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成王妃啦》 第1章 穿越了 樱花在东京近郊的废弃工厂外飘得正盛,林的作战靴碾过满地狼藉的弹壳,黑色战术手套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她身后跟着四个身影——金发男子扛着***,枪托上刻着“乘龙“二字;黑发男子正用匕首挑开最后一个敌人的衣领,确认喉间那道致命割痕;红发男子靠在黑色悍马旁抽烟,火星在樱花里明明灭灭;东方男子蹲在集装箱阴影下,给伤员扎止血带时指节绷得发白。 “林首,三口组林堂分家十二人,活口全灭。“金发男子用俄语汇报,蓝眼睛里还燃着战斗后的余烬。 他是团里的情报专家,总爱把任务成果说得像数学题。 “仓库地下密室的账本烧了。“黑发男子甩了甩匕首,血珠溅在樱花上,“里面记着他们和政客的交易,够东京警视厅查半年。“他是爆破手,说话总带着火药味。 林扯下战术面罩,露出一张被硝烟熏得微黑的脸,眉骨处有道旧疤,从左眉尾斜贯到颧骨。 她的目光扫过满地尸体,唇角勾起抹冷硬的笑:“走。“两个字像淬了冰的刀锋,在春日里割出一道冷冽的线。 红发男子吹了声口哨,拉开悍马后门。 东方男子扶着伤员踉跄过来时,林已经踩着后保险杠跃上了车。 樱花忽然被风卷起,迷了她的眼——这是她最后能捕捉到的清醒细节。 “首,您这脚法比上个月在金三角还利落!“黑发男子挤上车时撞了她胳膊肘,语气里带着混不吝的崇拜。 林刚要骂他没轻没重,忽然觉得脚底一滑。 作战靴的橡胶底不知何时沾了血,在金属踏板上打滑的瞬间,她瞳孔骤缩——作为顶级雇佣兵,她太清楚这种失去平衡的危险意味着什么。 “小心!“东方男子的惊呼被风声撕碎。 林的后脑勺重重撞上了车门。 金属撞击声在耳畔炸开,像有人拿重锤敲碎了脑壳。 她看见自己的战术手套在车门上擦出刺目的火星,看见红发男子慌乱扑过来的身影被拉成模糊的重影,看见樱花突然变成血红色——原来不是樱花红,是她的血溅在了玻璃上。 意识开始涣散时,她想笑。 三个月前在索马里被rpg轰飞半面墙都没死成,今天居然栽在自己的车门前? 这要是让老对手“毒蝎“知道,怕是要笑掉大牙。 可笑着笑着,喉咙里涌出腥甜,眼前的光斑逐渐暗下去,最后只剩一个念头在翻涌:老子还没拿到这次任务的奖金呢...... 再睁眼时,林觉得太阳穴疼得要裂开。 她本能地想摸腰间的配枪,却摸到了一片柔软的锦缎。 鼻尖萦绕着陌生的沉水香,耳边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像隔了层毛毡。 “这小贱蹄子总算醒了?“ “嘘,老爷昨儿个还说要来看三小姐呢,您可别......“ 林猛地坐起身。 床帐被带得晃了晃,露出雕花檀木床柱,窗棂外透进的阳光是暖金色的,和东京的冷白截然不同。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细白、纤瘦,腕骨上还系着串檀木珠子,哪有半分常年握枪磨出的老茧? 记忆突然涌进来。 慕容琉白,天辰国镇北将军府十三岁嫡系小姐。 生母早逝,父亲常年戍边,五叔慕容刚掌管内宅,带着妾室杜元茹处处磋磨她。 三天前在祠堂跪了整宿,说是“管教无方“,结果受了寒,昨夜没熬过去——所以现在这具身体,是她的? 林的手指掐进掌心。 痛感真实得惊人,不是在做梦。 她望向铜镜,里面映出张苍白的小脸,眉峰却带着股天生的锐利,和她从前在镜子里看见的自己有七分相似。 “三小姐醒了?“ 门帘被掀起,穿青衫的小丫鬟端着药碗进来,看见她坐直的模样,手一抖,药汁泼在地上。 林注意到她眼底闪过的惧色——是怕她? 还是怕别的什么? “去请大夫。“林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脆生生。 小丫鬟如蒙大赦,转身就跑,门帘甩得噼啪响。 林掀开被子下床。 锦缎绣鞋踩在青砖上,凉意从脚底窜上来。 她活动手腕,发现这具身体的筋骨比她从前弱太多,像是长期营养不良。 但当她握拳时,指节间还残留着前世握枪的肌肉记忆——这具身体里,藏着两个灵魂的力量? 窗外传来脚步声。 林转身,看见廊下站着个穿月白裙的少女,十四五岁模样,眉心点着朱砂,手里捏着帕子,正和身边的丫鬟咬耳朵:“听说她昨儿个断气了,怎么又活过来?“ “许是回光返照呢。“丫鬟嗤笑,“五夫人说了,等老爷回来,就把她送到庄子里去......“ 林的瞳孔微微收缩。 前世作为佣兵团首领,她最擅长捕捉敌意。 这两个声音里的恶意太明显——就像东京工厂里,那些举着刀冲过来的敌人。 “三姐姐醒了?“月白裙少女忽然扬声,踩着绣鞋走过来,帕子掩着嘴笑,“我还说要给你送碗参汤呢,到底是姐妹......“ 她的手刚要碰到林的手腕,林突然扣住她的脉门。 少女惊呼出声,腕骨被捏得生疼,帕子掉在地上。 林看着她慌乱的眼神,前世的战术分析本能涌上来:这是慕容家年轻一辈里的慕容春水? 杜元茹的女儿? 刚才那番话,是试探还是挑衅? “疼......疼死了!“慕容春水挣扎着,“你疯了?“ 林松开手。 少女踉跄后退,撞在廊柱上,发簪歪了,朱砂也蹭花了。 她身边的丫鬟忙去扶,嘴里骂骂咧咧:“三小姐好狠的心,咱们春儿小姐可是一片好心......“ “闭嘴。“林的声音像浸了冰,“再敢在我院里嚼舌根,撕了你们的嘴。“ 丫鬟的话卡在喉咙里。 林看见她眼底闪过惧色,和前世那些被她制住的敌人如出一辙。 她摸了摸腕上的檀木珠子,前世的记忆和这具身体的记忆在脑子里打架——她得活下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用新的身份活下去。 慕容春水捂着手腕跑远了,裙摆扫过满地落花。 林望着她的背影,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前世的她是刀尖上舔血的雇佣兵,今生的她是不受待见的将军府小姐。 但有些东西没变——比如,她从来不会让敌人先出手。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青砖上投下她的影子。 林弯下腰,捡起慕容春水掉落的帕子。 帕角绣着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像初学者的手艺。 她捏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收紧——这具身体里,还藏着多少秘密? 慕容府里,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三小姐,大夫来了。“小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把帕子塞进袖中,转身时,镜中少女的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像刀锋出鞘时的寒芒。 第2章 慕容府风云乍起 慕容琉白捏着帕子回到房里时,青衫小丫鬟正缩在墙角擦药碗。 她掀开樟木衣柜,里面挂着两件洗得发白的月白襦裙,最底层压着块褪色的锦缎——原主生母留下的遗物,边角还绣着半朵未完成的并蒂莲。 “收拾个包袱。“她对丫鬟抬了抬下巴,声音像浸过冰水,“两套换洗衣物,帕子、梳子,还有这锦缎。“ 小丫鬟手指发颤,取衣物时碰掉了妆奁,螺子黛滚到她脚边。 慕容琉白弯腰捡起,螺黛在指尖碾成青粉——这具身体的原主连像样的脂粉都没有。 她盯着掌心的粉,前世在东京工厂里踩着弹壳的画面突然闪回,喉间泛起股铁锈味。 “三小姐要出门?“小丫鬟怯生生问,“五夫人说过...说过未经允准不得出府...“ “我要离开慕容府。“慕容琉白将锦缎塞进包袱,动作利落得像在打包战术背包,“去庄子里,去市井里,总比在这儿被磋磨死强。“她顿了顿,抬眼时眉峰挑得像把刀,“你若怕牵连,现在就跑。“ 小丫鬟扑通跪下,额头抵着青砖:“奴...奴跟着三小姐。“ 慕容琉白没应声。 她背起包袱走到院门口时,晨雾刚散,青石板上还沾着未干的药渍。 廊下的海棠被风刮落几瓣,黏在慕容春水方才摔倒的位置——那处砖缝里,还嵌着半枚被踩碎的朱砂点。 “要走?“ 声音从院墙上飘下来,像片落在琴弦上的雪。 慕容琉白猛地抬头,看见个穿紫衫的男子斜倚在屋脊上,腰间玉坠垂下来,晃着金红流苏。 他生得极好看,眼尾微挑,鼻梁高得像刀刻的,偏生唇角挂着抹讥诮,倒把那副好皮相衬得冷了三分。 “慕容家的三小姐,就这点儿出息?“紫衫男子屈指弹了弹腰间玉坠,“被个庶女挤兑两句,就想着卷铺盖跑路?“ 慕容琉白的手按在腰间——那里本该别着****,现在却只挂着串檀木珠子。 她盯着对方腰间的软剑,剑鞘上缠着银丝,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你是谁?“ “不相干的人。“紫衫男子翻身跃下,落地时连片海棠叶都没压折,“不过么——“他指了指院外,“你前脚跨出门,后脚慕容刚带着杜元茹就该杀过来了。“ 慕容琉白瞳孔微缩。 她前世当佣兵时,最擅长预判敌方动向,但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慕容刚作为五叔,向来只在每月初一十五露个面,怎会突然亲自来? “你怎么知道?“ “猜的。“紫衫男子抛来软剑,剑柄上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你这具身子骨弱得很,拿这个。“他退后半步,袖中飘出股沉水香,比房里的更清冽几分,“记着,软剑走巧劲,别学那些花架子。“ 院外突然传来喧哗。 “三丫头在这儿!“是杜元茹的尖嗓子,像根细针戳进耳朵,“作践我家春儿,还想跑?“ 慕容琉白握紧软剑。 剑鞘上的银丝硌着掌心,倒比檀木珠子踏实。 她转身时,正看见慕容刚带着七八个护院冲进院子。 五叔穿玄色锦袍,腰间挂着镇北将军府的虎符,脸色黑得能滴墨;杜元茹跟在他身后,绿绸裙上沾着晨露,手里还攥着慕容春水的帕子——方才被她塞进袖中的那方。 “琉白。“慕容刚开口,声如洪钟,“你娘去得早,我替你爹管教你,你倒学会以下犯上了?“ “管教?“慕容琉白冷笑,前世在谈判桌上撕毁对方条款的狠劲涌上来,“五叔可知,方才慕容春水带着丫鬟在我院里说等老爷回来就送我去庄子? 可知她主动伸手碰我?“她指了指地上的海棠瓣,“她摔倒时,离我三步远。“ 杜元茹尖叫起来:“你血口喷人! 春儿是看你病刚好,特意来送参汤的!“ “参汤?“慕容琉白从袖中摸出帕子,抖开在众人面前,“参汤要用绣并蒂莲的帕子包? 还是说五夫人教女儿,送参汤要先碰对方手腕?“她盯着杜元茹发颤的嘴角,“我若真是作践她,方才就不是捏她腕骨,是直接废了她手筋。“ 院外传来抽气声。几个护院对视一眼,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慕容春水从人群里挤出来,腕上还红着一片,眼尾哭出两道红痕:“三姐姐...春儿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也不能...“ “住口。“慕容琉白打断她,软剑“唰“地抽出半寸,寒光映得慕容春水往后一缩,“你要讨公道? 行啊——“她扫过慕容刚腰间的虎符,“咱们按将军府的规矩来。 族中子弟起争执,若一方先动手,罚跪祠堂三日;若一方蓄意挑衅,打断腿送回房。“ “你敢!“杜元茹扑过来要抓她的脸,被慕容刚一把拽住。 五叔的指节捏得发白,显然没料到这向来唯唯诺诺的三丫头会硬成块石头。 “不如比武。“慕容春水突然擦了擦眼泪,“我和三姐姐比武,输的人给赢的人磕头认错。“她盯着慕容琉白的软剑,眼底闪过狠厉,“三姐姐不是说能废我手筋么? 我倒要看看,你这病秧子有几分本事。“ 慕容琉白笑了。 前世在缅甸丛林里,她用断刀和毒贩拼过命;在北极冰原,她用冻硬的鞋带勒断过敌人脖子。 这具身体是弱,但她的肌肉记忆还在——那些在生死线上磨出来的本能,不会因为换了副皮囊就消失。 “好。“她把软剑抛给小丫鬟,“用你惯用的兵器。“ 慕容春水的丫鬟立刻递来条九节鞭。 鞭梢缀着红缨,在风里扫出破空声。 她绕着慕容琉白转圈,鞭花甩得噼啪响:“三姐姐,我让你先出手。“ “不用。“慕容琉白突然欺身上前,左手抓住鞭身,右手成爪直取她咽喉。 慕容春水慌忙挥鞭,却被她借着力道一带,整个人踉跄向前。 九节鞭缠上她的手腕,慕容琉白反手一拧,鞭梢“刷“地缠上她的脖子。 “你疯了?!“杜元茹扑过来要拉,被慕容刚死死拦住。 慕容琉白的指节抵在鞭扣上,只要再用三分力,慕容春水的脖子就会像被绞断的琴弦。 她盯着对方惊恐的眼睛,声音轻得像在说悄悄话:“我前世杀过十二个人,每一个都比你狠。“ 慕容春水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鞭梢上:“我...我错了...“ “晚了。“ “琉白!“ 苍老的声音像块重石砸进院子。 慕容琉白转头,看见慕容无敌柱着龙头拐杖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个穿玉色锦袍的年轻公子。 老爷子银须飘在胸前,眼神却比软剑还利;年轻公子生得眉清目秀,手里摇着把湘妃竹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放下剑。“慕容无敌说。 慕容琉白的手指松了松。 九节鞭“当啷“落地,慕容春水瘫坐在地,捂着脖子直咳嗽。 “祖父。“慕容琉白行礼,目光却扫过年轻公子腰间的玉佩——那是块羊脂玉,雕着展翅的玄鸟,和天辰国皇子的服饰纹样如出一辙。 慕容无敌没接话。 他盯着地上的九节鞭,又看了看慕容琉白泛白的指节,忽然转头对年轻公子道:“澈儿,你说这丫头,像不像当年的镇北将军?“ 年轻公子摇着扇子笑:“像,比当年的镇北将军还野三分。“ 慕容琉白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听过“轩辕澈“这个名字——原主记忆里,天辰国三殿下,皇帝最宠的儿子,上个月刚被赐婚给她。 “琉白。“慕容无敌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跟我去前厅。“他扫了眼瘫在地上的慕容春水,“至于她...“ 老爷子的目光在慕容春水脸上停了一瞬,又转向慕容琉白:“你说该如何?“ 慕容琉白望着他眼底的暗涌,突然明白——这慕容府的天,到底还是老爷子的。 她弯腰捡起软剑,剑鞘上的银丝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按将军府的规矩。“ 慕容无敌的唇角动了动,像是笑,又像是叹气。 他转身时,龙头拐杖敲在青石板上,“咚“的一声,惊得廊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年轻公子落后半步,经过慕容琉白身边时,低低说了句:“方才那招,倒像我龙骑卫里的死士打法。“ 慕容琉白猛地抬头,却只看见他玉色的衣摆扫过海棠花。 风卷着落花扑进她的领口,凉丝丝的,像根细针戳着心口——这慕容府的水,比她想的更深。 院外传来护院收拾东西的动静,慕容春水的抽噎声渐渐远了。 小丫鬟抱着包袱凑过来,小声道:“三小姐,还走么?“ 慕容琉白摸了摸腕上的檀木珠子。 前世的战术手套、弹壳、樱花,都成了梦里的碎片;今生的软剑、虎符、龙纹玉佩,正沉甸甸压在她手心里。 她望着慕容无敌离去的方向,唇角勾起抹和前世如出一辙的冷硬笑意:“不走了。“ “为什么?“ “因为——“她捏紧软剑,“有人想看我死,我偏要活给他们看。“ 风又起了。 海棠花簌簌落进她的发间,却掩不住她眼里的锋芒——那是从血与火里淬出来的光,任谁也压不住的。 第3章 小妮子勇斗三殿下 慕容琉白的指节抵在九节鞭扣上时,能清晰听见慕容春水喉间发出的呜咽。 那声音像被踩碎的蝉蜕,混着杜元茹的尖叫撞进她耳朵——前世在索马里巷战,她曾听过更凄厉的求饶,但此刻掌心缠着的鞭绳,却比***的扳机更烫。 “三丫头。“慕容无敌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震得廊下铜铃叮当,“比武场上,生死不论。“ 这句话像盆冰水兜头浇下。 慕容琉白抬头,看见老爷子银须下的唇角紧抿成线,眼底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暗潮——原主记忆里,这是慕容无敌头回正眼瞧她。 “生死不论?“她重复了一遍,指腹缓缓松开鞭扣。 慕容春水“哇“地哭出声,瘫坐在地时撞翻了旁边的海棠花盆,泥点溅在她月白裙角。 “你当我不敢?“慕容琉白蹲下身,指尖掐住慕容春水后颈的死穴,“方才你说我是病秧子,说我娘是外室生的野种,说等爹回来就把我发卖去庄子。“她的拇指轻轻碾过对方后颈凸起的骨节,“现在怕了?“ 慕容春水浑身筛糠,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三姐姐...春儿错了...春儿再也不敢...“ “孬种。“慕容琉白突然松手后退两步,软剑“唰“地收回鞘中,“杀你脏了我的手。“ 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风过檐角的声响。 杜元茹冲上来要扶女儿,被慕容刚一把拽住——五叔的玄色锦袍下摆浸了晨露,虎符在腰间晃出冷光,可他盯着琉白的眼神,倒比被踩碎的海棠更蔫。 “跟我去前厅。“慕容无敌转身时,龙头拐杖带起一阵风,吹得湘妃竹扇“啪“地合上。 轩辕澈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玉色锦袍上绣着的玄鸟振翅欲飞,“天辰国太子在厅里等你。“ 前厅的紫檀木屏风后飘来沉水香。 慕容琉白跨过门槛时,看见上座的青年正端着茶盏,月白王袍上的金丝云纹在晨光里流转——那是原主记忆里只在画像上见过的太子轩辕承。 “慕容三小姐。“轩辕承放下茶盏,眼底浮起笑意,“孤方才在窗外瞧了半日,你方才制住慕容姑娘那招,倒像北疆狼骑的锁喉手。“ “太子过誉。“慕容琉白垂眸行礼,余光瞥见轩辕澈斜倚在廊柱上,指尖转着她方才用过的软剑。 剑鞘上的银丝被他摸得发亮,“不过是些市井泼皮的手段。“ “市井泼皮?“轩辕澈突然笑出声,软剑“嗡“地弹了个剑花,“我龙骑卫的死士,倒该拜你为师。“他将剑抛过来,剑柄裹着层素色帕子,“送你了,比你那檀木珠子称手。“ 慕容琉白接住软剑,帕子上沾着淡淡的沉水香——和他袖中飘出的一样。 她捏了捏剑鞘,发现帕子下还压着张纸条,墨迹未干:“将军府的天要变,拿稳这把剑。“ “澈弟又胡闹。“轩辕承摇头,转而对慕容无敌道,“孤方才同皇伯父说了你家三丫头的事,他倒起了爱才之心。“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尖细的公鸭嗓:“圣旨到——“ 李公公捧着明黄圣旨跨进门槛时,殿内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慕容琉白垂眼盯着青砖缝里的青苔,听着“慕容氏琉白,性勇毅,有将风“的赞词,直到最后那句“着即赐婚三皇子轩辕澈,择吉日完婚“撞进耳朵。 “谢主隆恩。“她叩首时,额头抵着冰凉的砖面,闻到轩辕澈方才站过的位置残留的沉水香。 那香气混着殿外的玉兰香,甜得发腻。 “三小姐。“回房的路上,小丫鬟攥着她的衣袖直发抖,“这赐婚...您当真要嫁?“ 慕容琉白没答话。 她摸出轩辕澈塞的纸条,烛火“腾“地窜起来,将字迹烧成灰烬。 窗外的月亮刚爬上东墙,她对着铜镜扯下头上的珠花,檀木珠子“哗啦“落了一地——原主的旧物,该扔了。 “收拾两套夜行衣。“她翻出包袱里的锦缎,边角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亥时三刻,跟我去皇城。“ “三小姐!“小丫鬟急得要哭,“那是皇子的住处,守卫...“ “闭嘴。“慕容琉白将锦缎系在腰间,软剑贴着大腿的触感让她想起前世的战术刀,“我倒要问问那三殿下,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皇城的宫墙比她想象中矮。 慕容琉白踩住守卫的肩跃上墙头时,听见更夫敲了三更。 轩辕澈的住处叫“听雪阁“,廊下挂着两盏琉璃灯,映得院中的雪梅像浸在血里。 浴室的水汽从雕花窗缝里钻出来,混着沉水香糊在她脸上。 她贴着门帘望去,只见雾气里有个赤着上身的身影,水珠顺着肌理滑进腰间的浴巾——是轩辕澈。 “慕容姑娘的软剑,比袖箭慢了三分。“ 声音从头顶传来。 慕容琉白抬头,正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 轩辕澈不知何时站在梁上,水珠顺着发梢滴在她额间,“你该先检查房梁有没有暗哨。“ 她反手抽出袖箭抵住他心口,却被他握住手腕一带。 两人跌进浴桶时,水花溅湿了她的夜行衣。 轩辕澈的手指扣住她持箭的手,体温透过湿衣烫进她骨头里:“我当你要杀我,原来只是吓唬人?“ “谁吓唬你?“慕容琉白咬着牙要抽手,却被他扣得更紧。 袖箭的箭头擦过他左胸,在皮肤上划出道血痕——偏了半寸,没伤着心脏。 “我喜欢。“轩辕澈低头,鼻尖几乎蹭到她发顶,“你这样的,比那些哭哭啼啼的有意思多了。“ “谁要你喜欢。“慕容琉白挣开他的手,退到浴桶边。 水汽模糊了视线,她却看清了他腰间的玉佩——和前世在东京工厂见过的弹壳,一样冷得刺骨,“少打我主意,我慕容琉白,谁的棋子都不当。“ 窗外的雪梅被风刮落两瓣,飘进浴桶里,浮在两人中间。 轩辕澈望着她沾着水珠的眼尾,突然笑出声:“好,那便由你。“ 慕容琉白握紧袖箭转身时,听见他在身后低低说了句:“但这婚,你逃不掉。“ 夜风卷起她的衣摆,袖箭的尾羽扫过门框,在檀木上划出道浅痕——像道未写完的军令,等着下一场交锋。 第4章 浴间交锋与校场赌局 浴室的水汽裹着沉水香,在琉璃灯下凝成细密的水珠,顺着慕容琉白的发梢滴进衣领。 她攥着袖箭的手微微发抖——前世在热带雨林追逃犯时,她能单手掐住两百斤的毒贩脖颈;可此刻被轩辕澈扣住手腕的力道,竟让她连半寸都挣不出来。 “手在抖?“轩辕澈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脉搏,声音里带着点探究的低笑,“原主的身子太弱了?“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她后颈。 慕容琉白咬着牙,袖箭的箭头又往前送了半分,在他左胸划出血线:“弱?“她盯着那道渗血的红痕,前世握***的掌心泛起热意,“若我用的是战术刀,此刻你已经——“ 话音戛然而止。 轩辕澈突然松开手,浴桶里的水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溅起,湿淋淋的浴巾滑到腰际。 他赤着上身站在蒸腾的雾气里,水珠顺着胸肌的轮廓滚进腰线,在月光下泛着蜜色的光。 慕容琉白的喉结动了动,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目光有多直白,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看够了?“轩辕澈弯腰捡起她落在浴桶边的夜行衣,指尖突然顿住。 他伸手捏住她后肩的布料,轻轻一扯——褪色的粗布下,一道暗红的鞭痕从肩胛骨蔓延到腰侧,像条狰狞的蜈蚣。 “谁打的?“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指腹轻轻抚过那道旧伤,“慕容府的人?“ 慕容琉白本能地缩了缩肩。 原主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十二岁那年替母亲挡了杜元茹的九节鞭,整整三天没敢合眼,生怕伤口化脓。 她原以为这些痛早该被前世的枪林弹雨冲淡,此刻却被他温热的掌心激得发酸。 “与你无关。“她别过脸去,声音却软了几分。 “怎么会无关?“轩辕澈绕到她面前,用浴巾裹住她淋湿的肩膀,“从圣旨宣下那日起,你就是我轩辕澈的人。“他的指尖抚过她发间沾着的雪梅瓣,“我轩辕家的人,容不得旁人欺负。“ 这句话像颗火星掉进冰湖。 慕容琉白望着他眼底的认真,突然想起前世在基地里,队长拍着她的肩说“我们是战友“时的温度。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谁要当你的人“,只把袖箭往袖管里塞了塞:“我慕容琉白,从不靠别人。“ “那便靠我。“轩辕澈突然笑了,指尖勾住她腰间的软剑,“你护你的慕容府,我护你。 如何?“ 水汽里的雪梅香突然浓了几分。 慕容琉白望着他腰间那枚冷得刺骨的玉佩,又想起方才他替她挡在鞭痕上的掌心温度。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喉间却梗着股酸意:“先说好,这婚...我只认利益。“ “好。“轩辕澈应得利落,顺手将她发间的碎发别到耳后,“利益共同体。“ 夜风卷着雪梅瓣撞在窗纸上,两人的影子在水汽里叠成模糊的一团。 一个月后的清晨,听雪阁的演武场飘着晨雾。 慕容琉白挥着软剑劈开第七根悬着的铜铃,剑风带得铃铛“叮叮“作响。 秋痕抱着一摞黑皮匣子站在廊下,嘴角抽了抽:“三王妃这手剑花,比龙骑卫的教头还利索。“ “恢复了七成。“慕容琉白收剑入鞘,额角沁着薄汗。 前世的肌肉记忆在每日寅时的训练里慢慢苏醒,原主虚弱的身子被她用草药和拳脚硬生生掰了过来。 她接过秋痕递来的帕子,“你说殿下在清风楼的赌局输了?“ “七殿下设的局。“秋痕打开最上面的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骰子,“说是赌骰子点数,殿下连输三局,押了西市的两座宅子。“他压低声音,“可卑职瞧着,殿下那骰子摇得...像是故意的。“ 慕容琉白捏起一枚骰子,冰凉的骨质在掌心滚了两圈。 她望着演武场边的银杏叶被风卷上屋檐,突然把骰子塞回匣子里:“备车。“ “王妃?“ “我倒要看看,这局是七殿下的骰子硬,还是我的手稳。“她扯了扯腰间的软剑,玄色斗篷被风掀起一角,“去清风楼。“ 清风楼的花厅里飘着脂粉香。 慕容琉白掀开门帘时,正撞见七皇子拍着桌子大笑:“三皇兄的王妃倒是守时!“他扫了眼她腰间的软剑,嘴角撇得更高,“怎么? 带剑来押注?“ “七弟。“太子轩辕承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三弟妹是客。“ “太子哥哥就是心软。“五皇子晃着手里的骰子盅,眼底闪着促狭,“不如让三弟妹替三皇兄开最后一局? 省得他输红了眼。“ 慕容琉白扫过桌上的赌局——前三局的骰子还散在檀木盘里,分别是“四、三、二““五、二、一““三、一、六“,全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点数。 她的目光落在七皇子手边的锦盒上,盒盖半开,露出里面的骰子——每枚骰子的六点位置都被凿得稍浅,在烛火下泛着不自然的光。 “开牌吧。“她坐直身子,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面前的骰子盅,“我替殿下开最后一局。“ 七皇子的瞳孔缩了缩,却还是笑着推过骰子:“请。“ 慕容琉白捏起骰子的瞬间,掌心的温度透过骨质渗进去。 她望着七皇子藏在桌下微微发抖的脚尖,突然想起前世在拉斯维加斯替雇主赢赌局时,那些老千藏在袖管里的磁铁。 她垂眸晃了晃骰子盅,瓷与骨相击的声响里,清晰听见三枚骰子在盅底滚动的轨迹—— “六、六、五。“ 她的指尖在盅盖边缘顿了顿,抬头时正撞上七皇子骤变的脸色。 第5章 赌局风云,琉白霸气逆袭 清风楼花厅的烛火被穿堂风撩得一跳,慕容琉白掀开门帘时,脂粉香混着檀香撞进鼻尖。 七皇子正把茶盏重重磕在檀木桌上,金缕玉冠下的眉梢挑得老高:“三皇兄的王妃倒是守时!“他扫过她腰间那柄缠着银线的软剑,嘴角撇出两分不屑,“怎么? 带剑来押注?“ “七弟。“太子轩辕承端茶的手顿了顿,青瓷盏沿与茶托相碰发出细响,“三弟妹是客。“ 五皇子晃着手里的骰子盅,玄色衣摆下的靴尖轻敲地面:“太子哥哥就是心软。 不如让三弟妹替三皇兄开最后一局? 省得他输红了眼。“他话音未落,斜刺里传来一声嗤笑——角落里缩着个穿青布短打的猥鄙男子,正用拇指蹭着袖中凸起的磁铁,那是老千藏工具的惯常位置。 慕容琉白目光扫过桌面。 前三局的骰子散在檀木盘里,“四、三、二““五、二、一““三、一、六“,清一色小点数。 七皇子手边锦盒半开,她瞥见盒中骰子六点位置泛着不自然的光——是被凿浅了,这样掷出时六点朝上的概率会比寻常低三成。 “开牌吧。“她坐直身子,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面前的骰子盅。 前世在拉斯维加斯替雇主赢赌局时,她能隔着丝绒桌布听出骰子滚动的轨迹,此刻掌心贴着骨质骰子,温度透过指腹传来,三枚骰子在盅底的滚动声清晰如钟。 七皇子喉结动了动,藏在桌下的脚尖微微发抖。 他原以为三皇兄那病歪歪的王妃不过是个摆设,却不想这双眼睛像淬了冰的刀,直扎进他的局里。 骰子盅在慕容琉白腕间转出银月似的弧光,瓷与骨相击的脆响里,她听见三枚骰子依次撞在盅壁上——“咔嗒、咔嗒、咔嗒“,轨迹分毫不差。 她扣住盅盖的瞬间,余光瞥见猥鄙男子的手往袖中缩了缩,唇角便勾出两分冷意。 “开。“花娘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发颤。 盅盖掀开的刹那,满室抽气声。 三枚骰子立在檀木盘上,两枚六点朝上,一枚五点——“六、六、五“,点数十七,是这局能掷出的最大值。 七皇子的茶盏“当啷“落地,溅湿了绣金蟒纹的裤脚。 猥鄙男子的脸瞬间煞白,袖中磁铁“叮“的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花厅里格外刺耳。 “七殿下这骰子,似乎不太规矩。“慕容琉白指尖划过那枚掉在地上的磁铁,抬眼时目光扫过太子案前的茶盏、五皇子攥紧的骰子盅,最后落在七皇子青白的脸上,“不过既分胜负,便按规矩来。“ “你!“七皇子拍桌而起,金丝玉扳指撞得桌角生疼,“不过侥幸——“ “侥幸?“一道清冽男声从门口传来。 轩辕澈倚着门框,玄色大氅沾着晨露,腰间羊脂玉佩晃出冷光,“本王倒觉得,是七弟的局太浅。“他信步走到慕容琉白身侧,指尖替她理了理被风掀乱的鬓发,“爱妃既赢了,这局便算本王认了。“ 七皇子的脸涨成猪肝色,却在触到轩辕澈眼底寒芒时生生咽下后半句。 五皇子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声音:“三哥这是要坐庄了。“ 果然,轩辕澈抬手指向赌桌:“本王坐庄,三局定输赢。“他转头看向慕容琉白,眼尾微挑,“爱妃可愿替本王开盅?“ 慕容琉白垂眸盯着自己掌心的骰子,前世在基地里练出的肌肉记忆翻涌——她当然能再赢,可此刻需要的是让七皇子放松警惕。 于是她指尖微抖,故意把骰子摇得杂乱无章,第一局开盅是“二、三、四“,第二局更是“一、一、二“。 七皇子的眼睛亮了。 他拍着猥鄙男子的肩大笑:“我就说,这女人不过是撞大运!“那男子擦了擦汗,重新把磁铁塞进袖中,目光黏在慕容琉白发抖的指尖上,像盯着待宰的羔羊。 “第三局。“慕容琉白捏着骰子盅的手突然稳了,“押注吧。“ 七皇子扫过轩辕澈腰间的玉佩,又瞥向慕容琉白,咬了咬牙:“本殿押西市的三所绸缎庄。“ “不够。“慕容琉白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替殿下押他名下全部家产——四百四十七万两。“ 满室寂静。 太子的茶盏“啪“地碎在地上,五皇子的骰子盅“当啷“滚出三尺远,七皇子的金冠歪在鬓角,连猥鄙男子都忘了摸袖中磁铁。 “你疯了?“七皇子脖颈青筋暴起,“四百四十七万两够买半座城!“ “七弟怕了?“轩辕澈漫不经心转着茶盏,“你设局时,可没见你怕本王输得倾家荡产。“ 七皇子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扫过四周——太子垂眸盯着碎茶盏,五皇子低头拨弄腰间玉佩,显然都不会替他说话。 最终他咬着牙扯过纸笔,墨迹晕开时几乎戳破纸背:“若本殿赢了,这四百四十七万两便是本殿的!“ “好。“慕容琉白接过欠条,指尖在纸背轻轻一按,“开盅。“ 骰子盅在她腕间转出残影,前世在热带雨林追逃犯时练出的腕力此刻化作巧劲。 她能清晰感知每枚骰子的旋转轨迹,甚至听见猥鄙男子袖中磁铁的嗡鸣。 当盅盖扣下的瞬间,她的指腹在盅壁上轻轻一弹,三枚骰子的滚动声骤然变了调。 “开!“花娘的声音带着哭腔。 满室人凑过来看——七皇子的骰子是“六、五、四“,点数十五;慕容琉白的骰子是“六、六、四“,点数十六。 “差...差一点?“七皇子的声音像被掐断的琴弦。 猥鄙男子突然喷出一口血,捂着胸口栽倒在地。 他袖中的磁铁裂成两半,显然方才慕容琉白那记指弹震碎了他藏在袖中的机关。 “老千的手段,到底上不得台面。“慕容琉白将欠条收进袖中,目光扫过二皇子和五皇子,“两位殿下的赌注,十天内送到慕容府。“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两分冷笑,“若逾期...本王妃不介意带着软剑上门讨。“ 花厅外的银杏叶被风卷着撞在窗纸上。 轩辕澈盯着她泛红的耳尖,突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跟本王回府。“ 马车上,锦帘重重放下。 慕容琉白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鬼使神差地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轩辕澈的瞳孔骤缩,耳尖瞬间红透。 他捏着她的下巴,声音发哑:“谁教你的?“ “利益共同体。“慕容琉白退后半寸,却被他扣着后颈拉了回来。 这次吻得更深,带着点惩罚的意味,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松开,“下次再擅自拿本王的家产打赌...“ “赢了就行。“她舔了舔被吻肿的唇,“再说了——“她指尖戳了戳他腰间的玉佩,“轩辕澈是我的。“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轩辕澈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低笑出声。 他替她理了理被揉乱的发丝,声音里裹着晨雾般的温柔:“好,是你的。“ 这夜,清风楼的赌局像长了翅膀,顺着晨雾飞遍京城。 有人说三王妃用三枚骰子赢了三位皇子,有人说那骰子转起来像会跳舞,更有人说三殿下抱着王妃上马车时,耳尖红得能滴血。 而此刻的慕容府演武场,秋痕正盯着案上的账本发愣——四百四十七万两的欠条在烛火下泛着暖光,旁边压着张纸条,是琉白的字迹:“查七皇子西市绸缎庄的货,半月内我要账册。“ 窗外,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纸条上,遮住了最后半行字:“该清的旧账...也该收了。“ 第6章 王妃赴宴遭下毒 琉璃殿西暖阁的炭盆烧得正旺,慕容琉白跪在软榻上,指尖捏着个细颈青瓷瓶,往檀木托盘里的丹砂膏里滴了三滴玫瑰露。 红得发沉的膏体遇着水汽,慢慢晕开些暖调的金,像浸在蜜里的血。 “王妃,这蔻丹调得比前两日更艳了。“秋痕蹲在她脚边收拾螺子黛,望着那团流转的红直皱眉,“前日您说要衬新做的石榴裙,可这颜色...倒像要染血似的。“ 慕容琉白蘸了点膏体抹在指甲上,对着烛火吹了吹。 丹蔻在指腹晕开时,她忽然笑了:“秋痕,你说京城贵女们的指甲,是不是都太素了?“ 秋痕没接话。 她跟着主子这些日子,早摸透了这抹笑里的门道——上次琉白用这副神情说“该给五叔房里的账册添点墨“,三日后慕容刚的管家就被官府押走了,罪名是私运盐铁。 “叩叩。“ 外间传来彦虎的声音:“王妃,皇后娘娘差人来传,说丙宸宫新到了南海明珠串成的珠花,邀您去挑两副。“ 秋痕的手一抖,螺子黛盒“啪“地摔在地上。 慕容琉白的指尖在丹蔻上顿了顿。 她望着铜镜里自己的倒影——眉峰压得低,眼尾却挑着三分冷,倒像是前世在毒枭宴会上,端着香槟看对方往自己杯里投毒时的模样。 “回吧。“她起身整理月白缎子披风,丹蔻在领口的珍珠上擦出一道红痕,“就说我换身衣裳便去。“ “王妃!“秋痕拽住她的袖角,“皇后娘娘素日只召各府嫡女,您才刚定了婚期...前儿五皇子还在朝上说您出身武门,不懂宫仪,这会子突然传召,怕不是...“ “怕什么?“慕容琉白替她理了理鬓边的银簪,“她要的是看我缩在府里发抖,我偏要穿得最鲜亮,走得最从容。“她指尖划过腰间软剑的银线,“再说了——“丹蔻在剑鞘上点出个红点,“我带了家伙。“ 丙宸宫的门槛比想象中高。 慕容琉白抬脚踏进去时,珠翠相撞的脆响突然静了半拍。 正中央的掐丝珐琅暖炉旁,皇后柳叶清倚着湘妃竹榻,月白翟衣上的金凤在炭火里泛着冷光。 她手边坐着个穿茜色宫装的女子,鬓边斜插的红宝石步摇随着抬眼的动作晃了晃——是陈贵妃,轩辕澈的生母。 “三弟妹来了。“皇后笑时眼角细纹舒展,指了指下首的紫檀木凳,“快坐,哀家让尚仪局寻了二十副珠花,你挑喜欢的。“ 慕容琉白刚落座,左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穿湖蓝纱裙的女子斜倚着博古架,腕间翡翠镯子碰出清响:“姐姐这话说的,三王妃是要当翼王妃的人,寻常珠花哪入得了眼?“她指尖划过架上的珊瑚珠串,“倒不如说,是怕三王妃嫌宫里的东西寒酸?“ “心艾,不得无礼。“皇后端起茶盏抿了口,眼尾却扫向慕容琉白,“这是哀家的侄女柳心艾,自小在宫里长大的。“ 柳心艾的指甲盖儿掐进珊瑚串里,珊瑚珠“咔“地裂了道细纹:“我不过是替三王妃不值——听说前日在清风楼,三王妃拿软剑指着七皇子要账,倒像个...嗯,像个走江湖的。“ “柳姑娘说的是。“慕容琉白垂眸看自己刚染好的丹蔻,“走江湖的人,最懂礼尚往来。“她抬眼时丹蔻在烛火里亮得扎眼,“前日七皇子设局骗我,我便拿他的绸缎庄抵了债;今日柳姑娘若再编排我,我便...拿你腕上的翡翠镯子抵茶钱如何?“ 柳心艾的脸“刷“地白了。 她腕间那对翡翠是皇后亲赐的,价值千金。 “心艾,退下。“陈贵妃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蜜,“三弟妹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最是识大体。“她伸手拍了拍慕容琉白的手背,指腹上的金护甲擦过丹蔻,“这蔻丹颜色倒新鲜,是哪家胭脂铺的手艺?“ “回贵妃娘娘,是我自己调的。“慕容琉白任她握着自己的手,能清晰感觉到陈贵妃指尖在她虎口的薄茧上摩挲——那是握剑留下的痕迹。 “到底是将门之女。“陈贵妃松开手时,护甲在她手背上划了道浅红,“哀家就爱这样爽利的孩子。“ “时候不早了。“皇后突然敲了敲桌案,“尚食局刚送了血参茶来,三弟妹尝尝?“ 青瓷茶盏捧到面前时,慕容琉白的鼻尖动了动。 血参的甜腥里混着丝极淡的苦——是钩吻草的味道。 前世在缅北执行任务时,她喝过毒枭特意调的“欢迎茶“,也是这股子若有若无的苦。 “谢皇后娘娘。“她端起茶盏,丹蔻在盏沿压出个红印,“这茶看着就补。“ 茶水下喉的瞬间,她能感觉到毒素顺着喉管往下窜,像条冰凉的小蛇。 “三弟妹可还合口?“皇后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慕容琉白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皇后娘娘,慕容府的老管家求见三王妃,说府里的千年人参要选良辰吉日切片,非得主子回去定夺。“ 轩辕澈的声音跟着撞了进来。 他玄色大氅上沾着雪粒子,发梢还凝着冰晶,却偏要做出副从容模样,指尖虚扶在慕容琉白肘弯:“爱妃,祖父等急了。“ 慕容琉白望着他发顶的雪,突然笑了:“有劳殿下。“ 琉璃殿的帷帐被风掀得翻卷。 慕容琉白刚被扶上软榻,喉间突然涌上腥甜,染红了月白缎子的袖口。 “宣默!“轩辕澈攥着她的手直发抖,指节白得像玉,“快看看她!“ 宣默的手指搭在她腕间,眉峰越皱越紧:“这是钩吻草的毒,可...王妃的脉象又不像全中了。“他抬头时额头沁着汗,“臣需要三日配解药,可这毒...“ “三日?“轩辕澈的指甲掐进床柱,木渣子扎进掌心都没察觉,“她若撑不过今夜——“ 慕容琉白望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丹蔻在他脸上蹭出个红印,像朵开败的花:“我...撑得住。“ 话音未落,她的手重重垂在床沿。 宣默的银针“当啷“掉在地上。 轩辕澈跪在榻边攥着她的手,体温透过指腹传过来,烫得她想缩手。 可她不能——得让他急,急到去皇后宫里要人,急到把那杯茶的来龙去脉翻个底朝天。 “去请太医院所有院正。“轩辕澈的声音哑得像破了的箫,“若再迟...若再迟...“ 他没说完。宣默已经跌跌撞撞冲了出去,靴底在青石板上打滑。 慕容琉白闭眼前的最后一眼,看见轩辕澈把脸埋在她手心里。 丹蔻的红印在他脸上晕开,像滴未落的血。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宣默的银针在烛火下抖得几乎握不住。 他连换了三根银针对着慕容琉白的人中、合谷穴扎下去,指尖按在她颈侧时,脉搏依旧弱得像风中残烛。 “殿下,臣...臣真的无能为力。“宣默跪坐在地,药箱里的朱砂瓶滚落在他膝头,“钩吻草本就是见血封喉的毒,可王妃体内似有股气在压着毒势,既不让它发作,也不让解药渗透。 臣从未见过这样的脉象...“ 轩辕澈的玄色大氅滑落在地,他跪在软榻边,攥着慕容琉白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她的指尖凉得像冰锥,刺得他胸骨生疼。“你说她撑不过今夜?“他的声音里带着裂帛似的锐响,“那你现在就去太医院,把所有能解毒的药材全搬来!“ 宣默刚要爬起来,忽然被轩辕澈一脚踹在腰眼上。“不是药材!“他红着眼眶将慕容琉白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是解药! 皇后那杯茶里下的毒,她宫里的尚食局必然有解药!“他突然直起身子,腰间玉佩撞在床柱上碎成齑粉,“我这就去丙宸宫,把皇后的尚食监拎来——“ “殿下。“ 低哑的唤声像片羽毛,轻轻扫过他炸开的神经。 轩辕澈猛地转头。 慕容琉白不知何时半撑起身子,月白寝衣滑落在肩,露出锁骨处一点青灰——那是毒发的痕迹。 可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丹蔻在烛火里泛着妖异的红。 “别去。“她的指尖抚过他攥得发白的手腕,“你若现在冲去丙宸宫,皇后只会把所有罪证烧个干净。“ 轩辕澈的喉结动了动。 他分明记得方才她的脉搏弱得几乎要断,此刻却像换了个人,连说话都带了三分力道。“你...你醒了?“ “从未昏过去。“慕容琉白靠在他肩头,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钩吻草的毒,我前世在雨林里中过七次。“她的指尖划过自己锁骨的青灰,“这毒要顺着血脉往上冲,得用内力压着,压到下毒的人自己露出马脚。“ 宣默的药箱“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他盯着慕容琉白颈间的青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连滚带爬凑近了看她的舌苔——方才还是乌紫,此刻竟泛着淡粉。 “怎么可能?“他颤抖着摸向她的腕脉,这次触到的不是游丝,而是沉稳的跳动,“这...这是...“ “宣大人不必惊慌。“慕容琉白冲他笑了笑,丹蔻在唇角勾出一点红,“我不过是借这毒,看看谁急着来灭口。“她转头看向轩辕澈,眼尾的红痣在烛火里晃了晃,“方才殿下说要去丙宸宫...倒不如现在召柳心艾来?“ 轩辕澈的瞳孔骤缩。 他突然想起方才在丙宸宫,柳心艾碰过珊瑚串的手,想起陈贵妃摩挲他手背时的金护甲,想起皇后递茶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你是说...“ “钩吻草的毒,得用雪蟾的胆汁解。“慕容琉白将脸埋进他颈窝,声音轻得像叹息,“可雪蟾只在南海的礁石缝里有,皇后宫里的尚食局...可没这东西。“ 窗外的雪突然大了。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轩辕澈望着她发顶的碎发,突然发现她的呼吸里带着极淡的苦——那是毒未清透的征兆。“你...“ “放心。“慕容琉白抬眼时,睫毛上沾着他的体温,“我若连这点毒都解不了,怎么当你的王妃?“她的指尖按在他心口,“但今夜...得委屈殿下守着我,别让任何人靠近。“ 轩辕澈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伸手将她按进怀里。 大氅的狐毛扫过她的脸,带着他身上的松香。“好。“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我守着。“ 慕容琉白闭了闭眼。 她能感觉到毒在体内游走的轨迹,像条被驯服的蛇。 明日辰时三刻,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琉璃殿时,这毒...该让它见见光了。 第7章 夜探宝库,教场斗情敌 琉璃殿的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摇晃的影,轩辕澈攥着慕容琉白的手还在发颤。 他盯着她颈间那点正在消退的青灰,喉结动了动:“你说...你根本没昏?“ 慕容琉白的指尖轻轻抚过他掌心因攥紧床柱而渗出的血珠:“我若真昏了,怎么引蛇出洞?“她从袖中摸出个极小的檀木盒,打开来是半枚指甲盖大小的药丸,“这是我前日调丹蔻时,混在玫瑰露里的解毒散。 钩吻草的毒要顺着血脉往上冲,我用内力压着,等的就是看谁急着来灭口。“ 轩辕澈的指节突然收紧,几乎要掐进她腕骨:“你当自己是铁打的?“他的声音里带着被戏耍的愠怒,“方才宣默说你撑不过今夜,我...我连皇后的尚食监都要去抢了。“ 慕容琉白望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倾身吻了吻他眉峰。 丹蔻在他额角蹭出个红印,像朵初绽的石榴花:“我若连这点毒都扛不住,怎么护得住翼王妃的位置?“她的指尖顺着他脖颈滑到心口,“再说了——“眼尾微挑,“我知道殿下会急,急到把丙宸宫的底都掀翻,这样才能让下毒的人慌。“ 轩辕澈的呼吸一滞。 他望着她眼底流转的算计,忽然觉得怀里这人比他想象中更像把淬了毒的软剑——既刺得进人心,又收得回锋芒。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声音闷得发哑:“下次...不许再拿命赌。“ “好。“慕容琉白应得轻快,指尖却悄悄勾住他腰带,“但这次,总得让动手的人知道,慕容家的女儿不是任人拿捏的。“ 外间传来寒总管轻咳的声音:“殿下,宣大人说太医院的药材都备齐了。“ 轩辕澈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半跪在软榻边,大氅早滑落在地。 他替慕容琉白掖好被角,朝门外沉声道:“都退下。“ 寒总管应了声,脚步声渐远。 慕容琉白望着他玄色衣摆扫过青砖,突然轻笑:“殿下方才急得连玉佩都碎了,明日该让尚衣局重新打一副。“ “你倒记得清楚。“轩辕澈扯过狐裘盖在她腿上,指尖却悄悄覆上她手背,“今夜我守着你。“ 更漏敲过三更时,慕容琉白推了推他肩膀:“该走了。“ “走?“轩辕澈正替她拢着被角,闻言挑眉。 “去藏宝库。“她掀开被子坐起,月白寝衣下露出腰间软剑的银鞘,“皇后那杯茶里的钩吻草,南海雪蟾的胆汁,都该在藏宝库的典籍里留着记录。“她歪头看他,“殿下不是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轩辕澈望着她眼里跳动的烛火,突然低笑:“你啊...真是一刻都不肯闲。“ 夜风冷得刺骨。 两人踩着积雪往御花园走时,慕容琉白的身影像片飘着的云——她缩着肩贴在廊柱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轩辕澈跟着她转过三重朱门,终于忍不住道:“你这功夫...比秋痕的龙骑卫还利落。“ “前世在雨林里躲毒枭,总得会点缩骨闭气的本事。“她回头冲他眨眼,丹蔻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殿下跟着我,别出声。“ 藏宝库的铜锁在她指尖转了两圈,“咔嗒“轻响。 轩辕澈刚要进去,被她扯住衣袖——她指了指门楣上的丝线,“机关。“ 两人猫着腰钻进宝库时,慕容琉白的目光扫过架上的青瓷瓶、锦缎匣,最后停在最里层的檀木柜前。 她打开柜门,取出个雕着蛇纹的瓷罐,凑到鼻尖嗅了嗅:“钩吻草,三年前南海进贡的。“又摸出个水晶瓶,“雪蟾胆汁,皇后宫里的尚食局果然没这东西,原来藏在这里。“ 她从袖中取出个小纸包,往两个容器里各撒了点粉末。 轩辕澈凑近看:“这是?“ “朱砂粉。“她将纸包收回去,“明日太医院查起来,就能顺着痕迹找到源头。“ 转身时,她的指尖碰到柜底一本泛黄的书。 书名“以音驭兽“四个大字跃入眼帘,字迹苍劲如刀刻。 她翻开一页,见上面画着各种兽类的骨骼图,旁边注着“宫商角徵羽“的调式。 “这是怪力乱神。“轩辕澈扫了一眼,皱起眉。 “未必。“慕容琉白将书揣进怀里,“前世在苗疆,见过用笛声引蛊虫的。“她拍了拍他手背,“先收着,说不定有用。“ 等两人潜回琉璃殿时,天已泛白。 慕容琉白靠在软榻上揉着肩:“明日陈贵妃要召我去天西宫,说是要赏新得的翡翠镯子。“ 轩辕澈替她捏着肩颈,声音里带着倦意:“她是我生母,若有什么...你不必顾忌。“ “我知道。“她闭着眼笑,“她不过是想看看,我这个未来儿媳,是不是能镇得住柳家的女儿。“ 第二日辰时,天西宫的牡丹开得正好。 陈贵妃斜倚在湘妃竹榻上,腕间翡翠镯子碰着茶盏:“三弟妹可听说了? 左相家的柳心艾,前儿还跟哀家说,她小时候总跟着澈儿在御花园扑蝴蝶。“ 慕容琉白垂眸搅着茶盏里的莲心,丹蔻在青瓷上压出个红印:“柳姑娘生得娇,原该是被捧在手心的。“ “可有些人啊,偏要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陈贵妃的金护甲划过案上的《女则》,“哀家让人备了教场的帖子,你去看看? 澈儿今日要试新得的乌骓马。“ 教场的日头毒得晃眼。 慕容琉白刚到,就见柳心艾穿着湖蓝骑装,正往轩辕澈手里塞帕子:“三殿下,这是我新绣的并蒂莲,你戴着骑马...定能顺顺利利。“ 轩辕澈后退半步,帕子“啪“地掉在地上。 他的目光扫过慕容琉白,语气冷得像冰:“柳姑娘自重。“ 柳心晴在旁轻笑:“姐姐不过是关心三殿下,妹妹倒有个主意——不如姐姐射三箭,若都中靶心,三殿下便收了帕子?“ 柳心艾的脸涨得通红,却还是翻身上马。 她搭箭拉弓时,慕容琉白的指尖在袖中捏紧石子。 乌骓马突然前蹄一软,她的箭“咻“地射偏,扎进了旁边的旗杆。 “这马!“柳心艾摔在地上,骑装沾了草屑,“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她抬头时,正撞进慕容琉白似笑非笑的眼。 丹蔻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像极了那日在丙宸宫,她抹在珊瑚串上的红。 柳心艾的指甲掐进掌心,突然尖声:“慕容琉白!定是你——“ “柳姑娘。“轩辕澈的声音冷得像刀,“教场的马每日都有专人检查,你若再胡言乱语...“ 他没说完。 慕容琉白却已转身往回走,裙角扫过满地碎草。 她知道,这把火才刚点着。 明日,柳家的小姐该明白,动她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第8章 琉白兴师问罪左相府 教场的日头正毒,柳心艾的骑装被草屑蹭得发皱,膝盖撞在地上的钝痛顺着筋骨往上窜。 她盯着那支扎在旗杆上的箭,耳中嗡嗡响着方才乌骓马突然前蹄打软的声响——分明是有人动了手脚! “慕容琉白!“她踉跄着爬起来,发间珠钗乱颤,“定是你使了妖法绊我的马! 你这种没娘养的野种,也配站在三殿下身边?“ 轩辕澈的指节“咔“地捏响,玄色大氅下的肩背绷成铁线。 他正要上前,却见身侧的慕容琉白突然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袖角。 那力道轻得像片落在雪上的羽毛,却让他所有动作都凝在了原处。 慕容琉白垂眸望着自己丹蔻染红的指甲,唇角勾起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 她知道柳心艾此刻的癫狂从何而来——昨日丙宸宫的钩吻草毒,今日教场的乌骓马,这两记耳光抽得柳家的脸生疼。 左相府那位最受宠的嫡孙女,哪里受过这种气? “柳姑娘。“她抬眼时,眼底的光像淬了冰的刀尖,“我是陛下亲赐的翼王妃,天辰国的诰命夫人。“她指尖抚过腰间软剑的银鞘,“你骂我可以,但骂慕容家的女儿,得先问问我腰间这把剑答不答应。“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往教场外走。 月白裙裾扫过柳心艾脚边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在青石板上拖出道浅淡的痕。 “站住!“柳心艾抓起地上的马鞭追上去,“你以为仗着三殿下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祖父是左相,我阿娘是长公主——“ “柳姑娘。“轩辕澈的声音像块砸进冰潭的石头,“你可知慕容将军府的玄铁令,连陛下都要给三分薄面?“他望着慕容琉白渐远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追上去。 慕容琉白出了教场,直接往御书房去。 她算准了这个时辰,皇帝正与陈贵妃用午膳。 天西宫的鎏金香炉飘着沉水香,陈贵妃见她进来,手中翡翠镯子“当啷“碰在茶盏上:“我的好弟妹,这是怎么了?“ “臣妾今日在教场,被左相府的柳姑娘骂作没娘养的野种。“慕容琉白跪下来,发间珍珠垂落,“柳姑娘说她祖父是左相,阿娘是长公主,臣妾...臣妾不知道该怎么回。“ 轩辕易放下玉箸,眉峰微挑:“柳家丫头这般没规矩?“ “陛下明鉴。“慕容琉白抬头时,眼底浮起层水雾,“臣妾不求别的,只求得陛下一句话——今日臣妾去左相府讨个公道,还请陛下莫要偏帮。“ 陈贵妃轻笑一声,将盏中莲心羹推过去:“哀家就说,我这三弟妹最是懂道理。“她朝皇帝使了个眼色,“澈儿这媳妇,比那些只会哭闹的强多了。“ 轩辕易端起茶盏抿了口,眼底闪过丝赞许:“准了。 你去左相府,该怎么办便怎么办。“ 左相府的朱漆大门前,慕容琉白的玄色软鞭“唰“地抽在青石门墩上。 火星子溅起时,门墩上多了道三寸深的裂痕。 “传话给左相。“她甩了甩鞭梢,“今日左相府只准进,不准出。 谁要硬闯——“鞭梢扫过旁边的石狮子,狮口含着的绣球“咔嚓“裂成两半,“就拿这条命试试我的鞭。“ 门房被震得后退两步,喉结上下滚动:“您...您这是?“ “柳心艾骂我,我来讨个说法。“慕容琉白踏上门阶,“让你们家护院都出来吧,我倒要看看,左相府的看家本事,是不是和柳姑娘的嘴皮子一样厉害。“ 话音刚落,八个精壮护院从门内冲出来,手中齐眉棍带着风声砸向她头顶。 慕容琉白脚尖点地跃起,软鞭如灵蛇般缠上最近那根棍,手腕一拽——那护院“啊“地惨叫,连人带棍被甩进旁边的花坛。 剩下七人愣了一瞬,又呼喝着围上来。 慕容琉白旋身挥鞭,鞭影织成密网,只听“砰砰“数声,七个护院像断线风筝般撞在院墙上,半天爬不起来。 围观的百姓原本缩在街角,此刻纷纷探出头。 有个卖糖葫芦的老汉小声嘀咕:“这是哪家的娘子? 比城防营的教头还利索。“ “放肆!“门内传来声暴喝。 左相府的林教头提着九环刀冲出来,刀身映着日光泛着冷光,“我当是谁,原是慕容家那个不受宠的庶女! 也配在左相府撒野?“ 慕容琉白望着他腰间那枚左相府的银鱼牌,突然笑了:“林教头在左相府当差十年,每月初一十五去慈恩寺给亡母上柱香,对吧?“ 林教头的刀顿了顿。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连他的私事都查得清楚。 “你——“他话音未落,慕容琉白的软鞭已缠上他的刀。 她借力一旋,林教头的刀“当啷“落地,整个人被甩到石狮子上,后脑勺撞得生疼。 “还有谁?“她转身时,瞥见墙头上闪过道黑影。 那人手持连弩,箭头正对准围观的百姓。 “找死!“慕容琉白甩出软鞭,鞭梢精准缠住连弩的机括。“咔“地轻响,弩箭“咻“地钉在她脚边的青石板上。 那黑影“哎呀“一声摔下墙头,抱着脚腕直抽冷气。 左相府门前的人全静了。 林教头捂着发疼的后脑勺爬起来,望着满地东倒西歪的护院,喉咙发紧——他早听说翼王妃是慕容家的庶女,却没想到这庶女的功夫,比龙骑卫的统领还狠三分。 慕容琉白收了软鞭,望着门内雕梁画栋的影壁,唇角勾起抹冷冽的笑。 她知道,左相此刻定在正厅里摔茶盏,柳夫人正抱着柳心艾掉眼泪。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全京城的人都看见了,翼王妃慕容琉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去通传。“她对瘫坐在地的门房说,“就说翼王妃在门前候着,左相若再不出面...“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石墩上的鞭痕,“这门,我便拆了。“ 门房连滚带爬往里跑,裙角带起的风卷着几片枯叶,扑在慕容琉白脚边。 她望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耳中响起前世雨林里毒枭的狞笑——当年她单枪匹马端了毒枭老巢,今日,她也要让左相府知道,动她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门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接着是左相夫人尖细的骂声:“反了天了! 这慕容家的丫头,当我们左相府是泥捏的?“ 慕容琉白摸了摸腰间软剑的银鞘,目光扫过围观人群中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是各府派来探消息的暗卫。 她知道,明日天亮前,整个京城都会传遍今日的事。 而左相府的大门,今夜...怕是要彻夜难眠了。 第9章 琉白大闹左相府 左相府朱漆大门前的青石砖被日头晒得发烫,慕容琉白指尖摩挲着软鞭的牛皮握柄,眼尾余光瞥见街角茶楼二楼晃动的人影——那是陈贵妃派来的暗卫,正举着茶盏朝她轻叩三下。 她垂眸藏起眼底的冷光,这才是今日最紧要的筹码。 “大人!左相府的人求到衙门了!“ 急促的马蹄声撕裂街道的喧闹,九门提督王柏年的枣红马在十步外急刹,前蹄扬起的尘土扑了慕容琉白半裙。 他腰间的鎏金虎符撞在鞍桥上叮当作响,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下官听闻左相府遭人滋扰,特来——“ “滋扰?“慕容琉白抬眼,软鞭“唰“地甩在他马前,“王大人可知我是谁?“ 王柏年的笑容僵在嘴角。 他这才看清那月白裙角绣着的并蒂莲纹——翼王妃的诰命服饰。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官服领子里,他慌忙滚鞍下马,马蹄在青石板上敲出乱响:“下官眼拙! 下官这就——“ “王大人急什么?“ 一道清润的男声从街角转来。 慕容尘穿着月白锦袍,腰间玉佩随着脚步轻晃,身后跟着两个捧着礼盒的小厮。 他走到王柏年跟前,指尖虚虚点了点慕容琉白:“这是我慕容家的小妹,翼王钦定的王妃。 王大人若要拿人,不妨先去将军府问问老爷子的玄铁令答不答应?“ 王柏年的胖脸瞬间煞白。 玄铁令是先帝赐给慕容无敌的虎符,调兵遣将只在一念之间。 他偷偷瞥向慕容琉白脚边那道三寸深的鞭痕,又想起方才护院们东倒西歪的惨状,突然捂住太阳穴踉跄两步:“哎呦,下官晨起受了风...这头突然疼得厉害!“他冲随从挥挥手,“把马牵稳了,莫惊着王妃!“话音未落,带着人跌跌撞撞往街角退去,官靴踩翻了路边的糖葫芦摊也顾不上。 “三姐姐!“ 尖锐的哭嚎撕破僵局。 柳心艾从街角跑过来,鬓发散乱,裙角沾着泥点,身后跟着穿鹅黄衫子的柳心晴和一身玄色锦袍的轩辕承。 她扑到慕容琉白跟前,指甲几乎要戳到对方衣襟:“你凭什么打我左相府的人? 我阿娘是长公主,我祖父是左相——“ “啪!“ 慕容琉白手腕轻抖,软鞭如灵蛇缠住柳心艾的腰肢,猛地一拽。 柳心艾尖叫着撞在朱漆大门上,额角磕出红痕,金步摇“叮铃“掉在地上。 围观人群倒抽冷气,几个卖菜的妇人忙捂住自家小女儿的眼睛。 “凭什么?“慕容琉白踩着碎步逼近,鞭梢挑起柳心艾的下巴,“凭你昨日在丙宸宫往我茶里下钩吻草,凭你今日在教场给乌骓马灌马钱子,凭你骂我没娘养的野种——“她突然收了鞭,指腹抹过柳心艾眼角的泪,“更凭我是翼王妃,是慕容家的女儿。“ “阿姐!“柳心晴扑过去扶起柳心艾,绣着玉兰花的帕子按在她额角,“是心艾不懂事,我替她给三姐姐赔罪!“她转身朝慕容琉白福了福身,“求三姐姐看在左相与慕容家同朝为臣的份上——“ “柳二姑娘这话说得妙。“慕容琉白抚着腰间软剑的银鞘,“左相与慕容家同朝为臣,那左相府的暗桩在将军府墙根埋了三年,又是同哪门子的臣?“ 柳心晴的指尖在帕子上绞出褶皱。 她余光瞥见轩辕承不知何时退到了街角,正低头整理袖扣,仿佛完全没听见这边的动静。 喉咙里泛起酸意,她攥紧帕子还要再劝,门内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左相柳承钧扶着紫檀拐杖跨出门槛,玄色官服上的仙鹤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他扫过满地狼藉的护院,又落在慕容琉白腰间的软鞭上,声如洪钟:“翼王妃这是要拆左相府的门?“ “柳相爷这话说反了。“慕容琉白后退两步,给足长辈体面,“是左相府的人先拆了天家的规矩。“她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绢,“丙宸宫的钩吻草,是柳府暗卫周七从西市药铺买的;教场的马钱子,是柳府车夫李三混在豆料里喂的;至于将军府的暗桩...“她指尖轻点黄绢,“柳相爷不妨问问您最器重的幕僚张师爷,他书房暗格里的密信,可还收着?“ 柳承钧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分明记得昨日深夜张师爷来报,说将军府的暗桩突然断了线,原是这丫头早有准备! 拐杖重重磕在地上,震得青石砖嗡嗡作响:“空口无凭!“ “凭陛下准了我来讨公道。“慕容琉白将黄绢举过头顶,“凭方才陈贵妃的暗卫在茶楼给我递了信——陛下午膳时用了她亲手做的樱桃酪,心情正好。“ 柳承钧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慕容琉白眼底的笃定,突然想起三十年前慕容无敌在沙场上单骑闯关的模样——这丫头,分明是得了慕容家的狠劲。 “心艾。“他转头看向缩在柳心晴怀里的孙女,“你昨日在教场,可曾说过不该说的话?“ 柳心艾的眼泪“唰“地落下来。 她望着慕容琉白脚边那截断裂的绣球,又想起方才被鞭梢缠住时那股几乎要勒断肋骨的力道,嘴唇哆嗦着:“孙...孙女只是...只是一时气话...“ 慕容琉白垂眸藏起笑意。 她知道这一局已经赢了——左相松口让柳心艾认软,便是给了她慕容家的脸面。 但该有的火候还要再添一把,她指尖轻轻划过软鞭的鞭身:“柳相爷,今日这门...“ “拆不得!“柳承钧突然提高声音,又迅速缓和语气,“是左相府管教无方,改日定让心艾带着厚礼去将军府赔罪。“他朝门房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请王妃进府奉茶?“ 慕容琉白望着那扇重新打开的朱漆大门,耳中响起前世队长临终前的话:“记住,谈判桌上的刀,要亮到对方看见血。“她收了软鞭,唇角勾起抹淡笑:“茶就不喝了。 但柳相爷的话,我且记下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王妃威武“,立刻引发一片附和。 慕容琉白转身时,瞥见街角轩辕承的玄色锦袍一闪而过,像是急着要避开什么。 她摸了摸袖中那卷黄绢——今日的戏码,该唱的都唱了,至于明日... 左相府的影壁后,柳夫人正攥着柳心艾的手掉眼泪:“我的儿,你怎的就嘴硬...“ “够了!“柳承钧打断她,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去把张师爷叫来。“他望着慕容琉白渐远的背影,眼底闪过丝阴霾,“这丫头比她老子更难对付...“ 日头西斜时,慕容琉白的软轿经过御街。 她掀起轿帘,看着街边茶棚里说书人正拍着醒木:“话说那翼王妃怒闯左相府,一鞭断门墩,二鞭碎绣球,三鞭——“ 轿帘落下的瞬间,她摸了摸腰间的软剑。 今日的事,不过是个开头。 等明日早朝,左相府那些见不得光的账... 该算算了。 左相府朱漆大门前的蝉鸣突然哑了。 慕容琉白的指尖仍搭在软鞭握柄上,鞭梢在青石板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她望着柳承钧嘴角牵强的笑意,忽然歪了歪头:“柳相爷说改日赔罪,可改日是哪日?“ 柳承钧的指节在紫檀拐杖上泛出青白。 方才那句“拆不得“已让他退了半步,此刻被追问,喉结重重滚动两下:“三日后,心艾带着礼单亲自上门。“ “三日后?“慕容琉白的尾音轻得像羽毛,鞭梢却“啪“地缠上一侧门环。 铜环被勒得发出闷响,惊得门房缩成一团,“昨日教场那匹乌骓马,因马钱子撞坏了御赐的雕花栏;丙宸宫的茶盏里,钩吻草的毒差点溅到陈贵妃裙角——“她突然收了鞭,门环“当啷“坠地,“柳相爷觉得,这些事是三日后的礼单能赔的?“ 柳心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方才被鞭梢勒住腰时的窒息感又涌上来,她望着慕容琉白腰间晃动的翼王妃金印,突然尖叫:“你不过仗着翼王! 等我姑母柳皇后——“ 柳心晴的帕子重重捂上她的嘴。 这声喊像根针,戳破了左相府表面的从容。 围观人群中传来抽气声,卖糖葫芦的老汉慌忙收了摊子,连滚带爬往巷口躲。 轩辕承原本倚在街角的石狮子旁,此刻突然直起身子,玄色袖摆掠过石狮子的利爪,目光像把刀扫过柳心艾。 慕容琉白却笑了。 她要的就是这个——柳心艾急不择言,把柳皇后这层关系捅破,才算彻底撕开左相府的面皮。 她望着柳承钧骤变的脸色,软鞭“唰“地抖开,在两人中间划出半道圆弧:“柳相爷若觉得我仗着翼王,不妨现在就去求柳皇后。“她踮脚凑近,声音里裹着冰碴,“但您猜,陛下是信柳皇后的眼泪,还是信丙宸宫的药渣子?“ 柳承钧的拐杖“咔“地裂开道细纹。 他终于看清这丫头的算盘——从陈贵妃的暗卫递信,到当众抖出暗桩密信,每一步都把天家的忌讳往他喉咙里塞。 皇帝最恨后宫外戚干政,柳皇后若此时出头,反倒是坐实了左相府与内宫勾结的罪名。 “王妃要如何?“他咬着牙,每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慕容琉白退后半步,软鞭在掌心绕了两圈。 她看见街角茶楼的布幡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陈贵妃暗卫的靛青衣角——那是“陛下已得报“的暗号。 火候到了。“今日我不进左相府的门,“她指节叩了叩门框,“但这门,我要它开着等个交代。“ “交代?“柳心晴的声音发颤,“姐姐要什么交代?“ “暗桩周七、李三,还有张师爷的密信。“慕容琉白数着指尖,“午门前当众烧了。 柳心艾的诰命,退给宗人府。“她停了停,目光扫过柳承钧煞白的脸,“再让柳相爷写份折子,说左相府与将军府同朝为臣,当共守忠良。“ 柳承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两条尚可咬牙应下,最后一条折子...分明是要他在皇帝跟前表忠心,断了与其他党派勾连的可能。 他望着慕容琉白眼底的笃定,突然想起三十年前沙场上,慕容无敌用玄铁剑挑开敌军帅旗时的眼神——原来这丫头的狠,是刻在骨血里的。 “好。“他吐出这个字时,喉间腥甜。 围观人群突然爆发出喝彩。 卖梨膏糖的老汉举着木牌喊“王妃明断“,几个穿短打的汉子跟着跺脚起哄。 柳心艾的眼泪混着鼻涕糊在帕子上,柳心晴攥着她的手直发抖。 轩辕承的玄色身影不知何时没入巷口,只余下石狮子嘴上的金漆被太阳晒得发亮。 慕容琉白收了软鞭,转身时裙角扫过地上的金步摇。 那是柳心艾方才撞门时掉的,珠子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她摸了摸袖中黄绢,里面还压着陈贵妃暗卫塞来的纸条——“陛下说,小将军像极了老将军“。 左相府的影壁后,柳夫人扶着廊柱直喘气。 她望着柳承钧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日柳皇后送来的翡翠镯子,那上面刻着“母家安好“四个字。 此刻镯子还在她妆匣里,却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人坐立难安。 日头坠到屋檐时,慕容琉白的软轿转过街角。 她掀开轿帘,看见左相府的朱漆大门仍敞着,柳承钧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根枯树桩子戳在门槛上。 风卷着碎叶扑进来,她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皇宫的味道,柳皇后的凤驾该起了。 轿帘落下的瞬间,她摸了摸腰间的软剑。 今日的戏,该谢幕了。 但谢幕前...总得留个引子。 左相府的角门突然“吱呀“一响。 柳府的马车冲了出来,车帘缝隙里露出半只戴翡翠护甲的手——是柳夫人,正攥着那封要送进宫的信。 慕容琉白勾了勾唇。 好戏,才刚开场。 第10章 琉白大闹左相府,逼得左相负荆请罪 左相府朱漆大门前的蝉鸣被抽得哑了。 慕容琉白的软鞭缠在门环上,铜环吃痛发出闷响,惊得门房缩成一团。 柳心艾的尖叫还在耳边:“你不过仗着翼王! 等我姑母柳皇后——“ 话音未落,街角石狮子旁的玄色身影动了动。 轩辕承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剑,扫过柳心艾时,那声“柳皇后“便卡在了众人喉咙里。 慕容琉白笑了。 她要的就是这把火——把左相府与中宫的私联烧得明明白白。 她望着柳承钧骤变的脸色,软鞭在掌心绕出半道银弧:“柳相爷若觉得我仗着翼王,不妨现在就去求柳皇后。“她踮脚凑近,声音裹着冰碴,“但您猜,陛下是信柳皇后的眼泪,还是信丙宸宫的药渣子?“ 柳承钧的紫檀拐杖“咔“地裂开细纹。 他终于看清这丫头的算盘——从陈贵妃暗卫递信,到当众抖出暗桩密信,每一步都把天家忌讳往他喉咙里塞。 皇帝最恨后宫外戚干政,柳皇后若此时出头,反倒是坐实了左相府与内宫勾结的罪名。 “王妃要如何?“他咬着牙,每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慕容琉白退后半步,瞥见茶楼布幡下靛青一角——陈贵妃的暗卫正用茶盏敲出“陛下已得报“的暗号。 火候到了。 “今日我不进左相府的门,“她指节叩了叩门框,“但这门,要开着等个交代。“她数着指尖,“暗桩周七、李三,还有张师爷的密信,午门前当众烧了;柳心艾的诰命,退给宗人府。“她停了停,目光扫过柳承钧煞白的脸,“再让柳相爷写份折子,说左相府与将军府同朝为臣,当共守忠良。“ 柳承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两条尚可咬牙应下,最后一条折子...分明是要他在皇帝跟前表忠心,断了与其他党派勾连的可能。 他望着慕容琉白眼底的笃定,突然想起三十年前沙场上,慕容无敌用玄铁剑挑开敌军帅旗时的眼神——原来这丫头的狠,是刻在骨血里的。 “好。“他吐出这个字时,喉间腥甜。 围观人群爆发出喝彩。 卖梨膏糖的老汉举着木牌喊“王妃明断“,几个短打汉子跺脚起哄。 柳心艾的眼泪混着鼻涕糊在帕子上,柳心晴攥着她的手直发抖。 轩辕承的玄色身影不知何时没入巷口,只余下石狮子嘴上的金漆被太阳晒得发亮。 慕容琉白收了软鞭,转身时裙角扫过地上的金步摇——那是柳心艾撞门时掉的,珠子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她摸了摸袖中黄绢,里面还压着陈贵妃暗卫塞来的纸条:“陛下说,小将军像极了老将军。“ 太极殿内,龙涎香氤氲。 柳皇后的翡翠护甲划过紫檀桌案,“啪“地拍下茶盏:“陛下,左相府不过是管教孙女不严,翼王妃当街动私刑,成何体统?“ 陈贵妃斜倚着软枕,指尖拨弄着串珠:“姐姐这话说得妙。 昨日丙宸宫的茶盏里,钩吻草的毒要是溅到臣妾裙角,岂不是要怪臣妾管教不严?“她抬眼望向龙椅上的轩辕易,“再说了,翼王妃手里可攥着陛下准她查案的黄绢呢。“ 轩辕易捏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窗外蝉鸣透过纱帘漏进来,他望着案头陈贵妃刚送的樱桃酪,突然笑了:“柳皇后,你当朕不知左相府在将军府埋了三年暗桩?“他指节叩了叩案上的密报,“当年慕容老将军单骑闯关时,可没见你柳家递过一碗热汤。 如今小将军替父清障,朕倒要看看,谁还敢说个不字。“ 柳皇后的指尖在帕子上绞出褶皱。 她望着皇帝眼底的冷光,突然想起昨日柳夫人送来的信——信里说慕容琉白拿“后宫外戚“做文章。 此刻再听皇帝的话,哪里是在说左相府? 分明是在敲打她! “陛下圣明。“陈贵妃掩唇轻笑,眼尾扫过柳皇后发白的脸,“臣妾听说左相已经应了翼王妃的条件,午门烧密信的时辰都定了。“ 午门广场,日头正毒。 柳承钧扶着拐杖立在阶前,玄色官服被晒得发烫。 周七、李三跪成一排,张师爷的密信堆成小山。 慕容琉白立在观礼台边,腰间软鞭的牛皮握柄被攥得发暖。 “烧!“柳承钧的声音像被抽干了力气。 火折子点着的瞬间,火星子“噼啪“窜起。 围观的百姓哄然叫好,几个老卒抹着眼泪喊:“老将军泉下有知,该欣慰了!“ 柳心艾的诰命文书被宗人府官差当众撕成碎片,碎纸片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 她望着慕容琉白袖中晃动的黄绢,突然蹲在地上哭出声来——那是皇帝准她查案的凭证,是比柳皇后的翡翠镯子更沉的天家恩宠。 琉璃殿内,沉水香袅袅。 轩辕澈倚在廊柱上,玄色锦袍被穿得松松垮垮。 他望着慕容琉白进门时腰间晃动的软鞭,挑眉道:“听说左相的拐杖裂了道缝?“ “三殿下消息倒灵。“慕容琉白解下软鞭搁在案上,“柳相爷的折子,明日早朝该递到陛下案头了。“她摸出袖中黄绢,“陈贵妃的暗卫说,陛下看了密报直夸小将军有老将军的胆魄。“ 轩辕澈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擦过她眼角未褪的冷光:“今日你把左相府的脸撕得干净,柳皇后怕是要记恨你了。“ “记恨便记恨。“慕容琉白握住他的手,“当年我娘被柳府暗桩逼得坠崖时,可没见她们讲过情面。“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明日早朝,左相的折子一递,天辰国的朝臣该明白——慕容家的女儿,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轩辕澈突然拉她入怀。 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低得像耳语:“你可知我为何主动求娶?“不等她答,又轻笑一声,“从前觉得你是块冰,今日看你挥鞭的模样...“他指尖抚过她腰间的软剑,“倒像是把淬了火的剑。“ 慕容琉白抬头,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 殿外晚风掀起纱帘,吹得烛火明明灭灭。 她忽然想起前世队长临终前的话:“记住,活着的人要替死去的人看更亮的天。“ 而此刻,眼前这人的怀抱,比前世任何时候都暖。 “三殿下。“她勾住他脖颈,“明日早朝,陪我看左相递折子?“ 轩辕澈低头吻了吻她额头:“自然。“他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烛火,轻声道,“往后,你要拆的门,我替你扶着;你要算的账,我替你执墨。“ 殿外,月亮爬上了琉璃瓦。 左相府的方向,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但这一夜,有人的江湖,才刚刚翻篇。 第11章 琉白收服血影卫,名声大噪 琉璃殿的烛火在纱帘后忽明忽暗,慕容琉白的手指无意识绞着轩辕澈衣襟上的云纹暗绣。 他身上有沉水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和前世训练基地里的硝烟味截然不同,却让她后颈的汗毛都软下来。 “那日在左相府,你说要替我执墨。“她仰头时,发间的珍珠步摇蹭过他下颌,“可我从前...从没有过这样的依靠。“ 轩辕澈的拇指摩挲她耳后薄如蝉翼的肌肤,那里还留着方才争执时柳心艾指甲划过的淡红印子:“你总说自己是把剑,可剑也需要剑鞘。“他低头吻掉她眼尾的阴影,“我要做那把能替你挡风雨的鞘。“ 窗外传来更漏声,慕容琉白忽然攥紧他袖口:“明日我想去别庄。“ “血影卫的驻地?“轩辕澈挑眉,“你可知他们最恨新主? 三年前老统领被刺客暗箭所伤,我接手时,二十七个暗卫跪了整夜,刀架在我颈侧问凭什么是你。“ “所以我要让他们知道,凭什么是我。“她指尖抚过他腰间玉牌,那是血影卫认主的信物,“你说过,我是淬了火的剑。 剑要出鞘,总得见见血。“ 别庄的青石板被日头晒得发烫,三百步外的演武场传来刀戟相击声。 慕容琉白踩着树影走近时,二十七个玄衣人正呈北斗阵形围杀假人,刀风卷得草叶乱飞。 为首的灰衣老者抬眼扫过她,刀背“当“地磕在假人咽喉处:“王妃今日来,是替殿下查训?“ “查训?“慕容琉白解下腰间软鞭,牛皮握柄在掌心转出半弧,“我是来当你们主子的。“ 演武场突然静得能听见蝉鸣。 灰衣老者的瞳孔缩成针尖——这是血影卫特有的警惕姿态。 他身后的暗卫们指尖扣住刀鞘,靴底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响。 “血影卫只认带玉牌的主子。“老者声音像淬了冰的铁,“王妃若想试试,便接我们三招。“ “三招?“慕容琉白轻笑,软鞭“唰“地抖开,银芒在半空划出满月,“一起上。“ 刀光几乎是同一时间劈下。 慕容琉白旋身避开左侧刺来的匕首,软鞭缠上右侧横砍的刀背猛拽,那暗卫踉跄前冲时,她足尖点地跃上他肩头,反手用鞭尾抽向正后方劈来的重剑。 金属相击声炸响,她借力翻下,软鞭已缠上灰衣老者的手腕。 “第一招。“她声音冷静得像在数靶环。 暗卫们的呼吸陡然粗重。 有人从背后甩出飞针,她头也不回地侧过脸,银针擦着耳垂扎进树干;有人用袖箭偷袭,她旋身时软鞭扫过,箭簇“叮“地撞在青石板上。 三十息后,她站在演武场中央,发梢都没乱,而二十七个暗卫的衣襟前各多了道整齐的切口——方才她用鞭梢挑开的。 “第二招。“她抬手指向场边的巨石,“你们方才围杀假人用了七分力,留了三分退路。“软鞭突然绷直如剑,“真正的杀手,要么不杀,要么必杀。“ 话音未落,鞭梢“噗“地扎进巨石三寸。 暗卫们凑近查看时倒抽冷气——鞭梢穿透的位置,正是假人心脏对应的石纹薄弱处。 灰衣老者突然单膝跪地。 他扯下衣襟前的切口,露出心口处暗红的月牙胎记:“当年老统领教我们,杀手的刀要狠,可心要明。 王妃这一鞭,让我们看清了自己的钝。“ 其余暗卫跟着跪下,玄衣在风里翻卷如浪。 慕容琉白收了软鞭,指尖抚过巨石上的鞭痕:“你们不是钝,是太惜命。 往后杀人,先把自己的命放在刀刃上。“她扫过众人,“三日后子时,我要看到你们能在半柱香内无声解决三百步外的活靶。“ “是!“二十七个声音撞在一起,震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回琉璃殿的马车上,轩辕澈捏着她发间沾的草屑轻笑:“我养了五年的暗卫,今日倒像被你驯成了狼崽子。“ “狼崽子总比病猫好。“慕容琉白靠在他肩头,“方才秋痕来报,三大皇妃的娘家各送了两箱东西到府门。“ “哦?“轩辕澈挑眉,“柳皇后的母家,陈贵妃的舅家,还有王淑妃的姑父?“ “说是贺王妃立威左相府的礼。“她从袖中摸出张礼单,“珊瑚树二十株,南海明珠百颗,连西域的冰蚕锦都送了十匹。“ “他们怕你查旧账。“轩辕澈接过礼单,指尖划过“冰蚕锦“三字,“当年你母妃坠崖后,这三家没少在将军府安插细作。“他突然把礼单递给车夫,“送去户部,就说翼王府替陛下收着。“ “你倒是会做人情。“慕容琉白戳他胸口,“陛下正愁西北赈灾的银子,这礼单上的东西折成现银,够买十万石粮。“ “本王的王妃,自然要配最亮的名声。“他捏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方才别庄的暗卫跪你时,我突然明白——从前我总想护着你,如今倒想看看你能翻起多大的浪。“ 晚膳时陈贵妃亲自来了,鬓边插着支赤金点翠的海棠簪,腕上玉镯碰得叮当响:“听闻血影卫都认了新主? 哀家前日还和陛下说,翼王妃这手段,比当年慕容老将军更利落。“她夹了块樱桃酪放在琉白碗里,“那些礼单...陛下夸你们识大体呢。“ “贵妃谬赞。“慕容琉白抿了口茶,“倒是柳皇后今日递了帖子,说要请我去凤仪宫用茶。“ 陈贵妃的筷子顿了顿,眼底闪过促狭:“柳皇后的茶,可不如哀家的樱桃酪甜。“她看看轩辕澈,又看看琉白,“不早了,哀家先回了。“起身时碰翻了茶盏,琥珀色的茶汤在桌布上晕开,像朵开败的芍药。 轩辕澈召人换了桌布,刚要说话,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秋痕掀帘而入,玄色劲装染着薄尘,额角还挂着汗珠:“殿下,傲云国...“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琉白。 “但说无妨。“轩辕澈放下茶盏,声音沉了几分。 秋痕喉结动了动:“傲云国太子独孤夜,三日后到天辰。 说是替陛下贺寿,可随行带了三百亲卫,马车上的封条...像是军器。“ 慕容琉白的手指在桌下蜷起。 前世作为雇佣兵,她太清楚“贺寿“二字后藏着多少刀光剑影。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半张,像柄缺了口的刀。 “知道了。“轩辕澈伸手覆住她冰凉的手背,“去查清楚独孤夜的行程,还有他马车上装的究竟是什么。“ 秋痕应了声退下。 殿内重新静下来时,慕容琉白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竹影,轻声道:“三日后...该是场硬仗。“ 轩辕澈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硬仗? 那便让他们看看,天辰国的翼王妃,可不是会躲在幕后的人。“ 夜风掀起纱帘,带进来演武场方向传来的口号声——那是血影卫在加练。 慕容琉白听着那整齐的声响,突然笑了。 她的江湖,才刚刚翻到最热闹的那一页。 第12章 傲云太子来使,双雄遥空对视 秋痕话音未落,陈贵妃手中的青瓷茶盏便轻轻一颤,琥珀色的茶汤在盏中荡出涟漪,映得她鬓边赤金海棠簪子也跟着晃了晃。 她抬眼时,眼底的惊色只一闪而过,随即用帕子沾了沾嘴角:“傲云国太子...往年都是派个使臣,今年倒亲自来了。“ 轩辕澈拇指摩挲着茶盏边沿,指节在青瓷上压出淡白的印子。 他望着琉白泛白的指尖,不动声色将她的手裹进掌心:“秋痕,马车上的封条是傲云军部的?“ “回殿下,是玄铁虎纹印。“秋痕喉结滚动,“末将让暗卫混进商队查过,车轱辘压痕深三寸——军器的话,该是精铁重甲。“ 慕容琉白垂眸盯着交叠的双手,前世在中东执行任务时,也是这样的月光,照着伪装成商队的军火运输车。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冰:“猛虎拜豺,必有所图。“ 陈贵妃的帕子突然攥成一团,金丝绣的并蒂莲皱成乱麻:“陛下前日还说,傲云国主去年新丧,太子初掌实权...难不成是来探天辰虚实?“ “探虚实倒不可怕。“轩辕澈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震得梨花香囊从琉白腕间滑下,“可怕的是,有人想借他的手,在寿宴上掀风浪。“ 他抬眼时,目光扫过殿外摇曳的竹影,那里有血影卫新换的暗桩——三日前还对他刀剑相向的暗卫们,此刻正像蛰伏的鹰隼。 琉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听见演武场传来整齐的呼喝,忽然笑了:“既是风浪,便该让它大点。“ 陈贵妃看着这对璧人眼中跃动的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老翼王也是这样带着翼王妃站在城楼上,看敌军的火把烧红半边天。 她扶着丫鬟的手起身,金步摇在鬓边轻颤:“哀家先回了,明日让御膳房送些樱桃酪来。“ 她走时,纱帘被夜风吹得翻卷,露出廊下灯笼里跳动的烛火。 秋痕退下后,轩辕澈将琉白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怕么?“ “怕什么?“琉白指尖勾住他腰间玉佩,“前世我带着小队穿越雷区,现在不过是多了群穿华服的敌人。“她仰起脸,眼尾微挑,“倒是你那四百五十万两的贺礼...确定要压得太子抬不起头?“ 轩辕澈低笑,指腹蹭过她因练武而略粗的掌心:“你前日说,要让陛下记着翼王府的忠心——南海明珠串成十二盏宫灯,北漠玄狐皮铺成寿字地毯,连西域的夜光琉璃都熔了八尊寿星像。“他捏了捏她鼻尖,“户部尚书今早来请安,说这些礼折成现银,够西北修三条水渠。“ 月光爬上琉璃瓦时,琉白靠在他肩头打了个哈欠。 窗外血影卫的口号声渐弱,她迷迷糊糊听见他说:“三日后,我们去杏花坞看太子接人。“ 时间过得比演武场的刀光还快。 轩辕易大寿前七日,翼王府的贺礼用三百辆朱漆马车送进皇宫时,整个京城都炸了。 “我的天,那串南海明珠宫灯,每颗都有鸽蛋大!“ “听说八尊琉璃寿星在夜里能自己发光,照得御花园像着了火!“ 茶肆里的说书人拍着醒木,唾沫星子乱飞:“翼王这礼,比太子送的百年人参可金贵十倍!“ 而此刻在御书房,轩辕易摸着那幅用玄狐皮拼成的“寿“字,嘴角快咧到耳根:“澈儿这孩子,倒是越来越会讨朕欢心。“他转头对随侍的大太监笑道,“传旨,寿宴上翼王夫妇坐朕下首。“ 左相站在殿外,望着满地车辙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身后的小斯捧着太子的礼单,绢帛边角被冷汗浸得发皱——太子送的百年人参,此刻正被宫人随意搁在偏殿的檀木架上,落了层薄灰。 离大寿还有两日,京城的青石板路被百姓踩得发亮。 慕容琉白倚在杏花坞二楼的雕花木窗前,望着楼下攒动的人头。 她穿了件月白锻子比甲,腰间挂着轩辕澈新送的翡翠平安扣,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看够了?“轩辕澈端着茶盏在她身边坐下,指尖突然点了点她脸颊,“倒比月初胖了些。“ 琉白瞪他:“还不是你总让厨房炖鸡汤。“她话音未落,楼下突然爆发出欢呼声——太子轩辕承的鎏金马车到了,车边跟着穿绯色官服的左相,腰间玉牌在日头下晃得人眼晕。 “左相今日穿了五爪蟒纹?“琉白眯起眼,“按制,三品以上文官只能穿四爪。“ 轩辕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嘴角勾起冷笑:“他急了。“ 街道尽头忽然传来清脆的驼铃。 人群像被风吹开的麦浪,自动让出条道来。 当先的是三百玄衣亲卫,腰悬精铁短刀,铠甲上的虎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接着是十二匹雪青马,马上的随从捧着金漆礼盒,最中央的檀木马车,车帘是傲云国特有的冰蚕锦,绣着百鸟朝凤图。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 慕容琉白的呼吸陡然一滞。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寒潭映月,鼻梁高挺如刀削,唇色却淡得像初雪。 他穿了件月白锦袍,外罩玄色大氅,腰间只系了块墨玉,连个坠子都无,却比满街的珠玉更显眼。 “好...好俊的人物。“楼下有小娘子红着脸低语。 琉白无意识扶了扶窗沿,指尖抵着冰凉的木雕:“比话本里的谪仙还好看。“ “哦?“轩辕澈的茶盏“咚“地搁在桌上,温热的茶汤溅在她手背,“本王前日穿玄色朝服,你怎么没夸?“ 琉白转头,见他抿着嘴,耳尖微微发红,突然笑出声。 她伸手勾住他脖颈,在他耳边轻声:“我家殿下穿玄色朝服是威风,他...是冷。“ 话音未落,那马车已行至楼下。 独孤夜抬眼时,目光恰好扫过二楼的雕花木窗。 琉白只觉有双寒潭般的眼睛撞进视线——他在看轩辕澈。 轩辕澈端起茶盏,慢条斯理抿了口,杯沿遮住半张脸。 两人隔着二十丈的街道对视,像是两柄未出鞘的剑,在空气里碰出无声的响。 “太子殿下。“左相谄媚的笑声穿透人群,“天辰百姓久仰太子大名——“ “左相。“独孤夜开口,声音像碎冰撞玉,“贵国律法,三品官可穿五爪蟒?“ 左相的脸瞬间煞白,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琉白指尖轻轻叩了叩窗棂。 她望着左相发颤的双腿,又看了眼楼下那辆冰蚕锦马车——傲云太子的第一句话,便替她撕开了左相的面皮。 “好手段。“轩辕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底闪过赞赏,“你说的对付左相的时机...到了?“ 琉白望着独孤夜重新放下的车帘,唇角扬起锋利的弧度:“寿宴那日,该让某些人知道,天辰的棋盘,轮不到他们乱下子。“ 回翼王府时,夕阳把琉璃瓦染成金红。 琉白站在妆台前,望着镜中穿素色衫子的自己——没有珠翠,没有锦绣,只有腕间那串血影卫老统领送的檀木珠。 “明日寿宴,穿这么素?“轩辕澈倚在门边,手里把玩着她的珍珠步摇。 “太扎眼的凤凰,容易被猎人盯上。“琉白转身,将檀木珠往腕间又推了推,“况且...有人要当那只引猎人开枪的鸟。“ 窗外的晚霞漫进屋子,落在她眼底,像藏了把未燃的火。 轩辕澈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笑了。 他走过去替她别好步摇,珍珠垂在她耳侧,晃出细碎的光:“本王倒要看看,这只素衣的凤凰,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夜风掀起纱帘,吹得妆台上的礼单哗哗作响——那是左相府昨日送来的贺礼,用金漆木盒装着,此刻被琉白用朱砂笔圈了三个圈:西域冰蚕锦,南海明珠,北漠玄狐皮。 明日天陈宫的寿宴,该是场好戏。 第13章 天辰宫寿宴风云起 天辰宫的鎏金飞檐下,百盏宫灯将朱漆殿柱映得透亮,龙涎香混着御膳房飘来的鹿肉羹香气,在暖阁里织成一张馥郁的网。 慕容琉白垂眸理了理月白色衣衫的袖口,腕间的檀木珠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坐在皇帝下首的位置,目光扫视着殿内——左相正给太子夹菜,银筷子在青瓷碟沿碰出清脆的响声;柳皇后拿着茶盏的指尖染着丹蔻,在烛火下像两簇小火焰;陈贵妃鬓边的赤金簪子晃动了一下,与三日前在翼王府时的慌乱判若两人。 “启禀陛下,傲云太子求见。” 通报声还未落下,殿门已被玄衣亲卫推开。 独孤夜踏上台阶走进来,满殿的珠光宝气顿时失了颜色。 他依旧穿着那日在杏花坞见过的月白色锦袍,外面罩着玄色大氅,腰间的墨玉在烛火下泛着幽光,连冠上的白玉簪都素雅得惊人。 “孤听闻天辰的雅乐冠绝九州,今日特意携新制的冰魄笛,为陛下贺寿。”他的声音清冽如霜,抬手时广袖翻卷,露出一截泛青的腕骨,“不知能否得到陛下的允准?” 轩辕易抚摸着胡须大笑,将寿纹金盏重重地放在案上:“好!太子既有雅兴,朕便要听听这冰魄笛的妙处!” 满殿的臣子齐声附和,左相的笑声最为响亮,震得帽上的珊瑚珠直颤。 琉白望着独孤夜用指尖摩挲笛身的动作——那支笛颜色如凝脂,笛孔边缘泛着暗青,分明是用千年寒玉制成的。 她前世在东南亚执行任务时,曾见过毒枭用类似材质的管乐器藏迷药,此刻喉间突然泛起一股腥甜。 “阿澈,你说这笛音如何?”她侧头轻声问道,目光却没有从独孤夜身上移开。 轩辕澈正给她夹了一块樱桃酥,听到这话抬眼,指节在案上轻轻敲了两下:“寒玉凝聚声音,本就容易引人的心神。”他把酥点推到她面前,指腹擦过她腕间的檀木珠,“且看。” 独孤夜已站到殿中。 他垂眸调了调笛孔,袖中滑出一条素色帕子,仔细地擦过笛身,才将笛尾抵在唇下。 第一声清响散开时,琉白后颈的汗毛陡然竖起——那乐声起初如溪涧破冰,清泠婉转,但仔细听下去,每七个音里便藏着一丝极细的震颤,频率与前世在中东见过的催眠声波一模一样。 “好——”右相拍案喝彩,杯中的葡萄酒荡出涟漪,“这笛音竟比御乐坊的丝竹还动人!” 柳皇后闭上眼,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陈贵妃的茶盏放在案边,茶汤晃得几乎要泼出来;连轩辕易都靠在龙椅上,嘴角挂着笑,似要睡去。 琉白握紧檀木珠,珠子硌得掌心发疼——前世她中过类似的催眠术,当时队友在她耳边连喊三声“清醒”才破解了术法,此刻殿中百余人,若真被催眠…… “王妃可是觉得不好?” 冷不丁的话音撞进耳膜。 琉白抬眼,正对上独孤夜望来的目光。 他眼尾微挑,寒潭般的眼底浮着一丝讥诮,分明是看穿了她的警惕。 她喉间一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太子的笛,倒比话本里的迷魂曲还妙。” 独孤夜的指尖在笛身上顿了顿,乐声陡然拔高,如鹤唳穿云。 琉白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闪过中东沙漠里被炸翻的装甲车,血混着沙粒溅在护目镜上的画面——这是催眠术触发了她的创伤记忆! “当——” 青铜编钟的轰鸣撕裂了笛音。 轩辕澈不知何时站在钟架前,手持鎏金锤,第二锤已重重砸下。 钟声浑厚如雷,与笛音纠缠着盘旋而上,时而如双鹤争鸣,时而似惊涛拍岸。 殿中众人原本迷醉的神情渐渐清醒,左相的珊瑚珠晃得更快了,额角渗出细汗。 “好!好个钟笛和鸣!”轩辕易拍着龙椅扶手,眼睛亮得惊人,“澈儿这钟击得妙,比当年老翼王在演武场击的还响!” 琉白望着轩辕澈的背影。 他玄色的朝服被内力震得猎猎作响,发冠上的玉簪却纹丝未动,每一击都精准地压过笛音的震颤频率。 独孤夜的眉峰渐渐拧紧,笛音里的催眠暗线被钟声搅得支离破碎,可他的指法突然一变,笛音如游丝绕指,竟顺着钟鸣的间隙钻进众人耳中。 “叮——” 琉璃盏突然炸裂。 右相案上的水晶葡萄杯碎成齑粉,琥珀色的葡萄酒溅在他绯色官服上,像一团血渍。 紧接着是左相的茶盏,柳皇后的玉镯,陈贵妃鬓边的赤金簪子“当啷”坠地——殿中所有玉、瓷、金器都开始震颤,细不可闻的“嗡嗡”声里,有宫女尖叫着栽倒,额头撞在金砖上,血珠顺着砖缝蜿蜒。 “阿澈!”琉白霍然起身,檀木珠“啪”地崩断,十八颗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她冲向殿角的七弦琴,指尖扫过琴弦时,前世战场的记忆如潮水般倒灌:地雷炸响的轰鸣,队友溅在她脸上的热血,敌方狙击手瞄准镜里的红点……这些记忆裹着浓重的死亡气息,顺着琴弦钻进乐声里。 琴音起初如呜咽,渐渐转为肃杀。 独孤夜的笛音突然走调,他踉跄半步,指节在笛孔上压出青白;轩辕澈的钟锤悬在半空,额角渗出冷汗。 三股乐声在殿中绞成乱麻,方才还在震颤的杯盏突然静止,栽倒的宫女缓缓爬起,眼神里的迷茫褪去,只剩劫后余生的惊恐。 “够了。”琉白咬着牙拨最后一个音,琴弦“铮”地断裂,割破她指尖。 鲜血滴在琴面上,像一朵妖异的红梅。 她望着独孤夜发白的唇,又看向轩辕澈攥紧的钟锤,喉间腥甜翻涌,“再争下去,这殿里的人……” 话音未落,殿中突然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未碎的杯盏都悬在半空,柳皇后的手停在抚发的动作里,陈贵妃的帕子刚要去擦鬓角的汗——众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连烛火都凝固成静止的金红。 琉白的指尖还在滴血。 她望着自己染血的掌心,突然想起秋痕说过的话:“王妃身上的杀气,比血影卫二十年杀的人还重。”此刻这杀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脊背发凉。 “琉白。” 熟悉的玄色身影笼罩下来。 轩辕澈的钟锤“当啷”坠地,震得她耳膜发疼。 他伸手要扶她,指腹触到她冰凉的手腕时突然顿住——她的脉搏跳得极快,像擂鼓,又像将熄的烛火。 殿外突然刮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晃。 被定住的众人陆续惊醒,左相的珊瑚珠“啪”地掉在地上,惊得他差点栽倒。 独孤夜弯腰拾起地上的檀木珠,指尖在染血的那颗上抹了抹,抬眼时眼底翻涌着暗潮。 琉白望着轩辕澈发红的眼尾,突然笑了。 她的笑极轻,混着喉间的腥甜:“殿下,我好像……把寿宴搅得太乱了。” 轩辕澈没说话。 他解下外袍裹住她,指腹擦过她唇角的血渍,目光扫过殿中惊魂未定的众人,又落在独孤夜手中的檀木珠上。 殿外传来更漏声,九下,十下——子时到了。 “乱么?”他低头替她系好外袍的带子,声音轻得像叹息,“本王倒觉得,这才像你我该过的寿宴。” 琉白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急促的心跳。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一丝丝流失,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唯有他身上的龙涎香还清晰着。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独孤夜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天辰翼王妃,果然名不虚传。” 轩辕澈的手突然收紧。 琉白想抬头看他,却终究没力气,只能任由黑暗漫上来。 临闭眼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他在耳边说:“别怕,有我在。” 琉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唇色比案上未动的樱桃酥还要苍白。 轩辕澈攥着钟锤的指节泛青,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方才她被杀气反噬时,他分明看见她眼底翻涌的血色,像极了当年在北境战场,被毒箭贯穿心口的副将弥留前的模样。 “当啷“。 钟锤坠地的声响惊得殿角鹦鹉扑棱翅膀。 轩辕澈的玄色朝服扫过满地檀木珠,在金砖上拖出一道深痕。 他单膝跪在琉白身侧,掌心贴上她冰凉的后颈,指腹触到她耳后薄如蝉翼的皮肤时,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翼王府浴室,她举着匕首抵在他喉间的模样。 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剑,哪像此刻,连睫毛都在发颤。 “琉白。“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青铜,“看着我。“ 琉白的眼尾洇着薄红,意识正像退潮的海水般消散。 她模糊看见轩辕澈的眉峰紧拧成川字,看见他发冠上的玉簪在烛火下泛着暖光——这是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到能数清他眼尾的细纹,近到能闻到他袖间龙涎香里混着的一丝松烟墨味。 喉间腥甜突然上涌。 琉白本能地偏头,却被他扣住后颈按回原处。 他的拇指轻轻抹过她唇角的血渍,指腹的薄茧擦得她发痒。 下一秒,温热的触感覆上她的唇。 这不是她想象中清贵疏离的吻。 轩辕澈的呼吸急促得像擂鼓,带着点慌乱的力道,连带着她额前碎发都被呵得乱颤。 她能尝到他唇上龙涎香的余韵,尝到自己唇角血珠的铁锈味,更尝到某种滚烫的、几乎要灼伤她的东西——是后怕,是劫后余生的无措,是藏在他端方表象下,从未示人的汹涌情绪。 琉白的手指无意识揪住他腰间玉佩的流苏。 前世在雨林里被毒箭划伤时,她咬着牙把箭杆拔出来;在雪山坠崖时,她抓着冰镐在峭壁上凿出血洞。 可此刻,她竟觉得这吻比那些生死关头更让她心慌。 “阿澈......“她气若游丝地唤他,声音被吞进他的唇齿间。 殿中不知谁的茶盏“咔“地裂开细纹。 柳皇后执帕子的手顿在半空,丹蔻染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帕子;陈贵妃鬓边的赤金簪子晃了晃,目光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转了两转,唇角勾起半分若有若无的笑;独孤夜仍捏着那颗染血的檀木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暗潮翻涌如暴雨前的海面。 轩辕澈的吻慢慢轻下来,像一片雪落在火上。 他抵着她的额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殿外更漏:“我在。“他重复着方才的话,尾音发颤,“我一直在。“ 琉白的意识终于彻底沉进黑暗前,最后看见的是轩辕承攥紧的袖角——太子端坐在上首,玄色冕旒下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正一寸寸剐过他们交缠的手。 殿外突然传来小太监尖细的报时声:“子时三刻——“ 这声报时惊醒了满殿凝固的呼吸。 左相的珊瑚珠“啪“地掉在地上,惊得他踉跄半步;有宫女低低的抽气声像游丝般漫开;连向来端方的礼部尚书,此刻都垂着老脸,耳尖红得要滴血。 轩辕澈将琉白打横抱起时,玄色外袍滑落半寸,露出颈侧一点红痕——那是方才她挣扎时,被琴弦划破的指尖蹭上的血。 满殿目光追着他的脚步,有惊叹,有疑惑,有暗藏的刀光剑影,像无数根细针,扎在他挺直的脊背上。 “摆驾翼王府。“他对候在殿外的暗卫沉声道,声音已恢复了惯常的清冽,“传太医院院正,即刻来府。“ 柳皇后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翡翠镯。 殿中龙涎香仍在飘,可方才那阵乱了的弦,终究是再难弹回原样了。 第14章 寿宴后续与狩猎遇刺风云 晨雾未散时,琉白在翼王府的暖阁里醒了。 雕花檀木床上,锦被裹着她的肩,龙涎香混着药罐里的苦艾味钻进鼻腔。 她动了动手指,触到搭在床沿的一只手——骨节分明,指腹有常年握剑的薄茧,是轩辕澈。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抬眼时眼底青黑,显然守了一夜。 琉白想坐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太医院说你杀气反噬,需静养三日。“他倒了盏温水递过来,“昨夜你吐了半盏血,现在可觉得哪里疼?“ 她接过茶盏,指尖碰到他掌心的温度,想起昨夜那个带着血锈味的吻。 喉间突然发烫,她别开眼:“不疼,就是......“她摸了摸腕间空荡荡的位置,“檀木珠散了。“ 轩辕澈从案几上取来一个锦盒,掀开盖子——十八颗檀木珠整整齐齐码着,染血的那颗用红绸单独垫着。“独孤夜让人送来的。“他指节叩了叩盒盖,“附了张字条,说赠王妃镇煞。“ 琉白盯着那颗血珠,前世东南亚毒枭用寒玉笛藏迷药的画面闪过脑海。“他在试探。“她将珠子串回腕间,“寿宴上他的催眠术,针对的不只是陛下,还有......“ “还有太子。“轩辕澈替她说完,“昨夜我与阿承留独孤夜在偏殿用茶,他问起北境铁矿的开采进度,又说傲云的战马比天辰的更耐寒。“他坐在床沿,玄色便服未束,露出一截清瘦的锁骨,“阿承答得滴水不漏,倒像早有准备。“ 琉白垂眸摩挲珠串。 前世她执行任务时,最怕的便是表面和乐下的暗潮——就像雨林里看似平静的潭水,底下可能蛰伏着食人鳄。 “今日狩猎。“轩辕澈突然握住她的手,“你本不必去。“ “但我偏要去。“琉白抬眼,眼底有锐光,“寿宴上的乱子,不过是个开头。“ 皇家狩猎场在京郊三十里的枫林谷。 晨霜染得枫叶如血,鹿鸣穿透雾霭,惊起一群寒鸦。 琉白穿着月白骑装,外罩玄色短氅,腰间别着轩辕澈送的乌鞘匕首——刀鞘雕着缠枝莲,刀刃却淬过见血封喉的毒。 “琉白妹妹!“ 清脆的唤声传来。 慕容星骑着枣红马过来,银狐围脖在风里翻卷,当真如传闻中“天辰第一美人“。 她身后跟着向安晨的贴身侍女,捧着个锦匣:“祖母说你昨日受了惊吓,让我带了安神香来。“ 琉白接过锦匣,指尖扫过匣上的缠枝纹——与慕容府老太君房里的妆奁如出一辙。“替我谢过祖母。“她微笑,“星儿今日穿这红裙,倒比枫叶还艳。“ 慕容星的耳尖泛起粉:“八皇子说喜欢看我穿红。“她瞥了眼不远处的猎队,八皇子正和几个侍卫比箭,玄色箭囊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光,“听说今日猎到最多猎物的,能得陛下赐的南海明珠。“ 琉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轩辕易坐在高台上,身边是柳皇后和陈贵妃;太子轩辕承立在左侧,玄色冕旒下的目光扫过猎场,像在丈量什么;独孤夜骑着雪青马,腰间冰魄笛在枫影里忽隐忽现。 “开始——“ 司礼官的铜锣声震碎晨雾。 猎队如离弦之箭冲进枫林。 琉白夹了夹马腹,青骓马载着她往林子深处去。 风灌进领口,她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直觉告诉她,今日的危险不在猎物,而在暗处。 “王妃留步!“ 秋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龙骑卫统领骑着黑马追上来,玄甲在枫叶下泛着冷光:“翼王让末将护着您。“他指了指前方,“方才暗卫来报,林子里有异动。“ 琉白勒住马。 风卷着落叶掠过她的脸,她闻到一丝极淡的腥气——像血混着松脂的味道。“秋统领可闻见什么?“ 秋痕抽了抽鼻子,瞳孔骤缩:“是迷香!“ 话音未落,林子里传来马嘶。 左侧突然窜出三个黑衣刺客,面蒙黑纱,手中短刀淬着幽蓝的光。 秋痕挥剑挡开刺向琉白的刀,玄甲相撞迸出火星:“保护王妃!“ 琉白翻身下马,乌鞘匕首出鞘。 前世雇佣兵的本能苏醒,她矮身躲过左侧刺客的劈砍,匕首反挑割开对方手腕。 血珠溅在枫叶上,像开了朵小红花。 “小心后面!“秋痕大喝。 琉白旋身,匕首抵住从背后袭来的刺客咽喉。 那刺客却突然笑了,喉间发出古怪的呜咽——是哑药。 她心头一凛,正要问话,刺客突然咬碎口中毒囊,黑血从七窍涌出,瞬间没了气息。 “还有!“秋痕的剑砍翻第三个刺客,“这些人的招式......像傲云的无影刀!“ 琉白蹲下身,扯下刺客面巾。 那人左眉骨有颗朱砂痣——与三日前在翼王府外刺杀她的死士一模一样! “嗖——“ 破空声从头顶炸响。 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琉白耳畔飞过,钉进身后的枫树干里,箭尾羽毛还在颤动。 她抬头,看见树上蹲着个灰衣人,正张弩瞄准她心口。 “秋痕!“ 秋痕的剑如游龙出鞘,剑气削断弩弦。 灰衣人转身要逃,却被琉白甩出的匕首钉在树上——那是她惯用的“透骨钉“手法,前世在雨林里曾用这招射落二十米外的毒蛇。 “王妃!“ 远处传来轩辕澈的呼喊。 他骑着墨色战马冲进林子,玄色披风被风卷起,手中长弓还搭着箭。 看见琉白安然站着,他松了口气,却又立刻冷下脸:“谁准你乱跑的?“ 琉白踢了踢脚边的刺客尸体:“看来有人急着送我去见阎王爷。“ 轩辕澈下马,指尖抚过她耳侧被弩箭擦破的血痕,喉结滚动:“太医说你需静养......“ “启禀翼王!“ 暗卫从林外狂奔而来,单膝跪地:“陛下遇刺! 刺客混在猎队里,用带毒的箭射向御座!“ 琉白和轩辕澈对视一眼。 “走!“轩辕澈将她抱上自己的马,“抱紧我。“ 马蹄溅起落叶,朝着高台方向疾驰。 琉白伏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的松烟墨味,突然想起昨夜他说的“我一直在“。 风灌进耳朵里,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远处传来的惊呼—— “护驾!护驾!“ 高台上,轩辕易捂着左肩,箭簇穿透龙纹锦袍,鲜血正浸透金线绣的盘龙。 柳皇后瘫坐在地,凤冠歪在一边;陈贵妃举着帕子要按伤口,却抖得碰都碰不到;太子轩辕承握着剑,正带着侍卫追向逃窜的刺客。 独孤夜站在一旁,冰魄笛在手中转了个圈,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琉白的手在轩辕澈腰间收紧。 今日这两起刺杀,怕不是巧合。 而更让她心寒的是—— 她瞥见慕容星站在人群后,方才送她的安神香匣子掉在地上,匣底露出半截带血的丝帕,帕角绣着朵并蒂莲——与方才刺客袖口的暗纹一模一样。 第15章 风云突变,澈月深陷刺杀危机 急促的战鼓声撕裂枫林谷的静谧。 琉白正蹲在刺客尸体旁查看左眉骨的朱砂痣,耳尖突然被这阵急如催命的鼓点刺得发疼。 这鼓是御猎场特有的“惊龙鼓“,只在帝王遇袭时才会敲响——她前世在雇佣兵训练营里学过各国皇室密语,天辰的惊龙鼓,每七声短擂接一声长鸣,正对应着“陛下有险“。 “王妃?“秋痕的声音带着几分发颤,玄甲上还沾着刺客的血,“这鼓声......“ “去御座台。“琉白起身时带落几片枫叶,乌鞘匕首“咔“地收回鞘中。 她的指尖在腰间珠串上快速摩挲,檀木珠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这是她前世养成的习惯,越是紧张越需要触觉刺激保持清醒。 “琉白姑娘。“ 清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独孤夜不知何时到了林边,雪青马的马鬃被风吹得乱蓬蓬,冰魄笛斜斜插在腰间。 他伸手虚扶了下她的胳膊,袖口露出半寸月白暗纹,“我这匹马脚力快,搭个手?“ 琉白盯着他指尖,想起昨夜锦盒里的血檀珠。 傲云太子的示好总带着试探,就像雨林里递来的野果,甜得可疑。 但此刻御座台的方向已经传来尖叫,她没多犹豫,借他的力翻身上马。 雪青马的脊背滚烫,跑得比青骓还急。 琉白能感觉到独孤夜的体温透过薄衫传来,却更注意他控马时手腕的力度——稳得不像养尊处优的太子,倒像常年在马背上讨生活的骑手。 转过最后一道山弯,御座台的惨状撞进眼帘。 轩辕易半瘫在龙椅上,左肩插着支黑羽箭,鲜血顺着金线盘龙的锦袍往下淌,将身下的虎皮褥子染成暗褐。 柳皇后缩在龙椅下,凤冠歪在脚边,珍珠串子散了一地;陈贵妃举着帕子要按伤口,手却抖得碰都碰不到,帕子上绣的并蒂莲被攥成了团。 太子轩辕承提着剑追向林边逃窜的刺客,玄色冕旒歪在脑后,发带断了半根,露出额角一道血痕。 禁卫军们乱作一团,有的举盾护驾,有的追刺客,还有两个跪在地上发抖——琉白一眼就看出那两人的甲胄系错了铜扣,是混进来的生手。 “陛下!“ 琉白翻身下马,鞋跟碾碎几片霜叶。 她扯下腰间的玄色短氅扔给秋痕,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御座台。 指尖刚碰到轩辕易的箭杆,就被他满是老茧的手攥住:“毒......“ 她低头嗅了嗅箭簇,血腥味里混着极淡的苦杏仁味——是***,见血封喉的毒。 前世在金三角执行任务时,当地毒枭就爱用这东西,发作快,无药可解。 “秋痕!“她头也不回地喊,“把陈贵妃的帕子给我。“ 陈贵妃还在发抖,帕子“啪嗒“掉在地上。 琉白弯腰捡起,用匕首割开轩辕易的衣袖,露出一片青紫色的皮肤。 她的指尖在他手臂上快速点了七处大穴,阻断毒血上行,又将帕子叠成厚垫按在伤口上:“压着,别松。“ “阿澈呢?“轩辕易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 “翼王在猎场外围殿后。“秋痕单膝跪地,玄甲上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暗卫来报,刺客分三路,一路袭陛下,一路袭王妃,还有一路......“ “还有一路截住了三殿下。“ 琉白突然站直身子。 她望着东南方的密林,那里的鸟鸣突然全没了,连风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前世在亚马逊雨林追踪毒贩时,她也见过这种诡异的静谧——那是猎物被猎人盯上时,整个丛林都在屏息。 “借你的马。“她转身对独孤夜说,语气不容置疑。 独孤夜挑眉,雪青马的缰绳已经递到她手里:“姑娘可知道,那林子里有什么?“ “知道。“琉白翻身上马,乌鞘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刀花,“有我要找的人。“ 马蹄踏碎晨霜,往密林深处狂奔。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 琉白的鼻尖动了动,分辨出其中夹杂着铁锈味和松油味——是火油,刺客常用的断后手段。 她勒住马,听见前方传来刀剑相击的脆响,混着压抑的闷哼。 “澈!“ 她喊了一声,声音被密林吞得只剩尾音。 下马时靴跟绊到块石头,差点栽进灌木丛,却在踉跄间看见草叶上的血迹——是新鲜的,还带着体温。 “背后!“ 轩辕澈的低喝炸响在头顶。 琉白旋身,乌鞘匕首精准挑开从身后袭来的短刀。 刀光映着她的眼,倒映出七八个黑衣刺客,面巾下的眼睛泛着狼一样的绿光。 为首的刺客举着带倒刺的铁钩,钩尖上还挂着块碎布——玄色,是轩辕澈常穿的暗纹锦。 “伤他者,死。“ 琉白的声音比刀鞘还冷。 前世在雇佣兵训练营,教官说过,对付群狼最好的办法是先咬死头狼。 她屈指弹出三枚透骨钉,分别钉向首狼的喉、腕、膝。 首狼偏头躲过喉间那枚,腕上却被钉穿,短刀“当啷“落地。 “王妃小心!“ 轩辕澈的剑从右侧劈来,削断了刺向琉白后心的铁钩。 他的玄色披风被划开三道口子,左胸的位置洇着血,却仍将她护在身后:“谁让你来的?“ “谁让你擅自殿后的?“琉白反手拽住他的腰带,将他扯到树后。 刺客的弩箭“嗖嗖“钉在树干上,离他后颈不过三寸,“陛下中了乌头毒,我要是晚来一步......“ “我撑得住。“轩辕澈的喉结滚动,握住她按在自己伤口上的手,“这些刺客的招式......和三日前袭你的是同一批。“ “知道。“琉白的匕首划开他的衣襟,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前世她见过太多血,但此刻鲜血沾在他锁骨上的模样,比雨林里的食人花还让她心慌,“左眉骨有朱砂痣,对吗?“ 轩辕澈一怔:“你怎么......“ “先别说话。“琉白扯下自己的中衣下摆,蘸了雪水给他包扎,“秋痕说刺客分三路,现在两路已破,剩下的......“ “剩下的在这。“ 首狼突然笑了,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和之前那批刺客一样,被灌了哑药。 他打了个手势,剩下的刺客突然退开,从腰间摸出个黑铁球。 铁球表面刻着诡异的纹路,缝隙里渗出黄绿色的液体,滴在地上“滋啦“冒青烟。 “毒雾弹!“琉白的瞳孔骤缩。 前世在中东执行任务时,****用过类似的东西,炸开后能覆盖半亩地,吸入一口就会全身溃烂。 她拽着轩辕澈往旁边滚,却见首狼的目光越过他们,投向密林深处——那里,几个禁卫军的身影正鬼鬼祟祟靠近。 “有内鬼!“ 琉白的话音未落,铁球“砰“地炸开。 黄绿色的烟雾像活物般涌来,禁卫军里突然有人拔刀,朝着轩辕澈的后心刺来。 “小心!“ 她扑过去推开轩辕澈,匕首却被对方的刀格开。 那禁卫军的刀上刻着朵并蒂莲——和慕容星掉在地上的丝帕暗纹一模一样! “琉白!“ 轩辕澈的剑刺穿了禁卫军的胸膛。 但毒雾已经裹住他们,琉白感觉喉咙发甜,眼前开始发黑。 她听见轩辕澈在喊什么,却只能看见他急红的眼,和身后逼近的悬崖。 “跳!“ 轩辕澈突然将她拦腰抱起,朝着悬崖边缘狂奔。 琉白看见他眼底的决绝,知道他要做什么,拼命捶打他的背:“你疯了! 崖下是......“ “我在。“ 他的吻落在她发顶,带着血的腥甜。 然后她失重了,风灌进耳朵里,只听见他最后一句低哑的“别怕“,和自己撕心裂肺的“轩辕澈——“ 崖底的雾气里,有银丝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那是琉白腕间的檀木珠串断了,十八颗珠子撒进雾里,其中一颗染血的,正坠向下方那个玄色的身影。 第16章 悬崖生死情,密林危机伏 崖风灌进领口时,琉白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坠落的瞬间,她瞥见轩辕澈眉峰紧拧的侧影——他明明伤重,却仍用脊背替她挡着迎面而来的碎石。 风割得她眼眶发酸,前世在阿尔卑斯山执行高空索降任务时,她也这样悬在万丈深渊上,可那时腰间系着安全绳,此刻却只有轩辕澈发烫的体温透过衣襟传来。 “抓紧我!“他的声音被风声撕碎,手臂却将她箍得更紧。 琉白突然想起腕间的檀木珠串。 方才坠落时线绳崩断,十八颗珠子散入雾中,却有一颗染血的正坠向他的衣襟。 她反手扣住他腰间玉佩,借力翻了个身,指尖在雾里乱抓——终于触到一缕极细的银丝。 天蚕丝! 这是她前日里用半车南珠从西域商人手里换的,说是能承千钧重量。 此刻银丝在雾中泛着冷光,她咬着牙将丝尾绕在掌心,另一只手死死攥住轩辕澈的腰带:“抱我!“ 轩辕澈瞳孔骤缩,却在她话音未落时收紧手臂。 天蚕丝“嗡“地绷直,两人的下坠之势陡然一滞,像两片被风卷住的叶子,在悬崖半空中晃荡。 “你......“他低头看向她掌心的银丝,冷汗顺着额角滴进她发间,“哪来的?“ “救命的。“琉白没空解释,指尖掐住天蚕丝的打结处。 前世在缅甸雨林,她曾用这种细若游丝的蚕丝做过陷阱,此刻每根丝都勒得掌心生疼,“看山壁! 找能落脚的地方。“ 轩辕澈抬头,崖壁上青苔斑驳,偶有凸起的岩石像利齿般刺出。 他抽出腰间软剑,手腕一振,剑尖“咔“地嵌进石缝。 借力荡过去时,琉白的靴跟擦过湿滑的岩壁,碎石“哗啦啦“砸向下方——她听见他闷哼一声,左胸的伤口被扯得渗出血,染红了她的衣袖。 “我没事。“他察觉她的僵硬,声音放得极轻,“抓稳。“ 两人像两只壁虎般贴在崖壁上。 琉白从靴筒里摸出三枚柳叶钉,“叮叮“钉进石缝,借着力道往下滑。 轩辕澈的软剑在身后划出银弧,每一步都替她试去松动的石块。 崖底的雾气越来越浓,能听见下方水流的轰鸣,却看不见具体多深——直到她的脚尖触到实地,才发现所谓“底“不过是块半人高的凸岩,周围全是湍急的暗河。 “放我下来。“琉白刚落地就踉跄一步,轩辕澈却栽进她怀里。 他的脸白得像浸了水的纸,额角的汗把碎发粘成一绺绺,左胸的血浸透了她的中衣,在两人之间洇成暗红的花。 “毒......“他咬着牙,喉间溢出腥甜的血沫,“雾里的毒,顺着伤口......“ 琉白的手在他颈侧一探,脉搏快得像擂鼓。 她扯下他的外袍,用匕首割开染血的里衣,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泛出青紫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锁骨蔓延。 “撑住。“她从怀里摸出个青瓷瓶——这是前日里在药庐替老爷子调配金疮药时,顺手抄的鹤顶红解药。 前世学过以毒攻毒之法,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拔开瓶塞就往他嘴里灌,“咽下去!“ 轩辕澈被呛得咳嗽,却仍配合地吞咽。 药汁顺着他嘴角流到她手背上,凉得刺骨。 她解下外袍垫在他身后,又用匕首削了根树枝撑开他的下颌,指尖在他胸口的“膻中穴“上快速点按——这是前世教官教的,能延缓毒血攻心。 “睡会儿。“她按住他想要抬起来的手,“我守着。“ 话音刚落,脚边的草丛突然簌簌作响。 琉白的匕首已经抵住蛇信——那是条翠绿色的竹叶青,三角脑袋正对着轩辕澈的手腕。 她手腕一翻,匕首挑着蛇身甩进暗河,血珠溅在石头上,像滴未干的墨。 暗河的水声突然变了。 琉白竖起耳朵。 方才的轰鸣里,混进了极轻的“沙沙“声,像是有人踩着腐叶挪动。 她摸出两枚透骨钉藏在掌心,又将轩辕澈往岩缝里推了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前世在非洲执行任务时,她曾伪装成尸体在灌木丛里趴了三天,此刻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第一个绿衣人从左前方的灌木后探出半张脸时,琉白已经看清了他腰间的青铜铃铛。 那是南疆“蛊门“的标记,她在滇南剿毒时见过,专门用毒雾和蛇虫做暗器。 绿衣人蹲下身,指尖在地上划了道暗号。 琉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岩缝里的轩辕澈闭着眼,胸口的起伏极浅,像具尸体。 绿衣人嘴角勾起,摸出个陶瓶就要往空中抛。 他没看见,琉白的透骨钉已经擦着他的耳垂钉进身后的树干。 “谁?“绿衣人惊得跳起来,陶瓶摔在地上,黄色粉末溅了他一脚。 琉白从他右侧的灌木丛里钻出,匕首抵上他的后颈:“找我?“ 绿衣人浑身发抖,刚要喊,就见左侧的灌木突然晃动——他的同伴正举着弩箭瞄准岩缝里的“尸体“。 琉白的匕首在他颈侧划了道血线,他立刻会意地喊:“二狗子! 那小子死了!“ 弩箭“嗖“地钉进岩缝,却只钉碎了块石头。 “上当了!“二狗子转身要跑,琉白的透骨钉已经穿透他的膝盖。 他惨叫着栽进草丛,却见方才制住同伴的女人像团影子般闪过来,匕首在喉间一抹——血还没溅到草叶上,人就没了声息。 第三个绿衣人藏在树顶。 琉白抬头时,正看见他手里的吹箭筒对准自己。 她弯腰抓起块石头砸向他的小腿,趁他吃痛低头的瞬间,甩出最后一枚透骨钉——不偏不倚钉进他的咽喉。 最后一个绿衣人缩在暗河对岸的树后,看着同伴的尸体一具具倒下,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腰间的响箭要吹,却见那道身影已经站在他面前,发梢还滴着血。 “说,谁派你来的?“琉白的匕首抵着他的下巴。 绿衣人突然笑了,露出染着蓝渍的牙齿:“你杀了我,蛊门的千蛛蛊......“ 话音未落,琉白的匕首已经割断他的舌头。 她扯下他腰间的青铜铃铛,扔进暗河,转身回到岩缝时,轩辕澈正撑着岩壁坐起来,额角的汗已经止住,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 “毒......“他哑着嗓子。 “压下去了。“琉白把解药瓶塞进他手里,“但没清干净,得找个有火的地方再逼一次。“ 轩辕澈盯着她染血的衣袖,伸手碰了碰她发间的草屑:“你杀了多少?“ “四个。“琉白蹲下来检查他的伤口,“蛊门的,冲你来的。“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离开。“轩辕澈扯下自己的里衣下摆,替她擦手上的血,“密林里还有陷阱。“ 琉白抬头看向崖顶。 此刻雾散了些,能看见密林中露出的几截竹梢——竹梢上缠着细铁丝,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又低头看暗河边的腐叶,发现几处被压出的痕迹,像是有人提前铺了网。 “硬闯。“她把匕首插回靴筒,“你抱我。“ 轩辕澈一怔,随即笑了。 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软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得罪了。“ 密林中的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 琉白贴着他的胸口,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转过第三棵老榕树时,她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停。“ 前方的灌木丛里,几根竹剑的剑尖正从叶缝里探出来,像蛰伏的蛇。 “继续。“她在他耳边低语,“他们等的就是我们停下。“ 轩辕澈的脚步未顿,却在经过竹剑的瞬间旋身。 琉白的匕首划断了系着竹剑的细绳,“唰“地一声,数十根竹剑擦着他们的后背钉进树里。 暗河的水声更近了。 琉白望着密林深处越来越浓的雾气,听见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咔嗒“声——像是机关启动的轻响。 “抱紧我。“轩辕澈加快脚步,“不管发生什么,别松手。“ 琉白把脸埋进他颈窝。 前世她走过太多生死路,却从未像此刻这样,盼着前面的陷阱慢些出现。 第17章 机关重重闯敌阵,烈火突袭险逃生 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琉白贴着轩辕澈胸口,能清晰听见他因伤而略快的心跳。 方才崖底一战耗去太多体力,他的体温透过染血的中衣传来,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她眼眶发酸——前世执行任务时,她习惯独来独往,此刻却第一次觉得,被人用脊背护着的温度,比任何防弹衣都让人安心。 “停。“她突然按住他的肩。 前方三步外的灌木丛里,叶缝间闪过寒芒。 琉白眯起眼,看清那是竹剑的剑尖——每根竹剑尾端系着细麻绳,绳头隐入树后,显然是触发式机关。 轩辕澈脚步微顿,喉间溢出极轻的笑:“等我们停下?“ “他们猜错了。“琉白指尖掐进他肩骨,“旋身,往右偏半寸。“ 话音未落,轩辕澈已旋身如刃。 琉白的匕首擦着他耳际划出银弧,“咔嚓“割断麻绳。 数十根竹剑“唰“地从两人身侧掠过,钉进身后老榕树,震得树桠上的鸟群扑棱棱惊飞。 “好险。“轩辕澈低头看她,额角薄汗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 琉白却没接话。 她盯着脚边腐叶,发现几处不自然的凹陷——那是被重物压过的痕迹。“抬左脚。“她突然说,“快!“ 轩辕澈本能抬足,下一秒,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轰“地陷下,三根青铜尖刺从地底破出,刺尖还泛着幽蓝的光。 “毒刺。“琉白倒抽冷气。 她摸出腰间丝囊,取出半块磁石在尖刺上一贴——磁石“叮“地吸住刺身,“铁铸的,外面涂了层青铜。“ 轩辕澈垂眸看她,嘴角扬起极淡的弧度:“你总像提前看过这林子的机关图。“ “前世在南美雨林剿毒枭,他们也爱用这种连环陷阱。“琉白将磁石收进丝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残留的檀木珠串断绳,“竹剑引停,毒刺等踩,接下来该是......“ 话音被破空声截断。 琉白抬头,就见头顶横空掠过一张网——网丝粗如儿臂,每根丝上都倒插着寸许长的尖刺,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抱紧!“轩辕澈旋身跃向左侧,软剑划出半圆护在两人头顶。 网丝擦着他剑尖掠过,“啪“地钉进地面,震得碎石飞溅。 琉白却在网丝触地的刹那看清了材质——那是精铁拉丝,表面裹着层生漆防锈。 她眼睛一亮,趁轩辕澈落地时从他怀里滑下,匕首快速割下几段网丝:“好东西,收着。“ “你倒像来逛市集的。“轩辕澈无奈摇头,却将软剑递到她手里,“我伤在左胸,右边使力不便,你用这个。“ 琉白接剑的瞬间,鼻尖掠过极淡的血腥气——他的伤口又渗血了。 她攥紧剑柄,喉间发紧:“出了林子,我给你重新上药。“ “好。“ 话音未落,密林中突然响起“咔嗒“连声。 琉白瞳孔骤缩——那是机簧启动的声音。 她拽着轩辕澈往旁一滚,就见脚边腐叶“簌簌“分开,成百上千根牛毛小针从地底射出,细如蚊足,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紫。 “闭气!“她将轩辕澈的脸按进自己颈窝,同时屏住呼吸。 小针擦着两人发梢飞过,扎进身后树干,发出密集的“噗噗“声,像骤雨打叶。 等针雨停歇,琉白才敢抬头。 她的衣襟被小针划开几道细口,轩辕澈的耳尖渗着血——是方才滚地时被小针擦到的。 “我没事。“他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腹擦过她颈侧被小针划破的细痕,“疼么?“ “比被毒蜂蛰轻。“琉白扯出个笑,突然拽住他手腕往斜前方跑,“快! 机关是连环的,下一波要来了!“ 两人在密林中穿梭,踢飞的腐叶下不时露出半截绳头、半枚铜钉。 琉白的匕首不断挥出,割断触发机关的绳索;轩辕澈的软剑则扫开从四面八方刺来的竹矛。 不知过了多久,林梢的天光突然亮了些——他们闯出了机关阵。 但眼前的景象让琉白的血瞬间冷透。 雪圣国的皇家铁骑列成方形阵营,将密林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玄铁重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马颈上的铜铃随着马蹄轻响,像催命的鼓点。 最前排的骑兵挽着长弓,箭头淬着红漆;后排的持着斩马刀,刀锋映出两人的倒影。 “看来有人早就算准我们会从这里突围。“轩辕澈将软剑交到左手,右手揽住琉白腰肢,“我断后,你开路。“ “好。“琉白抽出靴中匕首,指尖抚过刃口——这是她用天蚕丝混着精铁锻造的,削铁如泥。 “驾!“前排骑兵率先冲锋,长弓齐射。 琉白拽着轩辕澈旋身避开首波箭雨,匕首挥出银弧,将第二波箭簇全部打落。 她贴近他耳畔:“往左突,他们方阵左边马腿绑了红绳,是新兵。“ 轩辕澈心领神会,软剑在左侧骑兵的马腿上划出血线。 受惊的战马人立而起,撞乱了方阵的边角。 琉白趁机扑入敌群,匕首在甲缝间游走——刺咽喉、划手腕、挑马眼,每一击都精准致命。 “保护翼王!“不知谁喊了一声,骑兵们的攻势陡然变猛。 斩马刀劈下时带起风声,玄铁重剑砸来震得地面颤抖。 琉白的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渗出来,她却笑得更利:“前世在中东当雇佣兵,百人围杀都闯过,这算什么?“ 轩辕澈的软剑在她身侧织成光网,替她挡下后背的刀。 他的左胸不断渗血,染透了外袍,动作却依然利落:“我龙骑卫的人快到了,再撑半刻。“ 半刻? 琉白抬头看向远处山头——那里立着两道身影。 穿月白锦袍的是独孤夜,傲云国的太子,前日里在酒会上还与轩辕澈称兄道弟;他身旁的彪悍男子抱着火折子,腰间别着装满火油的皮囊。 “他在等。“琉白咬着牙,“等我们撕开防线,等龙骑卫赶到......“ “等火。“轩辕澈突然低喝。 琉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山头上的彪悍男子已经打开火油囊,将油泼向密林中的枯枝。 独孤夜垂着眼,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喉结滚动两下,最终闭了闭眼:“烧。“ 火折子扔出的瞬间,密林中腾起冲天火光。 风助火势,眨眼间就烧到了骑兵阵后方。 战马受惊,人立长嘶,方阵彻底乱了套。 “走!“琉白拽着轩辕澈往火舌未到的缺口冲去。 “翼王!“有骑兵举刀劈来,琉白的匕首刺穿他手腕;“抓住那女人!“又有骑兵从右侧包抄,轩辕澈的软剑挑飞他的刀。 火势越来越猛,热浪烤得人脸生疼。 琉白能听见身后骑兵的惨叫,能闻到焦肉的腥气。 她的发梢被火舌卷到,灼得生疼,却更用力地拽着轩辕澈:“快! 再快!“ 终于,他们撕开了防线。 前方是片山林,树木茂密,暂时能避开火势。 琉白回头看了眼——大火已经吞没了骑兵阵,独孤夜的身影在火光中模糊成剪影。 “走!“轩辕澈运足内力,将她打横抱起,往山林深处狂奔。 琉白紧贴着他的胸口,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 火势在身后追着,烤得后背发烫,她却突然笑了:“轩辕澈,等出了这火,我要你赔我半车南珠。“ “好。“他的声音带着喘息,“要多少都赔。“ 山风灌进领口时,琉白瞥见前方山林里露出半截银甲——是龙骑卫的旗号。 她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噼啪“爆响——是枯树被烧断的声音。 “抱紧!“轩辕澈突然加速,足尖点着树桩飞跃。 琉白死死环住他脖颈,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越来越高,高得烫人。 火势已经烧到身后三步远,她听见他低喝:“运起内力护心脉!“ 下一秒,两人的身影没入山林。 而在他们身后,火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将整片骑兵阵烧成焦土。 山林里的枯枝被引燃,火星子随着风飘向更深处...... 第18章 天辰风云起,各方势力斗 山林里的枯枝在火舌中噼啪作响,琉白的发尾被火星燎得焦卷,却仍死死环住轩辕澈的脖颈。 他的体温烫得惊人,每一步腾跃都带着压抑的闷哼——左胸的箭伤在狂奔中再度崩裂,鲜血透过中衣渗到她掌心,像一滩烧融的铁水。 “龙...骑卫...“她的声音被风撕碎,勉强指向斜前方。 林梢间晃动的银甲终于清晰,秋痕的玄色披风在火光里翻卷如鹰,正带着二十骑破林而来。 轩辕澈喉结滚动两下,突然闷咳出声。 鲜血溅在她肩颈,带着铁锈味的温热。 琉白心头一紧,这才发现他的脚步已虚浮——方才为她挡下的那记斩马刀,怕是震伤了内腑。 “放我下来。“她挣了挣,“你伤得太重,我背你!“ “闭嘴。“他咬着牙吐出两个字,手臂却松了松。 琉白趁机滑下地,反手扣住他腰。 两人踉跄着往前挪,火星子落在她后颈,烫得她缩了缩脖子,却把轩辕澈往怀里又带紧几分。 秋痕的呼喝穿透火场:“翼王!“他翻身下马时带翻了两棵灌木,玄铁重剑“当啷“砸在地上,“末将救迟了!“ 琉白抬头,正撞进秋痕发红的眼眶。 这个素日里最沉稳的龙骑卫统领,此刻鬓发散乱,甲胄上还沾着草屑——显然是接到消息后连滚带爬赶来的。 他扑过来要接轩辕澈,却被琉白侧身避开:“先护着他后背!“ 火势在身后骤然拔高,烧断的树干“轰“地砸落,离三人站的位置不过半尺。 秋痕拽着两人往旁一扑,银甲擦过地面迸出火星。 轩辕澈闷哼着摔进落叶堆,血将腐叶染成暗褐。 “殿下!“秋痕颤抖着去探他的脉,指尖刚触到腕间便抖得厉害,“脉门虚浮...箭伤...“ “先突围。“轩辕澈抓住秋痕的手腕,声音轻得像飘在火上的灰,“火借风势,半个时辰就能烧穿这片林子。“ 琉白扯下自己的外袍,蘸了溪水裹住轩辕澈的伤处。 血立刻洇透布料,她咬着唇又紧了紧:“秋统领,带二十人断后,剩下的护着殿下冲东边——那边山溪湿,火势弱。“ 秋痕抹了把脸上的汗灰,重重点头。 他抽出重剑往地上一插,银甲在火光里泛着冷光:“末将断后! 翼王,您撑住!“ 二十骑龙骑卫立刻列成半圆,玄铁长枪在火中划出银弧。 琉白扶着轩辕澈上马,他的身体几乎全压在她背上,每颠一下都疼得她眼眶发酸。 身后传来金属交击声,秋痕的吼声混着战马嘶鸣:“放箭!“ 终于,山溪的凉意漫上脚踝。 琉白跳下马,把轩辕澈扶到一块青石上。 他闭着眼,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进领口,唇色白得像雪。 她颤抖着撕开他的中衣,箭伤周围的皮肤已经肿成青紫色——显然是淬了毒的。 “秋统领!“她扯着嗓子喊,“药囊!“ 秋痕从怀里摸出个檀木盒扔过来,自己却单膝跪地,额头抵着湿冷的溪石。 火光映得他的影子扭曲如鬼:“末将该死...若早半个时辰到...“ “闭嘴。“琉白的匕首挑开箭簇,黑血“滋“地溅在石上,“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她取出银针在火上烤了烤,精准扎进轩辕澈的肩井穴,“秋统领,你现在立刻回京城。“ “回...京城?“秋痕猛地抬头。 “山火这么大,“琉白将解毒药粉敷在伤口上,“他们肯定以为我们死了。“她的指尖在轩辕澈的脉搏上顿了顿,“你去放消息,就说翼王夫妇被大火吞没,尸骨无存。“ 秋痕的瞳孔骤缩:“这是...引蛇出洞?“ “对。“琉白替轩辕澈系好衣襟,“天辰国的老鼠该出洞了。“ 三日后,京城。 左相府的鎏金匾额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左相程砚之捏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茶沫溅在青缎衣袖上:“确认了?“ “回大人,“暗卫单膝跪地,“秋统领亲自带人在火场守了三日,连块完整的骨殖都没寻着。“ 程砚之的嘴角慢慢翘起,茶盏“咔“地裂成两半。 他望着案头摆着的太子手书——“翼王若死,相位当与程氏共享“,喉间溢出极轻的笑。 转身时,腰间的玉牌撞在书案上,发出清脆的响。 与此同时,右相府的演武场里,十八柄玄铁刀“唰“地插入地面。 右相周鸿远摸着八字胡,盯着跪在地上的亲卫:“慕容老将军今日去了慈宁宫?“ “是。“亲卫额头沁汗,“慕容将军带着三百府兵,说是要面圣。“ 周鸿远的指节叩着刀背,发出“咚咚“闷响。 他突然扯出把刀,刀锋挑起亲卫的下颌:“去告诉慕容老匹夫,右相府的三千私兵,随时能替天辰国清君侧。“ 慈宁宫的檀香烧得正浓。 柳皇后捏着茶盏的手青筋暴起,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扎在阶下的陈贵妃身上:“你说,火油是太子殿下让人送到雪圣国的?“ 陈贵妃跪在金砖上,发间的东珠颤得厉害:“皇后娘娘明鉴...臣妾也是听小厨房的丫头说的...太子殿下和左相大人...“ “够了!“柳皇后甩了茶盏,碎瓷片擦着陈贵妃的耳际飞过,“拉下去,杖毙。“ “慢着。“ 浑厚的男声撞开殿门。 慕容无敌披着玄色大氅,腰间的虎符在烛火下泛着金光。 他身后跟着二十个带刀的亲卫,靴底碾过碎瓷,发出“咔嚓“的响。 “慕容将军这是要逼宫?“柳皇后的指尖掐进椅把,“你可知擅闯慈宁宫是何罪?“ “老臣来送证据。“慕容无敌扔出个锦盒,“这是太子殿下与雪圣国暗卫的密信,左相大人的印鉴也在上面。“他盯着柳皇后煞白的脸,“皇后娘娘若真想清君侧,该先查查自己宫里的人。“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黄门捧着圣旨跪到阶前,声音发颤:“右相大人率三千兵围了乾清宫,求陛下废太子...“ 乾清宫的龙案被拍得震天响。 轩辕易攥着右相的折子,指节发白:“周鸿远,你可知这是谋逆?“ 右相跪在丹墀下,腰杆挺得笔直:“陛下,翼王夫妇遇难,太子与敌国勾结的证据确凿。 天辰不可一日无储君,老臣替陛下着想...“ “替朕着想?“轩辕易的龙袍被冷汗浸透,“你私调三千兵围宫,也是替朕着想?“ 殿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秋痕的玄色披风扫过门槛,他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狂喜:“陛下! 翼王...翼王殿下回来了!“ 山林里的月光透过树缝洒下,像碎了一地的银。 琉白扯下最后一截药布,轩辕澈左胸的伤口结了层淡粉的痂。 她的指尖在他心口轻轻点了点:“毒清了,再养半个月就能动武。“ “那南珠呢?“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药布传来,“你说要半车。“ 琉白抬头,撞进他清亮的眼。 火光里的焦土、京城的阴谋,此刻都被月光揉碎在他眼底。 她忽然笑了,指尖蹭过他耳尖未愈的针痕:“半车不够,要一车。“ “好。“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檀木珠串——那是她前世的东西,断绳处被他用金丝重新编过,“要两车。“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裹着她的发梢。 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像是京城的消息正乘风而来。 琉白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翻涌的阴谋,那些燃烧的火,都抵不过此刻他掌心的温度。 第19章 轩辕澈回归虎营力怼左相 山雾未散时,琉白替轩辕澈系好最后一枚盘扣。 粗布中衣下的箭伤结着淡粉的痂,像朵开在血肉里的小花。 她指尖悬在他心口半寸处,终是没忍住轻轻碰了碰:“还疼么?“ “不疼。“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檀木珠串传来,“倒是某人昨日替我拔箭时,手比箭簇抖得还厉害。“ 琉白耳尖发烫,抽回手去捡地上的药囊。 竹篾编的小囊里还剩半块解毒膏,是她前日在溪边石缝里采的紫背天葵晒的。 山风卷着松针的清香灌进草棚,她忽然想起三日前他烧得迷迷糊糊时,攥着她的手反复说“南珠要两车“,活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该走了。“轩辕澈已经披上玄色大氅,腰间的虎符在晨雾里泛着冷光,“虎营的流川该急疯了——三日前秋痕传信说我们遇难,他们现在怕是连丧幡都备好了。“ 琉白把药囊系在腰间,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的笑意。 这笑意让她想起火场里他护着她跃过断树时,沾着血的唇角也是这样微微翘着。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那便去吓他们一跳。“ 两人手牵手走出草棚时,东边的山尖刚泛起鱼肚白。 晨露打湿了青石板路,琉白的绣鞋踩上去洇出小水痕,轩辕澈默默往路中间带了带她,自己踩在满是碎石的边上。 “你伤还没好全。“她轻声抱怨。 “无碍。“他指腹蹭过她腕间的檀木珠,“前世你总说除死无大事,现在我信了——能活着牵你的手,便是再疼些又如何?“ 琉白的心跳漏了半拍。 前世作为雇佣兵首领,她见过太多生死,此刻却被这句话烫得眼眶发酸。 她仰头看他,晨光正漫过他的眉峰,把眼尾那道极淡的疤镀成金色——那是前日替她挡斩马刀时留下的。 “到了。“轩辕澈突然停步。 前方山坳里,虎军的营旗正随着晨风翻卷。“虎“字旗上的金线绣着云纹,在薄雾里像条游动的龙。 营门前的哨兵正抱着枪打盹,盔甲上的铜钉闪着暗黄的光。 琉白刚要迈步,却被轩辕澈拉住。 他侧耳听了听,眉峰微蹙:“营里有动静。“ 话音未落,一声暴喝穿透晨雾:“无虎符接旨,形同谋逆!“ 是流川的声音。 这位虎军副将素日里最是沉稳,此刻音调却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轩辕澈的手瞬间收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 绕过最后一道山梁时,虎营演武场的景象撞进眼底—— 左相程砚之穿着玄色朝服,正站在点将台上。 他脚边摊着明黄圣旨,玉扳指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 台下三大副将流川、陈司、周成呈品字站定,盔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二十步外倒着七八个士兵,刀枪散了一地,连旗杆都被劈断了半截。 “程大人这是要做什么?“流川按着腰间横刀,指节发白,“虎军只认翼王虎符,没有虎符,便是皇帝亲临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放肆!“左相身后的灰衣人突然动了。 他像片被风卷起的落叶,脚尖点着演武场的青石板,瞬间到了流川面前。 琉白瞳孔骤缩——这是内家高手才有的“踏雪无痕“,天辰国能练到这地步的,不超过五指之数。 “噗!“ 流川的横刀刚出鞘三寸,便被灰衣人一掌拍在胸口。 他整个人飞出去撞在旗杆上,嘴角溢出黑血。 陈司和周成同时抽刀来救,却被灰衣人反手两指戳中手腕。 两把刀“当啷“落地,两人捂着腕骨跪在地上,额角的汗砸在青石板上。 “现在可愿接旨?“左相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衣袖,“太子殿下说了,只要虎军归他节制,三位副将的官阶连升三级。“ 周成“呸“地吐了口血沫:“老子的刀只认翼王!“ 灰衣人抬手指向周成咽喉,左相却抬手止住:“别急,等翼王的尸骨凉透了,再慢慢收拾他们。“他望着演武场东边的山梁,嘴角勾起冷笑,“听说前日山火烧了三天三夜,连条活物都没剩。 秋痕那小子倒是忠心,守着火场哭了半夜——“ “活物?“ 清冷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沸水。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左相猛地转头,看见山梁上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玄衣猎猎,腰间虎符在晨雾里泛着金光;女子素色裙裾被风掀起,腕间檀木珠串闪着温润的光。 “翼...翼王殿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司。 他踉跄着爬起来,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流川吐掉嘴里的血,撑着旗杆站起来,眼眶瞬间红得像要滴血。 周成直接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末将无能,让左相这老匹夫骑到虎军头上作威作福!“ 演武场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刀声。 三千虎军不知何时围了上来,银甲在晨光里连成一片。 他们望着山梁上的身影,喉间滚出压抑的呜咽:“殿下!““翼王!““活过来了!“ 左相的脸白得像张纸。 他后退两步撞在点将台上,玉扳指“咔“地裂了道缝。 灰衣人挡在他身前,目光如刀:“阁下究竟是人是鬼?“ “鬼?“琉白轻笑一声,拉着轩辕澈走下台阶。 她的绣鞋碾过周成的血,声音甜得像浸了蜜,“程大人前日不是说连块完整的骨殖都没寻着么? 怎么,见着活的倒怕了?“ 左相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拔高声音:“你有何凭证证明自己是翼王? 莫不是雪圣国派来的细作!“ “凭证?“轩辕澈解下腰间虎符,指尖在虎首纹路上游走,“虎符在此,你且看看,这是不是天辰国开国皇帝亲手刻的镇北二字?“ 他抬手掷出虎符。 虎符划着银弧飞过演武场,“当啷“嵌进点将台的青石板里,直没至柄。 左相踉跄着凑近,看见虎首眼睛处那道极细的划痕——正是三年前他在御书房偷瞄时,轩辕澈不小心磕在龙案上留下的。 “这...这不可能...“他后退两步撞翻了圣旨,明黄缎子拖在血里,像条被踩烂的蛇。 “程大人不是要宣旨么?“琉白弯腰捡起圣旨,指尖捏着缎面抖了抖,“不如现在宣? 让虎军上下都听听,太子殿下是怎么急着接管虎营的。“ 左相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进衣领。 他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银甲,突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翼王夫妇遇难“的密报。 原来那不是讣告,是陷阱——秋痕故意放的消息,引他急着来夺虎军,好抓个现行。 “圣旨在此,你敢抗旨?“他硬着头皮喊。 “抗旨?“轩辕澈走到点将台前,指尖挑起左相的下巴。 左相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松针和血锈味,这才惊觉对方真的活着。“程大人可知,虎符在谁手里,虎军便听谁的。“他抽出虎符,在左相眼前晃了晃,“而虎符...在本王手里。“ 演武场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针落。 “王说了算!“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 紧接着,三千银甲同时抽刀。 刀锋出鞘的嗡鸣混着山风,震得左相耳膜发疼。 流川抹了把脸上的血,扯着嗓子吼:“虎军听令——“ 吼声震得营旗猎猎作响。 琉白望着轩辕澈被晨光镀亮的侧影,突然明白为何前世那些雇佣兵总说“跟着头儿才有肉吃“。 此刻的他站在点将台上,目光扫过每一张仰望他的脸,像把淬了火的剑,锋利又温暖。 左相的玄色朝服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台下如林的刀锋,突然想起太子手书里那句“相位当与程氏共享“。 原来所谓共享,不过是让他当这出头鸟。 灰衣人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却像被抽了骨头,瘫坐在点将台上。 琉白把圣旨团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火盆。 明黄缎子腾地烧起来,映得她眼尾微翘:“程大人,不如回去告诉太子殿下——“她转头看向轩辕澈,后者正垂眼替她理被风吹乱的发梢,“天辰国的老鼠,该回洞了。“ 山风卷着营旗的哗啦声里,轩辕澈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腕间的檀木珠。 演武场的喊杀声渐远,他低低的声音混着松涛:“等收拾了这些烂事...“ “嗯?“ “两车南珠,我让人从南海直接运到府里。“他的耳尖在晨光里泛着淡粉,“你挑最大最圆的,串成手钏。“ 琉白笑着点头,目光却落在演武场中央。 左相的随从正扶着他往营外走,灰衣人跟在最后,脚步虚浮得像片纸。 她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太子的私兵、右相的三千暗卫、雪圣国的细作...但此刻,她望着身侧这个连伤口都没好全的男人,突然觉得那些翻涌的阴谋,都抵不过他掌心的温度。 吼声再次炸响。 轩辕澈转头看她,眼底有星火在跳。 琉白突然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像吻一片落在雪地里的暖玉:“先把眼前的老鼠收拾了,再跟你算南珠的账。“ 演武场的喊杀声里,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被晨光拉得很长很长。 第20章 琉白怒战十士兵,京城风云再升级 演武场的刀锋嗡鸣震得左相程砚之耳膜生疼。 他望着台下三千银甲士兵,喉结动了动,玄色朝服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方才还信誓旦旦说翼王夫妇葬身火场的密报,此刻像根烧红的铁钎戳在他心口。 “王说了算!“流川的吼声混着山风炸响,三千虎军同时将刀尖挑起三寸,寒光如林。 陈司抹了把嘴角的血,甲胄上的铜钉撞出清脆的响;周成单膝跪地,额头抵着染血的青石板,指节因用力泛白。 轩辕澈立在点将台边缘,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泛着冷光的虎符。 他垂眼看向瘫坐在地的左相,声音像浸了冰的剑:“程大人,宣完旨了?“ 左相张了张嘴,却被身后突然响起的清越嗓音截住:“翼王,这出戏唱得好啊。“ 众人转头。 太子轩辕承不知何时站在营门处,玄色冕服上的金线云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手中端着茶盏,茶烟袅袅模糊了眉眼,“不过是场山火,倒让程相急着来替孤宣旨——“他抬眼扫过演武场,“现在人活着,总该回京城给父皇请个安吧?“ 左相如遇大赦,扶着随从的手勉强站起:“太子殿下说的是,翼王夫妇该随驾回京......“ “急什么?“琉白突然上前一步,素色裙裾扫过左相脚边的断刀。 她腕间檀木珠串轻响,眼尾微挑,“程大人带来的十名亲卫还没跟我打过招呼呢。“ 左相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身后的灰衣人猛地抬头,却被琉白似笑非笑的目光钉在原地——方才那十名持剑而立的亲卫,此刻正攥着剑柄后退半步,铠甲相撞发出细碎的响。 “我替程大人想个主意。“琉白指尖绕着发梢,声音甜得像浸了蜜,“这十个人,每人跟我过三招。 过了,我放他们走;不过......“她瞥向地上的断旗杆,“就替程大人把这旗杆重新立起来。“ 演武场突然静得能听见松针落地的轻响。 为首的亲卫喉结动了动,硬着头皮抽剑:“末将......奉左相之命护驾......“ “护驾?“琉白轻笑一声,身影突然如游鱼般滑出。 亲卫的剑刚划出半弧,腕间一痛,剑柄已被她扣住。 下一秒,她反手一拧,那柄精铁剑竟被生生折成两段,“护的是太子的逆谋,还是程相的狗头?“ “噗!“ 第二招还未起势,亲卫已被踹中胸口,撞在点将台的柱子上。 他捂着肋骨蜷缩成团,嘴角溢出黑血——这才惊觉方才那看似随意的一推,竟暗含寸劲。 第三、第四......第七个亲卫倒下时,左相的玉扳指“咔“地裂成两半。 他望着场中翻飞的素色裙裾,突然想起三日前密报里“火场无活物“的断言——原来真正的陷阱,是让他们以为翼王已死,才敢带着死士直闯虎营。 “够了。“轩辕澈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刀风掀起的鬓发,指尖掠过她耳后未干的薄汗,“再打下去,程相该心疼他的死士了。“ 琉白转头看他,见他眼底浮着层薄怒——不是为她的危险,而是为她方才接招时,有个死士竟在袖中藏了淬毒的柳叶刀。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腹蹭过他掌心的薄茧:“王不心疼?“ “心疼。“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心疼你方才躲那刀时,腰侧的旧伤又要疼了。“ 演武场突然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众人这才发现,琉白腰间的素色裙裾上,不知何时洇开了巴掌大的血渍——是方才替轩辕澈挡那灰衣人暗招时,被剑尖划破的。 左相的随从突然尖叫:“斐将军!斐将军不见了!“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转向演武场角落。 方才还站在太子身侧的斐将军,此刻只剩地上半块未凉的茶盏,釉色与太子手中那盏一模一样。 轩辕承的指尖在茶盏上扣出白印:“斐老将军向来嗜睡,许是去茅房了......“ “太子当我是瞎的?“琉白扯下腰间的药囊,将止血散按在伤口上,“斐将军的马蹄铁嵌着南海珊瑚,方才他站的位置,地上有三枚珊瑚碎屑——“她弯腰捡起一粒,在指尖捻碎,“现在没了。“ 轩辕澈的眉峰骤然拧紧。 他解下虎符递给流川:“带三千虎军押左相和太子回京,沿途每三十里换一批暗卫。“又转头看向琉白,眼底浮起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你跟我一起......“ “不行。“琉白按住他欲碰她伤口的手,“秋痕还在京城守着陈贵妃,右相的暗卫这两日该动了。 我带轻骑先走,你率四万虎军押着人慢慢跟——“她扯出个笑,“再说了,我这伤要是被陈贵妃看见,她又要念叨阿澈怎么护的人了。“ 轩辕承突然出声:“翼王妃这副模样,孤倒想起......“ “太子最好闭嘴。“轩辕澈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雪,“否则孤不介意让你现在就尝尝虎军的鞭子。“ 月上柳梢时,琉白带着二十名轻骑出了虎营。 她回头望去,轩辕澈的身影在火把光里愈发模糊,却仍能看清他腰间虎符泛着的金光——那是他硬塞给她的,说“京城的鬼,见了虎符才敢说实话“。 “驾!“ 马蹄声惊起林子里的夜鸟。 琉白摸了摸怀中的虎符,突然想起方才分别时,轩辕澈扣着她后颈吻得几乎喘不过气,在她耳边哑声说:“若遇危险,捏碎虎符里的金丝,我带着虎军踏平城门来接你。“ 风卷着夜露扑在脸上,她摸了摸腰间的药囊——里面除了止血散,还有半块用绢布包着的南珠,是轩辕澈趁她不注意塞进去的,说是“先付的定金“。 京城的轮廓在前方渐显时,她突然勒住马。 二十名轻骑跟着停步,盔甲相撞的轻响里,她听见城墙方向传来细碎的金属摩擦声——像是刀鞘蹭过青石板,又像是...... “加快速度。“她踢了踢马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天亮前必须进陈贵妃的琉璃殿。“ 月光下,她腕间的檀木珠串闪着温润的光。 而在她看不见的城墙上,几团黑影正顺着排水管道往下爬,腰间的腰牌在夜色里泛着幽蓝——那是禁卫军的标记。 第21章 琉璃殿与天陈宫的风云突变 琉璃殿的檐角铜铃在夜风里撞出碎响时,秋痕的刀已经砍翻第三个灰衣人。 他臂甲上的龙纹被血染红,余光瞥见彦虎捂着肋下的伤口,后背抵着朱漆廊柱,短刀还在往下滴着黑血——那些冒充禁卫军的人,刀上全淬了毒。“保护贵妃!“他大喝一声,刀锋挑开刺向陈贵妃的短刃,金属相撞的火星溅在贵妃鬓边的珍珠步摇上。 陈贵妃缩在鎏金香炉旁,玄色翟衣下摆沾着血渍。 她望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指尖攥紧了胸口的翡翠念珠。 方才这些人撞开殿门时,她正翻着轩辕澈幼年写的《论语》批注,墨迹还带着檀香味——他们举着禁卫军腰牌,说奉圣谕来取虎符,可秋痕刚摸出虎符,为首的灰衣人就挥刀砍向她的脖颈。 “交出虎符,饶你们不死!“为首的灰衣人扯下脸上的黑布,左眉骨有道蜈蚣似的伤疤,“陈老夫人,您儿子翼王早该烧死在火场了,现在还替他守着兵符做什么?“ 秋痕的刀尖猛地抵住那人咽喉:“翼王殿下在虎营点兵,此刻正带着四万虎军往京城赶!“ “骗鬼呢?“灰衣人突然笑了,他身后的手下猛地揪住陈贵妃的后颈,短刀架在她颈侧,“老夫人,您孙子才三岁,总该替他想想——“ 陈贵妃的喉头动了动。 她望着秋痕染血的甲胄,又望向窗外被刀光划破的夜幕,突然伸手按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背。 刀锋割破她掌心,鲜血顺着短刀往下淌:“阿澈说过,虎符在,翼王府的魂就在。“她抬头时,眼角的细纹里凝着冷光,“我这把老骨头,陪你们耗到底。“ 秋痕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灰衣人手腕青筋暴起,短刀在陈贵妃颈侧压出红痕,而彦虎正捂着伤口往香案后挪——那里藏着最后半壶西域火油。“动手!“他低喝一声,刀锋往下一沉,划开灰衣人肩窝;彦虎同时甩着火折子,火油溅在幔帐上,腾地窜起一人多高的火苗。 “保护贵妃!“秋痕反手将陈贵妃拽进怀里,转身撞开雕花木门。 火势瞬间吞没前殿,浓烟裹着焦糊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他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还有灰衣人撕心裂肺的嚎叫——火油里掺了硫黄,沾到皮肉就烧得见骨。 “秋统领!“陈贵妃突然拽他衣袖。 月光下,二十骑快马正顺着青石道狂奔而来,为首的素衣女子发梢沾着夜露,腕间檀木珠串在火把光里泛着暖光。 “是王妃!“彦虎抹了把脸上的血,咧开嘴笑。 他肋下的伤口还在渗血,可那笑却比火把还亮。 琉白在殿门前勒住马。 她望着琉璃殿窜天的火光,望着秋痕怀里染血的陈贵妃,喉间突然发紧——三日前她离京时,陈贵妃还拉着她的手,往她包袱里塞桂花糖,说“阿澈嘴馋,你得替我管着“。 此刻老人颈侧的刀痕还在渗血,发间的珍珠步摇只剩半支,却仍在冲她笑:“琉白,你可算来了。“ “把人放下。“琉白翻身下马,腰间虎符撞在佩刀上,发出清越的响。 她望着躲在火光照不到处的残敌,指尖扣住袖中短箭——这是现代雇佣兵训练时改良的连弩,三枚淬毒的柳叶箭已经上弦。 为首的灰衣人显然认出了她。 他望着她腰间的虎符,又望着她身后二十骑亮银甲胄的轻骑,后退半步撞在烧焦的廊柱上:“你...你不是死在火场了?“ “程相没告诉你?“琉白指尖一松,第一支箭擦着灰衣人耳侧钉进柱子,“死的是他的密报。“第二支箭破空时带起风声,精准钉穿他持短刀的手腕。 他惨叫着松手,短刀“当啷“掉在陈贵妃脚边。 “王妃!“秋痕抱着陈贵妃冲过来。 琉白接住老人,触到她掌心的血时,眼眶突然发烫。 她解下外袍裹住陈贵妃,转头对身后轻骑道:“救火,清殿,活口留两个。“又望向秋痕,“虎符呢?“ “在彦虎那儿。“秋痕抹了把脸上的血,“方才藏在香案底下。“ 陈贵妃突然抓住琉白的手。 她掌心的血染红了琉白的素衣,声音却稳得像山涧的泉:“琉白,去天陈宫。“她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你公公昨晚宣了左相右相议事,说是要...要废太子。“ 琉白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演武场里太子轩辕承端着茶盏的模样,想起斐将军突然消失的珊瑚马蹄铁——原来真正的杀招不在虎营,而在天陈宫的龙案前。 天陈宫的烛火正烧得噼啪响。 轩辕易捏着茶盏的手青筋凸起,茶沫溅在明黄色龙袍上。 左相程砚之跪在丹墀下,额头抵着青石板:“陛下,太子监国三年,政绩有目共睹! 翼王突然带兵回京,分明是...“ “分明是程相急着给逆贼递刀!“右相拍案而起,腰间玉牌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臣前日收到虎营密报,翼王夫妇根本没死! 山火是太子的人放的,斐将军带着死士混进虎营,分明是要...“ “住口!“轩辕易将茶盏砸在地上。 青瓷碎片溅到程砚之脚边,他却像没知觉似的,仍在磕头:“陛下,翼王若带兵进城,这是要逼宫啊!“ “逼宫的是太子!“右相扯出袖中密折,“臣有翼王手书,说太子私通北戎,卖了三城粮草!“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值殿太监掀开门帘,跪得膝盖发颤:“启禀陛下,翼...翼王殿下带着四万虎军,已到宣德门!“ 满殿死寂。 程砚之的手指抠进青砖缝里。 他想起演武场里琉白折剑的模样,想起那十名死士吐黑血的惨状,突然明白过来——从山火假死到虎符现世,从演武场立威到轻骑夜奔,这哪里是翼王夫妇遇险,分明是他们布了个天罗地网,专等他和太子往里头钻。 轩辕易扶着龙案站起身。 他望着殿外渐亮的天色,仿佛看见玄色大氅的身影正策马而来,腰间虎符泛着金光——那是他亲手赐给三儿子的,说“持此符,可调天下兵“。 “宣翼王觐见。“他声音发哑,却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而此刻的琉璃殿外,琉白正替陈贵妃包扎伤口。 她望着东方翻涌的朝霞,摸了摸怀中的虎符——里面的金丝还好好的,轩辕澈终究没让她捏碎。 “走。“她扶陈贵妃上马,“去天陈宫。“ 马蹄声再次惊起林子里的夜鸟。 琉白望着远处宫墙的飞檐,想起轩辕澈说“见了虎符,鬼才敢说实话“。 此刻她腰间虎符发烫,像揣着团火——而天陈宫里的鬼,该醒了。 天陈宫的蟠龙柱在烛火里投下扭曲的影子。 程砚之额头抵着的青石板还带着夜露的凉,可后颈却被冷汗浸透——翼王带兵进城的消息像一记重锤,砸碎了他方才所有的筹谋。 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三日前太子塞给他的密信,信里说“翼王夫妇葬身山火,虎符必随焦骨入葬“,原来全是镜花水月。 右相崔明远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他望着程砚之发白的后颈,又瞥向龙案后紧绷着下颌的皇帝,喉间溢出半声冷笑——昨日他派去虎营的暗卫传回血书,说翼王披着玄铁鳞甲冲进火场,马蹄踏碎了斐将军的琵琶骨,这局他等了三年,终于要收网了。 “宣...宣翼王觐见。“轩辕易的声音像锈了的青铜钟,震得殿内檀香都晃了晃。 他扶着龙案的手背暴起青筋,目光扫过程砚之颤抖的肩头,又落在崔明远怀里鼓囊囊的密折上——那是三儿子的手书,说太子与北戎互递密信的凭证在雁门关守军手里。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太子呈来的《劝农疏》,墨迹里混着北戎狼毫的气味,原来早有端倪。 “陛下!“程砚之突然抬头,脸上沾着青石板的灰,“琉璃阁走水了!“ 值殿太监的脚步声再次撞破殿内死寂。 第二个传信的小太监跪在丹墀外,声音带着哭腔:“启禀陛下,琉璃殿大火冲天,守殿的秋统领带伤突围,说是...说是翼王妃还在火里!“ 崔明远的手指顿住。 他望着程砚之突然发亮的眼睛,猛地反应过来——这老匹夫在借火情转移视线! 他刚要开口,却见轩辕易踉跄着扶住龙案,龙袍下的手指死死抠住金丝绣的云纹:“陈贵妃呢?“ “老夫人被秋统领护着冲出来了,可王妃...王妃说要断后!“小太监的额头磕在砖上,“火势太猛,殿门被烧塌了!“ 程砚之膝盖一弯,重重磕在地上:“陛下,翼王拥兵在外,王妃困在火里,这分明是逆贼贼喊捉贼! 若此时宣翼王进宫,怕是要...“ “住口!“轩辕易抓起案上的玉玺砸过去。 翡翠玉玺擦过程砚之耳畔,砸在柱础上迸出裂纹。 他望着殿外渐亮的天色,仿佛看见三儿媳素衣染血的模样——前日早朝,那女子还站在翼王身侧,替他挡了言官的弹劾,说“我夫君的刀,只砍该砍的人“。 崔明远突然起身,将密折拍在案上:“陛下,臣愿带御林军去琉璃殿救火! 翼王妃若有闪失,臣提头来见!“他转身时,腰间玉牌撞在程砚之肩头,“程相若是担心,不妨同去?“ 程砚之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崔明远大步往外走的背影,又望向殿外越烧越红的天色——琉璃殿的火势映在宫墙上,像极了三年前太子府走水时的火光。 那时他替太子销毁了十二车账本,今日...今日这把火烧的,怕是要烧穿他二十年的权柄。 “备辇。“轩辕易扯下龙袍外的大氅,扔给侍立的小太监,“去宣德门。“他走到殿门口时顿住,回头盯着程砚之,“程相,你跟来。“ 殿外的晨风吹得烛火东倒西歪。 程砚之扶着蟠龙柱起身,指甲缝里渗出的血滴在青砖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他望着崔明远带着御林军狂奔的背影,又望着东方越烧越烈的火光——那里有翼王妃的素衣,有陈贵妃的翡翠念珠,更有他和太子最后的退路。 若那女子真烧死在火里...他突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琉璃殿的火势还在往上窜。 青烟裹着焦木味漫过宫墙,飘进天陈宫的汉白玉栏杆间。 某个被烧断的房梁“轰“地砸下,火星子溅上檐角的金铃,烫得铜铃发出尖锐的颤音——那声音像根细针,扎进每个在场者的神经里。 而此刻的火场中,琉白正攥着陈贵妃的手,在坍塌的回廊下弯腰疾走。 她能听见头顶木料炸裂的声响,能闻到衣襟被火星烧穿的焦糊味,可怀里的虎符还热着,像轩辕澈临行前贴在她耳侧的温度:“若走投无路,就烧了这符,但记住...要活着。“ 前方突然亮起一点火光。 琉白眯眼望去,看见秋痕举着火把的影子在浓烟里晃动,听见他带着血沫的喊:“王妃! 这边有地道!“ 她拽紧陈贵妃的衣袖,朝着那点光冲去。 身后传来木料坍塌的轰鸣,火星子落在她发间,烫得她眼眶发酸——但她知道,这把火才烧了个头。 等天陈宫的龙椅上坐定了该坐的人,等那些躲在阴影里的鬼都见了光,她要烧的,是整个京城的旧秩序。 第22章 琉璃殿火海生死情 琉璃殿的火势已蔓延至后殿,烧红的椽子坠下时带起火星雨,在晨雾里划出细碎的金蛇。 琉白扶着陈贵妃刚拐过回廊,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木料断裂的脆响——抬头的刹那,她看见东侧飞檐下有道身影被气浪掀飞,玄色大氅在火光里翻卷如蝶,正是轩辕澈腰间那枚墨玉螭纹佩的颜色。 “阿澈!“她脱口而出,陈贵妃的手从她掌心滑脱。 秋痕的喝声被火势吞没。 琉白只觉耳中嗡鸣,发间木簪被火星引燃,她却浑然不觉,逆着救火的人流往火场冲去。 玄色身影撞在焦黑的廊柱上,又重重摔进积灰的香案旁,大氅下露出的玄铁鳞甲正滋滋冒着青烟——那是他演武场里被太子暗箭射穿的甲胄,她亲手替他补的金漆,此刻正被火舌舔舐成狰狞的金斑。 “殿下!“她扑过去时膝盖磕在碎瓦上,却感觉不到疼。 轩辕澈的脸埋在臂弯里,颈侧的血顺着甲叶缝隙往下淌,染透了她素衣的前襟。 她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指尖触到的温度烫得惊人,却有若游丝的气音擦过她手背:“琉白...走...“ “走什么走?“她扯下外袍裹住他被火星烧穿的后背,指甲掐进他肩甲的搭扣,“秋痕说虎符在,翼王府的魂就在——你要是死了,我烧了虎符给你陪葬!“ 头顶传来“咔嚓“一声裂响。 琉白抬头,正看见最后一根承重柱在火中崩裂,燃烧的梁木带着漫天火星砸下来。 她想也没想,翻身将轩辕澈护在身下。 滚烫的木屑扎进后颈,有血顺着耳际往下流,她却死死扣住他腰侧的软甲带,将他往香案下的暗格里拖——那是方才秋痕说的地道入口。 “松手。“轩辕澈突然攥住她手腕,血污的手指擦过她染血的脸,“地道只能容一人,你...“ “闭嘴!“她踹开暗格上的碎石,将他推进去,“三年前我在亚马逊雨林背过一百八十斤的队友跑十公里,你比他轻。“暗格里的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她摸黑拽住他的腰带,“抱紧我,否则我现在就捏碎虎符。“ 轩辕澈的手臂重重环住她腰腹。 地道里突然传来水流声,混着头顶殿宇垮塌的轰鸣,像极了三年前他在虎营练兵时,黄河水漫过堤坝的动静。 那时他站在溃堤处,说“我要做能护住该护的人的将军“;此刻他埋在她颈窝,闻着她发间焦糊的烟火气,突然笑了:“夫人...你比黄河水还凶。“ “嫌凶就别晕。“琉白的膝盖撞在地道砖墙上,疼得倒抽冷气。 她能感觉到他的血正浸透她的中衣,黏糊糊的贴着皮肤,“撑住,秋痕说出口在御花园假山下,我数到三,你就给我睁眼睛。“ “一...“ “二...“ “三——“ 地道口的光突然刺痛眼睛。 琉白踉跄着跌出洞口,怀里的人重得像座山。 她跪在青石板上,将轩辕澈放平,这才看清他左胸甲片下插着半截烧红的椽子,血已经浸透了整幅大氅。 她扯下他的外袍,用牙咬开他的甲扣,却在触到伤口时顿住——那截椽子离心脏不过半寸,还在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颤动。 “琉白。“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染血的拇指摩挲她腕间的檀木珠串,“虎符...在我怀里。“ “我知道。“她扯下自己的束发带,替他扎住伤口上方的动脉,“陈贵妃说你带着虎符进城,程相的人急了,所以放火。“ “傻。“他的声音轻得像飘在晨雾里的柳絮,“我若不带兵,他们早把你当山火里的焦骨埋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琉白抬头,看见崔明远带着御林军从月洞门冲进来,甲胄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程砚之跟在队尾,玄色官服上沾着焦灰,看见她怀里的人时,脚步猛地顿住。 “翼王妃!“崔明远翻身下马,腰刀“当啷“坠地,“末将救驾来迟!“ “传太医院!“琉白按住轩辕澈心口的血,“他伤在左胸,椽子别拔,用金疮药裹住。“她抬头时,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程相,劳烦你去天陈宫回禀陛下,翼王夫妇都活着——倒是你,“她扯出袖中短箭,箭头对准程砚之的咽喉,“该想想怎么解释琉璃殿的刺客,和北戎狼毫的墨香。“ 程砚之的脸瞬间惨白。 他望着崔明远抽出腰刀的动作,又望着琉白染血的素衣,突然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御花园的太湖石。 石后滚出个染血的锦囊,金线绣着的“太子“二字在晨光里刺得人眼疼。 “程相的好东西。“琉白的短箭转向那锦囊,“崔大人,劳驾呈给陛下——这该是太子给你的密信吧?“ 程砚之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扑向锦囊,却被崔明远一脚踹翻在地。 琉白望着他挣扎的模样,想起三日前山火里他派来的死士,想起陈贵妃掌心的血,喉间泛起腥甜。 她低头替轩辕澈理了理被血浸透的额发,听见他低低的笑:“夫人...比我狠。“ “那是跟你学的。“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等你伤好了,我要你背我逛御花园——就现在这样,你压得我喘不过气。“ 轩辕澈的手指轻轻叩了叩她心口。 晨雾里传来銮驾的声响,轩辕易的龙旗在假山上空展开,明黄色的流苏扫过琉白染血的裙角。 她望着皇帝快步走来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闭着眼的人,突然笑了——这把火烧了阴谋,烧了旧账,也烧出了天辰国该有的清明。 而琉璃殿的余烬里,最后一盏铜铃在晨风里晃了晃,撞出一声清响。 那声音穿过宫墙,穿过御花园的桃林,落在天陈宫的龙案上,惊得案头的《劝农疏》翻了页——墨迹里北戎狼毫的气味,终于散了。 第23章 火海救人血债偿 晨雾未散时,轩辕承立在景阳阁飞檐下,指尖掐进汉白玉栏杆的雕花里。 琉璃殿方向的火光映得他眼底泛红,耳边还响着方才程砚之密报的声音:“太子殿下放心,臣在琉璃殿梁木里埋了北戎火油,连地道口都封了——三殿下纵有九条命,也得烧成焦炭。“ 他望着那团越烧越烈的赤焰,喉间溢出极轻的笑。 三年前虎营演武,轩辕澈挡在他箭前的玄铁鳞甲;上个月秋狩,那家伙替他挡下刺客的血;还有今日早朝时,皇帝看轩辕澈的目光里那点若有若无的欣赏......都该随着这场火烧成灰了。 “殿下!“贴身太监小福子的尖叫惊碎了他的思绪。 轩辕承猛地抬头,就见琉璃殿废墟前腾起几团黑影。 最前面的女子披散着焦黑的长发,素衣浸透暗红,怀里横抱着个玄色身影——那是轩辕澈腰间墨玉螭纹佩的光,在晨雾里晃得人眼疼。 “不可能......“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的茶盏,“地道口用巨石封了,他们怎么......“ “三殿下!“御林军统领崔明远的嘶吼撕裂晨雾。 琉白跪在御花园青石板上,怀里的人重得像块烧红的铁。 轩辕澈的血顺着她指缝往下淌,在石板上洇出蜿蜒的红痕。 她扯下束发带扎住他左胸的动脉,染血的手指死死抠住他肩甲:“太医呢? 崔明远,你他娘的御林军是摆设吗?“ “来了来了!“太医院院正张守仁提着药箱跌跌撞撞跑来,额角的汗混着晨露往下掉。 他刚要伸手,琉白突然扣住他手腕:“先看伤口。“ 张守仁的手在抖。 半截烧红的椽子插在轩辕澈左胸,离心脏不过半寸,血沫随着他微弱的呼吸从嘴角溢出。“得......得先取椽子......“ “取你娘!“琉白反手将短箭抵在他喉间,“三年前我在缅甸救过被弹片插胸的兄弟,取的时候血流光了——你要是敢让他现在失血过多,我拆了太医院。“她转头看向崔明远,“去把陈贵妃请来,她宫里的冰魄膏能镇血。“ “是!“崔明远撞翻了药箱,带倒的人参匣子在地上滚出老远。 “琉白......“轩辕澈突然咳嗽,血沫溅在她下巴上,“疼......“ “疼就对了,死人才不疼。“她低头吻了吻他染血的额角,“我数到十,你要是敢闭眼,我就把虎符扔进护城河。“ “一......“ “二......“ 张守仁的手终于稳了。 他颤抖着打开药箱,取出金疮药粉——刚要撒,琉白突然按住他手背。 药粉里飘出极淡的苦杏仁味,像极了三年前金三角毒枭用的见血封喉散。 “张院正。“她的声音甜得发腻,“这药粉,是吏部尚书新拨的?“ 张守仁的脸瞬间惨白:“是......是李尚书说太医院旧药受潮,昨日刚换的......“ “李尚书?“琉白抬头,正看见吏部尚书李存义缩在人群后,官袍下摆沾着焦灰。 她突然笑了,将药粉凑到鼻端轻嗅,“北戎狼毫的墨香,程相的密信,现在又是北戎的见血封喉——李大人,你倒是跟北戎挺亲啊。“ 李存义转身就跑,却被琉白甩出的短箭钉在桃树上。 箭尾的红绸在晨风中晃了晃,他的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手指抠着树干上的箭簇,瞳孔逐渐涣散。 “谁再敢动他的药。“琉白擦了擦短箭上的血,扫过围观的官员,“这就是下场。“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陈贵妃跌跌撞撞跑来,怀里抱着冰魄膏,看见李存义的尸体时,指尖的膏罐“当啷“落地:“阿澈......“ “娘娘,先用药。“琉白接过冰魄膏,轻轻敷在轩辕澈伤口周围,“张院正,用银针刺他肩井穴,缓疼痛。“ 张守仁的手终于有了章法。 他刚取出银针,人群外突然传来苍老的喝声:“且慢!“ 慕容无敌拨开人群,玄色大氅猎猎生风。 他俯身查看轩辕澈的伤口,指尖在他颈侧一搭,脸色骤变:“后金国的毒杀掌! 这伤表面是火灼,内里的毒已经攻心了!“ “毒杀掌?“陈贵妃踉跄着扶住太湖石,“那不是......“ “当年后金国主的贴身护卫才会的阴毒功夫。“慕容无敌扯下轩辕澈的甲片,露出胸口暗红的掌印,“普通金疮药压不住,得用长白山雪顶的冰蟾草,配南海珊瑚粉做药引。“ “我去长白山。“琉白站起身,血污的素衣滴着血珠,“现在就走。“ “你走不得。“慕容无敌按住她肩膀,“天辰国现在盯着翼王夫妇的眼睛太多,你得守着阿澈,镇住那些牛鬼蛇神。“他转身对崔明远喝道:“备最快的汗血马,取我的玄铁剑!“ “老将军!“陈贵妃抓住他的衣袖,“长白山现在封山......“ “封山就凿冰,雪厚就劈雪。“慕容无敌的银须在晨风中扬起,“当年我带三千玄甲军踏过长白山的雪,现在为了阿澈,再踏一次又如何?“他看向琉白,目光软了软,“丫头,我给你带活的冰蟾草回来——你给我守好活的阿澈。“ “慕容爷爷。“琉白突然弯腰,郑重行了个军礼,“我要完整的轩辕澈。“ 慕容无敌的喉结动了动。 他翻身上马时,马蹄溅起的泥点落在琉白裙角,像朵绽开的黑花。 晨雾渐散时,轩辕澈被抬上软轿。 琉白掀开轿帘,替他理了理被血浸透的额发:“我去去就回,等我给你报仇。“ “血影卫。“她转身看向暗处,“护送翼王去陈贵妃的昭华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谁让他少根汗毛,你们提头来见。“ “是!“十二道黑影从桃林里窜出,如十二柄淬毒的剑,将软轿护在中央。 琉白摸出袖中短箭,在指尖转了个花。 箭簇上还沾着李存义的血,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她望着景阳阁方向,那里有个人影正贴着栏杆往下滑——是轩辕承。 “左相府。“她对身后的暗卫道,“走。“ 左相府的朱漆大门在她面前轰然洞开。 左相周延之跪在内厅中央,官帽掉在脚边,膝盖下的青砖浸着冷汗。 他望着琉白染血的素衣,望着她手中还在滴血的短箭,突然哭出声:“王妃饶命! 臣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太子......“ “太子?“琉白的短箭抵住他咽喉,“那斐将军呢?“ 周延之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像被掐住脖子的老狗。 琉白笑了。 她的短箭往下压了压,在周延之颈侧划出血线:“别急着说,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听。“ 厅外的银杏叶被风卷起,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 叶尖沾着的血珠,滴在青砖上,绽开一朵极小的红。 第24章 天辰血夜风云起 左相府内厅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琉白脚边时,周延之的额头正抵着青砖,冷汗在他官袍后背洇出深色的蝴蝶。 他望着那片沾血的银杏叶,喉结动了动:“王妃饶命! 臣真不知太子要对三殿下下死手,程砚之那狗东西说只是烧了琉璃殿的账本......“ “账本?“琉白的短箭在指尖转了个花,箭簇上李存义的血珠正顺着她腕骨往下淌,“上个月北戎使臣夜访左相府,抬进去的檀木箱子里,装的也是账本?“ 周延之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斐成列送来的密信,信里画着北戎火油的配方,末尾盖着后金国兵部的朱印。 冷汗顺着他鬓角砸进砖缝,他猛地抬头:“是斐将军! 斐成列早与后金国勾结,太子被他蒙在鼓里......“ “哦?“琉白的短箭轻轻划过他耳垂,“斐将军的大儿子昨日刚往府里运了十车西域香料——香料底下,藏的是北戎的精铁?“ 周延之的瞳孔骤缩。 他终于想起斐成列半月前在醉仙楼说的话:“等三殿下一死,天辰国的兵权就是我们的。“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铁签子扎进他后颈,他突然哭嚎起来:“斐成列五年前就投靠后金国了! 他让太子烧琉璃殿,实则要借三殿下的死引发天辰内乱,后金国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屯在边境......“ “啪!“短箭穿透他咽喉的声响比耳光还脆。 周延之的身子重重砸在青砖上,血沫从指缝里渗出来,在银杏叶上晕开暗红的花。 琉白擦了擦箭簇,对门外道:“彦虎。“ “在。“暗卫首领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左相府上下,除了周延之,活口留不得。“她望着窗外渐起的暮色,“把周延之的人头挂在午门,昭告他通敌北戎——要让百姓看见血还在往下滴。“ “是。“彦虎的影子在门框上晃了晃,府外很快传来刀剑相击声,混着仆役的尖叫。 琉白摸出袖中玉哨,放在唇边轻轻一吹。 三声短哨穿透暮色,传遍整个京城——那是血影卫行动的信号。 此刻太极殿内,轩辕易正将茶盏重重砸在龙案上。 茶汁溅在“正大光明“匾上,像道扭曲的血痕。 九门提督跪在阶下,铠甲上还沾着左相府的血:“陛下,翼王妃已血洗左相府,现在正往斐将军府去。“ “她可动了太子?“ “太子在东宫闭门不出,翼王妃的人守在宫门外。“ 轩辕易突然笑了。 他望着殿外渐起的火光,想起三日前斐成列呈的军报——后金国的二十万大军,原来早就是悬在天辰头顶的刀。“由她去。“他指节敲了敲龙案,“告诉九门,翼王妃要查的人,城门不许拦;她要杀的人,大理寺不许问。“ “遵旨。“九门提督退下时,龙案下的暗格里,躺着半封未拆的密信,落款是“后金国兵部斐成列“。 斐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在琉白面前轰然倒塌时,斐家大公子正握着酒壶往嘴里灌。 他望着染血的素衣,酒壶“当啷“落地:“你...你敢闯将军府?“ “将军府?“琉白踩过满地的碎瓷片,短箭抵住他心口,“你爹是后金国的兵部侍郎,你算什么东西?“ 斐大公子的脸瞬间惨白。 他突然扑向案几上的匕首,却被琉白一脚踹翻在地。 她蹲下身,捏住他下巴:“斐成列在哪?“ “不知道!“他啐了口血沫,“我爹早去北境巡查了......“ “北境?“琉白的短箭划开他衣袖,露出臂上青色狼头刺青——那是后金国死士的标记,“五年前你娘在后金都城生下你,你爹的官印里藏着后金国书,这些也是北境巡查?“ 斐大公子的瞳孔开始涣散。 他突然笑了:“你杀了我也没用,我爹早带着二十万大军过了雁门关......三殿下中了毒杀掌,活不过今晚!“ 琉白的手指猛地掐进他腕骨。 她想起轩辕澈嘴角的血沫,想起慕容无敌踏雪去长白山的背影,怒火像团烧红的铁球滚进喉咙。 她抽出短箭,刺进他心口:“我要你爹亲眼看着后金国二十万大军,给阿澈陪葬。“ 府外传来血影卫的汇报:“王妃,斐将军书房暗格里有密信,是后金国主的手谕——五年前就策划了毒杀三殿下的局。“ 琉白捏碎密信,碎纸片像黑蝴蝶落在斐大公子脸上。 她望着西天的火烧云,对暗卫道:“传信给秋痕,让龙骑卫封锁雁门关。“ “是。“暗卫的影子消失在暮色里。 此时东宫的含章殿,柳皇后正握着鎏金茶盏发抖。 她望着铜镜里苍白的脸,想起方才太医院送来的消息:翼王妃今早中了见血封喉,活不过子时。 她摸出袖中瓷瓶,瓶里装着独门解药——只要琉白来求,她就能逼她放了太子。 殿门被踹开的声响惊得她茶盏落地。 琉白站在门口,素衣上的血已经凝成黑褐色。 她望着地上的碎瓷片,弯腰捡起一片,放在鼻端轻嗅:“鹤顶红? 柳皇后这是要请我喝茶?“ 柳皇后的手开始抖。 她强撑着冷笑:“你中了见血封喉,没有我的解药......“ “见血封喉?“琉白突然笑了,“张院正的药粉我早让人试了——是北戎的迷药,味似见血封喉,实则无毒。 柳皇后急着给我下毒,莫不是做贼心虚?“ 她大步走到案前,抓起装解药的瓷瓶,捏碎在柳皇后嘴边:“这药我替你尝了——鹤顶红配曼陀罗,滋味如何?“ 柳皇后的指甲抠进紫檀木案,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她望着琉白转身的背影,突然尖叫:“太子是我儿,你不能杀他!“ “我不杀他。“琉白的声音飘在殿外,“我要他亲眼看着,他费尽心机烧的琉璃殿,最后烧了谁的江山。“ 东宫寝殿的烛火在琉白推门时晃了晃。 轩辕承靠在软榻上,手里握着半块烧黑的玉牌——那是琉璃殿梁木里掉出来的,刻着后金国徽。 他抬头看见琉白,突然笑了:“你来了。“ “你早知道斐成列通敌?“ “知道。“轩辕承摸出腰间玉佩,那是三年前轩辕澈送他的,“他说杀了你阿澈,天辰就是我的。 可他不知道,我要的从来不是天辰。“ “你要什么?“ “有些秘密,连我都不知道。“他将玉佩塞进琉白手里,“替我交给阿澈——就说,当年虎营那箭,我本想杀的是他身后的刺客。“ 琉白的手指突然收紧。 玉佩上还留着轩辕承的体温,她望着他慢慢闭上的眼,突然想起景阳阁飞檐下,他掐进汉白玉栏杆的指尖。 暮色完全沉下时,太极殿的烛火映着轩辕易的脸。 陈皇后捧着茶盏站在一旁,轻声道:“陈国使臣明日到,赵国的战报说边境有异动......“ 轩辕易望着窗外京城的火光,将茶盏递给内监:“去请左仆射,明日早朝,商议北境布防。“ 殿外的更鼓声里,隐约传来龙骑卫的马蹄声,正朝着雁门关方向奔去。 第25章 风云再起之武林大会风云 太极殿的烛火在晨风中摇晃,将龙案上的军报吹得哗哗作响。 轩辕易捏着北境急报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目光扫过殿下垂首的陈皇后与立在丹墀下的琉白时,喉结动了动:“陈国使臣昨日已过玉门关,赵军在雁门北三十里扎营——天辰的刀悬在脖子上,你们倒说说,该如何解?“ 陈皇后的指尖掐进袖口的金丝绣纹里。 她望着琉白素衣上未洗净的血渍,想起昨夜太极殿外传来的血腥味,声音发颤:“陛下,陈国与天辰有二十年和约......“ “和约?“琉白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扫过殿内的檀香:“陈国新帝登基,急需立威;赵国老国王病入膏肓,王子们争位正急——他们要的不是地,是天辰乱起来,好分一杯羹。“ 轩辕易的瞳孔骤缩。 他盯着琉白眼底的冷光,想起昨夜九门提督汇报的左相府血案,突然笑了:“那依翼王妃之见,如何让天辰不乱?“ 琉白往前走了一步。 晨光透过殿门照在她脸上,将眼尾的红痣衬得像滴血:“儿臣愿守天辰。“ 陈皇后的茶盏“当啷“落地。 她望着琉白挺直的脊背,想起三日前太医院说的“见血封喉“,喉咙发紧:“你......“ “儿臣不是要带兵。“琉白的目光扫过殿外的飞檐,“北戎的精铁、后金的二十万大军、陈国的使臣——这些明枪暗箭,儿臣来挡。“她摸出袖中染血的短箭,“只要天辰的百姓还能安稳吃饭,只要阿澈......“她顿了顿,喉结滚动,“只要天辰的梁柱还立着,儿臣这条命,赔进去又如何?“ 轩辕易的手指在龙案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他望着琉白腰间晃动的慕容家祖传玉佩,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慕容老将军站在这里说“末将愿守雁门关“时的眼神。 他重重拍了下龙案:“准了! 传旨下去,翼王妃代朕接见陈国使臣,北境军报直送翼王府——“他扫了眼陈皇后煞白的脸,“陈卿,去内务府挑些珊瑚串珠,赏给翼王妃压惊。“ 陈皇后福身时,袖中锦帕已被攥成一团。 她望着琉白转身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柳皇后咽气前的尖叫,脊背泛起凉意。 此时千里外的沂水城,西城门的凉棚下围了七八个汉子。 粗陶碗里的凉茶浮着两片枯荷,为首的黑面汉拍着桌子,声音震得棚顶灰簌簌落:“听说后金国主下了血本? 头名赏黄金千两,还封个什么镇北将军?“ “不止!“旁边的络腮胡灌了口茶,抹了把嘴,“沂水城城主还掏了血蟾蜍——那可是雪圣国的宝贝,能解百毒!“他压低声音,“我兄弟在驿站当差,亲眼见沉木大侠的马车进了城! 雪圣国第一高手啊,这届武林大会,怕是要出人命!“ “沉木?“黑面汉的酒碗砸在桌上,“那陈国的风城呢? 我听人说他练的千手观音掌能碎青石......“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辆青布马车慢悠悠驶来,车帘半掀,露出半截月白袖口。 络腮胡的话卡在喉咙里——那袖口的针脚细得像蜘蛛网,分明是京城“锦绣阁“的手艺。 马车刚过凉棚,车内传来一声轻咳。 驾车的灰衣车夫勒住缰绳,转身对车内道:“主子,前头就是沂水县城。 小的方才听他们说,赵国太子带了三十个护卫,南宋四王爷的马车挂着玄铁铃铛,可......“ “可傲云的独孤夜还没到?“车内的声音清冽如泉,带着几分倦怠。 车夫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是......暗卫回报说,独孤公子三日前在南楚遇刺,现在还在养伤......“ “遇刺?“车帘猛地被掀开一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指尖扣住车夫后颈。 车夫疼得闷哼,却见那手背上有道淡粉色的疤,像道月牙:“南楚的无影针专刺哑穴,他若真遇刺,怎么没哑?“ 车夫的喉结动了动,不敢接话。 车内的人松开手,车帘重新落下:“去查。“声音轻得像风,“查不出,你替他养伤。“ 车夫打了个寒颤,狠抽一鞭。 马车“吱呀“碾过青石板,拐进了沂水城主街。 凤来客栈的招牌在风里晃,门口围了七八个挑夫。 掌柜的搓着手赔笑:“对不住各位,小店被人包了整月......“话未说完,马车停在门前。 灰衣车夫跳下来,从怀里摸出块黑玉令牌——牌面刻着血色蝙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掌柜的瞳孔骤缩。 他猛地弯腰,额头几乎贴到地面:“小的有眼无珠! 天字一号房早备好了,热水香胰子刚换的......“ 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 众人的呼吸突然停滞——下车的是个白衣公子,眉如远黛,眼似寒星,鼻梁高挺如刀刻,唇角却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笑。 他抬眼扫过众人,连风都似停了一瞬。 “看什么?“灰衣车夫吼了一嗓子,众人这才惊醒,纷纷低头装忙。 白衣公子没理他们,对掌柜道:“天字一号房。“声音清润如鹤鸣,“再找个机灵的小二,我要问些事。“ 天字一号房的雕花窗棂透进暮色时,小二正跪在地上发抖。 白衣公子倚在软榻上,指尖转着块羊脂玉佩:“轩辕澈的伤?“ “回...回公子,三殿下前日喝了西域大夫的药,咳血少了些,可太医说......“小二咽了口唾沫,“说毒气入了心肺,怕是......“ “啪!“玉佩砸在案上,惊得烛火跳了跳。 白衣公子的指节捏得发白,眼底翻涌着暗潮。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又恢复了清冷:“边关呢? 龙骑卫到雁门关了?“ “到了!“小二忙道,“小的表哥在城门口当差,说秋统领的马队带了三千人,马蹄子踏得地面直颤......“ 白衣公子望向窗外渐起的星子,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短箭。 箭簇上还沾着左相府的血,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他轻声道:“去备马。“ “现在?“小二一愣。 “现在。“白衣公子起身,白衣在风里翻卷如浪,“我要去看看,后金国的武林大会,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鬼。“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了戌时三刻。 小二望着那道白衣消失在楼梯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追出去:“公子! 您还没问血蟾蜍......“ 回答他的只有穿堂风,卷着几片银杏叶,往雁门关的方向去了。 第26章 武林大会风云起 雁门关外的风沙卷着铁锈味灌进军帐时,慕容琉白正将最后一份军报按在烛火上。 火舌舔过“陈国退军三十里“的字迹,她望着灰烬里忽明忽暗的火星,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虎符。 这两年北境的风刀霜剑早磨平了她刚穿越时的惶惑,如今再看烛火在甲胄上投下的影子,倒像在看另一个人的故事——那个会在浴室与轩辕澈对峙的姑娘,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让两国大军在雁门山下僵持两年不敢越雷池半步。 “主子,“杜一掀帘进来时带起一阵风,玄色披风上还沾着未化的雪,“沂水城快马送来帖子,武林大会三日后开锣。“ 琉白捏着虎符的手顿了顿。 她望着帐外猎猎作响的“慕容“战旗,忽然笑了——边关的刀枪她已耍得顺手,可这江湖的局,倒该去会会了。 “备车。“她将虎符塞进杜一手里,“北境交给秋痕,我去沂水城转一圈。“ 杜一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她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瑶琴:“可要带些护卫? 听说后金国主为这届大会下了血本,连雪圣国的沉木大侠都来了。“ “沉木?“琉白指尖拂过琴身的云纹,“当年他在漠北救过二十八个商队,倒是条好汉。“她抬眼时眸中寒芒一闪,“不过江湖的刀,总比不过朝堂的箭。“ 三日后的沂水城飘着细雪,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 凤来客栈的朱漆门楼下,杜一正跟掌柜的比划手势,见琉白的马车停在街角,忙小跑过来掀帘:“主子,这客栈被您包了整月,可方才来了位公子......“ “让他进来。“琉白掀开车帘,雪落在她眉梢,倒衬得眼尾的红痣更艳了。 门内传来脚步声,一个白衣公子转过影壁。 他眉如远黛,眼似寒星,鼻梁高挺如刀刻,唇角却挂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笑,腰间玉佩在雪光里泛着温润的白——正是前章在凤来客栈打听轩辕澈伤势的那位。 “在下云召,雪圣国来的商人。“他抱了抱拳,目光扫过琉白素衣上若隐若现的暗纹,“听闻贵府包了整座客栈,本想另寻他处,可这满城客栈都挂了客满,只好厚着脸皮求个落脚处。“ 琉白望着他手背上那道月牙形的淡疤,忽然想起三日前暗卫回报的“南楚遇刺“——这疤的位置,倒像极了当年自己用匕首划开毒囊时留下的。 她勾了勾唇:“云公子若不嫌弃,西跨院空着。“ 云召的眼睛亮了亮,随即从袖中摸出个锦盒:“些许雪圣国的松子糖,权当谢礼。“他递盒子时故意顿了顿,“明日武林大会,在下订了前排的雅座,不知能否有幸请姑娘同往?“ 琉白接过盒子,指尖触到盒底刻着的小蝙蝠——与那日车夫拿的黑玉令牌同纹。 她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好。“ 武林大会的演武场设在沂水城南郊,青竹搭的看台上挂满各国彩旗。 云召引着琉白穿过拥挤的人群时,看台上忽然响起抽气声——有姑娘举着绢帕掩唇,有汉子握着酒碗愣住,连卖糖葫芦的老丈都忘了吆喝。 “沉木大侠到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看台上炸开一片欢呼。 云召凑到琉白耳边,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那穿墨绿锦袍的是沉木,左边拿折扇的是陈国的风城,使千手观音掌的那位......“他忽然顿住,顺着琉白的目光望去——沂水城主身边站着个灰衣中年男子,正眯眼盯着他们,手指在腰间玉佩上摩挲。 “那是城主的管家陈三,“云召压低声音,“最会察言观色。“话音未落,陈三招了招手,一个短打汉子便猫着腰溜下看台。 “查我的底?“琉白望着那汉子消失在人群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的目光扫过演武场中央的青石板,那里还留着前几场比试的刀痕,在雪地里泛着冷光。 “下一位,慕容琉白!“ 铜锣声炸响时,云召的手猛地攥住了琉白的衣袖。 他望着台上抱着瑶琴的女子,喉结动了动:“姑娘可知道,这方雄使的是百斤重的玄铁刀? 你......你没带武器,又说自己无内力......“ “我带了。“琉白拍了拍琴箱,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风,“瑶琴,足够。“ 方雄站在演武场中央,玄铁刀在肩头压出深痕。 他盯着琉白腰间的瑶琴,突然大笑:“小娘子带把琴来比武? 莫不是要弹首《阳关三叠》送我上路?“ 琉白将瑶琴放在石案上,指尖轻轻拨过琴弦。 一声清越的颤音荡开,惊得看台上的鸽子扑棱棱飞起。 她抬眼时,眼尾的红痣像滴要落的血:“方大侠的刀,未必快得过我的弦。“ 方雄的脸瞬间涨红。 他吼了一嗓子,玄铁刀带起风声劈头砍下——刀光过处,青石板裂成两半。 琉白的手指扣住琴弦。 弦动。 第27章 武林大会风云起 铜锣声震得演武场青石板上的积雪簌簌滑落。 方雄的玄铁刀带着破风之势劈下时,看台上的茶盏都在晃——这一刀足有千斤力,上回使这招的人,劈开了半座石墩。 “小娘子快躲!“有妇人攥着帕子尖声喊。 云召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望着台上那抹素白身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再出声——方才琉白说“瑶琴足够“时,眼尾红痣在雪光里晃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琉白站在原地,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勾。 嗡—— 清越的颤音撞碎刀风。 方雄的玄铁刀突然偏了半寸,他瞳孔骤缩,这才发现琴弦上凝着细不可见的气刃,正顺着刀身簌簌往下割。“你...你有内力!“他嘶吼着抽刀回防,可那气刃早穿透刀背,擦着他脖颈掠过。 “不,“琉白抬眼,眼尾红痣像要滴进雪里,“是弦快过刀。“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她的食指重重扫过琴弦。 风刃裹着琴音破空,方雄的玄铁刀“当啷“坠地。 他望着心口那道细如发丝的血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血线突然绽开,染红了前襟。 看台上死一般寂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卖糖葫芦的老丈,竹签“啪“地掉在地上。 接着是姑娘们的抽气声,汉子们的倒吸冷气,最后不知谁喊了句“杀人了!“,整个演武场炸开了锅。 “这...这是风刃?“ “她方才说无内力,骗鬼呢!“ “沉木大侠都未必能徒手催发气刃,这慕容姑娘...“ 云召望着台上的琉白。 她正慢条斯理地收琴,雪落在琴箱上,像给那把瑶琴盖了层薄霜。 有个穿灰衣的汉子挤到台前,举着令牌喊“停赛“,她连眼尾都没抬,只将琴箱往臂弯里拢了拢,便从侧门离开了。 “主子!“杜一候在后台,玄色披风上沾着雪,“方才城主的人来问,说要查你参赛资格——“ “让他们查。“琉白用帕子擦了擦指尖,“江湖人最爱打听秘密,我若太透明,反而无趣。“她顿了顿,望着窗外渐沉的天色,“今晚加派暗卫,凤来客栈的房梁该扫扫灰了。“ 杜一的睫毛颤了颤。 他跟了琉白两年,自然懂“扫灰“是什么意思——上回北境营账进了刺客,她也是这么说的,结果第二日护城河漂起三具尸体。 是夜,凤来客栈西跨院的烛火一直亮着。 云召站在院外,望着窗纸上晃动的人影。 他摸了摸袖中那枚黑玉令牌,正犹豫是否要敲门,忽闻一阵甜腻的香气钻进鼻腔。 是迷魂香! 他瞳孔骤缩,刚要撞门,就听屋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阁下大冷天的爬房梁,不冻手么?“ 琉白的声音清泠泠的,混着几分笑意。 云召推门冲进屋,只见窗棂半开,雪片扑簌簌落进来,映得地上那具黑衣尸体格外醒目。 尸体心口插着半截琴弦,血正顺着青石板缝往暗处淌。 “你...你早知道?“云召盯着琉白。 她倚在桌前,手里端着茶盏,盏中茶汤泛着诡异的青绿色——方才那阵香气里,分明混着沉香末的甜,那是后金国的“醉生梦死“,沾唇即倒。 “现代雇佣兵的鼻子,“琉白抿了口茶,又皱着眉吐回帕子,“比狗灵些。“她抬眼时,眼尾红痣在烛火下泛着暖光,“云公子这么晚来,是要讨杯茶喝,还是...“ “我听见动静来看看。“云召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尸体腰间的青铜鱼符,“后金国的暗卫,看来姑娘的风头,比沉木大侠还盛。“ 琉白没接话。 她望着窗外的雪,忽然笑了:“明日成红的软剑,比玄铁刀难对付些。“ 云召一怔。 他这才想起,武林大会的规矩是连战三场,琉白今日杀了方雄,明日要对阵成红,后日是梁成——那梁成使的是淬毒的柳叶刀,江湖人送外号“鬼见愁“。 次日清晨,演武场的雪停了。 成红站在台上,软剑挽了个剑花。 他望着琉白的瑶琴,嘴角扯出冷笑:“昨日杀方雄是取巧,今日你面对的是游龙九式,琴弦再快,也快不过我的剑——“ “快不快,试过才知。“琉白打断他。 她将瑶琴放在石案上,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弹。 这一声比昨日更沉。 成红的软剑突然不受控地震颤,他瞳孔骤缩,刚要提气,就觉左肩一凉。 低头看时,一道血痕正顺着锁骨往下淌,深可见骨。 “你...你没动琴!“成红踉跄后退,软剑“当啷“落地。 “动弦的是气,“琉白抱琴起身,“动刀的是人。“她扫过看台上的人群,最后落在沂水城主身上,“城主大人,还要继续查么?“ 城主的手在玉佩上摩挲得更快了。 他身旁的管家陈三凑过来低语:“查过了,她半月前从海外来,船票是北境慕容府的暗卫递的,再往前...查无此人。“ “海外?“城主眯起眼,“慕容府什么时候跟海外商队有了交情?“他望着琉白离去的背影,指尖重重叩了叩栏杆,“加派人手,务必查清她的师承。“ 暮色漫进西跨院时,云召捧着个锦盒来了。 “梁成的柳叶刀淬了见血封喉,“他掀开盒盖,里面躺着个小玉瓶,“这是雪圣国的解药,姑娘明日...“ “我不需要。“琉白正在擦琴,头也没抬,“刀再毒,快不过弦。“她的指尖划过琴弦,发出一声清响,惊得云召手里的锦盒差点落地。 云召望着她垂落的眼睫,忽然笑了。 他将药瓶留在石桌上,转身时雪光落在肩头:“姑娘说的对,江湖的刀,总比不过你的弦。“ 琉白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指尖轻轻叩了叩琴箱。 明日的梁成,或许...能试试新的琴谱。 第28章 武林大会再对决 云召推开门时,西跨院的积雪正被晨光染成淡金。 他手里的锦盒在寒气里呵出白雾,指节因攥得太紧泛着青白——这是他第三遍检查瓶中解药,雪圣国的“冰魄丹“专治见血封喉,连毒王谷的老怪都赞过三分。 “姑娘。“他站在廊下,看琉白跪坐在软垫上擦琴。 她素白袖口沾着昨夜杀刺客时溅的血点,此时正用帕子仔细擦拭第七根琴弦,“梁成的柳叶刀淬的是苗疆腐骨散,刀身浸毒三年,寻常内力逼不出来。“ 琉白的指尖在琴弦上顿住。 窗棂漏进的光落在她眼尾红痣上,像一滴凝固的血。“云公子昨日送过药了。“她的声音比雪水还凉,“我若连把淬毒的刀都躲不过,早死在北境沙场上了。“ 云召喉结动了动。 他注意到她擦琴的动作极慢,每根弦都要反复摩挲三遍,像在确认什么。“北境...“他轻声重复,突然想起昨日城主查的“海外来历“,“姑娘总说海外,可北境慕容府的暗卫标记,我在漠北见过三次。“ 琉白猛地抬头。 她的眼睛很黑,像深潭里沉了块墨玉,云召被那目光刺得后退半步,锦盒“啪“地掉在石桌上。“云公子好记性。“她弯起嘴角,红痣却没跟着笑,“但记性太好的人,在江湖上活不长。“ 演武场的铜锣比往日敲得更急。 梁成踩着满地碎雪上台时,看台上起了阵低呼——他腰间那柄柳叶刀裹着黑皮鞘,刀鞘上密密麻麻刻着三十七道血痕,每道都是被他毒杀的武林高手。 “慕容姑娘。“梁成扯下刀鞘,刀身泛着青黑的光,“昨日你用琴弦赢了方雄,今日...“他刀尖挑起一缕琉白的发丝,“我这刀专断琴弦。“ 琉白将瑶琴放在石案上。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扫过,清越琴音撞碎刀风,却见梁成突然矮身,刀尖擦着琴箱底部划过——“咔“的脆响里,第三根琴弦应声而断。 看台上炸开惊呼。 云召攥着栏杆的手青筋暴起,他看见琉白的睫毛颤了颤,眼尾红痣在阳光下忽明忽暗。“好刀法。“她突然笑了,指尖捏住断弦的两端,“但你可知,断弦比整弦更快?“ 梁成的瞳孔骤缩。 他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断弦裹着锐风已到面门——这哪是琴弦? 分明是根淬了内力的细剑! 他慌忙举刀格挡,却听“噗“的轻响,断弦穿透刀背,正扎在他持刀的手腕上。 “啊!“梁成踉跄后退,柳叶刀“当啷“坠地。 他望着腕上那道细血线,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那血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分明是被弦上的气刃带了他自己的刀毒! 琉白抱起瑶琴。 她望着断裂的琴弦笑了笑,突然抬手将琴往石案上一砸。“咔嚓“声里,千年沉木的琴身碎成数段,断弦如银蛇般弹向四周,吓得前排看客纷纷抱头躲避。 “好!“云召的喝彩穿透喧嚣。 他望着台上那抹素白身影,喉间像塞了团火——她砸琴时的眼神太像他在漠北见过的狼,明明受了伤,偏要咬断猎人的箭杆,再反扑过去撕咬喉咙。 “姑娘为何砸琴?“后台,云召望着满地碎木,“这琴至少值三千两。“ “旧琴断了弦,留着也是废木。“琉白蹲下身,捡起半片刻着“松风“二字的琴腹,“新琴...总要配新的曲子。“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在“松风“二字上摩挲,仿佛在摸某个人的眉骨。 “主子。“杜一掀帘进来,玄色披风上沾着星点血渍,“西墙下埋了五个黑衣人,腰牌是...天策卫的。“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云召。 琉白的动作顿住。 她捏着琴腹的指节突然泛白,“天策卫“三个字像根针,猛地扎进她心口——那是轩辕澈的亲卫,可他明明该在天辰国的金銮殿上批折子,怎么会派暗卫跟着她? “啪!“ 茶盏在她掌心碎成齑粉。 瓷片扎进掌心的痛不及心里半分,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那是轩辕澈常用的熏香,混着点血锈味。 “杜一,守好门。“她擦了擦掌心的血,声音轻得像片雪,“云公子,借一步说话。“ 云召跟着她走到廊下。 晚风卷起残雪,掠过他耳际时,他听见琉白轻声说:“方才演武场东角的槐树后,藏了三个人。“她顿了顿,眼尾红痣在暮色里泛着妖异的光,“他们身上的味道...像极了北境军营里的狼粪。“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鸟鸣。 那是两声短,一声长,正是江湖人“有客来访“的暗号。 云召望着琉白绷紧的后背,突然想起昨日刺客身上的青铜鱼符——后金国的,天策卫的,北境的...这个姑娘身上,到底缠着多少根线? “慕容姑娘。“ 沙哑的男声从院外传来。 云召看见墙头上翻下道黑影,月光照在他脸上,左颊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我家主人想见姑娘一面,就在城南破庙。“ 琉白望着那道黑影,掌心的血还在往下滴。 她望着对方腰间晃动的玉佩——是块墨玉,雕着九瓣莲,和轩辕澈送她的那枚...一模一样。 “不去。“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但你可以告诉你们主人,若再派暗卫跟着我,下次断的就不是琴弦了。“ 刀疤男的手按上刀柄。 他身后的槐树沙沙作响,云召数了数,至少有七道人影在树影里晃动。 琉白却像没看见似的,转身往屋里走,碎琴的木屑在她脚下发出细碎的响。 “动手!“刀疤男低喝一声。 琉白的脚步顿住。 她摸了摸袖中剩下的半段琴弦,眼尾红痣在夜色里明明灭灭——这局棋,该她落子了。 第29章 琉白怒战多方黑衣人 刀疤男的“动手”二字刚落,琉白的袖中便窜出半段银亮的断弦。 那是方才演武场碎琴时藏起的,裹着她方才运了七分内力的气刃。 刀疤男瞳孔里映出银线破空的影子,喉间刚发出半声闷吼,断弦已擦着他耳际钉入身后槐树——但这不过是虚招。 真正的杀招藏在她转身的瞬间。 碎琴时崩断的其余琴弦本散落在地,此刻被她以足尖点地,借内力激得漫天横飞。 七根琴弦如七柄细剑,精准贯入七道树影里最活跃的七个方位。 血花溅起的同时,两声闷哼、五声重物坠地,七个黑衣人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便倒在雪地里抽搐——琴弦上还带着梁成刀上的腐骨散,方才她擦琴时特意染的。 刀疤男后颈的寒毛炸起。 他这才看清,眼前这素白身影哪是弱质女流,分明是北境沙场上杀红了眼的修罗。 他摸向腰间的毒烟弹,指腹刚碰到机关,便见琉白抬了抬下巴——那是对杜一的暗号。 杜一早已绕到墙根,玄色披风兜头罩下,正掐住最后一个活口的喉咙:“说,你们主子是谁?” “金...金蟾堂...”活口血沫混着毒汁涌出嘴角,话未说完便断了气。 “追。”琉白弯腰扯下刀疤男腰间的墨玉莲佩,转身便往巷口奔去。 毒烟弹炸开的青雾里,她闻出了金蟾堂的独门迷香——这是陈国在沂水的暗桩,她昨日便让杜一查过,据点就在城东杜府。 云召追上来时,靴底在青石板上滑出刺耳的声响。 他望着琉白翻飞的衣摆,突然想起漠北那夜,狼骑突袭前,狼王也是这样绷紧脊背,连尾尖都凝着杀意。 “姑娘!”他扯下外袍抛过去,“毒烟伤肺!” 琉白接住外袍裹住口鼻,脚步未顿。 杜府的朱漆大门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门房刚要喝问,便见一道白影闪过——琉白的断弦已缠住他的脖子,轻轻一勒,门房连闷哼都未发出便瘫软在地。 院内传来仓促的脚步声,七八个持剑护院从两侧厢房冲出,月光照在他们剑柄的金蟾纹上,映得满院都是冷森森的光。 “金蟾堂的狗。”琉白扯断门房脖颈上的钥匙串,断弦在掌心绕了两圈,“今日起,沂水再无金蟾堂。” 她话音未落,琴弦已如灵蛇出洞。 第一个护院的剑刚举到胸口,琴弦便从他手腕筋脉穿过,剑“当啷”坠地;第二个试图绕后,被她旋身扫腿绊倒,琴弦顺势绞住他的咽喉;第三个挥剑劈来,她不闪不避,任剑尖划破左袖,却在剑刃触及皮肤前扣住对方手腕,借势一拧——“咔嚓”,腕骨碎裂声混着护院的惨叫,惊得檐角铜铃乱响。 后宅正厅里,白发老人捏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 他听见前院的惨叫渐弱,知道派去的护院根本不够看。 “去请铁面判官!”他对着身后的黑衣随从吼道,“再让人把密室的毒粉搬出来——” “不用搬了。” 话音未落,琉白已掀帘而入。 她素白的衣襟沾着血点,发间珠钗歪了半支,眼尾红痣在烛火下像团烧着的血。 白发老人后退两步撞翻茶案,青瓷碎片扎进他脚踝,痛得他倒抽冷气:“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金蟾堂的暗号是两声短、一声长的鸟鸣。”琉白扯下他腰间的堂主令牌,“你手下昨晚在西跨院外叫了三次。”她蹲下身,指尖划过他衣襟上的九瓣莲暗纹,“还有这玉牌,和轩辕澈的一模一样——你说,他知道自己的暗卫被金蟾堂冒用吗?” 白发老人的冷汗浸透中衣。 他突然想起江湖传闻:北境慕容家的琉白女公子,十二岁单枪匹马屠了漠北马匪寨子,血溅半里地。 眼前这人,分明就是那尊煞神。 “我...我只是替陈国办事!”他哆哆嗦嗦去摸怀里的匕首,“你杀了我,陈国会——” “杜一。”琉白打断他。 躲在房梁上的杜一像片落叶般飘下,玄色披风兜头罩住白发老人的脸。 匕首还未出鞘,便被杜一扣住手腕,反折到背后。 “主子,要活口吗?”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 “不必。”琉白转身走向后窗,“他知道的,还没我多。” “你!”白发老人的闷吼被披风闷住,话音戛然而止——杜一的指尖戳中他后颈大穴,手法精准得像在摘菜。 云召踹开后宅门时,正看见杜一将白发老人的尸体拖进密室。 烛火在琉白背后跳跃,她正将金蟾堂的账册往火盆里丢,火星子窜起来,映得她眼尾红痣忽明忽暗。 “姑娘!”他喘着气扶住门框,“你...你杀了多少人?” “十七个护院,三个管家,还有他。”琉白头也不回,“金蟾堂在沂水的根基,该清了。” “可陈国...” “陈国的手伸得太长了。”她将最后一本账册丢进火盆,火舌“轰”地窜高,“该砍了。”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三声梆子响。 那是三更天的梆子,但调子比寻常高了半分——江湖人约定的“八方来敌”暗号。 琉白的动作顿住,她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东边有铁锈味,是天策卫的玄铁剑;西边有檀香味,是后金国的降真香;南边有马粪味,是北境骑兵的皮靴;北边有药草味,是毒王谷的百毒囊。 “有意思。”她转身走向院外,“四方势力,同时到了。” 云召跟着她跨出院门,便见四个身影已呈四角围住庭院。 东边站着个穿玄甲的青年,腰间悬着天策卫的银鱼符,剑穗上沾着血;西边是个戴狐毛围脖的女子,耳垂坠着后金国的狼牙坠子,指尖转着柄淬毒的匕首;南边是个裹着狼皮大氅的汉子,靴底沾着新鲜的马粪,手里提着柄北境雁翎刀;北边是个背着药篓的老妇,发间插着根淬毒的银针,袖口渗出黑红色的药汁。 “慕容姑娘。”玄甲青年率先开口,声音像淬了冰,“我家殿下说,只要你归顺天辰,既往不咎。” “小娘子。”狐毛女子舔了舔匕首尖,“我家可汗要你去草原管马场,金帐里的宝石任你挑。” “白丫头。”狼皮汉子扯了扯大氅,露出胸前的慕容家暗卫图腾,“老爷子说你该回府认祖,五叔已经备了家法。” “女娃娃。”老妇的声音像砂纸磨石,“毒王谷缺个谷主夫人,我徒弟等你等得急。” 琉白望着四人,突然笑了。 她的笑像雪地里炸开的红梅,眼尾红痣跟着颤了颤:“你们倒会挑时候。”她的手摸向袖中,那里还藏着半段断弦,“不过——” “我谁都不归顺。” 话音未落,玄甲青年的剑已出鞘。 狼皮汉子的雁翎刀跟着劈来,狐毛女子的匕首擦着琉白耳畔飞过,老妇的银针“噗”地扎进她脚边的青石板。 云召想冲过去,却被老妇的药雾逼得后退三步——那药雾沾在他手背,瞬间鼓起一串紫泡。 琉白旋身避开玄甲青年的剑,断弦从袖中窜出,缠住狼皮汉子的刀背。 她借势一拉,雁翎刀“当啷”坠地,狼皮汉子踉跄着撞向狐毛女子,两人的兵器撞在一起,溅出火星。 老妇的银针再次袭来,她低头躲过,断弦反手缠住玄甲青年的手腕,用力一绞——“咔”,腕骨碎裂声混着青年的痛呼,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好狠的手段!”狐毛女子抹了把嘴角的血,“姐妹们,往死里打!” 四人的攻势更猛了。 玄甲青年换左手挥剑,剑风带起冷霜;狼皮汉子抽出腰间短刀,刀身泛着北境特有的青黑;狐毛女子的匕首涂了新毒,刀尖滴着绿水;老妇的药篓里飞出七只毒蜘蛛,在地上爬得簌簌响。 琉白的衣襟被划开两道口子,左臂渗出鲜血。 她望着四人越来越紧的包围圈,眼尾红痣在夜色里泛着妖异的光。 袖中的断弦被她攥得发疼,那是最后半段琴弦,也是她的杀招。 “想抓活的?”她突然低笑一声,“晚了。” 她的指尖在弦上一弹,断弦嗡鸣如剑啸。 第30章 琉白杀出重围遇太子 断弦嗡鸣如剑啸的刹那,琉白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早算出玄甲青年腕骨碎裂后,左手挥剑的弧度会偏移三寸;狼皮汉子短刀的青黑是北境寒铁,劈来的力道比右臂弱两成;狐毛女子匕首上的绿毒沾到断弦会蚀出锈斑,得绕着刀尖三寸;老妇的毒蜘蛛爬得再快,也跟不上她旋身的速度。 玄甲青年的左手剑先到。 琉白足尖点地向后滑半尺,断弦擦着剑身绷直,借着剑刃的反弹力道甩向狼皮汉子咽喉——那汉子本能仰头,短刀便偏了半寸,正撞在狐毛女子淬毒的匕首上。 两声脆响,刀与匕首都震得脱手,绿毒溅在寒铁刀身,腾起滋滋白气。 老妇的毒蜘蛛已爬到她脚边。 琉白旋身避开玄甲青年的第二剑,脚尖在青石上一挑,被震落的狼皮短刀飞旋着扎进老妇药篓。 “咔嚓”一声,药篓里的百毒囊全破了,黑红药汁混着蜘蛛尸体喷溅而出。 老妇慌忙后退,却踩中自己甩出的银针,踉跄着撞向院角的海棠树。 狐毛女子的手刚摸到腰间第二把匕首,断弦已缠住她的手腕。 琉白借力一拽,女子整个人飞扑过来,额头重重撞在玄甲青年胸口的银鱼符上。 金属撞击声混着骨裂闷响,玄甲青年向后栽倒,撞翻了廊下的灯笼。 最后是狼皮汉子。 他捂着被断弦擦破的脖颈后退,却踩在老妇的药汁里滑了一跤。 琉白欺身上前,断弦缠住他后颈大穴,指腹轻轻一按——这招是漠北马匪教的,按重了当场丧命,按轻了能留半口气。 但此刻她不需要活口,指腹微转,汉子的瞳孔骤然涣散。 月光重新照亮庭院时,四个方位的尸体正缓缓冷却。 玄甲青年的银鱼符裂成两半,在血泊里泛着冷光;狐毛女子的狼牙坠子滚到琉白脚边,沾着她衣襟上的血点;狼皮汉子的短刀还插在老妇药篓里,刀身的青黑被毒汁蚀出几个小孔;老妇的银针扎在海棠树干上,离她后心不过三寸——那是她最后想自救的破绽。 琉白扯下衣袖擦了擦断弦上的血,指腹摩挲着弦上细微的蚀痕。 金蟾堂的腐骨散混着毒王谷的百毒囊,这弦怕是不能再用了。 她抬头望向东边天际,启明星刚露出半颗,远处传来更夫“天干物燥”的吆喝——该走了。 云召从墙角阴影里冲出来时,她已经翻上了后墙。 “姑娘!”他声音发颤,“我跟着你!” “不必。”琉白低头看他,发间歪了的珠钗在风里晃,“去城南破庙等我,天亮前我会到。” 话音未落,她已消失在晨雾里。 云召望着墙外翻涌的树影,突然想起漠北那夜,狼王带着幼狼突围时,也是这样利落得不留半丝痕迹。 沂水城郊外的树林比夜里更静。 琉白踩着腐叶往前走,耳尖微动——身后的脚步声在半柱香前就没了。 她扯下腰间的丝帕系在松枝上,绕着林子转了三圈,回来时帕子还在原处。 “倒是识趣。”她低笑一声,指尖划过树干上的抓痕——是天策卫的玄铁剑留的,深浅不一,说明追兵里有生手。 水声突然从前方传来。 琉白顿住脚步。 她记得进林子时没听见河,可这水声时远时近,像有人在前方三步的位置举着铜盆倒水。 她弯腰摸了摸地面,腐叶下的泥土是干的;抬头看树影,阳光透过叶隙洒下的光斑,和半刻前的位置一模一样——她在原地打转。 “奇门遁甲?”她指尖敲了敲太阳穴。 十二岁那年,漠北马匪请了个会布阵的老道,她跟着那老道学了三天,用马粪破了他的迷魂阵。 此刻林子里的树是按北斗七星排的,水声是用竹筒引的山涧泉,连风都是从八个方向吹的——布阵的人倒有几分本事。 “慕容姑娘好眼力。” 声音从头顶传来。 琉白抬头,只见一道白影从松枝间飘落,月白锦袍上绣着金线缠枝莲,腰间挂着支羊脂玉笛,连靴底都沾着晨露,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独孤夜。”琉白后退半步,手按在袖中残余的半段断弦上。 她昨日翻金蟾堂账册时见过画像,傲云国太子,喜好玉笛,精通奇门遁甲,上个月刚带着商队进了沂水。 独孤夜把玩着玉笛,嘴角勾着笑:“我道是哪个高手在林子里转圈,原是个小娘子。”他上下打量她,目光扫过她衣襟的刀痕,“不过你这模样,倒不像传闻里的慕容琉白——那丫头十二岁屠马匪寨子,血溅半里地,可不会穿这么素的衣裳。” 琉白盯着他的玉笛。 笛身刻着九瓣莲纹,和金蟾堂白发老人的玉牌一模一样。 “太子殿下好兴致,大清早来林子里看小娘子转圈。”她声音甜得像蜜,指尖却在袖中扣紧断弦,“不如我陪你转两圈?” 独孤夜的笑更深了。 他举起玉笛抵在唇边,却没吹,只是用笛尾敲了敲掌心:“本太子不屑杀手无寸铁的女子。”他转身走向林深处,锦袍扫过松枝,震落一串露珠,“不过你若是想跟来——” “谁要跟你?”琉白的断弦突然窜出袖口,缠向他后颈。 这是她最后半段琴弦,裹着七分内力,寻常人挨上就得皮开肉绽。 独孤夜甚至没回头。 他反手举起玉笛,笛身迎上断弦。 “叮”的一声脆响,断弦应声而断,像条被抽了脊骨的蛇,软软垂落在地。 琉白瞳孔骤缩。 那玉笛是玄铁铸的,外裹羊脂玉,笛身的九瓣莲纹里嵌着金丝——方才那一下,她的内力全被金丝引到了地下。 “小娘子的弦不错。”独孤夜停住脚步,侧头看她,玉笛在指尖转出个漂亮的圈,“可惜,这林子的地脉,比你的弦硬。” 晨雾突然浓了。 琉白望着他逐渐模糊的背影,闻见风里飘来淡淡的沉水香——和金蟾堂密室里的一样。 她弯腰捡起断弦,指腹被毛刺扎出个血珠。 血珠落地的瞬间,周围的树影突然扭曲,水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有无数人在她耳边倒水。 “想杀我?”独孤夜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又从右边响起,最后混在水声里,“先走出这困阵再说吧。” 琉白抬头。 原本湛蓝的天,此刻被浓云遮住了。 她摸向腰间的丝帕——方才系在松枝上的帕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截枯藤。 第31章 杀出重围,决战天下第一 晨雾裹着沉水香漫进鼻腔时,琉白终于意识到自己踩进了怎样的陷阱。 断弦在掌心蜷成死蛇,她弯腰拾起那截残弦,指腹被毛刺扎出的血珠落在泥里,溅起的瞬间,四周的树影突然扭曲成无数个重叠的轮廓。 左边传来独孤夜的轻笑,右边又荡起玉笛敲掌的脆响,水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千万只手捧着铜盆往她耳朵里倒水。 “困阵?”她咬着后槽牙低喃,十二岁在漠北跟老道学的那点奇门术法突然在脑海里翻涌。 北斗七星阵、九宫迷魂局、地脉锁魂桩……可这林子的阵法比老道那套狠辣十倍——树是按二十八星宿排的,风从八个死门灌进来,连阳光都被阵眼吸走了,松枝上的丝帕不知何时变成枯藤,正随着阵风发出沙沙的叹息。 她解下腰间最后半块丝帕,蘸着指腹的血在树干上画了个坎卦。 血线刚干透,头顶的浓云突然裂开条缝,一束光精准地砸在东南方那棵老松上。 琉白瞳孔骤缩——松树下的腐叶被掀开一角,露出块刻着九瓣莲纹的青石板。 “好个金蟾堂的地脉锁。”她扯下衣袖缠住流血的指尖,“用莲纹引地气,难怪我的内力全往地下钻。” 第一日,她试着用断弦挑开青石板。 石板下是碗口粗的黑铁桩,桩身缠着金丝,每根金丝都通向不同的树。 她刚触到铁桩,整座林子的风突然倒灌,松针像箭雨般扎向她面门。 第二日,她在泥里挖了个坑,把随身的银簪埋进去当引。 可阵眼刚有松动,独孤夜的玉笛声就从地底漫上来,调子是《折杨柳》,却裹着刺骨的寒气。 她捂住耳朵后退,靴底突然陷进软泥——那是被毒汁泡烂的百毒囊残骸,混着腐叶发出腐肉般的腥气。 第三日清晨,她靠在老松上啃最后半块干粮。 喉咙干得冒烟,指甲缝里全是泥,发间的珠钗不知何时掉了,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远处传来隐约的锣鼓声,她猛地直起身子——是沂水城中心的擂台,比武大会要开始了。 “独孤夜!”她对着虚空吼,声音撞在看不见的阵墙上反弹回来,“你困我三日,就为了让我错过天下第一比武?” 回应她的是玉笛轻颤的嗡鸣。 那声音从她脚边升起,像条冰凉的蛇钻进裤管:“慕容姑娘的命,可比一场比武金贵。”独孤夜的影子突然浮现在青石板上,月白锦袍的纹路清晰得可怕,“金蟾堂要你的命,毒王谷要你的血,连天策卫都在找你——本太子困你,是救你。” “救?”琉白抄起块石头砸向影子,石头穿过虚影,“你当我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影子突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云召的呼喊。 那声音像根针,刺破了裹着她的迷雾。 “姑娘!姑娘在这儿吗?” 琉白踉跄着冲向声源,却撞在无形的墙上。 她摸到墙面的纹路——是九瓣莲,和青石板上的一模一样。 “云召!”她拍着墙,“往东南方老松走,踢开腐叶,下面有块青石板!” 脚步声越来越近。 云召的影子出现在墙外,他腰间别着她昨日落在破庙的匕首,发梢沾着晨露:“姑娘,我跟着天策卫的抓痕找过来的!他们说这林子有古怪——” “踢石板!用匕首挑莲纹!”琉白的指甲抠进墙里,“快!比武要开始了!” 云召的匕首尖刚抵住莲纹,整座林子的风突然倒卷。 青石板“咔”地裂开条缝,琉白趁机钻出去,撞进云召怀里。 两人滚进松针堆里时,她瞥见青石板下的黑铁桩正在簌簌发抖,像被抽了脊骨的蛇。 “走!”她拽着云召往林外跑,“骑我的马,抄西城门近道!” 沂水城中心的擂台被挤得水泄不通。 后金国代表中年人站在最前排,额角的汗把官服浸出深色的印子:“都三刻了!慕容姑娘怎么还没来?”他身边的随从攥着名单直搓手:“听说金蟾堂的人今早混进城了,会不会……” “嘘——”人群突然炸开惊呼。 一匹黑马从西城门狂奔而来,马背上的女子散着发,衣襟沾着松针,却在离擂台十步时勒住缰绳。 她翻身下马,靴跟碾碎半块青砖,目光扫过擂台的刹那,连敲锣的老头都忘了打槌。 “慕容姑娘!”中年人大步迎过去,“可算来了!” 琉白没理他,她盯着擂台边摆着的琵琶——那是方才在林子里,独孤夜的玉笛声突然变调时,她听见的线索。 檀木琴身雕着百鸟朝凤,弦是冰蚕丝的,还沾着晨露。 “第三场,慕容琉白,对金蟾堂、毒王谷、天策卫各派一人。”裁判的声音发颤,“开始——” 琉白踏上擂台的瞬间,台下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针落。 她指尖抚过琵琶弦,冰蚕丝缠着她的血珠,发出清冽的嗡鸣。 左边的金蟾堂杀手抽出淬毒短刀,右边的毒王谷弟子撒出百毒粉,中间的天策卫举着玄铁剑——可他们的动作在她眼里慢得像老妇绣花。 “十面埋伏。”她低喃,指尖在弦上划出第一道音。 冰蚕丝震颤的刹那,金蟾堂杀手的短刀“当”地落地。 他捂着喉咙后退,那里有道血线,和琉白指尖的血珠一模一样。 毒王谷的百毒粉被音浪卷上天,在空中散成彩色的雾。 天策卫的玄铁剑“咔”地裂开条缝,剑刃上的玄铁纹像被火烤过的蜡,正簌簌往下掉。 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琉白望着掌心的血珠,突然笑了——这琵琶弦,比她断了的琴弦硬。 远处,阁楼的雕花窗后,独孤夜的玉笛抵在唇边。 他望着擂台上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有意思。”他吹了个轻快的调子,“《十面埋伏》么?倒要看看,你能弹到第几段。” 第32章 琉白夺魁获封将,云召心思费琢磨 擂台边的铜锣被敲得破了音,琉白的指尖还停在琵琶弦上,冰蚕丝的震颤顺着骨节往心尖钻。 金蟾堂杀手的短刀在她脚边滚了半圈,刀刃上的毒斑正被阳光晒得泛黑;毒王谷弟子捂着口鼻倒退三步,发间的百毒囊裂开条缝,黄绿色的药粉簌簌往下掉;天策卫的玄铁剑断成两截,剑尖扎进擂台木板,像只垂死的黑蝶。 “赢了?“她望着掌心未干的血珠,那是方才断弦时扎出的,此刻竟与琴弦上的血痕连成一线。 台下突然炸开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卖糖葫芦的老汉举着草把子蹦起来,绣楼里的姑娘把帕子往台上抛,连方才急得搓手的后金国官员都红了眼眶,拽着随从的袖子直抖:“快! 快呈御赐的血蟾蜍!“ 琉白抬眼时,沂水城主已捧着金漆木盒走上擂台。 木盒掀开的刹那,一道红光窜出来——是只巴掌大的蟾蜍,背甲红得像浸了血,正蹲在锦缎上吐着信子。“慕容姑娘以《十面埋伏》破三派高手,当得天下第一高手称号。“城主抹了把额角的汗,声音比擂鼓还响,“后金国主特封你为三品镇北将军,这血蟾蜍是令符,见它如见圣驾!“ 血蟾蜍突然跳上她手背,凉丝丝的触感让她挑眉。 台下的喝彩声里混着细碎的议论:“那是金蟾堂的镇堂兽,怎么成了御赐?““没看慕容姑娘方才连毒王谷的毒粉都震散了? 这称号实至名归!“她垂眸盯着手背上的红甲,想起困阵里独孤夜说的“金蟾堂要你的命“,指尖轻轻碰了碰蟾蜍的头,它竟乖乖缩成个红球。 “谢城主。“她将木盒收进袖中,余光瞥见人群里挤进来道青衫身影——是云召。 他发梢还沾着松针,腰间别着她落在破庙的匕首,正踮脚往台上望,见她看过来,耳尖立刻红了。 日头偏西时,云召寻到她下榻的酒肆。 二楼雅间的窗没关,穿堂风卷着酒旗的“醉仙楼“三个字扑进来,他捧着个青瓷酒壶,指节捏得发白:“姑娘今日风光,云某备了坛二十年的女儿红,想...想邀你同游江南。“ 琉白正擦拭琵琶弦,闻言抬眼。 云召的目光落在她发间——那里还粘着半片松针,是从困阵里带出来的。“我要去都城领职。“她声音淡得像茶沫,“江南虽好,不适合我。“ 酒壶在桌上磕出轻响。 云召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壶嘴:“那...那我陪你去都城?“话出口又急着摆手,“我就是...就是路上有个照应!“他突然低头倒酒,琥珀色的酒液溅在桌布上,“你看这酒,多清...“ 琉白的鼻尖突然动了动。 她放下琵琶,伸手按住他正要倒酒的手腕:“云公子,这酒里加了醉生香?“ 云召的手猛地抖了下,酒壶“当啷“掉在地上。 瓷片飞溅,酒液混着碎瓷流到她脚边,泛着诡异的淡蓝色。 他额头瞬间浸出汗,后退两步撞在椅背上:“我...我不是...“ “醉生香“是苗疆的迷药,闻多了会浑身乏力。 琉白盯着他发白的嘴唇,想起困阵里云召出现的时机——偏巧是她快破阵时,偏巧带着她的匕首,偏巧能找到东南方的老松。“云公子,你到底是谁的人?“她没动,声音却像淬了冰。 云召突然跪下来,青衫下摆沾了酒渍:“我...我是天策卫的暗桩!“他抬头时眼眶发红,“可我没坏心! 我就是...就是看你在林子里困了三日,想帮你!“他抓起地上的酒壶碎片,“这药是金蟾堂的人逼我下的,说不下就杀我娘...可我下不了手!“ 琉白没说话。 窗外的酒旗被风卷得猎猎响,她看见云召的左手背有道新伤,像是被刀尖划的——和她昨日在困阵里用石头砸独孤夜影子时,云召匕首上的缺口正好吻合。 “起来。“她扔了块帕子过去,“明日启程去都城,你要跟就跟。“ 云召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像星子:“真的?“ “但别耍花样。“她转身抱起琵琶,弦声在暮色里荡开半拍,“我这人,最恨被人算计。“ 第二日清晨,琉白牵着马出客栈时,云召已等在门口。 他换了身墨绿短打,腰间别着她的匕首,左手背缠着新帕子。 见她出来,他咧嘴笑,可那笑没到眼底——他右脸的络腮胡遮着块青肿,像是被人打过。 “走啊?“他弯腰捡起她脚边的马缰绳,声音轻快得过分。 琉白盯着他遮在胡茬下的伤,没说话。 马厩里的青骢马突然打了个响鼻,惊得云召踉跄两步,露出后颈一道暗红的指痕——像是被人掐的。 她翻身上马,马鞭梢轻轻点过他后颈:“云公子,你这伤...是自己摔的?“ 云召的耳尖瞬间红透,结结巴巴道:“昨...昨晚碰着门框了!“ 琉白没再追问。 马蹄声踏碎晨雾时,她瞥见街角有道月白身影一闪——是独孤夜的玉笛,正挂在茶楼的檐角,随着风发出嗡鸣。 云召在她马后跟着,走了半里路突然道:“姑娘,我...我脸上有东西么?“ 她回头,晨光里他的右脸胡茬有些翘起,隐约能看见下面泛紫的伤痕。“没有。“她说,“就是...你这络腮胡该刮了。“ 云召的手立刻捂住脸,跑得更快了。 琉白望着他踉跄的背影,拇指摩挲着袖中血蟾蜍的金盒。 晨雾里飘来沉水香,和困阵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眯起眼,听见前方城门楼上传来更鼓——是辰时三刻,该出发了。 而云召没注意到,他跑过的青石板上,落了片带血的胡茬。 第33章 琉白后金封将又赐婚 马蹄声碾过青石板的脆响里,云召又踉跄了一步。 琉白坐在马背上垂眸,看着他墨绿短打裤脚沾的泥星子——分明是新溅的,可他偏说昨日碰了门框。 此刻他正仰头看她,络腮胡下的右脸肿得发亮,像塞了颗青核桃,连眼尾都泛着紫,倒真把原本清俊的轮廓遮了个严实。 “姑娘,这伤...“他抬手摸了摸脸,指节在胡茬里发颤,“是金蟾堂的人寻到我落脚处,说我没办成事。 我...我把迷药倒了半壶在土里,他们就拿酒坛砸我。“ 晨雾里飘来马粪混着露水的腥气,琉白的拇指在马鞭柄上缓缓画圈。 她记得昨夜客栈后巷有动静,窗纸被风掀起时,正看见云召缩在墙根,后背抵着个酒坛碎片——和他今早拿的那半块,缺口对得上。 “上马。“她突然甩了下缰绳,青骢马往前挪了半步,“跟丢了就自己走。“ 云召眼睛一亮,手忙脚乱去扶她的马镫,后颈那道指痕在晨光里红得刺眼。 琉白没动,任他把自己的行李捆上马鞍,注意到他绑绳结时左手在抖——那道被刀尖划的伤,结口还渗着淡红的血。 北上的路走了七日。 云召每天天不亮就去打热水,总把她的帕子叠得方方正正;夜里扎营时,他总睡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背对着篝火,可后颈的指痕却一日比一日深。 琉白没问,只在某个起雾的清晨,看见他蹲在河边,用匕首刮络腮胡,刀刃上沾着血——原来那些胡茬是硬粘上去的,底下的皮肤嫩得像新剥的莲子。 “姑娘!“他听见动静猛地回头,匕首“当啷“掉在水里,溅起的水珠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我...我刮了胡子好认路!“ 琉白望着他泛红的下巴,把到嘴边的“你刮得左重右轻“咽了回去。 她摸出块帕子抛过去,帕角绣着的并蒂莲被晨露浸得发暗——那是慕容府老夫人当年给她的,后来被她塞进行囊底,此刻却鬼使神差递了出去。 云召接帕子的手在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第八日辰时,逸牙城的青灰色城墙终于刺破晨雾。 城楼上“逸牙“二字是后金国主亲笔,用赤金填了漆,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云召望着城门洞进进出出的商队,突然压低声音:“姑娘,乾清殿的地砖是西域运来的青玉,每块都刻着二十八星宿图。 国主坐的龙椅是千年乌木雕的,扶手上盘着九条活金蟾——“ “你怎么知道?“琉白转头看他。 云召的耳尖瞬间红透,手指绞着腰间她的匕首穗子:“我...我以前跟商队来过都城,在宫墙外听过说书先生讲。“ 琉白没接话。 她望着城门口的守卫,注意到他们腰间的佩刀都是金蟾纹——和那日擂台下毒王谷弟子的百毒囊,纹路竟有三分相似。 乾清殿的门槛比她想象中高。 琉白抬脚踏进去时,绣着金线的玄色官靴擦过青玉地砖,发出细碎的轻响。 殿中檀香混着龙涎香,熏得人鼻尖发痒。 后金国主坐在乌木龙椅上,腰间玉牌坠着的血蟾蜍玉佩,和她袖中的金漆木盒里的活物,红得一般灼眼。 “慕容将军。“国主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昨日擂台破三派,孤看得痛快。“ 殿下站着的文武百官突然静了静。 琉白垂眸,看见最前排的老丞相捻着胡子,目光在她腰间的血蟾蜍令符上扫了又扫;右侧穿银甲的将军手按剑柄,指节发白——那是天策卫的玄铁剑样式,和那日断在擂台上的,缺口分毫不差。 “谢陛下。“她跪下行礼,玄色官服的下摆铺在青玉地上,“末将惶恐。“ “惶恐?“国主笑了,抬手召来内监,“孤封你三品骠骑将军、御前行走,见符如见朕。 这是印信。“ 内监捧着金漆托盘过来时,琉白看见盘底垫着的锦缎是月白色——和困阵里独孤夜的玉笛颜色一模一样。 她接过印信,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突然听见殿角传来极轻的“嗡“声——是玉笛的尾音,混在檀香里,像有人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慕容将军可懂兵法?“国主突然问。 满殿的呼吸声突然顿住。 老丞相的胡子抖了抖,银甲将军的剑柄“咔“地响了半寸。 琉白抬眼,看见国主的目光像两把刀,正戳在她眉心。 “末将不懂。“她声音平稳,“唯陛下命是从。“ 殿中响起细碎的抽气声。 老丞相的胡子翘得更高了,银甲将军的手松开剑柄,转而摸向腰间的酒囊——那是个金蟾形状的酒壶,和金蟾堂的镇堂兽,连背上的红纹都分毫不差。 “好。“国主突然拍了下龙椅扶手,震得金蟾玉佩晃了晃,“太子,你说呢?“ 一直站在龙椅左侧的辰飞太子往前走了半步。 他穿月白锦袍,腰间挂着和田玉坠,连眉峰都生得如新月般柔和,此刻却笑着开口:“十七皇妹前日还说,要嫁个能破百毒、镇群邪的英雄。 慕容将军既封骠骑,正合她心意。“ 满殿的议论声炸开。 老丞相的胡子差点翘到帽檐,银甲将军的酒壶“当啷“掉在地上,滚到琉白脚边——壶底刻着“金蟾堂“三个小字,被酒液浸得发亮。 琉白垂眸盯着脚边的酒壶,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末将谢陛下赐婚。“ “好!“国主大笑着拍腿,“三日后选吉时,孤要给十七办场最风光的婚事!“ 殿外的阳光突然刺进来,照得金漆托盘上的印信发颤。 琉白望着辰飞太子月白锦袍上的暗纹——那是金蟾的鳞片,一片叠着一片,像张密不透风的网。 消息传开时,琉白正站在宫门外的汉白玉阶上。 云召从街角的茶棚里冲出来,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瓷片溅到她脚边。 他的络腮胡不知何时全刮了,露出那张清俊却泛白的脸,眼睛红得像浸了血:“姑娘要嫁十七公主? 可...可你...“ “可我是女子?“琉白打断他,“后金国不忌女嫁女。“ 云召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你心里有别人“那句话。 他弯腰去捡茶盏碎片,手指被划破了也不觉得疼,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将军。“杜一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提着食盒,嘴角却压不住地往上翘,“门房说,东市的绣娘把红绸都抢光了,说是要给十七公主绣喜服。“ 琉白没接话。 她望着远处的马车洪流,突然嗅见一缕沉水香——和困阵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街角的茶楼檐角,挂着支玉笛,正随着风发出嗡鸣,像有人在说:“我来了。“ “云公子。“她转头看向还在捡碎片的云召,“随我去太子府。“ 云召猛地抬头,指缝里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和他方才摔碎的茶盏碎片,拼成个模糊的蟾形。 辰飞太子的马车停在府门口,月白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半方玄色衣角——是他三弟的常服颜色。 “婚期定在十五。“辰飞掀帘下车,月白锦袍上的金蟾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三弟说要见你,他在偏厅等。“ 第34章 西厂风云:斐严中毒引探秘 辰飞的月白广袖扫过汉白玉台阶,声音裹着丝绒般的温软:“三弟最近总说闷得慌,听说你破了三派擂台,非吵着要见。“他指尖虚引,指向朱漆斑驳的侧门,门内飘来一缕沉水香,混着药罐子的苦腥气。 琉白刚抬步,转角处忽有青衫身影撞来。“太子殿下!“那人气喘如牛,腰间西厂银牌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西厂暗桩传回密报,北疆...“他话音戛然而止,抬眼正对上琉白的目光。 晨光从檐角漏下,在青衫人眉骨投下阴影——那弧度与西厂厂主斐成列如出一辙,连左眼角那颗朱砂痣都生得一般位置。 琉白垂在袖中的手指微蜷,袖中那方染了并蒂莲的帕子被攥出褶皱。 “斐严?“辰飞挑眉,“你怎的从偏门进来?“ 斐严慌忙行礼,发顶翘起的碎发随着动作轻颤:“主院守卫太严,小的怕耽误事...“他话音未落,突然捂住心口踉跄两步,青衫下摆扫过台阶上的青苔,“喉...喉咙发紧...“ 琉白眼尾微跳。 她看见斐严脖颈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斑,像墨汁在宣纸上晕开。 不等辰飞伸手去扶,她已抢先一步扣住辰飞手腕:“别动! 他身上有毒。“ “毒?“辰飞瞳孔骤缩,月白锦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侧绣的金蟾肚腹——那抹猩红与斐严颈间的青斑撞在一起,刺得人眼疼。 斐严突然呛咳,黑血混着碎沫溅在青石板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坑。 他死死攥住琉白的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厂...厂主说...说北疆...“话未说完,整个人便软倒下去,额头撞在台阶上,渗出的血珠很快变成紫黑色。 “传太医!“辰飞嗓音发颤,伸手要去探斐严鼻息,被琉白反手扣住脉门。 她另一只手按上斐严后颈,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下翻涌的暗劲——这毒不似寻常蛇虫,倒像活物在血管里啃噬。 “他中的是蛊。“琉白压低声音,指腹在斐严腕间快速点了七处大穴,“暂时能缓半柱香。“她余光瞥见辰飞喉结滚动,月白锦袍下的手指死死绞着玉佩穗子,“西厂地牢有冰窖,送过去。“ 辰飞像是被抽走了脊骨,踉跄两步扶住门框,金蟾玉佩撞在木头上发出闷响:“备软轿! 找四堂主守着!“ 软轿抬得很急,青石板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琉白跟着穿过抄手游廊时,闻到风里飘来的药味突然变浓——西厂地牢的冰窖设在地下三层,她前世做雇佣兵时,曾在类似的密道里追踪过毒枭。 四堂主早已候在地窖门口,玄色官服外罩着防蛊的银线网,见斐严被抬进来,立刻上前掀开轿帘。 他枯瘦的手指刚碰到斐严手腕,突然触电般缩回:“这是...金蚕蛊?“ “金蚕蛊?“辰飞攥着门框的指节发白,“不是说西厂能解天下百毒?“ 四堂主额头沁出冷汗,银线网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金蚕蛊需以蛊主心血为引,若找不到下蛊人...“他不敢再说下去,目光扫过斐严青肿的脸,突然顿住,“等等,他颈后有个朱砂印——这是斐家旁支的标记!“ “斐家?“辰飞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刺向琉白,“你昨日才进乾清殿,今日斐家就出了事?“ 琉白站在阴影里,袖中帕子上的并蒂莲被掌心的汗浸得发皱。 她看着四堂主命人将斐严放进冰棺,看着辰飞的金蟾玉佩在胸前晃出残影,突然开口:“太子可知,斐成列十年前在南疆救过个被蛊师追杀的姑娘?“ 辰飞的动作顿住,月白锦袍上的金蟾暗纹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地窖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斐成列掀帘而入时,玄色厂服还沾着露水,腰间的九节鞭甩在地上发出脆响。 他直奔冰棺,枯瘦的手指抚过斐严青肿的脸,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砂纸:“四堂主说...他死不了?“ “暂时压下了。“四堂主躬身,银线网在烛光里闪了闪,“但需找到下蛊人。“ 斐成列突然转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当他的视线落在琉白身上时,整个人如遭雷击——那双眼尾上挑的弧度,那抿唇时微显的梨涡,像一把刀突然捅进他十年前的记忆:南疆的暴雨里,那个被他救起的姑娘,也是这样站在雨幕中,袖中藏着淬毒的匕首。 琉白看着斐成列瞳孔微缩,看着他握九节鞭的手在发抖,看着他喉结动了动,似乎要喊出某个名字。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玄色官靴,靴底沾着斐严咳血时溅上的紫斑——这斑痕,会成为今晚西厂地牢里最锋利的刀。 “末将告退。“她转身时,袖中帕子轻轻擦过斐成列的手背,帕角的并蒂莲在他皮肤上压出淡红的印子,“太子若需帮忙查蛊,末将随时候命。“ 辰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混着冰窖的寒气:“三日后,陪孤去看三弟。“ 斐成列的目光像根刺,扎在她后颈。 琉白走出地窖时,听见身后传来九节鞭抽在石墙上的脆响,混着斐成列低哑的呢喃:“是她...怎么会是她...“ 夜风卷着残叶掠过屋檐,西厂门楼上的灯笼被吹得摇晃,暖黄的光映在琉白脸上,照出她眼底翻涌的暗潮——十年前的那把匕首,终于要见血了。 第35章 西厂探秘与暗袭 西厂朱漆大门在晨雾中半掩,琉白跟着辰飞跨过门槛时,靴底碾碎了一片沾露的银杏叶。 前院槐树上的铜铃被风撞响,脆音未落,穿堂风已卷来玄色厂服的猎猎声——斐成列从垂花门后转出,腰间九节鞭甩在青石板上,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乱飞。 “是你?“斐成列的声音像锈了十年的铁剑,卡在喉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鞭柄,指节泛着青白,目光如锥子般扎在琉白眉梢,“十年前...南疆暴雨里的...“ 琉白抬眼迎上他的视线,唇角未动半分。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眼尾梨涡处停留,那是前世雇佣兵伪装时刻意保留的破绽——此刻正像根细针,挑动着斐成列的神经。 “斐厂主这是何意?“辰飞的月白广袖轻摆,金蟾玉佩在胸前晃出幽光,“孤带骠骑将军来探斐严,你倒像见了鬼?“ 斐成列喉结滚动两下,九节鞭突然“当啷“坠地。 他踉跄着上前两步,枯槁的手几乎要碰到琉白的脸,又在离半寸处猛地收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像...太像了。 十年前救的那个姑娘,眼尾梨涡也是这样,被雨水泡得泛红。“ 琉白垂眸盯着他颤抖的手背——那里有道月牙形的旧疤,和记忆里那个雨夜替她挡刀的伤口分毫不差。 她袖中并蒂莲帕子被掌心汗浸得透软,却仍声线平稳:“末将与斐厂主旧识生得像,倒是末将的不是了?“ “不!“斐成列突然后退两步,玄色厂服蹭上廊柱的青苔,“是某着魔了。 将军面若朗月,那姑娘...那姑娘眉间有颗朱砂痣。“他抬手抹了把额角冷汗,又慌忙整理衣襟,“让太子见笑了,斐某失态。“ 辰飞似笑非笑地扫过两人,金蟾玉佩撞在腰间发出轻响:“厂主这副见了活鬼的模样,倒比西厂刑具还吓人。“他转身往内院走,广袖带起的风掀起斐成列脚边的九节鞭,“走罢,去看看斐严。“ 斐成列弯腰捡起鞭子时,指节还在发颤。 他余光瞥见琉白稳步跟上太子,玄色官服下摆纹着的云纹在廊下忽明忽暗——那云纹的针脚,和十年前姑娘送他的帕子边角一模一样。 ... 骠骑将军府后堂燃着沉水香,杜一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青瓷盏底与檀木碰撞出脆响:“主子,西厂暗桩传回消息,斐成列十年前在南疆救的姑娘姓苏,三个月后坠崖了。“他压低声音,“但那姑娘贴身带的地图,说是能通北疆密道的——“ “所以斐成列这些年疯了似的找,连北疆细作都在查。“琉白转动茶盏,看茶汤里浮着的茉莉打旋,“而我们要找的,正是那张地图。“她指节叩了叩案上摊开的西厂舆图,“杜一,斐成列这几日可有异常?“ “今日主子走后,他让四堂主封了后园,说要晒药材。“杜一从怀中摸出个小布包,倒出十几粒褐色药渣,“这是从西厂角门扫的,有曼陀罗根、赤焰草——都是防蛊的。“ 琉白捏起粒药渣凑到鼻端,苦腥气刺得鼻尖发酸:“他防的不是蛊,是防有人学那苏姑娘。“她将药渣碾碎在掌心,“明日备两斤云雾毛尖,我去西厂探斐严。“ 西厂后园竹帘被风掀起一角,斐成列盯着案上那盏新茶,青瓷盖碗上凝着水珠。 窗外传来小宦官的尖嗓:“骠骑将军说,斐严公子昏迷多日,这茶能清心。“ “退下。“他指尖划过盖碗上的并蒂莲纹,和那日琉白袖中帕子的绣工如出一辙。 十年前苏姑娘也爱绣并蒂莲,说等找到地图就和他回江南种莲。 可后来他在崖底只寻到半块带莲纹的帕子,和染血的地图残页。 “厂主?“四堂主掀帘进来,“斐严公子又咳血了,金蚕蛊...“ “继续用冰棺镇着。“斐成列突然将茶盏扣在案上,茶水溅湿了袖口,“告诉门房,往后骠骑将军来,只说某去了内廷当值。“他盯着窗外竹影,喉间滚出一声低笑,“苏姑娘死了十年,哪有什么一模一样的人。“ 大婚的红绸已挂上朱雀街,琉白裹着夜行衣伏在西厂屋脊时,能望见街角灯笼映着“囍“字的金漆。 她摸出腰间的柳叶刀,轻轻撬开瓦当——这是第三日潜入,守卫的换班时辰、巡夜路线,早被她记进骨血里。 庭院里的海棠树被夜露打湿,她落在树杈间时,叶片上的水珠顺着发梢滚进后颈。 正欲往斐成列住的听竹轩去,却见那青砖小筑的门窗不知何时换了青石板,缝隙里塞着防贼的铁蒺藜——分明白日里还是雕花木门。 “果然。“她扯下一片海棠叶,轻轻吹了声短哨。 暗处传来细碎的猫叫,是云召在引开守卫。 指尖触到石板接缝处的凸纹,正是前世追踪毒枭时见过的机关锁,“斐成列,你藏的东西,可比十年前还金贵。“ 石板“咔“地裂开条缝,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琉白摸出火折子晃亮,只见地道四壁嵌着夜明珠,照得石壁上的刻痕像爬满了黑蛇。 她沿着刻痕往下走,靴底沾了湿滑的青苔,直到听见滴水声——前方是间石室,摆满檀木箱子、青铜匣,最里侧的案上,卷着半幅泛黄的绢帛。 琉白屏住呼吸,指尖刚要碰到那绢帛,石室内突然响起“咔嗒“一声。 她猛地后退,只见石壁上的夜明珠次第熄灭,黑暗中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像巨兽在喉间低吟。 第36章 西厂密室险逃生 石室内的夜明珠在最后一丝光亮熄灭前,将绢帛边缘的并蒂莲纹烙进琉白视网膜。 她后颈寒毛炸起的瞬间,头顶传来木楔断裂的脆响——那半幅地图竟随着机关转动,被天花板上的暗格吞了进去。 “是夹层翻板。“琉白咬牙后退半步,靴跟碾上块凸起的青石板,石缝里突然弹出三寸长的铁刺。 她旋身避开的刹那,左侧石壁“哗啦“裂开道缝隙,密密麻麻的青铜箭簇裹着破空声攒射而来。 箭雨离她心口只剩三寸时,她反手抽出腰间天蚕丝软鞭。 这是用二十只冰蚕腹丝浸过乌头毒熬成的,此刻在掌心绷成银线,精准缠住右侧石笋。 借力荡起的瞬间,左肩传来刺痛——最前排的箭簇擦着锁骨划过,血珠溅在石壁上,像滴猩红的标点。 “机关分三层。“她悬在半空,借着惯性踢向左侧石壁,“第一层吞地图,第二层封退路,第三层...“ 话音未落,脚下青石板突然下沉。 琉白松手坠落,天蚕丝在掌心勒出红痕,却在触地前抓住了石壁凸起的兽首环。 下方传来闷响,原本站立的位置已被三根碗口粗的铁枪贯穿,枪尖还滴着墨绿色的黏液——是淬了毒的。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她舔了舔唇,血腥味在齿间漫开。 前世在缅北毒窟闯过十二层机关,却没见过这么精密的:“斐成列把十年前的愧疚全砸在这密室里了。“ 铁枪缩回石缝的声响混着头顶翻板闭合的闷响,密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琉白借着月光从袖中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四面石壁新出现的暗纹——是北斗七星的排列,每颗“星“的位置都嵌着拇指大的翡翠。 “七星回魂阵。“她指尖抚过最近的翡翠,凉意透过指腹传来,“破阵要按生门顺序敲星位,但斐成列不可能留破绽。“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衣料摩擦声。 琉白旋身挥鞭,天蚕丝却只卷到团空气——石壁上的翡翠正依次亮起幽绿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对面石壁上,竟和十年前苏姑娘坠崖前的画像重叠。 “幻觉?“她咬破舌尖,痛意让视线清晰几分,这才发现地面的青砖在缓缓转动。 每转半寸,石壁上的星位就偏移一分,刚才认准的“天枢“已变成“摇光“。 “以阵引幻,以幻乱位。“她扯下染血的衣襟缠住手掌,“只能赌斐成列留了苏姑娘的习惯。“ 十年前苏姑娘爱绣并蒂莲,斐成列在崖底捡到的帕子,莲心是用金线锁的边。 琉白盯着最中央的“天璇“星,那翡翠底部果然有条极细的金线——和莲心锁边的针脚一模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用天蚕丝鞭尾敲向“天璇“。 “叮——“ 清脆的金石声中,右侧石壁突然裂开道一人宽的缝隙。 琉白刚要冲出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西厂巡夜的灯笼光映在石壁上,至少有二十人,佩刀出鞘的清响连成一片。 “好个斐成列,机关引我入阵,又调人围堵。“她咬着牙冲进石缝,却在迈出第三步时顿住——眼前的景象和方才的密室如出一辙,连石壁上的血痕都分毫不差。 “是困阵。“她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尖精准钉在石壁三个星位上。 透骨钉尾部的银铃发出轻响,却没等来预想中的回声。“阵眼在地下。“ 她蹲下身,指甲抠进砖缝,青砖下传来空洞的回响。 正欲发力掀砖,头顶突然掠过道黑影。 琉白本能地滚向墙角,却见那黑影反手抽出把乌鞘剑,剑光过处,石壁上的翡翠纷纷碎裂。 “跟我走。“ 声音像浸了寒潭的玉,带着点沙哑的尾音。 琉白抬头时,只来得及看清对方腰间的墨竹纹玉佩——和她前世在北疆见过的“墨竹卫“令牌一模一样。 “你是谁?“她后退半步,天蚕丝在掌心缠了两圈。 “救你的人。“黑影甩出枚青铜镜,镜面映出身后逼近的西厂众人,“三息后他们会破阵,你想留在这里和斐成列叙旧?“ 琉白咬了咬后槽牙,伸手拽住对方衣袖。 那布料触感极韧,像是用冰蚕茧混着钢丝织的——和天蚕丝同源,却更胜一筹。 “左三,右二,跳。“ 黑影的指令像子弹般利落。 琉白跟着他跃起的瞬间,脚下青砖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流动的暗河。 两人借着下坠之势扑向对岸,乌鞘剑在石壁上划出火星,割断了三张网在头顶的绊马索。 “西厂暗桩在暗河设了网。“黑影侧头避开支淬毒的弩箭,“斐成列早料到有人会从水道逃。“ “所以你引他们破阵?“琉白反手甩出天蚕丝缠住上方的藤条,借力荡向暗河另一侧。 “我引的是阵眼。“黑影的剑突然发出龙吟,削断三根碗口粗的藤条,“斐成列的机关,最怕墨竹纹。“ 话音未落,暗河上方的穹顶突然裂开道缝隙,月光漏下来,照见黑影脸上半幅青铜面具。 面具眼部镂空,露出双深潭般的眼睛,左眼角有颗朱砂痣——和斐成列十年前提到的苏姑娘眉间朱砂痣,位置分毫不差。 琉白瞳孔微缩,正要开口,黑影已拽着她跃上暗河岸边的青石板。 西厂众人的喊杀声近在咫尺,黑影突然将她推向巷口:“骠骑将军府在后街,杜一在第三棵槐树下等你。“ “你——“ “走!“ 黑影的剑在身后划出半圆,挡住追来的五柄钢刀。 琉白借着这空档冲进巷口,果然见杜一抱着把破扫帚,正用脚尖踢着块石子——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主子!“杜一见她现身,扫帚“啪“地掉在地上,“您肩上的伤——“ “先回府。“琉白扯下外袍裹住血迹,“后面那人...“ “属下没看清。“杜一扶着她往府里走,声音压得极低,“但他腰间的玉佩,和十年前救过老夫人的那位,纹路一样。“ 将军府后窗的月光刚爬上妆台,琉白就听见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她迅速将染血的天蚕丝塞进铜炉,看着火星吞没鞭上的箭簇,这才掀开锦被躺下。 “骠骑将军!“ 西厂千户的声音撞开院门。 琉白闭着眼睛,听着脚步声踏过青石板,停在窗下:“奉厂主令,保护将军安全。“ “有劳。“她扯了扯被角,“但深夜入内宅,不合规矩。“ “厂主说,将军大婚在即,万一有刺客...“ 话音未落,门闩被暴力撞开的声响惊得烛火乱颤。 琉白猛地睁眼,正见三个玄色厂服的人举着灯笼闯进来,灯笼光映在他们腰间的九节鞭上,泛着冷光。 “搜。“为首的千户甩了甩鞭子,“找刺客。“ 琉白翻身坐起,指尖按在床头暗格里的匕首上。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见那千户耳后有道月牙形的疤——和斐成列手背上的旧伤,形状一模一样。 “找到了!“ 最里侧的小宦官举着块带血的碎布冲过来,正是她方才烧天蚕丝时没注意到的边角。 琉白盯着那碎布,突然笑了:“这是今日杀鸡时溅的血,你们西厂的狗鼻子,倒比我府里的猎犬还灵。“ 千户的手按在鞭柄上,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更急促的脚步声。 “厂主有令!“ 传信的小宦官跑得直喘:“停止搜查,回厂复命。“ 千户狠狠瞪了琉白一眼,甩袖出门。 灯笼光消失后,房间重归黑暗。 琉白摸出枕头下的半块玉佩——是方才和神秘人接触时,从他袖中蹭落的。 玉佩背面刻着个“澈“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她将玉佩塞进心口,听见院外西厂守卫的脚步声仍在巡梭。 大婚的红绸被风掀起一角,扫过窗棂,像道晃动的血痕。 (暗格里的匕首还带着体温,窗外的巡夜声忽近忽远。 琉白盯着帐顶晃动的月光,想起神秘人眼角的朱砂痣,和斐成列颤抖的手指。 西厂的阴影正像张无形的网,而她心口的玉佩,正在慢慢焐出温度。 ) 第37章 久别重逢遇尴尬 西厂众人的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在巷口时,琉白才松开攥紧锦被的手。 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印里渗着血珠,混着肩伤的刺痛,像根烧红的针在肉里搅动。 “主子,药箱。“杜一掀开门帘,竹编药箱上还沾着院角夜来香的露水。 他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她肩头渗出的血渍,“属下让厨房煨了参汤,等会您......“ “不必。“琉白扯过外袍裹住伤口,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心口的玉佩。 那枚刻着“澈“字的玉坠正贴着皮肤发烫,像团烧不尽的炭火。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咚——“的一声惊得她睫毛轻颤,“太子该到了。“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脆响。 “骠骑将军!“ 辰飞的声音混着夜露的凉,裹着金丝绣蟒纹的大氅被风掀起一角。 他扶着门框跨进内室时,腰间的玄玉腰带撞出清响,“西厂的烟火信号我在东宫就瞧见了。 斐成列那老匹夫,当本太子的耳目是摆设?“ 琉白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辰飞比三年前更清瘦了些,眉骨在烛火下投出锋利的影子——上回见他还是在御书房,他握着她呈的北疆军报,指尖在“墨竹卫重现“几个字上重重按出凹痕。 “太子深夜来府,不怕西厂说您与臣结党?“她扯了扯被角,故意把话题绕开。 辰飞却突然俯身,指节叩了叩她床头的铜炉。 未烧尽的天蚕丝残片在灰烬里蜷成黑蝶,“你这炉火烧的,倒像是在毁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直起身时,袖中滑出块染血的碎布——正是方才西厂千户搜到的那块,“斐成列的人在暗河设了三重弩阵,能从那里逃出来的,除了墨竹卫......“ “京城要变天了。“琉白打断他的话。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恰好落在她心口的玉佩上,“三日前北疆送来密报,北戎王的金狼旗过了雁门关。 斐成列今夜逼宫,是想拿我当投名状。“ 辰飞的瞳孔骤缩。 他突然伸手拽住她手腕,指腹触到她腕间新结的血痂,“你受伤了?“ “小伤。“琉白抽回手,目光扫过他腰间的太子佩玉。 那玉上的螭纹与轩辕澈的墨竹佩同出御匠之手,“太子若信我,明日早朝便启奏陛下,调羽林军守东华门。“ “你......“ “咚——“ 窗外突然炸开刺目的烟花。 赤金的火星在夜空绽开,像朵燃烧的牡丹。 辰飞掀开窗棂,夜风吹得他鬓角碎发乱飞。 远处传来西厂千户的呼喝:“拿住了! 拿住刺客了!“ “是西厂的擒获信号。“辰飞转身时,金丝蟒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看来斐成列的人抓到了“ 漏网之鱼。 这四个字像重锤砸在琉白心口。 她猛地站起身,肩伤的刺痛让她踉跄半步,却被辰飞稳稳扶住。 “你去哪?“ “我要去西厂诏狱。“她扯他的衣袖,声音发颤,“若他们抓的是......“ “荒唐!“辰飞甩开她的手,“深更半夜闯诏狱,你当斐成列的九节鞭是纸糊的?“他盯着她发白的嘴唇,突然放软语气,“我让秋痕带人去查。 若真是你要找的人......“ “不必了。“琉白后退两步,指尖死死攥住心口的玉佩。 那玉坠的棱角硌得皮肤生疼,“我自己找。“ 她冲出内室时,发簪散了一半,墨发披在肩上。 将军府的游廊在月光下像条灰白的蛇,她跑过荷花池时,惊起一群夜鹭,翅膀扑棱的声响里,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前院、偏厅、演武场、藏书阁...... 每推开一扇门,每踏过一方砖,她的呼吸就更急促一分。 最后停在主屋门前时,她的掌心全是冷汗,连门环都握不住。 “澈......“ 她轻声唤了一句,声音卡在喉咙里。 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照见窗前立着道颀长的身影。 玄色锦袍上的墨竹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腰间玉佩与她心口的那半块严丝合缝——正是方才神秘人留下的“澈“字玉。 “你去哪了?“琉白的声音在抖。 她一步步走过去,指尖触到他腰间的乌鞘剑,剑鞘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我以为......“ “我以为你又要学三年前,一声不吭就往北疆跑。“轩辕澈转身,半幅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伸手扣住她后颈,指腹擦过她肩伤的血痂,“疼不疼?“ “不疼。“琉白仰起头,眼泪突然涌出来。 三年前在漠北的风雪里,他也是这样扣着她的后颈,说“等打完这仗,我带你回京城“;两年前在青崖关,他浑身是血地把她推进密道,说“活着等我“;一年前在御书房外,他隔着朱漆门说“再忍忍“...... 此刻所有的等待都成了指尖的温度。 她踮脚吻住他的唇,尝到铁锈味——是他嘴角的伤口。 轩辕澈的呼吸骤然紊乱,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整个人按进怀里。 他的心跳震得她耳膜发颤,像擂了三年的战鼓终于找到了鼓点。 “琉白。“他哑着声音唤她,唇齿间的热气喷在她耳后,“我再也不会......“ “将军!“ 云召的声音撞开院门。 两人像被雷劈了似的分开。 琉白手忙脚乱整理衣襟,发间的珠钗“当啷“掉在地上。 轩辕澈转身背对着门,抬手抹去嘴角的血,面具下的耳尖红得要滴血。 “属下......属下不是故意的!“云召站在门槛外,目光在满地狼藉的珠钗和轩辕澈微乱的衣襟间游移,“老夫人说明日要查账,让您......“ “滚!“琉白抄起案上的茶盏砸过去。 茶盏擦着云召的耳朵撞在门框上,“滚去前院守夜!“ 云召连滚带爬退出去,关门时还撞翻了廊下的花盆。 “咳。“轩辕澈清了清嗓子,转身时面具歪了半寸。 他伸手要碰琉白的脸,又在半空顿住,“我跳窗走?“ “跳什么窗。“琉白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到床前。 烛火在她眼底晃成两团暖光,“云召那小子嘴严,明早我让杜一给他灌十坛桂花酿。“她低头解他的外袍,指腹触到他肋下的刀伤,“斐成列的人追得紧?“ “不碍事。“轩辕澈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倒是你......“ “嘘。“琉白指尖抵住他的唇。 她从妆匣最底层摸出个青瓷瓶,瓶身上爬着金线绣的血蟾蜍——那是三年前在苗疆换的疗伤圣药,“先把药喝了。“ 窗外传来更夫敲五更的梆子声。 轩辕澈低头时,面具滑落在地。 月光照见他左眼角的朱砂痣,与十年前苏姑娘坠崖前的画像重叠成影。 琉白望着他,突然笑了。 这一笑,像春风吹化了三年的雪。 第38章 引蛇出洞与商会风云 更夫敲五更的梆子声穿透窗纸时,琉白正用棉签蘸着温水,轻轻擦拭轩辕澈肋下的刀伤。 血渍混着温水在瓷盘里洇开,像朵迟开的红梅。 “疼吗?“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 轩辕澈垂眸看她,左眼角的朱砂痣在烛火下泛着暖光,“当年在漠北,你给我缝肩伤时,针脚比现在还歪。“他伸手覆住她的手背,指腹摩挲着她腕间未愈的血痂,“倒是你,西厂的人用了刑?“ 琉白的指尖顿了顿。 三日前在暗河被弩箭擦伤的肩伤此刻又开始抽痛,可她望着他眼底的血丝——那是连夜从北疆赶回来的痕迹,突然就笑了,“斐成列的人拿鞭子抽的是墙,抽的是桌子,就是不敢碰我半根汗毛。“她晃了晃床头的青瓷瓶,金线血蟾蜍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这药是三年前苗疆蛊婆换的,说能续半条命。 你先喝。“ 轩辕澈却握住她的手腕,将药瓶推回她手边,“我在北疆收到密报,后金太子辰飞这月往京城运了三批物资。“他的拇指抵着她腕骨,力度重得几乎要掐出印子,“你让秋痕在暗河截的那批货,是不是......“ “是后金给斐成列的军饷。“琉白抽回手,从妆匣里取出张染了茶渍的密报。 纸角被火烤过,边缘焦黑,“北疆军报说北戎王过了雁门关,斐成列要兵权,后金要内乱。 他们拿我当棋子,我便做个会咬人的棋子。“她抬头时,眼底闪着狼一样的光,“三日前我让人往密道里放了假军报,说慕容府藏着能开雁门关的虎符。“ 轩辕澈的瞳孔骤缩。 他突然拽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玄色锦袍下的心跳快得像擂鼓,“你知不知道斐成列的九节鞭抽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你知不知道若那假军报被识破......“ “我知道。“琉白打断他,反手扣住他的后颈。 三年前漠北的风雪、两年前青崖关的血、一年前御书房外的朱门,此刻都化作她指尖的温度,“但我更知道,若我不引蛇出洞,等北戎的金狼旗插到京城城下时,会有多少人变成孤魂野鬼。“她踮脚吻去他嘴角的血渍,“你教过我,战场上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握在别人手里的。“ 轩辕澈的呼吸乱了。 他低头吻她的额角,吻她的眼尾,最后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明日我去见父皇。“他指腹抚过她发间未戴稳的珠钗,“斐成列的人安插在兵部的细作,我让秋痕昨夜全抓了。 引蛇出洞的网,我来收。“ 窗外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 琉白望着他重新戴上青铜面具,玄色锦袍扫过满地狼藉的珠钗,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澈。“ 他转身,面具下的目光温软得像春水,“嗯?“ “别学三年前。“她的声音发颤,“别再一声不吭就走。“ 轩辕澈轻笑,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腰间的乌鞘剑上。 剑鞘上的血渍已经干透,“剑在人在。“他说,“等收网那日,我带你去看斐成列跪在金銮殿上的样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琉白正盯着妆镜里自己乱成鸟窝的头发发呆。 杜一捧着叠红绸站在门口,脸上的笑比屋檐下的红灯笼还亮,“老夫人说,离大婚还有七日,得把喜服再改改。“他指了指院里,“前院摆了二十桌流水席,媒婆带着绣娘在量喜床尺寸,云召那小子被老夫人抓去搬红漆箱,现在正蹲在石榴树下喘气呢。“ 琉白扯了扯身上的月白衫子,喜服上的金线牡丹硌得她心口发疼,“三殿下呢?“ 杜一的笑僵了僵,“三殿下天没亮就走了,说去宫里头......“ “知道了。“琉白抄起案上的玉扳指套在手上,力道重得指节发白。 她穿过前院时,媒婆的笑声、绣娘的针脚声、下人们搬红烛的吆喝声,全像隔了层毛玻璃。 直到她看见辰飞的金丝蟒纹大氅搭在廊柱上,才停住脚步。 “将军这是要跟喜服较劲?“辰飞从花厅里转出来,腰间的玄玉腰带撞出清响。 他手里端着杯茶,茶盏里浮着两瓣茉莉,“我让人备了马车,去五成商会看看? 听说他们新到了批西域的和田玉,说不定能挑对喜镯。“ 琉白盯着他眼底的暗潮——那是三年前在御书房看北疆军报时的眼神。 她扯了扯衣袖,“太子不怕西厂说我们结党?“ “斐成列的人昨夜在诏狱审了个哑巴。“辰飞把茶盏递给她,茉莉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哑巴身上的刀伤,和三殿下剑鞘上的血渍,是同一种苗疆蛊毒。“他转身往外走,金丝蟒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去看看商会里的热闹,总比在府里数喜字强。“ 五成商会的朱漆大门比想象中矮。 琉白跟着辰飞跨进去时,鼻尖先撞上股沉水香。 正厅里摆着十二盏青铜鹤灯,灯油烧得噼啪响,照见厅中站着七八个穿锦缎的商人——有戴东珠的,有佩翡翠的,还有个留着络腮胡的,腰间挂着后金的狼头玉佩。 “今日头件拍品,是南海珊瑚树。“拍卖师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满厅的窃语。 珊瑚树被捧上来时,琉白眯起眼。 那珊瑚红得像凝固的血,枝桠间嵌着颗鸽血红宝石——和三日前暗河密道里斐成列细作身上的玉佩,是同一块玉料。 “三千两。“ “五千两。“ “一万两。“ 辰飞漫不经心举起手牌时,满厅的声音突然静了半拍。 络腮胡的商人转头看他,狼头玉佩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一万五千两。“ “两万。“辰飞勾了勾嘴角,指尖敲了敲桌面。 络腮胡的脸涨得通红,“三万!“ “成交!“拍卖师的木槌刚落下,云召突然凑到琉白耳边,声音轻得像蚊子,“这商会明面上是江南陆家的,暗里有西厂的股,后金的人也插了手。 方才那狼头玉佩的,是后金在京城的暗桩。“他指了指角落穿青衫的男人,“那个戴玉扳指的,是斐成列的义子。“ 琉白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玉扳指——和轩辕澈送她的那枚,雕着同款墨竹纹。 她望着络腮胡商人摔门而出的背影,突然听见拍卖师提高了声音: “今日最后一件镇会之宝,稍后登场。“他扫过满厅的目光,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主办方特意提点,各位带够了银子。“ 第39章 拍卖会上的风云突变 拍卖师最后一句话像根细针,挑破了厅中紧绷的空气。 十二盏青铜鹤灯的火苗突然剧烈摇晃,沉水香混着脂粉气在梁下翻涌,络腮胡商人摔门时带起的风掀动了琉白的衣袖,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袖口,指节泛着青白。 “镇会之宝,由我们商会最尊贵的客人亲自呈献。“拍卖师退后半步,朱漆木台后方的帷幕“唰“地被掀开。 最先入眼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玄色广袖垂落,腕间系着半枚青铜虎符——和三日前轩辕澈搁在她妆匣上的那半枚,缺口严丝合缝。 琉白的呼吸陡然一滞。 台上的人戴了张青黑色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 下颌线利落如刀裁,唇色极淡,像覆了层薄霜。 他捧着个白玉冰盒,盒身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檀木台面晕开深色水痕。 “佛落花。“他开口时,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铁,“南海极渊下三百年才开一朵的花,根须缠过千年玳瑁,花瓣凝着鲛人泪。“ 满厅抽气声炸成一片。 琉白望着他垂落的眼睫——和轩辕澈在暗夜里吻她时,扫过她鼻尖的那簇弧度分毫不差。 她忽然想起昨夜他系青铜面具时,指尖蹭过她耳垂的温度,想起他说“剑在人在“时,乌鞘剑上未擦净的血渍。 “这花能解百毒,活死人。“云召的声音突然从耳边炸响,惊得琉白险些撞翻茶盏。 他攥着她的手腕,指腹几乎要掐进她肉里,“三年前北戎王中毒,悬赏万金求半片花瓣;两年前西蜀郡主暴毙,棺材里放的就是佛落花的干花......“ “够了。“琉白打断他,喉咙发紧。 她的目光黏在台上那人握着冰盒的手上——虎口处有道月牙形的旧疤,是三年前漠北狼袭时,她用匕首替他割开狼爪留下的。 台上的人掀开冰盒的瞬间,满厅的烛火突然暗了三分。 那花白得近乎透明,花瓣薄如蝉翼,每一根脉络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把碎星子揉进了玉里。 有商人踉跄着撞翻了椅子,茶盏摔在地上的脆响里,辰飞的声音像根淬了毒的针:“这花我要。“ “太子想要?“戴青衫的斐成列义子突然笑出声,“三日前暗河截的货里,还躺着我们厂公的秘信呢——“ “住口。“台上的人抬眼。 青黑色面具下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在琉白脸上。 她看见他瞳孔骤缩,像被烫到似的别开眼,喉结动了动,“我要换鹫陀罗果。“ 满厅死寂。 琉白攥着茶盏的手在抖。 她知道鹫陀罗果,那是北戎王的命根子,长在雁门关外的悬崖上,十年才结一颗,能让将死的士兵多撑三日。 三日前她往密道放的假军报,说的就是慕容府藏着能开雁门关的虎符——而虎符,本就是用来换鹫陀罗果的钥匙。 “你疯了?“云召压低声音,“鹫陀罗果在斐成列手里,他上个月刚用三车粮草跟北戎换了两颗......“ “我没疯。“台上的人突然扯了扯领口。 琉白看见他喉结上那道极浅的疤——是去年她替他拔箭时,刀尖不小心划的。 他的目光又扫过来,这次没躲,“斐厂公,对吧?“ 斐成列的义子脸色骤变。 角落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穿飞鱼服的斐成列跨进来时,靴底踩着满地茶渍,“三殿下好手段,装成黑脸哑巴混进商会。“他盯着佛落花,嘴角勾起抹笑,“不过这花么......“ “辨真假。“辰飞突然拍桌。 他金丝蟒纹大氅下的手按在腰间玄玉上,狼头玉佩撞着腰带叮当作响,“斐厂公,劳烦您掌掌眼。“ 斐成列的目光在佛落花上停了半盏茶时间。 他伸出食指,指尖沾了点冰盒里的水,轻轻点在花瓣上。 琉白看见那花瓣颤了颤,竟渗出一滴蓝莹莹的水珠,落在斐成列掌心,“真的。“他说,“西厂库房里有本《南海异志》,记的就是这花遇水凝珠的特性。“ “成交。“辰飞站起来时,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解下玄玉腰带扔在桌上,“鹫陀罗果我有一颗,在我城南别苑的暗格里。“ 台上的人刚要伸手,琉白突然站了起来。 她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碎瓷片割破了脚面,血珠渗出来,在青砖上晕开小红花。 “将军这是?“辰飞眯起眼。 “我......“琉白望着台上的人。 他的手悬在冰盒上方,指节绷得发白。 她想起昨夜他说“引蛇出洞的网,我来收“,想起他吻她额角时,睫毛扫过她皮肤的痒,“我突然想起,慕容府的喜服还没绣完。“ 她转身要走,腕间突然一紧。 台上的人不知何时下了台,青黑色面具几乎要贴上她的脸。 他的手指掐着她腕间的玉扳指——那是他去年送的,雕着墨竹纹,“喜服不急。“他说,声音里裹着刺,“云召不是说要挑喜镯?“ 云召在旁边缩了缩脖子。 琉白望着他面具下泛红的眼尾——轩辕澈每次吃醋时,眼尾都会泛这种薄红。 她突然笑了,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三殿下说的是,喜镯确实该挑。“ 斐成列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 他从袖中摸出个檀木盒,掀开时,股腥甜的香气涌出来。 盒里躺着颗黑红的果子,表面裹着层白霜,“鹫陀罗果。“他说,“三殿下,验验?“ 台上的人松开琉白的手,接过檀木盒。 他的拇指在盒盖上摩挲了两下,突然抬头看向屋顶。 琉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梁上的阴影里,有片瓦轻轻动了动,像被什么东西压弯了。 “成交。“他说,声音比刚才更冷。 辰飞的玄玉腰带和斐成列的檀木盒同时推到中间。 拍卖师的木槌刚要落下,屋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琉白抬头时,正看见片瓦当空坠落,在众人惊呼声里,道黑影如鹰隼般俯冲而下,直取那方盛着佛落花的白玉冰盒。 黑影如鹰隼俯冲,带起的风掀翻了拍卖师的木槌。 琉白瞳孔骤缩,直觉这不是普通的抢夺——佛落花现世的消息本就隐秘,能精准在交易时动手,必是早有预谋。 她余光瞥见轩辕澈的手已按在腰间,青黑色面具下的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显然也觉察到异常。 “护好冰盒!“斐成列的暴喝混着瓷器碎裂声炸响。 他袖口翻涌,飞鱼服金线在烛火下刺目,一枚淬毒的柳叶镖已破风而出,直取黑影咽喉。 黑影却在离冰盒半尺处骤然旋身,宽袖扫过桌面,玄玉腰带和檀木盒“哐当“坠地,白玉冰盒被震得弹起三寸——斐成列的镖正钉在冰盒原先位置的檀木上,木屑纷飞。 变故陡生。 辰飞的狼头玉佩突然发出脆响,一道白影从梁间斜刺里杀出,长剑挑开他护体的玄玉,剑尖直逼心口。“敢动本太子?“辰飞反手抽出腰间软剑,金蟒大氅被剑气割开道口子,碎金绣片簌簌落地。 白衣人不答话,剑势更狠,显然要取他性命。 琉白的脚面还在渗血,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望着空中翻转的冰盒,佛落花的幽蓝在阴影里忽明忽暗——这东西若被抢走,轩辕澈的计划就全乱了。 她咬着牙错步上前,鞋尖擦过满地碎瓷,精准踢向冰盒底部。 冰盒“嗡“地转向,朝着后堂的雕花隔断撞去。 “追!“斐成列甩出三道飞爪钩住房梁,飞鱼服猎猎作响,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冰盒。 云召攥紧腰间短刀,看了眼琉白,又看了眼还在与白衣人缠斗的辰飞,一跺脚也追了过去。 琉白望着两人背影,右手悄悄探入袖中。 昨夜轩辕澈塞给她的淬毒银针还在,针尖淬着漠北蝮蛇的毒——斐成列身上带着鹫陀罗果,若能趁乱给他点颜色,说不定能逼出西厂的后手。 她假意去扶摔倒的拍卖师,袖中银针顺着指缝滑至掌心,脚步虚浮着往斐成列方才站过的位置挪。 后堂突然传来云召的闷哼。 琉白心头一跳,抬眼正看见斐成列的飞爪勾住了冰盒,而云召的身影在隔断后晃了晃,像是被什么东西制住了。 她的银针刚要弹出,却见斐成列突然回头,飞鱼服下的目光如刀,直刺向她藏针的手。 屋顶的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琉白指尖微颤,银针坠地,滚进了桌下的阴影里。 斐成列的嘴角勾起抹冷笑,转身拽着冰盒消失在隔断后。 而那白衣人不知何时已退到窗边,月光照在他脸上——竟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可他腰间的玉佩,却与三日前暗河截获的秘信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第40章 山雨欲来,暗流涌动 后堂突然传来云召的闷哼,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琉白心头一跳,抬眼正看见斐成列的飞爪勾住了冰盒,而云召的身影在隔断后晃了晃,左腕诡异地垂着——那是被点了“悬枢穴”的征兆,她在特种部队学过的。 “斐厂公好手段。”她咬着舌尖压下惊惶,面上却浮起三分懊恼的笑,“云召这冒失鬼,定是撞了您的道。” 斐成列拽着冰盒的手顿了顿,飞鱼服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侧头扫了她一眼,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转身消失在隔断后。 梁上的白衣人突然旋身撞破窗纸,月光劈头盖脸浇进来,照见他腰间玉佩的纹路——和三日前暗河截获的秘信上的“玄鸟衔珠”分毫不差。 琉白瞳孔骤缩,刚要追,辰飞的软剑“当”地架在她身侧。 “将军救我冰盒的脚法,比我后金军里的骑射教头还利落。”辰飞金蟒大氅被剑气割得稀烂,却笑得像捡了块宝玉,狼头玉佩撞着腰带叮当作响,“本太子今日算见识了,天辰国的骠骑将军,原是藏了爪子的猫。” 琉白这才惊觉脚面的血早浸透了绣鞋,每动一步都黏着青砖。 她垂眼盯着地上蜿蜒的血痕,忽然想起轩辕澈昨夜替她敷药时说的话:“若遇乱局,先看自己伤在哪里——疼,才记得自己活着。” “太子过誉了。”她抬头时已换了副恭谨模样,“不过是怕佛落花落了歹人手里,坏了两国交好的局。” 辰飞的拇指摩挲着腰间软剑的吞口,突然大笑起来:“好个‘两国交好’!将军这张嘴,比佛落花还金贵。”他挥袖召来侍从,“去请国主,就说本太子要在东宫摆宴,给慕容将军贺功。” 侍从领命退下时带起一阵风,掀动了琉白额前的碎发。 她望着辰飞身后摇晃的烛火,心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佛落花虽被斐成列抢走,可轩辕澈的计划里,本就没打算让这花落在任何人手里。 东宫偏殿的烛火映着鎏金飞檐,沉香炉里飘出龙涎香,混着酒菜香气在梁下翻涌。 后金国主端着羊脂玉杯,目光在琉白脸上转了三转:“早闻慕容将军骁勇,今日才知,这‘勇’里还带着三分巧。”他指节叩了叩桌案,“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琉白捏着酒盏的手微紧。 她余光瞥见下首坐着的十七公主,月白裙裾上绣着金枝玉叶,正用银叉戳着葡萄,金步摇在鬓边轻颤——这是后金国主最疼的幺女,今日被特意叫来作陪。 “草民不敢邀功。”她起身行了个标准的后金大礼,“若说心愿……”她抬眼望向国主,“草民与三殿下的婚期将近,恳请国主替草民主婚。” 殿中静了片刻。 十七公主的银叉“当”地掉在瓷盘里,葡萄骨碌碌滚到琉白脚边。 后金国主突然大笑,震得冠上的东珠直晃:“好!本王就替天辰国的三殿下作这个大媒!” 满座大臣纷纷举杯,十七公主却别过脸去,耳尖通红。 琉白弯腰拾起葡萄时,瞥见她裙角绣着的并蒂莲——原来后金国主叫她来,不只是作陪。 她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笑得更甜:“谢国主。” 酒过三巡,琉白的耳尖泛着薄红。 她扶着案几起身,脚步虚浮:“草民不胜酒力,先告退了。” 出了东宫,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摸黑绕到后墙,指尖在第三块青砖上敲了三下——这是和轩辕澈约好的暗号。 墙内传来两下轻响,她翻身上墙的动作比醉酒时利落十倍,落地时正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脚还疼么?”轩辕澈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凉,手指轻轻碰了碰她渗血的脚面。 琉白仰头望他,青黑色面具不知何时摘了,眼尾还泛着点红——定是在暗里等久了,急的。 “斐成列抢了佛落花。”她贴着他耳边说,“但云召看见他藏盒子的地方了。” 轩辕澈的喉结动了动,低头吻她发顶:“我的琉白,从来不让人失望。”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踹门声。 两人同时转身,只见斐成列提着绣春刀闯进来,飞鱼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三殿下好手段!西厂库房的佛落花是假的,我儿子吃下去的……”他的刀“唰”地架在轩辕澈颈间,“把解药交出来!” 轩辕澈望着他发红的眼,突然笑了。 他伸手捏住斐成列的手腕,指腹蹭过对方脉门——那是中了“百日枯”的征兆。 “斐厂公别急。”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绒,“你儿子吃的那朵佛落花……”他顿了顿,“可香?” 斐成列的刀压进半分,颈间渗出血珠。 琉白的手已摸向袖中银针,却见轩辕澈对着她眨了眨眼——那是“看我”的暗号。 “明早卯时,西厂后巷。”轩辕澈说,“我给你解药。” 斐成列的刀尖颤了颤,终究收了回去。 他甩袖时带起一阵风,吹落了轩辕澈肩头的一片落叶。 “最好别耍花样。”他撂下这句话,消失在夜色里。 琉白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抓住轩辕澈的手:“他说佛落花是假的……” “清牵花泡了南海鲛人泪。”轩辕澈捏了捏她的手,“和真佛落花的味道,像极了。” 夜更深了,院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琉白望着他眼里的星光,突然明白——这局棋,从佛落花被捧上拍卖台的那一刻,就已经赢了。 第41章 轩辕澈计诱斐成列,琉白大婚将启 斐成列的绣春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刀尖几乎要戳进轩辕澈喉结。 他鬓角的汗水顺着下颌滴在飞鱼服金线纹路里,呼吸急促得像拉风箱:“你说什么?” “斐严吃下去的那朵佛落花,是清牵花泡了南海鲛人泪。”轩辕澈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精准地扎进斐成列的神经,“清牵花的香气能乱人五感,和真佛落花像到连宫里的花官都辨不出来——你儿子现在该醒了,正抱着马桶吐胆汁呢。” 斐成列的手剧烈发抖,刀身撞在轩辕澈锁骨上发出脆响。 他突然踉跄后退两步,绣春刀“当啷”砸在青石板上。 月光照见他眼底血丝纠结成网,嘴唇哆嗦着重复:“清牵花……清牵花……” “斐厂公以为西厂库房的佛落花是怎么到拍卖台的?”轩辕澈慢条斯理整理被刀尖挑乱的领口,“你儿子偷拿御赐圣物去换赌债时,我派去的暗卫正蹲在梁上数他输了几把。” 斐成列突然扑过去抓住轩辕澈衣襟,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皮肉:“你、你早就算好了?” “从斐严在醉香楼赌红了眼开始。”轩辕澈任他扯着,眼尾那点因久等而泛的红此刻倒像在笑,“你西厂查天辰细作查得狠,我总得找个能让你松口的由头——斐厂公,你儿子的命,和三国山河图,哪个更金贵?” 斐成列如遭雷击,松开手后退半步。 他腰间的绣春刀还在地上躺着,飞鱼服金线被夜露打湿,贴在背上像道枷锁。 “山河图是我后金国镇国之宝……”他声音发哑,“你要我卖国?” “斐严今年十七?”轩辕澈忽然问,“我记得三年前他跟着你去天辰边境,被马蜂蛰得满脸包,还是你抱着他在军帐里哭了半夜——” “住口!”斐成列吼得喉管发疼,转身抓起绣春刀指向琉白,“你拿她威胁我?” 琉白站在原地没动,袖中银针已经抵住掌心。 她望着斐成列发红的眼,想起现代训练时教官说的“困兽的最后挣扎”,却听轩辕澈轻笑一声:“我若要威胁,早让秋痕把斐严沉进护城河了。现在给你解药的机会,是看在你这个做父亲的……”他顿了顿,“还算有几分真心。” 斐成列的刀尖慢慢垂下去。 他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像条被抽了脊骨的蛇。 “山河图在国主寝殿暗格里。”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叹息,“用玄铁匣装着,钥匙挂在国主腰间玉佩里。” “七天。”轩辕澈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七日后卯时,西厂后巷老槐树,我要见到山河图。” 斐成列猛地抬头:“七天太短!国主最近根本不离宫——” “斐严现在每吐一次,清牵花的毒就往肺里钻一分。”轩辕澈打断他,“你猜他能撑几天?” 夜风卷着几片落叶打在斐成列脸上。 他盯着轩辕澈眼里的冷光,突然弯腰捡起绣春刀,刀尖在掌心划出血痕。 “我会拿到。”他咬着牙说,“但你要是敢骗我……” “我轩辕澈的承诺,比天辰的玉玺还金贵。”轩辕澈摸出个青瓷瓶抛过去,“这是暂缓毒性的药,每日辰时喂一次。” 斐成列接住药瓶的手在抖。 他深深看了琉白一眼,又看了看轩辕澈,最终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乱响。 “他会拼命的。”琉白望着空无一人的院门,“为了儿子。” “所以才有用。”轩辕澈转身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指尖扫过她渗血的脚面,“疼不疼?” “比在特种部队跑障碍轻多了。”琉白抓住他手腕,触到他脉搏跳得很快,“你刚才故意刺激他?” “他若不恨我入骨,国主怎会信他是被迫?”轩辕澈低头吻她额角,“再说……”他指尖轻轻点她眉心,“我家将军明日要穿喜服,总不能让血把婚书染脏了。” 琉白一怔,这才想起明日就是大婚之日。 她望着远处东宫外飘起的红灯笼,突然问:“你说后金国主让十七公主作陪,是不是因为……” “她裙角的并蒂莲,是后金国主二十年前送给他发妻的纹样。”轩辕澈替她把披风系紧,“他是想让你看看,帝王家的真心,也能当棋子用。” 琉白沉默片刻,突然踮脚吻他唇角:“那我们的真心呢?” “等拿到山河图,我带你去看漠北的雪。”轩辕澈抱着她往内院走,“你说过想看雪落在铠甲上的样子。” 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敲了五下。 琉白贴着他胸口,听见他心跳声混着更声,像擂在战鼓上。 后金国的街道此时已挂满红绸,卖喜糖的小贩举着竹篮沿街叫卖,孩童追着飘起的喜字风筝跑过。 街角茶楼里,几个商人凑在一起嘀咕:“听说天辰三殿下的婚服是用南海珍珠线绣的,金线能绕半条街——” “嘘!”茶博士擦着桌子压低声音,“没看骠骑将军府的门房都换了新的?今早上七辆礼车往府里送聘,那红漆木箱上的锁,比国库里的还结实!” 骠骑将军府内,云召站在廊下望着正厅里堆成山的聘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廊柱。 他昨日替琉白挡的那一掌还疼着,此刻却觉得心口更闷——他望着院门口挂的“囍”字,突然想起小时候琉白被庶妹推下水,是他跳进去把人捞上来;想起她第一次握剑时手在抖,是他在背后托着她的手腕…… “云统领?”小斯捧着茶盏过来,“将军说让您去前院清点聘礼。” 云召接过茶盏,指节捏得发白。 他望着茶盏里晃动的倒影,突然听见前院传来喧闹声——是哪家的贵戚提前来贺喜了。 月光漫过将军府的飞檐,将“囍”字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 某个暗角里,一道黑影闪过,腰间玉佩“玄鸟衔珠”的纹路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第42章 骠骑将军府的热闹喜宴 晨雾未散时,骠骑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已敞开三寸。 云召立在门槛内侧,指尖掐着袖口绣的玄甲纹,望着门外来来往往的抬盒队伍——最前面那八抬描金礼箱上,“天辰翼王”的烫金印还沾着晨露,压得抬夫脖颈青筋直跳。 “云统领,礼部周大人到了。”小斯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云召猛地回神,见那身着绯色官服的老头正捻着胡须往门里张望,忙堆起笑迎上去:“周大人早,您老这箱南珠可金贵着,小的亲自带您去正厅。”他伸手要接礼单,指尖却在触及绢帛时微颤——那是琉白从前替他包扎刀伤时,帕子擦过他手背的温度。 正厅里的紫檀木案几已堆成小山,云召数到第三十七箱时,前院突然炸开一串鞭炮。 他掀帘望去,只见两匹枣红马踏碎晨雾而来,马上人身着金线织就的团龙暗纹锦袍,腰间玉佩在晨光里泛着幽蓝——是后金国主到了。 “国主驾临,蓬荜生辉!”云召快步迎上,跪礼时膝盖压在青石板上生疼。 后金国主伸手虚扶,他这才看清对方眼角细纹里凝着的霜色——与昨日夜谈时,那道藏在十七公主裙角的并蒂莲纹样,竟生得一般。 “早闻骠骑将军武艺超群,今日得见喜宴,果然不同凡响。”后金国主抚着长须,目光扫过廊下悬挂的百子千孙灯,“太子辰飞昨日还吵着要跟来,说要看看天辰第一女将的风采。” 话音未落,后面一匹马的少年已翻身而下。 辰飞不过十五六岁,眉梢挑得像把小剑,径自给云召递了个锦盒:“这是我母妃亲手绣的并蒂莲帕子,说要给将军嫂嫂添妆。”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云召这才发现他腰间悬着个小玉葫芦,与琉白幼时挂的那枚,连绳结都系得一般。 前院渐渐热闹起来,茶盏相撞声、戏班吹打声混作一团。 云召端着酒盏穿梭席间,眼角余光总瞥见正厅角落那尊玄铁箱——昨日深夜,琉白亲手锁进去的聘礼,此刻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顺着喉管烧进心口——十年前他替她捞起落水时,也是这样的烧,只不过那时怀里的人还会揪着他的衣领哭,如今却连个正眼都不肯给。 “云统领,三殿下的马车到了。”杜一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云召猛地转身,酒盏“当啷”摔在地上。 他望着远处那辆裹着红绸的马车,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玄色绣金蟒纹袖口——是轩辕澈。 同一时刻,皇宫后巷的青石板路上,一辆蒙着黑布的马车正缓缓移动。 斐成列缩在车厢角落,双手死死攥着个玄铁匣,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车外传来马蹄声,他慌忙将匣子塞进对方伸出的手中,喉结动了动:“这是山河图,你说的解药……” “斐厂公别急。”轩辕澈的声音裹着寒气钻进车厢,青瓷瓶滚落在斐成列脚边,“三日后卯时,西厂偏厅,我要见斐严活蹦乱跳的样子。”车帘“唰”地落下,马蹄声渐远,斐成列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被冷汗浸透——玄铁匣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指甲抠出的深痕。 骠骑将军府的喜炮炸响时,琉白正立在仪门之下。 她穿着月白喜服,腰间悬着轩辕澈昨日塞给她的漠北狼毫,望着红毯尽头被喜娘搀扶的十七公主。 公主面上盖着赤金绣凤盖头,裙角的并蒂莲在风里晃得人眼花,倒像要从绸缎里活过来。 “一拜天地——”赞礼官的声音拔高。 琉白垂眸时瞥见自己手背的薄茧,突然想起昨夜轩辕澈吻她指尖的温度。 那时他说“等拿到山河图”,此刻她望着满院贺喜的宾客,突然觉得这八个字像根刺,扎得心口发疼。 “二拜高堂——” 后堂传来慕容无敌的咳嗽声。 琉白抬头时,正与坐在主位的老人目光相撞。 老爷子眼里有泪,却笑得像朵老菊:“阿白,好好过日子。”她喉咙发紧,突然想起小时候被罚跪祠堂,是这老头偷偷塞给她烤红薯——那时的红薯香还在鼻尖,如今却要对着他行夫妻大礼。 “夫妻对拜——” 盖头被秤杆挑起的刹那,十七公主抬眼望来。 琉白愣住——那双眼尾上挑的弧度,与昨日在街角茶楼听见的“后金国主发妻”传闻,竟分毫不差。 她还未回神,前院突然传来喧哗,有小斯跌跌撞撞跑进来:“将军!西厂斐小公子醒了,正喊着说您给他下了毒!” 斐成列的绣春刀“当啷”掉在地上时,斐严正蜷在榻上。 他苍白的脸贴在锦被上,指尖掐着床沿:“父、父亲,是慕容将军……她昨日在宴会上,往我茶盏里撒了……”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痰里竟裹着血丝。 斐成列的手按在儿子额上,烫得惊人。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想起昨夜轩辕澈说的“清牵花泡南海鲛人泪”——想起三日前在醉香楼梁上,那道他以为是西厂暗卫的影子;想起琉白站在月光下时,袖中银针抵住掌心的弧度;想起轩辕澈眼尾那点红,像极了天辰宫谱里,翼王殿下眉间的朱砂痣。 “父亲?”斐严的声音弱得像游丝。 斐成列猛地转身,绣春刀撞在妆奁上,震得珠钗乱颤。 他望着铜镜里自己扭曲的脸,突然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那马蹄声不急不缓,却像敲在他心口,一下,一下,敲得他后颈寒毛倒竖。 “去看看是谁。”他对暗卫低吼。 暗卫掀帘的刹那,风卷着片枯叶扑进来。 斐成列望着那叶尖的霜,突然想起轩辕澈说过的“七日后卯时”——可今日,才第三日。 第43章 喜堂风云起,血债终血偿 斐成列的绣春刀撞在妆奁上时,斐严喉间的血沫已洇湿了半幅锦被。 他跪坐在榻边,掌心抵着儿子滚烫的额头,指腹能清晰触到那急促的脉动——像极了十年前西厂大牢里,那些被他灌下蛊毒的死囚濒死时的心跳。 “清牵花泡南海鲛人泪...“他喃喃重复着轩辕澈昨夜的话,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三日前醉香楼梁上那道黑影,原是琉白的替身;前日宴会上她垂眸布菜时,袖中银针划过茶盏的轻响,原是在投毒;还有轩辕澈眼尾那点红,哪是什么妆容,分明是天辰翼王独有的朱砂胎痣! “父亲...“斐严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里,“疼...浑身都在烧...“ 斐成列猛地站起,绣春刀鞘磕在青砖上迸出火星。 他踉跄着冲向窗台,从檀木匣里摸出那枚鸽蛋大的琉璃弹——这是西厂遇袭时召唤暗卫的信号,只要抛向空中,三刻内全城西厂死士都会蜂拥而至。 指腹刚触到琉璃弹冰凉的外壳,窗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尖啸。 他抬头望去,西厂演武场的旗杆下,本该轮值的四堂堂主正扶着石墩呕吐,青灰色官服上全是污秽。 再往更远处看,巡夜房的灯笼半明半暗,竟连个巡更的脚步声都无。 “四堂!“斐成列的吼声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四堂堂主抬头,面上青灰如鬼,嘴角还挂着褐色呕吐物:“厂...厂公,卯时换班时喝了井里的水,弟兄们都...都...“他突然蜷成虾米状,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抽噎,“水...水里有药,解不了...“ 斐成列的手“轰“地炸开。 他想起昨夜轩辕澈递来的青瓷瓶,想起对方说“三日后卯时见斐严“,原来不是交换解药,是用斐严做饵,把西厂上下一锅端! “国主在骠骑将军府!“他突然嘶吼出声。 后金国主今日亲临喜宴,若琉白和轩辕澈的目标是...他不敢再想,转身抓起斐严的衣领往肩上一扛。 少年的身子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隔着两层锦袍都烙得他肩胛骨生疼。 “备马!“他踹开房门,廊下的灯笼被风卷得乱晃,照见影壁上“西厂“二字的金漆正片片剥落,像极了某种不祥的征兆。 同一时刻,骠骑将军府的喜堂里,赞礼官的“夫妻对拜“刚落音。 琉白望着十七公主盖头下微颤的睫毛,耳中突然传来前院的喧哗。 那声音像块石子投入沸水,先起了个小泡,接着“轰“地炸开——有瓷器碎裂声,有女子尖叫,还有金属相撞的清响。 “刺客!“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后金国主猛地站起,腰间玉佩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 他转头时,冠上的东珠擦过琉白的鬓角,带着股陈年老檀的气味。 太子辰飞攥着她的衣袖,声音都在抖:“嫂嫂,保护国主!“ 琉白顺势扶住后金国主的胳膊,掌心能触到他锦袍下紧绷的肌肉。 她望着廊下冲进来的黑衣人,腰间漠北狼毫的流苏扫过手背——那是轩辕澈亲手系的,说要替她斩断十年前的血仇。 “护驾!“七堂堂主的吼声穿透混乱。 他手持绣春刀扑向最前面的刺客,刀锋劈开对方的蒙面布,露出张陌生的脸——不是西厂死士,倒像天辰边境的马匪。 琉白垂眸时,瞥见十七公主的绣鞋正缓缓后移,裙角的并蒂莲在红毯上拖出歪扭的痕迹。 御前侍卫迅速围拢,将后金国主护在中央。 文官们缩在廊柱后,武官们抽刀对峙,喜宴的桌椅东倒西歪,酒盏里的酒泼在红绸上,像一滩滩凝固的血。 “西厂暗卫呢?“六堂堂主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扯着嗓子喊了三遍,却只换来更死寂的沉默——斐成列此刻正勒马冲进将军府大门,马背上的斐严像团破布,额角的血滴在青石板上,绽开小小的红梅。 “琉白!“斐成列滚鞍下马,绣春刀“当啷“落地。 他想喊出她的真名,可刚张开嘴,喉头突然泛起腥甜——方才冲过角门时,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擦着他的声带划过。 他踉跄着抓住廊柱,指甲在漆面上抠出深痕,眼底的惊恐几乎要漫出来。 后金国主顺着他的视线望来。 琉白能清晰看见他瞳孔的收缩——那是猎人发现陷阱时的警觉。 太子辰飞攥着她的手突然松开,后退两步撞翻了案几,青梅酒泼在她月白喜服上,晕开团模糊糊的污渍。 “退下。“后金国主的声音像块冰。 他甩开琉白的手,腰间的龙纹玉佩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都退下。“ 琉白望着他后退的脚步,手指缓缓抚上腰间的狼毫。 漠北狼毫的笔杆是玄铁铸的,此刻贴着她的掌心,像在发烫。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与十年前雪夜跪在慕容家祠堂时的心跳重合——那时她抱着断气的小秋,血浸透了素衣,而凶手的马队正从金陵城方向而来,马蹄声里裹着后金国主的笑。 斐成列还在挣扎。 他指着琉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 后金国主的目光在他和琉白之间来回扫动,终于落在她腰间的狼毫上——那笔杆的弧度,与天辰翼王帐下暗卫的随身武器,分毫不差。 “抓住她!“太子辰飞突然尖叫。 琉白的手指扣住狼毫的笔帽。 笔帽里藏着她用了十年的淬毒匕首,刃长三寸,正好能刺穿后金国主的心脏。 她望着对方慌乱的眼神,突然笑了——十年前的雪夜,小秋断气前也是这样望着她,说“阿白姐姐,疼“。 喜堂的烛火突然被风扑灭。 黑暗里,后金国主的龙纹玉佩闪着幽光,像块指路的碑。 琉白的手探进笔帽,指尖触到匕首的冷,耳边传来斐成列绝望的呜咽,还有太子辰飞的哭嚎。 她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迈出一步——这一步,她等了整整十年。 黑暗里,淬毒匕首划破锦缎的轻响比心跳更清晰。 琉白的手腕稳如磐石——这是她在现代靶场练了三年的持枪手势,此刻化作复仇的力,顺着臂骨直贯指尖。 后金国主的龙纹玉佩最先触到寒刃。 金属相撞的脆响惊得太子辰飞又发出一声尖叫,紧跟着是布料撕裂的闷响,匕首没入血肉的温热触感漫上掌心。 “噗——“ 烛火重燃的刹那,满室朝臣的倒抽气声几乎掀翻喜堂的飞檐。 后金国主低头望着心口那截三寸长的淬毒刃尖,绣着五爪金龙的玄色锦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血浸透,像团正在绽放的妖异红梅。 他的手指哆哆嗦嗦去抓琉白的手腕,却只碰到她月白喜服的袖角,“你...你是...“ “国主!“六堂堂主的绣春刀“当啷“砸在地上。 这个平日最擅阿谀的西厂头目此刻眼眶通红,扑过来时带翻了半张案几,青梅酒泼在琉白脚边,混着后金国主的血在红毯上洇出诡异的紫。 他一把拽住呆若木鸡的太子辰飞,指甲几乎掐进少年细白的腕骨,“走! 去偏殿!“ 太子辰飞这才反应过来,哭嚎着去掰六堂堂主的手:“父王! 父王还在——“话音未落就被拖得踉跄,绣鞋踩住自己的裙角,整个人摔在廊下的青砖上,金步摇散了一地,珠翠在烛火下碎成星星点点的光。 斐成列还在廊柱边抽搐。 他望着喜堂中央的血影,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眼泪鼻涕混着血沫糊了满脸——方才那枚银针不仅废了他的声带,连半边身子都在逐渐麻木。 他想扑过去,却只能像条被砍断脊梁的蛇,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后金国主的手指终于扣住琉白的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是要把她的骨头都灼穿。“天辰...翼王...“他喘着气,每说一个字都有血沫从嘴角溢出,“暗卫...你是...“ 琉白垂眸看他,十年前雪夜的画面突然在眼前闪回:小秋的血浸透她的素衣,后金国主的马蹄声裹着笑声踏碎金陵城的月光,马背上的玄色龙袍与此刻浸透鲜血的锦袍重叠。 她的手指缓缓抚过后金国主汗湿的鬓角,像在安抚一个将死的孩子,“您猜得对一半。“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温热的吐息扫过后金国主耳畔,“但您该记得...十年前金陵城外,那个抱着小乞丐尸体跪在雪地里的女孩。“ 后金国主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张了张嘴,却再发不出声音。 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在琉白月白喜服上染出触目惊心的花。 “阿白!“ 轩辕澈的声音穿透混乱。 琉白转头望去,看见他持剑撞开喜堂的雕花门,玄色披风翻卷如鸦,剑尖还滴着西厂死士的血。 他的目光扫过后金国主心口的匕首,又落在她染血的手上,眼底翻涌的暗潮比十年前的雪夜更汹涌。 后金国主突然剧烈颤抖。 他死死攥住琉白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骨缝,喉间发出含混的嘶吼——不是痛呼,更像困兽最后的咆哮。 琉白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正顺着匕首的倒刺流逝,却在这濒死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杀...了她...“他的视线越过琉白,落在轩辕澈身上,“天辰...敢...敢...“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突然松开。 琉白看着他的眼睛逐渐失去焦距,像两盏被风扑灭的灯。 鲜血还在从伤口涌出,在红毯上汇集成小小的血潭,倒映着喜堂高挂的“囍“字,红得刺目。 “父王!“太子辰飞的尖叫撕裂空气。 他挣脱六堂堂主的手,连滚带爬扑到后金国主身边,金冠歪在脑后,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血污的锦袍上,“父王醒一醒! 儿臣在这儿! 儿臣在这儿啊——“ 六堂堂主脸色惨白如纸。 他望着太子癫狂的模样,又看了看倒在血泊里的国主,突然抽出腰间的短刀抵住自己咽喉:“末将护驾不力,以死谢罪——“ “慢着!“斐成列的嘶吼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来。 他不知何时爬到了喜堂门口,半边脸浸在血里,像尊狰狞的血雕,“留着命...查...查刺客同党...“他的视线死死黏在琉白身上,眼底的阴毒几乎要凝成实质,“还有...斐严...“ 琉白望着混乱的人群,耳中嗡嗡作响。 她的手还停在后金国主心口,匕首的柄上沾着他的血,也沾着她的血——方才他垂死挣扎时,指甲在她腕上划开了道深口。 血珠顺着腕骨滴落在地,与后金国主的血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轩辕澈的剑已经架在她颈侧。 他的动作很轻,像在安抚,又像在警告。“该走了。“他的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西厂暗卫还有三队在赶来的路上,太子辰飞已经疯了,他会...“ “他会屠城。“琉白替他说完。 她望着太子辰飞颤抖着去捂后金国主的伤口,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把少年的手染得通红,像极了十年前她抱着小秋时的模样。 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十年了,该让他们也尝尝血债的滋味。“ 喜堂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是秋痕的龙骑卫到了。 琉白望着廊下跃马而来的玄甲卫,又看了看地上的后金国主,最后把目光落在太子辰飞扭曲的脸上——那孩子还在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像要把后金国的天哭塌。 “琉白!“轩辕澈的剑微微用力,“走!“ 琉白最后看了眼后金国主逐渐冷却的尸体,松开了攥着匕首的手。 鲜血立刻顺着伤口喷涌而出,在红毯上溅起细碎的血珠。 她转身走向轩辕澈,月白喜服上的血渍在烛火下泛着暗紫,像朵开败的曼陀罗。 太子辰飞的哭声还在身后追着她。 琉白知道,这哭声很快会变成怒吼,变成屠刀,变成后金国对天辰的血洗。 但她不在乎——十年前的血债,她已经讨回了第一笔。 剩下的,就用更多的血来还吧。 喜堂的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门外,秋痕的龙骑卫已经列好阵形,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轩辕澈的手扣住她的腰,带她跃上战马。 马蹄声响起的刹那,琉白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是太子辰飞砸了案上的酒壶。 酒液混着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 这河,才刚刚开始流淌。 第44,45章 众人混战逃生 第44章后金国主遇刺,众人混战逃生 西厂内,斐成列发现暗卫因饮下投药井水集体中毒,意识到这是轩辕澈设局将西厂一网打尽。 他顾不得自身安危,扛着高烧濒死的儿子斐严冲往骠骑将军府——后金国主正亲临此处参加喜宴,而他隐约察觉这或是刺杀陷阱。 喜堂内,婚礼进行至“夫妻对拜“时,前院突现刺客骚动。 后金国主警觉起身,太子辰飞慌乱求救,琉白借机扶住其胳膊,腰间藏着轩辕澈所赠的漠北狼毫(内藏淬毒匕首)。 斐成列跌撞闯入,试图揭发琉白身份却因声带受损无法言语,后金国主注意到狼毫与天辰暗卫武器相似,太子辰飞尖叫示警。 黑暗中,琉白十年复仇怒火爆发,持淬毒匕首刺入后金国主心口。 烛火重燃时,后金国主玄色龙袍被鲜血浸透,濒死之际认出琉白与天辰翼王有关,更惊觉她是十年前雪夜抱小乞丐尸体的复仇之女。 他死死攥住琉白手腕,最后嘶吼“杀了她“,随即气绝。 太子辰飞崩溃扑向父王尸体,六堂堂主欲自刎谢罪被斐成列喝止(要求追查同党)。 斐成列爬至门口,阴毒目光锁定琉白,却因中毒半身麻木无法行动。 此时轩辕澈持剑闯入,以剑轻抵琉白颈侧催促撤离——西厂暗卫将到,太子辰飞极可能屠城报复。 琉白松开染血匕首,与轩辕澈跃上秋痕率龙骑卫接应的战马。 喜堂门重重关闭,身后传来太子辰飞砸酒壶的脆响,酒液混着鲜血在青石板上蔓延成河,十年血仇的序幕方才拉开。 第45章琉白巧计嫁祸,两国纷争起 晨雾未散时,琉白的马车被截在雪圣与后金国境交界的青崖边。 辰飞的玄色披风扫过碎石,他攥着染血的玉扳指,指节泛白:“慕容小姐好手段,父王心口那柄淬毒匕首,分明是天辰暗卫的狼毫。“他身后二十余骑铁甲军呈扇形围拢,马蹄踏碎晨露,“可斐大人说,你昨日还在雪圣国使帐里与云召太子对饮。“ 云召的月白锦袍沾着露水,他倚在青崖边的老槐树下,腰间雪圣国特有的冰蚕玉佩随着呼吸轻晃:“辰飞太子莫急,本太子与慕容姑娘不过是谈些商路旧事。“他目光扫过琉白泛青的指尖——那是方才在马车内用寒玉扳指掐出来的痕迹,“倒是慕容姑娘,你说要随本太子去雪圣国看冰湖,怎的突然要折返天辰?“ 琉白跪坐在碎石上,发间珠钗散了半支,露出耳后一道极浅的疤痕——那是昨夜用匕首尖划的,血珠正顺着颈侧往下淌:“太子殿下明鉴。“她声音发颤,像是被惊散了魂魄,“后金国主遇刺时,斐成列那老匹夫硬说我是天辰细作,可我...我分明是雪圣国商队的采买娘子!“她突然抓住云召的袍角,“昨夜云召太子送我的西域葡萄酿还在马车上,您若不信,我...我就以死明志!“ 话音未落,她突然翻身滚向崖边。 云召瞳孔骤缩,下意识去抓她手腕,却只攥住半片被扯断的袖角。 琉白的身影撞断几丛灌木,坠向深不见底的悬崖,惊起一群寒鸦。 “慕容姑娘!“云召踉跄着扑到崖边,月白衣袖被岩石划破道口子,“拉绳子! 快拉绳子!“他转身揪住辰飞的衣襟,“你派来的暗卫守着路口,她能找谁求救? 分明是你父王欲盖弥彰!“ 辰飞被他扯得踉跄,反手甩开他的手:“你当本太子是傻子? 你雪圣国早想夺漠北铁矿,若不是父王挡着——“ 悬崖下的浪涛声突然盖过争执。 云召顺着崖壁往下望,只见雾色中一艘乌篷船破雾而来,船头立着道玄色身影,广袖被风卷起,正稳稳接住坠落的琉白。 “轩辕澈?!“云召的冰蚕玉佩“啪“地摔碎在崖石上,他终于看清那女子的面容——耳后疤痕是新的,可眉峰间那股子冷劲,分明是天辰国那个在比武场挑落十八把剑的慕容琉白! 乌篷船如离弦之箭划破江面,琉白伏在轩辕澈肩头,能清晰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她反手扣住他腰间软甲的暗扣,低声道:“云召方才看我的眼神,像吞了整只冰蚕。“ “他该吞的是淬毒的匕首。“轩辕澈垂眸,指腹抹掉她耳后血珠,“斐成列的毒信我让人截了,现在后金国都传是雪圣国买凶杀人。“船尾的秋痕正将最后一块伪装用的青布撤下,露出船底天辰龙骑卫的玄铁标记,“你跳崖时,我让彦虎在崖顶撒了雪圣国特有的冰蚕粉——等辰飞的人查到,云召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琉白突然笑出声,染血的指尖戳了戳他心口:“翼王殿下倒会挑时候英雄救美。“ “再晚半刻,我的王妃就要摔成泥了。“轩辕澈攥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船行过一处暗礁,浪头打湿两人衣摆,“老爷子在前面码头等我们。“ 果然,船刚靠上青石码头,便见个白须老者柱着龙头拐杖站在柳树下。 慕容无敌的豹纹马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冲琉白招招手:“臭丫头,十年前你在我跟前耍醉剑时,可没现在这份狠劲。“ “爷爷若是嫌我狠,明日便给您炖十碗参汤赔罪。“琉白跳上岸,扑进老人怀里。 轩辕澈站在两步外,看她发间沾着的草屑被老人细心拂去,喉结动了动——这是他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软的神情。 三人沿着青石板路往邪雾城走,城门口挂着新写的告示:“雪圣国使勾结逆贼,后金国主遇刺身亡“。 琉白扫过那几个字,唇角微勾。 “去醉仙楼。“慕容无敌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我倒要听听,这江湖上的嘴皮子,比咱们的刀快不快。“ 醉仙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四人刚坐下,隔壁桌的商客便拍着桌子嚷嚷:“你们说奇不奇? 后金国主死的那夜,雪圣国太子的使帐里飘出天辰暗卫的狼毫香!“ “嘘——“另一人压低声音,“我表兄在西厂当差,说斐成列那老东西要状告雪圣国,辰飞太子已经点了十万大军在边境!“ “那雪圣国呢?“ “云召太子今早派人送了二十车冰蚕玉到天辰,说是要联手动兵。“ 琉白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余光瞥见轩辕澈正用公筷给她布菜,指节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慕容无敌捋着胡子笑出声:“这茶,比十年前的更醇了。“ 秋痕和彦虎就是这时出现的。 两人换下了龙骑卫的玄甲,穿着粗布短打,彦虎怀里还抱着个竹篮,像是刚买完菜。 秋痕走到琉白身后,压低声音:“主子,方才在城门口收到的。“ 一封泛黄的信笺落在桌上,火漆印是天辰皇宫特有的双凤衔珠。 轩辕澈的指尖擦过那枚印,眼尾微挑——他离家三年,这是第一次收到父母的信。 “先吃饭。“琉白夹了块糖醋鱼放在他碗里,看他喉结动了动,到底没立刻拆信。 窗外的阳光透过纸窗,在信笺上投下一片暖黄,像极了他母妃宫里那盏彻夜不熄的琉璃灯。 第46章 吃人嘴软,雨林寻宝 醉仙楼的木窗被风掀起一角,吹得信笺边缘簌簌作响。 轩辕澈的拇指在火漆印上摩挲片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枚双凤衔珠的印记,与他母妃鬓间的金步摇纹路分毫不差。 他喉结动了动,抬眼时却见琉白正垂眸用银匙搅着杏仁酪,匙柄碰在青瓷碗沿上,发出细碎的轻响。 “先看。“琉白忽然出声,匙子停在碗中,“你握信的手在抖。“ 轩辕澈一怔,随即低笑:“夫人连这个都察觉?“他指尖挑开火漆,信笺展开的瞬间,熟悉的墨香裹着宫里头特有的沉水香扑面而来。 他快速扫过字迹,眼尾渐渐发红——信是皇后亲笔,说皇帝这半年总在御花园对着他幼时练箭的石墩发呆,说母妃的琉璃灯又换了新的羊脂罩子,说...说他们都好,只盼“三郎“早归。 “不回天辰了。“他将信笺折起,动作轻得像在捧一片雪,“至少现在不回。“ 茶盏“啪“地磕在桌上。 慕容无敌的豹纹马褂被震得掀起一角,白须随着喘息颤动:“臭小子,你娘盼你盼得把琉璃灯擦了十七遍,你说不回?“ 秋痕的粗布短打蹭着椅背,发出刺啦声响。 他单膝点地,玄色劲装下的肌肉绷成铁线:“主子,龙骑卫随时能调三队暗卫护您回...““闭嘴。“轩辕澈打断他,目光扫过彦虎怀里的竹篮——那里面还装着方才买的青菜,叶子上沾着水,“我要去南宋国千砀山,收两样东西。“ “龙王丹,隐淬胆。“慕容无敌突然接口,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十年前你坠崖重伤,我用慕容家镇岛之宝九转还魂丹吊住你命,那丹方是海外蓬莱岛主给的。 如今岛主有难,需这两样东西换解法。“他指节叩了叩桌沿,“龙王丹在千砀山龙涎潭底,隐淬胆在毒瘴林最深处的蝮王腹里。“ 彦虎怀里的竹篮“咚“地砸在地上,青菜滚了半桌。 他脖颈涨得通红:“主子,龙涎潭的水刀刮骨,毒瘴林的蝮王能一口吞了牛! 您当是逛庙会?“ “事情不大。“轩辕澈端起茶盏,指腹摩挲着釉面,“我和琉白去。“ “杜一的刀鞘在抖。“琉白突然开口。 众人顺着她目光望去——一直立在角落的黑衣护卫杜一,正攥着腰间乌鞘刀,指节泛青。 轩辕澈的瞳孔微缩,他太清楚杜一的习性:十年前漠北狼袭,这汉子被啃断半条腿都没抖过。 “夫人好眼力。“轩辕澈放下茶盏,青瓷与木桌相碰的脆响里,他声音低了几分,“千砀山确实比想象中危险。 所以你留着。“ “留?“琉白夹起一筷子松鼠桂鱼,鱼身被她戳得碎成金渣,“十年前我在雪崖顶救你时,你也说留着,结果呢?“她突然倾身,染着糖醋汁的指尖点在他喉结上,“你坠崖时,我跟着跳了;你中寒毒时,我在冰窖守了七日。 现在你说留?“ 轩辕澈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笑了。 他握住她沾着酱汁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好,一起。“ “那我们也去!“彦虎猛地站起来,撞得桌角的醋碟翻倒,“龙骑卫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秋痕没说话,只是将腰间的短刃擦了又擦,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轩辕澈的指尖敲了敲桌面,节奏像点兵:“秋痕,带彦虎回天辰复命。“ “末将抗命!“秋痕单膝跪地,玄铁护膝磕在青石板上,“三年前主子说等我,我们等了;三年后主子说跟我,我们便跟到底!“彦虎跟着跪下,膝盖压碎了滚到脚边的青菜叶:“主子若要赶人,除非踩着我们的尸首过!“ 琉白看着两人泛红的眼眶,忽然伸手按住轩辕澈手背。 她的掌心还带着糖醋鱼的温,轻轻覆住他的冷:“他们跟着,至少能多双眼睛。“ 轩辕澈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已有笑意:“那就...留一人回天辰报平安。“ 秋痕和彦虎同时抬头,对视一眼后突然扭打在一起。 彦虎揪住秋痕的衣领,秋痕绊他的腿,两人滚到桌下,撞翻了条凳,惊得隔壁桌的商客跳起来。 慕容无敌捋着胡子笑:“当年我带的亲卫也这样,争着送死。“ 半柱香后,秋痕捂着青肿的左眼,彦虎捂着流血的嘴角,并肩站在门口。 杜一不知何时不见了,只留张字条压在茶盏下:“去千砀山探路,三日后老地方见。“ “走。“轩辕澈将信小心收进怀里,转身时玄色广袖扫过琉白发间的草屑——那是跳崖时蹭的,他伸手替她理了理,“南宋国的船在码头等着。“ 千砀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显。 五人划着小船驶入山峡,两岸的树木高耸入云,枝桠交错如巨兽的爪牙,将最后一线天光撕成碎片。 琉白望着头顶遮天蔽日的树冠,听见船底传来暗涌的声响,像某种活物在水下呼吸。 “抓紧。“轩辕澈的手覆上她的,“前面...该更热闹了。“ 小船沿着山峡缓缓前行,暮色被高耸的树冠切割成细碎的金斑,落在水面上如同撒了把碎银。 轩辕澈立在船尾,玄色广袖被山风掀起一角,望着两岸直插云霄的巨树,眼底浮起几分赞叹:“倒比天辰的云栖林更有气势。“他侧头看向琉白,却见她正垂眸盯着船底翻涌的水面,眉峰紧蹙如刀刻。 “夫人在看什么?“他伸手扶住她腰肢,防止船身颠簸。 琉白的指尖轻轻搭在他手背,触感凉得惊人:“听。“ 秋痕蹲在船舷边,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短刃的缠绳。 他原本因方才与彦虎扭打而青肿的左眼突然一跳——往常雨林里该有虫鸣鸟叫滚成一片,此刻却静得反常,连树叶被风卷起的沙沙声都像是被什么吞了去。“主子,“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低,“这林子...太静了。“ 彦虎正扒着船沿往水里瞧,闻言猛地抬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想起慕容无敌说的龙涎潭水刀刮骨,喉结动了动:“那潭水...莫不是在这峡道下头?“话音未落,船底突然传来“咚“的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撞了船身。 “抓紧!“轩辕澈臂弯收紧,将琉白往怀里带了带。 船身剧烈摇晃,水面翻起浑浊的浪花,方才还如碎银的光斑霎时被搅成乱星。 彦虎一个踉跄,撞在秋痕身上,两人同时抽出兵器——秋痕的短刃泛着冷光,彦虎的佩刀“当啷“磕在船板上。 “是暗礁?“轩辕澈盯着不断晃动的水面,眉心微拧。 琉白却摇了摇头,她的鼻尖动了动,有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混在山风里钻进来,像铁锈掺着腐叶。 这味道她太熟悉了——三年前在漠北草原,狼群捕猎前,空气里也浮着这样的血气。 “不是暗礁。“她的声音比山风更冷,“水下有活物。“ 船底的闷响越来越密,像是某种巨兽在水下巡游,用脊背蹭着船底。 轩辕澈的指尖抵在她后心,能感觉到她心跳快得异常——这不是恐惧,是战斗前的紧绷。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雪崖上,她也是这样,明明浑身是血,眼睛却亮得像淬了火的刀。 “彦虎,看左边!“秋痕突然低吼。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左侧水面浮出一串巨大的水泡,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青蓝。 水泡破裂的瞬间,一截暗褐色的鳞片擦过船舷,带起的水花溅在琉白脸上,她伸手抹了把,指腹沾到黏液,放在鼻端嗅了嗅——是龙涎潭的水? 慕容无敌说那水如刀,可这黏液滑腻得像蛇涎。 “澈。“琉白转身,指尖攥住他腰间玉佩的流苏,“我们可能...走岔了。“ 轩辕澈正要开口询问,船身突然剧烈一震。 他下意识将琉白护在身后,却见她已经越过他,站到了船头。 暮色漫过她的肩,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水面上,与那不断翻涌的暗流重叠。 她望着两岸遮天蔽日的雨林,脸色冷得像结了层霜,喉结动了动,正要说话—— “琉白?“轩辕澈伸手碰她肩膀。 她猛地转头,眼底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肃杀:“闭嘴。“ 第47章 诡秘丛林探险 船底的撞击声又闷又沉,像有只巨手在水下推着木船颠簸。 琉白站在船头,暮色漫过她紧绷的肩线,发尾被山风卷起几缕,扫过她泛白的唇。 “澈。“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剑,“我们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轩辕澈的手还悬在半空——方才他想碰她肩膀,被她冰冷的视线冻在原处。 他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暗潮,喉结动了动:“龙王丹在龙涎潭底,隐淬胆在毒瘴林蝮王腹里。“ “龙涎潭的水刀刮骨,毒瘴林的蝮王吞牛。“琉白重复慕容无敌的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飞镖囊,“所以这千砀山的雨林,根本不是普通丛林。 是有霸主的。“ 她转身时,玄色广袖扫过船舷的水痕。 慕容无敌的豹纹马褂被风掀起一角,他扶着船帮直起腰:“丫头,你当老夫七十年白活的? 当年跟着老皇帝打漠北,什么毒瘴没闯过——“ “您闯的是漠北的沙暴,不是千砀山的活物。“琉白打断他,目光扫过秋痕青肿的左眼、彦虎渗血的嘴角,“这林子静得反常,连虫鸣都没有。 水下有东西,林子里也有东西。 你们留下,否则有去无回。“ 彦虎梗着脖子跳起来,船身晃得更厉害:“琉白姑娘,龙骑卫没——“ “闭嘴。“琉白的声音比山风更冷,“我救过你们主子三次,不是为了看你们死在毒蜘蛛嘴里。“她盯着轩辕澈,眼底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黑暗情绪,“你若非要带他们涉险,我现在就走。“ 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跃上岸。 枯枝在脚下发出脆响,惊起几只灰褐的鸟,扑棱棱撞破树冠的阴影。 轩辕澈望着她站在岸边的剪影,衣摆被风掀起,像片随时会被吹走的枯叶,却又硬得像块铁。 “追。“他抓过船桨,动作快得连玄色广袖都翻卷起来。 秋痕和彦虎对视一眼,抄起船桨跟上。 慕容无敌跺了跺脚:“臭丫头,老夫偏要看看你能护到几时!“ 木船擦着岸边的礁石停下,众人踩着湿滑的青苔上岸。 琉白站在林边,鼻尖动了动——腐叶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腥甜,比方才更浓了。 她回头时,轩辕澈正伸手扶慕容无敌下船,发间的玉冠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跟上。“她没等回应,转身扎进密林。 林子里的光线比峡道更暗,树冠层层叠叠,将天光撕成碎金,落在地上像撒了把锈铜钱。 众人踩着腐叶前行,脚下发出“咯吱“的闷响。 彦虎抽了抽鼻子:“怪了,这么大的林子,怎么连个野兔都没见着?“ “因为有更厉害的东西。“琉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的身影在藤蔓间穿梭,快得像道影子,“大型兽类要么被吃绝了,要么躲进更深的林子。“ 轩辕澈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腰间的剑鞘。 他注意到,琉白每经过一丛灌木,衣摆都会轻轻颤动——那是她在习惯性检查是否有埋伏。 这动作他太熟悉了,十年前雪崖上,她也是这样,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看这里!“慕容无敌突然停步。 他的豹纹马褂蹭过一丛火红的花,花瓣上沾着黏液,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紫。 他挥起随身的短刀就要砍,琉白的身影突然闪到他面前。 “别动!“ 但已经晚了。 短刀砍断花茎的瞬间,花丛里窜出一道黑影。 那是条蛇,比手腕还粗,鳞片泛着幽蓝,蛇信子吐着腥气,直扑慕容无敌的咽喉。 琉白的飞镖比蛇更快。“叮“的一声,飞镖扎进蛇头,蛇身重重摔在地上,尾巴还在抽搐。 慕容无敌摸了摸被冷汗浸透的后颈,这才发现自己的短刀掉在脚边,刀刃上已经泛起黑锈。 “这蛇毒...“秋痕蹲下身,用短刃挑起蛇头。 蛇嘴大张,毒牙上挂着透明的黏液,滴在腐叶上,立刻冒出滋滋的青烟。 “五步倒。“琉白蹲下来,指尖沾了点黏液,放在鼻端嗅了嗅,“混了腐尸花的毒,见血封喉。“她抬头时,目光扫过慕容无敌发白的脸,“方才那花叫引魂兰,专引毒蛇筑巢。 你砍断花茎,等于拆了蛇窝。“ 慕容无敌的白须抖了抖,突然弯腰捡起短刀,冲她抱了抱拳:“丫头,老夫服你。“ 话音未落,林子里响起“沙沙“声。 那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细针在刮擦树皮。 彦虎的后颈汗毛根根竖起,他握紧佩刀:“什么东西?“ 琉白的瞳孔骤缩。 她抬头望向树冠,暮色里,无数黑红的小点正顺着藤蔓垂下来——是毒蜘蛛,巴掌大的身子,八条腿上覆着倒刺,毒囊在腹下泛着幽绿的光。 “跑!“她抓起轩辕澈的手腕,“往东南方冲,蜘蛛怕火!“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蜘蛛已扑下来。 秋痕的短刃划出寒光,劈碎一只蜘蛛,毒液溅在他手背上,立刻起了一串水泡。 彦虎挥刀乱砍,刀背上黏着蜘蛛的残肢,腥臭味熏得他直呕。 轩辕澈抽出佩剑,玄铁剑刃扫过一片蜘蛛,血珠溅在他脸上,混着汗水往下淌。 他转头看向琉白,她正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飞镖连发,每支都精准扎进蜘蛛的毒囊。 她的发簪不知何时散了,长发在风里狂舞,眼底燃着他从未见过的凶光。 “澈!左边!“ 他反手一剑,劈碎扑向自己的蜘蛛。 余光里,琉白的飞镖囊空了,她便抄起地上的断枝,尖端沾着蜘蛛的毒液,挥起来带起一片绿雾。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沙沙“声渐渐远去。 众人跌坐在一块岩石上,气喘如牛。 秋痕的短刃缺了口,彦虎的佩刀卷了刃,慕容无敌的豹纹马褂撕成了布条,露出里面被毒液灼红的皮肤。 琉白靠在树边,胸口剧烈起伏。 她望着掌心被蜘蛛刺扎出的血珠,突然抬头——前方的林子里,有团巨大的阴影。 那是朵花,比人还高,花瓣油亮如蜡,颜色红得像凝固的血。 暮色里,花瓣上的纹路像血管般蠕动,甜腻的香气混着腐叶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彦虎扶着树干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那朵花:“这花...怪好看的...“他伸手摸向花瓣,指尖刚碰到花茎,花瓣突然颤动起来,像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挣扎。 琉白的瞳孔骤缩,正要喊—— “彦虎!“琉白的喝声像淬了冰的箭,穿透甜腻的花香扎进众人耳中。 她足尖点地扑过去时,袖口的飞镖囊撞在树干上发出闷响——方才与蜘蛛搏斗时,最后三支飞镖已钉进了岩缝里。 彦虎的指尖离花瓣只剩三寸。 他瞳孔散得厉害,嘴角挂着傻笑,仿佛被抽走了魂魄:“香...好香...“腐尸花的甜腥混着某种迷幻气息钻进他鼻腔,这是千砀山最阴毒的陷阱——食人花的诱捕香。 琉白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在北非沙漠见过类似的变种,用腐肉香气引大型兽类靠近,再用花瓣绞杀后消化。 此刻她望着那花瓣上蠕动的“血管“,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这不是普通食人花,那些“血管“里流动的,分明是活物的血。 “抓住他后领!“她对秋痕吼道,自己抄起脚边半条蜘蛛残肢,用力甩向花茎。 腐臭的毒液刚溅上花茎,原本静止的花瓣突然如活物般蜷缩,露出花蕊里密密麻麻的倒刺,每根倒刺都挂着半透明的黏液,在暮色里泛着青黑。 秋痕的短刃擦着彦虎耳尖劈下,总算勾住他腰间的皮绳,猛地往后一拽。 彦虎踉跄着摔倒在腐叶堆里,后襟被扯出个大洞。 几乎同时,那朵花的花瓣“唰“地张开,像张染血的巨口,先前被黏液覆盖的花茎突然暴长,顶端分出数根触须,“嘶嘶“抽向众人。 慕容无敌的短刀砍断一根触须,却见断口处渗出黑血,触须竟像活物般蜷缩着往土里钻。 轩辕澈的玄铁剑挑开另一根,剑锋与触须相击迸出火星,他瞳孔微缩——这触须硬得像精铁,表面却覆着层滑腻的膜,剑刃几乎握不住。 “退! 往岩石堆跑!“琉白拽起彦虎的胳膊,指甲掐进他臂骨。 彦虎被她拽得踉跄,这才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望着那朵花疯狂挥舞的触须,脸色白得像纸:“琉白姑娘...这花...吃人?“ “吃活物。“琉白的声音比山风更冷。 她余光瞥见轩辕澈正用剑鞘挑开缠向慕容无敌的触须,而秋痕的短刃已砍断第三根,却见所有断口处都渗出黑血,在腐叶上腐蚀出焦黑的窟窿。 更让她心沉的是,那朵花的花瓣正在缓慢闭合,每闭合一分,花蕊里的倒刺就渗出更多黏液——它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轮攻击。 “澈,用剑挑块火绒!“她突然喊,“秋痕,你怀里的火折子!“ 轩辕澈立刻会意。 他挥剑劈下一段枯枝,玄铁剑刃与岩石相击迸出火星,秋痕抖着火折子凑上去,“噗“地窜起一簇火苗。 琉白抄起枯枝,将火苗引到腐叶堆上,火舌卷着腐叶噼啪作响,很快蔓延成一片火墙。 食人花的触须刚碰到火墙就发出“滋滋“的惨叫,黑血溅在火上腾起绿烟。 花瓣剧烈颤动,花蕊里的倒刺簌簌掉落,最后竟“轰“地砸在地上,花茎缩进土里,只留下一滩黑血和几片焦黑的花瓣。 众人退到火墙另一侧,靠在岩石上直喘气。 慕容无敌扯下被触须划破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红紫的抓痕,倒吸口凉气:“这哪是花? 分明是成了精的恶物!“ “千砀山的霸主,哪会是普通活物。“琉白蹲下身,用短刀挑起一片焦黑的花瓣。 花瓣内侧还粘着半片狼爪,爪尖泛着青黑——不知是哪只倒霉的野兽被诱捕后留下的。 她指尖轻轻一颤,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轩辕澈。 暮色里,轩辕澈正用袖口擦剑刃上的黑血。 他抬眼时,恰好与她对视。 她眼底的冷意比方才更浓,像块浸在冰潭里的玄铁,连眉峰都凝着层霜。 他心里突然一揪——自进入这片丛林后,她身上的温度似乎在一点点抽离,从前偶尔会漏出的鲜活情绪,此刻只剩紧绷的锋刃。 “琉白?“他下意识喊她名字,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琉白的睫毛颤了颤,低头将花瓣扔进火里。 火星溅起时,她侧过脸,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继续走。 天完全黑之前,必须找到龙涎潭。“ 她转身时,玄色广袖扫过岩石上的血迹。 轩辕澈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年前雪崖上,她也是这样,明明遍体鳞伤,却把所有脆弱都藏进背影里。 只是那时她眼底还有星火,此刻... 他握紧剑柄,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开口。 晚风卷起她的发尾,他却觉得,那缕发梢比月光更凉。 第48章 诡秘丛林遇险记 暮色在树冠间碎成金箔,轩辕澈的目光始终黏在前方那道玄色身影上。 自上岸后,琉白的脊背就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每一步都精准避开腐叶下的暗坑,却再没回头看过他们一眼。 他注意到她发间的玉簪不知何时散了,墨发被风卷成乱云,连耳后那点淡粉的软肉都绷成冷硬的线条——这让他想起雪崖上那夜,她被毒箭刺穿左肩,却咬着牙把最后半块烤饼塞给他时的模样,只是那时她眼底还有星火,此刻... “琉白。“他加快脚步,玄色广袖扫过带刺的灌木。 她脚步微顿,侧过脸时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瞳孔映着暮色,像淬了冰的黑曜石:“怎么?“ “你不必...“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想去碰她垂落的发尾,又在离她三寸处顿住,“不必对我们这么冷。“ 她睫毛颤了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空了的飞镖囊:“我护不住所有人。“ “可你已经在护了。“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碎什么,“方才挡蜘蛛时,你明明可以先躲,却扑向爷爷;救彦虎时,你飞镖囊空了还敢用蜘蛛残肢当武器。“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荆棘勾住的发梢,指腹擦过她耳后薄得透明的皮肤,“你看,你早就在用命护我们了,何必连温度都收起来?“ 琉白的呼吸突然一滞。 十年前雪崖上,她也是这样,把所有柔软都裹在雇佣兵的冷硬壳子里。 可此刻他的指尖带着体温,透过发梢烫进她心里——原来被人看穿脆弱,不是被抓住把柄,而是...有人替她接住了所有防备。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发紧。 “慢慢来。“他指尖在她后颈轻轻一按,像在安抚炸毛的小兽,“你愿意让我跟着,就够了。“ “咳咳。“慕容无敌突然出声,白须上沾着蜘蛛毒液灼出的焦痕,“小两口腻歪完没? 秋痕那小子在翻食人花残骸,我瞅着不对劲儿。“ 琉白猛地转头,看见秋痕正蹲在焦黑的花瓣堆里,短刃挑着颗鸽蛋大的黑籽。 “琉白姑娘!“秋痕抬头,左眼还肿得只剩条缝,“这是花籽?“ “是。“琉白走过去,指尖沾了点花籽上的黏液,“食人花十年结籽,种子要在腐尸里埋三年,被毒蜘蛛啃穿外壳,再让五步倒的蛇毒泡半年才能发芽。“她顿了顿,“所以每株食人花背后,至少有七具兽尸。“ 秋痕的脸瞬间扭曲,短刃“当啷“掉在地上:“那这颗...埋了几具?“ “三具狼,半只熊。“琉白指了指花籽上的淡青纹路,“你看这纹路,是狼爪抓的;这道褐痕,是熊胆汁腐蚀的。“ “呕——“彦虎扶着树干呕,“难怪那花味儿甜得发腥,合着是拿尸体当肥料!“ 话音未落,林子里突然响起嗡鸣。 起初像远处的闷雷,渐渐变成尖刺般的蜂鸣,震得人耳膜生疼。 “蜂群!“琉白瞳孔骤缩。 她嗅出那股甜腥里混了新的气息——是蜂蜡的焦香,带着攻击性的酸。 千砀山的毒蜂最擅追踪血腥,方才食人花的黑血、蜘蛛的残肢、众人身上的伤口,全是引蜂的信号。 “捂口鼻!往河边跑!“她抓起轩辕澈的手腕,“蜂群怕水!“ 嗡鸣声炸响的瞬间,无数金黄的影子从树冠倾泻而下。 每只蜂都有拇指长,腹部的毒囊泛着幽蓝,复眼在暮色里闪着冷光。 秋痕的短刃刚举起,就被蜂群裹成金球,痛呼声混着蜂鸣刺进众人耳中。 “澈!“琉白被蜂群撞得踉跄,额角被蛰出血珠。 轩辕澈反手将她护进怀里,玄色广袖展开如盾。 蜂刺扎在他后颈,痛得他闷哼,却把她的脸按在自己心口:“抱紧我!“ 琉白起初还挣扎,可他的心跳声透过衣襟传来,一下一下,烫得她眼眶发酸。 她这才发现,原来被人护在身后,不是累赘,是...有人替她扛下了所有锋刃。 她反手勾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颈窝——那里有龙涎香混着血锈味,是属于他的、鲜活的温度。 “到了!“彦虎的喊声响在头顶。 河水溅起的瞬间,琉白被轩辕澈护着扎进水里。 冰凉的河水漫过头顶,蜂群的嗡鸣被泡成闷响。 她睁开眼,暮色透过水面变成青灰,隐约看见秋痕和彦虎在不远处扑腾,慕容无敌抱着块石头往下沉——这老头竟想靠重量潜得更深。 可下一秒,她的血液冻成冰。 水下有阴影在蠕动。 那是鳄鱼,青黑的背甲泛着冷光,利齿间还挂着半条鱼的残骸。 最靠近的那只正缓缓转身,浑浊的眼珠锁定了慕容无敌的老寒腿——他裤脚被食人花触须划破的地方,正渗着淡红的血。 “爷爷!“琉白猛踹水,匕首从袖中滑出。 轩辕澈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拽住她的手腕,刚要发力,就见她突然挣开他的手,握着匕首朝秋痕的方向扎去! 秋痕正捂着被蜂蛰肿的脸扑腾,冷不丁被刀尖抵住胸口。 他瞪圆眼睛,还没来得及骂,就见琉白盯着他身后,眼底翻涌着比河水更冷的暗潮:“别动。“ 水下的阴影更近了。 鳄鱼的尾鳍扫起泥沙,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琉白的匕首尖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在计算角度。 她能感觉到轩辕澈的手又环上她的腰,体温透过湿衣渗进来,可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锁在那团阴影上。 “准备好。“她咬着牙,声音透过水面闷得像擂鼓,“数到三,往岸上跳。“ 第49章 狭路相逢遇独孤夜 河水漫过头顶的瞬间,琉白的耳膜被蜂鸣震得生疼,可她的瞳孔却在水下骤然收缩——青黑色的背甲在浑浊的暗流里若隐若现,鳄鱼尾鳍扫起的泥沙模糊了视线,却掩不住那对锁定慕容无敌的浑浊眼珠。 老人裤脚的血渍正随着水流扩散,像块猩红的饵。 “爷爷!“她的喉间溢出闷哑的嘶吼,匕首从袖中滑出时割破了掌心,却顾不上疼。 水下的阻力让动作变得迟缓,她盯着鳄鱼游动的轨迹,心跳声在耳中轰鸣——这是雇佣兵本能的战场计算,角度、速度、同伴的位置,所有数据在脑海里快速碰撞。 轩辕澈的手突然扣住她的腰,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料渗进来。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喉结在水下滚动出模糊的弧度,而后用力拽了拽她的衣袖。 琉白侧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要替她挡下攻击的决绝。 “三。“她突然张嘴,气泡从唇间窜出。 轩辕澈的瞳孔猛地睁大,下一秒就被她拽着往上猛蹬。 两人的动作带起大片水花,秋痕被匕首抵着胸口的瞬间终于反应过来,跟着彦虎扑腾着往水面冲。 慕容无敌抱着石头的手松了,枯瘦的手指抠住彦虎的腰带,五个人像一串被扯动的鱼线,破水而出。 鳄鱼的利齿擦着琉白的脚腕划过,带起一道火辣辣的疼。 她撞上岸边的碎石堆时,轩辕澈的背先着了地,闷哼声混着水声刺进耳膜。“澈!“她翻身跪起,指尖颤抖着去摸他后颈——那里肿起好几个蜂蛰的包,还有道浅浅的牙印,是方才在水下咬着唇硬撑时留下的。 “我没事。“轩辕澈抓住她沾着泥沙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剧烈的心跳透过湿衣撞着她掌心,“你呢? 脚腕在流血。“ 琉白这才发现裤脚被划开道口子,鲜血正顺着小腿往下淌。 她刚要抽回手,就听见秋痕的骂声:“奶奶的! 那畜生发疯了!“ 回头望去,鳄鱼的上半身已经冲上浅滩,尾巴拍得水花四溅,利齿咬碎了块石头。 彦虎抄起根树枝就砸过去,慕容无敌扯着他后领吼:“傻小子! 引它上岸才是死路!“老人颤巍巍摸出火折子,“去林子里找干柴! 我烧它!“ “不用。“琉白扯下腰间的飞镖囊,解下束发的丝绦缠住脚腕止血。 她盯着鳄鱼浑浊的眼珠,突然抓起块带刺的灌木扔向左侧。 鳄鱼果然调头追去,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额发。“跑! 往高坡!“ 高坡上的灌木还算茂密,众人跌坐在腐叶堆里时,暮色已经沉成靛蓝。 秋痕揉着被蜂蛰肿的脸直抽气,彦虎翻出干粮袋就骂:“糟了! 方才跳水时进水了,饼子全泡成浆糊!“ “我这儿有肉干。“轩辕澈摸出个油皮纸包,递到琉白面前,“你最耐饿,先吃。“ 琉白没接,反而捏住他后颈的肿包。 指尖刚碰到,他就绷直了脊背。“疼?“她皱眉,“蜂毒要拔出来,不然会发烧。“说着解下袖中仅剩的银针,在火折子上烤了烤,“忍着。“ 银针扎进皮肤的瞬间,轩辕澈闷哼一声,却偏头去看她专注的眉眼。 她发梢滴着水,在锁骨处洇出片深色的痕迹,耳后那点淡粉的软肉又露了出来——和雪崖上那个把烤饼塞给他的姑娘,重叠在了一起。“琉白。“他轻声唤,“你总把别人的伤看得比自己重。“ “脚腕的伤不打紧。“她拔了针,用帕子按住渗血的针孔,“倒是你...蜂毒攻心就麻烦了。“ “我是说...“他抓住她要收回去的手,“你肯为我担心,我很高兴。“ “咳咳。“慕容无敌突然用枯枝戳了戳地面,“小两口卿卿我我够了没? 彦虎那小子说找草根,你去看着点——这林子的草,毒的比甜的多。“ 琉白白了老人一眼,却还是跟着彦虎钻进灌木丛。 她蹲在腐叶堆里,指尖搓了搓叶片的边缘:“这种叫蛇舌草,能解毒。“又捏起株开蓝花的,“这个不行,茎里有白汁,碰了手会肿。“ “琉白姑娘真厉害!“彦虎扒拉着草根,突然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以前...在山里讨过生活。“琉白扯断根肥硕的草根,在袖口蹭了蹭,“我先尝。“ “使不得!“彦虎要拦,却见她已经咬了一口。 清甜的汁水漫开,她眼睛亮了亮:“能吃,甜的。“ 众人分草根时,暮色已经彻底沉了。 秋痕突然捅了捅彦虎:“你看那边——“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远处林子里有几个小点在移动。 起初像被风吹动的灌木,可越看越不对——那是人的影子,正跌跌撞撞往高坡跑来,身后还拖着条模糊的黑尾。 “是独孤夜!“慕容无敌眯起眼,白须被夜风吹得翘起,“傲云国的太子,怎么会在千砀山?“ 琉白的脊背瞬间绷直。 她记得天辰和傲云虽未交恶,却也算不上亲近,独孤夜作为储君,按理不该出现在这连商队都绕着走的险地。 更蹊跷的是——她眯眼望去,独孤夜的玄色锦袍被撕成了布条,腰间的玉牌不见了,连冠冕都歪在一边,像是被什么东西追得狠了。 “他们在逃命。“轩辕澈站起身,广袖扫落肩头的腐叶,“而且追他们的...不是野兽。“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随从突然惨叫一声。 众人借着火光看清了——那随从的小腿上缠着根青灰色的藤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他身上攀爬,所过之处皮肤迅速溃烂,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拉我!“独孤夜扑到高坡下,伸手去抓彦虎的脚踝,“快拉我上去! 那东西...那东西会吃活人!“ 琉白的呼吸一滞。 她望着独孤夜身后的黑暗,突然闻到股熟悉的甜腥——和食人花的气味像,却更浓烈,还混着腐肉的酸臭。 夜风卷起几片落叶,她看见林子里的灌木正在枯萎,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生机。 “拉他上来!“轩辕澈拽住独孤夜的手腕,和彦虎一起把人拖上高坡。 独孤夜瘫在地上直喘气,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跑...快跑...它追过来了...“ “什么追过来了?“秋痕握紧短刃,左眼肿得只剩条缝,“是野兽? 还是...妖物?“ 独孤夜颤抖着指向林子深处。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只看见无边的黑暗。 可琉白注意到,风里的甜腥更浓了,连方才还鲜活的蛇舌草都开始打蔫。 她抬头望向天空,突然顿住—— 天边有团黑色正在翻涌,像被墨汁染透的云,所过之处星光湮灭,连萤火虫都坠地成灰。 那黑色来得极慢,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只要靠近,就能把整座千砀山吞个干净。 “琉白?“轩辕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担忧,“你在看什么?“ 她收回视线,把最后半根草根塞给慕容无敌。 夜风掀起她的发梢,她望着林子里越来越浓的黑影,喉间突然泛起股腥甜——这不是普通的危险,是连雇佣兵手册里都没记载过的,来自千砀山最深处的... “准备火把。“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不管追独孤夜的是什么,它快到了。“ 第50章 狭路相逢,食人蚁危机 天边那团翻涌的黑云又近了些,月光被完全吞噬,连虫鸣都彻底死寂。 琉白盯着那团黑里泛紫的雾气,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不是云,是她在亚马逊雨林执行任务时,听过却从未见过的终极杀器。 “食人蚁群!“她突然爆喝,左手攥紧轩辕澈的手腕,右手抄起慕容无敌的藤杖扛在肩上,“用最快速度往东南方跑! 它们会顺着血腥味和汗味追,沾到一只就会引来整群!“ 话音未落,最外围的随从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众人转头的瞬间,那随从的靴子缝里爬出指甲盖大的黑虫,眨眼间爬满他整条腿,皮肤被啃出蜂窝状的血洞,连骨头都泛着白茬。 “跑!“轩辕澈反手扣住琉白的腰,带着她往斜坡下冲。 慕容无敌虽已七十高龄,此刻却像年轻了三十岁,柱杖的手青筋暴起,秋痕几乎是架着他狂奔。 独孤夜的玄色锦袍被灌木勾得碎成布条,他踉跄着追上,发冠早不知丢在何处,乱发下的眼睛亮得骇人:“天辰翼王,你们往哪跑?“ “千砀山唯一能挡蚁群的是赤水河!“琉白边跑边扯下腰间的汗巾,蘸了溪水甩在众人后颈,“这东西怕碱性,溪水能暂时掩盖气味!“她余光瞥见独孤夜的随从倒在十米外,整个人已被黑虫覆盖成蠕动的茧,胃里翻涌着酸水——雇佣兵手册里写过,食人蚁群出动时,三小时能啃光一头成年象。 “你们早知道这是蚁群?“独孤夜的声音带着喘,“我被追了十天! 从傲云边境到千砀山,换了三批随从!“他突然抓住琉白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见过你! 上个月天辰城比武招亲,你用柳叶刀挑了七皇子的冠玉!“ 琉白脚步微顿。 那日她替慕容家出头,确实在众目睽睽下破了皇室的面子。 但此刻不是解释的时候,她反手扯开独孤夜的手:“蚁群追踪的是你身上的伤!“她瞥见他腰腹处渗血的布条,“伤口的腐肉味比血腥味更重!“ “那怎么办?“秋痕的短刃割破掌心,血珠滴落的瞬间,三两只黑虫突然从草叶下钻出来,他瞳孔骤缩,“它们追上来了!“ 一行人跑得更快了。 晨雾里的树影成了流动的黑影,裤脚被荆棘划得全是血痕。 直到第二日黄昏,琉白才猛地刹住脚步——赤水河的轰鸣声穿透林雾,河面泛着铁锈红,岸边生着一丛丛青碧色的灌木。 “休息一柱香。“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汗水混着血珠砸在青石板上,“河水是天然屏障,它们过不来。“她折下灌木的嫩叶,塞给最近的慕容无敌,“这是酸荆草,嚼两片能提神,没毒。“ 轩辕澈靠在河边的老槐树上,广袖浸透了血污,却仍慢条斯理地擦着腰间的玉扳指:“太子殿下追了我们一日夜,是想共患难,还是等我们引开蚁群?“ 独孤夜扯下浸血的布条,用河水冲洗腰腹的伤口——那是道深可见骨的爪印,“天辰和傲云的商队每年在千砀山换三次货,我自然知道赤水河。“他突然笑了,露出染血的牙齿,“不过翼王身边这位...比传闻中更有意思。“ “五叔公?“慕容无敌突然低唤。 众人转头,只见青莲公主歪在树根下,原本缀满珍珠的裙裾沾满泥污,额角有道青肿,却仍勉强撑着坐起。 她抬眼望见轩辕澈,挣扎着要行礼,却被秋痕扶住:“公主莫动,您昏了半日了。“ “是慕容将军府的老祖宗。“青莲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绸,“翼王,我阿兄常说天辰有位能镇山河的将军...如今看来,是这位姑娘。“她看向琉白,眼底浮起几缕恳切,“蚁群若过了赤水河,千砀山三十里内的活物都活不成。 傲云和天辰...或许该...“ “公主!“独孤夜突然打断她,“你该歇着。“他的目光扫过琉白染血的袖口,又转向轩辕澈,“各凭本事吧。“ 琉白蹲在河边洗手,河水混着血沫流向下游。 她突然直起身子——风里又浮起那股甜腥,比昨日更浓。 她望着河对岸的密林,那里的树叶正在簌簌掉落,像是有团无形的风暴碾过。 “起风了。“她轻声说,手指扣紧腰间的柳叶刀,“收拾东西,我们该走了。“ 轩辕澈立刻起身,将慕容无敌背在背上。 独孤夜扯过青莲公主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随从们跌跌撞撞地跟上。 赤水河的浪声里,传来极轻的“沙沙“声,像是暴雨前的树叶摩擦,又像是...无数虫足叩击岩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