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顿时不知说些什么了,有些不安的敲打着膝盖。 而孟妤的注意力都在这郊外的路上,默默的感叹了一句,“这路不好走,一到下雨天便会寸步难行。” 他们所走的乃是官道上所以相对于而言好一些,可管道周围就不是如此了。 若是修水泥路的话,其实方便了很多,一来一回的也可以减少不少的麻烦。 只是…… 算了,如今的局势也容不得她去考虑这些。 “的确有些难行,每年都要花费不少的人工前去维修,朝廷每年都会在修渠道这样的事情上花费不少的银钱。”房云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点了点头道。 他在朝为官也不过三载罢了,前两年都是相安无事的,一直都顺顺利利的,唯独这一年突然的就被太子殿下卷入了这储位之争当中来。 在此之前他也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开支很大,以至于很多时候会增加百姓的税收,将负担都给了百姓。 孟妤抿唇,微微蹙眉,“其实也没这么麻烦,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是如今的情况不适合……” 房云翼饶有兴致的望向她,“孟妤有不同的见解?” 他总是连名带姓的叫自己孟妤有些不适应,以前她的同事大部分都是唤她小孟,亲密一点的就是叫她阿妤。 她笑了笑转过身来,答非所问的道:“兄长不必总是连名带姓的唤我,显得生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不熟,虽然身份是假的,总归是要做得逼真一些的。” “那我该唤你什么?”房云翼腼腆的笑了笑,也觉得这样不妥,可也不好真的唤她阿妤。 这个问题倒是难道了她,孟妤苦恼了一会,终是无奈的道:“兄长随便叫吧!” 房云翼轻笑一声又扯会刚刚才的问题。 孟妤也没藏着掖着,很是坦荡的道:“我的确是有一个很好的法子,可以缩短路程,也可以使得大雨天地面没有这些淤泥,只是如今的局势不大稳当,等年关之后,我给兄长写个法子。” “若是殿下输了呢?”房云翼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 气氛静默了下来,伴随着马车的颠簸,他等待着面前的人开口。 孟妤从容不迫的理了理裙裾,不咸不淡的道:“若是殿下输了也无妨,总归是为民造福的,不管是谁当了这个皇帝,都该是为黎民百姓着想的。” 房云翼有些错愕,她不似那些个闺阁中的千金大小姐,脑子里面只有风月。 她有自己不同的见解,和不同的思维,用博览群书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你和别的女子不一样。”房云翼莞尔道。 孟妤淡笑一声没再开口,她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她享受过国泰民安的日子,便也就见不得这民不聊生的惨重。 古语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惜啊!那至高无上的君王们,都只记得了最前面的四个字,忘记了后面的四个字。 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这才到了静安寺的。 因着是下雨天,导致并没有什么香客,只有那炊烟升起,古老的钟声一阵一阵,和三三两两的和尚在庭院中打扫着,抑或是在廊下路过。 他们的到来被一个师傅给迎接的。 “两位施主里面请。”小和尚和颜悦色的给他们领路。 二人配合的点了点头。 “听闻慧远大师游学归来,不知能否见上一面?”孟妤直接就表面了来历,未了还补充道:“小女子被兄长从乡下接来,听闻慧远大师德高望重,又佛学高深,这才想着前来拜访一番的。” 小和尚有些为难的道:“这……住持回来没多久,旅途劳累的,怕是不大方便见二位施主。” 房云翼拱了拱手道:“还麻烦小师傅通报一声,就说在下有些难题想向慧远大师求解。” “这……”小和尚犹豫了片刻,这才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点了点头,“阿弥陀佛,那就麻烦两位施主在此等候片刻了。” 二人微微一笑,就站在那廊下,观赏着庭院内的残花,寺庙总是位于山林中,似乎这样就可以达到与世隔绝的效果。 “兄长不妨猜猜看,慧远大师会不会见你我二人?”孟妤兴致勃勃的侧目望向他。 房云翼抿唇浅笑,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那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房大人,真是有缘啊!” 二人齐刷刷的回眸,就瞧见了那古老的钟声后面被人俏皮的敲打了一下,一道白色的身影渐渐映入眼帘。 第三百二十五章 慧远大师 那斜飞的秋雨中,翻飞的梧桐叶下,那人趟过一地的积水,撑着把浅红色的油纸伞而来,上头的花瓣有些妖冶,和他这个人格格不入,却又诡异的和谐。 孟妤望着他楞了一会,有些古怪,却还是行了个礼仪,“五皇子。” 她摸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怀的是什么心思。 房云翼拱了拱手,“五皇子。” “这么巧,二位也来烧香拜佛?”公孙离觉得有些好笑,再加上他本就生了一双爱笑的眉眼,所以笑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自在。 孟妤脆生生的回答,“是啊!没想到在此处遇见了五皇子,真是巧。” 公孙离似笑非笑的弯了弯腰,少年虽是少年,却比孟妤这个才十六岁未到的人高了不少,桃花眼弯了弯和她对视,“小豆芽可不象是信佛的人。” 他就不信,他只相信自己。 四周的气氛有些冷冷清清,面前的少年眉眼如初,依旧爱笑,可和她初见时相差甚远,好像变了,又似乎没变。 孟妤直勾勾的望着他,有些惋惜,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了一句,“若是不想,你可以选择不笑。” 笑得那么痛苦,一点也不真诚。 他身子一僵,瞳孔中的笑意散去,却未曾生气。 公孙离和公孙行止有些相似,却又不大相似。 一个风华绝代,敛尽世间好颜色,寡言少语,身负血海深仇,却始终如兰一般高风亮节。 一个眉眼弯弯,鲜衣怒马正少年,白衣掩暗谲,笑意遮愁容。 “可以不笑么?”他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目光有些痴迷,“还真是喜欢小豆芽说话,总是一针见血。” 孟妤拧眉没说话,恍惚间那一声阿弥陀佛唤醒了三人。 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刚刚才的那位小和尚又一次出现在了视野中。 “两位施主,住持有请。”小和尚双手合上,恭恭敬敬的道。 二人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孟妤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身后的人道:“五皇子不一起么?” “你是在邀请我?”公孙离一愣,笑得有些轻浮。 孟妤直言不讳的点了点头。 他失笑的歪了歪脑袋,当真有几分少年的模样了,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前。 房云翼微微蹙眉,有些不能够明白孟妤的所作所为,但也没多问些什么。 三人在小和尚的带领下一路朝着住持的房间而去,静安寺因着有着皇家的资助的缘故,所以占地面积还是挺大的,这庙宇里面的和尚也不少,大部分都是从别的庙宇中选摆出来的,颇有些天赋的。 很快他们就已经绕过了佛堂,来到了平时和尚们居住的禅房,那慧远大师的禅房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看着和别的和尚差不多,可依稀看的话,其实能够看出那些摆设的物品大部分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孟妤属于那种对于这种东西很是敏感的人,因为打过的官司太多了,以至于什么东西都见识过,再加上她观察入微,所以便多看了几眼,本以为是错觉的,却发现并非如此。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那禅房内忽然走出来了一个人影,一身袈裟,慈眉善目,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模样倒是极为清秀的,依稀可以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模样不错的男子。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慧远大师双手合十很是得体的给他们问好,“不知三位施主远道而来,寻贫僧所为何事?” “听闻大师的名声,这才前来探望一番的,小女子有几个问题不得解,想要问问大师有何高见。”孟妤笑着欠了欠身。 慧远大师这才正色的打量起面前的少女来,这少女他未曾见过,年纪不大,但是模样长得倒是出类拔萃的,那一双杏眼很是透彻,有些狡黠和精锐,和她的年纪恰恰相反的那一股子灵气,让他这个修道之人都自愧不如。 “这位女施主请说。”慧远大师笑了笑道,目光又落在了公孙离的身上,“五皇子,多年未见,五皇子倒是越发的玉树临风了。” “大师过誉了,”公孙离莞尔点了点头,“大师也是一如既往的老当益壮啊!” 慧远大师笑了笑,吩咐让人准备了些茶水,四人跪坐在那靠窗的榻上,面前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不一会的功夫就端来了热腾腾的茶叶。 慧远大师一边给他们斟茶,一边看向孟妤,“女施主有话但说无妨。” 孟妤抬起头来眼中都是真诚的笑意,声音俏皮,脆生生的,倒真的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 “小女子前几日做了一个梦,只觉得这个梦有些扑朔迷离,能否请大师指点一二呢?” 房云翼手微微一顿,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改变了说辞。 而公孙离则是好奇的看向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这山中寂静,四周也没有什么人家,只有后山的鸟叫声不断的响起,那秋雨拍打着轩窗,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人听了心中包含凄楚的意味。 女子的声音迂回晚装,却句句都让人心不由得绷紧。 …… 东宫。 从睡梦中醒过来,手臂搭在眉心骨处,床榻上的人额头上染了薄汗,整个人都有些气喘。 公孙行止面色阴郁的坐了起来,未关的轩窗袭来一阵阵的秋风,吹得他脑海中的旖旎渐渐的消散了不少。 伸手撩了撩散开的墨发,心情有些复杂。 昨夜他做了个荒唐的梦,那在他身下辗转承欢的女子,正是他养了快要一年的阿妤。 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噩梦,还是美梦了。 “殿下……”恰巧这时高栾从外头大呼小叫的进来,隔着帷幔,翠屏恭恭敬敬的道:“房大人不在府中。” “不在?”公孙行止拧眉,“今日休沐。” 高栾又道:“房大人带孟妤去了一趟静安寺,那慧远大师恰巧也云游回来了,想必是去调查当年的事情去了。” 房云翼脸上染了愠怒,如玉般的手指还撑在额头处,语气有些喑哑,面色阴恻侧的,“胡闹。” 第三百二十六章 尽在掌握中 “殿下,冀州那边传来消息了。”高栾打断了他的话,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他。 公孙行止微微一怔,伸手接了过去。 纪老将军的办事效率很高,一到冀州就开始稳住了公孙则和孙进。 房氏一族如今也被纪老将军给收服了,好好的给保护住的。 就在三日前,江玉赶到了冀州便开始动手了,那公孙则本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虽然有着孙进在一旁协助,可也耐不住公孙则那蠢蠢欲动,又急于求胜的心思。 如此一来,在孙进被支开的时候,公孙则便想着独自一个前去将这个功劳给占了,只是万万没想到成为了他人的盘中餐。 书信很厚,足足三页之多。 公孙行止花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看完的,未了焚烧殆尽,“想必明日皇上也会收到消息了,一切按照原先准备好的去办,今夜让房云翼来见本宫。” 高栾愣了一会,拱了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办,那孟妤那处…~” “阿妤那边,本宫自会去处理的,你且下去吧!”公孙行止眯了眯眼,心中早已经有了主意。 冀州失守,栽赃嫁祸给房氏一族,到时候皇上势必会派兵前去支援的,公孙则还在冀州,孙进也在,不管是丞相府也好,皇后也罢,皇帝也罢,最后都会被牵制住。 他之所以选在冀州,不过是因着那处天时地利人和罢了,这一日他等了十多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 天色暗沉,那晦暗不明的光线下,瞳孔中涣散的光忽然间汇聚了起来,像是突然间镶嵌了一颗明亮的蓝宝石,将一切都照亮,尽收眼底。 …… 半个时辰的功夫过去了,静安寺这处,那檀香的烟在空中缠绵着,打着转,清香入鼻,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一个故事下来,暗藏各种杀机和暗谲。 可唯有细细品味的人才能听得明白,公孙离抿了抿茶,沉默不语。 房云翼苦思冥想。 孟妤云淡风轻。 慧远大师面色深沉,那轩窗外的秋雨还在持续的下个不停,一阵阵的敲打着外头的山林,静默了许久,孟妤这才抬起头来。 慧远大师望了她一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蕙质兰心,能有此悟性贫僧自愧不如。” “大师严重了,”孟妤淡笑,表情谦和,“小女子听过这么一句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其实出家与否并不需要,只要心中有佛,处处都是修行,可若心中无佛,那就算是身在佛门,也六根不净。” 分明是个小女子,可说出来的话却委实的让人心中寒了一下,这姑娘言语犀利,几乎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堵死了他人的后话。 慧远大师心中挣扎了一番,那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低垂着眉眼道:“施主言之有理,未曾想施主小小年纪倒是悟性很高,贫僧自愧不如,惭愧惭愧。” “大师过誉了,”孟妤浅笑,“既然已经得到了大师的回答,那小女子就和兄长告退了。” 言罢,她施施然的起身。 房云翼跟着她一块起来,拱了拱手道:“告辞。” 慧远大师也随着起身,“阿弥陀佛,听施主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贫僧三生有幸。” 孟妤笑了笑,答非所问的道:“告辞,大师留步。” 而公孙离这是保持着原先的动作未曾行动,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孟妤客套了叫了他一下,便和房云翼离开了,这一路上二人都沉默不语。 来的时候是早晨,如今已经晌午时分了,早些回去也好。 直到上了马车,房云翼这才开口道:“孟妤为何不直接问?” 孟妤放下了帘子,理了理裙裾,正色道:“本是想问的,可进到慧远大师的禅房的时候我发现了端倪,而且公孙离突然好端端的出现在此处,兄长不觉得奇怪嘛?” 若是她真的问了,那才是真的麻烦。 好端端的提及一个死了十多年的人,也自然是会惹人猜忌的。 所以以防万一,在踏入禅房的那一瞬间她就改变了主意。 “慧远大师名声在外,应该是个得道高僧,可他屋内的用品都是价值连城的,就连那手上的佛串也是价值不菲,兄长见过那位得道高僧这般的奢侈?”孟妤冷笑道:“若是刚刚才我真问了,怕是就活不过今夜了。” 这个慧远大师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就算是她的猜测是错的。 那么公孙离为何好端端的突然出现在这里?这有些过于荒唐了。 房云翼沉思了片刻,这才道:“那你作何打算,我本想着这二人是师兄弟,尚且可以问到一些的,如今……” 这倒是他的疏漏了。 孟妤摇摇头,“也怪我想得太天真了,看来这腌臜的事情,不仅仅是皇宫有,连带着寺庙这样的地方也不可或缺的。” 有人的地方,各种事情都是会发生的,不管那个慧远大师是好还是坏,留个心眼终归是没错的。 只是她心中好奇,为何公孙离会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而且还留下来了。 她先前叫上公孙离,也是为了掩饰他们前来的目的,按照公孙离那性格,肯定会好奇他们所为何来的。 她说了一个不相干的故事,虽不知能否让对方信服,可最起码得到了保障。 马车一路跌跌撞撞的回了房府,花费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一来一往的有些耗时了。 然而他们二人还未回房,就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高栾给唤住了。 二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来人。 “高栾?”孟妤蹙眉。 高栾朝着她点了点头,又转向房云翼的道:“房大人,殿下今夜有请,还得麻烦房大人走一遭了。” 房云翼很是爽快的就应了下来。 而孟妤则是有些愁眉不展,抿了抿唇却也没说些什么。 公孙行止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让房云翼随便进宫的,根据前几次的情况而言,固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这才如此急切的将人唤进宫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 殿下三思 这几日街道上议论得最为火热的便是有关那大皇子前往冀州的问题了。 一个强国,却有着一个花瓶太子,上到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哪一个不操心。 甚至很多人私底下都下赌注,这太子殿下若是坐不住了这个储君之位,那么会是谁来李代桃僵呢? “哦!是吗?” 那青砖瓦下,伴随着一阵阵薄雾般的烟雨落下,庭院内一片萧条的景象,那凉亭内的石凳上坐着个一身华服的男子,此人墨发玉冠,一手执杯,一手敲打着石桌,漫不经心的感叹了一句。 他的面前跪了好几个人,闻言皆都是哆哆嗦嗦的,一个个都不敢开口。 “怎么不说话了?”夏侯淳弯了弯嘴角笑道:“刚刚才不都是挺厉害的嘛?” “世……世子,此事,此事也不能全怪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大皇子为何好端端就离开了绍安城。”一群谋士战战兢兢的给自己进行了苍白而无力的辩解。 因为知道面前的这位爷不是什么善茬,所以都小心翼翼的。 “殿下!”忽而人群中有一个人猛的抬起头来,一副将功赎罪的表情,“在下有话要说。” 夏侯淳哦了一声,眯了眯邪气的眉眼,“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还有什么价值,应该都是知道,我镇远侯府不养废物的吧?” 如今眼瞅着父王和皇上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他这个太子表哥是靠不住了的,所以父王飞鸽传书来,告示他择木而栖。 皇上的子嗣中,最有把握的本该是大皇子的,这些年他一直坐山观虎斗,万万没想到,还未出手,就被人来了一记反杀。 那公孙瑾,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一下子脱颖而出了。 谋士闻言,拱了拱手道:“在下听说,大皇子去冀州表面上是为了陪纪老将军剿匪,可实际上却是为了那半块虎符,据说皇上的手上只有一半的虎符,而另外一半一直都在太后的手中。” “可是太后身死了,那半块虎符便变得下落不明了,太后临死前一直念叨着冀州,而冀州正是太后娘家的居住,很有可能大皇子此行是为了虎符。” 他话音未落,夏侯淳就猛的站了起来,脸色上都是喜悦之色,喜出望外的笑了笑,“哈哈哈哈!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千真万确?” 那谋士见状胆子也越发的大了起来,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此事千真万确,在下就是怕事情有误,这才一直没说的,昨夜这才确定了的,世子殿下您看~~”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自己能不能将功赎罪。 夏侯淳满意的哈哈大笑起来,那脸色都是喜悦之色,很是豪爽的大手一挥,“都起来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皇帝总是忌惮着父王,原来他的手上只有一半的虎符。 冀州离父王并不远,他若是飞鸽传书一封,那么…… 近水楼台先得月,到那时何须在寻求一个靠山,他们自立为王不好吗? 自己就是靠山。 到时候再加上父王手中的兵符,如此一来事半功倍了。 “若是此事当真,本世子重重有赏,罗叔,给父王飞鸽传书,选个好日子,咱们回家。”夏侯淳很是满意的笑了起来。 他来绍安城也有很多年了,一直未曾回去,如今倒是机会来了。 罗叔喜上眉梢的点了点头,“老奴这就去给侯爷写信。” 夏侯淳很是满意的看了面前的众人一眼,“都下去吧!以后不必再去打探消息了,等回去之后,候府还需要你们出谋划策呢!” 众人立刻眉开眼笑的拱了拱手,异口同声的道:“殿下言重了。” 夏侯淳哈哈大笑这拂袖而去,那雨水落在青砖瓦上的声音都未曾掩盖住他的笑意。 ~~ 入夜,东宫,华灯初上,被这秋雨浸染得有些凄凉和萧条。 房云翼和纪子瞻很是准时的就来了,那地板上,三人盘腿坐在蒲团上,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茶水二人闷不吭声,皆是等待着公孙行止开口。 后者垂眸瞥了一眼里面的茶叶,颇为惆怅的感叹了一句,“阿妤不在,都未曾动过了,居然都发霉了。” 房云翼定眼一看,本以为他在说笑,仔细观察还真是。 “冀州那边有消息了,纪老将军已经大功告成了,公孙则已经被抓了,冀州被占领,并未闹出太大的动静来,明日冀州那边应该会有奏折上来,要看房大人能不能拦下来了。”公孙行止也不嫌弃的就抿了一口,轻描淡写的道。 纪子瞻喜出望外有些激动的问道:“那我父亲他……” “纪老将军一切安好,不必担心,本宫会寻个借口,将你送去冀州,到那时你与纪将军会合,”公孙行止悠悠道:“子瞻文武双全,不该埋没了,边关告急,你若去了,便和纪老将军先将边关守住,不可让他人入侵了。” 纪子瞻拱了拱手道:“子瞻领命,那殿下……” 房云翼亦是同样好奇的看向他。 他微微抿嘴唇,瞧着手中的茶杯,不咸不淡的道:“本宫还是太子,自是走不掉的,不过也快了,最对不过年关,本宫会过去的,只是此行得劳烦子瞻帮本宫一个忙。” “殿下但说无妨,子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纪子瞻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的道。 公孙行止满意的点了点头,橘黄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柔和,连带着语气都跟着温柔了几分,“子瞻走时,带上阿妤一块离开绍安,护着她。” 总是要先将人送走,他才能拼死一博走之前也要送上一份大礼。 到那时,商洽太子——公孙行止,已然是个一声已死之人,他要改名换姓,重整旗鼓。 房云翼微微一愣,神情有些慌乱,显然是有话要说,斟酌了许久,在他下一句话落下之前,先发制人了。 “殿下,”他紧张得攥紧了拳头,“孟妤可以不用走,臣能够护住她,冀州,不见得比绍安安全,殿下三思。” 第三百二十八章 支开她 他的话成功的让气氛冷却到了极致,那温润如玉的男人顷刻间眉宇间的温和荡然无存,缓缓的抬起来,眼中深邃不见底,犹如一个深渊一般。 似有杀气弥漫开来。 纪子瞻急急忙忙的为房云翼解释道:“殿下勿怪,想必房大人也是担心孟姑娘就这么消失了,会让人猜忌。” 房云翼攥紧了衣摆,强颜欢笑道:“下官正是此意。” 公孙行止这才敛了周身的森冷之意,他不喜欢听到这些话。 尤其是别人说能够护住他阿妤的话。 像是东西被人掠夺了一般。 公孙行止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本宫不喜欢刚刚才的话,以后本宫不想听见这样的话了。” 房云翼微微颔首,绷着身子点了点头,“下官领命。” 见他如此的识时务,纪子瞻也才松了一口气。 心中暗暗的侥幸,庆幸太子殿下对于这样的事情还是一知半解,如若不然的话,那话被别的男子听了去,此番就要大打出手了。 “都回去吧!按照计划行事,这些日子让阿妤暂且收手,皇后的事情不必追查下去了,会有危险。”公孙行止轻声道。 二人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借助着夜色的遮挡,消失在了莠和殿内。 等走到密道中时,纪子瞻这才道:“房大人,有些人不该惦记的,还是收一收心思比较好,这样也不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他这话说得婉转,房云翼是聪明人,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闻言,他嗤笑一声,“纪公子多心了,本官有自知之明。” “房大人应该是看得出来,殿下虽对情爱之事尚未开窍,可早就将孟姑娘归纳为自己的所有物了。”纪子瞻友善的提醒。 狼都是有野心的。 尤其是那种韬光养晦多年的狼,面对自己身边的东西一向都是不死不休的,自是不会让他人捡了去。 房云翼抿唇浅笑,“本官有自知之明。” 纪子瞻微微颔首一言不发。 房云翼他们离开之后,公孙行止望着面前的茶杯发呆脑海中却都是刚刚才房云翼说得话。 他将高栾唤了进来。 高栾茫然的站在他的面前,“殿下,有何吩咐?” “房云翼为何不肯让阿妤和本宫离开绍安?他是觉得本宫护不住阿妤,还是想和本宫抢人?”公孙行止眉头紧锁的问道。 那最后的两个字咬重了语调,惹得高栾不寒而栗,唯唯诺诺的低下头道:“殿下多心了,房大人应当是把孟妤当妹妹了。” 妹妹? 公孙行止挑眉,沉默了下来。 高栾则是暗自的松了一口气,还好殿下还是一知半解的情况,如若不然的话… 房府这处。 房云翼回来的晚,便匆匆休息了,未曾去叨扰孟妤。 躺在床榻上,房云翼辗转难眠,手臂搭在眉心骨处,眉眼禁闭着,脑海中迂回婉转。 他并不想让孟妤离开,确实是喜欢的。 可人是太子殿下的人,他又如何敢觊觎呢? 淅淅沥沥的秋雨将他脑海中的情丝给一一斩断,如同一把利刃一般,这个夜晚他睡得不踏实。 翌日清晨,房云翼去上早朝了,孟妤在府中一人无趣,本想去大理寺问问的,可想了想还是作罢,只能耐心的等待着周家的消息。 连绵不绝的雨浸染了整个地面,那一袭落云锦在走廊下一拂而过,浦山正急急忙忙的跟在她的身后,小声嘀咕道:“小姐若是不想见的话,便罢了,毕竟咱们和那木小姐也不熟,不过是一个九品芝麻官的女儿罢了。” “闭嘴。”孟妤听这话不大舒服,没忍住的呵斥道:“都是人,谁比谁尊贵?” 浦山吓了一跳,没敢再继续说话了。 孟妤加快了步伐,干脆提着裙摆小跑起来了。 她不知这个木小姐找自己何事,但还是要见一见的。 木家她没什么影响,朝中五品以下的官员她都没去记。 阶品越小的,其实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他们都是跟着上面的人走动的,无非就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但是五品以上的就不一样了,其影响力自然是非凡的。 木房府门口,木栀独自一人,一袭碧绿色的衣裙,从容的站在原地,也不焦急,那瓜子脸显得很是柔和,清纯,跟画上那些个温柔似水的女子似的,头上簪了一枝栀子花的簪子,做工粗糙,乃是她自己做的。 当孟妤出现的时候,就瞧见了一个知书达礼,又温柔的姑娘站在那里。 长得并不是很惊艳,顶多算是个小家碧玉,但是她的面相极好,是个和颜悦色的好相处的姑娘。 木栀瞧见她面色一喜,笑吟吟的走了过去,“孟小姐。” “木小姐认识我?”孟妤疑惑不解的蹙眉。 木栀摇摇头,很是老实的道:“我与孟小姐并不认识,只是受人之托给孟小姐送一些东西。” 话音刚落,她就从衣袖中塞给了她一封信,“这是子瞻……纪公子让我给你的。” “你是……”孟妤更加的疑惑了。 纪子瞻为何不自己前来,非要让一个女子前来。 木栀腼腆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是……纪公子的未婚妻,我与他有着娃娃亲。” 孟妤这才恍然大悟,但是不明白为何让她前来,想了想牵着她的手道:“木小姐若是方便的话,便和我进去坐坐?” 木栀羞涩的摇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有些事情得回去了,若是耽搁了不大好,孟小姐看完了便烧了就是,若是有什么其他情况,我会来的。” 还没等孟妤挽留呢!人就消失不见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她微微拧眉,倒也没有继续去深究,而是带着这一封信回了房间。 浦山跟在她的身后很是聒噪,被她支开了。 房屋内,当她打开书信的时候,表情却顷刻间凝重了起来。 “姑娘好生做好准备,受殿下之托,过段时间会带姑娘离开绍安,前往冀州。” 孟妤刷的一下白了脸色,书信从手中滚落,有些失神。 公孙行止这是要支开她? 第三百二十九章 朝堂争吵 这一刹那,孟妤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冲进宫中去。 当面质问他,为什么啊!! 街道上阴冷的秋雨落了下来,拍打在少女的身上,木栀的油纸伞被吹得有些七歪八扭的,她身子淡薄有些把握不住,风太大了,导致她差点就要被吹飞了。 手中的油纸伞忽然坠落,那伞本就廉价,那里经得起这般的吹打。 就在她无助之时,一只手拦住了她的腰肢,将人带上了马车。 木栀冷得哆哆嗦嗦的,衣衫都湿透了,就连发丝也在滴着雨水。 纪子瞻看着她这样心中猛的一抽,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她披上,又给她暖手,“不是让你等我去接你?” “子瞻哥哥,”木栀瘪嘴,突然红了眼,委屈的扑上去,“你要去冀州,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啊!我不想在木家。” 他们都欺负她,她不喜欢木家。 纪子瞻虎躯一震,将人抱住,心疼得要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本想等你及笄,你我早日完婚,带你离开的,可如今怕是等不及了,木栀,你若跟我走了,那便是私奔了,与你名声有损。” 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若是传出去了,她臭名昭着了。 木栀哭了出来,呜咽个不停,“子瞻哥哥,我跟你走,去哪都可以,我不想呆在木家了,他们要将我嫁给启昌侯,我今日偷偷摸摸的出来就是来找你的。” 纪子瞻一愣,整个人都不好了,“木家要将你嫁人?谁给他们的胆子,你我一直有婚约的。” “因为木兮看上了你,他们就要将我嫁人,子瞻哥哥…~”木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不忘将他让自己做的事情给叙述了一遍。 “木栀给你当丫鬟也成,你带木栀走好不好?” 纪子瞻心像是被人挖了一般,他一直源源不断的给木家支援,不管是钱财也好,很多事情也都让着木家的。 就是为了让小姑娘过得好一点,可如今不仅仅过得不好,甚至还很是凄凉。 他们怎么敢? 纪子瞻下定决心似的推开她,捧着她的脸,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木栀,信不信子瞻哥哥?” 她狠狠地点了点头。 “那就听子瞻哥哥的话,今日你回去之后,乖乖听他们的话,等找个机会你说要出门烧香拜佛,到那时子瞻哥哥会帮你脱困摆脱木家的人,随后你在房府和孟姑娘呆一阵子,你嫌少外出没人认识你。” “等时机成熟,子瞻哥哥便带你离开,等你及笄,我们便完婚。” 他将一切都规划好了,本是想等成亲了再走的。 可是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 木栀闻言点了点头,她本该是个大家闺秀的,可是娘亲身陨,外公一家落没之后,便过得很不好。 若不是因为纪子瞻一直照料着,早就被木家的人欺负死了。 纪子瞻很心疼,给她擦了擦眼泪,“乖木栀,不哭了,我不喜欢木兮的,我只喜欢你。” 他不宜和房云翼走得太近,免得被人看了去,所以这才想着让木栀前去的。 怀里面的小姑娘这才收敛了哭声。 马车一路到了木家的门口,他目送着人进去这才祝福着管家离开的。 “公子为何不直接带木栀小姐离开?”回到将军府,管家百思不得其解的追问。 纪子瞻无奈的摇摇头,“木家不会放人的,木栀性格软弱,总是要让她自己坚强起来才行,而她又在乎名声,我若是将人带回府上,无非就是落下一个风流成性的名声,但是她就不一样了。” 木栀是大家闺秀出身的,家教一向很好,尤其注重声誉。 此番怕也是因为他若有若无的提及自己要去冀州的消息,小姑娘这才开始不管不顾了起来。 管家笑道:“公子这般算计木栀小姐,也不怕她生气?” 纪子瞻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到那时再说吧!” 总是要激怒一番的,要不然那小姑娘没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妥协的。 “梁伯,你去准备准备,今日早朝应该是很精彩的,离开的时间应当是不会太久远的,你去将账房的那些钱财算一下,到时候咱们走之前将所有人的工钱都结清。”纪子瞻吩咐道。 离开必然是要举家搬迁的,而且速度还得很快才行。 梁伯拱了拱手道:“老奴这就去办,那夫人小姐他们……” “我会去解释的,这些你无需操心。”纪子瞻道。 梁伯这才放心大胆的离开了。 …… 如同纪子瞻猜测的得一样,今日的早朝的确是吵得不可开交,然而并非是冀州的事情,乃是边关的事情。 冀州的奏折被房云翼让人拦下来了,他和周昌运里应外合,再加上高公公的配合,早就将奏折给狸猫换太子了。 朝廷上二人都是沉默不语。 毕竟带兵打仗一向都是武官的事情。 “诸位爱卿有何高见!若是晋阳在如此下去,难道我商洽要坐以待毙不成?”高高在上的君主总算是发话了。 众人一下子就议论纷纷了起来,孙丞相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拱了拱手道:“启禀皇上,老臣认为,还是先与晋阳的皇上打个招呼先,万一是手下的人不安分呢?” “放屁,”武将中有人骂骂咧咧的站了出来,唾弃的骂了一句,“去你娘的打个招呼,那晋阳的皇帝是耳朵不好吗?如果打招呼能够解决的话,我商洽用得着防备嘛?那晋阳早就虎视眈眈了。” 那武将义正言辞的朝着皇帝拱了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认为,就该打回去,狠狠地打一顿,让他们长长记性,也给晋阳一个下马威。” “钱将军,”孙丞相厉声道:“你莫不是不知道如今国库的情况,倒不如问问礼部,若是打起来了,国库如何招架得住?” 那钱将军为难了一下,一时间哑口无言了。 就在孙丞相沾沾自喜的时候,公孙瑾却开口了,冷笑一声道:“那么按照丞相的意思,我商洽就该对它晋阳示弱,如此伏低做小,来求一时安宁?” 第三百三十章 渔翁得利 公孙瑾的插话有些匪夷所思,这突如其来的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让所有人都惊讶了一番。 朝堂上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怀揣着各种各样的不解。 似是难以置信他为何突然说这些话一般。 就连房云翼也有些诧异。 孙丞相微微错愕了片刻,猛地转过身望向他,对于他的言辞过于震撼,反应过来之后又淡定的道:“那六王爷的意思是要打仗了?” “有何不可呢?”公孙瑾哂笑,“反正迟早都是要打的,倒不如杀他个片甲不留。” 豪言壮语固然是值得钦佩的,可过于盲目自信就显得像一个无知小儿了。 他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自己的意见,而文武百官除了几个符合之外,皆是漠然。 皇帝沉着脸道:“此事容后再议,众爱卿还是上个折子,朕好好的分析分析才是。” 众人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早朝散去。 雨雾将山峰掩盖住了,一下子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何模样的了,众人撑着雨伞从那宫道上各自回了府邸。 冰凉的雨水顺着雨伞滴落下来,寂静的东宫出现了一个身影,杏黄色的衣裙被风吹起,那大氅也染了雨露,此刻正朝着莠和殿走来。 高栾抬眼望去,愣了片刻,“孟妤,你怎么来了?” “殿下呢?”孟妤一只手攥紧了衣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道。 “在寝殿内。”高栾一噎。 孟妤点了点头绕过他,径直走了进去,她脚步轻盈,绣花鞋上也湿透了,寒意从脚底蔓延而来,杏眼上染了水雾,直勾勾的望着那屏风后的人。 公孙行止翻书的动作稍顿,微微抬起眼帘,就瞧见了她站在了屏风前,定定的望着他,语气带着委屈,“殿下不要阿妤了?” “未曾。”他拧眉,轻声细语道:“本宫会去找阿妤的,阿妤只是先一步离开。” 绍安如今局势多变,恐生变故。 他得把一切的事情都提前。 “我不走,”孟妤垂眸,倔犟的道:“殿下在哪,我在哪。” “阿妤,”他提高了声音,沉声道:“听话,冀州有很多人会保护你。” “那殿下呢?”她猛的抬起头来,语气有些激动,“你总不能总考虑别人,不考虑你自己啊!殿下把所有人都支开了,自己的安全呢!皇上怎么可能让你轻而易举的离开,他还要用你牵制住镇远侯的。” 他从未见过孟妤这么生气,一向在他面前都是温顺乖巧的。 可此番勃然大怒,却是为了他。 身体很诚实的起身,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将人一把揽进了怀中。 她泪眼婆娑的恳求着,“殿下,别赶我走,阿妤只有你。” 她在这个时空什么也没有,没有亲人朋友,只有他。 他默然,垂眸望向怀中娇小的人儿,他的阿妤方才豆蔻年华一般的年纪,可这双手早就为他染了鲜血。 “阿妤……”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哄她,“本宫与你一同离开,不骗你,等边关的事情尘埃落定,本宫便随你一同离开。” “你好好在房府,皇后的事情莫要差插手,此事牵连甚广。” 皇后在朝中的局势根深蒂固的,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扳倒的。 就连公孙离都是步步为营,小心翼翼这才混到如今的。 狗急跳墙的道理他如何不明白,只能一点点的将皇后掏空,从而一举拿下。 “我想帮殿下。”她抬起头,眼神水汪汪的,有些委屈,内心的自卑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公孙行止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有些哭笑不得,“阿妤莫哭,你好好的,就是在帮本宫了。” 孟妤黯然的点了点头,却也只能如此。 罢了!先将眼前的事情熬过去再说。 皇后的事情她不查了,那临走前便让公孙离去查,总归他的仇人都要除干净才是。 自那日之后,孟妤果然没再追查皇后的事情了,倒是帮着房云翼解决了一些问题。 一开始房云翼也觉得奇怪,但是没敢多问些什么。 冀州的事情终归是没瞒住,被皇帝知道了,皇帝勃然大怒,下令绞杀那群匪寇,皇后惊慌失措一病不起。 一切都在公孙行止的算计当中,朝堂混乱,文武百官各怀鬼胎,蠢蠢欲动。 其中以公孙胜和公孙瑾为首的,二人不间断的上奏,想法截然不同,争执不下,搞得皇帝愁眉不展的。 而纪家,纪子瞻则是在家中挂起了白灵,对外宣称其父已经身陨了。 根据前方传来的消息便是,纪老将军全军覆没,大皇子下落不明了。 纪家除了纪子瞻之外,并无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哭得昏天暗地的,让前来宣读甚至的公公回去之后将所见一一汇报了,皇帝这才放心的。 披麻戴孝的纪子瞻跪在那棺材前,面色悲痛,前来吊唁的人都敷衍的安抚了几句。 他皆是漠然置之。 众人也没放在心上,权当他是悲伤过度了。 唯独萧阁老作为一个知情者,在临别时和他对视了一眼,纪子瞻点了点头。 萧阁老微微颔首,一切皆在不言中。 “梁伯,让人去准备准备,就说夫人伤心过度,要带着小少爷和小小姐去静安寺祈福。”关上了纪府的大门之后,纪子瞻敛了悲伤,面色凝重的道。 梁伯点了点头,“公子放心,都准备妥帖了,木栀小姐也在房府,到时候让孟姑娘将人送走便是。” 纪子瞻点了点头,事态发展很快,趁乱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明日萧阁老和房云翼联手,那么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绍安城了。 如此一来,冀州就成为了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从此以后,都城再无纪家。 有的只是乱臣贼子的纪家。 然,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所做之事皆对得起天地良心便是。 “兄长还未找到?” 房府的一处凉亭内,房云翼和孟妤促膝长谈,谈论起六王爷的那两个丫鬟。 这都过去一阵时间了还未曾有消息。 “或许……那二人会易容术。”旁边的木栀脱口而出。 二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第三百三十一章 风雨欲来 木栀被他们二人看得不好意思了,她是前几日被纪子瞻送来的,性子有些怯生生的,但是很有主见的一个姑娘。 “木栀,你真聪明。”孟妤莞尔一笑。 木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也就是看得书多了一些而已。” 房云翼点了点头,也觉得这个说法最是具有说服力,同时也犯难了起来,“若是当真如此的话,那就很难找了。” 的确如此,指不定早已经溜出去了,毕竟那城门也不可能盘查的。 “公孙瑾如今性情截然不同,没有那么好糊弄的,若是找不到,那怕是寻一个尸体前去,她都不会相信的。”孟妤蹙眉。 如今倒是有些愁眉不展了。 三人皆是沉默的时候,房云翼又开口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冀州那边已经乱起来了,纪老将军已经炸死,如今纪府败落了,便不会引起皇上的主意,这个时候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孟妤看向木栀,轻声道:“过几日纪公子来话,我便送你去静安寺。” 不过那个慧远大师她不大放心。 想了想朝木栀道:“我怕那个慧远大师会耽误事情,到时候木小姐可要千万小心别露出马脚,那静安寺只是一个歇脚的地方,什么人都不要相信,你们一群妇人,到时候路上要多加照顾才是,如果可以,木小姐最好以男装示人。” 女子出门在外总有诸多的不便,男装相对而言安全一些。 木栀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子瞻哥哥和我说过的,你们不和我们一块离开,我会照顾好纪老夫人他们的。” 孟妤点了点头,笑盈盈的道:“我相信你。” 纪子瞻是个人才,能得他青睐的女子,必然也不是一个傻子。 怯生生的性格,骨子里面的坚韧和聪慧是难以掩盖的。 木栀和二人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了,诺大的凉亭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面面相觑静默中有一种无形的尴尬。 孟妤想了想,施施然的起身屈膝行了个礼,准备离开。 “孟妤。” 身后的人有些急切的叫住了她的名字。 孟妤蓦然回首,杏眼茫然,那秋娘眉微微颦起,“嗯?” “你若是不想走的话,可以留下来的。”房云翼紧张的捏紧了衣袖,僵硬的开口。 孟妤摇摇头,笑了笑,“殿下去哪,我就去哪。” 房云翼黯然伤神。 孟妤又道:“兄长留在绍安是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不管将来谁为君,都不会对兄长出手的,兄长才华横溢,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日必然能够封侯拜相的。” 美好的祝福中卷了几分的凉薄。 一声声的兄长将他心中的旖旎心思,一寸寸的斩断。 孟妤笑靥如花的望着他,须臾之后转身离开了。 他苦笑,“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 …… 已经是冬月了,天气渐渐的转凉,虽未曾下雨,可那冷飕飕的北风吹得人心惶惶的,如同利刃割裂一般。 翌日早朝。 萧瑟的寒风从金銮殿外吹了进来,文武百官瑟瑟发抖,却并非是因为北风,而是因为天子一怒,让人不寒而栗啊! “皇上息怒,那盗匪猖狂至此,屈氏一族更是无法无天,目无法纪,该诛。”那孙丞相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 那屈氏一族居然敢明目张胆的造反,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而他的儿子也在贼人手中,如何不急。 萧阁老悠哉悠哉的站了出来,拱了拱手道,“启禀皇上,不过是一个区区屈氏一族罢了,和一群寇匪同流合污,就认为可以高枕无忧了,痴人说梦,他们美名其曰的说为太后讨回公道,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罢了。” “老臣认为,倒也不必打草惊蛇,大动干戈,那纪老将军的长子——纪子瞻武艺了得,倒不如让此人带兵前去,如此一来即可以让纪公子全了为父报仇的心思,也能让天下人知道造反的下场。” “阁老这是什么意思?”孙丞相咬牙,“那纪子瞻不过是一个无知小儿,如何当得起大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阁老担当得起嘛?阁老可别忘了,大皇子也在他们手中。” “那按照丞相所说,如今加派人手去冀州,边关若是陷入危机谁来承担?边关一旦破防,后果不堪设想,还请皇上三思。”萧阁老提高了声音,态度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 听到萧阁老这么说,文武百官皆是胆怯,尤其是听到边关若是破防之后,更是议论纷纷起来了。 本该向着丞相的那些人,一个个的附和着萧阁老的话,“臣附议。” “臣附议。” 孙丞相一时间百口莫辩了,脸色煞白还想据理力争的时候,被皇帝给打断了想法,“够了,孙丞相,朕知道,你那独子在冀州,但是国难当头,难道还要朕牺牲商洽的江山为一人不可?” “若是大皇子和孙公子有任何的闪失,朕必当厚葬。” 孙丞相哑然。 皇上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又如何会搭理他呢! 高公公甩了甩拂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文武百官拱了拱手,“恭送皇上。” 朝会散去,孙丞相咬牙切齿的怒瞪了一眼萧阁老,恼羞成怒的甩袖而去。 萧阁老则是不以为然。 身后,公孙瑾瞥了一眼云淡风轻的公孙离,忍不住的嘲讽,“五哥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大皇兄出事吗?” “自是担心的。”公孙离哂笑一声。 公孙瑾似笑非笑的走近他,语气温凉又诡异,有些意味不明,“我若是五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公孙离故作诧异的看向他。 公孙瑾哈哈大笑,一言不发的大步流星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公孙离勾了勾嘴角,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急什么呢? 眼瞅着文武百官散去,他脚步微微一顿,侧首望向那龙椅,高高在上的皇位叫人心生向往。 少年的眼中野心肆意的疯长,仿佛下一瞬就要从那眼底汹涌而出,却又被一抹阴鸷取代了,嘴角的笑意暗藏玄机。 第三百三十二章 动乱金戈铁马 早朝的内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开来,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酷似这冬至的天气一般。 许是北风刮得太过于猛烈了,导致院内的梅花都有着含苞待放的痕迹。 倒是那墙角的兰花已然没了芳香的气息,倒是有几株冬菊傲然挺立,似是要和这红梅争个你死我活一般。 当房云翼把消息带来时,孟妤表现得很是平常,淡淡道:“孙进乃是孙丞相的独子,他如何不担忧,况且大皇子下落不明,孙丞相不敢保证自己的儿子会有皇子的性命尊贵,如今内忧外患,文武百官自是忐忑不安的。” “可比起内忧,更让皇上担忧的乃是外患,晋阳一旦开战,岌岌可危。” 皇帝虽然疑心病很重,但是有一点不得不服,作为帝王,他也并非是一无是处,自是有可取之处的。 但是这些远远不够。 帝王本就不能用一般人的标准去衡量,在其位,谋其政。 房云翼郑重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所以皇上宁可牺牲大皇子,也不会派大量的兵马前去支援的。” 如今需要支援的乃是边关那边。 但是皇帝不会派人,不代表别的人不会派兵。 皇后也罢!孙丞相也罢! 这二人此番怕是如坐针毡了。 “那就该丞相和皇后往冀州动手了,”回廊下,冷风一拂而过,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从脸颊划过,擦出些痕迹来,少女的脸色波澜不惊,平静如水,杏眼中却蕴了几分杀意,朱唇轻启,歪头望向他,一字一句道:“那就拦住他们,让他们去不了冀州。” 冀州的消息容不得一点点的泄露,否则功亏一篑,就算是要人尽皆知,也得是他们离开之后。 免得最后落了一个被人瓮中捉鳖的下场。 “纪公子不日便能光明正大的离开了绍安,至于萧家怕是有些难度了,萧阁老有三个儿子,长子萧如桧,儿子萧长弓,还有三子萧柏文,这几日都并非武将,想要离开怕是有些难度……”房云翼道。 孟妤仰望着天边,也有些愁眉不展。 萧阁老位高权重,一时半会自然是不会有事的。 可若是起兵造反之后,很多事情是瞒不住的。 到那时萧家必然会受到牵连的。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将萧家给带走。 然而举家搬迁本就是难事,如何不引起他人的猜忌呢? “唇亡齿寒,纪家一旦离开,萧家也会陷入僵局中去的,可要名正言顺的离开,也有些难度,皇上不是傻子,接二连三的出事,势必会引起他的猜忌的。”孟妤惆怅道。 可若是萧家不走,殿下也不会离开的。 房云翼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旁的人倒是无伤大雅的,和太子殿下并没有直接的亲密接触,可萧家怕是没那么容易跳脱。” “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天边闪过一抹红,孟妤忽的眼前一亮,“谁说诈死的方法只能用一次的?” “兄长说,若是萧家一夜之间被一场大火给烧没了,谁还会怀疑呢?” “如今屈氏一族谋朝篡位,意图不轨,绍安有着屈氏的旧部,因对萧家耿耿余淮,从而一把火将其全府上上下下都给烧死了。” 房云翼一愣,侧目而视,久久没有想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她的观点。 事实证明孟妤的猜测是正确的。 凤仪殿这边,皇后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都晕过去好几次了,此番正捂着胸口颤巍巍的咳嗽个不停,“去给本宫将孙丞相传入宫来,去啊!” 皇后像是疯了一般,张牙舞爪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少年行走间要腰间的青玉佩晃动着,步伐轻盈的走了进来,隔着床幔拱了拱手,“母后。” “阿离,阿离。” 皇后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忙忙的喊着他的名字,那般的亲密无间,仿佛他们是母子一般。 公孙离表情痛苦的走了过去,侧身坐在床沿边,“母后莫要担心,儿臣一定会派人去救皇兄的,绝不会让皇兄出事的,消息说皇兄逃走了,必定会逃回绍安来的。” 真是可惜了啊!没死成也就算了。 居然还逃了。 真让人失望。 皇后急切的抓住他的双臂,眼神中都是惊恐,“阿离,你拿着本宫的凤印,偷偷去兵部,找到兵部尚书让他调兵前去,他是咱们的人。” 公孙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后又温和的道:“母后真要这么做?” “若是被父皇发现了,兵部尚书上报给父皇那可就……母后也知道父皇对于晋阳一向忌惮的。” 皇后也是急了,当下也没再顾忌许多了,抓住他的胳膊,慎重道:“那刑部尚书有着把柄在本宫这处,你拿着本宫的凤印尽管去便是。” 公孙离嘴角悄无声息的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诡异笑容,很是孝顺的站起身来,“儿臣这就去办。” “阿离,势必找回你皇兄,他对你亲如兄弟,你可要找到他啊!” 公孙离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母后哪里的话,儿臣自然会找到皇兄的。” 话虽如此,可当他转身从孙嬷嬷手中拿到凤印的时候,表情却变了变,骤然间就冷了下来。 他偷偷复制的凤印只能对付一些不识货的家伙,可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基本上都是没法糊弄的,这兵部尚书更是如此。 走出了凤仪殿,公孙离望着手中沉甸甸的东西心情没来由的自在。 小金子跟在他的身后,谄媚的笑道:“恭喜殿下,手到擒来。” “小金子,你说本皇子是不是应该送大皇子一程,让他黄泉路上,也不枉此生啊?”公孙离笑意森森,比这吹来的北风还要冰冷。 小金子屁颠屁颠的道:“大皇子死不足惜,殿下深谋远虑。” 深谋远虑? 公孙离笑了起来,面容有些狰狞。 可不就是深谋远虑嘛? 这一天他等了十多年了。 萧瑟的寒风吹得人身子骨都在发抖,他抿唇不语,从凤仪殿离开,风卷起黑衣猎猎作响,如同一个行走在夜色中的鬼魅一般。 这一瞬间的少年,仿佛地狱使者前来勾魂夺魄。 第三百三十三章 姜贵妃倒戈 大皇子的事情一下子就成为了焦点,众人议论纷纷,连带着城内的百姓都开始庸人自扰起来了。 一个个的揣测着皇帝的想法,又妄加评论。 而又担心那边关的情况,不断有着捷报传来,可一直都是保持着僵硬的局面。 然而如今数月过去了,边关那边再无消息,如今也不知到底如何了,一下子惹得人心惶惶的。 姜贵妃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更是如坐针毡,在寝殿内来回徘徊着。 本来她都已经决定好,等着大皇子回来之后,无论如何都让他和茗儿晚婚的,可是如今人居然出事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左右思量下,姜贵妃毅然决然的唤来了身边的贴身宫女,“春兰,陪本宫出一趟宫,本宫回一趟昌平侯府。” 此事耽搁不得了,只能折良木而栖了。 皇后若是没了大皇子,那就是一棵靠不住的枯木了,至于公孙离……她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找公孙离聊聊了。 从前倒是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如今想来,若是可以联手的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皇后也并非是他的生母。 很快春兰就走了进来,给她拿了一件斗篷,“娘娘要现在回去嘛!” 姜贵妃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若是皇上来了,你们就告诉皇上,说是本宫想念兄长了,便回府探望去了。” 她这个兄长委实靠不住,但是也有靠不住的好处。 这么多年因为她膝下无子,再加上兄长没有上进心,以至于皇上从未提防过她。 旁边的宫人们齐刷刷的道:“是。” 在春兰的陪同下,姜贵妃坐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宫了。 而这一幕恰好被公孙离看在了眼中,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从宫道消失不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不愧是父皇最疼爱的妃子啊!速度还真是够快的。” 小金子站在他的身后,不断的拍马屁,心情很是激动,“殿下料事如神,这姜贵妃怕是去找昌平侯商量对策去了。” 公孙离弯了弯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面含了冰,渐渐的碎裂开来,淡淡的哂笑一声扬长而去,“那咱们就坐山观虎斗吧!看看这些个老虎能够斗到何时去。” 他很期待啊! 小金子哎了一声,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可比起他看好戏的心思而言,其余的人哪一个不是在蠢蠢欲动呢! 东宫,莠和殿。 公孙行止坐在那拱窗前,大大的敞开着,外头的风光一览无余,入目皆是荒凉之处。 他眯了眯眼,将手中的纸条捏成了粉末,正苦思冥想的时候,外头响起了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和这秋风融为一体,凄凄惨惨戚戚的。 高栾望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公主很是无奈,“公主殿下,属下不敢欺骗你,七皇子的确没有到此处来。” 公孙紫抽泣着抹了抹泪水,“可是……我找不到小七了啊!他那么小,他……” 就在她正准备说下去的时候,那寝殿内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子走了出来。 公孙紫提着裙摆朝着他跑了过去,哭哭啼啼的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太子哥哥,我……我找不到小七了,他不知道去哪了,我……我找不到了,你有没有看见他啊?” 这后宫的公主们其实是过得最为凄楚的,若是母妃不受宠,也便不受待见。 这公孙紫便是其中一个,可她喜欢和公孙淮一块玩,小丫头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天真无邪。 公孙行止拧眉,垂眸望着她,本该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却拐了个弯,“本宫没看见小七,你再去别处寻寻?” “找不到了,”公孙紫哇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找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连宫人们住的地方,我也找过了,太子哥哥,我找不到小七了。” 太子哥哥是皇宫最温柔的人了,还给过她糕点吃,她只能来问问太子哥哥了。 “小七会不会出事了啊?”公孙紫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公孙行止沉默不语,只是刚刚她哭的时候,让他想到阿妤了。 阿妤会哭,但不会号啕大哭,她只会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不知道。”公孙行止温和的道。 公孙淮早就死了。 在那一夜之后,他让高栾调查过的。 皇帝前去的时候,一怒之下就将咬他手臂的公孙淮给掐死了。 可一国之君杀子,这样的罪名传出去非但不光彩,还会被众人谩骂,到那时候也会被人讨伐。 所以……尸体都被人丢在了乱葬岗,还是高公公带人去处理的。 可惜了,这宫中也就公孙紫一个人惦记着他。 “太子哥哥,紫儿能不能在你这里哭一会,母妃不让我在碧华宫哭,她说我没出息。”公孙紫跌坐在地上,一抽一抽的仰望着他。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进来,外头冷。” 公孙紫听话的起身跟着他走了进去,也不打扰他,就独自缩在一处哭。 寂静的寝殿内,她的哭声显得很明显,起起伏伏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双眼红红的望向了对面那风华绝代的男人,太子哥哥是整个皇宫长得最好看的了,人也温柔,就是待人总是不冷不热的。 她哽咽着眨了眨眼睛,怯生生的道:“太子哥哥,小七是不是被人打死了啊?” 公孙行止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为何这么问。 公孙紫嘀咕道:“宫里面的人常说,不听话就会被打死的,四处乱跑也会被打死的,那……紫儿会不会有一天也被打死啊?” 小丫头问得很天真,可每一句话都是这皇宫的真实写照。 公孙行止有一瞬间的恍惚,抬起头来望向她,“紫儿,怕吗?” 公孙紫实诚的点了点头,“怕!” 怕被打,怕疼,怕死。 可母妃会打她,会骂她。 四遭寂静无声,唯耳畔阵阵秋风乍起,公孙行止定定的瞧着她,却只能憋出一句百不痛不痒的话来,语气卷了几分的同情,“下辈子,莫生帝王家。” 公孙紫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懂一般。 小丫头哭了一会,起身恭恭敬敬的给他屈膝行礼,“紫儿告退。” 第三百三十四章 届时东风 公孙紫离开之后,他陷入了沉思中,目光幽幽的望向那门口去。 外头的天冷飕飕,阴沉沉的。 虽不下雨,可那刮起的寒风,愣是将这东宫的红梅吹开了。 倒开得也不多,稀稀疏疏的几朵,点缀了这毫无颜色的东宫。 冥思了片刻之后高栾走了进来,朝着他拱了拱手道:“殿下,公主已经送走了。” “嗯,”他轻轻点了点头,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小七的那个母妃如何了?” 他对这后宫中的嫔妃记不是很清楚,印象深刻的也无非就是那么几个罢了。 公孙瑾的母妃疯疯癫癫的,那公孙瑾也是因为皇帝的缘故才变成那副痴呆的样子。 高栾面色有些为难,显然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沉默了片刻,凝重的道:“本就不受宠,七皇子死了,便被宫人各种凌辱了,如今已经横死了,死得很惨。” 七皇子还在的时候,宫人尚且对他们母子二人有所忌惮的。 毕竟再不受宠也是一个皇子,万一他日封王呢!也不敢有太多的苛刻。 可是七皇子死了,那些人又怎么会继续容忍着呢? 这不就开始变本加厉了。 公孙行止沉默了片刻,坐在那蒲团上,“葬了吧!葬在小七的身边,也算是有个照应。” 母子二人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孤单。 愿来世不入帝王家。 高栾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公孙行止颔首,“一会晚些时候,陪本宫去一趟萧家吧!如今纪家离开了,也该轮到萧阁老了,也算是三朝元老了,本宫总要护住他们的。” 高栾重重的点了点头,“那属下去把人葬了,晚些时候陪殿下去一趟萧家。” 公孙行止挥挥手示意他离开,又过了一瞬,在高栾出门的时候将其唤住,“阿妤近日做些什么?” “孟妤一直在房府,前几日纪公子将其未婚妻送了过去,如今陪着孟妤。”高栾想了想,如实回答,这还都是房云翼遇见他时说的。 孟妤一走东宫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照顾了,除了那夏嬷嬷会送吃的来以外,很多事情还是得他去办,所以难免也会遇见房云翼的。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嗯。” 高栾迟疑了一瞬,转身而去。 冬季的夜来得很是早,伴随着朦朦胧胧的夜色,那寒风中飘散着的是一女子的杏黄色裙裾,鹅黄色的斗篷披在身上,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呆萌呆萌的。 然而走近一看,却能够发现她眼中的清冽和专注。 “孟姑娘,”木栀从她身后走了出来,轻唤了一声,“你在看什么?” 孟妤指了指面前鱼缸里面的小金鱼,眼中泛了笑意,“鱼。” “这是……”木栀凑近一块,两条金灿灿的金鱼在里面游来游去的,“孟姑娘养的?” 孟妤摇了摇头,“殿下送我的。” “太子殿下?”木栀想了想道。 孟妤点了点头。 送了好几条,她让厨房做了几条,自己养了两条,有些小小的私心。 木栀侧目望向她,虽不知她身上的事情,但也依稀察觉到她喜欢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 她也没多问,知晓好奇害死猫。 “天气冷,孟姑娘早些休息吧!”木栀劝解道。 她常年待在深闺当中,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也没有贴心的丫鬟,所以对于这个孟姑娘很是喜欢。 她待人随和,而且很聪明。 孟妤朝着她礼貌的点了点头,“好,木姑娘也早些休息。” 她是因为心中积压的事情多,以至于睡不下,这才出来吹吹风的。 木栀一走,她伸手戳了戳浮出水面的小金鱼,目光中情绪复杂。 而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公孙行止来萧家一下子就让萧阁老跟火烧屁股似的,急急忙忙的遣散了所有的下人离开书房,就差派重兵围守了。 更是将他那三个不孝子统统逮了过来,父子四人齐刷刷的给他行礼。 公孙行止看着他们这般,有些恍惚,淡淡道:“都起来吧!” “殿下不该出宫来的,若是被人发现了踪迹对殿下诸多不利,殿下若是有事派人前来只会老朽一声既可。”萧阁老担忧的道,语气中有几分的苛责。 公孙行止无所谓的笑了笑,“阁老严重了,谁会有时间关注一个废物?” 萧阁老面色有些悲痛,“殿下……” “都坐下吧!”公孙行止轻笑道,“今日来是有事和萧阁老商议的,不必拘谨。” 父子四人面面相觑,动作整齐划一的坐下,那地毯上,四四方方的桌子前几人席地而坐。 “子瞻过几日离开绍安了,萧家也得离开才是,纪老将军已经将冀州拿下,未曾惊动百姓,江玉在那处帮衬着,子瞻若去了也能为他们如虎添翼,只是还需要萧家前去帮衬。”公孙行止没有废话,直白的道。 “边关动荡,皇上不敢和晋阳对抗,到那时势必会割地赔款,亦或是和亲,所以边关不能败。” “萧家去了之后,江玉会迅速的前去边关支援,本宫会在绍安逗留数月,到那时在与诸位汇合。” 他说得有条不絮,每一步棋都恰到好处。 萧柏文最先反应过来,抬了抬头望向这太子殿下,抿了抿嘴唇,笑得有些质疑和戒备,“萧家一走,可就要背上谋朝篡位的罪名了,到那时萧家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若是殿下失败了,萧家岂不是因此遗臭万年?” 史书的册上,会给萧家狠狠地圈上一笔,任由谁都摆脱不掉。 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又有和面目去面对萧家的列祖列宗呢? “柏文……”萧阁老一怒,呵斥道。 而公孙行止则是眉梢一挑,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欲要开口的时候,外头一阵推门声响起来,伴随着女子脆生生的话语。 “身前那管身后事,史书一向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是非功过皆由后世评说,”那杏黄色的身影站在门槛处,面色严肃,一字一句,咬重了语气,稍顿片刻,郑重道:“更何况……殿下不会输。” 众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就瞧见寒风中那娇小的身影。 第三百三十五章 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 公孙行止比众人快一步,猛地起身,瞳孔中都是震惊,静默了一瞬快步走了过去,“何时来的?” 她身后还跟着房云翼。 本是不想来的,但她实在是睡不着,想着为他解决了这一个大麻烦,未曾想就听见了这么一幕。 本事被管家拦住的,房云翼放话出了事他承担,二人这才顺利走了进来的。 还有就是高栾站在门外,未曾阻拦。 孟妤抬起头看着他沉默片刻,欲要撒谎,然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他厉声呵斥了一句,“阿妤,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 何时变得这般不乖巧了? 他目光寒凉的扫过房云翼。 面前的人咬了咬嘴唇,显然是在隐忍怒火的。 孟妤垂眸,攥紧了裙裾,“睡不着,出来找……萧三公子下棋。” 被点名的萧柏文虎躯一震,吓得差点没摔在地板上。 他目瞪口呆的望向孟妤,嘴角抽搐了一下,胡乱的解释,“在下和姑娘还不至于熟到这个地步。” 萧家三人齐刷刷的看向他表情复杂多变。 公孙行止没说话,定定的看着她,半响之后朝着房云翼吩咐道:“把她带回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再让她出府一步。” “那殿下打断我的腿吧!”孟妤无动于衷,倔犟的道:“要不然我还是要来的。” 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性格,只是在东宫的时候一直夹着尾巴做人而已。 “殿下想让萧阁老安全离开绍安,怎么就不相信我有法子呢?”她抬起头,眉梢轻蹙,语气有些不高兴。 房云翼自始至终都站在旁边,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就觉着场面有些僵硬。 孟妤平时看着温顺,可骨子里面却非常的执拗。 片刻之后书房的门再一次关上了,她被带着进来,脸上的表情从先前闷闷不乐变成了笑逐颜开,那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狡黠。 她刚刚才所说的都是公孙行止想说的。 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公孙行止的性格,只是他的从前未曾参与罢了。 孟妤乖巧的坐在他的身边,模样倒是老实。 萧阁老却不这么觉得,嗤笑一声揶揄的看着她,“殿下这个小丫头倒是聪明伶俐,伶牙俐齿的。” 萧柏文点点头。 公孙行止扫了她一眼,眼神古怪,在东宫分明不是这样的。 孟妤低垂着头,谦虚的道:“阁老过誉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本以为萧三公子名声在外,是个清风亮节的人,未曾想也在意这些虚名。”孟妤很快将矛头指向萧柏文。 不知为何,萧柏文有一种觉得她是在报复的感觉。 “若不是殿下惦记着萧家未曾参与前朝的宫变,和萧阁老的恩情,兔死狗烹,萧公子觉得萧家能够安然无恙到如今嘛?” “纪老将军被一步步的瓦解手中的权利,皇上在逐步削弱纪家的兵权,萧三公子如何觉得一国之君会留着前朝老臣,还是对自己三心二意的老臣呢?” 她语气很轻快,像是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然而每一句话都句句诛心。 公孙行止静静的看着她,默许着她的话。 一番话,将这间屋子里面的所有男人都给震慑住了。 分明是个不到十六岁,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偏偏说出这一番井井有条,头头是道的话来。 “几位公子不入朝为官,当真是不想嘛?还是……不敢呢!” 少女抬起头来,眼神清澈见底,红黑白分明,眸子中带着逼人的气势。 萧柏文微愣片刻,突然能够理解那日父亲被说得哑口无言的心情了。 气氛寂静,只余外头寒风萧瑟的声音。 孟妤是有点生气,刚刚才萧柏文对公孙行止的态度,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说得这么难听。 “萧三公子还有话要说的嘛?”公孙行止嘴角微微上扬,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嘉奖。 他的阿妤,是会读心嘛? 孟妤乖巧的低下头,看起来好乖好乖,敛了刚刚才的一身刺,温顺极了。 萧柏文表情凝重的别过头去,自嘲的笑了笑,“孟姑娘都说得这么直白了,在下若是再执迷不悟,岂不是显得愚蠢了?” “殿下需要萧家怎么做?”萧如桧第一个开口问道,眼神中都是钦佩。 “阿妤有主意了。”他目光柔和的望向孟妤。 孟妤点了点头,“我有一个办法,能保证萧家不落下骂名的同时,也能全身而退,只是得委屈几位了。” 萧柏文错愕的望向,眼中写着好奇。 萧阁老则是赞许的点了点头,“小丫头说说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屈氏一族留有余孽在绍安,萧阁老因着当年和大臣弹劾,使得屈家被贬于冀州一带,如今卷土重来,心生怨念,特纵火行凶,萧家就此葬身火海,无人生还。” 孟妤简单的就说了出来。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沉默。 “如此一来,萧家便可免了骂名。” 公孙行止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的。 他不在乎旁人于他的点评,却竭尽全力的为纪家和萧家留取一个好名声。 只是他的想法和孟妤截然不同,有些血腥,残忍。 替死鬼都找好了。 “萧阁老怎么看?”公孙行止望向那震惊的萧阁老温吞的问道。 萧阁老面色严肃,敬佩的朝着他拱了拱手,“萧家一切听从殿下的安排,这小丫头确实聪明过人。” 他歪了歪头,笑了笑,是很聪明。 那时她夸他是蒙了尘的珍珠,如今看来,她才是。 萧家三子刮目相看的朝着孟妤拱了拱手,神色中都是钦佩。 孟妤微微颔首表示回礼。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商讨好时间,几人便离开了。 萧柏文面色复杂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若有所思的问道:“这姑娘,一点也不像豆蔻年华一般。” 谁家豆蔻年华的姑娘这般胆大妄为,出口成章,还如此才华。 萧阁老赞许的摸了摸胡须,望着那背影很是欣慰,“这丫头,是个妙人。” 孟妤老实巴交的被他牵着手,底气不足的低垂着眉眼,求助似的望向高栾。 高栾熟视无睹的别过头去。 “殿下……”她怯生生又无措的唤了一声,“我错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先下手为强 她态度很好,那有刚刚才舌战群雄的样子,站在他的面前俨然就是一个含羞带怯的小女子,身材娇小,连带着脸都瘦了一群。 就这般瞧着,却觉得不如在东宫时那般珠圆玉润来得惹人喜爱。 变得狡黠了不少。 他没说话,微微轻蹙眉头,离开了萧家之后,上了他们的马车。 为了给二人挪空间,房云翼和管家,以及高栾挤在马车外头。 里面的二人沉默不语。 孟妤自知犯错,也不敢开口,只好低垂着头。 “阿妤,”他面色如常,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声音有些担忧,“这些事情很复杂。”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很乖。 知道,但是并不想改。 纠结着伸出手去勾住他的小拇指,语气很软,“等离开绍安,我什么都听殿下的。” 他身子一僵,绷紧的那一根弦还是断开来,外头的寒风撕裂着,卷着一阵阵的嘶吼,像金戈铁马的呐喊,又像是幽幽山谷中的回音。 马车颠簸着往房府的方向而去,公孙行止眸色黝黑,深不见底,定定的瞧着她,半响之后,这才温润道:“好。” 他想,那便纵容她这一会。 总归不是在皇宫,能确保她安然无恙。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笑开来。 他看着她笑了笑,伸手替她把身上的大氅给重新系好,再过些许时日便到她的生辰了。 “殿下。”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孟妤眨了眨眼望向他,眼中都是期许,“我想抱抱殿下。” 她话说得露骨直白,若是婉转了,公孙行止听不懂。 他呆滞了一瞬,直勾勾的看着她,耳根处情不自禁的泛了潮红,僵硬的点了点头,“好。” 孟妤喜上眉梢的张开双臂扑了过去,嘴角都是笑意。 他身上很好闻,冷冷梅花香,不浓也不淡,还有着那佛前的檀香木,交织在一块总是让人安心。 狭小的马车内,寂静无声,只有他的心跳声在她耳畔不断的响起,彼此起伏。 手心攥紧在一块,他默然垂首。 从前是觉得自己活着,却行尸走肉。 如今觉得自己活着,心是热的,连体温也跟着上涨。 也唯有她在怀中时才觉得自己是真切的活着的。 马车在房府停了下来,他给她戴好毡帽,面容温和,“早些休息。” 她笑着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 房云翼朝着他拱了拱手,面色复杂的离开。 他站在门口瞧了许久,这才转身的,掌心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温度,暖暖的,将这寒风都给抵住了。 “让周昌运准备准备吧!是该送萧家离开了,刻不容缓。”他和高栾离开了房府,一路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高栾颔首。 他心中总有些不安,却不知为何,为了避免疏漏只好每一步棋都尽量做到天衣无缝。 “以后让房云翼不用什么事都告诉阿妤,”他不放心的吩咐道:“阿妤太聪明了,容易给她带来危险。” “殿下,您……是不是喜欢孟妤啊?”高栾犹豫了半响,还是忍不住的询问道。 这一次他没有躲避这个话题,也没有答非所问,寒风卷来,他的声音像是被吹散开来一般,急切的想告示那个人。 他说:“喜欢。” …… 姜贵妃从出了一趟宫之后,态度就开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整个人也开始焦灼了起来。 她在物色人的同时,也在探听皇帝的口风。 可皇上一直都是闭口不谈此事的,这难免让她有些焦灼。 无奈之下,她只能孤注一掷了。 “姑姑的意思是,让我嫁给五皇子?”姜贵妃的寝殿内,前来探望她的姜茗猛地站了起来,那如花似玉的面容都开始渐渐泛白了。 姜贵妃对于她的这个反应很是不满,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走了过去,友好的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解道:“茗儿,姑姑也是为了你好,难不成姑姑还会害你不成?” “你是姜家的女儿,也必须是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也只有这样,咱们姜家才能世世代代的经久不衰。” “不管是五皇子也好,大皇子也罢,任何一个人继位,你都必须是未来的皇后。” 姜茗得天独厚的条件给她打下了基础,就她这张脸本也是绍安城不少男子仰慕的存在。 再加上公孙离本也对姜茗很不错的,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了。 然而姜茗有些犹豫了,面色为难的道:“姑姑,可是……可是我,我只是把五皇子当成弟弟啊!” 五皇子虽没年长她多少,然而五皇子喜欢叫她姐姐,也就渐渐的将对方视为自己的弟弟了。 姜贵妃面色一沉,厉声道:“茗儿,你要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要把五皇子当做爱慕的对象,那怕是装的,大皇子生死不明,六王爷咱们拿捏不住,三皇子生母还在,咱们只能依靠五皇子。” 公孙离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我已经和你父亲商量过了,以咱们姜家的实力,财力,再加上如今皇后也只有五皇子了,必定可以将五皇子推上皇位的。” 姜茗美目流转间,咬了咬牙,“我都听姑姑的。” 为了她,也为了姜家的前程,她必须豁出去。 姜贵妃这才笑着松了一口气,抓住她的两只胳膊,“这才是姑姑的好孩子。” 皇后病倒的消息传开来,皇帝也只是来探望过几次,凉薄得如同陌生人一般。 皇后暗自垂泪,只得咬牙。 倒是姜贵妃很是热情的常来探望,还总是挑在公孙离在的时候,说着一些意味深长的话。 饶是公孙离再怎么装傻也听得出来了。 次日从凤仪殿离开之后,姜贵妃总算是叫住了他,“阿离。” 很是亲密无间的称呼。 公孙离微微侧目,那桃花眼眯了眯,“贵妃娘娘有何贵干?” “本宫有个事情和五皇子聊聊,不知五皇子可方便?” 这话说得婉转。 公孙离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好。” 姜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二人朝着一处凉亭而去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认贼做母 一处水榭阁楼处,远方就是一览众山小的场面。 二人面对面的而坐,寒风吹拂着着阁楼上的纱幔翩翩起舞。 这地方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平时没什么人来,除了酷暑的时候一些嫔妃,亦或是皇子前来坐坐以外,便鲜少有人了。 公孙离不明所以的望向她,“贵妃娘娘唤阿离何事?” “既然五皇子都问了,那么本宫也不好继续扭扭捏捏的了,”姜贵妃含笑道:“如今朝局混乱,六王爷得势,三皇子何其争执不下,大皇子却下落不明,难道五皇子就不急嘛?” “急什么?”公孙离莞尔,笑得无害。 姜贵妃轻笑,若有所思的打量他,一字一句的道:“难道五皇子就没想过那个位置嘛?” 耳畔的鬓发被吹得往后飞了飞,面前的少年忽而发笑,很是直白的道:“自是想要的,只是母后一心还想着将大皇兄找回来,姜贵妃这不是在让阿离忤逆不孝嘛?” 姜贵妃眼前一亮,几乎是被他的话给激励到了,“本宫倒是觉得五皇子才是不二人选,若是五皇子愿意,姜家为你所用,为你瞻前马后,云安郡主也嫁给你。” 这可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一般人那里抵挡得住呢! 但凡姜贵妃拿着这个条件去寻公孙瑾也好,公孙胜也罢,那二人怕是已经跪地谢恩了。 而他……自是也不例外的。 公孙离故作喜出望外的样子,撩起衣摆重重的跪了下去,朝着她拱了拱手,“只要贵妃肯帮阿离,以后阿离必定会许云安姐姐为后,而贵妃娘娘,从今以后便是阿离的母妃了,他日便是太后。” 他抛出的诱饵又何曾不让人心动呢? 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姜贵妃的心坎上去了,正和她的意了。 姜贵妃笑得合不拢嘴,很是欣慰的上前搀扶起人来,“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人。” 阁楼上,原无交集的二人突然来了一场母子情深。 公孙离装得太像了,再加上他长期的形象,给姜贵妃留下了一个非常好拿捏的错觉,这才让对方很快信以为真了。 待到她走远了之后,公孙离的笑容变得阴森森的,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掌心,“母妃?” 真恶心,不过是一群迟早会死在他脚下的蝼蚁罢了。 小金子谄媚的凑过来,“殿下,这贵妃娘娘倒戈相向的速度还真是快啊!” 公孙离哂笑,“她无儿无女的,自然是着急的,不过是看着本皇子无依无靠,想要拿捏住罢了,真是有意思。” 小金子唾弃的骂了几句,又低声道:“殿下,有消息传来说,大皇子已经逃离了冀州,如今下落不明,若是回来了~…怕是。” 若是大皇子在这个时候回来的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如今皇后好不容易开始依赖殿下,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了,若是大皇子突然的回来,这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公孙离勾了勾嘴角,那桃花眼含了碎裂的冰,目光欲裂冷漠,“他回不来了。” ~~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像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作的一般,可任由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到底是谁在后面操作。 御膳房内,皇帝愁眉不展,胸腔憋着火气,很是不悦的看着面前的李尚书。 李尚书战战兢兢的跪下,匍匐在地上苦苦哀求,“皇上,还请皇上救救小儿啊!” 这些天他一直在打点,这才延缓了儿子被发配的时间。 他就这么一个独苗啊! 皇帝扫了他一眼,“朕让这么多人去救,都救不出,你让朕如何帮你,难不成你让朕直接赦免了不成?那房云翼又如何会善罢甘休?” 房云翼是一个人才,也算是为他办事。 这二人偏偏不对付,他自是头疼的。 这段时间的麻烦事情本就不少了,如今继而连三的前来,他如何不恼。 “你那儿子本就是个纨绔子弟,不过是发配罢了,你到时候找人在半路救下来便是,如今冀州的事情朕已经焦头烂额了,你就别给朕添堵了。”公孙长堰不悦的呵斥道。 李尚书战战兢兢的,却也不敢再继续说些什么。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皇帝又开口了。 “你若瞧着房云翼不顺眼,便多监视监视他,此人……”公孙长堰顿了顿道:“朕也不是很信得过。” 从前他倒是觉得那人才华横溢的,可如今诸多事情与他有所牵连。 他若是众多皇子当中的一个也就算了,偏偏他似乎谁的人也不是。 这就让人疑惑了。 李尚书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臣遵旨。” 芳心园的梅苑内,那墙角独一枝的红梅开了数十朵,孟妤站在廊下数了好几回,目光专注而认真。 木栀一袭碧青色的罗裙走到她的身侧去,“孟姑娘,我过几日就要和子瞻哥哥离开了,他让房大人传来信,让我好好准备准备。” 孟妤侧目,迟缓了片刻,这才道:“那你一路小心,咱们有缘再见。” “好……”木栀腼腆的笑了笑,望着她许久,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孟妤看出她的无措,转过身来,温和的道:“木小姐有什么难言之隐嘛?” “我……”木栀鼓起勇气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手链给她,“这是我自己做的,孟姑娘不要嫌弃,我……我没什么朋友,也是第一次送人东西,你若是……” “我很喜欢,”孟妤接了过去,缓解了她的尴尬,想了想摸了全身上下,有些囧的道:“谢谢你,但是我没这么心灵手巧,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你也别介意。” 木栀喜上眉梢的摆摆手,笑得很甜,“不会不会,谢谢孟姑娘愿意把我当做朋友,等你到了冀州,我们还是朋友嘛?” 她点了点头,“当然。” 这姑娘是实打实的好,又单纯,又机灵的,也不傻白甜,待人还真诚。 孟妤上前一步,抱了抱她,“路上小心,遇见事情要保护好自己,好好跟在纪公子后面,等我到了冀州就去找你。” 第三百三十八章 像一个故人 纪家走是既定的事实,看似很平常的一件事情,背地里面掺杂了各种的暗谲在其中。 背后的人操作着,一步步的挖走了那些人。 公孙离虽然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异样,却也无暇分身。 直到纪子瞻离开的那一日,他难得的又来了房府,坐在那轩窗上,少年意气风发,剑眉入鬓,眉间卷了几分的风霜,那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望着坐在他面前的少女。 少女豆蔻年华,手执毫笔,此番正画着那被寒风吹开的红梅,直到他前来这才停下手中的笔。 杏眼圆圆,水光潋滟,含着朦胧青烟,沁着汪汪碧水的眸子倒映出他的模样。 “许久未见五皇子了,听闻,五皇子拜了姜贵妃为义母?”她迟,一会,问道。 这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只是姜贵妃一心一意的想要拉拢房云翼,自然是会告诉他的。 然而房云翼也没捂住自己的嘴,不经意间就泄露给了孟妤。 公孙离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环抱着双臂,似笑非笑的道:“小豆芽这么快就知道了?怎么,你也觉得我恶心,想要唾弃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就是觉得瞧着她心里面舒坦一些。 可每一次说出来的话,都是夹枪带棒的,带着锐利的刺。 孟妤望着他并未说话,而是起身从那身后的八仙桌上端来一盘糕点递给了他,“尝尝?最近闲得无聊新做的。” 公孙离身子僵硬,愣愣的看着她递过来的点心,是他喜欢的。 “本来是想让人给五皇子送去的,想了想也就没送去。”孟妤淡淡的开口,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对于公孙离,她更多的是一种惋惜。 以前工作的时候,有一个同事,和他差不多的年纪,本来大好前途的,可是却因为家庭原因,最后女朋友跑了,自己也欠了一屁股的债。 那少年和她关系不错,她当时帮了他一把,最后对方自杀了,给她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姐姐,我坚持不下去了。 突然觉得公孙离和那个少年有些相像。 寒风席卷着,轩窗吱呀吱呀的作响,少年的鬓发吹得有些凌乱了,那白色的发带和他这一袭黑衣格格不入,倒像是一根弦死死的拽着他最后的一点人性一般。 “为何不骂我?”他垂眸,视线落在她手上的糕点上面。 孟妤不解,将糕点收回来,“不吃便算了。” “为何不吃。”公孙离愠怒着夺了过去,护犊子似的连盘端着。 “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骂你?”孟妤松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虽然看着十五岁,但是心性已经三十出头了。 “因为我认贼做母,卑鄙无耻,下作犯贱。”公孙离笑得坦坦荡荡,仿佛这些辱骂的话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孟妤重新坐在了椅子上面,抬起头看着他,“我不这么觉得。” “你说这些……”公孙离倏而哂笑道,“是怕有朝一日我和太子对立,怕我赢了,杀了他,所以……” “你似乎总喜欢把人往坏处去想,”孟妤定定的看着他,“我对你好,并非是因为这些,如果我想要威胁五皇子,您觉得,我会做这些事情嘛?” “只是觉得殿下像一个故人。” 她趁他不注意,偷偷摸摸的拿走了他盘中的一块点心,小口的咬了一下。 故人? 公孙离眯了眯眼,却觉得这个理由更加让人不爽了。 场面静默了一瞬,孟妤低声道:“姜贵妃两面三刀,你多加小心,她只是觉得大皇子出事了,想着前来讨好你,不一定会和皇后决裂。” 公孙离笑了笑,没再像先前那般冷嘲热讽了,嘴里面的糕点甜得却不腻,也不知道她怎么做的。 余光总是徘徊在她的身上。 在她这里,总觉得那怕是吵架,心情也好了不少,没那么沉闷和压抑。 “纪子瞻走了,你知道?”他随意的找了个话题。 孟妤点了点头,“知道,兄长说过。” 兄长? 公孙离嗤笑,挤眉弄眼的看向她,“还真把房云翼当你兄长了?” 孟妤轻挑眉。 他没再说话,那些事情,是他和公孙行止之间的,没必要牵扯到她。 她倒是成了个特例。 公孙离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从轩窗上跳了下去,将未吃完的糕点给放在她的桌子上,“改日再来。” “小豆芽,不管将来我和太子殿下如何,我不会杀你。” 少年站在轩窗前,语气坚定,像是许下一个承诺。 孟妤顿了一瞬,望着他的背影,“能否请殿下帮一个忙?” 公孙离回首,那剑眉上挑,却只听见她道:“将来不管如何,希望殿下好好活下去。” 活着才能看到希望和光芒。 ~~ 这寒风寒凉,纪子瞻一走,冀州那边多了一个帮手。 而萧家也被提上了日程。 今日刮起了斜风细雨,那彻骨的风肆意的刮着。 房云翼一下早朝便急急忙忙的回了府,恰巧和孟妤撞了个正着,雨伞被吹得有些歪了,以至于身上都湿透了。 “这么冷的天,别总是站在外面,今年很冷。”房云翼瞧见她有些责备的道。 孟妤望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没那么娇弱,倒是兄长怎么瞧着不高兴?” 说到这事房云翼就来气,“六王爷让找的人没找着,今日被李尚书弹劾了。” 倒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没放在心上。 不过一个新科状元,才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坐到了如今三品大臣的地步,不管是谁都会眼红的。 再加上和李尚书的那一件事情,对方势必记恨上了。 孟妤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那兄长也该歇一歇了,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手上的权利交出去,从而消除皇上的顾虑,要年关了,事情很多,兄长何不休息休息,过个好年呢?” 房云翼思索了片刻,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吾妹言之有理,如此倒是可以两袖清风,修身养性一阵子了。” 孟妤微微一笑,突然想起江管家说起的事情,恍然大悟的道:“兄长可以趁着个机会,物色自己的婚事。” 第三百三十九章 认义女 她的话突如其来,房云翼脸上的笑容微微敛了几分,一瞬间不作一词。 ~~ 前往冀州的路上风平浪静的,纪子瞻也成功的将其弟妹和母亲给接到了,这一路上带着的都是他的亲眷。 纪家虽对于朝局鲜少涉及,然而父亲也是名声赫赫的将军。 前方传来的消息让众多人愤愤不平,自是要誓死跟随的。 冰凉的雨中,队伍在一处林中停了下来,调整修顿。 纪子瞻忽然走到人群中去,望着这一群人,厉声道:“我有一事瞒着诸位。” 众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只瞧见那凉雨中的男人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面容清秀,却带着那与生俱来的将军气魄。 “此番前往冀州,并非是为了救父亲,父亲并未出事,我纪家受到先皇的照拂,得此殊荣,此番昏君无能,朝局混乱,边关垂危,纪家作为护国将军,自是不能看着国破家亡的。” “此番前往冀州乃是太子殿下之命,为求和父亲汇合,拿下冀州,支援边关,改朝换代。”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让在场的人都诧异不已。 尤其是马车内的纪夫人,更是瞪大了双眼,捂着嘴险些哭出来,激动的看向木栀。 木栀安慰着她。 此事她早就听孟妤说了。 “纪家所做之事虽大逆不道,可从未有过任何的私心,诸位若是想离开,我绝不住拦,我会让人给诸位一笔前钱财,诸位回家便是,只是此事万不可对他人提起。” “从今以后,世上再无护国大将军,也无纪家,若事成,便名垂千古,若败,这名声虚名也无所畏惧。” 淅沥的雨噼里啪啦的随着寒风吹打着,斜斜的飞来,如同一把把短小的利剑从脸上刮过。 众人皆是漠然了片刻,须臾之后,那混着雨水的泥地里面,一个个皆是双手抱拳,单膝跪下,异口同声的道:“愿随公子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那整齐划一的声音让人亢奋,纪子瞻喜出望外的笑了笑,雨水混着他硬朗的面容划落。 这激动人心的声音,经久不衰,一直回荡着,让人看了都想给其跪下,心甘情愿的为那站在寒雨中的男人瞻前马后。 木栀透过帘子,小鹿般的眼中都是敬佩和仰慕之意,这是她的英雄啊! 纪子瞻回首,温柔的看向她,悄无声息的笑了笑,侠骨柔情不过如此,只是此行凶多吉少。 这北风啊!也不知会吹成什么样子。 自孟妤的那一番话之后,房云翼整个人都不好了。 婚事? 他还未曾想过此事,却觉得那人惊鸿一瞥,早已经落在了心上。 芳心园的梅苑内,孟妤无趣的坐在那窗柩边,望着那一株被打得稀落的红梅发呆。 自从太子殿下不让她插手那些事情之后,她更多的时间都是在画画。 公孙行止的画工很好,尤其是画眉。 她临摹着倒也有了七八分的样子。 近日来城内倒是安安静静的,眼瞅着天色暗沉,孟妤突然想起七叶和凉月。 这二人…… “表小姐。”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来了,是一个小丫头,她没见过,恭恭敬敬的站在门边道:“外头有人求见。” “见我?”孟妤有些古怪的拧眉,“谁?” “萧公子。”那小丫头低眉顺眼的道。 孟妤微微一愣,“带他过来吧!” 小丫头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孟妤起身沏了一壶茶,又在哪四四方方的小桌子上摆放了一些糕点。 没多大一会的功夫,萧柏文就睡着那丫头过来了。 一袭朱红色的衣衫,腰系白玉,面容放荡不羁,嘴角噙着笑,得体的拱了拱手,“孟小姐。” 孟妤含笑着屈膝回礼,对着旁边的丫鬟道:“你先下去吧!” 那丫鬟没做停留,乖巧的离开了。 孟妤招呼他坐下,从容的给他倒了一杯茶,“萧三公子有事?” 萧柏文面容一僵,有些哭笑不得,潇洒的打开了折扇,“难道在下就不能是来找姑娘吟诗作对,谈论风月的?” 这话有些轻浮了,若是旁的女子,只怕早就面红耳赤的躲开了。 然而孟妤并不是,她抿了一口茶叶,淡定的抬起头来,“听闻萧三公子红颜知己颇多,如今倒是空出来,来此处和我闲聊了。” 红颜知己? 这话倒不假。 萧柏文笑了笑,饶有兴致的打量她,“姑娘对在下了解颇多?” “三公子是个很好的军师,喜欢诗词歌赋,也喜欢研读兵书,可以为殿下分忧。”孟妤漫不经心的道。 言外之意就是,你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 要不然谁搭理你。 萧柏文扯了扯嘴角,这人还真是……一个姑娘家家的,就不能温柔似水一点嘛?偏生这么带刺,及时的岔开话题,“不问问在下为何前来?” 孟妤摇摇头,这个是真不知道。 萧柏文长叹一声,懒洋洋的盘着腿,双手撑在地面,斜了她一眼道:“我那老父亲瞧姑娘聪明伶俐的,刚好我萧家就三个儿子,我父亲一直想要一个闺女,所以特意让在下前来,问问姑娘可愿认他做义父?” 说白了,就是想白捡一个女儿。 孟妤微微一愣,有些没想到。 “等这雨过去之后,萧家也要准备销声匿迹了,父亲有些着急,所以才让在下前来的。”萧柏文解释道。 就在他满怀期待,自信满满的时候,孟妤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拒绝了,“我不愿意。” 萧柏文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脸色都不自然了,“为何?莫非是……” “萧阁老位高权重,孟妤不过是一介女流,上不得台面,也配不上萧家,承蒙萧阁老厚爱,只是孟妤没什么牵挂的人,也不想有太多牵挂的人,”她坦坦荡荡的望着他,直言不讳,“我只想牵挂殿下一个人,没有心思分给旁人。” 一旦和其他人牵扯上感情纠葛,很多事情她就没有办法公事公办了。 第三百四十章 边关失守 她拒绝得不留余地,甚至都未曾思考过。 萧柏文诧异的望向她。 孟妤毫不避讳的看着他,重复道:“麻烦萧三公子回去告诉萧阁老,孟妤不愿做富家女,只愿做殿下的手中剑。” 她说得很笃定,让人难以反驳。 那斜飞的寒风一阵阵的吹打着,萧柏文坐了片刻,施施然的起身拱了拱手扬长而去,走到那廊下时,又饶有兴致的回首,望了一眼那衣袂飘飘,沉静如水的小姑娘。 无奈的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笑了笑,“还真是小姑娘。” 想他万花丛中过,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烈性子的女子。 不过细细想来倒也是情理之中的,那太子殿下就皮相而言当真是面如玉盘,身如玉树,那般男子,动心也实属正常。 果然,人之食性也。 萧柏文笑着大步流星的回到了府中,当他一字不落的将这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他那执迷不悟的亲爹听的时候。 萧阁老气不打一处来的朝着他丢了一本书,“废物,人家是瞧着你浪荡轻浮,这才不同意的吧?” 萧柏文侧身一躲避开了去,他虽武功不佳,但是躲的本事却是看家本领,无奈的道:“爹,您不能找不到怪的人,怪自己亲儿子啊!那孟姑娘的您又不是没见识过,儿子还能骗你不成。” 萧阁老吹胡子瞪眼的,冷哼一声,不满的甩了甩衣袖,“老子用你说,行了,滚吧!” 萧柏文扯了扯嘴角,当真离开了。 他一走,萧阁老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还好不是老夫亲自去的,这要是被拒绝了得多尴尬啊!” 都一把年纪了,被一个小丫头埋汰也就算了,此番还被拒绝,多过不去。 而此事孟妤也没往心里面去,权当做萧阁老一时兴起罢了。 在萧瑟的寒风,彻骨的寒雨中等待着雨过天晴,再将萧家送走。 这段期间她也很难熬。 房云翼从被李尚书弹劾之后,便直接和皇上请了个病假,一直告病在家,倒是和孟妤下起了棋。 “近日来你这棋子倒是下得越发的炉火纯青了,”房云翼望着她的棋艺,忍不住的打趣道。 孟妤望着面前的白子,腼腆的笑了笑,“以前玩过,但是不怎么感兴趣,后来殿下教我,便被逼着学了一些,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也就研究了一番。” 房云翼有些惊讶,“你的棋艺乃是太子殿下教的?那你那首诗究竟是你写的?还是殿下写的?” 那首诗堪称千古名句了,若真是出自太子殿下之手的话,当真是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可若是孟妤写的,也委实惊世骇俗。 因着她也不过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宫女而已,就连那云安郡主都做不出这样的佳句来。 孟妤微微一笑,“那诗是我做梦时梦到的,一个世外高人吟诵的,恰好记得罢了。” 房云翼勾了勾嘴角也没深究,二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是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不上早朝了,今日倒是听了一件趣事。”房云翼倏忽间道。 孟妤嗯了一声,不解其意的看向他。 “可还记得绍安四美——桑小姐。” “桑盈?”孟妤微微蹙眉。 房云翼点了点头,拿起那黑色的棋子落下,慢条斯理的道:“听闻桑大人有意将女儿送给三皇子联姻,却不曾想这三小姐早已经有了意中人,此番已经和人私奔了。” 私奔? 孟妤有些惊诧,“难道桑大人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成?” 房云翼含笑着摇摇头,“非也,那桑大人子女倒是不少,后宅也是一片混乱的,只是这个桑小姐比较的出众罢了,又是才女,又是美貌,自然是一枚很好的棋子,像桑大人那样的官宦人家,自是不缺子女的。” 那桑盈也不过是一个往下爬的棋子而已。 公孙胜的妾室倒是不少,可是诸多皇子也都没有正妃。 而桑孑和公孙胜又是同气连枝的,二人喜结连理自然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如虎添翼罢了。 孟妤觉得好笑,“抓回来了?” 房云翼摇摇头,“如今还是下落不明。” “还有七叶和凉月,也是没有消息,不过近日六王爷忙着对付三皇子,倒也没有提及。” 孟妤抿了抿嘴唇没再说些什么,公孙胜的婚事无关紧要,对于他们而言,没有多大的意义。 甚至可以说是跳梁小丑罢了,原本她也觉得公孙胜可以成为一个对手的,后来才发现苗头错了。 真正的对手向来都是锋芒内敛,悄无声息的。 如此又过了两日,风平浪静,直到乌云压顶,一道冬雷在东宫的上空打响来。 那倾盆大雨中,高栾急急忙忙的朝着莠和殿的方向奔跑而去,衣袂已然全都湿透了,黑色的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一进去就扑通一声跪在了那屏障前。 “殿下……”高栾悲痛的道。 里面的人放下了手中的书籍,面色凝重,这一日他眼皮子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沉声道:“何事?” “边关……失守,沦陷了,已被晋阳军队,襄王带着兵给占领了。”高栾哆嗦着身子,咬了咬牙道。 “砰!”手中的书掉在了地面上,他眸中闪过一丝错愕,迟钝了许久,“为何这么突然?江玉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嘛?不是说可以坚守一月的嘛?” “出了内贼。”高栾闷声道,他的先祖本就是上阵杀敌的将军,骨子里面的血液让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在颤抖的。 攥紧了双拳高栾继续道:“尚未查出,江将军留在边关的人失了大半,此消息乃是咱们的人貌似送来的,尚未抵达绍安,听那襄王的语气,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进攻,而是打算议和。” 此事发生在一月之前了,边关偏远,消息传来自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还得是畅通无阻的前提之下。 公孙行止脸色暗沉,捏碎了手按住的桌角,“议和的条件是什么?” “让殿下去当质子。” 第三百四十一章 满盘皆输 “殿下,咱们得赶紧离开,再不走就…~”高栾情急之下无奈的催促道。 静默了许久,公孙行止忽而发笑,笑得很是讽刺,“本宫静心谋算了这么久,却算漏了晋阳,算漏了这一点,哈哈哈哈!当真是可笑至极。” “殿下,”高栾猛的抬起头来,语重心长地劝解道:“慢不得了,属下护送您离开,去冀州。” 公孙行止收敛了笑声,很多事情在脑海中突然有了结果,他轻嗤一声,“高栾,本宫走不掉了。” “你猜这个内奸是谁呢?谁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悄无声息的除掉本宫,不,是让本宫自己去送死呢?公孙则?皇后?公孙胜?姜贵妃?还是公孙离?他们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能耐。” “因为所谓的内奸,不过是咱们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唱的独角戏罢了,他料定了本宫不会弃商洽的黎民百姓不顾,还能应付本宫那个远在天边的舅舅,好个一举两得。” 好个一箭双雕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了,就差离开绍安了。 然而公孙长堰先他一步就把他所有的后路给斩断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竟成了这笼中雀。 “难怪……难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公孙行止讥笑道:“那边关的将军乃是皇上的亲信,向来铁面无私,手下的人也是唯命是从的,再加上江玉在那处排查了那么久,若是有异样又怎么会不知呢?” 只有一个解释的原因,那就是边关早就做好被破防的准备。 而他还傻傻的让那么多人前去支援,尽心尽力的自然也就下场灿烈了。 当真是好计谋,好算计啊!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殿下。”外头的闷雷还在持续着,高栾不放心的又道。 公孙行止扶额,手指攥成拳头,一字一句道:“此事切不可声张,别让人知道,且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按计划行事,等雨过天晴,便将萧家送走,让萧阁老带上阿妤。” “晋阳,本宫去得。” 龙潭虎穴也好,人间炼狱也罢。 他照闯不误。 高栾默然,心情复杂。 隔着屏障看不清楚里面主子的表情,高栾却愁眉不展的。 皇上为了逼死殿下,又收编镇远侯,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他到底给了晋阳什么好处,使得其配合他演了这么一出的好戏呢? 高栾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他又沉声道:“别让阿妤知道。” 事情超出了他的预知,他总得护着身后成千上万的将士,和前朝忠臣。 阿妤乃是意料之外的人,本就不该被牵扯进来。 高栾拱了拱手,那语气沉闷得如同这天气一般,闷声道:“属下遵旨。” 说完这些,高栾将那封信放在了地上,扭头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晦暗不明的寝殿内寂静无声,他的呼吸都滞留了,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了,如今失策了。 ~~ “这房云翼……当真是病了?还是在装模作样?”御膳房内,公孙长堰瞧着这接二连三告假的奏折百思不得其解。 旁边的高公公笑道:“许是真病下了,老奴瞧着那房大人也不像是大逆不道之人。” 公孙长堰斜了他一眼,幽幽道:“他是不是好人朕心中有数,只是此人若不能为朕所用,势必会成为下一个反贼的。” 疑人不用,疑人不用。 他还是清楚这一点的,只是这房云翼的身上疑点重重,如今晾着几日也无妨。 “他倒是风光霁月了,偏偏总是对朕的人过意不去,朕不给他一些教训,岂不是要更加的嚣张跋扈不成?”公孙长堰有些愠怒的道。 高公公眼神微微一变,笑道:“老奴倒是觉得这房大人两袖清风的,公事公办,很有一代忠臣的样子,再者房大人举目无亲的,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表妹,那李公子有些浪荡了,居然这般的打人主意,难免……” 就在他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一阵声音急急忙忙的打断了。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来人乃是一个小太监,有些慌张的跪在地上。 公孙长堰拧眉,自从冀州出事之后,皇后倒是三番两次的前来,只是都被他找借口躲开罢了。 夫妻十多年,自己的女人什么样,他还是清楚的,想了想放下手中的御笔,“让她进来吧!” 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起身,踉踉跄跄的跑到门口。 不一会的功夫,皇后就迈着步伐走了进来,多日不见已然憔悴了不少,面黄肌瘦的,都苍老了好几岁。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恭恭敬敬的屈膝行礼,那脸色很不好,带着泪痕的道:“臣妾深知不该叨扰皇上的,可是此番则儿下落不明的,臣妾恳请皇上下令寻找则儿。” 公孙长堰虽然绝情,但是也不会当真做得冷漠。 他起身大步流星的朝着皇后走了过去,将人搀扶着起身,面色悲痛的道:“皇后这是做什么,则儿乃是朕的孩子,朕怎么会置之不理,朕已经让刑部的人派兵出去寻找了,若是真的有什么消息,很快就传来了。” 公孙则逃出来了,只要还活着,必然会回绍安城的。 皇后激动的泪水涌了上来,就这个姿势靠近他的怀中,梨花带雨的道:“皇上,能否让阿离也跟着一同前去,他们兄弟情深,阿离还能保护兄长。” 公孙长堰微微蹙眉,想了想故作为难的点了点头,柔声共哄着,“既然如此,那就依你所言,切莫伤心了。” 听了这话高公公微微一怔,面色有些不好。 这皇后莫不是疯了不成?在这个关键时刻居然让五皇子离开。 大皇子若是有个万一,再赔上一个五皇子,那她这个皇后可就真的是彻彻底底的完了。 然而高公公却始终没有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嘴唇,神色复杂的看着这帝后的虚情假意。 帝王家,连身侧之人都是提防着的,不敢倏忽。 第三百四十二章 突然出现的怀王 高公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一直等到皇上休息了之后,夜色中,他摸索着去了东宫。 天色已晚,淅淅沥沥的冬雨中,高公公猫着腰出现在莠和殿外,可再一看高栾竟不在,也不知去了何处,他也没多想低声唤道:“殿下。” 里面很快传来了一阵幽幽的声音。 高公公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那衣衫上沾了不少的雨水,他将拂尘挥了挥道:“殿下,皇后开始行动了,她怕还是信不过五皇子,一边让皇上派人出去寻找,一边又让五皇子去执行她的命令,这也不知道唱的那一出,冀州那边……” 他话音未落,就被公孙行止打断了,蜡黄的光线下,他那张脸被夜色吞噬,又被光芒所衬托瞧着有些妖冶。 “高公公,边关来信了,商洽战败。” 高公公虎躯一震,瞳孔骤然放大,“这……这。” 公孙行止倒是很坦荡,并不放在心上,轻嗤一声,“倒是本宫疏忽了晋阳的存在,本以为是出了卖国贼,未曾想,呵!” 后面的话他没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高公公错愕的抬起头来,有些担忧的问道:“那殿下作何打算?需不需要老奴帮忙?” “高公公,你继续留在皇宫,待到时机成熟,本宫会让高栾将你送去冀州,”他垂下眼帘,盖住了眼中的凶残,说得轻描淡写,“晋阳的条件是拿本宫做质子。” 高公公一惊,“那殿下……” “本宫自有打算,高公公不必担心,事到如今,已经别无退路了,晋阳也好,刀山火海也罢,本宫在世一日,他们便不会高枕无忧。”公孙行止无所谓的站起身来,那眉宇间都是微不可察的凉意,卷着一阵阵的煞气。 高公公有些担忧,可想了想,也还是点了点头道:“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殿下一切小心。” 公孙行止微微颔首,目送着高公公离开。 这天气风云变幻,阴晴不定。 这个冬天怕是熬不过去了。 晋阳的事情,知道的人还不多,消息也未曾传到绍安城这边来。 皇帝自然也不会提前说出来的,那日前来也不过是为了探他的口风罢了。 他走到窗柩前,伸手推开了轩窗,一阵阵凉风卷着雨斜飞进来,一下一下的砸在他的脸上,使得那一身的煞气减少了几分。 如此天气,持续了足足三日这才消停。 等到放晴之后,孟妤也坐不住了。 如今朝中打得正火热,房云翼闲下来倒是可以给公孙瑾找人了。 而她刚好也是闲着也是闲着,总还是惦记着那两个丫头的。 七叶和凉月都会些武功,若他们在这个时候出手相助,自是会收到汇报的,所以她比较的执着给自己找保镖。 身无长处,就只能给自己买保险。 “咱们这样也找不到啊!”房云翼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行人裹得老厚实了,那一阵阵的北风刮得人瑟瑟发抖。 他着一袭青珀色的交领衣袍,袖口处绣着些兰花,一甩衣袖便能看得清清楚楚,外头罩着件绛紫色的大氅。 这一副儒雅风流倜傥的样子惹得不少姑娘频频回首。 孟妤闻言,那暗红色斗篷毡帽下的小脸微微泛红,哈了一口气道:“就当是碰碰运气也好,总宅在家中也无趣。” 房云翼点了点头,陪着她走了一段路。 虽然在绍安住了三年之久,而他却很少这边闲情逸致的逛街的,尤其是身侧还陪着一个女子,这还真是头一遭。 这天气属实冷得厉害,每个人都裹得很厚实。 正当他们二人走到一处摊边,孟妤瞧着那平安符很是精致顿时眼前一亮的小跑着过去。 “姑娘看看,给家人买一个。”老板热情的招呼着。 孟妤满意的笑了笑,正准备朝掏钱的时候,那旁边的沁芳斋门口突然停下了一辆马车。 她下意识的看了过去,本想收回视线的,可当那马车的帘子掀开的时候,孟妤整个人都顿住了,猛地瞪大了眼睛。 姗姗来迟的房云翼看着她瞠目结舌的样子欲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孟妤已然放下了手中的平安符,抓住他的手躲到了旁边的摊子边上去。 房云翼一愣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怀王殿下,”孟妤表情复杂多变,望着那被抬下来的男人,一身锦衣,面容严峻,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进了芳心斋,“此人乃是怀王,公孙怀桦。” 房云翼一惊,“怎么可能?” 怀王可是早就在那一场宫变当中就去世了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怎么会…… 孟妤瞥了一眼他的表情,微微蹙眉,欲要跟上去瞧瞧,却被房云翼阻止了,“既然你都说了他是怀王,你若跟上去被发现了端倪,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如今认不出我,我跟上去瞧瞧,不会打草惊蛇的,兄长若是害怕便在此处等我便是。”孟妤推开他的手,想也不想的就提着裙摆追了进去。 公孙怀桦突然出现,事发突然,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当初和房云翼去拜访过这个人的,可孟妤对于他没什么好感,也称不上厌恶。 然而说还与世隔绝的人,如今突然回城了,事有蹊跷。 她追进来的时候刚好瞧见对方进了一间包厢,孟妤犹豫了片刻,还是提着裙摆上了楼,一边朝着旁边的小二道:“我要那间包间。” 小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为难的解释道:“这位姑娘,那间客房被人包下了,这……” 孟妤扫了他一眼,霸气十足的掏出了一锭银子,“我出双倍的价格,就半个时辰。” 小二左顾右盼了一会,小声道:“那小的带姑娘上去,姑娘可要尽快才是。” 孟妤爽快的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跟他上楼,却黑房云翼一把抓住了手臂。 他表情凝重顶着她那双杏眼道:“我陪你去。” 孟妤含笑着点点头,二人迅速的上楼,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了怀王隔壁的包厢内。 第三百四十三章 死人,就该死去 隔壁就是公孙怀桦的房间,这隔音效果太好,以至于压根也听不到什么。 “许是你看错了也未必。”房云翼瞧着她这无措的样子劝解道。 孟妤摇摇头,非常笃定的道:“不可能,我不会认错的。” 只是公孙怀桦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的。 公孙怀桦并非是什么老实人,这么多年了,如果他真的是认命的话,就该走得远远的,而不是扎住在绍安城不远处的地方。一边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一边又和绍安城内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人总是野心勃勃的,年纪时的公孙怀桦本就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如今一朝兵败,双腿残废,若是安于天命,怎会对绍安城的局势这般了解。 二人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这个房间,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随意的寻了个位置坐下。 不负众望,在一片喧闹声中,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那扇门打开来了,孟妤定定的瞧着。 那屋内的人缓缓走了出来,滑动着轮椅,面容硬朗,那怕是上了年纪也依旧是别具韵味的,眉宇间都是当初作为将军时的气魄,那还有当初她和公孙行止去见时那般的羸弱。 孟妤施施然的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下了楼,面色平静,“我早说过,我不会看错的。” 房云翼也随着占了起来。 怀王在史册中明明白白的记录着是死了的,他入朝为官的时间并不多,对于前朝之事算不上了解,更多的都是从书中,以及旁人的口中得知的。 “如你所言的话,这个怀王当初是诈死的?”房云翼心事重重的望向她。 二人随之离开了,目送着那马车渐行渐远。 “兄长注意一下吧!我总觉得怀王出现得莫名其妙,”孟妤拧紧眉梢,“难保他不会生事。” 这人虽然不知道殿下太多的事情,可是他身上有不少的秘密,而且若是他向皇帝说些什么的话,对他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她不得不防备着。 房云翼有些为难的道:“我这边不大好办,皇上盯得紧,若是被发现了会惹来麻烦的。” 他手上倒是有不少人能够用的,可也只是敢做一些名正言顺的事情罢了。 若是被他人知道,他帮着的人乃是太子殿下,恐怕…… 孟妤呆滞了片刻,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不知为何突然笑出声来,望着房云翼这犯难的样子后知后觉,“兄长是文官,我倒是疏忽了。” 看来这事得另寻他人了。 倒是有一个人很适合的。 “阿秋!” 萧府内,萧柏文一个喷嚏打了出来,揉了揉鼻子有些不舒服的道:“奇怪,这天气也未曾着凉。” 从前几日开始他就没再出府了,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上。 至于等什么? 说来旁人都要笑掉大牙,一向万花丛中过的萧三公子,在等着雨过天晴,自家着火。 坐在他对面的萧阁老哼了一声,“你这几日倒是老实。” 萧柏文笑着眯了眯眼,悠闲自得的摇晃着手中的扇子,“父亲这话说的,孩儿这不是等着咱家什么时候起火嘛?太子殿下也没个准信,也不知道那孟小姐是如何想的,居然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来。” 这事情要是真给干了,怕是要遗臭万年不可。 萧阁老倒是无所谓的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愁眉不展的道:“老夫倒是担心殿下,咱们若是都走了,殿下又当如何?” “父亲多虑了,”萧柏文手中的扇子啪的一下给合上,似笑非笑的道:“太子殿下可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简单,不然父亲以为孟姑娘所说的那些话是假的不成?” 他甚至还隐隐约约的觉得,孟妤说得话已经很含蓄了。 想来时顾及着他父亲年纪大了,这才嘴下留情的。 太子深不可测,能力,武功,才学,各个方面都让人捉摸不透,他们所能看见的都只是皮毛罢了。 萧阁老语塞了片刻,正要说话的时候,管家却急急忙忙的朝着这处跑来,气喘吁吁的道:“老爷,三公子,孟小姐求见。” “孟小姐?”萧柏文愣了一下,施施然的起身,慢条斯理的理了一下衣衫,“孟妤?” 管家点了点头,“正是那位孟小姐,点名要见三公子,说是……说是请三公子吃茶。” 萧柏文:“…~” 这美人宴总觉得如芒在背,去不得! “爹,孩儿去去就回。”萧柏文朝着父亲拱了拱手道。 萧阁老自是不会阻拦的,挥挥手示意他去。 对于孟妤的到来萧柏文是惊讶的,然而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当他掀开马车的帘子钻进去的时候,那脸上浮了些轻浮的笑,“孟小姐好胆量,动不动就邀约男子,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萧三公子喜欢采花,总不能采到老虎头上来。”孟妤含笑着回他,丝毫不留情面。 萧柏文扯了扯嘴角,撩起衣摆坐下。 而江管家则是熟练的赶着马车,离开了萧府。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孟妤将自己约出来,却不肯进去。 “孟小姐这是邀请在下去何处?”萧柏文靠在马车内,饶有兴致的打量她。 孟妤神色如常,勾了勾嘴角,眉眼弯弯,温声道:“请萧公子跟踪一个人。” “跟踪?”萧柏文蹙眉。 她点了点头,解释道:“一个本该死了的人,突然活过来了,让人心生不安,三公子在绍安混迹许久,三教九流应当认识不少,此事兄长不宜出面,孟妤认识的人不多,只好麻烦三公子了。” 萧柏文算是明白了,他这是被使唤了,想了想他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的拍打着手心,“孟小姐为何跟踪此人,总要告诉在下此人是谁。” “你……真想知道?”孟妤掀了掀眼帘,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神秘莫测的样子给人一种坠入深渊的错觉。 仿佛问出口的话,是一个关乎生死的大事。 而恰好萧柏文又是一个不怕死的,静默片刻,他笃定的道:“想。” 第三百四十四章 比的是心狠 萧柏文本就浪荡,平时说话也是没个正形的,寻常人找他帮忙,他都是能拒则拒。 而如今面前的人拒不了,问问缘由总不为过吧! 马车内的气氛寂静下来,四目相对,他眼神中都是笃定。 孟妤抿了抿嘴唇,却没有告诉他,而是反问道:“三公子帮还是不帮?” “你这人……”萧柏文气笑了,有些无言,“孟小姐不告诉我缘由,在下恕难从命啊!” “三公子若是诚心实意的帮忙,就不该问,”孟妤从容的端坐好,“由此可见,三公子信不过我,既然如此,那何须过问呢?” “推己及人,姑娘不也信不过在下?”萧柏文哂笑一声,稍顿片刻,又道,“又或者说,姑娘不信萧家,更相信自己。” 孟妤笑而不语,不可置否。 他都说对了。 她确实信不过,因为那十多年中这些人对公孙行止都是不闻不问的,她自是没法全心全意的信任的。 公孙怀桦活着的事情知道的人应当是不多的,若是告诉给萧家了,万一惹来祸端就,引火烧身呢! 孟妤定定的看着他,态度坚决。 萧柏文自知理亏,诚如她所言,萧家欠太子殿下诸多,帮衬一二理所当然的。 更何况如今上了贼船难以脱身,倒还不如让对方看到诚意。 “孟小姐说说看,让在下跟踪谁,需要做些什么?”萧柏文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道。 孟妤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掀开帘子望着外头的风光,意味深长的道:“待会三公子就知道了。” ~~ 边关的事情已然是传到了皇帝的手中,而他迟迟未曾提起,而是等待着前方的哨兵前来报信。 这几日高公公没少瞧见有人陆陆续续的往御膳房跑。 皇上虽然信任他,但是不达标不提防着他,很多事情高公公也是不知道的,只能旁敲侧击,也不敢深究。 而五皇子则是收到了皇上的消息之后,不日就要出发前去寻找大皇子了,如此一来,所有的一切不都落在三皇子和六王爷身上了吗? 怀揣着一肚子的疑惑,高公公猫着腰从御膳房离开了,人还未曾走远呢,就迎面遇见了皇后。 高公公愣了一瞬,恭恭敬敬的道:“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的气色好了不少,整个人却还是瘦了一大圈,优雅的抬了抬手,“高公公免礼,不知高公公这急匆匆的是去往何处啊?” 高公公含笑着道:“老奴这是打算去御膳房看看,这几日皇上身体不大好。” 皇后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嘴角,“高公公跟在皇上身边有七八年了吧?” 高公公赔笑道:“是有些年头了。” 他当初摸爬打滚混到皇上身边,就花了两三年。 那一步步的经历他自然是忘不掉的,屈辱,谩骂,和暴打都是历历在目的。 皇后睨了他一眼,松开孙嬷嬷的手,走到他的身侧,用二人只能听见的声音凉凉道:“那么,如果本宫有事相亲,高公公会答应吗?” 高公公一愣,错愕的看向她,有些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但还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娘娘的吩咐,老奴自然是不敢懈怠的。” 皇后满意的勾了勾嘴角,“高公公是聪明人,本宫很喜欢,来日方长,到时候本宫再和高公公好好相谈。” 高公公拧紧眉梢,未曾言语,目送着她消失不见。 这皇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此番所作所为委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而东宫这处。 自从边关的消息传来之后,公孙行止除了第一日的反应比较大以外,更多的是镇定。 如今公孙离正和他坐在那光滑的地板上,蒲团垫着,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茶喝了几杯,话一句未言。 良久之后,公孙离熬不过他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温吞道:“太子殿下似乎不担心到底谁会将你挤下去。” “关心就能改变局势?”公孙行止反问。 公孙离微微一怔,嗤笑一声,“太子哥哥还是这般淡定得让人羡慕啊!可惜了……如今三皇兄和六弟斗得头破血流的,怕是太子哥哥这一份淡定维持不了多久。” 公孙行止笑而不语,那漆黑的眸子被修长的眼睫毛盖住,窥探不清里面蕴含的情绪。 如今公孙离默不作声的就开始利用皇后收割各大世家的支持,一步步的将皇后的势力给占为己有,想来一招鸠占鹊巢。 看似无害,可那笑容却是那般的森冷,薄凉。 不同于公孙胜的大张旗鼓,风声大雨点小,身边都是虾兵蟹将。 也不同意公孙瑾的那般声势浩大,看着已经是胜利者,实际上就是一个纸老虎,经不起困斗,迟早都是要被绞死的。 公孙离的对手并不是那二人,一直都是他。 “你在害怕。”公孙行止抿了抿嘴唇,笑得云淡风轻,恰似春风入怀。 公孙离没有否认他的话,桃花眼敛了三分笑意,染了七分的薄凉,“自是怕的,整个皇宫最危险的人就坐在我对面,阿离如何不怕呢!”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太子哥哥觉得呢?” “这纪家,还真是为了太子哥哥没少做出牺牲啊!纪老将军都已经战死了,太子哥哥还这般的坐的住。” 公孙行止平静的道:“难道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嘛?” 二人之间的对话,更像是电光火石,刀光剑影的交织,未见动手,却火药味十足。 待了大半个时辰,公孙离这才施施然的起身,负手而立,温润道:“父皇让我去找大皇兄,太子哥哥不如猜猜看,大皇兄能不能活着回来?” 公孙行止扫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他们二人皆不是善茬。 帝王家比的是什么?除去文武双全,便是心狠手辣了。 谁的心最狠,谁才是走到最后的人。 而他们二人旗鼓相当,不相上下,却又截然不同。 目送着他离开,公孙行止这才唤来了高栾,“去通知房云翼和萧家,三日后便动手,这几日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能告诉阿妤,飞鸽传书给江玉,告诉他边关不必支援。” 第三百四十五章 抛砖引玉 萧柏文随着孟妤一路出了城门,朝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跌跌撞撞,总算是达到了目的地,却是在一处小山坡上。 这冬季本就寒凉,这样高的位置那风吹得更加猛烈了,孟妤裹紧了斗篷的帽子,指着那一处别院道:“我要萧公子帮我注意着那里面的一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双腿残废的男人。” “萧公子帮我跟踪几日即可,等萧公子离开之后,我自会有打算。” 深怕他觉得麻烦,孟妤又友善的提醒。 公孙行止不让她插手太多的事情,例如公孙则身世的秘密,一旦挖出来,皇后一党再无还手之力。 然而他不允,想来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了。 孟妤自是不好打乱他的步骤,那便为他除掉那些躲在暗处时不时掀点小雨的老鼠。 怀王,他打得到底什么心思,至今也不敢妄加揣测,只好先把人盯着。 萧柏文眯了眯眼,负手而立,不解的斜睨了她一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跟踪的人到底是谁。 这姑娘每一步棋都出人意料,看着深闺中不问世事,偏偏又对时局比他们这些人都要了解。 孟妤眨了眨眼,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怔愣许久,这才幽幽道:“杀他不能杀之人。” 身居高位,太多的不得已。 公孙怀桦是他的叔叔,他自是不好亲自动手的。 一旦动手那他和那些十恶不赦之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只会背上千古骂名。 萧柏文蹙了蹙眉头,“可以,在下可以帮孟小姐盯住此人一段时间,只是有一点要提醒孟小姐,如今你是房大人的表妹,虽然不如在宫中那般受到限制了,然而一言一行关乎房大人,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些比较好。” 孟妤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你是说约你出来的事情?” 萧柏文不可置否。 孟妤拂袖转身,“倒未曾想到,萧三公子这样的浪子,竟还偶尔做正人君子,未免有些,矫情了。” 萧柏文嘴角抽搐了一下,被气笑了。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别院,距离有些远,但是一目了然。 孟妤办事效率很快,目的达到了自然是不会逗留的。 二人麻溜的就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又回了城。 萧柏文是个话多闲不住的人,回去又得花上半个时辰的时间,所以不说话他自然是憋不住的。 “孟小姐读过书?”萧柏文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问道。 孟妤这身子骨怕冷得紧,裹着斗篷将整个人都罩住,听了这话抬起头来,露出那鹅蛋脸来,点了点头,“读过,殿下也教过。” “难怪,”萧柏文嗤笑一声,“孟小姐这般聪明伶俐,只是在下听闻孟小姐是从相思阁出来的。” 这话问得有些失礼了,若是旁人的话必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然而孟妤并不觉得,她穿越的时候也并非在相思阁,而且那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地方,恰恰相反,也颇具人情味。 她定定的瞧着萧柏文问道:“萧三公子对我的来历很感兴趣?还是对相思阁很感兴趣?亦或是对我为何背叛大皇子,追随太子殿下感兴趣?” 她三言两语的就将萧柏文心中所想给问出来了。 萧柏文沉默,关于这个宫女的事情他其实也了解不少的,比如当街杀人,再比如能够混到太子殿下的身边。 那日当街杀人之时,他其实也看见了的。 只是对于这种事情向来不怎么感兴趣,倒不如怀里面的暖香玉来得好看,便瞄了一眼,倒未曾看见太子。 “那孟小姐不如满足一下萧某的好奇心?”萧柏文似笑非笑的道。 孟妤裹着小脸,冷漠的拒绝,“不想满足,萧三公子那么好奇,不如自己去查查看。” 有求于人还这般理直气壮?? 现在的姑娘都这么拽的嘛!!! 萧柏文一时无言。 憋着一口气被送回了萧府,那姑娘冷漠得像是窑子里面的嫖客一般!! “三公子。” 当他一脸不悦的目送着马车离开之后,门口的小厮就迎上前来来了,诺诺道:“老爷说让您回来了就去书房,等候您多时了。” 萧柏文理了理衣襟,面色严肃起来,大步流星的朝着书房而去。 ~~ 纪家离开绍安的事情自然是闹得满城风雨的,不少人感叹着纪老将军身陨的同时,又开始有人打着那空出来的时间位置了。 一路上孟妤没少听到一些闲言碎语,秉承着事不关己的想法,孟妤和江管家一路不做停留的回了房府。 闲下来的房云翼倒是查到了一些关于七叶和凉月的消息,只是并不怎么确定。 那二人没法出城门的原因是因为她们没有户籍,更加没有路引,所以想必人还是在城内的。 然而还没等他喜上眉梢呢!宫中太子就又传来了消息。 “浦山,表小姐可曾回来了?”房云翼放下手中的毫笔问道。 旁边的浦山打着瞌睡,听了这话猛然惊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道:“半个时辰小的去看过了,还未曾回来。” 房云翼拧着眉,“再去看看,就说……” “兄长找我?” 他话音未落,门就被人推开了,孟妤正从外面走进来,小脸吹得通红。 房云翼起身,看着她这冷得直打哆嗦的样子,朝着浦山吩咐道:“去给表小姐拿一个汤婆子过来。” 浦山点了点头。 人一走,房云翼就起身将书房的门给关上,二人坐在那蒲团上,他开口道:“萧三公子答应了?” “萧柏文挺闲的,认识的人又多,三教九流都有,不会不答应的。” 房云翼轻笑一声,“你倒是有本事,这绍安谁不知道他萧柏文的能耐,向来不轻易答应帮谁,一旦答应了便不会做不到的,女子,你还是第一个。” 孟妤捧着他递过来的热茶,暖了暖手莞尔一笑,“那我还挺荣幸的,萧柏文没那么难相处,只是喜欢端着罢了。” 房云翼点了点头,没再继续他的事情,而是说道:“宫中传来消息,殿下打算让萧家三日后便全数撤离。” 孟妤一惊,猛地抬起头,“为何这么快?” 第三百四十六章 宫中有变 房云翼也说不清楚缘由,为何这么快,高栾也没有直说,他只是将对方的话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当然了,还有一些,是他不能说的。 乃是太子给他的密函。 房云翼只得愧疚的抿了抿嘴唇,“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如今宫中多变,皇后一党,贵妃一党,就连安平妃一向不争不抢的,如今也开始为三皇子筹谋了起来,殿下只得将计划提前了。” 孟妤并不好骗,事发突然,她自是要去问问的。 想了想放下手中的茶杯,孟妤赫然起身,“谢谢兄长,我得进宫一趟,问问殿下,要不然我不放心。” “孟妤,”房云翼叫住了她,面色沉重的道:“这几日皇上时常往东宫跑,殿下为了安全起见,怕你突然出现,已经让高栾将暗道给堵了,此番你也进不去了,只能在此等待着,殿下说了,会来跟你说明的。” 太子殿下何其聪明,早就料到了孟妤没有这么好骗的,所以早早的就做好准备了的。 果然,听到这话之后,孟妤的脚步停顿住了,可心里面越发的不安了,眉梢紧锁。 从看到公孙怀桦的时候,她就觉得事情必有蹊跷的。 “兄长此话当真?”她愁眉不展的看着房云翼。 房云翼点了点头,眼神清澈见底,“这是自然,我没有道理骗你。” 孟妤攥紧了双手,忐忑不安的再一次坐下。 殊不知在她垂眸的刹那房云翼暗自松了一口气,在朝为官,曲意逢迎自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撒谎并不难。 难的是对面的人,非是朝中人,怀里面的那条红绸依旧紧紧的贴着,他抬起头,默默无言的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移开了头。 时间过得飞快,在萧柏文帮她跟踪着怀王的第二天,公孙行止总算是出现了,却是在深夜里面。 当孟妤蜷缩在床上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的时候闺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冬天的月亮冷冷清清,跟一块寒冰似的,尽管月色朦胧却挡不住那寒风萧索。 来人一袭青衫套着件棕色的大氅,踏着月色而来。 孟妤睡眠并不重,在他手触碰到床榻的时候率先撩开了床幔。 “殿下。”她抬起头,杏眼迷迷瞪瞪的看着面前笼在夜色中的人,那面容忽明忽暗。 公孙行止居高临下的站在她的面前,指腹落在她的脸颊上,冰凉的触感从她耳垂一路向下,声音温润如玉,“阿妤?”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是本宫的丫头,得听本宫的话,可对?” 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孟妤还是点了点头,“嗯。” 他莞尔,满意的揉了揉她的秀发,“萧家的事情本宫都安排好了,明夜萧家就会从绍安城消失不见,阿妤和萧阁老他们一块离开。” “那殿下会和阿妤一起离开嘛?” 公孙行止语气温柔,“阿妤先走,本宫不日就跟上,纪家一走皇上本就生疑,若是被他看出端倪来,所有人都走不了,阿妤留下会给本宫拖后腿。” 他得到消息,那送信的人已经快马加鞭的到达了绍安城外,明日午时便会抵达绍安城内。 到时候密函必定会先送往吏部,后天早朝便会议论开来,而晋阳开出的条件也会成为一个热潮。 这几日皇上都来东宫和他闲聊,字里行间都是各种暗示,就差直接挑明了。 孟妤沉默许久,试探性的道:“阿妤就不能留下来嘛?” 他瞳孔暗暗的,在这深夜里面瞧得不真切,手指猛然从她脸颊上欲要抽离,却被她及时的握住。 原本寒凉的眸子瞬间爬上了些许的无措和恐慌,那种痒痒的感觉又一次席卷而来。 “殿下,”她软绵绵脆生生的唤了一句,柔若无骨的手与他的手十指紧扣密不可分,羽睫眨了眨,“阿妤放心不下你。” 他沉静的内心被搅乱,身子紧绷,脑子也乱乱的,手不由自主的扣紧,眉梢紧锁,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只是很享受她的触碰,亲昵,和这一声声的殿下。 “阿妤,”他遵从内心的驱使,声音低沉,染了欲,一板一眼的询问,“本宫想抱抱你。” 她赫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木纳的张了张嘴,“好。” 孟妤的动作比脑子还要快,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整个人扑了过去。 他抱了个满怀,任由她娇小的身躯紧贴在自己的身上,那光着的脚丫无处安放的踩在了他的锦靴上。 少女身躯娇柔,带着淡淡的清香,侵入鼻息间。 孟妤不过也才十五岁罢了,自是没有发育好的。 而今已然是出水芙蓉了。 他双手抱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却眉梢一挑,有些闷闷不乐的呐呐道:“阿妤瘦了。” 可不是嘛!当初在东宫的时候一百二三十斤,身高不过一米五五,如今短短一年的时间,身高突飞猛进,一下子跃到了一米六,更是瘦了三四十斤。 此番抱着柔若无骨。 “是本宫的错,没把阿妤照顾好。” 他的话太过于温柔,容易让人沦陷。 偏偏她就好这一口,抱住他的脖子闷声道:“是因为想殿下想的,大夫说,这叫相思病。” 孟妤说话过于直白,摆明了就是怕他听不懂。 相……相思病? 他耳根染了桃红,“那,阿妤要如何医治?” 太纯了。 公孙行止的反应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地痞流氓,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是让她无从下手,面对这样一阵脸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好闷闷的在他怀中蹭了蹭,“抱抱就好了,殿下有想阿妤嘛?” “有。” 倒也坦诚。 孟妤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那就好,这样哪怕陪着你刀山火海,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在所不惜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他蛊惑的原因,孟妤的戒备心消除了,最终还在他怀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而公孙行止站得笔直,始终未曾动过,直到她睡着这才将人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给她盖好被子。 “是相思病。”他无声的笑了笑。 第三百四十七章 我把你当弟弟 他站在床边望着床上的人许久,那总是波澜不惊的心被人一点点的给撩拨着。 “殿下是天之骄子,他日必然是凌驾万人之上的。” “君之道,必当与常人不同,悲喜皆是克制,殿下不仅仅要做君子,还要做一个冷漠无情之人。” 脑海里面突然闪现七岁时太傅给他授学时说过的话。 君之道,当以无情为先。 以黎民百姓为主,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才是。 而并非是拘泥于小情小爱。 可他发现自己能对天下,对苍生给予很好的把控,却对面前这娇滴滴的小女子束手无策。 甚至…… “殿下,”伸出的手被外头的一阵声音给打断了,高栾低声提醒,“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若是晚了怕惹人生疑,这几日皇宫戒备森严,难保不会有人去东宫巡查,尤其是如今边关战败之后,皇上对东宫这处也严加看管起来了。 其目的一目了然,无非就是害怕殿下跑了,又或是在防备着他人呢? 皇上好深的心机,还真是将殿下算计得连这一副身躯也不肯放过。 一边畏惧镇远侯,一边试图做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是不知道那夏侯淳接下来会作何打算了。 房门轻轻的被人拉开,公孙行止转身将房门轻轻的合上,低声道:“走吧!” 高栾颔首跟上。 自从有了孟妤之后,房府的戒备也就松懈了许多,所以二人都是来去自如的,更何况本就是武功高强之人。 二人走到那后院的回廊下时,房云翼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了,一袭白衣和这冷冷清清的月色融为一体,有些羸弱,书生意气极中,外罩着件黑色的大氅,朝着他拱了拱手,“太子殿下。” “嗯。”公孙行止微微颔首,神情冷漠。 房云翼抿了抿嘴唇缓缓退到旁边,“殿下是打算支开孟妤?” “阿妤本就无辜,不该跟着本宫冒险,”公孙行止不咸不淡的道:“只是还希望房大人能够争取到这个机会,护送本宫去晋阳。” 不过三年质子罢了,公孙长堰既然都布好这个局了,他若是不往里面跳岂不是浪费了对方的一片苦心。 他给房云翼的密函上写得清清楚楚了,也没有必要再细说下去了。 北风拂过,房云翼面色纠结,沉默了片刻,直到人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之时,像是犹豫了许久,没忍住的脱口而出。 “殿下,若是孟妤知道殿下骗她…~” 公孙行止面色平缓,攥紧了衣摆,那指尖泛白死死的扣进了掌心中,说出来的话颇有些凉薄,“离开绍安,她会过得更好,也会遇见更好的男子,不需要跟着本宫。” 房云翼蹙眉,神情复杂,一时间难以分辨太子殿下对孟妤到底有几分的用心。 这人位居高位,心思复杂,可分明待孟妤与众不同的,为何又这般冷漠的将人支开呢! 他没再追问,而是目睹着那一袭青衫消失在拐角处。 ~~ 这北风吹得树枝乱颤,一夜无话,直到翌日清晨,孟妤是被那狂风给吵醒的。 醒来时房门就被人推开了,来人行色匆匆,“表小姐,外头有人要见您。” 孟妤愣了片刻,一时间也没猜到究竟是何人要见她,却还麻溜的穿上了鞋袜,随意的套了一件大氅便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几个拐弯之后,这才来到厅堂内。 那人背对着她,一袭黑衣很是霸气又卷了几分的冷漠,听见脚步声的公孙离缓缓转身。 少年的身上少了意气风发,多了稳重成熟,和冷漠疏离感。 公孙离含笑着眯了眯桃花眼,戏谑道:“不认识了?” “五皇子?”孟妤挥挥手示意旁边的下人都离开了,这人来得还真是时候,刚好房云翼上早朝去了。 “你这是……”孟妤不解的走近他,“五皇子未上早朝?” 公孙离含笑着甩了甩衣袖,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一个傀儡,上不上早朝有何重要的,更何况早朝没有我岂不是更加的精彩?” 孟妤看着他没有反驳,裹紧了斗篷坐在了他的对面,二人隔得很远。 公孙离斜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你怕冷?” “女子怕冷,不是很正常吗?”孟妤捧着一杯热茶,很是平淡的抬起头来。 她原先的身体倒也不怕冷,冬天穿两件就够了,然而这个苗豆芽的身体许是儿时过得不好,落下了怕冷的毛病。 公孙离点了点头,出奇的安静,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眉宇间染了些笑意来。 这一双桃花眼尤为的好看,笑时胜过春色,不笑是又像个乖巧温顺的小学弟。 孟妤打量他,心中的怜悯又多了几分。 “五皇子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嘛?”孟妤一边喝茶一边温和的问道。 公孙离摇了摇头,原先的话堵在了嘴里面,“随意逛逛,路过前来瞧瞧小豆芽过得如何了,如今看来倒是面色红润,很是惬意。” 孟妤附和的和他寒暄了几句。 也不知公孙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伸手将茶杯的盖子合上,施施然的起身,“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来和小豆芽告个别。” 出远门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可他觉得并没有人可以打招呼了,便想着来和孟妤招呼一声。 孟妤一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了想温声道:“五皇子注意安全,凡事以安全为主。” “你会担心我?”他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孟妤点了点头,“会。” 公孙离笑容停止,身形一顿,似是觉得可笑一般,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荒唐,都是骗人的假话。 担心他?? 这世上的人谁不是满口胡言,曲意逢迎,又怎会担心他呢! 若是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她怕是会和别人一般,拔剑相向。 在他走到那廊下时,孟妤却叫住了他,提着裙摆追了出去,站在他的身后,望着少年的背影,温声嘱咐,“我是真的担心你,我把你当弟弟。” 弟弟? 公孙离被气笑了,蓦然回首,那鬓发翻飞间有了少年的气息,只是眼神有些无语的看着她,戏谑道:“小豆芽,你比我小三四岁呢!” 第三百四十八章 都是骗人的鬼话 他的话属实有些煞风景了,孟妤抿了抿嘴唇,无奈的道:“五皇子当没听见吧!” 公孙离哑然失笑,那萧瑟的冷风席卷着,树枝乱颤,咔嚓咔嚓的作响,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望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 倏忽间,扯了扯嘴角,“弟弟?也没什么不好。” 也不知为什么前来,就是觉得有个人惦念着也挺好的。 很快,他就离开了房府,小金子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只是有雪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小金子此番穿着的乃是便装,并没有穿太监的衣物。 皇后让他去找公孙则,父皇也同意了。 还真是可笑至极,都把他当成跑腿和替死鬼了吗? “殿下,”小金子谄媚的走了上前去,“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公孙离扫了他一眼,“急什么?” “让你去查的消息查到了?” 小金子跟着他,一边疑惑不解的道:“奴才查过了,但是没有任何的情况,那日房大人和孟小姐去寺庙并没有什么异常。” 公孙离蹙眉,一言不发。 他可不这么认为,按照小豆芽的性格,不可能无事去那种地方的,看着也不像是信佛之人,还偏偏说出那么一番话出来。 本想顺藤摸瓜的,谁成想一点消息都没有。 静安寺莫不是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不成? “先回宫。”想了想他眯了眯眼道。 小金子点了点头快步跟上。 而这边的孟妤送走了人之后,又回了自己的院子,房云翼不在,整个府邸也就江管家和她说得上话了。 闲聊了一会,孟妤就进屋了。 盘腿坐在那对着轩窗的蒲团上,思绪飞远,满脑子都是昨夜的场景。 一想到他,心总是不控制的跳动起来。 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甚至可以为了他手握长剑,杀他不能杀他的人。 入了骨,蚀了心。 这寒风凛冽的吹刮着,早朝显得很是安静,据消息来报,纪子瞻带着人已经在前往几周的路上了,不日便能够成功的抵达冀州了。 至于失踪的大皇子还未曾有任何的消息,文武百官给出的意见皆是不同的。 须臾之后,公孙长堰大手一挥,“此事朕自有打算,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静默了一瞬,人群中一位官员站了出来,此人乃是刘太尉,一身的浩然正气,恭恭敬敬的朝着皇上拱了拱手,“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刘爱卿但说无妨。” 刘太尉不卑不亢的道:“臣上奏,弹劾太子,另立储君。” 此话一出众人炸开锅来,议论纷纷个不停。 就连一向争得面红耳赤的公孙胜和公孙瑾,也不约而同的望向他。 刘太尉乃是皇上的亲信,虽然二人有心拉拢,可顾及着父皇,一直未曾对其抛出橄榄枝。 这刘太尉掌握着禁卫军,又控制住军粮,手中的权利不小,是皇上作为信任的人之一。 此番他说出这样的话,很明显是受父皇指使的。 “刘太尉还真是不眠之夜,一鸣惊人啊!”萧阁老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气势咄咄逼人,“太子殿下犯了什么错误,刘太尉要弹劾太子?” 刘太尉面色严谨,一板一眼的道:“太子固然无措,可无功者便是错,身居高位不为其职,若不是皇上仁慈,太子殿下还是太子殿下嘛?” “这么些年来,太子殿下一无是处,却占着太子的位置,使得我泱泱大国被他人耻笑,如此的场面难道是诸位想看到的嘛?” “萧阁老倒是对殿下忠心耿耿,念及着先皇的恩赐,可曾想过,如今今非昔比了?难道萧阁老是想护着太子殿下不成?” 这一番话咄咄逼人。 萧阁老面色沉重,脸也黝黑了下来。 这十多年他一直对殿下关怀甚少,如今机会来了,又为何不好好的的珍惜呢? 他衣袍一甩,霸气十足的道:“有何不可,若是殿下能够做出为国为民的事情来,这个位置,他不坐,谁来坐?皇上英明神武,自是不会徇私舞弊的,臣说得可对?” 萧阁老虽然不是什么文邹邹的人,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念过几年书的,上得了战场,也能够和文武百官辩驳几句。 “启禀皇上,臣也觉得六大人说得对,总不能太子殿下一直这般,岂不是耽误了我商洽。”人群中有人站出来附和。 众人一看,也开始络绎不绝的战队了,局势很明显,萧阁老那边人丁稀少。 而今日前来上早朝的房云翼则是原地不动,他甚至都能够感受到来自皇上的压迫。 圣贤书教他的并非是这般两面三刀,曲意逢迎。 然而,他也并非是君子,深知为官之道。 众目睽睽之下,房云翼走了出来,站在刘太尉的身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臣附议,若是太子殿下能够做出为国为民的大事情来,这个位置继续任由太子殿下坐倒也无妨,若是办不到,废太子,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萧阁老猛的瞪大了瞳孔,不敢相信的看向房云翼。 皇帝很是满意的起身,“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好了,若是太子能够做出为国为民的大事来,太子之位便永远都是太子的。” 言罢,他大袖一挥,“退朝。” 旁边的高公公愁眉不展的跟了上去,百思不得其解。 文武百官散去,一个个面色凝重,尤其是萧阁老更是心事重重。 按照殿下所说,萧家今夜就得起火,明日就得消失不见,若是殿下的太子之位这个时候被废,必然是凶多吉少的。 房云翼面色沉重的看了一眼萧阁老一言不发,他们二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若是明目张胆的站在太子的身侧,岂不是引火烧身? 萧阁老不一样,文武百官都知道,皇上也知道,他一直对太子照顾有佳。 可那又如何?寡不敌众。 在朝堂上,独来独往虽是好事,可一旦翻船,那就是只能破釜沉舟,没人会站出来为你挡剑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倾巢而出 回到府邸,在和孟妤对上的那一瞬,房云翼没来由的心虚,却又清楚的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明日彻彻底底的改写。 而能不能颠倒乾坤,反败为胜,全看那东宫中之人了。 “今日和萧阁老说了些话,你好好收拾一番,等明日我将你送去和他们会合。”房云翼笑道。 孟妤望着他,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我没什么可带,随意带上几件衣物即可,朝中可有别的事情发生?” “暂时还算是安定的,就是三皇子和六王爷争得不可开交罢了,不过皇上今日来最关心的乃是冀州那处的事情,至于五皇子,皇上下令让他去巡大皇子去了。” 孟妤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先离开也好,免得给他拖后腿,只是今夜怕是有很多的人睡不下了。 这一场大火注定是要烧起来的。 天干物燥,又刮着最猛烈的风,那树干动颤着,嘶吼着。 当萧阁老迎着寒风回到府邸的时候,沉着一张脸,一进门就将那书桌劈成了两半,吓得丫鬟仆人跪了一地。 萧如桧闻声推门而入,“父亲,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房云翼果然是个两面三刀之人,今日早朝无数人正在弹劾殿下,可是这房云翼非但不帮殿下,居然还和他们一块同流合污。”萧阁老气不打一处来,如今想要提着刀去将房云翼砍了的心思都有。 万万没想到,此人非但不是君子,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萧如桧微微一愣,沉思了片刻,安抚道:“父亲此事怕是有别的原因,殿下那般信任房云翼,孩儿也和其打过几次交道,想来也不是那种人。” 且不说他那骨傲气,这些年来也都未曾和那位官员密切往来。 就凭太子殿下敢重用他,也绝非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由。 萧阁老也冷静了下来,缓缓的坐在了位置上,深思熟虑了一会这才道:“可今日刘铸那个老东西,居然敢弹劾殿下,老夫担心……” “父亲,”萧如桧打断了他的话,正色道:“咱们如今还是先听从太子殿下的话为好,如今纪老将军已然去了冀州,咱们也该撤了,继续留下来只会成为殿下的负担。” 一旦皇上动了想要对付萧家的心思,到那个时候,太子殿下不得不孤注一掷,怕是凶多吉少。 在一切时局尚未安稳之前,明哲保身才是主要的。 萧阁老望向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让老二和老三过来,好好的商讨一下,今夜,萧家就要从此消失了。” 萧如桧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书房,前去寻他那两个不省心的弟弟了。 而彼时的萧柏文还在帮孟妤跟踪人,他对于怀王虽然见过,但是记忆不深刻,再加上怀王已经毁了不少的容貌,和从前相差甚远,自是认不出来的。 这两天那人倒是时常进城,约了一个人在芳心斋畅聊个把时辰这才离开的,他也不好去偷听。 只是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日了,站在客栈的楼上,目送着那人又坐上马车浩浩荡荡这才收起了手中的折扇。 “萧兄,你这几日怎地老往这芳心斋跑啊?”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富家子弟笑着揶揄道。 萧柏文的风流名声在整个绍安城可都是出了名的,一直以来都是众多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他开口相邀也没有人会拒绝的。 只要是因为萧柏文这个人出手阔绰,为人又豪爽,不仅仅有美人倾心,他们这些富家子弟也都是喜欢和其一起纸醉金迷的。 萧柏文听了这话优雅从容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浓烈的酒香伴随着喧闹的气氛融为一体,笑了笑淡淡道:“近日来家父管得严,这不没钱去相思阁了,就到此处喝喝小酒,听听小曲。” 那富家子弟闻言哈哈大笑,“萧兄也有今日啊!真是叫人有些诧异啊!” 萧柏文笑而不语,为了避免被人察觉,他这三日都是换着人相邀的,今日总算是解脱了。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之后,他施施然的起身拱了拱手,“时辰不早了,先告辞了。” 那人也含笑着拂袖而去。 而萧柏文并未回萧府,而是绕了个弯去了一趟房府,却未曾走正门,又做了一会梁上君子,飞身进去,绕到了孟妤的院子内。 此时的孟妤正拿着一碟鱼食往缸里面丢着,着一袭淡红的衣裙,外套了一件红色的斗篷,裹得厚实,然而那腰肢却是出奇的纤细。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话在她的身上最为显着,谁能想到如今眉目如画,端庄优雅的女子是从前东宫那个小宫女呢? 萧柏文望着那身姿恍惚了一瞬,猛的用扇子敲打了一下自己,暗骂道:当真是魔怔了。 这丫头不过十五岁,他这般下作作甚? “孟小姐。”敛了心思,萧柏文笑吟吟的摇晃着扇子走了过去。 孟妤回首,就瞧见了他那一副风流的模样,这副皮囊倒也算是对得起他的名声了,二十四五了,在古代孩子都几打了。 偏偏这人虽然风流,但是不下流,府中无妻妾,也没有任何的风流韵事成为笑柄。 孟妤瞥了他一眼,又继续往缸里面投放鱼食,漫不经心的道:“萧三公子莫不是采花惯了,不喜走正门,总爱飞檐走壁?” “孟小姐这话言重了,在下倒是无所谓,只是若走了正门,被人传出去了,岂不是污了孟小姐的名声。”萧柏文潇洒的站在那开得娇艳欲滴的没梅花下,暗红的衣袍倒和这梅花有几分的和谐。 那狐狸眼更是招摇,也怪不得风流。 “萧三公子都查到些什么了?”她收回了视线,淡淡的问道。 萧柏文走近,叹了一口气,“那人除了每日在芳心斋小坐几个时辰,并没有其他的不对劲的地方,不过他约见的人究竟是谁就不清楚了,我等过几次,都未曾瞧见人,想必是个高手。” 如果不是武功高强之人,不可能他发现不了的。 孟妤眨了眨眼,捏碎了手中的鱼食,若有所思了片刻,也想不到公孙怀桦会和谁见面。 第三百五十章 暴风雨的前奏 萧柏文沉默的等待着她开口。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她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鱼食,面色凝重的道:“多谢三公子,我知道了。” 萧柏文微微颔首,拱了拱手道:“在下只能帮孟小姐到此处了,其余的就爱莫能助了,咱们冀州再会。” “好。”孟妤笑了笑,并没有告诉他自己也会一块前去的。 萧柏文含笑着打趣道:“孟小姐似乎对绍安并不留恋?比起和殿下东奔西走,做房府的表小姐似乎更好。” 房云翼前途无量,不管是将来谁做了君王,此人都是一个很好的左膀右臂,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君王都不会放过这样的人才的。 如果她留下的话,不仅仅会过得很好,还能有着一门不错的婚事,作为女子岂不是圆满了? 这姑娘,倒是和旁的女子不一样。 孟妤眉眼抹了几分的笑意,那脸颊吹得通红,像上了胭脂一般,声音轻缓,“我喜欢殿下。” 萧柏文一愣,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直白露骨,寻常女子对于心仪之人都要含蓄几分的。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他这才拂袖离开的,嘴角勾了勾笑得意味深长。 他人一走,孟妤就去了房云翼的书房,就算不能将公孙怀桦扼杀掉,最起码还能拜托房云翼一二。 …… 东宫这处,春风吃不进来,却唯独冷风吹得猛烈,那梅花大片大片的绽放,倒是比别处开得娇艳。 当高公公急急忙忙的赶来时,他显得很是淡定,坐在那屏障后,独自悠闲自得的下棋,空荡荡的莠和殿唯有落子的声音响起。 高公公扑通一声跪下,痛心的道:“殿下,您走吧!这晋阳去不得啊!” 今日那刘太尉的弹劾早就预谋好的,美名其曰是给殿下一个机会,其实就是为明日之事做铺垫罢了。 到那时殿下可就骑虎难下了。 高公公的旁边跪着的便是高栾,二人哀求着他离开。 公孙行止坐姿端正,手中的棋子缓缓落下,面色平静,抬了抬眼皮,温声道:“本宫若走了,岂不是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借口?本宫若走,那边关的将士岂不是白牺牲了?” “殿下!”高公公痛心的抬起头,老泪纵横,“您若不走,这些年的隐忍都功亏一篑了,改朝换代势必会有人要牺牲的。”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殿下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望着自己这一双手,忽而笑了,“高公公,本宫自小学的便是君子之道,以天下苍生,万民为己任,在其位,谋其职,本宫若是走了,如何能够安然?” “此去晋阳凶多吉少,可若不去,便是让商洽的黎民百姓失望,他们看着自己所奉养的储君,是此等贪生怕死之人,父皇母后将会沦为他们口中的无能之人。” 他不在乎自己如何,可总要护着在意之人。 高公公泪流不止的垂下头去,他们追随殿下就是因为这一点,殿下不仅仅为仇恨而活,更是为了那成千上万的百姓,和将士们。 那枉死的幽灵,是殿下日日夜夜诵经念佛试图超度的。 “高栾,去准备吧!萧家的大火得烧起来,越惨越好,和明日的事情凑成一堆,倒也算是两全其美了。”他轻笑道。 高栾心情沉重的拱了拱手,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寝殿。 他又朝着高公公嘱咐道:“高公公别担心,晋阳虽然危险,可不见得本宫真当会丧命在哪个地方,你依旧跟在皇上的身边。” “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高公公苦笑着摇摇头,“老奴不苦,苦的是殿下。” 他笑了笑,又交代了高公公几句他这才离开的。 人一走,整个莠和殿又恢复了安宁,直到夜幕降临,那弯月冷得冻人,却明晃晃的照亮了地面,叫人一时间分不清楚今夕何夕。 他着一袭琥珀色的青衫,从寝殿内走出来,仰望星空,掐算着时间。 一直到子时一刻的时候,安安静静的绍安城却突然暴躁起来,萧家起了大火,火势凶猛,一下子惹得不少人大半夜的爬了起来,敲锣打鼓的喊着救火。 这一下子叫人的清梦都被扰乱了,可当大火熄灭之后,伴随着一阵阵的哭声,那萧家的几位主子,和好几个仆人都被烧死了。 当人抬出来的时候,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谁了,刑部的人急急忙忙的就赶来,紧跟着的人还有大理寺的,一时间忙得焦头烂额。 而房云翼也被从床上唤醒,为了做足了戏他不得不配合。 房府离萧家有好一段的路程,可谓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 孟妤自然是也没有睡下的,听见吵闹声之后也不由得打开了房门。 刚好撞见了前来和她打招呼的江管家,颔首道:“表小姐还是在府中为好,大人已经赶过去了,表小姐不必担心。” 孟妤点了点头,“今夜之事怕是会掀起一阵波澜来。” 江管家点了点头,“大人都准备好了,表小姐放心。” 孟妤颔首,倒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这大半夜的怕是皇宫那边也要快马加鞭的让人去通知了。 萧阁老可不是一般的官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皇上想要对付萧家,也必然是要掂量一番的,如今一场大火烧了他的心头大患,他是睡不着了。 但并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因为喜悦。 “此话当真?”公孙长堰从姜贵妃的温柔乡中爬出来,随意的披了一件大氅,喜出望外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高公公。 高公公战战兢兢的道:“回皇上千真万确,那萧阁老和三个儿子,还有几个下人,十几具尸体都葬送火海了。” 公孙长堰哈哈大笑起来,“还真是天助我也。” 如今纪家铲除了,还能利用那纪子瞻为自己打仗,明日公孙行止即将成为他国质子,客死他乡,而萧家这个心头大患也一夜之间全没了。 好消息啊!哈哈哈! 公孙长堰哈哈大笑着甩了甩衣袖,“传令下去让大理寺和刑部的人给朕好好查查,确定死的都是萧家的人。” 第三百五十一章 边关破防,质子三年 此事对于公孙长堰而言是一个极好的消息,而那躺在床榻上的姜贵妃则是瞪大了美目,眼中都是喜悦的意味。 如此一来,太子之位岂不是就要空出来了。 公孙离和她联手,那么登上皇位是迟早的事情。 至于皇后…… 皇帝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大殿,等到笑够了之后,这才开始吩咐高公公,“让大理寺彻查此事,慢慢来,倒也不必太过于着急。” 高公公掩去了眼底的那一份厌恶之色,谄媚的笑着站起身,唯唯诺诺的退下,迈着步伐前去回话了。 今夜这么一闹朝中大臣自是要闹腾起来的,萧阁老的追随者诸多,难免会惹来民怨。 然而,若是利用得当的话,这场大火就是一个助攻了。 硝烟弥漫着,那火光直上云霄,恨不得捅破了这苍穹,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够依稀感受到那火的炽热,和那无情的火焰在空中妖娆起舞,一直到熄灭,一切又归于平静,唯那硝烟经久不散。 孟妤站在屋檐下,望着那火势许久,直到熄灭,这才转身回了房。 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难以入眠了。 然而却没有人察觉,这大火燃烧的时候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出了城门。 而萧家,几代忠臣,就此消失在了商洽的史书上,葬送于一场熊熊大火。 月色将地面照得透明,这风却冷到了骨髓里面去,撕扯着,啃噬着仿佛下一瞬就要将人大卸八块一般。 “表小姐!” 翌日清晨,孟妤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的,昨夜目睹了那一场大火之后,她做了个噩梦,以至于睡过头了。 听见敲门声之后,麻溜的披了件斗篷下床,一打开房门就瞧见了江管家,“何事?” “大人今日去上早朝的时候嘱咐过了,让表小姐迅速收拾东西,待他回来之后便送表小姐前去和萧家的人汇合。”江管家小心翼翼的查看了四周一番,小声道。 孟妤点了点头,“谢谢江管家,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江管家这才放心的离开,走了两步又道:“表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老奴。” 孟妤颔首,目送着江管家离开这才思考起来。 昨夜后半夜下了雨,一直持续到如今,这雨淅淅沥沥的,又刮着风属实寒凉,她拢了拢斗篷,小脸微微泛红,斟酌了许久还是决定等房云翼回来之后再说。 …… “放肆,”高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勃然大怒,猛地拍案而起,“如此大事为何如今才上报。” 滔天怒火将众人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一个个撩起衣摆跪了下去,“皇上息怒。” “朕要你们有何用?一个个都让朕息怒,两国交战,边关垂危,如今更是战败了,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如今才送到。”那一大堆的奏折朝着众人砸了下来。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皇上息怒,”刘太尉走了出来,跪在那人群前,拱了拱手道:“此事也怨不得边关的将士们,陈将军上了年纪,在所难免的事情,如今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那晋阳口口声声说要我商洽的太子前去作质子三年,否则……否则将继续进攻。” 如今多个郡县发生了动乱,那冀州一处更是最为嚣张,他手中又只有一半的虎符,自是孤立无援的。 公孙长堰愁眉不展面色沉重,望着下面的文武百官,沉声道:“太子乃是朕的皇兄唯一的遗孤,朕如何舍得让其去晋阳受这样的屈辱?萧阁老一事太子若是知道了,必然是伤心欲绝的,如今又要将其送去晋阳。” 他咬了咬牙,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百年之后,朕有何脸面面对皇兄?” “皇上,”刘太尉的身后又源源不断的有人站了出来,“黎民百姓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啊!那晋阳之人本就是野蛮之人,若是动了杀心,边关的百姓岌岌可危啊!” “请皇上下旨,和谈。” “请皇上下旨和谈。” 整齐划一的声音愣是将刚刚才萧家的事情给掩盖住了,人就是这样的,当一件事情比另外一件事情重大,甚至威胁到他们自身的时候,便都开始着急起来了。 萧阁老固然是两朝元老,又立下不少的汗马功劳,可是如今人死如灰灭,倒不如先将眼前的难题给解决了。 皇帝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众人,心中很是满意,那凝重的神情也变得狰狞起来,嘴角噙了抹讥讽的笑。 表面却是痛心疾首的道:“此事稍后再议,难不成我商洽还怕了它晋阳不成,朕誓死不会让太子前去做质子的。” “陛下!”那刘太尉痛心的上前一步,“若是陛下不舍太子前往晋阳,那么恳请皇上废除太子,另立储君。”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刘太尉话音刚落,那公孙胜就已经先发制人的站了出来,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儿臣愿意前往晋阳,做三年质子。” 那公孙瑾自然是要不多让的,跟着跪了过去。 “请皇上圣裁。” “请皇上圣裁。” 此话一出,倒显得是他迫不得已的一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朕去和太子商议一番。” “昨日皇上和萧阁老还说过,若是太子能够为民分忧,那么太子之位固然是他的,可如今边关岌岌可危,若是太子不愿,那么成千上万的百姓将会为其牺牲的。”刘太尉咄咄逼人的道。 他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要让皇上做出判决。 然而这一切都是公孙长堰所中意的,他眸色闪过一抹喜悦,表面又是那虚情假意的做派,“既然如此,那朕只好和太子说一声了,若他不愿,朕便只好废了太子。” “皇上圣明。”文武百官高呼着。 然而实际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复杂多变的,这才短短一天的时间,怎地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萧家葬身火海,边关破防。 这是什么征兆!! 早朝散去,所有人都心事重重,议论纷纷的,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是焦灼和疑惑。 房云翼走在路上,面色清冷,心情沉重。 此事若是被孟妤知道了,恐怕…… 第三百五十二章 真相,期满 一路心思沉重的回到府邸,此刻的孟妤并未收拾,而是在那书房门口等待着房云翼回来。 正来回踱步之时,便瞧见了一抹身影,她面色一喜提着裙摆就走了过去,“兄长。” 房云翼呆滞了片刻,有些恍惚的瞧着这一张脸。 她若离开了绍安,此生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这一别难保不是永别了。 “早朝一切顺利,皇上下旨让大理寺彻查,也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你可是收拾妥帖了?我让人送你离开。”他怕是走不掉了,大理寺那边他还得去看看。 孟妤摇摇头,“我有一事求兄长,暂时还未曾收拾。” 房云翼点了点头,“你但说无妨。” 这屋檐下静悄悄的,只听见一阵阵雨水砸在鹅卵石上的声音,面前的少女神情真诚,迫切的抓住了他的手臂,“怀王如今在城内,我怕他有什么阴谋,这人虽然双腿残废,可狼子野心总归是难以消除的。” 她本就不放心怀王,如今这人频繁出现总结得事情有些蹊跷。 房云翼微微蹙了蹙眉头,还是点头答应了,“此事我会注意的,你去收拾东西,我这就让人送你离开。”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和他寒暄了几句之后这才抽身离开的。 望着她走远的身影,房云翼立刻迫不及待的朝着江管家吩咐道:“速速派人将孟妤送走,不可有所停留,尽快和萧家汇合。” 若是再晚一些这个消息就要传开来了,还是早些将人送走为好。 至于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到,已然不重要了,但求彼此康健。 江管家点了点头不敢有所停留,麻溜的就去准备马车了。 而孟妤则是回房收拾了几件衣物,也没带什么,公孙行止的话她还是听的。 而且是和萧家的人一块离开,她必然是放心的,迅速的将东西收拾好,悄无声息的就随着江管家从后门上了马车。 而房云翼缓缓松了一口气,甚至连道别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手捂住胸口处的红绸,苦涩的笑了笑。 风月这等事,果然挠人。 “浦山,去大理寺。”房云翼很快收敛了情绪,转身找到浦山让他去备马车。 浦山没来得及追问,只得马不停蹄的去准备马车了。 这场雨下得湍急连带着风也嘶吼着,也多亏了这一场雨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以至于孟妤什么都听不见,抱着一包袱的衣物坐在马车内,跌跌撞撞的朝着城外而去。 与此同时的东宫内。 这个消息如同火一般袭来而公孙长堰更是直接来告知他这个消息的。 “玉楼,你要节哀!”公孙长堰哀痛的安慰道。 公孙行止怔愣了一瞬,手中的棋子掉在了地上,一抬头眼中都是错愕和茫然,不敢相信的道:“皇叔……说萧阁老一家葬身火海了?” “此事朕会派人追查,给萧家一个交代的,你大可放心,只是……朕也没想到,萧家刚刚出事,晋阳就破防了边关,如今更是开出条件让你为质子三年。” 公孙长堰为难的看着他,那眼睛很是犀利的打量他,“玉楼,你若是不愿,朕便去回了晋阳,只是如今商洽诸多事宜,又各个地方民不聊生的,若是再打下去的话……” 这话的暗示意味十足。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苍白如纸的脸上都是赴死的神情,一撩衣袍就跪了下去,“臣愿意前往晋阳为质子。” 场面安静了下来,公孙长堰勾了勾嘴角很是满意,又故作姿态的道:“你这般为国为民朕很是欣慰,可是朕对不起你过世的父皇,也对不起皇兄,是朕无能。” 他虚情假意的说了良多,公孙行止静静的听着,面色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公孙长堰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才抽身离开的。 人走之后,高栾从那屋檐下拐了进来,衣衫上都是雨水,恭恭敬敬的站在屏障前,“殿下,房大人已经将孟妤送走了。” 他敛眉,那好看的眉眼总算是舒展开来,“如此便好,按照计划行事,给江玉飞鸽传书,让冀州那边做好准备。” 这个质子他必须去,可那又如何呢? 公孙长堰不过是想换个地方囚禁他罢了,三年又三年? 并不,他们是想困死他,以那大义凛然的姿态,彰显他伪君子的一面。 高栾闻言正要转身离开,却又被人给叫住了。 他攥紧了手,指甲乏白,艰难道:“告诉萧阁老,若是阿妤到了冀州,她想做什么不必阻拦,给她一笔钱,让她安安稳稳的过好下半生。” “殿下!”高栾不敢相信的转过头,错愕的看着他,艰涩道:“您不是……喜欢她吗?” 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姑娘,怎么能…… “阿栾,”他眼睫发颤,心隐隐抽痛,像堵住了一般,沉声道:“本宫总不能,误了她,阿妤还小,不该跟着本宫吃苦受累。” 她那么聪明,该嫁给一个疼她,爱她的夫君。 高栾神情复杂,硬着头皮的拱了拱手,“属下领命。” 他走后。 公孙行止一个人望着外头的秋雨,忽而失笑,眼眶竟情不自禁的润了几分,喃喃自语道:“这样……也好。” “殿下。” 孟妤从梦中醒过来,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江管家将马车停在了一处别院门口。 “表小姐,已经到了。”江沙低声道。 孟妤揉了揉眼睛,拎着包袱,撑着把油纸伞跳下了马车,很快里面就有人打开了门,她感谢的朝着江管家道谢,随后走了进去。 萧家的众人在此处过了一夜,尽管是逃亡住处也是极好的。 这别院乃是房云翼的私人产业,早早就安顿好了的。 院子很大,很适合居住,有一种冬暖夏凉的错觉。 正当她被人带到一间客房时,走到哪门边却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对话。 “不如,孩儿留下来,陪着殿下一同去晋阳。”萧如桧提议道。 萧阁老摸了摸胡须,“这样也好,晋阳一向诡计多端,殿下若是去做了质子,一个人怕是……” “你们再说什么?”门口的那一抹杏黄色的裙摆映入眼帘,孟妤瞪大了瞳孔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中的包袱也随着掉下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他生,我生,他死,我殉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猛的倒退了一步,一股冷意从头顶灌下来。 屋内的众人惊慌失措的起身,齐刷刷的望向她。 孟妤攥紧了拳头,压下心中的错乱和不理智,咬牙望向萧柏文,一字一顿道:“现在,立刻,送我回去。” 萧柏文蹙眉,敛了那一身不正经的样子,朝着她走了过来,严肃的看着她:“孟小姐,这是殿下的意思。” 而他们也是昨夜才知道的,还是从房云翼那里知晓的。 此事颇为隐蔽,殿下早就提前得知了,既然瞒着他们做到这一步就代表着殿下肯定是有把握的。 孟妤什么也听不进去,双目充血,眼中一片寒意,二话不说就抽出旁边守卫的长剑,指着他,咬牙切齿的吼道:“我说,送我回去。” “放肆,”萧阁老厉声打断她,“你可知殿下为何瞒着你……” 身边的人也齐刷刷的拔剑相向。 孟妤不管不顾,依旧握着那长剑指着萧柏文,冷眼相待,怒视着他们,打断了萧阁老的话,“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如果他去晋阳凶多吉少,我不是你们,我没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去被人践踏,蹂躏。” “他要是去了晋阳这一切都白费了,所以,送我回去,我必须回去。” 她目光坚韧,不容他人质疑和反驳。 “都退下,”萧柏文面色平静的朝着那剑拔弩张的众人呵斥道,直勾勾的望着她,“你回去之后呢?又能如何?你觉得你自己能扭转乾坤嘛?殿下若是不去边关的数万百姓怎么办?让殿下背负着那些骂名忍辱偷生嘛?” “孟妤,我知道你喜欢殿下,殿下瞒着你,也是有他的苦衷的,你改变不了什么,你回去也只是无济于事罢了。” “他生,我生,他死,我殉,”孟妤未曾因为他的话所动容,手中的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一步步的逼近,那杏眼中都是执着,泛着猩红,“我绝不会让他去晋阳,哪怕不择手段,杀人放火。” “我见过殿下的易容术,我会,我可以易容成他的样子李代桃僵去晋阳。” “你疯了?”萧柏文几乎是怒吼出来的,“你知不知道……” 她红着眼,身子都在颤抖,掷地有声的反驳,“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不能去,这就是一个圈套,分明一切都计划好了的,怎么可能战败呢?他们就是想把殿下困死在晋阳,他若去了,九死一生。” “我陪着他一年,没有人比我更像他,所以我去时最好的选择。” 她将目光放在萧阁老的身上,丢下手中的长剑,扑通一声跪下去,艰涩道:“商洽不能没有殿下,萧阁老,孟妤求您。” 她没正儿八经的求过谁,在现代她有她的傲骨,叱咤风云的大律师,可是在这里,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什么都做不了,一身的傲骨终是被这残酷的缓解磨得一干二净。 那引以为傲的学识救不了她什么,也给不了她什么。 坚持的底线,原则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偏偏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喜欢那样一个风光霁月的人。 萧阁老定定的看着她,一时间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面前的少女不过十五岁罢了,在过几日就是她十六岁的生辰了,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萧柏文呆滞住了,竟不知如何反驳。 犹豫了片刻,萧阁老走上前将她扶起来,眼中都是钦佩之色,“小丫头,你想好了,这晋阳一旦去了,九死一生。” “想清楚了。” 寒风中,少女娇小的身躯却如同一棵立于风雪中的松柏一样让人没法忽视,她倔犟的点了点头,眼中都是坚韧。 萧柏文怔愣一瞬,他纵横风月,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可是如她一般的还是头一次遇见。 这绍安城的女子对殿下无不是避之不及,偏偏她非但没有弃之如敝履,还视如珍宝。 情绪错综复杂的交织着,他伸手摸了摸脖颈,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渗出血来。 他甚至敢相信,若是他拒绝,那一剑绝对会劈下来。 “老夫这就休书一封让人送去房府,让房大人送去给殿下,殿下必然会来此处,到那时能不能说服殿下就看你的本事了,就今夜,明日萧家必须动身离开绍安。”萧阁老看着她慎重的道。 太子殿下对他敬重,想必这个要求还是能够答应的。 孟妤点了点头,“好。” 萧如桧和萧长弓面面相觑,有些同情的望着被划了一剑的弟弟。 冷静下来的孟妤抱歉的望向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这先兵后礼的态度委实让萧柏文瑟瑟发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颈,咧咧嘴,“孟小姐倒也不必如此,在下受之有愧。” 怎么倒霉的总是他!!! “抱歉。”孟妤内疚的道。 萧柏文干笑两声,一言不发。 很快萧阁老写了一封信,递给门口的守卫。 这个守卫长相普通,也不易被人认出来,所以前去送信最为合适了。 看见这一操作,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视线落在萧柏文的脖子上,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 “无伤大雅,小伤而已。”萧柏文瞧她这一副为难的样子,无奈的道。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双臂坐在了旁边的蒲团上,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萧柏文有些没忍住的望向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这就完了?” 道个歉?就没了? “道歉求的只是一个心安,对方若是解释了,便也就释怀了,萧三公子刚刚已经说了无伤大雅。”孟妤点了点头表情也变得缓和了许多,说话一板一眼的。 萧柏文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没把自己憋死。 …… 那守卫快马加鞭的前往绍安城内,这一来一回的,再回来时也该天晚了。 与此同时的皇宫里面,已经是各种闲言碎语议论了起来,对于这个消息最为震惊的无非就是皇后和姜贵妃了。 然而比起皇后的无措而言,姜贵妃显得淡定多了。 毕竟她已经有了另外一棵大树了,相比之下皇后的存在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商洽不能没有殿下 然而姜贵妃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悄无声息的吩咐姜家的人暗中保护好公孙离罢了。 那萧瑟的秋雨下个不停,院子内都是发黄的落叶落了一地,那光秃秃的枝头吱呀吱呀的晃动着。 当房云翼匆匆忙忙赶会府邸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三刻了,江管家也早就回来了,问了几句之后,也没在深究下去,他忙着处理萧家的事情,那些尸体也得尽快下葬以免夜长梦多。 在还有就是六王爷那边催促得紧,找人的事情也得尽快了。 正当他打算转身走入书房的时候,浦山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额头都是雨水,伸手摸一把,有些昏暗的走廊下,浦山气喘吁吁的递过来一封信,“刚刚一个人送来的,说是给大人的。” 房云翼疑惑的打开来,才看了一眼便匆匆忙忙的给合上了,想也不想的就道:“人呢?” 浦山喘了一口气道:“人已经走了。” 房云翼面色沉重的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而下一瞬则是随意的拿了一把油纸伞,匆匆忙忙的从那暗道处溜进了东宫内。 时间一点点的流失,所有的阴谋都在一步步的进行,那屋檐下她坐着一动不动,煎熬着,算着,从青天白日一直等到夜深人静。 这处别院本就没什么人,四周都是安安静静的,天色暗淡下来之后更加的静得可怕。 萧柏文站在她的身后,负手而立,“若是殿下不来,你当如何?” “我小时候,有一个人告诉我,人在逆境中时,要么堕落,要么逆阳而生,当你坚定不移的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那便会有成千上万种的办法。”她坐在阶梯上,目光清幽的望着这帘帘冬雨。 她就是想试试看,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如同那些电视剧也好,小说也罢,有一丝丝的幸运,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将他捧成星星。 萧柏文不吭声,想了想转身进屋去了。 她疯了,他没疯。 好端端的没必要搁哪挨冻。 这是萧公子的原则,美人再美,那也得惜命才行。 “吁—” 伴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她从地上猛的站了起来,几乎是没做思考的提着裙摆就往那大门口飞奔而去。 当房屋内的众人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是的,公孙行止在几个时辰前收到萧阁老的信便赶来了,将宫中的事情都给处理好之后,就赶来了。 他也好奇,萧阁老有什么东西必须当面交给他。 一同前来的人还有房云翼陪同。 三人举着油纸伞出现在这别院内,可当他走进来的时候,那不远处的回廊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摇曳的灯笼下,依稀可见她的模样。 公孙行止呼吸滞了一瞬,手有些发颤,几乎就要连手中的油纸伞都拿不稳了。 孟妤望着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提着裙摆朝着他飞奔而来,众目睽睽之下扑进他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所有的倔犟都在这一瞬间瓦解了。 他身子绷紧,手上的油纸伞哗的一下掉在了地上,目光呆滞住了,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任由她抱住。 身旁的二人默契的退开了一步。 他垂眸,眼睫颤抖,低声唤她的名字:“阿妤……” 她一言不发,唯有抱紧他,死死的攥紧他的衣衫,都揉出了皱子来,这才松开。 场面有些诡异,不一会的功夫几人就来到了屋内,萧阁老面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一把年纪了,实在是擅长撒谎。 倒是孟妤得心应手的给公孙行止倒了一杯茶,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人都有些提心吊胆。 气氛很是诡异,房云翼微微蹙眉。 “殿下,喝杯茶暖暖身子先。”孟妤笑着给他递茶。 公孙行止定定的瞧着她的动作,稍顿了一瞬,面不改色的接了过去。 萧柏文及时的打着圆场,笑得很是牵强,看着他把那杯茶给喝进去之后,这才温吞道:“父亲的确是有一样东西交给殿下的,这个东西很是珍重。” 公孙行止抬眼看向那坐在下面的萧阁老,有些狐疑。 而萧阁老也施施然的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中间拱了拱手道:“请殿下和老臣一块离开绍安。” 公孙行止蹙眉,“萧……”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整个人像是被人卸掉了周身的力气一般,软弱无骨一下子就倒靠在了身侧之人的肩膀上。 孟妤坐直了身子任由他靠着,面色平静,轻声细语,“殿下和萧阁老一块离开绍安吧!去冀州。” “孟妤,你做了什么?”高栾剑拔弩张的指着她。 在场的人也齐刷刷的站了起来,萧柏文上前一步阻止了他的动作。 孟妤倏而落泪,哽咽道:“殿下为何骗我?” “阿妤,你给本宫下了药?”他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的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望向她,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你想做什么?” 孟妤定定的瞧着他,笑了笑,“殿下是太子,怎么能去晋阳呢?任人宰割,践踏,蹂躏?阿妤做不到看着殿下去受辱,是阿妤让萧阁老将你骗来的。” “殿下若是去了晋阳,你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了,他们是想围杀你。” 公孙行止手指紧紧的扣住桌子的边缘,双目猩红,咬着牙,“所以呢?你想做什么?孟妤,本宫教你,是让你……” 她闭着眼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嘴,这一动作吓得在场的人都慌乱的背过身去。 泪水滚进他的嘴里面,涩涩的味道。 公孙行止抬眼看着她,布满了血红的双眼也柔和了下来,柔声哄着,艰难道:“阿妤,你听话。” 大概猜到她打算做些什么,公孙行止慌了,那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不见了,手指已经抓住旁边的桌缘出了血。 寒风萧瑟,雨水冰凉透骨。 面前的小姑娘笑得灿烂,“商洽不能没有殿下,却可以没有阿妤,殿下说过,你若死了,阿妤得给你陪葬的。” “孟妤!”他慌乱的连名带姓唤她。 第三百五十五章 殿下记得来接我 孟妤定定的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手颤巍巍的摸上他的脸,艰涩道:“殿下,要好好活着,拿回属于你的一切,然后……记得来接我。” “阿妤,”他四肢乏力,强撑着身子望向她,双目中都是绝望,“不要。” 她默然,泪水落了下来,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气氛静默下来,她扑进他的怀中,一字一句的道:“我喜欢殿下,好喜欢,好喜欢,所以殿下也喜欢我好不好?” 泪水浸染了他的瞳孔,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咬着牙,“孟妤,你若敢,本宫绝不会喜欢你。” “那就不喜欢吧!”她很是洒脱的松开他,无所谓的站起身来,朝着高栾道:“高大哥,晋阳这一遭得麻烦你和我了。” 高栾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僵硬的转过身,手中的长剑收回了剑鞘内,眼神复杂的看向她,犹豫了片刻,终是狠狠地点了点头,“好。” 如果可以让殿下不去晋阳,那就牺牲他们吧! 公孙行止身子一歪,那桌上的茶水洒了一地,他呵斥一声,“高栾,连你也背叛本宫?” 高栾低头,撩起衣摆跪了下去,一字一句的道:“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孟妤攥紧了手,走向萧阁老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去,“还请萧阁老护住殿下,将殿下平安送去冀州。” 萧阁老错愕的倒退了一步,半蹲下身去将人搀扶起来。 她笑着看向对面的人,压着颤抖的声音朝高栾道:“高大哥,我们走。” 公孙行止凌乱了,可是那杯茶里面放的不仅仅是卸去他力量的药物,还能制他昏睡不醒,视线渐渐的开始模糊起来,他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 “阿妤,不要!”那绝望的声音细微又无助。 怎么可以呢? 她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呢! 随着视线的模糊,他晕了过去。 孟妤走近他,低头看着他,咬着朱唇,“对不起!” 说完这些,她决绝的转身离开。 房云翼自始至终未曾插话,却也随着离开了。 萧柏文眨了眨眼,眼神复杂多变,很想问一句,这么做,值得吗? 外头还下着雨,走到哪廊下的时候,房云翼终究是没忍住的开口了,“你可知晋阳危险重重?九死一生?殿下尚且不能确定自己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是你?” 孟妤背对着他,娇小的身形却显得有些伟岸,她望向旁边的高栾,莞尔一笑,“高大哥,你会后悔嘛?” “不会,为殿下死,死得其所。”高栾也看向她,难得的笑了。 他从未想过有人舍得为殿下赴汤蹈火,舍生忘死。 那他会豁出性命去护着孟妤的。 孟妤抬起头来,笑得苦涩,“兄长,这一趟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活着回来,可是……我想为他拖住时间,我想让他坐上那个位置,我想让他君临天下。” “他本该高高在上的,而不是沦为阶下囚。” “你可知李代桃僵的风险?”房云翼有些失控了,提高了声音。 少女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语气平淡如水,那修长的眼睫微微抖了抖,“兄长应当会是此次护送质子的人。” 房云翼默然,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 连绵不绝的冬雨,就好像是一颗颗的冰渣子砸在她的心上,和高栾悄无声息的回到东宫时,所有的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她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用公孙行止那些个易容的东西成功的画了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来,一颦一笑相差无几。 除了这张脸,没有人了解他。 所以想要伪装并不难,此时已经午时了,不会有什么人来。 她坐在那痛经前,脑海中卷上来的都是曾经的画面。 高栾坐在寝殿外,面无表情的望着从屋檐上落下的雨水。 不知何时孟妤走了出来,披着一张和殿下一模一样的脸,除了身高之外压根分辨不出来,他扭头扫了她一眼,“我从未想过你会为殿下做这么多。” “我自己也没想过,”孟妤坐在他的身边苦笑道:“高大哥,殿下以前过得很苦。” 高栾点点头,是很苦。 这东宫数十年过程曲折,好几个秋冬都险些冻死了,那些过往倒也不必追究,只是每每想起来总让人觉得恍如隔世。 “所以我想给他糖,不想再让殿下受苦了,我舍不得……”她笑了笑。 喜欢一个人,居然是从心疼开始的,望着他无数个日日夜夜孤单一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犹如被人抛弃在了夜色中,将房门紧紧的关闭,徒留他一个人,缩在那没有光线的角落里面,一个又一个的春秋。 二人默契的没有说话,等明日过后,她就是公孙行止了。 而真正的太子殿下也会被送到冀州去的,谋他的千秋大业。 “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皇上会来,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让人押送你去晋阳。”高栾沉声道。 孟妤点了点头,施施然的站起身,那身上的衣袍随着动作而翻飞着,娇小的身躯有些羸弱,正当她转身时高栾猛的站了起来。 他望着孟妤的背影,突然道:“孟妤,我会想保护殿下一样保护你。” 孟妤笑盈盈的转身,“那就谢谢高大哥了。” 这一番李代桃僵注定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代价是她未知的。 房云翼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解也无济于事。 夜色中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房檐,她倒在床上,鼻息间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萧家一事,皇上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可以最好直接就给埋了。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众说纷纭,议论纷纷。 再加上皇帝宣告公孙行止前往晋阳为质子一事,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 唯独房云翼,心不在焉,神情厌厌,属实没有多少兴致。 “房大人。”早朝散去之后,他正欲离开,却被公孙胜给叫住了。 房云翼回首,望着雨雾中的人,含笑着拱了拱手,“三皇子。” 第三百五十六章 重回东宫,公孙则被追杀 房云翼脑海中还是关于孟妤的事情,被人突然的给打断了不免有些呆滞。 瞧着渐行渐近的公孙胜他还是友好的笑了笑,“不知三皇子叫住下官所为何事?” “想和房大人聊聊,不知房大人可方便?”公孙胜态度很是明确,那笑容意味深长。 房云翼只微微迟钝了一瞬,很快就点了点头答应了。 二人并肩前行的去了公孙胜的寝宫,而这一幕恰好被周子期和他的父亲给看见了。 自苏烟的事情之后,周子期便入朝为官了,他本就才华横溢,想要谋取一个官职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段期间发生的事情属实太多了,让人应接不暇。 “父亲怎么看?”周子期扫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平淡的问道。 周昌运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胡须,“房云翼这人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太子殿下敢用,想必不是什么坏人,静观其变即可,不过……殿下若是去做了质子,怕是凶多吉少。” 周子期微微挑眉,半垂着眼帘,这事情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萧家的事情有些荒唐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父亲,萧家的事情您查得如何了?”父子二人正朝着宫门外去时,周子期突然的问道。 周昌运愁眉不展的摇摇头,“查过了,确实是萧阁老他们,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已经认不出来了,只能凭借着一些东西辨认。” 和他一同调查的还有房云翼,只是那人的反应太过于平淡了,若不是亲眼目睹,周昌运都要怀疑死的究竟是谁? 还有太子殿下,他对萧阁老一向都是比较的敬重的,为何突然不闻不问了。 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迎面对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栾撑着把棕色的油纸伞,一身黑色的劲装,面色严谨,就从二人的对面走来,不少官员陆陆续续的擦肩而过。 四目相对,周子期多看了他两眼,高栾走到他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语气细微,“今日酉时,太子殿下请周公子一聚,在下会来给公子带路。” 留下这么一串话之后,高栾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而周家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徐徐离开。 今日一早孟妤就让他出宫,光明正大的去给那些尸体安顿好,以此来打消皇上的顾忌,在还有就是让他给周子期传话。 如今朝中能够运用的人,她都要一个个的握起来,把这盘棋局重新熟悉。 如此一来,哪怕在冀州,也能为他埋下不少的忠臣,到那时里应外合。 当高栾回到东宫的时候,孟妤已经坐在公孙行止长期坐的地方了,面前的棋盘是他平常最喜欢的。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孟妤赫然抬起头来,就瞧见高栾一身雨雾的走了进来,“已经安排好了,也和周子期说过了,接下来你还想做什么?” “先按兵不动吧!”孟妤理了理宽大的广袖,如今她已经画着公孙行止的模样,穿着他的衣袍,扮着他一模一样的举动,面色平静,“做质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离开的,最起码也要再等半月之久。” 高栾点点头,此事事关重大,必然是要文武百官商讨一番的,由谁去,还需要和晋阳的使者交接,契约书也不能少。 “此事你告诉给高公公了?”孟妤想了想又道。 高栾摇摇头,“还未来得及说。” “坐下吧!”孟妤扫了他一眼,“总是站着也不嫌累得慌。” 高栾也不矫情,当真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她的对面,相顾无言。 面前的人分明是一张男人的脸,偏偏那眼中的惆怅难以掩盖,四周静悄悄的,唯独那寒风撕裂的声音不断响起,孟妤瞧着外头,笑了笑,“殿下应该在路上了吧?那药他能够昏睡四五天。” 她其实对这些药物并不懂的,只是从他身上学来的,第一次实验也是用在他的身上了。 高栾定定的看着她,温吞道:“你知道为何殿下教你琴棋书画,把你调教得这么好吗?” 孟妤茫然的凝视着他。 高栾悠悠道:“因为殿下怕自己死了,这世上没有人会记得他,自私的将你养得和他一般无二,这样往后坟前也会有人给他烧烧纸。” 孟妤沉默,这话公孙行止也大致说过的。 这人可真是自私啊! 怕自己忘了他。 ~~ “驾…驾!” 在离绍安城数百里地之外,一匹马儿正疯狂的在寒风细雨中飞奔着。 这凉雨如同一把把短小的利剑,狠狠地扫过他的脸颊,马背上的人满脸惊慌,不停的狂奔着。 此人正是消失了数月,下落不明的公孙则。 他逃出来之后便一路跌跌撞撞的往绍安赶,若不是会些武功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如今眼瞅着就要回到绍安了,偏偏又被人追杀,他的身后正是一群黑衣人策马扬鞭的穷追不舍。 公孙则不断的加快速度,“驾!驾。” “吁!” 倏忽间那前方一个一个巨石拦路,马儿侧翻,他猛的从马背上飞身下来。 身后的人很快追了上来,剑拔弩张的将他围起来,“大皇子,你就别跑了,乖乖的受死吧!” 公孙则慌不择路的看着这些人,紧紧的攥住手中的长剑,“你们到底是谁?谁派你们来的?纪家大逆不道,谋朝篡位,若是被父皇知道了……” “大皇子,死到临头了,就别废话了,你没有机会去告状了,拿命来。” 话音刚落,这些人就齐刷刷的拔剑冲向他。 很快刀光剑影的身影就在这树林中响起,伴随着冷冷细雨,显得格格不入,长剑划过眼前,那鲜血飞溅,与这污垢泥水融为一体,显得凄凉又森冷。 公孙则自知打不过,伤了几人,逮住机会就逃亡了树林中去,一路踉踉跄跄的在林中窜来窜去的。 “快追,别让他跑了。” 身后的那群人穷追不舍,跟随着他钻如林中,一路沿着血迹追赶。 他受了伤,自是逃不远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兄长,一路走好 “殿下,属下好像听到了声音。”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公孙离带着人一路寻找,此番已经远离了绍安城不远处,正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身后一个人突然上前来。 公孙离勒紧了马匹,闻言桃花眼眯了眯,那雨水顺着斗笠落下来,他也听见了,想了想道:“你们继续往前走,本皇子误看看。” “殿下,属下陪您一起吧!这荒郊野外的……”此人乃是皇后的人,名唤徐武,他有些不放心的道。 公孙离冷眼一扫,“你是在违背本皇子的命令?若只是一个过路的呢?岂不是耽误了时辰,你们先走,本皇子随后就到。” 众人自然是不敢违背的,面面相觑,拱了拱手,“那殿下小心。” 想了想徐武勒紧了缰绳,带着众人继续赶路了。 而公孙离则是调转马头朝着声音都来源而去,这密密麻麻的输了内,空无一物,再加上下着雨视线自然也是不好的。 “站住。” 正当他调转马头往旁边的小道上而去的时候,一阵阵追赶的声音越发的临近了。 公孙离眉头一皱,“吁!” 他的马儿停在了那小道上,一回头就瞧见了一个身影从树林中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模样狼狈不堪,浑身都是瘀血和淤泥。 公孙则也没想到这里会有人,一抬头就对上公孙离那张熟悉的面容立刻喜出望外的走了过去,“阿离,阿离!是我,我是你大皇兄啊!” 公孙离神情忽而一愣,很快勾了勾嘴角,猛的跳下马来,装得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冲过去扶着他,“皇兄,你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公孙则激动的抓住他的手,“后面有人追杀我,阿离,抓住他们,不要放过,纪家谋朝篡位了,和屈氏一族联手了,此事事关重大,抓住他们,回宫告诉父皇。”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公孙离的眸色暗了暗,若无其事的扶着他站到旁边,很快后面的人追了上来。 公孙离勾了勾嘴角,语气平淡,“皇兄在此处等等,臣弟帮你杀了他们。” 公孙则捂着伤口,担忧的看着抽出长剑的公孙离,嘱咐道:“阿离小心。” 他一直都觉得公孙离的武功平平,就连课业也是平平无奇的。 然而当少年冲进那群人中的时候他却愣住了。 公孙离没有任何的废话,长剑在落下的雨露中辗转,那锋利的尖端穿透雨水和落叶,直勾勾的袭向七八个黑衣人,一招横扫千军,众人随着少年收剑的动作而齐刷刷的倒下,都是腹部受伤,一击致命。 公孙则大惊失色,“阿离留活口。” 公孙离背对着他无声的笑了笑,与这有些晦暗不明的树林相得益彰笑容诡异,面容恐怖,少年一袭黑衣,和他格格不入,手中的长剑末端处还在滴着血,眼睫上染了雨水,落入地面,漆黑的瞳孔被渲染开来。 公孙则捂着伤走了过来,语气激动,带了些责备,“阿离,你怎么全杀了?他们还要……” “皇兄。” 公孙离突然转过身来,长剑悄无声息的转了个方向,在他毫无戒备的情况下,猛的一气呵成直挺挺的捅入了他的腹部,长剑穿过公孙则的整个身体。 公孙则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瞪大了瞳孔,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只觉得面前的少年陌生极了,鲜血从嘴里面溢出。 微微垂眸看着腹部的长剑,抓住他的手,看着面前的少年,断断续续的道:“阿离……为什么?” 公孙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黑色的瞳孔倒映出他绝望和错愕的样子,一字一句的道:“因为早就想这么做了啊!” “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公孙则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齿的道:“你为何恩将仇报?” “只怪你命不好,”公孙离勾了勾嘴角,笑得讽刺和深冷,“皇兄不知道吧!母后派了很多人来找你,只可惜你遇见的是弟弟我啊!” 他没说一句,手上的长剑便深一分,一点点的没入他的胸膛,一字一顿,“你死了,母后就会全力支持我,你死了,姜茗就只能嫁给我,你死了,皇位就是我的了。” “呃!啊!”公孙则惨叫了一声,那长剑只留下剑柄在少年的手中,他一松手,手上都是鲜血。 公孙则从他面前缓缓倒了下去,睁大了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俨然是死不瞑目的。 少年低垂着头,面色冰冷,雨水砸在他的身上冰凉透骨,指尖上的血滴滴答答的落下,没入了脚下的泥土中,他的手在颤抖着。 “你不该,生在帝王家的。”公孙离动了动嘴唇,平淡的说了最后一句话。 正当他打算处理尸体的时候,身后一个身影紧紧的靠近,公孙离蓦然回首,飞快的拔出了那插在公孙则身上的长剑。 “咻”的一声,长剑朝着那人飞了过去,穿透了他的左手臂,将人定在了一棵树上。 徐武怒目圆睁的看着他,挣扎着,“五皇子,你杀了大皇子,皇后不会放过你的,你居然敢弑兄。” 公孙离哈哈大笑起来,笑容疯狂,面容扭曲,“一群走狗,你们觉得还有这个机会嘛?从你出来的那一刻,你就注定会死在我的手里面。” “你这么忠心耿耿,那本皇子就送你一程,去阴曹地府给皇兄效忠吧!” 话音一落,少年掐着他的脖子,笑得邪魅,手微微一用力便将人的脖子给扭断了,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身子已经被雨水浸湿了,公孙离将一切都给处理好之后,如同一个鬼影一般走出了树林。 站在马儿的面前,马儿躲开了他的触碰,像是也在畏惧一般。 少年眯了眯眼笑得灿烂,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上的鲜血,“怕什么?我又不杀你。” 这俊马也不知听懂了没,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脖子。 “驾!” 伴随着又一次的马蹄声响起,公孙离策马扬鞭的消失不见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迟早都要兵戎相见 雨水将鲜血和杀戮给掩盖住了,晦暗不明的树林中一具具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鲜血不断的流淌着。 公孙离的一招杀人灭口,将所有的的一点消失殆尽。兵戎相见 冬季寒凉,那林中雾气腾腾的升了起来。 当他牵引着队伍回到原点的时候,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少年站在雨雾中,看着众人搬弄着尸体,眼睫抖了抖有雨水落下,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 轰隆隆! 突然响起的冬雷让寝殿内的人骤然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坐直了身体,恰巧这个时候一阵湍急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响起。 孟妤抬头望去,就瞧见了与高栾一同前来的周子期,隔着屏障,对方撩起衣摆恭恭敬敬的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孟妤恢复了原声,“周公子不必多礼。” 周子期明显一愣,错愕的抬起头来,“你不是殿下,你是……孟小姐?”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当时骂的他无言以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可能忘记的。 孟妤点了点头,示意他进去。 周子期迟钝了一瞬,愁眉不展的走了进去,四目相对,分明是太子殿下的面容,可是……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愣住了。 面前的男子!哦不!准确的说是女子,正眯着眼望向他。 “周公子坐下吧!我会为你解答的。”孟妤微微一笑。 周子期魂不守舍的坐下,有些诧异的瞧着她。 外头的雨势渐渐的大了起来,令人心中犯怵。 四目相对,孟妤缓缓道来,而每一句话都是在将周子期拉入一个没法回头的道路。 又或者说,从告诉他苏烟的真相时,他就回不了头了。 气氛静默了许久,周子期面色复杂,“周家如何抵得过刘太尉?” 那刘太尉可是皇上的忠臣,如何能够撼动,他父亲不过是一个大理寺少卿罢了,还归属于房云翼的手下。 “我需要你,倒戈相向在公孙离的身边。”孟妤直言不讳。 周子期越发的糊涂了,“孟小姐为何选择五皇子?若是想让周家作为细作,如今的局势选六王爷岂不是更加的方便快捷?” “揠苗助长向来只会适得其反,公孙瑾会被捧杀的。”孟妤淡淡道。 皇帝一次性给他太多了,公孙瑾年纪尚幼,而且还换了一颗心,早没了从前那般的稳重,他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消化,渐渐的便会迷失了自我,杀戮,嗜血,暴烈。 七叶和凉月的失踪就是很好的例子。 而那二人知道不少的秘密,若是找到的话如虎添翼。 “周公子若是想让苏家平冤昭雪,让苏家以国之礼仪厚葬,别无选择,”孟妤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轻声细语,“殿下已经离开了绍安,这一切方才刚刚开始,平内贼,清奸臣,稳江山,方才得以见太平盛世。” 她缓缓起身,那宽大的广袖随着动作晃动着,背对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商洽已然腐朽,为君者不仁,为臣者不忠,绍安的繁华皆是以万民的血肉之躯换来的,皇上为了除掉太子,消除自己内心的恐惧,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他该死。” “这江山只有重新洗礼过,才能换得它灿烂辉煌。” 少女的语气温柔,可是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力量,其眼光不似那些闺中小姐的狭隘,眼中也并非只有风月。 周子期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赫然升起钦佩之意来,恭恭敬敬的起身,拱了拱手谦逊有礼,“殿下既然信得过姑娘,周家自然也是马首是瞻的,周子期会按照姑娘所说的去做。” “等到了晋阳,我会想办法和周公子联络的,在此之前希望周公子务必倒戈五皇子,以此保全周家太平。”孟妤侧目而视望向他。 公孙离和公孙行止之间少不了一战的。 公孙离的心机很重,公孙胜斗不过他,公孙瑾也不例外,还有那不知死活的公孙则也是如此。 这些人,一个个都会成为他上升的阶梯。 而比起一个前朝太子,一个当朝皇子而言,他得到的追随者自然是极多的。 一山不容二虎,所以唯一的机会便是各自为王,兵戎相见。 周子期和她细谈了一会,这才离开的,未了走了两步之时又忍不住的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或许……烟儿所希望看到的是现在的我。” 孟妤一愣。 从前她对苏烟的死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觉得怜悯,如今却能够切身体会了。 那种看着喜欢的人却没法相认的折磨,以及连死都见不到一面的绝望。 周子期很快就离开了东宫。 约莫着天色暗淡下来,孟妤自觉无趣打算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时候,一走到廊下,就瞧见了雨雾中站着一个人。 黑色的身影,长身玉立,浑身都湿透了,那墨发黏在了他的脸颊上,整个人犹如幽灵鬼魅。 孟妤举着灯笼和手中的油纸伞走了过去,这才看清楚来人,瞳孔骤然睁大来。 公孙离望着她,漆黑的眸子中一片清冽,带着未褪去的煞气和阴鸷,比了比身高,狐疑不解,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她的身上去。 “高栾,高栾!”孟妤被他这么一靠整个人都傻掉了,手中的灯笼也掉在了地上,扯着嗓子喊道。 很快高栾就出现了,迅速的和她将人搀扶着进屋。 孟妤有些无措的看向高栾,“公孙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受这么重的伤。 高栾倒是觉得很正常,解释道:“从前五皇子受伤都会来东宫,殿下会为他包扎的,只是今日这伤……” 很明显是下了死手的,不像是被人偷袭,倒像是被人打的,而且他是心甘情愿的。 孟妤想了想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公孙离为何会受伤,小心一点。” 高栾点了点头,拿起旁边的佩剑大步流星就要离开,想了想又停住了脚步,“我走了,你怎么办?” “放心吧!现在皇上需要一个质子,不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动手,除非他们想当替死鬼。”孟妤安抚着他。 第三百五十九章 厮杀 “阿妤!” 远隔了数千里之外的地方,马车内的人突然毫无征兆的醒过来,乏力的四肢总算是得到了缓解,四周一片漆黑,耳畔是呼啸的寒风。 公孙行止目眦尽裂,双目充血猩红,手脚都被绷住了,他微微一用力,绳索断成了几段,怒吼道:“给本宫停下来。” “吁!” 夜色中,众人勒紧了缰绳,面面相觑。 萧阁老从后面的马车跳下来,恭恭敬敬的走了过来。 赶马车的随从也不敢再继续了,不得已停了下来。 公孙行止撑着有些虚弱的身子下了马车,望着面前的一群人,压着胸腔的怒火,“如今在何处了?” “泾河处,”萧阁老一板一眼的道:“殿下要做什么?” “给本宫一匹快马。”他不答,只是命令道。 萧柏文上前一步,眉头轻蹙,“殿下要回去?” 他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没日没夜的就是为了防止殿下醒过来。 夜色中他的表情看的不真切,却依稀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和怒火,公孙行止咬着牙,红着眼咬牙切齿的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和她一起欺骗本宫的?” “殿下以为呢?”萧柏文反问,嗤笑一声,“若不是孟妤拔剑相向,跪在父亲的面前,谁敢这么做?” 他神情恍惚,头痛欲裂,心脏一阵阵的抽疼,那压抑了数十年的杀气和心底的阴鸷都在此时绽放出来。 如玉的手指紧紧的乏白,公孙行止咬着牙,面目痛苦难耐,身子踉跄了几步,对于萧柏文的话再也没有听进去。 只是脑海中闪烁着,回荡起孟妤的话来。 “殿下,记得来接我。” “殿下,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殿下要好好活下去。” “呃!”极大的痛苦冲击着他,公孙行止单膝跪下噗的一声,一口堵住胸腔的鲜血喷了出来。 “殿下!”萧阁老一惊,就要冲过去,却被萧柏文拦住了。 “爹。”萧如桧也察觉了不对劲,伸手将人给拦住了。 众人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伴随着一阵阵的冷风吹来,他神智不清,只是换着一个人的名字,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这种疼犹如被人凌迟,千刀万剐,这种疼只是在父皇母后去世的时候才感受过的。 他想杀人,想杀了所有人。 所有碍眼的人。 一只手痛苦的捂着眼帘,墨发凌乱的垂下,脑海中满是那人的身影,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殿下!”萧柏文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句话刺激到他了,有些担忧的唤了一声。 公孙行止听不进去,也听不见。 恰巧这个时候,不知从何处来的山贼盗匪,一个个高举着大刀将他们拦住,火把明晃晃的闪烁着。 为首的人呵斥一声,“此树是我栽,此山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放肆!”萧长弓剑拔弩张的就要冲出去,还未等他手触碰到自己的佩剑,一个身影犹如夜魅一般从他身旁掠过。 公孙行止抢先一步拔了他的佩剑,面色苍白,瞳孔殷红,像是生了一双血瞳一般,那眼中弥漫着血气,寒风乍起,撕裂着,他衣袍翻飞,如玉的脸上冷冷淡淡的。 “哎呦!好一个小白脸,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个货色!劫回去,给我闺女当上门女婿!”那为首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很是疯狂。 萧柏文阻止了身后的人,他总觉得这太子殿下心中压抑着什么,若是不释放出来只怕会适得其反,倒不如让这群不知死活的劫匪来做一个开胃菜。 公孙行止定定的望着面前哈哈大笑的男人,神智越发的恍惚,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扬手一挥,削铁如泥的长剑直接取下了那人的头颅。 而那其余的盗匪立刻反应过来,齐刷刷的拔刀冲了过去。 他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手中的动作不停,刹那间鲜血肆意喷涌,七零八落的都是四肢的残骸,一具具的尸体都倒在了血泊中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 “这……”萧阁老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他如何不知道殿下武功如此之高!! 众人直接傻眼了。 本以为的废物太子,未曾想这般的厉害,这一身的好功夫也不知身承何处。 他站在血泊中,青衫染血,连带着脸颊上都是鲜血,手微微一松那长剑落在了地上,身子踉跄了几步,满脑子都是孟妤的声音。 和她第一次为他挡剑时的模样,和她被自己害得关入天牢时的样子,和她被皇后折磨的样子。 还有承受他小脾气的无奈。 “阿妤!”公孙行止死死的呢喃着,双手捂着眼睛,痛苦至极,“阿妤,你等本宫。” 等本宫,接你回来。 …… 孟妤守了公孙离一整夜,他身上的伤是皇后打的,因为公孙则死了!! 这可真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高栾也觉得不可思议。 可细细想来,皇后没了大皇子,毒打五皇子一顿也是情理之中的。 毕竟从前五皇子就是这么被皇后虐待的。 天雾蒙蒙的,雨渐渐的小了起来,整整一夜,作为一个皇子彻夜不归,却没有人寻找,也是可怜。 孟妤正端着托盘将一碗煮好的汤药前来,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他又发烧又受伤的,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五皇子,五皇子!”她伸手摇了摇他,却没有人回应,想了想,孟妤低声道:“阿离!” 迷迷糊糊的人艰难的眨了眨眼,浑身滚烫,他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对上的却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似男子,又似女子。 好像是太子,可声音又不像!! “你醒了,”孟妤喜出望外,“快把药喝了,你都烧了一个晚上了。” 公孙离面色憔悴,气息羸弱,软弱无力的望着她,抿了抿嘴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嗓子痛得厉害。 昨夜他将尸体带回来,皇后赏了他五十大板,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孟妤将药递给去,公孙离别扭的推开,声音沙哑,“我不喝,苦。” “你怕苦?”孟妤换回了女声,却和自己原本的声音有些不同,导致公孙离没有认出来。 而公孙离这才反应过来,直勾勾的盯着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不是公孙行止,你是谁?” 第三百六十章 杀戮开始,皇后被幽禁 公孙离咳嗽着将苦涩的药给咽了下去,目光定格在孟妤的身上,她不说,他便也不问。 平躺在床上忽而咧嘴笑了,却因为这笑容而牵扯了伤口,笑得很难看。 “哈哈哈哈!” 孟妤沉默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将碗给拿走。 “真有意思,真太子不见了,留下个假太子,我就说么!按照太子的作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原来如此!小豆芽!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那怕是虚弱无力,公孙离都强撑着一口气,揶揄着。 少年的嘴角噙着嘲讽的笑意。 笑什么呢! 笑她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 笑她痴心妄想。 孟妤背对着他,突然停止了动作,慢悠悠的转过身来。 少年桃花眼眯了眯,笑意讥讽。 “所以你昨夜冒雨前来,实际上是为了看热闹的?”孟妤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公孙离这个人其实还挺是非不分,心肠狭隘且自私的。 他落魄,望着别人比他落魄,他心中就觉得舒坦了。 所以这也是他为何和公孙行止走得近的原因,因为可以寻到一丝丝的慰籍。 面对她的质问公孙离不可置否。 “你就不怕我揭穿你?李代桃僵,小豆芽,你还真是胆大妄为。”公孙离定定的瞧着她,那后背密密麻麻的伤口随着动作裂开来,血迹斑斑,若不是隔着被褥怕是就要惨不忍睹了。 察觉到了他面色苍白的样子,孟妤将碗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一言不发的走向他,猛的掀开被褥。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血迹斑斑,惨不忍睹的样子。 “你干什么?”男人的自尊心让公孙离下意识的就要躲避。 孟妤瞥了他一眼,“我让高栾送你回长信宫,你的伤……” “不必,给我拿些药,我自己上便好。”公孙离抵触的挥开她的手,耳根子却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他这般,孟妤便也不好强求了,只是温声道:“我不是殿下,我不会医术,你伤得很严重,昨夜一直发烧,若是再不及时包扎上药的话,会很严重的。” 公孙离趴在床上表情痛苦,因为她的话却泄了气,那准备好的冷嘲热讽都荡然无存了,心中没来由的委屈感席卷而来,闷闷的道:“不能找宫中的太医,皇后会生气。” “公孙则死了!” 从小他被皇后责罚,都是不能请太医的,因为皇后要树立和标榜她贤后的样子,若是被传出去她毒打皇子,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嘛? 如今公孙则死了,她自是在火气上的,如今怕是都疯疯癫癫得不成样子了。 可惜了,没能亲眼目睹她发疯,那才是痛快。 孟妤迟钝了一瞬,盯着他的伤,不咸不淡的道:“你杀的?” 少年从臂弯处抬起头来,笑得灿烂,单纯又无害,邪气的勾了勾嘴角,“对啊!那又如何?” 孟妤盯着他,心情有些复杂,穿越的将近一年的时间,她所接触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死了,没死的也都离开了。 生命何等脆弱。 “我能唤你阿离嘛?”她想这是个不懂事的少年,只是无人教导从而走上了歪路。 公孙离一愣,那玩味的神色一下子迷离起来,别扭的别过头去,闷声道:“随你。” 孟妤笑了笑没多说些什么。 公孙则的死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皇后直接崩溃的抱着儿子嚎啕大哭,那悲痛欲绝的样子那还有一国之母的样子。 凤仪殿内跪满了人,皇后泣不成声的抓住了皇帝的龙袍,哀嚎道:“皇上,则儿他冤枉啊!他死的好远啊!” “朕早告诉过你,让他好好在长信宫反思,你非要将人送去冀州,说什么将功赎罪,这就是你说的将功赎罪?”公孙长堰非但没有安抚她,反而疾言厉色起来,气急败坏的怒吼道。 寝殿内的人都不敢说话,只得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上和皇后的关系本就是平平淡淡的,看似相敬如宾,实际上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此番大皇子之死,追根究底也是皇后自己一手造成的。 若不是她急于将人推上去,拔苗助长,也不至于有今日的悲剧。 “皇上……”孙皇后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眼神中都是错愕,指着地上的尸体颤巍巍的道:“则儿死了,你……你居然怪臣妾。” “朕不该怪你嘛?”公孙长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的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你们都巴不得朕早日立太子,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如意算盘,此番你将阿离毒打了一顿,朕还没和你算账呢!” “来人啊!” 公孙长堰一把丢开她,怒吼道:“传朕的旨意下去,皇后失德,软禁于凤仪殿一月,不得有误,大皇子死于屈氏贼人之手,朕为子报仇,特消去屈氏一族的爵位,派长岭军前往冀州速速支援纪家,将屈氏一网打尽,违令者,斩。” 旁边的高公公甩了甩拂尘,“老奴遵旨。” 言罢立刻下去草拟圣旨去了。 公孙长堰冷冷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孙氏,恼羞成怒的拂袖而去。 “皇上!”孙氏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之后,连滚带爬的声嘶力竭地喊着,“皇上!皇上。” 旁边的孙嬷嬷上前搀扶住她,“娘娘,娘娘……” 孙氏疯癫的锤着地板,绝望的爬回儿子的身边,泪流不止的捧着他的脸,“则儿,则儿,我的则儿啊!” “娘娘,”孙嬷嬷压抑住悲伤,安抚她:“娘娘不能倒下,若是娘娘这个时候倒下了,岂不是便宜了旁人,娘娘别忘了,您的膝下还有五皇子,五皇子是过继在您的膝下的。” “既然皇上不仁,娘娘何须在手下留情?”孙嬷嬷咬了咬牙,眼神坚定的抓住她的肩膀。 孙氏自是聪明的,她这么一说,心中也开始盘算了起来,一边擦了擦泪水,一边哽咽道:“对,本宫不能倒下,本宫要为则儿报仇,既然他这么无情,本宫何须在顾及情面。” 既然如此,那她就将希望寄托在公孙离身上就是。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先发制人,公平竞争 皇上的子嗣不少,然而生龙活虎的也就那么几个,而皇子却就这么几个。 公孙则作为嫡长子,本该是储君之位的不二人选,可是现如今一切都发生了巨变。 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大皇子是死在他最为疼爱的弟弟手上的。 东宫以外的消息孟妤知道得并不多,因着即将离开晋阳了,她也不想过多的惹事生非,便老老实实的和高栾待在此处。 只是,在她好不容易给公孙离上完药,人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之后,皇后却出现了。 “参见皇后娘娘。”她微微一愣,却还是学着公孙行止的模样,恭恭敬敬的给皇后行礼。 皇后面容憔悴,来得突然,那脸色分明是才从悲伤当中度过的。 孟妤暗暗的感叹,不愧是皇后,心理承受能力就是非同一般。 在公孙则死了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如今只有公孙离靠得住了。 所以便马不停蹄的前来寻人了,还真是可笑至极。 孙氏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底的仇恨难以掩盖,双手死死的攥紧,指甲掐进了血肉当中,“阿离在你这处?” 她伪装的太像,孙氏并未认出来。 孟妤直起身来,面色平静,“是,阿离昨夜来的,本宫见他受伤,便将其留下了,既然皇后娘娘来了,那就由皇后娘娘带走吧!” “太子不日便要起身前往晋阳,还是少和阿离来往为好,免得落人话柄。”孙氏讥讽道。 像是想从她这里找回一点点的慰籍。 孟妤抿了抿嘴唇,不卑不亢的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本宫何德何能还能落人话柄?” 皇后怒目圆睁的瞪着他,咬着嘴唇都快溢出鲜血来了,却又不敢在这个关键时刻拿她如何!只好忍下了这一口气。 “哼!” 皇后冷哼一声,甩袖绕开她,朝着内室内而去。 孟妤站在旁边,脚下踩着的是垫了很高的增高鞋垫,举步维艰,若是走路的话便会露出破绽的。 好在东宫并没有什么人前来。 可不管如何,她也得坚持到公孙行止离开为止,也只有这样晋阳这一遭才能安心。 皇后不请自来,无非就是前来讨好公孙离的。 当她出现在内室内的时候,床榻上的人已经醒过来了,一副内疚自责的样子,双目浸了泪花,含泪望向她,艰难的道:“母后,此件事情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没有及时找到皇兄,都怪儿臣。” “阿离!”皇后努力的抑制住内心的悲伤,一把抓住他的手,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是母后不好,母后不该迁怒于你。” 这一出母子情深唱得人心中犯恶。 孟妤默默的寻了个位置,努力的保持着正常坐下,这才缓解了脚底的疼痛。 里面的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皇后的转变肉眼可见,然而这些对于公孙离而言,还不够! 他想要的并非是皇后的委曲求全,而是皇后对他的畏惧,害怕,以及匍匐在他的脚下跪地求饶的模样。 “母后,儿臣就现在太子哥哥这里养伤便是,皇兄刚刚去世,儿臣这一身去了也是晦气,也会给母后添麻烦的。”公孙离温顺的垂眸,声音细若蚊蚁。 他这话让皇后很不满,好在旁边的孙嬷嬷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皇后这才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好好的养身体便是,母后给你找太医前来,母后以后再也不会责备你了。” “母后言重了,儿臣会好好孝顺母后的!”公孙离眨了眨眼,信誓旦旦的许下承诺。 瞧着他这样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带着孙嬷嬷和一众宫人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恶毒的看了孟妤一眼。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坐在那书桌后的孟妤将鞋褪去,面色痛苦的揉了揉脚底板。 “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人一走高栾就来了,手里面拿着一堆的蜜饯。 孟妤点了点头,“谢谢。” 随后拿着这一堆的蜜饯朝着内室走了进去,床榻上的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眼底的邪气刚刚收敛,瞧着她,桃花眼眨了眨,顽皮的笑了笑,“小豆芽还真是将太子哥哥的一举一动学得惟妙惟肖,连皇后都分辨不出来。” 孟妤瞥了他一眼,光着脚丫走近。 若不是她开口的话,公孙离也认不出来的。 但是纸包不住火,公孙离时常来东宫走动,迟早会发现的。 与其如此,她还不如自己先发制人。 “吃了吧!你不是嫌药苦嘛?”孟妤将一把蜜饯递给他。 公孙离一怔,眼神躲闪的别过去,“别以为收买我,我就会替你瞒着这个秘密。” “先前,奴婢为五皇子杀了一人,救过五皇子一次,五皇子说欠奴婢一条命的,”孟妤轻描淡写的将蜜饯放在他的手边,神色默然,“只要五皇子不说,从此以后奴婢和五皇子两不相欠,你和殿下的处境是不公平的,殿下帮了你许多,公平起见,奴婢希望你和殿下公平竞争。” 公孙离好笑的抬起头,“那万一我死了呢?小豆芽,你这话说得可真是天方夜谭。” “你不会死的,”孟妤凝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晋阳需要的只是一个质子罢了,真真假假又如何?还是说你怕了,怕有朝一日对上殿下?” 公孙离笑出声来,半爬在床上,心情没来由的畅快,语气却卷了几分的人情味,“小豆芽,你本不该参与进来的。” “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喜欢?”他喃喃自语着,孟妤并没有回答,有些羡慕的又道:“真羡慕他们啊!” 孟妤拧眉。 须臾之后,他这才一本正经的道:“既然你用我的承诺来换,我无话可说,此事我帮你保密便是,可不代表我不会派人去劫杀他。” 他本也不是君子,杀人放火的事情没少做,鸡鸣狗盗更是常用的手段。 比起步步为赢,处心积虑的让仇家付出代价,他更喜欢借刀杀人,斩草除根。 孟妤定定的瞧着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为何要后悔 公孙则的死给了公孙离一个很好的契机,至少就目前的状况而言,皇后不得不全心全意的支持他。 而姜贵妃又倒戈相向在公孙离这边,如此一来公孙离便是最大的获利者。 后宫两个最有权势的人,此番都站在他的身后,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停。 这少年,愣是将那兵法的一套用到了后宫中来。 这皇宫何处不是卧虎藏龙,何处不是处心积虑的苟且偷生? “孟妤,你确定他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公孙离一离开,高栾这才问她的。 这几日公孙离都是在此处养伤的,孟妤全心全意的照顾,一点也不含糊,任凭公孙离挑三拣四也都一言不发。 听了这话孟妤拉了拉身上的大氅,蜷缩着坐下,望着那下个不停的冬雨,垂眸轻声道:“赌一赌,也无妨,最起码现在殿下对他造不成危险。” “皇上一旦立储,必然是大事,到那时商洽的情况未必会好多少,比起公孙胜和公孙瑾而言,他最起码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殿下上位需要时间,在此之前商洽不能乱。” 高栾凝视着她,放下了手中的长剑盘腿坐在她的对面,“你说的我都听,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 “让房大人尽快找到七叶和凉月,我需要她们。”孟妤抬起头来。 高栾微微蹙眉,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会和房大人说的,只是这段时间你要多加小心才是,避免夜长梦多。” 孟妤点了点头,根据高公公提供的消息,晋阳那边已经在商议了,质子敲定,不日便送去。 护送质子的任务却迟迟没有着落,这是一件国之大事,闹得人心惶惶的。 冀州一事变化多端,皇上又派遣兵队前去支援了,如今商洽战败,可谓是给了商洽的百姓当头一棒。 而作为太子的公孙行止若是在这个时候退缩的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背上一个骂名。 所以无论如何,只得披荆斩棘的前进了。 清越阁内。 夏侯淳听了这一番话之后面色一变,他倒是未曾想到太子居然会同意前去晋阳作为质子。 “公子,此事……”旁边的管家低声道:“侯爷已经派人去了冀州打探消息,但是眼下冀州的情况比较复杂,咱们的人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前去,那屈家也不知道什么能耐,居然能够将纪老将军都给收服了,这若是冒冒失失的前去的话,恐怕……” 夏侯淳微微颦眉,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此事切莫声张,等我想想办法将太子约出来见一面,事发突然,太子就算是在废物,那也是夏侯家的一个保障,如今皇上要将人送去做质子,恐怕皇上会对夏侯家出手。” 他倒是也没有料到晋阳居然会莫名其妙的就出兵了,而且在此之前一点点的征兆都没有,如今还被打败了。 他夏侯家本就是前朝旧臣,当初和皇上协议好了的。 若是太子这个时候出事,那么这个协议可不就是无效了吗? “老奴这就去办!”管家重重的点了点头。 欲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夏侯淳叫住了,“三皇子那边如何了?” “三皇子那边没有太多的动静,不过老奴倒是觉得三皇子怕是靠不住……公子不如试试五皇子?”管家犹豫的道。 夏侯淳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给父亲休书一封,把此处的消息都告知给他。” 管家这才离去。 五皇子? 夏侯淳微微皱眉,没有多大的能耐,平平无奇的,如今倒是抢占了先机,若是皇后全心全意的扶持他的话,那么皇位可不就是唾手可得的事情了。 他确实应该好好的考虑一番了。 阴沉沉的天气,黑云压城,那豪华的皇宫被森冷笼罩住了。 公孙离从东宫出来之后,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至于公孙则,他的尸体已经被收拾了,皇后亲自操办的丧事,皇上亲封的贤王。 未央宫和长信宫内都是白绸翻飞,公孙离直挺挺的跪在那棺材前,一袭白衣若雪,墨发飞扬,身边都是哀嚎声一片,他垂眸,看似悲伤,实则眼底一片薄凉之色。 “母后先去休息吧!这里儿臣来就行了。”公孙离听够了她的哭声,心中大为畅快,这才敷衍的朝着旁边的皇后开口道。 皇后这几日很是悲伤欲绝,导致是食不下咽的,足足瘦了一圈。 此番眼泪都快哭干了,那里听得进去他说的是什么。 公孙离望着孙嬷嬷,“孙嬷嬷,将母后搀扶回去吧!这里我来就行了,母后再这样下去身体承受不住的。” 孙嬷嬷微微皱眉,看向少年。 少年眼中弥漫着浓郁的悲伤,那眼尾处泛了猩红,似是伤心过度一般。 她微微颔首,嘱咐着旁边的几个宫女一块将地上的皇后给搀扶起来,还不忘劝解道:“娘娘,身体要紧,还是先回去吧!您这都好几日未曾进食了。” 孙氏泪眼婆娑的起身,摇摇晃晃的被众人搀扶着离开了。 很快诺大的大堂内,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人了。 公孙离依旧跪在地上,为他这个皇兄守灵,自始至终面色都没有太多的变化。 直到夜深人静之时,人都走光了,外头刮起了寒风,夹带着稀碎的冰渣子,吹得他白色的发带翩跹着。 不知何时身后骤然出现了一个人,青衫落拓,娇小的身躯慢吞吞的走到他的身后,表情默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并不觉得害怕。 “小豆芽,你说……人会有来世嘛?”少年温吞道。 孟妤定定的瞧着他的背影,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后悔嘛?” 后悔杀了自己的兄长嘛? 后悔所作所为嘛? 公孙离闻言抬起头来,这张脸被星星点点的烛火映得晦暗不明,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为何要后悔?”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本宫可以学 他的这一番话反倒是将孟妤给问住,这冷森森的天气,外头还飘着细雨,也不知道今年的风雪何时才会降临。 孟妤站在他的旁边,清澈的眼中倒映出面前的一切,白绸不断的翻飞,和这天气非常的应景,定定的瞧着他了许久,这才看向他,将手中的药递给了他,“我是来给你送药的,你的伤需要换药。” “太子可真是好算计啊!”公孙离望着她手中的药讥讽的勾了勾嘴角,眼底都是寒霜,“将纪家想方设法的给送走了,本该是谋朝篡位的罪名却让其诈死了,还留了个美名,倒是我低估了太子殿下的算计了。” 孟妤凝视他,动作不曾收敛,披着和公孙行止一模一样的脸,说出来的话却那么的脆生生,带着女子特有的音色,“殿下不也小瞧了你么?” “呵!”公孙离轻嗤一声,不回答,只是将那药物收下,意味不明的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现在是在巴结我?” 孟妤楞了一瞬,很是坦城的点了点头,“是。” …… 比起邵安城这边的阴晴不定而言,在前往冀州的路上天气就相对于比较的稳定了,一连数日都是阴雨绵绵不绝的,这路都显得有些寸步难行了,可是众人不敢滞留,如今他们的情况就好比是那逃命的死囚似的。 一连几日,公孙行止都待在马车内,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只是坐着目光呆滞。 “殿下在这样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啊!”萧阁老有些担忧的往后面的马车内看了几眼。 萧柏文披着一件蓑衣,雨水顺着斗笠上落下来,眼睫上也染了不少的雨水,他也回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父亲也不必担心,你我都不了解殿下,也不知殿下的底细,只能等着殿下自己清醒。” 那日的所见改变了他对这个太子的看法。 整整十余载,如此的深藏不露,哪怕是刀架脖颈之时也从未用过武,前几年的时候皇后更是不断的让人去试探,去各种暗杀,都未果。 由此可见他的忍耐能力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媲美的,如今却一时间杀了那么多的人,每一招都致命,所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出事呢? 只是萧柏文也不知道,如此无坚不摧的人,为何突然间方寸大乱了,就因为一个小宫女么? 那丫头的确是个聪明伶俐的,可至于么? 雨水敲打着马车的帘子,冷风将雨水吹得斜飞,透过掀起的帘子砸在了他的脸上,如玉般无暇的脸毫无血色可言,那瞳孔中暗淡无光,却布满了血丝。 他喜欢她。 他喜欢阿妤! 就像她喜欢自己一样喜欢她,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给送走。 他的青衫上还都是布满的残血,始终未曾清洗,他鲜少亲自动手杀人,此番只想着用鲜血来压抑心中的那一份恐惧。 “本宫饿了。” 正在赶着马车的萧如桧和萧长弓听了这个声音面面相觑,立刻勒紧了缰绳。 萧如桧有些不敢确信的掀开了帘子,激动的看着里面的人,“殿下,您是说……” 公孙行止又重复了一遍,“本宫饿了。” 他并不是想死,只是想不通,想不明白,如今提壶灌醒,自是不会真的自寻死路的。 而在前面的萧柏文和父亲对视了一眼,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便从马背上跳下来,一股脑的钻进了马车里面去。 队伍继续前行着,淹没在这烟雨中了。 面面相觑,萧柏文将干递给了他,“殿下将就,这几日父亲跟着担忧殿下,身子也有些撑不住了,殿下就算是不为自己,也该为身后的众人想想才是。” 这条路是不归路,一路上都是要披荆斩棘的,他们都已经走到如今的这个地步了,若是再继续下去的话,这个领头的人必然是不能少的。 公孙行止漠然,慢条斯理的咬着手中的干粮,面色波澜不惊,只是声音很是沙哑,像是生锈了一般,“你懂风月?” 嗯? 萧柏文除去了那一袭厚厚的蓑衣,此番身上轻减了不少,听到这话眉宇中都是疑问,不大确定的问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妤说她喜欢本宫,”公孙行止垂眸,羽睫微颤,“什么是喜欢?” 这话他从很久之前就问过孟妤的。 可那时她模棱两可的敷衍自己,那时他也信以为真。 如今这才恍然大悟,高栾骗了他,孟妤也骗了他。 那些都不是喜欢。 他听了那些故事,可却牛头不对马嘴。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带着狂风的嘶吼,狠狠的撕裂着那树枝,萧柏文静默了片刻,也有些犯难起来了。 他虽然纵横风月场所,但是这等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转。 迟钝了一瞬,他试探的问道:“殿下对孟姑娘是什么感觉?” “想见到她,会想她,望见她心跳会加速,”公孙行止一板一眼的如实道来,“想和她待在一块。” 萧柏文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敛,有些诧异,“殿下……您,” 难怪…… “怎么?”公孙行止抬起头。 萧柏文及时的止损,拐了个弯道:“如果孟姑娘有危险,您会如何?” “杀。”他没带任何的犹豫,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气氛静默了下来,萧柏文沉默不语,只是神色复杂的看向他。 懂风月的人常有,可能够理解风月的人却少之。 这人深处东宫当中,与外界基本上都是不通的,身边难得有了那么一个小丫头,也难怪…… “殿下问这些是……”萧柏文不解其意。 面前的人务必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你教本宫,本宫会学。” 学什么是喜欢。 轰隆隆,忽然的一道冬雷在空中划过,那紫色的闪电将空中照亮来,一棵巨大的槐树被劈成了两半,本在熟睡当中的孟妤也被吓醒了。 “高栾!”孟妤迅速的披了一件外套,鞋也没穿的就夺门而出。 当她光着脚丫站在门口的时候,外头乱糟糟的,杂乱的声音忽然就响起来了。 高栾从旁边钻了出来,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解释道:“刚刚才一道惊雷将一棵大树给劈断了,不少人都跑过去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兔死狗烹 听了他话,孟妤倒也没有继续执着的追过去了,转身就回去继续睡觉了。 这几日皇帝待她极好,前所未有的热情,以及重视。 只是这个消息若是传到镇远侯的耳朵里面去…… 孟妤其实还挺好奇的,这镇远侯会如何做? 夏侯家再怎么说也是公孙行止的舅舅,若是公孙行止有个闪失,不见得夏侯家可以安然无恙, 待在公孙行止的身边这么久,倒是很少听到他提起镇远侯这个人,连带着他那个儿子,夏侯淳和殿下也不亲近。 这个问题困扰了孟妤许久,正琢磨着要不要私会夏侯淳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及其荒唐的消息。 昨夜的那道惊雷来得莫名其妙,本该是天灾的,可不知怎地就被人传得越发离谱起来了。 若不是夏嬷嬷将消息传来,她恐怕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如今皇上又找上门来。 孟妤跪在地上,身子骨挺拔,“臣参见皇上!” “倒是瘦了不少,”公孙长堰瞧见她的第一眼便是如此,眉头一皱,大步流星的上前就要将人给搀扶起来,“难道是因为质子的事情?” “皇上言重了,臣惶恐,不过是这几日着凉了罢了。”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公孙长堰的触碰,自己站起身来。 公孙长堰倒也是不怎么在意的,习以为常的收回了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温声道:“玉楼想必也知道昨夜的事情了,如今文武百官逼迫朕,朕……也是有苦衷的,朕本身也想为你争取一番的,可是……” “皇上操劳了,臣愿意去晋阳为质子。”孟妤面无表情的道。 她讨厌皇帝这一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作为,这一副老好人的姿态叫人心生厌恶之色。 “外面那些谣言,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公孙长堰点了点头敷衍的安慰道。 孟妤微微颔首一言不发。 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皇帝捏了捏眉心,这些日子他何尝不是忙得焦头烂额呢! 则儿的死乃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也没想到,好端端的人居然就…… 周围的宫人也不敢开口,个个低垂着头深怕自己被牵连在其中。 边关不断的有消息传来,大部分都是和晋阳有关的。 那扎住在边关的薛统领动不动就飞鸽传书,又或是让人快马加鞭的将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送来。 他自是忧心的,若是晋阳那边动了歪心思,他的如意算盘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公孙长堰眼神狡黠的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之后,这才悠悠的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先回去了,过几日,朕便让人护送你去晋阳,你放心,不出三年朕必定将你接回来。” “是朕的失误,这才让晋阳有了可乘之机。” 孟妤抿了抿嘴唇,嘲讽的抬起头来,眼波流转间蕴了三分冷意,“皇上言重了,这是臣的分内之事。” 她话说得漂亮,让人挑不出一点点的毛病了。 可是公孙长堰是什么人,一个杀兄篡位走到如今的地位,又怎么会对他放下戒备的心理呢! 更何况如今还是关键时刻,质子一事,既已成为定局了,那么接下来他要防备的就是镇远侯了,夏侯家,一直都是他的心腹大患, 纪家除掉了,萧家也葬身在了火海当中,那么接下来便是夏侯家了。 公孙长堰负手而立,踱步走到她那棋盘前去,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这一局杂乱无章的棋局,沉思了一瞬,“你这棋艺倒是极好的。” “皇上过誉了,臣不过是闲来无趣时玩玩罢了。”孟妤站在原地,脚步未曾挪动过一步,而脚底却早已经开始麻木了,若是走动便会被发现的。 公孙长堰抬起头来,对上她那一双眸子,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头高公公急急忙忙的赶来,站在那门口,低声道:“皇上,刘太尉在御书房等候多时了。” 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孟妤,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来那里不对劲,思索了片刻,还是拂袖离开了,路过她的身边时停顿了一息,“好好准备,过几日朕便派人送你前去晋阳,三年后,你还是商洽的太子。” 她若不去,这个太子头衔势必会拱手让人的。 而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孟妤双手作揖,一板一眼的道:“臣遵旨。” 等到人走远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子一个不稳的就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高栾闻声赶来,慌忙的将她搀扶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孟妤脱掉厚厚的鞋子,表情痛苦,“等离开邵安便好了,晋阳的人未曾见过太子殿下,自是不会生疑的。” “高大哥,我需要你替我办一件事情,”孟妤坐在蒲团上,有些无力的道:“兔死狗烹,如今纪家,萧家都已经在明面上消失不见了,皇上为了扼杀掉这个消息,恐怕会对夏侯家出手,夏侯淳乃镇远侯的独子,他若是出事镇远侯势必会反的。” “夏侯淳不是傻子,他自然是能够猜到的,不出意外的话,他必然会想方设法的离开邵安,回到并州,若是可以撺掇镇远侯倒戈在殿下的麾下,必然是一件好事的。” 高栾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这个想法,“镇远侯贪生怕死,如若不然的话,当年宫变的时候,先皇也不至于惨败的,若是想要怂恿他和殿下一个阵营,怕是有些难度。” 孟妤沉声道:“这一点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从前那是因为殿下被局限了,可是如今不一样,殿下出去了,逃离了这四四方方的危墙,他必然不会放弃镇远侯这样一个香饽饽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夏侯淳送到冀州去,而不是并州,如此一来,皇上就算是有天大本事也只能趴着。” 到那时,按照皇帝的性子,必然是要谈判的。 只要有殿下在,她就不用操心这些。 晋阳那边,她去即可。 高栾听了这话之后,很快反应过来,重重的点了点头,“你需要我怎么做?” “我需要你帮我将皇上欲要暗杀他的消息给放出去,最好这个消息是由他在朝中结交之人告诉给他的。” 这样夏侯淳才会信以为真,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离开邵安。 第三百六十五章 你就这般喜欢他 公孙则的事情告了一段落,以亲王之礼给下葬了。 要说孟妤心中波澜不惊是假的,而她所有的一切和命运,却都是来源于这个叫公孙则的男人。 二人之间交集不多,却也因为他的无心之举促成了她在古代的这一遭。 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媒介了。 而她的身份自是不好去给公孙则送一程的。 只得在他下葬这一日,趁着月黑风高,阴雨绵绵的叫上高栾,寻了一个铁盆和一些纸钱,蹲在那翠绿的竹林旁边,撑着一把油纸伞,半蹲着身子给他烧一些纸钱。 高栾站在她的身后,有些诧异,“你不恨大皇子?” “这个恨从何而来?”孟妤笑了笑,裹紧了身上的大氅,那羽睫微微颤抖,低声道:“我和他本就无冤无仇的,说起来还得感谢他,当时我沦为绍安城的笑柄,犹如过街老鼠,无处可去,无人可依,他虽动机不纯,可好歹也救我于水火。” 最起码给苗豆芽寻了一个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的地方。 只是小姑娘自尊心强,被人救下,又惨遭抛弃,自是无法接受的,于是乎便自尽了。 “人是五皇子杀的,”高栾轻声提醒,“他不是什么好人,一直以来和殿下都是相互利用罢了。” 殿下说过,像公孙离这样的人,是没有黑白之分的,他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存在。 孟妤望着面前燃烧的火焰,忽而咧嘴笑了笑,“我知道!” “知道还还三番两次的帮我?” 身后响起了一阵戏谑的声音,阴恻恻的透过凉凉微雨传来。 她起身回首,来人白衣若雪,却让人看不出风雅来,既不是高岭之花,也不似少年的意气风发,仿佛一个死了很久的幽灵,从夜色中飘了出来。 骨节分明的手撑着把青幽幽的油纸伞,眯着眼望向她,“很意外?” 他就如同一个阴魂不散的鬼魅一般,总能一鸣惊人。 孟妤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将高栾护住身后,那不合身的男装称得她这张未做装扮的俏脸别有韵味。 “阿离~”她动了动嘴唇,唤了个亲密的称呼。 少年眉眼微怔,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手也不由自主的攥紧了雨伞的把柄,“有事与你说。” “高大哥,你先回去等我。”孟妤转头低声朝高栾道。 高栾犹豫了一瞬,这才狠狠地点了点头,独自淋着雨离开了。 她脚下的铁盆中,纸钱还在燃烧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此处只剩下他们二人,隔着不愿的距离,甚至都瞧不真切对方的容貌。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既知晓我不是好人,为何三番两次的帮我?”公孙离黝黑的瞳孔中有些杂乱,不解的稳到钱。 孟妤轻笑一声,轻声道:“你待旁人不好,可你未曾伤害我,在我这处自是算不上坏人的。” 她当律师的,对于黑白之分再清楚不过了,可这世间之事真的是黑白能够分得清楚的嘛? 她见过太多犯人内心柔软的一面,如今都有些分不清楚好与坏了。 尤其是在这样的条件渲染下,所谓黑白,早就不能以她的思维去辨别的了。 公孙离挑眉,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嗤笑一声,无所谓的道:“我也不在乎,只是想告诉你父皇已经和晋阳达成了协议,此番除了你前去晋阳,商洽还得割地赔款。” 孟妤一惊,情绪骤然激动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到他的面前,“他疯了?” 若是割地赔款,那么商洽和晋阳之间就不平衡了,这不是平白给了他人以后攻打自己的机会嘛? 公孙离笑得云淡风轻,桃花眼弯了弯跟月牙似的,“他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此次晋阳大获全胜,可不得好好的讨价还价,晋阳没有继续攻打已经是万幸了,不过是割地赔款而已,那怕是晋阳要一座城池,他也会拱手相让的。” “难道他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嘛??割地赔款,到时候受伤的都是百姓,只能从百姓的身上压榨,而商洽的百姓也会沦为晋阳的奴隶,被践踏,被掠夺。”孟妤有些激动的吼道。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成为天子呢? 贪生怕死,胆小懦弱。 只敢窝里横,废忠臣,压榨忠臣,只想着扼杀掉那些个忠心耿耿的群臣,却从未想过如何强大国家。 公孙离有些惊诧,似是未曾想到,她一个女子,居然有这么大的觉悟。 “你……”孟妤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恳求道:“阿离,不能割地赔款,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可以窝里斗,但是不能割地赔款,一旦做出这样丧权辱国的条约,那商洽只会沦为笑话。” 公孙离有些动摇,沉默的看着她的皓腕,眼神敛了几分,无奈的道:“没有办法,他是一国之君,他已经同意了,别无他法。” 除非……自己把割出去的地给打回来。 然而那样也只会尸横遍野,遍地鲜血淋漓。 孟妤松开了手,挫败的垂下头去,手指泛白,艰难的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的。” 公孙离停了一息的时间,这才抬起头来,定定的瞧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你可知晋阳凶险,若被人发现你的女儿身,两国交战事小,而你会死,公孙行止尚且能够自保,忍辱偷生三年的光阴罢了,而你,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来的目的是为了故意吓唬她的,让她知难而退,离开绍安,亦或是……待在他的身边,这样也好。 孟妤抬起头来,娇小的身躯却倔犟的可怕,笑吟吟的望着他,“可若是他去了,那他就毁了,若我不去,皇上便会废太子,到那时,他便会被人所唾弃。” “孟妤地位低下,卑贱如泥,却也容不得他人那般践踏于他。” 他本就是皓月,又如何能让沟渠之水所污染? 公孙离咬了咬牙,手攥成了拳头,“你就这般喜欢他?” 她垂首,语气坚定,“是。” 第三百六十六章 我要他们死 按照和晋阳约好的时间,在初雪之时,晋阳那边便会派人前来,而她便是由房云翼押解着离开的。 这几日宫中事务繁多,尤其是大皇子一死,皇后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公孙离的身上,在朝中的地位步步高升,一时风头无二。 而众人也才幡然醒悟,那本该不学无术,甚至脸一首诗都写不出来的少年,这般的深藏不露。 “可恶!” 翌日早朝,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公孙胜一回到景阳宫就恼羞成怒的将所有的东西砸了一地。 “公孙离!”他咬牙切齿的一拳砸在了面前的黄花梨木桌子上,表情狰狞,“你居然敢阴我。” “殿下!”旁边安公公捡起地上的东西阴阳怪气道:“殿下莫要着急,此事必有蹊跷,您不觉得奇怪嘛?” 公孙胜压下心中的怒火,斜睨了他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有人背叛了本皇子不成?” 安德兴摇了摇头,左右扫了一圈之后,小心翼翼的上前提醒道:“奴才所说的并不是这个事情,而是奴才觉得大皇子的事情有些蹊跷罢了,您觉得大皇子死得是不是太过于蹊跷了?” 公孙胜猛然一惊,若有所思了一会,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嗓音打断了他的话。 “安平妃娘娘驾到!” 公孙胜迅速的理好了仪容,挥挥衣袖,“将东西收拾好。” 安德兴赶紧的使唤了站在旁边的宫女们收拾妥帖。 安平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面色温和中又带着一股子的坚韧不拔气势。 公孙胜有些心虚的走过去,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母妃。” 安平妃朝着左右的宫人开口道:“都下去,本宫和三皇子有话要说。” “是。” 随着一众人的离开,公孙胜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自己的母妃上坐。 安平妃拂袖坐下,扫了他一眼,“今日早朝的事情本宫都听说了,你这般不稳重,如何担当得起大人?不过就是被公孙离那个小野种给将了一军罢了,你就这般的按耐不住,撑不住气了?” “如今公孙则已经死了,皇上膝下就你们三个儿子,你怎的这般没有一点耐心?” 公孙胜抿了抿嘴唇,自责的低下头去,“母妃教训得是,儿臣也只是太心急了,若是被六弟给算计了也就算了,可公孙离他……” “本宫早就告诉过你,不可小瞧了任何一个人,你偏偏不听,从前你的重心就是公孙则,忽视了公孙瑾,公孙离,如今这二人一下子就压过你一头了,母妃自然是知道你心中不满的。”安平妃平淡的道,眼神中却变得凶狠出来。 绕饶是谁也猜不到,一向温和的安平妃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后宫当中不争不抢是死,争一争,抢一抢尚且有机会一步登天,而她比起皇后和姜贵妃而言,只是多了一份稳重罢了。 在那两个女人拉帮结派的时候,她做个与世无争的女子。 皇上心思沉重,最不喜的便是你争我抢的女子。 而她坐到如今的地位,也是因着这一份稳重罢了。 听了自己母妃的话,公孙胜这才恍然大悟,恭恭敬敬的道:“母妃有何高见?” “对付公孙离尚且不急,如今这事你父皇必然对你有些偏见的,等本宫去和你父皇说一说,你和桑家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安平妃心平气和的道。 一提起这件事情,公孙胜就满腔怒火,不悦的道:“母妃有所不知,那桑盈不识抬举,居然敢和他人私奔,这不是打儿臣的脸嘛?不需母妃提起,儿臣也打算过些时日和父皇说的。” 他看上的女人,就没有娶不到的。 桑盈不仅仅是桑家和他联姻的筹码,而他亦是青睐有加的,也才对桑家颇有照顾的。 可是如今这个女人,居然敢…… 安平妃横了他一眼,“你放心,母妃会为你安排妥帖的,不过是个穷酸书生,难道母妃还拿捏不住不成?” 公孙胜喜上眉梢,他如今不方便动手,有母妃出面的话自是再好不过的了,“儿臣都听母妃的。” …… 早朝的事情传到了孟妤的耳朵里面,她对此不觉得惊讶,很是平淡。 然而让她不淡定的却是房云翼的一番话。 东宫内静悄悄的,房云翼是从暗道进来的,此番四目相对,孟妤攥紧了手中的白棋迟迟未曾落子,面色阴郁,咬了咬牙,“所以……是怀王出卖了殿下,所以皇上这才和晋阳联手,不惜将殿下给送去当质子,其目的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将殿下扼杀在晋阳?” 房云翼点了点头,萧柏文走了之后,跟踪怀王的事情也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日子他虽然没有找到七叶和凉月,却发现了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原来怀王一直私下约见的人,乃是皇上!! 孟妤几乎是被气笑了,眼中饱含着热泪,“这群疯子,公孙怀桦,这群疯子。” 她声嘶力竭的吼出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这群王八蛋!” 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 “殿下敬他,不杀他,他恩将仇报,还试图杀了殿下。”孟妤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力道之大愣是掐出了鲜血来。 房云翼面色复杂的看向她,“殿下本就是危机四伏的,谁也未曾想到怀王会活着,当年他双腿残废逃离了绍安,如今怕是打算卷土重来。” 所以不惜和皇上合作,不惜出卖殿下。 如此一来,皇上自是会相信他没有野心的了,到那时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绍安,再一次开始自己的宏图霸业了。 孟妤双目泛红,狠狠地咬了牙,表情也变得深冷,面貌狰狞,“既然如此,那我就杀了他们,他们这么想来,那就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绍安。” 房云翼一惊,颇为惊诧的望向对面的人,“孟妤,你别胡来,他可是怀王!” “那又如何?”孟妤猛的抬起头来,几近落泪,朱唇咬得通红,“不过是一群腌臜龌蹉之人,殿下不能杀的人,我杀便是。” “我要他们死!” 第三百六十七章 活成了他的样子 “孟妤!”房云翼怒了,猛的站起身来,态度坚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魔怔了,三皇子尚且有安平妃,六王爷有皇上,五皇子如今有皇后一党支援,而你呢?你有什么?你会死的……” “我不在乎,”她仰起头,态度坚决的对上房云翼,眼中的雾水死死的定格住,咬着嘴唇一字一句的道:“他有我,不过就是你死我活,成王败寇罢了,他们想要殿下死,我偏要他活。” “我就是要让他站在权利的最高处,让他傲视群雄,让所有人瞻仰他,叩拜他。” “生又何惧,死有何哀?” 房云翼握紧了拳头,表情痛苦,极力的压制住自己的仪态,因为生气而青筋暴起,他懊恼的自责,“我不该帮你的,不该帮你走到这一步。” “来不及了,”她敛去刚刚才的激动情绪,低声道:“已经没有退路了。” 房云翼淡笑一声,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步伐踉跄的倒退了几步,自问自答的道:“那便随你吧!终归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房某何德何能敢奉劝你。” 孟妤沉默,没有回答他的话,目送着他离去。 倒是一旁的高栾有些担忧的瞧了她一眼,直至房云翼离去,这才开口,“他说的没错,你太冒险了。” 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死,所作所为皆是险棋,每一步都出人意料。 冀州那边传来消息,殿下已经成功到达了,不出意外的话已经是安全了。 只是未曾想到,殿下机关算尽,反被怀王将了一军。 如今孟妤若是想要将人除掉,谈何容易!! “高大哥,若是不除掉这些人,商洽会乱的,商洽一乱,殿下便没有时间做准备,到那时候内忧外患,殿下如何自处?”孟妤苦笑一声,“你以为殿下为何留下房云翼,留下周家,那是因为需要这些人稳固商洽的江山社稷。” “殿下是君子,那我就让他做君子,这些他杀不得,伤得的人我来便是,哪怕他日黄泉路上,他也不算是愧对公孙家的列祖列宗了。” 自古以来,帝王之路皆是密密麻麻的尸体,用鲜血给堆砌出来的,其中不缺乏亲人,骨血。 而他未曾染指,那便不必染指。 “这些人和我非亲非故的,孟妤杀了便是杀了。” 高栾思索了片刻,狠狠地点了点头,“我帮你,你要杀谁,我都帮你。” 孟妤点了点头,感激的看向他,“那就麻烦高大哥今夜陪我走一遭,咱们去会会怀王殿下。”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已经决定要除掉这个人了,便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拖延了,这初雪也不知何时落下,刻不容缓。 高栾点了点头,“我一会让夏嬷嬷来此处守着,避免被人察觉。” 孟妤轻轻的颔首,“麻烦高大哥了。” 随后高栾便去东宫的偏殿寻夏嬷嬷了。 孟妤定着荒凉的殿外,雨停了之后,枝头的树叶都落得干干净净了,偶有三两只乌鸦停在上头,她有些出神。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什么是喜欢,现在她能回答了。 见他时春风拂面,百花盛开。 不见他时,睹物思人。 为他甘下地狱,万劫不复。 …… 冀州。 见到众人时,公孙行止神情厌厌,提不起太多的兴趣来,手中攥着她写来的书信,痛彻心扉。 他将自己关在房内足足一夜,目光都是停留在这封信上的。 她在信中说: 殿下,奴婢想让你看看外面的繁花似锦,浩瀚山河,东宫这处不好,你出去看看,阿妤很快就回到你身边的,到那时,殿下莫要忘了奴婢。 殿下,我等你。 外头阴沉沉的,下着连绵不绝的冬雨,阴暗中的光照了进来,他坐在蒲团上,目光呆滞的盯着手中的信。 这世上,从未有人这般待他。 叫他如何不心动。 “殿下!”纪老将军担忧的在门外敲了敲房门,“可要瞧瞧屈氏一族的人?” 如今屈氏一族都被他给看管着的,就是等待着殿下前来处置的。 他也没想到殿下这么快就赶来了,而他那个儿子,还在假装和他对阵呢! 公孙行止面色清冽,掩去了眼底的汹涌,将书信揣在了怀中,施施然的起身,随意的拉了件玄色大氅,打开了房门,语气温凉,“带路。” 纪老将军一愣,随后便在前面带路了。 关于殿下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不得不佩服那丫头,果然有几分的烈性,这样的女子值得殿下喜欢。 在纪老将军的带领下,他青衫落拓,衣袂飘飘,大步流星的朝着屈氏一族居住的地方而去。 如今冀州这一处已然是成为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五万大军,皆听从他。 而那虎符也在他的手中,可以说,如今商洽的半壁江山,早已经是他的池中之物。 若要战,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很快迎来的夜色,在寒风的凛冽中,孟妤和高栾骑马离开了城内,拿着一块腰牌畅通无阻。 她着一袭绯红色衣裙,外套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毡帽挡了大半边的脸蛋,和高栾策马扬鞭的赶去了城郊。 公孙怀桦的这处宅子她已经摸熟了,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身边并没有什么高人保护,都是一些长期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和白日里面前来给他做饭食,已经打扫院子的丫鬟婆子。 怀王小心谨慎,从不让这些人居住在宅子内。 所以月黑风高的,想要杀人灭口可真是一个好机会。 “吁!” 伴随着马儿在这宅子外停住,门口的两个守卫迅速拔剑,“来者何人!” 孟妤高坐在马背上,厉声道:“太子殿下的人。” 听了这个称呼之后,那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下收了手中的长剑。 孟妤和高栾对视一眼,齐刷刷的跳下了马背。 虽是第一次骑马,可人在被逼急的情况下,所作所为皆是惊人的。 “原来是太子殿下的人。”其中一个稍微机灵一些的侍卫笑着走上去。 孟妤摘下了毡帽,笑靥如花的道:“是啊!” 而高栾则是迅速的一拔剑,刹那间鲜血横飞,这二人连呼救都来不及,就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第三百六十八章 他不能杀的人,我来杀 随着人的倒下,她踩着地上的鲜血推开厚重的门走了进去。 天空毫无征兆的下起了细雨,宅在内的人并不多,大都是佩戴着刀剑巡逻的侍卫,听见开门声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那光线处,一女子款款而来,身后跟着个伟岸的男人。 “什么人?” 七八个人拔剑相向,指着他们。 孟妤站在面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们,眉眼冷冽,朝着身后的高栾道:“有劳高大哥了。” 高栾握着长剑,面无表情的道:“你在此处等我一盏茶的功夫便是。” 孟妤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七八个人见状对视一眼,一拥而上。 高栾飞身跃下了台阶,刀光剑影中森冷的雨落在那泛着寒光的剑上,卷着雨珠和血珠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面,厮杀声响成一片。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高栾杀人了,他的武功很高,对付起这些护卫绰绰有余。 孟妤记性极好,只来过一次便已经将路都摸清楚了,这宅子远离人群,护卫也不过数十个罢了,都是怀王精挑细选忠心耿耿的。 可惜了,忠心耿耿远远不够,还得能打! 在高栾长剑落下之后,她戴上毡帽,走进了雨雾中,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剑,眉眼清冽,一字一句的道:“高大哥走吧!” 于是乎二人朝着怀王的院子走去,回廊上寂静无声,高栾在前面厮杀,她拖着长剑一步步的往怀王所处的地方而去。 “王爷!” 怀王的房门口,两个守候的护卫被劫杀,一人垂死挣扎的撞开了房门,声嘶力竭地道:“快走!!” 坐在案桌前的怀王猛的抬起头来,好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就已经被人一剑刺穿了身子。 这事本该是高栾做的,可却被孟妤抢先了。 高栾惊诧的望着少女,她身子发颤,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眼中泪花点点,猛的抽出了长剑。 公孙怀桦大惊失色的将案桌上的东西手忙脚乱的藏起来,“你是谁?” 随后瞧见高栾时,又不敢相信的呵斥道:“高栾,你好大的胆子,你想做什么?你们想做什么?你胆敢对本王以下犯上?” 高栾不语。 孟妤抬起头来,拖着长剑,尖端触碰地面发出呲呲的声响,她一步步的走向怀王,眼神充血,长剑指着他。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本王是太子的皇叔!!”公孙怀桦慌了,颤巍巍的坐在轮椅上,身子都在哆嗦。 孟妤冷笑一声,脸上都是阴狠个,怒吼着打断他,“你也配?你敢出卖他?你胆敢和皇上合谋将他送去晋阳,你怎么敢?你以为他不杀你是为了什么?” “你究竟是谁?”公孙怀桦吓得魂飞魄散的看着她。 孟妤定定的看着他,语气温凉,“王爷不用知道我是谁,王爷只要知道,今天晚上过后,世上再无怀王了,怀王死在了十多年前的战役中了。” 她眼神冷漠,手握紧了长剑直逼他的胸前。 公孙怀桦急得大喊,“你不能杀本王,你杀了本王,太子不会原谅你的,玉楼一向重情重义,你若杀了本王……他便是背上了弑杀血亲的罪名。” “你也知道他重情重义,”她嘶吼着,眼神中都是仇恨,“可你还背后给他捅刀子,血亲,你也配,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殿下的,你明知道他处境艰难,你明知道他去了晋阳再无生还的可能,你还算计他。” “公孙怀桦,这些话,你去阴曹地府和先皇,先皇后忏悔吧!” 孟妤没再给他机会,此时的公孙怀桦不过就是一个羔羊罢了,她长剑猛的向前,直接隔着案桌刺向他,“像你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他不能杀你,我能杀。” 公孙怀桦瞪大了眼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孟妤猛的拔出了长剑,淡漠的望着这一幕,神情寡淡。 垂眸望向案桌上的东西,将其给收好揣在怀中。 轰隆隆又响起了一声闷雷。 她倒退了一步,泪水盈盈在眸中。 “高大哥,我们走!”她丢下手中的长剑,压下内心的恐惧,踉踉跄跄的朝着高栾道。 她落泪,并非是内疚,而是来自良心的谴责。 内心的恐慌沸腾起来,以至于指尖都在瑟瑟发抖。 高栾看出了她的痛苦和挣扎,又不会安慰人,只好搀扶着她,二人踉踉跄跄的离开了这个宅子,任凭冷冰冰的雨水冲刷了这一切,那鲜血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味道及其的浓郁。 一路上二人策马奔腾又回了东宫,她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物,裹着一床被子坐在蒲团上,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泪流不止,她这双手本该是寒窗苦读十多年的手,打了无数的官司,拯救了无数的人。 可是现如今弃学从武,在乱世中厮杀,于阴暗中拼搏,沾满了鲜血。 高栾坐在她的对面,默然了许久,听着她抽泣着道:“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不是为了杀人的。” 高栾抬起头来,黑发上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板上,盘着腿坐在地板上,答非所问的道:“殿下第一次杀的人,是自己的母后,先皇后被人玷污,羞辱,殿下躲在柜子里面,目睹了一切,为了保全皇后的名声,他只好杀了皇后。” 那日殿下未曾落泪,只是鲜血横飞在他的脸颊上,少年的眼中犹如一片死海。 孟妤望向他,苦涩的咽下去泪水。 “孟妤,你若是难受你就哭,我一介武夫不会安慰人,但是我向你保证,我如何护殿下的,便如何护你,你就是高栾的第二个主子。”高栾语气坚定的抬起头来。 孟妤点了点头,缩在被子里面,压下了内心的恐惧,倒在了地板上,有气无力的道:“高大哥,我想休息一下,天亮之后你去城内打听打听消息,若是有什么异常你及时通知我。” “好!”高栾重重的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寝殿,还不忘将房门给关上。 砰的一声,将她和外界隔绝开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娶一个自己喜欢的 这一夜风雨不歇,树枝乱颤,那沙哑的风声像绝望时的嘶吼,噼里啪啦的拍打着轩窗。 翌日清晨,阴雨绵绵的天气将整个早朝渲染得阴森森的,文武百官默然,大气也不敢出,只得唯唯诺诺的听从着来自天子的责备。 “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还拿不下冀州?”公孙长堰将奏折丢在众人面前,怒不可遏。 昨夜冀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惹得龙颜大怒。 众人默然,谁也不敢出声,这个时候出去,无疑是在自寻死路。 “都哑巴了嘛?”公孙长堰大吼。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人,孙康面色凝重的拱了拱手道:“启禀皇上,臣认为,冀州大乱,不过是屈氏一族无风起浪罢了!想要永绝后患并非是没有办法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何办法,能够解决冀州的事情?”公孙长堰甩了甩衣袖一屁股坐在龙椅上,等待着孙康开口。 而此时的孙康自是心中焦灼的,一心想着救回自己的儿子,一撩衣袍就跪了下去,“臣愿意前往冀州,和屈氏一族谈判,说清楚太后的死因。” “谈判?”公孙长堰眯了眯眼,“丞相这是打算让朕息事宁人不成?” 孙康跪在地上,拱了拱手低垂着头道:“皇上大可放心,臣绝对会给皇上一个很好的交代的,还请皇上允许。” 见他这般的信誓旦旦,文武百官也开始动摇起来了,不一会的功夫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的站出来为他说话。 “臣等认为丞相可以一试。” 好几个官员齐刷刷的跪在了孙丞相的旁边,拱了拱手道。 公孙长堰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众人,斟酌了片刻,猛的起身,“好!既然如此,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这老东西的儿子还在冀州,让他前去也是无可厚非的。 “退朝!”旁边的高公公高喊了一声之后,文武百官跪下散了早朝。 而那三个皇子却闷不吭声,这一日出奇的安静。 公孙离路过孙康身侧时,虚情假意的将人搀扶起来,嘘寒问暖了几句。 “舅舅放心,我都安排妥帖了。”公孙离温顺的道。 孙康郑重的点了点头,低声道:“这几日你多加小心,三皇子被你咬了一口,不会善罢甘休的。” 公孙离含笑着应下,走到金銮殿外时目送着他远去,直到人消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少年黑色的发带束起发丝来,一袭官服瞧着严肃了不少,只是那眉眼总是妖冶着,和这天气险些融为一体。 高栾一大早的就从暗道离开了东宫,无非就是坐等怀王死了的消息传出来罢了。 孟妤独自一人在寝殿内度过一夜,因着昨夜风寒,外加上心理素质的进化过程,导致她染了风寒。 夏嬷嬷小心翼翼的躲过所有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就瞧见了那坐在案桌前,裹着被子,却还在坚持着看一些书信的孟妤。 夏嬷嬷跺跺脚走过去,“姑娘,你可别折腾了,好好养着身体才是。” 孟妤抬起头来,脑袋晕晕沉沉的,“夏嬷嬷,现在什么时辰了?” “现在已经巳时了,”夏嬷嬷瞧了一眼天色道:“姑娘先把药给喝了吧!高栾离开的时候嘱咐过老奴的。” 孟妤强撑着身子点了点头,“您先去忙,我一会等它凉了再喝。” 她得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交给公孙离,如此一来他便能够成功的牵制住公孙瑾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公孙瑾挖心一事居然是皇帝示意的,公孙怀桦也知道,而这些都将成为一个证据,将公孙瑾拿捏得死死的。 夏嬷嬷不放心的责备道:“那你快些喝下,老奴晚些时候再来看望姑娘。” 孟妤疲倦的点了点头,强忍着夏嬷嬷离开这才咳嗽个不停的。 天气越发的寒凉了,她数着晋阳到达商洽的时间,只要一离开此处便也就万无一失了。 昏昏沉沉的将这些东西都整理出来,以至于忘了时辰,屋内有些昏暗,她吃力的起身,摇摇晃晃的打算点燃蜡烛时,脚下一软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身子沉重得起不来。 “孟妤!” 倏忽间,一道声音响起,来人大步流星的扑过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公孙离担忧的看着她,一碰到她就被烫到了,吓一跳赶紧将人放在床榻上。 孟妤虚弱的睁开眼睛,脸颊微微泛红,吃力的开口,“你怎么来了?” “你生病了,”公孙离拧眉,冷笑道:“我若是不来,你人还未到晋阳就先死在东宫了。” 孟妤不以为然的将手臂搭在眉心骨,“你往这处跑,不怕惹皇后猜忌?” “小豆芽,”公孙离哑然失笑,“你觉得如今皇后还敢如同从前一般监视我,抑或是惹怒我嘛?” 孟妤没说话,难受的蹙眉。 高栾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还没等她说话呢!公孙离反倒是先开口了。 “你杀人了?”公孙离凑近她,勾了勾嘴角道。 孟妤放下手臂,凝望着他,杏眼有些娇弱,倒生出一种别的风情来,“你怎么知道?” “小豆芽,你别忘了,我也杀过人,你身上的血腥味可不少啊!”公孙离莞尔,他们这种人对于血腥味一向都是敏感的。 孟妤裹着被子没说话,也不反驳,已然是默认了。 见状公孙离倒也没兴趣继续打趣她了,“高栾呢?你生病了,他人去哪了?” “出去办事了,”孟妤敷衍道,转身背对着他有气无力的下逐客令,“我今日不舒服,五皇子请先回吧!” 公孙离无动于衷,桃花眼波澜不惊的盯着她,静默了许久,手情不自禁的抬起,又僵硬着落下,少年眉头紧锁似是在斟酌什么。 良久之后,他这才轻声道:“有件事情告诉你,我和姜茗会在开春后大婚。” 孟妤一愣,猛的睁开了眼睛,转过身来望着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化作了祝福,“这样也好。” 公孙离哼笑一声,无所谓的凝视着她,把玩着手上的扳指。 “阿离!”她迟疑了一瞬,还是不忍的提醒道:“如果可以,娶一个自己喜欢的。” 第三百七十章 愿君归来,任少年 公孙离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答非所问的道:“我让人给你请太医。” “不用,”孟妤也没追究刚刚才的那个问题,揉了揉眉心声音喑哑的指了指不远处的案桌,“那上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公孙离迟疑了一瞬,起身绕过屏风,走到案桌前,低头一看原本波澜不惊的眼中骤然惊诧,他伸手将上面的宣纸拿了起来。 孟妤低声道:“我杀的人是怀王,他没死,十多年前只是废了双腿罢了,是他和皇上同流合污边关才战败的,晋阳出征的首领当中有他曾经的旧部。” “皇上早就想找个办法处死殿下了,只是……”她轻嗤一声,嘲讽道:“只是不能让殿下死在皇宫,死在商洽。” 所以顺水推船,和晋阳达成共识,还签了三年太平的条约。 又能解决殿下这个麻烦,好一个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皇帝很有自知之明,一旦开打,必然打不过晋阳的,倒不如自己先服软。 可是这个服软又不能由他这个君王开口,因为他还要颜面,所以拉上了怀王这个替死鬼。 何其悲哀! 公孙离将这些密函一张张的看了过去,都是他父皇和怀王的来往,还有怀王和晋阳那个将领的来往,字里行间都是卖国求荣的语句。 “为何给我?”公孙离不解的攥紧了手中的密函。 “因为我相信你。”孟妤闷声道。 他是最好的人选了。 公孙胜不行,公孙瑾不行。 整个商洽她所认识,所了解的人为数不多,只能将这些交与他。 用不了多久,她便会离开商洽,前往晋阳,这些东西对她而言没什么用。 公孙离沉默着转过身去,意味不明的瞧着屏风后吹起的床幔,心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压抑,像是什么东西在动乱开来。 他攥紧了密函,沉声道:“你若不愿去晋阳,我可以帮你。” “不用,”孟妤虚弱的拒绝,声音无力,“阿离,别再杀人了,你还小,不该如此。” 公孙离哑然失笑,桃花眼中都是讥讽,“小豆芽,还真是喜欢忘记自己的年龄。” 孟妤没说话,保持了沉默。 没一会的功夫,他瞥见了案桌上的药,有些不放心的端着药离开了寝殿。 孟妤没有挽留,下意识的以为他离开了,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高栾回来叫醒了她。 孟妤迷迷瞪瞪的撑着身子起身,就瞧见了旁边放着的一碗热气腾腾的草药,颜色浓郁,和夏嬷嬷的那一碗天差地别,样子还有些难看…… 孟妤下意识的就误以为是高栾做的,便也就没有询问,忍着苦喝光了,这才问道:“如何了?” 高栾站在床榻不远处,拱了拱手道:“已经确定死了,今日皇上还去了芳心斋,并没有等到怀王,随后就派人去了怀王的居所。” 而他一大早的就去一把火将里面烧了,虽然没有全烧完,但是也差不多了,任凭皇上三头六臂也查不出来。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表情艰难的咽下了药,咳嗽了一声道:“那就行了,这几日咱们就按兵不动,什么也不用做,等着晋阳的使者前来。” “五皇子……”高栾想了想又提及公孙离。 这个人他没什么好感,但是殿下和孟妤对他的印象似乎都还不错。 孟妤擦了擦嘴角的药渣,“如今朝中他大局在握,只要在皇后和姜贵妃之间周旋,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至于最后鹿死谁手,只能听天由命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大家相逢一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高栾颔首,“那我先下去了,你若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夏嬷嬷说你病了,我一会再去给你端药。” 孟妤点点头望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又迷迷糊糊的倒下去了,耳畔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嘶吼着的风声,像是催眠曲一般,使得她更快的入睡。 冀州。 墙角数枝梅,开得好不娇媚。 公孙行止站在屋檐下,一袭黑色的交领锦袍,外套着件黑色的大氅,毛茸茸的领子上忽的落了些白。 冀州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如同盐颗粒一般,落在掌心就消失不见了。 “殿下!”萧柏文迎面走来,瞧见他有些诧异,拱了拱手道。 公孙行止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喃喃自语道:“下雪了,东宫的梅花也该开了。” “阿妤做过一首诗,写得极好。” 萧柏文挑眉,有些不相信。 要说绍安城内诗词歌赋做得好的房云翼首屈一指,云安郡主当仁不让。 那丫头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女子罢了。 “纪老将军那边如何了?”他收起了手卷入衣袖中,淡淡的问道。 萧柏文道:“纪公子说绍安那边皇上还打算派人前来,便就不急于一时,先看看皇上派的人是谁。” 这一阵子倒是没少交手的,如今冀州已经是在他们的麾下了,一切尽在掌握中。 城内的百姓原先是动乱不安的,可是得知不用交税之后,一个个的也就当此事未曾发生,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起兵造反的名义依旧是借助屈家的。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让屈陵城来见本宫。” 萧柏文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身去唤人了。 自从高栾不在殿下身边之后,父亲便让他来保护殿下。 对此萧柏文是反对的,就太子殿下的伸手,他觉得被保护的人是他。 萧三公子虽然会些武功,但是学艺不精,就喜欢钻研一些兵书,和一些斗智斗勇的书籍,说白了就是个半吊子。 人一走,公孙行止就绕过回廊,朝着墙角的梅花走去。 男子长身玉立,宛如玉树般的站在红梅树下,白雪红梅,却也不及他脸上三分春色。 骨节分明的手抬起,随手折了朵开得最娇艳的梅花。 一阵寒风吹过,夹着冷冰冰的雪。 “殿下!” 耳畔忽的响起一阵脆生生的声音。 第三百七十一章 思念成疾,剑出鞘 他猛的回首,什么也没有。 伸手捂了捂额头,狠狠地甩掉脑子里面的不安。 手执着那一枝梅花背影落寞的回了房间。 来到冀州之后,他们住在屈家,一切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可变化极大。 当他将梅花放在案桌旁边,漫不经心的翻阅着萧柏文给他的一些话本子时,屈陵城已经来了。 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低声道:“太子殿下。” “进来。”里面传来他慵懒的声音。 屈陵城犹豫了一瞬,唯唯诺诺的走了进去,背对着光,拱手道:“不知殿下唤老夫所谓何事?” “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是皇奶奶的侄子,屈家当年也是在你手上苟延残喘下来的。” 当时太后疯癫了,皇上急于除掉外戚和前朝旧部。 而太后必然是第一个被杀鸡儆猴的。 皇上手段极狠,将屈氏一族三足之内除得干干净净的,留下的都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没什么太大的威胁,皇帝将其贬到了冀州来,既做足了表面功夫,又免了危险。 而这屈陵城当年不过二十多岁,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已然四十出头了,面容苍老了不少。 屈家在冀州过得并不是很好,却也不差,最起码衣食住行能够确保的。 屈陵城颇有些经商之道,养活了屈家所有人,受到屈氏一族的尊重。 所以那日,他第一个会谈的便是屈陵城。 屈陵城面色复杂,低着头闷声道:“是。” “按照辈分,本宫还得唤你一声叔父,”他悠悠的开口,抬起头来,眸中清冽得像下起了雪,语气温凉,“可本宫一向不喜欢这些攀亲带故的戏码,今日唤你前来是给你一个机会,本宫从不强人所难,屈家要走要留,本宫绝不阻拦,可若是谁把本宫在此处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他勾了勾嘴角,狭长的眼尾点了漆红,“本宫便送他上路。” 屈陵城一惊,忙不迭的跪下去,恳求道:“屈家已然落魄于此了,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屈家一条生路。” 他如何不知道,这太子是把天大的罪名都推给屈家了。 谋朝篡位可是大罪啊! 还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看似再给选择,实际上是在给他警告。 公孙行止抿了抿嘴唇轻笑一声,语气薄凉,不带一丝感情,“本宫放,你们走得了吗?本宫何时拦你们了?冀州的城门敞开着,想走便走。” 屈陵城冷汗直冒,那原本落了白的衣衫也渐渐的融化掉了。 他捏了捏拳头,有些苍老的脸色复杂多变,咬了咬牙,“殿下就不能看在太后的面上,放过屈家嘛?” “放?”公孙行止失笑,“本宫向来不喜欢给自己留下隐患,唤你前来不过是为了点醒叔父,别想着和城外的人暗通款曲,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别逼本宫动手。” 他是诵经念佛,可鲜血一旦染上,那便是再无回头的可能。 他从不怕杀戮,只是克制住了自己而已。 屈陵城不傻,自是不愿意冒险的,所以老早就开始盘算了。 没有人相信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扭转乾坤。 公孙行止早就让萧如桧监视着了的,皇天不负有心人,屈陵城果然露出了马脚。 他从容的将案桌旁边被话本子压住的一封信丢了过去,带着几分内力,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别逼本宫灭了屈氏九族,本宫不是公孙长堰,本宫要杀,只会斩草除根,本宫不杀,无非是你有些用处罢了。” 屈陵城虎躯一震,瑟瑟发抖的抓紧了地板,大气也不敢出,看着面前的密函整个人都是傻的。 面前的太子,那里是废物,分明就是一个猛虎,一个假寐的猛虎罢了!! 约莫着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屈陵城魂不守舍的离开了此处,险些摔倒在雪地里面,心有余悸的擦了擦汗水,这才坚持着离开的。 房内,他拧眉,看着话本子上的内容如霜雪般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大半,嘀咕了一句,“庸俗。” 冬季的天总是暗得快,亮得慢。 东宫这处总比平常地方要冷几分,如此过了四五日,未曾有人来叨扰之后,她的病慢慢的好起来了。 连续睡了几日,便在这日夜晚失眠了。 那黄灿灿的烛台上亮着橘黄的灯火,孟妤起身扯了一件大氅披上就走出了寝殿,一开门寒风迎面而来,微小的颗粒也夹在其中。 孟妤这才发现下雪了。 “怎么了?”靠在柱子上的高栾醒过来,不解的看向突然出现的她。 孟妤摇摇头,“没什么,睡不着出来走走,倒是没想到居然下雪了。” “今年的雪来得有些早了。”高栾点了点头。 她没再说话,裹着大氅坐在台阶上,突然开口道:“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样了!这么久都没有给我回信,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高栾摇摇头,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殿下挺喜欢你的,只是……殿下不太懂。” 说白了就是纯情。 殿下接触过的女子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 他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对于殿下自是了解的。 孟妤抱着双臂,轻笑一声,“我知道,没关系的,我只是……担心殿下!” 高栾换了个话题,“房大人一直避而不见,他怕是……” 孟妤苦恼的笑了笑,也有些无奈,“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恼,明日晋阳的使者就来了,他护送我去晋阳,终归也能见面的,到那时,再说吧!” 她自是不会承认自己错的,但朋友之间还是要说开的。 在她看来,房云翼可能是把她看做朋友了,所以才这般生气的。 殊不知,他生气的却是她这般不惜命。 霜雪落满了整个绍安城,房府也渐渐的笼罩了一层白。 房云翼从书房出来疲倦的捏了捏眉心,这才发现下雪了,余光扫到不远处娇艳欲滴的红梅,被白雪点缀,他有些恍惚。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去年下雪天的一幕,以及那写下的一首诗。 第三百七十二章 晋阳使臣的到来 房云翼知道自己为何生气,可他的傲骨和风节不允许他说出那样的话来,就只能压在心中。 屋檐下静悄悄的,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她住过的院子来,只是短短几日,便已经成了习惯。 手中攥着那静安寺内的红绸,苦笑的勾了勾嘴角,“当真是自欺欺人。” 绍安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却也带来了一个噩耗。 翌日清晨,早朝照常进行,而高公公却宣读了一个让众人面色大变的消息。 房云翼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须臾之后,以刘太尉为首的齐刷刷的跪下,“臣等恭送太子殿下。” 他身子一僵,犹如坠入了冰窖一般,良久之后这才僵硬着身子跪下。 昨夜的时候晋阳的使臣就已经赶到了商洽的驿馆,皇帝也早早的得到消息了。 朝堂上安静的出奇,一切已经成为定局,再也没有办法更改了。 直到皇帝喊散朝,房云翼从地上站了起来,只觉得浑身冰冷,甚至很想反抗一番,直接将人带走便是。 消息很快传到了东宫,是房云翼带着圣旨和一群人前来的,身后跟着宫人。 雪突然下得大了起来,高栾和她跪在雪地里面。 房云翼清隽的面容一片死寂,连带着指甲也泛白了,死死的攥紧了圣旨。 “房大人,还不快宣读圣旨?”身后的太监催促着。 房云翼回过神来,唰的摊开来,浑厚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宣读着圣旨上的内容。 孟妤跪着,身躯挺拔,双手从衣袖中伸出来,学着公孙行止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道:“臣接旨。” 房云翼旁边的太监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人并非是高公公,乃是一个专门给高公公跑腿的小太监名唤肖倬,生得细皮嫩肉的,一张嘴能说会道的很会做人,却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狗罢了。 他并不知道高公公和东宫这边的关系,再加上一直都仗势欺人,所以对于公孙行止都是瞧不上的。 看见房云翼把圣旨宣读完了之后,肖倬尖酸刻薄的弯下腰讥讽道:“太子殿下,好好的收拾行礼,明日就要上路了,晋阳那边可是等待多时了,皇上顾忌着殿下身子不好,所以特意赠送了不少的东西,殿下有什么需要带上的,都可以开口。” 孟妤抬起头来,轻笑一声,“臣多谢皇上。” 肖倬满意的笑了笑,直起身子,“既然如此,奴才就不耽误殿下了,殿下好生收拾东西。” 孟妤笑了笑没说话,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房云翼。 他自然是瞧见了,暗暗的握紧了拳头,狼狈不堪的别过头去,随着一众人抽身离开。 直到人走远了,才在高栾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一袭青衫已然落满了霜雪,膝盖也僵硬得没了知觉。 “高大哥,去准备准备,咱们明日该上路了。”孟妤笑得很轻松,像是要外出旅游一般。 高栾点了点头,“好!” 外头如何,她一概不知,东宫的门一关上,只要他们无心,外面的消息几乎是传不进来的。 今年的事情太多了,公孙则死了,原本应该嫁给公孙则的姜茗也被指名嫁给了公孙离。 她不知道公孙离怎么办到的,皇上能够同意这件事情必然有他的顾虑。 拿着那圣旨,孟妤转身去了案桌前,握着毫笔洋洋洒洒的写下一封信藏在了怀中。 高栾狐疑的瞥了她一眼,却也没有过问,只是问道:“需要带些什么?” 孟妤想了想道:“什么也不用带,我自己带几本书,带些衣物便好。” 高栾颔首,“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说一声,我去和夏嬷嬷知会一声。” 孟妤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离开了东宫的房云翼行尸走肉一般的回到房府,站在那梅苑内盛开的梅花树下,这雪下得突然,此时已经布了一层雪白,雪地里面留下了一个个脚丫。 “大人!”江管家不放心的走了过来,“外面传太子殿下明日就要前往晋阳了,您是有心事嘛?” 从那日大人和太子殿下从城外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像是患了失魂症似的,常常发呆,在孟小姐居住的地方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房云翼被他唤回了神智,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大人是担心孟小姐?”江管家毕竟是过来人,如何看不清楚他的心事。 房云翼不可置否,却也没有回答。 江管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子是殿下的人,又对殿下一片痴心。 且不说身份地位的悬殊,就缘份这回事也是有缘无分的。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将那留下的脚印给覆盖了。 孟妤坐在莠和殿内,一动不动的盘着腿,裹着件大氅,望着外头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花,旁边的铁盆里面燃烧着炭火。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公孙行止的身侧战战兢兢的,今年却已经今非昔比了。 她去晋阳的消息传开来之后,整个东宫就炸了,不少人已经开始另谋出路了。 对此孟妤倒觉得是一件好事,叹了一口气道:“这样不失为最好的结果,谁也不用死,只牺牲我一个。” 高栾斜扫了她一眼,“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我会保护你的。” 孟妤笑了笑,裹着大氅揶揄道:“去年这个时候,高大哥可没少嫌弃我,还笑我堆的雪人丑。” 高栾:“……” 高栾这人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喜欢当个倾听者。 可渐渐的和孟妤聊了起来,都是一些他为殿下干过的事情,过于血腥了。 “你的意思是,殿下学医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你?”孟妤捕捉到有用的内容。 高栾点点头,“嗯!那时候整个东宫就我和殿下相依为命,总是战战兢兢的,殿下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而我要保护他,自是要打跑那些人,所以经常受伤,殿下便开始自学医术,就是为了方便给我疗伤的。” 当时他们不敢生病,不敢受伤,生病了就是死熬,生病了也是如此。 一不小心就可能命丧黄泉。 那时候无数双眼睛盼望着他们死,处境艰难,衣行住食已经是不容易了,药更是不敢提。 第三百七十三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他的话让孟妤沉默了下来,没法设身处地的去体会他们那时候的情况和绝望。 强忍着泪水,强颜欢笑的道:“一会我们一起保护殿下。” 高栾难得一见的笑了,倒是让他这个人看上去平易近人了几分。 在此期间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不乏落井下石的,她一一对付了,这才熬到天黑。 红烛点燃了整个寝殿,孟妤却没有睡下,而是坐在那蒲团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一直到亥时三刻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可却不是一个人的。 周子期和房云翼一同出现在寝殿内,高栾并没有阻拦,而是候在门口守候着。 二人在她的邀请下落座,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不语。 外头还飘着雪花,此番二人身上都落了白。 她温了酒,执手给二人满上,未曾易容,只是依旧穿着男装。 “明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会再见了,二位是来给我送行的?”孟妤含笑的打趣道。 房云翼冷着一张脸,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你当真要如此?” “当真。”她敛了笑容,神情严峻。 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说说而已。 晋阳这一遭,非去不可。 她若不去,血流成河。 “你可知你此去九死一生?”房云翼尽量的让自己不那么激动,努力的压着怒火。 孟妤抬眼瞧他,唤他,“兄长。” 房云翼身子一僵,惊诧的望向她。 “喝酒吧!”她轻笑着将酒推给他,“西出阳关无故人了。” 房云翼犹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满腔的火气荡然无存,却猛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倒是周子期颇为镇定,“姑娘有话要对我说?” “嗯,”孟妤点了点头,“朝局不稳,我一走势必大乱,立太子是早晚的事情,如今朝中局势一目了然,周公子可以和周大人商量投奔于五皇子的手下。” “我知道周公子饱读诗书,未曾参与过这些腌臜之事,可不杀人,便不能救人。” 她提前给周子期打个预防针,就是希望对方有个心理准备。 “若是殿下失败了,周家也不会被牵连,到那时你若想给苏家翻案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子期点了点头,“那就祝姑娘一路顺风。” 房云翼不善饮酒,几杯下肚已经神情恍惚了,却始终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她和周子期的对话。 酒过三巡,也分不清楚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的。 周子期识相的外出等他。 “孟妤和房大人兄妹一场,也算是有缘,便在此祝房大人步步高升。”她笑着以茶代酒。 房云翼面颊微微泛红,望向她的眼神扑朔迷离,只觉得面前的这张脸摇摇晃晃的,面容清秀,昳丽动人,一颦一笑都是万般风景,和那日雪中写诗的女子相差甚远,可偏偏又是同一个人。 他眼中弥漫了一层雾气,本想酒壮人胆的说出来,却又克制住了,他低声细语,语气缠卷,像风卷起一地繁花,温柔极了,“孟妤……” 孟妤闻声看向他,眼神过于茫然。 他惊慌失措的躲开,踉踉跄跄的起身,连仪态也忘了,狼狈不堪的落荒而逃。 孟妤:“……” 她好像,吓到人了。 周子期狐疑的跟了上去,这二人不知不觉中成了好友。 暗道中,他追上了房云翼。 却只听见他那微颤的语气,“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子,却是这般的滑稽。” 周子期恍然大悟,“房兄喜欢孟姑娘?” 他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周子期默然了下来。 二人离开没多久,一直到子时过后,寝殿内还在亮堂堂的,孟妤毫无睡意的坐在那处一动不动。 直到一袭白衣扫过门槛,绕过屏风出现在她的面前。 少年身材修长,似乎又长高了不少,桃花眼沉静如水,站在不远处定定的瞧着她,“晋阳很危险。” 他鲜少在乎别人的生死,于他而言,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该死,一种该利用。 可面前这个人,却总想着特殊几分,偏袒几分。 说不出来,就是舍不得。 孟妤眨了眨杏眼,重新拿了一个杯子给他倒酒,答非所问的道:“这么晚了,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喝杯酒暖暖身子吧!穿得这般少若是生病了……” “不是你喜欢我穿白衣的嘛?”他挑眉,理直气壮的反驳。 孟妤一愣,错愕的抬起头来。 公孙离未在解释,而是盘腿坐在了她的旁边,听话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杯下肚,桃花眼当即红了起来,有些委屈的望着她,“不是你说的喜欢我穿白衣的嘛?” 孟妤恍然大悟,她确实这么说过。 公孙离穿白衣很好看,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阿离,以后……照顾好自己,这么大了,别生病了,皇后再打你,那便杀了吧!”她笑着嘱咐道:“东宫有一个暗道,可以通往宫外,给你作为不时之需,认识你我很高兴,我从没把你当成外人,只是我们立场不一样,若是我死了,以后逢年过节记得给我上坟。” 公孙离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孤独了那么久,从未有人关心过他。 母妃去世之后,他便是一个人。 在波谲云诡的后宫摸爬打滚,处处小心谨慎。 少年倏忽间笑出声来,红着眼望向她,“阿姐?” 孟妤手中的杯子啪嗒一下掉在了案桌上,不敢相信的看向他。 公孙离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小嘛?想让我唤你阿姐,反正你也要死了,叫叫也无妨。” 她笑盈盈的伸过手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照顾好自己,明日就别送了。” 少年浑身紧绷,一滴泪水从眼角落下,悄无声息的滴落在手臂上,有些烫手。 “阿离!以后照顾好自己。” 这话是母妃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恍如隔世。 公孙离故作轻松的起身,走到门槛时,抓紧了衣袖,侧目而视,咬牙道:“没见过比你更笨的女人,孟妤努力活着,好好活着。” 那我……一直叫你阿姐也未尝不可。 第三百七十四章 恭送太子殿下 翌日清晨,大雪淹没了琉璃瓦,雕梁玉砌的建筑物被白色渲染,天地间像笼罩了一层死气弥漫着,经久不散。 一阵阵的钟声像沉睡了千百年,刹那间苏醒过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两国交战,为保太平,减少生灵涂炭,特顺应天命,我商洽太子,大义凛然,舍生取义,特前往晋阳两国交楼三年。” 伴随着高公公的声音在风雪中穿过,文武百官站在了金銮殿外,今日早朝未上,百官齐刷刷的站成两排,其目的就是为了送她。 晋阳的使臣早早的就在金銮殿的阶梯下等待着了,一眼看去乌泱泱的人群,身上都落了白,乌纱帽一个高过一个,却无比的讽刺。 孟妤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袭青衫落拓,黑色的斗篷穿着,脚下踩着很高的鞋垫,每一步都将她灵魂抽走了一般。 所有人给她让路,使得她站在了百官的面前。 站在上面的公孙长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龙袍一甩,“玉楼此去一帆风顺,朕等你回来,为我商洽主持大局,掌管这万里江山。” 她抬起头,隔着厚鹅毛大雪,层层白霜,看不真切他的样子,拱了拱手道:“臣定不负使命。” 文武百官磕首,异口同声的道:“恭送太子殿下!” 这声音响彻云霄,震聋发聩。 她抿唇讥笑,一言不发的随着晋阳的人离去,背影坚挺,鹤立鸡群,身后跪着的这些人,终有一日,她会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跪在殿下的脚下。 青衫上落满了雪,孟妤钻进了马车内,这才松了一口气。 高栾寸步不离的跟随着,这期间二人都表现得过于平常。 唯独那人群中,一袭白衣的少年和这冰雪融为一体,若不是墨色的发愣是让人认不出来。 今日他没有出现,寻了个借口躲了,此番却站在城楼上,目睹着马车渐行渐远。 “殿下!”小金子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时辰不早了,咱们要不还是先回去吧!一会安平妃娘娘还要找您问话呢!” 那安平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夜突然让他给殿下带一句话,说是今夜子时,平阳宫内,不见不散。 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也不好拒绝。 公孙离甩了甩衣袖,敛了眼中的异样,转过身来,“走吧回去。” “殿下是担心太子殿下嘛?”小金子试探性的询问道。 五皇子向来对旁人不在乎的,杀人不过头点地罢了,怎地这几日对于太子殿下的事情这么的上心呢? 公孙离侧目,冷冷的剐了他一眼,犹如锋利的匕首,语气冰凉,“不该问的别问。” 小金子吓了一跳,唯唯诺诺的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少年走远了的背影。 马车一路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皇宫,当身后的宫门关闭的声音响起来,她撩开了后面的帘子,瞧着宫门渐渐的关闭,一点点的合上,将她彻彻底底的给隔绝开来了。 “高栾,”她放下了帘子,淡淡的道:“我们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高栾望向她,神情笃定,“我们会平安回来的。” 孟妤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着他一言不发。 马车渐行渐远,晋阳的人和商洽的人早已经分不清楚了。 随着马车的颠簸,走到街道上时惹得不少的百姓围观。 “瞧瞧!那就是太子殿下嘛?” “应该是的,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呢!真是可怜啊!就这么被送去当质子了。” “可不是嘛!这个太子也真是够窝囊没用的。” 闲言碎语一下子就涌入了耳畔内来,她恍若未闻的端坐着。 房云翼颇为担忧的的回过头瞧了一眼,他只能将人送到城门口去。 一旦出了晋阳,她这个假太子的身份便不会再有人察觉,可接下来面对的又是未知的凶险。 “驾!”他赫然勒紧了缰绳,调转马头来到她的马车边,伸手敲了敲马车。 孟妤撩起了帘子,瞧着风雪中的他。 房云翼面色凝重的攥紧了缰绳,嘴唇有些泛白,那眉眼中万般思绪涌上来,从怀中掏出一本包好的书籍,递给她,“这是我最喜爱的一本书,异国他乡的……也算是一个慰籍!” 她伸出手接了过来,笑了笑,“谢谢。” 他狼狈不堪的躲开,抬眼望向别的地方,沉声道:“活着回来!” 孟妤点了点头。 伴随着人群的纷扰,和商洽人的护送,一路顺风顺水的来到了城门口,此处又站着不少的晋阳中人,都在在此迎接使臣的,只要一交手,从此以后她就是晋阳的质子了。 房云翼不安的骑着马,盼望着这段路再漫长一些,最好永远走不完。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就到了城门口,晋阳的使臣勒紧了缰绳,停在了城门下。 房云翼面色愁容的僵硬了身子,失魂落魄的下了马。 晋阳迎接的人走了过来,朝着他笑着拱了拱手,“久闻房大人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仪表不凡。” 房云翼强颜欢笑的颔首,“这位将军过誉了。” 那将军被夸赞一番哈哈大笑起来了,很是痛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房大人果然是非同一般,和那些个书呆子不一样啊!” 他笑而不语的握紧了拳头。 晋阳的使臣——楚韩州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撩了撩衣袍往马车走过去,拱了拱手道:“太子殿下,此番就要前往我晋阳了,可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里面的人闻声撩开了帘子,那面容映入眼帘,楚韩州委实被惊艳了一把,都说商洽的太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虽说用美人来形容男子有些娘了,可见过的人无不赞其风华绝代,天下无双。 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先前他未曾仔细看,因着是在马背上,便也就没有在意,如今一瞧传闻不假! 难怪…… 孟妤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了房云翼的身上,“没什么可说的了,走吧!” 要说的昨夜都说完了,如今再搞一些分道扬镳的戏码实在是徒劳。 第三百七十五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房云翼眸色一僵,下意识的就要走过去,她笑着朗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留步!” 他迈出去的步伐一瞬间就停止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帘子重新合上。 楚韩州愣了一瞬,翻身跃上马,朝着房云翼拱了拱手,“房大人,咱们有缘再见,告辞!” 房云翼秉承着仪态的抬起手回礼,声音却漫了些喑哑,“不送!” “驾!启程!”那将军也随着上马,呵斥一声,大手一挥,晋阳的队伍整装待发的就离开了。 一群群的马蹄声从他的面前而过,马车自身侧擦肩而过,他连一抹恻影都来不及捕捉,就望着一群人消失在了风雪中。 “孟妤!”他顷刻间红了眼,眉眼低垂喃喃自语道:“活着回来!” 那怕是不择手段也好,活着回来。 送走了质子,朝中不少人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真正的较量再一次上演了。 公孙离从城楼回去之后,便去了一趟东宫那处,孟妤给他留了一样东西,说是让他今日去拿的。 支开了小金子独自一人迂回曲折的来了东宫,还未曾走进去呢!就被那突然出现的夏嬷嬷叫住了。 公孙离回首,神情冷漠,语气凉薄,“你是谁?” 夏嬷嬷唯唯诺诺的道:“老奴是孟姑娘让在此等候五皇子的人,这是孟姑娘让老奴交给你的。” 夏嬷嬷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函递给他。 公孙离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接了过去,“她还说什么了?” “孟姑娘说,五皇子是好人,她很高兴认识你。”夏嬷嬷莞尔道。 她觉得那丫头人很好,黑白分明,大是大非分得很清楚。 公孙离一愣,揣着密函离开了此处。 夏嬷嬷也没说些什么,只是拿起旁边的扫帚继续去扫风雪去了。 东宫的人都走完了,如今就只剩下她一把老骨头了,好在高公公帮他打过招呼的,这才可以继续在此处等候着。 等着她的主子平安回来。 离开了东宫,公孙离一路就回了长信宫,坐在案桌前打开密函的时候却被上面的东西给彻彻底底的惊讶到了。 “阿离,这些东西能保你平安,你杀了公孙则难保没有人查出来,到那时你以此要挟皇后,她固然不敢轻举妄动的。” 少年面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呆呆的瞧着这封密函,蜷缩着身子蹲了下去,眼神凌乱,神色恍惚迷离,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惊吓一般。 然而下一瞬却疯狂的大笑了起来,诡异又阴森森的让人有些发颤。 小金子站在旁边也不敢说话,显然也是被吓坏了的。 长信宫如今都是他一个人的了,上上下下的闺女太监都一改常态,从前都是围绕着大皇子转的,然而如今,一个个都恨不得贴在他的身上。 听见主子的笑声也被吓得够呛,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公孙离笑得眼圈泛红,嘴角的笑越发的妖冶起来,如同夜色中盛开的血玫瑰,娇艳欲滴的像是鲜血落下来,一点点的砸在地面上来,开出了一朵妖冶的花来。 孟妤告诉他的这个消息无疑是雪中送炭,皇后如今不得不仪仗于他,可是也有着她的盘算的,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子又怎么会全心全意的信任呢? 所以孙康去冀州是为什么? 为了救出孙进罢了,试图取而代之。 他这个母后啊!人都死了,还是不安生,非得逼他杀光了所有的人。 “小金子,”公孙离停止了笑容,将密函收好,幽幽的开口,“明日给本宫备马车,本宫要去一趟静安寺。” 他倒是要看看,这是何种违背人伦,大逆不道的存在。 难怪那日他们去静安寺,原来是为了查这件事情! 小金子微微颔首,笑着道:“殿下是要去何处?” “自然是邀请云安郡主踏雪寻梅了,这么好的天气,若是不去的话岂不是浪费了吗?” 小金子点了点头也觉得有道理,“那奴才这就让人去知会郡主一声。” 公孙离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打量着寝殿内的其他人,越看越觉得他们如同一个个躺在砧板上的鱼儿,瑟瑟发抖,深怕被人砍上一刀。 “抖什么?”公孙离好笑的开口。 众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以公孙则从前的贴身太监李阔为首的,战战兢兢的求饶,“殿下恕罪,从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还请殿下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他扯了扯嘴角,故作诧异的问道:“本皇子是那种人吗?” 李阔有些害怕,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这个五皇子先前他们直接的好欺负,所以没少瞧不起。 作为一个皇子没有自己的寝殿,还住在大皇子的偏殿,平时的时候没少被宫中的其他人议论。 而他又是大皇子身边的红人,这样的事情可没少参与,如今自然是心虚的。 “都起来吧!”公孙离笑了笑,面色温和,“本皇子不计前嫌,以后好好当差便是。” 众人面面相觑的望向李阔。 李阔迟疑了一瞬,小心翼翼的道:“殿下放心,奴才以后一定会好好的伺候殿下的。” 他失笑,挥挥手,“都下去吧!本皇子乏了。” 孟妤一走,很多事情就开重见天日了。 那些他们没有揭开的秘密,以及罪行,如今都落在了他的手中。 公孙怀桦的死,公孙则的死,还有皇后的腌臜之事,还真是越发的有意思了。 不过如今他好奇的却是安平妃了! 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女人,到底能够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让他眼前一亮呢? 怀揣着这个想法,夜晚子时的时候,他特意支开了所有人,就是为了等着安平妃的到来。 此番二人对坐着,安平妃仪态端庄典雅,很有江南水乡的柔情,温和的开口,“阿离如今倒是越发的让人刮目相看了,一跃而起了,倒是从前本宫小瞧了你。” “娘娘这话过誉了,阿离何德何能,不过是母后教导有方罢了!”公孙离谦逊的笑了笑。 第三百七十六章 本宫是太子,杀个人而已 安平妃微微一笑,那总是温柔的眉眼间却不知何时染了一层阴狠,意有所指的道:“阿离也算是本宫瞧着长大的,一直都觉得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虽然不学无术但也是个好孩子,但是如今的所作所为,倒是让本宫越发的看不懂了。” 顿了顿,又接道:“本宫让人验过大皇子的伤,在他的指甲缝里面找到了一些细碎的衣物缠丝那缠丝可不像是一般人有的。” 公孙离面无表情的执手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若无其事的一饮而尽,泰然处之的问道:“那不知娘娘可是查到些什么了?” 安平妃微微蹙眉,迟缓了一瞬,莞尔一笑,那广袖衣裙轻轻的扫过,理了理衣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阿离觉得呢?” 公孙离轻笑一声,桃花眼如同点漆一般的黝黑,神色清澈见底,并没有太多的异常,似笑非笑的道:“那就麻烦安平妃娘娘了,若是能够找出真凶,母后也会感激涕零的,您觉得呢?” 安平妃默然,原本还是胜券在握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郁结了起来,暗戳戳的攥紧了双手,表情很是难看。 沉默了一瞬,她施施然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阿离还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呢!” 公孙离扯了扯嘴角,笑吟吟的抬起头来,“天气寒冷,阿离身上还有旧伤,就不送娘娘了。” 安平妃没说话,皮笑肉不笑的转身离开,而那表情则是在下一瞬森冷得吓人。 她一离开,长信宫就恢复了安静,小金子瞧着人走远了这才摸索着走进来,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殿下。” “是该杀了。”橘黄的烛火下,随着卷来的风,蜡烛微微摇曳着,映得少年眉眼忽明忽暗的,那笑容阴恻恻的,有些惊悚。 小金子不明所以的皱眉,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只是瞧着这样的少年有些让人战战兢兢的。 …… 风萧萧兮易水寒,从绍安城一路赶往晋阳的路上,已经过了两三天了,孟妤鲜少下马车,高栾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这一批人都是晋阳的人,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甚至连晚上假寐时也都是提心吊胆的。 好在这一路上晋阳的人并没有作妖。 马车忽然在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孟妤掀开了帘子,就瞧见一群人在安营扎寨了。 这一路上晋阳的人对他们的态度不冷不热的,好在并没有刁难。 “高栾,陪我下去走走!”她收回了视线,放下帘子低声道。 高栾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率先下了马车,转过身来搀扶着人。 孟妤脱掉了那厚厚的增高鞋,此番身高一目了然,一下子就引起了旁人的主意。 她也没在意,早就做好了说辞,裹紧了斗篷,将手藏于衣袖中,作势就要朝着那不远处而去,却被人拦住了。 “咻!” 长剑出鞘,几个士兵拔剑相向,态度强硬,“太子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我想折一枝梅花,你要一起吗?”孟妤很是友好的邀请,面色温和。 士兵有些语塞,其中一个和另外一个低语了几句,这才道:“请太子殿下稍等片刻,我等要汇报一声。” 她点了点头。 没多大一会的功夫,被支开的士兵就来到了楚韩州的身边,朝着他低语了几句。 楚韩州挑眉,“折梅花?” 士兵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人。 楚韩州想了想,将手上还未曾考好的野味丢给了旁边的人,大步流星的就踩踏着厚厚的积雪而来。 却在瞧见她时微微一愣,为何……这身高突然缩水了这么多?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先前分明是个身高六尺多的男子,如今……不过四尺多罢了,他微微僵硬了一瞬,还是保持着笑容温和,看着很是无害,“太子殿下这是要寻梅?” “是,你要一起吗?”孟妤随意的扫了他一眼。 “本官的职责便是保护太子安全到达我晋阳,太子要寻梅,本官自然是要陪同的。”楚韩州微微一笑。 孟妤并未拒绝。 于是乎楚韩州叫上来几个人一起陪同朝着林中而去,被白雪覆盖的树林唯有深陷其中,才能瞧见一些绿色。 孟妤神情认真,倒像是真的在寻梅一般,然而这大雪纷飞的那里瞧见了一点红。 出汗中有些不耐烦的,这冰天雪地的,他可没有耐心陪此人真的踏雪寻梅,忍不住的语气也强硬了几分,“太子风雅,也需考虑旁人才是。” 孟妤未曾言语,直到瞧见了一个炫耀上,当真有一棵红梅,还有着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传来,她眼前一亮,提着衣摆就跑了过去。 楚韩州脸色大变,随后紧跟其后。 “高栾!”她在红梅树下停了下来,“过来,帮我折梅花。” 高栾闻声走了过去,绕过她当真伸手给她折了一枝梅花,而二人的距离离炫耀仅一步之遥,高栾站在炫耀上,面无表情的把梅花递给了她。 风雪交加,面前的人忽而笑了,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了几个字,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就将他给推下去了。 高栾脸色大变,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楚韩州瞠目结舌的瞪大了眼睛,大步流星的赶了过来,站在她的旁边,低头一看,已经瞧不见了坠落下去的人身影了,悬崖上的人屹立不动,侧目看向他盈盈一笑,“杀个人而已,不犯法吧?” 楚韩州许久才回过神来,伸出的手僵硬的缩了回去,神色复杂的看了她许久,“太子殿下可真狠。” 自己的人也杀! 难道他们得到的情报有误? 不是说这个太子和身边的人向来形影不离的嘛?为何这般痛下杀手。 孟妤听了这话无所谓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本宫是太子,杀个人而已,怎么了?” 楚韩州哑然,眉头越发的紧锁了。 她未曾再继续说些什么,而是转身决然的离去。 楚韩州盯着炫耀良久,朝着身边的人吩咐道:“派人下去看看。” 几人拱了拱手:“是。” 第三百七十七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而与此同时的高栾悬挂在悬崖上,手中的寒剑插在了崖缝里面。 刚刚才孟妤对他说,“高栾,活下去,保护好殿下。” 所以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带他前往晋阳,而是希望他保护着太子殿下,将他带出宫打消了所有人的顾虑,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个孟妤,好深的算计。 他咬了咬牙,手里面还拿着她推自己时塞在他胸口的信封,借助着长剑和轻功艰难的卡在了悬崖的半山腰,迫不及待的就打开了信封。 难怪!这几日孟妤逮着他识文断字,原来如此。 泛着白雪的信里面写着: 高栾,活下去,保护好殿下,我谁也不信,我只相信你,殿下身边不能没有人,冀州危险重重,唯你在殿下身边我尚且可以安心,别追上来,殿下比我重要。 高栾脸色大变,瞬间红了眼,死死的捏紧了信封,心中五味杂陈。 寒风吹过,吹落了她手中的梅花。 孟妤背影坚挺,大步流星的回了队伍中,面对楚韩州的质疑和猜忌显得很是平淡。 马车内,二人对坐着,楚韩州卸下了这一路的伪装,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笑容冰冷,“太子殿下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你如今不过是我晋阳的质子罢了,胆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这人送到晋阳也是死,他就算是在半路把人给弄残废了,又何尝不可呢? 孟妤非但没有求饶,反而破罐子破摔的笑出声来,艰难的道:“你不过是一个使臣,你敢杀本宫嘛?你能杀本宫嘛?你若是襄王李拓,本宫倒是真相信你有这个胆子杀了本宫,可你不是,不过是襄王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你……”她的话成功的激怒了楚韩州,手上青筋跳起,力道也随着加重了几分,咬牙切齿的蹦出几个字来:“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了你?” “哈哈哈哈!”孟妤哈哈大笑起来,咳嗽着鄙视他,“杀本宫?可笑,晋文帝早和公孙长堰商议好了,没个两三年,谁敢杀本宫,谁敢动本宫,遑论你一个小小的使臣。” 楚韩州咬牙,猛的甩开了她,扯着他的衣襟,面容狰狞,“别以为我不敢杀你,若是有朝一日你死了,必然是死在我楚韩州的手中。” 楚韩州虽不是武官,但是会些无术,乃是襄王李拓身边的谋士罢了。 此番迎接她的任务本该是由襄王亲自前来的,只是因为襄王偶感风寒,这才让自己身边最信得过的谋士来替代。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恶补晋阳的人物,从大到小,但凡是有点影响力的都去了解了一下。 这个楚韩州也是其中之一,此人典型的软硬不吃,城府极深,擅于出谋划策,熟读兵书,乃是襄王的至交好友。 于十五岁那年一首山河泱,被襄王收入麾下,自是地位非凡的。 孟妤嗤笑一声,态度轻浮,“怎么?楚大人是打算和本宫春宵一度不成?” 楚韩州脸色大变的丢开了她,一脸嫌弃的擦了擦手,眉心直跳,冷嘲热讽的道:“难怪说商洽太子古怪,是个花瓶,不问世事,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是吗?”孟妤摔在马车内,神情越发的浪荡了,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的望向他:“看来本宫还真是名声在外啊!” 楚韩州恶心的连连皱眉,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朝着守候在马车旁边的人呵斥道:“看着他,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给他吃食。” 孟妤衣裳零乱,狼狈不堪的靠在马车内,精疲力尽的喘着气,许久这才缓过神来,楚韩州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却一点也不在意。 不管如何,如今高栾安然无恙的离开了。 她缩着身子将自己藏在臂弯处,喃喃自语着:“你要岁岁安澜。” 大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息的意思,那外头热火朝天的,野味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她自然是饿的,好在马车内比较暖和,又有毯子,又有大氅的。 可孟妤一向是不喜欢饿着自己的人,披着斗篷就又跳下了马车。 蹲在马车四周的士兵哗啦啦的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她,剑拔弩张,“太子殿下又想干什么?” 孟妤扫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将转身没入了从林中去。 楚韩州蹙眉,猛的起身,跟了上去。 只瞧见那人在一棵大树底下蹲了下来,掏出了怀中为数不多的一包已经僵硬了的鸡腿,掰断了一根树枝就开始刨坑了,还不忘在鸡腿上晒下了一些粉末。 楚韩州拧眉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却丝毫没有要问的意思。 一切安排妥当了,孟妤起身就离开了,仿佛没来过一般。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楚韩州亲眼目睹她搞到手的一条死蛇表情复杂,这人那里是太子殿下,商洽不会是坑他们的吧? 众目睽睽之下孟妤大大方方的把蛇给去皮抽筋了,又自己生了一堆火,眼瞅着已经烤好就要动嘴的时候,楚韩州再也没有办法装作若无其事了,猛的一巴掌拍掉她手中的食物。 “你想干什么?”楚韩州疾言厉色的瞪着她。 孟妤很是淡定的抬起头,也不恼,“我这人不喜欢低头,又不喜欢饿肚子,你想饿我,公报私仇,那我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只是也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会不会死,要是让楚大人没法交差了,也只能抱歉了。” 楚韩州气急败坏的攥紧了拳头,冷笑连连,“算你狠,太子殿下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孟妤没说话,作势就要捡起落在雪地里面的蛇肉。 楚韩州一脚踢开了,咬牙切齿的吼道:“给太子殿下拿吃的过来。” 孟妤很有风骨的就停下了动作,施施然的起身,“谢谢。” 楚韩州被气得不轻,想他舌战群儒的时候都未曾这般落魄,此番居然接二连三的吃瘪。 不顾他的表情变化,孟妤爬上了马车,一下子就扑了进去,等着人给她送吃的。 其实那玩意她也不敢真的吃,只是赌了一把! 她赢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我看谁敢 楚韩州自是不敢真的对她动手的,孟妤吃了些东西之后便继续待在了马车里面,随着队伍走走停停的。 商洽的事情她也都安排妥帖了,剩下的就要看看公孙离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大人!”罗将军骑着马走了来,将属下汇报的消息告知给他,“并没有找到尸体,也没有找到人。” 也就是说,人已经逃走了。 楚韩州勒紧了缰绳,面色也变得冰冷了起来,咬了咬牙,“不必了,只要他人还在就行。” 一个护卫逃走了就逃走了,还能掀起什么巨大的风浪不成。 “派人好生的看着他,不得有误。” 罗将军点了点头,转身就朝着身后的人吩咐道。 孟妤靠在马车内,除了大小便,几乎不下马车的,手里面拿着好几本书翻来覆去的看,都快读得滚瓜烂熟了。 外头时不时的传来了一阵骚动,都是晋阳士兵说的话,一些她听不懂的晋阳话,孟妤没怎么在意。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在雪地里面愣是走了好几天。 次日白雪皑皑,红梅点缀,马车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大人,前面有人拦路!”一个士兵急急忙忙的走了过去,朝着楚韩州道。 楚韩州高坐在马背上,面色冻得乏白,微微挑眉,“什么人?” “两个女子,其中一个似乎是晕倒了。” “杀了!”楚韩州想也不想的就开口道。 那士兵得令之后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盔甲噼里啪啦的作响。 马车里面的孟妤愣了一下子,猛的掀开了帘子跳了下去,呵斥道:“慢着。” 楚韩州回首,望着她。 孟妤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眼神冰冷的看着他,直接越过众人,朝着前面而去。 “驾!”楚韩州骑着马跟上去,他倒是要看看这个人又想做些什么。 孟妤穿过人群,果然瞧见了地面上的两个女子,衣裳单薄,看着就可怜,地面上的人显然已经不行了。 而那被楚韩州命令的士兵正举着佩刀就要砍过去,孟妤大声呵斥:“住手。” 深怕对方不为所动,她拔出旁边人的佩剑,三两步就冲了过去,长剑横在他的脖子上,“本宫让你住手,听不懂吗?” 地上的女子抽泣着呼叫着地上的人,孟妤细细一听猛然一惊,错愕的转过身去。 凉月抱着七叶哭喊着,眼神绝望极了,“七叶,七叶你醒醒啊!” “七叶姐姐!”她哭得嗓子都哑掉了。 她们好不容易逃走的,可是七叶姐姐却身受重伤,那么多年的主仆情谊,那人居然这般的心狠。 在绍安的时候,她们躲躲藏藏了许久,本以为已经松懈了,可是……不过是为了将她们引蛇出洞的手段罢了。 公孙瑾最恨背叛之人了,哪怕她们什么也没有做。 “动手!” 就在孟妤走神的瞬间,楚韩州一声令下,冷漠又绝情。 那士兵心领神会的就要继续动手,孟妤握紧了手中的寒剑,大喝一声,“我看谁敢上前,本宫杀了他。” 这声音有些耳熟。 凉月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就瞧见了一个娇小的身躯护在了她的面前,却看不清楚脸。 “楚大人,这是我商洽的百姓,可轮不到你想杀就杀。”孟妤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的道。 晋阳的人太过于放肆了,在商洽境内就敢胡作非为,滥杀无辜。 楚韩州无所谓的呵笑一声,讥讽的看向他,“不过是我晋阳的手下败将罢了。” “手下败将?”孟妤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若不是边关出了内贼,就凭你们短时间之内攻得下嘛?” 楚韩州脸上染了愠怒,怒从中来,很想弄死这人,狠狠地咬了咬牙,继续不管不顾的道:“杀了她们。” 他就不相信了,今日他杀不了公孙行止,还杀不了两个女子。 孟妤不肯退让的将长剑横在了身前,冷声道:“本宫看今日谁敢,那就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商洽皇帝有言在先,本宫想要什么都可以带走,从现在开始,这二人便是本宫的贴身婢女了,楚大人还杀吗?” 她语气沉重,咬牙切齿的怒目而视。 楚韩州气不打一处来的攥紧了缰绳,憋着一口气点了点头,“好!很好!本官倒是要瞧瞧太子殿下有多大能耐,能把人带到我晋阳去。” 军营是什么地方?狼多肉少的。 两个女子跟着,迟早要出事的。 孟妤不以为然的脱掉了大氅朝着凉月走了过去。 看清楚这张脸之后,凉月一惊,几乎叫出来。 孟妤朝着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先把七叶搀扶到马车上去,我慢慢和你细说。” 凉月感激涕零的点了点头,只要可以救七叶姐姐,她什么都不怕了。 她们二人本就是相依为命的,如果七叶死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人踉踉跄跄的将七叶扶着上了马车,孟妤一个眼神都没有甩给楚韩州,目中无人到了极致。 楚韩州吃瘪的咬牙,他这辈子都未曾这般憋屈过。 旁边的人都不敢言语,这个楚大人一直都跟在襄王殿下身边的,脾气确实有些不好,但是因为他能力出众,又给襄王殿下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在朝中也算是有着一席之地的,所以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个商洽的太子,倒真的是胆大妄为,居然敢这般的让楚大人难看。 众人暗暗的捏了一把汗。 马车内,孟妤给凉月寻了一件衣物坡上,一边给七叶取暖。 凉月瑟瑟发抖的裹紧了身上的衣物,不大确定的问道:“太子殿下?” 可太子殿下身材玉树临风,长身玉立的,怎么可能这般的娇小。 孟妤朝着她摇了摇头,却也知道不好开口,只好拿出来自己做的笔和本子,在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几个字。 凉月自是认字的,惊讶的捂着嘴,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孟妤也知道她心中诧异,又低头写道:莫要声张,我知道你们的事情,我让房大人找过你们。 凉月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房云翼放过她们,原来如此。 第三百七十九章 她是本宫所爱 凉月这才冷静了下来,求助的哭诉道:“求殿下救救七叶姐姐。” “我会尽力的,”孟妤点了点头,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的情况,温声道:“七叶,你们可愿意跟着我?” 晋阳这一遭她不能单打独斗的,也不可能真的只身前往的。 当初一直迫不及待的寻找她们便是这个私心,如今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七叶狠狠地点了点头,跪在狭小的马车内,“七叶愿意跟着太子殿下,为殿下死而后已。” 孟妤救了她们,而且还不计前嫌,她们如今也回不去商洽了,商洽也待不下去了,而且还是奴户。 倒不如跟在她的身边,尚且能否寻得一线生机,也不至于横尸街头。 “好!”孟妤点了点头,瞧着昏迷不醒的七叶,有些愁眉不展,只好采取最古老的物理降温了。 马车继续前行,楚韩州表情和心情都不大好,像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一般。 一群人淹没在了风雪中,只听见那白雪茫茫中一阵阵的马蹄声响起。 冀州,屈府。 原本寂静的雪天,却因为一封书信的到来,和一个人的出现而打碎了。 高栾跪在他的面前,低垂着头,高举着佩剑。 他离开之后,便快马加鞭,没日没夜的赶到了冀州,累死了三匹马,好不容易见到殿下了。 公孙行止浑身颤抖,身子紧绷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白色的发呆垂在了胸前,眼神几乎滴出鲜血来,声音微颤,“那她呢?” “孟妤她……”高栾愧疚的道:“她独自一人前往晋阳了。” “高栾!”他双目血红,猛的抽出了他手中的佩剑,死死的咬着嘴唇,表情挣扎着,脑子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激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手中的长剑掉砰的一声掉落下来,他控制不住的口吐鲜血。 这些日子他一目十行的看了上百本关于风月故事的话本子,努力的学习他们口中的喜欢,而如今…… “殿下……”高栾大惊失色。 外头的人涌了进来,惊慌失色的看向他。 公孙行止红着眼眶,眼中饱含热泪,撑着身子望着面前的众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本该如玉的脸染了血的颜色,有些妖冶的好看,“给本宫备马。” “殿下!” 以萧阁老为首的众人跪了一地,萧阁老拱了拱手,语重心长地道:“殿下不可冲动啊!一切以大局为重。” “何为大局?”他手中寒剑指着众人,咄咄逼问,“大局就是让本宫的阿妤为本宫牺牲嘛?本宫连自己所爱都护不住,如何担当得起这个大局,三年,她若是有个什么闪失……” 他不敢想象下去,脑海中只有一个强烈的想法,要去寻她回来。 哪怕被世人唾骂也好,鄙夷也罢。 都统统不重要了。 “殿下不想看看孟姑娘传来的书信嘛?”萧柏文抬起头来,态度坚决的看着他,“殿下走到如今这一步是为什么?孟姑娘为殿下做了这么多,殿下是要让孟姑娘的心血功亏一篑嘛?还是要让这成千上万的将士陪着殿下送命?” 他神情越发的恍惚,表情痛苦,死死的咬着牙。 萧柏文将孟妤从冀州写来,却晚到了几日的另外一封书信,猛的打开,递给了他,“孟姑娘希望殿下去接她回家,而不是被天下人耻笑,孟姑娘这般深明大义,殿下不明白她的一片苦心嘛?” 公孙行止踉跄了几步,双手死死的攥紧了书信,满脑子都是她,倏忽他癫狂的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大义,大局,本宫连自己身侧之人都护不住,哈哈哈!”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早早的将人送走的。 而不是由着她对自己情根深种,一发不可收拾,做出此等胆大妄为的事情来。 书上的那些个男子,那一个不是为了所爱之人抛头颅洒热血,倾其所有,甚至和全天下为敌,也要护她周全。 而他呢? 哈哈哈!他的身后成千上万的将士,百姓,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爱之人,身陷陷阱,却无能为力。 众人皆是漠然。 萧柏文愁眉不展。 他算是明白了,为何孟妤非要将萧家也要支走。 是为了太子殿下疯魔时,有人能够劝说一二罢了。 清风霁月的太子殿下,身体里面藏着一头恶魔,虽吃斋念佛也难以压制住的,当情绪到达了崩溃的巅峰便会爆发。 孟妤见过他疯魔的样子。 “阿妤!”他痛苦的呢喃,胸腔都是积赞的瘀血,他艰难的倒退了几步,冷声道:“都给本宫走。” 萧阁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萧柏文拦住了,高栾愧疚的起身,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犹豫不决的离开的。 离开了此处厢房,萧柏文将人唤到了旁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栾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萧柏文脸色大变,“胡闹!她这是去寻死。” 一个弱女子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去了晋阳不是送死是干什么? 高栾抿了抿嘴唇,“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我以为……” 以为她真的会带着自己前去的。 萧柏文的表情有些复杂了。 本该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事情惊人,如今更是做出如此的牺牲来。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了,突然想起她的那句话。 我想让他站在权利的最巅峰,再也没有人可以左右他。 他是自由的。 萧柏文苦笑着摇摇头,抬头看了看大雪纷飞的天气。 值得吗? 厢房内。 公孙行止躺在地板上,衣裳零乱,手中死死的攥紧了那封信,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眼角的血泪,猛的落入了鬓发间。 “殿下!要来接我回家!” “阿妤!”他呢喃着她的名字,试图抓住些什么。 寒风萧瑟,冰雪交融。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人赫然惊醒,面色惨白,孟妤摸了摸眼角这才发现自己落泪了。 她梦见公孙行止了。 原来……异地恋是这样的。 哦!他们都还没有互相表明心迹呢!他都还没有说喜不喜欢她呢! 真遗憾呐! 第三百八十章 襄王李拓 这一趟路走了多久她也没有细数,倒是做了好几件叫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来。 七叶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的,她们从六王府逃出来无处可去,而且身无分文,左右都是一个死的。 如今被孟妤给救活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些天她的吃食都是对半分给她们二人的。 楚韩州这人很是记仇,所以只给了她一个人的食物,摆明了就是想弄死七叶他们二人。 若不是孟妤的话,他们二人早就身首异处了。 七叶总算是活过来了,感激涕零的道谢之后,立马和凉月达成了共识。 “所以,人都是公孙瑾和皇上杀的?”孟妤问道。 七叶狠狠地点了点头,“六王爷怕我们两个泄露出去,所以自然是不可能放过我们的,这才对我们下手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六王爷了,还有那陈小姐一直都被王爷当成玩物供养着的。” “我们本也没有打算说出去的,他毕竟对我们有再造之恩,可我和凉月不忍心看到他残忍的一幕,这才……” 其实从公孙瑾滥杀无辜的时候,她们就想离开了的,只是那个时候走不掉罢了。 孟妤靠在马车内,微微蹙眉,“皇上还真是不择手段啊!他就这么宠六王爷?” “皇上对六王爷一直心怀愧疚的。”凉月解释道。 皇上是真的爱过六王爷的母妃的,所以哪怕如今不择手段也要将六王爷推上皇位的。 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活下来,不惜滥杀无辜,那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黎民百姓啊! “吁!” 正当三人说话间,队伍突然就停住了。 孟妤掀开帘子往外面看,走了十多日,此番已经不知不觉的到了晋阳的边境了。 因为商洽大败一事,此处已经归属于晋阳了。 而晋阳的部队却没有进城而是驻扎在他们的境内。 “我和凉月以后会鞠躬尽瘁的跟着您的,不管您去哪,我们都会保护您的。”七叶信誓旦旦的道。 如今她们二人的性命是孟妤救的,而且跟着她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孟妤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生死与共吧!” 这两个丫头都很机灵的,放在身边的话还是信得过的。 而且都是知恩图报的好苗子。 “太子殿下!该下马车了。”楚韩州站在马车外,语气讥讽的提高了音量,像是怕她听不见一般。 孟妤弯腰掀开了帘子,“这一路辛苦楚大人了。” 楚韩州憋屈着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的道:“这是在下的本分,太子殿下言重了。” “吁!” 伴随着她下了马车,在楚韩州的带领下,朝着不远处的营地而去,四周都是晋阳的士兵,一个个的帐篷在雪地里面驻扎着。 虽是雪季,大雪纷飞,可这些士兵未曾松懈,整齐划一的吆喝声和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咻咻的作响。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古代的军营,属实被震撼到了。 “参见将军。” 正当她看得入迷的时候,那些士兵突然朝着她的方向齐刷刷的拱了拱手喊道。 声音震耳欲聋,将她吓了一跳。 一回头,就瞧见一个一身银色盔甲,剑眉入鬓,身量修长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后。 此人气势冷冽,浑身带着杀气,正是晋阳的战神——李拓,亦是襄王李拓。 少年英才,战无不胜,从无败绩,向来喜爱兵法一类的东西,知人善用,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物,却不受晋阳皇帝的宠幸,以至于娶的王妃都是一个三品官员的女子罢了。 功高盖主,自是不受待见的。 而晋文帝又拿他没办法。 孟妤正瞧着他出神之时,对方已经开口了,“太子殿下?” 李拓眼神如炬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探究的意味,“本王有何处不对劲的?” 孟妤猛的反应过来,身侧已然是哄堂大笑的声音。 “想必是商洽的男子太过于柔美,太子未曾见过像我们将军这般英勇神武之人。” “哈哈哈!” 也不知道谁评价了一句,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而李拓则是袖手旁观,对此恍若未闻。 面前的太子,身量矮小,倒是这张脸和画上没多大差距,甚至比画上还要俊逸几分,难怪都说商洽的太子是个花瓶。 如今一见,倒的的确确是符合一个花瓶的存在。 她不说话,不开口,这就让人一下子有些尴尬了。 “本宫舟车劳顿了,还请襄王殿下给本宫安排一个住处,好生休息才是。”孟妤恍若未闻的笑道。 李拓微微挑眉有些诧异她的反应,但还是平淡道:“辛苦太子在此待上几日了,本王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孟妤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转头吩咐人带她去了一处空出来的帐篷。 楚韩州瞧见人走远了这才开口,表情不悦的拱了拱手,“王爷为何……” “他不是本王的敌人,本王没必要给她难堪,送到靖安城即可。”李拓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楚韩州有些不满,却也知道压制住自己的私人情绪,这事情说出来也丢人。 李拓没发现他的异常,权当他是累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路辛苦你了。” 楚韩州:“……” 是挺辛苦的,他就没见过这么能生事的人。 “继续练!”李拓朝着众人喝道。 众人不敢懈怠,只好继续操练了。 二人肩并肩的回了他的主帅营帐内,李拓给其倒了一杯暖好的酒,抬眼看他,“怎么?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韩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一路上的事情都一一道来。 李拓本还淡定的,如今也有些诧异了,“这个公孙行止倒是有几分魄气。” 楚韩州没法反驳,“她似乎不怕死一般,又或者是有别的办法。” 李拓蹙眉,也觉得这事情古怪,沉默了一瞬,低声道:“静观其变就是,只要他不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就好。” 若是跑了,回去之后,父皇又要免不了一番责备的。 “王爷打算怎么做?”楚韩州询问道。 第三百八十一章 时机未到 “你们以后叫我公子便是,”这边的营帐内,孟妤吩咐二人道:“这地方咱们都不了解,都是男人,你们两个难免有些不方便,我怕他们打你们的主意,所以以后你们不得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那怕是要离开,也要确保叫救命我听得见。” 既然收下了她们两个,她自然是要确保这两个小丫头的安全的。 二人齐刷刷的点了点头,“公子放心,我们都会些武功的。” 孟妤嗯了一声。 这营帐还算是很可以的,该有的东西都样样具备的,而且还升着炭火,可毕竟是身在曹营,她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今日和李拓的初次打照面并不是很和谐,但是也不尴尬。 不管如何,她都要想方设法的抱上李拓这个大腿,从而在晋阳站稳脚跟,才能够活下去。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得创造时机才行。 李拓这人惜才,对于人才一向都是多几分的纵容。 楚韩州派了几个机灵的人前来看守着他们的营帐。 襄王说了不能苛刻,他也没有必要给人穿小鞋。 “公子!”七叶望着她发呆的样子忍不住的唤道:“您再想什么?这一路上您都没怎么休息,要不您先休息一会?” 孟妤摇摇头,“我不困,你们两个好好休息吧!七叶你多穿点,我去给你弄点姜汤喝,你身子刚刚好,得保暖才行。” “奴婢去就行,您……”凉月一惊,猛地起身。 孟妤摇摇头,郑重的道:“你们两个不方便,我来就行,我没那么娇气,你们也是知道的。” 二人对视一眼,这才不得不同意了的。 孟妤穿上斗篷钻出了营帐,外面的人立刻拦住了她,“太子殿下要去何处?” “想问问你们的厨房在哪?本宫借用一下。”孟妤看着面前的大刀,神情寡淡。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不如小的带殿下前去?” “可以。”孟妤点了点头。 而另外一个则是迅速的跑向了主帅的营帐内。 李拓有些惊讶的放下了手中的兵书,“他去厨房做什么?” 士兵摇摇头,“不清楚,他没说。” 李拓摆摆手,没怎么在意,只当对方是吃不了苦,“由他去,只要不生事便好。” 士兵点了点头,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在士兵的带领下,孟妤来到了他们做饭的地方,都是用帐篷搭建的,却是一应俱全,应有尽有,难怪晋阳的士兵都膘肥体胖的。 “能否借用一下厨具?”孟妤询问道。 这些个做饭的士兵面面相觑,却也不敢懈怠。 他们可不是外面那些个在战场上厮杀的士兵,能够戏谑这个太子殿下。 他们不过是几个厨子罢了,在军营中身份最为低贱。 孟妤权当他们默认了,问他们拿了几瓣姜和一些大米,撸起袖子就开始干了。 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瞧着这个从商洽而来的太子殿下,干起活来游刃有余,丝毫不像是一个太子。 半个时辰的功夫,孟妤就做好了一锅粥,和一碗姜汤,道了声谢谢,就转出去了。 结果和外头的楚韩州撞了个正着。 她勾了勾嘴角,好笑的看着他,“楚大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关注本宫。” “太子殿下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堂堂一国太子居然会下厨?古话常说,君子远庖厨,太子作为太子,怎么会厨艺呢?”楚韩州不理会她的话,而是咄咄逼人的逼问,试图从她身上挖到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这个太子是假的。 关于她的身高,实在是匪夷所思。 二人的身上落了白,她端着托盘面色如常,轻笑一声,“因为本宫不是君子啊!难道楚大人不知道本宫这个太子是个空壳嘛?别说是下厨了,抓老鼠本宫也会的,若是有机会的话,改日让楚大人见识一番。” 论吵架,作为一个律师从未输过,而且还能让你输得五体投地。 楚韩州咬了咬后槽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孟妤一言不发,深知此人小肚鸡肠,也没有必要去和其硬碰硬,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她端着托盘回了营帐。 七叶红着眼给她跪下,“公子,从今以后,七叶就是您的人了,刀山火海,七叶都不会背叛你的。” 从前公孙瑾对她们好,可也都是为了因为她们有利用价值。 如今孟妤对她们好,却是真心实意的。 孟妤弯腰将人扶起来,“别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们都是要相依为命的。” 七叶哽咽着站起身来。 随着她们的到来,晋阳和商洽的战事也告一段落了,李拓留下来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善后罢了。 要处理公孙长堰给他们的一座城池,以此来规划晋阳的规矩。 不得不说李拓的办事效率很强大,连续三天,孟妤都没有听见一丝一毫的不满,以及继而连三的喜讯。 这就是一个领导者的能力。 直到如此过了四五日,翌日清晨,她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外头一阵骚动。 当她认真的倾听时,却发现内容不堪。 “这个太子还真是会享福啊!人都这样了还左拥右抱的。” “可不是嘛!三人夜夜同床共寝,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些什么。” “我倒是觉得……这个太子怕是不举吧!” 本以为前面的话已经足够荒唐了,最后一句险些没把孟妤吓个半死。 那几个人越说越离谱了,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一道严厉的声音将他们的话给打断。 “闲言碎语,给本将军下去各自领罚。” 孟妤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随意的披了件斗篷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 李拓脚步一顿,一回头就瞧见了站在营帐前的人,不咸不淡的道:“扰了太子,本王已经处罚过了。” 孟妤笑了笑,“本宫没放在心上,多谢王爷了。” 李拓点了点头没说些什么,转身就朝着营帐而去。 孟妤微微蹙眉,攥紧了衣摆,还不到时机,她如今还不能轻举妄动,若是过于表现得话难免会适得其反。 第三百八十二章 浓缩的都是精华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她们的营帐几乎是无人叨扰的。 一直到这日,伴随着风雪骤然消停了,和晋阳正在收服城池的谋划中,李拓突然派人前来邀请她。 孟妤正盘腿坐在那案桌前,看着一本熟读了无数遍的书籍,听了这话有些惊讶,“襄王殿下要见我?” 来人拱了拱手,态度还算是恭敬,“是的,还请太子赏脸。” 这倒是稀奇了。 她不去主动出击,对方倒是找上门来了。 “公子……凉月有些担忧的拉住了她,“奴婢陪你去。” 孟妤笑着摇摇头,“没事,我去去就回。” “没事,”七叶拉住凉月,“公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也是才认识这个女子的,非同一般,也很足智多谋。 凉月这才作罢的! 孟妤随着士兵朝着主帅的营帐而去,裹着一件厚厚的斗篷,娇小的身躯密不透风的,随着士兵掀开了营帐的帘子,她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里面的对话声戛然而止,齐刷刷的看向了她。 不少将士忽的哄堂大笑起来,“这就是商洽的太子啊!不怎么样么?这么的矮矬!” “哈哈哈!老夫还以为是个什么大人物呢!原来不过如此。” 李拓也随着忍俊不禁的放下了手中的密函,勾了勾嘴角有些拭目以待的看向她。 孟妤站在那门帘前,听了这话之后微微抿了抿嘴角,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坐在最下手第一排的楚韩州凉飕飕的道:“在下也很好奇,原先第一次见到太子时,可不是这样的,怎地一下子就变得这般矮小了。” 孟妤从容不迫的望向李拓,“王爷能赐个座嘛?站着累的慌。” 李拓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让她坐下。 孟妤很是懂事的就坐在了最末尾,裹着斗篷在他们误以为她是打算沉默以对的时候,逐个回答他们的问题。 “年少时过得不好,难免身量矮小了些许,古有晏子使楚尚且让君王开门迎接,不曾懈怠,本宫贵为一个太子,难道就因着身材娇小了一些,就被将军这般嗤笑,未免有失晋阳大国风范。” “本宫确实不是什么大人物,若真是大人物,诸位也见不到。” “至于楚大人所说的……本宫好面子,所以才弄虚作假的,总不好让人看了笑话。” 她从容不迫的态度让在场的人表情千变万化,一言难尽。 倒是李拓有些赞赏,及时的打破了这个僵局,“是属下口不择言,本王给太子赔个不是。” 孟妤笑笑没说话。 楚韩州的表情一言难尽,暗暗的攥紧了衣袖。 这人像是没有脾气一般,怎么刺激都不生气。 这一路上没少让他吃瘪。 孟妤抬眼扫了他一眼,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她可不是楚韩州,她接触的人各式各样,而不是局限于一个小地方,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她参加过无数的辩论会,接手过无数的案子,若是脾气急躁的话,那里混的下去。 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此番请太子前来,又一事想问问太子。”李拓悠悠的开口。 孟妤轻挑眉梢,“王爷但说无妨。” “太子应当是知晓商洽用一座城池和太子平息了此次战役,本王这些日子收服城池,遇见了一些棘手的事情,太子那是商洽的储君,本王想问问太子有什么好的想法。”这本是一个冷嘲热讽的好机会,可李拓说出来却一本正经。 孟妤微微一愣,正要开口的时候,外头响起了一阵骚动。 “什么人在吵闹?”李拓拧眉,厉声道。 外头的士兵掀开了门帘拱了拱手,表情为难的道:“回将军,乃是陈将军他……他喝醉了,正在调戏,调戏一名女子。” 女子? 孟妤猛的一惊,冲出了营帐内。 李拓也跟着站了起来,随着追了出去。 外头遍地都是白雪皑皑,还有着女子挣扎的声音,不远处一群人围堵着。 她脸色一变,大步流星的冲了过去,大声呵斥道:“住手。” 声音过于细微了,那里比得过他们的起哄,毫无威慑力可言。 慌乱之下,孟妤直接冲了过去,抡起地上的一根棍子,直接杀了进去。 那被打了的士兵捂着背哀嚎起来,一时间分不清楚状况。 凉月被众人围堵着,此番衣衫不整,死死的咬着嘴唇,跌坐在雪地里面。 她咬牙切齿的怒目圆睁,狠狠地朝着那个陈将军的头上砸了过去,“王八蛋……” “你是什么人,你居然敢打本将军?”陈将军捂着头,血流不止的骂了起来。 孟妤不管他,脱下衣衫给凉月穿上,什么也没问,而是将人搀扶着站了起来,眼神森冷的看着众人,低声问道:“谁干的?谁脱她的衣服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质子,胆敢~…”一个不怕死的士兵气势汹汹的怒道,就差跳起来了。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转身抽出了其中一人的佩剑,几乎没带思考的就直接将佩剑穿过他的腹部,红着眼一字一句的道:“敢动本宫的人,本宫就让你看看,本宫是个什么东西。” 七叶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急急忙忙的护住地上的凉月,又担忧的看向孟妤。 “给本将军拿下。”陈将军吓得脸色一变。 而他更是一脚踹在了她的腹部,孟妤猛的摔在了雪地里面,手中的长剑也拔了出来,那士兵已然倒在了雪地里面。 七叶惊呼一声,“公子!” 孟妤嘴角溢血,倒在雪地里面,目光阴狠。 陈石昊冷笑连连,“本将军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也不过如此,今日就算是本将军弄残了你,你也只能认命。” 说着他就要上前,七叶赫然起身。 孟妤厉声道:“七叶,退下!” “公子!”七叶含泪咬牙! “本宫让你退下。”孟妤强度道。 今日她若是不能让这些人信服的话,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过的。 陈石昊冷笑连连,步步紧逼正要动手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阵疾言厉色的声音,“给本王退下。” 而这个时候孟妤出其不意翻了个身,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视线落在了雪地里的长剑上,她咬了咬牙,一鼓作气的捡起地上的长剑,来了一招背后捅刀,一剑穿过那人的身躯。 第三百八十三章 杂碎而已 “一个杂碎,也配羞辱本宫,你算什么东西?”她厉声道,抽出手中的长剑,踉踉跄跄的倒退了几步,冷眼扫过在场的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本宫虽为质子,那也是太子,岂容你们践踏,有种杀了本宫啊!来啊!” 大雪纷飞而至,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瞧着那雪地里面的尸体都有些被吓到了。 孟妤喘着气,嘴角鲜血溢出,她笑得妖冶,轻蔑地看着这一群人,“谁再敢动本宫的人,本宫照杀不误,这就是下场。” 言罢!众目睽睽之下,她哐当丢下长剑,强忍着身体的虚弱走向七叶和凉月。 二人见状泪眼婆娑的搀扶着她。 孟妤低声道:“乖,别哭,没事的。” “凉月,别怕,没事了。” 凉月坚强的忍着泪水摇了摇头,“奴婢不怕。” 她满心内疚,人是她带来的,自然是要好生保护得。 李拓的身后一众将领也是目瞪口呆,刚刚才还柔弱不能自理的太子,一下子就杀了两个人。 “太子不给本王一个交代吗?”李拓寒声问道。 孟妤侧目而视,不知何时飞起了雪花,她发梢染了白,双目充血,语气有些颤抖,却又坚韧,“王爷先把自己的人管好了再说,别一个个的长得像人,实际上都是畜牲。” “有什么事冲本宫来,谁敢动本宫的人,本宫照杀不误。” “不是传言王爷向来赏罚分明嘛?这般欺男霸女,难道不该死嘛?” 李拓蹙眉,似是觉得这话有道理一般,没在说什么。 而在场的人早就被惊呆了,一时间改变了对这个太子的看法,那里还敢放肆。 孟妤什么也没说,摇摇晃晃的起身,腹部的那一脚踹的她疼痛难忍。 望着三人踉踉跄跄走向营帐的背影,李拓若有所思的挑眉,忽而笑了,“这太子倒是不似传闻中那般软弱可欺,有几分傲骨。” 他旁边的将领也有些诧异,古怪的看向他,“都说这商洽的太子崇尚佛门,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这……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啊!” 李拓轻笑一声,却没有搭话。 而是看着面前死掉的二人,语气平淡的道:“都看见了,若是再图谋不轨便是下场,就算是质子那也是太子,还轮不到你们去欺负,若是不怕死的大可去试一试,至于这二人便厚葬了,安置好其家眷。” 四下默然,不敢吭声,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营帐内,七叶泣不成声的看着她,“公子……” “我没事,养养就好了,”孟妤强颜欢笑的道:“不许哭,别给商洽丢人,接下来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咱们呢!” 二人齐刷刷的点了点头,忍着泪水将她搀扶上床榻。 有了刚刚才的一遭之后,整个军营自然是没人再敢打他们的主意了。 她吩咐七叶去准备热水,又让凉月去拿些吃的,独自一人裹着那薄薄的被褥盘腿坐在床榻上,撑着眼皮子,像是在等人。 伴随着营帐内那燃烧的木材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果然有人掀开了营帐。 四目相对,李拓有些惊讶,却很快敛了神色,从容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本王来看看太子殿下,是本王的疏忽了。” “王爷瞧什么?”孟妤歪了歪头,好笑的看着他,“瞧本宫死了没?那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 “人本王已经处置了,此番特意来给太子殿下赔个不是。”李拓笑着道。 孟妤嘲讽的扯了扯嘴角,眼神冷漠,“王爷言重了,不过几个杂碎罢了,本宫不至于放在心上。” 李拓莞尔,优雅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施施然的起身背对着她,嘴角的笑有些意味深长,余光扫了她一眼,“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放心了,此番回宣城路途遥远的,太子殿下可要好生照顾自己才是。” 孟妤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晕沉沉的倒在了床上。 晋阳的人并不把他们当人看,有了今日一遭之后,自是会尊敬几分的。 毕竟比起他们的闲言碎语而言,孟妤可以直接提剑伤人,而他们只敢动动嘴皮子罢了。 离开了营帐,李拓回眸瞧了一眼,轻嗤一声。 今日的风雪很大,鹅毛般大小,洋洋洒洒的落下,他径直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时他的副将,沈廓已经等候多时了,瞧见他回来起身拱手,“将军!” “如何了?”李拓撩起军装坐下,随意的问了一句。 沈括笑着道:“已经处置妥帖了,并无人跟来,看来这晋阳的皇帝是当真想将这太子置于死地了。” 李拓垂眸,若有所思的敲打着案桌,想到先前雪地里面的一幕,不免有些质疑了,好奇的看向他,“这太子和传闻中的相差甚远。” 沈廓点了点头,“却是有些不一样。” “派几个人去伺候他,先别急着弄死了,咱们只负责软禁他,再怎么样也得活个两三年,若是就这么死了,也说不过去。”李拓沉声道。 眼瞅着沈廓要走,又叮嘱了几句,“让韩州别那么冲动,别总冷嘲热讽的。” “省得死在本王的手上了。” 沈廓微微颔首,转头就派了几个人前去伺候。 孟妤对于他们的举动并不惊讶,很是淡定的就把派来的几个人收下了。 七叶和凉月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可这二人身穿女装,难免会惹来不少人的忌惮,可又顾忌着孟妤,不敢乱来,再加上二人又会武功,自保不成问题。 她待在营帐内好几日,这才将身体调养个七七八八。 次日清晨,一大早的她就被外头的吵闹声给惊醒了。 七叶急急忙忙的掀开营帐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公子,出事了。” 孟妤猛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三两下就换了一身青衫,披着件大氅随她一块出门去。 营帐外噼里啪啦的声响,不少人集结在一块操练着,齐刷刷的站成了两排,那不远处一群队伍浩浩荡荡的骑着马走来,而他们的身后跟着的都是一群百姓,被一条长绳给牵着。 第三百八十四章 阿妤是本宫教的 孟妤猛的瞪大了眼睛,踉跄了几步。 七叶站在她身侧低声道:“这些都是俘虏,这些都是活下来的妇孺,他们……” 后面的话不用说,她也明白了,脸唰的一下就白了起来。 “哇呜!” 那些人欢呼着,眼神犹如狼群一般的打量着那些妇孺,不顾他们的哀求和哭喊。 孟妤裹紧了大氅大步流星的朝着人走了过去,眼神如炬的盯着那即将被瓜分的妇孺,随手就抄起旁边燃烧的火炉里面的一根火棍递给七叶,“丢过去,砸李拓的马。” 七叶点了点头,没带任何犹豫的就把火把丢了过去,不偏不倚的就砸在了马头上。 马儿受惊立刻动乱起来,李拓反应迅速的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这才避免了被马儿跌落。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火把,一眼就在人群后瞧见了那娇小倔犟的身躯,眉宇间染了霜,眼神不善。 “怎么?太子殿下想杀本王?”李拓戏谑的拍了拍戎装,这人还真是不老实,先前杀了他两个将士,如今又要作甚? 孟妤步伐稳健的走向他,强颜欢笑的道:“本宫可不敢。” 李拓走近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好笑的勾了勾嘴角,“你想救他们?” “是,”孟妤语气坚定,“听闻王爷百步穿杨,既然如此,那不如本宫和王爷比一比,若是本宫赢了,这些人王爷送与本宫又有何妨?” “本王为何要和太子殿下赌这么一个毫无意义的赌约呢?”李拓失笑。 冷冰冰的雪花砸下来,四周都是哄堂大笑的声音,她不以为然的走近,抬起头来气势不减的望着他,轻笑一声,“听闻晋阳盐一向粗糙,蔬菜更是贵如油,若是王爷赢了,本宫帮王爷提炼盐,也可以保证晋阳能够种出蔬菜来,王爷赌,还是不赌?”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但是不得不承认李拓却是动心了,这个条件他不吃亏,甚至还赚了。 楚韩州也有些诧异,从马背上跳下来,快步走了过来,迟疑的看向他,语气中都是质疑,“太子殿下若是办不到呢!” “没有若是,王爷赌还是不赌?”孟妤打断他的话,继续穷追不舍的刺激李拓。 气氛静默了下来,她双目中都是坚韧,李拓迟疑了一瞬,“好!本王与你赌。” “那就明日吧!在此期间,还希望王爷别为难她们,若是她们其中一个出了事,你我赌约作废。”孟妤松了一口气。 李拓很是爽快的就让人把这些妇孺安排到了一个营帐内去,还给其被褥,送去吃食。 孟妤这才放心大胆的转身离开。 李拓瞧着她的背影忽的笑了,“有点意思。” 旁边的楚韩州不解的走上来,“将军真打算和她赌?” 他很不喜欢这个商洽的太子,太过于狡诈了 “试试也无妨。”李拓不咸不淡的道。 这些人本就对他没什么用处,生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倒是要看看,昏庸无能的商洽国君压榨下的太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花瓶?似乎和传言的出入很大。 “让人好生的看着她,本王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李拓朝着身后的人吩咐道。 一个士兵很是机灵的就去操办了。 而楚韩州则是不明白了,瞧着那走远了的人,眉头紧锁,“这个公孙行止到底想做些什么?先是杀人,现在又要将这些人给救下,还想和您比箭术。” 李拓勾了勾嘴角,饶有兴致的收回了视线,“本王更好奇,她如何能够提炼出细盐,和让晋阳种出菜来的。” 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晋阳的蔬菜瓜果都是极为稀有的,有些时候更是能够卖出天价来,这也是父皇作为头疼的一件事情,若是真能解决的话,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 风雪掩盖了群山,也淹没了河流,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雪白,唯独那梅花点缀着白雪,红得娇艳欲滴。 房檐下映入眼帘的都是一幕幕的雪景,大片大片的纷纷扬扬的落下,在空中辗转却又翩跹,簌簌坠落。 窗户半敞着,里面坐着一个谪仙似的人儿,身前一张矮小的案几,右手旁边搁置着一个金灿灿的三足鼎香炉,一袭青衫落拓,眉目如画,墨色的发玉冠半挽起,一支梅花簪斜插着,如玉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上好的豪笔,随着外头的寒风乍起,手中的动作也停下来了。 屈陵城在珠帘外站了许久,却也不敢催促,只得耐心的等待着,瞧见他停下了动作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想清楚了?”公孙行止小心翼翼的将手上的东西给收了起来,语气温良的问道。 屈陵城硬着头皮的垂着头,狠狠的道:“是……屈家愿意听殿下差遣。” 这些天太子的手段,看似是在给他选择的机会。 其实不然,太子这是断了他的后路,逼迫着他不得不从。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目光柔和的看着画卷上的人,手指摩挲着,眼底柔情难掩,语气却寒了霜雪,“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出兵吧!刚好也可以让本宫看看叔父的决心。” 这一声叔父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还觉得脊背发凉,无奈的抿了抿嘴唇,拱手道:“是。” 公孙行止没在说些什么,而是摆摆手让高栾将人送走。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高栾去而复返,自从那日之后,他无颜面对殿下,心有愧。 四下无人了,他这才犹豫的隔着珠帘低声道:“殿下若是担心孟妤,属下愿意……” “她不会让你去的,”公孙行止打断了他的话,非常肯定的道:“阿妤性子刚烈,她决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的,她能算计本宫,算计你,也能将你再一次给逼回来。” “阿妤是本宫教的,”他失笑,眼神中都是无奈,“本宫如何不知?” 高栾蹙眉,“可是殿下,孟妤身边无人……” “让江将军来见本宫。”他幽幽的道。 高栾猛的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的道:“殿下是打算让江将军去晋阳?” 第三百八十五章 按兵不动 公孙行止一点也不掩饰内心的想法,抬了抬眼帘,语气鉴定,“是。” 江沙常年游走在晋阳和商洽之间,一来是为了给他收集消息,二来则是收集晋阳的一些机密。 要说对晋阳的了解,没有人比他要了解的了,所以这件事情让江沙去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可是殿下……江将军去了的话,您,”高栾担忧的提醒道。 江沙算得上是殿下的左膀右臂了,如今的情况更是离不开江沙的。 面前的人动作一顿,眼底一片黯然无光,慢条斯理的卷着手上的画卷,轻声道:“阿妤很重要,只有江将军在她身边,本宫才能放心。” 这是他唯一可以退步的了,在担起身后千千万万条人命的同时,也要护着她。 高栾一顿,瞬间无话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殿下有皇图霸业,身负血海深仇,不该动私情的。 可孟妤不一样…… 她既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女,也不是魅惑人心的细作。 那只是一个陪着殿下在无人问津的东宫一步步走来的小丫头罢了,初到东宫时还战战兢兢的,没少受罪。 如今更是只身犯险。 “属下这就去办。”高栾重重的拱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公孙行止坐在那蒲团上,心情沉重。 一抬眼,外头的雪景一览无余,恍惚中又回到了东宫下雪时的日子。 屋檐下的风铃一阵阵的响起,晃得人心中波澜起伏。 按照商洽和晋阳的约定,当晋阳收复了城池,接到了太子之后就必须马不停蹄的离开商洽的边境,然而这几日对付的大军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得让人生疑。 天色暗沉了下来,孟妤盘着腿坐在床榻上,裹着被褥,若有所思了起来。 如今她倒是担心晋阳会不会出尔反尔,若是她是李拓的话,固然不会放过这个趁胜追击的机会,一举攻下边境,如此一来便可以让商洽内忧外患了。 只是…… “公子,”七叶坐起身来瞧着她还未曾睡下揉了揉眼睛,轻声唤道:“您是在担心明日的事情么?” 孟妤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烛台上,烛火还在摇曳着,外头还有着细微的声响,她低声道:“我只是在担心,今日李拓能够抓了这些人,明日指不定会做些什么事情来。” 晋阳的大军一直驻扎在此处,城内的百姓也怕是寝食难安的。 白日的时候,这些士兵又出去巡逻,若是遇见了外出的黎民百姓,难免不会对其动手,再加上天气越发的寒冷了,晋阳的大军再不走,货物不通,贸易受到堵塞,物价飞涨,百姓也会被困死其中的。 七叶睡意消减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被子,坐在她的旁边,“公子打算怎么办?” 孟妤摇摇头,她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若是轻举妄动的话,李拓怕是会直接撕破脸,如今的以礼相待已经实属不易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如今就只能…… “七叶你先休息吧!我想出去走走。”孟妤思考得脑子疼,起身掀开了被子道。 七叶立刻跟上,“奴婢陪公子,这三更半夜的不安全。” 孟妤转身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便也没有拒绝。 而凉月则是睡得有些深了,二人便也没有打扰。 简单的穿上衣衫,掀开帘子的时候,外头正在打瞌睡的士兵猛的就惊醒过来了,警惕的阻止了她,“太子这是打算去做何事?” 孟妤拉了拉身上的斗篷,“睡不着,四处走走,你们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跟着我。” 二人面面相觑,想了想也只好跟上去了。 这个时辰了,外面也没什么人,大部分都是在营帐内的,孟妤走到一处已经燃烧殆尽了的火堆旁边,裹着斗篷蹲了下去,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随后就在雪地里面洋洋洒洒的写着些旁人看不懂的东西。 身后的两个人士兵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主帅的营帐被人掀开来,士兵身穿盔甲发出厚重的声响,拱手道:“将军,太子在外头。” “现在什么时辰了?”李拓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兵书,有些惊讶的问道。 士兵恭恭敬敬的回答:“丑时三刻了。” 李拓挑眉,这个太子到底搞些什么名堂,莫不是再为明日的事情担忧? 这般想着,他起身披着件棕色的大氅走了出去。 士兵没敢多问些什么,只好唯唯诺诺的跟在其的身后一块离开了。 而彼时的雪地里面,孟妤已经起身了,垂眸瞧着自己的杰作,心情一瞬间舒坦多了,她这个人遇见想不通的问题就喜欢把自己绕进去,但是只要画画就能够缓解心情的焦躁,当然还有跑步也不是不可以的。 只是条件有限,只能选择这样的方法了。 “公子画的这是什么?”七叶好奇的问道。 孟妤笑了笑,手上脏兮兮的,“没什么,一种静心的小玩意罢了。” “公子可要回去?”七叶点点头没再多问,而是担忧的道:“这冰天雪地的,公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孟妤还没开口呢!身后一阵暗哑的脚步声传来,她回首。 火把照映下的白雪闪闪发光,李拓一袭便衣,褪去了盔甲时的严肃和冷酷,倒是多了几分的人情味,宛若一个翩翩公子,这样的人,像是专门为战场而生的。 杀戮就是他的宿命,征战就是他的邻域。 肩上落了白,眉宇间严谨又肃穆,“太子好雅致。” “王爷也不赖,”孟妤莞尔一笑,“听闻王爷向来喜欢研读兵法,如今这么晚了还未曾休息,想必是在钻研兵法。” 李拓并未否认,走到她的身旁,一眼就瞧见了雪地里面的东西,有些看不懂,却又觉得下笔有神。 “太子写了一手好字。”他一点也不掩饰的夸赞道。 孟妤勾了勾嘴角,视线落在雪地里面,眼底漫了些暖意,喃喃道:“别人教的。 李拓歪过头望向她。 孟妤迅速的敛了眼底的情绪,“时辰不早了,若是无事的话,本宫就先行告辞了,明日还要和王爷比试呢!” 李拓点了点头,没有阻拦,而是狐疑的望向雪地里面的东西。 良久,衣袖一甩,顷刻间被淹没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速战速决 二人回到营帐之后,七叶伺候着她入睡了,一夜无话,外头的风雪嘶吼着,猛烈的撕扯着,像是在将那春日被压制的脾气给全数释放出来。 因着昨日她的大放厥词,导致一大清早的不少人已经蠢蠢欲动的拭目以待了。 而彼时的孟妤早就苏醒了,在七叶和凉月的伺候下慢悠悠的用膳,对于昨日的豪言壮语只字未提,就好像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外头的狂风卷着地上的残雪,若是身材娇小羸弱之人怕是早就被吹走了。 天还没破晓,楚韩州就已经起了一个大早,便是为了瞧瞧今日她落败的惨状,谁曾想天气这般的坏。 “看来今日怕是比不成了吧?” “依我看啊!约莫着是比不成了的。” 身侧的士兵窃窃私语着,言语中都是遗憾,谁不想瞧瞧敌国受辱的样子。 楚韩州微微蹙眉,有些暴躁,正要发火的时候,那不远处的营帐内沈廓撩起了帘子走了出来,瞧见他微微颔首。 见状楚韩州像是找到同道中人一般的走了过去,阴阳怪气的道:“沈副将也是为了王爷和太子的比试?” 沈廓很是坦诚的点了点头,瞧见他一脸不悦忍不住的问道:“沈楚大人似乎对于这个太子有些意见?” 楚韩州冷笑了两声,“在下不过是一介布衣,何处来的胆量对太子有微词呢?” 沈廓扯了扯嘴角,对于他的这一番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笑别人的言论不以为然。 还没来得及开口呢!楚韩州已然拂袖而去。 这人很是在意自己的出身,尤其的敏感,旁边的士兵嘀咕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沈大人一路上没少被那太子刁难,听从商洽而来的兄弟们说,这个人太子有些能耐,三番两次的江楚大人逼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顾及着对方的身份的话,楚韩州怕是早就将其扼杀掉了。 沈廓抿了抿嘴唇没说话,转身朝着主帅的营帐而去了,他也好奇今日王爷会如何处置。 此时的李拓正在洗漱,瞧见他进来也不惊讶,慢条斯理的洗着手。 “这么早?寻本王有事?” 沈廓恭恭敬敬的作揖,“这不是昨日太子说是要和王爷比试么?大家都很好奇。” “言和也好奇?”李拓睨了他一眼反问。 言和乃是沈廓的子,沈廓乃是李拓的发小,二人还是表兄弟,关系一向要好,又志同道合,无人的时候都是唤其小子的。 沈廓笑了笑,“说不好奇是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咱们的楚大人都那么气得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的,某将可是很好奇的。” 他看不惯楚韩州多时了,无奈此人的确是有些才干的,这才一直忍让着的。 李拓擦干净手,耳畔都是外头的狂风声,心不在焉的道:“今日天气不好,明日再比也是一样的。” 那太子不会武,就算是出尔反尔了,他也不会计较的。 然而话音未落,帘子再一次被人掀开来,来者一身棕色的大氅,青衫落拓,剑眉星目,语气清朗的打断了他的话,“说是今日便是今日,本宫向来不喜欢出尔反尔。” 二人齐刷刷的看向她,李拓的眼神中带着探究的意味,饶有兴致的打量她一番,须臾之后这才幽幽的道:“太子当真要和本王比?若是输了,那些人的性命可都是本王的,而太子还得将自己许下的事情给办到。” 孟妤语气坚定的看向他,答非所问的道:“我若不比,王爷会放过那些人么?” 李拓不语,答案是肯定的。 他不会。 收复一个城池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心慈手软,虽然地方是商洽送的,但是难免有一些不服管教的,自然是要杀鸡儆猴的,那些俘虏便是最好的选择。 说来这些妇孺都是一路上抓来的,至于男丁,自然是拿去做一些建筑了。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二人就已经出了营帐,一路上都站满了人,而那些俘虏也都被押解在旁边观看,无形中给了她巨大的压力。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身临其境的感受书本上的内容,封建社会下的不公,残忍,血腥,和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面对死亡时的那种无助感,那里是史书上寥寥数笔可以描绘的,写不尽悲凉,道不清风霜和绝望。 视线扫过她们,看着她们眼中的恐惧和惊悚心中很不是滋味。 大雪纷飞的雪地里面,不远处摆放着两个靶子,直挺挺的对着二人,二人站在一块,李拓很是有礼的道:“太子是客,不如太子先?” 孟妤望着士兵递过来的弓箭扫了一眼道:“能否帮我将弓箭换成飞镖?” 此话一出惹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起来,不少人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哈哈哈!太子果然娇弱啊!居然连弓箭都拿不起来。” “也是,我瞧着太子娇滴滴的,怕是从未摸过吧?” 面对这些嘲笑声她一言不发,旁边的李拓神色怪异的扫了她一眼,随后朝着旁边的士兵摆摆手,对方便将弓箭换成了飞镖递过来。 而身旁的楚韩州则是阴阳怪气的道:“不愧是太子啊!娇生惯养的就是不一样,那是我们这些粗人能比的。” 正当李拓觉得她也会沉默的时候,孟妤勾了勾嘴角,侧目而视,轻蔑的扫了他一眼,“本宫生来高贵,的确与你不一样,楚大人在自知之明这方面很有见地。” 她这一番话成功的将楚韩州给激怒了,怒目圆睁的瞪着她,攥紧了拳头,“你……” 李拓一个眼神看过去,他也只好讪讪的退下了。 孟妤满意的收回了视线。 “太子殿下请吧!”李拓很有涵养的让开来。 孟妤轻描淡写的道:“不用,一起吧!速战速决。” 众人瞠目结舌的看向她,心中暗暗的鄙夷,这个太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李拓倒是没有含糊,爽快的就接过了旁边士兵手中的弓箭,拉弓搭箭,一步到位,箭在弦上,顷刻间穿过寒风蜜雪“咻”的一声,伴随着不远处的士兵摇晃着旗子呐喊,“将军正中靶心。” “将军,将军,将军……” 随之而来的便是整齐划一的欢呼声,一阵阵的压过了这嘶吼的寒风。 七叶和凉月紧张的握着双手。 孟妤很是淡定的攥紧了飞镖,手心已经出汗了,就这个距离而言她大致的估算过了的,并不是很远,但是也不近。 脑海中闪过昔日和同事玩飞镖转盘的场景,深呼吸了一下,一鼓作气的就将手中的飞镖给飞出去了,就在所有人都紧张的时候,那不远处的士兵有些温吞的道:“太……太子殿下,正中靶心。” 第三百八十七章 我佛慈悲是真的 这一时间众人唏嘘了,而李拓很是平淡的接过士兵手中的另外两只弓箭,来了一个双箭齐发,“咻咻”的两声,那弓箭如同穿云箭一般直奔靶子的中心,众人屏住呼吸,却忽的来了一阵寒风将那弓箭吹得歪了几分,另外一只未曾正中靶心。 士兵战战兢兢的将结果公布开来,众人大惊失色。 孟妤不慌不满的看着手中的两只飞镖,众目睽睽之下另外一枚也飞了出去,依旧是靶心,而正当她打算把另外一枚也一鼓作气的飞出去的时候。 手抬起却被一件不明物体给砸中了,手腕被划过,一瞬间鲜血直流,滴滴答答的落在了白色的雪地里面,旁人却没有注意到。 她眼神一冷,目光欲裂的看向人群中阴森森的某人,狠狠的咬了咬牙,忍着巨疼将手中的最后一枚飞镖飞了出去,出人意料的正中靶心。 伴随着士兵公布结果之后,众人大惊失色,不敢相信他们的沾身居然输了。 李拓眉头轻蹙颇为震惊的看向她,而彼时孟妤右手颤抖着落下,鲜血从衣袖间滴滴答答的落下,她咬着苍白的嘴唇望向李拓,“本宫赢了,王爷放人。” 李拓:“……” 楚韩州咬了咬牙,狠狠的捏紧了拳头,他出手就是怕这人赢了去,但是没想到还是让她赢了。 七叶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立刻冲了过去,担忧的抓起她的手,“公子你……” 孟妤摇了摇头,没再继续和李拓对持,而是朝着左边的那些妇孺们朗声道:“你们自由了,可以回家了。” “将军!”楚韩州第一个站了出来反对,“他们……” 李拓抬手阻止了他,也注意到了孟妤受伤的手,神情不悦的看向楚韩州,“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让她们离开。” “韩州,你随本王前来。”说完也不顾其他,大步流星的就朝着营帐而去了。 而他的这一个举动倒是让孟妤高看了几眼,不骄不躁,赢得起输得起,也难怪能够在不受宠的情况之下杀出一番天地来。 孟妤走到那群妇孺的面前,手上还在滴着血,也不知楚韩州用的是什么东西,又细微,又准确。 她站在众人的面前,忍者巨疼给她们解开了绳索,一边低声道:“回去之后,好好的活下去,我知道活着很难,但是希望你们坚持下去,终有一日会有人让你们过上安稳的生活,我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但是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希望。” 这些人都是商洽的百姓,刚刚才的那些对话她们也都是听进去了的,此番一个个感激涕零的看向她,扑的一声跪在了雪地里面。 “您是太子殿下,商洽的太子殿下。“ 不知为何,她顷刻间热泪盈眶,望着这些人,心中五味杂陈,冷冰冰的雪花砸在她的身上,忽然明白了,那个人作为太子时的无能为力,和身上的担子多么的沉重。 “太子哥哥!” 将众人送到安全区的时候,一个小姑娘突然叫住了她。 孟妤脚步一顿,和蔼的看向她。 小姑娘笑盈盈的喊道:“你要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娘亲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太子。” 她展颜一笑,狠狠的点了点头,目送着众人的身影渐渐的在风雪中化作了一个白色的圈点,这才颤抖着手腕回了营帐。 七叶嗔怪的给她包扎伤口,“公子应该多以自己的安全考虑才是,您这么做,难免会惹得晋阳的人所不满的。 孟妤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咬牙,手还是在发抖,没法控制住的发抖。 听见七叶的这一番话,她低声道:“七叶,她们都是商洽的百姓,于情于理,出于人道主义,我不能不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毁。” 更何况她如今是商洽的太子,在其位谋其职。 比试结束,不少人都唏嘘不已。 而楚韩州则是被杖责三十了。 “这个太子很是不一样。”沈廓忍不住的提醒道:“王爷要多加小心才是。” 这人有些不好对付。 李拓不以为然的坐在了案桌前,“是有些不一样,不似传闻中的那般无能,这这作风倒是当得起太子之名。” 若是那日她见死不救的话,李拓反而会对其鄙夷不屑。 作为一个储君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子民陷入危险当中不闻不问,这可不是一个太子该做的。 楚韩州的做法固然不对,却也让他见识到了这个太子的风骨。 “只是可惜,没能从他手上拿到那些秘方。”李拓忧愁道。 沈廓也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失去了一个机会。 正当二人犯愁的时候,一个士兵急急忙忙的掀开了帘子,哈着雾气拱手道:“启禀将军,商洽的太子说,今日侥幸赢了王爷实属运气,和王爷定下赌约不过是戏言罢了,他说的那些等到了晋阳之后都会将法子给王爷的。” “他真这么说?”李拓有些惊讶。 士兵狠狠的点了点头,“太子亲口说的,他还说:前提是得和王爷约法三章,王爷若是答应了,再说。” 沈廓冷笑,“王爷,你这是被这太子给摆了一道啊!” 李拓勾了勾嘴角,原先不觉得,如今这一番话,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诱他比赛是假,后面的这些才是真的。 好个公孙行止,好深的算计,倒是他小瞧了,难怪能够让楚韩州都暴跳如雷的。 孟妤给出的条件是很丰厚的,但是她也不傻,知道什么叫做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她要的,除了救人,便是让晋阳退兵离开。 没过多久,这个消息便传到了邵安城,乃至冀州。 文武百官漠然,万万没想到这太子非但没有被人刁难,居然还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出人意料。 有人欢喜有人忧,除了冀州的这一群人没有人知道,那个所谓的太子早已经被人替换了。 公孙行止望着面前的风雪,手中捏着红梅,站在雪地中久久没有开口,静默了许久之后,茫然的问道:“阿栾,你说本宫诵经念佛十多年,是不是因为佛觉得本宫凄苦,特意的将阿妤送来的。” 原来我佛慈悲是真的啊! 第三百八十八章 棋逢对手 孟妤和李拓的比试也为她接下来的计划打下了基础。 她得抛弃原有的观念,不择手段的活下去,阴险狡诈也好,十恶不赦也罢!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士兵将话带给了李拓,然而对方并没有找上门来,如此过了两天,风雪骤停,七叶有些担忧的嘀咕道:“公子,您会不会猜错了?” 孟妤漫不经心的翻阅着手中已经翻得快要烂掉的书,不咸不淡的道:“不急。” “公子是在等襄王来求您?”七月想了想问道。 孟妤含笑着点了点头,“凉月真聪明。” 这话将凉月夸得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外头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声音,三人立刻戒备了起来。 士兵将营帐的帘子掀开了起来,李拓一袭锦衣钻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副将沈廓。 四目相对,孟妤施施然的起身,明知故问的拱手道:“王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李拓剑眉未蹙,神情有些不悦,他是不喜欢被人这般的算计的,但是不得不承认,对方给出的条件非常的诱人,如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前来了。 孟妤则是了然的朝着七叶和凉月摆摆手,“七叶,你们出去给我摘些红梅来吧!” 二人对视一眼,唯唯诺诺的屈膝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从那日之后,二人在整个军营中便没人再敢轻薄了,虽然孟妤受了伤,但是效果显着。 营帐内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席地而坐,皆是沉默不语,唯有面前的茶热气腾腾的升起些白雾来。 二人都不说话,作为副将的沈廓便只有先开口了,温和的问道:“太子先前所说的可作数?” “自是作数的,二位若是不信的话,本宫现在就可以给二位做出细盐来。”孟妤轻笑着吹了吹手中有些烫的茶水,慢悠悠的道。 二人对视一眼,李拓这才开口,“太子要的约法三章是那三章,不妨说来听听。” 事情回归正途了,孟妤也不含糊,放下了杯子,温吞道:“第一,本宫作为质子若是前往晋阳必然是九死一生的,本宫要王爷允诺,在晋阳境内护本宫周全,第二,王爷立即退兵,第三,本宫暂时还没想好,王爷先欠着。” 她这般的不遮掩,倒是让李拓笑出声来,“太子倒是爽快,只是你如何觉得本王会答应你这些条件,再者,太子让本王退兵?本王从未有过要继续进攻的打算,太子这话过于言重了。” 孟妤嗤笑一声,两只手捧着茶杯抿了一下,“王爷又何必和本宫装傻呢?若不是遇上了大雪,难道王爷不会趁胜追击么?如果本宫是王爷的话,本宫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只会一鼓作气的将商洽的边境给吞噬,区区一个城池,王爷又怎么会满足呢?又或者说晋阳又怎么会满足呢?” 她眼中有着犀利的光芒,分明身量矮小,可是这一份气势一点也不输给旁人。 沈廓抿了抿嘴唇,下颚紧绷。 这个太子确实不好对付。 “如果晋阳真的有退兵的打算,如今就不会风雨无阻的操练了,而是休养生息了,可是本宫第一日来到此处的时候,士兵一个个都在操练,这几日也是如此,早起晚睡的,试问,这是会退兵的节奏么?”孟妤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李拓沉默了一瞬,疏忽间失笑,将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道:“太子果然聪明,是本王小瞧了太子,只是本王很好奇,太子如何觉得本王会答应你这些条件?” “因为王爷心怀天下,爱民如子,”孟妤脱口而出,未了又一顿补充道:“当然了,仅限于晋阳的百姓,毕竟王爷并未拿我商洽的百姓看作是人。” 沈廓唏嘘:“……” 这太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也不怕王爷恼羞成怒。 李拓并未生气,而是抬起手来给她鼓掌了一番,“世人皆说商洽太子软弱无能,不过是一个摆着好看的花瓶,今日听君一席话,本王倒是觉得世人浅薄了。” 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也就定义了一个人的好坏,以及他的能力。 孟妤笑而不语,并未在意这个,她从不相信旁人嘴里面的对方是什么样的,她只相信自己的感知,认识。 “太子所说的,本王都可以答应,可太子也得应承本王三个条件才行。”李拓拂了拂衣袖,轻声道。 她笑了笑,很是爽快的点了点头。 三人坐了大半个时辰,李拓这才从营帐内离开的。 一走出营帐,他便感叹道:“可惜了。” “这太子是个人才,若不是身份限制的话,未必不是一个明君。”沈廓亦是惋惜的道。 如今的商洽君王,有失自己的身份,实在是当不起一国之君。 反倒是一个作为阶下囚的太子,时时刻刻都未曾忘记自己的身份。 李拓笑了笑,“传令下去,退兵。” 沈廓拱了拱手,“是。” 二人刚走没多久,七叶和凉月就回来了,二人喜出望外的看着她。 “公子,怎么样了?” 孟妤笑了笑,杏眼弯了弯,“襄王不会不答应的。” 如今风雪交加,他们的食物剩下的也不多了,襄王一直在观察天气,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拖过这个冬天,而如今她提出的条件,成功的给了他的犹豫不决一击,对方没有理由不答应的。 很快,晋阳即将退兵的消息就传到了城内,那一直都战战兢兢守候着的士兵和将士们个个欢呼雀跃了起来,百姓更是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将军,晋阳退兵了。”次日一大早的,城楼上的士兵激动的将这个消息传回了城内。 驻守边关的徐将军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激动的问道:“当真?” 士兵不停的点头,“当真,是太子殿下办到的。” 徐将军一瞬间老泪纵横,“殿下心系百姓,并非是无用之人啊!” 众人皆是漠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第三百八十九章 抵达晋阳 两日之后。 “殿下!” 冀州城内,纪老将军高高兴兴的从外头大步流星的奔着锦竹苑这处而来,脸上都是难以掩盖的喜悦。 公孙行止此番正在和萧家兄弟布署着接下来的情况,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抬起头去。 纪老将军急急忙忙的从外头卷着一身的风霜而来,一见他就重重的拱了拱手道:“晋阳退兵了,边关不会再有危险了。” 公孙行止一愣,“退兵?” 按照李拓的性子绝无可能的事情。 纪老将军重重的点了点头,“是退兵了的,已经离开两日了,据我们的人传来的消息时孟姑娘的功劳。” 他猛的站起来,“阿妤,她如何了?” “殿下不必担心,孟姑娘一切安好,她还救下了不少的俘虏,据被救下的人说,孟姑娘很好,此次退兵皆是孟姑娘的功劳。”纪老将军笑道。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但是这丫头属实厉害,有些手段的,居然能够让晋阳的战神老老实实的退兵,还将趁机给散播了太子殿下的美名,向世人证明,太子并非是如同传闻中的那般。 公孙行止笑了笑,眼中波光粼粼,似有浓情蜜意在其中。 他的阿妤,这是要将他捧成星星。 正如她所说的那般。 “殿下,孟姑娘很厉害。”纪老将军由衷的感叹道。 他一把年纪了,从未佩服过谁,也很少赞誉过谁。 但是这个小丫头却让他心生敬佩之意,所作所为皆是男儿都自愧不如的。 公孙行止弯了弯嘴角,“本宫的阿妤,一直很厉害。” 从在东宫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的,他的阿妤若是男子又怎会屈居于后宫成为一个婢女呢? 纪老将军点了点头。 萧柏文也摇晃着手中的扇子感慨了一句,“孟姑娘是挺厉害的,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教的,在下脖子上这伤口都还在呢!” 高栾同情的扫了他一眼,孟妤下手是挺狠的,怕归怕,那丫头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都惊呆了快准狠。 当时他都想将对方收为徒弟的,是个杀人放火的好苗子。 公孙行止睨了他一眼,并未说些什么,只是从容的撩起衣袍再一次坐下。 “阿妤为何伤你?”这事他还是不明白,萧柏文也未曾提起过。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他,萧阁老则是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萧柏文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的望向那懵懵懂懂,纯情得不像话的太子,虽然看了不少的话本子,但是这些事情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明白的,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他慢悠悠的道:“殿下难道还不明白么?任何伤害你的人或物,对于孟姑娘而言都是危险的存在,哪怕是阻碍她奔向睨的。” 换句话说,在孟妤的心中,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除去太子之外。 也唯有他是特殊的。 只是萧柏文不明白,这份情根深种似乎有些过于单相思了。 毕竟这位殿下啊!不懂情欲,如同一张白纸一般,也亏得那姑娘这么奋不顾身了。 人离开之后,他独自一个人关在了房内,内心急切的想要见到她。 晋阳撤兵的消息是过了七八天之后,这才传到邵安城的,这一桩接一桩的好事让文武百官都惊讶不已。 本想着这个太子是去送死的,谁曾想接二连三的做出这些个惊人的举动来。 一时间叫人有些羞愧了。 但是好在事情都是在往好的地方发展的,最起码让晋阳退兵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早朝散后,公孙离笑着勾了勾嘴角。 果然啊!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这皇宫限制了她的才能,更是扼杀了她的天性。 外面才是她真正解放她天性的。 “房大人。”他突然的叫住了房云翼,笑道。 房云翼停下了脚步,只看见白雪茫茫中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自从孟妤前往晋阳之后,公孙离越发的如鱼得水了,渐渐的平步青云,若是再迎娶了云安郡主的话便是锦上添花了。 房云翼拱手道:“五皇子。” 公孙离玩儿,走到他的身侧,悠悠道:“一起走一段吧!” 房云翼并未拒绝。 白雪皑皑中留下一串又一串的脚印,二人并肩前行倒是一道难得一见的风景线,一直到分道扬镳之时,公孙离这才停下脚步来。 房云翼扫了他一眼,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并未说些什么。 而告别了房云翼之后,公孙离便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走到门口时却发现里面早已经空无一人了,那小宫女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殿下。”小金子不解地看着他。 公孙离楞了一瞬,收回了搭在宫门上的手,“回去吧!” 如今他已经没什么可畏惧和忌惮的了,他手中掌握着皇后的秘密之后,哪怕是皇后真的发现他杀了公孙则又能如何呢? 至于安平妃和公孙胜,那两个傻子,不过是他留着作为垫脚石的玩意罢了。 若是都死光了,他不就成为了最大的嫌疑犯了么? 总是要留着几个废物玩乐的。 只是…… 小豆芽,你可要好好的活着啊! 半月后。 一路的颠沛流离可算是成功的抵达晋阳的都城了,李拓退步之后,边关的百姓得以喘息,便不会出现冻死,饿死的现象了,而她也即将面对更多尚未可知的危险。 谁料刚到晋阳,孟妤人就因为水土不服而倒下了。 李拓作为此次大获全胜的主帅,自然是要进宫参加宴席的,而她作为质子,则是被丢在了质子府内,重兵看守,围得水泄不通。 “公子!”凉月担忧的端着热水进来,满面愁容。 从来到这里,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这府内的人皆是狗眼看人低之辈,所以她们不得不凡事亲力亲为。 孟妤苍白着脸裹着被褥缩在床榻无力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些人……”七叶气不打一处来,“咱们虽是质子,却也不知道阶下囚。” “七叶,没什么两样,一个是名号难听,一个是名号好听,二者并无不同,别担心了,李拓不会让我们死的,好生休息吧!明日一早会有人前来的。”孟妤虚弱的就要倒下去。 她实在是没力气了,上吐下泻的,只想缩成一团。 第三百九十章 初来驾到 初到此处的第一个晚上,三人都没敢熟睡,尤其是七叶和凉月轮番守着她。 孟妤被折腾得够呛,本身一路颠簸就够吃不消的脸,此番更是雪上加霜。 外头的风雪又无休止的吹裂着,轩窗吱呀吱呀的作响,屋檐下的大红色灯笼摇晃着在空中打着旋,橘黄的光落在雪地里面多了几分的柔和美感。 廊下时不时的走过一群巡视的士兵,窃窃私语着。 “这商洽的太子也不过如此嘛!” “我当是多么威武呢!原来是个矮冬瓜啊!” 戏谑的声音很是轻微,可七叶和凉月也都是会些武功的习武之人,便也就听了进去。 凉月有些恼,暗暗的握紧了拳头,“这些人……真是嘴碎。” “凉月,”七叶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劝解道:“不管如何,咱们如今的处境不一样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手,凡事要以公子为先。” 凉月狠狠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公子救了咱们,咱们不能给她添麻烦的。” 七叶松了一口气,二人缩在屋檐下,裹着大氅守了孟妤一个晚上,直到翌日清晨。 孟妤是被生物钟给吵醒的,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视线有些模模糊糊,身子羸弱得撑不起,手臂搭在眉心骨处,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 光从外头照了进来,当她微微侧目的时候,恍惚间瞧见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来人青衫落拓,衣袂飘飘,她恍惚了一瞬,呢喃了一声,“殿下……” “太子醒了。”李拓并未听清楚她说了什么,而是朗声道。 床上的人猛的坐了起来,一瞬间睡意全无。 “王爷!”她惊讶的看着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本王前来看看太子住得如何了,昨夜回来的匆忙,无暇顾及太子,还望太子莫要往心中去才是。”李拓态度不冷不淡,语气也是不咸不淡的。 孟妤嘴角扯了扯,有些为难的犹豫着要不要掀开被子,再三斟酌之下,商量似的透过床幔低声道:“能否请王爷回避一下,本宫更衣。” 李拓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很快七叶和凉月这才冲了进来,本来她们是想要阻止的,但是被人给控制住了。 孟妤瞧着她们急急忙忙的样子轻声安抚道:“没事,别怕。” “公子要藏好自己的女儿身才是。”七叶担忧的道。 这襄王好生没修养,居然直闯入别人的房间,亏得还是一个皇子。 孟妤点了点头,“给我更衣吧!” 她大致也猜到李拓为什么而来的。 退兵一事本就属于先斩后奏的,按照晋文帝对他的苛刻而言,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李拓势必会拿出细盐来应付晋文帝。 所以一大早的前来就是为了寻她的。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孟妤穿着一袭墨绿色的衣衫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不足六尺的身材看着委实有些不尽人意。 偏偏这张脸生得极好。 李拓扫了她一眼收回了视线,负手而立望着庭院内的红梅白雪,“太子可还记得答应本王的事情?” “本宫记得,王爷带路吧!”孟妤很是从容的点了点头,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 李拓狐疑的皱眉,一言不发的带路。 很快几人绕过廊下,径直走到了质子府的厅堂内,此番这处已经等待了不少的人,皆是一些盐商。 对于食盐,他们最为了解了。 而他们的手上都只有一些略微粗糙的盐,细盐都是皇室才有的。 “参见襄王殿下。”众人齐刷刷的给他行礼。 李拓大大方方的摆摆手,“都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众人颔首落座在两旁。 孟妤瞧着这一幕勾了勾嘴角,拉拢了身上的大氅,侧目而视,“王爷很急?” “很急。”李拓坦坦荡荡的点了点头,剑眉轻蹙。 这可是他昨日在父皇面前亲自担保的,若是此人做不出来的话,那么她能不能活过一年还是一个未知数。 孟妤了然于胸的颔首,却没有随着他入坐,而是站在厅堂的中间,苍白着一张小脸悠悠的开口,“王爷让人送一些粗盐到本宫房内即可,傍晚的时候来验收便行。” 李拓落座的动作一顿,凤眼眯了眯,有些不耐,“为何不能现在?” “一路舟车劳顿的,本宫身子累,经不起折腾,这一大早的未曾用膳就被王爷拉来了,没什么心情。”孟妤不卑不亢的回答。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情况,她要试试看李拓的底线到底在哪,还有晋阳的细盐有多少,又有多少吃不上。 李拓捏了捏拳头,又松开来,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手让人送来了一些粗盐。 孟妤很是洒脱的就转身回了房间去。 她没吃饭,很累,很饿,浑身乏力,而且手腕的伤还没好,有气。 七叶和凉月跟在她的身后,瞧着她这一副不过十六岁年纪的身躯有些感慨万千。 “公子,您这么做,不怕襄王恼嘛?”凉月有些担忧。 孟妤肯定的摇了摇头,“李拓没那么沉不住气。” 这人很能隐忍的,虽是个将军,可未必不是一个谋士。 知人善用,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眼光。 对于有才之人,李拓从不吝啬,所以哪怕对方怪癖很多,也能够忍下来。 这就是他的不同之处。 “派人去守着,若是她作弊,第一时间告诉本王。” 旁边的护卫点了点头,“是。” 李拓也不好继续滞留,对方乃是质子,他一个王爷,还是避嫌比较好。 更何况,他昨日回来还未曾回府。 今日一从宫中出来便迫不及待的直奔质子府了。 白雪皑皑中,马车咕噜咕噜的从雪地里面碾过,很快在襄王府停了下来,男人衣袂飘飘,健步如飞的就进了府邸。 红绸翻飞,为这雪景添了些喜气,李拓面色清冷,也看不出喜怒来,直到瞧见庭院中一个身影时这才软了下来。 此人正是他的王妃——孙家的小姐孙颜宁,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二人相敬如宾,也算是融洽。 女子容貌中等姿色,不过小家碧玉罢了,却是个知书达礼的。 瞧见他回来面色一喜,眼前一亮,提着裙裾小跑到他的面前,却又克制住的拉开距离,笑着行了行礼,“王爷回来也不派人提前知会一声,妾身好让人准备准备。” 第三百九十一章 矮冬瓜 李拓看着她语气温和,不似面对将士时那般严厉,平易近人了些许,“不必麻烦。” 孙颜宁倒也没有强求,而是面露忧愁的看向他,“王爷昨夜没回来,可是被父皇刁难了?” 李拓蹙眉,似是不大想讨论这个话题,牵着她的手往屋内而去。 下人们个个低垂着头,停止了脚步。 王爷征战乃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回来之后夫妻二人腻歪些也是人之常情的。 别看襄王殿下玉树临风,又战功赫赫,却是个洁身自好的,府内也就他们王妃一人。 以至于金城内的人都觉得这孙家高攀了襄王殿下。 而襄王殿下对于自己的婚事向来不在意,娶谁都是一样的。 只要温顺乖巧,他都会以礼相待的。 房内,孙颜宁给他脱下了厚厚的大氅和衣衫,柔若无骨的手指从他的身上掠过,偏偏面前的人心无杂念,满脑子都是关于细盐的问题。 “王爷,”孙颜宁有些犹豫的轻唤道:“可是那里不对劲?” “妾身让人给您备好了热水,您先洗洗,再休息休息,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必是没休息好的。” 李拓蹙眉,不解的看向面前娇小的身躯,忽的问道:“夫人可见过比女子还要娇小的男子?” 嗯? 孙颜宁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之后笑了笑,将脱下的衣衫放在了旁边的屏风上,柔声道:“该是有的,妾身在书中倒是瞧过不少这样的记录,王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本王见了那商洽的太子,身量不过六尺。”李拓低声道。 孙颜宁微微一愣,也觉得有些惊讶,“不是传闻这商洽太子俊美非凡,郎艳独绝嘛?” 李拓默然。 郎艳独绝倒是真的。 就是那个身高不敢苟同,更何况楚韩州还提起过初见是他并非如此的。 难道真如她所说身高作假了不成? 看来得去查一查了。 …… 金城热闹,同样是天子脚下,可晋阳的首都比商洽的首都要繁华,要热闹。 一看就知道到底是谁治国有方了。 今日比往常还要热闹几分,因着质子府内的那位人物,惹得不少人猜测起来。 更是设下了赌局。 对此一无所知的孟妤则是关在房门慢悠悠的用完了早膳,正打算整理一下行礼的时候,外头走来了一个身影,一个士兵隔着门槛拱了拱手,声音如雷贯耳,“太子殿下,我商洽的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前来探望。” 孟妤拖着疲倦的身躯低声道:“本宫知道了。” “公子,您的身体,”七叶看着她这一副羸弱吃不消的样子,有些堪忧,“要不奴婢去拒了。” “七叶,”她嗤笑一声,“咱们是人质,可没有选择权。” 七叶默然。 很快,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往这处而来了。 这质子府还算是豪华,里里外外人不少,房间也很多,她所在的这个房间采光极好,外头的风光也是一目了然,白雪映红梅,春赏百花,秋赏月,冬赏雪。 “哈哈哈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道爽朗的笑声从门口响起,她凝神看去。 便瞧见了一袭明黄色的衣袍扫过门槛,衣摆上绣了莽,标明了他的身份和地位,腰系一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锦靴上还残留着雪,自下而上,孟妤望着这张并不怎么出彩,还略带轻浮的脸施施然的起身。 按照身份地位,她也不必给此人行礼,只需微微作揖问好便是。 李殊含笑着回礼,瞧见她这个模样时眼中一喜,眼神也变得鄙夷了起来,“太子殿下一路辛苦了,昨夜天色已晚,本宫便不好叨扰了,今日特意来看看的。” 而他的身后,放眼看去,皆是一些她并不认识的人物。 虽然来之前做足了功课,但是只知其名,不识其人。 ”太子殿下!”几人一一问好。 不得不说这晋文帝很能生,膝下儿子八个,女儿六个,孙子也有了不少个,称得上是老当益壮了。 孟妤含笑着点了点头,“有诸位惦记了,本宫很好。” “太子初来驾到,想必诸多不适,若是有什么缺少的,或者是下人怠慢了,可要和本宫说一声,毕竟我晋阳的人五大三粗的,不似商洽那般的细腻。”李殊阴阳怪气的勾了勾嘴角,对于自己看见的很是满意。 孟妤含笑着挑眉,“多谢太子,本宫记住了。” “父皇让本宫给太子送来了一些东西,若有怠慢之处太子可要多多担待才是。”李殊摆摆手,身后的宫人便送来了东西。 孟妤瞧着这些东西皮笑肉不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这晋文帝的所作所为有些匪夷所思了,莫非…… 她敛了敛眉,始终微笑着面对众人。 她淡漠的态度让众人大失所望,不欢而散了。 人走远了之后,凉月忿忿不平的抱怨,“这些皇子怎地这般没有教养?” 孟妤倒是不恼,语气温凉,“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草包太子一个。 事实证明,这些个皇帝眼神都瞎,就喜欢让废物当太子。 偏偏出色的儿子被各种提防。 这个襄王也惨,母妃出身卑微,在后宫战战兢兢,如履平地。 唯一幸运的事情就是襄王长得这般出类拔萃,耀眼瞩目了。 这也才使得她的地位高了几分,如此一来在宫中的日子也好过了。 而李拓也因此出名。 “七叶,去给我取些水来,要热水。”孟妤朝着旁边的七叶低声道。 她没空搭理这些草包,只要将答应襄王的事情办好了,大家各取所需,接下来在晋阳,她也算是有了一个护身符,熬过三年想来也不难的。 七叶起身去给她准备热水去了,留下凉月伺候着。 以李殊为首的,众人走出质子府之后表情各异。 “这太子怎地这般矮小,像个矮冬瓜。”忽的一人哈哈大笑起来。 此人正是一向玩世不恭的十一皇子——李沧。 他一笑众人默然了一瞬,随后哄堂大笑。 李殊负手而立,讥讽道:“本宫当什么人呢!不过是一个矮冬瓜罢了,哈哈哈哈!” 第三百九十二章 本宫何时说过 李殊的话成功的让在场的众人也随着哈哈大笑起来了,这些前来的几位皇子无不是围绕着他转的。 “皇兄觉得,昨日襄王在父皇面前所说的是真是假?”旁边的一个身穿浅绿色的少年问道。 他这么一说,其余的人都看了过去。 李殊眉头紧锁,神情也有一些复杂,“让人去盯着,有什么动静前来知会本宫,还有襄王……” 一想到他此番又打胜仗了,李殊就心中不悦,各种隔应。 这人……怎么就没死在战场上呢! 旁边的护卫拱手道:“是。”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离开了质子府,毕竟父皇有言在先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晋阳的局势比商洽要简单得多,但是也好不到那里去,这个李殊得天独厚的条件,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了。 可是不管在课业上,还是朝堂上,亦或是军事上,样样不如李拓。 因此,总是借机打压对方。 而孟妤作为质子,归属于李拓管辖,他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真是好笑至极,只要是在这个时空皇权底下,处处都会发生尔虞我诈,血流成河的场景。 商洽那边,她才对付了一半,甚至都还不知道结尾如何,如今就要面对晋阳的情况了。 “公子,您这么弄当真可以弄出细盐来嘛?”七叶看着她忙得热火朝天的场景有些忧心忡忡。 沈初曼抬起头来扫了她一眼,抿唇笑了笑,“若是不能,咱们三个都得死在这里。” 这是她活命的机会,和抱大腿的好机会。 鸟择良木而栖,人亦是如此。 太子靠不住,手中并无兵权,影响力也不大。 不同李拓,名声在外,饶是皇帝再看他不爽,也无可奈何。 若是能够寻得李拓的庇护,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了。 听了她的这话,七叶没再询问些什么,和凉月老老实实的在旁边帮衬着她。 只是那门外时不时的有身影掠过,孟妤只要一抬头就能够看见对方。 然而她熟视无睹,仿佛没有瞧见一般。 “七叶,关门。”她朝着七叶道。 七叶猛的起身,将房门给关了起来,这一下子就将外面的人都给隔绝了。 “这……”外头的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小声嘀咕着:“这可怎么办?看不见了。” “先去告诉太子殿下吧!”最终几人只能无奈的道。 经过商议留下一个人看守着。 这边的情况很快就传到了襄王府去,李拓还未坐下吃上一口热饭,已然迫不及待的就穿上斗篷要离开了。 孙颜宁有些急了,一把拽住了他,有些委屈的道:“王爷,先吃点东西吧!您还没……” “本王要办正事,晚些时候再回来。”李拓有些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头。 孙颜宁抓住他的衣袖舍不得松开,渐渐的李拓失去了耐心,厉声道:“宁儿,松手。” 孙颜宁:“……” 终究是抵不过他的倔犟,无奈之下只得放开了手,眼中弥漫了些水雾上来,她看向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有些委屈的嘀咕了一句,“今日是我的生辰。” 旁边的许嬷嬷于心不忍的上前安抚道:“王妃别伤心了,王爷公务缠身难免有些忙不开。” 孙颜宁笑了笑没说话,她什么都知道的。 这人对她向来都是以礼相待,看似很好,实际上很疏远,二人之间也不过就是相敬如宾罢了,从未有过争吵,而她满怀着一颗真心嫁给他。 如同深闺里面的那些个姑娘一般,对他仰慕已久,能嫁给他本就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哪里还敢要求太多。 只是…… “嬷嬷,陪我回趟家吧!我想回去看看母亲。”她的生辰,也就母亲记得了。 然而母亲早早的就去世了。 她得回去给母亲上上香才是。 许嬷嬷点了点头,吩咐人去备了马车。 …… 当李拓赶到质子府的时候,人已经都离开了,他放心不下的就往孟妤居住的处所大步流星的而去。 此时不过晌午刚过,孟妤正在用膳,旁边堆放着的是弄好的细盐。 李拓一进来看见这一幕便有些差异。 三人齐刷刷的抬起头来望向他。 孟妤愣了一瞬,犹豫着要不要起身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那堆细盐的面前。 李拓伸手捏了捏,神情古怪的看向她,“这些都是太子做出来的?” “是,”孟妤点了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客气的问道:“王爷用膳了?” 李拓一愣,摇了摇头,“未曾。” 来得匆忙,压根没吃。 孟妤大大方方的朝着七叶吩咐道:“去厨房多拿一副碗筷过来吧!” 七叶颔首而去。 孟妤邀请他坐下,表情很是平淡,这上面的饭菜也都是她自己做的,味道还不错。 李拓端端正正的坐好,望着她这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奇,“太子将细盐的秘方告诉了本王,如此一来商洽便失去了赚晋阳钱财的一个好机会。” 别的不说,商洽的细盐是真的多,也不知道是技术问题,还是地理环境的问题。 孟妤看向他,此人锦衣玉冠,生得剑眉星目,仪态端庄,倒真像是个宁折不弯的正人君子。 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有勇有谋的襄王。 身穿盔甲时的气势,褪下盔甲时的两袖清风,也算是难得。 沉默了一瞬,孟妤莞尔一笑,“本宫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造福百姓罢了。” 好一个造福百姓。 李拓笑而不语。 倒是凉月觉得食难下咽了,没法再继续吃下去了,只好老老实实的放下碗筷,猛的起身。 孟妤被吓了一跳,导致筷子上的肉都掉进了碗中。 很快七叶的碗筷拿来了,二人对坐着,始终沉默不语。 李拓并未客气,优雅的执筷,动作慢条斯理。 他这一双手布满了老茧,不似公孙行止那般细皮嫩肉,光滑如玉,却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太子是否能够把秘方给本王了?”他抬了抬眼帘,低声道。 孟妤从容不迫的看向她,神情寡淡,眼中一片清澈,笑得很是淡定,“本宫何时说过将细盐的秘方给王爷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抛砖引玉 她的话成功让面前的人扫了兴致,桌上的饭菜顷刻间四分五裂,桌子也被劈成两半。 李拓抽出了腰间的软剑,直架在她的脖子上,“你在戏弄本王!” 孟妤很是淡定的继续将碗中未吃完的饭菜扒拉了,平静的将碗筷放在手中,慢悠悠的抬起头来仰视着他,笑得有些轻蔑,“王爷这话言了,至始至终本宫都未曾说过会给王爷秘方的,若是给了,本宫还能活下去嘛?” 她一语点破。 “本王承诺过你的。”李拓戾气横生,语气寒凉,手中的利剑划过她的脖颈带出浅浅的血丝。 而她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依旧保持着笑容,讥讽的笑出声来,“王爷这话不觉得很违心吗?当初王爷能够因为细盐退兵,如今若是拿到细盐,本宫生死不过是你们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晋阳虽然缺乏蔬菜,但是也不至于吃不上,然而细盐才是最致命的,若是本宫一次性给了,岂不是再给自己挖坑?” “王爷可曾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李拓剑眉一挑,沉默的看向她,似要将她一寸寸的给剥开来,瞧瞧这个人的庐山真面目。 “你不信本王,又何故与本王约法三章?”他慢条斯理的收回了手中的长剑,语气平淡,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太子觉得自己这招又能够用多久呢?若是本王研究出细盐的法子来了,太子一样活不了多久。” “是活不了多久,但是少说也得一年,本宫若是死了,商洽必定大乱,本宫的舅舅手握重兵,向来和皇帝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平衡,可若是本宫死了呢?这个平衡势必会打破的。” “当今皇上什么心思,王爷比本宫清楚,何必得不偿失呢?”她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本宫要求又不高,只是想活着而已。” “太子还真是顽强得叫人钦佩,”李拓嗤笑,“那怕是深陷险境也依旧不忘为自己谋划,如此看来倒是商洽的皇帝看走眼了,太子那里是个花瓶,分明是个韬光养晦的猛虎才是。” 面对他的揶揄,孟妤不可置否。 真正的公孙行止的的确确是这样的人,向来不是任人拿捏的,只要他想,商洽的江山早就乱了。 可惜啊! 她的殿下除去私仇,身后还有成千上万的性命担负着。 “人总是贪心的,若是早些死,也不知恐惧和悲伤,可长大了,便晓得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有了所放不下的事情之后,便会留恋这世间的锦绣风华了。”她轻笑着敲了敲碗筷,语气中夹带着些无奈。 若是能够好好的活着,谁又愿意去赴死呢? 李拓默然,盯着她看了许久,“倘若本王需要大量的细盐,太子又如何能够保证给本王呢?” “本宫没有十足的把握又如何敢和王爷对上呢?”孟妤反问。 李拓又道:“好!太子殿下果然是深藏不露的,本王答应你便是,君子一诺,千金不换。” 孟妤勾了勾嘴角,“王爷放心,若是本宫能够活着离开晋阳,细盐的秘方双手奉上。” 他抿了抿嘴唇没再说话,而是甩了甩衣袖欲要离开之时,却被孟妤唤住了。 “友善提醒王爷一句,不少人盯着细盐的事情,王爷要多派一些人来保护本宫才是,本宫手无缚鸡之力的,容易受惊。” 李拓侧目扫了她一眼,神色晦暗不明的离开了。 这人的确是有些让人抓狂,也难怪楚韩州被气得直跺脚。 瞧着人走远了,七叶和凉月被吓得够呛,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公子,您这样太冒险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的情况没有更糟糕的了,事已至此只能顺其自然了。”她倒是没怎么在意。 今日这一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李拓心中也有数了。 李拓不傻,她也不蠢。 他既然敢在晋文帝的面前护下自己,由此可见他也会在晋文帝除掉自己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如今未到时机罢了。 人一走,质子府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只是没过多久,便有人前来端走了那些做好的细盐。 保命符是拿到了,然而能不能抓牢就看她的本事了。 “七叶,”她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你和凉月无事的时候就出去转转,他们限制本宫,总不能限制你们,多去人潮拥挤的地方,再或者是客栈酒楼,明白嘛?” 二人面面相觑,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重重的点了点头,“公子放心,我们明白的。” 孟妤点了点头。 这二人常年更在公孙瑾的身边,对于这些道理,自然也是明白的,很多事情不用说得太清楚。 离开了质子府,李拓神色复杂,眉心聚拢,许久未曾舒展开来,护卫恭恭敬敬的看着他走来,“王爷可要回府?” 李拓捏了捏眉心,“暂且先回去,你让人继续在商洽那边查,对于这个太子,本王要一字不落的全部查清楚。” 这差距太大了,他不得不怀疑商洽是不是送来一个假太子。 …… “胡言乱语!”楚韩州拍案而起,面色凝重,“人是在下亲自接来的,沈将军若是怀疑,倒不如说是在下看守不力。” 沈廓瞧着石桌上的惨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无奈的道:“楚大人误会了,在下只是……” “只是什么?”楚韩州冷笑一声,“沈将军看在下不爽多时了,在下也确实比不过沈将军出身高贵,但是在下做事情向来不会马虎的,押送期间寸步不离,怎么会被人调包?” 沈廓也有些恼怒的起身,身上忽的飞来一些白雪,他眉心骨处染了些愠怒,“楚大人总是拿着出身说事,时间久了,怪叫人所不齿的,在下不过是前来询问一番,好让王爷做出应付的对策来,而不是和楚大人争吵的,告辞。” 楚韩州气不打一处来,欲要追上去的时候,又停住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最厌恶的便是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对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 第三百九十四章 分则各自为王 然而他的厌恶却改变不了什么,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自己更加强大,摆脱他的出身。 …… 大半个月过去了,冀州这边的情况也好了不少,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在公孙行止的带领下,屈家屈服,整个冀州成为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纪子瞻的队伍依旧在城外叫嚣,时不时的前来嚎一嗓子。 成楼上摇曳的旗舰,士兵个个精神抖擞的把守着,冀州的州府也早已经缴械投降了,他们没有道理再倒戈相向。 此番公孙行止一袭青衫,负手而立,带着银色的面具挡住了大半边的容貌。 一双好看的瑞凤眼眯了眯,居高临下的望着下面的一切,和雪地里面扯着嗓子喊的一个将领。 纪子瞻的身边还有着皇帝安插的人在其中,所以他不好太过于放肆。 但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又因着雪灾的事情,导致了路上风雪交加的,容易发生雪灾,雪崩,所以这个关键时刻也不敢有人前来。 城楼下的人骑在马背上,透过大雪纷飞望向他,“无耻小儿,以下犯上,谋逆之心昭昭,还不快滚下来束手就擒?” 公孙行止低头扫了他一眼,神色中都是轻蔑。 “将军,时辰不早了,咱们要不先回去吧?”他身后的人劝解道。 这都大半个时辰了,骂也骂了,嘲笑也嘲笑了,可是人家依旧熟视无睹,像是没看见他们一般。 而且更过分的是,还是不是的扫一些积雪下来,这埋汰谁呢? 能打就打,不打就跪地求饶啊!整这出缩头乌龟的样。 此人是个急性子,然而却是一个烈性不小的将士,却偏偏有勇无谋。 萧柏文一袭墨绿色的衣衫站在他的身侧,悠哉悠哉的开口道:“殿下若是觉得乏味不如先回去?” “他是谁?”公孙行止答非所问的看着下面的人。 嗓子倒是不错的,却没有多大的本事。 萧柏文如实招来,“此人乃是苏大人的门生,苏大人死后就被皇上收编了,一直对殿下颇有微词,固执的认为是先皇害死了苏家。” 这人就一直对殿下不友善来着,再加上被刘太尉洗脑,也就成了如今的样子。 纪子瞻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便是如此。 公孙行止若有所思的蹙眉,朝着旁边招了招手,“放一个梯子下去。” 萧柏文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同情的看向楼下的人。 旁边的士兵很快就搬过来了一个长长的阶梯,往楼下一丢,人站在石墩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朗声道:“你不是想打吗?你若是赢了我,城门就开。” 王赋看着他反倒是提高了警惕,喊道:“此话当真?” “你怕了?”公孙行止答非所问的刺激他。 王赋听了这话那里还坐的住,不听劝说的从马背上飞身而上,很快就落在了那梯子上,攀爬得很快,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出现在了城楼上。 在场的人都未曾动,一个个都犹如死人一般,王赋奇怪的瞄了一眼,这才发现大部分都是草人,暗叫不妙之时人已经被擒了。 城楼下的人心急如焚之时,公孙行止眯了眯眼,手掌搭在梯子上顷刻间四分五裂了,断了他们爬上来的路。 王赋不服气的被人押跪在地上,挣扎着,“你耍诈,我不服,有种你和劳资单打独斗?偷奸耍滑算什么君子?” 公孙行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尾上挑,笑得森冷,“为何要做君子?” 像这样的蠢货一钓一个准。 王赋吵闹着叫嚷,下面的人却只能干着急了。 公孙行止嫌他吵得厉害,点了他的穴道摆摆手示意人押下去。 如王赋所见,这城楼上大部分都是草人,只有几个换岗的。 对付他们,实在是用不着兴师动众,再加上城内那么多的百姓还需要过日子呢!吵着可不好。 萧柏文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这太子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江沙可有消息了?”公孙行止侧目问道。 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便是孟妤了。 萧柏文摇了摇头,“还未曾收到江将军的来信,想必人还未到。” “殿下不必忧心,孟姑娘聪明伶俐,想必吉人自有天相的。” 公孙行止斜了他一眼,“阿妤不会武功。” 萧柏文闭嘴了。 成吧!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解决了王赋,他没待多久便回了屈府,衣衫翻飞,满是仙气,再加上银白色面具下惹人瞎想的面容无不成为焦点。 如今他不是公孙行止了,只是一个姓孟的谋士罢了,字玉楼。 “参见太子殿下!”一回府,就碰见了木栀,对方吓了一跳的给他问好。 公孙行止微微颔首,正准备回房时,却瞧见了她手中拿着的一个东西,紧张得走了过去,“这是绣的?” 木栀一瞧他拿的乃是孟妤微绣完的荷包立刻解释道:“这个乃是孟姑娘的,当初小女教了她一些,她绣了一点,没绣完,一不小心被我带来了。” 本来还想着等她来冀州还给她的,谁知道…… 公孙行止攥紧了这个荷包,瞳孔中都是小心翼翼,“她说这个是送给谁??” “孟姑娘说,是送给她的心上人的。”木栀茫然的说道。 当初孟姑娘说她喜欢的人不怎么开窍,所以她得什么都先学好,再去教他。 也不知道谁这么好的福气。 “这个,本宫拿走了。”公孙行止不由分说的给霸占了。 木栀连拒绝的话都没有说出来,人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大雪下个不停,他急切的回房,慌忙的将荷包拿了出来,上面的字绣了一般,写的乃是他的小字。 他的小字是太后取的,因着不怎么叫,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殿下……”高栾拿着一些密函走了进来,就瞧见了神色慌张的太子。 “高栾,”他敛了情绪,将东西收好,压着体内的暴躁,“给江沙休书一封,尽快寻到阿妤,本宫要知道阿妤的所有消息。” 第三百九十五章 血染白衣 高栾毫不犹豫的拱了拱手,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又被他给叫住了。 “让纪老将军来一趟,就说本宫找他有要事相商。”公孙行止又不放心的吩咐道。 高栾立刻就走了出去。 如今冀州的情况已经很稳定了,纪子瞻也已经在城外数月了,是时候该收网了。 很快纪老将军踏着风雪而来,那一身盔甲上落满了白雪,伸手拍了拍这才走进去的,发白的胡须上冒着些霜雪,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殿下。” “将军给纪公子修书一封,让他准备好这几日出兵。”公孙行止将那没有绣完的荷包塞在了怀中,转过身来朝着纪老将军嘱咐道。 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完,纪子瞻他们来的时候所带的粮草并不多,而如今绍安城那边压根一时半会的没有办法支援,所以这个时候对阵是最好的选择,王赋这个麻烦给解决掉之后,他做事情也就方便了许多。 纪老将军点了点头,“臣也觉得是时候可以收网了,如今正是他们虚弱的时候一网打尽乃是好事。” “恩,”公孙行止沉声道:“那明日就有劳将军出征了。” 纪老将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很是爽快的就答应了,“好,老夫倒是要看看自己的这个儿子多有多大的本事。” 公孙行止抿了抿嘴角目送着他远去,外头的雪越下越大,足足下了半个多月了,偶尔也会停歇,但是过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又下起来了,一瞧见这风雪他就想起东宫的那段时日了。 这几日陆陆续续的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些密函,大部分都是和他这一次被作为质子送到晋阳去引发的事情。 而他的舅舅则是反应最为激烈的。 衣衫扫过桌角站在那案桌前,目光落在密函上,眉梢中夹了些许的风霜,正当他沉思的时候萧柏文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站在那门边拱了拱手神情严谨的道:“殿下,绍安那边传来消息,夏侯淳逃了。” 公孙行止一愣,有些惊讶的转过身来,“逃了?” “恩!在孟姑娘出发前往晋阳没多久就逃走了,皇上疏忽了这一点,再加上夏侯淳和人里应外合的,便连夜逃回了并州,如今下落不明,也不知到底逃到何处去了。” 镇远侯那边想必还没有收到消息,再加上镇远侯本身就是一个不爱惹事,又怕惹事的性子,所以对于邵安的事情向来不关心,只要天下太平,只要殿下不死,他就能够高枕无忧。 那夏侯淳也是继承了他爹的脾气,贪生怕死的性格演绎得淋漓尽致,此番知道绍安的事情,怕是早就回去通知他爹了。 皇帝必然是会派人抓捕的,夏侯淳这一路上九死一生。 公孙行止神情平淡,负手而立沉声道:“本宫没记错的话,前往并州的路上必先经过冀州的。” 萧柏文点了点头。 “并州和冀州之间就隔了四五日的路程,本宫迟早都是要和本宫的这个舅舅相见的,既然如此那倒不如提前给他一个契机。”公孙行止晒笑。 萧柏文却觉得此事未必靠谱,“殿下有把握能够让镇远侯效忠殿下么?” “没有,”公孙行止非常肯定的道,“本宫这个舅舅胆小如鼠,向来都是及其怕自己被牵连的,他不会,也不敢冒这个险,所谓的镇远侯不过是一个纸老虎罢了。” 皇帝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却一清二楚的,当初江沙也在并州潜伏过一段时间的,对于并州的局势也都给他汇报的,所以对于他这个舅舅并不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倒不如直接将并州给拿下。 “吩咐下去,寻到夏侯淳,将其救下来。”公孙行止莞尔,眼中却没有半点的笑意。 萧柏文微微颔首,神色复杂的看向他,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这段期间公孙行止所做的事情都太过于惊悚了,让他们这些人都目瞪口呆的,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这般清风明月的太子是如此心机深沉之人。 可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不对的,他若真两袖清风,那么十多年前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救下夏侯淳怕也是为了威胁镇远侯罢了。 谁叫镇远侯就这么一个儿子呢!可不得看作是命么? …… 东宫的梅花今年开得不多,像是一种人走茶凉的感觉,那没开的梅花居然被冰雪给冻死了,这也是件奇事了。 不少路过东宫的宫人都退避三舍的,总有一种错觉,这东宫阴森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太子走了,人气也消散了,所以导致此处森冷恐怖。 大雪厚厚的将琉璃瓦的色彩给掩盖住了,唯有那廊下还有一个苍老的身影蹒跚而过,手中挎着一个篮子,佝偻着背慢吞吞的走进了莠和殿内。 本该空无一人的莠和殿内却坐着一个白衣少年,衣衫被鲜血给浸染,盘着腿坐在那蒲团上,面前的小案几上摆放着一坛酒,他咬着牙将酒倒在了伤口上,龇牙咧嘴的攥紧了手臂,冷汗不受控制的从额头掉落,疼得他红着双眼咬紧了殷红的嘴唇。 夏嬷嬷看着他这个样子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篮子给放在了旁边,拎着厚厚的布衣蹲在了他的面前,声音苍老,却很温柔,“殿下,老奴帮你瞧瞧。” 公孙离望着她并未拒绝,艰难的松开了拳头,任由她小心翼翼的给自己上药。 夏嬷嬷上了年纪了,自然是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所以这才留下来的,只要殿下好好的,她这把老骨头又算得了什么呢?在此处还能打扫打扫。 “殿下往后等等老奴,老奴腿脚不利索,来得比较晚,”夏嬷嬷低声哄着他,像是在和小孩子说话一般,“孟姑娘常说,殿下年纪小,心眼不坏。” 公孙离剑眉微蹙,桃花眼中闪烁着汗珠,闻言抬了抬眼皮子,“她这么说我?” 夏嬷嬷点了点头,温和的笑了笑,“孟姑娘是个好人,待人随和,性子也好。 第三百九十六章 清蒸还是红烧 公孙离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的看着夏嬷嬷给他包扎好伤口。 自从孟妤告诉他这个地方有个暗道之后,他就时常从这处外出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些杂碎太过于碍眼了,留着无用,倒不如都杀了,省麻烦。 可是这件事却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所以他都是昼伏夜出的。 今日乃是意外,可这个夏嬷嬷却三番两次的给他包扎伤口,若不是因为她乃是公孙行止留下的人,他早就将其给杀人灭口了。 任何知道他一点蛛丝马迹的人,都得死。 “殿下,这快要过年了,您就别再外出了,染了血不吉利,”夏嬷嬷笑着眯了眯眼,慈爱的看向他,“老奴就先回去了。” 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公孙离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别扭的开口,“你若是愿意,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地方,没必要待在这处。” 一个老人家若是在此处出了意外也没人知晓。 夏嬷嬷笑着看向他,“不打紧的,老奴在这处极好的,殿下不必担心,这地方甚好甚好啊!” 她这般的坚持,公孙离自然没有多做坚持。 慢吞吞的就将自己的衣衫给重新穿上,好在他在此处备了衣物以备不时之需的,如今姜贵妃已经站在他这边了,而孙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皇后如今更是将他视为珍宝,他的目的很快就要达到了。 谁敢阻他,他便杀了谁。 谁敢拦他,他就灭了谁。 少年换了一袭绛紫色的衣衫,步伐摇摇晃晃的离开了东宫。 廊下,大红色的灯笼被寒风吹得吱吱作响,没人之后这东宫的一切都开始蒙上了一层灰土,连带着所有的灯笼上也有了灰尘,冰天雪地的居然生了蜘蛛网。 夏嬷嬷站在廊下,瞧着那渐渐消失的少年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着远去。 “殿下这是去了何处,可让娘娘好找啊!”孙嬷嬷在长信宫的不远处寻到了公孙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公孙离攥紧了双手,苍白着脸摇摇晃晃的站好,面色波澜不惊笑道:“母后找我何事?” 孙嬷嬷恭恭敬敬的道:“这不是要过年了么?娘娘就想着给殿下做些新衣衫了,所以让奴婢唤殿下前去,谁知道殿下不在宫中,也不知去了何处。” 公孙离讥讽的勾了勾嘴角,这些人自从公孙则死了之后,一个个都对他点头哈腰的,恨不得把一颗心给捧出来。 “那就麻烦孙嬷嬷了,我这就去。” 孙嬷嬷含笑着给他带路。 凤仪殿这边,皇后望着面前的绫罗绸缎,惆怅的坐在那软榻上双目无神,昔日这般时候都是她的则儿前来的,然而如今却物是人非了。 “娘娘,五皇子来了。”就在她走神的瞬息,孙嬷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 皇后收敛了悲伤的情绪,在宫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堆砌了温和的笑容朝着外头走去。 公孙离走到寝殿的中央,望着她拱了拱手道:“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望着她很是欣慰,笑着拉起他的手,“怎的这么晚才来,可让母后好等。” 面对她的质疑,公孙离很是轻松的应对,“儿臣四处走走了,这不打算摘一些梅花赠予母后么?” 皇后闻言并没有觉得高兴,而是不悦的蹙眉,“阿离,母后告诫过你的,如今不该在玩物丧志了,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太子之位就成了别人的了,你……” “娘娘,”孙嬷嬷给她使了使眼色,低声道:“五皇子这也是一片好心,知道您近日心情不好,这才想着让您开心的。” 公孙离乖巧的点了点头,“是啊!母后,儿臣也是在为你担忧啊!” 皇后听了这话这才稍微的高兴了不少,热情的拉着他量着尺寸,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僵持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他身上好不容易包扎好了的伤口微微的裂开来,若不是宫人来报孙丞相前来的话,他一时半会是走不掉的。 告别了凤仪殿之后,这才独自一人朝着长信宫而去的,伤口裂开来,鲜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的落下,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雪地当中,一直走到一处空无一人的竹林处时,身子一软,单膝跪在了雪地里面,俊逸的脸颊上布满了汗水,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都该死。”他咬着殷红的嘴唇,苍白的脸上被阴戾给覆盖。 挡他路的人都该死,该杀,该入无间地狱才行。 少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继续前进,像是被一股力量给托住一般。 寒冬腊月,处处皆是白雪纷纷,无一幸免。 孟妤坐在房屋内,瞧着那屋檐簌簌而落的大雪突然有些怀念江南的冬天了,没有这么冷。 “公子,”七叶高高兴兴的从外头蹦蹦跳跳的进来,怀里面抱着一只小白兔,“奴婢捡到了一只兔子。” 孟妤看向她。 七叶激动的递给了她。 孟妤一本正经的道:“你喜欢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七叶嘴角扯了扯表情有些难看,“公子……” 孟妤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抚摸着这只小白兔,未了又问道:“好玩么?” 七叶这才正经的盘腿坐在她的旁边低声道:“都打听清楚了,这几日奴婢和凉月都没有怠慢,不过,我们身后总是有人跟着的。” 孟妤了然的点了点头,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派的。 李拓对于她想必是有所质疑了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前去上前查探,又查到了些什么。 “公子……”七叶见她不说话不由得又催促道:“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继续出去玩就行了,小心行事。” 七叶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话间,那廊下一个士兵突然的出现,也不进来,而是站在门口拱手道:“太子殿下,襄王有请。” 孟妤一愣,“有请?” 士兵重复了一遍,“是的,襄王殿下的马车在外面等候着的,” 孟妤有些捉摸不透的笑了笑,这个襄王还真是奇怪,要么不出现,一出现就搞事情。 第三百九十七章 面圣 做好心理准备的孟妤在看见面前的一幕时也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今日的风雪虽然不如前些日子的那般狂烈和凶猛了,但也只是没了寒风作伴,雪花依旧下个不停,大片大片的砸在脸上也让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外面的人等候多时了,瞧见她不由得蹙眉。 楚韩州一袭狐大氅,里头一身碧蓝色的交襟衣袍,高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中尽是不屑。 而襄王则是通体的黑色,那大氅上的毛茸茸也未曾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神情寡淡的看着她,旁边的士兵牵着一匹马,她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孟妤嘴角抽搐了一下,咳嗽了一声缓解了尴尬,试探性的问道:“王爷……马车呢?不是说有马车的么?” “原是有的,王爷觉得太子殿下应当是擅骑术的,况且入宫骑马也快些,坐马车多有不便,”楚韩州语气中都是讥讽和鄙夷,“难道殿下不行?” 这话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听了去都会原地爆炸的,可惜了孟妤并非是男人,这个招数对她一点都没用,弯了弯眉眼,笑吟吟的道:“本宫确实不行,这天寒地冻的,楚大人皮糙肉厚的自是不怕风寒的,但是本宫就不一样了,本就水土不服的,若是惹了风寒,这怕是又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到时候耽误了王爷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李拓微微敛眉,这个公孙行止,倒是知道怎么对付他的同时刺激楚韩州。 白得发亮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不多时已然将她的肩膀给覆盖了,李拓眯了眯眼瞅了一下气急败坏的楚韩州开口道:“太子要坐马车也未尝不可,让人备马车。” 那不远处的士兵拱了拱手,迅速的就去照办了。 楚韩州越发的不爽了。 而孟妤心中有些不安,这是要入宫? 为何没有提前通知她呢? 就在她质疑的瞬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七叶搀扶着她小声嘀咕道:“奴婢陪着公子一起前去。” 如此一来也好有个照应。 孟妤点了点头,望向马背上的人,笑道:“王爷,本宫带上两个丫头不介意吧?” 李拓侧目扫了她一眼勒紧了缰绳,心不在焉的回道:“太子随意。” 孟妤满意的就带着她的两个小丫头上了马车,随着一声驾,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质子府,里面的人坐在一块面面相觑。 孟妤忍俊不禁的看着她们两个,无奈的笑着揶揄,“这般盯着我作甚?” “公子不觉得奇怪么?”七叶蹙眉道:“为何咱们来了这么久晋阳的皇帝都未曾说过要见公子,可是这突然就要见公子了,却没有提前和公子说起过,这是为何?” 凉月在一旁附和。 对方显然是来者不善的。 孟妤掀开了旁边的帘子,杏眼弯了弯落在了前面悠哉游哉前行的人背影上,未了又放下了帘子老老实实的盘着腿,“因为树大招风啊!” 她一下子就解决了晋阳的难题,可不得是要惹来不少人的眼红么? 而李拓也会面对很多的质疑的,堵住悠悠众口的法子就是让她出场罢了。 若是她老实本分的话,晋文帝自然是不闻不问的了,更何况是召见呢! 可惜了,她第一步就没打算要做一个待宰的羔羊,自然打破了晋文帝的计划,对方固然不会坐以待毙。 伴随着一阵车轮碾过地面积雪发出的声音,马车路过了大街,虽是冰雪天,然而街道上的行人却不少。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街道上的一切,烟火缭绕,百姓脸上都是洋溢着幸福笑意的,还有女子都是大大方方的走在街道上,不少的姑娘还腰佩短刀,匕首,长剑,与男子无二。 这晋阳倒是很开放,比起商洽的律法而言在这样的封建社会之下算得上开明了。 除去女子不能为官之外,大部分都是较为平等的。 “怎么太子殿下被我晋阳的风土给迷住了不成?”楚韩州不知何时骑着马到了她们的旁边,笑意不屑的道。 孟妤也不遮遮掩掩,很是大大方方的看着他,未了轻嗤一声,“不得不说,楚大人是不是看本宫很不爽?” 楚韩州一言不发,沉默代表了他的态度。 孟妤又继续刺激他,托着脸,惋惜的感叹道:“可惜了,楚大人饶是再看不惯本宫,也干不掉本宫,只能给自己添堵。” “你……”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楚韩州气不打一处来。 孟妤猛的就将帘子放下,没去搭理他。 楚韩州吃了一个闭门羹心中越发的不爽了,若不是顾及着王爷在的话,他真想直接就把人给整死了。 “韩州,”瞧着他回来了,李拓不由得开口提醒道:“少去招惹他。” 楚韩州神情怪异的看向他,“王爷真的打算护着他?” “你若是能够找出第二个可以给晋阳制造细盐的人来,本王随时可以杀了他。”李拓斜睨了他一眼。 楚韩州这才闭嘴的。 他确实找不出来,而且制造细盐的工序非常的麻烦,晋阳就算是有人能做出来,也只能做出一点点罢了。 很快马车就穿过了街道人群,浩浩荡荡的就到了后宫的门口。 孟妤自然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宴会,她位居质子府消息也不灵通,七叶她们打听到的都是一些关于宫中的八卦事宜,但也能够派上用场的,最起码,摸清楚了李拓的处境,以及一些皇子的地位。 “王爷请随奴才来。”很快二人就从马背上跃了下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花。 而身后的马车内,七叶和凉月率先跳下了马车,随后转身搀扶着她。 伴随着她的出现一下子就吸引了在场的人看了过去,表情千变万化,一言难尽。 这个太子来了晋阳些许时日了,见过的人却不多,都是几位皇子,对她的评价都是矮冬瓜,空有一张脸,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这张脸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颜色,一袭一袭青衫落拓,敛尽人间好颜色,往风雪中一站倒是将这一片白茫茫的雪景添了些许的色彩。 确实举世无双。 第三百九十八章 舌战群儒 在太监的带领下,几人很快就来到了宣义殿,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在场,而这个宴会则是晋文帝美名其曰给她接风洗尘的。 这也是刚刚踏入宣义殿的时候,李拓在她身侧低声提醒了一句。 “襄王殿下,商洽太子到。” 太监尖锐的声音将众人把酒言欢的声音给打断了,一瞬间齐刷刷的看向了门口处去。 入目的是剑眉入鬓,英姿飒爽的襄王,和他的谋士,以及旁边一个身材矮小甚至及不过晋阳不少女子的商洽太子。 原本寂静了一瞬的宴会瞬间响起了雷霆般的笑声,众人哄堂大笑着,看着她如同一个笑话。 孟妤昂首挺胸,恍若未闻一般,在笑声中走到中央去,仰望着高高在上的晋文帝,此人一身暗黄色的便装,虽然不是朝服,但是衣袍上五爪金龙自是必不可少的,端坐在主位上,眼神犀利,不同于公孙长堰,这人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明君。 她面带笑容的抬起手来大方得体的作揖,“商洽太子公孙行止,见过皇上。” 旁边的襄王和楚韩州却是跪了下去。 晋文帝眯了眯眼,犀利的眼神打量着她许久,对方抬起头来面不改色的和他对视,倒是有一份胆魄的,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太子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的辛苦了,今日朕特意设下美酒佳肴给太子接风洗尘,虽晚了些时日,太子莫要见怪才是。” 堂堂一个国君这般的温和好说话? 孟妤勾了勾嘴角,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来,“皇上言重了,本宫此番是作为质子前来的,皇上已经是仁慈了,本宫岂敢见怪。” “传闻说太子举世无双,乃是商洽第一美男,如今瞧了倒也不过如此,原来商洽男子都这般矮小。”不知道那位大臣忽然的发话,言语中都是调侃的意味。 旁边的人伴随着他的话而哈哈大笑起来。 孟妤始终保持着微笑,转身扫了众人一圈,杏眼弯了弯,“传闻晋阳之人皆是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向来以礼待人,原也不过如此?” 这一番话犀利又直白,叫在场的人鸦雀无声。 晋文帝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没有发话。 李拓扫了她一眼,眉梢一挑,又观察着父皇的神情这才未曾阻止的。 “本宫前来虽为质子,却也容不得大人这般的践踏吧!况且,皇上还未曾发话!各位大人倒是越俎代庖的前来挑刺本宫的不足之处了,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那位大臣如坐针毡一般的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的朝着晋文帝道:“皇上明鉴,臣绝无此意,只是太子身上疑点重重,臣这才好奇的。” 孟妤余光扫了他一眼有条不絮的道:“那不知这位大人好奇些什么呢?” “这……”对方明显顿了一瞬。 而这个时候迅速的有人站了起来给其结尾,拱了拱手道:“我等好奇太子这般矮小却身怀绝技,竟然能够将我晋阳一直头疼的问题给破解了,到底是有人包庇呢?还是太子当真有此本事?” “丞相,”一旁的李拓眼神凛冽的看了过去,“这是在质疑本王以公谋私不成?” 此人正是晋阳的当朝丞相——宇文铎,向来和襄王势同水火,这不就杠上了吗? 气氛一下子就僵硬起来。 晋文帝及时的打着官方话圆场,“爱卿莫不是多心了,襄王不是那般徇私舞弊之人。” 宇文铎却死咬着不放,目光如炬的落在孟妤的身上,“太子是襄王接回来的,谁真是假一试便知,既然太子这般信誓旦旦的,皇上何不让太子当场做出来,也好为襄王殿下大消了嫌疑。” 旁边的楚韩州沉声道:“丞相一字一句都是对襄王的质疑,皇上可是亲眼见过太子画像的,如今人就在此处难道王爷还会偷梁换柱不成?” 这话说得孟妤有些心虚了。 对方没有偷梁换柱,但是她偷梁换柱了啊! 宇文铎死咬着不肯作罢,信誓旦旦的刺激着楚韩州,“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敢试一试呢?” “有何不敢?”楚韩州果然上套了。 孟妤神色复杂的扯了扯嘴角,诧异的看向他。 李拓亦是表情一言难尽的扫了楚韩州一眼,但同时也看向了孟妤。 后者只好硬着头皮的上了。 孟妤从容不迫的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皇上觉得以本宫的身份,在殿堂前为他人观赏合理嘛?岂不辱没了我商洽的太子身份,若是皇上想看,本宫自然是乐意的,但是别人的话,就……还是说……” 她眉眼弯了弯,含笑着望向宇文铎,“丞相比皇上还要尊贵?”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宇文铎的脸色大变起来。 她的身上仿佛有一层光,身量娇小,却遇事处变不惊,面对众人的嘲笑也依旧风度翩翩,面不改色。 诸位大臣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那原本还咄咄逼人的宇文铎一下子就落了下方,急急忙忙的朝着晋文帝拱了拱手道:“皇上明察秋毫,臣绝无此意。” 晋文帝面色严谨,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倒是孟妤及时的给他解围了,温和的朝着晋文帝道:“想来丞相大人也是一时兴起,有些好奇罢了,也无伤大雅,皇上莫要计较。” 晋文帝很是爽快的大手一挥,“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朕又怎么会计较呢!本就是为了给太子接风洗尘的。” “太子入坐吧!” 孟妤颔首,提着衣摆走向了那右侧空出来的席位上。 李拓眉梢一蹙,不解的压低了声音,“太子为何跟着本王?” 左侧手方面也有空位的。 孟妤很是坦然的回答,“因为……怂。” 李拓:“……” 对于她刚刚才的所作所为,李拓有些感激的。 她分明可以袖手旁观的,却毅然决然的站出来为他证明清白,不惜的做了宇文铎,这个太子…… 今日的宴会排场不大,诸多皇子没有一个出场的,因着都前去观赏马球比赛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虎父无犬子 这个宴会不过就是为了看她出丑而摆的罢了,敷衍了事,又随意。 除去晋文帝高高在上的坐着以外,实在是看不出晋阳的诚意来。 触光交错,推杯换盏间无数的视线汇集在她的身上来,以及她身侧的襄王身上。 气氛一度非常的尴尬,孟妤若无其事的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却未曾饮酒,打算混水摸鱼的时候,那原先挤兑她的大臣再一次站了起来。 手中举着一杯酒,朝着她笑道:“启禀皇上,太子千里迢迢来我晋阳,臣不才想敬太子一杯!” 孟妤的酒量其实也就那样,一杯面红耳赤,两杯稀里糊涂,三杯不省人事。 她缓缓抬起头来,视线一动不动的就落在对方的身上。 晋文帝扫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道:“那就要看看太子的意思了,朕也不好强人所难。” “太子不会拒绝的吧?”对方似笑非笑的朝着她走了过来,眼神犀利,表情不善。 孟妤扯了扯嘴角,很是爽快的颔首,“那是自然。” 言罢!豪气十足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硬着头皮的一饮而尽,却咳嗽个不停,憋得面红耳赤的。 随后接二连三的官员都开始敬酒,酒入愁肠,火辣辣的烧着她的肺腑。 她知道若是不喝,这些人又要找茬,晋文帝也不会放过她的。 所有的耻辱她通通收下便是。 孟妤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前前后后愣是喝了数十杯,这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双眼迷离的摇了摇头,朝着晋文帝道:“皇上,本宫先行告辞了。” 晋文帝看着他大大方方的摆摆手,“太子慢走,襄王送太子回去。” 李拓起身,拱了拱手,“儿臣遵旨。” 言罢!便随着孟妤一块离开了。 走到哪殿门前时,她蓦然回首,面颊泛红,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朝着晋文帝道:“皇上想要看的东西,今日本宫怕是不能如愿了,若是皇上不嫌弃的话,本宫改日再亲自让皇上瞧瞧。” 晋文帝对她有杀机 而这个杀机来自于公孙长堰,所以她不仅仅是要襄王护住她,还得让晋文帝心甘情愿的放纵自己,让自己活下去。 很明显她的这话起到了作用,晋文帝眉头一皱,未曾言语,沉默代替了他的态度。 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宣义殿,外头的风雪不知何时下大了,不知不觉已经是晌午时分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纷飞而致,将晋阳的皇宫琉璃瓦都给覆盖了。 几人走在廊下,李拓下意识的伸手就要扶她。 楚韩州在一旁凉飕飕的道:“太子酒量不怎么样,倒是脾气很大!” 孟妤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不曾说话,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忍,抓心挠肝的。 李拓一个眼神射了过去,“韩州!” “王爷,在下没说错,作为一个质子太子倒好这般的……” “楚大人,”这一次并非是李拓了,而是孟妤打断了他的话,整个人靠在了旁边的大红色柱子上,眼神犀利,“这么看不惯本宫,有种你就来啊!看不惯又如何?你又杀不了本宫。” “哈哈哈哈哈!”她忽而失笑起来,那脸颊红彤彤的,倒是别样风采。 楚韩州气得攥紧了拳头。 孟妤不以为然,搀扶着柱子跌跌撞撞的站稳,直到看见七叶和凉月之后这才放心大胆的倒在了二人的身上。 “公子!公子。”二人搀扶着她神色慌张。 李拓慢悠悠的走到她的身后,语气平淡,“太子只是喝醉了。” 二人这才放心的。 李拓吩咐人将其送出宫去,自己则是打算去瞧瞧自己的母妃,未了扫了一眼旁边的楚韩州,“韩州,你的性子的确是该收敛几分了。” 楚韩州硬着头皮的低垂着眉眼,拱手道:“是。” 言罢,李拓这才朝着秀禾殿的方向而去的。 他的母妃身份低微,所以他回宫那日母妃也未能前来迎接,只能他亲自前去了。 回到马车上之后,孟妤直接写下了防备,倒在七叶的身上,面颊泛红,神志不清,只是呢喃了一句,“殿下……” 二人面面相觑,心情有些复杂。 当初她们逃离绍安的时候,就已经听闻太子被作为质子的消息了,好在当初她们没有做出刺杀太子的事情来,如若不然的话,怕是就不会有今日了。 …… 这几日风平浪静的,也无风雨也无晴。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中忐忑不安。 自从纪老将军和自己的儿子打了一阵之后整个人都郁闷了,心情一度不好,将自己关在房中数日这才好转的。 而纪子瞻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前去叨扰,只是和太子商议了不少的事情。 初听之时叹为观止,再听之时胜读十年书。 双手作揖恭恭敬敬的道:“殿下放心,子瞻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公孙行止看着他神色波澜不惊,一点也不意外,“你且先下去好好休息吧!这几日便不用日日来本宫这处了,人都安顿好,将冀州整顿一番,开城门,迎宾客。” 纪子瞻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是老老实实的去照办了。 他前脚一走,公孙行止就将高栾唤来,眉头紧锁的问道:“晋阳可有消息了?” 高栾表情复杂的低垂着头,纠结道:“江将军传信来,他已经抵达了晋阳,只是……质子府戒备森严,进不去,如今还未曾和孟姑娘烩面。” 他咬了咬牙,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几分,“阿妤不了解晋阳,让江沙尽快寻到阿妤,不可让她出事。” 高栾拱了拱手,“属下遵命。” “等一下,”他又慌忙的道:“若是万不得已,让江沙将阿妤救出来,她若反抗,便将人给打晕了。” 高栾迟疑了一瞬,还是答应了。 只是心中有些担忧,就孟妤的那个性子,怕是不会同意的。 锦竹苑内寂静无声,唯有外头的风雪簌簌而落,他歪了歪头,如玉般无暇的脸上愁容满面,墨色的发随着寒风而飞舞,凌乱的发落在他的眉眼间,隐有几分诡异之感。 第四百章 我赌赢了 “驾!” 风雪中,一个身影极速的在街道上横行,惹得路人都让开了一条路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啊!” “看这方向似乎是质子府。”旁人齐刷刷的望向马匹远去的方向,议论纷纷。 自从商洽的太子来了之后,入了一次宫,听闻就病倒在床榻上了,又是寒冬腊月的,深怕他死了,偏偏又不肯让太医去看。 刚刚那人似乎是……襄王殿下。 从那日进宫之后,李拓便被父皇派到了马场前去了,如今听闻公孙行止出事了,自然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人是他答应护下的,自然是要竭尽全力的。 “公子……”七叶担忧的看着她的身子,心酸的劝解道:“您何必呢……” “七叶……不死一次,如何焕然新生呢!晋文帝不会放过我的,他将襄王调得远远的,不就是觉得我会依附襄王嘛?”孟妤奄奄一息的趴在床榻边,气若游丝,“我只有赌一赌,赌晋文帝他敢,还是不敢。” 他一死无伤大雅,可晋阳会失去很多东西,而不明真相的镇远侯势必也会在这个时候捣乱的。 公孙长堰招架不住的,商洽已经是内忧外患了。 晋文帝何等聪明,怎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呢!就等着风雪骤停,明年开春之时逮住机会一举进攻商洽,如此一来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他不敢动手的,只是…… 李拓不在,她自是不安心的,她就是要逼晋文帝将人唤回来。 商洽乱了,那么晋阳也跟着乱了吧! 皇权争斗,鱼死网破,你死我活,皆是亘古不变的。 七叶瞧着她眼神中的坚定深知没法劝解的,只好讪讪作罢! “公子,公子!” 就在二人僵持的时候,凉月拎着裙摆从外头跑了进来,面色喜悦,“襄王殿下求见。” “他自己来的?”孟妤一惊,迅速的反应过来。 这晋文帝,好快的速度。 凉月点了点头,“襄王殿下听闻殿下的情况,快马加鞭的就赶来了。” 孟妤满意的笑了笑,这楚韩州果然没让她失望啊! 虽然聪慧却是个急性子,经不起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将话传去了。 晋文帝也很给力啊! 倒是给她省去不少的麻烦。 说话间,只瞧见那门槛处一道玄色的身影跨了进来,腰间的玉佩晃动着,墨发玉冠,神情肃穆,衣袍上染了风霜,大步流星的走到屏风前来。 “七叶,给襄王殿下看座。”孟妤奄奄一息的摆摆手。 李拓蹙眉,哈着气道:“本王听闻太子生病了特来探望,父皇派人来说太子不肯就医,非要见本王,此为何意?” “王爷这话问得好,本宫刚从皇宫中死里逃生,您倒好就去了马场,将本宫丢在质子府,本宫要是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孟妤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平缓的道。 李拓默然了一会,挺直了背,“太子这话言重了,本王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该做的不会不做的,答应太子的事情也不会反悔的。” “那若是皇上要杀本宫呢?”孟妤好笑的反问,“王爷拦得住嘛?” 气氛一下凝重了起来,空气中像是结了冰块一般,气温骤降,二人隔着一道屏风默然。 七叶和凉月候在一旁闷不吭声。 孟妤摇摇晃晃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身子摇摇欲坠,面色苍白吓人,神情却是犀利无比,“襄王殿下可能还不明白本宫的意思,本宫的意思是,襄王必须在本宫能够看得见的范围内,本宫才能安心,若是本宫和襄王隔得太远,本宫可不敢保证自己何时被人盯上。” “况且……王爷甘心嘛?” “自己征战沙场,回来之后非但没有得到赏赐,还被皇上压榨一番,更甚者被派去马场,如此大材小用,王爷甘心嘛?” 她伸手扶着旁边的烛台,眼中一片戏谑之色。 李拓面容僵硬,横眉冷对,瞬间拔剑相向,冷笑一声,“太子想挑拨离间?未免高估了自己。” “挑拨离间?”孟妤虚弱的失笑,语气有些飘,“王爷真是抬举本宫了,本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总归王爷回来了,本宫也放心了。” 李拓眸子漆黑一片,眼底有暗潮汹涌,他不可否认公孙行止所说的话。 这世间没有人甘心寄人篱下,被人压榨,他也不例外,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野心,谁都有。 尤其是生在皇家的人。 他冷笑一声收回了长剑,咻的一下回了剑鞘,似笑非笑的道:“本王打听到一个消息,传闻太子在东宫时经常会有人平白无故的死亡,却没有人知道是为何。” 孟妤挑眉,似是不明白他要表达些什么。 下一瞬李拓抿了抿嘴角,“倒是未曾想到太子这般心思深沉。” “王爷想说什么?”孟妤挑眉。 李拓冷笑,“本王是想提醒太子,晋阳可不比商洽,还轮不到太子在此搅弄风云,本王的事情还轮不到太子来训导,太子若想活下去……” 他朝着孟妤走了几步,眼神犀利无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最好老老实实的,如若不然,本王也会在那些人之前送太子一程的。” “功高盖主,”孟妤哑然失笑,“本宫死了,王爷又能活多久呢?” 她就是要激发李拓的野心,让他一寸寸的被欲望吞噬,掀翻了晋文帝,从而闹得晋阳不得安宁,这样,商洽最起码就是安稳的。 可…… 那些百姓…又何其无辜呢! 这一瞬间孟妤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傻了,狠狠地摇了摇头。 她头疼的捂着头,有气无力的道:“王爷既然回来了,那就好生待在襄王府便是,只要王爷能够保证本宫的安危,本宫不会生事的,只是……王爷还是管好身边的狗才是。” 李拓沉默的看着她,四目相对面前的人一副娇好的面容,却做着蛇蝎心肠之事,当真是叫人所不耻。 伴随着她的离开,孟妤体力不支的摔了下去,吓得旁边的二人齐刷刷的扑了过去。 “七叶!我赌赢了……”她失笑着倒在了七叶的肩膀上。 第四百零一章 乱局 晋阳的事情自然是会通过两国之间的渠道传回商洽的,公孙长堰几乎每日都会让人关注着关于晋阳的一切,以及并州那处的情况,为的就是确保两全其美。 然而夏侯淳的消失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的。 御书房内,寒风肆意袭来,里面的人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公孙长堰怒而拍桌而起,“好个夏侯淳居然胆敢杀了朕这么多的人。” “皇上……已经都找过了,怕是夏世子已经逃到沧州一带去了。”跪在地上的一个将领有些战战兢兢的回话道。 从夏侯淳逃离绍安之后他们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寻找了,谁知道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抓到人,夏侯淳会些武功的,自然是难抓回来的,再加上他在绍安这么多年也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准备。 如此一来更加的给他们的行动增添了不少的麻烦,而且又是寒冬腊月的,大雪纷飞找人更加的困难了。 公孙长堰更加的恼火了,“冀州冀州攻不下,人人抓不到,朕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奏折劈里啪啦的就砸在了众人的面前,吓得地上的人哆嗦着身子头也不敢抬起来,心中百感交集的。 御书房外头,公孙离正欲进来就听见了如雷贯耳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旁边站着的肖倬眯着眼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衣物华贵的五皇子,心中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四下查看了一番这才鼓起勇气似的走将人给叫住了。 “五皇子。”肖倬谄媚的笑了笑。 公孙离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他,桃花眼弯了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公公有事?” 肖倬低声提醒道:“今日皇上心情不好,是因着夏世子的事情,殿下可要当心了。” 公孙离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如今的他可再也不是从前的那般弱小了,皇后也好,丞相也罢,姜贵妃亦是如此,如今这些人都只能依附在他的身上。 明眼人自然是知道该往那边倒的,他很是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本皇子会记住公公的恩情的。” 肖倬何等的聪明,一听这话立刻喜上眉梢,对方的态度也坚定了他接下来的做法。 公孙离没再言语,迈开步伐朝着里头走了进去。 彼时的御书房内还是一片寂静和凝重的气氛,他乖巧的拱了拱手道:“儿臣参见父皇。” “怎么?”公孙长堰慢悠悠的坐了下去,不耐烦的皱着眉头,“你来做甚?” “回父皇,儿臣是有要事给父皇汇报的。”公孙离对于他的态度并不在意,而是一板一眼的拱手道。 公孙长堰虽然不喜自己的这个儿子,但是也深知如今皇后势必要搀扶着他上位的,斟酌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慵懒的摆了摆手,“都下去吧!朕再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如释负重的起身,默默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齐刷刷的离开的。 此时就只剩下父子二人了,公孙长堰慢条斯理的让人给他赐座,心不在焉的问道:“什么事?” “是关于大皇兄的事情,儿臣查到一些眉目了,大皇兄并非是屈家的人所杀,乃是死在绍安城境内,想必是被人盯上了。”公孙离拱手道,态度谦和。 公孙长堰微微一顿,颇有些诧异,斜扫了他一眼,半信半疑的道:“你是如何得知的?此事当时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儿臣一直觉得大皇兄的死疑点重重,于是乎就暗中调查过,大皇兄待儿臣极好,儿臣又怎么会看着他枉死呢!母后为了大皇兄的事情日日以泪洗面,儿臣便猜测大皇兄的事情有人刻意为之的。”公孙离眉眼低垂,语气诚恳,态度极其的温和。 公孙长堰微微有些错愕。 就连他身边的高公公也颇为震惊,太子提起过的,大皇子分明是五皇子所杀,而如今事情过去了数月了,人都已经埋了,现在为何好端端的提起这件事情呢? 就在他走神的片刻,就听见面前的人开口了。 少年眉眼低垂,语气诚恳,海盗战些痛心疾首的意味,有些为难的道:“人儿臣已经抓到了,父皇还是见一见为好。” 公孙长堰扫了他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过几日带来给朕看看,若是此事另有隐情,朕不会姑息的,你先回去吧!多陪陪你母后。” 公孙离起身作揖,“儿臣告退。” 言罢!离开了御膳房。 人前脚刚刚离开,公孙长堰就很是不相信的问着旁边的高公公道:“高公公觉得,此事是否另有隐情?” 高公公一愣,唯唯诺诺的道:“奴才觉得五皇子和大皇子一向兄弟情深,想必其中另有隐情的。” “是吗?”公孙长堰眯了眯眼,显然是有些不相信的,但也未曾多说些什么,只是将手中的奏折丢在了案桌上,悠悠的道:“让人跟着老五,他这些日子有些不对劲,还有老三那里也给朕盯好了。” 高公公微微颔首不敢反驳,小心翼翼的前去吩咐人照办了。 站在御膳房外,他愁眉不展,满面愁容。 当初殿下和他提起过的,公孙离这个人是个疯子,却又聪慧,不同于七王爷那般,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却杀气太重。 大皇子的事情,莫非他连死人也要算计不成?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个五皇子还真是叫人难以捉摸。 肖倬瞧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凑了上来,“师父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高公公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朝着他吩咐了几句。 肖倬笑得狡黠,“师父放心,奴才这就去。” 说完屁颠屁颠的就离开了。 高公公叹息着摇头离开。 …… “姑娘,姑娘。” 入夜的时候,孟妤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喑哑的声音,使得她有些不舒服的蹙眉。 而对方像是怕吓着她一般也不敢大声说话。 孟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被映入眼帘的一幕吓得惊坐起,好在她没有发出声音。 旁边的两个小丫头被迷晕了。 对方一袭黑衣,戴着斗笠,晃动的帷幔下是一张狰狞的面孔。 “你是谁?”孟妤警惕的看着他,攥紧了被子。 江玉恭恭敬敬的退开来,低声道:“在下乃是太子殿下派来的。” 第四百零二章 护她 孟妤傻傻的看着他,瞬间红了双眼,“殿下他……” “殿下一切安好,姑娘大可放心。”江玉低声道,声带严重受损所以声音也很是难听。 听到他的话,孟妤松了一口气,忽的笑开来,“那就好。” 江玉轻轻的点了点头,倒是没想到殿下身边还有这样的人,刚刚才他险些就将对方误认为殿下了。 正当她打算问问公孙行止的情况的时候,外头一阵脚步声响起,是巡逻的士兵,隔着房门敲了敲,“太子殿下,刚刚才似乎有人潜入质子府,殿下可安然?” “本宫无碍,”孟妤变了声音,沉声道:“本宫困了,别扰了本宫。” 外头的士兵这才离开的,又继续巡逻了。 孟妤一脸担忧的问道:“前辈是一个人前来的?” 江玉点了点头,“晋阳局势复杂多变的,不比商洽好到那里去,姑娘一切小心,在下前来会守着姑娘的,在此期间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寻在下的,到时候拿着这个东西前去一家名唤灵渊阁的地方便是。”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腰牌递给她,孟妤接了过去点了点头。 “殿下他……他怎么样了?”孟妤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多话都想问的,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江玉看出了她的为难,安慰道:“姑娘不必害怕,殿下未曾怪罪姑娘。” 如若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他前来的。 在晋阳他们也是有人的,必要的时候将她救走便是。 得到他的回答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的,眼瞅着外头的时辰不早了,又怕被人给发现了,江玉交代道:“姑娘改日写一封信,在下好托人送去给殿下,报个平安,殿下他很担心姑娘。” 孟妤低垂着头,轻轻的应下了,又不忘提醒道:“前辈下次前来不必迷晕这两个丫头,她们是我从商洽带来的。” 江玉警惕的看了二人一眼,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趁着外头无人,江玉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番之后,这才从窗户处溜走的。 他武功不错,但是质子府戒备森严,他也是摸索了好几日这才敢前来冒险的,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孟妤盯着他离开的方向攥紧了手中的腰牌,她得争取到一定的自由,这样才方便和殿下联系。 旁边的七叶和凉月很快就苏醒过来了,二人不明所以的看向坐在床榻上的人,七叶如临大敌吓得直接扑过去,“公子你没事吧?” 孟妤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刚刚才来了一个人,是殿下派来的人,他不知道你们是我的人。” 二人面面相觑,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觉得高兴。 如此一来的话,公子的安全也得到了保障。 而因为江玉的到来,导致她彻夜难眠,第二日被七叶唤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一睁眼就是李拓那一双鹰眼死死的盯着她。 吓得她直接一个鲤鱼打挺的坐直了身子,狠狠的咽了咽口水,裹紧了被子,嘴角扯了扯,表情很是不自然的问道:“王爷……这一大清早的这是……” “太子可是忘了,那日在宣义殿上答应父皇的事情?”李拓倒也不在乎她这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轻飘飘的道。 孟妤蹙眉,有些纠结的开口,“下次王爷直接让人来传话便是,也不必亲自前来。” 这得亏她留了一个心眼,每时每刻都注意着易容的,要不然的话迟早要穿帮的。 李拓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不解的反问,“不是太子让本王时时保护的么?” 孟妤:“……” 半个时辰之后,她让七叶帮自己折腾好,换了一身绛紫色的衣衫和斗篷,这才走出了房间。 李拓斜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将人带着离开了质子府,她的活动范围受到限制的,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自由出入的,得想法子争取到才行。 “今日只有父皇一人和本王,太子那日说过的话可莫要忘记了,若是太子不能制出细盐,到时候本王可要担了一个欺君之罪。”李拓扫了扫衣衫上的风雪,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来。 孟妤裹紧了斗篷,手里面还捧着一个汤婆子,对此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反问道:“若是本宫做出来了呢?” 李拓蹙眉,总觉得这人又要给自己设圈套了,干脆闭嘴不说,佯装假寐。 孟妤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王爷为何不说话?” “太子说话弄虚作假的,本王可不敢和太子交谈。” 孟妤:“……” 一路无话,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因着今日休沐,所以晋文帝这才有时间召见她的。 风雪很厚,马车碾过其中发出暗哑的声音,很快就抵达了皇宫。 饶是她有心给李拓挖矿,对方不说话她也没撤的,只是是不是的激将法一下。 偏偏李拓不吃这一套。 也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中激将法呢! “太子不累吗?”走在皇宫的道路上,李拓终究是没忍住的扫了她一眼,“这一路上太子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 孟妤笑得轻松,悠悠的道:“都说襄王惜字如金,本宫能得王爷几句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又怎会嫌累呢?” 李拓冷笑不语。 这个公孙行止对他很是好奇,不!准确的说,更像是一个怂恿者,怂恿着他谋朝篡位,大逆不道,以权谋私。 偏偏还说得那么的道貌岸然。 “这晋阳的皇宫就是非同寻常啊!”孟妤望着这一路的风光,和一个个害羞带怯的朝着李拓抛媚眼的宫女忍不住的感叹了一句。 李拓的威名不仅仅是在晋阳内,在商洽也是人尽皆知的,战场上的人最怕的就是和他对上,此人用兵如神,自是惹得不少闺阁中的少女爱慕的。 哪像她的殿下,就是一个金屋藏娇的美人,嫌少有人见过庐山真面目,只知道他姿色过人,郎艳独绝,画像也不及其真人来得震撼。 李拓没有回答她的话,衣袂上落了些许白雪,一张脸阴沉沉的,带着人往御书房而去。 第四百零三章 为民 彼时的御书房内晋文帝正看着奏折,都是一些关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入冬百姓的衣食住行都会有些难办,尤其是较为贫穷的地方,过冬就相当于要命。 若是那公孙行止当真可要研究出细盐来的话,对于晋阳而言省去了不少的钱财,留出来的钱财都可以拿去救济百姓。 就在他走神的片刻,一个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常公公挪动着步伐走了进来,唯唯诺诺的道:“皇上,襄王带着太子前来了。” 晋文帝抬起头来,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让他们进来。” 常公公点了点头大声喊道:“宣襄王和商洽太子。” 言罢两个身影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孟妤小小的身躯一路上惹来了不少的笑话,她倒是无所谓的,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又何至于去介怀呢! 绕过高高的书架,和一排排的烛台,二人走到了晋文帝的面前,隔着案桌,齐刷刷的行礼。 晋文帝摆摆手,“太子不必多礼。” 孟妤站直了身子和他对视,不得不说晋文帝的面缘比公孙长堰讨喜多了,而且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错觉,晋阳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必然是离不开一国之君的主宰的。 这个晋文帝确实是个明君,却也是个野心勃勃的。 “今日唤太子前来,太子应当是知道朕的用意的。”晋文帝施施然的起身,龙袍随着动作而晃荡着,那一身帝王之气并非是旁人所有的,带着极大的压迫力。 若不是她当初在商洽的时候就面对过公孙长堰的压迫,此番必然是承受不住的。 她不卑不亢的抬起头来,面色从容,“本宫自然是知道的,皇上不信,那咱们就当场验证便是,不过……本宫有几个要求。” 晋文帝站在案桌前,语气不善的哦了一声,负手而立,表情凝重,“太子莫不是想要以此来要挟我晋阳放你回去?” “呵!”孟妤嗤笑一声,“皇上这话言重了,本宫就算是再蠢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若是本宫用这个作为条件的话,恐怕人还没有到商洽,皇上的军队已经挥兵而下了。” “那太子不妨说说看,你的要求是什么?”晋文帝双目盯着她,问道。 旁边的李拓一言不发,只是眉头皱起,不放心的扫了她一眼。 孟妤笑了笑,“本宫的要求不高,第一个是不许任何人看见本宫制作的过程,这是本宫的底气,若是被人学了去,到时候本宫无法自保。” “第二个,本宫要皇上答应,细盐出来之后必须以最低的价格卖给百姓,细盐的权限得由襄王殿下亲自掌控,避免市场混乱。” “至于细盐的法子,等本宫平安离开晋阳之后,会亲自给皇上写一个秘方的。” 她的要求就这两个,晋文帝没道理不答应。 对方沉默了一瞬,御书房内的气氛冷了好几个度,李拓板着脸道:“此事儿臣不知晓。” “对,襄王确实不知晓,”孟妤大大方方的就承认了,“是本宫刚刚才一时兴起的,襄王为人耿直,又无私心,本宫很欣赏。” 李拓嘴角扯了扯,表情一言难尽。 晋文帝失笑,倒是有些欣赏她的坦诚,“既然如此那就如太子所愿,只是朕有一事不明,太子的第二个条件为何?” 四目相对,她莞尔一笑,“为民。” 好一句为民。 晋文帝沉默了片刻之后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手,“都说商洽的太子浪得虚名,朕倒是觉得太子名副其实,当得起这个太子之名。” 孟妤笑了笑,拱了拱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本宫不过是见不得众生疾苦罢了,皇上过誉了。” 很快晋文帝就让人给她单独腾出了一个寝殿来,将她关在了其中,李拓守在外面无人敢接近,她进宫的这件事情不少的人都知道了,那些好事的皇子们也都蜂拥而至,其中以李殊为首的也是不少,齐刷刷的聚在了玉华殿外了,却不敢上前去。 “父皇当真相信这商洽的太子能够做出细盐来?”李殊上前疑惑不解的问道。 晋文帝扫了他一眼,“你不也质疑的么?既然如此那就姑且等着便是。” 李殊没敢再说话了,可心里面却不希望对方真的制作出来的,尤其是她还放话让细盐这件事情归于襄王管辖。 要知道食盐向来都是一笔可以敛财的好来路,只要谁能够得到这个特权的话,非富即贵,而在此之前这件事情一直都是他的人在管辖的,如今……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半个时辰过去了,后面殿内的人这才打开了房门走出来,拱手道:“皇上请验收。” 很快众人一窝蜂的就挤了进去,而她则是淡定的靠在旁边,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旁边的李拓。 对方微微眯了眯眼,趁着众人都进去了,不解的问:“为何选本王?” 孟妤负手而立,望着外头还在下个不停的风雪,“为了黎民百姓。” “太子不坦诚。”李拓沉声道。 孟妤倒也不在乎他相不相信,在异国他乡的确很难让人相信你。 很快二人也走了进去,晋文帝瞧着面前的细盐不由得喜上眉梢,甩了甩衣袍,哈哈大笑起来,“好,太子果然是德才兼备。” 旁边的众人不断的拍马屁跪了下去,“天佑我晋阳,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妤站在人群中,拱拱手并未说话。 晋文帝瞧见这一幕自然是欢喜的,如此一来为他解决了不少的难题,可谓是雪中送炭了,也从而打消了他要杀公孙行止的心思。 待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出宫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一刻了。 马车内,李拓从容不迫的理了理衣衫。 孟妤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襄王似乎不高兴。” “呵?”李拓晒笑,“太子觉得本王应该如何高兴?食盐一事向来由太子的人掌管的,太子这般将本王推出去,不是明摆着让本王去送死?” 孟妤很是淡定的哦了一声,缩在马车的角落里面,靠在里头打了个哈欠道:“本宫倒是觉得王爷不怕太子。” 恰恰相反,他很希望太子对他动手的。 才不配位的人太多了,商洽不少,晋阳也有之。 这个太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第四百零四章 少年似狼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要临近除夕了,百官也都一一休假了。 而也代表着他所计划的一切都该按照计划惊醒了,安安静静的御书房内寂静无声,少年一袭白衣胜雪,背影挺拔的站在中间,旁边的还跪着安平妃和公孙胜。 公孙离所说的那件事情经过公孙长堰的彻查果然如此,此番人证物证都在,一切真相水落石出了。 安平妃听完了这些话之后,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眼神中都是错愕,“皇上,这怎么可能……此事怎么可能是胜儿所为?” 她万万没想到,今日原本风平浪静的,突然被皇上唤来,原来是为了此事。 大皇子不是都死了那么久了嘛? 况且,此事…~ 她怒目圆睁的看向旁边的公孙离,急急忙忙的调转了矛头,“皇上,此事分明就是公孙离所为,是他杀了大皇子,臣妾有证据的。” “安平妃妹妹这话可要考虑清楚再说,”身后一阵声音打断了她的话,皇后正在孙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表情严峻,“阿离乃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此事是不是他所为,本宫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和则儿情同手足,又怎么会做出伤害则儿的事情来?” 公孙长堰望着来人,眯了眯眼。 地上的安平妃慌张得瞪大了眼睛,尽量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咬了咬牙,“皇后娘娘所言,五皇子做不出来,难道沈胜儿就做的出来嘛?” “父皇!”公孙胜跪在地上,一板一眼的拱了拱手,“此事儿臣绝对不认的,总不能因为皇后娘娘和五弟的三言两语就朝着儿臣定罪吧?儿臣何罪之有?若说是儿臣害死大皇兄的,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儿臣的确是和大皇兄有一些冲突的,但是儿臣绝无杀人之心。” 公孙长堰坐在龙椅上听了这话之后,神情肃穆,将案桌上的东西朝着他丢了过去,“你自己看看,难道不是你的人嘛?还有什么话可说?” “父皇!”公孙胜看了一眼奏折上的东西,脸色刷的就白了,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急急忙忙的辩解,“桑家确实是儿臣的人,可是儿臣从未做过这件事情啊!” “没有你的指示他桑孑怎敢?”公孙长堰拍案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老三,你太让朕失望了,如今铁证如山,桑孑自己都招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公孙胜直接傻眼了,跌坐在地上,绝望的看向他,“父皇,此事儿臣从未做过,您让儿臣说什么啊!” “皇上!”安平妃也是傻眼了,连滚带爬的朝着他而去,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袍,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不停的摇头,“皇上,你相信胜儿,此事不是他所做的,皇上!!” 公孙长堰看着她这一张楚楚可怜的脸蛋,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波动,眼神依旧平静,不耐烦的甩开了她,朝着高公公吼道:“高公公!” 高公公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唯唯诺诺的道:“老奴在。” “三皇子试图谋害大皇子,罪不可赦,念其身为皇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特将其送去看守皇陵。”公孙长堰冷漠的下达圣旨。 安平妃直接崩溃了,阴狠的看向公孙离,咬牙切齿的指着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是你,是你,分明就是你做的,皇上,是五皇子做的,臣妾发现了他的秘密,是他杀了大皇子的,他怕臣妾揭露出来,这才倒打一耙的。” “安平妃娘娘,”公孙离面不改色的拱了拱手,“此事若真是阿离所为,您为何你早些说出来呢?” 安平妃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而公孙胜则是疯狂的大笑了起来,面貌狰狞的看向他。 公孙离依旧保持着淡定的神色,眉眼低垂,眼中的得意和森冷都被压抑住了。 皇后厉声呵斥,“安平妃你到现在还要狡辩,本宫的则儿和你什么怨什么仇,你要这般算计,你有什么事情冲着本宫来就是。”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所有的阴暗都被撕裂开来,一下子暴露出来。 安平妃自知此时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她谋划了这么久,居然败在了一个看着无害的少年手上,所有人都低估了公孙离,他才是最狠的那个啊! 她疯癫的笑了笑,衣衫翻飞,华丽的宫裙顷刻间也变得狼狈不堪了,头上的金簪也被一一扯了下来,“臣妾没什么可说的了,原来,在皇上心目中,臣妾一点点的信任都没有。” 公孙长堰无动于衷,只是凉薄的剐了她一眼,“朕已经仁至义尽了,谋害皇嗣,爱妃,你还真是叫出一个好儿子啊!” 安平妃讥笑着,眼中划过一滴泪水,滴落在地板上,自嘲的摇了摇头,“臣妾是错了,臣妾应该从一开始就杀了大皇子。” 此话激怒了公孙长堰,啪的一巴掌搭在了她的脸上,满眼怒火,“贱人!” “来人啊!将三皇子送去皇陵,安平妃禁足宫中。” 不一会的功夫就来了好几个护卫,将地面上的二人给押走了。 这一切都有条不絮的进行着,如同他所算计得一样,功成身退,又恰到好处。 皇后泪眼婆娑的看着这一幕,捶胸顿足。 他虚情假意的上前去,“母后!” “送皇后回宫,”公孙长堰捏了捏眉心,烦躁的摆摆手,“桑家一门居然敢谋害皇嗣,给朕统统打入天牢。” 旁边的高公公表情复杂的低垂着头,“奴才遵旨。” 他看了一眼搀扶着人离开的白衣少年,神情肃穆。 当初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了,万万没想到,公孙离居然倒打一耙。 三皇子确实是查出一些蛛丝马迹了的,若是再继续查下去的话,死的便是他。 谁成想,公孙离居然抢在这些人的前面,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少年…… 是狼,六亲不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公孙离将皇后送去凤仪殿,又做戏了一番之后,这才离开的。 风雪中,少年的面容越发的阴冷,诡异,叫人不寒而栗。 第四百零五章 当然是要赶尽杀绝了 如今的商洽已然是摇摇欲坠的了,没有人知道他的父皇已经是病入膏肓了,而这个消息他还是从肖倬那里知道的。 所以他才敢放手一搏的。 父皇宠爱老七众所周知的,所以在这个时候别说是公孙胜了,就算是他,父皇也照样会处置的,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能除掉一个是一个。 看啊!这皇家皆是薄凉之人,父子如此,兄弟如此,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主宰一切。 而他将成为这一切的主宰者! 很快公孙胜的事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传开来了,闹得人心惶惶的,叫人不寒而栗。 只是,并非以谋害皇嗣的罪名。 公孙长堰也是个要脸的人,而是换了一个罪名,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只是如此一来,朝中那些大臣都要坐立难安了,到底该站在谁的那边呢? 寒风将唯一的一点点的温柔给撕裂开来,他未曾回到长信宫,而是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了。 夏嬷嬷正收拾着烛台呢!瞧见他过来僵硬的转过身来,佝偻着背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楚来人,“五皇子。” 公孙离朝着她点了点头,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这里面是一些碎银子,你且拿着,若是有……” “您用膳了吗?”夏嬷嬷看着他手中的碎银子,接了过去,关怀备至的看着他。 公孙离微微一顿,这话也就小豆芽问过他。 夏嬷嬷是第二个。 他此番前来是有事出宫一趟的,顺路来看看夏嬷嬷罢了。 “用过了。”他不自在的点了点头,试图躲避她的眼神。 夏嬷嬷遗憾的哦了一声,她如今神智有些不清了,只记得公孙行止和公孙离了,脑子也迷迷糊糊的,朝着他道:“那您去忙。” “嗯!”公孙离轻轻的点了点头,拂袖而去了。 夏嬷嬷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着,“这孩子,都瘦了。” 他走得不远,听见了这话,心情沉重起来。 一路从暗道里面离开了皇宫,他策马扬鞭的朝着城外的三里坡而去,风雪交织着,寒风刺骨,衣袍上落了白,不远处站着两个人等待着他。 公孙离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缓慢的走向二人。 此二人正是桑盈和她的情郎,一个姓张的穷酸书生罢了。 而公孙离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也多亏了桑盈的帮忙,若不是她造假,自己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瞒天过海呢? 桑盈瞧见他面色一喜,提着裙摆朝着他走了过去,“小女子答应五皇子的事情都做到了,五皇子答应桑盈的事情呢?” 她的旁边乃是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公孙离神情冷漠的扫了一眼,长得其貌不扬,一看就是个不中用的废物,真不知她怎地就看上了此人。 慢悠悠的收回了视线,桃花眼弯了弯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来,让人有些意味不明。 桑盈穿着一袭粉色的斗篷,那秀丽的脸上都是慌张,“五皇子?” 公孙离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妖冶,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桑小姐还真是铁石心肠,为了和情郎私奔,居然连家族都舍得抛弃和出卖。” “五皇子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说好的嘛?”桑盈有些错愕的看向他,警惕的倒退了一步。 站在她身后的书生亦是走上前来,二人十指紧扣很是戒备。 此处空无一人,只有白雪皑皑和红梅点缀,他哈哈大笑起来,无辜的眨了眨眼,顷刻间就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桑小姐觉得,我会留着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活下去嘛!” 旁边的书生当下就吓得屁股尿流的跌坐在地上,“我……五皇子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她非要和我私奔的,她带了很多的钱,我这才……五皇子,五皇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一个贱人,五皇子,你要杀就杀她,别杀我。” 桑盈不敢相信的扭过头去,呼吸困难的看向他,刹那间泪流满面,“你……我这般待你,你居然。” “哈哈哈!有意思,”公孙离笑得癫狂,眼珠一转,将桑盈丢在了地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不如这样吧!你们两个我放一个。” 说着,就往雪地里面丢了一把匕首,“谁先杀了另外一个,我就放过另外一个。” 张延和立刻抓起了地上的匕首来,颤巍巍的对准了桑盈,慌慌张张的哭诉着,“盈儿你全家都死了,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但是我不行,我……我是我家独苗,盈儿,你放心,我下辈子,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的报答你,盈儿……” 说完他就握着匕首要冲过去,桑盈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将匕首插进自己的怀中,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为了你,我连青樱我杀了,你这般待我?” 张延和那里听得进去,一抬头就瞧见了看好戏的公孙离,一鼓作气的刺穿了她的胸膛,哭得撕心裂肺的,“啊啊啊啊!盈儿,对不起!!对不起!” 鲜血一瞬间就染红了白雪,如同一朵朵妖冶的彼岸花绽放开来。 公孙离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少年爽朗的笑声响彻云霄,白衣上满是白雪,桃花眼因为鲜血而溢了红。 张延和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给他磕头,战战兢兢的将沾满了鲜血的匕首递给他,“五皇子,五皇子,你放过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定离开绍安,再也不回来了,五皇子你放了我。” 放? 公孙离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衣袖一甩半蹲下身子,慢悠悠的从他的手中接过匕首,在他就要喜出望外的时候,扬手一挥,刹那间匕首划破了他的咽喉,鲜血横流。 殷红的血伴随着撕拉的声音,人已经倒在了桑盈的身侧,脸颊上还是未敛的死里逃生时的笑意。 他的脸上沾染了鲜血,红与白的交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阴恻恻了。 大半边的脸颊上都是鲜血,延伸到眉骨处,白衣也被染得鲜红,他低头,桃花眼中都是满足。 第四百零六章 知识的重要性 他所做的皆是抢在了这些人的前面,要反将他一军嘛?绝无可能的事情。 少年丢下匕首,居高临下的望着雪地里面的两具尸体,嘴角上扬,笑意狰狞开来,一个飞跃翻身上马,骑着马离开了此处。 风雪越发的凶猛了,天色渐渐的暗淡了下来,少年的所留下的足迹也渐渐被淹没了。 而雪地里面的尸体也渐渐的被白雪覆盖,绍安城四大美人又随之少了一个。 也真真是应了那一句:红颜薄命。 自皇宫中初露锋芒之后,孟妤她们的待遇倒是好了不少,于晋阳而言,她如今就是一个国宝,自是要处处谨慎伺候着的了。 得亏她当初读书时刻骨用心,如今也算是个小小的外挂了。 总的来说,一时半会的晋文帝不会对她起杀心,虽不知公孙长堰给了他什么好处,但绝对比不过细盐来得有影响力。 夜幕中,灯映白雪,红梅点缀,孟妤睡不着站在屋檐下负手而立,一抬头鹅毛大雪纷拥而至。 “公子!”七叶铺好了床,确保暖和这才起身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件大氅给她披上,轻声唤道:“这天寒地冻的您当心一些。” 孟妤笑了笑,有些好奇的问道:“七叶,你们跟着公孙瑾多久了?” “我们跟在七王爷身侧七八年了,我和凉月的性命也都是他救的,他对我们二人有救命之恩。”七叶老老实实的回答。 此番若不是因为公孙瑾已经魔怔了,她们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判主的名声也不好听。 可那么多条人命,再加上她还得护住凉月才行。 凉月比她年纪小上几个月,性子耿直,也单纯,她总是要将这个妹妹好好护住的的。 像她们这样的人,命如蝼蚁,被珍惜本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更不用说是被主人珍重了。 孟妤歪了歪头,怜悯的看了她一眼,这二人实际上年纪都比她大,若不是她巧夺天工的易容术,披着自己的脸,任由谁也不会相信她是商洽太子的。 默然了一会,她轻声道:“又要辛苦你们陪着我了,我答应你们,只要我活着,一定护你们周全。” 七叶笑了笑,擦了擦眼泪,“公子别说些不吉利的话,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襄王不还约了您嘛?” 孟妤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转身入了屋。 为了方便起见,七叶和凉月是睡在外间的,一来是保全安全,二来是方便她的身份隐藏。 一夜无话,雪积满了地面厚厚的一层,屋外巡逻的士兵声也时而轻,时而重的。 相较于质子府的平静而言,襄王府却是截然不同的。 因着盐本就是晋阳的命脉,如今交托在他的手上了,太子自然是不满,也难免背地里面使些小手段了,也亏的是休假期间避免了诸多的麻烦。 赏雪煮酒,他书房四周的帘子被拉了起来,外头的雪景一目了然。 三人对面而坐,沈廓一袭绛紫色的交领锦袍,风流倜傥,懒洋洋的曲着一条腿嘴角上扬。 楚韩州则是一身严肃的锦衣,和他这白白净净的样子属实不符合,板着一张脸表情肃穆。 相对于他们二人而言,李拓就较为随意了,因为长期练剑而长茧的手执起案几上的酒壶给二人倒了一杯酒,不咸不淡的道:“你们这样,倒像是本王强迫你们来似的。” “王爷不该答应公孙行止的,”楚韩州拧眉道:“此人心机很重,一路上没少惹事,在下觉得此人非同一般,指不定在盘算些什么。” 沈廓斜了他一眼,难得的和其统一战线,点了点头,“在下也觉得这个公孙行止不简单。” 李拓望向二人觉得好笑,悠悠的道:“你们是觉得本王看不出?” 一个能活到如今的前朝太子,若真那么简单那商洽的皇帝也太没用了。 活着倒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奇怪,奇怪的是他不仅仅好胳膊好腿,还有那么一副心态,这就叫人所不解了。 这些,可都不是一个久居深宫之人该有的。 “王爷打算如何?”楚韩州蹙眉,堪忧的问道,想了想又自告奋勇,“不如由在下去看守着这个太子。” 李拓挑眉,重重的放下了酒杯,“韩州,你打算怎么做?” “王爷只答应保他不死,并未答应别的,若是他心怀不轨,倒不如优在下试探一番,也能打消嫌疑,若他老老实实的在晋阳为质子三年,咱们也心安理得。”楚韩州重重的道。 李拓拧眉有些犹豫,“他能做出细盐,若是将人伤残了可不好。” “王爷放心,在下心里有数。”楚韩州再三保证。 沈廓抿了抿嘴角未曾说话,这楚韩州还惦记着被人捉弄的事情,怕是没个三年五载的这道坎过不去了。 非得让他出了这口气不可。 李拓未曾再过多的沉思,很是爽快的就点了点头,“可以。” 三人闲聊了许久,沈廓这才起身而去的,本就是青年才俊,不打仗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玉树临风的公子哥,这个时辰于他们而言才是风月的开端罢了。 送走了沈廓,楚韩州也退下了。 回到别院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李拓站在屋檐下迟钝了一瞬,旁边的丫鬟恭恭敬敬的也不敢吱声,倒是嬷嬷大胆点问道:“可要给王爷准备热水?” “不必了,本王今夜睡书房。”李拓放下手淡淡的道,言罢,拂袖而去。 而房内的人却未曾熟睡,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听了这话之后,眼角悄无声息的划过一滴泪落入了鬓发间,双目紧闭死死的咬住下唇,委屈的任由泪水越发的汹涌,最后化作一阵阵细微的抽泣声。 嬷嬷心疼的看向屋内的,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姐和王爷成亲也有一年有余了,可这个肚子迟迟未曾有所反应,而府上也没妾室,以至于不少人猜测不已,下人们更是时不时的嚼舌根。 各种难听的话也都说尽了。 而逢年过节的时候,王妃也会被唤劲宫中去,被催促着生孩子。 偏偏一直没有任何的的波动,渐渐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四百零七章 你要或不要 翌日清晨,一大早的孟妤就从床上起来了,为了去赴约可谓是一番折腾。 七叶瞧着她这娇小的样子,站在她的旁边比划了一下,忍不住的扬了扬嘴角,“公子又长高了。” 孟妤摸了摸脑袋显然有些茫然,“是吗?” 凉月在旁边笑着道:“是的,公子年纪还小,长高也是正常的事情。” 孟妤被二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如今的年纪也不过才十六岁出头罢了,确实还在长身体。 按照约好的,今日襄王找她乃是为了细盐和素菜一事,她自然是不会怠慢的,金城内繁华似锦,若不是有着大雪覆盖的话,想必也是城楼大厦,琳琅满目的。 坐在襄王派来的马车里面,她掀起了帘子放眼看去,心中百感交集。 “公子,”七叶看着她小声的关怀道:“可是心情不好?” 孟妤摇摇头,只是有些感慨,不管是现代也好,古代也罢,似乎都逃不掉命运二字。 她缓缓放下了帘子,很快马车就来到了一处庄子停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处于一个狭小的小巷子里面,放眼看去那巷子的尽头处有株红梅出墙来,开在无人处。 提着厚厚的斗篷,青衫落拓不羁,收回了视线在下人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襄王已经等候多时了,此番正正在一处凉亭内等待着,与他同行的还有沈廓和楚韩州二人。 “太子殿下,到了。”下人恭恭敬敬的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来。 孟妤点了点头,让七叶和凉月在此等候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襄王殿下。”她眉眼含笑的打招呼。 三人齐刷刷的回过头看向他。 这处的风光极好,而且视野也不错,能够将整个雪景映入眼帘,院子内种了不少的红梅,此番开得娇艳欲滴的,为一望无际的白雪添了几分韵味。 这地方乃是皇家专门用来储蓄细盐的地方,不管是买卖都是从这处出去的,当然了坊间也有别人在贩卖的,价格不一,质量的好坏也不一的。 楚韩州转身看着她,眉头一皱,不悦的讥讽道;“商洽的人总是不守时?” “楚大人可以理解为——本宫摆架子。”孟妤一点也不含糊的回了他一句。 楚韩州咬了咬牙,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 孟妤笑了笑,朝着走了过去李拓道:“这就是晋阳的食盐贩卖处?” “皇家专用的,太子若是感兴趣本王可以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李拓扫了她一眼,轻飘飘的回答。 孟妤负手而立,表情肃穆的裹紧了斗篷,“不用了,这就够了,既然此事归于王爷管了,本宫就送王爷一个礼物吧!” 李拓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孟妤含笑着从怀中掏出了昨夜写好的秘方,递给他,“这上面是细盐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王爷按照这上面的指示去做,可以大肆制作细盐,从而为晋阳减少开支,听闻晋阳风雪严重,不少地方出现了雪灾,可以省下不少的银子来。” 李拓看着她手中的秘方狐疑的望向她,表情复杂,气氛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旁边的沈廓望向她,寒风吹起他的衣袍,绛紫色的大氅上无意间沾了些白,好奇的道:“太子此举何意?” “单纯的想和王爷做个朋友罢了,”孟妤笑了笑,“本宫不相信皇上,但是本宫相信王爷。” 她确实不相信晋文帝,帝王之人,自是心思深沉,她可不敢赌。 但是李拓不一样,这人向来一言九鼎,抛砖引玉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她打好基础的不二选择。 真心就在这里了,对方要或不要,她都赢了。 最起码在李拓这里赢得了一定的好感。 此人最为看重黎民百姓,有着手段,又生了一副菩萨心肠,是个适合做朋友的人。 “你相信本王?”李拓挑眉,眉眼间有着些狐疑的情绪。 孟妤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说得很直白露骨,“是,本宫相信王爷,秘方就在这里,王爷要或不要全在你的一念之间,至于蔬菜得等过几日才行,本宫需要一些时间。” 楚韩州震惊了一会,很快回过神来,警惕的看着她,“太子会这么好心?难道太子就不怕我们出尔反尔嘛?你商洽的人巴不得吃人不吐骨头,又怎么会把秘方交出来?” 这一番冷嘲热讽实在是刺耳。 孟妤挺不喜欢楚韩州说话的,思及此处没忍住的看向他,轻挑眉头,斟酌片刻说出了一句她看到过的话,“在乌鸦的世界里,清白也是罪,楚大人别总觉得这世间没有一个好人,人有国界之分,可性命却没有。” “本宫是商洽的人不假,可是在国界之分的同时,本宫更是一个人,先为人,再为君。” “楚大人可以不相信,本宫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拓接过她手中的秘方,沉默了一瞬,这才开口道:“本王相信太子。” 孟妤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最重要的是李拓如何,而不是他身边的人如何。 她算不上是卖国求荣,她也并非是商洽人,她的出现本就是一个多出来的灵魂,乃是时空错乱多出来的一条命罢了。 能够救下那么多的百姓,平衡了彼此间的差距,也算不上卖国求荣。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总是要为自己谋划的。 她没法用寒窗苦读十多年所接受的教育,去与这个世界抗衡,既不是菩萨,也不是救世大侠。 李拓接了她的东西将人带着往堆放细盐的地窖而去。 孟妤一路看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王爷在做的时候,最好把三个过程分开来,教给不同的人。” “你这又是为何?”楚韩州问出一个极其煞笔的问题来。 饶是孟妤素质再高也忍不住的想要爆粗口了,嘴角抽搐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旁边的沈廓解释道:“太子是怕秘方泄露出去,从而造成混乱?” “沈大人聪明。”孟妤含笑着拱了拱手。 沈廓谦虚的回礼,心中也不由得刮目相看了,这个太子还真是非同寻常。 第四百零八章 以她之姓,冠他之名 带着人随意的闲逛了一会,几人这才离开地窖的。 外头还下着大雪,簌簌而落,压得回廊两旁的翠竹弯下了腰,孟妤和李拓保持着同步,几人都闷不吭声。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她侧目扫过夹杂在竹林中的梅花,突然停了下来,忽的脱口而出,心情有些沉重。 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好好的相处,就已经天各一方了。 此话一出,惹得旁边的三个男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尤其是楚韩州。 他一向以文采斐然自居,可对方脱口而出的诗句却称得上是千古佳句了,一时间让他有些震撼。 李拓更是刮目相看的看向她,诧异道:“太子会诗?” 孟妤笑了笑,“会背几首罢了,王爷见笑了。” “如此脍炙人口的佳句,本王未曾听说过。”李拓狐疑的看向她,总觉得这太子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孟妤从容不迫的道:“两国文化总有一些诧异的,世上史书千千万万,也不见得王爷都看过。” 李拓蹙眉,并未接话,只是看向她的眼神越发的深邃了。 “时辰不早了,剩下的就交给王爷了,本宫先行告辞了。”她抿了抿嘴角,拱了拱手未曾过多的滞留,转身拂袖而去。 李拓也没有挽留,非常坦荡的就看着人离开了。 直到那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之后,楚韩州不安的提醒,“王爷,这人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简单。” 李拓攥紧了手中的秘方,面色凝重,凤眼眯了眯,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看向旁边的的沈廓,“你怎么看?” “在下觉得这太子擅于算计。”沈廓悠悠的道。 李拓点了点头不可置否。 这人在军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盘算了,若只是简简单单的想要活着的话,他倒是乐意至极。 “你将这个秘方拿去,照着上面的方法试试,若是能够做出来便大力实施。”他将秘方递给了沈廓。 后者接了过去,拱了拱手,“在下领命。” “韩州,你搬去质子府,好好陪着这个太子殿下,若是发现异常,随时来和本王汇报。” 楚韩州眉梢微蹙,“皇上那里…~” “父皇不会怀疑的,他如今归本王管,再者本王没有必要和她同流合污。”李拓很是坦荡的直言。 他的父皇,一向利益至上,公孙行止拿出这样的诚意来,父皇固然不会再过多的苛刻,最起码一时半会不会对他动手。 不管如何,人在晋阳,是生是死一切都由晋阳说得算。 再者商洽的镇远侯手中兵权可不少,虎视眈眈的,父皇一时半会也不会对其出手的。 寒风吹落了枝头的积雪,红梅飘然而下,随着寒风卷入了积雪中去,孟妤随手折了一枝,便上了马车离开。 “公子!”七叶给她拍了拍身上的风雪。 孟妤点了点头,“回去吧!我饿了。” 随后马车在雪地里面消失不见了。 …… 数日过去了,驻扎在冀州外的军队都扛不住了,一来是因为冰天雪地的,二来则是因为粮食抵不住了。 无奈之下,不少人都投降了。 而纪子瞻则是装模作样的被毒打了一番这才假意投降的,当众人进来之后这才发现上当了,却为所欲为,左右也是死,倒不如顺应局势。 然而,最让人诧异的并非是这一场战役的成败,而是那一袭青衫落拓,长身玉立,却戴着一个面具的男子,此处的人都唤他一声公子。 “公子!”高栾高高兴兴的赶到了锦竹苑,表情愉悦的拱了拱手,“夏侯淳已经被咱们的人给抓到了。” 就在前几日,夏侯淳赶到了冀州境内,浑身伤痕累累的,被巡逻的士兵给看到了,一对比之下,就将人给抓到了,好吃好喝的伺候了几日,如今也算是康复了,这才送来的。 此番人就在屈家的厅堂内。 坐在案桌前的公孙行止抬起头来,表情淡漠,如玉的手扫过桌面,将面具带上,施施然的起身,“去看看。” 高栾拱了拱手跟着人前往了厅堂。 夏侯淳看着这一屋子的熟人表情复杂,不敢置信的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指着他们,好半天这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你们这是要造反?” “萧国老,纪老将军,还有屈家,你们好大的胆子。” 萧柏文站在旁边,一悠哉悠哉的摇晃着手中的骨扇,神情放荡不羁,似笑非笑的道:“世子这话可就言重了,你不也是要造反么?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千里迢迢的逃离呢?” “放肆!”夏侯淳吼道:“本世子是为了去通知父亲,太子殿下的事情,本世子和太子乃是表兄弟,自然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太子在晋阳危险重重,生死难料,倒是诸位,平日里面一个个喊着保全太子,如今居然敢自立为王,就不怕天下人嗤笑嘛?” 他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言辞,若不是了解他的人,都快无地自容了。 萧阁老淡定从容的坐着,面不改色的厉声道:“老夫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太子殿下,从未有过半点谋逆之心。” “哼!”夏侯淳冷笑一声,他这一路上可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这些人拥戴的分明是一个姓孟的人,怎么可能是太子? 就在他还准备和众人唇枪舌剑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世子这般为太子着想,不如想想办法如何营救太子。” 众人齐刷刷的回过头去,就瞧见了门槛出现的人,来者衣袂飘飘,半张面具下薄唇抿成一条线,轮廓弧线极美,恰到好处的弧线让他整个人充满了神秘感,那一双瑞凤眼中无半点情绪。 衣袖间勾勒着些梅花浮动着,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广袖一扫负手而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强大的气压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犹如帝王一般的气魄,叫人不敢抬头窥探。 夏侯淳一低头发现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湿润了,正在冒着冷汗。 在场的众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给他行礼,“公子!” 第四百零九章 那就反了这君 “你是什么人?”夏侯淳警惕的看着他,总觉得此人熟悉,可又说不上来。 在场的众人在他的示意下落座,公孙行止走到主位上去坐着,动作优雅从容,神情肃穆,眉梢一挑,反问道:“世子希望我是谁呢?” “你总不能是太子的人吧?”夏侯淳狐疑的道。 这绝无可能的事情,公孙行止一直都是被关在东宫的,别说是冀州了,就连绍安城都未曾离开过,那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让这么多人心悦诚服的跟随着。 尤其是当朝阁老,纪老将军,一众人等都心甘情愿的追随着。 绝无可能的事情。 公孙行止扬了扬嘴角,“世子猜到没错,我就是太子的人,冀州就是给太子殿下做铺垫的地方,一个垫脚石罢了。” “怎么可能!”夏侯淳几乎是惊叫一声的。 他在绍安城也待了那么多年,公孙行止也是见过几次的,绝无可能有这等能耐的。 公孙行止对于他的反应一点也不惊讶,反而轻飘飘的道:“不需要世子的信任,只是如今皇上可正在四处抓捕世子,而世子还需要四五日才能够抵达并州,这期间生死难料,怕是路途艰辛。” “你们想干什么?”夏侯淳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的看着众人,提醒道:“我父亲乃是太子的亲舅舅,你们难道还敢杀我不成?” 纪老将军看着这个蠢货有些忍不住了,猛的站了起来,大大咧咧的道:“谁说我们要杀你了,别腆着个脸,我们是打算将世子囚禁下来罢了。” 纪子瞻眉心跳了跳,咳嗽了一下小声提醒道:“父亲,太子还在呢!” 纪老将军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坐下。 公孙行止倒没有在意,很是配合纪老将军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世子怕是离不开冀州了,还得麻烦世子给镇远侯修书一封。” 夏侯淳拔腿就跑,高栾长剑一拔横在了他的脖子上,语气冷漠,“世子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老实实的修书一封,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世子的,太子也不会对夏家动手的。” 夏侯淳看着高栾,满脸的恐慌,“你是太子身边的人,所以你们早就策划好了的,你们想谋朝篡位?” 如此的大动干戈,这般的谋划,如果不是谋朝篡位的话会是什么呢? 高栾没说话。 众人也是跟着沉默,而态度也非常的明显了。 公孙行止施施然的起身,负手而立,看着他惊慌的样子不咸不淡的道:“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如何算得上谋朝篡位?” 夏侯淳猛地转过身看着他,紧张的攥紧了拳头,“你们想拉我父亲下水,如此罪名,你们休想。” “世子刚刚不还说了,镇远侯乃是太子的亲舅舅嘛?”萧柏文冷嘲热讽的道:“怎么现在又成为了拉人下水了,亲舅舅帮亲外甥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成了谋朝篡位的,再者……” 他啪的收起了折扇,眉眼含笑,只是笑得不怀好意,带着淡淡的杀气,“世子觉得自己还有选择的地步嘛?亦或是镇远侯还有选择的余地嘛?太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皇上第一个诛杀的就是夏家。” 拥兵自重,立于一方,又是前朝亲眷。 皇帝疑心病重,嗜杀。 亲生子况且如此,又何况是一个外戚呢? 夏侯淳沉默了下来,眼中都是慌乱,神情复杂的看着众人,总觉得自己刚刚逃出狼窝,又入虎穴。 公孙行止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径直走出了厅堂,语气薄凉,“我给世子一天的时间,若是天黑之前没有看见世子的修书,那么我有的是办法让镇远侯知道世子在此处的。” 言罢,他消失在了厅堂内。 他从不怕硬碰硬,可最喜欢的还是攻心。 人都有弱点,一旦拿捏了,对方就算是再怎么不瞒,最后不也得乖乖的听话嘛? 而他就是要反了这君,颠覆了商洽的江山,将那本该属于他的东西重新拿回来。 万里江山,千里雪,这一切都将踩在他的脚下。 …… 入夜,质子府内一片寂静无声。 江玉又悄无声息的溜了进来,四人坐在小小的案几旁边,面面相觑,江玉将所有的一切都和她细说了。 孟妤手一抖,眼皮子颤抖着,修长的眼睫毛遮挡柱了眼底的情绪,她低声道:“孟,是我的姓氏。” 他为了保护她,所以改名换姓,陪着她一块在这深渊中挣扎着。 江玉看着她,小声道:“委屈孟姑娘了,等殿下那边安顿好,再将并州拿下,就来接姑娘。” 孟妤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急的,只要殿下好好的便行,前辈是要驻扎在晋阳嘛?” 江玉点了点头,“以防万一,在下会在此处陪着姑娘,姑娘若是有事,让人前来知会一声即可。” 孟妤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自己写好的一封信递给他,“这是我给殿下写的,劳烦前辈给殿下少去。” 江玉接了过来,点点头,察觉到外面的脚步声之后,猛地站起身来躲好。 三人也齐刷刷的随着起身,就看见外面站了几个人影。 来人敲了敲房门,“太子殿下。” 孟妤微微蹙眉,心中古怪:楚韩州?他怎么来了? 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楚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在下想和太子聊聊。”楚韩州表情从容,很是淡定的道。 孟妤转身朝着江玉点了点头,后者悄无声息的从窗户边溜走了,她这才让七叶开门的。 楚韩州走了进去,一袭锦衣表情肃穆的看向案几旁边的人,屋内檀香缭绕,火盆内火光燃烧着,那人盘着腿坐在蒲团上,似是在下棋。 “太子好雅致!”楚韩州看向他,勾了勾嘴角,揶揄道。 孟妤掀了掀眼皮子扫了他一眼,“不如楚大人来一局如何?” 楚韩州走了过去,拱了拱手,撩起衣袍坐下,戒备的看向她。 对方很是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眉眼含笑,“楚大人不是一直很想让本宫出丑的嘛?不如试试?” 第四百一十章 烫手山芋 她支开了七叶和凉月,屋内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楚韩州表情戒备,时不时的看向她,倏忽间提起,“听闻太子在东宫时身侧有一个贴身宫女,怎地未曾带着?” 孟妤一愣,不知他从何处探听到的,但还是抿了抿嘴角,定的看向他,“确实有,不过已经死了,楚大人这个消息可不灵通,就打听了一半,莫非是并未听完?” 就如同那些偷听人家谈话的小贼一样,听了一半就离开了。 楚韩州哼笑一声,“在下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言罢!他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施施然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寡淡,“提醒太子一句,往后在下就住质子府,照顾太子。” 说完这些他就拂袖而去了。 孟妤下棋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子看向他的背影表情凝重了起来,这楚韩州是来示威的。 本身质子府就戒备森严了,如今这人再来,江玉怕是再没法和她烩面了。 如今才来不久,她也不好外出,若是惹了李拓和晋文帝的猜忌,对她们几个都不好。 而她,必须要为江玉做好铺垫才行。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临近除夕了,细盐的法子也被李拓教给了帮人,朝廷省了一大笔的开支,晋文帝龙颜大悦赏赐了其不少金银珠宝。 而细盐已经渐渐的在金城内贩卖了,百姓对此议论纷纷,喜上眉梢,总算是买得起细盐了,也算是为这个除夕增添了一份厚礼。 对此李拓特意的来感谢过她,孟妤并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自己知道了。 在除夕的前一天,风雪未停,她蹲在后院内折腾着,七叶和凉月三番两次的劝阻也无果。 毕竟她答应了,还有蔬菜呢! 红梅落下,落在她的肩头,一身狐裘大氅拖在了雪地里面,从远处看去她身影小小的蜷缩在那里。 当李拓带着人前来的时候不见人在厢房中,只瞧见了七叶和凉月不由得问道:“你家太子呢?” “参见襄王殿下,殿下此番正在后院内研究蔬菜。”七叶最先反应过来,微微欠了欠身回话。 李拓眉头一蹙,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留步,“你们在此处等候,本王去看看。” 随后他独自一个人绕过回廊,朝着后院而去。 质子府算不上很大,却五脏俱全,应有尽有,晋文帝也未曾苛刻半分,衣食住行都是以皇子的制度去对待的,所以孟妤在此处过得极好。 当李拓来到后院的时候,就瞧见了一个娇小的身躯蹲在一块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她挖出来一小块地,此番用东西搭建着的,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李拓站在屋檐下,静默了一瞬,这才开口唤道:“太子殿下。” 孟妤一愣,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转身就瞧见了对方一袭墨青色的衣袍,外套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她身上脏兮兮的,无奈的耸了耸肩。 李拓朝着她走了过去,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地面的东西,“太子在种蔬菜?” “技多不压身,从前在东宫的时候闲的无趣,什么都学了一点。”孟妤轻笑道。 闻言,他斜睨了此人一眼,“太子会的很多。” 孟妤斟酌了一瞬,想了想,公孙行止确实会的很多,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医学药理,武功,檀香,酒,茶,他都会,这世间无他这般完美无缺之人。 她点了点头,“都会一些,王爷找本宫有事?让本宫猜猜看,莫非是细盐的事情?” “太子天资聪颖,此举为我晋阳解决了有燃眉之急,父皇特意给太子赏赐了一些金银珠宝,让本王带来。”李拓悠悠的开口,视线却落在她面前的空地上面。 他虽不懂农种午,却也知道天时地利人和,以及春夏秋冬的差距,如此寒冬腊月如何种的出来蔬菜?? 孟妤心不在焉的拍了拍手上的泥,吹了吹冻红的手,哆嗦着开口道:“那就劳烦王爷帮本宫把皇上的赏赐赠给需要的人吧!” “需要的人?”李拓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孟妤淡淡一笑,“譬如家境贫困,在譬如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人。” “你不要?”李拓有些诧异。 孟妤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王爷觉得本宫这个身份,要了这些东西意义何在?倒不如做件好事。” 他眯了眯眼,神情肃穆,眼底情绪复杂的看着她。 这人不似男儿,手指纤细,又生得唇红齿白的,更重要的是身娇体弱的,那里有半分男儿的样子,然而却又不似女子。 比如她眼中的坚定不移,和在面对父皇时的从容,以及出口成章的本事,亦不像是一个姑娘家家的样子。 “太子这般帮着本王,所求为何?”二人静默了片刻,他又缓缓开口。 孟妤眉梢一蹙,这话有些似曾相识,当初公孙行止也问过她的。 “求生。”她朗声道。 …… 李拓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他觉得这人言行举止没有一句真话,一不留神就回落入其中的圈套去。 恰巧遇见楚韩州从外头回来,要过年了,他亦是很忙的,家中还有着一个妹妹和老母,自是要回去看看的,二人对视了一眼他拱了拱手,“王爷。” “嗯,”李拓点了点头,朝着他示意道:“一起走走?” 楚韩州没有拒绝,二人乘着马车离开了质子府。 “公子,那么多钱您都不要了?”当孟妤回来之后,两个小丫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孟妤没往心里面去,在热水里面泡了泡,表情平淡,“烫手。” 凉月略加思考了一阵子,朝着她走了几步,小声嘀咕道:“公子是担心有诈?” “嗯,”孟妤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晋文帝不会昭告天下这细盐乃是一个质子做出来的,一来有损国威,二来显得晋阳无能,商洽人才辈出,再者,那个皇帝会赏赐一个质子?” 没有苛刻已经是仁慈了。 那些钱财看着琳琅满目,眼花缭乱,实际上都是山芋。 烫手! 第四百十一章 难以启齿 马车驶出了很远之后,李拓这才悠悠的开口,“这太子很聪明。” “确实聪明。”楚韩州难得的认可了别人。 这段时间他住在质子府的时候,就已经查看过了,这个太子每日除了喝茶,看书,就是下棋,亦或是在后院挖地。 这那里像是一国储君,活该是一个闲云野鹤的活神仙才是。 李拓有些惊讶的看向他,“本王倒是第一次听你夸人。” “实不相瞒,”楚韩州有些别扭的道,“在下看过他的文字和写的诗句,这太子文采斐然,非是一般人可以媲美的。” 李拓剑眉一横,默认了他的看法。 这太子不仅仅是文采斐然,心机更是深不可测,若是他别有二心的话,是个对手。 这样的人居然甘心被软禁这么多年。 二人闲聊间,马车不知不觉的就到了一处酒楼停了下来,都是此处的常客了,熟练的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楼。 最为僻静的包厢内坐满了不少的人,见到他前来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拱了拱手,“王爷。” 李拓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随后撩起衣袍坐在了主位上。 在场的都是金城内的一些盐商,如今可谓是精神抖擞,喜上眉梢! 细盐一出来为他们解决了不少的麻烦,而且如果此举可以的话,还能大肆的发展下去,细盐除了商洽不缺以外,很多小国家都是缺的。 李拓和他们畅谈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达成共识,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 男人神情肃穆寡淡,剑眉星目,一身墨青色的衣衫衬得越发的身姿卓越了。 这襄王不仅仅战功赫赫,更是长得俊美冷艳,传闻其有一对极其赏心悦目的蝴蝶骨。 当然了,这些都是那些深闺中的大小姐遐想的罢了。 回到王府的时候,沈廓在他的书房等候多时了,匆匆和孙颜宁说了几句话就奔向书房了。 “王妃……”旁边的嬷嬷瞧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的安慰道。 孙颜宁攥紧了手中的绢帕,摇了摇头,“没关系,王爷事务繁忙,这事情咱们折腾便好了。” 嬷嬷也只好无奈的叹息,夫妻之间的事情确实不好说。 王爷又不是三妻四妾,也不是三心二意之人,就是这个性子过于寡淡了,待旁人疏离,那怕是对王妃亦是如此。 书房内,沈廓站了起来,表情严肃的道:“王爷,商洽出事了。” “何事?”李拓蹙眉看向他,招呼着人坐下。 沈廓下颚紧绷,嘴角抿成一条线,沉声道:“据传来的消息,如今商洽内乱,冀州更是被一个叫孟玉楼的人给独占了,此番拥兵自重,怕是要反。” “打着谁的旗号?”李拓沉思了一瞬,又道。 沈廓道:“传闻乃是已故太后的娘家人,屈氏一族——屈陵城。” 李拓神色复杂的敲打着面前的梨花木案桌,清脆的响声缓缓从指尖流淌而过,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沉默了良久,这才道:“如此看来,父皇和商洽皇帝的契约怕是要作废了。” 沈廓点了点头,“王爷打算如何?” “按兵不动。”李拓道。 虽然对方内乱,可不代表他们有机会,当初确实可以一举进攻的,但是他们输在粮草,以及公孙行止给出的条件,如今若是再一次出兵怕是没那么简单。 战争是无休止的,一旦开打那就没有回头路。 沈廓又将这几日太子的动向和他说了一番,这才离开的。 …… 冀州。 男人立玉窗前,神情清冽,青衫翻飞,如玉修长的手中拿着的是一封书信,洋洋洒洒的字迹和他的相差不大。 她的字本就是他一笔一划教的,如今倒真的和他一模一样了。 高栾说,她扮自己很像,就连皇帝都分辨不出,入木三分不过如此。 得多仔细才能这般惟妙惟肖。 宣纸上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垂眸,眼中划过柔情蜜意,指腹轻触着上头的文字,低声呢喃了一句:“本宫知。” 夏侯淳已经修书一封去并州了,如今他手握半块虎符,又占领了冀州一带,可谓是得天独厚了。 只要将并州拿下,在继续南下,他就有七成的把握了。 绍安城那边房云翼传来消息,公孙离如期迎娶姜茗,公孙胜被软禁在皇陵,安平妃禁足,如今朝中局势一目了然。 然而还不够!! “高栾。”他唤来了高栾。 高栾从外面走进来,隔着珠帘拱了拱手,“殿下有何吩咐?” “给房云翼回信,让他按兵不动,继续依附在公孙离的手下,还有,让周家替本宫办一件事情,让周昌运将昔日父皇和母后尸检的卷宗给本宫整理出来。”他语气温凉,隐隐有杀气肆意。 高栾不敢懈怠,很快就去操办了。 自从离开绍安之后,殿下整个人都变了锋芒毕露,闲暇的时候还会和他们过上急招。 对此纪老将军也拍手叫好,这才是一国储君该有的样子。 于是乎军中众人摩拜,他直接征服了众人。 用兵如神,又武功高强,自是备受拥戴的。 晚些时候,萧柏文被自己的父亲支来了此处,却是为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你来干什么?”公孙行止瞧见人前来,慌乱的将案桌上的话本子藏起来,神情不自然的问道。 萧柏文站在门口,嘴角扯了扯,表情一言难尽,手中的折扇拍了拍,支支吾吾的道:“父亲给殿下挑选了几名贴心的丫——鬟,殿下可要去看看?” 公孙行止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摇了摇头,“不必,本宫不需要。” 萧柏文:“………” 娘的,这事情为什么要让他一个大老爷们来说!!! 逛窑子都没这么难以启齿的,这要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他直接勾肩搭背的就带着人前去挑选了。 但是面前的人不一样,这太子不说话就是个仙人,让人不敢染指半分,这种俗事总觉得是在羞辱了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公孙行止见他不走,不耐烦了起来。 萧柏文硬着头皮的道:“父亲一番好意,殿下还是去看看吧!” 第四百十二章 本宫为君,她便为后 终究是盛情难却,再加上萧柏文连哄带骗的,公孙行止这才跟着他走了一趟的。 厅堂内,萧阁老满意的看着自己义子萧佚名挑选而来的几个姑娘,姿容秀丽,模样也乖巧,倒是和那小宫女有些许的相似。 “萧伯父,这怕是不妥吧!”一旁刚刚操练了士兵回来的纪子瞻,看着这一幕有些担忧的提醒。 他们对于殿下都算不上了解,萧阁老这般做,万一触怒了殿下怕是不大妥帖。 萧阁老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们年轻人想什么老夫自然是知道的,老夫也是这么过来的,公子身份尊贵,身边有几个贴心的丫鬟怎么了?” 纪子瞻抿了抿嘴角,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纪老将军及时阻止了他,哈哈大笑着朝萧阁老走去,一身厚厚的盔甲碰撞着作响,“咱不跟他们年轻人一般见识。” 纪子瞻:“……”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萧柏文带着人出现了。 公孙行止戴着面具,衣袂翻飞,厚厚的狐裘上落了些白雪,来到厅堂时瞧见眼前的一幕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众人。 “公子!”萧阁老笑吟吟的走了上去。 “这是何意?”公孙行止不解的的皱眉。 “这是老夫特意让小儿给公子挑选的丫鬟,公子身侧需要有人伺候,丫鬟总比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贴心。”萧阁老笑着摸了摸胡须。 公孙行止扫了面前的一排丫鬟,仔细一看患或多或少都和他的阿妤有些相似,一个个含羞带怯的低垂着头齐刷刷的给他行礼。 “见过公子。” 公孙行止握紧了拳头,青筋蹦起,周身带了寒气,压抑着怒火,“不需要。” “公子是觉得样貌不好?还是……”萧阁老不解的看向他,试探性的问道。 萧柏文默默的退下,努力的当一个隐形人。 他这个父亲向来固执,旁人的话一向不听的,他也试图劝解过的,但是无果。 气氛一下变得凝重了起来,纪老将军也跟着前来劝导,二人一看就是商量好了的。 公孙行止厉声道:“够了。” “公子!”纪老将军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公子喜欢什么样的,我们都为公子寻来便是……” “你们是怕我因为阿妤做出什么事情来?”公孙行止讥讽的勾了勾嘴角,“所以迫不及待的往我身边塞人?” 二人哑然。 他指着面前的这一群姑娘,表情冷漠,眼中夹了细碎的冰一寸寸的碎裂开来,“纪子瞻,把这些人全部送回去。” “公子!”萧阁老情绪上来了,提高了音量。 纪子瞻不敢违背他的命令,拱了拱手给旁边的几个使了使眼色将人送走了。 “就这么想让本宫放弃阿妤?”他冷笑一声,“在你们眼中本宫的命是命,阿妤就不是了?所谓的大业,就是要本宫放弃阿妤,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让本宫见异思迁?妄图让这些人取而代之?” 两个老头被他这么一说皆是表情难堪,没法反驳。 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误以为太子是年轻气盛,这才看上那个小丫头的,毕竟久居深宫未曾接触过旁的女子,若是让他多加接触,难免就忘记了。 毕竟男人的天性就是三心二意。 再者,那丫头在晋阳生死难料的,倒不如趁早放弃了。 “今日,本宫就告诉二位,阿妤本宫不会放弃的,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是再逾越了规矩,别怪本宫不念旧情。”他横眉冷对,转身拂袖而去。 萧阁老不放弃的追了上去,“殿下可曾想过,如今已然是如履薄冰,晋阳三年,孟姑娘她……” “就算她死了,残了,本宫也不会放弃她,”他停下脚步,冷眼相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本宫为君,她便为后,就算本宫死,也绝不会放弃她。” 萧阁老怔愣在了原地,许久都未曾回过神来。 他们是真的不了解这个太子,而他也不是儿时那温和有礼的太子了,经过风霜的洗礼,岁月的击打,他早已经脱胎换骨了。 那孟妤恐怕会成为殿下的心魔啊!! “父亲!”旁边的萧柏文没忍住的拱了拱手,“男女之情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且不说孟姑娘为殿下三番两次刀山火海,就凭孟姑娘在东宫陪伴了殿下那么久,如今二位让殿下放弃孟姑娘,于情于理,天理不容。” “子瞻也觉得萧兄说得对,”纪子瞻也在旁边的搭腔道:“倘若殿下真的放弃了孟姑娘,拿孟姑娘作为垫脚石,难道萧阁老和父亲,敢跟随这样的人嘛?” 明知道殿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如若不然的话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护着萧家和纪家的。 如今他们居然试图让殿下放弃那个为了殿下出生入死的姑娘,是对殿下的不信任。 也是对孟姑娘的残忍。 萧柏文抿了抿嘴角,看着这两个糟老头一时无话。 离开了厅堂,他伸手摸了摸脖颈处,想到那日孟妤给他的一剑记忆犹新,那姑娘对殿下情深似海,若是被辜负了未免太不人道了。 廊下每隔数米就有一个垂挂着的灯笼,他背影落寞,衣袂扫过旁边的柱子,步伐沉重的朝着锦竹苑的方向而去,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面具被摘下来,如玉般无暇的脸上染了愠怒,眼底渐渐爬上一层殷红。 他的阿妤,不能有事的。 …… 质子府内。 孟妤除去种蔬菜以外,就是在房间内带着计算大棚的温度,满满的宣纸上都是她的成果。 七叶和凉月虽读过书,却也看不懂她写的是些什么。 眼瞅着明日就要过年了,质子府内静悄悄的,死气沉沉的,除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以外,什么也没有。 “公子,明日要过节了,厨房的老妈子们也都要回去过节了,一会我和凉月上街去那些食材,您要吃些什么?”七叶蹲到她的旁边问道。 孟妤停下手中的毫笔,闻言愣了一瞬,“明天过年了?” 这么快的吗?她来这个地方已经一年了,还真是时光不等人啊! 第四百十三章 再添几度春秋 “公子?”见她不说话,七叶不由得又再一次唤道。 孟妤抿了抿嘴角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吃火锅吧!我一会给你列个单子,你照着买吧!” 七叶点了点头。 很快二人就出门了,身后依旧跟着几个士兵的,而她则是盘着腿坐在蒲团上,望着外头还下着的雪。 古代的四季分明,春是春,冬是冬。 屋内烧着炭火,她坐着坐着,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没忍住的就开始打瞌睡了起来。 以至于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直到一杯冷水朝着她浇灌下来,让她睡意全无。 孟妤擦了擦脸上的水,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楚来人。 李殊身后带着好几个护卫,气势汹汹的看着他,冷笑连连,“太子还真是好雅致。” 冷水冻得她瑟瑟发抖,孟妤嗖的站起身来,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克制住怒火,“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本宫何处得罪了太子?” “什么意思?”李殊冷笑不已,这个公孙行止从他手中夺走了细盐的权利,使得他手上的人如今都亏了不少,如今父皇更是不让他插手,所有的一切都被李拓占了去。 他没处撒气,自然是要来找麻烦的了。 “太子还真是和襄王珠联璧合,暗通款曲啊!这李拓果然不老实,母妃不过是一个宫女爬上位的,如今还敢和本宫作对。”李殊咬牙切齿的冷嘲热讽起来,言语间都是羞辱。 “今日,本宫就来教教太子,这晋阳谁做主,来人!给本宫将太子绑了。” 孟妤身子颤抖着,半挽的发上都是冷冰冰的水顺着眉梢眼角落下,她淡定的看着李殊,微微挑眉,“动本宫之前太子可要想清楚了,如今整个晋阳都在等着本宫的细盐,若是本宫伤着,碰着了,没法为皇上研制细盐了,到那时皇上追究起来,太子可有把握不被处罚?” “您也知道襄王倍受百姓爱戴,还敢造次,怎么?太子这是嫌自己的储君之位坐腻歪了不成?” 几个人押解着她,她也不慌不忙,眯着眼笑盈盈的打量着李殊。 难怪古往今来正儿八经的太子最后都没法继承皇位,因为都太蠢了。 李殊被她的话激怒了,上前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语气下流,“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质子,也敢威胁本宫,一个三尺高的杂碎也配和本宫相提并论?” 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她歪了歪脸,眼神轻蔑的看着他,挑衅的道:“那太子就动手啊!看看是你的太子之位重要,还是晋阳成千上万的百姓重要,来啊!” 李殊被她骇人的气势给吓得不轻,一下子气焰减了大半。 他此番前来质子府,一路上不少人都看见的,且不说他有没有本事将所有人的嘴给堵住,就整个质子府而言,这些人都是襄王的人看守的,他若是真把此人如何了,父皇肯定会严惩不贷的。 晋阳的律法一向森严,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李殊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久久没能打下去,呲牙咧嘴的看着她,咬牙切齿的道:“本宫不会放过你的,太子最好祈求李拓能够一直保护你。” 说完,他撩起衣袍一脚踹在她的腹部处,随后甩了甩衣袖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孟妤摔砸在旁边的柱子上,腹部钻心的疼,背也被重重的一击,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她痛苦的蜷缩着身体,死死的捂着肚子,眼中泪花闪烁。 李殊前脚一走,这个消息就被传到楚韩州的耳朵里面。 因为要过年了,所以今日楚韩州在外头陪着母亲和妹妹买了一些年货,万万没想到质子府出现了状况,他将东西递给了旁边的仆人,朝着母亲拱了拱手,“娘,您和妹妹先逛着,孩儿有要事先去处理。” “哥哥!”一身红色斗篷的少女跺着脚,撅着嘴不高兴的道:“您怎么还要忙啊!” 楚韩州愧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好妹妹,哥哥一会就回来,乖。” 说完就跟随着那个人一起离开了。 楚娇娇不满的叉腰,小脸皱成一块,好在楚母安抚了她的情绪这才作罢的。 楚韩州是骑马赶回来的,他来得凑巧,李殊刚刚离开没多久,大步流星的赶到厢房看到的便是躺在地上痛苦不已的孟妤。 “这是怎么回事?”楚韩州看向旁边的护卫问道。 后者拱了拱手解释道:“也不知太子为何,一来就不许我们靠近,和质子起了挣扎,将人打了一顿。” “去请大夫。”楚韩州厉声道,这人可不能出事,王爷吩咐过的。 孟妤猛的抬起头来,打断了他的话,“不需要。” “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太子不要命了?”楚韩州冷嘲热讽的道。 孟妤扫了他一眼,冷汗直冒,咬着泛白的嘴唇,眉头紧锁艰难的开口,“难道你想让人知道太子打了我?若是皇上知道了必然迁怒于太子,太子会将这个仇记在襄王的头上,楚大人想看见襄王被针对嘛?” 这话有些牵强了,可此事传出去,李殊那个王八蛋肯定会再来找麻烦的,她不想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能避则避。 楚韩州果然犹豫了,只好硬着头皮的伸手要将人搀扶起来。 孟妤摆了摆手,“不必,我这样舒服一点,楚大人若是忙,就去忙,本宫死不了。” “呵?!”楚韩州嗤笑,半蹲着身子挑眉道:“太子和在下对抗的本事那里去了,怎么到了晋阳就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呵!”孟妤同样哂笑一声,“楚大人若是李殊,本宫也会夹着尾巴做人的,可惜楚大人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本宫为何要给你面子呢?” “自作自受!”楚韩州怒火中烧的起身,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既然如此,那太子殿下就好自为之,可别死了,到时候在下可不好交差。” “你不先死,我不走,再添几度春秋。”孟妤失笑着打趣他,然那疼痛却钻心刺骨,比她大姨妈来了还要疼。 李殊乃是习武之人,这一脚够她吃一壶的了。 楚韩州恼羞成怒的拂袖而去,衣袂消失在门槛处,她整个人靠在蒲团上,一动不动,面色憔悴白皙。 第四百十四章 众生平等 这事情传到了襄王的耳朵里面去,此番李拓正在书房内整理着这些天来细盐收入的情况,听到此事猛的起身眉头拧成一股绳。 “李殊倒是出手很快,这就把注意打到他的身上去了。” 楚韩州担忧的提醒,“此番太子还没回过神来,这要是回过神来了,怕是会下黑手。” 如今公孙行止对晋阳的作用非同一般,若是李殊这个时候找人暗杀了她,那么到时候皇上肯定勃然大怒的,最终王爷也会落个看护不力的罪名。 李拓将手中的账本往桌子上一丢,面无表情的问道:“他怎么说?” “他让息事宁人,他说此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怕会治罪王爷。”楚韩州一五一十的道来。 李拓慢吞吞的坐了下去,闻言笑了笑看向他,“韩州,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被他骗了。” 楚韩州不解的抬起头。 李拓解释道:“她可不是怕本王被罚,而是怕此事传出去有损商洽的名声,况且父皇也不会为了一个质子责罚太子的。” 只要不死,父皇便不会插手的,除非他真的把事情闹到父皇的面前去,可尽管如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楚韩州咬了咬牙,这个公孙行止。 “不过他倒是很聪明,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李拓慢悠悠的道。 这般心窍和耐性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二人又说了会话,他让楚韩州先回家去陪家人,自己则是叫人去准备了些礼物准备去质子府看看。 廊下,李拓一袭墨青色的衣衫和斗篷,面容冷峻,撞了迎面而来的孙颜宁。 孙颜宁堆起笑容看着他屈膝行礼问好,“王爷这是要出去?” “嗯,本王去质子府看看。”李拓不咸不淡的回她。 二人相顾无言,她咬了咬嘴唇最终只能自个咽下去心中的话,默默的让开一条路来,得体的道:“那王爷路上小心。” 李拓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做太多的回应。 瞧着他消失的背影,孙颜宁攥紧了手,有些委屈的呢喃细语,“嬷嬷,我是不是很差劲?嫁给王爷,辱没了王爷。” “王妃可别这么说。”嬷嬷急忙安抚着她的情绪。 孙颜宁自嘲的笑了笑,眼中漫上了一层水雾:那他为何都不肯多看看我呢? …… 质子府内,孟妤缓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缓过神来,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拖着身体趴在了案桌上。 李殊这一脚用了武力的,自然是非同一般,她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裂开了。 七叶和凉月出去了这么久也未曾回来,正当她打算踉踉跄跄的回床上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 大大敞开的房门外,李拓卷着一股寒气而来,手中拿了不少的礼物,摆摆手让跟来的士兵退下了。 孟妤抬起头看向他,艰难的笑了笑,“真是抱歉,今日怕是不能招待王爷了。” 她料到楚韩州会和李拓说的,却没想到这么快。 李拓将礼物放在旁边,自顾自的撩起衣袍坐下,望着她有些愧疚的道:“委屈太子了。” 他答应护住人的,却有此疏忽,是他看守不利。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她有些始料未及,愣愣的看了他几眼。 穿越了这么久,她都快忘了人人平等的待遇了,从小小宫女,再到假冒的太子,她一直小心翼翼,除了和公孙行止在一块的时候享受到公平以外,其余人皆是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个宫女。 原来,环境真的能够扼杀一个人的天性。 “太子?”见他不语,李拓又唤道。 孟妤回过神来,掩去了眼底的那一丝异样,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王爷言重了,又不是王爷打了本宫一顿。” 李拓佩服他的洒脱,抿了抿嘴角,修长的眼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泛着些红的唇瓣像染了脂粉一般,手指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面,二人陷入了沉默。 孟妤强撑着理智和他尬坐,好一会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了,“王爷还有事?” “没有。”李拓眉宇间卷着愁绪,一开口却否认了。 孟妤失笑,“王爷不妨说说看,就当是本宫送王爷的新年礼物。” 李拓一怔,斟酌了片刻,这才慢悠悠的道来,“你给的细盐确实不错,也解决了晋阳的大麻烦,可物以稀为贵,东西一多了就显得不值钱了,朝堂需要缴纳税收,细盐本就是一笔巨大的税收,如今薄利多销,税收也成为了一个难题。” 孟妤坐直了身体,神情肃穆的望向他,“税收可以在其他方面补给,但是万万不能在百姓身上吸取,王爷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她言语过于胆大妄为了,若不是因为自己领教过,他还真是不敢和此人打交道。 李拓面色凝重的凝视着她,“你的意思是细盐的税收可以放弃?” “谁说要放弃了?”孟妤斜了他一眼,古怪的挑眉,“如今细盐只有金城能够做出来,若不是因为寒冬腊月的话,王爷都可以将这东西运输到四面八方去销售。” 深怕他听不懂,孟妤从旁边的桌子上翻了一张宣纸和毫笔,朝着他招了招手。 李拓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嘴角扯了扯,但还是硬着头皮的走了过去,坐在她的身侧。 孟妤拿着毫笔画了一个简单易懂的图,解释了好半天,这才问道:“王爷能明白么?” 李拓侧目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眼神犀利无比,“太子学得的应该是中庸之道,帝王之术,如何会经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孟妤淡定的放下了毛笔,神情自然,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斜睨了他一眼,“王爷认为本宫的处境,学了帝王之术,中庸之道,意义何在?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泥鳅在污泥中,如何做金龙?” “不管是在晋阳还是在商洽,商人地位低下,甚至被文人骚客所不耻,可王爷莫要忘了,没有商人这些东西如何运输出去?一边唾弃,一边享受,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这和又当婊子,又立牌坊有什么区别呢!” 第四百十五章 她怎么样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拓眼前一亮,“本王明白了,可是本王改变不了事实。” 此事事关重大,想要掀起这股热潮,且不说世人如何,就连父皇也不会同意的,还会惹了一身骚。 孟妤笑了笑没说话,事实很扎心。 李拓待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离开的,再三和她保证此事不会再发生,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瞧着屋外的一切。 时间过得很快,公孙胜在被送往皇陵的这日,公孙离特意来送行,少年高骑在俊马上,桃花眼弯了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语气随和,眉眼却是杀气肆意,“三皇兄皇陵凄苦,可要好好的享受才行。” “公孙离,”他咬牙切齿的攥紧了拳头,眼神中恨意满满,“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以为把大皇兄杀了,把我扳倒了,你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他的话成功的把公孙离逗笑了,少年笑意恣意妄为,桃花眼中都是讽刺,无辜的勾了勾嘴角,俯身看向他,语气薄凉,“三皇兄放心,迟早有一日,我会让三皇兄跪着看我君临天下的。” 公孙胜急得抓紧了马车的窗口,“公孙离,你不准动我母妃。” “呵!”公孙离呵了一声,眼底爬了些戏谑之色,“你求我啊!” 公孙胜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若是从前的话,他怎么会这般的处于下风,然而如今不得不低头。 他们低估了公孙离,他和公孙则斗了这么久,可最后呢?他们两个的下场是最惨的。 早在查出端倪的时候,他就应该快刀斩乱麻,而不是用这个来打算威胁公孙离的。 就应该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论心狠,他居然不及公孙离的三分之一。 最后还被其给反将了一军。 他硬着头皮的垂下头,将耻辱的话说出来,“我求你,放过我母妃。” “好啊!看在三皇兄求我的份上,我不会对安平妃动手的。”公孙离很是爽快的就答应了。 言罢,没等他再继续开口,少年策马扬鞭的扬长而去了。 三皇子的事情动静闹得不小,虽然没有将具体原因说出来,可不少官员也是心知肚明的,三皇子垮台了,如今朝中的局势一目了然。 谁能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皇陵一去,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不少人也因此开始蠢蠢欲动了。 公孙离骑着马正准备回宫的时候,却撞见了从茶楼出来的房云翼,四目相对二者皆是一愣。 男人一袭象牙白的衣衫,外套着件玄青的斗篷,并无过多的装饰,这两种颜色其实并不搭配,他穿在身上却不冲突,本就是文弱书生,此番瞧着更加的儒雅温和,倒越发的像个教书先生了,一支白玉簪半挽起发来,简单又朴素。 “五皇子。”房云翼怔愣了一瞬,朝着他拱了拱手。 少年高骑在马背上,心思越发的让人看不懂了。 从前他以为太子就已经让人诧异的了,后来又发现,原来这皇宫当中深藏不露的人太多了。 皆是卧虎藏龙。 公孙离睥睨着他,弯了弯眉眼,笑得很是干干净净,仿佛一个无知又恣意的少年,揶揄道:“房大人最近好生清闲。” “休假了,下官这才忙里偷闲罢了!”房云翼态度温和,让人挑不出刺来。 公孙离微微蹙眉,只觉得好生无趣,房云翼是个人才,他自然是要把人留着的。 街上人不少,虽是风雪天却也不显得冷清。 可二人这般对话属实有些怪异,沉默了许久公孙离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肩头落满了白,发梢也被白色渲染。 须臾之后,少年这才温吞的问道:“她怎么样了?” 房云翼对接着和晋阳的联系,那边的消息他自然是第一时间知晓的。 非是他不能问旁人,只是为了避免麻烦,不敢问罢了。 房云翼挑眉,有些诧异,联想到这五皇子对孟妤尚且有几分人性,这才回答道:“孟姑娘在晋阳一切安好,五皇子不必担心。” “担心?”公孙离失笑,“不过是欠她条命罢了。” 房云翼抿了抿嘴角没说话,少年扫了他一眼,眼神轻蔑的调侃道:“房大人不会是喜欢小豆芽吧?” 气氛冷却了下来,房云翼脸上的温和顷刻间消散了不少,漆黑的眉梢下,那一双眼睛有些错愕和躲闪,喉咙滚了滚,一言不发的愣在原地。 公孙离嗤笑,没等他回答就策马扬鞭的离开了。 而房云翼待在原地紧张得握紧了拳头,旁边的浦山不解的嘀咕道:“五皇子说的小豆芽,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宫女嘛?大人和五皇子说的是同一个人嘛?” “多嘴。”房云翼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浦山讪讪的退下。 房云翼心事重重的走向不远处的马车,回了房府。 公孙离怎么知道他喜欢孟妤? 他自认为自己藏得滴水不漏的,也未曾和别人提起过。 罢了!喜欢又能如何! 那日一别,此生能不能再相见都成了未知数。 …… 大雪覆盖了质子府,漆黑的瓦早已经不见其颜色,连带着庭院内的红梅都瞧得不真切了。 倒是那山楂硕果累累的挂满了枝头,鲜红可爱,上头结了冰更是晶莹剔透。 屋檐下,她坐在蒲团上,身侧是一张小小的,四四方方的桌子,上面摆满了煮好的茶,和一些瓜果点心。 今日除夕,质子府内却冷冷清清的。 “公子!”七叶从雪地里面跑来,气喘吁吁的哈着气,“奴婢都准备好了。” “七叶。”她倏忽间唤她的名字。 七叶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她模样生得清纯,性格很好,稳重,成熟,此番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孟妤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笑得平易近人,“新年快乐。” 七叶一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公子是主子,不必和奴婢们这般客气。” 孟妤笑了笑,问道:“凉月呢?” “公子不必担心,凉月还在厨房呢!外头冷,公子先进屋去吧!”七叶瞧着她这个样子催促着。 孟妤只好起身,可还没等她踏进屋内时,月拱门处一阵声音响起。 “太子殿下。” 第四百十六章 要……岁岁平安啊 沈廓的到来有些意外,她未曾想到。 摆摆手让七叶和凉月退下,二人坐在屋内的蒲团上,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不语。 她来之前倒是从公孙离那里得知了不少关于李拓身边之人的事情,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便是李拓了。 他身侧之人,自是不可忽视的。 可沈廓人很难亲近,总带着一股疏离感,还不如楚韩州好对付。 今日又怎会前来? 沈廓从容不迫的勾了勾嘴角,温和有礼,“王爷今日要进宫,无暇顾及太子,太子是第一次前来晋阳,想必诸多不适,在下特意来陪同太子一块过除夕的。” 孟妤微微一愣,掀了掀眼皮子看向他这才恍然大悟。 公孙离倒是提起过,这个沈廓骁勇善战,却在家族当中不受待见,沈家乃是名门之后,父亲更是护国大将军,而他不过是一个私生子罢了。 沈廓走到如今靠着的都是自己,他的地位是一拳一拳打出来的,当然这其中不缺乏李拓那样的伯乐。 千里马遇上伯乐,也算是一桩美事。 这大过节的,他不在家中却来质子府陪他,显而易见,和家中关系不和。 “也好,左右本宫一个人也无趣,只是不知沈大人可否吃的惯我商洽的饮食。”她捧着茶杯望向他。 沈廓点了点头,“可以一试。” “好!”孟妤很是爽快的就答应了。 比起和楚韩州见面时的剑拔弩张,与沈廓坐在一块倒是很清净,以至于耳畔都是风声。 七叶和凉月来来回回好几次了,二人的坐姿也不变,她们两个都觉得尴尬,偏偏这二人像个没事人一样。 孟妤手中拿着一本书慢悠悠的翻阅着,神情自然。 沈廓则是时不时的扫了她一眼,也不开口。 终究是比不过孟妤的耐心,好奇的问道:“太子不想故国嘛?” “嗯?”孟妤狐疑的抬起头来,眨了眨眼,倏忽间笑开来,“想的是人,不是物。” “太子有心仪之人?”沈廓有些诧异。 孟妤点了点头,“有,他很好,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什么都会,家世显赫,博览群书,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我……” 这是她在公孙行止面前时的心理,哪怕她读书十多年,却也觉得配不上那样一个风光霁月的人。 头一回觉得,门当户对是很有道理的。 沈廓有些意外的望向他,脱口而出,“太子身居高位,怎会有你配不上的女子?” “那沈公子有喜欢的人?”她没有回答,而是答非所问的看向对方。 沈廓一愣,没想到反被他套话了,神情呆滞了一瞬,眼神中闪过一丝一样,面无表情的道:“没有。” 的确没有,沈廓的身份在沈家本就是尴尬的,兄弟姐妹排挤鄙夷,父亲的青睐也不过是来源于他立下的赫赫战功罢了。 然而也未曾厚待他几分,沈家一门乃是太子李殊的人,而他和李拓走得这般亲近,自是不待见的。 孟妤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二人静默坐了许久,渐渐的聊开来了。 而今日,三品以上的官员,乃至皇子公主都在宫中参加宴会的。 李拓携带着自己的王妃入宫,楚韩州忙着陪家中母亲和妹妹,每每这个时候,他就成为了孤家寡人,无处可去,以往都是在客栈,亦或是酒楼将就着过去了的。 今年倒是头一次与人过节。 晚些时候,夜幕降临,雪地里面的灯笼照亮了起来,她做了孔明灯,火锅也准备就绪了。 七叶和凉月恭恭敬敬的看着她,“公子都准备好了。” 外头烟花爆竹点燃了起来,绚丽的光芒点缀了夜空,她点了点头,准备起身,却发现腿麻了。 一脸尴尬的看向七叶,“七叶,你扶我一下,脚麻了。” 七叶:“……” 沈廓:“…~” 揉着腿站了起来之后,孟妤望向他发出邀请,“沈大人,一起出去看看?” “不必了,在下……” 他话音未落呢!孟妤就站在他的面前伸出手去,眼神真诚。 “如果没有人爱你,那就好好爱自己,所有人都可以不爱你,但是你不能不爱自己,喧闹是别人的,但是开心是自己寻来的。”她笑着道。 像他们这样的情况每个地方都有,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沈廓相较于好一点,除了像个孤僻一些,倒也没有别的缺点。 他愣愣的望着面前的手,迟疑了一瞬搭着她的衣袖起身,“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爽快!”她莞尔。 四人走出了房间,站在屋檐下看着噼里啪啦的烟火。 沈廓抬起头,他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的看烟火,对方居然是一个男人。 这人倒也不似楚韩州所说的那般不堪。 “公子,你要的灯。”凉月拿着几个孔明灯走了过来,兴致勃勃的道。 孟妤提着衣摆走进了风雪中去,还不忘回过头看向沈廓,“沈大人,一块呗!” 沈廓不明所以的走了过去,只瞧见她将一个巨大的灯笼模样的东西给搭好,又拿着毛笔在上面写了一些字,随后点燃蜡烛给放飞了。 他有些诧异,“灯笼还会飞?” “一起许个愿吧!”孟妤将毛笔丢给了他。 沈廓犹豫了一瞬,握紧了毛笔摇了摇头,“在下没什么可求的。” “那就求自己。”孟妤很是自然的接下去。 “求自己,要……岁岁平安!” 心中徒然落下一块巨石,将平静的湖面掀起一阵涟漪来。 今夜的皇宫热闹非凡,牛鬼蛇神也不免要出来折腾一番。 李殊的视线始终落在李拓的身上,带着浓稠的敌意,言语间都是冷嘲热讽,举着酒杯对他,“襄王不如陪本宫饮一杯,本宫也好祝襄王屡战屡胜,最好成为我晋阳的不败战神。” 宴会间载歌载舞的声音淹没了他的话语,晋文帝正忙着和官员对饮,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这处的。 李拓眸色冷淡,凤眼促狭,斜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举起酒杯来,“多谢太子抬爱。” “本宫一向对襄王不薄,襄王可不要让本宫失望啊!”这话里有话的意思他如何听不明白。 第四百十七章 定情信物 在李殊的压迫下,他喝了三杯烈酒,面不改色,反观李殊皆是将杯中的烈酒倒在了地上,所作所为太过于小家子气。 不远处的宇文铎看了过去,在二人身上徘徊了片刻,表情复杂,。 这个襄王倒是很沉得住气啊! 可是这样的人不除迟早是一个心头大患,如今那商洽的太子出现,未曾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可以从其身上下手。 李拓很是沉得住气,一直到宴会结束,这期间晋文帝倒是随意的问候了几句,除此之外便是各种赏赐了。 宴会结束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皇宫。 彼时灯火通明,宫墙两侧挂着灯笼照亮了脚下的路,白雪中一阵阵喑哑的声音响起。 李拓牵着孙颜宁上了王府的马车,想了想对着她道:“你先回去,本王还有些事情。” 孙颜宁攥紧了衣袖,表情纠结的望向他,扭捏的开口,“那王爷否早些回来,今夜除夕,妾身想和王爷一起守岁。” 李拓迟疑了一瞬,但还是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她,不咸不淡的道:“本王尽量。” 无奈之下,她只好钻进了马车,却还是不放心的撩开了帘子看了他几眼。 旁边的左迁一袭黑衣,陪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而去,没忍住的多嘴了一句,“王爷,您对王妃过于冷淡了。” 李拓斜了他一眼,倒也没有生气,而是很平淡的道:“本王不大喜欢和她独处。” 总结得不自然,那怕是早房事上面,其实二人也不多,虽然同床共枕,却是同床异梦。 对于孙颜宁他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对方也没做错什么,无微不至,处处周到。 只怪二人本就是因着一道圣旨结合的罢了。 父皇为了打压他,这才让他娶了孙颜宁的。 在此之前二人并未见过面。 听见他这么说,左迁也自知逾越的低下头,“是属下多嘴了,王爷是要去质子府?” “去看看也无妨。”李拓点了点,他总觉得这个太子非同一般,身上都是秘密,让人忍不住的去探索。 二人加快了步伐,从热热闹闹的街道上往质子府的方向而去了。 而与此同时的质子府人很少,却难热闹不减。 沈廓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很是上瘾,不知不觉就吃饱喝足了。 孟妤大大咧咧的伸直了双腿,两只手撑在地上,表情轻松,“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沈廓坐在她的旁边,也深感如此。 “听闻今日来商洽出了一档子的事情,冀州一带出了一个姓孟的男子,凭借一己之力将冀州拿下,如今商洽的皇帝忙得焦头烂额的。”沈廓吃了她一顿饭,想了想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作为饭钱。 孟妤一愣,心中诧异,侧目望向他,“孟玉楼?” “你认识此人?”沈廓一惊,没想到她居然知道。 七叶和凉月则是面面相觑,默契的将东西收拾好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屋内。 人走之后,孟妤表情纠结起来,须臾这才笑道:“有所耳闻。” 有所耳闻? 这似乎不对劲,这人可是横空出世的,就连他们也查不到此人的庐山真面目,他一个久居深宫的太子如何知道?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追问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在外头响起。 二人循着声音看去就瞧见了前来的李拓。 来人一袭黑色的斗篷,里头着一件玄青色衣衫,面容冷峻,剑眉入鬓,气质凌人。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笑道:“王爷还有空来看望本宫?” 李拓望向她,眼底深不见底,语气随和,“毕竟太子头一次来我晋阳做客,本王自然不好懈怠了,刚好也有些东西带给太子。” 孟妤眯了眯眼有些不解。 很快身后的左迁恭恭敬敬的递过来了一封信,上头几个大字她太熟悉不过了。 这是房云翼的字!!! “这是房大人给太子的书信,太子不方便外出,驿馆托本王带来的。”李拓解释道。 孟妤狐疑的接了过去,想也没想的拱了拱手,“多谢王爷。” 他点了点头,朝着沈廓开口,“走吧!” 沈廓点了点头,又不忘对孟妤道谢,“多谢太子款待。” “沈大人客气了。”她盈盈一笑,一言不发的送走了二人。 人一走,孟妤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封,信封很厚,说的大概都是关于商洽境内的事情。 然而这纸明显被人翻过了。 好在房云翼留了一个心眼,这才没有被人察觉来的。 走出了质子府,李拓忍不住的蹙眉看向沈廓,“你身上味道很重。” 沈廓闻了闻好像确实如此,轻笑着解释,“刚刚才被太子招待了一番。” 他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些什么,只是觉得好奇,忽而开口,“房云翼乃是商洽重臣,一直受到皇帝的重视,未曾想居然会和公孙行止认识,还真是有点意思。” “王爷是怀疑这二人暗中谋划?”沈廓道。 李拓嗯了一声,嗤笑道:“你不觉得奇怪嘛?他从来的第一日就有意无意的向本王展现自己的能耐,这样的人像是安于天命的?怕是来晋阳之前早就部署好了,倒是有点意思。” 沈廓疑惑不解,“他如何有把握自己能在晋阳活到三年?”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很容易发生意外的。 饶是他能掐会算,也总不能生死也知晓吧? 李拓轻笑,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他倒是很想看看,一个质子如何翻出浪花来。 “这是殿下送给我的?”孟妤望着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江玉,手中拿着一个盒子百思不得其解,“殿下为何送我这些?” “在下也不清楚。”江玉一袭盔甲,他打晕了侍卫,偷梁换柱进来的,此番身上都落了雪,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七叶凑了过去,将这个盒子上下翻看了一番,这才恍然大悟,轻笑着解释,“公子,太子殿下这是在向你表明心意。” “在咱们商洽有一个习俗,若是一个男子瞧上了一个姑娘,便会送她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满是相思之意。” “而殿下装的乃是一个吊坠,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孟妤傻眼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吊坠她记得,这是……他最为珍惜的东西,而这里面此番装着的却是虎符。 第四百十八章 愿君常安在 他把虎符给她了,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若是不能活着回去,他也会战败的。 没有这另外一半的虎符他接下来的处境及其的艰难,他这是想和她同生共死。 攥紧了手中的东西,她低垂着眉眼,眼睫在灯火的映照下瑟瑟抖动,心情凝重的抿了抿嘴,“多谢前辈,我知道了。” 江玉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姑娘早日做好准备,在下不好总是前来,尽快取得襄王的信任,这襄王在晋阳百姓心中地位非凡,若是能够取得襄王的信任,姑娘行事也方便一些。”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抓紧时间的,”孟妤抬起头来朝着他颔首,“只是襄王和晋文帝的关系并不好,就算是取得襄王的信任,怕是也不能行动自如。” 这皇家的事情向来都是说不清楚的,那日她和李拓一起进宫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沈廓和他之所以能够玩在一起想来也算是惺惺惜惺惺了,大家都是同道中人,难免心有灵犀。 只是李拓的情况比沈廓好一些,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子,也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在整个金城有着一席之地的人。 “姑娘不必担心,晋文帝只是提防襄王罢了,对其也并未有杀心。”江玉在晋阳也是待了好几年的,所以对于这晋阳皇室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晋文帝虽不喜襄王,可这么多年也未曾真正的打压过,这其中指不定另有隐情。 反观李殊作为一个太子,却被教养得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并非是一国储君的人选。 经过他这么一说,孟妤也开始猜忌了起来,她若有所思的蹙眉,恰好这个时候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江玉迅速的拱了拱手,“在下告辞,姑娘照顾好自己。” 说完就从窗户处逃走了,孟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人已经不见了。 而外头,隔着木门,响起一阵敲门声,是巡逻士兵的将领,“太子殿下可睡下了?” 孟妤声音慵懒的回道:“本宫这就准备休息了,可是有什么事么?” “无事,只是询问殿下可否安好,这夜深人静的,难免会有些阿猫阿狗的,殿下金枝玉叶的,属下这才来问候问候。”士兵恭恭敬敬的回道。 孟妤:“本宫知道了。” “太子殿下好生休息。” 屋内没再传来话语,孟妤让七叶将烛火吹灭,主仆三人上了床榻。 二人睡在外间,她独自一个人裹着厚厚的被褥却毫无睡意,手中攥紧的乃是他给的定情信物,和虎符,她手中如今攥着的乃是上前的半壁江山。 而这个东西不少人还在寻找着,孟妤将吊坠挂在了脖子上,又小心翼翼的将虎符放回了盒子当中,翻了个身心事重重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抱紧了这个盒子。 渐渐的伴随着寒风的嘶吼,还有那时不时响起的烟花爆竹声,孟妤这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而在远隔千里的地方,同样有人辗转难眠。 “殿下,”萧柏文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屋檐下,半倚靠在门边,手中的骨扇轻轻的敲打着手心,似笑非笑的望着坐在蒲团上发呆的人,“不出去和大家喝几杯?” “本宫不喜饮酒。”公孙行止扫了他一眼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萧萧柏文了然的点了点头,“父亲本想今夜给殿下赔个不是的,殿下这倒是让父亲不知如何是好了。” 面对他的这一番话,公孙行止并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默默的将桌上的话本子合上,一脸严谨的抬起头来问道:“你给的话本子,本宫看完了。” 萧柏文:“恩?” 他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的点评,“阿妤不会如同她们一般。” 萧柏文微微蹙眉,有些没能够理解这一番话,又听见他道:“阿妤没这么愚蠢。” 这些话本子太过于没脑子了,误会重重,又破镜重圆,折腾得彼此心力交瘁,最后却又儿孙满堂,这是公孙行止所不能理解的。 他的话让萧柏文嘴角扯了扯,心情复杂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很想告诉太子殿下,这些东西本就不是给男子看的,都是给女子看的。 只是他不知该如何教公孙行止风月之事,这才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殿下要不要去云霞阁去看看?或许那里有殿下想要得到的答案。”萧柏文不怕死的提议道。 公孙行止抬眼望向他,斟酌了片刻施施然的起身,将面具戴上,“可以。” 言罢!二人就离开了屈府。 高栾表情五颜六色,艰难的看向萧柏文,没忍住的在一个拐角处将人给拦下低声道:“萧三公子,你这样实在是不妥。” 二人放慢了脚步,望着廊下渐行渐远的身影,萧柏文摇晃着手中的扇子悠哉游哉的道:“殿下不想要父亲他们送给他的姑娘,却又想了解情爱一事,然,此事高深莫测,向来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若不让殿下去走一遭感受感受,他还是不懂的。” “萧公子此言差矣,”高栾沉着脸道:“殿下只是对于此事过于漠然,却又不是傻子,殿下知道对孟姑娘好。” 这难道不是喜欢么? 萧柏文哑口无言,心如死灰的道:“要不……你去把人给拦下来?” 高栾:“……” 他不敢。 殿下对孟妤的事情很是执拗,谁劝也没用。 也不知那丫头是福是祸,遇上殿下到底是她的不幸,还是殿下的不幸。 长夜漫漫,风雪不止不休。 孟妤在质子府内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望着风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再或者就是去后院挖地,直到春节的第二天,李拓不请自来。 乃是来带她去外面走走,受宠若惊的孟妤还是上了马车。 马车上,孟妤望着一脸沉默的李拓调侃道:“王爷就不怕本宫跑了?” “韩州提起太子在来晋阳的途中有无数次的机会逃走,却始终没有逃走,太子不至于那般的愚蠢。”李拓端坐着,表情肃穆,语气随和。 第四百十九章 英雄救美 他的话让孟妤哑然失笑,沉默了下来,脑海中却回忆着先前江玉和她提起的事情,不由得犯难了起来,她如今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自是要万事小心的。 马车在街道上的一处角落停了下来,左迁将马车停好。 孟妤跟随着他的步伐游走在热热闹闹的街上,不由得眼前一亮,不得不说晋阳的管理制度还是挺不错的,人来人往的,过往的女子也都是昂首挺胸的,哪怕是大家闺秀也不显得矫揉造作,很有气质。 “不知太子对两国的风土人情有何看法?”二人并排而走,李拓突然的开口问道。 孟妤朝着他看了一眼,望着细碎的雪花,抿了抿嘴角笑道:“各有所长,取其精华,去其糟泊,晋阳和上前的律法不一样,百姓的生活状况也是截然不同的,晋阳的人热情好客,商洽的人腼腆矜持,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得不说却也完美得让人挑不出刺来。 李拓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太子这般的才华倒是像蒙了尘的珍珠叫人惋惜。” 这一番话意有所指,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二人四处的逛了逛,白雪红梅叫卖声,儿童的追逐嬉闹都成为了一道风景线。 晋阳的地理环境比商洽气温偏低,较为寒冷,所以哪怕是过年也都是大雪纷飞的。 正四处逛着的时候,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一辆马车失控了,朝着一个小摊贩而去,而那前面站着一个小姑娘,千钧一发之间,二人都被吓傻了。 “小心。”孟妤大叫一声,扑过去将人抱着滚到了旁边,而她则是被马踢了一脚,腹背撕裂的疼,让她龇牙咧嘴。 说时迟那时快,左迁飞身将马车给控制在了,这才阻止了骚乱。 四周的人纷纷围了上去,望着地上的二人。 而李拓则是被人群挤在了外面进不去。 孟妤松开了怀中吓傻了的姑娘,强忍着剧痛,“姑娘你没事吧?” 小姑娘唰的一下眼泪就掉下来了,泪眼婆娑的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娇娇,”就在这时那手中拎着不少东西的楚韩州急急忙忙的赶来,二话不说先扶起地上被吓坏了的妹妹,面色焦急的看着她,“娇娇,你怎么了?伤那里了,告诉兄长。” 楚娇娇哇的一下就大声哭出来了,却还是冷静的指着还倒在地上的孟妤道:“兄长,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楚韩州这才注意到旁边躺着的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孟妤!!! 四目相对,她斗篷上脏兮兮的,而后背被马踢了一脚,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此番疼得都起不来了,却还是强撑着笑意的揶揄,“楚大人真巧啊!” 楚韩州还没开口呢!李拓就已经呵斥开了人群走了过去,伸手欲要将地上的人给拽起来,孟妤面色苍白,后背火辣辣的疼,在他的帮衬下艰难的站了起来,可微微一动后背就疼得紧,浑身都在颤抖。 “真是不好意思,老夫竟不知马受惊了无意冲撞了襄王殿下。”而那马车的主人也随着开口了,只是这个声音很是随意,一点也不诚恳。 众人齐刷刷的回过头这才发现此人乃是宇文铎,霎那间表情凝重了起来,而李拓和楚韩州都心知肚明了,这哪里是无意的,摆明了就是有意为之的。 人群散开来,战战兢兢的看着这几个人,一个乃是襄王,一个乃是当今丞相,大家可都知道的,丞相和襄王一向不对付的,这大过年的就起了这样的争执,难免有些意外。 “哟!还有商洽的太子殿下啊!”宇文铎余光扫到孟妤,阴阳怪气的道。 孟妤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宇文丞相果然是老当益壮啊!” 宇文铎嘴角扯了扯,笑容僵硬下来,众所周知宇文铎最不喜欢旁人说他老了,一旦谁提起他都会勃然大怒的,攥紧了拳头,宇文铎冷笑着眯了眯眼,哼了一声,“今日之事乃是本相的不是,伤了太子殿下和楚大人的妹妹,老夫定会让人给二位赔上一些钱财的。” 他这一副态度让人所不容,尤其是楚韩州当下就起身要反驳,却被孟妤拽住了衣袖,对方嗤笑一声,表情从容,很是大大方方的就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丞相大人将赔款送到质子府和沈府了,本宫身份尊贵,金枝玉叶,可不是区区几百两纹银就能够解决的,可既丞相大人都开口了,本宫也不好得理不饶人,那就请丞相大人备好钱财,送到质子府,本宫恭候大驾。” “这人是商洽的太子啊?” “是啊!没想到这太子还挺胆大妄为的么!” 居然敢得罪宇文丞相。 她的一番话让在场的温度达到了极致,看热闹的人群面面相觑皆是刮目相看,一时间瞠目结舌大为震惊。 而宇文铎直接就傻眼了,危险的眯了眯眼却无济于事,只好硬着头皮的点了点头,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这老东西的目的不纯啊!这马怎么会受惊呢? 李拓神情复杂的望向她。 直到人群渐渐的散开来,孟妤这才忍不住的脸皱成了一团,龇牙咧嘴的松开了拉着楚韩州衣袖的手,牙齿都在打颤,“劳烦王爷先送本宫回去。” “你……”楚韩州意味不明的看着她,憋得脸通红。 李拓倒是反应很快的朝着他道:“先回质子府再说。” 事发突然,他得去弄清楚真相才行。 很快几人就乘着马车回质子府了,而她因为背受伤了,导致一路颠簸之下没少受罪,楚娇娇红着眼抓住了她的手免了她因为惯性而受罪,羞涩的道:“多谢太子的救命之恩。”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孟妤艰难的忍着剧痛谦虚的摆摆手,没绷住的道:“姑娘……本宫能和你换个位置么?太疼了。” 楚韩州难得的没有埋汰她,直接就让开了位置,搀扶着她往自己的旁边坐下,傲娇的道:“多谢太子救了舍妹。” 第四百二十章 处心积虑 回到质子府之后,她也不敢去找大夫,只好让七叶和凉月给自己随便的上了一些药,裹了厚厚的纱布,一声不吭的抓紧了被褥,冷汗顺着额头不断的落下。 七叶看得心疼,忍不住的道:“公子,要不还是找个大夫吧?” “不用……”她死死的咬住牙,低声道:“以防万一,只要不死,千万不能找大夫。” 她得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扼杀掉。 二人艰难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给她重新穿好衣物。 外头的三人做等着,楚娇娇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难免心中有些胆怯,尤其是面对襄王心中更是战战兢兢的。 今日兄长陪她出来游玩,万万没想到遇见这么一档子事情,还好有惊无险。 而楚韩州和李拓心事重重的等待着,一刻钟过去了,里面的人在七叶和凉月的搀扶下虚弱的走了出来,咧嘴笑了笑,“让二位久等了,七叶去给几位看茶。” 七叶点了点头,迅速的离开。 凉月将她扶着小心翼翼的坐下,气氛这才缓和了些许。 今日只是凶险异常,楚韩州深知若不是她出手,娇娇必然是九死一生了,硬着头皮的拱了拱手,“多谢太子救了娇娇。” 孟妤盘着腿,面色白如纸,努力的扯嘴笑,眼中隐忍泪水,无所谓的道:“楚大人客气了,不过是本宫的举手之劳罢了。” 李拓观察着她的神情,察觉到她攥紧的拳头眉头一蹙。 楚娇娇擦了擦眼泪起身给她行礼,眼神中闪过一些异样的情绪,“多谢太子救命之恩。” 她笑着摆摆手,“没关系,倒不曾想到姑娘居然是楚大人的妹妹,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 饶是她笑得再明媚也难掩脸上的表情,楚韩州纠结的提议,“在下为太子寻大夫。” “不用!”孟妤脱口而出,脑筋飞快的运转,“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会得不偿失,而且本宫看……王爷也不想和宇文丞相撕破脸。” “太子殿下倒是观察入微。”李拓凉凉的道。 孟妤强颜欢笑,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几人沉默下来,楚韩州心情复杂,他对此人是不大喜的,可如今对方救了他妹妹,这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太子不想看大夫,一会本王让人给太子送一些金疮药来,”李拓想了想开口道:“今日之事本王会给太子一个交代的。” 说完,他施施然的起身。 孟妤抬起头看着他,友善的提醒,“王爷如今掌握着一桩巨大的财富,难免惹人眼红,今日之事恐怕不是一个巧合,丞相今日敢当街行凶,他日就敢执剑杀人。” “王爷位高权重,他自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可王爷身边的人就要另当别论了,今日对方怕只是想警告一番。” 李拓气压瞬间低了下来,转身凝视着她,“太子想说什么?” “本宫这个人一向喜欢礼尚往来,不如本宫和王爷做一笔交易如何?”她努力的笑开来,眼中的泪花晶莹剔透,眉眼弯弯,倒像是高山上含苞待放的雪莲骤然绽放。 “本宫帮王爷除掉宇文铎,王爷给本宫些许自由。” 楚韩州挑眉,表情凝重,“你想逃?” “不是逃,而是交易。”她神情坚定,一字一句的道。 李拓没说话,拂袖而去,背影小说在门边,衣袂翻飞间已经消失不见了。 楚韩州拉着自己的妹妹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思索良久,这才板着脸不情不愿的道:“今日之事在下欠太子一个人情,太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在下必然竭尽全力,只要是能力范围之内的。” 孟妤等的就是他这一番话了,今日本只是路见不平,谁成想天上掉馅饼,倒是老天开眼。 她抬起头来,一脸郑重的表情,“既然如此,那就恳请楚大人往后待本宫和颜悦色些。” 楚韩州“…~…” 几人都走了之后,凉月忍不住的开口了,“公子你怎么可能有把握对付宇文丞相呢?” “凉月,”她惨白着脸,琴箫一声,杏眼中隐忍的泪水滚了下来,砸在手臂上,像开出的一朵水花,她哑声道:“做人不能太正直了,李拓不是对付不了,他是太正直,对于腌臜之事不屑一顾,又久居战场,于朝中之事虽也知道一些,可也只能做到自保,那里对付得了那些小鬼?” “你忘了我让你们那几日寻来的消息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凉月恍然大悟。 李拓离开了质子府径直回了王府,而楚韩州将妹妹送回了家中,转了个弯直奔襄王府。 李拓一回来不少人都感受到了沉重的气压纷纷退避三舍,而王妃今日去庙中还愿了,人并不在府中,导致大家不敢多问。 左迁一路跟随着他进了书房,李拓表情凝重的一掌震碎了一张黄花梨木的椅子,咬牙切齿的怒道:“好一个宇文铎,胆敢这般挑衅本王。” “王爷,可是要对其动手?”左迁担忧的问道。 李拓气结,事情怎么会这么简单,这宇文铎手握大权,又是太子的人,若是这么轻而易举解决的话,他何至于为难。 而今日公孙行止居然告诉他,有办法解决宇文铎,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可……他能信得过嘛? 此事非同一般。 此事很快被传播开来,越说越离谱,版本众多。 而因着是休假倒也没有生起多大的风浪来,当楚韩州赶到王府的时候,和其商议了一会。 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对于这个太子更加的质疑,又觉得其扑朔迷离。 “他到底想干什么?”李拓负手而立站在窗边,眯了眯眼百思不得其解。 楚韩州亦是觉得疑点重重,“王爷打算如何?宇文铎出手了,咱们不可能坐以待毙的,先是太子,如今有些宇文铎,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 朝中的暗谲总是让人心惊胆颤的,王爷处境算不上艰难,可随着积累的战功必然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的。 第四百二十一章 远方有故人的消息传来 从那日之后,李拓未曾再出现,春节一过,楚韩州又住进了质子府内来,主要的日常工作就是监督他,跟随着他,除了夜晚基本上寸步不离的。 此时风雪已然消停了,眼瞅着迈入了二月,红梅凋谢,枝头的嫩芽刚刚抽出来。 这日孟妤正在后院内眼瞅着自己的小白菜长出来了,兴高采烈的打算和七叶她们分享的时候,楚韩州拿着一封密函而来。 孟妤站起身来,衣衫上染了泥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楚大人这是……” “贵国的五皇子即将迎娶云安郡主,这乃是贵国的五皇子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给太子的。”楚韩州表情从容的将东西递给她。 孟妤顿时一懵,她还记得自己即将来晋阳的时候他就和自己说过的。 是了。 如今的公孙离已经是独当一面了,公孙则死了,皇后也好,丞相也罢,都会依附在他的身上。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摆脱他们的处境,可是…… 公孙胜呢? 孟妤愁容满面的接过密函,心情一落千丈,也不好直接询问面前的人,也只有朝江玉去寻求答案了。 二月的风凉飕飕的,吹散了冬日的寒冷,卷着春风的尖端,当真是二月春风似剪刀啊! 她攥紧了手中的密函,面色有些沉重,一言不发的背过身去,以至于都忽视掉了楚韩州脸上的表情。 后者眉头紧锁的望着她的背影,思索了片刻,提醒道:“太子有什么需要转告给五皇子的,在下可以帮忙。” 自从那日她救下楚娇娇之后,楚韩州对她的态度确实好了不少,不再那么的刻薄,语气也和缓了不少。 可总归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楚韩州就是这么一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偶尔还是会朝着她冷嘲热讽一番的。 听了这话,孟妤侧目扫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楚大人很急么?” “不急,听闻婚期定在三月中旬,太子可以慢慢想,”楚韩州理了理衣袖,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似笑非笑的打趣道:“听闻太子和云安郡主有些交情,莫非太子所说的心上人乃是云安郡主?” “不过也是惋惜,佳人已然成为了他人之妻。” 是啊!若是此事当真,公孙行止可不就成为了一个笑话么? 孟妤转过身来,眉梢一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倒是不知,楚大人这般的好事。” 楚韩州冷哼一声,又想到她的救命之恩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火气压了下去,冷嘲热讽的打量她,“在下不过是同情太子罢了。” 孟妤勾了勾嘴角,后院的花花草草都抽出了新的枝桠,她斜靠在旁边立起的一根柱子上,语气冷淡,“楚大人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宇文丞相吧!” 言罢,她没再搭理楚韩州,而是转身大步流星的朝着厢房而去了,手中的密函抓得紧紧的。 楚韩州怔愣在原地,眉眼深深,漆黑的瞳孔中复杂多变,意味不明的望向转角处消失不见的身影,斟酌了片刻,跟了上去。 …… 商洽。 婚期已定,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公孙胜被送往皇陵没人敢提出意见来,整个朝堂上的人都被一股不明的气息给压得死死的。 如今朝中的局势一目了然了,几乎大半的人都站在了公孙离这边,还有一部分则是站在公孙瑾的这边。 公孙瑾越发的暴躁了,日日进宫前去叨扰公孙长堰。 “混账!” 沉闷的天气,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御书房内又一次响起了雷霆大怒的声音。 公孙长堰拍桌而起,双目充血,咳嗽了一声,捂着口鼻呵斥道:“朕将你这条命拖到现在,是让你这般不成器的么?” 公孙瑾跪在地上,少年一袭黑衣,面色不悦,眉头蹙起,对上他这个样子却又给压了下去,硬着头皮的垂下头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这不也是想要给父皇分忧么?如今冀州的那一伙人越发的嚣张跋扈了,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么?” “你以为朕不想么?”公孙长堰撑着一口气走向他,怒从中来,“若是这件事情这么简单的话,你以为朕会这么头疼么?冀州的情况一无所知,派去的人接二连三的有去无回,你也不想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公孙瑾哑口无言,低垂着头,“而成知罪,儿臣不敢鲁莽行事的。” 冀州一带依山傍水不说,而且地区富饶,更重要的是有着不少的兵器,哪怕是闭关封城也能够自给自足的,若是要强行攻占的话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能智取。 公孙长堰头疼的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晃得朕头疼,朕会让人好生的帮衬着你,找个合适的机会立你为太子的。” 公孙瑾立刻就喜上眉梢了,眼底都是难以掩盖的喜悦,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父皇此话当真?可是,五皇兄他……” “你以为你五皇兄和你一样?”公孙长堰勃然动怒,恨铁不成钢的厉声道:“阿离的品性朕是清楚的,别看他如今有这么多的人帮衬,一门心思就只想着在朕的床前尽孝。” 公孙瑾眉头紧锁,总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的,但是也不敢再继续的触怒父皇了,只好作罢,灰溜溜的就离开了御书房。 高公公一直垂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人走远了之后,这才抬起头来,上前搀扶着他,“皇上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体。” 公孙长堰气不打一处来的念叨着,“这个逆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让朕省心。” 他的一番唠叨高公公压根没听进去,只是低垂着头一边附和,一边开始细细的盘算了起来。 而这件事情很快就被肖槕传到了公孙离的耳朵里去,正忙着筹备婚事的公孙离显得非常的淡定和从容,此番正站在窗边插着栀子花,听了这话之后眼底弥漫了些冷意,却一副不在的样子,“是么?那本皇子是该恭喜恭喜七弟了。” “哦!对了,小金子,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去给父皇送药了,”他将手中的栀子花插完,倏忽间惊讶道:“免得父皇又忘记了。” 肖槕愣在原地有些搞不懂这位主子打的什么算盘,不由得小声询问道:“奴才有什么可以帮五皇子的么?” 第四百二十二章 成大事者 公孙离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大步流星的去了御膳房。 一般这个时候了,御膳房已经开始准备药膳了,而他只需要前去端着即可。 二月春风,菩提杨柳嫩芽新抽,一路辗转自御膳房,里头的宫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恭恭敬敬的将药膳端了过去。 公孙离笑得和颜悦色,“多谢朱公公。” 御膳房的总管乃是一个姓朱的公公,此番极力的讨好如今宫中唯一的一位皇子了,陪笑着道:“五皇子客气了,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奴才就是。” 公孙离抿了抿嘴角,轻轻的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就离开了。 小金子跟在他的身后不忘给御膳房的众人打赏,未了追上去小声嘀咕着,“殿下为何每次都给他们打赏啊?” “因为……需要侩子手啊!”少年走出御膳房,手攥紧了托盘,眼底惊现一抹凉薄之意,稍纵即逝,让人难以捕捉道。 恰似这二月春风薄凉的模样,阵阵温柔,刀刀致命。 …… 虽是二月,可人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寒冬腊月的时刻。 昌平侯府内,碧绿的竹林,竹叶婆娑斑斓,在风中摇曳着,漆黑的瓦在太阳的照耀下折射出光芒来,庭院内坐着一个妙龄少女,纤细如玉的手指弹奏出美妙的音符很是叫人钦佩。 然而望着她鲜血淋漓的手指旁边的人看得揪心,细柳于心不忍的上前劝解,“小姐,您别弹了,这都弹了一上午了。” 姜茗美目中波光粼粼,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泪花,愤怒的起身,将面前的古琴给掀翻了,搭在手臂上的薄纱也随着落下,咬着红唇怒道:“凭什么,凭什么我会落成这个样子?” 她堂堂云安郡主怎地就落到如今的这个下场了,原本绍安城所有的女子都羡慕她的。 可是一夕之间她就成为了笑话,几番辗转居然被许配给了五皇子。 “凭什么我要嫁给公孙离那样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凭什么!!!”她恼羞成怒的将面前的东西都给掀翻了,气息凌乱,哽咽着落泪。 她的夫君再不济就算是公孙则也好啊!好歹也有野心的,可是公孙离呢! 不过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罢了。 就在她撒泼的时候,姜牧出现了,沉着脸厉声道:“茗儿,你也太无理取闹了。” “都下去吧!”他又朝着细柳和素月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 二人齐刷刷的屈膝欠了欠身,这才不放心的离开的。 姜茗有些不理解兄长的意思,擦了擦眼泪道:“兄长又要教训茗儿了?” “不然呢?”姜牧沉着脸走近她,眉头紧锁的提醒,“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还看不清楚呢?还不明白吗!我可以回来,你以为靠着的是谁?我能够回绍安任职,靠的可是皇后娘娘,你以为五皇子当真是没有野心嘛?” 人的野心并非是要流露出来的,很多时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才能够叫人刮目相看的。 姜茗被兄长的这一番话给成功的说服了,愁眉不展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的问道:“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皇子如今的所作所为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野心的地方,倒更像是破罐子破摔了,就连皇后也三番两次的找他谈过话的,如今怎么可能又…… 姜牧朝着她走了过去,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细语,“茗儿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只要知道,好好的等待着做你的皇后就行了。” 姜茗心中纵然有着万般的思绪涌上心头来,然而在这一瞬间都化为了须有,只好默默的点了点头,没再多言些什么了。 …… 戌时一刻的时候,公孙离从御书房离开,慢悠悠的回了长信宫中,空中飘起了绵绵细雨,他负手而立站在窗边瞧着庭院中朦朦胧胧的画面,乍起的春风将雨水吹得斜飞,少年白色的衣袂翻飞着,眉眼微微蹙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春雨来得可真及时,倒像是老天爷的悲悯。 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张脸,很快转过身去,朝着寝殿中的人吩咐道:“都退下,本皇子乏了。” 小金子战战兢兢的看向他,“殿下,今夜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您忘了?” “就说本皇子身体不适。”公孙离想也不想的就大步流星的朝着内寝而去了。 “不可让人打扰,若是让人进来了,本皇子砍了你的脑袋。”走到那珠帘前时,公孙离又不忘嘱咐。 小金子面露难色,却也不得不老实巴交的应下。 然而就在他天真的以为五皇子是真的睡下的时候,夜色降临,灯火憧憧中,一个白色的身影自廊下悄无声息的划过,直奔东宫那处。 此时的房府内,房云翼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安安静静的环境下,唯有雨打落的声音,江沙行色匆匆的从外头赶来,衣衫上染了雨水,伸手擦了擦,站在他的面前低声道:“大人,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房云翼猛的站了起来。 江沙从怀中掏出了两封有些湿润了的信封递给他,“这是孟姑娘写来的书信。” 房云翼眉间一喜,一把夺了过去,当着江沙的面就给打开了。 她写得隐晦,报了平安,只是那落笔的结尾处的一声兄长让他心中一颤抖,暗暗的攥紧了衣袖,思绪杂乱的沉声道:“她很好。” “她那般聪明自是极好的。” 江沙还没有回答呢!书房的门口就站了一个身影,白衣如雪,神情放荡不羁,懒洋洋的靠在门边环抱着双臂眯着眼望向他们。 房云翼越过江沙的视线看了过去,四目相对,反应极快的拱了拱手,“五皇子。” 江沙也跟着行礼。 公孙离望着二人,轻笑道:“没想到啊!房大人和小豆芽还有着往来,你说……本皇子是该除掉你呢?还是养虎为患呢?” 房云翼眉头皱起,下颚紧绷,抿了抿嘴没说话。 闪烁的烛火下,少年迈过门槛走了进来,手指轻轻的扫过旁边的椅子,温吞的道:“可是小豆芽走的时候,用我答应她的一个承诺,换了你的性命。” “她跟我说,不管什么情况之下,莫要对你动手,”公孙离掀了掀眼皮子,眼底毫无温度可言,直勾勾的盯着他,“房云翼,我不杀你,甚至还可以重用你,正如小豆芽所说你有能力,做一个辅佐本皇子的能人,你也别让本皇子失望才是,你和公孙行止怎么往来的,本皇子不过问,可也别试图挑战本皇子的底线。” 房云翼的注意力全在他前面的那些话上面,什么叫做,孟妤让他不要杀自己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而他不知道的是,孟妤不喜欢亏欠别人什么,为了还他那些日子的照顾,便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孟妤知道,按照公孙离的性格必然不会留下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于他而言,成大事者,至亲皆可杀。 第四百二十三章 环环紧扣 对于商洽发生的变数远在晋阳的孟妤一概不知,她每日忙活的都是关于自己蔬菜的研究。 自那次李殊踹了她一脚之后本该结下梁子的,可是因为她没有将事情闹大,这才消停下来的。 然而随着冬去春来,细盐加工的庞大,成功的成为了李殊的心头大患,如此的香饽饽被人就这么的给夺走了,他如何不恨呢? 所以李殊就开始针对孟妤了,直接就想斩草除根,釜底抽薪。 凉风习习,骤雨初歇的质子府内,孟妤着一身靛青色的衣袍,外罩着件算不上厚实的披风,秀发半挽起,淡定的瞧着前来生事的李殊,不卑不亢的道:“太子大驾光临,本宫有失远迎啊!” “呵!”李殊嚣张跋扈的睥睨着她这还不到自己肩膀的身高,讥笑一声,“区区一个质子,见了本宫还不行礼问好?” 他身后带着不少的人前来,有了前车之鉴之后,李殊更是料定了她会夹着尾巴做人的。 想到这处,气势更加的咄咄逼人了,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眼中都是杀意,轻扯了一下嘴角,低声道:“本宫今日心情不佳,不如就由你这个质子给本宫三跪九叩的,这样一来,本宫便宽恕了你。” 孟妤嗤笑一声,嘴角抿了一下,毫不畏惧的抬起头来,“本宫和太子同样都是身份尊贵的,若是给太子行礼,这事情可说不过去啊!” 李殊冷哼一声,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语气阴冷,“别以为你榜上了襄王,本宫就不敢对你动手了。” “殿下!”旁边的七叶和凉月担忧的就要冲过去,却被他的人给死死的拦住了。 倘若李殊真想做些什么的话,整个质子府还真没人能够拦得住他,也不敢阻拦。 只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原本被襄王派来监督着孟妤的楚韩州,此时却不在她的身边。 孟妤满脸通红,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臂,朝着身后的七叶和凉月呵斥道:“退下。” 李殊阴恻恻的看着她这个样子,不得不承认,这商洽的太子确实长了一张让男子和女子都无地自容的面容,确实当得上当世无双,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香艳的画面,表情顿时变得猥琐了起来,另外一只手落在她的腰间,惹得孟妤恶心的一颤,而李殊戏谑的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个丫头。 “不知,太子殿下这衣袍下的身姿是如何的风华绝代啊?”李殊贴近她的耳廓,笑得很是恶心。 孟妤眉心一跳,厌恶的只想吐,下一刻在他松懈的瞬息,抓起他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 “找死!”李殊怒从中来,恼羞成怒的一甩手直接就将她丢开,后背狠狠的砸在了不远处矮小的案几桌角,疼得她瞬间就煞白了脸。 七叶和凉月再也没法淡定了,对视一眼直接动手和这几个侍卫打了起来。 二人都是学过武功的,而且还不低,只是因着孟妤一直不让她们随意的动手,这才循规蹈矩的。 “给本宫拿下。”李殊扫了一眼她们二人毫不犹豫的就呵斥出声。 孟妤倒在地上,眯了眯眼抬起头看向他,手狠狠的抓紧了衣袖,怒视着他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心中腹诽:楚韩州怎么还不来。 屋内打得热火朝天的,外头的人也只是匆匆忙忙的赶来看了一眼,瞧见是李殊之后,一个个都夹着尾巴的溜走了。 就在他站在孟妤的面前,就要伸手捏起她的下颚的时候,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带着压迫感。 “都给朕住手,反了不成?”晋文帝不知何时赶来的,瞧见这个画面大声呵斥。 李殊一惊,吓得魂飞魄散的转过头去,战战兢兢的作揖,“儿臣参见父皇。” 而他带来的那些护卫也都吓破胆子的跪了下去。 地上的孟妤松了一口气,额间冷汗冒起,七叶和凉月冲过去搀扶起她来,凉月红着眼嘀咕,“殿下身体本就不好,来晋阳之后更是三天两头的生病,这好不容易日日研究蔬菜,总算是有些成果了,本就病了,这又给摔了可如何是好啊?” 楚韩州蹙眉,纠结的侯在晋文帝的身后一言不发。 晋文帝扫了一眼那气息奄奄的人,大步流星的走了上去,抬手就是一巴掌,“放肆,是朕太宠溺你了,以至于你这般的为非作歹了?太子乃是我晋阳的贵客,逆子。” “父皇恕罪,儿臣只是……”李殊吓得跪在了地上,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他是知道的,父皇如今有多么的看重这个质子,他解决了晋阳的疑难杂题,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取代的。 虽是一个质子,可如今也是受到重视的。 如今人证物证都在,他…… “父皇儿臣只是……”李殊拉着晋文帝的衣袍急于辩解些什么。 而身后的孟妤却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强颜欢笑的望着晋文帝,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息怒!” 就在李殊觉得她会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后者却出人意料,凄凄惨惨戚戚的开口,表情悲痛,“本宫本就是一个质子而已,不过受太子踹上几脚,也无伤大雅,只是……蔬菜刚刚有了进展,此番怕是……” “殿下!!” 话还没说完呢!她就直接晕了过去,吓得七叶和凉月大惊失色。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传大夫?”晋文帝勃然动怒的厉声道。 很快一群人就手忙脚乱的将孟妤给送上了床榻,而质子府内的大夫也早早的就被江玉他们的人给换了,方便隐藏她的身份。 李殊跪在地上不知所措,蔬菜对于晋阳何等重要,这人要是有个闪失的话,父皇怕是会废了他的这个太子。 很快襄王府的李拓也赶来了。 一群人等待着大夫的诊治,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大夫愁眉不展的站起身来,摇了摇头的转过身朝着晋文帝道:“回皇上,太子这是郁结过滤,再加上日夜操劳,又连连受伤,今日又被这么一摔,怕是没个两三个月好不起来了,若是再继续下去的话,怕是会有些闪失。”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一石二鸟 “连连受伤?”晋文帝眯了眯眼,扫了一眼襄王。 襄王很快就拱了拱手自责的道:“父皇恕罪,此事乃是儿臣照顾不周。” “皇上明察,”七叶跪在晋文帝的面前,泪眼婆娑的开口,“王爷也劝解过殿下的,只是我家殿下心系百姓,觉得早些将蔬菜种出来也好,这才劳累过度的,再加上殿下……整日待在质子府内,又不能出去,原先在商洽的时候,殿下也是鲜少外出的,本想着此番也能看看外面的天空,殿下心中有事,又不肯与我们细说,这才终日积累,身体越发的不如从前了。” 晋文帝眉梢一挑,若有所思了好一会,气氛凝重了下来,在场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只听见七叶和凉月细微的抽泣声。 斟酌了良久之后,晋文帝又是一巴掌打在了李殊的脸上,咬牙切齿的道:“把太子给朕关进东宫去,没有朕的吩咐不准踏出东宫半步,打三十大板。” “父皇,父皇!” 李殊吓得不停的求饶,然而很快就被御林军给带走了,凄惨的叫声也随着渐行渐远了。 晋文帝转过身来望着床榻上的人,朝着李拓道:“太子苏醒之后,好生照看,传朕的旨意,以后太子可以自由进出质子府,只要不出金城即可。” 李拓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拱手道:“儿臣遵旨。” 言罢,晋文帝又朝着自己的太监嘱咐他派人送一些养身体的药来,这才放心的离开的,未了还特意的去看了一番种出来的蔬菜,方才满意。 当晋文帝离开之后,屋内恢复了宁静,床上的人悠悠转醒,在凉月的帮扶下坐了起来。 楚韩州嘲讽的勾了勾嘴角,还不忘拍手称赞,“太子殿下好手段,好一招一箭双雕。” 这人可真够狠的,为了让皇上亲眼目睹,不惜放长线钓大鱼,还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不得不说李殊也是傻的,第一次不长记性,第二次还来惹事生非。 面对他的嘲弄孟妤并不恼,只是笑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难道二位不满意么?太子被罚,不是全了王爷这些年的委屈么?” 李拓抿了抿嘴角,瞳孔幽幽深不见底,像是深渊,漆黑的眸子中极为平淡的凝视着她,“太子如愿以偿了。” “只是本王不明白,太子这般算计,为何?” 孟妤定定的瞧着他,直言不讳,“本宫说过,只是为了自由,想看看外面的天空,望望繁花似锦,山川明月,人潮拥挤,这样……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本宫迟早都是要死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让自己潇洒恣意一些呢?” “金丝雀也是向往自由的,本宫想飞出去看看。” 她的殿下啊!终于自由了,无人在牵制他,无人在敢对他不敬了。 一番话让楚韩州原本的敌意消散了不少。 孟妤扯过被子裹紧了自己,眼底情绪波动,眉眼低垂,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孤独,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凄凉的情绪给笼罩住了,眼中骤然滑出一滴泪水,落在了手臂上,有些滚烫。 李拓心情复杂的负手而立,一言不发的和楚韩州离开了。 二人一走,她这才抬眼的,眼中波光粼粼,泪眼婆娑,猩红的瞳孔却有点点笑意。 “公子,”大夫担忧的看向她,“您的身体该好好的调养才是,莫要以身涉险了,在这样下去的话,会落下病根的。” 孟妤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夫。” 七叶和凉月面色凝重的给她盖紧了被子,“这几日公子就好生休息了。” 孟妤听话的点了点头,这一次背上的伤并不是很疼,她将距离都给算计好了的,而且背上还垫着一块厚厚的布。 只是未曾想到李殊的力气这般的大。 离开了质子府,外头下去了春雨绵绵,楚韩州心事重重的看着即将离开的襄王没忍住的开口,“王爷觉得此人能信得过么?” 李拓摇了摇头,“本王没把握,他毕竟是商洽的人,可所作所为也无不妥之处,先暂且看着,此人若为友自然是好事,若为敌人,怕是有些棘手。” 真是未曾想到啊!传闻中的花瓶太子,这般的心机深沉,而且似乎还无所不能的样子,除了身体较为差劲之外,还真是没有什么地方让人挑出毛病的。 他的这些才华,成功的为他掩去了那些缺点。 “韩州,你说,本王若是将此人留在晋阳,会如何?”李拓忽然心生一计,似笑非笑的望向他。 楚韩州心中一惊,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眼神中有些慌乱,不得不承认他很嫉妒这个公孙行止的,可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比他出众。 楚韩州顿时有些犹豫了,一山不容二虎,若是此人留下来的话,那么他的地位可会受到波动? 还没等他开口呢!李拓就拂袖而去,笑着弯了弯眉眼,“本王觉得,可以一试。” 楚韩州:“……” 李殊的事情很快就传播开来了,一时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文武百官各持己见,有的觉得为了一个质子,晋文帝太过于小题大做了。 可是当听见对方已经将蔬菜给种出来了之后,态度就发生了巨变,而李拓更是目的着墙倒众人推的场面,宇文铎的表情很是难看,毕竟他一直都是太子一党的。 而皇后更是因着他越发得到父皇赏识的缘故在后宫当中打压他的母妃,这也是李拓头疼的一点,毕竟他在宫外,因着累累战功,年少就封了王,记忆中和母妃见面的时间并不多,此番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以至于回到王府的时候都是愁眉不展的,孙颜宁也是察觉到了夫君的不对劲,却也不懂为何,只好处处小心谨慎。 “王爷。” 孙颜宁站在书房门口半响,端着一碗参汤准备进去的时候,却被一阵声音给打断了。 左迁望见她匆匆忙忙的拱了拱手,很快就直接推开了书房,“王爷大事不好了,出事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引蛇出洞 李拓跟随着左迁急急忙忙的离开了襄王府,一路策马扬鞭的朝着西城方向而去。 一路掀起一阵阵的尘土飞扬。 而另外一边的孟妤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刻马不停蹄的也赶往了西城的方向而去。 一时间乱做一团。 她们几人乘坐着马车,抢先在李拓的前面赶到此处。 自从晋文帝答应给她一定的自由之后,孟妤就可以随意的出入质子府了。 然而她们还没有下马车呢!就被车夫给阻止了,“前面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几位可还要过去?” 孟妤掀开了帘子,就瞧见了街道上乱成了一锅粥,人潮拥挤,四处逃窜,像是在躲避些什么。 她眉头拧成一条线,想也不想的就跳下了马车。 七叶和凉月想也不想的跟着她走了进去。 七叶有些不解的追问,“公子为何来此处?” “自是前来看看这位宇文公子尊容了,如今李殊被我算计了一遭,宇文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坐以待毙的,我得抢在他的前面,将其给压制知,如若不然的话,防不胜防。”孟妤面不改色的低声道。 她是想平平安安的度过三年的,可事实证明做不到。 若是无动于衷,必然死于非命。 风头已经出了,那么她就要先发制人了,而不是等待着对方找上门来,自由是她做的第一步。 真正想要她性命的人怕是数不胜数,而晋文帝才是最大的祸患,所以她务必要将李拓推上太子之位,只有这般,才能确保自己活下去。 她穿着一件轻便的披风,玄青色的衣衫随着春风翻飞着。 “快走,快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四周都是逃难的人群,不断的拥挤着,好像是在躲避什么瘟疫一般。 迈开步子就要冲过去,却被一阵马蹄声给打断了。 “驾!驾!” 掀起的尘土飞扬着,随着人群的轰散,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停在了街道上。 孟妤的视线被遮挡住,寸步难行,更是被人给拦住了。 “你是何人,居然不逃?”高坐在马背上的男子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此人容貌倒是俊逸,却带着一股子的戾气,居高临下的样子很是目中无人,眼底都是戏弄之意。 孟妤站在马儿的面前,眉头舒展开来,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这才问道:“你是宇文丞相之子?宇文延?” 也就是整个西城区最让人头疼的一个人,不可一世的二世祖,此番大张旗鼓的就是前来收税的。 宇文铎作为丞相自然是雄霸一方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将他老子的恶行学得炉火纯青。 西城这一片乃是直属于宇文铎的管辖范围之内的,天子脚下,就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招摇过市,更是将百姓逼到如此地步。 宇文延眯了眯眼,原先还热热闹闹的街道一下子就变得寂静起来,两旁杨柳依依,河中碧波荡漾,他从马背上翻身跃下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面前的人,身材娇小,一看就是谁家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怕是才十五六岁。 “放肆,胆敢直呼我们家公子的名号。” 马背上的人齐刷刷的跟着跳下来,其中一个小厮凶神恶煞的呵斥。 孟妤倒是很淡定,朝着他抬了抬手,态度谦和,“商洽公孙行止,这厢有礼了。” 宇文延一愣,有些惊讶,“你就是公孙行止?” 孟妤抬起头来,笑得温和,“正是本宫。”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宇文延勾了勾嘴角,“原来是商洽的太子殿下,还真是荣幸啊!不知道太子在此处所为何事啊?” 如今整个晋阳谁不知道这个太子殿下的名声,无关其他,就是他将太子给摆了一遭的事情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父亲还因此恨上了此人。 孟妤不卑不亢的道:“出来散散步,看看晋阳的风光,未曾想倒是瞧见了这么有意思的一幕。” 宇文延犀利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正打算开口的时候,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几人齐刷刷的回过头去,就瞧见了李拓和左迁骑着马赶来。 孟妤微微蹙眉,倒是没想到李拓也来了。 她本意也只是前来瞧瞧这个宇文延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在晋阳这般的嚣张跋扈。 倒是没想到,这个李拓和宇文家这般的势同水火。 不过也对!李拓的性子确实不怎么讨这些人的喜欢。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望着李拓赶来,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只是默默的让开了一条路来。 “真是好生热闹啊!襄王殿下也来了。”宇文延负手而立,阴阳怪气的打趣道。 李拓神情严峻,“宇文公子还真是好雅致。” 孟妤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未等她开口呢!宇文延就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鼻子,一脸的挑衅,“怎么?襄王殿下又想如同几年前一般,把本公子关入天牢暴打一顿?那襄王殿下不妨试试,本少爷做了什么?” 宇文延的嚣张跋扈来源于宇文铎的侍宠成娇,家中就这么一个独生子,自然是要好生的溺爱的。 而宇文铎又是权臣,自然是一手遮天的,无人敢把这些事情上奏给晋文帝,久而久之的就成为了如今的样子。 西城这个地区的百姓并不富裕,而且生活水平也是一般般的,虽是天子脚下,却也难以周全。 所以他在这个地方胡作非为自然是无人敢说三道四,杀人放火更是常事了。 李拓为了庇护住此处的百姓,从而让人随时随地监视着的,宇文延前来作威作福的时间不稳定,所以只能防备着。 此话一出,李拓眯了眯眼,杀机骤然绽放。 孟妤及时的挽救,笑着上前一步,“宇文公子言重了,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上者用文,下者用武,襄王一向待人温和,怎么会动手呢!不过是本宫觉得此处很适合种植蔬菜,这才给襄王报信让他前来的,倒是未曾想到,居然遇见了宇文公子。” 她的一番话成功的扭转了局势,也挽救了西城这个地方黎民百姓。 此事若是闹大了,晋文帝追究下来,宇文家扛得住嘛? 宇文延闻言眯了眯眼,不解的追问,“什么意思?” 第四百二十六章 得不偿失 旁边的李拓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的言外之意,慢悠悠的走上前,负手而立,表情淡然,“宇文公子难道不知道,商洽的太子正在培育蔬菜嘛?如今已经初见成效,父皇大力支持,太子今日一直外出物色好的土壤。” “而西城这一块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孟妤含笑着点了点头,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正是如此,所以劳烦宇文公子得移步了,毕竟本宫还要在此处好好的巡视一番。” “你看你的,本公子做本公子的事情,与你何干?”宇文延气不打一处来,他还从未吃瘪过。 整个金城上到皇亲国戚,下到黎民百姓,谁敢不给他几分面子? 就连太子也不敢对他这般的盛气凌人,也得给三分颜面的,今日若是走了,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 可若是不走的话,皇上怪罪下来,父亲那里…~ 蔬菜对晋阳何其重要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宇文延捏紧了拳头,青筋绷起,咬牙切齿的拂袖而去,“走!那就祝太子心想事成了。” 孟妤笑了笑没说话。 宇文延怒气冲冲的翻身上马,带着身后的一群人扬长而去了,掀起一地的灰尘来。 她眯了眯眼避免了眼中落了灰尘。 李拓站在她的旁边,斜了她一眼,“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本王还真是越发的看不懂了。” “王爷只要知道,本宫所作所为,不会坑害王爷半分便是,”孟妤轻松的笑了笑,甩了甩衣袖,表情愉悦,“若不除掉宇文延,王爷迟早都会被其反杀,既然如此,何不先下手为强呢?” 她做事情一向果断,总是要预料对手的一切行为,做到滴水不漏。 这也是她为什么官司总是胜的原因。 从一开始,出发来到晋阳的时候,她就开始布局了,就好像是在写一个剧本,由楚韩州作为导火线牵引出一系列的故事开端。 “太子如今被罚,乃是自质子府发生的,宇文铎乃是太子一党,必然会提高警惕,据本宫所知,太子一向娇生惯养,被皇后溺爱着,从未受过创伤,这样的人往往最能出错,经不起刺激,挑拨。”孟妤幽幽的开口,语气平淡。 李拓是一个聪明人,很多话点到为止即可,她相信对方能够听得懂的。 很快西城的百姓又都走出来了,瞧见李拓一个个跪着感谢起来。 “多谢王爷!多谢襄王殿下。” “王爷真是菩萨心肠啊!” 好端端,他就受了百姓的这一份厚礼。 李拓望着这一切,心中百转千回。 他让左迁安抚了百姓之后,这才和她一同回了马车,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帮本王?若你只是想活命,凭借你的才华,能够利用的人比比皆是,何须本王?” 马车晃动着,颠簸不平的前行,孟妤坐在他的对面,杏眼波光粼粼,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能够利用的人是不少,可是信得过的人可不多,本宫是被王爷送来的,您觉得本宫为何要冒险,舍近求远呢?” “再说了,这个皇位谁当不是当呢?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搀扶一个明君上位来的好。” 李拓嗤笑一声,“万一本王不是你想的那般呢?” “试试不就知道了?”她笑得轻松,似乎并未考虑太多。 …… 申时三刻的时候,天空骤然落下了春雨,眼瞅着即将迈入清明时节了,这雨倒是下个没完没了的,春雨凉寒,倒也滋润了庄稼。 宇文延回到丞相府的时候,卷着一身的戾气,犹如修罗,下人们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能避则避。 这位主子性子不好,而且还很喜欢虐待下人,不高兴就喜欢抽人,所以他们都很害怕。 今日瞧见他这一个样子,想必是碰上钉子了。 宇文延一路大步流星的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站在外头的人还没来得及阻拦呢! “爹!”宇文延就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很是不高兴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宇文铎此番正在和人议事,瞧见他这般没规矩怒从中来,“混账东西,没瞧见为父在和金大人议事嘛?” 宇文延迅速的站了起来,一脸愧疚的拱手,“金大人。” 旁边的金大人则是一脸的无所谓,哈哈大笑道:“丞相严重了,宇文公子年轻气盛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你我的事情也已经商议好了,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先行告辞了。” “金大人慢走,管家送客!”宇文铎倒是很享受旁人这么夸赞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 人一走,他这才站直了身子,面色铁青,一脸不爽,“爹,你可知今日孩儿前去收税都遇见谁了?” “你能遇见谁?难道这金城内还有人敢和你作对不成?莫要忘了,你可是我宇文铎的儿子。”宇文铎一脸轻松的拂袖坐在书桌前。 宇文铎走了过去,两只手撑在书桌上,愁眉不展的提高了声音,“孩儿今日遇见了商洽的太子公孙行止,和襄王,他二人拿皇上来压孩儿,害得孩儿没法收税。” 西城这一块一向都是他们宇文家管辖的,然而每年他们所收的税收乃是旁人的一倍多,却也无人敢指手画脚的,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 襄王就算是知道什么,也不敢正面和他们过不去的。 如今从边关回来之后,整个人却是越发的嚣张跋扈了。 宇文铎眯了眯眼,伸手摸了摸胡须,“这个公孙行止不简单,能够做出细盐来,皇上一时半会不会杀了他的,虽然和商洽的皇帝有约在先,可如今她很有价值,自然是动不得的,可为何好端端的跑到西城去了?” 宇文延忿忿不平的将来龙去脉交代了一番,听完这些话之后,宇文铎面色凝重的拍桌而起,“好一个襄王,好一个质子,胆敢欺压到本相的头上来了。” “父亲,这个公孙行止怕是早就和襄王暗通款曲了,如若不然的话,为何三番两次的和襄王往来,咱们倒不如趁机将这二人一锅端了,也省得留下祸患。”宇文延阴险的建议。 第四百二十七章 计中计 宇文铎开始沉思了起来,这个公孙行止确实是一个半路杀出来的拦路虎,他未曾出现的时候,襄王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也不曾有过什么举动。 他一出现之后,襄王也变得与众不同了。 这个人,确实该除掉了。 宇文铎沉重的摸了摸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此事为父会去处理的,至于西城的税收,等过几日皇上问起,为父再参他襄王一本。” 到时候黑白颠倒,不都是他们说的算嘛? 朝堂的税收不达标的话,到时候皇上必然会勃然大怒的。 对于税收一事,皇上一向重视的,若是出了纰漏,他倒是要看看一个襄王府如何填谁这个空缺。 宇文延得逞的笑了笑,得罪他,那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行。 然而这个问题李拓也猜到了,在回去的路上,他去质子府小坐了片刻。 此时二人坐在房屋内,瞧着外头淅淅沥沥打落的春雨,以及面前的棋盘,不远处的香炉炊烟缭绕,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这是梅花的香气。 冬日的时候她自己研制的,说来这还是公孙行止在她面前做的时候无意间记下来的,没想到自己研究几次就成功了。 李拓执起义妹白色的棋子落下,目光如炬的盯着她,“太子还真是好手段,所作所为越发的让人难以揣测了。” “王爷这话严重了,”孟妤失笑,目光笑意浅浅,“难道王爷就不觉得很爽嘛?” 李拓抿了抿嘴角不可否认,确实很爽的。 但是如果不能够做到一鼓作气的话,那么后患无穷。 既然开始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对于宇文铎,他并不是没有把握,只是一直觉得时机未到。 但是他忘了一点,他总觉得时机未到,对于敌人可不这么觉得的。 军事上,李拓确实是一个人才,但是在权谋上面,就必须要有人在旁边协助和帮衬,谋士必不可少的。 这也是他为何能够立到如今的地步,他看人的眼光不差,广纳人才,礼贤下士,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 但是他身边的人都过于小心翼翼了,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没有孟妤这么豁的出去。 “你胆子很大,”李拓掀起眼帘扫了她一眼,“今日你得罪了宇文延,宇文铎不会放过你,宇文延也会给你找麻烦,虽然你保下了西城一带的百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税收不达标,到时候父皇怪罪下来,本王和你都逃不了的。” “况且,你当真以为你护得了一时,护得了一世嘛?西城这边护下了,那其他地方呢?” 李拓的问题她早就猜到了,孟妤笑了笑,转身朝着七叶道:“七叶,帮本宫把书桌那本医术书下的一张纸拿过来。” 七叶点了点头,转身将她要的东西递过去。 孟妤看也不看的就转手给了李拓。 后者怔神片刻,接了过去,大概的浏览了一遍之后,漆黑的瞳孔中有着微光波动,神色不明的看向他,耳畔是雨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李拓压低了声音,眸色暗沉,“你到底是谁?” 他才来晋阳数月,就把晋阳的事情给摸得这般清楚了,一举一动看似都在走险棋,可偏偏又能化险为夷,那有那么多的巧合,分明都是他算计好的。 “商洽公孙行止,”孟妤盯着他的眼,未了又道,“王爷可以唤本宫,玉楼。” 李拓眯了眯眼,一言不发,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那张纸。 她所作所为,是下一步棋都想好了的。 不知道何时,李拓这才拂袖而去的。 七叶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小声提醒,“公子,天色已晚,要不要准备晚膳?” “七叶,”她答非所问的低垂着头,目光呆滞的盯着自己的手,“我其实没这么聪明的,都是他教我的。” 她望着他一次次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次次的逢凶化吉,一次次的筹划,算计,最后收网。 原来,阴险狡诈,不过一念之间就能够被同化。 七叶默然了半响,这才出声安抚道:“太子殿下对公子很好。” “嗯!”她点了点头。 他是她在这个陌生的世道,唯一可以信赖之人。 虽然他没那么喜欢她。 …… 春雨浇灌了大地,雾气很大,遮掩了人的视线,漆黑的瓦片也掩去了行踪。 屋檐下,雨水顺着瓦的缝隙形成了一条条的雨帘坠落,狠狠地砸在青石板上,窗杦下的山茶花开得正浓,白花花的一片,花瓣落了不少。 青衫扫过花蕊,男子长身玉立的站在阶梯上,如玉的手缓缓的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一张让人叹为观止的脸骤然出现,恍若夜间的夜光兰一下子夺去了所有的光芒,令旁边的山茶花黯然失色。 这些日子他忙着对付并州的镇远侯,也就是他的亲舅舅。 对方早就收到消息,夏侯淳在他的手上了,由不得对方不同意。 只是有一点,他须得亲自前往一趟并州才行。 镇远侯那个人贪生怕死,从来不敢踏出并州一步,那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旁人手中也是如此的。 并州乃是他的地界,他尚且可以为所欲为,可一旦离开并州,那么他就不敢了。 “殿下!” 就在他望着青石板上的倒影发呆的时候,左手边的廊下传来了一阵急速的脚步声。 高栾大步流星的走来,黑衣染了雨水,拱了拱手道:“江将军传来消息,孟妤已经成功的从晋文帝那里取得了自由,已经可以自由出入质子府了,有襄王协助,孟妤不会有事的。” “让他继续盯着,本宫担心要杀本宫的人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的,怕是最想除掉本宫的应当是晋文帝,他和公孙长堰有契约,如今若不是阿妤有利用价值,怕是早就动手了。”公孙行止沉声道。 晋文帝才是最大的阻碍和侩子手。 阿妤想要保全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李拓推上太子之位,从而斩断晋文帝的这个想法,如若不然,迟早要出事的。 第四百二十八章 桃花朵朵开 “殿下,孟妤不会有事的,”高栾看出了他的心事,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好别扭的挠了挠头扭捏的开口,“孟妤很聪明的。” 可不是么!她算计了这么多的人。 公孙行止垂眸,目光落在脚下青石板上坠落的山茶花上,他何尝不知呢? 人是他亲自教出来的,他这一生虽然未曾活得光明磊落,养尊处优,可也算是机关算尽了,最后棋差一招乃是因为算错了晋阳和商洽之间的关系。 而另外一点就是没有算到,他在孟妤的心中竟那般的重要。 那日萧柏文带他去了青楼,公孙行止心中是抵触的,可想到他说能够找到答案之后,就只好无奈的坐下来等待着了。 然而并没有瞧见他想要的答案,望着面前走马观花一般的人群,以及那些个搔首弄姿的妓子,他只觉心中恶心透了。 “高栾以前本宫总觉得这世间所有人都对本宫是有所企图的,每一个人都试图从本宫的身上得到些什么,当年那些事情发生之后,本宫被关押在东宫,未曾有人探望过,”他顿了顿,瞳孔幽深,似有点点微光在浮现,恍惚间和脚下盛开的山茶花融为一体,幽幽的道:“这世间,从未有谁如她一般,这么为本宫奋不顾身,本宫喜欢阿妤。” 高栾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的抬起头来,望着他孤冷的背影,一时间百感交集。 这段时间殿下已经将冀州的情况都给部署好了,邵安城那边已经是居安思危了,皇上急了,已然开始派人前来探听消息了。 而不出意外的话,过些日子前往并州,只要让镇远侯归顺,那么他接下来的行动就简单多了,哪怕是一路杀回邵安城也足够了。 屋檐下光线幽深灰暗,春雨连绵不绝,将满院子的花草树木都给浸得透透的。 而没有人知道,公孙行止手中的虎符,作为信物给了远在晋阳的孟妤。 很快他就转身回了屋内去,高栾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一袭黑衣的萧如桧便从回廊的尽头揍了过来,脚步轻轻的,小声询问道:“殿下休息了?” “未曾。”高栾朗声回答他。 吓得萧如桧赶紧的摆摆手,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忍不住的嗔怪道:“你小点声。” 高栾:“……”这萧家的几个公子或多或少有点毛病吧? 萧柏文自从那日之后,就不敢出现在殿下的面前了,能躲着就躲着。 此番倒是让这个萧如桧前来了。 萧如桧嘴笨,比不上弟弟的那般巧舌如簧,有些为难的道:“夏侯淳吵着要见殿下,而且还有一件事情,房云翼传来消息,殿下要不要看看?” 还没等高栾开口呢!房门就被人给打开了。 萧如桧见状立刻恭恭敬敬的退开了一步,朝着他拱手道:“殿下。” 言罢,他从怀中掏出了房云翼送来的密函递给他。 公孙行止接了过去,当着二人的面打开来。 上面写着的都是他所查到的一些事情,关于当初宫变之事,在场的人几乎全死了,大部分留下的都是对此事一知半解的。 不能光明正大的将其逼下位,还他父皇母后一个名声,那么就只能起兵造反,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场面。 公孙行止和他的母妃一样,生了一张闭月羞花的容貌,却也是个菩萨心肠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向来不会动武的。 他习武,本就是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而并非是为了杀人。 可很多事情一旦开始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的。 呼吸间,他将密函捏得粉碎,面无表情的道:“带路吧!夏侯淳不是要见本宫吗?” 萧如桧松了一口气,带着人消失在了屋檐下。 入春之后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就方便多了,也便于他们观察这四周的情况,以防邵安城那边派人前来。 屈家的人也因为殿下的原因而屈服了,不敢再有所动作了。 只是人一温顺下来之后,就会开始为自己谋划了。 当公孙行止从廊下而过,虽戴着面具,可那潇洒飘逸的身姿也让不少路过的姑娘们看直了眼。 此处好歹也是屈家的府邸,屈陵城的侄女,表妹们一大家子的人可不少,在瞧见公孙行止的姿容之后更是开始了芳心暗许。 “玲玲姐姐,你说咱们这个远方的表哥,长得这般姿容,还没有妻妾,真是叫人好生心动啊!当真是和玲玲姐姐天生一对啊!” 曲折游廊下,几个年方二八的姑娘正瞧着对面渐行渐远的身影开始互相打趣嬉笑起来。 而说话的人乃是屈陵城的侄女,名唤屈筱筱,是个小家碧玉的姑娘,模样生得也是乖巧的,只是那眼高手低的作风总是让人所不齿。 而这屈筱筱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围着屈玲玲转了,如同她的狗腿子似的。 屈家本就是冀州的大户人家,如今家中又有着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人物,若是太子造反成功了,一朝功成名就,到时候屈家可就不再是一个小地方的氏族了,地位也会随着水涨船高的。 屈玲玲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只是轻笑着扫了她们一眼,眼神高傲,她自认为自己姿色上等,在冀州城内,想要迎娶她的人不在少数,可她觉得这整个冀州城能够配得上她的寥寥无几,直到她这个远房表哥的出现,只这一眼,屈玲玲就觉得这个男人才是她心中所属。 再加上屈陵城又是她的父亲,所以对于这个表哥,她自然是势在必得的。 辅助对方夺取江山,那么她便是一国皇后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眼底的势利呼之欲出,漫不经心的扫了扫胳膊上的披帛,“妹妹这话严重了,太子表哥身份尊贵,岂是我等可以亵渎的?” 她这话说得漂亮婉转,言罢拂袖而去。 然而她前脚刚刚离开,旁边的两个姑娘就开始冷嘲热讽起来了,一副鄙夷不屑的表情朝着屈筱筱埋汰道:“有些人啊!就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咱们的屈大小姐啊!可瞧不上哦!” “就是,再说了,也不见得太子表哥就真的喜欢屈玲玲这样的啊!”旁边的屈夕颜冷哼一声讽刺道。 第四百二十九章 心仪之人 面对她们的冷嘲热讽,屈筱筱也恼,只是笑笑,目送着她们远去,随后眼底阴沉沉的,转身和身侧的丫鬟一块离开了此处。 公孙行止去见了暴跳如雷的夏侯淳,一言不发,长剑横在他的脖子上,后者就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肯听话了。 夏侯淳心有余悸的瞧着他,眼底一片恐慌,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还吵吗?”公孙行止压低了声音,被面具隔绝着的脸看不清楚表情,只能够瞧见他眉眼间凛冽的寒气,和薄凉的情绪。 夏侯淳觉得,自己若是再继续无理取闹下去,此人这把剑便会穿过他的胸膛,他颤巍巍的哆嗦着,眼神躲闪的望着脖子上的长剑,吞吞吐吐的道:“我……我是找你有要事相商的。” 公孙行止将剑丢给了身后的高栾,敛去了眼底的冷漠和凉薄,薄唇轻启,“说。” “你若是要去见我父亲,必然是要带上我的,如若不然的话,就凭你一个人,必然是没法安然无恙的活着离开并州的,”夏侯淳握紧了拳头,底气不足的道:“你若是带上我,还能多一层胜算,再者,我也不会害你们,如今太子被囚禁在晋阳,我父亲也是担心的,毕竟我们和太子乃是血亲。”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语。 公孙行止冷笑着勾了勾嘴角,直接就揭穿了他的想法,“我若是带着你,镇远侯的大军怕是就等待着我了,世子是觉得我傻呢?还是觉得自己棋高一着?” 夏侯淳铁青着脸,不服输的辩解,“我说的是事实,你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前去一试,你还能拿我威胁我父亲。” “呵!”公孙行止嗤笑,嘲讽的看着他,“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这事情难道不重要嘛?你们不就是需要我父亲归顺你们嘛?难道你们还想威逼利诱不成?若是被太子表哥知道了,你们如何交代?” 跟着公孙行止的几人表情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个镇远侯的儿子,瞧着倒是一表人才,也不傻,怎地这般蠢?? 莫非是从前没有打交道,所以一直没有发现的缘故? “子瞻,将人看牢,他若再吵,折他一根手指,直到他闭嘴。”公孙行止神情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后拂袖而去。 纪子瞻拱了拱手,示意身边的几个士兵将人给押送回去。 纪老将军追了出来,不放心的道:“殿下当真要亲自前往并州?若是那镇远侯心怀不轨,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镇远侯虽是殿下的亲舅舅,可此人万万是靠不住的,要不然的话当初宫变他也不至于带着人逃之夭夭。 公孙行止何尝不知呢? 他这个舅舅,自他懂事起,时常出入后宫,正事做不了,唯独讨母后欢喜这事倒是做得很好。 而父皇也是瞧在母后的面子上,让他当了一个侯爷的,也算是全了母后的一些颜面。 可他不喜欢自己的这个舅舅,从小就不喜欢。 那时候望着夏邑蛟他的想法就是厌恶,虚伪,但是碍于母后的情分却也给足面子。 当时宫变,他也天真的寄托希望在他身上的。 可每每想到夏邑蛟那贪生怕死的样子,公孙行止就觉得恶心。 压下了内心的阴霾,他心不在焉的摘下了面具,停在了游廊下,“本宫自有打算,将军不必担心,此处你和萧阁老好生看着便是,本宫带着子瞻和萧柏文一起前去便是。” 纪老将军听到这里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既然如此,那殿下什么时候启程?” “再等等。”他低垂着眼帘,语气平淡。 等等江玉那边的消息,再等等,他想知道阿妤如何了,再做打算。 …… 商洽的春风吹不到晋阳,花也开不到此处。 唯一亘古不变的便是纷争了。 孟妤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那日开罪了宇文延之后,对方倒也一直没有动静,怕是就等着税收一事了。 而最让她头疼的也不是蔬菜,也不是李拓,更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情!!! 而是楚韩州的妹妹——楚娇娇。 这姑娘自那日被她救下之后,整个人就跟走火入魔了一般,让她兄长给她送吃的,送各种补品,若不是因为她进不来,早就热情似火的扑过来了。 然而,从她自由行动之后,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也能自由出入质子府了。 孟妤瞧着面前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心情复杂,食不知味,嘴角抽搐得发疼,没忍住的放下了筷子,一脸严肃的看向她,“姑娘,你能否别这么盯着本宫看,本宫吃不下去。” 楚娇娇年纪小,不过十五岁的模样,只比她小了一岁。 只是她易容,瞧着风流倜傥罢了。 楚娇娇失望的坐直了身子,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娇娇只是想感谢那日太子的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如此,”孟妤耐心的解释,“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姑娘这般不大妥帖,若是传出去对姑娘名声不好。” 楚娇娇才不在乎这些,她被楚韩州宠惯了,向来行事胆大妄为的,闻言撅着嘴摇摇头,“殿下不必害怕,这事娇娇报恩,和旁人无关,我不在乎的。” 孟妤欲哭无泪,沮丧的看向七叶。 七叶表示无能为力的退下。 孟妤:“……” 这楚韩州也不知道拦着一点的嘛?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的严峻起来,“楚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本宫不过一个质子,实在是当担不起楚姑娘的好意,楚姑娘莫要再来了。” “你觉得我烦了吗?”楚娇娇委屈的垂下眼,眼中含着泪水。 情窦初开的年纪,满腔情意就这么被无情浇灭了,小姑娘自然是承受不住的。 孟妤微微蹙眉纠结了好一会,外头春雨绵绵,阴恻恻的下个没完没了,在她期盼的眼神中,一字一句的道:“本宫有心仪之人,楚姑娘还是莫要做这些了,你年纪尚小,不懂事,本宫不与你计较,只是往后楚姑娘莫要前来了,确实给本宫添了麻烦。” 第四百三十章 有何不可 然而孟妤的话并没有让楚娇娇止步,反而越挫越勇了。 小姑娘坐在她的对面,眼帘垂下,手暗搓搓的握紧又松开,好一会这才坚定的抬起来,信誓旦旦的瞧着她,“我知道殿下的处境,娇娇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希望殿下在此处能够过得轻松些许罢了。” 孟妤:“……” 她是真不想和这些人有太多的牵扯,一旦有了感情上的羁绊,若是有朝一日撕破脸皮,抑或是刀剑相向对谁都是残忍的。 她眉头紧锁的望着楚娇娇,张了张嘴还未说出口呢!小姑娘就已经抢先一步了。 “太子殿下放心,娇娇只是报恩罢了,兄长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殿下不必有负担的,时辰不早了,娇娇就先离开了。” 言罢!小姑娘提着那一袭浅蓝色的广袖罗裙小跑着离开了,明媚得像一个太阳。 孟妤无奈的摇了摇头,望着面前的饭菜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公子,这楚大人也不管楚姑娘嘛?”商洽习俗较为保守,比起晋阳而言,这些可都是于理不合的,七叶望着楚娇娇远去的身影忍不住的嘀咕道。 孟妤轻笑一声,“楚大人可拗不过自己这个妹妹。” 楚韩州一看就是个妹控,家中无父,全靠他一个人撑着母亲和妹妹,有如今这一番作为,也实属不易。 七叶抿了抿嘴角有些担忧,“可如此下去,难免会妨碍了公子。” 孟妤愁眉不展,的确如此。 谁成想俗套的英雄救美,居然惹出了桃花债来。 凉月端着给她煮好的草药进来,瞧着这一桌子的饭菜,和已经不在了的楚娇娇有些诧异,“楚姑娘回去了?” “嗯!”孟妤轻轻点了点头。 这几日楚韩州似乎挺忙的,若是前些日子的话还会来训示一番自己的这个妹妹,楚娇娇会有所收敛,可如今人不在了,那丫头倒是越发的胆大妄为了。 凉月没说话,将草药端过去给她。 孟妤一口闷了,摆摆手让她们把饭菜撤下去了。 楚娇娇离开质子府之后,气喘吁吁的站在府外,略带愁容的回过头去,有些苦恼的嘀咕,“肯定是兄长和太子说了什么,他才这般对我的。” 兄长三番两次的告诫过她的,莫要和这个太子殿下走得太近了,毕竟对方是一个质子罢了。 “小姐,咱们要回去吗?”车夫见她出来,关切的询问。 楚娇娇点了点头,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 她的一举一动楚韩州都让人盯着的,只是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这才无暇顾及的。 太子被软禁了数月之后总算是老实了,也被皇上放出来了,这对于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再加上王爷的母妃在宫中受到皇后的打压,还好秀妃娘娘一向性格娴雅,肃静非常的沉得住气,倒也没有什么让皇后挤兑的地方,不过就是故作刁难罢了。 秀妃娘娘好歹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自然是对付得了这些事情的。 只是长此以往难免会受到迫害的。 不过他们如今烦心的却不是此事,而是另外的另外的事情。 随着开春之后,朝中大小事务也层出不穷,尤其是军中的事情。 楚韩州忧心忡忡的从聚贤庄回来,捏了捏眉心,满脑子都是今日所议论的事情,一回来又听闻妹妹的事情更加的恼怒了。 气急之下直接跑去找孟妤了。 此番蹲在后院浇菜的孟妤回过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楚韩州戾气很重,锦衣上还因为走时匆忙衣摆扫过路边的花花草草染了雨露,面色铁青的看着他,“太子殿下,娇娇年纪小不懂事,殿下若是有什么陷阱都可以冲着在下来,娇娇年少无知,还希望殿下高抬贵手,莫要算计到她的身上去。” “楚大人似乎误会了,”她拍了拍手,面色很是平静的放下水壶,慢悠悠的提着衣摆从菜地里面走上来,“本宫有心仪之人,并不会打楚姑娘的主意,更甚者,本宫还不至于利用一个小姑娘。” “那可未必,太子殿下这样的人,有什么做不出的嘛?”楚韩州冷笑一声。 孟妤无言以对,游廊下时不时的有士兵路过,她失笑一声,眯了眯眼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楚大人要这么想本宫也没有办法,只是本宫就在质子府内,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什么,既然楚大人觉得本宫处处都是陷阱,为何还要和本宫搭话呢?” “若不是王爷吩咐,在下可不敢和太子殿下打交道。”楚韩州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了,自然是长记性的。 华灯初上的时候,沈廓突然驾到,打了孟妤一个措手不及行色匆匆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大事一般。 “太子殿下。”沈廓向来守礼,朝着她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 孟妤起身,不解的看着他,“沈大人,有事?” “王爷让在下前来接殿下去一个地方。”沈廓点了点头道。 孟妤想了想,倒也没有拒绝,披了件披风带着七叶和凉月就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楚韩州自然也是跟随着的。 马车浩浩荡荡的朝着热闹的集市而去,一路穿过人群,不知不觉中到了一个山庄停下来。 虽然不明白对方想要做些什么,但她还是跟随着进去了。 一进门,拐了几个弯之后,入眼的便是一望无际的游廊,游廊两边密密麻麻的种满了花花草草,初春的天有些微凉,风中夹着细雨,剐得她脸生疼。 当几人来到一处大堂内时,就瞧见了主位上坐着的一个人。 李拓看着她来,施施然的起身。 孟妤拧眉走了进去,“王爷好雅致,这地方风景不错。” “这是晋阳的聚贤庄,平日里面不少文人骚客都会到此处前来聊上许久,今日刚刚散去。”李拓顺口就解释一下。 孟妤望着面前的桌位倒也心中了然,点了点头道:“很不错。” “太子不问问本王找你何事?”李拓扫了她一眼道。 孟妤打趣道:“王爷总不能是找本宫询问晋阳的国家大事吧?” “有何不可?” 第四百三十一章 风波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孟妤更是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紧锁,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旁边的烛台上火光跳跃,气氛静默了一瞬。 楚韩州和沈廓打断了这个平静,默契的拱手道:“王爷三思。” 李拓却没有回答他们二人的话,这件事情他思考很久了,也才做出选择的。 李拓走向她,目光如炬的望着她,一字一句的道:“若是太子可以帮助本王,他日岂止不用死,三年之后,本王可以向太子保证,本王坐上晋阳储君之位,到那时本王可以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你在晋阳宏图大展,更不用回商洽受辱。” 诱惑很大,条件也很诱人。 然而孟妤却不屑的。 首先她并非是真正的太子,其次她若是做了这件事情,公孙行止这辈子都会背上骂名。 她忽的轻笑一声,抬起头来定定的瞧着他,二人之间隔了一个长长书桌的位置,她莞尔,“本宫乃是商洽太子,社稷死,本宫死,这是皇室的宿命,亦是本宫的宿命,不管三年之后如何,本宫也一定会回商洽的。” “活着固然有更多的选择,可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而本宫贵为商洽的太子,那怕是死,也该是死在商洽,无愧于心,无愧于民。” “你不愿?”李拓拧眉,眼中有些失望。 孟妤裹紧了披风,火光在她双眸中跳动,嘴角抿了抿笑道:“本宫会全心帮助王爷,只要三年之后,王爷放本宫离开便是。” “别无他求?” “别无他求。”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不过就是为了名垂千古,名垂青史如鉴耀千秋万载。 可此人似乎不大一样。 到底是流言蜚语害死人,哪怕商洽让他失望了,他也未曾放弃商洽。 这本该是一个明君,却沦落至此。 对于一向爱惜人才的李拓而言,这是一个惋惜。 然而孟妤却没往心中去,不就是权谋嘛? 来吧!一回生二回熟的。 只是这大晚上的平白跑了这一遭,她心中委实不大高兴,尤其是如此阴恻恻的天气。 回去的路上二人并肩前行,孟妤感受到背后凉飕飕的,而这一股怨气则是来源于身后的楚韩州。 她嘴角扯了扯一言不发。 这人嫉妒心太重了,和怨妇有得一比了。 “王爷的税收也该齐了吧?”孟妤忽然问道。 李拓点了点头,“前几日就齐了,就等着宇文铎出手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宇文铎纵子行凶,又仗着太子撑腰为非作歹,皇上久居皇宫自是不清楚的,王爷势单力薄的,若不及时做出部署,怕是夜长梦多。”她笑得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一般。 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沈廓,又慢悠悠的道:“友善提醒一句,沈公子,愚孝只会让你痛不欲生,沈家似乎并不是王爷的人,沈公子如此帮衬着王爷,在家中寸步难行,独木难支。” 沈廓被她的话给震惊到了。 孟妤停下脚步来,悠悠转过身,神色自若的瞧着他那张紧绷的脸,微微一笑,“沈公子若要辅助王爷,那就该当断则断,时辰不早了,本宫先行告辞。” 言罢,她抬手作揖,悠然离去。 七叶和凉月紧跟其后。 长廊下的三人面面相觑,李拓从容的伸手扫掉肩头的碎花瓣,弹指一挥落向了春雨中。 沈廓神色张皇,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被孝道给限制了,所以哪怕很多不情不愿的事情,也得硬着头皮上。 少了一份破釜沉舟的魄力,却又对李拓忠心耿耿,这才是难题。 他若不做出选择,若是有朝一日家中父亲以死相逼,逼迫着他出卖襄王,到那时…… “本王从未逼迫过你,因为本王信你,言和,忠孝难两全。”李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并未逼他。 二人相识多年,哪怕有朝一日撕破脸皮,他也会给其一个颜面的。 楚韩州沉默不语,默默的随着李拓一道离开了。 马车还在外面等待着,李拓骑马扬长而去的。 楚韩州不情不愿的和她乘着马车离开了聚贤庄。 路过街道上时偶然听见一两句对话,孟妤只是笑笑。 自那时她救下西城的百姓之后,金城的百姓对她和襄王津津乐道,赞不绝口。 都说这商洽太子生得一颗菩萨心肠,还长了一张天人之姿很是让人叹为观止。 “难得这太子非但不是个刺头,居然还这般的心善啊!” “可不是嘛!据说若不是因为这商洽太子在场,这宇文延怕是就大打出手了,毕竟他也不是没有和襄王殿下起过争执。” 路边摊,几个男人喝着小酒闲聊着,言语间都是对孟妤的夸赞。 楚韩州听了此话不悦的蹙眉,扫了一眼闭目养神靠在七叶肩膀上的某人,嘴角扯了扯。 这分明就是一个弱不禁风,比女子还要娇弱的病秧子,此番还靠在女人身上。 可睡下的人却格外的恬静,倒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微光从缝隙中穿进来,只见他修长的眼睫轻轻颤抖,神情似乎有些痛苦,似是在隐忍着些什么。 楚韩州嘴角嗫嚅半天,却终究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而是选择了装睡。 一夜无话,孟妤托着疲倦的身子一睡就到了晌午时分。 梦里多纷扰,心中多羁绊,多种情绪交织下,愣是将她折腾得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近日来,她倒是时常梦见公孙行止。 “殿下!”一睁眼,还未缓过神,凉月急急忙忙的跑来,咋咋呼呼的道:“外头来了一群人,说是要见殿下。” 孟妤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见我?” 凉月担忧的点了点头,解释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大早的就来了,都是一些文人骚客,说是前来讨教的。” 讨教? 孟妤一脸茫然的起身,想也不想的就让她给自己穿戴好衣物,随后简简单单的梳洗了一番这才走出了房间。 此时的质子府外,几十个文人骚客大喊着,“求见太子殿下。” “听闻太子殿下治国有方,又有当世诗人的雅称,我等代表晋阳前来讨教一二。” 第四百三十二章 以权谋私 然而当她走出去的时候,原本喧闹的人群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一群人齐刷刷的让开了一条路。 只瞧见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走来,身穿暗黄色锦衣,腰间垂着块南阳玉,面容倒是风流倜傥,只是一股子的纨绔气味,手中挥舞着一根牛皮鞭,曲卷起来漫不经心的拍打着手掌心,似笑非笑的走近她。 孟妤站在阶梯上,从容不迫的望着来人,她不去找人,人倒是自个送上门来了。 这样也好,省去了她不少麻烦。 “看来不止本公子一人听闻太子才情横溢啊!这么多学子可都是慕名前来的,太子殿下总不会不给面子吧?”宇文延讥笑着扫了她一眼,停在众人的面前。 今日春光明媚,又是百花盛开的季节,质子府门前曲径通幽处,还得往外走个一盏茶的功夫才能够到街道上,此番不算宽敞的地方聚集了不少的人,以至于很多都被挤到了翠绿的竹林间去。 那衣衫上一瞬间就染得湿透了。 近日来雨水充沛,也就此刻消停了不少,要不然的话都得成落汤鸡。 宇文延话音刚落,众人就开始起哄了。 “莫非是太子殿下怕了不成?” “若是太子怕了倒也无妨,只要太子低头服个软,我们也就善罢甘休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七叶有些愠怒的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这些人太过分了。” 孟妤低声安抚她,“没事。” 随后睥睨着面前的这些人,礼貌的点了点头,“即是学士上的探讨,倒不如选个良辰吉日,大家一块岂不是更有看头?” 她如此应战倒是让人始料未及,众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又听见她道:“本宫好歹也是一个太子,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前来挑衅的,诸位既然有心讨教,本宫也不好推辞,不如这样吧!待到梅雨时节聚贤庄,本宫恭候诸位。” 宇文延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收起了手中的鞭子,心中开始斟酌了起来。 这人在质子府内,他奈何不了,可若是出了质子府还不都是任由他拿捏的? 那日的奇耻大辱,他怎么会善罢甘休呢?三番两次的阻拦他们,那就做好等死的准备。 这般想着眉梢间拂过一丝丝的阴狠,转瞬即逝。 “太子此话当真?”人群中有人站了出来,狐疑的问道。 孟妤肯定的点了点头,“君子一言。” 众人闻言也不好继续找茬了,朝着她友好的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等恭候她太子殿下大驾。” “好走不送。”孟妤抬手回礼。 而宇文延则是悠哉悠哉的站在原地,笑得不怀好意,“太子殿下不请在下进去坐坐?” “那倒不必了,宇文公子身份尊贵,本宫高攀不上。”她皮笑肉不笑的回话。 后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本想看好戏的,谁成想被人三言两语的就给化解了。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处,孟妤心情有些沉重起来,宇文家她已经让江玉调查过得,确实是根深蒂固的,可也心怀不轨多时了。 想要推翻宇文铎还得靠晋文帝和李拓的配合才行。 宇文铎那个老家伙,她打过招呼,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有些棘手…… 很快质子府发生的事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金城的大街小巷,不管是酒楼也好,小摊贩上也罢,那怕是青楼窑子里面也在津津乐道起来。 对于这个质子大家一向好奇的,此番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见一见其风采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一传十,十传百的,最被人赞美的却是商洽太子的容貌,的确是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若是生为女子怕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姬。 晋阳好男儿不少,可如他一般俊美的却是屈指可数的。 春雨将地上的鹅卵石冲得洁白光滑,这事情一传开,楚韩州第一时间找上门来。 孟妤正在看书,面对他的暴跳如雷只是懒洋洋的抬起头来,伸手倒了一杯茶,波澜不惊的望着他,“楚大人喝杯茶,去去火。” “公孙行止,你疯了,你一下子答应这么多人的挑战,若是输了呢?”楚韩州眉心直跳的凑近他,语气暴躁。 孟妤微微颦眉,委实不大明白他的心情,慢悠悠的放下了手中的书,“谁给你说我会去的?” “外面都传开了!”楚韩州咬牙。 七叶在旁边一忍再忍,忍不下去了,“楚大人,那只是我们家公子的权宜之计,总不好让那些人在此处叫唤,吵了公子的清净。” “所以……”楚韩州一屁股坐下,半信半疑的道:“你是在骗他们?” “怎么能说是骗呢?”孟妤哑然失笑,自顾自的品茶,无辜的眨了眨眼,小声嘀咕:“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罢了,我若是真把这些人给制服了,怕是活不过三天。” 晋文帝可不喜欢太聪明的人,尤其是商洽皇室众人。 蔬菜和细盐是她的救命稻草,也是催命符。 此番若是再给自己招惹麻烦,无疑是在自掘坟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楚韩州闻言松了一口气,他对此人没什么好感,可如今襄王重用,他自然也知道是敌是友,所以还是要阻止她自寻死路的。 “襄王知道了?”沉默了片刻孟妤抬起头来问道。 楚韩州点了点头,“殿下以为呢?” “那就让襄王殿下撒下天罗地网,准备抓鱼吧!”她轻笑一声站了起来,甩了甩衣袍,“这可是个好机会,到时候看好戏的人应该是不少的。” “你又想做什么?”楚韩州不放心的看向她。 孟妤一言不发,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房间,闲庭散步一般的走向了后院。 李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在府中,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此人似乎有三头六臂似的,这般缜密的心思非常人所有的。 而此事感兴趣的不仅仅是黎民百姓,还有晋文帝。 御膳房内,他将手中的奏折放在了旁边,哦了一声,哼笑道:“这个太子还真有点意思。” 第四百三十三章 选择性挑食 旁边的太监笑道:“这个太子倒是有几分魄力。” 晋文帝眯了眯眼,若有所思起来。 这个公孙行止确实有些意思,居然敢接下这个挑战。 “你说……他若是赢了,朕该如何?”晋文帝笑着斜睨了一眼旁边的太监。 后者慢吞吞的犹豫道:“皇上是觉得……” “朕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太监吓得立刻跪了下去,连忙自责的低下头,“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强大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晋文帝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起身,“朕乏了。” 随后一众人屁颠屁颠的跟随着晋文帝的步伐离开了,而地上的太监也跟着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追了上去。 都说伴君如伴虎真是一点也不错,险些就人头落地了。 晋阳皇宫的琉璃瓦因为天色而显得暗淡了几分,晋文帝离开了御书房就往后宫的方向前去了,作为帝王,他除了国家大事还有自己后宫事务要处理。 这几日皇后和秀妃的事情他或多或少也都听到了一些的,也该时候去瞅瞅了。 …… 雨过天晴的冀州彩虹挂在空中,日头从云层钻了出来,阳光照得花瓣上的雨露晶莹剔透,锦竹苑的月门处时不时的有几个身影一闪而过,却不敢往里钻。 公孙行止端坐在庭院内,青衫落拓,脸上戴着一副面具,只瞧见那完美的下颚线,以及一双瑞凤眼,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翻阅着手中的书籍,春风吹过,掀起他半挽的墨发,地上升起云雾来,此情此景,犹如将人从画中拓下来了一般。 此人让人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就在此时,高栾大步流星的握紧了手中的密函从石月门处而来,面带喜悦的道:“殿下!” 公孙行止抬起头。 高栾将密函递给他,“这是孟妤的信。” 他波澜不惊的眼中一喜,随后接了过去。 高栾识相的退开了一步。 书信很薄,可每一个字都是他所熟悉的。 孟妤不是一个擅长说肉麻情话的人,她比较喜欢实际行动,肉麻的话大部分得到情绪上头,亦或是你把她灌醉,她自然是有问必答的。 这封信她苦思冥想了好几个晚上,总结得寥寥数语道不清,长篇大论写不完。 “高栾,”看完了书信,公孙行止郁闷的看向高栾,愁眉不展的问道:“本宫是不是教错阿妤了?” 嗯? 高栾不解的看向他,只听见他家主子郁闷的自言自语,“旁的女子,给心仪之人写书信都是长篇大论,抑或是情意绵绵,为何阿妤寥寥数语?” “可能……”高栾挠挠头,纠结了好一会,不大确定的道:“可能是因为孟妤比较喜欢当面说?” 公孙行止乍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 孟妤平日里面话也不多的,可也晓得讨他欢心,说一些他爱听的。 三番两次都是她主动向他表明心意,抱他,亲他,说喜欢他。 细细想来,他却很少有所表示。 公孙行止将书信收好,朝着高栾吩咐道:“让纪子瞻和萧柏文去准备准备,过几日就启程去并州。” “是。”高栾拱手退下。 他前脚一走,公孙行止就将书信整整齐齐的叠好,转身欲要进屋的时候,却被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给唤住了。 “太子表哥!”屈玲玲端着托盘而来,是一碗燕窝粥。 女子娉婷袅娜,姿态优美,腰细盈盈一握,眉如远山横,眸若水波媚,涂的是丹红色的口脂,抹的是遇江南的雨后胭脂,一袭藕荷色雨花锦紫燕纷月裙,将她衬得肤白若雪,笑起来更是温柔似水,乍一看就给人一种知书达礼的感觉。 公孙行止扭过头,瞧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庭院中的女子不悦的耸拉着眉头,却因为面具遮挡看不清楚,眸中却也流露出不悦来,“你是何人?” 屈玲玲一愣,有些始料未及,万万没想到他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话,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得体的笑了笑,微微福了福身解释道:“家父屈陵城,小女名唤屈玲玲。” 女子声音莺啼婉转,好生动听,可面前的人不为所动,只是侧目而视,眼神薄凉的扫了她一眼,“你找本宫有事?” “家父关心殿下日夜操劳,特意让小女给表哥送些补品过来的。”屈玲玲不卑不亢的温柔道。 然而公孙行止并不领情,广袖一甩,心不在焉的道:“本宫不需要,你送回去吧!” “可是……”屈玲玲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来,想要争取些什么。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人冷冰冰的给打断了,“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再踏入锦竹苑半步,本宫不喜欢旁人做的食物。” 自从阿妤不在之后,他的衣食住行都是高栾在负责的,虽然高栾的手艺不怎么样,可好歹以前他吃过的,所以尚且能够接受,但是旁人做的,他就是食不下咽,甚至还觉得不干净。 屈玲玲呆呆的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暗暗的握紧了托盘,狠狠地咬了咬牙,却又不得不努力的收敛情绪。 最后也只能杏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锦竹苑。 这一幕被几个好事的给看了去,游廊下,三人齐刷刷的看着那气愤而归的屈玲玲不由得摇头。 萧柏文合起了扇子感叹道:“果然这样的美人对于太子而言没有什么诱惑力。” 纪子瞻抿唇,蹙眉道:“孟姑娘姿色也不差。” 旁边的木栀赞同的点了点头,“孟姑娘只是年纪尚小未曾张开罢了,假以时日也是个美人胚子的。” “况且,太子殿下喜欢孟姑娘也不是因为孟姑娘的容貌。” 这话倒也不错。 只是有些怪怪的。 萧柏文热闹不嫌事大的眯着眼调侃道:“木姑娘,纪公子这般夸赞另外一个女子,你不吃醋吗?” 木栀莫名其妙的看向他,反问道:“为何要吃醋?” 萧柏文:“……” 纪子瞻没好气的哼笑,“萧三公子挺悠闲,还真是到哪都不忘老本行。” 萧柏文:“……”抬举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沈廓的身世 被公孙行止拒绝之后,屈玲玲心中窝火,又被人嘲笑,难免心中不悦,寻到了自己的父亲。 屈陵城看着她,眉头紧锁,负手而立,沉声道:“别说是你,就连为父也对其一无所知,太子心思缜密,为父也不敢妄加揣测。” “可是父亲,难道咱们屈家就这么掏心掏肺的帮他别无所求嘛?”屈玲玲不甘心的追问,“若是女儿可以和他喜结良缘,咱们屈家地位也会随着水涨船高的,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父亲难道就不想有所作为嘛?” 屈陵城拧着眉梢,望向自己的这个女儿,屈玲玲是他最为疼爱和看重的女儿了,若是可以嫁给公孙行止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更何况他屈家本就该是德高望重的,若不是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太后疯癫了,如今绍安城的世家必然有他们一席之地的。 公孙行止造反,商洽大乱,若是他成功了,那么他屈家就是一代忠臣了,女儿再入宫,那么曾经的辉煌不也是回来了吗? 他本想让子女安安稳稳度过一生的,但是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他儿子也被送去军营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为屈家博一博。 打定主意之后,屈陵城朝着女儿走过去,郑重其事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中都是赞许,“玲玲长大了,若是你能够拿下太子,为父自然是全力帮助你的。” 屈玲玲闻言喜出望外,高兴得扑进他的怀中撒娇,“女儿就知道,爹爹最疼女儿了。” 然而父女俩的对话都被外头的一抹浅绿色的身影给听了去,对方悄无声息的慢悠悠的退下,那俏丽的脸上瞬间乌云密布,阴鸷骇人。 一直走到一处拐角处之后,手中的托盘直接愤怒的砸在了鹅卵石上,激起了一阵水花来。 准备了几日之后,一群人就准备朝着并州出发了,公孙行止高坐在马背上,戴着银色的面具,腰间挂着个荷包,一半绣的歪歪扭扭的,一半绣的端端正正,看着属实别扭。 旁的男子都是挂着铭佩,又或是玉佩,再不济也会挂个禁步,男子挂荷包这倒是头一次见,让人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 屈家的人有些始料未及,尤其是屈玲玲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么离开了,她都好没有想好对策。 一群人相送,以至于场面有些壮观,然而公孙行止是不喜的,下颚紧绷,神情不悦,沉默不语。 “公子一路小心。” 他的身份不能泄露,所以基本上这些人都是唤他公子的。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有劳诸位了。” 众人拱了拱手,目送着几人策马扬鞭的离开了。 而夏侯淳则是被关在了屈家,公孙行止没那么蠢将人带着离开。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并州的方向而去,而此处就交给了萧阁老和纪老将军他们。 这边的消息也已经写信给了晋阳的江玉。 江玉负责孟妤和冀州的往来,虽说飞鸽传书方便一些,可是身在晋阳,若是被发现了端倪就不妥了。 于是乎就放弃了飞鸽传书的这个法子。 孟妤是在时隔半月之后才收到来信的,彼时他们也已经到达了冀州,而远在商洽的公孙离也已经和姜茗完婚了。 所有人机关算尽,从未想到最终鼎鼎有名的云安郡主居然嫁给了默默无闻的五皇子。 孟妤瞧着一封封的书信百感交集,他叫了她一声阿姐,她也为其备了一份礼物,全当是祝贺吧! “从未想过云安郡主居然最后会嫁给五皇子。”七叶端着托盘上沏好的茶跪下,一边端上去,一边感叹道。 孟妤默默的收好这些书信放在了旁边,却不觉得奇怪,“他一向聪明,大皇子本就德不配位,而公孙胜太过于急于求成了,一门心思都将矛头对准了公孙则,他以为公孙则死了,自己就能够独揽大权了,却从未想过其他人。” 凉月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们当初跟随六王爷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六王爷病入膏肓,没有什么威胁的,可谁想到皇上居然会偏宠六王爷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怕是公孙长堰自己也猜不到,看着无害的儿子,才是最有心机的。 公孙胜玩不过公孙离,公孙则亦是如此的,如今的公孙瑾年纪还小,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就这么坐以待毙的看着公孙长堰对公孙瑾好。 这些人都没有他狠,换句话说,如今的商洽已然落在了他的手中,他想杀谁,想毁掉谁,那都是轻而易举的。 “公子似乎对五皇子有些不一样。”七叶观察着她的表情嘀咕道。 孟妤坦诚的点了点头,“第一次见他,他笑得很灿烂,意气风发,少年心性。” 跟个太阳似的。 二人对视一眼沉默不语,毕竟她们对于孟妤在东宫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 就在三人说话间,外头廊下出现了一个身影,孟妤寻声看去,就瞧见了沈廓。 后者站在外头也不肯进来,他眼神闪躲,似是在犹豫些什么。 孟妤施施然起身,“沈大人,有何贵干?” 沈廓不说话,只是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想快步走了出去,因为对方背着光,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走近一看,雾蒙蒙的天气,灰暗的光线,他一袭锦衣上隐隐渗出鲜血来,眼神有些自卑。 也是,他不过是一个私生子罢了。 “七叶,凉月,去被些热水,再让大夫过来一趟,一会和他们打一声招呼,就说本宫今日不见客,若是楚韩州来了,就说本宫休息了。”孟妤想也不想的就对着二人吩咐。 二人了然的点了点头。 她将人带了进去,不觉得惊讶,很是淡定的让人坐下。 沈廓向着襄王,沈家向着太子,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听风就是雨的,自然是饶不了他的。 这一顿毒打是早晚的事情。 沈家,沈从良,他的亲生父亲。 沈廓上面还有两个兄长,下面有一个弟弟,还有好几个姐姐妹妹。 但是那些人都是有身份的,唯独他不过是下人所生的私生子罢了,地位卑微,不受待见,生活在无间地狱,犹如下人走狗一般不被重视。 也就后来遇见了李拓,这才建功立业的。 沈廓沉默的望向她,解释道:“在下没什么地方可去,只好叨扰太子了。” 孟妤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笑了笑,“热烈欢迎。” 第四百三十五章 生而不养,断指可还 她的话让沈廓松了一口气,他的确是无处可去。 沈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若是被旁人知道沈侍郎毒打儿子,传出去必然叫人笑掉大牙的。 而他作为一个男子,也不好去旁人那里,尊严很重要。 公孙行止于他而言是个不错的选择,二人好歹有一顿饭的交情。 沈廓话少,练就了一身的铜皮铁骨,最擅长的就是上阵杀敌,性格内敛,却偏生了一张温文儒雅的面孔,像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很快七叶和凉月的东西就送来了,还带了一些药物前来。 孟妤看着他,“把衣服脱了吧!上点药。” “今日之事,太子能否保密?”沈廓不动声色的脱掉了衣衫,背对着她底气不足的道。 孟妤抬起头扫了他一眼,瞧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都是鞭伤,而且旧伤也不少,点了点头,“本宫不好事,沈大人既然相信本宫,本宫自然不会多嘴的。” “多谢!”他道。 孟妤给他上药,又让七叶给人包扎好,本想给他寻一身衣物的,可自己的衣物太过于短小不大适合,想了想让七叶去找府中的士兵要一套。 当沈廓换上新衣之后,二人对坐在蒲团上,他轻描淡写的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对于旁人的故事孟妤其实不大感兴趣的,但是对于李拓身边的人就不一样了。 这个沈廓未来到晋阳之前她也是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的,只是不知道太详细的。 如今对方娓娓道来她有些惊讶,“沈大人为何告诉本宫?” “随便找个人聊聊罢了,在下没什么朋友,太子莫要见怪。”沈廓笑了笑愧疚的道。 孟妤摇摇头,“无碍,沈大人乐意说,本宫听着便是,不过还是想提醒沈大人,生而不养,断指可还。” “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沈廓望向她。 孟妤沉默了一瞬,想了想自己那些奇葩亲戚,勾了勾嘴角,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事不过三,如果我是沈大人我会搬出沈府,世人皆认为百善孝为先,可是却忘记了一句话,父慈子孝,父不慈。恭而无礼,亲而有疏。” “本宫倒是可以帮沈大人解决这个麻烦,不过……” “太子殿下有所求?”沈廓了然的接下去,未了笑着摇了摇头,“在下没什么值得太子殿下谋求的。”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帮人。 孟妤嗤笑一声,掀起眼帘扫了他一眼,“本宫不让你杀人放火,不让你卖主求荣,也不让你背信弃义,只是简简单单的想要沈大人一个承诺罢了,沈大人考虑考虑?” “在下有些不明白了,太子殿下到底要做什么,先是皇上,又再是襄王殿下,如今又是在下。”沈廓也不傻,直接点破。 孟妤莞尔,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挑了挑眉,“沈大人愿不愿意?” 这个人…… 沈廓眉头紧锁,这个公孙行止确实让人看不透,你压根想不到她下一步会怎么样,可能和你聊得好好的,三言两语就将你套进去了。 他所作所为大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作风更是令人费解,却偏偏直中要害。 在她那笃定的眼神下,沈廓点了点头,“好!” 孟妤一点也不意外的笑了笑,随后唤来了凉月对着她嘀咕了几句,小丫头提着裙摆就离开了质子府。 沈廓不解,但也没有多问。 一刻钟的功夫之后,孟妤又朝着七叶吩咐了几句,对方也了然于心的离开了,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孟妤贴心的邀请他一起用膳,沈廓诧异道:“时辰还早。” “不吃饱,一会没力气对付人,总不能因为闲杂人等,身体也不要了吧?”孟妤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着拂袖亲自去了厨房朗声道:“沈大人尝尝本宫的手艺。” 沈廓默然不语。 很快七叶和凉月兵分两路,将这个消息传到了沈家和襄王府。 不出意外,沈家果然雷霆动怒的出动了,凉月满意的转身离开。 而襄王府这边,李拓看着七叶不由得蹙眉,“他要沈廓的功绩?” 七叶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重复着孟妤的话:“殿下是这么说的,殿下还说,王爷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跟着前去看看,但是最好不要出面,面的惹了一身骚。” 李拓不解了,这个公孙行止到底想干什么,转身朝着书架走去,随手就抽搐来,“你且带回去,本王稍后就到。” 七叶点了点头,“多谢王爷。” 人一走,左迁就觉得荒缪了,忍不住的开口,“王爷,这个太子究竟想干什么?” “应该是想为言和解决和沈家之间的关系,”李拓想了想认真的道:“言和一直碍于孝道隐忍着,没有撕破脸皮的,想来是因为沈家又动手了。” 二人虽是好友,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要独自面对的。 他不能帮其解决这个问题,旁人若能够帮上忙也未尝不可。 他想了想朝着左迁吩咐道:“备马车,去看看。” 左迁不敢懈怠,很快就去准备马车了。 而在他们急急忙忙的时候,孟妤和沈廓悠闲自得的用膳,不得不承认她的厨艺很好。 沈廓忍不住的夸赞,“太子倒是无所不能,厨艺也是精湛。” “因为喜欢的人挑食。”孟妤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反应过来之后手顿了顿,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沈廓抬头看他,倒是知道他有一个心上人的,却不知道是谁,能够让这个太子这般的惦记。 正郁闷的时候,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质子府的士兵,行色匆匆的站在门口扯着嗓子汇报,“启禀太子殿下,外头沈侍郎求见,还带着不少的人,说是要接回沈大人。” 来了! 沈廓一愣,表情瞬间煞白起来,“你……” “急什么!本宫说帮你,便不会害你,”孟妤抬头扫他,漫不经心的继续用膳,朝着外头道:“那就让沈侍郎等着,本宫用膳呢!” “可是……”士兵显然为难的。 沈侍郎也不是他得罪的起的啊! 第四百三十六章 智斗沈侍郎 士兵犹豫不决的站在门口有些为难,“这……” “怎么……一个小小的侍郎罢了,本宫还非见不可了?”孟妤似笑非笑的看向门口幽幽的开口。 骇人的气势很有压迫感,士兵不敢逗留,拱了拱手一溜烟的就不见了。 人一走沈廓却坐不住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担忧的看向她,“太子究竟想如何?” “当然是帮你断绝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了,沈大人若是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走出去,然后朝着你的父亲认个错,你照样是沈家的儿子,一个上不得台面,不被自己父亲承认,甚至在沈家过着低人一等的日子,你的战功,你的荣耀,永远和沈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刻在沈家的族谱当中,而你,却没有如何的存在感,你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做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任人宰割,被人主宰。”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个生而不养的王八蛋了,还拿着父亲的身份来压迫人,逼迫着人敬孝道。 这样的人,要么你逼他狠,要么你就永远的消失不见。 如若不然的话他就会像是一个狗皮膏药一般的粘着你,让你招惹了一身的骚。 沈廓静默了下来,下颚紧绷,面容铁青,死死的攥紧了拳头,似是在回忆着从前的屈辱一般。 而与此同时的质子府外堂内,士兵把话带来之后,沈从良的表情并不是很好,脸色幽青的望向他,“你的意思是,他让本官等着?” “太子是这么说的。”士兵战战兢兢的如实汇报。 “放肆,不过是一个区区的质子罢了,居然这么大的架子,本官前来找自己的儿子,难道还需要经过他的允许不成?”沈从良勃然动怒,一掌劈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刹那间四四方方的一张桌子就这么断成了两半,上面的茶杯和茶壶也随着掉下来。 士兵大气也不敢出的低下头去,这事情可不是他能够参和进去的。 沈从良努力的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怒火,暗暗的咬了咬牙,“你去告诉他,本官在此恭候太子大驾。” 士兵忙不递的就离开了。 而后院内的孟妤和沈廓这才慢条斯理的用完了饭菜,刚好七叶也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而来,手里面握着厚厚的一沓卷宗递给她,“公子,都在这里了。” 孟妤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沈廓发出邀请,“沈大人,走吧!” 沈廓起身,披了一件披风挡住了身上的伤口,二人并肩前行的朝着前厅而去了。 一刻钟的功夫过去了,沈从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却又不敢放肆,只好在里面来回踱步,旁边的小厮也不敢吭声,老爷面对三公子的事情总是容易暴怒的,旁人可不敢劝说。 这上午才毒打了一顿,此番怕是又逃不过一顿了。 这般想着,小厮不免生出了几分的怜悯之心来。 “秋山,你去看看。”沈从良等得不耐烦了,朝着旁边的小厮呵斥道。 秋山闻言点了点头,作势就打算前去问问的时候,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了门边,来人玉树临风,气宇不凡,眉眼弯弯,负手而立,似笑非笑的揶揄道:“沈大人好大的火气啊!” 沈从良转过身去,就瞧见了自己的逆子和孟妤一起出现了,脸当即就黑了下来,不情不愿的朝着她拱了拱手道:“太子殿下,本官前来接回自己的儿子,有何不可?” “儿子?”孟妤闻言像是觉得好笑一般的大摇大摆的走向旁边坐下,翘着二郎腿,托着腮,将手中的一沓卷宗放下,目光落在了地面上碎掉的杯子和毁了的桌子,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慢条斯理的道:“本宫听闻沈大人就两个儿子,一个名唤沈煜,一个名唤沈麟,可本宫这里可没有这两个人啊!” “逆子!”沈从良望向站在他不远处的沈廓高声道;“还不跪下?” 沈廓攥紧了拳头,目光幽深,不解的望向他,“敢问沈大人,谁是你儿子?沈大人不是一向对外宣称,家中只有两个儿子的么?沈廓不才,高攀不起。” 沈从良怒从中来,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根鞭子作势就甩了过去,孟妤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手掌心火辣辣的疼,她咬了咬牙,目光不善的瞪着沈从良,“沈大人可别太过分了,这里可不是你沈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人,天子脚下你还有没有王法?” “本官教训自己的儿子与太子何干?”沈从良怒了,怒目圆睁的呵斥出声。 孟妤不肯放手,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沈大人要想打沈廓,那么久先踏过本宫的尸体再说,如若不然,质子府还轮不到你来放肆,饶是本宫一个质子,也能让你付出惨状的代价,到时候两国交战,沈大人担待得起么?”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句句都是直击要害的。 沈从良明显被唬住了,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而沈廓则是眼神复杂的看向她,从小到大他没少被打,可是从未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也就是襄王为他解围过几次,除此之外,大部分他被毒打都是一群人旁观的。 孟妤的手掌在滴着鲜血,死死的握紧了缰绳。 沈从良不得不松手,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在此逗留了,这就带着逆子离开。”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身后的沈廓站了出来,态度一改常态的冷漠,望向沈从良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丝的感情色彩,不卑不亢的道:“沈大人这话言重了,在下和沈大人并无关系。” 言罢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当着他的面割下了一缕头发,面无表情的丢在他的面前,“从今日开始,沈廓改名徐彦随母姓,沈家和我再无瓜葛。” “放肆,”沈从良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想大逆不道,忤逆不孝么?” 父慈子孝,父不慈,何来孝?”孟妤冷笑一声,斜睨了他一眼,朝着他走了过去,“沈大人可从为关心过沈公子,不对……应该是徐公子了,如今倒是知道摆父亲的架子了,沈家从他身上挖取了不少的名声和钱财,若不是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沈大人觉得就你那两个废物儿子,能撑得起沈家么?一个好赌成性,一个好色成瘾,而沈大人却始终对他不待见,刻薄,毒打,如今一口一口逆子,这是做父亲该说的话么?” “虎毒不食子,沈大人却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恨不得将徐彦给剥皮吃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怀有二心的夏侯淳 沈从良脸色一阵紫,一阵白的,一瞬间被她说得无言以对,今日他是一个人前来的,无非就是怕沈廓将他受伤的事情传扬出去,被人知道了,他这个沈侍郎可就丢大发了,万万没想到。 在他走神的瞬息,孟妤一点机会也不给他,直接就将沈廓的一些功名,乃至功绩丢在了他的身上去,“沈大人不如看看,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给你沈家获得了多少的荣耀和名声,就因为他是私生子,所以就要被这么对待么?” “错的人是谁呢?难道不是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凭什么将错推给他的身上,自己造下的孽,却让别人给你买单,沈大人可真是好生风流啊!” 沈从良被怼得一愣一愣的,指着她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咬了咬牙,一口气提在胸腔,恼怒道:“这是本官的家事与你何干?” “皇上给在下辞了府邸,明日在下就将东西给搬回去,从此和沈家再无瓜葛。”沈廓从容不迫的接过去。 今日若不是被公孙行止这么一刺激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被沈家给压榨多久。 无非就是娘亲死的时候,总是告诉他,父亲是爱他的,让他好好的孝顺父亲,母亲的遗言让他不敢忘怀,于是乎就渐渐的习惯了被沈家的剥削了,以至于都忘记了自己也该受到公平对待的。 沈从良嘲弄的笑了笑,点了点头,“好,很好,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面对天下人的流言蜚语,父子之情,我倒是要看你如何断了,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孟妤眉心一跳,打算骂这个老头一顿的时候,却被沈廓给拽住了。 眼瞅着沈老头消失不见,孟妤眉头紧锁的转过身去,只见他面色平静的笑道:“以前总觉得断绝关系乃是忤逆不孝的,如今却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刚刚才太子做得已经够多了,他是一个记仇的人,太子若是再继续下去的话,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今日之事,感激不尽。” 孟妤望着他给自己作揖,松了一口气,“本宫不喜欢这种自诩清高的人,你爹确实不是一个好东西,他遇见的人得亏是你,若是本宫的话,绝不会让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善罢甘休的。” 可惜了,就他一个人来。 沈廓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太子还是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他爹的力气是知道的,这一鞭子若是落在他的身上的话,肯定是皮开肉绽的。 孟妤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正当他们打算离开的时候,李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双目定定的看着他们二人。 沈从良离开了质子府,一路火气甚大,旁边的人也不敢多问些什么,秋山心中害怕得紧,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呢! 从不会顶嘴的三公子今日居然这般说话了,还有那个太子殿下也是,这么犀利的言辞,将大人说得无言以对。 沈从良咬着牙,死死的握紧了拳头,“好个逆子,等回去,饶不了你。” 秋山不敢说话,战战兢兢的陪着人回去了,今日怕是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了。 然而作为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孟妤却觉得事情闹得还不够大,今日只有沈从良一个人,她已经很给对方面子了,若是在场的人多,到时候传播出去的影响力大的话,她不会这么嘴下留情的。 三人回到她的院子内去,孟妤盘腿坐着,裹着披风懒洋洋的打量了二人一番。 李拓望着面前七叶倒的茶杯,温吞道:“太子今日这一番话,很是胆大妄为。” “是么?”孟妤失笑,“我倒是觉得这事情还不够热闹呢!明日沈大人不是还要回沈家么?到时候会更热闹的。” “太子是如何得知在下家中都有什么人的?”沈廓斜睨着她幽幽的问道。 孟妤摇晃着身子,神情慵懒,“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 她可从未闲着过,每一日都在布局的,每日都是在摸索着晋阳的一切变化的。 沈廓,楚韩州,她都有调查过的。 而且这些人都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的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这世上就没有金钱办不到的事情,这府邸的人都是士兵不假,但是士兵也爱钱财的啊! 沈廓哑然,目光深邃的望向她。 李拓摇晃着手中的茶杯,慢悠悠的开口,“太子有主意了?” “自然是有的,”孟妤坏笑着勾唇。 二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她。 后者打了个哈欠,神秘兮兮的道:“明日再说,时辰不早了,热闹也看了,王爷若是有空的话,不妨多去盯着宇文延。” 孟妤友善的提醒,“王爷如今风头正盛,不仅仅要对付君子,小人也得防备着才行。” 至于晋阳的朝局她还不算是太了解,而且看李拓的意思也没有打算告诉她。 她也不想了解太多,只要能够确保李拓登上太子之位,拿到话语权,被他庇护住,脱离晋文帝的死局,那她就能够扭转乾坤了。 今日之事只是一个铺垫罢了,明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沈廓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三人对坐着许久,李拓犹豫的望向她,开口道:“太子帮了本王不少,不如本王告诉太子一件趣事,近日来商洽出现了一群人谋朝篡位,为首的人名唤孟玉楼,如今似乎朝着并州的方向而去了。”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茶杯瞬间落在了地上,滚了两圈,未碎,倒是水溅了她一身。 气氛静默了半响,李拓不明白他为何这个反应,却不知为何觉得甚是满意,若是此人能够留在晋阳的话,对于晋阳而言是个好事,如此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故乡回不去了,在此处也能大展拳脚的。 他若是登上太子之位,那么这人将是一个很好的谋士。 孟妤弯腰将杯子捡起来,她不明白为何李拓的消息这么快,而江玉都还未曾和她提起。 她戒备的望向李拓,“王爷如何得知的?” 夏侯淳和晋阳一直有所往来,这是他亲自八百里加急密函来和父皇说的。 而父皇则是让他前去歼灭这些人。 第四百三十八章 我要去并州 李拓和沈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没注意,只是对方的那一句话一直在她耳畔挥之不去,让孟妤心烦意乱的。 “王爷为何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他?”前脚刚刚离开质子府,沈廓就迫不及待的追问了起来。 李拓闻言斜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公平交易。” 他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这一点和孟妤倒是出奇的一致。 沈廓云里雾里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自己则是打道回了自己的府邸,他今日算是真正的和沈家彻彻底底的撇清关系了。 因为李拓的一席话,导致孟妤接下来都愁眉不展的,七叶唠唠叨叨的给她包扎好伤口,一边还不忘提醒道:“公子往后要小心一些才是。” “七叶,让你们打听的消息怎么样了?”孟妤顾不得手上的伤追问道。 旁边的凉月正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闻言表情凝重的凑了过去,“公子放心,我们都打听好了的,这个宇文铎行事周密,暂时找不到什么别的疑点,不过公子倒是可以朝着襄王问问的。” 这个襄王可不象是表面看着的那么简单,在皇室简单的人大部分都活不长的。 孟妤点了点头,看着手上包扎好的伤,一直等待着天色暗淡下来。 和江玉约好的,每隔三天都会来此处和她汇报一些情况的,而且不知不觉当中质子府也安插了不少他们的人。 约莫着酉时三刻的时候天色暗沉了下来,晚霞染红了大半边的天空如同被红烧了一般,江玉着一袭黑衣从后院穿堂而过,避开了不少的官兵,这才摸索着来到她的厢房。 孟妤摆摆手,示意七叶和凉月出去守着。 “前辈,”孟妤站起来朝着他走过去,面色焦灼,“你可知殿下去了并州的消息?” 江玉点了点头,沙哑的声音低声道:“殿下擒了夏侯淳,打算和夏邑蛟做个交易。” 夏邑蛟那个人他们太了解了,不可能会真心实意的帮助殿下的,所以只能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了,对方说了必须让殿下前去,所以殿下只好往并州走一遭了。 冀州那边已经平定下来了,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孟妤听这话就不淡定了,“我得去并州,夏邑蛟和晋文帝通信了,他们让李拓去除掉殿下,怕是最近就要出发了,殿下会有危险的。” 江玉一听楞了一下,随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孟姑娘你的意思是……” “前辈,我必须去,我必须去阻止,若是传信的话怕是来不及了,殿下他们刚刚前往并州,你也不知道他们住在何处,并州危险重重的,又是夏邑蛟的地盘,这个人一向自私自利的,他若是为了保全自己,殿下处境十分的危险。” 江玉也没想到这个夏邑蛟居然搞这么一出,指不定是一个调虎离山的计谋,这般想着他问道:“姑娘打算如何?” “我打算和李拓一起前往并州。”孟妤语气坚定的道。 江玉望着她这个样子也知道她有法子了,再三嘱咐之后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开的。 翌日一大早的,孟妤就简简单单的草率收拾了一番,叫上七叶和凉月乘着马车一路往襄王府而去了。 至于和宇文延设下的赌约,怕是要往后挪一挪了,这个到也不怕她有的是法子拖延时间的。 只是李拓此次前往并州,她得努力的争取到时间才行。 一大早的雾气腾腾,雨露将青草衬得娇艳欲滴的,襄王府的管家穿梭在游廊下,急急忙忙的就走向书房的方向去,隔着房门敲了敲低声道:“王爷,外头质子求见。” 书房内的李拓微微一惊,有些诧异,但还是沉声道:“让他进来。” 管家得了允许,又大步流星的朝着王府门口而去。 孟妤从容的在门口等待着,当管家再一次回来的时候这才笑着上前的。 管家拱了拱手道:“太子殿下,王爷有请。” 孟妤点了点头,随着他一块进去了。 时间匆忙,她也不知道李拓什么时候会前往并州,所以她得抓紧时间才行。 卷着一身初春的寒气推开了他书房的门,孟妤摆摆手并没有让七叶她们二人跟随着,而是独自走了进去。、 李拓施施然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矮小的案几旁去,招呼着他坐下,一边又吩咐管家去看茶。 “太子前来似乎有急事?” 孟妤也不掩饰,很是直白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王爷不是要前往并州么?本宫想和王爷一块,不知王爷介不介意多一个人?” 李拓一顿,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掀了掀眼皮,语气也蓄了几分的冷意,“太子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么?作为质子,太子如何可以和本宫一块前去呢?” 这不是在给他找麻烦么?饶是父皇也不会同意的。 孟妤笑了笑,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的,所以她是有备而来的,“王爷前去并州除了除掉那些人以外,想必还想试图拉拢镇远侯吧?镇远侯乃是本宫的舅舅,本宫前去营救自己的舅舅有何不妥的?” “可若是太子和镇远侯暗通款曲跑了呢?到时候本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李拓皮笑肉不笑的道。 孟妤淡定的用没受伤的那一只手敲打着桌面,“本宫不会跑,王爷若是不信的话,本宫可以让七叶和凉月现在此处待着。” 李拓却不觉得这个有什么值得交易的,他想了想正要开口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端茶来的人却不是管家,而是孙颜宁,他稍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眼神略带责备的望向她,“不是说过这些事情不用你做的么?” 孙颜宁朝着孟妤欠了欠身,温和的笑了笑解释道:“妾身左右也无事,便顺手送来了。” 孟妤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番此女子,倒是如同传闻中的一般,姿容中等,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倒是脾气极好,恍然大悟一般的拱了拱手道:“原来是王妃。” 孙颜宁怯生生的笑了笑,她将茶水放下便抽身离开了,李拓这才道:“太子去并州就是为了救你舅舅?” 第四百三十九章 霸气的话一遍就够 “舅舅乃是本宫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那些乱臣贼子,杀了便杀了,又有何妨呢?”孟妤莞尔一笑很是真诚的道:“更何况,王爷也需要一个筹码在身边不是么?而本宫就是那个很好的筹码。” 李拓执手给二人倒了茶水,他神情严峻看不出喜怒哀类来,瞳孔中倒是闪过一丝费解,静默了许久,面前的茶杯冉冉升起热气来,二人对视着,不相上下的气魄一时间让人觉得像是两个王者在较量一般。 安安静静的气氛被一阵风铃声给打乱了,李拓沉声道:“本王爱莫能助,父皇不会同意的。” “那就要看王爷肯不肯配合本宫了,只要王爷肯,本宫就有法子。”孟妤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李拓是有些动摇的,毕竟并州的局势他也不了解,对于夏邑蛟那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除了要提妨以外,还得给出他满意的利益才行,若是公孙行止前去的话,指不定会事半功倍,只是这可不是他做得了主的。 听了这一番话之后,李拓依然哑然失笑,“原来太子是有备而来的。” 孟妤不可否认,意见达成一致了,她也该离开了,今日沈廓的事情还未曾解决呢! “太子很赶时间?”瞧着她熟练爬起来的样子,李拓没来由的觉得好笑。 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太子,也不像是一个男子,言行举止又让人挑不出刺来。 孟妤抖了抖衣衫,后知后觉的道:“王爷不去看看沈公子的情况?” 李拓点了点头,他也正准备去来着,沈家那些人可不是好对付的,尤其是沈从良那个老狐狸,必然不会轻易的放过言和的。 于是乎干脆和他一道了。 “王爷!” 二人刚刚走出了书房的房门,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二人齐刷刷的回过头,就瞧见了不远处的孙颜宁,女子一袭湘妃色的软银轻罗百合裙,笑肉温柔,手中拿着一件披风款款走来,“天气寒凉,王爷还是穿上一件披风吧!” 李拓楞了一瞬,接了过去,不咸不淡的道:“嗯,你身子不好,回屋去吧!本王去去就回。” 言罢就和孟妤一块离开了,这哪里是夫妻啊!客套得形同陌路一般。 孙颜宁失望的攥紧了衣袖,委屈的垂下头去,孟妤不经意间的回头瞧见了她眼底落下的一滴泪水,心情有些复杂。 这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你嫁的人是心上人,心上人却不爱你。 二人离开了襄王府,一路朝着沈家的方向而去,这个时辰了街道上陆陆续续的就开始有了行人,云雾中依稀可以瞧见不少小摊贩的身影,孟妤掀开帘子瞧了一眼便放下了。 李拓闭目养神沉默不语。 “王爷似乎不喜欢王妃。”孟妤扫了他一眼,本不想过问别人的私事的,可想到孙颜宁的那一滴眼泪,和苏烟奋不顾身的模样,不由得就脱口而出。 李拓听了这话缓缓睁开了眼睛,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之后,挑眉反问,“父皇下的圣旨,本王没得选,何来的喜欢?” 甚至在此之前他都未曾见过这个孙颜宁,压根就谈不上喜欢这样的字眼。 孟妤哑然,未在多言。 正准备装死的时候,李拓却难得的和她聊起了她的事情,反问道:“太子倒是有心仪之人,为何不娶?” 这问题问得孟妤沉默了一下,苦笑着挠了挠头,“本宫这个身份如何娶?岂不是在耽误旁人。” “所以太子想回商洽也是因为心上人?”李拓理了理思路道。 孟妤笑了笑,一脸的坦诚,“是啊!本宫想回去娶他,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陪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是她向往的结局,可是不行。 她的殿下有着雄心壮志,她的殿下得站在顶峰,一身的才华不该被淹没掉。 李拓闻言呆滞了一瞬,这样的话倒是很常见,可从皇家子弟的口中说出来未免就有些奇怪了。 毕竟世人皆知,最是无情帝王家。 马车浩浩荡荡的就赶往了沈家的方向,一路不再言语。 …… 乌云密布的天气眼瞅着像是要下雨了一般,一层层的朝着阴霾处聚拢,沈家的内堂内,众人齐聚一堂,瞅着出现的沈廓。 沈从良的手中握着昨日的长鞭,怒从中来的拍桌而起,“跪下。” “老三,你太让父亲失望了,怎么能在外人的面前扫了父亲的面子呢?”沈煜站在旁边搭腔道。 沈家的当家主母杨氏也跟着指责,“老三,你这事情做得太过分了,昨日你父亲出去寻你,你不肯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能让人这般羞辱你父亲呢?” 沈廓冷漠的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样子,忽然回忆起从前他们也是这般一来二去的就成了他的不是了,可他做错了什么呢? 细细想来,他从未做错过一件事情,错的是他们。 他无动于衷的站在内堂的中央,黑白相间的衣衫将他浑身的戾气给激发起来,衣摆上的竹叶晃动着,他挺直了背,冷笑着睥睨众人,“跪?我和沈大人同样在朝为官,你我官职相差无二,本官还是皇上亲封的镖旗大将军,手执的乃是皇上御赐的凝霜剑,该跪也是你来跪。” 此话一出着实叫沈家的众人脸色大变,他们可都知道的沈廓一向敬重沈从良的,可从为这般的顶撞过。 沈从良那里听得下去,怒而站起,手中的长鞭挥舞着就袭向他,“好你个逆子,今日为父就替你娘,好好教训你。” 然而沈廓并未和从前一般屹立不动,而是歪了歪身子躲过去了,他的长鞭打了空,沈廓手中长剑一拔,直接将他的鞭子砍成了两截,巨大的反击使得沈从良踉跄了几步。 “你……老三你疯了,你居然敢和父亲动手?”沈麟直接被吓得瞠目结舌,哆哆嗦嗦的上前指着他就是一顿训示。 “沈大人,我再说一遍,昨日你我已经断绝关了,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娘教训我,你算什么东西?”沈廓目光欲裂,染了红,怒视着他,将一直以来的委屈,屈辱给宣泄出来,“我的名字,我这个人,长成如今这般模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敢提我娘,我今日前来,只是来带走我母亲的牌位罢了,谁再敢上前,我杀了他。” “沈大人再敢动一下手,今日,我废了你两个儿子。” 霸气的话一遍就够了,并不需要多言。 第四百四十章 决裂 春风乍起,庭院内的百花争先绽放,春雨洗涤过的地面光滑如境一般,鹅卵石上反射着光芒,缭缭云雾自云间而起。 这一刻,万物无声。 沈家众人鸦雀无声,傻傻的看着面前的沈廓,他一夜未眠,眼中血丝浮现,神情薄凉的扫视着他们。 沈从良一时间连呵斥都忘记了,呆呆的望着他。 沈廓毅然决然的转身欲离开,杨氏却急了,这可是一个香饽饽啊!若是离开了,沈家的那些荣耀岂不是也跟着走了,于是乎当下就指着他的背影厉声道:“给我拦住三公子,三公子这是患了失心疯了,给我抓住他。” 沈从良这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指使着人前去将他抓住。 沈廓若是走出了沈家,今日沈家就要名誉扫地了。 很快一群人就齐刷刷的将他围堵得水泄不通了。 沈廓见状拔剑相向,咬牙切齿的道:“谁敢拦我,今日我就大开杀戒。” “给我拿下!” “本王看谁敢动言和一下。” 和杨氏的声音一道响起,不远处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一青一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带着骇人的气势。 实不相瞒,拉上李拓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撑场子的。 毕竟她也不敢打包票自己能够从沈家全身而退。 李拓的手中执剑,一路打进来的,外头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不少的人。 左迁姗姗来迟的追上来。 “襄王殿下?” 沈家众人一惊,吓得魂飞魄散。 原本围堵着沈廓的人也都让开了一条路来,襄王可是皇子啊!他们不敢。 “沈大人好大的官威,居然敢私自捉拿朝廷命官,沈大人可莫要忘记了,这是天子脚下,您这是打算目无王法嘛?”李拓义正言辞的睨了他一眼,“诸位是不是忘了,言和乃是官职在身的,岂容你们这般羞辱?” 杨氏牙尖嘴利的,立刻跳出来摆出当家主母的样子来,“襄王殿下,就算是您是王爷,也不能插手旁人的家事吧?老爷教训教训自己的孩子有何不妥?” 一听这话,孟妤立刻推开了李拓上前一步,眉眼弯弯,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这个杨氏,也算是对此人略有耳闻了。 吵架? 她的主场,没输过。 “这位就是沈夫人了吧?”孟妤礼貌的拱了拱手,“您口口声声说他是沈大人的儿子,可怎么看你们这架势不像是教训儿子,倒像是在……抓贼啊?” “你又是什么人?沈家的事情轮得到你插手?”沈麟瞧见这么多人给沈廓出头,心中大为不悦。 沈从良上前一步,表情铁青,“老夫倒是受宠若惊了,今日襄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倒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那可不敢当,毕竟沈大人老当益壮,气势逼人的,本宫前来可都是提心吊胆的。”孟妤皮笑肉不笑的回他,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沈从良挑眉,似是不满,却无奈于襄王在此,若是到时候此人参他一本,岂不是得不偿失,只得压抑着。 场面一度冷却尴尬,孟妤上前从沈廓的手中拿走了他的长剑,慢悠悠的走向沈家的众人,笑意森冷,“今日前来可不是和沈大人闲聊的,昨日的事情沈大人还不明白吗?” 言罢她走向沈从良,在他身侧低声细语了几句,对方闻言神色大变,暗暗的攥紧了衣袖,咬了咬牙,“让他们走。” “老爷!”杨氏瞠目结舌的看向他。 沈从良厉声道:“没听见老夫所说的嘛?让他们走,从今以后我沈从良和逆子沈廓断绝关系,父子情断,老夫明日就会上奏和皇上言明。” 孟妤心满意足的勾了勾嘴角,潇洒的转身将手中的长剑丢给了沈廓,“去拿你娘的灵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很快沈廓就去了自己的院子,将一些东西带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家。 望着远去的人,沈从良狠狠地咬了咬牙,“好个公孙行止,你敢算计老夫。” “老爷啊!”杨氏急得跺脚。 沈廓不在了,她沈家岂不是少了不少的荣耀嘛?还有他的那些钱财,若是瓜分的话,不得分掉沈府一半啊? 沈从良瞪了她一眼,“妇道人家,你懂什么?吵得本官心烦,都下去。” 杨氏跺跺脚,忿忿不平的带着孩子离开了。 而沈家的下人则是开始七嘴八舌的了。 …… 离开了沈家之后,马车内一片祥和,孟妤捧着伤口裂开的手呼着,表情极为扭曲。 而另外二人则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眼神里面带着探究。 静默了好一会,沈廓没忍住的问道:“太子和我……沈大人说了什么?他如此痛快?” “没什么,就是一些他贪污受贿的事情罢了,还有他经常逛窑子,再加上和官员私相授受,随便一件都足以被皇上治罪。”孟妤头也不抬的回话。 李拓温吞道:“文武百官没有不贪的,贪些钱财倒也不至于治罪。” 言外之意就是,她在撒谎。 孟妤轻笑一声,端坐好身子,“王爷还真是一点撒谎的机会都不给人!” “本王也很好奇,玉楼是如何做到的,倒是比本王这个土生土长的人还要了解晋阳的情况。”李拓双眸凝视着她,带着深究的意味。 马车颠簸着往前走,她凝眸,下一瞬盈盈一笑,“本宫和沈大人说沈廓不是他亲生的……” 沈廓:“……” 李拓:“……” 这一点她没撒谎,前面都是铺垫,后面才是真的。 沈从良心再大,再怎么想要将沈廓留下来,若是对方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无可奈何啊! “沈从良确实有不少贪污的事情,虽然不多,可积少成多,他那家底经不起细查的,他也不敢冒险,本宫不过是随便逮住一两件小事罢了,他不敢赌,至于说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不过是想帮你和沈家彻底决裂罢了。”孟妤懒洋洋的将前因后果给说了一遍。 沈廓神色复杂。 她又道:“沈家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不这么做,哪怕你搬出沈府,也依旧甩不掉的,有些人就如同牛皮糖,你甩都甩不掉,本宫还答应他,三日后,让你和他在朝中滴血认亲。” 一番话直接就将面前的二人给震得一愣一愣的。 第四百四十一章 滴血认亲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孟妤的话对他们二人的影响很大,以至于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拓都在琢磨这个人。 而沈廓受了她的恩惠自是对其态度改变了,入住自己的府邸之后,他改名换姓。 然此事也在金城闹开来了,传得满城风雨,闹得沸沸扬扬,不知不觉就到了晋文帝的耳朵里面去。 御膳房内,晋文帝颇为诧异转身,“这个公孙行止倒是挺能折腾的,这么能算计,居然连沈从良那个老狐狸都被他将了一军。” “陛下云深不知,这太子胆大妄为至极,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不过他和襄王殿下倒是走得很近,”旁边的徐公公小心翼翼的揣摩他的心思,“此人颇具才华,若是能够辅助襄王殿下,不失为一件好事。” 晋文帝眯了眯眼,神情有些犹豫,手中的核桃不断的摩挲着,若有所思的坐在了旁边的软塌上,“这个公孙行止,朕可不能一直留着。” “那皇上是打算……”徐公公问道。 晋文帝道:“过几日襄王不是要去并州嘛?那夏邑蛟是个贪生怕死的,若是此番能够让这太子死在并州,夏邑蛟也没有理由起兵,如此一来即可以给商洽的皇帝一个交代,也能够两全其美。” 徐公公谄媚的道:“皇上英明,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了。” 晋文帝沉默,细盐的秘方一直以来公孙行止都认为是他的一个筹码,殊不知他早就和公孙长堰达成共识了的,不缺这个秘方。 如今蔬菜也种出来来了,那么也该卸磨杀驴了。 时间过得飞快,三日后的早朝人满为患,尤其是在收到沈从良的奏折的时候,晋文帝也诧异了一番,万万没想到这事情还另有隐情。 作为这场事故的主人公,孟妤自然是在场的,沈廓提心吊胆的,所有人翘首以盼。 可唯独她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看着鲜血滴在碗中,等待着答案。 徐公公在旁边看得心惊胆颤的,一息间的功夫,她面色苍白的朝着高高在上的晋文帝拱了拱手道:“回皇上……鲜血未融,沈大人和沈侍郎并非是父子关系。” 沈廓猛的抬起头,不敢相信的望向那碗中的场景,气氛一下子就达到了高潮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起来。 晋文帝一脸沉重的望向孟妤,“太子又是如何知道沈侍郎和沈爱卿不是父子关系的?” 此事当事人都不知道,她一个外人如何知晓呢? 这是孟妤第一次面对早朝的场面,却不慌不忙,闻言抬起头来,温和的笑了笑,“本宫猜的,沈侍郎和沈大人看着就不像,沈大人一表人才,气度不凡,更是文武双全,反观沈侍郎的两个儿子……不提也罢,再说说沈侍郎对沈大人的态度,若说是亲生的话,又怎么会刀剑相向,随意鞭打呢?向来沈侍郎也怀疑过的。” “本宫听闻沈大人的母亲不过是丫鬟出身,想必母亲当初为了让孩子过得好一点,撒了个小慌罢了。” 沈从良的脸上忽白忽紫,可谓是五彩斑斓了。 她此话一出,在场的不少人都忍俊不禁的低笑出声。 笑沈从良有眼无珠,替别人养儿子多年。 孟妤又笑吟吟的道:“不过想来沈侍郎应该是知晓的,沈侍郎心地善良,这才一直不说的,今日也是为了告诉沈公子,好让他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怕沈家给他拖后腿。” 这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作风实在是让人一肚子的气没处撒。 沈从良硬着头皮的提着一口气拱了拱手,顺着她给的台阶下,咬牙切齿的道:“回皇上,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臣一直都知道真相的。” 晋文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如此沈侍郎和沈爱卿倒确实没有关系了,既然如此那沈爱卿搬出沈家并无不妥,沈爱卿为沈家赢得了不少的荣耀,也权当是报了养育之恩了,无关孝道,两位爱卿都是我晋阳的忠臣。” “父子一场,也是缘分。” 二人齐刷刷的拱手,“皇上英明。” 这个结果沈廓还是很满意的,和沈家断绝了一切的关系,往后他就算是大义灭亲,也不会有人指责一句的。 欠沈家的,不!他从未欠过。 早朝散去,孟妤望着晋文帝的背影,那前去并州的事情始终未提,毕竟是朝堂上,她若是说了,这些个文武百官也会反对的。 而晋文帝的心思,她实在是猜不透彻。 早朝在人潮议论声中散去。 孟妤随着李拓一道离开的,沈廓匆匆忙忙的追赶而来,神色慌张一把扣住她的肩膀,阴着一张脸逼问,“太子如何得知我和他不是父子的?” 孟妤吃痛的咧嘴,李拓上前拦住,“这里说话不方便。” 沈廓只好作罢!加上楚韩州几人往质子府的方向而去了,而成为笑话的沈从良一路阴恻恻的不说话。 质子府内,几人面对面的坐下,孟妤简单的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下,几人嘴角扯了扯表情复杂的看向她。 孟妤低垂着头喝茶,云淡风轻的道:“你是他儿子。” 沈廓的表情松懈下来,还好她娘不是那种人。 “抱歉,情非得已才牵扯出你母亲的。”对于死者她一向尊敬。 沈廓摇了摇头,“此事还得感谢太子才行。” “你是如何做到?”楚韩州求知欲爆满的问道。 李拓亦是疑惑不解。 她扫了众人一眼,让七叶拿了一碗清水来,又让他们三人割破手指滴血,望着融合的血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孟妤无奈的解释,“这种滴血认亲的方法本就没有依据,不过是心里作祟罢了,鲜血融合和是不是血缘关系没有直接关系的,我在水中做了一些手脚,自然没法融合的。” “怎么可能?古往今来皆是如此。”楚韩州第一个对此风波。 孟妤看了他一眼,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道:“楚大人有事没事多读书。” 楚韩州怒从中来,“你……” 第四百四十二章 跳梁小丑 总体而言这件事情还得感谢孟妤的,楚韩州对她心怀感激也是真的,猛的站了起来,挺拔的身姿恭恭敬敬的朝着她行了一个礼,“此番多谢太子。” 孟妤却没有往心里去,只是笑着摆摆手,“沈公子客气了。” 李拓扫了二人一眼却也没有说些什么,不得不承认,公孙行止确实有才,似乎只要他想,就能够让身边的人对他俯首称臣一般。 几人正闲聊时无意间就提起前往并州的事情,还没等孟妤发言,外头一阵脆生生的声音就传来,少女银铃般的声音好听得如同屋檐下的风铃一般碰撞着,却属实让孟妤脊背发凉。 “哥哥!” 楚娇娇身着一袭橘黄色的齐胸襦裙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笑容甜美,手中还拿着一个食盒,下一瞬却立刻的给几人行礼,“小女给襄王殿下,沈公子,太子殿下请安。” 场面的气氛有些尴尬,几人也只是点了点头。 楚韩州有些不悦的微蹙眉头,呵斥道:“娇娇回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李拓抿了抿嘴角抬头看向一副事不关己打算装死的孟妤,关于楚韩州这个妹妹时常往这里跑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一些的,毕竟这处的消息都会不间断的和他汇报的。 “哥哥,我……我又不是来看你的。”楚娇娇无措的站在原地,低垂着眉头委屈的扫了一眼中间的某个人。 七叶在某人的背后戳了戳她的背,低声提醒道:“公子,楚姑娘是为你来的。” 孟妤:“……” 她知道的啊!!! 斟酌了许久,她还是选择站起身来,这姑娘一直站着也是尴尬的,为难的朝着三人开口道:“那个……去去就回。” 言罢,当着人家兄长的面把人小姑娘给牵走了。 楚韩州瞪大了眼,本身是碍于襄王在此处这才没有训示妹妹的,结果这个人居然将他的妹妹给拉走了,那里还坐得下去,当下就要起身,却被李拓给按住了。 楚韩州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李拓摇了摇头道:“他有分寸,你若是去了,反倒是影响你了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 对于楚韩州他们可是知道的,这人一向溺爱自己的这个妹妹的,若是去了,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乎楚韩州只能忐忑不安的坐在位置上,抓心挠肺的。 而屋檐下,孟妤拉着人的手腕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很是严峻的看着她,再三强调,“楚姑娘,本宫和你说过了,本宫有喜欢的女子的,你一个大家闺秀没有必要在本宫的身上花费时间的,更何况本宫不过就是一个质子罢了,实在是承受不起楚姑娘的美意,还请楚姑娘莫要给在下找麻烦了。” 楚娇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一眨一眨的含了浅浅的泪花在其中,委屈的瘪嘴,“太子何必为了拒绝小女而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来呢?” 孟妤:“……” 这姑娘怎么这么能脑补的??? 身侧拂过凉凉的春风,庭院内的百花开得娇艳无比,尤其是那桃花尤为的瞩目,恍若面前少女的面容,羞答答的望着她,又带着几分的嗔怒。 孟妤彻底傻眼了,忙不递的后退了两步,眉梢皱成一个川字,拉开了和她的距离,郑重的道:“还请楚姑娘自重,本宫确实不喜楚姑娘,若是早知道那日之事会让楚姑娘这般纠缠不休,本宫绝不会出手的。” 她态度冰冷,语气更是凉薄,犹如冰柱狠狠的扎在少女的心上,顷刻间就红了眼,倔强的咬着嘴唇这才没有落下泪水来。 孟妤装疯卖傻的别过头去不看她的模样,努力的让自己狠下心来,关于拒绝人这一方面她实在是没什么经验,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小姑娘。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众人不安的等待下孟妤表情痛苦的走进来,一脸为难的看向楚韩州,颇为无奈的扶额,“楚大人,拜托你和你妹妹说一声,本宫有心仪之人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做对她名声不好。” 楚韩州挑眉,护犊子的心思立刻就上来了,眼神不善的盯着她,“你把我妹妹弄哭了?” 孟妤一脸无辜,“她自己要哭的,我就是拒绝了楚姑娘的好意罢了。” “你……”楚韩州剑眉蹙起,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娇娇从未下过厨,却为了你这段时间一直下厨,你这般惹她伤心。” 孟妤彻底的傻眼了,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反驳了,这事情倒像是她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似的。 还没等她开口呢!楚韩州就去追自己的妹妹去了,留下她在风中凌乱。 良久之后这个才如梦初醒,自我怀疑的看向另外二人,“楚大人有些蛮不讲理了。” “韩州一向对自己的这个妹妹极其的偏爱,玉楼可要小心才是。”李拓走到她的面前来,鬼使神差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笑着扬长而去。 沈廓略表同情的望了他一眼,“太子多加小心,若是楚姑娘伤心,按照楚兄的性格怕是不好对付。” 孟妤:“……” 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然过去了五天了,公孙行止他们夜成功的抵达了并州的方向却未曾进去,而是停在了并州的城外。 夜色中,树叶斑斓婆娑,皎洁的月色下树林中静悄悄的,偶有几声鸟叫惊起。 高栾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朝着火堆边的三人而来,拱手道:“殿下,都查清楚了,镇远侯早就埋伏好了的,就等着咱们去自投罗网了。” 萧泊文嗤笑一声,“这个镇远侯倒是还不傻,难道他就不怕咱们将他儿子给宰了?” “你错了,他会让人前往冀州去营救的,想来一个调虎离山,之事手段并不高明,他以为冀州就只有殿下一个人,却没有人知道,我父亲和萧阁老在冀州。”旁边的纪子瞻提醒道。 是了,没有人知道原本该死的人还活着,所以夏邑蛟才敢这般冒险的。 在那老东西看来,他们不过就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冀州离并州本就不远,屈家夏邑蛟也算是颇有了解的,所以来了这么一出调虎离山,又想要将他们困死在并州城内。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不用让他活着回来 夏邑蛟的心思公孙行止其实比他们都清楚,只是一直未曾言明罢了。 众人沉默了下来看向坐在火堆旁边的男人,火光明亮,劈里啪啦的爆炸声将这静默的气氛给打碎了,男人一袭黑白相间的衣衫,衣摆处的竹叶若隐若现的,下颚紧绷,缓缓的收拢了手将掌心的东西给捏得粉碎,表情却是出奇的宁静。 “分头行动,你和子瞻先进城,我和高栾随后就到。”他不咸不淡的道。 萧泊文微微蹙眉,有些犹豫,“殿下这是打算留个后手?” 他点了点头,抬起头来望向三人,目光中映出跳跃的火苗来,抿了抿嘴唇,“子瞻带着本宫的信物先去试探一番他的态度,本宫和高栾会寻一个地方住下来到时候会和你们会合的。” 如今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相比夏邑蛟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他们这边到底有多少人的,所以还是分开走比较安全。 并州这边的事情得速战速决了,邵安城那边时不时的就开始动乱起来,公孙离的所作所为超出了他的预知范围,本以为少说也得一年半载他才会对公孙胜下手,未曾想到这般的迫不及待。 那么接下来就是公孙瑾了,这二人高低显然若见的事情。 一夜无话,月亮钻入了云层当中去,百花盛开的季节连风中都夹带着花香的气息。 翌日一大早的,火堆熄灭了,天气雾蒙蒙的有些寒凉,伴随着晨露萧泊文和纪子瞻早早的就快马加鞭的往城内而去,为了方便起见二人在路上的时候将马匹换成了马车,还雇佣了几个仆人,从而方便进入并州城内。 “殿下,殿下……”高栾站在不远处朝着他喊了好几声人都没有回答他,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公孙行止这才回过神来,愁眉不展的望向他眼神中带了些责备,“何事?” 高栾拱手道:“咱们也该启程了,毕竟从这里到并州城也得两个时辰。” 公孙行止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甩了甩衣袖翻身跃上马,当高栾骑着马走到他身侧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开口问了一句,“高栾,并州离晋阳很近。” 高栾不明所以的看向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呢!人就策马扬鞭扬长而去了。 …… 数日过去了,沈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了,饶是沈从良诸多的疑惑面对滴血认亲也无从下手,只得愤愤不平的打碎了牙齿往嘴里咽。 只是在此期间孟妤倒是听到了不少的趣事,比如沈从良的夫人杨氏还特意的上门前去试图挽回沈廓,说什么养育之恩这种胡话。 而此时也一下子就成为了整个金城津津乐道的没谈,大部分也都是在为沈廓打抱不平的,谣言一下子就往他那边倒去,他成为了受害者和无辜者。 这些还都要归功于孟妤。 只是她并不感兴趣这些事情,而是担忧再过几日李拓就要去并州了,若是她不能在抓住机会的话,怕就来不及了。 “公子……”就在她愁眉不展的时候,凉月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跑来,手中还拿着一支开得正娇艳的桃花,喜上眉梢的道:“徐公公前来传圣旨。” “徐公公?”孟妤猛的站起身来,表情有些错愕。 凉月催促道:“公子快些出去接圣旨吧!” 孟妤快步的就走出了房间,大步流星的朝着前院的方向而去了,此番徐公公正手中握着圣旨,漫不经心的摸着胡须等待着,瞧见那一抹身影之后立刻就摆正了姿态,笑眯眯的道:“太子殿下接旨吧!” 孟妤抬起手来恭恭敬敬的作揖,“公孙行止接旨。” 徐公公清了清嗓子将圣旨打开,朗声念了一遍,话音未落孟妤就傻眼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抬起头来。 直到徐公公将圣旨递给他,笑道:“太子殿下是有什么疑问么?” “皇上让本宫和襄王殿下去并州?”孟妤问道:“本宫可是一个质子如何能够随意走动?” “太子这话严重了,您虽然是质子,可那也是我晋阳的贵客啊!皇上说了,您应当是对于并州的地形比较了解的,而且此次襄王殿下前去乃是秘密前行的,不会带着士兵的,商洽和晋阳一向交好,自然是要互帮互助的,此此次前去乃是为了解决镇远侯的燃眉之急,皇上念着太子和镇远侯也多年未见了,特意让太子一道前往的。”徐公公笑着解释起来。 见状孟妤没再多问些什么,然而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送走了徐公公之后望着手中的圣旨陷入了沉思当中去,她是很想前往并州的,可晋文帝这个操作,属实让她有些看不懂了。 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公子可有何不妥之处?”回了房之后,凉月追问道。 从刚刚才公子接下圣旨之后整个人就开始闷闷不乐起来了,愁眉不展的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这事情来得过于离谱了,孟妤属实没料到,垂眸望着桌子上的圣旨朝着凉月吩咐道:“凉月今日好好守好质子府的房门,等江前辈来了,我问问他。” 看看能不能查到晋文帝和镇远侯之间有些什么,这个晋文帝心思深沉,比起公孙长堰还要难对付。 他这个局倒是布得很大,手动伸到商洽而去了,此番若是不能将这一个暗线给斩断了,商洽注定是要民不聊生的。 君王如此,臣子如此,腐败,奢侈,奢靡,淫乱,民不聊生,商洽若是这些人不除,那就是永无止境的黑暗,最终被吞噬掉。 凉月瞧着她这凝重的表情不由得心疼几分,“公子也别太担心了,或许晋文帝也只是一时兴起。” 孟妤牵强的笑了笑,心中腹诽:但愿如此吧! 晋文帝的这个消息受到了文武百官的反对,却最终被晋文帝以一句百善孝为先给怼回去了,更是将大臣说得无言以对,要论难对付,其实晋文帝才是最难对付的,十七岁就登上了皇位,从而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将晋阳发扬光大,更是和商洽不相上下,而且在他的治理下整个晋阳都在如日中天,若是真开战了,商洽必然占不到好处的。 作为这件事情的负责人,李拓知道消息之后心情复杂,却不是因为父皇让他带上公孙行止。 而是因为父皇说:“带着他去并州,就不用让他活着回来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老奸巨猾 入夜之后,江玉如约而来,行色匆匆,依旧穿着一袭黑袍,见到她恭恭敬敬的拱手问好。 孟妤将窗户给关上,招呼着人坐下,“江前辈能不能帮我查一查,晋文帝除了和公孙长堰有来往以外,和夏邑蛟到底有什么关系?” 江玉低声道:“镇远侯虽然和殿下关系不亲密,但是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位居并州十多年,一来是仗着自己的兵力,二来是仗着太子还在人世,太子就是镇远侯和皇上之间的纽扣,这个纽扣一旦碎了,二人必然关系瓦解的。” “晋文帝在姑娘来晋阳之前怕是早就和皇上暗通款曲了,试图江殿下困死在晋阳,如此一来镇远侯便不能怪罪到皇上身上去,皇上也还能趁机将镇远侯宣召入宫,将其一举拿下。” “而镇远侯想必是早就收到了夏侯淳的消息,所以就和晋文帝来信,试图保下姑娘的性命。” 江玉的一番话让孟妤恍然大悟起来,也就是说镇远侯和公孙长堰这二人都自认为聪明过人,殊不知都是被晋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而此番让她跟随着前去并州看似是仁义道德,细细一想就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她一个质子,怎么可以随意走动呢! “看来他是打算一举两得,将本宫送去并州,伺机杀了本宫,这样一来本宫死在并州那就是镇远侯自己的事情了,到时候镇远侯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而晋文帝则是两边都讨到好处了。”孟妤冷笑着开口。 好一个晋文帝,她就知道这个人没这么简单的,不愧是少年君王,这般深沉的心机还真是够狠的。 “姑娘不必担心,你此去并州江玉会暗中保护姑娘的,只是姑娘得先给晋文帝留下一个确保您生命的话语权才行。”江玉提醒道。 二人秉烛夜谈了许久,一直到亥时三刻的时候江玉才离开的。 而孟妤则是望着书桌上的圣旨愁眉不展,眉头紧缩在一块,晋文帝敢冒这么大的险,想必那二人给他的条件远远比蔬菜的价值还要巨大,可到底是什么呢? 孟妤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想出来,月亮高高的挂起,稀稀疏疏的繁星点缀着夜空,一眨一眨的像夏夜的萤火虫。 直到七叶走进来伺候着她睡下。 …… 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孟妤就被楚韩州给吵醒的,对方卷着一身的晨露而来,衣衫上还泛着雾气,锦袍随风乍起,手中拿着一封密函,大大方方的就丢给她,“这是商洽五皇子和房大人给你的。” 孟妤一愣也没做他想的就打开了密函,而楚韩州则是斜靠在门边,冷嘲热讽的嘲讽道:“太子还真是深谋远虑啊!哪怕是作为质子,也这般的让人惦念。” 孟妤没搭理他,而是低着头将书信给看完,这已经是半个月前写的了,拖到如今才到达晋阳的。 半个月前的公孙离已经成亲了,一个被世人争相赞美的绝世佳人,在所有人猜测她会花落谁家的时候,居然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公孙离的手中。 他说:“世人都说姜茗倾国倾城,本皇子倒是觉得不过尔尔,哦!对了,你的祝福本皇子收不到了,本皇子又杀了一个人,你猜猜看是谁呢?” 少年的话语间已经足够克制的了,孟妤知道,若不是因为怕这些书信被他人瞧见了去,公孙离的言行不会这般收敛的。 放肆,才是他的标签。 而对比起公孙离的这些自嘲和他嘲的话而言,房云翼的就比较儒雅,温和了。 言行皆是问候和担忧,以及…… 她摸索到藏在信封后的东西,敛了敛眼神收了起来,这才抬起头看向门边的人,“楚大人刚刚说什么?” 楚韩州气不打一处来,咬了咬牙,没好气的道:“没什么,只是提醒一下太子,王爷后日就启程去并州了,太子可要好好准备才是,这几日莫要出府了,毕竟太子得罪了那么多的人,王爷无暇顾及,若是太子出了什么事情,在下可担待不起。” 孟妤抿唇,挑了挑眉,“王爷在忙着税收的事情?” 他要走了,自然是要提前将税收的事情准备好的,这事情事发突然,想必对方也没有料到的。 楚韩州尽管不想搭理她,但还是点了点头。 孟妤心领神会的哦了一声,“本宫知道了。” 气氛僵持不下,楚韩州靠在门框上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而孟妤也是看他不大顺眼,却又不好下逐客令。 对方沉默了许久,像是先定决心似的道:“舍妹想和太子告个别。” 孟妤:“……” 她有些没绷住的扯了扯嘴角,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了,这才不解的问道:“不知楚姑娘喜欢在下什么?在下改就是了。” “少自作多情,”楚韩州怒道:“舍妹不过是念及着太子的救命之恩,加上年纪尚小不懂事,这才做事情出阁了些许罢了。” 孟妤淡然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楚大人告诉楚姑娘,本宫不需要送别,再者本宫还会回来的。” 楚韩州扯了扯嘴角,心中腹诽:那可未必。 却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而因为晋文帝的这一道圣旨,以至于她和宇文延约定好的事情就这么无疾而终了,眼瞅着梅雨时节要到了,她若是一走了之的话倒像是在逃避,想了想,孟妤决定给对方丢个炸弹,如此一来也能让宇文延不痛快,至于除掉此人,也得看李拓会不会朝她动手了。 楚韩州一走,她就将房云翼隐藏的书信给打开来了,里面洋洋洒洒的写着一些话,交代了一下商洽的情况。 如今朝中群龙无首,四分五裂。 公孙瑾做事情雷厉风行,又残暴无道。 而公孙离却是出奇的冷静,闲暇就是陪陪姜茗游湖泛舟,二人乍一看倒像是恩爱的新婚夫妻。 而公孙离更是将姜牧给调遣回了邵安城,如此一来,姜家已然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公孙长堰似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王爷满意嘛 商洽,邵安城。 春雨连绵不绝,琉璃瓦的色彩也被掩盖住了,屋檐下的灯笼微弱的光照亮了脚下的路,宫人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伴随着雨声将寂静的画面给打碎了。 “皇上怎么又咳嗽了啊?” “谁知道呢!不是说都好多了的么?怎么好端端的就又咳嗽上了呢?” “嘘!都小点声。” 几个路过御花园的宫女嘀嘀咕咕的议论着公孙长堰的身体,本还好端端的一个人,不知怎地从几个皇子接二连三的出事之后,身子就开始一日不如一日了,太医倒是也看过了,只说是劳累过度的,前些日子的时候倒是渐渐的有些好转了,可不知怎地,这几日又突然咳嗽个不停了。 这不,她们这些人才刚刚从皇上的朝云殿出来。 几个小丫头嘀嘀咕咕的就走远了,压根没注意到那假山后慢悠悠的走出来的一群人。 “娘娘,这事情皇上的身体……”一个小太监有些担忧的提醒道:“莫不是被人给……” 毕竟这样的事情并不新鲜,下毒在皇室中非常的常见了。 姜贵妃微微蹙眉,这件事情她也不会是没有怀疑过,可是皇上的膳食一向都是由皇上身边的人去备的,不应该会出事的啊! “五皇子最近如何了?”她想了想答非所问的道。 自从公孙离和茗儿成亲之后,她倒是很少见到公孙离了,最近她又忙着前去看看她昔日的对手,安平妃一直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的,如今拔掉了,心中自然是痛快的。 安平妃从前可没少指桑骂槐的说她不能生育了。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是要去落井下石的了。 在还有就是牧儿回邵安了,她还得为自己的侄子好好的安排才是,以至于无暇顾及那二人,这般想着随口问了一句。 李公公笑着回话,“娘娘放心,五皇子性子一向温顺,虽然年纪小,但是对人却是极好的,小姐也说了,五皇子对她是极好的。” 听了这话姜贵妃洋洋得意的勾了勾嘴角,“他敢不对茗儿好么!他公孙离的前途可是要仰仗我姜家的。” “可是娘娘……您可别忘了,皇后娘娘才是五皇子的养母啊!”李公公提醒着。 可不是么!公孙离是寄养在皇后的名下的,就算是有朝一日对方君临天下,那么她也不一定是太后的。 经过李公公这么一提醒,姜贵妃的眼神就变了,转了个身朝着凤仪殿的方向看去,眉眼间都是狠厉之色,天空忽的划过一道闪电,将她阴沉的笑容给闪现出来。 一山不容二虎,既然如此,那么好姐姐,就不要怪妹妹手下无情了。 成亲已有半月多了,二人倒是如胶似漆的,公孙离看向姜茗的眼中总是含情脉脉,温柔似水,满腔的爱意很容易叫人深陷其中。 原先姜茗本还不满意的,毕竟她从未对公孙离有过这般的想法,可作为姜家的女儿,背负着家族的荣辱兴衰,所以她不得不听从姑姑的话。 然而如今的画面倒是她梦寐以求的,夫君温和有礼,又对她极为宠爱,姜茗也就渐渐的开始接纳他了。 长信宫中,灯火通明,二人此番正在温存,姜茗娇羞的躺在他的怀中,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的旁敲侧击的问道:“夫君就打算这般下去了么?” 公孙离闭着眼,动作虽然温柔,可一睁开眼时眼中一篇凉薄之色,像含着霜雪一般,闻言勾了勾嘴角,温吞道:“茗儿不满意么?” “并非如此,”姜茗急于解释道:“妾身只是希望夫君能够更上一层楼,如今父皇是就只剩下您和六王爷了,您不打算争一争么?” 夫妻之间的对话难免有些没有顾及,她这么一说,公孙离便悄无声息的抿了抿嘴角,眼底的温度却越发的冰冷了,面上却是一副惊诧的样子,“既然茗儿想要,那便争一争便是。” 姜茗喜出望外的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美目间都是刚刚才情欲过后的潋滟之色,酥腰盈盈一握,未着寸缕的曼妙身躯如同白雪一般,此刻泛起了点点的粉红来,叫人爱不释手,朱唇未启,“夫君此话可当真?” “那是自然。”他莞尔一笑,桃花眼中深情款款的望向她,伸手一拉将人给拉进怀中去。 只片刻的功夫寝殿内又响起了一阵一阵惹人遐思的动静。 女人总是容易沉浸于温柔当中,殊不知温柔编织的谎言总是能给她致命的一刀。 更遑论他是天生的编撰者。 夜还很长,属于他们之间的“温柔”正在发酵。 缠绵过后,姜茗精疲力竭的睡在了他的怀中,而少年的眼中却是一片厌恶之色,下颚紧绷,眉眼间都是抗拒和抵触。 所谓倾国倾城,才华横溢,倒也不过如此。 他眉头紧锁的扫了一眼床幔外,恍惚间想起那人走时留下的一番话。 她说:“阿离,娶一个自己喜欢的。” 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着窗柩下开得正好的栀子花,凉飕飕的雨水将地板清洗得干干净净,犹如镜面一般光滑,少年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立于屋檐下,修长的身子,翻飞的衣袂,俊逸的脸上布满了阴骘之色,瞧得旁边的小金子胆战心惊的,却也不敢多问,只好讪讪的侯在旁边。 …… 数日过去了,在孟妤不安的期盼中,李拓总算是出现了,踩着夕阳而来,一袭靛蓝色的交领衣衫,儒雅且风流,又带着一股旁人所没有的气魄,那是长期在军营中练就的。 孟妤让人将小案几搬到了屋檐下,此番盘着腿坐在蒲团上,正赏着晚霞,瞧见他来也只是客套的拍了拍对面的位置,“王爷请坐。” 李拓倒也没客气,自顾自的就坐下了,面不改色的道:“税收的事情如你所言,本王已经用细盐的收入给填补上了,甚至还超了。” 所以哪怕是他离开了金城前往并州,宇文铎想要就此来给他将一军也是徒劳的,只要他的人不出意外,这一局宇文铎必定是要输的。 孟妤轻笑道:“王爷满意了么?” 第四百四十六章 难逢知己 她的话李拓不知作何回答,只是握着被子的手稍稍攥紧了几分,默不作声的将杯子放下,沉静如水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的面容来,斟酌许久,这才温吞道:“不满意。” 宇文铎嚣张跋扈多年,早该被废,却因为根深蒂固的势力父皇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妤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王爷不够狠。” 李拓未曾反驳。 若是论战场厮杀,保家卫国,李拓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可若是论起心思和算计,他不狠,自然是拼不过宇文铎的,能够稳坐其位,也不过是因着累累战果罢了。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晋文帝既然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儿子,又为何要在自己试图拉拢李拓的时候,总是在若有若无的……顺水推船呢? 没等她细想下去,旁边的人就换换起身,居高临下的斜了她一眼,语气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太子好生准备,过几日本王就启程了,此次启程路途遥远,又是秘密出行的,太子可要做好心里准备才是。” 孟妤微微有些失望的。 他衣衫扫过地面,背对着她渐行渐远。 可惜了。 她本以为这人会提醒她一二的,那么她也会稍微收敛一些。 如此一来,她也不必收敛,倒也省事了。 “公子,这晋阳的人大多数薄情之人,亏得公子为他们如此的操心,本以为襄王一身正气,谁成想,晋文帝都设计想杀您了,他也无动于衷。”七叶不知道从那冒出来的,忿忿不平的替她说话。 孟妤倒不以为然,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茶水,慢条斯理的将杯子放下,悠悠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都一样,不过是心存侥幸罢了!” 七叶努嘴,“这大晚上的了,公子还是回屋去吧!免得着了凉,到时候不好赶路了。” 屋檐下已经暗淡了下来,借助着月光和微弱的灯笼照亮着,她脸色黯然,忽而出声,带着些自责,“七叶我若是走了,你们两个怎么办?” 晋文帝没让她将人带走,想必是留有后手的。 怕她还活着回来。 七叶知道她在担心这个,笑了笑,“公子放心,江前辈都为我们安排好了的,我和凉月也不过是两个丫头,晋文帝还不至于如同看望公子一般监视我们,到时候若变天了,江前辈会将我们救走的。” 孟妤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在她的搀扶下起身进了屋内。 而李拓离开质子府之后,坐在马车内撩起帘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府邸,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皇命不可违。 他虽欣赏此人,可毕竟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注定是要死的。 “左迁,回府!”朝着驾马车的左迁轻声道。 左迁勒紧缰绳策马扬鞭的朝着襄王府而去。 华灯初上,灯火阑珊。 入了夜的金城街道上好不热闹,人潮拥挤,叫卖声响成一片,那豪华的酒楼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包厢内,地面上砸了一堆东西,里头的人皆是唏嘘不已,大气也不敢出。 宇文延怒火中烧的一拳砸在桌面上,“好个公孙行止,又让他逃了,皇上怎会这般纵容他?” 旁边的几位公子哥面面相觑,都不敢得罪这位爷,只好顺着他的话谩骂。 其中一个稍微有些胆量,讪讪的看了他一眼,蠕动着嘴低声道:“宇文兄,据在下所知,襄王手中的细盐乃是出自公孙行止之手,只是皇上未曾表明,只说是能人异士罢了,如今传闻他又在培育蔬菜,这两样东西都是我晋阳缺少的,想必是因为这些,皇上才这般纵容的。” “宇文兄想要他出丑,怕是有些难度。” 若真是一个废物质子也就罢了,可被皇上护着,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宇文家再横,也不敢真的和皇上明着来的。 宇文延听了这话微微眯了眯眼,他倒是没想到细盐也是出自她之手,当日只当她是吹嘘的罢了。 父亲倒是提起过两句,他还怀疑来着。 莫非…… 他迟疑的扫了对方一眼,“他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千真万确!”男子信誓旦旦的站起身,语气还有些激动,“在下也是听父亲无意间提起的。” “哼!”宇文延冷笑一声,“难怪,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有去无回便是,他不是和襄王一道的嘛?” 刚好襄王此次外出是隐瞒身份的,若是路上出个三长两短的,可就怪不得旁人了。 再加上太子也早就想除掉襄王的,倒不如趁此机会。 众人对于他这话亦是心知肚明了的,襄王功高盖主的,的确是个隐患,只是…… 大家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不语。 宇文延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了,他前脚一走,旁边的包厢也随着打开来了。 沈廓心事重重的迈出了房内,望着下面人渐渐散去的酒楼,不由得眯了眯眼。 这个宇文延居然想杀襄王和公孙行止,还真是胆大包天。 那公孙行止手无缚鸡之力的,倒的确很麻烦,此番前去并州又路途遥远的,想了想沈廓打道去了质子府。 “公子这是……”振羽看着他的步伐不由得追问。 沈廓扫了他一眼,“公孙行止帮过我,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袖手旁观,得和他提前说一声才是。” 振羽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随着他去了质子府。 好在孟妤没有早睡的习惯,这才能够见到的。 二人面对面的坐下,沈廓性子耿直,为人又张毅,所以交谈起来倒是很方便。 七叶为二人准备了一些差点,与凉月一块退下了。 “你告诉我,就不怕开罪了宇文延?”孟妤好奇的抬起头来。 沈廓无所谓的笑了笑,“本身也不好,何谈开罪,更何况,在下很喜欢太子为人。” 这倒是实话,人生在世,难有知己和舍生忘死的好友。 这个太子三番两次的救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都已然欠下不少的人情。 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本宫可是晋阳的对敌,你这般帮我,可已经是在叛国了,”孟妤想了想饶有兴致的打趣他,“沈公子就没有想过,或许襄王殿下也想取我性命嘛?” 第四百四十七章 启程 她的话沈廓并没有回答,毕竟这事情涉及太广了。 沈家和李拓其实还是表亲来着,据说李拓的母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女子,之所以荣获恩宠不过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罢了。 说简单点就是一个烂俗套的救命之恩罢了。 沈家也因此受到照拂,只是可惜了,一家子就出了沈廓这么一个根正苗红的,其余的皆是负心薄幸之辈。 所以李拓和沈廓自然是惺惺相惜的,情谊深刻。 将人送走之后,七叶不解的询问,“公子为何这么问沈公子?” “沈廓是个知恩图报的,我有恩于他,他心中对我自然是要敬重几分的,”孟妤笑了笑,望着掌心留下的一道浅浅的疤痕,“我这么一问,他难免也会怀疑起来的,一边是生死之交的好友,一边是恩人,孰轻孰重他心中自然是有数的,可受人之恩,自然是要好生的报答。” 沈廓一点就通,此番路上,他若是肯护着一二,倒也不枉费她一番苦心,演了那么一出路见不平的戏码了。 七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公子真聪明。” 孟妤没说话,只是懒洋洋的起身,“早些休息吧!这些日子替我收拾些衣物。” 凉月担忧的望向她,“公子不会武功,此去危险重重,可要多加小心才行,关机时刻还是要护住自己。” 孟妤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话虽如此,可孟妤的心中并没有把握的。 夜色无边,稀稀疏疏的星星时不时的闪烁着拉开了夜色的帷幕。 …… 并州城内,人潮拥挤,灯火阑珊,入目的皆是繁华一片。 一家较为僻静的酒肆中,楼上厢房内,公孙行止推开了轩窗,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湖泊,月光下水光荡漾着泛起一阵阵的涟漪,两岸的杨柳遮挡了大半的人影。 正当他看得走神时高栾从外头走了进来,还不忘小心翼翼的将房门给关上,朝着他拱了拱手道:“殿下,已经都打听清楚了,萧三公子和纪公子已经入住在镇远候府了,不过据消息说镇远侯有事外出了,怕是得三五天才能够回来。” “这么巧?”公孙行止眯了眯眼,慢吞吞的转过身去,背对着皎洁的月色,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森冷,“本宫这个舅舅还真是贵人事忙,早不外出,晚不外出的,偏偏这个时候外出。” 高栾点了点头,“萧三公子也说此事古怪,因为他们还没有来的时候,镇远侯分明在府内的。” 结果一来,人就走了。 夏邑蛟要么是躲起来了,要么就是有什么后手。 他纤细如玉的手扫过旁边的木桌,耳畔皆是吵闹的声音,薄凉的嘴唇抿了抿,漫不经心的道:“让他们继续等着,本宫倒是要看看本宫这个舅舅打的什么主意,何时才会出现。” 高栾心领神会的道:“属下这就去。” 他点了点头。 人一走,身后的轩窗就被吹得吱呀吱呀的作响,腰间的荷包上下晃动着,他一低头眉眼刹那间温柔了下来,像是冬日骤然绽放的花,将冰雪都给消融了。 指腹摩挲着荷包上粗糙的做工。 孟妤本就是个不擅长女工的人,当初在东宫的时候倒是忘记了教她了。 也罢!他也不会这些东西。 与此同时的镇远侯府,萧柏文和纪子瞻他们二人来了之后就被安排在了一个厢房内,一出门就都是感受到躲在四面八方的一些人在监视着他们这处。 萧柏文愁眉不展的靠坐在窗杦上,晃荡着一条腿,浪荡不羁的摇晃着手中的折扇默默的感叹了一句,“这地方还真是好生无趣啊!这镇远侯也是够小题大做的。” 纪子瞻坐在八仙桌旁边,着一袭琥珀色的衣衫,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一看就是出生名门的世家子弟。 和萧柏文截然不同,此人总是叫人觉得携带着一身的江湖气息,属实不像一个世家子弟。 听了他的这一番话,纪子瞻立刻看了过去,温吞道:“镇远侯很是小心谨慎,虽然怯弱,可也不是傻子。” “可他避着不见咱们有什么意义呢?总不能躲一辈子吧?”萧柏文悠哉悠哉的道。 纪子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萧兄有什么好办法吗?” 萧柏文眯了眯眼,一言不发的从窗杦上跳下来,扬手一挥窗户就关上了,大大咧咧的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去,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在纪子瞻好奇的眼神下,对方似笑非笑的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他一看随后也跟着蹙眉。 于是乎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从厢房内出来了,此番正穿梭在镇远候府的后院内。 飘逸的身姿在夜色中而过,悄无声息的从屋檐下掠过,如同惊鸿掠影一般。 “你们说,这从冀州来的人,是什么人啊?侯爷为何不见啊?” “那谁知道呢!我瞧着这二人长得倒是都仪表堂堂的。” 二人路过一座假山的时候就听见几个丫鬟在议论纷纷。 言谈当中都是有关于他们的,时不时的还提起镇远侯这个人。 两个人本打算随便听一听就走,结果没想到正准备走的时候一阵声音传了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飞身上了旁边的大树上去,只瞧见一间房屋内走出来了几个人。 因为光线比较暗的原因,再加上距离有些远看得不是很清楚,却能够听清楚他们之间的对话。 其中一个较为沧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些不悦,“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囚禁本侯的儿子。” “此次还要多麻烦诸位,若是小儿可以平安归来,本侯重重有赏。” 原本还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可是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就能够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了,万万没想到,一直躲着他们的镇远侯居然就在这府内,无非就是为了避开他们。 二人对视一眼望着下面的人。 镇远侯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居然避而不见,难道是…… 第四百四十八章 豪言壮语 可这件事情疑点重重的,二人也不好随便的下定论,想到这里就只好继续留下来偷听了。 透过树梢朦朦胧胧的月光只能看见有多少个人,却看不清楚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镇远侯面色凝重的摸了摸胡须,朝着身侧的人招了招手问道:“情况都怎么样了?那两个人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站在他身侧的人拱了拱手道:“回侯爷,他们二人一直未曾有过其他的动静,连庭院都没有出过。” 镇远侯不由得蹙眉,若有所思了许久之后,这才摆摆手道:“继续让人监督着,在晋阳的人没有来之前,莫要动手。” 晋阳?? 树梢上的二人面色大变,下一瞬镇远侯就转身回了房屋内,而那屋檐下的一个黑衣人正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此处,看着方向是朝着他们居住的地方前去的。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从树梢上飞身离去了,当他们回到房屋内的时候,那个黑衣人恰巧进了院子内来,隔着房门低声询问着,“不知二位公子在此处住得可好,可有什么需要的么?” 萧泊文朝着纪子瞻点了点头,后者压低了声音道:“不必了,我们住得挺好的,只是时间匆忙,若是镇远侯回来了,还请尽快告知才是。”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是,这才离开的。 人一走,萧泊文立刻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表情一言难尽,冷笑一声道:“这个夏邑蛟还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勾结晋阳的人,难道他就不怕被皇上发现么?” “萧兄可不要忘记了,就连咱们的皇上也都是和晋阳做了交易的,他深知若是太子殿下死在皇宫当中,不少官员必然是心中不满的,皇上可不敢赌,而镇远侯虽然和殿下的关系不怎么样,但是有一点他却是非常清楚的,唇亡齿寒的道理。”纪子瞻解释道。 所以夏邑蛟早就做好准备了,皇帝和他,这二人都以为联合晋文帝就能够除掉对方,殊不知二人如同傻子一样的被晋文帝耍得团团转。 晋文帝可不是一般人,当初从一个庶子爬上皇位,手段本就是非常人所能媲美的,如今手居然伸到了商洽来,这是打算一统天下啊!! 二人的表情当下就变得严峻了起来。 萧泊文有些坐立不安的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了许久,“这件事情得尽快告诉殿下才行。” 纪子瞻则是眉头紧锁的摇了摇头,“怕是殿下早就料到了,如若不然的话殿下也不会前来并州的。” 大可以用夏侯淳威胁镇远侯前去谈判的,而不是自己亲自前来。 萧泊文迷惑的望向他,将手中的扇子啪的一下收起,沉思了许久之后,这才道:“那你觉得晋文帝会派谁前来帮助镇远侯呢?” 纪子瞻笑了笑,在他期盼的眼神下摇了摇头,“不知道。” 萧泊文:“……”那你拽什么拽?? 月色钻入乌云深处去,镇远侯府恢复了寂静,二人则是为此事头疼了一个晚上没睡好,一直到翌日一大早的时候,府邸的人传话来说是镇远侯再过四五日就回来了。 四五日? 晋阳到达此处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刚好需要四五日,这是早有准备啊! …… 春雨消停之后的金城倒是处处春意盎然,连带着脚下的杂草都泛着光,露珠顺着光线的照耀而从叶片间滚落下来。 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孟妤的蔬菜已经成熟了,此番可谓是一大喜事,晋文帝特意出宫前来看着这一幕,望着面前绿油油的蔬菜喜出望外,哈哈大笑起来。 “太子果然是无所不能的啊!” “恭贺皇上,贺喜皇上。”旁边的人顺着拍马屁起来。 孟妤则是面不改色的勾了勾嘴角,抬手作揖道:“若是大面积开放的话,不出一年,本宫可以确保晋阳再也不用为蔬菜操心了。” 她这话一语双关。 晋文帝的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犀利的眼眸扫了她一眼,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须臾之后这才慢吞吞的开口道:“那朕就等着太子归来,再为我晋阳研究蔬菜了。” 旁边的李拓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父皇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倒是为了这个太子三番两次的出尔反尔,一时间他有些不明白父皇到底意义何为了,但还是低垂着眉眼没说话。 这番暗示他自然是听得明白的。 只是太子的表情不大好,李殊咬牙切齿的怒视着孟妤,然而孟妤却没有放在眼里。 晋文帝待了片刻之后,这才起驾回宫的,走了两步之后,还不忘转身友善的提醒她,“太子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自然。”她不卑不亢的拱手,眉眼间都是坚定不移。 伴随着晋文帝的离开,压迫感也减少了,只剩下李拓他们几人了。 楚韩州望着面前的东西,伸手随便的摘了一颗打量了一番,神情古怪的看向他,“本以为太子是个清风明月的,倒不曾想,太子会这些东西,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其余二人也纷纷的看向她。 后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衣袖上的露水,心不在焉的道:“多读书。” 这话里话外的都是在内涵他没文化。 楚韩州气不打一处来,却只能憋着一口气。 沈廓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但也很好奇,“太子懂得的确很多。” “沈公子抬举了。”孟妤友好的朝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可不知为何,分明就是普普通通的笑,沈廓却觉得他笑起来灼灼生辉,很是好看。 那张脸虽然已经是无双了,却不知怎地,让他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 旁边的李拓倒是大大方方的夸赞她,“太子殿下让人惊喜连连,本王佩服。” 孟妤眉眼含笑的点了点头,“王爷何时启程?” “明日。”李拓坦言道。 “好,本宫知晓了,不过能否请王爷帮个忙呢?”孟妤问道:“本宫和宇文公子他们有约,但是按照如今的情况来看,怕是没法赴约了,不如那日就让这一首诗代替本宫出面吧!麻烦王爷告诉宇文公子,若是有人能够做出比我这首诗更好的,本宫三跪九叩去他府上。” 第四百四十九章 近乡情怯 孟妤的一番操作成功的让晋文帝对她的杀机暂时搁置了,而李拓却满怀愧疚,若是她不及时自救的话,怕是就没有办法活着回来了。 入夜之后,想王府内,李拓独自坐在书房内,借着月光和烛火,目光落在了面前的一张宣纸上,从原先的惊艳到如今的淡然,这个太子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了。 这天底下当真有如此十全十美的人? “王爷?”伴随着他入迷的瞬息,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孙颜宁犹豫不决的站在书房门口,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低声道:“妾身来给王爷送些暖胃的。” 李拓眉头微微皱起,本想拒绝的,但还是没忍心,只好缓缓的开口道:“进来吧!” 孙颜宁松了一口气,努力的笑了起来,橘黄色的裙摆扫过门槛,她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温和的笑着将东西放在了他的面前,眉眼间有些不安。 李拓迟钝了一瞬,抬起头看向她,除了大婚那日,他很少认认真真的看过自己的这位王妃,思索了一瞬,尽量的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你若是觉得跟着本王委屈了,大可以告诉本王,你我本也没什么情意,你若是想和离,本王也不会委屈了你。” “王爷要休了妾身?”孙颜宁脸色瞬间煞白了起来,连带着声音都跟着颤抖了,双手紧紧的握紧,那本就怯生生的眼眸一下子就涌上了泪水。 瞧着这一幕李拓隐隐有些烦躁,他最不喜瞧见女子落泪了,但还是尽量的解释,“本王只是怕委屈了你,本王时常不在府中,那些闲言碎语本王并非是不知道的,可孩子这种事情不好强求,本王只是不想耽误你。” 他说得如此委婉,尽量的避免伤到她。 孙颜宁低垂着头,泪水从眼眶滚落灼伤了手臂,咬了咬牙强颜欢笑的抬起头来,“妾身不委屈,能嫁给王爷乃是妾身几世修来的福气,王爷若是厌倦了妾身,倒是可以一纸休书,妾身绝无怨言,只是和离……妾身不敢妄想。” 言罢未曾给他说话的余地,猛的就甩袖而去了,她不敢再继续呆下去了,害怕听到不想听的。 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书房,女子孤单落寞的身影消失在了游廊下。 李拓捏了捏眉心,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燕窝粥,心中越发的烦躁了。 左迁瞧着这一幕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王妃对王爷倒是痴心一片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可二人成亲也有几年了,一直无所出,而王爷对于王妃不冷不热的,相敬如宾,却倒像是陌生人一般。 孩子的问题还真不是王妃的错,王爷在府中居住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军营,抑或是在边关,再不济也是四处娶平乱的。 只是可怜了那王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李拓将这首诗送去给晋阳最有声望的一个先生——东篱先生,第二日的时候一群人就整装待发了。 孟妤早早的就交代了七叶和凉月,这才放心的离开的,几人都是骑马的,也没有大张旗鼓,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金城内。 而他们前脚刚刚离开,江玉就已经开始启程了,他得赶在他们的前面到达并州,尽量的和殿下取得联系才行。 “驾!” 伴随着一阵阵策马扬鞭的声音,掀起了一地的灰尘来,一路繁花似锦,春意盎然。 楚韩州有些意外这娇滴滴的太子居然会骑马,而且还骑得很不错,四人身着便装,倒像是几个富家子弟出门游学。 “王爷有事要说?” 几人出了城门之后速度就慢了下来,李拓不由自主的就来到了她的身侧,和她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原本孟妤没放在心上的,可逐渐的就发现不对劲了。 李拓闷闷的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道:“你可知原先父皇本是让我在此次行程上杀了你。” 微凉的春风拂面而过,撩得她脸颊有些冰冷。 听了此话之后,孟妤笑着抬起头睨了他一眼,“王爷会杀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命难违。”李拓冠冕堂皇的道,俨然忘记了在边关的时候答应过她的话。 孟妤轻嗤一声,勒紧了缰绳不紧不慢的前行,不冷不淡的朝着他看了过去,语气凉薄疏离,“既然如此,王爷又何故提起呢?” “此事是本王愧对你,自是要说的,若是一直骗着你,本王于心不安,”李拓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所以自然是拎得清楚的,温吞的道:“若是此番父皇没有松口,本王也不会让你死在他人手中的,必会让你死得堂堂正正。” 孟妤嘴角扯了扯:“……” 大可不必如此,我可谢谢你的一番好意了。 接下来的路程相对而言比较的顺畅,至少在晋阳内都是相安无事的,可越发的接近并州,她的内心越发的害怕,不安,忐忑。 赶了三天的路程眼瞅着已经离开了晋阳境内了,她望着商洽的国土心中跳跃个不停。 这一路上上几人的话都不多,偶尔搭几句罢了,必此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感觉。 李拓倒是有心和她说话的,可一想到那件事情,就满心的愧疚,下意识的觉得对方必然是心中有怨的,也就没有再继续自讨没趣了。 “太子有心事?”沈廓眼瞅着她这一路都闷闷不乐的,忍不住的就上前询问了几句。 孟妤楞了一瞬,抬起头来,手心都是汗水,一眨眼的功夫另外二人也陆续来到了她的身侧。 她苦涩的笑了笑,将内心的不安给压抑着,“许是近乡情怯吧!” “这才大半年,太子殿下就开始近乡情怯了,那接下来的两年半,殿下可还熬的过去?”楚韩州揶揄着。 孟妤扫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先赶路吧!太子若是不舒服,大可以提出来。”李拓及时的打破了二人之间的火药味。 她在担心,那个人会不会不理她,会不会怪罪她。 殿下!我回来了。 第四百五十章 久别重逢 如今已经过去了四五日了,萧泊文他们始终都是按兵不动的,镇远侯看似在暗,他们在明,可实际上已经不知不觉当中将一切都给颠倒了。 高栾和公孙行止居住在一家客栈里面,除了和萧泊文见见面以外,公孙行止则是将并州的一些官员都给拜访了,以他的名字,却是挂着假身份的。 夏邑蛟虽然在此处无所不能的,可此处的很多官员对于他都是不满的,无关其他,夏邑蛟自从在并州作为一方诸侯之后,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且不说他私自增加的一些税收,就他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就足以让人叫苦连天的了。 所以想要逐一击破并不难,只要承诺他们一定的好处就行了。 这家客栈临水而建,风景俱佳,公孙行止白日的时候就坐在屋内,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壶茶,和一本话本子。 受到萧泊文的熏陶,这半年来,公孙行止看了成千本话本子,纸上谈兵的本事倒是足了,却总觉得缺些什么。 然而萧泊文虽然有心想要教他,无奈于太子殿下风光霁月。 “殿下,”正瞧着面前的话本子走神的时候,高栾突然走了进来,神色严谨的道:“江将军来了。” 公孙行止一愣,瞬间就抬起头来,“他来了?阿妤呢?” 话音未落,江玉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表情严峻的朝着他拱了拱手道:“殿下。” 他有些不明,眉头一蹙。 直到江玉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之后,这才猛的站了起来,手不由自主的攥紧来,下颚紧绷,连带着身子都有些颤抖,“他们什么时候到并州?” “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就会到了,”江玉垂着头道,斗笠遮挡住了他骇人的面容,声音艰涩难听,“孟姑娘怕露出破绽,这才让老夫前来先看看的。” “她是怕本宫被人算计了,才让你前来的,”公孙行止打断了他的谎言,面色清冷,没了面具的遮挡,初春的风从他脸上轻抚而过,含了几分的冷意,瞳孔微微一缩,眼底有道冷冽的光芒闪过,语气薄凉,“从何时开始起,你们都学会跟着阿妤一起欺骗本宫了?” 江玉脊背发凉,低垂着头拱手道:“殿下……孟姑娘也是担心你。” 他眼底毫无温度可言,青衫翻飞,青色的发带也随着翻飞起来,如墨般的发凌乱了几分,攥紧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却只化作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 江玉自然是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的,殿下很在意那个孟姑娘,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他千里迢迢的去保护着对方的。 朝着高栾点了点头,这才慢悠悠的离开了房间。 而高栾则是犹豫的望向他,低声询问,“殿下要见孟妤么?” 总觉得没了孟妤的殿下,少了些温度和人情味。 公孙行止低垂着眼帘,修长的眼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情绪,视线落在了地面,语气轻飘飘的,“本宫很生气。” 没她哄一遭,断然不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的。 高栾:“……” …… 入夜的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春雨浇灌下来,湖面上泛起一阵阵的涟漪,口嫌体正直公孙行止在得知他们今夜会抵达并州的时候,就一直坐在窗户边。 此处的视野能够看到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会从此处路过的,所以他连步伐都不敢移开,眼瞅着夜色降临,眉宇间开始担忧了起来。 “高栾,阿妤身子弱,”他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话本子,角边边直接就被他捏得粉碎了,语气都在颤抖,“这雨这般凶猛她会不会着凉?李拓是个武将,自然不会怕的,可阿妤是个女子。” 医书上有过记载,女子天生阴寒,不适合长期淋雨的。 高栾站在旁边有些无措的抓耳挠腮,别扭的安慰道:“殿下不必担心,孟妤她应当会找个地方躲雨的。” “她要是不躲呢?”公孙行止固执的觉得这场雨能要了孟妤的半条命似的,搞得高栾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答了。 屋檐下挂着大红色的灯笼,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阴沉沉的天气,连绵不绝的春雨,客栈内却难得的热闹了起来,外头都是人声鼎沸,里面却是一片死寂。 他不说话,高栾也不敢开口,深怕一不小心就说错话了。 不怎么宽敞的客房内,烛台上的烛火还在持续着燃烧,已经戌时三刻了,他也未曾见到任何一匹马路过。 高栾好几次都想开口劝解的,想了想终究还是作罢了。 渐渐的,大街小巷的客栈开始关门了。 就在这时,他夺门而出,戴着面具走下了楼来到柜台前阻止了掌柜的关门的动作。 掌柜的不明所以的看向他,“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买你今夜将客栈开到天明。”公孙行止掏出一锭黄金放在他的面前。 掌柜的一看眼睛就亮了,咬了一口之后,笑得谄媚,却又有些为难,“可是小的明日还要开门做生意,这一晚上不睡的话,有些……” “我替你守着。”公孙行止自然而然的接话。 掌柜的立刻喜上眉梢,高高兴兴的答应了,然而离开的时候还不忘一步三回头的感慨了一句,“这年头怪事挺多,傻子也不少。” 公孙行止没有搭理,只是寻了个起眼的位置坐下,若是这家客栈也关门了,他们就找不到地方住下了,阿妤就得露宿街头了。 阿妤是女子,不可。 他一直坐着,一直到子时客栈内在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许久之后,一阵马蹄声传来,伴随着几个人絮絮叨叨的说话声,马儿自客栈门口停下,他身子僵硬住了,双手紧紧的攥紧,手心密密麻麻的起了汗水。 “就这一家客栈是开着门的了,咱们今日现在此处休息,明日再说。”楚韩州率先跳下马,身上都是湿哒哒的,这初春的凉雨染上了还真是彻骨的寒。 几人陆陆续续的下了马,很快就将马儿给栓到了外头的一个棚里面去,随后就进了客栈。 然而左顾右盼只瞧见了一个人背对着他们。 孟妤身子娇小,哆哆嗦嗦的朝着那隐于夜色中的背影望去,“请问一下,这里还有房间么?” 她一开口,本就紧的人瞳孔骤然放大,浑身紧绷,僵硬的站起身来,缓缓回头,从夜色中走出来,薄唇微微一动,“有。” 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瞪大了眼,瞳孔中倒映出他的身影。 第四百五十一章 急火攻心,病重 这一瞬间她连呼吸都忘了,雨水顺着眼帘落下,鬼使神差的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湿润的瞳孔定定的看着他,恍惚间以为是错觉。 然而还未曾走近,旁边的沈廓就挡住了她的视线,隔开了二人。 错觉嘛? 孟妤如梦初醒的敛了情绪。 沈廓朝着公孙行止问道:“这家客栈是公子开的?” 他清冷的声音自淅淅沥沥的淋雨声中响起,“不是。” “哎呀呀!”掌柜的挑着个灯笼从楼上下来,喜出望外的笑着招待,“几位公子是住店啊?” 沈廓点了点头,尽管落魄,却依旧风采不减,潇洒的从怀中掏出一锭银两丢给他,“给我们安排好四间上房。” “不必了,两间就够了,”李拓打断了他的话,上前斜睨了一眼旁边的孟妤,“你我一间。” 孟妤还在走神,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再一次抬头时沈廓已经让开来了,而那熟悉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她慌了。 而楼上,走廊上,男人青衫扫过木柱,面具下的眉眼间都是隐忍,藏在衣袖下的双手颤抖个不停。 掌柜的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孟妤始终都是魂不守舍的,满脑子都是刚刚才看到的身影,急切的想要去验证一番,她坚信自己不会看错的。 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那怕是背影她都太熟悉了,以至于只要一出现,她都不可能认错的。 “玉楼怎么了?”房间内,李拓脱掉一身湿答答的衣衫,简单的换了衣物之后,这才注意到孟妤的不对劲。 她未曾更换衣物,而是坐在四四方方的桌子旁边,目光呆滞的盯着面前的蜡烛。 听见他唤自己,孟妤这才回过神来,脸色煞白毫无血色,手脚冰冷吓人,双眼迷离的望向他,视线有些模模糊糊,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我有些不舒服,王爷先休息吧!我去问问掌柜的能不能要一碗姜汤。” 李拓拽住她的胳膊,有片刻的怔愣,这人可真够瘦的,胳膊肘细得仿佛他轻轻一用力就会断了一般,“你着凉了?” 孟妤点了点头,“有点,王爷先休息吧!我去去就回,王爷不必担心我跑了,就我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也跑不远的。”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李拓微微皱眉辩解,“你这般可不行,本王去问问掌柜的。” “不……”话音未落,李拓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房间,她咳嗽个不停,许是生病了,整个人也变得脆弱不堪,越发的想要见到他,却又不敢去。 万一不是呢?她是不是烧糊涂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心中挣扎了一番,孟妤还是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房间。 而高栾始终未曾出现,因着楚韩州认识他,所以不得不避开着。 可对于刚刚才的一幕自然也是知晓的。 此番他站在殿下的房间内,望着殿下的背影,低声询问,“殿下不去看看孟妤?” 这好不容易见面了,怎么…… 公孙行止背对着他,微弱的烛火下那张脸晦暗不明,眼底情绪波动,眼睫轻颤,若是走近,便能发现他身子浑身发冷。 “咳咳咳!咳咳咳!”走廊外,她踉踉跄跄的走了没多远,就撑不住的咳嗽起来,再加上急火攻心,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围栏上。 这一动静惹得隔壁房间的沈廓听见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扇门齐刷刷的打开了。 她撑着身子回头,一眼就瞧见了相隔不到二十米距离的房门外,长身玉立,青衫落拓的身影,刹那间红了眼。 沈廓大步流星的上前搀扶着她,“太……玉楼,你没事吧?” 孟妤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杏眼泛红,眼角骤然滚落了泪水。 他心中一惊,几乎就要不管不顾的冲过去。 “我扶你回房。”沈廓见她不语,还以为人少糊涂了,搀扶着她就往屋内而去。 孟妤一声不吭,只是目光依依不舍的从他身上移开。 这一动静惊扰了他们三人,全都围在了一个房间内,她此番已经换了衣物,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楚韩州冷嘲热讽,“男子汉大丈夫,不过就是一点风寒罢了,也值得太子这般伤心欲绝?” “本宫就是矫情啊!生来就是玉树临风的身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容,自是和楚大人不一样的。”她心情不好,楚韩州非要往枪口上撞,以至于惹来了孟妤一顿怒怼。 她红着眼扫了三人一眼,下一刻不管不顾的倒下去了,那还有一路上盛气凌人的样子。 李拓倒是没放在心上,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吧!今夜先将就着,明日去镇远候府再说,韩州收敛一些。” 楚韩州硬着头皮的拱了拱手,这才和沈廓一道离开的。 屋内再一次恢复了平静,而她的心跳声却始终难以平复,侧躺着任由泪水没入了鬓发间。 这一夜,公孙行止彻夜未眠,一直在走廊上站了一夜,高栾和江玉不敢劝,只好默默的待在房屋内。 客栈重新安静了下来,隔着一扇门他却无能为力,身上千斤重担子压着,一旦挪动片刻,那将是血流成河,尸骨累累。 掌柜的将门一直敞开着,他坐在楼下,目光盯着关着的那扇门,里头时不时的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习武之人本就睡意浅,因着她没完没了的咳嗽,李拓辗转难眠,一转身就瞧见她隐忍的背影,裹着被子压抑着。 泪水浸湿了枕头,她努力的揪着衣襟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仅仅是病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只一眼就将心底所有的思念给激发出来。 一夜未眠,耳畔都是春雨缠绵的声音,直到翌日一大早寂静的客栈重新沸腾起来,她拖着病弱的身躯,和李拓他们一起用早膳,很快三人就开始筹备前往镇远候府了。 李拓和楚韩州先去探路,唯独沈廓陪着她。 她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神志不清,脑袋晕沉沉的,沈廓有些不放心,想了想低声和她交代了几句便出去给她赵大夫了。 沈廓前脚刚刚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又被人推开了,凉风趁着开门的缝隙吹了进来,春风中混着一股冷冷梅花香。 第四百五十二章 喂药,以口渡之 来人反手将房门关上,脚步轻轻的朝她走来。 她躺在床上,眼角还挂着泪,颤抖着身子缩在被子里面,双手死死的攥紧被子。 男人自她面前停下脚步,伸手取了脸上的面具,另外一只手拿着一碗熬好的药,倾身坐下将人给搀扶着起来,清冽的声音自她耳畔响起,“阿妤,喝药。” 孟妤倒靠在他的怀中,昏昏沉沉的什么也听不见,只是觉得好暖,下意识的往他身上蹭去。 公孙行止抱着她不好喂药,一时间愁眉不展,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他一股脑的将药给喝了,捧过她的脸以口渡只。 孟妤眉头紧锁的喝了大半,却还是浑身滚烫吓人。 “身体为何差成这样?”抱着她瘦骨嶙峋的身子,压抑着一身的戾气,瞳孔骤然红了起来,入目的是掌心的伤,还有盈盈一握的腰肢。 二人才半年未见,他的阿妤就成了这副模样。 “阿妤,你听得见吗?”他害怕的将人抱进怀中,下颚靠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颤抖,“本宫很气,气你算计本宫,气你这般放肆,气你不听话,以下犯上,可本宫很想你。” 昨夜就想这般抱着她了,以慰相思之苦。 怀里面的人也不知听没听见,眼角滚落一滴泪水无声的落下。 高栾在门外守着,深怕那群人又回来了。 他有些担忧的时不时转身,就怕殿下将人直接给带走。 如此一来他们的心血就全部白费了。 …… 李拓和楚韩州赶到镇远候府的时候,是管家亲自前来招待的,随后将二人带着悄无声息的去了镇远侯的书房。 夏邑蛟得知人来了吓得直接从温柔乡里面跳出来,二话不说的就把人给赶走了,急急忙忙的就将书房给重新收拾干净。 当李拓和楚韩州来的时候,却还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二人不由得蹙眉。 夏邑蛟表情有些尴尬的赔笑着,赶紧让管家去准备好酒好菜招待二位。 好歹也是一个镇远侯自然是有些架子的,他将人带着往一处水榭阁楼而去了。 几人一边赏着春雨桃花,一边饮酒。 夏邑蛟眯了眯眼打量二人,“想必这位就是襄王殿下了吧?本侯久闻大名。” 李拓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未曾喷隔壁,而是神情淡淡的道:“此次前来是为了助侯爷摆脱眼前的困境,救出贵公子罢了,也不必这般阿谀奉承。” “王爷哪里的话,来者是客,本侯自然是要尽尽地主之谊的。”夏邑蛟促狭的笑了笑。 楚韩州鄙夷的挑眉,“侯爷怕是有所不知,此次前来的可不止我和王爷,还有您的外甥,商洽的太子殿下。” “啪!”的一声,夏邑蛟手中的琉璃杯直接掉在了地上,面色唰的一下难看了起来。 二人心领神会的交汇了一下目光,李拓施施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麻烦镇远侯收拾收拾几间房屋,太子昨夜染了风寒,此番病重,怕是需要修养几日,至于住在侯爷府邸的那几个人,本王会替你解决掉。” 言罢,就和楚韩州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一点回神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们得抓紧时间把这边的事情给解决掉尽快回去才行。 二人一走,夏邑蛟顿时就陷入了迷惑当中,急急忙忙的去将管家传唤来,“晋文帝未曾提起过会让我那外甥前来啊!他打的什么主意?” 管家微微皱眉,想了想怂恿道:“侯爷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和太子殿下好好的促进一下感情,那屈家可是太后的娘家,而且太后身前对太子那么好,咱们很不借助一下太子,说不定还能将屈家收在麾下呢?” 夏邑蛟原本还有些担忧的,此番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立刻朝着他招了招手,“你吩咐人下去收拾几间房屋,一会派人前去将他们接来,记住了,尤其是本侯的这个外甥。” “虽然他注定命不久矣,可好歹如今能够派上用场的。” 管家谄媚的笑着颔首,麻溜的就去操办了。 这春雨下个没完没了的,沈廓带着大夫不停的朝着客栈赶的时候脚下生风,深怕耽误了。 而高栾远远的就瞧见人回来了,转身奔向楼上,慌慌张张的退开房门,低声道:“殿下,他们人回来了。” 公孙行止一愣,垂眸望着怀中小脸通红的人,这张脸和他的一般无二,难怪高栾说一模一样。 “殿下……”高栾为难的催促着,“来不及了。” 他起身将人抱着放回了床上,给她拉好被子这才将碗端着准备离开的,可一起身衣袖就被她拽住了,嘴唇蠕动着,气息奄奄的呐呐了一声,“殿下……” 公孙行止身子骤然僵硬住,却又不得不抽身离去。 当沈廓带着大夫而来的时候,却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药味,有些奇怪,但是很快就给忘记了。 “大夫你快看看,我这位朋友他昨夜染了风寒,今日就这般了。”沈廓坐在床边眉头紧锁。 大夫麻利的就放下了箱子,熟练的给其把脉,可摸到脉象的时候微微一顿,打量了一番二人的装扮下意识的以为是谁家的公子小姐出来游玩,特意女扮男装,也就没有多问。 视线落在病人的脸上时却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姑娘还真是生了一副好皮相啊!男装已然是让人自愧不如了,这若是女装,怕不得是个红颜祸水哦! “大夫,如何了?”沈廓看着大夫千变万化的表情,没忍住的追问。 大夫松开了手,摸了摸胡须道:“这位公子身子虚弱,体阴寒,不易吃太过冰冷之物,要好生调养才行,这位公子应该是长期受寒受冻这才落下病根的,一时半会也没法根治,得慢慢来才行。” 沈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现在应该如何?” 大夫给他开了个药分让他去抓药,而站在外头走廊上的某人听了之后眉心直跳。 这个庸医! 那些药物固然好,可副作用极大,一不小心就会依赖上的。 第四百五十三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这场风寒让她昏昏沉沉的睡到了傍晚时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在客栈内了,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朴素淡雅的房间,轩窗微微敞开,外头的春风细雨斜飞进来,她依旧裹着昨夜偷偷摸摸更换掉的衣物。 迷迷瞪瞪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轩窗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香炉,檀香缭绕,炊烟袅袅,她失神了片刻。 她记得迷迷糊糊之时,似有什么东西扫过唇瓣。 正苦思冥想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来人一袭丹青色的衣衫,衣袂扫过门槛,徐徐而来,带着股凉意使得她下意识的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屋内光线暗淡,未曾点蜡烛,又临近夜晚,她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楚来人,嗓子艰涩沙哑,“王爷?这是何处?” “镇远候府。”李拓将手中的东西往中间的八仙桌一放,语气温和。 孟妤愣了一瞬,瞬间清醒过来,瞳孔骤然放大的,“镇远候府?为何会在此处?” “你昏迷不醒,镇远侯派人前去迎接的时候,本王迫于无奈只好将你抱上了马车。”李拓似不大想回忆起不久前的一幕。 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大男人抱着另外一个男人惹来了不少的非议,好在那家客栈人并不多,若是在金城的话怕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而孟妤的注意力却不在此,而是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手心也紧张得出汗了,干枯的嘴唇微微泛白,她咽了咽口水嗓子有些生疼,不由得放软了姿态,“能否麻烦王爷替本宫倒杯茶水?” 李拓未曾拒绝,爽快的就倒了一杯茶水给她。 站在床榻前,李拓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眼神中带着探究,“太子确实娇贵。” 那腰盈盈一握,不似男子五大三粗,倒似女子。 还有身量以及体重都没有寻常男子的重量,他长期和男人相处,尤其是在军营当中,自是对男子比对女子了解的,所以眼下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孟妤眨了眨眼看向他,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然而下一刻李拓的话却让她打消了这个顾虑。 “太子莫不是身患隐疾?”李拓想了想一本正经的问道。 孟妤眉心一跳,却只能顺着他给的这个借口点了点头,艰难的道:“儿时身子不好落下了不少的病根,这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 李拓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没再追问,而是站直了身子道:“太子好生休息,明日镇远侯要为太子接风洗尘,本王沾了太子的光。” 接风洗尘? 孟妤还未反应过来,李拓就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房间。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她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思绪混乱的倒在了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床幔。 她能确定那个人就是公孙行止。 躺在床上孟妤一筹莫展,顿时不知道如何去见他了,心里面明明很期待,可如今又怂得不敢去了。 万一他生气怎么办? 万一他不理她怎么办? 于是乎,醒过来的人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心烦意乱的,比应对李拓他们还要烦躁。 入夜了的并州安安静静的,虽然这个地方也是个富饶的地势,可终归不是天子脚下,比不过绍安城的繁华,也比不过冀州的富庶。 雨还在下个不停,高栾他们并没有离开客栈,而他则是给萧柏文他们带去了孟妤已经到达并州的消息。 高栾担心殿下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他一个人拦不住,这才出此下策的。 而公孙行止则是始终未曾过多的举动,那怕是孟妤被人带走,也只是远远的看着,直到消失不见。 “殿下不会有事吧?”江玉与他坐在旁边的房间内,有些担忧的低声道。 高栾一筹莫展的摇摇头,“不好说,这么多年殿下从未失控,孟妤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殿下失控,我担心殿下会做出什么来。” “孟姑娘也是担心李拓他们会趁火打劫,这才想方设法的跟着来的。”江玉头疼的解释道。 他陪着那姑娘在晋阳许久,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在孟妤的心中殿下的份量多重的。 两个大男人皆是愁眉不展的面面相觑,未了只能长叹一声。 殿下的性子谁都捉摸不透,这事情有些难办。 绍安那边已然是乱成一锅粥了,若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殿下出事的话,所有的一切就付之东流了。 现如今公孙离和公孙瑾二人打得火热,一个急功好利,一个按兵不动,局势让人看不懂了。 就看花落谁家了,这一战在所难免,不管最终继位的是谁。 还有公孙长堰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怕是迟早都要死在他其中一个儿子手上了。 比起客栈这边的情况而言,二人彻夜不眠的守着公孙行止,萧柏文和纪子瞻也是急得一个头两个大。 尤其是萧柏文,手中的扇子都要拍断了,在屋内踱步许久了,“你说这事情闹得,你是没见到当初太子疯魔的样子,他若是大开杀戒,你我都拦不住。” “殿下已经见过孟姑娘了,却迟迟没有动静,说明殿下还未曾走火入魔。”纪子瞻对于那一幕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只能尽力的安抚着。 萧柏文拍了拍额头,“可我总觉得不安,你说咱们要不要先去见见孟姑娘?” 纪子瞻摇了摇头,淡定的给他倒了一杯茶,“白日的时候我听这府邸的下人说起,孟姑娘染了风寒,如今还昏迷不醒,既然人已经来了咱们明日再见也不迟,殿下和孟姑娘都不是冲动之人,孟姑娘既然来了并州,必然是早就知道晋阳那边打算对殿下动手,这才赶来的。” 萧柏文也冷静了下来,跨过凳子坐在他的对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孟妤一向担心殿下,此事若不是涉及到殿下她也不会前来的。” “只是有些奇怪,晋文帝居然会让襄王来帮助夏邑蛟,这又是什么意思?” 纪子瞻摇摇头,他也有些看不懂了。 这晋文帝的手怎么如此之长,让人很是不爽啊! 第四百五十四章 鸿门宴 然而这也只是二人的猜测罢了,这镇远侯内突然多出来这么多的人,大家心照不宣。 萧柏文和纪子瞻没熟睡,始终留了一个心眼,不出意外半夜的时候确实有人前来了,却只是在屋外徘徊了一阵便离开了。 等到人离开之后,二人这才收了剑。 一夜未眠,一群人暗自交锋着。 翌日一大早的骤雨初歇,窗杦下的海棠花落了一地,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卷入泥土中。 孟妤是被人给吵醒的,她初来驾到,镇远侯还未曾见过她。 所以今日就迫不及待的想给她接风洗尘了,孟妤心中有些担忧。 正郁闷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清一色的丫鬟个个长得水灵灵的,齐刷刷的站在屏风外,“奴婢前来伺候公子起身。” “不必了,我不喜欢这么多人,我自己来就行。”孟妤起身拽过旁边的衣衫麻溜的穿上,从床榻上下来已然是风度翩翩的一个公子哥了,除了秀发未挽以外,倒也没有别的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侯爷可是千叮铃万嘱咐的,她们得把这位公子给伺候好了。 孟妤打量着众人,眯了眯眼,“我不大舒服,能否麻烦你们先出去,我自己来就行。” 她还不敢确定镇远侯会不会认出她来,所以得多加小心才是。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其中一个姑娘壮着胆子的盈盈一笑道:“公子,可是对我们有何不满的?” “没有,只是我不喜别人触碰罢了,”孟妤干脆横眉冷对的扫了她们一眼,“出去。” 她骤然冷下来的语气让众人心生胆之意,不得不规规矩矩的退下。 李拓他们未曾出现,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孟妤心中越发的不安。 今夜的宴席怕是鸿门宴了。 就在她将头发挽好的时候,窗户赫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吓得她魂飞魄散的站了起来。 直到看清楚来人。 萧柏文拍了拍衣衫,衣衫上染了雨露,穿着一袭黑色的锦衣,还戴着块黑布,青天白日的跟要去打劫似的。 “萧三公子?”孟妤喜出望外的走了过去,顺手将窗户给关了。 萧柏文点了点头,紧张得看了看外头,拽着她到了旁边道:“你可知镇远侯五年前见过太子的,你若是出现了,必然会露出马脚的,所以殿下让我来告诉你,今夜的鸿门宴,你不能去,不管想什么办法,能拖住就拖住,你不能在镇远侯和李拓他们面前同时出现。” 这是昨夜江玉飞檐走壁的前来告诉他们的。 孟妤拧眉,“拒绝不了,夏邑蛟本就想搭上殿下这条线的,我没法拒绝。” “谁说拒绝不了的。”萧柏文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低声和她交代了几句。 孟妤唰的一下抬起头来,紧张得拽住了他的衣袖,“不,不行,我,我现在还不能见殿下。” “你们昨日不是见过了吗?”萧柏文古怪的打量她,这才注意到这张脸和殿下确实是一模一样。 孟妤哭丧着脸浑身写满了抗拒,“我……我可以不出面,但是,我……我现在不能见殿下,我…” 她如今这个样子怎么见? 没有穿着最好看的衣物,也没有化妆容,更加是憔悴不堪,这个样子怎么去见他? 萧柏文被她这副样子给逗笑了,“孟姑娘,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我……晚些时候,萧三公子让江前辈来的时候,能否给我带上一套女装?”孟妤为难的道。 萧柏文恍然大悟,收敛了揶揄的笑,点了点头,“可以,你先把襄王那群人对付了,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的。 萧柏文离开之后,她就出了房门,想来那三人应该是去寻镇远侯去了,而她则是随便的逮住了一个人询问了一些。 离开的萧柏文气喘吁吁的回了离此处相隔了一刻钟时间的院子,避开了所有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纪子瞻的面前,麻溜的脱掉了衣衫,又恢复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握着手中的折扇道:“我得出去一趟,纪公子可要一块?” 纪子瞻深深地看向他微微拧眉,“殿下不是让我们在此等着的嘛?” “刚刚打听了一个消息,今夜镇远侯大办宴席,席间必然会有不少的各级舞姬,孟姑娘拜托我给她买一身女装。” 后面的话不用说纪子瞻也明白了。 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 孟姑娘这是要打扮打扮才好去见殿下啊! 二人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候府的人自然是不敢阻拦的。 只是走到一处游廊下的时候和另外三人打了个照面,面面相觑几人的面色皆是千变万化。 而给李拓他们带路的管家则是游刃有余的介绍道:“这二位乃是我们侯爷的贵客,两位公子,这三位乃是我们侯爷的远房亲戚。” 萧柏文悠哉悠哉的摇晃着手中的扇子,眯了眯眼戏谑道:“是吗!你们侯爷亲戚可真不少啊!三位有礼了,在下萧慎。” 萧柏文乃是他的字,萧慎才是他的名,他的字知道的人不少,名却鲜少有人知晓人。 纪子瞻亦是拱手道:“纪晏。” 三人自是也不好摆脸色的,纷纷自报家门,然而皆是假名。 点了点头便拂袖而去了。 走两步之后,李拓暮然回首望着那二人的身影若有所思,“他们都是冀州而来的?” 管家点了点头低声道:“是从冀州而来的,只是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四个人,如今只有两个人,想来是未曾出现,这其中怕是有诈。” “这二人非同一般。”李拓拧眉道。 管家颔首道:“是啊!侯爷也觉得奇怪,这二人皆是不凡之辈,怎地会和屈家勾搭上的。” “王爷,要不要去试探一番?”旁边的沈廓询问道。 李拓摇摇头,“不必,今夜且看看再做打算,先回去吧!太子也该等急了。” 走出了候府之后,纪子瞻赞叹道:“不愧是晋阳的战神,确实气度不凡,只是可惜了,成为他人手中的一把利刃了而已。” 正所谓将军百战死,这李拓功高盖主,怕也是命不久矣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美人二八年华 当李拓他们回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孟妤,按照萧柏文原先说好的,她躺在床上装病。 三人愁眉不展的看向她,楚韩州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就开始絮叨起来,“太子病的可真是时候啊!” “咳咳咳!”孟妤咳嗽个不停,脸颊滚烫,一双清明的眸子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是本宫误了王爷的要事,王爷不必管本宫,总归本宫也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今夜怕是不能出席了。” 李拓略微蹙眉,这话倒也没说错。 她的存在感不过就是欲盖弥彰罢了,的确没什么用处,出场与否关系不大。 而镇远侯的这个宴会怕也是鸿门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公孙行止手无缚鸡之力的,指不定到时候还要给他们添麻烦。 思及此处,李拓抿了抿嘴角,轻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太子好生休息便是,人也来了,总会见面的,镇远侯也说了,晚些时间来拜访太子。” 孟妤一愣,很快就掩盖了眼底的一丝惊诧,朝着他感激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本宫就谢过王爷了。” 李拓嗯了一声,随后带着二人离开了房间。 回廊下,楚韩州甚是不解的追问道:“王爷难道不觉得这公孙行止有什么猫腻嘛?” 他总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那里怪。 李拓眸色幽深,面色凝重,“先看看再说吧!毕竟来都来了,好好去准备准备吧!今夜咱们会会这个神秘人。” 二人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她装病顺理成章,一直到申时的时候,沈廓突然毫无征兆的过来看望她。 孟妤吓了一跳,披着件外衫从床上下来,慢吞吞的掀开床幔朝着他走了过去。 沈廓一袭浅青色的衣衫,颇有几分温和的气息,倒和平时寡言少语的形象有些颠覆了,武将这般儒雅倒显得违和了。 “你这是……”孟妤不解的看着他手中的东西。 沈廓别扭的挠挠头,“这是我让府邸的下人煎的药,太子身体不是还没好透嘛?还是喝一些吧!今夜太子好生休息便是。” 这人倒是比楚韩州和李拓要好相处。 孟妤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接过去,“多谢。” 沈廓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太子好生休息,在下就先告辞了,王爷那边还有要事。” 孟妤轻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镇远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想来是忙着筹备今夜的鸿门宴。 正当她沉思的时候,窗杦被人推开了,来人一个麻利的动作就跳了进来,江玉盖着厚厚的斗笠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四周之后,这才道:“孟姑娘,衣物给你准备好了,你换一下,萧三公子在外面等你,你快些离开。” 孟妤点了点头迅速的接过衣裙,也没做他想,绕过屏风麻溜的就换上了衣物,还不忘把易容去掉,一头青丝秀发落下遮住了大半的容貌。 二人简简单单的交接了一下之后,她就拎着裙摆从窗杦跳了下去。 萧柏文见到她出来,迅速的戴上了黑布,一回头就瞧见了一个二八年华的美人。 美人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秀发三千垂髫,未施粉黛,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杨柳细腰塞笔管。 这身衣裙还是他特意挑选的,丹青水墨色,无他,只是他自个偏爱罢了。 倒是被她穿出一种画中人的姿态来。 孟妤不解的催促着,“萧三公子?” 萧柏文如梦初醒,懊恼的想给自己一巴掌,随后带着人小心翼翼的准备离开,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思前想后还是给了她一块绢帕,“方便。” 孟妤没想的就系在了脸上,随着他的步伐离开了。 而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镇远侯就进来了,至于江玉怎么对付的,孟妤就无从知晓了。 天色渐渐的开始暗沉了下来,她被萧柏文带离开了候府一脸茫然的随着他上了一辆马车,里头坐着的乃是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和一个战战兢兢的婆子。 她愣了愣不解的回头望向萧柏文,“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柏文挤眉弄眼的摇开了扇子,“在下不会害孟姑娘的,孟姑娘不必担心。” 还没等她继续追问呢!萧柏文就将人塞进去了,一边放荡的声音响起,“好好把这位姑娘打扮打扮,若是懈怠了,小爷宰了你。” 绍安城最为放浪形骸的萧三公子,威胁起人来自是游刃有余的,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马车外,耐心的等待着。 好在今日未下雨了,只是地上湿漉漉的,空气也是润润的。 镇远侯的这个鸿门宴未曾邀请旁人,也就是他们几个罢了。 公孙行止早早的就和高栾准备好出发了,未了还不忘担心的问道:“萧柏文都安排好了?” “殿下放心,已经将孟妤给带离开了,等宴会结束了,殿下就可以去见她了。”高栾轻声道。 公孙行止没说话,衣袂扫过房门槛,二人一道朝着镇远侯府的方向而去了。 入了也夜的并州热闹了起来,华灯初上,灯火阑珊,雾气腾腾中人群穿梭着。 镇远候府的宴会很快就开始了,伴随着丝竹悦耳,美味佳肴,李拓他们三人早早的就落座了。 而作为另外一边却只有纪子瞻一个人,这就有些尴尬了。 镇远侯尴尬的问道:“萧公子他们是……” “侯爷见谅,萧兄去和孟公子会合了,很快就来。”纪子瞻笑着拱手一脸的愧疚。 这般镇远侯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 而他对面的那三个人则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很快伴随着管家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他身后领着三个人出现来了,其中两个戴了面具难以窥视真容。 而另外一个就是放诞不羁的萧柏文了,满脸笑意的收起了手中的扇子走进来。 公孙行止抬眼看着主位上的人,优雅的拱手,“侯爷。” 镇远侯匆匆忙忙的站起身,“想必这位就是孟公子了,本侯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孟公子请落坐。” 他微微颔首,撩起衣袍坐在了纪子瞻旁边空出来的一张桌子旁,姿态矜贵,举止言谈都是贵族气息,难免让人心生疑惑。 “你怎的和殿下一块前来?”纪子瞻朝着落座的萧柏文低声询问。 后者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洋洋得意的眯了眯眼,折扇半掩,神秘兮兮的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纪子瞻:“……” 宴会开始,美味佳肴,酒香肆意。 镇远侯坐在主位上轻轻咳嗽了一下,傍晚的时候他特意的去看了一番他那个侄子,多年未见,倒是一如既往的待人冷冰冰的,不过还好对他还算是尊敬的。 只是眼下得将这些人给解决掉才是。 思及此处,他扬起了笑容,谄媚的笑道:“给几位介绍一下,这三位乃是本侯的远房亲戚,也是本侯的人,几位不介意吧?” “侯爷都不介意,我们又怎么会介意呢?”萧柏文似笑非笑的摇开了扇子。 这个老东西,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啊!这是把他们当猴耍了不成。 镇远侯松了一口气,意有所指的道:“那……本侯的儿子,诸位能否放了?” “侯爷,”纪子瞻拿起桌子上的酒杯,笑眯眯的朝着他客套道:“今日良辰美景的,倒不适合聊一些煞风景的事情,不如咱们先吃好喝好?” “这位兄台说的有理,”楚韩州皮笑肉不笑的点头直视着对方,随后朝着镇远侯拱手道:“侯爷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镇远侯面色铁青,为难的扯了扯嘴角,只好作罢,赔笑着脸道:“诸位说得有道理,不急不急。” 随后一群舞姬走了进来,衣裙翻飞,舞姿飘逸动人,纤腰舞动,水袖如同活物一般在她们手中收缩自如,乐曲乃是并州特有的,就连这些姑娘都是夏邑蛟从各个舞馆挑选出来的。 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好色。 他就不相信这些人无动于衷。 殊不知,在场的诸位皆是见惯了美女如云的人,虽算不上万花丛中过,那也是见多识广的,这些庸脂俗粉又怎么会放在眼里呢! “侯爷……这,他们好像看不上啊!”管家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步伐到了他的旁边,表情有些难看。 这些可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啊! 他扫了管家一眼,轻声呵斥,“这些庸脂俗粉,他们自是瞧不上的,本侯让你把水盈玉请来,人呢?” 管家苦涩着脸解释道:“说是病重,无法起身了。” 镇远侯:“……”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曲舞就结束了,几人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唯独萧柏文非常给面子的拍手鼓掌,“不错不错,这并州的歌舞确实比冀州要有意思来的多,今日在下外出遇见了一位姑娘,弹的曲子那可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啊!特意带来给诸位助助兴的,侯爷不介意吧?” 有人帮忙打破这个尴尬,夏邑蛟求之不得,很是爽快的答应了,“萧公子哪里的话,即是助兴自然是极好的。” 萧柏文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拍了拍手,朗声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瞧见了一个女子从门外徐徐而来,一时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白色的绣花鞋映入眼帘,一袭丹青水墨色的齐腰裙裾勾勒出纤细的腰肢来,腰间垂挂着一块吊坠晃动着,慢慢的往上看,就瞧见女子的真容,年约二八的样子。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 而公孙行止很是心不在焉的,可视线落在她腰间吊坠上时原先的淡定荡然无存了,猛的抬起头来,和对方撞个正着。 孟妤紧张兮兮的看着他,双手无措的抱着古筝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事情她本来是反对的,可耐不住萧柏文的花言巧语,又没有办法,这才答应下来的。 “这……”夏邑蛟有些诧异,低声和管家讨论,“并州何时有这样的美人来了?” 管家也是一脸茫然,他也未曾听说过啊! 李拓淡淡的收回视线,却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美人,比他见过的女子都要美上几分,默默的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楚韩州有被惊艳到,好一瞬这才微微蹙眉移开视线。 而沈廓则是总觉得此女有些熟悉,却说不上来,似曾相识,又从未谋面的感觉。 纪子瞻则是愣了好一会这才认出来此人是谁,眼神复杂的看向萧柏文。 后者似笑非笑的打开了扇子,却明显的感受到身侧冷若冰霜的气温,冻得他脊背发凉。 公孙行止捏紧了衣袖,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炙热如火,看得孟妤连呼吸都乱了。 “民女见过侯爷!”她努力的让自己淡定下来,屈膝给夏邑蛟问好。 镇远侯看着众人的表情,大手一挥,“不必多礼,让本侯瞧瞧你有什么本事。” 她弯了弯眉眼,众目睽睽之下手心都是汗水。 随后在一旁坐下,手指拨动着琴弦,这琴声算不上多好听,不及美人颜。 公孙行止心念微动,手攥成了拳头,面具下的脸骤然冷却了下来,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曲子是他教的。 一曲终罢,没有撩起多大的水花,除了一张脸让人惊叹之外,这琴声也不过如此。 而且还弹错了好几个曲调。 这是李拓的第一反应,挑眉望去,那女子怯生生的,似乎在害怕什么。 “姑娘曲子不错!”李拓第一个开口了,昧着良心的点评,他其实想说的是,长的不错,却又觉得有些轻浮了,这才换了个说法的。 孟妤一愣,朝着他屈膝道谢:“公子抬举了。” 气氛又安静了下来,诡异得可怕。 萧柏文嘴角噙着笑意,意有所指的开口,“侯爷不如给这位姑娘安排一个位置,一同用膳如何?” 镇远侯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一个绝色佳人。 很快孟妤就被安排坐在了公孙行止的旁边,这摆明了就是萧柏文的套路。 她不安的看向身边的男人,思绪混乱,双手紧张得握在一起,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鼓足勇气的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又接着第二杯喝完,准备倒第三杯的时候却被人阻止了。 公孙行止抓住她的柔荑,语气温凉,愠怒的道:“姑娘喝多了。” 烛火下,她抬起头来,委屈的看向他,因为醉意双眼迷离涣散,顷刻间红了眼,“公子家中可有妻妾?” 在场的气氛安静了下来,视线聚在二人身上。 公孙行止一愣,“未曾。” “可有婚配?” “不曾。”他逐一回答,心骤然一紧。 泪水无声的顺着眼帘落下,她抬起头来眼巴巴的望着他,眼中全是他的身影,杏眼波光粼粼,水波荡漾开来,“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未等他回答,孟妤又自顾自的道:“实在不行,我娶你可好?可我现在身无分文,你……你能不能等我三五年?” 第四百五十七章 先亲,再说 “你能不能委屈一点,载我手里好不好?” 她有些挫败,望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手突然就失去了力量,无力的就要垂下,却被人给扣住了。 酒量本就不好,此番也不过是酒壮怂人胆罢了。 内心压抑了许久的话才敢说出来的。 原本就平静的宴席更加的安静得诡异,视线全都落在他们的身上来。 他与她十指紧扣,眼底情绪汹涌澎湃,极力的克制住自己,声音清冽穿过夜晚的春风落入她的耳畔。 “好!” 她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下来了,眼眶红红的跟兔子一样。 他施施然的起身,将人拉起撞进怀中,朝着主位上的镇远侯看去,“侯爷,在下先行告辞了,这位姑娘喝醉了,在下送她去休息。” 镇远侯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一幕,为何觉得这二人认识?? 李拓他们也是有些疑惑的,却未曾阻止。 可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女子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见过,尤其是她喝醉的样子,有些熟悉。 公孙行止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就离开了此处。 镇远侯如梦初醒的赶紧让管家给其安排住处,深怕人溜走了。 纪子瞻后知后觉的朝着萧柏文看去,随后就要起身,却被萧柏文给阻止了,后者朝他摇了摇头,“公子有分寸的。” 在镇远候府下人的带领下,他将人抱着回了房,管家小心谨慎的道:“公子可还需要什么?” “不必!”公孙行止扫了他一眼,转身一脚将房门给关上。 管家:“………” 他欲将人放在床榻上,却被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二人僵持不下。 孟妤抬起头来,双眼迷迷瞪瞪的看着他,抬手摘掉他脸上的面具,脸颊红彤彤的,视线涣散,“殿下!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垂眸望着她,一下子就撞进了她迷离的眼中,积压的思念和情绪汹涌而出,眼尾处像染了胭脂红,渐渐的爬上来,一下子将双目给吞噬,声音都在颤抖,“那你要不要哄哄本宫?” “殿下喜欢我吗?”她手指拂过他眉梢眼角,总觉得不真实。 这人生得可真好看!像挂在画上的神仙。 齿编贝,唇激朱,眉远山,眼含星,世上再无他这般乱人心弦的人。 他将人往怀中抱紧,眼睫轻颤了一下,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还未答话,怀中的人已经醉得闭上了双眼。 他沉默良久,春风从窗杦外吹进来,这才使得他清醒过来,将人放在床榻上,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烛火目不转睛的瞧着她熟睡的模样。 …… 前院这边,他一走,镇远侯的计划自然是没法照常进行了。 他本意是想让这几个人把襄王他们带到冀州去的,如此一来他就能一网打尽了,指不定还能将其收服。 公孙行止的离开,使得众人没多大的兴趣了。 李拓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很快这个宴会就不欢而散了。 镇远侯将人请去了书房。 李拓坐在一张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手指,勾了勾嘴角,“侯爷对今日的事情怎么看?” 镇远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为难的啧了一声,“王爷,此事本侯也不知道啊!这些人分明是第一次前来的,那个女子,本侯也未曾见过,不像是并州人士啊!” “本王给你三天时间,将人查清楚。”李拓施施然的起身,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夏邑蛟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点头哈腰的把人给送走,很快又将管家给叫来。 他得准备好接下来的事情才行,儿子还在别人手中,自然是要低人一等的。 李拓离开了此处就回了后院,很快沈廓和楚韩州就迎面而来。 三人对视一眼,楚韩州频频皱眉,“这事情有些古怪,王爷,咱们要不要……” “先不急,暂且看看再说,言和去查查那个女子的来历,以及这个孟玉楼到底是何方神圣。”李拓摆摆手阻止了楚韩州的做法。 沈廓闻言微微颔首,“我明日就去看看,时辰也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太子呢?”李拓走了两步又道。 “已经睡下了。”楚韩州搭话。 他点了点头,也没在过问,毕竟镇远侯和人已经见过面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晚风很凉,本就才四月的天,一到夜间就多了些寒。 水榭兰亭,庭院深深。 丑时的时候,孟妤的酒醒了大半,悠悠转醒间,映入眼帘的乃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此番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二人十指紧扣,她眨了眨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公孙行止凝视着她,“醒了。” 话语很平静,她没来由的心虚,却还是点了点头。 面面相觑,她手心都是汗水,语无伦次的开口,“殿下,我……” 他眼中卷着不明的情绪,没等她继续下去,就开口打断了,“阿妤?” “嗯?” 他一脸真诚,指腹落在她的脸上,倏忽间俯身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因为紧张而咬紧的下唇,“本宫想亲你。” 孟妤:“………” “能不能亲了,再说话?”他神色真诚且严谨。 殊不知刚刚才,在孟妤熟睡的间隙,他还特意的将随身携带的笔记拿出来温习了一番。 那些话本子上,所为重逢皆是你侬我侬,耳鬓厮磨。 可他觉着那样不行,名不正言不顺,委屈了他的阿妤。 可却想和她亲近,应当是不过分的? 孟妤脑子乱乱的,却还是点了点头。 下一瞬嘴唇就被人给吞噬了,同样紧张的人不仅仅是她,紧扣的手满是汗水,她呼吸被掠夺,气息交织在一起,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喘息。 不知不觉中,她被人给抱了起来,坐在了他的腿上,原本还生病的身体滚烫得吓人,这么一折腾整个人都有些软弱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 “阿妤,本宫很生气,”他将人抱紧,语气温凉透骨,却隐隐带了几分的胆怯,“你不听话,以下犯上。” “可你一说话,本宫就气消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敢不敢开战 并州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到了绍安城去,早在很早之前的时候,公孙行止就将一切给布置好了的。 从他出发到达并州开始,一步步,都已经在他的算计当中。 夏邑蛟贪生怕死,试图做个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可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得罪皇帝,只得做个摇摆不定的人。 殊不知消息已经弥漫开来了,四方诸侯也随着蠢蠢欲动起来,而他也被钉上了乱臣贼子的罪名。 风吹杨柳岸,晓风残月。 琉璃瓦下是气势磅礴的皇宫,殿宇金碧辉煌,却处处弥漫着愤怒的气息。 御书房内,公孙长堰瞧着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函雷霆动怒,将御桌前的奏折扔了一地。 “岂有此理,好个夏邑蛟,居然敢这般欺瞒着朕,他当真是镇远侯当得舒坦了,真以为朕惧怕了他不成?” 旁边候着的众人被吓得齐刷刷的跪了一地,他手中的密函乃是从冀州那边传来的,字里行间都是对冀州情况的描述,以及镇远侯开始蠢蠢欲动的心思。 高公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情,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颤抖着声音道:“皇上保重龙体啊!” “废物!”公孙长堰气得面色通红,因为急火攻心而咳嗽个不停,险些一口鲜血喷出来她怒目圆睁的呵斥道:“这才多久,朕已经损失了多少大臣了?先是纪老将军,又是萧阁老,你让朕如何息怒?” 一开始他本来以为这是个好消息的,可是渐渐的随着事情的发酵,他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杀了一个公孙行止,居然为自己带了这么多的隐患来。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做出这样的牺牲的,若不是忌惮着夏邑蛟手中的兵权…… “高公公,传朕的旨意,派遣五万大军,给朕拿下冀州,草拟诏书,给镇远侯,朕倒是要看看,他敢不敢和朕开战!”公孙长堰握紧了拳头,手臂上青筋跳起,神情紧绷,整个人都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吓得整个御书房的人不敢吭声。 高公公垂下头去,点头哈腰的起身,“老奴遵旨。” 很快御书房内就忙碌起来了,高公公伺候着他写了两道圣旨,一道飞快的从宫中传到了陈府,陈庚年,陈将军的府邸。 而另外一封则是快马加鞭的送去了并州。 高公公好不容易熬到皇帝就寝,心中百感交集,压下了内心的情绪,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消失在了屋檐下。 肖倬一出来未曾见到高公公难免有些疑惑,四下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番之后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皇上最近身体越发的不好了,也未曾召见妃嫔侍寝,所以相对而言,他的时间也多了。 朦朦胧胧的月色下,肖倬神不知鬼不觉得就来到了长信宫这处,和小金子低声了几句之后,这才被带着进去的。 此番也才戌时三刻了,公孙离未曾休息,正陪着姜茗作画呢! 作为绍安城的才女,琴棋书画皆是她的爱好,如今嫁为人妻了,公孙离也纵容着她。 当小金子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这郎才女貌的一对,不由得有些艳羡,却也只是一瞬。 “奴才见过五皇子,见过五皇子妃!”肖倬很是会说好听的话,态度也恭恭敬敬的。 姜茗美目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瞧着公孙离,“这就是夫君说的肖公公了?” 公孙离抽走了她手中的毫笔,笑吟吟的道:“正是!” 他如今对于姜茗一点也不隐瞒,甚至是坦诚相待。 姜茗施施然的起身,莲藕般纤细的玉臂轻轻的搭在了他的手上,眉眼间都是探究,勾了勾嘴角道:“既然如此,那妾身就不打扰夫君了。” 公孙离倒是从容不迫的揽住了她的细腰,笑得意味深长,“夫人不留下来听一听?” “你我夫妻二人,何故如此?妾身相信夫君。”姜茗娇嗔着羞红了脸,含羞带怯的推辞了几句,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公孙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原本的笑容渐渐的敛去,眼底一片凉薄之意,像是卷着初春的寒,深秋的霜,寒冬的雪。 他甩了甩衣袖,面色清冽的望向肖倬,“有什么消息?” 肖倬上前站在他的身侧,小声的将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一遍,还不忘提醒着公孙行止会被暗杀的消息。 他本不在意的,可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眸中微微有了些轻微的变化,手也跟着动了动攥紧了拳头,又毫无察觉的松开来,“父皇打算什么时候杀了太子?” “这个奴才不知道,只是皇上和晋文帝已经达成共识了,怕是也过不了多久了,太子如今在晋阳只怕是举步维艰!”肖倬蹙眉道。 当初太子在商洽就已经是如履薄冰了,可好歹也有个身份摆着的,宫人也不敢太过分,虽然偶尔被大皇子戏弄,但也只是口齿之争,不会有太多的举动。 可在晋阳就不一样了,那可是龙潭虎穴啊! 公孙离有些担忧,可他的手伸不到晋阳去,如今手中能用的人,还都是皇后,亦或是姜贵妃那边的势力。 他不想让那人死! 可是,有一个人似乎可以! 思及此处他眼睛亮了起来,摆摆手道:“本皇子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等本皇子荣登大宝之时,不会亏待你的。” 肖倬喜出望外,连连道谢的就离开了。 他前脚一走,公孙离就迫不及待的让小玄子准备准备,自己又去应付了一番姜茗,随后溜出了皇宫。 他没法来去自如,尤其是如今的局势,但是房云翼可以。 他一个文官,随便找一些借口,就能够轻而易举的离开绍安。 这半年来,房云翼倒是和孟妤之间没有断过联系,可是书信往来终究是不一样的。 想遥寄相思,相思不可说,只好落笔成字,磕磕绊绊问卿可安好? 当公孙离来到他的书房的时候,房云翼有些诧异,惊慌失措的将案桌上的画像藏匿起来。 公孙离并未发现异常,而是简单的说明了来意。 房云翼一惊,“五皇子想让臣去晋阳?” “小豆芽有危险!”公孙离拧眉。 他有些惊诧,“五皇子,为何要救孟妤?她是太子的人。” “她让我唤她阿姐,她是本皇子的人。”公孙离咬牙,眼底闪过掠夺和侵占的情绪。 第四百五十九章 本宫有在学 房云翼未曾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了一瞬间的呆滞,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恭恭敬敬的朝着对方拱了拱手道:“五皇子需要臣做些什么?” “去晋阳,护住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她活下来。”公孙离敛了眼底的激动,甩了甩衣袖,屏风上倒映出他修长的身子,面色阴鸷而又冷漠。 房云翼眉头紧锁,“可是臣走不开!若是臣走了,皇上怕是会……”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父皇如今病重,朝中的事情已经是有心无力的,你这边我随意找个借口你就可以离开了。”公孙离摆摆手,云淡风轻的道。 房云翼抿了抿嘴角,最终也没说些什么。 私心而言,他确实也想知道孟妤的下落,如此也好,总好过提心吊胆。 一刻钟之后,公孙离就从书房内离开了,望着他那掩于庭院深深,花团锦簇中的身影,房云翼心情复杂。 皇上病重这事怕是和他脱不了干系,如今朝臣风吹两边倒,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公孙瑾越发的嚣张跋扈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为其付出代价来。 ……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翌日一大早,雨过天晴,晨曦中弥漫着浓郁的雾气。 孟妤是被一阵鸟叫声给惊醒的,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芝兰玉树的身影负手而立的站在窗边。 她微微一顿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回想起昨夜的一幕脸颊红彤彤的。 她局促不安的小声嘀咕,“殿下昨夜没睡?” 公孙行止早就察觉到她醒了,听了这话缓慢的转过身来,面色清冽,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她喝得有些多了,导致脑袋昏沉沉的,被他亲了一番,什么也没说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孟妤低垂着头走近他,耸拉着头站在他的面前,也不擅长哄人,只好将手举起来,“殿下罚吧!” 公孙行止嘴角掀了掀,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这是做甚?” “萧三公子说,殿下这半年很生气,”她坦诚的小声道:“我还把怀王给杀了,殿下生气是理所当然的。” 公孙行止眼底荡漾着一股不明的情绪,眸色中都是她的身影,伸手扣住她的手掌,倏忽间低声唤她,“阿妤是不是很喜欢本宫?” 她抬起头,眼底渐渐爬了一层红,凌乱的秀发落了些许在脸颊上,望着这张脸老老实实的点头,“奴婢,很喜欢殿下!” “阿妤本宫愚钝,自认饱读诗书,精通药理,善琴棋书画,”他神情认真,抚摸着她的脸颊,忽的又茫然的开口:“可是阿妤,本宫有一样东西不会,本宫不懂怎么喜欢一个人,没人教过本宫这些,这半年本宫看了上千本话本子,里头都是说儿女情长的,本宫有在好好学。” 孟妤一哽咽眼泪唰的就落下来,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个人…… 她是来认错的,又不是来听他表白的。 “可本宫学得慢,让阿妤受了不少苦楚,还让阿妤为本宫当质子,可阿妤不知道,她家殿下,很早很早就喜欢她了,只是她家殿下天资愚钝,又畏畏缩缩,他在害怕,害怕护不住阿妤,他在想,阿妤走了也好,这样她至少是平安的,等有朝一日,国泰民安了,他亲自去寻阿妤,若她成亲了,就送她好多好多金银珠宝,若她尚未成亲那就十里红妆,迎娶她。” 他神情认真,未曾扭捏和犹豫,昨夜他思考了许久,却觉得那些诗词歌赋太过于含蓄。 那么喜欢她,总要让她明明白白的才好。 “阿妤不是奴婢!”他指腹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孟妤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语气有些哽咽,“殿下不生气嘛?” “气,旁的男子都能保护心上人,可本宫却没能做到,气自己无能。”他苦涩的笑了笑。 “没有,”她急切的抓住他的手,狠狠地摇了摇头,“殿下最厉害了。” 他哑然,望着扑进怀中的小姑娘,心情沉重。 那怕是身上背着成千上万的性命他都未曾惧怕过,可怀中的这一抹暖意,却让他不安,害怕,恐惧。 萧柏文和纪子瞻夜未曾打扰二人,还得对付晋阳那边的人避免对方生疑心。 本想着前来问问的,却在走到房门口的时候顿住了。 高栾朝着二人摇了摇头,低声道:“二位还是别进去的为好。” 二人对视一眼大概也明白了一些。 于是乎三人就这么守在了门外,萧柏文很是好奇的摇开了扇子追问道:“可有发生什么?” 高栾:“……” 大家都是男人,没必要说得太露骨就都懂了。 纪子瞻假模假样的别过头去不予理会。 高栾嘴角扯了扯,“你多心了。” 殿下那般风光霁月的人物,才不趁人之危。 萧柏文点了点头,这倒是事实。 这世间那个男儿不去青楼窑子走一走,别说是世家子弟,皇亲贵族了,就连寻常男人也喜欢。 可太子殿下就不一样了,对那种地方居然毫无兴趣。 还嗤之以鼻。 她的病还没好,所以公孙行止一大早的就让高栾去熬药了。 镇远候府很方便,自然是速度极快的的。 他看着孟妤将药喝了这才放心的,有些笨拙的给人盖好被子,这才问道:“阿妤以后莫要冒险了。” 怀王死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是担心孟妤罢了。 孟妤抬起头来,乖巧的点了点头,“好!是他出卖殿下的。” “这些事情,以后本宫来就行。”他眉梢一冷,语气也凛冽了起来。 孟妤裹着被子盖上头,没有答应。 这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 怀王他不能杀,因为是他的血亲。 可她能。 “殿下,我得回去了,要不然会引起襄王的猜忌的,此番他们前来是为了和镇远侯同流合污的。”她面色红润起来,露出眼睛来。 公孙行止轻轻的颔首,此事他自然是知晓的,却不放心她再回去,心下打起了主意来。 第四百六十章 卖艺不卖身 孟妤是在傍晚时分回去的,江玉那边实在是拖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楚韩州也要起疑心的。 那人本身就对她有所偏见的。 一打开房门就撞上了站在门外的三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孟妤:“………” 她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扫了高栾一眼,有些愧疚的道:“高栾对不起啊!那日……” “孟姑娘就不怕高栾掉下去死了?”萧柏文扇子唰的一下打开来,似笑非笑的打趣。 孟妤肯定的摇了摇头,底气不足的道:“高栾武功很高,而且那下面是水流,最多就是躺个一两个月,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高栾:“………” 所以为何不跟他提前打招呼?? 萧柏文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一脸的无奈,同情的看向高栾。 孟妤抿了抿嘴角没说话,却心里面安稳了些许。 在晋阳提心吊胆的,见到故人后,也踏实了不少。 最后由高栾将她给送回去了,可为了避免镇远侯的猜忌只得装模作样的走走流程。 人走后,公孙行止这才出现的。 纪子瞻倒是观察细心的看了他一眼,“殿下何不趁这个机会将孟姑娘带回去。” “阿妤不会的,”公孙行止摇了摇头,“她不会和本宫回去的。” 她喜欢他,可见到那么多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孤苦无依的之后,也更加知道,只要商洽一日不安宁,晋阳虎视眈眈,那么就算她和自己回去,也依旧无济于事。 最重要的是,孟妤舍不得让他背上那些罪名,给晋阳一个合适的开战借口。 二人皆是沉默下来。 …… 衣衫扫过地面,她仪态端庄,昨夜的雨消停,雾气却还未曾散去,游廊下倒是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下人路过,可孟妤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四周似乎有人在监视着。 她和高栾并肩前行,忍不住的小声嘀咕道:“这四周似乎有人。” “嗯,昨夜我都观察过了,确实有不少人,镇远侯贪生怕死,府邸的暗卫可不少,如今公子来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动手了,尤其是李拓还在此处。”高栾也是戴着面具的,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楚韩州认得他的样子,所以不得不戴面具。 孟妤挑眉,这个夏邑蛟还真是够小心谨慎的。 她明白,公孙行止为何前来。 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眼睛也不受控制的往四周扫荡,努力的将地形给记下来。 二人一路从后院的游廊绕到了前院,正当高栾打算把她送出去的时候,很不巧的就遇见了迎面而来的三人,面面相觑孟妤吓了一跳。 高栾淡定的拱了拱手,三人依次回礼。 孟妤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的欠了欠身,“小女子见过几位公子。”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还历历在目,只能在内心默默祈祷这些人不会刨根问底。 李拓眉梢一挑,意味深长的打量了她一番,总觉得此女子有些熟悉,尤其是那双眉眼间的灵动。 “兄台是要送这位姑娘回去?”他笑了笑看向高栾。 高栾轻轻颔首。 “既然如此,那不如在下代劳吧!刚好在下打算看看并州的风光美景,不如就由姑娘带路?” 孟妤惊诧的看向他,很快就淡定了下来,杏眼弯了弯,笑吟吟的含蓄道:“小女子不过一介歌女,怕是承担不起公子的这般厚待。” “无妨,在下不介意!”李拓咄咄逼人。 昨夜之事疑点重重,他非得弄出一个所以然来不可。 高栾上前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语气不善,“兄台见谅,这位姑娘乃是我家公子请来的,昨夜喝多了,今日自然是要由在下送回去的,若是被公子知晓了,在下可不好交代。” “这有何妨?”楚韩州附和的勾了勾嘴角,视线落在孟妤的身上,“到时候我们亲自向你家公子去给兄台求情不就好了?还是说这位姑娘和你家公子……” “小女子对孟公子一见钟情!”孟妤见状脱口而出,着实将众人给惊讶道了。 高栾嘴角扯了扯:“……”这个理由好敷衍! “既然几位公子这般热情,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毕竟小女子这样的身份,那有拒绝的道理,”她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随后朝着高栾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这位小哥转告孟公子了。” 高栾犹豫了一瞬,可对于孟妤他还是比较放心的,所以也爽快的抽身离开了。 孟妤看向三人,微微一笑,倒似那含苞待放的桃花瞬间绽放,面前的人不由得看愣了一瞬。 她并不担心身份被揭穿,萧柏文何等聪明昨夜早就有所准备了。 李拓本是不打算出去的,也只是临时起意罢了。 很快管家讲这个消息告诉给了镇远侯,对方马不停蹄的就安排好了马车。 四个人坐一辆马车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气氛很是尴尬,唯独孟妤淡定自若。 她识相的选择和沈廓一边。 楚韩州一脸不爽的看着她,语气不善,“姑娘似乎和孟公子认识?” “公子这话言重了,”孟妤笑眯眯的谦虚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自然是谁有钱勾搭谁了,若是昨夜坐在奴家旁边的人是公子,奴家也会那么做的。” 楚韩州饱读诗书,最是见不惯那些歌女舞姬,她这么一说当下就让对方反感起来,剑眉皱成一个川字,若不是凭借着良好的修养和君子风范,怕是就要骂人了。 “不知检点!”楚韩州还是没忍住的吐槽了一句。 孟妤以及保持着笑意,“公子抬举了,若是检点话!奴家可就得饿死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 李拓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眯了眯眼道:“那不知买姑娘一晚得花多少钱?” 孟妤犹如五雷轰顶!!! 错愕的看向了李拓,是她狭隘了嘛? 误以为李拓再不济也是个根正苗红的,万万没想到也是这般饥不择食? 笑容僵硬了一瞬,孟妤攥紧了衣袖,面不改色的道:“奴家卖艺不卖身。” 李拓抿了抿嘴角未曾说话,就在她以为从事就此掀过去的时候,对方又扔了一颗炸弹过来。 清浅有度的声音在寂静的马车内响起,犹如平静的湖面坠落一块石头。 “那还挺可惜。” 第四百六十一章 烟雨阁 马车不知不觉的就到了街道的中间,三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就要下马车了,目的很明显。 这是在试探她,若是她下去,随便逮住一个人前来询问,都是要露出马脚的。 孟妤只好按兵不动的坐着,端端正正的就理了一下衣裙,笑着望向他们三人,“三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奴家身子今日不大舒服,就不能陪三位逛了。” “哦?”李拓挑眉,眼神犀利无比,如同在战场上瞧见敌人一般,“在下出钱姑娘也不肯?” 孟妤满脸的愧疚,秀眉微微蹙起,“真是不好意思,奴家真的不舒服,怕是要扰了公子的雅兴?” “不知姑娘是何处不舒服呢?”李拓穷追不舍。 孟妤:“……” 她总算是明白这个人为何与他的王妃感情不好了!对男人比对女人有耐心多了,还有些咄咄逼人。 她掀了掀嘴角,羞涩的垂下头,“实不相瞒,奴家今日葵水来了,衣裙刚刚被弄脏了,所以……” 此话一出,另外二人瞬间就红了脸。 李拓倒还好些,毕竟是成家了的人,却板着一张脸只好将人给送走了。 在她报出来的地址下很快就到了烟雨阁的楼下,她理了理衣裙,慢吞吞的起身,朝着旁边的沈廓微微颔首,在三人的注视下下了马车。 李拓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一眼就瞧见了她身后裙摆上的血迹,以及马车内非常明显的一滩血,随后眉心跳了跳。 而在萧泊文安排下,烟雨阁的妈妈挥舞着绢帕就走了出来,笑盈盈的勾着她的胳膊,“哎呀!阿妤你可算是回来了,妈妈我昨夜可担心你了,你是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侯爷是打算把你给收了呢!” “妈妈这是那里的话,我那里能让镇远侯看得上,本是想勾搭旁的公子的,谁知道那公子不解风情,浪费了我的一番心血呢!”孟妤很是上道的就接下去。 掀开车帘偷听的李拓微微蹙眉,瞧见这一幕之后这才放下了帘子的。 向妈妈健壮立刻凑近孟妤小声嘀咕着,“姑娘放心,那位公子已经安排好了的,随我进去就是。” 孟妤点了点头随着她的步伐进去了,那些个姑娘也都是笑盈盈的围上去属实叫人看不出什么来。 “王爷!莫不是咱们多心了?那些人初次来并州,想来是没有做好准备的。”沈廓默默的挪了挪身子,一想到旁边的血迹乃是女子的葵水心中就没来由的臊得慌。 李拓瞳孔黝黑,抿了抿嘴角,“但愿如此,若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好办了,回去吧!也该和夏邑蛟商量商量了。” 沈廓点了点头,随后朝着车夫喊了一声。 而楚韩州的表情则是有些凝重了,余光扫到那一滩血迹心情复杂!! 一时间气氛有些窘迫。 烟雨阁内! 向妈妈将人给一路带到了后院去,又让人给她送来一身衣裙,谄媚的笑道:“姑娘,你换好衣服就可以离开了,若是那几位公子过来询问,奴家会为你打掩护的。” 孟妤点了点头,推开房门就进去了。 而她身上的衣裙已经不忍直视了,迫于无奈这才灵机一动的,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将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用力的划过了手腕,鲜血瞬间就染红了衣裙,还不容易被察觉。 忍着剧痛的将手腕简简单单的给包扎了一下,随后就将面前的一袭绛紫色的衣裙给换上了,和昨日截然不同,今日的她穿着这一身较为方便的衣裙,倒是多了几分干练。 咬了咬牙,很快就出了房门,向妈妈派人将她从后门送走,一路上倒是遇见不少的嫖客,但好在都是有惊无险的。 “姑娘从此处向东走,速度快的话,最多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到镇远侯府了。”小丫头很是机灵,按照向妈妈给她的吩咐复述了一遍。 孟妤点了点头,抽身离开。 烟雨阁的着一条路距离镇远候府很近,主要原因乃是因为夏邑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一旦烟雨阁有新来的姑娘时,他总是第一个知晓的。 而此处原先是一个酒楼,向妈妈见到这个商机之后,立刻花大价钱给盘下来了。 曲径通幽处,这条小路没什么人,四周虽然都是一些房屋,可路上行人稀少,三三两两,还都是一些老人小孩。 一路畅通无阻,直达镇远候府。 …… 而另外一边,高栾将这件事情告诉给殿下之后就被责备了一番,此番正低垂着眉眼很是自责。 于公于私,他都是比较在乎殿下的安危的,那样的情况之下,若是他不走的话,只会让对方更加的起疑心。 公孙行止面色阴恻恻的,眉眼间晕染着一股阴鸷的气息,手攥紧又松开,横眉冷对的看着面前的高栾,正欲开口的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萧柏文一脚踹开了房门,气喘吁吁的斜靠在门框上,咽了咽口水道:“公子,人已经回来了。” 公孙行止这才松了一口气,眉间的戾气也消失不见了,抿了抿嘴角道:“昨夜的事情是你安排的?” 萧柏文点了点头也没有否认,“孟姑娘有求于在下,在下不好推辞。”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孟姑娘似乎对于殿下总有一些自卑。 分明聪明伶俐,在外面独当一面的人,站在殿下的面前时俨然就是底气不足,怀揣着自卑的心理,也不知为何。 想了想他终究没问出来。 而孟妤很快就回到了房间,和江玉换了过来,望着一把年纪的江玉穿着一袭女装从窗户翻走内疚的抿了抿嘴角。 她迅速的将妆容重新给扮上,好不容易完成一连串的动作的时候,外头已经响起来一阵脚步声,她麻溜的就跳上了床榻上,将被子盖好。 沈廓推开了房门闻到一股女儿家的胭脂味道,不由得皱了皱鼻子,“太子殿下?” 孟妤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的应道:“沈公子怎么来了?” 沈廓松了一口气,“王爷让在下来看看太子如何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舅舅 孟妤伸手掀开了帷幔,对上沈廓那关怀备至的目光,面色苍白,嘴唇乏力,秀发垂下,慵懒的眉眼间自带风情。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隔着珠帘的缘故,这惊鸿一瞥让沈廓心中一紧。 难怪都说商洽有个弱不禁风的太子,姿容无双,敛尽风华。 未曾见面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些话夸大其词了,可如今倒觉得很有理。 “有劳王爷挂念了,本宫无碍!”孟妤笑着弯了弯眉眼。 沈廓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晚些时候太子不如一块去用膳吧!镇远侯本就是在为你接风洗尘的,昨夜你未曾出现,今日可不好再推辞了。” 孟妤并未拒绝,点了点头应下了。 沈廓见状也没再继续叨扰了,转身将房门带上就离开了。 而她则是陷入了沉思,江玉到底和镇远侯说些什么了,对方居然就这么默认了下来? 还是说公孙行止另做打算了? 她不怕应对镇远侯,就是怕那人退让,亦或是被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心中隐隐约约有些担忧,可想了想很快把这个念头给抛之脑后了,毕竟如今在一个屋檐下。 人一走,她就有些体力不支的倒在了床上,还好时辰还早,不急于这一时,她在公孙行止那里喝了药,药效上来了一下子有些控制不住的就困意席卷而来。 申时的时候,江玉这才重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是从后门悄无声息的绕进来的,短短几日,他们的人已经到达了并州,将镇远候府的一些人给取而代之了。 所以相对而言,他们的住处比较的安全。 “他倒是沉得住气!”萧柏文望着被公孙行止烧掉的密函揶揄道:“从前未曾发现五皇子这般有手段,如此看来倒是我们都小瞧了他。” 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公孙则身死,公孙胜被关在了皇陵,安平妃也因此受到牵连打入冷宫。 如今朝中他可谓是独揽大局了,可迟迟不上位,也不知在等些什么。 公孙行止面无表情的望着被烧得恭恭敬敬的密函,轻飘飘的开口,“他蛰伏了十多年,怎么会失败么?” “大皇子对他不薄!”纪子瞻觉得此事太荒缪了,有些难以接受。 所说皇家子杀父,父杀子这样的事情不少,可大皇子一向待公孙离如同亲兄弟,又怎会下得去手呢? “公孙则是对他不错,可公孙离不是知恩图报的羔羊,他是蛇!”公孙行止轻笑一声。 是一条忘恩负义的蛇。 更不用说当初被寄养在皇后膝下都是他蓄谋已久的,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的。 他和公孙离本就是同一种人,只是恶不同,善不同罢了。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萧柏文摇晃着手中的折扇若有所思的道:“绍安那边若是按照传来的密函这般的话,殿下得尽快将并州收复才行,以防万一。” 若是圣旨传来,夏邑蛟搞不好就要倒戈相向了。 公孙行止敛了敛眉梢,“先看阿妤那边,若是说不通,那就只能用武,子瞻和江将军将并州的地形探查清楚,以及他短时间内能够调用多少的兵力。” 二人颔首,“是!” “那我呢?”萧柏文有些不解的指了指自己。 公孙行止斜睨了他一眼,“阿妤的身份是你安排的,后续你全权负责,保护好阿妤。” 高栾不适合出现,毕竟楚韩州认识。 萧柏文扯了扯嘴角,忍了又忍,憋住内心的不爽。 绍安那边怕是早就乱起来了,皇上生病了,这个病事发突然,明眼人自然是大慨猜的到的。 可皇帝既然未曾察觉,由此可见此事乃是身边人所为。 他们也得抓紧时间才行。 若是公孙长堰一死,商洽乱那是注定的事情,到那时诸侯也随着蠢蠢欲动,一发不可收拾。 阴恻恻的天气卷着雾气,傍晚时分就楚韩州前来寻孟妤了,她也没做他想,简简单单的换上衣物就随着人离开了。 游廊下她走得缓慢,面色不大好,裹着一件大氅。 楚韩州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许是不耐烦了,没好气的停下来,眉头紧锁很是烦躁的就拽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孟妤包扎好的伤口顿时裂开来,表情痛苦的反抗。 对方熟视无睹,只是不悦的道:“照太子这个脚程,怕是到了都已经散了。” “楚韩州!”孟妤忍不住的提高了音量,直接爆粗口,“你他娘的弄疼我了!” 楚韩州一惊,似是没想到她会说脏话,脚步一顿回首望她,一低头就瞧见她手腕处弥漫着血迹,瞬间染红了他的手,吓得松开了手。 “我可没用力!”楚韩州有些惊讶的道。 孟妤白了他一眼,垂下手腕,鲜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的落下来,表情扭曲着,“继续走吧!慢点,我身体不舒服,跟不上。” 楚韩州也没再继续催促她了,面色有些复杂,“要不还是找个大夫吧,好端端的你手怎么了?” 孟妤眨了眨眼,敷衍的说:“没什么,受了点小伤,屋内碎了个花瓶,不小心划伤了。” 楚韩州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没有怀疑。 很快,她就被带着离开了镇远候府,虽然心中生疑但也没有多想。 并州城气候宜人,温度也不错,就是春天多雨雾,有些凉飕飕的。 而这群人好巧不巧的就将接风洗尘的地方摆在了江面的画舫上。 孟妤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上去,内心想骂娘。 还没进去呢!就听见了载歌载舞的声音,很是熟悉的场景,她强忍着一股难闻的胭脂味道,慢吞吞的随着楚韩州进去。 画舫内都是一些并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李拓他们,见到她出现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夏邑蛟一眼就看了过去,若不是因为昨日有人和他提前打过招呼,他必然是要怀疑的,这般想着笑吟吟的就起身朝着她走了过去,“玉楼啊!” 这些人自是不识商洽太子名号的,所以权当是镇远侯的远房亲戚。 孟妤淡淡一笑,拱了拱手,低声道:“舅舅。” 第四百六十三章 画舫凶险 二人一唱一和的,倒是让在场的人都没有怀疑了,也因此打消了李拓的猜忌。 很快她坐在了李拓的旁边,身上弥漫着淡淡的初春的寒气,他扫了对方一眼,视线落在了孟妤的衣袖上,眉头不由得蹙起,“太子受伤了?” 孟妤望着没法抬起来的手腕,强颜欢笑的道:“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划伤了,来的路上楚公子觉得本……觉得我走得太慢了,这不就把伤口给扯开了。” 坐在不远处的楚韩州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些话的,可是不敢反驳。 李拓捏了捏眉心,不知为何心情没来由的烦躁了起来。 “本侯敬诸位一杯啊!”夏邑蛟热情似火的开始招待着在场的诸位,举杯畅饮。 孟妤的存在就只是一个过场罢了,并不怎么重要,夏邑蛟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唤她大侄子的。 场面和谐得过分,可她那草率裹好的伤口又裂开来了,鲜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声音很细微,李拓却听见了,忍不住的朝着她看了过去。 这人身子骨弱成了这个样子,若不加以调养,谁知道能活到几时呢! 还没等他开口呢!旁边的沈廓倒是小声朝着孟妤开口了,“太子。” 孟妤望向他,只瞧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药瓶来,旁若无人的就撸起了她的衣袖。 孟妤一愣,下意识的就要躲开这个触碰,沈廓却固执的抓紧了她纤细的手腕,“若是不上药,一会被侯爷发现了,会觉得我等虐待了太子。” 听到这话,孟妤这才老老实实下来的。 耳畔丝竹绕耳,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江面的风吹得猛烈带着各种花香,橘黄色的烛火下,江面出奇的平静。 …… 得知孟妤出去了之后,公孙行止坐立难安,人不在身边的时候就很担心了,如今人在眼皮子底下更加的担忧,暗搓搓的攥紧了面前的一株栀子花,还未曾用力,就已经化为粉末了。 纪子瞻自身后看去,不由得蹙眉望向旁边的高栾问道:“太子的武功是你教的?” 高栾摇了摇头,“并不是,太子的武功乃是他自学的,都是一些武功秘籍,我给殿下收集的,殿下自己摸索的。” 所以殿下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他也不得而知。 倒是萧泊文非常的沉得住气,那日大雨滂沱当中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呢! 太子殿下我武功绝对在他们所有人之上,只是一直强压着未曾被人知晓罢了。 “殿下,”纪子瞻走上前道:“事情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并州这个地方,若是镇远侯府出事的话,镇远侯短时间之内可以调遣到一万援兵,若是咱们想要动手,只怕是来不及,咱们人手不够。” 况且他还有晋阳那边的人帮忙,如今晋阳的襄王帮衬着,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带了多少人,会不会有援兵,若是贸然出手的话,怕是难以全身而退,就算是能够成功击杀了镇远侯,那么殿下的身份也会因此泄漏出去的,他们所有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孟姑娘受的那些苦,也是付诸东流了。 公孙行止敛眉,表情有些神秘莫测。 萧泊文收起了扇子问道:“殿下是打算将镇远侯收为己用?还是……” 毕竟这个镇远侯乃是殿下的亲舅舅,难保对方不会心软。 可是萧泊文错了,从东宫那样地方出来的人,怎么会心慈手软呢! 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舅舅了。 公孙行止眯了眯眼,面无表情的甩了甩衣袖,面前的栀子花瞬间折断,他目光清冽,语气寡淡,“废了他。” 几人明白了。 太子还是惦记着先皇后的情面,不会赶尽杀绝的。 不过但愿对方不会做得太绝。 酉时的时候天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天空阴沉沉的飘起了细雨,公孙行止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的,思前想后还是和高栾一道离开了镇远侯府,悄无声息的没入了人流当中。 而此时的画舫上一片祥和的画面,这些人讨乱的都是一些风月之事,没一个是有用的消息,搞得孟妤不免烦躁了起来。 “不如一起出去走走?”李拓似乎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朝着她邀请道。 孟妤微微怔愣了一瞬,也没有拒绝。 二人悄无声息的从画舫离开,走到外头去。 画舫正朝着江面晃荡着,一股春风乍起带着斜飞的雨水。 “伤如何了?”李拓侧目而视的问道。 孟妤含笑着摇了摇头,“多谢王爷挂心,已经无碍了,皮外伤罢了。” 李拓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负手而立,场面诡异的和谐。 孟妤嘴角扯了扯,想到那般姿态的人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还真是多变呢! 外头寒冷,二人也没站多久,孟妤就打算找个借口回去的时候,突然踩到了什么,这下面是空心的,而且似乎还有着锋利的东西顶着她的脚地板,不由得脸色大变。 “王爷!”她扯了扯李拓的衣袖,抬起头看向他,动了动嘴角。 李拓很快反应过来,眯了眯眼,脚挪动了一下,迅速的就伸手拉过她的胳膊,带着人飞上了画舫的顶端去。 劈里啪啦的声音乍起,画舫的木板下一下子就涌出来了一群黑衣人,也从而惊动了画舫内的人。 楚韩州和沈廓身形一闪就冲了出去,李拓已经和一群黑衣人纠缠在了一块,一遍还要护着孟妤。 “公子!”沈廓大惊失色,拔剑飞了过去协助他。 “言和,将太子护住!”李拓将人一掌推了过去。 沈廓稳当当的给接住了,带着人转了个身,急急忙忙的嘱咐道:“殿下自己小心。” 镇远侯慌慌张张的也拔出了长剑,“什么贼人,居然敢在本侯的眼皮子底下动手,给本侯拿下!” 镇远侯也不是吃素的,走到哪里都是带着护卫的,很快一群人就厮打在了一起,孟妤只能尽力的让自己降低存在感,往安全的地方而去。 这群人来势汹汹,刀刀致命,目标似乎是李拓。 孟妤神色复杂的看着被一群人围住的李拓,不免也跟着担心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本来被打伤了的人黑衣人,趁着对方不备,迅速的捡起了地上的剑,打算来一个偷袭。 孟妤离李拓最近了,瞳孔骤然睁大,想也不想的就捡起了地上的剑刺了过去。 第四百六十四章 惊心动魄 “公子!” 沈廓和楚韩州急得大喊,压根没有注意到扑过去的孟妤。 长剑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水没入了对方的身体,她衣衫都被湿透了,手也在颤抖着。 李拓这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头来,由此同时他身侧的那些黑衣人也都被解决掉了,雨水顺着墨发落下遮挡了视线,朦朦胧胧中有些错愕的望向面前的人。 孟妤松开了手,踉跄的倒退了一步,望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尸体,无论过了多久,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亲手杀了人,这已经是第六个了,苍白着脸神情恍惚的咽了咽口水,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王爷,没事吧?” 李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本王没事,倒是你……” 话音未落,她的身后画舫上,一人飞身而起,手中寒剑举起就要砍下来,李拓一惊,毫不犹豫的就冲上前去将人给拽开了,而这一剑则是不偏不倚的就砍在了他的手臂上。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对方像是源源不断的有人前来支援一般。 夏邑蛟也是习武之人,自然是能够对付一二的,可眼瞅着局势突变不由得也着急了起来,三两步来到了李拓的身边,“王爷先走,此处本侯断路。” “走不了了,”孟妤扫了一眼李拓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感谢呢!就打断了夏邑蛟的话,“画舫底部已经漏水了,快去问问船家有没有救生的东西。” “船家已经死了。”楚韩州抽空冲了过来,面颊上都是血,一筹莫展的道。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如今的这个样子,这些人固然是晋阳那边派来的。 这是打算将他们给扼杀在商洽境内,如此一来就可以成功的洗脱罪名了。 然而此时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了,他们若是再不离开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孟妤眉头紧锁,好死不死的这旁边的船只似乎都是那些人的,又是在船中间,只有拼死一搏了。 “跳水!”她朝着众人看去,毫不犹豫的开口。 李拓一把拽住她,“若是跳水九死一生,这里是湖中间,如何能够……” 他话音未落,人又围了上来,对方招招致命的袭来,饶是他武功高强,也耐不住车轮战的攻击。 孟妤被他一甩直接就撞在了画舫的围栏上,后背砸得生疼。 “言和保护好他!”李拓一惊,朝着离孟妤最近的沈廓喊了一声。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画舫已经全毁了,不少人都成了一具具的尸体,孟妤只能尽力的保护好自己不去添麻烦,手中不知何时又握住了一把长剑。 而就在这时,那竖起的杆子旁边,一个气息奄奄的黑衣人,龇牙咧嘴的从地上慢吞吞的爬起来,趁着沈廓厮杀的缝隙,大喊一声就朝着孟妤而去了。 此番画舫已经摇摇晃晃的了,船内也开始渗水进来了,孟妤还没反应过来呢,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就直挺挺的坠入了湖水中去。 “太子!”沈廓回过神来的时候,将人给一剑封喉了,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而就在这时,江面上突然的出现了一艘小船,船上的人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毫不犹豫的就飞身跳了下去。 高栾大惊失色,“公子!” 回答他的却是寂静无声的湖面,公孙行止不顾一切的朝着刚刚才的方向游了过去,湖底的平静让人提心吊胆的。 高栾来不及多想,划着小船就往画舫那边而去,帮着几人将敌人给厮杀了,一边抵抗,一边变了个声调的道:“诸位,从小船离开。” 这个关键时刻了,大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来不及多想的就飞上了小船上。 而那些黑衣人都是一些水性极好之人,若是就这么走了的话,固然还是会追上来的,李拓脚步一顿,长剑一挥瞬间掀起一阵水花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簇火苗,也不知他用了什么东西,直接将整个画舫给炸掉了。 “走!” 几人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的站在小船上,可是另外三人却担心了。 “公子,太子他……”沈廓担忧的看着那火光四起的地方。 李拓喘了一口气,麻溜的就将衣物给脱掉,表情从容,“下去看看,务必找到人。” 而高栾不敢声张,只好在心中默默的祈祷。 今夜之事事发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原本以为一路上相安无事的,对方也就不敢有太多的动作了,谁曾想居然还有这么一出等待着他们。 那些人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三人想也不想的就跳入了水中去,都是会水之人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伴随着烟雨蒙蒙,江面寂静无声,夜色中波澜不惊,唯独湖水是不是的掀起一阵涟漪来之外,当真是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画舫早就远离了人群自然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高栾担忧的望着湖面心情低沉。 夏邑蛟则是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小船上,也未曾料到事情居然演变成如今的这个模样了。 …… 半个时辰之后,河畔的岸边,水里面突然就钻出来了一个修长的身影,男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怀中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公孙行止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大树底下,满脸担忧的捧着她的脸,浑身都在颤抖着,“阿妤,阿妤,阿妤……” 他一掌将孟妤腹内的积水给逼了出来,她身体本就落下了体寒的毛病了,高烧还未好全,此番手腕处的伤口又裂开了,刚刚才在水中又被炸掉的画舫木头误伤,背后都是血,手腕处都是血,触目惊心。 公孙行止红着眼尾,任凭雨水砸在身上,一声声的呢喃着她的名字。 “殿下,我好疼……”她靠在他的怀中,气若游丝的开口,背后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公孙行止一惊,喜极而泣的抱紧了她安抚道:“阿妤别怕,本宫在这里,阿妤别怕,不疼了。” “阿妤,我们离开这儿。”他把人抱着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往街道的方向而去。 可这夜色,这风雨,他们又不知道身处何处,那里去找大夫。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为你而来 当几人回到镇远侯府的时候气氛沉默下来了,李拓懊恼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李殊!” 夏邑蛟吓得魂飞魄散的,战战兢兢的开口,“王爷……,本侯已经派人前去寻找了,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的。” “侯爷倒是淡定啊!”楚韩州咬牙切齿的讥讽道:“太子好歹也是你的外甥,没想到镇远侯就这么淡定。” 夏邑蛟急切的说:“楚大人明察,本侯比任何人都要担心太子的安全。” 沈廓抿唇不语,今夜之事的的确确是他们的疏忽,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当真是机关算尽,最后却被人来了一招瓮中捉鳖啊!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皇上默许的,亦或者是…… “王爷,不如由我前去看看吧!”沈廓心中放心不下,“我带人前去再找找,太子若是出事了,王爷也不好交代。” 私心而言,他也想去找一找公孙行止的。 李拓也只能答应了,当务之急无论如何都要把公孙行止给找到,如若不然的话,回到金城,文武百官必然是会逮住这个事情来咬他一口,参他一本的。 沈廓趁着夜色就带着一批人离开了,夏邑蛟大气也不敢出,虽然他直到那个太子是假的,但是他也不敢说,如今晋文帝和他这个外甥可谓是将他逼上了死路,他若是说的话,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这般想着,夏邑蛟只能选择做一个哑巴了。 狠狠的咽了咽口水,不安的攥紧了手。 后院这边,当高栾把这个消息给带来的时候,萧泊文和纪子瞻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萧泊文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内来回走动了许久,“你怎么也不拦着殿下?” “拦不住,”高栾后悔莫及的道:“当时殿下跳下去我没反应过来。” “好了,咱们先去看看吧!高栾殿下水性如何?”纪子瞻最先冷静了下来。 高栾点了点头,“殿下的水性还不错,可是我担心……” “既然如此,那就证明殿下是有把握的,你带人去看看,这边我和三公子还得守着,以防万一。” 高栾颔首,“有劳二位了。” 这样一夜注定是彻夜难眠的,李殊出手过于狠辣了,一次性就派出来了这么多的人,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李拓生还的,甚至还打算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在他们出发的时候,李殊就开始部署了的,李拓的存在对于他而言太过于危险,尤其是每次他打胜仗归来的时候,他都总害怕自己的地位受到胁迫,如今好不容易逮住机会了,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李拓在晋阳的名声很高,他若一死必然战争四起,而那时他再派出自己的人,立下赫赫战功,自然稳坐太子之位了。 至于公孙行止,他早就瞧的不顺眼了,死乃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让他死得太便宜了,心中难免有些不甘。 灯红酒绿的飘香院内,李殊醉生梦死。 “公子,来喝一杯么!” “好!” 直到一个黑衣人前来在他耳畔嘀咕了几句之后,他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随后表情严肃了起来,“当真?” “殿下放心,此番咱们派出了数百名高手,就算是襄王再武功高强,也会精疲力尽的。”黑衣人拱了拱手道。 旁边的李沧听了这一番话之后不由得担心了起来,有些害怕的嘀咕着道:“皇兄,此事若是被父皇知道了的话……” 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死的。 父皇最讨厌的就是兄弟之间的自相残杀了,几年前三皇兄和六皇兄起了争执,二人大打出手,而且是因为一个女人,从那以后二人就被流放了,直到如今都还没有回来。 李殊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此事你不说,我不说的,谁会知道,父皇就知道安于现状,殊不知此番商洽已经内忧外患了,若是我们借助这个机会一举进攻的话,到时候整个商洽不还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么?” 十三州,尽在他的手中。 李沧本还有些担忧的,可是听到这一番话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鼓舞,当下态度就发生了改变。 二人把酒言欢起来,在此处醉生梦死。 却不知他今日所作所为,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 …… 一夜的光阴很快就过去了,孟妤悠悠转醒的时候是在他的怀中。 公孙行止抱着人走了几个时辰,这才徒步走回了城内的,却暂时没法回去,只好随便的找了一家客栈,亲历亲为的给她把脉,抓药。 “殿下!”她迷迷糊糊的呢喃着。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都快被水淹死了,没想到他出现了。 公孙行止身子绷紧,将手中的药给放下,小心翼翼的把她给扶起来,“阿妤别说话,一会我带你回去。” “殿下,你不能和我一起回去的,”气若游丝的望着面前的人,“会被……” “阿妤,不会的,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本宫带你回冀州,哪里不会有危险的,不去晋阳了,本宫不怕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他匆匆忙忙的打断了孟妤的话,抓住她的手,眼底阴骘疯狂。 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从未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可昨夜他怕极了。 “可是殿下……我若不去,两国开战,血流成河,商洽这么多的百姓怎么办呢?”她何尝不想一走了之,待在他的身边呢? 可不行啊!她喜欢的人是商洽的太子,是一国储君,他的身上有着千斤重的担子。 “阿妤,你要本宫怎么办?”他苦涩的笑了笑,垂眸望着她,“他们要杀的人是你,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殿下……”她抓住他的手,眼神坚定,“夺了并州吧!我陪着你,你生我生,殿下会是一个明君的,商洽需要殿下,就三年而已,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昨夜的事情虽然惊心动魄,可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她向来不喜欢伤春秋。 商洽已经四分五裂了,不管是公孙离也好,公孙瑾也罢,他们都不适合那个皇位。 若是她一走了之了固然很好,可那将是血流成河的代价。 他将人拥入怀中,声线颤抖,眼睫抖动着,“阿妤……你是本宫求来的对不对?” 是他跪在佛前十多年,一边超渡亡魂,一边压抑自己。 佛见他苦,特意送来的。 有滚烫的泪水,落入她的脖颈间。 她抬头,眼眶湿润,含笑着回应:“对,阿妤是为殿下而来的。。” 能得你这般对待,孟妤死而无憾了。 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身边无亲人,无好友,虽身居高位却万般无奈。 高处不胜寒。 他不去就山,山却来就他。 若是一场梦,那也该给你一个完美的结局。 第四百六十六章 那就却之不恭了 如今这般模样,她若是和公孙行止一块回去的话,固然会惹来他人的猜忌的,外头恐怕已经忙碌着寻她了。 而公孙行止却未曾在意这个,直到酉时三刻的时候,他就打算将人带着离开了。 他将人给抱起离开了这处客栈。 孟妤没有太多的力气,只好窝在他的怀中。 镇远侯府这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众人找寻了这么久,却一直未曾有任何的消息,城内也议论纷纷起昨日的事情来。 虽然事情是在湖中央发生的,可是那巨大的爆炸声不少人都是听见了,据说今日从湖水中打捞出了不少的尸体上来。 路边的小摊贩上坐着一些人,时不时的议论起来,连带着客栈,酒楼,也都在讨论着此事。 “要我说啊!该不会是邵安城那边派来的人吧?”人群中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突然开口道。 众人朝着这个声音看了过去。 此处大部分都是一些学者聚集的地方,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在此畅谈一些国家大事,虽不能入朝为官,却也不影响他们对这些事情的关注。 此话一出,众人当场就议论开来了。 饶是邵安城那边隐瞒得多好,这边也收到了不少的风声的。 其中一个男子轻声道:“这件事情,怕是和太子殿下被送去当质子有关啊!” “要我说啊!绝对是的,皇上怕是前来敲打镇远侯的。” 可不是么!这镇远侯好歹也是太子的亲舅舅,如今太子成了质子,皇上恐怕担心镇远侯会因此造反。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开始往更深处揣测了起来。 路上行人三三两两,高栾冒着一阵阵的牛毛一般的细雨四处奔走着,已经被吓出冷汗的时候,总算是瞧见了云雾四起的街道上突然出现的身影了。 二人微微一愣,很快就朝着那人跑了过去。 “殿下……”江玉心有余悸的看着这一幕。 公孙行止月白色的衣衫飘飘然,身上落了雨水,染了春寒,却将怀中的人护得好好的,泛白的嘴唇微微一动:“昨夜他们可曾看见本宫?” 高栾摇了摇头,“并未,属下敷衍过去了,未曾提及殿下出现过。” “那就好,那就让他们继续找下去,阿妤这段时间会以女装的身份陪在本宫的身边。”公孙行止松了一口气。 江玉急切的道:“殿下,不可……” 他们此行危险重重的,若是再将孟姑娘带在身边的话恐怕会出事的,而且邵安城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皇上已经下旨了,一个是派人前去攻打冀州的,一个则是送来给镇远侯的,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还未曾开口呢!公孙行止怀中的人就动了动,声音虚弱的朝着江玉开口道:“前辈不必担心,孟妤不会给殿下添麻烦的,等襄王他们离开,孟妤还会随着他们一块的。” 七叶和凉月还在晋阳,她不可能对那二人置之不理的。 她不是公孙瑾,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 江玉有些惭愧的低下头没再说些什么了。 “回去告诉萧泊文和纪子瞻,本宫将阿妤找个地方养伤。”公孙行止没在再和他们继续废话了,而是抱着怀中的人朝着高栾吩咐道。 二人迟疑了一瞬,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也罢!只要瞧见殿下安然无恙的,其余的也就都不重要了。 …… 镇远侯府内,沈廓带着人找了一天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不由得开始觉得心慌了,他冒着雨,空手而归,神情复杂,黑衣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心跳得很快,身上冷冰冰的,站在游廊下,神情肃穆,雨水顺着手指,墨发,滴滴答答的落下来,砸在脚下的木板上,清脆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了几分。 李拓背对着房门,手指攥紧,负手而立,下颚紧绷,嘴角抿成了一条线,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中似有着些惋惜在波动。 “言和!”他沉重的开口,“此事先暂且搁置,湖水冰冷,他又不会水,若是真死了,也只能说她命该如此,等并州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本王会回金城跟父皇请罪的。” 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 “王爷不觉得奇怪么?”一旁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楚韩州总算是开口了,“为何太子出事了,镇远侯一点表情都没有?” “皇家无亲,你以为夏邑蛟真把公孙行止当成自己的亲外甥了不成?”李拓淡声说道:“他若是真看重公孙行止的话,也不会和父皇暗中往来的,就是因为知道公孙行止迟早都是要死的,所以早早的就给自己安排好了出路的。” 拥兵自重的人,迟早都会成为皇帝的心腹大患的,镇远侯手中的兵权虽然不多,可也足够让公孙长堰起了杀心的。 正如他也始终被父皇提防着一般,这些事情都是不可避免的。 楚韩州闻言静默了下来,这件事情确实不大好说,自他们来到并州,镇远侯对于自己的这个外甥态度也就是那样的。 半月之后,邵安城内。 皇帝的身体时好时坏的让人找不出问题的所在,就连太医也没撤,反观公孙瑾在朝中却越发的不受人待见了,所作所为,一言一行都受到了众人的讨伐。 可尽管如此,公孙瑾依旧我行我素的,从而惹来了不少的怨声载道。 如此对比之下,众人一致认为最适合做太子的人乃是五皇子——公孙离。 甚至不少人私底下寻找过他。 今日天气很不错,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以至于外出带着姜茗探亲的公孙离被不少人给留下来了。 这些人似乎早有准备了一般,早就来昌平侯府等待着他了。 长长的花廊下,少年一袭白衣如雪,负手而立,神情温文儒雅的望着面前的这一群大臣,阴阳怪气的道:“阿离怕是不堪重任啊!毕竟父皇一向不看重我,恐怕……” 众人朝着昌平侯使了使眼神示意, 谁不知道五皇子尤为的宠爱云安郡主的啊!若是昌平侯出面的话,或许要简单一些。 第四百六十七章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如今六王爷把他们折腾得够呛,长此以往的话怕是鸡犬不宁啊! 昌平侯拿出了作为岳父的姿态来,上前走了一步,恭恭敬敬的道:“五皇子言重了,如今皇上只有您和六王爷了,您又有皇后娘娘和姜家支持的,只要您愿意这个皇位必然是您的,况且……茗儿打小就嚷嚷着要嫁给顶天立地的英雄,相信五皇子也不会让茗儿失望的。” 他话音刚落,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昌平侯,也不枉费他们这段时间的教唆了。 公孙离抿了抿嘴,背着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指上的扳指,闻言只是轻蔑的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虽然我对皇位没有什么想法,可是几位大人这般的劝解,本皇子也不好拒绝了不是。” 众人喜上眉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高呼万岁。 少年嗤之以鼻,很快离开了昌平侯府,当和姜茗迎面遇上的时候,女子眉眼带笑,端庄中多了些妩媚,一袭月白色的衣裙将她这一副姿容衬托得越发倾国倾城了。 可公孙离却只觉得,真丑! 姜茗嫁给他之后并没有老老实实的,本就是一个心性高傲的人,又如何甘于平凡呢?所以总是时不时的就开始怂恿他和公孙瑾争夺了,也真是煞费苦心啊! “夫君怎么了?”姜茗脆生生的唤道,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公孙离斜了她一眼,满眼的宠溺,然而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没怎么,只是觉着茗儿越发的美艳了。” 姜茗娇羞的一笑,“夫君惯会取笑人家。” 公孙离笑而不语,带着人坐上了回宫的马车,眼底阴恻恻的,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房云翼已经被他成功的派往了晋阳的路上,但愿来得及。 小豆芽,你可莫要让我失望啊! 半月的光景,足以让孟妤伤势痊愈了,她用的药都是公孙行止研制的,不管是去除伤疤,还是其余的,都比普通大夫的好用。 这半个月孟妤一直都是养在一个小院子里面的,在此期间李拓去过烟雨阁找她,孟妤为了安全起见也还是去见了,从而打消了对方的疑惑,别的时间都是待在这个地方的。 而公孙行止一行人则是待在镇远侯府内,暗潮汹涌,她很不放心,非得每日都看见人才作罢。 “这都半个月了,王爷在等什么呢?”夏邑蛟有些坐不住了,他的儿子还在别人的手里面呢!按照这个情况下去的话,迟早要出事的啊! 那群人已经在催促他了。 最多再给他七天的时间,若是再不答应的话,他们就要返回冀州了。 书房内,李拓站在窗柩边,闻言扫了他一眼,“镇远侯很急?” “自然是急的,”夏邑蛟立刻拿出了侯爷的姿态来,忍不住的也提高了音调,“王爷也知道本侯和晋文帝是有契约的,王爷想要从本侯的手上将东西给带走,那么就要将本侯的儿子救下来。” 总算是有些侯爷的样子了。 李拓嗤笑一声,朝着他看了过去,忍不住的扬了扬眉梢,“侯爷似乎低估了对方,本王的人已经前往冀州救援了,可是和侯爷所说的似乎不大一样啊!” 他收到的消息乃是,冀州戒备森严,压根查不到夏侯淳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 夏邑蛟一愣,很快就摇头否认了,“怎么可能,冀州那边并没有什么大人物的,屈家虽然是太后的旁支,但是绝对没有这个实力的。” 他的儿子好歹也是一个世子,就这么被关在冀州怎么可能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没有呢? “侯爷还不明白么?”李拓转过身去,“如今你已经被怀疑了,你的儿子为何千里迢迢的从邵安城回来,你却对此一无所知,难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还不清楚么?” 夏邑蛟顿时有些心虚起来了,他相安无事了这十多年,自然是明白皇帝对于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态度的,可当初为了活命,他不得不这么做的啊! 如今眼瞅着相安无事的生活就要被人给破坏了,他如何不急? 后续李拓没再说下去了,那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只要冀州那边得手了,他这边才好动手,如若不然的话岂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再者,公孙行止下落不明就足够让他头疼的了。 洛城这个地方环境还是很不错的,风光也很好,难怪镇远侯占山为王。 闲着也是无事,华灯初上的时候,公孙行止去了那处宅子试图将孟妤带出去走走,却不知如何开口。 “殿下他……”萧泊文嘴角扯了扯,瞅着站在人家姑娘房门口一直不肯进去的人,一时间有些恨铁不成钢。 公孙行止长身玉立,目光复杂的看着这紧闭的房门,犹豫不决,手紧张的捏在了一块,手心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汗水,不知如何开口。 心中各种可能性都幻想了一番,还未等他酝酿好,房门就被人给拉开了。 孟妤瞧见他有些诧异,“殿下?” “嗯!”公孙行止手庶乎间松开了,表情淡定的嗯了一声。 孟妤杏眼圆睁的看着他,清冽的眸中倒映出他的样子来。 她思考了许久,一鼓作气的踮起脚尖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 然而抱了之后就后悔了!! 她在屋内就听见脚步声了,然后人一直不进来,她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公孙行止身子僵硬了一瞬,手也不知道往哪放,清醒的时候他总是比较的含蓄,腼腆,不失君子风度。 也唯有失去理智的时候,才会和她不顾繁文缛节的亲近。 “殿下,今夜月色很美,我想逛逛。”她羞红着脸松开了人。 这一幕看得不远处的几人欣慰的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萧泊文,大有一种望子成龙的错觉?? 纸上谈兵的经验总是显得那么的僵硬,比如,三人在身后遥遥看着,太子殿下也不知道牵人家姑娘的手。 “萧三公子,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么?”高栾蹙眉看向旁边的萧泊文。 后者啪的一下合上了扇子,遗憾的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第四百六十八章 情深入骨 并州到底不是邵安城,房屋建筑也不似天子脚下的那般金碧辉煌,就连最大的一家酒楼都不敌邵安城的一家小小的客栈。 周遭孩童妇人倒是不少的,这样的小地方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几个显眼的人物难免惹来了不少的目光注视。 公孙行止倒还好,因着他是戴着面具的,可身后的二人情况就不大好了。 萧泊文本就享有盛名,虽然年过二十五,可依旧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目光。 高栾默默的和这两个人拉开了距离。 纪子瞻倒是很洁身自好的,始终和那些女子保持着距离。 萧泊文就不一样了,眉眼带笑的,像是要将这些姑娘都给收下了。 “三公子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场面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原本没什么交集的人倒是成了朋友,可纪子瞻还是有些看不惯萧泊文的作风,忍不住的揶揄起来。 萧泊文斜了他一眼,心不在焉的摇晃着手中的扇子,“有机会带纪兄去见识见识?” 纪子瞻:“……”倒也不必。 他怕看见木栀委屈落泪的样子。 几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一开始还好,可孟妤未曾带着毡帽,这张脸很是招桃花,一路走来不少男子都往她看去,渐渐的胆子就大了,时不时的手中就拿了个小玩意塞给了她。 又因着她和公孙行止的距离让人觉得二人没关系,所以这才胆大妄为的。 孟妤看着怀中的东西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公孙行止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的攥紧了拳头,沉声道:“阿妤,这些东西不好。” 孟妤抬起头看向他,正打算解释的时候,身子被人撞了一下,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呼吸慢了一瞬,她眨了眨眼,小声嘀咕着,“殿下?” 他身子紧绷,有些手足无措的低头看向胸口前的人,“嗯?” “要不要……牵手啊?”孟妤直勾勾的盯着他,像女妖精在勾搭唐僧似的弯了弯眉眼,“这样别人就不会给阿妤送东西了。” 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当真牵了她的手。 某人得意的笑了笑,高兴的低着头。 这一幕看得身后的萧泊文激动的合上了扇子,“还是孟姑娘厉害啊!” 不愧是拿着剑给了他一下的人,一点也不扭捏做作。 难得这么和睦的场面,几人倒是都卸下了戒备,不过进入一家成衣店的时候倒是听见了不少的消息,都是一些妇女七嘴八舌的,而其中却有些是家中夫君做官的,所说的难免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孟妤本只是随便听了一些,可渐渐的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邵安城那边的消息总归是纸包不住火的,公孙行止成为质子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镇远侯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呢?皇上有心隐瞒,而他也不傻,皇帝隐瞒着他,就代表着皇帝还是忌惮他的,所以镇远侯就将计就计了,装疯卖傻的,这样一来大家不就相安无事了么? “所以说啊!这个太子还真是可怜,好端端的居然就这么被皇上和镇远侯给抛弃了。” “可不是么?我这也是听我家老爷提起的,镇远侯老早就得知消息了,只是一直没敢有所动作罢了。” 那两个妇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说着,渐渐的又绕开了这个话题,刚刚才的那个对于她们而言就只是一个不经意间提起的罢了,妇道人家自然是也不知道这其中蕴藏的其他东西。 孟妤横眉冷对,有些不高兴,一脸担忧的抬起头望向旁边的人。 公孙行止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些的,他望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颇为纠结的看向掌柜的,“能否一样来一套?” 小地方的人那里见过这样的大手笔,当下就乐呵呵的凑上前去谄媚了起来。 孟妤一听立刻扯了扯他的衣袖,“我穿不了这么多。” “这位夫人,”掌柜的笑道:“这就是你不解风情了,男子送女子东西,不在于你穿的了穿不了,而是他的心意。” 被揶揄的孟妤一瞬间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旁边的人从容不迫的替她回答了,“是。” 二人站在前面,其余的三人被挤在了门外,萧泊文被不少的妇人围着询问起来,他对付起来倒是游刃有余的,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三岁女童,就没有萧三公子搞不定的女子。 三言两语的这些个人就都离开了。 纪子瞻神情复杂的扫了他一眼,默默的绕到旁边去了。 “为何要买衣物?”出了店铺,孟妤不解的询问,她迟早都是要穿上男装的,这些女装有些过于奢侈和多余了。 公孙行止握紧了她的手,眉眼低垂,眼底情绪暗涌,隐隐有些多愁的意味,“阿妤,本宫在学。” 在学如何讨你欢心。 孟妤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他,展颜一笑,“你送的,我都很喜欢。” 这一路下来他又给孟妤买了不少的东西,她都一一收下了,送到暂时住的地方去,可为了夜长梦多,烟雨阁那边她也得去处理掉的,还有镇远侯…… 回去的时,月上柳梢头,旁边冷冷清清的挂着几颗繁星,此处是个小巷子,四周无人,巨大的槐树下,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视线落在绣花鞋上,低声道:“殿下来冀州真的是为了镇远侯么?” 想要让镇远侯缴械投降不仅仅非要亲自前来,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他前来是为了她。 并州离晋阳不过三五天的距离,他若来了,萧阁老也好,纪老将军也罢,没人拦得住他了。 他早就知道镇远侯不会偏袒他的,不过是…… “殿下……你这样,”她有些泄气的垂下头去。 “猜到了?”他淡定的凝视着她,另外一只手垂在身侧,看着有些无力,“阿妤,你该了解本宫的。” 早在她毅然决然的打李代桃僵的时候就该猜到了的。 “你若是出事了,本宫会和晋阳开开战的。”他语气很是轻飘飘,却带着不容置疑。 第四百六十九章 群起纷争 这所有的一切早就在他的筹划当中,哪怕是被人临时扰乱了阵脚,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照样可以将世人愚弄于手掌之间。 所以那个时候孟妤将他给迷晕了的时候,在前往冀州的路上,他早就将后续给想清楚了的。 最多三年,他势必要将这一切给改写的。 “阿妤会陪着殿下的。”树梢抖动间,她朝着人走了一步,笑着抬起头,眼神真诚。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 他垂眸没说话,将人送回了那处租下来的宅子内去,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找下人。 这几日镇远侯府那边安安静静的,夏邑蛟的态度很是模棱两可,但是他也知道不敢将假太子的事情给说出去,总是在旁敲侧击的询问着真正的公孙行止去了何处却都被高栾给敷衍了过去。 月上柳梢头,三人在屋檐下静默了许久,时不时的朝着那屋内看去。 “高栾,你还是去催一催殿下吧?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和夏邑蛟好好的谈一谈的,再继续耽搁下去冀州那边咱们来不及了。”萧泊文握紧了手中的扇子,朝着高栾蹙眉道。 殿下一向稳重,短短的时间之内将冀州众人制的服服帖帖的,可唯独面对孟姑娘的事情的时候,总是容易失了理智。 他担心孟妤影响殿下的判断力。 高栾神色复杂,迟疑了一瞬,这才转身朝着游廊的尽头处而去的。 而此时的房屋内公孙行止摘了面具,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人,试图想要将其拉近一点,再拉近一点,拉在怀中。 孟妤坐在窗柩前的一张黄花梨木桌上,抬起头撞入他深邃的眸子中。 面前的人突然走近倾身而来,手忽然的落在了她的脸上,气息停滞间,旖旎的气氛正在环绕着的时候外头一阵敲门声打碎了这个气氛。 高栾隔着房门低声开口道:“殿下,该走了……” 夏邑蛟还在等着的呢! 若是被晋阳那边给抢先了,到时候他们可功亏一篑了。 局势不等人,他们只能尽快的抓紧时间。 公孙行止倒不觉得尴尬,只是停止了动作,耳根处情不自禁的就染了一抹绯红,每每情到深处时,总是有些难以自控。 他看着孟妤道:“公孙离娶了云安。” 孟妤点了点头,这个她知道的。 “这几日阿妤好生在这里等着本宫,若是无趣了就出去走走,本宫让高栾留下来陪你。”他垂下手,神色自若的开口道。 孟妤听话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却被人一把拽住了,孟妤猛的凑上前亲了他一下,一触即放,“我会在这里等着殿下回来的。” 公孙行止:“……” 他都不知道自己时如何走出这间房间的,只是唇瓣上依旧热热的,心跳不断的加速,若不是面具遮挡住了,就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面红耳赤的样子。 可饶是如此,还是被眼尖的萧泊文给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的揶揄了一句,“殿下,您耳朵怎么红了?” 纪子瞻嘴角扯了扯,他一直觉得那个孟姑娘是一个狠人的,只是再殿下的面前习惯性的敛去了一身的芒刺罢了。 看模样,大概是被孟姑娘给调戏了。 …… 他们离开之后,孟妤就从屋内出来了,抱膝坐在阶梯上,身侧站着高栾,她望着月亮道:“高大哥,殿下这半年很苦吧?” 高栾虎躯一震,此事殿下一直让他瞒着的。 那半年殿下确实不好过,冀州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收复的,尤其是殿下没权没势的,想要让那多的人都臣服于他谈何容易呢? 所以在刚刚初入冀州的时候,殿下就凭借一己之力将冀州的二十几个军中高手给打得心服口服,青衫染了血,如狼一般的眼神更是杀了不少的贪官,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将冀州给收拾得焕然一新,更是叫人心服口服。 除去休息睡觉的时间,大半的功夫都是在军营当中,以及对付着邵安城那边的突发情况。 房云翼被公孙离给监视着的,自然是不敢和殿下有往来的,只能和远在晋阳的孟妤有些书信来往,公孙离对此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也不知为何那个公孙离唯独对孟妤时有几分的人性。 高栾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些,孟妤却失神的看着月亮,嘀咕着来了一句,“高大哥,我想让殿下万人之上。” “从我第一眼见到殿下的时候,我就觉得他那样的人,应该是站在权力的最顶峰的,而不是被人折去了羽翼关在了不见天日的东宫。” 高栾扫了她一眼,站在她的身后,不怎么会说话,却也知道孟妤是真的喜欢殿下,他想了想道:“孟妤,殿下不是很懂情爱之事,初到冀州的时候,他为了你,看了不少的话本子,还像萧三公子请教。” 孟妤笑了笑。 三人离开此处之后,就一路去了和夏邑蛟约好的酒楼。 “邵安城的圣旨不出意外的话,大概这几天之内就会传到了,到时候容易让夏邑蛟自我乱了阵脚,所以咱们得抢在圣旨到来之前尽快地方让夏邑蛟做出选择,亦或者是……殿下打算将人给杀了。”萧泊文道。 若是将夏邑蛟杀了的话,那么并州城内就群龙无首了。 夏邑蛟好歹也是一方诸侯,而且势力不弱,他手上的兵权,以及各个地方的遍布势力,都足以引起骚乱,如今,要么将其给斩杀了,要么就是收为己用。 可他一死,必定引起骚乱的。 公孙行止衣袂翻飞,敛了敛神色,“这是本宫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并非是和他合作的机会,而是夏邑蛟活命的机会,他要的不是夏邑蛟的臣服,而是让他放下整个并州城的一切,束手就擒,而不是让他拔剑相向。 萧泊文微微蹙眉,也有些搞不清楚这个太子到底想要干什么了,不知为何他的每一步棋都让人看不懂,却又能够恰到好处的让人心服口服。 几人很快就到了这城内的一家最大的酒楼——醉天居。 第四百七十章 要么死,要么降 夏邑蛟早就在此处等着了的,他既要避开李拓他们,又得在这些人当中周旋,深怕对方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从而杀了他唯一的儿子。 几人推门而入,包厢内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夏邑蛟愣了一瞬,随后堆着虚伪的笑上前,“诸位让本侯好等啊!不知诸位今日在城内逛得如何?” “此处山水极好!”萧柏文摇着扇子悠悠开口。 夏邑蛟笑了笑,招呼着几人坐下,还不忘给其倒酒,一边观察着几人的动向。 他身边就带了两个护卫,此番也站得远远的。 公孙行止未曾动作,而是斜睨了他一眼,神情冷漠疏离,“侯爷想清楚了?” 夏邑蛟一怔,倒酒的动作微微一顿,似是没有算到对方居然这么直白的就开口了。 琉璃杯内酒气弥漫开来,几人表情各异,萧柏文最为轻松和自在,还一脸怡然自得的拿起了杯子闻了闻,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嘴角,“这酒……似乎很不错啊!” “萧公子若是喜欢,本侯送你几壶!”夏邑蛟打着哈哈的道。 萧柏文笑而不语。 夏邑蛟顿时紧张兮兮了起来,握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抖,心中止不住的忐忑,那戴着面具的男人太吓人了,强大的压迫感愣是让他没法淡定下来。 公孙行止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面,直到琉璃杯内的酒不经意间洒了些出来之后,这才掀了掀眼皮子,如墨般的眸子镶嵌着寒冰似的,薄唇轻启,“在下给侯爷一个选择,要么降,要么……死!” 夏邑蛟手中的酒杯啪的一下掉在了脚边,酒水溅了出来洒在了他的衣摆上,不免有些怒火中烧的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道:“本侯敬诸位是个英雄,可诸位也不免有些咄咄逼人了吧?” 这些人提的那里是条件,分明就是土匪头子,蛮不讲理。 他好歹也是一方诸侯,若是答应了这样丧权辱己的条件面子往哪搁? 就算是皇帝在,也不敢这般的得寸进尺,当真是狂妄至极。 然而公孙行止对于他的愤怒置之不理,施施然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放肆!”夏邑蛟拍桌而起,顷刻间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都洒出来了不少,他忿忿不平的厉声道:“此乃本侯的境界,尔等不过是一群乱臣贼子,当真以为本侯怕了你们不成?” 乱臣贼子? 公孙行止眸色暗沉了几分,随即眼中秋霜横飞,他冷笑一声,“好一句乱臣贼子,难道当今皇上就不是乱臣贼子了嘛?” “你到底是谁?”夏邑蛟心中疙瘩了一下,顿时就变得慌张了起来,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此人他认识的。 公孙行止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挥了挥衣袖,抽出了纪子瞻的佩剑,直抵着他的咽喉,一字一句的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侯爷觉得自己还能在乱世中苟延残喘两次嘛?” 那两个侍卫见状也是要剑拔弩张的了,萧柏文眼疾手快的就冲过去点了二人的穴道,皮笑肉不笑的道:“不想让你家侯爷现在就死,还是老实一些比较好!” “你……”夏邑蛟煞白着脸看着面前的人,顿时也不敢嚣张了。 他总觉得自己若是再继续下去,对方的剑肯定就一剑封喉了。 气氛僵硬下,公孙行止收了剑,拂袖而去。 今日之事已经是他能给夏邑蛟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也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 出了这个房门,他日刀剑相向,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皇家之人,杀子,杀兄,六亲不认,皆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他又有何惧呢?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几人就离开了醉天居。 纪子瞻和萧柏文隔着数米远的距离跟在他的身后,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发凉。 萧柏文攥紧了手中的扇子,艰涩的道:“总觉得谁也不了解殿下!” “高栾跟在殿下身边多年尚且只知一二,更何况你我呢?”纪子瞻叹了一口气道。 所以他还是挺佩服孟姑娘的,居然这么胆大妄为,就喜欢上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人。 …… 夏邑蛟回到镇远候府后,内心极度的焦灼,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群人好生胆大妄为,居然这般明目张胆的威胁他。 而他的府中又还居住着晋阳的那几个人,若是…… 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样的道理他如何不知呢?? “侯爷!要不……”管家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表情阴暗,烛火摇曳下,那张脸阴恻恻的,朝着他比了比手式,“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们人少,咱们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是啊!与其受制于人,倒不如先发制人,还能换回一些生机。 夏邑蛟犹豫不决了,为难的道:“若是他们吵淳儿动手,可如何是好?” “侯爷不如想想,就算是咱们答应了他们,他们也不一定会信守承诺的,况且,襄王已经让人尽力的去救世子了,咱们何不……”管家怂恿道。 这个管家跟在夏邑蛟的身边数十年了,算得上是半个军师了,所以他说的话夏邑蛟都会参考的。 深思了片刻之后,夏邑蛟这才道:“此事容本侯好好的想想,就算是要将这些人杀了,也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这些人如今不住在候府内了,想要将其拿捏怕是有些难度,而且万一他们在此处也有人呢? 管家见状,也只好点了点头。 月亮钻进了云层当中去,树影婆娑中,三人悄然无声的回到了孟妤居住的地方。 高栾和她站在外面,瞧见人回来,孟妤咻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提着裙摆奔向月光下的人,“殿下没回候府?” “不回去了!”他淡声道,眼中的寒意却悄无声息的淡化了不少,不知不觉的卷了几分柔和。 孟妤蹙眉,却也聪明的没有追问下去。 身后的萧柏文笑吟吟的道:“这几日怕是都要住在此处了,委屈孟姑娘了。” 孟妤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公孙行止已经牵着她入屋内去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月色染了灰蒙蒙,变得朦胧,从窗杦边的缝隙斜洒进来,公孙行止牵着人入了屋,又迅速的松开了手。 孟妤不明白的看着他,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殿下,你想做什么?” 她有些不安!从得知他来并州就觉得奇怪了。 公孙行止做事情向来滴水不漏的,若是他有心隐瞒,别说是萧阁老他们了,就连高栾也察觉不出什么来。 他垂眸,眼中波澜不惊,只是将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忍了许久,这才轻声道:“在阿妤眼中,本宫是什么样的?” “阿妤为何喜欢本宫?阿妤可知道本宫是什么样的人?” 孟妤蹙眉,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心中虽然疑惑,但也还是如实回答,“因为我痴心妄想,所以喜欢殿下,殿下就是殿下,是天下人的殿下……” “是孟妤的神!” 话音刚落,她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只手捞了过去。 他将人狠狠地抱住,失控得不能自己,恨不得将她嵌入骨髓中,时时刻刻都能够得着,晦暗不明的光线下,眸中的殷红越发的清晰。 “什么时候喜欢本宫的?”他闷声问,“为何不早说?” 孟妤脸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一瞬间脑子也乱了,连正常思考都忘记了,莫名有些冲动。 冲动得想将人给直接拐去结婚。 那个时候她怎么说? 她一个宫女,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她若是说了,旁人怎么看? 他怎么看? “殿下,阿妤很早就喜欢你了。”她低声道。 屋内静悄悄的,他扬了扬嘴角,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 今夜之后,并州注定不会安宁的,夏邑蛟他是一定要杀的。 片刻之后,他将人松开,望着怀中娇小的人,眼神中带着些忐忑,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阿妤,本宫不是很懂,若是何处做得不对了,阿妤记得提醒本宫,本宫会很努力的去学的。”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只是当接下来睡觉的时候却有些尴尬了,这宅子并不大,房间也就三个,外头那几个凑一块之后,就只剩下她这边了。 公孙行止贵为太子,自然是不可能屈尊降贵的和旁人一间的,所以大家都默许了他们二人一间。 孟妤也觉得有些无措。 公孙行止像是看穿了她的无措一般,揉了揉她的脑袋,望着这种瘦了很多的脸心疼得紧,“早些休息。” “那殿下呢?”她一急,直接抓住了他的衣袖。 公孙行止笑了笑,眉目温和,“本宫去和他们一起,就在你隔壁!” “为何不一起?”孟妤蹙眉,急得站了起来,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以前在东宫我和殿下也是一起睡的?” 这话一出口,她瞬间红了脸,别扭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阿妤,”他耳根一红,可终究是男子,脸皮没女子那么薄,误以为是自己没教她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因,耐着性子的解释道:“如今还不行,男女授受不亲,阿妤是大姑娘了,此处不是东宫,对你名节不好,若是传出去了……” 若是传出去了,自然是嫁不出去了的。 孟妤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眼看着他,不知怎的,公孙行止愣是看出了几分娇嗔的意味来。 他心中一紧,暗自腹诽:他怎么可能让阿妤嫁给别人呢? “传出去怎样?”孟妤咬了咬朱唇,明知故问的诱导他。 公孙行止太正直了,太君子风范了。 那怕是看了不少的书籍,对此一知半解了,却对于实际行动也是一时懂,一时又迷糊的。 他眼神闪躲,收紧了衣袖,抿了抿嘴角,却始终没说出来,只是一本正经的一板一眼的道:“女儿家的名节很重要,阿妤……” “咳咳咳咳咳!”孟妤突然急速的咳嗽了起来,吓得他魂飞魄散的。 而此番的房屋外,三个人头挤在一块,竖起耳朵偷听屋内的一举一动。 都是武功不错的人,自然是将里面的对话一字不漏的都给听进去了。 纪子瞻表情复杂多变,心情百感交集。 他堂堂一个少将军,何时做过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了?莫名其妙的就被这两个人给拉过来听墙角了。 还是太子殿下的墙角。 “孟姑娘真猛啊!”萧柏文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这姑娘可不是什么小白兔,那那么容易对付呢? 高栾愁眉不展的嘀咕着,“殿下他不会动怒嘛?” “高栾,你这么不了解殿下?”萧柏文诧异的扫了他一眼,“不应该啊!” 高栾:“……” 他确实不了解殿下,因为他很少和殿下聊天,二人在东宫基本上都是不讲话的。 …… 在孟妤的咳嗽声中,公孙行止不得已留了下来,身子紧绷,瞪大了眼不敢入眠,可某人却还是不怕死的凑上来。 甚至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孟妤牵着他的手,十指紧扣,笑得合不拢嘴,又装模作样的假装睡着了,蹙眉呐呐着,“冷!” 身侧的人一听,鬼使神差的就把人往怀中带了。 孟妤就势钻进他的怀中,整个人贴在他的胸口。 长夜漫漫,他连最基本的警惕和戒备都给忽视了,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却觉得怀中好暖,小小的一只,盈盈一握的腰肢,以及女儿家的清香都让他为之沉迷。 理智被战胜之后,困意袭来,渐渐的陷入了熟睡当中。 …… 冀州多湖畔和船只,从此处到达并州少说也要四五日的路程,而且还得是快马加鞭的情况下。 夜色中一匹一匹的快马从月色下掠过,掀起一地的尘土来。 就在半月之前,夏邑蛟也派了自己的不少人前去营救的,可一直无果,如今这些人得到消息之后,就快马加鞭的朝着并州赶回去。 侯爷有令,让他们回并州。 至于世子那边,已经有晋阳的人在营救了,他们接下来需要的就是回并州去支援侯爷。 “驾!”鞭子挥舞着,领头的人朝着身后的人厉声道:“都加快速度,明日必须抵达并州。” 第四百七十二章 真假太子 近日来各路诸侯都不是很太平,尤其是绍安城那边的一举一动都足以让人提心吊胆的,却始终未曾有人做出举动来。 大家遵从的向来都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毕竟皇位的更替谁说的准了,万一一不小心站错了队,几代人的心血可就要付诸东流了。 然而却也暗中注意着这些事情的一举一动的,尤其是镇远侯成为了不少人都关注的对象。 太子殿下乃是他的亲外甥,此番远在晋阳作为质子被关押着,大家都好奇若是他会作何打算。镇远侯手中的兵权一直都是皇上所忌惮的,所以此番他若是反,必然会有不少人倒戈相向的,皇位更替,江山换代,乃是迟早的事情。 尤其是皇上膝下的那些个子嗣,就没有几个能够和镇远侯相提并论的。 然,此事总归也只敢旁观,不敢近瞧。 一夜的时间内局势突变,镇远侯如果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现如今他已然被逼到了死路上去了,一夜未眠,直到翌日清晨,管家急匆匆的从廊檐下走来,敲了敲房门,低声细语道:“侯爷,咱们的人已经进城了。” 夏邑蛟一听,瞬间卷上来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麻溜的穿了一件外衫就推门而出,表情有些激动,“襄王那些人怎么样了?” 管家摇了摇头,“自从太子下落不明之后,他们几个没有任何的动静,倒是那个叫沈廓的每日都会外出去寻找一番。” 夏邑蛟面色凝重的道:“那就暂且不用管他们,太子是假的,这些人乃是太后的族人,太后生前一直宠爱太子,若是找到玉楼,或许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境。” “那真正的太子在何处呢?”管家不解的询问,若是那个太子是假的,那么真正的太子又去了何处? 晋文帝何等聪明,若是被发现了岂不是会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对于侯爷的这个外甥他虽不了解,可是一些闲言碎语也没少听。 那太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瞒天过海呢? 夏邑蛟也一筹莫展,那日他也只是和他那个外甥匆匆忙忙的见了一面,对方没说多余的,只是告诉他,若是假太子的事情泄露了,到时候他也活不成的。 所以他这才…… 正沉思的时候,突然一把长剑横在了他和管家的面前来,寒光乍现的剑让人心生恐惧。 沈廓从门槛后出现,望着二人眼神冰冷,一袭黑衣染了些晨露,语气不善的开口道:“什么真太子?假太子?” 他本是路过的,一大早的就想着出去寻找人的下落,可是这几日他拿着画像在整个城内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人,公孙行止对他有恩,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可是寻了几日都没有下落。 未曾想就听见了这么一幕。 夏邑蛟脸色大变,咽了咽口水,含糊不清的敷衍道:“本侯不知沈公子什么意思!” “很好!”沈廓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冷笑着勾了勾嘴角,“既然如此,那侯爷就要做好两国交战的准备,以及你对我晋阳欺上瞒下的事情,您觉得若是我们救出你儿子,还会还给你嘛?还是觉得襄王殿下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夏邑蛟一惊,和管家对视了一眼,暗暗的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道:“本侯告诉你,你敢保证不泄露出去?” 如果此人敢泄露出去的话,那么他只好杀人灭口了。 沈廓长剑一收,横眉冷对,“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四下无人,安安静静的环境下只听见一阵阵鸟叫声,廊檐下的沈廓站了许久,一刻钟之后,他神色复杂的扫向夏邑蛟,一字一句的道:“那假太子是谁?叫什么名字?” 夏邑蛟摇了摇头,“这个本侯确实不知,假太子的事情,本侯也是在你们来的第二天才知晓的。” 沈廓恍然大悟了,难怪那日公孙行止突然的病重起来,分明就是怕露出马脚来,所以这才装病的,而第二天的画舫上,很显然是已经事先打过招呼了的。 思极此处,沈廓心中一惊,拂袖转身而去了。 夏邑蛟心有余悸的蹙眉,“此人若是泄露出去……” “侯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如今咱们已经是左右为难了,若是再不抓紧的话,到时候进退两难。”管家担忧的催促着。 侯爷若是再不拿定主意,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他们自己了。 现如今真假太子的事情又泄露出去了,更是雪上加霜啊! 夏邑蛟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朝着他吩咐道:“传令下去,查到那些人的住处,本侯今夜要来一招瓮中捉鳖。” 若是再坐以待毙的话,后患无穷! 管家闻言喜出望外,立刻就去照办了。 而夏邑蛟惆怅的是,他那个真正的外甥到底在何处,究竟有怎样滔天的本领才会做到滴水不漏。 而另外一处,沈廓大步流星的就返回了三人的住处,径直找到了楚韩州,面色微冷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人抵在廊下的柱子上,“楚韩州,我问你,当初在你商洽你见到的太子是什么样的?” 楚韩州被他这么一招,瞬间恼羞成怒的厉声道:“沈廓你发什么疯?” “我问你话!”沈廓提高了音量,目光欲裂,眼中含着怒火。 楚韩州气焰一下子就被他给压下去了,却还是硬着头皮的挣扎着,“你是不是魔障了?这几日你天天外出寻一个质子就算了,我和王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今你又发什么疯?” “我问你话!”沈廓怒目圆睁的攥紧了手中的长剑,他急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如果那个人不是太子,那他是谁?在何处?可曾活着? 亦或是……只是他人的一枚棋子,已经身首异处了? 楚韩州武功不抵他,铁青着一张脸一一交代了。 沈廓这才松开他的,什么也没说,大步流星的就离开了镇远候府。 等他离开之后,李拓这才走出来的,刚刚才的一幕他都听见了,不由得有些诧异。 他和言和认识二十多年,很少见到他这般失态的。 第四百七十三章 较量 “王爷……”楚韩州理了理衣衫看向突然出现的李拓不由得蹙眉道:“沈廓他……” “公孙行止对他有恩,言和这个人向来是有恩必报的,此番想必是有些内疚,不必太在意了。”李拓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虽然沈廓的做法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现如今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父皇给他的期限是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大半的时间了,最多三日他得就将这边的事情给解决掉,也好回去给父皇请罪。 见他这么说,楚韩州便也不好过多的埋怨了,只是有些不满的揉了揉自己的脖颈。 这几日的天气还算是不错的,阳光明媚,微风不燥。 远离了镇远侯府之后,公孙行止他们倒是行动比较方便了,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及了。 又是花开正艳的季节,哪怕是简陋的庭院内也开了不少野花,此处较为僻静,倒像是一个农家小院,没有那么多名贵的奇花异草,倒是果树不少。 暖阳从窗柩的缝隙斜照了进去,屋内安安静静的,花窗旁边的小木桌上摆放着两盆吊兰,绿叶娇艳欲滴,花朵含苞待放,随着一阵阵柔和的春风而晃动着。 孟妤一抬眼就瞧见那吊兰欲要绽放的模样,可视线又渐渐的被面前的人给吸引了。 公孙行止坐在她的对面,她实在是没法静下心来思考问题。 对面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掀了掀眼皮子,慢悠悠的放下了手中的一卷书籍,“阿妤?” 孟妤嗯了一声,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他有些无措的纠结了好一会,紧张的握紧了拳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觉得无趣?” 这几日他们都未曾走出去半步,大多都是在房屋内,他是习以为常了的,可是阿妤还小,不过年过十六的样子,寻常女儿家都喜欢出去逛逛的。 “不如……” “不无聊,”孟妤匆匆忙忙的打断了他的话,有些别扭的举起书本挡住了面容,嘀咕着:“就是和殿下单独在一块有些紧张……” 公孙行止一愣,随即笑了笑,斟酌了一下似是在反思一般,良久之后伸手将人给拉了过去,天旋地转间人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他的怀中,坐在了他的腿上。 孟妤不知所措的瞪大了眼睛,紧张得咽了咽口水,还未来对接反应呢!他轻轻将她的脑袋按在了他的胸口处,声音清浅,“阿妤,本宫也很紧张。” 外头的春风突然停了,万物寂静了下来,耳畔是他心跳的声音,很有节奏的跳动着。 他垂眸下,解释道:“本宫想和你单独待着。” 他试图让她离开的,她没走。 后来她离开了半年,他想外面的风花雪月,山川河流她都该是看过了,那些吸引不了她。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秀发,瞳孔中都是她的样子,另外一只手落在她的腰间,怀中小小的人儿不过半年的时间已然长成了这般尤物,足以绞杀这世间的男子。 而他也不免落俗。 还没等他继续说话呢!怀中的人就已经昏昏欲睡了,卸下了周身的防备直接缩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这几日她日日缠着他陪睡,颇有几分霸王硬上弓的趋势,可真等他陪她休息了,小丫头又紧绷着身子,哪怕是偶尔的撩拨也是壮着胆子的。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正当他享受着这一份恬静的时候,门外径直走来了几个身影。 高栾三人瞧着屋内的一幕瞬间没了声音,连带着脚步也不知道往哪放。 萧泊文手中的折扇轻轻的合上,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发展挺快的啊! 男子青衫落拓,眉目含情的盯着怀中熟睡的女子。 女子如瀑布般的长发披在了腰间,水蓝色的衣裙和男子的衣衫融为了一体,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从远处看去,倒也能够隐隐约约觉得是个美人。 好一副画面。 公孙行止有些不自在的佯装掩饰道:“你们等本宫片刻。” 三人齐刷刷的点了点头,默默的退到旁边去了。 高栾还处于刚刚才的震惊当中久久未曾反应过来,许久之后这才不敢相信的道:“殿下刚刚是……” 萧泊文扇子拍打着手掌心,语重心长的点了点头,“你没看错殿下刚刚抱着孟姑娘了。” 高栾嘴角扯了扯。 纪子瞻促狭的扫了萧泊文一眼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他觉得殿下自有分寸的。 公孙行止将人给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之后这才起身出去与他们打照面的。 廊檐下的三人齐刷刷的给他拱手,“殿下!” “阿妤睡着了。”公孙行止点了点头,神色不自然的解释道。 三人古怪的看向他一时间不明白这话,萧泊文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来,“殿下不必与我们解释此事,我们也不会往外说的。” 他眉梢轻挑,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三人将外面的情况简单的汇报了一声,以及江玉那边传来的情况。 萧泊文神色严峻的道:“邵安城那边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不日便会变天,如今公孙离有这么多的人支持,再加上朝中的不少官员离奇死亡,还有一些昔日效忠三皇子和大皇子的旧部,下场都不是很好。” 至于到底是谁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了,公孙离一边装好人,一边却在背地里面掏空了皇后和姜家的势力,直接将这二人给架空了,就算是有朝一日他登上皇位了,这二人也不能将他如何。 公孙瑾越是出众,越是容易出错,这个时候公孙离上位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闻言,公孙行止脸色倒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微微抿了抿嘴角,“他还不会这么急。” 因为他还没死,公孙离怎么可能高枕无忧的登上皇位呢? 最终的较量是在他们二人之间,他还要看着自己在冀州挣扎的同时在晋阳和商洽之间徘徊。 他们都在赌,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 “不过……房云翼离开商洽了。”萧泊文提起这事也觉得诧异。 第四百七十四章 饿殍遍野,风云乱 房云翼是在半月前离开的,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少,文武百官都是知晓的,乃是借着前去晋阳探望质子的名声,以及晋文帝和公孙长堰之间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也就是说,房云翼此去肩负重任。 也对,房云翼的身上怀揣着不少的秘密。 比如压根就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的人,到底听命于谁,就连文武百官也是云里雾里的。 “殿下……房云翼此人可是要……”纪子瞻提醒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气氛,孟妤从屋内走出来站在身后听了许久,悠悠的道:“他不会说出去的。” “孟姑娘?”萧泊文回首望向她眼神带着一些探究,很是好奇这个孟姑娘为何那般的相信房云翼此人。 就因为在他府中住了一段时间?还是说别的可能性呢? 孟妤点了点头,硬着头皮的走了过来,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房云翼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 “他是本宫的人。”公孙行止替她接了话过去。 二人面面相觑有些错愕,唯独高栾还算是淡定的。 萧泊文一时间有些捉摸不清了,整个人都彻底的傻眼了,不敢相信的扯了扯嘴角,“那个……房云翼是殿下的人?”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 这下子萧泊文是真的想要直接跪拜他了,这也太惊悚了。 在未接触这些事情的时候,对于房云翼此人他的印象就是停留在年少成名,一举夺魁,更是深受皇上看重的青年才俊,当时邵安城也是津津乐道此事的。 那个时候不少人都试图拉拢此人的,尤其是三皇子公孙胜,他一向爱惜人才,所以那个时候没少试图和其走近,无奈房云翼家世清白,又是个孤儿,属实没有什么把柄,哪怕是有人想要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是徒劳的。 面对皇后和大皇子的拉帮结派也是始终保持着傲气的,以至于不少人都在传颂这个状元郎是个清正廉明的人,只听命于皇上。 而萧泊文对于他确实没什么好感,交集也不多,只是觉得此人确实有些能耐,若是皇上的人的话,确实是一个心腹大患,可若是他们的人的话,那的确是一个良才。 公孙行止将事情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没有太详细。 萧泊文只觉得脊背发凉,当初孟妤李代桃僵的这件事情,他一直都觉得不靠谱,很不看好太子殿下。 哪怕是过了半年的时间,依旧这般觉得,想要反败为胜的可能性太过于渺小了。 这数十年,商洽在公孙长堰的手中渐渐的开始走下坡路,如今更是做出卖国这样的事情来,更是奇耻大辱,天下人所不能容忍的。 商洽的江山确实应该改朝换代了。 几人不知何时如了屋内,面面相觑好一会之后,萧泊文这才紧绷着头皮的开口,“如此说来倒是在下杞人忧天了。” 几人没说话。 “所以孟姑娘还要回晋阳去。”纪子瞻壮着胆子的开口道。 原本还较为融洽的气氛也因为这一番话而发生了突变,气温极具下降,尤其是公孙行止脸色阴沉沉的,却不动声色的给旁边的孟妤倒了一杯热茶。 她确实还得回去,商洽一日未曾安稳,她就得回到晋阳,无论如何这三年必须老老实实的给待足了才行。 晋文帝这个人向来是雷厉风行的,若是借助这件事情朝商洽发起战争,商洽如何撑得住? “我……”孟妤迟疑了一瞬抬起头来,犹豫的看了旁边的人一眼,他脸色阴恻恻的有些吓人,她伸手讨好的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殿下,我能自保。”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默默的看向他们二人。 公孙行止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眉眼冷冽的望向她,“你是主子,还是本宫是主子?要走要留,不是你说的算。” “殿下不久前才说阿妤不是奴婢的。”孟妤理直气壮的皱眉直勾勾的对上他。 “退下!”他厉声呵斥着三人。 三人面面相觑,齐刷刷的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高栾有些不放心的回头,却被萧泊文给拽着离开了。 屋内一下子就恢复了安静的样子,他青筋鼓起,胸腔内一股怒火灼烧着,连带着唇色也有些泛白,望着面前的人杏眼水光潋滟,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的样子很是灵动,却带着三分的怯意。 孟妤看了一眼旁边的案板,默默的递给了他,双手摊平的举到他的面前。 公孙行止:“……” 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别过头去,心情复杂的握紧了双手。 …… 青州渭水河畔,一群队伍浩浩荡荡的停了下来,领头的人勒紧了缰绳调转马头朝着马车内的人而去。 突然停下来的马车让房云翼有些疑惑,伸手掀开了帘子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由得蹙眉道:“何事?” “房大人,前面有难民四处逃串。”身穿一身粗布麻衣为了掩人耳目的一个护卫拱手道。 这一路上他们所过之处什么人都有,却唯独未曾遇见难免,此番途径的地方乃是青州,而青州又是最为落后的一个地方,且不说地方经济情况了,百姓能够吃饱已经是幸运的事情了,此处每隔三年就会有一次天灾,或是大旱,抑或是洪涝灾害,又或者是旁的其他的,所以导致了此处的人处于两个极端。 有钱的很有钱,穷的很穷,甚至还出现过人相食的现象。 而在前往晋阳的途中,青州这一处是不可避免的,他们此番又人多,难免会有不少人虎视眈眈的,尤其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土匪。 当初晋阳的人前往商洽去迎接质子,之所以平平安安的,也不过是因为地方官员深知此事的重要性,所以这才强行打压下来的。 可他们这一遭,除了邵安城那边,几乎是无人知晓的。 所以…… 房云翼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之后,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本官去看看。” 男人一袭月白色的衣衫,仪态儒雅风流,举手投足都是规矩,走到不远处的时候就瞧见了随处可见的难民都在此处驻扎了下来,衣服都破破烂烂的,更甚至还有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而此番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这一群队伍,又畏惧他们手中的刀剑,再加上身心俱疲的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跪在地上求救。 房云翼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幕,心情极其的复杂,朝着身后的浦山吩咐道:“将我们的东西给百姓们分下去。” “大人……”旁边的护卫听了这一番话之后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来,拱手道:“这些都是要送去晋阳的。” 这可是两国交流的东西啊!若是分给这些人了,到时候如何面对晋阳的君王? 房云翼怒火中烧的看着他,指着面前的惨状,“难道晋文帝的喜怒哀乐,比我商洽的黎民百姓还要重要么?传本官的命令下去,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分下去,不得有误。” 护卫一听也知道他是真的怒了,倒也不敢继续耽搁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的吩咐人将东西都给分下去。 房云翼是吃过苦头的人,也见过饿殍遍野的情况,所以在上任之后,他对于百姓总是极其的有耐心,但凡是能够为民的事情,他一向不会马虎的,此番又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心情难免有些极端了。 “难道兄长觉得商洽的江山很好么?” 脑海中突然救浮现出了孟妤当初说过的一句话了。 是他太天真了,当真以为自己成了官员,所见之处都是繁华景象,就误以为处处都是繁花似锦了。 是了!旧山河也该收拾收拾了。 一个未曾见过世面的宫女尚且可以有那般的远见,终究是他狭隘了。 虽说这些东西都是杯水车薪的,可总归也算是能够解决燃眉之急了。 “是朝廷对不住诸位,本官向大家保证,不出三年,一定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房云翼朝着众人拱了拱手试图缓解百姓心中的怒火。 然而换来的却是一阵哄堂大笑的声音,众人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施舍而觉得感恩,尤其是在听见他是朝廷中人的时候,更是冷嘲热讽了起来。 “朝廷?朝廷早就不管我们了,如今昏君无能,官官相护,说什么拨款救济,可这么多年,我们何曾见到过半分?” “就是,少假惺惺的了。” 随之铺天盖地的哭喊声席卷而来,房云翼望着这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以至于面对他们的愠怒和扔过来的东西也都未曾说些什么,硬生生的给照单全收了。 最后被护送着上了马车时,额头已经开始溢出鲜血来了,他也未曾在意,只是伸手轻轻的碰了一下有些恍惚。 “到底是朝廷错了?还是无能为力呢?”房云翼讥讽的笑了笑。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在一处觉得恶寒。 什么时君?何以为君? 是为了哪一个皇位而斗得你死我活的? 不。应当是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而为君。 马车渐行渐远,房云翼也陷入了沉思当中,到底当初入朝为官的初心是否还在,那些百姓的眼神中的怨恨和哭喊声还在持续着。 “大人……”浦山有些不放心的轻声唤了他一声。 房云翼抬眼看他,自嘲的笑了笑,“浦山,本官头一次觉得谋逆也并非是坏事。” 浦山吓得瞪大了瞳孔,久久不敢言语。 他早就躲不掉了,曾经一直逃避着,深怕和谁同流合污,然而如今看来人活着,就得站队的,尤其是朝中大臣。 太子对他足够仁慈了,孟妤说话也足够委婉了。 他们都豁出去了,唯独他还在又当又立,既想当一个圣人,有做着和圣人所不符的事情。 当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啊!! …… 入了夜的并州静悄悄的,孟妤不安的徘徊着廊檐下不敢入屋内去,最后只好寻一个地方坐着,直到被外出回来的萧泊文给瞧见了,想了想收了扇子朝着她走过去。 白日的时候因为纪子瞻的一番话,导致她和殿下之间有了一些小小的问题,也不知道后续如何了。 萧泊文冒着生命危险的就走了过去,撩起衣袍坐在了她的旁边,“孟姑娘有心事。” 孟妤点了点头,环抱着双臂,闷闷不乐的。 二人也是老熟人了,所以也没那么拘谨,尤其是她给自己的那一剑萧柏文印象深刻。 “是因为殿下吧?”萧柏文一语点破。 她没否认,但是也没承认,脑海中回想起他的一番话来,“既然如此,那阿妤就别喜欢本宫了。” 他想赶她走! 二人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着沉重的声音,“萧柏文,你退下。” 萧柏文一愣,不敢懈怠的起身,犹豫着离开。 孟妤慢悠悠的站起来回过头望向他,眼神清冽,抓紧了衣袖,咬了咬朱唇,“殿下想赶我走?” “那殿下杀了我吧!”她眼神坚定的看着他,声音很轻,“因为离了殿下,我也无家可归了,我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我以为殿下就是阿妤的依靠,阿妤的命是殿下仁慈才得以喘息的,如今殿下不要了,那就拿去便是……” “所以你要让本宫踩着你骨血爬上那个位置?”春风拂过,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一步步的走近她,目光欲裂有些充血,一字一句的逼问,“阿妤,你要让本宫用你去换天下?” “不是……”她红了眼,没出息的摇了摇头,猛的踮起脚尖抱住了他,哽咽着落泪,“殿下,我会等着你的,会陪你一起活下去的。” “阿妤,你骗本宫很多次了!”他无力的将人抱紧,“人总是要自私一点的,本宫希望阿妤活着!” “你若是不要我了,那就杀了我!”她轻声漫语,却不容置疑。 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任何人。 本就是多出来的一条命,得以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喘息,苟延残喘,唯有他才能让她记得回家的路。 “殿下……不要怕,杀戮也好,硝烟也罢,阿妤陪着你。”她柔声道。 并州大乱是注定的,可晋阳那边需要稳住,她不能走。 并州一乱,各方诸侯群起而攻之,到那时,他手握百万雄兵,已然是一方霸王。 晋文帝如今还不会伤害她,她足以自保。 第四百七十五章 杀人灭口 三日之后,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萧柏文他们总是早出晚归的,孟妤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好在李拓没再探听她的消息,要不然的话她都要以为李拓是一个浪荡子弟了。 毕竟那日马车内的对话太让人印象深刻了,让她不得不猜测起来。 公孙行止走哪都带着她,孟妤也大概了解了一些如今并州的情况,早在未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所以这一战,只可能成功,不可能失败的。 今日风平浪静,阳光明媚,下了好几日的春雨总算是消停了,一路走来,孟妤听到了不少的消息,镇远侯府还在打捞她的尸体,尤其是沈廓几乎是日日早出晚归的。 公孙行止牵着她,闻言不由得蹙眉,“此人与你很熟?” “帮过他一次,也是为了获得他的信任。”孟妤倒是没有掩饰,很坦然的就回答了。 他眉梢聚拢,有些不高兴,却还是牵着人离开了此处。 沈廓确实执着,甚至还亲自画了画像。 一路走来,二人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并非是因为样貌,而是因为女的戴着斗笠,而男的则是带着面具,不由得让人多看了几眼。 穿梭在人流当中,孟妤低声道:“萧三公子和纪公子他们这几日都未曾出现了。” 她几乎是见不到人的。 公孙行止道:“不必担心,他们能自保!” 孟妤便没有在多问些什么了,浅蓝色的衣裙翻飞着,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后。 因为他买的衣物太多了,孟妤几乎是一套一套的换着穿的,未曾重复过。 而公孙行止还会时不时的给她再送一些别的。 “要不要买簪子?”本是想直接回去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家金银首饰店里面,他垂眸望着孟妤。 孟妤摸了摸头发上的梅花簪摇了摇头,“不要!这个挺好看的!” 他这才注意到,孟妤还戴着他当初在东宫送的簪子,心念微动,嘴角悄无声息的微微翘起,当真牵着人离开了。 “让开,让开!” 就在二人准备越过这条街道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来人面色慌张,策马扬鞭,浑身浴血,脸上也是众横交错的伤疤,马儿不管一切的狂奔着。 公孙行止见状将人拉近了怀中,这才躲了过去。 “这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啊!这么火急火燎的,看样子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起来。 那模样也确实不像普通人,衣着打扮都极为的华贵,虽然是简简单单的模样,可也能够看出价值不菲,一看就是那个富贵人家的家丁亦或是仆人,再不济怕也是江湖中人。 “阿妤?”他拧眉,松开了手,小声唤着怀中的人。 孟妤如梦初醒一般,大惊失色的抬起头来,“殿下……那人是宫中的人。” 公孙行止一愣,脸色大变,“阿妤,你先在此处等着,我去看看。” “殿……”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公孙行止已经飞身离去了。 若是对方当真是宫中的人的话,那么也该是来传圣旨的,不把人给拦下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他远去,孟妤环绕了一圈四周的情况打算抄近道追上去,然而一转头却撞上了一个人。 李拓步步紧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带着探究和凛冽的光芒,“孟姑娘?” 斗笠的轻纱掩了容貌,若隐若现的,可李拓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无非就是她腰间的吊坠罢了。 这本该是挂在脖子上的,可这姑娘却喜欢挂在腰间,而且此物非一般的凡品,民间是没有这样的手艺的。 他不由得怀疑这个孟妤的身份了。 孟妤有一瞬间的错愕,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隔着轻纱帷幔莞尔一笑,“李公子真巧。” “是挺巧的,孟姑娘这个舞女倒是当得很自由,不仅能够自由出入,还能谢绝见客!”李拓勾了勾嘴角,笑容阴恻恻的,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孟妤蹙眉,她没想到以女装和李拓打交道这般的难缠,不着痕迹的拉开了距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李公子,似乎管得太宽了,你我并不熟,小女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告辞!” 言罢,欠了欠身,也不等他开口,提着裙摆就欲逃走,然而刚一转身李拓就一掌打晕了她。 轻轻上前,人就晕倒了在他怀中。 身后的那些侍卫本想出手的,见状大为震惊,却也默默的收回了长剑。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倒也没怎么注意到这一幕。 李拓光天化日的就把人打横抱起带走了。 若不是瞧见她和那个男人在一块,他自然不会为难一个青楼女子的,如今也只有借她引蛇出洞了。 而公孙行止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把人追上了,二人堵在一个狭小的巷子里面,他面具被取下,笑容阴森恐怖,眼底戾气横生,手中握着一把软剑。 四目相对,男人大为震惊,还半天这才吞吞吐吐的道:“太子……” “皇上派你来的?”公孙行止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步步紧逼,软剑在阳光的反射着光芒落在男人的身上。 男人一脸紧张得望着他,顿时攥紧了拳头,“太子如何会在并州?太子不该是在晋阳当质子的嘛?” “因为……”公孙行止笑了,笑容逐渐的变冷,眼底闪过一抹妖冶的红,“本宫要造反啊!” 话音刚落,他手中长剑猎猎作响,脚下生风似的袭向他,长剑自他脖颈间划过,悄无声息,只鲜血顺着脖子不断的涌了出来,顷刻间被春风吹得弥漫在了空气中。 他手了长剑,从男人怀中寻到了一封密函。 公孙长堰很聪明,不仅仅有圣旨,还写了密函,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而这个人是被萧柏文和纪子瞻收拾过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让他逃走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出现在此处。 然而,当他原路返回的时候,孟妤早已经不见了身影,直到旁边的一个老妇人告诉他,孟妤被人带走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杀与不杀 “倒是很淡定!” 镇远侯府内,烛火摇曳,树影婆娑,外头繁星点点,明月松间照,清冷的光从未敞的窗杦照了进来。 孟妤被捆绑着坐在床上,对面坐着的正是李拓他一人,另外两个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他慢吞吞的放下了手中的琉璃杯,斜睨了她一眼。 孟妤面色冷静,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约莫也猜到了他此举意欲何为。 “公子这是做甚?奴家似乎没有任何地方冒犯了公子!”她从容的笑了笑,杏眼弯了弯,倒多了抹风情在其中。 “装得可真不像!”李拓冷笑着勾了勾嘴角,“青楼女子,可不是姑娘这般的!” 孟妤心中一惊,倒是未曾想到,李拓这么难缠。 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她抿了抿嘴角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李拓施施然起身,青珀色的衣衫扫过桌角,嫌弃了珠帘走向她,眸中墨色浓郁,橘黄的灯火下脸色有些阴沉。 “在下很好奇,姑娘和那个孟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说了,你会信么?”孟妤讥讽道:“公子不会,既然如此又何必多问呢!总归公子也不会杀我,不就是想拿我引出孟公子么?” 啧! 李拓不耐烦的拧眉,他向来不喜欢聪明的女人。 女人还是笨一点比较讨喜。 这人这般倨傲的样子,倒是和某人有些相像。 思及此处,李拓下颚紧绷了起来,一把掐住她的下颚逼着他和自己对视。 这双眼…… “公子!” 正在这是,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楚韩州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也没多想就推开了房门。 “有人杀进镇远候府来了!” 单枪匹马,一人执剑,每一步都是鲜血,没有人赶上前去阻拦,镇远侯此番已经吓得调兵了。 听见这话,孟妤急了。 李拓闻言眉头一皱,笑着望向她,“倒是没想到,你对他们那么重要,韩州看好她,我出去看看。” 言罢拂袖而去。 孟妤心急如焚的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楚韩州望了过来,怔愣了一瞬,“是你?” 毕竟是美人,印象总是比较深刻的。 镇远候府的前厅,夜色无边,宽敞的院子此刻已经倒下了不少的尸体,男人衣衫上也染了血,所到之处长剑留下一串血迹,眉眼凛冽,周身都是杀气。 镇远候府已经让人准备了弓箭手了,就等着一声令下了,可是又不敢贸然出手,大汗淋漓的擦了擦汗水。 “她在哪?”公孙行止剑指着众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夏邑蛟一脸茫然,他压根就没有见过那个女子。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浑厚的嗓音,“孟姑娘在在下这处。” 李拓踏月而来,眉眼清冽,很是淡定的对上他。 “不如和阁下谈个条件……” “你要什么?”未等他说完,公孙行止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说得很是轻巧。 李拓:“…~” “要在下的性命换她的性命。”李拓愣了一瞬之后,抬了抬眼帘。 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杀这些人,而且父皇的秘密召见了他还有另外的一件事情。 若是可以借着这机会,拿下商洽的并州和冀州,对于晋阳而言如虎添翼,攻克商洽,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所以面前的这个人,他自然是非杀不可的了。 公孙行止笑了,笑容森冷,“你来取。” 李拓闻言,长袖一挥,从旁边的人手中夺了一把剑,招数凛冽。 “侯爷……”管家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不由得上前怂恿道:“咱们要不要……” 直接放箭。 夏邑蛟闻言眉梢一动,若有所思了一会,摆摆手,“先等等,别伤了襄王!” 二人打得不可开交,而且一时间难分胜负,也不知道谁占了上风,谁占了下风。 手中的长剑铛铛作响,每一招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像是不把对方杀了不甘心一般。 后院内,孟妤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将绳索给解开了,小心翼翼的朝着楚韩州看了过去,深呼吸了一下,慢慢的活动着筋骨,视线落在了窗户边,咬了咬牙,一鼓作气的从床上跳下来。 楚韩州见状迅速起身,却还是晚了一步。 孟妤大步流星的踩着桌子跳了下去,疯一般的往前厅跑。 “站住!”楚韩州骂了一句,跟了上去,“该死的。” 镇远侯府的地形她太了解了,一路畅通无阻的就往前厅跑,若是晚了肯定要出事的。 她不敢保证公孙行止会不会自亮身份,也许不会,也许会。 可是这些可能性她都得扼杀掉。 耳畔是和煦春风,寂静无声的后院时不时的冲出了几个丫鬟,也都被她推开了。 “放箭!” 而此刻,夏邑蛟已经不耐烦了,挥手朝着四周的弓箭手下达命令。 李拓闻言转身怒斥,“谁敢!” 然而公孙行止却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和他纠缠。 下一瞬弓箭已经放出去了,二人既要躲开弓箭,又要纠缠。 “夏邑蛟!”李拓厉声道:“你敢!” “襄王殿下,本侯不会伤着你的,你且让开,本侯杀他一个便是,此人留着迟早是本侯的心腹大患!”夏邑蛟波澜不惊的朝着他喊到,这个人他不得不除。 正当他洋洋得意的时候,脖颈突然一凉,一把长剑横在了他的喉咙上,一道清脆且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我看谁敢!” “统统给我住手,要不然我杀了他!” 弓箭停住了。 公孙行止朝着她望了过去瞳孔放大,担忧的就要走过去。 李拓见状长剑一横,下一刻就要刺穿了他的胸口。 孟妤大声呵斥,不惜暴露身份,“李拓,你敢动他一下,你就再也见不到公孙行止了!” 李拓一惊,这个声音…… 他愕然回首,不敢相信的望着对方。 “让你的人退下,要不然我杀了你!”孟妤怒目圆睁的握紧了长剑,“旁人不敢杀你,无非就是忌惮你手中的权势,但是我敢,侯爷不妨试试!” “退下,都退下!”夏邑蛟吓得嘞令所有人都退下。 “阿妤……”他轻声漫语。 孟妤红着眼眶,咬了咬贝唇,内心挣扎着,若是这个时候不杀夏邑蛟无非就是在放虎归山,可若是杀了呢…… 他怎么办? 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啊! 第四百七十七章 比命重要 “阿妤……过来,”他约莫猜到她想干什么,心中一惊,朝着她走了过去。 她摇了摇头,望着这四周四面埋伏的情况,若是放手,他们都走不掉的,倒不如…… “本侯已经让人退下了,姑娘何时放手!”夏邑蛟战战兢兢的看着脖颈上的长剑,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这把剑还是架在他脖子上的。 夏邑蛟一死,并州大乱,群龙无首,他就可以趁此机会将一切都给收复。 若是再不动手,夏邑蛟必然会惹出无数的事端来。 那么……这个骂名就有她而来便是。 “阿姨!”他提高了声音,朝着她望去。 孟妤如梦初醒,而手中的长剑却直接对着夏邑蛟的脖子抹去,刹那间鲜血淋漓,溅在了她的衣裙上,连带着脸颊上也染了不少。 旁边的管家被吓得逃窜,还不忘大喊大叫,“给我拿下她,她杀了侯爷!” 伴随着他话音刚落,已经有一个身影飞身而去,长剑一横管家也随着倒在了血泊中,这一下当真是群龙无首了,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人死了,他们若是再继续动手的话也没个理由。 李拓眉头紧锁的望着这一幕,对于夏邑蛟的死他倒是没放在心上,他如今好奇的是那个女的究竟是谁?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又是谁。 楚韩州姗姗来迟,已经来不及了,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满地的尸体和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夏邑蛟。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结局会是这样草草了事的。 孟妤被他重重的抱进怀中,死死的扣住她的腰肢。 而门外萧柏文和纪子瞻姗姗来迟,事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一切都被打断了。 孟姑娘直接将夏邑蛟这个碍事的家伙杀了,如此一来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二人浑身浴血,他低着头,抬着袖子一点点的给她擦干净了脸,嘴唇因为担忧而颤抖的泛白了起来,眼尾处殷红点点,有些骇人。 她站在他的面前,抬起头望着他,泪水滚落下来,“对不起……” “我不想杀他的,可是不杀他……他会对你出手的。” 比起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她宁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曾几何时,拿笔的手,也这般决绝的握剑了。 公孙行止望着她这张还带着血的脸心如刀绞,“阿妤……以后别杀人了,好不好?” 是他不好。 他当初不该逼她杀人的。 她踮起脚尖圈住他的脖子,“对不起……我知道他是你舅舅,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对你下手,殿下……” 李拓一惊,脸色大变。 舅舅?殿下? 倒是同样从外头回来的沈廓恍惚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李拓的身边,低声道:“当初的太子是假的。” 假太子?? 李拓瞠目结舌的望向他,“你如何知晓?” “镇远侯和管家的对话我听到了。”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萧柏文扶额。 孟姑娘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直接把一切都放在了明面上来,撕破脸皮,和李拓他们杠上。 “阿妤,他们不重要!”他在她耳畔低语,把人抱着踩在了他的脚上,“可有受伤?” 她收敛了哭声,摇了摇头。 公孙行止将手中的长剑丢下,转身就这么抱着人踏过尸体。 孟妤挂在他的身上,眼圈红红的,浑身都在颤抖。 她还是接受不了杀人的冲击,每一次动手都觉得身心严重的被击溃,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消化下来,他不在的时候,她会压下恐惧,可自从在他面前哭过之后,就再也绷不住了。 孟妤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襟,“殿下,对不起……” 她杀了他的皇叔,他的亲舅舅…… 他依旧抱着她,面色波澜不惊并没有太多的触动,却轻声安抚着她,“阿妤!本宫还有你!” 那些人他虽没打算杀,却也不打算留,杀了便杀了。 早在十多年前他们就该死了。 她闻言愣了一下,埋在他的怀中,默然垂泪。 是啊!他还有她啊! “萧柏文,收拾一下”他扭过头对着身后的人吩咐,更是从怀中丢了一块东西过去。 而李拓则是沉声道:“此事,商洽是不是该给我晋阳一个交代?” “交代?”公孙行止嗤笑一声,“襄王跟本宫要交代?晋阳试图一手遮天,插手商洽之事,和镇远侯暗通款曲,那晋阳是不是该给本宫一个交代呢?” “今夜之事,本宫会给襄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在此之前还得委屈襄王了,子瞻,让人看管好襄王和二位,以本宫的命令传下去,若有反抗者,杀!” “是!”纪子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拱了拱手。 他将面前的孟妤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就要离开此处。 “殿下……”怀中的人突然开口,“不走了,出去容易引人注目,就在这里!” “他死了,镇远候府群龙无首,离不开殿下。” 公孙行止步伐一顿,也没拒绝,当真抱着她往府内的后院去了,丫鬟仆人都在,随便找一个就能够给他们带路。 今日之事可大可小,一切看他们如何处置。 他的身份泄露了,孟妤的身份也泄露了。 夏邑蛟死了,并州明日必然是要变天的,这边没有收到圣旨,不多时绍安城那边也会知晓的,到时候一切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爷……”楚韩州还是云里雾里的,瞧着局势的突变一时间有些担忧。 李拓摆摆手,“那就等一夜便是!”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真正的公孙行止能翻出什么水花来,他早该猜到的,那般才华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置身在危墙下,成为一个质子呢! 假的太子呢?当真是那个女子不成? 残局自有人收拾,他将人抱着进了一间厢房。 刚刚才的惊悚一幕还在眼前,他心有余悸的自责道:“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日,当初不该逼你杀人……” 孟妤身子还在发抖,煞白着脸抬起头,“殿下……对不起。” 他摘下了面具,垂眸凝视着她,“以后杀人本宫来,阿妤没有做错。” 他的阿妤,把他看得比命还重。 第四百七十八章 谈判 她没说话,只是抱紧了他,心中万般思绪涌上来,下颚靠在他的肩膀上,温吞的开口,“殿下,这世间没有一人比你重要。” 再也没有了!若这是一场梦,那你就该是这场梦的主宰。 公孙行止把人死死的抱紧,将她的衣裙都揉出了皱子来,瞳孔隋然生出万种情绪来,那种害怕的恐惧感弥漫开来,死死的拉扯着他。 “阿妤,本宫是谁?”他松开了手,额头相抵,眼神有些缠绵的凝视着她,将人按在了床榻上,声音喑哑似积雪被人踩过时的声响。 她将他捧得太高了,他们的身份不对等! 孟妤望着他,恍恍惚惚的开口,“你是殿下!” “不是。”他矢口否认。 “公孙行止!” “不是。” 她拧眉,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他的话了。 直到被他拥入怀中,耳畔清晰的响起一句话。 他说:“是阿妤的。” 夫君呐! 可最后那两个字他却没有勇气说出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若是有朝一日他死了,也不至于辱没了她姑娘家的清誉,这世间好男儿如此之多,人人都比他好。 镇远候府一事悄无声息的发生,又悄无声息的结束,几乎是一夜之间萧柏文和纪子瞻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整个镇远候府给掌控两千。 他们来的时候的的确确是四个人,可是不代表这期间无人前往并州这处。 夏邑蛟一直以为他们会堂堂正正的前来谈判,殊不知在启程的时候殿下已经给纪老将军留了书信,只是那个时候未曾让纪老将军打开。 在他们离开后五日,纪老将军打开书信就马不停蹄的开始部署了的。 而他和纪子瞻也是在前不久才知道的,要不说太子为何能够在深宫中活下来,先皇和先皇后,乃至当时血洗皇宫,却唯独太子一人死里逃生,这哪里是巧合和上天眷顾啊? 这分明就是步步为营,招招为棋。 那些屈辱皆是他的忍气吞声罢了。 如此谋略,难怪孟姑娘敢为他铤而走险。 一大早的,纪子瞻就瞧见了萧柏文斜靠在廊檐下的柱子上若有所思的发呆,思前想后还是走了过去。 “萧兄!” 萧柏文一愣,这才敛了眼中的情绪,笑了笑,“何事?” “没什么,萧兄今日倒是挺早!”纪子瞻古怪的望向他,随后又道:“殿下打算如何应对晋阳那些人?” “你觉得呢?”萧柏文挑眉反问。 反正这事情在他看来是一个死局无疑了,就看殿下如何化险为夷了。 襄王和晋文帝的关系似乎算不上很好,若是他愿意帮着隐瞒的话,其实孟姑娘往后回到晋阳也相对于安全了不少。 只是…… 怕就怕对方过于迂腐。 二人谈话间,游廊的尽头处已然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今日的公孙行止并未再戴面具,而是以真面目世人,青衫拂过,长身玉立,颇有仙人之姿,二人齐齐回头拱了拱手,“太子殿下!” “父亲晌午便到达并州,一切尽在掌握中,殿下不必担心。”纪子瞻道。 公孙行止颔首,“萧慎,去将襄王他们请出来!本宫亲自和他们谈。” “孟姑娘她……”萧柏文有些犹豫的道。 按照孟姑娘的性格不像是坐以待毙的人啊! 公孙行止睨了他一眼,“此事任何人不准告诉阿妤。” 萧柏文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昨夜公孙行止在孟妤的茶水中放了些迷药,所以一时半会的人是醒不过来的。 阿妤太聪明了,他不放心,况且对他太过于了解了,以至于公孙行止自己都没有把握在她面前不露馅。 正当萧柏文打算离开的时候,又忽然转过头来道:“殿下,镇远侯没死,孟姑娘虽然那一剑伤了他,可是夏邑蛟护住了命脉,以至于只是重伤,并未死。” 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手不怎么重,让夏邑蛟逃过一劫。 不过此番已经被他们关起来了。 毕竟昨夜不少人都亲眼目睹了镇远侯身死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再出现的话,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的。 公孙行止面色不改,只是嗯了一声。 见状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抽身离去。 昨夜萧柏文将李拓他们三人给派人监视着的,却未曾做些其他的。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几人已经坐在了一处水榭兰亭内了,这四周寂静无声,倒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荷花池。 夏邑蛟向来会享受,所以府内环境极佳。 面面相觑,李拓几人面色皆是凝重。 “难怪当初我觉得古怪,原来是李代桃僵了,太子殿下玩的一手偷梁换柱,将我晋阳耍得团团转。”楚韩州冷笑讥讽。 公孙行止不动声色的扫了他一眼,“晋阳的细盐和蔬菜不也是靠着本宫的阿妤嘛?晋阳需要的真的是本宫?还是……杀了本宫?” 阿妤在晋阳所发生的一切他都知晓的。 “晋阳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挂着公孙行止名号的太子罢了,是真是假想必襄王也不在意了!” 李拓眉梢聚拢,眉眼间都是疑惑,“看来传闻是真的,传闻太子在东宫时身边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宫女,如此说来是她没错了!” 难怪当时总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原来是同一个人。 时至今日整个晋阳被一个女子耍得团团转,而他更是被玩弄鼓掌之间。 到底是该说她聪明呢?还是该嘲讽他们愚蠢呢? 公孙行止抿了抿嘴角默认了。 随即李拓又觉得讽刺,“看来在太子眼中,她也不过是一个可随意丢弃的宫女罢了!” 如若不然的话,寻常男子谁舍得将心爱之人至于危险当中呢! 身后的高栾面色铁青的想要解释,却被公孙行止拦下来了。 他不需同旁人解释些什么,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口舌之争。 “襄王如今在本宫的手中。”他凝眸,眼中寒气太重,定定的望向他。 气氛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沈廓拔剑相向,“莫非太子是打算杀了我们不成?难道就不怕两国交战嘛?如今的商洽怕是也经不起战争了,一旦动手,商洽有必胜的可能吗?” 第四百七十九章 该叫你什么 他寻了这么多天,结果居然是这个样子的,所谓的死,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他所谓的救命之恩,也不过是旁人的算计。 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啥子,如何不暴怒。 公孙行止抬了抬眼,望着他的长剑。 下一瞬高栾亦是拔剑相向,态度冰冷,“阁下还是收剑为好!” “你想谈什么?”李拓摆摆手示意沈廓退下。 公孙行止薄唇轻起让众人都退下,只留了他们二人。 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李拓还是配合了。 是他们技不如人,棋差一招,倒是被人算计进去了。 若是此番假太子没有跟来,想必又会是另外一番的景象了。 二人在水榭兰亭当中坐了大半个时辰,却无人知晓他们都谈了什么。 今日的城内安安静静的,按照计划晌午时分纪老将军就会进城,带着假圣旨,从而占领整个并州。 二人谈话结束之后,公孙行止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王爷……”瞧见李拓走来,楚韩州面色复杂的迎上前去,“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 “我们已经输了,如今并州已经成为了他的掌中之物,冀州也已经失败,若是和他纠缠,讨不到好处!”李拓云淡风轻的拍了拍衣衫。 若是他死在此处了,可划不来。 “王爷打算就这么算了?”沈廓拧眉问道。 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两国交战是迟早的事情。 假太子就足以让皇上勃然大怒了,若是王爷为其欺瞒,皇上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李拓眼神黯淡了几分,一言不发。 公孙行止回到房间的时候孟妤还未苏醒,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这才松了一口气。 直到纪子瞻来话说是纪老将军进城了,他这才抽身离去,临走还不忘给她留下纸条。 纪老将军前来,他自然是要去瞧瞧的。 李拓望着府内的景象笑了笑没说话,公孙行止提出来的条件很诱人,他不答应不行,况且他说的没错,晋阳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维持两国关系的太子罢了,至于真真假假谁又会在乎么?父皇不知道,公孙长堰也不知道,那就是相安无事的。 况且,三年之后这个天下还不一定谁做主呢? 他倒是很震惊,屈太后居然把虎符给了公孙行止。 难怪他这么有把握自己会答应那样一个无理的要求,可真是一个疯子啊! 人一走,镇远候府内就剩下了高栾保护孟妤。 约莫着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孟妤这才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就是外头刺眼的光线,而屋内空荡荡的,枝头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唤着吵得人头大。 当她摇摇晃晃的揉着头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慢吞吞的打开了房门,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高栾。 “高栾?”她一惊,随后又问道:“殿下人呢?” “纪老将军进城了,殿下让我在这里保护你,殿下给你留了信的。”高栾平淡道。 孟妤点了点头,只觉得头有些晕沉沉的,随后又大惊失色的道:“襄王他们……” “在他们原来的院子,殿下没有为难他们。”高栾皆是道。 孟妤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迟早都是要面对的,倒不如提前。 思及此处,她回房简简单单的梳洗了一下,还不忘将桌子上的纸条给揣怀中。 出乎意料的是高栾并没有阻拦她,孟妤有些古怪的看向他,“高大哥,你为何不拦我?” “拦不住!”高栾理直气壮的道:“你是为了殿下,我为何要拦你?” 孟妤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这说法。 如今的镇远候府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二人自然是畅通无阻的。 李拓他们住在芳苑内,这地方是李拓亲自挑选的,很适合他们居住。 孟妤一袭红妆和从前不一样,唯独那双眼睛依旧亮锃锃的。 游廊下,她一个遇见的就是沈廓,四目相对,沈廓愣了一瞬。 那一夜并不知道她就是假太子,自然没有太多的震惊,而如今却不一样了。 “该叫你什么?太子?孟姑娘?”沈廓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神情冷漠,“想来那日也是你的算计吧!” 不惜拿性命做赌注,从而赢取他们所有人的信任,好深的心机啊! 带着凉意的春风席卷而来,面前的少女不过豆蔻年华,面若桃李,唇红齿白好不惹人怜爱,偏偏那一颗心彻彻底底都是算计和满心的阴谋。 骗得人好苦! 孟妤抿了抿嘴角,垂下头攥紧了衣裙,“对不起,我并非存心欺瞒。” “姑娘言重了!”沈廓冷笑一声,对此毫无不关心的样子,作势就要和她擦肩而过。 孟妤提声道:“沈公子生气,理所当然,可是扪心自问,孟妤除了骗过此事,又有何处对不住沈公子呢?如若不算计,怕是早就死在边境了。” 她有她的难言之隐,他们有他们的言不由衷,道不同,不相为谋。 大家立场不同,他们要杀她,她无可厚非,可她欺瞒亦是如此。 孟妤不明白沈廓生气的点在哪里? 沈廓脚步滞留住了,拳头握得死死的,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懊恼。 是找了她半月之久?还是气她欺骗自己的身份? 到底是什么?沈廓也无法言表,就觉得闹心。 孟妤扫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我想见见王爷!” 有些事情还是要和李拓商议的,终归是走到这一步了。 沈廓敛了情绪给人带路,黑白相间的衣衫一拂而过,周身带着疏离感,比以前更甚。 此番的李拓倒是很悠闲,沐浴在阳光下,心不在焉的站在一处凉亭内欣赏着面前开得鲜艳的花,楚韩州坐在石凳上一筹莫展,听见脚步声二人齐齐看去。 不消片刻,孟妤已然出现在二人面前,少女挺直了恭恭敬敬的给李拓问好,“孟妤见过襄王殿下!” 楚韩州冷笑着勾了勾嘴角,眼神更是嫌弃万分。 未等他言语,李拓悠悠转身,鹰眸盯着她,“孟妤?太子?” 她抬起头来,双手端端正正的叠在身前。 “诈死?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一鸣惊人?才华出众?”李拓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带着逼人的气势走向她,“小小一个宫女,将两国耍得团团转,孟姑娘好手段!” 第四百八十章 情难自禁 他说的是实话,孟妤无法反驳,似乎也不打算反驳。 她站在迎风处,衣袂翻飞,眉眼间浅浅淡淡的,杏眼顾盼生辉好看得仿佛里头落了星星,让人不敢直视。 李拓定定的瞧着她,情不自禁的就被吸引了,一时间有些恍惚。 若边关的时候他认真点,是不是就会发现不一样了? 那有男子这般娇娇弱弱的?那么多的破绽百出,他们愣是一个也看不出来。 可不得不说,她一举一动,就连声音都和公孙行止有七八分像。 若不是观察入微,又怎会…… 几人就这么静默着,只余耳畔一阵阵的风声,外头突然响起了马蹄踏地的声音,她恍若未闻的望着面前的李拓,别扭的道:“抱歉!” 她属实不擅长道歉,尤其是这种事情道歉显得很苍白。 “孟姑娘应该想想本王回去如何与晋阳千千万万百姓交代,如何与父皇交代,”李拓收回了视线,负手而立,斜睨了她一眼,“本王并非善人,此事若不妥善处理,晋阳和商洽开战是早晚的事情。” 当初商洽兵力强盛,各个方面皆是胜出晋阳的,两国也曾经打过不少战役,皆是晋阳棋差一招,后来他统领三军,厌倦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一直常年在外征战,奔波,却未曾和商洽开战,并非是不敢,而是养精蓄锐。 而这一战直接大获全胜,虽然有注水,却也是赢了。 如今商洽的局势不容乐观,他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并州的事情结束,我会随王爷继续回晋阳的。”孟妤望向他,眼神格外的坚定。 李拓却嘲讽的笑了笑,“可你不是真正的太子,本王为何要为你隐瞒身份?” 虽然和公孙行止已经达成协议了,可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孟妤的想法。 分明一介女流,却偏偏混迹在军营中,朝堂上,阴谋暗谲当中。 少女笑靥如花,眉目满是笃定,直勾勾的对上他,“比起真正的太子,我对于晋阳而言价值更高,晋文帝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稳固两国虚伪关系的一个傀儡罢了,他和公孙长堰达成的协议我也能办到,凭我值得。” 她语气坚定,一点也不怯懦,也不像是豆蔻年华该有的样子,这般气魄也难怪总是能够将楚韩州激怒。 她每一步棋都很险,却又总能化险为夷。 “放肆!”楚韩州厉声道:“欺君之罪株连九族,若是此事暴露……” “只要王爷不说,几位不说,此事绝不会暴露,就算不幸被揭穿了,孟妤绝不会牵连三位。”她信誓旦旦打断了楚韩州的话。 沈廓站在旁边始终保持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抓心挠肝。 四目相对,李拓下颚紧绷,一动不动的瞧着她,像是要将人给看穿一般,手指也不由自主的聚拢来。 …… 镇远候府的大门处,一群士兵浩浩荡荡的出现,公孙行止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匆匆忙忙的就往府内而去。 纪老将军下了马背之后已经只能瞧见一个背影了,不由得皱了皱泛白的眉,“殿下他……” “老将军就先好好休息休息吧!”萧柏文笑着道,摇晃着扇子跟了进去。 纪子瞻阻止了父亲的追问,“父亲不必担心。” 当他赶回厢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孟妤,心中骤然一惊,猛的转身直奔李拓他们的住处。 姗姗来迟的萧柏文云里雾里的,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已经一溜烟的从他面前过去了。 穿过游廊和花园,他眼神逐渐的黯淡了下来,直到在一片翠竹中瞧见了那一抹身影,这才停了脚步。 孟妤一惊,脱口而出,“殿下……”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直奔她而来,伸手霸道的把她揽入了怀中,手臂上青筋绷起,眼底稍纵即逝的恐惧,“没看见本宫给你留的纸条?” “看见了……”孟妤柳眉倒竖,“殿下,喘不过气来了!” 他将人缓缓松开,自觉失了仪态,“去了何处?” “见了襄王!”她老老实实的回答。 公孙行止面色不好,朝着高栾扫了过去,眼神冷冽。 高栾低下头装死。 他心中不满和担忧,却没有再提李拓的事情,似乎是在躲避什么。 就这么牵着人离开了此处。 而在他们没有看见的翠竹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站了出来,碧绿的竹林将他的身影给掩了大半,挺拔的身子和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倒也是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此番却眼中有伤感闪过,失魂的注视着刚刚才发生的一幕和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穿花蛱蝶将其给淹没了,沈廓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她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另外一个人,不惧生死,不畏艰险。 不惜和王爷立下盟约。 此番,倒像是晋阳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将人牵着回了厢房,“可用膳了?” 孟妤摇了摇头,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刚刚才我听见马蹄声了。” 他点了点头,“是纪老将军,你可要见见?” 纪家今日多亏了她。 她没说话,公孙行止以为她不想见也就没有勉强,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低垂着的头,“先用膳再说,也不急!” 孟妤抬起头来,犹豫不决的道:“今日没梳妆!” 她这般出去肯定是要给殿下丢人的。 公孙行止怔愣了片刻,很快恍然大悟,呆呆的看着她,倏忽间莞尔一笑,“那阿妤先梳妆,再和本宫一块出去!” 孟妤哭闹的蹙眉,“我不太会,殿下也没教我!” 是了,她在东宫的时候大多是素面朝天的,那个时候形象不重要,今非昔比了,自然是不能怠慢了去。 公孙行止让高栾去找了几个会梳妆描眉的人给她打扮,耐心的站在房门外,廊檐下等着。 而孟妤则是心事重重的看着铜镜里面的少女,眉头一皱,久久难以平缓下来,她伸手摸了摸,心情复杂多变。 并州太平了,她也得继续回晋阳了。 可是……殿下他。 她侧目望向门外的身影。 一扇门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第四百八十一章 他护锦绣山河,我护他 收复并州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的,在来的时候他们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公孙行止早就料到夏邑蛟会来一招釜底抽薪的,所以夏侯淳早就不在屈府内了,为了排除内贼,他特意让萧阁老亲自监视的,任由谁也想不到,夏侯淳就在萧阁老的屋内的暗室里面,所以就算是夏邑蛟的人把整个屈府翻过来都绝对找不到的。 以至于李拓他们无功而返。 现如今夏邑蛟重伤被关押着,而纪老将军本就是名声大噪的,以他的名义前来传圣旨自然是事半功倍,虽然会落个谋朝篡位的罪名。 然而纪老将军也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惧于此? 廊檐下,公孙行止等了一刻钟的功夫,身后的房门这才推开的。 孟妤换了一身较为朴素的天青色束腰裙裾,广袖翻飞,美目盼兮,和平时的形象截然不同。 今日,多了些端庄。 “不……不好看吗?” 孟妤紧张得上下摸索了一番,穿女装她还是不习惯,这些衣裙太过于繁琐,走路都不方便跑。 就连逃命也显得累赘。 “没有!”公孙行止伸手将她发梢间歪了的簪子重新戴好,这才带着人离开的。 孟妤跟在他的身后,望着他那垂于身侧的手臂抿了抿嘴角,猛的上前一步伸手扣住,不自在的别过头去,“殿下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公孙行止一愣,却也觉得这样牵着比较方便,可总觉得……有些有辱斯文! 他不大喜欢让旁人看见他与阿妤亲密的样子,这样容易让旁人说阿妤的闲话。 心中挣扎了一瞬,反手扣紧了她的柔荑。 她压下了上扬的嘴角,脸上都荡漾着春色。 “孟姑娘和殿下如今倒是郎才女貌啊!” “很不容易!” 前厅内的众人望着进来的二人,纪子瞻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本以为无人听见,谁知道高栾又幽幽的补了一句。 确实不容易。 他其实一直都感受得到,孟妤很喜欢殿下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弃离开的机会,非要留在殿下的身侧。 她在努力的让自己配得上殿下! “殿下!” 众人对着他恭恭敬敬的拱手,纪老将军喜上眉梢的朝着他走过来,一眼就瞧见了他身侧的女子,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孟姑娘还真是…… 照着这般长下去,怕是要比那云安郡主都要美上三分。 “孟妤见过纪老将军!”孟妤松开了他的手,欠了欠身。 “姑娘严重了,若不是因为你,老夫怕早就是白骨了!”纪老将军哈哈大笑着摆摆手。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乖巧的站在公孙行止的身侧。 “听闻姑娘有事要和老夫说?”纪老将军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孟妤点了点头,确实有的。 当初江玉总是往冀州寄书信,她在上面写了,乃是因着她在晋阳发现了一些事情,似乎和纪老将军有些关联。 “不急!”公孙行止朝着她望去低声道:“等老将军先休息休息。” 孟妤点了点头,这里都是熟人,也不觉得拘谨。 而且这事情确实急不得。 此番李拓他们还在镇远候府,诸多事情都一次性的挤到了一处,有些棘手。 “殿下,要不要去看看镇远侯?”旁边的萧柏文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镇远侯想见您!” 毕竟是亲舅舅,还是去见见比较好! 夏邑蛟大难不死,也是他命不该绝。 孟妤一愣,似是未曾想到人还活着,当时她分明…… 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公孙行止朝着萧柏文看去,“本宫一会便去,还得劳烦纪老将军去把镇远候府的余党清理一下。” 纪老将军爽快的就拱了拱手,“是!” 随后带着人大步流星的就离开了。 “殿下有去看过襄王?”孟妤抬眼望他。 “等过几日,这边的情况稳定了,本宫带你回冀州,那里天气比较好,木姑娘也在那里,适合你养身体。”公孙行止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将她垂下的秀发撩拨开来。 孟妤心中一惊,她最怕的便是如此。 男人的眼底卷着细微的偏执和阴戾,若是她此刻拒绝了,他恐怕会直接走火入魔的。 萧柏文告诉她,那个时候公孙行止凭借一己之力杀了二十多人,被自身的内力所伤。 “好!”她笑着点了点头。 公孙行止这才放心的嗯了一声,又和她交代了几句,这才前去间夏邑蛟的。 望着他走远的身影,萧柏文这才敢上前来,扇子随意的摇晃着慢悠悠的开口,“孟姑娘,这晋阳你怕是回不去了!” “若是殿下回晋阳,你们有把握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占领先机?”孟妤扫他一眼。 萧柏文摇了摇头,“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殿下若去为质子,那怕手上有着兵符我们也未必能赢,千千万万的将士,怎地可以屈服于一个被困的质子?而我们此战,只能赢,不能输!” “萧三公子能够明白的道理,你觉得殿下不会明白嘛?”孟妤闻言笑了笑,杏眼顾盼生辉,“殿下只是在为难。” 萧柏文颇为诧异,“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的难过?抑或是觉得委屈嘛?” 女子不都喜欢被人捧在心上,追求那种天大地大,她最大的情意嘛? 若是一个男子为了江山社稷放弃了她?寻常女子怕是早就拂袖而去了。 孟妤浅笑,“为何要觉得委屈?若是在黎民百姓,江山社稷中他选择了我,他此生都不会快活的,他护他的锦绣河山,我护我的心仪之人。” 这两者不冲突,她没那么矫情,非得逼他选一个。 萧柏文勾唇一笑,要不说他都对这姑娘甘拜下风呢!清醒得可怕,梳理得头头是道,有怎是寻常女子能够媲美的。 “还得拜托萧三公子帮孟妤做一件事!”孟妤抬眼看他。 萧柏文没来由的觉得冷飕飕的,脊背发凉,牵强的笑着倒退了一步,“在下能拒绝嘛?” 第四百八十二章 殿下送的都喜欢 一月的时间飞逝而去,绍安城那边坐等消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有的人早已经按耐不住了。 自丞相一派的,皆都是在怂恿着,催促着皇上尽快重新立太子,而没有了萧阁老和纪老将军的朝堂上,隶属于太子一脉的也都开始坚持不住了。 群龙无首之后,所有人都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可近日来朝堂上皆都是围绕着太子一事展开的。 现如今放眼望去,太子人选一目了然了。 五皇子不学无术,整日和那云安郡主花前月下的,饶是皇后似乎也没法将其给捧上高台,据说为此皇后还没少苛责五皇子。 然而烂泥就是烂泥,总归是扶不上位的。 这话从宫外传到了长信宫中去,公孙离闻言抬了抬眼,目光定定的瞧着站在他面前的姜茗,“莫非夫人也是这么想的?” 姜茗一时间哑然,她也看不透公孙离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了。 房云翼那样的人才,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应该是要留在身边的,而他居然将人给派遣到晋阳去了。 本以为先前那一番刺激,足以让他幡然醒悟的,可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如此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他居然依旧如此不务正业。 姜茗压下了蹙起的眉头,耐着性子道:“夫君不是答应过茗儿会争一争的嘛?” “是啊!为夫不是争了嘛?”公孙离故作无知的看向她,“夫人让为夫去上早朝,为夫也去了的,你不是也听说了嘛?父皇说了,我不适合参与朝政,偶尔几次也是运气好罢了!” 他那个父皇,一门心思都是想着将皇位慢慢的移到了老七的手中去,尽管如今他已经胜券在握了,可贸然出手对他没什么好处的,到那时还会落人话柄。 皇后想要拿捏他,他又怎么会让这些人如意呢? 姜茗秀眉轻轻蹙起,作势就要朝着他走过去,正要开口的时候,公孙离伸手一扯,人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他的怀中去。 桃花眼弯了弯,包含着春色,手指摩挲着她粉嫩的唇瓣,语气暧昧,“茗儿这张嘴,不适合谈论这些!” 言罢,俯身堵住了她的嘴,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往床榻上而去。 原本的正事又一次变成了一室旖旎,帷幔落下,风光尽数被遮掩。 寝殿内的宫女太监识相的走了出去,小金子更是让外头的人都离得远远的。 五皇子从娶了云安郡主之后越发的荒唐了,众人也早就见怪不怪了,谁让云安郡主国色天香呢!那个男人能够把持得住呢? 此事很快就落到了皇后的耳朵里面去了,对此皇后暴跳如雷,恼羞成怒的将面前的案几给掀翻了,“公孙离到底想干什么?” “娘娘息怒!”孙嬷嬷见状带着一众人跪下去了。 皇后拍着旁边软塌的扶手站了起来,“这个小野种,如今越发的荒唐了,长此以往,如何能够取到太子之位呢?” 她的苦心岂不是白费了嘛? 孙摸摸抬起头来,表情慎重低声道:“娘娘别急啊!皇上不喜五皇子,五皇子不上早朝也未必是坏事,七王爷身娇体弱,一向多病的,听说,近几日来,用的药都有些猛烈了……”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了,如今皇上膝下就五皇子和七王爷了,二选一胜的可能性太大了。 孙嬷嬷的话直接点醒了皇后,她随后就冷静了下来,若有所思了好一会,眉眼间卷了些杀气,“你的意思是说……” 她不放心的摆摆手,示意凤仪殿的人都退下,人都离开之后,就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孙嬷嬷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侧小声嘀咕道:“娘娘何不让他死于非命,永绝后患呢?到那个时候,皇上就不得不让五皇子继位了!” “恐怕不行……”皇后摇了摇头,“公孙瑾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事了,皇上必然会起疑心的,文武百官也会起疑。” 这么一来,一目了然。 孙嬷嬷俯身道:“何须借助咱们的手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皇后诧异的望向她。 孙嬷嬷道:“娘娘可是忘了宫中的安平妃娘娘?” 皇后眼前一亮,对啊!安平妃还在宫中,现如今神志不清了,若是…… “孙嬷嬷,你去准备准备,派几个忠心的丫鬟去她那里传一些话。”皇后阴险的笑了笑。 孙嬷嬷点头哈腰的就离开了。 只要公孙瑾一死,皇位顺理成章的就是公孙离的了,到那个时候她就是太后了,就算是公孙离再怎么扶不起来,还不都是有她,既然靠不住公孙离,那她挟天子以令诸侯又何妨? 这般想着,皇后的笑容越发的森冷了下来。 如今的朝堂上已经是四分五裂了,她自然是要为自己谋划的,也是为了自己死去的则儿也好。 入了夜的长信宫,公孙离悠悠醒来,眼中满是厌恶的扫了一眼身侧之人,眼底的情意和柔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和深渊一般的情绪。 屋外,院内的栀子花被春雨吹得簌簌而落,顷刻间将绿草和鹅卵石上都给铺满了。 公孙则死后,整个长信宫都被移种上了栀子花,花开季节,风一过,芳香刺鼻。 少年从床榻上坐起,瞳孔越发的暗沉,黯然,叫人捉摸不透,目光落在姜茗细白的脖颈处,橘黄的烛火下,少年的唇微微上挑,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指腹描绘着她的脖颈,无声的动了动嘴唇,“这么漂亮的脖子,真想给掐断了!” 而梦中人一无所知,还坠入在少年编织的情网当中。 …… 镇远候府内,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孟妤的心情更加忐忑了。 并州的事情告一段落,也就代表着她该离开了。 尤其是他们得到消息,房云翼奉命去晋阳探望她,以巩固两国之间的情谊,这也代表着她该离开了。 可公孙行止始终对于这个话题避而不谈。 不停的给孟妤买了很多东西,恨不得一次性将这世间最好的都给她。 孟妤望着屋内琳琅满目的东西不由得蹙眉。 “不喜欢?”公孙行止见状有些紧张得捏紧了拳头,不安的看向她面无表情的模样。 这些都是女儿家喜欢的,可他似乎不了解阿妤喜欢什么! 只知道她喜欢菊花。 孟妤抬眼,摇了摇头,“殿下送的,我都喜,可是……” “喜欢就好,过几日本宫让人一并给你带回冀州去!”他匆匆忙忙的打断了孟妤的话。 第四百八十三章 出事了 屋内安静得出奇,唯有窗外风声沙沙作响。 孟妤朝着他上前一步,“殿下,阿妤不能陪你回冀州,阿妤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他本就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此番被提及,心中自是抗拒的,神情紧绷,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来,“你向来不听本宫的话!” 谁家的丫头对于主子的话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孟妤却未曾被他这一副模样吓到,作势就要伸手去牵他。 公孙行止眉梢一横,不着痕迹的就躲过去了,继而拂袖而去,消失在房屋内。 门外的高栾被吓了一跳,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殿下这般生气。 还没等他追上去时,屋内的孟妤就已经提着裙摆走出来了,站在他的身侧拧着眉直勾勾的盯着殿下的背影。 青衫扫过拐角处的柱子消失不见。 “你太不于操之过急了!”高栾低声道。 孟妤双手交叉在身前,狠狠地攥紧,丧气的垂下眸子,“高大哥,总要有人提的,这件事情没法两全。” 就算他可以不顾名声,可如今走到这一步,却不能不顾成千上万的百姓了。 如今冀州,并州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一切尽在掌握中。 若是出事,进可攻退可守。 可一旦被前后夹击,那也将是灭顶之灾。 晋文帝不了解商洽的具体情况,只要她继续去冒充盯着,晋阳那边就不会轻举妄动,免他的后顾之忧。 可若是身份暴露出去,那将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惨状。 没有法子了!只能这般。 “你让殿下先冷静冷静!”高栾抿了抿嘴角,也只好说了一个比较中立的话。 孟妤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相信殿下的!” 公孙行止生气的事情很快就给传开来了,以至于镇远候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萧柏文得知此事却不觉得惊讶,只是从容不迫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叹了一口浊气,“这是迟早的事情。” 这件事情他也想不到一个好的法子了,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墨发殿下的一举一动,那怕是面对商洽文武百官都能滴水不漏的,只有她一人。 这若是旁人去的话,迟早都是要露出马脚的。 纪子瞻对此也只是抬了抬眼,很难想象殿下那般谪仙似的人,居然会坠入红尘中来。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孟姑娘让我帮她的一件事是什么吗?”萧柏文突然道。 纪子瞻好笑的摇了摇头,“萧三公子不是不愿意说得嘛?” 他追问了好几次,萧柏文也是闭口不谈。 萧柏文哑然失笑,“孟姑娘让我帮杀一个人!” 纪子瞻瞠目结舌了一下子。 萧柏文笑了笑没说话,他也不敢相信,那样一个看着如花似玉的姑娘居然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至于杀谁呢? 萧柏文没说,只是在心中感叹这个孟姑娘所作所为皆是让人目瞪口呆啊! 孟妤和公孙行止倒也算不上吵架,可他愣是避着孟妤一连几天,饶是孟妤去低头认错,他也避而不见。 直到翌日一大早的,李拓前来寻他,表情清冷,“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父皇那边也来信催促了,本王还得赶回去,你可想好了?” 四目相对,廊檐下安安静静的,未亮的灯笼不断的晃动着,春风乍起,庭院内飘散着多种花香。 她闻言心情复杂的攥紧了交叉在身前的双手,抬眼对上他,“劳烦王爷再给我三天的时间!” “值得嘛?”李拓斜睨她一眼,反问道。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了,金城的富家女不少,上九流,下九流的他也都接触过,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不由得有些疑惑。 孟妤轻笑一声,眼中水波荡漾,“王爷还记得我问过王爷的话嘛?我问王爷可曾喜欢过王妃,王爷未曾回答,所以王爷不懂!” 未曾动情的人,何谈懂情呢? 李拓闭口不答,她也未曾在意,而是绕过他飘然离去。 在她走后不久,李拓这才转身心情错综复杂。 晋阳那边确实来信了,夏邑蛟没死,他被人反将一军,回去如何交差?太子还是假的,这个孟妤是在给他挖一个巨大的门,就算是他真的揭穿他们,也没法全身而退。 太子一党若是知道了,恐怕会趁着这个机会来弹劾他。 他堂堂一个晋阳的襄王,居然和商洽的一群人捆绑在了一块,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绕过廊下,一路打听这才得知公孙行止不在镇远候府内,正当她打算出门去寻找的时候,却被暗处一双手捂住了口鼻拖到了假山后去。 孟妤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人,试图挣扎却被一掌给打晕了过去。 夜色中夏邑蛟瞳孔布满了血丝,面目狰狞,朝着旁边的人低声道:“你速速去魏忠大人的府邸,将本侯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告诉他晋阳的质子是假的,本侯如今被人挟持,这些人试图谋朝造反!” 身边救他出来的护卫重重的抱拳,“属下这就去,可是侯爷你……” “呵!本侯自有打算,”夏邑蛟看着晕到在地上的孟妤笑得阴恻恻的,“本侯这个外甥,还真是让本侯惊喜连连啊!本侯倒是要看看他有多在乎这个女人!” 护卫闻言,迅速的消失在了假山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了府邸。 自从这些人占领了镇远候府内,一开始还戒备森严的,如今松懈了不少。 他的府邸,他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的,想要和他斗?还嫩着呢! 夏邑蛟将地上的扛起来带走。 而公孙行止回到府内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些东西,都是给孟妤买的,托人送去的时候,丫鬟急急忙忙的跑来,面色慌慌张张的,“姑娘……姑娘不见了,奴婢在廊下寻到了这个!” 公孙行止嗖的站了起来,一把抓过她拿着的梅花簪,“高栾人呢?” “奴婢……奴婢没看到啊!”丫鬟面对这样的压迫感,吓得双腿直打哆嗦。 “让人去找……”公孙行止攥紧了簪子咬牙道。 丫鬟吓得立刻去办了。 公孙行止作势也要离开的时候,下一刻纪子瞻急急忙忙的迈入屋内来,“殿下,大事不好了,镇远候不见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葬身之地 公孙行止心中一惊,脸色煞白的冲了出去。 很快这个消息传开来了,整个镇远候府都在寻找着孟妤的身影,连带着李拓他们帮衬着。 “把并州翻过来也要给本宫找到阿妤!”公孙行止面色冰冷的看着面前的一群人,压根没法冷静下来。 纪老将军闻言大为震惊,连忙劝解,“殿下,此举……” “纪将军,别逼本宫,阿妤若有个意外,本宫不会苟活!”他掷地有声的打断了纪老将军的话,眉梢一冷。 “殿下喜怒,已经将镇远候府围起来了,未曾有人见到孟姑娘出去过,兴许……”萧柏文犹豫着上前安抚着他的情绪。 然而话音未落,李拓自门外而来,表情清冽的扫了众人一眼,幽幽道:“酉时三刻的时候,本王遇见过她,就在西边的廊下,若是出了事,太子也该往那个方向去寻,若是没有,那人就只能是被镇远候府挟持了!” 公孙行止就不该还留着夏邑蛟的性命,就该永绝后患的! “给本宫找!”公孙行止眸中充血,语气森冷。 众人不敢懈怠,一一拱手离开了。 李拓定定的看着他,极为讽刺的来了一句,“既然护不住,倒不如放了她!” “本宫无暇与你多费口舌!”公孙行止横眉冷对的冲出来客厅,惊慌失措的寻找着孟妤的身影。 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李拓沉思了片刻,朝着楚韩州问道:“言和呢?” “未曾看见!”楚韩州愁眉不展,从先前得知孟妤被人挟持了之后,就没有看见他的人影了。 李拓眉梢轻挑,约莫也猜到了些,“韩州,咱们也去看看!” 楚韩州一脸的不情不愿,不明白为何王爷还要去操心那个女人的事情,分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怎么就…… “啊!” 漆黑又冷冰冰的冰窖里面,孟妤被一棍子给打清醒的,手臂的疼痛让她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阵面目狰狞的面孔,夏邑蛟凶神恶煞的蹲下身来,一只手死死的捏住她的下颚,“敢杀本侯,你以为就凭你和公孙行止那个懦夫也敢和本侯抗衡?” 孟妤吃痛的直视着他,眼中都是不屑一顾,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说他是懦夫?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临阵脱逃,苟且偷生,寄人篱下,眼睁睁看着亲姐惨死的杂碎嘛?” 夏邑蛟怒火中烧,扬起手就要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然而却被孟妤眼疾手快的拔下头发上的簪子狠狠地扎进他的胸膛里面去,目光猩红,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就凭你,也配提他,你是个什么东西?” “呀!你这个小贱人!” 夏邑蛟痛苦的哀嚎了一声,作势就要去抓她,孟妤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四周寒气逼人,全都是密封的冰块,钥匙在他的手中。 夏邑蛟狠狠地咬了咬牙,笑容猥琐阴森森的看着她,“此处不会有人发现的,在等半个时辰,等本侯的援兵来了,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大不了本侯掀杆而起,自立为王!” “夏邑蛟,你不是人!”孟妤强忍着手臂的疼痛警惕的看着他,“你以为他为什么不杀你,是因为他还把你当舅舅,你居然三番两次的想杀他!” “那又如何?谁让他父皇母后愚蠢的,好好的江山被别人夺了去,本侯自然是要为自己着想的。”夏邑蛟毫不在乎的疯狂反驳,朝着她步步紧逼。 孟妤一边和他周旋一边寻找着武器,可是这四周都是空荡荡的,除了冰块就是冰块,钥匙也在他的腰间。 恐惧席卷而来,心跳不断的加速,她身子都在瑟瑟发抖,看着步步紧逼的夏邑蛟簪子直接抵在了脖子上,“你别过来,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舍不得公孙行止!”夏邑蛟冷笑一声直接无情的揭穿她。 孟妤大声呵斥住他的动作,簪子划破了皮肤,鲜血不断的流下来,眼神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我是舍不得殿下,可是比起舍不得他,我更不喜欢有人那我去威胁他,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孟妤!孟妤!” 千钧一发之际,外头一阵撞击声响起来。 她恍惚了一瞬,抬眼看去,以至于被夏邑蛟一脚踹飞了,整个身子直挺挺的砸在了身后密封的冰块上,手上的簪子也掉在了地上,巨大的冲击让她直接倒在了地上,后背钻心蚀骨的疼痛。 夏邑蛟上前一步掐住她的脖子,伴随着冰窖的门被人一剑斩开,四目相对,他好不得意,笑容疯狂,“这不是沈公子嘛?” 沈廓紧张得看着地上的人,拔剑相向,“镇远候府,放了她,我让你走!” “走?”夏邑蛟哈哈大笑起来,“本侯为何要走?这是本侯的地盘,再等半个时辰,本侯要你们这些人都死无葬身之地,晋阳又如何?晋文帝又怎样,本侯就不相信今日你们还能飞出去不成!” 他做事情向来周到的,万万没想到被这个女人给摆了一道,如何不生气? “你不管夏侯淳的死活了?”沈廓眼中都是恐慌,深怕他伤害孟妤,努力的和他商量,“你放了她,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公孙行止也会答应你的,你若是伤了她,你儿子也会死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淳儿死了,本侯也会杀了你们这些人给他陪葬的,今日你们统统都给本侯下地狱吧!” 一边说着,夏邑蛟将人拽了起来一只手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 孟妤奄奄一息的被他掌控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廓不敢轻举妄动,他也是一路偷偷摸摸跟来的,本想着去找人的,可又害怕孟妤出意外,这才…… “滚开,要不然本侯现在就杀了她!”夏邑蛟望着挡路的沈廓怒吼道。 外面很快传来了劈哩叭啦的声音,夏邑蛟喜出望外,更加的猖狂了,“今日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中毒 “夏邑蛟!你放了她!”沈廓急得红了眼,看着她渐渐变得血红的衣衫,也不知刚刚才他到底对孟妤做了些什么。 夏邑蛟此刻早就疯了,那里听得进去,死死的勒住她的脖子,“滚开,要不然本侯杀了他,今日本侯就要彻彻底底的反了这君主,杀了公孙行止,让天下大乱!” 孟妤咬了咬牙朝着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夏邑蛟吃痛的松开了手。 沈廓眼疾手快的飞身上前一把拉开了她,手中长剑一挥,却被其给躲开了。 “孟妤,孟妤!”沈廓接住她满脸担忧。 孟妤摇摇晃晃的站稳了身子,努力的摇了摇头,“我没事,沈廓杀了他!” “你先躲开!”沈廓点了点头,将她搀扶着坐下,长剑作势就要朝着夏邑蛟袭去。 夏邑蛟见状大吼一声,“你敢杀本侯,你别忘了晋阳和本侯的约定,若是襄王知道本侯还活着,也绝不会对本侯动手的。” 沈廓的长剑停在了一尺远的距离处,他是晋阳的臣子,理应以晋阳为重。 夏邑蛟见到他停下来了,心中一松,讨好的笑着蛊惑道:“若是本侯死了,并州就是公孙行止的囊中之物了,他隐忍多年,又怎会善罢甘休呢!这样的心思和谋略,若是有朝一日他登上皇位,势必会成为晋阳的心腹大患。” 沈廓眉头紧锁,陷入了挣扎当中。 孟妤闻言虚弱的道:“沈廓,你信我,殿下不会和晋阳开战的,若是殿下死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是你想看到的嘛?” “就算晋阳可以挥兵而下,那是以成千上万的血肉之躯得来的,沈廓,”孟妤嘶吼着唤他,泪眼婆娑的站起来,就在他身后不足五米的距离,“沈言和,你信我!” 沈廓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似的朝着他袭去,左右都是错,那不如选一条大义的路,无愧于心,无愧于民。 夏邑蛟急忙后退的躲闪,他亦是会武的,二人很快就纠缠在一起。 孟妤松了一口气,气喘吁吁的靠着旁边的箱子站稳,后背裂开来,鲜血不断的从衣裙流下。 夏邑蛟的武功不赖,虽然手中没有武器却也和沈廓打得不相上下。 那断了的木棍扎进他的左肩,沈廓咬牙,“呀!” 手中的长剑直接插进了他的胸口处去,夏邑蛟瞪大了眼,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好几步,整个人顺着墙壁滑下来,跌坐在了地上。 “孟妤!”沈廓踉跄一下,冲到她的面前,望着地上的鲜血,急得不知所措,“我带你出去,你忍忍。” 孟妤提不上力气来,后背撕裂的疼,任由他将自己自己搀扶着起身。 沈廓顾不上自己肩膀上的上,弯腰蹲下将人背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外冲,也无暇去顾忌地上的人是不是死了。 …… 镇远候府内已经厮杀了起来,魏总和夏邑蛟乃是至交了,二人可谓是蛇鼠一窝,平时就没少纠缠在一块,此番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况且他手中也有着数千人的队伍,毫不犹豫的就带着人赶来了。 只是他低估了此处的状况,此番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伴随着青衫翻飞,鲜血溅在他的衣衫上,公孙行止长剑停在魏总的脖颈处,“找死!” “说,阿妤在哪?” 魏总吓得魂飞魄散的跪在地上,“殿下……臣真的不知道啊!镇远候没告诉臣啊!臣……” 话音刚落,公孙行止瞳孔越发的阴鸷了起来,长剑一挥,见血封喉。 在场的人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动弹,只觉得那个男人那里还有平时的温文儒雅,俨然就是从地府来的修罗。 “找,继续给本宫找。”他丢下长剑,脚步摇晃着。 沈廓将人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了下来,孟妤趴在他的背上奄奄一息。 “来人!来人啊!”沈廓飞奔着一边喊着。 而那前院内的人已经往四处分散了,萧柏文一眼就瞧见了廊檐下的人,立刻飞奔过去。 “孟姑娘!” 沈廓扫了他一眼,体力不支的将人放下来,夏邑蛟的冰窖里面有毒,而那个毒一旦染了血就会侵蚀全身,他嘴唇发紫的险些站不稳。 “孟姑娘?孟姑娘!”萧柏文吓得不知所措,看了一眼沈廓朝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快将沈公子送回房去。” 言罢就要将孟妤抱起来,却被她疼得摆摆手,“我背上有伤!” “我背你!”萧柏文想也不想的就要蹲下。 孟妤正要开口的时候,瞧见了廊下尽头处一道身影奔来,她视野模模糊糊的,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子,推开了萧柏文踉踉跄跄的朝着人走去。 公孙行止双目赤红的冲过去将人抱在怀中,心一阵阵的抽痛,就连身子都在瑟瑟发抖,“阿妤!” “殿下!”她手没抬起来,整个人直接晕倒在了他的怀中。 “阿妤!”他吓得魂飞魄散,望着双手上的鲜血,疯了一般将人抱着回了屋内。 魏总带来的人被纪老将军给控制住了,其余的人收拾着尸体。 公孙行止双手颤抖着给她把脉,查看伤势,整个人都是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殷红的眸中有泪水落下,落在她的手臂上。 他把人抱在怀中脱掉她的衣裙,死死的咬住嘴唇,眼底的疯狂更加的清晰,“阿妤,阿妤!” “殿下……我好疼!”怀中的人再也控制不住的落泪,呜咽着抱紧了他,“阿妤……好痛,殿下,你抱抱我!” “好!本宫抱着你,阿妤……阿妤,”他一遍遍的叫她的名字,“你清醒一点,别睡,告诉本宫夏邑蛟在哪?他在哪!” “冰窖!”孟妤奄奄一息的开口。 公孙行止一边冷静的给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又给她喂了一颗药丸,将人轻轻的放趴在床上,嘱咐好高栾和萧柏文看好,自己提着剑往冰窖的方向而去了。 整个府邸的人都手忙脚乱的,不敢出声,望着那执剑而过的人,皆是退避三舍。 而沈廓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习武之人,自己逼出来一些毒,所以没有那么糟糕,好歹是清醒的。 楚韩州随意的抓来了一个大夫给他包扎伤口。 李拓则是疑惑不解的望着他,直到大夫离开这才问道:“言和,何苦……” “王爷……”沈廓自嘲的笑了笑,“说来你不信,言和喜欢她!” 许是在不知道她是女儿身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你早该死了 二人皆是瞠目结舌的望着他。 突然就明白了,沈廓为何执着于寻找她的踪迹了。 楚韩州憋了半天,忍无可忍的道:“沈言和,你病得不轻!” 这人在战场上疯就行了,怎地下了战场还这么疯。 他低下头,苦涩的笑了笑。 他确实是病了。 李拓却是一言不发的站在窗边,目光越发的暗沉下来。 今夜的月色很美,风也很温柔,可镇远候府的冰窖内,传来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要高。 冰窖内冻得人瑟瑟发抖,微弱的月光从窄小的窗户照了进来,公孙行止手中的长剑一下下的从夏邑蛟的身上划过,如同在雕刻一件艺术品。 他来的时候,夏邑蛟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死。 沈廓的那一剑只是刺在了他的肩膀上,并没有伤及要害。 又或者说,沈廓是故意而为的。 “玉楼!我是你舅舅,我是你舅舅啊!!”夏邑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断的恳求道:“我是你亲舅舅啊!我怎么可能杀你呢!我……” “舅舅?”公孙行止总算是开口了,眼睫下那双赤红妖冶的眼睛转了转,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慢吞吞的蹲下来,“舅舅早该死了不是吗?母后待你那般好,死前都还惦记着你这个弟弟,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去陪母后了对不对?” 夏邑蛟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样子很是吓人,那里还有一开始的盛气凌人。 “玉楼,玉楼!你不能杀我,你会背上骂名的!” 公孙行止嘲讽的笑了笑,眼底都是疯狂,毫无平日的儒雅,“你不该挟持阿妤的!你当真以为本宫在乎这些嘛!本宫给过你机会的!” 夏邑蛟彻底的傻眼了,身上的鲜血不断的流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衫,而面前的人又开始继续折磨他,一点点,一下下。 锋利的尖端从他身上划过,割下一块块的血肉,却又没有让他死。 他懂医术,自然是知道哪里能够避开要害的! 姗姗赶来的高栾站在外头手心冒着冷汗,他从未见过殿下这般模样,几近癫狂。 殿下一向最是注重礼节,尤其尊敬长者,虽然这些年对镇远侯心中有怨,可从未想过杀他。 这一次,镇远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孟妤动了心思。 夜色还很漫长,整个镇远候府的人皆是提心吊胆,大气也不敢出。 夏邑蛟的惨叫太过于清晰了,让路过的人落荒而逃。 一直持续到子时这才慢慢的消停下来。 夜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厢房内的孟妤还处于昏迷的状态,竟还烧起来了。 萧柏文秉承着男女授受不亲的仪态未曾走近,也只好让一个丫鬟站在旁边观察着。 小丫头胆小,却也做事细心,听见细微的声音,立刻凑上前去,轻轻一碰吓得立刻朝着外间的萧柏文喊道:“公子,公子,不好了,姑娘她烧起来了!” 萧柏文一听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也顾不上那诸多了,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她面色苍白的样子,急急忙忙的嘱咐道:“你去打些热水来,再去……” 话音刚落,外头已然走进来了一个身影,青衫上染了血,周身都是阴戾之气,让人望而却步。 “殿下!孟姑娘她发烧了!”萧柏文见状有一瞬间的错愕,但还是恭恭敬敬的道。 这一下让公孙行止彻底清醒过来了,他大步流星的上前,也顾不上和萧柏文说话了,手一触碰到孟妤就被吓个半死,“阿妤!阿妤!” “药呢!”他红着眼抬起头。 “孟姑娘喝不下去,一直昏迷不醒!”萧柏文急急道。 公孙行止只好让他们二人退下,拿起热了好几次的汤药,小心翼翼的将人扶起来,她伤在后背自然是无法动弹的,所以只能趴在他的怀中。 他将汤药喝下去,以口渡之,这才让孟妤喝下去的。 怀里面的人烫的吓人,身子却不断的发抖。 “殿下!”她恢复了些神智抓住他的衣襟,虚弱的唤他。 “嗯……”他声音颤抖着嗯了一声。 “殿下……”她想说,他身上有血腥味,可话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你别怕,阿妤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眼中的殷红被渐渐冲散,连抱着她的手都是颤抖和害怕的。 公孙行止照顾了孟妤一个晚上,她高烧不断,后背又疼得死去活来,压根没法好好休息,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子,却将她照顾得很好。 没人敢踏进这个地方一步,只知道昨夜瞧见了一个杀人狂魔,手起剑落,一剑封喉,饶是俊美无双,也让人心生恐惧。 翌日清晨,沈廓微微好转就拖着身子想来看看。 旭日东升,清晨还染着些雾气和水露,他却在不远处被人拦下来了。 “沈公子,你救了孟妤,我们心存感激,可她如今尚未好转,你还是晚些时候再来!”高栾靠在柱子上,长剑未出鞘,就这么横在他的面前。 沈廓抿了抿嘴角,倒也没有过多纠缠,而是转身就走,想了想又从怀中逃出一瓶药扔给他,“这是晋阳特有的金疮药,对伤口有用。” 高栾稳稳接住了,目送着他远去。 心中却不由得疑惑起来,这个沈廓为何这么舍命相救? 还没等他琢磨清楚呢!身后的厢房内就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殿下!”高栾一惊,拱了拱手。 “高栾,去让人准备些粥,再让人去把冰窖的尸体收拾,风干,挂在城门口,就说镇远侯意图不轨,试图造反,现已被伏法,即日起,并州归属纪将军管辖!”公孙行止看着他平淡的开口,眼中却都是空荡荡的。 高栾愣了一瞬,却还是低声劝解道:“殿下您还是先去休息休息,这边属下会看好的,孟妤她……” “不必!”听了这一番话,他情绪显然有些激动,抬了抬眼,厉声打断,“本宫会自己照顾好阿妤。” “殿下!”高栾深怕他自己先跨下了,再一次硬着头皮的劝解。 “下去!”他不容置喙的呵斥。 第四百八十七章 腌臜的交易 高栾不敢继续多言,只好转身离开了。 而这一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可百姓更多的是普天同庆,可算是把镇远候这个祸害给盼死了。 城门口的尸体被百姓不断的扔着东西去砸,纪老将军也被一夕间捧上了云端,站在成楼上望着下面人山人海的百姓,却觉得心情复杂,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百姓欢呼着夏邑蛟死了,却不知商洽即将大乱。” 身侧的纪子瞻亦是愁眉不展,“殿下所作所为未曾惊动过百姓,也在尽力的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殿下说过,不管这个江山怎么乱,那都是皇室的事情,没理由让百姓跟着担惊受怕,跟着受苦。 所以不管冀州也好,并州也罢! 殿下都在竭尽全力的把消息封锁,一来是为了稳定民心,二来则是为了养精蓄锐。 纪将军叹息了一声,“殿下将自己养成了正人君子。” 纪子瞻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不可否认,纵观整个商洽的皇室众人,也唯有殿下配得上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如此风度也算是继承了先皇的性子,同样都是风光霁月的人物,心怀天下,悲悯众生。 夏邑蛟的事情处理妥帖之后,纪子瞻就回去回话了,可却被告知,从昨夜到现在殿下一直守着孟妤。 毕竟是个姑娘,伤得肯定是极重的。 “殿下他……”纪子瞻瞧着紧闭的房门低声询问着高栾,“你就不担心殿下?” “殿下心中有数!”高栾环抱着双臂靠在檐下的柱子上,闭目养神。 他虽然心中担忧,但也无济于事。 纪子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父亲此次带来的人并不多,但是动静不小,我得去帮父亲才是,并州一直都是镇远侯一手遮天的,如今他死了,不少牛鬼蛇神恐怕都按耐不住的想要跳出来了。造反一事,迟早都会被人知晓的,若是殿下出来了,劳烦你知会一声!” 此事虽然迫在眉睫,可是孟姑娘也是因殿下而受伤的,他们没有立场去催促。 高栾微微颔首没说些什么。 而房门内却将外界的声音彻彻底底的给隔绝了,他不动声色的照顾着人,连粥都是吹了又吹,无奈孟妤什么也吃不下去。 刚刚才外头的对话虽然很小,可他听力一向很好,十多年的提心吊胆,辗转难眠中,早就练就了这一番听力,所以一字不漏的听进去了。 床榻上的人还昏迷不醒,他不敢挪动步伐,深怕她动一下就牵扯到伤口。 从昨夜到现在,孟妤高烧退了不少。 约莫着半个时辰之后,萧柏文从外头回来,却被李拓给拦住了。 水榭兰亭内,萧柏文摇晃着扇子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对面的李拓,调侃道:“诸位这是打算回晋阳了?” “难道萧三公子就不怕,本王回去之后,立即和商洽开战?”李拓冷嗤一声,“如今商洽的情况怕是经不起折腾了!若是本王出兵,诸位是要抵挡本王的大军呢?还是抵挡商洽皇帝的大军?” 双面夹击,就算公孙行止有滔天本领,怕也没法反败为胜。 到那时候的局面,按照公孙长堰的性子而言,就算是让他拿出商洽的半壁江山来,他都会心甘情愿的! 浑水摸鱼,向来是一件最为让人喜欢的事情。 萧柏文脸上的笑容龟裂开来,渐渐的变得不友好,扇子啪的一下合上,“那襄王觉得你还能活着离开商洽嘛?” “晋阳五十万大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襄王的威名,若是襄王出师未捷身先死,到时候晋阳的士气怕是会大打折扣吧?” “若是襄王当真想攻打的话,也不会等到今日了!” 晋文帝有野心,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李拓的野心有嘛?有的。 但前提是他坐上啦太子之位才行,如若不然就是在替他人打江山,最后落个功高盖主,却死不瞑目的下场! 所以李拓的当务之急,并非是攻打商洽,而是回到晋阳,拿下太子之位。 到那时候他才会全心全意的去为晋文帝分忧解难! 李拓负手而立,有些刮目相看,“难怪公孙行止能走到今日,原是身边都是能人异士!” 萧柏文笑而不语。 不明白这人为何拦下他。 然而下一瞬李拓的话却让萧柏文直接瞠目结舌了。 “本王可以隐瞒并州所发生的一切,亦可以派兵支援你们,不过本王有一个条件!” 萧柏文拧眉,等着他的后续。 只听见李拓幽幽道:“本王要孟妤!” 他想,既然言和喜欢,那不如成全了他。 二人本就是表兄弟,又是生死之交,他自然是不忍瞧着他那般模样的。 可不知怎的,心底却又有了些异样! 萧柏文直接被气笑了,表情瞬间阴冷了下来,“襄王这个条件在下恕难从命,且不说孟妤是不是殿下在意的人,就凭她为商洽所做的一切,我们也绝不会拿她做如此腌臜的交易!” 这无疑是在羞辱他们。 李拓静默了下来,颇为惋惜的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徒留下萧柏文一脸茫然。 这个李拓什么情况? 莫不是瞧上了孟妤?却也不像啊! 他不由得开始为公孙行止担忧起来,那孟妤太过于优秀了,很容易让人注意到,又加上如今越发艳丽的姿容,引得男子倾心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 难得啊! 面对襄王这般人物,孟妤还能坐怀不乱,心系一人! 怀揣着这一肚子的疑惑和沉重的心情,径直去了西厢苑那边。 公孙行止抓住她的手,拖着额头在旁边小憩了一瞬,直到手中的柔荑有了动静,他猛然惊醒。 “阿妤?”他小心翼翼的轻声唤她。 孟妤悠悠转醒,倒也记得后背的伤,面色苍白如纸,望着面前的脸,“殿下!” “本宫在这儿!阿妤你饿不饿,渴不渴?那里还疼?”他昨夜给她上了药,也解了毒,可还是不放心。 若不是因为他习得医术,就凭那些毒足以让孟妤短时间内死了的。 第四百八十八章 坦诚相见 她没说话,趴在床上手死死的扣住他的手,十指紧扣,掌心当下就布满了汗水。 “阿妤……”他不安的垂眸,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疼!”终是没忍住的矫情起来,一瞧见他就觉得一点小伤小痛都想说出来。 公孙行止掀开了被子,将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起来,为了避免她后背被触碰到,所以只能让她整个人趴在自己的身上,正要给她脱衣的时候却又愣住了。 “阿妤,要脱衣服!” 孟妤下颚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声音软弱无力,“好!” 先前在东宫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看过,可那时…… 昨夜也目睹了,却心无杂念。 在冀州的时候,萧柏文倒是没少给他塞一堆的春宫图,可他却觉得如同烫手山芋一般丢弃来,此番清醒着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了。 “阿妤,抬手。”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眼尾处有些异样的红,不同于昨夜的疯狂,更像是紧张,手心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哑着声音道。 孟妤轻轻的放下手来,白色的寝衣从身上滑落,露出了后背来,人却是直接贴在他的胸膛的。 公孙行止的动作瞬间就变得僵硬了起来,猛的瞪大了眼睛,心跳也慢了一瞬,他一动,就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胸口处的温度,以及那隔着一件单薄肚兜的曼妙身躯。 “阿妤……本宫忘记拿药了!”公孙行止瞳孔一怔,他突然才想起来,光顾着抱她了,以至于把药给忘了,而药就放在外间的八仙桌上。 孟妤刷的一下脸红了个透彻,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着,那种怪异的感觉一下子萦绕在二人之间,帷幔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旖旎起来。 她咬了咬贝唇,渐渐的拉回了理智。 “也……也不是很疼了!”孟妤底气不足的握紧了双手。 公孙行止自是不会听的,随即朝着屋外轻声唤着高栾。 门外的高栾不明所以的走了进去,脚还未曾踏进去呢!就听见一阵声音响起。 “低着头,把桌上的上药拿进来,出去!”公孙行止厉声道。 高栾不敢懈怠,自始至终低着头把东西送了进去,一气呵成的又溜出去了。 至于里头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今日艳阳高照,春风拂面,窗杦外的花香顺着春风从缝隙间吹了进来。 若隐若现的帷幔内,一副姣好的画面若隐若现。 女子身影婷婷袅袅,衣衫半褪,靠在男子的怀中,画面很是安静和谐,只听见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 孟妤的后背是砸出血青和淤青来的,而且还刮在了冰窖里面的箱子上,所以有一处巨大的伤疤,像剑划过。 公孙行止红着眼给她把药上了,又重新将纱布给裹好,这才帮她把衣衫穿好,而耳根处早已经红得滴血了,就连眼神也飘忽不定起来,心中燥热得紧。 “阿妤,不羞!”他望着女子水汪汪的杏眼克制住急剧加速的心跳,轻声道:“本宫未曾……” 未曾细看? 却又怎么会知道她腰细几尺? 这话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孟妤羞涩的抬眼偷偷看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外头响起来了纪老将军的声音。 “殿下!老夫有要事相商!”纪老将军硬着头皮的隔着房门拱手道。 他也知道孟姑娘昨夜受伤了,可形势紧迫,他不得不前来。 本以为会被拒绝的,然而下一瞬房门就被打开了。 “换个地方说!”公孙行止低声道。 纪老将军点了点头。 而屋内的孟妤望着身上的衣衫笑了笑,等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她这才奄奄的唤来了高栾询问道:“沈廓他怎么样了?” “他伤势不重,自己将毒逼出来了,已经没有大问题了!”高栾如实回答。 “夏邑蛟死了?”孟妤不放心的再一次确认。 第一次她居然让人逃过一劫,这才惹下这样的祸端。 高栾拧眉,虽然犹豫,却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 未了,还不忘补上,“孟妤,你总是不想让殿下背上那些骂名,可你也不该忘了一件事,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殿下是不会在意这些虚名的。” “殿下在意的人是你!” 隔着床幔,珠帘,高栾一字一句都显得轻飘飘的,可对于孟妤而言这些话都非常的沉重。 双手撑在了床上,眼中悄然无声的滴落出一滴眼泪。 她醒过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拓他们这边。 这几日对于并州的事情他们没在插手,又或者说李拓本人已然放弃了并州的事情。 只是本想着用一些手段交换一个孟妤的,可显然却是徒劳的。 冀州那边已经接到消息了,楚韩州特意去了一趟驿馆,寄了一封书信出去。 彼时,沈廓和李拓正坐在一处凉亭内,日暮西山,晚霞如火般红艳。 “不去看看?”李拓扫了他一眼。 沈廓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没事就好,去了会惹来流言蜚语,不必如此!” “从前本王问你可有心仪之人,你总是拒绝,一来是觉得自己身份不配,二来是怕自己牵连对方,”李拓幽幽开口:“言和!你我相识数十载,唯独此事本王爱莫能助!” 沈廓抬了抬眼,“风月之事本也不是可以勉强的,王爷不必担心,言和分的清楚!” 李拓抿了抿嘴角,本欲说些什么的,可还是给咽回去了。 昨夜沈廓并没有杀了夏邑蛟,就是想留着人试试看公孙行止的为人。 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对于公孙行止他们确实是一无所知的,传言不属实,而他一夕之间有了如此成就,不得不让人提防。 可他也未曾想过,公孙行止居然会将其给直接千刀万剐了,他们去看了一眼尸体,基本上是面目全非了,鲜血也被流干了,今日又晒了一天。 “言和!早些休息吧!再过几日启程回晋阳!”李拓望了一眼天色施施然的起身,未了还不忘提醒,“莫要去招惹公孙行止!” 那样的一个人,若为敌,可不是件好事! 第四百八十九章 风云涌 孟妤修养了三五日这才渐渐好转的,高栾告诉她公孙行止将夏邑蛟杀了,千刀万剐,挂在城头数日。 他此举已然将自己从苍穹拉了下来,再难回头。 而公孙行止在她身侧照顾了好几日,一直到今日这才安心了不少。 冀州不断的有消息传来,就连绍安城也不例外,时态紧迫他们没有时间了。 而公孙长堰已经知晓了并州这边的消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晚了一步,据说气得直接在朝堂上口吐鲜血。 孟妤站在窗杦边,任由和煦的春风吹来花香,愁眉不展的盯着外头的绿树成荫,手指揉搓着面前的一盆兰花,直到不知何时窗边站了一个人,这才使得她回过神来。 沈廓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似乎已经打量了她好一会,四目相对,他语气平淡,“过几日我们就要回晋阳了。” “你的伤?”孟妤避开了这个话题,望着他的肩膀。 她记得那日沈廓也伤得不轻的。 这几日她一直没有离开房间,而且如今的局势,她的身份也不好前去探望,只是托人送去了一些补品表示感谢。 沈廓随意的道:“已经无碍了。” “那日多谢你!”孟妤由衷的感谢。 沈廓哂笑,“就当是还你的。” 还她? 孟妤还没有反应过来呢!面前的人又继续道:“如今并州已经是你们的囊中之物了,可公孙行止把镇远候杀了,一时间群龙无首,想必他一时半会很难脱身,并州很快就会乱起来的。” 并州并不比冀州。 冀州那边他们布局已久,可是并州这处很显然是有些仓促了,想要将一切收入麾下,公孙行止势必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造反,本就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届时…… 孟妤何尝不知呢! 沈廓是在提醒她,晋阳她还是得回去的。 面前的少女眉目如画,杏眼秋水盈盈,须臾之后这才道:“劳烦沈公子再给我三日的时间,孟妤会随诸位离开的。” “为何这般为他?”沈廓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的追问。 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女子,这般的为一个人赴汤蹈火,就算是死士只怕也不一定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孟妤抬眼,“因为喜欢。” 沈廓没再自讨没趣,只是苦涩的笑了笑抽身离开。 外头早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可不得不说公孙行止确实有本事,能够在短时间内杀一儆百,杀的都是百姓作为头疼之人,从而达到了得民心的效果。 可民心是得了,那些虾兵蟹将就开始居安思危了。 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如今这是要造反啊! 造反于百姓而言,只要君王是明君,他们都是大力支持的。 这些年在公孙长堰的管辖下,百姓大多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如今来了这么一个清正廉明的,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绍安城,皇宫内! 公孙长堰一病不起,气得七窍生烟,那怕是躺在床上依旧在大发雷霆。 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会面对这样的惨状,而这个烂摊子还是他的母后留给自己的。 屈家,当初他就应该赶尽杀绝的,而不是任由其野蛮的生长。 公孙离得知此事,马不停蹄的就前来尽孝了,细心周到的给其端茶倒水,又煎汤药。 公孙长堰恨铁不成钢的甩了他一巴掌,“你个废物,朕让你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做成的,这副模样将来如何辅佐你七弟?” 这清脆的一巴掌打得他脸歪了歪,寝殿内的众人立刻吓得跪在了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深怕牵连到自己。 可不少人也在心中为五皇子打抱不平的,现如今皇上身侧也就只有五皇子一个人是尽孝道的,皇上还不珍惜,对五皇子还这般的苛刻。 从前倒还好,如今居然还变本加厉了。 然而公孙离却只是摸了摸红肿的脸,眼底闪过一抹杀意,愣了一瞬之后又悄然无声的消失不见了,随后又回过头来,继续温声细语,“父皇教训的是,可也不能不顾身体,父皇还年轻力壮的。” “你……”公孙长堰恨铁不成钢,咬了咬牙,一挥手打翻了他手中的汤药,指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朕问你,公孙行止可曾与你提起过屈氏的事情?” “父皇这是哪里话?太子哥哥怎么会和儿臣说这些么?”公孙离一脸的无所谓,眉眼低垂的跪在他的面前,有些讥讽的反问,“太子哥哥一直被父皇囚禁在东宫,又怎么会和屈氏一族认识呢?” 这话成功的把公孙长堰激怒了,作势又要发火,然而公孙离则是一脸坦然,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儿子更加的看不透,分明在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 冀州的事情本就足够让他头疼的了,现如今又加上一个并州,这分明就是要天下大乱的节奏! 以至于他有气没出撒,全部都出到了公孙离的身上来了。 公孙离的眼神有些让他被震慑住了,抬起的手僵硬在半空。 倒是公孙离善解人意一般的笑了笑,施施然起身,“父皇好好休息,儿臣明日再来看你,最近七弟很忙,奏折都是他在处理的,儿臣也就跑得勤一些了。” 公孙长堰目送着他离开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却又硬着头皮的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 他刚刚前脚走出了寝宫,后面的肖倬就追上来了,讨好的赔笑道:“五皇子,可有什么需要奴才帮忙的?” 公孙离停下脚步来,眼中阴暗不明的扫了他一眼,“什么都可以?” 肖倬迫不及待的表示自己的忠心,上前嘀咕道:“奴才偷听到,皇上让高公公派人去和徐将军联系,让其尽快赶回绍安来,怕是要立褚!” 如今皇上极力辅佐七王爷,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皇上突然让徐将军回绍安城,这不是摆明了要立七王爷为储君嘛? 虎符在皇上的手中,若是皇上将虎符交给七王爷,再加上徐均朔,徐将军手中的十万大军,谁敢不服? 第四百九十章 龙搁浅滩 日暮西垂的时候,孟妤出了房门透透气。 今日公孙行止他们都不在府中,除了高栾在保护着她之外,也就只有李拓他们一群人了。 这府上的下人们也都被萧柏文换了一批,大都是一些知情人,给了些钱财便回了老家。 “你伤还没好,不适合在外面待太久!”二人走了一段路,高栾提醒她。 孟妤衣裙翻飞,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能够用力罢了。 “殿下他们何时回来?” “不清楚,应该快了。”高栾道。 孟妤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二人从廊下一路往前院的方向而去。 很巧的是,他们刚刚走到前厅的房门口公孙行止他们就回来了。 孟妤脸上一喜,“殿下!” 公孙行止一愣,微微颦眉,大步流星的上前,“怎么出来了?” “我……”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瞧见了他身后的一群人,还有房云翼,不由得诧异道:“房大人?” 房云翼含笑着点了点头示意。 他的到来属实让孟妤被惊讶到了,如此看来,绍安几乎是公孙离的囊中之物了。 一群人进了前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在外奔波了一天可算是将并州这处的人都给摆平了。 “这……时辰也不早了,老夫就先回军营去休息了!”纪将军望着年轻一辈心中感叹着,羡慕不已,起身道。 他一把年纪了,就不在这里耽误年轻人了。 公孙行止朝着他微微颔首,“有劳纪老将军了!” 纪将军一走,众人这才皆是松了一口气。 对于纪老将军大家都是半惧,半尊敬的。 一个长期在军营里面摸爬打滚的人,对于所有人都是苛刻的,而纪子瞻打小就被父亲练就了一番风骨,所以在父亲的面前他们大都不敢嬉皮笑脸的。 “本宫送你回去休息!”公孙行止有些不悦,将她的披风系好低声道。 孟妤摇了摇头,抬眼看他,“我不想休息!” “房大人来了,殿下明白的对不对?” 他心中一紧,面色苍白。 旁边的众人面面相觑,默契的不开口。 关于孟妤这件事情,这些日子殿下都是避而不谈的,饶是威望极高的纪老将军也是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情。 “再过三日,我便随襄王他们回晋阳,”孟妤眼神不躲不避,望着他的眼睛悠悠道:“并州在殿下手中,半块虎符,五十万大军,还有这么多誓死追随殿下的人,如今房大人来了,晋阳,阿妤非去不可!” 她没想过哭哭啼啼的告别,只想着如何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今日等了殿下很久,总觉得还是当着他们说比较好!” 要不然,单独面对他,她总是狠不下心来。 “本宫不该教你那些的。”他咬了咬牙,眼底波涛汹涌,却拿她毫无办法。 赶不走,骂不得,打不得。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让他焦心的人! 她黯然,“如果不这么做,殿下不会让我离开的。” “那天你和纪老将军的谈话我都听见了。” 他眉头紧锁,手上青筋蹦起。 他如今的处境进退两难,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 而孟妤更是直接把他所有的借口和理由都给堵死。 萧柏文摇晃着手中的扇子,看着二人也不知如何开口搭话。 心里面又不得不佩服孟妤的勇敢,也唯她会将这件事情说得云淡风轻,非但没有梨花一枝春带雨,反而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气氛静默下来,只听见外头风沙沙作响的声音,不知名的花飘散着香气,沁入鼻间。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人,良久之后轻轻的动了动嘴唇,“好!” 孟妤展颜一笑,她的殿下永远不会让她失望的。 龙搁浅滩,不过是暂时的, 缓和下来的气氛让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目光齐刷刷的放在了房云翼的身上去。 他刚刚只顾着望二人了,失神了片刻这才道:“公孙离将我支开,约莫并非权势因为孟妤,我走的时候,他已经掌握了朝中大半的朝臣了,不少的人也和我透露过不少的。” “他大概是猜到了我和殿下暗中往来的事情!” 所以这才寻了一个借口将自己支开,就是为了避免他掌握绍安的局势,从而透露给他们。 如此一来,到时候就算是公孙行止与他交手,公孙离也有一半的把握取胜的。 他一向小心谨慎,又怎会留着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在身边呢? 而且将他支开,还能顺路去瞧瞧孟妤,岂不是两全其美? 公孙行止敛了敛神色,“他不是猜到的,而是查到的!” 公孙离的智慧和手段绝对在公孙长堰他们之上,若是公孙长堰最宠的人乃是公孙离的话,他绝对不会藏着锋芒。 公孙离其实比公孙则还想杀他! 纪子瞻不由得叹道:“皇上未曾察觉嘛?” “皇上已经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我猜此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如今大皇子死了,三皇子在皇陵,整个朝堂只有他和七王爷。”房云翼解释道。 此番,公孙离早已经将一切尽收手中了。 乱则打,合则观。 “孟姑娘有何高见?”萧柏文扫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孟妤问道。 孟妤抬起头来,斟酌了片刻,“萧三公子希望我有什么看法?” “五皇子似乎对你还不错!”萧柏文想也不想的道。 当初在绍安城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公孙离对于孟妤是不一样的,较为真诚。 公孙行止眼神一冷,射了他一眼。 后者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而孟妤则是笑了笑,“五皇子对我确实不错,可这似乎并不会有什么影响,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态度很明确的。 公孙行止抓住了她的手,一言不发。 今日遇见房云翼的时候,他心中是恐惧的。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散去。 房云翼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最终也止步不前,望着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只得将满心的心思藏匿起来。 月光皎洁,朦朦胧胧的月色从苍穹倾斜下来,落在地面,树梢沙沙作响抖落了不少的花瓣。 她站在台阶上,对着身前的人笑着说,“殿下,你能不能背我?” 第四百九十一章 纵观天下局 高栾望着一向高高在上的殿下背过身去,半蹲下将人背了起来。 “殿下,”她双手绕过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身上,温声细语,“我很感谢公孙则,他把我送到你身边,虽然有些迟了。” 若是早些穿越,就能看见他少年时的模样,陪着他度过一个个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将人背着,小心翼翼的往西厢房而去,步伐很慢,很稳。 背上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像有说不完的话。 她说:“殿下,我会努力活下去的,殿下先护江山,再护阿妤好不好?” 他一言不发,只是眼角渐渐的红了起来。 “商洽的旧山河需要殿下去收拾,黎民百姓需要殿下,可是殿下需要阿妤,所以阿妤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他轻声道:“好……”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两全其美,他一直都不容易。 活着不易,死也不易。 在命运的齿轮中不断的挣扎,所有人都要他去担起那些责任,他把自己逼成十全十美的储君。 只有她知道,她的殿下也是需要关怀的。 …… 月光下,一棵玉兰树旁边,萧柏文摇着扇子,斜靠在树干上,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几日殿下对于孟姑娘的事情只字不提,父亲也在担心,殿下恐怕会只身前往晋阳!”纪子瞻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沉声道。 萧柏文扫了他一眼,叹息道:“纪老将军的担心没有错,不过殿下也并非不顾大局之人,只是他很为难,也很无力!” 这事情摆明了把他往死路上逼。 说白了,他们这些人没有立场去教殿下如何做,怎样做。 他不欠任何人,却为他们这些前朝旧臣谋划着。 这么多年,与其说是萧家,纪家保护殿下,倒不如说是殿下在护着他们。 他们这些人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今夜孟妤说得那些话,就是提醒殿下,也是在告诉我们,谁都可以死,她也可以,唯独殿下——不行!” 纪子瞻抿了抿嘴角,环抱着双臂摇了摇头,“这孟姑娘还真是让我们这些男儿自愧不如!” “你可知,殿下怎么赞誉孟姑娘的?”萧柏文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道:“殿下说,孟妤若是男子,这商洽的江山她能占一半。” 晋阳那边陆陆续续的来信催促了,李拓他们不好再继续逗留下去了,这边的情况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镇远侯身死可不是小事情,迟早都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面的。 李拓已经收到数十封催促的信件了,里面的内容大多一致,而他也已经尽力的给孟妤拖延时间了。 翌日一大早的,他就来寻孟妤了。 时隔好几日,二人再一次见面。 公孙行止并不在屋内,也不知去了何处,孟妤也没多问。 四目相对,骄阳似火,外头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她执手给对方倒了一杯茶。 李拓晃了晃却没有喝,而是直勾勾的看着她道:“何时动身?” “后日!”孟妤答得痛快,倒是让他惊诧了一瞬。 “你可知,此番回去你会面对什么?”李拓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夏邑蛟一死,对于父皇而言,你的价值大大减少,到那时杀你不过是手起刀落的问题,就连公孙长堰也不会再有所顾忌的!” 到那时,晋文帝杀他可谓是易如反掌,公孙长堰也会迅速的立太子。 所以此一开始夏邑蛟就不该死的,这人一死,无疑是把她推到了悬崖的边缘,前有狼,后面又是万丈悬崖。 孟妤很是平静的抿了一口手里面的茶,“他若不立太子,商洽如何大乱,不乱,又如何硝烟四起呢?” 改朝换代并非是那么简单的,一立太子,各路诸侯群起而攻之,若是公孙长堰不处理妥帖,有的是人掀杆而起。 他的皇位本就来路不明,不满的人比比皆是,只是大多是一些缩头乌龟,又得了一些好处,便就开始装聋作哑。 一旦有人开始充当这个出头鸟,有的是人附和。 在冀州被攻陷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了,美名其曰为了拯救太子。 太子才是血统纯正的君王,民心所向。 坊间更是流传,公孙长堰杀兄,杀嫂,杀母,杀子,野心勃勃,德不配位,理应让有贤者居之。 听了她的陈述,李拓只觉得脊背发凉,松开了手中茶杯放在了桌子上,荡漾出了几滴水来,他笑着意味深长的望她,“你女扮男装的时候,本王就觉你会是一大祸患,如今你女装,却让本王觉得自行惭愧,本王很好奇,孟妤,你师出何处?” 他打听过孟妤的来历,很是简单,甚至有些上不得台面,在公孙行止的身侧也不过一年不到,如何有这般的心思和远见。 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子! 她将大局看得很清楚。 面对他的疑惑,孟妤很是坦率的道:“我是他教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是他教我的!” 骗谁呢! 李拓嗤笑一声,却没有揭穿她,而是施施然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就继续随本王回晋阳,做三年质子。” 孟妤勾了勾嘴角,一言不发的目送着人远去。 走到门槛处时,李拓又回头补充道:“孟妤,本王很期待,你和他公孙行止如何将商洽的烂摊子收拾好,也很期待你如何在我晋阳活下来!” “此话当真?” 军营里面,纪子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父亲的时候,纪老将军激动的站了起来,满脸的不敢相信。 他万万没想到,殿下居然松口了。 纪子瞻点了点头,“后日,孟姑娘会继续随襄王回去晋阳。” “这丫头……”纪老将军错愕的瞪大了眼,在营帐内徘徊着,“难道她就没有一点点的犹豫嘛?” 纪子瞻摇了摇头,“父亲低估了孟姑娘对殿下的情意,从她偷梁换柱开始,孟姑娘就从未想过会让殿下去晋阳!” 孟姑娘,舍不得殿下那般风光霁月的人物,去他国做阶下囚,也舍不得让那样的人遭受那些屈辱。 所以宁可自己奉为牺牲,在所不辞。 第四百九十二章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纪子瞻的话让纪老将军陷入了沉思,一时间脸色也沉重了起来,他啪的一下拍了拍手掌,眼前一亮,很是激动的抓住了纪子瞻的手臂,“阿晏,为父打算收孟姑娘为义女!” 纪子瞻不敢相信的扯了扯嘴角,“什……什么?父亲你……” “殿下不是说过么,孟姑娘无父无母的,她这般胆量为父很是钦佩,她配得上我纪家的风骨!”纪老将军大放厥词的道。 纪子瞻只好赔笑,哭丧着一张脸,他实在是不忍心告诉父亲,在此之前已经有萧阁老想收孟姑娘为义女了的,不都被拒绝了吗? 不过…… 他倒是很期待看着父亲吃瘪的样子。 晌午的时候,众人从外头回来了。 孟妤得到消息就出门前去迎接了,却没有看见公孙行止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消减了几分。 萧柏文解释道:“殿下晚些才回来!” 孟妤点了点头,掩盖了眼中的失落,“也没事,就是……” “小丫头!” 她话音未落呢!那不远处的玉兰树下,一个魁梧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盔甲铛铛铛作响,面色红润。 “纪老将军!”孟妤愣了一瞬,随后就要给他行礼,却被人阻止了。 身后姗姗来迟的纪子瞻扶额不忍直视,看得一旁的萧柏文兴致勃勃的凑近,“你父亲何时这般平易近人了?” “他想收孟姑娘为义女!”纪子瞻道。 萧柏文:“你没拦?” “拦不住!” 萧柏文意味深长的愁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总结得纪子瞻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这边的孟妤被纪老将军的热情似火给搞得云里雾里的,眉头紧锁的看着他这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哭笑不得的道:“纪老将军您这是……” “你无父无母?” 孟妤点了点头。 “也没有亲戚?”纪老将军继续追问。 孟妤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纪老将军围绕着她转了一圈之后,满意的摸了摸下颚,“小丫头,老夫膝下有三个孩子,阿晏是长子,还有一个二儿子,一个小女儿,你愿不愿意做老夫的义女?” “你若是做了老夫的义女他日就算是要嫁给殿下,那也是门当户对的啊!” “不是,不是……”孟妤被吓得直摆手,“老将军您别胡说,殿下他……我,” “纪老,您吓到阿妤了!”彼时公孙行止姗姗来迟的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径直走了过去。 纪老将军一惊,却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继续直爽的道:“既然殿下来了,那不如殿下做主让孟姑娘给老夫做义女?” 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公孙行止深深地看了孟妤一眼,“愿意吗?” 她摇了摇头,一脸严肃的看向纪老将军,“老将军抱歉,孟妤不能答应您的请求!” 具体的原因她也不想说。 纪老将军拧眉,表情随后冷却了下来,“你莫不是觉得老夫配不上做你父亲?” 孟妤摇了摇头,准备解释的时候,却被人拉到身后去了。 公孙行止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阿妤身体还没好,老将军就先回吧!” 言罢,也不等他挽留,就带着孟妤回了西厢房。 纪子瞻及时的凑上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父亲,这个孟姑娘并非是看不上您,只是如今这种场合也不适合。” 况且人姑娘脸皮薄,他还说得这么直白! 萧柏文则是没忍住的笑道:“纪伯父,孟姑娘连我父亲都没同意,拒绝您也是意料之中的。” 纪老将军气不打一处来的憋红着脸,没好气的给了纪子瞻一脚,怒骂道:“所以你就看着你老子吃瘪?” 纪子瞻身子一歪躲过去了,“孩儿不敢!” 今日公孙行止出去一来是为了并州各种官员交接,更换的事宜,二来则是去给她买一些东西了。 他把自己能够想到的都买回来了,可总觉得不够。 “伤好了?”将人带进屋内的第一句话便是关心她的伤势。 孟妤点了点头,“已经好多了。” “嗯,让你看的医书可看了?”这几天他不让人出去,就是为了让孟妤多看看医书。 知道她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才这让她看的。 孟妤道:“看了,以前也看了不少,只是那些草药难以分辨。” “嗯,”他轻轻的嗯了一声,神色微动,“阿妤,晋阳比商洽安全,去了之后,莫要插手晋阳皇室的事情,等着本宫!” 她笑着弯了弯眉梢,“好!我会等着殿下的。” 他想说,刚刚才纪老将军的话他都听见了。 他会娶她的。 可诺言这种事情一向都是有影无踪的,与其让她空欢喜一场,倒不如…… 他指腹落在她的眉眼间细细的描绘着,带着难言的眷恋,“本宫给你买了一些东西。” “不管再难,你我都会活下去的!” 是她给了他希望和光芒,那就带着这一抹光,从黑暗中爬出来,冲出牢笼,奔向光明。 她低垂着眉眼上前一步,双手绕过他的腰间轻轻抱住,脸贴在他的胸口处,呐呐道:“我会等着殿下的!” 春日苍穹一碧如洗,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接下来的两日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同吃同住,同枕,却恪守成规,从未逾越礼节。 众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短暂的温馨也是极好的。 直到翌日一大早,她着一袭绛紫色的束腰衣裙,从房间走出来,李拓他们早已经在前厅等待着了。 “殿下他……在前厅等你。”高栾望着她解释道。 孟妤笑了笑,她知道。 昨夜公孙行止在屋内坐了一夜,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看着在意的人身陷险境而无能为力。 迈着步伐,随着高栾去前厅。 此番厅内座无虚席,皆是来送行的。 她一出现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公孙行止手中的茶换了好几次,凉了又换,换了又凉,面色冷若冰霜。 孟妤径直越过众人走到主位前,挡住了他的光线,“殿下,阿妤要走了!” 他心脏撕裂得疼,眼睫也随着颤抖,衣袖下的手攥处了鲜血,抬眼看向她,“这一次的药藏在了那里?” 昨夜她给自己做的东西,给自己沏的茶,他一点没动,就是怕这一点。 所以一夜未眠。 孟妤努力的让自己笑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摩挲着他的脸颊,眼中蓄了泪花,轻声道:“殿下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所居住的地方是圆的,也就是说,不管在何处,我终究会回到你身边,我等你!” 他眼中微微猩红起来。 她倾身吻上他的唇,在他错愕的眼神下咬了咬,下一瞬人就晕倒在了她的怀中。 “他醒了,我就舍不得离开了,王爷,我们走吧!”她望着怀中的人眼角悄无声息的划过一滴泪水。 她以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总不至于还害怕离别。 可一夜的辗转难眠告诉她,她没法看着他的眉眼说再见。 手段虽然卑劣,倒也免了悲离苦! 第四百九十三章 听她的 别了镇远候府,身后是一群熟悉的面孔,神情肃穆的拱手她离开。 孟妤始终未曾回首,提着裙摆,步伐沉重的上了马车。 她身体尚未好透,自然是经不起骑马的,而驾马车的人就成了沈廓。 她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几日并州的变化本就让人心惊胆颤的了,他们一走,事情会持续发酵,不管是远在绍安城的皇帝也好,公孙离也罢! 公孙行止都会成为众矢之的,若有朝一日他被天下人指责,谩骂,她也会奉陪到底的。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车轮在地上碾出一圈痕迹来,萧柏文感叹道:“这孟姑娘倒是狠得下心来!” “她只是怕回头就走不了。”高栾轻飘飘的道。 萧柏文有些惊讶的合了扇子,“真是看不出来,你也看得出来女儿家的心思。” 高栾拧眉。 女儿家? 他可从不觉得孟妤是个女儿家。 只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马车就离开了并州,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沈廓像是故意的一般,在并州城内时策马扬鞭,出了城门慢吞吞的。 马车内,李拓始终沉默着,面色清冷若霜雪,目不转睛的望着对面的人,马车中间横着一张小小的茶几,既方便又美观。 女子良久之后这才低声道:“王爷看了一个时辰了,不累吗?” “你低着头一个时辰了,不累吗?”李拓从容淡定的反问。 他属实看不透面前的女子,这世间怎会又这般人物? 这一路上春风十里,灼灼花海,青山绿水尽收眼底。 柔和的风吹了进来,将里头的人情绪都吹散了几分。 孟妤勾了勾唇,没说话,只是抬起头和他对视。 “本王不会安慰你的!”李拓开口道。 简而言之就是,她最好别哭。 她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了外头的风光处,脑海中回想起不久前他晕倒时的一番话。 他嘴唇轻轻一动,眼中都是不舍和痛苦,呐呐道:“阿妤,这样就不会难受了!” 他是心甘情愿的晕倒的。 房云翼的队伍跟在他们的后面,心中蠢蠢欲动,又不得不恪守成规。 可经不住内心的躁动,无奈之下房云翼只好让人追上他们的步伐,马车突然的停住,楚韩州不明所以的看着来人,“何事?” “这位大人,我家大人说,想让孟姑娘去后面的马车。” 这些人都不知道真假太子的事情,只知道这些人乃是晋阳的人,可是他们家的大人为何会认识人家姑娘呢? 真是不能理解。 楚韩州:“……” 沈廓不悦的抿了抿嘴角,沉默的等待着车厢内的人开口。 李拓望向她,“想去?” “嗯,”孟妤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小女子琢磨着,王爷大概是不喜与女子独处的,想来去和房大人一辆马车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男人薄唇弯了弯,神色平淡,悠悠道:“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孤男寡女独处一处并不合适!孟姑娘难道会不知?” 孟妤友善的提醒道:“王爷也是男子!有何区别?”她似有些不解。 “你是本王的人质,本王自是要严加看管的!” 孟妤:“……” 从前怎么没发现,李拓这般难缠。 然而其实李拓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何,只隐隐觉着心中不悦,便也就随心而去了。 无奈之下孟妤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公孙行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的。 众人不敢打扰,离别总是痛苦的,孟姑娘此番这么做,也是为了殿下好。 他睁开眼时外头已经夕阳西下了,火烧云的艳丽将天边渲染,“阿栾!” 外头的高栾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隔着珠帘拱手道:“殿下醒了。” “本宫忘了一件事!”帷幔内传来了一阵无力的声音,“绍安城还有周家。” 高栾心念微动,有些不解,殿下为何对于孟妤只字不提,却还是硬着头皮的拱了拱手道:“殿下是想借助周家的手?” 公孙行止起身,坐在床上,伸手掀开了帷幔,眉目清冽,清隽的脸上不喜不悲,温吞道:“让纪老将军给周家休书一封。” 绍安城他们怎么可能没有人呢!他从一开始就在布局的,又怎会疏忽,只是一直未曾用到,一来是怕打草惊蛇,二来是因为时辰未到。 如今公孙长堰生病了,时机也差不多了,他需要了解那边的情况,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 “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高栾就准备离开了,可走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道:“殿下,纪老将军还在等着您!” 并州的诸多事宜还在等待着殿下去处理,这么久过去了,绍安城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风声。 冀州那边已经打起来了,皇上派去的兵队已经挥兵而下了,而那其中就有着孙丞相的部下和外甥,前来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救下孙进。 萧阁老和萧家的两位公子坐镇,自是没什么好担忧的,已经接二连三的传来捷报了。 公孙行止微微颔首,交领的青衫有些松松垮垮的,发髻也乱了从床上起身,两袖扫起一阵风来,轻声道:“本宫知道了。” 随后在高栾的目光中离开了房间,饶是跟在殿下身边多年,此番他也有些看不透了,殿下究竟怎么想的? 孟妤离开之后,众人未曾提起,只是闷不吭声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然而萧柏文却开始犯愁了。 孟妤让他杀了夏侯淳! 这人还真是…… “照你这么说,孟姑娘并不想让夏侯淳活着?”纪子瞻知道之后也觉得诧异。 不明白孟姑娘所做所为是何意! 萧柏文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也发愁,这要问问殿下的意思!” “听她的!” 二人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一阵清冽的嗓音,如山间清泉从石上而过。 吓得二人齐刷刷的回过头,借助着月光这才看清楚来人,默契的拱了拱手,“殿下!” “阿妤让你怎么做,便怎么做!”公孙行止淡淡说道。 第四百九十四章 遇刺 在返回晋阳的路上,畅通无阻的,众人一直到深夜的时候这才寻了个地方休息的,好在是春日,月明星稀的也比较的方便,他们人多眼眨的自然是不好住在客栈的,只得住在野外了。 李拓这一路始终与她坐在一辆马车内,好不容易休息了她这才得以喘息的。 也未曾藏着掖着的就准备往房云翼那处而去,路过沈廓身侧的时候,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给他。 沈廓楞了一瞬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面前的火堆不断的在燃烧着,两团火苗在他眼中跳跃,漆黑的眸子中流露出些复杂的情绪来。 孟妤叹了一口气,“这东西还挺好吃的,我自己做的。” “孟姑娘这般厚此薄彼可不好吧?”一旁的楚韩州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孟妤恍扭过头去斜了他一眼,“你不是一向看不惯我么?我为何要给你?” “你……” 她没再搭理,而是直接仍在了沈廓的怀中,径直往房云翼的方向而去。 而李拓也只是眉梢轻轻一挑,无声的笑了笑,还真是一个记仇的女人! 这般的小家子气。 松树下,房云翼带来的队伍都在各自休息了,而他则是一袭白衣款款,坐在石墩上,如同他身后的松树一般笔直,眉眼温婉如玉,瞧见她走来倒是很从容的笑了笑,“许久未见了别来无恙。” 孟妤撩起裙摆坐在他的旁边点了点头,“半年了,变化很大。” 不管是人还是物,都让人有些恍惚。 掐指一算,她来此处已经一年半了,却觉得度日如年,每日都在水深火热当中度过,不得安宁。 房云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可最终也只是变作了其他的,“这一路而来我瞧见了不少惨重,突然明白你先前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他们想造反,而是这个局势下不得不反。 百姓需要安稳的生活,商洽需要一个明君.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太子殿下未曾想过自己要当这个君主,只是随着事态的发生,皇上的步步紧逼,文武百官的冷血无情,他又怎会将项上人头拱手给人呢? “百姓民不聊生,贪官嚣张跋扈,地方恶霸更是层出不穷,将商洽的律法视为玩物,”房云翼讥讽的笑了笑,“我本以为自己清风明月,不和他人同流合污,待人一视同仁,自是会成为一个好官的。” 可到头来他和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 孟妤对此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本就是一盘散沙,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对于她的话房云翼未曾反驳。 二人就这么静默的坐着,他和孟妤说了不少关于邵安城那边发生的情况,总的来说他们最大的敌人就是公孙离了。 提到公孙离,他突然很想问问孟妤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那个人。 然而话还没有问出来呢!树林中突然沙沙作响,这个动静太过于怪异了,饶是孟妤这种不会武功的也察觉到了异样。 下一瞬,一群蒙着黑色布的杀手个个手拿长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房云翼慌忙拉起了孟妤,旁边的士兵开始拔剑准备迎战的时候,却发现这群人的目标并非是他们,而是另外一边的三人。 “杀!”为首的黑衣人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来。 “怎么回事?”房云翼有些傻眼,没弄明白这些刺客的所作所为。 那边已经厮杀起来了,孟妤朝着在场的众人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帮忙,襄王有个三长两短,是你们负的起责任的?” 她这么一吼,众人面面相觑,跟随在房云翼身侧的一个副将不确定的问道:“姑娘你确定他们当真是……” “襄王若是在我商洽境内出了事,到时候两国交战,你们担当得起么?” “杨副将他确实是襄王,快去帮忙。”房云翼在一旁帮衬着解释。 很快杨副将就带着众人前去帮忙了。 而另外两个不会武功的则是躲得远远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训练有数的死士,每一招都是奔着取对方的项上人头去的,而李拓他们三人自然也不会软柿子,又岂是好惹的,尤其是李拓他本就武功高强,出手极快,刀光剑影间早已经将黑衣人厮杀了大半,而衣衫始终一尘不染。 “杀了那两个人。” 黑衣人怒了,朝着不远处的二人怒道。 于是乎众人就开始分散开来了,一部分往他们那边而去。 沈廓一惊,飞身一脚踹飞了面前的人,脚尖轻点一个后空翻就落在了孟妤的面前,“退后。” “这边!”房云翼拉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而去了。 沈廓瞧着这些人眉梢一冷,“找死。” 伴随着清风明月,空气中很快就弥散着鲜血的味道了,刺鼻的味道充斥着,一具一具的尸体不断的倒下,直到最后一个领头的黑衣人被李拓的长剑架在脖子上,这一场厮杀才消停下来的。 他面色寒冷,“谁派你们来的?太子?还是宇文铎?” 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不如襄王殿下自己猜猜看。” “本王何须去猜?杀了你照样能够查出来,死人是不会撒谎的。”言罢,直接一剑封喉,甚至连求饶的机会都未曾给他。 沈廓这边也解决掉了,朝着马车旁边的二人走了过去,一脸担忧的看向她,“你没事吧?” 孟妤摇了摇头,“我没事,这些人似乎和那日在画舫上的是同一拨。” “你怎么知道?”沈廓道。 孟妤神情肃穆的道:“味道,那日我在他们的身上味道了着一股味道,今日也是这一股味道,而这个味道我在李殊的身上也闻到过的。” 她不可能忘记的,这些人绝对是出自李殊的府邸。 倒不是嗅觉如何灵敏,实在是李殊这个人和她交手多次了,二人之间早就生下了间隙。 刚刚才李拓把人给杀了是对的,万一这些人知道些什么,到时候可不好糊弄了。 “李殊要杀襄王,应该不是一个人的想法,必然是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她走向李拓他们直言不讳的道,看了一眼面前的尸体,虽然心中有些恐惧,却还是极力的压制住。 第四百九十五章 恐惧 她的目光落在了李拓手上的长剑上,望着滴滴答答落下的鲜血,脑海中不断的涌出曾经死在她手上的那些人,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起来。 李拓似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将长剑藏匿于身后,抿了抿嘴道:“先换个地方休息吧!” 众人只好再一次收尸行李启程了。 已经亥时了,自然也不便继续赶路,走了两里地之后这才再一次停下来。 对于刚刚才的那些刺客李拓只字未提,压根也没放在心上,从第一次画舫上遇险的时候,他就让人去调查过了的,他们离开金城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而一路上迟迟未出手的原因也无非就是想让他们死在商洽,如此一来幕后主使就能够成功的避开了这个嫌疑。 如今晋阳和商洽的关系本就很悬了,父皇野心很大,早就想吞下商洽这一块肥肉,从而君临天下,将十三州尽数握在手中罢了。 孟妤还未曾从刚刚才的杀戮当中回过神来,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办法目睹着人在自己的面前死亡,哪怕是自己杀了人之后,也会噩梦连连多日。 “害怕就哭出来,本王把马车让给你。”李拓扫了她一眼点破她的伪装。 孟妤攥紧了双手,面色苍白如纸,眨了眨眼道:“不必。” “你这个人……”李拓失笑,托着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胆敢只身前往晋阳,却又害怕杀人,当初在军营的时候,孟姑娘可不是这样的。” 如今又做出一副害怕畏惧的样子,未免有些过于矫情了。 然而孟妤却未曾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漫不经心的道:“殿下没有教我杀人。” 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抱着公孙行止哭了很久,那种恐惧感是从内心深处延伸而来的,她没有办法做到心平气和。 李拓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随后下了马车,独自留她一个人在马车内。 他一走,马车立刻空了下来,恐惧感再一次席卷而来,可孟妤还是没有叫住他。 房云翼匆匆忙忙的跑来却被李拓给拦住了,“她不舒服。” “我是她兄长。”房云翼义正言辞的道。 李拓微微一怔,还未曾回过神来呢!人已经绕过他而去了。 “孟妤……”房云翼掀开帘子就望见了里面缩在角落里面的人,她抱着膝盖埋首其中,寂静的环境下有雨水滴下的声音。 她在落泪,无声的抽泣。 “我读过很多书,可没有那一本书教我杀人的,”她艰涩着开口,“可我还是杀了很多人,从东宫开始,现在已经五个了,不对,应该是四个了。” 房云翼呆呆的看着她,似乎从未想过她会有这个模样的时候,他所见到的孟妤一向都是无坚不摧,沉着冷静的。 她有着雄才伟略,亦有着七窍玲珑的心思。 “孟妤……”房云翼不忍的看着她,黑暗中试图伸手碰一碰她,却又克制住了,“当初殿下让我带你走,就是不想让你卷入这些是非当中。” “可我走了,他怎么办呢?”孟妤茫然的问。 气氛静默了下来,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而外面的人则是各怀心思的度过了一夜。 …… 眼瞅着春日就要过去了,天气也渐渐的开始转热,邵安城这处最为明显,灼灼烈日如火烧。 在收到并州消息的时候公孙离显得很是平静,望着惊慌失措的文武百官,和束手无策的父皇却觉得有趣极了,少年黑衣如墨,屹立在城楼上观望着一切,身后的肖槕还在絮絮叨叨的给他传话提醒道:“殿下,现如今皇上怕是要立六王爷为太子了。” “一个废物罢了,当了太子又能如何呢?”公孙离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那些烂摊子等他们收拾好了,他再出手也不急,如今群雄纷乱,各个州的诸侯亦在蠢蠢欲动,如今的商洽无疑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那奴才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呢?”肖槕又问道。 他早就看准时机了,五皇子才是众望所归,也才是他的前途和未来,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公孙离侧目而视,眼底的笑意凉薄而又犀利,“本皇子要你去散布消息,就说皇后打算对七王爷出手,试图取而代之。” “殿下是……”肖槕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很快就点头哈腰的道:“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办。” 公孙离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吧!事成之后本皇子不会亏待你的。” 听了这话,肖槕屁颠屁颠的就离开了,他慢悠悠的回过头来,燥热的风刮在他的脸上,吹来了些花粉,少年眯了眯眼。 而肖槕离开之后,左边的楼梯口处,小金子提着衣摆走了上来,毕恭毕敬的道:“殿下,礼部尚书托人带话来了。” 礼部? 公孙离哦了一声,“礼部不是三哥的人么?怎么会找到本皇子呢?” 小金子也不解,却还是复述了一番对方的话道:“那人说,礼部大人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只要您愿意……” “什么条件?”公孙离勾了勾嘴角。 小金子道:“礼部大人说要让殿下娶了他的女儿为侧妃,若是殿下荣登宝座,得封其为贵妃。” 少年的眸子骤然冷了下来,眼底的笑意有些过于惊悚,“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贵妃? 又是一个想用女人来干涉他的老东西。 “殿下怎么看?”小金子觉得此事也不是不行,虽说现在殿下手中的势力不少了,可多一点也无妨的,这礼部的钱大人和青州的西元侯可是生死之交啊!若是可以拉拢这个人的话,岂不是一举两得的。 如火的骄阳下,少年逆着光,面容有些瞧不真切,那笑意阴森森的,“好啊!” 小金子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想到这几日宫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忍不住的问道:“殿下,为何非要帮着太子?” 小金子指的太子乃是公孙行止,而公孙离在意的却是假冒的孟妤。 他笑意温和了起来,桃花眼弯了弯,“因为她是第一个陪本皇子过生辰的人。” 第四百九十六章 圣旨 耽误了足足十日的时间之后,孟妤他们总算是成功抵达了晋阳的皇城,一路上埋伏不少,几经波折。 一路上他们听到了不少的消息,在他们离开并州之后,那边机会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动作起来了,两国之间虽然隔得远,可彼此之间都有暗探在对方的地界内,平时只要有个风吹草低啥的,就能及时的做好准备。 他们大闹并州,想必以晋文帝的能力怕是早就知道一些了。 夏邑蛟一死,此番李拓肯定会受罚的,以至于在马车进入城内之后孟妤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她望向对面的李拓,“王爷……” 李拓抬头,她却欲言又止,不由得觉得好笑,“你是想问这件事情办砸了,本王会不会被人趁机参几本?” 她默认了下来。 毕竟李殊不是什么善茬,同样是皇室中人,李殊比起从前的公孙则都要阴狠一些,下手也是没个轻重的。 当初她被三番两次的为难,若不是因着有利用价值,晋文帝又颇为照顾几分,怕是早就被那人羞辱致死了。 况且,此次晋文帝本就是派遣李拓前去拉拢夏邑蛟的,试图将对方收为己用,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折了不少的死士。 恐怕晋文帝会雷霆动怒! “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李拓呵了一声,将手中的书籍给合了起来,半眯着眼瞧她,“你该担心的是你此次的身份可有被旁人知晓了去?本王能保证韩州和言和不说出去,可若是你的身份早就被李殊的人知道了,本王爱莫能助!”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无非就是会被李殊借此机会将他手中的兵权给夺了去,从而架空罢了。 李殊之所以畏惧他,乃是因为他手中的几十万大军,再加上战功卓越,威胁到了他的储君之位。 孟妤敛了敛神色,抿了抿嘴角,还是由衷的说了一句,“谢谢! 李拓眉头微微蹙起,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别用你这张脸对着本王!” 看着别扭! 孟妤:“………” 她觉得公孙行止这张脸还是挺好看的啊! 因着有房云翼的队伍在其中,所以这一行人就显得有些引人注目了。 街道上的行人默契的让开了一条路来,指着马车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这是什么人啊?怎么?从未见过啊!” “这好像是襄王殿下的马车啊!”其中有识李拓标识的人诧异道。 百姓更加的兴致勃勃了,尤其是身后还有着不少的队伍跟随,看样子倒像是来送礼的! 在议论声中,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了质子府。 而皇宫的晋文帝也早就得到这个消息了,华丽的御书房内,耀眼醒目的龙袍威严又肃穆,伴随着阵阵檀香缭绕,御桌前的中年男人眯了眯眼把手中的奏折往桌上一丢,“已经回来了?” “回陛下,是的!”徐公公点头哈腰的道:“已经去了质子府,不过……” “不过什么?”晋文帝有些烦他这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徐公公解释道:“不过此番似乎不止襄王殿下他们,还有着一群人,据消息所知,似乎是商洽的房大人,乃是商洽的皇上派来看望质子的。” 晋文帝有些诧异,“看望质子的?” 他心中开始疑惑起来了,这个公孙长堰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人事他送来的,此番又如此厚待,他到底该杀还是不该杀呢? 徐公公跟在晋文帝身边多年,自然是懂一些他的心思的,见状不由得壮着胆子道:“皇上,此番襄王殿下回来了,可是镇远侯已经死了,恐怕殿下会有危险啊!” 这也是晋文帝意料之外的,他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一向都是比较信任的,也未曾想过这件事情他会给办砸了。 眉头拧成了一股绳,慢悠悠的拿起旁边的毛笔来,犹豫了半天又不知写些什么,只好作罢,温吞道:“让襄王来御书房见朕!” 与其明日看着他被文武百官参,倒不如今夜先想出一个法子来。 徐公公闻言点了点头,麻溜的就要离开的时候,却又被叫住了。 晋文帝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的道:“叫上公孙行止一起!朕倒是要看看他会怎么说!” “是!”徐公公轻轻颔首,未了又道:“那……商洽派来的使臣,陛下见不见?” “带个消息便是!”晋文帝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徐公公这才灰溜溜的离开的。 很快襄王回来的消息就成功的传开来了,李殊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切齿的攥紧了拳头,暗暗咬牙!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一次的事情襄王失败了,那么他迟早都是要被参一本的,思及此处李殊暗自松了一口气。 黑色的瓦房下,质子府内一片寂静祥和。 李拓他们还未曾离开,似乎在等着些什么。 七叶和凉月瞧见孟妤回来别提多高兴了。 一群人就这么坐在她的房间内,气氛低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最重要的是从一开始到现在,足足一个时辰了,都未曾说话,除了孟妤换了无数个姿势之外都未曾动过。 虽然很想休息休息,可还是个坚持下去了。 “诸位……”就在她打算开口的时候,一阵湍急的脚步声传来。 七叶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公子,皇宫来人了!” 这么快?? 孟妤有些错愕于晋文帝的速度,但还是反应极快的站了起来。 “去看看!” “不必去了!”李拓阻止了她的动作,“他们会来的!” 孟妤:“…~”不是,她好歹是一个质子,这点觉悟还得有的。 这玩意得罪了晋文帝,对方朝着她下杀手怎么办! 可瞧见李拓这么坚持也就没有出去了,而是慢悠悠的坐下来。 “你倒是一点也不内疚。”楚韩州凉飕飕的开口道,语气冷嘲热讽的。 孟妤扫了他一眼,不由得挑眉,坦坦荡荡的道:“各奉其主,恕孟妤难以有内疚的这一份心思。”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夺权 一刻钟之后,孟妤和李拓一块与徐公公去了皇宫,随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楚韩州开始担忧了起来。 “若是皇上怪罪下来,这一切都要拜你们商洽所赐!”他剐了一眼房云翼,很是不友善。 房云翼朝着对方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拱了拱手。 刚刚才徐公公说了,他明日得随着襄王一块去上早朝。 这晋文帝的心思一向难测,他也猜不准,只是听说过不少关于晋文帝的一些英雄事迹,这样的人,自然不好对付的。 可孟妤既然能够在此处待了半年,想必也是有些法子的。 至于李拓,正如她所说的那般,大家各为其主,没什么可内疚的。 楚韩州虽然心中不满,可也不好真与这人起争执,只好转身对着沈廓道:“我得先回去和母亲与妹妹报个平安,襄王府那边劳烦你走一遭。” 沈廓点了点头面色平静。 瞧着他这一副样子楚韩州总觉得怪怪的,这一路上沈廓的话也不多,尤其是他和那个孟妤之间总让人有些别扭的诡异!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给抛出去了,这才趁着月色回了府邸。 至于房云翼则是一直在屋内坐等着,七叶和凉月面面相觑了一会,齐刷刷的给他磕头道谢:“多谢房大人那日的救命之恩。” “并非是本官要救你们的,”房云翼看了二人一眼淡淡的道:“是孟妤!” 二人一惊,小姐从未提起过这件事情啊! 她们一直都以为是房大人故意放她们走的,当时的那个情况,她们必然是走不掉的,且不说自己的卖身契还在七王爷的手里面,就连邵安城的大门都出不去。 她们二人知道太多关于七王爷和皇上之间的一些事情了,可直到现在,小姐都未曾逼问过。 “可是……小姐为何不告诉我们?” 房云翼闻言眉梢一挑,并未说话。 倒是走到门槛处的沈廓悠悠的来了一句,“因为她就不是那样的人!” …… 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二人总算是到了皇宫门口,一路上被徐公公领着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走在高耸的围墙内,徐公公放慢了步伐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公孙行止笑了笑道:“多日不见,太子殿下倒是消瘦了不少,可要好好养身体才是!” 这突然起来的关心让孟妤楞了一瞬,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公公关怀。” 徐公公满意的颔首,倒是一个很有修养的年轻人。 李拓扫了她一眼,月色下,和公孙行止一模一样的脸,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学得很像,难怪她可以瞒天过海。 除去一双杏眼之外,挑不出任何让人怀疑的地方来。 可惜了,他不喜欢这张脸,看着闹心。 很快二人就到了御书房内。 晋文帝端坐在御桌前,抬起头来扫了二人一眼,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摇曳的烛火下他微微抬起头来,眼神冷冽的落在了孟妤的身上。 “儿臣参见父皇!”李拓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公孙行止见过皇上!”孟妤则是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并未下跪。 晋文帝打量着他却未曾让李拓起身,而是转向孟妤问道:“太子答应过朕的事情,似乎办砸了!” “砸了不是更好?”孟妤放下手,坦坦荡荡的对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讳的道:“越乱,皇上不是更开心么?” 夏邑蛟一死,消息传到邵安城,必定是要大乱的,在他们回晋阳的时间内,怕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面对她的直率,晋文帝有些诧异,冷笑一声拍桌而起,大步流星的走到她的面前来,“所以太子此去并非是为了探亲,而是为了弑亲?” “如此一来朕倒是要感谢太子了,给我晋阳造成了这样好的机会,若是朕这个时候出兵,商洽内忧外患的,必然是防不胜防的。” 孟妤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皇上可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本宫一个条件的。” “那又如何?”晋文帝打断她,“你不过是一个质子罢了,朕就算是出尔反尔你又能如何?” 孟妤并没有在意他的这些话,而是自顾自的继续道:“本宫的条件就是,希望皇上三年之内不得向商洽出兵!” 二人之间浓浓的火药味四处弥漫开来,跪在地上的李拓眉眼低垂,蹙起了眉头,嘴唇抿了抿,只听见他旁边的人大声反驳父皇的话。 晋文帝冷笑着哼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朕会答应你这样的条件?”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本宫确实不能怎么样,可若是皇上反悔了,那么本宫可以向皇上保证,在皇上出兵之前,会竭尽所能让晋阳也乱起来。” “放肆!”晋文帝勃然动怒,“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质子,敢在朕的面前大放厥词。” 晋文帝这一声怒吼,楞是让在场的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就连徐公公也吓得跪在了地上。 这么多年了,已经很少见到皇上这般勃然动怒的样子了,而且还是因为区区一个质子。 孟妤双手死死的捏出了汗水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夏邑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预知,所以得想好对策前来应付晋文帝,这也是她当初给晋文帝下的一个套。 可对方若是要反悔她确实不能怎么样! 气氛僵持不下间,她眼神薄凉的和晋文帝对视,掷地有声的道:“晋阳的情况确实比商洽好,最起码百姓安居乐业,可皇上若是执意在这个时候出兵,真的有把握一举拿下商洽么?” “拿下商洽之后皇上该如何管理商洽偌大的江山,从人数上而言,晋阳就已经落了一大截,如若不然的话,皇上早就出兵了,何须等到如今?” 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几乎每一句话都直戳晋文帝的内心。 就连地上的徐公公也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一直以来都是皇上的心病,万万没想到居然被这个质子给这般光明正大的给说出来了。 这岂不是在打皇上的脸吗? 晋文帝眯了眯眼,瞳孔中有着杀气弥散开来,他确实喜欢人才,可并不喜欢敌国的人才,面前的这个人若是留着就是一大隐患,放虎归山之后,又会是何种模样呢? 御书房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听见一阵阵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又是春天,月明星稀的,连风声都没有,实在是让人心里面瘆得慌。 李拓挺直了背始终没有插上一句话。 也未曾想到孟妤居然这般的大胆。 第四百九十八章 死路 “哈哈哈哈!”谁知下一瞬晋文帝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满眼的赞许拍了拍手道:“朕多年未曾见到像你这般胆大妄为的人了,你确实让朕刮目相看,可是朕答应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晋文帝甩袖背着手凝视着她道:“你总得给朕看看你的价值在哪里!现如今镇远侯一死,公孙长堰自然是不会顾你的死活,恐怕就快要立太子了,届时,你于我晋阳而言也不过是一枚废弃的棋子罢了!” 废物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孟妤笑了笑,“本宫可以帮皇上解决掉皇上的心病!” 他的心病?? 晋文帝沉默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李拓的身上去,须臾之后避开了孟妤的问题,朝着他这才道:“先起来吧!” 李拓闻言拱了拱手站起身来,“儿臣认罚!” “是该罚!”晋文帝冷冷的道:“到底是你自己失败了?还是被人给蛊惑了呢?” 旁边的孟妤:“……” 她就算是没有做哪些事情,也不见得李拓是殿下的对手。 “此番你犯下大错,明日早朝朕便夺了你的兵权,让你在襄王府面壁思过半年,你可认?”晋文帝道。 李拓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并未反驳,“儿臣领旨。” 孟妤蹙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晋文帝似乎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不喜李拓,尤其是今夜的这一番话,表面上是在处罚,可实际上却是变相的袒护! 李拓在并州的事情恐怕今夜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明日一早势必会有不少的人开始参他,晋文帝这么做无疑是在先下手为强,如此一来,既能堵住悠悠众口,也能避开了李殊的算计…… 她眼神复杂的望向晋文帝,一时间拿捏不准对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父子二人相顾无言了许久之后,晋文帝这才对着她道:“朕可以答应你三年内不朝商洽出兵,不过朕也有一个条件。” 孟妤拧眉看向他。 晋文帝轻飘飘的道:“不管商洽是谁登上皇位,你都必须在晋阳待上三年,若是赶逃,朕便立刻出兵。” 孟妤爽快的就答应了。 晋文帝也没在留人,而是让二人离开了。 直到人走远了之后,徐公公这才道:“皇上是想要将这个太子收为己用?” “如此的人才朕倒是希望他能够好好辅助襄王,可惜了……”晋文帝捏了捏眉心道:“这人若是继位,难保不是一个心腹大患,这样绝世无双的才干和能力,朕很欣赏!” 徐公公了然于心的附和道:“皇上是希望他能够帮助襄王殿下除掉宇文家?” 晋文帝点了点头。 宇文铎虽然和他出生入死,一块打江山,在他登基之后也对其封赏,更是把人视作自己的生死之交,可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宇文铎这个人的野心开始膨胀了起来,朝堂上多次公然和他过不去也不是第一次了,如今更是越发的嚣张跋扈了。 当初就不该养虎为患的! “派人放消息出去,将今夜朕将襄王唤来的事情尽快让皇后和宇文铎知晓!”晋文帝甩了甩衣袖道。 徐公公领命慢吞吞的退下了。 在出宫的路上,孟妤一言不发,出奇的平静,只是眉头是不是的蹙起。 旁边的李拓幽幽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是不是老虎呢?万一是花海呢?”孟妤扫了他一眼轻笑道:“襄王不也是如此,如今权力被夺,兵权被收,一夜之间沦为一个废人了,倒也不慌不忙的。” “这不都是拜你所赐?”李拓拧眉反问。 自从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总觉得别扭,以至于每每她说话都控制不住的要想埋汰几句。 “都说晋文帝不喜王爷,可我却不认为,或许皇上比王爷想象中的更在乎你。”孟妤扭过头直勾勾的盯着他。 李拓如此聪明怎会察觉不到呢! 这也是他最为不解的地方,有些时候总是能够瞧见父皇看自己的眼神当中带着慈爱,可等他想要去探寻的时候,又被冷漠给代替掉了。 一路再无话,最终二人在质子府门口分道扬镳了。 孟妤头也不回的就往里面走。 而李拓则是掀开了窗的帘子,神色不明的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这个人还真是…… 若是父皇知道和他这般对持的人乃是一个女子,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从游廊下一路行色匆匆的就往房间内而去,一踏过门口就瞧见了还在坐等她的房云翼。 如今已经亥时了,她没想到房云翼居然还在。 ‘“可还顺利?”房云翼熟练的给她倒了一杯茶。 孟妤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点了点头,“晋文帝答应三年之内不会向商洽出兵!” “有条件的对吧?”房云翼道。 孟妤点了点头,“我答应帮他除掉宇文铎,和老老实实的在晋阳待上三年。” 她说得轻描淡写的,压根就没当一回事。 倒是房云翼激动的直接就提高了声音,呵斥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当初你一意孤行,我劝不住你,我想着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是能够应付的,你对殿下情深意重,我自知拦不住你,现如今你越发的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你可知宇文铎是什么人?” “这里是晋阳,不是商洽,没有人帮得了你的!” 卷入晋阳的朝堂上,就好比是一条腿迈上了黄泉路,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乃是当今的丞相,有着毒蝎子之称的穷凶极恶之徒。 当初宇文铎年纪的时候,并非是朝堂上的人,乃是那个时候的宇文尚书的一个私生子,因着出身被丢弃,后数十年之后出现在金城内,一夜之间杀了宇文家上上下下百十余口人,连看门犬都没有放过,也因此成了死囚犯,却在被一次和犯人打架当中被还是皇子的晋文帝瞧见了,出众的武艺得到了晋文帝的赏识,随着晋文帝打江山这才得到如今的地步的。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低人一等呢? 如今在晋阳更是一手遮天了。 就连晋文帝都束手无策的人,她如何对付得了? 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么? 孟妤很是平淡的抬起头望向他,“我别无选择,殿下需要时间。” “那你呢?”房云翼气急败坏的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孟妤,你可知自己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第四百九十九章 退让 房云翼太过于激动了,语气也变得沉重了几分,“孟妤……你是人,不是神,你能改变什么?又能决定什么?” 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任何可以支配的军队,就凭她一个人就真能改变大局嘛? 并州的情况他不是没有瞧见,可是绍安城的情况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天下人在意的不是谁当皇帝,而是谁能给他们带来太平的生活。 公孙离名正言顺,自是会有文武百官支持的。 太子呢? 背负着质子的名声,如今又掀杆而起,若是被人知晓了,他必定要受千夫所指的。 黎民百姓会认为,他们的苦难都是太子带来的! 到那时…… 她又该如何自处? 屋内安静得出奇,面前的案几上茶水已经凉了,烛火摇曳着,映得二人的表情讳莫如深。 孟妤缄默不语,表情凝重,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 良久之后,她缓缓抬起头,脸上平静如水,波澜不惊,温声道:“我改变不了什么,可我知道,从我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刻,我就不会让他独自一个人,好的也好,坏的也罢,我都会陪着他,那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想陪他走完这短短的一生!” “殿下信佛!或许,我就是他从佛祖手中求来的!” 房云翼定定的看着她许久,手慢慢的收拢又松开,下颚线紧紧的绷住,嗓子有些涩涩的发苦,眨了眨眼躲开了她的目光,木讷的站起身来,“我劝不了你!可我亦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孟妤默然。 他苦涩的自嘲,拂袖而去。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七叶缓缓上前,“公子……房大人也是关心你!” “我知道!”孟妤颔首。 七叶无奈的摇了摇头,公子在太子殿下的事情上面自是格外的执着,任何人都劝不住的。 而他们也不明白,孟妤这般的固执究竟为何! 情绪被一阵阵的春风给吹散开来,屋檐下的灯火渐渐的敛了光芒,随后陷入了黑暗。 …… 李拓回来的消息机会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开来的,一切如同晋文帝想的那般,太子一党,以及宇文铎都在上奏弹劾襄王。 朝堂上的气氛一度紧张,李拓始终跪在中间,双手抬起,却只是一句,“臣甘愿受罚!” 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宇文铎好义正言辞。 惹得一向以礼待人的林太傅火冒三丈,恼羞成怒的甩袖怒道:“丞相大人好义正言辞,襄王此番不过是失败了一会,尔等就揪着不放,莫非尔等生来便不会犯错了不成?” “林太傅这是在胡搅蛮缠,本官不过是在就事论事罢了,是太傅自己想多了!”宇文铎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反驳,“襄王乃是我晋阳的战神,怎地会在这种小事情上犯错,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缘由的!那商洽的质子本就心怀不轨,心术不正,此番和襄王一块前去的,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嘛?” “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林太傅哈哈大笑起来,很是不悦的朝着晋文帝拱手道:“启禀皇上,以臣看,宇文丞相就是在假公济私罢了,如今这个帽子倒是越扣越大了,襄王殿下不过是失误,怎的就成了卖国贼了?” “你!”宇文铎气急,拱手道:“皇上……臣绝非此意!” “父皇,儿臣看,此事怕是有些蹊跷,襄王不是这样的人!”这个时候李殊及时的站出来扮演老好人。 晋文帝眯了眯眼,沉默不语的看着众人吵得不可开交,许久之后这才凉飕飕的道:“那你说说看,襄王该如何处置?” “父皇!”李拓打断了众人的吵闹,拱手道:“儿臣自愿交出兵权,在襄王府面壁思过半年,不参与朝政,以此为戒,还请父皇恩准!” 这一番话出来,在场的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 襄王一直都是重权在握的,而且手上几十万大军,皇上都对其有些忌惮的,如今就这么把辛辛苦苦打来的兵权拱手相让了,这…… 林太傅一直都是极其看重襄王的,听见这一番话之后表情很是茫然,更多的则是痛心疾首,朝着晋文帝道:“皇上……” “既然襄王有心自罚,不如皇上就成人之美吧!”宇文铎打断了林太傅的话,迫不及待道。 晋文帝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表面却是云淡风轻的摆摆手,“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襄王所说的去办,此番并州一事出了错误,镇远侯身死,和我晋阳的协议也就不作数了,若是襄王能够找到代替的东西,朕就恕你无罪!” 闻言宇文铎大喜。 文武百官更是齐刷刷的道:“皇上英明!” 就算是有心想要帮李拓的人,在这个时候都不好在掺合了。 徐公公甩了甩拂尘尖着声音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着众人的沉默,晋文帝起身,甩衣袖,“退朝!” “殿下!”众人离开之后,林太傅大步流星的追上了李拓的步伐,“您这是……” “太傅,本王心中有数!”李拓谦逊的拱手道:“还请太傅相信本王!” “哎!”林太傅叹了一口气,“老臣只是担心有人会借此机会对付殿下啊!” 李拓眯了眯眼。 这不就是太子和宇文铎想要看见的嘛! 他手上没了实权,那二人更会乘胜追击,想方设法的弄死自己。 可是现如今他更加好奇的是,自己这个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意图! 怀揣着一肚子的疑惑,李拓大步流星的准备离开,却又被李殊叫住了。 他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阴阳怪气的道:“襄王,此番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李拓淡漠的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李殊也不在意,而是越发的张狂了,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嗓子,“襄王可要和那个太子保持距离啊!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人走远了之后,李殊收敛了笑容,冷笑一声,“这个公孙行止,本宫就不信弄不死他!居然敢得罪本宫,本宫倒是要看看这一次谁护得住他!” 第五百章 火树银花 孟妤离开之后,公孙行止全然没有了后顾之忧,一心都在整理着并州的局势。 伴随着各地狼烟四起,纸包不住火,而冀州那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萧阁老给他们飞鸽传书,都是报喜的。 流言蜚语也随着弥漫开来,初夏时已然闹得人心惶惶了,坊间更是开始各种揣测。 “这个镇远侯乃是死在冀州屈家的手上的,那边似乎已经开始起兵造反了!” “可不是么!皇上已经派兵前往冀州攻陷了!” 大街小巷,酒肆茶楼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 然而大家的看法却都是一致的,镇远侯死后他们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从前被欺压以及被坑害的那些钱财也都一笔勾销了,而且纪老将军更是直接减免减免了并州城百姓的税收,一时间民心所向,如日中天。 此事很快就传回了邵安. 公孙长堰看着密密麻麻的奏折上的东西勃然动怒,冷笑不已,“都是好样的,朕真是没想到,两朝元老,一个个的以下犯上,好一招金蝉脱壳。” 文武百官漠然,一句话也不敢说。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也被惊呆了,谁能想到半年前已经下葬了的人突然就活过来了,而且如今和乱臣贼子凑合在了一块。 “皇上息怒!”左将军站了出来,一身的浩然正气,“像这等乱臣贼子就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不过是两个半截入土的老东西罢了,还请皇上恩准,臣愿意前往冀州将此二人生擒活捉!” 左将军年轻的时候就是威震八方的将军,哪怕是如今五十出头了,可是一身的铮铮铁骨都是不容置疑的。 再加上对皇帝忠心耿耿,当年宫变他也是其中一个。 公孙长堰见状一身的怒火倒是消减了不少,放眼望去,满朝文武没有几个是敢站出来的,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皇上……”兵部尚书却不认同的站了出来,语重心长的劝解道:“如今我等手上能用的兵权已经寥寥无几了,不少都还在戍边镇守着的,若是在调遣士兵前去邵安这边岌岌可危啊!” 从去年到现在,就冀州那边的情况,已经是第三次出兵了,可是接连两次都是战败的,此次若是再继续执迷不悟的话,恐怕会…… 谁敢保证这不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呢? 况且如今镇远侯已死,他手上的那几十万大军群龙无首,与其攻打冀州,倒不如设法将几十万大军收在麾下! 如若不然的话就只能从各个州去调遣兵将了,可是如此一来其他州也会陷入了危险当中,各路诸侯难免会心怀鬼胎的啊! “夏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左将军有些不满的道:“你是觉得老夫也会战败么?”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夏大人急急忙忙的朝着皇上看去。 公孙长堰焦头烂额的,现如今就是在不断的填补各个地方的窟窿,他恼羞成怒的将手中的奏折砸了下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是给朕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出来啊!朕养你们何用?” “父皇!”公孙瑾默默的听了许久,这才站出来的,少年眼底自信满满,殷红的唇瓣微微上挑,“儿臣倒是有一计。” 半个时辰之后,早朝散去,不少官员皆是对公孙瑾刮目相看,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可是有些理智的官员却对此很是怀疑,这个法子虽然可行……但是风险太高了,而且这不是将冀州和并州的百姓置于水深火热当中么? 肖槕很快就将今日早朝发生的一切传到了长信宫中去了,因着惹怒了皇帝,公孙离已经不曾去上早朝了,还因此遭受到了姜茗的冷言冷语,以及皇后的各种暗示。 所以他干脆就在宫中养起花来了。 肖槕来的时候,就瞧见了那一袭白衣的男子正在窗柩边浇着他的一盆栀子花。 也不知殿下用了什么法子,让这栀子花楞是开到了现在。 “是么?”公孙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不是更好,如此一来,父皇不仁,德行有失的罪名不就坐实了,那样一来……各路诸侯怕是就坐不住了吧?” 父皇想要杀一儆百,这是可惜挑错地方了。 明知道如今的冀州正是那群人的囊中之物,若是百姓对他们不满的话早就怨声载道了,可过去了这么久,始终安然无恙,难道还不够明显么? 肖槕谄媚的道:“此事乃是六王爷提出来的,皇上派左将军亲自前去执行的。” 公孙离抿了抿嘴角,慢吞吞的转过身去,眼神耐人寻味,“知道该怎么做么?” “殿下是打算让左将军有去无回?”肖槕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有去无回太没劲了,他想要的是血染两座城池,岂不是更加的有趣? 少年的表情有些阴暗,分明站在光芒处,可楞是给人一种阴恻恻的错觉。 “本殿下听说,这个火树银花威力巨大,可当真?” 肖槕点了点头,“回殿下确实当真,传闻当初皇上宫变成功就是借助了此物。” 不过从那以后皇上就再也不让人制造了,因着耗费时间又耗费钱财,而且杀伤力太大,若是流落到敌人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可如今情况危急,也唯有此物能够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了! “本殿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告知本殿下就行,”公孙离将手中的水壶给放下,朝着小金子吩咐道:“给肖公公拿一些金元宝,有劳肖公公跑这一趟了。” 肖槕喜上眉梢,虚伪的推辞了一番,这才收下的。 望着他喜滋滋离去的背影,公孙离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 惊雷掠过云霄,劈向地面,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色彩,黑色的屋檐下,大雨如注,男子青衫扫过台阶行色匆匆。 “殿下……”身后的高栾大步流星的追上来,气喘吁吁的道:“撑把雨伞再去吧!” 公孙行止扫了他一眼,“萧慎人呢?” “萧三公子和纪老将军已经赶过去了。” 第五百零一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几日并州突然下起了大雨,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的,可是因着夏邑蛟长年累月的搜刮民脂民膏,还私吞了朝堂拨下来的各种救济的银两,在若水河畔修筑的河坝几乎每年都会在大雨的冲刷下崩好几次,因此下游的村民怨声载道,更是流离失所。 而且各种农种物损失惨重。 这下了好几天的雨了,河坝早就撑不住了,今夜就开始坍塌了,得到消息之后,萧柏文和纪老将军率先带兵赶了过去。 而他则是刚刚从各路官员那里刚刚回来,一得知消息就迅速的换了衣物和高栾准备离开。 恰好走到门外的时候,就遇见了一个身着官服的官员急急忙忙的冒着大雨赶来,气喘吁吁的道:“孟公子,下官能否与你一道前去?” 此人乃是并州的刺史,虽然是个刺史,可一直以来都是有名无实的,长期以来被夏邑蛟给压过一头,很多事情都是敢怒不敢言,每每想要给上奏弹劾,可是每一次的奏折都是有去无回的。 是一个难得的正直的人,也知晓这些人要做什么,却觉得这是民心所向,局势所指引的结果。 公孙行止隔面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随后就与人一起乘坐马车离开了。 而彼时的河坝边,天色黑漆漆的,压根就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再加上这雨势很大,人来人往的,谁也看不清楚谁,不少士兵不断的往河里面丢着沙袋,可也都是徒劳的,压根抵不过这凶猛的河水。 “快!先把人救上来!”一向风度翩翩的萧三公子,此刻狼狈不堪,和众人接力将那些河水里面的老老少少都给救上来。 岸边的百姓看着这一幕,年轻力壮的也跟着一块去帮忙了。 他们从未受到这样的照拂,以往都是自救的,自从镇远侯死了之后,整个并州城的百姓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变化。 老弱妇孺对视了一眼,大家齐刷刷的奔回家中,很快举着火把,撑着雨伞走了出来,不断的给他们照亮。 萧柏文看着这一幕,不知怎的眼眶就湿润了,他才明白所谓锦衣玉食,皆比不过此情此景。 “大家都小心!” “我们给你们照明!” 岸边的百姓大声喊道。 不一会的功夫,公孙行止和并州刺史姗姗来迟,二人麻溜的就从马车上跳下来,也不顾一路的泥潭和污水,大步流星的奔向河坝而去。 “刺史大人,是刺史大人!” 有眼尖的人认出来了,众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来。 刺史急急忙忙的安抚他们,“大家都听我说,好好的待在原地,镇远侯死了,我在此处向大家保证,一定将河坝给重新好好的修缮,这是最后一次了!” 众人欢呼着激动的热泪盈眶。 公孙行止不顾形象的就加入了战队里面,高栾见状也丢掉了长剑,伴随着不断搬运的沙袋,汹涌的河坝也开始渐渐的被堵住了。 这一夜几千个人,愣是在江水中泡了一整夜。 上到高高在上,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贵家公子,老将军,下到黎民百姓,老弱妇孺。 持续到清晨的时候,雾气腾腾中雨势渐小,河坝被成功的给堵住了,下游的百姓也减少了损失,有士兵来报,说是下流的百姓已经撤离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欢呼声振聋发聩。 萧柏文看了一眼身侧尊贵的太子殿下,精疲力尽的靠在沙袋上笑了笑,“雨过天晴了!” 公孙行止也笑了笑。 百姓所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君王嘛? 萧柏文再一次被他所震撼住了,冷冰冰的东宫出了这样一个清风明月的人属实不易。 耳畔都是欢呼雀跃的声音,已经黎民百姓的喜极而泣,激动的抱着家人。 陈刺史看着从河坝里面走出来的一群人,撩起衣袍跪了下去,老泪纵横的道:“老夫替并州城的百姓叩谢诸位的大恩大德。” “陈大人先起来,这是做什么…~”公孙行止上前一步作势就要将人给扶起来。 岸边的百姓也纷纷跪了下去。 他拧眉,心中百感交集沉声道:“是朝廷对不住你们!” “公子大恩大德,定能长命百岁呢!诸位都是好人啊!” 圣人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公孙长堰早就失去了民心,而他却在逐渐得到民心。 湿答答的衣袍抬起了陈刺史的手,“此事是所有人都该做的,如今河坝刚刚堵住,接下来恐怕还会有大雨,尽快让人修缮才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河坝修缮完整。” 陈刺史擦了擦眼泪,忙不迭的点头。 众人忙活了一宿,早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派了一些人重新来看守,这才拖着身子回去的。 萧柏文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难怪孟姑娘总说殿下是个君子!” 君子风范,爱民之心,又有着雷霆手段。 纪老将军看了他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过今日这件事情倒是给了他们不少感触,朝廷顾不到的地方太多了,各路官员也并非都是善茬,朝廷需要整顿的同时,君王也需要自省才行。 如此才能天下太平。 回去之后,陈刺史立刻开始各种张罗着修缮河坝,所有钱财由夏邑蛟的库房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一夕之间,并州城内欢呼雀跃,大街小巷都是欢呼声。 “明日本宫和纪老将军去一趟下游,那里的百姓想必流离失所了,得尽快安置才行!”镇远候府内,公孙行止将人唤到屋内来商议着。 几人面面相觑也觉得此事可行。 纪老将军拱了拱手道:“殿下放心,老臣这就吩咐人前去尽快给无家可归的百姓搭建住处,确保他们的安全!”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嗯,麻烦纪老将军了,萧慎和子瞻帮衬着陈刺史修缮河坝。” 二人面面相觑颔首道:“殿下多加小心才是!” “本宫知晓,并州这边的情况解决之后,尽快出发前往青州,不得延误!” 萧阁老那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论武艺年纪大了,或许不那么能打,但是论策略,萧阁老一向足智多谋,朝堂上那些老东西,能和其相提并论的属实不多! 第五百零二章 美人计,当然要美人 时机过得飞快,孟妤从并州回来一趟已经迈入五月份了,天气也随着炎热起来。 而关于并州的情况她一无所知,只能祈求平安。 公孙行止给她的虎符,她始终带着,一来是为了让他放心,二来是为了等他! 自那日和晋文帝撕开了伪装之后,事情反倒是变得顺畅了不少。 李拓被卸去了一切权利,倒是悠闲了不少。 质子府后院的蔬菜已经长得郁郁葱葱的了,她离开的那段时间内七叶和凉月日日照看着的,可二人也不敢和旁人报喜,只得等她回来。 然而,如今只能喂牛马了!太老了! “你是打算将它全铲除了?”李拓站在她的旁边,不解的眯了眯眼。 今日阳光明媚,有些刺眼。 孟妤点了点头,“嗯,不吃不了了,太老了!不过……倒是可以用来做豆腐!” 菜豆腐! “晋阳气候很好,这么久了,还能活着已经属实不易了,总不能浪费了!” “菜豆腐是何物?”就在她滔滔不绝的时候,李拓语出惊人! 孟妤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他,眨了眨眼,“你没听说过?还是没吃过?” “闻所未闻!” 李拓简洁意骇! 孟妤瞠目结舌! 七叶和凉月亦是如此。 她愣了一瞬,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没在这个时空见过菜豆腐。 这么落伍?? “就是一种用菜和黄豆做出来的食物,物美价廉,现在是五月五卖菖蒲,倒也是个不错的买卖!”孟妤施施然的起身拍了拍手道:“反正现在王爷时间充裕,倒不如多赚点钱,他日也是有用的!” 钱和权,是这个时代背景下最为让人眼红的两样东西。 他如今没了权,总该给他一些什么弥补一下! 李拓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毫不留情的揭穿,“你是想弥补本王?” “也可以这么说!”孟妤坦坦荡荡的笑了笑,正打算和他继续探讨的时候,一个士兵急急忙忙的朝着这边跑来,气喘吁吁的道:“襄王殿下,外头……宇文公子要见太子殿下!而且带了不少的人前来!” 这些人早就想来的了,那时孟妤留下的一首诗将他们打得颜面无存,如今还不容易等着人回来了,自然的不会就此放过的。 从前他有襄王护着,大家还有所忌惮。 如今今非昔比了,襄王被夺权,罚面壁思过半年,他们也就等着风头过了,迫不及待的赶来了。 宇文铎这个儿子,睚眦必报,小肚鸡肠,自然是不会轻而易举放过她的。 难怪和李殊是同道中人。 “你去回他们,让他们去等候片刻,本宫换身衣物就到!”孟妤很是淡定的道。 士兵不敢滞留,忙不迭的就离开了。 “听闻这个宇文延好色?”孟妤笑吟吟的望向李拓,神色耐人寻味。 李拓一愣,“你想色诱他?” “我在皇上面前说过,会帮他除掉宇文铎的,自然是该行动了,若是不做些什么的话,万一皇上雷霆动怒,我小命不保!”她叹了一口气道。 宇文铎确实让人头疼,她让江前辈查了那么久一点风声都没有。 李拓也说过,这个人没有弱点,也没有让人能够杀了他的借口。 想要铲除谈何容易? 不仅如此,宇文府戒备森严,一只苍蝇都进不去,这些年宇文铎政治的人可不少,每一个想报仇的,最后都死在了他的刀下,那一把惊鸿刀使得炉火纯青,又杀人如麻,怎会那么容易对付呢! 最重要的是,此人不好色,不好酒。 父皇三番两次的试图从其他地方找到他的弱点,却都是无济于事的。 反倒是父皇,被他拿捏了不少。 可宇文铎也是忌惮父皇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乖到现在! 然而,毒蛇始终是毒蛇,养不乖的! 李拓打击她,“宇文延确实好色,可是他也不傻,从未带女子回过宇文府,宇文府秘密众多,你觉得自己能进去吗?当初宇文延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宇文铎的夫人,在生下宇文延的时候,无意间闯进了他的书房,被其当场斩杀!” 那个时候宇文延尚在襁褓当中! 孟妤脸色瞬间白了一瞬。 她处理过不少案子,遇到凶杀案,强奸案的时候都觉得那些人猪狗不如,可如今却觉得这世间畜牲比比皆是! 宇文铎,连枕边人也不信任! “所以本王劝你,美人计还是省省!也不是什么美人都入得了宇文延的眼的!” 二人从菜园离开,一路往她的厢房而去。 他的话,孟妤自然是放在心上了的。 游廊上时不时的路过一两个丫鬟,院子里面随处可见的都是巡逻的士兵,微风轻拂而过,耳畔唯有脚踩在木板上的声音。 须臾之后,她抬了抬眼,神色自若的道:“美人计,自然是要用美人,倘若那个美人是我自己呢?” “王爷觉得有几层胜算?” 李拓:“……” 眉心跳了跳,好半天之后,他这才憋出了一句话来。 他说:“你可真是个疯子!” 孟妤不可置否! 前院的人还在等待着她,她入了屋,隔着翠屏在七叶和凉月的伺候下开始更衣。 李拓坐在外头等待着,本是打算离开的,可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来,免得宇文延找麻烦。 而就在他眼神不经意的往翠屏那里一瞥的时候,瞬间呆滞住了。 翠屏上是青山绿水,曲水流觞,双鹤戏水。 而朦朦胧胧的翠屏后,女子身子曼妙,玲珑有致,若隐若现,好不诱人! 他猛的站起,乱了阵脚,心中徒然升起一团不知名的火焰烧了起来。 今日他在府中烦躁,这才来此处走走的。 结果…… “走吧!”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孟妤一袭群青色的衣衫,白玉簪挽发,腰系一块和田玉镂空花鸟玉,面色清隽,唇红齿白的,俨然一个白面书生,分明是同一种脸,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性格! 他冷漠的打量了一番,又嘴欠的来了一句,“以后你我独处,不必用这张脸!” 孟妤云里雾里的,“王爷不是不喜和女子打交道嘛?” 第五百零三章 惊艳四座 孟妤出现的时候,众人已经齐聚一堂了,倒个个都安安静静的,不枉费读书人的教养。 反倒是宇文延坐不住了,一身的戾气,从进来到现在不是在挑三拣四的,就是在找麻烦,质子府的下人苦不堪言。 “让诸位久等了!”衣袍掠过门槛,孟妤眉眼含笑的温声道。 宇文延一脸不屑的冷笑一声,“质子也这么大的架子啊!真是叫人好等啊!” 他话音未落,后面的李拓也跟着走进来了。 见状,宇文延更加的来劲了,当下阴阳怪气的道:“我就说么!原来是有咱们的襄王殿下撑腰的啊?” “宇文公子是来吵架的?”孟妤和善的望向他。 “参见王爷,见过太子!” 其余的人没有他这么嚣张,恭恭敬敬的问好。 他们此番可是来求学问道的,只是想弄清楚那首诗到底是不是出自他之手罢了。 虽都是受到宇文延的煽风点火,可是大家这点脑子也还是有的。 如若不然的话,寒窗苦读可谓是白读了! 孟妤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一一作揖回礼,“本宫耽误大家,是本宫的不对,不过诸位都是才华横溢之人,本宫自然是要盛装一番才会接待!本宫给诸位赔罪!” “太子言重了!”众人面面相觑,受宠若惊的含笑着应下了。 宇文延的脸色很是难堪,手中的细鞭子漫不经心的拍打着,眉梢间都是阴戾之气暴涨,却又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那太子是不是该说说看,这首诗的来历,莫不是襄王给你寻的世外高人吧?”宇文延冷嘲热讽的冷笑一声。 李拓拧眉,眼神不善的看向他,“宇文公子未免太瞧得起本王了!” 这句句不离襄王的话,傻子都听得出来,他是想将李拓和自己混为一谈,从而给他们冠上一个同流合污的罪名! 孟妤抿了抿嘴角浅笑安然,“宇文公子既然信不过,那咱们当场试试便知,诗词歌赋,任君挑选,若我输了,本宫脱衣从质子府到集市走一圈,若我赢了,诸位让也允本宫一个条件,意下如何?” 菜豆腐要做,得需要大量的工人,如今有现成的不用白不用。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迟疑了。 “这……”有个稍稍胆子大的上前道:“可是太子脱光了衣物出去奔跑,余我等并无好处!” 是啊! 这划不来! 孟妤扫了一眼旁边的李拓,扬了扬嘴角道:“本宫有襄王啊!” 嗯? 李拓不明所以的看向她,却也默许了。 众人这才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和太子比一比对联吧!若是太子能够答得上来,我等自当甘拜下风!” “宇文公子意下如何?”孟妤挑衅的道。 宇文延眉宇拧成一股绳,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本公子奉陪到底!” 很好,上钩了! 孟妤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人准备了茶水,撩起衣袍落座,等待着他们出对子。 “在下先来!”一瘦瘦高高的男子走出来,若有所思的道:“在下的上联是:皎皎明月,载缺载盈,我酒在庭。” “好!”男子一出口,立刻迎来一众鼓掌声! 孟妤沉思片刻笑道:“灼灼君子意,易满易亏,汝欲望盈。” 这…… 虽算不上很好,可人也对上了,细细品味,倒也和他不相上下。 有人出头,自然也有人紧随其后的。 李拓本也只是观战的,可渐渐的发现,这个人一开始就是在装模作样,做出一副很吃力的样子,就输为了引诱他们上钩。 果不其然都一一上当了,本想着车轮战,怎么着也能让她黔驴技穷的,谁成想对方越战越勇了,而且越入佳境! 场面很激烈,可又很让人拍案叫绝。 愣是将李拓都给震惊到了。 宇文延也从一开始的淡定,到坐不住的站起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一群人,急得险些把手里面的鞭子给捏断了。 一柱香的时间内,前前后后,三十余人,统统惭愧的低下头去! “我等,心服口服!”众人羞愧的低下头作揖道。 孟妤施施然的起身,未曾嘲笑他们,而是以同样的态度回礼,“本宫不过是侥幸罢了!承让!” “谁说你赢了,还有我呢!”宇文延咬牙切齿的推开了面前的书生,动作粗暴,险些把人推到,惹得众人不悦。 孟妤挑眉,“那本宫出一题,宇文公子答上来了,也算是你赢,如何?” “好!”宇文延爽快答应了。 “灼灼君子意,皎皎明月心,盈盈眸中情,步步足下罄。”孟妤脱口而出。 宇文延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众人也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可不管怎么对都不符合,倒像是在牛头不对马嘴似的。 李拓也随着思索起来,却也想不出合适的对子来。 这人有所保留。 孟妤含笑着拱手,“既然如此,那么今日就是本宫赢了,宇文公子一向一言九鼎,不能不作数吧?” 宇文延飞扬跋扈惯了,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得寸进尺的,孟妤正是知道如此,这才率先给其戴高帽的。 宇文延咬了咬牙,“本公子自然是说到做到的!” “既然如此,那么明日午时,劳烦诸位在质子府集合吧!”孟妤道:“时辰不早了,本宫就不留诸位了,恕不远送!” 言罢,拂袖转身与李拓一道离开。 一群人就这么灰头土脸的离开了,而二人则是站在拐角处望着他们那垂头丧气的背影。 “你真是一个宫女?”李拓疑惑不解的望向她,眼神中都是探索,“本王阅人无数,可从未听闻那个宫女这般有才华的!” “因为我是他教出来的!”孟妤神色自若的对上他,笑了笑,“时辰不早了,不留王爷了,一会房大人还要来,王爷在多有不便!” 李拓未曾多言,转身甩袖离去。 今日这一遭,她怕是要在整个金城出名了。 那些书生,都是些颇具才华之人。 可若是知晓她是一个女子,也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不知为何,他还有些期待呢! 第五百零四章 四面楚歌 今日之事,确实让她名声大噪,但未必是好事。 日落西山的时候,房云翼从皇宫出来,直奔此处。 这几日晋文帝总是各种借口寻他入宫去,也不知为何。 直到今日,他总算是明白了。 晋文帝有心招他为婿! 得知此事的孟妤错愕了一瞬,许久之后这才眉开眼笑的看着他,二人坐在屋檐下铺好的蒲团上,中间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案几,她笑着打趣道:“我就说,为何晋文帝让你频繁入宫,原是瞧上了你!” “倒是听说过晋文帝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女儿,梵樱公主,长得确实国色天香的!” 她进宫次数也不多,只是远远的瞧见过一次,未曾近看。 美人的话,她倒是认为姜茗才当得上国色天香,不胖不瘦,丰腴又苗条,只一眼就让人恋恋不忘。 她滔滔不绝的赞美着梵樱公主,视线落在夕阳处。 房云翼无声的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须臾之后这才别过头去,“我无心做驸马!” “晋文帝很宠爱这个女儿,若是你娶了她,对于商洽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孟妤理智的分析。 虽说她对于政治联姻有些排斥,可若是能够成全一桩美事倒也无妨! 房云翼望向她,眉头轻轻蹙起,心情复杂,“你希望我娶她?” “不是,”孟妤摇了摇头,一脸严肃的道:“我希望你娶自己喜欢的人,只是觉得她与你也算是门当户对,一个金枝玉叶,一个青年才俊!” 房云翼前途不可限量,不管商洽最终是谁君临天下,他都是一个很不错的臣子。 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能力,娶一个公主绰绰有余! 当初公孙长堰想必也想过这一点的,只是他的女儿能够拿的出手的并没有,倒是姜茗确实是艳压群芳,可一直被他留着,直到最后却猝不及防的嫁给了公孙离。 如今晋文帝也瞧上了房云翼的才华,自然是有心招其为婿的! 这几日应当是在试图拉拢他! “我……有喜欢的人!”房云翼攥紧了手中的琉璃杯,温吞的开口。 孟妤微微一怔,良久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他,“谁家姑娘?既然喜欢,那为何……” “她……不喜欢我!”房云翼苦笑着掩去眼中的异样。 “原来是这样,”孟妤惋惜的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你就要尽快离开晋阳,我怕晋文帝到时候胁迫你,趁着这个公主执念不深!” 被宠坏的公主,向来对于喜欢的东西和人都是势在必得的! 晋文帝开始动作了,就证明会继续纵容女儿的。 “你是怕我若是继续留在此处,到时候被晋文帝为难,你无暇分身来顾及我,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我支走?”房云翼失笑着道。 关于这一点孟妤没有办法去否认,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屋檐下大红色的灯笼摇晃着,晚霞渐渐的被夜色所遮掩。 房云翼静默了良久,这才悠悠道:“我,过几日就会离开。” “房云翼,”孟妤突然叫住他,由衷的感谢,“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如果你回去了,帮我给阿离带几句话。” 房云翼背对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衣袍扫过木板,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浦山不明其意的跟着他,走了许久之后,这才没忍住的嘀咕着:“这太子好生不知趣,公子千里迢迢来看他,他居然还……” 房云翼抿了抿嘴角,下颚紧绷,表情有些郁郁寡欢,背对着他轻声呵斥,“浦山,不得议论太子!” 浦山忙认错! …… 入夜渐微凉,黑衣自门廊下一拂而过,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孟妤的身后。 江玉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来了一封密函给她,“姑娘,这是并州那边的情况,还有绍安城的事情!” “江前辈,谢谢!”孟妤道了一声谢接了过去,“殿下不想让我参与其中,试图一个人抗下来,可我必须帮他!” “姑娘放心,老夫会协助你的,”江玉沉声道:“姑娘需要的消息,老夫都会尽快给你打听到的,不过……姑娘在晋阳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那个宇文铎,实在不行,老夫可以高价让人杀了他!” 孟妤摇了摇头,“此事不可取!李拓也说了,宇文铎不好对付的,若是他那么容易就杀了的话,晋文帝也不会等到现在,他身边高手如云,若是打草惊蛇,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正我也会在晋阳待两年多,也不急于这一时!最重要的是拖住晋文帝,不让其出兵,为殿下争取时间!” 如今并州,冀州,还不够! 虽然有兵符在手,可是兵力分散在各个州,想要聚拢起来,并不容易,更不用说一举拿下绍安城了。 绍安城有兵二十多万,还有皇城四周,以及各种御林军不算在其中。 所以他们还得攻下青州才行,也只有这样才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和其对抗! 还得保证晋阳不参与其中。 而公孙离也不傻,如今公孙长堰病重乃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一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肯定会做好应对的法子的! 不知为何,孟妤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看完了密函上的内容,孟妤眉头紧锁,想了想道:“殿下可有说什么时候出发去青州?” 青州的局势复杂,多崇山峻岭,可没那么容易拿下的! 而且青州的广文王,一个藩王,此人也颇为不好对付! 最重要的是,他对公孙长堰忠心耿耿,从无二心,这才是最难办的! 如今烽烟四起,他愣是以一己之力将青州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给压了回去。 江玉道:“暂时应该不会,并州出了一些状况,前几日突发暴雨,河坝决堤了,殿下恐怕要耽误些时日的!” “那就好!那我就可以安心对付宇文铎了!这件事情还希望江前辈帮我隐瞒着才是,莫要告诉殿下!” 江玉颔首,在七叶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这几日质子府很安静,除了今日那些人来找麻烦之外,并未发生什么大事,可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第五百零五章 要个孩子 “公子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不是还要带那些公子哥去干活嘛!”七叶一边给她宽衣解带,一边小声道。 孟妤点了点头,“嗯,是该早些休息了,以后你们也不必时时在我身边了,如今也没什么太多的危险了,不过你们两个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正在给她铺床的凉月笑道:“公子不必担心我们,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的。” 她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月上柳梢头,五月的天春意阑珊,绿树成荫,街道上的人已经渐渐的少了,万家灯火也逐渐熄灭了, 而襄王府的书房内却还是灯火通明,李拓捏了捏眉心将手中的书给放下,脑海中不断涌出白日的那一幕来。 “王爷!”外头突然响起左迁的声音这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事?” “王妃派人过来问,王爷今夜是不是还要继续睡书房?”左迁低声道。 李拓迟疑了一瞬,却也觉得总是把自己的王妃晾在一旁不打妥帖,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本王稍后就过去。” 那小丫鬟得了这话,立刻眉开眼笑的离开了。 而本就未曾睡下的孙颜宁也跟着喜上眉梢了,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许嬷嬷安慰她道:“老奴就说,王爷心中还是有王妃的,只是现如今王爷被皇上卸了兵权,又被罚面壁思过,难免心情不好,不想王妃担心!”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给她梳妆,寻了一件很是单薄的衣裙穿上。 孙颜宁虽然皮相算不上上等,可是这身材却也是玲珑有致的,许嬷嬷满意的道:“一会王妃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才行!” 橘黄的烛火下,孙颜宁羞红了脸,如同那熟透了的桃一般可人,“嬷嬷……这未免有些太过于,过于风尘了!” 她脸皮薄,自然是从未穿过这些衣物的,那怕是床第之间也是羞答答的,从不敢有过多的举动,怕夫君不悦,又怕出格! 许嬷嬷耐心的哄着,“王妃,您可要争口气啊!早日怀上孩子,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不是?” 孙颜宁秀眉频频蹙起。 她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和许嬷嬷说,不是不能怀,是夫君不想要! 许嬷嬷离开之后,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李拓这才回来的,从走到门口他就觉着许嬷嬷的眼神不对劲,却也没有多想,径直推门而入。 直到床榻上的人映入眼帘,这才反应过来。 孙颜宁双颊滴血一般的红,鼓足勇气的朝着他走过来,却也不敢抬头,而是细若蚊蝇一般的声音开口道:“妾身给王爷更衣!” “本王待你不好?”李拓郁闷的低头,“为何这般怕本王?” 他属实不喜欢看见孙颜宁这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像是夫妻,二人更像是主仆的关系。 孙颜宁一愣,忙不迭的摇了摇头,“夫君对妾身极好!妾身只是……” 李拓突然有些烦躁,他不明白。 孟妤敢与他坦坦荡荡的对视,亦敢大无畏的和父皇对峙,可为何自己的妻子面对自己时却总是唯唯诺诺的。 一低头,这才注意到她今日的穿着有些大胆,一身的酒红色,她还是头一次穿这样艳丽的色彩,平日都太过于素淡了。 李拓并非是坐怀不乱之人,也从来不会委屈了自己,没等她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往床榻上而去,刹那间衣物翻飞,床幔落下,遮挡了里面的一片春光,直到传出女子细微的声音,如夜莺一般婉转动人。 良久方才消停。 旖旎过后,是他又要给她避孕,却被一只纤细的手给抓住了,孙颜宁目光流转,眼神楚楚可怜,咬了咬红唇道:“王爷,妾身想要一个孩子,求王爷垂怜!” “何苦?”李拓手一顿,眉梢一挑,“如若他日本王……” “若是他日王爷要另娶佳人,妾身也心甘情愿的让位,至少给妾身留一个孩子,作为依靠!”孙颜宁底气不足的道。 李拓一愣,却还是固执的道:“孩子的事情以后再说,本王如今处境不好!等尘埃落定,你想要孩子,本王就给你孩子!” 孙颜宁心中有些失落,却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躺在床上之后,李拓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不知怎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涌出了那张脸来。 自镇远候府惊鸿一瞥,如今又近在咫尺的人。 他疯了!! 夜色浓郁,他烦躁的将手臂搭在眉心骨处,久久不能入眠。 翌日旭日东升,孟妤早早的就让人把老了的蔬菜给砍了,质子府有免费的劳动力,还不用花钱。 她站在菜园子旁边,满意的嗑瓜子,“七叶,你喜欢吃什么菜?” 七叶啊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回答:“奴婢不喜欢吃菜,奴婢喜欢吃肉!” “凉月你呢?”孟妤望向旁边的凉月。 后者若有所思了一会道:“奴婢喜欢吃胡萝卜!” 胡萝卜? 孟妤蹲下身去,观察了一下这些土壤,得亏她工作的时候喜欢自己有机蔬菜,朋友又是农业大学毕业的,要不然的话这些东西还真是棘手。 “那就种一点胡萝卜吧!” 凉月喜出望外。 不一会的功夫,白菜都给捣腾好了,孟妤让众人都一箩筐一箩筐的给搬到质子府的前院去等待着那些书生的出现。 她的主要目的在于宇文延会不会来。 当五六个箩筐摆在质子府前院的时候,惹得不少人多看了几眼。 直到外头走进来了一个人,身姿卓越,黑衣如墨,白玉冠挽发,面色严峻的朝她走来。 “沈廓!”孟妤一笑,“这几日都不见你,王爷说你在忙?难道是沈家的事情?” 沈家那些人有些难缠,如今还会时不时的去找他。 沈廓不自在的将手藏匿余衣袖中,“外出办了一些事情,听说你昨日将不少文人都给说得自行惭愧,今日特意来瞧瞧!” “一会请你吃菜豆腐!”孟妤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直到一阵七嘴八舌的声音从大门处响起,她这才勾了勾嘴角。 第五百零六章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沈廓不明所以的跟在她的身后,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可那双眼却是骗不了人的。 一群文弱书生不明所以的看着她面前的箩筐。 经过昨日之后,这些人对她的态度可谓是变得让人不可思议,一群白花花的书生齐刷刷的拱了拱手,“不知太子是有何事需要我们的?” 都是一些言而有信的人,自然是说到做到的。 孟妤不知道的是,这群人回去之后,愣是将她的对子给默写了下来,此番已经广为流传了。 而且早已经传到皇宫去了。 她笑了笑,站在檐下,仪态万方,“诸位都是守信之人,今日需要诸位帮本宫把这些菜和黄豆碾碎,简单一点就是,本宫需要诸位推磨!” “这……” “太子殿下,我等都是读书人,未曾做过这样的事情,恐怕难当此任!” 众人面面相觑,开始推辞起来了,他们的手不是拿笔,就是研磨的,怎地干得了这样的事情,而且都还是出自各个书院的才子。 若是传出了,怕是要成为整个金城的笑话了。 孟妤抿了抿嘴角,浅笑安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诸位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可是……”一个书生试图据理力争。 却被另外一个人拦住了,态度谦和的道:“愿赌服输,我等听从太子殿下的安排就是!” “好!”孟妤拍了拍手,“那就等襄王来吧!毕竟这个工程可不小,本宫对于金城也不熟悉!”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李拓这才姗姗来迟,而最后的主角——宇文延迟迟未曾出现。 李拓早就安排好了,很快就让人把这一群人带着往一处农家小院而去了。 “沈公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孟妤正欲走的时候,想起身后的沈廓,又怕他有要事,未了又补充道:“若是不方便,晚些我让七叶给你送一些去!” “方便!”沈廓抬起头来,敛了眸中情绪,淡淡道。 李拓意味不明的扫了二人一眼,心中五味杂陈,很是别扭! 三人坐着他的马车,一同前往农家小院。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倒是街道上热闹非凡,孟妤没怎么注意,手中握着个东西剥开来,眼神在二人之间徘徊了片刻,大大方方的递出去,“尝尝?” 沈廓:“……” 李拓:“……” 若不是知晓她是个女子,就这个举动属实让人觉得别扭! “我看荷花池里面的莲蓬生得挺好的,就摘了几个,本想着这个季节应当是还未熟的,没想到运气不错,这几个早熟了!”孟妤解释道。 李拓鬼使神差的接了过去,态度却是一贯的冷漠,未曾多言。 倒是沈廓道了声谢谢。 她笑了笑没说话,继续低着头剥开来。 公孙行止倒是喜欢莲子羹,还有莲子粥! 当初她没少在他的饮食上面花功夫,再加上秋嬷嬷的教导,厨艺日益精湛起来了。 “你可知,你已经在金城名声大噪了?”瞧她不语,李拓难得的开了个头。 “王爷说的是对子?”孟妤蹙眉,一脸茫然,显然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父皇都收到了你的那些对子,昨日与你对对子的,皆都是金城书院颇有些才情的学子,你孤身一人,就将三十余人给对得哑口无言,自然是人尽皆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仿佛是意料之中一般。 如今坊间的那些流言蜚语已经变了,从一开始的说她花瓶,变成了才华横溢,深藏不露。 树大招风。 她如今太过于引人注目的,难免会被人盯上的。 尤其是太子一党! “你倒是不怕死!”李拓冷笑一声。 孟妤很快就镇定下来了,“钓鱼总需要鱼钩的,我的目的不在他们,也不在打破流言蜚语,我只是想让宇文延上钩罢了!” 她越出众,对方才会越迫不及待,才会露出马脚,她才能分析对方势力以及情况。 “你可知宇文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沈廓眉头拧成了一股绳,“皇上都拿他没办法,更何况是你?” “皇上顾虑很多,而我并没有顾虑,棋逢对手的时候,不就是看谁比谁豁的出去?”她面色冷静,似乎不觉得自己鲁莽。 “宇文铎确实厉害,可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的,就算他六亲缘薄,能杀妻杀子,也不代表他不会露出破绽来!” 她处理过太多这样的案件了,再如何杀人不眨眼的凶手,都会有在意的,害怕的东西。 名利,权利,都是他们追求的! 鱼饵不抛出去,宇文铎如何上钩呢? 伴随着吵杂声,马车浩浩荡荡的在街道上穿梭着,气氛僵硬了一瞬。 “你如何笃定今日宇文延一定会来?”李拓饶有兴致的打量她。 孟妤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他会来的!” 沈廓心情复杂的别过头去,一言不发的抿了抿嘴角。 花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才到了农家小院,妇人不少,都是等待着她的吩咐的,书生们齐刷刷的站成了一排。 瞧见她进来皆是不约而同的拱手问好。 那些个妇人那里见过此等大人物,一个个都吓得畏畏缩缩的跪在了地上。 孟妤一眼一眼瞧中了其中年纪稍大的妇人,立刻上前将其搀扶起来,“今日麻烦诸位了!” “不麻烦不麻烦!”众人摇着头道。 这些个书生确实没干过活,不过推磨并不难,有手就行。 孟妤自顾自的搬了几张椅子过去给二人,“要不要坐坐?可能得等很久!” 李拓:“你打算一直等着?” “请你喝豆浆!”孟妤点了点头。 沈廓倒是没事,左右也是闲着,便也随着其坐下来等待着了。 有襄王坐镇,这些个书生那里敢懈怠,一个个都开始忙碌起来了! 眼瞅日头高悬苍穹,烈日灼心,晒得人有气无力的。 宇文府内! 宇文延气急败坏的一脚踹飞了面前的仆人,“好一个公孙行止,他怎么敢!” 仆人无辜的捂着胸口,战战兢兢的跪下去,“公子……要不咱不去了吧!” “放屁!我若是不去了,传出去岂不是有损我宇文家的颜面?”宇文延咬了咬后槽牙! 第五百零七章 以命为局,以魂为棋 仆人那里还敢说话啊!只得忍着剧痛匍匐在他的脚下,战战兢兢的也不敢抬头。 而宇文延越发的焦灼了。 好在昨日那些书生没把此事泄露出去,父亲还不知晓,可万一…… 襄王自然是不会多嘴多舌的,但是那个公孙行止可就未必了! 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他肯定又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 思前想后,此时父亲应当是在碧水湾和太子殿下一众官员商议要事,他倒是有时间的! 咬了咬牙,宇文延压抑着怒火问道:“父亲何时回来?” “回……回公子的话,丞相约莫要亥时才回来!”仆人唯唯诺诺的道。 宇文延冷笑一声,眯了眯眼,促狭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酉时再过去,让他们等着便是!” 仆人只好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算不上宽敞的农家小院忙得热火朝天的,一群文弱书生满头大汗。 李拓时不时的往她的方向看过去,却也沉默着。 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唤着,身后的七叶给她挡了阳光,深怕她晒着,还小声提醒道:“公子,太阳太大了,您进来一点!” “公子,公子!” 叫了好几声人都没有动静,七叶一看这才发现人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沈廓温声望去,只瞧见骄阳落在她的肩膀,青衫落拓,眉眼如画,修长的眼睫毛如一对羽翼收敛起来,睡得很安详,也很让人移不开眼! 心跳情不自禁的跟着加快了速度,沈廓有些慌的捂住心口,这种感觉比练武时还要快速,迅猛! 七叶叹了一口气,只得继续撑着伞。 昨夜公子睡得太晚了,满脑子都是在想着如何将宇文铎给拉下马,又看着一块吊坠发呆了许久,这才睡下的! 半个时辰之后孟妤这才悠悠转醒,一抬眼旁边的二人已经没了踪迹,问了七叶才知道,二人坐得累了就四处走走了。 她抬眼看了一眼众人,也跟着起身。 这农家院不大不小的,那些磨平日里面都是用来弄一些玉米,稻谷的,至于黄豆,大部分都是用来喂牲口的,还是头一次听说能够做豆腐的。 不过这些妇人都是长期干活的,所以很快就研究出来了。 孟妤上前一看,立刻眉开眼笑,“大娘很厉害!” 大娘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做多了,也就懂了!” 她点了点头,询问了一番,便朝着前院而去了。 一棵枇杷树下,两个玉树临风的男子站着,娇小鲜艳的花落在其墨发间,恰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想通了?”李拓问他。 从回到晋阳之后,沈廓就一直在府中足不出户,有意无意的躲避着! 沈廓闻言,苦涩的勾了勾嘴角,“想不通!” 好不容易遇见心仪之人,都未曾说出口,却发现她已经是别人的了。 如何想的通! “那就不择手段!”李拓扫了他一眼,云淡风轻的道:“她如今在晋阳,你若想,有的是法子。” “言和,莫要忘了,你自己也说过,想要的东西只能凭借自己才能得来,名利,权势,这些都是你我一点点打下来的,区区一个女人,你若想要,本王也有的是法子将人送到你身边去!不必为此苦恼!”李拓说得很随意,像是在讨论今天吃什么一般轻松。 不择手段? 沈廓挑眉,他未曾想过。 可比起手段而言,他那里是孟妤的对手? 还未曾搭话呢!身后就传来了一张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来。 孟妤望着枇杷树下的二人,迟疑着走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就传来了七叶急急忙忙的声音。 “公子,宇文延来了!” 这一番话,当下就让三人齐刷刷的回过头去! 宇文延是故意的,可他来了众人也无话可说! 面面相觑,一身上好的丝绸锦衣,映入眼帘,男人眉宇间都是高傲和阴戾之气,还带着丝丝的不耐烦。 “本公子今日有事耽搁了!” 孟妤笑了笑,“宇文公子贵人事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本宫能理解。” “真是辛苦各位了,改日本公子大摆筵席犒劳诸位,既然已经结束了,那么本公子就先回去了!”宇文延话音刚落,就准备离开。 然而身后的孟妤又幽幽的开口道:“谁说已经结束了,特意给宇文公子留下的,公子不如来看看?” 宇文延虎躯一震,一转身就瞧见了几个人抬出来的一个箩筐。 而那张脸笑得很是促狭,“时间还早,宇文公子慢慢来,不过,本宫倒是累了,就不陪宇文公子了。” “你……” “哦!对了,宇文公子,忘记提醒你了,这些东西本宫是打算给皇上尝尝的,你也知道,本宫身负重任,宇文公子可要担心,明日一早,本宫来验收,明儿还得给皇上送进宫去呢!”言罢她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没等宇文延发火,就让妇人给她把做好的菜豆腐打包了不少带回去,随后又将她们叫到旁边去交代了几句。 二人隔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直到孟妤回来。 一群书生此番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站在她的面前,精疲力尽的道:“太子殿下,我等先行告辞了!” “嗯,明日本宫请你们吃饭!”孟妤点了点头,丢下一句话,“记得捧场,本宫昨夜写了一首诗,也好请诸位鉴赏一番!” 前面的那一句话对他们的诱惑力不大,但是后面的一句话却是很有诱惑力。 众人离去,他们也上了马车。 而宇文延则是待在这个农家小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娘的!公孙行止,本公子要宰了你!” 马车远去,没入了夜色中,伴随着月光若隐若现。 七叶坐在车猿外,时时戒备着。 反观孟妤就极为淡定了,宇文延来了,那么她的计划也就完成了,她就是要声势浩大,就是要逼着宇文铎露出马脚,让他的众人皆知,让他按耐不住起兵造反。 随后名正言顺的将其给一举拿下! 她在用命去博弈。 以命为局,设下天罗地网。 以魂为棋,步步紧逼,杀他个片甲不留。 第五百零八章 殊死一搏 月色皎洁如水,春风吹杨柳。 朦朦胧胧的月光从树梢间穿过,满地的斑斓。 马车停于质子府前,孟妤率先跳了下去,就瞧见了门口站着的房云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瞧见她回来,房云翼也才松了一口气,“我不是让你等我陪你一道前去的嘛?” 他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结果人已经不在了,这质子府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何处,凉月也不知,他只能等了。 孟妤笑了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都解决了,有襄王和沈公子在,不会有事的,刚好你也回来了,我请你们吃东西吧!” 房云翼抿了抿嘴角,憋在心中的话终究没说出来,朝着身后的二人拱了拱手算是问好了。 几人随着她入了质子府内,孟妤就让七叶和凉月她们把准备好的食材都端上来了,忙活了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只能一顿解决了。 这边倒是风平浪静的,而另外一处却迥然不同了。 宇文延今夜是回不去了的,所以心中自然是担心的,宇文铎又是个心胸狭隘之人,若是被他知晓了,孟妤必然逃不掉的! 一顿饭下来几人都默不作声,唯一的感受就是她做的东西味道确实不赖。 “看来确实不错,王爷觉得这桩生意如何?”孟妤满意的看了一眼一桌子的残渣歪头看向他。 李拓优雅的擦了擦手,“你以为如何?” “这些东西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就凭借这些想和宇文铎抗衡? 谈何容易! “我觉得挺好的,物美价廉,而且味道还不错,”她托着脸若有所思的挑眉,“王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要么有钱,要么有权,王爷现在没权,那就要有钱,有钱,一样能够威胁到他们!” “本王为何要与他们为敌?”李拓觉得好笑,“是你答应父皇要帮他除掉宇文铎的,本王可未曾答应过你这件事情,本王如今自顾不暇了,若是帮了你,岂不是把自己置身其中?” 他若是老老实实的,指不定李殊还会就此作罢! 他若是再有所动作,还真会惹来杀身之祸! 李殊此人本就小肚鸡肠,尤其是如今觉得他和孟妤交好,难保不会痛下杀手! 金城可不比并州那般简单,其鱼龙混杂的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在朝中他亦是要提防着别人的。 “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的道理王爷不会不懂的!更不用说如今太子对我恨之入骨,而你又与我交好,王爷觉得自己能置身其中嘛?”她勾了勾嘴角,直勾勾的对上他。 气氛僵硬了下来,空气中有饭菜的余温在弥漫开来,旁边的几人都默契的不出声。 李拓擦拭着手的动作一顿。 他属实不大喜欢和孟妤说话,每一句话都是一个圈套和陷阱,在不知道她是女子之前,心中是敬佩,如今却是觉得怪异! 一个女子,那里来得这般缜密的心思? 瞳孔染了一层霜,他拧了拧眉头,眼底的黑越发的深不见底,倏忽间勾唇冷笑,“孟妤,本王实在是不喜欢和你打交道,你这样的人,真是做什么都在算计!” 她的心有几分真,还真是难以揣测! 烛火下,她笑得灿烂,“不算计的话,孟妤怕是活不过三年,更何况,我此举余王爷并没有坏处!两全其美的事情,王爷没有道理不做的!” 宇文铎死了,最有利的人就是李拓了。 晋文帝子嗣不少,可能够拍得上号的也无非就是一个襄王,一个太子罢了! 论战队,襄王这边的人可不少,只是他不敢赌! 因为宫中还有他的母妃! 可是她敢! “这件事情行不通!”一直不说话的房云翼总算是开口了!面色凝重的看向她,“孟妤,此事太过于冒险了,若是宇文铎发现不对劲,到那时……” “那就等他发现再说!”她言语坚定的打断了房云翼的话,一字一句的道:“宇文铎,我必须杀!” 她就是要逼宇文铎出手,不惜一切代价! 房云翼面色难看。 他深知没有人劝得了孟妤的。 除了殿下! 李拓静默了一瞬,好笑的看着这一幕,眯了眯眼,“你想要什么,尽管让人来襄王府便是,时辰不早了,本王先回了!” 言罢他起身施施然的离开。 沈廓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也随着离去。 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房云翼这才抑制不住的加重了语气,“孟妤,你别胡闹!宇文铎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不是镇远侯,你要知道晋文帝一半的江山,都是他帮忙打下来的,晋阳从一个小国,一步步走到如今,离不开宇文铎的功劳,更不论他手握重权,权倾朝野,晋文帝都要礼让三分,你如何……” “兄长!”她换了称呼,惹得房云翼一愣,只听见她笑着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如果我的死能换来商洽的平和,换来殿下的时间,孟妤,虽死不悔!” 她找到因果了。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一说。 而她的到来就是因,公孙行止就是她的果! 她是为他而来的。 房云翼呆滞住了这一幕很是熟悉,熟悉到他说不出话来。 …… 离开了质子府,李拓回眸看了一眼沈廓,“言和,管好自己的心,她是蛇蝎,并非是仙子!” 那样的女人虽然叫人心动,可太过于叫人掌控不住。 而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脱离掌控的东西了! 沈廓抿唇,眉头紧锁,苦涩的笑了笑,答非所问的拱了拱手,“言和告辞!” “王爷!这沈公子怕是……”左迁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得提醒,“您当真要与此人为伍?” “本王不是与她为伍,而是各取所需罢了!她没有顾忌,所以敢和宇文铎殊死一搏,万一她赢了呢?”李拓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这个女人,他确实心动,可也仅仅只是因着她过人的样貌罢了。 第五百零九章 梵樱公主逼婚 左迁搞不懂主子的想法,但也没有多问。 入了夜的金城静悄悄的,可若是往集市上走的话,依旧是热闹非凡的。 房云翼对她的所作所为不能理解的同时也不赞同,所以最后二人不欢而散了。 七叶回到屋内的时候,还瞧见她坐在那里发呆,端着托盘里面的药上前,叹了一口气道:“公子,您对房大人的态度过于苛刻了,他也是为了您好!” “七叶,你不懂!”孟妤摇了摇头,捧着手里面的药吹了吹,思绪飘远,“我不希望身边有太多的故人,他们在容易影响我的判断力,房云翼在晋阳未必是好事。” “公子怕他们利用房大人来牵制住你?”七叶豁然开朗。 她点了点头,“如今晋文帝有意让兄长为驸马,他若是再继续留下去,我怕晋文帝不会放人,你要知道,兄长不是一般人,他有治国之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被晋阳软禁,后果不堪设想!” “阿离此番……有些,草率了!” 唯愿这个时候的梵樱公主对房云翼还不至于那么执拗,得尽快让人回去才行! 然而孟妤不知道的是,在公孙离的眼中,区区一个人才,那里比得上她的安全来的重要。 他只想让她活着。 短暂的春季眼瞅着就要过去了,一切都在潜伏中慢慢的滋生! 可惜了,房云翼并不明白孟妤的用心良苦,只觉得她为情所困罢了! 翌日一大早的时候,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却被告知大事不妙。 孟妤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望向慌乱的凉月。 她红着脸,气喘吁吁的道:“公子,外面……外面梵樱公主大驾光临了!” 孟妤:“…~”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人呢?在何处?”孟妤一边急急忙忙的穿鞋,一边问道。 凉月面色为难的道:“正在与房大人纠缠!” 这个梵樱公主属实有些过于无理取闹了。 从房大人初来驾到,见过一面之后就日日让晋文帝寻一些借口将人传唤入宫去,可今日房大人婉拒了。 这不,她就亲自钱来了! “让七叶从后门去襄王府找襄王,就说本宫有请!”孟妤穿戴整齐之后匆匆忙忙的交代。 她可不好和一个公主正面杠上,尤其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很不讲道理! 凉月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就出门去寻七叶了。 而孟妤则是自个挽发,随后一溜烟的就前往了房云翼的住所去。 沁水苑,偌大的三个字镶嵌在拱门上,里头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潺潺流动的溪水不断的响起。 水鞋兰亭外,齐刷刷的站着一排人。 房云翼一袭月白色的交领锦袍,面色难得的黝黑,眉头拧成一股绳和梵樱公主保持着距离,态度有些愠怒。 “公主殿下,在下说的很清楚了,在下无暇陪您游玩!” 梵樱公主一袭绯红色的衣裙,如同晚霞一般灼眼,小脸红扑扑的,因为激动而显得灵动,带着几分小姑娘家的倔犟和不讲理,水汪汪的眼睛中却充斥着势在必得的强势。 小姑娘冷哼一声,环抱着双臂昂首道:“本公主就是要你陪,你一个区区三品官员,难道本公主还不配让你陪嘛?” 房云翼气急,若不是修养极好,早已经爆粗了。 好在孟妤及时赶到,语气轻飘飘的似春风拂耳,“公主殿下这话不对,房大人可是我商洽臣子,公主这般命令实在是有损两国的情谊!” 梵樱公主回首,就瞧见了身后一个青衫落拓的身影徐徐而来,手指优雅的挑起面前的帘子,笑得温和。 她微微挑眉,这个人乃是商洽太子,公孙行止。 她是见过的,听闻这商洽的太子长得如花似玉的,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惹得她一直都想见一见,可见到之后满满都是失望。 脸蛋倒是真的,就是这个身量差强人意! “梵樱见过商洽太子!”小公主倒也聪明,毕恭毕敬的给她欠了欠身,还不忘解释道:“梵樱贸然打扰还请太子勿怪,只是房公子在此处,梵樱这才忘了礼节!” 孟妤朝着她点了点头,拱手回礼,“不过是一桩小事,无伤大雅,不过公主找房大人这是……” 她故作无知的看着她。 房云翼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来了,面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却不着痕迹的和她拉开了距离。 梵樱坦坦荡荡的看着她,“本公主看上了他,有意招他为驸马,既然太子在此处,那么太子意下如何?” 孟妤:“……”她没经验!! 小公主却洋洋得意的扫了一眼房云翼,继续补充道:“若是两国联姻,父皇必然会厚待太子的,也会和商洽继续友好相处下去,岂不是促进了两国之间的情谊!” 孟妤:“……” 这个诱惑实在是不怎么样!至少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然而正当她打算开口的时候,小公主又道:“父皇说了,本公主出嫁,会一五座城池作为嫁妆,太子不如考虑考虑!” 孟妤瞠目结舌,这个确实诱惑很大了! 房云翼则是不卑不亢的道:“公主金枝玉叶,房云翼恕难从命。” “这个……”她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一声,脑子里面居然刚刚生出一丝想要卖掉房云翼的打算,挥去了脑子里面的想法,一本正经的道:“公主,这个恐怕不行,强扭的瓜不甜,况且,本宫做不了房大人的主!而且,房大人已经有心上人了!” “怎么可能?”梵樱公主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有些着急,转过头小脸愤怒的盯着他,“房云翼你说!难道你的心上人有本公主好看?” “是!”房云翼语出惊人。 在场的人包括孟妤都傻眼了。 “既然是心上人,自然是极好的,公主何必自取其辱呢?房某的心上人……是公主无法媲美的!”面前的男子神色坚定,一字一句的强调。 却没有人察觉到他眼神不经意的从孟妤的身上飘过,很快又给掩盖住了。 第五零十章 环环紧扣 梵樱公主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脸堂堂一个公主,这可是他们皇家的颜面啊! “你!” 梵樱公主气急败坏的就要挥手打人,却被孟妤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手腕,她身量略微高一点,所以气势上占了优势。 “公主殿下,自重,房大人并非是你晋阳官员,也不是你想打便能打的人,公主不请自来,本宫已经退让,若是再得寸进尺,这事情若是闹到皇上哪里去,想必公主也不乐意的!”她言语犀利,毫不留情的警告这个公主。 昨夜就在担心这件事情了,万万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梵樱公主憋红了脸,也抛弃了先前的仪态,冷哼一声,“你不过是区区一个质子,凭什么在本公主的面前耀武扬威的,来人!今日本公主就非得要此人陪本公主出去游玩!” “你……”房云翼没料到孟妤挡在他面前,随后将人拉至身后,冷却着一张脸,眼中怒火喷涌,正打算争执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帘子被人粗鲁的撩起,来人黑色的衣袍映入眼帘,带着威严,“梵樱,太放肆了!此处可不是你可以胡闹的地方,父皇说了,公孙太子要静养,若是耽误了父皇的要事,看你怎么交代!” 梵樱气势消减了大半,气得跺脚,“皇兄!” “回去!”李拓没给她好脸色,立刻厉声道。 梵樱公主被凶得红了眼,“皇兄凶我做甚?我不过就是……” “本王再说一遍,回去!”李拓眼神一冷,压根不打算看她表演苦肉计。 吓得梵樱公主的哭腔都收敛了,咬了咬牙,哭泣着提着裙摆小跑着离开了。 一群宫女太监吓得赶紧跟了上去。 这场闹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却给了孟妤一个警钟。 脑海中生出了些邪恶的念头,不想让自己往哪方面想,却又不得不…… 梵樱公主喜好长得好看的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以至于名声很臭! 公孙离让房云翼前来不就是摆明了让其有来无回嘛? 她不由得面色凝重了起来,直到梵樱公主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李拓,轻轻的点了点头,“多谢王爷!” “你不想得罪梵樱,倒是让本王得罪了!”李拓眉梢一挑,有些不耐烦。 这个女人,坑人还真是一套套的! 孟妤笑了笑,“那我也不能将梵樱公主打一顿再扔出去!” “呵!”他嗤了一声,扯开话题,“今日不打算去看看宇文延?” “没必要,目的达到了,为何还要回到案发现场?”孟妤轻飘飘的道,随后看向了房云翼,面色凝重的却也什么都没说。 而是转身和凉月交代了几句,随后与李拓一块离开了。 房云翼呆滞在原地未曾追上去,神色复杂多变。 李拓不明所以的看着和自己一起出来的人,“本王今日无暇陪你!” “谁说我要王爷陪的了?”她好笑的道:“我不过是在屋内憋得慌,想出去走走!” “那就愿你竖着出去,竖着回来!”李拓一点风度都没有的祝福。 孟妤:“……” 商洽太子的项上人头还是比较值钱的,就算是如今晋文帝不杀她了,但是不代表没有那些醉心于战争的人没有杀他之心! 所谓人质,不过就是为了维护两国表面虚伪的平静! 一旦撕破脸皮,那将是尸骨累累,血流成河! 她脚步慢吞吞的收了回来,敛了笑意,她确实是打算出去走走,打听打听一些消息的,而不是终日局限在质子府内! 四目相对,她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很快消失不见了,转身离去。 李拓一言不发的甩了甩衣袖,负手而立对着身后的左迁吩咐道:“给梵樱寻些样貌好的男子,让她别招惹这个人!” 左迁拱了拱手,“属下这就去!” 孟妤换了一身女装,和房云翼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质子府,面纱掩面,二人肩并肩的走在晋阳的街道上。 “兄长,回商洽去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孟妤温声道。 房云翼身子一愣,面色僵硬,缓缓的看向她,“因为梵樱公主?” “就算没有她,你也该回去了,兄长是商洽的官员,长期待在此处未免不妥,今日梵樱公主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你若再不走,晋文帝不会让你走了的!” 她和晋文帝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的心思深不可测,而且手段阴险。 若不是她如今有几分利用价值,早就人头落地了。 房云翼在此处,只会加大了她的负担,而那时她已经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和晋文帝谈判了! 宇文铎就是她唯一翻盘的机会了! “孟妤!”房云翼抓住她的手腕,“我若是走了,你一个人更加独木难支,你可知……” “正是因为知道才让你走的,我敬你一声兄长,我把你当朋友,房云翼,我不希望你枉死在晋阳,你明不明白?你有大好的前程,而不是葬身此地!”孟妤眉头紧锁的沉声道。 他愣住了,在她面前,他永远找不到反驳的机会。 并非是因为梵樱公主,她应该是看出来了些什么的,又或者是知道些什么,可就是不肯告诉他! 二人僵持在一棵巨大的柳树下,阳光正好,她杏眼弯弯,波光流转间都是纠结。 “好!我答应你,过几日就回去!”终是抵不过她这般执着,房云翼只能无奈的应下。 他觉得自己很多余! 似乎从来到晋阳,都是在她的庇护下的,那怕是今日面对梵樱公主,亦是如此! …… 并州这边,房云翼和孟妤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他时不时的收到江玉的来信,每一封都是报平安的,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的做好接下来的事情。 可如今并州的情况倒是好转了,然而青州却有些吃力了。 那块地方,可不好啃! 最重要的是,萧阁老来信说,皇上又派人前来攻打了,如此下去也不是一回事! 冀州兵力并不多,平时疏于懈怠,一次两次倒是可以投机取巧,可是多了就不好使了! 第五百十一章 战术 “殿下!” 正当他摩挲着桌上的信时高栾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喘了一口气,“河坝都已经修缮好了,百姓的房屋也都修建好了!” 公孙行止抬了抬眼,剑眉微蹙,“萧慎人呢?” “三公子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在河坝出事之后,他就让萧柏文抽空去了一趟冀州。 阿妤让夏侯淳死那他就该死。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夏邑蛟死了,夏侯淳自然也不能继续留着的。 “房云翼何时回商洽?”他突然想起房云翼已经去了数月了,怎么还会没有消息。 高栾摇了摇头,“这个属下也不知!殿下不如问问江将军!” “不必了!他在也好,可以帮衬着阿妤!冀州那边情况危机!等萧慎回来之后,兵分两路,让一部分人去冀州支援,本宫要去青州走一趟!”他面色平静的道。 高栾微微颔首,很快就消失在了屋内! 镇远候府的库房内金银珠宝数不胜数,这些钱财也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到时候纪老将军镇守在此处,他也能放心的! 冀州兵力薄弱,并州兵甲又大多是纸老虎,中看不中用,那怕是手中攥着虎符,也不一定能够占领上方。 他施施然的起身,青衫拂过桌角,行至窗杦边,窗台上的一盆兰花正含苞待放,花骨朵儿低垂着头,娇小玲珑。 他眉眼如画,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脑海中突然想起远在绍安城的公孙离来。 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若是自己想要争夺这个天下,那么公孙离一定是和他斗到最后的敌人。 日落西山之后,公孙行止写了一封信飞鸽传书前往晋阳。 江玉找到落脚点之后,便就方便了书信的往来。 书房内,烛光亮堂堂的,几人对坐着萧慎喝了好几杯茶水之后,这才缓过神来,“冀州那边情况不大好,皇上看样子是势在必行了,而且皇上已经知道了我萧家和纪家还活着的消息,已然大怒,此番更是派了五万大军前来,已经在路上了,恐怕单凭冀州的兵力怕是撑不住多少时日!” 那怕是设下重重关卡,也不起不到多少作用的! 他赶到冀州的时候就特意的去了一趟军营,那边的情况不大好,虽然接连大胜仗,可是长此以往也是消耗体力的!毕竟都不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人! 真正上过战场的士兵,都是在戍边的,戍边的兵力才是最强的,还有就是绍安城内! 然,戍边几十万大军,断然不能轻易动摇的,一来是因为怕晋阳趁机发兵,二来则是因为当初和晋阳一战已经损失了元气,此时正在休养生息。 父亲也和他说了,所以他马不停蹄的就赶回来了。 至于夏侯淳,他也确实给杀了。 正如孟妤所说,殿下在这个世上的亲人也都死了,而她却都是借助旁人之手,试图让殿下干干净净,名垂千古! 公孙行止闻言却也只是笑了笑,桌子上摆放着三个杯子,一个是他,一个是公孙离,另外一个则是公孙长堰! 他起身道:“随本宫前来!” 几人面面相觑,却也跟上去了。 夏邑蛟的书房已经被他重新给布置过了,而这书房里面,书架后面就有着一个一个能够移动的暗格,一推开,一个诺大的场面就被移出来了。 一张长长的桌子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地形图,皆是冀州与并州的情况,很是详细。 纪老将军眯了眯眼凑上前去,“这……这是殿下画下来的?” 他摇了摇头,“这是夏邑蛟藏起来的,本宫无意间发现的,本以为他只是画来玩玩的,可后来,本宫考察了一下并州周边的情况,与这上面的如出一辙!” “镇远侯为何画这些东西?”纪老将军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他要造反的话,为何这么多年一点风声都没有。 公孙行止道:“他虽不打算造反,可他也怕死!这些年一直提防着公孙长堰,正如公孙长堰盯着他一般,所以他不得不早些做好准备,以防万一,本宫这个舅舅一向惜命,所以早就开始部署,为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所以这些东西意义重大,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藏在此处的。 萧柏文看了一圈,若有所思的道:“殿下是打算利用这些来将皇上拖住?” “不是拖住,而是将他拖死,公孙长堰活不了多久,最多不出一年,公孙离肯定会让他意外死亡!” “出兵需要时间,也需要粮草,公孙长堰此番调遣五万大军,绍安城怕是早就被掏空了,只要防住这一次,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公孙行止幽幽的道,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棍子,指在了沙堆里面的一处丘壑内,眼中杀气腾腾,“本宫要让他们全军覆灭!” “明日子瞻带上五千兵甲前往冀州支援萧阁老,我和纪老将军先镇守此处,等并州这边情况好转,再与萧慎前往青州。”他转身朝着众人道。 几人作揖,“是!” 长夜漫漫,公孙行止将具体的部署和计划与纪子瞻说了一番,几人商议到后半夜这才结束的! 时间紧迫,公孙离如今按兵不动,不就是想看着他和公孙长堰鹬蚌相争嘛? 但是坐的住嘛? 坐不住的! 忽明忽暗的长廊下,灯笼摇晃着,里头的灯火一簇簇的和花似的。 青衫一拂而过,卷着阵阵清香。 眉眼在灯火的照射下晦暗不明,让人难以捉摸! 一夜无话,纪子瞻一大早的就领兵出发了。 纪老将军欣慰的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胡须,“我儿确实是一个将才!” 旁边的萧慎:“……” 他爹都是说他是个祸害,扶不上墙的烂泥的来着! 果然,爹还是别人的好! “殿下!”他将目光看向一旁长身玉立的人,“绍安城那边周家已经来信了,倒是查到了不少,可是却没有办法送出来,不知怎的,最近皇上盯着大理寺那边很紧!” 所以想让天下人知道皇帝的所作所为,怕是有些难度! 公孙行止这么做,就是为了消除孟妤的顾虑。 她想让他不染尘埃,而他就只好另寻他法,将她早日带回身侧! 第五百十二章 分则各自为王 萧柏文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的心思,随着人一块转身回了府内,行至一处僻静的竹林间时,他这才开口。 “殿下这么做,是打算坐实了造反的罪名?从而让孟姑娘不必在晋阳受苦?” 公孙行止脚步微微一顿,耳畔春风拂耳,他侧目而视,斩钉截铁的回答:“是!” 萧柏文抿了抿嘴角没再多问些什么。 孟姑娘值得殿下这么做。 人们常说红颜祸水,不过是因着身在局外罢了! 纪子瞻马不停蹄的前往冀州去支援,而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了。 如今烽烟四起,战火连天,他们已经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却一路上博得百姓的赞美声,尽管成为了千军万马讨伐的对象,他们也已经在仁义道德上赢了不少! 很快,消息传开来,也传到了晋阳这处。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是惹得晋阳文武百官开始讨论起来的,而原本要离开的房云翼也被耽搁了。 今日早朝一结束,沈廓就把这个消息告知给她了,原本还一门心思镇定的给李拓规划发财路线的孟妤猛的站了起来。 沈廓面色平静的看着她,“皇上可抵不住文武百官的进言,也抵不住宇文铎的咄咄逼人,况且早在很久之前皇上就打算和商洽开战的!” “皇上答应过我三年之内不动商洽的!”孟妤拧眉,“他想出尔反尔?” “皇上确实答应你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皇上可顶不住这么多的压力,如今晋阳出兵是最好的时机,就算不能一举拿下,也能占到不少的封地!”沈廓提醒她。 晋文帝确实不会出尔反尔,但是在众多声音当中不见得能够坚持下去! 在利大于弊的前提下,有点野心的人都会选者利的!所以她必须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晋阳出兵需得跋山涉水,可只要攻陷了荆门关,那么就可以乘胜追击了。 当初戍边虽然是侥幸,可也能够看得出来晋阳兵力不弱的! 若是战的话,商洽讨不到好处,尤其是在这样四分五裂的情况之下! 孟妤眨了眨眼,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慢吞吞的坐了下去,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她能给晋文帝好处,可是不能给晋阳的百姓好处!得让晋阳的百姓以及文武百官都闭嘴才行! 只有这样三年的契约才能有效,如若不然的话那就是废话罢了! “襄王呢?”她思索了片刻问道。 沈廓摇了摇头,“王爷这些日子在府邸面壁思过,偶尔去军营看看,亦或是马场,今日不知道在何处!” “你想找王爷?” 孟妤摇了摇头,“王爷如今大权被夺,我找他也是无济于事的,我只是想请王爷帮个忙。” “什么?”沈廓眯了眯眼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孟妤将目光落在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房云翼身上,“兄长该回去了,不日便启程吧!帮我给阿离带一封信去,这件事情只有靠阿离了!” “殿下既然敢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没有想好应对的法子,你为何要舍近求远!”房云翼不说话是因为他觉得以太子的个性,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些的。 那样一个深谋远虑的人,从十来岁就开始谋划,算计,布局。 又怎么可能没有想到晋阳这边的情况,任由一只猛虎在身后穷追猛打呢? 孟妤摇了摇头,“殿下有法子,但是代价肯定不小,找阿离是最好的法子!”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腰牌给他,“这是他送我的,你拿去给他,他见到就明白了!” 房云翼心中五味杂陈,很是想不明白,为何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居然和太子,和五皇子都有着瓜葛,而且还关系匪浅! 沈廓也被她搞糊涂了。 孟妤坐在蒲团上,挥笔写了些东西下来,随后交给了七叶,“七叶去给我买这些东西回来,我先和沈公子出去一趟。” 房云翼蹙眉,“你要出去?” “是,我要去找襄王!”她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废话,匆匆忙忙的就穿上一件青珀色的外衫和沈廓离开了。 此事迫在眉睫,她必须加快速度才行! “坐马车要一个时辰,骑马半个时辰,一去一回少说也要三五个时辰。”质子府外,沈廓翻身跃上马,朝着她伸出手去,表情倒是一身正气,见她犹犹豫豫,只好解释道,“只有这一匹马!” 孟妤有些不好意思,她只和公孙行止有过身体亲密接触,和别的人这还是第一次,一时间有些别扭,抿了抿嘴角,心一横就伸出手去。 沈廓心跳骤然加速,耳根子也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却强装镇定的策马扬鞭带着人往马场道方向而去! 以王爷的性子,如果不是在马场就是在军营的,只能一个个的找过去。 要不然的话就只能等着王爷回来了! “驾!” 伴随着一阵马蹄声,二人已经离开了。 街道上的人看着两个大男人共骑一匹马,不由得纷纷多看了几眼,这还真是新鲜啊! “唉……那不是沈大人嘛?”有眼尖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小声嘀咕着! 旁边的人眯着眼看去,一脸的不敢相信,“还真是啊!他身前的人好像是一个面容清隽的男人,长得还挺娇小的!” “哎呀呀呀!哎呀呀呀!” “这沈大人不会是断袖吧?” 当下就有人一拍大腿,瞠目结舌的道,表情很是嫌弃。 于是乎短短一瞬间,沈廓是断袖的消息就传开来了,而且越传越离谱。 人群中楚娇娇挤了出来,一脸的不敢相信看着远去的二人。 “难道他不喜欢我,是……是因为沈大哥?”小姑娘忍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旁边的丫鬟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小姐,您在说些什么呢?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要不然……” “你别说话了,我好不容易出来的,兄长今日不在,也不知道和襄王殿下去何处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的!”楚娇娇娇嗔道:“你就别给我添堵了!” 丹青一脸的担忧,“可是……” “别可是了!”楚娇娇蹙眉道。 而那二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直奔马场! 第五百十三章 兵走险招 二人本来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前往马场的,谁成想李拓当真在此处。 最近马场新买了不少的马匹,所以他特意前来看看的。 春风万里,骄阳似火,溪边溪水潺潺,映入眼帘的是无数匹毛发光亮的马儿,此番都在溪水中河水,亦或是在草地里面啃食。 李拓瞧见二人甩了甩衣袖走过来。 孟妤喘了一口气道:“王爷好雅致!” “怎么?”李拓挑眉看向沈廓。 后者则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她所谓何来! “你倒是清闲!”楚韩州闻声赶来,阴阳怪气的朝着孟妤道。 自从知道她是女子之身之后,觉得特别的别扭! 她瞥了一眼对方,没有说话,脸颊红扑扑的朝着李拓继续道:“王爷,借一步说话!” 李拓点了点头,与人往旁边的树丛里面而去,巨大的树荫遮挡了烈日,她咽了咽口水一屁股坐在了树底下,这才道:“我想到对付宇文铎的法子了,不过在此之前王爷得帮我做一件事!” 李拓不敢相信的低头看她,“孟妤,你讨价还价未免也过于得寸进尺了,这是你答应父皇的,与本王何干?” 她抬起头来,杏眼中似有三月春意,盈盈动人,无辜的眨了眨,“王爷何必这么激动,我话还未说完。” “你说话,本王一向不爱听!”李拓冷冷的打断了她。 这人每句话都是圈套,每一个真心的,谁愿意听? 孟妤:“……” 她无奈的眨了眨眼,正色道:“王爷应该是知道些风声了的吧?” 李拓抿唇没说话,负手而立于大树下,风中带着热气,吹得人脸有些发烫。 孟妤缓缓道:“朝堂上以太子一党极力支持出兵商洽,王爷一党的是反对出兵的,可如今僵持不下,无非两个原因,一个是王爷被夺了权,整个晋阳若是少了王爷,无人敢应战商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太子一党也不会把这样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给王爷,所以这件事情没个一年半载是解决不了的!” 她突然明白了为何晋文帝要夺了李拓的权,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所以早早的就提前做好了准备。 如此一来,就算他们吵得再不可开交,也无济于事,除非太子一党愿意力荐李拓挂帅出兵。 可他们并不会答应的! “所以你来找本王就是为了提醒本王,让本王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兵?”李拓低头看她,不知何处吹来了些白色的小小的花瓣落在她的发梢间,这一幕很是恬静。 此人若是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凭借着一副容貌亦可以引来无数男子青睐,却偏偏…… 他眯了眯眼,默默的收回目光! 孟妤目不斜视的看着远方,语出惊人,“我本来是想直接给这些马匹下药的,这样你们就没有办法出兵了!” 李拓眉心跳了跳,脖子有些僵硬的看向她,咬了咬牙道:“你还真是不怕死!” “王爷会答应的吧!”她笑了笑,施施然的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杂草。 李拓没说话,却也是默认了。 “你若是除掉宇文铎,本王便答应你,绝不出兵!” “君子一言!”她喜上眉梢的转过身,举起手来,“击掌为盟!” 李拓:“……” 她要的就是李拓的一个态度,只要李拓坚决不出兵,文武百官自然是没撤的,太子一党就会趁此机会寻找人代替李拓,自然是会惹出诸多事端来。 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会算计好的! “让房云翼早些离开晋阳,父皇一向疼爱梵樱,他若是再不走,难保父皇不会强人所难!”回去的路上,李拓还不忘提醒她。 不知为何,父皇这么多的女儿,嫁的嫁,和亲的和亲,赐给臣子的赐给臣子,唯独于梵樱却是极为的宠爱。 而梵樱也开启了晋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个名副其实的有了公主府的公主,不仅如此,父皇还会给她赏赐一些男宠,但凡是梵樱看上的,父皇从未拒绝过。 这个房云翼也确实是梵樱喜欢的类型,如今正在宫中闹腾着呢! 若不是因为他乃是商洽的使臣,父皇怕是早就把人赐给梵樱了! 孟妤听完了这些确实有被吓到,狠狠地咽了咽口水之后,这才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来,“兄长这几日就走了!” “他是你兄长?”李拓觉得奇怪。 孟妤摇了摇头,“不是,我在房府住过几日,为了掩人耳目这才这么叫的,叫着叫着就习惯了!” 李拓笑而不语,他可不觉得房云翼想做孟妤的兄长。 二人谈完了回来,楚韩州表情阴森森的扫了她一眼,嫌弃得很是明显,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回质子府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李拓让沈廓将她送回去,自己则和楚韩州离开了。 “王爷,你当真要与此人为伍?”楚韩州本来对她就没什么好感,如今她又女扮男装,李代桃僵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怕此人将王爷给拖累了! 皇上本就对王爷诸多不满了,如今若是再和此人纠缠,怕是会引火烧身! “若是她能除掉宇文铎呢?”李拓侧目而视。 楚韩州瞪大了眼大惊道:“怎么可能……王爷当真相信此人能够……” “父皇都敢信,本王为何不敢?”李拓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韩州切莫以貌取人,或许她真能除掉宇文铎呢!比起出兵商洽,父皇更想把宇文铎除掉,此人不除,朝中必然大乱,这江山怕就不姓李了,要改姓宇文!” 楚韩州拧眉! 孟妤前脚刚刚踏进质子府,就被房云翼给唤住了,游廊下,灯笼内的光照在了地面上,有些忽明忽暗的,他站在对面不远处停下来,眉梢紧锁,似在犹豫着什么,气氛静默了下来。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挑眉,“怎么了?” “你……独自一个人在晋阳好生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房云翼攥紧了衣袖,强颜欢笑的道:“我明日入宫去和晋文帝告别,后日便起身离开,省得在此处给你添麻烦!” 第五百十四章 初次交锋 她点了点头,房云翼笑了笑。 二人没再继续说话了,房云翼回了自己的屋内。 而她虽然觉得这事情很是诡异 七叶和凉月将白日里面买来的东西都给她放在了房屋内!等待着她的吩咐。 屋内的烛火通明,孟妤坐在长长的案桌前,目光落在这些东西上面,眉头却越发的紧锁,烛火下她那张易容的脸满是忧愁,斜眼扫向旁边画好的一张图,心中五味杂陈。 “公子可是在担心晋文帝?”七叶端着温好的参汤放在旁边,小声问道。 孟妤点了点头,“晋文帝的心思太难搞了!” “奴婢觉得应当是不会的,晋文帝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不应该会做出言而无信的事情来吧!”七叶拧眉,有些搞不懂。 旁边的凉月却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可是在此之前晋文帝不也答应过公子的嘛?说是保证公子的安全,可是太子三番两次的来找麻烦,晋文帝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次公子被踹的那一脚,晋文帝对于李殊并未重罚,只是关了一个禁闭罢了! 害得公子卧床多日,这要是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孟妤赞赏的看向她,“凉月倒是机灵了不少!” 晋文帝确实是一国之君,可君子一诺这样的事情太过于悬乎,并不会因为他是皇帝,就能做到的。 在场的人也就只有她和李拓,若是晋文帝出尔反尔,她又能如何呢? 所以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对了,七叶,明日的时候,你去送送房大人,我打算去一趟丞相府!会会宇文铎!”孟妤忽然道。 七叶满脸担忧,“公子……这……您还是不要冒险的比较好!那日宇文公子来的时候可是气势汹汹的,指不定在想什么法子对付您呢!您何必自投罗网呢!” “这一步!”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枚瓜子,啪的一下落在了面前的书籍上,眯了眯眼道:“我必须走!” 她得三管齐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房云翼的离开,就是她下的最重要的一步棋! 至少可以让晋阳的文武百官消停一段时间,扼杀掉晋文帝的想法!从而为殿下求得更多的时间。 商洽的情况乃是一个长久之战,他不仅仅要将那些诸侯给收服了,还得把整个商洽的烂摊子都给收拾一番。 所以此役,遥遥无期!! 她看得明白,公孙行止看的明白。 然而如此的肥肉,晋阳这个老虎怎么可能不盯着呢? 更遑论当今的晋文帝还正值壮年,身子骨硬朗,还心怀不轨。 房云翼回到屋内之后彻夜难眠,在屋内睡不下,便到了屋檐下前来坐着了。 浦山靠在柱子边打了个哈欠,瞧见他出来猛的起身,“大人!” “怎的还不下去休息?”房云翼扫了他一眼心不在焉的问道。 浦山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自是了解他的心思的,有些傻愣愣的挠了挠头道:“我刚刚看见大人屋内的灯还亮着就猜想大人应当是还未睡下的!” 房云翼眉头轻轻蹙起来,仰头看着这一轮明月沉默不语。 浦山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大人是喜欢上孟姑娘了?” 刚开始得知这个太子是假的时候,浦山着实被吓了一跳,但是后面知道之后却是由衷的钦佩的。 闻言房云翼眼神慌乱了起来,抿了抿嘴角艰涩的道:“你……何时知道的?” “小的跟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了,大人的心思小的自然是明白的,自从那日孟姑娘让大人回去之后,大人就开始闷闷不乐的了,在邵安的时候,孟姑娘离开之后,大人就常去梅苑那处。”浦山分析得头头是道的。 房云翼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没说话。 浦山叹了一口气。 孟姑娘长得那般美貌,而且又如此的聪慧,被男子喜欢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可惜了…… 须臾之后,房云翼轻拂衣袖转身入屋,还不忘提醒道:“这件事情不可让她知晓!” 浦山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房云翼早早的就起身了,一切都准备妥帖了,晋文帝那里他也打过招呼了,未免避免惹事身份,他特意的拿出了公孙长堰的圣旨。 晋文帝自然是不好强留的,只得放人。 梵樱公主就算是再怎么受宠,事关两国之间的关系,晋文帝自然是不会做出傻事来的。 使臣要离开乃是大事,李拓被命令前来送行,所以早早的就出现在质子府内了。 “怎么?”李拓瞧见他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不由得好奇道:“房大人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身后的质子府越来越远了,房云翼走到马车旁边,心情郁结,眼神中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扫了一眼李拓,强颜欢笑的道:“并未。” 李拓挑眉,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言。 就在这时七叶急急忙忙的追了出来,大喊道:“房大人!” 气喘吁吁的跑到他的面前,拿着手中拿着一封书信给他,“房大人这是殿下让给你的,殿下说,祝您一路顺风,若是有缘他日终会相见的。” 孟妤未曾送别,只是觉着没有必要罢了。 房云翼看着手中的书信,温和的笑了笑,“好,替我多谢她!” 七叶点了点头,规规矩矩的退到了旁边去。 “驾!” 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一群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房云翼的帘子也随着放下来了。 直到人走远了,她这才转身前去汇报情况的。 而此刻房屋内的孟妤正在对镜束发,一袭月白色的衣衫尽显风流韵味,她个子又长了不少,如今穿着男装倒是越发的玉树临风了。 “公子,房大人已经走了!”七叶笑吟吟的提着裙摆跑了进来,喘着气道。 孟妤点了点头,“那就好,七叶你在此处守着,若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去丞相府了,若是晌午之前还没有人来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七叶颔首,“奴婢知道。” 随后她带着凉月大大方方的走出了质子府。 如今晋文帝没有再限制她的自由了,但还是会派人跟随的。 倒也无伤大雅。 队伍走在晋阳金城的大街上,惹来了不少人围观,都知道此乃商洽的使臣前来探望质子,所以越发的好奇起来了。 酒楼上一袭亮眼的绛紫色身影立于窗边,俯身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不由得眯了眯眼。 “父皇到底在搞什么鬼?一会夺了老三的权,一会又让他护送商洽使臣出城门!”李殊心有不甘的一圈砸在了窗台上,面露凶光。 这个该死的李拓,总是给他找事,添堵。 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机会夺了他的兵权,也没再上早朝了,可还是在给他添堵,这个人留着果然是最大的隐患! “许是父皇觉得如今他也只能护送使臣了,这才交给他的,”站在他旁边的李沧嘀咕着道:“不过这三皇兄倒是和商洽的太子走得挺近的,臣弟觉得这个太子不是善茬!” 李殊听了这话心中越发的不舒服了,他如何不知道公孙行止不是个好东西,自己在他的手上载的跟头可不少啊! 不过眼下也不是对付这个人的好机会,父皇如今对于这个质子似乎还挺看重的,他若是在这个时候下手岂不是得不偿失。 “十一,咱们去丞相府一趟。”李殊哼了一声,甩了甩衣袖道。 李沧提着衣袍,屁颠屁颠的就跟了上去,还不忘絮絮叨叨的道:“听闻宇文兄今日又得了一批好酒,咱们去瞧瞧指不定还讨上一杯呢!” 二人有说有笑的就往丞相府的方向而去了,殊不知此处的情况乃是箭在弦上了。 孟妤的不请自来着实让宇文铎惊艳了一把,对于这个质子他还未曾正面交锋过,却已经听闻了不少和他有关的事情。 比如自己的这个蠢儿子在他的手上栽跟头了,还有太子也在他手上吃过好几次的亏,想来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 尤其是还与襄王走得那么近。 “不知太子大驾光临,老夫还真是惶恐阿!”宇文铎打量了人许久,这才哈哈大笑着走上前去,敷衍的拱了拱手,眉眼间尽显凛冽之气,和野心勃勃的欲望,不愧是死囚犯,确实是个棘手的。 孟妤微微含笑着作揖,“丞相大人这话可言重了,本宫在商洽的时候就没少听闻关于丞相大人的英雄事迹,心中早就充满了崇拜之意,此番这才前来拜访的,还请丞相勿怪才是。” 宇文铎笑得很是爽朗,却让人觉得虚假,抚摸着胡须大声道:“太子过誉了,老夫也不过是干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罢了,来者是客,太子里面请?” 还未等她开口应承下来呢! 姗姗来迟的宇文延瞧着这一幕恨不得上前去将人给千刀万剐了,却又不得不皮笑肉不笑的迎上前去,毕恭毕敬的道:“太子殿下稀客阿!” 四目相对,对方的眼中都是怨恨之意,孟妤仿佛没看见似的笑了笑。 第五百十五章 生来便不是傀儡客 宇文延自然是非常的不待见她的,可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父亲眼神朝着他看了一眼,宇文延当下就只好规规矩矩的退到旁边去了。 目送着父亲将人带到后院去,他咬牙切齿的攥紧了拳头。 身边的小斯低声道:“公子这个太子倒是自投罗网了,咱们不去寻他,他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呵!无事不登三宝殿,小爷今天倒是要看看他又要作什么妖。”宇文延冷嗤一声。 小斯不敢多言,瞧着他愤愤而去的背影,也紧跟上去。 而宇文铎也未曾想到这个太子殿下居然会出现在此处,联想到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心中隐隐也有了一些猜测,二人行至一处幽静的小院内,宇文铎唤来人备好了茶水,招待着他坐下,一双鹰眸很是犀利的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像是要将她给看穿一般。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宇文铎执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漫不经心的问道。 他的身上有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以及一身的戾气,这样的适合在战场上征战四方,杀戮才是他的归宿,生来便是嗜血杀人的恶徒。 她当律师那么多年,接触过的人数不胜数,打过的官司也不计其数,其中杀人的官司就占了大部分,那些嗜杀之人的眼就和宇文铎一样,带着侵略的压迫感。 四目相对,耳畔是微风徐徐而过,卷着芳草的清香,竹叶飒飒作响,气氛静默了一瞬,她笑了笑,淡定自若的道:“自然是来给丞相大人赔不是的了。” “赔不是?”宇文铎好笑的眯了眯眼,“本相和太子殿下似乎并没有纠葛,何来的赔不是呢?就算是有些小摩擦,太子殿下乃是我晋阳的贵客,也该是我晋阳赔罪才是。” 孟妤淡淡一笑,眉稍一挑,“本宫得罪了令公子,自然是要赔不是的。” 宇文铎哈哈大笑起来,“太子殿下这话可就言重了,不过是小儿无知得罪了太子殿下,小事一桩罢了!那里劳驾太子殿下亲自跑一趟啊!” “本宫听闻那日之后,丞相大人将人给打了一顿,本宫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才想着前来赔罪一二的,只是前些日子有事情耽搁了,没能赶上,要不然的话说什么也不会让丞相大人对令公子动手的。”孟妤一副自责的样子,当真是叫人觉得她在内疚一般。 这边的二人聊得火热,你来我往的,都在试探着对付的底细,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不长眼的敢靠近,就算是宇文延也不例外。 父亲在与别人谈话的时候,他也不敢靠近的,所以只得焦灼的在外面候着,一想到那日被父亲打的二十鞭子就心中窝火。 正瞅着没处撒气的时候,管家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面色焦灼的汇报道:“公子,太子殿下和十一皇子来了。” 宇文延一愣,很快就喜上眉梢了,甩了甩衣袖道:“快随我前去迎接。” “是。” 管家跟随着他的步伐急急忙忙的就出去迎接人了。 李殊和李沧的到来乃是意料之外的好事,宇文延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宇文兄,别来无恙啊!”李殊笑吟吟的凑了过去,却发现对方一脸的忧愁,不由得好奇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么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宇文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太子有所不知啊!府中今日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不由得蹙眉。 李沧摇晃着手中的扇子若有所思了片刻,“何人如此让宇文兄这般忧心呢?” “商洽太子!”宇文延道。 二人皆是目瞪口呆,许久之后李殊这才诧异道:“他来作甚?” 宇文延摇了摇头。 他把二人招呼着到内堂去坐下,三人闲聊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而另外两个人还未曾出现,不由得让李殊更加的好奇起来了。 他和十一弟本只是前来找宇文延喝酒的,万万没想到遇见了这么一幕,而且过去这么久了,丞相居然还在和那个商洽太子在一块,二人到底聊了些什么呢? 李殊心中开始担忧起来了,默默的拿起了一杯茶水往嘴里面抿了一口,表情开始凝重起来了。 直到他打算前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一阵说话声响起来了。 三人皆是一愣,听着渐行渐近的笑声不由得面面相觑,唰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宇文铎看着这二人也不由得楞了一下,随后拱了拱手道:“下官参见太子殿下,十一皇子。” “丞相大人不必多礼,本宫也不过是来找宇文兄小酌几杯罢了,未曾想丞相有客人。”李殊皮笑肉不笑的道,然而目光却是落在了公孙行止的身上的。 后者衣袂飘飘,站在门槛处,脸上笑意不减,叫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四目相对,孟妤微微颔首,“太子殿下,十一殿下,好巧啊!” “太子还真是好雅致啊!”李殊嘲讽道:“倒也是,毕竟太子在商洽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自由,如今好不容易自由了,自然是要四处走走的,免得以后没有这个机会了。” 气氛骤然降温,身边的宇文铎却只是眯了眯眼,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一幕,伸手抚摸着胡须。 孟妤眉梢一挑,面色平静如水,“太子说得是,长路漫漫,乾坤未定,是该珍惜当下。” 李殊咬牙! 她又对着宇文铎颔首,“丞相大人,今日多有打扰了,本宫就先行告辞了,咱们改日再叙。” “管家,送太子殿下。”宇文铎朝着管家吩咐道。 随后管家将二人送走了。 直到人走远了之后,李殊这才不明所以的看向宇文铎,“丞相和此人……” “殿下莫要误会,老夫只是觉着此人有些古怪,并非是善茬,也不知他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药,这才使得皇上对其照顾有加的,如今殿下的位置尚未稳固,襄王的兵权虽然交出来了,但是未曾落到殿下的手上,咱们还得小心行事才行。”宇文铎一板一眼的解释道。 他自是不屑对着李殊解释的,可是比起晋文帝而言,面前的这个傻子可要好对付多了,这可是他的一枚上好的棋子啊!自然不能给其毁掉。 李殊冷哼一声,“丞相最好真是这般想的,可别让本宫失望才是。” 如此趾高气昂的语气让宇文铎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却又很快消失不见了,只得一边赔笑,一边解释。 而离开了丞相府的凉月则是忍不住的唾骂了两句,“这个老狐狸心眼可真多,一直在试探公子。” 孟妤转身看了一眼丞相府,却也只是笑了笑,“凉月,咱们的目的不在这个,而在于摸清楚丞相府的地形,从咱们入门开始,就有数十个护卫把守,廊檐下更是每隔数十米就有两个,而一直往西边的方向人手更多,你说……人手越多的地方,代表着什么呢?” 凉月一直都知道公子聪明的,但是从来不知道公子居然还有着这样的本事,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惊诧道:“公子都记下来了?” “宇文铎本就是一个死囚犯坐到如今的位置的,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世俗所不容的,晋文帝也是一个奇人,居然敢用这样的人,如今被咬一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知道晋文帝迟早都会对他动手的,所以宇文铎早就做好了和晋文帝交手的准备,他的府中必然藏有军械等物,大肆制造此物,本就是意图不轨的,可惜没人敢搜查丞相府。”孟妤淡淡道。 饶是晋文帝也不敢轻易的把此人给得罪了,一不小心就是玉石俱焚。 所以太子李殊,就成了宇文铎的垫脚石,他再寻一个契机将晋文帝尽快的拉下马,最好让其退位,如此一来,就可以让李殊这个废物登上皇位,而他也能光明正大的把人一脚给踹了,岂不是两全其美,还一本万利? 凉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觉得公子心思当真是敏锐,这才来走了一遭就看出来了这么多东西了。 若不是手中有东西,孟妤自然是不会犯险前来的,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得感谢李拓才是。 要不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呢? 李拓起到关键作用了。 从丞相府回去之后,孟妤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内,奋笔疾书的将自己所记得的东西都给画下来,这些都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的。 …… 数日之后,房云翼的队伍行至了并州,一打听这才知晓,如今的情况居然已经如此糟糕了。 今日下起了雨,公孙行止和萧泊文方才从外头回来,瞧见了停在外面的马车不由得疑惑了一瞬,待看清楚马车上的标识之后这才恍然大悟。 “房云翼回来了?”萧泊文一愣。 然而还未等到他的话说完,公孙行止已经率先入了府邸。 路径此处,房云翼自然是要休整一番的,又恰逢大雨。 二人入了内堂,就瞧见了在此处等候的房云翼站起身来。 夜色浓郁,光线有些灰暗,他瞧着二人温和的笑着拱了拱手。 “殿下,萧三公子。” “阿妤让你回来的?”公孙行止开门见山的问道。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孟姑娘让下官回邵安。” “可有让你带了些什么?”公孙行止坐下,面色清冽。 脑海中响起那女子的眉眼,满含微光,期待的瞧着他,脆生生的道:“房大哥,别告诉殿下我做的这些。” “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亦不想让他成为他人棋盘上的傀儡。” 他呆滞了一瞬,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孟姑娘只是说让殿下照顾好自己。” 第五百十六章 是凶也是吉 他说的固然是假话,可那又如何呢? 房云翼清楚的知道,自己此生都难以拒绝她的要求了! 只得欺上瞒下! 公孙行止静静的看着他,眼中似有丘壑波澜起伏良久,有些晦暗的内堂静悄悄的,萧柏文有些紧张得攥紧了手中的扇子,心里面默默的捏了一把汗! “何时回绍安?”好在公孙行止及时的岔开了话题,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房云翼道:“明日就启程,恰好路径此处,特意来和殿下打声招呼。” “房大人回到绍安之后,便莫要与本宫联系了,公孙离心思缜密,若不是看在阿妤的面上,你活不到如今的!”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慢吞吞的开口,语气平静。 房云翼一听,顿时有些急,“殿下是打算让下官当内应?” “不!”他站起身来,“本宫要你就此和本宫断了往来,让本宫看看你的本事,绍安城的万千百姓要仰仗你了!” 房云翼何等聪明,自然是明白他这些话的意思的。 如今战火连天,必然会祸及无辜,百姓便会是最大的受害者。 他迟疑了一瞬,这才做了决定狠狠地点了点头,“下官谨遵殿下圣喻!” 公孙行止满意的嗯了一声,随后拂袖离开了内堂。 他一走,萧柏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摇开了扇子,“好在殿下没有逼问你关于孟姑娘的事情,房大人似乎隐瞒了些什么!” 萧柏文若有所思的扫了他一眼。 后者轻笑一声,“受人之托,无可奉告,萧三公子谅解一二!” 闻言,萧柏文也只是笑了笑,扬长而去,消失在了一片烟雨缭绕当中。 这几日他和殿下一直忙于河坝之事,以及梳理并州这处的军队,所以几乎是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耽搁的,自是无暇顾及房云翼的。 夜色深处,回到屋内的公孙行止转身关了房门,高栾木讷的站在房门外守候着! 烛火摇曳下,屏风上的图案若隐若现的,退去了染了雨露的衣衫,重新换了一身儒雅随和的青衫,这才重新拿起了软榻上的书本,心不在焉的翻阅着! 第二日的时候,一大早房云翼就离开了并州,不敢有所懈怠,如今时间紧迫,他得尽快赶回绍安城才是。 很快,五月已经终结了,而冀州那边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以至于传遍了整个商洽,如今动静连带着晋阳都给惊动了。 公孙行止拍案而起,面色凝重,“火树银花?” 萧柏文重重的点了点头,“此物极为凶险,杀伤力极大,先皇再世的时候,就严禁制作的,还特意颁发了圣旨!” 万万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被公孙长堰给利用上了,而且还是用于战争当中。 所以萧阁老他们那边死伤惨重,再这样下去的话怕是抵挡不住。 公孙行止攥紧了手中的卷宗,“纪子瞻怎么说?” “纪少将军说,这是个祸害,得连根拔起才行,他们如今倒是休战了,可恐怕对方会乘胜追击。” “不过……这一次的火树银花似乎和以往的不一样了,特意的加大了杀伤力。”萧柏文面露难色的道。 公孙行止眯了眯眼,“他倒是真敢!” “殿下有何良策?”萧柏文咽了咽口水问道。 公孙行止丢下卷宗,沉思了片刻,这才悠悠道:“本宫没记错的话,这种东西虽然杀伤力极大,但是也极其的危险,如今又是正值六月,天气干燥,若是以火攻之,应当要容易些,他们可曾用过此法子?” 萧柏文拧眉的摇了摇头,“怕是不行,对方重兵把守,以火攻之也进不去,射箭距离又太远,而且他们驻扎的营地选在了一处河畔边,若是出事了,也能及时的将其给熄灭。” 所以行不通! 此番出征的人可非同一般,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不容小觑,必须得做好一个万无一失的良策才行,如若不然的话只会打草惊蛇。 “公孙长堰此次派谁人出征?”公孙行止微微蹙眉问道。 萧柏文道:“左将军,宣武大将军,一直都是皇上的心腹,此人骁勇善战,而且熟读兵法,从无败绩,想必殿下应该是有些印象的!” 公孙行止眼眸骤然冷却了片刻,自然是有印象的,此人当初宫变的时候手起刀落的杀了他身边的不少宫人和太监,怎地会不记得那张脸呢! 在绍安的时候一直未曾有机会与此人交手,如今倒是在战场上遇见了。 他勾了勾薄唇,“萧慎,本宫要活捉此人!传令下去,给子瞻飞鸽传书,告诉他火攻不行,便用水,他们不是在河畔边嘛?那就物尽其用!” “水攻?”萧柏文一时没能理解过来。 又听他道:“这东西本宫在书中了解过,只适合放在干燥处,一旦染火,染水那便是废了,左岸并非没有弱点的,他年轻时征战沙场,受过伤,伤在右腿膝盖,一到阴冷潮湿的天气就疼痛难忍,你且回去告诉子瞻,让他休战数日,等刮风下雨之时再领兵攻击,主动出击,从而调虎离山,直攻其老巢!” 萧柏文愣愣的看着他,男子衣袂飘飘,眉目如画,修长如玉的手指落在了那沙盘内的丘壑上,语气掷地有声。 他郑重其事的拱手,“萧慎领旨!” 房云翼回到绍安城之后,把孟妤写的密函交给了公孙离。 只是他未曾想到,自己才回来不到数日,皇上居然就打算另立太子了,而人选居然是公孙瑾!! 此事惹得群臣议论纷纷,各抒己见,迟迟为定夺,皇上还特意的让他去了一趟御书房。 对此房云翼心思复杂,心中五味杂陈。 如此一来,那远在晋阳的孟妤岂不是就危险了嘛? “浦山!”艰难的出宫之后,他面色凝重的看向浦山,“回府!” 浦山不明所以的瞧着大人那一脸愁容的表情,却也没有多问,而是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将马车掉转了一个方向。 而此番长信宫内,公孙离刚刚送走了一群大臣,这才得空闲看孟妤写的东西,少年眉眼间晕染了笑意,迫不及待的打开来,上面密密麻麻的皆是正事,他笑意渐渐敛了几分,以及信封内的腰牌,让少年的瞳孔温度冷了下来。 直到最后一张全都是和他有关的。 最后一句话让他冷了的眸子渐渐的升温。 她说:阿离,要岁岁平安! 第五百十七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六月初,天气燥热,孟妤更是辗转难眠,夜夜都从忐忑中惊醒,无奈只能昼伏夜出了! 这一举动搞得七叶和凉月担忧不已,眼瞅着她这般下去深怕她的身子骨吃不消。 “公子,您这般日夜颠倒也不是一回事啊!”七叶给她送来了安神汤劝解道。 这都晌午了,公子才刚刚睡醒。 孟妤伸手捏了捏眉心,“我实在是睡不着,这件事情不摆平了,我就闹心!” 这是她的毛病,一旦遇见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面总是惦记着。 绍安城那边迟迟没有风声,而冀州又岌岌可危,她如何不忧心呢! 还得时时刻刻盯着晋阳这边,就怕一个不留神晋文帝就出尔反尔了,自从房云翼离开之后,梵樱公主倒是没有出现了,却也因此恨上了孟妤,虽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可据李拓说,梵樱公主总是在晋文帝耳畔吹一些风,这般下去也不知那姑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如今一大堆的事情积压在一块,她更加忧愁了,干脆趴在了被褥上,垂头丧气的道:“七叶,今日外面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七叶放下了安神汤,想了想道:“并未发生什么事情,只不过梵樱公主和房大人的事情,倒是还有不少人议论纷纷的,这梵樱公主一向娇纵,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我这张脸长得不比房云翼差,她为何没有瞧上我?”孟妤忽的坐直了身子好奇起来了。 公孙行止的脸蛋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惊为天人也不过如此,梵樱公主爱好美男子,怎地没有瞧上她呢? 这个…… 七叶和凉月面面相觑,表情有些为难,正打算委婉开口的时候,外头一阵宛转悠扬的声音响起。 “因为梵樱公主喜欢威武高大的男子,而不是娇滴滴,弱不禁风的!” 孟妤一愣,眯了眯眼看向来人。 自从李拓被夺权面壁思过之后,沈廓也像是没了工作似的,日子过得很清闲,倒是常来她这处走动。 可唯独楚韩州倒是没再见到了。 “你怎么了?”孟妤蹙眉问道。 沈廓站在外间,隔着珠帘温声道:“今日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孟妤迟疑了一瞬,让七叶给她穿戴整齐之后,这才从里头走出来,一袭青衫,温婉如玉,儒雅随和,眉间含笑,像是卷着三月春意一般。 四目相对,他盯着这双眸子,呼吸慢了片刻,很快从容的笑了笑,“出去走走?” “也行!”孟妤点了点头。 身后的凉月小声嘀咕着,“公子,您还没有用膳呢!” “一会外头去吃,我请你!”沈廓笑道,一身正气很是让人有好感。 她点了点头,随着人离开了质子府。 瞧着身后要跟上来的护卫,沈廓回过头去警告道:“今日我带太子出去逛逛,不必跟随了,我会保护太子的!” “这……”几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有些为难。 沈廓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霸气十足的丢给了几人。 “有劳沈将军了!” 孟妤:“……”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是徒步而来的,所以自然也就是徒步而去。 孟妤想到刚刚才他所说的自己身高问题,不由得挑眉,“你刚刚才的意思是说我矮?” “你及笄了?”二人步伐一致,他侧目而视,问了一句。 孟妤轻轻点了点头,“我十六了!” 及笄十四,十六豆蔻。 女子而言,她个头并不矮,而且还有着长高的趋势。 可是扔在男子当中,那确实是矮! 梵樱公主又怎么会瞧得上呢? “梵樱公主见过你,你这张脸她确实喜欢,可是身量却不尽人意,所以梵樱公主就没有前来打扰你。”沈廓解释刚刚才的意思。 孟妤哑然失笑。 这个确实不好伪装,当初在商洽可没少折腾她。 二人踱步不知不觉的就到了集市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孟妤来晋阳大半年了,却很少出来走动的,尤其是没有人跟随的情况下! “你在担心商洽的事情?”沈廓扭过头问道。 人潮拥挤,人声鼎沸,她闻言笑了笑,没有反驳,“确实担心,因为没有把握!” “你也会有没有把握的事情?”沈廓似是有些诧异。 孟妤但笑不语,她又不是神。 不过今日阳光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沈廓为何邀请自己出来了。 七叶和凉月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二人不敢懈怠。 径直走到一处酒楼时,沈廓领着人上去了。 此地建筑上等,每个物品也都是价值不菲了,仿佛走入了一家古玩店一般,入眼之处皆是文人骚客之辈,不同于别地的吵闹,这里倒是很祥和,虽有争执,却也没有污言秽语。 孟妤疑惑了片刻,随着他上了楼。 “胡言乱语,一派胡言!”就在这时座位间有人开始争执了起来,面红耳赤的开始反驳,“此话断断不可再提!” “两国交战,血流成河,死伤无数,遭殃的不还是百姓?” 这话深得孟妤的心。 然而另外一个男子也不满的站起来,梗着脖子反驳,“打战哪有不牺牲的?两国交战流血乃是常事,更何况若是我晋阳得胜,岂不是让我晋阳百姓的日子更加风生水起!也能因此强盛。” 二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她停住了步伐,导致沈廓也跟着停下来,二人站在楼上看着这一幕。 沈廓正要解释的时候,却听见她道。 “你说的不对,百姓的好日子,和征战并没有关系,百姓过得好不好乃是君王的问题,而非战争之事,国家不好,那你就学习,去努力,去建设它,而不是拿着武器,掠夺他人性命,家园,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躺在累累白骨上享受着你所谓的风生水起!一个国家的好与在于君王,而非领土,常人道知足常乐,一味的讨伐,打仗,劳民伤财,妻离子散,哀嚎声遍野,这就是你所谓的风生水起?” “何为战士?护国,护家,而非杀人,放火,掠夺!那非君子所谓,不过是土匪之举,却拿黎民百姓为自己野心勃勃的腌臜借口罢了!” 一群侵略者为自己寻找的借口罢了,为自己的天下而肆意杀戮,挥霍,劳民伤财!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这话惊艳四座,四下的人纷纷站起来,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楼上男子衣袂飘飘,风华绝代,眼神坚定,因为激动而胸腔起伏,定定的盯着刚刚才的男人。 沈廓呆滞住了,他一直都知道孟妤敢说,敢为,可这番见识和领悟,又岂是寻常女子能有的呢? “好!” 人都是分为两派的,有赞同攻打商洽的,也有不赞同的。 很快不少的文人纷纷鼓掌,神情激动。 毕竟这般豪言壮语,他们可说不出来! 沈廓怔怔的瞧着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孟妤点了点头,拱手回礼。 二人在一片鼓掌声中入了雅间,她这才发现李拓也在。 对方看向她,牵了牵嘴角,拍了拍手,“你倒是敢说!” 孟妤坦坦荡荡的对上他的眼,“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国要立,百姓为上,君为下!这才是为君者该做的事情。” 第五百十八章 他不会输,我信他。 孟妤不知道这二人打得什么主意,只是外头还在议论纷纷刚刚才她的那些话。 撩起衣袍坐下之后,李拓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慢悠悠的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那日的事情已经让你名声大噪了,如今你又说了这一番话,怎么?你想让父皇注意到你?” 这语气有些戏谑的意味。 孟妤默默的端起茶来,面色尴尬的眨了眨眼,“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况且……我也没法低调!” 舆论已经将她推到了巅峰,想要走下来可不容易。 不出多时,她说的那些对子都会传得纷纷扬扬的,这是晋文帝没法控制住的,也是她没法控制住的! 作为质子,一旦来到此处,各种牛鬼蛇神都会来找麻烦的!她倒不如一次性解决掉。 三人静默了下来,沈廓让小二准备了饭菜,随着沙漏一点点的流逝,孟妤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画好的图纸退给他。 “这是我画的丞相府的布局图,都是我看见的,不过丞相府很大,我没法全都画下来!” 李拓扫了一眼图纸,抬起头看她,“所以呢?” “所以我需要走遍整个丞相府,才能把它完完整整的画下来!” 沈廓摇了摇头,“丞相府戒备森严,其程度不亚于皇宫,想要潜伏进去并不容易,你以为皇上没想过嘛?” 为了揪出宇文铎造反的证据,晋文帝没少下功夫,却又不敢把对方逼得太紧了,所以一直僵持到如今。 要不说养虎为患呢? 如今晋文帝对于自己亲手养大的猛虎确实束手无策,只能退而求次。 她抿了抿嘴角,沉思了片刻之后,外头响起了一阵骚动,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起身走了出去。 “什么东西,也敢议论我父亲!” 楼下一阵打闹声,宇文延将人一脚从楼上踹飞下来,凶残的把人踩在了脚底下,狠狠地碾着,面露凶光,吓得在场的人个个都后退了几步,更有的打算趁乱逃走。 却被宇文延厉声呵斥住了,“都给本公子站住!” 都是一些文弱书生,那里敢反抗,只好灰溜溜的站在了原地。 宇文延扫了一眼整个酒楼的人,大声宣扬,“若是再让本公子听见任何对我父亲不利的言论,休怪本公子不客气,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再有下次,本公子割了他的舌头!” 言罢,他掏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脚下人的手臂上。 “啊啊啊啊!” 那人当下就痛苦的挣扎了起来惨叫声让在场的人瑟瑟发抖,掌柜的也不敢出面,更是畏畏缩缩的躲在柜子下,鲜血飞溅,直接落在了宇文延的脸上,他一脸的得意。 “宇文丞相忠心耿耿,岂是你们可以随意议论的?”随之而来的是李殊从楼下缓缓走下来。 这群人也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又或者是早就在此处了! 孟妤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幕,鲜血自眼眶划过,她双手抓紧了窗岩,浑身都在发抖!尤其是那匕首下去的时候,心都在跟着悬起来的。 “所以王爷让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的?”孟妤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原本她还在猜测,李拓为何将自己叫出来。 如今一切都昭然若揭了! 这是打算让她知难而退? 李拓不可否认的关上了窗户,慢悠悠的走回了桌边盘腿坐下,表情很是从容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可以这么说,不知孟姑娘可还满意?” “这就是宇文铎在金城的势力,他想杀谁,想做什么,没人管得了,父皇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你觉得自己凭什么有把握赢得了宇文铎呢?” 沈廓亦是保持沉默,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孟妤的想法太过于天真了,就算她当真文采斐然,才华横溢,口才出众,可那又如何呢? 算计宇文铎? 谈何容易! 宇文铎既有武将,也有文将。 他那是那么简单就能够推翻的呢! 屋内静悄悄的安静了下来,外头的动静也逐渐小了。 孟妤笑了笑,她一直都知道这二人对自己不那么看重,那怕是晋文帝也是如此。 所以她也没有想过去辩解什么,完全没有必要! “可是王爷没有选择了,皇上也没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要么和宇文铎直接开战,两败俱伤,又或者是惨败,要么就是和他周旋,看谁熬死谁,但是皇上没有时间了,他赌不起,不是吗?”孟妤眉梢一挑,眼神很是笃定,“王爷没有必要接二连三的试探我,让我知难而退,我不知王爷究竟是出于好意,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孟妤既然答应过的事情,断然不会就此放弃的!” “皇上犹豫要不要出兵,也是因为宇文铎不是吗?”她反问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她既不是当局者,也不是旁观者。 她只是一个观局者,全神贯注,不敢分心。 晋文帝需要大量的兵力,以此来压制住宇文铎嚣张的气焰,可又有所顾忌! 李拓就是晋文帝手中一把上好的利剑,唯有他才能与其抗衡。 所以他们从并州回来,晋文帝就先一步将其召入宫中,并非是责罚,而是袒护! 她不知道李拓有没有看出来,可一点一滴的细节堆砌在一块未免太过于费解了! 四目相对,李拓眉梢蹙起,眉间都是纠结。 他望了沈廓一眼,终究是没说话。 她说了这么多,却又一点错了。 他可没那么多的闲工夫试探她,不过是言和所求罢了! 抿了抿嘴角,倒也没出卖他! 而是云淡风轻的道:“所以你帮父皇除掉宇文铎,就有把握阻止父皇不出兵攻打商洽了?” “万一宇文铎出兵呢?” 孟妤非常肯定的摇了摇头,“他不会,也不敢,宇文铎不是殿下的对手!” 她口中的殿下自然是公孙行止。 “你如何确定公孙行止能赢?”沈廓闷声道,攥紧了面前的茶杯,“万一他输了,你又该如何?” “他不会输!我信他!” 第五百十九章 是非对错,无愧于心 李拓未曾言语,而是施施然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最后一次奉劝,“本王给过你机会,孟妤接下来你没有退路了,你本不该参与其中的,是你自己非要选择这一条路的,既然如此那就要做好迎接一切后果的准备!” 这也是他答应言和的。 若是她就此放弃的话,自己尚且可以护下她的性命。 只是公孙行止李代桃僵的事情也会随之被揭穿,到时候两国必然会腥风血雨,兵戎相见。 从一开始他就告诉给言和,孟妤不可能放弃的。 他偏要试一试! 沈廓脊背挺直的坐着,手攥成拳头,又缓缓的松开来,气氛压抑又冰冷。 孟妤静默了一瞬,这才理好了思路,慢悠悠的开口,“我会想个机会去丞相府走一遭,王爷尽快想法子吧!” 李拓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 今日的一遭目的已经非常的明显了,可是她还是如此的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他拂袖正欲离开,走了三两步之后,这才温吞道:“来晋阳还未曾好好逛逛,让言和陪你四处走走吧!” 孟妤蹙眉,她也发现了最近沈廓有些不大对劲,要么躲着她,要么看着她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 李拓离开之后,她也没什么胃口了,定定的看着沈廓,不解的道:“沈廓?你不舒服吗?” 男人眼中深邃又黑暗,那眸子波澜不惊的望着她,有些死气沉沉的,死死的咬了咬嘴唇,沈廓攥紧了拳头,强颜欢笑道:“无碍!只是觉得你此番太过于冒险了!” “我知道!”孟妤笑了笑,“可我别无选择了!谢谢你!” “我们……算什么?”他有些紧张得抬起头来,不安的问道。 孟妤认真的想了想,莞尔一笑,“算朋友!” 朋友? 也好…… 沈廓陪着她在街道上游逛了许久,大多是金城人比较多的地方,只是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他的目光总是在她身上徘徊。 “要我说啊!这沈公子肯定是断袖了的!” “不至于吧?” 二人走到一处茶楼打算喝喝茶,听听说书的讲故事的时候,却听见了这么尴尬的一幕。 孟妤眉心跳了跳,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他们……” “那日你与我共乘一匹马,被不少人瞧见了,随后就谣言我有断袖之癖!”沈廓风轻云淡的解释道,执手给她倒了一杯茶,“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喜欢说,就让他们去说好了!” 孟妤无奈的笑了笑,“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劳烦你的,不过还是谢谢你,沈廓!” “你都说把我当朋友了,又何须道谢呢?” 二人相视一笑。 闲聊间,她这才得知,楚韩州母亲病重,所以他一直在家中照顾母亲,和管着他那个妹妹。 楚母最为操心的便是他和楚娇娇的婚事了,如今卧病不起,似乎已经在执意给楚韩州选一门亲事了。 听了这些,孟妤微微一愣,“那他是打算成亲了?” 沈廓摇摇头,“应当是不会的,楚韩州这个人性子高傲,向来瞧不上别人,又觉得自己高攀不起那些个富家千金,他是王爷的谋士,身上也算是有个一官半职的,可总归不是正儿八经的官,自是尴尬的,金城的名门闺秀他自知配不上,可那些目不识丁的,他也瞧不上!” 说白了就是单身成瘾了呗! 孟妤笑了笑,“他那个人性格确实挺差的,第一次见面差点掐死我!” “这些日子朝堂上倒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太子一党蠢蠢欲动罢了,倒也无伤大雅,只要皇上坚持不动摇,他们也无可奈何,太子和宇文铎一向亲密,想来也会受到他的怂恿!” 沈廓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孟妤颇为诧异,“你为何跟我说这么多?你就不怕…” “不怕你算计我嘛?”沈廓笑着挑眉反问,好看的眉眼含了点暖,似这和煦微风一般,“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那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我也希望国泰民安,再无战争!” 孟妤欣慰的笑了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言归正传的道:“皇上既然不喜宇文铎,太子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沈廓点了点头,“因为皇后的原因,皇后乃是宇文铎的义妹!” 说好听点是义妹,谁知道这二人之间有没有什么苟且之事呢? 宇文铎非常的聪明,和晋文帝打下江山之后,就迫不及待的从自己的府邸内选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送入宫中去,说什么是自己的义妹,逼得皇上不得不将其封为皇后。 皇后也很有手段,在宇文铎的扶持下一步步登上了皇后的宝座,一个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一个在后宫当中为所欲为。 孟妤眉头紧锁,“难怪皇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殊如此愚钝也能当太子……” 原是有这一层原因在其中的。 “这么说来,皇上不仅仅想除掉宇文铎了?”她似笑非笑的看向沈廓。 沈廓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觉得是这样的!” 晋文帝心思深沉,也非软柿子任人拿捏的。 宇文铎嚣张至今却也不敢进一步动作,无非就是因为他也忌惮的。 二人斗智斗勇多年,也算是知己知彼了。 晋文帝懂得什么时候该让宇文铎服软,什么时候该退步,所以也算是相安无事。 不过,随着太子一日日的长大,局势也渐渐的开始发生了转变。 “太子是皇上的亲骨肉嘛?”孟妤突然语出惊人的压低了声音。 沈廓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是!” 所以晋文帝打算杀妻,杀子。 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因为这个皇后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 而今又和宇文铎同流合污,死是注定的结局。 分道扬镳的时候,天色已晚,沈廓将人送回去,瞧着她渐行渐远,消失不见,这才命令车夫往摄政王府而去。 “公子回来了!”七叶站在屋檐下紧张兮兮的等待着,瞧见她回来急急忙忙的提着裙摆从月色下跑了过去,气喘吁吁的道:“皇宫来人了!” 第五百二十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半个时辰之后,孟妤怀揣着一肚子的疑惑踏上了前往皇宫的道路。 徐公公深夜造访属实有些古怪了。 马车内,她和徐公公面对面的坐着,对方始终秉持着和蔼的态度,笑吟吟的望着她。 孟妤也礼貌的回以微笑。 “今日太子玩得可好?”徐公公温声询问。 她只好道:“晋阳风土人情很是热情,本宫很喜欢!” “那就好,沈大人一向不怎么热情好客的,倒是对太子颇为照顾!”徐公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这试探还真是够明显的,她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面不改色的道:“许是因着本宫帮过沈大人一次吧!沈大人乃是武将,自是重情重义之辈!” 徐公公赔笑,“太子说的是,沈大人确实是个浩然正气的人,只是可惜了……” “哦!此话怎讲?”孟妤顺着他挖的可能往下掉,故作诧异道。 徐公公一板一眼的开始说道起来,她这才明白过来。 沈廓常年被沈家打压,可惦记着亲情血脉,从未有过越界的举动,如今还不容易搬出了沈家,本以为那一家子会善罢甘休的,可如今又在拿着养育了他二十多年这一套来说辞。 沈廓虽然是武将,可唯独在亲情上面太过于优柔寡断了。 这些日子她一心研究宇文铎的事情,所以都没有什么时间去关注这些事情,加上鲜少外出,以至于未曾听说。 “这沈大人还真是可怜啊!”徐公公叹了一口气道。 孟妤眉心跳了跳,“公公和本宫说这些是……” “哦!”徐公公幡然醒悟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责道:“瞧我这记性,老奴啊!是希望太子帮帮沈大人!” ”哦?”孟妤饶有兴致的眯了眯眼,月光从车帘子的缝隙里面照进来,她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徐公公,“此话怎讲?公公这样,太看得起本宫了,为何非要本宫帮沈大人呢?” 徐公公笑道:“太子殿下谦虚了,毕竟太子敢和沈家为敌!” 她还是不明白,可对方显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已经停在了宫门口。 二人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而走到御书房门口之后,却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声音,雷霆动怒伴随着东西砸得七零八落的动静,她微微蹙眉。 徐公公习以为常的笑着温和开口,“劳烦太子在此处等候片刻。” 她只好老老实实的在外头等待着。 “一群废物,朕养你们就是来混吃等死的嘛?”晋文帝手臂上的青筋蹦起,咬牙切齿的将一堆奏折咋在了众人的面前。 地面上跪了一群文官,个个战战兢兢的不敢抬起头来。 只好把头匍匐在地上,颤颤巍巍的道:“皇上恕罪,臣等无能。” 彼时徐公公也进来了,规规矩矩的侯在旁边。 “滚出去!”晋文帝瞧见他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大手一挥。 在场的众人马不停蹄的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的滚开了。 众人离开之后,徐公公这才敢走上前去的,恭恭敬敬的道:“皇上,太子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让他进来!”晋文帝压下了怒火,沉声道:“今夜之事不得对外说半个字,包括襄王也不能让他知道!” 徐公公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转身去把外头的人给带了进来。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皎洁月色下的黑色屋檐下显得格外幽静,风起翠竹沙沙作响,那西窗边的烛火也被吹得摇曳了片刻,好在被罩着这才避免了被吹灭。 靠着西窗的软塌上横着一张小小的沉香木案几,左侧放着一个紫铜檀香炉,里头袅袅烟雾冉冉升起,眷着画像扑入鼻间。 男子青衫如翠,面容清隽,目光落在了案几上的卷宗上,嘴角抿成一条线,眉眼间带着淡淡忧愁。 正入神之时,外头一阵轻微的声音响起。 “殿下!可曾歇下?”萧柏文望着紧闭的房门犹豫的开口。 公孙行止就寝并不喜欢吹灯,恰恰相反他很喜欢点着烛火,却又能够忍受黑暗。 从前在东宫之所以熄灯也是顾全身侧有人罢了! 他掀了掀眼帘,“进来!” 萧柏文这才推门而入的。 二人对坐着,他面色凝重的开口道:“绍安传来消息,皇上为了两国之间的关系,愿意将西坞江的矿山拱手奉上!” 这个消息早就炸开来了,他们这边因为战事这才耽搁了。 飞鸽传书固然好!可隐蔽性不行,尤其是如此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要通过驿站传来的。 公孙行止眉头轻挑,“谁的主意?” “五皇子……我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简单,晋阳那边一直老老实实的,皇上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去讨好晋文帝呢?”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了,今日从驿站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公孙行止沉思了一瞬,摇了摇头,“晋阳并不老实,若真的老实就不会和夏邑蛟同流合污了,李拓也不会出现在并州,晋文帝早就想吞并商洽,扩大自己的权势,如此一来便能对抗宇文铎!公孙离的做法是对的。” 不管是他,还是公孙离,都不希望这个时候晋阳横叉一脚。 萧柏文啧了一声,“既然如此,可为何要牺牲西坞江的矿山呢?那可是无价之宝,一块香饽饽,皇上也不傻……” “西坞江确实是一块无价之宝,可也得有命拿才行,你以为为何这么多公孙长堰一直没有动西坞江?”公孙行止漫不经心的卷起了面前的卷宗,“西坞江并非是公孙离的主意,此事和阿妤脱不了干系!” “孟姑娘?”萧柏文瞠目结舌,越发的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属实不明白殿下为何觉得是孟姑娘的主意。 公孙行止笑了笑没说话。 西坞江的事情本就是一件秘密,而在东宫的时候,却和孟妤提起过,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早就陆陆续续的死了,就连萧阁老和纪老将军也不知道。 而他和公孙长堰便是其中之一,还有公孙怀桦,而那人已经死在了孟妤的剑下。 这个世上,也就他们三人知道罢了! 若不是西坞江的话,他当然猜不到此事和孟妤有关。 她是故意为之的,在暗示他。 第五百二十一章 追捧 然而萧泊文自然是不知道的,看见太子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只好作罢! 他起身离开之后,公孙行止便将案几上的卷宗给收了起来,清隽的眉眼间骤然多了一抹微光,手掌忽而落在了腰间的荷包上,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这月色相融。 …… 炎热的天气将大地给烘烤着,也不知何时才能下雨。 彼时的冀州早已经灼灼烈日半月有余了,在这期间左忽烈的军队时不时的来犯,导致纪子瞻和萧阁老也不敢掉以轻心,萧家的二子再加上其义子对此也只好加强戒备。 城楼上,萧阁老头疼的望着这骄阳叹了一口气,一拳打在了面前的石墩上,“这若是再不下雨的话,左忽烈那老东西怕是会作妖了。” “此人对阁老似乎很是了解。”纪子瞻站在他的旁边闻言,问道。 这几日他们一直在和此人打交道,却楞是摸不透此人的章法和轨迹,所以这才头疼的,虽然殿下说的水攻很不错,可是这老天爷一直不下雨也不是一回事啊! 萧阁老点了点头,“此人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了,那个时候你们尚且年幼,对于左忽烈此人了解不多,可我们这些老东西却是记忆深刻的,你以为皇上为何能够安安稳稳的坐到如今的这个位置?这个左忽烈就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个人物,此人和朝中的另外一个老狐狸并称为皇上的左膀右臂。” 二人的官职都算不上很高,却都是非常有着特殊作用的存在,一旦皇上遇到危机,那么这两个人都是都是皇上的护身符,一文一武可谓是文武双全了。 纪子瞻面色凝重了起来,“皇上心思可真是够深的,子瞻一直都以为皇上在朝中的眼线不过就是那些外戚,未曾想还有着自己的人。” 萧阁老哼笑一声,抬了抬下颚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姜还是老的辣,这个老东西老夫早就想和他好好的交手一番的了。” “父亲您还是别上战场了,”萧如桧听了这一番话之后立刻就阻止了,“殿下可说过的,您是要坐镇的,万万不能……” “行了!”萧阁老没好气的就打断了他的话,一巴掌直接就呼在了他的脑袋上,“罗里吧嗦的,跟个娘们似的。” 萧如桧吃痛的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他都当爹的人了,这老头怎么还…… 纪子瞻见状嘴角扯了扯,难怪萧阁老和自己的父亲能够成为两朝元老,这二人脾气一样的不好,从前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见面就吵吵的,后来先皇过世之后,二人为了避免皇上的猜忌这才渐渐的减少了来往,过了这么久,这个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的改变啊! 望着萧阁老远去的背影,萧如桧这才正色道:“纪兄见笑了。” 纪子瞻无所谓的摆摆手,“不打紧,我爹也经常这样的。” 萧如桧:“那还挺巧的……” 二在城楼上观察了一下,直到下方一直在试探的一些虾兵蟹将离开之后,这才从城楼下去的,这几日太阳太大,导致风沙也能很大,不过和左忽烈他们比起来,他们的日子确实舒坦不少,吃喝不愁,每日还有各种水果送来。 若不是因为士兵乃是左忽烈带的话,此番怕是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从城楼上下来,纪子湛就打算去营帐给公孙行止飞鸽传书的时候,却听见一阵躁动的声音,一群士兵正在起哄着。 木栀本就脸皮薄,被人这么一起哄当下就红了脸,不知所措的拎着食盒落荒而逃。 纪子瞻闻声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从人群中牵住了她的手,垮拉着脸对众人呵斥道:“都去跑二十圈。” 众人不敢懈怠,麻溜的站了起来,虽然心中有怨,却也不敢说出来。 领头的士兵一脸愧疚的拱了拱手,“是某将管教无方!还请纪少将军恕罪。” 纪子瞻不冷不淡的摆摆手,“不必,下去吧!” “是。” 木栀有些忐忑的跟着他去了营帐内,小脸皱在了一块,“我只是想来给你送些吃的,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我打听过的,今日无事这才过来的……” 纪子瞻笑了笑,目光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没怪你,只是军中不便,下次莫要再来了,我会抽时间回去看你的。” “我……”木栀为难的抬起头来,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细若蚊声道:“纪夫人问你我何时成婚……” 纪子瞻楞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正色道:“可是旁人说你什么了?” 木栀摇了摇头。 “娘那边我去说,你不必有压力,你还小,此事不急,如今不大方便……”纪子瞻蹙眉道。 并非是他不想,如今战火连天的,他们这一条不归路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都尚未可知,又岂敢随意允诺呢? 木栀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阿晏哥哥,我没有逼你。” 他笑了笑,没说些什么,只是心中也开始为这件事情思考了起来。 木栀待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他骑着马把人送回去了,此处有萧家父子四人看守着倒也放心得下。 将木栀送回了房中,纪子瞻便朝着母亲的厢房而去了。 纪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因着性子爽朗这才得以被纪老将军瞧上的。 “行了,都在外面站那么久了还不进来,还等着老娘出去不成?” 就在他站在门外迟疑的时候,里面已经响起了母亲的声音,纪子瞻抿了抿嘴角,这才硬着头皮的走了进去。 纪老夫人摆摆手让身边的丫鬟都退下了,端着架子的看着他,“因为木栀来的?” “娘,木栀还小,您别为难她,此事不急……”纪子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您把人给吓着了。” 木栀本就是惊弓之鸟,稍微语气大一点,她都会觉得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不错,都会为了媳妇和你娘顶撞了,”纪老夫人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赞许道。 纪子瞻颇为无奈的苦笑道:“娘……” “娘不是逼木栀,只是觉得你们二人早些成婚也好,如今造反的罪名坐实了,这个战事也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载,木栀无名无份的被你拐出来,你这般拖延下去可对得起她?”纪老夫人正色道:“娘是希望你早日把木栀娶了,也算是给人姑娘一个交代,咱们纪家从不出废物,就算你有朝一日死在沙场上了,也算是给老纪家留个后代了。” 纪老夫人的一番豪言壮语属实让纪子瞻表情抽搐了起来,却也知晓母亲说得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孩儿明白,多谢母亲的教诲。” 纪老夫人眯了眯眼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月半的时候天气更加的炎热了,尤其是晋阳这边,一入夏就热得人受不住。 从几天前自皇宫回来之后,七叶发现她家公子的情绪越发的不对劲了,发呆的时间也多了,越发的喜欢画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虽然也在培育着蔬菜,可是重心似乎发生了偏离,居然开始打听起晋文帝年少风流的韵事来了。 “公子……” 七叶看不懂她这些东西,正打算求问的时候,凉月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这些日子金城的不少文人骚客都在试图求见她,一来是因为她在酒楼的那一番话语惊四座,二来则是因为她对的对子,叫人拍案叫绝,因此引来了不少的文人追捧。 凉月三番两次的阻拦,这都大半个月了,这些人的热情不减反增。 此番外头人山人海的,她拦不住,就连士兵也拦不住。 这才急急忙忙的前来的。 “大事不好了,外头……那些文人又来了。”凉月撑着旁边的桌子,一边给自己倒茶水,一边喘着气道。 第五百二十二章 循循善诱 也不知道这些人哪根筋不对劲,日日前来,就不觉得打扰了别人嘛? 孟妤颇为头疼的扶额,那日晋文帝召见她也提起这件事情的,本也只是随口一说,谁成想祸从口出。 如今整个金城都在传颂,商洽太子乃是真正的圣贤之人,更甚有的开始抨击商洽皇帝对他的所作所为了。 脑残粉就此积累了起来。 “公子?”凉月看着她沉默的样子,迟疑的开口问道,“要不奴婢去找襄王,直接对些人警告一番?” 孟妤施施然的起身,摆摆手,“不必,咱们出去看看吧!” 凉月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她一块出去应付那些人了。 然而二人刚刚走到一处廊檐下的拐角处时,前方毛毛躁躁的冲出来了一个人,直接把孟妤撞个人仰马翻的。 二人齐齐倒在了地上,孟妤吃痛的扶额。 同样倒在地上的女子一脸的惊慌,急急忙忙的站起来拍了拍衣裙,本想道歉的,一看见对方的脸立刻喜出望外了。 “太子殿下!” “楚姑娘!” 二人异口同声道。 凉月将人小心翼翼的搀扶起来,一脸不虞的看向她,“楚姑娘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楚娇娇一脸委屈的耸拉着头,扭扭捏捏的道:“这几日兄长都不让我出来,我费尽心思这才出来的,我听说太子这几日一直被人骚扰,这才想来看看的!” 谁知道外头那么多的人,她压根进不来,所以只好翻墙了,好在她轻功还不错。 孟妤嘴角扯了扯,“多谢楚姑娘挂念,只是楚姑娘这般冒冒失失若是被别人看见了,难免说些闲话,到时候会给家兄带来麻烦的,楚姑娘请回吧!” 言罢,她就打算和凉月离开。 楚娇娇不依不饶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那个……你别老是躲着我啊!我知道你们商洽男子都喜欢娇娇弱弱的姑娘,矜持的,可我不找你,你也不会找我啊!” “而且……我要是现在出去的话,外头那么多的书生,我名声就没了。” 说到最后她干脆凶巴巴的开始要挟人了。 孟妤:“……”这倒是实话!古人一向重视女儿家的清誉,那怕是开放的晋阳也是如此的。 这楚娇娇要是出去了,他可就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她为难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只好无奈的朝着身后的凉月道:“你先把楚姑娘带回去,让七叶好生伺候着,本宫一会回来再处理!” 楚娇娇听了这话立刻喜上眉梢的提着裙摆点了点头,“那娇娇等着太子殿下!” 孟妤:“……” 质子府门口,不少人还在围着,水泄不通的,个个手中都拿着厚厚的书卷,还有的更是扯着嗓子开始呼叫起来了。 “这……皇兄,这些人莫不是傻了吧?那公孙行止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就让他们如此追捧?”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李沧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李殊面色阴沉,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不过是区区一个质子,仗着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就让父皇这般厚待,那一番话如此大放厥词,父皇居然也没有治罪!” 他恼羞成怒的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梧桐树上,导致整棵树都跟着瑟瑟发抖起来,因此抖落了好几片树叶。 自从那日之后,他就得知质子府门口的这件事情了,日日如此,一群书呆子,如此追捧一个质子,让他们晋阳脸面何存? 李沧道:“皇兄有何高见?” “急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区区的质子罢了,本宫倒是要看看他能够嚣张到什么地步,如今没了襄王护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垂死挣扎的蝼蚁罢了!本宫要杀他,轻而易举!”李殊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暗搓搓的咬了咬牙。 就在众人吵吵闹闹的瞬息,紧闭的大门被人打开了,里面一个青衫落拓的公子哥徐徐而来,奸商落了小巧的白花,眉目如画,温文如玉,衣袂飘飘,恍若雾中谪仙。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生这里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殿下的意见!” “小生也是,小生也是。” 一群人蜂拥而上,门口的士兵死死的围住。 孟妤站在最大门内,看着众人摆摆手,“都退下吧!” 士兵缓缓让开来。 这些书生也都规规矩矩起来了,默契的拱手,异口同声道:“太子!” 虽是质子,可是身份也是太子,受的起他们的礼。 孟妤微微点了点头,“诸位的热情本宫感受到了,关于学术的问题,本宫并非是德高望重的学者,不过是读过几年书班门弄斧罢了,诸位这般看得起本宫,乃是本宫的福气,不敢受此大礼!” “殿下见多识广,所言乃是我等望尘莫及的。” “是啊!殿下何必如此谦虚呢!” 众人却不约而同的反驳了她的观点。 孟妤笑了笑,“并非是本宫谦虚,事实如此,不过大家既然是如此热情,本宫也不好吝啬,只是本宫听闻宇文丞相亦是文韬武略的,诸位有心和本宫探讨学术,不如邀请宇文丞相一道!” “这……” 她这一番话出来,众人就都为难起来了。 他们虽然追求学术,但也不至于不要命。 那宇文丞相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宇文铎确实文韬武略,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晋文帝看上的。 只是此人心术不正,走上了歪路,如今又野心勃勃,试图取而代之,自然是一大心腹。 而宇文铎的英雄事迹乃是人尽皆知的,谁敢不知好歹的前去招惹! 孟妤见状也知晓是意料之中的,继续循循善诱,“诸位皆是文采斐然的,本宫自愧不如,学术无境界的,本宫相信,宇文丞相不会拒绝的!” 众人面面相觑,面露难色,其中一人道:“太子有所不知,宇文丞相性格古怪,这……我等也不敢!” “是吗!”孟妤故作惋惜的蹙眉,“本宫在商洽就听闻宇文丞相的威名了,如此看来倒是本宫没有这个福气了!” “太子此言差矣,本宫倒是觉得宇文丞相会答应的!”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来人一袭浅黄色的衣袍,目光倨傲,很是洋洋得意。 孟妤有些惊喜,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啊! 第五百二十三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是想利用这群人去煽风点火的,但是万万没想到,李殊居然自个撞枪口上了。 堂堂太子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很有重量的,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李殊早就看她不爽了,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又怎么会错过呢? 他就是要让这个众人吹捧的太子,被拉下马来。 李殊笑得不怀好意的看向她,“本宫路过此地,看见这处热闹,没想到都是前来讨论学术的,太子确实文采斐然,就连父皇也为之称赞,还改了几条律法,本宫好生钦佩!” “太子言重了,本宫才疏学浅,难登大雅之堂!”孟妤笑得很是随和,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李殊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在场的都是我晋阳出类拔萃的人物,既然太子也说了,要一块探究学术,那自然是少不了宇文丞相的了,诸位倒不如回去,好生准备,本宫明日向父皇上奏,让我晋阳的文人骚客前来一一讨教一番,也好和商洽的太子比试比试,看看究竟谁更胜一筹!” 这般提议摆明了就是对她的所作所为秉承着怀疑的态度。 周遭的人立刻就热情高涨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若是皇上亲自批准的话,那将是空前绝后的一场盛宴。 闲暇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也会一块研究学术问题,以及分析国家大事,可都是三五个好友聚集一块,对于那些颇有声望的学者就是望尘莫及的。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不叨扰太子殿下了!”一群书生齐刷刷的拱了拱手道。 孟妤含笑回礼,“恕不远送!” 人走之后,李殊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来,面色阴冷,眼神中都是仇意,冷笑一声,渐渐的走近她,低声道:“得罪本宫,本宫不会让你在晋阳好过的,本宫玩死你!” 李沧幸灾乐祸的在旁边围观。 对此孟妤很是淡定的勾了勾嘴角,轻蔑地抬了抬眼,“既然如此,那么本宫拭目以待!” 卸下的伪装和二人之间的火药味,让身侧的护卫都退缩了,一个个都装聋作哑。 饶是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了太子殿下啊! 李殊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李沧不虞的看了此人一眼,阴阳怪气的道:“一个侏儒小儿,也敢在我皇兄面前放肆,不知死活!” “你不过十一皇子人高马大,胸无点墨!”孟妤笑得如沐春风。 李沧咬牙切齿的要冲过去,却被李殊给阻止了,“十一,咱们走!” 他只好忿忿不平的哼了一声,快步跟上皇兄的步伐。 人一走,孟妤这才转身进去。 护卫们又重新站成一排。 刚刚走到廊檐下,就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凉月。 小丫头面色僵硬,瞧见她这才不满的跺脚,“公子可算是回来了,这楚姑娘真是好生烦人!” “怎么了?”孟妤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都快成青蛙了。 凉月絮絮叨叨的就开始抱怨了起来,带着楚娇娇去了公子的厢房时,她就开始各种问东问西了,好生不矜持。 孟妤闻言却只是轻挑眉梢,这可是楚韩州的妹妹,她自然是不会前去招惹的。 也犯不着利用一个小丫头。 思及此处,只好加快步伐的往后院而去。 刺客楚娇娇还在纠缠着七叶问东问西的。 “你家殿下真是个奇人啊!我还从未见过这般温文如玉的男子!还这般的有才华!”楚娇娇痴迷的捧着脸夸赞。 七叶:“……”她真不想听了! “楚姑娘,外头的人都走了,你也该回去了,若是让你兄长担心了可不好!”孟妤款款而来。 楚娇娇猛的起身,成功的将她的话视为耳旁风了,激动的提着裙摆冲了过去,眼前一亮的道:“太子可算是回来了!” “楚姑娘自重!”孟妤蹙眉后退了一步,“本宫和楚姑娘说过的,本宫有心仪之人了!” “你是商洽的太子,男子三妻四妾很是正常的,我知道你有心上人的,但是我不在乎,我愿意做小!”楚娇娇毫不在乎的道。 这些天她读过了她的对子,也听见了他的那一番话,小姑娘的心思更加的浓郁了。 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如同脱缰野马,自然是抓也抓不住的。 再加上楚娇娇本就生性活泼开朗。 孟妤眉头皱得更深了,抿了抿嘴角面色阴沉道:“本宫只会娶他一日游,不会纳妾,楚姑娘请回吧!如若不然,本宫只好让人通知楚大人了!” “我不!”楚娇娇激动的红了眼,“外头都在传你是断袖,和沈大哥有……难道你当真……” “不是……”孟妤有些烦躁了,“楚姑娘莫要玷污了沈大人的清白,你还是……” 她话音未落,一阵冷冰冰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伴随着雷霆动怒。 “楚娇娇,你是把我的话当初耳旁风了不成!” 楚韩州一身煞气的拎着一条棍子而来,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在外面找了许久的。 他赴宴回来,就听见下人说小姐不见了,立刻迫不及待的赶来了。 这个死丫头! 孟妤:“……”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楚韩州先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盯着躲在她身后的楚娇娇,厉声道:“还不跟我滚回去!” “我不!兄长为何非要管着我,我就是喜欢太子殿下,我就是喜欢他,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楚娇娇红着眼狡辩。 楚韩州脸色难看,“我再说一遍,给我滚回去,我既往不咎,要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且不说面前的人是女扮男装的,就算是真的男儿,他也不可能把自己唯一一个妹妹嫁给如此心思缜密之人。 来的路上就听见了今日质子府的事情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一日不惹事心中就不好过。 居然敢让宇文铎和她探讨学术,不知死活! “楚姑娘请回吧!”孟妤感受着楚韩州的杀气,让开来一条路,态度冰冷,“本宫确实不喜欢楚姑娘,楚姑娘这样黑本宫造成了困扰,以后质子府,楚姑娘还是莫要前来了。” 容易打扰她的计划! 第五百二十四章 陨灭 楚娇娇是被楚韩州生拉硬拽带走的,孟妤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旁观者的态度。 她看得出来,若不是因为有所顾忌,楚韩州早就一剑把她给劈了。 人走之后她的脸色沉了下来,转身对着七叶和凉月嘱咐道:“以后你们二人若是在质子府周边瞧见了楚姑娘就绕着走!” 她没那闲工夫去撩拨一个女孩子,对方年纪小不懂事,可是她年纪不小了,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快五十岁的人了。 七叶重重的点了点头,“是,”可想了想又担忧的道:“公子当真要和那宇文丞相讨论学术?” “我一开始并非是打算如此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随机应变了,如此一来倒也省事,不至于让旁人觉得都是我的算计!”孟妤捏了捏眉心道。 屋内还点着淡淡的檀香,她摇了摇头,“如今晋文帝安分了下来,那么……咱们要处理的人就是宇文铎了!” 七叶和凉月对视了一眼,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 左忽烈和萧阁老打得火热,准确的说是二人僵持不下,这一战不少双的眼睛都在等待着的这一仗的结果,可足足二十多天了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这一下子让不少人都开始忧心起来了。 “不急!” 公孙行止倾听着高栾汇报的消息,面色如常,对此不急不躁,面前的沙盘里面群山万壑,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眸色清淡如水,一枚小小的旗帜插在了沙盘中最为瞩目的一块,缓缓道:“快了!” 左忽烈是一个人物,自然是不好对付的!他有如此耐心也是长期积累的。 左忽烈在等一场东风。 而他在等一场大雨。 那就且看看到底是大雨先到,还是东风先临。 “绍安那边周大人说大理寺翻不到曾经的那些记载了,就连史官的手上也只是寥寥数语,不知何时起就被皇上给抹杀掉了!”高栾停歇了一瞬,迟疑的开口。 此事一直都是殿下最为关注的,如今最后的希望都化为灰烬了,那么孟妤就只能继续成为太子了。 造反之路漫漫无期,一旦天下人皆知,殿下要承担的不仅仅是这些骂名,还有无数质疑的声音,这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的。 所以…… 殿下得做出选择来。 气氛静默了下来,旁边的萧柏文表情沉重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是殿下唯一的机会了,只要坐实了公孙长堰谋朝篡位,弑兄杀子的罪名,那么一切就都简单多了,他们也能名正言顺的拿回属于殿下的一切了。 可现如今这渺茫的希望都斩断了。 他攥紧了衣袖,这才压制住内心的躁动,胸腔起伏,声音也像含了稀碎的冰渣一般,“阿妤如何了?” “晋阳那边很太平,江将军说,孟妤都能对付的,殿下不必担心!”高栾沉声道。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下去吧!本宫知道了!” “殿下……”萧柏文不放心的回首,“大局为重!” 他眉头颦蹙,有些不耐烦,抿了抿嘴角终究以沉默对之。 书房的门一关,将外头的天色隔绝了,夕阳透过纱窗照了进来,落在了他的身上,青衣如松,屹立在沙盘边久久未曾动过一步。 墨色的发丝也因着阳光变得金黄,他双目空洞的盯着沙盘,眼中渐渐的爬了一层寒意来,漫漫的像是火烧云一般在他眸中跳跃着。 孟妤离开之后,他惶惶不能终日,日日辗转难眠。 他二十多年的生涯中,头一次觉得恐惧这般的让人抓心挠肺。 “阿妤,本宫该怎么做?”他双手抓进了沙盘中,刹那间鲜血从指缝间弥漫出来,将细细的沙染得通红。 离开了书房的萧柏文和高栾一路,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可唯独高栾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他虽然愚钝,可是好歹也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是有些心思的。 萧柏文瞧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侧目道:“你有话要说?” “此事有些不对劲!”高栾点了点头,疑惑不解的抓了抓脑袋,“当年的时候,殿下就开始收集证据了,虽然公孙长堰做得滴水不漏的,可难免有些漏洞,殿下关进东宫之后就开始寻找蛛丝马迹,那个时候公孙长堰把史官看得很牢固,甚至将其囚禁了十多年!” 萧柏文也若有所思的拍了拍手掌心,“照你这么说的话,皇上不可能没有记载的,更何况皇上一向争强好胜,胜负欲很强,我儿时就听父亲提起过,皇上与先皇当初很不和,就是因为先皇太过于出众了!” 所以按照公孙长堰的性子,如此可以耀武扬威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没有记载在史册里面的。 况且史官一向都是如实写的,也未曾听说过公孙长堰杀史官的事件,可怎地好端端的就没了踪迹呢? 史官的说服力总是比一般人强烈的。 高栾也是不能够理解,急得直抓头。 萧柏文啪的拍了一下扇子,忽的激动道:“或许我可以让人查一查,如今萧家谋朝篡位的事情坐实了的,那么我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了,只是此事有些复杂!” 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才行。 房云翼是断然不可能的了,此人如今被公孙离和皇上盯得紧,一旦他有个风吹草低,那二人都会将他除之而后快! “周家?”高栾抿了抿嘴角不确定的道:“可是周大人官职并不高,也没多大的作用,此事一旦泄露出去,可是杀头的罪名!” 萧柏文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道:“怎么可能,我义兄不就是最好的一个人选吗?” 高栾瞬间恍然大悟。 对哦! 世人只知道萧家有三个儿子,却似乎忘记了,萧阁老还有一个义子来着,只是不怎么有存在感,而且人也很低调。 “此事若是办成了,孟姑娘也不必在晋阳了!”萧柏文松了一口气道。 商洽欠殿下良多,正如孟妤所说,这些屈辱不该他承受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萧家也帮衬一把! 高栾赞同的点了点头。 第五百二十五章 愿不愿意着红装 二人在一个拐角处分道扬镳了,萧泊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手里面的扇子心不在焉的摇晃着,思绪沉重。 太子的心思大家都搞不明白,如今冀州情况危急,而邵安城那边立太子的呼声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只有几个还在苦苦的支撑着,说什么也不肯另立太子,这可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就看谁敢迎难而上了。 而皇上怕是会派人前往晋阳动手!! 思考到这里,萧泊文眯了眯眼,落日的余晖渐渐的敛去了光芒,将他的身影给隐藏在了夜色当中。 因为此事,公孙行止心情自是不好的。 本来高栾觉得主子最多就是和从前一样,坐着发呆一整夜,只是今日有些不同。 瞧着软榻上坐着的人,他有些不确定的道:“殿下当真要喝酒?” 公孙行止嗯了一声。 高栾:“……” 殿下的酒量属实差劲。 “殿下若是担心孟妤,不如多让几个人去保护她?” “本宫只是想早点让她回到本宫身边。”公孙行止眨了眨眼,修长的眼睫垂下来盖住了眼底的情绪,叫人有些心疼。 高栾站在幕帘外,表情复杂的抿了抿嘴,“属下去准备!” 他没说话。 很快高栾踩着月色从厨房内拿了一些酒来。 月色皎洁如水,他独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而高栾则是守在外头不敢离开半步,一直到屋内淡淡的酒香传了进来。 殿下一向自律且冷静,可唯独在孟妤的事情上总有些不理智。 隔日,萧泊文修书一封送去给了远在冀州的义兄,此事也唯有拜托他才能有些把握了。 萧佚名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性格冷清,人也凉薄,可唯独对他们萧家格外的在乎。 二人的关系平时也不错,自然不会拒绝的。 并州这边已经安安稳稳下来了,没了夏邑蛟之后,百姓安康,普天同庆,而各个官员也以纪老将军马首是瞻,自然不会有其他的小动作,如今最要盯着的就是青州那边了。 成败在此一举了,若是此事解决了,也算是全了殿下的一个心愿。 …… 孟妤自是不知道并州发生的事情的,她如今能够安心完全仰仗公孙离,可商洽不断的示好也只能换来片刻的安稳,得把好战一党给完全压制住才能得以喘息。 人心不足蛇吞象,虽然能够有着短暂的安宁,却也会让晋阳的人觉得商洽已经是自顾无暇了,这才接二连三的各种讨好晋阳。 自那日答应和那些书生一起讨论学术之后,质子府安静了不少,除了楚韩州来过几次警告她之外,倒也算是平静。 可每一次楚韩州来都是揣着满肚子的怨气离开的。 他那个妹妹还未曾死心,以及梵樱公主居然将她给仇恨上了,这一点属实让孟妤憋屈。 “所以这就是你不出去的原因?”沈廓坐在她的对面,眉梢一挑。 他这几日忙于军中的一些琐事走不开,所以没怎么来质子府,倒是听说了她要和众人讨论学术的事情,好不容易得空了这才前来瞧瞧的。 孟妤抬眼看他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不曾缓慢,漫不经心的道:“我若是出去了指不定多少人会前来找茬,我若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质子府,至少是安全的,也不必搭理那些糟心的事情,例如梵樱公主,若是被她逮住了,怕是免不了一番争执。” 而外面的消息有他们传来变好,就算她不出去李拓也会把外面的事情告诉她的,而且七叶和凉月也没闲着。 沈廓抿了抿嘴角,不自在的道:“也不怕憋出病来?” “不会,”孟妤摇了摇头,“以前在东宫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日复一日,我习惯了。” 哪怕是在现代的时候,她的生活也是如此的单一无趣的,所以并不会觉得无聊。 “你可知宇文铎答应了此事?”沈廓扯开了话题。 孟妤嗯了一声,“我本来是想利用舆论的,可未曾想过李殊会出现,意外之喜,只好将计就计了,李殊出马宇文铎自然是不好拒绝的。” 宇文铎表面本就是李殊的人,他若是拒绝的话只会让李殊心中不喜,从而二人的关系破裂,宇文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他志不在辅佐另外一个君王上位,而是在于辅佐一个傀儡罢了,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的事情亘古不变的局势,人的野心也是源源不断的。 她不信晋文帝没有看出来。 沈廓默不作声的给她杯里面倒了一杯茶,温声道:“得罪了这么多人,就没想过自己会面对什么么?” “九死一生!”她动作一顿,语气轻飘飘的,眼帘抬起来。 沈廓沉默,四目相对,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活着不好吗?非要卷入这些事端当中来。” 好好的做一个姑娘,寻一个喜欢的人嫁了,相夫教子一辈子,也比这般颠沛流离来得好。 他接触过的姑娘不多,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 外头阳光明媚,骄阳从纱窗照进来,清风拂面卷着些不知名的花香,她今日未曾好好的梳洗,导致秀发有些凌乱,慵懒的散开来,定定的看着沈廓好一会之后,这才有些疑惑的笑着问道:“沈廓,你今日怪怪的。” 二人交谈很少谈起这些事情的,可今日沈廓说得有些多了。 沈廓一愣,也深知有些不大妥帖,抿了抿嘴角正打算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的时候,她却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谢谢你的关心。” “我们是朋友……”沈廓笑得有些牵强。 “我听楚韩州说你的事情了,虽然我一开始帮了你一把,可最终还是要靠你的,当断不断,反被其乱,沈廓你必须要在沈家和襄王之间做出选择,沈家是太子的人,你应当是知晓的,你若是继续和沈家藕断丝连害的是你自己。”孟妤叹了一口气劝解道。 古人最信奉孝字了,可这已经是愚孝了。 沈廓颔首,又道:“若是无趣了,便去我府邸寻我,至少我能带你四处走走。” 孟妤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试探性的道:“你若是觉得以公孙行止的身份不方便的话,来寻我,可以着女装。” 第五百二十六章 嗜血 对于沈廓的请求孟妤隐隐约约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好当成是自己多心了,最终她还是拒绝了,在晋阳的每一步都得算计好才行,稍有不慎那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和沈廓走得太近了,容易惹来旁人的猜忌,所以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沈廓也没说些什么,待了好一会之后这才离开的。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来,在忙碌的时间里面都总会路过质子府,可很少进来,在克制,在压抑,亦是在告诫自己这是不该有的情绪。 许是因为她救自己于那样难堪的境地之中,所以这才情不知所起。 这边刚刚送走了沈廓,她还没来得及让七叶将案几上面的东西给收起来呢!纱窗外悄然无声的救翻越进来了一个人。 从和晋文帝达成共识之后,再加上公孙长堰给出的条件,质子府的戒备已经比以前松懈了不少,以至于江玉能够更加方便的进出了,而且还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在此处安插了不少他们的人。 “孟姑娘!” 孟妤回首,极快的让凉月守在了外头。 “江前辈您怎么来了?”她起身朝着对方邀请道:“快请走。” 江玉也不含糊的就坐了下来,狠狠的喘了一口气,又喝了好几杯茶水,这才艰难的道:“我刚刚从青州那边回来不久,就听说你要和晋阳的文人讨论学术的事情了,而且宇文铎也参加了,此事可当真?” 殿下让他保护这丫头,而这丫头也不曾闲着,不断的为殿下谋划着。 还特意的让他去青州那边走了一趟,那地方可是一块硬骨头,没有一点能耐是绝对拿不下的,但是如今已经狼烟四起了,再乱也乱不到那里去了。 只要拿下青州,殿下就可以一举攻到邵安城去。 此事势在必行。 原本他是不想离开的,就怕这小丫头片子出个上面意外,可听到她的那些言辞之后也觉得很有道理,这才往青州走了一遭。 “你说的没错,那地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才能拿下来,而且青州地势不平,地方艰难险阻的,崇山峻岭就不说了,易守难攻。”江玉屏气凝神的沉声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青州的人向来都是声名远播的,此人既不受皇帝的掌控,也不听从朝廷的安排,却每年都会朝贡的,和夏邑蛟不一样的是,他的本不想造反,而是打算自立为王。 皇帝不仁,登基之后做的很多事情都让诸侯不满,如今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摆在面前,他们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孟妤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当中,她就知道这事情没那么简单的,殿下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才行。 如今西坞江换来了短暂的安稳,可宇文铎和李殊一日不除,迟早都会煽风点火的,以宇文铎在晋阳朝中的地位而言,绝对能够让晋文帝进退两难,到那时…… 公孙长堰要立太子,她就没了价值,文武百官必然讨伐,人人得而诛之,商洽的百姓也会以此视为一个巨大的屈辱,那时候,公孙行止就是过街老鼠。 她抓紧了面前的桌角,手指都快扣出鲜血来了,良久之后,外头的晚霞落在她的脸上,灼灼生辉,温声道:“江前辈,我需要冒一个险,此处讨论学术我争取在宇文府,到时候鱼龙混杂的,我希望你在其中收集他意图造反的证据,我会为你拖延时间,可此事危险重重,丞相府戒备森严,我怕……” “孟姑娘放心,这件事情老夫一定竭尽全力的给办好,宇文铎此人向来主张杀戮,若是让他们进犯我商洽,到时候百姓民不聊生,血流成河,比起这些,老夫无所畏惧的。”江玉非常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他也知道的,宇文铎此人不除掉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青州属实艰难,他们得为殿下争更多的时间才行。 二人在屋内聊了大半个时辰,江玉这才起身消失不见的。 七叶在旁边看着满脸担忧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公子别担心,会没事的。” “我知道!”孟妤盈盈一笑。 …… 而西坞江拱手送人一开始公孙长堰是不答应的,还是公孙离从中作梗的结果罢了,最近朝中如火如荼的都是关于要不要立太子一事,他则是煽动不少人极力反对。 小豆芽还未曾安然无恙的离开晋阳,一旦另立太子,她的下场必然不好的。 肖绰时不时的给他带去一些消息,而他最为关心的却是冀州那边,如今过去数月了,左忽烈居然连连都是捷报的消息,这让他有些失望啊! 六月份的天气,夜里有些降温,他坐在空荡荡的东宫,不远处夏嬷嬷给他送了一些糕点,眯了眯眼笑着和睦的道:“可是今日不符合胃口?” 公孙离闻言抬起头来,殿内煤油灯很是暗淡,就微弱的一盏,若不是外头明月高高挂起,二人怕是都瞧不见彼此,他今日前来乃是来思索问题的,和发泄心中的烦闷。 少年笑了笑,“很好,嬷嬷做得极好。” “殿下可是开心?”夏嬷嬷松了一口气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坐在煤油灯旁边继续挑灯刺绣。 她独自一个人居住在此处,平时都不会有人来的,对于皇宫的人来说,此处就像是荒废了一般。 倒是公孙离会时不时的来瞧瞧她。 公孙离盘腿坐在蒲团上,少年眉眼尚且稚嫩,可眼中的情绪却是叫人不寒而栗的,说出来的话却带着点点笑意,天真无邪的趴在膝盖上,歪了歪头看向夏嬷嬷,“嬷嬷,你喜不喜欢孟妤?” “孟姑娘啊?”夏嬷嬷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对于这个名字也有些生疏了,若有所思了好一会这才恍然大悟一般道:“记得,记得,那是个好姑娘,好姑娘……” “那嬷嬷觉得我娶她如何?”少年闻言眼底蓄了笑意,桃花眼像是突然炸开了一朵花来。 夏嬷嬷凑近看他,月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像是披了一层银白的霜,她笑着点了点头,“好,配。” 公孙离笑得更灿烂了,目光落在她手中制作的斗篷上,问道:“嬷嬷这是做给谁的?” “做给你的,要入冬了,给你做一件斗篷,好过冬,冬天啊!可冷了……”老人家絮絮叨叨的,可公孙离却不觉得烦,少年静静的听着她的话,却觉得悦耳。 整个皇宫,唯独此处,他才能够做回自己,寻得片刻的清净,忘记杀戮的快感,压住嗜血的瘾。 我五百二十七章 东风来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属实让他焦头烂额的,姜茗虽然长得国色天香,可满肚子的坏水,而且不断的给他煽风点火,还有姜贵妃也在旁边旁敲侧击。 皇后的情况相对而言老实了不少,因为他知道了公孙则并非是父皇的亲生子,如今公孙则已经死了,皇后在宫中的地位非常的尴尬,她若是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只能依赖自己。 所以皇后如今对他毕恭毕敬的,此事一旦被父皇知晓,她这个皇后之位且不说岌岌可危,估计孙家也会受到牵连的,孰轻孰重皇家心知肚明。 如今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依附于他,而孙进如今还生死未卜,孙丞相自然是担心的,却又无可奈何,他可就那么一个儿子啊! 月上柳梢头,夏嬷嬷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年眯了眯眼,嘀咕了一句,“夜里凉,殿下早些回去吧!” 公孙离嗯了一声,施施然起身,拂袖而去。 他会时不时的让小金子前来看看夏嬷嬷的,就是怕有个万一。 冀州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他还是挺担心的,左忽烈是一个心腹大患,此人若是不死的话,早晚都会给他带来麻烦的,如今公孙行止的所作所为,他还挺失望的。 不日,冀州那边传来了消息,公孙长堰怒不可遏,三番两次的气晕,又被抢救过来了。 而晋阳却老实了不少,一个西坞江换来了短暂的和平,未曾不是一件好事呢? “殿下!”姜茗气急败坏的看着长信宫内稳坐泰山的男人,忍不住的蹙眉,“如今六王爷越发的得势了,您就一点也不急嘛?如今您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太子之位的人,父皇他……” 冀州那边连连告捷,长此以往下去,若是左忽烈凯旋而归,皇上未必不会真的另立太子,如今朝堂上大半的势力都已经倒戈相向在公孙瑾那边了。 姜茗怎么可能不捉急呢? 她想要做的可不仅仅是一个皇妃那么简单,她要做的是皇后,而不是成为整个绍安城所有人的笑话。 公孙离停下了手里面的动作,慢悠悠的抬起头来,表情云淡风轻的,“茗儿这几日是怎么了?如此急躁!” “当初成婚的时候,你可是说过的,什么都会听我的!”姜茗不耐烦的拎着裙摆走到他的面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带着娇纵和命令,“我想当皇后!” 她有野心的。 当初就是因为指望不上公孙行止,这才毅然决然的就把人给抛弃了的。 如今就剩下这么两个人了,她选择了公孙离,可是此人居然…… 少女的眼中都是对权利的向往,公孙离眯了眯眼,桃花眼弯了弯,“茗儿,急什么,我怎么会骗你呢!” 姜茗得寸进尺的开始撒泼起来,蛮不讲理的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一直无动于衷?公孙离!你到底想不想争?” 他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皇后也好,孙家也罢! 就连她姜家也是鼎力相助的,更不用说姑姑乃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了。 只要公孙离有一点点的上进心,这些统统都不在话下的! 小金子站在旁边抿了抿嘴角,这个姜茗实在是太过分了,五皇子已经足够容忍的了,而她越发的嚣张跋扈了,这要是冲撞了殿下,可不好! 可也只是独自在心中想了想,不敢说出来。 公孙离眼神有些危险,收敛了笑容,语气也冷却了几分,“茗儿,你过了!” 姜茗立刻就呆滞在原地了,她还说头一次见到少年这么一副模样,二人成婚快半年了,公孙离几乎事事顺着她。 以至于整个长信宫的人都羡慕不已,而她也越发的没了分寸。 公孙离没再继续搭理她,而是慢吞吞的起身,轻飘飘的道:“茗儿还是莫要插手此事才行,我会不高兴的!” 姜茗咬了咬嘴角,瞬间煞白了脸,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孙离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长信宫,直奔御书房。 而姜茗则是忿忿不平的去找姜姜贵妃了,她将此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诉给了姜贵妃。 姜贵妃最近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的,瞧见她过来,不由得蹙眉,听完了来龙去脉之后,严肃的提醒道:“茗儿,你要记住五皇子是你的夫君,并非是你的奴才,你平时娇纵也就算了,可如今今非昔比了,有些事情可莫要咄咄逼人,女人不可太过于强势了!” “你要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而不是去质问五皇子,他可不傻,你也别急!” 姜茗听了这些话之后心里面好受了一点,毕竟姑姑也是后宫的老人了,从来不会看错人的。 姜贵妃很明白,公孙离并非是傻子,要不然的话公孙则怎么会死呢? 他清除了障碍,总不能就是为了一个王爷之位吧! 姜茗这才自行惭愧的低下头。 “回去之后,好生哄着,你要做的就是哄好自己的夫君,皇位的事情你不必操心,这件事情有本宫和你父亲,这个皇后之位只能是你的!”姜贵妃信心满满的勾了勾嘴角。 姜茗这才作罢的!回去之后就开始向公孙离示好。 公孙离借坡下驴的就和她和好如初了,他也只是想给姜茗一个教训罢了!提醒她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 冀州这边二十多天过去了,在两军对垒僵持不下的时候,夜晚总算是迎来了一阵夏雷,雷声大作,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而原本死气沉沉多日的萧阁老一下子就生龙活虎起来了,在雷声中冲出了营帐,仰天长笑,笑声响彻云霄。 “哈哈哈哈,总算是下雨了。” 数万大军亦是喜出望外的大笑了起来。 纪子瞻从床榻上爬起来,瞧着这个画面也是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了笑容。 “下雨了,下雨了!” 外面都是在欢呼雀跃的士兵,伴随着萧阁老的带领下个个都放肆大笑。 这一场大雨下来,他们就能大获全胜了。 萧阁老霸气十足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剑,“走,随老夫偷袭敌营!” 第五百二十八章 本宫送你一程 而左忽烈这边却是急晕了头,一大晚上的就立刻披上了外衣立刻让人迅速的将火树银花给护住,因为面临着河畔以至于那些谁不断的上涌而来,此处又非常适合积水,很快营帐内也已经被浸湿了。 左忽烈站在风雨中不断的大喊着,一时间士兵忙得不可开交,杂乱没有章法。 然而就在他们急于给火树银花转移阵地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阵呐喊声,刹那间四面八方就出现了一群群的士兵,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刀剑,骑着快马,飞奔而来,那箭也在风雨中袭来。 这一夜,萧阁老带着上千精兵,冒着狂风暴雨,雷霆大作直捣敌人老穴。 左忽烈见状立刻招着手大喊道:“快,迎战!” 可惜,他的声音终究是抵不过千军万马的,在这样的厮杀中显得很是薄弱,而他的士兵很快就开始四处逃串了,连拿武器的机会都没有。 厮杀声遍野,刀光剑影中是无数杀红了眼的将士在嘶吼着,河中的水不断的上涨,营帐也随着他们的大刀和寒剑而被四分五裂了,火树银花那里受得住雨水的冲刷,很快就变成了一堆堆黏答答的东西伴随着雨水给冲走了。 “萧长啸,你他娘的居然敢偷袭老子!”左忽烈勃然动怒的一边厮杀着,一边朝着不远处高骑在骏马上的萧阁老厉声道。 萧阁老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背上,听到这一番话并不觉得惊讶,甚至觉得这乃是意料之中的,仰天长笑,“左将军,兵不厌诈,不然你以为老夫这几日夹着尾巴做人事为何!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老东西,你敢造反?”左忽烈气喘吁吁的咬了咬牙瞪着他。 萧阁老冷笑一声,隔着人群看着他,抬手阻止了正准备杀他的那些士兵,语气冰冷,“造反?难道如今的皇上的皇位就来得名正言顺么?弑兄,杀嫂,灭侄子,他就名正言顺了么?这天下本就是殿下的,何时轮得到他公孙长堰来鸠占鹊巢了,还将殿下作为物品去他国作为质子,老夫承蒙先皇看重为先皇开疆扩土,先皇不在了,老夫自是要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的,不过就是造反罢了,我萧长啸何曾惧怕过?” 左忽烈怒目圆睁的瞪着他,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纪子瞻此番正带着不少的人将整个营帐的人都给控制住了,左忽烈带来的士兵也不过四五万罢了,而且在先前的几次战役当中也算是死过不少的,虽然他都打胜仗了,可也损失了不少的人,而且如今他们已经被包围了,插翅难逃。 四周的士兵都被控制了,纪子瞻立刻调转了马头回到萧阁老的身边来,“都给控制住了。” 左忽烈直接就傻了眼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的下场居然是这个样子的,机关算尽,本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结果到头来不过就是他人囊中之物罢了。 “左将军,久仰大名了!”纪子瞻扫了他一眼,身上都是雨水,皮笑肉不笑的问候。 “萧老贼,你要杀就杀,何须多言,尔等乱臣贼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左忽烈霸气十足的挥了挥手中的长剑,发梢上的雨水顺着脸颊落下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也没有要投降的意思。 纪子瞻直接忽视他的暴怒,而是转头看向那些还在犹犹豫豫要不要投降的士兵,“今日,投降的人,一律不杀,若有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众人面面相觑开始犹豫了起来。 纪子瞻继续坚持不懈的道:“我们是太子殿下的人,都是商洽的子民,如今皇上昏庸无能,割地赔款,让我商洽蒙羞,诸位都是好男儿,征战四方,可非但没有护住家国,还让我商洽的不少百姓成为了晋阳的腐儒,这难道就是你们从军的意义么?” 左忽烈见状转身呵斥道:“谁敢投降,随着本将军一起杀出去!” 众人开始动摇起来了,谁都不想死,而且还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他们也都听说了关于太子的不少事情的,是啊! 正如萧阁老所说的一样,这天下本该就是太子殿下的啊!谋朝篡位的分明是当今皇上来历不明的皇位罢了! 而如今皇上非但没有善待兄长之子,甚至还打算将其给赶尽杀绝,这那里是一国之君该做的事情? 他们此举这是在自相残杀啊! 手中的刀剑开始慢吞吞的放了下来,左忽烈见状面目狰狞的挥手就砍了一个人的脑袋,“一群贪生怕死的东西,老子看谁敢投降,老子就先宰了谁!” “可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开口的人并非是纪子瞻,也不是萧阁老,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一支穿云箭从瓢泼大雨中穿梭而来,直接命中左忽烈的左臂。 “参见太子殿下!”萧阁老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就从马背上跳下来。 纪子瞻诧异了一瞬,但也没有马虎,麻溜的就从马背上跳下来,士兵们紧跟其后,个个跪在了地上,大雨滂沱,浇灌而来。 伴随着雷声大作,男人一袭青衫徐徐而来,身后的高栾给他撑着伞,那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左忽烈煞白了脸。 “你……你不是在晋阳吗?” 公孙行止走到人群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夜色中,微弱的火把将他那张脸照得晦暗不明,手中的弓箭又在拉弓搭箭了,他面色冰冷如霜,如玉的手上满是雨水顺着落下来,瞳孔中是深不见底的杀气,哪还有从前他见到的温文儒雅的样子,分明就是从地狱而来的修罗,手中的弓箭下一瞬就能要了他的命。 公孙行止淡定的看着他,薄唇轻起,“左将军,父皇母后托本宫来送你一程,今夜的雨像不像你们逼宫时的样子?” 左忽烈咽了咽口水,心中颤烈,可表面上又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原来太子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若是被晋文帝知道你并未去晋阳,殿下觉得商洽的万千百姓还会安康么?” 他们公孙家的人不是最在意黎民百姓么? 第五百二十九章 这才刚刚开始 公孙行止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这中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呢? 左忽烈彻彻底底的傻眼了,就算是公孙行止再有本事,这些老东西再怎么只手遮天也不可能瞒得过晋文帝的啊! 那晋阳的晋文帝向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他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捂着手臂,鲜血参杂着雨水顺着他的胳膊不断的滴入了脚下的污水当中,一身的狼狈不堪,咬了咬牙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男子。 公孙行止听了他的这一番话之后稍加思索了片刻之后,微微失笑,“你说得也没错,本宫确实怕死,如若不然的话也不会在东宫苟且偷生数十载!” “你们就不怕晋阳发兵么?”左忽烈冷笑一声,眼神中都是得意的张扬,“太子殿下好手段啊!亏得商洽的黎民百姓还歌颂了你,太子殿下就是这么回报黎民百姓的?” “你说得没错,若是李代桃僵必然会被晋文帝发现的,”他推开了高栾的雨伞,缓缓朝着左忽烈走了过去,电光火石在空中划出一道靓丽的色彩,轰隆隆的一声巨响让人心中犯怵,他眼中清冽如冰,眉眼间却是浓郁的杀气弥漫开来,走到数十步远的距离之后这才停了下来,嘴角微微勾了勾,“可这个世上有第二个和本宫一般无二之人,只要你死了,三军为本宫所用,又有谁知道真相呢?” 话音刚落,他忽的一个瞬间就站在了左忽烈的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儒雅的眉眼凝结成了冰。 “殿……”纪子瞻见状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萧阁老给拦下来了。 萧阁老朝着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殿下自有分寸的。” 左忽烈罪该万死,死不足惜。 当年逼宫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和公孙长堰一起血洗皇宫的时候也未曾手下留情过,当初殿下也险些三番两次的在他手上丧生。 左忽烈被掐住脖子压根就喘不过气来,怒目圆睁的瞪大了瞳孔,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了,“当年我就该杀了你,如今,也不会……不会养虎为患了。” 当初就该斩草除根的,而不是为了所谓的仁义道德将一只猛虎给养大。 若是那个时候杀了的话,不过就是承载着骂名罢了。 也好比如今死得如此屈辱。 公孙行止笑得阴恻恻的,面色冷冰冰的,“可你没有机会了。” 言罢手一用力,面前的人就没了生息。 从并州赶来的消息并没有让人通知萧阁老他们,日夜兼程,就是为了今日,夜观天象他并不会,不过就是在赌罢了,很不凑巧的是,他赌赢了。 手刃仇人的快感确实很好,从前的种种历历在目。 他垂眸瞧着地上死不瞑目的人,心中毫无波澜。 他从不害怕泄露自己的身份出去,也不怕被旁人认为贪生怕死。 可他不想让阿妤白白受那么多的委屈,这个世上唯有她能将自己模仿得惟妙惟肖的。 左忽烈一死,这数万大军群龙无首,自然是不会再有所动作的,只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太子殿下居然在冀州城内,那么在晋阳的人又是谁呢? 居然做得如此滴水不漏,瞒天过海。 众人将手中的兵器给丢弃了,面面相觑之后,扑通一声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岁岁!” “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夜色中,唯有天空的电闪雷鸣照亮起来,他回首,看着满地的士兵,嘴角抿了抿,“都起来吧!” 今夜他们大获全胜,几乎不费一兵一卒,本就是计划多时的,借助东方,来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厮杀。 很快数日之后,这个消息就传开来了。 连带着远在晋阳的孟妤也知道了,这几日她一直在准备着如何让江玉悄无声息的潜入丞相府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时候却得知了这件事情。 此事动静闹得很大,几乎是惊动了晋文帝,以至于早朝上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 孟妤得知此事的时候立刻喜上眉梢,一脸的高兴,笑着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殿下不会输的,我就知道……” 哪怕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输,她也觉得他会赢的。 “你赌赢了,”李拓扫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本是来问问她有什么打算的,却恰好听见了此事,如今外头早就议论纷纷了,不少人都好奇究竟是谁居然能有此本事,短短的时间内将商洽搞得鸡飞狗跳,让皇帝焦头烂额,如今各路诸侯,连带着晋阳都在好奇此人的庐山真面目,却只知道他姓孟,名玉楼! 孟妤抬眼看他,案几旁边的香炉炊烟了了,外头艳阳高照,她笑容灿烂,“可我也知道,只有站在最顶峰的人才有选择的权利和余地,树大招风?那就灭了那风,冀州一战只是开始,皇上想要得到他要的东西就只能按兵不动,孟妤没什么本事,可至少能够拖住晋阳三年之内不出兵,商洽的牛鬼蛇神,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他隐忍十多年,那些才华,那些过人的本领被岁月掩藏,如今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她了解他,懂他。 所以信他! “王爷前来该不会就是简简单单的为了告诉我这个喜讯吧?这似乎不符合王爷的性格。”她岔开了话题,执手给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晋阳的山水很好,茶也是上等的,先前在东宫的时候,对于公孙行止教她的这些,她其实是抗拒的,因着不喜欢茶这种东西,可来了晋阳之后却渐渐的喜欢上了。 李拓手指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面,瞳孔深深若有所思了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从他不上早朝之后,朝中倒是安静了不少,不过宇文铎却不安分,逮住机会就争对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发难,和太子在朝中可谓是一手遮天了,而父皇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心中烦闷,这才想着来此处走走。 和沈廓一样,李拓他们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是没几个真心朋友的,都是和利益纠缠的。 平时的时候,那些官员的宴会也都是楚韩州去赴宴的,而他也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正如言和说的那样,在此人面前,不必太过于伪装。 李拓定定的瞧着她许久,忽然来了一句,“本王很好奇,在你眼中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让你未曾到达晋阳就开始选择本王作为阶梯?” “王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孟妤沉思了片刻这才一本正经的道。 “自然是真话。” 她了然于心的点了点头,“未来晋阳之前对王爷了解不深,只是听说过一些传闻罢了,可一个人能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那就证明他确实有出彩的地方,而且还是被百姓歌颂的,那就证明此人必定是一个刚正不阿之人,还有就是因为王爷是押送我的人,所以才选了王爷。” 若是押送她的另有其人,她也不会选了李拓的,但也绝不会助纣为虐的,最多就是明哲保身。 李拓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孟妤扫了一眼外头的骄阳,徐徐道来,“现在么……觉得王爷笑里藏刀,还喜欢卖关子,比如王爷今日前来分明是心中烦躁,似乎是因为近日来太子和宇文铎不断打压王爷手底下的人造成的。” “言和还真是什么都与你说。”李拓嗤笑一声,意味不明的扫了她一眼。 她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沈公子和王爷交情很好,哪怕是背叛家族也要支持王爷,自然是处处为王爷着想的。” 李拓没说话,漫不经心的抬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微微蹙眉答非所问的道:“以后莫要泡茶了。” “嗯?” “糟蹋了。” 孟妤:“……” 第五百三十章 不轨 这个茶的味道确实非常的不错,但是孟妤的泡茶技术就要另当别论了。 也不怪李拓嫌弃,七叶和凉月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顾忌着公子的面子未曾说出来罢了! 她也没生气,只是笑了笑,杏眼弯了弯在熹微的阳光中显得格外灿烂,他斜眼望去,不知怎的心脏被人给击了一下。 “宇文铎的事情你安排得如何了?”李拓问道。 如今的质子府大半都是她自己的人了,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却也是默许的,只要她不做出有害晋阳的事情来,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若是对方都用她自己的人,不用他的人,又何必去阻止呢?还为自己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这件事情还得看王爷怎么配合我了,演戏也需要观众才行,既然是论学术,那么自然是需要不少的文人才子,那日的动静我希望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能够让宇文铎自顾无暇,分身乏力。”孟妤言归正传的正色道。 丞相府很大,若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探究到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 宇文铎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不可能滴水不漏的,这就是她的突破点,只要顺藤摸瓜,罪名昭昭之下,由不得他垂死挣扎,古人有云擒贼擒王,只要宇文铎落网,其余的都不在话下,以晋文帝的手段完全能够将其给的羽翼给折断了。 眼下她是唯一一个有可能也是有理由和宇文铎过不去的人,晋文帝和李拓一旦有动静都会被宇文铎给注意到的。 而她不一样,作为一个名义上的质子,行动不便不说,而且身在敌营,压根就没有任何的机会,是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要不然的话那日宇文铎也不会被她三言两语给说服了的。 心中百转千回,可表面上却淡如菊,“能否请王爷帮个忙?” “你说!”李拓点了点头。 “质子府有太子的眼线,还得麻烦王爷给处理掉才行!”孟妤微微一笑道。 她也是这几天才发现的,好在她们行事都是比较小心翼翼的没有让对方看到什么把柄,不过这个人还是要极快的处理掉才行,以绝后患。 七叶和凉月会武功,能够保护她,可难免有疏漏的时候。 万一再像上次一样,李殊逮住无人在的时候掳走她,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如今她输不起,每一步都得赢,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李拓点了点头,“可以,本王会处理的。”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大多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 直到未时三刻,李拓这才打算起身离去,可走了两步之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道:“那日你做的菜豆腐卖了不少的钱财,本王还未曾问你打算如何处理。” 那东西确实不错,味道很好,最重要的是简单容易做,很适合推广的。 孟妤有些没料到,这些日子太忙了,以至于都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她沉默了一会这才道:“这东西很简单做的,王爷若是觉得可以的话,往后不成功的蔬菜都可以拿来利用,还能够做成小吃,价格也不贵,赚取的钱财王爷还可以做旁的用处。” “你不打算要?”李拓诧异的转过身来,“这是你的东西,你为何不要?” “王爷,取之于民,而用于民。”她笑道。 李拓楞了一瞬,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属实不大明白为何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会有这么大的觉悟和格局,哪怕是全晋阳的大家闺秀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个女人,还真是叫人看不明白,看不透。 他沉默了好一会,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她还沉浸在喜悦当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内心是雀跃的。 人刚刚一走,凉月就端着一盘做好的点心送来了,“公子这是奴婢刚做的冰糕,您尝尝。” 孟妤随手捏了一块尝了尝点了点头,又嘱咐道:“凉月这几日你和七叶帮我砍一些竹子吧!我有用。” 凉月微微颔首。 而对于讨论学术这件事情,宇文铎是反对的,谁曾想李殊那个傻子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 “李殊这个废物。”宇文铎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心情极度暴躁之下就借助这天牢里面的犯人来出气,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鞭子,龇牙咧嘴的,一边大声谩骂。 那些守在外头的狱卒听见一阵阵的惨叫声也不敢进去,只好战战兢兢的离得远远的。 毕竟谁都不敢招惹宇文丞相啊!那不是在自寻死路么? 宇文延在旁边站着,表情平静,也觉得李殊是个蠢货,居然会替父亲答应这样的事情来。 而被五花大绑的犯人浑身都是血,不断的惨叫,疼得直接晕过去了。 就在他打算叫人泼水弄醒的时候,牢房外面传来了一阵急速的脚步声,宇文铎这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疾风站在了牢房外,表情严肃给拱了拱手道:“相爷,质子府并没有任何的动静,公孙行止并未出过质子府,倒是襄王和沈廓经常去看望他。” 他们的人监督了质子府数日并没有发生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那个太子终日就是晒晒太阳,种种花,最多就是在院子里面溜达一圈。 宇文铎丢了手中的鞭子,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延儿,你怎么看?” “孩儿觉得这个太子不怀好意,此人心怀不轨,心思深沉,他的话咱们信不得。”宇文延在孟妤的手上吃过亏,自然是不喜这个人的。 “呵!讨论学术。”宇文铎冷笑一声,表情森冷,手上有些微微泛疼。 宇文延趁机道:“太子若是不行,父亲为何不换个人呢?” 这个太子属实窝囊了。 宇文铎扫了他一眼,“太子再不行也比旁人多一个身份,后宫最起码还有皇后,此事他都说出来了,闹得人尽皆知了,本相自然是不好拒绝的,换个人,可没有太子好拿捏。” 毕竟太子的生母,乃是他宇文铎玩腻了的女人,自然是比较有用的,皇后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的。 皇上膝下的那些个皇子,要么是断袖的,要么就是醉心诗词歌赋的,既没有用,也对付不了襄王。 不过还在襄王和晋文帝的关系并不好,要不然的话还真是他最为头疼的一件事情呢! 第五百三十一章 坐山观虎斗 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够掌控得住,又有势力能够帮助到自己的,而不是完全废物的。 李殊虽然愚蠢,但也不是全无用处的,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将其留着的了。 “父亲真要和那些人讨论学术?”宇文延微微拢了拢眉头,不解的看向父亲。 宇文铎冷笑一声,斜睨了一眼身后的罪犯,慢悠悠的擦了擦手掌,“老夫那会什么学术,倒是会些杀伐之术,既然要讨论,那就讨论。” “你最近给老夫安稳一点,少去和那个质子撞上,那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宇文铎还不忘叮嘱。 宇文延有些不明白了,“既然如此,父亲为何不直接把人给杀了呢?如此永诀后患岂不是更好?” 左右不过是敌国的一枚弃子罢了,又何须留着呢? “你以为他一直撑到现在凭的是什么?”宇文铎冷笑一声,甩了甩衣袖,“这个太子可不简单,如今皇上护着他,若是贸然出手可不大好,等解决了襄王,自然他也就活不长了,急什么……” 他有的是时间和这些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东西慢慢的玩,一个李拓也想和他抗衡,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见状宇文延也不好再忤逆父亲了,只是心中对于那个公孙行止一直都怀有仇意的,一想到自己受到的那个奇耻大辱就心中愤愤不平。 宇文铎答应了讨论学术乃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晋文帝除了诧异之外,还有些佩服那个公孙行止了,这个人可不简单啊!自从来到晋阳之后,就三番两次的让太子碰壁不说,宇文延也在他的手上栽跟头了,如今他倒是很期待宇文铎到底会不会在他的身上栽跟头呢? 徐公公小心翼翼的从外头走了进来,摆摆手让旁边伺候的太监宫女都下去了,这才低声道:“陛下。” “如何了?”晋文帝放下了手中批改了一般的奏折抬起头来问道。 徐公公笑了笑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本折子递了过去,“陛下放心,一切都按计划行事的,这些日子皇后确实安分了不少,没做什么事情,这个太子确实有两把刷子,不仅给襄王殿下赚了不少的银钱,更是为襄王解决了不少的麻烦,确实是个人才,那日他在酒楼说出的那一番话影响力很大,如今金城的不少文人学子都对其追捧。” 晋文帝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满是疑惑的道:“这个公孙行止和传言中的一点也不像,这般的才干如何甘之如饴的在商洽被软禁多年呢?” 这样的人不像是会忍气吞声的,就像李殊踹了她一脚,她就直接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时间掐得一点也不差,这样的心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来做一个质子呢? 徐公公也觉得奇怪,苦恼的皱了皱眉头,“听说是因为当时商洽的文武百官用黎民百姓来胁迫的,这太子虽然有名无实,却也是个爱民如子的储君,怕是觉得若是不来的话,会背上千古骂名,这才不得不来。” 当然了这也只是他的猜测罢了,至于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也不知道。 晋文帝有些刮目相看的扫了他一眼,“徐公公,朕倒是没发现,你最近倒是越发的精明了,这也被你看出来了。” “皇上抬举了,奴才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徐公公受宠若惊的谦虚道。 晋文帝摇了摇头,“你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毕竟……朕也觉得确实如此,这个公孙行止确实有爱惜百姓的心,如若不然的话也不会说出那么一番话来了,他帮襄王,还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宇文铎滥杀无辜。” 不过此人这般怜悯的心,终有一日也会被反噬的。 他有着怜悯的心,却没有雷霆手段。 徐公公默言,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就退下了。 而此时的椒房殿内,皇后章氏正在练着已经生疏了的舞步,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毕竟皇后本就是舞姬出生的,闲暇的时候就喜欢练练舞蹈,可毕竟上了年纪,早就没了年轻时的姿态和美感,不过就是用来聊以**的一些娱乐罢了。 皇上也是一年半载的难得来几次。 就连太子对于自己的这个生母也不怎么尊重,无非就是因着对自己生母的出生很是介怀罢了!所以母子二人并不怎么亲近。 “娘娘……”绿萝捧着一个托盘款款走来,朝着不远处正在旋转的皇后轻声唤道:“这是丞相让人送来的,您要不要看看?” 绿萝心中对于这个丞相是极其不喜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前来都是把皇后娘娘置于危险当中的,从未考虑过娘娘的处境,太子殿下也是如此,和丞相走得越近,殊不知是害了皇后娘娘。 章如言闻言停了下来,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比起后宫那些个已经风烛残年的女人而言,其实皇后算得上保养很好了,如今也是风韵犹存的,不比别的娘娘差。 只是皇后性子薄凉,谁也不待见,也不屑去争宠,除了丞相给娘娘送来一些东西的时候,娘娘便会梳妆打扮的去皇上的太和殿。 章如言慢吞吞的走了过去,从她的手中撩开了托盘上盖着的一些物品,直到看见藏在其中的一个小水晶球,一打开里面就放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她笑了笑,薄凉的眸子里面有了些自嘲,“绿萝,给本宫梳妆,去御书房找皇上。” 绿萝心疼的看着她,“娘娘……” “绿萝,听话!要不然会死的。”章如言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分明很温和,却让人觉得有些凄凉。 诺大的宫殿,金碧辉煌,谁都觉得她章如言是养尊处优,一国之母,只有绿萝知道,娘娘不过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交易品,随时都可以被扼杀掉的。 她只好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转身将托盘放下,开始着手给她梳妆描眉。 …… 月上柳梢头,庭院深深,那开在墙角的百合花摇曳着枝干,大朵大朵的花瓣过于厚重了,以至于将树枝都压得有些弯了,月色落在上头有些发光,忽来了一阵风吹得荷花池内的荷花和其呼应。 竹帘垂下的水榭内,湖面波光粼粼,水波荡漾,四四方方的案几前坐着个极具风雅之人。 左迁站在水榭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王爷的举动,今夜的王爷有些不一样。 着一袭白袍,衣袂飘飘,不似平日的那般威严肃穆,倒是多了几分儒雅风流的韵味,有些……有些像书生似的。 “左迁,你说真有人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李拓执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倏忽间突然问起。 外面的左迁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思索了片刻之后这才不大确定的道:“或许有……” 毕竟民间的那些个话本子上可没少杜撰这些事情,总不能都是无中生有的吧? 李拓笑了笑,“这个孟妤为了公孙行止做到这般地步,图什么?” 人总该有些目的吧? 左迁有些犯难了,抓了抓脑袋道:“这个孟姑娘和王妃有点像……” 李拓一愣,眯了眯眼斜睨了他一下,却没有反驳。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倒也没错。 李拓向来没注意到孙颜宁为他的付出,只是理所应当的觉得夫妻之间本就该如此,女子本就该如此的不是么? “你觉得本王对王妃不好?”须臾之后他反问了一句。 左迁为难的道:“王爷,您对王妃没话说,只是王妃要的是情,而您给却只是相敬如宾。” “你懂得还挺多。”李拓阴恻恻的白了他一眼。 左迁哑口无言:“……” 这还真不是他懂得多,完完全全就是因为府邸的那些个丫鬟婆子总是在讨论这件事情,所以他就听得多了,也就记住了。 李拓捏了捏眉心,“下去吧!本王想静静。” 他还得操心过几日丞相府讨论学术一事,孟妤的这一番作为他自然是不赞同的,可当务之急也只有这一个机会了,除此之外想要进入丞相府谈何容易? 夜深,约莫着丑时李拓这才起身回了房。 而公孙行止将左忽烈杀了的消息传到邵安之后掀起了惊涛骇浪,公孙长堰气得当场吐血晕了过去,而公孙离则是笑了笑,很是满意这个结果。 公孙行止闹得动静越大,邵安的压力就会越大,这些狗东西就会越害怕,他倒是要看看公孙行止能把这些人逼到那一步呢! 第五百三十二章 收服三军 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他都觉得是意料之中的,公孙行止本就不是旁人认为的那般无能,正如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他单纯无害一般! “啧!”公孙离嘴角微微扯了扯,笑得不怀好意,“照你这么说的话,父皇活不了太久了?” 肖槕讨好的笑着谄媚道:“是的,皇上的身子如今越发的糟糕了,殿下有何打算?” 打算? 公孙离眯了眯眼,盘腿坐在蒲团上,以手托住下颚,不明所以的看向他,“那你觉得本殿下应该有什么打算呢?” 肖槕闻言越发的起劲了,一副为他肝脑涂地的样子,“殿下应该乘胜追击才行,如今六王爷的身体也不好,殿下才该是商洽的君主。” 少年一袭白衣如雪,可楞是瞧不出从前的那般纯真来,恰恰相反让人觉得是一个披着羊皮的恶狼,他盯着面前的人瞧了许久,这才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你说的很有道理,你先回去吧!好好盯着父皇的一举一动,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告诉本殿就是,明白了?” 肖槕点头哈腰的应了下去,这才屁颠屁颠的离开的。 他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个五皇子绝非等闲之辈,能够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人,尤其是一般人呢!等待着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肖槕前脚刚刚离开,小金子就走了进来,长信宫的宫女太监并不多,大部分都在姜茗那边了,而殿下这边都是他在伺候着。 小金子走上前去低声询问道:“殿下可是要做些什么?” “如今左忽烈死了,父皇就相当于断了一臂,朝中也就还有一个刘太尉苦苦支撑着了,你说如今的百官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肯定是在担心冀州的那些乱臣贼子杀到邵安来的吧?”公孙离笑得邪气,手指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面,阴恻恻的道:“父皇如今已经没有可用之人了,老六那个破身体那里撑得住,他以为换了一颗心脏,就当真能够长命百岁了么?殊不知这天底下哪有不漏风的墙壁呢?” 小金子表情凝重的道:“那殿下是打算继续按兵不动?” 公孙离敲打的手指停了下来,那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阴戾,“不!这一次本殿下要让他们都趴着,本殿才是这掌局之人。” 而他们都该是棋子,任由他来下。 这商洽,这天下,他都要尽收囊中。 “房云翼最近在做些什么?”他问道。 小金子老老实实的回道:“这些日子房大人除了上早朝之外就是和朝中的一些官员赴宴,都是关于立储之事,不过房大人的态度不是很明确,不知道他究竟打算站在哪一方。” 公孙离若有所思的蹙眉,房云翼这个人毕竟和孟妤有过交道,还和公孙行止有过往来,他不是很信得过。 若不是看在那封信上的话,公孙离早就把人给杀了。 孟妤早就料到公孙离必然会永诀后患的,如今以他的能力,想要杀一个朝臣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他想,公孙瑾也活不下去的,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他还得利用这些棋子,将自己的障碍给铲除了,站在后面指点江山。 沉默了一瞬,他这才道:“让他入宫。” 这是他唯一能给小豆芽让步的一点了,若是房云翼忠心耿耿的话,他自然不会下杀手的,可若是房云翼心怀二心的话,那他也没有必要留着人在身边了。 小金子闻言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就出了宫。 如今宫中乱成一团,多少妃嫔,公主无不是战战兢兢的,尤其是皇帝三天两头的就病倒,这身子骨眼瞅着就要交代了,她们自然是要想一条合适的出路的,所以都自顾无暇了,自然是没有功夫关心其他的事情了。 而晋阳那边迟迟没再有其他的消息传来,公孙离却不担心,他知道,小豆芽的聪明才智,足够支撑她在晋阳好好的活下去,至少能够等到他君临天下。 …… 六月过半,时不时的有一些风声响起。 冀州打响的第一战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没有回头路了,如今萧纪两家已经算是臭名昭着了,可是这些年在公孙长堰统治下的商洽早就怨声载道了,从而他们得到了百姓的支持,走得也相对于而言比较的平坦。 解决了冀州的事情之后,公孙行止并没有很快就离开,而是准备把这边的几万大军给收服了这才前往青州的。 青州这一战是要真刀真枪的,这边早已经乱成一团,青州不可能没有提防的,所以这些人必须要忠心耿耿才行。 空荡荡的旷野上,男人一袭青衫儒雅至极,那眉眼漂亮得不似男儿,倒像是个养在庭院的病弱公子,偏生他手执一柄泛着微微寒气的铁剑,沐浴在阳光下,定定的瞧着众人,微风衣服而过,吹得他衣袂飘飘,楞是叫人下不去手。 这哪像是能够统领三军的人?分明就是一个谪仙下凡云游的。 “太子当真要与我等交手?”说话的乃是左忽烈的属下陈皮,长得五大三粗的,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将犀利的眼神都给挡了不少,声音很是洪亮,身长七尺多高,人倒是正值,只是过于固执,所以直到现在都未曾真正的降伏,若是被他国擒住了,怕是早就挥剑自刎了。 此番一身薄薄的布衣,有些袒露了,虽然壮实可都是实打实的力量,手里面握着一柄玄铁打造的大刀,吆喝着朝公孙行止喊道。 公孙行止扫了他一眼,“既然不服,那本宫只能让你们服,本宫若输了,你便带着他们回商洽,本宫要是赢了,从今以后誓死效忠本宫。” 陈平眉头一皱,略加思索了片刻,“既然如此,那么太子殿下,属下就得罪了,若太子殿下输了,我等回到商洽也绝不提太子殿下半句。” “好。” 而身后观战的几人却是面色各异的,萧阁老担忧得好像是自个亲儿子一般,看得一旁的萧泊文有些不忍直视的扭过头去,无奈的提醒道:“爹,您悠着点,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太子殿下才是您亲儿子呢!” 萧阁老没好气的一脚踹过去,“皮痒了是吧?” 萧泊文眼疾手快的就躲过去了,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继而正儿八经的开始观战。 对于太子的真实武艺他其实也挺好奇的,总觉得殿下并没有露出真正的势力来。 “这陈平颇有些本事,浑身都是力量,内功也深厚,虽然是左忽烈的部下,却脾气死倔,很少听人差遣的,左忽烈和他也至多打成平手。” 就在众人看得目不转睛的时候,旁边的纪子瞻走出来解说。 萧泊文悠哉游哉的摇晃着手里面的扇子,侧目看去,“你对此人很熟?” “并不熟,只是他年轻的时候和父亲交过手,输过一次,父亲不想搭理他,而他就常去家门口骂骂咧咧的,所以印象深刻罢了!”纪子瞻神情复杂的啧了一声。 这陈将军还真是百年不变啊!十多年过去了,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 要让他听话,唯命是从,唯一的法子就是打赢了他才行。 “那后来呢?纪老将军和他交手了?”萧阁老也有些好奇,他怎地没有听过这档子事情? 纪子瞻一想起这件事情就头疼,无奈的扶额道:“父亲说赢他实属侥幸,若是再交手并没有把握,为了颜面问题,所以一直未曾答应,直到后来此事就无疾而终了。” 萧阁老:“……” 萧泊文:“……” 唯独高栾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战况。 不少人高呼着。 二人你来我往间已经打了数十招,可很明显殿下一直在让着对方的,想来也是为了让对方输得不那么难看罢了。 然而就在下一瞬,陈平的大刀伴随着身后的阳光挥了下来,公孙行止眯了眯眼侧身躲过去,一掌击在了他的左肩上,手里面的剑甚至都没怎么用过。 巨大的冲击楞是让陈平踉跄了好几下这才站稳的,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胸腔内一股热流正在窜动,而那些观战的士兵皆是面面相觑,一时间摸不清楚到底是谁赢了。 陈平神色复杂的压下那一股热流,将手中的大刀一丢,心悦诚服的走了过去,腰间的腰带一甩,掷地有声的道:“某将心服口服,从今以后陈平为殿下马首是瞻,肝脑涂地。” 第五百三十三章 同舟共济,为何不信 几万大军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他的脚下,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身后的众人并不觉得惊讶。 萧泊文扫了一眼旁边的纪子瞻脑子一热的来了一句,“纪兄若是和殿下交手,可有把握获胜?” 纪子瞻摇了摇头,笑道:“人都有弱点的,可像殿下这样的人,萧兄觉得他的弱点是什么?” 萧泊文嘴角轻轻的扯了一下,这个问题一目了然,而且很致命。 任凭世人去挖空心思也绝对想不到,这样一个被困于东宫数十载,本该被折去羽翼的人,这般的出人意料,君子六艺也好,帝王之才也罢,他身上都汇聚了,正如孟姑娘说得那样,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是天下共主,而不是寄人篱下。 他的优秀,唯有一个人一清二楚。 众人散去,陈平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也并非是他多么的识时务,乃是因着如今的局势所迫,来时就已经看得明白了,他乃是习武之人,又常年领兵在外,如何不清楚呢!这一战皇上几乎就是折去了一半的羽翼,那里还敢轻举妄动呢? 他们归降也不过是顺应局势罢了,也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身后的几万将士。 在战场上输了的士兵也好,将领也罢,一旦回去都会被猜忌的,皇上绝对不会善待他们的,既然如此那何不借助太子殿下给的这一个台阶下去呢? 陈平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复杂多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身后的一个士兵走上来,“将军,咱们当真要归顺太子他们?造反么?” “太子本就是储君,乃是先皇的骨血,何来的造反?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罢了!”陈平厉声呵斥道:“从今以后太子的话就是本将军的话,一切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是!” 身后的几万大军异口同声的道,宏亮的声音响彻云霄。 公孙行止侧目看去,笑了笑也没说些什么。 “殿下好武艺!”纪子瞻无比佩服的拱了拱手。 “安排下去,都一视同仁,不得有误!”公孙行止点了点头。 “是!”纪子瞻不敢耽误,当即就去照办了。 萧阁老赞许的看着他,恭恭敬敬的道:“殿下圣明,老夫佩服!” 这十多年啊! 他压根不敢相信,太子能够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能够有如今的臣服和谋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本就该是天上月,遨游九天的龙。 这样的君王,他萧长啸心甘情愿为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阁老严重了,本宫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公孙行止谦虚的微微颔首。 萧阁老闻言也没在继续吹捧,几人一道走出了营地。 萧阁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老三说,太后的那半块虎符在殿下的手中?” 公孙行止一愣,点了点头,“是。” “既然如此,殿下为何不直接把虎符拿出来呢?如此一来我等也不必如此煞费苦心了。”萧阁老情绪有些激动的道。 闻言,公孙行止笑了笑,眼底的温度逐渐的冷却了下来。 他道:“萧阁老,您当真觉得虎符真的有用么?” 他试过的,没用。 当年宫变的时候,那些人都是只认人,不认物的。 所谓的虎符不过是大战过后,尘埃落定了,用来给那群人一个台阶下的物品罢了,最终不过是一个死物。 听了这话,萧阁老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惭愧的低下头去。 而公孙行止没有说的是,那半块虎符他给了孟妤,危急时刻还能护她一命,最起码晋文帝不会动她。 …… 六月眼瞅大半了,原先说好的是月半,可是因为皇上知道了此时,时间往后延迟了。 而金城因为一场学术问题而闹得沸沸扬扬的,可谓是空前绝后了。 宇文铎有才华大家都是知道一些的,可那人向来没有人敢去招惹的,究竟这个宇文丞相有多少能耐那也是传闻,如今总算是能够亲眼目睹了,可不就是好事么? 对此还有不少人下赌注呢! 七叶将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孟妤却只是笑了笑,继续给自己种植的蔬菜浇水,她倒是不慌不忙。 且不说她穿越之前就已经是读了二十多年书的人了,哪怕是毕业之后也从未耽误过,穿越之后遇见了公孙行止,他也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她那一年学了不少的东西,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 宇文铎小看了她,可她不会小看宇文铎的。 这是对对手最基本的尊重了,在此之前她也已经拜托沈廓查过了的,宇文铎确实有两把刷子,只是后来跟着皇上南征北战的,渐渐的就让人都给忘记了,他的文采,只记得他杀伐果决,冷血无情,残暴的这些名声了。 才学和人品终究还是人品最为让人印象深刻。 “七叶!你也去下注吧!可以赢些零用钱,咱们还要在此处待许久呢!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孟妤思考了片刻之后,扭过头来对着正在滔滔不绝的小丫头道。 她确实没什么钱,也没法给两个小丫头买喜欢的东西。 七叶停了下来,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却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些闷闷不乐,“奴婢不需要钱财,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奴婢跟着公子挺好的……” “你想什么呢?”孟妤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我没觉得自己委屈了你们,我是觉得有便宜为何不占,白送的钱财为何不收,这样好的机会可不多!” “确实不多,那你打算押谁赢呢?” 二人正讨论着呢!身后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来。 沈廓眉眼含笑的看着她们二人,和李拓肩并肩的站在廊檐下,阳光有些刺眼,导致视线不是很好,二人逆着光走到了菜棚外。 孟妤失笑的道:“背后偷听属实不道德了二位。” “是你太入迷了,未曾注意到我和王爷罢了!”沈廓温和的弯了弯眼。 李拓扫了一眼她种的东西,“你的速度倒是比百姓们的还要快。” “她们种的是大工程,而我只是一小片,自然比较上心,”孟妤缓缓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泥土,“这事还得多亏王爷了。” “你不是说民以食为天么?本王不过是举手之劳,何来的感谢?”李拓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这人干什么都分得很清楚,并不喜欢欠别人的。 她笑了笑:“那也要谢谢王爷的深明大义才行,一般的王孙贵族可不会做这些事情。” 孟妤转过头和七叶交代了几句,招呼着二人往水榭处而去,那地方阴凉,这样的天气再适合不过了。 很快凉月就端着一些茶点过来了,三人盘腿坐下,面面相觑。 李拓重复着刚刚才的话题,“你打算押谁赢?” “当然是押自己。”孟妤轻描淡写的道:“总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吧?” “你这话可就错了,如今各个赌坊押你的人可不少,孟妤,金城的不少学子可都非常看好你。”沈廓莞尔一笑。 他们这一路走来,耳畔无不是关于明日宴会的事情,上到七老八十的老人,下到稚童,对于此事都非常的关注。 晋阳是一个心胸宽阔的国家,民风比较的开放不说,而且最重要的是很有求学好问的精神,懂得礼贤下士,三顾茅庐,所以对于明日之事自然是非常的在意的。 晋阳的教育水平平均在商洽的人之上,就连杀猪放羊的也能朗诵几首打油诗。 面对二人的这番话,孟妤有些哭笑不得,“他们就不怕输。” “你若是输了,整个襄王府可就一贫如洗了。”李拓淡定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在手中摇晃了一下,确定不是她泡的之后,这才小酌一杯。 孟妤:“……” 沈廓点了点头,“在下可也下了不少的赌注。” “你们都不怕输?这么相信我?”孟妤糊涂了,她就算是打官司也不敢自信满满的说自己能赢啊!元本还有些信心的,毕竟文化隔了数千年,可如今被这些人这么一搞,她反而没有信心了。 “同舟共济,为何不信?”李拓抬了抬眼帘,一本正经的道。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不是花中偏爱菊 她笑了笑,满是无奈的神情。 七叶看得有些楞了,忍不住的道:“公子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呢!” 孟妤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呐呐道:“是么?” 她脸皮薄,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沈廓忽的失笑,眼底闪过一抹宠溺的神情,转瞬即逝。 李拓扫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二人待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李拓借故离开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李拓一走,沈廓就有些不自在了,别扭的道。 孟妤看了一眼窗外,今日的天气确实不错,她都宅在屋内这么久了,也确实应该出去走走,放松放松的。 她点了点头,“好,我去换身衣物。” “去我府上不必,”沈廓一把拽住了她,脱口而出,片刻之后察觉到有些失礼,急急忙忙的解释,“请你去做客。” 孟妤迟疑了一瞬,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听楚韩州说,沈廓没什么朋友,为数不多的也就是襄王了,因为他身份的原因世家子弟大多不愿意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打交道,而且还是沈家都不愿意承认的。 沈廓的上面还有着兄长的,只是那些人没有他出类拔萃罢了,倒是占据了他不少的功名,然而沈廓不在意,久而久之的就让沈家的人都觉得他很好欺负。 孟妤对他一次出手,他就对其视为至交好友了,这样的人…… 二人离开了质子府,孟妤着一袭绛紫色的衣衫,虽然身量矮小,但也让人觉得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只是站在高大的沈廓身边就显得有些矮小了。 “你……你在商洽有朋友么?”马车里面,沈廓有些不安的搓着手,手掌心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他看向孟妤随意的扯了一个话题。 孟妤想了想,点了点头,“有,不多。” “哦……” 沈廓抿了抿嘴,一双手都不知道往那里放,也不敢直面对面的人,只要对上这一双眼睛,他就会想到她女装的模样,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加快。 孟妤古怪的眨了眨眼睛打量他,“沈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啊?” “啊?”他呆呆的抬起头来,显得有些无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想你来晋阳许久了,也没怎么去过别人的府邸,我的府邸平时也没什么人,就想着你明日要和那么多的人唇枪舌剑的,所以想让你放松放松。” 孟妤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没有,我们是朋友么……”他笑了笑,有些傻傻的。 “王爷为何……”而在他们的马车离开之后,一棵大树下走出来了两个人,左迁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家的王爷。 王爷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为何非要帮着沈公子呢? 李拓负手而立,吹风吹起他的衣摆,漫不经心的道:“言和不是一个会争取的人,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姑娘,总要给他一些机会的。” 左迁嘴角抽搐了一下,“您这是让沈公子去挖商洽太子的墙角?” 这事情或多或少有些不人道了。 李拓横了他一眼,“本王何时做过这件事情,不过是让他们多些时间相处罢了。” “可是王爷,”左迁跟着他的步伐走入了人潮当中,“您不觉得,若是孟姑娘移情别恋的话,这样的女子,值得沈公子喜欢么?” 李拓蹙眉,没说话,心情有些复杂,亦有些不悦。 “况且,属下觉得,您似乎对孟姑娘也挺上心的!”左迁一下子没控制住,口无遮拦的就拓宽就脱口而出了。 李拓愤然,“一派胡言!” 随后拂袖而去。 …… 沈廓的府邸离质子府不近,坐马车也花了两刻钟的时间。 一路上倒是听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大多是关于明日宴会的事情。 二人下了马车之后,沈廓就带着人往府内而去了。 “这个季节有菊花?”廊檐下一望无际的都是一些奇花异草,她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就瞥见了那被百花给遮掩的一簇菊花。 旁边的管家解释道:“太子有所不知,这是稀有物种,将军行军的时候带来的,娇气着呢!” “本以为它活不成的,可没想到倒是生命力顽强。”沈廓羞涩的挠了挠头。 孟妤抬眼看他,“我能看看么?” “你喜欢菊花?”沈廓道。 她嗯了一声,“因为一句诗喜欢上的。” “什么?”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见百花杀。” 分明只是随口一说的,可却让在场的人都颇为震惊。 孟妤穿越之后在东宫有研究过,这个朝代在历史上是不存在的,抑或是时空发生了混乱,交错的两个空间,一个存在于历史上,一个则是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不会出现在历史上,却又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过的。 她所说的诗,他们自然是未曾听过的。 二人漫步到了沈廓的书房,这地方倒是幽静,却不似旁人那般两旁种满了翠竹,而是以一些随处可见的矮小树丛给装扮的。 “这里你可以放松,做你自己,不会有人知道的。”沈廓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所以安抚道。 他的府邸没有皇上的人,也没有太子的人,所以她都可以放心的。 尤其是书房,乃是私人境地,更加不可能有别的人。 孟妤闻言松了一口气,“抱歉,我不得不小心翼翼。” “我懂,我们是朋友,我不会出卖你的。”沈廓信誓旦旦的道。 可她却只是笑笑,这话听听就好了,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迟早都会兵戎相见的。 她不敢允诺些什么。 楚府。 金城内闹得风风雨雨的,楚韩州自然也是知道了的,可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看管着自己的那个妹妹,无暇顾及此事,好不容易抽空了,外头居然已经弄成这样了,他不由得有些担忧寻到了襄王府去。 李拓见到他捏了捏眉心,“依你看她是在以卵击石?” “王爷,在下知道你信她,她确实也有些本事,可是宇文铎并非是省油的灯,不过是一场学术罢了,咱们能得到些什么?还是她觉得就简简单单的让宇文铎受些耻辱,对对方就能羞愤自杀么?”楚韩州沉声道,“她想潜入丞相府谈何容易,万一打草惊蛇……” 这个想法未免有些太痴人说梦了,他不赞同的。 李拓掀了掀眼皮子,将面前的卷宗卷了起来,反问道:“韩州,你觉得公孙行止会让她独自一个人待在晋阳么?” 楚韩州挑眉有些不明白。 李拓嗤笑一声,“公孙行止那么在乎她,怎会让她独自身在敌营呢?更何况她也不傻,她比你我想像的都要聪明,孟妤这个人不管是手段也好,能力也罢,都不在你之下,她从来到晋阳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她需要本王,自然会本王扫清障碍的,若是她败了,父皇出兵商洽,到时候公孙行止就是被人两面夹击了,你觉得她敢输么?” “就算打草惊蛇,宇文铎知道了些什么,可人并非是咱们的人,乃是商洽的人,到时候他也会认为是商洽的人想要来刺杀他罢了,告到父皇那里去,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于她可没什么好处。” 所以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她是不敢赌的,也绝不敢铤而走险的下这一步棋。 此女子,聪明绝顶,并非姑娘家家的小聪明。 楚韩州沉默下来,眼神定定的瞧着他,一时间有些一筹莫展,他运筹帷幄多年,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女子,每一步都出人意料,却又理所当然,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同时,又对结果深感诧异。 “是在下多心了。”楚韩州自行惭愧的拱了拱手。 李拓却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宽慰道:“韩州,她想活命,想护住商洽,护住公孙行止,我们之间的利益并不冲突,你没必要与她过不去。” “王爷……在下并非是有意与她如此的,”楚韩州有些羞愤,难以启齿的道:“只是娇娇她……” 李拓这才想起这桩事情来,楚娇娇可谓是对孟妤一见钟情了,小姑娘性子刚烈,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孟妤的身份也不宜告诉太多的人知道,他这才一直对孟妤心存芥蒂的。 “管好她,莫要让她给孟妤寻烦恼,免得最后空欢喜一场。”李拓只能无奈的道。 楚韩州拱了拱手,“在下明白。” 然而离开的时候却是头都大了,他那个妹妹平日里面就被她骄纵了,那里听得进去呢! “王爷!” 楚韩州前脚刚刚离开,孙颜宁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她很听许嬷嬷的话,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许嬷嬷出的主意还是管用的,自从那一夜之后,襄王对于她的态度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少了些相敬如宾,更多的是带着些欲望了。 李拓抬眼瞧她,“本王不是说过,这些东西不劳你操心的么?” “妾身只是随手送来了,”孙颜宁莞尔一笑的把东西推过去,如今她的装扮也比从前鲜艳了不少,可还是温温柔柔的。 李拓嗯了一声,“放下吧!” “妾身刚刚听到,王爷和楚大人说起一个叫孟妤的姑娘?”孙颜宁双手揉着绢帕,小心翼翼的询问。 她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王爷这般的夸赞一个姑娘。 李拓也没有隐瞒,“言和喜欢的一个姑娘,这些事情你就且当没听见便是。” 孙颜宁欠了欠身,没敢再多问些什么,怯生生的退下了。 而在沈廓的府邸待到日落西山,孟妤这才离开的,二人也算是相谈甚欢了,正如七叶所说的,她从未笑得这么灿烂过。 灯火阑珊,圆月高高悬挂在苍穹,夜深人静时迎来了一场悄无声息的较量,江玉独自一个人潜入质子府,烛火摇曳,外头蛙声一片,将屋内人的声音给盖住了不少。 第535章 只能赢,不能输 旭日东升,鸡犬相闻,是个极其不错的天气。 房门拉开的那一瞬,屋内走出来一翩翩少年,身后跟着两个模样清秀的少女,一袭紫衣敛尽世间风华,一时间让人有些移不开眼,那眉梢间比以往多了几分的英气,细细瞧去那腰间多了一枚吊坠,小巧玲珑,不似男子佩戴之物,倒像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 不过晋阳的人并没有那么的封建,所以也只是多看了几眼,待到人走远了一群老婆子这才挤在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这太子莫不是有了心仪之人不成?” “该不会是那楚大人家的妹子吧?”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婆子多嘴了一句。 毕竟先前的时候,她可是瞧见了的,那楚家小姐飞檐走壁的潜入质子府,随后在这个质子的屋内带了许久呢!鬼晓得这二人之间究竟有没有发生些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旁边的几人也立刻来了劲,不由得追问了起来。 “太子殿下!” 孟妤刚刚走出质子府,就有人迎面而来,少年高高的骑在骏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极为不屑,甚至有些轻蔑,讥讽的笑道:“今日可要好好把握啊!父皇如此的看重你,莫要让人失望啊!” “十一殿下,”孟妤眉梢一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可曾听过,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她这话云里雾里的,属实让李沧有些不明白,蹙了蹙眉头还没来得及继续冷嘲热讽呢!人就已经直接无视他上了马车内。 李沧一鞭子抽在了旁边的大树上,冷嗤一声,“一个质子,也敢猖狂。” “殿下,咱们还是先去丞相府吧!太子殿下还等着呢!”身后的护卫立刻骑着马上前来提醒。 李沧哼了一声,少年小小年纪却一身的戾气,性子也狠辣,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李沧从小就是李殊的跟班,所以学得有模有样的,甚至比起李殊还要胜三分。 望着马匹从自己眼前而过,孟妤掀开帘子和他的眼神对上,李沧看她的眼神带着浓烈的杀气,像是恨不得给碾碎了一般。 杀气太重了。 “公子,此人可不是什么好人,”身后的七叶自然是也注意到这一点的了小声嘀咕着,“听说这个十一皇子的母妃乃是个将门虎女呢!” “将门虎女教出这样一个嗜血成性的少年,七叶你觉得是福还是祸?”孟妤默默的放下了帘子,极为平静的反问了一句。 看着这个李沧她觉得有些和公孙离与公孙则相像,但又不像。 李沧虽然嗜血,可至少是全心全意的帮助自己的这个兄长的,但是公孙离不一样,公孙则在他的眼中就是一枚棋子罢了。 当棋子没了作用之后,那就该丢弃,扼杀。 七叶闻言没再多说些什么。 随着马车的颠簸,一路上不少人都围观在路的两边,大家都在翘首以盼,心中很是激动。 彼时的丞相府已经是另外一番的景象了,空前绝后的热闹,大多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学子,学士,以及文官,今日的盛装恐怕会记载在晋阳的史册上,百年之后还会被人津津乐道。 这也是古往今来质子从未有过的情况,历朝历代还没有哪一个质子能够有这般的本事与待遇呢!哪一个不是卑躬屈膝,低三下四的寄人篱下。 而随着马车前往丞相府的路上,一群信鸽飞入了皇宫内。 徐公公站在阁楼上逮住了一只,急急忙忙的就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了。 此时的晋文帝也整装待发了,如此场景他又怎会错过呢? “陛下!”徐公公屁颠屁颠的走了进来,跑得太快了,差点一个踉跄摔了过去。 晋文帝扫了他一眼,“徐公公,一把年纪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 徐公公憨厚的笑了笑,“老奴急着给陛下回消息呢!公孙太子已经前往丞相府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晋文帝点了点头,“是该出发了,朕要看看这个公孙行止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奴才遵旨!”徐公公甩了甩佛尘,屁颠屁颠的就跟着晋文帝一块离开。 孟妤是辰时一刻赶到丞相府的,此时已经人满为患了,诺大的丞相府御花园内,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一切,下人丫鬟忙得热火朝天的,不断的端着点心和茶水送去。 她的到来让原本还吵闹的气氛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放眼望去,只瞧见少年衣袂飘飘,举止儒雅,一袭紫衣将在场的无数青年才俊都给压了过去。 正如那贪恋男色的梵樱公主所说的,这个商洽太子若是和别人比姿色的话,绝对是首屈一指的,直到后来他越发的让人惊艳,这才让人刮目相看的。 “太子殿下还真是叫人好等啊!”宇文铎一眼就瞧见了他,似笑非笑的迎上前去,敷衍的拱了拱手道。 “是本宫的不是,让大家久等了。”孟妤莞尔一笑,作揖回礼。 在场的众人立刻整齐划一的回礼。 “王爷觉得这个商洽太子真的会赢么?”李拓的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瞅着年纪约莫七老八十了,还有些咳嗽。 李拓负手而立,站在廊檐下,眯了眯狭长的眼尾,若有所思了片刻,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她会赢的。” 她也不能输,不敢输。 人群中,孟妤一抬头就瞧见了他,未了报以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她并非是自傲,从前在校园的辩论大赛她就没少惨叫,而这所谓的讨论学术,先前的时候她也询问过李拓和沈廓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晋阳有真本事的学者也无非就是那么几位,其余的倒也不必忧心。 “久闻太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那些学者一拥而上的朝着她问好。 灼灼烈日,孟妤眯了眯眼,拱手回礼,笑着回道。 今日这一战,她得胜,还得全身而退,在诸多出类拔萃的学者当中,文人骚客中,将这丞相府肮脏的面纱给掀开来。 第536章 胡闹 周旋在众人当中,她显得很是从容淡定,仿佛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一般。 李拓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身上好像有着无数的秘密一般,等待着人去揭开神秘的面纱,笼罩的那一层雾,也不知什么时候会被掀开来。 “她,当真只是商洽皇宫的一个宫女吗?”楚韩州也被震慑到了。 这个女子身上的秘密和惊喜实在是太多了,让人猝不及防。 饶是他饱读诗书二十多年,都有些望尘莫及。 “韩州,本王早就说过,她不简单!”李拓收回了视线,悠悠道。 也许,她就是能够解决父皇困境的人。 “皇上驾到!” 众人正议论纷纷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声音不适宜的响起来了。 今日乃是休沐,晋文帝一袭明黄色的便衣,虽没有龙袍的压迫感,可那一身威严的气魄依旧叫人臣服。 对于这个晋文帝,孟妤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崇拜的,且不说他当初的那些个英雄事迹,就如今能够在和宇文铎的僵持下,把整个晋阳管理得井井有条,更是让文武百官心悦诚服,这份魄力又是几个君王能够做到的呢? “参见皇上!” 就在她走神的瞬息,耳畔忽的响起振聋发聩的声音,在场的数百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孟妤反应过来之后,拱了拱手。 “都起来吧!今日朕也只是来围观的,不必多礼!”晋文帝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滞留了一瞬,大步流星的走到了主位上去。 宇文铎跟在其后,眼神中的不服狠狠地压抑住。 孟妤目不转睛的瞧着那年轻时以狠辣而名扬天下的晋文帝从自己的身侧而过,感受着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今日,注定是一个不平的日子。 …… “胡闹!”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公孙行止捏碎了手中的密函,拍案而起,嘴唇紧绷,手握成了拳,手臂上青筋蹦起,桌上的东西也随着抖了抖。 面前的高栾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殿下……”萧柏文在一旁抿了抿嘴角,为难的安抚道:“孟姑娘此举也实属无奈,若是不这般做的话,晋阳一旦发兵,殿下就是腹背受敌。” 孟妤不是傻子,做什么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尽管所作所为有些过于胆大妄为,可总归结果是好的。 除掉宇文铎一党,确实是为殿下拖延时间的最好办法! 他的眼像寒星冷月一般,扫了萧柏文一眼,“所以你们就什么都瞒着本宫?若是本宫不问,你们就打算一直让她处于危险当中?” 强大的压迫感和寒气让在场的人都跟着瑟瑟发抖,尤其是萧柏文和高栾。 这件事情他们两个早早的就知道了,而且是和房云翼。 房云翼临走之前就已经说过,这件事情不可让殿下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尽量的瞒着。 今日属实是个意外。 “殿下!”高栾眉眼低垂的硬着头皮道:“这是孟妤的意思!” 公孙行止双手狠狠地攥紧,指甲都快掐入血肉当中了,他唇色发白,瞳孔如深谭般平静无波。 许久之后这才艰涩道:“出去!” 二人对视一眼,高栾有些不放心,却还是被萧柏文给拽走了。 结果,前脚刚刚踏出房门,后面就传来了一阵砰的声音,是桌子碎裂的声响。 高栾频频回头,殿下的情绪很少如此波动的,如今但凡是涉及到孟妤的事情,殿下总是难以控制。 “行了,别担心了,殿下生会气就好了!”萧柏文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自从认识孟妤之后,他这一天天的都是在刀尖上行走。 高栾有些忧心,“殿下他……” “知道孟妤为何把你留下来嘛?就输为了让你保护殿下的,因为你是她最信任的一个人,你和她一样,但凡是涉及殿下的事情,绝不会含糊,一样冒得了风险,所以这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殿下再生气,也不会怎么样的!”萧柏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殿下生气也不过是责备他们几句罢了。 最气的是他自己。 “本宫不该把你教的这般好!”他呆呆的望着面前断成两半的桌子,呐呐道。 书房内寂静无声,唯有他的喘息声彼此起伏。 他后悔了,后悔教她诗词歌赋,让她博览群书,后悔让她留下来。 如今冀州算是平稳了,公孙长堰不敢再轻举妄动的,绍安城那边恐怕会派人来议和! 而他则是需要尽快攻陷下青州,所以腾不出手来应付晋阳。 而她,就拿自己冒险! 以命为棋,不惜为他杀出一条血路了。 他怎么可能不懂! 外头燥热的风吹动了一片片的竹林,而他低垂着头,墨发凌乱的落在胸前,整个人看上去都被一层阴霾笼罩着! 廊檐下,高栾面色沉重的抬头看云卷云舒,“你说……孟妤能赢吗?” “讲真,”萧柏文手中的折扇啪的一下合上,一本正经的道:“我对孟姑娘有信心!我总觉着她不会输!” “为何?” “因为事关殿下,她也不会让自己输!” 高栾默然下来,心中惭愧! …… 舌战群儒本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观点,论证,反驳,都是需要考验临场反应能力的,免不了一番面红耳赤的争辩。 然而到了孟妤这处,她却是出奇的冷静,沉着,有条不絮的叙述,让杂乱的争执都变得安静了不少。 而丞相府的后院,却悄无声息的发生不为人知的事情,黑色的身影自暗处流窜。 她面色冷静,扫了一眼旁边的香,温吞的开口,故意的把话题给带歪,惹得众人越发的没法淡定,从而引起一番激烈的争斗。 “如此说来,太子是觉得圣人说得话是假的了?”有个红着脸的学子站了起来,忿忿不平的甩了甩衣袖。 孟妤平静的望向他,无声的笑了笑,“圣人之所以称为圣人,并非是因为他说得都是对的,而是因为他用自己的观点做出了和观点相对应的事情来,才称为圣人的!” 第537章 破碎的身躯 “而本宫,证明了自己的观点,却未曾否定过圣人的观点何来的侮辱圣人?”她淡定从容的看着面前的人,很是不惧不畏。 如今依旧日上三竿了,而这处庭院却依旧清凉无比,宇文铎始终都是保持着沉默的态度望着在场的一幕,手却漫不经心的敲打着面前的桌子。 晋文帝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未了淡淡一笑,继续观赏着。 在场的无不是有才有德的人物,大多是很有名声的,如今被一个敌国质子这般的给打脸如何咽的下在这一口气呢? “太子德才兼备,是我等所不及的,不过太子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毕竟像太子这等养尊处优的人又未曾深陷其中,自然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空口说一些漂亮话谁不会?”一满身戾气的男子站了起来,甩了甩衣袖,冷嘲热讽,“战场上可不会有人想到太子的这些话,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的,太子这般的仁义道德也只是说给读书人听听的罢了。” 说什么众生平等,谈什么人命都是不分高贵低贱的,那都是从未深陷其中罢了。 就连佛也不敢轻易的说这样的话,无非就是说着好听罢了。 孟妤眉梢轻挑,还未曾开口呢! 坐在左下首的人宇文铎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杯中的酒都被洒出来了几分,笑声一下子就惹来了在场人的关注。 “丞相有何高见?”晋文帝饶有兴致的开口。 那男子漠然了下来,朝着二人拱了拱手。 宇文铎施施然起身,霸气十足的甩了甩玄青色的衣袍,广袖拂起一阵凉风,他目光犀利的落在了孟妤的身上。 总算是出手了么? 她微微转身,衣袖卷着一股清风,临危不乱的对向宇文铎。 难怪这个人是晋文帝都觉得头疼的一个人,确实很麻烦,如此的境地,都还能够坐怀不乱,若不是她故意把话题引到他最感兴趣的杀戮上面,今日他未必会出面。 毕竟他们打的就是车轮战,哪怕胜之不武,谁又会将如此丢人的事情传出去呢? “丞相大人有何高见?还请赐教!”她颔首,轻轻一笑。 “太子高高在上,自是没有吃过苦头的,倒是生得一副伶牙俐齿的,莫非太子上过战场不成?战场上可没有人性这东西,像太子这般养尊处优的人,自是没有见过杀人的。”宇文铎大步流星的走向她。 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气和煞气,一出现就让人觉得身陷无间地狱一般,四周都弥漫着死亡的恐惧感和气息,令人窒息。 同样是杀戮,满手鲜血,有的人是一身正气,而有的人就如同她眼前的这个人一般。 四目相对,彼此之间电光火石。 李殊是傻子,可是宇文铎不傻。 江玉的信号还未曾出现,她自是不能退缩半步的,今日的舌战群儒,说轻了乃是两国之间的学术讨论,说重了可是两国之间的荣辱,她输那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名誉问题,她赢也是会被人盯上的。 可人只有站在最顶端的时候,哪怕是受伤那也是万众瞩目的。 所以她不惧! 身高的差距并未让她输掉气势,抬头目光犹如寒夜的星辰一般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本宫是太子,受万民奉养,正如当今皇上受万民的奉养,皇上年少时杀敌无数,征战沙场,披荆斩棘,君临天下,治国有方,使得晋阳国强,却从未虐待过任何一个俘虏,任何一个投降的将领,战场上刀剑无眼,乃是公平的厮杀,杀戮过后,乃是人与人之间平等的相见,蝼蚁尚且可以偷生,人,为何不能活下去,就算是俘虏,就算是敌国士兵,也有求生的机会和选择的权利,他们也是娘生爹养的,他们也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怎地就非死不可了?这难道就是丞相大人所说的正义?所信奉的为国尽忠么?” “本宫是养尊处优,是未曾见过尸横遍野的场景,也未曾见过鲜血横流,累累白骨,因为比起战争本宫更希望天下太平,而非永无止境的杀戮,牺牲,战争是为了和平,而非杀戮!” 她情绪因为激动而攥紧了拳头,她厌恶宇文铎无视生命的态度,和滥杀无辜的作风,她拿不动武器,只能握紧手中的笔,除了和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样谩骂几句,却什么也做不了。 商洽,从不主张战争,从一开始到如今,那一刻不是晋阳在咄咄逼人,那一瞬不是晋阳在挑起战争,使得我商洽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这就是丞相大人所崇尚的武艺么? 她心中憋着着一些话,可转念一想,本想脱口而出,可顾忌太多,硬生生的给憋回去了。 在场的众人鸦雀无声。 宇文铎吹胡子瞪眼的怒视着她,拳头已经握紧了,她清楚的听见了骨头作响的声音,却始终昂首挺胸的和他对视。 在场的众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未曾找到合适的话语来反驳。 反倒是晋文帝,眉眼间黑得可怕。 李拓愁眉看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瞬间他在父皇的身上感受到杀气。 而从小他见惯了父皇那笑里藏刀的样子,如今这一副模样还是头一次瞧见,哪怕是面对宇文铎,父皇都从未有过这副姿态。 一时间李拓有些担忧。 今日的宴会,孟妤大放光彩,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则天下皆知,坏则树大招风。 “丞相大人觉得呢?”她面色不改的朝着宇文铎走近了几分,四目相对,二人之间的气氛卷着浓烈的杀气。 宇文铎眯了眯眼,哈哈大笑起来,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不愧是商洽太子,本相心服口服,哈哈哈哈!” 然而这看似和谐的一巴掌却带着内力,硬生生的让她步伐踉跄了一下,胸腔内的积血差点一下子就吐出来了,粗犷的眉梢微微蹙了蹙,这才面前的挤出一些笑容来。 “太子果然是文采斐然,叫我等心服口服啊!”不少学子也随着拍马屁,将她捧得高高的。 不过这些倒也是真话,自从这个商洽质子来到晋阳之后,却是能力出众,让人眼前一亮。 “启禀皇上,我等心悦诚服!” 伴随着众人的服输,这一场辩论赛她无疑以成功而告终。 晋文帝看向站在宴会中央的人,眯了眯眼,沉默了一瞬,这才悠悠的开口问道:“太子当真是当世奇才,如今来我晋阳做质子,当真是屈才了。” 他的这一番话耐人寻味的,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来晋文帝这话中的意思呢! 孟妤也不傻,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凡是帝王之人,对于人才都有着渴求的,若是得不到也绝不留着,因为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她甩了甩衣袖,两袖清风的立于众人前,声音清浅,“在其位谋其政,这是本宫的使命。” …… 丞相府的后院,伴随着一阵阵稀稀疏疏的人四处窜动着,江玉心中是没谱的,可按照孟妤给的路线之后,算是摸出了一些门道,绕了大半天,总算是找到一些东西了。 江玉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面前的暗门,望着眼前的一幕当场就被震慑到了。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目瞪口呆了。 这宇文铎果真是心怀不轨,早就暗藏祸心了。 “将军……”就在他走神的瞬息,外头一个暗卫突然就走了进来,神色慌张的拱手道:“有人来了,咱们得赶紧离开。” 丞相府戒备森严他们也算是领悟到了的,如今虽然找到些证据了,却不能带走,面前的这些东西都是摆放很有规律的,若是被其给发觉了,无疑是在打草惊蛇。 思极此处,江玉将暗门给关上,朝着身后的人点了点头,“走。” 于是乎众人又一次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好在有惊无险。 “噗!” 日落西山之后这场宴会这才结束的,而前脚刚刚离开丞相府,人还未曾上了马车,整个人就已经口吐鲜血了,面色瞬间就苍白了起来,整个人直接全都靠在了七叶的身上。 七叶吓得大惊失色,“公子……” “七叶,别出声,咱们走……”她努力的保持着清醒摇了摇头,江前辈还在质子府等着她,身后宇文铎的目光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她若是在这个时候倒下来了,恐怕会惹来骚乱。 宇文铎就是算准了她绝对不敢吱声的,所以才这般放肆的。 众目睽睽之下受了这样的屈辱,宇文铎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 七叶红着眼把人小心翼翼的搀扶上了马车。 “父亲,这个人……”宇文延看着一辆辆远去的马车面色铁青,小声提醒道:“父亲,这个人留不得。” 这个公孙行止,心思太重了,而且居然敢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打父亲的脸,这不是在找死么? 皎洁的月色将宇文铎那张脸照得晦暗不明的,眼神中充斥着浓烈的戾气和阴霾,冷笑着一声,悠悠道:“不过是一个黄毛小儿,老夫还未曾放在眼里。” 也就是嘴皮子厉害一些罢了! 宇文延默默的将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他对这个公孙行止的印象属实不大好,可眼下也的确只有忍一时风平浪静了。 而宇文铎之所以不动手乃是因为晋文帝,这样的人,不仅仅他想杀,晋文帝也想杀的。 伴随着马车驶出了老远之后,孟妤再也忍不住的口吐鲜血,整个人都欲言又止的,宇文铎的那一巴掌带着雄厚的内力,那一瞬间,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波动,直戳心窝子,一阵阵的抽痛,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她都是在咬牙坚持的…… “公子,公子!”七叶和凉月吓得魂飞魄散的搀扶着她,不断的唤着她。 孟妤难受得捂着胸口,气也不通顺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角挂着血迹,双手死死的攥紧。 “快点啊!”七叶急得朝着车夫喊道。 车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继续策马扬鞭的赶路。 月色婆娑,树叶斑斓。 马车好不容易赶到了质子府,二人小心翼翼的把人搀扶着下了马车,然而没走出多远,孟妤就直接跪在了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她不会武功,自然是没法去压制这些所谓的内力的,那里承受得住那一巴掌。 “公子,公子!”七叶随着她蹲下,害怕得语气里面都带了哭腔。 凉月倒是淡定的朝着门口的护卫喊了一声,“你们眼瞎了?没看见我殿下都受伤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姑娘,我们的职责是保护好质子府,至于太子受伤与我等有什么关系?” 凉月恼羞成怒,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快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沈廓隔着老远就看见这一幕了,二话不说就翻身跃下马,大步流星的奔了过去,将地上的人给打横抱起,直奔质子府内。 “七叶,快去叫大夫来!”沈廓还不忘朝着七叶吩咐道。 七叶点了点头,提着裙摆朝着大夫居住的厢房而去。 李拓姗姗来迟的也跟着进去了。 而老早就在等候着的江玉瞧见人被抱着回来当下就懵了。 孟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嗓子像是被什么人给扼住了一般,面色很是难看。 “宇文铎是不是对你动手了?”沈廓把人放在了床榻上,紧张的抓住她的胳膊,发现她气息凌乱,脉象更是上窜下动的。 她抓住沈廓的手,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晕了过去。 “孟妤,孟妤!”沈廓瞬间就白了脸。 先前在宴席间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瞧着她面色苍白的样子,气若游丝分明就是受伤了,所以这才和王爷商量极快将宴席给结束的。 果不其然,宇文铎当真下毒手了。 不仅如此,孟妤喝的茶水中也都下了些毒,虽不致命,但是摆明了就是要给她一个教训的,宇文铎这个老狐狸是打算直接废了她。 “她如何了?”李拓赶来的时候,大夫已经在把脉了,众人紧张的看向大夫。 大夫是江玉的人,他一边把脉一边松了一口气,“还好,不致命,不过这股内力得给她逼出来才行,要不然的话会给她留下后遗症的,毒不算重,老夫能解。” “只是……” “只是什么?”沈廓追问道。 “这……太子的这副身躯已经伤痕累累了,若是不好好休养的话,恐怕不大好……”大夫为难的道。 这姑娘年纪轻轻的,不过是十六岁出头,若是不好生休养,日后怕是子嗣艰难。 第538章 皇位,本王要了 今日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饶是夜色沉静也挡不住这个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播开来了。 七叶送走了大夫之后,屋内就剩下他们几人了,江玉站在窗外未曾进去,满脸担忧。 直到一阵掌风自窗户内传了出来,里面的人语气冷漠,“出来!” 江玉侧身避开,窗户已经打开了。 四目相对,七叶紧张的冲了过去,“襄王殿下,这是保护公子的人。” “你是公孙行止的人?”李拓这才收了手。 他是知道如今的质子府有商洽的人的,因着他们也老老实实的,他这才未曾干涉,却不知究竟有多少人。 面前的这人戴着厚厚的面具,双目炯炯有神,可不象是一般的暗卫。 江玉对上他,倒是颇有教养的拱了拱手,“襄王殿下久闻大名!” “眼下还是等在下给孟姑娘疗伤再说。”江玉道。 李拓侧身让开。 沈廓站在床榻前正要伸手触碰的时候,却被人给拦住了。 江玉不卑不亢的道:“沈公子,不劳大驾了。” “你能救?”沈廓倒也没有生气,而是修养极好的问道。 江玉颔首。 他自然是能救的。 屋内气氛怪异,却又莫名的和谐。 沈廓挪了挪脚步让开了一条路来。 今日之事,孟妤太过于鲁莽了,她的那些话不仅仅是把宇文铎激怒了,还有皇上! 当时皇上的面色他记忆犹新,心事沉重的和李拓一道离开了屋内,二人站在屋檐下,皎皎明月入天河银水洒了下来,落在二人的肩头,两个玉树临风的公子,正负手而立的仰望星空,各怀心事。 “言和能否求王爷一件事?” “若是本王做不到呢?”李拓侧目而视,打断了他的话。 二人相识多年,今日的变化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呢? 皇上的心思一向深沉,眼里面容不下沙子。 更不用说有着宇文铎这个前车之鉴了,怕是会做出卸磨杀驴的事情来。 “言和,你应当知晓,不管是本王也好,太子也罢,众多皇子,谁不是被父皇给掌控的,你以为本王的所作所为父皇都不知道么?他要杀谁,要留谁,岂是你我可以干涉的?”李拓似是觉得好笑一般看向他。 他话音落下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沈廓几番挣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 本就是敌对的关系,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总想着痴心妄想,试图殊途同归! 商洽那边的战事正处于高潮当中,公孙行止以一人之力对抗公孙长堰,自然是无暇分身的。 饶是晋阳有这么多的人护着她,可若是皇上想杀,孟妤又如何活得下去呢? “她越出彩,只会让父皇越发的想要除掉她!”李拓语气沉重,“本王奉劝过她。” “言和,莫要让儿女情长蒙蔽了你的双眼!” 丢下这些话,他抽身离开,徒留下沈廓一人站在屋檐下久久未曾离去。 江玉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才将她体内的内力给逼出来,人这才悠悠转醒,只是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给卸掉了一般,她双手撑在床上,面色憔悴白如纸,秀发披散下来,整个人犹如从死亡边缘走了一遭。 “江前辈……”她虚弱的开口。 江玉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孟姑娘请放心,你体内流窜的内力,老朽已经帮你逼出来了,宇文铎不敢有太大的动静的。” 孟妤点了点头,双手抓紧了被褥,一脸关怀的看向他,“为我疗伤,会不会伤害到你?” 江玉摇了摇头,“休养几日即可,姑娘不必担心。” 她颔首,嘱咐,“这件事情,不要让殿下知道。” 若是知道了,他会生气,一气之下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一步,她不可能让他前功尽弃的。 “姑娘……”江玉终是忍不住的望向她,“所为何故?” 是啊? 为什么呢? 他不过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前朝遗孤罢了,为了什么啊? 她抬起头,眼尾悄无声息的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水,嘴角噙着浅浅的笑,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这其中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江玉默然下来。 而外头的沈廓却在这时候走了进来,一袭紫衣,逆着月色而来。 …… 离开了质子府,李拓上了马车回了襄王府,今日的事情让他内心的一些想法发生了变化。 “主子,”左迁从身后追了上去,手里面握着的乃是从商洽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函,“这是近日来商洽邵安城发生的一些事情。” “嗯!”李拓停下脚步接了过去,未了又叮嘱了一句,“父皇最近有再做些什么?” “皇上近日大多是在御书房内的,偶尔会去看静妃娘娘。”左迁道。 “左迁,你说,这个皇位,本王该不该要?”李拓甩了甩衣袖,站在一棵巨大的梨树下,此时的花早已经凋谢了,枝繁叶茂的树叶挡住了大半的月光,树叶斑斓的影子落在地面上,随着风而晃动着。 左迁毕恭毕敬的站在他的身侧,拱手道:“该!” 不争是死,争也是死。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放手一搏,最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太子登基,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王爷。 身在皇家的人是没有选择的。 “太子无能,又被宇文铎所左右,若是太子登基,那么晋阳的江山社稷就会落入宇文铎之手。”左迁一板一眼的道。 到那个时候血流成河,牺牲的可都是他们李家的鲜血。 李拓站在大树的阴影下,神情难测,片刻之后这才悠悠的道:“那就护住质子府的人!她不能死。” 至少她的存在对于宇文铎而言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主子要和皇上为敌?”左迁苦思冥想了一会之后,这才不确定的试探道。 毕竟皇上今日已经对那孟姑娘起了杀心,王爷若是要将人护住的话,岂不是要和皇上为敌? 李拓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至少,过河拆桥这样的事情,本王不会做。” 父皇想要让他们二人玉石俱焚,倒是打得一手的好主意。 第539章 该终结了 孟妤受伤的事情被瞒了下来,几日之后却还是传到了晋文帝的耳朵里面。 最近朝堂上的那些老东西,哪一个不是在不断的上奏,奏折里面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和商洽质子有关的事情。 简而言之的一句话。 此人留不得。 “你也觉得朕应该杀了此人?”晋文帝放下了手中的羊毫,抬起头来。 感受着来自皇上的压迫,徐公公低垂着头,笑着模棱两可的道:“老奴哪敢议论朝政啊!” “说吧!朕恕你无罪。” 有了晋文帝的这一番话,徐公公这才敢放心大胆的道:“老奴觉得这个商洽太子确实是一个难得可贵的人才,只是很奇怪,这般人物,为何心甘情愿的前来作质子,难道他就未曾想过,自己万一死在晋阳可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么?” 那个太子他也是见过几次的,不像是逆来顺受的人,恰恰相反,他觉得那个太子是一个性格刚烈之人,断然不会轻易赴死的。 晋文帝忖量了起来,这件事情却是疑点重重,这个公孙行止浑身都是秘密,且不说与传闻相差甚远,就他到了晋阳的所作所为就让人捉摸不透了。 若说他没有野心的话,又怎地会一直想方设法的阻止晋阳出兵呢?莫不是还想着重新回到商洽去? 如今的商洽已经乱成一团了,群雄四起,诸侯蠢蠢欲动,他一个质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手指心不在焉的敲打着面前的御桌。 这漫长的过程让徐公公都有些不安了,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却见皇上剑眉蹙起,正在思考着什么,就在他以为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打算跪下的时候,皇上总算是开口了。 “宇文铎盯上了他,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那老东西怕是以为此人是朕护着的,必然会动一些歪心思的,被一个年轻人这般的当众埋汰,放眼整个晋阳还没有人敢和他宇文铎如此抗衡的,徐公公你以为呢?”晋文帝把问题抛给了他。 徐公公吓得当场就跪了下去,“皇上可别折腾老奴了。” “哈哈哈!”晋文帝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瞧你这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跟着朕这些年了,还是这般的贪生怕死啊!” 徐公公屁颠屁颠的起身,“老奴生性胆小,皇上也是知道的。” “行了,让人给质子府送些药材过去。”晋文帝甩了甩衣袖,挪步沁芳殿。 徐公公连连答应,当下就吩咐外头的小太监去照办了。 这几日皇上的心情很不错,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自然也跟着高兴的,主子高兴了,他们的日子才好过。‘ 唯一烦心的就是这些日子皇后总是前来堵皇上,而皇上总是各种躲避。 摇了摇头,丢下了脑子里面的那些想法,徐公公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今日阳光明媚,御花园的荷花也已经含苞待放了,从御书房去沁芳殿自是要经过此处的。 徐公公在身后追得气喘吁吁的,“皇上,您慢些,老奴追不上了……” 然而下一刻徐公公直接傻眼了,差点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臣妾参见皇上!”章如言淡定自若的给其行礼,一袭水蓝色的宫装,衬得她整个人越发的清冷了,看似端庄有礼,可眉眼间却毫无温度可言,冷漠得如同一个冰山。 徐公公唏嘘的退后了几步。 后宫的人都知道,皇上和皇后的关系非常的微妙,年轻时候的皇后那也是芳华绝代的,尽管如今已经上了年纪,那也是风韵犹存,也是能够让无数男人位之俯首称臣的。 晋文帝静静的看着她,负手而立,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抬手让在场的人都退下。 人一走,章如言就站直了身子,说话也不似刚刚才那般温和了,眸子清澈,冷得毫无温度,“皇上不装了?” “腻了,自然就不装了!”晋文帝讥讽的勾了勾嘴角。 “莫非皇上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杀了他?所以才如此放肆的么?”章如言朝着他走近了两步,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晋文帝定定的瞧着她。 面前的女人,眉似新月,清眸盼兮,素齿朱唇,桃花玉面,岁月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四目相对,他忽的伸手捏起她的下颚,细细的端详着这张脸,“朕没记错的话,皇后入宫三十年了吧!” 她入宫那年不过豆蔻年华。 章如言笑了笑,眼底并无温度,“难为皇上还记得。” “你想要什么?”晋文帝眼底射出寒光,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的重了几分,“皇后之位,太子之位,朕都给了,宇文铎还想让你来做什么?” “国库,宇文铎要招兵买马,自然是需要大量的钱财,他人臣妾从皇上的手里面拿到国库的权利。”章如言毫不遮掩的就告诉他了。 这就是晋阳皇后和皇上的相处模式,有问必答,从不隐瞒。 而晋文帝知晓之后,一一办到。 在旁人的眼中,是皇上独宠皇后。 殊不知这不过是他们之间的一些交易罢了,从入宫的那一刻二人的性命就是连在一起了的。 章如言想宇文铎死,他也想。 二人都不过是宇文铎的棋子罢了。 从他登上皇位的第三年,宇文铎的野心就在不断的喷涌,早在不知不觉当中储蓄了势力,所以就开始打算架空他这个皇帝,从而取而代之,章如言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送入宫的。 “该装还是要装的,毕竟人还没死,皇上急什么呢?”章如言伸手拍掉他的手,笑得风情万种,冷若冰霜。 晋文帝沉默的看着她,未了冷笑一声,“朕果然没看错你。” “臣妾想见见这个太子,”章如言擦了擦手,“既然皇上这么相信他,那么臣妾自然是要见见的。” 她筹备了这么多年,一直周旋在这两个男人之间,保持着平衡,又怎么会放任一个男人来坏了自己的大计呢? “可以!”晋文帝答应得很爽快,擦肩而过之时,却不忘在她耳畔低声道:“朕拭目以待。” 这几十年的暗谲也该终结了。 第540章 江山要护,她要守 休养的这些日子,孟妤都在整理着江玉所描述的一切,凭借着想象力给一一画出来,可毕竟她画工有限,画出来的东西属实有些粗造了,以至于在屋内闷闷不乐了多日。 “公子!要不您吃点东西再做这些吧?”七叶望着她这不知日夜操劳的样子有些担忧。 这大好的风光,公子总是宅在质子府内也不是一回事,自那日之后公子名声大噪,可却也未曾借助这个机会做出一些什么来,不少的文人学子,都在等着公子出书,抑或是写一些诗词歌赋,从而名扬天下。 只是她家公子,日日就将自己关在屋内,没日没夜的研究着江前辈留下的一些东西,和她面前的一副画,倒是襄王和沈公子来看过几次,可都被公子给婉拒了,这已经是第五日了。 再这样下去可不好啊! 然而孟妤压根就没有听见七叶在说些什么,完完全全的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面,她一向如此,面对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候,就喜欢走神直到想到为止,视线落在了眼前的这一副画面在她的脑海中勾勒出来汇成了一个形象的地图,可画出来的东西却相差甚远。 “公子!公子!”凉月一不做二不休的就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道。 孟妤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回过神来,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凉月瞧了许久,眼神有些过于犀利了,让凉月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心中也有些毛骨悚然,“公子你……” “七叶,我想到了!”她激动的抓住了凉月的手,一出口就连名字都叫错了。 凉月见怪不怪的抽搐了一下嘴角。 “公子想到什么了?”七叶忍俊不禁的上前。 孟妤一板一眼的道:“我想到宇文铎的死穴在哪里了,他不是刀枪不入的,是人都会有弱点的,尤其是他这样一个杀伐果决的人,杀他,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宇文铎这个人杀不掉的,若是他死在了任何一个人的手中,他手底下的那些疯狗都会造反的,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来晋阳这么久,对于宇文铎她也了解了很多,一个能够立于如今这样一个地位的人,手底下的人又怎会是善类呢? 宇文铎要除,那么整个晋阳的大半壁江山都要更新换代才行,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又得做到万无一失,晋文帝不敢赌。 李拓不敢冒险。 他们都有着顾及的东西和人,唯独她不一样,整个晋阳她最不惧了。 那日的宴会二人已经结下梁子了,宇文铎这个人爱惜人才,可也和晋文帝一样,若是人才不能为其所用,那还不如除之而后快,免得有朝一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 “可我得亲自去看一眼才能确定,丞相府没法搜查,晋文帝不敢,一旦搜查那么他和宇文铎的关系就破裂了,所以得想别的法子。”孟妤愁眉不展的喃喃自语道。 这一番话搞得在场的两个小丫头云里雾里的,越发的看不懂公子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了,总觉得公子的所作所为总是出人意料。 孟妤眼神复杂的眯了眯眼,绞尽脑汁都未曾想到一个好的办法。 这只是猜测,没有人愿意用猜测去实践,因为代价太大了,一不小心就是玩火自焚。 “启禀太子,皇上派人给您送来了一些补品。” 就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阵声音,护卫站在门外提高了嗓音道。 孟妤一愣,很快就站起身来,“可是徐公公来了?” 护卫道:“并不是,是皇上派人送来的,可是要属下送进来,还是……” “不必了,找个地方放着就行,本宫自己会去处理的。”孟妤松了一口气,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护卫没在多说些什么,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人一走,她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二人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 孟妤有些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没事,就是公子您要不要吃点东西吧?”七叶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将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无奈的道。 孟妤:“……” 吓死她了。 办法是找到了,但是解决办法的人找不到,她纠结这事情到底该不该和李拓说,可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交情。 但是江玉的武功绝对是没有李拓高的,想要带着自己进入丞相府,怕整个晋阳也就李拓做得到了。 然而直到晚些时候,李拓和沈廓来了质子府,带来的一些话,这才改变了孟妤的主意的。 她一边让七叶和凉月沏茶招待着二人,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还没有整理好丞相府的事情,抱歉……” 李拓眉梢一挑,“你觉得本王和言和是来找你问丞相府的事情?” “难道不是?”孟妤反问,毕竟这几日皇上也让徐公公来试探性的旁敲侧击询问了一些,他们不可能不捉急。 沈廓笑着摇了摇头,“并非如此,王爷此番前来乃是因为王爷门下的那些谋士对你很感兴趣,想见见你,我今日前来只是单纯的为了此事罢了。” 孟妤眨了眨眼睛,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你们都这么不务正业的么?” 李拓没忍住被茶水给呛住了,咳嗽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 沈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还以为你们会更加关心这件事情。”孟妤急急忙忙的解释。 李拓朝着她看了一眼,一忍再忍,没忍住的道:“宇文铎又不是猪,那那么容易被你解决,你没整出来,本王催你有用?” 孟妤后知后觉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 沈廓忍俊不禁的笑了笑,“听七叶说,你这几日为了这件事情都夜不能寐了,我们要是再催你,你岂不是更加睡不着了。” 她点了点头,确实是有点。 李拓放下茶杯道:“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冀州被公孙行止拿下了,他已经和萧家三公子,以及纪家的大公子,出发去了青州。” 如今公孙长堰已经不敢轻举妄动了的,所以他们的时间非常的充裕,冀州,并州,尽在掌中,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孟妤本还比较淡定的,闻言,嗖的一下站起身来,“这么快?” 她预想的最起码也要数月。 李拓悠悠道:“青州可不必其他地方,那地方本王曾经去过,易守难攻,公孙行止并非是神,自然是要去摸清楚地形的,贸然出手,只会适得其反。” 而这件事情是三日前发生的了,公孙行止本也不想这么急的,可听到孟妤舌战群儒之后就下定决心了,他等不了,也不能等。 天下他得护,商洽的江山社稷他得守。 可同样的,阿妤他也不能丢。 第541章 青州 六月下寻,时间过去大半,前往青州的路上崎岖不平,路途坎坷,不仅如此,而且崇山峻岭,俨然就是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哪怕是官道上也是如此的。 四人骑着马倒也勉勉强强的可以行走了,可若是马车的话断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车辆的痕迹。 艳阳高照,萧泊文看着这路上的状况不由得拧眉,满是疑惑,“几年前我南下游玩来过青州这处,并非是这个样子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冀州和并州的消息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现如今可谓是人人自危了,想来是日夜兼程的毁了管道的,楞是挖得坑坑洼洼的,就是为了避免马车等交通工具前行,如此一来若是有人攻打青州的话,粮草缺乏那也是一件大事。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这个老东西未免也太诡计多端了。 公孙行止青衫翩跹,淡淡的道:“所以才需要咱们去瞧瞧。” 人太多的话目标也太大了,很有可能打草惊蛇,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纪子瞻附和道:“殿下对此人可有何了解?” 公孙行止摇了摇头,“这些诸侯本宫认识的并不多,他们入宫的时间也不多,那时候本宫不过才七八岁,并没有多大的了解。” 帝王对于各个地方的诸侯,都是有着掌控的,并非是任由其再封地上为所欲为的,所以每隔三年,诸侯都会入宫朝拜的,汇报各个州的情况,以及给皇帝上贡,被皇上试探其态度。 但是那些时候他大部分都是在旁听的,父皇对于这些诸侯最为不放心,亲情血脉尚且会自相残杀,更何况是毫无干系的王侯将相呢? 所以那个时候起,父皇就告诉他,对于这些诸侯不能掉以轻心。 只是后来公孙长堰即位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他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那个时候联手几个诸侯逼宫造反,从而给了他们相应的丰厚条件,任由他们野蛮的生长,如今才变成了这般境地,一个国家,几个帝王,更甚至有的直接废除了商洽的制度,开始立下了自己的制度,其作风不明而喻,诸侯不听话,能用的将领屈指可数,这才使得商洽成了如今的这一副局面的。 闻言二人皆是愁眉不展,这么说来,青州就是最为棘手的了,老东西如此的未雨绸缪,指不定就已经开始设下天罗地网了。 “入城之后,兵分两路,本宫和高栾先入城,你们随后。”公孙行止道。 萧泊文点了点头,悠哉游哉的摇晃着手中的扇子遗憾的道:“若是有个女子就好了,倒是方便了咱们这一行。” 毕竟四个大男人太容易引人注目了。 高栾扫了他一眼,脱口而出,“萧公子生得玉树临风的,若是男扮女装的话,应当也是可以的。” 纪子瞻忍俊不禁的笑着摇了摇头。 萧泊文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错愕的打量起高栾来了,揶揄道:“高栾,你莫不是受到孟姑娘的真传了?都会说笑话了。” “在下倒是无所谓的,不过男扮女装缺个夫君,不如你委屈一二?” 高栾:“……” 在邵安城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个萧家的三公子玩世不恭,逛过的青楼可比文人写过的诗词都要多,说话更是口不择言,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难怪孟妤都喜欢呛他几句。 萧泊文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殿下要不要给孟姑娘捎个信?”萧泊文勒紧了缰绳追赶上了前头的人,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 公孙行止斜睨了他一眼,眼神复杂的摇了摇头,“暂且不必,等到了青州安排妥贴再说也不迟。” 萧泊文便也没有多问了,不得不说那孟姑娘确实是好能耐啊! 舌战群儒,让宇文铎颜面扫地。 对于宇文铎那样一个常胜将军而言,何曾受过奇耻大辱,怕是她在晋阳不好过。 这段时间殿下一直都心神不宁的,若不是身负重任,怕是早就只身前往晋阳了。 几人一路没在说些什么,而是快马加鞭的继续前往了青州的路上。 至于冀州和并州已经全权交由萧阁老和纪老将军了,如今公孙行止手中几十万大军,若是真要一路打到邵安城其实也不是没有把握的,只是风险太大,只能步步为营,如若不然损兵折将,到那时候就算是赢了,却也和没赢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而孟妤从李拓那边得到消息之后就开始心神不宁的了,青州那边的地形她也是了解的,当初在东宫的时候眉梢看一些商洽地理的书籍,她当时不明白公孙行止为何收集那些东西,如今想来却是蓄谋已久的了。 足足过了七八日,孟妤这才将丞相府的地形给画了个七七八八,让人交给了晋文帝,却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而她却心绪不宁,但也并非是因为此事,而是因为去了青州的公孙行止。 水榭阁楼处,碧水蓝天,湖水涟漪,掀起一波一波的水文,竹帘随着清风乍起,檐下的风铃丁玲作响,她一袭月白色的衣袍,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望着荷花池里面的荷花走神的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不适宜的响起。 “太子殿下!” 女子的声音很是娇俏,像是黄鹂鸟一般委婉动听,活泼又带有生气。 孟妤惊诧,一转头就瞧见了不远处的走廊下楚娇娇拎着裙摆笑盈盈的朝着她这边跑过来,而她的身后却跟着另外一群人,距离太远看得不是很清楚,只依稀瞧见是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而楚娇娇才跑了几步,就被七叶一把拦住了。 七叶头疼的看着这位姑奶奶,“楚姑娘,您稳重些,皇后娘娘还在您的身后呢!” 楚娇娇这才反应过来,猛的停下了脚步,战战兢兢的往后退,双手搁在身侧屈膝赔礼,“皇后娘娘恕罪,是小女鲁莽了。” 章如言无所谓的笑了笑,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正款款走来的少年,抬手将面前的人给扶起来,“无碍,小姑娘性子活泼是好事,你兄长和商洽太子交好,你这般热情,本宫能理解。” 楚娇娇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她也是因为兄长一直把自己关在家中,今日总算是寻到机会了,皇后娘娘居然大驾光临,兄长自然是不好拒绝的,所以她就跟着来了,万万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是来看望商洽太子的。 第542章 皇后找上门 章如言的到来属实有些意外了,楞是让孟妤瞠目结舌,好半天这才反应过来,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作揖,“见过皇后娘娘。” 章如言笑着摆摆手,“太子殿下不必多礼,太子来晋阳也有小半年了,按理来说,本宫早该来看看的了,只是一直事务缠身,太子勿怪才是。” 这话说得属实有些过于官方了,孟妤却也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娘娘严重了。” 她扫了一眼旁边的楚娇娇,心中的疑惑当下就得到了解释。 关于这个皇后她所了解的并不多,不过是因为这个人几乎没出现过,她入宫了几次也未曾见到,大多都是在李拓他们的口中得知的,其余的一概不知。 “本宫想着第一次前来,怕太子不适,听闻太子和楚大人交好,所以这才有劳了楚姑娘,想必太子不会介意的吧?”皇后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脸上除了些皱纹,还真是看不出苍老来。 孟妤颔首,很快对着旁边的七叶和凉月吩咐道:“去准备些茶点过来。” 随后就邀请皇后自水榭处去坐下了,这地方的视野极好,可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质子府罢了,对于贵为皇后的人而言,自然是一个不入流的地方。 楚娇娇性子好动,一坐下立刻就笑盈盈的朝着孟妤热情起来了,“前些日子太子大放光彩,娇娇仰慕不已,太子当真是当世文豪。” “楚姑娘过誉了,”小姑娘说话就是这般的口无遮拦的,一股脑的就给说出来了,吓得她当下就连忙的矢口否认了,“本宫不过是读了几个书罢了,实在是当不得楚姑娘这般的赞誉。” 楚娇娇急了,“你就是!” 孟妤:“……” 章如言失笑着摆摆手,示意跟着她前来的那些个宫女和太监都退下,“都下去吧!” “是!” 七八个人离开了水榭处,齐刷刷的走远了,这才使得此处的场面空荡了起来。 章如言看着二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优雅从容的甩了甩衣袖搁在膝盖上,“太子的那些话本宫也听说了,太子确实是一个文豪,本宫也十分钦佩。” “本宫听闻皇后娘娘喜舞,并不喜文。”人走了,她也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章如言乃是宇文铎的人,此番前来总不能真的是简简单单的见她一面的。 楚娇娇乖巧的坐着,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 而恰巧这个时候七叶和凉月端着托盘款款而来。 孟妤心生一计看了一眼小丫头,眉眼温和的朝着她道:“楚姑娘,本宫前些日子寻了个小玩意,本想让你兄长转送给你的,如今你来了,不如让七叶去陪你拿吧?” 楚娇娇本就满眼都是她,听到她的这一番话之后立刻喜上眉梢,那里还有理智可言,忙不迭的就站了起来,以至于礼仪都忘了,“真的?” 孟妤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头,“真的。” “七叶,带楚姑娘去吧!” 七叶立刻心领神会的就放下了手中的托盘,把小姑娘给诓走了。 而章如言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的看着,不说话,也不阻止,只是那一双宛若秋水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的抬起执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凉月也温顺的退下了,整个水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四目相对,章如言这才徐徐道:“太子这是怕本宫利用娇娇?” “娘娘一开始就利用了不是么?”孟妤收回了目光反问道。 楚韩州那个妹控,如果不是身份地位都压过他一头的人出面,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让自己的这个妹子出来呢? 尤其是楚娇娇缠上她之后,楚韩州更是巴不得把妹妹给嫁出去。 皇后出面,楚韩州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的。 而皇后不是再利用是在做什么呢? 章如言笑了笑没有反驳,反而坦坦荡荡的就承认了,“本宫听闻楚姑娘对太子一往情深,贸然前来也确实让太子有些压力,这才想着寻一个贴心的丫头陪着一块的,并无他意。” “楚姑娘年纪尚小,日后皇后娘娘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派人只会本宫一声即可,何须牵扯小姑娘呢?”她可不想让那样一个无辜的小姑娘沦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尤其是皇后这样的人。 对方像是早就料到了她这般态度一样,倒也没有生气,从容的抿了一口茶叶,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少年来,意气风发,年纪轻轻,不像是二十多岁的,稚嫩得可人。 这是作为一个在后宫三十多年的皇后经验。 章如言若有所思的盯了她片刻之后,这才不咸不淡的道:“你想杀宇文铎?” 一石激起千层浪,孟妤猛的抬起头来,眼神有些错愕和诧异,心跳也随着不由自主的加速,良久之后,她这才非常肯定的道:“你不是宇文铎的人?” 日头高挂在苍穹,巨大的梧桐树随着乍起的风而摇晃着,荷花池内的荷花在此时也奄奄的垂下了高傲的头颅,伴随着一条鱼儿毫无征兆的跃出水面激起一阵水花和声响,原本寂静的画面这才有了些动静。 章如言目不转睛的摆弄着面前的糕点,似乎很感兴趣一般,直到摆出一个满意的图案之后,这才笑着抬起头来,“太子果然聪明,一点就通,难怪皇上这么信任你,觉得你能够杀了宇文铎!”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原本她觉得商洽皇室就已经足够离谱的了,万万没想到,晋阳的皇室也是不遑多让啊! 她忽的失笑,“所以娘娘前来是为了验证皇上的话?” “你可以这么认为,不过本宫能给你的提示,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这个世上除了本宫没有人更了解宇文铎了,你需要本宫。”章如言轻描淡写的道,那眉梢眼角分明在笑,只是笑起来不达眼底,带着些许的自嘲。 孟妤迟疑了一瞬,直勾勾的对上她,朱唇轻起,“那娘娘想要什么呢?” 章如言来的时候是午时,离开的时候却是申时,足足待了一个半时辰。 七叶诓走了小丫头片子,直接一巴掌给人干晕了,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去打扰他们。 孟妤把皇后送到门口,神色复杂,略带同情的望着这个尊贵的女人,思绪万千。 心里面顿时五味杂陈,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还真是奇了怪了,”章如言上了马车之后,掀开了帘子,看着还站在质子府门口的人不由得笑了笑,“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和人说这么多的话呢!” 绿萝就站在车帘旁边,听了这话也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多问些什么。 章如言放下了帘子,朝着赶马车的车夫道:“回宫吧!” 车夫不敢懈怠,策马扬鞭的就离开了此处。 望着渐行渐远的一群人,她转身回了屋。 七叶将人给安置在了榻上睡着,许是下手重了些许,直到孟妤进来她这才悠悠转醒。 楚娇娇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身,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孟妤站在她的面前,月白色的衣衫拂过桌脚,面色和睦,“楚姑娘你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 七叶面不改色的道:“姑娘太累了,所以睡着了,奴婢就只好让姑娘在此处小憩片刻了,皇后娘娘已经回宫了,一会楚大人会来接楚姑娘的。” 她已经让凉月去通知人了。 楚娇娇当下就傻了,一个激灵就从榻上跳下来,楚楚可怜的望向孟妤,“太子殿下,你一会可要护着娇娇才行啊!” 她兄长那么凶神恶煞的一个人,绝对会揍她的。 尤其是兄长不让她和公孙太子接触。 孟妤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楚姑娘往后莫要太相信别人了。” 若是再被有心之人给利用了,那岂不是给楚韩州找麻烦么? 也等同于给她找麻烦。 她不知道楚娇娇对于她哥的事情知道多少,不敢贸然告知。 楚娇娇无辜的眨了眨眼,“兄长不让我来质子府寻你,若不是今日皇后娘娘去府中,兄长是不会让我前来的。” “楚姑娘!”孟妤不自主的提高了声音,语气也随着冷了几分,“莫要给你兄长找麻烦,皇后娘娘是太子的生母,你兄长是襄王殿下的人,你可明白?” 她不相信这姑娘不知道这些,瞧着也不傻,怎么尽是做一些傻事? 楚娇娇点了点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想见你啊!” 最后一句话声音弱了几分,面颊也跟着红润了起来,像是天边被渲染的晚霞一般惹人喜爱,这情窦初开的样子,孟妤再迟钝也不可能瞧不出来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哪怕是在现代,她都没见过这么猛烈的姑娘,一点也不含蓄,做作,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狠狠的咽了咽口水,一时间有些口不择言了,“楚姑娘还是……” 她话音刚落,外头立刻响起了一阵五雷轰顶一般的声音。 “楚娇娇!” 楚韩州气势汹汹的怒道,吓得榻上的上慌不择路的就站起身来,急急忙忙的穿好鞋子,然而因为太紧张了,导致踩在了裙摆上,直挺挺的朝着孟妤扑了过去,二人直接摔在了地板上。 于是乎门口的三人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地上的一幕。 而七叶一时半会的没有反应过来,也跟着傻眼了。 楚娇娇在上面,孟妤被压在下面,姿势尤其的暧昧,孟妤吃痛的蹙眉。 楚韩州:“……”原本的火气直接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浇灭了。 李拓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沈廓心中一惊,忙不迭的上前将楚娇娇给拎起来,毫不怜香惜玉把人给拽开,和七叶一同将地上的孟妤给小心翼翼的扶起来。 楚娇娇不敢相信的望着沈廓,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沈大哥一向对她还不错的,可是现在居然…… “成何体统,”楚韩州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手指着自己这个妹妹咬牙切齿的道:“楚娇娇,回去我再和你算账。” 这丫头真是被他惯得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得亏孟妤是个女子,要不然的话就刚刚才的那一幕,他非得将人砍了。 “没事吧?”沈廓看着她担忧的询问。 孟妤低声道:“没事,就是左手脱臼了。” 刚刚才楚娇娇压在她的左手上了,所以一下子就咔嚓一声,折了。 “我……”楚娇娇泪眼婆娑的看着兄长低下头去,愧疚的偷偷瞄了一眼孟妤。 后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楚姑娘不必担心,本宫没事,楚大人还是先将楚姑娘送回去吧!” 第543章 迷雾重重 楚娇娇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太子……” “还不嫌丢人?”楚韩州脾气本就不好,只是对于自己的这个妹妹比较的宽容罢了,此番也忍不住的怒斥道。 若不是碍着这么多的人在场的话,怕是早就发火了。 李拓及时的打了圆场,朝着身侧的左迁道:“把楚姑娘送回去。” 左迁拱了拱手。 楚娇娇自然是不好忤逆兄长的,所以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孟妤:“……”她觉得楚韩州现在很想把自己给宰了。 人一走,七叶这才急急忙忙的去找大夫了。 孟妤无辜的看着众人,无奈的道:“非我所愿。” 她也不明白为何楚娇娇非得喜欢自己,何不像梵樱公主那样呢? 楚韩州神色冷冰冰的,语气也不那么友善,“你无辜,你当然无辜了。” 孟妤蹙眉,她是真的不想和人吵架的,尤其是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可楚韩州这个人说话总是带刺的。 “皇后为何见你?”李拓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姿势,只好打圆场。 楚韩州看在他的面子上,自然是不好再多说一些什么的了。 今日皇后突然大驾光临本就蹊跷,如今又在质子府待了这么久,岂不是让人怀疑。 孟妤吃痛的拖着手,让凉月去准备茶点招呼着几人坐下。 沈廓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暗暗的攥紧了拳头又不好越界,气氛有些诡异的尬尴,偏偏孟妤还不知情,直到大夫来给她接骨这才好了不少。 大夫一脸头疼的看着她,“殿下这手臂一时半会的怕是动不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您得好身休养才行。” 这好端端的怎么总是受伤呢? 孟妤微微颔首,“多谢。” 大夫简简单单的给她包扎了一下,直接给固定了,三人却各忙各的。 楚韩州一直欲说还休的,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碍着李拓的颜面又不好直接开口,只好耐心的等待着。 大夫离开之后,这才言归正传的。 “王爷对皇后怎么看?”孟妤正眼看向他。 李拓凝神了片刻,皇后这个人他了解得并不多,记忆里面皇后似乎也没什么太多比较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儿时在皇宫的时候,唯一的印象就是皇后很喜欢跳舞,闲来无事就是跳舞,能够一直立足于皇后的位置靠着的不过就是宇文铎罢了。 他神色淡淡的,抿了一口面前茶,这才不紧不慢的道:“她是宇文铎的人,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孟妤笑了笑,还真是知己知彼啊! 章如言也是这么说的。 她说:“在这个地方,本宫谁也不信,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和本宫的目的是一样的,你想杀他,本宫也想杀,可这些事情,本宫不希望你告诉襄王,皇上的意思。” 孟妤不明白,晋文帝到底在下一局什么杨的棋了,她只觉得面前的棋盘越发的迷雾重重,难以看清楚对方的套数。 晋文帝为何非要瞒着李拓呢? 她楞是百思不得其解。 “有何不对的?”李拓见她不说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敞开的窗户外吹来了一阵阵的花香,那屋檐下的一簇簇的茉莉花芳香四溢,趁着忽而大起来的风吹了进来,卷了几朵不经意间落在了孟妤的肩膀上,颇有几分飘飘若仙的姿态。 看得他有些失神。 孟妤并未察觉,而是温吞的道:“皇后不过是来问本宫一些学术问题罢了,王爷不必担心,不过……楚大人还是要提醒提醒楚姑娘才行。” “她喜欢你。” 李拓脱口而出。 沈廓:“……” 孟妤:“……” 楚韩州眉心跳了跳,“娇娇年纪小,不懂事,你以后对她冷漠一些就是。” “楚大人!”孟妤听着这个语气有些不乐意了,没好气的道:“我好歹也救过你妹妹,也不曾得罪过你,何时惹得你如此不痛快了,让你这般的冷言冷语。” “娇娇喜欢你,你让我怎么对你?”楚韩州气不打一处来,这事情闹得他心烦。 那丫头被宠惯了,母亲也是,压根不知道事情的轻重,一味的宠溺。 且不说面漆的人是不是女子了,就算是真的商洽太子,他也不会同意的。 孟妤:“……” 她不好再纠结这个问题,简简单单的把最近的一些事情和他们叙述了一遍。 直到外头有人前来寻楚韩州,他匆匆忙忙的离开,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了。 “商洽皇上要立储了。”李拓突然的开口道。 公孙长堰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他一立储是打算把谋朝篡位的这个罪名灌在公孙行止的身上,到时候各种谩骂的声音就会随之鹊起。 孟妤微微一愣,“公孙瑾?” 那个挖心换心的公孙瑾? 李拓点了点头,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这般的。 晋阳的暗探在商洽的邵安城内,有些风吹草动都会及时的飞鸽传书到达晋阳的,这是他最近得来的消息。 不过具体的情况尚未可知,他们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下一步打算如何做?”李拓问道。 一旦公孙长堰立储,孟妤就是一个废人了,晋阳不会留着一个废物的,文武百官也好,父皇也好,她的下场要么死,要么终身留在此处为晋阳所用。 事态发展太快,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公孙行止用了短短数月的时间,将左忽烈一举拿下,足以让商洽的江山抖上三抖的了,公孙长堰如何不怕? 他自然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孟妤面色沉重,以至于李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在意,心神重重的握紧了手。 …… 青州郊外,长长的一条河水畔。 两个男子高骑在骏马上,此时柳树成荫,阳光灼热,河水潺潺,四周倒是进进出出的不少人,大多是步行的。 先前房云翼折回的时候,更是举步维艰,而他们这一路也是艰难险阻。 “殿下!”高栾侧目砍了一眼旁边的人。 公孙行止若有所思的盯着不远处的城门,这一路上青州的一些情况没少听说,青州藩王,邹氏,邹苍海,可是最难缠的一个,又擅长一些歪门邪道,并不好对付。 “走进去吧!”公孙行止斟酌了一瞬,翻身跃下马,青衫撩起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 高栾也随着跳下来,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 此番公孙行止戴着面具所以面容瞧得不真切,手中拿着萧泊文时常把玩的折扇,分别时萧泊文语重心长的嘱咐,让他扮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公子哥。 高栾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殿下的这一副样子不由得拧紧了眉梢,风流倜傥属实不大适合殿下。 第544章 死亡倒计时 青州这边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不仅仅是地形,还是人都是比较棘手的。 二人乔装打扮的来到了城门口,长长的队伍都是在排查的,不得不承认这个老东西管理还是比较严苛的,许是得知了夏邑蛟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对于冀州和并州而来的人可谓是细心又周到了,深怕自己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轮到二人的时候,门口的士兵显然有些脾气不好,看着他戴着面前的样子立刻呵斥道:“把面具摘下来!” 公孙行止很是淡定的伸手取下来,瞬间就把众人给吓了一条,那眉眼间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很是狰狞,而且半张脸几乎全毁了。 守城门的士兵瞬间就倒退了一步,面色苍白的怒道:“长得比老子还丑,还不赶紧戴上?” 公孙行止面不改色的就把面具给继续戴上了,身后的妇人们不由得唏嘘了起来。 瞧着这身姿再怎么样也当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啊!谁曾想居然是这样一个丑得面目狰狞的夜叉,真是可惜了这一副身姿了。 二人有惊无险的入了城内,公孙行止这才转身对着高栾道:“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想办法入驻邹家。” 此人不比夏邑蛟,他不是很了解,所以还得小心谨慎才行,这些个诸侯一向不老实,各种暗中往来的腌臜事情可不少,难保没有埋伏。 而路已经被挖断了,他们的人自然是进不来的,所以他自然不能冒险的。 “是。”高栾应了下来。 “啧,要我说啊!这些人压根就打不到咱们青州来,你也不看看齐王是何许人也,那可是跟着先皇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的人啊!” “可不是么?” 街边酒肆,此番都在议论着关于冀州和并州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就开始庸人自扰起来了,有人不满的站起来反驳。 别的不说,齐王的本事那可是一直都广为流传的,而且齐王还是唯一一个异性藩王,享受着至高无上的爵位,所以大家对于他都是比较的尊重的。 而彼时的齐王府内,邹苍海望着手里面的密函思绪飘远,目光复杂的望着面前的燃烧的烛火,忽的将这些密函都给烧掉了。 管家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王爷这是……” “徐伯,商洽要乱了,邵安城那边传来消息,皇上打算重新立储,而夏邑蛟临死之前托人来信,真正的公孙行止不在晋阳,那姓孟之人,便是公孙行止,当今的太子殿下。”齐王一袭黑色的衣袍,身量有些肥硕,常年没有习武了,导致他的日子越发是水润,如今都胖得五大三粗的了,倒是那一双犀利的眼神依旧不减当年的风采。 他话音刚落,管家就吓得抬起头来,“太子不在晋阳?那……” “他把天下人都给骗了,把皇上也给骗了,屈家并没有造反,是因为太子,因为是他,所以屈家这才俯首称臣的,在晋阳的人乃是他的婢女,东宫的一个小丫头。”齐王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梨花木桌子上,力道之大,晃得上面的书本和烛台也跟着摇晃起来。 管家当下就傻眼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谁能想到东宫的那个废物居然掀起如此的惊涛骇浪来,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之内,就接连拿下了冀州和并州,最重要的是,他还接二连三的战败了皇上。 如此的运筹帷幄,如此的心计,那里是东宫那个唯唯诺诺的废物。 “王爷打算怎么做?”良久之后,徐伯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要不修书一封,告诉皇上,他李代桃僵华,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么?” 若是天下人知道了,这个太子怕就是寸步难行了。 齐王摇了摇头,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屈家造反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直到现在真相摆放在了他的面前,他却觉得难以置信。 夏邑蛟死在了自己的亲侄子的手上,公孙行止还把人的尸体给挂在了城门口,这哪里是废物,分明就是一条毒蛇,他忍了十多年,如今一朝跃起,谁能阻拦,谁又阻拦得了。 齐王咽了咽口水,心里面有些发怵,“怕是传不出去了。” 他的目标就是青州,路都挖断了,他们的人自然是出不去的,飞鸽传书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公孙行止并非是傻子,怎么可能没有想到这里呢? 如今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徐伯,你派人严加死守,绝不能让任何人有机可乘,一定要收到援兵来,本王得想想办法托人去邵安求助。”齐王厉声吩咐道。 “王爷!”徐伯迟疑了一瞬怂恿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咱们何不投奔太子呢?” “不可能的,当年逼宫,本王也在其中,在他的眼中本王和夏邑蛟没有什么区别,夏邑蛟没有参与逼宫,只是简简单单的做了一个小人,就被他乱剑砍死,而本王却参与其中的,你觉得他会放过本王么?”齐王狠狠的摇了摇头,他如今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 公孙行止已经拿着剑在取他性命的路上了,他只能自保,还得想办法将一家子老老小小给送走才是。 “徐伯,事不宜迟,你吩咐下去,让夫人他们去乡下呆一阵子,待个一年半载的再回来。”思极此处,齐王立刻激动的吩咐道。 徐伯不敢懈怠,“老奴这就去办!” 这件事情可马虎不得。 齐王心有余悸的喘了一口气,人一走他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一失足成千古恨,未曾想到会有今日这么一遭,他暗暗的攥紧了衣袖,当年公孙行止活下来说起来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若不是他冒死进谏的话,公孙行止早就被公孙长堰斩草除根了。 本想着靠着这一点点情谊的,可公孙怀桦的死,夏邑蛟的死,硬生生的给了他一巴掌,这个人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死亡正在濒临。 第545章 凶手 此刻的齐王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穷途末路,求助无门了。 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桌子的边沿,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只希望还来得及。 他死了无所谓,可是他一家子的老老小小绝不能有事的。 高栾和公孙行止入城了,可是另外的二人却还在城外。 萧泊文跟一个花蝴蝶似的,马儿走走停停的,路过谁家都能唠嗑片刻,男女老少皆是如此,但凡是个活的他都能说上两句话。 这一路上道路崎岖,然而茶棚却不少,各种各样的人自然也多了。 纪子瞻瞧着他这一副毫无正形的样子有些无奈,“你这样,咱们何时才能到达青州?” “急什么?”萧泊文毫不在意的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悠哉游哉的摇晃着手中的折扇,这三伏天确实要命,热得他喘不过气来了都。 端着几个馒头过来的小二听了这话忍不住的搭腔,“二位公子是要去青州啊?” “怎么?有什么新鲜的?”萧泊文笑了笑。 小二立刻来了精神和他们促膝长谈了起来,此时茶棚里面人不多,所以也不忙碌,小二瞧着这二人气宇轩昂的,也就多说了一些。 言罢,萧泊文眉头开始凝重了起来。 这个邹家还真是…… “看来,这个邹苍海是打算孤注一掷了。”二人带了些干粮上马之后,萧泊文若有所思道。 纪子瞻点了点头,“殿下单枪匹马的,咱们还是得去看看才行,若是有变故,也方便只会父亲一声。” 毕竟从并州前往青州要近一些,也较为方便,若是有个万一支援也来得及的。 “驾!” 二人策马扬鞭的离开了此处,赶往青州。 今日来的变故太多了,不管是邵安城的也好,还是晋阳的也罢。 孟妤终日守在质子府内消息也不是很灵通,而公孙离已经许久没有来信了,房云翼又是时时刻刻被盯着的,邵安那边她几乎是一无所知,如今连公孙行止的消息也知道的不多心中自然是跟着忧心的。 为了避免生事,她只好称病了。 如此一来倒是打发了那些个文人骚客,最近一直缠着她出书,写诗,实在是有些困扰。 皇后自从那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只听说皇后又特意去了一趟丞相府,大家都知道皇后出自丞相府,以宇文铎义妹的身份,所以她前去拜访自然也是说得过去的,只是流言蜚语总归是堵不住的。 关于皇后和宇文铎之间的事情,坊间就没少杜撰各种无厘头的故事,以及爱恨情仇。 荷花此内地荷花已经全都绽放了,她坐在水榭内心不在焉的往里面投喂着鱼食。 “公子,不如咱们出去走走?”七叶建议道。 她没有伺候过姑娘,但是就连公孙瑾那样的人也是在府中闲不住的,总是要出去溜达溜达的。 谁曾想,这孟姑娘居然如此的耐得住性子,很少主动出府去,倒的的确确像一个大家闺秀。 孟妤听了这一番话之后,笑着转过身来,“天气太热了,出去太折腾了,况且……” 她丢下手里面的鱼食,叹息道:“梵樱公主对我记恨在心,就想着逮住我,我要是出去了,指不定那日就撞上了,还有宇文延,太子,十三皇子,这些人可都对我恨之入骨。” 来晋阳的时间不短,朋友没几个,敌人倒是不少。 哦对了!还有沈家。 前些日子还听说沈家的人又缠上沈廓了,还真是甩不掉。 “公子可是在等晋文帝的消息?”凉月眼珠子一转,忽然的问道。 孟妤笑了笑,赞许的道:“凉月真聪明,的确如此,咱们的下一步动作离不开晋文帝的意见。” 她不是傻子,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出去招惹是非的话,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宴会那日的结果她就猜到了,如今她出去只会成为众人的关注点,这绝非好事。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吧? 凉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奴婢看见公子最近在阅读晋阳的一些史册,猜测约莫如此的。” 孟妤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当初在东宫到时候殿下给她看过不少的史册,但是对于晋阳她没怎么了解过,若是早知道今日这一遭的话,必然会熟读一二的,这几日无人打扰却也给了她不少的时间。 “确实看了不少,不过没什么用,都是一些人尽皆知的事情罢了!”孟妤摇了摇头。 “确实没什么用,谁会将耻辱写在史册上?”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个白衣公子翩翩而来,腰间的羊脂玉上下晃动着,负手前行来到她的面前。 “襄王殿下。”七叶二人瞧见他楞了一瞬,很快欠了欠身。 孟妤倒是没怎么在意的勾了勾嘴角,揶揄道:“王爷最近脸色不错。” “如今晋阳人人都吃得起细盐,税收也是从前的数倍,父皇龙颜大悦,赏了不少东西。”李拓走到她的身侧,随手抄起旁边的一个小碟子往荷花池内投喂食物,漫不经心的提起最近的一些事情。 也因为如此,他这几日都忙得无暇分身。 细盐还运到了军中去,对于将士们也是一件好事。 还有孟妤所说的菜豆腐,他也让人大量制作了,黎民百姓也都买得起,吃得起。 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出去走走?”李拓忽而提议道。 孟妤嗯了一声有些古怪的扫了他一眼,随后摇了摇头,“不了。” “担心公孙行止?”李拓不经意间的提起。 孟妤还是摇了摇头,面色凝重,“最近太平静了,平静得……” 她往平静的荷花池丢了一颗细细的鱼粮,喃喃道:“平静得让人不安。” “你又想做什么?”李拓侧目看她,眼神带着探究。 面前的人笑了笑,杏眼锃亮落在他的身上,“应当是我问王爷,想做什么,王爷身上似乎有血腥味,莫不是查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味道很淡,可她还是闻到了,这人还特意的换了一身的衣物。 二人相识这么久,她未曾见过李拓穿白衣,这还是第一次。 着白衣自然是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李拓邀请她出去走走。 “真不想和你打交道,”李拓楞了一瞬,失笑道:“想诓你确实不易,无非就是想让你随本王出去瞧瞧在并州杀你的那些人,本王找到凶手了,背后的人你会很感兴趣的。” 第546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 孟妤从未想过李拓会记得这件事情,甚至不惜一切的将人给揪出来,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范围了。 当初在并州的时候,她都从未想过调查这件事情。 对方的态度很明显,就是冲着她来了。 为何不杀李拓,而杀她呢? 只有一个可能性,这是私仇,对方狭隘的心思罢了。 而幕后主使太好猜了,可要把人给揪出来真的很难,找到证人也是很不容易的。 二人乘坐着马车来到天牢,而恰巧,沈廓就是隶属刑部的,此番自然是也在其中的,刚刚下马车森森寒意就袭卷而来了。 “襄王殿下!”守在门口的两个狱卒瞧见那马车的旗帜立刻就走上前来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道。 李拓掀开帘子点了点头,“嗯!”随后又回过头扫了一眼里面的孟妤,“下去看看?” “好!”孟妤点了点头,她手上的伤还在,所以样子看起来有些较弱。 二人径直进了牢房,里面传出一阵阵的哀嚎声,哭喊声,还有浓浓的血腥味,腐臭的味道,以及各种冷森森的刑具映入眼帘,一下子就将人拽入了死亡的恐惧中去。 “伤势如何了?”二人并肩前行,他扫了一眼她搁着的手臂,关心的问了一句。 孟妤笑了笑,“没事了,就是有些不大方便,倒是好了不少。” “娇娇心肠不坏,只是被韩州给宠坏了,他就这么一个妹妹,一向娇生惯养的,所以对你有所不满。”李拓心不在焉的皆解释。 孟妤摇了摇头,“我没有放在心上,楚姑娘人很好,单纯,善良。” “那你呢?” 不算宽敞的过道内,一个又一个的阶梯,伴随着算不上重的脚步声,李拓的话属实让气氛多了一些怪异,她也跟着楞了一瞬,茫然的蹙眉,“我?” “你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李拓点头,继续道,步伐却不曾减慢。 “一个……无趣的人。”孟妤认真的想了想,她那些朋友对她的评价之后,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自我评估。 李拓笑了笑没说些什么。 当二人走到里头的时候,狱卒头子立刻笑眯眯的凑上前来,“王爷是要审问犯人?” 这今日吹的是哪门子的风啊? 沈大人来了,这襄王殿下也来了,而襄王殿下身边的这位又是…… 狱卒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偷偷的瞄了一眼,此人一身的绫罗绸缎,模样生得比女子还要艳丽,那里像是一个男儿该有的样子。 这样貌生得太俊了,把旁边的襄王殿下都给比下去了。 “沈大人呢?”李拓及时的开口,打乱了狱卒的想法,后者赶紧恭恭敬敬的上前,点头哈腰的道:“沈大人在里头正在审问,小的带您过去。” 说着就掏出了钥匙,屁颠屁颠的去带路了。 李拓朝着孟妤看去,二人默契的跟了上前。 而此时的天牢最里面,沈廓一身黑色的劲装,干练又不失意气风发,墨发高高的束起,银色的发冠牢牢的禁锢着,手中的刑具却一样比一样残忍,那侧脸上也染了对方的血迹。 “招不招?”他咬了咬牙,目光森冷,寒气逼人。 囚犯浑身浴血,却始终咬牙坚持,一言不发。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人还活着,也没死,很清醒,可就是一言不发。 “言和!” 就在沈廓的鞭子即将落下去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沈廓立刻放下鞭子转过身去,脸上的阴戾之气顿时消减了不少,被一抹恐慌给代替,他慌不择路的把鞭子藏在了身后,有些无措的看着李拓身边的人。 “沈大人!”孟妤的目光从囚犯的身上移开,未曾注意到沈廓的异样,笑吟吟的弯了弯眉眼。 沈廓笑得很是牵强,“你……太子怎么来了?” “王爷让我前来看看。”孟妤说道。 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门让二人走进去,一边在旁边谄媚的添油加醋,那样子不明而喻言。 他太过于聒噪了,而且说得都是一些废话,惹得孟妤有些不想搭理,忍不住的朝着他看了过去,“有劳了。” 这话说得委婉,狱卒也是跟不少人打过交道的,隐隐约约听出这位主子的不满,随后就尴尬的笑着离开了。 牢房内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了。 “沈大人,”孟妤朝着沈廓笑道:“这人你抓的?” 路上李拓倒是和她说了不少,可孟妤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总觉得沈廓这个人比较的腼腆,死板,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能够把人给抓住了。 “嗯,查了些许时日,在西街抓到的,可嘴很硬什么也不肯说,”沈廓慢慢的放松了不少,可手依旧紧紧的抓住了鞭子,掌心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这里太脏了,你先回去,若是问出一些什么,我再让人通知你。” 孟妤嗯了一声,随后问道:“我能和他说几句话么?” 沈廓楞了一瞬,但还是点了点头。 囚犯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十字架上,样子尤其的嚣张,哪怕是身负重伤也始终咬着牙,愣是不说。 孟妤看着他,礼貌的问候,“你好,我想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杀我?” 囚犯傻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人非但没有用刑具,居然一上来就问候他。 李拓也有些吃惊,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反应就是把人带来看看,总觉得这女人总是能够做出惊人的举动来,就比如现在。 “呵!杀你便是杀你,难道还要讲道理不是?”囚犯面对对方的这一副好言好语也有些不知所措了,所以态度也算是温和。 外头的阳光照进来,让人身上暖洋洋的,使得整个牢房里面的潮湿也减少了很多。 她缓缓走到对方的面前,骄阳正落在她的衣衫上,脚底却沾满了鲜血,微微一笑对着对方大大方方的道:“你该认识我,所以才会想杀我的,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可你应该得到了不少的钱财吧?你身上的酒气很重,应该很喜欢喝酒……” “要杀就杀,少废话。”囚犯有些心慌了,他宁可被对方毒打一顿,也不想听这些温柔细语。 这个太子说话温温柔柔的,可总让人心里犯怵。 孟妤没理他自顾自的道:“我刚刚和襄王殿下一起进来,路过了七十八间牢房,三十六间关押着死囚,二十一间里面有死老鼠,蟑螂在肆意,寻找着可以食用的残肢,剩余的二十一间都是一些喊冤的,他们都在求生,今日阳光不错,这个季节去年新酿的桂花酿应该是很不错的,你要不要尝尝?” 囚犯一瞬间慌了神,那种内心的恐惧升了上来,死亡的恐惧一寸寸的吞噬他,那种光是想想就后怕的感觉比起千刀万剐更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双目躲躲闪闪的低下头去。 沈廓和李拓屏住呼吸,深怕扰乱了她。 就在他们以为孟妤是打算晓之以情的时候,下一瞬孟妤的做法让他们瞠目结舌。 就在四周寂静的时候,她乘胜追击,“是谁?” “太子殿下!”囚犯一时间应接不暇,脱口而出。 第547章 难攻 事情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以至于几人离开牢房的时候,沈廓都还处于震惊当中,今日他严刑逼供了许久,可是对方一点要松口的意思都没有。 未曾想,孟妤这才交流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人就什么都说了,有问必答。 “你……”沈廓斜睨了她一眼,略显迟疑的问道:“从一开始就有把握他会招?” 孟妤谦虚的笑了笑,“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沈廓哑然。 而旁边的李拓则是陷入了沉思当中,有些人越是接近,越是不难发现她身上怀揣着无数的秘密,难怪那日父皇对她起了杀心。 孟妤的口才,饶是寺庙内的那些个得道高僧都有些望尘莫及,她所言所行,皆是另类,在挑衅皇权,父皇如何会对这样的人放松警惕呢? 只怕,在宇文铎身死之后,下一个就是她自己了。 “言和,你送她回去,本王还有要事。”李拓思索了片刻之后,转身对着沈廓开口道。 后者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只是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而孟妤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上了马车之后,她掀起帘子,望着站在天牢外的李拓,四目相对,二人眼中皆是难以读懂的情绪。 按照囚犯所说的,李殊只是让他们杀了她罢了,其余的并没有要求,而他们这些人都是李殊养在府外的一些暗卫罢了,平时都是比较自由的,不过一旦有情况,他们也会出现的。 这也不足为奇,皇室中人养暗卫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查出凶手对襄王有什么好处?”马车上,孟妤忽而转向沈廓问道。 沈廓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迹,虽然不是他的,可这样看上去倒像是受伤了一般。 孟妤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他,“你脸上有血迹。” 沈廓还处于刚刚才的震惊当中,被她这么一说立刻就回过神来,有些腼腆的接过手帕擦了擦侧脸的血迹,“我改日还你?” “不用。”孟妤没在意这些。 沈廓压下嘴角的喜悦,将手帕收紧,这才解释道:“对王爷并没有什么好处,是我执意要查的。” “嗯?” 看着她迷茫的眼神,沈廓轻笑一声,“我们是朋友,你帮过我,如今有人要加害于你,我总不能袖手旁观,查出来至少可以让你有威胁太子的把柄,如此一来他也不敢轻而易举的动弹了。” 朋友之间不该是互相帮助的么? 孟妤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间有些错愕。 她自穿越之后,身边的人都是换了一拨又一拨的,从东宫开始,一直到晋阳,还真没什么朋友。 突然有些受宠若惊。 沈廓把人送到质子府之后,坐在马车内目送着她离开。 孟妤走到台阶上时,忽然转身含笑着道:“沈廓,谢谢。” 马车内的人轻起的点了点头,耳根却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 “公子回来了。” 她前脚刚刚踏入质子府,七叶就小跑着过来了,瞧着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道:“公子可是不知道,刚刚才梵樱公主来过了。” “梵樱公主?”孟妤有些吃惊,“她怎么来了?” 那刁蛮公主不是对她怀恨在心的么?若是来了的话…… 七叶喘了一口气,一脸哀怨的道:“您是不知道,梵樱公主带着好几个千金大小姐一块前来了,美名其曰说是公子文采斐然,想必画技也是极好的,所以想要让公子给她们画像,也不知道梵樱公主和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居然就答应了,结果来了没撞见公子,这才离开的。” 所以她害怕公子在半路被人给劫了。 孟妤顿时惆怅了起来,“这公主还真会给人找麻烦。” “是啊!”七叶跟着嘀咕着,“这梵樱公主可是在晋阳出了名的刁蛮,呼风唤雨的,就连太子都比不过。” 外界更是传言,若不是以为梵樱公主乃是女子的话,怕是太子之位就要另选他人了。 而这梵樱公主所作所为也都是荒唐,让文人骚客所不容的。 非得不像是一个女子,倒像是一个男子。 不过有一点,梵樱公主除了在美色上犯傻之外,其能力却不弱的,宫中更是有谣言,梵樱公主为皇上解决过不少的麻烦。 而这些也成为了她可以任性的资本。 “她们走的时候,可有说些什么?”孟妤现在还在等着晋文帝的消息,所以时间充裕,再加上近日那宇文铎较为老实,所以不至于忙得不可开交。 仔细的想了想,还是要先把梵樱公主这边的情况给解决掉才行。 那日大家不过是匆匆忙忙的见了一面,相处并不愉快。 七叶拧眉,“梵樱公主说,让公子明乞巧节的时候去陪她,既然画不成,那就只能赎罪了。” 孟妤:“???” “她不知道我受伤的事情?”她无奈的反问。 七叶叹息道:“梵樱公主知道此事的,但是梵樱公主说了,您若是不去的画,她就让楚小姐断一只胳膊,这样就能给您赔罪了。” 孟妤眉心直跳,这个疯子!!! “我知道了,七叶你一会给我准备一些笔墨纸砚,我要给殿下写信。”孟妤想了想道。 今夜江玉又会出现,所以她得抓紧时间才行。 至于梵樱公主的事情,那是乞巧节的时候了,距离还远,暂且不急。 …… 沈廓把孟妤送回了质子府之后,就转身回了天牢,囚犯什么都招了,可他并不会放人,孟妤也未曾说过要放过此人。 漆黑的牢房里面,光芒显得那么的奢侈,囚犯眼睁睁的看着面前面容俊逸,瞳孔瞪得大大的,“你……不是说不杀我么?” “这是我的场地,我说的算。”男人眼中卷着狠辣之色,手一用力,囚犯当下就没了呼吸。 他转身朝着狱卒吩咐了几句,这才离去的。 崇山峻岭,河流众多,船只更是数不胜数,青州这样的地方当真是把南北的特点都给汇集了,背面靠山,面朝河流,如此复杂的地形想要攻克下来谈何容易。 此处的士兵既能够在岸上和人厮打,又能在水中横行,若是没有人引路的话很容易在此处迷失方向的。 萧泊文和纪子瞻到达青州之后,并没有和公孙行止他们汇合,二人勘察了四周的情况得出的结果很是一致。 安安静静的客栈内,萧泊文斜靠在窗边,俯视着眼下纵横交错的街道,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热热闹闹的集市汇集了此处的风土人情,而那长长的河流也穿插在了其中,显得场面更加的壮观。 “这天下可不好打啊!”萧泊文叹息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敲打着面前的窗沿,心情复杂。 难怪殿下也没有直接出兵,而是前来勘察地形,就是不知道如今殿下和高栾可曾接触到齐王。 第548章 不会出错不会出错 齐王这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若是遇见了,必然是少不了一番纠葛的。 萧柏文愁眉不展的叹了一口气。 惹得坐在窗边的纪子瞻抬了抬眼帘,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之后,执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比起萧柏文活跃的性子而言,纪子瞻这个人较为无趣,又比较的死板,沉得住气。 他慢悠悠的开口,“殿下自有打算!” “我很好奇!”萧柏文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啪的一下收起来了自己的扇子,似笑非笑的曲着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你为何对太子殿下这般深信不疑?” “你不信?”纪子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萧柏文哑然失笑,“信,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开什么玩笑!太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要是回去,绝对会被父亲打断腿的。 纪子瞻笑而不语,抿了一口凉了的茶,不咸不淡的道:“咱们等着殿下的消息就是,齐王如今如同惊弓之鸟,自然是辗转难眠的。” 若是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话,自己都能把自己逼疯的。 况且青州这个地方四通发达的,有什么消息他们也能知道的。 萧泊文见状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殊不知,公孙行止的情况和他们的相差无几,唯一的出入就是他们所在的地方和齐王府只有一墙之隔罢了。 就在前几日,高栾花了大价钱把此处给买下来了,虽然有些心疼,但是该花的还是给花了。 这府邸原先本就是一个商人居住的,那商人外出经商了,所以这个地方就给空下来了,饶是如此也花了一番的功夫,齐王府的人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对于这四周的人自然是严加排查的,所以他们二人也被调查了一番,好在早早的就准备了引子伪造身份,这才瞒天过海的。 “齐王每日就是早出晚归的,目的地就是军营。”高栾风风火火的从外头赶了回来,一身的汗水,喘着气汇报道。 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盯着齐王府那边的情况,齐王已经许久未曾上过战场了,如今重新拿起手里面的武器自然是生疏了不少,所以就开始勤加练习了,悄无声息的就操练起士兵来了。 左忽烈的死,夏邑蛟的下场没有哪一个不是在提醒着他,如今的局势已经今非昔比了。 公孙行止一袭绛紫色的衣衫,敛尽风华,让旁边含羞带怯正欲盛开的荷花都有些自愧不如,此番正坐在水榭内,伴随着一阵阵的风吹起屋檐下的帘子,衬得他整个人更增添了几分韵味。 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落下一枚白色的棋子,这才悠悠的开口,“具体时间?” “辰时起,酉时归。”高栾道。 公孙行止敛了敛眸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一个人?” “身边带着无数的护卫,想要接近怕是不易。” 若是直接就把人给截杀了倒是省下不少的事情,可如此一来只会打草惊蛇,前功尽弃,所以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毕竟齐王可不是夏邑蛟。 齐王在青州百姓的眼中可是一个好人,而且对于百姓从未苛刻过,这才最难的一点。 然而此人使用不得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年先皇就是因为太信任这些人了,这才落到了那般的境地。 公孙行止轻轻的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继续去盯着吧!” “殿下,”高栾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面色沉重的道:“属下观察过齐王府,未曾见到过除了齐王意外的其余人,听闻齐王膝下姿势三四个,可属下一个都未曾见到,这……” 而且不仅仅是姿势三四个,孙子也有好几个呢! 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他愣是一个小孩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怎地不疑惑呢? 公孙行止轻挑眉梢,“他把人给送走了,去找到萧泊文和纪子瞻,人他们查出来,齐王把人送到何处去了。” 高栾颔首,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而他则是眉心聚拢,来之前就有想过青州这边会是一个长久之战的,但是未曾想这般的棘手。 邹苍海不能以先前的手段去对付,所以事情还得慢慢来。 思极此处,公孙行止的瞳孔被墨色渲染来,眼底波澜不惊,却情绪复杂多变。 …… 约莫着过了四五日,孟妤都快放弃了的时候,徐公公传来了消息。 “皇上的意思是,太子殿下继续。”徐公公的话云里雾里的,在场的众人都听不明白。 可唯独孟妤听懂了,她淡定的拱了拱手,“麻烦徐公公了。” 徐公公含笑着点了点头,“太子客气了,若是无事的话奴才就回去回话了,皇上还交代了,梵樱公主不过是生性比较活泼罢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小姑娘家家的,难免有些好动。” 孟妤:“……” 看来这个晋文帝还真是宠爱自己这个闺女啊! 听了这话,她笑而不语。 徐公公很是满意的就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公子!”凉月不解的问道:“这晋文帝既然不相信咱们,为何还要咱们帮忙?” “帝王,不都是这样疑神疑鬼的么?”孟妤侧目反问,随后又解释道:“晋文帝怕是在核对罢了。” 皇后既然是从丞相府出来的,那么想必对于丞相府是有些了解的,所以按照皇后所说的那样,她和皇上的关系更像是战友,二人怕是在一一核对罢了。 既然如此也好,省得她自己再一次修改。 皇后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合作伙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至少,方便了她编织的网。 “凉月,去让人备马车,咱们去襄王府走走。”孟妤沉思了片刻突然开口道。 凉月点了点头,马不停蹄的就去操办了。 这几日李拓一直在府中,未曾做过别的事情,楚韩州时不时的前来汇报一些情况,也就没什么了。 至于李殊……如今摊上事了,那里有时间顾及他这边。 手中的兵书翻阅了数页之后这才停下来,“回去了?” 站在他面前的左迁点了点头,“回去了,徐公公未曾逗留,想必是皇上。” “本王早就说过,她不会出错的。”李拓无声的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兵书。 第549章 帝王的颜面 他太相信孟妤这个人了,李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这么的相信,没有任何的原因。 “这个孟姑娘确实有些手腕。”左迁也由衷的感叹道。 毕竟一直以来能够在皇上的手上讨到便宜的人可不多啊!这个孟妤确实是一个人物。 李拓笑了笑没有反驳这个观点,就凭孟妤能在父皇的手上三番两次的活下来,就足够让他与其合谋的了。 宇文铎自从那日之后便没有了继续进一步的动作,毕竟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不是很大,不过就是因此让孟妤名声大噪罢了。 “王爷打算继续和这个孟姑娘合作?”左迁细微的观察了一下主子的神情,这才问道。 李拓眉梢一挑,“她能够除掉宇文铎,为何不合作?” 左迁颔首,“属下明白了。” 李拓点了点头没说些什么。 走到门槛边的时候,左迁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王爷,王妃出门前让人给您准备了莲子羹,可要端来?” 今日运气不错,孙颜宁受到徐国公夫人的邀约去了寺庙还愿,临走的时候特意让人准备的。 对于李拓的口味她一向清楚。 虽然李拓很不喜欢她这般操劳,但是孙颜宁很喜欢,他也就没说些什么了,闻言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嗯!” 左迁这才退下的。 未了叹了一口气,王妃对王爷的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晋阳的夏天比商洽要猛烈得多,以至于此处的姑娘们也都肤色不是很白皙,大多为小麦色的。 所以孟妤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尤其是她一身的男装,更是让不少人议论纷纷。 倒是有些认识的人为其辩驳了几句,说什么人不可貌相之类的。 “这质子虽然长得白白嫩嫩的,可是文采斐然,由此可见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切,那又如何,这在咱们晋阳可是娶不到媳妇的!” 孟妤听着这些话语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的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旁边的七叶噗嗤笑了笑,“公子还在意这些啊?” “不是!”孟妤眉心跳了跳,“只是觉得太吵了!” 七叶和凉月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没说话。 也不知今日襄王殿下在不在府邸,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给他们赶马车的人乃是江玉安排的一个暗卫,看上去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平时也不会出现,只有他们外出的时候,才会出现。 约莫着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就到了襄王府门口。 因着今日风光甚好,所以一路上车水马龙的,有些拥挤,这才花了不少时间。 “公子!” 就在孟妤下马车的时候,车夫突然叫住了她。 孟妤愣了一瞬,但还是回过头来,“怎么了?” 安慰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襄王府门口的护卫,这才低声道:“江前辈今夜就回来了,您早些回去!” 孟妤闻言点了点头。 江玉总是神出鬼没的,原先一开始的时候倒是经常守在她身边的,可是后来把事情安排妥帖之后,就去做其他的事情了。毕竟殿下要谋的东西太多了,江玉又是一个文武双全之人,跟在她的身边做护卫确实是委屈了。 “她怎么来了?” 李拓刚刚从书房出来没多久,因着天气炎热打算小憩片刻的时候,管家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毕竟是他国质子,总是要以礼相待的。 “质子没说,只是说有事情和王爷商量!”管家低声道。 李拓拧眉,猛然想起刚刚才和左迁谈起的事情,“让她进来吧!” 随后捏了捏眉心,失笑。 他还真是糊涂了,那女人来找他,除了关于宇文铎的事情,还能有什么。 孟妤在管家的带领下绕过曲折的回廊,这才走到一处荷花池旁边,荷花池的中央修了个凉亭,一座木桥搭建在湖水上。 而此时李拓就坐在兰亭内,一袭深蓝色的衣衫,衣袂飘飘,动作儒雅。 “王爷让殿下一个人过去!”左迁拦住了凉月和七叶,态度还算是恭敬。 孟妤倒也没有在乎,朝着二人点了点头,就独自一个人走过去了。 正值盛夏,荷花盛开,风光大好。 她不疾不徐的走到凉亭内坐下。 “尝尝!”李拓熟练的给她推过去一碗莲子羹。 他对于这东西虽然较为喜欢,可也早就吃腻了,正愁不知如何处置呢!若是倒了也不好!恰巧这个时候她倒是来了。 孟妤疑惑不解的皱眉,“这是……” “莲子羹,还不错!”李拓道。 孟妤:“!!!” 她是来谈事情的,可不是来吃东西的,可始终没抵挡住这莲子羹的诱惑,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李拓嘴角不由自主的噙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这次又想要本王做什么?上一次是让本王弃了兵权,这一次本王可没有兵权了!”李拓把玩着茶杯的盖子,心不在焉的开口。 孟妤抬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心虚的低下头去,“皇上也不会让王爷一无所有的!” “你怎知父皇不想除掉我?”李拓嗤笑。 父皇一向忌惮他,这可是人尽皆知的,母妃不得宠,而他又因为手握大军,所以父皇总是刻薄的各种刁难。 在李拓的印象中,晋文帝从未将他作为儿子一般对待。 更多的则是像仇人一般提防,犹如对待宇文铎一般。 孟妤擦放下手里面的勺子,一本正经的抬起头来,“因为皇上先前针对你,乃是因为你手中兵权太多,百万雄兵为你马首是瞻,任由哪一个君王都会畏惧的,他怕你夺权,对于皇上来说,皇位他愿意给你,那是他的权利,你只能享受他的恩赐,而不能去争,去抢,更加不能太过于出众,让他不安!” 李拓手上的动作一顿,面色微微一变,掀了掀眼帘望向她。 孟妤继续道来,“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至少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寻常百姓家尚且会因为钱财闹得鸡犬不宁,鸡飞狗跳,更何况是皇室呢!” 晋文帝针对李拓,是因为他太优秀了,让晋文帝觉得自己的皇权受到了侵犯,自然不会痛快的。 帝王的威严岂是可以随意被人触碰到?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父亲,那里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骑在头上。 “所以王爷现在是最自由的一个,当你对他们没有威胁的时候,人人都会对你和颜悦色的!”孟妤知道李拓聪明,只是锋芒不知道收了罢了。 若是他早些醒悟,他才是拿着王炸的人。 晋文帝又怎会三番两次的打压呢? “孟妤,”他突然沉声道,笑容耐人寻味,“如果本王是父皇,绝不会留你!” 第550章 她得留下 对于李拓的话孟妤一点也不惊讶,回到质子府的时候也未曾和七叶她们提起。 晋文帝的杀心,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要孤注一掷,押上自己的所有一切去赌,那怕是性命。 这是公孙行止教她的。 入夜,江玉如约而至,悄无声息。 月上柳梢头,树影婆娑,黑衣从廊下掠过,直奔她的院子。 点燃的烛火,和沏好的茶都在等待着了。 直到窗户被人退开,孟妤给七叶使了一个眼神。 七叶心领神会的转身出门去。 质子府的人虽然已经有大部分都是他们的人了,可是还有一部分是皇帝身边的,这些人自然是动不得,换不得的。 若是一动,晋文帝就会知道的。 江玉摘下斗笠,一身的风尘仆仆,盘腿坐下,喘了一口气之后,这才道:“殿下他们已经抵达了青州,姑娘不必忧心!” “青州地势复杂,殿下不会轻易开战的!邹沧海挖断了官路,所以导致车马难以横行,只有水路了,可是咱们的士兵大多是旱鸭子,况且若是走水路的话,很容易引人注目,目标太大了,此处较为困难!” 那地方得从长计议才行,不过如此一来就得面对绍安那边的再一次攻击。 如今公孙长堰气急败坏,恐怕会因此铤而走险,暂时倒是没什么风声,只是朝堂上的官员人人自危,更有人提议,倒不如将他们招安。 现如今天下人皆是认为,谋朝篡位的乃是屈氏一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招安。 当初屈氏一族乃是因为太后的缘故而被流放到冀州的,如今已经过去数十年了,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事,大家都在猜测,会不会是因为太后的死。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缓兵之计罢了!最起码能够消停一会。 然而,谁也想不到,这幕后之人并非是屈氏一族。 橘黄的烛火下二人对坐着,气氛沉默了许久。 江玉耐心的等待着,这些天他一直四处奔波,除了打听消息之外,就是关注着商洽那边的动静了,殿下的行踪他们也是时时刻刻的跟随着的。 孟妤闻言眉头紧锁,良久之后,这才道:“我可以给殿下写信嘛?” 江玉点了点头,“殿下如今已经落脚了,姑娘若是想的话,自然是可以的!” 孟妤心中的巨石这才落下的。 江玉瞧她这样还不忘提醒道:“姑娘不管做些什么,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护好自己,你若安好,殿下才会放心!” “我知道,多谢前辈,麻烦前辈等我些时辰,我写个书信给殿下!”孟妤起身找着笔墨纸砚道。 江玉点了点头没有催促。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江玉这才离开的。 而今日孟妤和李拓商议之事并非儿戏,可能不能豁的出去,就要看李拓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她实际上心中没底的,可除此之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晋文帝的一心太重,野心很大,宇文铎又是个嗜血之人。 这二人若不彻彻底底的闹腾起来,必然会盯上商洽那块肥肉的。 所以她需要李拓的帮忙,给这两个人一击重创,而这个计划必须要依靠李拓。 …… 襄王府内! 孙颜宁还愿回来之后,本想去看看夫君的,可谁成想他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内,一直不出来,也不让人去打扰。 而她也只好作罢。 回到屋内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的抓住一个小丫鬟询问,“王爷今日怎么了?” 二人成婚多年,李拓就算是再怎么心中烦闷,也绝不会做出今日这样的事情来的。 小丫头恭恭敬敬的回话,“奴婢不知道,只是今日商洽太子来了之后,和王爷聊了好一会,他人离开了,王爷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内了!” 孙颜宁闻言略加思索了一瞬,便让人退下了。 对于这个质子,她没见过,可是自从此人来到晋阳之后确实闹得纷纷扬扬的,就连她回门的时候,父亲也总是不高兴的提起,让她跟夫君说一声,离这个质子远一些。 可是…… 孙颜宁虽然敬重自己的父亲,但是,也不会去干涉自己夫君的任何一个决定的,所以对于此事从未提起过。 如今…… 不知怎地,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了,心慌的握紧了双手。 许嬷嬷见状,一把抓住她的手安抚道:“王妃别担心,王爷向来做事稳重,不会有事的。” 孙颜宁这才僵硬的点了点头。 殊不知书房内的人,确实是遇见大问题了。 屋内漆黑一片,他特意的把所有的烛火给吹灭了,以至于只有月光从窗户斜洒进来,使得地上蒙了一层银色的光,如同秋霜一般。 李拓坐在书桌前,身后是厚厚的书架,堆砌着满满的书籍,在月色的照耀下,他面色沉重,连呼吸都变得压抑,手掌握成拳轻轻的扣着书桌,那眼中深色不明,忽明忽暗的。 脑海中全都是今日孟妤的对话。 他本以为父皇的杀机能够让对方如坐针毡,最起码孟妤会收敛一二。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事情的转折给了他如此猝不及防的一击。 她早就知道父皇对她的杀机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后来的越来越重的,因为知道躲不了,所以干脆站在最顶峰,以身为诱。 父皇一直以为他拿孟妤作为棋子,殊不知孟妤反将一军,这事情还真是越发的有意思了。 李拓思绪万千,摸索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之后,面色越发的凝重了。 “左迁!”片刻之后,他突然唤了一声。 门外的左迁闻声推门而入,站在门槛边,“王爷有何吩咐?” “公孙行止现在在何处?”他道。 左迁愣了一瞬,很快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个属下不清楚,只知道其到了青州,就没了消息!” “左迁,”他勾了勾嘴角,面色看不清楚,语气却莫名的带了些寒意,扣着桌面的手指忽的停下,温声道:“本王想将孟妤留在晋阳!” 左迁惊诧的抬起头来。 又听见王爷道:“所以得杀了公孙行止,断了她的念想!” 这个人,他不能放走了。 第551章 不过尔尔 晋文帝的默许,给了孟妤放手一搏的勇气,不管杀了宇文铎晋文帝会不会杀了她,会不会兑现承诺。 可凭借着宇文铎的野心,也足够让她对其起了杀心。 一半为商洽,一半为晋阳。 说是私心,也无妨。 夏季的总是过得很快的,稍纵即逝。 公孙行止收到孟妤来信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中旬了,而彼时绍安城那边也闹得沸沸扬扬。 房云翼因着被监视着,而且也得为自己的性命考虑,所以不能和他们通信。 只是公孙离忘了一个重要人物,那就是周家,周子期。 他一直和公孙行止暗中往来的,周家算得上是苏烟留给他的一个底牌了。 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怀疑。 烈日灼烧下,他将绍安城那边的密函放在了一旁,打开了孟妤写来的书信。 上面的字迹是他所熟悉的,大致说了一些晋阳的情况,以及她自己对青州的见解。 高栾望着殿下的表情,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殿下的眉头越来越深了,好像不高兴?? 公孙行止确实不开心,因为一张又一张的没有一张是关于他的,亦或是说想他的。 “殿下?”高栾瞧着他这一副神情,有些好奇的询问,“怎么了?” 公孙行止抿了抿嘴角,没说话,又继续往后看,直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面色总算是微微好转了。 孟妤不是一擅长写情话的人,所以只能写些点点滴滴的事情。 他扬了扬嘴角笑了笑,约莫也能想象到江玉苦等的样子,二人同吃同住一年有余,她的那些小心思他都知道。 “阿妤说晋阳的茶叶不错!”他忽然温声道。 高栾:“!!!” 殿下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刚刚才还冷若冰霜的,现在就开始暖洋洋了,笑起来如沐春风,愣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然而最让公孙行止动容的还是最后的一句话。 她道:我想你了。 他把最后一张书信给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入怀中,这才抬起头来正色道:“隔壁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不过萧三公子和纪公子有些收获,他们打听到了齐王把家人送到何处去了!”高栾拱了拱手道。 公孙行止眯了眯眼,外头的骄阳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了地板上,他迟疑了一瞬,这才缓缓开口,“让他们继续打听,如果可以,把人困住!” 他从不在乎做个小人,这些手段他从父皇母后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掌握了,亲人,好友,终有一日也会站在你的身后给你致命一击的人,甚至也会成为你的累赘,你的弱点。 邹沧海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面对这样的状况。 高栾得到命令之后就去给萧柏文他们回信了。 公孙行止看着绍安城那边的消息心事重重,公孙离确实很厉害,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如果那个时候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他肯定会杀了这个人,永绝后患,然而今非昔比,他需要一颗引起皇室内乱的棋子,所以他对于公孙离的所作所为并未说出去过半分。 公孙瑾虽然得势,可也不过是烟火,转瞬即逝罢了,并不会长久的。 如今公孙长堰痛失一臂,自然是再也不敢出兵了,而这个时候议和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一旦试图议和,就是在给公孙离制造机会。 等到公孙长堰的始终只有一个结果,不是死在公孙离的手上,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他将密函看完,已然将其给碾成了碎末,化作灰消散在空中,随着风吹了出去。 这个宅子他们买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下人了,所以从未惹起别人的猜疑,这些个下人也还算是老实,不敢随随便便的来书房这边。 而一般情况下,公孙行止都是戴着面具的。 这些个诸侯,大多是认识他的。 但凡是前去朝拜过的,基本上都是见过的,所以他得乔装打扮才行。 萧柏文和纪子瞻居无定所,二人时不时的就会更换地方,这一路跟随着邹家一家老小的踪迹,倒是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野外的。 高栾通过飞鸽传书的方式和他们往来的。 “驾!” 二人骑着马悠哉悠哉的在树林中前行,正闲聊着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阵马蹄声急急忙忙的追了上来。 二人对视一眼,默默的将马骑到了旁边去,很快就瞧见了一群人快马加鞭的从面前而过,看着架势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似的,而且衣着打扮都是统一的,并非是一般人。 “难道是齐王的人?”人走远了之后,掀起一阵的尘土,萧柏文唰的打开折扇挡了挡,蹙眉看向纪子瞻问道。 纪子瞻对此也是一筹莫展,摇了摇头,“不清楚,要不要追上去看看?若是齐王的人,指不定是发现了什么!” 萧柏文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策马扬鞭的跟了上去。 这一群人一个个的皆是腰间配着佩剑的,来势汹汹,而且有三十多号人。 二人紧跟其后,却也不敢打草惊蛇。 与此同时在他们前面约莫半日路痴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正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好几辆马车,里面皆是妇孺,骑在马背上的却是年纪的几个男子。 “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啊?”第一辆马车内,一个小姑娘害怕的缩在娘亲的怀中,扯了扯她的衣袖问道。 妇人拍了拍女儿的背安抚道:“别怕,咱们这是出去玩的!” 小姑娘这才安静下来的。 然而安抚了女儿之后,妇人却是愁眉不展的。 自从冀州大乱,并州被夺之后,老爷就夜不能寐的,她每天晚上都感受到老爷的恐慌,每到深夜的时候,老爷就会从噩梦中惊醒。 这在从前是没有的。 所以她也猜测肯定是有大事情发生的。 要不然的话老爷不会让他们离开的,独自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大哥,咱们这样真的好么?父亲他一个人,会不会……”一匹骏马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着兄长,担忧的道。 他身侧的男子闻言面色沉重,“父亲不会有事的,听话,好好赶路。” 第552章 只能智取 他们已经离开青州数日了,这一路上都是安安稳稳的,并没有发生什么的事情。 作为邹家的长子,邹忌这一路上护送着家人前往乡下,为了避免被人察觉异常,他走的路都是比较曲折的。 父亲如今身陷囹圄,若是并州寻仇之人当真是太子的话,邹家必然是九死一生的。 临行前父亲千叮呤万嘱咐。 “忌儿,这是为父欠下的债,殿下若是要索命,也该是为父一人承担,无论生死,莫要再带着他们回来,若是知晓为父死了的消息,也莫要寻仇,是为父愧对先皇,鬼迷心窍,这才导致了太子殿下的悲剧,导致了商洽的战乱,为父甘愿赴死!”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沉重,眼中都是内疚。 他无话可说,只能心情很复杂的拱了拱手。 难怪父亲不肯让他入仕途,原是如此。 他饱读诗书,却被父亲逼得锋芒内敛,以至于青州城的人都说齐王府的世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空有一个好的家世背景,却是个目不识丁的。 饶是如此…… 可邹忌的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父亲将他们全部支开,独自一个人面对可不是什么易事。 再者,屈氏一族如今来势汹汹的,究竟幕后主使是谁还未可知,父亲如今独木难支的,恐怕…… 邹忌没敢多想下去,担忧的皱了皱眉头,转身看着身后的马车,不管如何他得先把母亲他们安全送回乡下,再来支援父亲才是。 赶了数日的路,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也突然下起了雨,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应声而下。 如此夜晚自然是不好赶路的,邹忌只好让大家寻了一个茅草屋休息一晚。 一家子,十几口人,衣着绫罗绸缎,缩在一个破烂不堪的茅草屋内,此间房屋已然荒废了许久,勉勉强强能够遮挡风雨。 “兄长!” 刚刚整装好,几个孩童就扑向了邹忌,大眼睛里面都写满了疑惑,抱着他的大腿询问,“咱们这是要去那啊?爹爹为何不与咱们一道啊?” “祈儿乖,爹爹有事在忙,咱们先回乡下住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再回来!”邹忌摸了摸小家伙的脸安抚道。 邹祈百思不得其解,大大的脑袋,大大的问号,却还是乖巧的挠了挠头,“那好吧!” “嗯,祈儿长大了,带弟弟妹妹去旁边休息。”邹忌含笑着点了点头。 夜色伴随着电闪雷鸣,使得这逼仄的空间更加的拥挤了,屋顶还漏着雨,所以大家只能缩在一个角落里面躲避着。 齐王妃看着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的询问,“忌儿,咱们还有多久才到?” 邹忌并非她所出,二人之间也一直有着芥蒂,可如今大难临头,她也不得不低头。 邹忌让人生了火,闻言抬起头看向她,眼中两团火焰跳跃着,他态度恭敬的道:“还需三日,王妃不必担心!” “那你父亲……”齐王妃心中担忧,她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罢了,齐王是她的复读,她自然是担忧的。 邹忌望着她,一板一眼的道:“王妃不必担忧父亲,如今齐王府所有的财产都在此处了,不管父王有无意外,这些都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了!” 齐王妃看着他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可想了想还是给忍住了,只能怯生生的点了点头,抱紧了自己的女儿邹嫚! 让他们用了干粮之后,瞧着一个个闭目养神的状态,邹忌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一袭琥珀色的衣衫,长身玉立,负手而立的站在了破烂的门槛边,眉头紧锁的望着这雨夜,一阵阵的狂风卷着雨水朝着他袭来,落在了他的衣摆上。 身后的的离落见状上前安慰道:“公子可是担心王爷?” “他虽做错了事,可也是我父亲,我不知该如何做!”邹忌苦笑一声很是为难。 这事情他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父亲本可以一走了之,从此以后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 但是他不愿,他是战场上的王,最为痛恨逃兵的,虽然背叛了先皇,可也是情有可原,那个时候先皇对于诸侯压迫太过了,怨不得他们。 然,如今太子殿下寻仇,亦是于情于理。 邹家不能无后,父亲知晓他的性子,所以早早的就做出了选择。 那怕是和太子殿下开战,死在太子殿下的手中,他也无怨无悔。 可若是能活,谁也不愿赴死。 这一仗,必打不可! 离落抿了抿嘴角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没有说话。 青州城内! 闷雷声越来越大,让人心中犯怵,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就连打更的人也没了踪迹。 高栾身穿着一身的斗笠,狼狈不堪的从外头一路策马扬鞭的回来。 此番公孙行止正在屋内的窗杦前看着青州城内的一些地势图,闻声抬起头时高栾已经推开了房门。 高栾衣衫上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连带着脸上也是如此,却顾不得收拾,气喘吁吁的道:“公子,查到了!齐王派人送信试图求助,被咱们的人给拦下来了,青州离其他地方很远,齐王只能朝绍安求助,如今各个洲的诸侯大多人人自危,自然是不会派兵支援的,青州此处约莫有二十万大军,皆都直接听命于齐王,而且大部分都是齐王的亲信!” 所以想拿下此处并非易事,况且齐王在青州的声望一向不错的,所以他们压根就没有可乘之机,可若是要硬碰硬,就算是能够凭借着人数多而取胜,那也必将是两败俱伤的。 有一点非常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光明正大的开战,他们的伤亡肯定是最为惨烈的,道路早已经被挖断了,强攻并非是好事! 公孙行止闻言合上了面前的地形图,若有所思了片刻,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棋盘上,思绪飘远。 青州确实很难拿下,是一块硬骨头,可饶是如此,他也得拿下。 既然不能强攻,那就只能智取了。 “高栾,给纪老将军休书一封,让他出兵,攻青州城的烽火台。”他语言掷地有声,在这样雷霆大作的夜晚依旧让人觉得振聋发聩。 高栾迟疑了一瞬,忽的幡然醒悟,拱了拱手,“属下这就去办!” 第553章 战火 公孙行止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在摸清楚青州这边的情况之后,就开始布局了。 只要纪老将军可以攻下烽火台,分散齐王的注意力,使得其领兵出发,那么青州就成了一座空空的城。 明斗他自然是没有把握的,可是如今他在暗,敌人在明。 齐王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将一家老小迁移了,虽说此举让自己的腹背少了弱点,可同样的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高栾将书信飞鸽传书送到了纪老将军的手中去,还不忘给孟妤回信。 如今只要孟妤继续拖延住时间,那么他们就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和齐王打一场持久战了。 只是,现如今比较忧心的就是绍安城那边了,公孙长堰派人来议和,必然是不怀好意的!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会派什么人前来,这也是一件颇为头疼的事情。 而彼时的晋阳金城内,七月初,炎热的天气让人心中也跟着燥热起来,此时举国上下都在准备着过几日的乞巧节。 而原本正在专心筹备着的孟妤也如梦初醒,听完了七叶的唠叨之后愣了一瞬,这才抬起头来,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七叶……梵樱公主说让我陪她过乞巧节,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嘛?”她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 最近她无暇分身,李拓答应了她的请求,可这事情太过于冒险了,一不小心就会引火自焚,所以她得事事筹备才行。 要如何,才能让宇文铎放松戒备呢! 皇后和她说的那些,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宇文铎的兴趣爱好并没有多大的作用,而且这个人的防备心很重,就算是她有心试图和其周旋一番,也试探不出什么来。 乞巧节是个好机会,她不能错过。 那日,宇文铎不在府中,天时地利人和。 江玉以前潜入一次丞相府了,这一次由他去自然也是最好的,可她自然是不能离开的。 然而梵樱公主也不好对付,偏偏这些事情还都凑在一块了。 七叶瞧着公子愁眉不展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梵樱公主的事情没有办法拒绝的,公子也知道的,这公主已经记恨上您了,咱们还是要去的,要不然的话万一她事后再找麻烦,对公主不利,不过公子可以找一个人帮忙!” 孟妤挑眉,正欲开口的时候,外头突然吵闹了起来,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 她疑惑的看了七叶一眼,放下了手中的豪笔,将东西藏于匣子中,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廊檐下,楚娇娇和人推推嚷嚷的,一脸的不耐烦。 凉月急得就差动手了,忍无可忍的道:“楚姑娘,您这样公子不会喜欢您的!” 楚娇娇不乐意听这话,握紧了拳头,“你一个小小的婢女,凭什么跟本小姐这么说话,我兄长好歹也是……” “楚姑娘,”孟妤听不下去了,拧着眉梢打断了她嚣张跋扈的语气,“你兄长如何乃是在朝堂上,在晋阳,和本宫没有多大关系,你兄长的手也伸不到本宫的身上来,管不到本宫的婢女,你也不例外!” 她眼神犀利的落在小姑娘的身上。 楚娇娇虽然也见过世面,可终究是养在深闺的小姑娘,那里经得起吓唬,尤其是心上人的冷漠,当下就乖乖的低下头,“对不起,太子殿下,我不是……” “楚姑娘三番两次的私闯质子府,难道未免有些过于放肆了。”她厉声道。 楚娇娇急急忙忙的摆摆手否认,“不是的,太子殿下你别误会,我不是私闯的,我是来看看你的伤的。” “你……”孟妤一口气憋着,“你兄长呢?” 楚韩州也不管管的嘛? 楚娇娇老老实实的回答:“兄长去赴宴了,要晚上才会,过几日就是乞巧节了,我与母亲说出来置办衣物的,所以就来看看太子殿下了!” 孟妤:“……” 她对于女孩子属实有些无奈,语气太重不行,太轻了对方又听不进去。 “既然如此,那楚姑娘就去忙吧!本宫无碍了,楚姑娘以后莫要来了!”孟妤再三强调。 楚娇娇当下急了,也顾不上仪态了,提着裙摆就冲过去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为何?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你老对我这么冷淡干什么?不喜欢我,你还救了我好几次!” 孟妤眼皮子直跳,头疼不已的看着她。 “乞巧节我想和太子一起过!”楚娇娇含羞带怯的低下头,犹豫许久这才开口。 旁边的七叶不紧不慢的道:“楚姑娘,我们家公子约了梵樱公主,怕是不能陪您了,这不,打算出去置办一些礼物送给梵樱公主,您还是别耽搁了,若是梵樱公主怪罪下来的话……” 七叶没有把话说得太慢。 楚娇娇也不是傻子,自然是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的。 比起孟妤而言,七叶处理这些事情游刃有余多了,毕竟当初跟在公孙瑾的身边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基本上是三天两头就有的。 尤其是像这样的闺中小姐,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果不其然,七叶的话起到了作用,楚娇娇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好松手了。 孟妤无奈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的出府去了,还不忘交代人把楚娇娇送回去。 走到府外的时候,她看着七叶打心底钦佩,“七叶,多亏了你!” “公子言重了!”七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些事情以前帮六王爷处理得多了,自然也就游刃有余了,这楚小姐虽然性格奔放,可也是闺中小姐,不会闹得太难看的。” “不过……”她头疼的道:“公子这副皮相确实有些招桃花了。” 虽然明知道是易容的,可还是忍不住的让人心跳加速,怦然心动。 这也要是真的太子,怕是这晋阳的姑娘早就争先恐后了,毕竟真正的太子殿下她们也是见过的,那副尊容,确实叫人自行惭愧。 女子见了羞愧,男子见了嫉妒。 孟妤:“……”她是真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不过这么一闹腾,今日确实是要在外面逛一会了。 至于乞巧节,且走且看! 第554章 得宠的秘密 楚娇娇向来不是知难而退的主,也只是气垒了片刻,很快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找回了自信。 反正不管如何,她都非太子不嫁了。 而孟妤和七叶在街上闲逛,倒是没怎么在意身边的事物,直到走入热闹的集市时,七叶突然在她身后低声提醒。 “公子,沈公子!” 孟妤闻言,这才抬起头看了过去,这才注意到沈廓从正面走来,而身侧也跟着不少的人,皆是一些富家子弟。 她点了点头,“别说话!” 七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的应下了。 随后她拉着人背过身去。 等了片刻之后,确定人走了这才转过身来,谁成想人就在她身后站着。 吓了她一跳。 沈廓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难得见你出来一趟,怎地见到我还躲着?” 孟妤稳了稳心神,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这不是怕你难堪?” “嗯?”沈廓有些不理解,随后才反应过来,“你是怕旁人误会我与你结党营私?” “嗯!”孟妤很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情况和处境,稍有不慎都会带来杀身之祸的。 沈廓不比李拓。 李拓很懂得如何把握分寸,自然不会落人话柄。 可沈廓似乎真把她当朋友了,很多事情没有顾及到,但是她不能不顾及到。 沈廓勾了勾嘴角,笑了笑,“你多心了!” 嗯? 孟妤拧眉。 他解释道:“你忘了,前不久传你我断袖之事了?” 孟妤:“……” 她是真把这茬给忘了。 …… 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人闲庭散步的到了一处湖边。 沈廓负手而立于她的身侧,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可有好些?” “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孟妤道。 “你今日出来是……”沈廓也算是对她有些了解了,她也不像是喜欢随意走动的人,尤其是身陷敌营,自然是处处小心谨慎。 孟妤苦笑着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沈廓哭笑不得,“原来如此,这事情确实不大好办,我会和楚韩州说一声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那就多谢言和了!”她莞尔。 沈廓愣了一瞬。 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有女子这般叫他的字,带着少女特有的嗓音,脆生生的,像初春的雨水滴在池塘内,悦耳动听。 他心跳骤然加速,有些不自在的屈卷着手指,抿了抿嘴角,喉咙滚了滚,艰难的道:“无碍!” 他今日和那些富家子弟也不过是闲来无事出来走走罢了,世家子弟一向如此,都喜欢搞一些打发时间的东西。 而最近却都对孟妤很感兴趣,其中不缺乏会些文采的,所以想要找机会和她讨教一二。 却不敢前去打扰,就只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来,也知道他和孟妤的关系有些耐人寻味。 所以我打误打误撞的就刚好遇见了,近日也无事,倒也清闲。 不过,过几日倒是乞巧节了。 二人默契的没再说话,也不觉尴尬。 倒是七叶站在身后许久,总觉得这个沈公子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能眉头紧锁的低下头去。 许久之后,一阵风拂过,身后熙熙攘攘的声音变得微小。 沈廓道:“过几日就是乞巧节了,晋阳的乞巧节很热闹,你要不要出来走走?” “梵樱公主约了我!”孟妤也没往其他方向想,而是如实告知,“梵樱公主还记着我打了她姻缘的事情,如今正卯足了劲的想要找我麻烦,乞巧节我若是不去,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廓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梵樱公主性格泼辣,你若是去了,她定会为难你的,到时候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晋文帝很宠爱梵樱公主,所以自然不可能为了孟妤处罚梵樱公主。 而且皇上也知道,以孟妤的性子断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到时候大家都难堪,她这个商洽太子也不好做。 孟妤倒是没想到沈廓这么激动,不由得刨根问底,“梵樱公主究竟有何能耐,能够让晋文帝这么疼爱!” 晋文帝她打过不少的交道了,这个人可不是什么父慈子孝的典范,这么多儿子都不宠爱,偏偏对一个公主这么疼爱。 一提到这件事情,沈廓的表情也变了变,却还是将事情解释给她听。 “梵樱公主从小就聪明,在公主当中出类拔萃,一直都脱颖而出,所以深受皇上喜欢,但是远远没有如今这般疼爱,那个时候皇上是打算将梵樱公主好好培养的,甚至打算将其下嫁给宇文延,给自己作为眼线。” 孟妤一惊,她倒是知道晋文帝狠,但是没想到居然狠到这个地步。 沈廓又继续道:“但是在梵樱公主十一岁的那年皇上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在皇上寿辰的时候,有刺客试图刺杀皇上,年幼的梵樱公主以身挡敌,救下了皇上,却身受重伤,皇上大发雷霆,寻遍名医给其治伤,却被告知,梵樱公主受伤太重,若是救活了,那么此生再也不会有孕。” 后来,晋文帝还是让人救活了梵樱公主,却也因此而愧疚不已。 这件事情成了一桩秘密,皇上从此将梵樱公主宠得无法无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如今梵樱公主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晋文帝也从不催促,任由她为所欲为。 孟妤听了这些话思绪开始复杂起来,咬了咬手指,若有所思了片刻,抬起头看向他,“你将此事告诉我,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我信你!”沈廓回答得干脆。 孟妤笑了笑。 却觉得这事情有些不简单!可又说不上来。 但是不得不说,梵樱公主因祸得福,逃脱了嫁给宇文延的宿命。 “所以你不能去见梵樱公主,若是可以的话,我可以陪你前去!”沈廓担忧的道。 孟妤摇了摇头,眼神亮锃锃的,“我必须去,要不然的话,只会让梵樱公主更加的无中生有。” “可是……”沈廓不放心的拧紧了眉梢。 孟妤打断了他,“我有办法的不必担心,不过,沈廓,我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帮帮我!” 第555章 要么赢,要么死 沈廓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神色中都是错愕。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居然敢如此豁的出去。 那怕是皇上也不敢冒险一试的,而她居然打算火烧丞相府,还试图栽赃陷害。 “王爷他知道么?”沈廓迟疑了一瞬,深呼吸了一下问道。 “知道!” 孟妤淡淡一笑,忽然转过身来,眼神中都是笃定的神色,她仿佛做什么事情都非常有把握一般,悄无声息的就能够把旁人给算计进去。 他早知道这个人聪明的,可是对其始终不够了解。 公孙行止是个狠人,而这姑娘也是个疯的。 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每一步都让人心惊胆战的,却又能够在危急关头化险为夷。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 七叶默默的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细细的分析着公子的话。 跟在公子身边这半年她和凉月对其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的。 这姑娘绝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心机很深,对于身边的人都不是很信任,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圈套一般。 可对她们却是实打实的好。 湖水中有白鹅一群群的浮水而过,须臾之后,沈廓这才艰难的开口。 “你就不怕皇上到时候找你的麻烦,你可知只要皇上默许,你不是死于太子之手,就是死于宇文铎之手!” 孟妤巧笑嫣然,杏眼弯了弯,“我不这么做就不会死了嘛?皇上想利用我杀了宇文铎,再将我赶尽杀绝,左右都是死,既然如此,那我倒不如让他出点血怎么了?” 她不傻,怎么会任由别人拿自己当棋子呢? 之所以告诉李拓他们,无非也是因为大家乃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罢了。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李拓不除掉太子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太子一旦继位,第一个杀的人必然是他。 手上百万雄兵,被百姓歌颂,功高盖主,没有那个君王敢留住这样的人。 而她手无缚鸡之力,甚至没有任何的权势,这件事情不管怎么算她都没有胜算的,只能动脑子。 再者,这本就是晋文帝自己种下的因,那就要自己承担起这个果来,让他们自相残杀,岂不是更好? “孟妤……”沈廓声音低沉,“你可知此事一旦泄露,你会先死的!” “所以,需要你的帮助啊!”她回答的很轻松,“只有逼宇文铎造反的心人尽皆知,逼得他上演一出逼宫,才能够将其连根拔起不是吗?” “要不然的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皇上也是害怕的,杀一儆百,谁能起到一时的威慑作用,但是难保对方卷土重来!”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断了对方的后路。 这些都是她的经验所得,长期打官司,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 自然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 沈廓闻言眉梢越发的蹙起。 她慢悠悠的转身,背对着沈廓,侧目而视,“我等你的消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这事情你就当没听过,不过我想,你会答应的!” “非要如此?”沈廓追问。 孟妤背对着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非做不可!” “你是襄王的人,若是你帮了他登上皇位,沈家都将是你的附庸,他们只能成为蛀虫,从而依附与你!” “我不明白,”他道:“你这般聪明,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皇上已经答应你,三年内不出兵勾搭商洽,你为何还要如此冒险?三年的时间不够你机械厂的嘛?” 他自然是相信此人能够杀了宇文铎的,但是这个方法无疑是游走在宇文铎和皇上之间。 这二人皆是猛虎恶狼,不管是得罪谁,她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好的。 如此的两面三刀,可不是那么还周旋的。 她的声音如同潺潺流动的清泉,干净,清冽。 “我不相信晋文帝,他的野心蓄谋已久,不可能因为我而改变的,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襄王尽快的继位,我才能有足够的时间!” 三年的时间太久了,变化太多,这期间究竟会发生什么,大家都不清楚,总归不会一帆风顺的。 所以她倒不如先发制人,将这一切可能发生的悲剧扼杀掉。 沈廓呆滞在原地许久,望着她的背影,逆着光渐行渐远,渐渐的变得模糊不清了。 骄阳穿透了柳树打在了他的身上,沈廓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和沈廓分开了之后,她和七叶就转身回了质子府。 至于楚娇娇的事情,她没有再过问,左右不过是一个年少无知的小丫头罢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七月七。 绍安城那边的变化很大,局势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不出所料,公孙长堰果然是打算谈判的。 如今天下人都误以为,谋朝篡位的人乃是屈氏一族,所以公孙长堰就打算打感情牌了。 萧阁老早在的就得到了公孙行止的书信,特意的前去拜访了一番屈陵城。 如今的屈家早已经是大换血了,屈陵城就算是再怎么不愿意,也已经被逼绑上了贼船,不得不违背心理的和他们同流合污。 见到萧阁老前来惊讶了一瞬,慌不择路的起身,拱了拱手,“萧阁老!” “屈大人客气了!”萧阁老含笑着摆摆手,大大方方的坐下,直言不讳的道:“今日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商的,如今殿下拿下冀州,并州,以及数十个城池,动静闹得很大,皇上已经知晓了,打算派人前来谈判。” 屈陵城乃是聪明人,如何不懂得这其中的意思,闻言眼神默了默,这才抬起头来,“在下明白,屈家会出面的。” 萧阁老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忘提醒,“屈大人,如今你和殿下乃是一跳绳上的蚂蚱,孰轻孰重我想你应该清楚的,太后在世时,最疼爱的人就是太子殿下了,想必屈家也不会让太子殿下失望的!” 屈陵城默然。 萧阁老的话没错,屈家能不能重振昔日的辉煌全在他一念之间。 赢则陪着公孙行止君临天下。 输,则遗臭万年。 第556章 捷足先登 沈廓会不会答应她一点也不在乎,因为她有把握李拓会答应的。 二人走出了老远,七叶甚是不理解,甚至还回过头去,频频望了许久,直到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才没忍住的问道。 “公子为何非要拉沈公子下水呢?” 孟妤步伐走得缓慢,入眼皆是锦绣风华,闻言目光敛了敛,轻声道:“七叶,咱们身陷地狱,这四周的人大多信不过,除了利益别无其他,我能却被李拓会与我一道疯,至于沈廓,之所以找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这件事情我细细思量过的,他对我有恩,人也仗义,我无意算计他,可关于此事,他不得不做,若是有朝一日襄王登基了,自会念着他劳苦功高的,到那时他便有了一定的话语权,此事虽然凶险,但是得到的报酬也是相对应的。” 比起楚韩州,她更加信任沈廓的为人。 所以这样的好事…… 其实倒也算不上是好事,因为代价太大了。 七叶默然了下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跟上她的步伐,转移了话题,“时辰不早了,公子是要再逛逛?还是还回去了?” “回吧!”孟妤心力交瘁的捏了捏眉心。 最近晋文帝那里总是旁敲侧击的,而且他也是有所动作的,绝不可能老老实实。 至于皇后…… 关于这个人,她还得小心谨慎才是,是敌是友,并不是凭借着三言两语就能够判断的。 主仆二人走入了人潮拥挤当中,因着最近大家都在筹划着乞巧节的事情,所以目光不由得又开始引到了孟妤的身上去。 乞巧节,本该是女儿家的节日,可随着时间以及事事的变迁也渐渐的变成了男男女女的节日,多了些美好。 而自从半月前的一场宴会之后,孟妤早已经打响了声望,所以多了不少的仰慕者。 其中最为受到波动的就当数各个书院了,那些先生们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关于宴会上的的细节,看了之后叹为观止,更是直接把那些话作为教书育人的东西,大为震撼之时,还不忘感慨有人说出来了他们的心声。 而此事自然也传到了晋文帝的耳朵里面去,他对其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心中无比清楚,此人留不得了,若是再长此以往下去,他拿什么统治整个晋阳? 而宇文铎也没少给他找麻烦,比如关于商洽西坞江的事情,他本已经找好了人选,却被这个老东西给截胡了。 二人因着此事三番两次的在朝堂上险些吵起来,文武百官皆是战战兢兢的,最终还是晋文帝退让了。 “好一个宇文铎!” 御书房内,晋文帝将满桌子的奏折扔了一地,怒气冲天,咬牙切齿。 旁边的徐公公也被吓了一跳,这宇文铎越发的嚣张了,如今小动作越发的明目张胆了,这是当皇上是猫啊! 而在场的太监宫女也被吓得直接跪了下去。 “陛下!”徐公公壮着胆子的道:“息怒!” “你让朕如何息怒?”晋文帝怒道,“他宇文铎是当朕死了嘛?本以为宴会的事情可以灭一灭他的威风,如今却越发的嚣张跋扈了!他这是想取而代之啊!” 徐公公心中一颤,这个宇文铎确实不好对付,既不能明目张胆的把人给杀了,暗杀也不成。 那人的提防做得太好了,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弯着腰低声道:“皇上,不如宣商洽太子入宫?” 或许那个人有办法呢? 晋文帝眉头紧锁,闻言攥着的拳头慢慢的舒展开来了,略带迟疑的抬眼望他,“你觉得他有办法不成?” “皇上,西坞江那块好东西,也不止适合赚钱啊!还适合……”徐公公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圈四周,随后低声道。 晋文帝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神色颇为复杂,手指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面。 西坞江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商洽当初拿这块地方作为礼物的时候,他也有一些惊讶的。 依照宇文铎的性格,那样的好地方,他必然会利用起来的,想必也会亲自前去一探究竟,到时候…… “你的意思是让公孙行止和他一块去?” 徐公公点了点头。 正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御书房外传来了一阵躁动声。 一下子就打破了气氛。 晋文帝不跃的蹙眉。 宫女太监不敢阻拦,因为来的人乃是皇后娘娘! 章如言畅通无阻的走了进来,中规中矩的行了一个礼,“臣妾参见皇上!” 晋文帝抬头看她,随后摆摆手示意其余人都退下。 而众人也不是傻子,随着徐公公就离开了。 很快御书房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面面相觑,章如言自个寻了个地方坐下来。 “怎么?”晋文帝挑眉,“皇后有事找朕?” “乞巧节要到了,皇上不知嘛?”章如言端端正正的坐好,轻飘飘的回答。 晋文帝愣了片刻,这才回想起来,温吞道:“此事不都是你一直处理的嘛?没有必要问朕的意见!” “臣妾今年想让公孙太子也参见,不知皇上可有异议?”皇后打开天窗,说亮话,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晋文帝:“……” 他倒是有些意外这件事情。 然而还没等他的开口呢!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就传来了。 来人一袭绛紫色的衣裙,宛如山间的精灵,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皇后娘娘,怕是不行了!” “因为商洽太子已经被梵樱给约了!” 李梵樱笑靥如花的道。 父皇对她有特殊,入任何地方不需要通报。 晋文帝瞧见是她,眼中淌过一丝温柔,却轻声呵斥道:“没规没矩的,没看见父皇和皇后议事嘛?” 李梵樱充耳不闻的凑上去,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父皇!可是人家想你了嘛!您都多久没有去看看儿臣了,儿臣都快郁闷死了。” “你昨日不才收了个男宠?”晋文帝斜睨了她一眼。 章如言默默的坐在旁边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这父女二人。 第557章 悔之晚矣 李梵樱的到来成功的打碎了章如言的计划,比起晋文帝而言,她对于能够杀掉宇文铎这件事情更加的上心,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比她还要希望宇文铎死。 手刃仇人,是她这一生仅存的唯一的意义。 而如今公孙行止乃是她最后的西望,乞巧节她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公孙行止入宫,一来可以拉拢对方,二来可以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对方。 只是…… 章如言默然了下来,沉默不语的看着不远处的父女二人。 晋文帝宠溺的伸手摸了摸李梵樱的头,难得的拒绝了她的要求,“莫要胡闹,公孙行止乃是商洽太子,乞巧节乃是女儿家的节日,你若邀了他,难免被人说闲话,此事等过了乞巧节再说也不迟。” 李梵樱闻言漂亮的眉头稍稍的蹙起,有了那么一瞬间的不悦,却转瞬即逝,只好讪讪作罢,“既然父皇都这么说了,那儿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晋文帝点了点头,又让徐公公给她赐了不少的好东西。 见状李梵樱也不好继续逗留下去,只是路过章如言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而章如言则是有些诧异的,这还是晋文帝头一次拒绝李梵樱。 “皇后还有事要说?”人一走,晋文帝的慈眉善目立刻就被冷漠所替代了。 章如言闻言施施然的起身,华丽的衣裙扫过旁边的梨花木软榻,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晋文帝只是眯了眯眼什么也没说。 心里面却早早的就有了盘算的,章如言这个人可不是傻子,能够得到宇文铎这么多年的信任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徐公公曾经点评过,若是章如言有心成为宇文铎的棋子的话,就凭借她的这一张脸,这个心极,晋阳后宫的这些个嫔妃还真不是皇后的对手。 离开了御书房的李梵樱和章如言撞了个正着,她本就没有走远,刻意在此处等候,宫女太监恭恭敬敬的给其问好。 李梵樱不卑不亢的回礼,“皇后娘娘。” “公主有事?”章如言倒是得心应手的应付她。 李梵樱笑了笑,秀丽的脸上被普照下来的阳光衬得很是灿烂,明媚得如同春日里面绽放的花瓣儿。 面面相觑,李梵樱徐徐走近她,站在她的身侧,侧目扫了其一眼,眼底浮了一抹浅淡而又意味不明的笑意,压低着声音道:“只是想提醒皇后娘娘,最近太子哥哥又出去招惹是非了,皇后娘娘可要好生看着才是,还有十一皇兄。” 章如言得体的笑了笑,“多谢公主提醒,本宫心中有数。” 李梵樱笑而不语,甩了甩衣裙扬长而去。 她和皇后也没什么过节,自然是犯不着为敌的,只是此番被人扰乱了计划,心中不爽罢了。 等到人走远了之后,绿萝愤愤不平的上前为自己家的皇后娘娘打抱不平,“娘娘,这个梵樱公主未免也太放肆了吧?如此的不尊重娘娘,真是好生没教养,总不能凭借着皇上的宠爱就这般的目中无人吧?” 娘娘就算是再不得宠,那也是位居六宫之首的,区区一个公主见到娘娘自然是要唤一声母后的啊! 章如言却不这么觉得,皇上这么多的子女,能够得宠的人却不多,不管是皇子也好,公主也罢,大部分不过都是晋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这个江山他想给谁便给谁,想对谁好就对谁好,可唯独梵樱公主,晋文帝确实是真的宠爱的,不是皇帝对于子女的那种宠爱。 而是一个父亲对于女儿的疼爱。 这个梵樱公主不简单。 “不必理会,梵樱公主乃是皇上的心尖宠,以后你莫要得罪了就是。”章如言收回了视线不咸不淡的嘱咐。 不过梵樱公主对公孙行止感兴趣,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她得找个机会和对方提醒一二才行。 绿萝见状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得点点头,随着娘娘回了宫中。 而作为这场事故当中的主要人物,孟妤对此一无所知,一边等着沈廓的消息,一边也在等着李拓的消息,如今多方面的撒网,鱼儿到底会不会上钩,全凭她这个诱饵够不够大了。 不过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这一场好戏的开罗,声势浩大,闹得沸沸扬扬的最好不过了。 数月的时间当中,邵安城这边早已乱成一锅粥了,人人都担惊受怕的,皇上失去了左臂,那可是相对于挖了皇上的一块肉啊! 左忽烈的价值可是好比几座城池的,公孙长堰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到过居然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死,大发雷霆之后几乎是病情加重了不少,本身的身子就已经有些糟糕了,再加上如今的这个情况,更加的咳嗽不断,却始终坚持着上早朝。 夜深人静的时候,依旧在批改着奏折。 此事闹得满朝文武都人心惶惶的,一来大家都害怕冀州那边的人打过来,二来则是害怕皇上万一一命呜呼了的话,皇位到底会花落谁家。 而作为唯二继承人的公孙离和公孙瑾态度截然不同。 公孙瑾日日前去讨好谄媚,深怕自己没有存在感似的。 相比之下公孙离的态度就显得非常的冷漠了,始终待在自己的长信宫内,偶尔逗逗鸟,喂喂鱼虾。 皇后自然是看不过去的,旁敲侧击的提醒过他几次,却也不敢把人逼得太紧了,谁让公孙离的手中有她的把柄呢! 皇后不知道这个秘密到底是谁给泄露出去的,可是身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嬷嬷了,然而她是不会背叛自己的,苦思冥想都找不到真相的皇后只好作罢,不得不低头。 只要她一直老老实实的,不作妖的话,公孙离自然是不会动她的。 只是如今眼瞅着皇位就要落在了其他人的手中,自然是跟着着急的。 恰恰相反的是,姜贵妃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安耐的住。 今日下起了倾盆大雨,夜深人静之际,公孙离一袭黑色的劲装从长信宫一路而来,小金子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给他撑伞。 一直到游路途遇见了一袭艳丽打扮的姜贵妃时这才停下来。 姜贵妃看着他有些诧异,随后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食盒上面,恍然大悟,“殿下是要去给皇上送药膳?” “贵妃娘娘,”公孙离笑着颔首,桃花眼中都是温温柔柔的,让人看了只觉得亲近,“娘娘也是来看望父皇的?” 姜贵妃点了点头,“高公公派人来说,皇上今夜咳得很严重,所以本宫特意前来看看。” “既然如此,那我和贵妃娘娘一块进去吧!”公孙离想也不想的就准备与人一同前往。 姜贵妃去摇了摇头,雨水落在了雨伞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好似真珠落玉盘一般,她压低了声音道:“你不必去,本宫去即可,若是皇上出了事,也不至于怀疑到你身上去,如今皇上命在旦夕,稍有不慎你就会引火自焚,你且先回去。” 公孙离闻言眉头一挑,倒也没有拒绝,将食盒递给了她,“如此就有劳贵妃娘娘了。” 姜贵妃点了点头拎着食盒和身侧的宫女太监朝着御书房而去了。 小金子看着这一群人的背影嘀咕起来,“殿下,您真不打算去看看?” 公孙离负手而立,衣袍随着一阵阵的夜风而翻飞着,脚下的雨水不断的溅起水花来,雨伞恰恰遮盖住了少年的眉眼,他嘴角轻起的勾了,笑得有些阴骘,稍纵即逝的功夫让人难以捕捉,语气轻描淡写。 “不急。” 商洽的江山已经摇摇欲坠了,他看什么呢? 看看自己那个昏庸了大半辈子的父皇,如今得知江山快要亡了,正在废寝忘食的亡羊补牢呢?还是看看自己的这个父亲如何打算把江山社稷交给老六的呢? 呵!还真是可笑之极,这般恶心的样子也不知做给谁看的。 悔之晚矣。 二人原路返回了长信宫,近日来姜茗倒是消停了不少,可是一直和他闹别扭,公孙离也不搭理,随着她去折腾。 电闪雷鸣划过夜空,倾盆大雨下个不停,小金子一边小心翼翼的给他撑着伞,一边听到他开口道。 “让谢怀安的人尽快抵达青州给本殿来信。” 如今公孙行止的势力越来越大了,他自然是不会放任不管的,这个江山他要一步步的接手过来,而如此的隐患自然也要除掉的,公孙行止不除,那将是他最大的祸患。 小金子点了点头,“奴才已经让人去催促了,殿下放心便是,只是这些日子六王爷总是在更换咱们的人,恐怕在这样下去的话,迟早都会被他钻了空子的。” “钻空子?”公孙离觉得好笑,嘲讽的哼了一声,“那让他来便是,本殿还会怕了不成?” 公孙瑾他还从未放在心上,他的敌人不是这些所谓兄弟姐妹,而是那和他同样装傻多年的公孙行止。 除了他,没人能称得上算是他的对手。 淅淅沥沥的雨水声音很大,小金子闻言并未反驳,而是点了点头。 殿下有着皇图霸业,有着长远的打算,也并非他们这些人能够看得懂的。 第558章 厌恶 公孙离回到长信宫的时候,摆摆手让小金子退下了,染了雨水的衣衫被他随意的丢在了屏风上去挂着,本欲转身让人备好热水的时候,腰间缠了一双玉手来。 寝殿内静悄悄的,从他进来的那一刻便是如此,只有红烛不断的燃烧着,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除了床幔舞动之外,再无其他。 少年俊逸的脸上冷若冰霜,嘴角噙了一抹嘲弄的笑意,低下头看着这一双无数人惦记着的玉臂,不咸不淡的问道:“怎么?” “殿下,”姜茗娇滴滴的开口,语气温柔似水,那还有先前的嚣张跋扈,姿态也逐渐的放低了,她温声细语道:“是臣妾不懂事,臣妾知错了,殿下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一向高傲,未出阁之前就是声名远播的云安郡主,目空一切,可是今非昔比了。 姑姑也说了,让她当好她的荒废就行了,其余的事情不要操心。 最重要的是,要牢牢抓住公孙离的心,这个皇位也只有公孙离能够坐上去,皇后的位置也肯定是她姜茗的。 姜茗也不傻,自然是看得清楚局势的,所以当下就放低了姿态。 公孙离闻言嘴角的冷意越发的深沉了,姜茗几乎每几天就要闹这么一出的。 然后去一趟姜贵妃那里之后,回来就开始讨好他,可谓是费尽心思了。 少年垂下眼帘去,勾了勾嘴角,随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人拉扯到了面前来,看着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少了女儿家的清纯,多了女人的妩媚和魅惑。 媚眼如丝,朱唇微微抿了抿,轻轻的咬了咬,带着勾魂夺魄的魅力,看得人心神荡漾的。 她穿着一袭薄薄的绯红色纱裙,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的,让人血脉喷张,移不开眼。 盈盈一握的腰肢,吐气如兰一般踮起脚尖,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娇嗔道:“殿下,茗儿真的知道错了……” 然而话音刚落,就被人给堵住了嘴唇,直接将她压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带着些急切的行动,粗鲁的扯开了她遮羞的衣物。 伴随着摇曳的烛火,屏风上呈现出了一副交缠的画面来,旖旎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挥之不去。 女子喘息的声音也逐渐的高涨,激烈又过于放肆。 公孙离不喜欢听姜茗说话,所以每每这个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直接将人给堵住嘴的,做可比说来得简单的多了。 不过都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施舍些恩爱又能如何呢?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让人心中忐忑不安。 他派到青州的人迟迟没有消息,谢怀安一直都是他在朝中的重要人物,算得上是他一手扶持的,却借助的乃是公孙则的手。 直到公孙则死了之后,公孙离这才将自己的势力逐渐的给一步步呈现出来。 谢怀安此人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也没有人知道他深藏不露,平时无人注意到罢了。 一身的才华都被公孙离给压抑住了,如今能够大展拳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若是他们能够帮助齐王守住青州城的话,那么齐王可就是他们的人了,这一点毫无疑问的。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整夜方才消停,第二日的时候公孙离精神抖擞的起身,无情的扫了一眼床榻上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 今日并非休沐,他自然也是去上早朝了。 父皇分明病入膏肓了,却在这段时间坚持上早朝,还真是叫人觉得可笑至极。 骤雨初歇,空气中都是雾气腾腾不断的升起,以至于哲了人的事业。 朝堂上。 百官寂静无声的低垂着头,皇上咳嗽声不断,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自从冀州大乱之后,皇上的身体就越来越糟糕了,搞得这些个官员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这人要死不死的,还真是让人心态爆炸,倒不如死了一干二净 公孙离眯了眯眼,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的这个父皇,他眉眼间仿佛笼罩着黑色的煞气一般,死亡的象征。 “父皇!”公孙瑾上前一步,面露担忧之色,“父皇身体要紧,还希望父皇以身体为重才是!” 不少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公孙长堰气得拍了拍龙椅,咳嗽了一声,“你们这都是深怕朕死了嘛?” “臣等不敢!”百官跪了一地。 “启禀皇上,如今晋阳倒是老实了不少,可是……可是冀州那里却越发的嚣张了,不如……”其中一个官员壮着胆子的走出来,想了想斟酌片刻道:“不如,将太子殿下接回来?屈氏一族乃是太后的娘家,而太后一直宠爱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出面的话……” 这个谈判很有可能会有赢的可能性的。 可若是换成别人的话,就要另当别论了。 这个屈家为何造反,身后到底都有些什么人? 为何萧阁老,纪老将军都不约而同的和其同流合污,这些都是疑点啊! 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人在晋阳的话,他们都要怀疑,这些是不是太子殿下一手策划的了。 公孙长堰听了这一番话之后激动的抓紧了龙椅的把手,面色沉重,厉声道:“你以为太子是朕想接就能够接回来的嘛?” 那可是关系到两国之间的关系的。 那位大臣沉默了下来。 他也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罢了。 如今谁还敢去谈判啊? 左将军都死在了那个地方,他们谁还敢当这个替死鬼啊! 且不说萧阁老嫉恶如仇,对皇上本就诸多不满了,就屈家对皇上也是颇有微词的。 这件事情若是由朝堂上的官员出面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指不定对方压根不给面子。 公孙长堰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公孙瑾则是想了想,眉头紧锁,这件事情他倒是想当这个出头鸟的。 父皇虽然有心让他成为太子,可是好些老东西不会同意的,若是他能够立下此功劳的话,太子之位不就是名正言顺的了? 可若是一不小心反被其伤了呢? 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559章 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公孙离又怎么会让他全身而退呢?人潮中少年弯了弯眉眼,桃花眼下的阴骘被彻彻底底的给藏起来。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歪了歪头,眼神示意了一下。 很快不远处的一个大臣了然于心的站了出来,拱了拱手朝着皇帝道:“启禀皇上,若是要议和,也得派一个有分量的人去才行,屈氏一族原先本就对朝廷不满的了,如今若是让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去的话,怕是不能够让对方信服。” 公孙长堰皱起眉头的看着他,“爱卿有此话何意?” “启禀皇上,臣认为,此事让五皇子去最为妥帖。”郑廉态度不卑不亢的推荐。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就落在了公孙离的身上去,公孙长堰对于这个答案自然是不满意的,毕竟一直以来公孙离都不是他继承人的人选,商洽的江山社稷自然是要交到他最为疼爱的儿子手中去的。 百官开始争执了起来,每个人都开始表态了自己的心态和意见。 此事看着是一个苦差事,然而实际上就是一个香饽饽。 若是能够成功的让屈氏一族和他们议和,化干戈为玉帛的话,这可是大功一件啊!以至于在场的众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而公孙瑾也被推上了热潮当中去。 导致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格外的热闹起来了,而少年则是笑了笑,非常满意的垂下头去,在众人争吵的时候及时的站了出来,领先了公孙瑾一步,态度诚诚恳恳的,“启禀父皇,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解难,愿意前去和屈氏一族的人谈判。” 公孙长堰拧眉,显然是不乐意的,而恰巧这个时候公孙瑾也站了出来。 他一板一眼的拱了拱手,眼底的殷红被遮盖了不少,掷地有声的道:“父皇,儿臣觉得这事情应该由儿臣前去的,毕竟五皇兄从未离开过邵安城,不比儿臣常年都是在外游走的,此事儿臣去最为妥帖了。” 这话倒是没错的。 大家也都知道,公孙瑾从小的身子骨就不大好的,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外面养病的,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是从去年开始,这个六王爷的身体就开始慢慢的好转了,也不用吃药了,整个人都开始生龙活虎起来了。 “诸位爱卿各持己见,朕很难做出抉择,老五和瑾王都想要去,可是老五新婚不久,若是去的话,难免不大好,朕觉得此事就由瑾王去便是。”公孙长堰打断了百官的议论,温吞的开口。 公孙瑾当下就喜上眉梢了,“多谢父皇,儿臣遵旨。” 公孙离站在旁边略微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辛苦瑾王了。”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少年眼底下的那一抹阴狠之色。 朝会散去,不少人都在遗憾不已。 皇上这个偏心得未免太过于明显了。 孙丞相见状也有些按耐不住的追上公孙离的步伐,“五皇子就这么看着瑾王将唾手可得的机会给拿去了?” “舅舅?”公孙离甩了甩衣袖,表情风轻云淡的,朝着他笑了笑,意有所指的道:“这一去山高路远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孙丞相恍然大悟,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意思呢? 之所以想要公孙离前去,无非就是想要试图救出自己的儿子罢了,他的儿子可还在冀州啊!虽然性命无忧,可谁知道有没有被折磨呢? 毕竟当年屈氏一族被贬的这件事情,他也是参与其中的,到时候对方公报私仇的话,他的儿子必定没有好日子过的。 心思沉重的随着公孙离离开了金銮殿。 倾盆大雨使得云雾缭绕,二人站在了金銮殿的门前,少年蓦然回首,瞧着身后的金銮殿眼中的贪婪变得越发的浓郁了,嘴角的笑容也变得狠辣。 孙丞相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沉声道:“殿下,老臣愿意为殿下除掉六王爷,但是……还希望殿下帮助老臣救出犬子。” 他孙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若为珍宝的。 最重要的是他上了年纪了,很多事情都是有心无力的。 公孙离得逞的笑了笑,却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舅舅你这就为难我了,本殿下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把人救出来,不过……” 孙丞相看着面前的少年不知怎地心底就浮出了一丝丝的畏惧之色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咽了咽口水,心中疑惑不解,在一抬头的时候少年又恢复了那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笑吟吟的看着他,脆生生的叫了一声,“舅舅若是能够让本殿下满意的话,救人这件事情倒也是可以试一试的……本殿在冀州有一个熟人可以帮衬一二。” 听了他的这一番话之后,孙丞相心中有地了,顿时眼前一亮,恭恭敬敬的朝着他拱手道:“老臣一定竭尽全力。” 公孙离笑了笑没说话,目送着人在大雨中步伐踉踉跄跄的离去,那佝偻的身影真是叫人好生的同情啊! 可不知怎地,他却觉得这一幕看起来当真是叫人赏心悦目呢! 小金子在旁边候着,看见人走远了这才举着油纸伞上来,“殿下咱们回吧?” 公孙离颔首,甩了甩朝服。 今日的局面都在他的掌握当中,公孙瑾只要死在了冀州那边,那么父皇和屈氏一族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解的了,到时候两军交战,还真是一场盛世烟火,足以载入史册了,场面多么的辉煌啊! 少年笑着消失在烟雨中。 而今日的早朝房云翼并没有前去,却没有漏掉一点点的消息。 这些日子周子期倒是来找过他的,说明了来意,他自然是明白了的,以至于往大理寺那边走得多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今日未曾去上早朝,居然错过了这么一幕。 周子期一下早朝就朝着这边过来了,将朝堂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了对方。 窗外狂风大作,雨势渐大,浇得书房外庭院内的紫薇花落了一地,细小的花瓣儿坠入了草绿当中去,吱呀吱呀的声音使得人心惶惶的。 房云翼沉默了一瞬,猛的灌了一口凉透了的茶叶,这才艰难的道:“他是想诛杀了公孙瑾,从而嫁祸给冀州,使得皇上和冀州的关系破裂,到那时皇上痛失爱子,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发兵,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个少年好深的心计,分明知道前去谈判必然是弊大于利的,却利用舆论误导了众人,使得皇上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把握让对方和他议和,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一点…… 那就是,控制住冀州的人并非是屈氏一族,乃是太子殿下,一个本该在晋阳的人。 所以这个议和只会是徒劳的,一个延长时间的无用功罢了。 这些公孙离都是知道的,所以他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杀了公孙瑾,还有太子殿下,他要借刀杀人,让皇上妻离子散,又让皇上和太子殿下自相残杀,而他则是坐收渔翁之利。 第560章 恐生变故 最是叫人觉得无知的五皇子,一朝就变成了一个站在最顶峰掌握着大局的人了,这样的心计,这样的谋略,难怪那个时候孟妤对他说。 “房大人如何又觉得浮游不能撼大树呢?” 少女说这番话的时候眼中特别的坚定,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如今想起来也算是恍然大悟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身边就有着那样的一个人。 大家都错了,世人也都错了。 大家都天真的以为最为出彩的总是能够活到最后的,总是能够成功的继承皇位的,可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截然不同的。 公孙则死了,死在了公孙离的手下,还成功的栽赃嫁祸给别人,公孙胜败了,输在了少年的心计上面。 那些曾经大家误以为能够走到最后的人,都一个个的输了,下场尤其的惨烈,哪怕是最为得宠的安妃娘娘,如今也被皇上给禁足在了寝宫当中。 纵观大局,一目了然。 气氛漠然了下来,只听见外头的电闪雷鸣,以及风声阵阵,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声落下来,砸在了青石板上,让人心里面惶惶。 周子期一直默不作声的等待着对方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房云翼这才僵硬的抬起头来,眉目当中都是复杂的神色,动了动嘴角这才艰难的道:“或许从一开始,五皇子就注定会走到如今的这个地步的,他太狠,太能忍了。” 不管是太子殿下也罢,大皇子也好,每个人都有着后顾之忧,有着牵挂的。 所以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总是会一再的犹豫不决。 然而公孙离却是不用的,他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俨然就是一个遇佛杀佛,遇鬼杀鬼的。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成功呢? 皇位,位高权重,君临天下,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仅要心无旁骛,还得冷心无情。 他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么? 或许从一开始孟妤就比他们聪明得多了,为他留了一条后路。 他注定是要在邵安城的,离不开朝堂的。 公孙离也不会让他离开的,所以孟妤给了他一个护身符。 周子期看着他,闪电从眼前划过,使得他的面容更加的清晰了,他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所以六王爷咱们救不了是么?” “周兄觉得六王爷和公孙离哪一个最为适合这个皇位呢?”房云翼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面临的选择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的,公孙瑾也好,公孙离也罢,都不是他们心目中的人选。 无奈太子不在邵安,他们只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还得明哲保身。 周子期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溅出不少的水花来,屋外的紫薇花香气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他沉声道:“那怕是天下大乱,我也得护住周家,确保我一家老小平安。” 是的。 他们都有着后顾之忧,绝不可能为所欲为的。 房云翼沉默不语,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节奏显得很是凌乱。 周子期也知道再呆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必然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他要帮助太子殿下,也得确保周家的平安,所以也算是左右为难了。 好在……五皇子并不知道他这个人存在的意义,最起码还能够脱身。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在一切发生之前,带着父母家人远离邵安城,至少可以偷生。 然而房云翼就不一样了,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一盘棋局当中至关重要的人物了,不管是对于公孙离而言,还是对于太子殿下而言,他都和这些牵扯不清,这些纠葛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 浦山送走了周子期,看了一眼书房内,大人坐在了书桌前面色尤为的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烛火的光落在他的衣衫上,温润又过于静默了。 这一夜房云翼辗转难眠,直至天明。 …… 而关于邵安城那边的消息,孟妤再也没有收到过了,一开始的时候房云翼倒是和她写过几次书信的,公孙离也写过一次的。 可是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她一心想着如何应对宇文铎的同时,也不免开始担忧起来邵安城那边的局势。 邵安城的情况也是直接影响着他们的一切行动的,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了。 最重要的是,后天就是乞巧节了,以至于她更加的烦躁了。 夜深人静,湖水泛起涟漪,面前的荷花池时不时的有着金黄色的鱼儿跳出水面乘凉,她坐在水榭阁楼处,皎洁的月色倾斜下来,不偏不倚犹如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纱罩在了她的身上。 “公子……”七叶从身后拿着一件斗篷上前来,贴心的给她披上,还不忘嗔怪道:“您怎地又起身了?” 这都寅时了。 孟妤抬起头,未挽的秀发,以及那张卸下伪装之后宛若出水芙蓉一般的脸,此刻都显得过于纯了,尤其是在月光的衬托下更添几分韵味了。 “七叶,”她开口道:“邵安城的消息一直没有,我有些担心……” 七叶拧眉,“公子是担心邵安城那边有变?” 孟妤点了点头,“想要得到那边的消息有些困难,殿下也不可能什么都告诉我的,可是如今我也不方便联系房云翼,恐生变故,万一给他带来了麻烦也不好……” 这大半年了都,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公孙长堰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废太子的事情自然是马虎不得的,朝堂中的那些老东西也是迫迫不及待的。 她如今垂死挣扎的扞卫着公孙行止的这个虚名,就是为了让他的复仇之路名正言顺,有朝一日堂堂正正的站在顶峰,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可如今消息都被隔断了,她有些棘手了。 后日的乞巧节,虽然有江玉的帮忙,可是此事还是有些悬。 “公子不必担心,邵安那边若是有变故的话,晋阳这边也不会如此平静的。”七叶想了想低声道。 对于这些局势她虽然不是很懂,但是长期跟在孟妤的身边之后,也跟着耳濡目染了。 孟妤闻言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是我杞人忧天了。” 七叶笑了笑没说些什么,将人送回了屋内。 而沈廓和李拓已经答应了她,只等着乞巧节的到来。 第561章 事端 然而孟妤怎么都想不到,当乞巧节来临的时候,事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乞巧节的前一日,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七月的天燥热难耐,唯独夜晚的时候倒是多了几分凉意。 已经入了夜,皓月当空,耳畔是叽叽喳喳的蛙声一片,七叶和凉月刚刚送走了今日奉晋文帝命令而来的人,就陪同着她一块往屋内而去。 三人走在廊下,七叶对于刚刚才的事情一直心生疑惑,走到一拐角处的时候,没忍住的嘀咕起来。 “公子,晋文帝这个时候让人来给您传信,摆明了就是在刁难,难道他就不想除掉宇文铎了嘛?” 这个晋文帝所作所为真是叫人疑惑不解了,好端端的为何非要接二连三的给公子使坏呢? 这难道不是帮他们晋阳摆平这些麻烦嘛? 孟妤一袭月白色的衣衫,在皎洁的月色下多了几分朦朦胧胧的飘渺感,纤瘦的身形像是一个病怏怏的世家子弟。 闻言,她眸色微微一变。 “七叶……你觉得晋文帝,襄王,宇文铎,这三个人谁才是最让人心生畏惧之人?”她倏忽间停下来脚步,略带疑惑的侧目反问道。 凉月闻言眉梢越发的蹙起,刚刚才徐公公来的时候,态度倒是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一切都是很正常的。 可是那些话却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了。 二人沉默了一瞬。 只听见孟妤开口道:“我看不透这三个人,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饶是她见过无数的犯人,可是这些人的心理素质都比那些个罪犯要好得多,让人难以捉摸。 以至于到了晋阳半年有余,她这才勉勉强强的走到这一步。 如今她唯一可以稍微信任的也就是沈廓了,此人知恩图报,必然不会和她为敌的。 其余的三个,她始终都是在他们当中周旋,保持着平衡的。 而这个天平一旦失去了平衡的话,到时候最先灭亡的便是她们了。 “晋文帝此举,不过就是想看看我到底会如何抉择罢了,他想高高在上,想坐山观虎斗,谈何容易?”孟妤嗤笑,嘴角的笑意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凉月沉吟片刻,这才道:“公子打算怎么做?梵樱公主和皇后娘娘可都不好得罪,尤其是梵樱公主,公子若是拒绝了的话,恐怕对方不会善罢甘休的!” 本身房大人的事情,对方就很是生气了,这要是再把其给拒了,虽然晋文帝那边做烂好人,可最终的结果就是,公子还是会得罪梵樱公主的。 这可不是那么容易好对付的啊!这个梵樱公主听说最近又作妖了呢! 因着外出的时候瞧上了那礼部侍郎家的公子,所以也不管别人同不同意的就给掳走了,直接将其给带到她的寝宫去了,如今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呢! 许是抵挡不住流言蜚语的打压,李梵樱这才将人给放了的。 晋文帝怪罪的时候,却也只是苛责了几句。 毕竟这事情吃亏的终究是女子,礼部侍郎哭哭啼啼的前去找晋文帝麻烦的时候,晋文帝更是将护短演绎的淋漓尽致的,还对着礼部侍郎放话。 “你儿子在梵樱公主的寝宫待了几天,朕没让你儿子娶了梵樱就不错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一番话将礼部侍郎怼得哑口无言的。 孟妤有些诧异的扭过头看向七叶,“还有这回事?” 七叶点了点头,“奴婢今日出去购买东西的时候,听见不少人都在议论着。” 说是梵樱公主找不到人陪着过乞巧节,于是乎就开始出门猎艳了。 孟妤:“……” 她其实还有些敬佩这个梵樱公主的,在如此条件苛刻之下,被封建社会掌控的背景,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来,这个姑娘倒也是个人物。 “先不用担心了,明日再说吧!”孟妤长叹一声道。 她不想和李梵樱为敌,同样的也不想和别人为敌。 二人也就没再多说些什么了。 踩着月色回到屋内之后,七叶和凉月就退下了。 如今她们也能够完完全全的放心了的,这质子府有着江玉一半的人,只要宇文铎不使坏的话,基本上是不会有问题的。 回到屋内,孟妤自个简简单单的梳洗了一番之后,这才打算躺下的,然而就在她打算关窗的时候,墙外突然飞进来了一个身影,稳稳当当的穿过树梢落在了她的窗户边。 来人一袭锦衣,手中拿着一个锦盒,见到她在此处趁着她不注意有些惊慌的将东西藏了起来。 “沈廓?”孟妤楞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我……”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酒香,耳尖也泛起了红,有些忸怩的道:“找你有事……” 这大晚上的,他怕人睡下了,这才想着偷偷摸摸进来的,将东西放下就离开的,谁知道人居然还未曾休息。 面前的人卸掉了易容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不施粉黛,朱唇点漆般红,似荷花池中的出水芙蓉一般。 他呆了一瞬。 孟妤眨了眨眼看着他,忽而失笑,“你要进来么?” 他摇了摇头。 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大多注重礼节的,虽是武将,可从小也是饱读诗书的,所以对于翻女儿家闺房这样的事情,沈廓还是头一次这么做,显得生疏。 沈廓:“……” 不知怎地,二人就突然到了屋顶。 皆都是心事重重的,沈廓抿了抿嘴却选择了沉默。 孟妤抬起头看着明月,耳畔都是呼啸的风声,清冽,凉爽,皓月触手可及,她忽而转过头来,秀发披散在身后,面色认真的开口道:“沈廓,我能信你么?” 信任这东西,一旦给出去,后果就得自个承当。 “那你信么?”他毫不避讳的看着她,反问道。 沈廓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从未这般过,战场上他杀伐果决,面对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他依旧可以妙语连珠,可唯独身侧的这个人,他总是显得无措。 月色白如霜,伴随着一阵敲锣声响起,已经子时结束了。 今日便是乞巧节了,传言,在这一天和心仪之人许下愿望,便能和挚爱之人相守一生。 第562章 求助 “沈廓,若我信你,我能从晋阳活着离开么?”吹过的风声中夹带着她的声音。 这一次没有特意的伪装,而是彻彻底底的女儿家的声音,脆生生的。 沈廓望着她的眉眼,毫不犹豫的点头,“能。” 他们这样的人,从生下来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不被一视同仁的,分为三教九流,众多见不得光的庶子中,他算得上幸运的。 却又是不幸的。 沈廓并非是那种未曾见过世面的世家子弟,他不打仗的时候也曾经和那些世家子弟一般有过几段风流往事,可大多都是无疾而终的。 他这样的身份地位,世家小姐瞧不上,配不起,可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他又不敢娶。 他们的人生都掌握在了皇上的手中。 哪怕是婚姻也是如此。 然而自从遇见她之后,沈廓觉得自己受到了平等的待遇,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而是在她的眼中似乎他本就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喝酒么?”沈廓突然从身侧递过来一壶酒,打碎了二人之间的平静。 孟妤扫了一眼,略带迟疑的道:“我酒量不好。” 他恍然了一瞬,突然就想起来了,在并州的时候,她醉了的场景,那样的画面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美人醉酒,朱颜泪,以及庭院外的落花雨。 苦涩的勾了勾嘴角,从思绪当中挣脱出来,“不喝也好,明日你还要入宫。” “皇后不好对付,”他又道:“孟妤,在这样的地方,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皇后也好,皇上也罢,就算是襄王……也是如此。” 孟妤扭过头望他。 沈廓随后一言不发的猛灌了一口烈酒,片刻之后把人带了下去,这才转身离去。 而孟妤并没有多想,回到屋内之后就躺下了。 屋内的蜡烛熄灭过后,原本已经空无一人的廊檐下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沈廓站在窗边,发呆的看着屋内。 待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这才走开,而他前脚一走,另外一处的槐树底下,七叶和凉月面面相觑。 七叶有些不放心的道:“你觉不觉得这个沈公子对咱们公子很不一样?” 公子不傻,却一门心思的扑在了那些权谋上面去了,对于旁人的情意约莫着是看不见的了。 凉月轻轻的点了点头,她们两个跟在公孙瑾身边的时候,可没少随着公孙瑾四处走动。 公孙瑾在拉拢朝堂上的那些个官员的时候,大多都会去风月场所,她们见得多了,自然也就懂得多了。 “此事还是不要公子的比较好,”凉月想了想道:“若是公子知道了的话,就不能心安理得的利用对方了,如今咱们再晋阳被人虎视眈眈的盯着,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所以一切都得小心谨慎才行。” 二人本也不是什么好人,手上沾染着的血也不少了,自然是懂得明哲保身的。 当面临生命的危险的时候,她们自然是不会因为晋阳的任何一个人而让公子陷入危险当中的。 …… 次日一大早的,孟妤就从床上起身了,昨夜睡得晚却从来不耽误她的早起。 更何况今日外头热闹非凡。 昨夜她一直在疑惑,为何沈廓不让自己相信襄王,莫非二人之间有什么? 可绞尽脑汁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出什么来。 “公子,”此时七叶端着托盘进来,厨房做了一些南瓜粥,她就迫不及待的给公子送来了,,满脸笑意的道:“公子尝尝。” 孟妤颔首,还不忘问道:“七叶,你可知江前辈平时都住在什么地方?” 江玉来无影去无踪的,很难找到。 七叶摇了摇头,“这个江前辈没说,只是每次离开的时候,都让我们好好保护好公子。” 孟妤抿了抿嘴,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 李梵樱对于乞巧节这桩事情很是热衷,所以一大早的就赶着初升的朝阳出了宫。 纵观整个晋阳的皇宫,也唯独她一个人敢如此的在皇宫来去自如了,羡煞旁人。 然而她今日出宫却直奔了楚府。 楚韩州这些日子因着襄王交代的事务忙得无暇抽身,还要提放着不省心的妹妹,以至于都忘了今日乃是乞巧节。 当梵樱公主找上门的时候这才恍然大悟。 而且还是来找他妹妹的。 他有些烦躁的蹙眉,拱了拱手道:“娇娇和公主殿下并不是很熟,不知公主殿下为何……” 骄阳挂在苍穹,面前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姿态傲慢,一袭落霞裙装,披帛随着动作而舞动,艳丽的眉间点缀着一朵牡丹花钿,踱步到了楚娇娇的面前,“本公主想要邀请楚小姐一块过乞巧节,难道楚大人有意见不成?” 楚娇娇跪在地上,乖巧温顺的低垂着眉眼,听了这一番话之后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公主殿下要邀请娇娇过乞巧节?” 她和这个公主并不是很熟,甚至都没见过几次,为何好端端的来邀请她一起过乞巧节,莫非是…… 不知怎地,楚娇娇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呢!就被人给拉了起来,李梵樱居高临下的看向真准备站起来的楚韩州,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的道:“楚大人就别在阻拦了,今日乃是女儿家的节日,楚大人总不能拂了本公主的面子吧?” 这一番话,直接就把楚韩州的步伐给阻止了,他抬起头的时候人已经拉着他的妹妹离开了。 “大人……”旁边的管家有些不放心的看向他,“此事可要找襄王殿下帮忙?” 楚韩州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梵樱公主虽然表面怕襄王,可实际上并不惧怕,找襄王并没有用。 这件事情得找那个人才行。 “此事先别人老夫人知道,若是老夫人回来了,就说小姐和别的姑娘出去了。”楚韩州二话不说的吩咐人去准备了马车,朝着质子府的方向而去。 管家不敢懈怠,立刻吩咐下去,让下人们不得泄露半句。 一路上,楚韩州心惊胆战的,这个梵樱公主可不是什么善茬,他不想招惹到此人,然而如今对方居然试图用他的妹妹去要挟孟妤,就是为了逼迫孟妤今日前去见她。 可是对方分明就知道的,皇后已经下了懿旨让孟妤今日入宫的,这个李梵樱,摆明了就是来找茬的,当务之急他只能去找孟妤了。 今日乞巧节街道上十分的拥挤,人来人往的,原本只是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的花了半个多时辰这才赶到。 而恰巧这个时候孟妤人还在质子府内,尚未离开。 楚韩州的到来是孟妤没有想到的。 而又恰好和江玉撞个正着,这要是平日楚韩州必然会冷嘲热讽一番的,但是现在他压根顾不得这些,急急忙忙的说明了来意。 孟妤猛的站起身来,“你说什么?你妹妹被梵樱公主带走了?” 第563章 她是个疯子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一点,本以为李梵樱最起码也会给皇后几分颜面不至于太过刁难的,谁曾想这人压根就不打算正面和皇后敌对,而是故意给她找茬的。 楚韩州沉着脸道:“事发突然,想必她早就有所准备了的,难怪这些日子如此的老老实实,王爷也以为她不过是一时兴起,瞧见别个长得俊俏的男子,就把先前的事情给忘记了。” 谁知道,这个梵樱公主非但没有忘记,反而给他们打了一个猝不及防,这是在给孟妤选择的的机会,也是在逼她。 孟妤面色微微一变,走近他,“你先回去,我会去把楚姑娘换回来的!” “可你若是去了,皇后那里就不好交代了,你可别忘了,皇后是宇文铎的人!”楚韩州提醒道。 孟妤好笑的扫了他一眼,“楚大人,你若是真不希望我去的话,就不会来质子府了,既然来了就不要说这些废话,公主要见的人是我,不过就是想用楚姑娘逼我去见她罢了!” 李梵樱再怎么胡作非为,也不敢真的对楚娇娇动手的。 且不说楚韩州是朝中重臣,那也是有军功在身的,真要闹出人命来,晋文帝也包庇不了的。 更不用说,还有襄王了! 楚韩州抿了抿嘴角,只好道:“我会告知殿下的,让他帮你拖住皇后!” 孟妤摇了摇头,“不必!皇后的约我必须要去,梵樱公主那里,我也必须要去!” “你以为你是神仙?”楚韩州本就是个急性子,闻言当下就反驳了,“你可别忘了……” “我没忘!楚韩州,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你妹妹出事的,但是皇后那里我必须要去,错过了这个机会,皇后不会再相信我,要对付宇文铎只会难上加难!所以,现在不是你跟我吵架的时候,赶紧派人去打听梵樱公主究竟把你妹妹带到哪里去了,这才是万全之策!”孟妤毅然决然的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严肃。 章如言准备了二十多年,如今还不容易看到一些希望,自然是希望对方能够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的! 若是她今夜因为此事放了皇后的鸽子,她不会在和她合作的。 皇后是女人,女人的心思比男人的心思好猜,而且最重要的是,皇后的目的比晋文帝的目的单纯,更加值得她去信任。 楚韩州一筹莫展,只好咬了咬牙,“好!本官信你一次,可是,孟妤本官警告你,若是娇娇少了一根头发,本官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会让你命丧晋阳!” 孟妤:“……”神经病! 让七叶送走了楚韩州,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始让凉月研磨。 “公子,要不奴婢去把楚姑娘救出来吧!”七叶回来之后,就急急忙忙的冲到她的面前表示,“奴婢会武功的!” “七叶!”她停下了手中的笔,表情肃穆的抬起头来,“事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切莫乱了阵脚,不必惊慌,李梵樱不敢动楚姑娘的,今夜我和凉月入宫,你就在质子府等着,江前辈来了,让他按计划行动,今夜丞相府戒备必定会更加森严的,但是宇文铎肯定不会在府内,让他一切小心。” 七叶见到公子如此神情愣了一瞬,很快恭恭敬敬的低下头,“奴婢遵命!” 孟妤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写好的一张宣纸卷了起来递给了凉月,“你派人把这个送去沈廓的府邸,今夜肯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的!” 乞巧节宫中必然会出事的,尤其是这样的氛围特别的适合给那些个未婚的皇子公主指婚。 李殊必然是第一人选。 而李拓早就知晓此事的,必然不会让对方称心如意。 若是李殊娶了将军府的唐芷媃,唐大小姐,那无疑就是如虎添翼了。 此事早就在金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太子和唐家小姐早就被人认为是天生一对的了。 而唐将军又手握重权,自然是太子岳丈的不二人选。 思及此处孟妤眉头紧锁,她有些看不透这个晋文帝了,究竟是偏心李拓多一些呢?还是偏心李殊多一些? 若是偏心李拓为何让他娶了一个毫无权势的朝臣之女,非但给不了李拓帮助,还给其拖后腿! 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还有章如言…… 虽然她不是很清楚皇后和宇文铎之间的那些个仇恨是真是假,可是李殊乃是皇后的亲生骨肉。 若是她支持这桩婚事,那么他们的协议就要终止,若是皇后反对,那么她就可以利用对方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宇文铎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睡了皇帝的女人,儿子指不定到底是谁的呢! 既然如此,那她就来一招釜底抽薪好了! 凉月双手把东西接过去,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孟妤颔首陷入了沉思当中。 不远处的窗边桌子上,她平时无趣随意摆动的棋盘还在原封不动,黑白博弈,互不相让,却只要少少改变路线,就能够掌握大局…… 楚娇娇被梵樱公主带走的消息,沈廓也是在晌午时分才知晓的,不由得诧异了一瞬。 今日乞巧节,余他们这些人而言没什么可玩的,所以他便来了襄王府,恰好撞见了楚韩州。 未曾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件事情。 楚韩州面色僵硬的点了点头,“你没听错!” 李拓也很是不解,眯了眯眼,眼睫毛垂下遮盖了漆黑的眼底汹涌的情绪。 他这个妹妹做事总是出人意料,这皇室中的手足便是这般。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必然不会让你妹妹有事的!”李拓缓缓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将黑色的棋子丢入了旁边的棋罐内。 楚韩州虽然担忧但是也不好反驳。 “可真是个疯子!”李拓沉吟片刻这才道:“把自己当成诱饵这般冒险!” 沈廓不解的看向他。 他确实看不透孟妤这个人,只觉得对方并非寻常女子,很是吸引人。 这样惊才绝艳的女子,谁不想去回家中? 李拓轻嗤一声,“言和,今夜会是晋阳数百年以来最为有趣的一个乞巧节!” 这个女人,总是让人惊喜连连!他越发的不想让人回去了呢! 不管是才智,还是其他,这样的女人都让人着迷。 时至今日,李拓不可否认,他如同别的男人一样入俗了。 此人,他非要不可! 第564章 博弈 然而楚韩州始终是愁眉不展的。 孟妤那边他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信得过,楚韩州一直觉得那样一个女人必然是十分危险的存在,所以内心深处难免有些不信任的。 他出身寒门,如今的每一步都是自己打拼来的,父亲早早的就去世了,是他独自一个人挑起大梁的,将母亲和妹妹都给照顾得很好。 尤其是楚娇娇基本上都没有受过任何的委屈,这若是在梵樱公主那里吃瘪了的话…… 明月阁内。 此处乃是梵樱公主名下的产业,李梵樱作为一个公主,可谓是前所未有的了,不仅仅是她如今的地位和所享受到的一切,更多的是她这个性格,当真是惊世骇俗。 明月阁看着是一个极为风雅的阁楼,实际上不过就是她寻欢作乐的地方罢了,此处仅供女子消遣的,然而真正敢如同她一般胆大妄为前来消遣的女子可不多,就算是有那都是偷偷摸摸前来的。 毕竟不管晋阳如何的开放,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容忍这些的。 因此文武百官还没少找晋文帝讨伐过这个公主的不是,饶是如此,晋文帝始终未曾苛责半句,若不是因为皇上没做出那些个立女子为太子这样荒谬的事情来的话,大家都要怀疑皇上是不是被梵樱公主给控制了。 自从进到此处之后,楚娇娇就越发的坐立难安了,整个面色苍白,二人坐在二楼的雅间内,屋内应有尽有,香气缭绕,绯色的纱幔随着一阵一阵的风吹拂着,吹得人心神乱乱的。四周的窗户都大大的敞开了,让楚娇娇更加的害怕了,有一种做了亏心事暴露在了世俗的目光之下的错觉。 然而最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这屋内还有这好几个俏生生的男子弹琴吹笛,这些都是她从未接触过的。 对于梵樱公主更多的都是从传闻当中听到过的。 却不曾想,她居然荒唐到了这个地步,放眼整个金城最败家的败家子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李梵樱一袭薄薄的烟罗纱衣裙,上好的丝绸定做的,懒洋洋的双手撑在了蒲团上,瞧着对方那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忽而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楚小姐怕什么?莫非是怕本宫吃了你不成?” 此时的楚娇娇早就害怕得攥紧了双手,掌心都是汗水,握紧了衣裙,面色煞白的看向她,僵硬的摇了摇头,“小女不敢……” “不敢?”李梵樱似是觉得好笑一般乐出声来,“可是本宫听闻你对那商洽的太子殿下可是一见倾心啊!” 楚娇娇吓得瞪大了眼,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兄长可是交代过的,对于她对太子殿下的心思,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要不然的话倒是倒霉的可就是他们整个楚家了。 她梗着脖子不情不愿的摇了摇头,“小女只是感激太子殿下对小女的救命之恩罢了!” “哎呀!”李梵樱故作遗憾的诧异道:“如此一来,本宫倒是这一遭白搭了不成?”她忽而坐直了身体,托着腮如同一个妙龄少女一般嗔怪道:“看来这个商洽太子不会为了你而来啊!” 楚娇娇紧张的抬起头来眼中都是慌乱,毕竟是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姑娘,所以李梵樱除了胆怯更多的是她那风流的名声,深怕她对自己做些什么。 然而李梵樱却只是勾了勾嘴角,朝着不远处的几个伶人招了招手,“给本宫好生伺候楚姑娘,若是有个闪失,明日就不必出现在本宫的面前了。” 几个伶人闻言停下了手中的乐器,齐声道:“是。” 丢下这些话,李梵樱就施施然的起身,拂袖而去。 楚娇娇吓得站了起来,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又听闻她道:“若是不想让你兄长有事的话,最好老老实实配合本宫,公孙行止来了,本宫自然不会为难你,如若不然的话……” 少女歪了歪头,笑得不怀好意,“出了这个门,明日整个金城的人都会知道,楚小姐和本宫在明月阁春风一度的消息,想清楚了。” 楚娇娇当下就踉跄了几步,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梵樱公主居然会盯上自己,为了让公孙太子来见他,不惜拿自己威胁。 忐忑不安的坐了下去,警惕的看着那些个伶人,然而她内心深处却是没底的,她压根没有把握公孙太子会来。 毕竟公孙太子那么厌恶她, 离开了雅间,李梵樱的婢女艳采就迎面走来,面色不安的低声道:“公主,陛下昨夜才说过让您今年无论如何都不可再不出席乞巧节了,今夜您一定要去的。” 李梵樱面露不耐,甩了甩披帛,心不在焉的道:“本宫知道了,楚韩州那边如何了?” “楚大人去了襄王府,现在还没有消息,万一襄王殿下来了的话……”艳采有些担忧的,虽然说襄王殿下现在手里面已经没有实权了,可好歹也是公主的兄长啊! 若是襄王殿下出面的可就不好交代了,如今殿下和这位太子走得很近,若是襄王殿下插手的话,恐怕就没有这么好收手了…… 李梵樱眯了眯眼,天真无暇的瞳孔中露出了些狡黠的笑意来,她扫了艳采一眼,问道:“艳采,你说本宫和五哥哥,谁会更胜一筹呢?” 艳采眉头一蹙,沉默了半响,这才抬起头来,“公主打算动手了?” 李梵樱不语,迈开步伐一步步的走下了阶梯。 明月阁内安安静静的,偶有几个伶人的身影,却没有人知晓,这些皆不是等闲之辈,都是她李梵樱养的暗卫,只要她一声令下,整个明月阁的人都会为她赴汤蹈火。 她本也不想这么快出手的,可是这个公孙行止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她有了危机感,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五哥哥啊!五哥哥,你怎地就不能好好的在战场上打你的杖,带你的兵呢?非要卷入这朝堂上来,既然如此,那妹妹便让你知难而退了。 没人注意到少女脸上的笑容越发的阴狠起来。 李梵樱出了明月阁之后,就转身回了皇宫,甚至都不怕对方会不会去把人给带走。 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五哥哥今日是脱不开身的,至于楚韩州他不敢! …… 漫长的白昼随着太阳的落下而渐渐的消失不见了,夜色升起,孟妤踩踏着明月入了宫,身侧只跟着一个凉月。 今夜的宫中非常的热闹,虽是女儿家的节日,可是皇室一向喜欢打着各种节日的虚头来快活一番,只是唯一不同的便是,今夜入宫的大多是一些未出阁的姑娘和王孙贵族,倒像是一个大型的相亲晚会。 章如言坐在凤椅上,望着人群中的孟妤面色上爬了一抹笑意来。 她本来还提心吊胆的,如今看来大可不必了,如此一来的话她就可以放心的和对方合作了。 “都来了便入座吧!”章如言大手一挥道。 “多谢皇后娘娘。”众人纷纷落座,开始交谈了起来。 唯独孟妤坐得远远的,偏偏这个位置非常的微妙,就在梵樱公主的对面。 对方看着她微微一笑,巧笑倩兮,弯了弯眉眼,举杯示意。 孟妤同样笑而不语,耳畔很快就响起了载歌载舞的声音,而太子的眼神阴烈的从她的身上扫过,带着杀气和不善,放眼看去,十五个皇子,七八个公主,衣着不一,面容各异,推杯换盏间皆是欢声笑语。 “今日不必如此拘谨,开心便好!”章如言似也不喜欢这种场面,对着众人随意的道。 因着是乞巧节,示意皇帝并没有出现。 但是孟妤注意到了这席位间的一个女子——孙颜宁。 李拓应当也是来了的,恐怕是被晋文帝留在御书房内谈话了,所以这才没有出现的。 作为襄王的王妃,这种场合必然是不会缺的,比起其他女眷的交头接耳,这个女子显得很是安宁,端庄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始终都保持着一个淡淡的笑容,如同秋日里面的雏菊,不起眼,却让人印象深刻。 因为她的目光太过于炙热了,所以孙颜宁下一瞬就抬头看了过去,瞧见她讳莫如深的眼神含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孟妤也点头示意了,心中却开始盘算起来了,她的注意力全然也不在这一场宴会上,而是想着如何结束。 “不知公孙太子对我晋阳的歌舞作何感想啊?”却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的朝着他询问道。 孟妤朝着对方看了过去,略加思索了片刻,从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古诗词里面寻了一句,“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 她话音刚落,原本看好戏的人都收回了目光,大家都知道这位商洽的太子文采斐然,可传得神乎奇乎的了,难免让人心中开始好奇起来。 如今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找茬的那位富家子弟羞愧的拱了拱手算是赔不是了,倒是这些个舞女们满面笑容的朝着她欠了欠身。 诗词出自温庭筠的《感旧陈情五十韵献淮南李仆射》 第565章 惊天大秘密 也因此没有人再过多的为难,毕竟不是什么朝中重臣,大多对于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的,人家虽然是质子,可那也是一国储君,岂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媲美的。 安静下来之后,皇后便开始了一番的流程,晋文帝给她安排了一些任务的。 如今的朝堂上许多的官员都对晋文帝或多或少的有些心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了宇文铎的人,所以这个时候联姻就成为了最好的一件事。 她一开口当下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几番话下来,在场的不少姑娘和青年才俊都被指婚了,对此大家都表现得非常的平静,一直到宴会散去,孟妤都保持着沉默寡言的态度。 而李拓也是宴会散去之后这才出现的,他越过人群朝着孙颜宁走去,目光却落在了孟妤的身上,停顿了一瞬二人默契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姑娘家家的心思敏感,孙颜宁也下意识的朝着他看的地方看了过去,却只瞧见那商洽的太子彬彬有礼的报以微笑。 “公子……”凉月看着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凑到她的身侧去低声道:“咱们先走。” 刚刚才有一个宫女给她塞了一张纸条,她看了一眼,这才过来的。 孟妤并没有多问些什么,而是施施然的起身正欲离开,不巧的是却被李梵樱给叫主了。 李梵樱面带微笑,连步轻移的朝着她走来,路过她身侧之时,语气似水如歌,“太子殿下,本公主在明月阁恭候大驾。” 孟妤神色一变,未曾言语,对方就已经扬长而去了。 出了昭和殿,李梵樱就和李拓撞了个正着,天真无暇的脆生生的唤了一声,“五哥哥,五嫂嫂。” “公主殿下!”孙颜宁颔首回礼。 她和这个公主也不是很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罢了。 李拓并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插手朝堂上的事情,所以孙颜宁对于皇家的事情都是一问三不知的,连带着这些他和谁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不是很清楚,所以遇见这种情况大多都是报以微笑的态度。 好在她挂着襄王妃的名号并不会有人为难她。 李拓眉眼深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细细的打量了一会自己这个妹妹,这才缓缓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本王先带你嫂嫂回去休息了。” 李梵樱欠了欠身,“恭送皇兄,嫂嫂。” 夫妻二人扬长而去之后,她这才回首看了一眼身后,漂亮的眸子多了一些狠辣。 很快艳采从身后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侧嘀咕了几句,二人这才健步如飞的离开了皇宫。 皓月当空,星光灿烂,月色穿过树梢洒在了地面,将人的身影拉得老长,一行人朝着不远处的皇后寝宫而去。 直到入了宫殿,这些人这才散去的。 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她和章如言。 二人面对面的坐在一张黑色的,四四方方的小桌子旁,章如言看向她,“你就不怕么?” “怕什么?”孟妤笑着反问。 “先是晋文帝,后是宇文铎,再是太子,又是襄王,如今又是梵樱公主。”章如言揶揄道。 而这些人都是她避免不掉的,必须要去对付的,从踏入晋阳的那一刻,他这个质子就注定会成为一颗棋子,然而是当一个死棋子,还是当一颗活棋子,都要看她。 这几个人,都是整个晋阳至关重要的人物。 包括她。 孟妤觉得好笑的掀了掀眼帘望着面前的人,“皇后娘娘似乎还遗漏了一个人。” 太子——李殊。 这个人在她的第一印象当中就是愚昧无知的,可也不能忽视的。 李殊的这个储君之位归功于宇文铎,可若是没有章如言这个皇后的话,又怎么会坐得安稳呢? 她没等对方开口,就心平气和的继续道:“娘娘一口一个要杀了宇文铎,和宇文铎不共戴天,却心甘情愿的生下一个傀儡任由对方驱使,娘娘所说的这些本宫可不敢轻而易举的相信,不管是襄王也好,皇上也罢,本宫不从来不属于任何一派。” 她不傻,李拓只是一个垫脚石罢了,只要她真的投诚任何一方,那么最终倒霉的也是她自己罢了。 她只想着拖延时间,活下去,三年期限过,离开此处。 晋阳安稳,商洽的时间就多了。 两国一乱,百姓民不聊生,他届时就会面对双面夹击的下场。 章如言静静的看着她,窗外的月亮圆得如同一个玉盘一样,面前的少年眼中毫无畏惧之色,满是精打细算,和步步为营。 她在后宫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手段没有遇见过,可那些女子眼界狭隘,大多是为了争宠,从未考虑过往后。 哪怕是朝堂上的人,饶是宇文铎,他们的眼中都没有面前少年的这般深谋远虑。 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却从不把无辜之人牵连进去。 纤细的手指理了理起褶子的衣裙,她莞尔一笑,语气轻飘飘的,却如同千斤重的锤子砸了下来,“倘若……本宫告诉你,太子并非是本宫所生呢?” 孟妤瞬间瞪大了瞳孔,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如此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她就这么告诉了自己?那晋文帝呢? 望着她错愕的眼神,章如言轻笑一声,“不然你以为本宫为何会想见你,因为这是皇上的主意。” 他们二人的敌人是宇文铎,却又不一样。 她跟在晋文帝的身边三十多年,对于这个男人比别人都要了解。 例如晋文帝心爱之人乃是李拓的生母,静妃,也是从前的秀妃。 然而这些她当然不可能全部都告诉给孟妤的。 清风卷着外头的凌霄花吹了进来,孟妤心情沉重的看着对方,这一场谈话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离开之前章如言给了她一卷东西,更像是地图。 从皇宫一直到宫外,孟妤脑子都是乱的,直到打开了手中的地图方才平息了不少,可始终错乱不已。 凉月不解的看着她有些担忧的询问,“可是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此事想必是至关重要的,要不然的话公子怎么会这么愁眉不展。 孟妤拧着眉梢,沉默了许久,“凉月,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担心宇文铎解决之后,并不会如同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若是没有章如言的这一番话的,她必然不会想这么多的,可是章如言的这些话,就足以让她将这些人之间的关系给牵连起来,难免会多疑。 第566章 俘获美人心 若是说先前的时候还有些信心的话,如今孟妤的信心已经被消磨了不少。 这晋阳金城内,无论是谁,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权力,对地位的渴求以及欲望,饶是用笑脸相迎也只能掩盖一二罢了,始终盖不住内心的腐朽以及腌臜。 凉月定定地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抓住了她的手,声音很轻,轻得被车轮轱碾过时就给覆盖住了可对于她而言掷地有声。 凉月道:“公子莫怕刀山火海,奴婢都会陪着您的。” 她们这条命本就是公子给的,生死都会陪着公子的。 孟妤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傻丫头,我们都要活下去。” 好好的在这个乱世活着。 如今硝烟四起,想要活着本就实属不易了。 可对比起商洽的情况,对比殿下的情况而言,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不用顶着鲜血,不用在战乱中厮杀。 马车从热热闹闹的人群中一路穿梭,来到了李梵樱的明月阁。 今夜她若是不来的话,李梵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公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就算是不杀楚娇娇,那也是因为顾忌着楚韩州和襄王罢了。 可是在古代这样的环境之下,想要毁掉一个姑娘轻而易举的事情。 楚娇娇与她非亲非故的,按理来说她可以不来的,可此事牵连到楚韩州和襄王,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而破坏了他们好不容易达成的联盟。 “公子到了。”车夫将马车拴在了旁边的一棵巨大的沙树下,随后这才走了过来。 凉月率掀开了帘子跳了下去,这才转身去搀扶她的。 车夫将四周小心翼翼的排查了一番之后,走到她的身侧低声交代,“公子,江将军交代过,若是有任何的危险记得放信号弹,这梵樱公主虽然位高权重的,可若是危机了公子的性命,也不必顾及。” 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殿下说过,晋阳虽然如今比商洽安全,但若是皇室中人找事的话,也不必手软,晋文帝总不能因为一个公主就和商洽开战吧!更不用说如今的襄王已经被卸去了职务,不过就是一个闲散王爷罢了。 想要出兵,那也得晋阳有人拿得出手才行。 孟妤闻言轻轻的颔首,“我知道了,你先在这里等候,不管发生双目,没有我的允许你们都不许进来。” “公子不让奴婢跟随?”凉月闻言心中一惊,“奴婢会武,最起码能够……” “凉月,梵樱公主费尽心思的将我引诱而来,绝非简简单单的找我麻烦的,你若是跟着上去了,我担心她会杀人灭口,她虽然任性,但也不敢朝我动手的,你且放心便是,若是一会楚韩州来了,也不要让他进来。”孟妤呵斥住了她。 凉月抿了抿嘴,虽然很担忧,但是也不好违背了公子,只好跟着车夫老老实实的站在马车旁边目送着人进去。 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而如今亥时已过。 “哟!好生俊俏的公子啊!” “真是天人啊!” 她一出现在,明月阁的那些个伶人当下就眼前一亮,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明月阁的生意属实不怎么样,地盘倒是极好的,占据了天时地利,偏偏就没有人和,偶尔有些断袖之癖的男子倒是前来听听小曲的,却都只能规规矩矩的,因着此处的伶人时绝对不会陪男人的。 这不看不知道,一进来孟妤也被这一幕给惊呆了,不得不感叹这李梵樱的本事和能耐了。 “公子找谁啊?” 就在这时明月阁管事的一位男子走了出来,一袭艳丽的红衣,墨发懒洋洋的半挽起来,凌乱又不失美感,衣衫也是松松垮垮的,说话间自带着一股勾人的韵味,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一笑就蕴了三分媚,像只狡黠的狐狸一样,却染着淡淡的胭脂香。 端详着自己面前的这位男子不由得眸中闪过惊艳之色,想他也是阅人无数的,晋阳能够称得上俊美的屈指可数,也唯有襄王殿下能够让人赞誉不已,众多皇子当中凭借着出众的外表,和才干让人印象深刻,而那些个世家子弟要么就是空有皮囊,毫无文采,要么就是饱读史书,样貌普通。 此人却是姿容盖过襄王,更有一双波光粼粼的眸子,还真是世间少有啊!只是这双眼实在是配不上这张脸,有些违和。 男子瞧得入迷的时候,孟妤倒是反应过来了。 秉承着尊重,孟妤中规中矩的作揖,“在下找梵樱公主。” 男子稍稍迟疑了一瞬,正欲开口的时候,楼上一道揶揄的声音已经打断了他们二人。 “本公主还以为太子殿下不来了呢?”李梵樱悠哉游哉的靠在一棵柱子上,笑着打趣道。 男子这才恍然大悟,嘴角噙了淡淡的笑意,“原来是商洽的太子殿下,在下还当是大晚上的瞧见了仙人呢!” “时佑当真是有有眼无珠了。”时佑含笑着赔礼。 孟妤点了点头,“时公子言重了。” 李梵樱眯了眯眼,“太子殿下不上来坐坐?也不来瞧瞧你那位为你哭得梨花带雨的楚姑娘?” 她话音刚落,孟妤就大步流星的上了楼,徒留下楼下的众人面面相觑。 待到二人入了包厢之后,其余的伶人这才走了过来,不解其意的望着这一幕,“这商洽太子当真是风华绝代啊!可为何先前的时候公主殿下不喜呢?” 时佑若有所思的蹙眉,沉思了一瞬,这才点评道:“公主嫌对方身材过于娇小,瞧着弱不禁风的,不好玩。” 再者,再怎么样也是一个质子,公主没必要去招惹这个麻烦,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对方非要招惹了公主殿下呢? 所作所为已经涉及到公主殿下了,公主殿下自然是没有道理坐以待毙的。 “太子殿下!”楚娇娇这一整天都不吃不喝的了,又不敢轻易的走动,哪怕是困了也不敢休息,就怕这些人对自己做些什么,如今瞧见推门而入的孟妤再也忍不住了,哭着提起裙摆朝着她飞扑过去。 孟妤手臂刚刚好没多久,被她这么一撞险些就又摔在了地上,吓了一跳的看着怀中的人,表情艰难的把人轻轻推开,“楚姑娘,没事了……” 楚娇娇那里听得进去,自个英雄救美,本就让美人印象深刻的,如今她身陷险境,没等来兄长,倒是把太子殿下等来了,如何不欢喜呢? 第567章 李梵樱的试探 李梵樱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二人倒是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姑娘家的纯真笑容来。 孟妤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把人轻轻推开,尴尬的皱了皱眉头。 身后的李梵樱很是煞风景的打破了楚娇娇的一腔情意,“楚小姐这梨花带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公主对你怎么着了呢!” 楚娇娇这才注意到梵樱公主也跟着走进来了,当下就僵硬着身子站好,有些忐忑的给她欠了欠身,泪眼婆娑的咬着牙,“公主殿下,时辰不早了,能否让小女回家去,若是回去晚了,母亲该担心了。” 好好的乞巧节,母亲和别人约好了出门去烧香礼佛的,若是回去还未曾看见她必然会担心的。 李梵樱也没有过多的为难,而是大大方方的让开了一条路,朝着身后的艳采招了招手,“艳采,把楚小姐送回去。” “殿下……”楚娇娇喜出望外,正要跟着人一块离开的时候,又犹豫的看向孟妤。 梵樱公主行为非常的恶劣,而且这明月阁简直就是狼窝,独自把如此一个清风明月的人留在这楚娇娇属实不大放心。 尤其是梵樱公主爱好收集各路美男子。 孟妤朝着她宽慰道:“楚小姐不必担心,本宫不会有事的。” 此话一出,楚娇娇就算是再怎么不想走也得走了,毕竟他们楚家可得罪不起梵樱公主。 艳采把人护送着离去,李梵樱就对着身后的几个人交代了几句,这才招呼着人坐下的。 屋内的琴声又一次重新响起。 楚娇娇被艳采护送着出了明月阁之后还特意的用面纱遮面,避免被人看了去。 而灯火阑珊处,楚韩州早就等待着自己的妹妹了,瞧见人出来立刻冲了过去,惊魂未定的将人一把拉扯到自己的身后来,怒目圆睁的瞪着艳采。 艳采对于他的反应却不当一回事,游刃有余的笑了笑,不卑不亢的道:“楚大人既然在此就劳烦楚大人把令妹送回去了,我们公主交代了今日让楚小姐受尽了心中属实过意不去,所以明日会让人备一份厚礼给楚小姐赔罪的。” “公主还真是大胆,若是被皇上知道公主用如此手段逼太子相见,恐怕公主也不好和皇上交代吧?公孙太子关系到两国之间的关系,本官有责任保护公孙太子的安全。”楚韩州却不打算就这么离开了,孟妤救了他妹妹,他没有道理转身走人,谁知道这梵樱公主会对人做些什么。 若是孟妤女儿身的事情泄露出去,到时候王爷也会跟着遭殃的,更会惹得皇上勃然动怒,他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艳采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表情耐人寻味,扫了一眼四周的人群,语气含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些警告,“楚大人若是不想让楚小姐身败名裂的话,尽管告到皇上的面前去,到时候不如看看是公主惨呢!还是楚小姐惨。” 楚韩州脸色瞬间煞白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 一旁的凉月及时的为其打圆场,对上艳采气势也不曾弱,“姑娘误会了,楚大人只是担心我家殿下罢了,有劳姑娘了。” 艳采多看了凉月几眼,满意的点了点头扬长而去,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的异样,这个公孙太子身侧的人倒是有几分眼力劲,不至于是个蠢货。 人重新进了明月阁之后,凉月这才对着楚韩州道:“楚大人,还是先回去吧!此处殿下自有打算,不会有危险的,楚小姐的身份不宜在此处待太久,若是被人看了去对楚小姐不利。” 楚韩州面色稍稍的缓和了不少,“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先带娇娇回去,若是她出来了,你告诉她一声,今日之事是我楚韩州欠她的。” 丢下这些话,楚韩州这才带着妹妹扬长而去的。 楚娇娇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是一想到哥哥的面容心中就瑟瑟发抖,不敢再提了。 人走远了之后,凉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在担忧七叶他们那边的情况。 而彼时月上柳梢头,繁星点点,烛火通明,绯色的绸缎随着一阵阵的风微微掀起,使得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不清。 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孟妤却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 李梵樱倒是吃得很欢,一脸花痴的样子瞧着她,“公孙太子果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啊!就是这身量差强人意,如若不然的话本公主也不会瞧上那什么房云翼了,也该是公孙太子这样的天人才是。” “公主用楚小姐逼本宫前来,不会就是为了房大人这事吧?”孟妤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不解风情的直接问道。 果不其然李梵樱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漂亮的眉眼间都是遗憾,啧了一声,放下了筷子,嘴角噙了淡淡的笑意,“今日乃是乞巧节,本公主一个人寂寞难耐的,所以让太子前来陪陪有何不可?可别忘了,太子早先就答应了的。” “本宫从未说过不来,公主不该牵扯无辜,此事和楚小姐无关。”孟妤不悦的挑眉,她向来不喜欢牵连无辜。 “可是本公主这个人呢!眼里面最是容不得沙子的,本公主听闻楚娇娇心悦于你,便想着邀请她前来做客,谁曾想胆子居然如此之小,娇滴滴的,真是叫本公主好生失望啊!” 孟妤:“……”她属实不明白这个梵樱公主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了。 她没说话,气氛安静了下来。 李梵樱倒也不介意的给她倒了一杯酒,突然毫无征兆的来了一句,“公孙太子和五皇兄的关系似乎还不错,莫非是打算帮助五皇兄夺权不成?”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还淡定自若的孟妤楞了一瞬,缓缓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少女。 明月阁内发生的事情无人知晓,明月阁外凉月和车夫耐心的等待着,凉月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天色,她虽然对于公子很是放心的,但是这毕竟是在晋阳的地盘上,梵樱公主又得宠,不免爷有些忧心忡忡的。 第568章 传说 就这样,凉月和车夫耐着性子的等了大半个时辰里面的人这才走出来的。 孟妤是被时佑护送着下来的,走到明月阁门口的时候,一时间倒是惹来了不少人的目光,虽是夜晚,可今日毕竟是乞巧节,所以游玩的人群不少。 “太子殿下,好走。”时佑眉眼含笑这拱手作揖道。 孟妤侧目扫去,眉头微微蹙起,心中万般思绪涌了上来,却还是给压下去了,一言不发的走向凉月他们。 而时佑却没有很快的返回去,反倒是站在门口目送着对方的马车远去,夏季的风吹起他的衣角,眉眼间多了些耐人寻味的意思,一回头李梵樱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少女身子娇小,负手而立,倒是少了几分平日的调皮,如今反倒是成熟了不少。 “有点意思啊!”李梵樱抿了抿嘴角笑道。 时佑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态度谦和的道:“公主打算留着此人?” “本公主只是有一种遇见知音的感觉。”李梵樱沉吟了一瞬,这才摸着下颚思索起来。 她作为一个女子太多的限制了,所作所为大多是为人所不耻的,为世俗所不容的。 可尽管如此,她偏要让世俗接纳她,偏要让世人刮目相看。 这般胆大妄为在别人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这个公孙行止,非但没有觉得她在异想天开,恰恰相反,眼中毫无轻蔑之色,甚至还带了几分的敬佩之色。 难道这天底下当真有男人觉得她所作所为皆是正确的不成? 她没再多说些上面,而是临走之前和时佑交代道:“此人暂且不动,没有本公主的命令不得对他出手。” 时佑自然是不敢违背她的命令的,所以恭送着人离去了。 心中却也对这个公孙太子多了几分的好奇来。 …… “公子,要不要去丞相府看看?”马车路过一个分拆路口的时候,车夫突然在外头低声询问道。 孟妤攥紧了手中的图纸,淡淡的道:“不必了,直接回质子府。” 今夜她已经足够引人注目的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去的为好。 车夫自然是不敢懈怠的,立刻就调转了马头朝着另外一边而去了。 而沈廓和江玉在入丞相府的时候二人打了一个照面,一言不发的就开始各自行动了起来。 沈廓倒是去过几次丞相府的,可毕竟是跟在自己父亲身边而去的,那个时候尚且年幼记忆不怎么深刻,只能凭借着记忆去寻她想要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何,可终究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今夜襄王殿下和楚韩州都无暇分身,所以拿到东西之后他就和江玉去了质子府。 二人耐心的等了一个多时辰,人总算是回来了。 瞧见她平安的从梵樱公主那里回来,沈廓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笑着望向她,“还以为你得费些功夫。” 孟妤摇了摇头,转身让凉月把房门给关上了,而屋内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今夜的动静算不上很大,宇文铎不在府邸,而是被晋文帝秘密召入宫内了,商洽给出的西坞江一事晋文帝还未曾想到一个合适的处理方案,而宇文铎已经不断的暗示过多回了,此番入宫想必是有了打算的。 孟妤自然是知道西坞江那里的秘密的,可毕竟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却能够让人如此冒险,那就代表着此事绝非是空穴来风的。 而她先前已经给殿下写过书信了,殿下在信中提起过西坞江的事情。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沈廓从怀中掏出自宇文铎密室中得来的东西,他只取了三分之一,以免被对方察觉不对劲之处。 孟妤接了过去,端详了一番之后,眼前一亮,这才非常确定的点了点头,“是它,如此看来传言是真的,难怪宇文铎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占领西坞江。” 难怪晋文帝得到西坞江之后整个人都老实了不少,此处隐藏着的秘密足够叫人痴狂。 “此物当真有如此妙用?”沈廓半信半疑的蹙眉。 这世间当真有长生不老,死而复生的东西不成? “没有。”孟妤非常肯定的否认了,眼中有着异样的光芒,“不管真假,宇文铎既然想要前往西坞江,那么就让他死在此处就好了。” 江玉闻言眉梢一挑,面具下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此事是殿下告诉姑娘的?” 知道这事的人可不多,而当初公孙长堰之所以谋朝篡位,也是因为不知从何处听了这么一个谣言,说什么先皇知道长生不老的秘密,所以这才痛下杀手的,可几十年过去了,他始终寻找无果,甚至连这个东西出现在何处都不知道。 而先皇却把这个事情当作是故事说给殿下听过的,此事乃是先皇年轻时路过西坞江发生的一件奇事,说是奇事乃是因为那个时候先皇和不少人亲眼目睹的,可最后那些人都莫名其妙死了,其中有一人乃是晋阳的一位喜欢游历四方的老者,回到晋阳之后,为了名利便将此事告知给了还是皇子的晋文帝,而恰巧那个时候宇文铎也在旁边,所以也知晓了此事。 可不过七日的功夫,那位老者居然就突发疾病惨死家中了,而此事也从此无疾而终了。 那个时候先皇回到邵安城之后,就和太上皇汇报,说是西坞江此处穷山恶水,而且还有着各种危险,这才下令把西坞江给封了,四周的居民也被遣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那个时候晋阳国力弱,自然不敢,冒犯商洽的。 想来晋文帝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拿下商洽也是因着这个原因,如今旧事重提,可不是什么好事。 孟妤轻轻颔首,“在东宫的时候,殿下时常让我看一些书籍,西坞江的事情当作玩笑和我说起过,不过我那个时候只当做是故事,没怎么在意。” “看来,宇文铎确实是去过的,只是一直名不正言不顺的,只敢偷偷摸摸前往,如今好不容易逮住机会,不费一兵一卒,自然是不想错过的。” 江玉面色凝重了起来。 沈廓则是怔愣了一会,“怪不得皇上一直对西坞江一事尤其的看重,三番两次的让襄王入宫,以往襄王打仗皇上都未曾这般上心过。” 第569章 谁对谁错,谁是谁非 仲夏夜的夜晚总是显得有些聒噪的,尤其是荷花池里面的那些个青蛙,以及树梢上的知了不断的叫个不停使得入睡的人都有些烦躁。 高栾一身黑衣的锦衣踩着月色从廊檐下一路朝着东边的静香苑而去,这几日他都没在此处呆着,萧泊文他们也没闲着,还在跟踪着齐王的家属,不得不说,齐王确实有些手段的,居然能够悄无声息的把人给送走。 而他也探查过了四周的情况,今夜回来的时候,还收到了来自萧泊文他们的书信,所以这才迫不及待的给公子送来的。 公孙行止的睡眠很浅,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要熬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才稍微休息一下,尤其是如今的这个状况之下,必然是睡不着的。 “公子!”高栾停在了烛火还亮着的房门外,低声唤道。 屋内的人轻声道:“进来吧!” 高栾这才没有耽搁的,还不忘观察一下四周,这府邸的闲杂人等很多,所以还是要小心为上才行。 “萧三公子来信了,他们那边有消息了。”高栾一板一眼的汇报道。 公孙行止停下了手中雕刻的木偶,从他手中接了过去,迅速的拆开大概的看了一下,墨剑似的眉佻了佻,这才道:“你这边如何了?” 高栾摇了摇头,“现如今齐王倒是没有其他的举动,毕竟他们还不知道殿下已经入了青州城,想必还在猜测着殿下接下来的打算的。” 而且他们的人已经把齐王送往邵安城的那些个书信和密函都给拦下来了,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长此以往的话齐王必然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本宫知道了,高栾你继续监督着齐王的动向,不管他做什么都记得汇报给本宫,让萧泊文他们记住不得动邹家的任何一个人。”他不是齐王,也不是公孙长堰,祸不及家人。 高栾闻言颔首拱手道:“属下明白。” 公孙行止没再说些什么了,而是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高栾正欲离开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的就落在了他桌边的木偶上,没忍住的多问了一句,“殿下这个是送给孟妤的?” 以前再东宫的时候殿下无聊的时候便会雕刻这些木偶,可从孟妤出现过之后就再也没有雕刻过了。 公孙行止目光骤然温柔了下来,将木偶放在掌中端详了一会之后,这才嘀咕道:“阿妤如今已经豆蔻年华了,也没个像样的礼物,今日乃是乞巧节。” 他从前对于这些节日并不怎么上心,无非就是皇宫里面烟花爆竹,而他则是傀儡似的去赴宴,如今却觉得这些节日若是在意的人在身边的话,自然是极好的。 高栾抿了抿嘴角漠言,无声的作揖退下。 屋内的烛火已经燃烧了大半了,他一袭青衫在夜色和月色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的清风明月了。 攥紧了手中的木偶许久这才皱着眉头呐呐了一句,“不象。” 刻不出阿妤的神韵来。 …… 隔了几千里远的路程,孟妤自然是不知道青州那边发生的事情的,将沈廓和江前辈给送走之后,这才疲倦的倒在了床上,许久之后这才自言自语的道:“也不知道殿下喜不喜欢……” 正端着热水入门的七叶听力极好,倒是听见了这句话,随后笑着揶揄道:“公子送的,殿下自然是喜欢的。” 孟妤一个鲤鱼打挺的从床上坐直了身子,追问道:“为何?” 她对于送礼这方面不是很有研究,以前逢年过节和朋友之间也无非就是发个红包之类的。 七叶若有所思的摸着下颚,高深莫测的思考了起来,笑着道:“奴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殿下也该是喜欢的,奴婢在邵安城的时候,就没少从六王爷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情,太子殿下这个人虽然性格薄凉了一些,但是对于身边的护卫却是极好的。” 她以前见过几次的,所以这才敢如此确定的。 而且太子殿下对五皇子也不错。 孟妤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脸上流露出了少女思春的模样,小声嘀咕着道:“是么?” 七叶笑着摇了摇头,关上房门走出去了。 也是难为公子了,在如此忙碌的情况之下,居然还不忘给太子殿下准备礼物。 沈廓一路趁着夜风打算回到府邸的时候,却在本路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四目相对,他眉头紧锁,有些不耐烦和不待见,却还是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丞相大人!” 还真是狭路相逢,他出来并没有乘坐马车,所以遇见也实属是意外。 宇文铎坐在了马车内,一只手撩开了车帘子,看见是他笑得奸诈的眯了眯眼,“沈大人这是佳人有约啊?如此良辰美景倒也是个好事。” “丞相误会了,下官不过是和公孙太子小酌了几杯而已。” 宇文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阴阳怪气的道:“如此看来,沈大人和公孙太子的关系还真是挺好的啊!难怪本相听了一些闲言碎语。” 沈廓抿了抿嘴角,黑着脸冷哼了一声,“丞相大人何时也听信这些流言蜚语了?” 宇文铎笑了笑没说话,眼中的精光却带了杀气,“走!” 车夫不敢懈怠,策马扬鞭的就离开了此处,马车从沈廓的衣摆处擦肩而过。 待到人走远了之后,他这才回头看去。 今夜孟妤说的一切本就惊世骇俗了,如今宇文铎的所作所为倒是正是了这一点。 尤其是今夜,宇文铎借着乞巧节入宫,又去叨扰了皇上,其意图也不由得让人遐想。 若不是因为此事的话,他宇文铎为何会这段时间如此老实巴交? 难道这世上当真有长生不老这样的事情不成? 皇上会怎么做? 是答应? 还是和宇文铎敌对? 亦或是会借刀杀人? 正如孟妤所说,她步步为营。 那王爷呢? 沈廓眉头越发的紧锁了,此时他有些开始自我怀疑了,究竟谁是谁非,谁对谁错? 直到夜色拉长,月色淹没乌云中,街道上人群减少,他始终疑惑不解。 第570章 无措 今夜的谈话内容,沈廓自然是没有告诉李拓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没有将此事告知给襄王。 按理说他与襄王相识数十载,受到襄王的照拂这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于情于理,如此天大的事情都不该瞒着的。 在回到丞相府之后,宇文铎面色就冷了下来。 宇文延今日自然是也入宫了的,倒也没做些什么别的事情,皇后的宴会结束之后就和几个好友去了一趟风月场所,以至于刚好和父亲撞了个正着。 宇文铎瞧着他神情不悦的蹙眉,“你这是又去了何处?” “父亲,孩儿和太子出去议事去了。”宇文延心虚的低下头去,眼神闪躲的回道。 宇文铎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这个儿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提醒道:“近日你安分些。” “父亲,”宇文延眼瞅着父亲要离开,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如今襄王大势已去,父亲为何不趁胜追击,万一……” “呵!”宇文铎冷笑一声,“愚昧,你以为襄王大势已去了就当真是可以随随便便除掉的了?你可别忘了,他虽然卸去了职务,但是手中的几十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 更何况襄王也没做出什么过界的事情来,总得有个好的借口才行,要不然的话就是他自己称王,只是这件事情还需一些时日去谋划,自然是急不来的。 “太子愚蠢,你最好别和那个傻子走得太近了,若是太闲了,倒不如帮为父分忧。” 宇文延抿了抿嘴角硬着头皮的道:“孩儿知错了。” 宇文铎扫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而是独步径直去了书房。 而宇文延则是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父亲和管家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当中去,最近今日父亲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和皇上向来不和的,可不知怎么的,这几日居然很是频繁的出入皇宫。 “公子!” 在他走神的时候歆慕从暗处走来,凑到他的身侧轻声道:“今夜公孙太子去了明月阁。” “梵樱公主?”宇文延闻言眉梢一挑有些惊讶,“他不是和梵樱公主不和的么?二人还因为商洽使臣的事情结下了梁子,他去做什么?” 歆慕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宇文延思索了一瞬,摸了摸下颚,“你继续去盯着,本公子倒是要瞧瞧这个公孙行止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至于梵樱公主,呵!既然她和此人也有恩怨,本公子自然是要好好的利用一番的。” 歆慕作揖,“公子说的是,若是此事办成了,丞相必然会很高兴的。” 宇文延笑着摆摆手,“此事先不要告知给父亲,待到父亲大寿之日,本公子就要将这些人的项上人头送给父亲作为贺礼,你先下去吧!去物色几个容貌姣好的男人,明日送去给梵樱公主。” 歆慕心中了然,公子是打算拉拢梵樱公主一块对付这个公孙太子。 谁不知道梵樱公主胡作非为惯了,而且又深得晋文帝的宠爱,若是她插手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变得简单得多了。 片刻之后歆慕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关于今夜之事,宇文铎则是一筹莫展,如今晋文帝不松口,他自然是没法前往西坞江的,彼时商洽大乱,皇帝无暇分身,又没法前往西坞江,所以干脆连他也给扣下了。 这个狗皇帝! 宇文铎咬了咬牙满腔的怒火,却又无济于事! …… 青州,好风光。 齐王只知道公孙行止接下来打算攻打的地方乃是青州城,可却迟迟不见人出现,送往邵安城的消息也是迟迟没有回音,倒是听闻那些个商贩抱怨不已。 如今道路被挖断了,商贩就只能走水路了,而走水路风险极高,也就免不了一番怨声载道了。 对此不少人也曾经和齐王提起,然而邹苍海也无能为力,他深知一旦把道路修好,到时候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死亡,如今的情况便是拖一日算一日了。 七月下旬的时候公孙行止收到了来自孟妤迟到的乞巧节礼物,以及一封书信。 她把接下来打算做的一些事情都给写在了上面。 阳光沐浴下来,他一袭月白色的衣衫盘腿坐在了水榭阁楼内,身上渡着一层金光闪闪的光,高栾恭恭敬敬的站在阁楼外守候着,黑衣如墨。 公孙行止盯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文字表情淡淡的,只是看到最后的时候才稍微皱了一下眉头。 西坞江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他在得知阿妤打算利用此处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殿下……”高栾见他许久沉默不语,不由得追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没事,”公孙行止将书信工工整整的折好放在了旁边的一个小匣子内,悠悠的道:“晋阳如今风平浪静的,除了晋文帝和宇文铎之间的明争暗斗以外其余的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阿妤用西坞江转移了那两人的视线,一时半会的他们不会打商洽的主意,阿妤的意思是,希望本宫让人在西坞江伏击宇文铎。” 西坞江只是一个幌子,那是商洽的领土,怎地可以拱手让人,公孙离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此事涉及到了阿妤的性命,这才表面答应下来了而已。 高栾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殿下这个表情不大对劲啊! 果不其然,须臾之后,公孙行止不解的抬起头来问道:“女子大多是如何给心仪之人写信的?” 高栾:“……” 这事情属实是因为孟妤不大擅长写情话,又比较的腼腆,就算是再怎么思念通便下来都是没一个字表达思念的,以至于公孙行止有些不大高兴。 思索了一瞬,高栾试探性的道:“姑娘家脸皮厚,殿下不如试着写给孟妤?” 公孙行止:“……”他写过了,却觉得过于庸俗,又撕了。 以至于每一次写书信都得耗费一个晚上才行。 近日城内安安静静的,并无太大的事情发生,齐王虽然还是往军营处跑去,可始终心中不踏实,他总觉得有一把利剑悬挂在自己的头顶,随时随地都会掉下来。 一直到收到妻儿已经成功抵达了乡下的消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571章 多变 他也不敢再继续指望邵安城那边有任何的消息了,据传言如今的皇上都自身难保了,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和其他的诸侯取得联系了,并州和冀州那边没有任何的动静,但是他派出去的哨兵看到了冀州的军队在四处巡逻,长期以往下去的话,恐对他们不利。 徐伯望着王爷因为这件事情都消瘦了不少有些心疼的低声道:“王爷还是莫要担心了,就算对方真的是太子殿下,他也不过是一个在东宫被关押了十多年的金丝雀罢了,如今也不过是仰仗着萧阁老和纪老将军这才走到如今这步的,如今邵安城那边盯得紧,他们若是大举进攻青州的话无暇分身,况且,就算这天下再怎么乱,他们也不得不顾及百姓的安危啊!” 公孙行止可是太子,他总不能不顾百姓的生死。 几十万大军在他手中,他身上背负的可不是一两条的人命那么简单。 齐王闻言原本还凝重的面色顿时就缓和了不少,手指敲打着桌面沉默了一瞬,这才抬起头来,“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夏邑蛟说的话也不能全信,此人本就和本王没什么太多的交集的,太子又是他的外甥,又怎会真的杀了他呢?” 他去过邵安城数次,也见过那位太子殿下的,并非是穷凶极恶之人,软绵绵的,病怏怏似的,整个人都温和如玉,又怎么会杀了夏邑蛟呢? 这数个月都过去了,青州城那边都毫无动静,难道当真是他们草木皆兵了不成? 可太子若是假的,那么萧家和纪家却是真的啊! 这两个人拥护的究竟是谁呢? 齐王百思不得其解的摇了摇头,“不对,若是当真如此的,那么萧阁老和纪老将军不会反的,这二人一向忠心耿耿,萧阁老更是三朝元老了,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事情古怪的地方太多了,对方的庐山真面目究竟怎么样的,他始终捉摸不透。 徐伯细想了一瞬,突然眼前一亮的道:“莫非此人乃是怀王?” 皇室中人可都是知道的,皇上还有着一个兄弟的,而这个人就是怀王。 齐王当下茅塞顿开,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也并未可能,若是太子是假的话,那么此人就只能是怀王了。” 那么很有可能的一件事就是,怀王和太子一块造反了,而太子还远在晋阳。 思极此处,齐王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样,咬了咬牙道:“既然联系不上邵安城那边,那么就直接给冀州写信。” 徐伯一惊,“王爷这是……” 齐王面色严峻的抬起手阻止了他的话,“此事因本王而起,自然要由本王去摆平的。” 他只想求生。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己算错了,也猜错了。 公孙行止想要的不仅仅是他的一条命,在炼狱里面存活下来的人,心尖唯一的良善一直靠诵经念佛来维持的。 和煦的微风下,男子沐浴在阳光中手中的佛珠一顿,突然睁开了眼。 隔壁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行色匆匆似有要事要做。 最近这段时间齐王已经快要逼疯了,等待着他的选择也就眼前的两条路,要么自裁,要么和他硬碰硬。 如今的公孙行止几十万大军在手,半块虎符在手,呼风唤雨,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可以策反。 更是平反。 他的父皇并非是死于美色,而是被当今皇上杀了的。 而他的母后风华绝代,也该名垂千古。 以及死在皇宫的数千名将士,这些都要一一讨回来。 “高栾,杀。”他扫了一眼站在门槛边的高栾,薄唇轻轻的动了动。 他等得太久了,也该是时候动手了。 邵安那边公孙离早已经蓄势待发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彻底底的坐上皇位。 公孙长堰病情越来越重了,想必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在公孙长堰死之前拿下青州城,不惜一切代价。 高栾不敢懈怠,领命就匆匆离去。 月儿爬过树丛挂在苍穹,林中偶有几只飞鸟扑棱着翅膀。 萧泊文和纪子瞻二人就站在一棵大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不远处的镇子。 不久前邹家一家老小已经到达了此处。 二人打听过的,这是邹苍海的老家,老东西早早的就在此处购买了房田,所以哪怕是举家迁移也不会饿死的,只是需得隐姓埋名才行,毕竟谁不知邹苍海乃是当今的齐王殿下,而如今又正逢乱世,可不得小心翼翼的么? 纪子瞻怀抱着手中的长剑,一袭黑衣和这夜色融为一体,扫了一眼另外一枝干上的萧泊文问道:“咱们要收到何时?” “自然是守到殿下动手,”萧泊文摇着扇子悠哉游哉的道:“殿下一旦动手,邹家这些人自然是有很大的作用的。” “殿下是打算斩草除根?”纪子瞻追问道。 萧泊文有些好笑的看向他,“我说纪大公子,你怎地当着殿下的时候不问,事后非要来问我呢?” 纪子瞻很是实诚的回答:“在下摸不清殿下的心思。” 萧泊文:“……”他也不清楚。 只是…… 漆黑的眉佻了一下,偏浅的瞳孔也随着敛了些光芒,他叹了一口道:“不清楚。” 虽然见过殿下疯魔的样子,可是萧泊文很清楚,很多时候殿下还是很冷静的。 若是不冷静的话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齐王当年的罪行可不少,殿下到底会怎么做无人知晓。 远处灯火通明的镇子倒是热闹非凡,哪怕是入了夜也能够听见孩童的叫唤声,此处的确是一个好地方,风光极美。 邹宅。 一家子来到此处之后先是悄无声息的待了数日,这才能够彻底的放下心来,好在他们这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什么危险的人物。 “兄长……”邹蒙回房时突然瞧见屋檐下心事重重的邹,不由得走了过去。 邹忌闻言看向他,捏了捏眉心,“何事?” “兄长可是在担心父亲?”邹蒙问道。 邹忌点了点头,“也不知父亲如何了,如今商洽已经彻彻底底的乱了,父亲一个人怕是……诸侯也人人自危,那日我在父亲的书房外偷听了不少,造反之人乃是太子——公孙行止。” 第572章 齐王府世子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要不然的话,父亲也不会想方设法的将他们所有人都给支开。 邹蒙顿时激动了起来,“那父亲可会有危险?” 邹忌摇了摇头。 关于这个问题,他心里面也没谱,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作为邹家的长子,他要做的并不是给父亲拖后腿,而是在父亲面临两难选择的时候保全家人。 当年的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也不过八九岁左右,正随着父亲第一次去到了绍安城,天子脚下,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那么新鲜,以至于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在绍安城游玩了多日。 可是,以前父亲每一次去朝拜皇上的时候,最多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那一次硬生生拖了一个月,他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父亲只字未提,只是让母亲和他好好逛逛。 在朝拜完皇上之后,父亲并没有很快的离开,而是开始朝九晚五,每天都很早的出去,很晚才回来。 母亲似乎也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也不敢去询问。 一直到一个多月以后,他非常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下着倾盆大雨,深夜的时候,父亲这才踉踉跄跄地从外面回来。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浑身都是鲜血的父亲,一下子就被吓傻了。 父亲穿着厚厚的盔甲,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也有些不敢相信。 可还是将手里面的宝剑给丢弃在旁边,犹犹豫豫地走向了他。 在他的面前慢吞吞地蹲了下来,抓住他的双臂,满是鲜血的脸上,渐渐地流露出一些温柔,语重心长的道:“忌儿,今夜,父亲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父亲一点也不后悔,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保全咱们邹家的将来,才能保全你的爵位,可是以后你万万不能像父亲一样,你要对君王忠心耿耿!” “兄长居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为何不早些告诉我?”邹蒙的话成功的将他从走神当中给拉了回来。 邹忌心是尤其的凝重,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二弟,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些各地当中,二弟对于他从来面服心不服的。 邹忌的性格太过于优柔寡断了,就连父亲也三番两次的提醒过他。 像他这样的人,完完全全是担当不起一个爵位来的。 邹蒙也正是这一点,所以更加的愤愤不平。 父亲明明知道这一点,可就是不肯让自己成为父亲的继承人。 邹忌才是齐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 而他永远就只能是一个公子罢了! “就算我早些告诉你,你又能改变什么?你觉得你能留下来陪着父亲一块儿上阵杀敌?”邹忌蹙眉道:“二弟我知道你向来对于我不服,可是现在不是你我争斗的时候。” “难道兄长就不清楚吗?倘若父亲出了任何的意外整个邹家可就完了!”邹蒙看见他如此无所谓的态度,语气也跟着提高了起来。 毕竟是享受了荣华富贵,也习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公子哥,又怎么可能愿意自降身份呢? 乡下的这一处府邸确实挺好的,可依旧比不过青州城那边。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它又不能泄露身份。 邹蒙自然是受不住的。 尤其是在知道真相之后,心里面更加的不甘心。 “邹忌你贪生怕死,可是我不怕,你若是早些告诉我真相的话,我绝对不会陪着你一块儿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邹蒙语气恶劣。 他才不信,区区一个被囚禁东宫那么多年的一个太子殿下,难不成还当真能够翻天? 别的人对于这么一个太子殿下确实是束手无策,可是父王绝对是不,可能输给这样一个人的。 而他青州城的十多万大军也不是吃醋的,总不可能还斗不过一个太子殿下。 邹忌:“……” 他看着自己这个弟弟早就料到了,他若是知道事情真相,肯定会这般模样的,可还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立刻就拿出了作为兄长的态度,“父亲交代过,让我好好照顾你们,绝对不可能让你们回去的。不管如何,在父亲没有命令之前,你绝对不可能离开此处半步。” “邹忌!”邹蒙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觉得你拦得住我吗?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只要我想走,你压根就没有办法。” 邹忌:“邹蒙!” 饶是他再怎么温和的一个人,也听不下去这些话了。 两个人争吵的动静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激烈,以至于吵醒了这个院子的邹祈。 邹祈原本已经睡下了,听见外面的吵闹声,揉着眼睛从床上下来,一开门就看见了两个兄长在屋檐下推推攘攘的,一下子就被吓哭了。 “大哥,二哥!”邹祈哇的一下。 邹忌原本是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可是在听见邹祈哭泣的时候就松开了手。 邹蒙冷哼一声,“懦夫!” “祈儿莫哭!”他上前一步把人抱起来哄,“别哭,当心吓到母亲和其他人。” “大哥你和二哥是不是在吵架?”邹祈虽然年纪小不懂事,可也能够看得出来,刚刚才两个哥哥,肯定是在吵架,而且看那姿势,似乎要打算打起来了。 邹忌蹙眉,“没有,我和你二哥不会打架,你先回去休息,哥明日给你买冰糖葫芦!” 邹祈一听收敛了哭声。 邹蒙不耐烦的甩袖而去。 他最不屑一顾的就是自己这个兄长,如同一个懦夫一样,压根就承担不起任何的责任,又怎么可以当得起齐王府的世子殿下呢? 邹忌一边抱着怀里面幼小的弟弟回屋,一边忍不住地回头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奈的抿了抿嘴角。 他无论如何也觉得不可能让邹蒙回去的。 太子哪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倘若真那么容易的话,又怎么可能接二连三的收服了两个洲? 这样的人可不好对付。 父亲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率先将母亲和他们送到乡下来。 第573章 暗杀 他从未涉足过皇室的事情,自从父亲当年陪着如今的皇上篡位之后,就开始禁止他们兄弟几个人踏足邵安城了父亲总觉得永远这样偏居一隅也是一件好事。 当初本以为皇上留着太子殿下是为了不让天下人诟病,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太子的重要性实在是太多,当太子没了存在的意义之后就可以丢弃了。 如若不然的话,饶是太子殿下三头六臂,也没有可能性从那样的危险当中活下来的。 邹忌坐在幼弟的床榻边,思绪飘远的握紧了手,片刻之后这才从屋内离开的,而这一夜他注定是睡不下的了。 邹府外,清爽的夜风下,一阵风吹拂而过带动了树梢,两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藏匿于墙下,若有所思的望着那挂着灯笼的府门口。 萧泊文手中的扇子悠哉游哉的摇晃着,摸了摸下颚若有所思的道:“看来你我又得在此处耽搁一些时间了。” “咱们还是查查,齐王到底派了多少人暗中保护吧!”纪子瞻担忧的提议道:“路上遇见的那一拨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遇见,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历。” “许是江湖中人!”萧泊文扫了他一眼道:“如今商洽的情况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些江湖中人向来不喜欢参与其中去,恐怕是接到什么消息,所以这才急于赶路的?” 然而这些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具体是怎么样的他也不清楚,他们尾随着对方一路而来的,然而却只瞧见了邹家的人,关于那一批人愣是没有看到足迹,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纪子瞻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吧!” 萧泊文点了点头,随后二人深深的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邹府,这才去找了个地方落脚的,这个镇子并不大,所以若是那群人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话,很容易给碰着的。 然而就在他们两个人离开之后,道路的尽头却突然出现了另外一批人,一个个衣着黑袍,手执着冷冰冰的佩剑,全都是黑色的布包裹着容貌。 “大人,咱们可要现在就动手?”其中一个朝着站在最中间的男子低声问道。 中间的男子拉下了脸上的黑布,皎洁的月色下他那张脸变得清晰起来,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左眼下有着一颗清晰的黑痣,此人名唤郑昀,乃是李拓手底下的暗卫统领,很少出任务,但是从未有过败绩。 他眯了眯锐利的眼,不急,先等等。” 他们这一路没少花时间,前前后后几个月了,从晋阳接到襄王殿下的命令之后就赶来了,经过密探这才得知公孙行止已经在青州城了,只是接下来他的举动并不清楚,也没有查到对方的住所。 将这个消息告诉给襄王之后,王爷便让他们另寻他法。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杀了齐王的家人,从而挑起齐王和公孙行止之间的仇怨,如此一来二人必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到那时想必也不用他们出手去杀公孙行止了。 只是追赶了一路,未曾想遇见了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别人不认得,但是他认得其中一个。 萧泊文,萧阁老的第三个儿子,以风流着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的就是他。 当年此人四处游历,他出任务的时候见过一面,也这才知晓他的身份。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个地方岂不是很诡异?他得先把这边的情况和王爷说一声才行。 “先找地方安顿下来,好好的盯着刚刚才的那两个人,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及时回来与我汇报。”郑昀转过头朝着众人吩咐道。 “是。” 郑昀这才放心的又带着众人消失不见了,只是心中疑惑,殿下不是承诺过假太子绝不掺和商洽的事情么? 为何如今又要杀了公孙行止呢? 平静下的风波依旧在持续着。 自从公孙瑾从公孙离的手中抢到了要前往冀州谈判的事情之后,朝中众人皆是开始阿谀奉承了起来。 而还有些带着几分傲骨的大臣却是不屑与这些人为伍的,他们都很清楚的知道,如今皇上是打不过冀州那边的人了,邵安城的兵力自然是动不得的,一旦动了的话,那么整个商洽都将是岌岌可危的。 也就只有做出谈判这样丢人的举动来了,若是屈氏一族愿意归降的话,公孙家的人自然是可以继续稳坐这个江山社稷的,可若是出了意外呢? 结局是怎么样的,没有人敢去遐想。 可是这件事情都决定了数月有余了,直到现在都还不动身,难免就有些诡异了。 然而也因为这件事情群臣纷纷私底下开始上奏。 高公公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奏折面色难看,硬着头皮的捧着一堆的奏折进了御书房,斟酌了一瞬,这才低声道:“陛下,这是今日的奏折,可要现在看?” 公孙长堰也不傻,如今四周动荡,那些个废物一个个的开始害怕起来了,这数月的奏折无非都是在提醒他一件事情。 冀州一事刻不容缓。 “咳咳咳!”公孙长堰咳嗽个不停,许久这才停下来,憔悴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并没有让他放下手中的奏折,而是问道:“高公公,你是不是觉得朕活不久了?” “奴才不敢!”高公公立刻吓得跪了下去,手中的奏折也散落了一地,头也低得很低,几乎是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了,颤颤巍巍的道:“皇上洪福齐天,自然是长命百岁的。” “哈哈哈哈!”公孙长堰疯狂的哈哈大笑起来,“太医都说朕的身子虚弱,你居然说朕长命百岁,倘若朕真的长命百岁的话,这群废物岂敢如此放肆?” “肯定是皇兄,皇兄来找朕报仇了,他不甘心,所以他做鬼也不让朕踏实,他知道朕要杀了他的儿子了,他就开始来缠着朕了,哈哈哈哈!” 公孙长堰越说越离谱,甚至开始癫狂起来了,笑声诡异得如同夜间的鬼魅一般,吓得御书房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 肖槕跪在最外头,竖起耳朵将里面的情况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溜到了长信宫的方向去。、 而彼时的公孙离,正邀请他这个多日未见的母后来长信宫散散心,还特意的让人摆了一桌子的好菜。 本该温馨的画面,却像极了一个鸿门宴。 少年一袭绛紫色的衣袍,意气风发,笑起来小小的酒窝很是纯真,只是说出来的话让人愕然。 “母后就这么担心舅舅么?” 皇后早就被他的改变给震慑到了,如今有把柄落到他的手上更是夹着尾巴做人,大气也不敢出,咬了咬嘴唇,努力的让自己冷静,“阿离,本宫好歹也是你的母后,则儿待你那般好,你总该……” “母后也说了,皇兄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对母后置之不理呢?”公孙离展颜一笑,无害的道:“所以我把皇兄的身世秘密都给隐瞒了啊!但是母后如今却要破坏我的计划,阿离有些不大高兴呢!” 少年的眼中染着邪魅,笑起来总是叫人心中犯怵。 哪怕是她在后宫翻云覆雨这么多年也不寒而栗,皇后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本宫只有这一个哥哥,进儿时舅舅唯一的儿子了,阿离,本宫求求你,别再让你舅舅和进儿出事了?此去冀州凶多吉少的,你舅舅若是出了事,对你也没有好处的。” 一开始她没有察觉到公孙离的计划,可是直到后来得知公孙瑾要去冀州谈判,而皇上让兄长跟随的时候,她就猜到大事不妙了。 最起码,最起码要保住孙家的血脉啊! 公孙离静静的看着她,须臾之后笑着仰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在母后的眼中,阿离就是这么杀人不眨眼的么?” 皇后抿唇,深怕触怒了他。 公孙离优先自得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温吞的道:“阿离可舍不得舅舅死,阿离非但不会让舅舅死,还会把孙进救出来,母后何须担心呢?母后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伺候好父皇才是。” 皇后喜出望外的迫切道:“此话当真?” 少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孙氏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面,面前的少年又不忘提醒道:“不过……母后要听话才是!若是母后不听话的话,阿离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皇后忙不递的颔首,饭也没吃的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她前脚一走,小金子就走进来了,笑吟吟的道:“殿下,刚刚才肖槕来话说,陛下今日越发的癫狂了。” 公孙离满意的夹起一块红烧肉咬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道:“那是好事啊!父皇想必也是害怕的吧?” “殿下要不要加大剂量?”小金子谄媚的问道。 公孙离摇了摇头,“不必,继续保持就好,父皇现在可还不能死呢!派人盯着皇后,她若是敢再插手孙家的事情,不老老实实听话的话,那就让她和父皇一块走吧!” 第574章 宇文铎想要一箭双雕 现在皇后可还不能死,要是死了的话,孙丞相那个老东西自然会倒戈相向的,如今公孙瑾手中还有着不少的势力,再加上父皇养在暗处的那些个死士,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当然不可能轻举妄动的。 小金子见状也没再多说些什么了,如今皇上的身侧都是他们的人,自然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只是朝堂上的有些大臣还是要忌惮的。 …… 时间过得飞快,身处晋阳的孟妤不断的收到来自邵安城和青州的消息。 青州来信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是邵安城的书信属实让她有些诧异了,重要的是这书信还是沈廓送来的。 如今已经立秋了,天气渐渐的转变,却也不是很明显,只是一入秋似乎事情就变得多起来了。 沈廓早些时候去了一趟马场这才顺路带来的,瞧着她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好好奇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阿离为何会突然给我写信,我来晋阳十个月左右了,阿离就给我写过两次信,这是第三次。”孟妤摇了摇头,将书信给烧了。 沈廓对于这个商洽的五皇子并不认识,自然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你说你是公孙行止身边的宫女,那你为何……” “五皇子时常去东宫走动,久了就认识了,他会给我带吃的,也会和我走一块闲聊,所以比较熟。”孟妤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就叙述了一遍。 公孙离的书信里面没有说些什么,就是让她照顾好自己,莫要让自己涉险,还拖人给她带了一些商洽的特产前来,以及送来了不少的钱财,让她属实有些云里雾里了。 “原来如此。”沈廓点了点头,可心中却挡不住的疑惑起来。 一个皇子怎地会平白无故的对一个宫女如此上心?莫非商洽的皇室都这般平易近人不成? “对了,太子那边情况如何了?”孟妤把书信烧完了之后,将公孙行止的那封给藏在了衣袖中,问道。 她鲜少出去,自从那日宫宴之后基本上的时间都是在质子府的。 不过却也听见了不少的风声,据江前辈说,李殊近日似乎和宇文铎在密谋些什么大事情,二人来往很是频繁。 若是从未在章如言的口中得知李殊非她求生的话,孟妤自然会判断错误的。 可如今知道之后,她倒是可以放心大胆的猜测了。 沈廓摇了摇头,“最近倒是安分了不少,没找王爷的麻烦了,不过总是和十一皇子出入皇宫,这二人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丞相府了,想必是在商量着些什么要事罢了!” “皇上不同意他去西坞江,他必然不会就此放弃的,许是在……”孟妤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可随后神情一顿,猛的抬起头来。 沈廓似也有所察觉一般,二人面面相觑,脱口而出。 “他想利用太子。” 是了,若是他不能亲自前往的话,寻一个合适的人,又容易拿捏的,岂不是最好。 “他若是怂恿太子的话,皇后固然不会坐以待毙的,如此一来,皇后就会从皇上那里下手,到时候他岂不是……”沈廓情绪有些激动的就要站起身来,“此事我得跟殿下说一声才行。” “沈廓!”孟妤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严峻道:“你先不要着急,你先坐下,咱们能想到的,你觉得王爷想不到么?” 沈廓闻言只好冷静了下来。 “这件事情先静观其变再说,宇文铎把戏咱们还不清楚,想要将他困死不是这么简单的,要不然的话皇上早就动手了,你先回去,我这边有情况会与你说的。”孟妤周旋到。 李拓还不知道长生不老的事情,她也不敢保证李拓有没有那样的野心,人都是利欲熏心的,所以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沈廓见状也只好僵硬的点了点头。 孟妤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关于西坞江的事情,我希望你保守秘密,包括襄王也不要说,此事虽然是一个传说,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理智的,若是知道的人越多,到时候死的人也越多。” “那你为何告诉我?”沈廓不解。 孟妤一字一句的道:“因为我信你。” 约莫着一刻钟的功夫,沈廓这才离开了质子府。 孟妤望着人离开转身朝着七叶吩咐道:“七叶去让吴将军带信,本宫要入宫。” 此事她得亲自去找章如言细聊才行。 “公子相信皇后?还是信襄王他们?”七叶颔首,又道。 孟妤眼中多了几分的凛冽,“我信章如言,江前辈查过的,章如言所言不虚,可襄王这个人看似胸怀大义,可实际上不然,我不相信他没有野心,也不相信他可以全心全意的帮我,所以关于太子的身世秘密,不能告诉他们。” 章如言给她选择的机会的,也从未不让她把此事告诉别人。 看似在尊重她的意愿,其实不然。 无非就是一种变相的试探罢了,她若是把此事泄露出去,章如言非但不会在和她合作,还会成为敌人。 七叶见状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孟妤嗯了一声。 而屋内就只剩下她和凉月了,凉月站在旁边给她研磨,还不忘提醒道:“这些日子楚小姐又来过好几次,公子总是拒之门外也不好,久而久之的会闹得人尽皆知的。” 凉月对于这个楚小姐已经无话可说了,公子分明已经拒绝过数次了,可这姑娘越战越勇。 楚大人公务繁忙,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的妹妹的。 孟妤眉头紧锁的道:“随她去,不必理会。” 她还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姑娘喜欢她的。 凉月便也不好多嘴了。 自从那日孟妤把人给救了,楚韩州前来致谢,基本上也就没什么来往了。 楚韩州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问题在他妹妹,若总是迁怒于人的话总归是不好的。 七叶出了质子府,找到了在府外看守的护城军,简简单单的说明了来意。 吴疆态度一直都是比较客气的,闻言拱手作揖道:“姑娘放心,末将这就去给皇上回话。” 七叶笑着颔首还不忘从衣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来,“这是我家殿下赏赐给诸位的,殿下说将军辛苦了,他初来驾到,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多亏了将军保护,这才平平安安的,所以给兄弟们打酒喝的。” 吴疆性子直爽,是个正直的人,见状毫不犹豫的就后退了一步拒绝道:“公孙太子客气了,这是末将的职责,还请……” “将军不必如此,我家殿下没有恶意的,不过就是一些小钱罢了,不会拿此事要挟将军的。”七叶坚持不下去的含笑着道。 “这……”吴疆顿时也开始犹豫起来了,为难的低下头,兄弟们发俸禄确实不高,平日里面都要拿去养家糊口的,莫说是打酒喝了,就算是贪嘴想吃点好的,也得惦记着家里面的那几张嘴,挣扎了半响,还是接了过去,重重的道谢,“多谢太子殿下。” “将军不必客气。”七叶笑着欠了欠身,转身回去回话了。 吴疆拿着手里面的荷包心情沉重,却也觉得这个太子的确是深明大义,而且很有仁义之心。 “将军,这质子可真是个好人啊!就连对我们这些士兵都是礼貌周全的,甚至还会给我们送夜宵之类的。”身旁的士兵见状忍不住的嘀咕道。 吴疆非但没有责备,而是赞同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这样一个仁义的储君,真是可惜了。” 若是不论为质子的话,想必将来也会是一代明君的。 他把荷包打开的时候也被惊讶到了,这可不少啊!随后让兄弟们都给分了。 七叶回来的时候孟妤刚好写好书信,这是要给公孙离回的。 她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却也不是一个冷心无情的人,有着常人的七情六欲,公孙离对她不错,惦记着她,在这样一个举目无亲的世界,实属难得,自然是不好漠视的。 哪怕他日兵戎相见,也不算是辱没了这份情谊。 吴疆把话带到皇宫的时候,晋文帝只是说了一句明日给他找个借口入宫便是。 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孟妤朝着吴将军道了谢便让七叶把人送走,随后转身把藏于床底下的一个小匣子给拿了出来,将看完的书信原封不动的放了进去。 凉月瞧着她的举动,又抬眼瞧了瞧面前这个才十六岁的姑娘,有些心疼,“公子,您这般做值得么?” 这天底下的男子大多薄情寡义,她怕公子有朝一日付之东流。 孟妤目光温柔的望着沉甸甸的小匣子,笑了笑,“凉月,我心甘情愿的。” 从留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放弃了自我。 她合上小匣子,抬眼看向凉月,“我想看见月亮高高的挂在苍穹,永不坠落。” 哪怕清冷没有温度,总归万人敬仰。 而不是被世人唾弃。 凉月沉默了。 公孙行止的书信里面不像她一样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些重要的事情,他很少说起他那边的情况,大多是一切安好,随后便开始询问她的情况,以及各种叮咛嘱咐。 七叶回来之后,与凉月为她收拾好,铺好床之后这才离去的。 而到子时的时候江玉踩着微风出现在窗户边,轻轻的敲了三下,随后将东西搁置在窗边的桌面上,压低了声音道:“孟姑娘,这是殿下让给你带的东西,在下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孟妤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掀开了床帘急切的把人叫住,“江前辈,等等。” 第575章 愿君常安 江玉停了下来。 孟妤急急忙忙的跳下床来到窗边,手中还紧紧的攥着一个吊坠,当着他的面掰开来道:“你把这个东西交给高栾!” “这是……”江玉瞪大了眼,“这是虎符?”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殿下怕我在晋阳出了意外,所以把虎符给我了,但是这个东西对我确实没有多大的作用,如今殿下要攻打青州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虎符在手,诸侯也不至于敢明目张胆的和他为敌,最起码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这虎符相当于商洽的半壁江山了。 江玉从未想过殿下会把这东西交给面前的小姑娘。 他愣了一瞬,拒绝道:“你的处境很不好,殿下给你最起码若是出事了……” “江前辈,若我真的出事,这虎符救不了我的命,反而会成为一道催命符,青州城需要虎符,你把它给高栾,用的到的!” “那你呢?”江玉疾言厉色起来,“孟姑娘若是你出事呢?” 她笑着摩挲着手里面的吊坠,轻飘飘的道:“江前辈,从决定来晋阳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够活着回去,生死于我而言也不是很重要,可是殿下不一样,他属于这里,属于苍穹,他得回到属于他的位置上去,西坞江的事情,已经牵扯出这么多人来了,我不可能置身事外的,我必须除掉宇文铎!” “所以在此之前我得为殿下筹谋好,免得……” 她不傻,晋文帝拿她当枪使。 李拓和她不过是合作关系。 皇后也无非就是希望。借她的手除掉宇文铎。 所以危机四伏,虎符留在她的身上不安全。 可若是直接给殿下的话,他也不会收下的。 所以只能交给高栾。 “孟姑娘如此深明大义,乃是殿下的福分!”江玉并非是矫情之人,从她手中接过虎符信誓旦旦的道:“孟姑娘放心,此物在下一定会交到高栾手中的!” 他有着江家冤案需要翻案,自然不会优柔寡断的。 爽快的接了过去,随后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夜深人静的月色下,孟妤将窗户给关上了。 江玉飞檐走壁的出了质子府,未曾想余半路被人拦截下了。 月光下,沈廓手执寒剑立于屋顶上,白衣款款,面色如霜,那还有白日的温润可言。 “沈大人!”江玉疑惑的道:“沈大人此举何意?” “你们在晋阳究竟有多少人?又有多少的据点?”沈廓手中的剑指着他问道,“我只是很好奇,若是她遇见危险,公孙行止能不能护住她?” 他不明白,孟妤为何可以为了一个不受待见的前朝太子这般誓死追随。 江玉黑衣如墨,斗笠随着风吹动,那张狰狞的脸扭曲在一块,显得阴森森的,“沈大人此话怎讲?” “在你们的眼中,她也不过是一枚随意可丢弃的棋子罢了!不是吗?”沈廓冷笑,“关于她在晋阳遭受的那些你们从未告诉过公孙行止,与你们而言,她就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傻子罢了!你们这些人只想着让公孙行止继位,从未考虑过她的安全!” 他查过的。 江玉在金城并没有落脚点,不过都是虚头罢了,那些人武功平平,压根就保护不了她。 如今皇上想方设法的利用她去除掉宇文铎,王爷也是在利用,几乎所有人都把她当成棋子。 而她唯一可以依赖的这些人也是如此。 他不确定公孙行止知不知道,只是这些人未免过于恶心。 江玉面色微变,嘴角抿成一条线算是默认了。 屋檐下是巡夜而过的士兵,二人静默了许久,直到士兵离开,他这才开口道。 “此事乃是我一人所为,殿下并不知情!” 若是十几年前,他江玉固然不会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来,只是如今今非昔比了。 他不得不这么做。 殿下花费大量的精力来保护孟妤的话并非是好事,若是有朝一日有人用她威胁殿下,后果不堪设想。 沈廓气笑了。 他派了自己的人看着质子府,所以江玉一出现他就知道了。 那些日子他在忙的事情当中就有查江玉的一事,本以为是他们藏得太深了,谁成想并非如此。 他们从未想过留过孟妤! 何为君王? 冷血,无情,果断。 一旦动情,轻则骂名,重则江山尽毁。 孟妤会成为公孙行止的弱点,所以…… “所以若是有朝一日她出了事,你们不会拼死相救的,是吗?” 江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商洽的江山殿下必须坐上去,不惜一切代价,那怕用他们的累累尸骨成为阶梯,也在所不辞。 沈廓收回了剑,心情复杂的握紧了拳头。 “你们要做的,我不会多说半个字,也不会阻拦,可若是你们敢动手伤了她,沈廓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毁了你们的计划!”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江玉怔了怔,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在抬头,沈廓已经飞身离开了。 江玉站在屋檐上陷入了沉思当中,愁眉不展的。 灯火通明的街道,人潮拥挤,黑衣淹于人群消失不见了。 而此刻倒是明月阁最为热闹非凡了,惹来了不少人围观。 李梵樱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何必在意的啃了一口苹果,悠哉悠哉的靠在柱子上。 身侧的时佑给她披了一件披风,“立秋了,殿下要当心才是!” “啧!”李梵樱好笑的眯了眯眼,打量着他,“时佑,你如今倒是越发有当小倌的模样了!” 时佑妖冶的眼尾眯了眯,笑得眉眼弯弯,“在下本就是殿下的小倌,不是么?” 李梵樱没有回答,而是垂眸看了下去,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颚,“这个太子还真是会给本公主找事啊!查细作,查到我明月阁来了!” 时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李殊正带着一群人四处搜查,而他们两个人待的地方却是却是一个死角,别人看不见他们,也搜查不进来。 时佑是听到动静就立刻前来寻她了。 闻言,他挑眉道:“丞相指示的。” 李梵樱不可置否。 李殊太过于愚蠢了,很多时候她都怀疑这傻子是不是他们的亲兄长,怎么这么没脑子! 第576章 手足 李梵樱不由得开始思索了起来,近日来宇文铎时常的出入御书房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这些日子的早朝似乎不少的官员都在围着西坞江一事探讨起来。 她也试图打听过的,可没有得到都是一些没有什么用的消息,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才会让人如此的着迷呢? “殿下?”时佑似也有所察觉到她不对劲的神情,不由得轻声唤道:“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细作是个什么情况可清楚?”李梵樱把玩着腰间的佩环,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李殊这个人向来不喜欢低调的,所以分明只是简简单单的抓一个细作,可偏偏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如何担得起晋阳储君之位。 愚昧无知的傻子罢了。 时佑摇了摇头,“咱们的人没有收到消息,宇文铎树敌众多,指不定又是什么刺客,公主前些日子给他使绊子,想必是借着这个虚头来给公主找麻烦罢了!” 李梵樱轻蔑的笑了笑,转身大步流星的朝着楼下而去。 李殊在此处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可明月阁的范围并不大,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两三次了,也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心中也不由得开始慌张了起来了。 莫非他们派去的人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楼上走下来了一个人。 李梵樱一袭红色的劲装,英姿飒爽,负手而立,看着他眯了眯眼笑道:“太子哥哥这都搜查了三四次了,怎么,小妹这明月阁这么大?这都还没有查完?” 李殊看着自己的这个妹妹,心中不喜,面上却是一副兄妹情深的样子,拿出兄长的架势来说教,“梵樱,你这般没规矩成何体统,这明月阁如此腌臜之地,莫说是本宫搜查了,就算是给查封了,也是理所当然的。” 旁边的李沧也跟着附和道:“梵樱,父皇虽然宠爱你,可你也不能如此不知廉耻,我们作为兄长那也是为了你好,近日出了细作,太子哥哥担心你被贼人伤害,这才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番罢了。” 明月阁这个地方,但凡是个男子,都会对其深恶痛绝,直觉得有辱男人的自尊心和尊严。 李沧和李殊自然是早就看不惯了的,可有无奈父皇宠爱着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如今初次拜访,心中更是厌恶不已。 李梵樱自然是不会在意他们怎么看的,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二人的面前来,不失礼节的行礼问好,皮笑肉不笑的道:“原来如此,那小妹就多谢两位兄长的关心了,不过想必两位兄长也查得差不多了,时辰不早了,小妹这明月阁也该关门了,毕竟小妹心疼他们。” 李沧脾气火爆,自然是沉不住气的,这么一听,当下就火了,挣扎着就要开口指责的时候,却被李殊给拦下来了。 李殊笑着道:“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打扰了。” “皇兄好走!”李梵樱保持着微笑的点了点头。 伴随着李殊的一声令下,原本还在四处流窜的士兵一个个的都离开了。 二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殊侧身扫了她一眼,说了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梵樱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正儿八经的找个人嫁了,姑娘家家的还是相夫教子比较好,有些事情可莫要在做了。” 李梵樱颔首,毕恭毕敬的道:“小妹多谢皇兄教诲。” 言罢,李殊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人离开的。 而围观在明月阁外面的百姓一个个都翘首以盼的等待着,然而当人出来的时候都大失所望。 不少男子纷纷不屑一顾的切了一声。 “老子还以为这明月阁会被查封了呢!” 另外一个男人看傻子似的扫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胡话,这可是梵樱公主开的明月阁,除了皇上,谁敢查封啊?” 伴随着众人的流言蜚语,这一场闹剧算是无疾而终了。 可就在下一瞬,明月阁关闭的那一刹那,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急急忙忙的从后院跑来,给二人作揖道:“殿下,后院抓到一个可疑之人。” “难怪!”李梵樱豁然开朗,“原是想恶人先告状啊!本公主就觉得奇怪,如何查到本公主这里来了呢?” “去看看!” 男子在前面带路,时佑紧跟其后。 好在明月阁的人皆是能文能武之辈,所以想要抓住一个三脚猫功夫的人并不难。 很快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就赶往了后院,人已经被五花大绑的丢在了水井里面。 为了避免被搜查到,所以他们就将人哑穴给点了,直接就给丢进了水井里面,将人给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浑身湿哒哒的了,整个人直接跪在了青石板上。 月色皎洁,李梵樱笑容阴森森的走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人,“这张脸,长得可真是叫人反胃!谁派你来的?太子?还是宇文铎呢?” 男子被吓得不轻,却依旧很有傲骨的挺胸抬头的道:“公主莫要胡言乱语,小的不认识什么太子和宇文丞相!” 啧! 李梵樱烦躁的啧了一声,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嫌弃的拍了拍手,“带下去阉了他,喂毒药,重新丢到太子府门口去!” “殿下不打算利用一番?”时佑看着她离开,又跟了上前。 李梵樱毫不在意的甩了甩衣袖,“一个废物毫无用处,留着作甚,倒不如给我那个太子哥哥做个贺礼岂不是更好!” 李殊还不值得她去花费心思,倒是宇文铎这个人一直都是她的心腹大患。 可作为女子而言,她要对付的人太多了,除了竞争对手之外,还有世俗。 可世俗又如何呢? 她李梵樱偏偏就是要站在最顶峰,傲视群雄,睥睨天下,告诉所有人,就算是女子,她也能名垂千古。 翌日清晨,第一缕熹微的阳光从窗户射了进来,天气有些清凉,吹动着树梢飒飒作响。 孟妤正用膳时七叶就挎着一个小竹篮从外头回来,将昨夜的事情给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她一愣,惊诧道:“细作?” 第577章 小扣柴扉久不开 这事情她是怎么也没有料到的,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如何了?” 七叶摇了摇头,“奴婢不是很清楚,因着那里人多眼眨的,奴婢就先赶回来了。” 孟妤心中有些不安的蹙眉,“宇文铎为何要去触李梵樱的霉头呢?” 这晋阳的人可真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就连一个公主都不是等闲之辈,孟妤突然明白了为何李拓让她离这个梵樱公主远一些了。 “算了,此事也与我们无关,不必理会便是,七叶你收拾收拾,和我一块入宫去。”她得去探探皇后的口风。 “公子,”旁边的凉月拍了拍脑袋,懊悔的道:“奴婢先前忘记跟您说了,刚刚才外头来了一个小宫女说皇后去了太子府,让您不必入宫了,去城西的游春小院等她即可!” 孟妤倒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朝着七叶吩咐道:“七叶去准备吧!” 李梵樱的事情她不感兴趣,只要不涉及到她的利益,那就没有必要过多的接触。 至于其他的,那便是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情了。 七叶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篮子递给了凉月。 二人从后院而行,坐着马车前往了皇宫。 章如言和晋文帝虽然看似是同道中人,可二人终究不是一路人。 一个只是想着简简单单的把宇文铎弄死,一个则是深谋远虑,这也是为何章如言总是不信任晋文帝的原因,正如晋文帝不信任她。 所谓的细作,今日早朝的时候宇文铎闹腾了一番,被晋文帝敷衍了过去。 而被搜查的梵樱公主又岂是等闲之辈呢? 一大早的李殊出门准备去上早朝的时候,就被躺在门口的尸体吓得不轻,直接晕了过去。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个护卫,饶是训练有素也被吓了一跳。 李殊被吓得四肢发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于是乎就缺席了早朝。 在前往游春小院的路上,七叶把没有说完的事情又交代了一番。 马车颠簸着,外头吵杂声不断,孟妤闻言轻皱了一下眉,“晕倒了?” 七叶点了点头,“想必是梵樱公主的手笔!” “七叶,你为何如此肯定?”孟妤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七叶,这姑娘心思细腻,很聪明,擅长观察。 难怪当初公孙瑾走到哪里都是带着她们两个人的。 七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腼腆的笑了笑,“奴婢也只是猜测,公子也知道的,晋阳的这些个皇子公主的关系一向比较微妙的,兄妹之间也好,姐弟也罢走得近的人可不多,而最为出众的无非就是颇有些地位权势的,梵樱公主又是个记仇的人,昨夜明月阁被搜查,想必是怀恨在心的。” 孟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分析的也没错,可死的人是谁?居然能把李殊吓得晕过去。” 七叶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她在集市上听到的,可至于死的是谁就不知道了。 不过不管如何把储君吓得晕死过去,也不是一件小事,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有不少人前去探望了。 李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却是极其平淡的,反倒是孙颜宁当下就站起身来一脸的担忧。 “王爷可要备些礼物去看看太子?” 左迁退下之后她这才重新坐回了位置上,望向还在慢条斯理用着早膳的男人。 李拓拿着筷子的动作十分的优雅,闻言顿了片刻,这才掀了掀眼皮子,反问道:“你希望本王去?” 孙颜宁有些语塞,怯生生的垂下头去,咬了咬朱唇,“妾身只是不想旁人把这件事情猜测到王爷的身上来。” 李拓疾首蹙额,“那便去准备吧!” 孙颜宁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正要询问他送些什么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耐烦的起身,原本还算是温和的眉眼瞬间就染了戾气,望向她的神色也冷却了几分,“你去准备便是,本王先去一趟书房。” 还没等她开口挽留,人已经甩袖而去,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处。 “许嬷嬷,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她无助的朝着许嬷嬷看去,黯然神伤起来。 许嬷嬷抿了抿嘴角,无奈的安抚道:“王妃不要多想,您也知道王爷和太子的关系一向不好的,所以心中难免……” “我只是不希望他总是被人冤枉!”孙颜宁红着眼低声道。 他被太子冤枉的事情可不少,时常是冤大头,而她一个妇人也帮不了什么。 许嬷嬷心中替她惋惜,可毕竟夫妻之间的事情不好插嘴。 再者王妃出身不是很好,能坐上襄王的正妃之位已经难得了,自然不敢逾越了规矩。 可正是如此,这才让孙颜宁一直过得不痛快,终日都是小心翼翼的。 …… 孟妤和七叶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才赶到这个所谓的游春小院的。 马车停在了一棵巨大的槐树下。 此处绿树成荫,蓝天碧水,小院被几棵巨大的梨花树给遮掩住,入秋了的天,使得树叶微微泛黄,骄阳透过树梢落在院子内,篱笆围墙高高的砌起,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样子。 “此处风光倒是不错。” 七叶也跟着道:“确实不错,皇后为何非要选在这个地方呢?” 孟妤笑了笑,“因为此处乃是她的故居,准确的说是她记忆中的故居模样,所以建出来的。” “这个皇后也是个可怜之人啊!”七叶叹息道。 孟妤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她确实很可怜。” 这也是她选择相信章如言的原因。 二人并没有冒冒失失的进去,而是打算寻个地方歇歇脚的,等候片刻的,可谁曾想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是一个老妪,约莫有七老八十了,一身粗布麻衣,身材娇小,拄着拐杖,眯了眯眼看着门外的二人,声音涩涩的问道:“你们找谁啊?” “老人家你好,我们路过的,想讨杯水喝,歇歇脚。”七叶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却被孟妤给拦住了,她温和的笑着开口道。 老妪心善,见状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一块了,忙不停的把人给邀请进去,“快进来,快进来!” 二人这才跟着进去。 第578章 凉薄之人 太子府内,一下子就齐聚了一群人,皆是收到消息前来探望的。 而晋文帝早朝结束之后也跟着来了,储君出了此等大事,自然是马虎不得的。 算不上宽敞的房间内,因着人众多楞是让向来医术高超的太医都有些战战兢兢了,额头的虚汗也开始密密麻麻的汇集了起来。 须臾之后这才收回了把脉的手,恭恭敬敬的朝着晋文帝看去,小心翼翼的汇报道:“回皇上,太子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修养几日就好了。” 晋文帝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可周身的压迫感楞是让人大气也不敢出。 李沧见状急急忙忙的上前道:“父皇,此事得严查,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这般恐吓储君,实在是罪无可赦!” “哦?”晋文帝斜了他一眼,“十一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李沧面色凝重的拱手道:“儿臣恳请父皇让儿臣和刑部一块调查,此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储君府邸!” “襄王怎么看?”晋文帝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扫了一眼旁边规规矩矩站好的李拓。 后者闻言上前一步,“儿臣觉得十一弟说得对。”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予你兄弟二人去办,给朕查个水落石出,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敢对储君这般恐吓!”晋文帝厉声道。 李拓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也没有表现出来,作揖道:“儿臣遵旨!” 李殊此番还昏迷不醒,晋文帝甩了甩衣袖道:“朕还有要事,太医院的人好生的照顾好太子,若是醒过来了,派人来知会一声,回宫!” “恭送父皇!” “恭送皇上!”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目送着晋文帝离开之后,众人这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而人前脚刚刚离开,李沧的表情就顿时变了,阴阳怪气的朝着李拓道:“五皇兄还真是及时啊!太子哥哥刚刚出事,五皇兄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赶来了,莫不是早就知道太子哥哥会出事的了?” “十一皇子,”未等李拓回话,孙颜宁就走上前,激动的打断了他,双手紧张的交缠在一块,却依旧昂首挺胸的道:“太子受惊的消息如今金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王爷得知此事,这才匆匆忙忙的赶来。” 孙颜宁的所作所为让在场的人都有些震惊,毕竟大家可都是知道这位五皇嫂的,性子一向软弱,谁都可以嘲讽几句的。 倒是未曾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护夫心切的女子。 而李拓则是有些诧异的垂眸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个女子,眉头微微聚。 当下也有人跟着起哄起来。 “十一弟,这话可不能说啊!这要是让人曲解了,误会了五皇兄,可不好交代啊!”七皇子,李诸笑着揶揄道。 而他旁边的九皇子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十一,这话可得斟酌一番才行啊!” 李沧听了这些话面露不悦之色,咄咄逼人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呢!坐在床榻前一直未曾说话的章如言这才出口打断了他们。 “十一!襄王是你皇兄,也没个规矩,”章如言站起身来,面色平静,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中骤然浮现了三分的怒气,“太子还在昏迷,都先回去吧!不是要查事情的真相么?那就去查。” 李拓震惊于章如言的解围,但也没有细想,而是给她拱了拱手,随后带着孙颜宁一块离开了。 其余的人也逐一给章如言拱手告辞,这才消停了下来。 而李沧却没有离开,而是一脸不爽的留了下来,不解的看向皇后,质问道:“娘娘可是太子哥哥的生母,平日里面对太子疏远也就算了,如今太子哥哥都成这样了,娘娘为何还……” “十一,”章如言斜了他一眼,“你和太子平时做的那些事情本宫不过问,不代表本宫不知道,躺在太子府的尸体,你敢说你和太子不知道么?” “娘娘……”李沧慌了一瞬,当下就把头低得很低,“那人……” “此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样?明知道皇上最讨厌你们兄弟之间自相残杀的,若是被皇上知道你和太子一唱一和的,你可想过后果?” 李沧顿时哑口无言,后知后觉的认错。 章如言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赶着去见孟妤,临走前交代了几句,这才带着绿萝赶往了游春小院。 马车内,绿萝有些惋惜的道:“这十一皇子怎地如此愚蠢,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真相怕是会伤心欲绝。” “这也是他的选择。”章如言说得凉薄。 李殊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儿子,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祸乱宫闱的宫女所生罢了,而那个时候她便和晋文帝达成一致。 况且也不是在她的膝下长大的,都是宫中的嬷嬷带着长大的,她连抱都没有抱过,又怎会有感情呢? 至于为何会猜到他们二人与那具尸体有关系,也不过是到太子府的时候,恰好听见李沧和李殊随从的对话罢了! 绿萝见状也没再多说些什么,二人坐着马车一路浩浩荡荡的前往了游春小院。 …… 熹微的阳光下,孟妤坐在院子内,看着老妪喂着小鸡仔,听着她说起年轻时候的故事。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直到外头传来一阵马蹄声,她这才施施然的起身。 绿萝搀扶着人下了马车,熟练的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老妪瞧见她们脸上一喜,擦了擦手慢吞吞的走过去,关怀备至的道:“这个月怎么来两次啊?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阿婆!我没事,你先去忙,我和这位公子有事要说。”章如言一贯清冷的眸子里面顿时就柔了下来,风韵犹存的女子自是一颦一笑别样风情的。 至少在孟妤看来,章如言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哪怕是在美人众多的后宫依旧能够鹤立鸡群,因着她乃是习舞之人,所以气质出众。 支开了阿婆,她大大方方的让孟妤坐下。 四目相对,院子里面的阳光开始退减,倒是多了几分的凉意。 第579章 一举三得 “你给本宫的书信,本宫收到了,”章如言淡定自若的执手拿起面前石桌子上的一壶茶给她倒了一杯,慢悠悠的开口,“你是想试探本宫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孟妤抿唇不语,算是默认了。 李殊要去西坞江,她就是要知道皇后的态度,如果皇后支持自己的话,那么她就可以放手去拼了。 “宇文铎脱不开身,因为他知道,只要他离开金城半步,将会被皇上给算计了,你也很聪明,居然能够猜到这一点,本宫还以为你猜不到,那么本宫就是看错你了。”皇后挑轻笑着道,和煦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倒是少了几分皇后的威严,多了些女子的柔情。 章如言本就是江南女子,人也长得貌美,再加上不会争宠,不像后宫的那些女人一样如履薄冰,更加不用操心会不会有子嗣,所以保养得很好,岁月对她很是眷顾,从未在她的脸上留下过痕迹。 这一笑,倒像是个和蔼的长辈。 孟妤看楞了一瞬,随后这才抿了抿嘴角道:“所以娘娘想清楚了对么?” “你想要什么?”章如言表示不能理解,他一个质子掀起这些风浪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不管是晋文帝赢了,还是宇文铎赢了,最终他们都会把目光放在商洽的。 而如今的商洽四分五裂,岌岌可危,压根就经不起一点点的风浪。 她思考了很多天,楞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了。 晋文帝的事情她从不过问,以至于对此事终究是云里雾里的状态。 见她沉默,似是不愿意说,章如言又继续道:“倘若你是为了活命,大可不必如此折腾,你若是襄王的人,又为何要帮皇帝做事呢?你游走在这么多人当中,可不像是简简单单的为了活下去这么简单的,太子想要的似乎不仅仅是活着这么简单吧?” “本宫听闻商洽的混乱了,萧家,纪家,这两个可都不是一般人,为何掀杆而反,想必太子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面前的这个人并不简单,能够走到今日这个地步,逼得晋文帝杀不得,又岂是一般人呢? 微弱的阳光穿过树梢,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身上,青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安静,像是一尊不会动弹的佛像一般。 七叶和绿萝离得远,所以听不见二人的对话。 绿萝倒是很放心的,可唯独七叶总是频频回首,她和凉月一样,不放心晋阳的任何一个人,长期跟在公孙瑾的身侧,早就教会了她们二人如何的去辨别真假,这世上好人可太少了,尤其是皇室当中。 前一刻还与你谈笑风生的人,指不定下一瞬就是捅你一刀的人。 杯里面落了片落叶,孟妤抿唇笑轻描淡写的道:“因为本宫想造反,他们都是本宫的人,这个答案,皇后娘娘可还满意?” “你就不怕本宫告知给晋文帝?到那时你功亏一篑了?”章如言倒是有些诧异的,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惊讶的抬起头来。 可似乎也只有这个答案才说得清楚了。 孟妤浅笑,“娘娘和本宫相差无几,娘娘对晋文帝毫无感情,更是对宇文铎深恶痛绝,又如何会出卖本宫呢?” “更甚者,若是娘娘出卖了本宫,那么娘娘此生都无法手刃仇人了,最终只能看着对方老死,抑或是死在别人的手中,最坏的结果就是,娘娘死在他的手上。” “没了你,难不成本宫就不能报仇雪恨了?”章如言冷笑一声反问。 孟妤正襟危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能!” 章如言:“……” 直至太阳落山之后,晚霞染红了大半边的天空,二人的谈话这才终结的。 “李殊随你怎么对付,他的身世本宫也告知你了,但是宇文铎未死之前,他不能死,晋文帝也会让他死的。”离开的时候,章如言还不忘提醒她。 孟妤和七叶走到了门槛边,闻言蓦然回首,眼神中多了些别的情绪,她敛了敛眸子。 从来到这个时空之后,身边皆是可怜之人,似乎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的,错的也好,对的也罢,只有站在权力最顶端的人,才能去定义这一切。 章如言依旧坐在石凳子上,一袭清冷的水蓝色衣裙,端庄又不失韵味,如此一个清冷绝艳的美人,也被宿命给困住了,挣扎了几十年,撞得头破血流,只为了手刃仇人,翱翔云霄。 “娘娘,”她突然开口道:“等事情结束了,去云游四海吧!外面的天空很美。” 章如言本还面无表情的,却因为她的这一席话手颤抖了一下,一低头,眼眶一滴泪水毫无征兆的落在了杯中。 再抬头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远了,只听见马车渐行渐远的声音。 绿萝走了过来关心的低声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而一直在屋内的阿婆也才走出来,慢吞吞的上前,依依不舍的抓住她的手告别。 回去的路上,七叶没听明白公子刚刚才的话,不解的问道:“公子似乎对这个皇后很不一样。” 对于襄王他们,公子好歹也是提妨着的,可唯独这个皇后,公子更多的是坦诚。 孟妤叹了一口气,“七叶,我和你们不一样,所以更能体会皇后的那种痛苦,她所说的是真的,对于她,本宫更多的是同情。” 她在章如言的身上看见了公孙行止的样子,他们都是孤独的载体,被束缚捆绑,囚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天地里面,四周都是铜墙铁壁,稍一挣扎,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先回去吧!咱们也该出手了,李殊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悄无声息的就成为了宇文铎手中的棋子,这些年来,章如言的身边一直都有着宇文铎的眼线,如今李殊长大了,他就一步步的让李殊成为了他的眼线,宇文铎确实很聪明,只是他从未想到李殊并非是皇后的亲生子,一旦李殊前往西坞江,那么他也逐渐的露出破绽来了,李拓也不会错过这么一个狙杀太子的机会。” 所以这步棋一旦成功了,那就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第580章 监视 七叶听着公子的分析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心里面对于公子又更加的钦佩了几分,每一次公子的分析都是有条有理的,这份智慧,若是在商洽的时候就锋芒毕露的话,恐怕会惹来巨大的麻烦的。 二人趁着夜色,马车悄无声息的回了质子府。 因着今日李殊的事情,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质子府这边的情况,二人回来的时候恰逢月上柳梢头。 而在章如言答应了此事之后,孟妤就迫不及待的写了份信让江玉连夜送到襄王府去。 李拓隐忍了李殊多年,自然是逮住机会不会轻而易举的放弃的。 一旦李殊离开了金城,到那时生死难料。 江玉拿到了书信之后,本要离开的,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转过头来提醒道:“孟姑娘,公孙瑾已经起身前往冀州,邵安城那边,怕是会成为五皇子的囊中之物。” “公孙瑾?”孟妤有些诧异,随记想到公孙离给自己写信的事情,顿时恍然大悟起来,“难怪公孙离给我的书信中突然提了一句公孙瑾。” 她不清楚公孙离下一步的计划是作何打算的,但是有一点却是能够肯定的,公孙瑾怕是没法活着离开冀州了。 如今邵安城的情况很是糟糕,公孙则死了,公孙胜被关在了皇陵,而如今朝中只剩下了公孙瑾和公孙离两位皇子了。 公孙瑾此番起身前往冀州,必然是为了谈判一事,到那时邵安城可谓是群龙无首了,公孙长堰的身体似乎也摇摇欲坠的,商洽的江山可不就是落在了公孙离的手中了么? “孟姑娘?”她迟迟不语,江玉忍不住的轻声唤道:“孟姑娘可觉得哪里不对劲?” 孟妤摇了摇头,“没什么,不管是谁,最终都会和殿下开战的,此事殿下也该是收到消息的,公孙瑾不足为患,我只是在担心,青州那块殿下怕是有些棘手。” 江玉站在窗边,眸色深深的,被斗笠挡住的情绪也开始翻涌了起来,脑海中不由的响起了沈廓说过的那些话,静默了许久,这才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姑娘不必担心,殿下那边有萧家的小公子,还有纪公子陪着,不会有事的。” 孟妤方才颔首,“有劳前辈了。” 江玉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些什么,而是转身飞出了窗外,几个起起落落的就消失在了质子府内。 …… 近日来各个地方都不大太平和安稳,就连晋阳这边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变化也让人议论纷纷了起来,尤其是商洽那边的战事,以及杀出重围的屈氏一族,也成为了大家津津乐道的存在。 金秋树叶开始逐渐泛黄了,泾水河畔的树叶也黄了些许,冀州在萧阁老的统治下风平浪静,百姓安然,原先被掀起的躁动也伴随着圣明的举动而消减了。 “难为殿下还有如此治国之才!”萧阁老望着从青州城传来的密函,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都是如何管理冀州的一些事项,事无巨细全都考虑到了,若不是靠着这些的话,百姓怕是会躁动起来。 萧如桧跟在父亲的身侧,对此附和道:“殿下不容易,在东宫那样一个地方,却养了一副君子样。” 萧阁老点了点头,痛心的叹了一口气道:“殿下过得很不容易……” 独自一个人撑起了血海深仇,又护着了他们这些老臣。 还有公孙长堰身侧的高公公,直到如今他们才知道,所谓的高公公,乃是从前先皇身侧的御前护卫,吴泽。 未来复仇,居然成了一个太监,改头换面的出现在了公孙长堰的身边,一步步的爬到了总管的位置,哪怕是失去尊严,也依旧要护着先皇的血脉,对比之下他们的所作所为显得不值一提。 他们承受的太多了。 “殿下那边也没说如何了,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可曾联系上了老三?”萧阁老收起了沉痛的心情问道。 萧如桧扯了扯嘴角,面色有些难看的道:“未曾联系上老三,难道是不在殿下的身侧?” 老三一向惧怕父亲的,若不是人不在的话,怎么可能会没有看见书信当中的内容呢? 萧阁老气急败坏的拍了拍桌子,“这个狗日的,老子交代他的,他都当成了耳旁风了不成?” 萧如桧:“……”就没见过骂儿子,连自己也一起骂的。 听了父亲好一会的骂骂咧咧之后,他这才离开书房的,大步流星的朝着军营的方向而去了,都城那边有了动静,六王爷要前来谈判,所以他们得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 而此番远在青州城一个小镇上的萧泊文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旁边的纪子瞻友好的关怀了一句,“萧兄着凉了?” 萧泊文甩了甩脑袋,“没事,许是父亲念叨着我了。” “……”纪子瞻有些不大相信的道:“萧阁老不像是会惦记的人。” 萧泊文:“……”不用这么的打击人。 二人年纪相差不大,所以久而久之的接触之下,倒是混了些交情出来。 纪子瞻性子比较的稳重,所以对于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会斟酌才出手的,所以一路上对于萧泊文都是比较的容忍的。 二人坐在了邹府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上,目光未曾离开半步。 萧泊文搅拌着碗里面的馄饨,不由得道:“这个邹忌倒是有几分聪明,知道让人将府邸给保护起来。” “你认识此人?”纪子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瞧见了邹家的府邸内邹忌带着几个人走了出来,低头不知在说些什么,不解的问道。 萧泊文摇了摇头,“见过,但是不认识,以前在下时常游历四方,对于这些个公子哥倒是认识不少,这个邹忌作为齐王府的世子,在青州也算是个人物了,不过……不知怎么的,许是齐王害怕儿子太出众惹来麻烦吧!咱们的皇上你也不是不知道,空有一身的武艺,带兵打仗还行,治国之才压根不行,登基之后,对于这些诸侯要么打击,要么抬举,导致了不平衡,有的借着皇上的抬举无法无天,而有的被打击得畏首畏尾。” “齐王并非是宗室血脉,按理来说不该受制于皇上的,为何要让儿子装模作样呢?”纪子瞻不明白。 邹忌既然有才,那就应该让其尽管的世袭爵位才行,何故躲躲藏藏的呢? 这个问题把萧泊文给难到了,他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望着不远处的一袭天青色的身影消失于拐角处,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既然殿下让咱们盯着,就先姑且盯着便是!” 第581章 不轨 如今的情况他们也不好轻易的去下定义了,只好等待着殿下那边来消息,不过青州城确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易守难攻,想要让他们的人进去并不容易,这其中需要周旋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最迟也得等到冬天去才行。 到那时但愿一切都能够如愿。 而彼时的邵安城也不安稳,公孙瑾是几日前出发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公孙长堰对于此次谈判非常的看重,眼瞅着商洽的江山摇摇欲坠了,他又怎么会不担忧呢? 而这一次和公孙瑾一块前去的人还有德高望重的一名先生,就连公孙长堰都要让三分的唐宪益,唐老先生。 其名声威震四方,名扬天下,年少时就已经金榜题名了,却抛却了荣华富贵,办了一个学堂,从而名下弟子千千万万,有声望的更是不在期数,此番大动干戈的劳烦他出山,由此可见公孙长堰花费了不少的功夫。 而公孙瑾带着五万大军,身侧跟着威武大将军王钊,以及副将木戈,乃是木栀的兄长,木家的嫡长子。 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公孙长堰虽然心中不愿,可如今膝下就只剩下公孙离这么一个皇子了,只得憋着气的将一些事务交托在了他的手上。 寂静的御书房内,公孙长堰眯着眼打量他,心中虽然疑惑重重,可无奈没有十足的证据,也只好作罢,只得咳嗽了一声道:“如今朝中的一些事情,你也要学着帮朕分担一些才是,可莫要再像从前那般胡闹了,可清楚了?” 公孙离白衣款款,始终保持着纯真的笑容,闻言抬起头来,桃花眼中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和无邪,“儿臣定当竭尽全力,父皇还是要多照顾着自己的身体才行,免得让儿臣担忧。” 公孙长堰不耐烦的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了。 公孙离也没有任何的留恋,转身扬长而去。 少年的嘴角噙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消失在了金灿灿的刺眼的阳光下。 待到人走远了之后,公孙长堰这才朝着旁边的高公公望去,“派人盯着老五,若是他敢有所动作,杀。” 高公公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的,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楞了一瞬,有些懵的看向他,误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的意思是……” “如今老五得皇后的相助,贵妃也在旁不断的提起老五,你以为朕是傻子么?事情会这么凑巧,等瑾儿回来了,这个皇位朕迟早都是要给他的,至于老五……他若是老老实实的,给个藩王就行了,可若是胆敢有其他的心思,那朕也留他不得了。”公孙长堰冷哼一声,啪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面前的御桌上,力道之大抖动了上头密密麻麻的奏折。 高公公忙不迭的跪了下去,“奴才遵旨。” 而站在旁边的肖槕自然也是一字不漏的都听进去了,此番听到这里也不由得跟着咽了咽口水,随着师傅跪在了地上。 直到僵硬的走出了御书房之后,肖槕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看向高公公,“师傅,皇上他是要……” “闭嘴,”高公公怒瞪了他一眼,“皇上今日的话若是泄露出去半句,格杀勿论,若是还想活着的话,最好老老实实的,今日的这些话你就当没听见,咱家会派人去盯着五皇子的。” 肖槕不死心的跟了上去,试图二人远离了御书房的视线范围,他这才壮着胆子的试探道:“师傅,徒儿倒是觉得五皇子很有治国之才,皇上为何……” “啪!”他话音未落,高公公扬起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尖锐着嗓子道:“这话也是你能议论的,给我烂在肚子里面,要是再让我听见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当心你的狗头。” 肖槕吓得赶紧跪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那里冲撞了师傅,只是想拉师傅和自己一起为五皇子效忠,谁曾想师傅如此的冥顽不化。 “师傅息怒,徒儿知错了,徒儿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高公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五味杂陈,却也只是摆摆手,“下去吧!” 肖槕不敢懈怠,捂着脸委屈的离开了。 盯着他走远了的方向,高公公心中不安,最近肖槕的举动本就不大对劲了,动不动就偷懒,不在御书房,也不再宣和殿,他因着帮公孙长堰跑腿,所以无暇分身去细究,今日的这一番话倒是可以肯定了。 肖槕已经成了公孙离的人,高公公握紧了手中的拂尘担忧了起来。 这个五皇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啊!居然这般的厉害。 耳畔的秋风意味浓重,他沉重的低下眉头,看来得尽快的告知殿下才行。 …… 房府。 公孙离离开了御书房并没有回长信宫,而是径直来了房云翼的府邸,熟练的如同回自己的宫殿。 房云翼本就是翩翩君子,自然是以礼相待的。 此番二人坐在花园的一处水榭阁楼内,推开轩窗就是荷花池,却不见荷花香,倒是隐隐约约的有了昙花的香气,面前的香炉炊烟缭绕,熏得人神清气爽的。 “五皇子此番前来有何指教?”房云翼极其平淡的抬起头来。 公孙离勾了勾嘴角,笑得意味不明,眯了眯眼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懒洋洋的屈起一条腿来,手中的黑色棋子漫不经心的随意落下,温吞道:“房大人聪明绝顶,不妨猜猜看看,本皇子为何前来?” 房云翼敛眉。 他不得不承认,公孙离确实聪明,走到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赢得彻彻底底了,只要他想,现在的商洽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可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他猜不透。 “下官愚钝,不知五皇子的心思。”房云翼抿唇道。 少年挑眉,桃花眼多情又残忍,嘴唇有些异样的殷红,一字一句的道:“房大人喜欢小豆芽,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房云翼动作一顿,未曾想他提起这个,面色也随着复杂了起来。 公孙离没再继续和他兜圈子,从蒲团上起身,负手而立于窗前,背对着他道:“我要接她回来。” “她不会回来的。。”房云翼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忘不掉孟妤求他们的样子,拔剑对着萧泊文的模样,少女坚决的模样,似乎这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阻碍。 第582章 敌不动我不动 “所以本皇子需要你啊!”公孙离突然的转过头来,笑得不怀好意,“你可知,晋阳危机四伏,晋阳的宇文铎更加不是省油的灯,你明知她的处境,难道你想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那殿下呢?”房云翼面不改色的抬起头来,反问道:“殿下又是为何不想让孟妤死呢?” “殿下也喜欢她不是么?” 他的话让公孙离懵了片刻,衣袖下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眼神躲闪的别过头去,“本皇子只是不想让她死而已……” “呵!”房云翼难得的嗤笑一声,“殿下是打算动手了,是么?对太子。” 所以这才想要迫不及待的把孟妤给接回来,假太子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那么晋阳绝对不会再留着孟妤的,路过交战势在必行,饶是李拓他们想要从中周旋也无济于事。 晋文帝本就极其的不喜被人骗,如今商洽敢拿假太子前去作为人质,这不管是换做是谁,都会勃然大怒的。 公孙离沉默,眼底波涛汹涌,冷冷的扫了一眼房云翼,冷笑一声道:“房云翼,你以为本皇子当真不会杀你么?所以你才这么的得寸进尺?” “殿下早就动了杀心,不过是看在了孟姑娘的面子上罢了!如果下官没猜错的话,孟姑娘必定给殿下提起过下官的,如若不然的话,殿下早就将下官杀了,如同杀大皇子那般,亦或是如同三皇子一般。”房云翼说得云淡风轻的,这些事情都是他回来之后这才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不过……与其说是他查出来的,倒不如说是公孙离故意让他查出来的。 就是为了告诫他,他想要杀他,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公孙离冷笑着勾了勾嘴角,眼底凉薄如冰,甩了甩衣袖,“你倒是也不笨,房云翼,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公孙行止一起死,要么,把孟妤救回来,我登基,你便是一代权臣。” 房云翼抿了抿嘴角,眼底错综复杂。 然而公孙离却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大步流星的就拂袖而去,只是走到阁楼外的时候,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少年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房云翼,你不想孟妤死,本皇子也不想她死,但是你我都清楚,公孙行止必须死!” 他没说话,始终保持着沉默,直到脚步声远离这才抬起头来,一旁的香炉还在燃烧着香气,庭院内不知何时落了一只乌鸦,他抬眸望去思绪复杂飘远。 公孙离始终还是不了解孟妤,二人只是短暂的接触过,所以他不明白,如果公孙行止不在了,孟妤也绝不会苟活的。 他一直认为,那样一个文采斐然的女子,理智又冷静,遇事不惊,绝非是池中物的人,居然会为了太子做到那个地步去。 放在棋盘上的手情不自禁的攥紧来,有些浅淡的瞳孔渐渐的开始变得迷茫了起来。 或许……他也被逼到了悬崖峭壁上,稍有不慎,亦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八月中旬,一排排的大雁自空中掠过,枫叶已经红了半边的后山,江水也开始逐渐变得微凉了起来。 雪白的鸽子从空中一路辗转,最后落在了一处庭院内,男子伸出手稳稳当当的给接住了,从鸽子的脚下取出一个信件。 高栾碰巧从外头走来,见状不由得问道:“可是萧三公子他们?” 公孙行止打开了信封,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之后摇了摇头,“不是,是晋阳。” 江玉传来的。 高栾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也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汇报道:“最近齐王倒是没怎么去军营中了,不过……” “齐王似乎有别的打算,齐王手底下的猛将不少,恐怕……” 公孙行止将信件看完了之后便给烧了,眼底平静如水,“不急,等入冬吧!他把路给断了,一到入冬军粮不足,连带着衣物也缺乏,自会着急的,青州多湖泊河流,可入冬的时候却是极冷的,到那时他会急的。” 高栾颔首,殿下一向沉得住气,恰恰相反,他们心中都是恐惧的,恐怕是认为殿下会尽快的出手,自然会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时时刻刻都在担忧害怕的,以至于忘记了一些细枝末节。 “冀州如何了?”他又问道。 高栾道:“萧阁老来信说,公孙瑾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到了,据可靠消息说,唐先生也来了,还有木家的长子也跟着一块的,看来皇上是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 萧阁老和唐老先生倒也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只是当年先皇过世之后,公孙长堰整理朝政,杀忠臣,株连九族的时候,萧阁老因着对先皇忠心耿耿,也险些被牵连其中,最后多亏了唐老先生的几句话,这才避免了一场浩劫的发生,要不然的话萧家几百口人,怕是早就成为了亡魂。 这件事情公孙行止也是知晓的,那时候他还处于悲痛当中,一筹莫展,试图用别的法子护住萧家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如今公孙长堰这是打算用苦肉计了? 他眉头蹙了蹙,手指屈起敲了敲旁边的桌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要提醒萧阁老?”高栾询问道。 公孙行止摇了摇头,“不必,本宫信得过萧阁老。” 高栾便没再说话了。 他此番担忧的乃是阿妤那边的情况,西坞江的事情牵连甚广,若是李殊去的话,半路必然会被人狙杀,死在商洽内,会成为晋阳出兵的好借口。 宇文铎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不过,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高栾,给本宫准备笔墨纸砚!” 高栾转身就去书桌上把笔墨纸砚给端了过来。 公孙行止提笔洋洋洒洒的在上面写了不少的东西,还不忘交代孟妤万事小心。 而这封信件,孟妤收到的时候恰好是晋文帝正打算松口的时候。 “七叶,”她唤来七叶,急急忙忙的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给我更衣,去襄王府。” 七叶也不敢懈怠,立刻给她更衣束发。 第583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跟着去了,不过最近这段时间襄王府可是安静得出奇,太子正在筹备着去西坞江的事情,自然是无暇顾及去针对襄王的。 而宇文铎今日来却是在一门心思的试图让晋文帝松口,一旦松口他可就真的是如虎添翼了,尽管只是一个传说,可依旧有人前仆后继的前去送死。 马车是巳时到达襄王府的,旭日东升,空气中带着些薄雾,使得天气有些亮亮的。 “她?”李拓刚刚处理完青州城传来的消息,听见左迁的话楞了一瞬,随后把信件塞入了一个竹筒里面去交给了左迁,“本王知道了,让人把她带来书房吧!” “殿下今日不是要陪王妃回孙府的么?”左迁拿着信件迟疑了一瞬,试探性的问道。 李拓却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敷衍的道:“你让人去知会王妃一声即可,就说本王今日有贵客要招待,多派几个人去保护她即可。” 左迁闻言虽然想要为王妃说些好话,但是瞧见王爷那一副不欲搭理的样子也只好沉默了下来,拿着竹筒往后院饲养鸽子的地方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下人就把孟妤带到了李拓的书房,随后便退下了。 “这一大清早的,如此迫不及待的前来寻本王,本王该说你殷勤呢?还是该夸赞你?”李拓起身招待着人于窗柩旁边的小榻上坐下,随后摆摆手让其余的人出去了。 七叶犹豫的看向她,孟妤朝着其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拓点燃了一旁的香炉,顺手盖上,这才望向他,啧了一声,“还真是很不喜欢你这一张脸,就不能换掉?” 孟妤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只当他是毛病多,“只能委屈襄王殿下了。” “事态紧急。” “你是怕本王在半路杀了李殊?”李拓也没继续和她兜圈子,而是一语点破。 孟妤点了点头不可否认,“先前是我考虑不周到,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我知道王爷恨太子,可太子不能死在商洽境内,至少不能在前往西坞江的路上死。” 除非李殊的身份昭告天下,可她答应过章如言的绝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其他人的,所以还不是时候。 章如言也说过的,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杀掉宇文铎之前,她绝不会让太子的身份泄露半句的。 这是她唯一的底牌了。 章如言虽然在皇宫里面,可是也不傻。 晋文帝这么多的儿子,唯独太子和襄王出色,太子的出色完全是因为身份尊贵罢了,而襄王则是实打实的自己出色。 也就是说,晋文帝所作的一切,但是在为李拓铺路罢了。 偌大的后宫,晋文帝真正爱的,也不过是李拓的母妃——静妃,也就是先前的秀妃。 所以她得阻止李拓的所作所为,李殊的存在还有意义。 李拓抬眼,神情难测,“孟妤本王只是答应你不对商洽出兵,也依你所言放弃了手中的兵权,如今你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答应你这个条件?”他反问道:“商洽如今的情况如同一盘散沙,只要本王想,随时可以煽动父皇出兵,就算是宇文铎也阻止不了,李殊一旦死在商洽,晋阳就是坐收渔翁之力了,而本王也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孟妤对于他的话一点也不意外,面色沉静的看着他,不卑不亢的问道:“那么王爷有没有想过,若是李殊死了,宇文铎会如何?宇文铎若是反了的话,晋阳的情况又好得到那里去?王爷觉得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就能够压制住宇文铎么?” 李拓可以说是晋文帝一手培养的势力了,他越优秀,对于宇文铎而言就越危险。 表面上他和晋文帝的关系形同水火,可实际上,私底下,晋文帝在一点点的把兵权挪到他的手中去,不断的抬高他的地位和手中的权力,也因此这些年宇文铎和晋文帝相互制衡的。 一旦这个制衡的点没了,那就是你死我活了。 李拓眉头拧紧。 孟妤继续道:“我确实是私心,我从不否认,可王爷若是有把握的话,我也绝不会阻拦的,只是……商洽境内,王爷觉得自己当真赢得了么?打得过么?” 殿下人就在青州城,离西坞江也不过两三日的路程,若是李殊前往西坞江,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放出消息去,齐王比然如同惊弓之鸟,到时候李拓未必能击杀了李殊,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在威胁本王?”李拓手中握着的天青色的茶杯刹那间碎成了两半,水也洒了出来,面色铁青,阴恻恻的挤出几个字来。 孟妤临危不乱,一字一句的道:“王爷也可以这么认为,我不否认这一点。” “孟妤,”李拓咬了咬牙,冷笑道:“本王最不喜的就是被人限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威胁本王,就不怕本王成功之日,便是你的死期么?” 他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所作所为皆有所求的,爱民如子,也不过是得到天下的一步罢了,野心压抑在内心深处,伪装得两袖清风,可不代表他当真就是无欲无求了。 孟妤定定的瞧着他看了半瞬,轻飘飘的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李拓抿了抿嘴角,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沉默了下来,手指转动着大拇指的扳指,须臾之后这才冷声道:“本王可以答应你。” 她原本还凝重的表情瞬间生动了起来,微微一笑,恰似外头的昙花一般,仅仅只是一现,却也足以颠倒众生了。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她在并州城内时女装的模样。 惊鸿一瞥,惊为天人,让人魂牵梦绕。 李拓楞了楞,嘴角也不由自主的随着勾起,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门转身回来的左迁却是震惊得瞪大了眼,心中骤然对府上那位不受宠的王妃多了几分的怜悯。 陪着王爷征战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王爷为了一个人这般毫无底线的让步,对方还是一个女子! 王爷还真是…… 咬了咬牙,左迁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打算抽身离开,唤个人去跟王妃说一声的时候,一回头就撞见了站在他身后的孙颜宁。 “王妃!”左迁楞了一瞬,随后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 孙颜宁其实来了好一会了,看着左迁一直在门外徘徊本来是不想打扰的,可因着时间紧迫这才过来的。 她看了看里头轻声问道:“王爷他……” “王爷在和公孙太子谈事情,不如……王妃稍等片刻?”左迁总觉得对于王妃说真话的话,未免有些过于残忍了,所以只好委婉的开口。 孙颜宁有些失落的握紧了手中的绢帕,轻轻颔首,“那我就在此等一会……”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给打开了,李拓瞧见廊檐下的人,剑眉一挑,面无表情的道:“不是要回去?” “妾身在等王爷!”孙颜宁楞了一瞬,朝着孟妤欠了欠身,这才回话。 李拓负手而立,表情淡漠,“本王今日就不陪你去了,和公孙太子还有些要事要聊,改日……” “不必了,”孟妤匆匆忙忙的打断,“既然王爷要陪王妃,那么本宫就先告辞了。” 这夫妻二人的关系过于怪异和尴尬,她不想成为电灯泡。 然而李拓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淡淡的道:“本王只有今日有时间,太子想清楚再说。” 孟妤颦眉,抿了抿嘴角。 她确实是要和李拓去一趟大理寺的,那里有一些关于宇文铎从前的事迹,一般人自然是看不到的,而恰巧大理寺的少卿乃是李拓的人。 心中挣扎了片刻,只得内疚的朝着孙颜宁拱了拱手。 李拓这才朝着孙颜宁道:“多让几个人陪着你一块,本王改日再陪你。” “王爷昨夜答应妾身的!”孙颜宁握紧了绢帕,头一次没有唯唯诺诺的应下,而是反问,“为何不早些说呢?” 孟妤:“……” 她属实不明白李拓在唱什么幺蛾子。 然而李拓则是很平静的道:“听话!” 孙颜宁嘴唇泛白,心中所有的不满也被压下去了,她咬了咬嘴唇,怯生生的低下头去。 而孟妤则是心情沉重的随着李拓离开了。 左迁于心不忍的作揖跟了上去。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孙颜宁却觉得凉从心底而来,寒意也扑面而来,身子摇晃了一瞬直接跌在了许嬷嬷的怀中去。 许嬷嬷吓得搀扶着她,“王妃……” “嬷嬷……今日是娘的忌日,”她突然很委屈的眼中含泪,“他为何不早些说呢?” 许嬷嬷心酸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哭了,王妃不哭了,老奴陪您回去。” …… 襄王府外,马车内,狭小的空间,四目相对,孟妤看着他这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摇了摇头。 李拓挑眉,“你有话要说?” “王爷对王妃不喜?”孟妤也没有矫情,而是非常直白的问道:“王妃很在乎王爷,王爷这般伤她,时间久了,人心也就凉了。” “本王和她本就是父母之命罢了,何来的喜不喜?本王给她身份,地位,荣誉,难道还要给别的?”李拓反问。 他对孙颜宁只能说是熟悉,习惯,并不是喜欢。 目光落在了孟妤的身上,意有所指的道:“假若让你嫁给旁人,而不是公孙行止,你会高兴?” 在未曾遇见她之前,他也不知喜欢是什么滋味,也从未想过情爱之事。 可如今才发现,喜欢一个人是如此的欢快,心情也随着愉悦起来了,对她的容忍,和让步,无一不是在告诫自己,他喜欢上此人了。 孟妤愣愣的看着他,沉默了许久之后,这才温吞的开口,“我从未想过会嫁给他。” 李拓诧异的瞪大了眼,“那你为何为他做这么多?” “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非要占有,我不想摘月亮,我只想让月亮冷冷清清的挂在天上。”她笑了笑道。 李拓静默了下来,试探性的问道:“那你可会嫁给其他人?” 孟妤顿时有些不明白了,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实诚的摇了摇头,“未曾想过。” 他漠然。 二人一路没再说话,然而李拓眼底却稍纵即逝的闪过一抹光亮。 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今日休沐,以至于街道上的行人不少。 “王爷查到太子府邸的尸体是怎么回事了?”到了大理寺门口之后,孟妤提着衣摆追问道。 这件事情她还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呢! 李沧不像是会放过这么一个契机的人。 李拓云淡风轻的道:“他们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幕后指使罢了,不是很简单的么?” 孟妤不理解这其中的意思,但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很好奇李梵樱为何要和李殊过不去,这个姑娘又到底怀有怎样的心思。 二人进入大理寺的这一幕被旁人瞧了去,很快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就朝着明月阁的方向飞奔而去了,彼时的李梵樱正在和时佑下棋,苦思冥想许久都没有头绪。 被人打断了有些愠怒,眼神不善的扫了过去,“何事?” “回公主,公孙太子和襄王殿下去了大理寺!”来人被吓了一跳,随后战战兢兢的的把所见到的一幕给汇报了。 李梵樱动作一顿,正欲开口的时候,时佑却声音喜悦的道:“殿下又输了。” 李梵樱失笑,施施然起身,“时佑还真是本公主的克星啊!不过,现在本公主倒是想先去一趟大理寺瞧瞧。” 第584章 魔女本色 这几日她一直都让人盯着质子府那边情况的,那个公孙行止倒是坐得住,朝堂上发生再大的事情他似乎都不怎么在意,倒是对五皇兄和沈廓尤其的亲近。 她得弄清楚这些人究竟在搞什么把戏才行! 时佑不敢懈怠,给她披了一件披风,随着人一块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了。 …… 大理寺内! 二人的到来让大理少卿,姬如域有些诧异,但也很快敛了敛神色,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去,“下官见过襄王殿下,公孙太子。” 孟妤打量了对方一眼,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视线。 姬如域年纪不大,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样子,却能够坐到大理少卿的位置,靠着的乃是过人的手段。 虽然对晋阳的事情并不怎么在乎,但是对于李拓身边的左膀右臂,她还是派人打听过的。 而这个姬如域亦是其中一个,相貌堂堂,眉心一点红,手段阴残,据说在他的手底下就没有不招的犯人,以至于不少的犯人对于大理寺这个地方闻风丧胆。 “带路吧!”李拓朝着他点了点头。 姬如域轻笑着在前面为人带路。 孟妤则是疑心重重的跟在其后,思绪开始游走。 大理寺很大,分为很多的部门,而关于昔日的那些个卷宗也都是单独腾出一个地方来搁置的,全都记载在案。 翠竹成排,曲径通幽处。 一处阁楼忽的出现在视野中,此处很是僻静,唯独阁楼前以及四周站满了不少的人,层层把守,乃至阁楼上也依旧有人,还真是滴水不漏。 “看什么?”李拓走了几步这才发现人没有跟上,不由得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孟妤摇了摇头,“没什么!” 姬如域这才多看了几眼这个所谓的质子。 此人所作所为他也是略有耳闻的,好奇的却是襄王为何与此人为伍,当真是表面的那么简单? 三人不动声色的走入了阁楼中去,四周密不透风,大白天的烛火通明,而不少的太监正在整理着卷宗,这是他们的工作,几乎每天都要过一遍,以防放错,遗漏。 “我想四处走走。”孟妤对于书还是比较喜欢的,所以当下九跟李拓提议。 李拓点了点头,“你随意。” 她颔首,绕过二人走向巨高的书架去,每一个卷宗都承载着一些案子,抑或是一些昔日的往事。 “殿下很相信此人?”姬如域突然的问道。 李拓斜了他一眼,笑容耐人寻味,“势在必得。” 姬如域有些不明所以,却发现他看这个公孙太子的目光不一样,有些深情款款?? 莫非是错觉? 就在他诧异的时候,人已经朝着孟妤走了过去。 “你很喜欢看书?”他于孟妤的身侧席地而坐。 孟妤抬眸,点了点头,“以前闲的时候就喜欢看书打发时间。” “有什么见解?”他扫了一眼孟妤手中的卷宗问道。 这是宇文铎的卷宗,上面记载了惨死在宇文铎手下的无辜人。 宇文铎乃是当初宇文家的私生子,自一出现就前前后后杀了宇文家三百七十一口人,而后跟着晋文帝又不断的在厮杀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遇佛杀佛,遇人杀人,从不手软。 倒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狂徒。 她以前接触的案件也不是没有杀人案,但绝对没有这么残忍,几乎是壕无人性可言。 “所以……皇上为何要留着这样一个人?”她蹙眉不解的问道。 李拓懒洋洋的双手合十搁置在脑后,靠在了身后的架子上,少了战神的威风和严厉,此刻倒像是个放荡不羁的少年,悠悠的道:“因为父皇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他觉得自己能够驯服这样一头野兽。” “畜生是没有人性的!”她将卷宗合上,平淡的道。 “可我还是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带我来看这些?亦或者……王爷想让我看的,不仅仅是这些?” 她起身,把卷宗重新放回去,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人,眼中带着质问。 李拓倏忽间笑了,“本王可真不喜欢你这个性格,女人太聪明了可不招人喜欢。” “你若是男子,本王必定将你招安,可惜了……” “可惜我和王爷注定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一路人。”她率先打断了李拓的话,轻笑一声。 李拓啖笑不语,施施然的起身,拍了拍手。 很快阁楼里面的太监都纷纷退下了。 孟妤瞧着四周密密麻麻退下的太监有些不解的道:“王爷刚刚才说的那些话,就不怕被他们听了去,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面?” “公孙太子不必担忧,”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姬如域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云淡风轻的解释,“他们都是耳聋,且哑的。” 孟妤凝眉,只觉得惊悚,时间呆得久了,她都快要被同化了,可在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内心还是忍不住的跟着抽搐起来。 面色也跟着煞白了起来,衣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强颜欢笑的道:“原来如此。” 阁楼内光线并不暗,只是她站的地方恰好是死角,所以二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 姬如域正欲打开阁楼的暗格的时候,外头闯进来了一个护卫,慌慌张张的走到他的身侧低声了几句。 姬如域面色忽的大变,随后面色凝重的道:“今日怕是看不成了,梵樱公主来了。” “先出去吧!”姬如域遗憾的道:“这位公主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若是闹起来,下官可不好交代。” 孟妤闻言也觉得有道理,随后就一起出了阁楼。 李梵樱名声在外,大理寺的其他人都不敢阻拦,更别说是动手了。 所以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大理寺的内阁来了,环顾了四周一圈,正打算伸手去拿旁边的一只大金乌的时候却被呵斥了。 “公主殿下手下留情,那可是凶器,公主若是动了,下官可不好查案子!”姬如域笑吟吟的走了进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李梵樱动作一顿,转过身来望向走进来的三人,笑得一脸无害和惋惜,“这样啊!本公主还说,这么漂亮精致的大金乌放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理寺实在是委屈了,原来是凶器啊!” 姬如域笑了笑,“公主若是喜欢的话,下官派人给公主重新打造一只即可!” 李梵樱摆摆手,“不必了,本公主不喜欢。” 她的视线落在了孟妤的身上,随后眼前一亮,脸上浮现出小姑娘家娇羞的样子,喜滋滋的凑了过去,“公孙太子,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孟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身子猛的倒退了一步这才站稳的,耳根却因为她扑闪的大眼睛而红了起来,险些喘不过气来,“公主!” “原来你这般的害羞啊!”李梵樱洋洋得意的笑了起来。 旁边的李拓横眉冷竖,“梵樱,自重!” “五皇兄这是那里的话,梵樱如何不自重了,只是瞧着公孙太子模样生得好,又文采斐然的,梵樱心生爱慕也是人之常情的。”李梵樱一脸不满的嘟嘴。 姬如域:“……” 李拓:“……” 孟妤瞠目结舌,“公主错爱了,本宫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李梵樱得寸进尺的踮起脚尖,步步紧逼,弯了弯眼,“本公主知道,毕竟公孙太子也是拒绝了楚小姐的,不是么?本公主就喜欢强扭的瓜。” 孟妤直接错乱了,猛的伸手推开了她,恼羞成怒的退后了几步,“公主自重,本宫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楚小姐!” “够了!”李拓上前一步阻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厉声道:“梵樱休得胡闹!” “五皇兄好凶啊!”小姑娘受伤的捂着嘴,眼含热泪的看向他身后的孟妤,“妹妹也只是心仪公孙太子而已,怎么就不行了?不过,皇兄和公孙太子走得如此至今,坊间流言四起的,莫不是……” “李梵樱!”李拓提高了音量,连带着神色也不好了。 李梵樱心里面冷笑,表面却依旧云淡风轻,放荡又不收敛。 时佑及时的上前打圆场,“王爷误解了,公主也只是欣赏公孙太子的文采罢了。” “好好的景阳宫不呆,来大理寺作甚?”李拓质问道。 气氛一度僵硬尴尬。 李梵樱不卑不亢,慢条斯理的道:“小妹这不是关心太子哥哥案件的事情么!总觉得事出蹊跷,这才想着来大理寺瞧瞧的,未曾想皇兄和公孙太子也在,还真是好巧啊!” 李拓抿唇,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这个妹妹,看来是憋不住了。 这皇室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都能藏啊! 兄妹二人僵持不下,亏得一旁的孟妤缓解了气氛,“本宫听闻大理寺趣闻案件很多,所以好奇,这才拜托襄王带着本宫前来看看的。” 李梵樱挑眉,嬉皮笑脸的道:“本公主今日在明月阁坐等公孙太子。” 随后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时佑含笑着拱手追了上去,剩下在场的三人大眼瞪小眼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拓和孟妤也离开了。 马车内,李拓还不忘告诫,“离梵樱远一点。” 她愣住。 同样的话,沈廓也说过。 可她压根绕不开,不管是杀宇文铎也好,在晋阳活下去也罢,只要有人盯上她,她都只能迎难而上,避无可避。 第585章 从无遗漏,皆是棋子 回去的路上二人没在继续说话,孟妤头也不回的进了质子府内,倒是李拓坐在马车内瞧着人远去的背影摩梭着手指上的指环,窗扉被关上,他抿了抿嘴角,眼底蔓延了一些旁人读不懂的情绪。 “左迁,在加急一封密函,让他们尽快动手。”伴随着窗扉外吹进来的秋风,他眼底的那些狠戾也随着上涨。 马车旁边的左迁拱手,“属下领命。” 片刻之后,马车驱动,朝着襄王府的方向而去了。 夜色来得很快,就如同门外踏着夜风而来的秋意一般,时间过得太快了,庭院内已然有了淡淡的桂花香,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李梵樱的威逼利诱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威力,孟妤指派人前去回绝了。 李梵樱到底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她一时半会的没法琢磨,但也不想和这个人有太多的纠葛,只好绝了对方的念想。 “公子!”七叶端着托盘进来,将热气腾腾的粥搁置在了桌上,抬眼望向正在屋内挑着烛火的孟妤,不由得询问道:“公子该用膳了。” 孟妤停下了手里面的动作,杏眼转了转,“七叶,你觉得李拓这个人如何?” 七叶若有所思了一会,点评道:“奴婢觉得襄王没有咱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倒不如沈大人来得好。” 孟妤轻轻的颔首。 李拓毕竟是出生在皇室的,必然是要利益为先的,和此人谈交情大可不必。 “公子倒是可以多加信任沈公子的。”七叶怂恿道。 凉月朝着她看了过去,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然而却被七叶无声的回绝了。 孟妤垂眸走到桌边,专心致志的喝着粥,没注意到二人的表情,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也没什么事了。” 二人这才一起退下的。 从廊檐下一路离得远些了,二人行至一处蔷薇花下,凉月拉拽着她的手,反对道:“若是让公子知道……” “凉月,就是因为不能够让公子知道,她才能心安理得,咱们如今身陷险境,可公子依旧舍不得牵连无辜的人,公子心善,只是从不说罢了!沈廓喜欢公子,咱们必须得利用起来,”七叶安抚着她的情绪解释起来,目光深沉,“我不管那诸多的仁义道德,我的命是公子给的,公子救我们于水火,哪怕是大逆不道,我也要让公子平平安安的活着离开晋阳。” 凉月沉默了下来,心中五味杂陈,“我只是担心公子知道了……” “不会有事的,公子如今满脑子都是如何帮助殿下拖延时间,不会注意到旁人那些心思的。”七叶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 凉月这才松了一口气的,点了点头只好随着她的想法去了。 而被拒绝了的李梵樱也没有怎么在意,只是很清楚的明白,她今日让李拓生气了,静寂无声的阁楼里面,少女一袭绯红色的衣裙,英姿飒爽的立于围栏前,负手而立的睥睨着脚下的一切,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郁。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伴随着秋意,时至八月末的时候,一直在犹豫不决的晋文帝突然就松口了,下定决心似的让李殊前往了西坞江,一下子惹来了群臣的非议,然而也没有法子去改变了。 再加上宇文铎极力支持,众人只好默认了。 虽不知道西坞江的那个秘密,但是却也知道西坞江一带地势凶险的,可谓是贫瘠之地了,当初商洽拿此处来作为友好交换之物的时候,众人还纷纷不解,可皇上却大喜,也只好随着皇上去了。 这个消息在早朝之后就传播开来了,沈廓一下早朝就迫不及待的欲要往质子府而去,却被人给半路拦截了。 李殊的身侧跟着沈从良,曾经的父子见面属实有些尴尬。 沈廓皱紧了眉梢,硬着头皮的拱手,“臣参见太子殿下!” “沈大人!”李殊大摇大摆的朝着他走近,“此番西坞江之行,本宫打算带上沈大人一道,不知沈大人意下如何?” 沈廓瞪大了瞳孔,一脸诧异的抬起头来,“臣难当此大任,殿下还是另寻高人吧!” “沈大人还真是……”李殊饶有兴致的看向身侧的沈从良,阴阳怪气的道:“总归是要看在沈家养你一场的份上,为沈家再做最后一件事的吧?” 沈从良也只好软下态度的开始诱哄他这个曾经的儿子,“言和,你我虽不是父子,可好歹也是有养育之恩的,西坞江危险重重的,你武功高强,护殿下一二总归是应该的!” 沈廓面色犹豫,眼底错综复杂,却也不好和这些人继续纠缠下去,只能委婉的道:“容臣考虑考虑!” 李殊没再咄咄逼人,而是嘴角噙着笑意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本宫就不信他敢拒绝。” “殿下好谋略,如此一来,就算是襄王也不敢造次了,若是殿下归来,到那时又是功劳一件了。”沈从良及时的拍马屁。 李殊虽然愚蠢,可好歹身侧也是有不少的能人的,花重金聘请的谋士无一不为他出谋划策。 西坞江危机四伏,李拓也好,他其他的兄弟也罢,必然是有所动作的,倘若他让沈廓跟随的话,到时候李拓自然不敢有所动作了。 然而这个主意还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黑衣人闯到太子府传给他的,如今看来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只是此人到底是谁,他还没有查到,不过想来应当不是敌人。 沈廓骑着马来到质子府,一跃而下就直奔卧房处去,士兵也没有阻拦。 此番孟妤正在闲情逸致的给河水里面的金鱼喂食,听见脚步声这才缓缓回过头去。 沈廓喘了一口气,还不忘理了一下仪容,这才走近她。 “是我的意思。” 他还没有开口,就被孟妤打断了。 沈廓挑眉,不明所以的眯了眯眼。 “今日皇室同意了太子前往西坞江,太子让你和他一块,是我的主意,我让江前辈给他的提点。”孟妤面不改色的放下手中的碟盘,表情轻松。 沈廓很是不解,“为何?” “沈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信不过很多人,所以必须滴水不漏才行,每一步棋都得走得小心翼翼,李殊前往西坞江,危机四伏,难保不会有人动手,包括襄王在内,他若是在商洽出事,就会成为晋文帝进攻商洽的借口,到时候晋阳士兵讨伐,商洽大乱,战火连天,浮尸遍野,那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李殊不能死在商洽的地盘上,宇文铎可以杀,唯独李殊不行!”她侧目,眼中波澜不惊,如同一滩死水,却又暗藏汹涌。 第586章 动荡局势,情误 她的话简单干脆,直勾勾的看着他,“沈廓,我在利用你。” 荷花池里面的荷花早就凋谢了,徒留下一片的枯枝败叶漂浮在水面上,先前的时候倒是有丫鬟前来打扫过的,可被孟妤拒绝了,如今累积得更多了,使得不少的鱼儿躲在了下头。 沈廓定定的看着她,拒绝了,“孟妤,我不能随太子一块去西坞江!你既说了你我是朋友,你所做的一切我本未生气,我只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在晋阳这边,你在此处并没有信任的人,再者……” 她身边的那个江玉,完全就信不过。 那些人为了让公孙行止继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更不用说江玉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必要的时候,他相信这些人,绝对会放弃她的。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退路?”她这么聪明,总该是为自己考虑过的吧? 孟妤笑了笑,“想过的,沈廓,很感谢你这么信任我,此去西坞江对你不会有危险的,只是需要你作为一个陪同罢了,我怕襄王按耐不住除掉李殊,到时候……” “到时候他若死在了商洽,必定会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而公孙行止便会腹背受敌,是么?”他侧目反问,指尖有些微凉。 孟妤笑了笑,没有否认。 而沈廓知晓了她的态度之后,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和她拱了拱手,这才抽身离开的,走得很洒脱。 孟妤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出神了一瞬,李拓那里想必不会察觉的,有了沈廓的陪同,他必然不会轻易动手的。 他与沈廓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亦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更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拾起旁边碟子里面的鱼食忽的全撒了进去。 此事李拓得知之后有些诧异,眉头紧锁,却也于事无补,如今他把手中的权利都让出去了,自然是做不到维护言和的。 如此一来,想要在半路袭击李殊就遥不可及了。 手中的书本被捏成了两半,左迁低垂着头问道:“王爷?” “左迁,去给言和知会一声,让他此去万事小心。”李拓挫败的咬了咬牙。 这个李殊还真是时时刻刻都给他添堵啊!就不能安安稳稳的等死吗? 当枫叶红遍了山头的时候,青州城内依旧是波澜不惊的,齐王从原先的担忧变成了不解,多方打听这才得知邵安城那边已经派人前往冀州议和了,可关于太子的消息始终没有下落。 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自己了,此消息究竟是真是假的。 也渐渐的放松了戒备。 “难道……这个消息是假的?”齐王坐在椅子上正喃喃自语的时候,外头忽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士兵手里拿着一封信封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报!” 邹苍海猛的站起身来,“讲!” 士兵单膝跪下,呈上信封,“回王爷,这是前方送来的消息,齐将军说,江面并未异常,几个月以来也未曾有大量的人涌入青州城内。” 齐王结果信封打开来,里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的字。 大致的意思是,他们很有可能上当了,或许此处的起义也不过是萧家和纪家一时兴起,毕竟这二人长期都被皇上给打压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算是让人惊讶。 他们派去的人潜入冀州的时候,也未曾听到关于太子的任何事情。 邹苍海百思不得其解的跌坐在了椅子上,眯了眯眼,“莫非真是虚惊一场?” 士兵没敢搭话,只是站起身来老老实实的侯在了旁边。 邹苍海不耐烦的抿了抿嘴角,“让齐将军继续盯着,不可懈怠,如今道路也不急于修建,尤其是水面筑起的码头,一定要紧盯着。” 士兵拱手,却又有些犹豫的道:“王爷,道路若是再不修建的话,怕是不妥,如今百姓怨声载道的……恐怕!” “安抚好百姓,此事不能马虎,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都不能放松警惕。”邹苍海抬手阻止了他的话。 士兵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的应下了。 人一走,邹苍海就开始沉思了起来,当初他帮着公孙长堰篡位,求的是世世代代荣华富贵,不会被剥削势力,可如今公孙长堰居然见死不救,他朝着邵安城那边已经修书十几封了,楞是没有任何的回应,而公孙瑾抵达青州城也不知带了多少的兵甲,若是他能够借助这个机会联系上公孙瑾,再辅助其上位的话,或许会有一线生机的。 毕竟如今皇上膝下皇子只有五皇子和六王爷了,这二人必定会有一个人登上皇位的。 邹苍海苦思冥想的屈起手指敲打着桌面,神色复杂多变,犹如外头阴沉沉的天气一般。 秋风吹过山头,掠过江面,红了树叶,绿了芭蕉。 傍晚时分忽而下起了第一场秋雨,也传来了一个消息。 公孙行止将窗扉合上,旁边的烛台这才停止了晃动,他抬眼看向高栾,“告诉萧阁老,公孙瑾不杀,杀孙进!” 乱民心。 公孙离如今需要皇后的支持,也需要孙家,一旦孙家出事,孙康怕是不能全心全意的帮着公孙离了。 “高公公说,皇上怕是快不行了,”高栾一边点头,一边提醒道:“公五皇子给皇上送去的汤药里面有慢性毒药,恐生变故!” 若是公孙离借助这个机会篡位的话,基本上就是事半功倍的。 公孙瑾不在邵安城,皇上又摇摇欲坠的。 公孙行止却非常肯定的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公孙离最厌恶给人收拾烂摊子,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篡位的。” 如若不然的话,他早就是一国之君了。 公孙离的野心远远不止这些,他想要的是斩草除根,坐收渔翁之力。 秋雨袭来,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的,他坐于蒲团上,清隽的面容上都是愁绪。 他如今所担心的乃是阿妤,而非局势。 这盘局,他布了十多年,连阿妤都瞒过了,又怎会让它崩塌? 第587章 箭在弦上 公孙瑾抵达了冀州城内,事情顺利得一塌糊涂,两军并未交战,因着唐先生的出现,萧阁老更是出城迎接,可至于后续如何,孟妤却无从得知了。 她唯一能知道的也就是青州城那边的情况了,也大部分都是来自公孙行止的信件,可至于信任度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一直到九月,秋雨萧瑟,满地都是枯黄的枯枝败叶,她于质子府内,坐于屋内的窗边,窗扉未关,外头的秋雨吹了些许进来。 就在不久前沈廓刚刚来过,如今也才走没多久,和她说了一些关于冀州那边的情况。 晋文帝虽然答应了三年之内绝不出兵,可商洽的一举一动这边还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早朝的时候也时不时的提起这些个事情,以至于沈廓或多或少的知道些消息了的,本是好意告知给她的,可正是如此,孟妤的心中越发的不安了。 “公子!”七叶卷这一身的凉意,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这是凉月做好的宵夜,可她都进来好一会了,公子还在走神,没忍住的就朝着其走了过去,“公子!” 孟妤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公子是不是出事了?”七叶关怀的询问道。 孟妤抬起头来看向她,迟疑了一瞬,但还是开口了,“七叶,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公孙瑾到达了冀州,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阿离突然给我写信,什么也没说,只是跟我说,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就好像他知道接下来即将要发生什么一样。” 七叶斟酌了一瞬,坐在了她对面的蒲团上,“公子若是担心的话,奴婢倒是有个法子的,六王爷的身边长期跟着一个暗卫的,此人和奴婢有些交情,公子若是想知道冀州的情况的话,奴婢想办法联系上他。” 只是此事有些冒险,她和凉月都知道不少关于公孙瑾的秘密,若是被对方知道她们还活在这个世上的话,公孙瑾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 背信弃义,背叛主人,本就是当奴才的最忌讳的事情。 先前她们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可公子非但没有嫌弃她们,还给了她们再生的机会。 为了公子她们也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孟妤摇了摇头,“不可,如此一来会牵连你们的,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殿下行事向来周密,想必不会有问题的,许是我瞎操心了,你莫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你和七叶如今已经不是他的人了,就别再和他有任何的牵连了,至于你们从前的那些熟人,也该当成陌路人才是,这样你们才能重获新生,公孙瑾不死,我不放心你们的消息被任何人知道。” 当初公孙瑾寻找七叶和凉月的时候可是闹得满城风雨的,最后更是直接贴出了画像,也是在那个时候,孟妤这才知晓,公孙长堰到底有多宠爱自己的这个儿子的。 七叶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抿了一下嘴唇,温顺的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孟妤见状倒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了,而是让她早些下去歇着了。 这个月以来,晋文帝没再和她联系,就连章如言也安安稳稳的,她知道为什么。 李殊即将要登上西坞江的道路,所以他们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动静的,要不然的话这一场局就白下了,宇文铎也不会走入这一场局面当中去。 雨势越来越大,院子内芳香四溢的桂花也被打得七零八落的。 廊檐下,七叶一袭深蓝色的衣裙悄无声息的从夜色当中漂浮而过。 而彼时的街道上,一辆马车正趁着这夜色和风雨前行,从质子府离开之后,沈廓还特意的去了一趟楚韩州的府邸,他这一去许多的事情都得交给楚韩州了,事态紧急,耽误不得了。 自从王爷手中的兵权如数归还给皇上之后,更是深处水深火热当中了,楚韩州得先帮王爷把兵权拿回来才行! 车厢内静悄悄的,夜色正浓,他捏了捏眉心正打算小憩片刻的时候,马车却踉跄了一下。 寄语急忙的勒紧了缰绳,“吁!” “大人,前面有人拦路!”寄语扯着嗓子道。 沈廓撩开了车帘子,这才瞧见了淅淅沥沥的雨中站着一个身穿蓝裙的女子,举着把油纸伞,穿着件戴着毡帽的披风,他楞了一瞬,试探性的询问道:“姑娘是……” 对方摘下了毡帽,“沈大人,借一步说话。” 沈廓诧异的看着来人,随后摆了摆手邀请人上了马车,寄语将马车赶到了旁边的梧桐树下停好寻了处躲雨的地方避着。 “你为何拦住本官的去路?”沈廓看着面前的凉月拧着眉梢询问。 他对江玉不信任,对于这二人却知道的不多,只是瞧得出来,孟妤很信任她们。 耳畔的雨水声入耳,有些吵闹。 凉月扑通一声跪在了马车内,挺直了脊背道:“还请沈大人帮帮我家公子。” 沈廓愕然,还没来得及开口。 她又滔滔不绝的解释道:“沈大人一离开金城内,公子便再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大人这一去也不知猴年马月,公子身在敌营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还望沈大人能够伸手援助一二。” 她们总是担心公子的身份有朝一日被泄露出去,到那时四面八方的人,必然会嚷嚷着要杀了公子的。 所以她和七叶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 在金城内她们没有人可以依赖,倘若真有那么一日的话,能够调遣的人也屈指可数。 然而沈廓不一样,他可是个将军,手中亦是有着不少的兵权的,若是可以仰仗一二的话,也能够有些胜算的。 沈廓有些震惊,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你想要本官给你一个信物?” 凉月点了点头,“大人也不希望我家公子出事,不是么?” 对于男人,七叶和凉月比孟妤拿捏得更好,她们知道像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一旦动情,那必然是万劫不复的。 沈廓,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凉月面色悲痛的恳求,“公子能信得过的人只有大人了……” 她耐心的等待着,时间在流逝,沈廓的表情变幻莫测,在漆黑的马车内看不清楚彼此的神色,只能听见彼此起伏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之后,沈廓伸手摘下了腰间的玉佩给她,“这是本官的信物,若是出了事,拿着这个倒将军府来,找到管家,他会帮你出谋划策的,不管出了任何的事情,记得告知本官,本官府内有一只雄鹰,却和旁的雄鹰不一样,它能送信,也能认路,明日本官让人送到质子府去。” 凉月很聪明,接了过去感激涕零的磕了一个头。 沈廓看着她,到了嘴边的话却咽了回去。 那夜江玉信心满满的站在他的面前,“沈大人觉得孟姑娘是信你?还是信老夫?你若是此时告诉孟姑娘,只会让孟姑娘心神大乱,甚至还会让你们二人的关系破裂,从而使孟姑娘开始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 思极此处,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你们是她的人?”凉月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他给叫住了。 凉月撩开帘子的动作一顿,回首点了点头,“我和七叶是公子救下的,我们只听命于公子。” “那就好生保护着她!”沈廓淡淡的说道。 凉月点了点头,随后消失在了此条巷子里面。 寄语回来的时候,隔着缝隙,借着旁边亮起的灯火,依稀可以看得见,他家大人似乎有心事,但也没有多想,而是策马扬鞭的回了将军府。 约莫着半个时辰之后,凉月这才急急忙忙的从后门赶回了质子府,而此时的七叶等候多时了,瞧见她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雨水顺着油纸伞落下,凉月激动的把东西给她,“有了这个,咱们最起码能够在危急时刻护住公子了。” “好!”七叶喜出望外,“我本以为会有些困难的,毕竟这个沈大人好歹也是襄王身边的人,倒是未曾想……” 凉月轻轻的颔首,回想起沈廓的神情以及态度,遗憾的说道:“这个沈大人情深意重的是个难得的好人,只是可惜了。” 可惜这片情深似海终究是要被辜负的。 不过有了此物,她们倒是有了胜算的。 …… 由此同时的襄王府,李拓瞧着面前的密函心事重重,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更加叫人心情烦闷,他曲着手指心不在焉的敲打着桌面,刀削般的下颚紧绷着,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线。 李梵樱倒是坐不住了,他以为还能演一阵子的,如今看来,自从这个孟妤到来之后,不少人的狐狸尾巴都开始逐渐的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了。 果然,还是要有个引子才行。 “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忽的笑了,有些妖冶和邪魅,眼底带着讥讽,“谁能想到争夺皇位的不仅仅是皇子,还有公主。” “李殊不在了,怕是不止本王一个人心动吧!” 李梵樱怕也是蠢蠢欲动了。 左迁站在他的面前,整个人都站在了没有光亮的地方,闻言拱手问道:“王爷打算如何?” “呵!”李拓冷笑一声,“李殊也不傻,带上言和,不就是在给本王致命一击么!言和与本王多年的交情,本王自然不可能让他出事的,李梵樱要杀,那咱们就护着便是,多派几个暗卫一路尾随,务必要让李殊平安归来。” 只要那时他们除掉了宇文铎,那么李殊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就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他还不放在眼里。 左迁颔首,“属下明白,那公孙太子那里……” “本王既然已经允诺了她,自然不会出尔反尔的,暂且不必派人盯着了,让郑昀尽快动手,记住务必速战速决。” 第588章 山中无老虎 非是他良善,只是因着此时还不是时候。 左迁见着王爷这一副冷漠的样子迟疑了一瞬转身退下了,许是王爷伪装得太好了,导致大家都忘了,这个人可是在战场山杀伐果决的将军,心怀天下是真,想要天下也是真的。 这皇室中人,就没有真正良善之人。 夜色深沉而浓郁,外头的秋雨敲打着窗扉。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拓这才起身从书房内离开,朝着锦和苑的方向而去。 孙颜宁睡眠很浅,自从嫁到襄王府之后更是如此。 以往在家中的时候,她怕深夜有品性恶劣的下人会进来抢她的财物,抑或是偷盗的,所以不得不小心谨慎,和娘求相依为命。 而在襄王府内,却是为了等夫君的。 晋阳男尊女卑虽不是很严重,可三从四德也还是有的。 “王妃!”许嬷嬷和锦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的上前劝解,“您还是早些休息吧!王爷指不定忙到什么时候呢!” 今日朝中的事情很多,她们虽然是后宅内的女子,可也听到一些流言蜚语的。 王爷作为襄王自然是很忙的,哪怕是人不在朝中,许多事情也不可能事不关己的。 孙颜宁困意袭卷而来,朝着外头的院子看去,始终未曾见到等待的人,秀丽的脸上有些嘲讽的笑了笑,“没事,我不困,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她知道王爷心中无她,只是尽可能的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至少也能携手同老,便足够了。 “王妃!”许嬷嬷于心不忍的给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暖暖身子,“您别和王爷怄气了。” 虽然王妃日日都还等着人,可实际上王爷回来之后,王妃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在刻意的回避。 那日王爷未能陪着王妃回门,王妃心中有些不满,却又不肯说出来。 屋内的声音一阵一阵的,李拓脚步声一顿,剑眉略微的皱起,清朗的声音响起,“下去。” 许嬷嬷和锦环一惊,二人当下吓得花容失色的齐齐退下了。 孙颜宁则是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朝着他欠了欠身,一言不发的转身欲上榻,却被李拓先发制人的给拽住了手臂。 “莫要胡闹!”李拓不耐烦的沉声道:“那日的事情本王已经和你解释过了。” 孙颜宁不敢置信的转过身来,总是温和的脸上染了些愠怒之色,须臾之后自嘲的笑了笑,“殿下觉得妾身是在胡闹?殿下可还记得,那日是母亲的忌日?妾身和殿下成亲三年,每年母亲的忌日都是妾身独自一个人去的,今年殿下好不容易应予了妾身,妾身很开心,可殿下又反悔了。” “公孙太子……” “殿下也想要皇位,对么?”孙颜宁冷静的打断了他的话,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来。 若是不想要皇位,又怎会和公孙太子为伍呢? 若是不想要太子,为何总是提妨着自己呢? 因为她的父亲是个两面三刀的人。 气氛从原先的僵硬,变得冰冷了起来,空气中仿佛凝结了冰霜,冻得人瑟瑟发抖,李拓抓住她的手腕,脸色阴沉,“此话别让本王再听见第二遍。” 他眼底的怒火是真,刚刚才的那一瞬间的涌起的杀意也是真的。 孙颜宁心寒到了谷底。 还未曾开口,就被人大手一甩,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李拓拂袖扬长而去,冷冽的声音自透过冰冷的秋雨响起,“即日起,王妃禁足锦和苑内,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外出,好生面壁思过。” 外头的下人闻言吓得低下头,“是。” 孙颜宁闻言自嘲的笑着咬着红唇,泪水不断的涌出砸在了地板上,她本以为他会哄一哄自己,那样她也能够继续自欺欺人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屋内的烛火照在她的身上,尽现落幕之色。 …… 沈廓离开金城乃是在数日之后,恰好天气放晴,孟妤本意是不欲去送行的,本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远行,在她看来倒是无伤大雅的。 可奈不住七叶和凉月的劝说,只得前往了。 西坞江一行,晋文帝的意思是要在那里设置郡县,以方便管辖,可最终的目的只有少数人知晓。 而李殊的队伍当中,自然不可或缺的就是晋文帝的人了。 晋文帝松口让沈廓跟随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确实需要一个耳目,而沈廓似乎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金城门口,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行,孟妤为了不引人注目,和七叶她们一起乘坐着马车早早的就在城门的路上等待着了。 沈廓未曾看见想要看的身影,面色有些失落,掉转马头赶上了队伍。 李沧看着李殊担忧的道:“皇兄此去多加小心,金城这边,臣弟会照看妥贴的,绝不会让小人钻了空子。” “十一弟放心,本宫一定早去早回的。”李殊欣慰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城楼上一道靓丽的身影悠哉游哉的站在迎风口,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的摇晃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场景,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来,“怕是回不来了!” “风大,公主该回去了。”她的身后,时佑不合时宜的给她披了件披风,遮挡了少女飒飒的身姿。 李梵樱好笑的别过头来,打趣道:“时佑,你总是这般的打扰本公主的雅致。” 时佑淡淡一笑,眼尾处勾了抹魅惑人心的暖意,“在下从不关心别的事情,只关心公主是否饿着,冷着,冻着了。” 李梵樱不以为然的拍了拍手掌心,对于这话并未在意,分手而行的悠悠道:“咱们好戏也看够了,接下来也该唱戏了,这山中无老虎想必是极其有趣的。” 时佑笑而不语的跟上,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队伍行至城外的竹林间是却遇见了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三个人,车夫坐在车辕上熟视无睹的逗弄着马儿。 李殊眉梢一横,“公孙行止?又是你。” 这个阴魂不散的冬瓜。 沈廓则是为之一振。 第589章 你是谁的人 他从未奢求过人真的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虽然心中也痴痴的妄想过。 孟妤笑吟吟的看向李殊,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青衫渡了一层金,“太子这是那里的话,本宫和沈大人一见如故,此番前来和沈大人说些话,难道也不行么?” 李殊早就对她恨之入骨了,唯一遗憾的就是在离开之前不能将此人给碎尸万段了,咬了咬牙冷笑一声,“公孙太子此言非也,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罢,他勒紧了缰绳,带着队伍策马扬鞭的往前面去了,马匹从她的身侧而过的时候,恨不得将人给踩踏而死。 不过无碍,总归也不急于这一时,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个不知死活的冬瓜,等到他从西坞江回来,必然不会让此人活着离开的。 掀起的一阵尘土总算是送走了这群人,孟妤这才看向沈廓的。 他一袭绛紫色的衣衫,身姿挺拔,意气风发,墨发用一条白色的发带挽起,从马背上跃了下来。 “你……你怎么来了?”他有些紧张,连心跳也跟着加速,手掌心也开始密密麻麻的出了些汗水。 孟妤笑了笑,“我想这来送送你,正如你所说的,你我是朋友,自然也该来送别的。” “嗯!”沈廓眼底闪烁着光,“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她点了点头。 七叶和凉月对视了一眼,皆是无奈的神情。 公子本就不怎么擅长对旁人嘘寒问暖的,尤其是对于男女之事更是一窍不通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着急,她们也不过是想着让公子前来的话,最起码能够稳住沈廓,这样在晋阳也能多一份保障罢了。 时间在流逝,沈廓无奈的牵了一下嘴角,“我走了,你……多加保重。” “好!”孟妤平淡的点了点头。 沈廓武功高强,而且又是李拓极为看重的人,所以她并不觉得对方会有危险。 秋风扫落叶,沈廓克制着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翻身上马,随后扬长而去,却在马匹上时忍不住的回头望了一眼。 真遗憾,没能再看一眼你红妆的样子。 “公子……”七叶不解的低声唤道:“为何不和沈公子多说几句?” 孟妤一脸的羞愧,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不大会和人做朋友,尤其是男子……” 她性格比较的闷骚,含蓄,所以对于矫情的话也不怎么会说的。 七叶:“……” 她倒是未曾想到居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 金城内,太子一走,对于不少人而言可是一件好事。 而更有诸多的大臣已经开始在撺掇着襄王把自己的的兵权给趁此机会拿回来,而对此李拓的态度却是非常的坚决的,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然而只有李拓自己知道,他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孟妤让自己放弃兵权乃是一个不明智的举动,如今看来,这是一个最好的办法了。 凭借他的能力,想要和李殊与宇文铎抗衡自然是不可能的,反而会因为他手中的兵权从而招惹来不少人的眼红和嫉妒,也会因此给自己带来许多的杀机,而从他将手中的兵权抛出去之后,得到的效果一目了然。 金秋时节,亦是丰收的好时节,李拓再一次重返朝堂,只是相对而言比较的收敛罢了。 孟妤依旧在质子府内享受着作为质子的待遇,沈廓离开之后她的这个质子府倒是安静了不少,然而……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楚娇娇贼心不死,不能出来也不放弃任何和她亲近的机会,所以总是让人送来一些吃的,以及笔墨纸砚。 “为何她会觉得我会喜欢这些东西呢?”孟妤本意是不愿意去搭理的,但是随着屋内越来越多,又退不回去,不得不去处理了,瞅着一大堆的书籍和昂贵的笔墨纸砚,心中无奈。 七叶推开了窗扉透气,同样也束手无策,只能委婉的道:“楚姑娘这样不行。” 且不说公子乃是女儿身,就算是公子不是女儿身,也不可能接受楚姑娘的情谊的,这一腔热血的情谊总归是要付之东流的。 孟妤眉头皱了皱,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外头响起了一阵戏谑的声音。 “楚姑娘对太子殿下一往情深的,公孙太子何不成全了楚姑娘?我晋阳大好山河,公孙太子不如考虑考虑在此扎根?” 李梵樱一袭黄色的束腰衣裙,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稚嫩的脸上带着打趣的笑意。 她的身后跟着时佑,一看就是从明月阁过来的。 这质子府本就不是什么重地,再加上她这样的身份,也没有人敢阻拦。 孟妤回过头,淡淡的笑了笑,“公主言重了,本宫不过是一个阶下囚罢了,那里配得上楚姑娘了?” 她早就猜到李梵樱会来的,只是很不明白,这些人为何都非要拉上自己呢? 李梵樱和自己并没有任何的交集,换句话说,她们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也没有利益冲突,她目的究竟为何? 以及在明月阁的那天晚上,她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深思之后有些恐慌。 “七叶下去沏茶。”她朝着旁边的七叶吩咐道。 七叶点了点头,乖巧的退下了。 凉月也非常识相的把那一堆东西抱着离开了,此番也只剩下了她们三个人。 时佑眉目温和的望向李梵樱,“公主,在下出去等你。” “嗯!”李梵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敞亮的屋内,二人坐在窗扉旁边,面前隔着一个小小的案几,旁边的香炉点着特制的梅花香。 李梵樱托腮看着她,好整以暇的笑道:“太子还真是生了一副好容貌啊!如此近距离的看,太子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呢!难怪在商洽的时候被囚禁东宫多年,如今又能在我晋阳如此的惹眼。” 孟妤沉默,端端正正的坐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倏忽间想起皇后的一席话,迟疑片刻,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她。 “那公主呢!爬到如今这个地步,当真是无欲无求嘛?” “公主三番两次的试图本宫,那公主又是谁的人呢?” 第590章 识破 秋日的清冷在空气中萦绕,像是在寻找着一个突破口似的,屋内静悄悄的,而外头却突然毫无征兆的刮起了一阵秋风。 李梵樱过来的时候,月色婆娑,树荫斑斓,她特意的观察了一下质子府的四周。 瞥见了襄王府的人,以及沈府的人。 二人四目相对,她原本凝重的表情突然玩味了起来,一手托着下颚,懒洋洋的眯了眯眼,笑得不明所以。 “是本公主低估你了,从一开始就不该把你当成局外人的!” 她对商洽不感兴趣,所以未曾注意到这个人,只是远远的观望过罢了。 可后来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语出惊人,行为处事更是叫人惊悚,她不得不对其关注了起来。 烛火摇曳着,孟妤抬起头来,脸上像铺了一层霞光一般,温和可人。 李梵樱又道:“那你觉得本公主该是谁的人!”她重新端端正正的坐好,眼底抹了阴暗之色,“不如你再猜猜看,本公主会不会杀了你!” 她喜欢聪明的人,却不喜欢聪明人是自己的敌人。 如今的皇室已经足够混乱的了,她可不想在自寻烦恼。 “公主要杀要剐,也不是本宫能够决定的!可公主似乎还没有这个能力,不是吗?”她沉着冷静的挑眉反问。 这话还真是让人不舒坦啊! 可偏偏李梵樱无法反驳。 杀了一个质子不难,难的是,她如今还不能触怒父皇! 何必自找麻烦呢! “你是襄王的人?还是父皇的人?”李梵樱没再继续和她打哑迷,而视直言不讳的追问起来。 就在孟妤试图瞒天过海的时候,却被她打断了。 李梵樱道:“先别急着撒谎啊!你是不是想说你谁的人也不是?可你帮着襄王做了这许多,又暗中帮助父皇稳固局势,更是为父皇出谋划策,一边又和宇文铎暗中往来,你这样的人……还真是野心勃勃啊!” 真是好不忠臣! 孟妤抿了抿嘴角,忽然笑出声来,眼帘掀了掀,“公主分析的头头是道的,又何必多问呢?野心勃勃?公主还真是抬举本宫了,身在敌营,不过是为了一线生机罢了!” “你怕死?”李梵樱有些错愕。 此人每一次的算计几乎是兵走险招,又怎会畏惧身死? 莫非还想着回到商洽继承大统? 孟妤反问,“为何不怕,人活一世,总有些东西难以割舍的,本宫也不过是一阶凡夫俗子,自然是畏惧生死的,公主所说的哪些,本宫不感兴趣,公主的目的,以及公主的作风,本宫也没兴趣,所求不多,活着即可!” 时佑在外头等了许久,他红衣如血,在夜色中绽放开来,犹如一朵娇艳的玫瑰花,有些带刺,可凤目中却含着万般秋水,令人深陷其中。 交领的衣袍更显风流韵味,当真是难得的好颜色。 只是和她家公子比起来总归是逊色了几分。 “姑娘看了在下一刻钟的时间了,眼睛可酸?” 就在七叶瞧得入迷的时候,对方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口了,语气温温柔柔的,倒也配得上他的身份。 金城内最有声望的伶人,明月阁管事的,生的一副好皮囊,琴艺卓越,而且最重要的是,人总是温温和和的,那里像是个伶人? 仿佛一位不染尘埃的世家子弟。 七叶愣了一霎,随机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不卑不亢的欠了欠身,“是奴婢唐突了,公子勿怪!” 唐突? 不尽然吧! 时佑笑了笑,没说话。 这个质子府还真是卧虎藏龙啊!一个婢女都如此犀利。 女扮男装的假太子?孤身一人从商洽而来,好一个李代桃僵,瞒天过海。 屋内的的动静无人听得见,只余秋风阵阵,猎猎作响! 烛台上的蜡烛燃烧殆尽之时,李梵樱方才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还真是有趣,本公主突然就喜欢上你这个人了,公孙太子可要好好的活着,看着这江山风云变幻,莫要让本公主失望才是!” 孟妤抬起头和她对视,少女的眼中都是喜悦之色。 李梵樱确实很欣赏他,所以这才三番两次的试探。 只是如今的情况看来,她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队友。 这人可不会效忠于谁,她并不站队! 大战一触即发!接下来就是她李梵樱登场了。 衣裙霸气十足的扫过桌沿,随后消失于屋内。 “公主!”时佑闻声回头,瞧见少女愣了一瞬。 七叶和凉月齐刷刷的退后站在大后漆的柱子旁边,垂眸不语。 李梵樱甩了甩衣袖,“咱们回去吧!夜色已晚,就不打扰公孙太子休息了!” 时佑温顺得笑了笑,跟着人一块离开了。 “七叶?你为何盯着那位公子看?”人走远了之后,凉月这才提问道。 七叶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此人似乎在何处见过!” 凉月惊悚,“你可别吓我,咱俩可从未来过晋阳,此人乃是梵樱公主最为得宠的男宠,你怎会见过呢?” 七叶也觉得不大可能,挠了挠头,“许是我多心了!” 长廊上,看不到尽头,只有皎洁的月色洒下来,时佑不紧不慢的和她保持距离,瞥了一眼少女的神态,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公主不高兴?” “非也!”李梵樱扬了扬嘴角,“本公主只是有些遗憾,这样的人,在商洽的时候甘为阶下囚,怎地如今到了我晋阳大展拳脚了,可又不像是要倒戈于谁的一样,倒像是在筹谋一些什么!” 心机可真够深沉的! 她本意套话,却什么都套不到! 时佑温和的道:“这公孙太子确实很有才华,也很聪明,叫人看不透,比襄王还要难懂!尤其是那张脸,当真是此人只应天上有,像个仙子!” 李梵樱古怪的扭过头来,“仙子?” “在下觉得……这公孙太子不像是个男儿,倒像是个姑娘家家的!”时佑一副开玩笑的样子。 然而,他身处风月多年,接触的女子可不少,又怎地会看错了。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易容术很好,面具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还真是叫人好奇呢! 李梵樱闻言,当真陷入了沉思。 第591章 她想要的是皇位 直至走出质子府之后,这才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否定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商洽没有这个胆子的,更何况父皇也确认过的!” 若是太子是女人的话,这未免有些太过于滑天下之大稽了! 这绝无可能。 时佑抿唇低下头无声的笑了笑。 一开始他也觉得没有可能的,只是后来去确认过了,这才知晓的。 这个太子明明就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十足的女人。 商洽的太子自然不可能是一个女人的,但是李代桃僵的人是一个女人啊! 只不过,他还不急。 得循循善诱才行。 李梵樱聪明伶俐,长此以往势必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的。 二人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时佑让人护送她回宫,自个则是往明月阁的方向而去了。 此番已经丑时了,夜深人静的,明月阁也没什么生意了,只有几个客人赖着不肯走,找人伺候着的。 他一入明月阁内,就径直去了后院。 戚颂迅速的就从人群中溜走,悄无声息的随着他来到后院的凉亭内。 “公子!”一见他,戚颂就褪掉了一身的风尘气,恭恭敬敬的给他行礼问好。 “就这么跟着我,不觉得委屈嘛?”时佑痛苦的以手盖住了眼帘,月色落在他的身上,更显清冷,红衣炙热如火,而他眼中却薄凉一片。 戚颂恭恭敬敬的垂下头,一字一句的道:“戚颂从不觉得委屈,公子大事未成,家仇未报!” 时佑慢慢的将手拿开,自嘲笑了笑,伸手摆弄着面前的石桌子上的棋局。 动作温柔,眉眼恍若寒冰。 这个明月阁除了戚颂,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就连李梵樱也不例外。 而他,已经不知不觉当中在这个地方呆了六年。 六年的时光,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伶人,一步步的爬到如今这个位置。 在旁人眼中,他依旧是李梵樱手里面的一个玩物罢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抛弃。 可没有人知道,这个公主看似个无害,而且整个人又比较风流,可实际上心思格外的深层,甚至不亚于皇上的每一个儿子。 若李梵樱并非是一个女子的话,他肯定会全心全意的帮助对方的,只可惜…… 知遇之恩,他又怎么可能舍弃忘恩负义呢? “宇文铎一日不死,你我一日没法沉冤昭雪!戚家也这辈子都是洗不干净的!”他突然的呐呐道。 整个金城的人都只知道他叫时佑,然而没有人知道,他实际上姓戚。 而戚家早就随着岁月的流沙,在整个金城的消失不见了。 却没有人知道,在很多年前,大概十五年前,戚家可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因为宇文铎这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如此的深仇大恨,也绝对不会放弃报仇的。所以好不容易熬到今日,自然不可能放弃的。 可是这时间太久了,导致他都变得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戚颂乃是当年和他一样的幸存者,他们两个人活下来,本就是上天眷顾了。 当然不会放弃这样好的机会,让自己苟且偷生下去。 “襄王那边……”戚颂其实这段时间都有些担忧的,毕竟这些个风头有些不大对劲。 襄王和他们说白了,不仅仅是合作关系,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双方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会提前告知一番的。 只是现如今,情况似乎发现了微妙的改变。 时佑不是傻子,当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襄王也说了他自己有自己的主意,既然如此,你我就不必太过于插手他的事情,他决定的事情也不是我们二人可以阻拦的!”时佑漫不经心的道。 戚颂看见公子都这么说了,自然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不过如今,眼下的机会可是很好的,太子已经不在了,自开太子,对于他们而言,那可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些年来宇文铎是越发的嚣张,很多时候,哪怕在朝堂上都不会给皇上颜面的,尤其是他。送进宫的女人成为了皇后之后,又为皇上生下了太子,在朝中更是稳居其一。 所以一旦出手,那就一击致命,如若不然的话,肯定会被对方反咬一口。 时佑面色沉重了起来,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 “戚颂,先继续按兵不动,襄王不发话就别出手,先等李梵樱出手!” 戚颂点了点头。 这个公主本来就非常的不喜欢太子,想必如今太子离开了,必定不会错过如此好的机会。 他开口道:“前几日的时候,我听他们说,公主似乎就有意想要刺杀太子。” “公子,这个公主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李梵樱虽然聪明才智过人,可是野心也太过于让人惊悚了。 谁又能够想象得到?在整个晋阳最为受宠的一个公主,心里面所想的并不是嫁给一个如意夫君,而是如何将整个天下掌控在手中。 她想要的可不是什么美男子,也不是什么男宠,而是如同那些个皇子一样争夺皇位。 所以,襄王上位,只需除掉太子,宇文铎。 但是李梵樱要上位的话,她要做的可就不是这些简简单单的事情,不仅仅要将皇上膝下的那些个皇子全部斩杀干净。 而且还得让文武百官所臣服,还得让天下的黎民百姓对她俯首称臣。 时佑眯了眯眼,些许凌乱的发垂了下来,遮盖了他的神色,语气温温柔柔的,“我倒是有几分佩服她!” 这个少女,他可是一步步费尽心思才能够接近到如今这般模样的。 少女的心思可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太过于细腻,行为处事也是比较周全的。 只是可惜,天道不公,像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是生为了一个女子。 戚颂未在言语,也觉得有些道理。 李梵樱的的确确是一个人才,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做到让晋文帝如此溺爱,甚至为她三番两次的各种纵容。 月亮钻入云层,将夜色拉开来,灯火随着风而熄灭,一夜无话,直至天明。 第592章 怀疑 只是这一夜孟妤辗转难眠,楞是在窗扉边坐到了天明。 翌日一大早,七叶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洗漱水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还在窗扉边坐着的人,吓了一跳,迅速的放下了手中的盆走了过去,“公子,你这是……怎地又一夜未睡?” 孟妤双手交叠在身前,腿脚有些发麻了,换了个姿势之后这才徐徐道:“七叶,要来了!” 七叶不明所以的看着公子。 而孟妤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昨夜她把公孙离给自己的那一封信又前前后后的给重新看了好几遍,这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西坞江之行,本就是公孙离提起的,虽是她暗示的,可少年答应得太过于果断了,她不敢保证,公孙离到底知不知道关于西坞江的事情。 如今人身处晋阳无暇分身,若是…… 孟妤抓紧了衣袖,面色变得深沉了起来,看来她得尽快动作了。 …… 襄王府的书房内,郁郁葱葱的竹叶遮挡着书房的光景,此处有些过于僻静了,若是夏季的话倒也还好,很适合避暑的,可若是寒冬腊月,外加秋天的话,就显得有些寂寥和凄冷了。 此时书房内坐了不少的人,梨花木靠椅上的众人面面相觑,时不时的低头抿着手中都快凉透了的茶叶。 他们来了好些时间了,可直到现在襄王殿下似乎都没有任何的表示,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错过了的话,可就再难求了。 “王爷……”旁边的工部侍郎迟疑了许久,这才按耐不住的开口了,“不知王爷打算怎么看?此番天赐良机,王爷何不趁此机会将兵权拿回来。” “高大人这么说,本王可不敢接话啊!”李拓似笑非笑的屈起手指敲打着桌面,神色耐人寻味。 工部侍郎却硬着头皮的进言,“王爷,我晋阳的江山社稷不可落入贼子手中啊!宇文丞相野心勃勃,一手遮天,更是促使着太子为其肝脑涂地的,若是以后晋阳的江山落入这二人的手中的话,恐怕……” 言罢,工部侍郎痛心疾首的低下头去。 太子的行为处事他们也是有目共睹的,若不是因着太子乃是嫡出的话,就他那个样子,太子之位那里会落在了他的身上呢? 论才学也好,论武艺也罢,襄王殿下哪一样不是一等一的佼佼者? 李拓敲打着桌面的动作一顿,敛了敛眼中的神色,顿时也犹豫了起来,他抬眸,定定的凝睇着工部侍郎,又打量了一圈四下的这几个臣子,都是在朝堂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一不盼着宇文铎早登极乐的。 他收了动作,懒洋洋的起身,“确实该拿回来了。” 众人喜出望外的抬起头来。 李拓漆黑的眸子中染了浓墨一般,渐渐的晕染开来,化作了一滩水墨,最后消失不见了。 李殊和言和这一行凶多吉少,可不管如何他都能确保言和的安危的,孟妤不让他杀李殊,可要杀他的人比比皆是。 “不知王爷对于太子怎么看?”旁边的赵大人心中有了些打算,作揖问道。 李拓斜睨了他一眼,模棱两可的道:“太子此去危机四伏的,确实不会太过于一路顺畅。” “时辰也不早了,诸位大人就先回去吧!本王心中有数,接下来得辛苦诸位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未曾言语,默默的退下了。 离了襄王府之后,工部侍郎走到赵大人的身侧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刚刚才赵大人那一番话是打算……”他朝着脖子比划了一下,随后又有些不放心的道:“可是王爷似乎不打算出手啊!” “王爷确实有难言之隐,不方便出手,毕竟此事至关重要,可不代表着你我不能出手,太子本就无能,被舍弃是迟早的事情,若不是因着皇后的原因,你觉得太子还能坐稳这个位置么?太子一死,宇文铎便少了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到那时候王爷便是名正言顺的,当之无愧的储君人选!”赵大人负手而行,高深莫测的点评道。 工部侍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默默的竖起大拇指来,“赵大人高招啊!” 赵大人啖笑不语。 今日天气阴恻恻的,虽然没有下雨,可依旧沉闷的压抑着。 沈廓离开之后,质子府安静了不少,孟妤一时间少了一个可以探听消息的人,有些不适应,便只好把目光放在了皇后的身上。 楚韩州她是信不过的,而皇后就不一样了。 便就写信让人送入皇宫去给了皇后。 未央宫内,绿萝拿着宫外的信急急忙忙的走入宫殿内,递给了婀娜多姿的坐在软榻上的女子,章如言玉手轻执茶壶,正沏茶时就看见绿萝递过来的信封,呆滞了一瞬,慢吞吞的把茶壶放下。 “这是公孙太子托人送来的,看来公孙太子是打算动手了。”绿萝解释道。 “如今太子刚刚离开没多久,襄王就开始上早朝了,恐怕皇上也会有所动作,娘娘,咱们不能懈怠了。” 宇文铎并非是一般的人,若是被他察觉到娘娘叛变了的话,必然会先下手为强的。 章如言看了书信之后随手就给烧了,面色凝重了起来,“太子想让本宫为他打听商洽的消息。” 这个太子难不成还想着复国? 章如言眉梢紧锁。 他做事如此的大胆,甚至不计后果,莫非商洽的那些战乱和他有关系? 她虽然不干扰政事,可有些风声终究会吹到后宫来的,静妃每日都来给她请安,从不缺席,二人偶尔会聊起一些事情,商洽的事情也会提及几句的。 “那娘娘……”绿萝有些被震惊到。 这个太子到底想做些什么啊! 章如言有一霎那的迟疑,但还是应下了,吩咐道:“你去回了她,本宫应了她就是。” “娘娘这个公孙太子咱们信得过么?”绿萝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章如言也开始有些打退堂鼓了,她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分明和晋文帝合作,有生之年也能除掉宇文铎的。 第593章 美人 转眼的功夫满树的黄叶已经落完了,孟妤不断的从七叶和凉月哪里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公孙瑾到达了冀州之后就开始试图和萧阁老谈判了,一拨人楞是拉扯了大半个多月了,而邵安城的那边却没有任何的消息再传来,她也联系不上房云翼,只好作罢,好在和青州城那边一直都是保持着联系的。 只是这段时间李拓似乎也非常的忙碌,李殊离开了金城之后,他就开始上早朝了,面壁也面壁得差不多了,只是属于他的那些兵权尚未要回来罢了。 也因此,她这边安安静静的,只能等待,忍耐。 直到今日,总算是有些眉目了。 章如言是偷偷摸摸的出宫的,甚至连晋文帝都瞒着。 此番晋文帝正在书房内和襄王商议要事,她这才得以过来的。 四目相对,窗扉未关,秋风阵阵萧条。 搁在二人面前的香炉不断的升起炊烟,章如言妆容素雅,不似后宫那些妃嫔的浓妆艳抹,倒有一种纯天然的美感,肌肤亦是吹弹可破的。 四目相对,她优雅的脱掉了身上的斗篷,“太子的信本宫看见了,本宫可以为你探听商洽的情况,只是本宫很好奇,公孙太子既然是和襄王合作的关系,为何此事不直接找襄王呢?那样岂不是更方便么?” “信不过。”孟妤倒了一杯茶,手里面捂着汤婆子,大夫说她身子骨不好,所以早早的就用上了御寒之物。 “你不相信襄王?”章如言有些诧异,“那你为何……” “因为本宫需要一个过渡期,襄王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更重要的是他有话语权。”孟妤如实回答。 李拓手中的兵权可不是吃素的,能不能趁此机会对商洽出兵,浑水摸鱼,他说的比任何人都有重量。 拖住李拓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不代表她真的相信了这个人。 章如言恢复了镇定,想了想道:“本宫可以帮你,只是本宫需要和公孙太子交换一个秘密,毕竟本宫也有给自己留个后路,不是么?” 孟妤敛了敛神色,表情微微一变,倒是没有想到她的要求是这个。 气氛沉默了下来,只听见窗扉外凛冽的秋风吹得树上的树叶飒飒作响。 她挑眉,思索了许久,朝着外头唤了一声,“七叶。” 七叶闻声而来,有些疑惑的看着二人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殿下,皇后娘娘。” “给本宫更衣。”她忽的起身道。 章如言不明所以的蹙眉。 七叶也没反应过来,“殿下是……” “劳烦皇后娘娘在此稍等片刻,”孟妤朝着章如言看去,温温柔柔的道,随后带着七叶往卧室而去。 七叶稀里糊涂的跟上,直到瞧见公子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袭女装这才明白过来,急得上前阻止,“公子,万万不可啊……” 此事若是再泄露出去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孟妤抓住她的手,一脸的慎重,“七叶,我不是冲动,她不相信咱们,咱们没有办法立足下去,沈廓不在,你我没有全然信任的人,很多消息都得依靠别人才行。” 江前辈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质子府的,她得给自己培养眼线才行。 七叶面露担忧,急红了眼,“奴婢不希望公子有事,公子你……” 孟妤笑了笑,安抚着她,“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终究是拗不过公子,七叶只能不情不愿的给她更衣梳妆打扮。 孟妤把面具卸下,望着铜镜里面的自己楞了一瞬,男装得太久了,一直伪装着他的样子,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铜镜里面的女子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美得很不真实,就如同这面铜镜一样模模糊糊,朦胧不清的。 七叶也被惊艳到了,她见过孟妤的,但是印象里面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这才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东宫那个胖胖的宫女,就有了如此巨大的改变,难怪沈公子对公子的态度天翻地覆。 “公子女装的样子被其他人见到过?”七叶楞了好一会,这才不确定的追问道。 孟妤点了点头,“在并州的时候,襄王他们都见过的。” 七叶:“……”难怪…… 章如言在外头等待了许久之后,总算是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她侧首,本只是轻轻的一瞥,下一瞬手中的茶水就直接掉在了衣裙上,她不敢相信瞪大了瞳孔,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一袭翠绿色的衣裙,女子容貌姣好,让人移不开眼睛。 “你……”她有些哑口无言。 孟妤徐徐走向她,气势不减,杏眼依旧清澈定定的看着她,换了女子的嗓音,“如您所见,这就是我的秘密。” “现在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吗?” 章如言瞠目结舌。 此等秘密和她的没什么两样了,若是二人互相背叛,便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这便是她的诚意。 在回宫的路上,章如言在马车内都还是处在惊诧当中。 她从未想过,这个公孙太子居然是女儿身,而且还是如此一个绝色美人。 难怪……难怪要女扮男装,若是个女子的话,必定早就身首异处了。 送走了人,孟妤稍微的松了一口气,跪坐在蒲团上心事重重的,“七叶,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们的。” 她看向七叶安慰道。 快一年的时间了,她就算是石头心也该动容了。 这两个小丫头对自己是真的好。 七叶红着眼咬了咬嘴唇,“公子……” “好了,别这样了,凉月一会回来了,她要是哭了,你我都哄不好。”孟妤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七叶这才破涕为笑的这才前往厨房去帮凉月了。 然而等了良久的功夫,并没有把二人等来,反而等来了李拓。 李拓从御书房出来,就直奔此处了,也没让人通知,所以就风风火火的往这边赶来了。 孟妤因着觉得夜色已晚,也懒得将衣物给换了,此番正懒洋洋的趴在窗扉边,直勾勾的盯着院子内的一切。 “孟妤!”李拓入了屋内,未曾在书桌旁边看到人,便朝着里面走来,轻声唤道,然而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慵懒的美人图。 孟妤闻言转过头来,身子倾斜,眼波流转,烛火落在她的身上显得整个人都有些飘渺的感觉。 李拓瞪大了瞳孔,神色一愣,心中一颤,呼吸也跟着滞住了。 第594章 噩梦 李拓从未想过,会看见她女装的样子。 自从在并州的惊鸿一瞥之后,他一直未曾忘记,甚至书房内还画了她的画像。 二人对坐在窗扉边之后,他努力的镇定下来,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今日怎地突然穿女装了?” 孟妤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实话的,“没什么,就是觉得这裙子放着也积灰了,所以就拿出来试试。” 李拓抿了抿嘴角没说话,抬起头来,眸中多了一丝的复杂的情绪,眼底闪过掠夺和侵占之色,又无声无息的给压下来了。 当七叶和凉月回来的时候,瞧见这一幕也有些吃惊,很快又恢复镇定的把东西端了过去。 “不知襄王驾到,所以做的不多。”七叶客套道。 李拓漫不经心的道:“本王也只是路过,不饿。” “一起吧!我吃不完!”孟妤倒是大大方方的邀请他一起吃。 凉月的厨艺极好,做的东西都是她爱吃的,也导致了她现在都很少下厨了,想必厨艺已经一言难尽了。 李拓看着她这一副模样心中的悸动难以控制得住,眼中的偏执越发的明显了。 七叶和凉月对视了一眼,也不好再继续待着,二人只好欠身退下了。 孟妤抬头看他,面色镇定,“王爷不是入宫了么?” 最近李拓的风头很盛,倒是宇文铎久久没有任何的动静,可表面的沉静却代表不了什么,晋文帝私底下早就开始动手了的,除掉宇文铎势在必行,她要做的就是牵制住宇文铎的注意力。 “本王还以为你在这质子府对于外面的事情不关心了,”李拓扫了一眼窗扉外的秋月,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那你觉得本王为何入宫?” 孟妤动作一顿,迅速的将手中软软糯糯的黏糕正打算送入口中的时候,抬了抬眼帘,“王爷想做什么?” 李拓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懒洋洋的屈起了一条腿,毫无征兆的倾身凑近她,眉眼弯了弯,竟多了几分风流韵味,直勾勾的盯着她,玩味的笑了笑,“你求本王,或许本王就告诉你了。” 孟妤:“……”这人今夜没吃药。 还未曾想好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面前的人突然张嘴将她筷子上的黏糕给含住了,在她错愕的神色中施施然的起身含笑转身,甩了甩衣袖,语气爽朗的道:“父皇让本王好生配合你。” 孟妤还处于震惊当中,一时半会的没有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人走了,将手中的筷子啪的一下丢了。 质子府外。 左迁没有跟进去,听见脚步声的时候猛的一回头,就瞧见了殿下徐徐而来的身影,凑近一看满脸的笑容,左迁有些诧异,跟在殿下身边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殿下笑得如此开怀的样子,哪怕是殿下凯旋而归,洞房花烛夜,似乎都未曾这般笑过。 左迁约莫也猜到是因为那位,但是也识相的没说话,默默的拱了拱手。 “回府!” 左迁颔首,“是。” 今夜的御书房确实没发生什么事情,只是父皇的意思是打算在宇文铎大寿之日将人围杀了,此事还得周全的布置才行,暂且还不能告知于她。 而宇文铎大寿之日便是过几个月后,在此期间很多事情都得细心周全,绝不能露出任何的马脚。 回到襄王府,他并未踱步回房,而是径直走向书房内,这一路上曼脑子都那人一袭女装,倾国倾城的样子,他见过无数的美人,却从未有人这般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的,窗扉边的美景,促使他想要尽快的刻画下来。 然而当他推开书房的房门时,看见的却是一个一袭紫衣,面容恬静的女子端端正正的坐在他的书桌前。 孙颜宁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眼中的哀伤难以掩盖住。 那日回府,他未曾陪自己,她气了几日之后便没在继续了,二人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今日她本想着前来给他整理一下书房,再加上前几日从护国公夫人哪里得来的几本兵书,想要给他,便来了。 可未曾想在书房内瞧见了好几副美人图,美人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一颦一笑就像画中仙。 “王爷……”心里面满腔的疑惑,却在看见他的时候化作了无所谓的笑容,施施然的起身,笑盈盈的欠了欠身。 李拓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怎地在此处?不是说过了让你不必等本王的么?” 孙颜宁无所谓的笑了笑,“妾身待着也是无趣,便想着来王爷的书房拿几本书去瞅瞅,一不小心看得入迷了些。” “嗯,喜欢便拿去,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陪你了。”李拓目光柔和了不少,温声道。 孙颜宁笑了笑,欠了欠身绕过他离开了,可手却不由自主的攥紧了,一出了房门心就凉了,泪水顺着脸颊掉下来。 “许嬷嬷……”走了很久之后,冷风吹醒了她,孙颜宁难受的低下头,任由泪水划过脸颊难受的哽咽道:“王爷有喜欢的姑娘了……” 许嬷嬷有些吃惊,下意识的觉得她多想了,只好无奈的安抚着。 然而孙颜宁知道,那是真的。 她的夫君,为一个姑娘画了无数的画像,每一张都极致的用心。 半夜里打了一个闷雷,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哗啦啦的将院子里面的桂花都给打落了,未开的窗扉吹了些冷风进来,孟妤从梦中被吓醒,大汗淋漓的喘着气,心中有些不安。 “七叶……”她掀开被子,急急忙忙的冲出房门外。 在隔壁休息的七叶听见动静,麻溜的起身,一打开房门就瞧见了她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站在房门口。 孟妤捂着胸口,“江前辈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出现了。” 她也一个月没有收到青州城那边的消息了,江玉不出现,她就断了和青州城的联系。 “公子,别担心,许是殿下太过于忙忘记了。”七叶想了想也只能这般安抚着。 秋雨寒凉,她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慌的呐呐道:“但愿如此……” 第595章 抢占先机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一个月期间青州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这也是公孙行止未曾料到的,他本以为自己把一切都给计划好了的,就等着冬天的时候队伍过江,成鬼的抵达青州城再一举拿下,里应外合,可谁知道居然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 萧泊文和纪子瞻二人是在三天前赶回来的,二人皆是负伤惨重,对方人多势众的,他们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一夕之间,纪家几十口人全都没了。 “殿下,等不了了……”纪子瞻咳嗽了一声喘着气道:“如今邹家的人都死了,若是被齐王知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咱们得先下手为强才行。” 齐王如今懈怠,是一个俱佳的好时机。 公孙行止沉默的把手中的药给放下,“可知道对方究竟是何人?” 纪子瞻摇了摇头,他伤得算是轻的了,萧泊文更惨,二人被高栾找到的时候,已经彻底的昏迷过去了。 那夜火光冲天,恰好他和萧泊文未曾在邹家的四周,这才让对方钻了空子的,当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厮杀声了,二人试图救的,却被对方围堵得水泄不通,死里逃生已经算是不容易的了。 回来的途中又得知萧阁老那边已经和公孙瑾杠上了,也不知情况如何。 尤其是还有唐先生在。 公孙行止神色严峻,沉默了须臾之后这才开口道:“你和萧慎先养伤,待到你们伤好之后,再做打算,既然这群人是冲着邹家来的,那么必然也不会放过齐王的,本宫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的手笔!” 纪子瞻点了点头,又咳嗽着躺下,他唤来人伺候,这才转身离开的。 这府邸的丫鬟都还算是老实,所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廊檐下,深秋月明,洁白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的。 高栾一言不发的跟着。 公孙行止眸色越发的深沉了起来,此事有些不大对劲。 公孙离不可能,公孙瑾更加没有这个可能,那到底谁能够得到这些消息,还能悄无声息的跟着他的人查到邹家,甚至还将邹家的人给赶尽杀绝了。 他们的身边就四个人,绝不可能有内应的。 “殿下!”高栾担忧的唤道:“要不要给纪老将军传信?纪老将军离青州城这边近,若是……” “高栾,此事瞒不下去的,对方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可能就是单单的杀人,必然还有后手,再等等,这些日子你注意一下城内的风吹草动,尤其是齐王府。”公孙行止打断了他的话。 此事绝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他要看看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若只是简简单单的寻仇的话,于他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坏处,可若是别有目的的话,那他就要揪出这幕后主使才行! “属下知道了。”高栾拱手退下。 公孙行止独自一个人回到屋内,眉头紧锁,这一个月他都没有跟阿妤联系了,就是为了不让阿妤担心,可如今事情的转变有些让人猝不及防。 邵安城已经是公孙离的囊中之物了,至于皇帝早就是他的傀儡了,而公孙瑾留在冀州必然是要死的,只是此战一出天下大乱,再无消停的可能性,而他的身份恐怕也会被泄露出来。 思极此处,公孙行止朝着窗扉看去,不咸不淡的道:“来都来了,何不出来?” 话音刚落,江玉就从窗扉外飞身进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他的面前,“殿下,老夫不过是担心殿下这才前来看看的。” “有劳将军了,”公孙行止抬眼,“只是如今有一件要事需要将军去办,邹家的人都死了,和齐王的这一战必定是躲不过的,难保他不会把此事迁怒在本宫的身上,公孙瑾如今在冀州,试图说服萧阁老,我担心他们暗下杀手,所以届时必然是一场恶战,难保不会有人把本宫的身份泄露出去,本宫希望你到时候能够把阿妤带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江玉垂着头,似乎是在斟酌,沉默了许久试探性的问道:“殿下很喜欢孟姑娘?” 气氛忽然僵硬了下来,公孙行止意味不明的看向他,“将军有话要说?” “老夫不敢,老夫只是觉得殿下对一个宫女未免有些挂心了。” “阿妤不是宫女!”他语气愠怒,不悦的厉声打断,“将军早些回去吧!阿妤身边没人,本宫不放心。” 江玉虽然还有很多的话要说,但是看见殿下如此的执着,也不好追问了,只好颔首而去。 离开了只好,江玉走在无人的小巷子里面目光开始复杂了起来,皇位既是无上荣耀,亦是孤坟一座,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必须要冷血薄情才行。 若是有朝一日孟姑娘的身份真相大白了,晋阳的人难保不会趁此机会抓住她来威胁殿下。 江玉暗暗的攥紧了腰间的佩剑,他绝不会让此事发生的。 随后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 “啧!”夜深人静的皇宫,公孙离站在了长信宫的长廊上,抬头瞧了一眼毫无征兆落雨的天,烦躁的拧眉。 小金子站在旁边提醒道:“殿下夜深了,进去休息吧!” “姜茗何时回来?”公孙离负手而立,心不在焉的问道。 前些天姜茗突然说要回娘家,这都三天了,人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小金子面色忽的严肃了起来,嘀咕道:“皇子妃回去似乎是为了她的那个哥哥,许是在商讨些什么。” 他那日就瞧见了皇子妃和她的丫鬟暗中偷偷摸摸的在送些什么东西。 公孙离轻蔑的笑了笑,“不知死活!” “这姜贵妃未免有些过了,仗着殿下现在需要她,居然试图先一步培养势力,到时候好挟持殿下。”小金子也不傻,自然是猜到一些的。 如今后宫格外的平静,姜贵妃和皇后却不知不觉的少了些联系,表面看着波澜不惊,可实际上暗藏风波啊! 皇后被殿下拿捏住的,自然不敢有太多的动静,但是姜贵妃就不一样了,她可没有任何的把柄在殿下的手中,自然嚣张不已。 再加上云安郡主乃是殿下的皇子妃,更是如虎添翼了。 第596章 流水无情 姜家的那点小心思,公孙离怎么可能不明白呢?正是因为明白这才放纵对方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好好的筹划筹划,要不然的话还真是让本皇子小瞧了呢!”公孙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眼底弥漫着浓郁的玩弄之意。 小金子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奴才明白了。” “父皇那边如何了?”他忽然又问道。 前些日子父皇又把他给数落了一顿,无非就是借机打压他罢了。 要不说龙生龙呢? 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带着父皇的一些特征,和他一样的心狠,见不得别人比自己优秀,面对比自己优秀的人,第一个想法都是把人给赶尽杀绝了,似乎这样才能够高枕无忧。 如今父皇恐怕早就对他起了杀心了。 公孙离抬起头瞧了一眼屋檐上落下的帘幕一般的雨水,瞳孔内敛,薄唇勾起,似在谋划着些什么。 夜深人静的御书房,公孙长堰冷着一张脸表情不大好,看着面前的这些个奏折心情更加的复杂了。 高公公小心翼翼的伺候在身边,看着他这一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低声道:“陛下,要不先休息了吧!” “高公公,”公孙长堰不予理会,突然的唤他道:“你跟在朕的身边时间是最长的,亦是朕最信任的人,如今的情况你必然也了解了,朕终究是小瞧了老五,本以为他是个安分守己的,可如今却发现这孩子早就野心勃勃了,如今怕是朕也压不住了,所以……” 他顿了顿,眼中凶光毕露,“朕要在老六回来之前除掉他才行。” 高公公闻之色变,顿时就跪了下去,眼神躲闪的哆哆嗦嗦的追问道:“陛下为何非要杀五皇子?五皇子他……” “你们都当朕糊涂了么?如今他越发的乖张了,所作所为皆是在打击朕,皇后,姜贵妃,他们居然敢联手对付朕。”公孙长堰勃然大怒的把手中的奏折丢在了地上,满眼的怒火。 高公公跪在地上只好诚惶诚恐的道:“皇上息怒!” “朕要为老六安排好才行。”公孙长堰厉声道。 若不是他手中还有着些暗卫的话,恐怕只会悄无声息的被自己的这个儿子给杀了。 事到如今,老六在冀州最起码是安全的,有着唐先生庇护,萧家也不敢动他。 “若是真有这一日,你便拿着朕的玉玺,去冀州找到六王爷。”公孙长堰嘱咐道。 高公公卑微的应下,心中却是错综复杂的,他倒是没想到公孙长堰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居然还能如此的作妖。 如今的皇宫早就是五皇子的囊中之物了,只是他也有些看不懂了,这个少年到底在等待些什么,为何一直到现在都还不动手。 烛火摇曳下,高公公唯唯诺诺的退下了,脸上的表情顿时就严峻了起来,他得尽快想办法通知殿下才行,要不然的话这边的情况也容易影响殿下的判断的。 深秋露重,夜里薄凉。 孟妤被晃动的动静给惊醒了,昨夜夜深人静的时候,晋文帝派人前来传话,今日宣她入宫,孟妤一大早的便乘坐着马车出发了。 然而昨夜未曾睡好,导致她想在马车上小憩片刻的时候,马车突然的晃动了一下,车夫勒紧了缰绳,朝着里面轻声道:“殿下,有人拦住了马车。” 孟妤不解的掀开来了帘子,就瞧见了站在中间的楚娇娇。 小姑娘一大早的便在此等候了,手里面捧着一件大氅,见到她露面立刻喜上眉梢的走了上来,“公孙太子!” 孟妤面色一变,似是无奈,又像是在惋惜,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此番被冻得红彤彤的,连带着脸颊也是如此,却始终笑容满面的看着她,眼神中都是希冀。 她内疚的抿了抿唇瓣,“楚姑娘,本宫……” “我知道殿下要说什么的,”楚娇娇故作轻松的笑道:“殿下不必有负担,这件大氅是小女子亲手绣的,送去的那么多的东西殿下都给送回来了,兄长觉得我丢人,所以已经为我择了一门婚事,今日过后,便不会再叨扰殿下了。” 孟妤心中一颤,倒是没有料到楚韩州做事如此的干净利索,因着不方便把她的身份泄露出去,又没法打消妹妹的心思,只能出此下策了。 她楞了一会,旁边的七叶小声提醒道:“是六部尚书的公子。” 对方不管是人品也好,家世也罢,那都是数一数二的了,乃是她楚家高攀了,据说这位张公子一直都心悦于她的。 “殿下收下吧……”楚娇娇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眶红了起来,很是委屈。 孟妤愣愣的看着她,不知所措。 僵持了片刻只好僵硬的点了点头,“多谢。” 随后又补充道:“那……祝你百年好合。” 楚娇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笑着笑着就哭了,可又不愿意让对方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提着裙摆转身逃走了。 孟妤心情很是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最终也只能把车帘子放下。 七叶看着这件大氅也觉得很惋惜。 非是公子绝情,实在是因为公子不能对楚姑娘心软,这样也好…… 前往皇宫之后,在徐公公的带领下,一路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宫中的不少宫女瞧见她这一副姿容当下就都忍不住的频频回顾,随后又羞答答的红着脸离开了。 徐公公见状揶揄了几句,“公孙太子芝兰玉树的,当真是人间难得一见啊!” 孟妤闻言含蓄的笑了笑,“公公妙赞了。” 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来和他的第一次初见,的确是惊为天人,叫人见之难忘。 一刻钟的功夫总算是绕到了御书房,孟妤是独自一个人走进去的,彼时里面却多了一个人——皇后,章如言。 “见过皇上。”孟妤站立着拱手道。 晋文帝这才从一堆奏折当中抬起头来,看着她片刻慢悠悠的开口,“公孙太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在我晋阳一切可还安好?” 第597章 问那堪 楚娇娇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心神不宁的,整个人失魂落魄。 身边的丫鬟看得触目惊心的,可是又不好劝解,只能无奈的跟着。 小姐对公孙太子可谓是一见钟情了,奈何公孙太子对于小姐的一腔情意置之不理。 不一会的功夫就下起了雨,望着这阴沉沉的天气,楚娇娇的内心更加的备受折磨了,再也按耐不住的哭了出来。 小姑娘娇气,就连哭也梨花带雨的。 坐在她对面的丫鬟手足无措的。 而彼时的楚韩州因为知道妹妹又趁着自己偷偷摸摸的溜出去之后勃然动怒,把院子的丫鬟婆子都给好一顿的责骂,又派人出去寻找。 然而才没一会的功夫,那些个出去寻找的家仆们就回来了,气喘吁吁的道:“大人,小姐回来了。” 楚韩州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的就拿起旁边的戒尺试图去教训一下那小丫头,结果却急急忙忙赶到的母亲给阻拦住了。 “你这个做兄长的是怎么做的?又想教训你妹妹?”楚母怒道。 楚韩州很是无奈的道:“母亲……你如此这般的娇惯,娇娇迟早都要出事的,你知不知道那公孙太子她……” 就在他打算脱口而出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哭腔。 楚娇娇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红着眼抽泣道:“母亲,您别拦着兄长,是娇娇错了,您让哥哥打吧!” 楚韩州一愣。 妹妹是被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哪怕是最为艰难的日子,他都舍不得让妹妹受苦,打小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可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学起了刺绣,还…… 他心中顿时就酸涩了起来,也没法在忍心责备了。 楚母心疼的把闺女给搀扶着起来,“怎么了娇娇?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哭了?” 楚娇娇看见亲人就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猛的一下扑进了哥哥的怀中,“哥哥,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楚韩州拿着戒尺的手松开来,戒尺落在了地上,心里面五味杂陈。 他对妹妹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可如今这件事情却是无能如何都没有办法去答应了的。 哪怕对方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子的话,他想着也就顺从了妹妹,可…… “娇娇不哭!张公子会对你很好的……”楚韩州难受的别过头去。 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冲刷着青石板,在场的丫鬟婆子都低垂着头。 楚韩州轻抚着妹妹的后脑勺无声的安抚。 却只听见妹妹细若的声音自怀中响起。 她说:“哥哥,我再也遇不见比他更好的人了……” …… 孟妤在宫中待了许久,从青天白日,一直到夜深人静,秋雨绵绵,空气中都带了寒气,象征着冬天即将到来的模样。 御书房内的气温逐渐的升高,又随着谈话的内容降低。 场面一度很是凝重。 晋文帝好整以暇的靠在了龙椅上,半眯着眼看向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孟妤。 “你不敢?还是你没有把握呢?”他反问。 此一举可就是功败垂成了。 孟妤掀了掀眼皮子,神色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须臾之后这才轻笑道:“皇上都这么说了,本宫自然也不好回绝。” 旁边的章如言温声道:“宇文铎并不喜欢过寿,就是为了避免人多眼眨的有人刺杀他,很多年前他就与见过这样的事情,所以……” “娘娘……”孟妤望向她,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道:“谁说的他没有过寿过,就不会有意外呢?” 她平静的道:“本宫没有记错的话,皇上让太子前往西坞江,乃是为了一个传说,传说西坞江有着长生不老的秘密,对吧?” 晋文帝原本还比较和善的面孔突然就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反应,犀利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些探究的意味,冷笑一声,“看来太子也不是一无所知的么!原来商洽的太子居然是如此的深藏不露。” 孟妤笑了笑,谦虚的道:“不过是儿时听了些故事罢了,宇文铎的确不会轻而易举的举办寿诞的,可若是太子寻到了长生不老的秘密,皇后娘娘给对方暗中传信,说是你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让他借着寿诞一事举兵,改朝换代,如此的天赐良机,本宫相信没有人抵抗得住的。” 晋文帝神色微动,看向了章如言。 难怪此人居然如此的相信他,原来是这样的。 他握紧了拳头又悄无声息的松开,努力的温和笑了笑,“公孙太子果然聪慧,既然如此,那么朕就拭目以待了。” 孟妤缓缓起身,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本宫告辞。” 人在烛火中消散,晋文帝的神色有些复杂,在章如言的身上滞留了一瞬,又很快的移开了,随后摆摆手道:“皇后若是无事的话,也就离开吧!” 章如言一言不发的起身,欠了欠身,拂袖而去。 回去的路上,七叶觉得这事情有些过于危险了,提醒道:“公子,这件事情咱们还得小心谨慎才行,此事若是成功了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可若是失败了的话……” “就算是失败,本宫也能够明哲保身,七叶,寿诞的那日你和凉月不必跟着前去了,我怕到时候无暇分身顾及到你们。”孟妤嘱咐道。 她倒不是怕晋文帝失败,因为还有一个重要的棋子,所有人都忽视的存在,在哪日必然会起到至关重要的地位。 暗暗的马车内,她的眸子也逐渐的变得深邃了起来。 七叶和凉月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沉默。 要不然的话到时候公子很容易出事的,她们也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回到质子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孟妤本想着直接入屋内早些休息的,却在进入房间的时候被一个人给叫主了。 “孟姑娘。”江玉冒着淅淅沥沥的雨出现在廊檐下,看着背影叫了一声,默默的摘下了斗笠。 孟妤立刻喜出望外的看着他,脱口而出,“江前辈,你怎么来了?” 第598章 从今以后就你一个 江玉的出现自然不是偶然的。 他在殿下的吩咐下就已经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见到面前小姑娘这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也染了几分的内疚之色来,暗暗的攥紧了手中的佩剑和人一块入屋了。 这个月份的天气本就很冷了,尤其是深夜的时候,更不用说此时还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了。 孟妤又去让七叶和凉月沏茶送来,这才和他坐在了蒲团上。 面面相觑,江玉压下了心中的异样,面色缓和的道:“老夫去了一趟青州城,因着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所以有些担心殿下,这才想着跟去看看的。” “殿下如何了?”孟妤一惊。 江玉温声道:“殿下无碍,姑娘不必担心,只是殿下吩咐过了,让姑娘好生的在此处待着,不必挂心。” “前辈发现,我不会离开的,在殿下还没有掌握大局之前,我都不会离开的。”孟妤松了一口气。 江玉面色复杂的端起了面前的这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暖了暖手,沉默了许久终究是没喝下去,须臾之后放下了茶杯,起身道:“在下先行告辞了……” “等一下!”孟妤起身将他叫住。 江玉虽然不能够理解,但还是留下来了。 二人秉烛畅谈了许久,孟妤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全部都告知给他了。 江玉心中大惊,“晋文帝这就打算动手了?” 孟妤点了点头,“嗯!” 她也觉得事情有些仓促,但是晋文帝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代表着他早就不想再忍下去了,如今的机会的确很好,天时地利人和,只要他握紧了机会,到时候便是一招取胜。 入宫的时候一路上她也苦思冥想了不少,若是宇文铎死了,那么晋文帝会不会朝着商洽动心思,然而后来又联想到了章如言说的那些话方才答应了晋文帝的要求的。 宇文铎一死,晋阳必定会混乱的,朝中的大臣也好,内部也罢,都等待着晋文帝去处理,再加上李殊那个假太子也该好生的处理一番,所以自然是无暇分身的。 气氛一下子就静默了下来,江玉的神色有些复杂,心中五味杂陈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孟妤的眼神忽的多了一些悲悯。 烛火照耀下的小姑娘,有着和殿下一样的容貌,笨拙的学着殿下的模样,身入敌营,只是为了代替殿下受着质子之苦。 他突然想到自己过世的夫人,也曾挥舞着刀剑救他于战乱之中。 江玉心中自愧不已,羞愧的低下头,“孟姑娘,你放心去做,老夫必定拼死助你。” 一路上来时的杀意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了。 孟妤笑颜如花的朝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多谢前辈。” 随后他便起身离开了,消失在夜色的雨幕下。 “王爷!” 襄王府内,李拓从皇宫回来之后就径直走向了书房,却被左迁给叫住了。 左迁跑着过来,手中拿着一封密函,恭恭敬敬的递给了他道:“邹家的人已经解决掉了,殿下看接下来打算如何?” 那边还在等待着消息呢! 李拓眉头舒展开来,“速度倒是挺快,给他们回信,让他们接下来前往青州城,装成夏邑蛟的旧部,潜伏到齐王的身边。” 左迁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拱手道:“属下遵命。” 李拓没再多说些什么,迈开步伐走入了书房内。 今日他特意的入宫见了一下母妃,母妃和他说了很多,一下子就打乱了他这些年心中的疑惑,也带了不少的风雨。 “拓儿,这世上没有人比你父皇更爱你了,母妃不是不受宠,只是不能受宠。” 他清楚的记得母妃看着他时温柔的目光。 李拓站在书桌前,瞳孔漆黑一片,眼中的情绪交织着,像是湖水翻涌,随时随地都会冲了出来。 目光锁在了书桌上的画像,他嘴角的邪魅越发的猖狂了起来,自嘲的笑了笑,“保护?母妃当真是不了解儿臣啊!” 饶是保护又如何? 这个皇位父皇也该退位了,他既然当不起这个皇帝,做不到明君,没法名垂千古,那么就让他这个当儿子的来。 母妃在这个时候来告诫他,无非就是怕他做出对父皇不利的事情来罢了。 这晋阳也改变天了,他的目光从来都不是区区一个晋阳。 夜色的阴冷,在此刻都敌不过男子眼神中的阴骘。 秋风吹散了云雾,秋雨还在持续个不停,一大早的质子府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梵樱公主和楚韩州。 微妙的气氛很是寒冷,总觉得这二人随时随地都会打起来了一般。 孟妤倒是淡定自若的给二人沏茶,“二位有事?” 楚韩州把犀利的眼神从梵樱公主的身上收回来,不咸不淡的道:“娇娇托我给公孙太子带一句话。” 孟妤脑子里面回想起小姑娘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中惭愧又内疚,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的道:“听闻楚大人打算把楚姑娘嫁给张公子?” “是,”楚韩州直截了当的道:“张公子和娇娇也青梅竹马了,在下的官职比不过张家,终究是我楚家高攀了,可张公子待娇娇一往情深,嫁过去自然不会受委屈的。” 孟妤道:“可是楚姑娘并不喜欢张公子,楚大人还是三思的比较好。” 她想着就当是回报了楚娇娇昨日送的大氅之情。 李梵樱托着腮,一点也不正经的戏虐道:“公孙太子,你这话可就不行了,你明知道人楚姑娘对你一往情深的,你要是再继续帮她的话,只会让楚姑娘曲解为,你对她是有意的。” 孟妤蹙眉。 李梵樱若有所思的挑眉,笑得风情万种的蛊惑道:“不如公孙太子和本公主成婚,如此一来那楚姑娘也就死心了,你意下如何啊?” 楚韩州嘴角狠狠的扯了扯。 孟妤冷静的莞尔,“本宫可不敢高攀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如此多的男宠,本宫可不想英年早逝。” “你若是愿意的话,从今以后就你一个。”李梵樱挤眉弄眼。 第599章 谁是恶人 楚韩州对于梵樱公主没什么好感,简单的说明了来意之后就自讨没趣的离开了。 孟妤一言不发的送走了人。 可李梵樱就不一样了,她似乎在想些什么,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 手里面的琉璃杯还在摇晃着,目光中的深意叫人看不透扯,窗扉外一阵阵的风袭来,吹得她发丝凌乱了些许,忽的倾身上前,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其实……本公主还挺喜欢你的,总觉得……你这样的人就不该拘泥于质子府,不如考虑考虑做本公主的驸马!” “你想做什么呢?”她阴阳怪气的道:“不如让本公主猜猜看,你想要活着?亦或是回到商洽,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可是如此?” 孟妤始终稳如泰山,面色不改,紧紧的盯着她,抿了抿嘴角道:“公主这么喜欢猜,那不如本宫也来猜猜看?公主这般处心积虑的接近本宫,是因为本宫身上有你想要的呢?还是想拿本宫作为你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可以不顾生死的棋子?” “公主想做的事情,本宫从来就不敢兴趣,公主的敌人也从来不会是本宫!” 虽然还是不明白李梵樱到底是谁的人,到底想做什么,可这少女的一举一动也实在是太让人心中犯怵了。 一开始是她低估了对方,后来想想也觉得有些自行惭愧。 她如何就觉得李梵樱是个浪荡之人? 一个在晋阳有着一席之位的公主,又岂是普普通通的一般人? 从一开始就是她小瞧了别人。 四目相对,大家的神色都有些晦暗不明。 李梵樱默然了片刻,嘴角勾了一个弧度,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太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呢!不过本公主还是挺喜欢和你聊天的,但愿你我有朝一日能够把酒言欢,到那时本公主自会和你推心置腹的。” 孟妤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李梵樱施施然的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质子府。 时佑跟在她的身后,直到二人离开了此处,这才有些不解的问道:“公主似乎很喜欢这个公孙太子?” “直觉!”李梵樱云淡风轻的道:“此人是个人才,可惜了……要是能够活下来,本公主必定奉为上宾的!” 她虽是女子,可也是个及其爱惜人才的。 但是如今的公孙行止完全是在父皇和襄王之间周全的,她还不方便动手。 “你得到的消息可是有失误的?”李梵樱忽然问道。 时佑自然是知道那一件事情的,非常肯定的摇了摇头,“公主放心,我们的人的消息不会有误的,皇上和公孙太子确实是这么说的,在宇文丞相寿诞之日,便一网打尽。” “好!”李梵樱笑着勾了勾嘴角,“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们鹬蚌相争,本公主当这个渔翁!” 时佑含笑着压下眼底的异样,拱了拱手道:“是!” …… 而青州城这边的人,却全然不知道晋阳即将发生的事情。 打了霜的秋天冷得让人瑟瑟发抖,院子内也开始结冰了,放眼看去全都是有些雾白的画面。 纪子瞻和萧柏文愣是养了半个多月的身子,这才好转的,二人此次伤的不轻。 他们有些轻敌了。 “不必如此!”公孙行止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捏了捏眉心,温和的道:“此事与你二人无关,本宫也是打算拿他们来威胁齐王的,如今木已成舟,也并非你们的错,当务之急是做好万全之策才行!” 二人对视一眼,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的。 “子瞻,你回一趟冀州,唐先生能说会道的,本宫担忧萧阁老被他们算计了,你且先回去,若是可以的话,生擒公孙瑾!”公孙行止道。 纪子瞻有些犹豫,“可若是在下离开了,殿下这边……” “有萧慎在此,你不必担心,本宫已经做好部署,若是出事,并州能够尽快前来支援的。”公孙行止打断了他的犹豫。 纪子瞻这才拱手答应了下来,“是。” 随即他又看向萧柏文,“邹家人的死,瞒不住的,只是如今还未传到青州城,你既然和他们交过手,想必对他们有些了解的。” 萧柏文蹙眉,细细的回想起来,许久之后,这才道:“在下和他们交手的时候听见他们说话,并非是绍安城人士,也不像是青州城的人,而且……” 萧柏文眼底浮现出一抹光亮来,啪的打了一下手掌心,“在下记得他们手背上都有一个符号,在下给殿下画出来!” 言罢,公孙行止把笔墨纸砚递给他。 萧柏文虽然放荡不羁,风流成性,但是琴棋书画也是非常精通的,所以华起来游刃有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给画出来了。 公孙行止低头看去,眸色忽的凝重起来。 “殿下认识这些人?”萧柏文瞧见他面色不对,追问道。 公孙行止拧紧了眉头,“晋阳的人。” 晋阳?? 二人大惊,倒是没往这方面去猜测,不由得也憋了一口气。 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晋阳的人,如何……” 如何知晓他们的行踪,又如何会…… “难道是……” “不可能!”公孙行止想也不想的就否定了纪子瞻的话,“阿妤不会背叛本宫!” 萧柏文抿了抿嘴角,孟妤当然不会,可难保她身边没有细作啊! 要不然他们如此周密的行踪,怎么会泄露出去呢? 公孙行止心中虽然质疑,可始终坚信阿妤。 他道:“此事本宫自有打算,子瞻你明日起身回去,萧慎与本宫继续在此处!” 纪子瞻点了点头,“是!” 二人离开之后,高栾走了进来,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并未有人进入过齐王府!” 公孙行止思绪复杂,看来对方还不准备动手,是在等什么? 他心中满是疑惑。 不日前周子期传来消息,如今朝中大臣基本上都在公孙离的手中,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而公孙长堰已经让高公公对公孙离下杀手了。 那父子二人必有一死的! 第600章 快了 公孙离对于皇帝并没有感情,亦或者是说那个少年对于任何人都是没有感情的,生性本就凉薄到了极致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有感情的存在呢? “高栾,你猜猜看,邵安城的那边何时会乱起来?”公孙行止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的问道。 高栾虽然不理解殿下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属下猜不到。” 如今的局势他确实看不大懂,但是殿下心中必然是有数的。 公孙行止眼神敛了敛,低头折下了面前开得正娇艳的秋菊,神色变得讳莫如深起来,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悠悠的道:“快了。” 高栾抬头不大明白殿下这话的意思。 而这个快了,又会在何时出现? 秋霜沉重,尤其是往北一带的天气更深,风雪来得会更早,以至于天气越发的冷了。 沈廓一行人是在不久前到达了西坞江这个地方的,越往前走,这个地方越是阴森森的,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季节就已经开始落雪了,方圆百里几乎是没有什么人家的,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荒凉了。 好在此处的猎物还挺多的,所以他们这一路上都比较的顺畅,除了偶尔有些纷争之外。 “将军!”就在沈廓站在营帐外思绪飞远的时候,身后的一个小兵一脸忧心忡忡的朝着他走了过来,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的开口道:“太子殿下找您……” 沈廓眯了眯眼,伸手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身上的风雪。 这一路上李殊没少为难他,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后来便越发的得寸进尺了,今日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想了想,他道:“我知道了。” 随后就打算迈开腿朝着李殊的营帐而去,却被这个小兵给叫住了。 “将军,”小兵有些犹豫的道:“太子做法实在是过分了,将军一声令下,我等……” 沈廓自然是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立刻抬起手阻止了,“此事我心中自有打算,此话莫再提起。” 他并非是怕了李殊,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小兵闻言不再言语。 当他来到营帐外的时候,就已经听见里面的声音,各种嬉闹。 李殊本就是一个爱玩的主,哪怕是出门在外也从来不会亏待了自己,当初从金城出发的时候还算是老实本分的,一副让人刮目相看的样子。 可出了金城范围之后,就开始原形毕露了,这一路上买了好几个的美人陪着他。 都是些娇滴滴的美人,既费事,又无理取闹,所以没少折腾兄弟们。 沈廓眼神不善的抿了抿嘴角,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迎面就砸过来了一串葡萄,沈廓眼神都不眨一下的抬起衣袖打了回去。 “啊!殿下。”被打到的是个衣衫不整的美人,此番吃痛的捂着脸,娇滴滴的朝着李殊凑过去,梨花带雨的道:“打到人家的脸了。” 李殊闻言勃然大怒的拍了拍床榻,“好你个沈廓,你好大的胆子,你既然敢动本太子的人……来人,给本太子把沈廓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太子殿下,”话音未落就被沈廓打断了,他眼神冰冷阴骘的像是在看待在战场遇见的敌人一样,步步紧逼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别忘了,这可是在西坞江,殿下可要想清楚了,此处危机四伏,随时随地都会有野兽出没的,打了在下,殿下的安危可就危险了。” “况且……”他的眼神落在了其余的几个女人身上,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在下不过就是打了个没名没份的浪荡女子,就算是杀了,殿下又有什么理由来处罚在下呢?沈廓不才,那也是堂堂一个正三品的参将,太子殿下还没权利对沈某用刑。” 他不是软柿子,尤其是面对敌人的时候,之所以隐忍也无非是因为眼下的局势罢了。 在他的眼中,李殊无非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罢了,还用不这他大费周章。 此话一出,李殊直接呆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等到他后知后觉的时候,沈廓依旧甩袖潇潇洒洒的离开了,徒留下一片冷风迎面袭来。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今夜好好的守着,明日拿一些人和我一块去瞧瞧。”沈廓走出营帐之后,寻来了一个小兵吩咐道。 小兵抱拳,麻溜的就去办了。 他愁眉不展的回了自己的营帐,如今的天气越来越恶劣了,此处连一个问路的人都没有,至于那所谓的长生不老,他本就不大相信的,如今更是觉得天方夜谭罢了。 不过…… 脑海里面突然回荡起孟妤的那一番话来。 “这世上是生命就会死亡和消散的,你此去不必花功夫寻找此物,只要确保李殊在你的视线范围内即可。” 抬手点燃了营帐内的烛火,沈廓眯了眯眼,心中百转千回。 …… 晋阳,金城。 孟妤自从那日之后就没再关注楚娇娇的事情了,倒是七叶提过一嘴,后门便没有再多问些什么了。 反倒是李梵樱…… 本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可居然开始了猛烈的追求,三天两头就让人送来各种她喜欢的东西,亦或是来找她喝茶聊天。 渐渐的,孟妤算是看明白了,她的目标不是为了让自己娶她,而是为了拉她入伙,在还有就是,这个公主太过于孤单了。 “公主聪明伶俐,能力不输男儿。”孟妤认真的看向她。 少女的容貌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娇俏了,乖乖的趴在了案几上,有些不高兴的时候,却因为孟妤的一番话而抬起头来。 “不输男儿?”她似觉得有趣一般,“公孙太子认为本公主很厉害?” “男女平等。”孟妤淡淡的道。 李梵樱有雄心壮志,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 这也是她最近才察觉到的,亦或是这个少女故意透露给她的。 李梵樱拧眉,眼中却骤然升了几缕光来,正儿八经的端坐好,像是遇到了知己一般,“那公孙太子觉得女子也能入朝为官?” “自然。”孟妤直言不讳的道。 第601章 第六白零一章 少女芳香 许是因为孟妤的话让她的内心一直缺乏的那点空隙得到了满足,李梵樱忽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少女消气了如同夏日盛开的花一般炙热,灼烈。 孟妤静静的看着李梵樱,正打算给自己倒一杯茶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面前的少女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呢? 她没说。 耀阳而灿烂的红衣扫过她的眉眼,少女负手而去,背影潇洒,嘴角的笑容还在滞留着。 孟妤不解其意,却也没有深究,而是盯着面前的茶杯出神了许久,最后恍然大悟一般的喃喃自语道:“确实可惜。” 质子府外,时佑在马车内等待着她出来,手里面优雅的捧着一本古书集,见到人出来随后放下了书籍,儒雅的笑着朝着她伸出手去。 李梵樱也没有矫情,大大方方的任由他把自己拉上去,随后理了理衣裙在窗扉边坐下。 “公主对这位公孙太子很感兴趣?”他笑着问道,还不忘给她倒了一杯驱寒的热茶。 李梵樱靠在窗扉的框上,笑着眯了眯眼,“他很不一样,若不是道不同,本公主倒是挺想和他结交的。” 只是如今,不管是父皇也好,襄王也罢。 这两个人都和他或多或少的有些纠葛,她还不至于傻到把自己的项上人头送过去。 “若是大局已定,公主会留她性命吗?”时佑轻笑着抬手把车帘子放下,让车夫赶路。 伴随着颠簸的马车,李梵樱促狭的看向他,“时佑,今日似乎也挺闲的,明月阁无事么?” “你对这个公孙太子似乎也挺感兴趣的。” 少女的话一击直戳他的心窝。 然而时佑眼神却只是转瞬即逝的闪过一丝的意外,随后平静如水,直勾勾的盯着她,眼尾上挑,颇有些委屈的意味,“公主手下的美男子众多,这公孙太子又是人中龙凤,时佑心中自然是有些危机感的,这不就想着多个心眼罢了。” 李梵樱倏忽间笑了,突然毫无征兆的扑过去,直接将人按在了马车内。 时佑一惊,下意识的护住了她的腰肢,少女特有的香味扑面而来,扫过他的鼻息间。 他有些心乱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公主……” “嘘!”李梵樱邪魅的勾了勾嘴角,饶有兴致的低下头打量他这张脸。 时佑的姿色那可是无可挑剔的,美而不妖,媚而不俗,不仅仅不会让人觉得娘,还给人一种像一朵盛开在夜色中,忽然坠落的玫瑰花一般,这般冰肌玉骨,着一袭红衫真是要了人的命。 “本公主既然不知道,时佑还会吃味啊!”她戏虐的手指抵在他的唇瓣上,眉眼弯弯,“怕什么呢?本公主又不是那种喜新厌旧之人,再好的美男子,都敌不过时佑在本公主心目中的位置的。” 时佑心跳加速了起来,须臾之后方才平静的,他盯着少女的容貌,风情万种的勾起一抹笑意,“那公主可莫要始乱终弃才行啊!” 李梵樱笑而不语的从他的身上翻身下去,又恢复了平日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刚刚才轻薄他的人,并非是她一样。 时佑的衣衫有些乱,而乱了的不仅仅是衣衫。 晋阳地处西北风,所以气温相对而言是比较的制衡的,秋天的气息尤其的浓重,院子里面的秋菊也开了不少。 晨起的雾气很重,李拓一大清早的便从襄王府赶来了,今日恰好休沐,再加上秋菊开得娇艳,今日是个赏菊的好天气,他便迫不及待的前来了。 孟妤近日过于清闲了,所以看的书也多了不少,还有一些是李拓差人送来的律法,所以她睡得比较晚,起得也比较晚。 “还未起身?”李拓被七叶拦住时有些诧异。 七叶点了点头,“还请王爷恕罪,公子这些日子看书比较晚,所以起得也比较的晚。” 李拓拧了拧眉,却出奇的没有感到生气,反而非常好脾气的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在此处多等片刻。” 邹家的人死了,他心情愉悦,下一步便是公孙行止了,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就赶过来,这一份喜悦自然是要与喜欢的人一起分享的。 孟妤被七叶从被窝里面扯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睡眼惺忪的,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洗漱更衣之后这才清醒过来的。 一开门就瞧见了还站在廊檐下的李拓,背对着她,观赏着并没有什么景色的院子。 “襄王?” 李拓转过身来,一袭白衣胜雪,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和他平日在战场的气势完全是截然不同的。 他笑着看她,“今日可有要事?” 孟妤摇了摇头。 “今日的秋菊开得不错,不如一块去赏菊?”李拓轻点头。 “荣幸之至。”她莞尔,与人一块出了府邸。 七叶和凉月打算跟上的却被李拓给拦住了,他面不改色的朝着二人道:“你家公子跟着本王,不会有事。” “可是……”二人面面相觑还是有些不放心。 孟妤这才出面道:“我很快回来。” “公子路上小心。”七叶欠了欠身道。 随后她这才和李拓一块上了马车。 来晋阳许久了,还鲜少好好的看看异国风光,金城很大,阡陌交通,错综复杂。 “王爷今日怎地突然想到要赏菊了?”孟妤轻轻的推开了窗,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不由得问道。 李拓嘴角噙着笑意,眼底都是喜悦,“本王近日遇见了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孟妤顺着道。 李拓意味深长的道:“不急,先赏花。” 孟妤轻轻颔首,也没再追根问底,而是转了个话题道:“听闻王爷最近倒是越发的如鱼得水了,少了太子,整个晋阳倒是没有人时王爷的对手了。” 他那个所谓的十一皇帝,李沧压根不足为患,不过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材罢了。 据传言说,李殊不在之后,他和宇文延倒是走得挺近的,想必之下宇文延倒是有几分的本事。 最起码身上有着职务,而李沧顶天了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子罢了。 第602章 赏菊 晋阳风景倒是挺不错的,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的欣赏一番,今日倒是一个很不错的好机会的。 二人乘坐着马车一路到了一处园林停下。 孟妤颇为不解的扭过头看他,“这是……” “我晋阳人好风雅,对于花更是喜爱非凡,可这菊花却没什么人喜欢,许是觉得不吉利,以至于每年赏花宴都不会出现菊花,可难免也有一些风雅之人偏爱此花,所以特意的修建了这么一个园林,供喜欢菊花的人欣赏的。”李拓负手而立,不咸不淡的解释道。 孟妤恍然。 不一会的功夫立刻就有人前来给他们带路,在此之前李拓已经给园林的主人递过拜帖了,所以特意选了一个人给他们带路的。 这园林范围很广,又靠近江边,所以有花有水的倒也是个好地方。 种类繁多,看得出都是悉心栽培的。 只是赏菊的人却不多,约莫数十个罢了。 “王爷喜欢菊花?”孟妤扫了一眼四周的菊花之后忽而问道。 李拓扫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本王更为偏爱莲。”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孟妤笑了笑,轻声道。 他如今已经能够很平静的接受孟妤随口而出的千古佳句了,二人一路无言。 花丛中的不少文人雅客瞧着漫山遍野的菊花皆开始兴致勃勃的诗兴大发起来了。 “公子也喜欢菊花?”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突然的追上来了一个男子。 男子一袭干干净净的白衣,样貌普通,却很有礼数的拱手道:“在下周礼,见二位仪表不凡,特来此结识。” 这人说话倒也实诚。 孟妤回礼,轻笑一声,“孟妤。” 男子腼腆的笑了笑。 李拓倒也没有端架子,也回礼了自我介绍。 三人结伴而行,男子是只身一人前来的,所以比较的孤单,如今好不容易有人与自己一道,心中自然是喜悦的。 便也没有继续矜持下去了,而是开口问道:“不知兄台为何喜欢菊?世人独爱牡丹。” 耳畔有风声而过,她抿唇笑了笑,温声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 寥寥数语,直接将周礼震慑住了,须臾都还未曾回过神来。 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他表情肃穆的朝着人的背影拱了拱手,感叹道:“当真是当世豪杰啊!” 因为孟妤出去赏菊没有带上七叶和凉月,所以两个小丫头就打扫起了庭院来,却不曾想有人找上门来。 离宇文铎的寿诞还有一段时间,在此之前她们得为公子谋划好一切,免得公子到时候被人摆了一道。 “你的意思是那日咱们留一个在质子府?”凉月蹙眉道。 七叶点了点头,“这样一旦公子有生命危险的话,我也能尽快的找人前去支援。” 若是晋文帝打算把宇文铎绞杀在丞相府内,那日必然是巨大的动静,倒是恐怕从丞相府出去的几条街都是空无一人的,想要接近的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她们得留一个心眼。 凉月闻言也深思了起来,“可以,我陪着公子去即可。” 二人就这么达成了协议,正打算转身的时候,院子里面突然多了一个人。 江玉背对着二人,戴着斗笠,语气冷漠的吩咐问道:“孟姑娘人呢?” “公子被襄王殿下邀请去赏菊了。”七叶抢先一步回答道。 她对此人属实没什么好感,但是公子却对他深信不疑,所以她们也不好说些肃穆了。 江玉面色沉重了起来。 青州城那边出事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邹家一家老小一夜之间全部都死了,而萧三公子和纪公子爷身负重伤了,如今齐王已经得到消息了,正悲痛欲绝,直接疯的一连砍伤了数人,也不知是谁的手笔,直接把殿下原先的计划都给破坏了。 最重要的是邵安城也不安宁,冀州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他心中有些不安。 “前辈可是出了什么事?”见他一直保持着沉默,凉月忽然有些着急了。 江玉斟酌了片刻,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先隐瞒此事,“无碍,我来看看孟姑娘,刚刚才你们二人说的话我听见了,那日我会让兄弟们都好生守护着的,若是孟姑娘出了什么事情,必然能够及时的出现的。” 二人乖巧的点了点头,给他行了个礼,“多谢前辈。” 江玉嗯了一声,随后从怀中掏出两个东西递给了她们二人,“这是孟姑娘拜托我给你们二人拿回来的东西,我让人去了六王府走了一遭,便把你们二人的卖身契找到了,如今你们二人都是自由身了。” “这……”二人瞠目结舌的看着手中的卖身契。 她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把这个东西给赎回来。 江玉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廊檐下,似乎有人朝着这边过来,迅速的就飞身从院子里面离开了。 而孟妤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李拓送她回来之后便离开了。 正当她有些筋疲力尽的打算好好休息一番的时候,一入屋内,扑通一声直接把她给雷在了原地。 “你们……”孟妤惊慌的倒退了一步。 二人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公子,我们何德何能让您如此煞费苦心啊?” 孟妤这才注意到她们二人手中的卖身契,叹了一口气将人给搀扶着站起来,无奈的道:“我们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本就应该互帮互助的,你们虽然跟了我,可终究卖身契在公孙瑾的手中,我希望等晋阳的事情解决之后,你们两个是自由身,到时候想去哪里去哪里。” 既不是奴籍,也不是他人的下人。 这是她唯一能给二人最好的礼物。 二人对视一眼,在她的注视下给她磕了好几个头。 孟妤吓得赶紧把人给扶起来,很是无奈的道:“不用。” 可在七叶和凉月的心目中,她已经是她们两个人一辈子的主人了。 夜里风大,孟妤躺在床上忽的被一阵风给吹醒的,一睁眼床头却赫然立了一个人。 第603章 祸起,栽赃陷害 冷冰冰的匕首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孟妤对上对方的眼神。 黑衣人蒙着脸瞧得不清楚他的庐山真面目,唯独一双眼神杀气腾腾的。 “醒了,真可惜。”男人遗憾的开口。 孟妤一动不动的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了他的匕首上面,有些不理解,“我与阁下有仇?” “并没有。”男人声音柔柔的有些熟悉。 孟妤眯了眯眼,她来晋阳快一年了,还是头一次遇见刺杀,李殊找她麻烦的时候都是光明正大的,就连宇文延也没想过刺杀她。 她也没得罪过谁。 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对方会是谁的人,她又威胁到谁了? “只是有件事情想和公孙太子……哦不!应该是姑娘,商量个事情。”男人坐在她的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很是好奇这张面具下的庐山真面目到底是长得什么样子的。 孟妤心中疑惑,挑了挑眉,不由得有些诧异,“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是谁的人?” “姑娘这么聪明,该不会不明白什么叫做好奇害死猫么?”他手上的匕首朝着孟妤的脖子又抵近了几分。 此人武功很高,居然能够避开质子府的护卫,以及七叶和凉月的耳目,就算是她现在呼救也来不及了。 努力的让自己淡定了下来,孟妤平静的看向他,“你想要什么?” “姑娘果然爽快,”男人满意的笑了笑,一双丹凤眼煞是好看,有些蛊惑人心,他弯了弯眉眼道:“姑娘应该是要刺杀宇文铎吧?想必姑娘手中能用的人并不多,在下这里倒是有一个人,可以给姑娘作为很好的后盾。” 孟妤警惕的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屋内静悄悄的,唯独烛台上的蜡烛还在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倒是使得二人之间的气氛不至于显得那般的阴冷。 四目相对,男人的眼中都是笃定。 “我若是不答应呢?”她反问。 男人倒也不生气,很是平静的道:“那姑娘的身份可就保不住了,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亦或是被天下人知道了,姑娘觉得你一心一意想要护住的人还能护住呢?” 是了。 孟妤不惧生死,可若是身份的事情泄露出去的话,到时候血流成河是不可避免的,商洽和晋阳的大战一触即发。 晋文帝除掉宇文铎之后便是如虎添翼,到那时她护不住的,也保不住的。 进退两难的情况之下,她只有妥协这一条路。 “你说的人是谁?”她心中百转千回了许久之后,这才问道。 男人收了手中的匕首,施施然的起身背对着她,语气轻飘飘的,“梵樱公主,姑娘不是一直好奇梵樱公主为何三番两次的寻你么?因为梵樱公主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皇上的人,更加不是襄王的人。” “梵樱公主寻你,是因为欣赏你的才干,想让你为她所用,她的目的乃是皇位。” 放荡是假,男宠是假。 那些都不过是梵樱公主为了迷惑世人做出的荒唐事情罢了。 如若不然的话,早已经及笄之年的李梵樱早就被许配给旁人了,作为皇室的公主,生来就该是联姻的工具,而不是如同男子一般逍遥快活。 晋文帝这么多的公主,却偏偏徒留下这么一个李梵樱在身侧,其手段确实惊人。 孟妤从床上坐了起来,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这一点倒是她未曾想到。 李梵樱的野心居然如此的大。 难怪李梵樱时不时的来找她,目的原是如此。 孟妤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之后,冷笑着勾了勾嘴角,“阁下对于梵樱公主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吧?若真如你所说梵樱公主心怀不轨的话,那么梵樱公主的身后必然有不少的势力的,绞杀宇文铎一事乃是机密,知道的人并不多,而阁下居然对此事一清二楚,甚至还对梵樱公主了如指掌,你到底是谁?” 男人沉默,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闻言慢悠悠的转过身来,眼底的玩味非常的浓郁,瞳孔中的墨也变得浓稠了起来,一下子让人分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抑或是在犹豫什么。 须臾之后,他这才温吞的道:“难怪襄王都不想杀你,你确实很聪明,可你猜到了又能如何呢?” 孟妤静默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既然姑娘这么聪明,应该也是猜到了,我让你表面和梵樱公主合作的目的了吧?”男人轻声道,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中的匕首,“在下给姑娘三天的时间思考,三天之后,在下会来找姑娘的,若是那个时候姑娘还没有想明白的话,那么姑娘的身份也会随之公之于众的。” 说完这些话,男人就直接翻窗溜走了,伴随着一阵阵阴冷潮湿的风刮进来,孟妤这才彻彻底底的清醒过来,刚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她若有所思的盯着窗扉心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看来晋阳的事情绝非那么简单的。 从质子离开之后,时佑在一处拐角处停了下来,扯下了脸上的黑布。 而左迁就懒洋洋的戴着个斗笠,抱着双臂靠在墙壁上,瞧着他这一副模样忍不住的揶揄起来,“真是难以置信,戚公子也有这么好的身手,看来从前是左迁唐突了。” 殿下派他来此处守着,就是为了确定事情是不是达成了。 时佑看着他,笑了笑,眼底却凉薄极了,眼神轻蔑,“你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何须虚情假意,只是在下不明白,王爷这么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目的何在?” “嗯……”左迁摸了摸下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郑重其事的道:“因为殿下看上这位孟姑娘了。” 所以不得不这么做。 孟妤很聪明,而且若是被她知道公子打的主意,以及所作所为,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的留在公子的身边。 更不用说二人有约在先的。 时佑呵了一声,一言不发的戴上了斗笠,手上的匕首此刻早已经被冰冷的雨水给染透了,顺着指尖落下来,他淡漠的扫了一眼左迁,“她不会怀疑的,你大可以回去告诉殿下,若是无事的话,在下就先行回去了。” 左迁没说话,让开了一条路来。 走出了老远之后,时佑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质子府的方向,他突然有些同情这个女子,本以为自己机关算尽,却不曾想她才是被人算计的那个。 襄王确实是一个心系天下的人,也的确是有帝王之才,更是文武双全,可这样的人,却不是什么正直的人。 如今为了一个女人耍这样的手段,当真是叫人唏嘘啊! …… 翌日一大早的时候,七叶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就瞧见盘腿坐在床榻上的公子顿时被吓了一跳。 “公子,”七叶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盆小跑着过去,“怎么了?” “昨夜有人来过了。”孟妤抬手指了指还没有关上的窗扉。 昨夜她思考了一个晚上都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是谁的人,李拓和李梵樱他都摸得一清二楚的。 晋文帝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皇后绝无可能出卖自己。 李拓更加不可能,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若是李梵樱的仇人的话,潜伏在李梵樱的身边,他那么高的武功大可以直接把人给杀了。 而不是如此大费周章。 七叶顿时就警惕起来了,一脸的愧疚,“要不要告诉江前辈,让他多派一些人过来?” 孟妤摇了摇头,“不必,容我好好想想,你先下去吧!” 七叶有些不放心,但也只好点了点头。 此人居然能够避开她和凉月,武功自然很高的,也难怪公子不愿意告诉她们。 门关上之后,孟妤将目光收了回来,神色复杂。 她和李梵樱无冤无仇,若是将其牵扯进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于是乎今日一整天,孟妤都没有出过质子府半步。 如今晋阳安泰,百姓安居乐业的,倒也波澜不惊。 李拓自从恢复了权力之后,在朝中更是如鱼得水一般的顺畅,就好像晋文帝从未将他手中的权力剥夺了似的。 从早朝回来,径直回了王府的时候,左迁却拿着一只信鸽过来了,“王爷,青州城的来信。” 过了十多天了,他们的人又开始动作了起来。 郑昀已经成功的抵达了齐王府,取得了齐王的信任。 而这一点是公孙行止未曾料到的,隔壁的丧事迅速的传来,邹家十几口人的尸骨出现在齐王的面前,齐王大发雷霆,崩溃的嚎啕大哭。 此事也注定了他们和齐王之间的仇恨根深蒂固,只能你死我活了。 “殿下!”萧泊文有些担忧,“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若是被齐王发现了……” 他们如今孤立无援的,长此以往的话只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公孙行止拧眉,“再等等,等子瞻的消息,硬攻也不是没有胜算,只是你我还得拖延一段时间才行。” “殿下先撤,在下留在此处,若是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殿下。”萧泊文很是担心。 如今整个青州城都要乱了,齐王已经开始召集兵马,直接把这个账算到了殿下的头上,在这样下去的话,迟早都会被发现的。 也不知怎么的,齐王已经在四处排查了。 第604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一日终是躲不过的。 公孙行止心中也清楚。 这到底是谁的手笔似乎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幕后之人是要他的性命,却又不肯露出庐山真面目来,大费周章的做这些事情,又躲在幕后看着这一切,他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是谁。 “殿下……人心叵测,在下虽然不愿意在孟姑娘的身上,可是如今的情况殿下觉得除了孟姑娘之外,还有谁能够做到如此周密的计划呢?又有谁能够悄无声息的在殿下和我等不知道的情况下,将邹家一家老小赶尽杀绝呢?”萧泊文的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 他和纪子瞻也查探过的,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而晋阳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他们也不知晓,人心易变。 况且还是女人心呢? 公孙行止怒着转过身来,神色坚定,“萧慎,本宫最后再说一遍,此事和阿妤无关。” “殿下!”萧泊文痛心的喊道。 公孙行止攥紧了双手,连带着眼神也冷了下来,“萧慎,本宫信她。” 世人千千万万,可他却对她深信不疑。 萧泊文当下就沉默了下来,耳畔是淅淅沥沥不断随着房檐的缝隙落下的秋雨,雨水冰凉,冲刷着青石板,院内的盛开的木芙蓉也禁不住吹打大片大片的花瓣坠落了下来。 二人沉默了许久,互不相让。 这是萧泊文头一次对公孙行止产生了怀疑,他忽的笑出声来,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嘲笑旁人,“殿下可知自己的身后背负着的是多少条人命,殿下信孟姑娘,正如几十万的将士们信任殿下一般。” 公孙行止眼底的浓墨变得浓稠了起来,黑漆漆的瞧不真切里头的情绪,却只听见他掷地有声的回答:“本宫信她。” “本宫身上背负的,本宫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明白,用不着你提醒,就算本宫死,也不会让任何人为本宫殉葬的。” 萧泊文楞了一瞬,却无话可说有些挫败的双手作揖,“殿下自便,在下告辞。” 公孙行止未曾挽留,只是淡淡的目送着他离开。 一旁的高栾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态度。 公孙行止看向他,温声道:“高栾,你也觉得本宫在任性?” “属下相信孟妤。”高栾一字一句的道。 他虽然愚钝,可是关于孟妤对殿下的感情却是看得最为真切的。 孟妤对殿下的感情很纯粹,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会背叛殿下,摒弃殿下,唯独孟妤不会。 这一场秋雨下得痛快淋漓,楞是搅乱了青州城的一滩池水。 齐王府的丧事是大办的,直接震惊了整个青州城。 邹苍海看着一家老小悲痛欲绝,数十口棺材就这么摆放着齐王府的正厅内,而他独自一个人披麻戴孝的跪在了这些棺材面前,一夕之间苍老了数十岁。 “王爷!”管家于心不忍的上前试图奉劝,却看见他佝偻的背影又停止了这个想法。 邹苍海双目赤红,老泪纵横的看着这些棺材,悲痛欲绝的捂着脸,“报应,都是报应啊!因果循环,这些都是报应啊!” 当初他和旁人一块攻入皇宫,发生了一场宫变,后宫的妃嫔也好,公主,皇子统统都被他们这些人赶尽杀绝了,那日他对上年幼太子的眉眼的时候就从那孩子的眼中瞧见了杀气,亦如先皇一般,让他噩梦好几宿,万万没想到,都成真了。 可是为什么要杀他的妻儿呢? 有什么事冲着他来就好了啊! 管家看着他这个样子顿时也跟着落泪,“王爷……节哀,咱们还要为公子夫人他们报仇。” 邹苍海从悲痛当中醒悟过来,猛的抬起头,喃喃自语着,“对,要报仇,要报仇。” 就在这个时候,郑昀突然赶了过来,他一身的雨水,寒意浸透了衣物,站在齐王的身后,态度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道:“王爷,在下有一计,不知行不行得通,王爷可以一试。” 齐王此刻早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哪里还记得还顾得上那么多,在管家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眼中都是杀气,“你说。” “公孙行止必然是在青州城内的,只是不知藏于何处,王爷想要把人逼出来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的,咱们倒不如走下下策,公孙行止的目的是攻占青州,既然如此,那么王爷倒不如开城迎接,将道路修好,再把戒备放松,到时候公孙行止必然会和冀州的人里应外合,他一旦有了动作,王爷找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么?”郑昀低着头头头是道的道。 然而齐王虽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但是管家却没有,他一听这事就觉得行不通,立刻否定,“王爷,此事太过于冒险了,万一到时候青州落入贼人之手,恐怕会前功尽弃啊!” 郑昀有些不悦,耐心的等待着齐王的答案。 齐王面色苍白,此刻蓬头垢面的,早就没了昔日的容光焕发,俨然是一个垂暮的老年人,他双目中都是恨意,怒着甩开了管家的手臂,踉踉跄跄的站稳,“杀,给本王杀,本王后悔当初没将他公孙家赶尽杀绝,这才有了今日的遭遇。” 郑昀立刻喜上眉梢的拱手,“王爷放心,在下一定不负所托,带着兄弟们陪着王爷杀了仇人。” 人一走,邹苍海直接急火攻心的吐血晕了过去。 而郑昀离开了前厅之后,他带着的兄弟们立刻围了上来。 他朝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告诉王爷一切尘埃落定,只要寻到公孙行止我们就动手。” “是。”暗卫拱手,快速的消失在了齐王府内。 郑昀得逞的勾了勾嘴角,青州一乱,这商洽也差不多了,到时候王爷和皇上一起杀了宇文铎,商洽也是囊中之物了。 夜幕降临,青石板上积满了雨水。 萧泊文自从白日里面和公孙行止争执过后,便是独自一个人缩在了屋内。 他逍遥快活了十多年,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失败,本以为天衣无缝的,可终究是无能为力。 邹苍海的确是该死,可邹家的那么多人,却是无辜的。 “我很好奇,你和殿下为何对孟姑娘深信不疑?”他抬起头看向站在窗边的人,“最是女人心易变,殿下难道就不怕么?” 窗边的人环抱着双臂,板着一张脸,也看不出喜怒来,目光落在了打着转的灯笼上,轻飘飘的道:“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孟妤一样待殿下好。” 孟妤出现在东宫之后,殿下的笑容也多了,说话也多了。 他信她。 第605章 那殿下呢 萧泊文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述自己的心情,只是想要让殿下认清楚现实而已,但是很显然,殿下和高栾并不会怀疑那个人。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窗边,惆怅的望着月色,“可此事已然让齐王对殿下生了恨意,他们势必会想方设法的将殿下逼迫出现的。” 至于手段,那就不清楚了。 高栾眉头颦起,这件事情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 就算是怀疑孟妤又能如何呢?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掉眼下的情况才行,而不是去做无畏的猜忌。 据周子期传来的消息,如今朝中的官员已经都被公孙离给控制住了,不知何时他便会篡位,朝中早已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也不会有人不识抬举的。 高栾心情沉闷的离开了。 彼时的邵安城,公孙长堰对高公公下了死命令之后,高公公并没有答应。 他不傻,这个时候的公孙长堰已经是垂死挣扎了,而后宫的妃嫔也都被公孙离给控制住了,准确的说是整个皇宫的御林军也好都只听他的话了,所以他还不至于自寻死路。 深夜,高公公佝偻着背影摸索到了长信宫,经过通报之后这才得以入内了。 而此时的公孙离正在和姜茗缠绵悱恻。 “殿下,高公公来了。”小金子却是见怪不管的站在外间朝着里头高声道。 隔着窗幔,若隐若现的风光,姜茗顿时含羞带怯的捶了他一下,娇嗔道:“殿下好坏,都被人给看了去了,这让臣妾怎么做人么?” 公孙离轻笑,勾了勾嘴角,“怕了?” 女子娇颜若花,风情万种的靠在他的怀中,没好气的道:“殿下讨厌。” 公孙离将人拽进怀中,笑得妖冶,一边心不在焉的抚摸着她的容颜,一边朝着外头的人看去,语气慵懒,“高公公这大晚上的不伺候父皇,跑到本殿下这边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么?” 高公公低垂着头,对于这一幕很是平静,唯唯诺诺的道:“老奴只是想给殿下献计的。” “献计?”公孙离几乎是被逗笑了,“本殿下没记错的话,高公公可是对父皇向来最为忠诚的,又怎么会来本殿下这里献计呢?你不觉得此事太过于荒唐了么?” 高公公是什么人,他不是不知道,待在父皇身边数十年的人,又怎么可能说背叛就背叛呢? 更何况,他也不需要啊! 高公公笑了笑,他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公孙长堰一死,他也活不长的,这诺大的皇宫想要他性命的人可太多太多了,如今太子殿下已然起兵,他也算是对得起先皇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甩了甩拂尘直言不讳的道:“殿下需要的,老奴早晚会死的,只是希望死得可以风光一些,殿下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掌握了大局,可皇上又怎会是傻子呢?殿下想要商洽的江山,那么就会需要老奴的。” 话音一落,寝殿内的气氛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床帐内,公孙离面色讳莫如深,眼底的情绪开始翻涌了起来,然而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 高公公耐心的等待着,他只身一人前来,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不管是公孙离也好,公孙瑾也罢,他们任何一个掌握了大权,那么他都会是第一个死的。 然,这一生,为了殿下他虽死不悔。 “老奴等殿下的消息。”高公公高傲的扬了扬下颚,表情很是从容,随后甩着拂尘离开了。 在他走后,床帐被人伸手挥开了,公孙离的目光有些阴骘,眯了眯眼,玩味的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女人,“爱妃觉得咱们要不要相信这个老东西呢?” 姜茗懒洋洋的趴在他的怀中,妩媚的娇笑道:“妾身哪里懂这些呢?不过……这个高公公妾身也听姑姑提起过的,若是殿下想的话,确实可以利用一番的,殿下如今手握大权,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公孙离抿了抿嘴角笑得薄凉,“是么?” 姜茗自然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如今她可是整个邵安城最为耀眼的女人了,从一开始的被众人贬低,到现在的在后宫横着走,心中的虚荣心一下子就得到了满足。 再加上有姜家给她作为后盾,还有姑姑,只要公孙离成功继位,那么她姜茗就是整个商洽未来的皇后了。 回去的路上,高公公撞见了肖槕。 肖槕楞了一下,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师傅。” 今夜的天气很是冷,雾气也很重,还刮着风,连带着廊檐下的灯笼也在不停的打着旋转,吱呀吱呀的风声使得肖槕更加的忐忑了。 他做梦也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师傅。 高公公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悲痛,顷刻间又化为乌有了,“每个人的选择都没有错,你选择五皇子是为了活命,我不怪你。” “师……师傅,你早就知道了?”肖槕不安的抬起头来,眼神当中都是恐惧。 他跟在师傅的身边的时间最长,见过师傅的手段,每一次帮皇上处置那些人的时候,都一点也不仁慈,很是残忍,不由得就开始打哆嗦了起来。 “从你一开始试探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如今整个皇宫都在五皇子的手上,你的选择没有错,只是五皇子生性多疑,他日若是登基,怕是第一个处置的人就是你,为师日后送你一个东西,他日也能护住你性命。”高公公慈眉善目的看着他道。 肖槕楞了一瞬,瞬间鼻涕横流的扑过去抱住了他的大腿嚎啕大哭,“师傅。” 高公公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咱们做奴才的,不就是要为了主子么?师傅理解你。” 肖槕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如今公孙长堰病重,却一直吊着一口气,这是公孙离故意的,既不让他死,也不让他活,像是在刻意的等待着些什么。 而冀州那边的公孙瑾迟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的。 萧阁老虽然念及旁人的恩情,可也不会背叛殿下的,这一点他还是信心满满的。 但愿一切都能够顺顺利利的进行。 高公公佝偻着背回到自己的住所的时候,吃力的捶了捶背,摸着蜡烛微弱的光芒,从床底下掏出一个佛像来,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桌面上,对着拜了拜,“佛祖啊!老奴这条命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了,也不求别的,只希望,您能保佑我家殿下和孟姑娘平平安安的,老奴这就谢谢您了。” 佛不语,笑容可掬的漠视着磕头之人。 …… 昼长夜短的冬季有些熬人,自那日之后孟妤未曾再见过黑衣人,一连两日皆是如此,可她知道,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了,他肯定会出现的。 李梵樱?李拓?晋文帝?章如言? 这些人,她一个也逃不掉,从布局开始,但凡是对皇位有野心之人,一个个都是她不可忽视的存在。 哪怕她置身事外皆是如此。 “乱了。”她盯着面前的棋局,心思也开始慌乱了起来。 一场寿诞,一场暗杀,牵连了数人,他日也会成为晋阳史书中的一笔。 “公子。”七叶一把握住了她发抖的手,满是心疼,慢慢的蹲下,“莫要强求自己,公子若是做不到的话……” 她们其实看得出来的,公子心善,只是从不说,公子见不得百姓疾苦,见不得人命低贱,如今对方如此的威胁,公子自然是左右为难的。 孟妤忽的自嘲的笑了笑,无奈的道:“七叶,我是不是特恶心,分明已经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了,如今又表现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倒像是又当又立一般。” “李梵樱和我无仇无怨的,我怎么能……” 可殿下怎么办呢? 她若是不出手的话,那将会更为坏的局面。 七叶声音轻柔的道:“公子想做什么,奴婢都陪着公子,公子若是做不到,奴婢就和凉月护送您离开。” “那殿下呢?”她突然红了眼,看向七叶,摇了摇头,“七叶,殿下怎么办呢?” 第606章 同流合污 公孙行止现在的处境非常的不好,腹背受敌不说,若是她的身份昭告天下的话,他会更加的举步维艰。 七叶见不得她这般的折磨自己,终是忍不住的问出了自己心里面的疑惑,语气轻飘飘的,在凄冷的深秋显得很是沉重,“公子,您为何这般为了殿下呢?” 不过是一个前朝遗孤,不过是一个被世人所遗忘在深宫中的废物太子,如何就让如此聪慧的姑娘难以忘怀呢? 孟妤沉默的低下头来,这个问题并不止七叶一个人问过她,可是她始终找不到答案来为自己解惑,唯有湿润的眼眶告诉自己,她为了他甘愿画地为牢,万劫不复。 以至于如今备受良心的谴责。 七叶漠然了下来,只能郑重的开口,“奴婢会陪着公子的,公子莫怕。” 她抬起头来,杏眼中都是感动。 明月阁内。 这几日的时佑相对而言都是比较的洒脱的,明月阁的生意本来就比较的凄凉,再加上这些日子李梵樱事务繁忙自然是走不开的。 他一袭红衣如血,懒洋洋的跨坐在窗台上,衣摆随着秋风而猎猎作响,墨发垂于胸前,一抬眼敛尽了风华,眼尾处的妖冶猩红使得他更添了几分的妩媚,手中把玩着一支横笛,睥睨着身下的一切,直到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这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公子,宫中来信了。” 他缓缓转身,笑意渐浓的打趣道:“难道是公主又有什么好消息不承?” 男子摇了摇头,“还未曾过目,不如公子先看再说?”随后恭恭敬敬的把手中的信封交了过去,还不忘提醒道:“公主还说这几日怕是出不来了,明月阁的一切事务,都交给公子了,若是有什么急事,让人通知公主一声即可。” 时佑蹙眉,约莫也猜到是何事了。 李梵樱的野心绝对不会允许她在这样好的机会当中坐以待毙的,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几个人到底谁才是螳螂,谁是蝉,谁又是雀呢? 还真是叫人有些好奇呢! 他心不在焉的接过了信封,随后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知道了。” 男子点头退下。 眼瞅着房门关上之后,他这才打开了信封,粗略的扫了一眼之后这才合上的,随后吹了一声勺子,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时佑默不作声的把东西交给他,黑衣人心领神会的接了过去,随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烟雨缭绕的云雾当中。 李梵樱在准备动手了,那么后续就要看襄王了,而他则会成为致命的一击。 时佑眉眼低垂,心事沉重,手中的横笛也情不自禁的加重了力道,他很清楚,数月之后的那场杀戮,将会成为晋阳史上最大规模的皇室绞杀,每个人都另有所图。 雾气浓郁,琉璃瓦下,僻静的凉亭内男子白衣若雪端坐在石凳子上,看着手中的书信眉头一佻,嘴角的笑意有些耐人寻味,片刻之后执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香气顿时就弥漫了出来,他不咸不淡的道。 “本王这个妹妹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浪荡的外表骗过了多少世人的双眼。” 左迁道:“殿下要不要先把梵樱公主给解决掉?以免到时候给咱们添麻烦。” 宇文铎的寿诞可不是小事,此事若是出了差池的话,恐怕再难有任何的机会了。 而梵樱公主在朝中的势力还真是不容小觑啊!左迁得知这些的时候,其实也在暗中的庆幸,得亏梵樱公主不是男儿,如若不然的话,势必会成为殿下的心腹大患的。 也是因为男女之别,导致了梵樱公主的所作所为都注定了得是畏首畏尾的,上不得台面,这才给了殿下机会的。 李拓不屑的轻哼一声,“既然要杀,何不一起呢?若是这个时候梵樱出了事情,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好端端的,本王杀了一个看似没什么存在感的公主,你不觉得此事太过于古怪了么?” 宇文铎也不是傻子,父皇也不是。 他何必多此一举呢? 终归是要死的,再多活一段时间又能如何呢? 左迁恍然大悟的拱手,“是,那属下去给戚公子回话?” “不必了,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时佑可不是蠢货。 左迁只好作罢。 李拓又道:“孟妤最近如何了?” 左迁未曾想殿下居然会问到那人,却还是如实汇报,“孟姑娘最近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殿下让时佑所做的,恐怕会给孟姑娘带来一些困扰的。” 李拓却毫不在乎的道:“也只有困扰,才能使得她和公孙行止生了间隙,唯有此,商洽那边的人才会怀疑她已经投敌了。” 而他注定会是她的救世主。 左迁神色复杂的低下头,硬着头皮的应下,“属下明白了。” “退下吧!”李拓点了点头。 左迁这才离开的,心情凝重的离开了凉亭,路上遇见孙颜宁的时候却不免为这个女子觉得惋惜。 从未见过王爷为一件事情如此的煞费苦心,用尽手段。 “王爷呢?”孙颜宁看见左迁,温和的笑了笑问道。 左迁低下头,“王爷在景苑亭,王妃是要过去么?” 孙颜宁想了想道:“还是算了,你替我把这个汤给王爷送过去便是,王爷最近朝中事务繁忙,我就不去给王爷添麻烦了。” 左迁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下来了,正欲端着汤离开的时候又被人给叫住了。 孙颜宁眉目温柔,有些艰难的道:“左迁,王爷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啊?”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的,手也在紧张的颤抖着。 左迁略带迟疑的抬起头来,表情有些为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思索了片刻之后,终究是没说出来,没有王爷的命令,他们这些做护卫的,也不敢随意的议论主子的事情。 然而孙颜宁却自顾自的莞尔,只是笑起来有些苦涩,“我都瞧见了,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我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姑娘。” 左迁沉默了下来。 面前的女子温婉一笑,故作轻松的道:“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嫁给王爷这么多年,很少看见他对什么东西上心的,有个心爱的女子也好!” 身后的孙嬷嬷却只觉得心酸,默默的摇了摇头。 未等左迁回话,她就自顾自的拂袖转身离开了,只是那背影总让人觉得孤寒。 当左迁把东西送过去的时候,把此事和李拓说了,对方却只是一愣,盯着面前的汤,过了片刻这才心不在焉的道:“本王不会抛弃她的。” 左迁抿了抿嘴角,心中为王妃叹息。 襄王府发生的事情孟妤自然是不知道的,一直为黑衣人的话而苦恼着,直到第三日最后的期限,人如约而至。 她未曾睡下,而是坐在窗扉边的蒲团上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时佑略微惊讶了一下,很快淡定自若的落座,抬眼望向自己对面的女人,勾唇一笑,“姑娘想清楚了?” “我还有选择么?”她冷笑反问。 时佑笑而不语。 很快孟妤又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时佑好奇的问道。 孟妤面色平和,一字一句的道:“不能杀李梵樱。” “你们想要的不过就是李梵樱背后的势力瓦解,不能伤她性命。” 时佑被逗笑了,忍俊不禁的撑着额头,眼尾处的那抹红变得更为醒目,嘲讽道:“孟姑娘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可笑么?破了她的势力,留着她的性命,这才是最侮辱人的。” 她却极为坦荡的对上他的双眼,“可笑么?人站在利益的两端的时候,总是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我从不是圣人,难道始作俑者不是你么?” 时佑原本的笑意收敛了起来,不知怎地,脑海中突然就回想起和那个明媚又傲娇的少女相处的一幕幕,突然的就觉得愤怒,眼中欲喷火,怒目圆睁的瞪着她。 孟妤轻笑着勾了勾嘴角,咄咄逼人,“很生气么?愤怒?不满?可你又能怎么样呢?在你逼我选择的时候,你和我本就是同一种人,我是帮手,而你是主谋,不过半斤八两罢了,阁下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既然已经脏了,那就干脆在沼泽中万劫不复。 她的手本就已经染血了。 四目相对,时佑狠狠的握紧了拳头,眼底的温度逐渐的冰冷了下来,看着她带了杀气,咬了咬牙道:“在下告辞。” “不送。”她忽的提高了音量,眼眸比他更冷三分。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心中的罪恶感减少。 时佑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跳窗离开了。 人离开之后,屋内恢复了昔日的安宁,江玉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望着少女故作坚强的模样,于心不忍,“老夫可以帮姑娘杀了他。” “不必,”她让自己冷静下来,握紧的拳头又松开,“杀了他也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什么的,只会越来越糟糕。”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再拖上多少的时间,只是在试图扭转乾坤。 第607章 本宫舍不得 时佑的目的达到了,自然是没有必要继续和此人纠缠不清的了,离开质子府之后只身一人走入了烟雨当中,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就回想起她所说的那些话来,每一句都在扰乱他的心思。 不知不觉的踱步到了湖畔边来,扫了一眼寂静的湖面,忽然神色一冷,抬手一掌打在了湖水中,一瞬间升起了数米高的水帘来,又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该死!”他咬牙,突然的懊恼了起来,自己居然让一个女人扰乱了自己的思路,还真是不该。 今夜的事情是一个转折点,只要她点头同意了,后续就好办了。 时佑按了一下眉心,随后几个起起落落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而孟妤送走了江玉之后茫然的趴在了面前的案几上,渐渐的入了梦。 不到两年的时间,她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该坚守自己的本心的,可不知不觉当中就被同化了,甚至让她觉得自己似乎生来就该属于这里的,要不然的话又如何能够做到这般的游刃有余呢?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是现代和古代交织的境界,面前突然的出现了一尊佛像,佛定定的看着她,笑得慈眉善目的,空灵的声音自梦境中响起,“你可想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去?” 她抬眼,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开始挪动,可忽觉身后有人,猛的一回头,是那一袭青衫落拓,温润如玉的男人,正低垂着眉眼跪在满是尸横遍野的地方,四周都是鲜血,他衣衫被染得鲜红,面容满是污垢,心中忽然一紧,孟妤毫不犹豫的就转身飞扑了过去,却只能如一道幻影从他的面前穿过。 佛微笑着看她,久久不语,直到一阵像古老而又寂静了千百年的寺庙内突然响起的钟声打碎了这个场景,她自梦中醒过来,却全然记不清楚梦见了什么,只是摸了摸脸颊满是冷汗。 借助着这微弱的烛火,她楞了一瞬,方才起身上了床的。 十月底,依然是寒冬了。 孟妤成功的和李梵樱建立起了些交情,也摸出了一些门路来了,可李梵樱的嘴很严,她在朝中究竟有多少始终是一个谜,所以还得循环渐进才行。 而由此同时的青州城这边,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夜色浓郁,秋雨不绝,寒气自四面八方袭来。 齐王府的隔壁府邸内,却弥漫着杀气,地上都是鲜血,尸横遍野,四周都是弓箭手,一个个拉起弓箭对准了那雨雾中的二人。 几日前,邹苍海按照郑昀的说法试图将公孙行止逼出来,可事实证明行不通,后来郑昀又收到主子的来信,立刻急中生智,总算是将人给逼出来了,瞧着这一幕他洋洋得意的笑了笑。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匿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哈哈哈哈!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啊!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小王的隔壁住了数月,还真是叫人好生钦佩啊!”邹苍海疯狂的哈哈大笑。 高栾左腿中了箭此刻早就动弹不得了,困难的拖着腿艰难的站着,手里面握着的长剑却始终未曾松懈一分。 而公孙行止浑身染血,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了,朦朦胧胧的雨雾中他闻声抬起头来,雨水顺着发丝不断的滴落下来,眉目当中清冷如冰,定定的看着哈哈大笑的邹苍海。 “殿下!”高栾一把抓住了他的长剑,“殿下,属下护着你杀出去。” 他可以死,但是殿下不能。 公孙行止垂眸,“你和本宫都不能死。” “今日本王就要斩草除根,太子殿下好生威武,凭借一己之力,居然搅乱了商洽的江山,你敢杀我妻儿,今日本王就让你血债血偿。”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邹苍海此刻只想着如何的将人大卸八块。 言罢,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怒目圆睁的朝着人冲了过去。 人群中的郑昀得意的看着这一幕,公孙行止怎么可能不出现呢?他如此的在意那个假太子,自然是不可能不出现的。 今日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郑昀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瞧着邹苍海扑过去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加的浓郁了。 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及时的打断了邹苍海的动作。 “父亲!”原本该是紧闭的府门,被人撞开来,邹忌急急忙忙的呵斥道。 而邹苍海原本已经举起来的手顿时就僵硬在了半空中,不敢相信的扭过头去。 而原本该空无一人的门外,此刻站满了骑兵。 “忌儿?”邹苍海看着那慢慢走近的身影顿时一惊。 邹忌点了点头,“父亲,不是太子殿下做的,凶手是……” 就在所有人都走神的时候,人群中一个身影却率先一步夺过了旁边士兵的弓箭,箭在弦上,瞬间飞向了邹苍海,公孙行止瞳孔瞪大,一把推开了人,侧身躲了过去,却不幸伤了手臂。 “殿下!” 伴随着一阵七嘴八舌的惊呼声,纪老将军和纪子瞻姗姗来迟,而前去搬救兵的萧泊文见到这一幕,怒从中来,只是可惜,郑昀的动作极快还是让人逃走了。 邹苍海还处于震惊当中,完全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公孙行止却突然手一松,手里面的长剑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随后空中传来了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公孙行止,我虽不能杀了你,可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弓箭上有毒,此毒天下无解,哈哈哈哈!” “殿下!” 一群人冲上去的时候,人已经体力不支的摇摇晃晃的倒下了。 “殿下!殿下!快,把殿下送回屋内。”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将人送回屋内。 夜色中是四处流窜的身影,邹苍海让人把公孙行止送回了齐王府,这才从儿子的口中得知凶手是谁,后悔莫及,却为时已晚。 纪老将军痛心疾首的自责。 一群人就这么站在门外等候着。 公孙行止伤势并不重,只是中了毒情况自然是不一样的,前前后后来了数十个大夫全都束手无策,一连五日,他始终在屋内半梦半醒,备受折磨。 一直到第六日的时候,房门总算是打开了,他清醒过来,跌坐在床榻上,双目涣散,面色煞白。 “殿下!”邹苍海满怀愧疚的跪在地上看着他。 可公孙行止并不想见他,也不关心他邹家的事情,只是抓住被褥,望向旁边的其余几人,“萧慎和高栾留下,其余的人先出去。” “父亲,咱们先出去,等殿下好转了再说也不迟。”邹忌见着父亲固执的样子奉劝道。 这些天他把发生的事情,和自己为什么与纪老将军他们一起出现的原因都告诉父亲了,父亲满怀愧疚。 而他则是不幸中的万幸,那日大火并不在家中,却被贼人用一具尸体冒充了自己,花了许久的时间这才赶回青州城的,可谁知道半路遇见了纪老将军他们,他就清楚了,青州保不住了,所以为了帮助他们成功抵达青州城,这才耽误了不少的时间,谁知道险些害得太子殿下丧命。 邹忌拽住父亲和纪老将军他们一块离开了房间。 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高栾的箭伤也已经好转了不少。 “殿下你……”萧泊文表情复杂的看着他。 公孙行止抬起头来,气若游丝的看着他,“这几日本宫给自己把过脉了,也问过大夫了,此毒无解,所以本宫的时间不多了。” “殿下!”萧泊文急的有些哽咽,若是他不走的话,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高栾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公孙行止自嘲的笑了笑,“人总是会死的,没什么可伤心的,更何况,本宫这条命早在十多年前就没了,这十多年的时光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偷来的罢了,本宫一死,你们便不必再继续做些什么了,萧慎带着他们向公孙离投降,只要本宫死了,他就不会对你们起疑心的。” “若他无能,你们也可取而代之。” 萧慎握紧了手中的折扇,语气有些艰难,“殿下不试试怎知……” “本宫自己就是大夫,怎会不知?”他抬起头来无奈的笑了笑。 他曾在医术上见过这个毒药的,不会很快毒发,最多两个月的时间,人会一点点的被吞噬,最后化作一滩血水。 只要稍微沾染上一点,五脏六腑就会被吞没,毫无医治的可能。 “本宫时日无多了,走到这一步,也不算是对不起父皇母后了,只是……”他忽而沉默了一瞬,低垂着眉眼,凌乱的墨发遮挡住了眼底的悲痛,艰涩的道:“这世间,本宫唯有一人放不下。” 高栾红着眼未曾抬头,死死的握紧了佩剑。 他知道殿下所说的人是谁。 “萧慎,本宫求你一件事!不惜一切代价,把阿妤带走,走得远远的,给她找一个世外桃源,让她安度余生,不要告诉她本宫出事了,你就告诉她……本宫不要她了。” 他语气干涩,嗓子疼得发紧。 这五日他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安排妥贴了。 可在此之前,他分明还向往着未来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萧慎手里面的扇子被捏成了几瓣,咬了咬嘴唇,“萧慎遵命。” 随后他离开了房间,心情沉重。 而高栾则是还跪在地上,等待着他的吩咐。 公孙行止强撑着优低声道:“阿栾,你从小跟着本宫,本宫若是死了,你必不会老老实实的跟着旁人的,那你就替本宫守着阿妤吧!给她寻一个好的夫君,保护着她。” 可她那么好,这世间的男儿谁又配得上她呢? 高栾无声的落泪,垂下头。 又听见殿下声音颤抖的喃喃,“可是……本宫舍不得。” 第608章 命在旦夕,江山换主 从逼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了。 性命也好,自由也罢,都被禁锢在了东宫那个狭隘的天底里面。 十多年的岁月都是高栾陪着他度过的,直到后来那个胖胖的小宫女被人送进来,他戏谑她,逗弄她,只是觉得有趣,因着一个人的时间久了,难免会觉得孤独。 高栾跪在地上良久,只依稀听见殿下微弱的哽咽声,最后起身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他抬了抬眼眸,周身虚弱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今日的天气很冷,他坐在床上,却觉得身子如同坠入了寒冰地窖了一般,连指尖都在发抖,身体的感知在一点点的消退,眉眼间也随着漫了一层薄薄的雾,他咬了咬牙,嘴中鲜血溢出来,瞳孔骤然变色,顷刻间的功夫眼尾变得赤红。 高栾离开了房间之后心事重重的,径直走到了一个巨石上坐着,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沉默不语,任由淅淅沥沥的雨水砸下来。 “殿下到底如何了?”纪老将军瞧着出来的萧泊文急得如坐针毡,不断的追问。 萧泊文忽然笑了,讥讽的看着邹家父子,觉得很可悲,“齐王还是和从前一样,不问缘由,不明是非。” 邹苍海满怀愧疚的低下头,“是老夫对不起先皇,对不起殿下……” “对不起有用么?”萧泊文冷着脸反问了一句。 就像孟妤所说的,这天底下对不起殿下的人太多了。 邹忌表情凝重且复杂的看着他,约莫也猜到了一些。 父亲也是无辜,被人如此的利用,若是他早些赶到的话,或许事情就不会是这个样子的了,可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难道就这么半途而废了么? 甘心么? 几十万的大军,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得去把孟姑娘接回来,可接回来之后呢? 想了想,萧泊文突然脑子一转的抬起头来,“齐王可知道那人是谁?什么来历?” 或许只要查清楚对方的身份,就能够顺藤摸瓜的找到解药呢? 邹苍海惭愧的低下头摇了摇头,“老夫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或许连名字都是假的。”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无头冤案了,查不到对方的底细的话,那么殿下就真的是药石无医了。 萧泊文心情沉重的离开,一直到傍晚的时候,这才又转身去了殿下所在的院子,结果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巨石上,一言不发的高栾。 他抿了抿嘴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凑了过去,“或许……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得找到下毒之人到底是谁。” “查不到。”高栾未曾回过头去,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来。 “殿下也许知道呢?”萧泊文眸子一转。 殿下既然知道这个毒的来历,那么也该是知道这个毒来自哪里的,只要还有时间都还来得及的。 高栾猛的抬起头来,从巨石上跳下来,浑身湿哒哒的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而是和萧泊文不约而同的冲向房间内去。 公孙行止此番正在用内力压制住毒发,汗水浸染了衣衫,眼尾处的妖冶分外的明显,被他一点点的给压在了五脏六腑处去。 直到房门被推开他这才抬起头来,眉宇间原本凝结起来的霜也在此刻渐渐的消融了,眸子黑漆漆的不见底,墨发凌乱的垂下,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微弱的光映得他面色越发的苍白。 “殿下……”萧泊文瞧着他这个样子一脸担忧的追问道:“殿下可知道这个毒是何处才有的?” 公孙行止知道瞒不住他们的,掀了掀眼皮子,虚弱的道:“此毒产自晋阳,传闻此毒乃是晋阳的开国皇帝发现的,因着的开国皇帝本就是一个及其喜好毒术之人,所以对这些颇有研究,他自诩能够解天下百毒,可唯独遇见此毒的时候,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都未曾解掉,故而在自创的医术上写下无解二字。” 正因为如此,他很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了,接下来得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冀州也好,并州也罢,都要安排妥贴才行。 萧泊文,“是晋阳的人?” “除了晋阳皇室,想必也没有人知道此毒。”公孙行止气若游丝的道,抓紧了被褥,汗水顺着额头落下,“若是如此的话,阿妤便危险了,萧慎,你明日就起身,务必要把阿妤接回来。” 晋阳的人既然已经把注意打到了他的身上来,那就代表着阿妤的身份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他得在自己死之前确保阿妤安然无恙才行。 萧泊文抿了抿嘴角心情一言难尽,却只能硬着头皮的拱手,“在下明白,还请殿下无比照顾好自己。” 公孙行止没说话,只是让二人退下。 离开了房间,萧泊文和高栾在游廊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我此去必会查清楚,也会尽力的找到解药的,你照顾好殿下,切记此事不能让其余的人知道,以免乱了军心。”萧泊文对着高栾道。 不管殿下会不会出事,这个皇位,都不该再一次落在旁人的手中了,他很清楚,殿下一旦有个万一,这几十万的大军可就没有归宿了,所以就只能另寻君主了。 高栾轻轻的颔首。 萧泊文却不打算明日出发了,如今时间不等人,他匆匆忙忙的和纪家父子告别之后,就孤身一人骑着马出发了。 从青州到晋阳快马加鞭的,少说也得四五日,这一来一回的,恐怕耽搁不了。 …… “殿下!” 萧泊文离开之后,纪子瞻被唤来,站在屋内面色沉重的开口。 隔着珠帘,窗幔内的人情况不是很清楚。 直到一阵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些无力感。 “子瞻,你去一趟冀州,和萧阁老说一声,不必耽搁下去了,速战速决,杀了公孙瑾,把孙进送给公孙离。” 他很清楚的明白,这个时候,就只有朝公孙离示好了。 公孙离虽然已经掌握大权了,可他如今游走在姜贵妃和皇后当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皇后会被胁迫,可是孙家并不会。 可若是挟持住孙进的话就不一样了,本想用这两个人作为棋子的,如今看来也用不到了。 “殿下是打算为我等铺路?”纪子瞻何等聪明,怎么可能悟不透呢? 第609章 坦白,皆可杀 屋内的烛火将窗幔内的人身影照得卓越却又孤寒,纪子瞻默默的等待着,时不时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可始终未曾等到什么动静,只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里头这才响起了一阵仿佛沉寂了许久的山谷中突然传出来的声音。 “本宫这条命本就是偷来的,父皇母后的死也牵连了不少无辜的人,朝代的更替也增添了许多的杀戮,如今本宫时日无多了,你们没有必为本宫葬送了性命。”他放弃了,不想要了。 江山也好,仇恨也罢,也该有一个终结的。 纪子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痛心的道:“殿下……” “子瞻,这是本宫欠你们的,欠萧家的,如今本宫若是死了,那么你们一定会成为公孙离的眼中钉肉中刺的,商洽的江山不可一日无主,也不可落入他人之手,”他气若游丝的道,语气一点点的从床幔中传出来,“只是本宫有一个心愿,若是他日天下太平了,替本宫保护好阿妤。” 他总是不放心那个姑娘,若不是他,她也该有自己的人生的,而不是陪着他在东宫那个地方荒唐度日,而今又为了他身陷险境。 纪子瞻面色悲痛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床幔内的人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泊文说殿下这些日子把所有人的后路都想好了,却未曾想过他自己。 就这么死去,怕也是会留下千古骂名的。 “殿下……”纪子瞻心中酸涩的道。 “下去吧!飞鸽传书,让萧阁老尽快脱身,让他们都来青州,本宫会和他们交代的。”这是他欠他们的。 纪子瞻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选择离开此处,心情无比的沉重。 …… 青州城发生的事情,孟妤一无所知,只是这些日子心中忐忑不安,好几次都被李梵樱给提醒,就连今日亦是如此。 李梵樱若有所思的撑着脑袋瞧着他,“太子最近似乎有心事啊!” 孟妤蹙眉,她也不知道为何,只能笑了笑,“许是以为天下冷了的缘故吧!再过几日就要下雪了。” 晋阳地处北方,所以风雪来得也比较的早。 李梵樱坐在蒲团上懒洋洋的换了歌姿势,似笑非笑的打趣道:“太子莫不是在想自己的心上人了?” 孟妤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否认。 她觉得很是稀奇,拖着腮追问,“太子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人?” 孟妤斜了她一眼,绕过了这个话题,而是答非所问的道:“公主这几日似乎还挺闲的,难道就不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李梵樱好笑的眯着眼反问道,懒洋洋的靠在了桌子上,像是没骨头似的:“慌的也不止本公主一个。” 孟妤盯着她沉默了许久。 心情很是复杂。 据说这些日子她和李沧起了争执,二人大打出手。 李沧虽然乃是晋文帝的亲身骨肉,可地位实际上还不如李梵樱重要得多,其母妃也不过是一个才人罢了。 而李梵樱作为晋文帝最为喜欢的公主,也是唯一个没有送去和亲的公主,其待遇自然不会一般的人能够媲美的。 李沧冲撞了她,她出手教训了一番,随后李沧就被禁足了。 “本公主听闻襄王倒是经常给你送来一些小玩意,看来你和襄王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么!”李梵樱笑盈盈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你早就猜到了。”孟妤不是傻子,李梵樱也不是蠢货。 她这么急切的打听对方的行踪,李梵樱自然不可能没有感觉的。 果然,李梵樱闻言微微有些动容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勾了勾嘴角,少女笑得很是明媚,璀璨如夏花一般,手指屈起来心不在焉的敲打着桌面,慢条斯理的道:“本公主还是挺喜欢你这个人的,虽然虚伪了一点,但是你的才华也好,能力也罢,都是本公主所喜欢的,最重要的是,你是第一个没有觉得本公主作为女子不该争和抢的。” “宇文铎的寿诞就快到了,父皇早就已经伏击好了,父皇和襄王的密函本公主也瞧见了,可尽管如此那又如何呢?本公主偏要争一争。” 少女的话掷地有声,狠狠的敲打在了心坎上。 孟妤有些失神,她在李梵樱的身上瞧见了自己的身影。 谁说女子不如男?这世间本就千娇百媚,本就该一视同仁的。 “我不想害你。”孟妤真诚的开口。 李梵樱失笑着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带着一份独有的气势,“本公主很欣赏你,公孙太子,你我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你和本公主一样不屈服于命运,宇文铎的寿诞是一个俱佳的好机会,赢本公主从今以后名垂千古,输,本公主依旧是会成为史书上的一笔。” 也算是不枉费从这世间走一遭了。 “若是你赢了,你会杀了你皇兄他们?”孟妤端坐着,抬起头问她。 李梵樱负手而立,表情坚决,眼中的意思非常的坚定,不咸不淡的道:“是。” 以为她输的话,对方也绝对容不下她的。 孟妤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任由着茶香四溢。 人一走,七叶就从外头走了进来,还不忘频频回过头去。 这些日子这个公主倒是还挺喜欢来公子这边凑热闹的,也不知怎么回事。 “七叶,给我准备笔墨纸砚。”孟妤抬起头看向她一字一句的道。 七叶轻轻颔首,随后转身就去准备了。 孟妤担忧的是,此次绞杀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公主今日待的时间不长。” 李梵樱从质子府出来之后,就上了马车。 马车内的时佑习惯的将人扯进了怀中,任由她懒洋洋的靠在自己的身上,柔声开口,大氅也披在了她的身上。 李梵樱含着笑意的抬起头看他,纤细的手指饶有兴致的抬起他的下颚挠了挠,细细的端详着,“时佑,若是本公主死了,你可怎么办啊?真怕你被人抓去羞辱。” “公主不会死的。”他动作一顿,笑意不减的含糊着道。 李梵樱放荡不羁的笑了笑,依依不舍的撑着身子凑到他的耳畔,浪荡的咬了咬他的耳垂,魅惑着道:“若是本公主死了,必定会带着你一起的,本公主可舍不得阿佑在这世间被人欺辱。” 第610章 魔怔,毒发 宇文铎要过寿诞这件事情的影响力非常的大,整个晋阳金城的人都知道了,一时间成为了整个金城茶余饭后的话题。 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寿诞的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然而过寿诞的这个人和其他的人是不一样的。 别说是晋阳了,天下谁让不知,谁人不晓得,杀人如麻的宇文铎最不喜欢的就是过寿和各种宴会了。 从他位高权重之后,想要杀他的人数不胜数,而宇文铎这样小心谨慎又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所以一直以来几十年都未曾过寿,也导致了不少的杀手没有机会。 如今突然说要过寿了自然是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可这其中的猫腻大家都不清楚。 远在西坞江的沈廓自然也收到了消息的,他得尽快赶回去才行,在此处待了这么久了,数月有余了,别说是什么长生不老的秘密了,他们连人都见不到。 然而李殊却说什么都不肯赶回去,毅然决然的还打算继续寻找,气势倒是挺足的,居高临下的朝着沈廓吩咐道:“此事若是办不好,回去之后本宫如何向父皇交代?” “本宫还以为李拓的人多么的了不起呢!原来也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说着一脚久踹开了面前跪着的士兵。 营帐内的温度暖洋洋的,而外头大雪纷飞,沈廓眉眼如冰,他眼神阴骘的朝着李殊看去,语气也像是外头结了冰渣的水滴一般,“太子殿下,你不怕死,因为你压根也不用出去,臣最后说一遍,明日就起身离开,若是再耽搁下去的话,臣不在乎以下犯上的。” 李殊的太子气焰顿时就被人给这么无情的剿灭了,顿时拉不下脸来,气急败坏的怒道:“沈廓,你敢……” “敢不敢的,太子殿下试试就知道了,臣可不怕背上弑君的罪名。”沈廓不想再给他面子了,李殊仗着自己的地位一路上没少作威作福的,害得有些兄弟差点丢命了。 言罢,沈廓就撩开了营帐的帘子走了出去。 “沈廓,本宫要杀了你。” 然而身后的李殊后知后觉的开始暴怒的大喊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搭理他。 外头的士兵都松了一口气,冻得瑟瑟发抖的道:“将军,我们都听你的,您放心,兄弟们不怕死。” “死也得死得其所,若是为这样的人卖命大可不必。”沈廓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着道:“去告诉兄弟们,好好的收拾好,明日就启程回去。” 宇文铎一死,皇上的目光势必会放在孟妤的身上去的,她本就耀眼,皇上怎么可能会放心让她离开呢! 当晋阳的麻烦解决掉之后,注意力就会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到时候她就危险了。 况且,那样混乱的场面,他若不去的话如何放心呢! 思极此处,心头的担忧更重了。 面前是大雪纷飞的场景,而身后的帐篷一个个都被雪压得弯弯的,眉梢眼角也跟着染上了不少的风雪,使得这张清隽的面容多了几分的冷意。 …… 因为公孙行止的一席话,各个地方已经开始准备了起来,冀州的动静不断的闹大了。 而驻在远方的谢怀安瞧着这一幕直觉得精彩万分,烤着自己手里面的竹鼠表情松了一口气,“还好殿下有先见之明,要不然的话怕是就糟糕了。” 身边的士兵低声道:“可是谢将军,殿下让咱们去晋阳救人,难道不去了么?” “不急,看看热闹在出发也不迟。”相比之下谢怀安就比较的淡定了。 晋阳的情况可不比商洽,且不说有着一代战神李拓,还有着精明的晋文帝,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至于殿下所说的那个女人…… 呜呜,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死了又能如何呢? 那里就值得他们大费周章的前去营救了呢?这一路上好山好水的多快活啊! 士兵听了他的话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而远方的战火很是璀璨,直冲云霄,那一阵阵杀戮的声音也随着响起,久久不散。 这段时间冀州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突然的就打起来了,这其中必有蹊跷,谢怀安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也不敢贸然行动。 他带的这点人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入夜之后,一直打得热火朝天的冀州边城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城堡内,萧阁老盯着手中的密函瑟瑟发抖,浑身都在打着哆嗦。 次密函乃是殿下亲笔。 纪子瞻站在他的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是我没能保护好殿下。” “怎么会……”萧阁老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凳子上了,满脸黝黑,压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可事实如此。 纪子瞻低垂着头道:“殿下时日无多了……” 若是萧泊文找不到解药的话,殿下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了萧泊文的身上了。 萧阁老的心情很是沉重的红了眼,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着,“可是……都快成功了啊!” 就差一步,殿下就能够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了,就差一点点了,分明就只差一点点了。 纪子瞻默然不语。 此事还得瞒着才行,要不然的话军心会乱的。 萧阁老悲痛欲绝的捶胸顿足,悲戚的自责声不断的响起。 商洽的江山社稷完了,他对不起先皇啊! …… 入了夜的琉璃瓦下,齐王府内静悄悄的,唯有廊檐下的丫鬟下人时不时的蹑手蹑脚的走过。 邹忌已经来过几次了,可每一次都被拒之门外,他知道父亲酿下了大错,心中愧疚又无可奈何。 高栾态度冷冰冰的,算不上友好。 而屋内的公孙行止一袭白色的寝衣,五脏六腑都在抽疼,那毒素就像是千万只的蝼蚁在啃噬着他的身躯,一点点的消化掉,他已经用尽全部的内力去压制了,却都是无济于事。 “殿下!我们一起活下去!”迷迷糊糊中,似有那熟悉的声音哭泣着恳求他。 他抓紧了被褥,气息凌乱,周身经脉都在乱窜,随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踉踉跄跄的跌下了床榻,狼狈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第611章 毒发,嗜血 而屋内的动静也直接惊动了外面的两个人,急急忙忙的就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却在门口的时候被人给呵斥住了,公孙行止望着房门怒道,“不许进来。” “殿下!”高栾担忧的隔着房门道。 公孙行止神情恍惚,咬了咬牙,“滚,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邹忌有些担忧,可是殿下都这么说了,谁还敢进去啊! 且不说如今的齐王府早就是太子殿下的囊中之物了,就算不是,凭借着邹家欠殿下的,他也得听命。 高栾自然不会反抗的,只能咬着牙,握着手中的长剑离开了此处,一直走出了拱门。 外头安静下来之后,他这才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将衣物穿戴好,余光瞥见了那藏在柱子上的佩剑,伸手取下,跌跌撞撞的从房中消失不见。 等到高栾把此事告知给纪老将军的时候,一群人急急忙忙的朝着这边而来,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找,派人出去找,一定要把殿下找回来。”纪老将军慌忙的道。 众人也不敢懈怠,立刻冒着外头突然飘起来的雪籽前去寻找了。 米粒一般大小的雪籽一阵一阵的落下,无情的敲打着屋檐发出清脆的声音,青衫凌乱不堪,跌跌撞撞的在夜色中前行,而那掩盖在墨发下的眼眸变得妖冶猩红,眼中都是对鲜血的渴望,而视线也渐渐的变得不清,直觉得四周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亦或是野兽横行,一个个的朝着他而来。 此刻的他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片树林中,四周空无一人,可他总觉得有人在眼前晃荡,那些人一个个的举着刀剑对他喊打喊杀,那昔日的一幕幕瞬间映入眼帘来,瞳孔渐渐被染的殷红。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脑子里面一个声音不断的蛊惑着他。 他努力的去压制,直到一群觅食的狼群突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神色盯着他,像是在做好准备冲上去。 他摇摇晃晃的站好,此刻再也难以抑制住对鲜血的渴望,怒吼一声,拖着手中的长剑朝着扑来的狼群走去。 刹那间寂静的树林顿时就传来了一阵阵狼嚎声音,鲜血四溅,伴随着雪籽,一头又一头的野狼倒在了地面上,男人像是疯了一般,手起刀落,苗头很准,却也不可避免的被野狼所伤。 脑子里面乱得紧,他神志全无,也不知杀了多久,只知道狼群全部都没了,而周边的树木也倒塌了不少,最终筋疲力尽的站在了血泊中,他手握着长剑,上面的鲜血还在不断的滴下,滴滴答答的在这样的夜色中显得特别的清晰。 高栾他们是顺着狼叫声赶来的,查到殿下骑马离开了城内,就知道肯定出事了。 当众人在树林里面寻到人的时候,全都惊呆了。 那本该皎若云间月的男子此刻浑身浴血的站在一群狼群间,墨发凌乱,整个人像是被死亡笼罩了一般,无人敢上前去,深怕自己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直到他单膝跪下,一群人这才如梦初醒的一拥而上。 “殿下!” “殿下!” 七嘴八舌的伸手去搀扶他。 高栾却听见一声细弱的呢喃,“阿妤……” 第612章 真相,中计 他神志不清,连带着脑子都是乱的,所见到的不过都是杀戮和尸体,可总觉得黑暗中仿佛有一缕光照了进来。 一群人将他送回了齐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天色破晓了,高栾站在房门外等待了许久,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的朝着身侧的邹忌道:“世子能否帮个忙?” 邹忌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麻烦世子帮我照看殿下几日,在下要去一趟晋阳。”高栾闻言立刻毕恭毕敬的在他的面前站好,双手作揖道。 邹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诧异的追问道:“你要去晋阳……可是,萧三公子不是已经去了么?” 高栾却不想解释,只是单膝跪下去,恳求道:“拜托世子了。” 邹忌几乎是被他的这一番举动给震慑到了,还没来得及答应呢!高栾已经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高栾很清楚,殿下现在唯一想见的人就是孟妤了,所以哪怕是时日无多了,他也要把孟妤带回来,让她陪在殿下的身边。 在被仇恨吞噬的十多年间,这世间的一切都和殿下无关,欢声笑语也好,万家灯火也罢,没什么东西是真正的属于殿下的。 唯有那个人,也只有她的存在,才能让殿下清楚自己还是真正的活着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房门打开了,大夫表情凝重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纪老将军和父亲。 “老夫已经尽力了,只是……此毒却是无解,王爷节哀!”大夫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惜了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公子啊!就这么没了,当真是叫人惋惜啊! 邹忌面色煞白,抬头看向纪老将军依旧如此。 前几日的时候纪老将军还叫嚣着要砍死父亲,可是现在似乎都已经归于平静了,他若是再和父亲作对的话,只会让殿下更加的放心不下。 “以后不要再让人过来,派人一日三餐送来就行。”屋内传来了一阵虚弱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空中的雪籽一样,卷着冷气,不容置疑。 他的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而昨夜的情况已经证明了,这是发作之后的症状,人的黑暗面会被激发出来,嗜血,杀戮,一点点的被激发,他不确定自己能够控制到什么时候,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人群。 纪老将军心情复杂的低下头去,却红了眼,硬着头皮的拱手道:“是。”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许多的事情都像是被一一彻底激发了一般,各个州都在蠢蠢欲动了,大家都一致认为齐王也叛变了,不由得开始倒戈相向,而更多的是还觉得邵安城那边还能够坚持下去的,纷纷开始朝青州城这边发兵了。 青州城地势得天独厚,再加上有一个了望台能够观察到四周的情况,易守难攻的一个地方,所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的就直接会传到邹苍海的耳朵里面来的。 雪籽越发的浓密了,就在邹苍海还在想着如何能够挽救公孙行止的生命的时候,士兵就前来禀报了。 “他们敢!”邹苍海雷霆大怒,万万没想到这群家伙居然乘火打劫,当真是以为他死了不成。 士兵拱手道:“豫州那边已经开始在聚集兵力了,看情况怕是会乘此机会发兵,还请王爷下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邹苍海连给妻儿伤怀的时间都没有,此番他已经一错再错了,如今殿下又因为他身中剧毒,他断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的,思极此处,立刻厉声道:“传本王的命令下去,誓死扞卫青州城,绝不让人进犯一步,豫州那些老东西,他们要打那就来,本王怕了不成?” 这激昂的语气使得人热血沸腾,士兵闻言立刻拱手去办了。 邹忌则是担忧的看向父亲,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父亲要和殿下篡位?” “忌儿,为父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当年先皇本就无辜,若是此番在位的人是先皇的话,我商洽早就逐鹿天下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残破,如今我又欠殿下一条命,何来的篡位?”邹苍海神色悲痛的道。 说到底妻儿的死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邹忌蹙眉,思忖了片刻之后,这才拱手道:“孩儿跟随父亲。” …… 几日之后的晋阳。 因为宇文铎要过寿诞了,所以整个丞相府的人都在准备着,就怕出了差池。 而此时的襄王府内,伴随着冰冷的天气,一阵阵的寒风袭来让人如被针扎,卷着淡淡的血腥味。 萧泊文一袭白衣,浑身是血的被一群人包围着,面带讥讽笑意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拓,眼底都是冷意。 他昨日赶到金城时,因着寻不到质子府,再加上无意间碰见了李拓的护卫,这才想着先到此处的,有他带路这样最好不过。 可谁曾想,这些都不过是他设计好的,从他离开青州城就被人给知晓了,飞鸽传书到了此处,目的就是为了截杀他,避免他给孟妤传言,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今日他觉察不对劲,想要逃走的时候,就发生了这么一幕。 “原来是你……”萧泊文冷笑一声,摇摇晃晃的站好。 空中骤然飘起了雪籽,李拓俊眉微佻,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鲜血,不以为然的掀了掀眼皮子,“是本王又如何?” “殿下的毒是你做的,邹家的人是你杀的,就连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萧泊文双目充血,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 “是!”李拓坦坦荡荡的回答。 “你到底想要什么?”萧泊文不明白,满眼都是疑惑。 李拓神色冷了下来,冷声道:“你不需要知道,萧三公子,走好!” 言罢,举着手中的长剑就上前。 萧泊文瞪大了眼睛瞧着剑朝自己而来,眼中毫无畏惧之色,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冲了上来直接挡在了萧泊文的身前。 “王妃!”左迁及时的开口,这才使得李拓手中的剑收了回去的。 他定睛一看,这才瞧见孙颜宁双手张开的护在萧泊文的面前。 “滚开!”李拓怒从中来。 孙颜宁狠狠的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殿下,您不能杀了他。” “本王叫你滚开,”李拓气急的步步紧逼,剑直接架在了她的脖颈处,怒道:“孙颜宁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么?” “妾身从未这么觉得,”孙颜宁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只是含着泪大声道:“可是殿下这么做就能够得到那位姑娘的心了么?您杀了这么多的人,就是为了把那位姑娘逼得无路可退么?您这样她也不会喜欢您的。” 李拓咬了咬牙,双目中都是杀气,显然是被这一番话给激怒了,手微微一用力直接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口。 “王爷!” 在场的士兵统统跪了下去恳求着,“王爷息怒。” 王妃待他们不薄,他们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 “放肆!”李拓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众人。 孙颜宁瞧准机会的对着身后的人道:“公子挟持我,快走。” “得罪了。”萧泊文也不是扭捏之人,直接将手中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趁着李拓不主意,拽着人飞身离开了襄王府。 “给本王追!”李拓反应过来之后,怒的咬牙切齿,眼中都是阴骘,他绝不会半途而废的,谁敢坏他的好事,格杀勿论。 萧泊文挟持着孙颜宁飞到了一处无人的小巷子里面,终是体力不支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孙颜宁立刻扶助他,“公子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行!我得先去找人。”他得尽快找到孟妤才行。 孙颜宁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要找谁,但是你现在伤势这么重,王爷一定知道你会去质子府的,到时候派兵埋伏你,你也进不去的,你先把伤养好。” 萧泊文心念微动,只好点了点头随着她离开。 孙颜宁也不傻,她的夫君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得到的。 她把人搀扶着往自己曾经的奶娘的住处而去,又和奶娘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一番,这才把人搀扶着进屋的。 萧泊文撑着一口气,虚弱的看向她,问道:“能否请王妃帮在下传个话,告诉质子府的太子……” “你说的是那位姑娘对么?”孙颜宁匆匆忙忙的打断,她早就知道了,相公虽然做事情滴水不漏,可她毕竟是枕边人,早在他不在府邸的时候,就从书房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她紧张的握紧了手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你现在此处养养身体,我会尽快把你的情况告诉给那位姑娘的。” 言罢,她立刻离开了房间,朝着奶娘请求,“奶娘一定帮我照顾好那位公子,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奶娘狠狠的点了点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老婆子一定照顾好他。” 而萧泊文则是陷入了沉思当中,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李拓做的,那么事情就说得过去了,是他们太相信对方了,却忘了孟妤本就是一个女子,这样一个优秀的姑娘,换做是谁都会抑制不住的心动的,李拓对孟妤动了心,不择手段,不惜步步为营,就是把孟妤逼上绝路,退无可退。 “噗!”伴随着一阵剧痛,他彻底的昏迷了过去,吓得奶娘冲进来。 第613章 阴鸷,决裂 质子府内,这些天和李梵樱聊了不少之后她的心态却平静了下来,可不知怎么地,最近却连连噩梦,心中也跟着忐忑了起来,这种感觉有些难言的窒息。 “公子!”七叶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中端着熬好的汤药,也不知怎么地,入了寒冬之后,公子的身子骨越发的娇弱了,所以她现在每日都要给公子熬一些药的,结果一进来就瞧见了公子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孟妤眉心聚拢,烦躁的看向她,“七叶,我最近心中总是不安定,你说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啊?” “公子别多想了,若是有事的话绝不会这么平静的,”七叶叹了一口气把药递给她,安抚着道:“公子还是快些把药给喝了吧!这样对你的身体也好。” 孟妤点了点头正打算喝的时候,突然听见外头一阵喧闹的声音,不消一会的功夫凉月就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公子,外头出事了,也不知怎么地,刑部的人突然挨家挨户的搜查,好像是在寻找一个刺客,说是刺杀襄王,还掳走了襄王妃。” 话音刚落,孟妤心中一惊猛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顾不上药膳,立刻道:“去准备备马车,咱们去襄王府看看!” 李拓在这个时候出事恐怕有些不寻常,再过几日就是宇文铎的寿诞了,还是万事小心为上。 凉月点了点头,立刻去照办了。 随后二人便匆匆忙忙的陪着她前往了襄王府。 天空突然下起了雪籽,伴随着一阵阵眼冷的风吹得人脸颊生疼,李拓端坐在前厅的主位上,阴着脸等待着,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的消息,天色渐渐的暗淡了下来,雪籽淅淅沥沥的落在了树梢间很是吵闹。 他眉眼深邃,面色冷若冰霜,手渐渐的握成了拳头又松开,周边伺候着的人一个个的低垂着眉眼不敢抬起头来。 因着大家都不知道,王爷到底是在生气对方把王妃掳走了,还是生气没能抓到人。 大气都不敢喘的场景很是压抑,就在众人战战兢兢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阵声音,“公孙太子这边请!” 而这个声音,有成功的使得端坐着的人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稍稍的好转了一些,一下子就变得温和了起来。 左迁心情沉重的抿了抿嘴角,看来殿下还真的是喜欢这位孟姑娘啊! “王爷!”孟妤提着衣摆走了进来,瞧着气氛沉重的场景蹙眉,“你没事吧?” 李拓施施然的起身,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外罩着一件狐裘大氅才勉勉强强的让人觉得不那么娇弱,原本还阴骘的瞳孔顿时就变成了一副自责的样子,“本王没事,只是贼人将王妃掳走了,如今下落不明,本王有些担忧。” 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他给左迁下达的命令是找到人之后立刻射杀,不留活口。 身旁的左迁嘴角抿成了一条线,保持着沉默。 “你是在担心本王?”李拓走到她的面前,试图透过这一双眼睛看见她女装的模样,那是一种难以直视的风华,堪比这世间所有的颜色,令人神往。 孟妤点了点头,“自然是担心的。” 李拓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觉的笑容,转瞬即逝之后,又移开了眼,“倒是有劳你走这一遭了,最近倒是事务繁多,本王都无暇去探望你,如今又出了这一档子的事情,此人多半是宇文铎派来的,如今本王手中的兵权又重新回到手中,想必他是忌惮的,所以……这些日子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李殊把十一留在了金城,恐怕也是为了提妨本王,本王怕他们对你动手,所以打算多派一些人手去保护你。” 孟妤思忖了良久,她是不大愿意的,二人虽然是同舟共济,可也不代表她能够全心全意的相信李拓,可眼下就要到宇文铎的寿诞了,若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事的话也不大好,所以只好点了点头,“那就有劳王爷了,不过襄王妃她……” “本王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了,你不必担心,倒是你,本王听说你身子不大好,还是要好好调养才行,时辰也不早了,早些回去吧!夜里寒凉。”李拓浅笑着道。 孟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好点点头。 李拓将人送至襄王府的门口,眼中带了些癫狂,偏执,占有,却又极力的克制住,目光越发的温柔含情。 他把人送到府门口的时候,雪籽还在下个不停,孟妤朝着他道了一声谢就提着衣摆缓缓的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了。 殊不知这一幕都被一个躲在石狮子后面的人给看见了,孙颜宁害怕的捂住了嘴,浑身都在瑟瑟发抖,伴随着一阵阵的寒风和雪籽落在她单薄的身上,本就比较薄的衣裙瞬间就被淋湿了,死死的贴住皮肤,冻得她瑟瑟发抖。 她从奶娘哪里离开之后,就一路小跑着去了质子府,又要避开那些士兵,好不容易赶到质子府,却被告知人不在,打听之下这才得知她来了襄王府,只能又一路小跑着过来,等待时机。 就在李拓转身进去的时候,她匆匆忙忙的朝着马车一路狂奔过去,急切的喊着,“等等,等等,公孙太子!” 孟妤并非是习武之人,自然是听不见的,而七叶和凉月则是听见了。 七叶立刻提醒道:“公子好像有人。” 孟妤掀开车帘子,当真在夜幕中瞧见了一个姑娘,立刻让车夫停了下来,随后让七叶撑着雨伞走了下去。 孙颜宁气喘吁吁的站好,蓬头垢面的颤抖着,面色苍白的道:“公孙太子,我……” “阿宁!” 然而话音刚落,身后一个凛冽的声音及时的响起,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李拓去而复返,他方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情和孟妤说,结果一过来就瞧见了这一幕,当下怒从中来。 孙颜宁脊背发凉的转过头去,就瞧见了他大步流星的举着油纸伞走过来,不由分手的一把将她扯进怀中,语气分明是情人缱绻的耳语,可他手上的动作却让孙颜宁痛的说不出话来。 “襄王妃!”孟妤也觉得古怪,孙颜宁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找李拓,却偏偏来追自己的马车,顿时就望向了她,“襄王妃叫住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孙颜宁颤抖着抬起头看向她,面色虚弱得吓人,可面前的人意图很明显,她要是敢多嘴,她必死无疑,还有她身边的嬷嬷和丫鬟。 斟酌了一瞬,她只好奄奄一息的解释道:“我……我想告诉公孙太子,今日掳走我的人,似乎也想对公孙太子动手,所以……还希望公孙太子多加小心才是。” 李拓一脸担忧的表情,“阿宁可吓死本王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本王可如何和你父亲交代阿!左迁,送王妃回去休息。” 身旁的左迁立刻上前将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离开了。 孟妤却眉头紧锁,她总觉得孙颜宁想说的似乎不是这个,尤其是孙颜宁还频频回首,更加让她心里面的疑惑加重了。 而李拓则是大大方方的道:“如今阿宁回来了,本王也得去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孟妤可要照顾好自己才是,正如阿宁所说的歹人很有可能对你动手。” 孟妤轻笑一声,“多谢王爷关心,只是我看王妃似乎不大好,我会些医术,不如……” “不必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言和那边来了书信,本王让人送去你府邸了。”李拓却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孟妤便不好再强求。 襄王府内,琉璃瓦下,富丽堂皇的建筑,大红色的灯笼随着寒风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孙颜宁无助的跌坐在了软和的毯子上,男人步步紧逼的靠近她,周身满是戾气,哪有平日的儒雅和温和,眼中都是冷意,像外头的雪籽一般,可此时刺痛的却是她的心。 李拓居高临下的怒视着她,忽然捏住她的下颚,语气冷漠,“本王早就告诉你,不要管本王的闲事,今日要不是这么多人,你以为本王当真不敢杀你么?” “为什么”她不甘心的被迫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声音都在哽咽,“殿下,收手吧!他们是无辜的。” “给本王闭嘴!”李拓怒着打断她的话,“今日之事别以为本王就这么算了,你以为你护得住他么?等本王找到他,杀了他,再和你算账,你这些日子最好给本王老老实实的,如若不然的话,你,和你身边的人,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第614章 一片痴心错付 孙颜宁被无情的就给丢在了地面上,衣裙还在湿哒哒的粘着皮肤,然而这些她都不觉得冷,唯独此刻男人冷冰冰的话语像是一把把的利剑插在了她的心尖上,在滴着血,很疼很疼…… 她扭过头来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可悲,忽而自嘲的笑出声来,眼中饱含着热泪,不断被的顺着眼敛落下来,一字一句的道:“原来我在殿下身边的这么多年都是虚度的,我从未了解过殿下,这一切都不过是殿下的伪装罢了!” 若是不曾遇到那位姑娘的话,他或许能伪装一辈子。 悄无声息的利用所有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坐上位高权重的宝座,而如今呢…… 虚伪的面具被扯下来了,才忽然发现自己的枕边人居然这么的不堪。 然而面对她的这一份崩溃,李拓压根没有放在眼里面,而是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眼中的温度冷得吓人。 他朝着门外怒吼了一声,“来人……” 没多大一会的功夫就进来了两个士兵,面面相觑的拱手道:“王爷……” “传本王的命令下去,从今以后不许让王妃离开锦园半步,违令者斩!” 二人吓得脊背发凉,当下就直接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拱手道:“是!” 丢下这些话,李拓甩袖离开了。 而孙颜宁的表情变得颓废了起来,整个人都像是命不久矣了一般,只觉得可笑之极。 她的一腔情意就这么被人给糟蹋了,这么多年都被骗得如此的可悲。 长廊下,李拓面色阴沉的望向自己身后的左迁吩咐道:“派人守着质子府,一定要找到他。” 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坏了自己的计划的。 左迁低声道:“属下这就去办。” 李拓心中不放心,虽然萧泊文伤势惨重,但是还是危险的,过几日这些年的屈辱他都能够彻彻底底的给清洗掉了,绝不会让所有的意外发生的。 事情都必须按照他所有的计划进行,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对得起他这么多年的付出。 …… 襄王府的风波,孟妤一无所知,只是觉得今日的状况有些怪异,可到底那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在窗扉边坐了片刻之后,江玉毫无征兆的出现了,随后摘下了斗笠翻身跃进来。 “孟姑娘!” 孟妤招呼着他坐下,追问道:“如何了?” 江玉点了点头,“已经送去了,过些日子殿下应该就能收到了,只是冀州那边有些麻烦,怕是殿下一时半会不能回你了!” 孟妤松了一口气,又道:“今日襄王府有些怪异,我总觉得那里不对劲,李拓的行为有些奇怪,能否请江前辈替我去一趟襄王府打听一下情况!” 江玉点了点头,他也觉得不对劲。 白日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李拓一向行事稳重的,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刺杀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夫这就去……”言罢就打算离开,又被孟妤给阻止了,“不必进去,托人打听即可,李拓虽然和我们是盟友,可未必信得过咱们,他武功高强,若是被他发现了,恐生事端。” 江玉轻轻颔首,“老夫明白!” 话一落下,立刻就麻溜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