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纨绔少帅小叔后,渣男为我杀疯了》 第1章 未婚夫吻住别的女人的唇 “岁岁,你真的要听我的,放弃穆宴,嫁给我哥?虽然我哥很好,但他的名声,确实不咋地……”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一旦请帖发出去,就再也不能反悔了。” 听到话筒那边的声音,梁岁岁神色恹恹地坐在沙发上,回答闺中密友:“我已经决定了,不后悔。我和穆宴,结束了。只有嫁给你哥,穆宴才左右不了我的婚事。” 她和穆宴第一次见面,是在她十四岁及笄那年。 穆家为穆宴举办庆功宴。 沪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自然包括首富梁家。 穆宴对她一见钟情。 但她从小到大,因为她这张过分漂亮的脸,还有显赫的家产,追求者就没有断过。 所以她拒绝了穆宴的示爱。 穆宴却坚持每日见她,送她华衣美服,还有珠宝首饰。 十八岁除夕夜,她和穆司晴相约去外滩看烟花,却因为黑风山土匪在街头火拼,被流弹擦破了脸。 穆宴连夜带兵剿匪,只为给她讨回公道。 那一次,他被子弹打穿胸膛,险些死了。 却含笑告诉她,一点小伤,不用怕。 看着他俊美苍白的脸,梁岁岁终于动了心。 答应交往试试。 在一起后,穆宴对她的爱意越来越深。 甚至放弃他在军政府经营多年的人脉权势,放弃一切,陪她去太平洋彼岸的法国留学。 两个月前留学归来,穆宴在沪市最繁华的楼外楼酒店,请来全城的报社记者作为见证人,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他用生命起誓,这辈子只爱她,永远不变! 如果他变了心,就惩罚他永远失去她。 穆宴眼神真诚,没有一丝掺假。 于是她答应了求婚,住进这栋穆宴花费巨资为她买下的玫瑰公馆。 只等下个月就举办婚礼。 想到这里,梁岁岁的喉咙有些发紧,哽咽。 她扯了扯素色旗袍领口,明明再简单不过的款式,却衬得小脸更娇艳明媚了几分。 “司晴,婚礼可以快一些吗,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穆司晴高兴道:“行啊,岁岁,那我就催哥哥筹备婚礼了,半个月后发出请帖。帅府的婚礼,一定会很隆重。” “好。”梁岁岁挂了电话,缓了片刻,才拿起报纸。 头版头条,是名门少将穆宴在半年前专门找了法国最顶级的洋人师傅,用最名贵的翡翠玉石,打造了一对手镯。 亲自命名,“岁岁念念”。 他用这样的方式昭告上海滩,穆宴永远爱恋梁岁岁,岁岁年年人依旧,痴心不改。 记者还感慨。 “穆少将为了震慑其他追求者,不惧流血不怕牺牲,参战数十次,用命搏出血路。最终子承父业,成为新一代最年轻有为的少将,才抱得美人归。” “两年前,梁小姐惨遭车祸,生命垂危,急需输血的时候,是贺少躺上手术台,几乎输光他身体内的鲜血,才挽回梁小姐的命。” “神仙爱情啊,穆少将还特地在报纸上开辟专栏,每天都给梁小姐亲笔书写一封情书,说要让大众见证他真心永恒。” 看到这里,梁岁岁渐渐红了眼眶。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确是真的。 她真真切切感受到,穆宴对她的炽热爱意。 所以,她也是这样以为,穆宴爱她,非她不可。 可是昨天,原本穆宴要陪她去拍婚纱照,却突然以重要军务急需处理为由,匆匆离开。 她一个人闷得慌,穆司晴又恰巧没空陪她,只好独自去看电影散心。 没想到会在太平洋电影院里,撞见穆宴陪在梁曼如身边。 他穿了套纯黑色西服,戴着斯文金丝眼镜,肩宽体阔,仪态挺拔,靠坐在丝绒座椅上慢条斯理地抽着雪茄。 整个沪市,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年轻英俊能力出众的少将。 梁岁岁不会认错人。 她自虐般看着未婚夫含住女人的红唇,把清冽红酒一点点渡进她嘴里。 而后梁曼如倒在他怀里,吃吃娇笑,柔若无骨的手顺着衣摆钻进去。 穆宴的衣服乱了,隐约露出好看的锁骨。 锁骨处赫然印着一个个鲜红的唇印。 梁岁岁再也看不下去,仓惶站起身,离开了电影院。 她趴在路边的梧桐树上干呕起来,脸色苍白如纸。 很久以后才缓过来,浑浑噩噩地回到公馆,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肚子疼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时分,才稍微好点,不那么疼了。 穆宴一夜未归。 直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梁岁岁自嘲地笑了笑,扔开报纸,走进房间,开始收拾这些年穆宴送给她的珠宝首饰,一一打包,打算捐赠给沪市慈幼院。 “砰!” 穆宴推门而入,从身后抱住她。 “岁岁对不起,昨天我被军中要务绊住,一晚上回不来,错过了拍婚纱照,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被抱住的瞬间,梁岁岁闻到他领口传来蜜丝佛陀唇膏的淡淡香味,呼吸一窒。 他这是刚下了梁曼如的床,又急忙赶回来哄她开心? 穆宴却没看出她的异样,拿出一个金丝楠木的礼盒:“你一直在找的东西,快打开看看。” 梁岁岁打开了盒子。 入目是一只价值连城的百年人参,安静地躺在盒底。 确实是天大的惊喜。 梁岁岁有些想笑,她也真的笑了,随手把礼物扔到桌上。 穆宴大概忘了,她这几年到处搜寻天生地养的百年人参,其实是用来治疗他那个久病体弱的姆妈。 如今她打算很快离开,也就没必要再去对他的姆妈嘘寒问暖端药倒水,却无数次热脸贴冷板凳,人家并不领情。 “谢谢,半个月后,我也有份礼物送给你。”梁岁岁轻声道。 穆宴薄唇扬起:“什么礼物?” 梁岁岁笑了下:“秘密,是个惊喜。” 穆宴怔了怔,没有追问,握紧她的细腰,在她脸庞落下轻如羽毛般的吻:“我听岁岁的,安心等待你给我的大惊喜。” 梁岁岁垂眸,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希望到时候,他真的觉得是惊喜。 第2章 我爱她,也喜欢你的身体 穆宴进浴室洗澡,很久才出来。 换了身笔挺的时髦西装三件套,里面白色衬衫打底,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越发衬得他整个人清俊矜贵。 看向梁岁岁的眼神,如往常那般宠溺,温柔。 “岁岁,快结婚了,我还有一些军中好友没见过你,不如一起吃个饭?我订好了晚宴,在夜上海。” 他的眼神温柔专情,竟然看不出一丝背叛她的愧疚。 梁岁岁一时恍惚。 穆宴已经从沙发上捞起她的手袋走到她面前,另一只手搂紧她柔若无骨的细腰,在她眉心落下缠绵的吻。 “走吧。” 他身上扑鼻的清冽气息,杂糅一股玫瑰香皂的馨香气味,梁岁岁以前觉得好闻极了,现在只觉得生厌。 “我去换身衣裳。” 她找了个正当借口,顺势推开他。 她换了件素色的雾蓝色短袖旗袍,简简单单的款式花色,却在她那张绝色倾城的脸庞衬托下,显得精致华美。 穆宴的眸底掠起一抹惊艳:“岁岁,他们一定都会被你惊艳到。” 梁岁岁扬唇,笑意不及眼底。 到了地方,下了车,梁岁岁推拒不了,左手被穆宴含笑握在他手掌心,两人并肩走进了夜上海饭店。 人还没到齐,穆宴便道:“岁岁,你先吃点垫垫。” 他亲自动手给她夹菜,舀汤,倒红酒,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 梁岁岁多看了眼文思豆腐,他就体贴地将细如发丝的豆腐喂到她嘴里。 哪道菜她不感兴趣,他马上撤掉。 最后整个大圆桌留下来的,都是她喜欢的菜品。 “岁岁,为我们的婚礼提前干杯庆祝。” 穆宴举起装满红酒的酒杯,凑过身要碰杯。 梁岁岁蹙眉,看见晃荡潋滟的红酒,想起他把红酒嘴对嘴渡进梁曼如嘴里的画面,几乎是下意识地反胃干呕,第一反应打掉他手里的酒。 哐当。 酒杯砸在坚硬的檀木桌面,应声而碎。 有玻璃碎屑飞溅到她手背上,扎破皮汨汨渗出鲜血。 梁岁岁还没觉得多疼,穆宴已经心疼得抬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柔地吹了吹。 “岁岁别动,让我来。” 穆宴扬声命令饭店女招待找来医药箱后,握住她冰凉指尖,极其小心地上了消炎药,又用白色纱布包裹了一层层。 他的西装袖口,一股清淡到若有似无的林文烟牌香水飘过。 梁岁岁眸光微敛,不露痕迹抽回了手。 他却手臂伸过来,搂住她肩膀,微微用力,把她圈进怀里:“是我不小心,弄伤了你的手,岁岁对不起。” 他道完歉,低头吻她包成粽子的手背,温柔又自责。 梁岁岁抿着唇,反手去推他:“我有点不舒服,要去趟洗手间。” 她的嗓音轻柔,听起来很平常一样,穆宴却心口没来由发慌。 松开搂抱她的双臂,又牵起她没有受伤的左手,紧紧握在手心里,笑着说:“你方向感不好,还是我带你去吧,跟在我身边永远不会走散。” 永远不会走散吗? 梁岁岁扯了下嘴角。 在她心里,从穆宴选择了与梁曼如偷情的那一刻起,她们两个人就永远走散了。 身后,有赶来赴宴的好友远远地羡慕不已。 “穆少将和梁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不愧是沪市最恩爱的一对楷模。” “下个月初八,他们的婚礼一定会轰动全城。” 梁岁岁没有回头,面色沉静无波。 只有她清楚,她与穆宴的婚礼,办不成。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走进洗手间。 出来时,发现穆宴不见了。 有个年轻男招待给她带话:“梁小姐,穆少将遇见几个同僚需要探讨一些事务,他让您先回包厢等他。” “知道了。” 梁岁岁点头,倒不急着去找穆宴,拢了拢肩上的蕾丝披肩,沿着意大利大理石走廊慢慢往前走,欣赏墙壁上的大师画作。 经过一间房门虚掩的包厢,竟听见梁曼如娇媚的笑声。 “阿宴,你送了岁岁姐那么漂亮的翡翠手镯,也送一对给我嘛,好不好嘛?” 穆宴唇边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看着她的眼神也透着几分薄凉。 “这栋夜上海饭店送给你,三百六十五天都能钱生钱,怎么,还不满足?你该知道,我身边只需要懂事的女人。” 梁曼如没从他嘴里听到想听的话,脸上有点挂不住,嘟起嘴巴撒娇。 “阿宴,你明明知道,我爱你,我在乎的不是钱,而是你的人。我也想和岁岁姐一样,光明正大陪在你身边。” 穆宴淡淡觑了她一眼:“哦。” 梁曼如被他四年来的宠爱给娇惯的得寸进尺,又嗲着嗓子娇滴滴问,“阿宴,我和岁岁姐,谁更漂亮?” “都漂亮。”穆宴摸她的脸,似真似假地敷衍。 梁岁岁听到这里,眼眶不知不觉红了,猛然攥紧手指。 虽然决定放下了,可心脏还是像被硬生生剜掉一样疼。 屋里,梁曼如嗲着嗓子,不依不饶。 “都漂亮?那为什么四年来,一直都是我在陪你,你却迟迟不肯给我名分,反而娶岁岁姐?” 穆宴狭长的眼尾往上挑了挑:“因为我爱她啊。” 梁曼如鲜艳的红唇舔了下男人凸锐的喉结,吃吃娇笑:“你爱她?那你还背着她跟我上床?” “我爱她,我也喜欢你的身体,这并不冲突。”穆宴淡嗤了声,似笑非笑。 “不许闹到她面前,否则后果,你很清楚……” 梁岁岁听到穆宴最后这句话,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开了一枪,五脏六腑都开始在疼。 她捂紧快要窒息的胸口,转身往回走。 穆宴不知怎地离开包厢,追了过来。 看见梁岁岁紧紧地捂着胸口,脸色惨白,连忙把她揽入怀里,担忧地问道:“岁岁,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眸底的关心真真切切,一副她不舒服,他也感同身受的难受模样。 可就是这么一个处处以她为重的男人,却瞒着她与梁曼如有了肌肤之亲。 他明明知道,她与梁曼如之间,水火不容! 第3章 你啊,真是个小妖精 梁岁岁深深吐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我没事,刚刚肚子抽筋,现在好了很多。” “我给你按按。”穆宴立即蹲下身,温热大掌贴在她的腹部,轻轻打着圆圈按摩。 梁岁岁想起他的手刚刚抚摸过梁曼如的身体,浑身泛起恶心的鸡皮疙瘩,猛地一把推开他。 “不用,已经不疼了。” 穆宴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挺拔的身躯。 借着头顶的水晶吊灯投射而来的灯光,看见满眼似乎泛着冷意的梁岁岁,心脏一紧,莫名有些恐慌。 “岁岁,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梁岁岁扯了下唇角:“你说等我,我从卫生间出来,没看见你的人,突然想起白天在报纸上面看到的一篇小说。” “什么小说?”穆宴明显松了口气,笑着朝她走去。 梁岁岁自嘲的勾起唇,淡淡道:“男主角很爱女主角,准备要结婚了,却在几年前就变了心,跟别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还一直瞒着女主角……” “别说了!” 穆宴连忙打断梁岁岁的话,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抱住她:“岁岁,别看那些小说,都是落魄文人为了讨生活故意瞎编乱造的狗血戏码,我又不是他们!我只爱你,不能没有你。” “是么?” 他说只爱她,却还是沉沦在梁曼如的温柔乡里。 回去的路上,梁岁岁靠在汽车座椅上,闭目装睡。 穆宴握着她的手轻声说了什么,她装作没听见。 回到玫瑰公馆。 穆宴请了两天假,哪儿也没去,就在公馆亦步亦趋陪伴她。 一起吃午膳的时候,穆宴贴心地给她夹菜:“岁岁,你这段时间气色不太好,我让张妈专门为你炖了老母鸡,多吃点,补补身子。” 梁岁岁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点了下头。 摆放在藤几上的电话机,突然响了。 穆宴夹菜的手一顿,下意识看了眼梁岁岁,坐着没动,也没去接电话。 梁岁岁嘴角微扯:“响了这么久,肯定有急事找你,去接吧。” “那我去接了。”穆宴说完,仔细观察她的脸,没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便笑着站起身,走过去拿起话筒扣在耳边。 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穆宴平静的表情变得有些急切,喉结急促地上下梗动。 随即放回话筒,就往外走。 “岁岁,军中有突发事件急需我去处理,我去去就回。” 梁岁岁放下碗筷,黑眸落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会,慢慢哦了声。 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穆宴脚步微顿,但想起梁曼如精心给他准备的礼物,喉结再次滚动,却坦然直视梁岁岁投过来的目光,略带歉意。 “我尽量早点赶回来。” 梁岁岁没拦他。 她站起身走出公馆,招了辆黄包车,悄悄地跟在穆宴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后面。 直到穆宴把车停在独栋的两层楼花园洋房。 梁曼如等在门口,穿了套新派的蕾丝吊带睡衣,堪堪只遮住臀-部,露出两条白嫩的修长大腿。 而她的头上,戴了顶毛茸茸的兔子帽,双手揪着白色的兔耳朵,娇笑盈盈,活脱脱玉兔成精。 “阿宴,这就是我送给你的大惊喜,喜欢吗?” “喜欢。” 穆宴低沉的声音充满欲念,拽住梁曼如的手腕,微微用力,把她拽入怀中,热吻随之落下。 梁曼如满脸春色,闭上眼激烈地回吻他。 半晌,两人紧贴的唇齿才分开。 “阿宴,我的卧室里,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梁曼如媚眼如丝地牵着穆宴一步步走进洋房。 “你啊,真是个小妖精。”穆宴轻笑了声,温柔的眉眼,迷人又诱人深陷。 梁岁岁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 恋爱这些年,穆宴一直都珍爱她。 情到浓时,他会拥抱她亲吻她,心跳加速,却强忍着不动她。 他说他舍不得污了她的清白,让她背负难听的骂名。 他要把最好的她,留到新婚之夜。 那时的梁岁岁,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 她想,再也没有人会像穆宴那般深深爱着她,把她捧在手里。 为她做的再多。 也还觉得有所亏欠。 可就是这么爱她的男人,背着她和梁曼如缠绵,做出这般恶心的事。 梁岁岁擦干眼泪,转身乘坐黄包车回到玫瑰公馆,将穆宴从前送给她的华衣美服,珠宝首饰整理出来,包括那对“岁岁念念”的手镯。 全部打包送去了沪市慈幼院。 脏了的东西,包括穆宴,她都不要了。 而后,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收拾了一半,穆宴急匆匆推门进来,疾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声音颤抖:“岁岁,你为什么把那对【岁岁念念】手镯也送出去了?” 那对【岁岁念念】手镯价值连城。 沪市慈幼院的院长为了尽快变现,把它送去了官办当铺。 而当铺的掌柜为了讨好穆宴,赶紧找了人通知他。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穆宴心慌了。 梁岁岁抬起头,视线淡淡地定格在他的脸庞,平静说道:“只是死物罢了,那些可怜的孩子,比我更需要它。” 第4章 跟白天一样,把你喂饱 听到“死物”两个字,穆宴怔了一下,眸光微闪。 仔细打量她脸上的表情,没看出任何端倪。 好像她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他抬起手落在她柔软的发顶上,无奈地揉了揉。 “岁岁,你心地善良,怜惜那些孩子,我不反对,不管你捐赠任何东西给他们,我都举双手赞成,唯独【岁岁念念】不行。”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金丝楠木盒子,缓缓打开,取出翡绿凝露的手镯,轻轻套进她细白的手腕。 “乖,以后都不要摘下来!你都不知道,听见它被人送到当铺的时候,我有多着急。” 梁岁岁垂眸看了眼重新戴在腕骨上的手镯,压住嘴角的嘲讽,开口道:“天气太热了,我先去洗澡。” 他刚从梁曼如那边赶回来,就用那双抚摸过梁曼如的手揉她的头握她的手,她觉得腻味不干净。 等梁岁岁披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穆宴已经下了楼,坐在楼下厅堂的沙发上压低声音打电话。 “今晚不行,我要陪岁岁,没功夫陪你们闹腾。” “明晚也不行,这个月我都没时间,要忙着筹备我和岁岁的婚事。” 穆宴握着老式话机,俊脸微沉,严词拒绝了军中好友邀他去丽都歌舞厅喝酒打牌的邀约。 梁岁岁拾级而下,想着她已经做好了从穆宴身边抽离的打算,就不再需要穆宴为了她放弃各种必要的应酬。 “催的这么急,他们肯定找你有事,你就去坐坐吧。”梁岁岁淡声道。 穆宴闻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梁岁岁。 梁岁岁微微抬眸:“怎么了?” “没什么。”他这才笑了笑,满脸宠溺地看着她:“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说完,他端起电话机走到她身边,把话筒贴在她的耳蜗。 那边有人笑着开口喊梁岁岁:“梁小姐,求你大发慈悲,陪阿宴一起来吧,我们这些人快两个月都没有跟阿宴聚在一块热闹了。” “是啊,梁小姐你不来,阿宴绝对不会来,在他心里,惟有你最重要。” 梁岁岁在心中自嘲一笑。 真的惟她最重要,穆宴就不会和梁曼如暗地里缠绵不休。 最后,磨不过他们,她还是陪穆宴去了。 不知为何,她右眼跳了两跳,总觉得今晚可能会发生点什么。 穆宴亲自开车,把她载到了丽都歌舞厅。 他牵着她下车走进去,走到三楼包厢,推开了精致的雕花木门。 灯光迷离,糜糜的音乐声中,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热闹非凡。 梁岁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另一边。 年轻男人穿了套简单的黑色制服,半靠半躺在墨绿色沙发上,脸上却盖了顶黑色大檐帽,两条大长腿岔开,有股随意的嚣张。 穆宴顺着梁岁岁的目光看过去,慢悠悠笑了:“他每次聚会都这样,不喝酒不打牌光睡觉,不用管他。” 梁岁岁便收回眸光,跟着他穿过人群,坐在了早就空出来的主位。 穆宴的几个好友围上来。 有人笑眯眯递烟给穆宴:“宴哥,抽烟。” 又有人端起酒杯给穆宴:“宴哥,喝酒。” 还有人把纸牌塞给穆宴:“宴哥,打牌。” “不用了。”穆宴沉着脸拒绝了众人的邀请,只专心为梁岁岁剥葡萄皮。 很快,满满一盘剥了皮的果肉,散发晶莹剔透的光芒,送到了梁岁岁手里。 “岁岁,你最爱吃的葡萄,快吃吧。” 又见她热得脸颊微微泛红,连忙把身侧的华生电风扇往她那边挪:“岁岁,这样好点了吗,还热不热?” 众人见状,纷纷哄笑着打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宴哥你对梁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真是让我们开眼了。” 梁岁岁始终沉默,慢慢站起身,说了句“有点闷热我出去透透气”就走了。 她走得太快,穆宴怔了几秒钟,马上跟了出去。 走廊上,光影潋滟,却不见了梁岁岁。 却见梁曼如扭动细腰款款朝他走来,烫了个时髦的波浪发卷,身上穿着正红色短袖旗袍,露出雪白的一截手臂,风流入骨。 看见不远处的穆宴,眸光一亮,软绵绵扑向他怀里,“阿宴。” 软玉温香,又娇又媚。 穆宴顺势搂紧她的腰肢,往走廊墙壁上压下去:“来得这么准时,该当奖励。” “什么奖励?”梁曼如抬眸看他,媚眼如丝。 穆宴俯身,在她红唇落下炙热的吻,哑声说:“跟白天一样,把你喂饱。” “阿宴,你好坏啊。”梁曼如握着拳头轻轻捶了他一下,呢喃娇嗔。 梁岁岁站在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处,远远看着这香艳糜烂的一幕。 看着眉眼染透情欲的男人,搂着梁曼如吻了又吻,只觉得陌生至极。 是穆宴,又不是穆宴。 这么些年,她好像从来就没有了解到真正的他。 梁岁岁自嘲一笑,转过身往前走。 眼前黑影一晃,差点撞在对方身上。 她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漫不经心的狭长眼眸。 跟穆宴那类高鼻深目富有攻击性的英俊不同,眼前的男人眉眼痞帅,是另一种慵懒随性的英俊。 他整个人吊儿郎当地靠在墙壁上,手里的黑色大檐帽啪地反扣在头上,眯了眯眸,有几分说不出的轻佻。 “长的漂亮,眼睛明亮,脑子看起来也好使,怎就看上了表里不一的穆宴。” 梁岁岁认出是那个躺在沙发上张狂睡觉的男人,但素昧平生,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淡淡地扯了下嘴角。 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攥紧手袋走出丽都歌舞厅。 想起自己的衣物只收拾到一半,招了辆黄包车返回玫瑰公馆。 收拾完所有东西,已是凌晨两点半。 穆宴没回来,电话机也一直没响。 梁岁岁想起她去法国留学时水土不服,患上心悸的毛病容易失眠,穆宴每个晚上总是耐心地陪在榻前,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哄她,直到她睡着了才离开。 如今,他流连于梁曼如的温柔窝,怕是早就忘了她睡眠困难这件事。 失神了片刻,她才拿了套干净睡裙走进浴室洗了很久才出来,躺在雕花木架子床上,一夜未眠。 天亮时,她竟昏昏沉沉,发起了高烧。 第5章 孩子阿爸,不会是穆宴吧 梁岁岁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慢慢掀开沉重的眼皮。 光影在视线里晃动,她蓦然撞上了穆宴暗含担忧的眼神。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眸底盛满温柔:“岁岁,你终于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梁岁岁摇了摇头,装作躺久了腰疼,不着痕迹地侧翻了个身,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回。 她只是病了,不是瘫了。 更不是瞎了。 穆宴的作态,她忘不了。 正在给梁岁岁做检查的法国医生,抄着蹩脚的国语,笑眯眯道:“感谢上帝,梁小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高烧了一天一夜,穆少将急得快要发疯,不吃不睡一直守着你。” 梁岁岁闻言,抬眸扫了眼穆宴。 看见他眼下的大片乌青,也看见了他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锁骨处的吻痕,格外惹眼。 瞬间,她稍稍动容的心冷然成灰。 尤其闻到他身上熏染的烟酒味道,混杂梁曼如身上的林文烟香水味,一股子恶心在胃里翻滚。 “去洗澡吧,我刚病愈,闻不得你身上的味道。” 法国医生走到门口,赞同地点头道:“上帝啊没错,感冒发烧过后,确实会对气味更敏感。” 穆宴听了这话,想起丽都歌舞厅的包厢内,梁曼如藤蔓似地缠绕在他身上妖媚扭动,又闻到自己衣服上隐隐约约的香水味,一时神色尴尬,下意识看向梁岁岁。 见她脸色平静,不像是发现了什么,他勾了勾唇,扬起宠溺又自责的笑容。 “对不起,岁岁,我跟那些好友久未见面,一时高兴多喝了两杯,以至于你发起高烧,我却没有守在你身边第一时间发现,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马上回去洗澡。” 他说完,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脸才走了。 偌大的病房,终于安静下来。 梁岁岁耐着性子等了会儿,缓缓从病榻上爬起来,走过去反锁房门,脱掉身上的蓝白条病号服,换上穆宴给她带来的缠枝玫瑰旗袍。 随手把满头青丝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拿起手袋拉开门走出去。 她要最后一次去玫瑰公馆,把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一件不留。 走出住院大楼,烈日当空,她停下脚步擦了擦额头薄汗,刚好看到穆宴揽着梁曼如的腰从一楼的产科房走出来,十足的呵护姿态。 梁曼如也看到了她,故意摸了摸腹部,惊讶地喊道:“姐姐,好巧啊,竟然在这里碰到你。” 梁岁岁一言不发看向她。 涂了蜜丝佛陀唇膏的两瓣唇,微微有些肿,像是刚被人狠狠蹂躏过。 除了穆宴,还能有谁呢? 穆宴听到梁曼如那声“姐姐”,骤然松开揽住梁曼如腰肢的右手,一步步走向对面的梁岁岁,唇角悬着笑意,温柔急切地解释。 像是生怕梁岁岁误会。 “岁岁,我下楼的时候,正巧碰见你妹妹,她听说你生病了,想去探望你,结果太心急脚一崴差点摔跤,我刚才就是扶了她一把。” 梁岁岁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目光落在梁曼如刻意挺起的腹部。 梁曼如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又摸了摸肚子,笑得甜蜜。 “姐姐,我刚检查出来怀孕了,刚满两个月,是我和我心爱的男人共同期待的孩子,我们在一起四年了。” “够了,你怀孕关岁岁什么事?” 穆宴一声断喝,打断了梁曼如的沾沾自喜。 眸子也冷冷地刺向梁曼如,直到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摇摇欲坠站不稳,穆宴才牵起梁岁岁的手,将她往怀里抱。 好像生怕她被梁曼如伤到。 梁曼如见他这么护着梁岁岁,心里好似蚂蚁啃噬。 但在穆宴阴冷的目光中,她只能压下委屈和不甘,红着眼眶怯生生道歉。 “对不起姐姐,我没有要刺激你的意思,我就是太高兴了,一时间忘了你跟在穆少将身边四年,到现在肚子还没有一点动静。” 听了这话,梁岁岁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穆宴脸色微变,睨了眼梁曼如,目光冷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梁曼如顿时白了脸,幽怨地盯着穆宴,眼泪簌簌滚落。 但穆宴懒得再多说,大掌牵着梁岁岁往前走,温柔地说:“岁岁,我带你一起回公馆,吃了午膳再来法国医院做个检查。” 梁岁岁没有反对。 她确实要回趟玫瑰公馆。 可两人默默吃着午膳时,穆宴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 “岁岁,军中有重要事务急需处理,你好好休息,我尽量早点回来陪你。” 梁岁岁淡淡嗯了声,起身走向卧室。 他不再是以往那个无条件偏爱她的穆宴,他的心,已经一剖为二,一半在她这里,一半在梁曼如身上。 她血管里流着姆妈的骨气,不再完整的爱,不稀罕。 梁岁岁收拾最后一件旗袍放进朱合盛皮箱里,合拢黄铜卡扣,把皮箱拎在手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没有开穆宴给她买的汽车,而是叫了辆黄包车,去了1933老场坊花费两块大洋寄存皮箱,又赶去法国医院办理出院手续。 没想到,又碰上了梁曼如。 远远地朝她走过来,一扫前不久的簌簌掉泪委屈模样,高高抬起下巴,得意地笑了。 “姐姐,听说我肚子疼不舒服,孩子阿爸连午膳都没吃完,马上赶来医院嘘寒问暖照顾我。” 这话刚落下,梁岁岁眼角余光就瞥见了不远处脸色大变朝这边走来的穆宴,唇角微弯,淡笑了声。 “孩子阿爸这么在意你,是好事,我认识吗?” “他呀,是个鼎鼎有名的少将,姐姐你肯定认识。”梁曼如用手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梁岁岁望着越走越近的穆宴,故意扬声,似笑非笑道:“鼎鼎有名的少将,不会是穆宴吧?” 第6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可能是我!” 穆宴急声打断梁曼如的话,目光阴鸷地盯过去。 梁曼如看着前不久把她嘴唇吻肿的男人,当着梁岁岁的面却翻脸不认人,冷言冷语呵斥她,心口酸涩,眼睛渐渐泛红。 苍白小脸微微抬起,眼眸里的泪水破碎欲坠,“姐姐,你别多心,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与穆少将无关。” “既然不是阿宴的,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梁岁岁漫不经心地说。 “我……我没有紧张,姐姐你看错了。”梁曼如忍气吞声道。 梁岁岁抬眸,对上梁曼如脆弱又隐隐不甘的目光,勾了勾唇,转头神色如常地看向穆宴。 “阿宴,你处理军中事务,怎么人却来到了法国医院?” 极其平常的一句话,穆宴却听得心里咯噔一跳。 他仔细瞧了又瞧她的脸色,很平静,无波无澜的平静,迎视他的眸子,清凌如水,没有丝毫的愠怒。 说明他与梁曼如的关系,她并不知情。 穆宴狠狠松了口气。 快步上前握着梁岁岁的手,十指相扣:“跟随我的王副官在会议室突然犯病晕厥,被紧急送到这家医院,我处理完公务后就过来探望他。” 傅安安淡淡问了句:“王副官患了什么急病?” 如果不是来的时候,她在半路上瞥见了王副官从霞飞路的dds咖啡厅出来,她还真信了穆宴的鬼话。 “天气太热,中暑了。”穆宴随口扯道。 五月的天,梅雨季节雨水多。 虽然气候闷热,但空气也潮湿得很,怎么也不至于把人热到中暑。 真应了那句话,扯了一个谎,后面就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穆宴现在,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对着她说谎了。 “哦,是吗?那王副官体质挺虚的。” 梁岁岁从穆宴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把落在脸颊旁的一缕长发挽到耳后,沉默地往前走。 “岁岁,等等我。”穆宴快步追上去。 经过梁曼如身边,被她一把抓住他的右胳膊,泪眼婆娑望着他:“阿宴,我肚子好疼,你明明答应过今天会陪我和孩子一整天。” “放手。”穆宴很不耐烦,毫不怜惜地用力甩开梁曼如,低沉的嗓音充满狠戾。 “在岁岁面前,你最好乖乖听话懂事,配合我装出跟我不熟的样子,否则,我能捧你,也能毁了你。” 梁曼如眼圈一红,泪水顺着脸颊滚滚掉落。 “阿宴,我爱你,这些年我一直听话懂事,从来没有闹到姐姐面前,可现在我怀孕了,难道你希望我们的孩子也躲躲藏藏,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永远见不得光吗?” 她颤着指尖把身上的白色洋装裙子往下一拽,露出小巧的锁骨,大片白皙莹润的肌肤。 冰肌玉骨,看得穆宴眸色深了深。 梁曼如清瘦娇小,却喜欢在床上穿张扬绚烂的红色旗袍,学着梁岁岁明艳大气的模样,讨好他。 想着姐妹共侍一夫,他每每都食髓知味。 穆宴冷硬的心顿时软了两分,脱了西装外套给她披上:“你先回病房好好休养,我办完岁岁的事就去找你。” 梁曼如柔柔地嗯了声,在穆宴给她披上外套的时候,顺势一头扎进他怀里,又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梁岁岁,嘴角弯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梁岁岁似有所感,倏然转身扭头。 在梁曼如越来越灿烂的笑容中,缓缓扬起唇角:“阿宴,你们两个抱在一起干什么?” 梁岁岁的声音不大,听在穆宴耳畔,却像是晴天霹雳。 他脸色微变,猛然推开怀中楚楚可怜的梁曼如。 “肚子疼,就赶紧去找医生。” “我是医生吗?” 穆宴拧眉,阴冷的目光扫过梁曼如,唇边的笑泛着凉薄冷意。 梁曼如被看得心头一颤。 跟了他多年,没人比她更清楚穆宴的脾气。 这是他暴怒的前奏。 梁岁岁冷然看着他们演戏,实在觉得可笑。 “她啊,毕竟是我的妹妹,阿宴你就好人做到底,先把她送到妇产房找医生问诊。” “我扶她一把,正是看在她与你是姐妹的份上,更多的,就没必要。” 穆宴压低声音轻哄:“岁岁,我心里只有你,如果她不是你妹妹,我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你也说了,她是我妹妹,一笔写不出两个梁字。”梁岁岁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 “她怀孕了,孩子阿爸是个赫赫有名的少将,答应陪她一起去看医生却缩头缩尾爽约了,也是可怜,你看在军中同僚的份上,去帮帮她。” 梁曼如厌恶梁岁岁浑然天成的大气风范,那是她怎么也学不来的嫡出千金大小姐的气度。 却又高兴地顺着梁岁岁的话往下说,眼波流转望向穆宴:“阿……穆少将,我肚子疼得厉害,麻烦你陪我去趟妇产房。” 穆宴眼神轻蔑道:“能让我一起陪着看医生的,只有岁岁,你一个姨太太的女儿,算个什么东西。” 梁岁岁闻言,没有再开口,清冽目光扫向摇摇欲坠的梁曼如。 梁曼如被呵斥得脸色惨白,腿软得快要跪了下去。 但她咬牙。 抖着腿,啜泣着跑了。 穆宴眼角余光看着梁曼如踉跄跑走的背影,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头,在梁岁岁看过来时,紧皱的眉头瞬间松开。 “岁岁,你高烧了一天一夜,我还是不放心,让医生再做个全面检查,确定没事了,我才放心给你办理出院手续。” 梁岁岁淡淡点了下头,没有等穆宴,率先往前走。 白底染蓝的缠枝玫瑰旗袍掐得她身段袅娜,步步摇曳生姿。 还是那个法国医生,仔仔细细给梁岁岁做了检查:“感谢上帝,梁小姐的身体很好,完全没有后遗症。” 有了这句话,梁岁岁顺利出院了。 她想去1933老场坊取出寄存的朱合盛皮箱,穆宴却拉着她走向另一边。 烈日当空,他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豪车,是刚从大平洋彼岸的美利坚国家空运而来的最新款。 豪华的镀铬车窗,车身线条流畅凌厉,非常显眼地停在路边。 却没有人敢张望。 “岁岁,答应了你去拍婚纱照,已经耽搁几天了,我今天有空,我们现在就去。”穆宴微笑道。 梁岁岁抿着唇,默不作声。 她脸上的表情,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可穆宴的心口一阵阵发慌。 莫名冒出这次不和梁岁岁一起拍完婚纱照,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的错觉。 他下意识从后面揽着她的细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两条结实的手臂微微用力,要把她搂上车。 梁岁岁在他揽紧她腰肢的那一瞬间,闻到他身上沾染了梁曼如最爱的林文烟香水味道,忍不住想呕。 她捂住嘴,单薄的背脊僵得笔直,白生生薄韧的眼皮却在抖,控制不住地抖。 穆宴见状,俯身过去,薄唇擦过她的脸颊,急切地问:“岁岁,你怎么了?” 梁岁岁忍住呕意,静静地看了他很久,“我没事。” 她曾经满怀期待与他一起拍摄婚纱照,如今,没必要拍了。 他太脏了。 她不要了。 梁岁岁深吐了口气,正要找个理由拒绝。 却听见身后衣裳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响。 梁岁岁微不可察地扭头去看。 高大的梧桐树后,梁曼如的白色裙摆一晃而过。 梁岁岁眼尾微挑,改了主意:“走吧,去王开照相馆。” 第7章 左拥右抱贪得无厌的玩意 沪市南京路的王开照相馆。 穆宴财大气粗,把前几天预订的拍照时间,花了笔巨款改成今天,且包了场子。 专门从丽都歌舞厅请来的俄罗斯乐队团,奏响舒缓动听的交响乐。 曼陀罗花波斯羊毛地毯,从进门的台阶,一直铺陈到二楼专门陈列婚服的宽阔大厅。 意大利缠枝水晶吊灯,从屋顶天花板洒下璀璨夺目的光芒。 空气中,飘荡令人迷醉的浮华之气。 楼上楼下几十个伙计,包括王老板,只为梁岁岁和穆宴服务。 梁岁岁眸色沉寂,站在一排排白色婚纱和中式婚服前,浮光掠影地一扫而过。 早在端午节前夕,王老板就把各式各样的婚纱服照片汇总送到玫瑰公馆。 穆宴答应陪她一起挑选心仪的款式,却整天忙于公务,见不着人。 她耗了两天两夜,满怀欣喜地挑挑选选,挑完自己最喜欢的那款,又为穆宴挑了套新郎服。 下月初八的婚宴,她也盼着,一日一日的数。 可惜,一切都结束了。 梁岁岁手里拎了件白色婚纱裙,眸色微冷地笑了:“阿宴,这些款式我都不喜欢。” 身后贴来男人高大热烫的身躯,强势热烈的气息,夹杂着林文烟香水味,瞬时充斥她的鼻尖。 穆宴双手撑在悬挂婚纱的铁架上,俯身从后面把脸侧过来温柔地哄她:“那就换一家,我陪你跑遍全城,直到你找到最满意的。” 梁岁岁没看他,不急不缓地挂好婚纱:“你最近都忙得很,有空陪我?” 穆宴听了这话,神色一僵。 凝神看了几眼梁岁岁,沉默了片刻,才又接着开口轻哄:“对不起岁岁,这段时间大帅忙于攻占徽系军阀的盘子,大战一触即发,我作为少将,需要随时待命,但只要有空闲,我都会赶回来陪你。” 是陪她,还是陪梁曼如以及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 他不累,她都替他觉得累。 梁岁岁心头窜出一股子恶心。 “军中事务繁忙,你还是不要两边跑来跑去,累得很。” 她眸底闪过寒气,明艳的脸庞却漾开一缕笑意,偏过头看他,清凌凌的水眸幽深似潭,像是要把他灵魂看穿。 “军中事务再繁忙,也比不上岁岁重要。”穆宴轻笑着吻向梁岁岁的脸。 “有外人在场。”梁岁岁垂下眼睫,自然而然地推开穆宴,避开他的吻,走向等候在门口的王老板。 “那些我都不太喜欢,还有没有最新款的婚服?” 王老板大概四十岁左右,是个相貌精干的男人,长了双精明的眼睛。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照相馆顶楼的某处。 梁岁岁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雕梁画栋的檀木栏杆,敞开的五彩玻璃窗,男人痞帅的眉眼一晃而过。 像是丽都歌舞厅,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人。 梁岁岁微微愣怔。 而王老板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堆起满脸的笑容:“有有有,今天刚到的法国最时髦款,梁小姐您肯定会喜欢。” 梁岁岁若有所思地盯了眼顶楼的五彩玻璃窗:“那就劳烦王老板了。” “梁小姐您稍等,我去去就回。” 王老板笑眯眯出了门。 梁岁岁回头去看穆宴,却发现他俯身望着窗外,眉角眼梢都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炽热欲念。 不用问,定是梁曼如在王开照相馆的楼下,用那些风情入骨的手段勾了穆宴。 她扬唇冷笑,朝他不紧不慢走过去。 脚下的玛丽珍高跟鞋发出哒哒声,仿佛敲打在她心上,早就凉透的心脏,似乎又剥离了一大块。 穆宴及时回头,英俊脸廓扬起一抹宠溺的笑。 “岁岁,既然王老板手里还有最新款的婚服,你再等等,楼下附近有俄罗斯蛋糕坊,我去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蝴蝶酥和拿破仑蛋糕。” 梁岁岁望着他那双看狗也深情的桃花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的沉默,在穆宴看来,就是她答应了,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但如果他再多花几秒时间认真看看梁岁岁,就会发现她的反常。 那双往日一见到他就发亮的水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黯淡无光,一片死寂。 穆宴走后,梁岁岁浑身僵冷站在窗口,望着穆宴穿过宽阔街道,走到对面停车场。 他钻进汽车,心急到连车门都来不及关拢,一把抱紧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梁曼如,低头迫不及待地吻下去。 梁岁岁的眸色逐渐冰凉,寒气逼人。 在法国留学期间,他也时不时找一些恰当的理由从她身边离开。 她陷入他为自己编织的深情蜜网,无条件相信他。 如今想一想,他扯着各种理由离开她的日子,都是忙着去跟梁曼如幽会,享受偷偷摸摸的刺激。 一边深情爱她,一边迷恋梁曼如的娇媚,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还有了两个月的孩子。 现在更是把她当傻子,肆无忌惮地偷到了她的眼皮底下。 她确实听说过,前线压力大,有些军官会在外面娶几房姨太太,玩点正妻受不住的花样,有的还能将人给玩死。 可穆宴从前是那么高傲的人,不屑于与渣滓为伍。 没想到不知何时,他也对此上瘾。 梁岁岁唇角冷勾,右手放进手袋,摸了摸冰凉的勃朗宁手枪。 转过身,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与迎面进来的王老板差点碰上。 “梁小姐,法国流行的最时髦款,您请试试。” 王老板捧了件乳白色长裙,双手一抖,设计感极强的裸肩收腰洋装裙,映入梁岁岁眼帘。 奢华的顶级丝绸面料,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冷莹莹的皓月之光。 袖口部位,镶嵌了一圈用紫罗兰翡翠精心雕刻的祥云图案。 最华贵夺目的是领口处。 一朵娇艳欲滴的帝王绿翡翠牡丹花,镶嵌在领口正中央。 周围簇拥了九枚迷你型的紫罗兰翡翠牡丹花,形成“众星捧月”的好寓意。 顶级翡翠中,绿为尊,紫为贵。 整件婚服集合了绿翡翠的尊贵和紫翡翠的贵气,造价昂贵,价值连城。 梁岁岁瞬间被惊艳到了。 可想起她与穆宴那场注定流产的婚宴,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不用试了。” “梁小姐,可是……”王老板张了张嘴。 见梁岁岁已经脚步匆匆下了楼,他没有再喊她,双手捧着乳白色洋装裙,抬步沿着楼梯登上顶楼。 推开包厢的雕花大门,没有抬头,只弯着腰毕恭毕敬道:“少帅,梁小姐虽然嘴里说不喜欢,但我观其脸色,看上去很满意。” “那就留下这件,其他类似的统统销毁,只有独一无二的东西,才配得上她。” 男人咬字慵懒的语调,落在王老板头顶。 王老板神色一凛:“我马上去办。” 男人不置可否,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勃朗宁手枪在指骨间转了几转,嫌弃地啧了声:“穆家一窝蠢货,如今又多了个穆宴,左拥右抱贪得无厌的玩意。” 王老板瑟缩地抖了抖身体。 救命,少帅狂起来连自己都骂,这话是他能听的吗? 这时的梁岁岁,已经走出照相馆,穿过川流不息的街道,站在了穆宴的车前。 “叩叩”。 她伸手轻轻敲击车窗,不紧不慢喊了声:“阿宴。” 穆宴惊得身子狠狠一震,眼疾手快,一把扯过扔在转向舵上的西装外套,从头到脚套住缠绕在他怀里的梁曼如,僵硬地扭过头。 “岁岁。”他挤出深情款款的笑容喊她。 隔着夹层玻璃,梁岁岁与穆宴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第8章 被抢走的男人,是垃圾 梁岁岁眸色淡然,一瞬不瞬盯着穆宴。 不愧是从战火中真刀真枪火拼出来的少将,反应快准狠,仅用一件西装外套,就把梁曼如遮盖得严严实实。 如果不是她早就发现了梁曼如的存在,压根就瞧不出,那鼓鼓囊囊的一小团里,居然藏了个人。 从小到大,她喜欢的东西,梁曼如都要想方设法抢走。 跟她那个姨太太姆妈一样。 以前抢的是死物,现在,抢的是人,是眼前这个叫穆宴的男人。 能被别人抢走的男人,都是垃圾。 梁岁岁嘴角噙着寒凉的笑,慢慢走过去。 穆宴猛然抬头,就看见她嘴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以及阳光下清冽如翡的眼睛。 穆宴手一抖,匆忙时拿在手里掩饰的雪茄盒子,掉在车内。 这一刻他脸上的神情,很难形容。 薄唇紧张到绷直,英俊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了,沉默地与梁岁岁对视。 “岁岁,我突然烟瘾犯了,上车抽了几根雪茄,还没有去给你买最爱吃的点心,这就去给你买,再陪你一起挑选法国最新款的婚服。” 他踹开车门冲下车,下意识张开双臂抱住梁岁岁,半搂半抱,把她拦在了车门前。 一如既往的磁沉嗓音,在她耳边温柔地解释,听不出半点心虚。 五月闷燥的阳光,洒在车窗大块的夹层玻璃上,一束束反光,折射-进梁岁岁的眼睛里。 穆宴的面容在她眼前模糊成一团。 曾经在她心里光芒万丈最在意最重要的人,现在模糊扭曲得她再也看不清了。 梁岁岁仰起头,把喉间的酸涩硬生生憋回去:“王开照相馆没找到喜欢的婚服,我想去大新百货看看。” 她搡开他,拎紧手袋要上车。 看着副驾驶位上瑟瑟抖动的一坨,嘴角噙着冷沁的笑,伸手去扯:“阿宴,你送给我的结婚礼物吗?怎么还会抖来抖去,一股子狐臭味。” “岁岁别动。” 穆宴脸色大变,猛然扑过去,在梁岁岁的手指距离西装外套只有半寸的位置,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整个人用力往怀里一带。 梁岁岁猝不及防,撞进穆宴坚实的胸膛,差点把鼻子撞歪,有股酸痛到想要流泪的难受劲。 穆宴下巴搁在梁岁岁肩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死死盯着从西装外套中钻出脑袋、委屈得泪眼汪汪的梁曼如,表情冷得吓人。 梁曼如被他冰冷的目光,刺得浑身一阵阵寒意。 憋屈,不甘,在肚子里翻江倒海。 却又惧怕穆宴冷戾如刀的眼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瑟瑟缩缩地钻回外套里,从头到脚遮盖住。 在梁家,她这个姨太太生的二小姐,比梁岁岁那个原配夫人生的大小姐更得宠,更金尊玉贵。 却在穆宴身上,被梁岁岁死死压了一头。 梁曼如死死咬紧牙关,才抑制住喉间快要冲口而出的尖叫。 她的心里阴沉沉的。 她见不得光? 这份屈辱,她必定要从梁岁岁身上讨回来。 穆宴见梁曼如乖巧听话地缩回外套里,松了口气,揽着梁岁岁朝附近的一栋饭店走去。 “对,王副官替我寻来的一只红狐,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刚刚到手,野性难驯会咬人,万一咬中了,伤口有毒性,岁岁你千万别上手去摸,等驯养温顺了,我再交到你手里。” “饿了吧,我们进去吃点东西。” 谎言张口即来,还编造得天衣无缝。 甚至想把她引开,方便梁曼如偷偷跑掉。 她偏就不如他的愿。 梁岁岁笑了笑,抬眸看着饭店挂在外墙那块醒目的大招牌,淡淡说道:“外面的饭菜没胃口,我想回到玫瑰公馆,吃张妈做的拿手菜。” 她倒要看看,表面上看似乖巧可人的梁曼如,能忍到什么时候才爆发,不管不顾捅出她与穆宴的苟且关系。 不是她喜欢自虐,自找苦吃。 她只是想看看,穆宴还要骗她到什么时候。 等发现她嫁给旁人,他会不会后悔。 梁岁岁抿紧唇,不着痕迹地从穆宴怀里挣开,转身走向黑色的凯迪拉克。 穆宴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一时有些愣怔。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脚步如飞追上了梁岁岁,快她一步窜上汽车,把遮盖得严严密密的梁曼如,挪到了驾驶位座椅下面。 紧紧夹在他的两腿之间。 见梁岁岁朝副驾驶位置走来,脸上的笑意,深情依旧,透着一丝紧张:“岁岁,你坐后面,前座异味太重。” 梁岁岁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拉开车门,静静地坐上后座。 目光沉寂地落在穆宴身上。 汽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街道上,车身颠簸,蹲在穆宴那儿的梁曼如,也跟着左右摇晃。 也不知道碰到了穆宴的哪个部位,他突然狠狠“嘶”了声,喉结幽深地上下滑动,快速,急促。 梁岁岁望着穆宴呼吸粗重、额头渐渐沁出一层薄汗的模样,唇角漾起无声而嘲讽的笑。 密闭的车厢,穆宴两腿间夹着梁曼如,后座坐着她这个未婚妻,实在荒唐可笑。 梁岁岁眸光微凛,右手往手袋里一探,掏出勃朗宁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穆宴两腿之间不安分扭动的一坨。 “不温顺会咬人的恶狐,一枪崩掉就是,你再另外给我寻一只。” 梁岁岁食指压动扳机。 子弹上膛。 咔嚓。 一声脆响,恍如晴天霹雳砸在穆宴的耳畔。 “岁岁!”穆宴惊呼了声。 情急之下,他松开掌控转向舵的右手,抬臂去挡。 “砰”。 从枪口呼啸而出的子弹,转了个弯,打穿穆宴膝盖旁的合金车门。 只差半寸,梁曼如藏在黑色西装下的头盖骨,就要被当场掀飞。 她吓得花容失色,遏制不住地想要尖叫。 随即,柔细的喉咙,被一只有力大掌,死死掐住。 尖叫声也被死死压堵在喉间。 大掌的主人毫不留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的头拧断。 梁曼如浑身止不住打哆嗦,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 直觉告诉她,如果她再敢发出一点声音惊动了梁岁岁,等待她的,就是死。 穆宴会毫不犹豫拧断她的脖子。 他果真爱惨了梁岁岁。 哪怕,她怀了他的孩子,也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玩物。 可是凭什么? 梁曼如捂住嘴巴,泪流满面。 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蹲坐穆宴的两腿之间,再也不敢乱动。 她咬着牙想,两天后,是那个病秧子梁夫人,也是梁岁岁姆妈的四十寿宴。 平时梁岁岁住在玫瑰公馆,无法动手对付,但那一天,梁岁岁肯定会回到梁家。 而梁家上上下下,都是她和姆妈的人。 自己想要如愿成为穆宴的夫人,梁岁岁就……不能留了。 梁曼如眼底掠起一抹阴狠。 穆宴察觉到梁曼如终于规矩了,松开卡在她喉间的右手,回眸看向后座手持手枪眸色沉然的梁岁岁,没有恼怒她突然开枪,反而满口称赞。 “枪法不错。” 接着又温柔缱绻地笑道:“这只红狐先驯养几天,实在恶性难改,就再给你换一只。” 梁岁岁按捺住心底升起的厌烦,淡声道:“反正会咬人的畜生留给你,我不要了。” 穆宴宠溺一笑,“好。” 汽车驶入玫瑰公馆,梁岁岁拿起手袋独自下了车。 穿过富丽堂皇的客厅,走进卧室,本想洗个澡休息会儿,却还是控制不住走到窗边,探出头看向停在前院的汽车。 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挡不住她的视线。 旗袍半褪的梁曼如,趴在穆宴怀里,嘟着嘴撒娇。 穆宴手里拿了件颗颗大如葡萄的翡翠项链,正往梁曼如雪白的脖颈上戴。 梁岁岁怔怔望着那件翡翠项链,视线渐渐模糊,腾起了大雾。 那是穆宴姆妈最喜爱的首饰,扬言是她留给未来媳妇的传家宝。 如今,穆宴竟把它情意缠绵戴在了梁曼如的脖子上。 梁岁岁咬紧牙,眼眶酸胀疼痛得厉害,身体踉跄着往后急退。 后腰猛地撞到梳妆台的桌角,疼得她直不起身,软软跌坐在地上,冒出一身冷汗。 穆宴哄走了梁曼如,神色餍足惬意走进大厅,没看到梁岁岁,问了声在餐桌旁忙碌的张妈:“岁岁呢?” 张妈:“岁岁小姐在卧室里。” 穆宴脚步左拐,沿着楼梯拾级而上,走向梁岁岁的房间。 浓烟滚滚,空气中一股燃烧灰烬的味道,穆宴大惊失色。 “岁岁!” 卧室一角。 梁岁岁把手里最后一张照片,丢进了装垃圾的铁桶。 火苗燃烧她与穆宴在法国的埃菲尔铁塔下,拥抱在一起相视而笑的画面。 她站在那,看着他们的笑脸,连同埃菲尔铁塔慢慢地被火焰吞噬,腾起一团青烟,最终化为黑色的灰烬。 压在心头多日的烦闷,似乎都散了。 她难得感到解脱。 这时,砰,一声巨响。 穆宴推开门,满脸急切。 第9章 男人的真心,瞬息万变 穆宴以为卧室意外着火了,惊得脸色大变。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猛然冲进去,挡在梁岁岁前面,为她挡住滚滚浓烟。 瞥见仅仅是铁桶里燃烧了一大堆纸张,忍不住问了句:“岁岁,你在烧什么?” “没用的垃圾。”梁岁岁淡淡道。 “垃圾让张妈处理,无需你亲自动手。”穆宴转过身,紧张地上下打量她。 见她安然无恙,指尖连一点灰烬都没沾染上,悄然松了口气。 “没选到喜欢的婚服,岁岁你心情不好,都怪我!生气伤身,今晚我陪你去看电影,开心点。” 又是这样宠溺的语气,温柔的话。 可他哄她的每个字,可能也哄给了梁曼如听。 梁岁岁骤然发笑。 “今日报纸特大讣告,大明星阮灵玉死了,服下大量安眠药自杀,年仅25岁。” “逼死她的男人,嘴里说爱她,背地里却花费她流血流泪赚取的大洋,养了一个又一个新鲜娇嫩的舞女。” “铁桶里烧的,就有这份报纸。” 梁岁岁盯着铁桶底部的黑色灰烬,漠冷地笑了笑:“阿宴,你告诉我,为什么女人能够坚守感情,男人的真心,却瞬息万变?” 穆宴面色掠起一丝惶乱,而后不容梁岁岁抗拒紧紧地抱住她,潋滟桃花眼,深深凝视她。 “岁岁,人与人不同,他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这辈子我只爱你,就像‘岁岁念念’那对镯子一样,岁岁年年永不变。” “若你出事,我也绝不会苟活。” 他目光坚定执着,语气也无比坚定执着,一如当年那个为了给她讨回公道,连夜带兵剿匪被子弹打穿胸膛,险些丧命,却紧拽她的手,笑着大声说爱她的少年穆宴。 那时的他,为了她,真的可以连命都不要! 梁岁岁目光唏嘘,可瞥见他用抚过梁曼如身体的手抱紧自己的腰,瞬间涌出一股子厌恶。 腾地站起身,拎着铁桶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张妈,把这个垃圾桶扔掉。” 卧室里她的衣服鞋子全部清空,他送她的礼物,也全部打包送去了儿童慈幼院。 他轰轰烈烈送给她的‘岁岁念念’翡翠玉镯子,也被她从手腕上褪下来,放回了金丝檀木盒子里。 但凡穆宴稍微上点心,就能留意到。 可他就是毫无察觉。 甚至挂在墙上的甜蜜合影照片,被她烧成灰烬,他也浑然不知。 正拧着眉头,不爽地埋怨那份报纸。 “女明星而已,九流戏子,死了就死了,影响岁岁的好心情,烧了更干净。” 梁岁岁站在门口,回头看穆宴,微红的眼眶含着苍凉的笑,“是啊,烧了更干净。” 最后一点她与穆宴的纠葛,全被她烧光了。 剩下的,只等她把穆宴从她的心脏里拔出来。 哪怕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她也要把他连根拔起。 晚上。 梁岁岁和穆宴坐进了太平洋电影院。 王副官突然出现在过道口,面色焦急地喊穆宴:“少将,军中有紧急事务,急需您处理。” 穆宴微微变了脸色,有些不耐烦的燥意:“我陪岁岁刚坐下,只观影了五分钟。” “可……有人流血受伤了。”王副官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的表情,让梁岁岁立即明白过来,受伤的人,大有可能是梁曼如。 四年前,她答应穆宴的追求,两人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家电影院,坐在相同的座位,看了一场缠绵悱恻的电影。 答应今晚和他一起来看电影,也是想着,两人的关系,始于电影,那就终于电影,有始有终。 然而,她求的有始有终,被梁曼如毁灭掉,终不了,终究终不了。 梁岁岁轻扯嘴角:“流血受伤是大事,你赶紧去看看吧。” 穆宴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了:“岁岁,对不起,明天晚上我陪你接着看完。” 梁岁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穆宴,没机会了。 二十天后,她就要另嫁他人。 今晚这场没看完的电影,永远看不完。 电影还有五十分钟结束,梁岁岁也没有留下来观看,干脆利落地拿包离开。 人来人往的街道,她看见穆宴搂着梁曼如的软腰,情意绵绵走进了太平洋电影院对面的百货大楼。 有人流血受伤是假。 撒谎从她身边脱离,忙着去陪伴梁曼如是真。 梁岁岁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眸色死寂沉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挪动两条麻木的双脚,找了间安装了公共电话的临街商铺,给穆司晴打电话。 “阿晴,我在dds咖啡厅等你。” 咖啡厅的落地窗前。 梁岁岁坐在穆司晴对面,喝了口咖啡,苦涩在喉咙里瞬间弥漫开来。 “司晴,我不在意他了,往后别提他。” 梁岁岁的声音很平静,但穆司晴还是听出了一丝压抑的痛。 忍不住骂道:“穆宴那个杀千刀的混蛋,等你嫁给了我哥,我定要我哥压着他在你面前磕头认错。” “还有梁曼如那个不要脸的货,还没嫁人就搞大了肚子,跟她那个烟视媚行的姨太太姆妈一窑货色。” 穆司晴越说越生气:“要不是还要留着她勾搭穆宴,我现在就让我哥安排几个兵痞子,迟早让她死在男人的床上。她不是就喜欢别人的男人吗,成全她!” 梁岁岁听得心中一暖。 见她神色平静,穆司晴又开口道。 “岁岁,你跟我哥结婚的……” 她现在只想赶紧帮她哥把梁岁岁娶回家里,以免夜长梦多。 可“请帖”两个字,还在穆司晴的嘴里没蹦出来,陡然被一道冷鸷的声音打断。 “闭嘴!” 穆宴站在穆司晴身后,面色阴寒,浑身萦绕沉冷肃杀的气息。 “岁岁下个月是跟我结婚,永远也不可能跟你哥那种纨绔浪荡子结婚。” 第10章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穆司晴比他更生气。 猛地一啪桌子,柳眉倒竖:“穆宴,我是你姑,我哥是你小叔,怎么说话的?就算我哥真的纨绔浪荡,也轮不到你说嘴!” “司晴!”梁岁岁看了眼穆司晴,隐晦地摇了摇头。 她不想另嫁他人的事,这么快就被穆宴知道。 他发起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也是她为何毫不犹豫答应了穆司晴的提议。 只有嫁给她的大哥,穆宴才左右不了她。 穆司晴领悟到梁岁岁的意思,咬了下后槽牙,最终忍下这口恶气。 即便为了大哥,她也得忍。 “疯女人。” 穆宴厌恶她在梁岁岁面前挑拨离间。 如果不是他恰巧进来给梁曼如买杯咖啡,他永远也想不到,穆司晴居然蛊惑着岁岁嫁给她那个烂泥扶不起墙的废物大哥。 穆宴拧眉,利落碎发下,一双杀气锋利的眸子,紧迫盯着穆司晴:“下次再被我听到你在岁岁面前嚼舌根,我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岁岁。” 穆司晴气笑了:“好啊,看你本事了。” 梁岁岁拍了拍穆司晴的手臂,示意她消消气。 回头淡淡看了眼穆宴:“我跟司晴商量婚礼上,她做我伴娘的事。” 穆宴看着梁岁岁灼灼明艳的脸庞,满腔火气刺啦一声,灭了。 她是他的未婚妻,细腰曼妙,玲珑有致。 比旗袍更令人惊艳的,是她的脸。 凤眸红唇,肤如凝脂,摄人心魄的漂亮。 和当初一见钟情一样,他如今还是会怦然心动。 越是看她,他的心越是柔软得不像话。 “你们是闺中好友,我们的婚宴,理应邀请她。” 说完,警告地睥了眼穆司晴。 穆司晴冷哼着侧过头,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眼睛脏了。 梁岁岁不经意地问了句:“你不是去紧急处理军中的流血事件吗?” 穆宴愣了下,神色有丝不自在,很快恢复正常,垂眸看她,眸底流淌醉人的情意。 “半路上接到消息,受伤兵士全部送去了法国医院治疗,我就马上返回太平洋电影院,没找到你。” “想着你喜欢喝这家咖啡厅的咖啡,就进来找你。” 穆宴说完,又接着说:“岁岁,很晚了,我们一起回玫瑰公馆。” 梁岁岁抬眸,看着他,面色平静无波澜:“今晚我去司晴那儿,挑选伴娘礼服。” 穆宴从来对梁岁岁唯命是从,更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尤其是听到她说挑选伴娘礼服,笃定她是为他们两人的婚礼做准备。 眉眼浸染笑意,开口道:“我送你们去。” 梁岁岁放下咖啡杯,轻轻点了下头。 不答应穆宴,他会一直纠缠不放。 这么点小事,索性就随了他。 穆宴后知后觉,她今晚比往日沉默了不少。 心里升起一丝可怕的念头,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真的发现了他与梁曼如的关系,梁岁岁不会这么平静。 “走吧,岁岁。” 穆司晴拉起梁岁岁。 有穆宴在身边碍眼,她一秒都不想多呆。 梁岁岁拎了手袋,顺着穆司晴的那股力道站起身。 “岁岁!”穆宴伸长手臂去牵梁岁岁的手。 却被穆司晴猛然一巴掌打掉,挽紧梁岁岁噔噔噔往前走。 他微眯了下眼,倒也没恼,点了根雪茄吸上,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咖啡厅的前院停车处,副官下了车,远远地把梁岁岁和穆司晴迎上汽车。 “梁小姐,穆小姐,请。” 梁岁岁和穆司晴互相对视了眼,默契地坐在后座。 穆司晴凑到梁岁岁耳畔,表情讥诮:“穆宴看着人模狗样的,却喜欢偷吃梁曼如那坨屎,口味够独特。” 梁岁岁自嘲地勾唇:“大概外面偷来的,吃起来更香。” 穆司晴“呸”了声:“跟他那个搅事精姆妈一样,身在福中不知福。” 梁岁岁闻言,想起总对她挑刺不满意的穆夫人,挑了挑眼尾。 穆宴找来的百年人参,被她收进了皮箱,准备带回梁家给姆妈治疗身体。 姆妈体弱多病多年,缺的这味主药,终于找到了。 既然决定与穆宴断了,她就再也没有必要热脸贴冷板凳,把这支百年人参用在穆夫人的身上。 穆宴走到凯迪拉克气派的车尾,猛然被人一把拽住胳膊。 柔声柔气的哭腔,带着入骨的缠绵和依赖:“阿宴,你送姐姐走了,那我呢?” 穆宴听得心烦。 梁曼如这般没有眼力劲,在车尾扯着他哭诉委屈。 梁岁岁就坐在车里,近在咫尺。 万一被梁岁岁回头发现…… 穆宴心里隐隐冒火。 私底下,他随便梁曼如怎么撒娇卖痴,他也愿意宠她纵她,给她几分好脸色。 但前提是,不许闹到梁岁岁面前。 穆宴不耐烦推开梁曼如,连眼风都没给她一个:“自己坐黄包车回去。” 梁曼如身子趔趄了下,差点站立不稳,死死咬着下唇,泫然欲泣的模样楚楚可怜。 “阿宴,这么晚了,坐黄包车不安全。” 逛完百货大楼,买了几样心仪的翡翠首饰,她觉得口渴。 捏着嗓子撒娇让穆宴走进dds咖啡厅亲自为她买杯咖啡。 没想到,梁岁岁那个贱人也在。 弄巧成拙,倒把穆宴推向了梁岁岁,不顾她的死活。 但穆宴明显动了怒。 梁曼如不敢这时候触他霉头。 “阿宴,你别生气,我听话,马上就走。” 梁曼如忙不迭地往后退,退到团团树荫下。 穆宴见她知情识趣,冷厉的脸色缓了两分。 抬步往前走,拉开车门,俯身坐了进去。 副官发动汽车,一路疾驰。 梁曼如站在阴影里,眼睁睁看着穆宴为了梁岁岁毫不犹豫舍弃她,气得指甲狠狠掐入掌心。 收到他送给她昂贵翡翠首饰时的喜悦,荡然无存。 梁曼如恨恨咬牙,转身走向咖啡厅。 里面装有电话机。 她要打个电话到梁家,让司机过来接她。 梁曼如刚往前走了两步,听到不远处,三五成群,在窃窃私语地议论。 “今天报纸的重大新闻,阮灵玉大明星看到丈夫和舞女鬼混的照片,大受打击之下,吞了过量安眠药自杀身亡。” “那些照片据说是匿名寄送,查不出到底是谁干的。” “哎,阮灵玉大明星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啊!” “听说专门请了王开照相馆的师傅,把照片拍的非常逼真,跟真人一模一样。” “肯定就是太真实了,把阮灵玉刺激过头了,可惜了一代大明星,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梁曼如停下脚步,听得心神微动。 梁岁岁性格刚烈,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 如果把自己和穆宴缠绵的照片匿名寄给梁岁岁,梁岁岁绝不可能与穆宴如期完婚。 到时候,她就可以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如愿嫁给穆宴。 梁曼如勾起唇,眼底全是阴冷的算计。 王开照相馆,她明天就去走一趟。 想到这里,梁曼如脚步轻快,走到对面街道,招了辆黄包车,袅袅娜娜坐上去。 叽叽喳喳的人群中,精干的王老板闪身窜出来,走进dds咖啡厅顶楼的一间包厢。 推开门,里面的冷空气连同男人身上的戾气,吹得王老板一个激灵。 赶紧弯腰低头,汇报道:“少帅,梁曼如信了,估计很快会找上门请照相师拍照。” “尽快引导她,拍下大量她和穆宴的亲热照片,再利用她的手,匿名寄送照片给岁岁小姐。” “穆宴那种表里不一的货色,想要遮遮掩掩享尽齐人之福,老子就扯掉他的遮羞布。” 男人的声音微冷,叼着一根雪茄在嘴里,猛然喷了口烟雾,带着说不出的张狂。 王老板肃然应道:“是,少帅。” 出门关拢雕花木门时,他忍不住朝里面多瞄了眼。 男人咬着雪茄,懒懒把玩腕间的佛串。 佛珠散发盈盈温润慈和的光,却冲散不掉他浑身的戾气。 少帅疯起来,连自家大侄子都杀无赦。 太骇人了。 可惜,外人都不知道。 王老板大气不敢吭一声,下意识夹紧尾巴,转身走人。 第11章 唯独梁岁岁不可以 轰隆隆。 天边一阵炸雷,撕开乌沉沉的夜幕。 倾盆大雨哗啦哗啦,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梁岁岁在穆司晴的闺房,刚洗完澡。 披了一身水汽,混合沐浴后的茉莉花香,与穆司晴一起坐在墨绿色沙发上。 穆司晴看着窗外惊雷骤雨,扬起嘴角,眸底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我那个半天不作妖就浑身难受的堂嫂,每逢下雨就囔囔这里疼那里痛,每次都指定要你亲手煎药喂药,还落不到好,嫌弃这嫌弃那的,有其子必有其母,狼心狗肺的东西。” 殊不知,缺了梁岁岁开的药方,下半辈子注定疼到死。 梁岁岁红唇微勾:“以后我解脱了,穆夫人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雨势愈发密集澎湃。 东边穆夫人的院子,洋人医生来了一波,各大药堂的老大夫也来了一波,进进出出。 西药吃了大把,针灸也扎了,黑漆漆的苦汤药汁也灌了几大碗。 穆夫人还是疼得满头大汗死去活来。 骨头缝隙里,到处都是刮骨钻心的痛。 “你们这群庸医,连个疼痛都治不好,滚,都给我滚!” 穆夫人躺在床上,面容扭曲,整个人疼得扭来扭去,哐哐拿头撞枕头。 当年她快临盆的时候,胎儿位置不正难产,生了两天两夜,才把穆宴生下来,却也狠狠伤了身子。 每逢阴雨天,骨头针扎似的痛。 浑身每寸皮肤,犹如蚂蚁啃噬,万箭穿心。 穆夫人艰难地抬起头,冲站在床边的穆师长尖锐喊道:“你安排人去玫瑰公馆把梁岁岁接来,立刻,马上!” 她痛得实在熬不住了。 但是梁岁岁亲手熬的汤药,能让她稍微缓解疼痛。 穆师长脸色微变:“往常岁岁那孩子尽心尽力照顾你的时候,你颇多怨言,如今雨下的这么大,你找她干什么?她不是大夫,治不了你的病。” 穆师长对穆夫人的做作姿态,早已满肚子不满。 如果不是念及多年的夫妻情分,她又为他生了个优秀过人的穆宴,他早就走人了。 “怎么,提到梁岁岁你就心疼?” 穆夫人强忍刺骨的痛,抬眸讥诮地看向穆师长,冷冷厉笑:“你越心疼,我越要糟践她,谁让她犯贱爱上我的阿宴呢!” 怎么骂都骂不走。 “你……简直不知所谓。”穆师长捏了捏眉心,拂袖而去。 穆夫人盯着穆师长远去的背影,想起梁岁岁那张明艳绝伦的脸庞,眼神充满恨意。 谁都可以嫁给阿宴,唯独梁岁岁不行。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庭院里的阔叶树,被雨水冲刷得叶脉分明,碧绿如翡。 吃早膳的时候,穆司晴喜滋滋八卦:“昨晚那边闹了一夜,鸡飞狗跳。” 梁岁岁眸光微冷:“以后还有闹的时候。” 穆夫人的身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洋人医生和中医大夫请了无数,为穆夫人看病调理,但真正治疗的人,是她。 她尽心尽力亲手熬药,就是为了用上她开的药方,再配合日常药膳的功效,日复一日细水长流,穆夫人的身体已好了大半。 如今她放手不治,慢慢的,穆夫人的身体又会返回到亏空的状态。 骨头痛偏头痛,准时的像吃饭喝水一样,逢到阴雨天就一日三次缠上她。 “活该。”穆司晴嗤了声。 两人吃完一顿清淡的早膳,穆司晴开车,把梁岁岁送到1933老场坊取出寄存的皮箱。 又把她送进梁家大宅后院的狭小偏门。 看着满地落叶,孤零零的三间瓦房,瞬间气炸了。 “岁岁,梁夫人就住这里?” “她可是首富梁家的原配夫人,谁给的狗胆,让她住这么个破地方?” “一定是梁曼如两母女搞的鬼,揍不死她们。” 穆司晴卷起袖子想揍人。 被梁岁岁一把拽住手腕。 “司晴,这里是佛堂,我姆妈常年吃斋念佛,喜欢清净。” “我和你哥结婚的事,还需要你里里外外忙前忙后,你先回去。” “现在,我回来了,再也不用顾忌谁,断不会再让我姆妈受尽委屈。”梁岁岁语气坚定。 穆宴喜欢她温婉大气,更喜欢她在穆夫人面前体贴懂事。 但穆夫人对她区区富商之女的身份,诸多不满,挑剔成性。 为了不影响她与穆宴的婚期,梁家一堆的腌臜事,她只有隐忍不发。 如今,穆宴她不要了,婚事取消。 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谁更不痛快。 好友多年,穆司晴知道梁岁岁的脾性。 她说不会让梁夫人再受委屈,就一定办得到。 “啊行吧,我还要去大新百货定制喜糖喜饼,那我走了。” 穆司晴挥挥手,风风火火开车走人。 梁岁岁扯了扯流苏披肩,拎着黄铜卡扣皮箱,站在佛堂门口。 清雅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安神定心。 整栋大宅,包括梁家大大小小的商铺,都是梁岁岁外祖父的产业。 外祖父最开始以药材起家,后来逐渐铺开,在各个省份都开了药铺,中医堂,还有更赚钱的绸缎铺子,珠宝铺子和钱庄。 生意越做越大,外祖父的子嗣方面却不丰,只生了姆妈。 姆妈十八岁那年,外祖父突患急病,临终前做主招了梁岁岁的父亲做女婿。 姆妈性格温和,身体先天不足缠绵病榻,没有精力管理一大摊子生意。 久而久之,所有家业都落在梁岁岁父亲的手中。 也把梁曼如两母女的胃口越撑越大了。 全都选择性遗忘了,这栋宅子姓温,而不是姓梁。 梁岁岁纤长的眼睫微敛,遮住了眸底情绪。 梁夫人身边的王妈一只脚踏出门槛,看见梁岁岁,喜出望外:“大小姐,您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梁岁岁轻叹。 “太好了,夫人刚才还在念叨你。”王妈兴奋地接过梁岁岁手里的皮箱,把她迎进去。 进了大门,穿过幽静的过堂,一个穿着淡蓝色中袖旗袍的中年妇人,脸色透出不正常的苍白,靠坐在软榻上,静静看着梁岁岁,眼角染笑。 “囡囡。”她慈柔地喊了声。 两腿颤颤,撑起虚弱的身子,想要站起来迎接她的岁岁。 梁岁岁连忙扑过去,搀扶温媛:“姆妈,你好好坐着,别动。” 温媛在梁岁岁的搀扶下,重新坐回软榻,轻轻笑道:“我没事,多年的老毛病了。” 温媛说着,喉咙痒痛,拿起帕子捂住嘴,急促地咳嗽了几声。 梁岁岁贴心地端起茶几上的青花瓷茶杯,递到她嘴边:“姆妈,喝口茶水润润喉咙。” 温媛低头,连喝了两口,才觉得憋闷的胸口舒服了点。 梁岁岁把茶杯搁回去,扭头从王妈手里拎回皮箱,蹲下身打开黄铜卡扣,正要把装在楠木盒中的百年老参取出来。 一道矫揉造作的尖细声音,打破房内的温馨静谧。 “哟,姐姐,日头都三丈高了,你还没起来?” “该不会一病不起吧?” 第12章 打的就是你! “姐姐,岁岁和曼如是亲姐妹,一家人本该和睦相处。” “可岁岁不知好歹,总是针对曼如,昨晚上还持枪恐吓曼如,把曼如吓得不轻,回来说了一晚上的胡话。” 姨太太苏雪媚穿着细云锦繁花旗袍,娇媚的脸上,挂着冷笑,带了几个身材粗壮的老妈子,来势汹汹闯入佛堂。 她的曼如被梁岁岁那个贱人欺负了,她就在温媛这个病秧子身上讨回来,连本带利。 原配夫人又如何? 现在梁家被老爷掌控,老爷又最怜爱她。 而被老爷轻贱厌恶的温媛,只能龟缩在这破破烂烂的佛堂里,缺衣少食,吃药比吃饭还多,活得不如一条狗。 “姐姐病的快要死了,没教会岁岁识大体懂规矩,今天妹妹就好好教导姐姐,什么叫做姐妹情深。” “都愣着干什么,姐姐睡久了,赶紧给她松松骨头,再拖到太阳底下跪着为老爷祈福。” 两个粗壮老妈子立即如狼似虎地扑向温媛。 “老实点乖乖听夫人的话,你也能少吃点苦头。” 温媛这个原配,在苏雪媚带来的这群人嘴里,连句“夫人”都不配喊。 苏雪媚这个后面进门的姨太太,反而成了她们嘴里尊称的“夫人”。 一群尊卑不分的玩意!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谁是夫人,谁是姨太太。” 王妈气炸了,咬着牙,手里抓了把扫地的笤帚,上下挥舞,把温媛牢牢护在身后。 “谁敢动夫人,我跟她拼了。” 苏雪媚被王妈一句“姨太太”刺得气血翻涌。 嫁进梁家后,她被老爷捧在手心里怜爱多年,顶着梁夫人的名头,出入各大社交场合。 梁家上上下下,包括外面有头有脸的太太们,也都捧她一声梁夫人。 如今却被一个低贱的佣人踩她脸皮子…… 苏雪媚越想越气,亲自冲上去对准王妈的脸,呼呼两巴掌狂扇过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老爷尊我是夫人,我就是名副其实的梁夫人。” “你嘴里的夫人,早就被老爷厌弃,连条狗都不如。” 苏雪媚修剪尖细的指甲,刚刮到王妈脸上。 眼前蓦然一阵掌影闪过。 紧接着,“啪啪”! 两声脆响。 苏雪媚两边脸颊红肿一片,火辣辣地疼。 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梁岁岁:“你,你打我?” “一个姨太太而已,打的就是你!” 梁岁岁扬了扬手,作势还要接着再打苏雪媚一顿。 苏雪媚脸色一变,吓得往后退。 慌乱地瞧了瞧梁岁岁后面,没发现穆宴的影子,微微松了口气。 梁岁岁不足为惧。 可怕的,是那个把梁岁岁往死里宠的穆宴。 她这边得罪了梁岁岁,穆宴回头就能手撕她的曼如。 苏雪媚在心里权衡了利弊,勉强挤出笑容,顶着那张青肿不堪的脸,滑稽又可笑。 “岁岁,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吩咐厨房做你最爱吃的菜。” “你吩咐厨房做的菜,我不敢吃,怕你下毒。”梁岁岁眼里划过一抹冷意。 “怎……怎么会呢?” 苏雪媚脸上的尬笑一僵,紧接着,又笑得春风满面,语调轻柔,听上去格外的宽容大度。 “岁岁,你难得回家一趟,多陪陪我姐姐。” “她呀,身体虚弱,又总是惦记你,这么些年,时好时坏,咳嗽不断,病情总断不了根。” “老爷刚收购了一批强身健体的滋补中药,回头我让丫头送过来。” 苏雪媚边说边转身走人。 梁岁岁看似温柔大方,实际上狡诈诡辩,心肠冷硬,又护短得很。 有梁岁岁在,她现在动不了温媛。 但她也不能白白挨了梁岁岁两巴掌。 苏雪媚摸了摸肿胀的脸,疼得“嘶嘶”抽气。 走到梁富昌的书房门口,神色阴冷,撕烂旗袍一角,让自己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然后,又咬了咬牙,尖细指甲往两边脸颊狠狠刺进去。 嫣红的血珠子,一滴滴顺着指尖往下滚落。 整张脸顿时血色糊糊,凄惨无比。 苏雪媚眼眶一红,抬脚踹开厚重木门,脚步踉跄往里面跑。 “老爷……!” 刻意拖长的抽泣,含着浓浓的痛苦和委屈。 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淌满了一脸,又滴了一路。 梁富昌坐在书桌旁,看到苏雪媚的凄惨模样,手里记账的毛笔差点拧断。 小心翼翼把苏雪媚搀扶到软椅上,一边喊大夫给她疗伤止血,一边暴跳如雷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把你打成这样?我非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不可。” 苏雪媚顺势软在他怀里,含着泪水摇头:“老爷,听说姐姐又病了,我特意去佛堂那边看望她,好心好意想把她挪到太阳底下,多晒晒太阳,强身健骨。” “没想到岁岁一声不吭回来了,曲解我的好意,抬手就扇了我两个耳光。” “老爷,岁岁年纪还小,姐姐又放养她,性子难免有些骄纵,你也别怪她。” “真要论起来,我也是岁岁的长辈,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听到这番话,梁富昌越发火冒三丈。 “这个孽障!曼如比她还小一岁,可比她懂事多了。” “回家没有通报,反而变本加厉,欺负到你头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非抽死她不可!” 梁富昌随手扯了根黑色长鞭子,带着几个管事伙计,怒气冲冲赶向最偏僻的北院佛堂。 第13章 搅黄梁岁岁的婚事 弥漫袅袅檀香的佛堂厨房。 梁岁岁挥舞中药铡刀,把百年人参切割成一片片薄片,放入煎药的紫砂锅里。 不久前,她给姆妈把完脉,发现她虚弱的体质在慢慢改善,便把之前开的药方里面的中草药,添添减减,重新开了份新的药方,再添了百年人参进去。 连续喝上两个月,就能彻底根治姆妈的先天之疾。 想到这里,梁岁岁心情格外好。 水开了,中草药在紫砂锅里上下翻涌。 腾腾雾气往上蒸腾,把梁岁岁明艳的脸庞熏染得越发眉眼生动,艳若桃李。 “梁岁岁,回来就闹事,打人伤人,给我滚出来!” 梁富昌手持长鞭,怒气冲天地一脚踹开门,冲到厨房,冷不防迎面撞见梁岁岁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不由得愣了几秒。 他的五官朴实无华,胜在老实可靠。 当年温老爷子,正是看中他这点,才在临终前放心地把温媛托付给他。 而温媛相貌端庄有余,妩媚不足。 两人却生出了顶着沪市第一美人名号的梁岁岁。 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不像是他能生下来的种。 但温媛整日关在后院,除了他,身边再没有第二个男人。 梁富昌眉头一皱,把苏雪媚总在他耳边吹着“梁岁岁长的不像他也不像温媛”的枕头风放下,长鞭一甩,凶狠地抽向梁岁岁。 “没大没小伤害夫人,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鞭风呼啸,像条阴冷的毒蛇,嘶嘶吐着舌头,朝梁岁岁劈头盖脸卷过去。 梁富昌入赘温家之前,在梁家的中药堂当伙计,每天跑进跑出扛药材,练就一身蛮力。 这一下要是被卷中了,梁岁岁立马头破血流。 啪嗒。 梁岁岁不慌不忙,拎起灶台上的大锅盖,挡住来势凶猛的鞭捎。 又顺手拿起喝水的青花瓷茶杯,直直朝着梁富昌头顶砸去。 眼尾冷勾:“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做你的女儿。” “反了天了你……孽障!” 梁富昌气得脸色铁青,张嘴破口大骂,被管事伙计往后拉了把,狼狈地避开,茶杯落地。 手中长鞭狠狠一甩,又要抽打梁岁岁。 却被梁岁岁的一句话,钉在原地。 她面无表情看着他,唇角一抹讥诮的弧度:“上个月你上当受骗,花费两万块大洋,从法国药贩子手里购买了一批假中药,求救无门,是穆宴给你解决的。” 言外之意,他胆敢再动手,以后穆宴就再也不会管他的死活。 梁富昌下意识松开握紧长鞭的手,往后挪了两步。 他手里头的生意越做越大,人脉越来越广,认识的权贵高官越来越多,都是托了穆宴的福。 如果穆宴撒手不管,他沪市首富的位置,也将坐到头。 梁富昌满腔的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梁岁岁攀上穆宴,为他带来巨大利益,是件好事。 但她性子冷硬不听话,居然拿穆宴来压迫他这个父亲,那就把她换掉。 他不是只有梁岁岁一个女儿。 梁富昌脸色阴沉,眼眸狠戾地落在梁岁岁身上。 怒极反笑道:“你最好有本事,把穆少将一辈子栓住,否则……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没有为苏雪媚讨回公道,反而被威胁了一把。 梁富昌愤怒极了,长鞭也不要了,阔步走了出去。 梁岁岁脚尖抵住鞭梢,用力往前一踹,甩向梁富昌后背。 “把你的垃圾带走。” 梁富昌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背脊隐隐生疼。 男人的权威,父亲的威望,被梁岁岁狠狠挑衅。 他气得呼吸粗重,重重地吸气,呼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省的气我。” “你说的对,也省的你气我。”梁岁岁眸色平静,淡淡地扫了眼暴跳如雷的梁富昌,拍了拍手转身关拢雕花木门。 眼不见为净。 梁富昌咬牙对管事伙计们道:“回去!” 他在梁岁岁手底下吃了亏,再呆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回到书房,苏雪媚脸上的伤口被大夫处理完毕,顶着鼻青脸肿的脑袋在等他。 见梁富昌手背皮肤烂了,渗出嫣红的血珠子,大惊失色道:“老爷,你的手怎么了?被岁岁砸伤了?” 梁富昌低头一看,想着估计是被梁岁岁砸他的杯子划烂了,又气又恨。 “别提她了,那个不孝女,不仅反抗我,还拿穆宴来压我,我真后悔,生了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苏雪媚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表情,柔声宽慰:“姐姐病弱,养育孩子有心无力,岁岁从小没有得到很好的教导,性格难免骄矜刁蛮,但毕竟是老爷的骨肉,你就多担待些。” 梁富昌本就一肚子怒气。 听了苏雪媚的话,更是雷霆怒火。 “梁岁岁刁蛮成性,都是温媛的错,体弱多病,孩子又养不好,娶她进门,好比娶了个废物。” “还是雪媚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又为我生了一对出色的儿女,曼如……” “对了,曼如怀了穆宴的孩子,最近跟他的关系怎么样?” 苏雪媚听罢,眼波滴溜溜流转,得意地笑了:“穆少将这些天,都围着曼如转,两人的婚事,应该快了。” “告诉曼如,不惜一切手段,搅黄梁岁岁与穆宴的婚事,让穆宴下聘求娶她,越快越好。”梁富昌道。 哼,没有穆宴做靠山,梁岁岁那个不孝女,迟早跪在他脚下求他。 “知道了老爷。”苏雪媚乐滋滋道。 曼如今天出门时,说过她要去办件大事。 事成后,梁岁岁一定会主动跟穆宴解除婚约。 到那时候,她和老爷成为穆少将的岳父岳母,贵不可言。 温媛和梁岁岁那两个贱人,就是她脚下的烂泥,再也爬不起来。 第14章 让他吃瘪,就是让梁曼如吃瘪 梁岁岁端了熬好的药汤,送到温媛面前。 温媛面色温柔,从软榻上慢腾腾直起身子,端起瓷碗,慢慢喝着药汤。 “都怪姆妈身子弱,拖累囡囡了。” 梁富昌不问青红皂白,在厨房里对岁岁又打又骂的动静,她全听在耳朵里。 虎毒尚不食子,梁富昌就是个畜生。 他的心,早就偏到了苏雪媚和苏雪媚生的一对儿女身上。 所以,她才常劝岁岁不要回府。 即便回府,她也要狠心赶走岁岁,免得梁富昌再一次生出卖女儿的心思。 梁岁岁目光沉静:“若非我回府,还不知他们敢欺凌你到这等地步。” “姆妈,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拖累,且错的是父亲。他娶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患有先天不足之症,但他还是答应了外祖父的临终托付。” “如果不是入赘,他到现在还只是个卖苦力的伙计,哪来如今的沪市首富地位?男人大抵都是如此,有真心,却易变,做女人的只能自己撑起来,不要对男人指望太多。” 温媛端着瓷碗的手一顿。 “囡囡,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父亲那般无情无义,我看穆少将对你情深义重,绝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等你们成了亲,不要因外人的挑拨离了心,夫妻一体,才能把日子过好。” 梁岁岁神色不变地笑了下,“姆妈,先喝药。” 温媛依言,一口一口喝完。 惊讶地发现,身上突然多了丝力气,端在手里的碗,也比以前端的稳了。 梁岁岁没有瞒她:“我给你重新开了药方,最重要的一味药引便是百年人参,连喝两个月,你的病就会痊愈。” 温媛一时反应不过来:“你……你什么时候学的中医?” “在法国留学的四年。”梁岁岁轻声说。 留学的第一个月,她听穆宴提起他姆妈生他的时候难产,狠狠伤了身子,每逢阴雨天,总是浑身骨头疼,便专门选修了西医课程。 但西医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哪里不舒服就治疗哪里。 骨头疼这种病,总不可能哪根骨头疼,就抽取掉哪根骨头。 梁岁岁便放弃了西医,转头没日没夜地苦学中医。 回沪市后,穆宴高调求婚,她住进了他花费巨资为她购买的玫瑰公馆。 大概真心爱上一个人,常常会感到亏欠,总是忍不住想对他,对他的家人更关心更体贴。 她费尽心思给穆夫人开药方,亲手熬药,揉按穴位。 哪怕穆夫人嫌弃她身份低微刁难她责骂她,她也念在她是穆宴姆妈的份上隐忍不发,没有过多计较。 从前为了穆宴,她忍了又忍。 如今既然决定与穆宴一刀两断,那她再也不用热脸去贴穆夫人的冷板凳。 傅安安嘴角轻扬,明艳的眉眼舒展开。 “那段时间我病得起不了床,多亏了穆宴照顾你。”温媛看向梁岁岁的眼神,有些自责,更多的是熨帖。 “百年人参是穆宴找来的吧,他对你真的很用心,把你时时刻刻放在心上,还总记挂我的身体。下个月初八你跟穆宴正式完婚,好好过日子,不要总记挂姆妈和京淮。” “他十八岁,也该学会长大,保护你了。” 提起养子梁京淮,温媛揉了揉眉心。 “唉,他啊,还是年少心性,在学堂里总是带着沪圈的那帮纨绔,走马玩枪,捧歌女,放浪形骸的没个定性。” 傅安安自然的接过话茬,“姆妈是想替他相看,找个人管束他?” 温媛欲言又止,“恐怕没有谁能管住他……” “管束谁?” 梁京淮进门,深蓝色西式校服衬得他更显肩直腰窄,高大俊美。 他随意扯开了两颗衬衫纽扣,露出白皙漂亮的锁骨,随即扬唇,止不住笑意,“阿姐,你回来了?” 看着眼前,一袭掐腰旗袍,明艳娇媚的梁岁岁,他的心跳猛然失控。 压抑了四年情愫,几乎喷薄而出。 梁岁岁起身迎他。 四年未见,京淮已经褪去了少年气,高大了许多。 可那双看谁都深情的眼,唯独看她时,还是湿漉漉的,仿佛又回到了他们都年少的时候。 她忍不住浅笑了下。 梁京淮走近后,轻轻抱住她,“阿姐,我好想你。” 他浑身都绷着,眉眼深沉。 “你会搬回家里住吗?听说,你的婚期近了……” 他动作温柔,可抱得太紧。 像是怅然若失。 梁岁岁不忍让他失望,便应下了。 梁京淮这才松开她,拉着她的衣袖往外走:“阿姐,你回来的正好,梁旭那混蛋,非要跟我比赛马,扬言谁输了谁就给对方磕头。” “和我比,他还嫩了些。” 他垂眼,藏住眼里的戾气,“这些年,他仗着苏姨太太被父亲宠爱,在府里胡作非为,我早就想整治他,没想到啊,他自己要落我手里了。” “不过,阿姐你回来了,这场比赛,阿姐你帮我上,好不好?让他吃瘪,就是让他姐梁曼如吃瘪。” 他还是少年心性。 梁岁岁轻笑:“好。” 穆宴背着她与梁曼如偷欢,穆宴有错,梁曼如也不无辜。 沪市年轻有为的军官多的是,梁曼如偏生要纠缠他。 怕是也是为了和她争。 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她就从梁曼如心爱的弟弟梁旭身上先讨点利息。 出了门,梁京淮开了辆黑色的庞蒂亚克汽车,直奔马场。 下车时,梁岁岁被脚下的高跟鞋绊了下。 落入了一具硬挺的胸膛里。 “我们家京淮真是长大了,知道护着阿姐了。”她笑着,站直身子。 梁京淮怀中一空,片刻后,他才藏住失落的表情,陪着梁岁岁穿过雕花拱门,走向茵茵草地。 站在门口的男侍者笑脸相迎:“欢迎梁少爷,梁少爷第一次带了女朋友来?二楼的牌局,还是三楼的弹子房?” 看起来是常客,一掷千金的主儿,什么时髦玩意都会。 梁岁岁偏过头,淡淡看了眼梁京淮。 梁京淮耳根泛了一丝红,面色却不变,抬手打赏了几块大洋给男侍者,嘴角扬起:“我们去马场。” 男侍者接了赏钱,机灵地接话:“梁少爷,请带您的女朋友这边请。” 梁岁岁微微蹙眉,正要开口解释一句她是梁京淮的阿姐,却被梁京淮反手拉着快步往前走。 见不少男人瞋大眼,眼珠子都快黏在梁岁岁身上,他不爽地用舌顶了顶牙。 而后叫人拿了只狐狸面具来,亲手戴在梁岁岁头上。 只露出她那双顾盼生辉的潋滟眸子,嫣色红唇,绮艳动人。 梁岁岁走进更衣室换了套咖色长裤和咖色衬衫,套了马靴,便去了马房,挑了匹健壮的蒙古马,十六号。 梁旭挑的是十八号。 跟身高腿长的梁京淮相比,梁旭身材瘦削,长了双与苏雪媚一模一样的妩媚眼睛,挑眼看人时,多了几分阴柔。 他不屑的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而后狂放道。 “梁京淮,你磨磨蹭蹭老半天,就找了个娘们儿来替你比赛?你不嫌丢脸,我都嫌丢人。赢不了我,就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给我磕十个响头,把我磕高兴了,可放你一马。” 第15章 身材不错,我要了 “给你磕头?就凭你这样的酒囊饭袋,也配!” 梁京淮眉眼冷了几分,拿出别在腰间的枪,在手里玩转了几圈,唇边依旧带着散漫的笑意。 “不过嘛,今天不跟你计较,因为本少爷带了人来和你比赛马。” 梁旭气笑了,“我不配,难道你配?你只会吃喝玩乐,学堂里整日瞧不见人影,骑射老师怕是都不认识你吧?” “不过,你怕了我,就叫来女人,未免太可笑了!” 他身后的同学也纷纷面露不屑。 “旭少,前两天你在学校的马术比赛中,又是第一名,而你这个二弟依旧得了倒数第一,简直就是个废物,丢尽梁老爷的脸。” “明明都是梁老爷的儿子,怎么差距天上地下这么大?一个天上飞龙,一个阴沟老鼠,要我说,梁京淮给旭少提鞋都不配。” “比赛还带了个女人来,实在荒唐可笑。还戴了面具,怕是面生恶疮,长得就见不得人吧!” “旭少的马术,在整个沪市都排得上号,稳居前二,赢这个女人,轻而易举。” 梁旭被众人恭维得越发觉得飘飘然。 他轻蔑地看着梁京淮和梁岁岁,“不管你找谁来比赛,我都赢定了。记得乖乖给我磕头当龟孙子,还有这个女人,身材不错,我也要了。” 皮肤白皙,年轻鲜嫩。 那些热衷玩各种花样的老头子高官,最喜欢了。 “梁旭,你找死!”梁京淮一声怒吼,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更快。 子弹已经上膛,顶在了梁旭头上。 梁旭面色惨白,哆嗦道:“你不过区区一个养子,平日里靠让着我,才在阿爸面前有几分颜面,现在竟……竟然狗胆包天拿枪指着我,但凡我磕破了一小块皮,阿爸定然饶不了你。” 梁岁岁拉住梁京淮。 压低声线,“为这种人,搭上你的命,不值。” 她眸子淬冷,看向梁旭。 “我替京淮比赛,你觉得自己不行,也可以换人,谁输了,谁卸掉一条胳膊。” 嗓音很轻,却带了一股说不出的狠厉。 梁旭吓得咽了口口水,咬了咬牙,两眼一瞪,挺直胸膛不认怂:“卸就卸,谁怕谁!就我上,不换人。” 倒是梁京淮吓了一跳:“赌注会不会太大了?” 梁岁岁轻扯了下唇角:“不大,刚刚好。” 她可是听王妈提起过,梁旭在跑马场玩上头了,骑着马就朝照顾马匹的马夫身上踩踏下去,全然不把人命当回事。 好几个马夫,都被梁旭玩得非死即残。 苦主找上门来,不仅没有获得赔偿,反而被梁富昌交代管事伙计们狠狠打了几顿。 梁旭骄横跋扈惯了,把穷苦之人当条狗一样玩弄,血债累累,那她就先拿他开刀。 梁京淮怒过之后,朝梁旭投去不屑一顾的视线。 沪市第二名,也值得拿出来炫耀? 他阿姐,可是全法国马术比赛的…… 场上。 梁岁岁扯了扯咖色衬衫,牵起缰绳,踩在马镫上,借力起势,利落地翻身跨上马背,扬鞭驾马。 身姿矫健,英姿飒爽。 梁旭阴森森地盯着梁岁岁的背影,片刻后,也跨马扬鞭追上去。 梁京淮一边看着他们的动静,一边走进包厢。 从法国采购的昂贵真皮沙发上坐满了人。 梁京淮的狐朋狗友之一,穆辞,一手搭在梁京淮肩头,挤眉弄眼道:“瞧见没?我小叔也来了,特意为你呐喊助威,你的面子真大啊。” 一旁的贺阳也嬉皮笑脸凑上前:“京淮,少帅亲自下场助威,你老大面子了,那可是沪市纨绔圈公认的顶级大佬啊,少爷我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少帅,他一字不说,光坐在那,我两腿就发软。” 梁京淮闻言,看向坐在上首位置的男人。 懒懒散散歪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拨弄腕间的佛珠,掀开锋利狭长的眸子,只一眼,就让梁京淮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梁京淮收回目光,心头忍不住沉了沉。 跑马场候赛区。 发令枪“砰”一声枪响。 梁岁岁提缰驾马,喊了声“驾”。 身下的十六号骏马,瞬间离弦,冲在跑道上。 极速下风声呼啸掠在脸上,割裂得皮肤生疼。 直跑,拐弯,扬鞭提速,前两圈她跑得很顺畅,抢先两米左右,稳稳地压住梁旭一头。 梁旭没想到,梁京淮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女人,骑术竟然如此了得。 从一开始抢占先机,他就再也没有越过她,做了老二,一直跟在后面陪跑,想提速却被她压制了赛道。 他盯着女人妖娆的身段,恶从心头起。 “去死吧。” 梁旭抬手一扬,手里的皮质马鞭,如离膛的子弹恶狠狠甩向梁岁岁。 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如果被甩中了,梁岁岁要么从马背上摔下去,摔得头破血流。 要么背脊受了重伤,拉下骑马速度被他反超。 反正不管怎样,都是他赢定了。 他还要剁掉梁京淮一条胳膊,再把这个女人送到那些喜欢各种花样玩女人的高官手里,为梁家牟取更多好处。 马背上,梁岁岁听到身后风声极速异常。 她双手抱紧骏马的脖子,腰部下沉,整个人潇洒自如地斜挂在马背一侧,镫里藏身。 脸上的狐狸面具被疾风刮得偏移了位置,露出巴掌大的小半张脸,凤眸潋滟,红唇嫣艳。 梁旭心口一突。 方才嘲笑她长得见不得人的话,像是回旋镖,扎在了脸上。 生疼。 不过眼前这女人,怎么看起来像是梁岁岁? 再定睛瞧过去,狐狸面具稳稳当当戴在女人脸上,只看得见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眸,饱满红唇,和一抹弧度漂亮的下巴,浑身气势凌厉。 根本不可能是梁岁岁那个连未婚夫都守不住的蠢女人。 “跟我比,你输定了。” 梁旭阴冷一笑,趁机越过梁岁岁,右手抓缰绳,左手不断拍打马背,风驰电掣地往前飞奔。 梁岁岁压根不在意暂时被他超越,轻松避开那根想要砸她落马的马鞭,迅速从侧面翻身稳坐在马背上。 稳住身体不过半秒,她突然发了狠,马鞭不断甩打在马后腿附近,将马速提到极致。 连人带马狂奔在跑道上,飚出一道残影。 她的马术开车玩枪,都是穆宴亲手教出来的。 穆宴是穆家长孙,自小生在锦绣堆里,无数人捧着,玩腻了常见的消遣,于是骨子里追求新鲜感和刺激,玩的就是一个心跳加速。 只要不死,就往死里玩。 这大概就是他背着她与梁曼如偷欢的原因。 梁岁岁眸底透出一抹冷意,不断地纵马狂飙,看得人心惊肉跳。 包厢内,梁京淮坐不住了:“梁旭居然对我阿姐甩马鞭,等比赛结束,我非抽死他不可!平日让着他,不过是为了……” 为了让姆妈安心,不受苏姨太太的气。 穆辞也在摩拳擦掌:“你砍头,我剁脚,弄死他。” 两人还没嘀咕完,穆司野已经随意丢开红酒杯,沉着脸出去了。 第16章 激-情照片才是对付梁岁岁的杀手锏 隔壁包厢。 只有穆宴和梁曼如两个人。 穆宴摇了摇手里的红酒,慢条斯理地喝着。 冷不防一道柔媚的身子钻进怀里。 “阿宴,谢谢你陪我拍了婚纱照,等照片出来了,我就每天晚上抱着睡,感觉就像是你真正陪在我身边。” 梁曼如柔软低语,抬头望着男人英俊逼人的脸,领口衬衫解开两颗纽扣,露出结实诱惑的冷白皮肤,看得她口干舌燥。 柔若无骨的小手,顺着那片领口往胸膛钻。 穆宴低头看了眼她,有些急切羞涩的脸,眉眼染了春色,比不上梁岁岁绮丽艳姝,却多了几分梁岁岁没有的妖冶妩媚。 最重要的是,玩得起,放得开。 只要他想,不管什么姿势都能陪他玩。 不像他面对梁岁岁时,只想真心实意呵护她,舍不得让她受丁点委屈。 但凡起了亵玩的念头,都觉得是对梁岁岁的巨大亵渎。 谁是珍爱的妻子,谁是可以随意摆弄的玩物,他分得很清楚。 “你开心就好。”穆宴随口哄人。 见梁曼如的手不安分地滑落,红酒杯挑开她的手,再点了点她的唇。 梁曼如立即意会了。 俏脸娇红闪过一丝不悦,却还是照办了。 风平浪静后,穆宴靠在沙发上,仰头满足地喟叹,缓缓平息血液急速上涌的刺激感。 目光随意穿过雕花窗台,欣赏外面马场跑道上,如火如荼的比赛。 看见一马当先冲到终点并戴着狐狸面具的女骑士,怔了片刻。 那英姿飒爽酷帅十足的身影,像极了梁岁岁。 “岁岁……!”穆宴突然没了快意。 抬步往外走,又猛然顿住脚步。 从小就与他不对付的穆司野,嘴角噙了抹邪肆的笑,站在女骑士面前,薄唇开启,似乎说了什么。 穆司野的女人,肯定不是梁岁岁。 穆宴松了口气,收回脚,重新坐回复古真皮沙发上,右手拿了杯红酒浅斟慢酌,无比惬意。 梁岁岁这两天,陪着穆司晴挑选伴娘礼服,压根没时间来跑马场嬉闹娱乐。 没有他陪伴,她也自觉不会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 穆宴松了口气,梁曼如的心却狠狠吊起。 那个戴狐狸面具赢了梁旭的女人,分明就是梁岁岁。 她想起梁旭告诉她,今日要跟梁京淮比试赛马,谁输了谁就磕头认错。 没想到,梁京淮自觉敌不过梁旭,脑子有病把梁岁岁招来了。 决不能让穆宴发现,那就是梁岁岁。 只要有梁岁岁在,他的眼里永远没有她。 梁曼如眸色阴鸷地眯了眯,温香的身子慢慢靠向穆宴怀里,拉起他另一只腾空的左手,放在她微微凸起的腹部,慢慢摩挲。 “阿宴,我的心噗通噗通跳的好厉害,我们的孩子想你了。” 温热的触感,让穆宴挑了下眉头。 他不是第一次感受。 但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还是觉得有些新鲜有趣。 望着满脸嫣红的梁曼如,猛然低头吻住那一抹红唇,沉溺在温香软玉中。 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两人陷入意乱情迷。 梁曼如趁穆宴沉沦的时候,偷空觑了眼从窗口探出来的照相师傅和白朗宁相机,勾唇满意地笑了。 她特意把穆宴诱到跑马场的包厢与她偷欢。 就是看中了这地方,嘈杂喧闹,能很好地掩盖掉照相机拍摄照片时的咔嚓声。 在王开照相馆拍的那些中规中矩的照片,只是她给穆宴投放的烟-雾-弹。 眼下拍摄的激-情照片,才是她对付梁岁岁的杀手锏。 穆宴的夫人,只能是她梁曼如。 * 跑马场。 “驾。” 梁岁岁左手紧攥缰绳,右手挥甩马鞭,上半身往前倾压,弯成一张蓄劲待发的弯弓,加速,狂奔,正进行终点前最后的冲刺。 十六号骏马四蹄并进,扬起冲天灰尘,在跑道上一骑绝尘。 很快越过了第四名,第三名,第二名。 与梁旭身下的十八号骏马齐头并进。 距离终点还有五十米,四十米。 梁岁岁的马越跑越欢,马尾巴左右挥舞。 冷不防,甩中梁旭那匹马的鼻子。 马儿受到惊吓,脆弱的鼻骨,被甩的又痛又痒。 “嗤嗤。”马儿打了个喷嚏,猛地抬起头大声嘶鸣,停下来在原地打圈。 梁旭保持狂奔的俯身姿势,毫无防备,差点被它甩下去。 赶紧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右手抓紧缰绳,左手发狠拍打马背。 配套的马鞭,被他狠狠扔向梁岁岁的时候,没砸中人,反而掉在地上,没时间拾捡。 只能用他的左手,暂时充当马鞭。 “驾。” “驾驾驾!” 梁旭远远望着梁岁岁快要冲刺到终点,左手拍打马背的速度越重越快。 骏马受痛,撒开四蹄,发了狂往前狂飙。 却还是落后梁岁岁五秒时间抵达终点,只得了第二名。 又是千年老二。 而梁岁岁以绝对的优势,率先超出了终点红线。 迎风狂飙的妖娆身段,眸子波光潋滟,绮艳浸透骨子里。 梁旭满脸不可置信,震惊又不甘心。 比赛前,他信心满满的以为,他赢定了。 梁京淮的胳膊,还有这个漂亮女人,他全要了。 没想到,这女人的马术居然如此高超。 偏偏他自恃马术精湛过人,还同意了。 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得很。 梁京淮该嘲讽他,连个女人都比不过。 还有他那些同学,当面奉承,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嘲笑他。 梁旭脸色逐渐阴沉。 而梁岁岁气势凛然跨坐在马背上,压低声线,朝他淡笑了声:“你输了!你的胳膊,京淮砍定了。” 目光很静,声音很轻,眸底却全是冰冷的杀气。 梁旭输的心里窝火。 又被梁岁岁冷冷指出他是个连女人都比不过的失败者,脸色更不好看了。 目光淬毒,尖刀般刺向梁岁岁,短促地笑了声:“本来要跟本少比赛的人,是梁京淮那个纨绔废物,而不是你这么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娘们儿。 他找人代替,这场比赛的结果我就可以不认,除非再比拼一次。 他找你代替,我也找人代替,公平竞争。” 就这么输给一个女人,要被梁京淮卸掉一条胳膊,他不甘心。 梁岁岁闻言,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正要开口,眼前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凛冽的松柏气息,混杂着佛珠的清香,丝丝缕缕钻入梁岁岁鼻端。 第17章 当他是个屁就行,我来跟他比 梁岁岁目光望过去。 是丽都歌舞厅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就在她身侧,懒洋洋地站着。 黑色大檐帽反扣在头上,棱角分明的五官,流畅的下颌线,痞帅又立体,眼尾斜挑,懒懒散散看向梁旭,眉眼堆积的,全是阴戾之气。 反差的是,他的左手腕骨间,竟戴了串颗粒分明的佛珠,颗颗盘玩的光滑剔透。 男人背对她,身影高大挺拔,如山如峰,为她完全挡住了梁旭阴恻恻的视线。 “愿赌服输!”他哂笑一声。 嗓音沉而慵懒,却弥漫难以形容的威势,凌厉到让人呼吸都不敢重一点。 “说谁输了呢?找死!”梁旭正愁满肚子气没地方发,两眼一瞪,怒声咒骂。 他是沪市首富最疼爱的儿子,又仗着梁曼如搭上穆宴,平时跟祖宗一样,高高在上,走到哪儿都被人让着捧着。 哪像现在,被一个女人甩脸色瞧不起,又被一个男人甩脸色瞧不起,面子被踩得稀巴烂。 梁旭气得脸红脖子粗,猛然间瞧清楚男人的面容,脸色大变。 “少……”少帅两个字还没喊全乎,就被男人漫不经心地睨了眼,眸底的光,冷得像寒冬腊月里的冰碴子。 “下马,去找梁京淮,自卸一条胳膊。” 梁旭惊的浑身一哆嗦。 梁京淮那个狗玩意,什么时候攀上了穆司野?! 梁旭脸色变了几变,咬了咬后槽牙,表示不服。 梁京淮有穆司野撑腰。 他也有穆宴撑腰。 谁怕谁呢? 梁旭瞄了眼穆司野的脸色,干巴巴笑两声:“梁京淮找人代替他跟我比试,我也该找人代替比试一场,才算公平。” “胆敢跟我讨价还价的,如今,都变成了花园里的肥料。” 穆司野有一下没一下拨弄腕间佛珠,戾气从狭长眼眸里逼出来。 他杀人不眨眼,杀人也从不讲理由。 心情好,杀人助兴,心情不好,更要杀人助兴。 沪圈的公子少爷哥,全都有所听闻。 也被家中父母耳提面命过,招惹谁都别去招惹穆司野,那就是个疯起来连自己都要插十刀八刀的疯子。 梁旭平时见到穆司野时,也怕,两股战战。 但今日梁曼如把穆宴也带来了马场。 有穆宴在,梁旭底气十足。 在穆司野凌冽气势的压迫下,缩了缩脖子,闭上眼睛把心一横:“穆宴穆少将是我姐夫,他跟我姐都在马场,看在他面子上,我要求再来一场比赛。” 梁岁岁听了这话,不动声色,纤长的眼睫轻微地颤了下。 不是疼。 是繁华落尽曲终人散后,忒没意思的荒凉感。 穆宴宁愿舍了命,也要轰轰烈烈追求她。 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一个容貌仅仅清秀寡淡如水的梁曼如,就能轻而易举勾走他的人。 甚至带着梁曼如招摇过市。 只怕跟梁旭混圈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而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足足四年。 梁岁岁轻扯唇角,朝男人礼貌道了谢,然后盯着梁旭,声音从未有过的平静。 “可以!能跟穆少将比试一场,是我的荣幸。” 这话落下,梁旭缩成乌龟的脖子瞬间抻长了,冲梁岁岁得意地笑了笑,打马扬鞭而去。 穆司野听出梁岁岁话里死水无澜的平静,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唇。 右手高扬,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缰绳,牵着马缓步往前走。 “梁小姐,穆宴出场,你不必理他,当他是个屁就行,我来跟他比。” 穆司野眯了下眼,笑的很邪气。 在梁岁岁再次整理被风吹歪的狐狸面具的时候,视线紧紧追随她。 直白,露骨,迸射势在必得的张狂。 梁岁岁听他讥讽穆宴,奇怪的很,竟然有一丝淡淡的爽感。 从梁旭嘴里听到穆宴又跟梁曼如鬼混在一起,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膈应的。 但眼前男人不惧穆宴的势力,气势碾压梁旭,又出口嘲讽穆宴,让她听完后,那点子膈应,云开雾散。 他张嘴就喊她梁小姐,说明他认识她。 字字句句维护她,可能是京淮的朋友吧。 梁岁岁感激地看着穆司野,这会儿甚至有了点好心情说笑:“那我这个穆少将的前未婚妻,也去凑个热闹。” 京淮迟早会知道,她与穆宴将一刀两断。 眼前这个痞帅的男人,作为京淮的朋友,早一天或者晚一天知道,没什么区别。 “前未婚妻”四个字,把穆司野狠狠取悦了。 掀了掀眼皮,凝了眼马背上红唇嫣艳凤眸粼粼的女人,舌尖舔了舔牙齿,倏然笑了下。 梁岁岁被穆司野带到穆宴包场的包厢门口,周围挤满了人。 穆司野身上痞帅与阴戾的气息,自带低气压暴风雪天气效果。 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退避,鸦雀无声。 梁京淮站在走廊,对梁旭无情的嘲笑声,越发显得震天动地。 “梁旭,输了,你输了!” “你就是个废物,永远挺不起来的千年老二。” 穆辞和贺阳站在梁京淮左右两旁,挤眉溜眼,贱嗖嗖地捅软刀子。 “比赛前,牛皮吹破天,结果呢,千年老二,就这?笑死本少了。” “真不愧是我最讨厌的人,骑术不行牛皮来凑,全沪市第一贱。” 前不久齐齐恭维梁旭的同学,这会儿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怎么也想不到,梁旭会输给一个女人。 这女人身后,竟然还有穆司野那个杀人好比杀只鸡的疯子撑腰。 为了不被穆司野惦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果断地暂时站在梁京淮那边。 “说真的,旭少马术精湛过人,谁也想不到,会惨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就是啊,只能说,淮少请来的人,确实不一般。” “旭少,输了就干脆利落认输,说几句漂亮话,淮少嘴硬心软,不一定非要卸你胳膊。” “旭少,男子汉大丈夫,给淮少磕几个响头,不掉面子。” 字字句句诛梁旭的心。 当初他们诛心梁京淮和那个女人的时候,他听得无比开怀。 轮到自己头上,才发现,软刀子扎人,不疼,却能把人恶心到吐。 “闭嘴!”梁旭扭头,望着一群墙头草两边倒的丑恶小人,眼眶血红,被气的。 他咬着牙,扑向拉着梁曼如小手闲闲把玩的穆宴,梗着脖子叫委屈。 “姐夫,梁京淮欺负我,要砍我胳膊,求姐夫帮帮我,跟那个女人再比试一场。” 穆宴听到“梁京淮”三个字,眉头微皱,后面的话就没怎么听进耳。 迅速丢开梁曼如的手,站起身拉开很长的距离,垂眸盯着梁旭,眸色沉了沉。 “他是岁岁最疼爱的阿弟,你惹他干什么?” 梁旭完全没想到穆宴是这幅避之不及的反应,呆呆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梁曼如。 “阿姐……”梁旭委屈。 梁曼如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走向穆宴,咬了下唇,眼泪说来就来,吧嗒吧嗒往下掉。 “阿宴,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从小乖巧听话,也不惹事,断不可能主动去招惹京淮,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若京淮真的对阿旭动手,闹出兄弟相残的笑话,丢了梁家脸面,更丢了姐姐脸面。”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穆宴。 梁岁岁是他想一辈子珍爱的妻子,她的名声,就该跟她的人一样,纯白无垢,不可沾上半点不干不净的骂名。 “我去找京淮说道。”穆宴不耐烦地说完,抬腿往包厢外面走。 梁曼如顶着一张梨花带雨脸,细白手指轻捻他挺括的衬衫衣摆,楚楚可怜地跟在身后。 到了门口。 穆宴乍然看见缓慢拨动佛珠的穆司野,倏然顿住脚步。 视线从他身上掠过去,看到他身旁戴着狐狸面具盈盈站立的女人。 身体猛地一僵。 “……岁岁!” 第18章 我们的赌局,该开始了 太像了。 戴了遮住大半张脸的狐狸面具,只露出潋滟的眸,饱满红唇,还有一抹过分漂亮的下巴。 身段妖娆,一截柔若无骨的细腰,被咖色长裤紧紧地束住。 红颜娇,软腰媚。 太像梁岁岁了。 穆宴气息沉沉地喊了声:“岁岁……!” 刻意压低了嗓子,染了藏不住的深情,低沉,磁性,听得人心尖酥麻。 就像他在法国抱着梁岁岁一起迎接新年的时候,也是这么声音沉磁地在她耳边喊。 当时她面透红霞,心跳得厉害。 只觉得“岁岁”两个字,普天之下,他喊得最动听,缱绻且缠绵。 他爱她入骨,把她捧在手心里疼,身边干干净净,再没有旁的女人。 那时她真的愿意听他喊她一辈子,不厌倦。 直到知晓了他与梁曼如四年前就滚成一堆,梁曼如还怀了他的孩子。 晴天霹雳。 他对她的爱恋,全部变成剜她心脏的尖刀。 而握刀的人,正是口口声声爱她永不变的穆宴。 她觉得讽刺,太讽刺了。 他是怎么做到,这边与梁曼如缠绵偷欢,那边又在她面前扮演深情款款而没有丝毫愧疚的? 梁岁岁对视他,漂亮的眸子,没什么温度。 像瞧见了紧攥他挺括衬衫的梁曼如,又像是没瞧见,眼风都没滑过她。 浑身气势凛然,像脱鞘的剑,锋利,能杀人。 以往她在穆宴面前,从来都是温柔体贴的柔软姿态。 如今铿锵傲骨,恰似寒岁不惧风雪的怒放玫瑰,穆宴一时有些迟疑。 是梁岁岁,又不是梁岁岁。 穆司野意态闲散地瞥了眼过去。 “梁旭舔着脸要求再比一场,你上,还是你身边的女人上?” 说话的嗓音淡漠,却像一把利刃,锋芒毕露地指向穆宴。 穆宴不自觉绷直了背脊。 清楚穆司野是在维护他身后的女人,莫名松了口气。 梁岁岁与穆司野不熟,甚至可以说是陌生。 他与穆司野,一个是穆家的长子嫡孙,一个是穆家小儿子的嫡长子。 年岁相仿,穆司野却仗着辈分高,一肚子坏水,总摁着他的头跪下喊他小叔,他心生怨怼,两人从小就不对付。 抢人脉,夺地盘,明争暗斗无数。 追求梁岁岁成功后,他怕穆司野起了恶劣心思,不择手段要从他手里抢走她。 他便把梁岁岁保护得滴水不漏,除了他,不允许她周围五米之处出现任何一个男人。 她长的太漂亮了,沪市第一美人的称号,实至名归。 任何一个男人见过她,都想占为己有。 为了杜绝穆司野对她生出觊觎之心,他干脆远渡重洋把她带到法国留学。 所以,尽管她与穆司晴多年好友,却不认识穆司野。 如今站在穆司野身边的女人,只是一个很像梁岁岁的仿品。 穆司野对梁岁岁,果真不怀好意,垂涎她的倾城美貌。 竟找了个精装版赝品,随身携带。 想到这里,穆宴面色冷淡下来:“你要怎么比试?” 穆司野眼皮轻抬,笑了下。 笑起来反而比不笑时,更加戾气横生。 “梁旭喊你一声亲姐夫,你倒是痛快,不问前因后果就决定跟我比。” “行啊,那就比俄罗斯左轮游戏吧。” “拿我的命,跟你的命赌,你不亏。”穆司野斜斜挑起眼尾嗤笑,懒散又轻慢。 一场无声的战争,男人间的真正较量,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即将展开。 梁曼如吓得瑟瑟发抖。 她在法国留学时,听说过俄罗斯左轮游戏,其实就是俄罗斯轮盘赌。 别的赌局赌钱,赌身家,赌功名利禄。 而左轮游戏,赌的是人命。 左轮-手枪的枪膛,可以装六发子弹。 对赌之人,在空枪膛里,随意塞一颗子弹,转动转轮对自己的头开枪。 每一次扣动扳机射出子弹的概率,都是六分之一。 运气不好的,当即血溅五步,命丧当场。 这个穆司野,果然和传言中一样,是个疯起来连自己都杀的疯子。 “不行,阿宴,你不能答应,太危险了。” 梁曼如小声啜泣地扑进穆宴怀里,眼角含泪,满脸担忧,嘴边却荡起一抹得意。 她不知道梁岁岁为何不摘下狐狸面具,让穆宴确定她就是梁岁岁。 但梁岁岁这般遮着掩着隐瞒,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靠在穆宴硬挺的胸膛,抬起头满眼清泪望着他,盈盈欲滴。 “阿宴,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以身涉险,换个比赛项目,好不好?” 穆宴皱眉,不喜她擅作主张阻挠他,更不想陪着穆司宴一起疯。 眼角余光瞥到了梁京淮,站在人群后面,攥紧拳头,目光愤怒,咬牙切齿地瞪他。 “穆宴,你居然背着我阿姐和梁曼如勾搭上?” 穆宴怔了下,身体比意识更快。 抬手就把梁曼如推开,眸色阴沉,谎话张嘴就来。 “京淮,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梁旭与你比试,输了,要被你砍掉胳膊,吓得鬼哭狼嚎,她为了梁旭,找上门来求我。” “兄弟相残的戏码,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为了不抹黑岁岁名声,这次就放梁旭一马。”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又以利相诱:“我名下的汽车,库房里的各式最新款机械枪支,你随便挑。” 梁京淮气笑了,心底的怒火腾腾翻滚:“你为了梁旭和梁曼如,逼着我跟阿姐吃亏忍让?” 好大的狗脸啊! 穆宴被梁京淮一而再地拂了面子,皱了皱眉,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你们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梁京淮心里更堵。 下意识看向被穆司野高大身躯完完全全挡住的梁岁岁。 梁岁岁的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漠然,甚至有点无所谓。 穆宴当着她的面,与梁曼如亲密搂抱。 她没有生气,就像看了场不入流的蹩脚戏码,几乎没有任何情绪。 只是对他弯了弯唇,无声地说出几个字:“夜上海大饭店。” 年少时的默契,让梁京淮读懂了她的唇语。 众目睽睽之下,不便多问她对穆宴怎么就心如死灰了。 好不容易压抑住泛滥情潮的心,又开始为她起伏。 穆宴没戏了,他是不是……有机会了? 梁京淮咳了声,稳住躁动的情绪,漆黑眸子盯着穆宴,恨不得乱拳砸死他。 “夜上海大饭店,给我,我就放梁旭一马。” 穆宴闻言,下意识看向被他甩到一旁的梁曼如,深邃目光不着痕迹地安抚她。 然后,清了清嗓子,一锤定音:“可以。” 梁曼如身子一颤,低头垂眸,敛了所有愤怒不甘的情绪,指甲掐得掌心生疼。 梁岁岁漂亮的眉眼,微微轻扬。 梁曼如,穆宴利用感情杀人诛心,你也该尝尝了,这只是个开始。 穆司野凝了眼梁岁岁,敏锐感知到她此刻的心情不错。 决定添灶火,玩把大的,让她更开心。 “穆宴,我们的赌局,该开始了。” 第19章 俄罗斯轮盘游戏 穆司野第二次发话,一而再挑衅,要跟穆宴比试俄罗斯左轮游戏。 穆宴眉心不由得沉跳了下。 有股子被穆司野硬生生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就好像这场比赛,他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定要玩这么大?”穆宴面色沉郁,有些不耐烦。 放在以前,穆宴根本不把穆司野放在眼里。 亲生姆妈早死,大帅漠视,在姨太太手底下艰难活命。 本身又是个浪荡不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还没资格舞到他面前。 但前两天,他的阿爸穆师长把他叫到军政府大楼办公室,语重心长谈到他少将的职位,可以尽快往上挪一挪。 让他这段时间低调,再低调,不要因为小事影响好名声,错失唾手可得的中将之位。 说实话,升迁的节骨眼上,他很不想跟穆司野比试。 但一旦拒绝,当众驳了穆司野的面子,以穆司野张狂狠戾的个性,定会把满腔怒火发泄到引起事端的梁旭头上。 几颗子弹连续发射,梁旭不死也残。 穆司野行事荒唐,全沪市男女老少皆知。 只不过是烂臭的名声,更加烂臭而已。 他却不能。 没有谁会蠢到,拿明珠去跟顽石碰撞。 穆宴心里一番盘算,恼怒梁旭惹是生非,好端端的跟梁京淮比什么狗屁赛马。 又怨恨穆司野觊觎梁岁岁,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力挺梁京淮,为梁京淮撑腰,非要跟梁旭硬杠,连带把他也杠上了。 不上不下,恼火得很。 穆司野眸色冷下来,不温不凉地说了句:“不敢比?也行,你跪下来给我磕十个响头,也不是不可以放你一马。” 穆宴瞬间气笑了。 毫无军功的纨绔,让他跪下磕头,想死直接说。 他不介意亲手送穆司野一程。 穆宴眯了下眼,脸上没有多余情绪,只多了层讥诮薄凉的笑:“找死。” 穆司野抬了抬眼皮,意态懒散漫不经心,甚至染了点笑意。 “鹿死谁手,难说。” 穆辞是个小机灵鬼,拉上贺阳一起清场,把闲杂人等清理出去。 最后,穆司野这边,留下了梁岁岁和梁京淮。 穆宴那边,留了梁曼如和梁旭。 两方人马站在包厢两端,中间隔了张蓝翡翠大理石长条桌,泾渭分明。 穆辞跟贺阳缩在角落里,两人四眼放射熊熊的八卦之光。 “我赌十块大洋,小叔赢。”穆辞咧嘴笑。 贺阳好奇:“你就只赌十块大洋?” “因为我浑身上下,富得只剩这么点了。” 贺阳:“……” 梁岁岁站在穆司野身后,望着宁愿豪赌舍命也要为梁旭扳一局的穆宴,哪怕早已决定与他一刀两断,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 原来,他可以为她舍命,也可以为了别的女人舍命。 那些浓烈的,炽热的,声势浩大的感情,他也可以移情到梁曼如身上。 她不是唯一,不是无可代替。 梁岁岁眼眶骤然一红。 为年少时爱她痴狂的穆宴渐行渐远渐无踪。 “阿姐,阿姐?” 梁岁岁陷入过往的情绪,感觉梁京淮在她身侧轻扯她的咖色衬衫衣摆,才让她回过神。 “没事。”梁岁岁敛了心绪,朝梁京淮淡笑了下。 正中央,缠枝繁复的水晶吊灯下,穆司野与穆宴两人隔着两米远的距离,相视而立。 雪白的瓷盘,红色金丝绒布垫底,放了把漆黑铠亮的左轮-手枪。 穆宴瞟了眼手枪:“比赛规则我来定,每次开枪都调整一次子弹,中枪的概率为六分之一,赌各自运气。” 追求心跳加速的刺激感,到位就好,没必要命丧当场。 穆司野眼皮上挑,满目的含讥带诮:“不够刺激,没意思,就共用一把-手枪,一颗子弹,赌彼此的命。怎么,堂堂穆少将,不敢赌?” 穆宴被激得忍无可忍,冷然嗤了声:“怕你不成,赌!” 无聊的激将法,穆司野还是百玩不厌。 梁岁岁找了张墨色沙发坐下,梁京淮跟了过去。 梁岁岁不想他靠得太近,被穆宴瞧出两人密切的关系,由此猜出是她,便用眼神示意他坐远点。 梁京淮不情不愿,挪到沙发另一边,憋着满肚子火,恶狠狠盯向不远处的梁旭。 “卸你一条胳膊,又不是要你的命,输不起的怂货。” 如果梁旭愿赌服输,就不会闹出眼下这局穆宴与穆司野的以命相赌。 穆宴当着阿姐的面,搂抱梁曼如,又为了梁曼如与梁旭,跟他和阿姐对着干。 别说阿姐了,他都想扑上去弄死穆宴。 私底下搞哪个女人不好,偏偏搞上了梁曼如。 脑子有大病! 还有那个穆司野。 听的最多的,是他心狠手辣的残暴事迹,杀人如杀只鸡仔,从来不做个人。 如今腕间戴佛珠,大发善心为人出头讨公道的事,还是头回。 莫不是…… 穆司野也觊觎他的阿姐?! 梁京淮狠狠拧了下眉,看着穆司野,哪儿都不顺眼。 草,又是一个妄想抢走阿姐的混蛋。 梁旭输给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女人,憋了一肚子气,盯着梁京淮,嘲讽回去:“有本事,你来跟我比,躲在娘们儿背后的窝囊废。” 梁京淮勃然大怒,撸起衣袖,寸寸卷起:“你他妈骂谁呢?” 被穆辞一把拽住。 贺阳很有眼色地端了杯添加冰块的冰美式咖啡,堵住梁京淮的嘴。 “消消气!对付那种惹人生厌的跳梁小丑,来日方长。” 大理石长条桌上,摆放了一副崭新的扑克牌。 赌命约定俗成的规矩,通过扑克牌面的大小,决定谁开第一枪。 穆司野修长的手指屈起,漫不经心抽了张牌。 看也不看,吧嗒,甩在桌面。 黑桃a。 只有大王和小王,能压住它。 穆宴眯了眯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眼尾阴恻恻往下沉。 穆司野命不好,手气倒挺好。 他两根手指捻在一起,轻轻磨了磨,随即在扑克牌里也抽了张。 黑桃k。 穆司野占了上风。 男人轻佻地挑了下眉,风流写意尽在其中。 手指擦了下左轮-手枪的枪口,抬起,对准太阳穴,干脆利落开了第一枪。 啪。 空膛,没有子弹。 “轮到你了。”穆司野随手把枪丢到对面。 穆宴接过,冷笑了声,也跟着把枪口抵住太阳穴,食指按压扳机。 啪。 依旧空膛。 第三枪,第四枪,第五枪,一一有惊无险地轮过。 在场围观的观众,除了梁岁岁,其余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刺激是真的刺激。 惊吓也是真的惊吓。 梁曼如面色惨白地跑向穆宴,拉着他的手,泪水涟涟倒在他怀里:“叫停吧,不要再比了。” 她真心怕,怕穆宴陪着穆司野那个疯子玩,运气不好把命玩没了。 因为,第六枪,轮到他了。 穆司野将手枪扔回瓷盘,终于纡尊降贵瞥了眼,半是担忧半是算计倒在穆宴胸膛里的梁曼如,微妙地勾了下唇角:“最后一枪,穆宴!” 第20章 中了穆司野的圈套 穆宴听到“最后一枪”,面色波澜不惊,心却突突往下沉。 很显然,装进枪膛的唯一子弹,就在这最后一枪等着他。 只要他把枪口瞄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死亡率,百分之百。 神仙也救不了他。 该死的穆司野,手气实在太好了,硬生生把他逼到架在火上烤的地步。 要么死,要么认输。 穆宴一时左右为难,眸底翻滚冰冷狠戾的情绪。 当众向穆司野认怂,比杀了他更难受。 但就这么被穆司野逼到死路,他于心不甘。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穆宴与穆司野的视线交错,杀机无声涌动。 “别龟缩了,是个男人就痛快点!” 穆司野眼皮上抬,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击蓝翡翠大理石长条桌。 一下,又一下,折磨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阿姐,姐夫不会真的……”就这么死了吧?!梁旭牙齿在打颤。 穆司野他妈妥妥的疯子。 很正常的马术比赛,被他搞成血腥的死亡比赛,马上就要血溅当场。 以后看见他,有多远跑多远。 梁京淮则翘起二郎腿,看得津津有味。 穆宴竟然跟梁曼如苟合在一起了,背叛阿姐,死有余辜。 他仰起头喝了口美式冰咖啡,满嘴苦涩过后,带着丝丝的甜。 味道真不错。 梁京淮舔了下唇,冷冷一声讥诮:“磨磨叽叽像个娘们儿似的,真丢人。” 穆辞跟梁京淮的关系,好到同穿一条裤子。 听见梁京淮对穆宴语气不善,也跟着落井下石。 双眼放光,兴奋得猛拍大腿,唯恐天下不乱:“宴堂哥你到底行不行啊?” 穆宴挑起眼尾,一道冰冷的视线射过去:“你闭嘴!” 穆辞早就扒拉上了穆司野的大腿,压根不惧穆宴。 不仅不闭嘴,反而叽里呱啦落井下石:“上了赌场,愿赌服输是基本操守,宴堂哥该不会打算耍赖吧?啧啧,别让我看不起你哟。” 穆宴再好的风度,也被这番话给刺的心情发燥,恼怒地抄起手边茶杯砸他,戾气咄咄:“想死我先成全你!” 青花瓷杯砸在穆辞脚边,茶水和茶叶洇湿华贵的波斯毛毯。 “我活的好好的,还不想死,宴堂哥你请,请继续你的赌赛。”穆辞笑嘻嘻,没有再拱火。 瞪大狡黠的眸子看了眼梁岁岁。 明艳入骨的女人,穿着合身女骑士服,面戴火红的狐狸面具,端坐在沙发侧角,静如止水地看着眼前一幕。 穆宴是她的未婚夫,她却眉眼纹丝不动,没做出任何要制止穆宴走向死亡的举动。 大概失望透顶,死心了。 穆辞收回目光,一脚踢开破碎的瓷片,笑哈哈往后靠在墙上。 有了沪市第一美人的未婚妻,还要去招惹容貌寡淡又矫揉造作的梁曼如,穆宴确实脑子有坑。 贺阳眯了下眼,鬼鬼祟祟靠过来,笑得一脸风流劲:“阿辞,以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多年经验来看,你的宴堂哥,下个月初八绝对娶不成梁小姐。” “既要又要,贪心不足的人,活该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穆辞压低嗓音说道。 言语中的幸灾乐祸,贺阳听得清清楚楚。 穆司野已经等的不耐烦,懒散嗓音里带了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穆宴,你自己动手,还是我给一枪?” 穆宴听他开口,头疼,心更烦。 他就不该为梁旭出头,搞得自己骑虎难下。 手里的左轮-手枪,几乎抬不起来,重若千斤。 对上梁京淮似笑非笑的眼神,心脏微凉,猛然一脚踹开钻在他怀里的梁曼如。 “滚!” 蠢货,投怀送抱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梁曼如毫无防备,被狠狠踹到了小腿腿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紧要关头,被梁旭冲过来稳稳搀扶住,才免了她狼狈跌坐在地板上。 梁旭扭头盯着穆宴,骂骂咧咧地抱怨:“姐夫你怎么回事儿,我阿姐可没得罪你。” “穆少将,梁旭口口声声唤你姐夫。”梁京淮冷笑一声,轻飘飘来了句风凉话:“你要娶的人,到底是我阿姐还是梁旭阿姐?” 穆宴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咬了下后槽牙,冷恻恻道:“你说呢?” 梁京淮嗤了声,往后仰靠在沙发上,不搭不理。 他算是瞧明白了,穆宴快死到临头,阿姐都一直坐在那冷眼旁观。 说明阿姐对穆宴的感情消磨得差不多,已经不在意穆宴死活。 这对他来说,是天上掉馅饼,天大的好事。 穆宴这个狗男人,再也没有资格跟他抢阿姐了。 梁京淮表面稳如狗,内心笑嘻嘻。 梁曼如咬住唇瓣,轻轻捏了把梁旭,示意他别再说话惹穆宴生气。 眼看着等到现在,还没等到梁岁岁为穆宴求情,一时恼怒梁岁岁心硬如铁,薄情到眼睁睁看着穆宴去死。 但又不想戳穿梁岁岁也在场,吸走穆宴的全部身心。 那只会让穆宴对梁岁岁更愧疚,更加怜爱。 而她却在这段关系中,像阴沟里的老鼠,永远不见光明。 梁曼如纤长的眼睫轻轻一颤,捧着肚子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咝,疼,好疼啊!” 话音刚落,梁曼如两眼紧闭,脑袋一歪装晕过去。 这是她想到的,唯一能为穆宴解困的方法。 穆宴确实没想到,关键时刻,梁曼如这般机灵。 迅速抛了手里的枪,蹲在梁曼如身旁,屈膝弯腰,张开有力双臂,把她纤软的身体紧紧抱起来。 “人命关天,我先送她去法国医院。” 穆司野听罢,骨节分明的手慢悠悠转了下腕间的紫檀木佛珠,没什么温度地笑了。 穆宴利用梁曼如拙劣的手段,竟然想就此蒙混过关。 痞帅面廓掠起一层轻薄的戾气:“北关码头四艘游轮运送的那批军火,你的命,总要留下一样。” “呵。”穆宴气笑了。 感情这盘赌局从一开始,他就中了穆司野的圈套。 四艘游轮上那批军火,才是穆司野的目的。 一贯的坑死人不偿命,嚣张恶劣。 喜欢的,感兴趣的,都要想方设法弄到手。 穆宴不想再继续掰扯,面色阴冷地点头:“行,军火给你。” 穆宴说完,抱紧怀里装晕的梁曼如,从穆司野身边侧身挤过去。 踏出包厢,鬼使神差地,回头瞥了眼沙发上戴着狐狸面具的女人。 曼妙妩媚身段,眉眼大气从容,神似梁岁岁。 心底对穆司野的憎恨,又添了两分。 穆宴一走,好戏收场。 梁岁岁刚站起身,就被梁京淮火急火燎地拽走:“阿姐,走了,回家了。” 穆司野一看就不怀好意,梁京淮打心眼里不允许她与穆司野多呆。 梁岁岁去更衣室,把狐狸面具扔进垃圾木桶,脱掉骑士服,换回自己的缠枝玫瑰旗袍。 娇艳枝蔓顺着后腰蜿蜒而下,行动间袅袅艳光。 她站在梁京淮的庞蒂亚克汽车旁,刚要上车。 穆宴抱着梁曼如立在停车处,等着副官把车倒过来。 眼角余光忽而掠到了梁岁岁身上。 熟悉的黛青色旗袍,玫瑰花枝缠绕细腰,清韵绮靡。 漆黑瞳孔骤缩。 恰在这时,梁岁岁鬓边秀发被一阵风吹乱了。 她抬手把掉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不经意回头。 与穆宴的眼神笔直对上。 第21章 有份大礼送给你 四目相望。 对视了两秒,穆宴心底突然很慌。 心跳如擂鼓,后背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抱着梁曼如的双手,下意识一松。 噗通。 梁曼如结结实实砸跌在地上,溅起细微灰尘。 假装疼痛的肚子,这下是真的摔疼了。 尾椎骨也好像骨折了似的,剧痛难忍。 疼得她眼眶泛红,眼泪无声往下掉。 她委屈地喊了声:“阿宴。” 穆宴没搭理,眼神黯沉,夹裹难以形容的复杂,疾步走向梁岁岁。 嗓音含了颤意,边看她的脸色,边轻笑着问:“岁岁,你跟京淮一起来玩的?” 简单一句话,暗藏玄机。 他还是想确认一下,那个戴狐狸面具神似梁岁岁的女人,是不是她。 梁岁岁半抬视线,看着他深情凝望她的桃花眼,和攥得发白的指骨。 看的出来,他很紧张。 生怕被她发现他与梁曼如苟且。 她无声地勾起红唇,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穆宴回头,指了指被他扔在地上的梁曼如,温柔解释:“我来这边采购一批军火,还在走合同,在门口碰到梁曼如突然晕倒在我脚边,想起她跟你姐妹一场,便打算送她去趟法国医院。” 完美的借口,完美地掩盖了他与梁曼如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梁岁岁抬眸,沉静地看着他。 目光一一滑过他湛黑的眼眸,挺直鼻梁,以及那抹因为紧张过度抿成锋利直线的薄唇。 她曾经真真切切想要嫁的男人,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如今,她从他嘴里,却听不到半句真话。 梁岁岁勾唇,缓缓地笑了:“我刚刚到。”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丝绸成衣店,说道:“阿晴看中了那家店里的旗袍伴娘服,但尺寸有点偏大,她在里面让裁缝师傅根据她的身材修改。我出来透透气,看见京淮在这儿准备上车,就过来找他闲聊几句。” 说完,梁岁岁失神了几秒。 她的谎言,也是张口即来。 穆宴对她一片谎言,她对他也没有说真话。 她和他之间,隔着梁曼如和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犹如相隔山川河涧,再也回不去了。 梁京淮往前跨步,不动声色挡在梁岁岁前面,遮挡住穆宴的大半视线。 “我送阿姐回家,不劳你费心。” 脸色有点凶,眸底也有掩不住的厌恶。 自从穆宴追上了梁岁岁,他对穆宴的态度,不冷不热,向来如此。 穆宴扫了眼梁京淮,并不在意。 这些年他习惯了对方的恶劣,念及他年纪不大,冲动易爆炸的少年心性,倒也没有计较。 他只在乎,梁岁岁有没有误会他与梁曼如的关系。 微凉手指抚上她粉白的耳垂,轻声哄人:“我们回玫瑰公馆,让张妈做一桌你最爱吃的菜,搬到顶楼,我们吹着风,看星星看月亮吃烛光晚餐。” 话音刚落,他微微愣住了。 距离上一次他陪伴梁岁岁吃烛光晚餐,还是在法国巴黎的半岛酒店。 已经半年过去了。 回国后,他打着军务繁忙的幌子,经常与梁曼如耳鬓厮磨在一起,很久没有陪梁岁岁好好吃一顿饭。 他想到了这点,梁岁岁也想到了。 伸手把垂落的头发挽回耳后,不着痕迹拍掉他抚摸她耳垂的指尖,安安静静望着他,淡声道:“我还要等阿晴。” 潋滟的眸底,蕴了一潭静水。 没有丝毫愤怒情绪的波动。 穆宴却心口沉坠,莫名生出一股心惊肉跳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梁岁岁,他有点怵了。 有种想要立刻把她带回玫瑰公馆的冲动。 但他向来对她言听计从,从未勉强过她。 她要等穆司晴,那就暂时不会跟他回公馆。 “看中什么了,想买就买,记在我账上,玩的开心点,我在家等你。” 嗓音磁沉,夹杂形容不出的缠绵。 专属于他的温热气息,糅合林文烟的香水味,缠上了梁岁岁的鼻尖。 厌烦地蹙了下眉,觉得他惺惺作态扮演深情的样子很可笑。 说的可真好听,在家等她。 但凡他多留意一下她的卧房,就能发现,空空荡荡的少了许多东西。 “你去忙吧。”她脸色微凉,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 穆宴笑着应她:“好,岁岁你也别逛得太累了。” 说完,他转身往马场入口走。 经过梁曼如身边的时候,脚步未停。 “阿宴……”梁曼如嘴唇嗫喏,遥望他远去的背影,苦涩,不甘,在心头泛滥成灾。 他因为梁岁岁,又抛弃了她一次。 梁旭把汽车掉头,停在了附近。 刚下车,看见梁曼如脸色惨白痛苦地捂着肚子,穆宴却不见影踪,差点气炸了:“姐夫人呢?就这样把你丢在地上不管,太过分了。” 梁曼如肚子越来越疼,连忙打断他发牢骚:“别说了,先送我去医院。” 梁旭连忙慌手慌脚把她搀扶起来,又小心翼翼把她搀进车内。 沉沉地倚靠在真皮座垫上,梁曼如才觉得坠痛的腹部,稍微舒服了点。 汽车经过梁岁岁身边时,她从车窗微微探出脑袋,面含挑衅,得意地笑了。 “姐姐,明天是你姆妈的四十岁寿宴,我有份大礼送给你。” 一双妩媚含春的眸子,浸满算计。 梁岁岁紧盯着她,不声不响。 直到梁曼如被盯的心里一阵阵发毛,才淡笑了下,踩着高跟鞋,袅袅娜娜走向她朝穆宴指过的那家丝绸成衣店。 演戏演全套嘛,梁曼如会的,她更会。 梁京淮默默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 半晌,他磕磕巴巴地问道:“阿姐,你跟穆宴的婚事,是不是黄了?” “是。”梁岁岁言简意赅。 梁京淮有点懵,“啊?”了声,又“哦”了句。 突然急而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容满面,像偷吃了香油的猎犬。 穆宴走进马场,还是不放心。 俊脸冷沉,询问站立门口的男侍者:“穆司野跟一个戴狐狸面具的女人出来了吗?” 男侍者点头哈腰:“回少将,小的没看见少帅带女人出去。” “知道了。”穆宴点头。 擂鼓般的心跳,终于渐渐跳的迟缓。 跟随在穆司野身边的那个女人,只是神似梁岁岁的高仿赝品,不是梁岁岁。 穆宴彻底放下心来。 想起梁曼如想出装晕的好办法,为他解除必死的困局。 却被他当着梁岁岁的面狠狠推开,不哭不闹,懂事地让梁旭送她去医院。 胸腔里那颗把梁曼视为玩物的心脏,竟泛起一丝淡淡心疼。 硬挺的身躯往后转了个圈,再次走出马场,跨上汽车,吩咐副官即刻赶往法国医院。 穆宴刚走不久,一个身形挺拔眉眼痞帅的男人,嘴里咬了根雪茄,慢吞吞踱步到男侍者面前。 第22章 您与梁小姐才是天生一对 穆司野掀了掀眼皮,屈指拨弄腕间的紫楠佛珠,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 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压的男侍者战战兢兢,直不起腰:“少帅,你吩咐我说的那些话,穆少将好像都听进去了。” 穆司野回头,对穆辞淡声说了个字:“赏。” 穆辞小机灵鬼立即丢了两块大洋给男侍者,往前一挤,笑嘻嘻挤到穆司野身边,双手竖起大拇指。 “小叔,刚才的俄罗斯轮盘游戏,你极限碾压宴堂哥,打得他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实在太太太帅了。” “最好是把梁小姐也抢到手,让宴堂哥蹲墙角哭去。” 他就看不惯穆宴有了少将官职后,总是轻蔑的,不屑的眼神,高高在上,视他和小叔为垃圾废物。 半点没眼力见的东西。 小叔真是个废物,能在表面温柔慈爱实则阴险毒辣的姨太太手里存活到现在? 坟头草早就三尺高了。 贺阳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起哄:“穆宴既要又要吃相难看,少帅早就该先下手为强了,您与梁小姐才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穆司野面无表情往外走,惟有唇角难以察觉地翘了下。 穆辞一瞧,就看出他的心情格外好,扭头给贺阳抛了个眼神。 两个半大不小的少年,挤眉溜眼,马屁越发拍的哐当响。 穆司野上车后,挑了下眉,低哑嗓音透着慵懒散漫劲。 “三天后收到请帖,都给我死死瞒着。” 半点风声都不能被穆宴听到。 穆辞好奇:“小叔,什么请帖?” 穆司野微微眯眸,脑海里全是梁岁岁身穿掐腰女骑士服,骑在马背上纵马疾驰的模样。 像六月庄园里灼灼盛放的玫瑰,热烈张扬,让他忍不住想疯狂占有。 凸利的喉结滚了又滚,他倏然笑出声:“到时候就知道。” * 法国医院的单人病房。 梁曼如皱着细眉躺在病榻,面色丝丝惨白。 穆宴在马场停车处一看见梁岁岁,就慌了神,毫不留情丢她在地上,事后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对她造成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更强。 每次对上梁岁岁,她必定是被穆宴抛弃的那个,从未例外。 梁曼如一声淡淡嗤笑,小手摸到微凸的腹部,苍白脸庞全是阴狠的冷意。 梁岁岁除了一张脸,什么都帮不上穆宴。 自己却有了穆宴的孩子,还有首富梁家的全部财力支撑他。 且穆宴吃了她亲手喂他的前朝秘药,不仅格外迷恋她的身体,还会产生幻觉,在床事上把她错认为梁岁岁。 姐妹共侍一夫的刺激,让他无节制沉沦,永远也离不开她。 她不仅要坐上少将夫人的位置,以后还要成为大帅夫人,督军夫人。 把梁岁岁踩在脚下,永远翻不了身。 梁旭站在病房门口,把法国医生叫进来,为梁曼如做了一番细致检查。 打了针,吃了消炎药。 梁曼如疼痛的尾椎骨,终于不那么疼了。 梁曼如两手撑起身子,慢慢坐起来,侧靠在床头:“阿旭,穆宴来了吗?” “来个屁。”梁旭气得脸都黑了,恶狠狠咒骂:“他眼里只有梁岁岁,把你丢在地上,根本不管你死活,我当时就想痛骂他一顿,太欺负人了。” 梁曼如眼神一黯。 她被送进医院这么久,穆宴还不见人影,肯定是陪梁岁岁去了。 自己跟肚子里的孩子加起来,在他心里,抵不上一个梁岁岁。 梁曼如嫉恨地掐了掐掌心。 梁岁岁……不能再留了。 梁旭愤怒的呵斥声,忽然传入耳畔。 “姐夫,阿姐等你老半天,她被你狠狠丢在地上,搞得头痛,肚子痛,浑身上下到处痛,你怎么才来?” 穆宴眯了下眼,眼角的冷意深了:“我这不是来了?” “你是来了,但距离阿姐送进医院,已经整整过了三个小时,阿姐盼你来,眼睛都盼红了。” 梁旭高高仰起头,没好气地吼道:“姐夫你既然那么喜欢梁岁岁,就别招惹我阿姐。 你为了梁岁岁,跟我阿姐约法三章,不许阿姐告诉梁岁岁你们的关系;有梁岁岁在的场合,阿姐要假装跟你毫无瓜葛;除了名分,你什么都可以给阿姐。 这么些年,你到底知不知道,因为你,阿姐受尽委屈。” 梁旭嘶声烈吼,暴躁又狂怒。 马术比赛他输给梁岁岁,又被梁京淮那群废物奚落了一顿,早就窝了一肚子火。 恰巧这时穆宴来了,正撞上枪口。 梁旭索性把这股邪火全盘发泄到他身上。 不想承认自己无能,连区区一个娘们儿都比不过。 穆宴微蹙了下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诮:“一场马术比赛而已,输了就输了,别怕输不起,做男人总要保持点风度。” 梁旭面色扭曲,满脸不甘心:“我不是输不起,我只是不甘心输给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仅骑术精湛,身形也灵活,来了个漂亮的镫里藏身,躲过我的马鞭,要不然……赢家必定是我。” 穆宴闻言,呼吸窒了窒。 那女人神似梁岁岁,还擅长镫里藏身的绝技!!! 他猛然欺上身,攥住梁旭一只胳膊,冷着嗓子追问:“狐狸面具下的那张脸,你有没有看见?” 梁旭被攥得差点失声惨叫。 太他妈疼了。 穆宴再用点力,他整条胳膊就废了。 在突然变得危险可怕的男人面前,梁旭挣扎不开,立即认怂了:“姐夫,咳咳……我没看见,真的没看见。” 穆宴瞧他不像在说谎,缓缓松开了手。 梁曼如适时地柔柔喊了声:“阿宴,她是少帅带来的人。” 一句话,立即打消穆宴的疑虑和紧张。 既然是穆司野带来的女人,那肯定不是梁岁岁。 穆宴重新露出风度翩翩的笑容,走到梁曼如病榻边坐下,握住那抹绵软细腰,把她拥入怀里。 “夜上海大饭店给了梁京淮,我知道你受了委屈。” “我会把杏花楼大饭店转到你名下,另外,宝昌银楼也送给你。” 只要梁曼如乖巧听话,他不会亏待她。 梁曼如眸色微暗,明白这些东西都是他用来打发她的。 就是为了堵她的嘴,永远不要闹到梁岁岁面前。 梁曼如温柔浅笑,白嫩的手勾住穆宴的脖颈,身子也在他怀里不安分扭动,“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不觉得委屈。” 穆宴被她蹭得浑身温度又烧了起来。 吻了吻她的唇,低低轻笑,笑声带了点哑,撩人得很。 “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梁曼如脸颊娇红,看了眼走出去并识趣地关拢房门的梁旭,计上心头。 “阿宴,你说的,只要我开口,你就答应!” “我确实有两个不大不小的要求,阿宴你能答应我吗?” 第23章 阿宴我爱你 穆宴手臂一带,将她压在病榻靠垫上,轻拍了两下她的臀。 像呵护,又像调-情。 轻佻的动作,让梁曼如双眼含春。 “阿宴,阿旭马上完成大学学业,家里的生意目前都是我阿爸在打理,他也帮不上忙,你给他在军政府安排一个职位,好不好?” “有空缺职位,我即刻给他安排,说说第二个。”穆宴低头,吻上她白嫩的耳垂,两人气息交缠。 梁曼如娇软靠在他胸口,娇滴滴轻喘:“明天是梁夫人的四十岁寿宴,你有空陪我一起露个面吗?” 穆宴轻笑:“梁夫人,不就是你姆妈?” 梁曼如长长的眼睫往下压了压,没有道出梁夫人其实是温媛的事实。 自她记事以来,温媛一直病恹恹躺在床上,很少下地走一走,更别说出席各种重要的社交场合了。 久而久之,陪伴在梁福昌身边应酬的人,都是苏雪媚。 又因为她傍上了穆宴的缘故,那些眼高于顶的太太名媛们,不仅没有瞧不起苏雪媚姨太太出身,反而尊称苏雪媚为梁太太。 林林总总叠加起来,穆宴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梁夫人就是苏雪媚。 他与梁岁岁恋爱这么多年,见过温媛的次数,不过三五次。 从法国回沪市的大半年,却见到过苏雪媚不下十次。 梁曼如没有纠正穆宴的错误认知,手指摸向他下巴处微微凸起的喉结,若有若无地轻轻磨蹭。 “阿宴,你给句准话,明天你到底来不来嘛?” 梁曼如娇声莺语,柔软手臂如藤蔓般缠绕在穆宴身上。 他微微失神,视线在她脸庞一掠,目光放肆且浪荡。 “你这么想我,我当然去。” 梁曼如欣喜若狂,右手举到眉心,朝他敬了个军礼:“谢谢穆少将。” 穆宴拍了拍她的绯红脸颊:“真乖。” 梁曼如扬了扬唇角,眉眼妩媚地笑了。 躺在穆宴怀里,借着肚子孩子想阿爸的名义,矫揉造作地撒娇卖痴,硬是把穆宴留了一下午。 傍晚时分,法国医生推门进来,拿着各种医疗器械,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没有任何后遗症。 梁曼如尾椎骨也不怎么疼了,开了点西药,便办理出院手续跟着穆宴走人。 在杏花楼大饭店,吃了顿丰盛晚餐。 副官取来了转让契约。 杏花楼大饭店和宝昌银楼的东家,从明天开始,正式由穆宴更改为梁曼如。 梁曼如把两份契约折叠整齐,放进手提包里,娇滴滴扑向穆宴。 “阿宴我爱你,你对我最好了。” 她的雀跃和高兴,都刻意涌现在脸上。 穆宴抱紧她,很满意她的乖巧识趣。 低垂眼帘,瞄了眼戴在左腕的劳力士腕表:“快十点了,我先回玫瑰公馆,副官会送你去梁府。” 这个点,梁岁岁陪穆司晴选购完毕伴娘服,应该是回家了。 可能是穆司野白天带来的女人,太像梁岁岁了。 理智上头,他突然迫不及待的想见她。 见到她呆在那栋他专门为她打造的豪华公馆里,他才安心。 梁曼如知道他急着去找梁岁岁,压住心里翻涌的不情愿,双手牢牢抱紧他,抱了很久,才慢慢把手松开。 柔情似水地望着他笑:“王开照相馆就在附近,你陪我去取了相片好不好?晚上没有你陪着,我总是睡不着。” 穆宴眸底荡漾一抹清浅的怜惜,一闪而过。 “行,我陪你去。” “谢谢阿宴,我保证不耽误你回去的时间。” 梁曼如娇声柔笑,跟在他身后走出包厢,揉了揉酸痛的脸颊,脸上的笑容倏然消散。 在他面前,装了一天的体贴听话,脸都快笑僵了,她又疲累又烦躁。 而梁岁岁什么都不用做,自有穆宴把世间最尊贵的东西双手捧上,包括她最在意的名分。 王开照相馆。 梁曼如从王老板手里,接过大幅的婚纱照。 偷偷拍摄的激-情照片,放在一个精致的木盒里。 趁着穆宴转身吸烟的间隙,梁曼如把木盒塞进手提包。 王老板看着她鬼鬼祟祟的动作,露出生意人的精明笑容:“欢迎梁二小姐下次光临。” 不知道是不是梁曼如的错觉,那笑容,在灯光映照下,格外微妙。 她没有搭腔,只隐晦又警告地盯了眼王老板,便挽着穆宴的手臂拾级而下。 婚纱照里的两人,男人身穿时髦西装三件套,眉眼分明英俊入骨,女人一袭红色缠枝牡丹旗袍,满目春情娇俏甜蜜。 穆宴看着照片中的梁曼如,心底微动。 如果把梁曼如清秀略显寡淡的脸,换成梁岁岁那张明艳入骨的脸庞,必定更加的养眼般配。 他突然想起自己和梁岁岁拍摄婚纱照时一波三折,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开拍。 走出照相馆,他把梁曼如急急塞进汽车内,只字未说,转身跳上他的凯迪拉克豪车,风驰电掣赶往玫瑰公馆。 迎接他的,是满室空寂。 他莫名心慌:“岁岁!” 穆宴迈开大长腿,一口气冲上二楼梁岁岁的卧房,拧开床头台灯。 空无一人。 床上蚕丝被褥,摆放的整整齐齐。 他探手摸了下枕头,没有丝毫她的余温,更闻不到专属于她的淡雅茉莉清香。 “……岁岁?” 穆宴眉心跳了跳,楼上楼下高声呼喊。 惊动了在佣人房睡觉的张妈。 她急急忙忙赶到穆宴面前,低着头小声说:“少将,岁岁小姐两天没回来了。” 第24章 新娘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他! 穆司晴闺房。 梁岁岁把两件金线打底繁复牡丹的苏绣旗袍,和两盒配套的翡翠首饰,放在梳妆台。 穆司晴高兴得嘴巴都快笑歪了,拿起苏绣旗袍就往身上套。 相比梁岁岁纤秾合度的骨架,她的身材更丰腴。 梁岁岁按照自己尺寸,给她买大一码的。 一件金线黑色,一件银线紫色。 穆司晴穿上后,格外合身。 衬得她那张不算白皙的蜜色脸蛋,英气中透着妩媚。 她对着欧式穿衣镜左瞧瞧右看看,越看越满意。 猛然转过身,张开双手一把抱紧梁岁岁,笑容格外耀眼夺目。 “谢谢岁岁,你跟我哥结婚的那天,我保证穿上它们艳压群芳,大杀四方。” 满脸发自内心灿烂的笑,把梁岁岁的负面情绪冲散了不少。 虽然她已经不在意穆宴爱谁不爱谁,但他为了维护梁曼如和梁旭以命相搏的举动,还是让她有点不好受。 她就站在他眼前,只戴了个狐狸面具遮挡大半张脸,他居然认不出她。 又用三两句话试探她,实在太荒谬。 她的微微恍惚,被穆司晴捕捉到了。 当即柳眉倒竖,问道:“穆宴又怎么了?” 梁岁岁凝了凝目光,把马场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语气很平静。 穆司晴怒了。 “他不是当着沪市所有记者的面宣告他这辈子最爱你吗?” “你现在名义上还是他的未婚妻,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带着梁曼如招摇过市,还为了那个贱人逼你让步,卑劣无耻到都不想遮掩了吗?” “呸,气死老娘我了,绝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和梁曼如。”穆司晴气得心窝疼。 连忙喝了口咖啡,压压气。 梁岁岁纤长的眼睫低垂,掩去了眸底的情绪。 低声问了句:“请帖完成了吗?” “我下午刚去取回来,找了沪市最有名的八桂纸品店铺制作。” 穆司晴从手袋里翻出几大叠大红色喜帖,喜滋滋一字排开。 翻开后,淡金色宣纸,玄黑的墨汁落笔。 左上角一对张嘴脆鸣的喜鹊,寓意喜鹊登枝美满姻缘。 右上角游龙戏凤,寓意龙凤呈祥恩爱相随。 结婚人落款,梁岁岁和穆司野的名字并列。 庄重典雅的正楷字体,周边点缀了牡丹吐蕊的花纹。 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梁岁岁手指轻按,落在自己的名字上,轻轻摩挲,心里百感交集。 两个月前发出去的喜帖,主角是她和穆宴。 两个月后,却换成了她和穆司野。 她的丈夫,不再是穆宴,而是他的小叔。 世事实在难意料。 梁岁岁扯唇,很轻地笑了下。 穆司晴拿起请帖,滔滔不绝道:“岁岁,喜帖拟定好了,你满意,我哥也满意,三天后派发出去,剩下的,你们都不用管,全都包在我身上。” “哦,对了,大哥找了韦千里大师,卜算你们婚期的良辰吉日,最近的日子在下个月初八,还有就是两个月后的八月初八。” “下个月初八……”穆司晴拍了下脑袋,忽而灵光一闪:“岁岁你跟穆宴的婚期,选的也是那天吧?” 梁岁岁语气很淡地“嗯”了声。 “哈哈哈,那太好了,结婚当天,新娘结婚了,新郎却不是穆宴!!!” 穆司晴双手叉腰,仰头大笑:“我巴不得明天就是六月初八,尽快看到穆宴那张震惊的狗脸。” 梁岁岁没说话,只是很轻地弯了下嘴角。 门外突然传来女佣焦急的通报声。 “大小姐,穆少将在楼下,说有急事找你。” 穆司晴拍了拍梁岁岁的手,冷哼了声:“狗东西肯定是找你的,先晾着吧。” 第二次通报,她还是没搭理。 直到第十次,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骂道:“狗东西现在知道着急了,晚了。” “岁岁你不用理他,留下来陪我睡,我让佣人给他回话,就说我们睡着了,晾他一晚上。” 梁岁岁摇头:“我今晚不跟他走,谁都别想睡。” 穆宴发起疯来,真做得出掀翻穆司晴整栋闺房的事。 她与穆司野大婚在即,她不想现在就暴露了,功亏一篑。 穆司晴把她送到门口:“我就不出去了,看见他那不要脸的狗脸就烦。” 穆司晴提到穆宴,就像是脚底下踩到一坨大的,说不出的厌烦。 “那你早点睡吧。”梁岁岁沉默两秒,轻而冷地笑了:“我不去玫瑰公馆,让他送我回梁府。” 走出院子,月朗星稀,梧桐树婆娑作响。 穆宴指间一点猩红烟火,迅速扔在脚边,踩灭,步伐生风地快步迎向梁岁岁。 眉眼间挥之不去的燥意,在看见她袅袅娜娜站在那儿时,立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么晚了,她还留在穆司晴闺房里,说明她确实陪穆司晴逛了一天的街。 马场上戴着红狐狸面具与梁旭比赛的女人,神似她,但确定不是她。 穆宴烦躁不已的心,彻底安定下来,伸手去揽她的软腰上车。 梁岁岁不着痕迹地弯腰拍了拍旗袍下摆,避开他的手:“买了两件伴娘服和两套翡翠首饰,阿晴很满意。” “行,都记在我账上。” 穆宴视线落在她脸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之处。 眸底漾了一抹笑把手收回,帮她拎起手提包。 梁岁岁则顺势拉开车门,坐到汽车后座。 今晚副官没来,穆宴不得不坐在前座的驾驶位充当司机。 他偏过头,深邃眸光穿过真皮座垫高高的靠背,凝了眼她。 黛青色缠枝玫瑰旗袍,领口繁花香蕊点缀了几颗翡翠玉扣,衬得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越发艳光潋滟。 实在漂亮的没话讲。 无可挑剔的眉眼,皮肤晶莹剔透,一笑一颦,都能轻而易举勾走男人的魂。 下个月初八,他就能彻底拥有她。 光这么静静看她,什么也没做,穆宴就觉得心尖儿酥痒。 甘愿倾尽所有,只为博她一笑。 难怪姆妈总是不轻不重地刺他,迷情障目把梁岁岁捧上天,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她身上。 姆妈实在过于忧虑。 他捧着一颗真心爱她,比任何人都爱她,她怎么舍得他死? “岁岁,我们回玫瑰……” 话未说完,被梁岁岁一口打断:“我姆妈身体不适,我要回去照顾她,先回梁府。” 温媛明天的四十寿宴,她没说,打心眼里不想请他。 穆宴笑着应“好”。 这些年,他从不勉强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刚要发动汽车,车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有道熟悉嗓音,气喘吁吁喊道:“阿宴,你等等,先别走。” 第25章 不是所有的真心,都能换来真心 穆夫人被两个粗壮女佣搀扶着,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穆宴还没走。 话是对穆宴说的,一双眼睛却盯着车内的梁岁岁。 穿着严冷方正的缎面旗袍,发髻盘的一丝不苟,脸上带了病气,气虚不足十分憔悴,但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貌美。 穆宴眸底扬起笑意走过去:“姆妈,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穆夫人嗔怪了句,从女佣手里接过一件白色西装外套,放在穆宴手里。 “你上次回来,又急急忙忙走了,把它忘在家里。” 穆宴低头一看,外套是梁曼如送给他的。 浅米白条纹双排扣西装,款色内敛,颜色却张扬。 往日他穿的外套,都是梁岁岁为他购买,大多是适合他少将身份的黑色和灰色,庄严肃穆。 他也从来不穿其他人给他买的衣裳。 就这样堂而皇之当着梁岁岁的面把西装带回玫瑰公馆,她难免会起疑心。 穆宴接过它,随手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木桶里:“这件西装不适合我。” 知子莫若母。 穆夫人立即明白了他这么做的意图。 手指点了点穆宴,不悦挂在脸上:“你好不容易来老宅一趟,却是专程来接梁岁岁的,不见我就算了,我来见你,你还这样下我的脸。 人都没娶进来,你就踩着我捧她,真娶进门,我这个姆妈,还不得给她磕头下跪?” 这都哪跟哪啊。 穆宴面色一僵:“岁岁温柔善良,不是那等恃宠生娇的人。” “阿宴,你的意思,是我胡搅蛮缠?” 穆夫人“啪”的一声,推开穆宴,走到车前,看着端坐在车内面色平静的梁岁岁。 尤其是梁岁岁过分明艳绝伦的脸,与记忆中那张脸逐渐重叠起来。 穆夫人脑海里那根理智的弦轰然崩断。 眼底戾气横生,指责道:“梁岁岁你架子够大,我在这里,你连车都不下,也不打声招呼,没有半点礼仪规矩。” 梁岁岁纹丝不动,仿佛没听见似的,神色平静地回视穆夫人。 “我的礼仪规矩,只给尊重我的人。” 她跟穆夫人第一次见面,就气场不和,被她尖酸刻薄地挖苦了一顿。 嫌弃她富商之女的身份,配不上穆宴。 言谈举止方面,充满了对她的嫌弃和厌恶。 她能理解,但不苟同。 又不是她哭天抢地求着穆宴要娶她的。 她因为穆宴一句姆妈每逢阴雨天就骨头疼,苦修中医四年,练就了一身本领,为穆夫人治疗身体。 换来的,是穆夫人变本加厉的羞辱。 现在想想,她的隐忍,不值得。 不是所有的真心,都能换来真心。 穆夫人是这样,穆宴,也是这样。 梁岁岁在穆夫人的愤怒表情中,扯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意思,很明显。 不是她扒拉穆宴不放,而是穆宴上杆子要娶她。 “贱人,你在笑话我?!” 穆夫人面色发青,眼睛瞪到快要脱眶,几乎要把梁岁岁撕碎。 “够了。”穆宴一声怒吼,烦躁地点了根雪茄,刚想放进嘴里猛吸几口,触及到梁岁岁波澜不惊的眼神,又迅速掐灭,远远地抛进垃圾木桶。 回过头,脸色铁青地盯着穆夫人:“姆妈,你少说两句,我和岁岁的事,也少管。” “反正这辈子,我只认定她,只想娶她。” “你居然为了梁岁岁吼我?”穆夫人忍不住举手捶打穆宴,一会儿就眼眶通红:“姆妈做恶人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这般宠她疼她,以后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迟早会为她送了命。” 情绪躁动,声音尖锐刺耳。 穆宴听得拧紧眉头:“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穆夫人颤着身体,嘴唇哆嗦:“阿宴,我就是盼着你好啊……” 才会捏着鼻子认可了他与梁岁岁的婚事。 可每次看到梁岁岁,尤其是那张脸,她都恨不得扯烂,撕碎。 穆宴沉默不言。 再怎么闹,她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把他生下来的亲生姆妈。 阿爸不爱她,对她相敬如冰,只有他来爱。 穆宴皱眉,给两个女佣使了个眼色:“夜黑风大,赶紧把夫人扶回去。” 说完,不等穆夫人再开口,拉开车门火速跳上车,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穆夫人看着远去的车尾,暗自咬牙。 很快收了泪,抿紧尖刻的嘴角,回到她的宅院。 老管家站在正厅,垂首等候。 穆夫人走过去坐在主位,幽幽冷笑:“交代你去查的事,查的怎样?” 老管家递上去一叠照片:“回禀夫人,少将身边,多了个叫梁曼如的女人,她是梁岁岁同父异母的妹妹,怀了少将的孩子,不足三个月。” “哦,是吗?”穆夫人起了兴致,接过照片,眸底凝笑多看了几眼梁曼如。 瓜子脸,尖下巴,长的还算清秀。 搔首弄-姿瘫软在穆宴怀里,看似温柔似水,眉眼间却有遮掩不住的野心。 穆夫人正想着用什么办法,既对付了梁岁岁,又不至于伤害到她跟穆宴的母子情分。 梁曼如这把再适合不过的尖刀,就递来了。 不怕梁曼如有野心,就怕她没有野心。 穆夫人沉了沉眉,不经意地问道:“前几天是不是收到一张梁府送来的请帖?” 老管家躬身回道:“是的,夫人!明天是梁夫人的四十寿宴,梁府邀请您去。” 穆夫人淡淡点头,瞥了眼外头天色。 月朗星稀,晴好天。 晴朗的天气,她不会犯骨头疼。 “备份厚礼,明天我亲自去一趟。” 穆夫人瞳孔里,涌出一股雪霜般的阴冷算计,还有刻、骨、的、恨。 第26章 她绝不要失去他 翌日。 艳阳高照,天公作美。 梁府门口早早铺设了华贵的波斯毛毯,两旁摆放了半人多高的花篮,篮内朵朵碗口大的玫瑰花,繁茂娇艳,香馥芬芳。 沪市首富的身份,又高攀上了穆宴,不管是谁,都得卖几分面子。 收到请帖的商界巨鳄和政界高官都齐刷刷来了。 宴席尚未开始,宽阔正厅里已经人声鼎沸,里三层外三层。 身穿淡蓝色上衣黑色长裤的佣人,有条不紊穿梭在各处,端茶倒水上点心。 饭菜在杏花楼大酒店预定好的,到点就会直接送过来。 梁富昌和苏雪媚站在白玉台阶上,满面春风迎接络绎不绝的客人。 尤其是苏雪媚,脚踩复古花纹高跟鞋,特意穿了件定制的翡翠蓝旗袍,发髻用一根蓝汪汪的翡翠簪子挽起,耳后戴了对同色系耳坠,手腕也套了对蓝莹莹的手镯。 眼尾妩媚上挑,一点红唇,风情流泻。 不是名正言顺的梁夫人,胜似梁夫人。 “梁夫人生辰快乐!” “梁夫人年年岁岁有今朝。” “人逢喜事精神爽,梁夫人越来越年轻漂亮了。” …… 苏雪媚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笑容,心安理得接受众人的恭维。 温媛家世再好又如何? 还不是被她这个后来进门的姨太太踩在脚下。 就连温媛的女儿梁岁岁,也照样被她的曼如踩在脚底下。 这么多年,温媛困守在后院佛堂,无人问津,只有她才是沪市名流权贵们争相攀附的梁夫人。 等到阿旭被穆宴安排好职位蒸蒸日上,曼如生下穆宴的孩子,又如愿嫁给穆宴成为了少将夫人。 她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苏雪媚越想越美,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 梁富昌看的心神一荡:“小媚,你真美。” 苏雪媚娇嗔地瞪了眼他:“老爷,这么多人看着呢。” 梁曼如一袭大红色缠枝牡丹旗袍,繁花层叠,满头青丝用红翡翠簪子挽起,踩着玛丽珍高跟鞋,款款走来。 “阿爸,姆妈,阿宴答应我今天来,我去接他。” 巴掌大清秀小脸,有些撑不起张扬的艳红,略显单薄。 但她为了讨好穆宴,执意要穿这件,苏雪媚也不好说什么。 只笑盈盈道:“去吧,人来人往的,走路慢点。” 穆宴出场,只会给她更长脸,让梁府更加增光添彩。 梁富昌看着梁曼如盈盈远去的背影,笑的一脸满意。 “看来穆少将对曼如非常宠爱啊,我这个岳父大人的位置,稳稳当当了。” 苏雪媚嘴边的笑容更深。 温媛被老爷厌弃,梁岁岁也快要被穆宴抛弃,梁京淮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养子。 一群废物,拿什么跟她斗? 梁府宽阔无边的前院,特意圈了一大块,作为停车场。 梁曼如四处张望,找寻穆宴的身影。 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汽车,停在她身后。 穆宴跨步下车,副官双手捧着昂贵的贺礼跟在后面。 梁曼如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霍然回头。 视线相碰的一瞬间,她没有从穆宴眼底看到惊艳,反而看到了一丝失望。 她在扮演梁岁岁,却演绎不出梁岁岁的精髓。 盛夏的阳光,亮的刺眼。 也让穆宴猛然瞧清楚,梁曼如是梁曼如,梁岁岁是梁岁岁。 偏偏夜色魅惑的软床上,他像是中了毒入了迷,在梁曼如身上,得到了疯狂蹂躏梁岁岁的快感。 “阿宴,你来了,我和孩子等你好久了。” 梁曼如勾了下唇,身子一歪,娇娇软软扑进了穆宴怀里。 林文烟香水甜丝丝的味道,杂糅荼蘼的暗香,仿佛繁花盛开在穆宴眼前。 一阵香风飘过,沁入心脾。 穆宴英俊刻骨的眉宇,瞬间有些神思晃动。 也不知道为什么,梁曼如长了张勉强还算入眼的脸,却总能轻而易举勾起他心底的欲。 穆宴一把揽紧她的细腰,一手抬起她娇俏的下巴,呼吸略显凌乱。 “走吧,答应过,陪你露个脸。” 梁曼如往他怀里钻的更深,抬起头媚眼如丝,红唇冶艳。 “阿宴,就只是陪我露个脸嘛……” 穆宴盯着她妩媚含春的模样,喉结轻轻动了下。 但来的时候,他一门心思要去找梁岁岁拍婚纱照的念头占了上风。 还有十七天,就是他与梁岁岁的婚期。 再不去拍婚纱照,就来不及了。 梁岁岁的姆妈身体不适,于情于理,他也要去看望。 想起梁岁岁,穆宴手指微微用力,捏紧梁曼如下巴,偏冷的嗓音,有点不耐烦:“我还有要事去找岁岁,适可而止。” “那好吧!我都听你的。”梁曼如纤嫩手指抵在他唇上,乖巧点头,又纯又勾人。 垂下眼,她恨得咬牙。 穆宴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身上穿的每件衣服,都浸透了激发男人骨子里欲念的香氛。 再配合他早就吞入腹中的前朝秘药,一起发力。 是个男人都抵抗不了。 可唯独穆宴,自制力惊人。 看来,得加大剂量了! 她绝不要失去他! 穆夫人坐在车内,看见不远处的穆宴怀里拥了个女人。 细眉细脸的轮廓,气质清纯,透着矫揉造作的娇媚妖娆,跟梁岁岁没有半分相似。 满眼蓬勃的野心,别有心机的勾缠,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和伺候阿宴。 这样的女人,她见多了。 比不上梁岁岁手段高超。 看似不争,无欲无求,实际上,不争才是大争。 稳坐钓鱼台,自有阿宴双手捧上主动给她。 对上阿宴,有绝对的自主权,收放自如。 梁岁岁这样的女人,比梁曼如这种野心外露的女人更危险。 她要的,是阿宴毫无保留的一颗真心,阿宴的命。 穆夫人攥紧手指,保养得当的脸庞变得狰狞。 她耗了大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儿子,谁也别想伤害他。 穆夫人面沉如水,对着前座的老管家,冷冷地吩咐。 “下车,把贺礼送进梁府,再把梁曼如带过来。” 找来梁曼如,她就没必要进梁府了。 以梁曼如不择手段攀高枝的性格,听了老管家的话,自然会乖乖来找她。 也免去了她与阿宴碰面的尴尬。 “是,夫人。”老管家恭恭敬敬应了声。 没多久。 办事稳妥的老管家,就把梁曼如带来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跟梁曼如说的。 规规矩矩站在车窗边,看上去乖巧的笑容,多了一丝讨好。 “穆夫人,听说您找我。” 穆夫人上上下下打量梁曼如,最后停留在微微凸起的肚子上,眸底泛起笑意。 “是梁二小姐吧,果然像阿宴说的那样,玲珑剔透,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孩子。” “阿宴在意你,我也是一眼看见你就喜欢。” 穆夫人褪下腕间的一对帝王绿翡翠玉镯,伸出车窗,硬塞在梁曼如手里。 “曼如啊,只要你全心全意对待阿宴,他一日未成婚,就一切皆有可能。” 穆夫人笑吟吟点到为止。 梁曼如听得欣喜若狂。 握在手中的玉镯子,仿佛是握了一团火,烧的她心神滚烫。 穆夫人是穆宴的姆妈,很不满意梁岁岁,却非常看好她。 自己坐上少将夫人的位置,指日可待。 梁曼如心里高兴又得意。 “穆夫人,您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穆夫人雍容贵气地抬了抬下巴,笑道:“行,等你的好消息。” 梁曼如站在原地,目送穆夫人乘坐的汽车离去,眼底骤然迸射恶毒冷芒。 今天,就是梁岁岁与穆宴决裂的好日子! 第27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野鸡货 后院佛堂,简陋的正厅里。 梁岁岁把炖好的百年人参药汤,放在藤几上,等药汤凉了下来,唇边含笑端给了温媛。 “姆妈,给。” 温媛气色比往日好了点,手上也有了两分力气。 右手接过瓷碗,仰起头一口气喝完。 梁京淮眼疾手快,捡了颗蜜饯塞进温媛嘴里。 “姆妈赏个脸儿,先苦后甜嘛,生辰快乐,永远貌美如花一枝花。” 他长的眉眼俊朗,又少年意气风发。 为了哄温媛开心,一会儿扮鬼脸,一会儿逗趣话,讨乖卖巧。 “油嘴滑舌。”温媛乐得合不拢嘴,很久没有这般开心了。 一手拉着梁岁岁,一手拉着梁京淮,笑道:“有你们陪在身边,我天天都快乐。” 王妈端了碗长寿面进门,上面卧了个黄澄澄的鸡蛋,撒了葱花,香气扑鼻。 “夫人,吃了长寿面,顺水又顺风。” “嗳,好好好。”温媛不知道想起什么,眸底渐渐湿润。 清净的佛堂,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梁岁岁没有错过姆妈眸底一瞬间的情绪。 眼看着温媛接了碗筷,低头垂眸小口小口吃着。 梁岁岁快速扭头,朝王妈使了个眼色。 王妈便跟着她出了门。 “大小姐,老爷大清早就派人过来,勒令夫人呆在佛堂不许露面,还命令你和淮少爷也不能露面。” “明明是夫人的四十寿宴,前院热闹非凡,老爷和苏姨太太开门迎客,都以为是苏姨太太的生辰,口口声声祝福苏姨太太。” 王妈唉声叹气:“再也没有人记得,我们夫人才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夫人,苏姨太太就是个屁。” 提到苏雪媚,梁岁岁的脸色冷了下来,眼神彻骨霜寒。 “姆妈病了这么多年,父亲宠爱她,倒把她纵容得胃口越来越大,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妾就是妾,不知尊卑,永远摆不上台面的狗东西。”王妈恶狠狠“呸”了声。 梁岁岁勾了下唇,慢悠悠地笑了:“那今天就让她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梁夫人。” 王妈立即精神百倍,挺直了后背说道:“大小姐要我干什么?” 梁岁岁让王妈附耳过来,将她的筹划,一点点说出来。 刚说完,王妈两眼放光,挽起袖子就往外跑。 “大小姐放心,我那些老姐妹个个都嘴皮子利索得很,一个顶三。” 梁京淮听到王妈兴奋的喊声,从正厅快步出来,看着梁岁岁笑咧咧。 “阿姐,我最喜欢搞事了,算我一个。” 梁岁岁宛然一笑:“半小时后,你跟我带上姆妈,去前院砸场子。” 艳光流淌的眉眼,看似吟吟柔笑,却蕴含浓烈杀气。 四周寂静,也没有起风。 梁京淮站在那,清晰地感受血管中血液沸腾流窜,胸腔里心脏砰砰砰搏动。 他年纪小,倒比梁岁岁高半个头。 一寸一寸低下头,怔怔地看着她美艳绝伦的脸。 脑海里只有唯一念头,想尽办法,把穆宴与梁曼如彻底锁死。 他才有机会…… 梁京淮忽而扬唇,眸底的光,灿如漫天星子。 “好啊!阿姐递刀我杀人,怎么样?” 梁岁岁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上,笑了:“不怎么样。” “阿姐,我皮糙肉厚,可别打痛了你的手。”梁京淮脸上荡出笑意。 “油腔滑调!” 梁岁岁瞪了他一眼,转回身,走向温媛居住的房间。 姆妈气质过于温和,她要给姆妈好好梳妆打扮,在气势上咄咄逼人。 梁京淮盯着她被掐腰旗袍勾勒出的窈窕身段,不自觉挑起唇角。 人声鼎沸的正厅。 王妈带着几个老姐妹,偷偷换了佣人统一的淡蓝色上衣黑色长裤,躲在墙角旮旯里,上下两片嘴皮子磕不停。 “啧,你看那苏姨太太,打扮的五颜六色像只野山鸡,鼻孔都朝天,神气什么啊,就是一个随手可以买卖的小妾,还真以为自己是梁夫人了。” “啊,真的假的?梁夫人其实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妾?” “但梁老爷每次出门交际谈生意的时候,都是带她在身边,口口声声喊她夫人呢?” 王妈狠狠啐了口:“梁老爷脑子有病。” 有人好奇地问:“那真正的梁夫人在哪里?” 这个问题知道内情的人不多,王妈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真正的梁夫人体弱病重,一直出不了门。”王妈忿忿不平。 简单一句话,立即点明了一出宠妾灭妻的荒唐戏码。 是真的体弱病重,还是遭人暗算?! 马上有人唏嘘不已:“难怪梁老爷平时出门只带苏姨太太,提到的女儿都是梁二小姐,很少提到梁大小姐。” “也幸亏梁大小姐命好,凭着那张脸,早早拿下了穆少将。” 却在这时,梁曼如含羞带笑,挽着穆宴的胳膊,两人亲密走进来。 伴随着一道道“穆少将欢迎光临”,“穆少将年轻有为”的讨好声,众人皆下意识循声望去。 这一瞧,全愣住了。 苏姨太太抢梁夫人的男人,苏姨太太的女儿抢梁夫人女儿的男人?! 感情这两母女……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野鸡货? 王妈也愣了几秒。 很快她回过神,气愤地剜了眼梁曼如,朝老姐妹们使了个眼色,便脚步匆匆往后门跑。 她要告诉大小姐,梁曼如勾搭穆少将,跟苏姨太太一样不要脸。 梁岁岁在厨房灶台配药,被王妈拉到佛堂外面梧桐树荫下,听完她气咻咻一番话,平静地扯了下嘴角。 王妈气红了眼:“大小姐这么漂亮,穆少将居然还看得上梁曼如那种货色,他是傻了疯了还是脑子有问题?” 梁岁岁勾唇轻笑了声:“大概,脑子有病吧。” 梁京淮搀扶着温媛出了门。 王妈嗓门大,两人在里屋都听见了。 温媛眉头轻皱:“囡囡,你打算怎么办?” “简单啊,一拍两散。”梁京淮拔出腰间的勃朗宁手枪,在指尖滴溜溜转了个圈,冷然嗤笑:“姆妈,阿姐,走吧,我们也去前院凑个热闹。” 第28章 旧恨未消,又添新仇 啪—— “啊……!梁岁岁,你凭什么打我?!” 富丽堂皇的正厅,忽然响起清脆的巴掌声,伴随女人惊恐万状的尖叫。 所有人整整齐齐地循声望过去。 一下子,全愣住了。 “打你不需要理由!” 梁岁岁扯住苏雪媚的发髻,冷笑从喉间挤出来。 今天她就是想闹场大的。 巴掌是她甩的,甩在苏雪媚那张看似温柔实际盛气凌人的脸上。 这么些年,温媛病重体弱,一直避让在后院佛堂养病,不争不抢。 苏雪媚便仗着梁富昌的宠爱,硬是把梁夫人的位置坐稳了。 今日是温媛的四十大寿,十年一次的大生日。 温媛还没到场,苏雪媚倒是顶着梁夫人的名号,笑容妩媚入骨,穿着典雅精致的华衣美服,戴着价值连城的翡翠首饰,挽着温媛丈夫的手臂,迎接各行各界的商贾权贵,收礼收到手软。 一个姨太太而已,排场竟然比明媒正娶的夫人还要大。 真是给她脸了。 如今她与穆宴的婚事取消,她就没必要为了讨好穆夫人,维持所谓的好名声,让姆妈受尽委屈。 苏雪媚前两天挨了梁岁岁两巴掌,脸颊还没有完全消肿,扑了厚厚一层粉才勉强遮住。 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又被梁岁岁狠狠甩了两巴掌,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 旧恨未消,又添新仇。 苏雪媚眸底迸发出愤怒歹毒的光芒,脸上却挂满了委屈,泪水涟涟地看向梁富昌。 双手捂着脸拖长哭腔,哭的泣不成声。 “老爷……!为了姐姐的寿宴我这忙里忙外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岁岁这孩子她刚见面就打人,老爷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梁富昌看着苏雪媚青肿的脸颊,气得浑身发抖,转身扬起手狠狠掴向梁岁岁:“孽畜!我打死你!” 梁岁岁闪身避开,眯紧漂亮的凤眸,冰冷地射向梁富昌。 “父亲,苏姨太太尊卑不分,当着我姆妈的面,鸠占鹊巢以梁夫人自居,我打她不为过。” “斩杀邪气,肃正家风,梁府的生意才能永顺万昌,父亲以为呢?” 梁富昌表情一僵,脸色极度难看。 指着梁岁岁气急败坏地骂道:“满嘴胡说八道!我怎么就生下你这么个畜生不如的玩意!你姆妈常年患病,府中事务一概无法料理。 偌大的梁府,这些年都是小媚打理的井井有条,有苦劳,更有功劳,你打她,就是打老子我的脸。 竟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疯闹事,丢尽梁府脸面,我养大你,还不如养条狗。” 梁富昌面色狰狞,快要气炸了,恨不能把梁岁岁生吞活剥。 晴空万里的天气,蓝天白云,微风送爽。 正厅里人声鼎沸,衣香鬓影,斛筹交错,金堆玉砌的一场热闹寿宴。 梁岁岁的眼中,却一片荒芜。 姆妈才是名正言顺的梁夫人。 因为梁富昌的偏心,沪市上流圈,只识苏雪媚,不识温媛。 本该护着她和姆妈的父亲,为了个姨太太,辱骂她连条狗都不如。 她再不硬杠起来,以后这个家,哪里还有她们母子三人的立足之地? 梁岁岁抬眸,平静如水的眼底,荡漾几不可查的狠绝。 “父亲,你别忘了,你是入赘的女婿,姆妈不仅是梁府唯一的正房夫人,她还是你主子,因为姆妈,你才有今天,我也把话撂在这里,姆妈可以捧你上天,也可以踩你入泥。” 周围早就被王妈那群老姐妹们煽动情绪的观众,瞧着这场热闹,纷纷惊讶地瞪大眼睛,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哎呦妈呀! 沪市堂堂首富原来是个不入流的赘婿! 趁着真正的梁夫人身体虚弱的时候,掌控了所有的生意,一朝得势娶了姨太太进门,又默认姨太太为梁夫人,打算让真正的梁夫人默默消失?! 哦,对了。 姨太太生的女儿,也同样抢走了梁大小姐的男人。 那可是沪市最年轻有为的穆少将啊! 听说梁大小姐与穆少将下个月就要成婚,满城报纸早就刊登了这则喜讯。 如今这情况,一团乱麻似的,这婚还能成吗? 看热闹归看热闹,却没有人胆敢舞到梁岁岁面前多嘴多舌。 穆少将手里的枪分分钟要人命。 早就放了话,谁阻扰了他与梁岁岁的婚事,他就灭谁全家。 看来,穆少将还是比梁富昌更拎得清。 梁曼如那样的,与他无媒苟合在一起,只适合当个宠物玩玩。 “没有我撑着这个家,你姆妈,还有你们,早就活不到现在。”梁富昌恶狠狠咒骂。 听梁岁岁提到温媛,他的眼神很复杂,夹杂一股子霜冷怨恨。 感激温媛愿意嫁给他,又痛恨温媛高高在上的温家大小姐身份。 作为入赘的女婿,他自觉低人一等。 做出点成绩,又觉得外人对他指指点点,没有真正本事,不过是靠妻子才成功。 于是,他越要高高捧起苏雪媚,把温媛踩在泥里,显得他有真本事在身,而不是靠温媛吃软饭得来的成功。 男人大都好面子。 梁富昌自卑又极度敏感,更加好面子。 今日好端端的寿宴,被梁岁岁摧枯拉朽般破坏掉,他恨不得杀了她。 顺手抄起桌上的一大瓶红酒,朝着梁岁岁砸过去。 “早知你这般不仁不孝,我早就该杀了你。” 红酒碎在梁岁岁脚边。 嫣红美酒鲜血似的四处滴溅。 有几滴飞溅到梁京淮脸上。 他随意地伸手擦了把脸,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猛然跨步冲向躲在梁富昌身后委屈落泪的苏雪媚。 咔嚓。 冰冷的枪口,顶在她眉心处。 少年微凉的嗓音里,戾气横生:“阿爸,你敢动阿姐一根头发,我就杀你的姨太太。” 苏雪媚吓的哆哆嗦嗦,两腿发软:“老爷,救……救命啊!” “一个个的,反了天了你们!” 梁富昌脸色阴冷,目光凌厉地看着梁京淮,又看向梁岁岁,气得呼吸不畅差点窒息。 梁岁岁目光不躲不闪,跟他对视。 咄咄逼人的气势,惊得梁富昌眼神一闪,不由得看向站在梁岁岁身后一直没开腔的女人。 鬓边长了几根白发,眼尾唇角起了细细的纹路。 身形消瘦,穿了件黛蓝色苏绣旗袍,没有多余的繁花缠绕,只在裙摆绣了几朵艳姝芍药。 细长脖子上戴了一圈黛蓝色翡翠项链,手腕套了对同色系翡翠手镯。 阳光下皮肤白皙,气质端庄,充满雅致清韵的味道。 有点眼熟,又不太确定。 梁富昌身躯微微一顿:“你是?!” 第29章 嘴巴再不干不净,毙了你! “你觉得我该是谁?” 温媛淡淡蹙眉,望着几乎认不出她的梁富昌,眼神一片复杂。 托了温家的福,当年那个瘦骨嶙峋,连饭都吃不饱的小伙计,见面就恭恭敬敬尊称她温大小姐的小伙计,摇身一变,成了沪市首富。 内穿绸缎长袍,外搭黑色暗花纹对襟马褂,大拇指一枚硕大的翡翠玉扳指,富贵逼人。 一身行头,是普通人家几十年的花销。 如果他还是扛包的小伙计,一辈子也买不起。 保养白白胖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当年乌皮黑瘦的痕迹。 吃温家的饭,砸温家的碗。 还任由苏雪媚母女欺压到岁岁头上,唆使梁曼如抢走岁岁的未婚夫…… 温媛无声地摇摇头,为了岁岁,她不能再软弱了。 梁富昌指着眼前瞧不出半点病气容光焕发的女人,惊愕得下巴都快掉地上:“温……温媛?你不是病的爬都爬不下床?” “托你和苏姨太太的福,我的病被气好了。”温媛淡声道。 连吃了几天岁岁开的药方,她的精神气都好了点,不仅能站起来,还能绕着佛堂慢慢走一圈。 但也仅仅是力气恢复了两分。 积年累月的病气,还是能从憔悴的脸上看出来。 是她的岁岁一双巧手,用摩登女郎最喜爱的雪花膏洋蜜给她化了妆,还涂了蜜丝佛陀口红。 把她由一个病恹恹的憔悴妇人,变成气势逼人的时髦贵妇。 梁富昌被噎的喉咙哽了下,两眼一瞪:“放肆!你的病从娘胎里带来的,关我和小媚什么事?” 以往的温媛,念着自己身子骨虚弱,常年要吃药是个药罐子的缘故,总觉得她亏欠他。 在他面前,总是柔弱的姿态,温柔细语忍让他,从不发脾气。 如今身体刚好点,就胆敢辩驳他,还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落他的面子。 一定是梁岁岁那个不孝女挑唆的。 梁富昌越想越气,脸色铁青,抓起身旁的红木长凳就朝梁岁岁抡过去。 “孽障,你一回家就闹事,干脆死在外面别回来。” 红木长凳,被他抡的呼呼生风。 十分力气用了十二分。 这一下,若是被砸中,梁岁岁必定头破血流。 对亲生的女儿,下死手这么狠。 “你不仁,我便不义。”梁岁岁眼神一冷,不闪避反而迎上去。 眼疾手快,两手抓住长凳的两条腿,猛然发力从梁富昌手里抢过长凳,绕开他,走到苏雪媚身后,猛然一凳子砸下去。 梁富昌犯下的混账事,九成九都是苏雪媚这个蛇蝎女人唆使的。 砸死她,也不为过。 苏雪媚被梁京淮用枪顶着眉心,早就吓得瑟瑟发抖,冒出一身冷汗。 猝不及防被梁岁岁狠狠砸中背脊,当即跪倒在地,痛的大叫:“啊!梁岁岁你个贱人,唔……唔唔!” 冷不防,梁岁岁劈手夺过梁京淮的手枪,枪口堵进她的嘴。 “嘴巴再不干不净,毙了你!” 苏雪媚痛的眼泪扑簌簌直掉,却不得不闭嘴。 只恨得眼眶血红,泪水顺着脸颊横流,呜呜摇头满脸委屈看向梁富昌。 梁富昌怒的目眦欲裂,众目睽睽,他是矜贵的首富,只能忍这口气,不能再继续跟梁岁岁厮打,丢尽脸面。 “梁岁岁你放了小媚,要不然,我杀了你!” 回答他的,是梁京淮啪啪啪鼓掌声。 少年眉眼斜斜往上一挑,张扬肆意。 “阿爸,一个下贱的姨太太而已,阿姐打了就打了,杀了也行,只要阿姐高兴。 你喜欢这样的,我马上给你找十个二十个,保管你满意。” 梁富昌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抬起右腿,狠狠一脚踹过去:“滚,都他妈给老子滚!” 梁京淮轻松纵身躲过,撇了下嘴:“这栋宅子姓温,我姆妈是堂堂正正的温大小姐,要滚也是你滚!” 没眼力劲的老货,以往都是阿姐和姆妈为了穆宴忍让而已,真以为她们怕了他。 梁富昌气的脸色又黑了一层:“行,你们等着,都给老子等着。” 他转身扭头,招了个管事过来,压抑愤怒小声吩咐:“去二楼贵宾房找曼如和穆少将。” 梁岁岁不就仗着穆宴给她撑腰,才胆敢如此放肆! 他就要让她亲眼看看,穆宴已经舍弃她,转而深深宠爱他的曼如。 让梁岁岁亲眼看见她深爱的男人,爱上别的女人。 还为了这个女人,狠狠打她的脸。 梁岁岁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他就踹掉这个不孝女。 杀她,不如诛心来得痛快。 贵宾房里。 管事敲门三下,听到里面的传声,推开门轻轻探头喊了句:“二小姐,老爷找你有事。” 梁曼如正柔若无骨靠在穆宴肩头,看着他沉稳出牌,连打几把好牌大杀四方。 那嘴角轻扬的英俊模样,迷花了她的眼。 桌上,打的是扑克牌,谈的却是军火生意。 除了两个法国走私商,还有一个德国的。 梁曼如笑靥如花,负责洗牌,发牌,做个尽职的花瓶。 马场包厢里,因为梁旭与梁京淮比了场马术比赛,不仅让穆宴损失四艘游轮上那批军火,还被穆司野狠狠羞辱了一顿。 穆宴虽然没有表露,但梁曼如知道,他心里憋了一团火。 她便借着今日是梁夫人四十寿宴的时机,把穆宴会前来梁府祝贺的消息提前放出去。 果然如她所料,吸引了不少走私军火的洋人。 她让梁富昌挑选塞了好处费最多的三位,答应帮他们牵桥搭线上穆宴。 她要完完全全得到穆宴,光靠秘药吸引他不够,他自制力太强。 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够分量。 惟有利益深度捆绑,才能让关系长久。 穆宴通过购买军火,吃下的每笔巨款回扣,她都偷偷记录在案。 几大本账册,全放在银行保险柜里。 “姐夫,您喝茶,顶级的西湖龙井。” 梁旭得到穆宴为他安排军政方面职位的保证,兴奋不已。 那双与苏雪媚相似的妩媚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在一旁殷勤地添茶倒水。 梁曼如发完牌,听到管事喊她,袅袅娜娜站起身往外走。 “阿旭,你也过来。” 梁旭小跑着跟出门。 管事面色焦灼,把前厅发生的事跟梁曼如复述一遍,就匆匆忙忙走了。 梁曼如心底的怒意窜出来。 姆妈被梁岁岁甩了两巴掌,凳子砸背脊,还被枪口堵住嘴。 欺人太甚! 梁曼如的怒气越发汹涌上涨。 梁旭跑到她面前,见她脸色铁青,下意识问道:“阿姐,发生什么事?” “姆妈被梁岁岁梁京淮欺负了。” “什么?我去找她们算账。”梁旭脸色黑下来,气冲冲往前跑。 “等等。” 梁曼如攥紧手指,看着满脸怒色的梁旭,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阿旭,你转过身去。” “哦,好。”梁旭不理解,但照办。 梁曼如弯下腰,双手端起廊檐下栽种洛阳红牡丹的花盆,眸光闪了闪。 立即直起身,连盆带花砸向背对她的梁旭!!! 第30章 舍不了孩子,套不来狼 “啊!”梁旭痛的惨叫,张开嘴,一口鲜血喷出来。 视线模糊,脑子也被砸的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伸手摸向剧痛的后脑勺,短硬的头发扎手,头皮濡湿黏糊糊。 头破了,流血了。 “阿姐,为什么?”梁旭忍着痛回头,望着面色平静的梁曼如,委屈夹杂不解。 梁曼如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目露凶光:“舍不了孩子,套不来狼。” “阿旭忍一忍!你现在按照我说的去办,不仅能让梁京淮吃尽苦头,还能彻底搅黄梁岁岁与阿宴的婚事,一石二鸟。” 梁旭听完,眼不花,头也不疼,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我这就去办,最好能一鼓作气杀掉梁京淮。” 梁京淮一死,自己就是学堂里那群权贵子弟中当仁不让的大哥,风光无量。 梁旭咬着牙,切齿森森地笑了。 “阿姐,还有穆司野那个纨绔废物,仗着大帅的势力为梁京淮撑腰,硬逼我磕头认错,这笔账也该算算。” “他还轮不到我们出手,穆家自然有人收拾他。”梁曼如掀起眼皮,笑的意味深长。 据她所知,穆大帅那个姨太太上位的二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穆司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自有恶人磨。 “走吧,去前厅。” 梁曼如走的很快,到了寂静的偏门处,不由分说把梁旭往大厅里面推。 “赶紧过去,挑起梁京淮怒火,双手抱头任他打,受伤越重对我们越有利,阿姐马上去找你姐夫,狠狠给你出气。” 梁旭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他在外面玩过火,把那些穷鬼打残打死,惹出一堆麻烦事,大都是梁曼如帮他料理干净。 梁旭攥紧拳头,饿狼般气势汹汹冲向梁京淮。 “狗娘养的,打我姆妈,去死吧。” 梁京淮猝不及防胸口被狠狠撞击,疼的舔了下牙槽。 “找死!” 反手就压住梁旭肩膀,把人压跪在自己脚边,一拳接着一拳,兜头兜脸砸下去。 片刻功夫,就把梁旭揍的鼻青脸肿,喊爹哭娘。 “梁京淮你最好有本事当着阿爸的面打死我,要不然,回头我就找人弄死你,弄死梁岁岁。” 听到最后五个字,梁京淮勃然大怒,清澈眸底沁出森寒的杀机。 “你敢!” 他挥舞拳头,不断捶砸梁旭那张肿胀不堪的猪头脸。 梁旭的眼眶青紫一片,鼻子呼呼流血,嘴角也在渗血,糊满了整张脸。 梁富昌目睹梁旭的惨状,气的怒火直窜脑门,怒瞪了眼温媛:“一个个被你教养的,没一个好东西。” 他抄起桌上的瓜果碗碟,一股脑砸向梁京淮。 “别打了,停手,老子叫你停手。” 梁京淮任由他砸,龇了龇牙,对梁旭下手越狠。 场面太过血腥,梁岁岁收了堵在苏雪媚嘴里的手枪,连忙把温媛拉到一旁,怕刺激到她。 苏雪媚看着儿子像条死狗瘫软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心疼极了。 梁京淮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只要她冲过去护着梁旭,他会连她一起揍。 温媛那个贱人在场,她也丢不起这个人。 苏雪媚泪涟涟地站起,扑进梁富昌怀里。 “老爷,你快想办法,救救阿旭吧。” 富丽堂皇的正厅,一时哭的哭,嚎的嚎,鸡飞狗跳。 有眼力的管事们,一个个脸色惨白,把看热闹的名流权贵们全部送走了。 二楼贵宾房门口。 梁曼如看着去而复还的管事给她打了个手势,眼里闪过一道阴冷的光。 双手抓乱满头青丝,旗袍也抓满皱褶,从手提包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玻璃碎片,咬牙一狠心,对准雪白左臂深深扎进去。 顷刻间,鲜血喷洒。 “嘶……!” 梁曼如疼的嘶嘶叫,闭紧双眼,右手颤抖地拔掉玻璃碎片,再睁开眼,远远扔进茂盛草丛中。 又用手指沾染手臂上流淌的鲜血,抹了几滴在脸上。 推开雕花木门,呜呜咽咽走向坐在主位的穆宴,口未开,泪先流。 肌肤白皙的脸庞,染了嫣红血色。 像是盛放在冰天雪地的红梅,格外惹眼。 穆宴一眼就注意到,把手里的扑克牌一把全梭哈后,下意识地拧了眉:“怎么搞的这么狼狈?” 梁曼如泪眼婆娑回望他,欲言又止:“阿宴,阿旭被阿淮打了,我上前劝架,也被他打了。” “你这伤口,是利器刺的!梁京淮揍人,要么用拳头,要么用手枪。” 穆宴透彻分析,念及梁京淮是梁岁岁最宝贝的阿弟,忍不住偏了口风:“梁京淮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定是梁旭又招惹他。” 梁曼如无声地掐紧掌心,每一口呼吸都是疼。 她特意把自己弄的这么惨兮兮,在穆宴心里,却连梁京淮都比不过。 “阿宴,对不起,阿淮不是故意针对我,桌上碗碟满天飞,是我没留意,被飞溅的碎片刺到手臂上。” 梁曼如眼底泄出嫉恨,又不着痕迹地垂下长长眼睫遮掩。 “是阿旭冲动,觉得马场的比赛,他输在阿淮手里,心里不太舒服,但自家兄弟,他忍了。” “只不过,阿旭总感觉连累了你,心里过意不去,逼问阿淮为何为了穆司野那个外人,当众给阿宴你难堪。” “但阿淮年轻气盛不服气,不仅不认错,开口就指责阿宴你不帮着他和岁岁姐,反而为阿旭和我撑腰。” “他还挑衅阿旭,说……”梁曼如刻意停顿两秒。 穆宴挺拔身躯往椅背靠了靠,挑眉看她:“接着说。” “他说早知道阿宴你亲疏不分,他宁愿岁岁姐嫁给穆司野,也不愿嫁给你!”梁曼如无声冷笑,眼尾的阴险狠辣,几乎压不住。 见不得光地陪伴穆宴四年,他的逆鳞,她清楚的很。 简单的一句“梁岁岁嫁给别人不嫁给他”,就会让他发疯。 就算后面她的算计可能会被揭穿,有肚子里的孩子作筹码,还有穆夫人撑腰,穆宴再勃然大怒,也不至于下狠手弄死她。 梁岁岁性格刚烈,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只会决然与穆宴一刀两断,婚事取消。 到那时,她温柔小意陪伴他,劝慰他。 穆宴与梁岁岁再无可能,就只能要她。 梁曼如唇角微扬,勾起一抹诡谲的笑。 果然。 一股刺骨阴霾,在穆宴眼睛里涌现。 弧度凌厉的下巴微微抬起,把副官招进来。 微冷嗓音,带着浓浓戾气。 “梁京淮当众行凶,也该受点小教训!你去通知警备署的人来一趟,先把梁京淮关押监狱,吃好喝好,不得打骂,两天后再放人。” “是,少将。” 副官听令而去。 梁曼如眸光微闪:“阿宴,阿淮性子暴躁易怒,不一定听从,我去劝劝。” 穆宴随口“嗯”了声。 梁曼如出了门,在半路上喊住副官。 笑盈盈把一大包大洋塞进他手里。 “听说你姆妈病重,一点心意,拿去给老人家看病吧。” 副官拿在手里,只觉得烫手。 他每个月的薪水就那么多,又是个孝子,不忍心姆妈日夜遭受病痛折磨,连夜把人送去法国医院治疗。 但每天的治疗费,花钱如流水。 家里积蓄用光,能卖的也卖光,眼看就要撑不下去。 梁曼如给的这一大包大洋,是雪中送炭。 副官低头看着脚下,“梁二小姐需要我怎么做?” 第31章 狐假虎威 富丽堂皇的正厅,桌子倒了,碗碟碎了,凳子断了,一片狼藉。 梁京淮眯紧灿若星光的眸子,手起拳落,拳拳到肉,狠砸在梁旭身上。 正揍的起劲时,呼啦啦,闯进来四五个面色不善的男人。 个个穿着警察黑衣制服,手中持枪。 “不许动,都靠墙站好!” 为首的警察头目怒吼了声,下巴长了颗黑痣,举手用力一挥。 几个小警察便一哄而上,扒拉梁京淮两条手臂,反手一扭。 就像逮捕犯人似的,把梁京淮推推搡搡关押进警车,扬长而去。 整个抓捕过程,不到两三分钟。 速度快的梁岁岁来不及应对。 温媛猛然握紧她的手,面色着急:“囡囡,那群警察来势汹汹,明显冲着阿淮来的,怎么办啊?” 梁岁岁眼神彻骨寒霜,冷静分析道:“阿淮往死里揍梁旭,父亲和苏姨太太都在场,而梁曼如不在。 父亲为了梁府脸面,不可能通知警察署的人带走阿淮,有个坐牢的儿子,他脸上无光。” “所以,背后搞事的人,只能是梁曼如!” “此地不宜久留,姆妈,我们先回后院佛堂再说。” 梁岁岁嗓音沉静,含着一股令人信服的镇定。 温媛着急忙慌的心,被渐渐安抚了。 轻点了下头,跟着梁岁岁走出混乱不堪的正厅。 梁富昌看着梁京淮被警察拖走,长长吁了口恶气,浑身神清气爽。 “抓的好!养不熟的白眼狼,早就该抓了。” “阿旭……!” 苏雪媚回过神,猛然扑向倒在地上没有动静的梁旭。 只见他头破血流,满头满脸被鲜血浸染,血糊糊一片,已经双眼紧闭昏迷过去。 她抱紧梁旭绵软如面条的身体,呜呜嚎叫。 “阿旭,你醒醒好不好,别吓姆妈啊。” 梁旭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只有胸膛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苏雪媚看着儿子的惨状,泪水横流,“梁岁岁,梁京淮,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为我的阿旭讨公道。” 苏雪媚放下梁旭,猛然站起发疯般往外冲。 眼见着梁岁岁搀扶温媛正在下台阶,眼珠子转了转,本来推向梁岁岁的手,骤然拐了个弯,狠狠推向温媛。 “去死吧!” 相比梁岁岁,苏雪媚心里最大的刺,其实是温媛。 温媛一死,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梁夫人。 病恹恹的像条狗躲避在佛堂里,认了命不闹事。 她就当养条狗,放温媛一马。 没想到今日本该自己大出风头的好日子,被温媛母子三人彻底毁灭。 温媛不仅能站起来,稍作打扮,竟也有几分姿色,把老爷差点看花了眼。 还唆使梁岁岁和梁京淮对阿旭下毒手…… 如今的温媛,不能再留了。 苏雪媚嘴角勾了一丝阴狠笑意,推在温媛后背的双手,用尽全身力气。 台阶距离青石板地面,有两三米的距离。 温媛摔滚下去,不残也伤。 可下一秒,苏雪媚对上梁岁岁回眸盈盈冷笑的模样,紧接着,膝盖被狠狠踹了两脚。 眼前景象快速变幻,天翻地转,苏雪媚的纤细后腰撞击汉白玉台阶,咔嚓,撕裂剧痛。 尾椎骨大概断裂了。 “梁岁岁你个贱货!” 苏雪媚横躺在梁岁岁和温媛的脚下,眼睛死死盯着梁岁岁,再也不掩饰满脸的愤怒和仇恨,嘶声怒骂。 梁岁岁不跟她废话,垂眸弯腰,啪地一巴掌扇过去。 “啊……!” 苏雪媚猛地被打偏脸,也不罢休,抬起右脚就踹过去。 那一脚没挨到梁岁岁,她闪得快,反击更快。 抽冷子又是一巴掌,飞到苏雪媚脸上。 左右对称,肿成了两坨黑青色馒头。 梁岁岁拍了拍手,很满意。 苏雪媚眼神淬毒,咬着牙咒骂:“小贱人,胆敢伤我,不过仗着穆少将的势狐假虎威,如此心狠手辣,迟早有你被抛弃的那一天,到时候,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梁岁岁微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有穆宴,我照样打杀你全家。” 锋利如刀刃的眼神,刺的苏雪媚下意识闭紧嘴,压住心头那口仇。 浑身上下被梁岁岁揍的太疼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想再遭受皮肉之苦, 温媛看了眼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的苏雪媚,语气平和地说道:“奢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活该!” “你……你们都给我等着。”苏雪媚气的牙都快咬碎了。 阴森眸光在背后紧盯着梁岁岁和温媛,恨不得在她们身上剜几个血窟窿。 后院佛堂。 梁岁岁捡了手枪和剩下的百年人参,又让王妈把温媛需要的东西都带上,便带着她们一起出门了。 已经跟梁富昌和苏雪媚撕破脸,又狠狠打脸了他们。 她担心对方狗急跳墙,直接把温媛囚禁起来,用以威胁她和阿淮。 仅有王妈一个人,护不住温媛。 梁岁岁没有去夜上海大饭店,而是选了家不大不小的饭店,胜在包厢干净通透,路况四通八达。 真发生点意外,王妈嚎一嗓子就行,会有热心的伙计一溜烟跑去警察署报案。 梁京淮被抓进监牢不知道什么情况,温媛担心极了。 好不容易养了点精神气的身体,又萎靡倒下,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的。 梁岁岁小口小口喂她喝完药,理了理披在肩头的黛青色流苏披肩,拎起装了手枪的手提袋往外走。 “王妈,你照顾好姆妈,我去趟警察署。” 王妈擦了擦眼角泪水,轻声叮嘱:“我会照顾好夫人,那些狗警察,只认钱不认人,大小姐您也要当心。” “万一通融不了,大小姐您还是找找穆少将,他一句话,顶我们十句百句。” 梁岁岁听她提起穆宴,凤眸平静地眯了下:“再说吧。” 赶到警察署时,已是中午时分。 人来人往忙着下班吃午膳,无人搭理梁岁岁。 她进不去监牢,甚至连梁京淮的面都见不上。 直到她塞够了大洋,才从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警察嘴里得知,梁京淮当众行凶的案子,上头有人特意关照,一切照章行事,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谁敢违反规定,谁就立马撤职。 梁岁岁听完,心脏沉沉往下坠。 梁曼如摆明了,就是先拿阿淮开刀来报复她。 也不知道上头的人,是穆宴,还是另有其人? 梁岁岁抿紧红唇,急促走到警察署外面,伸手拦了辆黄包车坐上去。 漂亮的眉眼,静如止水:“去玫瑰公馆。” 第32章 一片好心?别,我恶心! 玫瑰公馆。 梁岁岁刚走进去,张妈满脸堆笑地迎接。 “岁岁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梁岁岁回了句:“我等会儿就走。” 张妈笑容僵在脸上:“岁岁小姐又要走吗?你不在的这几天,少将心情也不好,吃不下睡不着。” 梁岁岁闻言,愣了下:“穆宴晚上在这里睡?” 他不是忙着陪伴梁曼如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是啊!少将忙的再晚都回来,就睡在岁岁小姐你卧房的床上。” 张妈偷看了眼梁岁岁的脸色,欲言又止。 半晌后,她还是说出口:“少将说那张床的床单枕头,有你的味道,他睡的更安心。” 梁岁岁听了,眸色微变,又不以为然地笑了。 穆宴在她的卧室里睡了几天,进进出出的,就没察觉到她的东西全部清空,挂在床头墙上的两人合影照也不见了? 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是骗张妈,还是骗他自己。 反正都不关她的事。 她来这里,只是想搞清楚阿淮被关押警察署监牢,是不是与他有关。 梁岁岁坐在沙发上,拿起老式话机,接通电话接线员,把电话打进穆宴办公室。 是机要秘书接的。 很礼貌地告诉她,穆宴不在。 梁岁岁垂眸想了几秒,摇动手柄,按住号顺时针转一圈,依次转完后,电话打给了穆夫人。 穆夫人在那边接听,语气格外冷淡,还有一股冲天怨恨。 “梁岁岁,你自己的未婚夫不知道去向,跑来问我,实在可笑!” “我早说过,你那张脸再漂亮,却总爱端起架子,不想着为阿宴解忧解烦,反而总要求阿宴整天围绕你转,时间久了,阿宴肯定生厌。” “如果不是阿宴执意要娶你,你这种下贱身份的女人,根本不配站在他面前。” 穆夫人不耐烦地呛了几句,又意有所指地斥责:“我告诉你梁岁岁,你不讨好伺候阿宴,外面大把年轻漂亮的女人,排着队争先恐后想要讨好伺候他,给他生孩子。” “有能力的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生的孩子也多,多子多福气。” “阿宴忙于公务,很忙也很累,你就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去烦心他。” 紧接着,穆夫人话题一转,语气强硬无比:“做我的儿媳妇,就要事事以阿宴为重,做不到,你就滚蛋!” 梁岁岁拿着话筒的指尖攥的发白。 穆夫人话里话外都在警告她。 说明穆宴与梁曼如苟且的事,穆夫人也知晓,甚至很满意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 她与穆宴的婚礼,只是她单方面割舍。 明面上,这桩婚礼还没正式宣告破裂。 迷恋她同父异母妹妹的未婚夫,踩着她高高捧起梁曼如的未来婆母…… 一旦她执迷不悟还要嫁给穆宴,那就是永远爬不出来的泥沼,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梁岁岁陡然变了眼神,眸光冷冷闪动:“穆夫人心胸宽广大度,那我就祝您姐姐妹妹无数,每天都有姨太太陪您分享福气。” 说完,梁岁岁啪一声,挂断通话。 也掐断了穆夫人脱口而出的怒骂声。 阿淮在监牢里多呆一秒,就多受一秒的罪。 找不到穆宴,她再想其他办法。 张妈站在门口,眼眶发红,不舍梁岁岁刚回来就离开。 长的明艳动人,性格又温柔大方,从来不对佣人发脾气。 这样的女主人,打着灯笼也难找。 也不知道前段时间穆少将做了什么亏心事,惹恼了岁岁小姐,把所有的衣物鞋包都带走,两人合影照片也烧光。 穆少将没问起,张妈也不敢提。 “岁岁小姐,外面过的不开心,你就回来!你不在,我做的菜没人品尝,也没人开开心心告诉我,我做的菜真好吃。”张妈边说边擦眼泪。 玫瑰公馆里里外外的佣人,很多都是穆夫人一手安排进来。 张妈是为数不多对梁岁岁一直释放善意的人。 梁岁岁也有些不舍。 拍了拍张妈的手,然后转过身,只字未说地走了。 真正的离开,从来都是静默无声。 这会儿,大帅府里。 一大家子正在吃团圆饭。 每个月一次,具体时间,由穆大帅临时决定。 他哪天有空闲,哪天就全家团圆。 穆司野脱掉黑色制服,穿了套浅咖色西装马甲,步态慵懒走进金碧辉煌的正厅。 眉眼痞帅,嘴边噙了一抹似笑非笑。 与身穿军装肃穆凛然的穆宴相比,他就是又坏又痞的代名词。 穆司晴两眼放光瞧着他:“大哥,这套时髦西装贼适合你,太帅了,艳压群芳啊!” 趁人不注意,朝不远处的穆宴撇嘴,叭叭叭个没完:“呸,穆少将又在穆大帅面前装一本正经,严肃的像八十岁老太爷,假正经真虚伪,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穆大帅”是穆司晴和穆司野的父亲。 但私底下,穆司晴从不喊他“阿爸”。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硬着头皮喊声“父亲”。 姆妈重病而亡,父亲也跟着“死去”。 留在世上的,只是穆大帅,是别人的好阿爸。 所谓的团圆,也是穆大帅自以为是的阖家团圆。 穆司野掀起眼皮,冷漠地睥了眼把穆大帅说得眉开眼笑的穆宴,又收回目光,慢慢盘玩腕间那串紫檀佛珠,湛黑的眸子,盛满嘲弄。 “到手的明珠都留不住,他确实不如我。” “哈哈哈,大哥说的太对了。”穆司晴失笑,见穆大帅不悦地瞪过来,连忙闭拢嘴巴。 说话间,穆师长和穆夫人一前一后进门。 穆大帅的二夫人张颜纾带着一儿一女,也到了。 儿子穆景天,比穆司野晚半年出生。 穆司野在军政府没混到一官半职,穆景天已经是警察署的署长,与穆宴平起平坐。 不同穆司野又痞又坏的英俊面廓,穆景天长相随了穆大帅。 平平常常大饼脸,穿了套黑色警服,傲然地扫了眼坐没坐相瘫靠在座椅上的穆司野,鼻孔朝天傲哼了声,端端正正坐在穆宴与穆大帅中间的位置。 女儿穆芝瑶,比穆司晴小两岁。 穿了套乳白色蕾丝洋装裙,五官小巧精致,娇娇俏俏的,说话时却带了股傲气。 “大哥,大姐,你们的姆妈早就死了,大哥一把年纪,也没有人操持婚事。” “我姆妈心善,前几天给大哥看好了一门婚事,大哥吃完饭就去见见那姑娘吧。” 穆辞的阿爸姆妈,都是本分之人,低着头不声不响吃饭。 只有穆辞,听了穆芝瑶的话,气的捏紧手中碗筷。 穆宴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似笑非笑地咀嚼。 事不关己,穆师长和穆夫人装作没听见。 穆司野往后靠了靠,眸色懒懒散散扫了眼穆芝瑶,似刀刃刮在她脸上,冰冷,锋利。 “你说见就见?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穆芝瑶眼尾瞬间泛红:“大哥,我没有命令你的意思,我就是想着你孤身一人,实在可怜……大哥不喜欢,就当我没说吧。” 穆大帅平时最疼穆芝瑶,见她委屈的快要哭了,顿时面色铁青,怒不可遏地猛拍餐桌。 “阿瑶一片好心待你,她没错!听不进人话,你就给老子滚蛋!” “一片好心?别,我恶心!” 穆司野从座位上站起来,眼风都没给穆大帅一个,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吊儿郎当往外走。 到了他的院子,忽而瞥见卧房里黑影一闪。 “谁?” 穆司野慢条斯理掏出手枪,轻扯嘴角笑了下,笑里藏刀。 第33章 少帅,来呀,快活呀! 穆司野跨进卧房,没察觉到杀气,反而闻到一股浓腻脂粉香。 身穿粉色旗袍的年轻女人,脸颊泛起嫣红绯色,躺在他的雕花大木床上,扭动细腰吃吃地娇笑。 “少帅,来呀,快活呀!” 旗袍齐膝,两边开的叉口深至腰部,盈盈可握的腰。 两条雪白粉嫩的大腿,高高抬起。 旗袍滚了黑边,大片玉兰花蜿蜒而上,脖颈修长,娇艳欲滴的唇,勾魂摄魄的眼。 颇有几分姿色,妩媚撩人。 穆司野看着她像条水蛇扭来扭去,眼尾微微上挑,掀起猩红的嗜血冷芒。 穆芝瑶嘴里,所谓的二夫人张颜纾心善,为他找了门亲事。 就是眼前这个搔首弄-姿的舞女?! 真他妈膈应人。 穆司野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了根雪茄慢悠悠吸上:“说,谁安排了你,来我这里发浪?” 年轻女人愣了下。 她的身材和脸蛋,在丽都歌舞厅几百名舞女当中,都拔了头筹。 跟她喝过酒跳过舞的男人,无人不迷恋她,为她痴为她狂,为她豪掷千金,只为博她一笑。 逢场作戏的深情,她不稀罕。 直到大帅府的管家找上她,递了张穆司野的照片。 英俊入骨的眉眼,嘴角一抹痞笑,荡漾似真似假的温柔。 她一眼就沦陷。 鬼迷心窍地,答应管家的条件。 只要她勾搭上穆司野,就有人做主娶她进门,成为穆司野明媒正娶的妻子。 “少帅说笑了,人家只是对你情难自禁。” 年轻女人从床上爬起,娇笑着走向穆司野,柔若无骨地靠过去。 纤细手指有意无意间扯开旗袍领口,露出绰约多姿的风光。 “情难自禁,还是燥痒难耐?”穆司野嗤笑了声,指尖雪茄往前按压,一点猩红火光,戳在她锁骨上。 “滋滋……!” 娇嫩皮肉腾地冒出一阵青烟,烟雾缭绕中,有烤肉的焦香。 女人疼的浑身打颤,白嫩锁骨处,一大圈黑色烫痕。 抬眼就对上穆司野阴狠似淬了冰的眸子,吓的把痛呼声吞回喉管。 这般毫不怜香惜玉的男人,她第一次碰见。 没胆子再想着如何勾引他,只想尽快捞这条命回去。 “噗通”! 女人双膝跪地,砰砰砰磕头求饶。 “少帅,我叫茉莉,是丽都歌舞厅的当红舞女,我不认识少帅您,也没想过勾搭您!前两天,大帅府的管家找到我,威逼利诱后,要求我这么做的。” 能使唤大帅府管家的人,没几个。 除了穆大帅,就是踩着姆妈尸骨上位的二夫人。 穆司野冷厉嗤笑,手指拨了下腕间佛珠,猛然飞起一脚,把女人直挺挺踹出卧房。 然后抡起沉重的红木座椅,哐当哐当猛砸雕花大木床。 宽敞的木床,很快四分五裂,木屑横飞在地板上,铺了厚厚一层。 穆辞听到狂风骤雨般的霹雳动静,顶着一脸好奇的表情冲进院子。 穆司晴一路小跑,跟在他后面。 两人看见倒在台阶上痛苦呻-吟的女人,目瞪口呆。 穆辞狠啧了声:“草啊!大白天的居然有女人往小叔身边凑,寿星公吊颈——嫌命太长。” 穆司晴抬手就是两巴掌扇过去:“勾引我最好姐妹的男人,找死!” 穆辞脑子打转,没明白穆司晴话里的意思。 嘻嘻笑把穆司晴拉到一旁,不耻下问:“阿晴姐,我几乎天天跟着小叔鬼混,怎么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还有……你的最好姐妹,是岁岁小姐吧,她可是宴堂哥的未婚妻。 宴堂哥才是她男人,小叔什么时候摇身一变,变成了岁岁小姐的男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穆司晴卖了个关子。 穆辞懒洋洋地咂巴几下嘴:“我明白了,小叔横刀夺爱嘛。” “闭嘴!这件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懂不懂?别坏了我哥的大喜事。”穆司晴睁大眼睛瞪他:“穆宴那里,你胆敢走漏半点风声,我就拧断你的脑袋当球踢。” “宴堂哥每次看我的眼神,嫌弃的就像看到一只蟑螂臭虫,我脑子进水了,才会去给他通风报信。” 穆辞挑了下眉,暗戳戳高兴:“小叔挖他的墙角,必须挖,使劲挖,我贼拉爽啊!” 茉莉被抽的鼻青脸肿,却不敢哭半声。 “少帅,饶命啊……饶了我吧!都是二夫人不怀好意,交代我藏在床上勾引你,想利用我羞辱你。” 穆辞一声冷笑:“她交代你死,你怎么不去死?” 穆司野无声地抬眼,浑身气势狠戾的吓人。 “把她收拾一下,准备送去穆大帅的床上。” 穆大帅的二夫人处心积虑,找了个舞女来恶心他。 礼尚往来,他就将这个舞女扔回去恶心她。 穆辞一听,嘿嘿,这是要搞事的节奏。 摩拳擦掌,兴奋的嘴都咧歪了:“小叔,我都踩好点了,大帅有在书房午睡的习惯,天时地利人和,咱们赶紧把人送去。” 穆司野从鼻孔里“嗯”了声,叼了根雪茄,眼皮往上痞痞一挑,神态懒散地走向后院。 “前院有狗盯着,记得走后门。” 穆辞嘻嘻应了声:“好咧。” 穆司晴指望不上穆司野和穆辞动手,只好捏着鼻子,亲自打来一盆水,拈了件紫色旗袍,从地上粗暴地扯起茉莉走向旁边的稍间。 “赶紧捯饬干净。” 茉莉再也没有刚才那番十分做作的媚态,老老实实地擦干净脸庞,满头滑顺的长发简单梳了个发髻,换掉旗袍,规规矩矩跟着穆辞拐到后门。 穆大帅书房外。 守在门口的副官伸手阻拦:“少帅,没有大帅的命令,你不可……” 穆司野懒得理会,抬手就是一枪,擦过副官的左耳朵疾射而过。 震落几根头发,却精准到没有伤及耳朵分毫。 副官摸了下耳朵,惊骇不已。 “好狗不挡路。”穆辞呵呵笑,挤开陷入震惊的副官,紧跟穆司野的步伐,冲进内室。 穆大帅喝了不少红酒白酒,满脸红光仰躺在床榻上,鼾声震天。 自家宅院,又有副官前后门守卫,他睡的很放心。 穆司野盯了眼醉意熏然的穆大帅,唇畔扯了个凉凉的笑意,反手握枪,枪托一下一下的,敲击博古架上的青花瓷花瓶。 仿佛敲打在茉莉的心上。 眼前的男人,毫不怜香惜玉,弹指间就开枪杀人。 太可怕了。 她哆哆嗦嗦往墙角缩。 穆司野抬了抬眼皮:“上去,爬床。” 茉莉不敢不听从。 三下两除二,抓乱头发,扯乱旗袍,飞身往穆大帅身上扑过去。 多耽搁一秒,她都害怕自己这条命没了。 穆大帅被茉莉扑在身上,猛然闷哼了声,不耐烦地挪动身体,看起来像是要马上苏醒。 穆司野勾了抹冷笑,转身不急不缓步出书房,沿着后门走回他的院子。 穆辞紧随其后,后怕地缩了缩脖子:“如果大帅秋后算账,小叔你可要保我狗命。” 穆司野眼底的笑意似蜻蜓掠水,很轻地闪了下:“他不会找你,只会找上我。” 卧房里,换了张雕花架子床。 枕头被褥也全部换了套崭新的,熏了袅袅檀香。 穆司野让穆辞把枕头衣物塞进被褥,翻弄的鼓鼓囊囊。 一眼看上去,就像有两三个人窝藏在里头。 穆辞不解:“小叔,干嘛这样搞?” 穆司野没搭理,只让穆辞跟上。 两人来到隔壁喝茶的稍间。 穆司野慵懒地仰靠在沙发上,勃朗宁手枪悬在掌心里转圈,等着即将开锣的一场好戏。 穆辞满头雾水,张嘴想要说什么。 穆司野邪肆地睥了眼过去:“闭嘴!等着看戏!” 第34章 他藏了舞女,床震塌了 果然。 不大的功夫,院子里传来咚咚的急促脚步声。 动静不小,像是进来了不少人。 穆辞动如脱兔般窜到门边,竖起耳朵偷听。 林荫小径上,穆芝瑶挽着张颜纾纤细的胳膊,心情特别好。 “姆妈,穆司野进了他院子,一个小时过去还呆在里面,肯定被你找来的那个漂亮舞女迷住了。” 张颜纾眼眸微闪:“派去那边查探情况的小厮怎么说?” 穆芝瑶轻笑:“穆司野杀人不眨眼,姆妈你知道的,不是他的人擅自闯入,直着进,横着出,内院小厮进不去,只能守在外院门口,听见里面闹的动静特别大,像是床榻倒塌了。” 张颜纾肤若凝雪的脸上,露出满意微笑:“这么大的动静,确实被迷的神魂颠倒。” “哦,女佣还说,穆辞那个马屁精,和穆司晴一前一后进去了,穆司晴很快出门拿了件紫色旗袍送进去,就被轰出来,满脸不痛快,穆辞留在了里头,没出门。”穆芝瑶笑盈盈补充。 张颜纾微愣了下。 她是过来人,又生了一对儿女,比穆芝瑶想的更幽深。 穆司野、穆辞与那个舞女,三个人一起?! 战况激烈无比,舞女来的时候穿在身上的粉色旗袍都被撕碎了。 还无耻到让穆司晴送件旗袍进去?! 穆司野在外面玩的荒唐,张颜纾一直有所耳闻。 玩牌赛马,赌博赌命,争斗杀人,就没有他不会的。 但还是想不到,他竟荒唐到玩起两男一女的床上戏码。 这要是被穆大帅当场抓奸…… 张颜纾激动的不得了,就连眼角淡淡的细纹,都浮现得意。 穆司野越荒唐,越无可救药,穆大帅就会对穆司野越嫌弃,越厌恶。 这一次,她要把穆司野死死钉在耻辱柱上,永远翻不了身。 到时候整个大帅府,包括军政至尊权力,都是她儿子的。 张颜纾勾唇,笑容意味深长:“大帅午休了一个小时,也该醒了!” “我去喊阿爸。”穆芝瑶沉沉吐了口恶气,洋洋得意地笑了:“只要阿爸亲眼看见穆司野与那个舞女滚成一堆,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眼中阴冷一闪而过:“他当众辱骂我恶心,我就让阿爸逼他娶了舞女,让他成为全沪市最大的笑柄。” “这次,他死定了。”张颜纾嗤然冷笑:“我带人去房里堵她们,阿瑶你尽快把大帅喊来见证。” “好。”穆芝瑶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疾步跑向穆大帅书房方向。 张颜纾则底气十足,带了大批的佣人小厮,踹翻守卫在穆司野外院门口的三四个小厮,呼啦啦一拥而进。 张颜纾吩咐其中一个心腹管事:“进去后,找个光线最佳位置,拍下穆司野鬼混的劲爆照片。” 拍了照片,证据在手。 穆司野就等着被穆大帅彻底厌弃。 张颜纾站在卧室门边,压低声音,却压抑不住兴奋:“快,砸门。” 几个膀大腰圆的小厮听从命令,摩拳擦掌两脚齐飞,气势汹汹砸开了门。 张颜纾按捺不住激动,第一个跨槛进去。 空气里,丝丝清雅檀香,层层床幔垂在地板上,床榻里高高隆起一团,起起伏伏。 张颜纾朝管事使了个眼色。 管事点头,立即两手揪紧床幔左右两边,猛然掀开。 张颜纾抚着胸口,假模假样地关切说道:“司野,一个月一次的团圆家宴,大帅有口无心,你别放在心上。 大帅还是很关心你,见你没吃东西,交代我给你送些吃食。” 张颜纾顿了下,盯着床榻鼓鼓囊囊一团被褥,眸色掠过得逞的算计,喉咙却猛然爆发刺耳尖叫。 “啊……!司野你这孩子,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在床上藏了个妖艳女人啊!” 张颜纾强忍激动,伸长手臂抓到被褥一角,正要掀动。 一道凉薄阴沉的嗓音,惊雷般在她身后响起。 “贼喊捉贼,张姨太太不愧是戏子出身!” “脸皮不要,我不介意现在给你活剥剐皮。” 刻薄残忍的话,从穆司野嘴里轻飘飘地挤出。 张颜纾猛然转身,撞上男人阴戾入骨的眸子,吓的魂飞魄散,“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再扭头看了眼床榻,只有巧妙伪装的被褥,哪有什么女人? 连根女人的长头发都没有。 到了这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穆司野从外头进来,床上没有舞女,她被穆司野反算计了。 “我,我没有,司野你误会了……”张颜纾大惊失色,哆哆嗦嗦转身往外逃。 穆司野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但凡逃慢了一步,她都不能活着离开。 张颜纾咬紧牙关,拼了命往穆大帅院子里跑。 有穆大帅偏袒,穆司野奈何不了她。 可张颜纾万万没想到,还有更闹心的事等着她。 穆大帅书房门口。 穆芝瑶被副官拦下,僵持了很久。 副官恪守职责,张开双臂阻拦,不允许她进去。 面有难色道:“二小姐,大帅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穆芝瑶柳眉倒竖,一巴掌掴在副官脸上:“滚开!我要见我阿爸,你敢拦住我,我就叫他换掉你!” 副官的脸被掴的偏向一边,五根指印,清晰地浮在脸上。 穆芝瑶扫了眼过去,冷笑道:“你乖乖放我进去,就不用挨打了。” 副官沉默着低下头,敢怒不敢言。 穆芝瑶一口气冲进去,站在内室门口,放大音量急促叫喊:“阿爸,大哥出事了。” 穆大帅有股子好事被打断的不快,带着一丝疑惑,从里面传出来。 嗓音又急又怒:“穆司野又怎么了?” 穆芝瑶扭动手里的帕子,眉眼弥漫得意,嘴里却惊慌失措喊道:“大哥他,他藏了个舞女在家里闹,床榻都震塌了。” 紧接着,温柔补刀:“阿爸,这种事万一传扬出去……知道的,自然认为是大哥放荡不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教子无方。” 话音刚落,内室里传来女人娇媚入骨的嘤咛。 “大帅,您龙马精神虎虎生威,我一见您就爱上,您又壮又威武。” 穆芝瑶诧异:“阿爸,你在干什么?” 穆大帅还没开腔,张颜纾火急火燎窜进来,把女人的妖媚声听得清清楚楚。 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喉咙有一股嫉恨和冲天怒火,烧到心窝。 书房重地,平常大帅都不怎么让她靠近。 今日他居然带了个女人在里面发浪? 女人的声音,魅惑酥柔,一浪接一浪,不像后院任何一个姨太太的。 张颜纾心中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穆芝瑶也懵了:“姆妈,阿爸房里怎么有女人尖叫?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穆芝瑶说完,张颜纾立即气急败坏地往里面跑。 眼前凌乱不堪的画面,令她两眼阵阵发黑。 穆大帅光着上半身,怀里搂了个千娇百媚的女人,笑的满脸含春。 茉莉缩在穆大帅胸口,指尖滑过他胸膛打圈,眼神挑衅看向张颜纾,发出的嗓音,却柔弱颤抖:“大帅,夫人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把我撕碎,我好害怕呀。” 逢场作戏装可怜嘛,她最擅长了。 穆大帅抬起茉莉下巴,怜惜地亲了口:“别怕!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张颜纾瞬间气得咬紧牙关。 喉咙有一股嫉恨,烈烈烧到心窝。 看清楚茉莉就是她要送给穆司野的女人,更是冲天怒火蓬勃燃烧。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让你去勾……” 穆司野的吗? 张颜纾怔怔盯着茉莉。 茉莉眼尾挑起,回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那笑容,落在张颜纾眼里,充满了恶意,和挑衅。 顿时醒悟过来,自己没有算计到穆司野,反而被穆司野算计回来,后院马上多了个妖妖娆娆的舞女姨太太,惹上一身骚。 “穆、司、野……!” 张颜纾咬牙切齿,善解人意的温柔掩饰的再好,此刻也在极度愤怒中狰狞毕露。 身后传来一道冷嗤又嚣张的声线。 “大帅,栓好你的狗,再让她狗叫,我不介意浪费一颗子弹!” 张颜纾霍然回头,正对上穆司野似笑非笑的彻骨眼神,怒恨从喉管喷涌而出:“是你!一定是你,把这个舞女送到大帅床上。” 穆芝瑶看着与设想完全不同的画面,蹙着细眉呆愣了半天。 这时也反应过来,姆妈没抓到穆司野的奸,失败了,被反算计。 那就……颠倒黑白,泼他一身脏水。 她最拿手的,就是在穆大帅面前恃宠生娇混淆是非。 穆芝瑶眼睛一眨,两秒就溢了满眶的泪,梨花带雨。 “阿爸,大哥不喜欢姆妈给他介绍的姑娘没关系,但他也不该恶作剧,转头就丢了个女人到你床上啊。” 穆大帅迅速穿好军装,听了这话,怒气冲冲,抄起枕头边的,朝穆司野狠狠砸去。 “你个王八羔子,送女人送到了老子头上,老子抽不死你!” 咆哮声震天动地,把津津有味看戏的穆辞惊得脸色顿变,飞一般窜出老远。 “小叔,狗命要紧,我先走一步。” 穆司野不闪不避,劲瘦挺拔的身躯拦在门边,懒懒掀眸。 勃朗宁手枪掉了个圈,枪托往上,精准地甩飞迎面而来的枪匣子。 啪。 枪匣子甩到张颜纾头上,疼的她眼冒金花,一声尖叫:“穆司野,你别太过分!” 穆司野压根不理她,眸色淡淡懒懒的,觑了眼穆大帅:“你女人抬举我,送了个舞女做我妻子,我消受不起,干脆回敬给你。” 穆大帅是个粗人,特别满意张颜纾柔情似水的体贴和伺候。 浓眉顿时拧紧:“胡说,颜纾不是这种人。” 穆司野早就习惯他对张颜纾肆无忌惮的偏袒和维护。 微微偏头,痞帅的眉眼沐浴在午后阳光里,一半清晰一半朦胧,英俊又割裂。 他瞥了眼胸前挂了无数勋章的穆大帅,神色淡漠,嗓音冷寒:“跟你女人说一声,再有下次,我废了她儿子。” 穆大帅哽了哽,一时语塞。 等他回过神来,穆司野已走远。 内室里,张颜纾揪着茉莉的头发,又打又骂:“贱人,你居然勾引到大帅头上……” 茉莉没有还手,挣扎着扑进穆大帅怀中,呜呜直哭:“大帅救我!夫人误会我了,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一起伺候大帅,不是来跟夫人抢大帅的。” 美人落泪,分外惹人怜爱。 穆大帅抱紧梨花带雨的茉莉,冲着张颜纾怒吼道:“赶紧去后院,给茉莉收拾最好的院子,用库房里最昂贵的家具摆设,再送几匣子翡翠首饰,从今天开始,茉莉就是我的第六房姨太太。” 张颜纾攥紧手帕,眼神阴沉无比。 她利用茉莉,没摁死穆司野,反而砸疼自己的脚。 气的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窒息。 半个小时后,穆司野和穆辞出现在马场包厢。 “去谍报局找凌凯,问他要个男死囚,越快越好。”穆司野漫不经心地吩咐。 穆辞好奇不已:“小叔你找男死囚干嘛?” 穆司野眯了下眼,微冷的嗓音,凉薄又狠戾:“送人。” 二夫人送他个女人,他就回送她一个男人,以牙还牙。 把那个舞女扔到穆大帅床上,只是反击前的一道开胃菜。 这时,贺阳推门而进,脸色惊魂不定。 “少帅,阿辞,出大事了。” 第35章 锄头挥的好,墙角全挖倒 南京东路的朵云轩画廊。 梁岁岁静坐在雅室,双手各执一管画笔,在寸纸寸金的大风堂宣纸上,酣畅淋漓地挥洒笔墨。 一副栩栩如生的《夏日嬉荷图》,顷刻间绘画完成。 她在成图右下角提了落款,才缓缓收笔。 昂贵的西北狼尾毛毫笔,被她漫不经心搁放在五羊卧姿造型的翡翠玉雕笔架上。 坐在她对面的海派画坛泰斗任老先生,伸长脖子耐心等到她完工。 满头白发的老人,却身手敏捷,猛地抓起《夏日嬉荷图》,对准头顶上的水晶柔光啧啧称赞。 “岁岁啊,你这绘画的造诣,越来越高超,荷叶婆娑,荷花逼真,凑近了甚至能闻到荷香,从线条到构造再到意境都达到完美,是件千金难买的绝世名画啊。” “难怪老婆子我拼了老命在后面催你,也求不来你做我弟子。” “你这水平,做我师姐也绰绰有余。” 任老先生摇头晃脑地品论一番,小心翼翼收了画,幽怨地瞟了眼梁岁岁。 “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老婆子有什么事。” 梁岁岁冲她轻柔微笑。 “任老,我记得你跟我提过,你家里有人在警察署任职。” 任老先生眼角的皱纹微扬:“有啊,我大外甥凌凯就在警察署担任副署长,怎么,你有朋友犯了事?” 梁岁岁冷然勾了下苍白的唇:“我家里情况复杂,你多少也了解了些,父亲宠爱姨太太母子三人,任由她们欺压我姆妈我阿弟和我。” “今日是我姆妈四十大寿,姨太太却顶着梁夫人的名头迎接宾客,父亲甚至勒令我姆妈不许在寿宴上露面。” “我阿弟气不过,揍了姨太太的儿子一顿,对方报官,警察署来了几个警察,凶神恶煞逮捕阿弟,直接送进监牢。” “我安顿好姆妈,立即赶往警察署,发现大洋送不出去,怕烫手没人敢接,阿弟也见不着人,定是上头有人刻意为难。” “想起任老你有人脉,便厚着脸皮前来叨扰。”梁岁岁轻声道。 梁曼如心思诡密睚眦必报,又打通了警察署高层,肯定会招呼看管监牢的警察使出各种各样下作手段,往死里折磨阿淮。 她都不敢想象,阿淮此时此刻正在遭受什么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她来说,都是难捱的煎熬。 梁曼如报复给她的,就是这种无望的,窒息的痛苦。 任老先生见她眼神层层黯然,心疼极了。 纠结几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岁岁,你来的真不凑巧,我那大外甥请了七天假,陪他刚过门的妻子去了京市探亲,那姑娘是地地道道的京市人。” 梁岁岁紧绷的心,连同最后的希望,一瞬间崩塌。 一双漂亮凤眸,闪现出难以言说的焦虑。 稳住,不能慌。 再好好想想,还有谁,能把阿淮从监牢里捞出来? 穆司晴? 她跟自己一般处境,都是被亲生父亲厌弃的女儿。 在穆大帅跟前,说不上话,讨不到面子。 那……穆司野呢? 梁岁岁摇了下头,她不能找他。 虽然他名声不太好,但顶着穆大帅嫡长子的身份,海市想要嫁给他的女郎,趋之若鹜。 他想娶什么样的女郎,任由他挑选。 而自己却没得选。 海市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她却只有嫁给穆司野,穆宴才无可奈何,左右不了她。 两人的婚姻仓促,她明摆着存了利用他摆脱穆宴的隐晦心思。 跑去求他捞出阿淮,她心虚,理亏。 再说她跟穆司野不熟悉,陌生的很。 八年前,在穆宴庆功宴上仓促见过一面,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就被穆宴拽走了。 “谢谢任老,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梁岁岁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出雅室。 任老先生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忽而拍了下额头,灵光一闪。 “岁岁丫头你送了我价值万金的画,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对了,老婆子我想起来了,我那大外甥有个少帅好朋友的……” 任老先生年轻时是个急性子,人老了,还是急如火。 说找人就找人,发动画廊所有人手,七拐八弯的,最后在丽都歌舞厅,找到被一群莺莺燕燕舞女包围的贺阳。 听说梁京淮关押在监牢,贺阳浑身的风流劲儿都泄气了。 用风卷残云的速度,在马场包厢,找到穆司野。 “少帅,警察署以当众行凶的罪名,逮捕梁京淮关押监牢,岁岁小姐心焦如焚,到处托人找关系,找到我头上,我就赶紧来找您。” 穆辞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凑到穆司野跟前,挤眉弄眼道:“小叔,岁岁小姐想捞出阿淮,本就是穆宴一句话的事,但岁岁小姐压根没找他,这说明什么?说明岁岁小姐已经不爱穆宴,放弃穆宴了。” “小叔你加油,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小叔你是海市第一纨绔,岁岁小姐是海市第一美人,你们俩天生一对,绝配!” 张口即来溜须拍马的一番漂亮话,听的贺阳目瞪口呆。 “阿辞,说好一起吃喝玩乐当纨绔,你他妈却背着我苦练马屁功……” 穆司野唇角微妙地翘了下。 下一秒,歪靠在沙发上懒懒散散的挺拔身躯陡然站直,五官还是那副痞帅的模样,但整个人的气势,阴狠的骇人。 “你们两个,跟我溜一趟警察署。” 穆宴屁颠颠跟在后面:“得嘞!小叔你砍人我递刀,你杀人我扛枪。” 三人离开马场,天色近黄昏,万丈霞光映红了半边天。 梁岁岁奔波了大半天,一无所获。 经过dds咖啡厅门口,她吁了口长气,走进去点了杯不加奶糖的黑咖啡。 一大杯苦涩入喉,她仰起头眨了眨眼,逼退朦胧水雾,决定还是再去找一找穆宴。 他一句话,比她跑断腿还有用。 阿淮性命攸关之际,她与穆宴的恩怨情断,还是暂放一边。 梁岁岁拿起手提包,刚走出咖啡厅,眼角余光骤然扫到了一道熟悉的挺峻身影,走向斜对面的宝昌银楼。 她敛了敛眼眸,脚步轻拐,下意识地跟上去。 第36章 穆宴,你真让我恶心! 梁岁岁一眼就认出,那道挺拔的熟悉背影,是穆宴。 他身上穿的黑色格纹西装,还是四月初十那天,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恋爱四年,他所有里里外外的衣物,包括鞋袜,都是她精挑细选了面料,再送去“和昌号”西服店给他定制。 他也只穿她为他定制的衣裳,穆夫人或者其他人送的,他都穿不惯。 如今,他却穿着她为他定制的西服,搂着梁曼如的软腰走进了宝昌银楼。 宝昌银楼是沪市鼎鼎有名的珠宝翡翠店,非常注重安全和私密性。 一排排绘制江南水乡风景图的漆器屏风,左右交错,隔开了许多精致雅致的微小型包厢。 能听到隐约的谈话声,却瞧不清各自面目。 满足客人攀比心的同时,又没有暴露客人的模样和隐私。 梁岁岁走进其中一个微小包厢,就在穆宴所在包厢的隔壁。 男伙计站在屏风口,满脸堆笑招待她:“小姐,您……” 梁岁岁轻声打断:“我先看看。” 她背过身低下头,假装挑选锁在玻璃柜里的珠宝首饰。 实际上,在屏气凝神听着梁曼如与穆宴在交谈。 “阿宴,马场包厢里,你把送给我的夜上海大饭店转送给阿淮,我一点都不难受,我只是怪自己当时那种情况帮不了你的忙。” “后来,你怕我受委屈,特意把杏花楼大饭店和宝昌银楼转到我名下,那一刻,我真的很开心!钱不钱的我不在乎,但你把它们都给我了,说明了你心里有我。” 梁曼如细声柔语。 穆宴心里很受用,捏起她娇俏的下巴,薄唇吻了下去:“只要你乖巧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我听话了四年,以后还会一直听阿宴你的话,我知道嘛,你舍不得我受一点委屈。”梁曼如轻笑撒娇。 穆宴在上午的军火生意中狠狠赚了一笔,心情畅快。 也有闲心,轻佻地拍了拍她绯红的脸颊,挑眉道:“说来听听,我怎么舍不得你受半点委屈?” 梁曼如眼角余光掠过隔壁包厢里,那抹熟悉的,风姿绰约的背影,勾唇无声地笑了。 “今天是我姆妈的四十寿宴,阿淮却当众辱骂我姆妈,还好有你撑腰,交代副官找来警察署的人把阿淮押进监牢。” 梁曼如踮脚,勾住他修长脖颈,含笑送上自己的红唇:“阿宴,你对我真好。” 穆宴享受她的投怀送吻,眸色却淡淡的:“倒不是完全为了你!他对我出言不逊,我就给他一个小教训。” 梁曼如“嗯”了声,一双算计的媚眸,牢牢盯着漆器屏风遮挡不住的曼妙身影。 眼看着那道身影晃了几晃,很快闪身而去,梁曼如嘴角扬起得意轻笑。 下一秒,得意僵在脸上。 “姐姐……!” 梁曼如瞪直了眼,下意识松开环在穆宴脖间的手。 梁岁岁无视她,绕过屏风,走到穆宴面前:“原来是你!为了给梁曼如出气,竟然亲手把阿淮送进监牢。” 难怪警察署里,她费尽心思塞钱通融,却怎么也送不出去。 那是因为穆宴特意关照过,一切照章行事。 谁违反规定让她进去探望阿淮,谁就马上被撤职。 “穆宴,你真让我恶心。”梁岁岁冷声道。 穆宴身躯一震。 仓促中转身,就看到她唇边凝固的冷笑,以及眸底的猩红。 手一颤,给梁曼如挑选的翡翠玉镯就掉在地上。 叮铛一声脆响,碎成两半。 穆宴嘴唇发颤,抬脚就把梁曼如一脚踹开。 梁曼如来不及呼痛,额头猛地撞到玻璃柜台,头破血流。 她痛的跪跌在地,呜呜哭着吐了口血:“阿宴……!” 穆宴充耳未闻,拉着梁岁岁的手急切解释:“岁岁,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前两天的马场,我与别人比试俄罗斯轮盘游戏赌命,最后一颗子弹轮到我,差点命丧当场,是梁曼如假装肚子疼引起混乱,才帮我解除了危机。” “念及她帮了我,我便把杏花楼大饭店和宝昌银楼赠送给她,恩情一笔勾销。” 穆宴扬了扬手里两张薄薄的契约文件,唇畔漾出温柔的笑。 “刚才你进来,我正准备把宝昌银楼的店契转给她。” 梁岁岁淡淡瞥了眼,契约文件是真的。 但他嘴里吐出的那些话,没有半个字真实。 梁岁岁强忍恶心推开他,扬起嘴角,冷淡地笑:“是吗?” 穆宴自知梁岁岁天生聪慧,性子刚烈,容不得欺骗。 他眸色阴沉,不着痕迹地盯了眼梁曼如。 梁曼如咬紧后槽牙,低头就跪,呜呜掉着眼泪。 “姐姐,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动勾引他,是我没控制自己的心,喜欢上了穆少将,却爱而不得,我才故意说那些刺激你的话。 其实,我和穆少将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你别生他的气好不好?……啊!” 梁岁岁重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用尽全力。 满意地看着梁曼如半边脸颊迅速肿成馒头,勾起唇角冽笑。 “这一巴掌,是你唆使他把阿淮送进监狱所承受的代价。” 她掀起冷漠如霜的眸子,看向穆宴:“她肚子里的孩子,真不是你的?” 穆宴发现她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心底一下子慌了。 “孩子不是我的!” 他深吸一口气,一手轻柔握住梁岁岁的手,一手将枪交到了她手上:“岁岁,我心里只有你,如果不信,你干脆杀了我,我不能没有你,又怎么可能背叛你?” “至于她,一个姨太太的女儿,连给你提鞋都不配,我岂会看上她?她在外面鬼混,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记恨京淮,便故意把孩子栽赃到我头上,挑拨我们的感情。” 他每说一句话,梁曼如刺入掌心里的肉就深一分。 等他说完,梁曼如两只掌心已鲜血淋漓。 她被他狠狠推向玻璃柜台,磕到额头,头破血流的,他不心疼,反而心疼毫发未伤的梁岁岁。 甚至为了哄骗梁岁岁,把她踩入泥泞里。 积压了多年的愤怒和不甘,在梁曼如心底发酵,直达巅峰顶点。 她骤然生出一腔孤勇,抬起苍白小脸,含泪带笑望着穆宴。 “阿宴,你不要我就算了,难道不要……” 第37章 我低头,我道歉 “砰!” 一声枪响,打断她的话。 是穆宴握着梁岁岁的手,脸色森森,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挑拨离间的玩意,还不快滚!” 子弹从梁曼如头皮擦过。 刺鼻的硝烟味道里,夹杂了一丝淡淡血腥味。 十几根断裂的长发,随风飘落在梁曼如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一枪,是穆宴给她的警告。 如果她继续坚持在梁岁岁面前说出实情,穆宴会毫不犹豫开枪射杀她。 梁曼如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嫩肉里,疼的满脸惨白,偷偷看了眼对她怒目而视的男人,继续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直掉眼泪。 “姐姐,你就原谅穆少将吧,他没有错,错的都是我!我不该暗恋他,更不该怀上孩子,我给你下跪,一直跪到你愿意原谅他为止!” 柔柔弱弱一番话,乍听之下,确实没问题。 穆宴急着打消梁岁岁的疑虑,没听出话里暗藏的机锋。 目光灼灼凝望她:“岁岁,你听到了,是她没脸没皮赖上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从不让她沾身,连她一根头发都没碰过,我的身心只属于你。” 梁岁岁抽回手,把落在耳畔的长发勾到耳后,慢慢走向还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梁曼如。 眼神在她刻意凸起的腹部,多看了几秒。 然后弯下腰,在梁曼如疑惑的目光下,声音极低极轻,带着蛊惑:“只要你承认孩子是穆宴的,少将夫人就是你。” 梁曼如瞬间欣喜若狂。 她说的那些话,暗藏的深意,穆宴没听出来,但梁岁岁听出来了。 梁岁岁确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穆宴的。 因为,梁岁岁看向穆宴的眼神,静如死水,没有一丝温度。 她见过梁岁岁深爱穆宴时的样子。 眼里有光,目光所及,全是穆宴。 爱的时候,热烈;不爱的时候,决绝。 性格刚烈,宁折不弯。 梁岁岁与穆宴,此生再无可能。 梁曼如笑了,眉眼间尽是得意。 眼角却含着泪,柔了柔声音,显得格外可怜:“姐姐,你千万别这么说,穆少将那么爱你,他的夫人,只能是你。” “还请姐姐放心,我喜欢穆少将,但我从未奢想过拥有他,只要能远远的看他一眼,我就心满意足。” 梁曼如摸了摸肚子,扬唇隐晦地笑了:“我孩子的阿爸,也是沪市年轻有为的少将,等孩子生下来了,姐姐你就知道孩子阿爸是谁,姐姐你善良大方,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自从她怀孕后,穆宴初为人父,新鲜感的刺激下,对她比往日更温柔更有耐心。 他非常在乎这个孩子。 六个月后,她生下他的孩子,又得到穆夫人的认可。 穆宴的夫人,只能是她! 梁曼如笑的畅快,没有察觉到,穆宴的脸色,越来越黑沉。 目光森冷似毒蛇,牢牢盯住梁曼如微凸的腹部,就像盯着一颗即将燃爆的炸弹,脸色变幻莫测。 梁岁岁留意到了,冰冷地弯了下唇角。 站起身,挺直薄韧的背脊,眸色淡漠看向穆宴:“阿淮还在牢里。” “岁岁你别生气,我这就带你去警察署,亲自把京淮接出来。”穆宴温柔应下。 说完,他伸手去牵梁岁岁离开,被她冷着脸猛然甩掉。 穆宴默默觑了眼,知道她这会儿心情不好,没有强求。 两人很快上了车。 黑色的凯迪拉克一路疾驰,梁岁岁坐在后座,面沉如水。 穆宴掌控转向舵同时,修长手指一下又一下,敲击转向舵。 岁岁比他想象的,更要在乎梁京淮。 如果这件事没处理好,就会变成一根刺,时不时冒出来,破坏他与岁岁的感情。 穆宴斟酌了下,温柔细语地解释:“岁岁,京淮的性子,你也知道,少年心性-爱逞强,马场里一场比赛,不顾兄弟亲情,开口就要卸掉梁旭的胳膊。 今日他在梁府拳打梁旭,脚踢苏姨太太,把好好的寿宴,闹成一场天大笑话,抹黑你的名声。 更是众目睽睽之下打我的脸,放出宁愿岁岁你嫁给穆司野也不愿你嫁给我的狠话。” “这些年,他总是这样,口无遮拦,出口就伤人,得罪了我只是吃点小亏,小小教训一下就放出来,得罪了其他贵人而不自知,后果只会更惨。” “他这样易怒爱冲动的性子,也该磨一磨,不能成为我们的助力,也不能拖后腿。” 一番话,有理有据。 穆宴不知不觉说动了自己。 梁京淮出言不逊到处惹是生非,确实该受点教训了,他做的没错。 “阿淮没有抹黑我名声,相反,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梁岁岁面色寒沉地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看透:“该反省的是你!定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阿淮才会放出那句话,狠狠打你的脸。” 说话间,警察署到了。 梁岁岁甩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岁岁,我爱你,这辈子只爱你,我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穆宴慌了。 跳下车后,加快脚步去追赶梁岁岁。 偌大的办公厅,身穿制服的警察来来往往。 从穆宴身边经过时,都恭敬地称呼一声:“穆少将。” 穆宴视而未见,这时候顾不得其他,猛然抓住梁岁岁的手,当着众人的面,作势装腔,往他的脸上扇过去。 “岁岁,我错了,我不该把京淮送进监牢,等他出来,我低头,我向他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梁岁岁看着眼前的男人,眉眼还是那般英俊刻骨。 西装却布满揉皱的痕迹,喉结也沾了梁曼如的艳红色唇膏,脖子上有一抹清浅的指甲划痕。 她低声嗤笑着,把手猛地抽回。 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我不打你。” 穆宴却以为她心疼他,舍不得打他,缓缓笑开了,眼角荡漾层层叠叠的笑意。 “岁岁你等会儿,我这就去把京淮带出来。” 话刚说完,穆宴耳畔钻入一道嚣张又猖狂的声线。 “没用的东西,等你来放人,梁京淮早死透了。” 第38章 岁岁小姐打算怎么谢我? 梁岁岁循声望过去。 迎面而来的一群英俊男人,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梁京淮。 俊逸的眉眼沾满血迹,身上白色衬衫也有不少,跪趴在担架上,不断地咳嗽。 一边咳,一边从嘴角溢出鲜血。 梁岁岁的心骤然提起。 “这就是你所谓的小教训?”她回过头,面色铁青怒瞪穆宴:“伤的那么严重,分明是要把阿淮往死了打。” “我明明交代过,吃好喝好,不得打骂,两天后放人。”穆宴也是变了脸色,震惊不已。 一把攥住梁岁岁的胳膊,焦急辩解:“岁岁,你信我,不是我找人干的。” 梁岁岁猛地推开,眼眸如死水沉潭,盯着他。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狡辩!” 瞬间索然无味,跟他再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转身用尽全力跑向梁京淮。 穆宴位高权重,被闻讯赶来的警员们团团包围套近乎,一时追不上她。 梁岁岁蹲在梁京淮身边,望着他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模样,极力稳住心神,还是忍不住嘴唇发颤。 “阿淮,对不起,我来晚了。” 梁京淮看见她眼角逼出了猩红,以及摇摇欲坠的泪,心口酸涩的厉害。 连忙抬起青肿的手指,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 明明从小就努力长大,想要好好保护她不受伤害,没想到,又把她惹哭了。 “阿姐,一点小伤,死不了!”梁京淮咧开嘴对她笑。 结果用力过猛,牵扯到伤口,疼的他眯紧肿胀的眸子,“嘶”了声。 梁岁岁心酸又好笑。 在他肩头轻轻捶了下:“伤成这样,你还笑的出来?” 梁京淮顺势拉住她的手,紧握在心口:“看见阿姐,伤就好了,不痛了。” 姐弟情深的画面,让懒懒散散站在一旁的男人,觉得格外刺眼。 穆司野睨了眼紧握梁岁岁手腕不松开的梁京淮,黑眸泛起凉薄寒意。 毫无征兆地,踹了穆辞一屁股。 穆辞在后面哼哧哼哧抬担架,贺阳在前面抬。 突然屁股被踹,差点摔了个狗啃土。 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摇摇晃晃稳住双脚下盘。 扭过头委屈巴巴:“小叔,你踹我干嘛?” 穆司野没理他,又狠又冷的眼神,落在梁京淮紧攥梁岁岁的那只右手。 梁家养子而已,对梁岁岁的那点心思,半掩饰半得意,浅陋到他一眼就瞧出。 难怪在各种公开场合,遇见了穆宴连姐夫都不喊。 穆辞小机灵鬼,眼珠子滴溜溜转,秒懂穆司野的意思。 立马换了个璀璨的笑脸,对着梁岁岁铆足劲给穆司野刷好感。 “岁岁小姐,多亏了我小叔,才及时把阿淮从监牢里捞出来。” “你是没看到啊,那些狗警察,不知道听了谁的命令,拿起又粗又壮,比我手臂还粗的铁棍,一下接一下,打在阿淮身上。” “阿淮躺在血泊中,连头都抬不起来,再晚一点,可就……真的没命了。”穆辞扁扁嘴,硬挤出两滴泪,说的声泪俱下。 一番话,既点明了是穆司野救的人,又暗戳戳给穆宴下了套。 实在高明。 贺阳回过头,冲穆辞挤眉弄眼,脸上写满了大写的“佩服”。 果然,梁岁岁也听出了穆辞话里有话。 把手轻轻抽回,见梁京淮恋恋不舍,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立即站起来,朝笑眯眯看着她的穆辞点头笑了下。 又看向前面的贺阳,说道:“谢谢阿辞,阿阳。” 穆辞和贺阳都是梁京淮学堂的同学,好酒一起喝,打架一起上的铁兄弟。 她认识他们,见过几次面。 至于穆辞嘴里的小叔—— 梁岁岁看了眼过去。 是马场包厢里帮过她,与穆宴赌命的那个男人。 意态慵懒靠在一旁圆柱上,面廓线条流畅,斜斜挑起的眉,狭长眼尾,又痞又帅,一下一下拨动戴在手腕的佛珠。 垂了垂眼眸,和梁岁岁视线对撞。 无声地勾了下唇:“梁京淮是我救的!我这个人,喜欢挟恩图报,岁岁小姐打算怎么谢我?” 坦荡,直白,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用轻佻的口吻,把“岁岁”两个字咬得迂回曲折。 也不知是不是梁岁岁的错觉,她竟然从话里听出丝丝缕缕的暧昧。 对视了几秒,心脏不自觉激跳了下,她连忙移开目光。 穆辞喊他小叔,那就是穆……穆司野?! 穆司晴的大哥,十六天之后,她要嫁的男人!!! 梁岁岁怔怔地看着他。 心里翻腾一股子复杂的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赌桌上玩梭哈游戏。 手里一副小点数的牌,缺个6连成同花顺,对手拿到三条6,本打算放弃。 摸到最后,却出了张最关键的6,连成了同花顺,反败为胜。 这桩她利用他的婚姻,跟她想象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梁岁岁落落大方道:“少帅想要我怎么谢你?” 话刚落下,穆司野就明白了,她不认识他这张脸,但已经知道他是谁。 真聪明。 深邃黑眸凝着她过分漂亮的脸庞,黛青色缠枝旗袍笼在身上,如烟似雾,流淌袅袅迷人的风情。 穆司野眼尾微不可查地翘了下:“我饿了。” 梁岁岁咬了咬唇,有些为难:“能不能另约时间,阿淮伤的很重,我先送他去医院治疗。” 穆司野眯了下眼,把她锁在视线内,一步一步靠近,痞笑了声:“你说的,当然可以。” 从喉管里发出的笑,低低的,轻轻的,带着说不出的蛊惑。 梁岁岁听得耳垂滚烫。 那边,梁京淮脸色寸寸阴沉下来。 捂着嘴一声接一声咳嗽,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滴滑落。 伤痕交错的手,猩红的血,触目惊心映入梁岁岁眼帘中。 “阿姐,我疼……!”梁京淮虚弱地垂下头颅,发出痛苦呻-吟,仿佛下一秒就撑不住了。 梁岁岁这下什么都顾不上,转身扑向梁京淮,握住他的手给他打气。 “阿淮你再忍忍,阿姐马上送你去法国医院。” 梁京淮低头,看见他的掌心被她的手牢牢交握,鲜血点点,染红她细白的手指。 她毫不在乎手脏了,面色紧张望着他,另一只手拿了块干净手帕,不停地擦拭他的脸。 阿姐还是最在乎他。 从她身上,传来的清幽香气,如影随形缠绕他。 梁京淮心尖发麻,愉悦地弯了下唇。 再抬起头时,冰凉地看着朝这边跑来的穆宴,眸子瞬间阴鸷。 “阿姐,我听的很清楚,就是穆宴下的命令,指使警察对我用各种刑具往死里打,留一口气没死就行。” 穆司野狼子野心,不怕,阿姐不喜欢吊儿郎当那一款。 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把阿姐与穆宴拆散。 他长大了,他的阿姐,他来保护。 其他的男人,全部滚蛋! 梁岁岁蓦地冷下脸。 穆宴望着她,脸色一白:“岁岁,你听我解释。” 第39章 六月初八,等我娶你! 梁岁岁压根没理会穆宴,连头都没回。 坐上穆司野那辆奢豪的美制帕卡德装甲汽车,四面装有汽车电灯,车厢内有六个座位,内饰全部用虎皮豹纹装饰,跟主人一样嚣张。 梁岁岁刚要安顿梁京淮,却发现穆辞与贺阳配合默契,抬起担架就往后座冲。 连排的三个座位,瞬间被挤满。 前排除了司机,还剩下两座。 梁岁岁只好坐在穆司野相隔的座位,端端正正,目光笔直看前方。 前挡风玻璃处,甚至还安装了最新式马克沁重机枪,射速为每分钟一百发子弹,杀伤力惊人。 梁岁岁不由得盯着那挺黑色机关枪,多停留了两秒。 穆司野挑了下眉,“喜欢,送给你!” 低哑的嗓音,“送给”两个字,刻意咬字轻慢,流泻说不出的暧昧。 梁岁岁一阵恍惚,差点听成了“喜欢……你”。 梁京淮没想到,穆司野无耻到当众调戏她。 动了动惨白的唇,咬牙骂了句脏话:“妈的。” 穆辞和贺阳坐在他两旁,纷纷缩了缩脖子,眼神往车窗外乱瞄,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到了法国医院。 穆辞和贺阳跑前跑后,把梁京淮治疗住院的手续,一切办妥。 梁岁岁反而闲下来,有点无所事事的感觉。 穆司野站在她面前,痞笑了声,带着几不可察的撩拨:“明天发请帖出去,六月初八,等我娶你!” 嗓音很轻,也很低,尾音稍稍往上升了个调。 不同于穆宴坚定沉铸的语气,却让梁岁岁升出一股子信服感。 仿佛他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好。”梁岁岁回望了他一眼,也笑了。 他的司机从走廊那边疾步走来,压着声音汇报:“少帅,西郊的地下拳击场出事了。” 听到“西郊地下拳击场”,梁岁岁隐晦地眨动眼睑。 那是个以拳头为王的三不管地带。 血腥,掠杀,丛林法则,胜者为王败者寇,是那块地盘的代名词。 从那种地方厮杀出来的人,本身就是危险。 也是。 穆司野姆妈早亡,没有姆妈护着,又性子桀骜不驯,不为穆大帅所喜。 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却在偌大的军政府内,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捞到。 正统路线被堵死,不想成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可不就被逼的只能剑走偏锋。 许是同为不被父亲喜爱的孩子,梁岁岁这一刻,对穆司野有了微妙的共鸣。 潋滟凤眸微微抬起,沉静地望着他:“多带些人,别受伤。” 生来父母缘薄,没有长辈疼爱,就自己好好疼自己。 纤长弯翘的眼睫眨动,仿佛眨在穆司野心口,酥痒发麻。 他掀了掀眼皮,一瞬不瞬凝视了她半晌,才哑着嗓子,答非所问说了句:“有我在,不会让一滴鲜血溅到你身上,除非我死!” 说完就走,干脆利索。 梁岁岁眨了下眼,再眨了下眼。 恍然明白,他说着最血腥的话,在向她宣誓。 * 穆宴站在警察署门口,眼睁睁看着梁岁岁与穆司野上了车坐一起肩挨着肩,一瞬间眸色猩红,几欲发狂。 同为男人,他看出穆司野面对梁岁岁时,眼底似有两簇火,危险撩人,毫不掩饰对梁岁岁的欣赏和占有。 穆宴眸色戾冷如刀,杀气凛然地对视穆司野,互不相让。 忽而,他有了更可怕的发现。 梁岁岁站在穆司野身边,居然与马场那个戴狐狸面具的女郎重叠。 穆司野甚至在离开之前,刻意挑衅他,薄唇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废物。” 那一瞬间,穆宴怒不可遏,对指使小警察对梁京淮行凶的幕后人,恨之入骨。 如果梁京淮没受伤,穆司野就逮不到机会向梁岁岁大献殷勤。 尤其穆司野对梁岁岁,嚣张到毫不掩饰。 赤裸裸对他这位正牌未婚夫当面挑衅。 该死! 他当时交代的人,是身边亲近的副官。 下达的命令出了差错,副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穆宴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军政府大楼三楼,他的办公室里。 灯火一片辉煌,副官在整理成堆的文件。 抬头看见他,起立,叩靴敬礼:“少将!” 穆宴眸色阴恻恻,露出凶狠的光,直截了当问:“我交代你只关押梁京淮两天,好吃好喝,不得打骂,为何他遭遇严刑拷打,受了一身伤?” 副官想不到东窗事发这么快,脸色微白。 但跟随穆宴多年,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还是足够强。 垂下头看着脚边,强自镇定道:“少将,我不知道,我就是按照您说的照办。” 顿了一秒,又快速补充了句:“梁京淮脾气暴躁,动不动打打杀杀,在外头倚仗少将您是他的姐夫,得罪了不少人,也许得知他入狱了,有不服他的人落井下石。” 穆宴啪一声,枪口瞄准副官的太阳穴,浑身透出不耐烦:“我每个月花薪水请你,不是让你跟我对着干!说,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谁!” 他当年为了给梁岁岁讨公道,连夜带兵剿灭了土匪窝,被子弹射穿胸膛,差点死掉。 骨子里他就是个不要命的,戾气横生。 副官彻底惊慌了。 “噗通”跪下。 面色惨白的仿佛胸口连中了几枪:“少将,是……是梁二小姐的意思!我姆妈身患重病,家中钱财都耗光,梁二小姐塞给我一大包大洋,我实在拒绝不了。” “你拒绝不了,就变着法子坑害我?!” 穆宴狠狠一枪托砸过去。 副官的脑袋,立即开了瓢,血水呼呼往外流。 穆宴犹觉得不够,飞起两脚,狠狠踹在副官胸口。 “滚!我这里,不需要认不清主子的废物。” 发泄完一通火气,穆宴飓风一般刮出办公室。 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梁曼如。 梁旭被梁京淮揍的不省人事,苏雪媚腰骨断裂,都躺在法国医院医治。 梁曼如忙前忙后地照顾。 刚喘了口气,让医生给她包扎好额头的伤口。 眼角余光瞥见穆宴那张英俊入骨的脸,勾唇得意一笑。 怀上孩子以后,他果然更在乎她了。 没有留意到男人眸底压抑到顶点的怒火,微微偏过半边脸,用最美的角度对准他,盈盈娇笑。 “阿宴,我和孩子都在想你,你就来了,心有灵犀一点通。” “没错,我来了。”穆宴阴沉沉嗤笑了声。 不阴不阳的口吻,似愠怒。 梁曼如还没琢磨明白他的意思,头皮突然一痛。 第40章 做不到,就滚蛋! 穆宴脸色冰沉,抓住梁曼如后脑勺精致的发髻,毫不心慈手软,把她撂翻在冰冷的地板上。 梁曼如抱紧肚子,痛的大叫:“啊……!” 看见穆宴的喜悦和得意,一寸一寸被疼痛敲碎了。 眼泪汪汪地伸手想去攥他的修长手指:“阿宴,你别生气,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碰到,穆宴抬手避开,沉邃眸底充满了滔天戾气。 像是刚从地狱里杀出来的凶神恶煞。 “我身边的副官都够胆买通,对梁京淮用刑,差点打死,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下一次,是不是再花钱买通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或者,架在岁岁脖子上?” 梁曼如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交代副官私底下干的事,东窗事发了。 又听他三句不离梁岁岁,忍不住捏紧了手,小脸僵冷。 无论她怎么放软身段迎合他,还是比不上梁岁岁更重要。 梁曼如呜呜咽咽,眼泪说来就来。 “阿宴,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人,你最清楚,平时连只小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我又怎么可能下狠心,要那些警察打死他呢?” 梁曼如妩媚眸子阴冷地闪了闪,见男人黑沉的脸色依旧无动于衷,咬牙暗暗添了把火。 “只是,阿淮的脾气,冲动易爆炸,他说那样的话刺激你,你都是轻拿轻放,宽容对待,那下一次,他只会说出更恶劣的话,做出更恶劣的事,甚至阻止姐姐嫁给你。” 最后一句话,说到穆宴心坎上。 他可以容许梁京淮在他划下的尺度内蹦跶,但绝不允许梁京淮破坏他与梁岁岁的婚事。 就连他的姆妈穆夫人,都阻拦不了。 穆宴听出梁曼如确有私心,但初衷还是为了他好。 瞥见她柔弱脸庞沾满了泪痕,寒霜冰魄般的眸子稍微缓和,一抬手,揽紧她的细腰,把她从地上轻拽起来。 “军令如山,我下达的命令,绝不可更改!记住,没有下次!” “我记住了,阿宴。” 梁曼如眼睫微闪,偎进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膛。 在宝昌银楼里,被磕了下额头。 刚才又被穆宴拉拽在地上,撞到尾椎骨,隐隐作痛。 牵扯到肚子,也有点丝丝的痛。 一扯一扯的,还是可以忍受。 穆宴难得的对她释放温情,她不想错过。 只要闻到他身上强烈的男人气息,她就心跳加速,悸动的暖流在血液窜动。 “阿宴……我好想你!”梁曼如的眼神逐渐迷离,白嫩手指抚上他凸起的性-感喉结,指尖轻轻磨蹭。 浸透药物的红色旗袍,随着她的体温升高,香气越发浓郁芳馥。 穆宴却仿佛鼻子失了灵,不为所动。 “我再重申一次,我身边,只需要懂事的女人,听明白了吗?” 他猛然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指,丢到一旁,薄唇慢慢牵起寒凉的笑意:“做不到,就滚蛋!” 梁曼如有些情动而微颤的身子,立即变得僵硬。 她都这样撩他了,还有药物的加持,他还能强忍着不动她。 自制力实在强悍,令她又恼又爱。 望着他脸上冰冷沉铸的神色,这会儿也不敢忤逆他。 忍着心头难耐的痒,嗓音柔软委屈:“阿宴,我一直都乖乖听话,如果不是这次阿淮闹的太过分,把我最爱的家人全部打成重伤,我根本不会那样做。” 穆宴推开她,沉步往外走出去:“你只要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梁曼如幽怨地望着男人毫不停留远去的背影,差点想问,这么晚了不留下来陪她,是去找梁岁岁吗? 梁岁岁这时候,在另一间单人病房。 梁京淮做完手术,刚下手术台推了进来。 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肤,幸而大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骨头。 只有眼睛和嘴巴漏出来,被层层白纱布包扎成一个白白胖胖的蝉蛹,仰躺在病榻上。 穆辞和贺宴坐在床榻两端,一个给他按摩双脚,一个给他按摩双手,保持血液畅通。 穆辞嘻嘻笑,一脸欠揍的表情。 “阿淮大难不死,必有洪福无边在后头!” 贺阳附和,笑的一脸风流劲儿:“等你养好伤,我带你去丽都歌舞厅,弹子房打弹子,打牌跳舞,再砸钱请十个舞女,不,五十个舞女陪你,伦巴恰恰探戈狐步华尔兹,包你满意。” 梁京淮怒极嘶吼,杀人的心都有:“闭嘴!” 五十个舞女?呸,他一个舞女都没摸过。 两个蠢东西,败坏他名声,没看见他的阿姐也在吗? 梁岁岁坐在一旁,看守炉火上煎煨的汤药。 听着三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吵吵囔囔,忍不住笑了:“你们啊,书不好好读,玩的花样还挺多。” 贺阳赶紧摇头:“岁岁小姐,学堂里课业繁重,我们就是偶尔玩玩,只是跳舞,什么都不干。” 穆辞急忙接嘴:“嘿嘿,对的,就偶尔玩玩。” 接着又话题一转:“但我小叔从来不玩这些,他嫌幼稚,还嫌弃那些舞女,不干不净逢场作戏虚情假意。” 作为合格的侄子,就要谨记时时刻刻为小叔刷好感,嗯哼,没毛病。 梁岁岁听他提起穆司野,微微愣怔,不自觉地勾了下红唇。 那些嫌弃话,确实像是从穆司野嘴里说出来的。 梁京淮被白纱布裹的不能动弹,但脸廓是一直歪向梁岁岁那边。 见她神色怔了两秒,就知道,她因为穆辞提到的“小叔”,而想起了穆司野。 顿时眸光磨刀霍霍,刺向不知死活的穆辞:“滚!” 穆辞脾气好到爆,不气恼,反而嘴巴笑的咧开:“阿淮,该吃药了。” 一把抢过梁岁岁手里的瓷碗,笑咧咧道:“岁岁小姐,你去忙你的,阿淮有我和阿阳照顾,保证死不了。” 贺阳:“咳咳……保证活蹦乱跳。” 梁岁岁笑道:“谢谢阿辞,阿阳,哪天有空了,请你们吃饭。” 说完,走到床榻边,摸了摸梁京淮包成粽子的脑袋。 “你已经从警察署捞出来了,我回去一趟,也让姆妈安心。” 梁京淮不想让温媛一直担心,虽然不舍梁岁岁离开,还是点了点头。 梁岁岁知道他有点闹脾气,轻声安慰道:“我明天再来,给你带盛兴点心店里,你最喜欢吃的鲜肉汤圆,菜肉大馄饨。” 梁京淮愣了下。 那明明是梁岁岁喜欢的中式点心。 她喜欢的,他才跟着喜欢。 “好。”梁京淮黑眸里的笑纹,一圈圈漾开。 梁岁岁走出法国医院,刚要招手叫辆黄包车,身后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腕,薄唇不由分说吻下来。 “谁?!” 梁岁岁狠下眼神,抬起膝盖就顶住男人的要害。 第41章 我跟穆宴成不了婚 “岁岁,是我!” 穆宴松开握着梁岁岁细腰的手,脚步微错,避开了要害受创,但腹部还是被狠狠顶了下,疼的他身子微僵。 梁岁岁那一顶,下了死力气。 如果不是穆宴长期在军营里训练,身手了得,换成其他男人,差不多就废了。 这些近身搏斗的绝妙招数,都是在法国留学时期他教会她的。 姿势标准,劲道十足。 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会用来对付到他头上。 穆宴忍着腹部微妙的痛,失笑了声:“岁岁,你的身手越来越好了。” “承你教的好。”梁岁岁淡淡道。 五月下旬的沪市,夜风不冷不燥,街道两旁的樱花葳蕤盛放。 幽谧花香中,梁岁岁握着手提包的手垂在腰侧,天青色缠枝玫瑰旗袍贴身裹着她,像笼了层淡烟色薄雾,绮丽艳糜,人比花娇。 穆宴看着看着,情潮翻涌上来,忍不住再次俯身吻向她的唇。 梁岁岁微微垂眸,遮住眸底的情绪。 抬起手提包,挡住他的脸。 “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穆宴没吻到她,差点吻到皮包上,扑了个空。 便明白了她还在生他的气。 梁京淮出言不逊,触碰了他的逆鳞,本就该吃点教训。 换成任何一个人,胆敢那样嚼舌根,他早就崩了他。 把梁京淮关押监牢,他不后悔。 但因为这件事,把梁岁岁惹生气了,他很后悔。 以至于很少使小性子的人,不让他吻,也不让他牵手,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这对穆宴来说,是种很新奇的体验。 这样的梁岁岁,让他更加痴迷。 如果梁岁岁知道了他心中所想,定会骂他一句有病。 穆宴宠溺地笑了笑,眼底流淌柔光:“走吧,我送你回玫瑰公馆。” “去凯福饭店。”梁岁岁语气平缓,报了温媛和王妈住的那间饭店名字。 她知道,今天晚上,她不上他的车,她就上不了任何一辆车。 反正坐谁的车都是坐。 她累了一天,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他争执。 梁岁岁走在前面,不顾穆宴的眼神示意,直接上了汽车后座。 她不想坐副驾驶位,那里离他最近,她膈应。 穆宴清楚她还没有消气,默默地调转车头,驶向凯福饭店。 到了地方,梁岁岁甩开车门就走。 被疾步赶上来的穆宴一把扯住。 饭店廊檐下,装了几盏雪亮的电灯。 灯光柔和,把长身玉立的男人,映照的越发英俊入骨。 穆宴打量四周环境,皱紧了眉头。 “岁岁,这里又脏又乱,连水晶吊灯都装饰不起,太差了,你不回玫瑰公馆,我不勉强,我送你去夜上海大饭店休息,那里有我专门一个包厢。” 专门一个包厢,怕是用来与梁曼如厮混偷欢的。 梁岁岁纤长卷翘的睫毛不耐烦地眨了眨,在明艳动人的脸庞上落下淡淡阴影。 她不动声色挪开手:“我就喜欢这里。” 穆宴掌心一空,怅然若失的感觉,让他心里面很不好受。 梁岁岁近在咫尺,他却恍惚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离得他越来越远。 就好像他再不抓紧,她就一去不回头了。 穆宴心生恐慌,急忙上前一步,在距离她不到半寸的位置停住,直勾勾地看着她,语气柔软,低声哄道:“岁岁,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京淮送进监牢,你打我骂我,怎样都可以,就是别自己憋着生闷气,气坏身子。” “还有,京淮被打成重伤,受了很多委屈,我加倍补偿他,等京淮下个月月底毕业了,我给他安排。” 他打算,就在梁曼如下跪道歉的那天宣布,让梁岁岁更开心。 穆宴的前半段话,梁岁岁听过就忘。 唯有“安排”两个字,听的她耳尖一动。 阿淮性子直爽,不喜欢经商钻营,就喜欢打打杀杀来个痛快。 如果穆宴能把阿淮放到军营里拼搏前程,对阿淮来说,是件好事。 梁岁岁沉吟了两秒。 抬起凤眸淡淡地看向他:“阿淮受伤,梁曼如功不可没,我要求她在夜上海大饭店,当众给阿淮下跪道歉。” 穆宴一口答应:“好!时间定在哪天?” 只要能让梁岁岁转怒为喜,别说让梁曼如下跪道歉,就是要他的命,他都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在他这里,没有谁,比梁岁岁更重要! “十天后吧,那时候,阿淮的伤也好的差不多。”梁岁岁道。 说完,她就往饭店里头走。 穆宴在后面喊她,她头都没回,懒得搭理。 走到预定的那间包厢,敲了三下门,轻轻喊了声:“姆妈,王妈。” 王妈开的门。 见梁岁岁带着一股沁凉的夜风进来,脸上有淡淡的倦意,心疼坏了。 “大小姐,你先坐下休息,我去楼下买点吃的,夫人担心你和阿淮少爷,到现在还强撑着不睡觉。” 王妈拉开门风风火火走了。 梁岁岁搬了个榉木骨牌凳,坐在温媛的床头,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姆妈,阿淮没事,出来了,穆辞和贺阳送他一起去了学堂。” 受伤的事,她瞒着没说。 温媛身子骨虚弱,又担心了一整天,怕她承受不了。 “囡囡,跑了一天,辛苦了。”温媛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梁岁岁微凉的脸庞,满眼慈爱。 “都怪我,身体太差,什么忙都帮不上,你跟穆宴马上大婚了,还要连累你为了我,为了阿淮忙前忙后。”温媛嘴里,发出细微的叹息声。 “我跟他,成不了婚。”梁岁岁淡声道。 “囡囡,我知道你性格刚烈,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穆宴年纪轻轻就担任少将,位高权重,又长的英俊过人,喜欢他的女人太多,诱惑也多。 没有梁曼如,也有其他的女人,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连你的父亲,长相平平,只是口袋里多几块大洋,他就迎娶了苏姨太太,说不定外头还有别的女人伺候。” “但穆宴跟你阿爸不同,对你确实一片真心,尊重你,爱护你,事事以你为重,永远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 这些年,我困守佛堂,阿淮是个养子,过的也不比梁旭差,在外头随心所欲千金博笑,都是梁富昌看在穆宴的面子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囡囡你想过吗?”温媛叹息,目色透出悲凉。 “梁富昌对你没有多少父女之情,认钱不认人,他能背着我卖过你一次,就能卖你第二次,姆妈没用,护不住你,所以……” 温媛柔婉的嗓音,有些迟疑:“你想跟穆宴一刀两断的打算,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第42章 都是少帅蓄谋已久 梁岁岁含笑,听着温媛的碎碎念。 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关心。 听的她心底暖融融。 只有温媛,才会对她这个亲生女儿,毫不保留地付出,关爱。 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穆夫人,哪怕她剖出一颗真心去对待,对方还嫌弃她的鲜血弄脏了手。 可惜她那个时候,被自己对穆宴的感情蒙蔽了双眼。 以为付出真心,就能换来真心。 是穆夫人和穆宴的当头一棒,让她清醒过来,付出的真心,也有可能被践踏,被瞧不起。 “姆妈,穆宴确实对我深情,但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做不到专情。” “我在法国留学四年,他就和梁曼如好了四年,我像个傻子被蒙在鼓里,回沪市后,他们两个人依旧背着我寻欢作乐,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都三个月了。”梁岁岁讥讽一笑。 温媛心底一沉:“连孩子都有了?” 梁岁岁点头:“是,穆夫人也知道,正打算逼我捏着鼻子把梁曼如纳进门。” “等我嫁给穆宴以后,看不起我富商之女身份的婆母,整天变着法子折磨刁难我。” “梁曼如不甘心姨太太的身份,心思跟她那个姨太太姆妈一样阴狠歹毒,每天都想着怎么弄死我,给她腾出少将夫人的位置。” 梁岁岁眸子冷了冷:“姆妈,过那样的生活,光想一想,我就觉得窒息。” 温媛听完,心口阵阵刺痛,手帕不停擦拭眼角:“姆妈懂的,姆妈就是这样一日一日捱过来的。” “只是……”温媛望着女儿明艳绝伦的脸庞,欲言又止:“囡囡啊,你长的太漂亮了,没有穆宴,姆妈和阿淮护不住你。” “那我就把这张脸划花。”梁岁岁嘴角微勾,难得开了个玩笑。 温媛吓了一跳:“不行。” 见梁岁岁扑哧笑了,才知道被骗了。 忍不住轻轻拍了下梁岁岁的手臂:“调皮。” 王妈端了碗鲜肉汤圆进来,放在榉木圆桌上:“大小姐,你最爱的小吃,趁热吃才更香。” “谢谢王妈。”梁岁岁笑着应了。 除了在dds咖啡厅喝了杯苦涩黑咖啡,她就一整天滴米未进,确实饿狠了。 吃完满满一大碗,连汤汁都喝得一口不剩。 温媛和王妈,一个靠在床头,一个坐在榉木凳子上,笑容满面看着她进食。 王妈伺候温媛多年,没有嫁人,也没有孩子,看着梁岁岁和梁京淮长大。 对梁岁岁两姐弟,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疼爱。 梁岁岁知恩图报,也把王妈当亲人一样敬爱。 在王妈收拾碗筷的时候,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姆妈,王妈,我有件事跟你们说。” 梁岁岁一手拉着温媛,一手拉着王妈。 在两人慈爱的目光下,平静地提起穆司野。 “六月初八,婚期不变,我要嫁的人,不再是穆宴,而是穆宴的小叔,穆司野。只有他,能护住我,护住我们温家。” 温媛常年蜗居佛堂,没听说过穆司野,神色保持不变。 王妈则差点从木凳上跳起来。 “大小姐,你别吓我,老婆子我禁不起惊吓。” 王妈急的脸都白了,反手死死抓住梁岁岁的手,嘴里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 “那个穆司野,不听穆大帅教诲,专门跟穆大帅对着干,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言不合就开枪杀人,听说就不是个东西,凶起来连女人都打,大小姐你不嫁给穆少将,也不能嫁给这样一个翻脸就杀人的土匪流氓啊。” 温媛一听,脸色也跟着白了。 但她相信梁岁岁有自己的考量。 从小到大,她都不是头脑冲动之人。 “囡囡,你怎么想的?”温媛婉柔的嗓音,有点发抖。 梁岁岁看了眼焦灼的王妈,又看了眼强装镇定的温媛,含笑抱紧了她们两个。 “穆司野这个人,其实也没有谣言传的那么离大谱,阿淮关押在警察署大牢,就是他捞出来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现在说什么你们都半信半疑。这样吧,我问问他哪天有空,找个机会大家见个面,等你们看到他,就知道,他的为人。” 温媛与王妈面面相觑了两秒,按捺住忧虑,异口同声道:“好。” 岁岁认为挺好的,大概,应该,是……好的吧?! 翌日。 梁岁岁惦念梁京淮要吃盛兴点心店的鲜肉汤圆,和菜肉大馄饨,便起了个大早。 走出凯福饭店,正要拦辆黄包车,一辆跟主人一样张狂嚣张的帕卡德防弹装甲汽车,堪堪停在她脚边。 男人跳下车,刮起一阵凌厉飓风。 “好巧,早啊!” 穆司野嗓音微哑,带了股倦懒和轻慢,听起来格外撩人。 梁岁岁耳尖微烫:“早,少帅你怎么也在这里?” 穆司野看着她艳色浓烈的脸,喉结滚了下,漫不经心道:“西郊办完事回来,刚好路过。” 坐在驾驶位的司机眼皮一耷,想笑不敢笑。 哪有那么多的刚好路过?! 少帅昨天晚上凌晨四点从西郊地下拳击场赶回主城区,又马不停蹄调查到岁岁小姐临时住在这间小饭店。 在隔壁订了间包厢,洗澡,换衣服,从头到尾捯饬的干干净净,鼓捣了新发型,然后,坐在汽车内不眠不休等天亮,吩咐他跑腿,买来大包小包的早点。 等到岁岁小姐走出饭店,就故意掐着时间不紧不慢下车,装作不经意的,偶遇上了。 啧,哪有什么偶遇? 都是少帅蓄谋已久! 梁岁岁不知道司机肚子里的九曲十八弯。 她听到穆司野刚从三不管地带的西郊回来,下意识地多看了他几眼。 见他身上衣物清清爽爽,也没有闻到丝毫的血腥味,应该没受伤,稍稍松了口气。 “我刚好准备去吃早餐,你吃了吗?” “没吃,一起。” 穆司野狭长眼尾轻挑了下,右手背过身后,朝司机打了个手势。 司机明白,那些热气腾腾的早点,归他了。 盛兴点心店。 狭窄的小四方桌子,梁岁岁与穆司野相对而坐。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咬了口汤圆,抬起湛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看。 梁岁岁脸色微红:“我脸上沾到汤圆了?” “只想看看岁岁。”穆司野低低笑了。 长了张让人一眼就沦陷的痞帅俊脸,偏偏声音也好听极了。 岁岁两个字,盘旋在他舌尖,念的千转百回。 梁岁岁的心跳,不争气地砰砰加速。 好不容易吃完早餐,被清凉的晨风吹了吹,烫热的脸颊不再那么烫了,悸动的心跳,也缓缓恢复平静。 忽而想起什么,她抬起头,看着他开口道:“你今天有空吗,我有事找你。” 第43章 横刀夺爱来的夫人 声声叫卖的早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盛兴点心店里猪肉的鲜香,青菜的清嫩,与蒸包子的袅袅雾气混合在一起,组成热闹喧嚣的人间烟火。 但所有的所有,都比不上穆司野眼前的姑娘。 白皙如玉的脸庞,明眸善睐,红唇冶艳,抬起波光潋滟的凤眸,微微含笑看着他。 当得起传闻中的沪市第一美人称号,艳色无双。 穆司野看着她,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声线压的极低:“我很忙,但对你,我随时有空。” 梁岁岁莫名的,耳根一热。 她就简单的一句话,问他今天有没有空。 可他回答的语气,低低沉沉缠绕在她耳畔,磁性又撩人。 和她想象的放浪形骸的纨绔作风,完全不一样。 梁岁岁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侧身避开:“既然少帅有空,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半个月后大婚,我姆妈想见见你。” 穆司野嘴角的痞笑,定住了。 娶她,他早做好了准备。 但第一次见她的姆妈…… 穆司野瞥了眼她,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又恢复了慵懒劲。 “等我五分钟,我溜个圈就来。” 梁岁岁:“……” 五分钟,她等得起。 重新排到买汤圆馄饨的队伍后面,打算各买三份,带去医院给梁京淮穆辞还有贺阳当早餐吃。 穆司野七拐八拐,在路口一家咖啡店,找到了公共电话亭。 他认识的狐朋狗友里面,只有凌凯成了亲。 请了七天探亲假,昨晚上凌晨两点赶回沪市。 现在这个点,大概在搂着夫人睡觉。 穆司野没觉得扰人清梦有什么不妥,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吊儿郎当斜斜倚靠在亭台上,话筒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 电话接通后,漫不经心问凌凯:“哎,问你,跟我夫人的姆妈第一次见面,送什么礼物?” 那边,凌凯接了电话,差点以为大白天见鬼了。 他就是陪妻子去京市探个亲而已,怎么刚回来,最讨厌女人沾身的少帅,咋就多了个夫人?! “阿野,你要娶妻了?我他妈半点风声都没听到,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穆司野嗓音懒懒散散,带了点压不住的笑意:“横刀夺爱来的,时间紧,任务重,来不及通知。” “妈的!听你这语气嘚瑟的,我忒想揍你!”凌凯实在气不过,骂了句:“也不知道哪个该死的,被你夺了爱。” 穆司野轻扯嘴角,笑了:“穆宴那个该死的。” 凌凯无语的差点想翻白眼:“天亮了,赶紧把你脑子里勾勾缠缠的春梦倒掉,醒醒吧!穆宴深爱梁岁岁小姐,沪市无人不知!为了梁岁岁,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他会把好不容易追到手的梁岁岁,拱手让给你?” 穆司野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凌凯对他的揶揄。 反而一本正经道:“你今天就能收到我们完婚的请帖,里面还有一个,必须严格遵守的必要条件。” “咳咳……你他妈来真的?”凌凯轻哂了声,“我还是不信。” “少废话!你就痛痛快快告诉我,买什么礼物。”穆司野从喉咙里冷哼出声。 “金银财宝,翡翠首饰,绸缎绫罗,百年人参,千年灵芝,反正你挑贵重的买,准没错。” “你安排人,把你说的贵重物品,立刻,马上,送到凯福饭店二楼2号包厢,所有开销,记在我账上。”穆司野懒散地笑了。 清亮的佛珠碰撞声响起,通话挂断。 穆司野俊脸染了几分痞笑,穿街过巷,走到了梁岁岁面前。 她两手拎满热气腾腾的早点,对着他轻笑了下。 “走吧,我姆妈在凯福饭店等你。” 早餐店到凯福饭店,一条小巷的距离,不到五十米。 梁岁岁往前走,穆司野唇边一抹倦懒的笑,走在她后面。 等梁岁岁推开包厢,望着还在流水似的不断往里面堆积的精致礼盒,以及目瞪口呆的温媛和王妈,忍不住眼角狂跳。 再堆压下去,包厢都要爆炸了。 她还差点忘了,这间饭店两分钟之前易主了。 新鲜出炉的新老板,是她。 穆司野拨动佛珠,浑身的懒散劲,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身黑色制服凛然正气,站姿笔挺,笑的格外真诚:“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温媛见他腕间戴了串紫楠佛珠,颗粒分明,第一印象就不错。 吃斋念佛的年轻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王妈则紧盯着穆司野那张让人一眼就沦陷的俊脸,两眼放光。 长的英俊逼人,出手又大方,家里还没有刁难磋磨大小姐的婆母。 前看后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跟她的大小姐最般配。 “夫人,姑爷真俊啊,比穆少将俊多了,以后跟大小姐生了孩子,肯定粉雕玉琢好看极了。” 梁岁岁:“……” 是谁说穆司野坏起来就不是个东西,大小姐千万不能嫁的? 这才刚见面,就喊上姑爷了?! 五分钟后,梁岁岁温媛她们与穆司野面对面坐在了隔壁包厢。 本来应该是以王妈为主,以温媛为辅,对穆司野提出犀利的质问。 如今成了一面倒。 不管穆司野说什么,她们都点头:“好好好,你说的对,很对,全都是对的,就按你说的办。” 谈婚论嫁的过程,特别顺利。 王妈甚至喜滋滋聊到了梁岁岁婚后必须生三个孩子,两儿一女,最圆满。 就……离了个大谱。 新鲜出炉的喜帖,拿在了温媛和王妈手里。 王妈笑眯了眼:“夫人,就连喜帖,都比穆少将两个月前送来的喜帖漂亮,一看就很用心。” 温媛跟着说:“确实不错。” 用不用心,于细微之处见功夫。 能这般重视她的囡囡,说明是一户好人家。 “少帅,岁岁都跟我说了,穆大帅与你父子亲缘浅薄,对你很不上心,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就一概从简。” “只不过,我们从简了,你却不能以后亏待了岁岁。”温媛柔婉的面庞,难得添了两分厉色。 “姆妈,我只说一句,从今往后岁岁是我的人,谁也别想欺负她,有本事先弄死我!但凡我伤了岁岁一分,我自断双手双脚,放岁岁新生!”穆司野削薄的眼皮下,戾色弥漫。 一席话,没有一个爱字。 却把温媛和王妈都砸呆了。 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他,只要他说出口的,就一定能做到。 梁岁岁莞尔一笑。 姆妈和王妈都震惊呆了,她却还能笑的出来,好像有点不太厚道。 但穆司野身上就是有一股说不出的魔力,让一切难题,都变得迎刃而解。 半小时后,穆司野亲自开着嚣张的防弹装甲车,把梁岁岁送到法国医院。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见梁岁岁两手拎满了早点,穆司野修长手指伸过去勾了勾。 哑声道:“我来。” 指尖与指尖交汇的瞬间,梁岁岁仿佛触电般,耳尖泛了红。 想快速缩回手,却被他勾的更紧。 暧昧似夏日阳光,绯润了梁岁岁的脸颊。 住院大楼的台阶旁,有道人影一闪而过,把这幕暧昧画面,窥探的清清楚楚。 第44章 光练床技不长脑 梁曼如藏身在楼梯拐角处,激动的浑身发颤。 她只是下楼给苏雪媚和梁旭买些水果点心,没想到,让她撞见了梁岁岁与别的男人的奸情。 两人手牵着手,在金煌煌的阳光下,相视而笑。 甚至梁岁岁看着那男人的时候,嘴角有笑,眼里有光。 那男人长了张又痞又帅的脸廓,眼尾往上斜斜一挑,阳光落入他邃黑眸底,看人的时候,似真似假的深情,能让无数女人沦陷。 难怪梁岁岁与穆宴一刀两断的那么利索。 原来是搭上了穆司野那个废物。 马场包厢里,穆司野为梁岁岁出头,刻意针对穆宴拿命赌博,只怕两人早就勾搭上了。 “没想到啊,梁岁岁竟然与穆司野勾在一起了。” 梁曼如粉唇微勾,小脸漫出阴冷的表情。 她要把这件事,不着痕迹地告诉穆宴。 最好是被穆宴当场撞破…… 一阵清雅的茉莉香味,突然从鼻端掠过。 梁曼如猛然转身。 对上梁岁岁似笑非笑的眼神,惊了下,又得意地笑了。 “姐姐,你有了新欢,就别再霸占阿宴,既要又要,太过贪心,可别到时候什么都得不到。” 梁岁岁眸光微闪:“什么新欢?” “呵,别嘴硬了,你刚才跟穆司野那个废物手牵手走进医院的时候,我全都看见了。” 梁曼如扭动细腰,款款走向梁岁岁,清秀脸庞荡漾得意又狰狞的笑。 “姐姐你识趣点,自动去找阿宴退婚,我就把你背着他偷欢的事瞒下来,假装我什么都没看见。” 梁岁岁眸光又闪了闪:“你去说,看看穆宴信你还是信我?” “姐姐,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承认,阿宴爱你,爱的很深,但他再爱你,也是个男人,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所爱女人的背叛,你就等着被阿宴嫌弃,厌恶,一脚踹开。” “是吗?”梁岁岁淡淡道。 刻意上扬的语调,带着漫不经心的挑衅。 梁曼如最讨厌的,就是她端着嫡女身份,高高在上藐视人的态度。 有什么了不起的? 穆宴那么爱她,还不是背着她跟自己缠绵了四年,从法国缠绵到沪市,还有了三个月的孩子! “姐姐,我可怜你,不忍心你被蒙在鼓里,我再告诉你一个爆炸性的劲爆消息。” 梁岁岁深吸了口气,挺直薄韧的背脊,冷淡地睥了眼梁曼如:“说。” 简单一个字,却气势逼人。 无声的压迫感,朝梁曼如席卷而来。 她的身高不及梁岁岁,气势上就输了一筹。 下意识高高抬起下巴,小手摸在凸起的腹部,唇角挂起得意的笑:“姐姐,你突发高烧送进法国医院的那天,看见我和阿宴抱在一起,应该就猜到了吧。 没错,实话告诉你,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阿宴的,三个月了。” 梁岁岁望着满脸嘚瑟的梁曼如,眸底一厉。 “怎么?要我恭喜你,喜欢勾搭别人的男人,未婚先孕,跟你那个姨太太姆妈一样的货。” “脑子不够用,就多读点书!法国留学四年,你光练床技不长脑!但凡你把算计我的脑子,多用点在穆宴身上,也不会落得个怀上他的孩子,却还是见不得光的下场。” “你……”梁曼如被奚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恨恨咬牙:“姐姐,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书读的再好,阿宴也宁愿动我也不动你,说明他对你的身体毫无兴趣,只是看中你那张漂亮过分的脸蛋。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等你人老珠黄,就是他抛弃你的时候。 否则,你怎么解释,为什么法国四年,他都不碰你,却流连忘返在我身上,还让我拥有他的孩子?” 梁岁岁从容微笑:“很简单,因为你犯贱啊!” 从梁曼如利用穆宴往死里整阿淮的那一刻起,她们之间,就是生死仇人,彻底撕破脸皮。 送上门让她打脸,不打白不打。 梁曼如气的差点老母鸡打鸣,深呼吸几大口气,才压抑住满腔愤怒。 摸了摸微凸的肚子,柔媚似水地笑了。 “姐姐,阿宴送给你的东西,也同样送了一份给我,我还比你多了个孩子,你再嘴硬,也掩盖不了你嫉妒我的事实。” “六个月后,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是阿宴的长子,穆夫人也满意极了这个孩子。母以子贵,我还有穆夫人撑腰,阿宴的少将夫人,只能是我,你拿什么跟我斗?” “只要姐姐你识趣,主动退掉你跟阿宴的婚事,等我成为少将夫人,看在你乖乖听话的份上,我就留你一条贱命,留着跟穆司野那个被穆大帅厌弃的废物配对。” 梁曼如勾唇盈笑,毫不掩饰她的狼子野心。 梁岁岁声色不动,异常的平静。 “等你成为少将夫人再说,现在,你只是个养在外头,连小妾都不如的玩意。” 梁曼如气的脸色一片阴森:“梁岁岁,你给我等着。” “好啊,我等着。” 梁岁岁盈盈一笑,踩着玛丽珍高跟鞋款款离开。 到了梁京淮病房门口,望着靠在墙上等她,眼角眉梢流淌慵懒又邪气的男人,轻咳了声:“少帅,鱼儿上钩了。” “岁岁好计谋。”穆司野轻笑,喊她的名字时,低沉,磁柔,沾了两分风流两分写意。 勾的梁岁岁耳根发麻。 又听他哑着嗓子,语调轻慢上扬:“得寸进尺一点,喊我司野,或者阿野。” 司野?阿……阿野?! 梁岁岁面不改色,心跳早已漏了一拍。 “我进去了,阿淮他们还等着吃早膳。” 梁岁岁匆匆丢了句话,取走他晃悠悠勾在手指上的早餐袋子,推开病房的木门闪身进去,把买好的大肉包汤圆和馄饨,给了三个半大不小的少年。 “谢谢岁岁小姐。” 穆辞和贺阳接过早点,大口大口地吃着。 梁京淮打着自己是伤残人士的幌子,哼唧唧这里疼那里疼,磨着梁岁岁一口一口喂他吃汤圆。 在她第四次差点把汤圆灌进他鼻孔的时候,无奈地笑了。 “阿姐,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梁岁岁脸颊一热:“没什么。” 梁京淮望着她明艳逼人,却糅了两分妩媚的脸庞,若有所思,手指一根一根攥紧。 此时的梁曼如,唇边噙了阴恻恻的得色笑意,推开另一间病房的门。 第45章 惹人怜爱的小白花 梁曼如满脸得色,走进病房。 为了方便照顾,她跟穆宴求了个话,让他安排苏雪媚和梁旭住在同一间病房。 苏雪媚腰部打了夹板,只能平躺在病榻上,躺的腰酸背痛。 梁旭浑身上下也被白纱布包裹成蝉蛹,只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廓。 梁曼如把水果和点心塞到两人手里,迫不及待开口:“姆妈,阿旭,我刚才买水果回来,看到梁岁岁跟穆司野拉拉扯扯,差点亲上了。” 苏雪媚一惊,手里的士多啤梨差点掉在地上:“梁岁岁那个小贱人,勾上了少帅?” 梁旭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什么少帅,那就是没混上一官半职的废物,连姐夫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话是这么说,再废物,那也是穆大帅的亲生儿子。” 苏雪媚妩媚的眼睛眯了眯,想的更深远:“万一梁岁岁凭着那张脸把穆司野迷得神魂颠倒,娶她进门,她就能顶着少帅夫人的名头,踩在我们一家人头上作威作福。 到时候,梁家是阿旭说了算,还是梁京淮那个小兔崽子说了算,还真说不准。” “那就让她嫁不成阿宴,也嫁不成穆司野。”梁曼如狠厉勾起唇。 梁旭三下两除二啃完两个士多啤梨,目露凶光:“梁京淮打的我差点丢了半条命,此仇不报枉为人!阿姐有什么好办法?” “阿宴深爱梁岁岁,很大一部分,是喜爱她的洁身自好,那就让阿宴亲眼所见,梁岁岁表面冰清玉洁,骨子里却是个勾搭野男人的浪荡货。”梁曼如清秀的小脸,闪过阴狠。 梁旭咬牙补充:“能拍到她们两人鬼混的照片,那就最好!” 梁曼如心思一动:“我上次在王开照相馆花高价请的照相师傅,很擅长偷拍。” “那就再花钱请他偷拍!不仅要让穆宴看到梁岁岁勾搭野男人的现场,还要让更多人看到。”苏雪媚冷笑着,一锤定音。 “老爷最看重名声!到时候,梁岁岁名声烂臭,就只有被穆少将和穆夫人厌弃,被老爷一脚踹出梁府,还有温媛和梁京淮,统统滚蛋!” “梁岁岁嫁不成姐夫,阿姐就是板上钉钉的少将夫人。”梁旭望着梁曼如,眼神一亮:“阿姐,到时候别忘了吹吹枕头风,让姐夫在军政府里头,给我安排一个高高在上的官职。” “阿旭放心,只要曼如开口,穆少将有求必应。”苏雪媚扬眉吐气道:“到了那天,我们全家跟着曼如鸡犬升天。” 光想想,就让人兴奋得不得了。 梁曼如眼波流转,也跟着得意地笑了。 哐哐。 病房虚掩的木门被狠狠推开。 穆宴面无表情走进来,挟裹一股沁冷的风。 梁曼如见他面色沉铸如水,心里陡然冒出一阵恐慌。 看起来,不像是找她有好事。 梁曼如压住心中慌乱,讨好他四年,本能地勾起妩媚入骨的笑。 “阿宴,谢谢你,安排了法国医生给我姆妈和阿旭治疗,还特意赶来看望她们。” 一边娇柔说话,一边挽起男人虬劲的手臂往外走。 穆宴像是没看见她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毫不犹豫推开她,眸色变幻。 “岁岁要求你十天后,在夜上海大饭店给梁京淮下跪道歉。” 咔嚓。 梁曼如掐入掌心的指甲断了,气的差点尖叫。 死死压制憋屈和不甘,娇媚的眼睛眨了眨,眼泪说掉就掉。 “阿宴,宝昌银楼包厢内,我已经给姐姐下跪道歉了,为什么姐姐就是不肯放过我?” 晶莹剔透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娇柔的小脸一滴滴滑落。 眼尾染了一抹红,楚楚可怜。 穆宴的视线落在她梨花带雨的脸上,心口泛起一丝怜惜。 转而想到还在跟他生气的梁岁岁,软了两分的心肠,又冷硬了。 “你乖乖按照岁岁说的去做,给梁京淮下跪道歉,我会好好补偿你。” 梁曼如攥紧手指垂下头,没说话,只默默地流泪。 苏雪媚望着女儿委屈的直掉泪,心口抽疼:“穆少将,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我不答应!明明是梁京淮打伤阿旭,拿枪顶在我头上,凭什么曼如给他下跪道歉?” 梁旭也一脸愤懑:“姐夫,梁京淮挑事在先,却要阿姐赔礼道歉,这对阿姐不公平。” 穆宴居高临下睥了眼对方,目光寒霜般冷厉:“我的话,就是公平。” 又微微偏头,看向不断落泪的梁曼如,眸色沉峻,透着不耐烦:“我只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梁曼如抬起头,苍白的两片唇,颤抖着,极力给他绽放一个柔情似水的笑容。 “阿宴,只要能让姐姐高兴了,满意了,不再生你的气,你也不再因为姐姐不理你而难过,我愿意当众给阿淮下跪道歉。” 泪中带笑,娇娇怯怯的模样,仿佛刚刚经受一场狂风暴雨摧残的小白花。 不经意的,就惹人怜爱上了。 穆宴走过去,搂住她细软的腰肢,冷峻面庞淡了两分寒意。 “我会尽快给梁旭安排职位。” 梁曼如往他怀里贴了贴,带着浓浓鼻音,柔声柔气地感谢:“谢谢阿宴,你真好!” “我走了。”穆宴轻佻地拍了拍她的脸,匆匆离开了。 梁曼如走过去把虚掩的房门关拢,咔嚓,上了锁。 回头看着苏雪媚和梁旭,眼神一冷,瞬间收了眼泪。 “姆妈,阿旭,我前两天听阿爸提起,警察署空出一个署佐职位,跟副署长平级,往上就是署长,到了署长之位,差不多跟阿宴平起平坐了。” “真好,阿旭马上就是军政府堂堂正正的军官了。”苏雪媚高兴点头,很快,又眯眼切齿道:“可这个职位,是你委曲求全得来的,穆少将逼你下跪梁曼如,又逼你下跪梁京淮,姆妈真不甘心。” 梁曼如笑盈盈:“姆妈,没关系,一时的委屈,能得到更多。” 梁旭瞪大那双与苏雪媚一模一样的妩媚眼睛,眼神格外凶狠:“姆妈,阿姐,你们瞧好了,等我当上署佐,我他妈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梁京淮。” “对!梁京淮一死,就把梁岁岁,还有温媛那个病秧子,卖给那些有特殊爱好的老头子手里,日夜折磨,生不如死。”苏雪媚笑容阴冷。 偌大病房里,久久充斥着志得意满的笑声。 这时,梁京淮的病房,突然传来冷淡不失礼貌的敲门声。 梁岁岁在炉火上煎药,距离门口最近。 穿着一袭黛蓝色苏绣旗袍,摇曳生姿走过去打开门。 看清楚来人的瞬间,眸底的笑意,渐渐冷却。 第46章 下跪道歉! “你怎么来了。” 梁岁岁嗓音淡淡,面色也淡淡,站在病房门口,没有半点让人进去的意思。 穆宴见她这幅不冷不热的态度,想当然的以为,她还在生他的气。 见惯了她温柔大气的模样,忽然被她冷着脸刺了又刺,就像是被带刺的漂亮玫瑰挠在心口,微微的疼,带着难以言喻的刺激,撩的他心尖发痒。 穆宴喉结滚了下,情潮在眸底翻滚。 “我来跟你说一声,你提的要求,梁曼如答应了。” “你让她现在就去夜上海大饭店跪着,我马上带阿淮过去。” 穆宴怔了下:“阿淮的伤好了?” “差不多。” 梁岁岁没看他,转身走进病房。 梁京淮喝了她开的药方,又全身涂抹了她调制的药膏,只需洗个澡,清洗掉那些黑糊糊的药膏,就能彻底痊愈。 十天是她根据以前的病患预估的。 没想到梁京淮身体底子强健,少年气血也旺,两天半就好了。 梁京淮容光焕发,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穿了套合身的深灰色校服,白色衬衫只扣了最下面两颗,露出大片漂亮的胸膛,走向梁岁岁。 修长手臂不经意地,搭在她肩头,垂眸盯着她明艳的脸庞看了又看,心跳漏了半拍。 唇角微扬,贴在她耳畔轻声说:“阿姐,你马术了得,全法国赛马比赛的总冠军,没想到,医术也精湛高超,说吧,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洗澡的时候,他就发现,新鲜的伤痕消失了,陈年旧疤也淡了颜色,像是换了层皮肤似的。 梁岁岁笑着在他脑袋上拍了下:“没瞒你,只是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而已。” 穆辞窜过来,一爪子拍到梁京淮脸上,又捏了捏,嘴里咋呼不停:“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啧啧,阿淮你怕不是受了个假伤。” 贺阳则收拾完东西,打了个大包,不由分说塞进穆辞怀里,笑的一脸风流。 “你拿着,我开车,我们去夜上海大饭店。” * “什么?现在就去?” 梁曼如满脸不可置信,抑制不住的差点尖叫。 穆宴表情冷淡,掸了下烟灰,“梁京淮的伤已经好了!早道歉,早完事。” 梁岁岁已经生了他三天两夜的气,以前从来没有过。 再不哄好她,他连她的手都牵不到。 梁曼如听完,倏然心惊。 梁京淮送进法国医院的时候,她远远地看了眼。 浑身伤痕累累,看起来比阿旭还伤的严重,怎么好的那么快? 难道有传闻中的那位神医救治? 只听说神医是个女人,但谁也没有见过。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来了法国医院,不给她的姆妈和阿旭治病,反而给梁京淮那个废物医治。 瞧不起谁呢? 最好祈祷别被自己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否则…… 梁曼如眼含阴冷,抑住心头那口不痛快。 咬了咬唇,脸色煞白,声音柔弱。 “阿宴,说好了十天后,姐姐又改成今天,我倒没关系,就是我姆妈和阿旭全部都躺在这里,我也不放心别人来照顾。” 本来有十天的时间做准备。 没想到,梁岁岁突然更改时间,打她个措手不及。 梁曼如恨的暗暗咬牙。 “不放心,那就一起带走。” 穆宴扔掉烟蒂,脸色很不耐烦,朝身后新上任的两名副官打了个手势。 很快,苏雪媚和梁旭被半抱半拖着拉出病房。 梁曼如被穆宴逼视着,只好装作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走了。 到了夜上海大饭店。 梁曼如没想到,梁岁岁居然找来了全沪市的报社记者,围堵在饭店门口。 一看见她下了车,好像恶犬闻到狗骨头香味,一个个前赴后继地朝她扑过来。 “梁二小姐,听说你今天要给梁大少爷下跪道歉,是不是真的?” “梁二小姐你为什么要下跪道歉?是因为你心肠歹毒,伤害到梁大少爷吗?” “梁二小姐你是不是为了梁旭梁二少爷,才对梁大少爷痛下杀手?” “梁二小姐,你……看起来像怀孕了?可从来没听说你订过婚,难道是未婚先孕?”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梁曼如小脸惨白,死死咬住唇瓣,慢慢往里面走。 穆宴就站在车旁,满目柔情看向高高站在台阶上的梁岁岁,对她的窘况视而不见。 梁曼如牙齿咬的更深,唇角溢出一缕血丝,心里对梁岁岁恨之入骨。 苏雪媚和梁旭被副官护着送进饭店。 一个后腰打了夹板,弯不了腰,直挺挺仰靠在座椅上,一个白纱布缠着脑袋,只坐了半边屁股,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梁旭怒气冲冲,一头的怒血往头顶冲涌:“阿姐,这些记者到场,肯定是梁岁岁搞得鬼,等我拿到任职文书,我一定要她好看。” “都是老爷的女儿,都是梁家人,却故意找那么多记者败坏曼如名声,真不是个东西。”苏雪媚浑身发颤,尖着嗓子咒骂:“梁岁岁千刀万剐的小贱人,不得好死!” 梁曼如轻擦了下唇瓣,望着指尖一点嫣红血色,眸色阴狠的渐渐森冷。 梁岁岁,确实该死了。 余光扫到穆宴正朝这边走来,狠色一收,娇娇柔柔地朝他笑了。 “阿宴,你答应的,我给阿淮道歉了,阿旭就马上能拿到任职通知书。” 穆宴眯着眼,笑意不达眼底:“当然!” 他准备了两份,一份给梁京淮,一份给梁旭。 梁曼如眸光闪烁,装作没站稳,身子一歪,泪眼朦胧倒向穆宴怀里:“阿宴,你对我好,我也听话,绝不让你左右为难。” 穆宴见梁岁岁眼神看过来,连忙搡开她,却见她嘴唇紧抿,强忍着泪不让它流下来,娇弱中透着坚韧,忍不住生出一抹怜惜。 “道歉的时候,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岁岁心地善良,不会刻意为难你。” “我不怪姐姐!人有亲疏之别,姐姐要求我下跪道歉,也是为了她的阿弟。” 梁曼如眼角一滴泪,欲落未落,心里却暗自得意。 刚才那一摔,试探到了穆宴的态度。 他对她有深深怜惜。 署佐之位,必定属于阿旭。 等阿旭走马上任,手握权力,就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除掉梁岁岁。 届时穆宴身边只有她。 医生给她把过脉,认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儿子。 穆夫人抱孙心切。 穆宴只能娶她。 梁曼如微微垂头,眼眸闪烁得意。 那边,梁岁岁和梁京淮各自坐在尊贵的金丝楠木座椅上。 穆辞和贺阳站在一旁,津津有味等着看好戏。 梁京淮摆好架势,眼尾往上厉挑,大喝了声。 “下跪道歉的人呢?死了?” 又坏又狠的叫嚣声,震动全场。 梁曼如身子一颤,眼圈泛红地看了眼穆宴,慢腾腾走向梁京淮。 梁岁岁唇角一抹凉冽笑意:“活该!” 语气疏离冷淡,又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嘴脸。 梁曼如掐紧指尖,心头暗恨。 “姐姐,阿淮,对不起!” 梁曼如未语泪先流,泪水绵绵往下滚落。 膝盖微屈,要跪不跪的。 腰弯了,屁股撅了,就是没跪下去。 梁京淮瞧的直冒火,腾地从座椅上站起来。 “磨磨蹭蹭,矫揉造作,丑人多作怪,连我阿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再不下跪,我他妈走人了。” 听了这话,梁曼如慌了一下。 梁京淮走了,阿旭的委任通知书也拿不到。 穆宴这时穿过人群,走在梁岁岁身旁,噙着薄笑,咄咄逼视梁曼如。 “还愣着干什么?” 蠢货,还不下跪,没看见岁岁瞧都不瞧他一眼! 梁曼如被他吼的心口一痛,恨恨咬牙。 噗通,直挺挺跪在梁京淮脚边。 “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姐姐,阿淮,你们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次吧。” 梁曼如垂下头,忍着屈辱,机械地念着。 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只要跪这一下,阿旭就能荣升高官。 到时候,她受到的所有委屈和羞辱,她都要双倍报复到梁岁岁和梁京淮头上。 “哈哈哈,笑死人,梁二小姐真的下跪了。”全场哄堂大笑。 “姨太太生的庶女,就是摆不上台面。” “梁大少爷威武!” 那一瞬间,梁曼如像是被夹在火上烤,羞辱感达到了顶点。 放在身侧的拳头攥的咯吱响,眼泪从眼角沁出。 该死!梁岁岁,梁京淮,你们都该死! “阿姐……?”梁京淮扭头望着梁岁岁喊了声,她脸上明艳从容的笑,让他耳根倏然通红。 梁岁岁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 梁京淮摸了下微烫的耳根,回过头,冲梁曼如呸了声:“你可以滚了。” 梁曼如又怒又恨,抬起惨白的脸庞,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穆宴。 他却只顾着深情凝望梁岁岁,连一个眼风都没给她。 梁曼如心口又是一痛,双手撑在地上,慢慢爬起来,一拐一拐走回苏雪媚和梁旭身边。 苏雪媚心疼极了,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曼如,赶紧坐着休息一下,穆少将马上要把任职通知书给阿旭。” 梁旭安慰了几句梁曼如,便伸长脖子看向穆宴,浑身的伤都不觉得疼,两眼放射兴奋的光:“快快快,姐夫拿在手里,开始宣布了。” 梁曼如闻言,猛地踮着脚站起来,看着穆宴手里的文件,充满期待。 就连疼痛的膝盖,也不疼了。 梁岁岁端端正正坐在那,面沉如水。 梁京淮偏头去看她,把她鬓边掉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 望着那抹白皙漂亮的耳垂,没忍住,轻轻捏了两捏。 梁岁岁看了他一眼:“?” 梁京淮垂眸,掩住眼底的光:“阿姐,没事。” “大家静一静!”穆宴清了清嗓子,醇厚磁性的嗓音,响彻全场。 “下面,我宣布,警察署新一任署佐是……” 第47章 实在蠢的无可救药 穆宴还没说完,梁旭不顾伤痛,拖着包裹成蝉蛹的身躯,一蹦三跳高,扑到穆宴身边,目光灼灼看着他。 “谢谢姐夫,姐夫万岁!” “喊的很亲热嘛!”梁京淮掏了掏耳朵,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穆宴,嘴角一抹讥笑:“不知道的,还以为穆少将是梁二小姐的未婚夫。” 穆宴脸色微僵,急忙觑了眼梁岁岁:“岁岁,论起来,他也是你阿弟,跟着京淮一起喊我姐夫,也正常。” 穆辞嘻嘻笑补刀:“宴堂哥,你别再狡辩了,梁旭那副高兴得意样,说明你就是他的血亲姐夫。” 有个记者灵光一闪:“难道梁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穆少将的?” “你别说,还真的有可能!我到处做采访,偶尔碰见过他们几次,那梁二小姐,像是没长骨头似的,缠绕在穆少将身上,就差让穆少将抱着她走路了。” “当年苏姨太太就是未婚先孕,哄的梁老板开心,嫁进梁府取代梁夫人的位置,现在,梁二小姐也走这条老路,真不愧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从姨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下作!” “所以,今天明面上是梁二小姐给梁大少爷下跪道歉,实际上是梁二小姐给梁大小姐赔罪?” “两姐妹共伺一个男人,传扬出去,丢的是梁大小姐的脸,还有穆少将的清誉。” “难怪哦!梁大小姐也坐在主位上,接受梁二小姐的赔罪。” “梁大小姐还没进门,梁二小姐就怀了孩子,只是让她下跪道歉,便宜她了!也就是我们新民国,西学东渐,风气开朗,姨太太的命也是命!换做前朝,早就乱棍打死,破席子一卷,丢到乱坟岗。” “梁大小姐是真爱穆少将啊,这都能忍。” “我倒觉得梁大小姐已经不爱了,她坐在那,无所谓的态度,就差喝茶嗑瓜子了,明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听说梁大小姐性格刚烈,眼里容不了半粒沙子,答应穆少将的求婚,也是因为穆少将发誓只爱她,全部身心只属于她一个人。” 有人狠狠“嘶”了声:“那穆少将跟梁二小姐好上了,孩子都有了,梁大小姐可能,应该……不会嫁给穆少将吧?!”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嘈杂在一起,纷纷涌入穆宴的耳朵里。 听到最后几句,他心神一颤,下意识回头去看梁岁岁。 梁岁岁刚好视线也转到这边。 两人目光对视。 她的眸光清凌凌,平静的翻不起一丝波澜。 穆宴手一抖,手里的任职通知书,差点扔在地上。 “岁岁,你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看着他还在惺惺作态,梁岁岁忍着厌恶,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穆宴却以为她真的相信了他,眼中浓情深深,薄唇慢慢勾起愉悦的弧度。 他那么爱她,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整个沪市,再也没有比他更爱她的男人。 她怎么舍得不嫁给他? 还有十五天,他就要风风光光迎娶她进门。 到时候,他会让这些说风凉话的人统统闭嘴。 “咳咳……!” 穆宴缓缓吐气,想起梁岁岁很快就成为他的妻子,眼底有极浓的笑影。 “诸位,我再次郑重申明,我仅仅是梁岁岁小姐的未婚夫,梁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再有人胆敢散布谣言,就别怪本少将不客气!” 说完,穆宴掏出手枪,对准那个叫囔声最大的记者,抬手就是一枪。 砰。 那记者右胳膊,瞬间冒出一个血糊糊窟窿,倒在地上惨叫。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梁曼如死死抿着唇瓣,小脸阴沉的渐渐冰封。 不管她怎么委曲求全,在穆宴心里,却还是梁岁岁最重要。 苏雪媚也脸色阴沉的像冰块:“梁岁岁那个小贱人,把穆少将迷的神魂颠倒,这样下去,以后曼如你一点地位都没有,必须尽快偷拍到她和穆司野那个废物的亲热照片,让穆少将彻底厌弃她,厌弃到直接取消婚事。” “姆妈,等阿旭拿到委任通知书,我就去趟王开照相馆。”梁曼如眸底涌出一个凌厉的阴冷。 见全场再没有人胆敢信口雌黄,穆宴满意地勾了下唇,转过身看向梁旭,眼神格外阴沉,“还没念完,你瞎囔囔什么?” 梁旭噎了下,心里涌出一丝委屈:“那姐夫你赶紧念完,反正迟早是我的。” 穆宴一声狠戾冷笑:“谁说这份任职通知书是你的?” 梁旭有些慌乱,愕然地问道:“姐夫,你不是都跟我阿姐说好了?我阿姐梁曼如告诉我,你都答应了的……” “闭嘴!我什么时候答应梁二小姐了?我明明是答应了岁岁,颁给京淮一份委任书。看在梁二小姐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顺便再给你一份,你再胡说八道污蔑我,小心你的脑袋!” 穆宴眼神厉冷,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 梁旭猝不及防,被踹的噗通跪倒在地,疼的龇牙咧嘴。 但听说有委任书了,顾不上生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强忍疼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姐夫,你慢慢念,我洗耳恭听。” 口口声声姐夫,还嫌他丢的脸不够吗? 妈的,实在蠢的无可救药。 穆宴气的想当场一枪崩了梁旭,深吐两口气,大跨步走上身后的高台。 抖了抖手里的文书,低头就要念。 第48章 从中作梗 穆宴薄唇微动,神色淡淡说道:“警察署新一任的署佐是……梁京淮。” 最后的“淮”字刚落下,梁旭猛然扑上去,一把抢走穆宴手里的委任书。 “哈哈哈,谢谢姐夫!我就知道,署佐这个位置是我的!” 梁旭满脸喜色捧着委任书,眸底飞快闪过阴冷之色。 今日阿姐下跪道歉受到的屈辱,他定要梁京淮和梁岁岁双倍奉还。 梁旭眯眸,得意地笑了。 “你确定署佐职位是你的?” 梁京淮盯着梁旭,漆黑瞳孔里盛满嘲弄,看他的眼神,像看了个傻子。 梁旭被那道嘲弄的目光,刺得气血翻涌。 他都已经是署佐了,梁京淮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看不起他的嘴脸。 区区一个养在梁府的养子而已。 算什么东西?! 梁旭把手里的委任书甩的哗哗作响,得意道:“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呵!” 梁京淮冷笑连连,大长腿噗地一踹,开口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委任书上的名字,到底是谁!” 梁旭兴奋过头,没防备。 冷不防被踹了个正着,啪的一声,直愣愣往站在他前面的穆宴撞过去。 穆宴寒沉地抬起眼皮,要笑不笑的,抬手抽了一巴掌过去:“蠢货!” 长的不咋地,脑子又够蠢,跟梁京淮一比。 怎么比? 梁旭被抽的眼冒金星“嗷”了声,又不敢对穆宴反击回去,右手捂着半边脸,敢怒不敢言。 想起梁京淮说的话,心里咯噔一跳。 迅速翻到委任书最后一页,盖了公章的地方。 “梁京淮”三个龙飞凤舞的黑体字,赫然放大在他的眼底。 仿佛一道惊雷炸在头顶上,梁旭面色惨白使劲喘着粗气。 “姐夫,你是不是搞错了?署佐职位,本来应该是给我的啊!” 穆宴笑容冷漠,笑他不知所谓:“没搞错。” 梁曼如这时与苏雪媚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不可置信。 苏雪媚脸色铁青,还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曼如,署佐一职被梁京淮那个废物占了,那我们阿旭呢?穆少将私底下怎么跟你说的?” 梁曼如一愣,飞快地眨了眨眼。 她心虚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快速眨眼。 穆宴确实跟她保证过,会尽快给阿旭安排职位。 阿爸前两天又跟她提到,警察署空了个署佐职位出来。 穆宴怜惜她乖巧听话,肯定会给她一个不小的补偿,必定会将署佐之位安排给阿旭。 可是她没有想到,梁岁岁会从中作梗,把本属于梁旭的官职,抢给了梁京淮。 难怪梁岁岁提出十天后让她给梁京淮下跪道歉,马上又出尔反尔,把时间更改到今天,打的她猝不及防。 原来梁岁岁早就有备而来。 梁曼如阴冷无比骂道:“姆妈,是梁岁岁那个贱人,仗着阿宴宠爱她,非她不娶,强行抢走了阿旭的职位。” “那个该死的蛇蝎毒妇!”苏雪媚呸了下,狠狠咒骂。 “不过,姆妈你别慌。”梁曼如目光阴冷地盯向主位上的梁岁岁,笑得意味深长。 “通常重量级的大人物,或者更高职位的宣布,都是在最后压轴出场,所以,阿旭的官职,比起梁京淮,至少要官大一级。” 苏雪媚瞬间由怒转喜:“那就好!我就说嘛,穆少将对你宠爱有加,绝对不可能把阿旭的官职,安排的比梁京淮那个废物还低级。” 梁曼如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会儿,她好心情地喝了半杯咖啡,起身走到梁岁岁面前,妩媚的眸子闪过一抹嫉恨。 “多亏了阿宴……不好意思,姐姐,我一时喊顺口了,你善良大度,肯定不会怪我。” “我是来贺喜姐姐和阿淮的,多亏了穆少将,阿淮才荣升署佐高位,接下来,就是穆少将宣布阿旭的职位,姐姐你猜一猜,阿旭跟阿淮相比,到底是官大一级还是官大两级?” “不用猜,梁旭处处不如阿淮,肯定比阿淮的官职小。”梁岁岁嗓音平静,面沉如水。 梁曼如闻言,嘴边的笑意,差点崩不住。 “姐姐如此自信,等一下听完穆少将关于阿旭官职的宣布,可千万别气的怒火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哦。” 梁岁岁神色始终平静:“只怕你气不活了,我还活的好好的。” 梁曼如气的唇齿发抖,身子也在发抖:“姐姐从小就牙尖嘴利,妹妹我自愧不如,一切还是等穆少将宣告了再说。” “那你要失望了。”梁岁岁淡声道。 不想再看梁曼如那副嘴脸,扭头去看劈手就将梁旭手里委任书夺回来的梁京淮,温柔笑道:“身手不错!回头我再给你买十份鲜肉汤圆和菜肉大馄饨,奖励你的!” “好啊,阿姐喂我吃,别说十份,一百份我都行!”梁京淮俊挺的身躯往她那边靠,目不转睛凝视她,难以言喻的悸动在血管内流窜。 梁岁岁失笑:“你多大呀,还要我喂你吃?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再说了,你用来吃饭的左右手,全部伸缩自如了。” 梁京淮脸上的笑意微滞:“长的再大,也喜欢你喂。” 梁岁岁把他当小孩子,摸了摸头:“好了,别调皮了。” 梁京淮:“……” 穆宴就站在梁岁岁身侧,看着她与梁京淮亲密的互动,一时心绪复杂。 梁曼如下跪道歉了,署佐职位也给了梁京淮。 答应她的,他都做到了。 换做以前,她早就高高兴兴抱紧他的腰,起唇,看着他柔笑,眸色潋滟如水。 可现在,她宁愿跟梁京淮说那些幼稚的话,也不愿意给他一个眼神。 “岁岁,我……” 梁岁岁抿紧唇,表情冷淡。 穆宴扯了下嘴角,轻而温柔地笑了。 她没再开口,就说明消了气。 也是,她怎么舍得一直生他的气? 穆宴扬声道:“接下来,我宣布,梁旭担任警察署的巡长之位,顶头上司是梁京淮。” “我希望你们兄弟二人,能够携手合作,齐心协力,在各自的岗位上尽职尽责,在警察署的领域发光发热。” “什么?我只是个小小的巡长?还他妈被梁京淮压了两头?”梁旭呆若木鸡,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期盼了这么久,就盼来这么个垃圾职位? 第49章 让你毕生难忘 “姐夫,你明明答应阿姐,给我署佐之位,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穆宴好不容易才把梁岁岁哄回来了,心情正高兴。 生怕又惹恼了梁岁岁,他眉眼一压,嗤地冷笑了声,“我想给谁就给谁!你不满意,那我就即刻收回你的任职通知书。” 说完,朝站在旁边的副官递了个眼神。 副官听令,疾步跨到梁旭面前,正要夺走他抓在手中的委任书。 梁曼如见势不妙,猛然扑过去,比副官更快一步,取走了委任书。 相处多年,她比谁都了解穆宴说一不二的狠辣性子。 如果梁旭拒绝了这份巡长职位,从今往后,穆宴就再也不会给梁旭安排任何官职了。 只有梁岁岁,是他唯一愿意为之破例的人。 梁曼如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压抑眼睛深处的委屈不甘和嫉恨。 右手落在梁旭后腰,稍微用力捏了下,勉强挤出妩媚的笑容,示意梁旭不要使性子,还要好好感谢穆宴。 “阿旭,穆少将的一番好意,你千万别辜负。” 梁旭还不算太蠢,完全听出梁曼如的话外之音。 用尽全力压制委屈气愤,垂下眼尾,嘶哑着嗓子道歉:“穆少将,对不起!” 穆宴冷哼道:“下个月去了警察署,可别像今天这样,冲动爆炸,理智全无,表现的一塌糊涂。” 梁旭气的五官抽搐,浑身发抖。 却被梁曼如死死按住,一步步的,朝苏雪媚那个方向拖走。 这一次,全沪市的人都知道,她的脸面,阿旭的脸面,被梁岁岁和梁京淮狠狠踩在脚下。 再不甘,再怒恨,也改变不了穆宴已经公之于众的决定。 还不如乖乖听话,博得穆宴几分好感,再给梁岁岁和梁京淮一锤重击。 苏雪媚气的泪水涟涟,对穆宴也生了两分怨气:“曼如,穆少将答应了又反悔,对你难道一点真心也没有?!以后阿旭去了警察署,岂不是天天被梁京淮那个小畜生压在头上欺负?” 梁曼如眼神冷下来:“姆妈,把你和阿旭送回法国医院后,我就去趟王凯照相馆,偷拍一事,可以马上行动。” …… 凯福饭店。 梁岁岁带着几个少年,进了包厢。 穆辞和贺阳闹着要喝法国红酒,庆祝梁京淮荣升署佐。 见他们闹的高兴,梁岁岁痛快答应:“你们先找个位置坐下,我去楼下后院找找红酒。” 这家规模中等的饭店,已经被穆司野当做聘礼,转送到了梁岁岁名下。 梁岁岁这几天没空,饭店所有事务,由王妈全权负责。 穆司野送来的见面礼和聘礼,全部被王妈堆叠在后院,其中就包括十六箱法国波尔多红酒。 梁岁岁取了两瓶红酒上楼,刚走到包厢门口,身后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梁岁岁回头,含笑的眸子冷却下来,多了丝厌烦。 是穆宴不请自来。 他攥住她的手腕,专注温柔地看着她。 “岁岁,答应你的,我都办了,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顿饭,夜上海大饭店,我订好了包厢。我们过去吃完饭,再去王开照相馆拍婚纱照,我一定要给你一次毕生难忘的婚礼。” 说完,他微微俯身,薄唇便朝她白皙粉嫩的耳垂吻过去。 还没触碰到,梁岁岁冷脸躲开。 “毕生难忘?” “你说得对,是会让你毕生难忘。” 她退后几步,平静开口:“可这会,阿淮和他的朋友都在呢。” 穆宴一听这话,懂了。 有旁人在,梁岁岁容易害羞。 恋爱四年,她还是这么含蓄放不开。 穆宴忍不住舔了后槽牙,忍了忍。 六月初八,还有十五天,就是他跟她大婚的日子。 她将会彻底属于他。 他等得了。 梁岁岁没有回头,扯开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随口敷衍了句:“阿淮差点丢了命,姆妈到现在还难受的躺在床上,我要照顾她,暂时没空。” 她的态度,过于冷淡。 穆宴垂眸望了眼空荡荡的手,一抹恐慌缠绕心口。 但她忙于照顾身体十分虚弱的姆妈,也是人之常情。 是他多想了。 穆宴慌乱的心,渐渐趋于平静。 望着她苍白了不少的脸颊,忍不住伸手过去抚慰,又怕惹她生气,结实有力的手臂,定格在半空中,才慢慢的收回到身侧。 “等姆妈的身体养好了,你有空了,我们就再去一趟王开照相馆,婚纱我都选购好了,一共六件。” “四件最时髦的白色婚纱,全部从法国空运过来,还有两件中式旗袍婚服,拍完六套大概需要一天时间,第二天就能拿到全部照片。” 穆宴说到最后,眉眼温柔,“到时候,我们就挑选最漂亮的婚纱照,挂在婚房墙壁上,四面墙壁挂满,每天睁开眼,看到的,全是你。” 梁岁岁面不改色地听着,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再说吧。”梁岁岁淡淡的,满目索然无味。 随手一甩,摔门走进包厢。 梁京淮穆辞和贺阳正在吃午膳。 为了庆祝他痊愈出院,王妈做了一桌子好菜。 穆辞和贺阳坐在两侧,一边吃一边夸赞。 “太好吃了,王妈真厉害。” “色香味俱全,王妈太棒了。” 两张巧嘴,把王妈哄的笑不拢嘴。 梁京淮抬起头,飞快地扫了眼梁岁岁。 少年俊朗的面容,喝了两杯红酒,脸颊微红,掠起一抹与年龄不相符的狠色。 “阿姐,穆宴还缠着你不放,等我养好伤,找个机会狠狠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穆辞犹豫了…… 仅仅半秒。 他轻轻拍了下梁京淮带伤的肩膀,“揍人嘛,我最喜欢,必须带上我!虽然他是我的宴堂哥,但他伤了阿淮,又招惹岁岁小姐生气,帮理不帮亲,揍他一顿,必须的。” 浑身风流劲的贺阳,也眯着眼坏笑:“算我一个!” 几个少年一腔热血为梁岁岁出头,让她心里头暖洋洋的。 却还是板起脸,伸出食指一个一个的点过去:“他身手了得,又有枪在手,身边随时有两名副官跟随,你们别胡闹。” 穆辞赶紧拉着贺阳表态:“不打架!我们都听你的。” 梁京淮在梁岁岁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嗯”了声:“我听阿姐的。” 另一只垂在身侧的五指,却慢慢攥紧成拳,握的铁紧。 他都十八岁,长大成人了。 阿姐还是把他当成三岁小孩一样看待。 心烦,意乱。 梁岁岁没察觉到梁京淮隐晦的心思,正低着头,给温媛重新配药。 梁京淮喝一口红酒,就偏一下脑袋,偷偷盯着她漂亮的侧脸,瞄了又瞄,闻着空气中丝丝缕缕她身上的淡雅清香,耳垂一点点泛红,心跳哐当响。 穆辞嫌弃红酒味道太涩,难喝,只沾湿了唇就丢开了,一门心思吃饭菜。 这会儿吃饱了,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精神百倍。 一手搭在贺阳肩头,把头凑过去,压低声音鬼鬼祟祟说道:“阿阳,你留下,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说完,跟梁岁岁打了个招呼,一溜烟溜出了包厢。 穆辞脱缰野马似的,冲进大帅府西边穆司野的院子。 惊喜地发现,坐在沙发上捏着喜帖,笑的漫不经心,眼底却流泻熠熠曜光的男人,正是穆司野。 “小叔,太好了,我正要找你!如果你不在,我还准备留张纸条给晴姑姑。” 穆司野懒懒的,斜了眼过去:“说,什么事?” 第50章 带你去看场好戏 穆辞凑到穆司野面前,提了穆宴找梁岁岁拍婚纱照的事。 “小叔,宴堂哥对岁岁小姐,啊,不是……对小婶子贼心不死,你赶紧想想办法呗!旧情复燃,破镜重圆,你怎么办?” 穆辞半抬削薄的眼皮,指尖缓缓描摹喜帖上梁岁岁的名字,倦懒又狠戾地笑了。 “是该找点事,让他忙起来,省得总惦记别人的妻子!” 穆辞一听要搞事,摩拳擦掌,两眼放光。 “小叔,打架砍人,杀人放火,算我一个。” 穆司野讥诮地睥了眼他:“马术车技练纯熟了?近身搏斗能不能一打四?枪法百发百中了?” 穆辞越听越羞愧,脑袋越勾越低。 马术,他只会让马夫牵着骑;车技,他只会摸方向盘;近身搏斗,他光挨拳头的命;枪法,他射出去的子弹,距离靶心十万八千里。 “小叔,也不是我一个人不学无术,阿淮和阿阳他们,也都跟我一样,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 “还有脸狡辩?” 穆司野眯了眯细长眼尾,阴恻恻的,把穆辞吓的两腿发软往后退。 “据我所知,就你这样的,岁岁能打十个。” “小婶子十项全能,样样精通的嘛。”穆辞挺起单薄的胸膛,笑的一脸谄媚:“她是天上的凤,小叔你就是天上的龙,游龙戏凤,哪里是我等凡人比得上的?” 左一句“小婶子”,右一句“小婶子”。 听得穆司野唇角愉悦地往上翘,“你下个月毕业,城北那家马场,丢给你打理,先练练手。” 穆辞兴奋的两脚打飘。 他就知道,拍小叔马屁,不如拍小婶子马屁。 跟着小婶子有肉吃,从今往后,他也是有产业的沪圈大佬了。 * 凯福酒店。 梁岁岁配好中药剂量,又添了几片切成片的百年人参,交给王妈去饭店厨房里煨熬。 “王妈,记得一定要熬足两个小时。” “知道了,大小姐。”王妈抓起药包,跑的飞快。 临走前,还不忘笑眯了眼问一句:“晚膳姑爷会来吗?我让厨房多做几个好菜。” 光对着姑爷那张俊脸,她能多吃三大碗。 梁岁岁摇头:“不知道。” 仅有的几次接触,她能察觉到,他其实很忙,并不像外面谣传的那样,是个无所事事以杀人取乐的纨绔。 他的行踪也成谜。 温媛半靠在床榻上,朝梁岁岁招了招手:“囡囡,过来。” 上午商定好了梁岁岁与穆司野的婚事,她这会儿精神还不错。 梁岁岁含笑走过去,拿了个软枕,垫在她后腰,让她坐的更舒服点。 “阿野那孩子真不错,见面礼送到,你们走了以后,又送来了一百二十抬聘礼,堆满整个后院。” “姆妈想问问你,结婚那天,你想从梁府出门,还是,另有打算?” 梁岁岁眼眸微闪:“从夜上海大饭店吧。” 嫁给穆司野,她就是少帅夫人。 梁富昌厌恶她,她也没必要给梁府贴金。 夜上海大饭店现在归属阿淮名下。 十五天后,迎娶她的新郎换了人。 如此炸裂的劲爆大消息,必定可以把夜上海大饭店推向更高的知名度。 “也好,至少耳根子清净。”温媛拉着梁岁岁的手,轻拍了下:“梁富昌那个人,自私自利,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你婚礼当天,说不定他又要闹。” 梁岁岁面色寒沉:“他敢闹,我就敢堵他的嘴。” “他真不要脸,必要时候,囡囡你也别对他客气。”温媛拧紧手帕,柔婉的眸子,闪过一丝厉色。 为母则刚。 对她而言,岁岁的幸福最重要,谁也别想破坏掉。 梁岁岁俯身下去,紧紧地抱住温媛,心口温暖滚烫:“好。” 姆妈生来就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善良温婉了大半辈子,如今为了她,对梁富昌也生出打杀之心。 这时,王妈兴冲冲跑进来:“夫人,大小姐,姑爷来了。” 温媛含笑推开梁岁岁:“肯定是找你有事,去吧。” 王妈连忙翻出穆司野早就准备好的旗袍,翡翠首饰,一股脑塞给梁岁岁:“大小姐,赶紧换上,保证勾走姑爷的魂。” 梁岁岁:“……” 本以为只是件中规中矩的旗袍,穿在身上,才赫然发觉,下摆的设计,暗含心机。 面料是烟雨江南的朦胧烟青色苏绣绸缎,玫瑰花蕾丝滚边,细如发丝的金线镶在其中。 走动时,金芒忽隐忽现,黛蓝色玫瑰多姿,比起大红色旗袍,更加魅惑动人。 梁岁岁拎着手提包,穿着它出门,摇曳生姿走向穆司野。 身高腿长的男人,黑眸微眯,慵慵懒懒斜靠在车门上。 看着眸光潋滟朝他走来的姑娘,喉结微滚,一双好看又邪性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 “穿上了,好乖!” 低磁的轻笑,又沉又哑,撩的梁岁岁喉管微痒。 她是真没想到,仅仅见了穆司野一面,王妈就彻底沦陷,特意挑了他送的旗袍给她穿。 看起来,倒显得她很急迫。 又被他撩了一嗓子,脸颊泛起了绯红。 穆司野唇角轻翘,修长手指往下一勾,勾起梁岁岁的小尾指,上了车。 “走,带你去看场好戏。” 王开照相馆。 梁岁岁坐进了穆司野的专属包厢。 那次她和穆宴前来拍摄婚纱照,透过五彩玻璃窗,依稀看到他痞帅的眉眼一晃而过。 果然,这间照相馆,也是他的地盘。 大有可能,这只是他势力范围下的冰山一角。 梁岁岁吃着王老板贴心送来的蝴蝶酥,心思微动:“少帅能不能给我几个好手,我姆妈和王妈身边,缺保护的人。” “明天到位。” 梁岁岁想了想,补充了句:“最好是女人。” “好。”穆司野道。 楼下传来王老板别有深意的哈哈笑声:“梁二小姐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 梁曼如来了?! 梁岁岁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发现穆司野从红木圆桌对面站起身,眸光紧紧锁住她,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身子本能地往座椅后面靠,被他一把按住肩膀,粗砺指腹顶上她的唇。 “嘘!她上钩了,我们又该下诱饵了。” 第51章 热烈配合你 “梁二小姐,这边请。”王老板带着生意人的客套笑容,把梁曼如迎到了二楼接待厅。 梁曼如坐在摩登的头层牛皮沙发上,高高抬起下巴,撇了眼王老板。 “上次请的拍照师傅不错,我这次来,还是找他,拍摄一些比较私密的照片。” 王老板面不改色:“可以!拍摄梁二小姐本人,还是那个价钱。” “不是我。”梁曼如盯着自己涂抹红色蔻丹的指甲,阴狠一笑:“是我的姐姐梁岁岁和穆司野。” 王老板脸色微变,“梁二小姐,可能不行,本店诚信为荣,行必忠正,不提供偷拍其他客人的服务。” “哦,是吗?你既然知道我是梁二小姐,就该知道,我背后的人是穆少将,做生意嘛,还是要懂得变通才行。” 梁曼如阴冷眯眸:“多少价格,王老板愿意接这单。” 王老板略微思索,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少帅流传在整个沪市的传说,想必梁二小姐有所听闻。” “更何况,偷拍少帅,跟偷拍梁二小姐你本人的性质不一样,万一本店的照相师傅,拍摄照片时被少帅察觉到,简直就是把脑袋拎在裤腰带上……” “不就是多加钱吗?”梁曼如扬唇,不屑地开口:“上次的价钱,再翻三倍。” “这……”王老板故意紧皱浓眉,迟疑不定。 “不答应也可以,我马上给穆少将一个电话,叫他封了你的店。”梁曼如冰冷彻骨地笑了,撂下狠话威胁。 这话说的,好像穆宴就是她养的一头狗似的。 一个电话打过去,穆宴就负责汪汪汪张嘴咬人。 她配吗? 王老板内心腹诽。 脸上的笑意却不减,踌躇了片刻,才弯腰陪笑道:“梁二小姐把话说到这份上,那我只好答应了,不过,有个细节问题,我需要提前向你知会一下。” 梁曼如:“说。” “本店最时髦的法国照相机,拍摄的时候,难免有点响声,为了不被少帅发现,这个距离方面,肯定要相隔的比较远。还有,既然是偷拍,画面必然不清晰,也拍不到正面照。” 梁曼如轻皱细眉,不耐烦说道:“行吧,能辨认出是她们两个人就行。” 她从包里拿出一条小黄鱼,不屑地扔在地上。 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老板冷笑了声,看也不看那条小黄鱼,就走出接待厅上了三楼。 穆司野倦懒地靠在时髦欧式沙发上,一下一下拨弄腕间佛珠。 以前见到王老板进门,眼皮都懒得抬。 这次有梁岁岁在,难得的晃了一眼过去,屈指在金丝檀木桌面上敲了下:“说。” 梁岁岁起身,走到靠窗的位置:“你们谈。” 脚步起伏间,身上的烟雨天晴色旗袍也跟着袅娜流动,尽显曼妙的身段和绮丽的风情,艳糜到骨子里。 穆司野凝了眼她,狭长的眼尾轻挑,歪过头,身体慵懒地靠向沙发屏。 一半心思听着王老板汇报,另一半心思,落在梁岁岁身上。 本来想让她不用避开,他所有的事情,只要她想,他都可以毫无保留地铺陈在她眼前。 但她起身的刹那,细腰款摇轻摆,身姿妖娆多姿,说不出的艳色勾人。 鬼使神差地,他便打消了让她别走的念头。 她亭亭站在窗边,比她端正坐在沙发上,更方便他明目张胆地窥探。 面对如斯美人,他这种杀人如麻的恶人,脑子里想的,不是玩得尽兴,而是隐忍,免得唐突了她。 他大概病了,病的不轻。 等王老板汇报的差不多,穆司野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放在膝盖点了点,不动声色地朝梁岁岁笑了笑。 “这件事,可能需要我牺牲一下,热烈配合你。” 嗓音又低又哑,带着致命的诱惑力,撩人心弦。 梁岁岁耳尖微痒,心脏跳的有点快:“什么事?” 穆司野懒散的从沙发上站起来,食指勾紧她的小尾指,再按住她的肩膀,轻轻一带,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绻笑着往外走。 “约会三件套,吃饭,逛街,看电影,再去丽都歌舞厅等鱼上钩。” 靠窗的包厢。 珍馐佳肴摆满了大圆桌。 火腿炖甲鱼,河蚌鲜汤,清蒸大黄鱼,黑松露鲍鱼烧黑豚肉,经典八宝鸭,还有几道麻辣鲜香的川菜。 主打一个八大菜系隆重登场。 梁岁岁口味清淡,夹了几块黑豚肉吃,看着眼浸透在辣椒汁水的菜肴,散发出阵阵扑鼻香味。 相比沪市本帮菜的淡雅鲜醇,川菜更显江湖豪气。 勾的梁岁岁有点跃跃欲试。 穆司野意态闲散夹了筷夫妻肺片在她碗里,嗓音微哑带笑。 “试试。” 试试就试试。 梁岁岁也不矫情,夹了两片牛心放进嘴里。 霸道的汁水辣的她喉咙冒烟,白皙的脸庞也蓦地红透了。 太辣了,辣的她快张不开嘴。 梁岁岁刚要找冷开水喝,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端了杯晶莹剔透的茶水,送到她嘴边。 她下意识微微仰头喝了几口,冲淡了喉管里的冲天辣味。 穆司野视线本能地落在她两片唇瓣上,嫣红似榴,沾了点水渍,看起来柔软又艳糜,像是刚被人狠狠欺负过。 凸锐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 他俯身过去,眸色沉邃,粗砺指腹不经意触到了她微翘的唇角。 梁岁岁喝完水,拿开杯子,忽然发现这人眼含深意盯着她。 闪身想避开,唇角不小心含到了他温热的手指。 轰的一下,脑子炸开了。 “你刚才吃的那道菜,叫夫妻肺片。” 穆司野无声勾唇,食指薄茧在她唇边轻轻一蹭。 “夫妻”二字,他咬的缓慢懒散。 梁岁岁听的脸颊滚热,心跳也快的不行。 下意识要推开他,又听见他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懒懒地发笑,带了两分痞气:“开始在偷拍了!” 梁岁岁压住凌乱的心跳,垂眸问他:“我们这样,会不会过于逼真了?” 穆司野直勾勾凝视她,侵略性的眼神,落在她嫣然的唇珠,倏而轻笑了声:“岁岁,只有逼真,才能拍到梁曼如最想要的效果。” 第二天晚上,偷拍的照片全部冲洗出来。 王老板翻阅手里的一百多张照片,忍不住佩服至极。 这才几天,少帅就搂上了岁岁小姐的腰。 司机小马说的没错。 少帅对岁岁小姐蓄谋已久。 三天后,偷拍的照片如约送到了梁曼如手上。 第52章 姐姐跟野男人亲吻 晚上九点半,丽都歌舞厅僻静的后门。 梁曼如乘坐的汽车,掩藏在树荫阴影里。 车窗半开,只露出一双妩媚的眼睛。 看着梁岁岁被穆司野牵着手,悄悄从狭窄铁门走进丽都歌舞厅,梁曼如阴恻恻地笑了。 她在这里,连续蹲守了三天,也是第三次看见了梁岁岁与穆司野鬼混在一起。 鬼鬼祟祟的,不敢明目张胆走前门,每次都是走后门。 也是。 梁岁岁背着穆宴偷男人,只能偷偷摸摸。 一旦被人发现见了光,梁岁岁名声烂臭,穆司野那个废物,当场就会被穆宴一枪崩掉。 “梁岁岁,你的死期到了。” 梁曼如攥紧手里刚到手的照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推门下了车,扭动细软腰肢,嘴角挂着得意的笑,走进附近的咖啡厅。 穆宴在里面等她。 最近两天,穆宴管辖的军营里,突然有几个营长连续犯了不大不小的错误,需要穆宴亲自处理善后,以至于他这段时间,吃住都在军营。 今天晚上,还是她打电话到他的军营办公室,撒娇撩拨了很久,他才答应抽空回沪市一趟。 “你最好有万分紧急的事。”穆宴沉眉眼阴郁紧盯着梁曼如,狠狠吸了几大口雪茄。 梁岁岁那里还没有哄好,军营又出了大纰漏。 搞不好,可能会严重影响他的少将之位往上升迁。 内忧外患,他这两天的日子,委实不太好过。 “阿宴,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忙碌,没有紧要的事,我也不会找你。” 梁曼如低眉顺眼,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走向穆宴,柔媚的身子偎进他怀里, 她蹲守了三天,清楚梁岁岁与穆司野要在包厢里呆三四个小时才出来。 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总不可能光喝咖啡纯聊天? 而且偷拍的照片她看到了,啧啧。 梁岁岁比她想象的,还要浪荡。 进了包厢,就迫不及待缠在穆司野身上。 反手就被男人压在墙上,搂抱亲吻。 梁曼如抬头望着男人俊美的脸,忍不住身子一热。 “阿宴,我想你了,哪里都想!” 穆宴心里正烦躁着,被她蹭来蹭去的,越是心烦。 “有事说事。” 梁曼如眼睫眨动,闪过浓浓的失落。 立刻收敛了妩媚风情,从手提包里,摸出几份小报社发行的报纸,放在咖啡桌上。 “阿宴,你看看头条新闻,配图的照片,我越看越熟悉,好像是姐姐……姐姐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被无良记者偷拍下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凌厉疾风从梁曼如耳畔刮过。 男人有力的大掌,狠狠打在她脸上。 “你再胡言乱语,抹黑岁岁名声,我杀了你。” 彻骨狠戾的眼神和语气,吓的梁曼如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自己从头到脚精心打扮,他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开口就为了梁岁岁扇她。 今晚,就让他彻底看穿梁岁岁的恶心真面目。 同时心底万分侥幸,没有直接把偷拍的照片甩出来。 而是使了个心计,把那些照片匿名寄送到小报社刊登发表。 小报社为了报纸能够大卖,不仅把照片刊印在头条位置,内容也十分劲爆。 就差直接点明了梁岁岁背着穆宴,偷欢别的男人。 梁曼如捂住扇肿的半边脸颊,眼眶含满了泪水,要哭不哭的。 “阿宴,我没有抹黑姐姐名声,是这份报纸上面写的,还有清清楚楚的照片,作为证据,有图有真相,铁证如山。” “如果你不信,现在就可以去丽都歌舞厅的包厢里看个究竟,说不定这会儿情到浓处……” 梁曼如吞吞吐吐,说半句留半句,点到为止。 穆宴的脸色,果然变了。 眸色冷沉骇人,紧迫地盯着报纸上放大的照片。 女人柔软身子仰靠在墙上,侧着半边脸,影影绰绰的,能看到梁岁岁的影子。 身上穿了件黛青色缠枝玫瑰旗袍,满头青丝用翡翠簪子挽起,蓝翡翠耳坠,蓝翡翠手镯。 穆宴一眼看过去,都很熟悉。 全部是他送给梁岁岁的生日礼物。 亲吻她的男人,一头凌厉短发,背对镜头,没拍到正脸。 穆宴面色阴鸷至极,猛然五根手指一抓,报纸揉碎。 砰地站起身,疾风如飞走向对面的丽都歌舞厅。 梁曼如拎着包紧跟上去。 眸底藏不住的得意:“梁岁岁,这次你死定了!” 三楼6号包厢。 一夜的包场费,高达上千块大洋。 激吻她的男人,不是个普通角色。 梁曼如嘴角流露一丝得意的笑,加快脚步跟上。 到了铺了昂贵波斯地毯的三楼。 歌舞厅经理认识鼎鼎大名的穆少将,连忙拿了备用钥匙,插进去,小心翼翼拧开门锁。 穆宴控制力道,伸手一推。 雕花木门无声无息地推开。 穆宴刚落脚进去,脚下凹凸不平,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移开那只脚,低头去看。 蓝光盈盈的翡翠簪子,静静地躺在那,中间有道裂开口的大裂痕。 只有从高空砸落在地上,才能砸出的巨大裂痕。 穆宴的脑海里,迅速闪过男人一边搂紧梁岁岁,一边急不可耐按住她的后脑勺亲吻。 翡翠簪子就在那时候,从满头青丝中掉落。 梁曼如弯腰捡起翡翠簪子,捂着嘴,惊呼了声:“阿宴,这是姐姐最喜欢的那根簪子。” 穆宴听了,脸色更加阴郁的能滴出水。 包厢内为了保护客人隐私,和满足客人的某些趣味,装饰了层层帷幔。 穿过一层,还有一层。 费了穆宴不少功夫,才一步步逼到了包厢最里面。 迷糜空气透着丝丝甜腻,靠墙一张宽大的乳白色沙发。 一床大红色的缎面床单,又宽又长,遮盖了整张沙发。 床单里面,有人翻滚来翻滚去,蠕动不停。 随着激烈动作的起伏,发出咯吱咯吱的震荡声。 穆宴紧握铁拳,青筋根根凸爆,瞳孔深处,翻滚一片浓郁杀机。 一手从腰间拔出手枪,上膛,食指按压扳机,另一只手,微微颤抖攥住床单一头,猛然用力掀开—— 第53章 穆司野,你找死 撕拉。 一声裂帛脆响。 床单被撕成两半。 穆宴眸色阴沉,手里黑洞洞的枪口,顶在男人的后脑勺。 食指倏然一动,正要扣动扳机。 对方扭过头,眉心恰巧顶住枪口,脸色一白。 “宴堂哥,是我!咳咳……手下留情,你千万别擦枪走火,搞死我这条小命啊。” 穆宴脸色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收了枪,一脚把穆辞踹翻到地:“怎么是你?” “我跟阿阳约在这里打牌跳舞,怎么,不可以吗?阿爸姆妈都不管我,宴堂哥你未免管的太宽。” 穆宴从地上爬起来,狠狠拍打被穆宴踹中的屁股,气的龇牙咧嘴。 梁曼如则僵住了。 脸色变幻莫测:“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了姐姐和穆司野走进这间包厢……” 穆辞转了转眼珠,笑容阴沉:“梁二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明明就只有我在场,躺在沙发翻来覆去等阿阳,哪来的岁岁小姐和我小叔?” “梁二小姐不仅跟踪岁岁小姐,还无耻到污蔑她的名声,啧,最毒妇人心,宴堂哥你最好小心点,什么时候被毒死了都不知道。” 说完,又贼兮兮补刀:“难怪宴堂哥一心只想求娶岁岁小姐,你这样的阴狠小人,给岁岁小姐提鞋都不配。” 梁曼如听罢脸色漆黑,死死掐紧手指,才勉强平息心底的怒火,扭过头,娇娇柔柔地看向穆宴。 “阿宴,你信我,姐姐真的和穆司野在一起,法国医院我亲眼所见,他们两个手牵手。” “闭嘴!” 穆宴眼神阴沉的能滴出水。 事实摆在眼前,梁曼如还在狡辩。 他把署佐之位给了梁京淮,只给了梁旭一个巡长之位,她就生了怨气,利用他对穆司野的厌恶,捏造岁岁与穆司野勾搭,想让他彻底厌弃岁岁。 用心竟如此歹毒! 穆宴眼眸一眯,猛然攫住梁曼如的脖子,一寸寸锁紧:“再有下次,我拧断你的脑袋。” 男人的大掌粗砺而冰冷,卡的梁曼如呼吸困难,差点憋死。 “咳咳……阿宴,我没有污蔑姐姐。” 梁曼如慌了,用力掰扯男人的大掌,流着泪小声啜泣:“这种事与姐姐的名节有关,事关重大,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小报社记者无意中拍下的照片,也可以作证。” 梁曼如眨了下眼,泪水盈盈望着穆宴:“整间报社与姐姐无冤无仇,总不可能故意抹黑她的名声吧?” 穆辞鼻孔朝天,一声嗤笑:“那满城报纸也拍了照片,说梁二小姐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宴堂哥的呢?说不定就是你为了上位,取代岁岁小姐的位置,故意买通报社记者偷拍假照片,污蔑她!” 梁曼如见穆宴的脸色越来越阴鸷骇人,急忙辩解:“不是,我没有!” 说话时,眼角余光瞥到走廊上探头看热闹的人,她买通的男侍者也在,丽都歌舞厅的经理也在。 马上说道:“你不信可以问问他们,姐姐和穆司野就是那个男侍者接引进来,经理亲自打开包厢的门。” 穆宴面色沉了沉,微微偏头,甩了个眼神给身后的副官。 副官即刻走出去,一个个询问。 侍者点头道:“是我打开包厢,梁大小姐和少帅手牵手走进去。” 经理也点头:“梁大小姐和少帅确实来过,但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曼如心急得一口打断:“阿宴,我说的没错吧,他们都看见了,我没撒谎。” 穆宴一时心绪复杂。 这么多人都点头了,说明梁曼如没有撒谎。 可岁岁那么爱他,怎么可能背叛他? 一定是穆司野挟恩图报强迫她! 穆宴脸廓冷如冰封,对着副官冷戾吩咐:“马上带人,一个个包厢去搜,一定要找到岁岁。” 穆宴重新拔出枪,握紧,压膛,转身就往外走。 梁曼如攥紧手中断裂的翡翠簪子,快速跟上他。 经过隔壁包厢,那个花钱买通的侍者偷偷朝她递了个眼神。 意味着,梁岁岁与穆司野就在里面。 梁曼如眸光一闪,装作崴了脚,跌跌撞撞倒向雕花木门。 虚掩的房门,瞬间被推开。 梁曼如眼神往里面一晃,因为兴奋,声音陡然变的尖锐起来。 “阿宴,我看到了,姐姐就在里面,搂搂抱抱,还有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手腕戴了串紫檀佛珠……” 话刚说完,眼前“嚯”地一股飓风掠过。 是穆宴。 等不及一脚踹开,用自己挺拔的身躯狠狠撞开雕花木门。 梁曼如眼神闪烁,唇边掀起丝丝得意的笑,闪身跟着进了门。 意大利缠枝水晶吊灯高高挂在头顶,璀璨的光芒流泻下来,把整个包厢照射的亮堂堂。 也把靠在窗边搂抱的一对男女,照射的清清楚楚。 男人一头凌厉短发,搂紧女人细腰,唇齿相贴,气息交缠。 女人闭着眼睛,仰靠在窗台上,眼睫轻颤,像一对蝴蝶漂亮的羽翼,不断扑闪。 半边脸被男人身子遮挡,只露出若隐若现的半边脸。 但坠在耳垂的蓝翡翠耳坠,细白腕间蓝汪汪的翡翠手镯,都证实了,她就是梁岁岁。 而压在她身上戴了串佛珠的男人,毋庸置疑,必定是穆司野。 梁岁岁兴奋的浑身都在颤抖。 一定是穆宴赶来丽都歌舞厅时,走漏风声,被梁岁岁和穆司野察觉。 两人情到深处,不得不离开那个预定的包厢,转移到隔壁。 意乱情迷中,随手关门,却没有彻底关拢。 “阿宴,是姐姐,真的是她,天哪!你疼她爱她把她捧在手心,她却背着你找别的男人……” 梁曼如聪明的欲言又止,眼神里充满报复快意。 天下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得了深爱的女人,背着他跟别的野男人勾搭。 梁岁岁这一次,罪不可赦,被钉上耻辱柱,再也翻不了身。 阿宴再爱她,也不可能娶她进门。 届时她凭借肚子里的孩子嫁给他,名正言顺! 梁曼如眸光里,盛满得意。 穆宴没理她,眸底一片森冷。 从女人弧度美好的下巴,看到粉嫩耳垂上那抹翡翠耳坠,蓝色的,心脏形状。 是他在法国,特意挑选出水头最好的蓝翡翠,又亲自手工打磨,历经四百八十个小时才打造而成。 寓意他的心,永远属于她。 可此刻,她依偎在穆司野怀里,表情陶醉。 穆宴顿时理智全无。 咚一声巨响。 穆宴飞起凌厉一脚,踢开挡在前路的欧式沙发。 他狠狠眯眼,眼神仿佛淬了毒水,冷声阴戾:“穆司野,你他妈找死!” 砰砰! 愤怒的子弹离膛而去,势必把背对他的男人碎尸万段。 却在这时,男人搂着女人,往旁边急忙翻滚。 子弹笔直射穿墙壁。 男人不悦地回头,那张与穆司野截然不同的脸庞,清清楚楚跃入穆宴的视线。 穆宴眼神凝滞,盯着他,不,盯着她没动。 英俊脸庞渐渐有了一丝荒谬,和不可思议:“……是你!” 第54章 不可告人的丑事 “不是我,还能是谁?见面就喊打喊杀,穆宴你有病吧?” 穆司晴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没有沾染半点灰尘的黑色制服,又摘掉头上的假发头套,没好气地瞪人:“我女扮男装,为了彩衣娱亲搞了场节目彩排,与你何干?” 茉莉扭动柳腰,柔若无骨地站起身,眼神迷离落在穆宴俊美沉铸的脸上,甜腻地笑了。 “穆少将,我眼神好,听力也不错哦!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你喊了声岁岁,还特别问候了一声穆司野,你该不会把我们看成了梁大小姐和大少帅吧?” 穆司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就说他有病,别管他,我们接着彩排。” 穆宴被两个女人奚落的面色一沉,汹涌翻滚的怒气,却渐渐被庆幸代替。 岁岁深爱他,压根不可能背叛他。 小报记者无意中拍摄到的,不是岁岁和穆司野,而是穆司晴这个无聊透顶的女人,玩的荒唐把戏。 “好端端的女人,搞什么女扮男装,难怪大帅厌恶你。”穆宴嗤笑了声,眸底的沉郁,渐渐有些消散。 “关你屁事!”穆司晴挑眉,粗暴地骂回去。 梁曼如站在穆宴身后,脸色剧变:“不,这不可能!” 大变活人了,怎么回事? 还没回过神,穆宴抬起手往她脸上狠扇。 “嘶……”梁曼如两边脸颊瞬间青肿,痛的闷哼。 他没有留情,动真格用了全力。 为了梁岁岁,这是今天晚上他第二次对她动手了,丝毫不念私情。 梁曼如忍痛吞气,指着茉莉戴的心形耳坠和手镯,又伸出自己的右手,打开掌心,赫然是梁岁岁最喜欢的簪子,中间碎裂,他送的。 “阿宴,姐姐心爱的首饰,为何会佩戴在一个舞女身上,连发型都一模一样?” “还有,穆大小姐为何要假扮成穆司野的模样?” 梁曼如瞳孔深处彻骨阴冷,唇角却挽起柔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障眼法,为了遮掩其他不可告人的丑事,越是这样拖延时间,说明越有猫腻。” 穆宴英俊脸廓,没有一丝表情。 突然沉步上前,一举卡住茉莉的脖子,飞快剥落那对耳坠和手镯,便松开手,阴着一张俊脸戾笑:“岁岁的东西,你也配戴?” 茉莉猝不及防,差点被卡的背过去了,轻喘着嘶嘶呼痛:“不是,咳咳……是假的。” 穆宴眸光凌厉:“我亲手送给岁岁的,真假岂会不知?” “是吗?” 一抹静如潭水的清冽嗓音,突然从包厢最里面的层叠帷幔深处传来。 穆宴身躯一僵。 却见梁岁岁脸色冷淡从帷幔里走出来,手里拿了画板和画笔,一对蓝翡翠手镯,套在手腕上。 耳垂缀了一对蓝翡翠心形耳坠,随着她的脚步起伏,步步生辉。 梁曼如循声看过去。 本该感到不安的梁岁岁,脸色却十分平静,仿佛一切胜券在握。 梁曼如微微心惊。 梁岁岁对上穆宴复杂的眼神,唇边微勾,勾起一抹讥诮。 “岁岁……!” 穆宴眸色变幻,手一抖,耳坠手镯全掉在地上,叮当作响。 梁岁岁理都不理他,看着梁曼如冷笑。 “阿晴女扮男装,和茉莉一起做节目彩排,特意找我来给她们画幅画,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我跟少帅勾搭在一起?栽赃陷害我,抹黑我名声,方便你和你的孩子上位吧。” 穆宴惊的脸色一变:“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说完,抬腿踹向梁曼如,眸光阴鸷狠厉:“梁旭只落得个巡长职位,你心里不服,污蔑岁岁与别的男人勾搭,居然连我也算计进来。” “阿辞说的没错,心肠如此歹毒,留你不得!” 说完,他厉声命令副官立即把梁曼如押入警察署监牢,听候发落。 梁曼如冷不丁被踹翻,四脚朝天倒在地上,痛的惨声嘶叫。 嘴角溢出一丝血色,摇摇晃晃忍痛爬起来,眼睫颤抖,哭的梨花带雨:“等等,阿宴,不……穆少将,我还有人证。” 说完,不等穆宴开口,她连忙把站在包厢外的侍者叫进来。 “把你知道的,如实说出来,否则,你就是污蔑我姐姐,还故意透漏假消息给我,死有余辜。” 她语气柔弱且不屑,带着一丝威胁。 侍者被副官推搡进来,听出梁曼如的话外音,脸色一白。 他只是想多赚几块大洋,才答应了梁曼如密切监视着梁岁岁和穆司野。 眼下,他骑虎难下,不得不硬着头皮配合梁曼如。 侍者噗通跪在地上:“穆少将,梁二小姐说的没错,梁大小姐和穆司野大少帅确实连续定了七天包厢,只有他们两个人,手牵手搂搂抱抱,从晚上九点半左右,呆到凌晨十二点。” 梁岁岁淡笑了声,一点不恼:“那你说说看,我脸上有颗米粒大小的红痣,长在哪里。” 侍者僵住了。 他这样低贱的身份,根本不敢看清楚梁大小姐长什么模样,更别说,记住她脸上有颗红痣的位置。 侍者急得浑身冷汗直冒,湿透了衣服,下意识看向梁曼如。 梁曼如气的半死。 梁岁岁脸蛋光溜溜,根本没有红痣,就是在拿话诓骗侍者。 她刚想发声提示,梁岁岁一双凤眸淡淡地看过来,带着毫不遮掩的嘲讽。 穆宴也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锋利如刀。 梁曼如吓的闭紧嘴。 早知道会这样,就该把梁岁岁的照片提前给侍者,让他仔仔细细看清楚。 茉莉扭动腰肢走上前,指着自己右眼角的一颗美人红痣,风情万种地笑了:“是不是这颗?” 侍者抬头,激动万分地叫了起来:“穆少将,就是她,跟着穿黑色制服的大少帅,搂搂抱抱,从隔壁包厢,又抱到了这个包厢。” “是吗?”梁岁岁潋滟地笑了,唇边一抹讥诮:“那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是梁大小姐,这几天都是她,我记得清清楚楚。”侍者松了口气,一口咬定。 梁曼如闻言脸色顿变,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完了,她完了! 第55章 中了梁岁岁的圈套 包厢内,回荡侍者害怕的求饶声。 他连梁岁岁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一口咬定茉莉就是梁岁岁。 穆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长腿大踏步走向大惊失色的梁曼如,薄唇勾起冰冷的笑意。 “我说过,你敢污蔑岁岁,我就把你送进牢狱。” 副官站在旁边,听命于他。 听了这句话,当即疾步走向梁曼如,要把她带走。 梁曼如抬起妩媚的眸子,看向寒冽无比看着她的穆宴,泪眼扑簌。 “穆少将,我没有污蔑姐姐,实在是穆大小姐彩排节目的效果太逼真,搂搂抱抱的,让我一晃眼以为看到了姐姐和穆司野大少帅在一起。对不起,是我大晚上的没把人看清楚。” “姐姐的为人,洁身自好,我自然相信,但大少帅的名声却实在不太好,我当时很担心姐姐可能被强迫了,所以,我就急忙找了你,赶来丽都歌舞厅看个究竟。” “既然是一场误会,姐姐也没有损失什么,姐姐善良大方,必定不会心肠歹毒到非要让我去牢狱里走一趟。” 说完,梁曼如咬了咬牙,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摸了摸故意凸起的腹部。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孩子的份上,穆宴也会怜惜她,对她心软。 只要穆宴不坚持,梁岁岁为了维持她的善良大方,也不会强调抓她去监牢。 这会儿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梁岁岁的圈套。 否则,哪里有那么多的凑巧,一环扣一环,逼得她毫无还手之力,不得不低头认错。 警察署监狱黑暗的跟地狱差不多,不管是人还是鬼,进去了以后,都得脱层皮。 光想一想,梁曼如就无法接受。 “我的态度,取决于你的态度!你买通侍者,诬陷我勾搭穆司野,抹黑我,就该想到算计失败的后果。” 梁岁岁神色淡漠,眸底全是冷意。 穆辞从隔壁包厢窜进来,手里拎了把勃朗宁手枪,瞄准侍者的脑袋,用力往前一挤。 “说,梁二小姐怎么买通你的?不说实话,小爷我崩了你!” “小爷饶命啊,我说,我说。”侍者吓的额头直冒冷汗。 多赚几块大洋,却丢了小命,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侍者咬了咬牙,直接把梁曼如供了出来。 “梁二小姐塞了我十块大洋,让我务必盯紧了梁大小姐和大少帅,今天晚上,也是我给她通风报信,她就立马通知了穆少将赶来抓奸。” “穆少将,小爷……我要说的,全部说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放过我,饶了我吧!”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全是真话,侍者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十块大洋,轻轻放在大理石地板上。 “梁二小姐给我的大洋,全在这里。” “闭嘴,你给我闭嘴,满嘴谎言污蔑我!” 梁曼如锐声尖叫,眼神阴冷极了,恨不得用眼神把侍者撕碎。 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在穆宴面前,保持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形象。 她微微偏了偏脸庞,用最美的角度对准穆宴,泪眼盈盈说道:“阿……穆少将,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陷害姐姐。” 穆宴仿佛没看见她最美的一面,冷笑地看着她:“刚才可是你亲口承认,他是你的人证。” 穆司晴手里还抓着假发头套走过来,纤眉往上一挑,看着娇滴滴矫揉造作的梁曼如,手痒的特别想打脸。 但看着对方牢牢捂着肚子,生怕自己一时激动,扇的太猛把孩子扇出来,倒霉蛋的被讹上了。 伸出去甩巴掌的右手,又猛地缩回来,转而嘲讽冷笑。 “梁二小姐,你靠的那么近,快要钻进穆宴怀里,又对着他哭哭啼啼装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他却死活不承认,你大受委屈呢!” 一句话,呛得梁曼如哑口无言,却也无可奈何。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走到梁岁岁面前:“姐姐,对不起,是我看错了人,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可以啊,答应我的条件就行。” 梁岁岁突然凑近她耳边,小声蛊惑道:“只要你动动嘴,当众宣布,穆宴是你肚子里孩子的亲生阿爸,我就放过你。” 梁曼如听完后,小脸紧绷,几乎咬牙切齿。 这哪是放过她,这是要她的命。 只要她胆敢当着梁岁岁的面,指认穆宴是她孩子的阿爸,穆宴马上就能翻脸不认人,一枪崩了她,一尸两命。 梁岁岁这个贱人,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过她。 梁曼如气的要死,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压低声音狂躁不已:“姐姐你不是早就确定了吗,跟我亲口说出来,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梁岁岁似笑非笑道。 穆宴见梁曼如跟梁岁岁小声耳语一直摸着肚子,生怕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俊脸立即冷沉下来:“你们两个,赶紧把人带走。” 副官再次听令,没有半秒拖延,架起梁曼如的两条胳膊就往外走。 “梁老板来了!”丽都歌舞厅的经理放大声音迎客。 梁岁岁眉眼微沉。 事关梁曼如,梁富昌来的比想象中更快。 她让贺阳去了趟梁府,并花了笔大洋买通梁富昌身边最倚重的管事的妻子。 吹了几句枕头风,管事立刻找到梁富昌,汇报了梁曼如马上就要被关押监牢的惊天消息。 梁富昌对梁曼如这个女儿,还真是无比疼爱。 深夜十一点,还让司机把他紧赶慢赶送来。 生怕迟了一步,梁曼如就要遭大罪。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不过无所谓了。 梁富昌不把她当女儿,她也没必要把他当长辈。 偌大的包厢内,站了七八个人。 梁富昌满面怒色跨步进来,谁也不看,径直走到梁岁岁跟前,怒不可遏。 “你就不能学学曼如温柔体贴懂事?唆使梁京淮殴打阿旭,不顾血脉至亲抢了阿旭的署佐之位,今晚更是不顾姐妹亲情逼着曼如进监狱。 狼心狗肺,无恶不作,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梁富昌梗着脖子怒骂,冷不防一巴掌打过去,又快又重! 第56章 送他的第一份礼物 梁岁岁站姿笔直,脸上是含着冰的冷笑。 抬手就去挡梁富昌扇过来的巴掌。 眼前人影一晃。 穆宴比她速度更快,挡在她面前,右手握住梁富昌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 梁富昌的手腕关节立即脱臼,疼的闷哼了声,老脸泛出惨白色。 刚要破口大骂,看见穆宴脸色铁沉盯着自己,吓得把到嘴的咒骂吞回肚子里。 老脸挤出谄媚的笑:“穆……穆少将,你怎么也在?” 穆宴没理他的话茬,眸底含着凉薄冷意:“不关岁岁的事,梁曼如算计我,是我下的命令,把她关押监牢。” “什么?” 梁富昌表情一僵,忍不住扭头看向泪水涟涟一副可怜样的梁曼如。 心口酸疼,对着梁岁岁怒气冲冲的语气,瞬间软和了许多:“曼如,怎么回事,你跟阿爸好好说。” 慈爱的口吻,充满了慈父的温情。 “阿爸,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姐姐了,一口咬定我污蔑她,穆少将为了给姐姐出气……” 梁曼如吞吞吐吐,说话只说一半。 细眉微挑,暗自得意地瞟了眼梁岁岁,才一边小声啜泣,一边慢慢的走向梁富昌。 穆宴踹她的那一脚,踹在后腰,用了狠力,几乎把她的腰骨踹到移位。 走动时,一扯一扯的剧痛。 为了讨好梁岁岁,他是半点情面都不给她。 如果不是她察觉到他脸色不对劲,迅速侧过身子,那一脚,就会结结实实踹在肚子上。 三个月的孩子,大有可能保不住了。 梁岁岁现在不怎么搭理他,他慌了,心狠如铁,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打算要,迫切地想要清除掉所有让梁岁岁怀疑的证据。 梁曼如内心冷笑,小脸却哭的梨花带雨。 “阿爸,我没有污蔑姐姐,真的没有,我也已经给姐姐道歉了。” “穆大小姐女扮男装,和那个舞女进行节目彩排,妆容服饰打扮的跟姐姐一模一样,大晚上的,光线不好,我就看走了眼,以为是姐姐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做出对不起穆少将的事。” 梁富昌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曼如只是看错了人,这么点小事,她都道歉了,你还要把她送进牢狱,你就非要歹毒到赶尽杀绝吗?” 而后,满脸愤怒盯着梁岁岁,厉声叱责:“不仁不义的东西,跪下!该去监牢走一趟的人,是你!” 作为父亲的他,责备心肠歹毒的女儿,天经地义。 就算穆宴位高权重,是梁岁岁的未婚夫,也不可阻拦他教训梁岁岁。 雪媚和阿旭受重伤躺进了法国医院,如今梁曼如又差点押入牢狱。 这一切,都是梁岁岁搞的事。 他恨不得打死她,以免祸害全家。 梁曼如唇角一丝笑,眸底深处掀起了得意。 穆辞嘴巴扁了扁,没有说话。 唉,小婶子的家务事,他人轻言微,帮不上忙。 穆司晴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身为父亲,对梁曼如温柔细语,对梁岁岁却又打又骂,还逼着下跪。 这梁富昌偏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 穆司晴卷起袖子,就要冲上去痛骂一顿。 被茉莉一把拽住。 伸出兰花指,风情万种地指向穆宴:“有穆少将在,绝不会让岁岁小姐吃亏。” 穆司晴听后,更气了。 岁岁吃过最大的亏,就是穆宴这个左拥右抱的狗东西带来的。 “梁曼如犯了错,你逼我下跪入狱!” 梁岁岁抬眸,对上梁富昌满含逼迫厌恶的眼神,清凌凌地笑了。 “靠着姆妈的嫁妆爬上沪市首富,却对我这个女儿赶尽杀绝,你可真是我的好父亲。” 从小到大,梁富昌看她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嫌弃,对她非打即骂。 她以为,他不爱姆妈,便厌屋及乌,也厌烦上了她。 就当父女亲情薄弱罢了,反正她有姆妈疼爱。 直到他为了利益,毫不犹豫把她出手卖掉。 她才恍然大悟,在他的眼里,只有梁曼如才是他的女儿,而她梁岁岁,是他随手可以买卖的货物。 他不仁,她便不孝,理所应当。 梁富昌哽了下,片刻后才缓过来:“你是姐姐,宽容礼让曼如,本就应该。 可你却因为穆少将是你的未婚夫,恃宠生娇,非要把曼如逼上绝路,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心寒。 你也姓梁,当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把一点小事,闹得沸沸扬扬,前几天更是逼着曼如给你下跪道歉,置偌大的梁府名声不顾,家丑往外扬!” 梁富昌越说越气怒,指着梁岁岁,恶狠狠骂道:“真要论起你的罪孽,我打死你都不为过!” 穆宴冷笑,扬起凌厉的眉眼:“打死岁岁?梁老板好大的威风。” “……”梁富昌噎了下,被穆宴咄咄逼人的强大气势压的往后退了两步。 梁岁岁除了那张脸,哪哪都比不上梁曼如。 偏偏穆宴护眼珠子似的,护着她。 有穆宴偏袒梁岁岁,难怪孽障嚣张到连他这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 梁富昌又怒又恨,为了梁曼如免除牢狱之灾,压制熊熊怒火,勉强对梁岁岁挤出一抹咬牙切齿的笑。 “说吧,到底要我怎样,你才放过曼如。” 梁岁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唇边扬起淡淡的弧度:“沪市西郊的温氏大庄园,是外祖父留下产业,我要那份庄园地契。” 梁富昌瞬间愕然。 那地方虽然面积大,但距离沪市主城区太远,无法给他带来更多的利益。 大鸡肋似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些年,他疏于打理,早就成了一座荒草丛生的荒园。 梁岁岁不要他手里的商铺钱庄,要它干什么? 梁富昌精明的脑子闪过一丝狐疑,很快又窃喜起来。 如果梁岁岁跟他讨要赚钱的铺子,他是给呢,还是不给呢? “行,明天就把地契过户给你。”梁富昌巴不得把那块鸡肋扔出去。 梁岁岁明艳脸庞荡漾一抹舒心的笑。 不枉她辛苦演了三天的戏,利用梁曼如,钓上来梁富昌,终于拿到温氏大庄园的地契。 来日方长,属于温氏的产业,她会一笔笔的全部拿回来。 笑容潋滟,肌肤白皙,被灯光打的莹润如玉。 穆宴喉结微微一动,幽邃眸底深深凝视她:“岁岁,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画完那幅画,阿晴会送我。”梁岁岁随口说道。 她垂下眼眸正要走向穆司晴那边,余光瞥见穆宴以往一尘不染的裤管,沾染了星星点点北郊营地特有的黑色泥巴,眸光微动。 早在半个月前,发现他与梁曼如苟且在一起,她就悄悄断掉了补贴他管辖下所有军营的军饷。 说实话,养兵就是烧钱。 兵士养的越多,就越烧钱。 没有白花花的大洋安抚军心,那些兵痞子可不管你是少将还是大帅,打架群殴,哗变暴乱,什么都做得出来。 看来,这几天确实够穆宴焦头烂额的。 英俊的脸廓,多了憔悴,也多了两分焦躁。 这些,还只是开始。 算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梁岁岁挽唇冷笑。 梁富昌解决了烦心事,心情不错,把半推半就的梁曼如推到穆宴身边,满脸陪笑道:“穆少将,梁氏酒坊新到了一批法国波尔多红酒,择日不如撞日,就让曼如带你去尝尝鲜,如何?” 穆宴寒着脸拒绝:“我有重要军务在身,不必了!” 梁曼如小脸闪过失落,心里对梁岁岁的恨意,越发浓郁。 这么一耽搁,梁岁岁已经被穆司晴挽紧手臂走出了包厢。 “岁岁,等一等。” 穆宴刚要抬步往前追。 身后,一道浑厚正气的男声,穿凿空气传入他的耳膜。 第57章 眼神不好脑子有病 “阿宴,站住!” 穆师长像一阵疾风,迅速站到了穆宴面前,阴沉着脸,面寒如霜。 “你管辖的军队,今晚九点半突然爆发营级军官群殴流血事件,最终死了两个战功累累的营长,你不在营帐里镇压,为何出现在这里?” “怎么又打死了两个人?”穆宴猛然脸色惊变:“我走的时候,双方冲突差不多平息了。” “那是你在的时候,能压制他们。你一走,双方又开始挑衅,打架,群殴。” 穆师长眸底一片墨色,紧盯着穆宴,有些头疼:“升迁的紧要关头,你这般不谨慎,被其他跟你竞争的对手抓到把柄,已经添油加醋,上报到了大帅那里。” 说完,长长叹息了一声,“我听说你接了个电话,就从军营驻扎地风尘仆仆赶回沪市,是岁岁找你有事?” 穆宴摇头:“不是。” 心口却猛然一悸。 从他第一次失约了梁岁岁,没有陪她去王开照相馆拍摄婚纱照,而是陪伴梁曼如去了太平洋电影院看电影,她就再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已经大半个月了。 她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他。 穆师长气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沉冷面孔又冷了两分:“不是岁岁,那你为了谁,置自己的前程不顾?” 穆宴顿时语塞。 他确实是为了岁岁赶回沪市,但给他打电话的人,却是梁曼如。 整件事就是个闹出大笑话的乌龙。 他实话实说了,阿爸会气得更加暴跳如雷。 穆宴眉宇拧紧,说道:“我马上赶回北郊驻地。” 梁富昌难得见到穆师长一面,赶紧给梁曼如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抓住机会,刷一波好感。 梁曼如捋了下鬓边乌黑的碎发,扬起清秀的小脸,朝穆师长礼貌微笑:“穆师长,你好,早就听说过阿宴提起您,他对你充满了崇拜。” 穆师长侧头,居高临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回头看儿子,正气凛然的眼神,噙着压不住的冷笑。 “穆宴,你就为了这么个鼻青脸肿的玩意,擅离职守,擅自离开岗位?” 梁曼如闻言,苍白小脸滚落两滴泪:“穆师长,我当时打电话找阿宴,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多帮帮他。我姐姐做出对不起阿宴的事,万一东窗事发,丢人的,不只是姐姐。” 穆师长心里有气,冲她发什么火。 梁岁岁勾搭穆司野的浪-荡行为,万一被更多的人亲眼所见,闹得沸沸扬扬,还不是丢尽穆宴的脸面。 她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穆宴着想。 穆师长戎马一生,直来直去性格豪爽,最见不得说两句话掉三次眼泪的女人。 简直倒胃口。 啪。 一脚踹在穆宴身上,眯了下眼,眼尾沟壑的纹路带了狠意。 “岁岁温柔善良,是个好姑娘,你敢对不起她,老子崩了你!” 穆师长心疼儿子,那一脚踹的不轻不重。 穆宴眉头都没蹙一下,表情寒冽地睥了眼梁曼如,迈开步伐大踏步离开。 “等等。”穆师长在后面喊住他,表情沉重:“你姆妈又犯病了,骨头疼得厉害,你先回家去看看她。” 穆宴下意识看向窗外的天空,月朗星稀,是个不下雨的好天气。 “姆妈阴雨天才会犯病,怎么大晴天的,也开始犯病?” “谁知道呢?可能是病情加剧了吧。”穆师长浓眉皱紧:“我记得,以前岁岁去老宅给你姆妈煎药,喂她喝药的时候,还经常帮她按摩穴位,好像疼的没有这么频繁。” “岁岁是懂一点按摩,但她又不是神医。”穆宴冷哼了声,“每次好心好意去照顾姆妈,姆妈把岁岁当出气筒出气,心情舒畅了,自然就不那么疼痛了。” 顿了两秒,他沉声说道:“阿爸,我先回军营处理事务,再回老宅看望姆妈。” 眼下最重要的,是妥善处理军营里闹出来的人命官司,再完美公关,把不好的影响争取降到最低,决不能影响到他的升迁。 惟有爬的更高,甚至取代穆大帅,掌控整个沪市,他才能护住梁岁岁,安枕无忧。 他看的很清楚,穆司野对她的狼子野心,从未消失过。 穆宴走后,穆师长冷淡地瞥了眼梁曼如,只字未说,也跟着迅速走人。 梁曼如站在原地,渐渐红了眼眶。 跟了穆宴四年,孩子都有了,她却没有得到穆宴和穆师长的承认。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穆宴跟她约法三章。 她答应了,他才跟她私底下交往。 后来,受不住她的妩媚手段,以及前朝秘药的强烈药性,他在那种事上,对她一次更比一次疯狂。 可穆宴说一不二,冷酷无情。 人后怎么宠她都可以,梁岁岁和他的家人面前,永远不许她提起两人的关系。 她当时千方百计想从梁岁岁手里抢走她,耍了心眼,答应了那些条件,却没有放在心上。 但人心贪婪,不容易满足。 她得到了一些,又奢求更多。 希望可以彻底把他征服,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做他明媒正娶的少将夫人。 梁曼如攥紧冰冷的手指,对着梁富昌,柔柔一笑:“阿爸,我们先回法国医院看望姆妈和阿旭。” 只要她们一家四口齐心协力对付梁岁岁,办法总比困难多。 * 梁岁岁和穆司晴手挽手,往丽都歌舞厅的顶楼包厢走去。 茉莉察言观色又识趣,早就在半路上主动离开了。 穆司晴看着梁岁岁把身上全套蓝翡翠首饰一股脑摘下,丢进旁边的木质垃圾桶,忍不住笑了。 “一堆假货,穆宴那个狗东西居然没看出来,大概是眼瞎了。 也是哈,能看上梁曼如那个动不动装委屈掉眼泪,每天不演戏就会死的贱人,他确实眼神不好脑子有病。” 梁岁岁淡淡地挽了下唇:“还有十二天,我就解脱了。” 穆司晴一听这话,夸张地张开手臂抱紧梁岁岁,喜滋滋道:“以后,我就该喊你小嫂子了,长嫂如母,我跟大哥从小缺少母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不能有了大哥,就忘了我这个小可怜,必须多分一点母爱给我。” 梁岁岁无奈地拍了她一下:“我只比你大半岁。” “反正我不管。”穆司晴牛皮糖似的挂在梁岁岁身上,笑得花枝乱颤。 忽而肩头往下一沉,一股巨大力道按压她的肩,伴随着修长挺拔的黑影挤过来。 熟悉好闻的檀香佛珠味道,袭入鼻端。 下一秒,穆司晴两手空空,抱在手里的梁岁岁,就落到了男人宽阔的胸膛里。 穆司晴嗖地回头。 看到穆司野痞帅的俊脸,勾了抹倦倦淡淡的笑,感官瞬间敏锐无比,当即拎着手提包飞快地往楼下窜。 脚下三寸高的高跟鞋,也挡不住她满满的求生欲望。 “啊哈哈哈……大哥我错了,我不该搂抱岁岁,对她动手动脚,岁岁就交给你了,完璧归赵,我走啦,不妨碍你们谈情说爱!” 穆司晴一阵风似的刮跑,留下尴尬的梁岁岁。 “那个……阿晴调皮得很,喜欢开玩笑。”梁岁岁脸颊绯红,露出一丝尬笑。 却听见男人懒洋洋轻笑了声。 “我倒觉得,最后四个字,她说的挺好。” 男人眼神跳跃簇簇火光凝望梁岁岁,拇指轻柔摩挲她烫热的脸颊,慢慢地,朝她压下那抹弧度极其漂亮的下巴—— 第58章 我只勾你! 男人痞帅的俊脸寸寸逼近,低沉又慵懒的嗓音,缠入耳蜗。 梁岁岁呼吸乱了半拍。 下意识抬手去推开他。 穆司野顺势捏紧她纤白的指尖,另一只手拂过她耳边乌黑亮丽的鬓发,落在柔软绯色的耳垂上,轻捻了两下:“岁岁想好了怎么谢我?” 穆司野两根修长手指捻了捻,回味她如玉肌肤的温度,缓缓掀起薄韧眼皮,目光散漫又深幽。 很普通平常的话,不知为什么,梁岁岁感觉刚才有点降温的脸颊,又开始升温滚烫了。 “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穆司野垂眼看她,眼尾轻佻地往上扬:“先陪我出去吃宵夜。” 说完,修长手指勾起她的尾指,懒洋洋勾着她往前走。 坐进那辆跟主人一样嚣张的防弹装甲车内,司机恭恭敬敬喊了声“少帅”,就麻溜地连滚带爬下了车。 穆司野坐在驾驶位,一边掌控转向舵,一边把玩梁岁岁的手指。 五根莹白如玉的纤纤手指,被他勾勾缠缠,玩了个遍。 梁岁岁痒的有点受不住,微微侧头去看他。 他好像对她的手指头特别情有独钟,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穆司野正扭头看他。 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梁岁岁好像落入幽深的湖水中。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一口吞没。 对视了有七八秒,也可能十几秒。 梁岁岁耳根发麻,连忙移开目光,迅速从男人的大掌里抽回手,端端正正地坐着,目光笔直看着玻璃外的正前方。 穆司野慢慢悠悠地笑了:“岁岁,你脸红了,耳朵也红了。” 这句话,仿佛引燃炸弹的导火线。 轰的一声,把梁岁岁炸的整个人像是着了火。 这下子,就连纤细白嫩的脖子,裸露在旗袍短袖外的半截玉色手臂,也全染满了嫣然绯色。 眼尾一抹若隐若现的嫣红,冶艳如三月春光。 穆司野瞟着她,眸色渐渐比夜色还要浓郁。 狠狠舔了下后槽牙,压制不安分咄咄冒出来的欲念,脚下油门一踩到底。 最后,车停在热闹的夜市里。 穆司野嘭地一声,开了车门下车,绕到另一边,勾住梁岁岁的手指接她下车。 梁岁岁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疑惑,再到现在的见怪不怪了。 以前从穆宴嘴里,她听了很多军中传言。 有恋脚癖的军官,热衷于女子脚下那双尖尖的三寸金莲,纳了一个又一个裹了小脚的姨太太进门。 那是前朝最丑恶的陋俗,从小就把女孩的双脚用棉布结结实实裹住,最终裹成畸形,摇摇晃晃走不稳,也跑不快,一辈子困在后院。 还有什么恋耳癖,恋鼻癖…… 只有她想不到,没有那些老老少少的军官们做不到的。 她还庆幸,穆宴喜好正常,没有稀奇古怪的癖好。 现在想起来,他只是在她面前隐藏的更深,没有过早暴露他喜欢姐妹共侍一夫的刺激。 比起穆宴的嗜好,穆司野这种喜欢勾手指的嗜好,干干净净又清新脱俗,让她很容易就接受了。 穆司野带她走进的一家馄饨摊位,门帘简简单单,只挂了块木头招牌。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见她的目光,还停留在两人手指勾缠的连接处,悠悠懒懒地笑了。 “我只勾你。” 梁岁岁:“……” 老板适时送来了两碗鲜香扑鼻的菜肉馄饨,汤水清亮灿黄,漂浮细细碎碎的葱花。 梁岁岁自然而然把粗糙的土巴碗推过去:“我不吃葱。” 对上穆司野似笑非笑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自己把他当成了穆宴使唤,一时面色尴尬。 从小到大,她喜欢葱花的香味,却吃不惯,难以下咽。 没有认识穆宴之前,有姆妈和王妈给她一点一点挑干净。 认识穆宴以后,他总是满脸含笑,没有丝毫不耐烦,耐心地给她挑干净。 刚才那一推,就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让见面不过三五次的穆司野为自己挑葱花,她想都不敢想。 “那个……少帅,我自己来。” 梁岁岁顶着尴尬,手指捏紧土巴碗边沿,急忙要把她的那碗馄饨拽回来。 却被穆司野连手带碗一把按住。 斜斜挑起眼尾瞥了眼她:“我也不爱吃这玩意,不介意多挑一碗。” 说完,他抄起骨节分明的右手,一粒粒挑出翠绿的葱花。 挑干净了,再把碗推给她。 梁岁岁道了声谢,不再客气,拿起木筷埋头吃。 吃的太急,唇边沾了点汤水。 男人慢条斯理地吃着,没有抬头看她,修长手指却摸了块白色手帕,精准地按在那抹被汤水熏红的唇角。 * 嘈杂夜市的另一边。 梁京淮拿起一根放在炙子上烤熟的羊肉串,眯起眼眸往嘴里送,漫不经心地咀嚼。 穆辞坐在对面,一边大口大口咬下滋滋冒烟的烤肉,一边眉飞色舞道:“阿淮,阿阳,你们没在现场,没看到梁二小姐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愤怒表情,啧啧,实在太他妈精彩了! 她故意拉着我宴堂哥,打算抓奸岁岁小姐和我小叔,结果奸计没得逞,反而被岁岁小姐反击回去……” 梁京淮拿着羊肉串的手一顿,眸色渐渐阴郁:“闭嘴!我阿姐跟少帅没半点关系。” “啊?你还不知道?”穆辞傻愣愣张大嘴巴。 梁京淮没好气:“知道什么?” 穆辞赶紧把嘴里大块的肉吞咽下去,笑嘻嘻说:“嗐,我还以为你早就听说了,就那件事嘛,岁岁小姐和我小叔马上举行……” 咕咕叨叨,还未说完,梁京淮眼角余光扫到隔壁的隔壁摊位,有张熟悉的,漂亮到极致的脸。 “阿姐……!”梁京淮情不自禁喊了声,腾地站起来。 却看见背对着他的男人,伸出拇指顶在梁岁岁唇角,按压,揉捏。 一瞬间,烈烈嫉火烧灭了他的理智。 “找死!” 梁京淮掏出手枪,踢开碍事的板凳,冷煞逼人地冲过去。 第59章 老牛吃嫩草 穆司野听风辨音,仿佛长了后眼似的,歪头半寸,手指拿起筷子往上一夹,就精准地夹紧黑漆漆手枪的枪口,虎口用力,猛然一甩。 啪。 手枪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弯曲弧线,掉进了面摊老板用来熬汤的半人多高瓦罐里,油花四溅。 穆司野咬着馄饨,懒懒散散回头,睨了眼浑身喷火来势汹汹的梁京淮,邪肆一笑。 “看在岁岁的份上,这次我不跟没长大的小孩计较。” 梁京淮闻言,愤怒极了,戾气也重,气的想再次拔枪杀人:“穆少帅好大威风,说谁没长大呢?” 别人怕穆司野杀人如麻双手沾满鲜血,他可不怕他。 大不了,同归于尽。 十八年后,他又是一条好汉。 决不能让阿姐被穆司野打着挟恩图报的名义,任其为所欲为。 “岁岁身边,也没有第二个小孩。”穆司野掀了掀眼皮,无声勾唇。 察觉到少年心底的怒火越来越旺,慵懒地换了个坐姿,距离梁岁岁更近了。 捏着手中白色手帕,慢悠悠的,又给她擦了擦另外一边沾了点汤水的唇角。 完全不嫌事大。 梁京淮攥紧双拳,气的胸腔阵阵起伏。 转头看向梁岁岁,见她耳垂泛红,似乎娇嗔地望了眼对面的穆司野,才抬起头,有些无奈地回望他。 “阿淮,你先坐下,别总是喊打喊杀的!少帅脾气好,不跟你一般计较,我就是请少帅一起吃顿宵夜,感谢他在我们最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听到“我们”两个字,梁京淮像是浑身浸泡在舒适的洗澡水中,刺啦刺啦,满腔的怒火烟消云散。 他就知道,阿姐待他最亲。 故意矮下身子,坐在梁岁岁同一条长板凳上,肩膀挨着她坐。 “既然是我们都得到少帅的帮助,那就不好单单阿姐你一个人请他,再加我一个。” 梁京淮咬牙切齿,抓起木桌上的老醋和辣椒汁,一股脑全部倒进穆司野的碗里。 “我对少帅的感激之情,犹如这些醋水和辣椒水滔滔不绝,您老慢慢吃,吃好呐!” 穆司野懒懒扬起唇,皮笑肉不笑道:“本少帅四岁那年,就不曾干这么幼稚的事,我看你该改个名字,就叫梁三岁,还没断奶。” 梁京淮冷笑一声,装作不经意地把手搭在梁岁岁肩头,反唇相讥道:“您都快三十了,老牛妄想吃嫩草,也不怕崩坏您的一口老牙。” 梁岁岁:“……” 相差五岁而已,怎么就是吃嫩草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阿淮平常挺乖的,怎么每次见到穆司野,就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状态,总要争个高低死活。 五月底的夜晚,夜风送爽,杂糅了几丝盛夏将至的暑热。 少年修长的手臂搭在她肩头,让梁岁岁感觉到有点闷热,旗袍下面的肌肤沁出汗意。 她连忙扯下梁京淮的手,很无奈:“你给我消停点。” 梁京淮顺势将她的手一握,抄起一双干净的木筷,从她碗里捞起仅剩的两个馄饨,飞快丢进嘴里。 “阿姐,我饿了。” 很普通的一句话,梁岁岁听他说了十多年。 从一个蹒跚走路的小娃娃,长成现在比她还要高半个头的俊朗少年。 眼神一时恍惚,应了声:“嗯。” 扭头侧到旁边,朝老板轻柔喊了句:“再来两碗菜肉馄饨。” “好咧。”老板高声应好。 很快,热气腾腾的吃食送到梁京淮面前。 他眯了眯眼,朝坐在斜对面的穆司野挑衅一笑,然后把馄饨倒进梁岁岁的碗里,埋头苦干起来。 穆司野什么也没说,眼尾深懒眯起,舌尖也狠狠顶了顶后槽牙,凛冽杀意一晃而过。 梁岁岁从手提包里掏出大洋,找老板结账,完全没留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 等她从面摊老板手里取回梁京淮的手枪,又付了几块大洋作为赔偿,走回馄饨摊子,赫然发现,梁京淮蓦地手握成拳砸向穆司野面门。 “肖想我阿姐,呵,您又老又坏,压根不配!” 穆司野眼尾轻勾,偏头躲开了疾速拳头,眼神懒懒看向少年腹部以下的某个地方,皮笑肉不笑。 “鼻梁比我短,手指比我短,梁三岁,你、不、行!!!” “找死!”梁京淮漆黑眸子顿时射出一股戾气,飞身就要扑向穆司野,被梁岁岁脆声喝住。 “阿淮,住手,别再闹了。” 梁京淮对梁岁岁熟悉至极。 一听就听出她动了怒,收回拳头,狠狠地瞪了眼穆司野,快速转过身,表情正经起来。 “阿姐,我没闹,跟少帅正经切磋来着。” 梁岁岁把手枪递回给他,无奈地摇摇头:“不管怎样,少帅都是有恩于我们,救了好几回。” “好好好,大不了以后我把他高高供起来。”梁京淮哼了哼,拽紧梁岁岁的手腕往外走:“阿姐,很晚了,我们回家。” 少年看似胸膛单薄,力气却不小。 梁岁岁竟挣不脱,一下子被拽到很远的地方,赶忙回头,递给穆司野一个歉意的微笑。 穆司野遥遥的,冲她勾了下狭长眼尾,在夜市璀璨灯光的映衬下,风流尽显。 穆辞在后面跳脚:“好你个阿淮,无情无义开走了汽车,只要岁岁小姐不要兄弟的王八蛋!” 贺阳长身玉立,拍了拍不染灰尘的衣裳,轻佻挑眉:“走吧,我过去给少帅当司机,顺便蹭他的车回家。” 穆辞立即竖起大拇指,嘻嘻笑道:“果然,危难时刻,还是阿阳你最靠谱。” 几分钟后,装甲防弹车喷洒一股黑色尾气,轰隆隆驶离喧闹的夜市。 翌日,梁京淮单方面挑衅穆司野的报道,席卷了整个沪市。 标题加粗,惊爆眼球。 两男争一女:夜半三更,梁大少爷为了梁大小姐,于夜市中怒挑穆大帅,所为何故? 男女间的桃色绯闻,总是更让人津津乐道。 沪市的老少市民,识文断字的,几乎人手一份。 这份报纸也同样落在了梁曼如手里。 望着梁京淮与穆司野大打出手的黑白框照片,眼神阴冷。 “姆妈,阿旭,我有了对付梁岁岁的良策,这次,保管万无一失。” 第60章 很早就有不轨之心 幽静的病房里。 梁曼如刚说完自己的算计,苏雪媚马上得意地笑了,妩媚的眼睛,透出阴冷之气。 “很好,非常好!就按照你说的去办,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人,都找你阿爸去,他比我们更巴不得梁岁岁去死。” 梁旭脸上阴狠的表情,有些愕然:“为什么?虎毒尚不食子,好歹梁岁岁也是阿爸的亲生女儿。” “你呀,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苏雪媚望着跟女儿相比,心思更要单纯些的儿子,微微叹了口气:“这些年,他一直怀疑梁岁岁不是他的种。” 梁旭震惊得瞳孔放大:“这不可能吧?梁岁岁的姆妈,那个缩在佛堂的病秧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压根就没有机会背叛阿爸。” “可你不觉得,梁岁岁长的实在太漂亮,五官面容不怎么像你阿爸,也不怎么像温媛那个病秧子?” 苏雪媚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心,一脸无奈:“我在你阿爸面前,逮到机会就吹吹风,说的次数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慢慢的潜移默化,他自然相信了。” 梁旭愣了愣。 难怪,阿爸能狠心卖掉梁岁岁,眼皮都不眨一下。 “姜还是老的辣,姆妈你这招实在高明。”梁旭忍不住赞叹。 苏雪媚摇头,扯了丝无奈的笑。 她这个儿子,说好听点,是率真淳朴。 说的难听,就是没脑子,容易犯蠢。 也就一张脸,跟她长的很相像,其他的,没有半点像她。 梁曼如拿着报纸坐在床榻边,敏锐感觉到苏雪媚复杂不已的心情,眼色微闪,细声安慰道:“姆妈,有我们呢,阿旭这样,挺好。” 更容易被她操控。 苏雪媚回过神,拉起梁曼如柔白的手,轻拍了下:“曼如啊,还好有你!” 梁曼如柔声一笑:“阿旭是我的亲生阿弟,骨肉亲情最重要,帮他,是我应该的。” 苏雪媚笑的更开心,眼角的细纹条条舒展。 “只要整死梁岁岁,你顺利嫁给了穆少将,梁京淮那个小兔崽子,是死是活,对你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到时候,曼如你在穆少将面前,多多美言几句,署佐的位置,肯定还是属于阿旭。” 梁曼如微笑了下:“姆妈放心,我跟阿旭一荣俱荣,他好我也好。” “好好好,姐弟齐心,其利断金。”苏雪媚笑道。 梁旭亢奋极了,握拳咚咚拍打胸脯,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阿姐,你帮我搞定署佐之位,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比阿爸姆妈更重要!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杀人放火,我扛起枪第一个冲。” 苏雪媚见梁旭笑的实在有点傻,闹心的很,索性转开目光看窗外。 眼不见,心不烦。 梁曼如眼神闪了闪,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挽唇笑了笑。 过了会儿,她摸着凸起的腹部站起身:“姆妈,我出去一趟。” 苏雪媚知道她准备去干什么,没有拦她,点头道:“路上小心点。” 不用苏雪媚叮嘱,梁曼如也清楚,肚子里的孩子,是穆宴第一个孩子,身份贵重,容不得一点闪失。 梁曼如用法国香粉遮盖住脸上的伤,便手拿报纸,走出法国医院,去了苏州路的沪市邮政总局。 号称“远东第一大厅”的营业厅,花岗石筑砌地基,四层主楼,地下一层,将近两百多间房间,气势非凡。 梁曼如找了位女邮务员,把带来的报纸,全部匿名寄给了远在北郊营地的穆宴。 一切办妥,不屑地丢了几块大洋在桌上,柔媚嗓音,带着盛气凌人的威胁:“赏你的!不该说的话,烂在肚子里。” 女邮务员低着头,诚惶诚恐:“您请放心,干我们这一行,都签了保密协议。” “哼,量你也不敢。”梁曼如高抬下巴,趾高气扬地走了。 等她走后,女邮务员迅速绕到角落,找了部老式话机,转了几圈,迅速拨通某个号码。 “请您向少帅汇报一声,梁二小姐刚刚把绯闻报纸邮寄给了穆少将。” * 穆司野在凌凯办公室,把玩手里十几张照片。 全是他跟梁岁岁的合影。 王开照相馆的照相师傅,偷拍技术不错,这个月就给他加薪水。 照片上的姑娘,明艳脸庞,黛眉凤眸,依偎在他怀里,仰头对他笑。 在夜上海大饭店的餐桌旁,坐着吃饭的;丽都歌舞厅包厢内,站着跳舞的。 每一张,都让他挪不开眼。 红木办公桌上,摆放了一张中华银行支票,全国通用。 凌凯扫了眼支票上一连串数字,饶是他不差钱,也惊呆了几秒。 “阿野你给我的辛苦费,会不会太多了?” 穆司野凝着照片,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你应得的。” 凌凯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很兴奋,很骚动。 单身二十多年的老男人,有了梁大小姐的滋润,就是他妈不一样。 凌凯嘴贱,忍不住刺道:“我看照片上,岁岁小姐虽然被你抱着,但脸上的笑容,很多都是假笑,被动营业的。 阿野你想彻底把她叼进嘴里,只怕时间会很长,除非你不管不顾霸王硬上弓。” 穆司野眯了眯狭长眼尾,戾气森森:“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行行行,盼你好,早入洞房,早生贵子。” 凌凯随口敷衍,见穆司野那双好看的眼睛久久凝望照片里的梁岁岁,狠狠嘶了声,牙酸得很。 “我怎么觉得,你对岁岁小姐,很早以前就有了不轨之心?” 穆司野靠在沙发上,没搭理,只嘴角漾出一抹懒懒淡淡的笑。 凌凯瞟了眼,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 指了指神态慵懒的男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有病吧?啊?既然有意,为何不抢先在穆宴下手之前?” “其一,她对我没兴趣;其二,穆大帅靠不住,眼里只有穆景天那个儿子,我只能选了条陡峭绝路,拿这条命去尸山血海里拼杀,过了今天没明天,护不了她。”穆司野懒散道。 “那倒也是,你都好几次死里逃生又挺过来,命太硬,阎王爷不收。” 凌凯挑着浓眉狭笑,笑完后,忍不住为穆宴默哀了一把:“他这次本该升迁中将,管辖的军营突然发生暴乱,死了两个营长,是不是你的手笔?” “不是。”穆司野眼尾挑起一抹似笑非笑:“但我知道是谁干的。” 凌凯好奇:“谁?” 穆斯野:“不告诉你。” 凌凯:“你他妈……这么多年生死相交的兄弟情,我就当喂了狗。” 这时,机要男秘书敲了敲门,走进来。 俯身在凌凯耳边,汇报了刚接到的密电内容。 凌凯点了下头,便摆摆手让秘书先行离开。 笑着凑到穆司野面前:“那个梁二小姐把你和岁岁小姐的绯闻报纸,刚刚通过邮电局匿名寄给守在北郊营地的穆宴,看来她又要搞幺蛾子,对付被你横刀夺爱来的岁岁小姐。” “来的正好。”穆司野徐徐从沙发上站起,舌尖顶着上颚:“我先走了。” “我亲手冲泡的茶水你都没喝完,去哪?”凌凯问道。 “找岁岁,调风弄月,顺便下诱饵钓鱼。”穆司野唇边掀起一抹痞笑。 凌凯不解:“区区一个梁曼如,直接弄死不是更方便?” 穆司野眯眼,唇边的笑意没散:“我更喜欢,看她跟穆宴狗咬狗。” 第61章 对梁岁岁的疯狂渴念 穆宴在北郊军营驻地,忙的焦头烂额,一夜未睡。 用雷霆铁血手段,当着五六千名兵士的面,枪毙了几个闹得最凶的兵痞子,杀鸡给猴看。 直到天亮,身心俱疲的他才躺回办公室的硬板木床上,才草草打了个盹。 刚合上眼,侍卫陈副官轻轻推开门走进来。 “少将,刚接到一份从沪市寄来的邮电急件。” 穆宴立即睁开眼,姿态优雅从硬板床上坐起,捏了捏酸胀的眉心,问道:“关于哪方面的?” “少将,可能是中华银行的支票,往常都是每个月中旬寄来,连续寄了四年,没想到这个月改到了下旬。” 陈副官掂了掂,很轻,很薄,像是支票类的票据,皱紧的眉头松开,面色多了凝重。 “迟了半个月,军营接连闹出几件流血冲突事件,还好及时邮来了。 大家闹来闹去,都是为了每个月多拿点军饷,贴补家用。 毕竟每次打仗,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拿命去拼,谁也说不准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少将每个月额外给将士们多补贴了十块大洋,就能很好地收拢人心,实在英明。”陈副官赞叹。 穆宴捏揉眉心的手一顿:“五六千兵士,每个人补贴十块,那就是五六万块大洋,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不是我补贴的。” “啊?”副官疑惑了一声:“不是您,那还能有谁?” 穆宴接过陈副官手里的快件,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后,沉吟了片刻:“这件事,我来调查。” 红木办公桌上,摆放了台老式话机。 穆宴拿起话筒,转了几圈,打到穆师长办公室。 “阿爸,你是不是每个月都给我补贴了将近六万块大洋的军饷?” “补贴个屁,我自己都焦头烂额到处缺钱!真要补贴,也是补贴我手下的兵士,让他们个个吃好喝好穿好,再换一批最新式的枪械弹药。” 穆师长说话很直白,透出一股豪爽劲:“阿宴,你爸我穷得很,可没有多余的大洋补贴给你,不过,你手里头如果不缺钱的话,倒是可以多多补贴我。” “你没钱找大帅伸手要去。” 穆宴难得打趣一句,就直接把话筒挂回话机,断了通话。 不是阿爸,那还能有谁? 穆宴脑海里,莫名闪过梁岁岁的脸。 他突然记起二月十九那天,是梁岁岁的生日。 他买了礼物赶到玫瑰公馆为她庆祝,楼上楼下找遍,却不见岁岁,问了张妈。 张妈当时说:“岁岁小姐好像是去邮局了。” 想到这里,穆宴扬唇,愉悦地笑了。 那笔军饷,毫无疑问,肯定是岁岁私底下补贴的,而且一补就是四年。 岁岁确实很爱他。 每个月都悄悄花费一笔巨款,为他笼络人心,让他的少将之位,坐的更稳。 还有十一天,他就要把她娶进门。 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如愿以偿。 穆宴眉眼漾笑,拿起德国ks98式军刀,割开快件封口,取出里面的薄薄的纸张。 一一展开后,赫然发现是两份报纸。 “两男争一女”的加粗标题,明晃晃落入他眼中。 通篇报道极力渲染梁京淮为了梁岁岁,于夜市中单方面挑衅穆司野。 报道中间,并排放了两张照片。 其中一张是梁岁岁站在梁京淮与穆司野中间,黛眉皱紧,正在劝导梁京淮。 另一张是梁岁岁被梁京淮拽走,穆司野还站在摊位旁,黑眸深处有簇簇火焰在燃烧。 同为男人,穆宴瞧的很清楚。 那是对梁岁岁的疯狂欲念,和占有。 他砰地推开办公椅,朝陈副官冷声吩咐:“我必须马上赶回沪市,军营这里,你二十四小时监控,一有异常暴动,立即发密报联系我。” 穆宴说完就走,俊脸一片阴霾沉沉。 他早该明白,穆司野对岁岁狼子野心,不会放过任何大献殷勤的机会。 * 梁岁岁被梁京淮带回凯福饭店,连轴转忙碌了几天,困的她快睁不开眼。 洗漱完毕,倒在床榻上就睡。 翌日一大早。 她起床换了件妖娆繁花的玫瑰旗袍,满头青丝用一根白玉簪子挽在脑后。 刚打开雕花木门,发现门口多了两个陌生面孔,约莫四十岁左右,身板结实,长相比较粗犷。 低着头,恭恭敬敬站着。 梁岁岁心神微动。 一问才知,她们果然是穆司野安排司机小马送过来的。 个子矮点的,喊菊婶,个子高点的,喊梅婶,都精通拳脚功夫,骑马开枪也不在话下。 梁岁岁很满意,大致问了两人的情况。 发现她们很有分寸,不该说的,不该问的,半个字都不会多说。 “菊婶,梅婶,少帅应该告诉过,你们的工作,就是保护好我姆妈和王妈,确保她们万无一失。”梁岁岁微笑道。 菊婶和梅婶齐齐点头,异口同声道:“岁岁小姐放心,我们会拼尽最后一口气护她们周全。” “行,我先带你们去见见人。” 梁岁岁把两人唤进温媛的住处。 温媛刚吃完早膳,脸色恢复了一点血色,穿了件雅致的天蓝色苏绣旗袍,正在房间里慢慢走动消食。 “姆妈,这是菊婶和梅婶,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就由她们来保护你,还有王妈。” 温媛顿足,上下打量了一番,也很满意。 拉起梁岁岁的手,神色慈爱。 “囡囡,只有十天,就到了六月初八大婚的日子,既然你定好了从夜上海大饭店出门,那趁着今天天气好,人手也够,先把后院阿野下聘的聘礼全部搬过去。” 梁岁岁答应了:“好,我马上安排。” “什么聘礼?”梁京淮拎了两大包早点走进来,盯着梁岁岁明艳逼人的脸庞,眸色渐渐幽深如墨。 温媛抬头,恰巧把他眸底的深意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咯噔一下。 “就是少帅……” 梁岁岁刚要回答,陡然被温媛柔声打断。 “阿淮,就放在后院的那些东西,我让岁岁找人挪个位置。” 梁京淮拖长嗓音“哦”了声,眸底盛满灿亮的笑意,望着梁岁岁的眼神,越发深邃。 “阿姐决定了跟穆宴一刀两断,不干不净的聘礼,确实应该早点处理。” 梁岁岁听的莫名其妙:“跟穆宴无关,那些明明是……” 未说完的话还在嘴边,她的手猛然被温媛扯了把。 “阿淮,姆妈常年念经的蒲团忘了带出来,你现在去梁府佛堂跑一趟吧。” 梁京淮听了这句话,马上应好。 放下早点,修长手臂搭在梁岁岁肩头,搭了几秒,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笑容肆意:“阿姐,我去给姆妈跑趟腿,回头带你最爱的蝴蝶酥给你。” “阿姐不是小孩子。”梁岁岁拍了下他的脑袋,从手提包里掏出用铜锁牢牢锁住的金丝楠木盒子,交到他手里,温柔叮嘱:“送去玫瑰公馆的张妈手里,让她转交给穆宴,路上开车慢点。” 梁京淮接了盒子,上下抛了抛:“什么东西?” “让穆宴不开心的东西。”梁岁岁随口道。 最近事务繁杂,她差点把要送给穆宴一份大礼的事给忘了。 幸而今天想了起来。 梁京淮听完她的话,舒爽地挑了挑眉:“行,保证送到。” 说完,他快步离开。 温媛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蹙了蹙眉,侧头看梁岁岁。 “囡囡,你先带菊婶和梅婶去后院清点搬运。” 梁岁岁笑着点头,招了招手,把人都带走了。 偌大的包厢,只留下温媛和王妈。 温媛叹了口长气,半晌,才有些恍惚地说道:“我竟然到今天才看出来,阿淮对岁岁,竟起了那种心思。” 王妈诧异的不行:“大少爷……不会吧?他从小就喜欢亲近大小姐,最关心大小姐,也最听大小姐的话。” “他是我一手带大的,心里有什么想法,我能猜个七七八八。”温媛闭了闭眼睛,细微叹息:“唉,岁岁对他无意,我怕他越陷越深。” 王妈连忙出声安慰:“夫人,你也别太担心,等大小姐嫁给了少帅,以后都呆在少帅府过日子,很少有机会跟大少爷接触,日子久了,大少爷那份心思也就淡了。” “所以,刚才聘礼的事,我拦下了岁岁,没有让阿淮知晓。 今天的报纸,就报道了阿淮在夜市为了岁岁挑衅少帅,差点打起来,还开了枪。” 温媛按住微微发闷的胸口,叹道:“难怪以前他看见穆宴时,连声姐夫都不愿喊。 我以为他少年桀骜心性,不喜欢多个姐夫压在头上,却原来啊……他把岁岁,不只是当阿姐看待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必须把岁岁嫁给少帅的事死死隐瞒,直到大婚那天,木已成舟,他便无可奈何。” 王妈听后,神色凝重:“夫人,我知道了。” 凯福饭店的后院。 梁岁岁拿着本子和钢笔,一一清点登记。 菊婶和梅婶力气大,抱起一箱箱贵重物品,穿过宽敞大厅,搬上停靠在饭店门口的民生牌75型载货汽车。 搬空了大半的时候,温媛扶着楼梯慢慢下楼。 走到后院口,婉柔喊了声:“囡囡,过来。” 梁岁岁放下纸和笔走过去,挽起温媛的手臂,把她带到阴凉的大厅。 “姆妈,什么事?” “囡囡,报纸的头条报道我看了,阿淮挑衅少帅,大概是觉得少帅名声不好,配不上你! 他性格冲动易爆炸,我怕他再去找少帅的麻烦,所以,这段时间,还是把你嫁给少帅的事先瞒着他。”温媛慈柔的嗓音尽是无奈。 梁岁岁想起昨晚上梁京淮确实闹的有点过分,想也没想,同意了温媛的话。 “姆妈,这样也好,阿淮的性子太冲动,也就少帅脾气好没计较,是该磨一磨了。” 话音刚落,王妈匆匆跑向梁岁岁,擦了把额头热汗,脸色很难看,吞吞吐吐的。 “大小姐,有人找你。” 第62章 我这人最恨威胁! 梁岁岁走出凯福饭店门口。 赫然发现找她的,是梁富昌。 刚走下汽车,看见她时,生意人一双精明的眼耷拉下来,神色阴沉。 “温氏大庄园的地契,给你就算了,我大度,不跟你计较,怎么曼如手里夜上海大饭店的店契,你也要抢走?” 提到这件事,梁傅昌就是一股火气上来,恨不得立刻打死眼前的孽障。 那可是穆宴送给梁曼如的饭店,日进斗金,还是沪市各路权贵富豪最爱光顾的场所,带给他不少人脉和机遇。 如今却落在了梁岁岁手中,以后他半块大洋的好处也捞不到。 杏花楼大饭店和宝昌银楼加起来,都比不上夜上海大饭店收入的三分之一。 梁富昌只能看着白花花的大洋,流进梁岁岁腰包里。 光想一想,就差点没把他气死。 梁岁岁见他脸色像吃了坨大的一样难看,心情很好:“那是穆宴送给我的赔礼,有意见,你找他去。” “什么赔礼?还不是你见穆少将宠爱曼如,眼红她,心生嫉妒,又哭又闹,逼着穆少将给你好处。” “她是你妹妹,你就不能让着她点?曼如比你乖巧懂事,更比你有孝心,你除了一张脸,哪点比得上她?” 梁富昌冷着脸,怨毒不已:“不仁不孝的玩意,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但凡你还有半点孝心,就不该从我手里,拿走这些东西。” 拿孝道压她? 实在是可笑。 父慈才能女孝。 一个随手就能把她卖掉的父亲,她还孝顺什么? 事情过去了很久,可梁岁岁还记得那股侵入骨髓的寒意。 温媛身体一直虚弱不堪,常年躺在床榻上休养。 梁富昌借口为温媛找了个神医,把她骗到一个富丽堂皇的院子。 等她走进摆满金菩萨的华丽奢靡屋子,房门咔嚓反锁。 见势不妙,她立即拿起沉重的红木座椅,哐哐砸烂雕花窗棂跳到走廊上,一路狂奔,才从后花园的角门逃出去。 但凡她迟疑片刻,没有逃出生天,早就变成地狱里冤死的亡魂。 据说买主是个残忍,有暴力倾向的老头军官。 每个月从他的房里,都会拖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扔到乱葬岗。 死状凄惨,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梁富昌为了利益,亲手把她送到如此残暴不仁的老头手里,就没想过让她活下来。 梁岁岁以牙还牙,冷笑道:“从你把我卖掉的那天起,在我心里,父亲就已经死了。” “另外,今日你不把地契店契给我,等穆宴找上门的时候,我保证你会失去更多。” “你在威胁我?”梁富昌气的两边太阳穴鼓胀,青筋一根根冒出来,指着梁岁岁,怒火冲天。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梁岁岁淡声道。 语气淡然平静,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慑人气势。 梁富昌撞到她凛冽的眼睛,脸色变了变。 穆宴杀伐决断,说一不二。 一旦忤逆他,没有把店契交到梁岁岁手里,只怕曼如会被他厌弃,讨不到半点好。 甚至曼如嫁给他这件事,也将变成未知,反而亏大发了。 衡量了好几分钟,梁富昌不得不妥协。 朝身后的周管事摆了下手,满目厌憎:“都给她。” 周管事转身拿了个简陋的木盒子,狗仗人势,脸色跟梁富昌一样阴沉,随手扔在梁岁岁脚下。 “哎呀,大小姐,对不住了,我一时手滑,没拿稳!” 梁岁岁也不气恼,凤眸微挑,眸光逼人:“捡起来!” 周管事恭敬看了眼梁富昌,得到他的暗示,阴恻恻地笑了。 “大小姐,你弯个腰,一伸手就能办到的事,又何必为难小的?” 梁岁岁淡声一笑。 一个狗腿子刁奴,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为难她。 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 疾风从周管事耳边扇过,半边脸骤然锐痛。 他捂着被打的脸颊,眸底闪过难堪,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小姐,我可是老爷的人,你凭什么打我?” 梁岁岁眼底含霜:“就凭我是主子,而你,只是个低三下四的奴才。” 周管事动了动嘴,还想叫嚣,蓦然眼前一道黑影压顶,冰冷如蛇的枪口顶在他脑门。 “捡起盒子,向岁岁下跪认错。” 穆宴盯着周管事,英俊眉眼刀刻般冷硬,一身寒气。 “别别别,穆少将您千万别开枪。”周管事吓得心脏一缩,两脚发软,噗通跪在梁岁岁脚边,边磕头边认错。 “大小姐,对不起,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以下犯上,罪该万死,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过小人这一次!” 周管事磕头道歉了半天,见梁岁岁还是没发话,眼神一狠,啪啪啪啪,狂扇自己耳光。 “大小姐,对不起,是我犯贱,没认清自己的奴才身份,求求您发句话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梁岁岁垂眸,见他把自己打的鼻青脸肿,眼角都肿的睁不开,稍微满意了。 嫣然红唇冷冷开口:“盒子。” “是是是,小人马上照办。”周管事点头哈腰,赶紧捡起木盒,吹干净灰尘后,举高胳膊,恭恭敬敬递给她。 生怕迟个半秒,穆宴就一枪崩了他。 梁岁岁接过木盒,放进手提袋里,转身要走,被穆宴修长健臂一把拉住。 逡黑目光落在她脸上,眸色深深,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梁岁岁甩开他的大手,唇角淡淡地扬起冷笑。 “有话说话。” 穆宴被甩的愣了下。 两秒反应过来,失笑了声,以为她气还没消,还在跟他闹脾气。 低头凑过去,温柔哄她:“岁岁,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 “这几天军营连接发生暴乱,我吃住都在驻地,没有时间回来陪你,以至于你被穆司野欺凌了,身边只有京淮尽心尽力保护你,我却只能通过报纸上的报道才知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梁岁岁听他抹黑穆司野,淡漠的表情又冷了两分:“你也说了,阿淮会尽全力保护我,所以,有你没你都一样。” 穆宴听完,没有想别的,依旧认为她心里有气,故意说些违心的话刺他。 不仅没有动气,反而软了嗓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哄劝:“等十天后我们大婚,我带你去港城度新婚蜜月,那里很繁华,美食遍地,维多利亚港夜景超美。” 梁岁岁只吐了两个字:“不去。” “那京城呢?还有南城,杭城?”穆宴挑眉含笑。 梁岁岁根本不想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穆宴突然想起半个多月之前,她说过有份礼物送给他。 连忙大声喊她:“岁岁,你送我的礼物,说好给我的大惊喜?!” 梁岁岁没有回头。 大半个月了,自己没有亲自去给穆夫人开药方,熬药,按摩。 算来,穆夫人该到了更难熬的时候。 穆宴本就因为军营暴动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再加上穆夫人疼痛起来胡搅蛮缠,只会让他以后的日子,过的雪上加霜。 梁岁岁唇边,无声扬起一抹笑:“已经送去了玫瑰公馆。” 穆宴听罢,眉眼微动,含着说不出的欣喜。 他就知道,岁岁爱他,答应他的事,一定会做到。 穆宴脚步迈动,正要去追她,猛然被跨步而来的梁富昌拦下。 “穆少将,曼如那天晚上差点被送进警察署监牢,受了惊吓,很不舒服,人还在法国医院躺着,吃不下睡不着,她还怀了孩子,您能不能抽个空去陪陪她?” “不舒服,就找医生治疗,我是医生吗?” 穆宴看着梁富昌,眸底盘旋一股阴冷:“别动不动拿孩子来威胁我,我这人最恨威胁!等我跟岁岁结了婚,想要多少个孩子都有,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我还真不稀罕!” 梁富昌脸色一白,面色骤然变:“穆少将,听您的意思……您是不打算迎娶曼如进门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她?”穆宴挑挑眉,冷声嗤笑,“从始至终,我想娶的人,只有岁岁。” 梁富昌浑身一怔,手脚渐渐发冷。 眼见穆宴急着去追梁岁岁,对梁曼如没有半句关心的话,甚至连三个月的孩子都不想要,眉头越皱越紧。 匆匆带上周管事坐进汽车,嘶吼着嗓子,吩咐司机:“去法国医院,立刻,马上。” 第63章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穆宴追梁岁岁,最终迟了一步。 站在街道旁,眼睁睁的看着她坐上黄包车,往左边巷口拐了个弯,就不见人影。 看上去,就好像她在迫不及待要远离他。 不,一定是他的错觉。 岁岁每个月都悄悄为他补贴将近六万块大洋的军饷,就为了让他坐稳少将之位,顺利往上升迁。 她那么爱他,怎么会不要他,逃离他呢? 穆宴失笑着摇了摇头,把刚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摇散。 回到玫瑰公馆。 他感觉有点热,脱下时髦西装外套,等不及喝口冷茶水,即刻把张妈叫来。 “岁岁送我的礼物,在哪里?” 张妈在餐厅里打扫卫生,连忙放下手中的和平牌拖把,走到穆宴跟前,低下头汇报。 “少将,两个小时之前,梁大少爷拿了个金丝楠木盒子交到我手里,我放在岁岁小姐的卧房,那架乳白色梳妆台上。” “知道了。” 穆宴调转脚步,拾级而上往楼上走,速度比平常快了很多。 张妈站在原地纠结半晌,找了块干净棉布擦干净湿漉漉的双手,也跟着上了楼。 温馨淡雅的卧房,还保存了梁岁岁离开时的原样,空空荡荡,少了很多东西。 穆宴哪儿也没瞧,深邃目光只专注在梳妆台的精致盒子上。 修长手指握住它,拿起来,寸寸端详。 发现是最摩登的子母盒,用一把铜锁锁紧。 外面的母盒,空的,用来保护里面的子盒。 岁岁送他的礼物,肯定存放在子盒中。 穆宴急于看个究竟,直接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铜锁,砰地开了一枪。 铜锁应声而碎。 巴掌大的金丝楠木母盒,也隐隐裂开了几条缝隙。 穆宴掀开盒盖,半个巴掌大的子盒,安安静静躺在盒底。 还有一张裁剪整齐的纸条。 上面有梁岁岁写的字,字迹清隽漂亮。 “六月初八当天,再打开。” 穆宴怔了下,果真停了手,没有动那个子盒。 岁岁说的话,他向来言听计从。 包装的这般细心精致,岁岁一定是送了大惊喜给他。 穆宴心情大好,薄唇愉悦地弯了下,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把子盒放进去后,招呼张妈进来收拾。 张妈“嗳”了声,拿了抹布端了盆清水,卷起袖子干活,很快收拾的干干净净。 穆宴关了抽屉,眸光不经意晃动,瞥见了靠墙位置,摆了个非常眼熟的盒子。 他探长手臂过去,把它摸在手里。 打开一瞧,果然,是那对他送给岁岁的翡翠玉镯。 他亲自命名为“岁岁念念”。 岁岁特别喜欢,一直都戴在手上。 半个月前,她突然捐赠出去了。 又被他找回来,重新戴在她手上。 岁岁什么时候褪下,放在了梳妆台角落? 穆宴英俊入骨的脸廓,闪过一抹思虑。 张妈站在门口,张嘴,又闭紧,犹豫了很久。 岁岁小姐拎着黄铜卡扣皮箱走后,中间来过一次,只呆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再也没回来过。 她有股深深的预感,岁岁小姐从今往后,恐怕再也不会踏入这座少将专门为她打造的豪华公馆了。 “岁岁小姐……”张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开了口。 “少将,岁岁小姐的东西全部搬走了,挂在床头您们两人的大幅合影相片也不见了。 平时岁岁小姐对那副照片爱不释手,每天都要擦的干净铠亮,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给碰,如今说没了就没了。” “什么?”穆宴大吃一惊,下意识看向床头上面的墙壁。 空空荡荡的,只有雪白一堵墙。 他和岁岁在法国埃菲尔铁塔下相拥而笑的照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穆宴顿时嗓音发怒,狠狠斥责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张妈吓得瑟瑟缩缩往后退:“我以为岁岁小姐去梁府散散心,很快就会回来,哪知道,大半个月过去……岁岁小姐一点回来的动静都没有。” 穆宴闭了闭眼,再睁开,心里浮沉起伏。 他必须去找岁岁问清楚。 穆宴脸色沉白,疾如飓风刮到楼下,老式电话机突然响铃不断。 张妈不敢吭一声,蹑手蹑脚走过去,拿起话筒接听,应了声“是”。 马上把话筒递给穆宴:“少将,夫人找您。” 穆宴烦闷,扯开衬衫领口的纽扣,不耐烦接听:“姆妈,什么事?” 穆夫人按捺不住的惨叫,声声凄惨。 “阿宴,姆妈全身骨头又开始犯疼,疼死我了!你赶紧找梁岁岁来给我熬药,伺候我喝药,给我按摩穴位,快去啊。” “岁岁去不了,我去。”穆宴沉声冷笑,扔开手中话筒,大踏步往外走。 大帅府老宅。 穆夫人声嘶力竭,疼的在床榻上打滚。 一向雍容华贵的贵夫人,衣裳凌乱,披头散发,冒出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瞪大无神的眼睛,盯着穆宴,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飞出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梁岁岁呢?你去找她,快去,必须马上找到她,只有喝了她煎熬的药,我才不会这么疼。” “岁岁又不是神医,她治不了你的痛,更治不了你的病。” 穆宴脸色沉郁,望着痛到五官扭曲的穆夫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姆妈,岁岁伺候你的时候,你呵斥她刁难她,这里做不好,那里做不好,伤透岁岁的心,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再来伺候你。” 穆夫人一身狼狈疼痛,又被穆宴狠呛了几句,气得要吐血。 “她是你即将过门的妻子,是穆家儿媳妇,孝顺我,伺候我,天经地义。” “我娶她来,是做我疼爱的妻子,不是娶来做你的佣人。” 穆宴脸色沉了沉,环顾四周。 只见院子里站满了沪市鼎鼎有名的中医大夫和西医医生,却没有人能拿出更好的药方和西药,彻底根治穆夫人身上顽疾。 “一群庸医。”穆宴冷声斥责。 穆师长得到消息,风尘仆仆从军政府大楼赶回。 刚进院子,听到穆宴这句话,不悦地瞥了眼:“在场各位,都是妙手回春名震一方的大夫,阿宴不得无礼。” 碍于穆师长和穆宴的官威,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关系。 其中一个回春堂的大夫,躬身走向穆师长。 “我曾在法国留学两年,听闻有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神医,不仅治好了英吉利女王几十年的顽症,还控制住了令人闻之色变的伤寒病和霍乱病,我相信,只有找到她,才能彻底治愈穆夫人的病。” 穆宴霍然转过身,急声问道:“女神医现在何处?” 第64章 大海捞针 穆宴的问话,让回春堂的大夫为难地摇了摇头。 “据说女神医给英国女王治疗的时候,女王身边的人全部清场,只留下她和女王,也就是说,除了被她治愈的病患,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穆师长皱眉:“连个名字都没有,只知道是个女子,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穆宴霍然转过头,嗓音发沉:“找不到也得找。” 因为动作过快,凌厉短发带着一阵冷风垂下,遮住眉眼。 深寒的眼神刺向穆师长,含了若有似无的讥诮:“阿爸,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姆妈疼得撞墙,死去活来。” “我可没有逼着她去死。” 穆师长怒发冲冠,气的点了根雪茄,用力吸了几口,才扭过头,透过色彩斑斓的五彩玻璃窗口,望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哀嚎的穆夫人,脸色铁青。 “岁岁那么好的孩子,给她熬药,喂药,还每次给她按摩穴位,一按就是两三个小时,减轻了她不少疼痛,结果呢?你知道她是怎么对待岁岁的?” “从岁岁进门,到岁岁出门,伺候她六七个小时,她就尖酸刻薄责骂了那么久,每次都这样,从无例外!换做是阿宴你自己,你能做得到吗?” 穆师长咳了声,心中一股无名火。 “身体疼痛,导致心情不好容易压抑,这我能理解,一天到晚,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地发脾气,我身为丈夫的也可以忍受,但岁岁哪点亏欠她了?不感激岁岁,反而刁难,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穆师长越说越恼火,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不就因为岁岁的面容,长得跟他以前的故人很相似吗?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穆夫人还揪着不放,简直脑子犯抽有大病。 听他左一句岁岁右一句岁岁,穆宴脸上的神色瞬息万变,最后化为一片无奈。 姆妈脾性再差,那也是生他养他的人,对他真心真意毫无保留。 大不了,多找几个柔顺听话的丫头伺候。 反正等他十天后娶了岁岁进门,依旧让她住在玫瑰公馆,绝不让她来老宅这边伺候姆妈承受无尽委屈。 “阿爸,你消消气。”穆宴眯了眯眼,英俊入骨的脸廓,多了丝忧虑:“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女神医,彻底根治姆妈的病。” 穆宴听着卧房里穆夫人越来越凄厉的惨叫,心头烦躁,朝战战兢兢站立的一群大夫,怒吼道:“你们几个进去,先给她尽量止痛。” “是是是,少将!”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快步往里走,朝身边几个年轻点的,急声开口:“快,把止痛片,还有活络效灵丹全部掏出来,马上给穆夫人调水服用。” 掏药的掏药,试水温的试水温,调剂量的调剂量。 很快,穆夫人嚅动惨白的唇,灌了两大碗苦涩药汤进肚。 剧烈的疼痛稍有止缓,让她缓了口气,慢慢靠在床头,哑着嗓子喊了句:“阿宴,你进来。” 穆宴疾步进门,走到床前,看到穆夫人浑身汗淋漓,额头直冒冷汗,全是疼痛折磨的。 冷硬的心,柔软了两分。 “姆妈,什么事?” “阿宴,你娶了梁岁岁进门,必须让她来照顾我,先别急着拒绝,你听我说。”穆夫人重重地咳嗽,惨白的手一把攥着穆宴,发白嘴唇动了动。 “我自己能感觉到,有梁岁岁在,病情在减轻,骨头缝也不那么疼了,就算治不好我的病,能减轻痛苦也是好的。 可你今天,硬拦着不让她来,冷眼旁观我疼得哀嚎,那就是逼着我去死,逼我去死啊!” “岁岁又不是妙手回春的神医,你怎么就非她不可?”穆宴捏了捏两边太阳穴,烦躁不已。 “你每次责骂她刁难她,拿她出气,心情好了,自然疼痛缓解。” “岁岁不曾亏欠你,更没有照顾你的义务,你再这样闹下去,万一岁岁某天被刁难怕了,不答应嫁给我,你让我怎么办?” “姆妈,做人不能太自我,请你也为我考虑考虑。” 穆宴说完,眉心拧的铁紧。 “我都快要疼死了,你还一心护着梁岁岁那个小贱人!辛辛苦苦生你下来,有什么用?还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不孝不顺,枉为人子!” 穆夫人痛哭流涕,气得两眼翻白,一阵激动,气血上涌,胸口突然疼得尖锐。 她痛苦地闭上眼,“哇”地一声,口吐鲜血。 血腥味蓦地在空气中飘开。 穆宴裸露在外的虬劲手臂,溅了几点。 看到穆夫人陷入晕厥,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的鲜血还在溢出,他心头揪疼。 “姆妈?姆妈……!” 穆师长抽着雪茄的手一震,猛地掐灭扔进木质垃圾桶,大踏步冲进去。 “阿宴,怎么了?” 穆宴沉着眉宇道:“姆妈昏迷过去了。” 花白胡子的老大夫听到动静,回过头看着穆夫人奄奄一息昏躺在床榻,脸色大变。 “不该让穆夫人这时候受刺激,肝气郁结,胸腔又憋了淤血,必须赶紧送往法国医院开膛做手术。” 穆师长目光惊愕:“怎么病情突然变得这么严重?” “先把姆妈送去医院再说。” 穆宴表情凝重,有条不紊地把事情一一吩咐下去。 很快,穆夫人送进了手术台抢救。 穆宴和穆师长伫立在手术室门口,一左一右,面色僵冷又凝滞。 穆宴手中的雪茄,一根接一根地抽。 回春堂那个留学过法国的大夫,站在穆宴身后,嘴巴哆嗦欲言又止。 “少将,我听说,梁二少爷头破血流还在医院治疗,而梁大少爷受的伤更严重,却不到三天就痊愈出院了,所以,我个人有个大胆的猜想……可能是女神医开的内服药方,加上外用贴敷的药膏,为梁大少爷彻底治好了。” 穆宴怔了两秒。 他突然想起,梁京淮一身的伤,两天半就康复了。 当时他愣了下,还追问了岁岁一句‘京淮的伤好了’? 岁岁回他三个字,差不多。 如今想来,梁京淮的身体康复这么快,确实有蹊跷。 他现在就去找岁岁问一问女神医的事。 “阿爸,你先守着姆妈,我去找岁岁。” 穆宴撂下话,马上就走。 拐了个弯,刚要下楼,眼前黑影闪过,一阵林文烟的香水飘入鼻端。 穆宴宽阔的怀里,猛然多了具女人柔软馨香的身子。 第65章 岁岁比西瓜更好吃 “阿宴,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梁曼如倒在穆宴的胸膛里,仰起头柔柔地笑。 略施粉黛的小脸,莹白柔嫩,手指不安分地磨蹭着男人漂亮的锁骨。 穆宴捉住她的手,把人往外扔开。 “是想我,还是想成为名正言顺的少将夫人?” 沉邃眼眸里一潭深幽,辨别不出喜怒,却让人有压迫之感。 梁曼如的心提了起来。 他这幅寒霜逼人的表情,应该是看到她匿名邮寄的报纸了吧。 自从梁岁岁不怎么搭理他了,他像丢了魂似的,对自己说话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更别说哄她了。 阿爸告诉她,他甚至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在乎,只想让梁岁岁生下他的孩子…… 梁曼如眸光阴冷地闪了下,又伸手过去,挽紧穆宴的胳膊,露出善解人意地柔笑。 “你是为了昨晚上,姐姐出现在夜市而生气吗?” “你也知道,姐姐那张脸长的太漂亮,倾国倾城不为过!穆司野一见钟情就喜欢上了,迫不及待上前打扰姐姐,也是人之常情。” “幸亏有京淮陪在姐姐身边,对穆司野大打出手,不仅保护了姐姐,也震慑了更多见色起意的男人。” “姐姐毫发未损,你就别生气了。” 梁曼如柔软身子一点一点地靠向穆宴,嘴里说劝慰的话,却字字挑拨。 “不过,夜市人多混杂,三教九流之辈多如牛毛,姐姐这次幸运躲过一劫,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我记得,姐姐以前从来不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也不知道昨晚上,怎么就特意去了那里,偏偏巧得很,穆司野也去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早就约定好的?” 梁曼如边说,边偷觑穆宴的脸色。 在他面前,她惯会撒娇给梁岁岁上眼线,又不会让他察觉到,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 穆宴眸色狠戾看向她。 “上次丽都歌舞厅,你就险些害我错怪了岁岁!还没长教训?” 梁曼如笑容一僵:“那次是意外,但这次不一样,报纸上的照片明晃晃,是沪市最大的报社刊登发行。” 同为女人,梁曼如瞧出梁岁岁看向穆司野的目光,满含歉意,还有一丝隐约的不忍。 一个女人,一旦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心疼,那就代表了她开始有点欣赏这个男人。 有了欣赏,再加上自己安排的那种东西做催化剂,保证万无一失。 梁曼如抬手理了理鬓边乱发,柔柔开口。 “我阿爸刚刚来医院看望我姆妈和阿旭,他身边的管事去附近谈生意,无意中瞥到姐姐跟穆司野牵着手走进太平洋电影院,定了私密包厢。” 梁富昌赶来法国医院是真,但监察到梁岁岁与穆司野去看电影的人,却不是梁富昌身边管事,而是梁曼如花钱找了专门盯梢的非法公司。 一旦东窗事发,不管穆宴怎么查,也追查不到她头上。 只要穆宴去趟电影院,当场逮到了梁岁岁与穆司野鬼混在一起。 至于阿爸身边的管事,是真的看见了,还是假的看见了,他绝不会再去追究。 穆宴一声不响,眸色渐渐地冷寒如霜。 “你最好是有切实证据,否则……” “事关姐姐的清白,一荣俱荣,阿宴,我比你更着急。” 梁曼如眼眸一闪:“那穆司野无恶不作,他看中了姐姐,不择手段都要弄到手,我保证你去了之后,会感激我的!” “如果你再次让我误会了岁岁,你该知道后果。” 穆宴眼神一厉,狠狠拍打梁曼如的脸,疾步下楼。 跨上凯迪拉克汽车,面容沉冷点了根雪茄,狠吸了几口,“去太平洋电影院。” 梁曼如一路小跑,追赶在他后面。 “阿宴,等等我。” 梁曼如跑的气喘吁吁,面颊粉红绯润。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才是抓获梁岁岁与穆司野鬼混的重要一环。 少了她,精彩戏码就演不下去了。 副官坐在驾驶位上,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不敢看,不敢听。 穆宴坐在后座纹丝不动,嗓音淡漠:“你去干什么?” 梁曼如柔笑着,放低姿态,一副为梁岁岁着想的模样。 “万一有什么不雅观的场面,我可以帮忙遮掩。” 穆宴没吭声。 侧头抽着雪茄,手指轻掸,掸了掸烟灰,一举一动分外迷人。 梁曼如的目光,不由落在他挽起一截衬衫的精悍手臂上。 情动时,那手臂如钢,紧紧抱着她,几乎要把她揉入骨血。 强健入髓的灼热滋味,令她心跳加速,腹部有了一股深深悸动。 她的脸逐渐娇艳,像盛开的花,迅速拉开车门坐进去,同时小手伸过去,抚摸穆宴手臂上那片强劲肌理。 “我们半个多月,没那个了。” “想要?” 男人薄唇微扯,挑眉冷笑,口腔里的雪茄味道浓冽,迷人又危险。 梁曼如不点头,也不摇头,耳垂红得几欲滴血。 身上旗袍带着前朝秘药的迷糜暗香,比往常又多添了三分药性。 换成普通男人,早就理智全无,只剩下本能。 他怎么还能把持得住,坐怀不乱? 梁曼如又恼又爱,忍着从小腹开始蔓延的簇簇火苗,抿着唇眼角微湿。 “阿宴,我爱你,才会每时每刻都想着你。” “梁曼如,你大概忘了一件事。” 穆宴突然冷下脸,嗓音也沉寒下来,“我们之间,只有你无条件配合我,没有我配合你的道理。” “想通了,留下,没想通,滚蛋!” 说话语气,不轻不重的。 却让梁曼如收回小手,正襟危坐,不敢再动乱七八糟绮丽的念头。 穆宴看也不看她一眼,厉声命令副官:“开车。” “是,少将。” 副官大声回应,手握转向舵,脚下油门一踩到底。 * 太平洋电影院,某间包厢。 梁岁岁与穆司野面对面,坐在单人沙发上。 大理石桌台上,摆满了瓜果点心,清茶咖啡。 女侍者礼貌地敲门进来,手中托盘装了两瓶潋滟的波尔多红酒。 “少帅,您要的酒水。” 穆司野蓦然起身,走到梁岁岁身旁,把虬劲修长的手臂往她肩头一搭,懒洋洋道:“都开了。” “是,少帅。” 女侍者拆掉锡纸封口,拿出螺旋开瓶器,将螺旋对准木塞中心,握紧红酒瓶口利索转动。 很快,两瓶全开好了。 穆司野意味深长地挑起眼尾:“全部倒进玻璃杯。” 女侍者毕恭毕敬点头照办。 梁岁岁正叉了块冰镇西瓜放进嘴里,突然肩头一沉。 “岁岁看起来,比西瓜更甜更好吃。” 男人低低地笑了声,丝丝勾人的声线钻入梁岁岁耳蜗。 脸颊阵阵滚热。 冰爽的西瓜含在嘴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最后,她叉了块汁水四溢的西瓜,封堵他的嘴。 他张嘴吃下,喉结微微滚动,沉哑地笑了:“真乖。” 梁岁岁听得耳垂微痒,心跳猛地抖了下。 女侍者一直侧着身子,背对梁岁岁两人,倒满桌台上的六个玻璃杯。 “少帅,梁大小姐,您们请慢用。” 穆司野毫不在意摆了下手。 女侍者会意,恭敬地退到包厢门口。 梁岁岁摸了下滚烫不断的面颊,猛地站起身,挑了杯红酒递给他。 自己也拿了杯,浅浅喝了口,闻到一股不正常的清淡药味,却已经来不及。 微涩甘甜的酒水喝下去,腹部陡然窜出一股火苗。 “这酒……动了手脚。”梁岁岁脸色微变。 连忙咬了下舌尖,疼痛让她拉回一丝理智,踩着虚浮的脚步,扑上去制止穆司野。 “少帅,红酒有问题,别喝。” 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男人仰头喝光了最后一杯,挂着懒懒散散的痞笑朝她走来,双手拥着她的细腰齐齐跌落沙发里。 “还有人在。” 梁岁岁一声惊呼,眼角余光却瞥见房门紧闭。 站在门口的女侍者,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了。 此时,穆宴抵达太平洋电影院,没有搭理梁曼如,径直走进经理办公室。 闻讯赶来的经理,点头哈腰把定下包厢的客人名单交给他。 “少将,全部都在这里。” 穆宴接过,长指沙沙翻动,凝神观阅。 中间一栏登记的名字,让他猛然呼吸一滞,后槽牙咬的冰雪霜冷。 第66章 未婚妻被穆司野睡了 梁岁岁,穆司野。 两个并排的名字,赫然在目。 穆宴眸光狠戾,陡然五根手指用力,几乎把手中名单撕碎。 “去八号包厢。” 穆宴眼角几乎逼出猩红,手里名单狠狠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梁曼如见他两边太阳穴的青筋都凸爆出来,继续嗓音柔柔地煽风点火。 “阿宴,你先别生气,只是登记了姐姐和穆司野的名字,说不定包厢内还有穆大小姐那些人,热热闹闹的喝酒跳舞看电影。” “把你撇下,单独跟别的男人约会,姐姐不是那种人。” 梁曼如说完,低头垂眸,遮掩眸底的嫉恨萧萧。 她跟着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搞事。 揭穿梁岁岁跟野男人厮混的丑恶面目,把梁岁岁的名声搞臭,成为沪市上层名流圈的笑柄。 在不知道梁岁岁与穆司野勾搭之前,她想的只是,搅黄梁岁岁与穆宴的婚事,自己母凭子贵,取代梁岁岁嫁给穆宴,让梁岁岁丢尽脸面一无所有。 可是,亲眼撞见了梁岁岁和穆司野有一腿,梁曼如心里的嫉妒与仇恨如荒山野草般疯涨。 舍弃穆宴,却妄想攀附穆司野,成为穆大帅的儿媳妇,逼着自己和穆宴不得不尊她一声小婶子。 想的美! 身为穆宴的未婚妻,却跟他血缘上的小叔苟且,这种侮辱性极强的伤害,他必然无法忍受。 今日就是梁岁岁的死期。 梁曼如无声呵笑,妩媚的眼睛迸发恶毒之色。 * 八号包厢在顶层。 转弯处,梁曼如瞥见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侍者,手里托盘摆放的两瓶波尔多红酒,已经空了。 对方突然走过来,一下撞在她身上。 吓得白了脸,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穆宴走在前面,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反而加快脚步越走越快。 梁曼如见状,嘴角勾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擦身而过的瞬间,女侍者低着头,几不可闻吐出两个字:“十八号,酒水喝光了。” 梁曼如眸子闪了闪,攥着手提包不紧不慢往前走,忽而得意地笑了。 她就知道,以梁岁岁的阴险狡诈,八号包厢,肯定又是提前炸开的烟-雾弹。 等着诱骗她上钩。 这次,她让穆宴先行一步,自己筹谋在后,不会再轻易上当。 八号包厢门口。 雕花木门半开半掩,灯光特意调的幽深昏黄。 暗香幽迷,香风肆意,带着女人的轻喘声,娇媚入耳。 “唔……少帅你轻点。” 男人漫不经心的嗓音在旖旎的艳糜中响起:“装什么装?你不就喜欢我这样?” 穆宴脚下军靴踩在昂贵的波斯绒毛毯上,悄无声息。 在他步步逼近的视线里,只见女人被男人压在沙发上,白皙小手攀着男人结实劲腰,细腰曼妙扭动。 动情时,粉白指甲深深陷入男人虬劲的肌肉纹理。 “穆司野,你真该死!” 穆宴瞳孔眦裂,血丝密布,握着勃朗宁手枪的右手,瞄准男人后脑勺。 砰砰砰。 愤怒的子弹,即刻离膛而去。 男人听风辨音,迅速偏头两寸。 好几颗子弹打穿木板墙壁,整个包厢簌簌震动。 “啊……!” 女人吓得失声尖叫,双手在半空中松开,又不自觉用力,抱住男人的脖子,抱得越紧,往沙发后面拼命挣扎翻滚。 男人猝不及防,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 “找死。” 男人那张普通平凡的大饼脸陡然变色,抡圆胳膊,一巴掌扇开女人。 女人被扇的滚跌在沙发下面,脸颊肿胀,却努力蜷缩不着寸缕的身子,吭都不敢吭一声。 男人稍微出了口恶气,抓起旁边凌乱的衬衫军服,快速往身上套,再怒气冲冲回头看。 冷不防,对上穆宴嗜血疯狂的眸子,眉眼抽了几抽。 “阿宴,怎么是你?” 穆宴望着本该坐在署长办公室办公的穆景天,却大白天的找了个女人鬼混,不由得紧皱眉头。 “我也想问问,这间包厢预定的人是穆司野,怎么变成你了?” “可能服务台的侍者登记错了。”穆景天不耐烦道。 憋了半个月的欲念,突然被一连串枪声打断,惊得他差点就不行了。 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他妈要冒火,要杀人。 “怎么,瞧你这魂不附体的模样,来抓奸的?”穆景天点了根雪茄,没有放进嘴里吸,反而压在鼻端闭着眼睛嗅了又嗅,邪冷地笑了。 “我听的很清楚,你刚才咒骂穆司野该死。” “也就是说,你的心肝宝贝梁大小姐,被穆司野勾搭上了,又被穆司野睡了?” “哈哈哈哈。”穆景天扯起嘴角,爆发一阵狂笑,手中雪茄往前一伸,指了指穆宴,嗤笑不已。 “放着如花似玉的梁大小姐做摆设,留到新婚夜才睡她,反而睡服了那个样貌寡淡的梁二小姐,你可真够有意思的。” 肆意的嘲笑,回荡在整个包厢内。 “你游戏花丛,从不为任何一个女人停留,永远也不知道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滋味。” 穆宴狠狠顶了顶腮帮子,冷笑着转身往外走。 “那你所谓的真爱,就是让梁岁岁大婚之前保留纯洁之身,最后却被穆司野那个王八蛋占尽便宜吗?”穆景天一声冷嗤,落井下石下猛药。 穆司野是原配所生,他却是姨太太肚子里生下来的。 立场不同,却利益攸关。 两人在襁褓中就注定了你死我活。 能挑动穆宴与穆司野血腥火拼,自己坐山观虎斗,那就最好不过。 “我来的时候,确实看见穆司野带着梁大小姐进场看电影。” 穆景天戴上枪套,把沙发扶手上的手枪放回腰间,阴恻恻地开口说道:“阿宴,以穆司野嚣张狂妄老子天下第一的尿性,你那个沪市第一美人的未婚妻,被他哄骗落在他手里,就别再去想什么清白不清白的,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穆景天轻佻地踹了女人一脚屁股,系上皮带,大摇大摆跟在穆宴身后。 “这个时候,穆司野应该也在哪间包厢风流快活,你一间间压过去搜寻,保管你大有所获。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一起上,来个一女伺候二男,相信我那个比神经病还癫狂的大哥,肯定很乐意。” “还请少帅闭嘴!”穆宴听的心头怒火往上猛窜。 却碍于穆景天是穆大帅最疼爱的儿子,又是他血缘上的小叔,只能压抑凌厉杀机,大步往前走。 前方不远处的包厢,雕花木门虚掩,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有个记者,藏身在人群中,捏着嗓子,猛然发出看好戏的宣告声。 “号外号外,穆少将的未婚妻,就在这间包厢跟别的男人鬼混。” 第67章 惊天大丑闻 记者一句别有用心的话,瞬间在人群中炸了锅。 “梁大小姐放着最年轻有为的穆少将不要,跑来这里跟野男人鬼混?这么说来,我也有机会啊嘿嘿!” “我们一起?沪上最娇美的花,见者有份!” “你们还是别做梦了,跟梁大小姐苟且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穆少将的小叔,沪市第一纨绔穆司野!跟他抢女人,活腻歪了?” 嘈杂喧闹的议论声,纷纷钻入穆宴耳蜗。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梁岁岁看中穆司野,绝对不可能。 但这么多人都看到了,说明整件事假不了。 岁岁就在包厢里面,被穆司野挟恩图报,不得不以泪洗面配合他。 穆司野动谁不好,动他心爱的未婚妻! 他怒恨滔天,举枪往上扫射。 巨大的轰鸣声,瞬间镇住了满走廊的人。 梁曼如见他手上青筋都快凸爆出来,心里慌得要命。 不过,富贵险中求。 她抚着心口,柔声道:“阿宴,进去后看到姐姐衣衫不整,你千万别生气,她肯定也是被逼的,千错万错,都是你小叔的错。姐姐是无辜的,你千万别因此和她退婚啊……” 穆宴拧眉,寒冽地看着她:“退婚?” 梁曼如压着上扬的唇角,凑近他耳畔。 “少帅高调牵着姐姐的手走进电影院,又特意找来这么多人,坐实了姐姐在包厢里跟他一起鬼混,就是为了羞辱你,坏了你的婚事,和姐姐无关啊。” “穆、司、野!”穆宴咬牙,恨声吐出三个字。 梁曼如垂眸,唇畔凝起得意盎然的笑。 有了她的这番话刺激,穆宴绝不会放过有血缘关系的穆司野。 愤怒的子弹扫射过去,穆司野不死也残。 再经过各大报社刻意渲染,小叔和侄子争抢梁岁岁的劲爆丑闻,就会传扬整个沪市。 爆出这种惊天大丑闻,只会让人怀疑整个穆家执掌军政的能力。 穆大帅身为沪市最高统帅,为了平息众人怒火,第一个扔出来牺牲掉的,就是梁岁岁。 要么,随便找个男人,逼迫梁岁岁嫁了;要么,一枪崩死梁岁岁,一了百了。 不管是穆宴,还是穆司野,梁岁岁一个都嫁不了。 到那时候,自己顶着少将夫人的身份,一定好好送梁岁岁最后一程。 梁曼如闪了闪眼眸,看着穆宴寒霜沉沉的面廓,牵起嘴角柔声安抚他。 “阿宴,我跟你一起进去,真出了什么事,我也可以帮姐姐稍微遮掩。” 穆宴不发一言,但也没有开口阻拦,脚步沉重往包厢里面走。 “等等。”穆景天嘴里抽了根雪茄,吞云吐雾走过来,嘴边笑容格外邪性:“看穆司野的热闹嘛,算我一个。” 穆宴回头,淡漠地瞥向他:“大帅三申五令过,办公时间禁止玩女人,违者重罚。” “罚就罚,小事一桩,亲眼目睹你的未婚妻跟穆司野搞一起,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事。” 穆景天鼻孔朝天哼了声,强壮身躯挤开穆宴,就要强行往前走。 穆宴眸光凛冽如刀,啪地掏出手枪,抵在对方胸膛处。 “我的个人私事,还请少帅不要插入。” 穆景天一看穆宴的脸色,冷如冰魄寒川,就知道这热闹不一定看得了。 悻悻地咬牙,低骂了声,伫站在原地,脚步不抬。 “穆宴,你拦不住我,除非一直拿枪顶着我。” 穆宴抬手狠按眉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想看的是谁。” “第一美人的漂亮身子,穆司野都看了,我就更可以看一看。”穆景天挑起眉梢,削薄邪性的唇勾起,透出骨子里的浪荡和坏意:“发生这种事,你不可能再娶她,给谁看不是看?!” “闭嘴!” 穆宴呼吸粗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突然就压不住。 枪头调转,枪托凌厉砸向穆景天的嘴。 穆景天往后退避,躲过了突然袭击,眼神迸射出层层阴霾,气急败坏地冷笑:“搞清楚,我可没得罪你!有本事,你去杀了穆司野,在我面前,逞什么狗屁威风。” 穆宴没说话,惟有一双黑眸寒光逼人。 穆景天煽风点火,巴不得利用梁岁岁挑起他和穆司野之间的火拼厮杀,好坐收渔翁之利。 还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甚至有不少各大报纸的记者混入其中,摩拳擦掌,准备拿下第一手最炸裂的劲爆绯闻。 越是这种非常时刻,他越不能鲁莽冲进包厢。 多一个人看见现场,对岁岁来说,就多一份痛苦和屈辱。 他是岁岁的未婚夫,这时候,必须尽全力维护她的体面。 哪怕她真的被穆司野欺负了,也要咬紧牙关忍一忍。 想到这里,穆宴压抑内心滔天愤怒和杀气,一双寒意恻人的眸子,看向梁曼如,冲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先进去看看情况。 梁曼如强忍着欣喜若狂的心跳,点了下头:“好。” 梁岁岁与穆司野都喝了加料的红酒,这会儿肯定都脱光了衣裳,郎情妾意,意乱情迷。 梁曼如放轻脚步,蹑手蹑脚靠近层叠纱幔后面的沙发床,探出脑袋,悄无声息地往里面窥视。 纱幔轻薄朦胧,映衬着里面的场景影影绰绰。 只见女人仰躺在沙发床上,明艳脸庞绯润逼人,旗袍领口的翡翠纽扣解开,露出白皙锁骨下一片晶莹剔透的肌肤。 眉眼痞帅的男人把她困在怀里,身上搭了件轻薄的乳白色毛毯。 毛毯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一伏。 梁曼如弯唇一笑,没有惊动酣畅淋漓的两人,静悄悄转身往外走,浑身有股通畅到底的得意。 她现在就去把穆宴喊进来,亲眼目睹抓现场。 穆宴还一心想着维护梁岁岁的体面。 她偏要撕碎梁岁岁冰清玉洁的假面具,让他看清楚梁岁岁表里不一,浪荡不堪的真面目。 到时候,失去清白的梁岁岁,只能被穆宴厌恶。 至于穆司野…… 呵,混不吝的玩意,怎么会真的要梁岁岁,被她一人困在婚姻里? 而她,梁曼如,却能凭着肚子里的孩子,又是穆宴身边唯一的女人,且得到穆夫人的认可,摇身一变,成为穆宴明媒正娶的少将夫人。 梁曼如拎着手提包往外走,越想越志得意满。 第68章 劲瘦腰腹很勾人 穆宴站在包厢门口,指间夹着雪茄,狠狠吸了几大口。 一股子浓郁醇香入喉,却冲不淡喉管里的苦味。 穆景天抹了把油头,吐出咬在嘴里的雪茄。 “阿宴,要么你进去抓奸,一枪打死搞你未婚妻的混账,要么就把美人让出去。现在不进不退的,拦在门口,不让我进去看热闹,几个意思?” “请小叔你马上走的意思,这么明显,看不出来?”穆宴瞳孔风云密布,几乎咬碎后槽牙。 穆景天不屑挑眉,“你冲我发什么火?有本事,冲着穆司野那个睡你未婚妻的生死仇敌发火去。” 他狞笑地望着穆宴那张沉寒入骨的脸。 “事到如今,你还护着梁岁岁的名声呢?她躺在穆司野身下放浪,可没有半点为你着想,你到底图什么呢?” “就算你爱她,不介意,你阿爸姆妈知道此事,也不会让她进门。到时候,你喊她老婆,还是喊她小婶子?” “小婶子”三个字,仿佛三把尖锐的刺刀,深深扎入穆宴心窝。 内心早就把穆司野千刀万剐。 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岁岁的体面,就是他的体面,绝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想利用他除掉穆司野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穆景天简直痴心妄想。 穆宴眯了眯眼,掀起唇冷戾开口:“我的个人私事,就不劳你费心。” “面对现实,阿宴。” 穆景天走过去,拍了拍穆宴的肩,眼底阴邪的恶意遮不住。 “我可是听说梁大小姐性情刚烈,宁折不弯,你玩弄她的庶妹,她就玩弄你的小叔,这就叫,一报还一报。” 子弹瞬间上膛。 穆宴举枪,蓦然抬眸彻骨寒霜盯着他:“你再挑拨离间,我就不会再客气了!” 穆景天浑身一僵,像是被毒蛇猛兽紧盯不放。 稍有不慎,就落得个尸骨无存被撕碎的下场。 穆景天这才想起,眼前的男人为了梁岁岁,连夜带兵剿灭整座山头的土匪,是个要美人不要命的狠角色。 他摸了摸发凉的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讨好道:“哈哈,阿宴,你别动气,我也是为你好。” 穆宴眯眸,彻底无视他,把头偏到一边,侧耳聆听包厢内的动静。 却陡然听见,梁曼如发出一声尖叫。 穆宴脸色僵白。 难道是她撞见了岁岁被凌辱的画面? “岁岁!” 他再也捱不住煎熬,转过身猛然冲进去。 房内。 宽阔的沙发床,轻薄的乳白色毛毯下藏了人,动作起起伏伏。 “唔……!” 女人嫣软的嘤咛声,一下子刺入穆宴耳朵里。 嘶嘶喷火的眼眸,瞬间充血。 “穆司野!” 穆宴一手拔枪,一手死死攥着毛毯边缘,猛然掀开…… * 隔壁十九号包厢。 梁岁岁歪靠在沙发上,薄薄旗袍下的一抹软腰,曼妙纤细。 她勾紧穆司野的手,感受到一丝舒畅后,又急急放开。 “少帅,帮我把手提包拿过来。” 红酒的味道,清冽甘爽中带着丝丝涩然,和那种药物的气味大同小异。 当时她为了掩饰自己在穆司野面前的隐隐失态,又喝的比较急。 以至于一时不察,中了梁曼如的招。 如今之计,只有用银针刺激对应穴位,把体内的那股邪火,引泄出去。 她才能恢复正常。 想到这里,梁岁岁忽然身子一顿。 她只喝了一口,穆司野却喝光了剩下的红酒。 为何他这么快就恢复了?! 梁岁岁下意识的看向穆司野。 冷不防对上一双暗欲的黑眸,呼吸顿时凝滞。 他就懒懒散散地站在沙发床边,黑色衬衫的纽扣几乎解开了一排。 虬劲的胸膛,劲瘦的腰腹,以及腹部下…… 梁岁岁不可抑制地颊染红晕,却见男人身姿慵散地朝她压下来,额头碎发垂下遮挡了小半眉眼,越发显得他又痞又帅。 说真的,很勾人。 他凝视了她几秒,突然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凑向她的嫣唇。 却在差点吻上她的时候,顿住了动作。 清冽呼吸喷薄在梁岁岁眉眼间,一个吻要吻不吻的,快要折磨死她。 身体本能地泛起兴奋,被他激得一阵阵颤栗。 穆司野低低笑出声,又沉又哑,钻入她耳蜗:“岁岁,想要我吻你,大胆说。” 梁岁岁:“……” 羞恼的脸颊瞬间爆红。 如果银针在手,她高高低低得扎他两下。 让他尝一尝颠倒事实黑白的苦果。 见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穆司野短促地笑了声,见好就收。 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枚药丸,剥开外面的锡纸,塞进她嘴里。 戴在手腕的佛珠压在她唇边,留下浅淡的圆滚痕迹。 “解药。”他凝着她媚态横生的脸庞,懒声道。 逗弄撩拨她,让她这张沉静如水的明艳脸庞,出现各种羞恼,生气,不耐烦的小女儿情绪,竟让他觉得,比直接占有她更他妈爽透。 他真是有病,病的还不轻! 梁岁岁一口吞下,神智立即变得清明,毫不犹豫推开他,翻身到另一边站起来,整理凌乱的旗袍,抚平细细密密的褶皱,然后转过脸,强自镇定地问他。 “哪来的?” 穆司野低头看了眼她:“穆辞刚送的。” 早在喝红酒之前,他就吃了解药,只是怀着男人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欲念,没有告诉她。 果然,她没有让他失望。 喝了点掺杂其他东西的红酒后,被他搂在怀里,矜持着不想贴他蹭他,又熬不过那股滚热的刺激。 蹭完了,舒服点了,就立马撤走,翻脸不认人。 “穆辞?” 梁岁岁微微讶然。 装饰五彩玻璃的窗口,忽然传来少年的嬉笑:“小叔,小婶子,我来了,哈哈哈。” 一声“小婶子”,喊得梁岁岁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耳尖,又开始烫红。 眼角余光瞥见穆辞头发乱糟糟,衣袖高高挽起,踩在木梯上,摇摇晃晃牵了根粗绳子。 绳子另一端,空的,什么都没有。 穆辞垮着脸,一脸哭相:“小叔,快拉我一把,刚才搬头死猪爬楼梯,累死小爷我了。” “臂力不足,下盘不稳,回去绕老宅跑十圈。” 穆司野扣好全部衬衫纽扣,勾唇嗤笑了声,走过去,单手就把穆辞从窗口拎进来,丢垃圾似的猛然一甩。 穆辞被狠狠甩在墙上,疼的五官都移位了。 嘴巴瘪了瘪,差点哭唧唧:“小叔,你交代的事,我全都搞定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为啥还要被罚跑?” “什么功劳苦劳的?”梁岁岁问。 穆辞嘻嘻笑,应的飞快:“就那个……为小叔跑腿,搞事。” “下次搞事带上我。” 梁岁岁拿起手提包,手指微扬,翻出银光闪闪的银针。 穆辞满脸好奇:“小婶子,你干嘛?” 一回生,二回熟。 梁岁岁听的有点麻木了。 收了银针,意有所指地开口:“谁招惹我,我就扎谁,轻者痴呆,重者暴毙!” 穆辞吓的四肢趴在墙上,不敢动弹。 小婶子比小叔更加凶残可怕,果然天生一对。 穆司野知道她什么意思,无声地扬起唇,神态轻懒。 “岁岁,你跟我一样坏。” 梁岁岁:“……” 不太想理他,转身走到窗口,沿着楼梯步步踩下去。 穆司野勾起唇角,跟上她。 穆辞最后离开,扛起楼梯放倒在小巷口,一溜烟绕到十八号包厢门口,混杂在人群中,吧唧吧唧磕着瓜子看戏。 第69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 “等等。” 穆辞大声喊叫,左窜右跳,从乌泱泱的人群挤进去。 盯着穆宴正要掀开薄毛毯的左手,不屑地嗤笑。 “宴堂哥,我认识的岁岁小姐,堂堂正正品性高洁,绝不会跟男人鬼混,你是她未婚夫,竟然这么不相信她。” “我年纪比你小,也懂得家丑不可外扬,你带这么多人抓现场,甚至请来了小二叔穆署长,不仅要害得岁岁小姐名声烂臭,还要把小叔钉死在耻辱柱上。” “我可是听说了,梁二小姐有了你的孩子,你心花怒放,转手就把这栋电影院送给她。” “哼哼,我倒觉得,今天这场好戏,就是你们三个人算计的结果。”穆辞挺起单薄的胸膛,义正言辞道。 穆景天冷笑,目光阴狠地射过去:“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你就是嘴巴臭欠收拾,哪天走在街上,被人打死也是活该。” 穆宴则盯着穆宴,俊脸挂了一层阴霾:“我算计岁岁,对我没半点好处。”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就喜欢这样的刺激。” 穆辞从鼻孔里哼了声,眼珠子骨碌转,猛然冲上去,一巴掌拍开穆宴的手,拦在床头,单薄胸膛顶住枪口。 身体瑟瑟缩缩发抖,嘴里却放出狠话。 “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小叔,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让开。”穆宴攥紧手中勃朗宁手枪,指骨凸起狰狞,几乎要把它捏爆。 穆辞向来就是穆司野的一条狗,指东往东,指西往西,让他啃骨头,不敢吃米饭。 这般怕的要死,还要挡在枪口前维护,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毛毯下面的男人,百分百是穆司野。 穆宴本还有两三分的疑虑,这下子,全部消散了。 对穆司野的仇恨,冲上脑门直达巅峰。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要穆司野马上就死! “滚!” 穆宴瞳孔迸射凌厉杀气,一脚踹开穆辞,掀掉薄毛毯,对准沙发床上身高腿长只套了条裤子的男人,砰砰就是两枪。 男人的后脑勺,瞬间炸开两朵鲜艳血花。 整张脸深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连哼都没哼半声,立即气绝身亡。 僵硬的左手,戴了串颗粒分明的佛珠,垂落在身侧。 沪市所有人都知道,穆司野烧杀抢掠杀人不眨眼,却偏偏戴了串慈悲的佛珠在手腕。 一边念阿弥陀佛,一边杀人放火,佛口蛇心。 “小叔,你死的好惨啊!” 穆辞跪跌在大理石地板上,双手颤抖抱起那串佛珠,眼泪汪汪放声哭嚎。 “小叔,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得看清楚,杀死你的人,除了宴堂哥,还有穆署长,一个用手枪,一个用流言,你死后,做鬼也别放过他们。” 穆辞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死去活来,差点就背过气。 “死的好!这种为非作歹祸害沪市老百姓的败类,早就该死了。”穆景天眉眼得意,阴恻恻地笑了。 走上前,用力拍了拍穆宴的肩,身心畅快,眉毛都飞到天边去了:“阿辞,干得不错,记你一大功,回头我在阿爸那里给你多多美言几句,保证你顺利升迁中将。” 穆司野一死,再也没有人跟他争权夺利。 整个大帅府和军政大权,都将属于他。 大帅之位,他唾手可得。 穆宴阴沉不语,心情复杂极了。 杀死穆司野,他不后悔。 但动静闹得这么大,毛毯里的女人还在娇声嘤咛,肯定是被穆司野强逼着吃了那种药。 失去理智,只剩下那点本能。 “岁岁,对不起,我来晚了。” 穆宴眼眶酸涩,收了枪,低头弯腰,小心翼翼地轻扯毛毯一角。 她背对着他,旗袍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柔弱白皙白的肩,好在还没有被穆司野彻底欺凌。 穆宴脱下军装,从头到脚搭在她身上,特别仔细,没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脸,连衣带人轻轻抱在怀里,转身往外走。 穆景天死了心腹大患,得意洋洋走到沙发床边,手中枪管子戳了戳那具尸体,把尸体整个翻过来。 “穆司野,从小到大你想弄死我无数次,没想到吧,你他妈也有今天。” 穆景天阴冷地舔牙齿,枪口狠狠戳在尸体的脸上,看清楚的那一秒,瞬间变了脸色。 穆辞“嗷”地一声扑过去,打掉对方手里的枪:“小叔死了,你还要毁尸灭迹,惨无人道灭绝人性禽兽不如!” “滚蛋!擦亮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 穆景天一脚把穆辞踹翻,厚重的军靴靴尖踩在他小腿上,用力碾压。 “下次再敢满口污言秽语以下犯上,我杀了你。” 狠狠呸了口,穆景天转身就去追前面的穆宴。 穆辞嘴角流出血渍,牵起衣袖胡乱擦了把,四肢摊平躺在冰凉地板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乌黑眼眸亮的惊人。 “小叔说了,让我扛头死猪爬楼梯钻窗口,把死猪丢进这个包厢,再顺顺利利演完戏挨了打受了伤,奖赏翻倍,嘿嘿嘿,发财了。” 包厢门口。 穆景天追上穆宴,一声呵笑,脸色阴沉难看:“去看看你他妈办的什么蠢事,浪费我大把时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收回刚才给你美言的话。” 穆宴站在门边,慢慢眯紧寒冽的眼尾:“什么意思?” “还有脸问我什么意思?你杀错……” 话还没说完,穆宴幽沉的视线里,突然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穆宴双手微颤。 手里抱紧的人,连同毛毯,砰一声巨响,掉落在地。 第70章 自导自演一出好戏 梁岁岁站在包厢门口,看着落在穆宴脚下的一团毛毯散开,露出里面穿着大红色旗袍女人的半张脸,清凌凌地笑了。 “我在前排跟着阿晴一起看电影,听说你翻遍整个电影院包厢,就为了抓我和穆司野的现场。” “不是的,岁岁!” 穆宴急了,扑过去拽紧她的手急忙解释:“我知道,你深爱我,不可能背叛我! 是梁曼如污蔑你和穆司野在一起,还有穆景天,说他亲眼看着穆司野牵你的手走进电影院包厢。” 穆宴望着亭亭曼妙站在面前的梁岁岁,刚才还阴霾灰败的心情,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我信你,但我不信穆司野,他坏事做绝,最喜欢挟恩图报,我担心他对你不利。” 梁岁岁抽回手,冷笑了声:“你的担心,就是找了一堆看热闹的人,还有记者,抹黑我名声,让我臭名远扬?” “不,不是我找的人,也没有人能抹黑你,我现在就把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穆宴嘴里说着残忍狠厉的话,一双桃花眼却怔怔地看着梁岁岁,又猛然将她拽入怀里,深深抱紧她。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激动的浑身微微战栗。 “还好你没事,真好,太好了。” 嘶哑涩痛的语气里,含着无比庆幸。 梁岁岁看到他眸底一闪而过的水光,愣了下。 很快,牵起唇畔讥诮地笑了。 一边对她深情,一边对别的女人多情。 做不到洁身自好安分守己的男人,实在太脏了。 肮脏的男人,她厌恶,也不要了。 梁岁岁伸手冷冷地推开他:“你杀光他们,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只会让那些抹黑我的谣言愈演愈烈。如今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查清真相,还我清白。” 穆宴被推开,也不恼,垂头低眸温柔凝望她,笑着点头:“好,岁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一切照办。” 满目柔情荡漾的桃花眼,看条狗都深情。 梁岁岁勾唇冷然嗤笑,指着地上包裹在毛毯中蠕动娇颤的一团,说道:“既然这样,不如打开看一看,里面的女人是谁?” 梁岁岁的话,穆宴向来都是唯命是从。 俊脸微抬,朝身后的副官沉声吩咐:“把毛毯全部掀开,让岁岁看个清楚。” 说完,他顺势扯起那件遮挡在女人身上的军服,嫌弃地扔进一旁装垃圾的木桶。 又从裤兜里掏出白色帕子,一根根擦干净修长手指,帕子也随手丢进木桶。 转身走向梁岁岁,伸长胳膊去牵她的手,伸到一半,又慢慢收了回来,不想惹得她更生气。 转而一脚踹向副官:“动作麻利点。” 副官:“……” 他这是莫名的被迁怒了。 副官屏气凝神,攥紧毛毯边缘,两条手臂猛然用力,呼啦啦把毛毯一掀到底。 露出女人清秀可人的脸庞,微微张开嘴唇,还在发出娇颤的嘤咛声。 遮盖后背的旗袍被撕裂了巴掌大小一块,裸露了大片白皙肌肤。 穆宴怔了下。 梁曼如按照他的示意,跑进去抓现场,猛然发出一声尖叫。 他还以为是她撞见了梁岁岁被穆司野欺凌的画面,吓得忍不住大喊了声。 如今看来,梁曼如那时是遭了暗算,本能地发出惨叫。 毛毯里的女人,换成了梁曼如,那他开枪打死的男人…… 也必定不是穆司野。 整件事波澜诡谲计中计,他也被算计,变成别人棋盘中的棋子。 难怪很少有业务往来的穆景天,会突然带了个女人现身在八号包厢。 并且字字句句挑拨他与穆司野的关系,巴不得借他的手宰掉穆司野。 那几个刻意带节奏的记者,以及看热闹的人群,只怕都是穆景天一手安排的。 穆宴冷笑地扬起凌厉眉眼,一脚踹在梁曼如脸上:“联合别人算计到我头上,你真该死!” 梁曼如被灌了那种药,浑身酥痒难耐,腰肢左右扭动好似水蛇曼舞。 突然脸上挨了狠狠一脚,鼻孔差点撞歪,流出猩红血色,疼得她惨叫了声,竟挣脱药性的控制,猛然睁开妩媚含水的眼睛。 第一眼看见穆宴,俊脸盘旋一股寒冽之气。 肯定是看到梁岁岁衣衫不整躺在穆司野怀里,娇声莺笑,主动投怀送抱的浪荡模样。 梁曼如这时候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自己躺在地上,后脑勺很疼,脸疼,鼻子也疼。 急匆匆从地上爬起来,顶着一脸的狼狈血污扑向穆宴。 眼底含着泪水,楚楚可怜:“阿宴,我亲眼目睹,姐姐衣衫不整,被穆司野搂在怀中羞辱,我真的好害怕,想要喊你马上进去救姐姐,可我转过身,突然就被人打晕了,还往嘴里塞了一颗药。” “我有意识,却动不了,嘴里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穆司野欺负了。 穆司野不是东西,把我拎到沙发床上,又扔了个男人上来,把我跟那个男人一起用毛毯罩住。” “那个男人想欺负我,我宁死不从。” 梁曼如扬起细嫩的脖子,用另外完好的半边脸,对着穆宴的视线,边说边落泪:“还好阿宴你及时把我救了,要不然,我,我就真的没脸活下去了……惟有一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美人落泪,总是让男人分外垂怜。 穆宴也不例外。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梁曼如,心中难免泛起一丝疼惜。 可听她一口一句梁岁岁被穆司野搂抱,被穆司野凌辱得失去清白。 顿时怒气上涌,积压了满腹的怒意瞬间爆发。 啪! 枪口抵在梁曼如脑门上,眼神狠戾:“想清楚了,再说话。” 咔嚓。 子弹上膛。 梁曼如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哭哭啼啼惹他厌烦,急忙擦干眼泪,身子瑟缩往后退。 “阿宴,别,千万别开枪!我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假话,你若不信,可以关起门仔细调查。” “确实要好好调查!贼喊捉贼,自导自演一出好戏,连我都成了你算计中的一环,梁二小姐好心机!” 穆景天挤身过来,调转枪口,瞄准梁曼如高耸的胸口,阴恻恻地笑了。 “你现在说的话,别说阿宴,我也他妈半个字不信!口口声声都是你被人暗算,你可怜,你无辜,那你回头看看,站在你身后的人,又是谁?” 第71章 谁在背后指使你 梁曼如被枪口指着,不得不颤巍巍回头去看。 是梁岁岁。 面沉如霜站在她眼前。 烟青色轻纱薄雾的旗袍,笼罩在梁岁岁身上,衬的那张明艳夺目的脸庞,越发似真似幻,艳光流溢。 自从自己仿照她穿上浓烈张扬的大红色玫瑰旗袍,她就再也没有穿过。 换上其他清淡素雅的旗袍,不屑于跟她争。 梁曼如脸色变了变。 恨死了梁岁岁这幅高高在上不争不抢的嫡女风范。 明明亲眼看见她与穆司野在沙发床上搂抱纠缠,转眼间,她却没事似的,清清爽爽出现在众人面前。 反而是自己,衣衫不整跟别的男人纠缠在一起,被穆宴抓了个正着。 这一次,定是又被梁岁岁反算计了。 梁曼如掐了下掌心,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说道:“姐姐,你被穆司野强行逼迫,差点失去清白,还好你没事。” 梁岁岁上下打量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原来咬人一口就致命的,不止有毒蛇,还有你。” “我听不懂姐姐你在说什么。” 梁曼如移开了视线,垂头敛眸,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小声啜泣。 “我没有骗人,我确实亲眼所见,姐姐跟穆司野就在包厢里面那张沙发床上。 穆署长也说过,看见穆司野牵着姐姐的手走进包厢,阿宴……不,穆少将已经确定了,这些记者和看热闹的人群,全都是穆署长找来的,我只是担心姐姐被欺负了,才跟过来。” “呵,一张巧嘴颠倒黑白,别以为穆宴在场,我就不敢杀你?”穆景天头回被人污蔑,气的脸色铁青。 手里的枪,再次往前顶进一寸,戳得梁曼如胸口火辣辣疼。 “我倒认为,整件事梁二小姐才是主谋,你抹黑梁大小姐被穆司野侮辱失去清白,又找人大肆宣扬,逼迫梁大小姐丢尽脸面,不得不主动退婚,达成你母凭子贵嫁给穆宴成功上位的目的。” 穆宴眼神微变,立刻矢口否认:“岁岁,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梁岁岁脸庞静如止水,淡淡“哦”了声。 梁曼如则被穆宴的话,刺得心肝脾肺到处都疼。 死死攥紧掌心,才忍住把真相脱口而出的冲动。 穆宴当场否认的事,她要是胆敢捅出,他第一个毙掉的,就是她。 梁曼如又羞恼又气恨,往后退了两步,指着刚才叫的最凶的记者,看向穆宴,柔声柔气开口。 “穆少将,他可是沪市第一报社的记者,曾经采访过穆大帅和穆师长,不是我这种身份随随便便能请得动。” 穆宴听罢,移开顶在梁曼如脑门的手枪,对准那个记者,眸底的阴沉和杀机一掠而起。 “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梁岁岁站在原地,神色淡淡看着这一幕闹剧。 “我是谁派来的不重要,我只负责报道事实。” 记者梗着脖子,洪亮的声音带着讽刺。 “穆少将有了貌美贤雅的梁大小姐还嫌不够,又勾搭上梁二小姐,梁二小姐有了孩子,为了上位,抹黑梁大小姐和穆司野,她肯定受了穆少将您的指使,才够胆做这些阴损歹毒的事。” “否则,一个区区富商之女,不仅知道梁大小姐和穆司野在哪间包厢,甚至毫不犹豫窜进包厢去抓奸。 抓奸失败,就假装受到穆司野陷害,又反咬一口,说我们都是穆署长找来的。” “但现在,梁大小姐好端端站在这里,穆司野人影都不见。” “梁二小姐谎话连篇演技一流,不去拍有声电影,实在可惜了。” 穆宴面廓层层阴霾,盯着兴风作浪的记者,眼底迸出一道杀光:“找死!” 转而扭过头看向梁岁岁,急切解释道:“岁岁,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梁岁岁纤眉轻轻上挑:“既然不是你做的,你怕什么?难不成,你真是梁曼如肚子里孩子的少将阿爸?” 穆宴心跳发慌,瞳孔微微一震:“岁岁,我绝不会背叛你,相信我!” 梁岁岁似笑非笑看了眼他:“那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这个孩子是你的?” “我……”穆宴一瞬间慌乱,差点掩饰不住。 清咳了两声,立刻掩盖掉瞳孔深处的心虚:“那些人捕风捉影罢了!梁曼如连你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怎么可能瞧上她。” 话落,眸底闪过一抹凌厉杀机。 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留来留去是个祸害,不能再留了。 梁岁岁站在他对面,清清楚楚看到他眸底的杀机,忍不住心寒。 梁曼如一片真心痴缠他,他却连孩子都不放过。 这时的梁曼如还在泪眼汪汪,低声啜泣道:“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没有算计姐姐,是穆司野挟恩图报,强行逼迫欺凌姐姐,我通知穆少将赶来这里,也是为了救姐姐。” 穆辞从包厢里面一瘸一拐地拐出来,嘻嘻笑补刀:“宴堂哥位高权重,军务繁忙日理万机,梁二小姐你却随时都可以找到宴堂哥,你俩的关系,果然很不一般。” “闭嘴!”穆宴冲穆辞怒吼一声,英俊入骨的脸廓,铁青狰狞。 调转枪头,砰地一枪,射中记者肩膀:“说,谁在背后指使你颠倒黑白?” “啊……!” 记者看了眼手臂上往外渗出鲜血的血糊糊窟窿,疼得嘶声咆哮。 “没有谁指使我,我是记者,心有良知,为事实说话,为蒙冤者伸冤。” 穆宴冷冷嗤笑,又是一枪,射中记者另一条胳膊:“再不吐露真言,下一枪,就要你的命。” 记者疼得浑身冒冷汗,却睁大血红双眼,咬牙不屈服:“穆少将屈打成招,好大的威风。” 穆宴神色冰冷:“还在维护他,你很蠢知道吗?想让你的父母妻子孩子跟你一起死?” 记者脸色大变,咬牙忍受着两条受伤胳膊带来的剧痛,飞快地看了眼穆景天:“穆署长,对不起了。” “什么意思?”穆景天握紧手枪,表情阴恻恻,一脸狠戾杀意:“穆宴和穆司野狗咬狗,关我屁事!” 记者垂下头,不敢看他:“穆少将,我全部交代,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这一切,都是穆署长交代我干的。 如果现场逮到了穆司野和梁大小姐在一起鬼混,安排杀手开枪打死穆司野,再利用舆论让他永远翻不了身,穆署长顺便品尝沪市第一美人的滋味。 现场没逮到,就把责任推到穆少将头上,把穆署长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一派胡言,满嘴喷粪。”穆景天气得半死,枪口对准记者的脑袋,恨不能一枪杀了他。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真的开枪杀人,就坐实了他为了掩盖真相杀人灭口。 穆景天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憋屈过,有火发不出。 “行,我交代你干的,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统统都他妈说清楚。” 记者瑟缩着往后面躲:“前天晚上七点,署长办公室,你要求我跟踪穆司野……” 话没说完,不知哪里突然射来一颗子弹,正中眉心。 记者来不及发出惨叫,闷声扑倒,四肢抽搐了两下,气绝身亡。 “凶手在那边。”穆宴手疾眼快,即刻朝东南方向开了一枪。 一道蒙面黑影飞快闪跳,很快消失不见。 第72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记者惨死,就坐实了穆景天故意挑起事端,事情败露后,又部署了后手,杀人灭口。 穆宴讥笑地看着穆景天,目光冰冷如剑。 “为了挑拨我跟穆司野火拼厮杀,你煞费苦心,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穆景天气得七窍生烟,差点吐血。 自己没算计到穆司野,反而沾惹了一身腥。 早知如此,他就该留在包厢内,继续在那个舞女身上得到快乐。 他抬起右手,森森地指着穆宴,一声接一声阴狠嗤笑。 “我他妈说了多少次,不是我!就是你身边的蛇蝎女人,为了上位,为了逼梁岁岁找你退婚,设下这个弥天大圈套,甚至买凶杀人。” 穆宴挑眉冷笑:“是不是你干的,自有穆大帅定夺。” 这时候,能把穆景天拖下水,他求之不得。 梁曼如肯定不无辜,甚至整件事百分之七八十都是梁曼如搞的鬼。 但这个时候,梁岁岁在场,他只能把穆景天推出去,暂时保住梁曼如。 一旦被梁岁岁察觉到他和梁曼如之间的猫腻,她性子刚烈,最恨背叛,肯定会当场跟他退婚,取消婚礼。 那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结果。 既然穆景天打了一手好算盘,想利用他对付穆司野,清除心头大患,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穆宴有惊无险度过了危机,松了口气,幽邃目光直勾勾看向梁岁岁,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的笑意。 “岁岁,今天这场闹剧,与梁曼如无关,完全是穆署长针对穆司野的一场算计,倒把你拉扯进来,受了不该承受的委屈,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梁岁岁嗓音淡淡的,“是吗?” 穆宴噎了一下。 他知道,她聪明得很,没那么好糊弄。 但眼下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把梁曼如从这件事里面摘出来。 突然想起在医院里开膛做手术的穆夫人,面色有些担忧,迅速转移话题。 “我姆妈突然病情加重,需要动手术,我记得京淮上次受的伤挺严重,不到三天就痊愈出院了,是不是找到更厉害的医生,为他治疗?” 梁岁岁闻言,凤眸闪过一抹冷意,摇了摇头,“没有找谁,就是医院的常规治疗,阿淮身体底子强健,又年轻气血旺盛,所以好的快。” 穆宴叹口气:“原来是这样!京淮身体康复的那么快,我还以为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神医出手,希望能见上一面,请她帮忙治疗姆妈。” 梁岁岁眸光微动,脸上却不动声色。 穆夫人心肠冷硬,永远都捂不热,她是再也不会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对方的冷板凳了。 骨头缝里剧疼,就算做了开膛手术,也治不了根。 以后的日子,还有穆夫人好受的。 穆宴没等到梁岁岁开口说点什么,心脏突突往下沉。 以前她住在玫瑰公馆的时候,只要他提到姆妈又犯了老毛病骨头疼,她就满脸关切。 不仅给姆妈买了大量的滋补营养品,还催促他马上送她去老宅,亲手煎熬汤药,伺候姆妈喝药,两三个小时不间断按摩。 可现在,她对姆妈的病情,没有半句问候,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这种失控的想法,太让穆宴心慌,心跳也乱了一拍。 他迈开步伐,挺拔身躯朝她更凑近一点,牢牢凝望她:“岁岁,那张我们法国埃菲尔铁塔下拥抱的合影照片,怎么不见了。” 梁岁岁抬头看了眼他,神色平静:“脏了,不要了,扔了。” 穆宴下意识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掩饰地轻咳了声:“扔了就扔了吧,等我们拍好了结婚照,再挂上去。” 梁岁岁没理他,转过身径直往回走。 这时,走廊另一边传来嘈杂不断的骚动。 “岁岁,等一等,别走啊。”穆司晴挥舞双手,踮起脚大声喊叫。 梁岁岁顿住脚步,转过头,不经意对上一双懒懒散散盯着她的黑眸。 穆司野挑了下狭长眼尾,笑意散漫又邪气。 “人都到齐了,行,我也来凑个热闹。” 梁岁岁:“……” 眼见他越走越近,朝她俯身过来,几乎贴上她的面颊。 梁岁岁紧张得攥紧手指往后退。 穆宴一把将她拉在身后,挡在穆司野前面,脸色阴沉极了:“岁岁是我的未婚妻,你别太放肆!” “很快就不是了。”穆司野勾住腕间的佛珠拨弄两下,笑得漫不经心。 “什么意思?”穆宴凌厉眸光射过去,充满压迫和狠厉。 “就字面上的意思,怎么,很难理解?”穆司野掀了掀眼皮,嗓音有点低沉喑哑。 听在梁岁岁耳畔,格外撩人,耳尖顿时有点麻。 穆宴气极反笑,整个人的气息变得阴鸷,冷冽如霜。 “穆司野,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你得不到的人!想死,我就早点成全你!” 穆司野一下一下拨动佛珠,慵懒地抬起下颚:“你我之间,谁是癞蛤蟆,还真不好说。” “找死!”穆宴眯眸,英俊脸廓层层阴霾密布。 刚要拔出腰间手枪,眼角余光却瞥见穆师长浑身凛然正气走过来。 身后,跟着身穿紫色旗袍的穆司晴。 穆师长的几个亲卫兵,分别拎了两个人过来。 一个是在红酒里加料的女侍者。 另一个,是刚才开枪打死记者的凶手,也是个女的。 水晶灯光照耀下,把她们两个人的面容,映照的清清楚楚。 梁岁岁上下打量着她们,眸光微闪。 巧了,两个她都认识。 都化了妆,看上去年轻了几岁,但面容轮廓没有多大变化。 梁岁岁挣脱穆宴的手,走向穆司晴。 穆司晴一把挽起她的手臂,挑起黛眉,笑的格外荡漾:“连穆师长都大驾光临了,据说一会儿有惊天大反转,你可要看好了。” 第73章 退婚,一刀两断 穆师长沉着脸,吩咐亲卫兵把打死记者的女人,扔在走廊上。 枪口指着女人的脑袋,浑身散发出凛冽威严:“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杀人灭口?” 女人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像是受了伤,痛苦地咳嗽了几声,抬头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定格在穆景天的脸上。 “就是他!咳咳……是穆署长指使我这么干的。” “十八号包厢内,穆大小姐当时不在,只有梁大小姐和穆司野少帅在场,穆署长命令我在酒水里下药。” “等到她们两个人意乱情迷的时候,找来那个记者和看热闹的人群,一拥而上冲进去抓奸。” “抹黑梁大小姐名声,打击了穆司野少帅,从而被穆大帅彻底厌弃!同时,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挑起穆少将与穆司野少帅之间的生死仇杀。” “如此一来,穆署长铲除掉穆司野少帅,又得到了梁大小姐的身子,一箭双雕。” 女人垂着头,一口咬定,她就是受了穆景天的指使。 才会在记者刚要吐露实情的时候,藏身在暗处,瞅准时机一枪打死记者,趁着混乱逃跑。 没想到,在电影院门口,被闻讯赶来的穆师长逮了个正着。 女人吸了口气,抬起头看向穆师长,缓缓开口:“我手里那把被您缴获的手枪,是穆署长给的。” 穆师长点头,一声冷厉吩咐:“把枪拿过来。” 亲卫兵马上拿了把勃朗宁手枪,毕恭毕敬交到他手里。 穆师长微微垂眸,检查手枪的款式和枪口弹径,子弹的型号。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 穆景天张了张嘴,却百口莫辩,气得浑身发抖,一声又一声冷冷嗤笑。 “穆师长,身正不怕影子歪,就算是捅到大帅那里,我也还是这句话,整场闹剧我最无辜,有人栽赃陷害我,坐收渔翁之利。” 穆师长浓眉紧皱:“这款勃朗宁m1935式手枪,俗称十三响,能装下十三发子弹,是穆大帅为了你管辖的警察署所有人员专门配备,你怎么解释?” “明面上是这样,但私底下,但凡有点军衔官职的军士,谁手头上没有几支这样的手枪。” 穆景天咬了根雪茄在嘴里,冷声阴戾:“光这么一条枪,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杀手,就颠倒黑白,把所有罪名推到我身上,真他妈当我好欺负的?” 穆景天狠狠“呸”了声,看了看穆司野,又看了看穆宴,嘶嘶冷笑起来。 “好啊,算计到了我头上,你们等着,都他妈给我等着!” 穆司野慵懒地靠在走廊墙壁上,偏头,点了根雪茄吸上,半笑不笑哼了声。 “猪都比你聪明,用得着算计你?!” 穆景天差点被噎死。 恨意翻滚,眼尾掀起一股狂怒:“穆司野,我他妈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你也配为人?一头蠢猪而已!”穆司野从喉咙里挤出一丝轻而短促的狭笑。 像是在笑话穆景天自不量力。 穆景天恨的发狂,偏偏碍于穆师长在场,不便动刀动枪,只能咬了咬牙,无可奈何。 穆司野回眸,懒懒淡淡扫了眼跪趴在地上的女侍者,说道:“该你了。” 女侍者哆哆嗦嗦,眼神微微闪烁。 “我……我是负责电影院十号到十八号厢,梁二小姐找到我,给了我两条小黄鱼,要求我把药物放进酒水里,端给梁大小姐和穆司野少帅,并且亲眼看着她们喝下去。” “做完这一切,我在走廊上,故意装作不小心撞上梁二小姐,告诉她梁大小姐她们在十八号包厢,酒水全喝光了。” 说完,女侍者爬到梁岁岁脚边,不断地砰砰砰磕头认错。 “梁大小姐,对不起,不是我要害你,实在是梁二小姐给的太多,我一时起了贪念,便欣然答应她的条件。” “求求你看在我实话实说的份上,饶我一命吧,以后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梁岁岁低头垂眸,看着跪在脚下把额头磕出鲜血的菊婶,嘴角微微抽了抽。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帮不了你。” 穆师长微沉着脸,心情万般复杂。 “看来,真相已经大白了!景天和梁二小姐,一个算计司野,一个算计岁岁,波澜诡谲计中计,反而全部失败成了一场空。” 穆师长一锤定音,事情已成定局。 再怎么辩解,也是徒劳无功。 穆景天索性闭嘴不说了,只恨恨地盯着穆司野和梁岁岁,面色狰狞。 穆司野隔了层淡青色烟雾睨了眼过去,冷嗤了声:“废物。” 穆景天阴沉的眉眼,越发阴鸷可怖:“穆司野,你他妈最好别落到我手上,否则,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边咒骂,边抬脚走人。 梁曼如则吓得心肝狂颤,脸色惨白一片。 明明她吸取上次失败的教训,直接扔了两条小黄鱼给女侍者作为报酬,让她立即辞职离开沪市,怎么还是被穆司野揪出来了? “阿宴,不是我干的!” 梁曼如使劲摇头,泪光盈盈,嘴唇止不住剧烈发抖:“我没有找过她,更没有指使她下药,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过,是她冤枉我,栽赃我,把一盆盆脏水泼在我头上……” 梁岁岁冷笑着打断:“不冤枉张三李四,怎么就偏偏冤枉你了?” 梁曼如支支吾吾,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 梁岁岁转头看向穆宴,眸底的恶心一闪而过:“梁曼如为了上位算计我,她肚子里的孩子,必定是你的。” 穆宴连忙摇头,掩饰内心最深处的慌乱:“不!不是我的孩子,岁岁,你信我!” 梁岁岁抿着唇,一言不发。 穆宴凑近她,声音温柔的不行:“那个孩子,真的不关我的事,不生气了,好不好?” 梁曼如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他温柔轻哄梁岁岁,气得差点吐血。 穆师长沉眉,实在看不下去:“阿宴,做错事了就要认,有错就改,方为真男人!岁岁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你一时做错,她会原谅你,马上你们就要完婚,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别再辜负岁岁,妻贤夫祸少。” “那个梁二小姐,就知道哭哭啼啼,福气都被她哭没了,做姨太太她都不够格。 孩子直接打掉,收心养性过日子,就这样,所有的前尘旧事,从今天开始,全部翻篇过去。” 穆司晴不服,第一个跳出来。 “穆宴不守夫德左拥右抱,还搞出了野种,凭什么要岁岁承担? 别人吃光啃尽的肉骨头,吐出来,又硬逼着岁岁吃下去,恶不恶心?真的对岁岁好,就该退婚,一刀两断。” “闭嘴!”穆宴额头青筋乱窜,气愤地嘶吼:“岁岁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少不了你在她面前挑拨离间。” “如果你洁身自好守男德,我能挑拨离间成功吗?” 穆司晴怒极反笑,张嘴就骂他:“要怪就怪你自己,有了岁岁不满足,还要享受偷情的刺激,自私贪婪,阴沟里的老鼠,烂臭无比。” “阿晴你少说两句吧。” 穆师长拧紧浓眉,看了眼穆司晴,语气有些责怪:“岁岁与阿宴恋爱多年情投意合,婚期在即,你就别捣乱了。” 梁岁岁不想这时候打草惊蛇,惊动穆宴越发缠着她不放,索性默不作声,拎着手提包转身走了。 等穆宴回过神去找她,早就不见人影。 惟有梁曼如睁大那双柔弱妩媚的眼睛朝他扑过来,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滚掉落。 “阿宴,我没有算计姐姐,真的没有!” 穆宴本就烦躁不已,又被她呜呜咽咽扑进怀里抱着不放,顿时俊脸寒光咄咄。 右手攥住梁曼如的发髻,大力一扯。 “滚!你不无辜,全他妈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梁曼如整个人被甩到一边,又被一脚踹翻倒地。 疼得蜷缩成一团,捂着肚子哀哀哭泣。 “阿宴,疼,好疼啊,救我,救救我……!” 穆宴漠不关心,眼神都没丢她一个,迈开长腿大步往楼下走。 “阿宴,别走……” 梁曼如失声惨叫,小脸惨白,双腿间渐渐流出刺目的鲜血。 第74章 一箭三雕 凯福酒店。 菊婶和梅婶都洗掉了脸上的胭脂水粉,恢复了本来面目。 菊婶额头渗血,看起来有点吓人,但都是皮外伤。 梁岁岁开了药方,调制成黑糊糊的药膏,涂抹在菊婶额头伤口处。 一股沁凉的感觉,让菊婶立即精神了很多,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梁岁岁把剩下的药膏递过去,微笑说道:“连敷两天,才不会留下疤痕。” “谢谢大小姐。”菊婶感激道。 梅婶走上前,看着梁岁岁,把穆司野交代的话复述了一遍。 然后,笑吟吟开口:“大小姐,太平洋电影院发生的一切,都在少帅的掌控之中,您就放心吧。” 菊婶接过话茬:“大小姐也不用担心我们,少帅另外找了两个女死囚代替,已经枪毙了,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梁岁岁轻点了下头:“知道了。” 整件事情里头,穆司野算无遗漏,环环相扣,又找来了穆师长镇场,把梁曼如和穆景天全都套进去,不得不闷头吃大亏。 甚至让穆司晴找到爆发的机会,代替她向穆宴提出退婚。 一箭三雕。 这个男人很厉害,烧杀抢掠的纨绔外表,把他的真正实力遮掩得滴水不漏。 简单地说,能力卓绝,却深藏不露。 梁岁岁一时神色复杂。 手里拿了份地契,走进温媛休息的那间包厢。 “姆妈,温氏大庄园的地契,我拿到了。” 温媛接在手里,仔细看了两眼,手指不断摩挲父亲当年的签名,龙飞凤舞十分大气。 目透怀念,笑着叹了口气:“囡囡,梁富昌以为它是鸡肋,轻飘飘就给了你,实在是鼠目寸光。” 梁岁岁也笑了笑,格外解气:“等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气到发疯都是轻的,只怕会气到脑梗。” “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气死他活该!”温媛拍了拍梁岁岁的手臂,柔婉开口:“你好好收起来吧,外祖父留给姆妈的东西,都是你的。” 梁岁岁嗯了声,郑重其事道:“姆妈放心,我一定会把外祖父的产业和生意,发扬更光大。” “囡囡你看着办,生意场上的事,我也不懂。”温媛看着梁岁岁,满脸慈爱:“有你和阿淮陪在身边,姆妈就万事满足。” * 法国医院。 梁曼如还在手术室里抢救,生死未卜。 苏雪媚瘫靠在木头座椅上,边咒骂边抹泪。 “老爷,曼如刚送进医院的时候,鲜血淋漓,只剩下半口气,都是梁岁岁那个小贱人搞的鬼,心肠歹毒,仗着穆少将对她的宠爱,仗势欺人,欺负打压曼如,万一曼如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阿姐活不了,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搞死梁岁岁。” 梁旭瞳孔充血,呸了口,满脸仇恨和凶横:“大卸八块,千刀万剐,才能发泄我的恨。” 梁富昌愤怒至极,眸底盘旋熊熊火光。 “那个该死的孽障,我十年前都把她卖掉了,还能逃回来,一条命又贱又硬。” “早知如此,当初生下来,我就该一把掐死她。” “老爷,梁岁岁害怕曼如抢走穆少将,每次见到曼如,言语羞辱,又打又骂,前几天还逼着曼如在夜上海大饭店下跪认错。” 苏雪媚呜呜哭泣:“就因为曼如深爱穆少将,她就要承受一辈子委屈,甚至连这条命都要断送掉吗?” 她抬起头,眼含泪水看向梁富昌,悲伤中带着嗜血恨意。 “老爷,梁岁岁看曼如不顺眼,就想方设法搞死曼如,等她嫁给穆少将,羽翼丰满,就该报复你当初卖掉她的一卖之仇,你想想办法,先下手为强弄死梁岁岁,才能永绝后患。” 梁富昌听完,脸色蓦地大变。 梁岁岁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 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人毁她一粟,她夺人一斗。 简而言之,睚眦必报,以牙还牙。 他当年为了生意上的巨大利益把她卖给死变-态老头,就存了不让她活下来的念头。 偏偏她命硬得很,不仅逃出来,还好好活到现在,成为穆少将的未婚妻。 苏雪媚最后那番话,确实给他提了个醒。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梁富昌阴冷地眯了眯眼:“行,曼如主意多,等她醒过来了再说。” 这一等,就等到了凌晨两三点钟。 梁曼如被医生推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若雪,看上去跟死了差不多。 苏雪媚两腿发软,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曼如还活着吗?孩子呢,还在不在?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杀人偿命,我一定要梁岁岁那个贱人赔命!” “上帝啊,谁说病人死了,孩子也没有了?” 主治医生是个法国人,两眼一瞪,脸色凶凶,把苏雪媚骂的狗血淋头。 “你是病人母亲?生过孩子也不懂?脑子有病还是进水了?她身上穿的旗袍,浸透了虎狼之药的味道,到底是想她生,还是想她死?记得全部换掉,以后也不许再穿,否则这个孩子保不住,也绝了机会生孩子。” 法国医生怒气冲冲,骂完就走。 苏雪媚张了张嘴,又闭紧。 旗袍浸透药物,是曼如自己的意思。 不那样搞事,步步为营,曼如根本就吸引不住穆宴,更别说怀上他的孩子。 医生一顿怒吼,把梁曼如从昏迷中吼醒了。 打了西药乙醚麻醉的身子,除了不能移动,暂时没有多少知觉。 “姆妈,医生说的很清楚,我用药过度,以后都生不出孩子,所以,肚子里的这个,无论如何必须保下来。” 苏雪媚颤抖的手,摸了摸梁曼如惨白小脸:“好好好,姆妈都听你的。” 梁曼如歇了口气,想起穆宴对梁岁岁纠缠不休的深情模样,却抬起脚毫不留情踹她的肚子,眼底盘旋一股阴冷,怨恨森森。 如果不是梁岁岁死扛着不退婚,她根本就不会遭受这么大的罪。 “今天五月廿八,还有九天,就是梁岁岁与阿宴的大婚之期,我决定放手一搏,把我跟阿宴拍摄的激-情照片,匿名寄给梁岁岁。” “还有,阿旭你过来。” 梁曼如招了招手,把梁旭喊到身边。 在他耳畔低低说了几句。 梁旭听完,得意地笑了。 “好计策,还是阿姐聪明,等天亮了,阿爸记得多多准备大洋给我,我保证计划万无一失。” 第75章 特意送上门让你吻 五月廿八,是梁京淮的生日。 梁岁岁从梁富昌手里拿回温氏大庄园的地契,梁京淮又任命为警察署下一任署佐。 可谓双喜临门。 梁岁岁决定热热闹闹给他办一场,定在夜上海大酒店聚餐,晚上再去丽都歌舞厅打牌跳舞。 梁岁岁在小厨房里,亲手给梁京淮做碗长寿面。 王妈笑着说:“大小姐,你留洋法国四年,大少爷盼望这碗面,也盼了四年。” “那今天让他吃个够。”梁岁岁微微一笑。 平常大家的吃食,都是王妈做。 但梁京淮小时候每逢这天,总吵着闹着要梁岁岁做给他吃。 久而久之,每年梁京淮生日,她亲手给他下面的传统就这样保留下来。 预留好的包厢内,意大利缠枝吊灯光华流泻,荧火璀璨。 人影穿梭,喧嚣热闹,红酒的微醺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大理石长条形餐桌旁,梁京淮和穆辞贺阳几个半大不小的少年,正大声吆喝玩骰子。 谁的点数最小,谁就算输了,乖乖喝罚酒。 梁京淮穿了件鲜亮的宝蓝色衬衣,胳膊肘搭在穆辞肩头,五指一抓一放,漫不经心地投出骰子,视线时不时往包厢门口瞟过去。 穆辞笑嘻嘻凑过去:“你这心不在焉的,干嘛呢?约了女朋友?” 梁京淮一巴掌把他拍开:“不该问的,别问。” 穆辞也不恼,冲着贺阳挤眉弄眼:“说好的我们三个先立业后成家,阿淮却背着我们偷偷谈情说爱!这弱不禁风的兄弟情啊,啧啧,比一片白纸还薄,说断就断。” 贺阳比他想的更深远,多多少少能猜透梁京淮的心思。 拈了粒咸蛋黄鸡翅塞进穆辞嘴里,笑的一脸风流劲儿:“赶紧吃你的吧,就你话多。” 穆辞吧唧吧唧啃不停,忽然瞥见梁京淮的目光定格在门口,咽完嘴里的鸡翅,也跟着好奇地往那瞟了眼。 有那么一瞬,整个人彻底被惊艳到了。 梁岁岁手里拎了个精致竹篮,一袭黛青色苏绣旗袍,满头青丝用一根蓝翡翠簪子挽起,五官精致明艳,气质优雅动人。 整个包厢因为她的到来,熠熠生辉。 穆辞眼前一亮:“梁大小姐不愧是沪市第一美人,美的惊天动地,难怪我小叔对她爱不释手……” 最后几个字,被贺阳眼疾手快捂住嘴,消失在喉管中。 梁京淮放下酒杯大踏步走向梁岁岁,直接抱紧她的细腰,下巴搁在她柔软肩头。 “阿姐,面呢?” “做好了,我手里拎着呢。”梁岁岁嘴角轻扬,小心护着篮子里的鸡汤面,很配合地让他抱了下。 今天他是过生日的主角,他最大。 穆辞爱吃,鼻子比狗还灵敏,嗅到袅袅鲜香的气味,噔噔噔跑过来凑热闹。 “岁岁小姐,你亲手做的长寿面吗?闻起来真香,我也想尝尝味道。” 被贺阳一把扯开:“你又不过生日,吃个屁。” 死没眼力劲的家伙,没看见梁京淮等了老半天,就为了吃上这口面?! 梁京淮紧搂着梁岁岁不松手,温热呼吸喷薄在她的耳根处。 细小又可爱的绒毛,一根根被激得竖立起来。 少年眼皮半掀半垂,肆无忌惮地盯着那片越来越绯红的耳尖,轻舔了下唇。 砰砰砰。 心跳如擂鼓,激烈到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阿淮,别闹了。” 梁岁岁有点痒,痒的发笑,忍不住推开他。 把竹篮摆到大理石桌上,取出装满面条的粉彩花鸟大碗,连同乌木筷一起塞到梁京淮手里。 “阿淮生日快乐。” 说完,踮起脚摸了摸他的脑袋:“快趁热吃吧。” “阿姐陪我一起吃。” 梁京淮拉着她坐在身旁,握紧她细白的手腕不放。 另一只手抄起乌木筷,吃一口面条,看一眼梁岁岁,嘴角的笑意止不住。 穆辞一如既往嘴贱:“吃个面,笑得春风荡漾,你至于吗?” “我乐意。”梁京淮冷笑了声。 穆辞不生气,嘻嘻笑上下打量他,又接着说:“我怎么觉得,你把岁岁小姐当盘菜了,吃一口面,看一眼她! 就这么两分钟,你对着她笑了大概两三百次,嘴角快咧到耳后根了。” 梁京淮到底少年气性脸皮薄,被穆辞不经意的玩笑话,说中内心最隐秘心事,顿时面颊被刺的阵阵滚烫。 又怕被梁岁岁察觉到,语气又凶又冷吼了个字:“滚!” 穆辞正在兴头上,不想轻易放过他,把默不作声的贺阳也牵扯进来。 “阿阳,你快看看阿淮恼羞成怒的样子,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贺阳无奈摇头:“阿淮有没有荡漾,我不知道,但你再叽叽歪歪不停,我敢断定,你会下一秒被踹飞。” 穆辞惊恐,捂着嘴往后退:“阿淮,我嘴碎,我错了。” 梁京淮:“……” 算了,他大度,不跟没开窍的傻子计较。 冷冷地瞥了眼某个吓破胆的傻子,气势逼人:“再信口雌黄,弄死你。” 穆辞疯狂摇头,满满的求生欲:“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梁岁岁看着他们打打闹闹,仿佛回到自己的青葱岁月,唇角悄然弯了弯。 王妈在门口喊她:“大小姐,你出来一下。” 梁岁岁应了声,用了点力气抽回手腕,踩着玛丽珍高跟鞋,袅袅婷婷走出去。 王妈喜滋滋:“少帅姑爷刚到,跟夫人见过礼,带了好多礼物,庆贺大少爷生辰。” 梁岁岁闻言,下意识看向楼梯那边。 冷不防撞见一道慵懒的视线里。 沿着大理石台阶拾级而上的男人,狭长眼尾微微上挑,鼻梁挺直,嘴唇薄削,嘴边一抹若有若无的坏笑。 看上去又痞又危险。 两条大长腿,看似走的不快,却眨眼间,到了梁岁岁跟前。 一手握着她的盈盈软腰,一手抬起那抹娇俏下巴,低低笑了声,又沉又哑。 像在潋滟红酒里滚了一圈,听的令人醺醉。 “岁岁,十九号包厢,你想吻我没吻上,我今天特意送上门让你吻。” 什么叫她想吻他没吻上? 梁岁岁一时有些抓狂,手指微动,想捏根银针扎他。 忍了忍,开口说道:“王妈还在呢。” 王妈笑眯眯掉头就走:“大小姐,姑爷,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两人感情这么好,多个小小姐或者小小姑爷,应该快了吧。 穆司野后背靠着墙,右手穿过梁岁岁肩膀,摊开掌心撑在墙上,把她整个人圈在了宽阔胸膛,目光懒懒散散从她身上寸寸游过。 “这件旗袍的颜色很衬你,漂亮极了!” 梁岁岁那点微薄的怒气,莫名消散干净。 轻轻推开他:“穆辞,还有贺阳,都来了,很热闹。” 她拉开包厢雕花木门,对上一双微冷不见笑意的眼神,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第76章 你太嫩,弄不死我 梁京淮俊朗的面廓丝丝紧绷,很是不悦。 “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阿姐。”穆司野懒洋洋接了话茬,目光在梁岁岁明艳动人的脸庞停留十几秒。 直到梁京淮眸底的不悦又深了两分,才淡淡扯唇:“顺便给你送点机械小玩具,生辰快乐,梁三岁。” 梁京淮脸色彻底黑下来:“我警告你,你他妈离我阿姐远点!” “情难自禁,远不了。”穆司野慵懒的嗓音,染了点儿撩人的意味。 梁岁岁明知他是故意说这话气梁京淮的,可还是被那四个字,惹得耳尖渐染薄红。 梁京淮则气狠了。 一把拽紧梁岁岁的手臂,把她拉到身后,狠狠盯着穆司野,胸腔起起伏伏,点燃狂烧的愤怒。 “少帅想玩-女人,找错了地方,出门,右转,再左转,丽都歌舞厅有大把!我阿姐留洋法国名门闺秀,不是你这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烂玩意,可以肖想的人。” “梁三岁,你可以骂的更直接点,我是牛粪,岁岁是玫瑰。” 穆司野舔了下牙齿,忽而低而轻地笑了下,眼尾微挑,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痞坏模样。 “你还小,压根就不懂,玫瑰花插在牛粪上,才能盛放的更娇艳。” 梁京淮差点被气到吐血,紧攥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穆司野散漫地笑了:“恭喜你,又发现了牛粪一个优点。” 梁京淮死死盯着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同为男人,他又是个心思敏锐的,轻易就能看穿穆司野吊儿郎当的外表下,充满对梁岁岁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那是遇见同类猛兽的直觉。 眼前的穆司野,滑不溜秋,又脸皮厚黑,比穆宴更难对付,也更加卑鄙不要脸。 梁京淮仿佛狠狠一拳砸在松软的棉花上,浑身怒气爆炸,却使不上力。 被他扯到身后的梁岁岁有些头疼,拉起他的衬衫袖口,轻扯了下。 “阿淮,别闹了,少帅对我们有恩。” 梁京淮顺势握住她的手,眼含得意,冷冷地睥向穆司野:“有恩报恩,钱不是问题,少帅说个数。” “少帅府不缺钱,只缺个像岁岁这样的女主人。”穆司野翘了下唇角。 漆黑眸光锁紧梁京淮握着梁岁岁的右手,脸色阴恻恻往下沉。 “梁三岁,不想你心里的鬼鬼祟祟被报纸宣扬,就乖乖放手。” 散漫依旧的语气,不急不缓,却散发咄咄逼人的压迫气场。 梁京淮眼神一瞬间尖锐狠戾。 该死的穆司野在威胁他! 拿他喜欢阿姐的隐秘心事,明晃晃威胁。 穆司野是个百无禁忌的烂人,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他却不能。 一旦被阿姐知道他对她起了龌龊欲念,她肯定会远离他,会觉得他这个人从头到脚都脏透了。 只要想到梁岁岁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梁京淮就觉得呼吸窒息,喉管如同堵了巨大冰块,又沉又难受。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松开握着梁岁岁的手,皮笑肉不笑道:“少帅你最好别犯事,落到我手里。” 下个月学堂毕业,他就去警察署报道,担任署佐一职。 有枪有人手,他就不信,搞不定一个穆司野! 穆司野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勾了勾唇,眼里噙着没有温度的笑意:“你太嫩,弄不死我。” “太嫩”两个字,换成另外一个词,就是年纪小,不够成熟。 这几乎是梁京淮压抑再压抑的死穴。 他比梁岁岁小四岁。 再怎么努力表现,梁岁岁也还是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 梁京淮冰寒的眼睛一片赤红,狠狠捏紧拳头,飞身扑向穆司野。 “你找死!” 单薄有力的身躯刚刚晃动,就被梁岁岁一手卡着肩头,硬生生拖回去。 男人与少年之间,针锋相对的紧张氛围,一下子被戳破。 梁岁岁挡在两人中间,气息还未平复,轻轻喘息道:“少帅,我阿弟年纪还小,少年心性,你别跟他计较。” 穆司野垂下眼眸,一瞬不瞬凝着她。 从她潋滟的凤眸,翘挺的鼻梁,滑到他抚摸过的嫣软红唇,喉结微微滚动:“我大度,不跟三岁小儿一般计较。” 梁京淮:“……”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烂玩意,他终于见识到了。 穆司野偏过头,上翘的嘴角每一丝纹路都透着愉快,懒洋洋伸手过去,自然而然勾住梁岁岁的尾指,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被人骂了,心情很不好,需要你陪我多跳几支舞,才能好起来。” 梁京淮捅出来的窟窿,梁岁岁只能修补。 轻轻道了声:“好。” 梁京淮眯紧沁冷的眸子,正要跟上去。 菊婶和梅婶搬来了一个大木箱,毫不费力放在他脚边。 “大少爷,少帅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梁京淮看着就来气,猛然一脚踹开。 穆司野送的东西,他不稀罕。 穆辞好奇,两只爪子伸的比谁都快。 打开扣锁,一把掀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装满最新式的手枪机关枪,几千发子弹。 穆辞瞧得两眼放光:“啧啧,全都是市面上有钱都买不到的好货,不愧是我小叔,财大气粗,壕无人性!” 贺阳摸了摸下巴,想的更深远。 “阿淮,你下个月担任署佐,人手足够,但装备不足,这么多枪支弹药,送的确实很及时。” 梁京淮一声冷笑:“以后我就是署佐,想要什么好东西没有,用得着他穆司野假惺惺?!” 这么点破东西,就想挟恩图报连哄带骗的骗走阿姐,门都没有。 “走,去丽都歌舞厅。”梁京淮咬牙道。 穆辞欢呼不已:“走走走,打牌算我一个,跳舞嘛,阿阳左拥右抱最喜欢了。” 贺阳不紧不慢跟在两人的后面。 偶尔看几眼浑身沉怒的梁京淮,眼皮狂跳。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莫名有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第77章 亲我一下就算扯平了 梁京淮赶到丽都歌舞厅的时候,梁岁岁正被穆司野拉着跳舞。 白俄人乐队奏起缠绵萦绕的舞曲。 穆司野一手搂着梁岁岁的细腰,一手紧紧握紧她的手,舞步跳的娴熟而柔缓。 黑眸如挥洒的毫墨,深黑幽邃,旁若无人盯着她看。 盯得梁岁岁心惊肉跳,跳舞的节奏开始乱了。 猛地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少帅,对不起。”梁岁岁连忙道歉。 男人的肌肉紧绷虬劲,像是踢到一块钢板。 梁岁岁疼的缩了缩脚趾,又皱眉轻嘶了声,眼角微微泛红,水光点点,春色潋滟。 像是刚被男人狠狠疼爱过。 轻而易举就勾起穆司野心底的欲,克制不住地想要对她做点什么。 他掐着她纤细的软腰,很轻松地把人揽在怀中,嗓音又低又哑轻笑了声,“亲我一下,就算扯平了。” 他的眼含了点笑,直勾勾看着她。 仿佛她是他的稀世珍宝。 慵懒散漫的笑声,盘旋在梁岁岁耳畔,耳尖一阵阵发麻。 一曲终了。 她假装没听见,轻轻推开他,朝坐在沙发上仰起头一口喝光果子酒的穆司晴走去。 这会儿酒意上头,把穆司晴熏染的脸颊浸染一层红润的绯色。 “岁岁,怎么不跳了?” 穆司晴打了个酒嗝,脑袋凑过去,冲着梁岁岁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对我哥的舞姿不满意?还是他只能看不能用哎。” 什么乱七八糟的。 梁岁岁没好气地打了某个酒鬼一下:“穆大小姐,以后少跟那个茉莉搅合在一起。” “还不是大哥说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穆司晴一把抱住梁岁岁,眯着眼振振有词道:“笼络好茉莉,气死张颜纾,我身为大哥的妹妹,义不容辞。” 梁岁岁扯了下唇角,把她从身上一把扯开:“你醉了!小酒鬼,离我远点。” “我没醉,嘻嘻。”穆司晴被扯开后,摇头晃脑摇了几下脑袋,又猛地扑向梁岁岁,欢快地叽叽喳喳。 “岁岁,你好漂亮啊,身上又香又软,难怪我大哥馋的做梦都是你。” 梁岁岁脸一红,随手拈了块拿破仑蛋糕塞进穆司晴嘴里:“你闭嘴吧。” 凌凯坐在对面沙发上,笑吟吟看完这一幕。 长了一张清俊入画的脸,张嘴说话却能把人噎死。 “阿野,刚才你跟梁大小姐跳舞的时候,隔着十丈远,我都他妈能闻到你浑身饥渴缺滋润的气息。” “对着她扭屁股搔首弄-姿,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发浪?” 凌凯压着声音啧了声:“冲你投怀送抱的女人,不是被你一脚踹飞,就是被你一枪崩上天,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只能看,却不中用。”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穆司野拈了杯红酒,姿态慵懒地坐下,眸色却透着淡淡的压迫。 “我这会儿心情挺好,不跟你计较。” 凌凯摸了摸鼻子:“呵,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连跳四支舞,搂了梁岁岁的腰身耳鬓厮磨长达十多分钟,心情能不好吗? 这时,包厢雕花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梁京淮眼神阴沉走进来。 看见梁岁岁好端端坐在穆司晴身旁,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一回头,瞅见穆司野两道视线懒洋洋地黏在梁岁岁身上,顿时面廓阴霾,满腔怒气。 恶狠狠剜了眼穆司野,疾步往前走。 膝盖微弯,蹲在梁岁岁面前,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阿姐,今天我生日,陪我跳支舞好不好?” 从小到大,梁岁岁最受不了他这幅小可怜卖萌的模样。 只要他用这种绵软的眼神看着她,提出要求。 她就失去了拒绝的能力,对他百依百顺。 “好”字刚要说出口,猛然被一道散漫的语气打断。 “岁岁刚陪我跳了四支舞,又踢了我一脚,累得很。” 穆司野晃了晃手中的扑克牌,翘了下唇,漆黑眸底涌出一抹狠劲:“不如,玩几把牌。” 凌凯懂他的意思,笑眯眯起哄:“梁大少爷,来来来,今天你是寿星公你最大,赢了算你的,输了算阿野的。” 想娶人家的漂亮阿姐,可不就得多掏几个腰子……哦,不对,多掏几个腰包哄小舅子开心。 梁京淮猛地站起身,眸色阴寒盯着穆司野,冷笑了声:“玩钱多没意思,不如,玩命啊!” “不行,我不同意!你有几条命,够你玩?” 梁岁岁用力拽了拽梁京淮,竭力让自己气不稳的声线绷平。 “阿淮,你再这样闹下去,别怪我抽你。” 姆妈说的没错,阿淮性子桀骜不驯,冲动易怒太得罪人,确实需要磨一磨了。 “阿姐,你竟然为了个无关紧要的烂人凶我?!” 梁京淮一瞬间嗓子眼哽的难受,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望着梁岁岁,嗓音发颤到嘶哑。 “你明明说过,男人都是过眼云烟,只有我,是你这辈子最爱的阿弟。” 梁岁岁一阵脑疼:“那是你三四岁的时候,乖乖软软又听话,人见人爱,我肯定最爱你!可看看你现在,没有半点乖巧的样子,还总是脾气倔,犟得很。” 她实在担心他惹上不该惹的人,以后吃大亏。 冷不防瞥见他红透了的眼圈,微微愣怔,下意识抬手伸过去:“阿淮……” 梁京淮微抬下巴,避开她的触碰,眼神阴戾盯着那个慵懒仰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冷若寒霜。 “穆司野,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说完,疾步往包厢外走,砰砰两声巨响,开门,甩门,一气呵成。 穆辞跟贺阳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好端端的,阿淮怎么又生气了?”穆辞惊诧不已。 贺阳眯眸笑了下,没有开口回应,看破不说破。 梁岁岁看着梁京淮突然暴怒离去,很不放心。 她了解他的脾性。 真的动了气,不是毁别人,就是毁自己。 拿起手提包急匆匆往外走:“少帅,失陪了。” 梁岁岁踩着高跟鞋,跑出丽都歌舞厅。 远远地瞧见梁京淮手里握着枪冲进一条狭窄小巷,连忙追上去。 “阿淮,等等我。” 就在这时,停在路口的一辆黑色汽车,卷起一股阴冷飓风,猛然朝梁岁岁横冲直撞而来,快如闪电。 第78章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法国医院。 穆夫人的开膛手术,做的很顺利。 乙醚麻醉药的药效过后,没多久,她就从昏睡中苏醒过来。 除了刀口处隐隐作痛,骨头缝里那股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剧痛,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穆夫人压抑多年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没有梁岁岁给她熬药按摩,她多年的老毛病,还不是照样痊愈了。 满嘴谎话的小贱人,说什么她的病只能通过中药慢慢调理,再配合穴位刺激,慢则两三年,快则一两年,才能彻底根治。 如果能找到百年老参作为主药,一年之内就能痊愈。 还说什么,她这种慢性疾病就算找来西医开膛破肚做手术,也是治标不治本,断不了根。 呵,讲起来一套一套的,真把她自己当成女神医了。 穆夫人微微扭头,看着悉心陪护在病榻前的穆宴,梁岁岁却不见踪影,抿紧尖刻下垂的嘴角。 “阿宴,梁岁岁什么意思?我老毛病犯了骨头疼,她不来照顾,现在我做完手术,她连个面都不露,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穆夫人嘶声尖叫,气得脸庞扭曲:“还没嫁进门,就不把我放在眼里,真让她进了门,我是不是还得喊她一声祖宗,高高供起来?” 穆宴眉眼拧动,一股烦躁从眸底溢出:“有我照顾你就行,你为什么非要岁岁不可?” “姆妈不需要你照顾,你是堂堂沪市军政府少将,建功立业才是你最该做的。” 穆夫人暗自咬牙,瞳孔阴了阴,说道:“阿宴,我知道你对梁岁岁情深意重,不愿她受半点委屈。 但她身为女子,嫁给你,就该遵守女子的本分,打理内宅,伺候公婆,那都是她的分内事。”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女子,一辈子都是这样风雨泥泞趟过来的,凭什么梁岁岁不需要承受这些痛苦和折磨? 就因为她长了那张漂亮勾人的脸吗? 穆夫人心底一股沉郁,说不出的嫉妒和恨意。 “那是平庸无能的男人,才会把妻子当佣人使用,任人践踏。” 穆宴面廓紧绷,脸色一层层冷沉:“姆妈,你真的为我好,要求岁岁伺候你的话,以后提都别提。” 穆夫人一噎,还要说什么,却被匆匆敲门进来的副官打断。 “少将,梁大小姐在丽都歌舞厅突然遭遇车祸,正在手术室抢救,生死未卜。” 穆宴的心猛然一沉,英俊眉宇也骤然变色,疾步如飞往外走。 嗓音好似夹杂了无数冰块,滴水成冰:“撞她的司机,抓到没有?” “没有!”副官仓促摇头:“对方撞上梁大小姐,就立刻驾车逃之夭夭,像是有备而来。” 穆夫人躺在病榻上,竖起耳朵听到梁岁岁出事了,顿时高兴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小贱人,挑拨离间阿宴,让他有了媳妇忘了娘,死了最好! 阿宴文武双全,又是沪市最年轻有为的少将,只要梁岁岁死透了,阿宴能念她一时,难道还能念她一辈子? 等她出院了,就把梁岁岁同父异母的庶妹纳进来做姨太太,再给阿宴生几个大胖儿子,让梁岁岁死了做鬼都不痛快。 穆夫人心中一阵畅快,大声朝外面喊道:“来人,去找老管家,把这几天发生在梁岁岁身上的所有事情,仔细调查一遍,再来向我禀报。” 老管家很快赶来了。 手里拿了一沓报纸,躬身禀告:“夫人,今天新鲜出炉的报纸,太平洋电影院里,梁二小姐和穆署长找人下药,陷害梁大小姐和穆司野少帅鬼混在一起。 少将一怒之下,踹翻梁二小姐,梁二小姐被及时送到法国医院抢救,万幸孩子保住了。” 穆夫人目光一闪,梁岁岁居然背着穆宴,跟穆司野那个烂人勾搭上,难怪这段时间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给她煎药按摩这么重要的事,说不来就不来,甩手一走了之。 无风不起浪。 梁岁岁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跟那个死去的女人一样,一看就不安分,才会惹得穆司野觊觎她,纠缠不休。 水性杨花的货色,休想嫁给阿宴,踏进穆家的高门。 穆夫人阴冷的嘴角挑起,吩咐老管家:“你去看看梁二小姐,如果她行动方便,就把她带来见我!” - 另一间豪华病房。 梁曼如侧躺在病榻上,一双细长妩媚的眼睛,得意地勾起。 “姆妈,梁岁岁突发车祸,五六个小时过去了,还在手术室抢救,最好死在手术台上,再也不能跟我争抢阿宴。” “小贱人心肠歹毒,害得我们一家三口都躺进医院,死有余辜。” 苏雪媚摸了摸取掉夹板的后腰,受了老大罪,终于可以站起来了,心里又高兴又怒恨。 “等梁岁岁死透,温媛和梁京淮就失去了穆宴做靠山,不足为惧,弄死她们两个,就像踩死两只蚂蚁一样容易。” 梁曼如眼神微微闪烁,阴冷无比:“姆妈放心,阿旭已经找过梁岁岁的主治医生,这次,她死定了。” “阿旭这次干的不错,有点脑子。”苏雪媚心里欣慰。 很快,又得意洋洋地笑了:“我也不睡了,等阿旭回来,带来好消息。” 二号手术室门口。 温媛带着王妈匆匆赶来的时候,梁岁岁已经推进去十个小时,手术室还在亮着灯。 温媛虚弱的身子哭倒在椅子上,手帕捂着嘴,泪如雨下。 “囡囡好端端的给阿淮过生日,怎么就突然被汽车撞了?” “姆妈,对不起,你打我骂我,杀我都可以!” 梁京淮双膝跪地,抱紧情绪激动的温媛,瞳孔充血赤红:“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害了阿姐……” 如果他没有当场发脾气暴走,阿姐就不会因为担心他,拼命在后面追赶他,横穿马路时被一辆疾飞的汽车撞到吐血,昏迷不醒。 穆司晴哭的眼眶通红,恶狠狠盯着他不放。 “梁京淮,你就仗着岁岁疼爱你,有事没事发脾气,多大的人了,还要岁岁追上去哄你开心,我告诉你,如果岁岁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杀了你。” 温媛泪眼朦胧听完,明白整件事都是梁京淮闹出来的祸,伸手重重拍打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 “阿淮,你的爆脾气,该改改了。” 梁京淮任由她不断捶打,抹了把赤红的眼角,哑声说道:“是,姆妈,我改,我全改,只求阿姐好好醒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 大家都在同一瞬间猛地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心跳声也仿佛停止了,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主治医生拉开门走出来,脸色沉重。 梁京淮第一个窜过去,嗓音丝丝发颤:“我阿姐怎么样了?” 第79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主治医生面色沉重。 “梁大小姐性命无忧,就是……” “就是什么?”梁京淮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紧张得快从胸腔里蹦出来。 “汽车撞击到梁大小姐腹部,严重伤及到子-宫,很有可能以后怀孕困难,很难生出孩子。” 温媛听到这句话,满脸惨白,手帕捂着眼睛,顿时泣不成声:“怎么会这样?我可怜的囡囡……” 她就是结婚两年身体虚弱不能生孩子,被梁富昌厌恶嫌弃,然后在外头找了苏雪媚做姨太太,把苏雪媚生的那对庶子女当成嫡子女看待,宠爱无比。 所以,她比谁都清楚,一个女人如果生不出自己的孩子,无依无靠,任人凌辱,活着比死还痛苦。 直到后来,囡囡来到她身边,一眼望不到头的苦难日子,才稍微变好了点。 穆司晴顶着红透的眼眶,冲到梁京淮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害了岁岁一辈子,你高兴了?” 梁京淮微微偏头避开,左肩却被狠狠甩中,身子歪了歪,有些趔趄。 他垂下眼睑,修长睫毛在眼窝落了一道道的阴影。 “我会负责。”梁京淮肃然吐出几个字,带着心脏像是被挖开一样的疼痛,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欢喜。 再没有人跟他争抢阿姐,阿姐就一辈子都属于他了。 温媛听罢,心口咯噔一下。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竟然对岁岁一往情深到这种地步。 继续任由这份感情发展下去,不仅会害了他,更会害了岁岁。 而岁岁身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少帅还会如期娶她吗? 温媛突然就浑身发冷,寒气在背脊上咝咝窜过。 心里装满事儿,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向穆司晴旁敲侧击地问问。 王妈眼角通红走上前,轻轻拉了拉她,小声安慰道:“夫人,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但愿吧。”温媛幽声叹息。 颤颤巍巍从椅子上站起身,在王妈的搀扶下,跟着护士一起把昏迷中的梁岁岁推到病房里。 坐在病榻前,握紧梁岁岁的手腕,看着她惨白的脸庞,眼圈红了又红,强忍着不落泪。 梁京淮被穆司晴故意拦在最后面,连病房都进不去,眉宇间染满了戾气。 身后突然一阵狂怒疾风,往他脖颈处袭击而来。 “谁?” 梁京淮霍然回头,对上一张愤怒刻骨的俊脸,愣怔了几秒,迅速拉开架势,攥紧双拳,凶狠地缠斗上去。 欺负阿姐的人,都该死! - 主治医生神情凝重,说完最严重的后果,就迈开脚步往左拐,推开房门闪身进去。 红木办公桌后有一张沙发椅。 面容痞帅的男人微微歪着头,懒懒散散斜坐在那里,手肘随意地靠着扶手。 紫檀佛珠挂在手上,一下,一下地拨弄。 精瘦凶猛的肌肉,藏在黑色衬衫里。 听到开门声,他慢悠悠地抬起狭长眼尾,半个字未说,却让人感到无尽的压迫和恐惧。 主治医生感觉两腿发软,一直打哆嗦:“少……少帅,梁二少爷确实找过我,给了我一袋大洋,提出一个要求,让梁大小姐死在手术台上。” 他虽然贪财,但更加惜命啊。 有了钱没命花,傻子才会干的事。 更何况,梁大小姐提前交给他治疗伤寒病和霍乱病的药方,千金难买。 区区一袋大洋就想收买他,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穆司野慵懒抬眸,两条长腿架在办公桌上,晃来晃去,阴戾之气一点点聚集眸底。 “岁岁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去做,还要我亲自教你?!” “是是是,我马上去办。” 主治医生吓得差点跪了,赶紧转身往外逃窜,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十分钟后,梁旭手舞足蹈,把梁岁岁伤到**再也生不出孩子的好消息,传到了梁曼如和苏雪媚的耳畔。 “太好了……!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穆夫人肯定不会让穆少将娶她进门。” 苏雪媚激动的口齿都不清楚:“曼如,这回你坐上少将夫人的位置十拿九稳。” 梁曼如则兴奋得从病榻上靠坐起来,妩媚的小脸飘过浓烈喜色。 “姆妈,听说穆夫人这会儿也在法国医院调养身体,我马上去见她。” 梁曼如双脚落地穿好高跟鞋,却被苏雪媚猛地拉扯住。 “曼如啊,穆家高门豪户,比起我们梁家高高在上,你越是上杆子对穆夫人示好,越容易被人轻贱看不起。” 苏雪媚眉眼带了股得意,说道:“梁岁岁生不出儿子,你肚子里的,就是穆少将第一个孩子,也是穆夫人的长孙。 她只会比你更着急,你就再耐心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听姆妈的,准没错,穆夫人肯定会主动来找你。” 梁曼如点头,拿起红彤彤的士多啤梨,志得意满地吃起来。 很快,穆夫人身边的老管家敲门进入病房。 态度恭敬,眸底流淌若有似无的不屑。 “梁二小姐,我家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梁曼如闻言,扭头看向苏雪媚,面露喜色,却克制着激动,学着梁岁岁端庄大气的模样,柔声说道:“麻烦老管家前面带路。” 老管家看着她不伦不类的样子,心底冷呵了声,扭头就往外走。 苏雪媚考虑到梁曼如身体还未恢复,找到护士借用了一辆轮椅。 等梁曼如坐稳后,梁旭握着轮椅靠背上的扶手,慢慢把她推出走廊。 到了穆夫人病房外。 老管家眼睛一眯,伸手拦住梁旭:“夫人交代,只允许梁二小姐进去。” 梁旭不敢违抗穆夫人的命令,只能停下来,目送梁曼如双手转动轮子,一圈圈滚动进去。 第80章 我们的婚事干脆退掉 穆夫人靠坐在柔软的被褥上,精神头很不错。 见梁曼如低眉顺眼推着轮椅进来,刻薄的眼角露出一丝满意。 有野心,又识趣,比起梁岁岁更容易掌控。 “穆夫人,听说您找我。” 穆夫人仔细地看了眼她,眼底没什么情绪,只递了份报纸过去。 “太平洋电影院包厢内,给梁岁岁和穆司野下药的事,十之八九是你做的吧,穆景天误打误撞,成了你的替罪羊。” 梁曼如捏紧那份报纸,身子本能地颤了颤,满脸喜色收敛得一干二净。 咬了咬唇瓣,低着头说道:“夫人,为母则刚,我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不是有心去做的……” “那你就是有意了。”穆夫人噙了点冷笑,盯着她。 “不是这样的,夫人,你听我解释。” 梁曼如急忙摇头,翘长的眼睫毛飞快地上下眨动:“前段时间,我在这栋医院亲眼目睹到姐姐与穆司野手牵手,举止亲密。 就想起阿宴提到过姐姐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便有了跟踪姐姐的想法,我想看看她背着阿宴到底在干什么。” “很快,我就查探到,姐姐每天都和穆司野呆在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像普通的男女朋友一样约会。” “什么?真有此事?”穆夫人脸上有遮不住的震惊,慢慢就变成强烈的愤怒。 勾搭穆司野,背叛阿宴,梁岁岁那个贱人,实在厚颜无耻不要脸。 梁曼如来的时候,早就准备齐全。 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偷拍的照片,双手递给穆夫人:“您请过目,这些东西,都是实打实的证据。” 梁曼如心里很清楚,穆宴深爱梁岁岁,就算被玩的团团转,也打心眼里信任梁岁岁。 但穆夫人绝对不会无条件地相信梁岁岁。 自古以来,婆媳就是天敌。 尤其穆宴为了梁岁岁,不顾穆夫人的反对,坚决要娶她,一次又一次啪啪打穆夫人的脸。 穆夫人心里,早就恨透了梁岁岁。 才会在温媛四十寿宴那天,亲自找上自己,赏了一对帝王绿翡翠玉镯,又鼓励她一切皆有可能。 如今梁岁岁无法怀孕,少将夫人的位置,必定属于她! 梁曼如垂眸看了眼戴在细腕上的翡翠镯子,扬起唇角,隐晦又得意地笑了。 穆夫人面色阴沉,一张一张翻看手里的照片。 看完后,眼神阴霾的几乎滴出水。 抬头望了眼梁曼如,有些意味深长:“梁二小姐能力不错。” 梁曼如翘了翘唇,笑的恰到好处:“夫人过奖了。” “梁二小姐,我就实话跟你说,梁岁岁烂成这样,名声也臭,想要嫁给阿宴,再无可能。” 穆夫人眯眸,笑容深了深:“你也知道,阿宴位高权重,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容不得半点闪失……我就是想拉你一把,你也得证明你有实力接得住,懂吗?” 最后那句话,暗藏深意,听得梁曼如眼睛发亮。 穆夫人几乎点明了很钟意她做她的儿媳妇。 梁曼如高高翘起的唇角,再也弯不下去,低眉点头:“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穆夫人淡淡颔首,紧接着话题一转:“梁岁岁遭遇车祸,再也不能生孩子,是不是你干的?” 梁曼如心中一惊,下意识否认:“不,不是我。” “你先别急着否认。” 穆夫人勾了下唇,笑容意味深长:“内宅争斗,我也是过来人,这种冲梁岁岁身上招呼的阴损手段,一看就是女人使出来的,整个沪市除了你,还能有谁,对梁岁岁恨之入骨?” 梁曼如心神慌乱,勉强挤出一丝笑,“穆夫人,我……” “别紧张,你有心机和野心,在高门豪宅里,是件好事。” 穆夫人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梁曼如的手,笑的和蔼:“想达成目的,就直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和节奏去做,我什么都不知道,也绝不会干涉。” 梁曼如闻言,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点头称是。 穆夫人话里的真正意思,她听明白了。 不仅没有责怪她手段阴狠,反而鼓励她对梁岁岁下毒手。 看来,穆夫人确实很满意她这个即将取代梁岁岁的儿媳妇。 穆夫人盯着梁曼如逐渐舒展开的娇媚小脸,眸光微冷:“两天后,等我身体好点,我带你一起去会会梁岁岁。” 梁曼如不知道穆夫人带她去干什么,但不妨碍她乖乖点头。 回到豪华病房,梁旭脸色不太好看地凑上来。 “阿姐,穆少将为了梁岁岁,刚把梁京淮痛揍了一顿!梁京淮浑身挂彩受了伤,但穆少将也差点弄断了手。” 梁曼如大惊失色,双手迫不及待转动轮椅往外走:“阿宴现在人在哪里?我去照顾他。” “还是别去了。” 梁旭气鼓鼓,额头青筋一根根抽搐:“我也是听说穆少将受伤,匆匆忙忙赶过去想好好照顾他,却被他飞起一脚踹在墙上,他让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扭头他就去了梁京淮那边,好言好语低声下气,把我当垃圾嫌弃,却高高捧着梁京淮上天,简直气死我了。” 梁曼如双手倏然抠紧轮椅扶手,低声淡淡嗤笑:“真没想到,梁岁岁不能怀孕彻底废了,他还是对她情深义重。” “那怎么办啊?”梁旭瞪大眼。 梁曼如清纯无害的小脸,闪过阴狠:“放心,我搭上了穆夫人,有的是办法对付。” 另外一间超豪华病房。 梁岁岁仰躺在病榻上,眼睫轻颤,慢慢睁开潋滟的眼睛。 细碎光影在视线中摇晃,她倏然对上了穆宴满目担忧的目光。 姆妈那些人,肯定是被他找了个理由,挡在了病房外面。 他握紧她的手,眼底流淌温柔:“岁岁,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肚子饿不饿?” 梁岁岁摇头,猛然抽回自己的手,声音淡漠:“主治医生有没有告诉你,这次的飞来横祸,伤及到我的**,很大概率不能生孩子,我们的婚事,干脆退掉。” 穆宴被她冷漠的语气差点冻僵,心脏嘭嘭剧跳:“不行,我不同意。” 梁岁岁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冷冷逼问:“那你实话告诉我,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第81章 你想搞死谁? “不是。”穆宴想也不想,脱口否认。 梁岁岁扬唇冷笑:“穆师长都亲口指认,那个孩子就是你的。” 穆宴顿时哑口无言,盛满柔情的眸子,闪现一抹慌乱。 半晌后,他还是坚持那两个字:“不是。” 又扯起嘴角笑了下,轻声细语哄着她:“岁岁,梁曼如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我怎么可能看上她?” 梁岁岁唇边一抹讥诮:“堂堂穆少将,敢做不敢当吗?” 穆宴一噎,怔怔地看着她明艳动人的脸庞,带着说不出的讥刺和冰冷。 明明她就在眼前,却遥不可及,仿佛相隔了千万里。 “我没做过的事,怎么承认?”穆宴宠溺又无奈地笑了笑。 顿了几秒,他把盖在梁岁岁身上的薄毛毯掖了掖,神情无比温柔地看着她。 “岁岁,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认为自己不能生孩子会连累我,提出了退婚。 可我爱的人,只有你,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伤。” “如果婚期那天,身体还没有康复,就把时间往后挪移,直到你身子骨痊愈,完完整整高高兴兴做我的最美新娘。” 梁岁岁冷着脸摇头:“婚期不变。” 穆宴幽深的瞳孔,骤然迸射夺目亮光:“真的吗?” 梁岁岁面色平静,吐出两个字:“真的。” 只不过,新郎不是你穆宴了。 沉吟两秒,她接着平静开口:“六月初八那天,记得拆开礼物盒子。” “好,你交代的事,我从来都记得。”穆宴柔情的眼底,荡漾层叠波光。 副官在门外喊他:“少将,穆大帅有紧急事务,需要你马上赶去军政府大楼。” 穆宴低头扫了眼戴在左手的腕表。 凌晨八点,六月初一。 还有不到七天,就是他迎娶梁岁岁的良辰吉日。 “好好休息,我处理完公务就来医院陪你。” 穆宴摸了摸梁岁岁额头,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等他走后,梁岁岁靠坐起来,拿起旁边桌上的手帕,一遍遍擦拭被穆宴碰触到的额头。 直到肌肤发红,疼了,她才停下手。 这会儿,她无比庆幸,当初为了方便,也存了不想便宜梁富昌的心思,她把穆宴下聘的所有聘礼,全部堆放在玫瑰公馆的库房里。 也就不需要她多费心思,想着该怎样把聘礼退回给他。 穆司野推门而进,修长手指拎了几份热气腾腾的早点。 大长腿一伸,把榉木骨牌凳勾到病榻前,毫不客气地坐下去。 梁岁岁闻到熟悉的菜肉馄饨味道,连忙伸手过去拿:“谢谢少帅。” 男人懒洋洋勾起她的小尾指,把玩一番后,心满意足了。 打开盒盖,抄起乌木筷,夹起一颗圆滚软乎的馄饨,放在嘴边吹了吹。 “喏,你伤了,我喂你。” 俨然把她当成了伤残人士。 梁岁岁忍不住咳嗽两声:“我没伤,装的。” “你有全盘计划,偷偷摸摸捂着不告诉我,行啊,那我就当你假伤是真伤。” 穆司野舔了舔后槽牙,低笑一声,带着三分慵懒,三分漫不经心,还有几分压迫。 梁岁岁敏锐察觉到他痞帅的眉宇含了层薄怒,一时头皮发麻。 下意识开口解释:“少帅,没有全盘计划,当时看到那辆汽车横冲直撞朝我撞过来,意识到是针对我的一场谋杀,我临时做出的决定。” 她张开嘴说话,穆司野掀了掀眼皮,乌木筷往前一寸,顺势把凉下来的馄饨送进她嘴里。 “唔……!” 梁岁岁猝不及防,还没尝到味道,馄饨就滑入胃里。 她有点发囧,耳尖尖泛起绯意。 穆司野盯着那抹粉白绯红的耳垂,懒懒散散地勾唇:“你饿了,再来。” 不等梁岁岁有所反应,又一颗香喷喷的馄饨落入她嘴里。 乌木筷启开她两片唇瓣的时候,他粗砺的指腹也压在她唇角,轻轻一捻,激得她一阵颤栗。 靠得太近,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清冽含着佛珠的幽香气息。 梁岁岁不仅耳垂红了,整张脸庞也开始烧起来。 直到他满意了,才慢悠悠松开她的唇。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绑在床上,一口一口喂你吃。” 梁岁岁:“……” 她对他瞒而不报,他就用这种羞恼的投喂方式提醒她。 梁岁岁咳了咳,身子往后退,拉开了距离:“少帅,请自重。” “哦?自重是什么?不认识!” 穆司野眉梢轻轻上挑,看她潋滟的眸子闪过一抹羞恼,因为他撩拨而生动嗔怪的鲜活模样,克制不住又想欺负她。 梁岁岁不得不顺着他吃完一碗,也吃饱了,刚要起身去浴室,就听见穆辞在走廊上大呼小叫。 “小叔,能听见吗?大帅喊你去趟军政府大楼,十万火急。” 穆司野蹙了下眉,愉悦的面色一点点沉下去。 梁岁岁瞟了眼过去,知道他不想去见偏心到太平洋的穆大帅,但她也不想留他在这里。 轻咳了声,说道:“少帅,我好好的没问题,你有事去忙你的。” 话说的客气,却巴不得一口气把他吹走。 穆司野瞧出她那点心思,拨弄几下颗粒分明的佛珠,倏地笑了一声。 “躲过初一,躲不过初八,岁、岁!” 他喊她的名字,嗓音又低又哑,刻意拖的老长。 梁岁岁听的呼吸突然有点乱。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莫名多了点心虚:“少帅,你慢走。” 穆司野突然伸手,微凉手指捻住她泛红的耳垂,轻柔一碾。 梁岁岁瞬间从耳垂到头皮,掀起一阵战栗。 直到那阵战栗平息,她才恍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军政府大楼里,气派尊崇的大帅办公室。 穆大帅一身凛冽军装,高高坐在主位。 左右两旁,坐着穆宴和穆景天。 穆宴正襟危坐,穆景天鼻孔朝天,傲然地抬起下巴。 “穆宴,我还是那句话,穆司野觊觎梁岁岁,千真万确,我只想看场热闹,无意卷入你们之间为了个女人争风吃醋的纷争,别他妈乱七八糟的罪名都往我头上搞!惹急了我,我就真的提枪上阵搞死梁岁岁。” 穆景天骂的正兴起,忽而厚重的木门嘭地被人踹开,一阵飓风刮过。 后脑勺一痛,脑袋被人重重往下压,撞在红木办公桌上,太阳穴也刺痛,被冰冷的枪口顶住。 慵懒又嗜血的声音,毒蛇般钻进耳蜗:“你想搞死谁?” 第82章 抢来的,才更香 穆司野手里的枪口往前顶了顶,懒懒地挑了下眉梢,眼尾掠起一层薄薄的戾气。 “你敢搞她,我搞你全家!” 寒凉嗓音像淬了冰染了毒,令人不寒而栗。 毫无防备的穆景天,被压制得像条死狗一样扑倒在办公桌上,当即暴跳如雷。 “穆司野,鬼鬼祟祟搞偷袭,你他妈有种就……” 不干不净的话还没骂完,猛然被一把黑洞洞的枪口塞进嘴巴,差点捅穿喉咙。 穆景天顿时暴怒,心中怒火好像泼上滚烫热油蓬勃燃烧:“你他妈找死……!” 他刚要从反手去扇穆司野的耳光,屁股下的座椅被猛地踹开,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下巴狠狠磕在坚硬的桌面,差点撞碎满口牙,血水从嘴角汨汨溢出。 滴答滴答溅落在雪白的衬衫上,一片狼藉。 穆司野收了手枪,没管瘫软在地上像条癞皮狗的穆景天,视线居高临下落到主位的穆大帅身上,懒洋洋勾唇。 “找我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短短几十秒,就下狠手把穆景天搞成伤残人士。 再加上吊儿郎当的神态,浪荡不羁的语气。 穆大帅气得脸色铁青。 抄起手边沉重的红木座椅,骤然砸向令他头疼不已的纨绔儿子。 “穆司野,身为兄长,不孝不悌,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穆司野半垂着视线,抬起大长腿,精准地踢飞迎面而来的座椅。 哐当。 几十斤的座椅砸到穆景天身上,疼得他五官抽搐,差点背过气去。 一声怒恨嘶吼:“穆司野,我他妈杀了你!” 穆司野轻飘飘垂眸看了眼,看对方满脸是血,表情散漫的没有起伏:“就凭你这样的废物,杀我?!” 送资料进来的女机要秘书,被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尖叫。 手中的报纸和文件跌落,纷纷扬扬,飘洒满地。 穆景天蜷缩一团,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穆宴蹭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皱紧俊眉,不悦地看向穆司野,却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穆司野什么脾气。 这人一旦动了怒,就像一条垂死疯狗,不把对方咬死决不罢休。 刚才穆景天侮辱梁岁岁那些话,几乎不堪入耳,他也恼怒。 可他来不及发作,穆司野就一阵风刮进来,揍得穆景天只剩半条命,嚣张气焰全没了。 穆宴清楚,穆司野下手如此狠戾,是在维护梁岁岁。 以往能让他搏命维护的,只有穆司晴。 不知何时,竟多了个梁岁岁。 穆宴顿时面色黑沉。 有穆大帅在场,他为了面子强忍着,只拧了拧眉头,淡声开口:“大帅找我们来,所为何事?” “等会儿再说。” 穆大帅摆摆手,这时候全部心思,都放在受伤惨重的穆景天身上。 招呼副官把穆景天从地上抬起来,平放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又倏地扭头,朝吓得手脚发软的女机要秘书大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军医来!” 军医来的很快。 解开穆景天沾满鲜血的衬衫,从头到脚仔细查诊一遍,面色有些沉重。 “大帅,穆署长喉管戳烂,鼻梁差点砸断,左胳膊也折断了,万幸避开了脑袋。” 那几十斤的沉重座椅,真的砸中头盖骨,估计当时就得去见阎王。 穆大帅松了口气:“赶紧救治。” 随即眯紧的眸底迸射一道怒光,拿起一旁的乌黑马鞭,兜头兜脸抽向浑身透着慵懒气息的男人。 “孽障,当着我的面杀你阿弟,老子抽死你!” 穆司野懒散的气息一敛,眼看着马鞭就要抽到脸上,他却邪笑一声,闪身后退的同时,五指成爪,快狠准攥住鞭梢,用力一甩。 马鞭凌空飞起,甩到办公桌的另一边。 穆司野眼尾斜斜上挑,盯着穆大帅暴怒的脸孔,慢悠悠笑了。 “你看,你一直偏心爱护的儿子,就是个废物。” 又是“废物”两个字。 有些词,穆景天听在耳朵里,就像一把把尖刀插进胸膛。 比如废物,比如比猪还蠢。 他压根不想承认,穆大帅几乎把所有资源堆在他身上,却斗不过一无所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穆司野。 “杀了你,我他妈杀了你!”穆景天瞳孔赤红如血,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咬牙切齿去拔腰间的配枪。 “杀什么杀?你们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一个两个的,喊打喊杀,都当老子是死人?!” 穆大帅一巴掌打在穆景天肩头:“阿景,斗不赢就别斗,老子缺了你大洋,还是缺了你权势?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不听老子的话,总要跟他过不去?” “下药暗算,一副后宅女人的小家子做派,还把阿宴的未婚妻算计进来,你脑子没毛病吧?” 穆大帅怒目圆睁,恨铁不成钢。 “说了多少次,不是我干的。”穆景天双眸猩红,戾声吼道:“是穆宴养在外头的女人干的,怀上孩子,为了上位,栽赃陷害到我头上。” 穆宴没想到,战火突然烧到他头上,微微皱眉,迅速撇清关系:“孩子不是我的。” 穆司野慢慢地顶了顶上颚:“不是你的,她能一次次往死里搞岁岁?” 穆大帅也颇不认同地瞥了眼穆宴,眉头夹紧,表情像脚板刚踩了一坨大的。 “阿宴,这洒了满地的报纸和文件,大部分都是记者和同僚弹劾你,军营爆发流血事件,死了两个营长伤了几十个兵士,都是你御下无方造成的。” “太平洋电影院里,你又跟梁二小姐纠缠不休,背叛梁大小姐,砸碎你在感情中设立的始终如一形象,做不到,就不要乱喊口号!” “现在你的名声很差,对整个沪市的负面影响也特别大,经过军政府委员会商量讨论,你升迁为中将的调令,还是等下次再说。” 穆大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梁二小姐绝非良缘,以一己之力搞出这么多麻烦事,能断就早点断。” 穆宴听完,心口一沉,有些不可置信。 唾手可得的中将之位,就这样轻飘飘飞走了。 “你能力足够,好好修心养性,处理掉烂摊子,中将一职迟早属于你。” 穆大帅打哈哈,拍了拍穆宴的肩膀:“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阿宴你先出去。” “是,大帅。” 穆宴心里的冲击很大,却只能强自压抑,转身走出大帅办公室。 穆大帅扭头瞪向穆司野,重重拍打桌子,怒极反笑。 “还有你,尽给老子惹是生非!那梁岁岁明面上是穆宴的未婚妻,你去招惹她干嘛?漂亮的未婚姑娘大把,随你挑拣,你不要脸,老子还要脸面。” “抢来的,才更香。”穆司野邪肆挑眉。 穆大帅怒不可遏,抄起桌上的电话机砸过去:“滚!” 穆司野轻松避过,嘴角掠过一抹痞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穆宴走出办公大楼,刚要上车,身后传来一道肃穆的声音。 “站住!” 第83章 不听话,就处理掉 穆宴回头。 穆师长那张严正肃穆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眉心皱成一个“川”字,脸色很不满意:“早就告诫过你,升迁的关键期,凡事小心为上,结果,你还是栽在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身上。” 穆宴拧眉,眸底闪过一抹冷光:“我会搞定。” 穆师长点点头,对他这份决然的态度还算认可。 “这次上不去,下次也还是有机会,既然以前每个月都给兵士额外补贴十块大洋,那就继续补贴,收拢人心。” 穆宴眸色深了深:“阿爸,我查清楚了,补贴军饷这件事,都是岁岁背着我做的。” “岁岁的姆妈出身于前朝首富温家,几乎垄断了大半商业,富可敌国,现在的首富梁家根本没法比。” 穆师长欣慰地笑了:“岁岁贤良淑德,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毫不吝啬拿出无数大洋为你铺路,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她。” 穆宴颔首,脸上闪过浓稠笑意:“阿爸放心,我这辈子只爱岁岁一个人,非她不娶。” “梁二小姐那里,你好生安抚,别再让她搞出幺蛾子,影响你的大好前途,毕竟是你犯错在先。”穆师长谆谆教导。 穆宴冷着眸,戾气横生:“一个玩物罢了,不听话,就处理掉。” “这个节骨眼上,全沪市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不好搞出人命,直接给钱打发掉,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留,那就是她拿捏你最大的把柄。” 穆师长冷哼一声:“岁岁之所以撤掉上个月的补贴,就是察觉到了你与梁二小姐之间的苟且,别以为你能隐瞒得天衣无缝,玩火自-焚,迟早烧死你自己。” 顿了顿,又接着说:“你现在,马上筹备六万块大洋,送去军营,补贴你管辖下的每一位兵士,死去的那些人,更要多花大洋安抚好,军心稳定万众一心为你搏命,才是你升迁的筹码。” 穆宴神色沉敛,审时度势一番,同意了穆师长的建议。 “阿爸,我现在就去办。” 穆司野狼子野心,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对梁岁岁的觊觎和不轨之心。 他必须尽快往上爬到高位,拥有更煊赫的权势,才能绝对压制住对方。 梁岁岁这辈子,只能是他的妻。 “我去军营,迟则三五天,快则两三天,医院那边,阿爸帮我稍微留意一番,以免姆妈去找岁岁的麻烦。” 穆师长提起穆夫人就头疼:“行,我知道了。” 目送穆宴走远,穆师长站在那里,思忖了半晌,决定自己还是不赶着去法国医院,让副官代他跑一趟,找上老管家,隐晦地说出穆宴的担忧。 以穆夫人别扭又偏执的性子,他越是交代她别去招惹梁岁岁,她就越要跟他对着干,反而让梁岁岁吃更多苦头。 四五十岁的人,一把年纪了,反而越活越矫情,令人打心眼里生厌。 穆师长一声叹息:“妻贤夫祸少,比起老子,阿宴是个有福气的。” - 三天后,六月初四。 穆夫人用上西方国家最新研发的的消炎药,骨头不疼了,开膛破肚的刀口也在慢慢恢复。 吃完老管家从老宅带来的滋补鸡汤,精神头特别旺盛。 “你去告诉梁二小姐,准备一下,去梁岁岁病房门口等我。” 老管家身负穆师长交代下来的重任,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 “夫人,马上就是少将与梁大小姐完婚的大喜日子,那个梁二小姐看似无害,其实心思诡谲难测,不如等梁大小姐身体痊愈了,再找她前来悉心伺候你。” 老管家接着劝说:“夫人您是长辈,没有长辈降低身份去找晚辈的道理。” 穆夫人挑了挑刻薄的嘴角,面色不悦:“做好你的分内事,我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老管家伺候多年,知道她什么脾气,立即噤声不言,躬身退出病房,去了另外一间病房找到梁曼如,把穆夫人的吩咐一字不漏传达到。 梁曼如脸上的喜色几乎遮不住:“好,我听穆夫人的安排。” 这些天,为了保住孩子,苏雪媚和梁富昌不要钱似的,买了无数滋养身体的补品投喂梁曼如。 把梁曼如养的气色红润,身体也康健许多,已经不需要轮椅辅助了。 她穿了件大红色苏绣旗袍,盈盈站在梁岁岁的病房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梁夫人坐着轮椅来了。 梁曼如很有眼色地迎上去,毫不犹豫挤开老管家,握住轮椅靠背上的扶手,慢慢往前推。 “夫人,我打探清楚了,这会儿,里面只有梁岁岁一个人。” 没有其他人帮衬,势单力薄,更容易对付。 穆夫人看了眼梁曼如,满意地笑:“很好。” 老管家敲开门,就谨记身份站在门边,寸步不离。 梁曼如双手用力,乖巧地推着轮椅进去。 顶尖的豪华病房,有个小型会客厅。 梁岁岁顶了张苍白的脸,懒懒坐在沙发上,没有站起来迎接。 穆夫人目光冰冷盯着她:“我已经听说了,你这次出车祸伤及子-宫,再也生不出孩子,不会下蛋的母鸡,是进不了我穆家的门。” “然后呢?”梁岁岁淡淡问道。 穆夫人一声冷笑:“你自行退婚,给自己留几分脸面,我会在钱财方面补偿你;如果你坚持不退婚,那也行,但必须答应阿宴把别的女人纳进门。 总不能你生不出孩子,还不许别人给阿宴生孩子,断子绝孙,毁了阿宴一辈子。” 梁岁岁眼神微闪,故意提高声音问道:“别的女人是谁?” “自然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梁二小姐,不仅比你知书达理,更比你温柔体贴。”穆夫人眯了眯眸,眼角一道道刻薄纹路。 “梁岁岁,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曼如是个好的,一心只为阿宴着想,从不计较名分。 等她进了门,以后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少将的长子,穆师长的长孙,尊贵无比。” 梁曼如站在穆夫人身后,垂着头,低眉顺眼。 穆夫人牵起她的手,把人拉到身边,一字一句开口。 “阿宴一表人才,又能力非凡,以后职位越升越高,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身边女人只会越来越多,你都要一个个迎进来,尽量为穆家开枝散叶。 毕竟你生不出孩子,又占了少将夫人的位置,阿宴能娶你进门,就是你天大的福分,要懂得感恩。” 梁岁岁听的好笑,又觉得讽刺无比。 穆夫人性嫉容不下人,不允许穆师长身边多出任何一个女人,后院也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个姨太太。 轮到穆宴了,反而要求她大度,要多纳姨太太,还不能埋怨。 梁岁岁嗤地笑出声:“这件事,你问过穆宴吗?” 第84章 算盘珠子蹦她脸上了 穆夫人的脸色,立即沉下来,配上刻薄下垂的嘴角,显得无比阴沉。 “我的意思,就是阿宴的意思。” “那就退婚吧,省得夫人你为难。”梁岁岁神色淡淡。 “喜帖全都发出去了,退什么婚?你是不是想陷害我一家老少被人戳脊梁骨?”穆夫人的声音陡然尖锐。 这句话,让颔首低眉的梁曼如一愣,脸色变了又变。 梁岁岁要退婚,怎么穆夫人反而不乐意了? 穆夫人眼神一片森冷,自有她的思量。 她生的儿子什么脾性,她最清楚。 如果因为她的一番敲打,逼得梁岁岁坚决退婚,回头阿宴就能狠心跟她断绝母子关系。 他为了这个小贱人,连命都可以不要,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梁岁岁漫不经心抬起凤眸,淡笑了声:“心里早就想着逼我退婚,嘴里又虚情假意不敢让我退婚,夫人还是脑子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就差没直接说穆夫人脑子有病。 “小贱人,阴阳怪气咒骂谁呢?” 穆夫人气得半死,眼神阴狠盯着梁岁岁,呼地一巴掌扇过去。 “如果不是你凭着这张脸勾搭上阿宴,就凭你商户之女的低贱身份,给阿宴提鞋都不配。” “既然看不上,当初你为何不阻止穆宴向我求婚?”梁岁岁淡淡地笑了下,一把抓住穆夫人扇过来的手,夹在指间的银针,飞快地扎中几个穴位。 做手术确实清理了穆夫人胸腔里的淤血,让她暂时不痛苦得到轻松。 但开膛破肚,破坏体内五脏六腑的平衡,反而损耗天生正气,让她元气大伤。 身体内元气不够,气虚体弱,越发对抗不住那股如骨附疽的寒气。 一口一个小贱人,嗡嗡嗡像苍蝇一样惹人厌烦。 梁岁岁终于下了手,扎几针下去,让她提前感受浑身骨头剧痛的痛苦。 她连穆宴都舍弃了,穆夫人还想像从前那样拿捏她,实在可笑至极。 穆夫人感觉手掌有几处微微麻痒,以为被蚊子咬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是她不想阻止吗? 但凡阿宴定下的事情,她这个做姆妈的,根本就阻止不了。 穆夫人又气又恨,眼眸刻薄的纹路眯紧,尖锐冷笑:“你跟阿宴六月初八照常完婚,梁二小姐那天也跟着纳进门,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梁曼如眨动眼睫,眸底的不甘和嫉恨一闪而过。 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到头来,就一个姨太太名分打发她。 梁曼如狠咬一下舌尖,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泪眼汪汪看着梁岁岁。 “姐姐,你放心,我不是来跟你争抢少将,我是来陪你一起照顾少将的。 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把他留给你,由你抚养长大,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留在少将身边,能多看他几眼就心满意足了。” 梁岁岁听得纤眉微挑,差点气笑了。 合着她不仅要忍受穆宴把梁曼如纳为姨太太,还要帮梁曼如养孩子? 这算盘珠子打得,都快蹦她脸上了。 “你都把一切安排好了,这少将夫人的位置,不如你也一起拿去。” 梁曼如的表情立刻很委屈,又夹了一丝压制不住的冷意:“姐姐,你误会我了,毕竟你以后都不能生孩子,姐妹一场,亲情血缘相连,我也只不过是想帮帮你。” “是帮我,还是恶心我,你自己心里有数。”梁岁岁冷笑一声,眸光咄咄:“收起你假惺惺的泪水,滚远一点,别逼我扇你。” 梁曼如脸上的柔弱瞬间变得难堪,眸底阴冷闪烁,但当着穆夫人的面,还是压着脾气。 “既然姐姐心里不乐意,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梁岁岁面色沉静,低头喝了口茉莉香茶,惟有嘴角扬起一抹冷诮的弧度。 这时,梁富昌怒气冲冲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满脸得意的梁旭。 “梁岁岁,你不能生孩子,却霸占少将夫人位置不放,占着茅坑不拉屎,我没有你这种冷血阴暗自私到骨子里的女儿。” 梁旭挤上去,恶狠狠呸了口:“梁岁岁,你老老实实退婚,把少将夫人的位置让给我阿姐,看在你听话的份上,我饶你一命。” 梁富昌紧接着指了指梁岁岁的鼻子,眸光凶狠:“我是你父亲,我命令你,马上答应退婚,把少将夫人的位置留给曼如。” 梁岁岁冷然失笑,顶着他们的威逼辱骂,没有开口。 她在等一个人。 从穆夫人踏进这间病房的那一刻,她就让穆司晴帮忙打了个电话通知他。 算算时间,他应该就快要赶来了。 穆夫人回头,带着病气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梁老板,说句心里话,比起梁大小姐,其实我更钟意梁二小姐。” 梁富昌顿时受宠若惊:“感谢穆夫人对曼如的厚爱,从小到大,她确实是个温柔善良又体贴的孩子,梁岁岁忤逆不孝,连曼如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看得出来,你把梁二小姐养育的很好。”穆夫人点头称赞。 几句夸奖梁曼如的话,就能挑动梁富昌逼着梁岁岁主动退婚,那就最好不过。 到时候阿宴再怎么怪罪,也怪罪不到她头上。 有了穆夫人的话,梁富昌越发得意忘形。 两眼往上一翻,阴冷地瞪着梁岁岁:“六月初八那天,你就呆在医院好好养伤,大喜婚礼上,让曼如代替你跟着穆少将先成亲。 等你身体康复了,再让穆少将挑个日子,一顶小轿把你从偏门抬进去就行。” “你和曼如是亲姐妹,谁坐在少将夫人这个位置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姐妹同心,一起照顾好穆少将穆夫人和穆师长,家和才能万事兴,我是你父亲,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梁富昌冷着脸一锤定音。 梁曼如闻言,眸光闪了又闪,得意在嘴角勾起。 梁岁岁神色沉静,一言不发。 梁旭看着她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怒火突突燃烧。 “梁岁岁,阿爸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我警告你,立即答应退婚,别逼我对你动手。” 话音刚落,病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正气凛然且含着杀气的怒声。 “梁二少爷好大的威风,你想对谁动手?” 第85章 你呢?你也同意这样? 穆师长踏步走进来,带了一股疾风和压迫,让人肃然一静。 看到坐在轮椅上高傲抬起下巴的穆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岁岁是个好孩子,善良贤惠,自她从法国留洋回来,你每次犯病都是她尽心尽力照顾你,对阿宴也情深义重,为了阿宴能坐稳少将之位,自掏私房钱贴补到军饷中,你为什么就要跟她过不去?” 穆师长进门,劈头盖脸一番指责。 穆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咚地一声,抓起茶杯唰地扔向穆师长。 “梁岁岁遭遇车祸,再也不能生孩子,光吃喝不下蛋的母鸡,要来何用?” 哐当一声脆响。 茶杯碎裂在穆师长脚边,泼了他一裤脚的茶水。 穆师长看了眼湿漉漉的裤子,浓眉紧皱。 扫了一圈梁曼如几个人,很快就明白了:“你打算让梁二小姐也进门?” “她怀了阿宴的孩子,不让人进门,难道让孩子流落在外面,沦为野种?” “闭嘴!你看看你现在,尖酸刻薄的样子,哪有半点当家夫人的风范?”穆师长愠怒低吼。 穆夫人冷冷盯着穆师长,刻薄的眼皮往上抬了抬:“怎么,戳中你多年的老伤疤,心疼了?” “你要发疯回你的病房去发,冲岁岁发什么邪火?是她不想生孩子吗?” 穆师长面沉如水,看着凑上来一脸谄媚的梁富昌,瞟都不瞟一眼,完全无视。 只扭过脸紧迫盯着梁岁岁,眼神逐渐狠厉。 “梁二小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暗中买凶杀人,人为制造这场车祸,可惜纸包不住火。” 梁曼如立即红了眼圈,小声哽咽道:“不是我干的,请穆师长明鉴!姐姐受了伤,我比谁都难过,刚才还想着姐姐不能生孩子,就把我的孩子过继到姐姐名下。 有了这个孩子,姐姐和少将就圆满了,能为少将出一份力,是我的荣幸,其他的,我不会奢想。” 梁曼如边说边落泪,仿佛受尽委屈。 穆师长最讨厌这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人。 矫揉造作,一副小家子气酸唧唧模样,实在令人生厌。 穆师长猛然断喝一声:“哭什么哭?穆宴的福气都被你哭没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就因为这段时间梁曼如一直算计搞事,被梁岁岁察觉到穆宴的背叛,直接断供每个月送到军营的五六万块大洋,导致兵士不满闹出多起流血事件,以至于穆宴失去唾手可得的中将之位,名声也臭了,闹得满城风雨。 这种搅家精进了门,只会把穆家搞得七零八散。 穆师长转过身,看着坐在沙发上静如止水的梁岁岁,神色和蔼可亲。 “岁岁你是个大气明事理的好孩子,阿宴一时糊涂,你就原谅他,千万别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玩意,对阿宴生出嫌隙,不能生孩子没关系,可以从旁支家族领养。” 从一开始,他就看中梁岁岁温柔善良,又慈悲大度。 最关键的一点,能把穆宴治得服服帖帖,唯命是从。 一个好媳妇,最少旺三代。 他这辈子顶着个师长头衔,差不多走到头了。 但穆宴有了梁岁岁的鼎力扶持,在军政官场上,必定能比他走得更远。 取而代之了大帅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您的意思,不管穆宴怎么伤害我,我还是应该尽释前嫌原谅他。”梁岁岁笑了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她确实没想到,把穆师长等来了,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不管她同不同意,也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按着她的头还是要如期嫁给穆宴。 穆宴背着她与梁曼如苟且四年多,且有了孩子。 这般剜心剔骨伤害她,把她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他仅仅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对她有慈爱,有疼惜,但不多。 在穆师长心里,还是穆宴最重要。 毕竟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谁能越得过去。 人之常情罢了。 梁岁岁最后一丝对穆家人的期望,就像阳光下脆弱的五彩泡泡,啪一声,彻底破灭了。 穆师长一噎,缓缓想了想,也是穆宴做的事太混账,伤透梁岁岁的心,她才一时无法原谅。 “只要你不退婚,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我跟阿宴都答应。”穆师长神色慈祥。 梁岁岁抬眸,神色淡淡看了眼他,没说话。 梁曼如则攥紧指尖,气得浑身发抖。 穆夫人看在孩子的份上,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赏她一个姨太太身份进门。 到了穆师长这里,更过分,干脆连穆家的门都不让她进。 梁岁岁到底给穆师长和穆宴吃了什么迷药,一个个的,尽心尽力维护她。 梁曼如红着眼睛,朝梁富昌使了个眼色。 梁富昌秒懂她的意思。 凑到穆师长跟前,陪着笑脸谄媚道:“穆师长,是这样的,整个沪市都知道曼如有了少将的孩子,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穆少将。 这个孩子一旦处理不好,会有人指责官官相护,不把平民的尊严和性命放在眼里,彻底引起民愤,损失最大的,必定是穆少将,您以为呢?” “你威胁我?”穆师长冷哼了声,眼神锋利如刀。 “不不不,我一介商贾,人轻言微,绝没有威胁您的意思。” 梁富昌连连摆手,点头哈腰道:“我个人一点愚见,万事万物,追求一个平衡,平衡才能长久,穆夫人刚才的提议,更妥帖周全。” “不行。”穆师长一口否决。 梁富昌心头顿时梗塞极了。 这个穆师长油盐不进,怎么都说不通,简直有病。 穆宴大踏步走进病房,看见一圈人把梁岁岁包围住,眸光冷下来。 “岁岁的伤需要静养,你们都给我出去!” 穆师长瞧了他一眼,冷哼:“还不都是你搞出来的麻烦事。” 穆宴梗了梗。 穆夫人瞪了眼穆师长:“你凶阿宴干什么?他长的英俊又能力超凡,多几个女人喜欢他,再正常不过的事!” 回过头,眼神阴冷地刺向梁岁岁。 “就这么定了,你嫁给阿宴,做你的少将夫人,梁二小姐也进门,做他的姨太太,孩子生下来,就抱给你抚养。” 几句话,把梁岁岁的后半辈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梁岁岁看向穆宴,淡淡问道:“你呢?你也同意这样?” 第86章 你想嫁,别后悔 穆宴还没有开口,穆夫人第一个跳出来。 目光恶狠狠瞪着梁岁岁,语气尖酸又刻薄。 “你已经不能生孩子,阿宴还愿意明媒正娶把你娶进门,已经是仁至义尽对得起你! 你倒好,放着梁二小姐肚子里阿宴亲生的孩子不要,反而去抱养家族旁支的孩子,是不是非要逼得阿宴断子绝孙你才罢休?” “阿宴对你一片情深,你就这样回报他的?”穆夫人一脸怒容。 梁岁岁毫不理会穆夫人愤怒的咆哮,目光依旧落在穆宴脸上,淡声开口。 “当日你在夜上海大饭店向我求婚,承诺往后余生只有我一人,不会纳姨太太,如今是你毁诺在先,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 这是她第二次提出退婚,脸色平静无波,没有丝毫负气的意味。 穆夫人心中一喜,紧接着,又是一怒。 喜的是,梁岁岁主动提出退婚,不需要自己再多费口舌。 怒的是,阿宴作为沪市最年轻有为的少将,风华绝代,智勇双全,外头有许多世家名媛哭着喊着要嫁给阿宴。 梁岁岁说不要就不要,像丢弃垃圾一样毫不犹豫。 狼心狗肺的小贱人,根本就不配得到阿宴的一颗真心。 梁富昌站在穆师长身后,笑得合不拢嘴:“穆师长,穆少将,她不嫁,就让曼如代嫁,五六个月后,再给穆师长生个大胖孙子,双喜临门。” 梁旭转动那双跟梁曼如一模一样的妩媚眼睛,看向身姿挺拔的穆宴,喜笑颜开:“恭喜姐夫,贺喜姐夫。” 梁曼如心头得意,眼睛轻微闪了闪。 梁岁岁态度强硬,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绝对不可能再跟着穆宴重修旧好如期完婚。 可她们两人的喜帖,一个月前就发出去了。 到了六月初八,就算梁岁岁不出现,这场婚礼也必须照常举行。 毕竟,不管是穆师长,还是穆宴,都丢不起这个脸。 而穆宴身边除了她,再没有其他女人。 算算时间,匿名寄出的激-情照片,应该快要送到梁岁岁手里。 满满几十张自己和穆宴又亲又抱的亲密照,梁岁岁看完后,只会坚定退婚的想法。 到时候,坐上少将夫人位置的人,必定是她! 想到这里,梁曼如眸底露出势在必得的神色,嘴里却细声细气地添了把火。 “阿宴,你快劝劝姐姐,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这时候退婚,伤的是穆家和梁家的脸面,姐姐说的都是气话,你千万别往心里面去。” 简单几句话,就把梁岁岁抹黑成了不识大体胡乱发脾气的人。 梁岁岁听的厌烦。 梁曼如留学法国几年,勾搭穆宴,不学无术,倒是把苏姨太太表面乖巧柔顺实则挑拨离间的做派,刻进了骨子里。 但她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跟梁曼如争个对错。 梁曼如喜欢演戏,且让她多演一点。 果然,梁曼如摸了摸凸起的腹部,眼角的泪恰好顺着眼角滑落,可怜又柔弱。 “阿宴,都怪我,是我的错,姐姐不能生孩子,定是看到我肚子里的孩子,触景生情才受到了刺激,非要跟你一刀两断。” 穆宴的听着她一口一个孩子刺激梁岁岁,眼神迅速阴沉下来。 下一秒,大掌死死卡住梁曼如的喉管。 把人拖到眼前,怒声呵斥:“既然知道错了,就闭嘴!” 梁曼如被他掐的喘不过气来,差点窒息。 对上他充满浓烈杀气的视线,心里害怕不已。 他在怪罪她不仅舞到梁岁岁面前,还捅出了孩子是他的。 “咳咳……”梁曼如艰难地转动瞳孔,朝另一旁坐在轮椅上的穆夫人求救。 梁曼如的死活,穆夫人毫不关心。 但对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心心念念的大胖孙子。 她舍不得失去他。 便遂了梁曼如的意思,急切开口:“阿宴,你先住手,别伤到孩子。” “什么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穆宴眼尾眯得很深。 没有松手,反而从腰间拔出手枪,枪口抵住梁曼如的肚子,薄情冷笑。 “岁岁不能生孩子,已经够伤心难过的,你还口口声声刺激她,谁给你的狗胆伤害她? 你会生孩子,很了不起?信不信我马上几发子弹射-进去,你也永远生不出孩子。” 说完,寒霜冰冻的俊脸转向梁岁岁,立即积雪融化春暖花开,眸子熠熠发亮。 “岁岁,没有姨太太,也没有孩子,我想娶的人一直是你,退婚一事,我就当你没说,我也绝不可能同意。” 梁岁岁看也不看他。 梁曼如没想到都这时候了,穆宴还在矢口否认,甚至只要他食指微压,她肚子里的孩子,顷刻间就会变成一滩血水。 那她这些年费尽心思针对穆宴的勾缠和讨好,都将化为泡沫,两手空空。 梁曼如狠狠咬住下唇,压抑内心蓬勃燃烧的愤怒和不甘,眼泪汪汪看向梁岁岁。 “姐姐,对不起,我欺骗了你,孩子其实不是穆少将的,而是穆少将的军中好友,前不久死于剿匪中。” “听闻姐姐你不能生孩子,我就想着,为了你和穆少将的幸福,我希望可以跟你一起嫁给穆少将,做平妻,等孩子生下以后,把他送给你。” “自此以后,我守着青灯古佛吃斋念佛,为亡夫祈福,一辈子不踏出佛堂半步,绝不妨碍你和穆少将夫妻恩爱。” 梁曼如眼圈红透,惨白小脸微微抬起,泪水决堤,流淌过脸颊,鼻翼,唇边,冰凉地滑入旗袍领口,直到刺痛她的心。 柔柔弱弱的可怜姿态,令人无限怜惜。 可梁岁岁还是从她流泪的眼睛里,看出得意的神色。 穆宴心里生出一抹怜惜,冷厉的心柔了两分,缓缓移开对准梁曼如肚子的枪口,回眸去看梁岁岁。 梁岁岁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一言不发地坐在那。 惟有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他便知道了,她还是不信他,还是执意要退婚。 穆宴眸光暗冷,刚刚压下去的杀心,又开始冒出,浑身气势咄咄骇人。 梁富昌和梁旭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给梁曼如辩驳半句。 穆师长浓眉拧紧:“阿宴,不管是不是你的孩子,也不能把这么不安分的女人娶进门,搅得家宅不宁,这不是胡闹吗?” 穆夫人眸光微闪。 姨太太也好,平妻也罢,都是梁曼如以退为进的手段。 有心机,也有野心,能成大事。 她就静观其变,不掺和进去。 梁岁岁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底,瞥了眼梁曼如,淡淡勾唇。 “等孩子生出来,自见分晓,你想嫁,别后悔。” 第87章 夫人,救救我 梁岁岁的声音,不轻不重,嘴角甚至有一丝淡淡笑意。 看起来像是真的相信了梁曼如那番话。 不仅同意梁曼如嫁给穆宴,还同意生下孩子。 穆夫人坐在轮椅上,冷呵了声:“还算你识相,明白了靠脸吃饭不长久,惟有孩子傍身,才是你的真正倚靠。” 梁曼如噗通一声跪在梁岁岁脚边,抬起头,一边闪动泪光,一边柔声细语笑着说:“谢谢姐姐成全,你放心,孩子一生下来就抱给你,我决不食言。” 说完,她居然弯腰趴下去要给梁岁岁磕头。 梁富昌急忙走过去,把她从冰冷地板上扯起来,面色发黑。 “梁岁岁,你做姐姐的,竟然把曼如逼到冲你磕头的份上,我警告你,别欺人太甚!” 梁岁岁蓦然抬眼看向梁富昌,冷声道:“是她自己主动趴在地上,要给我磕头,你两只眼睛是瞎的,没看见?” 梁曼如眼泪顿时哗啦啦流出来,哭着说:“阿爸,不关姐姐的事,是她同意了我嫁给阿宴为平妻,我一时激动……” 梁富昌听得更生气,面色铁青:“她算什么东西?你嫁给穆少将,自有穆师长穆夫人定夺,哪里还需要她的同意?” 梁曼如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可姐姐……毕竟是阿宴即将迎娶进门的未婚妻。” “梁岁岁你又不能生孩子,穆少将如期娶你,只是看在多年情分上,可怜你罢了。” 梁富昌怒火冲上脑门,指着梁岁岁勃然大怒:“曼如这个做妹妹的,一心为你着想,连亲生骨肉都愿意让出来送给你,你却看她善良乖巧,处处欺凌打压,毫无半点姐妹之情,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梁岁岁轻嗤:“有哪个做妹妹的,真的为姐姐着想,却一门心思撬走姐姐的未婚夫。” 梁富昌登时心口发堵:“你……” 这时候,穆师长也明白过来了。 看着还在委屈抽泣的梁曼如,面色狠狠寒沉下来:“你就是用这幅装可怜的模样,勾搭阿宴,又抹黑岁岁的吧?动不动就掉眼泪装可怜,学那些不入流的戏子惺惺作态,手段下作,可见骨子里就坏透了!像你这种心思诡谲的女人,阿宴要不起!” 梁曼如被骂的目瞪口呆,连忙摇头:“不是,我没有……” 穆师长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肃然目光投到梁岁岁身上,立即肉眼可见地变得和蔼可亲。 “岁岁,阿宴最在乎的人,只有你!我以我头上的军衔担保,除了你,他不会迎娶任何女人进门。 至于孩子的事,你们都还年轻,先把日子过好,和和美美的,心情高兴舒畅了,也许孩子就顺其自然地来了。” 梁岁岁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有出声。 她都不嫁给穆宴了,穆宴想娶梁曼如还是张曼如,都跟她无关。 穆师长却以为她还在生气,无声叹息,回头瞪了穆宴几眼:“还不过去好好哄一哄岁岁。” 没点眼力劲的东西,还不赶紧去哄好媳妇。 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早就开骂了。 穆宴站在那,听出梁岁岁没有说出口的决断,眼神晦涩不明。 她同意他迎娶梁曼如做平妻,也同意孩子生下来。 却只字不提她还愿意嫁给他。 这个孩子让他有了初为人父的新鲜和刺激,他确实不讨厌。 可眼下,孩子成为梗在他和梁岁岁中间一根尖锐的刺。 他有预感,不拔掉这根刺,他与梁岁岁的婚礼,就一定不能如期举行。 穆宴心头一慌,盯着梁曼如,浑身散发浓郁的戾气。 “副官,马上把梁二小姐带到手术台,准备打掉孩子。” 梁曼如吓得小脸唰地白了:“不,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孩子没了,她就再也无法拿捏住穆宴和穆夫人了。 以后别说嫁给穆宴,她连穆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梁曼如嘭地一声跪倒在穆夫人脚边,泪水决堤:“夫人,救我,救救我。” 穆夫人看到她凸起的腹部颤了颤,心惊肉跳,生怕大胖孙子突然蹦出来。 连忙把人攥起来,拉到轮椅后面护着,望着步步逼近的副官,刻薄的嘴角抿紧:“站住!想要带走梁二小姐,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副官只好停下脚步,为难地看向穆宴。 穆宴已经朝着梁岁岁走过去,右手顺势伸过去牵她白皙漂亮的手,却被狠狠甩开。 冰冷的字眼从红唇吐出:“脏。” 她嫌弃他的手在梁曼如身上肆意快乐过,肮脏极了。 穆宴望着她冷静如水的脸庞,心里不受控制涌出紧张和慌乱。 她已经不信他,不相信他跟梁曼如是清白的。 就要失去她的恐慌在心口汹涌而出。 他张了张嘴,嗓音涩然沙哑:“岁岁,孩子不是我的,你若不信,我即刻证明给你看。” 说完,他拿起桉木浮雕茶几上的水果刀,猛然砍向右手腕骨。 一瞬间的变故,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穆夫人瞧得目眦欲裂:“阿宴,不要!” 穆师长眼疾手快,掏出配枪,一枪击中穆宴握在手中的水果刀。 砰地一声巨响。 水果刀应声而裂,碎成了两半。 锋利的刀刃掉落在地上,刀柄还在穆宴手里。 梁富昌和梁旭互相对视了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恐。 穆宴为了梁岁岁发疯,差点自残砍断右手,简直脑子有大病。 但凡脑子正常的,都干不出这种事。 梁曼如眼神阴冷,嫉妒得手指一根根收紧,扭头去看梁岁岁,泪眼婆娑:“姐姐,你就别逼阿宴了好不好,我说的很清楚,孩子不是他的。” 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却又字字挑拨。 穆夫人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猛地抬眼朝梁岁岁尖锐呵斥:“够了!是我逼着阿宴把梁二小姐纳进门,你有火气冲我来。” 梁岁岁唇角扬了扬,淡声开口:“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你什么意思?”穆夫人怒气冲冲,心中却莫名翻涌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 下一秒,熟悉的嗜骨剧痛,来势凶猛,从膝盖处,逐渐往上蔓延到胯骨,脊椎,和肩胛骨,最后汇聚在大脑。 仿佛一记记重锤,把全身骨头从头到脚锤了个遍。 “嘶……疼,好疼!” 穆夫人一口气没接上来,当场痛晕过去。 “姆妈!” “夫人!” “穆夫人!” “快,赶紧叫医生,送去手术台抢救!” 一连串的惊呼声,回荡在会客厅上空。 人仰马翻中,医生和护士来得很快,迅速把昏迷的穆夫人搬上推车,送往手术室。 只剩下梁岁岁一个人,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脸上惨白的病气一扫而光。 她换了件黛青色苏绣旗袍,踩着高跟鞋亭亭玉立走出病房。 到了楼下停车场,找到那辆嚣张的帕卡德装甲防弹汽车,轻轻拉开车门坐进去。 第88章 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梁岁岁刚坐进车内,右手小尾指就被人牢牢勾住。 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只手也被拽紧,把她拽到气息温热的胸膛里,夹杂幽幽佛珠暗香。 满心疑惑中,头顶传来穆司野慵懒散漫的低笑。 “别动,穆宴在二楼窗口盯着你!” 梁岁岁懵了,很轻地“啊”了声。 穆夫人老毛病突犯,痛得晕厥过去,穆宴怎么还有心情盯着她不放? “他下楼了,正朝停车场这边走来,认出我这辆汽车,越来越近,二十米,十米,五米……” 穆司野依旧勾着她的手指,拇指贴着她的掌心,轻轻一刮。 仿佛刮在梁岁岁的心脏上,掀起一阵战栗。 她压制激烈跳动的心跳,俯低身体,紧贴在男人怀里一动不动,小声催促道:“少帅,快,开车!” 穆宴刚才在会客厅毫不犹豫举刀砍向腕骨的画面,到现在还晃动在她眼前。 大概是情绪上头,突然就发疯了。 这时候,不能再把穆宴刺激过头。 她怕他不是砍自己,就是砍别人,闹得风风雨雨,影响她顺利退婚。 可穆司野丝毫不着急,轻轻摩挲她的纤白手指,身体反而往后一靠,压低的嗓音带着他独有的懒散,邪性又痞坏。 “正好跟他说清楚,你现在最想嫁的人,是我!” 轰地一声。 梁岁岁脸颊爆红,有些语无伦次:“不是,我,我没有……” 五月初,她打电话给穆司晴同意那个提议,就是她察觉到穆宴与梁曼如苟且在一起,并且有了孩子,便生出利用穆司野的身份,彻底摆脱穆宴的心思。 他是穆宴的小叔,身份上压了一头。 又是沪市最混不吝的纨绔,惹急了他,杀人不眨眼,谁的面子都不给。 只有嫁给他,穆宴才左右不了她。 “不想嫁,却答应嫁给我?那你是在利用我咯。” 穆司野看着她失色的脸,狭长眼尾眯了眯,流泻淡淡的戏谑:“利用我的人,全埋进土里,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他的嗓音不轻不重,甚至还带了点懒洋洋的笑意,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梁岁岁确实是利用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却听到他突然笑出了声,低低从喉管发出来的笑声,沉磁又勾人。 “来,喊一声阿野哥哥,老子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梁岁岁听到这句话,终于反应过来,他在戏弄她! 从她上车开始,他就在铺垫,一步步引导,达到他最终的恶劣目的。 梁岁岁挣脱开他的手,打开手提包,面无表情捻了几根银针在手:“少帅,嘴欠是病,扎两针就好了。” 长达三寸的银针,夹在她指间,寒光咄咄。 穆司野迅速松开搂她的手臂,勾了下唇,见好就收。 “岁岁不愧是女神医,针到病除,我刚才的病,全好了。” 说完,他脚踩油门,双手搭在圆形转向舵,防弹装甲汽车猛然发动,像脱缰的野马,迅速驶离停车场。 “开车撞击你的司机,逮到了。”穆司野眼皮轻轻一抬。 梁岁岁猛然坐直身体,问道:“人在哪里?” “丽都歌舞厅包厢,穆辞和阿晴守着。” 穆司野说完,在下一个拐角,偏头瞥了眼窗外。 看见紧紧追咬在后面的那辆凯迪拉克黑色汽车,冷笑了声,一身杀伐之气。 - 穆宴紧攥转向舵,杀气腾腾,几乎要把它捏碎。 “穆司野,岁岁受了伤,你还要不顾她的死活挟恩图报,你真该死!” 早知道穆司野会趁虚而入,他就该陪伴在岁岁身边。 但姆妈突然旧病复发,紧急送进手术室抢救,他不得不离开。 一阵兵荒马乱后,等他回过神,吩咐副官去找梁曼如,并把她押入产科房手术台打掉孩子。 梁曼如一家人却早就趁乱逃走了。 跑了又怎样?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怒极反笑,厉声命令副官去梁府抓人。 为了他和梁岁岁的婚宴如期举行,这个孩子决不能留。 交代完后,他走到走廊的窗边,点了根雪茄狠狠吸上。 视线中陡然出现梁岁岁摇曳生姿的背影,一步步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上了穆司野的车。 瞳孔瞬间激震,疾步如飞窜向梁岁岁的病房。 里里外外都寻遍了,也找不到她。 当机立断冲到停车场,跳上汽车,紧跟在穆司野的汽车后面,东拐西拐,最后来到丽都歌舞厅。 大白天的,比不上晚上灯红酒绿的艳糜,多了丝静谧舒缓的味道。 一楼宽阔奢华的舞厅,除了上班的侍者,没有喝酒跳舞的客人。 那就在楼上包厢。 穆宴掏出腰间配枪,直扑楼梯口,噔噔噔拾级而上,一间间包厢踹开,又快又狠。 最后两间,他心里那口气紧绷到极点。 踹开雕花木门的一瞬,看清里面景象,陡然僵在那里。 只见大理石长条桌旁,坐着穆司晴,一边喝红酒,一边吃点心。 手里端着红酒的梁岁岁,听到门口动静,面无表情朝他看过来。 偌大的包厢,只有她们两个,再没有其他人。 穆宴紧绷的一口气松到底,连忙把配枪收回腰间手枪套里,大步走向梁岁岁,温柔开口。 “岁岁,穆司晴接你来的?你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还在休养期,暂时别喝酒。” 说完,他探手过去,要取走她手中那杯红酒。 梁岁岁手腕一晃,整杯酒猛然泼在他脸上:“滚开,别碰我!” 胭脂般潋滟殷红的液体,泼洒了穆宴满头满脸,顺着弧度凌厉的下巴,滴滴往下溅落。 他抬手抹了把,不仅不生气,反而眸底闪过笑意,柔情四溢地笑了。 “接着泼,泼到你开心为止!” 穆司晴在一旁看得咂舌不已:“穆宴,你脑子有病吧?” 穆宴没理她,只目光灼热盯着梁岁岁,心头阵阵火热。 “岁岁,我跟梁曼如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你别生气,生气也别闷在肚子里,冲我来,只管把气全撒在我身上。” 梁岁岁恍若未闻,神色淡漠地从手提包里拿出干净手帕,擦拭沾了红酒的手指。 动作有点大,带出一份东西。 啪地一声脆响,掉落在穆宴脚边。 第89章 这是我跟岁岁的秘密 梁岁岁弯腰去捡,有人却比她动作更快。 穆宴膝盖微弯,长臂猛然一伸,就捡起了那份东西。 是一份几天前的报纸。 头版头条最醒目的版面,报道了他与梁曼如缠绵悱恻的桃色绯闻。 右下角纸张绵软潮湿,像是泪痕未干的痕迹。 穆宴粗砺薄茧在那处缓缓摩挲,心中一动,目光专注地凝着梁岁岁白皙的脸庞,眸底渐渐柔情满溢。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岁岁介意他和梁曼如的绯闻,背着他偷偷哭泣,眼泪无声滴溅在报纸上。 她没有变,还是像从前那样深爱他。 在医院里发脾气,骂他脏,现在又发脾气,叫他滚,都是因为她爱他,在乎他,才会动怒生气。 “岁岁,不气了,好不好?梁曼如连你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从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 你不能生,没关系,不想抱养她的孩子,那就不要!我们大婚以后,我保证身边只有你,也只爱你!” 穆宴望着她尖瘦下巴,心底膨胀说不出的酸楚和愉悦,让他的心脏跳得又沉又快。 梁岁岁盯着他手里的报纸,抿紧唇,一言不发。 穆司晴朝穆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看见岁岁看到你就厌烦?还站在这里像根木头似的干甚?全沪市的人都知道你跟梁曼如男盗女娼滚在一起,你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欺骗岁岁,能不能要点脸?” 话音刚落,整个包厢陷入一片死寂,四周空气骤冷。 “你闭嘴!”穆宴戾冷地喝道,表情幽深又复杂。 “该闭嘴的是你!打着这辈子只爱岁岁的口号,却在外头跟别的女人苟且,做尽伤害她的事,人不如狗的东西!” 穆司晴对穆宴厌恶无比,痛痛快快骂了一顿,嗖地把头扭到另一边。 不要脸的狗东西,再多看一眼,她怕自己忍不住抄起高跟鞋抽他。 手中酒杯凑过去,碰了下梁岁岁手里的酒杯:“你心情不好,来来来,多喝几杯,不醉不归,一醉解千愁。” 穆宴被穆司晴骂的脸色僵冷,五彩纷呈,却又碍于她是岁岁的好朋友,再多的怒火,也只能暂时压制。 眼见那不安分的玩意,又开始挑唆岁岁喝酒,眸色深了深,狠戾一闪而过。 “你干什么?岁岁刚做手术,身体虚得很,不能喝酒。” 说罢,大掌伸向梁岁岁,轻柔又不容拒绝地去夺她手里的红酒。 “滚!”梁岁岁眸光一厉,拿起空酒瓶,啪地狠狠砸过去。 穆宴没有闪躲,任由酒瓶砸中手臂,火辣辣地疼。 他却俊脸闪耀笑意,勾了下薄唇,柔声哄她:“手疼不疼?你身体还虚,少喝点。” 梁岁岁没理他,垂下眼眸,径直喝光杯中红酒。 在穆宴看来,就是她还在生他的气,心情不好喝闷酒。 穆司晴招手让门口侍者又送来几瓶打开的红酒,亲自给梁岁岁斟满后,皮笑肉不笑道:“岁岁已经好了,你眼瞎看不见?” 穆宴愕然:“这么快就好了?” “当然了,我哥给岁岁找来了女神医,药到病除。” 穆司晴扯开唇角,丝丝冷笑:“说起来,岁岁突然遭遇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祸,你真的为岁岁好,就该尽快去找开车撞击岁岁的司机,而不是赖在这里,像条癞皮狗惹人厌烦。” 穆宴听着左一句“狗”右一句“狗”,狠顶了下腮帮子,眸底狠色翻滚。 但“女神医”三个字,拿捏住他的七寸。 常年给姆妈看病的大夫提过,只有找到女神医,才有可能治愈姆妈剧痛多年的老毛病。 “撞伤岁岁的肇事司机,我正在查。”穆宴阴森盯着穆司晴,冷声开口:“你最好别骗我!否则……” 穆司晴瘪了瘪嘴,指着包厢门口,吼道:“狗东西,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不信,你去问我哥,他就在隔壁。” 穆宴寒眸厉冷射向她,放出一股戾气,然后垂眸看向梁岁岁,自然而然放柔了嗓音:“岁岁,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穆宴把捏在手里的报纸放在桌上,转身有些急,步子也很快,几个大跨步,走出包厢。 等他走后,梁岁岁抓起报纸,毫不犹豫扔进旁边的木质垃圾桶。 穆司晴转了转眼珠子,笑得贼兮兮:“岁岁,你故意泼了点冷水在报纸上,他不会以为是你流的泪吧?做了那么恶心的事,还以为你深爱他,非他不可,好大一张狗脸。” 梁岁岁把医院里穆宴狠厉自残的事复述一遍,沉了沉脸色,冷笑道:“他性格偏激执拗,疯起来连自己都砍,万一他听到什么风声,一不做二不休,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就麻烦得很,干脆用点小计,先把他稳住。” “你的意思,他可能会囚禁你?” 穆司晴摸了摸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头皮阵阵发麻:“死变-态,太可怕了。” “有备无患。”梁岁岁道。 隔壁包厢。 穆司野靠坐在柔软沙发上,懒洋洋抽着雪茄,痞帅眉眼浸润在窗口透进来的璀璨阳光下,越发显得积石如玉,郎艳独绝。 凌凯端了杯咖啡塞给他,眼神狐疑:“你鬼鬼祟祟把梁大小姐从穆宴眼皮底下偷出来,却不跟她腻歪在一起,是不是又开始下饵钓鱼了?” “这是我跟岁岁的秘密,不告诉你。”男人嗓音倦懒,带了点恶劣意味。 凌凯喉咙一哽,差点没气死。 “你这幅阴阳怪气的德性,迟早被梁大小姐用银针扎死!沪市也少了一大祸害,普天同庆。” 穆司野没搭腔。 喝了口咖啡,又抽了口雪茄,才慢慢悠悠说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的命,短不了。” “你他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凌凯无奈拧眉,都给气笑了。 穆司野盯了他一眼,挑高眉梢:“最重要一点,岁岁舍不得扎死我。” “那是她医德高尚,只救人,不杀人。”凌凯一声呵笑:“你这种又痞又坏的,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才能越过穆宴娶到她。” 穆司野静默了两秒,痞帅脸廓突然覆盖了一层淡薄的谑意。 “如果穆宴待她不离不弃,我其实有打算过,拉穆大帅下马,把他扶持到大帅之位。” “扶持穆宴登顶大帅?”凌凯不可思议瞪大眼:“阿野,你脑子有大病吧?只怕他上位后,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你!” 穆司野懒懒叼着雪茄,双**叠在桌上:“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凌凯顿时俊脸扭曲:“下次我再信你,我他妈就是狗!” 嘭。 包厢房门猛地被推开。 一道长身玉立的挺拔身影,径直朝主位上的穆司野走去。 第90章 我跟阿野是一路货色 穆宴站在大理石桌旁,西装笔挺,俊脸冷沉肃然。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凌凯,只觉得周围空气骤然霜降,冷得很。 他连忙朝懒洋洋靠坐在对面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阿野,穆少将来了。” 穆司野淡淡地掀了掀眼皮,看了眼穆宴,唇畔扬起一丝慵懒的冷笑:“军政府的堂堂穆少将,稀客啊,找我有何贵干?” 穆宴也在看他,居高临下,拧了下眉头:“我要找女神医救治姆妈,你给我引荐一下。” “想找女神医,简单!”穆司野咬着雪茄,抖了抖腿,浑身透出一股子邪气:“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我心情好,就告诉你咯。” 穆宴勃然大怒:“穆司野,你别太过分!” 穆司野纹丝不动,惟有狭长的眼尾抬了一下:“大侄儿,想要得到,总该付出点什么,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你不会蠢到不懂吧?” 穆宴脸色更阴沉:“女神医的下落,你随口一提的事,就一定要逼我下跪,跟我作对?” 穆司野挑眉,倦懒吐了口烟雾:“我是你叔,长辈在上,让你跪,是给你面子。” “你的面子,一文不值!” 穆宴冷然嗤笑,眼神极度阴沉地打开腰间手枪套,啪地掏出勃朗宁手枪。 穆司野抬眸冷森森扫了眼,没动,也没表情,还是那副无动于衷又痞又邪性的模样。 让人恨得牙痒痒。 “不跪?那就眼睁睁看着你姆妈疼死咯,反正我无所谓。” “你别逼人太甚!”穆宴攥紧手枪,暗如深渊的眸子,一片冰冷。 凌凯虽然嘴贱,察言观色的本领则是一等一的。 明白穆司野不想轻易放过穆宴,早就端了杯咖啡窜到包厢门口,一边品尝,一边看好戏。 “你只有三秒时间考虑。”穆司野薄唇挑起:“三,一……” 恶劣到中间的“二”直接跳过。 穆宴眸光一寸寸狠厉如刀,却无奈被他拿捏的死死,完全没办法。 最终狠狠咬牙,把手枪放回手枪套里,噗通一声闷响,单膝跪地。 一条腿下跪,已经是他的极限。 不料,穆司野摊开手臂,冷冷嗤笑,讽刺他:“求我也没用!你为了寻求刺激,勾搭梁二小姐,又让她怀孕,恶心透顶,把事做绝!像你这种既要又要贪婪无耻的男人,女神医最厌恶,她不会见你。” 最后一句话实在可笑。 女神医只管治病救人,又怎么可能去在乎别人的男女私事?! 穆宴瞬间脸色阴森彻骨,明白自己被耍得彻彻底底。 “你找死!” 穆宴怒气狂飙,猛然站起身,眸色戾冷朝穆司野扑过去。 穆司野懒懒轻抬手,精准攥住了冲他砸过来的一记重拳,用力一捏。 感觉到腕骨一阵剧痛,穆宴迅速抽回手臂,掏出手枪,瞄准对方肩膀,恶狠狠扣动扳机。 穆司野眯眸邪笑一声,身躯微微一晃,堪堪躲过激-射而来的子弹,抓住机会,嗖地飞身窜到穆宴面前,抬腿凌厉踹向他心口。 又不紧不慢的,从凌乱的黑色制服腰后,摸出手枪。 龇了下牙齿,枪口往前顶了几寸:“不要命跟我比狠,你还差点火候!” 穆宴闪身后退两步,瞳孔锐如铁:“同是穆家人,你就非要逼着我姆妈去死,你才开心?” 穆司野举起枪,慵懒嗤笑:“当初我快被人搞死的时候,也不见同是穆家人的你们支援半分。” 穆宴一噎。 阴沉地吐了口气,没说话。 他清楚穆司野疯起来没底线,如果不能一招致命,就等着被他像条疯狗一样紧咬不放,至死方休。 如今自己的负面评价太多,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穆宴慢慢收回手枪,脸上绷成一块硬铁,转身就往外走。 经过门口时,凌凯扬起面具似的假笑:“穆少将慢走,不送。” 穆宴阴沉如冰的面廓,消融了两分:“凌副署长是聪明人,良禽择木而栖,为了锦绣前程,希望你能回头是岸,少跟某个纨绔废物混在一起。” 凌凯笑容不变:“穆少将抬举了,我清楚自己跟阿野是一路货色。” 穆宴被委婉拒绝,只得压着眉头闭了嘴,快走几步,站在走廊上,整理军装,拍了拍微皱的裤管,走进梁岁岁那间包厢。 深邃瞳孔深藏柔情:“岁岁,一起走,我送你回法国医院休养。” 梁岁岁皱眉:“你先走吧,我跟阿晴还有事。” 语气平淡,却坚决地拒绝了他。 穆宴低下头,眸光锁在她身上,慢慢露出一抹温柔笑意:“那我走了,你玩的开心,我已经交代过,这间包厢所有开销都记在我账上。” 梁岁岁抬眸,脸上不见半点波澜:“阿晴请客,早就结完账了。” “那行吧,下次我们回请她。” 穆宴点头,没有再纠缠这点小事,走到门口,倏然回过头,喊她:“岁岁……!” 他的眼底,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还有四天,就是六月初八,等我娶你!” 他紧盯着她那副极致平淡的模样,眼神紧绷,带着一丝久久压抑在心头可能要失去她的恐惧。 所以,他刻意脱口而出这句娶她的话,想要试探她的反应。 只有得到她的肯定答案,他才会安心。 “婚期不变。”梁岁岁面色淡淡。 四个字,简简单单。 穆宴却好像吃下了定心丸,紧悬的心一松到底。 “好。”他英俊的眉眼浸透笑意。 没有再停留,理了理衬衫衣领,迈开脚步走得很快。 姆妈还在手术台抢救,他不放心,只能先行离开。 只等结婚后,再把岁岁的心一点点哄回来。 至于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绝不可再留。 - 穆宴走后没多久,穆司野带着凌凯,一前一后走进来。 凌凯看着梁岁岁笑眯眯:“梁大小姐,初次见面,我先介绍一下,我叫凌凯,担任警察署副署长一职,是阿野的生死铁哥们,我们关系好到睡同一张床,穿同一条裤子。” 话刚说完,穆司野递了个懒散却微冷的眼神过来。 凌凯一个激灵,嘴巴比大脑反应更快:“嫂子以后跟阿野一样,喊我阿凯就行。” 梁岁岁耳垂微红,没有搭理这声“嫂子”,只礼貌地点了下头:“凌署长,你好!” 穆司晴瞳孔一转,也跟着调侃:“岁岁,嫂子,我最亲爱的小嫂子,你的耳朵红了,怎么回事啊?” 梁岁岁拿起点心,无奈地堵住她的嘴:“好好吃你的吧,就你话多!” 穆司野走过去,勾起她的纤细尾指,唇边掀起一抹懒散笑意:“走,带你去逼供!” 第91章 这个男人实在可怕 梁岁岁被穆司野带到丽都歌舞厅的地下室。 谁也想不到,楼上轻歌曼舞繁华艳糜,地下室则挂满刑具血腥扑鼻,简直是两个世界。 看着他轻车熟路的模样,梁岁岁忍不住问道:“这里也是你的地盘?” 男人勾缠她的尾指,神态散漫地笑了:“明面上归属在凌凯名下。” 那就实际的幕后控制人是他咯。 梁岁岁眼眸微闪。 来丽都歌舞厅狂欢的人,三教九流都有。 生意买卖,贩卖大烟,军火走私,以及军阀间的圈地计划,每天都能产生无数条机密消息,形成浑然天成的情报基地。 而所有的消息,最后都会汇总到穆司野手里。 或者说,很多人的把柄或者命脉,都被他牢牢捏住。 这个男人,用荒诞不经的外表,掩饰深不可测的本质。 实在可怕!! 梁岁岁忍不住朝他瞥了眼,悄悄用点力想抽回自己的手指。 抽了几下,都没抽动。 男人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勾缠得很紧。 薄韧嘴角微妙地翘了下,流淌言语无法形容的邪肆和风华。 “凌凯怕老婆,不管上班还是应酬,不能碰其他女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穆师长二十多年前,有个爱之入骨的女人,为了她,差点跟穆夫人和离。” “穆景天能力小脾气大,生性残忍暴虐,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舞女,一共十一个,全部用枪口和大洋摆平。” “法租界巡捕房的探长,本是个地痞小瘪三,杀了声名显赫的双胞胎哥哥,自己上位。” “徽系军阀的阎大帅,年近六旬,最爱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专门建了栋宅子,里面圈养了三十六个,昨天晚上刚死了一个,又在物色新人,凑齐三十六个。” 一件件隐私秘闻,他轻飘飘的张口即来。 这还只是他掌握的冰山一角。 梁岁岁听得惊心动魄。 刚缓过劲儿,男人轻笑了声,修长手指贴上她半边面颊,把她鬓角的发丝挽到耳后。 “岁岁,想知道我的秘密吗?” 嗓音低哑又倦懒,一声声缠入她耳蜗。 梁岁岁耳尖发麻,不由得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什么秘密?” 话音一落,大片阴影从她头顶压下,清冽夹杂佛珠暗香的气息萦绕鼻端。 穆司野朝她倾身,意态懒散盯着她,凸锐喉结微微滚动。 “我跟凌凯一样,怕、老、婆!” 梁岁岁脑海轰地炸了一下,脸颊也烧了起来,心跳不争气地乱了节拍,周围空气瞬间燥热暧昧。 穆司野一身黑色制服,站在电灯的光晕下,痞帅得别有风味。 他眉梢慢悠悠往上抬了抬,俊脸猝然逼近过去,距离她只差眼睫毛的距离。 梁岁岁蓦地浑身肌肤紧绷,盯着他愈来愈近的薄韧嘴唇,闻到一丝咖啡的香醇味道。 眼看他的唇贴过来,她下意识偏头错开。 深吸一口气,镇定问道:“少帅,撞击我的司机在哪里?”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穆司野没答,带了薄茧的指腹勾着她绯红耳垂,轻轻捏了几下。 眉尾意味深长地挑起,语气懒洋洋的:“少帅太生分了,喊声阿野哥哥来听听。” 梁岁岁镇定的脸色,裂开一丝不自在的缝隙。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喊过谁哥哥。 阿野哥哥什么的,她实在是喊不出口。 穆辞突然从左边一间黑屋子跑出来,嘻嘻笑大声叫囔:“小叔,梁大小姐,这边!” 梁岁岁看到活蹦乱跳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缓缓松了口长气。 呼,太好了,她终于不用单独面对穆司野了。 穆司野见她往后退了两步,紧绷的眉头很快放松,慢慢撩起眼皮,不悦地瞥了眼笑得一脸蠢样的少年。 语气不冷不热:“蹲下,卧倒,做一百个俯地挺身。” 穆辞吓到了,猛然瞪大眼:“一百个?” 他平时在学堂的体能训练,五十个都勉强。 小叔开口就翻倍,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两百个!”穆司野说。 “小叔,你是魔鬼!” 穆辞哀怨不已,脚底打滑差点站不稳。 瞥见站在一旁的梁岁岁,福至心灵,扯着嗓子求救:“小婶子,救救我,做完两百个,我肯定英年早逝!” 梁岁岁爱莫能助,下意识移开目光。 穆辞哭丧着脸,一鼓作气再接再厉:“小婶子,求求你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只要你开口,小叔肯定答应。” 梁岁岁:“……” 过奖了,她在穆司野面前,真没那么大的面子。 下一秒,她就对上男人慵懒又邪肆的眼神。 紧盯她片刻,心情不错地翘了下唇角:“两百个清零,守在门口。” 穆辞顿时喜笑颜开:“谢谢小婶子。” 拍小叔马屁,不如拍小婶子马屁,他深深记住了。 “小婶子,这边请。”穆辞点头哈腰,领着梁岁岁往前走。 脚底下的地板,青灰交错夹杂丝丝缕缕的暗红,似是被无数鲜血浸透。 梁岁岁走进铁栅栏牢房。 牢房一隅,铁索捆绑住一个高大精壮的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鲜血淋漓。 穆辞屁颠颠汇报:“小叔,这小瘪三骨头硬的很,屁都没榨出一个来。” 穆司野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腕间佛珠,懒懒幽幽说道:“准备扒皮,做个人皮灯笼。” 血淋淋的话,被他说的像喝水吃饭一样平淡。 梁岁岁头皮阵阵发麻。 活剥皮这种酷刑,她只在书本中看见过,还没有撞见现场。 穆辞也吓狠了,嗓子眼颤抖:“小叔,我不敢下手啊!要不,让凌署长来搞。” 穆司野摆摆手,慢条斯理挽起袖子,亲手拿起铁锤和长铁钉,把男人的四肢钉在木架上。 随即从一堆泛着寒光的刑具里,翻出刀头弯曲上翘的狭长剥皮刀,懒懒抬腿走过去。 手起刀落,寒光闪烁。 梁岁岁猛然把目光移向门口。 穆辞也吓得捂住眼不敢看。 “啊!” 男人爆发凄厉惨叫,裸-露在外的手臂,瞬间削掉了大片表皮。 努力睁开肿胀不堪的眼,对上穆司野寒恻恻往下沉的阴鸷眼神,快要吓疯了。 一个哆嗦,身下的裤子湿透,空气里立即充斥一股难闻的气味。 “少帅饶命,饶命啊!我交代,我全交代!” 第92章 最有力的证据 男人吓尿了,再也不敢隐瞒。 “是梁二少爷指使我干的,梁二少爷给了我两条大黄鱼,想要除掉梁大小姐……” 梁岁岁蹙眉忍受那股子混杂血腥的臊臭味,面色一寸一寸冷了下来。 当时她站在丽都歌舞厅门口,那辆车横冲直撞朝她撞来,速度又快又凶猛。 如果她反应慢了那么一两秒,不死也残废。 梁曼如为了上位,各种阴狠算计层出不穷。 这一次,直接就想要了她的命。 梁岁岁脸上的冷笑,很轻地掠了一下。 光有这个男人的证词,不足以置梁曼如她们于死地。 还必须找到梁旭与他交易的直接证据。 梁岁岁略微思索,抬眸看向视线一直懒懒散散落在她身上的穆司野。 轻咳了声:“少帅,王开照相馆的师傅,能不能把不同的照片合并在一起,形成一张全新的合成照片?” 穆司野直勾勾盯着她:“刚刚从西洋引进的‘二我图’拍照方式,可以办到。” 梁岁岁眼前一亮:“麻烦少帅找个身材样貌跟梁旭差不多的,再把这个男人清洗干净,拍几组照片给我,谢谢少帅。” 穆司野听完,就明白她的意思。 掀了掀眼皮,勾住她的手走出牢房,轻轻一转,把人按在了墙壁上:“岁岁打算怎么谢我?” “小叔,小嫂子,你们忙哈!” 穆辞小机灵鬼,见机行事,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密闭的空间,只剩下梁岁岁和眼前寸寸逼近的男人。 她身后那片薄韧背脊紧贴在冰凉墙壁,隔着旗袍感受到沁寒的凉意,激起一阵战栗。 走廊上悬挂的电灯,散发昏黄幽光,一圈圈晕染他痞帅的眉眼,仿佛层次分明的西洋画,立体又勾人。 他的皮相确实生的得天独厚,难怪王妈一眼就沦陷,经常在她耳边姑爷长姑爷短的。 男人挑了下眉,慢慢低头靠近她:“嗯?” 飒飒凌冽的气息兜头压下,挟裹紫檀佛珠独有的醇厚香味,一点点侵袭梁岁岁的感官,压迫感极强。 梁岁岁脸颊泛起绯意,逐渐延伸到耳根,烧得耳垂触电般发麻。 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氛,节节攀升。 穆司野眯了下眼尾,见她曼妙身姿绷的笔直,凤眸瞪得圆圆的,一眨不敢眨盯着自己,带着平时难得一见的呆萌,莫名有些发笑。 他屈指,轻弹几下她的绯红耳尖,懒懒地笑了:“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耳尖像被蚂蚁咬了口,一阵微麻的痒意。 “你闭嘴!”梁岁岁羞恼地拂开他作乱的手,拎紧手提包,转身走人。 脚步越走越快,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穆司野凝着她仓惶而去的背影,无声地勾了下唇。 梁岁岁站在走廊上,摸了摸发烫的面颊,直到温度降下去,才微吐了口气,走进包厢。 穆司晴在她离开的半小时,不知不觉喝光了剩下的红酒。 大概是有些醉了,漂亮的眼睛里酒意微醺。 从沙发上摇摇晃晃站起身,塞了份封口的文件袋到梁岁岁怀里。 “刚收到的匿名急件,你的!” 梁岁岁眸光一跳。 接过鼓鼓囊囊的文件袋,迅速撕开封口。 里面夹了几十张六寸半的男女纠缠大照片,姿势各式各样,激-情四溢。 梁曼如扑在穆宴怀里,嘟着红唇亲吻他,穆宴仰头闭着眼睛,喉结深深滚动。 坐着的,躺着的,两人身体交叠,每一张都大尺度放得很开。 看照片背景,是在马场的包厢。 也就是半个月前,她和梁旭比拼赛马的那个马场。 照片里梁曼如微微偏头,目光闪烁盯着穆宴身后的某个方向,嘴角得意压不住。 毫无疑问,这些照片都是梁曼如找人偷拍的。 穆宴并不知情。 穆司晴打了个酒嗝,毛茸茸脑袋伸过来,看清楚梁岁岁手里一张张激情四射的照片,瞬间就给她震惊得酒都醒了。 “咳咳……穆宴口口声声狡辩他跟梁曼如是清清白白的,呵,个狗东西,这就是他嘴里所谓的清白?恶心,太恶心了!” 穆司晴咬牙切齿,一副“抄起砍刀要杀人”的激愤模样。 “岁岁,赶紧的,带上我一起去医院,把这些东西砸在狗东西脸上,他要是再狡辩,我保证扇他十个八个耳光,打得连他亲爹亲娘都不认识。” 梁岁岁把这些东西重新塞回文件袋里,淡淡地笑了:“暂时不急!最有力的证据,要用在最有利的时机上。” 梁曼如看似清纯无害,实际上阴险狡诈,从来不干人事。 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快要遮掩不住,眼看就要名声烂臭闹出惊天大丑闻,为了迫切上位,竟然再出昏招,亲手把这份证据送到她手中…… 实在是太好了! “阿晴,陪我去趟王开照相馆。”梁岁岁沉声开口。 穆司晴来了劲儿,抢过文件袋,掂了又掂:“好咧。” - 法国医院里。 穆夫人刚做完按压心肺的急救措施,慢慢从晕厥中清醒。 视线有些模糊,看不太清周围景象,耳朵听到的声音却好像放大了。 清楚地听见老医生欲言又止:“穆少将,穆夫人前几天刚做完开膛手术,把以往身体内积累的毒血废气大都排空了,按道理,她的沉疴旧疾不会突然发作的这么快。” 穆宴拧眉:“你的意思是……” “穆夫人是不是受到精神方面,或者身体方面的刺激?” 穆宴眼神微闪,没有回答。 当时他心头失去梁岁岁的恐慌汹涌翻腾,情急之下,为了证明自己,他拿起水果刀砍向手腕。 对姆妈来说,确实是严重的精神刺激。 但这种情绪上头干出来的事,也不方便公之于众。 穆宴索性闭口不言。 穆夫人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瞳孔快速转动。 在梁岁岁病房的小型会客室,她气得抬手去扇梁岁岁耳光。 没扇到人,反而手掌传来几处微微刺痒。 当时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现在回想一下,更像是被什么尖锐东西扎了几下似的。 穆夫人心中一动。 急忙把右手伸给医生检查:“我的手好像被扎了,隐隐的刺痛。” 老医生推了推鼻梁的老花镜,仔细检查穆夫人的手。 片刻后,一口确定道:“穆夫人,有几个快要消失的针孔,而且刚好扎的是穴位,能提前刺激您的病痛复发。” “什么?”穆夫人脸色大变,瞬间扭曲狰狞:“阿宴,你去把梁岁岁找来,立刻,马上!” 第93章 擅长自欺欺人 王开照相馆。 梁岁岁把文件袋里的激-情照片,递给笑容满面的王老板。 “再洗印一百份。” 王老板笑容不变:“明天就可以搞定,如果梁大小姐暂时没空,我可以给您送过去。” 梁岁岁略微思索:“那你送到夜上海大饭店前台吧。” 王老板笑眯眯:“行,我照您说的办。” 梁岁岁从手提包里掏出大洋,准备付账,却被王老板一把拦住。 “少帅交代过,梁大小姐您的所有费用,都记在他账上。” 梁岁岁怔了下,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付账。 穆司晴嘻嘻笑,一副“我大哥天底下第一好男人”的表情,拍了拍梁岁岁的肩膀:“想不到吧,我大哥还挺会哄老婆的。” “……” 梁岁岁果断地装作没听见。 弯腰坐进车内,还是穆司晴开车。 七拐八拐,最后停在法租界的一栋三层楼花园洋房前。 环境清幽怡人,远离闹区,前院有假山鱼池,后院有个偌大的花园,奇花异草,葱翠如茵。 下了汽车,梁岁岁被穆司晴拽紧胳膊往里走。 她望着掩映在蓊郁碧树下的漂亮房子,忍不住问:“这是谁家的房子?” “你和我哥的新房。” 穆司晴弯了弯唇角,笑着说道:“岁岁,这栋房子是我哥特意交代我买下来的!他说等你嫁给他以后,不想住在勾心斗角的老宅子里,更不想看见穆宴那个让你厌恶的狗东西,就搬来这里住,眼不见为净。” 梁岁岁微愣。 她以为跟穆司野完婚后,会跟着他一起住在大帅府的老宅院里。 到时候,她跟着穆宴穆夫人她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少有点尴尬。 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为她考虑得这般深远。 实在太有心了。 “后院还有游泳池,小型马场射击场,和网球场,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游泳打球骑马,甚至开枪射击,再给我生两个可爱的小侄子,两个漂亮的小侄女。” “儿子的话,要长得像我哥,又坏又痞能力强,赚的大钱养家养老婆。女儿的话,就要全部长的像你,沪市第一美人,漂亮就够了。” 梁岁岁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操心的事真多。” 穆司晴啧了声,兴致勃勃地开口:“哪里是我爱操心嘛,都是我哥的意思,我仅仅是一个传声筒。” 穆司晴顿了下,接着笑道:“岁岁,你有没有觉得,我哥特别在乎你啊!” 不等梁岁岁开口,她又笑嘻嘻问道:“你呢?小嫂子,你觉得我哥怎么样?跟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心跳加速小鹿乱撞?” 梁岁岁:“……” 穆司晴:“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完,拿起客厅里的话机,摇给了还在丽都歌舞厅的穆司野,眉飞色舞道:“哥,刚才我逼问岁岁,成功掏出她的心里话,她说她每次见到你,都会怦然心动小鹿乱撞,她很喜欢你。” 穆司晴叽叽呱呱语速说的特别快。 梁岁岁冲上去,想捂住她的嘴。 穆司晴却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说完了。 “阿晴,你闭嘴!”梁岁岁无奈地瞪了眼她。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又低又哑的笑声。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把穆司晴高兴的原地蹦跳起来,失声尖叫。 “谢谢大哥!大哥你全沪市最帅最壕最大气。” 吧嗒。 穆司晴把话筒丢回机座上,猛地一把抱紧梁岁岁,笑得心花怒放:“我哥也送了一座宅子给我,就在隔壁的隔壁,岁岁你真是我的福星大贵人。” 梁岁岁面色沉静看着她发疯,没好气地说道:“行了,得到你想得到的,该送我回法国医院了。” 穆司晴“咦”了声:“穆宴那个狗东西已经知道你身体康复了,还去那里干什么?” “稳住他,以免节外生枝。”梁岁岁道。 半个小时后,梁岁岁走进法国医院。 沿着台阶刚上二楼,迎面与疾步而来的男人差点相撞。 穆宴拉了她一把,眸色溢满温柔:“岁岁,我正要找你。” 梁岁岁面无表情推开他:“找我什么事?” 语气冰冷,像裹了一层冬雪。 穆宴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放低嗓音温声柔语哄了一番,才缓缓开了口。 “岁岁,你善良大度,绝不会干出拿银针刺扎我姆妈的事,可她又哭又闹,闹腾着非要见你一面,如果见不到你,她就绝食,滴水不进,打算硬生生把自己渴死饿死。” 穆宴苦笑一声:“多年的疼痛折磨,把她折磨得面目全非,连脾气都变得古怪暴躁,把我和阿爸越推越远。” 不等梁岁岁回答,穆宴又是一声轻叹,低头凝视她明艳逼人的脸庞,眉梢眼角都是柔情笑意。 “岁岁,如果你不想去,那就不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勉强你,更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梁岁岁静静地听着,忽而讥诮一笑。 恋爱四年,他是从来没有勉强过她。 但他却背着她跟梁曼如苟且了四年,把她当个傻子一样,玩弄在鼓掌之中。 在他看来,她不知道,就代表不委屈。 不仅演技好,还擅长自欺欺人。 “穆夫人这么想见我,那就见吧。”梁岁岁道。 穆夫人重新安顿在豪华病房里。 穆宴推门走在前面,梁岁岁跟在后面进去。 人还没看清,咚地一声,一个枕头唰地朝她脑袋砸来。 “姆妈,你干什么?” 穆宴愠怒不已,身体挡得很快,把梁岁岁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茶杯应声而碎,滚烫茶水溅了他一身。 “阿宴,烫到没有?” 穆夫人急坏了,尖刻的眼角往上抬,恶狠狠盯着梁岁岁:“小贱人,你长着眼睛干什么吃的?没看到阿宴一身湿漉漉,赶紧拿干净衣裳过来给他换上。” 梁岁岁见识过她很多次的尖酸刻薄,跟往常一样无视这样的污言秽语。 踩着高跟鞋,面沉如水走过去:“找我有事,直接说事。” 第94章 救救我,救救孩子 “梁岁岁,我的手指扎了几针,还残留着没有完全消失的针孔痕迹,全都是你搞的鬼!” 穆夫人尖叫,眼神变得狰狞:“你这个贱人,故意刺扎穴位,刺激我的疼痛复发,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去死?” 梁岁岁看着她满脸凶相的刻薄脸,淡声开口:“我真的想要你死,不会留你到现在。” 只要她在穆夫人煎熬的药汤里,随便添加一点东西,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人。 “你……一只不会下蛋的鸡,却阻拦阿宴把怀孕的梁二小姐娶进门,心肠歹毒,成心想让阿宴断子绝孙,甚至背着阿宴与别的野男人勾勾搭搭。” 穆夫人指着梁岁岁,瞪直眼睛,嘶声谩骂:“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恶心又下贱的女人!不知廉耻,勾三搭四,骨子里就个贱货。” 穆宴面色一僵,棱角分明的俊脸逐渐变得冷厉。 “姆妈,你胡说什么?岁岁身边,除了我,哪还有什么野男人? 反而是你,自从岁岁从法国留学回来后,你每逢骨头疼就要喊她去伺候你,骂骂咧咧没有半点好态度。” 穆宴一顿,黑眸彻冷地盯着躺靠在病榻上的穆夫人:“岁岁说的没错,如果真的想对付你,她有无数次机会,不必等到现在!” 穆夫人对视他眸底的森冷,不敢相信这一次她被梁岁岁害得旧病复发,疼得死去活来。 而自己几乎丢了半条命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亲生儿子,居然还是站在了梁岁岁那边。 穆夫人拍打枕头,一会儿就眼角通红:“为了这么个不会下蛋的贱人,你处处与我作对,能不能有点出息?忘了姆妈被那个样貌相似的女人逼得差点走上绝路?你就全忘了吗?” “她是她,岁岁是岁岁,两人毫无瓜葛。” 穆宴面沉如水,薄唇抿的笔直:“更何况,那个女人早就死了,你已经是最大赢家,又是长辈,没必要处处找岁岁的麻烦。” 梁岁岁站在他身后,把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神色若有所思。 穆夫人却两眼狠瞪,几乎想撕碎她:“都是你这个贱人,挑拨我和阿宴的母子关系!” “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里,你要嫁进门做阿宴的妻子,可以,但梁曼如也必须跟着你一起进门。 阿宴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决不能因为你这么个贱人断绝香火。” 梁岁岁低头,看着满脸尖酸刻薄的女人,淡淡地扬唇:“我还是那句话,非要梁曼如进门,可以,我、退、出。” 听到梁岁岁要退婚,穆宴肉眼可见地慌了。 “姆妈,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想娶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岁岁!” 说完,他回过头凝望梁岁岁,桃花眼往上微抬,勾起一点笑。 突然走过去,握紧她的手:“岁岁,还有四天,你就要嫁给我了,我真的很激动很高兴,你呢?” 梁岁岁猛然挣脱他,往后走开两步:“穆夫人宁愿逼我退婚,也要你把梁曼如娶进门,你觉得我能高兴吗?” 穆宴看她脸色不太好,认定她心中在乎自己,还在生气,低头垂眸,幽深的眼睛灼灼望着她。 “不生气了,嗯?我说过,梁曼如一个姨太太的女儿,比不上你半根手指头,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是吗?”梁岁岁眉眼始终淡淡的。 “当然!”穆宴好脾气地笑了下,继续低声哄她。 穆夫人见他在梁岁岁面前低三下四的模样,差点没被气死。 忽而想到了什么,瞪着一双尖刻的眼睛,上下扫视梁岁岁。 “你不是遭遇车祸,又狠狠撞击到肚子,导致做完手术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 可为什么四五天的功夫就恢复正常,看上去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又是找到了女神医治疗?! 穆夫人突然想起给她治病的老大夫说过,只要找到女神医,药到病除,就一定能根治自己的陈年旧疾。 当即心头渐渐火热,眼睛下垂,阴冷地命令道:“梁岁岁,我的病,只有女神医能治好,你马上去把人找来。” 颐指气使,好像使唤女佣。 梁岁岁面无表情地掀眸瞥了眼过去,一言不发。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她嫁给了穆司野,再一点点透露出去,能治好穆夫人沉疴旧疾的女神医,就是她梁岁岁时,也不知眼前这张盛气凌人的脸孔,会露出什么表情? 这时,病房外面传来副官的铿锵有力的汇报声。 “报告少将,梁二小姐已经抓回来了,等候您的下一步指示。” 穆宴眯眸笑了声,带着一股子狠戾杀气。 “马上拖去手术台,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掉,省得她总攀扯到我头上,引起岁岁的误会。” 任何造成他与岁岁感情不和睦的因素,都不该留下! 梁曼如似乎被吓到了,又或者是不敢相信。 哭得梨花带雨,发出一声声凄厉惨叫。 “阿宴,求求你,放过我们的孩子好不好?我保证,什么都不要,不争,以后带着孩子躲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姐姐面前,碍了姐姐的眼。” “闭嘴!”穆宴拧了下清俊眉头,阴沉森冷地喝道:“梁曼如,你再胡言乱语污蔑到我头上,我保证你活不过明天!” 梁岁岁站在那,拎着手提袋,冷眼旁观。 梁曼如像是察觉到什么,蓦地挣脱副官的钳制,嘭地一声,推开房门踉踉跄跄跑进来。 却看见穆宴毫不搭理,温柔目光只牢牢黏在梁岁岁身上,不由得心口一痛,满腹嫉恨,把眼眶逼的赤红,泪水决堤。 “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了,我能感受到他在肚子里动来动去,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求求阿宴,求求姐姐,不要伤害他,高抬贵手放过他好不好?” 梁曼如攥紧手指,又恨又不甘心,几乎咬碎牙。 穆宴为了哄梁岁岁开心,竟然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 实在够狠,够决绝。 但孩子是她顺利嫁给他的倚仗,她绝不可能如了他的意,让梁岁岁得意万分。 想到这里,梁曼如噗通一声,朝着穆夫人直挺挺跪下。 “穆夫人,孩子的事,您最清楚,求求您,救救我,救救孩子!” 第95章 岁岁,不生气了 穆宴低头,盯着跪在穆夫人面前梨花带雨的女人,眉宇紧绷阴鸷,走过去就是一脚。 随即扭头看向外面走廊,冲着副官厉声下命令。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带走,我不想说第三遍!” 如果这个孩子只有他和梁曼如知道,那就算了,永远是秘密。 可现在岁岁已经怀疑到了他头上,那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就是一枚炸弹。 总有一天会爆炸,把岁岁对他的信任和感情炸的粉碎。 他不能赌,更不敢赌! 目前最最重要,就是稳住岁岁的情绪,以免六月初八的婚期横生枝节。 穆宴按了按胀痛眉心,眼底盘旋一股子阴冷。 “啊……!” 单薄背脊被狠狠踹了一脚,梁曼如吃痛,柔软身子往一旁歪倒,抬起头眼泪汪汪望着狠心的男人,幽怨哀哭。 “阿宴,我答应你,不会跟姐姐争什么,你就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我这一次好不好?” 但穆宴耐心告罄,懒得再多说,半眯着黑眸,出手如电,大手拎起梁曼如的旗袍衣领,往走廊那边冷酷地丢过去。 这一下,若是被丢得结结实实,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指不定保不住。 梁曼如吓得面色惨白,两条柔若无骨的手臂,像以往两人恩爱缠绵时那样,下意识抱紧男人结实有力的劲腰。 眼眶发红呜咽着,泪水断了线。 “阿宴,呜呜……求求你,饶了我吧,孩子最无辜!” 梁岁岁沉如止水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索然无味。 梁曼如那么熟练搂抱穆宴的动作,私底下,不知道搂抱过多少次。 他与梁曼如的关系,已经明朗到这份上,他却还在她面前演戏欺骗她。 幸好,只要再忍他四天,很快就过去了。 梁岁岁唇边扬起一抹冷笑,转头时,竟看见梁曼如微不可查地调教对准穆宴哭泣的角度,巴掌大的苍白脸庞轻轻抬起,泪光破碎欲坠。 “阿宴,孩子没了,我也活不成,你就真的舍得我和孩子一尸两命吗?” 娇柔含泪的小脸,配上楚楚可怜的表情,能让男人产生强烈的怜惜。 她躲在梁府被副官抓来的时候,把心一横,孤注一掷,模仿着梁岁岁用一根白玉簪子把头发挽起,又在身上穿的大红缠枝海棠旗袍上,再次喷洒了大剂量的前朝秘药。 这种秘药能散发诱惑的香气,幽香嗜骨,摄人魂魄。 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把持不住。 可她再次低估了穆宴的自控力。 他不仅没有一丝动情,反而神色厌恶至极。 “你找死!”穆宴肝火一动,倏尔抬手掐紧梁曼如的脖子,修长手指寸寸收缩。 “呃……”梁曼如呼吸一窒,差点被掐死。 她抖成一团,害怕的要命,一滴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眼看着梁曼如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穆夫人气急,生怕穆宴伤害到她肚子里孩子,猛然从病榻上起身。 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径直扑向穆宴,用力抠动他那只死死卡着梁曼如的大掌。 “阿宴,你放手!梁岁岁以后都生不出孩子,你却为了她,竟然狠心到打掉这孩子,简直是活生生剜我的心啊!我的后半辈子,就再也没有盼头,不如干脆死掉算了,反正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穆夫人越说越愤怒,心底一股沉郁。 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梁岁岁,实在厌恶得很,抿着尖酸的嘴角,尖着嗓子,锋利地刺过去。 “搅事精,都是你,搅得我们母子离心,家不安宁。” 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丑闻闹剧,全部源自于这个小贱人。 穆宴顿时眸光森厉:“姆妈,说了我这辈子想娶的人,只有岁岁,你就别逼我行不行?” “我逼你?早在你刚追在梁岁岁后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喜欢她。” 穆夫人声音有些颤,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阿宴,你用情太深,姆妈看透了你一定会在她身上耽误,再继续这样下去,你迟早死在她手里。” “你别再说了!岁岁爱我,又心地善良,怎么可能让我去死?”穆宴一声冷笑。 梁岁岁眼睫微闪,什么也没说。 穆夫人却突然把满腔怒火喷向梁岁岁,刻薄眼神中掩饰不住厌恶。 “梁二小姐温柔体贴,比你善良百倍,该死的人是你!” 梁岁岁面色不变,回了她一个波澜不惊的淡漠眼神。 那意思,很明显。 不是她不想退婚,而是穆宴纠缠她不放手。 该死的人,是穆宴! “贱人,你别太得意,以后有你哭的时候。”穆夫人气得差点咬碎满口的牙,盯着梁岁岁,恨不得撕碎她。 “我以后哭不哭,不知道,反而是您,一双眼睛都哭肿了,真的很难看。”梁岁岁淡淡一笑。 说完,懒得再理她,一秒钟都嫌烦,转身往外走。 “岁岁!” 穆宴急着去追她,却被穆夫人一把攥紧手腕。 面容阴霾望着他:“阿宴,你听好了,只要我听到梁二小姐的孩子没了,我马上从医院顶楼跳下去,我说到做到。” “姆妈,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不是仇人,你别拿你的命来逼我行不行?” 穆宴无奈地揉了揉隐隐胀痛的眉心,说道:“岁岁离开前,一个字都没留给我,肯定心情不好,我马上去找她。另外,我把副官留下来照顾你。” 被穆夫人这么一闹,他只好按捺住压着梁曼如上手术台打掉孩子的想法。 走一步算一步。 - 梁岁岁回到病房,把房门虚掩。 见天色还早,找了个大袋子,开始一件件收拾东西,放在墙角的沙发上。 等到出院的时候,直接拎包就走,简单快捷。 还有五分钟左右,阿淮就会准点给她送来营养滋补汤,王妈亲手熬炖的。 关于她假装遭遇车祸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告诉他,就是存了磨一磨他那副桀骜不驯性子的心思。 沪市有权有势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不是每个人都像穆司野那般,恰到好处的退让。 吱呀。 身后传来有人推开房门的声响。 梁岁岁回眸微微一笑:“阿淮,你来了。” 却在触及到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时,笑容一点点消逝。 男人走上前,一句句低声哄她,温柔地不行。 “岁岁,不生气了,带你去个好去处。” 第96章 想抱你,更想吻你 梁岁岁仿佛没听见似的,把手里最后一件烟青色旗袍,折叠整齐放进大袋子里。 一举一动,透露出从容不迫的优雅。 穆宴认定她还在生气使小性子,唇角微挑,突然低下头凑过去,离她更近。 漆黑眸光盯着她明艳夺人的脸庞,看了又看,舍不得眨眼。 “岁岁,都是我的错,你尽管打我骂我,就是别憋着生闷气,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穆宴一把抓住她的手,猛地往自己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 打得太用力太疼。 梁岁岁的手心都红了。 穆宴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棱角分明的面廓迅速冒出一层淡淡的薄红,却温柔如水地看着她。 “出气了吗?不够,再打!” 梁岁岁眸底闪过厌烦,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拿起手提袋,面色沉如静水地往外走。 别说打他了,她现在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厌恶。 穆宴紧跟着走出病房。 快步上前,突然握住她的手,低头看了下腕表:“岁岁,我订好了晚宴,先吃饭。” “我不饿。”梁岁岁想也不想推开他,一口拒绝。 穆宴望着她脸上冰冷的表情,丝毫不恼,反而心情不错地勾了勾唇角,眼睛带着笑。 “我这就去吩咐副官一枪击毙梁曼如,让你好好出口气。” 梁岁岁听完这句话,唇畔漾起一抹言语无法形容的嘲讽。 明明是他经不起诱惑,纵情享受姐妹共侍一夫的刺激。 到头来,却把所有罪责推到梁曼如头上。 仿佛只要梁曼如死透了,他就是干干净净的,从未背叛过自己。 只不过,就这样让梁曼如轻飘飘死去,未免太便宜她了。 她要梁曼如跟穆宴永远锁死在一起,狗咬狗,一嘴毛。 梁岁岁眸底染了层尖锐寒意,冲男人淡淡讥诮地扬唇:“去哪里吃饭?” “到了你就知道。”穆宴俊脸挂了一丝徐徐笑意。 五六分钟后。 梁岁岁身姿端端正正,坐进黑色凯迪拉克豪车的后座。 眼看着穆宴拉开另一边车门,想挨着她坐在后座,迅速抬起头,又淡又冷地瞥了眼他。 穆宴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低低吐了口气,忍不住失笑:“行,我坐前面。” 梁岁岁没有再搭理他,扭头看车窗外。 华灯初上,车流人群川流不息。 街道两旁的电灯,鳞次栉比亮起,把整条街照耀得宛若一条蜿蜒流转的银色丝带。 停车场左边,一辆黑色的庞蒂亚克汽车,吱地一声停下。 眉眼俊朗的少年跳下车,手里拎着热气腾腾的饭盒,正要朝住院部那边走。 像是感应到什么,猛然回头一看。 恰好看见梁岁岁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在视线里一晃而过,而后越来越小,变成了小黑点。 “阿姐……?!” 梁京淮诧异地喊了声。 却蓦地留意到,把她带走的那辆汽车,是穆宴的专座。 陡然变了脸色:“阿姐,等着,我马上去找你!” 穆宴背着阿姐跟梁曼如搞在一块,还不要脸搞出了人命。 阿姐对那个不守夫德的狗男人厌恶至极,又怎么可能主动坐他的车呢? 一定是穆宴强迫阿姐的。 “姓穆的,你找死!”梁京淮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 梁岁岁跟着穆宴,走进了杏花楼大饭店。 整层的四楼被他大手笔包下。 地板上铺了波斯长绒地毯,簇簇碗口大的红色玫瑰,娇艳欲滴,一路从门口铺到墙边。 正中央只摆放了一张豪华大理石餐桌,和配套的红木座椅。 餐桌上,应景地点了两根白色蜡烛。 烛火摇曳,花香扑鼻,窗口外便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沪市夜景。 梁岁岁神色淡漠看着这一切。 自从他与梁曼如打得火热之后,就再也没有为她下过这种细致浪漫的心思。 甚至前脚答应约会,后脚就打着有重要军务急需处理的幌子,多次爽约她。 如今又把这一套捡起来哄她,实在好笑。 见她神色淡淡,什么表情都没有,穆宴断定她还没有消气,薄唇勾了一下,幽深眼神凝着她。 “岁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们从法国留学回来以后,我就忙于军务,再也没有带你出来,吃一顿正式的烛光晚餐,一直让你等到今天,才补上了。” “不过,岁岁你放心,等我们风风光光大婚后,只要我有空,我就陪你到处去吃你想吃的,玩你想玩的,我们把那些失去的,全部补回来。” 梁岁岁站在那,薄韧背脊挺立笔直,没有要入座的意思。 这时,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倏然黯了。 只有两根烛火,随着窗口吹拂进来的晚风轻晃摇曳。 昏黄光线暧昧而朦胧。 把梁岁岁那张明艳逼人的脸庞,映衬得越发潋滟迷人。 穆宴盯着她看,一时失了神。 “岁岁!” 他柔声喊了句,朝她一步步走过去,修长手指突然摸向她的脸。 “滚开!”梁岁岁眼疾手快,迅速抬起手提包,往前一挡。 穆宴的手掌,还没伸过去,就啪地被她的包打掉。 用力之大,差点把他的手指打断。 手背那片肌肤,迅速显现被皮包狠狠摩擦的薄红痕迹。 穆宴不怒反笑,棱角分明的五官,沁出一缕柔和笑意。 她还愿意打他,骂他,说明她心里还有他,还爱着他。 她舍不得对他翻脸无情。 想到这里,穆宴心口一阵火热,激荡,眸光灼灼凝望她。 算算时间,他已经很久没有吻上她了。 梁岁岁被盯得头皮发麻,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等她做出反应,穆宴呼吸深沉,突然握住她的肩,整个人倾身朝她压来。 下巴被他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捏着,随即,两片薄唇也朝她的唇瓣压下来。 这个吻,猝不及防。 梁岁岁一时挣不脱,眼神骤冷,迅速偏过头躲开。 穆宴的薄唇,便失去准头,从她头顶的乌黑发丝擦过。 他不气恼,反而从中品尝到欲迎还拒的趣味。 目光寸寸扫视她的红唇,嗓音哑得很:“岁岁,我想抱你,更想吻你!” 说完,他又低头去吻她。 梁岁岁面色霜冷,趁他不注意,迅速取出手提包里的银针。 指间银光闪烁,对准他后脑勺的风池穴,正要刺进去。 忽然,一声哐当巨响。 紧闭的雕花木门应声而倒,伴随着一道黑影快如闪电窜进来。 第97章 你还爱他吗? 穆宴听风辨音,骤然往后偏头,及时攥紧了那道黑影朝他迅猛砸来的拳头。 “穆宴,我阿姐遭遇车祸受伤住院,还没有康复,你却强行把她带到这里,你想干什么?” 梁京淮狂怒不已,一拳未中,疾步上前,又是一记重拳砸过去。 “京淮,我带岁岁出来吃饭,你先住手。” 穆宴眯了眯眸,低声喝道。 他的身后,站着梁岁岁。 为了不让她受伤,拼着背脊中了梁京淮一拳,顺势转身把梁岁岁往旁边轻轻推开。 “你抱着她不放,那是单纯吃饭吗?” 梁京淮气息微喘,眼神凌厉含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踹开房门时,看得清清楚楚。 穆宴紧紧搂抱着阿姐,想要强吻。 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阿姐就要被这个狗东西啃了。 “阿姐,你往后靠,站在墙角边,个狗东西欺负你,我今晚非剁掉他不可。” 梁京淮眸中怒火燃烧,脸庞阴森入骨,飞身向前,用了要将穆宴拧碎的力度。 “欺负?你搞错了,那叫情调!” 穆宴闪身往后退,只避开梁京淮的凌厉攻势,没有回击。 抿紧的薄唇渐渐带有笑意:“岁岁是我未婚妻,我吻她,天经地义。” “你跟梁曼如勾搭成奸,从头到脚脏透,已经没资格吻我阿姐。” 梁京淮火冒三丈,冲到餐桌旁,一把抄起碗碟,狠狠砸在大理石桌上,瞬间陶瓷碎片四溅。 最后出拳挥过去时,一片锋利碎片夹在指缝间,刺啦一声刺穿穆宴的肩胛。 鲜血缓缓染透白色衬衫,淡淡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梁岁岁站在墙角,正低下头,把银针重新放回手提袋里。 鼻子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息,以为是梁京淮受了伤。 心口一紧:“阿淮?!” “阿姐,我没事。” 梁京淮得了手,唇角扯了丝冷笑。 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修长手指,单薄却骨节分明,倏然握紧成拳,再次恶狠狠挥向穆宴。 穆宴面色不变,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脚步微错,闪身完美避开。 深幽眸光盯着暴怒的梁京淮,眼眸一眯,笑了。 “京淮,过完几招就算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梁京淮砸过去的拳头再次失手,怒气直窜脑门,眼底迸发盛怒:“你威逼阿姐,禽兽不如,我要你死!” 不洁身自好,脏了的男人,就是一坨大的,臭不可闻。 阿姐早就决定跟穆宴一刀两断。 所以,穆宴强行从法国医院带走阿姐,就是犯罪,罪不可赦。 穆宴没有多说,从肩胛流到半边胳膊的鲜血,染红半只衬衫衣袖,也没擦拭。 漆黑瞳孔终于掠起一丝不快:“我是个很正常的男人,我爱岁岁,我想吻她,有何不可?等到四天后我跟岁岁完婚,我还要跟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京淮,你年纪小,男女之间的感情你还不懂!一个男人,发自内心地喜欢一个女人,才会情不自禁地想吻她,每时每刻。” 穆宴说完,扭头看向梁岁岁,薄唇牵起温柔笑意。 梁岁岁纤眉微蹙,连一句“滚”都懒得说,冰冷脸色下一片讥诮。 扭头看向梁京淮:“阿淮,我们走了。” 梁京淮却没有动,还站在原地,攥紧拳头,一寸寸收力。 有些话,从穆宴嘴里吐出来,他一听就炸。 穆宴打着未婚夫的名义,搂抱阿姐,亲吻阿姐,名正言顺。 他却占据阿弟的身份,对她多年的喜欢,永远见不得光! 梁京淮容色黯然,一拳砸在大理石桌面,胸口空空荡荡。 他怔怔的,瞳仁歃血猩红,死死盯着对面眉眼含笑的穆宴,几乎咬碎后槽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舌尖顶了顶上颚,嘶嘶冷笑。 “我虽然年纪小,但我却懂得,真的喜欢一个人,就再也不会去招惹另一个不相干人!” “而你,既要又要,是为贪婪,吃相太难看,注定失去所有。” 梁京淮眸底噙着微微讥笑:“全沪市的人都清楚你跟梁曼如勾搭,还有了孩子,所以,穆宴,无论你怎么做,都只会让阿姐更厌恶你!” “是吗?”穆宴英俊的面廓波澜不惊,甚至有了笑意。 嗓音也平和得很,层层冷酷深埋在底下。 “京淮,你等着瞧,四天后,我会让你亲眼见证岁岁答应嫁给我,我也将风风光光迎娶她进门。” “拭目以待。” 梁京淮面孔阴鸷,冷冷嗤了声。 长腿已经走向梁岁岁,牵起她的手,快步往外走。 穆宴在身后,温声喊了句“岁岁。” 梁岁岁嗤的一声冷笑,头也不回。 走出杏花楼大饭店,梁岁岁扯了下梁京淮,示意他站着别动。 然后,借着高挂在廊前雪亮的水晶灯光,低头去看他包裹她的手。 薄韧又漂亮的手掌,有大大小小的几处伤口,沾满血迹。 让她的心紧紧提起:“还有哪里受伤?” 梁京淮摇头:“没有。” “以后别再冲动,穆宴在军中高强度训练多年,你怎么打得过他?” 梁岁岁皱紧细眉,小声说叨:“从小到大,我只有你和姆妈两个亲人,你知不知道,万一你受伤了,我会很担心,姆妈也会担心的不得了。” “他欺负你,我怎么可能不动手?大不了,下次揍人之前,我先提前问问你,可不可以动手咯。” 梁京淮褪去浑身戾气,轻轻扬唇,唇边止不住的笑意,任由她数落。 梁岁岁气急,忍不住拍打他的脑袋:“别闹,我跟你说正经的。” “行啊,我也跟你说正经的。” 梁京淮拉开车门,扶着梁岁岁率先坐进副驾驶位。 然后弯腰俯身,一手撑在她背后黑色的皮革座垫靠背,一手撑在转向舵上面。 以一种微妙又亲密的姿势,把梁岁岁包围了。 微微挑了下眉,看她的眼神,和平常一样亲昵。 惟有眸底压抑了这些年的情愫,几乎喷涌而出。 “阿姐,你还爱他吗?” 第98章 三天后你就是我的妻 她吻得急切,像是极力要挑起他的兴致来,可是,那种疯狂,又透着让夜枭都能感觉到的绝望。 监军丝毫不惧,同样瞪大了眼睛,他可是皇帝亲自指派的监军,这些人要是敢对他不敬,那就是对皇帝陛下不敬,他一道密折送上去,皇帝陛下不会轻饶了武王府。 大锅中不过是普通的白粥,不过对于这些长途跋涉前来的难民,无异于救命的良药。 出了城门,知县下令再次关上大门,知县卢庆义则是跟着朱厚照等人一起出来了。在吊桥两边的空地上,大概支起了30来口大锅,锅里冒着热气。有人盛了米粥,交给排队等候的百姓。 水陆营士兵的尸体被放到了板车上,由几个没受伤的人员负责拉车。街上虽然马车没有,不过还是有好几辆来不及拉走的板车。 叶远也没想到,这碧海神螺居然自成空间,一个龙族竟然躲在其中。 王金树哭丧着脸朝墙角慢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好像苏可完全误会了他一样,让他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药毒?”四人异口同声的喊出这两个字后,遂你看我我看你,皆想从对方脸上找出对这个病症的认知来,可最后他们都失望了,他们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困龙阵在内围很是出名,因为曾经有一个半步尊级去百变门闹事,被百变门的人用这个阵法困了几十年的时间,最后还是他们去将人放出来的。从此后,没有人敢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但这次的任务,却是分为三个阶段,这有些古怪,就像是在进行一个场景任务一样。 昔日他也曾在葬界寻到她的残枝,后来九幽獓秘境中,若非有柳神复苏,重现辉煌,只怕他早就命殒那一秘境。 二老目送他们离开的身影,都不禁跟着祈祷起来希望顺利,但是从外观上来看,如今反而是老三看着更踏实。 此时飞机已经进入了巡航模式,精挑细选出来的空姐们开始为旅客提供昂贵的有偿服务。 而王霄知道这件事之后,更是肆无忌惮,狠起来就连提特都是硬着头皮执行。 最后闹得死帮解体,瓦伦迪诺帮认怂,虎爪帮换了首领,连带夜之城执法局,监狱也都大换血。 后来国家提出了高铁发展战略,未来十年要建数万公里的高铁,如此广阔的市场,立刻把全世界高铁制造商都吸引过来,什么德国西门子,岛国新干线以及法国的企业。 方自归走进去,发现办公室里都铺着灰色的地毯,办公桌都用半人高的隔板隔开,办公室里应该开了空调,非常温暖。这办公环境,明显比通化开关厂的档次要高得多。 菜上来了,方自归就一边吃一边娓娓道来,向邵多思讲述自己的爱情故事。 傅伯舟瞧见她裹的严严实实的,又是被平氏领过来,就知道是好全了,不然家里人也不能让她跟着出门。 “什么?!我不能去?!”陈肃举着稚灵枪站了起来,看向屏幕的眼神中冒着火光。 他有时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思,从遇到这个丫头开始,他对她就是越来越上心了,许是在不知名的时候,这个精敏的姑娘已经成为了她心中的慰藉了。 “你没抽抽吧,口语课说什么日语?”王媛绕过我横在桌子上的胳膊隔了三秒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看陛下的架势,楚地只怕又要再起风波,绝非仅仅一个殷通能够平息。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即使是这样,跟他呆在一起也不会无聊,那张脸也不会看的厌烦,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 一言两语,火药味已是甚浓,两方人士处在了濒临厮杀的边缘,身后的一大波随从都已提刀持剑,一个个横眉怒目,杀气腾腾。 尽管她对白无渊此人不大喜欢,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单凭着一张脸,就可以蛊惑众生。 嬴政没有丝毫架子,一边吃,一边仿佛与亲故闲聊家常一般,对着刘邦道。 青冥一支,早在数十年前就面临着断承的风险,若不是屈指可数的老一代守护者在苦苦支撑,恐怕青冥的辉煌就将止于此。 这一桌子,的确都是顾九爱吃的,虽说她们相处的时日不多,可真心假意她还是分的出来的。 传闻乔星炼丹药大赛仅凭一个时辰就制作出了毒药和解药两种不同性能却相克的药丸,他虽欣慰,却也不是不怀疑的。 “什么!”明雀国一众人,脸就跟吞了大便一样难看,这不是公然坑钱吗,当他们不知道吗? 黑狐城风云汇聚,而真正的核心人物却早已悄然远离,这是任谁都无法料到的事情。 乐冰却想,那蓝之辰当时帮她们的时候,她们那点实力,可能都没在蓝之辰高看一眼的行列中吧,不过乐冰也没说什么。 元神愤恨抬头一看,只见金光是一只钵盂放出。而紧接着佛光闪烁,如来佛祖忽然现身。 看来,想要从喻长青口中套出母亲的事那是不太可能了,她唯有在短时间之内突破三级才能着手去彻查母亲一事。 第99章 达成一场合作 翌日。 梁岁岁起床后,发现梁京淮已经不见人影。 留了张纸条给她,说他去买早餐了。 她会心笑了笑,走进浴室洗漱完毕,刚换上烟青色苏绣旗袍,病房外就传来一阵尖锐的骂声。 “梁岁岁,你给我滚出来,阿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梁岁岁听得出来,是穆夫人在大声叫骂。 可能昨晚上,穆宴被京淮拿陶瓷碎片划烂肩胛那处肌肤,被穆夫人察觉到了,一大早就跑来找她的不痛快。 梁岁岁眸子一下子冷了,映着从窗口折射而来的晨曦阳光,漂亮得像黑曜石。 她蓦地拉开房门,沉如静水走出去。 穆夫人坐在轮椅上,两眼几乎冒火。 梁曼如在后面推着她,低眉顺眼,一副清纯无害的模样。 身上却穿了件绚烂张扬的大红色缠枝海棠旗袍,彰显出蓬勃野心。 梁岁岁目光从梁曼如身上一滑而过,转眼间,跟穆夫人的视线对上。 对方那双刻薄眼角,堆砌层层叠起的寒冰。 “梁岁岁你个贱人,昨晚阿宴一片好意带你出去吃饭,你为何放任梁京淮伤他?要不是曼如及时告诉我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你竟恶毒成这样了。” 梁岁岁听着,慢慢嗤地一声冷笑:“你断言穆宴迟早会死在我手里,我这不是如你的所愿?” “我就知道,阴狠歹毒,才是你本来的面目。 “阿宴不在场,面对我这个做长辈的,你那副用来迷惑阿宴的伪善脸孔,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 穆夫人扬起脖子,指着梁岁岁的脸,眼神刻薄阴郁:“就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还想明媒正娶嫁给阿宴,简直痴心妄想。” “穆夫人,您别光练嘴皮子,却不长脑子。” 梁岁岁冷淡地看过去,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你来找我,又把梁曼如带来,证明穆宴与梁曼如有苟且关系是真,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如假包换也是他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藏着掖着,打开天窗说亮话。” “穆宴做不到洁身自好,我不可能再嫁给他,我要退婚。” “但穆宴对我太执着,坚决不同意退婚。” “而穆夫人你日盼夜盼的孙子,就在梁曼如肚子里。” “昨天你也亲眼所见,为了让我彻底相信他是清白的,他能狠下心杀掉自己的亲生孩子。” “所以……” 梁岁岁顿了下,压了压嗓子,循循诱导:“不如我们暂时达成一场合作,既让你满意,也让我满意,如何?” 穆夫人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梁岁岁出生在首富梁家,却被梁富昌极其厌恶,顶着沪市第一美人的名号,给她带来不少便利,却也带来了灭顶之灾。 好不容易搭上她家位高权重的阿宴为她保驾护航,怎么可能舍得轻易放弃? 第二反应则是,梁岁岁这个贱人,居然嫌弃她的阿宴跟梁曼如在一起后身心变脏,决绝退婚,不再嫁给他。 穆夫人垂在轮椅边上的手,无声攥紧。 思索了片刻,扭头去看站在她后面的梁曼如,阴郁面孔挤出一丝笑。 “梁二小姐,关于合作的事,你怎么看?” 梁曼如接收到穆夫人的目光,心里得意万分,脸上的平静表情则维持得滴水不漏。 偏头看了眼梁岁岁,细声柔笑:“姐姐嘴里所谓的合作,能详细谈一谈吗?” 梁岁岁一眼看穿对方的惺惺作态,面色漠冷:“跟我谈,你还不够格。” 梁曼如气得狠攥手指,修剪尖锐的指甲,差点刺破掌心。 穆夫人冷眼旁观,见梁曼如在梁岁岁手底下,走不过两个回合就惨败,脸色阴郁掠起一抹失望。 她想了一会儿,刻薄的眼底闪过精明和算计。 “梁岁岁,如果不是阿宴一心想求娶你,就你这种身份低贱的玩意,连站在我眼前都没资格,我警告你,最好别阳奉阴违耍弄人!” “穆夫人,合作就要有合作的态度!这婚,我也不是非退不可。” 梁岁岁冷嗤一声,态度很强硬。 穆夫人差点气得半死。 她就知道,梁岁岁以往对她百依百顺,任由她讥讽谩骂不吭一声,反而好声好气哄着自己,全都是装的。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小贱人! 但梁岁岁主动提出跟阿宴退婚,正中她下怀。 她的阿宴智勇双全风华无双,值得迎娶比梁岁岁优秀百倍的世家名媛。 穆夫人便忍着气开口:“那就进你的病房,说清楚。” 不等梁曼如再说什么,摆了下手示意她留在门口,自顾自挪动轮椅进去。 梁岁岁隔了段距离,才踩着高跟鞋走进去,随手哐当关拢房门。 大约十分钟左右,穆夫人一个人挪动轮椅出来,脸上多了意味不明的怪异神色。 梁曼如凑上前,想问她梁岁岁到底说了什么,又不太敢问。 直到她静静悄悄的,把穆夫人推回豪华病房。 穆夫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抬起头,一直盯着梁曼如看。 有些如释重负,还有一些无法言喻的恼恨。 “梁二小姐,你站到我前面来,我有话要交代你。” 第100章 岁岁,开心吗? 穆夫人走后,梁岁岁坐在会客室的意大利欧式沙发上,端起茶水喝了两口,脸上的神色如释重负。 只要穆夫人按照两人商量的合作方案去做,她跟穆宴的退婚,就必定顺利。 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梁岁岁握紧茶杯,心情舒畅,眼角眉梢荡漾着轻笑。 吱呀。 病房的门就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 梁岁岁以为是给她买早点的梁京淮赶来了,含着笑抬头看过去。 却在看清楚男人痞帅的面容时,微微一愣。 喉管里的那句“阿淮”咽回肚子里,连忙站起身,轻声问道:“少帅,你怎么来了?” 穆司野神态懒懒散散的,瞟了她一眼:“来看看,我的,岁岁。” 一字一顿,说的温情又勾人,以至于梁岁岁的心脏狠跳了一下。 不过,她也没有去纠正她不是他的岁岁。 这些天的相处,让她多少有点了解他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纠正了他一句,他后面还有十句话等着调侃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梁岁岁等心跳平稳了,转身倒了杯茶水给他,随口习惯性说了句:“少帅,你吃了吗?” 穆司野接了,一饮而尽,然后懒洋洋挑了下眉:“没吃,等着你回请我。” 梁岁岁神色微僵,迅速走进里面病房,拎了手提包出来:“那……少帅走吧。” 两人走出住院大楼。 梁岁岁眼尖,一下子就看见梁京淮拎了两大袋早点下车,脚步匆匆朝她这边走来。 “阿淮……!”梁岁岁刚要开口喊人,小尾指就被穆司野不由分说地勾住。 他就在她身旁,姿态慵懒地站着。 明媚的晨曦阳光照耀下,男人的眉眼痞帅又立体,鼻梁挺直,眼尾狭长又微微上扬,漆黑短发干净又凌厉。 看上去,就像一副色彩浓郁的西洋画,诱惑力十足。 “三个人太拥挤,跟他走还是跟我走,岁岁?” 穆司野倦淡的嗓音,顺着晨风送进梁岁岁耳朵里。 听起来,他没有逼迫她。 梁岁岁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也不知道为什么,阿淮是她的阿弟,穆司野却不怎么待见他。 反过来,阿淮也不待见他。 两人见了面,就跟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梁岁岁几番思忖,很快做出了选择。 拉着他的袖子,往相反的方向走:“少帅,这边。” 男人似乎赢了,开心了。 嘴角微妙地翘了下,垂眸凝着她。 她的脸庞莹白如玉,眼睫毛浓密纤长,鼻子翘挺,嘴唇嫣然,漂亮得无可挑剔。 穆司野眸色深了几分,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滚:“岁岁选了我,有奖励哟。” 语气像哄小孩一样。 梁岁岁忍不住失笑:“什么奖励?” “秘、密。”穆司野刻意拖长了声音。 “…”梁岁岁愣了两秒,笑了下,就把奖励的事丢开了。 吃个早点而已,她以为,他会带着她就在法国医院附近的早餐店解决。 没想到,她坐上跟主人一样嚣张的帕卡德装甲防弹汽车,被他带到了跑马场。 还是那间他与穆宴玩赌命的包厢。 开阔的空间,挤满了不少她认识的熟面孔,穆辞,贺阳,凌凯等人,正聚拢在一张长条形大理石桌旁,喝酒打牌。 穆司晴也来了,豪爽地边喝红酒边摸麻将。 而凌凯身边,跟往常有点不同,多了个温柔似水的女人。 跟梁曼如那种矫揉造作的温柔不同。 这女人穿了件乳白色旗袍,披了件白色蕾丝,眉眼雅致,浸染了书香气息,一举一动,舒展清雅,让人心旷神怡,觉得十分舒服。 “凌凯的妻子,陆文序,出身于京市的书香门第,不是个多事的,你随便应付两句就行。”穆司野懒洋洋开口。 凌凯是他关系最铁的好朋友。 凌凯的妻子,她以后确实要经常打交道。 他在把他的人脉,慢慢介绍渗透给她。 梁岁岁心领神会,领了他的情。 “谢谢少帅!”梁岁岁发自内心地感谢他。 穆司野眼皮轻抬:“真想谢我,就喊声阿野哥哥来听一听。” 梁岁岁:“……” 每次逮到机会就提这茬,他到底对这声阿野哥哥有多大的执念啊? 梁岁岁没理他,朝陆文序礼貌笑了下。 对方回了她一个温雅的笑容:“梁大小姐,你好!” 穆辞小机灵鬼,丢了手里的扑克牌,一路小跑凑过来:“小叔,小婶子,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们呢。” 穆司晴也挤上来,看见穆司野一直垂眸把弄梁岁岁手指,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正常的男人,不是都喜欢搂女人的腰啊,臀啊……?! 可她哥呢? 活脱脱一个恋手癖,变-态得很,总是逮着喜欢的女人的手指头不放。 也就岁岁脾气好,能忍得了他。 “岁岁,快过来帮我打两把,我今天输惨了,简直一塌糊涂惨不忍睹,脑子也输成一团浆糊了。”穆司晴肉痛极了。 穆辞也输了不少。 贺阳不赚不输,持平。 四个人,惟有凌凯一吃三,赚翻了。 穆司晴拉了梁岁岁顶替。 梁岁岁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偶尔参加同学聚会,兴致来了,会坐在麻将桌上玩几把。 这会儿,她被穆司晴拉着不撒手,也起了玩一玩的念头。 纤细白嫩的双手,已经哗啦啦在洗牌。 穆辞苦着脸,想起从自己手里溜出去一大叠大洋,都揣进凌凯的腰包,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也用了穆司晴的办法,点头哈腰,谄媚地把穆司野迎到座位上。 “小叔,玩牌吗?” 凌凯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跟阿野玩一次,就血本无归一次,我放弃,不玩了。” 穆司野不置可否,偏过头,漆黑目光落在坐在他上首的梁岁岁身上。 见她洗牌洗得顺溜,掀了掀眼皮,回头漫不经心地盯了眼凌凯。 “来啊!一局一万块大洋,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别人打牌,是小赌怡情。 他打牌,是豪赌要命。 听到一万块一局,梁岁岁有点想拒绝。 凌凯却挑了挑眉,被穆司野霸气的那句“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给激荡得豪气横生。 看了眼身侧为了逗梁岁岁开心,打算一掷千金的男人,眯了下眸子,似笑非笑。 “梁大小姐那里,想必也是输了算你的,赢了算她的?行吧,既然阿野你盛情相邀,我再拒绝,就却之不恭了。” 可接连打了五六圈,凌凯渐渐发现不对劲。 他坐在穆司野的下首。 但凡轮到他要摸牌,或者碰牌的时候,每一次被穆司野截了。 他不是把牌拆开了,故意喂给梁岁岁碰牌,就是直接点炮到梁岁岁手里。 几圈下来,他一圈都没胡,沦落到连牌都摸不上的凄惨地步。 为了讨梁岁岁欢心,半点兄弟情分不顾。 凌凯气笑了,把手里的麻将往前一推。 “行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不要脸明目张胆地给梁大小姐喂牌,老子不打了。” 梁岁岁听后,面颊微热,有些不自在。 穆司野就当凌凯夸奖他,懒洋洋勾了下唇。 扭头凑向梁岁岁,温烫的气息不断地钻入她耳蜗,缓速又强势。 “开心吗?” 又低又哑的嗓子,勾得梁岁岁耳尖阵阵发麻。 她想避开,又觉得太刻意了,显得矫情。 最后,任由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尖蔓延到大半个身子,纤瘦的背脊僵的笔直。 下一秒,男人低哑沉磁的声线,再次从她的耳蜗掠过,激起一阵战栗。 “岁岁,跟我来,还准备了让你更开心的。” 第101章 来来来,亲一个 穆司野的话,让梁岁岁有些意外。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他嘴里说的,让她更开心的是什么。 漂亮的白脱栗子蛋糕擦上蜡烛,被穆辞嘻嘻笑推到她面前。 “小婶子,今天是小叔的阴历生日,也是你的阳历生日,好巧啊,双喜临门!” 梁岁岁怔了两秒:“少帅今天过生日?” “对呀!本来我哥打算跟往常一样,随便吃两口长寿面对付。 结果我掐指一算,实在太凑巧了,你们两个人的生日竟然撞在了一起。 我惊喜万分,跟我哥提了一嘴,他就马上跑去法国医院把你哄骗来了。 哎呀,岁岁,反正不管阴历呀阳历的,你跟我哥凑到同一天,就是天意,天赐良缘。” 穆司晴笑眯眯说完,招呼众人围成一圈,把梁岁岁和穆司野簇拥在中央。 “小叔小婶子生日快乐,来来来,亲一个。”穆辞嬉笑着煽风点火。 小叔答应过,说完这句台词,就奖励他两千块大洋。 有吃有喝,还有大洋揣兜兜。 穆辞心里美滋滋。 贺阳瞄了眼身旁笑得像个傻子的少年,挑了挑眉,笑得一脸风流劲儿。 “少帅,亲一个不够,就三个。” 凌凯搂着陆文序曼妙细腰,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笑意。 “阿野,英雄难过美人关,你骁勇霸道二十多年,遇见梁大小姐,百炼精钢化为绕指柔,哐当当认栽了!” 梁岁岁:“……” 她杵在包围圈里头,与挑眉痞笑的男人肩并肩靠得很近,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一时尴尬。 更让她尴尬无比的是,她来得匆忙,还没有给穆司野准备生日礼物。 冷不防,男人低头朝她靠过来,带了点慵懒的调笑。 “岁岁,生日快乐!” 四年前,她被穆宴追到手后,每年的阴历生日,都是穆宴那个蠢货陪在她身边庆贺。 从今天开始,她只过阳历生日,跟他同一天,他陪着她过,夫妻同心。 梁岁岁下意识看向他。 男人正凝着她懒洋洋勾唇笑了下,那双漆黑眸子,被朦胧烛光映照,看起来比夜色更深。 鬼使神差地,她接了句:“少帅,你也快乐。” 男人忽而握住她纤细手指,捻捏摩挲:“一、起、快、乐!” 一字一顿,咬字轻慢。 他说的是快乐,但又在意有所指其他的快乐。 梁岁岁顿时耳尖微热,扯回自己的手,强自镇定道:“不好意思,我空着手来的,礼物回头补给你。” “我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你。”穆司野凝视她雪白渐渐染了绯红的耳垂,眸色暗欲深了深。 他刻意压低嗓音,又低又哑缠入她耳蜗,带一点无法言喻的撩人。 梁岁岁听得面颊腾地烧了起来,心跳不争气地乱了节拍。 陆文序初次见面,对明艳动人的梁岁岁颇有好感。 见她被穆司野撩得羞恼不已,连忙用手肘轻捅了下凌凯的腰。 凌凯出了名的怕老婆。 陆文序有求,他必应。 赶紧笑着走过去打圆场:“阿野,你准备送给梁大小姐的大惊喜,据说价值连城有价无市,赶紧拿出来,亮瞎老子的狗眼。” 穆司野听罢,掀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睥了眼凌凯。 直到凌凯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才收回压迫的目光。 抬手勾住梁岁岁的小尾指,像是安抚,又像是轻哄:“岁岁,闭上眼。” 梁岁岁不太想听他的话闭上眼睛。 明明是他的生日宴会,莫名其妙的,竟变成她的主场。 可想起他又痞又坏的性子,还是照办了。 她不照做,他有很多手段,让她最后还是不得不配合。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梁岁岁深吸了口气,闭紧眼。 视线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听觉和其他感官,却反而变得更敏锐。 她听见穆司野从牙缝里低低挤出两个字:“拿来。” 然后,是穆辞咋咋呼呼的笑,手忙脚乱地往外掏东西。 “小叔,带了,二十几个盒子全带来了,都在这里呢。” 噗通,哐当。 金丝楠木盒,黄铜盒,陶瓷盒,倒在大理石长条桌上,一阵阵稀里哗啦清脆响。 “打开。” 简单利落的两个字,从穆司野嘴里挤出。 独属于他的懒懒散散的咬字气音,清晰地钻入梁岁岁耳蜗。 然后,又是众人七手八脚打开盒盖的响声,以及他们齐齐发出惊讶的叹气声。 “咝……小叔出手,这也太壕气了吧!” “黄金的,钻的,蓝翡翠,紫翡翠,帝王绿,竟然同时出现在我的眼睛里,文序你快掐我一把,我肯定是眼花缭乱白日在做梦。” “阿野,你这他妈咄咄逼人的富贵豪气,老子估摸着都把你自己的私库搬空了吧?” …… 梁岁岁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东西,就听到了壕,太壕了,该死的豪气。 下一秒,她听见男人咝咝喑哑的说话声,在耳畔盘旋。 “岁岁,眼睁开。” 梁岁岁眼皮一动,依言照办,睁开了眼帘。 映入视线的,是二十多个各式各样的精致盒子。 盒子里,装的,都是一对男女戒指。 流光溢彩,金碧辉煌。 材质不一样,但共同点,就一个字,贵。 往死里贵,越贵越好。 梁岁岁忍不住震惊了一下,心底就开始习惯性噼里啪啦,计算起所有戒指折算在一起的价值。 越算越震撼。 因为有一对像是前朝最恩爱亲王的夫妻订婚戒指,有市无价的古董好东西。 千金难买,价值连城。 许是她太过震撼的表情,取悦到了穆司野。 男人旁若无人,抬起手就挑起她的下巴,肆无忌惮盯着她看个不停。 “送你的生日礼物,礼轻情意重,是不是更开心了?” 咳咳…… 梁岁岁一口气没吸上,差点闭眼过去。 他管这些叫“礼轻情意重”,那她手里头,还能扒拉点什么东西送出手?! “少帅,礼物太多,也太贵重,我收一份就好了。” 最后,梁岁岁拗不过穆司野的坚持,挑选一对最便宜的戒指,放进手提包里。 吃完蛋糕,在穆司晴和穆辞的刻意起哄中,带着穆司野去了百货大楼。 美其名曰,挑选生日礼物,回送给他。 百货大楼里。 梁岁岁正给穆司野挑选西装,忽而察觉到一道视线紧迫地盯在她后背,如影随形。 她眸光微闪,不着痕迹转了个身。 视线相接,四目相对。 第102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四目相对几秒。 梁岁岁率先移开目光,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注意,她的手指,依旧落在挑选好的黑色西装衣袖上。 不经意地捻了捻,摸了摸。 每次见到穆司野的时候,他身上穿的多半是黑色衬衫黑色西裤。 看起来,他很中意一身黑。 梁岁岁为了不出错,便按照他的喜好来买。 这会儿,她庆幸穆司野突然被司机小马喊走了。 不然还要费点心思向穆宴解释,为什么那么巧合,她和穆司野同时出现在著名的老字号男装店铺? 穆宴军装肃然,迈出隔壁的旗袍店,疾步朝她走过来。 一眼瞧见她手里版型挺括的时髦男式西装,视线黏在她明艳的脸上,薄唇掀动笑意。 “岁岁,给我买的?” 说完,他理所当然从梁岁岁手里接过西服,就在她面前脱了军服外套,换上它。 梁岁岁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等等……” 她选的,是穆司野的尺寸。 肩部微窄,腰部收紧,整体线条流畅利落,更能衬托他嚣张痞坏的气质。 而穆宴的身材,看起来跟穆司野差不多。 但肩胛骨那一处,穆宴带兵打仗时,曾经被子弹穿击,受过挺严重的伤。 所以,穆宴穿的西装,肩围一定要宽。 有足够腾挪的布料空间,才不会牵扯得肩胛骨隐隐作疼。 然而,让梁岁岁始料未及的是,穆宴试穿后,高大挺拔,脊背劲瘦,居然无比合适。 大概这段时间他忙于处理军营里的暴动,又担忧穆夫人病情的治疗,还要应付梁曼如时不时搞的幺蛾子,整个人精瘦了一些,身材更削锐,才能把这件不属于他尺码的黑色西装,穿得像量身定做似的。 “岁岁,很合身,我决定,我们大婚当天,就穿这件。” 穆宴眸底荡漾笑意,伸手把她的纤细手指攥紧,再蓦地倾身过去,两条有力铁臂就将她抱在怀里,抱的很紧。 梁岁岁猝不及防,被他抱了个满怀。 脸色顿时不太好看,手肘反射性地往外用力扩动,挣脱了他。 掩下眼帘,遮住挥之不去的厌恶。 手指则飞快地搓了搓,几乎搓红了那片沾了他气息的肌肤。 厌恶一个人,就连被他触碰到的地方,都觉得腻味,恨不得用干净的水清洗八百遍。 穆宴还沉浸在梁岁时亲自给他挑选婚服的愉悦中,并没有注意到她厌烦他的小动作。 挑起好看的眼尾,一瞬不瞬望着她。 “岁岁,我在隔壁旗袍店给你挑选旗袍,姆妈跟我提了一嘴,说大婚那天,除了龙凤褂婚服,还要准备几套大红色旗袍作为敬酒服。” “结果,我没有想到,就这么巧,你居然在隔壁的这间老字号男式西服店,给我挑选结婚礼服,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穆宴长的五官棱角分明,又长了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 当他定睛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看着看着,就能让人深陷进去。 以前的梁岁岁,总是无数次被他深情的眸光所迷惑。 如今,她对他没有感情,只剩嫌恶。 就算他盯着她看瞎了那双眼,她都无动于衷。 她可没有说衣服是给他挑选的,都是他脑补。 “那你忙,阿晴在珠宝店等我,我去找她。” 梁岁岁随意扯了个借口,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边,忽然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横冲直撞朝她撞过来。 梁岁岁怕撞到他,闪身站到旁边。 没想到,对方的目标,是她拎在手里的手提袋。 撕拉。 一声脆响。 她的真皮手提袋,被锋利刀片划开。 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全部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她挑选那对最便宜的黄金戒指,闪闪发光,往前骨碌碌滚落。 最后,滚到了穆宴脚边。 第103章 疑神疑鬼神经病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梁岁岁来不及做出反应。 眼睁睁看着那对黄金戒指滚在穆宴脚边,瞳孔瞬间有一丝微怔。 穆司野强行送给她时,穆司晴特意暗戳戳比对了一下。 女款戒指是她左手无名指的尺寸,男款戒指则是穆司野左手无名指的尺寸。 而戒指内圈,被穆司野别出心裁刻录了两个人姓氏+名字的缩写。 liang.s.s.y.s.mu。 梁岁岁凤眸微微闪动,立即跑过去,蹲下身,双手摸在地板上捡戒指。 没想到,穆宴快她一步,捡起了两枚戒指。 放在他宽厚的掌心,垂下眼眸仔细观看。 没有过多繁杂的镶钻设计,款式简约大方,非常符合她端庄大气的气质。 穆宴盯着它们看了很久,心头渐渐欢喜,心脏激烈跳动,几乎从胸腔一下子蹦到喉咙口。 他上个月订制的翡翠婚戒,已经完工,比这对更奢华更昂贵。 可在他心里,岁岁亲手买的这对,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穆宴蓦地抬起头,眸光紧紧盯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女人。 “岁岁,你买的婚戒,很漂亮,我最钟意。” 又低又沉的嗓音,像是浸泡在红酒里,微醺低醇,透着无尽温柔。 今天六月初六,还有两天,他就要迎娶她进门了。 她特意赶来百货大楼给他买新婚礼服,还买了结婚戒指,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给他…… 穆宴想到这里,心头一阵酥软。 梁岁岁则静如止水看着他,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很想怼他一脸:西装不是给他买的,戒指也不是她买来的婚戒。 转念又想,算了,再忍他两天。 怼他一时爽快,却会让她这些天的忍耐,功亏一篑。 梁岁岁垂眸看到洒落满地的东西,干脆找店铺老板拿了个纸袋子,一样样拾捡进去。 她没吭声,穆宴就当她默认了。 眸光瞥见她在忙碌捡东西,以为她害羞了,故意避开他。 俊脸忍不住带了一股失笑,动作优雅拿起男式戒指,缓缓往左手无名指套上去。 下一秒,穆宴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 尺寸……竟有些大了。 套在他的指根,转着圈滑动。 换到右手无名指上,一样大了。 稍不留意,它就会滑落。 穆宴五指猛然收力,攥紧那枚戒指,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岁岁买的婚戒,男款却不是他的尺寸?! 可除了他,她还能买给谁? 还有,戒指的尺寸错了,她为他购买的西装尺寸却刚刚好,仿佛量身定做似的。 “岁岁……”穆宴舔了下薄唇,骨节分明的手寸寸握紧,从喉管艰涩地发出声音:“戒指尺寸大了,不合适我。” 梁岁岁正弯腰蹲身,把最后一件勃朗宁手枪放进纸袋里。 听到穆宴的话,面无表情敷衍着:“哦,可能你瘦了。” 穆宴一听她说他瘦了,听得出来她在关心他,俊脸顿时漾起温柔似水的笑。 心里却暗骂了句自己神经病,疑神疑鬼的。 岁岁深爱他,一心一意只想嫁给他,又怎么可能背着他给别的男人买戒指? “没事,拿去宝昌银楼改一改就行!” 穆宴把戒指褪下,连同那枚女式戒指,一起揣进西服口袋里,唇角含笑走向梁岁岁,直接牵起她的手往柜台走。 “老规矩,西装的费用,记在我账上。” “是,穆少将。”老字号西装店的老板点头哈腰应了声。 梁岁岁扫了眼穆宴握着她的大掌,突然用力挣开他,沉静眸底沁出说不出的厌恶,转身走了。 “我跟阿晴约好了,我去找她。” 如今的她,一点都不想跟穆宴这样单独呆着,多呆一秒,感觉都要窒息。 梁岁岁加快脚步,走得飞快。 穆宴取回他那件军装的片刻功夫,走出店铺,身边穿旗袍的女人来来往往,却唯独不见梁岁岁。 穆宴心里,一时怅然若失。 细细思索着,岁岁这段时间,似乎有点躲着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总爱黏着他。 归根结底,她还是不相信他跟梁曼如之间是清白的。 只有等大婚后,他彻底斩断跟梁曼如的联系,再一点点把岁岁的心哄回来了。 她那么爱他,一定舍不得和他生太久的气。 穆宴深吸口气,怅然的脸孔逐渐恢复沉着冷静,走出百货大楼后,迈开大长腿,沉步走向停车场。 他打算去往宝昌大楼,领取上个月预定的婚戒。 预定前,他特意吩咐过,在内圈刻下自己和岁岁的名字。 想到这里,穆宴心思微动。 从西装口袋里摸出那两枚戒指,转了个方向,垂眸看向内圈,顿时薄唇挑起笑意。 岁岁跟他想到了一块,有她的姓名缩写,加上他的姓名缩写。 等等…… 他的mu.y.似乎多了点什么。 穆宴猛然捏起戒指,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多了个“v”,还是“y”? 太过聚精会神,以至于他忽略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却在这时,身后猛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穆宴猝不及防,被推得肩头往前一撞。 紧接着,一声裂帛脆响。 岁岁刚刚给他买下的西装,从腋下到后腰,被人用刀片划烂。 手中的对戒,也在那股推力的作用下,抛飞到半空中,掉在五米开外的停车场。 岁岁买给他的东西,一瞬间全被毁了。 穆宴突然就怒火冲天。 迅速回头,狠狠顶着后槽牙想杀人,碎尸万段。 还是那个撞了岁岁,并划破她手提袋的小孩。 大概十岁左右,贼头贼脑,滑溜的小泥鳅似的,从他腋下一钻而过,迅速跑过去,捡起那两枚黄金戒指,一溜烟跑得杳无踪迹。 “找死!” 穆宴刀刻般冷峻脸廓在正午阳光下,散发出凌厉如刀的气息。 啪。 他从腰间手枪套中掏出手枪,紧跟着追上去。 穿过两辆汽车之间的空隙,忽而前方闪过一道黑影,朝他沉沉压来。 第104章 一箭三雕腹黑无敌 “怎么是你?” 穆宴望着突如其来的男人,有一丝愕然。 对方懒洋洋歪靠在车门上,似勾唇嗤笑了声,站立弯腿的姿势,右腿保持笔直,左腿微微向外弯曲,痞里痞气的。 而他骨子里最厌恶的,就是穆司野这点。 堂堂军政府少帅,流里流气举止轻浮,活脱脱一个下三滥坏胚。 穆司野眼尾一掀:“怎么不能是我?” 穆宴梗了下,接着皱眉问:“刚才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乞丐,鬼鬼祟祟地逃跑?” “只看见你鬼鬼祟祟。”穆司野点了根雪茄,一口一口抽着,语气慵懒而刻薄。 穆宴:“……” 深吸口气,告诉自己别跟衰人一般计较。 眼神却渐渐旋起一股寒沉:“你平日都忙着在西郊欺男霸市,怎么有空来百货大楼?” 不会是跟踪岁岁而来,又想着挟恩图报?! “女朋友硬拉着我来的,硬要给我买生日礼物。” 穆司野得意地吐了口烟圈,眉毛快挑到天边去了:“没办法,她太爱我了,分分秒秒都要黏着我,作为男朋友,只能依她咯。” 穆宴顿时心塞,听出来他是故意的,就为了刺激自己。 忍不住刺了句回去:“你一向喊打喊杀,杀人不眨眼,女人都怕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上个月初六有的,到今天,刚好满月了。”穆司野漫不经心挑眉道:“还有五十二个小时零九分十秒,她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恭喜。”穆宴不太走心地恭贺了声。 一时竟忘记了去换算五十二个小时,大概是多久。 心底也跟着盘旋后天就是他和岁岁的大婚之喜,不由得面露喜色。 “六月初八,我跟岁岁在玫瑰公馆举行婚宴,你若有空,就来喝杯喜酒。” 穆司野神态不羁瞥了眼穆宴,似笑非笑:“没空。” “哦。”穆宴淡淡应了声。 他就一句客套话而已。 穆司野不来,正合他的心意。 不料,对方吊儿郎当来了句:“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空?” 穆宴拧眉,敷衍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也在那天,风风光光迎娶我的女朋友进门。”穆司野邪肆一笑。 穆宴:“…恭喜你,和你的女朋友百年好合,喜结良缘。” “我看你不顺眼,就不恭喜你了。”穆司野唇畔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讥诮,痞坏极了。 穆宴:“……” 妈的,他就不该多嘴问那一句“为什么”。 不料,穆司野恶痞地朝他啧了声。 “你穿的西装都烂成抹布,还不赶紧扔掉?衣不蔽体招摇过市,成何体统?丢你的脸面不要紧,别丢尽我这个做长辈的脸面。” “……”你他妈。 穆宴眼角抽了抽,无语至极。 他还打算找个沪市最顶尖裁缝师傅,把这件西装划破的那处,缝补得天衣无缝,以后接着穿。 毕竟这是最近一个多月,岁岁唯一给他购买的西服。 “我自有打算,不劳你费心。” 穆宴忍着心底烦躁,顺着两米左右的车间空隙,继续往前搜寻。 惦记着那对岁岁购买的婚戒被小乞丐顺走了,他压根没有心思再跟穆司野纠缠。 穆司野从小死了姆妈,那张嘴却像开了光似的。 怼谁都又凶又狠,屡战屡胜,从未有过败绩。 他可不想触那霉头。 不料,与穆司野擦肩而过的瞬间。 对方指尖夹着的雪茄,一抖,一抖,再一抖,瞬时就在他的西装胸口,烙下三五个黑漆漆的窟窿。 这下子,整件外套算是彻底报废了。 最顶尖的裁缝师傅,也将束手无策,补救不了。 穆宴摁住发疼的太阳穴,心底那股烦躁,变成彻骨怒火。 “想找死?我就陪你玩玩。” 穆宴伸手去掏腰间手枪,恨不得一枪崩了该死的罪魁祸首。 “你一枪不能毙命我,死的可就是你!” 穆司野狂妄冷笑,突然两指并拢,打了个响指,清脆悦耳。 穆宴觉得身后狂风刮过,猛然转过身。 只见穆司野的司机小马,拎了把机关枪,无声无息站在身后。 黑洞洞枪口,精准地瞄准自己心脏处。 一旦他对穆司野动了手,小马就会立即把他射成血窟窿。 “穆司野,你最好祈祷,从今往后,别犯事犯在我手上!” 穆宴俊脸绷的铁紧,也只得忍气吞声,脱下刚穿没多久还没焐热的西装,猛然扔进不远处的木质垃圾桶,头也不回恨恨地离开。 - 梁岁岁重新买了个手提袋,把东西都装进去后,走出百货大楼。 一眼望见靠在门口壁柱上的男人,迈着慵懒步调,朝她不急不缓走来。 嘴里叼了根雪茄,“噗”一声,精准吐进路旁的木质垃圾桶。 右手大掌伸过去,慢悠悠冲她摊开。 “刚送你的生日礼物,打个转,又回到我手里,说明岁岁你很不喜欢它。” 梁岁岁看着两枚失而复得的戒指,有点心虚,垂下眼眸不太好意思面对他。 “我……” 难道要她实话跟他讲,在老字号西装店碰见穆宴,对方以为戒指是她买给他的,闹出那幕乌龙闹剧?! 也不知道穆司野使了什么方法,竟然把戒指从穆宴手里夺了回来。 “戒指失而复得,可我的心,还是有点受伤!”穆司野微微垂眸,嗓音沙哑地说。 仿佛他不只是有点受伤,而是真的受到很沉重的打击。 梁岁岁更加心虚了,轻咳一声:“那……你想我怎么做?” 男人眼角掠过一丝痞笑,走过去勾起她纤白的手,把女士戒指顺溜地套进无名指,晃悠悠牵着她往前走。 “为了弥补,今天我包场,你再给我挑两件生日礼物,不,十件,挑到我满意为止。” 梁岁岁只能任由他牵着她,重新走进百货大楼。 司机小马跟在后面,把几块大洋扔给那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少帅今天心情好,不杀人,算你小子走运,快滚!” 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少帅亲眼所见小乞丐划破梁大小姐的手提袋后,戒指滚落在穆宴脚边,被穆宴捡走。 便马上让他逮住小乞丐,并安排小乞丐在停车场趁着穆宴不防备,狠狠撞击过去,划破穆宴身上那件梁大小姐亲手挑选的西装,并趁机捡走戒指。 紧接着,少帅又借着梁大小姐弄丢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的名头,惩罚她为他挑选十件礼物。 如此一来,梁大小姐一整天都得好好陪伴少帅。 一箭射三雕,简直腹黑无敌! 第105章 女朋友,后天见 梁岁岁在百货大楼捱到晚上十点,才堪堪完成了十件礼物的任务。 实在是穆司野太挑剔了。 同款同质量的一批物品,他一定要挑选到最漂亮最完美的那个,绝不将就。 挑完后,梁岁岁长长舒了口气,转身就走,没有多停留半秒。 逛了十多个小时,她都快累虚脱了。 身边痞坏的男人,却越逛越精神焕发,看起来还可以连逛几天几夜。 人比人,得扔! 回到法国医院的路上,梁岁岁靠在后座,半眯半睡犯了困。 六月的夜风,清凉微燥。 吹得她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有人把她的十根手指翻来覆去把弄。 等她醒了以后,小马已经把防弹装甲汽车驶进了法国医院。 穆司野坚持要送她到病房,被她好言婉拒了。 “谢谢少帅,很晚了,就不耽误你回去休息了。” 医院里人多眼杂,穆夫人也还在医院接受治疗。 这时候,还是稳妥一点,以免引起穆宴的警觉。 过了明天,后天就是她跟穆司野的大婚之日,不宜节外生枝。 说完,她要绕开他,往住院大楼的台阶那边走。 猝不及防,梁岁岁肩头一沉,整个人被按在车门上。 汽车跟着震动了下。 “岁岁。”他带着一丝慵懒喊她。 梁岁岁抬眸:“?” “明天你出院,搬回夜上海大饭店,后天等我娶你。”穆司野懒洋洋勾了下唇,盯着她潋滟嫣然的红唇,眼神里的暗欲,深了又深。 却在梁岁岁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俊眉斜斜上挑,恢复了不羁的神态。 梁岁岁应了声“嗯”。 这桩婚姻,终究是她利用他。 有些心里话,也该跟他说个明白通透。 她抬头看着他,缓缓说道:“少帅,关于我们这场婚姻,到底怎么来的,你我心里都清楚,我就不累赘重复了。” “接下来,我想说的是,大婚之后,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我会做好作为妻子的本分。” “还有,如果以后少帅遇见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请告诉我,我会主动退出,绝不耽误你的幸福。” 穆司野一瞬不瞬地凝视她,看着她冷静如水的面容,忽而神情懒懒地笑了。 “岁岁,嫁给我了,就别再想什么退出逃跑,我不会打断你的腿,我只会用铁链锁住你哦。” 梁岁岁:“……” 她跟他说正经事,他却以为她在开玩笑。 梁岁岁一脸无奈,说不通,干脆不说了。 “我回病房,少帅你自便。” 她轻轻推开他,不再多说什么,踩着高跟鞋往前走。 到了住院部楼道口,沿着楼梯拾级而上。 冷不丁,忽然觉得身后有被深深注视的压迫感。 梁岁岁稳了下心神,慢慢扭头往后看。 正对上,男人漆黑掺杂一点痞笑的眼神。 他还站在那儿,白色衬衫包裹的挺拔身躯,在雪亮灯光的映衬下,万里挑一的皮相,越发郎艳独绝。 对视了几秒。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皮轻掀:“女朋友,后天见,别太想我。” 梁岁岁:“……” 这人没得救了,真的。 一开口,就破坏了所有完美感。 梁岁岁闭了下眼睛,倏然把头转回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拐角处,灯光昏朦,突然多了一道被电灯拉长的削瘦影子。 梁岁岁眯紧凤眸,猛地攥紧手提包里的勃朗宁手枪:“谁?” 第106章 你可真够蠢的! 朦胧拉长的影子,随着灯光晃动。 一个长相清纯无害的女人,身穿大红色缠枝海棠旗袍,小脸挂着得意而阴冷的笑,从拐角处走出来。 “姐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在阿宴面前,冰清玉洁一尘不染,却背着他跟穆司野约会,甚至被他按在车门上搂抱亲吻。” “所以,我猜的没错,你早就不知廉耻跟他有私情。” “我那天带阿宴去丽都歌舞厅抓奸的时候,分明就是你跟穆司野那个废物在寻欢偷情。 却故意找来穆司晴女扮男装,跟一个舞女卿卿我我演戏,害得我在阿宴面前丢尽脸面,还从阿爸手里诳走温氏庄园的地契,一举两得算计我。” 梁曼如阴狠眼神眯紧,咝咝冷笑。 “同样,太平洋电影院里,明明是你对不起阿宴在先,我把阿宴带过去,就是想让他看清楚你水性杨花的龌龊真面目,却被你反算计一把,最后差点搞死我肚子的孩子。” “姐姐,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海深仇,我迟早都要一一跟你清算。” 梁岁岁上下打量着梁曼如,冷呵了声:“跟我清算,就凭你?!” 冰冷表情下,是不屑。 梁曼如站在原地,气的浑身发抖:“梁岁岁,你嫌弃阿宴跟我在一起脏透了,回头却找了穆司野那个纨绔废物,有什么可骄傲的?” 梁岁岁冲她讥诮地扬起唇:“至少,我不捡别人不要的垃圾。” “你……”梁曼如眼底一道狠毒闪过,静了两三秒,眯了下眼睛,阴冽笑了。 “刚才你跟穆司野的亲密画面,我全部用照相机拍摄下来,等照片洗出来,阿宴就该明白,你早就背叛他,甚至清白身子都给了别的男人。 到时候,阿宴大受刺激发了狂,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你去说,看看穆宴信你还是信我?”梁岁岁盯着她,眸底一片冷意:“你可真够蠢的,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没有认清事实,我不嫁穆宴,你才有机会,我才是那个决定你能不能如愿嫁给穆宴的人。” “不过,以你庶女的身份,压根不够格做穆宴明媒正娶的妻子!穆夫人答应跟我合作,却只同意给你一个姨太太名分,姨太太再风光,也只是个妾。” 梁岁岁顿了下,接着寒霜冰魄地刺道:“有对付我的功夫,还不如想想如何讨好穆夫人,讨好穆宴,争取让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再是世人眼中低贱的庶子庶女。” 庶子庶女的身份,如同一根尖刺,刺进梁曼如内心最深处的禁忌。 她瞬间变了脸色:“梁岁岁,你是嫡长女又如何?没有阿爸撑腰,没有梁府源源不断的钱财支撑,你在穆夫人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穆夫人对你厌恶至极,却对我疼爱有加,最后嫁给阿宴的人,也是我!” 相比梁曼如的声嘶力竭,吼的脖颈上的青筋爆裂,梁岁岁则脸色平静,波澜不惊。 “那就恭喜你,得愿以偿,嫁给穆宴。” 平缓的口吻和语调,听在梁曼如耳朵里,只觉得格外刺耳。 明明能嫁给穆宴,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被梁岁岁这样轻飘飘地恭喜着,她却反而浑身都不舒服。 “你舍弃阿宴,勾搭穆司野,想利用他是阿宴小叔的身份,永远压我们一头,一手好算计!” 梁曼如脸色铁青,阴冷的眼神压不住:“只可惜,穆司野对待玩腻的女人,不是一脚踹飞,就是一枪毙命! 没有阿宴的庇佑,失去穆司野的欢心,你在我眼里,连只蝼蚁都不如。” 到时候,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摁死梁岁岁,永绝后患。 再也不用担心,穆宴被梁岁岁勾了魂,自己地位不保。 而她梁曼如,作为穆宴身边唯一的女人,又给他生了唯一的儿子,少将夫人位置,迟早都是她的。 想到这里,梁曼如洋洋得意扬起唇角。 梁岁岁性格太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顶着沪市第一美人的漂亮脸蛋又如何? 到头来,还不是被她这个庶女死死踩在脚下,永远翻不了身。 “姐姐,以后你在穆司野手底下活不下去,可以来找我。毕竟,姐妹一场,我也没有你那么冷血薄情,不念半点亲情,三五块大洋,我还是施舍得起。” 惺惺作态的模样,令人作呕。 梁岁岁一个眼神都懒得丢给她,拎着手提包走人。 两人一来一往,怼了几个回合。 谁也没有注意到,有道瘦削挺拔的身影,靠在另一侧的拐角阴影里,低着头,俊美脸廓被夜风吹的幽晦沉郁。 梁岁岁回到病房,她走进浴室,准备摘下首饰洗漱的时候,才发现戴在无名指上的黄金戒指,不知什么时候,被穆司野给她换成最价值连城的那一枚。 也就是前朝那对最恩爱亲王亲王妃的订婚戒指,代表永恒,亘古不变。 世上唯一,绝无仅有。 说实话,在感情方面,没有女人不爱永恒。 只是梁岁岁觉得,这东西太贵重了。 更何况,她跟穆司野的感情,还没有深厚到要求他永恒不变的地步。 呃……不对,她对穆司野只存有利用之心。 感情什么的,她居心不良,自然也不强求了。 半小时后,梁岁岁披着湿漉漉长发离开浴室,把病房里还剩下的东西,一一拾捡。 穆司野说的没错,后天两人大婚,她必须明天出院。 把她的私人用品全部收拾妥当,办理完出院手续,直接拎包就走。 捡着捡着,有件丝绸旗袍滑溜溜落到了沙发底下,后面就是雪白墙壁。 沉重的红木底座沙发,单靠她一个人,根本挪不动。 梁岁岁只好拿了白玉簪子,把头发挽起。 然后蹲下身,伸长手臂,手指头往沙发底慢慢探进去。 没有摸到旗袍,还差一点点距离。 冷不防,她察觉到后背有被灼灼凝视的压抑感。 心口骤然激跳两下。 梁岁岁眨了眨凤眸,把手抽出,然后迅速回头。 瞬间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第107章 是他逼迫你的 “阿淮,是你啊,你怎么突然变了,不再毛毛躁躁,推门走进来,动静太轻,我一点都没听到。” 梁岁岁望着突如其来的梁京淮,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起来。 见他身高腿长,手臂也长,忍不住开口指挥。 “你来的正好,我有件旗袍掉在沙发底下,还差点距离捞不着,你蹲下去,给我捡一下。” 然而,向来对她言听计从的少年,头回不听她的使唤。 两条清健的腿仿佛生了根,站在那纹丝不动。 早上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去给她买热气腾腾的菜肉馄饨。 回到病房,却不见她的人。 中午,被穆辞喊去马场,帮他收账,顺便梳理大大小小的人事关系。 这偌大的马场,被穆司野划到穆辞名下,以后就是穆辞的地盘,也算是自己的间接助力。 忙碌到晚上,他被穆辞硬拉着去了一家新开张的饭店吃饭,是从粤省请来的大厨制作的粤菜,口味清淡,却精细鲜美。 烧鹅皮脆肉嫩,蜜-汁叉烧甜中带咸,咸中含鲜。 他想给阿姐一个惊喜。 不顾夜色太深,将近晚上十一点,还是驱车赶来法国医院。 抱着热气腾腾的食盒,刚要下车。 猛然撞见阿姐被穆司野牵着手,从不远处的装甲汽车下来,两人似乎说了什么。 阿姐突然被穆司野按住肩头,压在车门上。 从他坐在驾驶位的角度看过去,穆司野低下头,朝她越靠越近。 她却敛眼看着对方,没有丝毫反抗。 穆司野脸上的痞笑更深,薄唇差点吻上他。 那一瞬间,他差点捏碎手里的食盒。 翻出手枪,刚要跳下车。 就见她推开男人,头也不回往前走。 上了台阶,她突然又回头,深深看了眼穆司野。 然后,他听见穆司野喊了三个字,让他差点魂飞魄散。 那三个字,是女、朋、友。 他听得清清楚楚,仿佛荆棘刺入心脏,血液迸溅,每根骨头缝里都浸透了痛。 六月微燥的风,吹在脸上,不觉得热,反而刺骨麻木的冰冷。 阿姐与穆宴一刀两断,转眼就被穆司野纠缠。 或者说,她是主动被穆司野缠上。 紧接着阿姐与梁曼如的互怼,更加说明了他的判断没错。 那一刻,梁京淮就意识到了,困于阿弟的身份,他在阿姐未来的选择中,压根没资格,连个屁都不是。 少年因为情愫压抑过久的缘故,清俊眉眼变得丝丝扭曲,短发凌乱垂在额头,喉管里一股腥甜。 “阿姐,我都看到,也听到了,你跟穆司野,是他逼迫你的,是不是?” 梁岁岁微愣,不解地望着他。 “阿淮,你看到穆司野送我来医院,那你应该看的很清楚,他并没有逼迫我干什么。” “可他牵你的手,把你压在车门上,还想……” 亲吻你! 梁京淮身躯紧绷似铁,眸光一点点阴沉。 穆宴抢走阿姐四年,现在,连穆司野那个纨绔也要抢走阿姐,都当他好欺负么?! 望着少年一副心爱玩具被别人抢走的愤怒模样,梁岁岁好气又好笑。 她从沙发上,拿了条干净毛巾,扔向他:“先擦擦脸,我跟少帅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梁京淮接了毛巾,并没有擦脸,接着追问,一副誓不罢休的劲头。 梁岁岁走过去,没好气地拍他脑袋。 “你知道的,穆宴背着我跟梁曼如纠缠一起,并且有了孩子,我就不可能再嫁给他。” “但穆宴此人,性格偏激极端,除非他主动对我放手,否则,我就算单方面取消婚礼,也不可能逃出他的手心。” “而整个沪市,能够与穆宴争一争的,只有穆景天和穆司野。” “穆景天换女人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从头到脚脏透,心胸狭窄又下作,我不可能跟此人合作。” 梁岁岁沉着脸,侃侃分析:“最终可选择的人选,就只剩下穆司野了。” 一番话,合情合理。 梁京淮心口难掩的疼,渐渐不那么疼了。 低眉垂眸,像小时候那样,漆黑瞳孔湿漉漉看着她。 “阿姐,没必要找穆司野,我也可以护着你。” 梁岁岁摇摇头:“穆宴手底下精兵五六千人,你护不了我。” “我不行,为什么穆司野就行?” 梁京淮憋闷一晚上的情绪,开闸似地爆发:“还是说,阿姐你喜欢上了穆司野那个烂人,又或者,他强迫你喜欢他?” “阿姐你最厌恶吊儿郎当的纨绔瘪三,所以,一定他逼迫你,一定是这样。” “他欺负你,以为梁府再没有男人护你是不是?妈的,我这就去找他算账,我砍死他,一枪毙了他,我倒要看看,整个沪市,还有谁敢欺负你!” 梁京淮狠笑着磨了磨牙,拔出腰间手枪,转身疾步往外走。 梁岁岁顾不上再捡起沙发底下的旗袍,匆匆跟在他身后:“阿淮,你别冲动,先听我说……” 然而,梁京淮仿佛听不见她在喊他,憋着一股郁怒越走越快。 到了停车场,跳上他的汽车,一路飓风般横冲直撞。 梁岁岁以往开的汽车,是穆宴送她的。 从玫瑰公馆搬离后,那辆汽车也停在公馆车库里。 后来发生太多的事情,以至于她一直没空去购买一辆汽车,为自己所用。 这会儿,她只能在路口招了辆黄包车,催促车夫尽量跟上去。 “麻烦快点,再快点!” 第108章 满口谎言张嘴就来 法国医院,住院大楼豪华病房内,灯光雪亮。 穆夫人坐在轮椅上,看见窗外那一幕,气得双手猛地攥紧扶手,眼神刻薄阴鸷。 梁岁岁那个贱人,心胸狭窄又善妒,嫌弃她的阿宴跟梁曼如勾搭搞出人命,扭头就搭上混不吝的穆司野,自以为找了大靠山,弃阿宴如敝履。 呵,穆司野再纨绔,也是穆大帅嫡长子的身份,怎么可能娶她一个勾三搭四的烂货? 不过玩玩罢了。 她的阿宴智勇双全举世无双,连大总统的女儿都能娶,居然被这么个贱人嫌弃…… 穆夫人脸色微变,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梁曼如站在轮椅后面,把刚才跟梁岁岁互怼的话,添油加醋复述一遍。 穆夫人呼吸沉沉,怒气在心口翻滚盘旋,眼角余光触及到梁曼如凸起的腹部,不得不压制那抹怒意。 “梁二小姐,后天就是六月初八,阿宴还一心想着娶梁岁岁进门,她勾搭穆司野的事,暂时先瞒下。” “以免阿宴察觉后,认定是因为你和孩子的存在,让梁岁岁对他心生怨怼另投穆司野的怀抱,从而对你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杀心。” 梁曼如低眉顺眼:“是,穆夫人,我都听你的。” 乖巧服从的态度,让穆夫人有些满意,刻薄眼角挤出一点笑。 “只要你听话,顺顺利利生下我的大胖孙子,我跟阿宴都不会亏待你。” 听到“大胖孙子”几个字,梁曼如瞳孔一缩。 为了像以前那样魅惑住穆宴,她孤注一掷,在旗袍上再次喷洒了大剂量的秘药。 没想到,没引诱成功穆宴,反而让本就有流产迹象的身体雪上加霜。 想起法国医生面色沉重说的那番话,梁曼如眼睫微颤,感觉腹部又开始隐隐坠痛。 不等她出门找医生,穆夫人的旧疾也冷不丁地犯了。 浑身像刮骨剜肉一样,痛得她脸色渐渐发白,缩成一团。 剧痛达到顶点时,穆夫人喉咙冲出甜腥味,硬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她握着憋闷的胸口,朝梁曼如厉声嘶吼:“快,快去请医生来。” “穆夫人,你忍一忍,我马上就去。” 梁曼如不敢耽误,捂住疼痛的肚子,跌跌撞撞跑出病房。 医生和护士赶来后,穆夫人已经痛晕过去,烂泥似的瘫倒在轮椅上。 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往手术室。 梁曼如累得气喘吁吁,靠坐在门口座椅上,一声声喘气。 穆宴闻讯赶来,穆夫人还在手术室抢救。 看见脸色惨白的梁曼如,视线渐渐凌厉。 “好端端的,我姆妈怎么又痛起来了?” 梁曼如看到他,心中一喜。 可他眼神中的不耐烦,又让她心口酸涩极了。 扬起巴掌大的小脸,柔柔弱弱,用最美的角度对着他,满口谎言张嘴就来。 “阿宴,穆夫人旧病复发,让我去把姐姐找来,像往常那样给穆夫人煎药,按摩穴位。 可是,我求了又求,姐姐秤砣心坚决不松口,对不起,是我人微言轻,说服不了姐姐前来帮忙。” “岁岁又不是神医,她能帮什么忙?” 穆宴盯着她凸起的腹部,眼神冰冷。 姆妈担心他搞掉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这段时间,都跟着梁曼如同吃同住同睡,把人放在眼皮底下。 导致他几乎找不到机会动手。 眼下姆妈在里面治病,顾不上梁曼如的死活,真乃天赐良机。 那冰冷的目光,刺得梁曼如瑟瑟发抖。 在穆宴心中,无论她怎么低三下四温柔小意,都比不上梁岁岁半根手指头。 想到这里,梁曼如目透阴冷,越发恨毒了梁岁岁。 只等六月初八,她如愿嫁给穆宴。 就该腾出手,再次往死里收拾梁岁岁。 可下一秒。 她听见穆宴对副官冷厉吩咐:“马上把她拖进手术台,打掉孩子。” 阴沉彻骨的眼神,吓得梁曼如心肝俱颤,泪水流出眼眶。 “阿宴,求求你,别伤害我们的孩子!” 梁曼如泪水大颗大颗掉落,见穆宴不为所动,狠狠咬了咬牙,接着哭诉。 “阿宴,穆夫人是你亲生姆妈,她身体不好,对这个孩子期待很久,我怕孩子没了,穆夫人她万一有个好歹……” 梁曼如聪明的,说一半留一半。 穆宴果然想起姆妈对梁曼如肚子里孩子的殷殷期盼,不由得皱紧眉头,左右为难。 思忖片刻,他指了指梁曼如,对副官沉声命令:“暂时别动她,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当务之急,必须找到穆司野,威逼利诱,从对方嘴里逼问女神医的下落,尽快治愈姆妈的陈年旧疾。 他才不会像刚才那般,被梁曼如轻松拿捏。 穆宴寒冽瞥了眼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这时候,将近凌晨时分,穆司野应该在他的院子里休息。 穆宴驾驶汽车,直扑大帅府。 庄严肃穆的大帅府门口,两尊威武石狮镇守左右两边。 本该静谧无声,却传来声声怒吼。 “穆司野,你个挟恩图报的狗东西,欺负我阿姐,老子今晚非杀你不可!” 第109章 万事顺遂宜嫁娶 穆宴听出是梁京淮的怒骂声。 一字一句,充满对穆司野的不满和愤怒。 挟恩图报,欺负梁岁岁。 每个字,都踩在他的底线。 穆宴嘭地推开车门,猛然窜下车,脚步加快,朝大帅府门口飞奔而去。 月色与廊前水晶吊灯的灯光交织下,两道人影搏斗在一起。 穆司野难得的,穿了件白色衬衫,袖口挽起,不紧不慢抬手挡住梁京淮朝他门面砸来的拳头,眼皮慵懒地掀了掀。 “梁三岁,半夜三更不睡,打着给岁岁出头的幌子,跑来找老子撒野,就为了宣泄你那点子龌龊心思,滚,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梁岁岁不在,他连表面那层伪善的人皮都不装了,周身盘旋一股狠戾凉薄。 梁京淮冷着一张俊脸,被穆司野刺破心思,有些难堪,盯着对面浑身浸染慵懒痞坏的男人,瞳孔赤红翻滚。 “阿姐心地善良又端庄大度,那样美好的人,谁不喜欢?你这种从头到脚都坏种的烂人,还不是觊觎阿姐,挖空心思想把她拐走?” “我告诉你,穆司野,拼了老子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得逞,你休想动我阿姐一根手指头。” 梁京淮气血翻涌,一身怒气。 赶来的时候,正碰上穆司野下了车,司机默默跟在后头。 他提了枪,就要冲上去打爆穆司野的头。 冷不防,那个平平无奇的司机手提机关枪,面无表情瞄准自己的眉心。 他的一发子弹射出去,不一定能弄死穆司野。 但自己这条命,必定死在机关枪下。 权衡之下,梁京淮不得不放弃手枪,徒手与穆司野展开搏斗。 然而,穆司野占据身高优势,让他攻击过去的凌厉攻势,轻而易举被化解。 “我的阿姐,我自己护着,不需要你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梁京淮俊朗面容狠狠一沉,收回拳头的同时,长脚朝男人心口猛踹过去。 “无权无势,你拿什么护她?就凭你这幅单薄的小身板吗?” 穆司野闪身避开,望着桀骜轻狂的少年,语调散漫地嗤笑着。 “梁三岁,沪市军官多如狗,如果不是岁岁顶着穆宴未婚妻的名头护着你,就你这种冲动易怒不知天高地厚的货色,早就死了十八回,投胎十八次了。” “你说的没错,穆宴是少将,手握滔天权势,阿姐答应嫁给他,我举双手赞成。” 梁京淮阴森森指着穆司野,勾唇冷笑:“但你年纪一大把,名声烂臭成泥,除了一个少帅身份,你还有什么?你又拿什么来护我阿姐?又老又废物,离我阿姐远一点,否则,我见你一次,砍你一次。” 穆司野慵懒地眯起狭长眼眸,啧了声:“你又算什么东西,毛都没长齐,就以为能护得了她?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在尿裤子!” 梁京淮顿时大怒:“你他妈找死!” 怒吼一声,又要窜上去缠斗。 风声萧萧中,穆司野掏出腰间的枪,对准暴怒的梁京淮,加长的枪管,威力非比寻常。 眸光扫到疾步而来的穆宴,他缓缓笑了声,慵懒带着恶劣。 “你以为,你阿姐为何答应做穆宴的女朋友,跟随穆宴背井离乡去法国留学?” “还不是你四年前冲动好斗到处惹祸,打断海关署长小儿子的两条腿,又砸断李师长大孙子四根肋骨,为了保你这条小命,她不得不接受穆宴的感情,再利用穆宴手中权势,保你平安。” “梁三岁,承认吧,四年前,是你把她推向穆宴,四年后,还是你,把她推向另外的男人,那个男人,就是……老子!” 穆司野舔着上颚,百无聊赖盯了眼梁京淮,便懒洋洋偏过头,盯着穆宴。 穆宴回视过去,棱角分明的俊脸阴沉彻骨:“凌晨已过,今天六月初七,明天岁岁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再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块!” “明目狗胆威胁我?”穆司野慢条斯理点了根雪茄吸上,笑了:“世事难料啊大侄子,话不要说太满,容易闪了舌头,乐极生悲。” 穆宴听出话里有话,挺拔身躯绷得铁冷:“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这都听不懂?骂你一句废物,都是抬举你。” 穆宴:“……” 额角的青筋倏地根根凸爆,心知穆司野在故意惹怒自己,吸了口气,慢慢压住心中沸腾怒火,情绪也缓慢平复了,从牙缝挤出冷笑。 “那就谢谢你了。” “谢就不必了,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后辈,只能我这个做小叔的,多费点心思。”穆司野神态懒散吐了几口烟雾,似笑非笑。 穆宴登时脸色铁青。 要不是还要从这烂人嘴里问出女神医的下落,他早他妈把人宰了。 “女神医是谁,在哪里,告诉我。”穆宴不耐烦,眉宇间有一丝疲色。 穆司野却不再搭腔,眼尾微勾,看向跳下黄包车,急匆匆朝这边跑来的梁岁岁。 她跑得很急,白皙面颊染了层嫣然绯色,就连鼻尖也泛了红。 曼妙身姿包裹在烟青色苏绣旗袍里,仿佛笼了一大片薄纱青雾,朦朦胧胧,透着活色生香。 穆司野眼神一直盯着她,像盯紧了心头猎物,虎视眈眈,势在必得。 梁岁岁眼里,只有梁京淮。 见他衣裳凌乱,脸色也不太好看,却没看到有受伤的痕迹,微微松懈一口气。 来的时候,她一直急得不行,怕少年易怒冲动,得罪穆司野惹上事。 再好性子的人,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也会冒火。 更何况,穆司野这三个字,代表的就是不好惹,脾气恶,杀人不眨眼。 “回去再收拾你。” 梁岁岁一把攥着梁京淮手臂,将他拉到身后,然后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漫不经心扔掉雪茄的男人,低声开口:“少帅,我阿弟一时误会找上你,你没事吧?” “我嘛,倒没什么事,有事的,是堂堂穆少将。” 穆司野悠闲拨动腕间佛珠,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头目光落在穆宴身上,带了点笑意:“上次我就说过,女神医最痛恨不洁身自好勾三搭四的男人,给穆夫人治病,永无可能,你可以滚了!” 梁岁岁听后,心里暗暗冷笑穆宴还不死心,眼风都没有朝他那边看,仿佛眼前没有这个人。 穆宴被梁岁岁一番忽视,又被穆司野挑衅,怒到极致,反而很冷静。 这次不能从穆司野嘴里掏出女神医的下落,那就下次。 穆宴想通后,走上前,牵起梁岁岁的手,用了点力把她往怀里拽。 “岁岁,穆司野对你做了什么,逼得京淮深更半夜找他搏斗?” “没什么,都是阿淮看错了,一点误会。” 闻到他身上一股林文烟香水味,梁岁岁反射性厌恶地推开他,头也不回往梁京淮的那辆汽车走去。 “阿淮,闹到快天亮了,还不走?” 梁京淮像是炸毛的狼狗,被梁岁岁一句话就安抚了。 “让开!” 肩头往前狠狠一撞,撞开了穆宴,目光紧紧黏着梁岁岁背影。 “阿姐,等等我!” 穆司野攥紧颗粒分明的佛珠,猛然拨动了下,瞥了眼还在望着梁岁岁离开方向的穆宴,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下唇角,转身走人。 既要又要还要的贪婪狗东西,多看一眼,他都觉得晦气。 人全部走光了,穆宴也没有多停留。 先赶到法国医院,见穆夫人打了消炎止疼药,疼痛稍微缓解了,便赶回玫瑰公馆,让副官带上张妈还有其他佣人,把楼上楼下每个角落都检查了,做到细节处也完美至极。 然后,他洗漱完毕,躺在梁岁岁以前住的那间卧房的床榻上,安然入睡。 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大早上,他就要亲自去迎娶岁岁了。 - 夜上海大饭店。 梁岁岁办理完出院手续,吃完早膳,就困得打哈欠,回到她临时居住的卧房。 梁京淮则被温媛喊进她的房间,王妈紧守在门口。 也不知道温媛都说了什么。 出门后,梁京淮冷眉冷眼,浑身萦绕黑沉彻寒的气息。 王妈蹑手蹑脚走进去:“夫人,大少爷怎么了?” 温媛叹气:“我告诉他,岁岁明天要嫁的人,不是穆宴,而是穆司野少帅,以后少帅就是他正儿八经的姐夫,交代他不许再去找少帅的麻烦。” 王妈也跟着叹气:“夫人你身体虚弱,领养了大少爷之后,却照顾不了他,都是大小姐又当阿爸又当姆妈的,把大少爷一手带大。 所以,他喜欢大小姐,总黏着她,对围绕大小姐身边的男人充满敌意,害怕他们抢走她,也是人之常情。” “唉,说来说去,还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连累了岁岁,也把阿淮的心思养歪,只等以后时间久了,他的心思淡了,就好了。”温媛喝了口温热茶水,像是想起了什么,温雅眉眼含了一丝笑。 “那年冬天,你从慈幼院悄悄把岁岁抱回来,小小一团,不哭不闹,光看着我们笑,一晃眼的功夫,她就要嫁人了。” 王妈笑着应了声:“是啊,日子如流水,过得太快了。” 温媛点了点头,温和说道:“你带上菊婶和梅婶,把所有聘礼,嫁妆,还有明天的婚宴酒席菜单,以及仪仗安排,再仔细检查一遍,决不能出现丝毫差错。” 王妈立刻转身去办。 翌日,六月初八。 万事顺遂,宜嫁娶。 第110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夜上海大饭店。 穆司野找来沪市最顶级的化妆师,为梁岁岁上妆。 她本来就姿色过人,一番装扮后,凤眸潋滟,眼波流光。 穿上穆司野专程为她定制的乳白色洋装裙,满头黑发戴了顶同色系头纱,越发娇艳欲滴,绮色丽颜,恍若九天玄女。 “岁岁,啊,不对,小嫂子,你这也太漂亮了吧,简直闪瞎了我的狗眼!” 穆司晴喜滋滋扑过去,上手摸了几把梁岁岁的脸庞,两眼放光,啧啧称赞。 “我要是个男的,千方百计不择手段都要把你拐回家。” 陆文序则比她温柔多了,说的话也温雅好听。 “梁大小姐艳压群芳,少帅风流恣意,一对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一番夸赞的话,用在今日的喜宴上,再正常不过。 梁岁岁却听得有点心虚。 这桩婚姻里,感情几乎没有,有的,也只是她对穆司野的利用。 利用他少帅的身份,用来抗衡穆宴,达到自己摆脱穆宴的目的。 她们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因为她与穆宴的婚宴,当时预定的是中式婚姻,凤冠霞帔,内敛规矩。 为了区别开来,穆司野别开生面把今日的婚宴,搞成了热闹自在的西式婚礼。 主打一个与众不同。 而他霸道狂妄的性格,也让他不屑于跟别人走相同的路子。 特意请了一位法国牧师,找了证婚人,还有当众宣誓的环节。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仓促了点,却处处细节妥善完美,非常尊重她。 这一点,让温媛特别满意。 她跟着王妈走进来,穿了件喜庆的紫红色旗袍,不再像从前那样染了苍白的病气,气色很不错。 径直走到梁岁岁面前,拉起她的手,恋恋不舍。 “囡囡,嫁给少帅以后,以后你就是穆家人,要事事以他为先,关心照顾他,夫妻一体,他好你才好。” 梁岁岁反手握紧温媛的手,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事事以穆司野为先,她自认为做不到。 从穆宴身上栽了那么大的跟斗,她就认清现实了。 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靠男人男人会跑掉,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穆司晴和陆文序对望了眼,都清楚温媛可能还要跟梁岁岁说些体己话,纷纷找了个借口,一前一后离开了。 她们走后,温媛说话就不那么隐晦了。 “囡囡,大帅府内,穆大帅常年在外带病打仗,无暇关注内宅,也没有正儿八经的主母。 只有一个张二夫人掌家,从姨太太位份升上去的,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管束不了你太多,单单这一点,就比你嫁给穆宴好多了。” 温媛抬手轻轻摸了下梁岁岁的脸,眼底隐约有不舍的泪光。 “穆宴的姆妈穆夫人,自恃身份贵重,尖酸刻薄看不起你,不是个好相处的。 一旦你嫁给了他,日子长久,少不了受她磋磨。” “所以,说句心里话,囡囡,你嫁给了少帅,我更放心。” “这一个月以来,我也有些了解到少帅,他看起来放荡不羁,但骨子里,是个说话算数的顶天立地之人,只要他把你纳入他的保护圈,他就是你安稳如山的依靠。” 温媛眨了下眼睛,笑着说道:“囡囡,世上男子千千万万,不是每个男人都是梁富昌或者穆宴之流,你可以试着去相信少帅,去依靠他。” 光岁岁身上这件婚纱,就镶嵌无数的蓝翡翠紫翡翠,还有戴在脖子上的祖母绿翡翠项链,配套的戒指跟耳环,件件价值连城。 年纪轻轻就吃斋念佛的少帅,又舍得为岁岁一掷千金,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那些不好的名声,都是外面谣传罢了。 梁岁岁点头,张开手臂抱紧了她,眼圈微红:“姆妈,我知道该怎么做。” - 饭店宽阔的正厅。 温媛是梁岁岁这边的女方长辈,还没轮到她出场,暂时带着王妈回避了。 梁岁岁则被穆司晴和陆文序引到了早就搭好的高台下面,大片蓝色玫瑰花簇拥两旁,正中央扎满了红色绸缎大花,不显突兀,反而无比和谐。 穆司晴捂着嘴热泪盈眶,比梁岁岁更激动。 “岁岁,你终于嫁给我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好想哭啊。” 梁岁岁失笑:“以后等你嫁人了,你岂不是要水漫金山?” 穆司晴噎了下,马上不哭了:“我才不嫁狗男人,单身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想干嘛就干嘛,别提多逍遥了。” 闹了会儿,还得陆文序是过来人,比穆司晴稳重靠谱。 见时间差不多,拉着穆司晴离开高台,只留下梁岁岁一个人。 凌凯充当证婚人,拿起麦克风,笑的激情洋溢:“感谢各位来宾莅临少帅与梁大小姐的婚礼,下面,有请新郎新娘上场……” 梁岁岁拎起裙摆,正要踩着台阶上去,身后却传来声浪很大的窃窃议论声。 她慢慢转头。 看见一身黑衣黑裤的男人,比穆司野更快一步朝她走来,不由得怔住了。 第111章 岁岁,我来娶你了 玫瑰公馆。 喜庆的鞭炮声,从天亮开始,就没有停歇过,一直响彻半空。 穆宴一身黑色西装时髦三件套,还是以前梁岁岁给他购买的手工定制款,顶级西服面料,就连袖口都是翡翠扣钉。 搭配他的挺拔完美身材,矜贵非凡,不比专门的新郎礼服差。 为了跟梁岁岁穿的大红色缠枝玫瑰旗袍婚服相呼应,他还特意让副官在他的西装口袋,簪了朵红玫瑰花。 副官忍不住赞叹:“少将,今天的您绝对是沪市最英俊的新郎,风华无双。” 穆宴勾起薄唇:“等会儿我跟岁岁站在一起,是不是很般配?” “何止般配啊!少将您英俊轩昂,梁大小姐貌美如花,你们就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穆宴听的眯眸,笑意在桃花眼里荡漾。 拾级而下,带着副官穿过楼下正厅,望着满院子披红挂绸的喜色,只觉得心花怒放。 上午九点准,他就要离开公馆,亲自去梁府迎娶岁岁了。 穆夫人为了今天的喜宴,让医生给自己注射了双倍消炎止疼药,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站在军装肃然的穆师长身边,尖酸刻薄一扫而光,满脸笑意地迎客寒暄。 穆师长忍不住诧异地瞧了她一眼,欣慰道:“岁岁是个好孩子,等她进门后,你就每天都保持这幅温和的态度,家和万事兴。” 穆夫人一愣,笑容僵在嘴角。 阿宴为了梁岁岁,忤逆她就算了。 眼前本该维护她的丈夫,也为了梁岁岁,不分场合把她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就因为梁岁岁长了张与他故人相似的脸,爱屋及乌,怜心大发。 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那个早就化成灰的女人。 过于感情用事,难怪止步于师长之位,再难寸进。 “你不是不知道,梁岁岁那张脸,对我来说,就是滔天耻辱!每见一次,我就剜心一次。” 穆夫人嘴角微微下垂,冷笑一声:“怎么,我摆脸色给梁岁岁看,你心疼了?扪心自问,你到底是心疼梁岁岁,还是心疼那个不要脸勾搭别人丈夫的贱人?” “你闭嘴!” 穆师长顿时脸色铁青,扫了眼挤满大半商政圈排场浩大的宽阔客厅,不得不压抑怒气,眸底冷沉地开口。 “当年之事,全都是我的错,与她无关,再让我听到你污蔑她的只言片语,以后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我才会踏进你院子,你好自为之。” 穆师长的语气,很不耐烦。 穆夫人气得直打哆嗦。 梁岁岁还没进门,他就维护成这样。 这要是进了门,她再刁难梁岁岁几回,只怕他会一辈子都不踏进她院子里。 穆夫人咬牙切齿,几乎咬碎一口牙。 “我这个活生生的人,你不惦记,反而惦记一抔黄土,你还有脸来威胁我?” “蠢妇,不可理喻。” 穆师长黑着脸,拂袖而去。 穆夫人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半晌后,阴恻恻地笑了。 跟那个寡廉鲜耻的死去贱人相比,梁岁岁就聪明很多。 不仅找自己合作,还提供了偷梁换柱的办法。 穆夫人抬头望了眼挂在墙壁的西洋壁挂钟。 十点准。 这时候,阿宴应该抵达梁府接上新娘了。 - 占地广阔的梁府,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 穆宴下了车,长身玉立站在门口,棱角分明的五官,黑眸似海,浑身上下,连每根短发都萦绕着喜悦之气。 穆景天站在穆宴身后,见他俊脸堆满激动愉悦的笑意,忍不住酸了句:“梁大小姐就那么好,值得你放弃外面无数新鲜娇嫩的女人,从今往后大半辈子,只守着她一个女人?” “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就明白了。” 穆宴唇畔勾起一抹弧度,迈开从容轻快的步伐,朝喜气沸腾的梁府正厅走去。 穆景天盯着男人挺拔的背影,鼻孔朝天傲哼了声:“真的爱梁岁岁,就不会跟梁曼如搞一起,连人命都搞出来,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演深情,跟穆司野那个坏胚子一样恶心!” 梁富昌一袭簇新的长衫马褂,站在客厅内,早就等候多时。 看见轩扬阔步走进来的穆宴,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穆少将,请,里面请。” 苏雪媚也抛下一群围绕她谄媚寒暄的贵妇们,笑吟吟迎接穆宴。 “穆少将,您来了,曼……咳咳,新娘子大清早的,就起床打扮上妆,等您很久了。” 梁旭丢下他那群学堂里的同学们,一溜烟跑到穆宴跟前,笑的谄媚:“姐夫,你今天一表人才,全沪市最英俊帅气,阿姐在等你呢。” 梁旭向来都是唤他“姐夫”,穆宴倒没有放在心上。 惟有最后一句,“阿姐在等你呢”。 穆宴听的心口咯噔微跳。 梁旭跟梁京淮和岁岁一直不对付,几乎从未喊过岁岁一声阿姐。 刚才那声“阿姐”,却喊的情深意切。 有点不对劲。 穆宴沉着脸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四周。 温媛体弱多病,勉强站起来也坚持不了多久,她不在现场很正常。 但梁京淮是个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的人,怎么也不见踪影? 岁岁的大婚喜宴,梁京淮最依赖她,怎么可能缺席? 穆宴心中蓦地一惊,大掌猛然攥紧梁旭的肩膀,急声问道:“京淮人呢?” 疼痛钻入骨头里,梁旭疼得龇牙咧嘴。 又没胆子推开死攥着他肩膀的男人,咝咝发抖:“他守在阿姐门口,等时辰到了,他要背着阿姐出门,结婚大喜日子,新娘出嫁脚不能沾地。” 穆宴眉头放松,大掌也跟着松开,拍了拍梁旭:“知道了。” 中式婚姻,内敛又守规矩,确实有这样的说法和做派。 梁旭揉了几下刺痛的肩,眼神闪烁往后退走。 穆宴不愧是沪市最年轻有为的少将,心思太敏锐。 他还是走远些,别呆在穆宴身边,免得多说多错,坏了大事。 “穆少将,这边请。” 梁富昌见机行事,找来几个老练圆滑八面玲珑的富商,围绕着穆宴恭维不断。 穆宴随口应付两三句。 很快,吉时已到。 正厅另一边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穆宴迅速转身,湛黑如海的目光,紧盯在那一处。 只见梁京淮低头弯着腰,正把穿一袭大红色缠枝玫瑰旗袍的新娘背出来。 新娘的脸庞,完全被红盖头遮住,流苏摇曳。 一下又一下的,仿佛曳进了穆宴心底。 他快步冲到新娘面前,目光缱绻缠绵。 “岁岁,我来娶你了!” 第112章 李代桃僵 新娘似乎羞涩极了,仅仅从鼻孔里轻“嗯”了个字,回答穆宴。 比平常端庄大气的梁岁岁,多了丝撩人的妩媚。 穆宴听的心神一荡。 深邃视线盯着红盖头,想到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就藏在里面,眼尾划过愉悦的笑。 “岁岁,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穆某明媒正娶的太太!” 穆宴眸底深情似海,柔声喊她:“太太,我来接你了。” 藏在盖头下的新娘,曼妙身子颤了颤,还是没有吭声。 只轻轻的:“嗳。” 轻柔又娇媚,钻入穆宴的耳畔,一时心跳如洪。 顾不上合不合礼仪,他站在她左边,猛地攥紧她的手,一路紧随着把人送上花轿。 穆宴忙着高兴,得愿以偿的。 丝毫没留意到,把新娘背进花轿的梁京淮,低头埋腰,一句话也没说。 然后趁着混乱,悄无声息绕到梁府后院的窄门。 梁旭手里拿了把黑漆漆手枪,上下抛动,另一手拿了个黑色袋子,嘶着嗓子冷笑。 “拿了这袋大洋,就有多远滚多远,听清楚了?” “是是是,梁二少爷您放一百个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小的保证拿了大洋,马不停蹄滚出沪市。” 梁京淮抬起头,看着梁旭谄笑。 阳光穿过高大的梧桐树叶,细碎落在他脸上。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男人,五官颇为清俊,赫然与梁京淮有五六分相似。 两眼放光盯着梁旭手中的钱袋子,气质贪婪猥琐,压根就是个假货。 “行了,少他妈废话,马上给老子滚!” 梁旭目透不屑,钱袋子随手扔在地上,转身走人,关紧了窄门。 梁府开阔的外院。 二十辆黑色豪车停在花轿后面,列阵待命。 穆宴乘坐的婚车,就是他自己那辆凯迪拉克,陪同在花轿一侧。 连同蜿蜒不断的车队,浩浩荡荡驱向玫瑰公馆。 抵达后,拜堂吉时很快到了。 穆宴眉眼盛满笑意,牵着新娘的手,一步步走进正厅。 穆师长和穆夫人,都坐在主位上。 穆大帅也百忙中抽空来了。 朝众人摆了摆手打招呼,大声笑道,“诸位,抱歉,我来迟了。” 穆大帅亲自前来,就表明了他非常看重穆宴的态度。 一时间,恭维穆宴的声音不绝于耳。 穆师长脸上洋溢笑容,连忙把穆大帅迎到主位:“大帅,请上座。” 穆大帅当仁不让坐下去,端起鲜香清亮的茶水,一口气喝光。 看着穆宴牵着新娘,正要举行拜堂仪式,忍不住感慨。 “阿宴年纪轻轻高居少将之位,今日又娶了如花似玉的媳妇进门,喜上加喜,还是阿宴强啊。” 穆师长眼梢眉角都扬了起来:“都是大帅您教导有方,才有了阿宴的今天。” “我可不敢居功,那是阿宴本身能力足够强。”穆大帅哈哈大笑:“早有耳闻,阿宴的未婚妻梁大小姐,顶着沪市第一美人名号,赶紧拜堂掀盖头,今日我有眼福了。” 穆师长含笑点头:“岁岁那孩子,心地善良又大度,确实很不错。” 那边,穆夫人听完两人对话,嘴角的笑,一点点阴冷下来。 微微偏头,几不可查地朝站在人群后面的老管家使了个眼色。 真的让新娘跟阿宴走完所有流程,那就是迎娶正妻的排场。 纳个微不足道的姨太太而已,还不值当阿宴对她三鞠躬。 老管家接收到穆夫人的信号,心照不宣地点了下头。 迅速钻进热闹人群中,不见踪影。 穆宴年轻有为,又是穆大帅另眼相看的青年才俊。 导致这场婚宴,举办的非常隆重。 来的人不少,大多是有一定级别的军官们,以及排得上名号的十几位商界巨贾。 女宾也来了很多。 有随夫参宴的贵夫人们,也有许多云英未嫁的世家名媛。 有几个一直心仪仰慕穆宴的名媛,嫉恨梁岁岁区区一个商人之女,牢牢霸占了少将夫人的位置。 纷纷找了个旮旯角落,眼含嫉妒,盯着站在客厅中央亭亭玉立的新娘。 “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这位梁大小姐,却仗着那张漂亮脸蛋,恃宠生娇,勒令穆少将这辈子只能娶她一个女人,坚决不允许再纳姨太太进门。” “这也太不要脸了!梁大小姐的父亲,一个低贱的赘婿,可都纳了姨太太,她凭什么阻拦穆少将?” “就凭她那张美人脸啊!你瞅瞅,站在穆少将身边,妖妖娆娆,细腰盈盈一握,一看就是个专门勾搭男人的狐媚子。” 话落,有人猛地讽刺一笑。 “啥盈盈细腰啊?难道你没看见,她那肚子都快凸出来了,看上去就像怀了几个月的孩子。” 又有人发出提议,尖细的嗓音,陡然拔高。 “可是,怀孕的,不是梁二小姐梁曼如吗?” “什么?眼前这个新娘不是梁大小姐,而是梁二小姐?李代桃僵,移花接木?” …… 刺耳的尖叫,惊动到大厅内的所有人。 穆宴回过神,看向身旁的新娘。 对方仿佛刚被雷劈了似的,站立不稳,身子簌簌发抖。 他的目光,从红盖头一晃而过,自上往下,来到她的腹部。 尽管她在拼命吸气收腹。 丝毫不平坦的肚子,微微隆起,突兀又明晃晃地,刺进他视线里。 那一瞬,穆宴怒火直冲头顶。 “真他妈该死!”穆宴失控低吼,顷刻间赤红染透了湛黑瞳孔,带着一股子嗜血阴狠。 他急速把新娘扯到自己身边,修长手指攥住红盖头一角,蓦地用力一扯—— 第113章 吃相真的难看 红盖头下。 本该是梁岁岁那张芙蓉面娇羞脸,却变成梁曼如的清秀寡淡小脸。 李代桃僵的算计,被当众暴露。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脸色苍白,眼神惊恐地看着穆宴。 “咳咳!阿,阿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梁曼如坐上花轿之前,为了显怀的肚子不那么明显,她特意穿了件尺寸宽松的旗袍。 完全没料到,最后拜堂的环节,她假扮梁岁岁的伎俩被人识破,功亏一篑。 下一秒,脖子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卡紧,男人手指冷硬如铁,几乎掐断她所有的呼吸。 梁曼如更想不到,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他也没有半点顾忌想弄死她,一时慌乱地挣扎往后退。 穆宴眼神彻冷,盯着她。 “那你他妈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新娘是你,不是岁岁?岁岁在哪里?” 梁曼如被掐的快要喘不过气,又疼又难看,泪流不止。 双手试图扳动他如铁般硬冷的手指:“阿宴,你先松开……” 穆宴眯了下眸子,寒光迸射:“好受吗?你算计岁岁的时候,就该想到事情败露,被我连本带利清算。” 当初岁岁想着她要嫁人了,让他干脆从梁府打个过场,迎娶她进门。 她想让温媛多看两眼,她成亲时的模样。 岁岁的请求,他自然言听计从,一口答应。 却怎么也没料到,到了大婚这天,竟然被梁曼如钻了空子。 难怪梁京淮背着新娘的时候,一声不吭。 想必,那就是个跟梁京淮有几分相似的冒牌货。 就为了让他相信,新娘千真万确是梁岁岁。 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梁曼如感受到他身上令人恐惧的寒气,噤若寒蝉,拼命地摇头。 “阿宴,好疼啊!你放手好不好?不是我,我没有算计姐姐,是姐姐主动放弃你,不愿嫁给你……” “死到临头还信口雌黄!岁岁爱我,怎么可能不嫁给我?”穆宴眸光狠戾,五根手指收紧,猛地再次掐住她的脖子。 “啊……”梁曼如疼极了,感受到脖颈骨节在寸寸作响。 她害怕,怕他再用点力,自己这条命就香消玉殒了。 不得已,她只好供出穆夫人,先把小命保住再说。 梨花带雨般,朝穆宴柔弱眨了下眼睛,泪水决堤般滚滚掉落。 “咳咳,阿宴,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去问问穆夫人,今日婚宴,把我换成姐姐跟你拜堂成亲,都是她一手安排。” 这番话伴随着咳嗽声,艰难地从梁曼如喉管挤出来,瞬间震惊全场。 众人窃窃私语,忍不住伸长脖子,朝主位上的穆夫人看去。 “惊天大丑闻啊,换媳妇这种事,穆夫人居然也参与其中?” “穆夫人怎么想的?但凡长了眼睛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梁大小姐不论气度还是仪态素养,都比这个哭哭啼啼号丧的梁二小姐强多了。” “还不是穆少将深爱梁大小姐入骨,对她唯命是从,穆夫人担心穆少将娶了媳妇忘了娘,不好掌控,索性调换新娘,换成更容易操控的梁二小姐。” “没错,那穆夫人一脸尖酸刻薄样,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怎么甘心一手养大的穆少将,这辈子视梁大小姐如命?” “你们重点搞错了吧?那梁二小姐说了,是梁大小姐主动放弃穆少将,嫌弃他跟她的庶妹勾搭偷欢,还搞出四个多月的孩子……” “虽然穆少将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梁大小姐还没进门,外面的姨太太居然有了孩子,吃相真的难看。” …… 满堂宾客议论纷纷,一声接一声,连绵不绝。 穆师长被这突然的变故,搞得焦头烂额。 尤其大半个军政圈的同僚都来了,穆大帅也来了。 他这张老脸丢尽,面子里子全没了。 “本该大喜的日子,却被你闹成一场笑话,你可真够蠢的。” 穆师长眸光狠戾,紧盯着穆夫人霍然失去血色而变得惨白的脸。 “我真后悔,听从父母之命,娶了你这个蠢妇!” 一字一句,羞辱加倍杀人于无形。 穆夫人被羞辱的脸色铁青,呼吸阵阵急促。 梁曼如贪生怕死的小贱人,竟然把她供出来。 也不想一想,众目睽睽之下,阿宴怎么可能真的把人掐死?! 穆夫人眯了下刻薄眼角,凌厉地剜了眼过去,然后收回目光抿紧唇角,挺直背脊,坐的笔直端正,勉强维持摇摇欲坠的体面,没有争辩半句。 难道告诉在场所有人,梁岁岁嫌弃阿宴脏透,早就单方面取消了婚约? 为了阿宴的脸面着想,这口黑锅,她不背也得背。 穆师长见她紧闭着嘴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越发怒气冲冲。 如果不是穆大帅还在坐镇,他早就拂袖而去。 穆大帅看了场好戏,心里却不得滋味,膈应得很。 穆家小辈中,他最看好穆宴。 结果最近一段时间,穆宴的表现,越来越拉胯。 军营爆发几次大暴动,死了伤了不少兵士。 本该升职为中将,却遭遇军中各级军官们的弹劾,以至于今夏的升职无望。 前不久,又在太平洋电影院,跟眼前的梁二小姐闹了场争风吃醋的丑闻,还把穆景天和穆司野也搭进去,臭名远扬。 今天的婚宴,更是搞笑。 眼看就要拜堂了,新娘却换了人。 穆大帅叹气,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行了,我先走了,家务事你们自行处理好。” 说完,朝站在不远处津津有味看戏的穆景天大喝一声:“景天,看什么看,跟老子一起走。” 穆大帅一走,其他宾客们也纷纷有眼色地告辞而去。 人声鼎沸的大厅,只剩下寥寥几人。 穆师长看着穆夫人,面廓绷得铁冷,阴沉地责问:“说,到底怎么回事?” 穆夫人心里的委屈和怒意再也压抑不住,蹭蹭往上涨。 “刚才客人太多,我就压着不说,还不是你嘴里夸了又夸的梁岁岁,性格执拗不懂变通,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她嫌弃阿宴背着她和梁二小姐有染,不想嫁给阿宴,事情就是这样。” 嘭。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 吓得穆夫人差点惊了魂,连忙扭头去看。 只见穆宴抡起红木桌子,狠狠砸在大厅墙壁上。 眼眶赤红,沉冽寒气似一根根冰锥,朝穆夫人射过去,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姆妈,岁岁有这个打算,你为什么瞒着我,不及时告诉我?” 穆夫人心口一颤:“我……” “就因为那个死去多年的女人,跟岁岁面容相似,你得不到阿爸的感情,就要狠心到让我痛失所爱?” 穆宴眸底那团寒冰,越发彻骨霜冷。 转身一脚踹开咝咝颤抖的梁曼如,又伸手指了指穆夫人,渗白薄唇惨淡地动了动。 “姆妈,你找上梁曼如一起算计我,好啊,好得很!” 说完,他飞身一脚,脚边的红木座椅腾地凌空而起,距离穆夫人鼻梁一厘米处,在她吓得差点失声尖叫时,哐当掉落在地上。 穆夫人失魂落魄盯着那把红木座椅。 只差一点,那沉重座椅就砸在她头顶上。 穆师长望了眼狂怒到极点的穆宴,没吭声。 梁曼如则泪水模糊,强忍着腹部传来的隐隐抽痛,瑟缩躲在角落里,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穆宴这会儿嗜血发狂,一旦被他注意到她,他必定会一枪毙了她。 张妈这时静悄悄走进来,站在穆宴身后,小声提醒。 “少将,岁岁小姐送你的礼物,交代过你,今天务必拆开。” 第114章 老子心甘情愿 张妈的提醒,让嗜血发狂的穆宴拉回一丝理智。 猛然想起岁岁送他的礼物,装在精致的子母盒子里。 被他放在她睡的卧房抽屉,妥善收藏。 还有岁岁亲笔写的纸条,贴在盒面上。 想到这,穆宴微微松懈一口气。 回头眸色阴沉地盯着穆夫人,直到她撑不住他的咄咄逼人,仓促地偏头移开,他才收回目光,淡淡冷笑。 “姆妈,你太让我失望了。” 穆夫人知道自己被儿子怨恨上了,心头沉甸甸的。 忍不住辩护几句,嗓音有些发颤。 “阿宴,梁岁岁性情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你非要强求让她嫁给你,只会给你自己招来无穷祸患,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穆宴面色冷淡,一个字都不想再说,转身时,恰巧与梁曼如那道惊慌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白皙脖颈上,几条红肿青紫的痕迹,差点没被他捏断。 穆宴厌恶地瞥了眼,大踏步往外走。 等他走后,穆师长借口有重要军务处理,也跟着头也不回地离开。 穆夫人气得半死,胸口急剧起伏,阴恻恻盯向梁曼如。 “比起梁岁岁,我以为你是个真正聪明识趣的,没想到,你竟愚蠢到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也捅出来。” 穆夫人猛地站起来,面目沉冷,透着一股子浓郁刻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胆敢跟我耍心机手段,你可别忘了,我能把你弄到阿宴身边做个姨太太,也能让你再也做不成阿宴的姨太太。” 梁曼如瞬时打了个哆嗦,花容失色变得惨白。 噗通。 双膝重重着地,跪倒在穆夫人脚边,声泪俱下:“穆夫人,是我刚才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让您生气了,对不起,我那么做,并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爱阿宴,甘愿为他做任何事,就算他真的掐死我,也没关系,我不怪他。” 梁曼如摸了摸凸起的腹部,脸色惨白,带了一抹温柔:“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阿宴第一个孩子,也是穆夫人您盼望的孙子,我不能自私到把他也一起带走。” 穆夫人顺着她的动作看下去,冷哼嗤笑:“拿孩子来威胁我?那你就算计错了,会生孩子的女人,不止你一个,只要阿宴开口,外面有大把的女人愿意给他生。” 说完,不等梁曼如再狡辩,眯了眯刻薄眼角,转头就喊了老管家进来:“把梁二小姐带去后院黑房子关禁闭,尽快让她熟悉穆家的规矩,记住,别伤到孩子。” - 夜上海大饭店。 梁岁岁站在堆满簇簇蓝色玫瑰花的高台下,看着一袭黑衣黑裤的梁京淮向她走来。 短短几天,他削瘦了,也沉默了。 少年俊朗的眉眼,仿佛蒙了层晦涩薄雾,不再清澈,朦朦胧胧瞧不清他真正的情绪。 梁岁岁看着看着,不由得有些心酸。 她的阿弟似乎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了。 “阿淮……”梁岁岁喊了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京淮迈开大长腿,朝她走去,望着她被一身时髦洋装婚纱裙、和翡翠首饰衬托得越发明艳动人的脸庞,漂亮的喉结滚了滚,疯狂痛意,却压抑在眸底最深处。 “阿姐,你答应嫁给穆司野,你……你喜欢他吗?” 梁岁岁一怔。 喜欢穆司野?! 她好像从来没想过。 一心只想着利用他,达到她与穆宴一刀两断,以后也不会再被穆宴纠缠的目的。 但接触下来,穆司野的性格,直白且外露,毫不掩饰他的各种需求,不需要她去费心思猜测。 总的来说,相处起来很轻松,完全可以当个朋友处一处。 梁岁岁微微一笑,坦坦荡荡道:“喜欢谈不上,不过,他的性格,单刀直入,不拐弯抹角,姆妈和王妈挺满意的。” 梁京淮低头垂眸,静静地捕捉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最终,没看到他害怕看到的,喉咙几番滚动,倏然笑了。 身上那股隐晦和疯狂,瞬间湮灭了。 眼角余光扫到一道懒洋洋散漫的身影越走越近,墨眉往上挑了挑,唇角微翘。 “阿姐,今日这场婚姻,只是你为了摆脱穆宴的权衡之策,你根本不喜欢穆司野,你只是在利用他,是这样的吗?” 梁岁岁背对着高台前方,根本不知道有人在靠近她,听完梁京淮直截了当的话,忍不住微微蹙眉。 总觉得他意味深长,话里有话。 但她从未在他面前撒过谎,还是轻轻点了下头:“差不多是这样。” 下一秒,她看着眼前的梁京淮,蓦然绽放一个无比张扬的笑容。 “穆司野,你鬼鬼祟祟站在阿姐身后,偷听我们姐弟谈话,就该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少帅这层身份,你根本没机会站在我阿姐身边。” 呵。 穆司野冷呵一声。 从梁岁岁后面环绕过来,理所当然揽紧她的软腰,黑眸微眯,含着慵懒似的邪笑。 “梁三岁,你听好了,老子心甘情愿被岁岁利用。” 猛然间细腰被揽紧,梁岁岁惊愕都来不及出声,就被穆司野半搂半抱带上高台。 梁京淮看着这一幕,眼底晦涩淬冰,蓦地攥紧拳头,手背的青筋全部爆出。 而玫瑰公馆,梁岁岁入住过的卧房里。 穆宴俊颜含笑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岁岁给他准备的惊喜。 有两份。 修长手指伸进去,拿起,一一打开。 孤身闯敌营都不曾拧过眉的他,瞬间白了脸,眼中一片嗜血般死寂。 “岁岁,不可能,这不可能!” 第115章 挡我者,死! 穆宴死死捏着手中的两份东西,挺拔身躯战栗不已,心脏像是坠入了深渊。 一张退婚书,梁岁岁亲笔写的。 另一张,是大红喜庆的请柬。 翻开刺目的红,游龙戏凤,喜鹊登枝。 落款处的结婚人,梁岁岁和穆司野的名字,双双并列。 穆宴瞳孔放大,视线仿佛定格了,紧盯着那处,想移开,但是移不开。 如同一道闪电从头劈下,劈得他僵冷如铁。 浑身刀削斧砍的剧痛猛地袭来,他突然不可自控地簌簌颤抖,绷得铁冷的面廓,终于坍塌,双眸一片歃血赤红。 “岁岁,你是我的妻,你怎么可以嫁给穆司野?一定是那个瘪三烂人,挟恩图报威逼你就范!” “穆司野,我要杀了你,碎尸万段!” 穆宴突然爆发嘶声厉吼,掏出手枪套里的勃朗宁手枪,疾如一阵飓风刮下楼。 穆夫人站在大厅门口,看着他脸色沉如暗渊,杀气腾腾的狠戾气势,深吸了口凉气。 “阿宴,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穆宴停下脚步,死死盯了穆夫人两秒,唰地一声,手里请柬朝她扔过去。 瞳孔阴霾,嘶哑着嗓子声声冷笑:“岁岁马上就要嫁给穆司野,你高兴了?” “什么?”穆夫人心脏狠狠一沉。 梁岁岁那个贱人,勾搭男人的手段,确实不同凡响。 这边舍弃阿宴,那边就哄得穆司野把她明媒正娶迎进门。 真的嫁给了穆司野,岂不是跟自己的辈分平起平坐? 以后见了面,还要尊她一声少帅夫人? 阿宴更是矮了辈分,往日的未婚妻,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小婶子。 实在荒唐,可笑! 穆夫人想到这,耳朵里气嗡嗡,差点没把自己呕死。 “阿宴,你马上去阻止,梁岁岁不能嫁给穆司野,坚决不可以!” 穆宴阴鸷的眉眼,突然爆发阴冷狂笑,抬手就是两枪,打在穆夫人脚边,射穿两个黑乎乎的窟窿。 “就为了你那点私心,你把我跟岁岁的大好婚姻,算计没了!如果你不是我姆妈,这两发子弹,将会射在你身上。” “阿宴,你这是在怨恨我吗?”穆夫人心底刺痛不堪,眼眶一酸,差点落泪。 回答她的,是一阵迅猛疾风。 穆宴早已窜出大厅,带上陈副官和兵士,跳上车,疾驰而去。 在车内,他脱掉身上西装,折叠的整整齐齐,恋恋不舍抚摸了好一会儿,才迅速换上笔挺凌厉的军装,目光冰凝,一身肃杀之气。 穆夫人站在厅堂前,怔怔地望着一片狼藉的喜宴,想起自己被一把屎一把尿辛苦养大的儿子怨恨上了。 就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骨头缝隙和肚子猛然阵阵绞痛,疼得她直不起腰,浑身痉挛抽搐。 呕…… 穆夫人两眼一闭,往后栽倒,鲜血顺着嘴角还在往下滴。 空气中,顿时飘散浓郁的血腥味。 老管家把梁曼如关押到后院黑房子,回到前院正厅,撞见穆夫人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吓得魂飞魄散。 赶紧叫张妈找了几个粗壮的仆妇,把穆夫人送上汽车,快马加鞭赶往法国医院。 又急忙打电话通知回到军政府大楼的穆师长。 焦急万分道:“师长,不好了,夫人晕过去了!” - 夜上海大饭店里。 穆司晴专门请来了白俄人乐队,奏响喜庆欢快的曲调,宾客们杯觥交错,衣香鬓影,歌舞升平。 进场的宾客,都是跟穆司野有过命交情的铁兄弟们,带着他们的女眷。 全场除了温媛,和凌凯的外婆任老先生,再没有其他长辈。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少了拘束,反而更自在。 很快,就喝酒划拳打牌跳舞,玩闹到一块。 穆辞嘻嘻笑,端起两杯红酒,递给贺阳一杯,在人群中遥望高台上那对郎才女貌的新人。 “谢天谢地,小叔惦记岁岁小姐多年,终于美梦成真叼到嘴里了。” 贺阳接过红酒,没有喝,拎在手里把玩,想的比这傻货更深远。 这个时候,穆宴那边的婚宴也进行得差不多。 掀开红盖头,发现新娘换成梁曼如…… 以穆宴最痛恨算计、杀伐决断的个性,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贺阳仰头喝了口红酒,时不时瞟几眼饭店门口。 穆辞见他心不在焉,忍不住啪一下打在他肩头。 笑嘻嘻啧了声:“东张西望贼眉鼠眼的,你瞅哪个漂亮女人呢?” 穆司晴一袭紫色缠枝牡丹旗袍,踩着高跟鞋恰好经过。 听到穆辞的打趣,忍不住瞥了眼一脸风流劲儿的贺阳。 当即纤眉上挑:“小辞,别光顾着斗鸡摸狗,有空就跟小阳学一学,他跟你一般大,就知道搂着舞女的腰跳舞,娶漂亮女人做媳妇,你却还傻不隆冬的没开窍,丢不丢人?!” “小姑……!”穆辞委屈巴巴喊了句,不敢吭声。 贺阳跟着穆辞一样喊了声“小姑”,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看谁,我只是在想,穆少将……” 该来了! 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霹雳啪啦的动静。 “外面怎么回事?” “谁把汽车开到台阶上,还不停地按喇叭吵闹不停?真缺德!” 穆司晴柳眉倒竖,卷起旗袍袖子要往门口去。 被贺阳一把拦住,郑重其事道:“肯定是穆少将来了。” 穆辞有点发懵,陡然拔高声音囔囔:“草啊,小叔和岁岁小姐的婚宴,宴堂哥来干嘛?砸场子,强抢新娘?” 话音刚落,阻拦在门口不让气势汹汹一群人进来的某个年轻男人,嘭地一声,被人飞起一脚狠狠踹开,直接飞出几米开外,撞在堆满红葡萄酒的酒桌上。 噼里啪啦的酒瓶碎裂声中,殷红似血的液体流淌满地都是。 那年轻男人是贺阳的堂弟,捂着肚子摔得头破血流,浑身浸透了红酒。 贺阳脸色微变,疾步如飞窜过去扶他。 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门口。 “气焰嚣张闹这么大动静,来头不小,谁啊?” …… “挡我者,死!” 凌厉军裤包裹的两条大长腿,迈进夜上海大饭店。 下一秒,穆宴英俊入骨的面廓,犹如渗了层寒冰,出现在众人面前。 四周空气顿时萧杀,结起凛冽寒霜。 第116章 可惜,你的手指头不够用 蓝玫瑰簇拥的高台上。 凌凯手握老式麦克风,激情滂湃念誓词。 梁岁岁站在红毯这头,穆司野站在红毯另一头。 念完后,凌凯俊眉跳了跳:“下面,有请新郎新娘汇合,进行互戴戒指仪式。” 汇合环节,就需要梁岁岁这边的男性亲属,挽起她的手,把她送到穆司野身边。 梁富昌忙碌另一个亲生女儿梁曼如的婚礼,压根不在场。 仅有的男性亲属,就剩下梁京淮了。 凌凯笑眯眯把目光投过去:“梁大少爷,该你了。” 梁京淮站在台上纹丝不动,少年一夜之间,褪去生涩和澄澈,乌黑涔涔的眸子,盯着站姿慵懒的男人,狠厉一笑。 “少帅,你跟我阿姐的这场婚宴,不过一场假戏,何必演得太认真?以假乱真,再真实,也是假的。” 让他亲手把阿姐交到别的男人手里,就算枪口抵着他胸膛,他也办不到。 穆司野挑眉,痞里痞气斜了他一眼:“戏是假的,岁岁是真的,老子就赢麻了!” “你脸皮比城墙厚,倒是真的。”梁京淮冷声讥诮,两腿生根似的,死活不挪动。 “恭喜你,发现老子除了牛粪之外,又一大优点。” 穆司野冷呵,索性懒得遵守那些破规矩,踩着散漫的步伐,一步步朝梁岁岁走去。 两人唇枪舌-战,针锋相对。 梁岁岁静静看着这一幕,无奈至极。 扭头严厉地盯了眼梁京淮:“阿淮,台上台下都是宾客,你安分点,不要闹事,弄得大家都难堪。” “阿姐,我……” 我只是不想你嫁给任何一个男人,有错吗? 梁京淮变了脸色,猛地无声攥紧拳头,咯吱作响。 穆司野微妙扯唇,给了他一个浪荡不羁的笑:“梁三岁,岁岁是你阿姐,老子就是你姐夫,以后记得见面喊声姐夫哦,小阿弟!” “小阿弟”三个字,被他刻意拖长,喊得轻佻又道貌岸然。 梁京淮本就一肚子怒气,这下更是火上浇油。 太阳穴两边的青筋,突突狂跳:“别这么叫我,恶心透了,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穆司野笑的更吊儿郎当:“为了岁岁的幸福,你没胆子崩我。” 梁岁岁听得嘴角微抽,刚才的无奈,瞬间转化为哭笑不得。 这俩货凑一起,一个比一个更幼稚。 温媛和任老先生坐在台下正中央,满含笑意看着这一幕。 任老先生性格急,嫉恶如仇。 早就得知梁岁岁的父亲梁富昌是个宠妾灭妻的烂人,她都懒得称呼温媛为梁夫人,一口一个温夫人,喊的极其舒心。 “温夫人,你瞧瞧台上,岁岁这丫头,绘画医术骑马射击样样精通,文武双全,跟司野这个孩子,简直天生绝配。” 温媛笑着点头:“是啊,少帅有勇有谋刚柔兼备,确实很不错。” 她看的清清楚楚,穆司野不仅对岁岁极其看重,还能稳稳克制住阿淮的暴脾气,让阿淮有火憋在心里发不出。 光这一点,十个穆宴都比不过。 温媛这会儿,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台上,凌凯还是第一次碰到郎舅互相看不顺眼,互相插刀的情况,声音都卡壳了一下。 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清了清嗓子,赶紧进行最后仪式,就怕夜长梦多。 “有请新郎为新娘戴上戒指,再请新娘为新郎戴上戒指。” 台下顿时一阵起哄声,绵绵不绝。 穆司野勾起梁岁岁的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枚,两枚,十枚精致又昂贵的戒指,戴在她十根纤白手指上。 然后,意犹未尽地顶了下后槽牙:“一共买了二十二枚戒指,对应你的二十二岁生辰,可惜,你的手指头不够用。” 梁岁岁:“……” 低头望着自己挂满戒指叮铛作响的手,简直有股气直冲脑海。 古往今来,十根手指都挂满戒指的,大概只有她了。 梁岁岁一股子无奈,给穆司野回戴戒指时,简单快速套进他的左手无名指,完事,礼毕。 名义上,她跟他正式成为夫妻。 就在这时,饭店宽敞的门口,传来刺耳汽笛声,军靴狠踹皮肉骨骼的噗噗声。 以及一句震耳欲聋的“挡我者,死!” 梁岁岁听得潋滟凤眸一眯。 穆宴,来、了! 她下意识去看身边勾缠她手指把弄的男人。 穆司野却毫无征兆揽紧她的软腰,往前几步,站在高台边缘,懒懒垂搭眼皮,居高临下与军装肃杀的男人霍然对上。 四目相对,周身空气死寂,杀机滔天。 第117章 第一次体会到绝望 梁岁岁心底冷笑,穆宴来的正好。 她微微偏过头,看向站在台下不远处的菊婶和梅婶,漂亮下巴不着痕迹地点了点。 意思很明显,之前吩咐她们办的事情,可以开始了。 菊婶和梅婶手里都拎了个大布袋子,对上梁岁岁的眼神,立即意会到她的意图,纷纷点头。 两人马上穿梭在人群中,从布袋里掏出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逢人就发,人手一份。 任老先生性子急得很,以为是什么纪念品,眼角皱纹舒展,喜盈盈开口。 “温夫人,我就提前看一看,岁岁和司野两个孩子结婚大喜,送给大家什么样的结婚伴手礼。” “好。”温媛也起了点兴致。 任老先生三下两初二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东西。 只看一眼,就变了脸色,怒气冲冲道:“勾三搭四,不知廉耻的玩意,难怪岁岁坚决要退婚!” 说完,用力一甩。 那些男女纠缠的亲密照片,连同盒子,全部稀里哗啦砸在大理石地板上。 温媛低头瞥了眼,也跟着气的不轻,眼睛闪过重重愤怒。 “太脏了,脏透了!” 事到如今,他还有脸跑来找岁岁,简直不知所谓。 其他打开盒子的宾客,看清楚穆宴与梁曼如缠绵的照片,不约而同看向高台下与穆司野冰冷对峙的穆宴,个个眼含讥诮,不屑。 “穆少将背叛梁大小姐在先,证据确凿,他怎么还有脸装出一副被梁大小姐伤害的模样?” “既要又要贪得无厌的男人,不都这样?当纸包不住火,东窗事发后,他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是那个不要脸勾引他的梁二小姐,理不直气也壮。” “姐妹共侍一夫,这事搁谁身上,都他妈恶心透顶!难怪梁大小姐怒而退婚,转头嫁给大少帅……” “大少帅除了脾气差点,一言不合喜欢杀人,却半点不沾女色,光这一点,人品杠杠,就比深情却不专情的穆少将优秀太多。” …… 穆宴对这些充耳未闻。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梁岁岁身上。 看着她被穆司野紧紧揽着腰,看着她冰冷盯着他没有半点温情的眼神,心脏像是崩塌了一样。 但他心头仍存有一份细碎的侥幸。 伸长紧绷如铁的手臂,去拉她的手:“岁岁,我们早有婚约,全沪市发了请帖,你下来,跟我走,我们回玫瑰公馆,把堂拜完,你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 手臂还没触及到她的指尖,就被她厌恶地一把拍开。 “穆宴,你背着我跟梁曼如勾搭,还有了孩子,瞒天过海把我当猴耍,我不可能再嫁给你。” 梁岁岁红唇抿成冰冷的直线:“我亲笔书写的退婚书,已经交到你手里,想必你今日已经看到,所以,你我婚约,一笔勾销,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不同意,退婚就不作数!” 穆宴怔怔的,瞳孔赤红盯着她:“岁岁,我爱的人,只有你,我只想娶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保证,不管是梁曼如,还是那个不属于我的孩子,都将统统消失,再也没有谁碍你的眼,让你心情不好。”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特意找穆司野配合你,闹了这场假婚礼来气我,惩罚我。” 穆宴模样难受,带着一丝慌乱,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眼眶渐渐逼红,隐约有水光。 “岁岁,我承认,我被惩罚到了,我胸口难受,也痛极了!” “跟我回家,好不好,岁岁?!” 穆宴眉宇紧皱出一个川字,像是堆积了所有的痛。 梁岁岁却不为所动。 示意菊婶走过来,接了个精致木盒,取出里面所有亲密照片,冷冷地朝穆宴兜头兜脸砸过去。 “到了今天,你还在狡辩,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穆宴,敢做不敢当,你真让我恶心!” 几十张照片,胡乱拍打在穆宴头上,脸上,和胸口。 最后,全都滑落在地板上。 他略略低头,快速掠了眼。 仅仅那一眼,就几乎让他魂飞魄散,浑身如同坠进冰窖,寒彻入骨。 一张张照片,有梁曼如搂抱他的,也有两人拥吻的…… 甚至还有他把脸孔贴在梁曼如腹部,英俊面容充满一股子慈父的意味。 铁证如山,他辨无可辨。 穆宴闭了闭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眼角似有水光滑落。 再睁开眼时,他望着梁岁岁沉静如渊的脸庞,面廓瞬时丝丝僵冷,面无血色,心脏千刀万剐般剧痛。 “岁岁,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是梁曼如主动勾搭我在先,我拒绝过,一直都有拒绝她。” 明明是他做不到洁身自好,事情败露,却把所有罪责推到梁曼如头上。 实在太可笑,太令人作呕! 梁岁岁居高临下,憎恶地盯着他:“你若不贪恋两姐妹一起伺候你的新鲜和刺激,她又怎么可能奸计得逞?” 穆宴一噎。 被她憎厌的眼神盯着,心里碎裂般难受。 他蓦地翻身跨上高台,疾步冲向梁岁岁,不由分说攥紧她的细腕,惨白嘴唇扯了扯,却又说不出什么。 “滚开!”梁岁岁面无表情推他。 不料,男人攥得太用力,她没有推动,眸底深处的厌恶,越发翻滚浓烈。 穆宴连忙移开视线,心口刺痛,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绝望。 穆司野松开揽着梁岁岁软腰的大掌,懒洋洋绕到前面,扣紧穆宴那只青筋凸爆的大手,猛然一用力。 “大侄子,当着我这个小叔的面,对你的小婶子放尊重点。” 穆司野下手丝毫不留情。 穆宴再不松开,整只手就要废了。 他倏然收回右手,彻骨寒霜的眸子,刀刮般刺向穆司野。 “你算什么东西?我和岁岁之间,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一定是你逼迫岁岁,蛊惑岁岁,才让岁岁跟我产生隔阂,离了心,穆司野,你真他妈该死!” 穆宴突然狠戾眯眸,啪一声,掏出腰间手枪,瞄向穆司野眉心—— 第118章 岁岁,开枪吧 穆司野不仅没有往后退缩,反而伸手攥住枪膛,往自己的眉心处更顶进去半寸。 满不在乎勾起梁岁岁的尾指,懒散又凉薄地掀了下唇,倏地笑了声。 “有本事,你开枪啊!” 穆宴眸底冷霜沉淀,紧了紧手中枪,视线却不由自主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看。 这才留意到,梁岁岁十根手指,戴满了金光闪闪绿光盈盈的戒指。 财大气粗又庸俗,必定是穆司野头脑简单的杰作。 更让他气怒攻心的是,梁岁岁任由穆司野把玩她的手指,脸上的表情沉静无比,没有任何抗拒的波动。 说明,穆司野对她的撩弄,她都不反抗,全盘接受。 就像以前的他一样,情到浓时,她柔顺地任由她亲密拥抱她,热吻她的脸。 穆宴被这一幕,逼得突突冒出更疯狂的怒意。 憎恨地盯着穆司野,食指按压扳机,“你找死!放开岁岁!” “自始至终,找死的不是老子,而是你!” 穆司野漫不经心地眯了眯狭长眼尾,慵懒冷嗤:“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岁岁对你只有厌恶,再无半分旧情。 在你赶来的前两分钟,我跟她走完所有婚宴流程,又在亲朋好友见证下,互相戴上戒指。 她已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事到如今,你已无力回天。” 穆宴阴冷的瞳孔一缩,正要发难,手里的枪,却被梁岁岁一把攥住。 生怕伤了她,穆宴急忙松手,放开了枪。 面孔染笑,多了丝笃定。 笃定她担心他可能擦枪走火崩了穆司野,担当不小的罪责。 “岁岁……!”穆宴扬唇笑了:“我们之间,以前的记忆刻骨,感情深厚,你心肠柔软重感情,不会那么狠心,对我再无一丝情分。” “是该刻骨啊,背叛我的人,刻骨憎恶,多看一眼都觉恶心。” 梁岁岁潋滟凤眸骤然霜冷,盯着他,没有情绪地笑了:“昔日山盟今日水,昔日种种今日尽,从今往后,我是大少帅的妻子,穆少将好自为之。” 穆宴瞳孔里的光,渐渐湮灭,棱角分明的五官,痉挛般颤动,心脏仿佛从五千米高空下坠,裂出一个大口子,血流成河。 不,不可能。 他不信! 她肯定是在说气话,故意气恼他。 她那么爱他,非他不可,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他猛烈摇头,压抑胸膛里万箭穿心的痛。 噗。 单膝跪地,重重跪倒在她面前。 顾不上脸面,尊严也不要。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惜一切代价,挽回她,他这辈子唯一想娶的人。 “岁岁,别这样,别说恩断义绝的气话,你不好受,我心里更痛。” 穆宴惨白的薄唇无声蠕动,眼眶被血丝点点染红:“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消气……” 单枪匹马杀入敌营都不曾皱眉的男人,那么傲骨铮铮。 如今,腿骨轻晃,双膝落地,无措地跪在梁岁岁脚边,眼含血水热泪。 “岁岁,玫瑰公馆除了你,只认你唯一女主人,跟我回家好不好?” 梁岁岁一字一字听着,明艳动人的脸庞,没有丝毫动容。 甚至觉得厌烦至极。 “穆宴,我们之间,结束了,收起你这一套假惺惺,别让我更恶心你!” 穆司野在一旁,听的牙酸。 蠢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用舌尖抵着上颚,丝丝讥诮,慢悠悠抬起大长腿,正要踹过去…… 冷不丁,穆宴猝然握住傅安安拿着枪的那只手,黑漆漆枪口指着他坚毅胸膛。 然后,抬起血丝密布的双眸,满目苍然地笑了。 “岁岁,开枪吧,我甘愿用这条命,换你原谅!” 第119章 关门放狗咬人 在场所有人,一时都惊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穆宴作为军政府堂堂少将,不顾脸面和尊严,双膝落地跪在梁岁岁脚下。 甚至,把她手里握着的枪,调转枪口,顶在他胸膛处。 心甘情愿付出他这条命,也要求得她的原谅。 就算跪着,仍然高大挺拔,白色衬衫肃穆军装,英俊逼人的脸廓,短发凌厉,不知吸引多少女人的目光。 有那心肠柔软被感动的贵夫人名媛们,眼眶红了一圈,替穆宴说话求情。 “梁大小姐,男儿膝下有黄金,穆少将都做到这份上,绝对是深爱你入骨,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犯的错而已,知错能改,回头是岸,你就……再给他一个机会。” “报纸上报道穆少将唯爱梁岁岁小姐,确实没说错,亲眼目睹这一幕,太让人感动了。” “是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穆少将都向你下跪苦苦哀求挽留你,心都剜出来给你了,试问全沪市哪个男人能做到这样?梁大小姐,你就原谅他吧。” “唉,穆少将这么丢脸还不原谅他,实在太心狠。” …… 穆司野听得狠狠顶住后槽牙,慵懒的表情,渐渐变得阴恻恻。 明明是穆宴这个狗东西背信弃义,说到做不到。 也明明是狗东西不要狗脸,跪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怎么就怪岁岁狠心了?! 他眯眸,看了眼台下的穆辞,打了个响指,嗓音低哑得骇人。 “去,把那些催促岁岁原谅的,一个个,都记下名号,等着老子有空收拾。” 穆辞扯着嗓子应道:“是,小叔,我马上照办。” 宴堂哥早就鄙夷过,他是小叔养的一条狗。 小叔发令,他就第一时间冲出去咬人。 啊呸! 今天他就让宴堂哥见识一下,他这条小叔养的狗,怎么咬人。 穆辞拉起贺阳,走到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贵夫人名媛们面前,杀气腾腾,一双眼睛透露出凶狠。 “我小婶子的感情私事,关你们屁事!原不原谅轮得到你们给她做主?” “你们算什么东西,叽叽歪歪多管闲事,自家的屎擦干净了吗?” “一群长舌妇,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老子拔了你们舌头?” 穆辞整顿完鱼龙混杂的马场,别的不说,光气势这一块,倒是练出来不少。 半大少年板起脸,两眼一瞪,还是挺唬人的。 尤其他身后的保护伞,是那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灭全家的纨绔大少帅。 于是,一群贵夫人名媛们,迫于穆司野的恶名在外,都闭紧了嘴,敢怒不敢言,安静如鸡。 说穿了,她们就是嫉妒梁岁岁凭着一张沪市第一美人的名号,就把穆宴迷惑的死去活来,又不费吹灰之力勾搭上了穆司野。 而她们别说勾搭了,连这两个男人的一片衣袖都摸不到。 沪市最顶级的矜贵男人,仅仅三位,除了他们,还剩一个穆景天。 梁岁岁却轻而易举获得其中两位的感情,叫她们怎么不嫉恨交加? 温媛看着台上穆宴不惜跪下,请求梁岁岁的原谅,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的囡囡得到大少帅这桩良缘,好不容易以后日子安稳,穆宴就非要毁掉她才甘心? “求什么原谅?他分明就是用苦肉计逼迫岁岁就范,用心险恶。” 任老先生也气得不行,一声接一声冷冷嗤笑。 “温夫人,依照我年轻时的暴脾气,这种水性杨花不守夫德的男人,多看一眼都恶心,我早就关门放狗咬人了。” 穆司晴早就气炸了。 踩着高跟鞋蹭蹭蹭跑上高台,抡圆胳膊,朝穆宴一巴掌扇过去。 “你要不要脸,啊?明明是你背叛在先,搞了岁岁的庶妹,还搞出人命,岁岁没一枪崩了你,都是她温柔善良又大度,懒得跟渣男贱女一般计较。” “现在她看清你这个烂臭狗东西的真面目,跳出泥潭嫁给我哥,简直九州方圆,普天同庆。” 穆司晴挑眉,快而急的嗓音,带着藏不住的挑衅:“我大哥,洁身自好,从不沾染女色,光这一点,就比你优秀一百倍。” 穆宴闪身避开穆司晴那一巴掌,眸色凌厉地开口:“闭嘴!” 然后,他再没有理会那些不相干的人,抬起逼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梁岁岁,癫狂一般,溢出眼泪。 “岁岁,我的第一次怦然心动,给了你,第一次吻,也给了你,第一次为了你不要命,第一次为了你下跪求婚……” 穆宴说着说着,呼吸渐渐凝重喑哑。 “一路走来,我们都见证过彼此的第一次,我爱你痴狂,非你不可,你爱我热烈,许我一生陪伴,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类似的错,我保证,今后绝不再犯。” 梁岁岁没有丝毫情绪,看着他脆弱的眸底深处。 只觉得腻味极了。 她眸色泛不起任何波澜,声音淡淡:“你跟梁曼如苟合,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整整四年。” “我就问你一句,如果是我背着你跟别的男人苟且四年,并且怀了孩子,你会原谅我吗?” “我……”穆宴一时梗塞。 别说四年了,光想一想那个画面,四秒他都接受不了。 穆宴瞳孔一闪,难得地沉默了。 梁岁岁盯着他,有些失笑:“既然你无法原谅,又凭什么逼着我原谅?” 说完,她松开手枪,转身要走。 皙白手腕却被穆宴不顾一切地拽住。 连同那把枪,也一并攥在他和她的手里。 “岁岁,别走,别离开我……除非我死!” 黑洞洞枪口,再次抵在他的坚毅胸膛。 梁岁岁冷淡静然:“你威胁我?” “岁岁,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用尽办法想留下你!失去你,我将生不如死。” 穆宴喉管阵阵苦涩刺痛,甚至哽出一丝血腥味。 心底却跳跃一丝疯狂的不甘。 他赌岁岁还爱他,念及旧情,绝不舍得开枪毙了他。 然而。 头顶的水晶灯光,打在梁岁岁没有表情的脸上,她的嗓音平静极了。 “那就如你所愿。” 简简单单六个字,听在穆宴耳畔,却沉重如雷霆万钧。 只见梁岁岁抬起手,纤细食指落在扳机上,猛然扣动。 穆宴见状,漆黑瞳孔急剧一缩。 第120章 我知道你还爱我 梁岁岁以为,枪膛里没有子弹。 食指扣动扳机的刹那,她却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枪膛不仅有子弹,还是十三发,塞的满满。 手中勃朗宁手枪的枪口,被穆宴握紧,死死顶在他心口。 这一发子弹射穿进去,他必定当场丧命。 感情上他再烂,她也不至于要他以命相抵。 梁岁岁纤眉压了压,在最后一瞬,迅速偏移枪口。 砰。 偏于穆宴心脏半寸处,猛然射出一个血糊糊窟窿,血水四溅。 男人昂挺身躯,止不住生理性的应激反应,微微颤抖着。 却抬起英俊的眉眼,凝望梁岁岁,嘴角溢出点点鲜血。 胸腔越是钝痛,他笑的越温柔:“岁岁,最后关头,你从我的心脏位置偏移,舍不得我死,我就知道,你还爱着我。” 梁岁岁垂眸冷漠看了眼他,淡淡开口。 “这一枪,了结掉我们之间所有恩怨过往,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天涯。” 说完,她哐当扔掉手枪,转身走人。 穆司野眸色阴沉地睨了血染白色衬衫的男人,眯紧狭长眼尾,一身杀伐气。 “爱你?脑子有病想太多!她只是不想你身上流的血,脏了她的手而已,蠢货!” 穆司野像训狗一样训完,没有停留,几个大跨步,追到梁岁岁身后,自然而然顺势揽住她的软腰。 弧度漂亮的下巴往下俯低,抵着她白皙耳垂,轻轻一刮。 “少帅夫人刚才那一枪,太帅了,老子的心脏,好像也被击中,到现在,还在激跳不停。” 懒洋洋的腔调,在梁岁岁耳根掀起一片战栗。 她的心跳乱了半个节拍,张了张唇,勉强挤出几个字:“谢谢少帅谬赞。” 神思恍惚中,她被穆司野搂抱着走出饭店,上了汽车。 穆宴还跪跌在那儿,眼睁睁看着她亲热地跟随穆司野走了,目光像被冰雪封住一般。 尖锐的寒冷与刺痛,在身体每根神经和血管洗刷冲击,渐渐地冰封他整个身躯,凝结成冰雕。 他的眼神空洞,一片荒芜。 五指紧握,一拳接着一拳,捶打胸膛血肉模糊的伤口,眼眶里水光晃动。 “岁岁,原谅我好不好?回来吧,回来……” 心里那么那么多想跟她倾吐的话,他还没说完。 噗通,一声巨响。 穆宴高大挺拔的身躯,猛然往前直挺挺倒下,地动山摇。 他双眼闭紧,死气沉沉躺在血泊中,再没有半点声音。 凌凯心里暗叫糟糕。 赶紧喊了穆辞和贺阳跑上高台。 “你们两个,把穆少将抬下去,搬进汽车,用最快的速度,送去法国医院抢救。” 穆宴就算要找死,也不能今天彻彻底底死在阿野和梁岁岁的婚宴上。 为了一个女人,叔侄厮杀。 不仅名声烂臭,穆大帅和穆师长也绝不会饶过阿野。 贺阳在前面,抬起穆宴的上半身。 穆辞认命地抬起穆宴两条大长腿,骂骂咧咧。 “大喜的日子,宴堂哥非要搞这么一出戏,一哭二闹三上吊,跟个娘们唧唧的女人似的,脑子有大病!” 贺阳眉毛一压,心底划过无奈:“人都快半死不活了,你还唠叨个屁。” 穆司晴则凑上去,对准不省人事的穆宴,狠狠踹了一脚。 “一场好好的婚宴,全被你毁了,狗东西,死了最好,大不了,挖坑就埋。” 陆文序在后面,轻柔地扯了下她的旗袍袖口。 “阿晴,还有很多宾客在场,这么多眼睛盯着,你少说两句。” 眼下的穆宴,生死未卜。 恐怕接下来,大少帅和梁大小姐两人,有一场接一场的硬仗要打。 温媛已经站起身,看着鲜血四溅的高台,再温和的脾气,这会儿也气得想骂人。 “岁岁的大喜之日,穆宴这个混账,非要搞事,又是枪击又是见血,实在晦气!” 任老先生冷笑:“要我说啊,岁岁干脆就一枪打死他,省得以后他不甘心,还要继续祸害岁岁,又争又抢的膈应人。” 温媛怔怔地站在原地:“穆宴……不至于癫狂成这样吧?” “我老婆子一双眼睛,见过的人无数,温夫人,你就看吧。” 任老先生眼底的冷意,越聚越多:“穆宴今天的表现,当众下跪,以命相逼,很能说明他就是个执拗且偏执成狂的性子。 除非他主动放弃岁岁,否则,岁岁越拒绝,他越容易像条疯狗一样,咬着岁岁不放。” 温媛听的直摇头叹气:“事到如今,再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希望大少帅能护着岁岁。” 这时候,她终于明白了,岁岁为何决定跟穆宴一刀两断,就即刻答应穆司晴的提议,迅速把自己跟穆司野捆绑在一起。 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厅,温媛再次叹气。 幸好她早准备了一张沾染鸭血的手帕,让阿淮赶紧去房间里帮她找药,把他支开了。 要不然,多了个阿淮在现场,今日这场闹剧,还要闹得更加天翻地覆。 - 法国医院。 老管家刚安顿完穆夫人,把人送进手术台抢救。 紧接着,又亲眼目睹穆宴浑身鲜血淋漓,被送进二号手术室内抢救。 吓得魂飞魄散,给还没有赶来的穆师长通电话的时候,双手不停地颤抖。 流年不利,诸事不顺啊。 “师长,夫人晕厥了,少将也胸口中枪危在旦夕,您若有空,请赶紧来一趟医院吧。” 军政府大楼。 穆师长确实有重要军务,忙得挪不开脚。 接到老管家前面那个电话,说穆夫人晕倒老毛病犯了,他听完就接着忙碌。 没多久,又接到老管家的电话,听闻穆宴出了事,立即坐不住了。 腾地起身离开办公桌,不等副官通报,径直走进穆大帅办公室。 穆大帅在看桌上的平面地图,头也不抬地问:“有什么事?” “阿宴突然胸口中枪,我管辖的军营出了点状况,麻烦大帅帮我照看一下。” 穆大帅猛然抬头:“什么?今天是阿宴大喜的日子,好端端的,怎么就被人枪击了?” “我也不知道,去了才清楚。”穆师长面色焦急。 “你军营的纰漏,我让景天直接过去处理。”穆大帅取了配枪,说道:“阿宴受了伤,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第121章 仗着美色肆意妄为 穆大帅和穆师长带了一队亲卫兵,风驰电掣抵达法国医院。 刚下车,就被闻讯赶来的记者们,里三层外三层,紧紧包围。 记者们像鲨鱼闻到血腥味似的,个个眼露精光,抛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今日六月初八,本该是穆少将与梁大小姐的大喜婚期,新郎却摇身一变,变成了穆司野大少帅,这件事大帅您是不是早就清楚,甚至默许了大少帅一怒为红颜强娶豪夺?” “两男争一女,叔侄厮杀,最终以穆少将胸口中枪命悬一线告终,如果穆少将撑不住真的丧命,大帅您会不会大义灭亲,一枪击毙大少帅?” 穆大帅的暴脾气,横眉冷对,右手早就按在腰间配枪上。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穆大帅厉吼一声,面容沉穆威严,带着泰山压顶的磅礴气势:“谁造谣,谁受死!” 说完,他身后的副官,见机行事,撩起手枪,朝天“砰砰”放了两枪。 记者们见势不妙,缩了缩脖子纷纷往后退,转而把尖锐的问题,抛向看起来比较温和的穆师长。 “穆少将不仅被大少帅蛮横抢走心爱的妻子,甚至很有可能丢了性命,面对大帅滔天的权势,穆师长您是忍气吞声,还是反目成仇?” “据说穆师长当年被穆大帅夺取大帅之位,今日穆少将又被大少帅抢走妻子,事实摆在眼前,您父子二人不敌穆大帅二人,永远被压一头,穆师长有没有想过破釜沉舟反戈一击?” 穆师长肃静的面容,气得隐隐泛出铁青色。 隐忍着怒意,说道:“你们这群记者,作为沪市的喉舌,除了造谣生事,就没有其他正事可干?” “再不滚蛋,我会亲自通知你们背后的报社,让你们一个个丢了饭碗,全都变成乞丐,沿街乞讨去。” 不是让人丢命,就是让人丢了吃饭的工作。 都不是好惹的。 记者们不敢再纠缠下去,只留了几个蹲守在医院里,等着采访到更劲爆的信息。 其他的,纷纷作鸟兽散,跑的比脱缰野马还快,仿佛后面有恶魔追赶似的。 穆大帅阔步走向手术室,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看。 穆司野那个孽障,不听他的劝,居然来真的,不择手段把穆宴未婚妻梁大小姐搞到手。 聘礼下了,请帖发了,还搞了场明媒正娶的婚宴。 全沪市记者都知道,而他这个做老子的,屁都不知道。 “逆子,倚老卖老欺负自己的小辈,回头老子揍死他。”穆大帅怒气冲冲。 穆师长则沉吟不已,沉着脸走在穆大帅身后。 他想的更多。 梁岁岁那孩子,看似温柔大度懂分寸,实际上性格刚烈讲原则。 阿宴承诺过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却又背着她在外面跟梁曼如苟合,且有了孩子。 这无异于狠狠挑战并践踏梁岁岁的底线。 在太平洋电影院那次,她就明确提出过退婚。 她遭遇车祸伤及子-宫以后可能难以生出孩子,她仍然坚持退婚。 所以,她跟穆司野今日举行婚宴,并不仅仅是穆司野不择手段得来的。 也是她摆脱阿宴最快最直接的解决办法。 穆司野有心,她有意,两人一拍即合。 穆师长浓眉紧皱,在心底狠嘶了声。 梁岁岁对阿宴彻底死心,这才是最难办的。 到了二楼手术室。 老管家守在穆夫人那边。 穆宴这边,只有一个沾亲带故的穆辞守着。 贺阳离开的时候,他也想走人。 又怕穆宴万一运气不好死翘翘了,没有人第一时间通知小叔随机应变,便不情愿地留下来。 “宴堂哥,你有个好歹,只怪你自己既要又要贪得无厌,怪不到小叔和小婶子头上。” 穆辞坐在靠墙座椅上,垮着肩膀小声嘟囔。 眼角余光猛然溜到穆大帅和穆师长身上,吓得他一激灵,屁滚尿流的,唰地站起身,从嘴里磕磕巴巴挤出几个字。 “大帅阿爷,师长阿伯,你……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阿宴出事了,来看看他。” 穆大帅说完,突然想起眼前的小兔崽子,从小就喜欢跟在穆司野屁股后面,为虎作伥,充当打手走狗,总是跟穆宴作对。 立即瞪了眼过去:“你当时就在现场,告诉我,阿宴中枪,到底怎么回事?” 穆辞咳了声,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大帅阿爷,你也知道,我这张嘴最贪吃,忙着埋头苦干酒席上的山珍海味,突然听见砰的一声枪响,我都吓懵了,紧接着,宴堂哥莫名其妙倒下……” 穆大帅没想到这兔崽子跟条泥鳅似的,滑不溜秋。 听上去说了一大堆,但实际上,半点鸟用的信息都没有。 忍不住皱着眉头,骂道:“滚,赶紧滚蛋,去把穆司野那个混账东西给我找来。” 穆辞就等他这句话,咧开嘴嘻嘻笑,又马上闭嘴,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是,我马上去!” 穆大帅望着少年跳跃的背影,眸底闪过精光。 迅速扭头,冲副官厉声吩咐:“你带人跟上去!如果穆司野不听从命令,就把人捆了,带来医院!” 他的两个儿子,穆司野桀骜不驯,一言不合就杀人,杀心太重,容易寒了人心。 穆景天呢,光有野心却能力不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收服不了人心,更坐不稳高位。 惟有穆宴,智勇双全又杀伐决断,是他心目中下一任大帅的最佳人选。 决不能因为一个梁岁岁,就这么彻底的毁掉。 一个商户之女,顶着沪市第一美人的称号,不规规矩矩躲进内宅相夫教子,高调跟穆宴退婚,又高调跟穆司野大婚,把他们叔侄两个玩弄鼓掌之中。 恃宠而骄,仗着美色肆意妄为。 这一瞬间,穆大帅对梁岁岁充满了恶感。 穆师长心思沉重,找了张椅子坐下,目光幽幽沉沉,什么也没说。 离开医院的穆辞,上蹿下跳急得头顶冒烟,终于在老宅穆司野的院子里,找到他和梁岁岁。 “小叔,大帅阿爷命令副官把你五花大绑捆住,带去医院跟宴堂哥下跪道歉。” “宴堂哥死了,小叔你肯定也活不了,大帅阿爷一气之下,绝对会开枪崩了你。” 半大少年额头的汗水滚滚,把口袋里大洋全部翻出来,一股脑塞给面容痞帅的男人,急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叔,你快……快点带上小婶子,带足大洋银票,做对亡命鸳鸯,马上逃跑!” 第122章 亲我一下 穆辞火急火燎说了一堆屁话,穆司野根本没放心上。 懒懒抬起眼皮,嘴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 “穆宴死不了。” 更何况,穆大帅子嗣不丰,除了他,就只剩穆景天那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 权衡利弊之下,穆大帅绝不可能大义灭亲杀了他。 穆司野牵起梁岁岁往他卧房的浴室走,不紧不慢说五个字:“岁岁,换衣服。” 这…也太直接了点吧?! 穆辞还在呢。 梁岁岁耳根泛红,猛地甩开他勾缠她手指的大掌,大步往前走。 穆司野跟在后头,语调慵懒:“话都没说完,跑什么?” 梁岁岁走进摆放茶水的稍间,倒了杯咖啡喝了口,恢复镇定从容的模样,无懈可击。 “大白天的,不合时宜。” “你旗袍沾血了,难道不换?啧,想什么呢,能把你的脸红成这样?” 男人拖着懒洋洋的腔调,一脸我很正经的表情。 梁岁岁忍不住摸了摸脸颊。 不知为何,她的情绪总是有点轻易地被他影响。 大概以往也没有别人像他这样,动不动就逗弄她。 男人趁梁岁岁走神时,取走她手里的咖啡,薄唇叼住沾染了潋滟唇膏的那处杯沿,慢条斯理地品尝。 等他喝完后,她落在杯沿的唇膏印子,也没了。 梁岁岁:“……” 这时,佣人送来崭新的衣物,放在一只精致盒子里。 梁岁岁打开,里面是一件烟青色苏绣旗袍。 阳光从稍间的窗口折射-进来,落在旗袍上,丝滑绸缎的面料,拿在手里,恍若袅袅流动的青烟。 她再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的乳白色洋装裙。 朝穆宴开了那一枪的时候,她都没留意到,从他胸口喷涌的鲜血,也飞溅到她裙摆,有十几处大大小小的血色污渍。 没想到,穆司野留意到了,还挺有心的。 “谢谢。”梁岁岁诚心道谢。 在他的指引下,拿起烟青色旗袍走向浴室。 “好看吗?”他漫不经心地问。 “好看。” 只要不是梁曼如刻意模仿她穿的那类大红色旗袍,其他的,她都觉得挺好。 梁岁岁换上后,洗了把脸,也洗了手,把戴在身上所有昂贵的首饰和戒指一股脑摘下,放进盒子里,才推门走出去。 冷不防,撞上刚从卧房走出来的男人。 黑如浓墨的眸子,眼尾狭长,鼻挺唇薄,五官的起承转合都恰到好处。 穿了套跟她同色系的烟青色西装,挺括利落,慵懒地往那随意一站,就浓烈的像一副西洋画。 尤其旁边站着穆辞,跳脱还不够成熟的半大少年,跟他作对照,让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牵引到他身上。 穆辞似乎在压低声音叽里咕噜说什么。 他像没听见似的,肆无忌惮紧盯着她看。 梁岁岁有些不自在,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顶着沪市第一美人的脸,从小到大,盯着她看的男人不少,也早已习惯了。 但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他这样,把对她志在必得的想法,直白坦荡地挂在脸上。 刚上身的旗袍,都快被盯出几个大窟窿了。 梁岁岁下意识屏住一息的呼吸,迈步朝他走过去:“少帅,走吧,去法国医院。” 话刚落下,男人勾起她的手指,朝她靠近。 周身好闻的松柏气息,混杂了一点雪茄味,侵略性极重地压迫而来。 他微妙地翘了下唇,表情散漫又痞气:“岁岁,我们已经完婚互戴戒指了,得寸进尺些,你可以喊我野哥哥,或者阿野哥哥。” “……”哥哥这俩字,它就过不去了是吗? “我先走了。”梁岁岁强自镇定道。 转身要走,尾指却被他牢牢勾住。 “不喊哥哥,那就,亲我一下。”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一股子别有意味。 梁岁岁一哽,差点被他的话惊到。 忍不住瞪他:“阿辞还在呢?” 作为穆辞的小叔,长辈更该以身作则管好嘴,可别带坏小孩子。 “你当他不是个活的,就行。” 穆辞:“……” 哪怕是个傻子,这会儿他也该知道,赶紧开溜才能在心狠手辣的小叔手底下,堪堪保住小命。 “小叔,小婶子,你们忙,咳咳,我先上车等你们。” 穆辞心惊胆战,不敢多呆,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等他一走,梁岁岁心口翻滚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气,立即甩掉穆司野的手,用力推开他。 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卧房外,穆司野望着她矫如兔子的背影,薄唇微勾,放荡邪肆地笑了。 他就爱看她端庄大气的面具下,生气羞恼生机勃勃的模样。 跟主人一样嚣张不羁的防弹装甲汽车内。 司机小马在驾驶位上,聚精会神开车。 穆辞坐在副驾驶位,被身后的男人盯得战战兢兢,索性两眼一闭,装死倒下了。 嘶,冻死他了。 小叔浑身冒出阴风阵阵的寒霜气息,肯定没亲上小婶子。 很快,一行四人抵达目的地。 穆辞龟缩在车内,赖着不下车,哼哼唧唧:“小叔,小婶子,我肚子疼,就不上去了。” 小叔抢了宴堂哥的未婚妻,宴堂哥又中了枪生死不明。 大帅阿爷暴怒之下,肯定会痛骂小叔一顿,甚至有可能抄起家法狠狠揍一顿。 他可没那么大的狗胆,胆敢去看小叔的热闹。 穆司野却悠闲自在得很。 虬劲手臂不容梁岁岁拒绝,强势揽紧她的曼妙细腰,边走边把目光慢悠悠凝在她脸上。 她走路时薄韧背脊挺得笔直,绸缎般的黑发,用了根帝王绿翡翠簪子挽起,露出纤细雪白的脖子,衬托那张明艳的脸庞,越发绮艳迷人。 烟青色旗袍在阳光照耀下,随着她轻盈的脚步,跳跃碧水粼粼的波光。 也调皮地跳进他心底。 “岁岁,你好看的像条美人鱼。” “你……!”梁岁岁还压在心口的那股子气,在莫名中消退了,无奈道:“马上到手术室,你严肃点。” 穆司野拖长慵懒的调子:“只要看见你,我就严肃不了。” 梁岁岁眼看穆大帅和穆师长都在,心里多少有点慌,连忙扒拉掉他吸在她腰间不放的右手。 穆司野也看见了那两位,偏偏不以为意地再次勾住那抹软腰。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怕什么?” 那边,穆大帅眼看着这混账当着他的面,对梁岁岁纠缠不休。 顿时火冒三丈:“孽障,马上滚过来!” 第123章 我娶媳妇你激动什么 穆大帅暴跳如雷的吼声,让梁岁岁有一瞬心惊。 下意识把穆司野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挪开。 穆宴还躺在手术台上抢救,这时候,他就别再火上浇油了。 男人却旁若无人地牵起她的手,冲穆大帅懒洋洋掀起眼尾。 “我这有爹生没娘教的,也没人教导过,不如,你先示范一下怎么滚。” “混账玩意,好好说话,老子没跟你嬉皮笑脸!”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你摆笑脸了?眼瞎是病,得治。”穆司野混不吝道。 “……” 穆大帅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突突直冲脑门。 想他从一个新兵蛋子,爬到大帅之位,上过战场经历无数枪林弹雨,稳稳把控住沪市的最高军政权柄,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 偏偏这个逆子吊儿郎当的几句话,就能把他气的半死。 穆司野完全不在意他在生气,气定神闲地开口:“我娶媳妇,你激动什么?给完见面礼,再激动晕倒也不迟。” 整个沪市,胆敢这般放肆对待穆大帅的,也就只有他了。 就连位高权重的穆师长,在穆大帅面前,从来都是毕恭毕敬。 “还想要见面礼,老子同意你娶了?”穆大帅一口气哽的脸红脖子粗。 穆师长连忙站起身劝慰道:“大帅你消消气,别跟阿野一般见识。” “咳咳!” 穆大帅连咳了几下,才把那口气哽过来,气得指着穆司野怒骂。 “你个孽障,外头大把才貌双全的世家名媛,你娶谁不好,偏偏强娶阿宴的未婚妻,是不是非得把老子气死你才甘心?!” “只怪他太废物咯,到手的明珠都守不住。”穆司野垂下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把弄梁岁岁纤细手指。 “你……找死呢,老子成全你!”穆大帅瞬间气的想杀人,猛然掏出腰间手枪,就要对准让他气得肝疼的混账东西。 却被穆师长陡然伸手按住枪膛。 “大帅,阿宴已经躺进手术室,就不要再让阿野也躺进去。” “你听听,他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强娶阿宴的未婚妻,他还有理了?” “孩子们不懂事,我们做长辈的,就多费点心,好好教导。”穆师长言辞恳切道。 好说歹说,终于把火冒三丈的穆大帅劝住。 穆师长回头,看到梁岁岁没有任何情绪地站在穆司野身边,微微皱紧浓眉。 说实话,他并不希望她也跟着来。 但她还是来了。 站在他的对面,丝毫不退缩。 这意思很明显,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跟穆司野一起面对。 “岁岁,阿宴在外头,跟你的庶妹梁二小姐关系匪浅,确实很对不住你,我代他向你表示深刻歉意。” 穆师长轻叹了口气:“可是,岁岁啊,阿宴长这么大,我从未见过他对谁像对你这样,疼之入心,爱之入骨,甚至为了你,甘愿舍弃他的命。” “所以,看在你们俩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你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机会?就当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求你了。” 穆师长像往常一样,在梁岁岁面前,端着一副和善的笑容。 说的话,也字字句句,透着慈爱和关怀。 可梁岁岁听得很明白,这话说的再好听,也还是明晃晃地逼着她原谅穆宴。 要她忘掉穆宴背叛她的那些刻骨伤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毕竟,穆宴是他唯一的儿子。 作为父亲,偏心自己的儿子,也是人之常情。 她可以理解,但不接受。 梁岁岁收回视线,平和但不失强硬地说道:“从今往后,我就是大少帅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和穆宴已经退婚,一刀两断,再无可能!” 穆师长脸上的笑意僵滞。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梁岁岁对阿宴已死心,再无半点感情。 宁愿找个浪荡不羁,哪哪都比不上阿宴的穆司野,也不愿意吃回头草。 穆师长毕竟久居高位见过大场面,很快调准面部肌肉,又恢复了和善的笑容。 语重心长地沉声开口:“岁岁,你和穆宴曾经感情深厚如胶似漆,我也算你半个长辈,怕你年纪小,一时冲动做出了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几句话,就差明目张胆点出来,穆司野一个纨绔废物,比不上穆宴堂堂少将,建功立业无数。 穆大帅听出话里有话,面色也有点不好看。 但自己的儿子,确实名声烂臭,年纪比穆宴大,又是穆宴的小叔,却没有做出半点军功和建树。 穆大帅只觉得脸上无光,重重地冷哼了声,索性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言不发。 心里对红颜祸水的梁岁岁,越发多了恶感。 小姑娘明知道阿野是穆宴的小叔,却还是勾缠着阿野,让阿野鬼迷心窍了似的,顶着恶臭骂名把她娶进门。 不仅打了穆宴和穆师长的脸,还丢尽了他这张大帅老脸。 然而,他一个长年累月混迹军营的大老爷们,也不好指着小姑娘的鼻子怒骂,索性阴沉着眉头,点了一根又一根雪茄吸上。 梁岁岁还是没什么表情,淡淡说道:“穆师长想多了,嫁给大少帅,我不后悔。” 穆师长被一而再地下了面子,有些不快:“你跟阿宴四年多的感情,说丢弃就丢弃,只会让人觉得你薄情……” 穆司野阴恻恻斜了眼过去,打断他:“倚老卖老教训谁呢?岁岁现在是我的人,你有情有义有教养,就该尊她一声少帅夫人。” 穆师长隐忍许久,终于变了脸色,气得指着穆司野:“强娶自己的侄媳妇,你简直厚颜无耻。” “比起既要又要贪得无厌的穆宴,我还是甘拜下风。” 穆司野不耐烦地嘶了声,掀了掀眼皮,气场咄咄逼人:“岁岁我已经娶了,在我这里,只有我死或者我亡,没有和离,更没有离婚,想劝我跟岁岁分开的,可以闭嘴了。” 这话,不仅是对穆师长说的,也是对穆大帅说的。 两人都年过半百了,什么人没见过。 四目相对,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无可奈何。 穆司野又疯又狠的劲,在他还是个六岁小儿的时候,他们就亲眼见证过。 一旦动起手,他不仅砍杀别人,血性疯狂起来,连他自己都砍。 梁岁岁偏头看了眼痞坏的男人,心想穆家这些位高权重的男人,只有他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纨绔才治得了。 她走嫁给他的这步棋,确实走对了。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 主治医生走出来,带了一丝疲惫。 穆师长迅速走过去,面有急色:“阿宴怎么样了?” 第124章 只是一场利用 主治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穆少将胸口的子弹,距离心脏仅有半寸,已经完整取出来了,手术很成功,麻醉药过后,他就会醒过来。” 穆师长闻言,高高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平稳地落回原来位置。 他这辈子,只有穆宴这一个儿子。 如果穆宴真出了什么意外,那比杀了他更痛苦。 他盯着主治医生,接着问:“麻药还有多久失效?”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行。” 穆师长点了点头,在心里思忖片刻,转身望着面色平静如水的梁岁岁,叹了声:“阿宴很快就会醒,你陪他说说话,好吗?我们绝不追究你朝他开了一枪的失误。” 事情的经过,他都了解的差不多。 阿宴得知梁岁岁与穆司野在夜上海大饭店举行婚礼,心急如焚赶过去。 双膝落地跪在梁岁岁脚边,用枪顶住自己胸膛,逼着她取消婚礼。 所以,阿宴中了这一枪,委实怪不到梁岁岁头上。 但严格细究起来,又跟梁岁岁脱不了干系。 如果她不急于摆脱阿宴,不急着跟穆司野成婚,阿宴就不会把自己逼上绝路。 梁岁岁眉眼不动,淡淡说道:“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跟穆少将,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也无话可说。” 穆师长沉吟一阵,眼角的皱纹丝丝寒沉:“岁岁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不会见死不救的。” 没完没了还? 梁岁岁眸光微闪,刚要开口,站在她身边一下一下把玩腕间佛珠的男人,不耐烦嗤了声,嗓音微冷带着邪肆。 “刚才医生不是说了,穆宴死不了。” “既然死不了,就没啥好见的。” 穆司野冷笑了声,勾紧梁岁岁的手指,慢悠悠转身走人。 穆师长顿时脸色有点僵硬,眼见着两人已经走远,便闭了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眸底阴郁的神色,越来越浓厚。 穆大帅见穆司野大摇大摆带走了梁岁岁,坐在椅子上,满脸紧绷的怒意。 “你放心,等阿宴身体好转,我就把那个混账东西拎到阿宴面前,就在老宅厅堂,当着大家的面,压着他向阿宴认错道歉。” 穆师长半推半就摆摆手:“那样做,太伤阿野尊严了,不妥!” 穆大帅站起身,拍了拍穆师长的肩膀,摁着眉心,理不直气也不顺:“你为那个该死混账的脸面考虑,他强娶阿宴未婚妻的时候,可没考虑过阿宴的尊严。”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穆大帅一锤定音,掏出军装口袋里的怀表看了眼,说道:“时间不早了,阿宴也还没醒,我先回军政府大楼。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好好劝慰阿宴一番,回头我让副官把赔礼送过来。” 最后那句话,听得穆师长眉心突跳。 穆大帅这是……想让阿宴放弃梁岁岁的意思? 可阿宴这辈子,只想娶梁岁岁,非梁岁岁不可啊。 作为父亲,他又怎么舍得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一辈子娶不到心爱的女人,郁郁寡欢?! 他和穆夫人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之间没有多少感情,只有相敬如宾。 家庭婚姻死水一滩,几十年的悲剧老路,他不想让阿宴也重复走过。 穆师长神色不显地瞥了眼穆大帅,一双睿智眼眸,多了点别的东西。 “大帅,岁岁那孩子,只是暂时跟阿野走完婚礼全场,但两人还没有夫妻之实,这里面,就还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没法转圜了。”穆大帅沉叹一声,一个头两个大,都快愁麻了:“从小到大,你知道阿野的脾气,野蛮凶残大狼狗似的,叼进他嘴里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别想他再吐出来。” 穆师长握在腰间手枪套的拳头,渐渐收紧。 穆大帅刚走,穆宴就醒了,被护士推到舒适的病房休养。 脸色惨白,却依然英俊入骨的男人,强忍着刚做完手术的剧痛,双手撑在病榻上坐起来,抖动发干起皮的唇,一直期待地盯着门口。 “阿爸,岁岁呢?” 穆师长见不得他这幅望穿秋水的模样,又不忍心隐瞒他,还是实话实说道:“来了,又走了。” 穆宴眼眸里期待的光,迅速湮灭。 仰靠在床榻沉默许久,他动了下挺拔身体。 扯到了他胸膛伤口,那一块肌肉连同整条手臂都在抽搐。 疼成那样,他都不发一声。 慢慢闭紧薄唇,额头上全是汗。 “阿爸,我真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只顾尽情享受跟梁曼如苟合在一起的新鲜和刺激,以为只要我瞒得天衣无缝,岁岁就永远发现不了。” 穆师长看着他这幅痛到窒息的模样,又气怒又心疼。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太迟了!岁岁宁愿头也不回地嫁给穆司野那个纨绔,也不愿回头嫁给你。” “没关系的,她对穆司野,没有丁点感情,只有一场利用。” 穆宴心脏疼得要爆炸,头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慢慢地,勾唇笑了起来:“她越不搭理我,越恨我,就说明她心里还爱我,否则,她朝我开枪的时候,就不会偏移掉枪口位置。” “只要她还爱我,我就有信心,把她从穆司野手里,重新追求回来。” “感情一事,你自己看着办!” 穆师长浓眉皱起,端了杯茶水给穆宴,让他喝了两口滋润喉咙,接着说道:“军营里的五六千兵士,是你往上升职的关键,你忙着追回梁岁岁的同时,一定要稳住军心,切不可再发生前段时间的流血暴乱。” “我明白。”穆宴深邃如渊的眸底,闪过一抹凌厉光芒。 少将的权势,还是不够大。 他要步步高升,直到坐上大帅位置,才能彻底掐灭穆司野对岁岁的觊觎之心。 老管家这时敲了门,推门而进。 恭恭敬敬对着穆师长和穆宴开口道:“师长,少将,夫人就在隔壁病房,刚刚醒了。” “我先陪阿宴聊聊,等会儿过去。”穆师长不耐烦道。 穆宴受了伤,刚做完手术,想去看望穆夫人,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管家应了声,刚要出去,迎面差点与满脸焦急的张妈相撞。 “少将,不好了,出事了……!” 第125章 祸害遗千年 当初那批茶叶共有一万多斤,都是从常州产的最上好的茶叶,按照时价,至少值一万贯钱,如果按照十倍价格,那就是十万贯钱。 第二天,慕容德涛就准备开启铜锁,打算练习铜锁内的武功秘籍。吃过早饭,他便来到自己的密室,关好密室之门,心情是无比的兴奋和喜悦,江湖上多年来传言的鸳鸯铜锁,居然能够被自己所得。这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全身刺痛,骨头如同散架一般,眼皮子沉重如山,脑中不断生出想要大睡一觉的念想。 木长老竟然开口要收王辰为徒,对于这一点,王辰也是比较惊讶。 “你既然说出这种话,那便表示你害怕了,你以为我信吗?你要爆便爆吧,我陆羽奉陪到底就是。”陆羽斩钉截铁的说道,同时加紧了对红魔的净化。 独臂本来对于王辰,那是完全一脸不削的姿态,毕竟他跟王辰接触过一次,王辰压根连半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话是完全应征在了王辰身上。 故而此时一听说燕真出现,那边交手的五位部主级,五位魔王级,全部手中的动作一僵,一时间似乎也顿住了,齐刷刷的看了过来,然后所有人都怔住了。 慕容兰有点惊喜,自己知道了哥哥的这个阵法,如何破解,师傅没有告诉过自己,只说过要找环环的破口漏洞,方可破解。 即便是如今的梁军已经比不上当初那支战无不胜的梁军,但依旧能算一支强军,远远不是朱友能那支乌合之众能比。 “为什么?”墨南一年间历经各种杀伐,自然不信上官子昊是一时间脑筋搭错。 而眼看着隐门和洪门的弟子就这样一个个被杀掉,左训欢也是震惊了,望着林风,眉头紧锁,今天看来时运不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等下次再杀了林风吧,在这样待下去,恐怕会跑不了。 孝英武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瓶牛眼泪,他一边说一边摸在自己的眼皮上,随后他忽然愣了,不再说话。 因为当初开店的时候,两边都是各自出了一半的钱,但由于袁梦只出钱不办事,所以双方谈好,股份的话让袁梦多占百分之二十。 香港虽说回归,法律也健全,殖民时代留下来的东西,岂是十几年能够洗干净的。 镜水仙妃看了一眼出手的苏婉,没说什么,绝世花颜上无喜无嗔,无上的修为使其法相自然流显现出令人不敢仰视的圣洁与威严。 陈默点了点头,猪皇便从茅屋中拿出两把木制的长刀递给两人,相距三丈开外后刀皇持刀肃立,一股冷然之气便沿着他真气的瞬间提升让周围的草地全部压低。 一听这话,陆飞顿时勃然大怒,体内炼神中期的修为,瞬间倾泻而出,当场便震得千叶烈火向着身后倒退了两步。 “因为鸣人的情况有些特殊,而且也无法完全压制住体内的九尾的查克拉,所以才会有些好奇,想知道你是怎么压制体内的尾兽的?”卡卡西立刻过来解释。 到了大胜关又转行了数里便到了陆家庄,陈默勒住马车庄内的人便出来迎接诸人,当然主要的还是为了迎接洪七公这个丐帮老帮主。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在医院的休息区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去,郑柏娜说的那句话听着并不像是玩笑话,郑清和想着还是详细咨询一下比较靠谱。 闻言施颖抿抿嘴,心中非常担忧。事到如今,她也知道这次的事情非比寻常,但却苦于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男人的脸煞是好看,单薄的双唇勾勒着诱人的弧度,殷茵看着看着,竟然一时下不去了,如果说,人真的有原始xing欲的话——那么,一定就是现在。 把自己甩进被子里装了片刻鸵鸟后,某茵狠狠锤了锤床,终于再次坐了起来,胡乱地刮了刮自己的呆毛,而后直接冲向了卫生间。 龙潭终究是进来了,不过撒维是万万不会忘记原本在洞穴里的老虎也在追他。 “木木,在干嘛?”她凑到电脑前,看着白树电脑里面的涂鸦,完全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千云炉?洛兄不会是说笑吧。此物要是那么容易得手,早就被以前进来的人取走了,哪里会放到现在?”还未等荒火老人说话,那荣华夫人便立即凑上来,震惊道。 “五个和羽泉一样难缠的人,我究竟要如何才能争取一线生机?”雪星然眉头微蹙,不断的在心里合计着。好半天,他一咬牙,才终于决定了制敌策略。其实多想也没用,如今他手头上的东西,能一瞬间爆发的也唯有符纸了。 “我想要用自己的寿命换取林森复活!”林队眼神当中带着坚定。 第126章 我深爱的女人 穆司野暗黑的眸一寸一寸地凝视梁岁岁。 相处这些天,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潋滟凤眸深处,闪现一丝对他的怜惜。 大概是觉得他从小到大,娘死爹不疼的,任由他自生自灭,像极了丢弃在路边无人照看的小野狗。 又或许,她的父亲梁富昌,跟穆大帅半斤八两,都对姨太太生的一对儿女疼之入骨。 却在姨太太日复一日的枕头风作用下,对原配夫人所生的儿女,厌之不及,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他跟她,都被父亲刻骨厌憎,同病相怜。 想到这里,穆司野反手攥住梁岁岁的手指,慢悠悠把弄。 湛黑眼眸最深处,那抹狂妄肃厉的杀意,丝丝淡化了些。 漂亮的下巴微倾,在她耳畔低笑:“岁岁,除了阿晴,我只有你了。” 梁岁岁听了这话,莫名的,心口泛酸。 姆妈惨死,父子亲情淡薄,只有阿晴跟他相依为命,再也没有人在意过他。 跟他相比,她还有视她如珠如宝的姆妈,给了她最纯粹圆满的爱。 梁岁岁没说话,只牢牢地攥紧他的手。 然后牵着他,走向火冒三丈的穆大帅。 她挑了下纤眉,面沉如水:“大帅,您误会少帅了,他没有强娶我,嫁给他,是我自愿,心甘情愿。” 穆大帅到嘴的怒骂,猛然急刹车似的,全部吞回肚子里。 浓眉微皱,落在梁岁岁脸上的目光,有些隐晦难懂。 顶着沪市第一美人的名号,漂亮明艳,看上去也不像个蠢的,却放着风光无双的穆宴不嫁,宁愿嫁给他这个桀骜浪荡的纨绔儿子…… 到底是她脑子有大病,还是他耳朵出了问题? “梁大小姐,穆宴为了挽回你,脸面不要,尊严也不要,被你开枪差点射中心脏也不怪罪你,经过医生奋力抢救,万幸保住性命。 结果呢,你去了医院,却懒得看他一眼,半点旧情不念,刻薄寡恩,冷酷无情。” “像你这种凉薄自私的儿媳妇,我穆家要不起。”穆大帅眼底闪过肃杀,神情厌恶。 梁岁岁不怒反笑,眸色淡然,内有锋芒流转。 “穆大帅,你现在以父亲名义,想要操控少帅的婚事,那我问你,他弱小无依无靠被人欺负羞辱时,你人在哪里?流血受伤的时候,你人又在哪里?” “你对少帅,从未尽到父亲的责任,却又妄想少帅尊重你,事事以你为重,不觉得很可笑吗?”梁岁岁淡淡道。 穆大帅听了这番话,脸色彻底黑下来。 穆师长和穆宴只怕都看走了眼,这个牙尖嘴利的姑娘,浑身上下都是尖刺,哪里有半点心地善良温柔大方了? “一派胡言!我们父子俩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不相干的人插手! 更何况,自古以来,婚姻大事是两个家族的联合,需要双方长辈坐在一起商量。 而不是你们两个小辈无媒苟合的一场荒唐,那是儿戏,丢人现眼,丢尽两家脸面。” 穆司野闻言,懒洋洋掀开眼皮,冷呵了声。 “需要你管的时候,你不管,不需要你管的时候,你像只拍不死的蟑螂,处处蹦跶。” 他收敛了能把全场所有人气死的慵懒语调,狭长的眼尾深处,戾气横生:“我还没死,好端端站在这,是什么让你觉得,当着老子的面,欺负我深爱的女人,还能全身而退?” 梁岁岁微愣。 深爱的女人,她吗? 以前她是穆宴的女朋友,未婚妻,即使他是阿晴的大哥,为了避嫌,她几乎没有跟他接触过,何来深爱? 他说的这般郑重其事,应该是为了故意气怒穆大帅。 梁岁岁想到这里,释然了。 穆司野一直看着她,把她脸上的表情攫取得一丝不漏。 瞧出她明显不信他说的那句话,唇角压向她耳尖,低笑一声:“岁岁,从我嘴里吐出的话,字字皆真实。” “……”梁岁岁当着一群别有用心之人的面,很给他面子,点头就道:“我信。” 两人亲昵的互动,落在穆芝瑶眼底,分外刺眼。 “穆司野,你太过分,怎么跟阿爸说话的?阿爸不同意婚事,还不是为了你。 怕你被梁岁岁那张美人皮迷惑住,站在穆师长和穆宴的对立面。 为了个水性杨花不要脸的女人,一家人反目成仇,把偌大的穆家,闹得分崩离析,四分五裂,成为全沪市最大的笑话。” “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穆芝瑶精致的眉眼,微微扭曲。 她是阿爸最疼爱的女儿,长的漂亮,又比梁岁岁身份尊贵,凭什么第一美人的名号,是梁岁岁而不是她? 又凭什么,所有对她不客气的男人,不管是穆宴,还是穆司野,却都臣服在梁岁岁脚下? 穆司野眼神压根没看她,目光邪肆狂冷地盯着穆大帅,痞帅俊脸覆了层戾气。 “栓好你养的狗!下次再辱骂岁岁,我不介意浪费一颗子弹,送她上西天。” “你敢?!”穆芝瑶气得尖叫,张嘴就要破口大骂,却被张颜纾一把扯住,又捂住了嘴,咿咿呜呜再也骂不出半个字。 穆大帅则彻彻底底被激怒了。 伸手指着穆司野,脸孔狰狞:“畜生,为了个心机叵测的女人,连你自己的妹妹都要杀害,再进一步,是不是连我这个做老子的也要杀掉?” “这里是大帅府,是老子的地盘,不是让你嚣张撒野的地方,你既然非她不可,那就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他话音一落,安抚好穆芝瑶的张颜纾,眸光微微一闪,静悄悄走向穆大帅,柔若无骨的小手,贴紧他气得起伏不定的胸膛,一下一下地给他顺气。 “大帅,虽然梁大小姐是穆宴的未婚妻,但司野这些年,难得有个喜欢的,千金难买心头好,你就遂了他的意。 至于穆宴,突然被心爱之人抛弃,情伤难免,等时间长了,再深厚的感情,也淡了,大帅你以后多补偿点给他就行。” 张颜纾看似在劝慰穆大帅,实际上,字字句句,全是火上浇油。 穆大帅两眼喷怒,熊熊怒火看向穆司野:“反正这桩婚事,老子绝不同意,你好自为之!” “不需要你同意。”穆司野轻嗤了声,话越说越悖逆:“我这边的证婚人,请的是凌凯的外婆任老先生,替代姆妈的位置,至于你,不配出现在我的婚宴上。” 说完,他勾起梁岁岁尾指,慢悠悠牵着她,走向他的院子。 慵懒的眼皮一掀,丝毫不理会身后穆大帅的咆哮声震天撼地。 此刻的法国医院,穆宴听完张妈焦急的一番话,倏然想起夜上海大饭店,撒落满地偷拍的激-情照片,瞳孔一锐,戾冷地笑了。 “不必治疗,先把人押来我这里。” 第127章 岁岁,接吻吗 穆宴靠坐在床榻上,眉目阴沉,冷眼看着梁曼如被副官拖进来。 她身上穿的,是穆宴在百货大楼购买的大红色缠枝玫瑰旗袍。 当时他心花怒放,本以为是买给梁岁岁在婚宴上穿的礼服。 没想到,最终穿上它的人,摇身一变,变成了梁曼如。 而他一心求娶的梁岁岁,却舍弃他,嫁给处处不如他的穆司野。 造成这一切,都是眼前女人搞的鬼。 穆宴微抬下巴,看了眼恭敬站立在一旁的副官。 副官秒懂,把准备好的东西放在病榻旁的红木桌上,迅速把张妈带走,并关紧了房门。 偌大的病房,只剩下穆宴和梁曼如。 看着彻骨寒冽的男人,梁曼如本就有些绞痛的腹部,越发疼痛难忍。 抬起泛着泪光的眸,梨花带雨看着他:“阿宴,我肚子疼,你先让我去找医生治疗了再……” 却穆宴猛然打断。 眉眼棱角分明的男人,眼含沉冰,拿起桌上的东西,扬手一甩。 几十张黑白照片,纷纷扬扬好似白色的蝴蝶,重重拍打在梁曼如脸上。 “你找人偷拍这些照片,又邮寄给岁岁,把我们之间的私情,彻底暴露在岁岁眼皮底下。” “约法三章中,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许闹到岁岁面前。” “否则,后果自负。” 穆宴一字一顿,带着残忍的肃杀气势。 梁曼如吓得唇齿发抖,单薄的身子也开始发抖。 “阿宴,照片不是我拍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答应你的约法三章,我也全部做到了,从来没有在姐姐面前,提起过我跟你的关系,隐瞒的天衣无缝。”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我跟你在一起,度过快乐又悠长的四年,如果我真的想闹,早就闹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梁曼如说完,浑身失去了力气,软绵绵瘫倒在地上,眼中泪水决堤。 今日一大早,她就起床梳妆打扮,怀着激动雀跃的心,坐上八人台的大花轿。 穆宴坐在汽车里,一路陪在她身侧护送。 抵达玫瑰公馆后,只等跟他拜完堂,她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高高在上的少将夫人。 不曾想,她这个蒙了红盖头代替梁岁岁的新娘,突然被人尖锐指出肚子凸起怀了孕,压根不是梁岁岁。 那一瞬间,穆宴当场就疯了,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差点没把她掐死。 如果不是她反口把穆夫人拖下水,说不定,她早死透了,一尸两命。 恼羞成怒的穆夫人,马上把她关押到暗无天日的黑房子。 她又饿又冷又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呼救。 最终喊来一个叫张妈的女佣,怕她真的死了连累到自己身上,当机立断,送她来法国医院救治。 她豁出去李代桃僵,名声也烂臭,却只得到一个姨太太的名分…… 梁曼如无声地攥紧手指,心口的愤怒一层烧过一层。 她突然张嘴哇了一声,呕出一口血,苍白如纸的小脸,沾染了几滴鲜血,越发柔弱可怜。 “阿宴,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穆宴仿佛没看到她的凄惨模样,强忍胸膛伤口的剧痛,从病榻上站起身,迈开大长腿,一步一步,脚步缓慢又沉重地朝她走去。 “是不是你做的,只需找到拍摄照片的摄影师,就一清二楚。” 男人垂下眼眸,居高临下杀气腾腾地盯着她。 “岁岁遭遇车祸,也是你安排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梁曼如吓得心惊肉跳,以为梁旭收买的那个司机,被他逮到了。 转而又想,应该不太可能。 如果司机真的在他手里,他早就把她送进监牢,受尽刑具折磨,生不如死。 而不是以一副肯定的语气盘问她。 梁曼如眼眶含泪,疯狂摇着头矢口否认:“不是我,阿宴,我当时在医院养伤,根本就没离开过。” “死到临头还狡辩!”穆宴脸色变幻,眼底冰川寒魄,低头逼近她,勾唇嘶嘶冷笑:“你以前不争不抢不闹,是因为没怀上孩子。” “自从有了身孕,明里暗里,你搞出多少事,你我心里都有数。” “实话告诉你,就算没有岁岁,我也不会娶你。” 穆宴眼神阴鸷,面孔冷彻:“之所以把你留在身边,不过是看在你乖巧听话的份上,把你当个合格的玩-物罢了。 男人在外,逢场作戏,没有谁会娶自己养的一条狗做妻子。” “阿宴,我没有不听话,更没有想过逼你娶我,都是穆夫人与姐姐做了一场交易,不,不要……啊!” 梁曼如被他狠扇了一巴掌,眼冒金星,半边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紧接着,他高抬右腿,沉重军靴朝她凸起的腹部,狠狠踩踏下来。 “不……!”梁曼如闪躲不及,发出一声凄厉悲鸣。 就在这时,病房外砰地巨响。 房门被人从外面轰然砸开。 梁曼如眼尖,瞧清楚突然闯入进来的那个人的面容,最后关头,咬紧牙关,拼尽浑身力气,蜷身往后翻滚。 躲开穆宴那致命的一脚。 “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梁曼如再也承受不住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脑袋一歪,晕厥过去,嘴角的血丝溢出来。 而大帅府老宅里。 梁岁岁被穆司野牵着手带回他院子的卧房里,就被他按在沙发上。 他也顺势坐在她身边,幽深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 夏日的蝉鸣,高亢热烈。 燥热的风从镶嵌五彩玻璃的窗口吹拂进来,吹得梁岁岁微微熏热。 她正要借口有点口渴了站起身,冷不丁穆司野抬起她的下巴,痞帅俊脸猝然逼近。 “岁岁,我们成婚了,已经是合法夫妻,接吻吗?” 第128章 我一直在追求你 梁岁岁猝然发现,穆司野离她越来越近。 修长手指轻刮她的下巴,有点柔,也有点痒。 梁岁岁的呼吸有点乱了。 男人狭长眼尾微眯,深深凝望她,重复了一遍:“岁岁,接-吻吗?!” 嗓音又低又沉,撩的人耳尖发麻。 梁岁岁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心脏砰砰激跳。 这样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男人,强势,直白,让她莫名地有些发怵,下意识想逃避。 梁岁岁索性偏开头移开目光,装作没听见。 “我突然有点口渴。” 她扯了个像样的理由,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男人捏着她下巴的手,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停顿在半空中。 漫不经心地收回手,他抬起漂亮眼眸,盯着梁岁岁片刻,有一搭没一搭,拨弄腕间佛珠的纹路。 下一秒,嗓音慵懒笑了声:“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哦。” 梁岁岁:“……” 她跟他完婚就是一场利用,没多少感情成分,他心知肚明。 偏偏每次他逮到机会就撩她,脸不红心不跳,演得足够以假乱真。 梁岁岁勾了下唇,潋艳的凤眸因阳光折射而波光粼粼。 “少帅,你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妻子,而我,需要你的身份足够震慑穆宴,彼此各取所需,并不包括其他的东西。” 比如亲吻,拥抱之类的。 “喊什么少帅,我们已经是夫妻了,牵过手,也抱过,一回生二回熟。” 穆司野勾了下唇,神色懒散又邪肆:“你不给我吻也行,你年纪比我小五岁,喊声阿野哥哥来听听。” 又又又来了。 梁岁岁无奈地看了眼他,扭头往外走。 外面传言大少帅性子浪荡不羁,一言不合就杀人取乐。 可为什么到了她这里,画风突变,他不是耍逗她,就是逼她喊哥哥?! 隔壁稍间有茶水咖啡和点心,她需要多喝几杯咖啡压压惊。 在她走到门边时,男人突然压低嗓音微哑磁沉地喊:“岁岁!” 简简单单两个字,被他喊得百转千回。 像在香浓咖啡里浸染了一圈,润得人心尖发酥。 他咬字轻慢,低笑了声:“没感觉出来,我一直在追求你?” 梁岁岁怔怔地看着他,脸颊有些绯红。 那时天光正好。 盛夏炽热的午后阳光,穿透雕花窗棂,大片大片泼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涂了层薄柔金芒。 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点燃了簇簇火光,比那抹阳光更炽热更耀眼。 带着志在必得的压迫感,一路灼到她心底。 梁岁岁像是被烧烫了一样,不敢再跟他对视,连忙移开视线,心跳却不由得乱了节拍。 头也不回地出门,疾步跨进隔壁稍间,急匆匆倒了杯冰冷的茶水喝进肚子,才稍微舒缓了悸动的心跳。 经过穆宴长达四年的背叛,她现在对任何一个男人,都心有余悸。 穆司野不沾女色,也许跟既要又要贪得无厌的穆宴不一样。 但她不想再踏入感情的漩涡中,被感情所操控。 把属于自己的一颗心,一劈为二,日夜为了个男人旋转。 对于穆司野,自己不该,也不能心动。 门外,传来穆司晴幸灾乐祸的诮笑。 “岁岁,啊,不对,小嫂子,听说了没有?” “那个不要脸的梁曼如,代替你嫁给穆宴,一路顺利,却在拜堂的环节被人识破她李代桃僵,不仅差点被穆宴掐死,还关进了黑房子,最后晕厥过去送到法国医院抢救。” “费尽心思不择手段,最后却只捞了个姨太太的名分,老天有眼啊,活该!”穆司晴双手叉腰,仰头哈哈大笑。 梁岁岁眉心跳了跳:“阿晴,找人去医院留意梁曼如的情况,她还不能死。” 穆司晴收起笑,一脸疑惑:“为什么?” “只要她活着,为了达成她成为少将夫人的目的,必定对穆宴纠缠不休,如此一来,穆宴就没有多少时间跑来纠缠我。”梁岁岁道。 “那行,我让阿辞去医院盯着。” 穆司晴答应的爽快,倏然眼珠子一转,加快脚步冲进去,冲到梁岁岁面前,挤眉弄眼道:“今天晚上,你跟我大哥在这里洞房,还是去那栋他专门为你购买的花园洋房?” 梁岁岁听完,嘴里还喝着茶水,差点没被呛死。 “咳咳……” 不愧是一脉相承的好兄妹。 一个开口就问她接吻,另一个,跳过所有步骤直接洞房了。 梁岁岁拿起干净帕子,擦了擦嘴角,嗔怪地瞟了眼穆司晴:“你明明知道,我跟你大哥的婚姻,到底是怎么来的。” “不就是你利用他嘛,他不介意,心里早爽得不行,巴不得你利用他,压榨他。” 穆司晴嬉皮笑脸,意味深长地眨眼睛:“说真的,我大哥长的痞帅身材又好,挺拔有力,你就一点也不心动?” 梁岁岁一股子无奈:“我已经被男人骗够了,暂时只想过清净的日子。” 穆司晴急了。 她还等着尽快抱上小侄子小侄女呐。 岁岁是第一美人,大哥又英俊逼人,两个人的孩子,肯定粉雕玉琢漂亮极了。 “岁岁,你听我洗脑,不是,你听我摆事实讲道理。 不是每个男人都叫穆宴,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在外头逢场作戏养女人。 我大哥凶是凶了点,杀人放火灭全家,但他活了二十七年,身边别说女人,连只母蚊子都没有,全是公的。” 梁岁岁怔了怔。 慕然想起穆司野刚才那句话。 “没感觉出来,我一直在追求你?”! 说真的,她确实,没怎么感觉到。 为了能尽快摆脱穆宴,她一直拉着他演戏,他也配合得很到位。 穆司晴还在耳边叽叽喳喳:“岁岁,我大哥这些年守身如玉,洁身自好,以前那些不知死活往他身上生扑的女人,不是踹上墙,就是上了天。” “为了穆宴那种水性杨花的狗东西断情绝爱,不值得,亏大发了。” 梁岁岁:“…你话真多。” 随手拈了块蝴蝶酥塞进穆司晴嘴里,世界终于清净。 清净没多久。 院子里,突然传来穆辞的鬼哭狼嚎。 “小叔,小婶子,快出来,出事了。” 第129章 我的人也敢动,找死 梁岁岁赶到夜上海大饭店。 两扇金碧辉煌的玻璃大门,被砸倒在地上,碎成渣片。 桌椅板凳,全部被砸得粉碎,缺胳膊断腿,一片狼藉。 宽阔大厅的正中央,乌泱泱围绕一大群人。 领头的,是梁富昌梁旭两父子,带了几十个流里流气的小瘪三,把温媛和梁京淮围困在最里面。 菊婶梅婶还有王妈,拼死护在前头。 奈何双拳难敌四手,王妈被打的头破血流,满脸血污。 菊婶梅婶也负了伤,各自被打断一条胳膊,软塌塌垂在身侧。 温媛气狠了,双手捂着胸口,脸色难看。 梁京淮则嘴角青肿,卷起衣袖露出的两条清健手臂,青肿一片,抛掉手里打光子弹的勃朗宁手枪,怒目逼视梁旭。 “你敢伤我姆妈,老子必定要你的命。” 梁旭右手持枪,枪口指着梁京淮,哈哈哈得意叫嚣。 “梁京淮,你自诩老子天下第一,除了梁岁岁瞧不起任何一个人,想不到吧,你他妈再狂妄嚣张,还不是被我带来的人,揍得屁滚尿流,屁都不敢放一个?” 辱骂完,又抖着一条腿,挑眉斜眼,神态十分嚣张。 “只要你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放过你那个病恹恹的姆妈,饶她不死。” “至于你……” 梁旭“呸”一声,朝梁京淮狠狠吐了口口水:“一山不容二虎,你一个下贱养子,居然比我这个阿爸的亲生儿子还要出风头,这么些年总他妈压我头上,留你不得了,你今日必须死。” 他的枪法虽然达不到百发百中,但如此近的距离,一枪打死梁京淮,还是十拿九稳的。 梁京淮霍然别开脸,避开那恶心的口水,又转过头死死盯着梁旭,眼神阴沉而冰冷,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就凭你个蠢货,想搞死我,下辈子吧!” “呵,死到临头还嘴硬。”梁旭歪头,轻佻地吹了吹枪口,旋即调转枪口,再次对准梁京淮单薄却绷直的胸膛。 食指按在扳机上:“想死?简单啊,只要我用点力,砰,你就心脏开花死翘翘了。” 梁旭眯了眯眸,恶毒地笑了。 梁京淮笔直站立,俊朗的眉眼纹丝不动:“有种你就开枪。” “你以为我不敢?实话告诉你,阿爸早就想逮着机会弄死你。”梁旭呵呵一笑,笑容残忍。 “慢着!”温媛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王妈,极其厌恶地扫了眼梁旭。 温婉半生的女人,盯着不远处放任梁旭打砸杀人的梁富昌,攥紧绣花手帕,第一次涌出想杀人的疯狂冲动。 “阿淮是我养子,也是我死去小姑留下来的唯一血脉,跟你梁家毫无关系,你就非要赶尽杀绝,半点情面不留?” “住嘴!”梁富昌气不打一处地指着梁京淮,扭头对着温媛大骂:“我就是念着你父亲当年提携我的恩情,允许你留下这个小贱种,并记在你名下当养子,这些年没少他吃穿,大洋也随便他花,但他是怎么报答我的?” “曼如嫁给穆宴,即将拜堂,本是板上钉钉的大喜事,他居然找人大闹喜宴,当场揭穿曼如李代桃僵代替梁岁岁……” “如此一来,穆宴和穆夫人把所有怒火发泄在曼如身上,只给她一个姨太太的名分,甚至把她关押黑房子,差点丢掉半条命,人还在法国医院抢救,也不知是死是活。” “就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死了活该!”梁富昌气急败坏地咆哮。 如果不是为了维持心善仁慈的好名声,更能给梁府招揽大量的生意,他早早就弄死梁京淮了。 跟梁岁岁那个孽障一样,都是翻脸无情,养不熟的中山狼。 梁岁岁踏进饭店,就听见梁富昌响彻整个大厅的怒吼声,忍不住扬唇,冰冷地笑了。 “父亲,论起忘恩负义,谁能比得过你?” 话里头的嘲讽,让梁富昌微微一僵,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孽障,如果不是我撑起整个温家,你跟你姆妈,还有梁京淮那个兔崽子,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没有你,就有别的男人入赘温家,说不定,姆妈带上我们,会过得更幸福。”梁岁岁反唇相讥。 “我他妈养你这么大,就是养了条豺狼!”梁富昌脸上表情顿时阴沉,闪出一股冷笑:“怎么,你姆妈外头有奸夫了?还是,你想杀人弑父,重新给你姆妈找个野男人?” “这么多年,你厌恶我找了雪媚做姨太太,又给了她原配夫人的待遇,把曼如和阿旭当成嫡子嫡女疼爱,但我也是无可奈何。” “看看你姆妈病体虚弱,站都站不起来,我在外头做生意有应酬,总不能拖着她一个将死之人去吧?不仅晦气,还容易搞砸合作。” “雪媚聪明又识趣,能为我牵线搭桥带来数不尽的生意,我给她的,都是她应得的。” 利用温家的财富、姆妈的善良站稳脚跟后,翻脸就不认人。 宠妾灭妻不要脸,还要给自己冠冕堂皇找借口。 梁岁岁听得恶心透了。 从手提袋里翻出手枪,想也不想,朝梁富昌肩胛骨开了一枪。 趁他疼得惨叫一声时,迅速绕到后面,枪口顶住他的后脑勺。 “父亲,不想死,就马上让梁旭带着这群瘪三滚蛋!” 本该痛打落水狗的大好局面,被梁岁岁一枪破局。 梁旭鼻孔咻咻喷火,差点没被气死。 他用力一挥手,那群流氓小混混马上蜂拥而上,把温媛和王妈等人反剪双手控制住。 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横了把雪亮的锋利短刀。 而梁京淮不仅胸膛顶住梁旭手里的枪,脖子上,还架了两把短刀。 刀刃削铁如泥,一眨眼功夫,就在他的脖颈,割开两道又长又细的伤痕。 鲜血顺着细长伤口,缓缓往外渗出。 梁旭抬起手,枪膛在那两处伤口狠狠戳了几戳。 见梁京淮清俊眉眼阵阵抽搐,疼得额头冷汗直冒。 忍不住高抬下巴,趾高气扬,面带阴狠笑容:“梁岁岁,你胆敢再朝阿爸开枪,我就弄死你全家。” 梁京淮阴鸷了眼,实质性的戾气在眸底翻滚,几乎要射穿不知死活的梁旭。 他突然盯了眼梁岁岁,轻喊了声:“阿姐。” 梁岁岁接收到他邃黑别有意味的目光,多年默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几不可查地微微点头。 梁京淮拼着脖颈再次被深深割伤,刚要劈手夺走梁旭手里的枪。 猛然,从饭店大门呼啦啦潮水般涌来数不胜数的警察。 个个身穿黑色警服,手握森冷长枪,把梁旭和那群穷凶恶极的瘪三们完全包围起来。 张嘴齐声大喝:“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突如其来的大阵仗,把梁旭等人吓得瑟瑟发抖,半晌没回过神。 紧接着,一道桀骜与狂妄的声线,钻入梁岁岁耳蜗。 “我的人也敢动,你他妈找死!” 第130章 我怕忍不住当众吻你 法国医院。 穆夫人坐在轮椅上,面色铁青,夺门而入。 “阿宴,梁岁岁不念半点旧情,说开枪就开枪,仅差半寸就打中你的心脏,心肠歹毒至极。” “她想要你的命,你却为了让她回心转意,打算一脚踹掉梁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穆夫人把轮椅拦在穆宴面前,看着医生和护士把昏迷的梁曼如搬上推车,送往手术室,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刚下手术台苏醒不到两分钟,突然听到穆宴在病房里对梁曼如痛下杀手,顾不得伤口剧痛,连忙催促护士把她推过来。 并在紧要关头,砸开房门冲进来。 眼看着梁曼如的腹部仍然高高凸起,她才长叹一声。 “你以为,你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心狠手辣,她就会回头嫁给你?” “那你就想错了,阿宴!” 穆夫人抬起憔悴煞白面容,看向穆宴,嘴角却往下垂,显得更加尖酸刻薄。 “梁富昌是她亲生父亲,就因为他纳了个姨太太,宠爱姨太太生的一对儿女,把梁岁岁的亲生姆妈赶到后院佛堂,梁岁岁到现在,也没有原谅梁富昌。” “而你背着梁岁岁干的那些事,狠狠打她的脸,踩踏她的底线,她又怎么可能原谅你?” “那也是我对不起她在先。”穆宴烦躁地点了根雪茄,狠吸两口。 穆夫人恨铁不成钢,唇齿哆嗦盯着他:“这么一个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的女人,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今日她冲你开第一枪,以后就会变本加厉开第二枪,第三枪,我早说过,你对她情深义重,只执念于她,迟早会死在她手里。” “能死在她手里,我甘愿。”穆宴站在那,一动不动,黯淡如夜的眸子,偶尔跳跃疯狂执拗的光芒。 “姆妈,我能感觉到,岁岁对我还有感情!否则,她今日这一枪,就可以把我当场毙命,而不是最后关头,枪口偏移半寸。” “你……你怎么就偏要认死理呢?”穆夫人一噎,指了指穆宴,脸色越发惨白阴沉:“她都嫁给穆司野了,你还能怎么样,强取豪夺回来?” 穆宴灭了烟蒂,心里像有一把刀,在反复剜他的血肉。 很自责,也很后悔。 当初不该泥足深陷,贪恋梁曼如的温柔小意,贪恋姐妹共侍一夫的刺激。 如果那时候他不背叛岁岁,做到了洁身自好,那么,就不会有今天这般剜心剔骨的难受。 “反正我这辈子只爱岁岁,只想娶她,姆妈你不用再劝了。” 穆夫人苦劝无果,只能压下心底对梁岁岁的愤恨,朝门外喊了个女佣,命令对方把她送到手术室门口。 阿宴鬼迷心窍似的,眼里心底只有梁岁岁。 不出意外的话,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孙子。 她必须守住。 穆夫人压低声音,阴冷地询问跟在身后的女佣:“老管家去办事,回来了吗?” “夫人,暂时还没有。”女佣毕恭毕敬道。 “知道了。”穆夫人点头,嘴角勾起阴冷的弧度。 “梁岁岁,我这人睚眦必报,你重伤我的阿宴,我必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你。” 穆夫人一声短促冷笑,眼眸深处恨意翻滚。 此时的夜上海大饭店。 众人循声望过去。 已过晌午,廊檐的阳光穿过梧桐树阔叶,细碎又幽深。 穆司野的眉眼痞帅五官分明,半边在雪亮灯光下,半边在阴影里,却清晰地看到凌厉的下颌线。 梁岁岁能感受到他浑身弥漫阴翳气息,像挟裹了无边风暴,气势咄咄,令人不寒而栗。 对上她的视线时,他倏地挑起狭长眼尾,低笑了声,满目风流。 身上的肃杀之气立即散了,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温柔。 “岁岁,他们胆敢欺你,老子灭他们全家。” 梁岁岁听着他杀气腾腾又狂妄的话,恍惚了几秒。 直到他走到跟前,邪肆地掀了下唇角,刻意压低的嗓音,撩人心弦:“别一直冲我抛媚眼,我怕忍不住当众吻你。” 梁岁岁:“……少帅,自作多情是种病。” 穆司野懒洋洋笑了声:“只对你自作多情。” 梁岁岁顿时沉默了。 快速移开目光,耳根微微泛红,眼睫也轻柔颤动不已。 穆司野微妙勾了下唇,攥着她的细白手腕,用了点力,把人拉入怀里。 梁岁岁手里的枪,还顶着梁富昌的脑袋。 薄韧背脊却紧贴穆司野的宽阔胸膛,后脑勺背对他,看不到他的神情。 却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砰然有力。 男人温烫的呼吸,洒在她左侧耳尖处,醺染那片皮肤越来越绯热。 感官中除了他,一切多余的人,突然在眼前变成幻影,什么都看不清。 梁岁岁大脑一片空白,察觉到他没有更进一步。 只是有力手臂抱紧她,又很快松开,粗砺指腹搭在她手腕,来回摩挲。 很轻,也很痒。 梁京淮远远看着这一幕,眼尾掠过一丝猩红,心脏窒息般裂痛。 梁岁岁并没有察觉到。 她的耳畔,只听见穆司野阴霾的嗓音像淬了冰:“把人全部押入警察署大牢,严刑拷打,所有刑具都过一遍,吐干净了,再扔去乱葬岗喂狗。” 那群身穿肃穆警服的警察们,都是凌凯的手下。 把穆司野的命令,当成凌凯的命令一样严格执行。 有的夺刀,有的抓人,有的戴手铐,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遇到不服从的,干脆利落一枪崩过去。 梁富昌和梁旭瞬间傻了眼。 可撞上穆司野阴鸷得骇人的眼神,心惊胆战屁都不敢放一个。 眼前这个男人,杀人片甲不留血流成河的狠角色。 谁招惹谁死! 梁富昌紧闭着嘴,半个字都不敢说。 梁旭为了自己小命强忍着,但还是压不住心底那股憋屈的火,忍不住呛声。 “少帅,今日闹成这样,与我无关,是梁京淮狼心狗肺搞事在先,我只是被迫还击。梁岁岁开枪射伤我阿爸,你为什么不抓捕她?” “少帅你只抓我们,却放过梁京淮梁岁岁,就不怕被人戳脊骨梁,咒骂你公报私仇是非不分?” 话刚说完,他整张脸冷不丁挨了一脚,眼冒金星。 穆司野压根不想轻易放过。 松开握住梁岁岁的手,沉冽走过去,一把扯起梁旭,甩在墙上,骨节分明的手骤然卡紧对方的脖子,五根手指越卡越紧。 “我怎么办事,还需要你来教?” 燥热夏风拂过穆司野的面廓,狠戾,冷血,没有一丝温度。 “你算个什么东西。” 梁旭被掐得直翻白眼,喉管处极致的痛楚顺着皮肉,钻入骨血中。 仿佛一条搁浅在沙滩上,快要濒死的鱼。 吸不上气,也喘不过气。 眼看着梁旭快要被掐死,梁岁岁连忙出声:“少帅,别脏了你的手。” 穆司野这才松开五指,狠狠地将人掼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他的狠厉吓到了,一时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响声。 惟有一个见势不妙,早已藏身在阴影处的男人,趁着混乱,鬼鬼祟祟往后门溜。 梁岁岁恰好瞥到了,来不及多说什么,蓦地抓紧穆司野的手,静悄悄追上去。 直觉告诉她,跟着那个男人,一定能发现点什么。 男人一路专门往偏僻小巷钻。 到了一家小型咖啡厅,推门进去,径直走向最里面那张咖啡桌。 那里,早就有人等候多时。 梁岁岁被穆司野带到对面小饭店的二楼,透过玻璃窗,不着痕迹看向那个人。 她的眸光,微微闪动。 巧了,这人,她认识! 第131章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梁岁岁在咖啡厅门口,等到了那个人。 脸色平静地笑了下,笑意却不及眼底:“那群在夜上海大饭店打砸伤人的小瘪三,原来是你请来的。” 老管家吓了一跳,眼神闪烁:“梁大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刚才跟那个瘪三男人接头,我全看到了。”梁岁岁纤眉微挑,冷声道:“你对穆夫人言听计从,一定是她交代你这么做的吧。” “不,不是……!”老管家惊慌摇头。 “你不用急着否认,事情的真相如何,你我心里都有数。” 梁岁岁冰冷地扬起唇角,眸色讥诮:“我开枪打伤了穆宴,穆夫人睚眦必报,绝不会善罢甘休,便利用梁富昌和梁旭两父子去找我姆妈和阿弟的麻烦,她却完美地隐身了,可谓一箭双雕。” “老管家,如果你不说实话,我现在就送你去警察署监狱里走一趟。” 听到这里,老管家打了个冷颤,两腿发软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差点就要跌倒在她脚边。 “梁大小姐,对不起,我……我也是听命行事,不得不这么做。” 梁岁岁表情淡漠地看着他,说道:“不想被押入监狱严刑拷打,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老管家脸色倏然一白:“杀人放火的事,我,我不敢做……” 梁岁岁冷然打断:“不需要你杀人!” “那,梁大小姐你要我做什么?”老管家低着头,心里捏了把冷汗,忐忑不安。 “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梁岁岁一双漂亮凤眸,划过不可察觉的厉意。 今天上午,她确实开枪伤了穆宴。 穆夫人作为穆宴的姆妈,心疼自己儿子受伤,千方百计要报复回去,也是人之常情。 但穆夫人千不该万不该,找了无辜的温媛下毒手。 如果不是她早就从穆司野手里,讨来了菊婶和梅婶,寸步不离地守在温媛身边。 这会儿,等待她的,只怕是鲜血淋漓的尸体了。 穆夫人如此阴狠歹毒的做派,就别怪她以牙还牙。 梁岁岁面沉如水,一口气把事情交代完。 老管家听清楚了不是要他杀人,松了口气。 抹了把额头冷汗,哆哆嗦嗦回道:“梁大小姐放心,我回到夫人身边,一定按照你说的去办,没其他的事,我先走了,夫人还等着我回话。” 梁岁岁没说什么,只淡淡点了下头。 - 老管家急匆匆赶到法国医院,去找穆夫人复命。 穆夫人守在医治梁曼如的手术室外面,听到温媛和梁京淮被一群穷凶恶极的小瘪三狠揍一顿,都受了重伤,总算出了口恶气。 得意地高抬下巴,刻薄阴冷地骂道:“梁岁岁那个蛇蝎毒妇,胆敢开枪伤我阿宴,我就让她也尝一尝,骨肉至亲快要濒死的绝望滋味。” 穆夫人骂完,倏然浑身骨头缝毫无征兆地剧痛,疼痛愈来愈烈,来势汹汹。 仿佛有辆千钧重的汽车,在她身上碾压过来碾压过去,疼得她牙齿打颤。 发出一声嘶哑骂声:“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去找医生来给我打止疼药。” 老管家连忙去办,很快把医生找来。 一顿忙乱后,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穆夫人终于不那么疼了,歪靠在轮椅上,发出粗喘的呼吸。 感觉就像是,又一次死里逃生了。 她刚松了口气,却听见医生忧心忡忡地说道:“穆夫人,您需要的药物剂量,越来越大,已经从一倍,增加到三倍。 再这样下去,药物对疼痛的控制,不仅会慢慢失效,对您身体的各个器官,也将产生不可逆转的副作用。” “那怎么办?难道我只能活生生的疼死?”穆夫人脸色大变,心里泛起一阵阵凉意和慌乱。 医生叹息:“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找到女神医,利用对症下药的药方,才能彻底根治您体内的寒毒。” 可女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穆夫人因为疼痛减弱而放松的眼神,一点点溃败。 哑着嗓子问:“西药的止疼药水,还能控制多久?” 医生抬手推了推戴在鼻梁上的眼镜,斟酌着回答:“最多半个月。” 穆夫人的眼神更溃败,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老管家站在轮椅后面,垂下头,目光微微闪烁。 梁大小姐交代他的两件事,他办好了一件。 温夫人和梁大少爷,都受了点轻伤。 梁大小姐让他故意在穆夫人面前说得特别严重。 这样一来,穆夫人报复得逞了,短时间内,就不会再对她们下毒手。 还有另一件事…… 这时,手术室从里面推开。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看见穆夫人守在门口,愣了下。 穆夫人没开口,只扭头瞥了眼老管家。 老管家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开口问道:“梁二小姐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呢?” 主治医生闻言脸孔一僵,很快恢复了正常,镇定说道:“穆夫人放心,梁二小姐和孩子都平安。” 穆夫人摁了摁胀痛的眉心,追问了句:“她什么时候清醒?” 主治医生眸光微闪:“二十分钟左右。” 穆夫人沉吟了会儿,朝老管家吩咐:“安排人去玫瑰公馆把张妈找来,以后,就由她伺候梁二小姐。” “是,夫人。”老管家立刻去办了。 主治医生去而返回,手里取了一堆消炎药和纱布。 穆夫人扫了眼,没放在心上。 厚重的木门,快速推开,又快速关闭。 穆夫人的视线里,梁曼如肚子隆起,虚弱躺在手术台上的画面,一闪而过。 还需要二十分钟才清醒的梁曼如,倏然睁开眼。 元气大伤的惨白小脸,嘴唇也煞白,惟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乌黑瞳孔射出阴冷的光。 主治医生看了眼她,欲言又止:“梁二小姐,你身体太过虚弱,确定要坚持保胎?” “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不想再重复第二遍。”梁曼如孱弱地说道。 主治医生劝服不了,惟有叹气:“行,我先给你开保胎的药,但这只能治标不治本,你肚子里的孩子……” 主治医生摇头叹息。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只要宣扬出去,孩子很健康,其他的,闭紧你的嘴。”梁曼如冷冷笑了声。 说完,她摸了摸凸起的腹部,脸上的表情阴狠,透出几分算计。 到了晚上,穆夫人犯困,便让张妈和老管家守着梁曼如。 一旦穆宴出现了,就立即去病房喊她过来。 梁曼如肚子里的孩子,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而夜上海大饭店里。 梁岁岁陪着温媛说了很多体己话,推开门,回到她临时的卧房,打开电灯,猛然看见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惊得她差点失声尖叫。 第132章 我们一起睡床榻 梁岁岁怔怔望着床榻上的男人。 他半躺半靠在那里,黑发俊颜,像是刚洗浴了。 挺括的黑色衬衫,解开领口最上面两颗纽扣,那漂亮锁骨,凸锐喉结,有微微的水珠滑动,帅气又性感。 衣袖挽起,露出精瘦紧绷的小臂,腕间一串颗粒分明的佛珠,有种性感张力与清心寡欲的强烈对比。 他眼尾轻佻朝她看过来,修长手指一下一下摩挲佛珠,低笑了声。 “岁岁,我等你很久了。” 嗓音又低又哑,沙沙的撩人极了。 梁岁岁心跳狠狠咯噔一下,明艳的脸庞却面不改色。 “等会儿我还要去复查阿淮和菊婶梅婶的伤口,少帅你先休息。” “岁岁对他们真体贴。” 穆司野扬唇痞笑,倦懒又邪肆,浑身透出一股子懒洋洋的味道:“那我就得寸进尺一点,想要你今晚也狠狠体贴我。” 咳咳咳……要命啊! 他能不能别把最后半句话,说得那么婉转风流? 尤其是“体贴”两个字,他刻意压着声线,沙哑、沉缓,染了几分红酒的醇香,勾得人心尖酥麻。 梁岁岁脸颊绯烫,连忙用力攥了攥指尖,勉强稳定心神。 心跳得厉害,说话的口吻,还是很镇定自若。 “那少帅你睡这里,我去陪姆妈。” 穆司野慵懒挑眉,漫不经心的表情,却透出两分似真似假的委屈。 “明天全沪市的人都知道,新婚第一天,我就被你狠心抛弃,独守空房。” 梁岁岁闻言,差点哽住。 “……少帅,你我都清楚,这场婚姻,本质是一场交易,互相利用,呃,不是,大家合作双赢。” 穆司野瞧着她故作镇定却有点慌乱的眼神,勾唇一笑,连眼尾都荡漾了撩人的笑意。 “岁岁愿意利用我,榨干我,我求之不得。” 梁岁岁:“……” 穆司野漆黑的眼凝视她十几秒,话音一转,声调低了低:“不过,如果被穆宴那个狗东西知道我独守空房,岁岁,你就危险了。” 梁岁岁听得心神一凛。 穆司野说的没错。 一旦穆宴得知她和穆司野的婚姻,是一场假戏。 以穆宴偏执成狂的性子,绝不会对她善罢甘休。 而穆夫人怨恨她开枪伤了穆宴,对她恨之入骨。 穆宴越纠缠她,穆夫人就越仇恨她,报复的手段越发层出不穷。 她不怕麻烦,但讨厌麻烦。 想到这里,梁岁岁当机立断:“少帅你睡床榻,我打地铺。” 忙碌一整天,身上黏糊糊难受,她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后,对着镜子,仔细清洗干净脸上的脂粉,清爽舒服多了。 被撩乱的心神,也稍微平静了点。 她习惯性拿起双层纱的睡裙,刚要穿上,猛然想起,从今晚开始,她的身边,多了个名正言顺的男人。 再穿这款轻薄的睡裙,就不太合适了。 面料薄而透,凉快透气,里面的风景若隐若现,曼妙身材曲线毕露。 梁岁岁重新挑了套比较保守的长袖长裤睡衣,拿起骨竹木梳,疏通乌黑长发后,带了一身玫瑰雪花膏的清香走出去。 然后就看见男人从柜子里翻了条薄毛毯,铺在大理石地板上。 听见开门关门的动静,回头看她时,那又痞又坏的面廓,在头顶水晶吊灯的照耀下,显得越发邪肆逼人。 那双湛黑如墨的眼眸,斜斜往上挑,慵懒至极。 “岁岁不需要我履行义务,是我魅力不够,我的错,还是我打地铺,好好反省一下。” 梁岁岁僵了僵,有点无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在他咄咄耍逗的眸光下,她下意识整理睡衣,刚洗了澡,好像更没有什么安全感。 一时脸红,指了下床榻,轻声道,“少帅,你既然来了,就是客人,在我这,没有让客人睡地上的道理。” 穆司野解开第三颗纽扣,健壮漂亮的大片肌理,明晃晃展露出来。 他叼了根没点火的雪茄,眯紧眼尾,那副痞里痞气的模样,入骨风流。 “要么我睡地板,要么我们一起睡床榻,你选一个。” 梁岁岁一噎。 他貌似给了两个选择,但其实,她压根没得选。 便脚步拐了个弯,笔直走向床榻。 厚重窗帘被他全部放了下来,盖住窗外所有的光。 浮雕折枝花卉的拨步床,复古的传统纹样,鎏金描绘。 大红双喜枕头,两个,并排靠在床头。 一对艳红色喜烛,端端正正摆放在黄花梨桌面上,烛火无声燃烧。 不用问,肯定是姆妈交代王妈重新摆设了。 抛开他们的婚姻,不是因感情而结合,而是因利用而结合。 其他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梁岁岁躺在床榻,胡思乱想着,因为房间多了个男人而不那么自在,忍不住侧翻了个身。 啪。 穆司野关了灯,满室只剩红烛摇曳。 挂满壁画的走廊,梁京淮一身伤,都被梁岁岁涂了中药,清理包扎完毕。 少年却郁郁寡欢,满脸阴鸷苦涩,靠在栏杆上,仰头喝光玻璃杯中的红酒。 阿姐跟穆司野睡在同一间房,他们是夫妻,名正言顺,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心如刀割,疼到窒息。 “阿姐……!” 梁京淮失魂落魄喊了声,慢慢回过头,看向那间卧房的五彩玻璃窗。 不知何时,雪亮通明的水晶灯灭了,只有火红的烛光,摇摆飘曳。 梁京淮瞳孔骤缩,瞬间嫉恨发狂,眸底逼出层层赤红。 手中酒杯被他狠狠地砸在大理石上,玻璃渣子稀里哗啦溅了满地。 “穆司野,你他妈该死,真该死!” 梁京淮刷地拔出腰间手枪,气势汹汹冲向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 眼看枪托就要砸中房门。 菊婶和梅婶鬼魅般从暗处阴影中闪现,一左一右,分别拽住梁京淮的两条胳膊,用力往后面拉扯。 “梁大少爷,春宵一刻值千金,扰人洞房,天打雷劈。” 梁京淮怒的眼睛发红:“放手,放开我。” 菊婶和梅婶不仅没放开,反而攥得更紧,连拖带扯把他扭进另一间房。 面对温媛慈爱却充满失望的眼神,梁京淮脸上的肌肉寸寸撕裂痛苦。 “姆妈,我……” 温媛沉声叹息:“阿淮,岁岁舍弃穆宴,转而嫁给少帅,宁愿背负水性杨花的骂名,都是为了我们,你也老大不小,该懂事了。” 梁京淮无言以对,垮下肩膀。 一向意气风发的少年,神色黯然,陡然发出一声悲鸣:“可是,姆妈,我舍不得阿姐,我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交给时间,慢慢的,就好了。”温媛叹道。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以治愈一切。 那些浓烈的,炽热的,为了彼此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真挚感情,随着一年一年时光流逝,铁打的执念,也会渐渐消散,静如秋水湖面,翻不起一丝波澜。 而法国医院。 豪华宽阔的病房,气氛憋闷压抑。 副官躬身低头,胆战心惊地汇报:“梁大小姐与穆司野少帅在夜上海大饭店,共处一室,很快灭了灯,只有烛火摇晃。” “什么?” 砰。 一声爆炸般巨响。 红木桌子被一脚踹翻,直冲门外走廊,砸的四分五裂,木屑到处飞溅。 面廓英俊刻骨的男人,拔出枪,忍着胸口剧痛往外走。 副官连忙紧随其后,听见他落在夜色里的狠戾嗓音:“穆司野,胆敢侵犯岁岁,你、死、定、了!” 第133章 我帮你,你却扇我的脸 梁岁岁迷迷糊糊睡着了,又被扰人的蚊虫给闹醒。 一开始落在她额头,又顺着额头往下,在她的眼睛,鼻梁,面颊来回振翅,湿漉漉,带了一些难以言明的酥麻。 梁岁岁又痒又麻,翻了个身,抬手习惯性地一巴掌拍过去。 啪! 脸颊一点都不疼,但她的手疼。 怎么回事? 清脆的巴掌声,让梁岁岁倏然睁开眼。 红色幽幽的烛光中,穆司野站在她床榻前,微弯着腰,脸被打得偏到一边。 看到她醒了,慵懒地顶了顶后槽牙,缓缓朝她倾身,逼得更近。 英俊眉眼带了点痞笑,浑身气息却强势到让人无路可退。 “岁岁,一晚上蚊虫嗡嗡,我帮你处理,你却扇我的脸?” 话音刚落,梁岁岁就看见他漂亮的手掌摊开,多了只翅翼轻微颤动的蝴蝶。 原来,刚才是蝴蝶在她的脸上绕来绕去,闹的她睡觉都不得安宁。 他一番好意,帮她拍打扰人清梦的蝴蝶,她却在半睡半醒中,不耐烦掴了他一耳光。 梁岁岁难堪极了,咳嗽一声:“对不起,少帅,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从床榻上一骨碌爬起来,微微抬眸,想看一下他此刻的表情。 猝不及防对上他深邃如渊的黑眸。 穆司野大半个身子,就近在她眼前。 视线放大的,是他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 仿佛她一伸手,就触手可及。 他凝望她略显尴尬的凤眸,眼色浓郁的暗欲深了深。 将她鬓角的发丝挂到耳后,顺势有意无意地捏了下那抹粉白耳垂,低笑了声,嗓音散漫又邪魅。 “亲我一下,就原谅你。” 沙哑入骨的声线,如骨附髓地钻入耳蜗,裹了一丝欲色,撩得她脸颊发烫,一寸一寸烧了起来。 梁岁岁的心脏不由得激烈跳动。 穆司野长了张得天独厚的脸,让人一眼沦陷。 还有他嘴里的情话,张嘴就来。 抛开他的身份,光这两点,就足以让全沪市的女人蜂拥而至。 梁岁岁连忙偏过头,等乱了节拍的心跳恢复平缓,才转回头,清凌凌地望着他,故作镇定道:“少帅,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 穆司野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修长手指不经意划过她绯润的脸颊,像是在撩拨,又像是在低哄:“岁岁,闭眼睛。” 一句话,五个字。 他的狼子野心,显而易见。 梁岁岁没来由心慌意乱。 等她回过神,惊觉自己被困在床头架子与男人结实宽阔的胸膛之间。 逼仄的空间,夜风燥热,暧昧气氛逐渐攀升。 就在穆司野欺身逼过来时,梁岁岁突然用力推开他,侧头打了个喷嚏:“阿嚏!” 紧张朦胧的氛围,立即被打断。 穆司野也不恼,反而低低笑开了。 指腹的薄茧子,在梁岁岁耳垂来回摩挲。 一股发麻的感觉,从耳尖直冲脑门。 梁岁岁半边身子都麻了。 受不了他肆无忌惮地盯着她,更受不了这样的酥麻感觉。 腾地伸手把他推开,赤脚跳下床榻,踩了双珠绣皮拖鞋,以抢钱都没有的速度,飞一般跑出卧房。 哐当,砰嘭。 开门,甩门,一气呵成。 挂满壁画的走廊上,灯光昏幽迷离,空无一人。 惟有蝉鸣声不绝于耳,热烈激昂。 梁岁岁靠在雕花栏杆上,抬手捂住了发热的脸颊。 这么久了,被穆司野撩拨起来的热度,还是没有消散。 她对他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却总是轻而易举被他撩得心跳乱了节拍。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梁岁岁微蹙了下眉,突然口渴的厉害,想喝水。 她睡的卧房里,有放凉的茶水。 但想起刚才那股子暧昧氛围,她尴尬又羞恼。 这会儿,她不太想跟穆司野待在一起,只想一个人清静。 王妈细心,每天都会在楼下奢华的大厅角落,备用大量的清茶放在红木桌上,还留了夜灯。 梁岁岁在清柔的灯光中,踩着拖鞋,一步步下楼,走进偌大正厅,倒了杯茶,刚喝了两口。 猛然间,眼前一道黑影快速掠过。 梁岁岁放下茶杯,攥紧拳头,面沉如水厉叱了声:“谁?” 第134章 我爱你,原谅我! 这个池子,就是暗翼幽影兽的魂体专门用来泡澡,以保持自己神魂活力的。 “江公子如此年轻,就撑起这么大的产业,真是年轻有为,不知令尊祖籍何处,说不定咱们还是同宗呢。”江世谦笑着问。 不过对方毕竟是外国大臣,折从远和杨仁不好跪拜,便只是行礼。 易辰看到俞风洲神色大变,却向圆盾和巨剑法器掉落处奔去,看来是想将两件法器都收起来。 “据孤所知,你们邪马台国现在还不产苹果吧?”康鹏淡淡的问道。 从第二天开始,刘备军再不敢出城劫持百姓,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城里,直到董卓军荆州军团主力的到来。 江欣怡和上官宏跟在了身后,安鹏飞沉思了一下,皱着眉『毛』也跟了进来。 宿元景这一次要求他来京城贿赂李师师,然后偷偷和徽宗见一面。 所以她关起门来,竭尽所能地以一种平静的表情和语气,把父亲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告诉了管家和侍卫长。 而随着那种绝世凶气蔓延而开,顿时间,整座山脉的妖兽,都是在此刻发出了一道道恐惧的低啸之声,那般模样,犹如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所以大部分的时候,游牧民族的骑兵是缺乏合适武器的,也打不过原的正规骑兵。这也代表了游牧民明远远不是农耕明的对手。 紫云缘现在表现得不紧不慢,仿佛自己并不是来寻求合作,而是来观光的一样。 萧兰跟着萧芷溪什么都没学会,倒是嚣张跋扈学了个十成十。莫说是对手下丫鬟,即便是庶出的几个姐妹说打便打了。 好在大部队迁移速度慢,而且对地形不熟悉,走一段就要有人去前面探路,然后再整体向前走。所以即使我们晚了那么久还是不一会就赶上了。 “还有最后的底牌!还没有输!”真神从身体中拿出了一滴血液,这滴血液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力,哪怕是现在的真神,在力量上,也比不上这滴鲜血。 “这有什么,又不是让你们干嘛,你怕什么?”沈琳的朋友笑着说道。 慕圣苦着脸将手上的灵石交给吊梢眉,吊梢眉这才兴高采烈地领了钥匙离去。掌柜待其走远后,这才摇了摇头,唉的一声长叹了口气。 忍了又忍,就在目光逗留中再度出现两点猩红时,终是按捺不住地纵身飞了出去。 “我说的是……。”算了,跟她那一根筋解释这么个事情完全解释不通。 也正是这样,落家的探子才能够死而复生,现在由那灵圣境最强探子训练出来的探子,质量可是比之前高上许多的。情报获取的速度、准确度都不可同日而语,这也是为什么龙泽有把握让人带着十二万新兵蛋子进攻的原因。 临冬城到后冠镇可有数百里远,一路上既有野人出没又处在铁民的威胁下,若不是遇到了伴,眼下简直是七国第一危险之路……艾格真想打开艾莉亚头看一下,这丫头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 耐戈玛转头抬手,数十个光球出现朝着莲华射去,同时加大了“冥界风暴”的魔力,死亡气息的风暴肆无忌惮得将耐戈玛围在了中间,看来耐戈玛也害怕莲华再次靠近他。 就在两人担心的时候,一个蓝色透明的东西从影子的身体飞了出来,重重的砸在田野的身上。 “好,你在那等我。我这就过去。”郁楚轩除了这样回答,已经找不到其他多余的语言了。 王宇,他注定是我和王涵之间最大的障碍,只要有王宇在一天,我跟王涵就不可能在一起。 信使可用来与其他的魔法师进行通讯,与人魔界中的魔法信使类似。 “杨波,你可真行,我甘拜下风了,你放了我吧,咱们改日再战!”杨老四现在估计还觉得有宋鸿达罩着他呢,所以说话的底气并没有减弱多少。 同桌白了我一眼,说杨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给我揉脚是假,想趁机占我便宜才是真的吧? 铁门内很亮,刺眼的亮光让莲华一时半会有些不适应,短暂得闭了会眼之后。 “这倒是个好办法!”刘和眼睛一亮,一般官府不会参与粮食买卖,邴原却大胆提出这个建议,确实能解眼下燃眉之急。 赵依依并不算特别重,尤其徐冉的力气还大,这点重量完全不算什么。 这一刻,伴随着连绵不断传来的金属镐头敲击声,在己方之前留下的大量光晶石的照耀下,雷骁注意到。 既然如此,那他也没有必要去决定些其他的问题了,反正对方也不希望这件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解决,既然这样的话,那他也没有必要再给对方好脸色看了。 他所擅长的是计算机方面,之前的光子屏技术一块也不过是系统的输入。 今日城中已有消息传出,袁绍连嫡长子和家人遇险都无动于衷,可见此人心性凉薄,若是其他部下甚至普通兵卒被俘,那就更别指望袁绍能救了。 可一大早再看到一个铲子脸,谁心情能好?可是他也只能趁早自习结束了,用早餐的时候抽空和对方见了一面。 他却不知道,刘和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许多人的道路,连同他自己在内,甚至连黄巾之乱都早平定了几个月。 而他重见天日的第一眼,是一如今日所见的,那抹在他眸中炽热无比的素白身影。 洛雪蝉确实是察觉到苏澈归来才昏倒的,可以说是故意的,也可以说是应当如此。 第135章 我嫌你脏,脏透了 是穆司野。 梁岁岁心口咯噔一跳,刚要推开朝她强势压下来的穆宴。 却见穆司野嘴里咬了根雪茄,朝穆宴直冲而来,慵懒神态中,带了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煞气。 “狗东西,放开岁岁。” 穆司野哂笑,漫不经心抄起手中勃朗宁手枪,朝背对他的男人砰砰开枪。 没有往要害处打,而是刁钻地射向那只紧握梁岁岁细腰的大掌。 穆宴反应也快。 听风辨音地搂着梁岁岁,往侧边一闪。 噗噗。 子弹没有打中穆宴手掌,反而击穿墙壁,留下两个拇指大小的黑窟窿。 穆宴回头,嘴角勾起一抹肃杀弧度:“你来的倒是挺快。”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陈副官,带着一队军装肃然的兵士,纷纷从早已打开的窗口跳进来,手握最新式机关枪,龙腾虎跃,以包围之势,朝穆司野包抄而去。 梁岁岁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心口悬紧。 穆宴今天晚上,竟然有备而来。 “少帅,小心……” 梁岁岁脸色突变,刚张嘴喊出声,嘴唇就被穆宴伸手捂住,半搂半抱把她往后带,带到五米开外的地方,跳出包围圈。 陈副官暗中接收到穆宴的指示,瞄准穆司野,迅速连开了几枪。 穆司野纵身飞跃,躲过前面几颗子弹,却没有躲过最后一颗。 砰。 子弹穿透衬衫,射入他强健的手臂肌肉。 鲜血慢慢的,从黑色衬衫里渗出。 同时,十几挺机关枪齐刷刷指着他。 “少帅,得罪了。”陈副官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穆宴盯着被机关枪团团顶住的穆司野,眸底一片幽深戾冷。 “只要你答应从今往后再也不跟我争抢岁岁,我就饶你一命。” “呵,上我这逞威风来了?”穆司野懒洋洋挑眉:“活了二十多年,从来只有我威胁别人,没有别人威胁我。” “那就看看,是你的手枪快,还是我的机关枪更快?”穆宴冷笑。 穆司野往上斜斜挑眉,慵懒得很,态度全然看不出有任何的紧张。 身处下风,仍然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杀了我,你也逃不了,岁岁是我的妻,她会亲手宰了你,为我这个做丈夫的报仇雪恨。” 说完,他故意翻开黑色衬衫领口,露出性感的锁骨,以及周边肌肤,一个个鲜红欲滴的痕迹。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斑驳红痕上点了又点:“看见没?这处,是岁岁吻的,这里,也是岁岁吻的,她扑在我身上,实在太热情了。” 穆司野湛黑瞳孔里,掀起一丝痞坏又邪气的笑意。 梁岁岁瞳仁巨震,顿时瞪大了眼。 咳咳……她吻的,她怎么不知道?! “穆司野,我杀了你!”穆宴瞳孔歃红。 有些话,他听不得。 比如梁岁岁吻过穆司野。 堪比世间最锋利的刀,几乎要把他的灵魂搅碎。 那片大面积吻痕,对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这时候,他急于从梁岁岁那儿,找到她还爱着自己的证明。 “岁岁,前尘往事,我们都放下,我不再寻求刺激惹你难过,你也不再生我的气故意嫁给别人。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你心里有我,我心中深爱你。”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从没提过任何要求,今天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我们就像这世上的许多夫妻一样,恩爱到白头。” 穆宴说完,猛地把梁岁岁拥入怀中,低下头,薄唇急切地去吻她的唇。 如今,穆司野越来越猖狂无耻,当着他的面,都毫不掩饰对岁岁的狼子野心。 而且穆司野绝不是善罢甘休之人,目无王法,伦理纲常也束缚不住。 为今之计,彻底断了穆司野的觊觎心思,或许就只有…… 梁岁岁前面是咄咄逼人的穆宴,后面是坚硬的一堵墙。 她被困在中间,退无可退。 头顶上清幽的灯光,一寸寸折射在穆宴英俊面廓上。 她能清晰的瞧见,他看她的眼神,有爱恋,也有更热烈的,男人看女人的那种暗欲目光。 这样的眼神,他在床榻缠绵时,同样也对梁曼如释放过。 梁岁岁喉管里,有一瞬间想要干呕。 她迅速扭头,避开他的薄唇,双手用力挣扎。 “放手,放开我!” 他却不放,目光执拗:“岁岁,我爱你!你舍弃我,想嫁给别的男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望着他偏执疯狂的目光,梁岁岁平静无波,只有唇角,嘲讽地往上扬了扬。 “你身上沾染梁曼如的气味,我嫌你脏,脏透了。” “嫁给你,永不可能!除非我死,你把我的尸体挖去。” 一字一句,皆是遭遇背叛后的幡然无情。 穆宴心如刀绞,眼眶有些发红。 他轻抬她的下巴,嘴角挂了一丝笑,那么英俊又那么悲凉:“岁岁,我宁愿豁出去自己这条命,换你的命,我又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去死? 我知道,你还爱我,故意说这些气我的话,像尖锐的刀,一刀又一刀剜我的心,别把话说的太绝情,好不好,我心里痛,痛极了!” 梁岁岁不为所动,反而清洌洌地笑了。 “既然痛的受不了,那你就去死啊!” “我不怕死,我只怕,死后见不到你!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不该就这样结束。”穆宴嗓子一哽,眸底浸染疯狂的执拗:“只要我不死,我就一直缠绕你,如影随形。” “还有,岁岁,我要告诫你,穆司野除了少帅名号,他什么也给不了你! 大帅府内,后宅姨太太无数,为了各自利益,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吃人不吐骨头。 今日她算计你,明日你算计她,你温柔善良没什么心机,迟早被人活剥生吞。 你和他结为夫妻,绝不会有好下场!” “这些都不劳你费心。”梁岁岁皱眉,趁他分神之际,用尽全力推开他:“离开你,我只会过得越来越好。” “岁岁……!” 穆宴感受到怀里的虚空,心神慌乱,当即就想追上去,不料她已冲进包围圈内,接过穆司野手中的枪。 毫不犹豫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抬眸朝他看过来,语气冰冷如霜:“马上滚!” 穆宴一转不转盯着她的举动,心里的血窟窿,好像被人拿刀子捅了又捅,越来越痛彻心扉。 她说过很多不好听的气话,也做过很多让他难受的举动。 惟有眼前这一次,最让他溃败。 她竟然为了穆司野,用她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他。 穆宴呼吸一窒,心头窜动哀伤,刚要让她放下枪,身后,蓦然传来阵阵震动的脚步声。 声势浩大,听起来,不少于两百人。 紧接着,有人断喝一声:“不许动!都给我举起手来!” 第136章 真他妈不要脸啊 “轰!”完全统一的踩步,完全一致的姿势,没有多余的动作。一百双双眼睛目不斜视的直盯着正前方。 但那笑容之中,偶尔会透露出一些狰狞……恐怕是对自己身为次子,无法真正执掌家族权力的不满吧。 郑昱之所以肯认祖归宗进入郑家,目的便是想要通过这个试炼掌握整个郑家,然后把母亲的灵位放到郑氏祠堂里,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但是这次的不同,从细胞开始的话,将对研究有着重要的帮助。也就是说,这个调配槽的发现将是比黄金神像更加有价值的发现。 虽然这两个称呼都有先生的意思,但是东瀛人极少这种场合下称呼别人为先生,因为这个词语含有自认自己是学生的意思。尤其是这个中年人,身为东瀛皇帝,竟然喊邢杰为先生,这架势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捧杀? 金凝霜揉了揉有些头疼的脑袋,醒了过来,看到杨烟,不由的愣了愣。 前前后后不过是几秒钟,四名高大的黑衣守卫便已经完全没有了还手的能力。 没有丝毫的犹豫,下一刻,青城已再次折起树枝为那一堆木炭增加燃料并等到火焰再次燃起之际他这才开始慢慢的为其添上比较大块的木材。 第一次看到这种庞大地宫的人,都会被这种景象所震惊。不过在场的都是高手,就算是邢杰,也是经历了三场地宫生死战的老手了。不过却是第一次看到在这地宫大门前做驱魔仪式的场景。 “叶少将,我们还是说敞亮话吧,打算要我怎么做?”邢杰合上平板,往后一靠,沉默了一会后说道。 “半月前,妃暄离开成都后,就北上回了一趟帝踏峰,却听闻师尊南下了…”师妃暄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说出来了。 梁凤娘根本不认识她,听她喊她的男人更是气愤万分,见她冲上来又惊慌不已,搂紧了燕麟,寻求庇护。 金凤仪披头散发地痴痴笑着,满手的血,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人正要打算送她的去警察局。 众人七手八脚的抢了一个在自己的手里,急忙打开,拿到写着去的高兴的直嚷嚷,拿到写着不的气的踹了一脚桌子。 毕竟在刚才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响自己都觉得,还是先去洗澡好一点。 “安东伯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如此扣留使节?”魏征脸色虽然有些古怪,不过语调却是平淡的很。 宫婷拗不过,就只有胆颤心惊的回去一趟,当然也不忘拉上易然,在她露出马脚的时候帮她圆话。 而潇清风亲自把赵叔叔的骨灰送回来,也许就是莫家的意思,很可能就是告诉那个隐藏在幕后之人,调查你的人已经死了,事情就到处为止了。 “你想知道什么,待到他走后我自然会告诉你,还是莫要由皇兄那张嘴来了。”毕竟他们兄弟三人的口中素来没有几句真话,若是皇兄来的话,那指不定就变成什么样子了。 事实上,凤卿对凤仪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可其实她不过是猜测的而已,而她也懒得再去调查了,左右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在四周的民房上,一个个穿着夜行衣的忍者们不断在房屋上面跳跃着,朝着这边奔袭过來。 哪知道话没说完,南宫敏忽然脸色一变,身子一转就俯下身去,“呕”的一声呕吐起来,一手紧紧的扼住喉咙,一副极其痛苦的样子。 一到陪都,皇上下旨贬郑贵妃为昭容,迁出关雎宫,入住含象殿,无谕不得外出。 木晚晴心里不是滋味,她知道霍寰对自己的好,可是她偏偏就是不能接受。 华清宫位于骊山北麓。曾经过好几个朝代的扩建,本朝太祖、太宗都曾扩建修缮过,因此华清宫建成之后殿宇环列,规制恢弘,是一座匠心独具的皇家行宫。 “次主神,算了吧!一个上位神你都收拾了那么久,其实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不少的上位神,只是没有想到你的动作那么的慢,现在我就再给你分配一个,不过这次你的速度可不能让我失望了!”徐洪微笑道。 沈云悠侧着身子,看着夜子轩在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捡起来之后,走出房间。她蒙着被子,闭起了双眼。开始期待,和夜子轩一起回到西王国后的生活。 穆家成因为穆天奇的事情,即便现还有着30%的股份,他也无法继续维系住自己的地位。而且,又有唐栋这个旧主,这些股东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那好,我等你消息。”木晚晴看了看这个寝殿,再过不久,她就可以离开这冰冷的地方了。 ‘春’分几个掩‘唇’低笑,但一想起夏至的死,又都怏怏起来,我让刘有余去探访她家中亲人,带了五百两银子给他们家,也不枉她服‘侍’了我一场,但夏至既去,他负责的厨房一块,又必须有人顶上了。 第137章 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梁岁岁上了楼。 看见不远处站着温媛和梁京淮。 梁京淮心里一把怒火,处于愤怒极点。 手中持枪就要冲下去,与来者不善的穆宴杀个你死我活。 “姆妈,穆宴那个狗东西欺人太甚!明明是他背叛伤害阿姐在先,他还有脸来找阿姐喊打喊杀。” 温媛用力拽住他的另一条胳膊,眼睛微红,发出细婉的叹息声。 “阿淮,你阿姐现在是少帅的妻子,自有少帅护她,两男争一女,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就没必要再去添把火,把事情越闹越大。” 阿淮少年心性,血气方刚,还不会控制情绪。 不是他死,就是别人亡,她这个做姆妈的,心里面担心得很。 梁京淮不服气,额头青筋乱窜,忍不住辩驳:“可我这个做阿弟的,保护阿姐,天经地义。” 温媛紧盯着他,脸上柔婉的表情,蓦然多了一丝尖锐。 “你真的仅仅是以阿弟的身份保护岁岁,没有别的想法?” 梁京淮俊朗的面容一僵:“我……” 温媛看着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叹气:“阿淮,你记住,岁岁永远是你的阿姐,你也永远只是她的阿弟,其他的,就不要再多想了。” “少帅看在岁岁的份上,能忍你一时,绝不会忍你一辈子,不要闹到最后,把这点情分全都磨光了。” 还有一些更担忧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穆宴久居高位,有身份有地位,为了维持个人的好形象,用力仕途上升,一般不会跟阿淮过多计较。 但穆司野本就名声烂,他也不在乎,性格方面,又痞又坏,不走寻常路子。 一旦阿淮惹上他,该骂就骂,该揍就揍,绝不会心慈手软。 到时候,岁岁夹在中间,手心手背都是肉,左右为难。 梁京淮没想到,向来温婉的姆妈,突然说话的口吻变得尖锐起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片刻后,他攥紧手枪,眼中一丝黯然,却又桀骜不甘心:“我跟阿姐没有骨肉血缘关系,她又那么善良体贴,开车打枪医治病人,样样精通,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抗拒这般完美的阿姐,包括我!” “糊涂!你跟岁岁,兄妹多年,再执迷不悟下去,执意犯错,是想要害死岁岁吗?” 温媛很少发脾气,这一次,却难得的动了怒。 心头怒火簇簇,抬手就往清俊少年的脸廓掴过去。 梁京淮自认为他没错。 他喜欢阿姐,哪怕丢了这条命,也要喜欢。 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就是犯错了呢? 但温媛气得要扇他耳光,他也不想惹她更加生气。 双脚生了根似的,站在那一动不动,任由温媛的巴掌快要扇到自己脸上。 梁岁岁恰巧撞见了这一幕,连忙冲上前,挽住温媛打人的那条手臂。 “姆妈,有话好好说,阿淮长大了,这个月底就要正式去警察署报道,走马上任,是年轻有为的新一任署佐。 不听话就唠叨他两句,千万别动手,打得你手疼,打伤了阿淮,你更心疼。” 说完,她屈起手肘,轻轻捅了下梁京淮的胳膊:“好端端的,怎么就把姆妈惹生气了?赶紧的,道歉。” 梁京淮向来听她的话,百依百顺,唯命是从。 可这次,他挑了挑眉,不承认:“阿姐,我没错。” 梁岁岁满头黑线,啪地一声,一巴掌拍在他头顶:“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死犟到底?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我陪着姆妈。” 梁岁岁拉着温媛的手,往卧房里走。 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身姿挺拔的少年,将手背搭在头顶,感受她的掌心残留的余温,四五秒后,才慢腾腾把手放下,唇角微翘。 小时候,他调皮捣蛋砸烂水缸,惹恼姆妈,气恼得要打他。 阿姐也像刚才那样,轻轻拍打他的头,高举轻放,然后温声柔语哄走姆妈,免了他一顿皮肉之苦。 他跟阿姐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不分开。 阿姐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 梁京淮眼睫微敛,唇边笑意加深。 听到身后咚咚脚步声,迅速回头。 只见穆司野穿在身上的黑色衬衫解开领口几颗纽扣,露出大片鲜红痕迹。 这个无耻之徒,居然指着那一大片,欺骗穆宴是阿姐亲吻留下的痕迹。 呸! “穆司野,阿姐对你只有利用,没有感情,怎么可能亲吻你?我劝你,做人还是要点脸,别做那死不要脸的狗东西。” “不要脸,才娶得到岁岁。”穆司野漫不经心的声线响起,慵懒带着一丝哂笑。 “梁三岁,你说的没错,老子属狗,天生忠诚不渝,对岁岁忠贞不二!恭喜你,又发现了老子一个优点。” 梁京淮被噎的差点吐血。 这他妈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凌凯跟在后面,憋着气忍笑。 眼看梁京淮脸色黑了又青,青了又黑,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梁大少爷,你忙你的,阿野受了点伤,我先给他包扎伤口。” 凌凯肩扛药箱,走上前拽着穆司野,往烛火还在摇曳的房间去。 “快点,脱衣服,我仔细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其他部位划伤了。”凌凯一边笑一边说。 遇上腹黑嘴毒的阿野,只能算梁京淮倒霉。 “当着你的面,我脱什么衣服。”穆司野懒洋洋挑眉。 “不脱掉,我怎么检查?”凌凯皱了皱眉,莫名其妙:“我们多年的兄弟交情,坦诚相对无数次,你不会到今天才懂得纯情娇羞吧?” 穆司野皮笑肉不笑,斜过去一眼:“我现在有岁岁了,需要你?” 凌凯顿悟,这是想要梁大小姐给他上药。 好气又好笑:“谁还没个媳妇呢?就你他妈矫情。” “等着吧,再痛也忍着,我去把梁大小姐找来。” 凌凯把药箱收好,大踏步出门,在温媛的卧房门口,碰到菊婶和梅婶。 穆司野安排保护温媛的两个女保镖,他也认识。 “阿野找梁大小姐,你们随便哪个人,进去通报一下。”凌凯道。 菊婶和梅婶点头,马上去办。 清雅素净的卧房内。 梁岁岁站在镶嵌五彩玻璃的窗口,跟温媛说了一番体己话,眼波流转,突然看见楼下的穆宴被人拦截住,嫣红的唇勾起,淡淡嗤笑。 “姆妈,很快会有人求上门,属于温家的产业,我们又将收回来不少。” 第138章 迟早都得一起睡 梁岁岁的话,让温媛一愣。 见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心神微动,也跟着走过去往楼下看。 只见穆宴正要上车,却被苏雪媚拦住了。 穿着合身精美的旗袍,最时髦的手推波浪卷发型,皮肤白皙,风韵犹存,却作态很难看。 跟梁曼如一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掉眼泪。 微微抬起头,流着泪祈求穆宴帮忙办事。 如果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满脸泪痕梨花带雨,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男人的怜惜。 苏雪媚一把年纪了,还搞这么一出,只会惹人厌烦。 也就梁富昌那个鬼迷心窍的玩意,会被苏雪媚拙劣的演技所迷惑。 温媛紧了紧身上梁岁岁为她定制的素色旗袍,柔雅地哼了声,一派大家之秀风范。 “这么多年了,她的做派,还是小家子气,摆不上台面。” 梁岁岁嗤地笑出了声。 “所以啊,她这辈子,永远都是个姨太太,哪怕父亲再怎么宠爱她,也不可能扶她坐上梁太太的位置。因为,父亲还想从姆妈你的手里得到更多。” 温媛点头,神情极其复杂,沉默几秒,拉起梁岁岁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嘴角凝了一丝舒畅的笑意。 “囡囡,我性格和善大方,不是爱闹的人,梁富昌接手温家所有明面上的生意,就认为吃定我了。” “用正妻的规格,把苏姨太太娶进门,疼爱她生的一对儿女,把我们母子三人赶到后院佛堂自生自灭,甚至转手把你卖给暴虐的老头子,简直丧心病狂。” “也不用脑子想一想,当年你外祖父富可敌国,我是他一手带大的,没继承到他的毕生本事,学个四五分,也足够我受用了。” “不过,梁富昌永远也想不到,我私底下给你的,比给他的多得多,就连那个温氏庄园的地契,看似荒凉,杂草丛生,实际上,你外祖父大半的身家,全都埋在那里。” “如果他不那么操之过急,这一切,都将属于他。” 温媛说完,淡然地笑了。 梁岁岁听得红唇浅浅弯起:“姆妈,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疯狂,他宠妾灭妻,卖女求荣,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话音刚落,菊婶和梅婶一起走进来。 菊婶抢先一步,笑着说道:“大小姐,少帅有事找你。” “行,我马上过去。” 梁岁岁应了声,仔细看了眼她们两人受伤的胳膊,问道:“感觉怎么样?” “好了很多,不那么疼了,可以提一些较轻的物品。”梅婶笑着回答。 “我开的药方,你们接着喝两天,下楼去厨房的时候,顺便跟王妈说一下,药汤她也要连续喝两天。” “是,大小姐。” 菊婶笑眯眯,眼睛眨了几下,示意梁岁岁该走了。 温媛松开握着梁岁岁的手,露出一丝淡笑:“别让少帅等久了,去吧。” 相比穆宴,她对穆司野这个后来者居上的女婿,是真的很满意。 半分钟后,梁岁岁走进烛火还在摇曳的卧房。 穆司野懒懒散散坐在床榻上,黑色衬衫挽起,露出一寸不到的伤口。 但梁岁岁知道,他胸膛还中了一枪。 渗出的鲜血干涸,黏在黑色衬衫上,几乎融为一体。 凌凯手里拿了消炎药和白纱布,被男人慵懒地抬起胳膊拦住,满脸哭笑不得。 梁岁岁走上前,凌凯看见她,仿佛看见了九天菩萨,狠狠松了口长气。 “梁大小姐,警察署有急事需要我马上赶去处理,阿野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把手中物品一股脑塞给梁岁岁,转身走得飞快,仿佛背后有狗在追撵他。 梁岁岁忍俊不禁,给穆司野包扎完手臂伤口,嘴角还挂了一丝笑。 “昨晚的事,谢谢少帅,替我扛了那么多。” “你是不是跟我结婚太兴奋,兴奋过头变傻了?”穆司野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顺势往下勾起她的下巴:“跟我也说谢谢,嗯?” 梁岁岁怕牵扯到他胸膛伤口,不得已抬头。 潋滟凤眸与男人湛黑眸光对上,纤长弯翘的睫毛眨了一下,又一下。 看上去,明艳夺人,又多了点乖软。 对视四五秒,穆司野忽然抬起完好的那条手臂,漫不经心地捂住她一双眼睛。 梁岁岁视线里突然变得黑暗,鼻端闻到清淡的佛珠檀香,点点沁人心脾。 她整个人有点懵:“?” 男人又低又哑的嗓音,缠入梁岁岁耳畔:“别这么看我,岁岁,我会忍不住想欺负你。”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虎狼之词? 梁岁岁面红耳赤,扒开他的手,忍不住在他的伤口轻戳了一下。 “少帅,大白天的想太多,对你养伤没有半点好处。” 显而易见的恼羞成怒。 穆司野挑了挑眉,修长手指在她唇角不轻不重刮了一下,轻佻的动作,有股无法言喻的邪肆。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迟早都得躺一起,做最亲密的事。” 梁岁岁耳尖一麻,气急败坏地拍开他不安分的手,情急之下,在桌上只找了几颗红枣,堵他的嘴。 “少帅你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他好看的嘴角翘了翘,垂下眼,盯着她染了抹薄红的脸颊,目光沉黑浓烈。 “原来岁岁希望我早生贵子哦。” 她不是,她没有。 梁岁岁百口莫辩,觉得自己哪怕长了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 索性低着头干正事,把剪刀长镊子放在滚烫开水中烫了又烫,先消毒。 再拿剪子剪开他胸口衬衫,露出那处血色模糊的地方。 手握尖嘴长镊子,猛然探进去,快而准地夹出一颗子弹。 当啷。 子弹扔进托盘里。 梁岁岁在脸盆洗了双手,给他洗干净上药,仔细包扎。 手臂上的伤口,她也一样上药包扎,干净利落,很整齐。 整个过程下来,她专注干活,没有说话。 再抬头时,后知后觉地发现男人疼得胸膛肌肉微微抽搐,却默默的,一声不发。 漆黑眼眸懒懒凝视她,猝然轻笑了声,将她垂落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 “别紧张,死不了,我还要留这条命,跟你早生贵子。” 梁岁岁脸颊泛了红,啪地打掉他的手,转身往外走。 去了一楼厨房,让王妈给穆司野炖些养气补血的汤。 王妈笑吟吟点头:“知道了,大小姐。” 昨晚她拼命护着温媛,被小流氓两棍棒砸破脑袋。 额头的伤,看着吓人,其实伤口不深。 喝了几副中药后,已经差不多结痂了。 菊婶带了两个小警察,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 看见梁岁岁时,小警察开口道:“梁大小姐,麻烦您跟我们去趟警察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