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 内容简介 《汉书》汉·班固 撰 汉书又称前汉书,此书继《史记》之后又一重要史书。 全书记述上起西汉的汉高祖,下至新朝的王莽,共230年的历史故事。 本书与《史记》《后汉书》《三国志》并称为“前四史”。 汉书:目录 【纪】 汉书卷一 上 高帝纪 第一上(汉高祖刘邦) 汉书卷一 下 高帝纪 第一下(汉高祖刘邦) 汉书卷二 惠帝纪 第二(汉惠帝刘盈) 汉书卷三 高后纪 第三(汉高后吕雉,汉少帝刘恭,汉少帝刘弘) 汉书卷四 文帝纪 第四(汉文帝刘恒) 汉书卷五 景帝纪 第五(汉景帝刘启) 汉书卷六 武帝纪 第六(汉武帝刘彻) 汉书卷七 昭帝纪 第七(汉昭帝刘弗陵) 汉书卷八 宣帝纪 第八(汉宣帝刘询) 汉书卷九 元帝纪 第九(汉元帝刘奭) 汉书卷十 成帝纪 第十(汉成帝刘骜) 汉书卷十一 哀帝纪 第十一(汉哀帝刘欣) 汉书卷十二 平帝纪 第十二(汉平帝刘衎) 【表】 汉书卷十三 异姓诸侯王表 第一(刘氏以外诸侯王) 汉书卷十四 诸侯王表 第二(刘氏诸侯王) 汉书卷十五 上 王子侯表 第三上 汉书卷十五 下 王子侯表 第三下 汉书卷十六 高惠高后文功臣表 第四 汉书卷十七 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 第五 汉书卷十八 外戚恩泽侯表 第六 汉书卷十九 上 百官公卿表 第七上 汉书卷十九 下 百官公卿表 第七下 汉书卷二十 古今人表 第八 【志】 汉书卷二十一 上 律历志 第一上( 邓平的“太初历”) 汉书卷二十一 下 律历志 第一下(刘歆的“三统历”) 汉书卷二十二 礼乐志 第二 汉书卷二十三 刑法志 第三 汉书卷二十四 上 食货志 第四上 汉书卷二十四 下 食货志 第四下 汉书卷二十五 上 郊祀志 第五上 汉书卷二十五 下 郊祀志 第五下 汉书卷二十六 天文志 第六 汉书卷二十七 上 五行志 第七上 汉书卷二十七 中上 五行志 第七中之上 汉书卷二十七 中下 五行志 第七中之下 汉书卷二十七 下上 五行志 第七下之上 汉书卷二十七 下下 五行志 第七下之下 汉书卷二十八 上 地理志 第八上 汉书卷二十八 下 地理志 第八下 汉书卷二十九 沟洫志 第九 汉书卷三十 艺文志 第十(根据刘向的《别录》、刘歆的《七略》写成) 【传】 汉书卷三十一 陈胜项籍传 第一(陈胜,项籍) 汉书卷三十二 张耳陈馀传 第二(张耳,陈余) 汉书卷三十三 魏豹田儋韩王信传 第三(魏豹,田儋,韩王信) 汉书卷三十四 韩彭英卢吴传 第四(韩信,彭越,黥布,卢绾,吴芮) 汉书卷三十五 荆燕吴传 第五(荆王刘贾,燕王刘泽,吴王刘濞) 汉书卷三十六 楚元王传 第六(楚元王刘交,刘向,刘歆) 汉书卷三十七 季布栾布田叔传 第七(季布,栾布,田叔) 汉书卷三十八 高五王传 第八(刘肥,刘如意,刘友,刘恢,刘建) 汉书卷三十九 萧何曹参传 第九(萧何,曹参) 汉书卷四十 张陈王周传 第十(张良,陈平,王陵,周勃) 汉书卷四十一 樊郦滕灌傅靳周传 第十一(樊哙,郦商,夏侯婴,灌婴) 汉书卷四十二 张周赵任申屠传 第十二(张苍,周昌,赵尧,任敖,申屠嘉) 汉书卷四十三 郦陆朱刘叔孙传 第十三(陆贾,朱建,刘敬,叔孙通) 汉书卷四十四 淮南衡山济北王传 第十四(淮南厉王刘长,衡山王刘赐,济北贞王刘勃) 汉书卷四十五 蒯伍江息夫传 第十五(蒯通,伍被,江充,息夫躬) 汉书卷四十六 万石卫直周张传 第十六(石奋,卫绾,直不疑,周仁,张欧) 汉书卷四十七 文三王传 第十七(梁孝王刘武,代孝王刘参,梁怀王刘揖) 汉书卷四十八 贾谊传 第十八(贾谊) 汉书卷四十九 爰盎晁错传 第十九(袁盎,晁错) 汉书卷五十 张冯汲郑传 第二十(张释之,冯唐,汲黯,郑当时) 汉书卷五十一 贾邹枚路传 第二十一(贾山,邹陽,枚乘,路温舒) 汉书卷五十二 窦田灌韩传 第二十二(窦婴,田蚡,灌夫,韩安国) 汉书卷五十三 景十三王传 第二十三(临江闵王刘荣,河间献王刘德,临江哀王刘阏,鲁共王刘馀,江都易王刘非,胶西于王刘端,赵敬肃王刘彭祖,中山靖王刘胜,长沙定王刘发,广川惠王刘越,胶东康王刘寄,清河哀王刘乘,常山宪王刘舜) 汉书卷五十四 李广苏建传 第二十四(李广,苏建 ) 汉书卷五十五 卫青霍去病传 第二十五(卫青,霍去病) 汉书卷五十六 董仲舒传 第二十六(董仲舒) 汉书卷五十七上 司马相如传 第二十七上(司马相如) 汉书卷五十七下 司马相如传 第二十七下(司马相如) 汉书卷五十八 公孙弘卜式儿宽传 第二十八(公孙弘,卜式,儿宽) 汉书卷五十九 张汤传 第二十九(张汤) 汉书卷六十 杜周传 第三十(杜周) 汉书卷六十一 张骞李广利传 第三十一(张骞,李广利) 汉书卷六十二 司马迁传 第三十二(司马迁) 汉书卷六十三 武五子传 第三十三(戻太子刘据) 汉书卷六十四 上 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 第三十四上(严助,朱买臣,吾丘寿王,主父偃,徐乐,严安,终军,王褒,贾捐之) 汉书卷六十五 东方朔传 第三十五(东方朔) 汉书卷六十六 公孙刘田王杨蔡陈郑传 第三十六(公孙贺,刘屈牦,田千秋,王?,杨敞,蔡义,陈万年,郑弘) 汉书卷六十七 杨胡朱梅云传 第三十七(杨王孙,胡建,朱云,梅福) 汉书卷六十八 霍光金日磾传 第三十八(霍光,金日磾) 汉书卷六十九 赵充国辛庆忌传 第三十九(赵充国,辛庆忌) 汉书卷七十 傅常郑甘陈段传 第四十(傅介子,常惠,郑吉,甘延寿,陈汤,段会宗) 汉书卷七十一 隽疏于薛平彭传 第四十一(隽不疑,疏广,于定国,薛广德,平当,彭宣) 汉书卷七十二 王贡两龚鲍传 第四十二(王吉,贡禹,龚胜,龚舍,鲍宣) 汉书卷七十三 韦贤传 第四十三(韦贤) 汉书卷七十四 魏相丙吉传 第四十四(魏相,丙吉) 汉书卷七十五 眭两夏侯京翼李传 第四十五(眭弘,夏侯始昌,夏侯胜,京房,翼奉,李寻) 汉书卷七十六 赵尹韩张两王传 第四十六(赵广汉,尹翁归,韩延寿,张敞,王尊,王章) 汉书卷七十七 盖诸葛刘郑孙毋将何传 第四十七(盖宽饶,诸葛丰,刘辅,郑崇,孙宝,毋将隆,何并) 汉书卷七十八 萧望之传 第四十八(萧望之) 汉书卷七十九 冯奉世传 第四十九(冯奉世) 汉书卷八十 宣元六王传 第五十(淮陽宪王刘钦,楚孝王刘嚣,东平思王刘宇,中山哀王刘竟,定陶共王刘康,中山孝王刘兴) 汉书卷八十一 匡张孔马传 第五十一(匡衡,张禹,孔光,马宫) 汉书卷八十二 王商史丹傅喜传 第五十二(王商,史丹,傅喜) 汉书卷八十三 薛宣朱博传 第五十三(薛宣,朱博) 汉书卷八十四 翟方进传 第五十四(翟方进) 汉书卷八十五 谷永杜邺传 第五十五(谷永,杜邺) 汉书卷八十六 何武王嘉师丹传 第五十六(何武,王嘉,师丹) 汉书卷八十七上 扬雄传 第五十七上(扬雄) 汉书卷八十七下 扬雄传 第五十七下(扬雄) 汉书卷八十八 儒林传 第五十八 汉书卷八十九 循吏传 第五十九 汉书卷九十 酷吏传 第六十 汉书卷九十一 货殖传 第六十一 汉书卷九十二 游侠传 第六十二 汉书卷九十三 佞幸传 第六十三 汉书卷九十四 上 匈奴传 第六十四上(匈奴) 汉书卷九十四 下 匈奴传 第六十四下(匈奴) 汉书卷九十五 西南夷两粤朝鲜传 第六十五(南越,卫氏朝鲜) 汉书卷九十六 上 西域传 第六十六上(西域) 汉书卷九十六 下 西域传 第六十六下(西域) 汉书卷九十七 上 外戚传 第六十七上(外戚) 汉书卷九十七 下 外戚传 第六十七下(外戚) 汉书卷九十八 元后传 第六十八(王政君) 汉书卷九十九 上 王莽传 第六十九上(王莽) 汉书卷九十九 中 王莽传 第六十九中(王莽) 汉书卷九十九 下 王莽传 第六十九下(王莽) 汉书卷一百 上 叙传 第七十上(班家历史,班固序文) 汉书卷一百 下 叙传 第七十下(班家历史,班固序文) 【纪】 汉书卷一 上 高帝纪 第一上(汉高祖刘邦) 汉书卷一 下 高帝纪 第一下(汉高祖刘邦) 汉书卷二 惠帝纪 第二(汉惠帝刘盈) 汉书卷三 高后纪 第三(汉高后吕雉,汉少帝刘恭,汉少帝刘弘) 汉书卷四 文帝纪 第四(汉文帝刘恒) 汉书卷五 景帝纪 第五(汉景帝刘启) 汉书卷六 武帝纪 第六(汉武帝刘彻) 汉书卷七 昭帝纪 第七(汉昭帝刘弗陵) 汉书卷八 宣帝纪 第八(汉宣帝刘询) 汉书卷九 元帝纪 第九(汉元帝刘奭) 汉书卷十 成帝纪 第十(汉成帝刘骜) 汉书卷十一 哀帝纪 第十一(汉哀帝刘欣) 汉书卷十二 平帝纪 第十二(汉平帝刘衎) 卷一上 高帝纪 第一上 (汉高祖刘邦) 【原文】 高祖,沛丰邑中陽里人也,姓刘氏。母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父太公往视,则见交龙于上。已而有娠,遂产高祖。 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宽仁爱人,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吏,为泗上亭长,延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常从王媪、武负贳酒,时饮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怪。高祖每酤留饮,酒雠数倍。及见怪,岁竟,此两家常折券弃责。 高祖常徭咸陽,纵观秦皇帝,喟然大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矣!” 单父人吕公善沛令,辟仇,从之客,因家焉。沛中豪杰吏闻令有重客,皆往贺。萧何为主吏,主进,令诸大夫曰:“进不满千钱,坐之堂下。”高祖为亭长,素易诸吏,乃给为谒曰“贺钱万”,实不持一钱。谒入,吕公大惊,起,迎之门。吕公者,好相人,见高祖状貌,因重敬之,引入坐上坐。萧何曰:“刘季固多大言,少成事。”高祖因狎侮诸客,遂坐上坐,无所诎。酒阑,吕公因目固留高祖。竟酒,后。吕公曰:“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无如季相,愿季自爱。臣有息女,愿为箕帚妾。”酒罢,吕媪怒吕公曰:“公始常欲奇此女,与贵人。沛令善公,求之不与,何自妄许与刘季?”吕公曰:“此非-女子所知。”卒与高祖。吕公女即吕后也,生孝惠帝、鲁元公主。 高祖尝告归之田。吕后与两子居田中,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之。老父相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也。”令相两子,见孝惠帝,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相鲁元公主,亦皆贵。老父已去,高祖适从旁舍来,吕后具言:“客有过,相我子母皆大贵。”高祖问,曰:“未远。”乃追及,问老父。老父曰:“乡者夫人-子皆以君,君相贵不可言。”高祖乃谢曰:“诚如父言,不敢忘德。”及高祖贵,遂不知老父处。 高祖为亭长,乃以竹皮为冠,令求盗之薛治,时时冠之,及贵常冠,所谓“刘氏冠”也。 高祖以亭长为县送徒骊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丰西泽中亭,止饮,夜皆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士愿从者十余人。高祖被酒,夜径泽中,令一人行前。行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愿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斩蛇。蛇分为两,道开。行数里,醉困卧。后人来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人问妪何哭,妪曰:“人杀吾子。”人曰:“妪子何为见杀?”妪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者赤帝子斩之,故哭。”人乃以妪为不诚,欲苦之,妪因忽不见。后人至,高祖觉。告高祖,高祖乃心独喜,自负。诸从者日益畏之。 秦始皇帝尝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东游以当之。高祖隐于芒、砀山泽间,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吕后,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高祖又喜。沛中子弟或闻之,多欲附者。 秦二世元年秋七月,陈涉起蕲。至陈,自立为楚王,遣武臣、张耳、陈馀略赵地。八月,武臣自立为赵王。郡县多杀长吏以应涉。九月,沛令欲以沛应之。掾、主吏萧何、曹参曰:“君为秦吏,今欲背之,帅沛子弟,恐不听。愿君召诸亡在外者,可得数百人,因以劫众,众不敢不听。”乃令樊哙召高祖。高祖之众已数百人矣。 于是樊哙从高祖来。沛令后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欲诛萧、曹。萧、曹恐,逾城保高祖。高祖乃书帛射城上,与沛父老曰:“天下同苦秦久矣。今父老虽为沛令守,诸侯并起,今屠沛。沛令共诛令,择可立立之,以应诸侯,即室家完。不然,父子俱屠,无为也。”父老乃帅子弟共杀沛令,开城门迎高祖,欲以为沛令。高祖曰:“天下方扰,诸侯并起,今置将不善,一败涂地。吾非敢自爱,恐能薄,不能完父兄子弟。此大事,愿更择可者。”萧、曹皆文吏,自爱,恐事不就,后秦种族其家,尽让高祖。诸父老皆曰:“平生所闻刘季奇怪,当贵,且卜筮之,莫如刘季最吉。”高祖数让,众莫肯为,高祖乃立为沛公。祠黄帝,祭蚩尤于沛廷,而衅鼓。旗帜皆赤,由所杀蛇白帝子,杀者赤帝子故也。于是少年豪吏如萧、曹、樊哙等皆为收沛子弟,得三千人。 是月,项梁与兄子羽起吴。田儋与从弟荣、横起齐,自立为齐王。韩广自立为燕王。魏咎自立为魏王。陈涉之将周章西入关,至戏,秦将章邯距破之。 秦二年十月,沛公攻胡陵、方与,还守丰。秦泗川监平将兵围丰。二日,出与战,破之。令雍齿守丰。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秦泗川守壮兵败于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马得杀之。沛公还军亢父,至方与。赵王武臣为其将所杀。十二月,楚王陈涉为其御所杀。魏人周市略地丰、沛,使人谓雍齿曰:“丰,故梁徙也。今魏地已定者数十城,齿今下魏,魏以齿为侯守丰;不下,且屠丰。”雍齿雅不欲属沛公,及魏招之,即反为魏守丰。沛公攻丰,不能取。沛公还之沛,怨雍齿与丰子弟畔之。 正月,张耳等立赵后赵歇为赵王。东陽甯君、秦嘉立景驹为楚王,在留。沛公往从之,道得张良,遂与俱见景驹,请兵以攻丰。时章邯从陈,别将司马将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砀。东陽甯君、沛公引兵西,与战萧西,不利,还收兵聚留。 二月,攻砀,三日拔之。收砀兵,得六千人,与故合九千人。三月,攻下邑,拔之。还击丰,不下。四月,项梁击杀景驹、秦嘉,止薛,沛公往见之。项梁益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沛公还,引兵攻丰,拔之。雍齿奔魏。五月,项羽拔襄城还。项梁尽召别将。 六月,沛公如薛,与项梁共立楚怀王孙心为楚怀王。章邯破杀魏王咎、齐王田儋于临济。七月,大霖雨。沛公攻亢父。章邯围田荣于东阿。沛公与项梁共救田荣,大破章邯东阿。田荣归,沛公、项羽追北,至城陽,攻屠其城。军濮陽东,复与章邯战,又破之。 章邯复振,守濮陽,环水。沛公、项羽去攻定陶。八月,田荣立田儋子市为齐王。定陶未下,沛公与项羽西略地至雍丘,与秦军战,大败之,斩三川守李由。还攻外黄,外黄未下。 项梁再破秦军,有骄色。宋义谏,不听。秦益章邯兵。九月,章邯夜衔枚击项梁定陶,大破之,杀项梁。时连雨自七月至九月。沛公、项羽方攻陈留,闻梁死,士卒恐,乃与将军吕臣引兵而东,徙怀王自盱台都彭城。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魏咎弟豹自立为魏王。后九月,怀王并吕臣、项羽军自将之。以沛公为砀郡长,封武安侯,将砀郡兵。以羽为鲁公,封长安侯。吕臣为司徒,其父吕青为令尹。 章邯已破项梁,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北击赵王歇,大破之。歇保巨鹿城,秦将王离围之。赵数请救,怀王乃以宋义为上将,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北救赵。 初,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当是时,秦兵强,常乘胜逐北,诸将莫利先入关。独羽怨秦破项梁,奋势,愿与沛公西入关。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悍祸贼,尝攻襄城,襄城无噍类,所过无不残灭。且楚数进取,前陈王、项梁皆败,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告谕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往,毋侵暴,宜可下。项羽不可遣,独沛公秦宽大长者。”卒不许羽,而遣沛公西收陈王、项梁散卒。乃道砀至城陽与杠里,攻秦军壁,破其二军。 秦三年十月,齐将田都畔田荣,将兵助项羽救赵。沛公攻破东郡尉于成武。 十一月,项羽杀宋义,并其兵渡河,自立为上将军,诸将黥布等皆属。 十二月,沛公引兵至栗,遇刚武侯,夺其军四千余人,并之,与魏将皇欣、武满军合攻秦军,破之。故齐王建孙田安下济北,从项羽救赵。羽大破秦军巨鹿下,虏王离,走章邯。 二月,沛公从砀北攻昌邑,遇彭越。越助攻昌邑,未下。沛公西过高陽,郦食其为里监门,曰:“诸将过此者多,吾视沛公大度。”乃求见沛公。沛公方踞床,使两女子洗。郦生不拜,长揖曰:“足下必欲诛无道秦,不宜踞见长者。”于是沛公起,摄衣谢之,延上坐。食其说沛公袭陈留。沛公以为广野君,以其弟商为将,将陈留兵。 三月,攻开封,未拔。西与秦将杨熊会战白马,又战曲遇东,大破之。杨熊走之荥陽,二世使使斩之以徇。四月,南攻颍川,屠之。因张良遂略韩地。 时赵别将司马-方欲渡河入关,沛公乃北攻平陰,绝河津。南,战雒陽东,军不利,从-辕至陽城,收军中马骑。 六月,与南陽守-战-东,破之。略南陽郡,南陽守走,保城守宛。沛公引兵过宛西。张良谏曰:“沛公虽欲急入关,秦兵尚众,距险。今不下宛,宛从后击,强秦在前,此危道也。”于是沛公乃夜引军从他道还,偃旗帜,迟明,围宛城三匝。南陽守欲自刭,其舍人陈恢曰:“死未晚也。”乃逾城见沛公,曰:“臣闻足下约先入咸陽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郡县连城数十,其吏民自以为降必死,故皆坚守乘城。今足下尽日止攻,士死伤者必多;引兵去,宛必随足下。前则失咸陽之约,后有强宛之患。为足下计,莫若约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与之西。诸城未下者,闻声争开门而待足下,足下通行无所累。”沛公曰:“善。”七月,南陽守-降,封为殷侯,封陈恢千户。引兵西,无不下者。至丹水,高武侯鳃、襄侯王陵降。还攻胡陽,遇番君别将梅-,与偕攻析、郦,皆降。所过毋得卤掠,秦民喜。遣魏人甯昌使秦。是月,章邯举军降项羽,羽以为雍王。瑕丘申陽下河南。 八月,沛公攻武关,入秦。秦相赵高恐,乃杀二世,使人来,欲约分王关中,沛公不许。九月,赵高立二世兄子子婴为秦王。子婴诛灭赵高,遣将将兵距-关。沛公欲击之,张良曰:“秦兵尚强,未可轻。愿先遣人益张旗帜于山上为疑兵,使郦食其、陆贾往说秦将,-以利。”秦将果欲连和,沛公欲许之。张良曰:“此独其将欲叛,恐其士卒不从,不如因其怠懈击之。”沛公引兵绕-关,逾蒉山,击秦军,大破之蓝田南。遂至蓝田,又战其北,秦兵大败。 元年冬十月,五星聚于东井。沛公至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降枳道旁。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已服降,杀之不祥。”乃以属吏。遂西入咸陽。欲止宫休舍,樊哙、张良谏,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还军霸上。萧何尽收秦丞相府图籍文书。十一月,召诸县豪桀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者族,耦语者弃市。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按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兄除害,非有所侵暴,毋恐!且吾所以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要束耳。”乃使人与秦吏行至县、乡、邑告谕之。秦民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享军士。沛公让不受,曰:“仓粟多,不欲费民。”民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或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强。今闻章邯降项羽,羽号曰雍王,王关中。即来,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守函谷关,毋内诸侯军,稍征关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计,从之。十二月,项羽果帅诸侯兵欲西入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羽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关,遂至戏下。沛公左司马曹毋伤闻羽怒,欲攻沛公,使人言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相,珍宝尽有之。”欲以求封。亚父范增说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财好色。今闻其入关,珍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小。吾使人望其气,皆为龙,成五色,此天子气。急击之,勿失。”于是飨士,旦日合战。是时,羽兵四十万,号百万。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力不敌。会羽季父左尹项伯素善张良,夜驰见张良,具告其实,欲与俱去,毋特俱死。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不可不告,亡去不义。”乃与项伯俱见沛公。沛公与伯约为婚姻,曰:“吾入关,秋毫无所敢取,籍吏民,封府库,待将军。所以守关者,备他盗也。日夜望将军到,岂敢反邪!愿伯明言不敢背德。”项伯许诺,即夜复去,戒沛公曰:“旦日不可不早自来谢。”项伯还,具以沛公言告羽,因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兵,公巨能入乎?且人有大功,击之不祥,不如因善之。”羽许诺。 沛公旦日从百余骑见羽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不自意先入关,能破秦,与将军复相见。今者有小人言,令将军与臣有隙。”羽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毋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羽因留沛公饮。范增数目羽击沛公,羽不应。范增起,出谓项庄曰:“君王为人不忍,汝入以剑舞,因击沛公,杀之。不者,汝属且为所虏。”庄入为寿。寿毕,曰:“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因拔剑舞。项伯亦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樊哙闻事急,直入,怒甚。羽壮之,赐以酒。哙因谯让羽。有顷,沛公起如厕,招樊哙出,置车官属,独骑,樊哙、靳强、滕公、纪成步,从间道走军,使张良留谢羽。羽问:“沛公安在?”曰:“闻将军有意督过之,脱身去,间至军,故使臣献璧。”羽受之。又献玉斗范增。增怒,撞其斗,起曰:“吾属今为沛公虏矣!” 沛公归数日,羽引兵西屠咸陽,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所过残灭,秦民大失望。羽使人还报怀王,怀王曰:“如约。”羽怨怀王不肯令与沛公俱西入关而北救赵,后天下约。乃曰:“怀王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专主约!本定天下,诸将与籍也。”春正月,陽尊怀王为义帝,实不用其命。 二月,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背约,更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四十一县,都南郑。三分关中,立秦三将,章邯为雍王,都废丘;司马欣为塞王,都栎陽;董翳为翟王,都高奴。楚将瑕丘申陽为河南王,都洛陽。赵将司马-为殷王,都朝歌。当陽君英布为九江王,都六。怀王柱国共敖为临江王,都江陵。番君吴芮为衡山王,都邾。故齐王建孙田安为济北王。徙魏王豹为西魏王,都平陽。徙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臧荼为燕王,都蓟。徙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为齐王,都临。徙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为常山王。汉王怨羽之背约,欲攻之,丞相萧何谏,乃止。 夏四月,诸侯罢戏下,各就国。羽使卒三万人从汉王,楚子、诸侯人之慕从者数万人,从杜南入蚀中。张良辞归韩,汉王送至褒中,因说汉王烧绝栈道,以备诸侯盗兵,亦视项羽无东意。 汉王既至南郑,诸将及士卒皆歌讴思东归,多道亡还者。韩信为治粟都尉,亦亡去。萧何追还之,因荐于汉王,曰:“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于是汉王齐戒设坛场,拜信为大将军,问以计策。信对曰:“项羽背约而王君王于南郑,是迁也。吏卒毕山东之人,日夜企而望归,及其锋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民皆自宁,不可复用。不如决策东向。”因陈羽可图、三秦易并之计。汉王大说,遂听信策,部署诸将。留萧何收巴、蜀租,给军粮食。 五月,汉王引兵从故道出袭雍。雍王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还走;战好-,又大败,走废丘。汉王遂定雍地。东如咸陽,引兵围雍王废丘,而遣诸将略地。 田荣闻羽徙齐王市于胶东而立田都为齐王,大怒,以齐兵迎击田都。都走降楚。六月,田荣杀田市,自立为齐王。时彭越在巨野,众万余人,无所属。荣与越将军印,因令反梁地。越击杀济北王安,荣遂并三齐之地。燕王韩广亦不肯徙辽东。秋八月,臧荼杀韩广,并其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汉。 初,项梁立韩后公子成为韩王,张良为韩司徒。羽以良从汉王,韩王成又无功,故不遣就国,与俱至彭城,杀之。及闻汉王并关中,而齐、梁畔之,羽大怒,乃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距汉。令萧公角击彭越,越败角兵。时张良徇韩地,遗羽书曰:“汉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复东。”羽以故无西意,而北击齐。 九月,汉王遣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因王陵兵,从南陽迎太公、吕后于沛。羽闻之,发兵距之陽夏,不得前。 二年冬十月,项羽使九江王布杀义帝于郴。陈馀亦怨羽独不王己,从田荣借助兵,以击常山王张耳。耳败走降汉,汉王厚遇之。陈馀迎代王歇还赵,歇立馀为代王。张良自韩间行归汉,汉王以为成信侯。 汉王如陕,镇抚关外父老。河南王申陽降,置河南郡。使韩太尉韩信击韩,韩王郑昌降。十一月,立韩太尉信为韩王。汉王还归,都栎陽,使诸将略地,拔陇西。以万人若一郡降者,封万户。缮治河上塞。故秦菀囿园池,令民得田之。 春正月,羽击田荣城陽,荣败走平原,平原民杀之。齐皆降楚,楚焚其城郭,齐人复畔之。诸将拔北地,虏雍王弟章平。赦罪人。 二月癸未,令民除秦社稷,立汉社稷。施恩德,赐民爵。蜀、汉民给军事劳苦,复勿租税二岁。关中卒从军者,复家一岁。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徭戍。以十月赐酒肉。 三月,汉王自临晋渡河。魏王豹降,将兵从。下河内,虏殷王-,置河内郡。至-武,陈平亡楚来降。汉王与语,说之,使参乘,监诸将。南渡平陰津,至洛陽,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汉王曰:“臣闻‘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项羽为无道,放杀其主,天下之贼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三军之众为之素服,以告之诸侯,为此东伐,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也。”汉王曰:“善。非夫子无所闻。”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袒而大哭,哀临三日。发使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江南,大逆无道。寡人亲为发丧,兵皆缟素。悉发关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汉以下,愿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 夏四月,田荣弟横收得数万人,立荣子广为齐王。羽虽闻汉东,既击齐,欲遂破之而后击汉,汉王以故得劫五诸侯兵东伐楚。到外黄,彭越将三万人归汉。汉王拜越为魏相国,令定梁也。 汉王遂入彭城,收羽美人货赂,置酒高会。羽闻之,令其将击齐,而自以津兵三万人从鲁出胡陵,至萧、晨击汉军,大战彭城灵壁东睢水上,大破汉军,多杀士卒,睢水为之不流。围汉王三匝。大风从西北起,折木发屋,扬砂石,昼晦,楚军大乱,而汉王得与数十骑遁去。过沛,使人求室家,室家亦已亡,不相得。汉王道逢孝惠、鲁元,载行。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二子。滕公下收载,遂得脱。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反遇楚军,羽常置军中以为质。诸侯见汉败,皆亡去。塞王欣、翟王翳降楚,殷王-死。 吕后兄周吕侯将兵居下邑,汉王从之。稍收士卒,军砀。 汉王西过梁地,至虞,谓谒者随何曰:“公能说九江王布使举兵畔楚,项王必留击之。得留数月,吾取天下必矣。”随何往说布,果使畔楚。 五月,汉王屯荥陽,萧何发关中老弱未傅者悉诣军。韩信亦收兵与汉王会,兵复大振。与楚战荥陽南京、索间,破之。筑属河,以取敖仓粟。魏王豹谒归视亲疾。至则绝河津,反为楚。 六月,汉王还栎陽。壬午,立太子,赦罪人。令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陽为卫。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雍地定,八十余县,置河上、渭南、中地、陇西、上郡。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时祠之。兴关中卒乘边塞。关中大饥,米斛万钱,人相食。令民就食蜀、汉。 秋八月,汉王如荥陽,谓郦食其曰:“缓颊往说魏王豹,能下之,以魏地万户封生。”食其往,豹不听。汉王以韩信为左丞相,与曹参、灌婴俱击魏。食其还,汉王问:“魏大将谁也?”对曰:“柏直。”王曰:“是口尚侞臭,不能当韩信。骑将谁也?”曰:“冯敬。”曰:“是秦将冯无择子也。虽贤,不能当灌婴。步卒将谁也?”曰:“项它。”曰:“不能当曹参。吾无患矣。” 九月,信等虏豹,传诣荥陽。定魏地,置河东、太原、上党郡。信使人请兵三万人,愿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汉王与之。 三年冬十月,韩信、张耳东下井陉击赵,斩陈馀,获赵王歇。置常山、代郡。甲戌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癸卯晦,日有食之。随何既说黥布,布起兵攻楚。楚使项声、龙且攻布,布战不胜。 十二月,布与随何间行归汉。汉王分之兵,与俱收兵至成皋。 项羽数侵夺汉,汉军乏食,与郦食其谋桡楚权。食其欲立六国后以树党,汉王刻印,将遣食其立之。以问张良,良发八难。汉王辍饭吐哺,曰:“竖儒几败乃公事!”令趋销印。又问陈平,乃从其计,与平黄金四万斤,以间疏楚君臣。 夏四月,项羽围汉荥陽,汉王请和,割荥陽以西者为汉。亚父劝项羽急攻荥陽,汉王患之。陈平反间既行,羽果疑亚父。亚父大怒而去,发病死。 五月,将军纪信曰:“事急矣!臣请诳楚,可以间出。”于是陈平夜出女子东门二千余人,楚因四面击之。纪信乃乘王车,黄屋左纛,曰:“食尽,汉王降楚。”楚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陽。羽见纪信,问:“汉王安在?”曰:“已出去矣。”羽烧杀信。而周苛、枞公相谓曰:“反国之王,难与守城。”因杀魏豹。 汉王出荥陽,至成皋。自成皋入关,收兵欲复东。辕生说汉王曰:“汉与楚相距荥陽数岁,汉常困。愿君王出武关,项王必引兵南走,王深壁,令荥陽、成皋间且得休息。使韩信等得辑河北赵地,连燕、齐,君王乃复走荥陽。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息,复与之战,破之必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与黥布行收兵。 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与战。是月,彭越渡睢,与项声、薛公战下邳,破杀薛公。羽使终公守成皋,而自东击彭越。汉王引兵北,击破终公,复军成皋。 六月,羽已破走彭越,闻汉复军成皋,乃引兵西拔荥陽城,生得周苛。羽谓苛:“为我将,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周苛骂曰:“若不趋降汉,今为虏矣!若非汉王敌也。”羽亨周苛,并杀枞公,而虏韩王信,遂围成皋。汉王跳,独与滕公共车出成皋玉门,北渡河,宿小修武。自称使者,晨驰入张耳、韩信壁而夺之军。乃使张耳北收兵赵地。 秋七月,有星孛于大角。汉王得韩信军,复大振。 八月,临河南乡,军小修武,欲复战。郎中郑忠说止汉王,高垒深堑勿战。汉王听其计,使卢绾、刘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入楚地,佐彭越烧楚积聚,复击破楚军燕郭西,攻下睢陽、外黄十七城。 九月,羽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曰:“谨守成皋。即汉王欲挑战,慎勿与战,勿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从将军。”羽引兵东击彭越。 汉王使郦食其说齐王田广,罢守兵与汉和。 四年冬十月,韩信用蒯通计,袭破齐。齐王亨郦生,东走高密。项羽闻韩信破齐,且欲击楚,使龙且救齐。 汉果数挑成皋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数日,大司马咎怒,渡兵汜水。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金玉货赂。大司马咎、长史欣皆自刭汜水上。汉王引兵渡河,复取成皋,军广武,就敖仓食。 羽下梁地十余城,闻海春侯破,乃引兵还。汉军方围钟离末于荥陽东,闻羽至,尽走险阻。羽亦军广武,与汉相守。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饷。汉王、羽相与临广武之间而语。羽欲与汉王独身挑战,汉王数羽曰:“吾始与羽俱受命怀王,曰先定关中者王之。羽负约,王我于蜀、汉,罪一也。羽矫杀卿子冠军,自尊,罪二也。羽当以救赵还报,而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也。怀王约,入秦无暴掠,羽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收私其财,罪四也。又强杀秦降王子婴,罪五也。诈坑秦子弟新安二十万,王其将,罪六也。皆王诸将善地,而徙逐故主,令臣下争畔逆。罪七也。出逐义帝彭城,自都之,夺韩王地,并王梁、楚,多自与,罪八也。使人陰杀义帝江南,罪九也。夫为人臣而杀其主,杀其已降,为政不平,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使刑余罪人击公,何苦乃与公挑战!”羽大怒,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胸,乃扪足曰:“虏中吾指!”汉王病创卧,张良强请汉王起行劳军,以安士卒,毋令楚乘胜。汉王出行军,疾甚,因驰入成皋。 十一月,韩信与灌婴击破楚军,杀楚将龙且,追至城陽,虏齐王广。齐相田横自立为齐王,奔彭越。汉立张耳为赵王。 汉王疾愈,西入关,至栎陽,存问父老,置酒。枭故塞王欣头栎陽市。留四日,复如军,军广武。关中兵益出,而彭越、田横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 韩信已破齐,使人言曰:“齐边楚,权轻,不为假王,恐不能安齐。”汉王怒,欲攻之。张良曰:“不如因而立之,使自为守。”春二月,遣张良躁印,立韩信为齐王。 秋七月,立黥布为淮南王。 八月,初为算赋。北貉、燕人来致枭骑助汉。汉王下令:军士不幸死者,吏为衣衾棺敛,转送其家。四方归心焉。 项羽自知少助食尽,韩信又进兵击楚,羽患之。汉遣陆贾说羽,请太公,羽弗听。汉复使侯公说羽,羽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为汉,以东为楚。九月,归太公、吕后,军皆称万岁。乃封侯公为平国君。羽解而东归。汉王欲西归,张良、陈平谏曰:“今汉有天下太半,而诸侯皆附,楚兵罢食尽,此天亡之时,不因其几而遂取之,此养虎自遗患也。”汉王从之。 【白话文】 汉高祖,是沛县丰邑中陽里的人,姓刘。其母有一次在水塘堤坝上闭目小憩,梦与天神不期而遇。逢上雷电交加,天色陰暗,其父太公到塘坝接应其母,只见一条蛟龙蟠于母身。随之就怀孕了,生下了汉高祖。 高祖的容貌与性格特征:鼻梁高而眉骨隆起,胡须很美,左股上有七十二颗黑痣。宽厚仁爱,胸襟十分开朗。平时不拘小节,不很安心从事一般生产劳动。成年后,试补小吏,做泗上亭长。对郡府中的吏员都甚为轻蔑。爱好酒色。经常到王婆、 武妈酒店赊酒, 有时烂醉如泥,王婆、 武妈见他醉卧时有一种神秘气氛。高祖每次在此赊酒痛饮,酒店总是成倍抬高酒价,后见他醉后的神秘气氛,在年终结算酒账时,这两家就毁其欠条免收酒费。 高祖曾到秦都咸陽服徭役,亲眼看到秦始皇的威仪,他引声长叹地说: “大丈夫就是应该像这样啊 !” 单父县的吕公,和沛县令是好友,因躲避仇家, 寄居县令寓所,后举家迁沛。沛中的一些头面人物听说县令有位好友迁沛,都去祝贺。萧何是县令的僚佐,负责收礼。对诸位头面人物说: “凑份不满一千钱的, 都不能入上座。”汉高祖此时当亭长,平时本来就看不起这些人,就恶作剧地在红包上自陈姓名 “贺钱一万” ,实则是一个空包。红包送入, 吕公见厚礼而大惊, 亲自到大门前迎接。吕公善于看相,见高祖仪表非凡,特别敬重, 引入客厅坐上位。萧何说: “刘季平日只爱说大话,很少办成好事。” 高祖早就看不起这些郡府中的头面人物,就毫不谦逊地坐了上位,神色自若。酒到半醉,吕公以目示意请高祖留下,散席时,挽留高祖缓行。吕公对高祖说: “鄙人年轻时就研究相术, 看了许多人, 都不及您的相高贵,希望您多多保重。我有一个亲生女儿,愿意嫁给您为妻。 ” 客走后,吕妈吵嚷吕公说: “你往日总说我女儿生相有福,要嫁与贵人。沛令和你甚好, 想娶我女你不肯,今日为何随便许配给刘季 ?” 吕公笑道: “这不是你们妇人女子所知。” 结果还是把女儿嫁给高祖了。吕公女就是后来的吕后,生了汉孝惠帝及鲁元公主。 汉高祖曾辞去亭长回家务农。吕后和两个孩子住在田间小棚里, 有一位过路老丈向其讨水喝,吕后还留他吃了饭。老丈看了吕后的相赞道: “夫人是天下贵人。” 吕后请他给两个孩子看相,他看了孝惠帝,说: “夫人之所以能成为贵人,是因为有这个儿子。 ” 他又看了鲁元公主,也说将来是位贵人。老丈走后,高祖从另一间田舍归来,吕后向他备言前事,说那位老丈相我母子三人都是大贵之相。高祖问老丈何在,吕后说: “其走未远。”高祖追及老丈,求问自己的生相。老丈说: “刚才说夫人及令郎等生相大贵, 都是由于您的洪福。您的生相是贵不可言。 ” 高祖连忙称谢道: “果真如老先生所说,我永远会记住您的指点之恩。 ” 到高祖登基后,这位老丈的去向却不得而知了。 汉高祖当亭长, 戴着竹皮的斗笠。派捕盗的亭卒到薛地去学制作竹皮斗笠的手艺,他经常戴着这种斗笠,到身居高位时仍戴着它。后来称这种斗笠叫 “刘氏冠” 。 汉高祖以亭长的身份为沛县送役夫去骊山,役夫途中逃亡甚多。他想到骊山时可能都会逃亡,就到丰西泽中亭,留下役夫们饮酒,到夜晚将所有役夫全部放走。他说: “大家干脆都逃走吧 ! 我从今也要远走高飞了 !” 役夫中有血气方刚的十多人愿意与高祖一起走。高祖乘着酒兴,带领众人从泽中小道上逃走,派一人到前面探路。探路人回头来报: “前面有大蛇挡道,转去为宜。 ” 高祖带醉地说:“勇士前行,何所畏惧 ?” 于是亲自向前,拔剑斩蛇, 蛇被截为两段,道路可通了。行数里,高祖既醉又困,卧于路上。有人从后面赶上,经过高祖斩蛇之处,见一位老妈妈夜间在路旁哭泣。此人询问原因,老妈妈说: “别人杀了我的儿子。 ” 此人说: “妈妈的儿子为何被人所杀 ? ” 老妈妈说: “我的孩子是白帝子,变成大蛇,挡着道路,遇上赤帝子被斩了,所以我在此哭泣。 ” 此人以为这位老妈妈是信口胡言,想盘诘一番,一眨眼却不见了她的踪影。此人追上高祖时,高祖已经醒来,就备述所见,高祖心中暗自高兴,更相信自己要成大气候。一批随从也越来越拥戴他。 秦始皇曾听人说: “东南有天子云气。 ” 于是始皇东巡对这种云气进行镇塞。高祖有时隐蔽在芒砀山泽之中, 吕后与别人去寻找他, 总容易找到。高祖颇觉奇怪, 问其原因。吕后说: “你逗留的地方上面有层云气, 按着有云气的地方去寻你就会找到。 ” 高祖又很高兴。沛中子弟也听到这种传说,很多人都想依附于他。 秦二世元年(前 209 ) 秋七月, 陈涉在蕲县起义,到陈地,自称为楚王。派武臣、 张耳、 陈余略取赵地。八月,武臣自立为赵王。各郡县相继发生杀死主要官吏以响应陈涉的事。九月, 沛县令想用沛县响应陈涉,幕僚萧何、 曹参进言说:“你身为秦朝官吏,现在想背叛秦朝, 想率领沛中子弟起义,大家恐怕不会相信。望你招收那些逃亡在外的人, 可以得数百人,靠这些人的力量来号召有顾虑的沛中子弟, 沛中子弟就不能不听。” 于是沛县令派樊哙去邀请高祖。此时高祖已经拥有数百之众了。 当樊哙与高祖率众前来时,沛令反悔了,害怕高祖夺取他的权力,就闭城固守,还想诛杀萧何、 曹参。萧、 曹甚为惊恐,就偷越城墙去投靠高祖。高祖即写帛书射到城上。书上告沛县父老说: “普天之下都痛恨暴秦。今日各位父老虽为沛令守城,而各地义军一到,就会在沛地大动刀兵。要是各位能在现在诛杀沛令,推举众望所归的人为首领,以响应起义,就可以保证家室安全。否则,全家都要遭殃,这是毫无代价的。” 于是沛中父老率其子弟杀死沛令, 大开城门迎接高祖,要推举高祖做沛县令。高祖辞道:“当今正值天下大乱,群雄纷纷起义, 要是选拔首领不当,就会一败涂地。我并非贪生怕死,而深恐力不胜任,不能实现各位父老的重托。这是一件大事,请求再选择一位能人。 ” 萧何、 曹参都是文吏,担心其身家性命,深恐举事不成,被秦朝诛灭九族, 就竭力推举高祖。沛县父老都说: “平日常闻刘季一些奇异之事, 有可能成为贵人,我们曾问卜于神明,刘季是最佳人选。 ” 高祖多次辞让, 大家都不同意,高祖于是立为沛公。对古天子黄帝、 蚩尤在沛廷进行祠祭。并用牲血祭旗鼓。旗帜俱为赤红色,这是由于所杀之蛇是 “白帝子” ,而挥剑斩蛇者是 “赤帝子” 的原因。于是青年豪吏如萧何、 曹参、 樊哙等都招募沛县子弟,使义军扩充到三千人。 同月,项梁与兄子项羽起义兵于吴。田儋与堂弟田荣、 田横起兵于齐,自立为齐王。韩广自立为燕王。魏咎自立为魏王。陈涉的大将周章西入函谷关,兵至戏水,秦将章邯迎敌打败了周章。秦二世二年十月,沛公攻打胡陵、 方舆后,回师丰邑。秦泗川监平领兵围丰。二月,沛公发兵与战,打败秦军,派雍齿守丰。十一月,沛公领兵到薛。秦泗川守壮的兵被击败,壮逃到戚,被沛公的左司马得杀死。沛公兵还亢父, 到方舆。赵王武臣被部将所杀。十二月,楚王陈涉被其御手庄贾所杀。魏将周市略取丰沛,派人对雍齿说: “丰曾是魏的临时都城,今日魏地已被收复数十城。雍将军如能归顺于魏,魏就委你为侯镇守丰地;若不归顺, 魏兵就要屠城。 ” 雍齿平素本不愿居沛公之下,到魏招降时,就归顺于魏而为魏守丰了。沛公攻丰,无法攻下。沛公引兵回沛,对雍齿与丰子弟的叛变恨恨不已。 秦二世三年正月,张耳等立赵国之后赵歇为赵王。东陽甯君、 秦嘉立景驹为楚王,驻留县, 沛公投奔景驹,路遇张良,就一道晋见景驹,请景驹派兵攻丰。此时陈涉的将军司马夷领兵北定楚地,血洗相县, 兵至砀县。东陽甯君与沛公引兵向西,与司马夷战于肃县之西,不能取胜,收兵回留训练。二月,攻打砀县,三日攻破砀城,收编守砀的部队,得六千人。与原来的三千人会合共九千人。三月,攻下邑县, 得胜。回师攻丰, 未胜。四月,项梁击杀景驹、 秦嘉,驻兵于薛,沛公到薛晋见项梁,项梁为沛公增兵五千、五大夫将十员。沛公回原地后,领兵攻丰,收复了丰县。雍齿逃到魏地去了。五月,项羽攻下襄城后返回。项梁把在别处的小将全部召回。 六月,沛公到达薛地,和项梁共立楚怀王孙芈心为楚怀王。秦将章邯破杀魏王咎、 齐王田儋于临济。七月, 连天陰雨。沛公攻打亢父。章邯围齐将田荣于东阿县,沛公与项梁一同领兵救田荣,在东阿大败秦将章邯。田荣领兵回,沛公、项羽追赶秦兵,到城陽县,血洗城陽, 驻军于濮陽东,再次与章邯开战,又一次打败秦兵。 章邯重振旗鼓,守卫濮陽,掘壕引水自固。沛公、 项羽就移兵另攻定陶。八月,田荣立田儋子田市为齐王。定陶未攻下,沛公与项羽收取土地至雍丘,与秦兵战,大败秦兵,斩杀三川太守李由。回师攻外黄,未能攻下。 项梁再次打败秦军, 就面露骄色。宋义提醒他应提高警惕,项梁毫不在意。九月,章邯在黑夜中人衔枚、 马疾走, 袭击驻兵定陶的项梁,大破无备的项梁之军,杀死项梁。当时陰雨连绵从七月到九月。沛公、 项羽攻打陈留,听到项梁死讯,士卒惊恐, 于是与将军吕臣引兵向东,将楚怀王由盱眙迁都到彭城。吕臣驻兵于彭城之东,项羽驻兵于彭城之西,沛公驻兵于砀。魏咎之弟魏豹自立为魏王。闰九月,怀王合吕臣、 项羽所领之军归自己直接指挥,派沛公为砀郡长,加封武安侯,领砀郡之兵。任项羽为鲁公,加封长安侯,任吕臣为司徒,吕臣的父亲吕青为令尹。 秦将章邯在打败项梁之后,认为楚地的叛秦势力已不足为患,就渡河北上攻打赵王歇, 大败赵王歇。赵王歇退保钜鹿城,秦将王离兵围钜鹿。赵王多次求救于楚怀王,怀王就任宋义为上将,项羽为副将,范增为末将。领兵北救赵军。原先,怀王曾与诸将相约,谁能先平定关中就封之为王。这时期,秦兵强大,常常乘胜追击义军,诸将都畏其威而不敢入关。独有项羽恨秦军打败并杀死项梁,十分愤激,愿意和沛公西进入关。怀王的一些老将都说: “项羽为人?悍好杀,原先攻下襄城,襄城几无遗类,项羽所过之处都遭残灭。且楚军在多次进取中前楚王陈涉、 项梁都以失败告终,不如另派一位宽厚长者仗义西进, 告谕秦地父老兄弟。秦地人民受秦朝之苦已久,要是果真有一位长者领兵,秋毫不犯,秦都咸陽应当是能够攻下的。项羽不能担此任,只有沛公平日就是一个宽大仁厚的人。 ” 最后怀王不同意项羽西进,而派沛公西收陈涉与项梁的散兵。于是沛公从砀地出发,到城陽与杠里,攻打秦军防地,打败了两地守军。秦二世三年十月,齐将田都叛变齐王田荣,田都领兵帮助项羽救赵。沛公在成武打败了秦东郡尉的部队。十一月,项羽杀掉了上将宋义,兼并了宋义之军后渡过黄河,自封为上将军。宋义原有将领如英布等都归辖于项羽。十二月,沛公引兵到达栗县,遇见楚怀王将军刚武侯,也夺取了他所率的四千部队,并成一军和魏将皇欣、 武满的军队会合,进攻秦军,大败秦军。前齐王田建之孙田安领兵由济北跟随项羽救赵。项羽大破秦军于钜鹿,俘虏了秦将王离,秦将章邯逃走。 二月,沛公从砀出发北攻昌邑,遇见彭越。彭越帮助沛公攻打昌邑,没能攻下。沛公西经高陽, 郦食其是高陽里的门卒,他说: “经过高陽的将领甚多,我认为沛公具有大度。 ” 于是求见沛公。此时沛公坐在床上。令两个女子替他洗脚。郦食其未行拜见之礼, 拱手长揖说: “足下要是真想推翻无道之秦,就不应坐着来接见长者。 ” 沛公听后而起, 整衣表示歉意,请入上座。食其建议沛公袭击陈留。沛公委任他为广野君。封食其的弟弟郦商为将,领陈留之军。三月,攻打开封县,未攻下。领兵西向与秦将杨熊在白马县会战,又交战于曲遇之东,大败秦军。杨熊败走至荥陽, 秦二世派人将败军之将杨熊斩首示众。四月, 沛公南攻颍川,大开杀戒。接着运用张良的力量攻韩地。 此时任赵别将的司马?正打算渡黄河入函谷关,沛公就北攻平陰,截断黄河渡口。引兵向南,与秦兵战于洛陽之东,受小挫。就从頧辕险道到陽城,收取军中所需马骑。六月, 与秦南陽郡守齿 奇战于韜县之东,大败秦军, 占领了南陽郡,南陽郡守逃走,保守宛城。沛公领兵过宛城西出,张良谏阻说:“沛公虽然急欲攻入函谷关,而秦兵还很多,且负隅相拒。现在如不攻下宛城,要是强秦据守于我前,宛兵攻击于我后,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 ” 沛公就在夜晚引兵绕道还攻宛城,偃旗息鼓,天未明,就将宛城围住了三层。南陽郡守想自刎, 他的亲信陈恢说: “还未到死的时候。 ” 于是陈恢越城出见沛公。他说: “小臣听说足下曾与人相约:先入秦都咸陽的尊之为王,现在足下在攻打宛城。宛郡有据点数十处,守卫的将士自以为投降必被处死,所以都登城固守。足下如果整日强攻,双方伤亡定会很多;要是放弃攻宛而引兵向西, 宛地的秦兵完全尾追于后。足下攻宛则延误了先入咸陽者为王之约,足下弃宛则留下了后有追兵之患。小臣为足下着想,不如允许宛城守军投降,封郡守为侯,仍令他驻守原地。将他的兵力调出一并向西。前方还未攻下的城邑,定会闻风响应而迎接足下。足下就会顺利通行而无后顾之忧了。 ” 沛公说: “很好。 ” 七月,南陽太守齿 奇投降,沛公封他为殷侯,封陈恢为千户。引兵向西,势如破竹。兵到丹水,秦高武侯鳃、 襄侯王陵归降。回师攻胡陽,遇番君别将梅軭,与他合攻折县、 郦县,都归降了。沛公命令军队经过之处不得掳掠,秦民十分欢迎,派魏人甯昌去秦地劝降。同月,秦大将章邯率领全军投降项羽,项羽封章邯为雍王。瑕丘公申陽攻下河南。八月, 沛公攻下武关。进入秦郊。 秦丞相赵高惊恐,就杀掉秦二世,派使来见沛公,想相约平分关中之地,沛公拒绝了。九月,赵高立二世兄之子子婴为 王。子婴诛灭了赵高, 派将军领兵据守山 尧关。沛公想发起攻击, 张良阻止说:“秦兵尚强,不可轻视。建议先派人在 近的山上多插旌旗以为疑兵,派郦食其、陆贾到秦营当说客,以利相诱。 ” 秦将果然想与沛公讲和,沛公打算同意。张良说: “这只是秦的将领想叛秦, 恐其士卒不从的缓冲之计,不如乘其无备而发起进攻。 ” 于是沛公领兵绕道山 尧关,翻越黄山,进击秦军,接着进军蓝田, 从北侧发起进攻,秦兵又大败。 汉高祖元年(前 206 ) 冬十月, 沛公领兵到达霸水上。秦王子婴驾着素车白马,颈上系着绶带,把皇帝的玉玺符节封好,在轵道亭旁向沛公投降,众将中有人建议沛公杀掉秦王,沛公说: “原先楚怀王之所以派我入关,是因为我能宽容人,何况秦王已经归顺投降,要杀掉他是不好的。 ” 于是将孺子婴交给小校看管。接着西进咸陽,到秦都后沛公想进秦宫休息,樊哙、 张良进行劝阻。沛公就将秦都的重要财物府库进行封存后, 将军队回驻于霸上。萧何把秦丞相府的图籍档案全都收取。十一月, 沛公在召集秦地各县豪杰会上说: “各位父老受秦朝的酷刑峻法之苦很久了。当时是对犯诽谤罪者刑及父母妻子,二人相对议论者斩首示众。我曾与反秦的诸侯有约, 先入关者为王。我先入关当称王于关中。现在向诸位父老宣布,法令三条:杀人的偿命,伤人及抢劫的按情节治罪。其余的秦朝法令一律废除。秦地吏臣民都要服从纪律各从其业。我之所以领兵入关,是为帮父兄们除害。绝不会在此地横行霸道,望诸位不要惊恐。我现在驻军于霸上的原因,是等各路起义诸侯到达以后一齐执行约法三章。 ” 即时派人与秦朝故吏下行县乡晓喻百姓。秦民大喜,争先牵着牛羊,提着酒食来犒劳沛公的将士。沛公一再推辞不受,他说: “秦库粮食甚多,实在不敢增加百姓负担。 ” 秦地人民更是感戴,深怕沛公不做关中之王。 有人向沛公建议说: “秦地财富十倍于天下,地理形势险要,现在听说秦大将章邯投降了项羽,项羽给他以雍王王号,派他到关中为王。要是他一到,沛公恐怕不能拥有此地。应该迅速派兵扼守函谷关,不要让诸侯的队伍进来,稍从关中征集一些兵丁以加强兵力,拒章邯于关外。 ” 沛公认为其计甚佳,就听从了。十二月,项羽果然领诸侯兵准备入关中,函谷关门紧闭。项羽得悉沛公已定关中,勃然大怒,派英布等攻破函谷关,直抵戏下。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听说项羽发怒,想攻打沛公,就派人密报项羽说: “沛公想当关中王,叫秦王孺子婴当他的丞相,现拥有秦都所有珍宝。 ” 想借密报之功来求得项羽给他的封号。亚父范增建议项羽说: “沛公在山东时,贪财好色,现在听说他入关之后,珍物宝器不取,美色妇女不近。看来他的志气不小。我曾派人望他头上的云气, 云气如龙, 五色灿烂,这是帝王之气。定要趁早攻击,不要贻患将来。 ” 于是项羽犒劳士卒,下令明日交锋。 此时,项羽拥兵四十万, 号称百万。沛公有兵十万,号称二十万,兵力悬殊。适逢项羽叔父左尹项伯是张良的故友,连夜驰见张良,详细告诉了项羽明日进攻沛公的军事实情,想叫张良和他一起脱离险境, 不必与沛公同归于尽。张良说: 在下是作为韩王使者来投沛公帐下的,不能不辞而别,别而不告是不义。 ” 于是和项伯一同去见沛公。沛公与项伯约为婚姻,对项伯说: “我进关之后,秋毫之物都不敢取,保存吏民簿籍,封锁秦朝府库,以等待项羽将军。我之所以派兵守关,是为了防备其他盗贼。日夜盼望项将军的来到,怎么敢有背德的心迹。 ” 项伯点头同意, 连夜回营去了。临行时告戒沛公说: “明晨一定要尽早拜见项羽。”项伯回营后, 将详情转告于项羽, 接着说: “沛公如果不先打败关中秦军,您能够如此顺利到达关中吗 ? 何况沛公立有大功,对之进行攻击是不得人心的,不如就此机会对他表示友好。” 项羽表示意。 沛公清晨带随从百余骑见项羽于鸿门,拜见项羽说: “末将和将军同心协力攻秦,将军转战于河北, 末将作战于河南,在无意中先进入关中,打败秦朝, 得与将军在此会师。今日却有小人进谗,让将军与末将不和。 ” 项羽说: “这是沛公左司马曹无伤通的消息,不然的话,我项羽何至于采取如此行动 ? !” 项羽就留住沛公共饮。范增多次以目示意项羽击杀沛公,项羽未予置理。范增离席,出去对项庄说: “项羽将军为人狠不下心,你入席舞剑以助酒兴,乘机刺击沛公,将他杀死。否则, 我和你辈都会做他的俘虏。”项庄入席为主客举杯祝寿。敬酒毕说:“军中没有什么为乐的, 愿舞剑以助酒兴。 ” 随即拔剑起舞。项伯也拔剑起舞,常常用自身来保护沛公。樊哙得知情况紧急,就冲到筵前,怒目圆睁。项羽欣赏他的勇武, 就赐酒与他。樊哙乘机以言责备项羽。一会儿,沛公离席上厕所,带樊哙一同出去,将同来的人员车马留下,跨马挥鞭,和步行的樊哙、 靳强、 滕公、 纪成等,抄僻静径道回到自己营地,叫张良留下向项羽致谢。项羽问: “沛公何处去了 ? ” 张良答道: “他听说将军有意找他的过失,他脱身走了,此时可能已经回营,他特意叫小臣向将军献上璧玉。 ” 项羽受璧。张良又献范增以玉斗,范增怒,将玉斗击碎,他起立说: “我们不久都要当沛公的俘虏了。” 沛公回营数日, 项羽领兵西进践踏咸陽。处决秦降王子婴,烧毁秦朝宫殿,项羽之兵所过之处无不受殃。秦人大失望。项羽派人报告楚怀王, 楚怀王说:“按前约— — —令先入关中沛公 为关中王。 ” 项羽怀恨楚怀王原先不允许他沛公一道西进入关,而是派他北进救赵,以致失去了 “先入定关中的为王” 的机会。他说: “楚怀王,是我项家所立,并没有什么功德可称, 怎能够让他说一不二 ! 其实推翻秦朝, 是各路将领与项羽的功劳。” 汉高祖二年正月,项羽明尊怀王为义帝,实则不遵从怀王的命令。二月,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统辖梁、 楚地九郡,都于彭城。推翻楚怀王的 “先入定关中的为王” 的约定, 改立沛公为汉王,统辖巴、 蜀、 汉中四十一个县,都于南郑。将关中一分为三, 分别派三位秦将为王。派章邯为雍王,都于废丘;立司马欣为塞王,都于栎陽; 董翳为翟王, 都于高奴。又封楚将瑕丘申陽为河南王,都于洛陽。赵将司马邛为殷王, 都于朝歌。当陽君英布为九江王,都于六县。怀王的柱国共敖为临江王,都于江陵。番君吴芮为衡山王,都于邾。前齐王田建之孙田安为济北王。迁魏王豹为西魏王,都于平陽。迁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臧荼为燕王, 都于蓟。迁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为齐王,都于临?。迁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为常山王。汉王刘邦怀恨项羽违背 “先入定关中的为王” 的前约,想发动进攻, 萧何进行劝阻,就停止了。 夏四月,各路诸侯告别于项羽麾下,分别到自己的封国去。项羽分拨士卒三万人给汉王,楚与各诸侯国仰慕汉王的而愿追随于他的达数万人。张良辞别汉王回到韩国去,汉王亲送张良到褒中,张良在告别时建议汉王烧毁栈道,一是防止其他诸侯进窥汉中, 二是向项羽表示汉王无再出汉中东进之意。汉王在到达南郑途中, 所属将士都齐声歌唱想归东部故;有不少人逃回去了。韩信是治粟都尉,也随着东归的人走了。萧何把韩信追赶转来,推荐给汉王。萧何说: “如果您真想取得天下,除韩信以外再没有可与商议的人。 ” 于是汉王斋戒登上拜将台,拜韩信为大将军,并请教取得天下的计策。韩信答道: “项羽背弃原约而改封大王于南郑,这是把大王当作罪人在迁徙。大王所属将士都是山东的人,日夜希望打回老家去,如能及时用其锐气,定可以取得胜利。要是等到天下已经安定,人民都各安其所就没有士气可用了。当务之急就是引兵向东。 ” 同时还全面陈述了项羽可取与三秦可并的计策。汉王十分满意, 完全按照韩信的方案分别进行部署,派萧何留守汉中收取巴、 蜀钱粮,以供应军需。五月,汉王领兵从故道县袭击雍地,雍王章邯迎战汉兵于陈仓。雍王兵败,向后撤退;又战于好?县, 章邯兵又大败,奔向废丘。汉王及时平定了雍地。东进咸陽,将章邯所拒守的废丘进行包围后,又派各将领去扩充地盘。 齐将田荣听到项羽迁徙齐王田市到胶东而另立田都为齐王,怒不可遏,就率领齐兵迎截田都,田都败走降楚。六月,田荣杀田市, 自立为齐王。此时彭越驻兵钜野, 有士卒一万余人尚无所归属。田荣授予彭越将军印,令他从梁地出击。彭越击杀济北王田安, 田荣就据有了齐与济北、 胶东的全部地区。燕王韩广也不肯迁徙辽东。秋八月,新燕王臧荼杀了韩广,占领其地。塞王司马欣、 翟王董翳都投降于汉。 从前,项梁立韩国之后公子成为韩王,张良当韩王的司徒。项羽因为张良追随汉王,韩王成又未立战功,所以就不让他回到韩地去,把他带到彭城后,处决了。此时项羽听到汉王兼并关中,而齐、梁又叛变于他,就怒气冲天,于是派原吴令郑昌为韩王,抵御汉兵。令萧公角攻击彭越,被彭越打败。其间张良在韩地巡略,送信给项羽说: “汉王想得到关中,能实践先入关的为王之约他就会停止进兵,不敢继续东进。 ” 项羽因此就暂没有西顾之意,而北击齐王田荣。 九月,汉王派遣将军薛欧、 王吸出武关,会合据守南陽的王陵的兵力,从南陽去沛地迎接太公、 吕后。项羽闻讯,就派兵在陽夏堵截,王陵等无法前进。汉高祖二年冬十月,项羽派九江王英布在郴县杀了义帝。陈余怀怨项羽独不封他为王,就向齐王田荣借兵相助,以攻击常山王张耳。张耳败走降汉,汉王给以隆重礼遇。陈余迎代王歇归还赵地,代王歇立陈余为代王。张良从韩地秘密地来到汉王身边, 汉王封他为成信侯。 汉王到达陕县,安慰关外父老。河南王申陽归降于汉,汉在此设立河南郡。派韩太尉韩信攻打韩地,韩王郑昌投降。十一月,封韩太尉信为韩王。汉王还归汉中,都于栎陽, 派遣各将夺取敌方土地,攻克陇西。凡是率领万人或一郡归降的,都封为万户。修理河上要塞。秦朝原先的皇家动植物园地及水池,都准许农民进行耕植。 汉高祖三年春正月,项羽击田荣于城陽,田荣败走到平原,平原人杀掉了田荣。齐人尽降楚,楚人焚烧齐的城郡,齐人又叛变于楚。汉王派诸将攻克北地,俘虏了雍王之弟章平。赦免罪人。二月五日, 命令百姓废除秦朝的政权标志— — —社稷坛,立汉朝的社稷坛。普施恩德,赐民爵禄。蜀汉人民因供应军需负担甚重,免其租税二年。关中士卒从军的,免除其家赋税一年。凡普通百姓年逾五十,德高望重,能领导大家为善的,安排他为三老,每乡一人。选择三老一人为县三老,和县令、 县丞、 县尉共议政事,免除其役戍。以十月份为酒肉慰劳人民之月。 三月,汉王从临晋渡黄河,魏王豹归降,领兵随汉王出征。攻克河内,俘虏了殷王邛,设置河内郡。兵至修武,陈平逃出楚军归顺汉王。汉王和他谈话,甚为欣赏,派他任参乘之职,监视诸将。南渡平陰津,到达洛陽,新城三老董公拦马说汉王道: “臣听说 ‘顺德者昌,逆德者亡’ ,‘兵出无名, 其事不成’ 。所以说: ‘公布敌人的罪状,敌人才能被打败。’ 项羽素来无道, 弑杀义帝, 是天下罪人。己有仁,不必用勇而天下自服,己有义,不必用力而天下自定,让三军都为义帝披上孝衣,并传檄布告诸侯,说明此次用兵是为义帝被弑而东讨逆贼,如此则四海之内都会仰戴大德。这是可以追从三王的义举。 ” 汉王说: “正确之极,不是老人家的教诲我是不懂得的。 ” 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按丧礼左袒而大哭, 公开追悼三天。派使者遍告诸侯: “天下共立义帝,北面而朝。今项羽弑义帝于江南,实为大逆不道。寡人亲为发丧, 全军尽着素衣,尽起关中兵卒,聚会三河将士,顺汉水入长江南下,愿随各位侯王之后,缉拿弑君的元凶。”夏四月, 齐王田荣之弟田横收得被项羽所击溃的余众有数万人, 立田荣之子田广为齐王。 项羽此时虽已得知汉王东进的消息,而已经兵发齐地,就想消灭了齐以后再迎击汉兵,所以汉王得以乘机兼并魏、殷等五诸侯之兵,东伐楚。兵到外黄,彭越率领三万之众归附于汉。汉王封彭越为魏相国。令他平定梁地。汉王于是进入楚项之都彭城。收取了项羽的美女与宝货,举行庆祝胜利的酒会。项羽闻讯,另派一大将击齐,自领精兵三万人从鲁经胡陵,到萧县, 凌晨攻击汉军,大战于彭城灵壁之东的睢水之滨,大败汉军,对汉军大肆屠戮,尸塞睢水水不流。楚兵围汉王三重。狂风从西北卷来,树折房破,飞砂走石,白昼如同黑夜, 楚军一时大乱。而汉王乘乱时与数十骑冲破重围逃走。行经沛县,派人寻找眷属,全家已逃亡,不知去向。汉王在奔走途中遇见子孝惠与女鲁元, 共登一车仓惶而去。楚骑兵追赶汉王,汉王见情势危急,就将子女推下车去。滕公又将二人收登于车,总算逃离虎口。审食其与汉王父太公及夫人吕后从小道逃走,反与楚军相遇,项羽将他们安置军中做人质。诸侯见汉军已全面溃败, 都落荒而逃了。塞王欣、 翟王翳降顺于楚,殷王邛死了。汉王妻兄周吕侯领兵马驻于下邑县,汉王前往其处安身。逐渐聚集败散的士卒,进驻于砀县。 汉王向西路经梁地,到虞城县,对挟策求见他的随何说: “先生去劝说九江王英布要他举兵叛楚,项羽就会留下兵力进攻英布。只要项羽能留下兵力数月,我就一定能夺取天下。 ” 随何奉命去劝说英布,果然使英布叛楚。五月,汉王之兵在荥陽集结,萧何征集关中老弱及尚未成年的人都到部伍中去。韩信也收聚士卒与汉王会师,汉王此时又军威重振。与楚军在荥陽南边京、 索之间交锋,打败了楚军。汉军在道路两侧筑垣墙,通到河边,以运取临河倚山的敖仓粮食。此时魏王豹以看望母病为名请假回原籍。回籍后即封锁渡口,为楚军抵御汉军。 六月,汉王返回都城栎陽, 初六日,立太子,赦免罪人。命令诸侯之子在关中的都集中到栎陽为近卫。引水攻废丘,废丘归降, 雍王章邯自杀。雍州平定,有八十余县, 置河上,渭南、 中地、 陇西、 上郡。令祠官祭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按时进行祠祭。派关中士卒登守边塞。此时关中大饥, 斛米值万钱, 人吃人。安排饥民聚集到蜀、 汉地区去渡荒。秋八月,汉王到达荥陽,对郦食其说: “请以善言劝说魏王豹,要是劝说成功,就封先生为魏地万户侯。 ” 食其衔命前往, 魏王豹拒不听从。汉王派韩信为左丞相,与曹参、 灌婴一起讨伐魏王。食其回报,汉王问道: “魏大将是谁 ?” 食其答:“柏直。 ” 汉王说 “这是一个缺乏战斗经验的毛头小子, 不是韩信的对手。骑将是谁 ? ” 食其答: “冯敬。 ” 汉王说: “他是秦将冯无择之子, 虽有才能, 但不是灌婴对手。步将是谁 ?” 食其说: “项它。 ” 汉王说: “他也不是曹参对手。我不必担忧了。 ” 九月,韩信等俘虏了魏王豹,押解到荥陽。平定魏地,设置河东、 太原、 上党郡。韩信派使向汉王请兵三万人,愿意北灭燕、 赵, 东击齐,南绝楚粮道。汉王按数拨给韩信士卒。 三年冬十月,韩信、 张耳东下井陉攻赵,斩杀陈余,俘获赵王歇,设置常山、 代郡。十月三十日,日食。十一月三十日,又日食。 随何已经说服英布附汉,英布就起兵攻楚,楚派项声、 龙且进攻英布,英布接战失利。十二月, 英布与随何抄小道向汉王求援,汉王分兵为助,一起收兵到成皋。 项羽多次夺取汉兵取粮甬道, 汉军粮食缺乏。汉王与郦食其商量如何削弱楚项势力。食其想立六国之后为汉羽翼,汉王刻六国王印, 将派食其前往分封。询问张良之见, 张良认为分封六国有八大难题。汉王立即放下正在进餐的碗箸,他说: “食其这无知小子几乎坏了老子的大事 !” 传令迅速销毁所刻的六国印。又请教陈平,并听从了陈平的计策。给陈平黄金四万斤,以挑拨离间楚项的君臣关系。 夏四月, 项羽围困了汉王的军事重镇荥陽,汉王请求讲和, 以荥陽为界, 界西为汉。亚父范增劝项羽要猛攻荥陽,汉王深感不安。陈平此时已通过贿赂收买了楚军部分将领去诋诬范增,项羽果然对范增产生了怀疑。范增怒气填膺地离开了楚营,忧愤之中发疽而死。五月,将军纪信对汉王说: “情况严峻极了 ! 臣假扮大王以骗楚军,大王可以乘隙而出围。 ” 于是陈平于夜间在荥陽东门放出女子二千余人, 引起楚兵四面追赶。纪信扮汉王乘车。黄盖王旗出东门, 他说:“粮食已尽,汉王投降于楚。 ” 楚军齐呼胜利万岁,都到城东去观看汉王投降,因此汉王得以乘间率领几十名骑兵出西门逃走。派御史大夫周苛、 魏豹、 枞公守荥陽。项羽见是纪信, 大声喝道: “汉王何在 ? ” 纪信从容答道: “早已远走高飞了。 ”项羽烧死了纪信。城中的周苛、 枞公相商说: “魏豹是反国之王, 难与守城。 ” 就把魏豹杀了。汉王走出荥陽重围,行到成皋,从成皋入关,收集军马准备再次东征。辕生向汉王建议说: “汉与楚相持于荥陽已两年,汉常处于被动。希望大王兵出武关,项王一定会引兵南去,大王深沟高垒,与之相持,令荥陽成皋的汉军有休整之机。另派韩信等安定河北赵地,连燕齐为一片,然后大王重新兵发荥陽。如此,则楚要拉长防线, 分散兵力。汉兵得到休整后,再与楚军交锋,一定能打败楚军。 ” 汉王接纳了这条妙计,出军于宛县与叶县之间,与英布在此地进行游击。项羽听说汉王驻兵于宛,果然领兵向南讨伐, 汉王坚守壁垒不和他交锋。本月,彭越渡过睢水,和楚将项声、 薛公交兵于下邛,打败楚兵并杀死薛公,项羽派终公守成皋,亲自领兵向东报复彭越。汉王乘间引兵北上,打败驻于成皋的楚将终公,重新收复了成皋。六月,项羽已经打败并驱逐了彭越, 听说汉兵又攻取了成皋,就领兵向西猛攻荥陽城,生擒主将周苛,项羽对周苛说: “投归我,我封将军为上将军,封赏三万户。 ” 周苛怒叱道:“你不迅速降汉,马上要成为俘虏了 ! 你是敌不过汉王的。 ” 项羽烹杀了周苛, 同时处决了枞公,俘获了韩王信,接着围困了成皋。汉王仓猝逃走,只和滕公同车出成皋北门,北渡黄河, 夜宿于小修武。清晨,自称为汉王使者, 驱驰入张耳、 韩信的阵地, 亲自掌握这支队伍。就派张耳到北边赵地去调集汉兵。 卷一下 高帝纪 第一下 (汉高祖刘邦) 【原文】 五年冬十月,汉王追项羽至陽夏南,止军,与齐王信、魏相国越期会击楚。至固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守。谓张良曰:“诸侯不从,奈何?”良对曰:“楚兵且破,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天下,可立致也。齐王信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坚。彭越本定梁地,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为相国。今豹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今能取睢陽以北至谷城皆以王彭越,从陈以东傅海与齐王信,信家在楚,其意欲复得故邑。能出捐此地以许两人,使各自为战,则楚易散也”。于是汉王发使使韩信、彭越。至,皆引兵来。 十一月,刘贾入楚地,围寿春。汉亦遣人诱楚大司马周殷。殷畔楚,以舒屠六,举九江兵迎黥布,并行屠城父,随刘贾皆会。 十二月,围羽垓下。羽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知尽得楚地。羽与数百骑走,是以兵大败。灌婴追斩羽东城。 楚地悉定,独鲁不下。汉王引天下兵欲屠之,为其守节礼义之国,乃持羽头示其父兄,鲁乃降。初,怀王封羽为鲁公,及死,鲁又为之坚守,故以鲁公葬羽于谷城。汉王为发丧,哭临而去。封项伯等四人为列侯,赐姓刘氏。诸民略在楚者皆归之。 汉王还至定陶,驰入齐王信壁,夺其军。 初项羽所立临江王共敖前死,子尉嗣立为王,不降。遣卢绾、刘贾击虏尉。 春正月,追尊兄伯号曰武哀侯。下令曰:“楚地已定,义帝亡后,欲存恤楚众,以定其主。齐王信习楚风俗,更立为楚王,王淮北,都下邳。魏相国建城侯彭越勤劳魏民,卑下士卒,常以少击众,数破楚军,其以魏故地王之,号曰梁王,都定陶。”又曰:“兵不得休八年,万民与苦甚,今天下事毕,其赦天下殊死以下。” 于是诸侯上疏曰:“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故衡山王吴芮、赵王张敖、燕王臧荼昧死再拜言大王陛下:先时,秦为亡道,天下诛之。大王先得秦王,定关中,于天下功最多。存亡定危,救败继绝,以安万民,功盛德厚。又加惠于诸侯王有功者,使得立社稷。地分已定,而位号比拟,亡上下之分,大王功德之著,于后世不宣。昧死再拜上皇帝尊号。”汉王曰:“寡人闻帝者贤者有也,虚言亡实之名,非所取也。今诸侯王皆推高寡人,将何以处之哉?”诸侯王皆曰:“大王起于细微,灭乱秦,威动海内。又以辟陋之地,自汉中行威德,诛不义,立有功,平定海内,功臣皆受地食邑,非私之地。大王德施四海,诸侯王不足以道之,居帝位甚实宜,愿大王以幸天下。”汉王曰:“诸侯王幸以为便于天下之民,则可矣。”于是诸侯王及太尉长安侯臣绾等三百人,与博士稷嗣君叔孙通谨择良日二月甲午,上尊号。汉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陽。尊王后曰皇后,太子曰皇太子,追尊先媪曰昭灵夫人。 诏曰:“故衡山王吴芮与子二人、兄子一人,从百粤之兵,以佐诸侯,诛暴秦,有大功,诸侯立以为王。项羽侵夺之地,谓之番君。其以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立番君芮为长沙王。”又曰:“故粤王亡诸世奉粤祀,秦侵夺其地,使其社稷不得血食。诸侯伐秦,亡诸身帅闽中兵以佐灭秦,项羽废而弗立。今以为闽粤王,王闽中地,勿使失职。” 帝乃西都洛陽。夏五月,兵皆罢归家。诏曰:“诸侯子在关中者,复之十二岁,其归者半之。民前或相聚保山泽,不书名数,今天下已定,令各归其县,复故爵田宅,吏以文法教训辨告,勿笞辱。民以饥饿自卖为人奴婢者,皆免为庶人。军吏卒会赦,甚亡罪而亡爵及不满大夫者,皆赐爵为大夫。故大夫以上,赐爵各一级。其七大夫以上,皆令食邑;非七大夫以下,皆复其身及户,勿事。”又曰:“七大夫、公乘以上,皆高爵也。诸侯子及从军归者,甚多高爵,吾数诏吏先与田宅,及所当求于吏者,亟与。爵或人君,上所尊礼,久立吏前,曾不为决,其亡谓也。异日秦民爵公大夫以上,令丞与亢礼。今吾于爵非轻也,吏独安取此!且法以有功劳行田宅,今小吏未尝从军者多满,而有功者顾不得,背公立私,守尉长吏教训甚不善。其令诸吏善遇高爵,称吾意。且廉问,有不如吾诏者,以重论之。” 帝置酒雒陽南宫。上曰:“通侯诸将毋敢隐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先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对曰:“陛下-而侮人,项羽仁而敬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与之,与天下同利也。项羽妒贤嫉能,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战胜而不与人功,得地而不与人利,此其所以先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填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禽也。”群臣说服。 初,田横归彭越。项羽已灭,横惧诛,与宾客亡入海。上恐其久为乱,遣使者赦横,曰:“横来,大者王,小者侯;不来,且发兵加诛。”横惧,乘传诣雒陽,未至三十里,自杀。上壮其节,为流涕,发卒二千人,以上礼葬焉。 戍卒娄敬求见,说上曰:“陛下取天下与周异,而都雒陽,不便,不如入关,据秦之固。”上以问张良,良因劝上。是日,车驾西都长安。拜娄敬为奉春君,赐姓刘氏。 六月壬辰,大赦天下。 秋七月,燕王臧荼反,上自将征之。 九月,虏荼。诏诸侯王视有功者立以为燕王。荆王臣信等十人皆曰:“太尉长安侯卢绾功最多,请立以为燕王。”使丞相哙将兵平代地。 利几反,上自击破之。利几者,项羽将。羽败,利几为陈令,降,上侯之颍川。上至雒陽,举通侯籍召之,而利几恐,反。 后九月,徙诸侯子关中。治长乐宫。 六年冬十月,令天下县邑城。 人告楚王信谋反,上问左右,左右争欲击之。用陈平计,乃伪游云梦。十二月,会诸侯于陈,楚王信迎谒,因执之。诏曰:“天下既安,豪桀有功者封侯,新立,未能尽图其功。身居军九年,或未习法令,或以其故犯法,大者死刑,吾甚怜之。其赦天下。”田肯贺上曰:“甚善,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也,带河阻山,县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县隔千里之外,齐得十二焉,此东西秦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者。”上曰:“善。”赐金五百斤。上还至雒陽,赦韩信,封为淮陰侯。 甲申,始剖符封功臣曹参等为通侯。诏曰:“齐,古之建国也,今为郡县,其复以为诸侯。将军刘贾数有大功,及择宽惠修-者,王齐、荆地。”春正月丙午,韩王信等奏请以故东陽郡、鄣郡、吴郡五十三县立刘贾为荆王;以砀郡、薛郡、郯郡三十六县立弟文信君交为楚王。壬子,以云中、雁门、代郡五十三县立兄宜信侯喜为代王;以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陽、城陽郡七十三县立子肥为齐王;以太原郡三十一县为韩国,徙韩王信都晋陽。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其余争功,未得行封。上居南宫,从复道上见诸将往往耦语,以问张良。良曰:“陛下与此属共取天下,今已为天子,而所封皆故人所爱,所诛皆平生仇怨。今军吏计功,以天下为不足用遍封,而恐以过失及诛,故相聚谋反耳。”上曰:“为之奈何?”良曰:“取上素所不快,计群臣所共知最甚者一人,先封以示群臣。”三月,上置酒,封雍齿,因趣丞相急定功行封。罢酒,群臣皆喜,曰:“雍齿且侯,吾属亡患矣!” 上归栎陽,五日一朝太公。太公家令说太公曰:“天亡二日,土亡二王。皇帝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如此,则威重不行。”后上朝,太公拥彗,迎门却行。上大惊,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奈何以我乱天下法!”于是上心善家令言,赐黄金五百斤。夏五月丙午,诏曰:“人之至亲,莫亲于父子,故父有天下传归于子,子有天下尊归于父,此人道之极也。前日天下大乱,兵革并起,万民苦殃,朕亲被坚执锐,自帅士卒,犯危难,平暴乱,立诸侯,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教训也。诸王、通侯、将军、群卿、大夫已尊朕为皇帝,而太公未有号,今上尊太公曰太上皇。” 秋九月,匈奴围韩王信于马邑,信降匈奴。 七年冬十月,上自将击韩王信于铜-,斩其将。信亡走匈奴,其将曼丘臣、王黄共立故赵后赵利为王,收信散兵,与匈奴共距汉。上从晋陽连战,乘胜逐北,至楼烦,会大寒,士卒堕指者什二三。遂至平城,为匈奴所围,七日,用陈平秘计得出。使樊哙留定代地。 十二月,上还过赵,不礼赵王。是月,匈奴攻代,代王喜弃国,自归雒陽,赦为合陽侯。辛卯,立子如意为代王。 春,令郎中有罪耐以上,请之。民产子,复勿事二岁。 二月,至长安。萧何治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大仓。上见其壮丽,甚怒,谓何曰:“天下匈匈,劳苦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以就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令壮丽亡以重威,且亡令后世有以加也。”上说。自栎陽徙都长安。置宗正官以序九族。夏四月,行如雒陽。 八年冬,上东击韩信余寇于东垣。还过赵,赵相贯高等耻上不礼其王,陰谋欲弑上。上欲宿,心动,问“县名何?曰:“柏人。”上曰:“柏人者,迫于人也。”去弗宿。 十一月,令士卒从军死者,为-归其县,县给衣衾棺葬具,祠以少牢,长吏视葬。十二月,行自东垣至。 春三月,行如雒陽。令吏卒从军至平城及守城邑者皆复终身勿事。爵非公乘以上毋得冠刘氏冠。贾人毋得衣锦、绣、绮、e067、-、b076、e47b,躁兵,乘骑马。 秋八月,吏有罪未发觉者,赦之。 九月,行自雒陽至。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皆从。 九年冬十月,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朝未央宫。置酒前殿,上奉玉卮为太上皇寿,曰:“始大人常以臣亡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殿上群臣皆称万岁,大笑为乐。 十一月,徙齐、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五姓关中,与利田宅。 十二月,行如雒陽。 贯高等谋逆发觉,逮捕高等,并捕赵王敖下狱。诏敢有随王,罪三族。郎中田叔、孟舒等十人自髡钳为王家奴,从王就狱。王实不知其谋。 春正月,废赵王敖为宣平侯。徙代王如意为赵王,王赵国。丙寅,前有罪殊死以下皆赦之。 二月,行自雒陽至。贤赵臣田叔、孟舒等十人,召见与语,汉廷臣无能出其右者。上说,尽拜为郡守、诸侯相。 夏六月乙未晦,日有食之。 十年冬十月,淮南王、燕王、荆王、梁王、楚王、齐王、长沙王来朝。 夏五月,太上皇后崩。秋七月癸卯,太上皇崩,葬万年。赦栎陽囚死罪以下。 八月,令诸侯王皆立太上皇庙于国都。 九月,代相国陈-反。上曰:“-尝为吾使,甚有信。代地吾所急,故封-为列侯,以相国守代,今乃与王黄等劫掠代地!吏民非有罪也,能去-、黄来归者,皆赦之。”上自东,至邯郸。上喜曰:“-不南据邯郸而阻漳水,吾知其亡能为矣。”赵相周昌奏常山二十五城亡其二十城,请诛守、尉。上曰:“守、尉反乎?”对曰:“不。”上曰:“是力不足,亡罪。”上令周昌选赵壮士可令将者,白见四人。上-骂曰:“竖子能为将乎!”四人惭,皆伏地。上封各千户,以为将。左右谏曰:“从入蜀、汉,伐楚,赏未遍行,今封此,何功?”上曰:“非汝所知。陈-反,赵、代地皆-有。吾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至者,今计唯独邯郸中兵耳。吾何爱四千户,不以慰赵子弟!”皆曰:“善。”又求:“乐毅有后乎?”得其孙叔,封之乐乡,号华成君。问-将,皆故贾人。上曰:“吾知与之矣。”乃多以金购-将,-将多降。 十一年冬,上在邯郸-将侯敞将万余人游行,王黄将骑千余军曲逆,张春将卒万余人度河攻聊城。汉将军郭蒙与齐将击,大破之。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至马邑,马邑不下,攻残之-将赵利守东垣,高祖攻之不下。卒骂,上怒。城降,卒骂者斩之。诸县坚守不降反寇者,复租赋三岁。 春正月,淮陰侯韩信谋反长安,夷三族。将军柴武斩韩王信于参合。 上还雒陽。诏曰:“代地居常山之北,与夷狄边,赵乃从山南有之,远,数有胡寇,难以为国。颇取山南太原之地益属代,代之云中以西为云中郡,则代受边寇益少矣。王、相国、通侯、吏二千石择可立为代王者。”燕王绾、相国何等三十三人皆曰:“子恒贤知温良,请立以为代王,都晋陽。”大赦天下。 二月,诏曰:“欲省俺甚。今献未有程,吏或多赋以为献,而诸侯王尤多,民疾之。令诸侯王、通侯常以十月朝献,即郡各以其口数率,人岁六十三钱,以给献费。”又曰:“盖闻王者莫高于周文,伯者莫高于齐桓,皆待贤人而成名。今天下贤者智能,岂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进!今吾以天之灵、贤士大夫定有天下,以为一家,欲其长久,世世奉宗庙亡绝也。贤人已与我共平之矣,而不与吾共安利之,可乎?贤士大夫有肯从我游者,吾能尊显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御史大夫昌下相国,相国-侯下诸侯王,御史中执法下郡守,其有意称明德者,必身劝,为之驾,遣诣相国府,署行、义、年。有而弗言,觉,免。年老癃病,勿遣。” 三月,梁王彭越谋反,夷三族。诏曰:“择可以为梁王、淮陽王者。”燕王绾、相国何等请立子恢为梁王,子友为淮陽王。罢东郡,颇益梁;罢颍川郡,颇益淮陽。 夏四月,行自雒陽至。令丰人徙关中者皆复终身。 五月,诏曰:“粤人之俗,好相攻击,前时秦徙中县之民南方三郡,使与百粤杂处。会天下诛秦,南海尉它居南方长治之,甚有文理,中县人以故不耗减,粤人相攻击之俗益止,俱赖其力。今立它为南粤王。”使陆贾即授玺、绶。它稽首称臣。 六月,令士卒从入蜀、汉、关中者皆复终身。 秋七月,淮南王布反。上问诸将,滕公言故楚令尹薛公有筹策。上召见,薛公言布形势,上善之,封薛公千户。诏王、相国择可立为淮南王者,群臣请立子长为王。上乃发上郡、北地、陇西车骑,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万人为皇太子卫,军霸上。布果如薛公言,东击杀荆王刘贾,劫其兵,度淮击楚,楚王交走入薛。上赦天下死罪以下,皆令从军;征诸侯兵,上自将以击布。 十二年冬十月,上破布军于会缶。布走,令别将追之。 上还,过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佐酒。发沛中-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上击筑自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皆和习之。上乃起舞,-慨伤怀,泣数行下。谓沛父兄曰:“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之后吾魂魄犹思沛。且朕自沛公以诛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为朕汤沐邑,复其民,世世无有所与。”沛父老诸母故人日乐饮极欢,道旧故为笑乐。十余日,上欲去,沛父兄固请。上曰:“吾人众多,父兄不能给。”乃去。沛中空县皆之邑西献。上留止,张饮三日。沛父兄皆顿首曰:“沛幸得复,丰未得,唯陛下哀矜。”上曰:“丰者,吾所生长,极不忘耳。吾特以其为雍齿故反我为魏。”沛父兄固请之,乃并复丰,比沛。 汉别将击布军洮水南北,皆大破之,追斩布番陽。 周勃定代,斩陈-于当城。 诏曰:“吴,古之建国也。日者荆王兼有其地,今死亡后。朕欲复立吴王,其议可者。”长沙王臣等言:“沛侯濞重厚,请立为吴王。”已拜,上召谓濞曰:“汝状有反相。”因拊其背,曰:“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岂汝邪?然天下同姓一家,汝慎毋反。”濞顿首曰:“不敢。” 十一月,行自淮南还。过鲁,以大牢祠孔子。 十二月,诏曰:“秦皇帝、楚隐王、魏安-王、齐愍王、赵悼襄王皆绝亡后。其与秦始皇帝守冢二十家,楚、魏、齐各十家,赵及魏公子亡忌各五家,令视其冢,复,亡与它事。” 陈-降将言-反时燕王卢绾使人之-所陰谋。上使辟陽侯审食其迎绾,绾称疾。食其言绾反有端。春二月,使樊哙、周勃将兵击绾。诏曰:“燕王绾与吾有故,爱之如子,闻与陈-有谋,吾以为亡有,故使人迎绾。绾称疾不来,谋反明矣。燕吏民非有罪也,赐其吏六百石以上爵各一级。与绾居,去来归者,赦之,加爵亦一级。”诏诸侯王议可立为燕王者。长沙王臣等请立子建为燕王。 诏曰:“南武侯织亦粤之世也,立以为南海王。” 三月,诏曰:“吾立为天子,帝有天下,十二年于今矣。与天下之豪士贤大夫共定天下,同安辑之。其有功者上致之王,次为列侯,下乃食邑。而重臣之亲,或为列侯,皆令自置吏,得赋敛,女子公主。为列侯食邑者,皆佩之印,赐大第室。吏二千石,徙之长安,受小第室。入蜀、汉定三秦者,皆世世复。吾于天下贤士功臣,可谓亡负矣。其有不义背天子擅起兵者,与天下共伐诛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上击布时,为流矢所中,行道疾。疾甚,吕后迎良医。医入见,上问医。曰:“疾可治。”于是上-骂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遂不使治疾,赐黄金五十斤,罢之。吕后问曰:“陛下百岁后,萧相国既死,谁令代之?”上曰:“曹参可。”问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戆,陈平可以助之。陈平知有余,然难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乃所知也。” 卢绾与数千人居塞下候伺,幸上疾愈,自入谢。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长乐宫。卢绾闻之,遂亡入匈奴。 吕后与审食其谋曰:“诸将故与帝为编户民,北面为臣,心常鞅鞅,今乃事少主,非尽族是,天下不安。”以故不发丧。人或闻,以语郦商。郦商见审食其曰:“闻帝已崩四日,不发丧,欲诛诸将。诚如此,天下危矣。陈平、灌婴将十万守荥陽,樊哙、周勃将二十万定燕、代,此闻帝崩,诸将皆诛,必连兵还乡,以攻关中。大臣内畔,诸将外反,亡可跷足待也。”审食其入言之,乃以丁未发丧,大赦天下。 五月丙寅,葬长陵。已下,皇太子、群臣皆反至太上皇庙。群臣曰:“帝起细微,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最高。”上尊号曰高皇帝。 初,高祖不修文学,而性明达,好谋,能听,自监门戍卒,见之如旧。初顺民心作三章之约。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陆贾造《新语》。又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契,金匮石室,藏之宗庙。虽日不暇给,规摹弘远矣。 赞曰:《春秋》晋史蔡墨有言: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事孔甲,范氏其后也。而大夫范宣子亦曰:“祖自虞以上为陶唐氏,在夏为御龙氏,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晋主夏盟为范氏。”范氏为晋士师,鲁文公世奔秦。后归于晋,其处者为刘氏。刘向云战国时刘氏自秦获于魏。秦灭魏,迁大梁,都于丰,故周市说雍齿曰:“丰,故梁徙也。”是以颂高祖云:“汉帝本系,出自唐帝。降及于周,在秦作刘。涉魏而东,遂为丰公。”丰公,盖太上皇父。其迁日浅,坟墓在丰鲜焉。及高祖即位,置祠祀官,则有秦、晋、梁、荆之巫,世祠天地,缀之以祀,岂不信哉!由是推之,汉承尧运,德祚已盛,断蛇著符,旗帜上赤,协于火德,自然之应,得天统矣。 【白话文】 秋七月, 有象征除旧布新的彗星在大角上空出现。汉王亲自掌握了韩信之兵后,汉兵兵势大振。八月,兵临黄河向南,驻军于小修武。企图再与楚军交锋。郎中郑忠谏阻汉王,建议他深掘沟,高筑垒,不与项羽交锋。汉王接纳其计,派卢绾、 刘贾领步兵二万,骑兵数百,从白马津渡河进入楚军防区, 协助彭越焚烧楚军的粮秣基地,又在燕郭西打败楚军,攻下了睢陽、 外黄十七座城邑。九月,项羽命令海春侯大司马曹咎说: “要谨守成皋。即使汉王进行挑战,切不可与他交锋,大司马将军的任务就是阻止汉兵东进。我在十五天间能戡定梁地之后, 再与大司马会师。 ” 于是项羽引兵东击彭越。 汉王派郦食其去劝说齐王田广, 停止齐汉敌对行动,共同抗楚。高祖四年冬十月,韩信用蒯通计对齐进行突然袭击。齐王把哄他撤防的郦生烹了,东撤于高密。项羽听说韩信破齐,还企图进攻楚军, 就派龙且率军救齐。 汉兵果然多次向固守成皋的楚军挑战,楚军坚守不出,汉将派人在楚营前辱骂楚军胆小如鼠,长达数日,楚守将大司马曹咎怒不可遏,领兵渡过城东汜水出战,楚军渡过一半,汉兵拦腰截击,大败楚军,获取了成皋城内楚国的全部金玉财宝。楚将大司马曹咎、 长史欣都自刎于汜水之滨。汉王领兵渡过黄河,重新占领成皋,驻军于广武城,取敖仓粮供军用。 项羽攻下梁地十余城, 得悉海春侯曹咎被汉军打败,就引兵还取成皋。汉军正围困楚将钟离?于荥陽之东,听说项羽兵到, 都去扼守险阻之处。项羽也驻兵于广武, 与汉对峙。丁壮苦于行军打仗,老弱疲于转运粮草。汉王、 项羽都到广武两军阵前对话。项羽愿意与汉王独身决一雌雄,汉王指责项羽说: “我开始和你都受楚怀王之命,说先定关中的为王。你背负王约,改我王于蜀汉,此罪之一。你假传怀王旨意杀卿子冠军, 取而代之,此罪之二。你受怀王之命救赵应当还报,却擅自劫持诸侯之兵随你入关,此罪之三。怀王命令进入秦地不得暴掠,你烧毁秦朝宫殿, 掘开始皇陵墓,将秦库宝藏占为私有,此罪之四。你又任意杀害已经投降的秦王孺子婴,此罪之五。你残忍地在新安坑无辜秦卒二十万,却又封秦将章邯为王,此罪之六。你给六国诸将分封美地, 而肆意迁徙放逐六国故主,教唆其臣下争当叛逆,此罪之七。你将义帝赶出彭城,夺义帝之都而自都,你夺取韩王地,兼并梁楚地九郡,都划归你的王区,此罪之八。派人谋害义帝于江南, 此罪之九。你为人之臣而弑杀君主,你杀害已降之人,你主封王侯却任意予夺,你主持盟约却背信弃义,实为天下不容,实属大逆不道。此罪之十。我是以义兵和诸侯一道诛杀残贼,派遣愿意立功赎罪的人与你决战, 你有什么资格来向我个人挑 ? ” 项羽被汉王说得两目冒火,楚军用暗箭射中汉王,汉王的胸部受伤,就抚摸着自己的脚说: “敌人射中了我的足趾。 ” 汉王箭伤发作卧病不起,张良请汉王强忍痛楚起床慰问将士,鼓舞士气。以提防楚军的乘胜进攻。汉王上马巡行各军营,伤痛难忍,就挥鞭策马进入成皋城。 十一月,韩信和灌婴打败楚军,斩杀楚将龙且,乘胜追到城陽, 俘虏齐王田广。齐相田横自立为齐王, 投奔彭越。汉王立张耳为赵王。汉王箭伤已愈,西入关中,到都城栎陽,访问当地父老,并举行宴会。斩原塞王司马欣, 在栎陽城悬首示。停留四天,返回前线,驻军广武。关中士卒大批开赴楚汉战场,而彭越、 田横盘踞梁地,采用游击战騷扰楚兵, 断绝他的粮食通道。 韩信已经破灭齐,派人上书汉王说:“齐与楚相连, 如治理齐地的人权位过轻,没有王号,恐不能镇定齐地。 ” 汉王对于韩信的邀功请赏十分恼怒, 想对韩信发起攻击。张良劝道: “不如顺水推舟封他为王,派他镇守齐地。 ” 春二月,派张良持送王印,立韩信为齐王。秋七月,立英布为淮南王。八月, 开始推行算赋法。北貉、 燕人派一批勇健骑兵来协助汉兵。汉王下令: “军士不幸阵亡的, 派专人为其制作衣衾棺木, 传送回原籍。 ” 四方都感戴其仁爱之心。 项羽自知缺乏盟友与军粮,韩信又从齐地攻打项羽之背,很为担心。汉王派陆贾劝说项羽,请释放汉王之父太公,项羽拒绝。汉王又派侯公去劝说项羽,项羽于是与汉相约,双分天下,以鸿沟为限,沟西为汉,沟东为楚。九月,太公、 吕后回到汉营, 汉军欢呼万岁。于是汉王封侯公为平国君。项羽收兵东归。汉王也想西归,张良、 陈平劝阻道: “于今汉已拥有天下的三分之二,而诸侯归心。楚兵疲粮尽,这正是上天亡楚之时,如不乘其危难而彻底消灭他, 那就是养虎遗患。 ” 汉王听从其计。 高祖五年(前 202 ) 冬十月, 汉王追逐项羽到陽夏南部,停止前进,与齐王韩信、 魏相国彭越约期会师攻击楚兵,汉王兵至固陵,韩、 彭等均未按期会师。项羽领兵攻击汉王的大军,大败汉兵。汉王收兵回原壁垒,掘深沟以自守。汉王忧虑地对张良说: “诸侯不愿顺从我们, 怎么办 ?” 张良答道: “楚兵即使被打败, 韩信与彭越也不会得到增地的利益,他们不来会师是情理中事。要是大王能和他们共同分享胜利成果, 他们就会马上前来会师。韩信立为齐王,并非出于大王本意,韩信对于大王还信心不足。彭越本来平定了梁地,后来大王因为魏王豹来归降的原故,才封彭越为魏相国。今魏王豹已死,彭越也想自己称王,而大王迟迟不予定夺。要是现在能划睢陽以北至谷城的地区给彭越并封他为王,划陈以东至于渤海的地区给齐王韩信,韩信家在楚地, 他本意想收复自己的乡土。大王舍弃此二地以许韩、 彭二人,让他们各自为战, 那楚项就容易打败了。 ” 于是汉王派使者将上述意向通知韩信、 彭越。通知一到,韩彭都引兵前来会师了。十一月, 刘贾攻入楚地, 围困寿春。汉王又派人诱降楚大司马周殷。周殷叛楚,以舒县之兵猛攻六县,率领九江之兵配合英布,合兵进击城父县,英布与刘贾都与汉王会师。 十二月,汉兵合围项羽于垓下。项羽夜间听到四面都是楚歌,知道汉兵已经完全控制了楚兵周围阵地, 就率数百骑弃营突围, 楚军无主而大败。灌婴追斩项羽于东城。楚地完全平定,惟独鲁地不降。汉王率领大军想进行毁灭性的攻击,但被该地将士为项羽守节持义所感动,就停止进攻,只将项羽首级悬示以告知鲁地的父兄,鲁地乃降。原先,怀王封项羽为鲁公,项羽死后,鲁地又为之坚守,因此就以鲁公的仪式葬项羽于济北谷城。汉王为项羽发表讣告, 并到灵前哀悼。汉王封项伯等四人为列侯,赐姓为刘。外地百姓被裹胁到楚地的都遣返原籍。汉王回师到定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韩信军营, 削夺了韩信的兵权。原先曾是项羽所立的临江王共敖已死,其子尉继位为王,不肯投降。汉王派卢绾、 刘贾征临江王尉。汉高祖六年春正月,汉王追尊其兄伯号为武哀侯。他下令说: “楚地已经平定,义帝无有后代,想安抚楚地民众, 就另定楚地之主。齐王韩信了解楚地风土人情,现改立为楚王。统辖淮北地区,都于下邳。魏相国建城侯彭越关心魏民,爱护士卒,经常以少击众, 几次打败楚军,就将魏故地赐为他的封地, 号为梁王,都于定陶。 ” 在令中又说: “战争已连续八年,给人民造成严重的灾难,今日天下已经统一安定。除已决死刑外的囚犯都一律赦免。” 此时诸侯向汉王上奏: “楚王韩信、韩王信、 淮南王英布、 梁王彭越、 原衡山王吴芮、 赵王张敖、 燕王臧荼诚惶诚恐冒死上书,大王陛下:以往秦朝无道,神人共行诛讨。大王首先俘虏秦王子婴, 平定关中,功劳盖于天下。存亡定危,救败继绝,以安定万民,功高德厚。同时又施加恩惠于各个有功的侯王,对他们裂土分封。现在各侯王封地及名分已定, 而和大王同称王号,没有尊卑之别,如此则大王显著的高功盛德, 就不能宣明于后世。因此臣等冒死再拜请上皇帝尊号。 ”汉王辞谢道: “寡人常闻帝号归于圣贤所有,名不副实的名号,是不应取得的。今日诸位侯王都推举寡人称帝, 寡人怎能领受得起 ? ” 诸位侯王都禀道: “大王崛起于民间,消灭乱秦,威震海内。后来又以巴蜀偏僻之区为基地,从汉中推行威德,诛讨不义, 封立有功,平定海内,功臣都得到封地与食邑,一律论功行赏。大王的恩德遍于四海,其他侯王都不能与之媲美,尊为皇帝是名实相副,愿大王能满足天下臣民的愿望。 ” 汉王说: “诸位侯王如果说寡人称帝有利天下人民的话, 那寡人就认可了。 ” 于是各位侯王及太尉长安侯卢绾等三百人,与博士稷嗣君叔孙通谨择吉日二月初三日,上皇帝尊号,汉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以北的济陰。尊吕后为皇后,太子为皇太子,追赠已去世的母亲为昭灵夫人。 汉高祖下诏说: “原衡山王吴芮与子二人,侄子一人, 从百粤之区起兵,以支持诸侯,诛灭暴秦,立有大功。诸侯立他为王。后被项羽侵夺其土地, 降称为番君。现在以长沙、 豫章、 象林、 桂郡、 南海等地为他的封地, 立番君吴芮为长沙王。 ” 诏书又说: “前粤王亡诸一直继承粤祀,秦朝夺去了他的土地,使粤的祖先祭祀无人。诸侯伐秦, 亡诸亲率闽中士卒以助灭秦义举,项羽废而不立。今以亡诸为闽粤王,闽中归其统辖不使失其旧职。” 汉高祖乃西都洛陽。夏五月, 士卒都复员回家。皇帝下诏说: “诸侯之子弟在关中的,免除十二年赋役,已归还原籍的,免除六年赋役。以前有的百姓聚逃于山泽之中以避秦乱,未列入户籍,现在天下已定,可以各归本里,恢复原有的爵级与土地房屋,各地官吏要按照法令来晓喻义理, 不得强迫侮辱。百姓中因饥饿自卖为他人奴隶婢女的,都免其奴婢身份而为平民。前秦的军吏士卒一律免罪,其中没有助秦之罪而无爵级或原爵级不满大夫的,都赐爵为大夫,原有大夫的爵级的各加一级。其中七大夫以上的都赐给收取俺税的食邑。爵级在七大夫以下的,都免除本人及家庭的赋税,不服徭役。 ” 诏书又说: “七大夫、 公乘,都是高的爵级。诸侯子弟及从军复员的,有很多高爵,我已经多次指示主管的官吏先分给他们的田宅,他们对主管官吏所提出的正当要求,要迅速解决。有爵级的与有食邑的主人,都是皇帝所尊重的,有的人多次请求办事官吏解决问题,却仍然得不到妥善处理, 这是不正常的。往日秦朝的人爵级在七大夫以上的,与县令平起平坐。现在我对于爵级也看得不轻,有些官吏怎能对爵级如此不尊重 !何况明文规定按功劳付予田宅,今日有些小小辟吏毫无军功却先满足自己, 而有功的反而不能得到, 违背公法而谋取私利,这是郡守、 郡尉、 县令教育管理不善所致。要指示办事官吏尊重有高爵级的人,不要有负我的厚望。还应进行检查,对不按照我的旨意办事的人定要予以重惩。 ” 高祖皇帝在洛陽南宫举行宴会。他致祝酒词说: “通侯诸将,不必对我有所隐晦,都请畅所欲言。我为什么能取得天下 ? 项羽为何失掉天下 ?” 高起、 王陵答道: “陛下平日似乎并不大尊重他人,项羽似乎能关心与尊重他人。但是陛下派人攻城略地,所取得的战果,都给予有功之人, 这是与大家同甘共苦的表现。而项羽妒贤嫉能,对有功之人进行打击,对贤才之士不愿重用, 打了胜仗攘人之功以为己有,得了土地不愿意分赏功臣,这就是他众叛亲离而失败的症结。 ” 高祖说: “公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如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我不及张良;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供应粮饷,保证粮道畅通, 我不及萧何; 指挥百万之众,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我不及韩信。这三位都是旷世俊杰。而我能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 这就是我能夺取天下的原因。项羽本有一贤才范增,但不能重用,所以他才败在我的手下。 ” 群臣都心悦诚服。以前,田横投奔过彭越。项羽破灭以后,田横害怕被诛讨,就率领部属逃奔到海岛上去。高祖恐怕以后滋生祸乱,就派使者去宣布赦免田横的命令,赦令说: “田横归来,田横可以封王,其下属可以封侯;要是拒不听令,将派大军进行扫荡。 ” 田横惶恐,就乘快车急赴洛陽,在离洛陽三十里外,自杀。高祖被他的节操所感动,为之下泪。派士卒二千人,用王礼予以安葬。 一位边防士卒娄敬求见,他向高祖建议: “陛下取得天下与周朝不同,而建都于洛陽, 不太恰当,不如进入函谷关,以据秦川天险。 ” 高祖与张良商量,张良劝高祖同意娄敬的建议。即日,皇帝车驾登程赴西都长安。封娄敬为奉寿君,赐姓为刘。六月八日,大赦天下。秋七月,燕王臧荼叛汉,高祖御驾亲征。九月, 俘虏臧荼。下诏各侯王推举有功之臣立为新燕王。楚王韩信等十人都说: “太尉长安侯卢绾功劳最多,请立他为燕王。 ” 派丞相哙领兵平定代地。利几叛变,高祖亲自领兵将他消灭。利几,原是项羽的部将, 项羽兵败时, 利几为陈县令, 降汉后, 皇上封他为颍川侯。皇上到洛陽,对有通侯籍爵的进行召见,而利几自恐曾是项羽部将,就叛变了。 闰九月,征选诸侯子弟到关中。兴建长乐宫。 高祖六年冬十月,命令天下各县邑筑城。 有人告密说楚王韩信要谋反, 皇上征求左右的意见,左右都主张出兵征讨。高祖采纳陈平的计谋,假称游猎于云梦。十二月,在陈地召开各侯王会议,楚王韩信前往迎见,就乘机将他拘执。下诏说:“天下已经安定, 豪杰有功的封为侯爵,新即帝位, 还没能全部按功行赏。由于身在军中九年,有的无暇学习法令,有的误犯国法,严重的要判处死刑,我为之深表同情。现在打算大赦天下。 ” 田肯表示祝贺说: “皇上所见极是。陛下拘执了韩信,又建都于关中。秦, 是形势胜便之地,以黄河为带, 关山为险,和东部诸侯相隔千里,秦地以二万之众,可敌外来百万之兵。秦地形势便利,当它要挥师出关征伐不臣, 为此高屋建瓴势如破竹。至于齐地东边有琅笽、 即墨的富饶,南边有泰山的险固,西有黄河以为天堑,北有渤海可利防卫,面积周围达二千里,且悬隔于千里海隅,能以二十万之众,阻击百万之兵。这等于是东西二秦。不是至亲子弟,不能派去为齐王。 ” 高祖说: “此言极当。 ” 赐黄金五百斤。高祖回到洛陽,赦免韩信,降为淮陰侯。十二月二十八日,开始剖符封功臣曹参等为通侯。下诏说: “齐, 是自古建国之地,现在改为郡县,应恢复为封国以封侯王。将军刘贾屡建大功, 可以推举像他这样的功德兼具的人为齐、 荆等地之王。 ” 汉高祖七年春正月二十一日, 韩王信等上奏,请以原东陽郡、 鄣郡、 吴郡五十三县立刘贾为荆王, 以砀郡、 薛郡、郯郡三十六县立皇上之弟文信侯刘交为楚王,二十七日,以云中、 雁门、 代郡五十三县立皇上之兄宜信侯刘喜为代王, 以胶东、 胶西、 临淄、 济北、 博陽、 城陽郡七十三县立皇子肥为齐王,以太原郡三十一县为韩国,迁徒韩王信都于晋陽。汉高祖已经大封功臣二十余人, 其余的争功, 使封赏工作未能正常进行。皇上住在南宫,从复道上见诸将常常三三两两地私语,就问张良是何原因,张良说: “陛下和他们共取天下,今皇上已为天子,而所封赏的都是原来的友好与亲属,而所诛杀的都是昔日的仇怨。今日军吏计功,认为天下土地少而功臣多,不能遍封,而诸将恐被皇上抓住饼失而遭诛杀,就互相串通准备谋反了。 ” 高祖忧虑地说: “怎么办啊 ? ” 张良说: “找一个皇上平日最憎恶的,也是群臣都知道皇上最恨的一个人,先封赏他以安定众心。 ”三月,皇上举行宴会,封赏了昔日的仇人雍齿,并催丞相迅速定功行封。宴会之后,群臣都很高兴,他们说: “雍齿尚且能封侯,我们还担忧什么 !”皇上驾还栎陽, 每五日朝见太公一次。太公的家臣对太公说: “天无二日,地无二王。皇帝虽是您的儿子,却是天子;您虽是皇帝的父亲,却是人臣。怎能叫人主拜人臣 ! 长此下去, 皇帝的威权就难以树立。 ” 以后高祖来朝, 太公亲自打扫台阶以示敬,并当着门后退。皇上大惊,下辇扶太公。太公说: “皇帝,万民之主,不要因为我而乱君臣之法 !” 于是皇上认为太公的这位家臣善于处理父子君臣的关系, 就赏赐黄金五百斤。夏五月二十三日,下诏说: 人间至亲,莫亲于父子,所以父有天下传归于子,子有天下其尊荣归之于父。这是人伦的普遍道理。昔日天下大乱, 战祸四起, 万民苦殃,朕亲自身披甲胄,手持兵器,带领士卒,冲锋陷阵,平定暴乱,建立诸侯,偃兵息民天下大安,这都归功于太公的教诲有方。各王、 通侯、 将军、 郡卿、 大夫都已经尊朕为皇帝,而太公尚未有号。今日上尊太公为太上皇。” 秋九月,匈奴围困韩王信于马邑,信降于匈奴。 高祖七年冬十月,皇上亲自领兵到铜?县攻打投降于匈奴的韩王信,杀其主将。信逃亡到匈奴去,韩王信的部将曼丘臣、 王黄共同立故赵之后赵利为王,收集韩王信的散兵,与匈奴联合抗击汉兵。皇上从晋陽连续作战,乘胜追击,到达楼烦。适逢严寒, 士卒被冻坏手指的占十分之二三。只得退到平城,遭到匈奴围困。七日之后, 用陈平所献的美人计得以突围。派樊哙留守以安定代地。十二月,皇上回朝时经过赵地,对赵王未给礼遇。同月,匈奴攻代,代王喜弃城而逃,自归洛陽,赦免其罪, 降为令陽侯。二十一日皇上立子如意为代王。高祖八年春,诏令郎中凡犯有应罚以颊鬓以上罪行的, 要请示上级复核。民家生了子女,可免去徭役二年。八年二月,皇上到长安,萧何负责修建未央宫,建立东阙、 北阙、 前殿、 武库、大仓。皇上见其十分壮丽,甚为恼怒,对萧何说: “天下扰攘,人民长期困苦,成败尚未可知, 为何修建如此壮丽的宫殿 !”萧何说: “正是因为天下还未完全平定,就抓紧修建宫室,而天子是代表全国的的尊严与权力,宫室不壮丽就不能显示其权威。同时还昭示后世不必再行扩建了。 ” 皇上很高兴。就从栎陽迁都于长安。设立宗正官以序九族。夏四月, 巡行到洛陽。 八年冬, 皇上东击韩信的余党于东垣。兵还时经过赵地, 赵相贯高等对于去年冬高祖过赵时不礼于赵王事衔耻含恨,就陰谋杀死皇上。皇上正打算在赵地住宿,心跳不已, 问人说: “此县名什么 ? ” 人答说: “名柏人。 ” 皇上说: “柏人,是受人迫之意。 ” 离此而去。十一月,下诏:对于从军死亡的士卒用小弊盛其遗体,送回原籍,由原籍县供应葬衣葬具,用羊牲进行祭祀,县令亲自参加葬礼。 十二月,皇上从东垣回到京都。高祖九年春三月, 巡行到洛陽。下诏:对于参加过坚守平城及其左右城邑的吏卒,一律免除其终身徭役。爵级不达到公乘(汉第八级)以上的不得戴刘氏冠— — —竹皮冠。商人不允许穿着细绫细葛与纟 宁布毛衣,不允许手持兵器,不允许单骑驾车。秋八月宣布吏过去有罪尚未被告发觉的,予以宽赦。九月,从洛陽返回京都,陪驾回朝的有淮南王、 梁王、 赵王、 楚王等。九年冬十月,淮南王、 梁王、 赵王、 楚王朝拜皇上于未央宫。在前殿摆设酒筵。皇上捧玉杯为太上皇敬酒祝寿, 皇上说: “儿年轻时父亲总以为儿没有出息,不能兴家创业,不如二弟勤苦。今日儿所创的基业与二弟相比以谁为多 ? ” 殿上群臣都欢呼皇上万岁,笑声不断以增添皇上与太上皇的欢乐。 十一月,迁移齐、 楚的大姓昭氏、 屈氏、 景氏、 怀氏、 田氏五姓到关中,分给较好的土地与房屋。十二月,驾到洛陽。赵相贯高等暗杀陰谋被揭露, 就将其全部逮捕,同时还逮捕了赵王敖入狱。诏令说谁敢和赵王发生联系, 就灭谁的三族。赵郎中田叔、 孟舒等十人自己披枷戴锁作为赵王家奴, 随同赵王入狱。赵王确实不知暗杀皇上的陰谋。高祖十年春正月, 废赵王敖为宣平侯。迁代主如意为赵王,统辖赵地。正月二十八,宣布诏书, 以前的罪犯除死刑外, 一律赦免。 二月,从洛陽回京都。皇上佩服赵臣田叔、 孟舒等十人的操行,召见并进行谈话,发现他们的才识超过朝廷大臣,皇上十分欣赏,都封为郡守与诸侯相。夏六月三十日,日食。十年冬十月,淮南王、 燕王、 荆王、 梁王、 楚王、 齐、 长沙王来朝。 十一年夏五月,太上皇后去世。秋七月十四日,太上皇驾崩,葬于万年。墓区栎陽县的囚犯除死罪外予以赦免。八月,诏令各地侯王在都邑建立太上皇庙。九月, 代地相国陈議反。皇上说:“陈議曾执行我使命,甚有信用。代地是我很重视的地方,所以封他为列侯,以相国身份镇守代地。不意今日竟与王黄等作乱于此地 ! 该地的吏民是无罪的, 凡属能与、 黄决裂而来归顺的, 都予赦免。 ” 皇上亲自东征, 兵至邯郸。皇上高兴地说: “陈議不南据邯郸而凭漳水自守,我看他是没有什么能耐的。 ” 赵相国周昌奏常山郡有二十五城被陈議占领了二十城,请求诛戮常山郡守郡尉。皇上说:“守、 尉参加了反叛吗 ?” 答道:“没有。 ” 皇上说:“这是他们兵力不足, 无罪。 ” 皇上命令周昌选派赵地壮土可以任将领的, 周昌引见四人。皇上谩骂道:“小子们能当将领吗 ?” 四人惭愧,都伏地叩首。皇上将四人封为千户, 命他们为将。左右劝止说: “从进入蜀汉,攻伐楚项,赏赐都还没有完全实行,今日却一下子封他们为千户, 他们有什么 ?” 皇上说: “这不是你们所知道的。陈議反叛,赵、 代二地都被他占据。我以紧急军令征集天下兵马,至今还没有人到,现在所依靠的就是邯郸的士卒了。我为何舍不得这四个千户的官职, 而不给赵地子弟以激励呢 ? ” 大家都说: “对。 ” 皇上又问:“燕国名将乐毅有后吗 ?” 找到了他的孙子乐叔,封之于乐乡,号称华成君。问陈議的部将情况, 都是过去一些商贾人。皇上说: “我知道采取什么办法来对付他们了。 ” 于是多出金币收买議的部将, 議将大多降顺。十一年冬,皇上在邯郸。陈議部将侯敞率士卒一万余人检阅示威,王黄率骑军千余骑驻军于曲逆。叛将张春领兵一万余人渡黄河进攻聊城。汉将军郭蒙与齐将会兵进攻,大破叛军。太尉周勃取道太原进入代地, 兵到马邑, 马邑不降,周勃强攻攻下马邑。陈議部将赵利据守车垣, 高祖未能攻下。叛兵大骂皇上,皇上怒。攻克后,对于骂皇上的叛兵予以斩首示众。各县坚守不降叛军的,免除三年的租赋。十二年春正月, 淮陰侯韩信在长安谋反,被诛灭三族。将军柴武斩韩王信于参合。 皇上返回洛陽, 下诏说: “代地在常山之北, 与夷狄相邻, 赵地则在常山之南,离夷狄较远, 代地多次有胡寇入侵,难于防守。现在划割山南太原之地一部分属于代,代的云中以西为云中郡,这样代地受到边寇入侵就较少了。在王、 相国、 通侯、 吏二千石中选择可以立为代王的人。 ” 燕王卢绾、 丞相萧何等三十三人齐奏: “皇子刘恒贤智温良,请立以为代王,都于晋陽。 ” 随后下诏大赦天下。二月,皇上下诏说: “朕深欲减省俺敛,今上交国库没有统一的章程,地方官常多取俺敛以上交,而各地侯王则赋敛更多,百姓甚为困苦。现在通知各侯王、通侯每逢十月为上交赋敛期, 至于各地计算的方式是以人口数为准, 每人每年上缴六十三钱, 以交国库。 ” 诏书又说:“常闻王者没有超过周文王的,霸者没有超过齐桓公的,都是依靠贤人辅佐而成名的。当今天下的贤才智能之人难道不及古代的多吗 ? 只怕人主不尊重人才,人才就无从发现与发挥作用 ! 今日我仰仗上天的威灵依靠贤士大夫的支持而取得天下,成为刘汉一统, 想长久传业, 代代奉宗庙而不要亡绝。各位贤才曾帮助我共定天下, 却不能和我共享荣华, 行吗 ? 所有贤士大夫只要能和我同心治国的,我一定给以高官厚禄。特布告天下,使大家都明知朕意。御史大夫昌收此诏转给相国,相国赞 阝侯萧何收诏书下发诸地侯王,御史中丞收诏另下发各地郡守,凡各地公认的明德贤者,要亲往劝勉,派车送往京都,先到相国府报到,填写行状与年龄。隐瞒人才不报的,察觉之后,撤职。年老疲病,就不必派送了。 ”三月,梁王彭越谋反, 被诛灭三族。下诏说:“选择可以为梁王、 淮陽王的人。” 燕王卢绾、 相国萧何请立皇子恢为梁王,皇子友为淮陽王。废置东郡,一部 分划入梁地;废置颍川郡,一部分划入淮陽。 夏四月,从洛陽回到京都。下令原丰县人迁入关中的都免除徭役终身。五月,下诏说: “粤人的习俗,好互相斗殴,前时秦朝迁徙中原百姓以充实桂林、 象郡、 南海三郡, 让其与百粤杂处。后逢天下诛秦,南海尉赵佗在此长期治理,很有章法,中原迁来的人没有受到损害,粤人互相斗殴之风大息,这都是靠赵佗的治理有方。今立赵佗为南粤王。”派陆贾送给赵佗印绶。赵佗叩首称臣。六月,诏令凡是士卒从高祖进入蜀、汉、 关中的一律免除劳役终身。秋七月,淮南王英布反。皇上问计于诸将,滕公说原楚令尹薛公早有妙计。皇上立即召见,薛公分析了英布的形势,皇上甚为满意,加封薛公千户。诏令王、相国选择可立为淮南王的人, 群臣请立皇子长为王。皇上于是征调上郡、 北地、陇西车骑、 巴蜀勇士及御林军三万人为皇太子的护卫,驻军于霸上。英布果不出薛公所料,东击杀荆王刘贾,迫降荆王之兵,渡过淮水攻楚, 楚王刘交退避到薛。皇上赦天下死罪以下的囚犯,都加入军队;同时征调诸侯之兵,御驾亲征英布。 十二年冬十月, 皇上打败英布之兵于会缶,英布逃走,皇上派别将追逐。皇上回都, 经过故乡沛县, 暂作停留,在沛宫摆开筵席,招待所有的故人父老子弟饮酒。召集沛中儿郎一百二十人,教他们唱歌。酒兴正浓时,皇上击打乐器,自唱道: “大风激猛啊云飞扬/ 威加四海啊遍故乡/ 安得猛士啊守四方 !” 令儿郎们都一起和唱。皇上随歌起舞, 慷慨感伤,泪水下淌。对沛地父兄说: “游子总是怀念自己的故乡。我虽身居关中,逝世以后,魂魄仍然会留恋沛地家乡的。回想朕从任沛公起兵以推翻暴秦,遂得天下,愿以沛为朕的汤沐邑,免除沛民徭役,世世代代不向朝廷缴纳赋税。 ”沛县父老故人连日共饮极欢并讲述皇上昔日故事为笑乐。十余日,皇上想辞去,沛地父兄坚决留客。皇上说: “我的随从甚多,父兄供给不了。 ” 就离开了。沛中万人空巷送皇上到县西并献上告别的礼品。皇上又停留下来, 张开帐幕宴请送行的人三天。沛县父老子弟都叩首感戴说: “沛县叨蒙皇恩免除赋役, 而丰县却未能得恩, 望皇上对丰县予以关怀。 ” 皇上说: “丰县,是我生长的地方,我是至念不忘的。我只因为雍齿曾在这里反我而归魏,就不想照顾了。 ” 沛父兄再三请求,皇上同意免除丰县赋役,和沛一样。汉别将击英布残部于洮水南北, 将叛军全歼,追斩英布于番陽。周勃平定代地,斩陈議于当城。皇上下诏说: “吴,是古代之国,往日荆王兼有其地,今日荆王已死无后。朕想重立吴地之王。请推议可任之人。 ” 长沙王臣等上言: “沛侯刘濞老成持重, 请立为吴王。 ” 已经加封,皇上召见刘濞说:“你的形状有反叛之相。 ” 就以手抚其背,说: “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难道应在你的身上吗 ? 但现在是刘汉同姓一家, 你切不可反叛。 ” 刘濞惶恐叩首说: “不敢。 ”十一月, 从淮南回京都, 途经鲁地,用全牛祭祀孔子。十二月, 下诏说: “秦皇帝、 楚隐王(陈胜)、 魏安僖王、 齐闵王、 赵悼襄王,都绝嗣无后,现定制为秦始皇守墓二十家,为楚、 魏、 齐王守墓各十家,为赵及魏信陵君守墓各五家,其任务是管理守卫坟墓,免除其他赋役。” 陈議降将告密说陈議反时,燕王卢绾曾派人到陈議处参与陰谋。皇上派辟陽侯审食其去请绾回都,卢绾说有病不能前来。食其对皇上说卢绾有参加谋反的可能。次年春二月,派樊哙、 周勃领兵讨伐卢绾。皇上发布文告说: “燕王绾与我关系很深,我爱如子弟,听说他与陈?有勾结,我以为不实,就派人请他至京都一叙,卢绾称病不来,他参与陈?的陰谋就昭然若揭了。燕地的吏民是无罪的,赏赐燕吏在六百石以上的各晋爵一级。和卢绾有联系,现在能弃暗投明的,都免予追究,亦加爵一级。 ” 还诏令各侯王议举可立为燕王之人,长沙王臣等请立皇子建为燕王,诏立粤后南武侯织为南海王。三月,皇上下诏说: “我即位为天子,称皇帝于天下,已经十二年了。与天下的英豪贤大夫共同平定天下, 共同治理天下,对有功之臣上等封为王,二等封为列侯,下等特赐食邑。而对功臣的亲属,有的封为列侯,并允许自设官吏,自取俺敛,其女子亦有汤沐邑。凡为列侯拥有食邑的,都佩有印绶,赏赐大宅。官吏二千石的, 都乔迁到长安, 按爵级赏赐房屋。曾经随我入蜀汉定三秦的将士, 都代代免除赋役。我对于天下的贤士功臣,可算是没有亏待了。要是有忘恩负义之徒背叛天子拥兵叛逆者, 我将发动天下臣民共同诛讨。特布告天下,让大家明白朕的意思。” 皇上攻打英布时,被流矢射中,在征途中就病了。病情逐渐加重。吕后请来良医。医生入见,皇上问对伤势的看法。医生说: “病会好起来。 ” 此时皇上对医生嬉笑怒骂,他说: “我以平民提三尺宝剑以取天下,这不是天命吗 ? 命之在天,就是神医扁鹊重生对我又有何益 !” 就不让医生诊病, 赏赐黄金五十斤,叫他出宫。吕后问道: “陛下百年之后,萧何丞相也去世,谁能代他为相 ? ” 皇上说: “曹参可以。 ” 吕后又问谁继曹参,皇上说: “王陵可,然他性格有些刚直, 陈平可以帮助他。陈平智谋有余, 但难单独任丞相。周勃老成持重而不善于文辞, 可是安定刘汉的一定是周勃,可以令他任太尉之职。 ” 吕后又问再以后谁继以大任,皇上说: “再以后我也说不清楚了。 ”卢绾与数千人居于边塞等待, 希望皇上病愈, 就入朝谢罪辨诬。夏四月二十五日, 高帝驾崩于长乐宫, 卢绾闻讯后,就逃到匈奴去了。吕后对审食其说: “不少将领与皇上在过去都同登平民册籍,后来他们北面称臣,心里总不满足,现在要再争少主,如不将他们诛灭, 天下不安。 ” 于是不发布皇帝去世的讣告。有人闻皇上死讯,就告诉了郦商。郦商见审食其说: “听说皇帝已去世, 四日仍不发丧, 想诛杀诸侯。果真如此,天下就危险了。陈平、 灌婴领十万重兵守荥陽,樊哙、 周勃领二十万重兵镇燕、 代, 他们要是听到皇上已崩,要诛诸将,将会联兵向京都进发, 夺取必中。大臣内叛,诸将外反,败亡就是旦夕间事了。 ” 审食其将此言转呈吕后,吕后就在四月二十八日发丧, 宣布大赦天下。 五月十七日,葬皇帝于长陵。已下棺,皇太子群臣都回到太上皇庙。君臣说: “皇帝崛起于平民, 力挽狂澜还于正道,平定天下,成为汉朝开国祖先,功劳最高。 ” 上尊号名为高皇帝。原先,高祖不大注意书本知识,而秉性开朗聪明,善于思考, 能博采众议, 从人民及官吏到普通士卒,都能平易相亲。入关之初顺民心作约法三章, 天下平定之后,命萧何整理法律与条令,命韩信建立与健全军队法纪,命张苍统一历法与度量衡等法式,令叔孙通制定各种礼节与仪式,令陆贾作总结历史兴亡之鉴的《新语》。又与各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契,贮于金柜石室之中, 保藏于宗庙之内。高祖虽然日理万机,但订立的规划与矩度是意义深远的。 班固评论:《春秋》晋国史官蔡墨说过:唐尧所建的陶唐氏衰微了,其后有刘累,学驯龙之术, 臣事于夏天子孔甲, 晋国范氏是他的后代。而晋大夫范宣子亦说过: “我的祖先从虞以上为陶唐民, 在夏代为御龙氏,在商代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在晋为霸主时为范氏。”范氏为晋正卿,鲁文公时出奔秦国。后归于晋,其留居秦地的为刘氏。刘向说成国时刘氏从秦复居于魏,秦攻魏,魏都迁徙于大梁,都于丰地, 所以周市劝说雍齿说:“丰,是魏的迁徙之处。” 据此以赞颂汉高祖说: “汉帝的本系, 出自于陶唐尧帝。传世到周,在秦姓刘。经魏而向东,于是为丰公。” 丰公,可能是太上皇之父。其迁丰之日不久,坟墓在丰地的不多。到高祖即位,设置祠祀之官,于是有秦、 晋、梁、荆的祖庙,世世祠祭天地祖先香火连绵,这是有根源的啊 ! 以此推断,汉承尧运,德行气数正逢盛时,断蛇而合 “白帝子为赤帝子所杀” 的谶言,旗帜以红色为主,这是火德的象征,以火代木的自然感应,正符合上天统序的规律。 卷二 惠帝纪 第二 (汉惠帝刘盈) 【原文】 孝惠皇帝,高祖太子也,母曰吕皇后。帝年五岁,高祖初为汉王。二年,立为太子。十二年四月,高祖崩。五月丙寅,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赐民爵一级。中郎、郎中满六岁爵三级,四岁二级。外郎满六岁二级。中郎不满一岁一级。外郎不满二岁赐钱万。宦官尚食比郎中,谒者、执-、执戟、武士、驺比外郎。太子御骖乘赐爵五大夫,舍人满五岁二级。赐给丧事者,二千石钱二万,六百石以上万,五百石、二百石以下至佐史五千。视作斥上者,将军四十金,二千石二十金,六百石以上六金,五百石以下至佐史二金。减田租,复十五税一。爵五大夫、吏六百石以上及宦皇帝而知名者有罪当盗械者,皆颂系;上造以上及内外公孙、耳孙有罪当刑及当为城旦舂者,皆耐为鬼薪、白粲;民年七十以上若不满十岁有罪当刑者,皆完之。又曰:“吏所以治民也,能尽其治则民赖之,故重其禄,所以为民也。今吏六百石以上父母妻子与同居,及故吏尝佩将军、都尉印将兵,及佩二千石官印者,家唯给军赋,他无有所与。” 令郡诸侯王立高庙。 元年冬十二月,赵隐王如意薨。民有罪,得买爵三十级以免死罪。赐民爵,户一级。 春正月,城长安。 二年冬十月,齐悼惠王来朝,献城陽郡以益鲁元公主邑,尊公主为太后。 春正月癸酉,有两龙见兰陵家人井中,乙亥夕而不见。陇西地震。 夏旱-陽侯仲薨。 秋七月辛未,相国何薨。 三年春,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六千人城长安,三十日罢。 以宗室女为公主,嫁匈奴单于。 夏五月,立闽越君摇为东海王。 六月,发诸侯王、列侯徒隶二万人城长安。 秋七月,都厩灾。南越王赵佗称臣奉贡。 四年冬十月壬寅,立皇后张氏。 春正月,举民孝弟、力田者复其身。 三月甲子,皇帝冠,赦天下。省法令妨吏民者;除挟书律。长乐宫鸿台灾。宜陽雨血。 秋七月乙亥,未央宫凌室灾;丙子,织室灾。 五年冬十月,雷;桃李华,枣实。 春正月,复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五千人城长安,三十日罢。 夏,大旱。 秋八月己丑,相国参薨。 九月,长安城成。赐民爵,户一级。 六年冬十月辛丑,齐王肥薨。 令民得卖爵。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 夏六月,舞陽侯哙薨。 起长安西市,修敖仓。 七年冬十月,发车骑、材官诣荥陽,太尉灌婴将。 春正月辛丑朔,日有蚀之。夏五月丁卯,日有蚀之,既。 秋八月戊寅,帝崩于未央宫。九月辛丑,葬安陵。 赞曰:孝惠内修亲亲,外礼宰相,优宠齐悼、赵隐,恩敬笃矣。闻叔孙通之谏则惧然,纳曹相国之对而心说,可谓宽仁之主。曹吕太后亏损至德,悲夫! 【白话文】 汉惠帝,是汉高祖的太子,母亲是吕后。他在五岁时, 汉高祖开始当汉王。第二年,他被立为太子。高祖十二年四月去世,五月十七日,太子继承皇帝位,尊母吕后为皇太后。赏赐臣民爵位一级。中郎、 郎中官任职满六年的提爵位三级,满四年的二级。外郎官任职满六年的二级。中郎任职不满一年的升一级,外郎任职不满二年的赏钱一万。宦官的俸禄与郎中相同。谒者、 执?、 执戟、 武士、 驺骑等皇帝侍从人员的俸禄与外郎相同。太子御马 参乘赏赐爵位为五大夫,舍人任职满五年的升二级。赏赐给为高祖办丧事者,二千石钱二万,六百石以上一万, 五百石以下至佐吏五千。为高祖开土地为冢的视作斥上者,将军四十斤黄金,二千石二十斤黄金,六百石以上六斤黄金,五百石以下至佐吏二斤黄金。减少田租, 恢复十五税一的制度。凡爵级在五大夫、 六百石以上以及曾经侍奉过皇帝,皇帝也知其姓名的人,犯了罪应当披枷戴锁的,可以适当宽容— — 软禁而不投入监狱。对官职在上造以上及皇家内外公孙或血缘已疏的耳孙等,犯罪当刑的,或应判四年徒刑的,减至三年。百姓年过七十与不满十岁的有罪当刑的,都免予肉刑与剃光头。皇帝还在令中指出: “官吏的职责就是为百姓办事,能努力把事办好就会得到百姓的信赖,之所以提高他们的爵禄,就是要求他们把百姓的事情办得更好。凡是官吏的俸禄在六百石以上,与其父母妻子在一起居住的,以及已不在职的曾佩将军印、都尉印领过兵的或曾佩二千石官印的,都只给其家属以军赋赏赐,非直系人员不给。 下令各郡的侯王建立高祖宗庙。惠帝元年(前 194 ) 冬十二月, 赵隐王如意去世。臣民犯罪,可以出买爵三十级的钱以赎死罪。赏赐民爵,每户一级。 春正月,修筑长安城。二年冬,十月,齐悼惠王来朝, 献纳城陽郡以增加鲁元公主的汤沐邑。尊鲁元公主为太后。春正月初四日, 有两条龙出现在兰陵平民家的井中。至六日晚不知去向。陇西发生地震。 夏,发生旱灾。?陽侯刘仲去世。秋,七月五日,丞相萧何去世。惠帝三年春,征发长安六百里之内的男女民工十四万六千人筑长安城, 工期三十天,筑成一面。 以刘氏宗室女为公主, 嫁给匈奴单于王为夫人以结友好。夏五月,封闽越君摇为东海王。六月,征发各侯王、 列侯的家人、 奴隶二万人到长安筑城。 秋七月,都厩发生火灾。南越王赵佗称臣奉贡。 惠帝四年冬十月,立皇后张氏。春正月, 在各地选拔孝弟力田的贤者,免除其徭役负担。 三月十七日,皇帝举行冠礼,大赦天下。省去妨害吏民的法令, 废除挟书有罪的秦律。长乐宫鸿台发生火灾,宜陽地区出现血雨。 秋七月二十日, 未央宫凌室发生火灾;二十一日,织室发生火灾。 惠帝五年冬十月,雷声隆隆,桃李开花,枣树结实。 春正月, 再次征发长安六百里以内男女民工十四万五千人到长安筑城, 工期三十天。 夏,发生大旱。 秋八月,丞相曹参去世。 九月,长安城全部竣工。赏赐民爵,每户一级。 惠帝六年冬十月,齐王肥去世。皇帝下令百姓可以出钱买爵, 女子年龄在十五岁以上至三十岁不出嫁的,罚款六百钱。兴建长安西市,修建敖仓。惠帝七年冬十月,派车骑、 材官到荥陽,由太尉灌婴指挥。春正月初一日,日食。夏五月二十九日,日全食。 秋八月十二日,惠帝驾崩于未央宫。九月五日,葬于安陵。 班固评论:汉惠帝内亲宗室,外礼宰相,对齐悼王、 赵隐王都予以优宠,可谓恩敬笃厚。听到叔孙的注意礼仪的谏言就自感惭愧,接纳曹相国的健全法度的建议就深为喜悦,可谓仁德宽厚。可惜由于母后吕太后的残忍而增加了他的精神痛苦,抑郁而终,可悲啊 ! 卷三 高后纪 第三 (汉高后吕雉,汉少帝刘恭,汉少帝刘弘) 【原文】 高皇后吕氏,生惠帝。佐高祖定天下,父兄及高祖而侯者三人。惠帝即位,尊吕后为太后。太后立帝姊鲁元公主女为皇后,无子,取后宫美人子名之以为太子。惠帝崩,太子立为皇帝,年幼,太后临朝称制,大赦天下。乃立兄子吕台、产、禄、台子通四人为王,封诸吕六人为列侯。语在《外戚传》。 元年春正月,诏曰:“前日孝惠皇帝言欲除三族罪、妖言令,议未决而崩。今除之。” 二月,赐民爵,户一级。初置孝弟力田二千石者一人。夏五月丙申,赵王宫丛台灾。立孝惠后宫子强为淮陽王,不疑为恒山王,弘为襄城侯,朝为轵侯,武为壶关侯。秋,桃李华。 二年春,诏曰:“高皇帝匡饬天下,诸有功者皆受分弟为列侯,万民大安,莫不受休德。朕思念至于久远而功名不著,亡以尊大谊,施后世。今欲差次列侯功以定朝位,臧于高庙,世世勿绝,嗣子各袭其功位。其与列侯议定奏之。”丞相臣平言:“谨与绛侯臣勃、曲周侯臣商、颍陰侯臣婴、安国侯臣陵等议:列侯幸得赐餐钱奉邑,陛下加惠,以功次定朝位,臣请臧高庙。”奏可。春正月乙卯,地震,羌道、武都道山崩。夏六月丙戌晦,日有蚀之。秋七月,恒山王不疑薨。行八铢钱。 三年夏,江水、汉水溢,流民四千余家。秋,星昼见。 四年夏,少帝自知非皇后子,出怨言,皇太后优之永巷。诏曰:“凡有天下治万民者,盖之如天,容之如地;上有欢心以使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欢欣交通而天下治。今皇帝疾久不已,乃失惑昏乱,不能继嗣奉宗庙,守祭祀,不可属天下。其议代之。”群臣皆曰:“皇太后为天下计,所以安宗庙、社稷甚深。顿首奉诏。”五月丙辰,立恒山王弘为皇帝。 五年春,南粤王尉佗自称南武帝。秋八月,淮陽王强薨。九月,发河东、上党骑屯北地。 六年春,星昼见。夏四月,赦天下。秩长陵令二千石。六月,城长陵。匈奴寇狄道,攻阿陽。行五分钱。 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寇狄道,略二千余人。春正月丁丑,赵王友优死于邸。己丑晦,日有蚀之,既。以梁王吕产为相国,赵王禄为上将军。立营陵侯刘泽为琅邪王。夏五月辛未,诏曰:“昭灵夫人,太上皇妃也;武哀侯、宣夫人,高皇帝兄姊也。号谥不称,其议尊号。”丞相臣平等请尊昭灵夫人曰昭灵后,武哀侯曰武哀王,宣夫人曰昭哀后,六月,赵王恢自杀。秋九月,燕王建薨。南越侵盗长沙,遣隆虑侯灶将兵击之。 八年春,封中谒者张释卿为列侯。诸中官、宦者令、丞皆赐爵关内侯,食邑。夏,江水、汉水溢,流万余家。 秋七月辛巳,皇太后崩于未央宫。遗诏赐诸侯王各千金,将、相、列侯下至郎吏各有差。大赦天下。 上将军禄、相国产颛兵秉政,自知背高皇帝约,恐为大臣、诸侯王所诛,因谋作乱。时齐悼惠王子朱虚侯章在京师,以禄女为妇,知其谋,乃使人告兄齐王,令发兵西。章欲与太尉勃、丞相平为内应,以诛诸吕。齐王遂发兵,又诈琅邪王泽发其国兵,并将而西。产、禄等遣大将军灌婴将兵击之。婴至荥陽,使人谕齐王与连和,待吕氏变而共诛之。 太尉勃与丞相平谋,以曲周侯郦商子寄与禄善,使人劫商令寄绐说禄曰:“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议。事已布告诸侯王,诸侯王以为宜。今太后崩,帝少,足下不急之国守-,乃为上将将兵留此,为大臣诸侯所疑。何不速归将军印,以兵属太尉,请梁王亦归相国印,与大臣盟而之国?齐兵必罢,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万世之利也。”禄然其计,使人报产及诸吕老人。或以为不便,计犹豫未有所决。禄信寄,与俱出游,过其姑吕-怒曰:“汝为将而弃军,吕氏今无处矣!”乃悉出珠玉、宝器散堂下,曰:“无为它人守也!” 八月庚申,平陽侯-行御史大夫事,见相国产计事。郎中令贾寿使从齐来,因数产曰:“王不早之国,今虽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婴与齐、楚合从状告产。平陽侯-闻其语,驰告丞相平、太尉勃。勃欲入北军,不得入。襄平侯纪通尚符节,乃令持节矫内勃北军。勃复令郦寄、典客刘揭说禄,曰:“帝使太尉守北军,欲令足下之国,急归将印,辞去。不然,祸且。”禄遂解印属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勃。勃入军门,行令军中曰:“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军皆左袒。勃遂将北军。然尚有南军,丞相平召朱虚侯章佐勃。勃令章监军门,令平陽侯告卫尉,毋内相国产殿门。产不知禄已去北军,入未央宫欲为乱。殿门弗内,徘徊往来。平陽侯驰语太尉勃,勃尚恐不胜,未敢诵言诛之,乃谓朱虚侯章曰:“急入宫卫帝。”章从勃请卒千人,入未央宫掖门,见产廷中-时,遂击产,产走。天大风,从官乱,莫敢斗者。逐产,杀之郎中府吏舍厕中。 章已杀产,帝令谒者持节劳章。章欲夺节,谒者不肯,章乃从与载,因节信驰斩长乐卫尉吕更始。还入北军,复报太尉勃。勃起拜贺章,曰:“所患独产,今已诛,天下定矣。”辛酉,斩吕禄,笞杀吕。分部悉捕吕男女,无少长皆斩之。 大臣相与陰谋,以为少帝及三弟为王者皆非孝惠子,复共诛之,尊立文帝。语在周勃、高五王《传》。 赞曰:孝惠、高后之时,海内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无为,故惠帝拱己,高后女主制政,不出房闼,而天下晏然,刑罚罕用,民务稼穑,衣食滋殖。 【白话文】 高皇后吕氏,生惠帝,辅助汉高祖平定天下,她的父兄在高祖时封侯的有三人。惠帝继位之后, 尊奉吕后为太后。太后立惠帝之姊鲁元公主的女儿为皇后,无子,就取后宫美人所生之子立为太子。惠帝驾崩,太子立为皇帝,少皇帝年幼,吕太后临朝行天子事,大赦天下。就封其兄之子吕台、 吕产、 吕禄及吕台之子吕通四人为王,封诸吕六人为列侯。其具体事见《汉书·外戚传》。 吕后元年(前 187 )春正月,下诏说:前日孝惠皇帝意图废除对重罪戮及三族、 视过误之语为妖言的严酷法令,其议未决而去世。现在宣布废除。 ” 二月, 赏赐人民爵级, 每户一级。首次设置劝励天下的孝弟力田官年禄为二千石的官员一人。夏五月初四日, 故赵王宫丛台火灾。立孝惠帝后宫之子刘强为淮陽王,刘不疑为衡山王,刘弘为襄城侯,刘朝为轵侯,刘武为壶关侯。秋,桃李开花。 吕后二年春,下诏说: “高皇帝统一天下,对各功臣都分赐采邑与列侯之位,万民大安, 同受恩泽与美德。朕考虑到年代久远而功名会被湮没,无以尊崇大义,传之后世。现在朕想以功的高下为先后次序,将功劳簿藏于高皇帝的祠庙之中,代代相传, 其子孙世袭其功位, 请丞相与列侯共同提出议案上报。 ” 丞相陈平上奏: “臣与绛侯周勃、 曲周侯郦商、陰侯灌婴、 安国侯王陵等共议,列侯蒙恩得赏租俸与食邑,陛下又格外加恩,以功劳高下定等级,臣等请将功劳簿藏于高庙。 ” 吕后批准此奏。春正月二十七日,地震,武都道山崩。夏六月三十日,日半蚀。秋七月,恒山王不疑去世,重新使用八铢钱。 三年夏,长江、 汉水泛滥,淹没民舍四千余家。秋,白昼见星。 四年夏,少帝自知不是皇后所生,口出怨言。皇太后将他软禁于长巷之中。下诏说: “凡是统驭天下治理万民的人,应像上天那样包罗,大地那样容纳;皇上从爱护百姓出发以治理百姓, 百姓心悦诚服地感戴皇恩,政通人和而国泰民安。当今少帝疾病长期不愈,甚至神经错乱,不能继承大统与奉祀宗庙及镇守社稷,不能够担当天下的重任。请提议可以替代他的人。 ” 群臣都说: “皇太后是从国家根本利益考虑的,这对于宗庙社稷的稳定至关重要。臣等俯首奉诏。 ” 五月十七日,立恒山王弘为皇帝。 吕后五年春,南粤王尉佗自称南武帝。秋八月,淮南王刘强去世。九月,调动河东、上党骑兵屯驻北地。六年春,白昼见星。夏四月,大赦天下。提升长陵— — —高祖陵守令为二千石。六月,在长陵筑城。匈奴入侵狄道,攻河陽。行使五分钱。 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入侵狄道,掠走二千余户。春正月十八日, 赵王友在寓所幽禁中死去。三十日,日先半蚀,后全蚀。任命梁王吕产为丞相, 赵王吕禄为上将军。立营陵侯刘泽为琅王 牙王。夏五月十九日,下诏说: “昭灵夫人,是太上皇妃;武哀侯、 宣夫人,是高皇帝的兄及姊。谥号与身份不相称,请另议谥号。 ” 丞相陈平等请尊昭灵夫人为昭灵后,武哀侯为武安王,宣夫人为昭哀后。六月,赵王恢自杀。秋九月,燕王建去世。南越侵盗长沙,遣隆虑侯灶领兵驱逐。 吕后八年春,封宦官张释卿为列侯。宫中的宦官、 主管宦官的令丞都赐爵关内侯,并食其邑的租税。夏,江水、 汉水泛滥,冲毁一万余家。 秋七月三十日, 皇太后— — —吕后驾崩于未央宫,遗诏赐给各侯王各千金,将相列侯下至郎吏按级分赐,大赦天。 上将军吕禄、 丞相吕产专擅军政大权。自知违背高皇帝的 “非有功而侯” 的规定,恐为大臣及各侯王所害,因此陰谋作乱。此时齐悼惠王之子朱虚侯刘章在京都,他是吕禄的女婿, 知其陰谋,就立即派人告知其兄齐王, 要他发兵西进。刘章准备与太尉周勃、 丞相陈平为内应,以诛除诸吕。齐王于是起兵, 又策动琅王 牙王刘泽调动其国之兵,会师西进。吕产、 吕禄等派大将军灌婴领兵阻击。灌婴至荥陽,派人告知齐王并与之联合,等待吕氏发动政变时再进行诛讨。太尉周勃与丞相陈平相谋,认为曲周侯郦商之子寄与吕禄关系密切,就派人强迫郦商令其子郦寄去骗吕禄道: “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 这都是通过大臣们讨论的。讨论及决定都已经通报各侯王,各侯王都表示赞同。今日太后崩驾,皇帝年少,足下不急于到自己的封国自守,却以上将军身份拥兵留京都, 以致引起大臣与侯王们的猜疑。何不立即交还将军印,将兵权传给太尉,请梁王吕产也归还相印,和大臣们交代清楚后回到封国去 ?这样齐兵就可以后撤, 大臣们就得以放心,而足下高枕而在千里之国称王,这才是万世之利啊 !” 吕禄同意其计,派人转告吕产及吕氏父老。有的以为不安, 众说纷纭未作决断。吕禄相信郦寄,与他一道去劝说诸吕,到了吕后之妹吕须女家。吕须女怒道: “你当大将军而放弃军权, 吕氏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 就尽数取出珠玉宝器弃于堂下,她说: “我不必为别人保管这些东西了 !” 八月,平陽侯曹纜担任御史大夫,会见相国吕产商计国事。郎中令贾寿使齐归来,因而指责吕产说: “您不早日到自己的封国去, 现在虽然想走, 还走得成吗 ? ” 具体地将灌婴与齐、 楚联合的情况告诉吕产。平陽侯曹纜听到后,急忙告知丞相陈平与太尉周勃。勃想进入北军,不得入,襄平侯纪通主管符节,就以天子之名诈传军令让周勃入营主持北军。周勃又派郦寄、 典客刘揭劝说吕禄,他们说: “皇上派太尉接管北军。想教足下回到封国去,应急还将军印辞职离开,不然,大祸就要临头。”吕禄就解下大将军印交给刘揭,而将兵权移交给太尉周勃。周勃进入中军帐,传令军中说: “支持吕氏的右袒,支持刘氏的左袒。”将士都左袒。周勃于是掌握了北军。但是尚有南军,丞相陈平召朱虚侯刘章协助周勃,周勃派刘章监守军门,派平陽侯通知卫尉,不要让相国吕产进入殿门。吕产不知吕禄已失去对北军的控制权,想进入未央宫发动政变。殿门守军不让他进去,他在殿外来回徘徊。平陽侯立即转报太尉周勃,周勃尚恐难以取胜,未敢公开宣布诛杀吕氏, 就对朱虚侯刘章说:“迅速入宫保卫皇帝。 ” 刘章请周勃拨兵千人,入未央宫侧门, 见吕产在廷中走动。日午时,就对吕产发起攻击,吕产逃走。此时狂风陡起,吕产的随从大乱,没有人敢进行抵抗。刘章领兵追逐吕产,赶到郎中府吏厕中将他杀了。 刘章已杀吕产, 汉帝派近侍持皇上符节慰劳刘章,刘章想夺节,近侍不肯,刘章就与近侍一同乘车,持着皇上符节驰入长乐宫斩杀长乐宫卫尉吕更始。刘章回到北军, 将情况回报于周勃。周勃起立拜谢并祝贺刘章, 他说: “最害怕的是吕产,现在吕产已经被诛,天下就可定了。” 于是斩吕禄,笞杀吕 须 女 。分遣人马捕捉诸吕男女,不分老少一律斩杀。大臣们相互进行私谋, 认为少帝及他的三个为王的弟弟都非惠帝之子, 就一起杀掉,尊立文帝,其事记在《汉书·周勃、 高五王传》中。 班固评论:汉孝惠帝、 高后之时, 四海脱离战乱之苦,君臣都想无为而治,所以惠帝垂拱以安天下, 高后以妇女主持朝政,不出宫门而天下安泰,刑罚少用,人民从事耕种,衣食丰足。 卷四 文帝纪 第四 (汉文帝刘恒) 【原文】 孝文皇帝,高祖中子也,母曰薄姬。高祖十一年,诛陈-,定代地,立为代王,都中都。十七年秋,高后崩,诸吕谋为乱,欲危刘氏。丞相陈平、太尉周勃、朱虚侯刘章等共诛之,谋立代王。语在《高后纪》、《高五王传》。 大臣遂使人迎代王。郎中令张武等议,皆曰:“汉大臣皆故高帝时将,习兵事,多谋诈,其属意非止此也,特畏高帝、吕太后威耳。今已诛诸吕,新喋血京师,以迎大王为名,实不可信。愿称疾无往,以观其变。”中尉宋昌进曰:“群臣之议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豪杰并起,人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然卒践天子位者,刘氏也,天下绝望,一矣。高帝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所谓盘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强,二矣。汉兴,除秦烦苛,约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难动摇,三矣。夫以吕太后之严,立诸吕为三王,擅权专制,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一呼士皆袒左,为刘氏,畔诸吕,卒以灭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虽欲为变,百姓弗为使,其党宁能专一邪?内有朱虚、东牟之亲,外畏吴、楚、淮南、琅邪、齐、代之强。方今高帝子独淮南王与大王,大王又长,贤圣仁孝闻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报太后,计犹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横。占曰:“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已为王,又何王乎?”卜人曰:“所谓天王者,乃天子也。”于是代王乃遣太后弟薄昭见太尉勃,勃等具言所以迎立王者。昭还报曰:“信矣,无可疑者。”代王笑谓宋昌曰:“果如公言。”乃令宋昌骖乘,张武等六人乘六乘传,诣长安,至高陵止,而使宋昌先之长安观变。 昌至渭桥,丞相已下皆迎。昌还报,代王乃进至渭桥。群臣拜谒称臣,代王下拜。太尉勃进曰:“愿请间。”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无私。”太尉勃乃跪上天子玺。代王谢曰:“至邸而议之。” 闰月己酉,入代邸。群臣从至,上议曰:“丞相臣平、太尉臣勃、大将军臣武、御史大夫臣苍、宗正臣郢、朱虚侯臣章、东牟侯臣兴居、典客臣揭再拜言大王足下:子弘等皆非孝惠皇帝子,不当奉宗庙。臣谨请陰安侯、顷王后、琅邪王、列侯、吏二千石议,大王高皇帝子,宜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代王曰:“奉高帝宗庙,重事也。寡人不佞,不足以称。愿请楚王计宜者,寡人弗敢当。”群臣皆伏,固请。代王西乡让者三,南乡让者再。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计之,大王奉高祖宗庙最宜称,虽天下诸侯万民皆以为宜。臣等为宗庙、社稷计,不敢忽。愿大王幸听臣等。臣谨奉天子玺、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将、相、王、列侯以为莫宜寡人,寡人不敢辞。”遂即天子位。群臣以次侍。使太仆婴、东牟侯兴居先清宫,奉天子法驾迎代邸。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宫。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领南、北军,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还坐前殿,下诏曰:“制诏丞相、太尉、御史大夫:间者诸吕用事擅权,谋为大逆,欲危刘氏宗庙,赖将、相、列侯、宗室、大臣诛之,皆伏其辜。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五日。” 元年冬十月辛亥,皇帝见于高庙。遣车骑将军薄昭迎皇太后于代。诏曰:“前昌产自置为相国,吕禄为上将军,擅遣将军灌婴将兵击齐,欲代刘氏。婴留荥陽,与诸侯合谋以诛吕氏。吕产欲为不善,丞相平与太尉勃等谋夺产等军。朱虚侯章首先捕斩产。太尉勃身率襄平侯通持节承诏入北军。典客揭夺吕禄印。其益封太尉勃邑万户,赐金五千斤。丞相平、将军婴邑各三千户,金二千斤。朱虚侯章、襄平侯通邑各二千户,金千斤。封典客揭为陽信侯,赐金千斤。” 十二月,立赵优王子遂为赵王,徙琅邪王泽为燕王。吕氏所夺齐、楚地皆归之。尽除收帑相坐律令。 正月,有司请蚤建太子,所以尊宗庙也。诏曰:“朕既不德,上帝神明未歆飨也,天下人民未有惬志。今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之人而嬗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谓天下何?其安之。”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庙、社稷,不忘天下也。”上曰:“楚王,季父也,春秋高,阅天下之义理多矣,明于国家之体。吴王于朕,兄也;淮南王,弟也:皆秉德以陪朕,岂为不豫哉!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多贤及有德义者,若举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终,是社稷之灵,天下之福也。今不选举焉,而曰必子,人其以朕为忘贤有德者而专于子,非所以忧天下也。朕甚不取。”有司固请曰:“古者殷、周有国,治安皆且千岁,有天下者莫长焉,用此道也。立嗣必子,所从来远矣。高帝始平天下,建诸侯,为帝者太祖。诸侯王、列侯始受国者亦皆为其国祖。子孙继嗣,世世不绝,天下之大义也。故高帝设之以抚海内。今释宜建而更选于诸侯宗室,非高帝之志也。更议不宜。子启最长,敦厚慈仁,请建以为太子。”上乃许之。因赐天下民当为父后者爵一级。封将军薄昭为轵侯。 三月,有司请立皇后。皇太后曰:“立太子母窦氏为皇后。” 诏曰:“方春和时,草木群生之物皆有以自乐,而吾百姓鳏、寡、孤、独、穷困之人或阽于死亡,而莫之省忧。为悯父母将何如?其议所以振贷之。”又曰:“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饱。今岁首,不时使人存问长老,又无布帛酒肉之赐,将何以佐天下子孙孝养其亲?今闻吏禀当受鬻者,或以陈粟,岂称养老之意哉!具为令。”有司请令县道,年八十已上,赐米人月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其九十已上,又赐帛人二匹,絮三斤。赐物及当禀鬻米者,长吏阅视,丞若尉致。不满九十,啬夫、令史致。二千石遣都吏循行,不称者督之。刑者及有罪耐以上,不用此令。 楚元王交薨。 四月,齐、楚地震,二十九山同日崩,大水溃出。 六月,令郡国无来献。施惠天下,诸侯、四夷,远近欢洽。乃修代来功。诏曰:“方大臣诛诸吕迎朕,朕狐疑,皆止朕,唯中尉宋昌劝朕,朕已得保宗庙。以尊昌为卫将军,其封昌为壮武侯。诸从朕六人,官皆至九卿。”又曰:“列侯从高帝入蜀、汉者六十八人益邑各三百户,吏二千石以上从高帝颖川守尊等十人食邑六百户,淮陽守申屠嘉等十人五百户,卫尉足等十人四百户。”封淮南王舅赵兼为周陽侯,齐王舅驷钧为靖郭侯,故常山丞相蔡兼为樊侯。 二年冬十月,丞相陈平薨。诏曰:“朕闻古者诸侯建国千余,各守其地,以时入贡,民不劳苦,上下欢欣,靡有违德。今列侯多居长安,邑远,吏卒给输费苦,而列侯亦无由教训其民。其令列侯之国,为吏及诏所止者,遣太子。” 十一月癸卯晦,日有食之。诏曰:“朕闻之,天生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灾以戒不治。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见于天,灾孰大焉!朕获保宗庙,以微眇之身托于士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乱,在予一人,唯二三执政犹吾股肱也。朕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之所不及,b04f以启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敕以职任,务省徭费以便民。朕既不能远德,故b050然念外人之有非,是以设备未息。今纵不能罢边屯戍,又饬兵厚卫,其罢卫将军军。太仆见马遗财足,余皆以给传置。” 春正月丁亥,诏曰:“夫农,天下之本也,其开籍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民谪作县官及贷种食未入、入未备者,皆赦之。” 三月,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诏曰:“前赵优王优死,朕甚怜之,已立其太子遂为赵王。遂弟辟强及齐悼惠王子朱虚侯章、东牟侯兴居有功,可王。”乃立辟强为河间王,章为城陽王,兴居为济北王。因立皇子武为代王,参为太原王,揖为梁王。 五月,诏曰:“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今法有诽谤、-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民或祝诅上,以相约而后相谩,吏以为大逆,其有他言,吏又以为诽谤。此细民之愚无知抵死,朕甚不取。自今以来,有犯此者勿听治。” 九月,初与郡守为铜虎符、竹使符。 诏曰:“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忧其然,故今兹亲率群臣农以劝之。其赐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三年冬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十一月丁卯晦,日有蚀之。 诏曰:“前日诏遣列侯之国,辞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为朕率列侯之国。”遂免丞相勃,遣就国。 十二月,太尉颖陰侯灌婴为丞相。罢太尉官,属丞相。 夏四月,城陽王章薨。淮南王长杀辟陽侯审食其。 五月,匈奴入居北地、河南为寇。上幸甘泉,遣丞相灌婴击匈奴,匈奴去。发中尉材官属卫将军,军长安。 上自甘泉之高奴,因幸太原,见故群臣,皆赐之。举功行赏,诸民里赐牛酒。复晋陽、中都民三岁租。留游太原十余日。 济北王兴居闻帝之代欲自击匈奴,乃反,发兵欲袭荥陽。于是诏罢丞相兵,以棘蒲侯柴武为大将军,将四将军十万众击之。祁侯缯贺为将军,军荥陽。 秋七月,上自太原至长安。诏曰:“济北王背德反上,诖误吏民,为大逆。济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及以军、城邑降者,皆赦之,复官爵。与王兴居居,去来者,亦赦之。”八月,虏济北王兴居,自杀。赦诸与兴居反者。 四年冬十二月,丞相灌婴薨。 夏五月,复诸刘有属籍,家无所与。赐诸侯王子邑各二千户。 秋九月,封齐悼惠王子七人为列侯。 绛侯周勃有罪,逮诣廷尉诏狱。 作顾成庙。 五月春二月,地震。 夏四月,除盗铸钱令。更造四铢钱。 六年冬十月,桃、李华。 十一月,淮南王长谋反,废迁蜀严重,死雍。 七年冬十月,令列侯太夫人、夫人、诸侯王子及吏二千石无得擅征捕。 夏四月,赦天下。 六月癸酉,未央宫东阙罘-灾。 八年夏,封淮南厉王长子四人为列侯。 有长星出于东方。 九年春,大旱。 十年冬,行幸甘泉。 将军薄昭死。 十一年冬十一月,行幸代。春正月,上自代还。 夏六月,梁王揖薨。 匈奴寇狄道。 十二年冬十二月,河决东郡。 春正月,赐诸侯王女邑各二千户。 二月,出孝惠皇帝后宫美人,令得嫁。 三月,除关,无用传。 诏曰:“道民之路,在于务本。朕亲率天下农,十年于今,而野不加辟。岁一不登,民有饥色,是从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务也。吾诏书数下,岁劝民种树,而功未兴,是吏奉吾诏不勤,而劝民不明也。且吾农民甚苦,而吏莫之省,将何以劝焉?其赐农民今年租税之半。” 又曰:“孝悌,天下之大顺也;力田,为生之本也;三老,众民之师也;廉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万家之县,云无应令,岂实人情?是吏举贤之道未备也。其遣谒者劳赐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廉吏二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及问民所不便安,而以户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员,令各率其意以道民焉。” 十三年春二月甲寅,诏曰:“朕亲率天下农耕以供粢盛,皇后亲桑以奉祭服,其具礼仪。” 夏,除秘祝,语在《郊祀志》。 五月,除肉刑法,语在《刑法志》。 六月,诏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廑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谓本末者无以异也,其于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赐天下孤寡布、帛、絮各有数。” 十四年冬,匈奴寇边,杀北地都尉卯。遣三将军军陇西、北地、上郡,中尉周舍为卫将军,郎中令张武为车骑将军,军渭北,车千乘,骑卒十万人。上亲劳军,勒兵,申教令,赐吏卒。自欲征匈奴,群臣谏,不听。皇太后固要上,乃止。于是以东陽侯张相如为大将军,建成侯董赫、内史栾布皆为将军,击匈奴,匈奴走。 春,诏曰:“朕获执牺牲、-币以事上帝宗庙,十四年于今。历日弥长,以不敏不明而久抚临天下,朕甚自愧。其广增诸祀坛场、-币。昔先王远施不求其报,望祀不祈其福,右贤左戚,先民后己,至明之极也。今吾闻祠官祝-,皆归福于朕躬,不为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之不德,而专乡独美其福,百姓不与焉,是重吾不德也。其令祠官致敬,无有所祈。” 十五年春,黄龙见于成纪。上乃下诏议郊祀。公孙臣明服色,新垣平设五庙,语在《郊祀志》。 夏四月,上幸雍,始郊见五帝,赦天下。修名山大川尝祀而绝者,有司以岁时致礼。 九月,诏诸侯王、公卿、郡守举贤良能直言极谏者,上亲策之,傅纳以言,语在《晁错传》。 十六年夏四月,上郊祀五帝于渭陽。 五月,立齐悼惠王子六人、淮南厉王子三人皆为王。 秋九月,得玉杯,刻曰“人主延寿”。令天下大-,明年改元。 后元年冬十月,新垣平诈觉,谋反,夷三族。 春三月,孝惠皇后张氏薨。 诏曰:“间者数年比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愚而不明,未达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乃天道有不顺,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废不享与?何以致此?将百官之奉养或费,无用之事或多与?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而计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于古犹有余,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无乃百姓之从事于末以害农者蕃,为酒醪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焉者众与?细大之义,吾未能得其中。其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远思,无有所隐也。” 二年夏,行幸雍-陽宫。 六月,代王参薨。匈奴和亲。诏曰:“朕既不明,不能远德,使方外之国或不宁息。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封圻之内勤劳不处,二者之咎,皆自于朕之德薄而不能达远也。间者累年,匈奴并暴边境,多杀吏民,边臣兵吏又不能谕其内志,以重吾不德。夫久结难连兵,中外之国将何以自宁?今朕夙兴夜寐,勤劳天下,忧苦万民,为之恻怛不安,未尝一日忘于心,故遣使者冠盖相望,结彻于道,以谕朕志于单于。今单于反古之道,计社稷之安,便万民之利,新与朕俱弃细过,偕之大道,结兄弟之义,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和亲以定,始于今年。” 三年春二月,行幸代。 四年夏四月丙寅晦,日有蚀之。五月,赦天下。免官奴婢为庶人。行幸雍。 五年春正月,行幸陇西。三月,行幸雍。秋七月,行幸代。 六年冬,匈奴三万骑入上郡,三万骑入云中。以中大夫令免为车骑将军,屯飞狐;故楚相苏意为将军,屯句注;将军张武屯北地;河内太守周亚夫为将军,次细柳;宗正刘礼为将军,次霸上;祝兹侯徐厉为将军,次棘门,以备胡。 夏四月,大旱,蝗。令诸侯无人贡,弛山泽,减诸服御,损郎吏员,发仓庚以振民,民得卖爵。 七年夏,六月己亥,帝崩于未央宫。遗诏曰:“朕闻之: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当今之世,咸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临,以罹寒暑之数,哀人父子;伤长老之志,损其饮食,绝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谓天下何!朕获保宗庙,以眇眇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余年矣。赖天之灵。社稷之福,方内安宁,靡有兵革。朕既不敏,常畏过行,以羞先帝之遗德;惟年之久长,惧于不终。今乃幸以天年得复供养于高庙,朕之不明与嘉之,其奚哀念之有!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无禁取熬、嫁女、祠祀、饮酒、食肉。自当给丧事服临者,皆无践-带无过三寸。无布车及兵器。无发民哭临宫殿中。殿中当临者,皆以旦夕各十五举音,礼皆罢。非旦夕临时,禁无得擅哭临。以下,服大红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纤七日,释服。它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类从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无有所改。归夫人以下至少使。”令中尉亚夫为车骑将军,属国悍为将屯将军,郎中令张武为复士将军,发近县卒万六千人,发内史卒万五千人,臧郭、穿、复土属将军武。赐诸侯王以下至孝悌、力田金、钱、帛各有数。乙巳,葬霸陵。 赞曰:孝文皇帝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以利民。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身衣弋绨,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帐无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因其山,不起坟。南越尉佗自立为帝,召贵佗兄弟,以德怀之,佗遂称臣。与匈奴结和亲,后而背约入盗,令边备守,不发兵深入,恐烦百姓。吴王诈病不朝,赐以几杖。群臣袁盎等谏说虽切,常假借纳用焉。张武等受赂金钱,觉,更加赏赐,以愧其心。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殷富,兴于礼义,断狱数百,几致刑措。呜呼,仁哉! 【白话文】 孝文皇帝,是汉高祖的次子,母亲是薄姬。高祖十一年, 诛杀陈?, 平定代地,就立他为代王, 都于中都。十七年秋,吕后去世,诸吕图谋政变, 想夺取刘汉政权。丞相陈平、 太尉周勃、 朱虚侯刘章等共诛吕氏,共商迎立代王刘恒为皇帝。史事记入《汉书·高后纪、 高五王传》中。 大臣们派人迎接代王。代王的郎中令张武等提议,他们说: “汉朝大臣都是高帝时的一些老将, 熟习军事, 深谙权诈,其内心并不满足于现在的地位,只是害怕高帝与吕后的威严罢了。现在诸吕已诛,血溅京都,此时以迎大王入京称帝为名,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希望大王以有病不能前往相辞, 以观察情况的变化。 ” 中尉宋昌进言道: “他们这些议论是错误的。秦朝朝纲紊乱,豪杰并起,想取代秦朝而得南面称帝的不下万人,但最后能君临天下的,仅刘氏一家,天下怀有非分之想的人已感绝望,这是其一。高皇帝封子弟为王,封地犬牙交错,这就成了磐石般的核心,天下服于刘汉的强大,这是其二。汉朝建立, 废除了秦朝的苛敛,省刑罚, 施德惠, 人人自安, 深得人心,此其三。而以吕太后那样的威严,立诸吕为三王,擅权专制,然而太尉周勃持一符节进入北军,一声呼唤士卒都左袒,支持刘氏,反对诸吕, 结果把吕氏消灭了。由此可见刘汉政权出于天授,不是靠少数人的力量可改变的。今日虽有的大臣想趁机一逞,而百姓不愿听其驱使,靠他的少数党羽就能够达到目的吗 ? 京都内有朱虚、 东牟的团结,外有吴、 楚、 淮南、 琅王 牙、 齐、 代的强大。于今高帝之子只有淮南王与大王, 大王居长, 圣贤仁孝,名播天下,所以朝中大臣顺万民之望而想迎立大王, 大王就不必有所顾虑了。 ” 代王禀报太后, 一时尚难决策。问之于卜,兆得大横,卜人占辞道: “大横亘亘,我为天王,夏启光宗耀祖。 ” 代王说:“寡人本来就是王, 又何必加一个王号呢 ? ” 卜人说:“卦中所谓天王, 是天子啊 !” 于是代王派遣太后之弟薄昭见太尉周勃,周勃等详细报告了迎立代王的真意。薄昭回报代王说: “是可信的,无须怀疑了。 ” 代王笑对宋昌说: “果然如先生所言。 ” 就派宋昌主管车驾,派张武等六人乘六辆快车去长安。车驾到高帝陵停止前进,而派宋昌先到长安观察动静。 宋昌到达渭桥, 丞相以下的官员都来迎接。宋昌到高陵回报代王,于是代王行进到达渭桥。群臣以臣礼拜见代王,代王亦谦逊回拜。太尉周勃进言说:“要求赐片刻时间秘密禀陈。 ” 宋昌说:“要是太尉所陈的是公事,就请当着众臣的面奏;要是所陈的是私事,王者是无私的。 ” 太尉周勃就跪着送上天子玉玺。代王辞谢说: “请到京都馆舍再议。 ” 闰九月二十九日,进入代王驻跸馆舍。群臣都到了馆舍,呈上奏议说: “丞相臣陈平、 太尉臣周勃、 大将军臣柴武、御史大夫臣张苍、 宗正臣刘郢、 朱虚侯臣刘章、 东牟侯臣刘兴居、 典客臣刘揭再拜进言于大王足下:子弘等都不是孝惠帝之子,不应继承帝位。臣谨请陰安、 顷王后、 琅王 牙王、 列侯、 吏二千石等相议,大王是高皇帝之子,应当继承,愿大王即天子位。 ” 代王说: “奉祀高帝宗庙,这是重大的事。寡人不才, 不足以担当此任。愿请高帝之弟楚王考虑合适人选,寡人实不敢当。 ” 群臣都拜伏于地, 坚决请求代王同意。代王向西辞让三次,向南辞让两次。丞相陈平等都说:“臣衷心认为,大王继承高皇帝大统最为相称,天下诸侯万民都认为是天经地义, 臣等为宗庙社稷考虑,不敢怠慢,要求大王能俯顺臣等的请求。臣谨奉天子玉玺符节再拜呈上。 ” 代王说: “既然宗室、 将相、 王侯认为寡人是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寡人就不敢推辞了。 ” 于是即天子位。群臣各依原职。派太仆灌婴、 东牟侯兴居先清扫未央宫,奉天子仪仗到代王馆舍迎接。皇帝当日晚进入未央官。当夜封宋昌为卫将军,统领南北军,张武为郎中令,巡查殿中。帝坐于前殿, 下诏令说: “诏谕丞相、 太尉、 御史大夫:昔日诸吕专擅权柄,陰谋篡逆, 想危害刘氏宗庙,赖将相、列侯、 宗室、 大臣将其诛灭, 都各伏其罪。朕初登基,应该大赦天下,赏赐天下男子爵一级,女子每百户赐牛若干头,酒若干石。聚饮五日为欢。 ” 文帝元年冬十月二日, 皇帝在高祖庙接见群臣。派车骑将军薄昭去代地迎皇太后到京。下诏说: “前时吕产自封为相国,吕禄为上将军,擅遣将军灌婴领兵击齐,企图取代刘汉。灌将军停兵荥陽,与诸侯合谋以诛吕氏。吕产欲做篡逆之,陈平丞相与周勃太尉等运谋夺取吕产所控制的北军。朱虚侯刘章首先捕斩吕产。太尉周勃亲率襄平侯通持节承诏入北军。典客刘揭智夺吕禄相印。因此加封太尉周勃邑万户,赐金五千斤。加封丞相陈平、 将军灌婴邑各三千户,赐金二千斤。加封朱虚侯刘章、 襄平侯刘通邑各二千户, 金千斤。封典客刘揭为陽信侯,赐金千斤。 ” 十二月,立赵幽王之子刘遂为赵王,迁调琅王 牙王刘泽为燕王。吕氏所夺齐、楚地都归还原主,废除秦法 “一人有罪,株连全家” 的律令。 正月,有关官吏请文帝早立太子,是为了尊崇宗庙。文帝下诏说: “朕德行浅薄,上帝神明并不情愿享受我对他们的祭祀,天下人民也认为我还不是他们理想中的皇帝。今日不能广求天下圣贤有德之人来接替帝位,却建议要早立太子,这就使我的薄德更亏了。这怎么能满足天下的人对我的期待 ? 立太子事暂缓计议。 ” 有关官吏又上奏: “早定太子,正是以宗庙社稷为重,证明皇上时时把天下大事牢记于心的。 ” 皇上说: “楚王,是朕的叔父,年高德劭,具有丰富的阅历与经验,对治理国事了如指掌。吴王、 淮南王与朕是兄弟。他们都是秉德以辅朕, 这岂不是早已安排好了皇位继承人么 ! 各侯王宗室兄弟中有不少功臣, 有不少贤德仁义之人。要是从上述贤人中推举有崇高德行的以接替朕不能胜任的帝位,这就是社稷之灵,天下之福了。今日不去推选贤人,而说一定要立太子,人们就会认为朕忘记了贤德之人而一心要让自己的儿子继位,这不是真正的在关心天下大事,朕实不愿采纳。 ” 有关官员再三请求说: “古代殷、 周得天下,长治久安近千年。以往有天下的都不及殷周相传久远,就是因为殷、 周都采用传位于太子之道。立太子一定要是皇帝的儿子,历史上从来如此。高皇帝开始平定天下, 建立诸侯,成为刘汉皇帝的太祖。各侯王列侯开始受封国的也都成为封国的国祖。子孙继承,世世不绝,这是天下的公理。所以高祖立太子以安定四海。今日放弃应该立子为太子的事不办,而另从诸侯宗室中去进行推选,这不是高皇帝的原意。另行推选是不合适的。皇子启是长子,敦厚慈仁,请皇上立他为太。 ” 皇上终于同意了。因此赐天下人民应为父亲的继承人的爵一级。封将军薄昭为轵侯。 三月,有关官吏请求立皇后,皇太后说: “立太子之母窦氏为皇后。 ”文帝下诏说: “当春风和畅时, 飞潜动植等物都有复苏之乐,而我们百姓中的鳏寡孤独穷困的人或挣扎于死亡的边缘,而得不到关怀与温暖,作为民之父母其心何安 ? 应讨论如进行赈济。 ” 诏文又说: “老人不穿棉袄不暖,不吃肉食不饱。当今年春初,要经常派人看望父老,如不赐一些布帛酒肉,又怎么能帮助天下的子孙孝养其亲 ? 曾听到有的官吏在发放养老粮时,竟给以陈粟烂米,这能说是在贯彻养老的诏令吗 ? ! 现在具体制定条例。 ” 有关官吏通知各县、 道,年在八十以上,赐每人每月米一石, 肉二十斤,酒五斗。年在九十以上,又增加每人帛二疋,絮三斤。对年过九十的老人赐物及发放养老粮时,县令要亲自督促检查,县丞或县尉要亲自送交。不满九十的,由农政官员、 令史送交。高层官员要派有德行的官吏巡回检查,对不执行诏令的要予以查处。已被判刑及犯有将判二年以上刑罚的老人,不用此令。 ”楚元王刘交去世。 四月,齐、 楚地震,二十九山同日崩,大水溃涌。 六月,诏令郡国不向朝廷献呈财物。惠政广及天下,诸侯及四夷远近都感戴皇恩。于是铨叙从代到京的辅佐人员的功劳。诏书说: “当大臣们诛讨诸吕以后迎立朕为帝时,朕心存疑虑,多劝朕不要离开代地。惟中尉宋昌劝朕要不负众望,朕才决定继承大统。已经加封宋昌为大将军, 现又加封宋昌为壮武侯。其余随朕至京的张武等六人, 提升至九卿。 ” 诏令又说: “列从高皇帝进入蜀汉的六十八人各增封邑三百户。二千石以上的高级官吏曾经随从高皇帝的颍川守尊等十人封食邑六百户, 淮陽守申屠嘉等十人封食邑五百户。卫尉足等十人封食邑四百户。 ” 封淮南王舅赵兼为周陽侯,齐王舅驷钩为靖郭侯, 原常山丞相蔡谦为樊侯。 二年冬十月,丞相陈平去世。下诏说: “朕闻古时诸侯建国众多,各守其地,按时向朝廷进贡,人民赋役不重,上下和睦快乐,没有违民所愿。当今列侯多居于长安,离封邑甚远,吏卒供给输送甚为劳苦,而列侯亦无机会去教训其封邑的人民。现令列侯都到自己的封邑去。其中有的身居高位要职与诏令恩准留京的由其太子到封邑去。 ”十一月三十日, 日偏食。下诏说:“朕听说过,天生人民, 天为人民置立君主以进行治理。君主无德,施政失衡,上天就示以灾异以儆戒其治道不宜。而十一月三十日,日偏食,这是上天见责的征兆,显示朕的过失是很多的 ! 朕能继承大统,以卑微之身托于士民侯王之上,天下治乱,在我一人。各位大臣等于是我的股肱。朕下不能治育百姓, 上致日月星辰的失序, 朕的德行是十分缺乏的。各大臣接诏后,都认真检讨朕的过失,以及朕尚没有了解与考虑到的问题,祈求不吝告朕。还请推举贤良方正直言敢谏的人,以匡正朕的失误。因此下诏令各位大臣履行职责与任务,当务之急是减省役赋以方便人民。朕既不能以德行绥服远方,还寝不安席地担心外患的发生,因而不敢放松边防的设备。今日即使不能罢免边防屯戍,也不应派重兵守卫京都。现大量减少京都守卫士卒的人数。太仆也要减少马匹数量,在基本保证朝廷所需后,多余的都拨给传送驿站。 ”春正月十五日,下诏说: “农业,是天下之本,应建立帝王亲自耕田地的制度,朕亲自领人耕种,以供应宗庙祭祀所需的膳食。对于百姓中犯有拖欠偿还、 缴纳县署的种子与粮食之罪,或交纳不齐之罪,都予以赦免。 ”三月,有关官吏请立皇子为诸侯王。诏令说: “以前赵幽王遭软禁而死,朕甚为同情,已立其太子遂为赵王。遂弟辟疆及齐悼惠王子朱虚侯章、 东牟侯兴居有功,可立为王。 ” 于是立辟疆为河间王、刘章为城陽王、 兴居为济北王。同时立皇子武为代王、 参为太原王、 揖为梁王。五月,下诏令说: “古代治理天下,朝廷门前设有进善言的旌旗,立有批评的柱板, 是为了使上下通达而广开言路。而当今的法律有 ‘诽谤妖言’ 之罪,这就使得众臣不敢做到知无不言与言无不尽,而皇上也就无法听到过失了。这怎么能让远方的贤良来批评朝政 ? 应该废除。百姓有时咒诅君上,开始互相邀约而后来又互相欺诳,这种只有犯罪动机而无犯罪行动,官吏以为是大逆不道,若有其他言论,官吏又加以诽谤之罪名,这是小民的愚昧表现,由于不懂法律而触犯死罪,朕认为甚不恰当。从今以后,对这种犯罪未遂的不必受理。 ” 九月, 开始发给郡守铜虎符、 竹使符。 文帝下诏说: “农业,是天下的根本,人民所赖以生存的,如果人民不认真从事根本而去流动经商, 那么衣食就会缺乏。朕对此十分担忧, 所以今天朕亲领群臣进行农耕以进行劝勉。今年免除百姓应纳的田租一半作为奖励。 ”三年冬十月三十日, 日偏食。十一月三十日,日又偏食。 诏说: “前时曾诏遣列侯各回封国去,推辞而未能成行。丞相是朕最为倚重的, 望带头作表率回到自己的封国去。 ” 于是免去周勃丞相之职, 遣他回到封国。十二月,封太尉颍陰侯灌婴为丞相,免去太尉职位,隶属于丞相。夏四月,城陽王刘章去世。淮南王刘长杀辟陽侯审食其。 五月, 匈奴入居北地、 河南进行掳掠,皇上驾临甘泉, 派丞相灌婴反击匈奴,匈奴北去。调出维持宫廷治安的材官归属于卫将军,守卫长安京都。皇上从甘泉到高奴,接着驾临太原,接见往日代地群臣, 都有赏赐。论功行赏,按民里赏赐牛、 酒,免除晋陽、 中都百姓的三年租税。驻跸并游览太原十余日。 济北王兴居得知皇上到代地去了还准备御驾亲征匈奴,就乘朝中无主发动叛乱,调遣兵马打算袭击荥陽。于是下诏令罢免丞相灌婴兵权,委棘蒲侯柴武为大将军,率领四名勇将十万兵马剿击叛军。祁侯缯贺为将军,增援荥陽。秋七月,皇上从太原到长安,下诏说: “济北王背叛朝廷,坑害吏民,为罪魁祸首。济北吏民在朝廷官军未到就拟作归顺朝廷以及以军队城邑降顺于官军的,一律赦罪,并仍居职。与济北王兴居有联系的,也予赦免。 ” 八月,俘虏了济北王兴居,兴居自杀。赦免了参与兴居谋反的人。文帝四年冬十二月,丞相灌婴去世。夏五月, 免除与刘汉同宗的刘氏赋役,对其家无所赐予。赐各侯王子食邑各二千户。 秋九月,封齐悼惠王子七人为列侯。绛侯周勃有罪,逮捕后禁锢于天牢。修建规模卑狭的顾成庙。五年春二月,地震。 夏四月, 废除盗铸钱令, 允许私铸。重新铸制四铢钱。 六年冬,十月,桃李开花。 十一月,淮南王长谋反,废除王位流放于蜀严道,死于途中雍地。 七年冬十月,下令对列侯太夫人、 夫人、 诸侯王子及吏二千石的不得擅行搜捕。 夏四月,赦天下。 六月二日,未央宫东连阙曲阁失火。八年夏, 封淮南厉王长之子四人为列侯。有长彗星出于东方。 九年春,大旱。 十年冬,巡行到甘泉。将军薄昭去世。 十一年冬十一月, 驾临代地。春正月,皇上从代回都。 夏六月,梁王揖去世。匈奴侵略狄道。 十二年冬十二月,黄河在东郡溃决。 春正月, 赐诸侯王女汤沐邑各二千户。 二月,遣散孝惠皇帝后宫宫娥,可以自行婚配。 三月,废除进出关要出示证件的法令。 皇上下诏说: “导民的途径,在于抓住农业这个根本。朕亲自耕作以劝勉农耕,已经十年了,而田野尚得不到充分开垦,每逢年景不好, 百姓就处于饥饿状态,这是因为从事农业的人尚不足,而各地官吏未能认真重视农业的缘故。我多次下诏, 每年劝百姓多植树, 而功效甚微,这也是地方官吏执行我的诏令不认真,对百姓的宣传动员更没有明确的措施所致。加之我们的农民负担苦重, 而地方官吏又漠不关心, 这怎能提高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 为此今年免除农民应交赋税的一半。 ” 诏书又说: “尊老爱幼, 是最高尚的社会风气。努力耕作, 是最重要的生活根本。三老,是人民的老师,廉吏,是人民的表率。朕特别钦佩孝悌力田、 三老与廉吏的操行。今日万家之县,却说无人可应察举之令,岂能符合事实 ? 这反映了地方官吏举贤的措施不够得力。现派专使慰问三老, 人赏帛五匹,爱幼的、力田的每人赏帛二匹, 廉吏二百石以上每一百石加赏三匹。为了经常了解百姓不安心或不便农业的情况,现按户口若干设置三老、 孝悌力田管理人员,让他们深刻领会诏书的意义而教化百姓。 ”十三年春二月十六日, 下诏说: “朕亲自领人进行农耕以推动粮食生产的发展,皇后亲自进行蚕桑以供宗庙祭祀之需,并建立耕桑的礼制。” 夏, 废除秘祝之官, 其事在《郊祀志》。五月,除肉刑法,其事在《刑法志》。六月,下诏说: “农业, 是天下之本,应给予特别重视。今日农人勤身耕作,而与商贾同出租赋,这就是本末无有差别,是不符合于奖励农耕的原则的。现免除农田租税。赐天下孤寡布帛、 丝絮各若干。 ” 十四年春,匈奴騷扰边境,杀北地都尉孙碽。皇上派三位将军镇守陇西、 北地、 上郡,中尉周舍为卫将军, 郎中令 武为车骑将军,统军于渭北,车辆千乘、骑兵十万人。皇上亲自劳军,进行检阅,申明教令, 赏赐士卒。皇上打算亲征匈奴,群臣谏阻,不听。皇太后痛切要求皇上不要亲冒矢石,皇上才罢其意。于是派东陽侯张相如为大将军,建成侯董赫、内史栾布都任将军, 出击匈奴, 匈奴退走。 春,下诏说: “朕能奉献牺牲圭币以祭祀上帝宗庙,至今已十四年了。在位的时间很久,以无所作为之人长期君临天下,朕深感惭愧。只有扩大祭祀规模与增加祭品精度以谢神祗。昔日先王远施恩泽而不求他人报答,虔诚祭祀而不祈个人福祉,厚贤薄亲, 先民后己,实为英明之极。现我闻祠官祝福, 都希望福祉集于朕身,而不为百姓祈祷,这使朕更为愧疚。以朕这不德之人, 一心追求个人的美满幸福,而不与百姓同享,这就更为增加了我的过失。现令祠官向神祗致敬,切不可为我个人祈福。 ”十五年春, 黄龙现于成纪。皇上就下诏讨论郊祭事宜。公孙臣明确各类服色,新垣平设立五帝庙宇。均记在《郊祀志》中。夏四月, 皇上驾到雍地,进行郊祭朝拜五帝,大赦天下,恢复名山大川断绝了的祭祀,主管官员按规定的季节进行祭祀。 九月,下诏令各位侯王公卿郡守推举贤良能直言极谏的人,皇上亲自问策,采纳其真知灼见。其事记在《晁错传》中。 十六年夏四月, 皇上郊祀五帝于渭陽。 五月,立齐悼惠王子六人、 淮南厉王子三人都为王。 秋九月,得玉杯,上刻 “人主延寿” 四字,诏令天下欢饮。明年改元。文帝后元元年 (前 163 ) 冬十月, 新垣平因为诈欺君被发觉, 谋反, 三族被诛。 春三月,孝惠皇后张氏去世。下诏书: “过去几年频繁歉收, 屡遭水旱疾疫之灾,朕深为忧虑。我愚而不明,尚不知其故何在。是朕的政事有所失且行为有缺点呢 ? 还是天道有不顺,地利难以得,人事多失和,鬼神不愿享受祭祀呢 ? 到底是何种原因 ? 是百官的俸禄过高与劳民伤财的事办得过多吗 ? 为什么粮食竟如此的缺乏呀 ! 度量耕地并未减少,统计人口增加的也不多,按人口平均占有耕地,比之于古代还要多,而粮食却极为不足,失误的根源何在 ? 是否由于百姓弃农经商,如大量酿酒而浪费粮食,过多的饲养牲畜而消费粮食以致严重地损害了农业呢 ? 从小与大各方面来探计,我还未能找出症结所在。现愿与丞相、 列侯、 吏二千石及博士来集思广益,凡是能对百姓有所帮助的,无论是偶有所感与考虑成熟的, 都可以言无不尽。 ” 二年夏,皇上巡幸雍木 或陽宫。六月,代王参病笔。与匈奴建立友好亲善关系。皇上下诏说: “朕非圣明之君,不能德服远人, 致周边邻国屡行侵扰。近来边境线上军民不安其生,京畿之内,征夫奔走不息,这两方面的损失,都是由于朕的薄德而不能使远方悦服所致。过去几年,匈奴不断暴掠边境,杀害不少边疆吏民,而边防官吏,又不能向其晓谕我朝愿意与他们友好相处的意图,更加重了我无德服远的过失。似此长期兵连祸结,中外之国将怎样保持自身的安宁 ? 近日朕早起晚睡,为国事操劳,为万民忧苦。精神上的痛苦与不安,未曾忘怀过一天。所以派遣外交使节频繁来往,车辙如结,以将朕的友好意愿转告于单于王。今匈奴王恢复以往和睦相处的传统,从双方社稷的安定,两国人民的方便来考虑,愿意和朕都不咎既往,同建睦邻关系,结为兄弟之国,以满足中外人民的愿望。两国的友好睦邻关系已经确立,从今年开始。 ” 三年春二月,御驾临幸代地。四年夏四月三十日,日偏食。五月,赦天下。免除官家奴婢使为平民。巡幸雍地。 五年春正月,巡行到陇西。三月到雍,秋七月,行幸到代地。六年冬,匈奴三万骑兵侵入上郡,三万骑兵侵入云中。朝廷任中大夫令免为车骑将军驻兵于飞狐, 原楚相苏意为将军驻兵句注,将军张武驻兵北地,河内太守周亚夫为将军驻兵于细柳, 宗正刘礼为将军驻兵于霸上, 祝皍侯徐厉国将军驻兵于棘门,以防备胡人。 夏四月,大旱,蝗灾。诏令诸侯不得向朝廷纳贡,解除对山泽开采的禁令,减省多项公务开支,精简冗员,打开各地粮仓赈济灾民,有爵级的人可以卖爵。七年夏六月初一日,文帝驾崩于未央宫。留下遗诏说: “朕听说: 大凡天下万物从萌生以后,都要走向死亡。死亡是天地间的常理,事物的自然规律,何必为此而恸哀 ! 现今之世,都爱生而恶死,厚葬以致浪费财业,重服以致伤害民生,我极不赞同。何况朕德行浅薄,未能给百姓带来福祉,在去世之后,又进行长时间的隆重的吊唁活动, 使临丧者遭受在寒暑中受尽丧礼的折磨,让别人的子弟为我尽哀,就会令别人的长老感到伤神;损坏其他鬼神的祭馔来丰盛对我的祭馔,就会使其他的鬼神因之饥饿,这就更加增重了我的罪过,这叫我如何向天下交代 ! 朕继承大统, 以细末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 已经二十三年了。依赖于上天的威灵、 社稷的洪福,四海安宁, 未有战乱。朕秉性愚钝,常恐言行有过失,以玷辱先帝的煌煌帝德;而在位时间愈久,更恐不能善始善终。今日幸以自然的死亡得以供养于刘汉的祖庙之中, 这实在是对我这个薄德之人最大的嘉勉,这还有什么应该哀恸的 ! 可令天下吏民,在接到志哀令后三天即停止悼念活动。不得禁止在国丧期间举行嫁娶、 祭祀的饮酒食肉。凡必须参加葬礼的, 都不要大量披麻戴孝,其头与腰的孝带宽 不过三寸。不要用布帛来铺盖灵车及派羽林军护灵,不要派百姓到宫殿中来哭灵。朝廷中应参加葬礼的, 只能在早晚与大功时可以有哭泣的哀音。礼毕就停止。不是早晚与举行葬礼时, 禁止擅自放声哭泣。下棺后,服大功(丧服)十五日,小宝十四日, 细布衣七日, 三十六天以后全部释去孝服。其他有关事项在令中没提及的,都以此令类推。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川山按其原貌,不要另造坟陵。宫中夫人以下的都遣送归家。 ” 令中尉周亚夫为车骑将军,属国悍为将屯将军,郎中令张武为陵墓复土将军。征发近县士卒一万六千人,内史卒一万五千人,交给张武将军从事开挖墓井与复土回填工作。赐各王侯以下至孝悌力田的人金钱帛各若干。六月初七日,葬于霸陵。 班固评论:孝文皇帝在位二十三年,宫殿御苑车骑服御无所增加。当百姓感到不便时, 常放开禁令以利百姓。他曾想造一座报时辰的露台,召工匠预算,造价需百金。文帝说: “百金是中等人家十户的产业。我继守先帝的宫室,常恐有所玷污,何必要筑露台 !” 身穿黑色绨衣,所宠爱的慎夫人衣长不拖地, 帷帐不绣花,以表示自己的敦朴, 为天下的表率。修造霸陵陵墓,都用瓦器,不准以金银铜锡装饰,因山起陵,不另选坟。南越尉佗自立为帝,文帝贵封尉佗兄弟,以德义进行感召,佗又重新称臣。与匈奴结为友好,不久匈奴背约入盗,文帝只令边兵加强防守,不发兵反攻其地,恐增加百姓负担。吴王诈称病不朝, 文帝赏以几杖进行慰问,群臣袁盎等虽极力谏说不应为吴王所欺,文帝仍将几杖送给吴王使用。张武等受贿金钱, 发觉后,更加赏赐, 使其惭愧自省。文帝专务以德化民,是以四海殷富,大兴礼义之风, 断狱仅数百人,几乎到刑罚不用,唉,仁德之帝啊 ! 卷五 景帝纪 第五 (汉景帝刘启) 【原文】 孝景皇帝,文帝太子也。母曰窦皇后。后七年六月,文帝崩。丁未,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薄氏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九月,有星孛于西方。 元年冬十月,诏曰:“盖闻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制礼乐各有由。歌者,所以发德也;舞者,所以明功也。高庙酎,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孝惠庙酎,奏《文始》、《五行》之舞。孝文皇帝临天下,通关梁,不异远方;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收恤孤独,以遂群生;减耆欲,不受献,罪人不帑,不诛亡罪,不私其利也;除宫刑,出美人,重绝人之世也。朕既不敏,弗能胜识。此皆上世之所不及,而孝文皇帝亲行之。德厚侔天地,利泽施四海,靡不获福。明象乎日月,而庙乐不称,朕甚惧焉。其为孝文皇帝庙为《昭德》这舞,以明休德。然后祖宗之功德,施于万世,永永无穷,朕甚嘉之。其与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礼官具礼仪奏。”丞相臣嘉等奏曰:“陛下永思孝道,立《昭德》之舞以明孝文皇帝之盛德,皆臣嘉等愚所不及。臣谨议:世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盛于孝文皇帝。高皇帝庙宜为帝者太祖之庙,孝文皇帝庙宜为帝者太宗之庙。天子宜世世献祖宗之庙。郡国诸侯宜各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庙。诸侯王、列侯使者侍祠天子所献祖宗之庙。请宣布天下。”制曰“可”。 春正月,诏曰:“间者岁比不登,民多乏食,夭绝天年,朕甚痛之。郡国或硗狭,无所农桑系畜;或地饶广,荐草莽,水泉利,而不得徙。其议民欲徙宽大地者,听之。” 夏四月,赦天下。赐民爵一级。 遣御史大夫青翟至代下与匈奴和亲。 五月,令田半租。 秋七月,诏曰:“吏受所监临,以饮食免,重;受财物,贱买贵卖,论轻。廷尉与丞相更议著令。”廷尉信谨与丞相议曰:“吏及诸有秩受其官属所监、所治、所行、所将,其与饮食,计偿费,勿论。它物,若买故贱,卖故贵,皆坐臧为盗,没入臧县官。吏迁徙、兔、罢,受其故官属所将、监、治送财物,夺爵为士伍,免之。无爵,罚金二斤,令没入所受。有能捕告,畀其所受臧。” 二年冬十二月,有星孛于西南。 令天下男子年二十始傅。 春三月,立皇子德为河间王,阏为临江王,馀为淮陽王,非为汝南王,彭祖为广川王,发为长沙王。 夏四月壬午,太皇太后崩。 六月,丞相嘉薨。 封故相国萧何孙系为列侯。 秋,与匈奴和亲。 三年冬十二月,诏曰:“襄平侯嘉子恢说不孝,谋反,欲以杀嘉,大逆无道。其赦嘉为襄平侯,及妻子当坐者复故爵。论恢说及妻子如法。” 春正月,淮陽王宫正殿灾。 吴王濞、胶西王-、楚王戊、赵王遂、济南王辟光、-川王贤、胶东王雄渠皆举兵反。大赦天下。遣太尉亚夫、大将军窦婴将兵击之。斩御史大夫晁错以谢七国。 二月壬子晦,日有蚀之。 诸将破七国,斩首十余万级。追斩吴王濞于丹徒。胶西王-、楚王戊、赵王遂、济南王辟光、-川王贤、胶东王雄渠皆自杀。 夏六月,诏曰:“乃者吴王濞等为逆,起兵相胁,诖误吏民,吏民不得已。今濞等已灭,吏民当坐濞等及逋逃亡军者,皆赦之。楚元王子艺等与濞等为逆,朕不忍加法,除其籍,毋令污宗室。”立平陆侯刘礼为楚王,续元王后。立皇子端为胶西王,胜为中山王。赐民爵一级。 四年春,复置诸关用传出入。 夏四月己巳,立皇子荣为皇太子,彻为胶东王。 六月,赦天下,赐民爵一级。 秋七月,临江王阏薨。 十月戊戌晦,日有蚀之。 五年春正月,作陽陵邑。夏,募民徙陽陵,赐钱二十万。 遣公主嫁匈奴单于。 六年冬十二月,雷,霖雨。 秋九月,皇后薄氏废。 七年冬十一月庚寅晦,日有蚀之。 春正月,废皇太子荣为临江王。 二月,罢太尉官。 夏四月乙巳,立皇后王氏。 丁巳,立胶东王彻为皇太子。赐民为父后者爵一级。 中元年夏四月,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封故御史大夫周苛、周昌孙子为列侯。 二年春二月,令诸侯王薨、列侯初封及之国,大鸿胪奏谥、诔、策。列侯薨及诸侯太傅初除之官,大行奏谥、诔、策。王薨,遣光禄大夫吊-、祠、-,视丧事,因立嗣子。列侯薨,遣太中大夫吊祠,视丧事,因立嗣。其葬,国得发民挽丧、穿、复土,治坟无过三百人毕事。 匈奴入燕。 改磔曰弃市,勿复磔。 三月,临江王荣坐侵太宗庙地,征诣中尉,自杀。 夏四月,有星孛于西北。 立皇子越为广川王,寄为胶东王。 秋七月,更郡守为太守,郡尉为都尉。 九月,封故楚、赵傅、相、内史前死事者四人子皆为列侯。 甲戌晦,日有蚀之。 三年冬十一月,罢诸侯御史大夫官。 春正月,皇太后崩。 夏,旱,禁酤酒。秋九月,蝗。有星孛于西北。戊戌晦,日有蚀之。 立皇子乘为清河王。 四年春三月,起德陽宫。 御史大夫绾奏禁马高五尺九寸以上,齿未平,不得出关。 夏,蝗。 秋,赦徒作陽陵者死罪;欲腐者,许之。 十月戊午,日有蚀之。 五年夏,立皇子舜为常山王。六月,赦天下,赐民爵一级。 秋八月己酉,未央宫东阙灾。 更名诸侯丞相为相。 九月,诏曰:“法令度量,所以禁暴止邪也。狱,人之大命,死者不可复生。吏或不奉法令,以货赂为市,朋党比周,以苛为察,以刻为明,令亡罪者失职,朕甚怜之。有罪者不伏罪,坚法为暴,甚亡谓也。诸狱疑,若虽文致于法而于人心不厌者,辄谳之。” 六年冬十月,行幸雍,郊五。 十二月,改诸官名。定铸钱伪黄金弃市律。 春三月,雨雪。 夏四月,梁王薨。分梁为五国,立孝王子五人皆为王。 五月,诏曰:“夫吏者,民之师也。车驾、衣服宜称。吏六百石以上,皆长吏也。亡度者、或不吏服出入闾里,与民亡异。令长吏二千石车朱两-;千石至六百石朱左。车骑从者不称其官衣服、下吏出入闾巷亡吏体者,二千石上其官属,三辅举不如法令者,皆上丞相御史请之。”先是,吏多军功,车、服尚轻,故为设禁,又惟酷吏奉宪失中,乃诏有司减笞法,定棰令。语在《刑法志》。 六月,匈奴入雁门,至武泉,入上郡,取苑马。吏卒战死者二千人。 秋七月,辛亥晦,日有蚀之。 后元年春正月,诏曰:“狱,重事也。人有智愚,官有上下。狱疑者谳有司,有司所不能决,移廷尉。有令谳而后不当,谳者不为失。欲令治狱者务先宽。” 三月,赦天下,赐民爵一级,中二千石、诸侯相爵右庶长。 夏,大-五日,民得酤酒。 五月,地震。 秋七月乙巳晦,日有蚀之。 条侯周亚夫下狱死。 二年冬十月,省彻侯之国。 春,匈奴入雁门,太守冯敬与战死。发车骑材官屯。 春,以岁不登,禁内郡食马粟,没入之。 夏四月,诏曰:“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夫饥寒并至,而能亡为非者寡矣。朕亲耕,后亲桑,以奉宗庙粢盛、祭服,为天下先;不受献,减太官,省徭赋,欲天下务农蚕,素有畜积,以备灾害。强毋攘弱,众毋暴寡;老耆以寿终,幼孤得遂长。今,岁或不登,民食颇寡,其咎安在?或诈伪为吏,吏以货赂为市,渔夺百姓,侵牟万民。县丞,长吏也,坚法与盗盗,甚无谓也。其令二千石各修其职;不事官职、耗乱者,丞相以闻,请其罪。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五月,诏曰:“人不患其不知,患其为诈也;不患其不勇,患其为暴也;不患其不富,患其亡厌也。其唯廉士,寡欲易足。今訾算十以上乃得官,廉士算不必众。有市籍不得官,无訾又不得官,朕甚愍之。訾算四得官,亡令廉士久失职,贪夫长利。” 秋,大旱。 三年春正月,诏曰:“农,天下之本也。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以为币用,不识其终始。间岁或不登,意为末者众,农民寡也。其令郡国务劝农桑,益种树,可得衣食物。吏发民若取庸采黄金、珠玉者,坐臧为盗。二千石听者,与同罪。” 皇太子冠,赐民为父后者爵一级。 甲子,帝崩于未央宫。遗诏赐诸侯王、列侯马二驷,吏二千石黄金二斤,吏民户百钱。出宫人归其家,复终身。 二月癸酉,葬陽陵。 赞曰:孔子称“斯民,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信哉!周、秦之敝,罔密文峻,而坚轨不胜。汉兴,扫除烦苛,与民休息。至于孝文,加之以恭俭,孝景遵业,五六十载之间,至于移风易俗,黎民醇厚。周云成、康,汉言文、景,美矣! 【白话文】 汉景帝,是汉文帝的太子。母亲是杜皇后。后元七年 (前 157 ) 六月, 文帝去世。六月九日,太子继承帝位,尊皇太后薄氏为太皇太后,尊母后窦氏为皇太后。 九月,有彗星出现于西方。景帝元年冬十月,下诏书说: “常闻取天下的祖先有功而治天下的祖宗有德,制礼作乐也就各有由来。歌唱,是用以赞颂盛德;舞蹈,是用以表达丰功的。高祖祭奠祖庙,奏武德、 文始、 五行等舞。惠帝祭奠祖庙,奏文始、 五行等舞。文帝君临天下, 政通人和,远近如一;除去诽谤君上之罪,停止肉刑,赏赐年高德劭的人,抚恤孤独无依的人,尽量达到臣民的愿望;节制嗜欲, 不受奉献物品,不株连罪人的妻子,不让无罪的人蒙受冤屈,严于律己而执法无私;废除宫刑,遣返宫中美女,以免其后继无人。朕生性愚钝,对父皇的功德还不能全部列举。仅上所述,也是古代的圣帝贤王未能尽行,而文皇帝都全部付之实施。可谓盛德配于天地,恩泽普及四海,人人都蒙受到关怀与爱护。其圣明如日月经天, 而祭祀的乐舞却不相称,朕深感不安。为此,应为文皇帝庙作昭德之舞, 以彰明其美德。这样,祖宗的功德, 才能传于万世,永远无穷,朕也就无限欣慰了。望丞相、 列侯、中二千石、 礼官提出具体的礼仪方案上奏。 ” 丞相申屠嘉等奏道:“陛下永思孝道,立昭德之舞以彰明孝文皇帝的盛德,这是臣等的认识所不及的。臣谨议: 开国之功莫大于高皇帝, 仁德之盛莫大于文皇帝。因此高皇帝庙应为帝家的太祖庙,文皇帝庙应为帝家的太宗庙。汉家天子应世代祭奠祖宗之庙。郡国诸侯应各为文帝立太宗之庙。各侯王、 列侯派使者到京都临祭宗庙。请宣布于天下。 ”景帝表示 “同意” 。 春,正月。下诏说: “近年来年景不好,民多乏粮,有的饥饿至死, 朕深为悯惜。有些郡国土地瘠薄不毛, 无法发展农桑;而有些郡国则土地广阔, 牧草深茂,水利条件优越,却不能移民开发。为此,可以鼓励地力瘠薄之区的人民自由地移居到土地广阔而肥沃的地方去。 ”夏四月,赦天下,赐民爵位一级。派遣御史大夫青翟到代下与匈奴和亲。 五月,诏农田减租一半。秋七月, 下诏说: “当今律条对于主管官吏因接受食物饣 鬼赂即予削职的处分过重,而对于接受财物、 贱买贵卖以牟取暴利的惩治则过轻。望廷尉与丞相重新制定律条。 ” 廷尉信和丞相申屠嘉议定新律如下: “官吏及有爵级的文官武将, 凡收受其下属机构与个人的饣 鬼赂食物的,要按价偿还, 免予处分。凡饮食以外之物,若利用职权压价买进,抬价卖出, 按盗窃赃物查处,没收入官。官吏在调动与罢免时,接受原来的下级的赠送财物的,削去官职。并予除名。无职可削的,罚金二斤, 并勒令交出所受财物。有能举报者,以所没受的赃物进行奖赏。 ”景帝二年冬十二月,有彗星出现于西南。 下令天下男子年满二十的就可任官员助理。 春三月,封皇子德为河间王、 皇子阏为临江王、 皇子余为淮陽王、 皇子非为汝南王、 皇子彭祖为广川王、 皇子发为长沙王。 夏四月二十五日,太皇太后驾崩。封前相国萧何之孙萧亻 系为列侯。秋,与匈奴和亲。 景帝三年冬十二月,下诏说: “襄平侯纪嘉之子恢说不孝,企图谋反,并欲杀嘉,实为大逆不道。现赦免纪嘉仍为襄平侯,凡按法其妻子应连坐的都恢复原爵级,而对恢说及其妻子都处决。 ”春正月,淮陽王宫正殿火灾。 吴王刘濞、 胶西王刘?、 楚王刘戊、赵王刘遂、 济南王刘辟光、 淄川王刘贤、胶东王刘雄渠联合举兵造**。景帝下令大赦天下。遣太尉周亚夫、 大将军窦婴领兵征讨。斩建议削藩以免形成尾大不掉之势的御史大夫晁错以安抚发动叛乱的七国。 二月初一日,日偏食。周亚夫、 窦婴所指挥的各路将士打败七国叛军, 斩首十余万颗。追斩吴王濞于丹徒。胶西王?、 楚王戊、 赵王遂、济南王辟光、 淄川王贤、 胶东王雄渠都自杀。夏六月, 景帝下诏说: “以往吴王濞等造**作乱,兴兵威胁朝廷,欺蒙吏民,吏民不得已而相从。今濞等已被消灭,对受蒙蔽的吏民及逃亡的士卒不追究连坐之律,一律赦免。楚元王子刘艺参与刘濞等的叛乱,朕不忍绳之以法,在王室家谱中除名,以免玷污宗室。 ” 封平陆侯刘礼为楚王, 以继承元王之后。立皇子刘端为胶西王,刘胜为中山王,赏赐民爵位一级。 四年春, 恢复在各关口检查出入证件。夏四月二十一日,立皇子刘荣为皇太子,刘彻为胶东王。六月, 大赦天下, 赏赐人民爵位一级。 秋七月,临江王刘阏去世。十月三十日,日偏食。 景帝五年春,兴建陽陵邑。夏,招募百姓移居陽陵,并赐钱二十万。选派公主嫁匈奴单于。六年冬十二月,雷鸣、 暴雨。秋九月,皇后薄氏被废。七年冬十一月三十日,日偏食。春正月,废皇太子荣为临江王。二月,罢设太尉官。夏四月十七日,立皇后王氏。四月二十九日, 立胶东王刘彻为皇太子。赐百姓中为父亲的继承人的爵位一级。 中元年(前 148)夏四月,赦天下,赏赐臣民爵位一级,封故御史大夫周苛、 周昌的孙子为列侯。 二年春二月, 景帝下令: 各侯王去世,派列侯到他的封国进行吊唁,由大鸿胪奏其行迹,朝廷赐予谥号与哀策诔文。列侯去世,派诸侯太傅作为吊丧官员进行吊唁,由大行人奏其行迹,朝廷赐予哀策诔文。亲王去世, 派光禄大夫去进行吊唁并赠送衣冠冥具,主持追悼活动,确立王嗣。列侯去世, 派大中大夫到灵堂吊祭,主持追悼活动,确立嗣子。以上的王侯去世, 征发民工车 免引灵车, 开凿墓穴。而治坟不得超过三百个劳动日。匈奴进入燕地。 改对死刑的分尸为弃市 (砍头) , 废除分尸之法。 三月,临江王刘荣犯有侵犯太宗庙地之罪,中尉予以拘捕,刘荣自杀。夏四月,西北天空出现彗星。 立皇子刘越为广川王, 刘寄为胶东王。 秋七月,改称郡守为太守,郡尉为都尉。 九月,因原楚相张尚、 太傅赵夷吾、赵相建德、 内史王悍四人各谏其王不能谋反,而被其王所杀,现封四人之子为列侯。 七月三十日,日偏食。 三年冬十一月, 下令不再设置诸侯御史大夫官。 春正月,皇太后去世。 夏旱,禁止卖酒。秋九月,西北天空出现彗星。九月三十日,日偏食。封皇子刘乘为清河王。 四年春三月,修建德陽宫。御史大夫卫绾上奏:禁止体高在五尺九寸以上年龄在十年以下的高头大马运往关外。 夏,蝗灾。 秋,下令服劳役的犯人愿去修筑陽陵(景帝寿陵)的、 死囚愿意服宫刑的,均可应允。 十月二十六日,日偏食。 五年夏,立皇子刘舜为常山王。六月,赦天下,赐民爵一级。秋八月二十二日,未央宫东阙火灾。改诸侯丞相的职务为相。九月,景帝下诏说: “法令与度量,是用以禁暴止邪的。刑狱,是决定人的生死的,死者不可复生。有的官吏不执行法令,贪赃枉法,狼狈为奸。以威逼迫其供认,以严酷决断案情,以致无辜者蒙受不白之冤,朕深为同情。有罪者不伏罪,藐视王法,负隅顽抗,那另当别论。而对于疑狱,即使可以引用律条进行判处而人心却不服的, 就应予进行复审与合议。” 年冬十月,皇帝驾临雍地,祭祀天地五帝。 十二月,改诸官官名。公布铸造伪黄金货币者处以极刑的律条。春三月,雨雪。 夏四月,梁王去世, 分梁为五国, 封梁孝王子五人都为王。 五月,皇帝下诏说: “官员,是为民表率的。其衣服车驾应与其职位相称。职位在六百石以上,都是主要官员,其中不注意为民表率的人不穿着官服,出入于闾巷里,与普通百姓无异。现在规定,长吏二千石的车驾两侧屏障为红色,千石至六百石的车驾左侧屏障为红色。凡车骑与随从人员的衣冠与其身份不相称的,一般官员出入闾巷有失体统的,二千石的上报其主管部门,三辅— — —主管爵位的中尉及左右内史要查举不遵守吏体的,均由丞相与御史提出处理意见。 ” 原先是官吏多有军功,车驾衣冠以轻便为尚。所以特下此禁令。又担心酷吏断狱失于严酷,就向司法部门下达了减笞法、定瞷令。其具体内容载在《刑法志》。六月,匈奴入侵雁门, 到武泉, 入上郡,掠取牧马场的马匹,汉军将士战死者达二千人。秋七月三十日,日偏食。后元元年(前 143 )春正月,下诏说:“刑狱,是重要的事,人有智愚不同,官有高下之分。对于疑狱先由各级执法部门进行评议,如不能决断,就上交廷尉。对依法进行评议即使结论不当, 也不由评议者承担过失。意图是要求治狱者应先从宽考虑。 ” 三月,赦天下,赏赐民爵位一级,中二千石与诸侯相爵以右庶长。夏,全国欢宴五天,民间可以买卖酒浆。五月, 地震。秋七月三十日, 日偏食。 条侯周亚夫下狱,死于狱中。二年冬十月,下命撤销列侯一定要到封国去的规定。 春,匈奴入侵雁门,雁门太守冯敬战死。朝廷派车骑材官屯守雁门。春,由于年景歉收,禁止内郡用粮食喂马,违者没收其马。 夏四月,下诏说: “雕文刻镂,消耗人力会伤害农事;锦绣纂组,劳力费时会有害女红。农事伤就会导致粮荒而饥, 女红害就会影响纺织生产而寒。饥寒交迫,而不起为盗贼的是很少可能的。朕亲自耕种,皇后亲自蚕桑,以奉宗庙祭祀的所需,为天下做出榜样;朕不收奉献,减少冗员,降低徭赋,是希望天下重视农桑,积贮粮帛, 以备灾荒。不准以强取弱,以众暴寡,让老者能享寿考,让幼者顺利成长。今年粮食歉收,民食不足,问题出在哪里 ? 有些诈伪官吏, 公开贪污受贿,鱼肉百姓,侵吞民脂民膏。县丞,本是地方主要官员,有的知法犯法,为盗张目,这是不能容许的。现命令二千石各履行其职责,凡疏于职守与渎职害民者,丞相都应进行追究,并予以惩处。特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 五月,下诏书说: “不必担心某人不智,可担心的是他弄虚作假;不必担心某人不勇,可担心的是他逞强施暴;不必担心某人不富,可担心的是他见利忘义贪得无厌。只有廉洁之人,淡泊自甘,欲望易足。原规定有资产十万方可为官, 而对廉洁的人就不应如此要求。如按原规定商人有钱不得为官, 廉士无钱不能为官,这就导致廉士无进身之路,朕甚为惋惜。现下令:有资产四万即可为官,以免使廉洁之士不得其职, 而让贪夫久据其位。 ” 秋,大旱。 三年春正月,下诏说: “农业,是天下的根本。黄金珠玉, 饥不可食, 寒不可衣,用它和货币以通有无,又无法识别与使用。有时粮食收成不好, 朕认为是从事商业的人过多。而从事农业的人过少的缘故。现特令郡国要劝励农民从事农桑,多植树,可以丰衣足食。如有官吏用其资财雇佣民力开采黄金珠玉的,以盗赃论处。二千石对此不进行查究者, 与其同罪。 ”皇太子行冠礼, 赏赐人民中为父亲继承人的爵位一级。 正月二十七日,景帝逝世于未央宫。遗诏赐各侯王、 列侯马八匹。吏二千石黄金二斤, 吏民每户百钱。遣散宫人各归其家,免除终身徭役。二月六日,葬于陽陵。 班固评论:孔子说过 “今时的人, 也能像夏、 商、 周三代在政化淳一的情况下,直道而行。 ” 这是十分正确的。周、 秦的弊端,是法网严密而律令苛峻,但触法犯罪的仍不可胜数。汉朝兴起,扫除繁苛,与民休息。至于汉文帝, 加之以恭俭,景帝遵循前业,五六十年之间,至于移风易俗,黎民淳厚。周朝赞美成康,汉代称道文景,美好的盛世啊 ! 卷六 武帝纪 第六 (汉武帝刘彻) 【原文】 孝武皇帝,景帝中子也,母曰王美人。年四岁立为胶东王。七岁为皇太子,母为皇后。十六岁,后三年正月,景帝崩。甲子,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窦氏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三月,封皇太后同母弟田蚍帧6そ晕列侯。 建元元年冬十月,诏丞相、御史、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诸侯相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丞相绾奏:“所举贤良,或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乱国政,请皆罢。”奏可。 春二月,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年八十复二算,九十复甲卒。行三铢钱。 夏四月己已,诏曰:“古之立孝,乡里以齿,朝廷以爵,扶世导民,莫善于德。然即于乡里先耆艾,奉高年,古之道也。今天下孝子、顺孙愿自竭尽以承其亲,外迫公事,内乏资财,是以孝心阙焉,朕甚哀之。民年九十以上,已有受鬻法,为复子若孙,令得身帅妻妾遂其供养之事。” 五月,诏曰:“河海润千里。其令祠官修山川之祠,为岁事,曲加礼。” 赦吴、楚七国帑输在官者。 秋七月,诏曰:“卫士转置送迎二万人,其省万人。罢苑马,以赐贫民。” 议立明堂。遣使者安车蒲轮,束帛加璧,征鲁申公。 二年冬十月,御史大夫赵绾坐请毋奏事太皇太后,及郎中令王臧皆下狱,自杀。丞相婴、太尉蚍置狻 春二月丙戌朔,日有蚀之。 夏四月戊申,有如日夜出。 初置茂陵邑。 三年春,河水溢于平原,大饥,人相食。 赐徙茂陵者户钱二十万,田二顷。初作便门桥。 秋七月,有星孛于西北。 济川王明坐杀太傅、中傅废迁防陵。 闽越围东瓯,东瓯告急。遣中大夫严助持节发会稽兵,浮海救之。未至,闽越走,兵还。 九月丙子晦,日有蚀之。 四年夏,有风赤如血。六月,旱。秋九月,有星孛于东北。 五年春,罢三铢钱,行半两钱。 置《五经》博士。 夏四月,平原君薨。 五月,大蝗。 秋八月,广川王越、清河王乘皆薨。 六年春二月乙未,辽东高庙灾。 夏四月壬子,高园便殿火。上素服五日。 五月丁亥,太皇太后崩。 秋八月,有星孛于东方,长竟天。 闽越王郢攻南越。遣大行王恢将兵出豫章、大司农韩安国出会稽击之,未至,越人杀郢降,兵还。 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 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云中,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雁门,六月罢。 夏四月,赦天下,赐民长子爵一级。复七国宗室前绝属者。 五月,诏贤良曰:“朕闻昔在唐、虞,画像而民不犯,日月所烛,莫不率俾。周之成、康,刑错不用,德及鸟兽,教通四海,海外肃慎,北发渠搜,氐羌-服;星辰不孛,日月不蚀,山陵不崩,川谷不塞;麟、凤在郊薮,河、洛出图书。呜乎,何施而臻此与!今朕获奉宗庙,夙兴以求,夜寐以思,若涉渊水,未知所济。猗与伟与!何行而可以章先帝之洪业休德,上参尧、舜,下配三王!朕之不敏,不能远德,此子大夫之所睹闻也,贤良明于古今王事之体,受策察问,咸以书对,著之于篇,朕亲览焉。”于是董仲舒、公孙弘等出焉。 秋七月癸未,日有蚀之。 二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 春,诏问公卿曰:“朕饰子女以配单于,金币文绣赂之甚厚,单于待命加衤,侵盗亡已。边境被害,朕甚闵之。今欲举兵攻之,何如?”大行王恢建议宜击。 夏六月,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将三十万众屯马邑谷中,诱致单于,欲袭击之。单于入塞,觉之,走出。六月,军罢。将军王恢坐首谋不进,下狱死。 秋九月,令民大-五日。 三年春,河水徙,从顿丘东南流入勃海。 夏五月,封高祖功臣五人后为列侯。 河水决濮陽,泛郡十六。发卒十万救决河。起龙渊宫。 四年冬,魏其侯窦婴有罪,弃市。 春三月乙卯,丞相蚍洲啊 夏四月,陨霜杀草。五月,地震。赦天下。 五年春正月,河间王德薨。 夏,发巴、蜀治南夷道。又发卒万人治雁门阻险。 秋七月,大风拔木。 乙巳,皇后陈氏废。捕为巫蛊者,皆枭首。 八月,螟。 征吏民有明当世之务、习先圣之术者,县次续食,令与计偕。 六年冬,初算商车。 春,穿漕渠通渭。 匈奴入上谷,杀略吏民。遣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出代,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雁门。青至龙城,获首虏七百级。广、敖失师而还。诏曰:“夷狄无义,所从来久。间者匈奴数寇边境,故遣将抚师。古者治兵振旅,因遭虏之方入,将吏新会,上下未辑。代郡将军敖、雁门将军广所任不肖,校尉又背义妄行,弃军而北,少吏犯禁。用兵之法:不勤不教,将率之过也;教令宣明,不能尽力,士卒之罪也。将军已下廷尉,使理正之,而又加法于士卒,二者并行,非仁圣之心。朕闵众庶陷害,欲刷耻改行,复奉正义,厥路亡由。其赦雁门、代郡军士不循法者。” 夏,大旱,蝗。 六月,行幸雍。 秋,匈奴盗边。遣将军韩安国屯渔陽。 元朔元年冬十一月,诏曰:“公卿大夫,所使总方略,壹统类,广教化,美风俗也。夫本仁祖义,褒德禄贤,劝善刑暴,五帝、三王所由昌也。朕夙兴夜寐,嘉与宇内之士臻于斯路。故旅耆老,复孝敬,选豪俊,讲文学,稽参政事,祈进民心,深诏执事,兴廉举孝,庶几成风,绍休圣绪。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今或至阖郡而不荐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积行之君子雍于上闻也。二千石官长纪纲人轮,将何以佐朕烛优隐,劝元元,厉蒸庶,崇乡党之训哉?且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古之道也。其与中二千石、礼官、博士议不举者罪。”有司奏议曰:“古者,诸候贡士,壹适谓之好德,再适谓之贤贤,三适谓之有功,乃加九锡;不贡士,壹则黜爵,再则黜地,三而黜,爵、地毕矣。夫附下罔上者死,附上罔下者刑;与闻国政而无益于民者斥;在上位而不能进贤者退,此所以劝善黜恶也。今诏书昭先帝圣绪,令二千石举孝廉,所以化元元,移风易俗也。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不察廉,不胜任也,当免。”奏可。 十二月,江都王非薨。 春三月甲子,立皇后卫兵。诏曰:“朕闻天地不变,不成施化;陰陽不变,物不-茂。《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诗》云‘九变复贯,知言之选’。朕嘉唐、虞而乐殷、周,据旧以鉴新。其赦天下,与民更始。诸逋贷及辞讼在孝景后三年以前,皆勿听治。” 秋,匈奴入辽西,杀太守;入渔陽、雁门,败都尉,杀略三千余人。遣将军卫青出雁门,将军李息出代,获首虏数千级。 东夷-君南闾等口二十八万人降,为苍海郡。 鲁王馀、长沙王发皆薨。 二年冬,赐淮南王、-川王几杖,毋朝。 春正月,诏曰:“梁王、城陽王亲慈同生,愿以邑分弟,其许之,诸侯王请与子弟邑者,朕将亲览,使有列位焉。”于是-国始分,而子弟毕侯矣。 匈奴入上谷、渔陽、杀略吏民千余人。遣将军卫青、李息出云中,至高阙,遂西至符离,获首虏数千级。收河南地,置朔方、五原郡。 三月乙亥晦,日有蚀之。 夏,募民徙朔方十万口。又徙郡国豪杰及訾三百万以上于茂陵。 秋,燕王定国有罪,自杀。 三年春,罢苍海郡。 三月,诏曰:“夫刑罚所以防坚也,内长文所以见爱也。以百姓之未洽于教化,朕嘉与士大夫日新厥业,祗而不解。其赦天下。” 夏,匈奴入代,杀太守;入雁门,杀略千余人。 六月庚午,皇太后崩。 秋,罢西南夷,城朔方城。令民大-五日。 四年冬,行幸甘泉。 夏,匈奴入代、定襄、上郡,杀略数千人。 五年春,大旱。大将军卫青将六将军兵十余万人出朔方、高阙,获首虏万五千级。 夏六月,诏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今礼坏乐崩,朕甚闵焉。故详延天下方闻之士,咸荐诸朝。其令礼官劝学,讲议洽闻,举遗举礼,以为天下先。太常其议予博士弟子,崇乡党之化,以厉贤材焉。”丞相弘请为博士置弟子员,学者益广。 秋,匈奴入代,杀都尉。 六年春二月,大将军卫青将六将军兵十余万骑出定襄,斩首三千余级。还,休士马于定襄、云中、雁门。赦天下。 夏四月,卫青复将六将军绝幕,大克获。前将军赵信军败,降匈奴。右将军苏建亡军,独自脱还,赎为庶人。 六月,诏曰:“朕闻五帝不相复礼,三代不同法,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盖孔子对定公以-远,哀公以论臣,景公以节用,非期不同,所急异务也。今中国一统而北边未安,朕甚悼之。日者大将军巡朔方,征匈奴,斩首虏万八千级,诸禁锢及有过者,咸蒙厚赏,得免、减罪。今大将军仍复克获,斩首虏万九千级,受爵赏而欲移卖者,无所流。其议为令。”有司奏请置武功赏官,以宠战士。 元狩元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获白麟,作《白麟之歌》。 十一月,淮南王安、衡山王赐谋反,诛。党与死者数万人。 十二月,大雨雪,民冻死。 夏四月,赦天下。 丁卯,立皇太子。赐中二千石爵右庶长,民为父后者一级。诏曰:“朕闻咎繇对禹,曰在知人,知人则哲,惟帝难之。盖君者,心也,民犹支体,支体伤则心d952怛。日者淮南、衡山修文学,流货赂,两国接壤,怵于邪说,而造篡弑,此朕之不德。《诗》云:‘忧心惨惨,念国之为虐。’已赦天下,涤除与之更始。朕嘉孝弟、力田,哀夫老-、孤、寡、鳏、独或匮于衣食,甚怜愍焉。其遣谒者巡行天下,存问致赐。曰:‘皇帝使谒者赐县三老、孝者帛,人五匹;乡三老、弟者、力田帛,人三匹;年九十以上及鳏、寡、孤、独帛,人二匹,絮三斤;八十以上米,人三石。有冤失职,使者以闻。县、乡即赐,毋赘聚。’” 五月乙巳晦,日有蚀之。 匈奴入上谷,杀数百人。 二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 春三月戊寅,丞相弘薨。 遣骠骑将军霍去病出陇西,至皋兰,斩首八千余级。 夏,马生余吾水中。南越献驯象、能言鸟。 将军去病、公孙敖出北地二千余里,过居延,斩首虏三万余级。 匈奴入雁门,杀略数百人。遣卫尉张骞、郎中令李广皆出右北平。广杀匈奴三千余人,尽亡其军四千人,独身脱还,及公孙敖、张骞皆后期,当斩,赎为庶人。 江都王建有罪,自杀。胶东王寄薨。 秋,匈奴昆邪王杀休屠王,并将其众合四万余人来降,置五属国以处之。以其地为武威、酒泉郡。 三年春,有星孛于东方。 夏五月,赦天下。立胶东康王少子庆为六安王。封故相哈萧何曾孙庆为列侯。 秋,匈奴入右北平、定襄,杀略千余人。 遣谒者劝有水灾郡种宿麦。举吏民能假贷贫民者以名闻。 减陇西、北地、上郡戍卒半。 发谪吏穿昆明池。 四年冬,有司言关东贫民徙陇西、北地、西河、上郡、会稽凡七十二万五千口,县官衣食振业,用度不足,请收银、锡造白金及皮币以足用。初算缗钱。 春,有星孛于东北。 夏,有长星出于西北。 大将军卫青将四将军出定襄,将军去病出代,各将五万骑。步兵踵军后数十万人。青至幕北围单于,斩首万九千级,至阗颜山乃还。去病与左贤王战,斩获首虏七万余级,封狼居胥山乃还。两军士死者数万人。前将军广、后将军食其皆后期。广自杀,食其赎死。 五年春三月甲午,丞相李蔡有罪,自杀。 天下马少,平牡马,匹二十万。 罢半两钱,行五铢钱。 徙天下坚猾吏民于边。 六年冬十月,赐丞相以下至吏二千石金,千石以下至乘从者帛,蛮夷锦各有差。 雨水亡冰。 夏四月乙巳,庙立皇子闳为齐王,旦为燕王,胥为广陵王。初作诰。 六月,诏曰:“日者有司以币轻多坚,农伤而未众,又禁兼并之涂,故改币以约之。稽诸往古,制宜于今。废期有月,而山泽之民未谕。夫仁行而从善,义立则俗易,意奉宪者所以导之未明与?将百姓所安殊路,而挢虔吏因乘势以侵蒸庶邪?何纷然其扰也!今遣博士大等六人分循行天下,存问鳏、寡、废、疾,无以自振业者贷与之。谕三老、孝弟以为民师,举独行之君子,征诣行在所。朕嘉贤者,乐知其人。广宣厥道,士有特招,使者之任也。详问隐处亡位及冤失职、坚猾为害、野荒治苛者,举奏。郡国有所以为便者,上丞相、御史以闻。” 秋九月,大司马骠骑将军去病薨。 元鼎元年夏五月,赦天下,大-五日。 得鼎汾水上。 济东王彭离有罪,废徙上庸。 二年冬十一月,御史大夫张汤有罪,自杀。 十二月,丞相青翟下狱死。 春,起柏梁台。 三月,大雨雪。夏,大水,关东饿死者以千数。 秋九月,诏曰:“仁不异远,义不辞难,今京师虽未为丰年,山林、池泽之饶与民共之。今水潦移于江南,迫隆冬至,朕惧其饥寒不活。江南之地,火耕水耨,方下巴、蜀之粟致之江陵,遣博士中等分循行,谕告所抵,无令重困。吏民有振救饥民免其厄者,具举以闻。” 三年冬,徙函谷关于新安。以故关为弘农具。 十一月,令民告缗者以其半与之。 正月戊子,陽陵园火。 夏四月,雨雹,关东郡国十余饥,人相食。 常山王舜薨。子d嗣立,有罪,废徙房陵。 四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行自夏陽,东幸汾陰。 十一月甲子,立后土祠于汾陰-上。礼毕,行幸荥陽。还至洛陽,诏曰:“祭地翼州,瞻望河、洛,巡省豫州,观于周室,邈而无祀。询问耆老,乃得孽子嘉。其封嘉为周子南君,以奉周祀。” 春二月,中山王胜薨。 夏,封方士栾大为乐通侯,位上将军。 六月,得宝鼎后土祠旁。秋,马生渥洼水中。作《宝鼎》、《天马》之歌。 立常山宪王子商为洒水王。 五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遂逾陇,登空同,西临祖厉河而还。 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立泰-于甘泉。天子亲郊见,朝日夕月。诏曰:“朕以眇身托于王侯之上,德未能绥民,民或饥寒,故巡祭后土以祈丰年。冀州隹壤乃显文鼎,获荐于庙。渥洼水出马,朕其御焉。战战兢兢,惧不克任,思昭天地,内惟自新。《诗》云:‘四牡翼翼,以征不服。’亲省边垂,用事所极。望见秦一,修天文禅。辛卯夜,若景光十有二明。《易》曰:‘先甲三日,后甲三日。’朕甚念年岁未咸登,饬躬斋戒,丁酉,拜况于郊。” 夏四月,南越王相吕嘉反,杀汉使者及其王、王太后。赦天下。 丁丑晦,日有蚀之。 秋,蛙、虾蟆斗。 遣伏波将军路博德出桂陽,下湟水;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下浈水;归义越侯严为戈船将军,出零陵,下离水;甲为下濑将军,下苍梧。皆将罪人,江、淮以南楼船十万人,越驰义侯遗别将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柯江,咸会番禺。 九月,列侯坐献黄金酎祭宗庙不如法夺爵者百六人,丞相赵周下狱死。乐通侯栾大坐诬罔要斩。 西羌众十万人反,与匈奴通使,攻故安,围-b16d。匈奴入五原,杀太守。 六年冬十月,发陇西、天水、安定骑士及中尉、河南、河内卒十万人,遣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征西羌,平之。 行东,将幸缑氏,至左邑桐乡,闻南越破,以为闻喜县。 春,至汲新中乡,得吕嘉首,以为获嘉县。驰义侯遗兵未及下,上便令征西南夷,平之。遂定越地,以为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止、九真、日南、珠-、儋耳郡。定西南夷,以为武都、-柯、越-、沈黎、文山郡。 秋,东越王馀善反,攻杀汉将、吏。遣横海将军韩说、中尉王温舒出会稽,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击之。又遣浮沮将军公孙贺出九原,匈河将军赵破奴出令居,皆二千余里,不见虏而还。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张掖、敦煌郡,徙民以实之。 元封元年冬十月,诏曰:“南越、东瓯咸伏其辜,西蛮、北夷颇未辑睦。朕将巡边垂,择兵振旅,躬秉武节,置十二部将军,亲帅师焉。”行自云陽,北历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北登单于台,至朔方,临北河。勒兵十八万骑,旌旗径千余里,威震匈奴。遣使者告单于曰:“南越王头已县于汉北阙矣。单于能战,天子自将待边;不能,亟来臣服。何但亡匿幕北寒苦之地为!”匈奴-焉。还,祠黄帝于桥山,乃归甘泉。 东越杀王馀善降。诏曰:“东越险阻反复,为后世患,迁其民于江、淮间。”遂虚其地。 春正,行幸缑氏。诏曰:“朕用事华山,至于中岳,”获交-,见夏后启母石。翌日,亲登嵩高,御史乘属,在庙旁吏卒咸闻呼万岁者三。登礼罔不答。其令祠官加增太室祠,禁无伐其草木。以山下户三百为之奉邑,名曰崇高,独给祠,复亡所与。”行,遂东巡海上。 夏四月癸卯,上还,登封泰山,降坐明堂。诏曰:“朕以眇身承至尊,兢兢焉惟德菲薄,不明于礼乐,故用事八神,遭天地况施,著见景象,屑然如有闻。震于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于梁父,然后升礻-肃然。自新,嘉与士大夫更始,其以十月为元封元年。行所巡至,博、奉高、蛇丘、历城、梁父,民田租逋赋、贷,已除。加年七十以上孤、寡帛,人二匹。四县无出今年算。赐天下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 行自泰山,复东巡海上,至碣石。自辽西历北边九原,归于甘泉。 秋,有星孛于东井,又孛于三台。 齐王闳薨。 二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 春,幸缑氏,遂至东莱。 夏四月,还祠泰山。至瓠子,临决河,命从臣将军以下皆负薪塞河堤,作《瓠子之歌》。赦所过徙,赐孤、独、高年米,人四石。还,作甘泉通天台、长安飞廉馆。 朝鲜王攻杀辽东都尉,乃募天下死罪击朝鲜。 六月,诏曰:“甘泉宫内中产芝,九茎连叶。上帝博临,不异下房,赐朕弘休。其赦天下,赐云陽都百户牛、酒。”作《芝房之歌》。 秋,作明堂于泰山下。 遣楼船将军杨仆、左将军荀彘将应募罪人击朝鲜。又遣将军郭昌、中郎将卫广发巴、蜀兵平西南夷未服者,以为益州郡。 三年在,作角抵戏,三百里内皆观。 夏,朝鲜斩其王右渠降,以其地为乐浪、临屯、玄菟、真番郡。 楼船将军杨仆坐失亡多免为庶民,左将军荀彘坐争功弃市。 秋七月,胶西王端薨。 武都氐人反,分徙酒泉郡。 四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通回中道,遂北出萧关,历独鹿,鸣泽,自代而还,幸河东。 春三月,祠后土。诏曰:“朕躬祭后土地-,见光集于灵坛,一夜三烛。幸中都宫,殿上见光。其赦汾陰、夏陽、中都死罪以下,赐三县及杨氏皆无出今年租赋。” 夏,大旱,民多麝滤馈 秋,以匈奴弱,可遂臣服,乃遣使说之。单于使来,死京师。匈奴寇边,遣拔胡将军郭昌屯朔方。 五年冬,行南巡狩,至于盛唐,望祀虞舜于九嶷。登-天柱山,自寻陽浮江,亲射蛟江中,获之。舳舻千里,薄枞陽而出,作《盛唐枞陽之歌》。遂北至琅邪,并海,所过,礼祠其名山大川。 春三月,还至泰山,增封。甲子,祠高祖于明堂,以配上帝,因朝诸侯王、列侯,受郡国计。 夏四月,诏曰:“朕巡荆、扬、辑江、淮物,会大海气,以合泰山。上天见象,增修封禅。其赦天下。所幸县毋出今年租赋,赐鳏、寡、孤、独帛,贫穷者粟。”还幸甘泉,郊泰。 大司马大将军青薨。 初置刺史部十三州。名臣文武欲尽,诏曰:“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驾之马,-驰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材、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 六年冬,行幸回中。 春,作首山宫。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诏曰:“朕礼首山,昆田出珍物,化或为黄金。祭后土,神光三烛。其赦汾陰殊死以下,赐天下贫民布、帛,人一匹。” 益州、昆明反,赦京师亡命令从军,遣拔胡将军郭昌将以击之。 夏,京师民观角抵于上林平乐馆。 秋,大旱,蝗。 太初元年冬十月,行幸泰山。 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祀上帝于明堂。 乙酉,柏梁台灾。 十二月,礻-高里,祠后土。东临勃海,望祠蓬莱。春,还,受计于甘泉。 二月,起建章宫。 夏五月,正历,以正月为岁首。色上黄,数用五,定官名,协音律。 遣因-将军公孙敖筑塞外受降城。 秋八月,行幸安定。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发天下谪民西征大宛。 蝗从东方飞至敦煌。 二年春正月戊申,丞相庆薨。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令天下大-五日,-五日,祠门户,比腊。 夏四月,诏曰:“朕用事介山,祭后土,皆有光应。其赦汾陰、安邑殊死以下。” 五月,籍吏民马补车骑马。 秋,蝗。遣浚稽将军赵破奴二万骑出朔方击匈奴,不还。 冬十二月,御史大夫砜碜洹 三年春正月,行东巡海上。 夏四月,还,修封泰山,礻-石闾。 遣光禄勋徐自为筑五原塞外列城,西北至卢朐,游击将军韩说将兵屯之。强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 秋,匈奴人定襄、云中,杀略数千人,行坏光禄诸亭、障;又入张掖、酒泉,杀都尉。 四年春,贰师将军广利斩大宛王首,获汗血马来。作《西极天马之歌》。 秋,起明光宫。 冬,行幸回中。 徙弘农都尉治武关,税出入者以给关吏、卒食。 天汉元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 匈奴归汉使者,使使来献。 夏五月,赦天下。 秋,闭城门大搜。发谪戍屯五原。 二年春,行幸东海。还幸回中。 夏五月,贰师将军三万骑出酒泉,与右贤王战于天山,斩首虏万余级。又遣因-将军出西河,骑都尉李陵将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与单于战,斩首虏万余级。陵兵败,降匈奴。 秋,止禁巫祠道中者。大搜。 渠黎六国使使来献。 泰山、琅邪群盗徐d等阻山攻城,道路不通。遣直指使者暴胜之等衣绣衣、杖斧分部逐捕。刺史、郡守以下皆伏诛。 冬十一月,诏关都尉曰:“今豪杰多远交,依东方群盗。其谨察出入者。” 三年春二月,御史大夫王卿有罪,自杀。 初榷酒酤。 三月,行幸泰山,修封,祀明堂,因受计。还幸北地,祠常山,瘗玄玉。 夏四月,赦天下。行所过毋出田租。 秋,匈奴入雁门,太守坐畏忄-弃市。 四年春正月,朝诸侯王于甘泉宫。发天下七科谪及勇敢士,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将六万骑、步兵七万人出朔方,因-将军公孙敖万骑、步兵三万人出雁门,游击将军韩说步兵三万人出五原,强弩都尉路博德步兵万余人与贰师会。广利与单于战余吾水上连日,敖与左贤王战不利,皆引还。 夏四月,立皇子-为昌邑王。 秋九月,令死罪入赎钱五十万减死一等。 太始元年春正月,因-将军敖有罪,要斩。 徙郡、国吏民豪桀于茂陵、云陵。 夏六月,赦天下。 二年春正月,行幸回中。 三月,诏曰:“有司议曰,往者朕郊见上帝,西登陇首,获白麟以馈宗庙,渥洼水出天马,泰山见黄金,宜改故名。今更黄金为麟-e156蹄以协瑞焉。”因以班赐诸侯王。 秋,旱。九月,募死罪人赎钱五十万减死一等。 御史大夫杜周卒。 三年春正月,行幸甘泉宫,飨外国客。 二月,令天下大-五日。行幸东海,获赤雁,作《朱雁之歌》。幸琅邪,礼日成山。登之罘,浮大海。山称万岁。 冬,赐行所过户五千钱,鳏、寡、孤、独帛,人一匹。 四年春三月,行幸泰山。壬午,祀高祖于明堂,以配上帝,因受计。癸未,祀孝景皇帝于明堂。甲申,修封。丙戌,礻-石闾。 夏四月,幸不其,祠神人于交门宫,若有乡坐拜者。作《交门之歌》。 夏五月,还幸建章宫,大置酒,赦天下。 秋七月,赵有蛇从郭外入邑,与邑中蛇群斗孝文庙下,邑中蛇死。 冬十月甲寅晦,日有蚀之。 十二月,行幸雍,祠五-,西至安定、北地。 征和元年春正月,还,行幸建章宫。 三月,赵王彭祖薨。 冬十一月,发三辅骑士大搜上林,闭长安城门索,十一日乃解。巫蛊起。 二年春正月,丞相贺下狱死。 夏四月,大风发屋、折木。 闰月,诸邑公主、陽石公主皆坐巫蛊死。 夏,行幸甘泉。 秋七月,按道侯韩说、使者江充等掘蛊太子宫。壬午,太子与皇后谋斩充,以节发兵与丞相刘屈da3e大战长安,死者数万人。庚寅,太子亡,皇后自杀。初置城门屯兵。更节加黄旄。御史大夫暴胜之、司直田仁坐失纵,胜之自杀,仁要斩。 八月辛亥,太子自杀于湖。 癸亥,地震。 九月,立赵敬肃王子偃为平干王。 匈奴入上谷、五原,杀略吏民。 三年春正月,行幸雍,至安定、北地。匈奴入五原、酒泉,杀两都尉。 三月,遣贰师将军广利将七万人出五原,御史大夫商丘成二万人出西河,重合侯马通四万骑出酒泉。成至浚稽山与虏战,多斩首。通至天山,虏引去,因降车师。皆引兵还。广利败,降匈奴。 夏五月,赦天下。 六月,丞相屈da3e下狱要斩,妻枭首。 秋,蝗。 九月,反者公孙勇、胡倩发觉,皆伏辜。 四年春正月,行幸东莱,临大海。 二月丁酉,陨石于雍,二,声闻四百里。 三月,上耕于巨定。还幸泰山,修封。庚寅,祀于明堂。癸巳,礻-石闾。 夏六月,还幸甘泉。 秋八月辛酉晦,日有蚀之。 后元元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遂幸安定。 昌邑王-薨。 二月,诏曰:“朕郊见上帝,巡于北边,见群鹤留止,以不罗罔,靡所获献。荐于泰-,光景并见。其赦天下。” 夏六月,御史大夫商丘成有罪,自杀。侍中仆射莽河罗与弟重合侯通谋反,侍中驸马都尉金日-、奉车都尉霍光、骑都尉上官桀讨之。 秋七月,地震,往往涌泉出。 二月春正月,朝诸侯王于甘泉宫,赐宗室。 二月,行幸——五柞宫。乙丑,立皇子弗陵为皇太子。丁卯,帝崩于五柞宫,入殡于未央宫前殿。 三月甲申,葬茂陵。 赞曰:汉承百王之弊,高祖拨乱反正,文、景务在养民,至于稽古礼文之事,犹多阙焉。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咨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礻-,礼百神,绍周后,号令文章,焕焉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三代之风。如武帝之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以济斯民,虽《诗》、《书》所称,何有加焉! (下一页白话文) 【白话文】 孝武皇帝刘彻,是景帝的次子。母亲是王美人, 年四岁立为胶东王。七岁为皇太子,母立为皇后。十六岁,景帝后三年正月,景帝驾崩。正月二十七日,太子继皇帝位,尊皇太后窦氏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三月, 封皇太后同母弟田虫 分、 田胜俱为列侯。 建元元年(前 140 ) 冬十月, 诏令丞相、 御史、 列侯、 中二千石、 二千石、 诸侯相国推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人。丞相卫绾上奏: “所推举贤良,若是陈说申不害、 商鞅、 韩非、 苏秦、 张仪的言论,淆乱国政,请一律罢去。 ” 皇上同意。春二月, 赦天下,赏赐人民爵一级。对年满八十岁的免除全家二口人的赋税,年满九十的免除全家甲卒— — —革车之赋。发行三铢钱。 建元元年夏四月初九日, 下诏说:“古代立的规矩, 乡里以年为尊,朝廷以爵为重,治国教民,要把德行置于显著地位。可以说在乡里中尊重长者,奉养高年,是古之遗教。今日天下的孝子顺孙愿意尽心尽力以赡养自己的长辈,然而,外迫于公事,内乏于资财,是以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朕深为同情。人民年届九旬以上, 朝廷已有给米粟以为糜粥之法。现增加免除其子或孙的征役之法,要他们率领妻子履行其供养老人之责。 ”一月,下诏说: “河海润泽千里,可令祠官修建山川之祠,祭祀岁以为常,祭礼也要有所加益。 ” 赦免七国之乱中其首犯妻子没入为官家奴婢的罪,予以遣返。秋七月, 下诏说: “宫廷卫士去故置新常达二万人,省去万人。开放朝廷养马之苑,以赐贫民放牧采樵。 ”议定建立帝王宣明政教的明堂。派遣使者用安稳舒适的车辆奉布帛与宝玉征召鲁申公。 二年冬十月,御史大夫赵绾犯 “请不向太皇太后奏事” 之罪,与郎中令王臧都下狱, 自杀。丞相窦婴、 太尉田虫 分被免职。 春二月初一,日偏食。夏四月二十四日,黑夜如同白昼。开始设置茂陵邑。 三年春, 黄河水泛滥于平原,大饥,人相食。 赐迁移到茂陵的住户钱二十万、 田二顷。修建从长安跨渭水到茂陵的便门桥。 秋七月,有彗星出现于西北。济川王刘明犯了杀太傅、 中傅之罪被废,迁徙到防陵。 闽越兵围困东瓯,东瓯向汉廷告急,皇上派中大夫严助持令征调驻会稽军,浮海以救东瓯。兵未到,闽越退走。九月二日,日偏食。四年夏, 有风卷起滚滚红尘其色如血。六月,大旱,秋九月, 彗星在东北方出现。 五年春,废三铢钱,发行半两钱。设置《五经》博士。 夏四月,皇帝外祖母平原君去世。五月,大蝗灾。 秋八月,广川王刘越、 清河王刘乘皆去世。 六年春二月初三日,辽东高祖庙火灾。夏四月二十一日, 高园便殿失火。皇上着素服五日自责。 五月二十六日,太皇太后去世。秋八月, 彗星出现于东方, 时长竟天。 闽越王郢攻南越,朝廷派大行王恢领兵出豫章、 大司农韩安国领兵出会稽,准备还击。兵未到,越人杀郢投降,王、 韩等收兵回。元光元年(前 134 ) 冬十一月, 开始令郡国推举孝廉各一人。 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兵云中, 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兵雁门,六月收兵。 夏四月, 赦天下, 赏赐民长子爵一级,恢复七国宗室因受七国反之罪而绝属的族籍。 五月,诏贤良说: “朕听说昔日唐虞之世,只用罪衣以象征五刑而民不能犯法律,日月所照,莫不臣服。周朝成王康王时代,刑律放置不用, 盛德及于鸟兽,教化通行四海。海外肃慎来朝,北方渠搜供役,氐羌归服;星辰无彗,日月不蚀,山陵不崩,川谷不塞; 麒麟凤凰游于郊野,黄河洛水涌现图书。呵呵 ! 普施德泽才能出现如此的盛世啊 ! 今朕有幸继承大统,早起以求,静夜以思, 若望洋兴叹,不知怎样才能达到彼岸。美好啊 !伟大啊 ! 通过那些行动而发扬光大先帝的大业与美德,以上参尧舜,下配三王。朕禀性愚钝,德不能及远,这是各位大夫所熟知的。贤良之士明了古今王事的兴衰,受策察问,都请用文字写好,编辑成册,让朕阅览。 ” 于是董仲舒、 公孙弘等脱颖而出了。 秋七月三十日,日偏食。 二年冬十月, 驾临于雍, 祭祀五帝?。 春,下诏问公卿说: “朕曾装饰美女以配匈奴单于,金币文绣赏赐甚厚,而单于承诏之后表现傲慢,侵掠不已。边境被害,朕深感不安。今想发兵攻讨,众卿以为如何 ? ” 大行王恢建议应该出击。夏六月,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大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大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将三十万众屯马邑谷中,想引诱单于进塞, 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单于入塞后,发觉有异立即退出。六月,收兵。将军王恢犯了 “首谋不进” 之罪,下狱而死。 秋九月,下令全国饮酒五日以慰农。三年春,黄河道迁移,从顿丘东南流入渤海。 夏五月,封高祖功臣五人后为列侯。黄河在濮陽决口,淹没达十六郡,调士卒十万堵口救灾,起龙渊宫。四年冬,魏其侯窦婴有罪,被诛悬首示众。 春三月十七日,丞相虫 分去世。夏四月, 严霜冻坏庄稼。五月, 地震,赦天下。 五年春正月,河间王德去世。夏,征发巴蜀徭役修建南夷大道,又调动士卒万人修建雁门关隘。秋七月,大风拔树。 七月十四日,皇后陈氏被废,逮捕煽惑人心扰乱朝纲的巫蛊,都斩首。八月,螟灾。 征召吏民中有明白当时之务、 深懂先圣之术的人到京都对策,沿途乡县供应饮食费用。令各郡国上簿计使作为他们来京的领队。六年冬,开始要商贾车船纳税。春,开凿运粮的漕渠通于渭水。元光六年,匈奴侵入上谷掠杀吏民,派车骑将军卫青兵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兵出代,轻骑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雁门。卫青至龙城,斩获敌首七百级。公孙敖与李广因指挥失误受挫而回。皇上下诏说: “夷狄背信弃义,由来已久,往日匈奴多次侵犯边境,所以派遣将领指挥前线将士迎敌, 古代兵法是出则治兵,入则振旅。此次出兵,因匈奴突然入侵,我军将士新会,上下尚不协调,而兵出代郡的将军公孙敖、 兵出雁门的将军李广的部属素质低劣, 校尉又违命盲动,以致弃军而逃,小吏犯禁。用兵之法,不重视加强战备与提高士气,是主将的过失;在已经三令五申,而不能尽力作战,是士卒的罪过。将军已交付廷尉,按法论罪,如果对一般士卒也要绳以军法,使将军与士卒并罚,那就不是仁圣之心。朕同情普通士卒受到牵连,要是他们想立功赎罪、 重新杀敌卫国,也就没有条件和机会了。因此赦免雁门、 代郡两军中的犯有一般违纪错误的士卒。 ”夏,大旱,蝗灾。 六月,巡幸雍地。秋,匈奴盗掠边境,派将军韩安国屯兵渔陽。 朔元年(前 128 ) 冬十一月, 下诏说: “公卿大夫,其任务是制定方针战略,统一行动措施,宣传朝廷德政,转变社会风气。而以仁义为基准,来褒扬有德之士,启用贤良之材,激扬从善之风,惩治不法之徙,这是五帝三王之所以昌盛的经验。朕朝思暮想希望和天下有志之士共同走上这条康庄大道。所以加惠耆老,优待孝弟,选拔豪俊,讲习文学,共商建国大计,祈求能符民望,多次诏令主事官员,提倡并推举孝廉, 以至蔚为风气,以继承五帝三王的美业。在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必有我师。而今日全郡之中竟无一贤良上荐于朝廷,这是朝廷的教化没有进行深入地贯彻,而具有孝廉之贤的君子行谊就被埋没了。二千石官是主管诏令推行与人才推举的,如此将何以辅佐朕以了解下情,关心百姓,激励众民,树立尊老重贤的社会风气呢 ? 何况进贤受上赏,蔽贤受惩罚,这是古代的原则。我请中二千石、 礼官、 博士讨论对不举贤良的郡县官吏应治以何罪 ? ” 专司官吏奏议说: “在古代,诸侯贡人才于朝,首次举得其人称为好德,二次举得其人称为贤明,三次举得其人称为有功,朝廷对他进行崇高的奖赏;诸侯不向朝廷贡才,第一次贬爵,第二次削地,第三次爵地俱削了。勾结于下而欺罔君上的处死,谗媚于上而欺罔臣民的加刑,参与国政而不能造福于民的弃逐,身居要津而不能进荐贤才的退位, 这就是劝善而贬恶的措施。今日诏书要求发扬先代帝王的举贤选能的传统,令郡守县令推举孝廉贤才,是为了教化人民,移风易俗。对于那些对举贤诏令置若罔闻的官吏,当以不遵朝命论。不能培养与发现贤才,就是不能胜任其职,应该罢免。 ” 此奏被采纳。 十二月,江都王刘非去世。春三月十三日,立皇后卫氏。下诏说: “朕听说天地不变,施化不成;陰陽不变,物不畅茂。《易》说: ‘因势变通,人民的精神才会振作。 ’ 《诗》说: ‘通天地之变而不失道, 择善而从。 ’ 朕欣赏唐虞而乐观殷周,愿汲取历史的经验教训以为借鉴。现在大赦天下, 与民更始。有的犯了罪畏罪逃亡及久欠官物而被起诉, 事出在孝景帝三年以前的,都免予处理。 ”元朔元年(前 128 ) 秋, 匈奴侵入辽西,杀辽西太守;又侵入渔陽、 雁门,打败都尉,杀掠三千余人。遣将军卫青出雁门,将军李息出代,斩获敌首数千级。东夷秽君南闾等率臣民二十八万人归顺于汉,设立苍海郡。 鲁王刘余、 长沙王刘发都去世。二年冬, 赏赐淮南王、 ?川王几杖,免朝。 春正月,下诏说: “梁王、 城陽王是我的同胞兄弟,愿以食邑封二弟,请二弟接受。各侯王要为自己的子弟请封食邑的朕将亲自审阅名单, 使其有列侯之位。 ”于是原来的藩国又划分为一些食邑, 侯王子弟全部封侯了。 匈奴入上谷、 渔陽, 杀掠吏民千余人。朝廷派将军卫青、 李息兵出云中,到高阙,接着兵到符离,斩获敌首数千级,收复河南地,设置朔方、 五原郡。三月三十日,日偏食。 夏,招募民众移徙朔方郡十万人。又迁移郡国上层人士及资产在三百万以上的民户到茂陵。 秋,燕王定国有罪,自杀。三年春,废除苍海郡建制。三月,下诏说: “刑罚是用以防止作奸犯科的, 尊崇文德是为了显示重才爱才的;当今百姓尚未陶冶于教化,朕乐于与士大夫日新汉家帝业,恭谨不懈。可赦天下。 ”夏,匈奴侵入代, 杀太守。侵入雁门,杀掠千余人。 六月初二日,皇太后驾崩。秋,免除对西南夷的征讨, 筑朔方城。下令全国臣民饮酒五天以慰民。四年冬,巡幸到甘泉。夏,匈奴入代、 定襄、 上郡,杀掠数千人。 五年春,发生大旱灾。大将军卫青率领六名将军及士兵十余万人在朔方、高阙出塞,斩获匈奴首级一万五千余。夏六月, 下诏说: “曾闻教导人民以礼,陶冶人民以乐,当今礼坏乐崩,朕甚为惋惜。所以广引博闻有道之士,集会于京都,由礼官主持讲学,广征博引, 举遗漏之文, 兴被坏之礼, 以为天下榜样。太常官应考虑将参加此次学礼的有道之士置为博士弟子,这既可以崇教化于乡里,又可以奖励贤才。 ” 丞相公孙弘奏请为博士设置弟子生员,学礼的人愈多了。秋,匈奴入代,杀都尉。 年春二月,大将军卫青率领六名将军及士兵十余万骑出定襄, 斩敌首三千余级。回师,兵马在定襄、 云中、 雁门等地休整。赦天下。夏六月, 卫青再次率六名将军及士兵到达匈奴南界沙漠,大获全胜。前将军赵信军败, 降匈奴。右将军苏建部队溃散,只身逃回,赎罪为平民。六月,下诏说: “朕听说五帝不沿用过去的陈规,三代不相袭前代的法度,他们所处的历史时代发生了变化而建立的德政却是一致的。昔日孔子对鲁定公以‘远悦近求’ ,对鲁哀公以 ‘政在选贤’ ,对齐景公以 ‘政在节财’ ,这不是要求不同,而是具体情况决定当务之急。今中国一统而北边未安。朕甚为怀念。前时大将军卫青巡行朔方,征伐匈奴,斩敌首一万八千级,一些被囚禁及犯有罪过的,都分沐前线胜利之赏,得以免罪减罪。今大将军又一次战绩辉煌, 斩敌首一万九千级,此次主动受爵赏而欲移卖的,如不按差次就不得流行。可据此制定法规。 ” 分管武功的官员奏请皇上设置武功赏官,以奖励战士。 元狩元年(前 122 ) 冬十月, 御驾至雍,祭祀五帝?,获得白麒麟,作《白麟之歌》。 十一月,淮南王刘安、 衡山王刘赐谋反,被处死。处死的党羽有几万人。十二月,大雨雪,平民冻死。夏四月,赦天下。 四月二十一日,立皇太子。赐中二千石爵右庶长,赐继其父后为家长的爵一级。下诏说: “朕闻皋陶对禹,首在知人,能知人的才是贤哲,圣如尧帝还认为知人甚难。大凡君王是心脏, 人民如同肢体,肢体受伤则心脏痛悼。前时淮南王与衡山王修讲文学,交流货币,两国接壤,诱于邪说,而起篡逆之心, 这反映了朕的无德。《诗》说: ‘忧心惨惨,悼念国家发生灾难。 ’ 已赦免天下,涤除余毒而弃旧图新。朕奖励孝悌力田, 关心老耄孤寡鳏独, 对于缺衣少食者,甚为同情。现派专使巡行天下, 进行慰问与赏赐。诏说:皇帝派专使赐县三老、 孝子布帛,每人五匹;乡三老、 爱幼者、 力田者帛,每人二匹,絮三斤;八十以上,米每人三石。蒙冤失其常业, 专使要报告上级解决。县乡要即时就地赏赐, 无须进行形式主义的会聚而延误赏期。 ” 五月三十日,日偏食。匈奴侵入上谷,杀数百人。二年冬十月, 巡幸至雍, 祭祀五帝?。春三月初八日,丞相公孙弘去世。派骠骑将军霍去病兵出陇西, 至皋兰山,斩敌首八千余级。夏,马生于余吾水中。南越献上驯象、 能言鸟。 将军霍去病、 公孙敖出北地二千余里,兵过居延,斩敌首三万余级。匈奴入雁门,杀掠数百人。遣卫尉张骞、 郎中令李广都领兵出右北平。李广杀匈奴三千余人,而自己的军队四千人都溃亡, 只身逃回,与公孙敖、 张骞都不是按期到达,当斩,赎罪为平民。江都王刘建有罪, 自杀。胶东王刘寄去世。 秋,匈奴昆邪王杀休屠王,并率其众四万余人来降, 设五属国以进行安置。以其地为武威、 酒泉郡。 三年春,彗星出现于东方。夏五月,赦天下。立胶东康王少子庆为六安王。封故丞相萧何曾孙萧庆为列侯。秋,匈奴入侵右北平、 定襄,杀掠数千人。 派专使劝导受水灾的郡县种冬小麦,推举吏民能宽宥与关心贫民的名单上报朝廷。裁减陇西、 北地、 上郡戍卒的一半。派有罪而罚役的吏员开凿昆明池以习水战。 四年冬, 专管官员上报说关东贫民迁移到陇西,北地、 西河、 上郡、 会稽的共七十二万五千口,县官要供其衣食与组织生产,用度不足请求收银锡造白金币及造白鹿皮币以足国用。开始实行对商人及手工业者的货值收取千分之二十至四十的赋税即算缗钱制。 春,有彗星出现于东北。元狩四年夏,大将军卫青率领四将军兵出定襄,将军霍去病出代,各领五万骑兵。步兵随骑兵之后数十万人。卫青到漠北围困单于王, 斩首一万九千级。到阗颜山回师。霍去病与匈奴左贤王战,斩敌首七万余级。在狼居胥山刻石纪功而回。两军战死者数万人。前将军李广、 后将军食其都未能按期到达阵地,李广自杀,食其赎回死罪。五年春三月十一,丞相李蔡有罪,自杀。 下马少,平牡马价提高到二十万钱。 废半两钱, 发行五铢钱。迁徙天下奸滑吏民到边疆居住。 六年冬十月,赏赐丞相以下至吏二千石金,赏赐千石以下至乘从者帛,赐蛮夷以锦有差等。冬季降水无冰雪。 夏四月二十九日,在宗庙立皇子闳为齐王、 旦为燕王、 胥为广陵王。开始作封拜王侯的策文— —诰。 六月,下诏说: “前时专管官员认为钱币贱而物价贵,给奸邪以可乘之机,弃农而从商者多,又为了抑制贫富悬殊,所以改革币制以检约奸邪与兼并。这是汲取历史的经验所制订的适合于当前的货币政策。而废半两钱的禁期一年有余,偏远地区百姓却仍不明告示之意。上行良政下就应该从善,上应民望下就可以风从,而当前币制受阻,是地方官吏的宣传引导不够明确呢 ? 还是百姓的理解不同,让那些妄托上命的奸邪之辈得以乘机侵犯百姓利益呢 ? 为何如此的纷纷扰扰 ! 现派遣博士大等六人分别循行于天下,访问鳏寡废疾,对无法自谋职业的给于赈贷。诏谕三老、 孝悌为民之师,推举品行高洁的君子,应征到皇上所在。朕尊重贤者, 乐于知道他们的情况。要广宣一条原则,即对于有殊才异行之士可以特招,这是循行使者的责任。要详细查问被埋没而不任用、 蒙冤屈而失其常业的人,对于奸滑为害,田野荒芜与苛政害民的人与事,要举奏于朝廷。郡国认为可以方便于民的一些意见, 要报告丞相、 御史斟酌。 ” 秋九月, 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去世。 元鼎元年(前 114 )夏五月,赦天下,下令全国欢饮五日以慰民。得鼎于汾水之上。 济东王彭离有罪,废徙于上庸。二年冬十一月,御史大夫张汤有罪,自杀。十二月,丞相庄青翟下狱死。元鼎二年(前 113)春,起柏梁台。三月,大雨雪。夏, 发大水, 关东饿死的达千人。 秋九月,下诏说: “远近如一为仁,不惮艰险为义。今日京师虽不是丰收之年,而山林池泽的财富资源应与人民共同开采。当前水涝之灾移向江南,隆冬即至,朕担忧江南人民饥寒交迫。江南地区,火耕水耨,即时调巴蜀粮食集于江陵,派博士中等分别到各地检查,告知灾民蜀粮已到, 以宽解他们的愁困。凡吏民在赈饥救灾有突出成绩的, 要将其事迹详报朝廷。 ”三年冬,迁函谷关于新安,原关址为弘农县。 十一月, 下令凡揭发偷漏赋税的人以其应缴的一半进行奖赏。 常山王刘舜去世, 子孛 攵继立,有罪,废徙于房陵。 四年冬十月, 巡幸至雍, 祭祀五帝?,赏赐男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 酒若干。从夏陽出发到达汾陰。十一月八日,建立后土祠于汾陰东岸。礼毕,行幸到荥陽。从洛陽回都,下诏说: “祭后土于冀州,瞻望黄河洛水, 巡察于豫州, 观周朝的旧址, 周庙已久绝祭祀了。询问当地耆老, 访得周朝后代姬嘉。现封嘉为周子南君,以继承周的祭祀。 ” 春二月,中山王刘胜去世。夏,封方术之士栾大为乐通侯,位上将军。 六月得鼎于后土祠旁。秋,据说马生渥洼水中。作《宝鼎》、 《天马》之歌志庆。 立常山宪王子刘商为泗水王。五年冬十月, 行幸到雍, 祭祀五帝?。接着越过陇山,登空同山,西到祖厉河而返。 十一月初一日,冬至,立泰?于甘泉县。天子亲自祭祀,早晨向东拜日,晚上向西南拜月。下诏说:朕以细末之身讠 乇于王侯之上, 德未能安民, 民难免于饥寒,所以巡查后土以祈求丰年,在冀州后土祠旁发现文鼎,得献于祖庙。渥洼水出马,为朕所御用。战战兢兢,深恐力不胜任,要想昭明天地之德,必须不断自省包新。《诗》说: “四马并驾齐驱,以征不服之地 !” 我在巡狩边陲时,所到之处也必行祭礼。望见泰一,修天文坛。十一月十一夜,若日光十分明朗,《易》说: “先甲三日应自新(辛) ,后甲三日自叮(丁)咛。 ” 朕甚念今年没有全面丰收,就严肃斋戒,在后甲三日丁酉(十一月十七日) ,举行郊祭以感谢天赐光明。夏四月,南越王相吕嘉反,杀死汉朝派驻南越使者及南越王、 王太后。赦天下。 四月三十日,日偏食。秋,青蛙、 蟆互斗。遣伏波将军路博德兵出桂陽, 下湟水,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下浈水,归义越侯严为弋船将军,出零陵,下淮水, 甲为下濑将军,下苍梧,都领罪人出征, 江淮以南以大战船载十万人。越驰义侯遗别将巴蜀罪人,征发夜郎兵,下?柯江,俱会于番禺。 九月,列侯因犯献奠祭宗庙的黄金色恶而数不足之罪被削爵为民者一百六十人,丞相赵周纠责不力被下狱死。乐通侯栾大犯造谣惑众欺君罔上之罪被腰斩。 西羌众十万人反,与匈奴通使交结,兵攻故安, 围困木 包四 千 县。匈奴亦侵入五原,杀死汉朝太守。 六年冬十月, 征发陇西、 天水、 安定骑兵及京都卫年、 河南、 河内士卒十万人,派将军李息、 郎中令徐自为征讨西羌,平定了。 东巡, 将临缑氏县, 驾到左邑县桐乡,闻报南越叛军已被打败而喜悦,就改此地为 “闻喜” 县。春,驾至汲县新中乡,得知越叛相吕嘉已被斩首,就改此地为“获嘉” 县。驰义侯遗兵尚未撤,皇上即令他移师征西南夷, 平定了越地。于是越地平定,划为南海、 苍梧、 玉林、 合浦、交趾、 九真、 日南、 珠奎、 儋耳九郡。西南夷平定后,划为武都、 ?柯、 越辒、 沈黎、文山五郡。 秋,东越王余善反,攻杀汉朝将吏。朝廷派横海将军韩说、 中尉王温舒兵出会稽、 楼船将军杨仆兵出豫章,共击东越王。又派浮沮将军公孙贺兵出九原、 匈河将军赵破奴兵出会居,都远征二千余里,不见匈奴兵马而回。于是分武、 酒泉部分地区设置敦煌、 张掖郡,迁徒内地人民充实其地。 元封元年(前 110 ) 冬十月, 皇上下诏说: “南越叛相、 东瓯叛王俱已伏罪,然而南蛮北夷还未心悦诚服,朕准备巡 边陲,挥兵振旅, 亲秉武节,设置十二部将军, 自为统帅。 ” 从云陽出发, 北经上郡、 西河、 五原,出长城,北登单于, 到朔方,临北河。率兵十八万骑,旌旗延绵千余里,威震匈奴。派使者告诉单于说:“南越反王头已悬于汉廷北阙了。单于如能接战,天子亲自领兵严阵等于边廷;单于如不能战,应迅来臣服,何必逃亡躲藏在漠北寒苦的地区呢 !” 匈奴为之慑服。回师, 祭黄帝于桥山, 继而回到甘泉。 东越臣民杀死叛王余善来归顺于汉。武帝下诏说: “东越地势险阻而人多反复,可能贻将来之患,迁徙其民到江淮之区居住。 ” 于是将当地居民尽皆迁出。春正月,驾临缑氏县。下诏说: “朕祭祀西岳华山,又祭中岳嵩山,获得食虎猛兽马 交?,见到夏后启之母涂山氏所化之石。次晨亲登嵩峰, 御史及随从官属以及在庙旁吏卒都听到山鸣谷应三呼万岁’ 之声,山神对朕有礼朕岂能不答 ?现令祠官扩大太室祠的规模, 禁止采伐附近草木。以山下三百户作为嵩山的奉邑,名为崇高,只供给祠祀所需,免除其他赋役。 ” 继续巡行,东至于渤海。 夏四月初七日, 皇上从泰山之巅下来,设坛以崇封泰山,下至东北麓明堂。下诏说: “朕以渺小之身承至尊之位, 深惧德行菲薄,不明于礼乐,所以祭祀八方的天神地祗。幸遇天地的赐予,在嵩山见到奇异景象,倏忽间闻呼 ‘万岁’ 之声。受到这种异象的震动, 不敢中止自己的祭祀活动,于是登封五岳之首泰山,又祭梁父山,然后筑坛于肃然山。朕将从此励志自新, 与士大夫再作美好的开始。可以十月为元封之年。凡所行经之地,如博、 奉高、 蛇丘、 历城、 梁父等地,人民所欠的租赋, 一律豁免。赏赐年七十岁以上的孤寡老人布帛,每人二匹。四县不出今年的人丁税。赐天下民爵一级,女子每百户牛酒若干。 ” 皇上从泰山登程,再东巡海上,到达碣石县。从辽东经过北边九原,回到甘泉。 秋,有彗星出现于东井星区,又有彗星出现在三台星区。齐王闵去世。 二年冬十月, 皇上到雍地, 祠祀五帝。春驾临缑氏,随后到东莱。夏四月,归途中祭泰山。到瓠子堤, 视察黄河决口,命令从臣凡将军以下都背驮草袋树枝投入截流堵口工程, 作《瓠子之歌》。赦免所经过之地的罪犯,赏赐孤独老人粮米, 每人四石。回朝, 建造甘泉通天台、 长安飞廉馆。 朝鲜王攻杀辽东都尉, 于是招募天下犯有死罪的犯人出击朝鲜以立功赎罪。 六月,下诏说: “甘泉宫内产灵芝瑞草,九茎连叶。上天光彻天下, 普照幽隐,赐朕以洪福。现大赦天下,赏赐云陽都百户牛酒若干。 ” 作《芝房之歌》。 秋,在泰山之麓建造明堂。派遣楼船将军杨仆、 左将军荀彘率领应募罪人出击朝鲜,又派将军郭昌、 中郎将卫广领巴蜀兵平定西南夷中尚未臣服的部族,在此设立益州郡。三年春,作角抵之戏,三百里内都来观看。夏,朝鲜臣民斩其王右渠而降附于汉,汉廷以其地为乐浪、 临屯、 玄菟、 真番郡。 楼船将军杨仆犯有士卒损失逃亡甚多之罪罢官为庶民,左将军荀彘犯有恃功争赏之罪被斩首示众。秋七月,胶西王端去世。武都氐人反,分迁于酒泉郡。四年冬十月, 帝行幸至雍, 祭祀五帝。修通回中大道,帝由此道北出萧关,经过独鹿、 鸣泽, 从代回都, 驾幸河东。春三月,祭祀后土神。下诏说: “朕亲祭后土地祗,见神光集于灵坛,一夜间三次显现。朕在中都宫,殿上也有华光灿烂。为此特赦免汾陰、 夏陽、 中都死罪以下,赏赐以上三县及杨氏县今年都不缴纳租赋。 ” 夏,大旱,民多中暑而死。秋,认为匈奴势弱,可以乘势使其归顺,就派使前往导说。单于派使者来,病死于长安。匈奴入寇边塞, 汉廷派拔胡将军郭昌屯兵于朔方。五年冬,到南方巡狩,行到南郡盛唐县,望祀舜于九嶷山,登临天柱山,从浔陽登舟巡江,亲射蛟于江中,并获得蛟。船队千里不绝,从枞陽县出发,作《盛唐枞陽之歌》。随后北至琅笽,直到海滨。经过之处对当地名山大川都进行礼祠。春三月,归程经泰山,对泰山加封。三月二十一日,祠汉高祖于明堂,以配享于上帝。因时召见各侯王列侯, 受郡国所上簿计。夏四月,下诏说: “朕巡幸荆、 扬,祭祀江淮, 会合海神之气,共致于泰山。上天显示灵象,朕增修封禅之仪。现在赦天下,所经过之县,不出今年租赋, 赏赐鳏寡孤独以布帛, 赐贫苦人以粮食。 ” 于是驾幸甘泉,郊祭泰山神。大司马、 大将军卫青去世。开始设置刺史部十三州。名臣文武青黄不继,皇上下征贤诏说: “大凡要建立非常之功的,必须等待非常之人,所以好踢蹋的马有的可日行千里, 被世俗讥论的人有的可能建功立业。那些难驯之马与不羁之士,只要制御得当就可以让其有所作为。现在命令州郡考察吏民中有才华超群的可以为将相及出使异国的人选。 ” 六年冬, 巡幸于回中。春, 作首山宫。 三月, 行幸河东, 祭祀后土。诏书说: “朕恭礼首山,因为山下昆田出珍物,有的化为黄金。祭后土,神光三次显现。现赦免汾陰县死罪以下罪犯, 赏赐天下贫苦人民布帛,每人一匹。 ” 益州、 昆明地方发生反叛。皇上赦免京都亡命犯罪的人令其从军,派遣拔胡将军郭昌领兵平叛。夏,京都人民观看角抵之戏于上林平乐馆。 秋,大旱,蝗灾。 太初元年(前 104 ) 冬十月, 行幸泰山。 十一月初一日,冬至,祭祀上帝于明堂。 十一月二十三日,柏梁台发生火灾。 十二月,祭泰山下的高里山,祀后土祠。东临渤海,望祭蓬莱。春还京都,受诸州簿计于甘泉宫。 二月,起建章宫。 夏五月, 订正历法,以正月为岁首,以黄为上色,印文用正字,统一官名, 协调音律。 派遣因木 于将军公孙敖筑塞外受降城。 秋八月,巡幸安定县,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征发天下流放戍边的罪人西征大宛。蝗虫从东方飞至大宛。 二年春正月,丞相石庆去世。 三月, 皇上行幸至河东, 祭祀后土神。下令天下饮酒为欢五天,祈祷五日,祭祀祠庙,其规格与腊祭相同。 夏四月,下诏说: “朕祭祀介山,祈福后土,都有灵光感应,现赦免汾陰、 安邑死囚以下罪犯。 ” 五月,登记吏民马匹,以补足车骑用马。 秋,蝗灾。派浚稽将军赵破奴二万骑出朔方出击匈奴,全军覆没。冬十二月,御史大夫儿宽去世。 三年春正月, 皇上东行巡于海上。夏四月,归途中, 修封泰山,设祭于石闾山。派光禄勋徐自为筑五原塞外列城,西北至卢朐山,游击将军韩说领兵驻守。强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城。秋,匈奴入侵定襄、 云中,杀掠数千人,破坏光禄勋所筑城的亭障;又进入张掖、 酒泉,杀死都尉。四年春, 贰师将军李广利斩大宛王首级,获千里汗血马,朝廷作《西极天马之歌》以志庆。秋,起光明宫。 冬,行幸于回中。迁弘农都尉在武关设税卡,收取出入关税以供给关吏及守关士卒生活所需。 天汉元年(前 98 )春正月,皇上驾临甘泉,郊祭泰山。三月,驾临河东,祭祀后土。 匈奴送还汉使,并派使者前来朝献。夏五月,赦天下。 秋,关闭城门大搜越法度而挥霍浪费的人,对犯罪者发配戍守五原边境。二年春,行幸东海,回幸回中。夏五月,贰师将军领三万骑兵出酒泉,与匈奴右贤王战于天山,斩敌首一万余级。又派遣因木 于将军出西河, 骑都尉李陵将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与单于交战,斩敌首一万余级。李陵兵败,降于匈奴。秋,禁止百姓巫觋在道路中祠祭。大搜巫蛊。 西域渠黎六国派使者前来朝献。泰山、 琅笽群盗徐勃等据山自守攻陷城邑,道路不通,派遣直指使者暴胜之等人身着法衣手持斧钺分头追捕,凡刺史郡守以下的官吏剿盗不力者都处死。冬十一月,下诏对关都尉说: “今日豪家悍民多互相交结,附从东方群盗,要对出入关内外的人严加查询。 ”三年春三月,御史大夫王卿有罪,自杀。 首次规定酒类官卖。 三月,行幸泰山,祭祀隆重,在明堂举行仪式, 因时受各地簿计。回朝时行幸北地,祭祀常山,埋下一块黑玉。夏四月,赦免天下。对行经之地免除一年田赋。 秋,匈奴侵入雁门关,雁门太守犯有畏敌不前之罪处斩。四年春正月,各侯王在甘泉宫朝见汉武帝,征发天下犯有各种罪过愿意自赎的及勇敢之士,派贰师将军李广利领六万骑兵,七万步兵出朔方,派因木 于将军公孙敖领一万骑兵,三万步兵出雁门关,派游击将军韩说领步兵三万人出五原,派强弩将军都尉路博德领步兵一万余人与贰师将军会师。李广利将军与匈奴王单于战于余吾水滨数日,公孙敖将军与匈奴左贤王交战失利,都收兵回朝。 夏四月,立皇子?为昌邑王。秋九月,下令死罪交纳五十万赎金,可减死一等。 太始元年(前 96) , 因木 于将军公孙敖有罪,腰斩。 迁移郡国间的吏民豪杰于茂陵、 云陽。 夏六月,赦免天下罪人。 二年春正月,帝行巡回中。 三月,下诏说: “根据有关官员的建议,前一段朕郊祭上帝, 西登陇首山, 获得白麒麟以献于祖庙,渥洼水出天马,泰山出现自然黄金, 应表祥瑞而改旧法。今改黄金为麟足马蹄云形以符合祥瑞之征。 ” 因而按爵级为序赐各侯王以麟足马蹄金。 秋,旱灾。九月,招募犯下死罪的交纳赎罪金五十万可以减死一等。御史大夫杜周去世。 三年春正月,皇帝行幸到甘泉宫,举行宴会招待外国宾客。 二月,下令天下欢饮五日。皇帝巡幸东海,获得赤雁一只,作《赤雁之歌》。驾幸琅笽,在成山拜日。登芝罘山,乘船游于大海,岸边山谷间有呼 “万岁” 之声。冬,赏赐所经过的地方每户五千钱,鳏寡孤独每人布帛一匹。 四年春三月,皇帝巡幸泰山。三月二十五日,在明堂祭祀高祖皇帝,以配享于上帝, 因时接受各郡国上交的簿计。二十六日, 在明堂祭祀孝景皇帝。二十七日,修封泰山。二十九日,祭石闾山。夏四月,驾临东莱县,在交门宫祭祀海上神人,隐约可见神在虚无缥缈间向祠坐而拜之像。皇帝作《交门之歌》。夏五月,还都驾临建章宫,大设酒筵,赦天下罪人。 秋七月,赵地有蛇从城外入城内,与城内蛇群斗于孝文帝庙下,城内的蛇被斗死。 冬十月三十日,日偏食。 十二月, 皇帝驾临雍地, 祭祀五帝,并西巡至安定、 北地。 征和元年 (前 92 ) 春正月, 御驾回都,驾至建章宫。 三月,赵王彭祖去世。 冬十一月,调动三辅骑兵大搜上林苑,关闭长安城门进行索查奸人,十一日方解禁。巫蛊(用邪术加害于人)事起。二年春正月,丞相贺下狱死。夏四月,狂风拔屋折树。 二年闰五月,卫皇后之女诸邑公主、陽石公主都因牵涉到犯巫蛊之罪而被赐死。夏,驾到甘泉。 秋七月,按道侯韩说、 使者江充等在太子宫中发掘埋在地下的木偶 (蛊) , 七月九日,太子与皇后见江充挟隙栽赃就想杀掉他,太子下令调兵与丞相刘屈牦大战于长安, 双方死者数万人。七月十七日,太子逃亡,皇后自杀。开始在首都城门驻扎士卒,在符节上加黄旄以区别于太子的兵符。御史大夫暴胜之、 司直田仁犯有纵过失察之罪,胜之自杀,田仁腰斩。八月初八日,太子自杀于湖县。八月二十日,地震。 九月,立赵敬肃王子偃为干王。匈奴侵入上谷、 五原, 杀掠当地吏民。 三年春正月, 驾临于雍, 至安定、 北地。匈奴侵入五原、 酒泉,杀死两都尉。三月,派贰师将军李广利领七万人兵出五原,御史大夫商丘成领二万人兵出西河,重合侯马通领四万骑兵出酒泉。商丘成兵到浚稽山与敌接战, 斩首甚多。马通兵至天山,匈奴退走,乘势征服了车师。商、 马二将都收兵回朝。李广利兵败,降于匈奴。 夏五月,大赦天下。六月,丞相刘屈牦因其妻作巫蛊被株连入狱腰斩,其妻斩首。秋,蝗灾。 九月,公孙勇、 胡倩谋反被查觉, 都处死。 四年春正月, 驾临至东莱, 并观沧海。 二月初三日,陨石落在雍地,其声闻四百里。 三月,皇上亲耕于钜完。归途中登泰山,修封。三月二十六日,在明堂举行祭祀。二十九日,祭石闾山。夏六月,回到甘泉。秋八月三十日,日偏食。 后元元年 (前 88 ) 春正月, 驾至甘泉,郊祭泰山之神,随后驾临安定。昌邑王?去世。 二月,下诏说: “朕郊祭时见上帝灵光,巡狩北边,见群鹤栖息,当时不是网罗捕杀之期, 就没进行弋猎。祭祀泰山祠时,灵光及神影并现。因此赦天下罪人。 ” 夏六月,御史大夫商丘成有罪自杀。侍中仆射莽何罗与弟重合侯马通谋反,侍中驸马都尉金日石 单、 奉车都尉霍光、 骑都尉上官桀合兵征讨。秋七月,地震,时见岩浆涌出。 二年春正月,各侯王在甘泉宫朝皇上,皇上赏赐宗室。 二月,驾临周至县五柞宫。二月十二日,立皇子弗陵为皇太子。十四日,武帝驾崩于五柞宫。入殡于未央前殿, 三月初二日,葬于茂陵。班固评论:汉朝始建于群雄逐鹿的动乱时期,汉高祖拨乱反正,文帝景帝把休养生息作为首务,对于稽古礼文的文治事业,还缺乏建树。汉武帝初期,毅然罢黜百家, 独崇儒术,兼谋众人,举荐贤才,给他们以立功建业之机。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 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禅,礼百神, 继承周朝之后,号令文章,焕然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夏商周三代之风。以汉武帝这样的雄才大略,如不改文景的恭俭以置苍生于衤 壬席之上,就是《诗》、 《书》上所称道的帝王也是不能超过他的。 卷七 昭帝纪 第七 (汉昭帝刘弗陵) 【原文】 孝昭皇帝,武帝少子也。母曰赵婕妤,本以有奇异得幸,及生帝,亦奇异。语在《外戚传》。 武帝末,戾太子败,燕王旦、广陵王胥行骄d425,后元二年二月上疾病,遂立昭帝为太子,年八岁。以侍中奉车都尉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受遗诏辅少主。 明日,武帝崩。戊辰,太子即皇帝位,谒高庙。帝姊鄂邑公主益汤沐邑,为长公主,共养省中。 大将军光秉政,领尚书事,车骑将军金日-、左将军上官桀副焉。 夏六月,赦天下。 秋七月,有星孛于东方。 济北王宽有罪,自杀。 赐长公主及宗室昆弟各有差。追遵赵婕妤为皇太后,起云陵。 冬,匈奴入朔方,杀略吏民。发军屯西河,左将军桀行北边。 始元元年春二月,黄鹄下建章宫太液池中。公卿上寿。赐诸侯王、列侯、宗室金钱各有差。 已亥,上耕于钩盾弄田。 益封燕王、广陵王及鄂邑长公主各万三千户。 夏,为太后起园庙云陵。 益州廉头、姑缯、-柯谈指、同并二十四邑皆反。遣水衡都尉吕破胡募吏民及发犍为、蜀郡奔命击益州,大破之。 有司请河内属冀州,河东属并州。 秋七月,赦天下,赐民百户牛、酒。大雨,渭桥绝。 八月,齐孝王孙刘泽谋反,欲杀青州刺史隽不疑,发觉,皆伏诛。迁不疑为京兆尹,赐钱百万。 九月丙子,车骑将军日-薨。 闰月,遣故廷尉王平等五人持节行郡国,举贤良,问民所疾苦、冤、失职者。 冬,无冰。 二年春正月,大将军光、左将军桀皆以前捕斩反虏重合侯马通功封,光为博陆侯,桀为安陽侯。 以宗室毋在位者,举茂才刘辟强、刘长乐皆为光禄大夫,辟强守长乐卫尉。 三月,遣使者振贷贫民毋种、食者。 秋八月,诏曰:“往年灾害多,今年蚕、麦伤,所振贷种、食勿收责,毋令民出令年田租。” 冬,发习战射士诣朔方,调故吏将屯田张掖郡。 三年春二月,有星孛于西北。 秋,募民徙云陵,赐钱、田、宅。 冬十月,凤皇集东海,遣使者祠其处。 十一月壬辰朔,日有蚀之。 四年春三月甲寅,立皇后上官氏。赦天下。辞讼在后二年前,皆勿听治。 夏六月,皇后见高庙。赐长公主、丞相、将军、列侯、中二千石以下及郎吏、宗室钱、帛各有差。 徙三辅富人云陵,赐钱,户十万。 秋七月,诏曰:“比岁不登,民匮于食,流庸未尽还,往时令民共出马,其止勿出。诸给中都官者,且减之。” 冬,遣大鸿胪田广明击益州。 廷尉李种坐故纵死罪弃市。 五年春正月,追尊皇太后父为顺成侯。 夏陽男子张延年诣北阙,自称卫太子,诬罔,要斩。 夏,罢天下亭母马及马弩关。 六月,封皇后父骠骑将军上官安为桑乐侯。 诏曰:“朕以眇身获保宗庙,战战栗栗,夙兴夜寐,修古帝王之事,诵《保傅传》、《孝经》、《论语》、《尚书》,未云有明。其令三辅、太常举贤良各二人,郡国文学高第各一人。赐中二千石以下至吏、民爵,各有差。” 罢儋耳、真番郡。 秋,大鸿胪广明、军正王平击益州,斩首捕虏三万余人,获畜产五万余头。 六年春正月,上耕于上林。 二月,诏有司问郡国所举贤良、文学民所疾苦。议罢盐、铁、榷酤- 中监苏武前使匈奴,留单于庭十九岁乃还,奉使全节,以武为典属国,赐钱百万。 夏,旱,大雩,不得举火。 秋七月,罢榷酤官,令民得以律占租,卖酒升四钱。以边塞阔远,取天水、陇西、张掖郡各二县置金城郡。 诏曰:“钩町侯毋波率其君长、人民击反者,斩首捕虏有功。其立毋波为钩町王。大鸿胪广明将率有功,赐爵关内侯,食邑。” 元凤元年春,长公主共养劳苦,复以蓝田益长公主汤沐邑。 泗水戴王前甍,以毋嗣,国除。后宫有遗腹子爰,相、内史不奏言,上闻而怜之,立爰为泗水王。相、内史皆下狱。 三月,赐郡国所选有行义者涿郡韩福等五人帛,人五十匹,遣归。诏曰:“朕闵劳以官职之事,其务修孝、弟以孝乡里。令郡、县常以正月赐羊、酒。有不幸者赐衣被一袭,祠以中牢。” 武都氐人反,遣执金吾马适建、龙额侯韩增、大鸿胪广明将三辅、太常徒,皆免刑击之。 夏六月,赦天下。 秋七月乙亥晦,日有蚀之,既。 八月,改始元为元凤。 九月,鄂邑长公主、燕王旦与左将军上官桀、桀子票骑将军安、御史大夫桑弘羊皆谋反,伏诛。初,桀、安父子与大将军光争权,欲害之,诈使人为燕王旦上书言光罪。时上年十四,觉其诈。后有谮光者,上辄怒曰:“大将军国家忠臣,先帝所属,敢有谮毁者,坐之。”光由是得尽忠。语在燕王、霍光《传》。 冬十月,诏曰:“左将军安陽侯桀、票骑将军桑乐侯安、御史大夫弘羊皆数以邪枉干辅政,大将军不听,而怀怨望,与燕王通谋,置驿往来相约结。燕王遣寿西长、孙纵之等赂遗长公主、丁外人、谒者杜延年、大将军长史公孙遗等,交通私书,共谋令长公主置酒,伏兵杀大将军光,征立燕王为天子,大逆毋道。故稻田使者燕仓先发觉,以告大司农敞,敞告谏大夫延年,延年以闻。丞相征事任宫手捕斩桀,丞相少史王寿诱将安入府门,皆已伏诛,吏民得以安。封延年、仓、宫、寿皆为列侯。”又曰:“燕王迷惑失道,前与齐王子刘泽等为逆,抑而不扬,望王反道自新,今乃与长公主及左将军桀等谋危宗庙。王及公主皆自伏辜。其赦王太子建、公主子文信及宗室子与燕王、上官桀等谋反父母同产当坐者,皆免为庶人。其吏为桀等所诖误,未发觉在吏者,除其罪。” 二年夏四月,上自建章宫徙未央宫,大置酒。赐郎从宫帛,及宗室子钱,人二十万。吏民献牛、酒者赐帛,人一匹。 六月,赦天下。诏曰:“朕闵百姓未赡,前年减漕三百万石。颇省乘舆马及苑马,以补边郡三辅传马。其令郡国毋敛今年马口钱,三辅、太常郡得以叔、粟当赋。” 三年春正月,泰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有柳树枯僵自起生。 罢中牟苑赋贫民。诏曰:“乃者民被水灾,颇匮于食,朕虚仓廪,使使者振困乏。其止四年毋漕。三年以前所振贷,非丞相、御史所请,边郡受牛者勿收责。” 夏四月,少府徐仁、廷尉王平、左冯翊贾胜胡皆坐纵反者,仁自杀,平、胜胡皆要斩。 冬,辽东乌桓反,以中朗将范明友为度辽将军,将北边七郡,郡二千骑击之。 四年春正月丁亥,帝加元服,见于高庙。赐诸侯王、丞相、大将军、列侯、宗室下至吏、民金、帛、牛、酒各有差。赐中二千石以下及天下民爵。毋收四年、五年口赋。三年以前逋更赋未入者,皆勿收。令天下-五日。 甲戌,丞相千秋薨。 夏四月,诏曰:“度辽将军明友前以羌骑校尉将羌王、侯、君、长以下击益州反虏,后复率击武都反氐,今破乌桓,斩虏获生,有功。其封明友为平陵侯。平乐监傅介子持节使,诛斩楼兰王安,归首县北阙,封义陽侯。” 五月丁丑,孝文庙正殿火,上及群臣皆素服。发中二千石将五校作治,六月成。太常及庙令、丞、郎吏皆劾大不敬,会赦,太常ec40陽侯德免为庶人。 六月,赦天下。 五年春正月,广陵王来朝,益国万一千户,赐钱二千万,黄金二百斤,剑二,安车一,乘马二驷。 夏,大旱。 六月,发三辅及郡国恶少年吏有告劾亡者,屯辽东。 秋,罢象郡,分属郁林、-bc52。 冬十一月,大雷。 十二月庚戌,丞相薨。 六年春正月,募郡国徒筑辽东玄菟城。夏,赦天下。诏曰:“夫谷贱伤农,今三辅、太常谷减贱,其令以叔粟当今年赋。” 右将军张安世宿卫忠谨,封富平侯。 乌桓复犯塞,遣度辽将军范明友击之。 元平元年春二月,诏曰:“天下以农、桑为本。日者省用,罢不急官,减外徭,耕、桑者益众,而百姓未能家给,朕甚愍焉。其减口赋钱。”有司奏请减什三,上许之。 甲申晨,有流星,大如月,众星皆随西行。 夏四月癸未,帝崩于未央宫。 六月壬申,葬平陵。 赞曰:昔周成以孺子继统,而有管、蔡四国流言之变。孝昭幼年即位,亦有燕、盍、上官逆乱之谋。成王不疑周公,孝昭委任霍光,各因其时以成名,大矣哉!承孝武奢侈余敝师旅之后,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光知时务之要,轻徭薄俺,与民休息。至始元、元凤之间,匈奴和亲,百姓充实。举贤良、文学,问民所疾苦,议盐、铁而罢榷酤,尊号曰“昭”,不亦宜乎! 【白话文】 汉昭帝,是汉武帝的少子。母亲是赵婕亻 予, 本以有奇女子气得宠, 及生昭帝,也有奇异——怀孕十四个月。具体事记载在《外戚传》。武帝末年,戾太子败,燕王旦、 广陵王胥都行为骄慢,后元二年二月武帝病重,遂立昭帝为太子,时年八岁。任侍中奉车都尉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受武帝遗诏辅佐少主。次日武帝病逝,二月十五日,太子继皇帝位。祭奠高祖祠庙。昭帝姐姐鄂邑公主增封汤沐邑,为长公主。供养在皇宫中。大将军霍光主持国政,领尚书事,车骑将军金日石 单、 左将军上官桀为其副。夏六月,赦天下。 秋七月,东方空中出现彗星。济北王刘宽有罪,自杀。赏赐长公主及宗室兄弟有差等, 追赠赵婕亻 予为皇太后,并为她修建云陽陵墓。 冬,匈奴侵入朔方,杀掠吏民。朝廷发兵屯于西河,左将军上官桀巡视北部边疆。 始元元年(前 86 )春二月,黄鹄栖息于建章宫太液池中,公卿以为是祥瑞的象征, 祝皇帝万寿无疆。赐各侯王、 列侯、 宗室的金钱,有差等。 三月二十三日,昭帝学耕于钅 句盾田。加封燕王、 广陵王与鄂邑长公主各一万三千户。 夏,为太后起园庙云陵。益州所属的廉头、 姑缯、 ?柯的谈指、 同并二十四邑皆反。朝廷派水衡都尉吕破胡召募吏民并征发犍为、 蜀郡的精勇士卒立即开赴益州前线,大破叛军。主管行政区划部门奏请河内归属冀州,河东归属并州。 秋七月,赦天下,赐百姓每百户一头牛及酒。大雨,山洪冲断渭桥。八月,齐孝王孙刘泽谋反,意图杀害青州刺史隽不疑,被发觉,都被诛。升辒不疑为京兆尹,赏钱百万。 九月二日,车骑将军金日石 单去世。闰十月, 朝廷派故廷尉王平等五人持符节巡行郡国,察举贤良,调查民间疾苦及冤案、 失职等事宜。冬温无冰。 二年春正月,大将军霍光、 左将军上官桀都以捕斩反虏重合侯马通有功加封。霍光为博陆侯,上官桀为安陽侯。从不在位的宗室中,举荐刘辟强、 刘长乐都为光禄大夫,辟强为长乐宫卫尉。三月,派使者赈贷无种子与粮食的贫民。秋八月,下诏说: “往年灾害多,今年蚕麦伤,所赈贷的种子、 粮食不予收债,并免去今年田租。” 冬,调遣习射士到朔方,派前曾有官职的吏将屯田于张掖郡。三年春三月,西北空出现彗星。秋,召募民户迁入云陵,并赐钱与田宅。 冬十月,凤凰集于东海,派使者到集凤地进行祈祷。 十一月初一日,日偏食。四年春三月二十五日, 立皇后上官氏。赦天下。辞讼在武帝后元二年前的,都自行撤销。夏六月,皇后祭祀高祖庙。赐长公主、 丞相、 将军、 列侯、 中二千石以下及郎、 吏、 宗室钱币,有所差别。迁移三辅富户到云陵,赏钱,每户十万。 秋七月, 下诏说: “由于近年年成不好,粮食缺乏,外流人口未能全返故里,过去曾令民供出马, 现停止执行。对于向京师各官府所供给的马匹, 皆减少数量。 ” 冬,派大鸿胪田广明击益州反叛。廷尉李种因犯故意纵容罪律而被处决。五年春正月,追赠皇太后之父为顺成侯。 夏陽男子张延年到北阙,自称为卫太子,以诬罔罪,腰斩。夏,撤销天下诸亭养母马及马高五尺六寸、 弩十石不允出关的禁令。六月,封皇后父骠骑将军上官安为桑乐侯。 诏书说: “朕以薄德而继承大统, 战战兢兢,早起晚睡,学习古代圣帝贤王的治理天下的论述,朕自通《保傅传》,而对《论语》、《尚书》、《孝经》还尚未融会贯通。现令三辅、 太常举贤良各二人,郡国文学高第各一人。赐中二千石以下至吏民爵级,有所差等。”撤销亻 詹耳、 真番二郡。秋,大鸿胪田广明、 军正王平平定益州反叛,斩首及俘虏三万余人,缴获牲畜五万余头。 六年春正月,昭帝自耕于上林。二月,诏有司问郡国所荐举的贤良文学,向他们调查了解民间疾苦,决定终止盐、 铁、 酒的专卖权、 专利权。木 多中监苏武,武帝时曾出使匈奴,被匈奴拘禁十九年方回,不辱使命,坚持汉节,任命苏武为典属国,赐钱一百万。夏,旱,雩祭以求雨, 令民间暂不举火以抑陽助陰。 秋七月,免去酒类专卖官吏,令民按规定交租。卖酒一升交税四钱。鉴于边塞阔远,取天水、 陇西、 张掖郡各二县设置金城郡。 昭帝下诏说: “钅 句町侯毋波率领其将士人民平定反叛,斩首捕虏有功,现封毋波为钅 句町王。大鸿胪田广明将军指挥平叛有功,赐封关内侯,食封邑。 ”元凤元年(前 80 )春,长公主的供养甚为菲薄,再增加蓝田为她的汤沐邑。泗水戴王已去世,因无子,其封国被撤销,泗水王后宫有遗腹子刘火 爰,该国的相、 内史因不如实上奏,昭帝得知后甚为怜悯,就封火 爰为泗水王。泗水相及内史因不如实反映情况而被判入狱。三月,赏赐郡国所选有行义的涿郡的韩福等五人帛, 每人五十匹, 送回原里。下诏说: “朕不忍劳役韩福等以官职之事,希望他们谨修孝悌行义以为乡里楷模。通知郡县每年正月赐他们以羊酒进行慰问。对其中去世的赐衣、 被一套,并以猪羊进行祭奠。 ” 武都氐人造**, 朝廷派执金吾马适建、 龙额侯韩增、 大鸿胪田广明率领三辅、 太常的刑徒免去他们的罪刑,出击反叛。 夏六月,赦天下罪人。 秋七月三十日,日先偏食,后全食。 八月,改始元年号为元凤年号。 九月,鄂邑长公主、 燕王刘旦与左将军上官桀、 桀子骠骑将军上官安、 御史大夫桑弘羊等谋反, 俱被诛。原先,桀、 安父子与大将军霍光争权,想加害于霍光,就诈使人以燕王旦之名上书朝廷 “揭发”霍光的罪名。此时昭帝年十四岁,发觉其诈。后又有人诬告霍光,昭帝大怒道:“大将军国家忠臣,受先帝重托,敢有诬告者,定要问罪。 ” 霍光由此得以竭尽忠诚。其事记在燕王、 霍光传中。冬十月, 昭帝下诏说: “左将军安陽侯桀、 骠骑将军桑乐侯安、 御史大夫弘羊都屡以邪曲干预朝政,大将军不从其说,他们就心怀不满,陰与燕王勾结,设专使往来结成叛党。燕王派寿西长、 孙纵之等贿赂长公主,丁外人、 谒者杜延年、 大将军长史公孙遗等,传递密书,共同策划让长公主设酒宴请大将军霍光,乘机用伏兵将其杀死。随后征立燕王为天子,实为大逆不道。经稻田使者燕仓首先发觉,迅速报告大司农杨敞,杨敞急告谏大夫杜延年, 延年急奏明皇帝。丞相征事任宫亲手捕斩上官桀, 丞相少史王寿诱上官安入府门,一起诛杀,吏民才得以转危为安。为此封杜延年、 任宫、 王寿为列侯。 ” 诏书又说: “燕王利令智昏,前与齐王子刘泽等为逆,当时对其罪行抑而不扬,是希望他能改过自新,今乃与长公主及左将军桀等陰谋危害宗庙, 燕王及长公主皆已伏法,现赦免燕王太子,长公主子文信及宗室子参与燕王、 上官桀等谋反的直系当连坐的,都免予刑戮,皆废为平民。其部属受上官桀等欺蒙而被裹胁参加叛逆,但没有具体事实在案的,都免予刑事处分。 ” 二年夏四月,昭帝从建章宫迁入未央宫,大宴群臣。赐郎从官帛,赐宗室子钱,每人二十万。吏民献纳牛酒的赐帛,每人一匹。 六月,赦天下。下诏说: “朕悯百姓不足,前年减省转漕三百万石。适当节省自乘舆马及苑马,以补充三辅及边郡驿马。现令郡国不得收取今年马口钱,三辅、 太常应允许在交税时,菽、 栗可以当赋钱。 ” 三年春正月,泰山有大石自行起立,上林苑有柳树枯僵又重披绿叶。免去中牟苑穷困户的税收。下诏说: “前段民遭水灾,口粮甚为困难,朕调出国库粮食,派专人赈济困难户。现再免去第四年应上交的漕粮。三年以前所发放的赈贷,出自朕亲自所赐,边郡受犁牛的屯田徙民不交债款。 ” 夏四月,少府徐仁、 廷尉王平、 左冯翊贾胜胡都犯有纵容反叛之罪,徐仁自杀,王平、 贾胜胡都腰斩。 冬,辽东乌桓反。派中郎将范明友为度辽将军,率领北边七郡卒二千骑前往平定。 四年春正月初二日,昭帝加元冠,参谒高祖庙。赐各侯王、 丞相、 大将军、 列侯、 宗室下至吏民金帛及牛酒, 各有差等。赐中二千石以下及天下臣民爵级,停止交纳第四年、 第五年的人口赋。三年以前更赋未交的, 都免交。下令天下欢宴五天。 二月二十一日,丞相田千秋去世。夏四月, 昭帝下诏说: “度辽将军明友以任羌骑校尉时率领羌王侯君长以下出击益州反虏,后又率领羌军出击武都反氐,今破乌桓,斩俘甚众,有功。特封明友为平陵侯。平乐监傅介子持节出使,诛斩不服汉朝的楼兰王安,将其首级悬挂北阙,现封为义陽侯。 ”五月,孝文庙正殿发生火灾,昭帝及群臣都穿素服,派中二千石带领五校士卒进行复修, 六日竣工。太常及朝令丞郎均以渎职问罪,适逢大赦,太常辽陽侯德免罪为平民。 五年春正月,广陵王进都朝拜,增封其国一千户,赐钱二千万、 黄金二百斤、剑二柄、 安车一辆、 乘马八匹。夏,大旱。 六月,派遣三辅及各郡的青少年罪犯因告发而逃亡的人去屯戍辽东。秋,撤销象郡,分属于玉林、 ?柯郡。冬,十一月,大雷。十二月初六日,丞相王欣去世。六年春正月,招募郡国犯人筑辽东玄菟城。夏, 赦免天下罪人。下诏说:“大凡谷贱则伤农,今三辅、 太常各地粮价下跌,特令各地可以用粮食作赋钱交纳。 ” 右将军张安世忠诚谨慎执行肃卫,封为富平侯。 乌桓再次侵犯边塞,派度辽将军范明友领兵追击。 元平元年(前 74 )春二月,昭帝下诏书说: “天下以农桑为本。前段曾经节省开支,裁减冗员, 减少额外赋徭,于是从事农桑的人数增加,但百姓仍不能自给自足, 朕深感不安。现决定减去口赋钱。 ” 有司奏请减免十分之三,皇上同意。二月十七日, 晨有流星, 大如月, 众星随流星西行。 夏四月十七日,昭帝逝世于未央宫,六月七日,葬于平陵。 班固评论:昔日周成王以孺子继承大统,而有管、 蔡四国流言,诬蔑摄政辅幼主的周公。昭帝幼年继帝位,亦有燕、盍、 上官谋逆,诋毁摄政辅幼主的霍光。成王不疑周公,昭帝委任霍光。君臣都能各在自己人的时代而成名, 这都了不起啊 ! 昭帝承汉武帝好大喜功、 穷兵黩武之后,国内经济萧条, 人口减少一半,而霍光能突出当务之急,轻徭薄俺,与民休息。至始元、 元凤年间, 外与匈奴和亲,内使百姓充实。并推举贤良文学,询问民间疾苦,罢除盐铁酒类专卖,不与民争利,谥号为 “昭” ,是十分恰当的啊 ! 卷八 宣帝纪 第八 (汉宣帝刘询) 【原文】 孝宣皇帝,武帝曾孙,戾太子孙也。太子纳史良娣,生史皇孙。皇孙纳王夫人,生宣帝,号曰皇曾孙。生数月,遭巫蛊事,太子、良娣、皇孙、王夫人皆遇害。语在《太子传》。曾孙虽在襁褓,犹坐收系郡邸狱。而邴吉为廷尉监,治巫蛊于郡邸,怜曾孙之亡辜,使女徒复作淮陽赵征卿、渭城胡组更侞养,私给衣食,视遇甚有恩。 巫蛊事连岁不决。至后元二年,武帝疾,往来长杨、五柞宫,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上遣使者分条中都官狱系者,轻、重皆杀之。内谒者令郭穰夜至郡邸狱,吉拒闭,使者不得入,曾孙赖吉得全。因遭大赦,吉乃载曾孙送祖母史良娣家。语在吉及外戚《传》。 后有诏掖庭养视,上属籍宗正。时掖庭令张贺尝事戾太子,思顾旧恩,哀曾孙,奉养甚谨,以私钱供给教书。既壮,为取暴室啬夫许广汉女。曾孙因依倚广汉兄弟及祖母家史氏。受《诗》于东海-中翁,高材好学,然亦喜游侠,斗鸡走马,具知闾里坚邪,吏治得失。数上下诸陵,周遍三辅,常困于莲勺卤中。尤乐杜、-之间,率常在下杜。时会朝请,舍长安尚冠里,身足下有毛,卧居数有光耀。每买饼,所从买家辄大雠,亦以是自怪。 元平元年四月,昭帝崩,毋嗣。大将军霍光请皇后征昌邑王。六月丙寅,王受皇帝玺、绶,尊皇后曰皇太后。癸已,光奏王贺滢乱,请废。语在贺及光《传》。 秋七月,光奏议曰:“礼,人道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大宗毋嗣,择支子孙贤者为嗣。孝武皇帝曾孙病已,有诏掖庭养视,至今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躁行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奉承祖宗,子万姓。”奏可。遣宗正德至曾孙尚冠里舍,洗沐,赐御府衣。太仆以-猎车奉迎曾孙,就齐宗正府。庚申,入未央宫,见皇太后,封为陽武侯。已而群臣奉上玺、绶,即皇帝位,谒高庙。 八月已巳,丞相敞薨。 九月,大赦天下。 十一月壬子,立皇后许氏。赐诸侯王以下金钱,至吏、民鳏、寡、孤、独各有差。皇太后归长乐宫。长乐宫初置屯卫。 本始元年春正月,募郡国吏、民訾百万以上徙平陵。遣使者持节诏郡国二千石谨牧养民而风德化。 大将军光稽首归政,上谦让委任焉。论定策功,益封大将军光万七千户,车骑将军光禄勋富平侯安世万户。诏曰:“故丞相安平侯敞等居位守职,与大将军光、车骑将军安世建议定策,以安宗庙,功赏未加而甍。其益封敞嗣子忠及丞相陽平侯义、度辽将军平陵侯明友、前将军龙雒侯增、太仆建平侯延年、太常蒲伺昌、谏大夫宜春侯谭、当涂侯平、杜侯屠耆堂、长信少府关内侯胜邑户各有差。封御史大夫广明为昌水侯,后将军充国为营平侯,大司农延年为陽城侯,少府乐成为爰氏侯,光禄大夫迁为平丘侯。赐右扶风德、典属国武、廷尉光、宗正德、大鸿胪贤、詹事畸、光禄大夫吉、京辅都尉广汉爵皆关内侯。德、武食邑。” 夏四月庚午,地震。诏内郡国举文学高第各一人。 五月,凤皇集胶东、千乘。赦天下。赐吏二千石、诸侯相、下至中都官、宦吏、六百石爵,各有差,自左更至五大夫。赐天下人爵各一级,孝者二级,女子百户牛、酒。租税勿收。 六月,诏曰:“故皇太子在湖,未有号谥、岁时祠。其议谥,置园邑。”语在《太子传》。 秋七月,诏立燕剌王太子建为广陽王,立广陵王胥少子弘为高密王。 二年春,以水衡钱为平陵,徙民起第宅。 大司农陽城侯田延年有罪,自杀。 夏五月,诏曰:“朕以眇身奉承祖宗,夙夜惟念孝武皇帝躬履仁义,选明将,讨不服,匈奴远遁,平氐、羌、昆明、南越,百蛮乡风,款塞来享;建太学,修郊祀,定正朔,协音律;封泰山,塞宣房,符瑞应,宝鼎出,白麟获。功德茂盛,不能尽宣,而庙乐未称,其议奏。”有司奏请宜加尊号。 六月庚午,尊孝武庙为世宗庙,奏《盛德》、《文始》、《五行》之舞,天子世世献。武帝巡狩所幸之郡国,皆立庙。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 匈奴数侵边,又西伐乌孙。乌孙昆弥及公主因国使者上书,言昆弥愿发国津兵击匈奴,唯天子哀怜,出兵以救公主。 秋,大发兴调关东轻车锐卒,选郡国吏三百石伉健习骑射者,皆从军。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及度辽将军范明友、前将军韩增,凡五将军,兵十五万骑,校尉常惠持节护乌孙兵,咸击匈奴。 三年春正月癸亥,皇后许氏崩。戊辰,五将军师发长安。 夏五月,军罢。祁连将军广明、虎牙将军顺有罪,下有司,皆自杀。校尉常惠将乌孙兵入匈怒右地,大克获,封列侯。 大旱,郡国伤旱甚者,民毋出租赋。三辅民就贱者,且毋收事,尽四年。 六月已丑,丞相义薨。 四年春正月,诏曰:“盖闻农者兴德之本也,今岁不登,已遣使者振贷困乏。其令太官损膳省宰,乐府减乐人,使归就农业。丞相以下至都官令、丞上书入谷,输长安仓,助贷贫民。民以车船载谷入关者,得毋用传。” 三月乙卯,立皇后霍氏。赐丞相以下至郎吏从官金、钱、帛各有差。赦天下。 夏四月壬寅,郡国四十九地震,或山崩水出。诏曰:“盖灾异者,天地之戒也。朕承洪业,奉宗庙,托于士民之上,未能和群生。乃者地震北海、琅邪,坏祖宗庙,朕甚惧焉。丞相、御史其与列侯、中二千石博问经学之士,有以应变,辅朕之不逮,毋有所讳。令三辅、太常、内郡国举贤良方正各一人。律令有可蠲除以安百姓,条奏。被地震坏败甚者,勿收租赋。”大赦天下。上以宗庙堕,素服,避正殿五日。 五月,凤皇集北海安丘、淳于。 秋,广川王吉有罪,废迁上庸,自杀。 地节元年春正月,有星孛于西方。 三月,假郡国贫民田。 夏六月,诏曰:“盖闻尧亲九族,以和万国。朕蒙遗德,奉承圣业,惟念宗室属未尽而以罪绝,若有贤材,改行劝善,其复属,使得自新。” 冬十一月,楚王延寿谋反,自杀。 十二月癸亥晦,日有蚀之。 二年春三月庚午,大司马大将军光薨。诏曰:“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宿卫孝武皇帝三十余年,辅孝昭皇帝十有余年,遭大难,躬秉义,率三公、诸侯、九卿、大夫定万世策,以安宗庙。天下蒸庶,咸以康宁,功德茂盛,朕甚嘉之。复其后世,畴其爵邑,世世毋有所与。功如萧相国。” 夏四月,凤皇集鲁,群鸟从之。大赦天下。 五月,光禄大夫平丘侯王迁有罪,下狱死。 上始亲政事,又思报大将军功德,乃复使乐平侯山领尚书事,而令群臣得奏封事,以知下情。五日一听事,自丞相以下各奉职奏事,以傅奏其言,考试功能。侍中尚书功劳当迁及有异善,厚加赏赐,至于子孙,终不改易。枢机周密,品式备具,上下相安,莫有苟且之意也。 三年春三月,诏曰:“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犹不能以化天下。今胶东相成劳来不怠,流民自占八万余口,治有异等,其秩成中二千石,赐爵关内侯。” 又曰:“鳏、寡、孤、独、高年、贫困之民,朕所怜也。前下诏假公田,贷种、食。其加赐鳏、寡、孤、独、高年帛。二千石严教吏谨视遇,毋令失职。” 令国郡国举贤良方正可亲民者。 夏四月戊申,立皇太子,大赦天下。赐御史大夫爵关内侯,中二千石爵右庶长。天下当为父后者爵一级。赐广陵王黄金千斤,诸侯王十五人黄金各百斤,列侯在国者八十七人黄金各二十斤。 冬十月,诏曰:“乃者九月壬申地震,朕甚惧焉。有能箴朕过失,及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以匡朕之不逮,毋讳有司。朕既不德,不能附远,是以边境屯戍未息。今复饬兵重屯,久劳百姓,非所以绥天下也。其罢车骑将军、右将军屯兵。”又诏:“池崇未御幸者,假与贫民。郡国宫、馆,勿复修治。流民还归者,假公田,贷种、食,且勿算事。” 十一月,诏曰:“朕既不逮,导民不明,反侧晨兴,念虑万方,不忘元元。唯恐羞先帝圣德,故并举贤良方正以亲万姓,历载臻兹,然而俗化阙焉。传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其令郡国举孝、弟有行义闻于乡里者各一人。” 十二月,初置廷尉平四人,秩六百石。 省文山郡,并蜀。 四年春二月,封外祖母为博平君,故-侯萧何曾孙建世为侯。 诏曰:“导民以孝,是天下顺。今百姓或遭衰-凶灾,而吏徭事使不得葬,伤孝子之心,朕甚怜之。自今,诸有大父母、父母丧者勿徭事,使得收敛送终,尽其子道。” 夏五月,诏曰:“父子之亲,夫妇之道,天性也。虽有患祸,犹蒙死而存之。诚爱结于心,仁厚之至也,岂能违之哉!自今,子首匿父母、妻匿夫、孙匿大父母,皆勿坐。其父母匿子、夫匿妻、大父母匿孙,罪殊死,皆上请廷尉以闻。” 立广川惠王孙文为广川王。 秋七月,大司马霍禹谋反。诏曰:“乃者,东织室令史张赦使魏郡豪李竟报冠陽侯霍云谋为大逆,朕以大将军故,抑而不扬,冀其自新。今大司马博陆侯禹与母宣成侯夫人显及从昆弟冠陽侯云、乐平侯山、诸姊妹婿度辽将军范明友、长信少府邓广汉、中郎将任胜、骑都尉赵平、长安男子冯殷等谋为大逆。显前又使女侍医淳于衍进药杀共哀后,谋毒太子,欲危宗庙。逆乱不道,咸伏其辜。诸为霍氏所诖误未发觉在吏者,皆赦除之。” 八月已酉,皇后霍氏废。 九月,诏曰:“朕惟百姓失职不赡,遣使者循行郡国问民所疾苦。吏或营私烦扰,不顾厥咎,朕甚闵之。今年郡国颇被水灾,已振贷。盐,民之食,而贾咸贵,众庶重困。其减天下盐贾。” 又曰:“令甲,死者不可生,刑者不可息。此先帝之所重,而吏未称。今系者或以掠辜若饥寒瘐死狱中,何用心逆人道也!朕甚痛之。其令郡国岁上系囚以掠笞若瘐死者所坐名、县、爵、里,丞相、御史课殿最以闻。” 十二月,清河王年有罪,废迁房陵。 元康元年春,以杜东原上为初陵,更名杜县为杜陵。徙丞相、将军、列侯、吏二千石、訾百万者杜陵。 三月,诏曰:“乃者凤皇集泰山、陈留,甘露降未央宫。朕未能章先帝休烈,协宁百姓,承天顺地,调序四时,获蒙嘉瑞,赐兹祉福,夙夜兢兢,靡有骄色,内省匪解,永惟罔极。《书》不云乎?‘凤皇来仪,庶尹允谐。’其赦天下徒,赐勤事吏中二千石以下至六百石爵,自中郎吏至五大夫,佐史以上二级,民一级,女子百户牛、酒。加赐鳏、寡、孤、独、三老、孝弟、力田帛。所振贷勿收。” 夏五月,立皇考庙。益奉明园户为奉明县。 复高皇帝功臣绛侯周勃等百三十六人家子孙,令奉祭祀,世世勿绝。其毋嗣者,复其次。 秋八月,诏曰:“朕不明六艺,郁于大道,是以陰陽风雨未时。其博举吏民,厥身修正,通文学,明于先王之术,宣究其意者,各二人,中二千石各一人。” 冬,置建章卫尉。 二年春正月,诏曰:“《书》云‘文王作罚,刑兹无赦’,今吏修身奉法,未有能称朕意,朕甚愍焉。其赦天下,与士大夫厉津更始。” 二月乙丑,立皇后王氏。赐丞相以下至郎从官钱、帛各有差。 三月,以凤皇、甘露降集,赐天下吏爵二级,民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鳏、寡、孤、独、高年帛。 夏五月,诏曰:“狱者,万民之命,所以禁暴止邪,养育群生也。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则可谓文吏矣。今则不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贰端,深浅不平,增辞饰非,以成其罪。奏不如实,上亦亡由知。此朕之不明,吏之不称,四方黎民将何仰哉!二千石各察官属,勿用此人。吏务平法。或擅兴徭役,饰厨、传,称过使客,越职逾法,以取名誉,譬犹践薄冰以待白日,岂不殆哉!今天下颇被疾疫之灾,朕甚愍之。其令郡国被灾甚者,毋出今年租赋。” 又曰:“闻古天子之名,难知而易讳也。今百姓多上书触讳以犯罪者,朕甚怜之。其更讳询。诸触讳在令前者,赦之。” 冬,京兆尹赵广汉有罪,要斩。 三年春,以神爵数集泰山,赐诸侯王、丞相、将军、列侯二千石金,郎从官帛,各有差。赐天下吏爵二级,民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鳏、寡、孤、独、高年帛。 三月,诏曰:“盖闻象有罪,舜封之,骨肉之亲粲而不殊。其封故昌邑王贺为海昏侯。” 又曰:“朕微眇时,御史大夫丙吉,中郎将史曾、史玄、长乐卫尉许舜、侍中光禄大夫许延寿皆与朕有旧恩。及故掖庭令张贺辅导朕躬,修文学经术,恩惠卓异,厥功茂焉。《诗》不云乎?‘无德不报。’封贺所子弟子侍中中郎将彭祖为陽都侯,追赐贺谥曰陽都哀侯。吉、曾、玄、舜、延寿皆为列侯。故人下至郡邸狱复作尝有阿保之功,皆受官禄、田宅、财物,各以恩深浅报之。” 夏六月,诏曰:“前年夏,神爵集雍。今春,五色鸟以万数飞过属县,翱翔而舞,欲集未下。其令三辅毋得以春夏e74e巢探卵,弹射飞鸟。具为令。” 立皇子钦为淮陽王。 四年春正月,诏曰:“朕惟耆老之人,发齿堕落,血气衰微,亦亡暴虐之心,今或罹文法,拘执囹圄,不终天命,朕甚怜之。自今以来,诸年八十以上,非诬告、杀伤人,佗皆勿坐。” 遣太中大夫强等十二人循行天下,存问鳏、寡,览观风俗,察吏治得失,举茂材异轮之士。 二月,河东霍徵史等谋反,诛。 三月,诏曰:“乃者,神爵五采以万数集长乐、未央、北宫、高寝、甘泉泰-殿中及上林苑。朕之不逮,寡于德厚,屡获嘉祥,非朕之任。其赐天下吏爵二级,民一级,女子百户牛、酒。加赐三老、孝弟、力田帛,人二匹,鳏、寡、孤、独各一匹。” 秋八月,赐故右扶风尹翁归子黄金百斤。以奉其祭祀。又赐功臣-后黄金,人二十斤。 丙寅,大司马卫将军安世薨。 比年丰,谷石五钱。 神爵元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诏曰:“朕承宗庙,战战栗栗,惟万事统,未烛厥理。乃元康四年嘉谷、玄稷降于郡国,神爵仍集,金芝九茎产于函德殿铜池中,九真献奇兽,南郡获白虎、威凤为宝。朕之不明,震于珍物,饬躬斋津,祈为百姓。东济大河,天气清静,神鱼舞河。幸万岁宫,神爵翔集。朕之不德,惧不能任。其以五年为神爵元年。赐天下勤事吏爵二级,民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鳏、寡、孤、独、高年帛。所振贷物勿收。行所过,毋出田租。” 西羌反,发三辅、中都官徒弛刑,及应募-飞射士、羽林孤-,胡、越骑,三河、颍川、沛郡、淮陽、汝南材官,金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骑士、羌骑,诣金城。 夏四月,遣后将军赵充国、强弩将军许延寿击西羌。 六月,有星孛于东方。 即拜酒泉太守辛武贤为破羌将军,与两将军并进。诏曰:“军旅暴露,转输烦劳,其令诸侯王、列侯、蛮夷王、侯、君、长当朝二年者,皆毋朝。” 秋,赐故大司农朱邑子黄金百斤,以奉祭祀。后将军充国言屯田之计,语在《充国传》。 二年春二月,诏曰:“乃者正月乙丑,凤皇、甘露降集京师,群鸟从以万数。朕之不德,屡获天福,祗事不怠,其赦天下。” 夏五月,羌虏降服,斩其首恶大豪杨玉、酋非首。置金城属国以处降羌。 秋,匈奴日逐王先贤掸将人众万余来降。使都护西域骑都尉郑吉迎日逐,破车师,皆封列侯。 九月,司隶校尉盖宽饶有罪,下有司,自杀。 匈奴单于遣名王奉献,贺正月,始和亲。 三年春,起乐游苑。 三月丙午,丞相相薨。 秋八月,诏曰:“吏不廉平则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而奉禄薄,欲其毋侵渔百姓,难矣。其益吏百石以下奉十五。” 四年春二月,诏曰:“乃者凤皇、甘露降集京师,嘉瑞并见。修兴泰一、五帝、后士之祠,祈为百姓蒙祉福。鸾凤万举,蜚览翱翔,集止于旁。斋戒之暮,神光显著。荐鬯之夕,神光交错。或降于天,或登于地,或从四方来集于坛。上帝嘉飨,海内承福。其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鳏、寡、孤、独、高年帛。” 夏四月,颍川太守黄霸以治行尤异秩中二千石,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及颍川吏、民有行义者爵,人二级,力田一级,贞妇、顺女帛。 令内郡国举贤良可亲民者各一人。 五月,匈奴单于遣弟呼留若王胜之来朝。 冬十月,凤皇十一集杜陵。 十一月,河南太守严延年有罪,弃市。 十二月,凤皇集上林。 五凤元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 皇太子冠。皇太后赐丞相、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帛,人百匹,大夫人八十匹,夫人六十匹。又赐列侯嗣子爵五大夫,男子为父后者爵一级。 夏,赦徒作杜陵者。 冬十二月乙酉朔,日有蚀之。 左冯翊韩延寿有罪,弃市。 二年春三月,行幸雍,祠五。 夏四月已丑,大司马车骑将军增薨。 秋八月,诏曰:“夫婚姻之礼,人轮之大者也;酒食之会,所以行礼乐也。今郡国二千石或擅为苛禁,禁民嫁娶不得具酒食相贺召。由是废乡党之礼,令民亡所乐,非所以导民也。《诗》不云乎?‘民之失德,乾-以愆。’勿行苛政。” 冬十一月,匈奴呼dd35累单于帅众来降,封为列侯。 十二月,平通侯杨恽坐前为光禄勋有罪,免为庶人。不悔过,怨望,大逆不道,要斩。 三年春正月癸卯,丞相吉薨。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诏曰:“往者匈奴数为边寇,百姓被其害。朕承至尊,未能绥安匈奴。虚闾权渠单于请求和亲,病死。右贤王屠耆堂代立。骨肉大臣立虚闾权渠单于子为呼韩邪单于,击杀屠耆堂。诸王并自立,分为五单于,更相攻击,死者以万数,畜产大耗什八九,人民饥饿,相燔烧以求食,因大乖乱。单于阏氏子孙、昆弟及呼dd35累单于、名王、右伊秩訾、且渠、当户以下将众五万余人来降归义。单于称臣,使弟奉珍朝驾正月,北边晏然,靡有兵革之事。朕饬躬斋戒,郊上帝,祠后土,神光并见,或兴于谷,烛耀齐宫,十有余刻。甘露降,神爵集。已诏有司告祠上帝、宗庙。三月辛丑,鸾凤又集长乐宫东阙中树上,飞下止地,文章五色,留十余刻,吏民并观。朕之不敏,惧不能任,娄蒙嘉瑞,获兹祉福。《书》不云乎?‘虽休勿休,祗事不怠。’公卿大夫其b12e焉。减天下口钱。赦殊死以下。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大-五日。加赐鳏、寡、孤、独、高年帛。” 置西河、北地属国以处匈奴降者。 四年春正月,广陵王胥有罪,自杀。 匈奴单于称臣,遣弟谷蠡王入侍。以边塞亡寇,减戍卒什二。 大司农中丞耿寿昌奏设常平仓,以给北边,省转漕。赐爵关内侯。 夏四月辛丑晦,日有蚀之。昭曰:“皇天见异,以戒朕躬,是朕之不逮,吏之不称也。以前使使者问民所疾苦,复遣丞相、御史掾二十四人循行天下,举冤狱,察擅为苛禁深刻不改者。” 甘露元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 匈奴呼韩邪单于遣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侍。 二月丁已,大司马车骑将军延寿薨。 夏四月,黄龙见新丰。 丙申,太上皇庙火。甲辰,孝文庙火。上素服五日。 冬,匈奴单于遣弟左贤王来朝贺。 二年春正月,立皇子嚣为定陶王。 诏曰:“乃者凤皇、甘露降集,黄龙登兴,醴泉滂流,枯槁荣茂,神光并见,咸受祯祥。其赦天下。减民算三十。赐诸侯王、丞相、将军、列侯、中二千石金、钱各有差。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鳏、寡、孤、独、高年帛。” 夏四月,遣护军都尉禄将兵击珠崖。 秋九月,立皇子宇为东平王。 冬十二月,行幸-陽宫属玉观。 匈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奉国珍朝三年正月。诏有司议。咸曰:“圣王之制,施德行礼,先京师而后诸夏,先诸夏而后夷狄。《诗》云:‘率礼不越,遂视既发。相土烈烈,海外有截。’陛下圣德。充塞天地,光被四表。匈奴单于乡风慕义,举国同心,奉珍朝贺,自古未之有也。单于非正朔所加,王者所客也,礼仪宜如诸侯王,称臣昧死再拜,位次诸侯王下。”诏曰:“盖闻五帝三王,礼所不施,不及以政。今匈奴单于称北-臣,朝正月,朕之不逮,德不能弘覆。其以客礼待之,位在诸侯王上。” 三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 匈奴呼韩邪单于稽侯犭册来朝,赞谒称-臣而不名。赐以玺绶、冠带、衣裳、安车、驷马、黄金、锦绣、缯絮。使有司道单于先行就邸长安,宿长平。上自甘泉宿池陽宫。上登长平阪,诏单于毋谒。共左右当户之群皆列观,蛮夷君、长、王、侯迎者数万人,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单于就邸。置酒建章宫,飨赐单于,观以珍宝。 二月,单于罢归。遣长乐卫尉高昌侯忠、车骑都尉昌、骑都尉虎将万六千骑送单于。单于居幕南,保光禄城。诏北边振谷食。郅支单于远遁,匈奴遂定。 诏曰:“乃者凤皇集新蔡,群鸟四面行列,皆乡凤皇立,以万数。其赐汝南太守帛百匹,新蔡长吏、三老、孝弟、力田、鳏、寡、孤、独各有差。赐民爵二级。毋出今年租。” 三月已丑,丞相霸薨。 诏诸儒讲《五经》同异,太子太傅萧望之等平奏其议,上亲称制临决焉。乃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书》、-梁《春秋》博士。 冬,乌孙公主来归。 四年夏,广川王海陽有罪,废迁房陵。 冬十月丁卯,未央宫宣室阁火。 黄龙元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 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礼赐如初。二月,单于归国。 诏曰:“盖闻上古之治,君臣同心,举措曲直,各得其所。是以上下和洽,海内康平,其德弗可及已。朕既不明,数申诏公卿、大夫务行宽大,顺民所疾苦,将欲配三王之隆,明先帝之德也。今吏或以不禁坚邪为宽大,纵释有罪为不苛,或以酷恶为贤,皆失其中。奉诏宣化如此,岂不谬哉!方今天下少事,徭役省减,兵革不动,而民多贫,盗贼不止,其咎安在?上计簿,具文而已,务为欺谩,以避其课。三公不以为意,朕将何任?诸请诏省卒徒自给者皆止。御史察计簿,疑非实者,按之,使真伪毋相乱。” 三月,有星孛于王良、阁道,入紫宫。 夏四月,诏曰:“举廉吏,诚欲得其真也。吏六百石位大夫,有罪先请,秩禄上通,足以效其贤材,自今以来毋得举。” 冬十二月甲戌,帝崩于未央宫。癸巳,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 赞曰:孝先之治,信赏必罚,综核名实,政事、文学、法理之士咸津其能,至于技巧、工匠、器械,自元、成间鲜能及之,亦足以知吏称其职,民安其业也。遭值匈奴乖乱,推亡固存,信威北夷,单于慕义,稽首称。功光祖宗,业垂后嗣,可谓中兴,侔德殷宗、周宣矣! 【白话文】 汉宣帝, 武帝曾孙,戾太子的孙子。戾太子纳史良娣,生史皇孙,史皇孙纳王夫人,生宣帝, 号为曾皇孙。生下数月,就遭遇 “巫蛊事件” ,太子、 良娣、 皇孙、 王夫人都被杀害。事实都记在《太子传》中。曾孙虽在襁褓之中,也被收监入狱。当时丙吉为廷尉属官, 负责处理巫蛊事件。对曾孙的无辜遭受不幸极为同情,就令女犯淮陽赵征卿、 渭城胡组交换喂乳,并私给衣食,看待甚有恩德。 巫蛊事件几年不能结案。到后元二年,武帝有病,来回于长杨、 五柞宫,观望云气的星相客说长安狱中有天子气, 武帝派使者分别通知京师诸官府对因巫蛊事件入狱的罪犯,不论轻重均处死。内谒者令郭穰夜到郡邸狱检查, 丙吉将狱门关闭,使者不能入内,曾孙赖丙吉得以保全。后逢大赦,丙吉就车载曾孙送到祖母史良娣家。此事记在《丙吉传》及《外戚传》中。 后有诏书,派掖庭官去史家看望曾孙,并令宗正著其属籍(录入皇家宗谱)。此时掖庭令张贺是戾太子往日的侍者,怀念戾太子的旧恩,同情曾孙,就对曾孙体贴入微, 用私人的钱供给曾孙读书。年长,为曾孙娶宫廷染工许广汉之女为妻,曾孙因而依靠广汉兄弟及祖母家史氏。他从东海 氵 彳 复中翁学《诗》,秉赋过人又学而不厌,且具有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的性格,他斗鸡走马,广为交结,熟知闾巷里奸邪与吏治得失。他多次到祖宗陵墓之地去登临凭吊,到京都三辅之区去了解民情,在莲勺县盐池中, 曾被人困辱,特别爱在杜县、 ?县之间流连,大多时在下杜。到朝廷参加朝请, 住在长安尚冠里,全身及脚下长毛,睡觉时常放出光彩,每到一家饼店买饼,这家饼店就会生意兴隆,人们对此都感到奇怪。元平元年(前 74 ) 四月, 昭帝去世,无子。大将军霍光请皇后召昌邑王为帝。六月一日,昌邑王受皇帝的玉玺及皇服,尊皇后为皇太后。六月二十八日,霍光奏皇后说昌邑王行为婬乱,请予废除。此事记在《昌邑王贺传》及《霍光传》。 秋七月,霍光奏议说: “礼制,人重视血统关系所以就尊重自己的祖先,尊重祖先就会敬奉祖宗的事业。昭帝无嗣,应选择支子孙贤德的为继承人。武帝曾孙名病已, 有诏令由掖庭进行照管。至今已十八岁。从师学习《诗》、 《论语》、《孝经》,操行节俭、 慈仁而爱人,可以作昭帝的继承人。奉承祖宗大业,统驭天下臣民。 ” 皇太后表示同意。派宗正刘德到曾孙尚冠里住处,浣洗、 赐御府衣冠,太仆用兰舆轻车奉迎曾孙,先到宗正府斋戒行礼, 七月二十五日,进入未央宫,朝见皇太后, 先封为陽武侯。随后郡臣奉上传国宝玺,继皇帝位。晋谒高庙。八月初五日,丞相杨敞去世。九月,大赦天下。 十一月十九日,立皇后许氏。赏赐各侯王以下的金钱,从吏民至鳏寡孤独都有一定的赏赐。皇太后进入长乐宫,开始设置屯卫。本始元年(前 73 )春正月,招募郡国吏民资产在一百万以上的迁移到昭帝墓地平陵。派出使者持朝廷符节晓谕郡国二千石要谨慎理政,以德化被于百姓。大将军霍光向宣帝叩请还政于君,宣帝谦让再三,仍委霍光以大任。论功行赏,增封大将军霍光一万七千户、 车骑将军光禄勋富平侯安世万户。下诏书说: “已故丞相安平侯杨敞等忠于职守,与大将军霍光、 车骑将军安世建议定策,以安定宗庙, 功赏未及而去世。现增封其子杨忠及丞相陽平侯蔡义、 度辽将军平陵侯范明友、 前将军龙雒侯韩增、 太仆建平侯杜延年、 太常蒲侯苏昌、 谏大夫宜春侯王谭、 当涂侯平、 杜侯屠耆堂、 长信少府关内侯夏侯胜等增封邑户各有等差。封御史大夫田广明为昌水侯,后将军赵充国为营平侯,大司农田延年为陽城侯,少府史乐成为爰氏侯,光禄大夫王迁为平丘侯。赏赐右扶风周德,典属国苏武、 廷尉李光、 宗正刘、 大鸿胪章贤、詹事宋畸、 光禄大夫丙吉、 京辅都尉赵广汉的爵级为关内侯, 周德、 苏武赐以食邑。 ” 夏四月十日,地震,诏令中原郡国举文学高第各一人。 五月,凤凰聚集于胶东、 千乘。赦天下。赏赐吏二千石、 诸侯相、 下至中都官、 宦吏、 六百石爵级, 各有差等。从左更到五大夫。赐天下人民爵位各一级,孝子二级,女子每百户赐牛肉及酒,租税免收。 六月,下诏说: “已故皇太子在湖县去世, 未有号谥。应按时祠祭, 并议谥号,设置墓地园邑。 ” 其事记在《太子传》。二年春,用天子私钱修建平陵,迁移百姓到此起住宅。 大司农陽城侯田延年因有贪污罪,自杀。 夏五月, 下诏说: “朕德行浅薄而继承祖宗大业,早晚都怀念武帝履仁行义,挑选名将, 征讨不服,因而匈奴远逃, 戡平氐、 羌、 昆明、 南越, 边远地区望风归顺,叩塞臣服;兴建太学,按礼郊祀,确定正朔, 协调音律, 泰山封禅, 宣房筑堤。符瑞迭应, 宝鼎生辉,白麟呈祥、 丰功盛德,不能尽宣, 而庙乐与其功德不相适应,请有司议奏。 ” 有关机构请应加尊号。六月,尊武帝庙为世祖庙,奏《盛德》、 《文始》、 《五行》之舞,天子代代献礼。凡武帝巡狩所到的郡国, 都建庙祭祀。赏赐民爵位一级,赏女子百户牛酒若干。匈奴多次侵犯边界,又西侵乌孙,乌孙王及嫁乌孙王的汉公主通过出使乌孙的汉朝使者向朝廷上书,说乌孙王希望朝廷派遣精兵反击匈奴,祈求天子哀怜乌孙饱受侵略的处境, 出兵以救公主。秋,动员与选派关东轻车锐卒,还挑选镑郡国位在三百石的强健而谙于骑射的吏员,都从军西征。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 与度辽将军范明友,前将军韩增共为五将军, 兵十五万骑,校尉常惠持符节指挥乌孙兵,共击匈奴。 三年春正月十三日,皇后许氏去世。十八日, 五将军兵发长安。夏五月, 收兵。祁连将军田广明因逗留不进、 虎牙将军田顺因虚报战果有罪,交军法机构处置,都自杀。校尉常惠率领乌孙兵攻入匈奴右地,大获全胜,封为列侯。大旱,凡郡国旱情严重的,免除百姓租税。三辅区内的贫困户, 皆免其租税徭役,到第二年为止。 六月十一日,丞相蔡义去世。 四年春正月,下诏说: “曾闻农业发达是国家兴旺的根本, 今年农业收成减少,已派遣使者赈贷困乏。现特令御厨节省馔膳和裁减屠工,乐府减少乐工,让他们去参加农业。丞相以下至中央各署官员都要上报捐助谷物数字, 输入长安仓,以帮助朝廷赈贷贫民。民间用车船载谷物入关的,勿须进行盘查。 ”三月十一日,立皇后霍氏,赏赐丞相以下到郎吏从官金钱绢帛各有差等, 赦天下。 夏四月二十九日,郡国有四十九处地震,有的地方山崩水出。下诏说: “大凡灾异的出现,是天地示以警戒。朕继承大业,奉祀宗庙,君临于臣民之上, 未能德被群生, 因而地震北海、 琅王 牙,毁坏祖宗宗庙,朕深为惶恐。丞相、 御史其与列侯、 中二千石及知识渊博之士,提出御塞灭异的建议,以匡正朕的不德,望言无不尽。令三辅、 太常、 中原郡国各荐举贤良方正一人。有些律令给百姓造成困难与不便的可以蠲除, 望分别提出。因地震破坏严重的,免收租赋。 ” 宣布大赦天下。皇上因为宗庙被地震所毁,就穿素服,避正殿五天以表示心情沉重。五月,凤凰聚集于北海安丘、 淳于。 秋,广川王吉有罪,废位迁于上庸,自杀。 地节元年(前 69 )春正月,西空出现彗星。 三月,暂借郡国田地与贫民耕种。夏六月, 下诏说: “曾闻尧先让九族亲睦,再发展到协和万国, 朕蒙祖宗德泽,继承帝业,每念宗室成员血统仍亲而因罪被宗室除去属籍,若有贤德之人,能劝其改恶从善,就可以恢复属籍,使其自新。 ” 冬十一月,楚王延寿谋反,自杀。十二月三十日,日偏食。 二年春三月初八日,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去世。下诏说: “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宿卫孝武皇帝三十余年,辅佐孝昭皇帝十有余年,屡逢国难, 躬秉忠义,率领三公、 九卿、 大夫等群臣定长治久安之策,以安定宗庙,让天下黎民,都得安宁。功高德劭, 朕深为钦佩。现让其子孙享受其荣光。不减少其爵邑, 世世不负担徭役赋税,其功如萧何丞相。 ” 夏四月,凤凰聚集于鲁郡,群鸟追随其后。大赦天下。 五月,光禄大夫平丘侯王迁有罪,下狱死。 皇上开始亲政, 又思念大将军霍光的功德,就委任霍光侄孙乐平侯霍山领尚书事,总揽朝政,而令群臣还要常向皇帝报告工作,以便皇帝掌握下情,五天听取一次工作汇报,从丞相以下各署奉职奏事。以敷陈其情况与措施, 考试其政绩与能力。侍中尚书应当迁升及有特殊贡献者,要厚加赏赐,其职事可以传至子孙,不易其位。由此就形成朝廷机构设施效能完备, 人员配置得当。上下同心同德,没有苟且偷安之意。 三年春三月,下诏说: “曾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尧虞舜也不能以德化天下。今胶东相王成热情接待与妥善安置流民,使流民在胶东注户口名籍的达八万余人。其政绩异于常等, 现将王成俸禄升至二千石,赐爵为关内侯。 ”诏书又说: “鳏寡孤独与年老贫困的百姓,是朕最为同情与关怀的。以前曾下诏借给公田,贷给种子、 口粮。现再加赐鳏寡孤独老人帛。二千石官员应严格要求吏员认真关切他们,莫让其失其常业。 ” 令中原郡国举贤良方正能够深入到百姓中去了解民情的人员。 夏四月二十二日,立皇太子,大赦天下。赐御史大夫爵关内侯, 中二千石爵右庶长,天下的作为父亲的继承人的晋爵一级。赏赐广陵王黄金千斤,各侯王十五人黄金各百斤,列侯在封国的八十七人每人黄金各二十斤。 冬十月, 下诏说: “前者九月二十六日地震,朕深感惶恐,希望群臣能箴戒朕的过失,并举荐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的人以匡正朕的不足, 要无所讳忌, 不避权贵。由于朕德行不足, 不能使边远地区归附,以致边境屯戍不息。接着又命令重兵屯守,增加百姓的负担与将士的劳苦,这不是一种安靖天下的长策。现决定撤除车骑将军、 右将军屯兵。 ” 又下诏:“池陂禁苑皇家未曾使用的,皆借给贫民使用。郡的楼台馆舍,不再修建。外流人员返回的,借以公田, 贷给种子口粮,免其役赋。 ” 十一月,下诏说: “由于朕思虑不周,就导民不明,勤以宵旰, 思考全国大事,怀念天下百姓,深恐玷污先帝的圣德,还大力树立贤良方正典型以在百姓中形成孝悌之风,至今已历数载,但未能完全移风易俗。古语说: ‘孝与悌, 是为人的根本啊 !’ 现令郡国推举孝悌,有行义著称于乡里的各一人。 ” 十二月,开始设置廷尉平四人,俸禄六百石。 撤销文山郡,其县并入蜀郡。四年春二月,封外祖母为博平君,前赞 阝侯萧何曾孙萧建世为侯。下诏说: “引导人民以孝为先, 则天下就会和顺。今百姓有时遭受父母之丧,还要负担徭役,使父母遗体不得按时入土,有伤孝子之心,朕对此深表同情。从现在起,凡有祖父母、 父母丧事的可以免去徭役,使能收殓送终,尽人子之道。 ”夏五月,下诏说: “父子之亲,夫妇之道,是出于天性。虽有祸患,仍愿舍身与冒险相救。真诚的爱结于心, 仁厚出于自然,这是不可能违背的啊 ! 从现在起,凡儿子为首藏匿犯罪的父母, 妻子藏匿犯罪的丈夫,孙子藏匿犯罪的祖父母,都可以不问罪。另如父母匿犯罪的儿子,丈夫匿犯罪的妻子,祖父母匿犯罪的孙子,罪不致于死的,都要上报廷尉与奏明皇上后再行决断。 ”封广川惠王孙文为广川王。秋七月,大司马霍禹谋反。下诏说:“前者,东织室令张赦派魏郡豪家李竟举报冠陽侯霍云谋为大逆,朕念在霍光大将军的功绩,想把大事化小,促令霍禹洗心革面。现在大司马博陆侯霍禹与其母宣成侯夫人显及从昆弟子冠陽侯霍云、乐平侯霍山、 诸姊妹婿度辽将军范明友,长信少府邓广汉、 中郎将任胜、 骑都尉赵平、 长安男子冯殷等共谋为大逆不道之事。霍禹之母又指使女侍医淳于衍进药毒杀恭哀后,还准备毒杀太子,想篡夺汉家政权。该等逆乱不道,俱已按律伏法。凡为霍氏所蒙蔽裹胁而没有具体犯罪事实的一般参与者, 一律赦免。 ” 八月初一日,皇后霍氏被废。 九月,下诏说: “朕恐百姓失去常业而生活困苦,特派使者循行郡国访问民间疾苦。有些官吏营私烦扰百姓,不顾百姓的水深火热,朕极表同情。今年各郡国部分遭受水灾,已经赈贷。盐,是千家万户所必需的,而价格甚高,更增加百姓的困难,现令降低天下盐价。 ”又下诏说: “第一号令曾指出: 处死刑者不可复生,受劓、 刖、 膑、 割之刑的不可再行生长。这就是先帝之所以特别重视刑罚的原因,而有些法吏却未能深体其意。今日被捕入狱的有的因遭受严刑拷打,有的因饥寒折磨而瘐死狱中。为何这般的惨无人道啊 ! 朕对此十分痛心。现特令郡国每年应上报因拷打与饥寒而瘐死狱中的死者的姓名、 籍贯、 爵级、 居住地址,丞相御史要在年终作为一项重要的情况奏明朝廷。 ” 十二月,清河王刘年有罪被废,迁徙于房陵。 元康元年(前 65 ) ,以杜东原上为初陵,更名杜县为杜陵。迁移丞相、 将军、列、 吏二千石、 资产在百万者到杜陵。三月,下诏说: “近日凤凰聚集于泰山、 陈留,甘露降于未央宫。朕未能弘扬先帝的丰功伟绩,保证百姓的安居乐业,顺承天地之德,调序四时之节,竟蒙天地献瑞呈祥,赐以凤凰甘露之福,自是昼夜兢兢,毫无骄矜之色, 自我反省不敢稍懈,长思正道没有终极。《书》不是指出过吗 ?‘凤凰降临,人神交畅。 ’ 可以赦免天下囚徒,赏赐勤于职守的官吏中二千石以下到六百石的爵级,从中郎到五大夫,佐史以上二级,百姓一级, 女子每百户牛酒若干。加赐鳏寡孤独、 三老、 孝悌力田帛。对其原有赈贷免还。 ”夏五月,建立皇考庙。增加奉明园户口设置奉明县。 免除高祖皇帝功臣绛侯周勃等一百三十六家的嫡长子孙的赋役, 让他们以此来供奉家庙祭祀, 世世都不得间断。要是没有嫡长子孙的,就免除其以下的。秋八月, 下诏说: “朕不明于礼、 乐、书、 射、 数、 御,不能融会贯通治国之道,所以不能达到陰陽合谐风调雨顺。现下令广举吏民,其品行优良,精通文学, 明于先王治国之术,并能深明其中义理的,各郡国举二人,中二千石各举一人。 ”冬,设置建章卫尉。 二年春正月,下诏说: “《书》说: ‘文王作刑法, 对于乱常违教者不得赦免。 ’当今有些法吏虽然修身奉法, 仍不称其任,还不能使朕感到满意,朕也为这些法吏感到难过。现决定不追究他们的责任,望他们与各级官员聚精会神,重新开 始。 ”二月二十六日,立皇后王氏,赏赐丞相以下至郎从官钱帛各有差等。三月,因为凤凰、 甘露屡呈祥瑞, 特赐天下吏爵级二级,庶民爵一级,女子每百户赐牛肉及酒若干, 鳏寡孤独高年赐帛若干。 夏五月, 下诏说: “刑狱关系到千万人的命运,是用以禁暴止邪, 养育群生的。要能使生者不怨、 死者不恨,这才可以担任文吏。现在却不然。有的执法量刑持机巧之心,分析律条,妄生端绪, 以出入人罪,无限上纲或有意开脱,以定罪名。将案情不如实上报,朝廷也无法了解真情,朕不能明察,吏不能称职,这样下去,四方黎民就无所仰仗了 ! 二千石各自检察其下属,不得用这种徇私枉法的人主管刑狱。官吏首务是依法办事,而有的为了让来往客使称心如意,就任意派遣听差役夫,提高客使食饮标准,僭越职权和无视法规,以博取客使对他的好评,这好比踏着薄冰而等待烈日,难道还不危险吗 ? 当今天下部分地区疾疫流行,朕深为同情。现令郡国受灾疫严重的地方,免出今年租税。 ”诏又说:听说古代的天子之名,难知而易讳。现在百姓中有不少因上书触讳而犯罪的, 朕十分同情。朕将原名 “病已” 改为 “询” 。凡是在此诏之前触讳(病已)而蒙罪的,一律赦免。冬,京兆尹赵广汉有罪,腰斩。三年春,因为凤凰多次栖集于泰山,赏赐各侯王、 丞相、 将军、 列侯、 二千石以金,赏郎从官以帛,各有差别。赏赐天下官吏爵二级,百姓一级,女子每百户赏牛 酒若干,鳏寡孤独高年帛若干。 三月,下诏说: “曾闻舜弟象有罪,舜为帝后封他于有鼻之国。骨肉之亲明而不绝,现封已故昌邑王为海昏侯。 ”又下诏说: “朕身处卑微时,御史大夫丙吉、 中郎将史曾、 史玄、 长乐卫尉许舜、 侍中光禄大夫许延寿都对朕有旧恩。还有已故掖庭令张贺辅导朕躬,学习文学经术,恩惠卓异,其功甚伟。《诗》不是说过吗 ?‘无德不报。 ’ 现封张贺所养的弟弟的儿子侍中中郎将彭祖为陽都侯,追赠张贺的谥号为陽都哀侯。丙吉、 史曾、 史玄、 许舜、 许延寿都为列侯。故人中的郡狱女囚胡组、 赵征卿对朕也有哺乳保育之功,都赏以官禄田宅财物,各按恩的深浅进行报答。 ” 夏六月,下诏说: “前年夏,凤凰集于雍地。今年春,五色鸟以万数飞过三辅各县,翱翔飞舞,想栖集而未下。现令三辅不得在春夏时捣鸟巢取鸟卵,不得弹射飞鸟。切切此令。 ” 立皇子钦为淮陽王。四年春正月,下诏说: “朕感到年事已高的人, 发齿堕落,血气衰微,也没有暴虐之心,今日有的受到法律惩处,关进监狱,不能终其天年,朕甚为哀怜。从现在起,凡年在八十以上,凡因犯诬告与杀伤人罪外,其余都不问罪。 ”派遣大中大夫强等人巡行于天下,慰问鳏寡,览观风俗民情, 察看吏治得失,发现与举荐品学兼优的人。 二月,河东霍征史等谋反,被诛杀。 三月,下诏说: “前一段, 凤凰、 五彩鸟以万数集于长乐、 未央、 北宫、 高寝、 甘泉泰?殿中及上林苑。朕义行不周, 德薄宝浅,却屡获嘉祥,实在不敢攘人功以为己功。现赏赐天下官吏爵二级,百姓爵一级,女子每百户牛酒若干。加赐三老、 孝悌力田帛, 每人二匹,鳏寡孤独人各一匹。 ” 秋八月, 赐已故右扶风郡尹翁归之子黄金百斤, 以奉其父祭祀。又赐功臣的嫡后黄金,每人二十斤。八月十一日,大司马卫将军安世去世。 频年丰收,每石谷五钱。神爵元年(前 61 )春正月,皇帝驾临甘泉、 郊祭泰?。三月,驾临河东,祭祀后土。下诏说: “朕继承祖宗大业,战战兢兢,只想万事就绪,仍未能完全理顺。而乃元康四年,嘉谷瑞粟生长于郡国,神雀凤凰屡集于京畿,金芝九茎产于函德殿铜池中,九真献麒麟,南郡获白虎威凤为宝。朕的德行浅薄, 见祥瑞的不断呈现而深感震动, 就恭敬虔诚, 为百姓祈祷。东渡大河, 天气清静, 神鱼舞于河中。临万岁宫,凤凰凌空而下集。朕无厚德,恐不能副上天之望。现以五年为神爵元年。赐天下勤于吏事的爵级二级,百姓一级,女子百户牛酒若干,鳏寡孤独高年帛若干。所赈借的钱物免收。朕所经过之地不出田租。 ” 西羌造**,征集三辅、 中都官狱的轻刑犯人以及敏捷迅速的射士、 羽林孤儿,胡、 越马匹,三河、 颍川、 沛郡、 淮陽、 汝南的材官,金城、 陇西、 天水、 安定、 北地、 上郡的骑士, 羌地的马匹, 都到金城集中。 夏四月,派遣后将军赵充国、 强弩将军许延寿出击西羌。 六月,有彗星在东方出现。就地封酒泉太守辛武贤为破羌将军,与后将军、 强弩将军并进。下诏说:“军旅征途辛苦, 军需转运烦劳,现令各侯王、 列侯、 蛮夷王侯君应在明年正月来朝的,一律免朝。 ” 秋,赏赐已故大司农朱邑之子黄金百斤,以奉其父祭祀。后将军赵充国上书提出在边塞进行屯田之策, 其事记在《赵充国传》中。二年春二月,下诏说: “前日正月十九日,凤凰与甘露降集于京师,群鸟从者以万计。朕无大德, 屡获天福, 深感天恩,其赦天下。 ” 夏五月,西羌降服,斩其首恶大豪杨玉、 酋非首级。设置金城属国以安置降羌。 秋,匈奴日逐王先贤掸领人众万余来降。派都护西域骑都尉郑吉迎日逐王,攻破车师,都封为列侯。 九月, 司隶校尉宽饶有罪, 打入监狱,自杀。 匈奴单于派遣名王来汉朝献, 祝贺正月,开始和亲。 三年春,修建乐游苑。三月初六,丞相魏相去世。 秋八月, 下诏说: “官吏贪赃枉法则治道衰。今小吏都勤于民事, 而俸禄甚薄,想叫他们不侵渔百姓,那是难以做到的。现在增加百石以下俸禄十五。 ”四年春二月,下诏说: “前者,凤凰、甘露降集于京师,嘉瑞同时出现。修建泰一、 五帝、 后土之祠,为百姓祈求福祉。鸾凤集聚以万数,有的在高空盘旋,俯瞰都邑,有的在地下栖息献祥。朕斋戒的当晚, 神光显著。祭神的黄昏, 神光交错。有的祥降于天,有的瑞应于地,有的从四方汇集到坛前现彩。上帝给朕以崇高的奖赐,四海都沐受其恩泽, 现赦天下。赏赐民爵一级, 女子每百户牛酒若干,鳏寡孤独高年帛若干。 ” 夏四月, 颍川太守黄霸以政绩显著升至二千石, 赐爵为关内侯, 赏黄金百斤。还赏赐颍川吏民中品德高尚的以爵级,每人二级,力田的赏一级, 贞妇孝女赏以帛。 下令郡国举荐能关心人民的贤良各一人。 五月,匈奴单于派其弟呼留若王胜之来朝。 冬十月,十一只凤凰集于杜陵。 十一月, 河南太守严延年有罪, 处斩。 十二月,凤鸟栖集于上林。 五凤元年(前 57 )春正月,驾临于甘泉,郊祭泰?。 皇太子行加冠礼。皇太后赐丞相、将军、 列侯、 中二千石帛,每人一百匹,大夫每人八十匹(夫人六十匹)。又赏赐列侯嗣子的爵以五大夫, 男子为父的继承人的赏爵一级。夏,赦免一批参加兴建杜陵宫的罪人。 冬十二月初一,日偏食。左冯翊韩延寿有罪,处决。二年春三月,驾临于雍祭祀五?。夏四月初七日, 大司马车骑将军韩增去世。 秋八月,下诏说: “婚姻举行仪礼,这是人伦之中的大事;酒食宴会,是举行礼乐的形式之一。当今有的郡国及二千石擅为苛禁,禁止民间嫁娶不得设筵席以招待贺客。由此就弛废乡党应酬之礼,使百姓享受不到婚嫁的欢乐气氛,这不是一种好的导民方法。《诗》不是说过吗 ?‘民间如失去了互相饮食应酬的情义,而粗薄的食品将会加深人们的怨尤。 ’ 对禁止婚姻礼宴的政令应予取消。 ”冬十二月,匈奴呼速单于率众来降于汉,朝廷封之为列侯。 十二月, 平通侯杨恽因以前任光禄勋时有罪事发,削职为民。不思悔过,怨恨朝廷,大逆不道,腰斩。三年春正月二十六日, 丞相丙吉去世。 三月,驾临河东,祭祀后土之神, 下诏说: “前一段匈奴多次侵扰边疆,百姓遭受祸害。朕位为天子,未能抚定匈奴。虚闾权渠单于请求与本朝结为婚姻, 不久病死。右贤王屠耆堂代立。骨肉大臣立虚闾权渠单于之子为呼韩邪单于, 击杀屠耆堂。诸王各行自立,分为五单于,互相攻击,死者以万数,畜产损失十之八九,人民饥饿,互相挟掠以求食,因而局势十分动乱。单于阏氏子孙兄弟及呼速累单于、 名王、 右伊秩訾、 且渠,当户诸官以下率众五万余人来归顺汉朝,单于称臣,派王弟奉珍宝朝贺新春,北边安靖,无有刀兵之事。朕恭敬虔诚,郊祭上帝、祠祀后土,神光并见, 有在地平面上出现,其光辉照耀宫顶,历时十余刻。甘露下降,神雀云集。已诏令有关机构禀告上帝、 宗庙。三月二十五日,鸾凤又栖集于长乐宫东阙中树上,飞下止于地,羽翼色彩斑斓, 停留十余刻, 吏民一齐观看。朕性愚钝,深恐不能副上天屡赐嘉祥之望,而获得如此福祉。《尚书》不是说过吗 ?‘受到褒奖之后不要自我陶醉,应谦虚谨慎,勿怠勿荒。 ’ 公卿大夫都应自勉啊。现减少天下人口钱税。赦免死罪以下犯人。赏赐民爵一级,赏女子每百户牛酒若干, 全国欢宴五天。加赐鳏寡孤独与高年帛若干。 ”四年春正月,广陵王胥有罪,自杀。匈奴单于称臣, 遣弟谷蠡王入侍朝廷。由于边塞不受侵扰,减少戍卒百分之二十。 大司农中丞耿寿昌奏请设常平仓,以供应北方边塞军需,减少漕转。赐爵为关内侯。 夏四月三十日, 日偏食。下诏说:“皇天显示异兆, 以亻 敬戒朕躬, 是朕的德行不足,是官吏不称其职所致。以前曾派使者访问民间疾苦,再派丞相、 御史掾二十四人循行于天下,平反冤狱,查处擅自制定苛刻政令不改的官吏。 ”甘露元年 (前 53 ) 春正月, 驾临甘泉,郊祭泰?。匈奴呼韩邪单于派遣其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侍朝廷。 二月二十一日, 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延寿去世。 夏四月,黄龙出现于新丰。四月初一日, 太上皇庙发生火灾。初九日孝文帝庙火灾,皇上着素服五天。冬,匈奴单于派遣其弟左贤王来朝贺。 二年春正月,立皇子嚣为定陶王。下诏说: “前者,凤凰甘露降集,甘泉涌流,枯木逢春,神光并见,俱受祯祥,宜赦天下,减民赋算三十钱。赏赐各侯王、丞相、 将军、 列侯、 中二千石金钱各有差等。赐百姓爵一级, 赐女子每百户牛酒若干,赐鳏寡孤独高年布帛若干。 ”夏四月, 遣护军都尉禄领兵平定珠崖。 秋九月,立皇子宇为东平王。冬十二月,驾临负陽宫属玉观。匈奴呼韩邪单于叩求于五原塞, 愿奉国宝朝贺三年春节。下诏令有关机构议论。都说: “圣王的制度,施德行礼,先京都而后中原,先中原而后夷狄。《诗》说: ‘率民遵礼守法, 到处教令顺行。相土威令烈烈,海外截然归服。 ’ 陛下的圣德,充塞于天地,光被于方外。匈奴单于向风慕义, 举国同心,奉国宝而来朝贺,这是亘古未有的事。单于不奉汉朝正朔,是王者之客, 朝拜时应和各侯王一样,称 ‘臣昧死再拜’ ,位在各侯王之下。”诏说: “常闻五帝三王, 对于荒外不是按礼施行统治, 其政刑亦不及。今日单于自称北藩之臣, 来朝贺春节, 朕德行不足,不能把它置于本朝的统治之内,应以客礼相待,其位在各侯王之前。 ” 三年春正月,驾临甘泉,郊祭泰?。匈奴呼韩邪单于稽侯犭 册来朝, 朝拜时称藩臣而不报名。宣帝赏赐他以玺绶、 冠带、 衣裳、 安车、 驷马、 黄金、 锦绣、缯絮。派专员去作单于的向导,先到长安馆舍,宿于长平。宣帝从甘泉到池陽宫安歇。再登长平阪, 传诏单于免予拜见。其所经之道两旁的人群均在户前列观,蛮夷君长及王侯与欢迎人群有数万人,夹道欢迎。皇帝登上渭桥,欢迎人群齐呼 “万岁”! 单于进入馆舍。皇帝在建章宫举行欢迎宴会, 为单于接风洗尘。并让单于参观汉廷珍宝。二月,单于完成朝贺任务西返。朝廷派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 车骑都尉韩昌、 骑都尉虎带领一万六千人的卫队护送单于。单于居于幕南,驻光禄城。诏北边支援其谷食。郅支单于孤立而远遁,匈奴从此安定。宣帝下诏说: “前者凤凰集于新蔡,群鸟四面环列, 都向凤凰肃立, 数以万计。为此,赏赐汝南太守帛一万匹,对新蔡的长吏、 三老、 孝悌力田、 鳏寡孤独都进行不同赏赐。赐百姓爵二级,并免出今年田租。 ” 三月初六日,丞相黄霸去世。诏令各儒出讲《五经》的同异,太子太傅萧望之等进行归纳综合, 然后由宣帝亲自进行审定。于是设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书》、 谷梁《春秋》博士。冬,乌孙公主刘解忧回国探亲。 四年夏,广川王海陽有罪,废为平民迁于房陵。 冬十月二十三日,未央宫宣室阁发生火灾。 黄龙元年春正月,驾临甘泉,郊祭泰?。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 礼遇与赏赐和上次一样。二月,单于回国。下诏说: “曾闻上古治理天下, 君臣同心,判断是非,俱合矩度。是以上下和洽,海内康平。其和衷共济是令人钦佩的。朕不是明君,多次申诏公卿要以宽大为怀,关心与解决百姓疾苦,是将追踪三王的太平盛世,发扬列祖列宗的德泽。今日官吏中有的以不禁奸邪为宽大, 以纵释有罪为不苛;有的则以酷吏为贤能,这都是片面而不正确的。如此的奉诏宣化,是十分荒谬的 ! 当今天下少事,徭役减省,兵革不动,而百姓多贫,盗贼多起,其过失何在 ? 向朝廷上报的人事、 户口、赋税的情况,文实不符, 谎言骗上,以避免追究。三公对此不以为意, 朕将怎样了解真实可信的情况 ? 凡请求减少随从与差役取其费用以自给的都不再执行。御史在审查各地上报的材料时,发现有可疑之处的,要进行查证,不能让其以假乱真。 ” 三月,有彗星出现在王良星、 阁道星区之间,后进入紫宫星区。 夏四月,下诏说: “举荐廉吏,是为了提倡廉洁奉公。官吏六百石位为大夫,他在处理案情时,得先向朝廷请示,而他的秩禄又是朝廷确定的,从现在起,对于吏六百石不得复举为廉吏。 ”冬十二月初七日,宣帝驾崩于未央宫。二十六日,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班固评论:汉宣帝治理国家,有功必赏,有罪必罚。综核名实,政事、文学、法理之士都能精通专业,发挥专长,至于技巧工匠器械,从元帝、 成帝年间是极少能及的。从此可知宣帝时代是吏称其职,民安其业的。遭受匈奴侵扰, 却能让呼韩邪单于来朝,郅支单于远遁,申天威于北夷,单于慕义,俯首称藩。功光宗祖,业垂后嗣,可谓中兴之主,德行可与殷高宗和周宣王媲美。 卷九 元帝纪 第九 (汉元帝刘奭) 【原文】 孝元皇帝,宣帝太子也。母曰共哀许皇后,宣帝微时生民间。年二岁,宣帝即位。八岁,立为太子。壮大,柔仁好儒。见宣帝所用多文法吏,以刑名绳下,大臣杨恽、盖宽饶等坐刺讥辞语为罪而诛,尝侍燕从容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宣帝作色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乃叹曰:“乱我家者,太子也!”由是疏太子而爱淮陽王,曰:“淮陽王明察好法,宜为吾子。”而王母张婕妤尤幸。上有意欲用淮陽王代太子,然以少依许氏,俱从微起,故终不背焉。 黄龙元年十二月,宣帝崩。癸巳,太子即皇帝位,谒高庙。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初元元年春正月辛丑,孝宣皇帝葬杜陵。赐诸侯王、公主、列侯黄金,吏二千石以下钱、帛,各有差。大赦天下。 三月,封皇太后兄侍中中郎将王舜为安平侯。丙午,立皇后王氏。以三辅、太常、郡国公田及苑可省者振业贫民,訾不满千钱者赋贷种、食。封外祖父平恩戴侯同产弟子中常侍许嘉为平恩侯,奉戴侯后。 夏四月,诏曰:“朕承先帝之圣绪,获奉宗宙,战战兢兢。间者地数动而未静,惧于天地之戒,不知所由。方田作时,朕忧蒸庶之失业,临遣光禄大夫褒等十二人循行天下,存问耆老、鳏、寡、孤、独、困乏、失职之民,延登贤俊,招显侧陋,因览风俗之化。相、守二千石诚能正躬劳力,宣明教化,以亲万姓,则六合之内和亲,庶几-无忧矣。《书》不云乎?‘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又曰:“关东今年谷不登,民多困乏。其令郡国被灾害甚者毋出租赋。江、海、陂、湖、园、池属少府者以假贫民,勿租赋。赐宗室有属籍者马一匹至二驷,三老、孝者帛五匹,弟者、力田三匹、鳏、寡、孤、独二匹,吏民五十户牛、酒。” 六月,以民疾疫,令大官损膳,减乐府员,省苑马,以振困乏。 秋八月,上郡属国降胡万余人亡入匈奴。 九月,关东郡国十一大水,饥,或人相食,转旁郡钱、谷以相救。诏曰:“间者,陰陽不调,黎民饥寒,无以保治,惟德浅薄,不足以充入旧贯之居。其令诸宫、馆希御幸者勿缮治,太仆减谷食马,水衡省肉食兽。” 二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赐云陽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 立弟竟为清河王。 三月,立广陵厉王太子霸为王。 诏罢黄门乘舆狗马,水衡禁囿、宜春下苑、少府-飞外池、严b054池田假与贫民。诏曰:“盖闻贤圣在位,陰陽和,风雨时,日月光,星辰静,黎庶康宁,考终厥命。今朕恭承天地,托于公侯之上,明不能烛,德不能绥,灾异并臻,连年不息。乃二月戊午,地震于陇西郡,毁落太上皇庙殿壁木饰,坏败e56c道县城郭官寺及民室屋,压杀人众。山崩地裂,水泉涌出。天惟降灾,震惊朕师。治有大亏,咎至于斯。夙夜兢兢,不通大变,深惟郁悼,未知其序。间者岁数不登,元元困乏,不胜饥寒,以陷刑辟,朕甚闵之。郡国被地动灾甚者,无出租赋。赦天下。有可蠲除、减省以便万姓者,条秦,毋有所讳。丞相、御史、中二千石举茂材异等、直言极谏之士,朕将亲览焉。” 夏四月丁巳,立皇太子。赐御史大夫爵关内侯,中二千石右庶长,天下当为父后者爵一级,列侯钱各二十万,五大夫十万。 六月,关东饥,齐地人相食。 秋七月,诏曰:“岁比灾害,民有菜色,惨怛于心。已诏吏虚仓廪,开府库振救,赐寒者衣。今秋禾麦颇伤。一年中地再动。北海水溢,流杀人民。陰陽不和,其咎安在?公卿将何以忧之?其悉意陈朕过,靡有所讳。” 冬,诏曰:“国之将兴,尊师而重傅。故前将军望之傅朕八年,道以经书,厥功茂焉。其赐爵关内侯,食邑八百户,朝朔、望。” 十二月,中书令弘恭、石显等谮望之,令自杀。 三年春,令诸侯相位在郡守下。 珠-郡山南县反,博谋群臣。待诏贾捐之以为宜弃珠-,救民饥馑。乃罢珠。 夏四月乙未晦,茂陵白鹤馆灾。”诏曰:“乃者火灾降于孝武园馆,朕战栗恐惧。不烛变异,咎在朕躬。群司又未肯极言朕过,以至于斯,将何以寤焉!百姓仍遭凶厄,无以相振,加以烦扰-苛吏,拘牵乎微文,不得永终性命,朕甚闵焉。其赦天下。” 夏,旱。立长沙炀王弟宗为王。封故海昏侯贺子代宗为侯。 六月,诏曰:“盖闻安民之道,本由陰陽。间者陰陽错谬,风雨不时。朕之不德,庶几群公有敢言朕之过者,今则不然。偷合苟从,未肯极言,朕甚闵焉。惟c02c庶之饥寒,远离父母、妻子,劳于非业之作,卫于不居之宫,恐非所以佐陰陽之道也。其罢甘泉、建章宫卫,令就农。百官各省费。条奏毋有所讳。有司勉之,毋犯四时之禁。丞相、御史举天下明陰陽灾异者各三人。”于是言事者众,或进擢召见,人人自以得上意。 四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赦汾陰徒。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鳏、寡、高年帛。行所过无出租赋。 五年春正月,以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位次诸侯王。 三月,行幸雍,祠五。 夏四月,有星孛于参。诏曰:“朕之不逮,序位不明,众僚久旷,未得其人。元元失望,上感皇天,陰陽为变,咎流万民,朕甚惧之。乃者关东连遭灾害。饥寒疾疫,夭不终命。《诗》不云乎,‘凡民有丧,匍匐救之。’其令太官毋日杀,所具各减半。乘舆秣马,无乏正事而已。罢角抵、上林宫、馆希御幸者、齐三服官、北假田官、盐铁官、常平仓。博士弟子毋置员,以广学者。赐宗室子有属籍者马一匹至二驷,三老、孝者帛,人五匹,弟者、力田三匹,鳏、寡、孤、独二匹,吏民五十户牛、酒。”省刑罚七十余事。除光禄大夫以下至郎中保父母同产之令。令从官给事宫司马中者,得为大父母、父母、兄弟通籍。 冬十二月丁未,御史大夫贡禹卒。 卫司马谷吉使匈奴,不还。 永光元年春正月,行幸甘泉,效泰。赦云陽徒。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高年帛。行所过毋出租赋。 二月,诏丞相、御史举质朴敦厚逊让有行者,光禄岁以此科第郎、从宫。 三月,诏曰:“五帝、三王任贤使能,以登至平,而今不治者,岂斯民异哉?咎在朕之不明,亡以知贤也。是故壬人在位,而吉士雍蔽。重以周、秦之弊,民渐薄俗,去礼义,触刑法,岂不哀哉!由此观之,元元何辜?其赦天下,令厉津自新,各务农亩。无田者皆假之,贷种、食如贫民。赐吏六百石以上爵五大夫,勤事吏二级,民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鳏、寡、孤、独、高年帛。”是月雨雪,陨霜伤麦稼,秋罢。 二年春二月,诏曰:“盖闻唐、虞象刑而民不犯,殷周法行而坚轨服。今朕获承高祖之洪业,托位公侯之上,夙夜战栗,永惟百姓之急,未尝有忘焉。然而陰陽未调,三光-昧。元元大困,流散道路,盗贼并兴。有司又长残贼,失牧民之术。是皆朕之不明,政有所亏。咎至于此,朕甚自耻。为民父母,若是之薄,谓百姓何?其大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鳏、寡、孤、独、高年、三老、孝弟、力田帛。”又赐诸侯王、公主、列侯黄金,中二千石以下至中都官长吏各有差,吏六百石以上爵五大夫,勤事吏各二级。 三月壬戌朔,日有蚀之。诏曰:“朕战战栗栗,夙夜思过失,不敢荒宁。惟陰陽不调,未烛其咎,娄敕公卿,日望有效。至今有司执政,未得其中,施与禁切,未合民心,暴猛之俗弥长,和睦之道日衰,百姓愁苦,靡所错躬。是以氛邪岁增,侵犯太陽,正气湛掩,日久夺光。乃壬戌,日有蚀之,天见大异,以戒朕躬,朕甚悼焉。其令内郡国举茂材异等、贤良、直言之士各一人。” 夏六月,诏曰:“间者连年不收,四方咸困。元元之民,劳于耕耘,又亡成功,困于饥馑,亡以相救。朕为民父母,德不能覆,而有其刑,甚自伤焉。其赦天下。” 秋七月,西羌反,遣右将军冯奉世击之。 八月,以太常任千秋为奋威将军,别将五校并进。 三年春,西羌平,军罢。 三月,立皇子康为济陽王。 夏四月癸未,大司马车骑将军接薨。 冬十一月,诏曰:“乃者已丑地动,中冬雨水、大雾,盗贼并起。吏何不以时禁?各悉意对。” 冬,复盐铁官、博士弟子员。以用度不足,民多复除,无以给中外徭役。 四年春二月,诏曰:“朕承至尊之重,不能烛理百姓,娄遭凶咎。加以边境不安,师旅在外,赋敛、转输,元元蚤动,穷困亡聊,犯法抵罪。夫上失其道而绳下以深刑,朕甚痛之。其赦天下,所贷贫民勿收责。” 三月,行幸雍,祠五。 夏六月甲戌,孝宣园东阙灾。 戊寅晦,日有蚀之。诏曰:“盖闻明王在上,忠贤布职,则群生和乐,方外蒙泽。今朕-于王道,夙夜忧劳,不通其理,靡瞻不眩,靡听不惑,是以政令多还,民心未得,邪说空进,事亡成功。此天下所著闻也。公卿大夫好恶不同,或缘坚作邪,侵削细民,元元安所归命哉!乃六月晦,日有蚀之。《诗》不云乎?‘今此下民,亦孔之哀!’自今以来,公卿大夫其勉思天戒,慎身修永,以辅朕之不逮。直言尽意,无有所讳。” 九月戊子,罢卫思后园及戾园。冬十月乙丑,罢祖宗宙在郡国者。诸陵分属三辅。以渭城寿陵亭部原上为初陵。诏曰:“安土重迁,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愿也。顷者有司缘臣子之义,奏徙郡国民以奉园陵,令百姓远弃先祖坟墓,破业失产,亲戚别离,人怀思慕之心,家有不安之意。是以东垂被虚耗之害,关中有无聊之民,非久长之策也。《诗》不云乎?‘民亦劳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今所为初陵者,勿置县邑,使天下咸安土乐业,亡有动摇之心。布告天下,令明知之。”又罢先后父母奉邑。 五年春正月,行幸甘泉,效泰。 三月,上幸河东,祠后土。 秋,颍川水出,流杀人民。吏、从官县被害者与告,士卒遣归。 冬,上幸长杨射熊馆,布车骑,大猎。 十二月乙酉,毁太上皇、孝惠皇帝寝庙园。 建昭元年春三月,上幸雍,祠五。 秋八月,有白蛾群飞蔽日,从东都门至枳道。 冬,河间王元有罪,废迁房陵。罢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寝园。 二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益三河大郡太守秩。户十二万为大郡。 夏四月,赦天下。 六月,立皇子舆为信都王,闰月丁酉,太皇太后上官氏崩。 冬十一月,齐、楚地震,大雨雪,树折屋坏。 淮陽王舅张博、魏君太守京房坐窥道诸侯王以邪意,漏泄省中语,博要斩,房弃市。 三年夏,令三辅都尉、大郡都尉秩皆二千石。 六月甲辰,丞相玄成薨。 秋,使护西域骑都尉甘延寿、副校尉陈汤挢发戊已校尉屯田吏、士及西域胡兵攻郅支单于。冬,斩其首,传诣京师,县蛮夷邸门。 四年春正月,以诛郅支单于告祠郊庙。赦天下。群臣上寿。置酒,以其图书示后宫贵人。 夏四月,诏曰:“朕承先帝之休烈,夙夜栗栗,惧不克任。间者陰陽不调,五行失序,百姓饥馑。惟c02c庶之失业,临遣谏大夫博士赏等二十一人循行天下,存问耆老、鳏、寡、孤、独、乏困、失职之人,举茂材特立之士。相、将、九卿,其帅意毋怠,使朕获观教化之流焉。” 六月甲申,中山王竟薨。 蓝田地沙石雍霸水,安陵岸崩雍泾水,水逆流。 五年春三月,诏曰:“盖闻明王之治国也,明好恶而定去就,崇敬让而民兴行,故法设而民不犯,令施而民从。今朕获保宗庙,兢兢业业,匪敢解怠,德薄明-,教化浅微。传不云乎?‘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其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三老、孝弟、力田帛。”又曰:“方春,农桑兴,百姓戮力自尽之时也,故是月劳农劝民,无使后时。今不良之吏,覆案小罪,征召证案,兴不急之事,以妨百姓,使失一时之作,亡终岁之功,公卿其明察申敕之。” 夏六月庚申,复戾园。 壬申晦,日有蚀之。 秋七月庚子,复太上皇寝庙园、原庙,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卫思后园。 竟宁元年春正月,匈奴乎韩邪单于来朝。诏曰:“匈奴郅支单于背叛礼义,既伏其辜,乎韩邪单于不忘恩德,乡慕礼义,复修朝贺之礼,愿保塞传之无穷,边垂长无兵革之事。其改元为竟宁,赐单于待诏掖庭王樯为阏氏。” 皇太子冠。赐列侯嗣子爵五大夫,天下为父后者爵一级。 二月,御史大夫延寿卒。 三月癸未,复孝惠皇帝寝庙园、教文太后、孝昭太后寝园。 夏,封骑都尉甘延寿为列侯。赐副校尉陈汤爵关内侯、黄金百斤。 五月壬辰,帝崩于未央宫。 毁太上皇、孝惠、孝景皇帝庙。罢孝文、孝昭太后、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寝园。 秋七月丙戌,葬渭陵。 赞曰:臣外祖兄弟为元帝侍中,语臣曰:元帝多材艺,善史书。鼓琴瑟,吹洞箫,自度曲,被歌声,分节度,穷极幼眇。少而好儒,及即位,征用儒生,委之以政,贡、薛、韦、匡迭为宰相。而上牵制文义,优游不断,孝宣之业衰焉。然宽弘尽下,出于恭俭,号令温雅,有古之风烈。 【白话文】 汉元帝,是汉宣帝的太子。母亲是恭哀许皇后, 宣帝微贱时生于民间。年二岁时,宣帝继承帝位。元帝年八岁时,被立为太子。成年后,宽厚而尊重儒术。见宣帝所起用的多是法吏,他们以名责实,尊君卑臣以弹治天下,大臣杨恽、 盖宽饶等都因犯讥刺君上之罪而被诛戮,常在平时侍奉时从容进言: “陛下持刑太深,应用儒生。 ” 宣帝动怒说: “汉家自有制度,本以王霸二道交替使用,为何要专行仁政,效法周朝呢 ? 况且一般儒生不能用所学结合实际,喜欢厚古薄今,使人惑乱于名实,不知所从,那怎么能委以重任 !” 于是叹道: “乱我刘家朝纲的,将是太子啊 !” 由是就疏太子而爱淮陽。宣帝说: “淮陽王明于察断而爱学法律, 应继承我的事业。 ” 淮陽王的母亲张婕妤更得宠。宣帝有意用淮陽王取代太子, 但由于少年微贱时依靠许氏,夫妇义结糟糠,所以最终还是不肯背弃许皇后而另立太子。 黄龙元年十二月, 宣帝驾崩。二十六日,太子继皇帝位,到高庙祭祀。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初元元年(前 48 )春正月初四日,葬汉宣帝于杜陵。赏赐各侯王、 公主、 列侯以黄金,官吏二千石以下以钱帛,各有差别。大赦天下。三月,封皇太后兄侍中中郎将王舜为安平侯。初十日,立皇后王氏。以三辅、 太常、 郡国公田及皇家御苑可以借用的就借给贫民耕种,家产不满千钱的借给种子与粮食。封外祖父平恩戴侯的同母弟之子中常侍许嘉之子为平恩侯,以作戴侯之后。 夏四月, 下诏说: “朕继承先帝的神圣事业,能奉宗庙,战战兢兢。近来数次发生地震,为上天示以警戒而惶恐,而又不知其原因。正当农时季节, 朕担心黎民中有的无力耕种,及时派遣光禄大夫褒等十二人循行于天下,慰问耆老鳏寡孤独困乏而失其常业的百姓,延请贤俊,招询隐士,以观览风俗教化,郡守国相及二千石果能以身作则勤于政事,宣明朝廷教化,以使万姓相亲,这样就会使宇宙之内莫不和睦相亲,就基本上达到国泰民安了。《尚书》不是说过吗 ?‘股肱之臣良善,众事就能安宁 !’ 特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 诏书又说: “关东今年谷物歉收,百姓困乏。现令郡国受灾严重的免出租赋。江海陂湖园池属于少府的可以借给贫民谋生,不出租税。赏赐刘氏宗族名在谱籍的马一匹至八匹,三老、 孝子赏帛五匹, 悌者、 力田的赏帛三匹,鳏寡孤独二匹,吏民每五十户赏牛酒若干。”六月,因民间瘟疫流行,下令宫廷节省膳食开支,裁减乐府人员,减少御苑马匹,以其财物赈济困乏地区。 秋八月,上郡属国降胡一万余人,逃亡进入匈奴地区。 九月,关东郡国十一处大水,饥荒严重,有的地方人相食,调运附近的钱谷以救灾。下诏说: “前者陰陽不调,黎民饥寒,失去生活保障,只因朕的德行浅薄,不足以担任治理天下的重任而居停于先帝的宫室。现令各官馆准备迎驾的处所不必修缮,太仆减少饲马的粮食,水衡减少饲养珍禽异兽的肉类。” 二年春正月,驾临甘泉, 郊祭泰?。赏赐云陽臣民爵位一级,赏赐女子每百户牛酒若干。 封弟刘竟为清河王。三月,封广陵厉王太子霸为王。下诏免去近署的车辆与狗马, 水衡所禁止开采的园囿、 宣春苑、 少府的猎场水池、 射苑中的池田, 都借与贫民谋生。诏书说: “常闻圣帝贤王在位,陰陽协和,风调雨顺,日月光,星宿定位,百姓安宁,益寿延年。今日朕恭承天地,位尊于公侯之上,明不能够烛照四海,德不足以安定兆民,灾异屡现,连年不息。在二月二十八日,陇西郡发生地震,毁落太上皇庙殿壁木饰,毁坏原道县城郭官寺及人民房屋,压死多人。山崩地裂,水泉涌出。上天降灾,多次警朕。治国有过,罪有应得。日夜战战兢兢, 不能理解发生灾变的原因,内心有说不出的痛苦,思绪紊乱。近年经常歉收,百姓穷困,经受不住饥寒交迫,就铤而走险陷入囚狱,朕深为哀怜。郡国因地震灾害严重的免出租赋。赦天下,凡是可以蠲除减省以方便百姓的,可以逐条上奏, 不必有所回避。丞相、 御史、 中二千石都荐举才华出色的敢于直言极谏之士,朕将亲自阅览他们所提出的批评与建议。” 夏四月二十八日, 立皇太子。赐御史大夫官爵为关内侯, 中二千石官爵为左庶长,天下的为父亲继承人的赏爵一。列侯赏钱二十万,五大夫赏钱十万。六月,关东发生严重饥荒,齐地人相食。秋七月,下诏说: “连年灾害,民有菜色,朕深感惨痛。已命令有关官员虚仓廪、 开府库以行赈饥者食、 赐寒者衣。今秋禾麦也不同程度受灾。一年中几次地震,北海涨潮,流杀人民。陰陽不和, 过失何在 ? 公卿认为应如何进行处置 ? 希望尽意批评朕的过失,不必有所隐讳。” 冬,下诏说: “国家将走向兴盛,就尊重师傅。原前将军望之为朕师傅八年,教导经书, 其功甚美,现赐爵为关内侯,食邑八百户, 每月只在初一与十五入朝。” 十二月,中书令弘恭、 石显等人诬告望之,元帝令望之自杀。 三年春, 下令诸侯国相位在郡守之下。珠崖郡山南县造**,广征群臣之谋。待诏贾捐之认为可暂放弃珠崖造**事不管,应集中力量救灾。于是未对珠崖采取行动。 夏四月三十日, 茂陵白鹤馆火灾。下诏说: “前者火灾发生在武帝园陵馆中,朕战栗恐惧。不了解变异的发生之因,过失在于朕躬。群臣又未肯极力批评朕的错误,以至于此,朕怎能寝安于席啊 ! 百姓累遭灾患,国家赈救不力,加之受苛吏的烦扰,受条文的拘牵,不得保其性命,朕甚为同情,现决定赦天下。” 夏,旱灾。立长沙炀王弟宗为王,封已故海昏侯贺之子代宗为侯。 六月,下诏说: “曾闻安民之道,在于协调陰陽。近来陰差陽错, 风雨不时。朕德行有亏,总希望诸公卿中有能无所顾忌地指出朕的过失,实则不然。唯唯诺诺,不肯极力进谏,朕深感不安。经常怀念黎民的饥寒,他们有的远离父母妻子,从事官家所差役的不急之事,守卫那些并无人居住的宫殿, 这恐怕不符合协理陰陽之道啊 ! 现决定罢免甘泉、 建章宫的守卫,令卫卒就农。百官各省开支,呈奏不必有所顾忌。有关官员要恪尽职守,不要贻误农时。丞相御史举荐天下明了陰陽灾异的各三人。” 从此提批评建议的人多起来了。有的被提拔召见, 人人都自以为能深明天子之意。 四年春正月,驾临甘泉, 郊祭泰?。三月驾临河东,祭祀后土。赦免汾陰犯人,赏赐臣民爵一级,女子每百户牛酒若干,鳏寡高年帛若干。车驾所经之地免出今年租税。 五年春正月,以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位次于各侯王。 三月,驾临雍地,祭祀五?。夏四月,彗星出现在参星区。下诏说: “朕从政不勤,任官无序而职责不明,机构不全而职事空废。使百姓失望。前些时关东连遭灾害,饥寒疾疫,引起非正常死亡。《诗》不是说过吗 ?‘凡是有人遇到丧祸之事,就应当尽力救助。’现令太官不要每日宰杀牲禽,御膳所供按食谱减一半。宫廷所备的车乘马匹,只供郊祀与 艹 鬼狩必需而已。罢免角抵之戏,遣返上林宫馆内的姬妾。罢免主管文绣衣服之官、 盐铁官、 常平仓。博士弟子不设专职,要广为培养社会上的学者。赐宗室男子谱上有名者马一匹至八匹, 三老、 孝者赏帛,每人五匹。悌者、 力田每人赏帛三匹。鳏寡孤独每人二匹,吏民五十户赏牛酒若干。 ” 减轻刑罚七十余件,废除光禄大夫至郎中的父母兄弟,一人有过,都要连坐的法令。下令天子的日常侍从在宫廷外门任事的, 应将祖父母及父母、 兄弟的年龄、 姓名、 相貌特征填写清楚。冬十一月初九日,御史大夫贡禹去世。卫司马谷吉出使匈奴,失踪。 永光元年春正月,驾临甘泉,郊祭泰?,赦免云陽犯人。赏赐臣民爵一级,女子每百户牛酒若干。高年赐帛,御驾所经过之处不出租税。 二月,诏令丞相、 御史举荐质朴、 敦厚、 谦逊有高行的人,光禄每年按此内容考校郎、从官而定其等级。 三月,下诏说: “五帝三王任贤使能,以登于天下至治,而今日国家混乱,难道是人民不同了吗 ? 问题就出在朕的不明,不能识别贤才。是以佞人在位,贤人就受到堵塞与排挤。特别是周秦以来的积弊,使社会风气日下,以致有的人抛弃礼义, 触犯刑法, 真是可悲啊 ! 由此看来,百姓何罪 ? 现在赦天下,令犯罪者努力改过自新, 各务农业生产。无田地的都借以公田,和一般贫民一样贷给种子与粮食。赏赐吏六百石以上爵级为五大夫,勤于政事的官吏赐爵二级,继承父后的百姓赐爵一级。女子百户赐牛酒若干,鳏寡孤独及高年赐帛若干。” 本月雨雪交加,严霜伤冻麦稼,秋无所收。二年春二月,下诏说: “曾闻唐虞象征性的施刑而民不犯法,商周法令推行而奸宄慑服。今日朕能继承高祖的伟业,位尊于公卿之上,日夜战战兢兢, 长期悬念百姓的疾苦, 从未忘怀。然而陰陽未调,日月黯淡,百姓困苦,流离失所,盗贼兴起。主管机构又助长残贼,未采取治理百姓的有效措施。这都是朕的不明,治国无方。过失就在于此,朕深感内疚。为百姓的父母,而如此薄德,这将何以抚临百姓 ! 应大赦天下, 赏赐民爵一级,女子每百户牛酒若干, 鳏寡孤独高年、 三老、 孝悌力田帛若干。 ” 又赏赐各侯王、 公主、 列侯以黄金, 中二千石以下至中都官长吏按差等进行赏赐。吏六百石以上赏以五大夫爵级, 勤于政事的官吏各赏爵二级。 三月初一日,日偏食。下诏说: “朕战战栗栗、 昼夜反省饼失,不敢废事而自宁。对于陰陽不调,不知错误出在何处。屡次晓谕公卿,期望他们努力从政。至今一些主持政务的人,未能抓住谤本,施惠不足而禁令烦苛, 不能得到民心。暴猛的风气日长,和睦的大道日衰,百姓愁苦,没办法生活下去。是以恶气弥漫,侵犯太陽, 正气沉沦, 日被夺光。三月初一,日偏食, 天显异象, 以警戒朕躬。朕深感悲哀。现令中原郡国各举德才兼具的直言之士一人。” 夏六月, 下诏说: “近年来连年收成不好,四方皆困。各地百姓,辛勤耕作,劳动而无所收获,处于饥饿的困境,无法互相救助。朕为百姓父母, 恩德不能普及,而仅以刑罚相加,内心深感伤悲。现赦天下。” 秋七月,西羌反叛。派右将军冯奉世领兵平叛。八月, 任太常任千秋为奋威将军,另领五校之兵与右将军并进。三年春,西羌平定,收兵。三月,立皇子康为济陽王。 夏四月初九日, 大司马车骑将军王接去世。 冬十一月,下诏说: “前者十月八日地动, 冬月降大雨、 起大雾, 盗贼四起。官吏为何不及时禁断 ? 各应尽意提出对策。” 冬,复设盐铁官、 博士弟子员。鉴于百姓生活困苦,对赋税大多予以减免,且不必供给京都与外地的徭役。 四年春二月,下诏说: “朕继承至尊的重任,不能有效地治理百姓,使其屡遭灾祸。加以边境不安,大军在外,而征收赋税与支援前线,使百姓疲于奔命,穷困无聊,犯法触罪。对这种朝廷失治理之道而对百姓采用严刑峻法的举措,朕深感痛心。现赦免天下, 原贷给贫民的粮钱免予偿还。” 三月,驾临雍地,祭祀五?。夏闰六月二十七日,宣帝园陵东关失火。 三十日,日偏食。下诏说: “曾闻明王在上,忠贤各司其职,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周边地区蒙受恩泽。今日朕暗于王道,日夜忧虑, 还不能求得治道的真谛。每看到一事就定不了标准,每听到一言就拿不定主张,是以政令不能贯彻始终,得不到臣民的真正拥戴, 空谈阔论,未能办成几件实事,这是天下所共闻的。公卿大夫的爱憎各异, 有的缘奸作邪,贪赃枉法,百姓将去依靠谁啊 ! 六月三十日, 出现日食。《诗》不是说过吗 ?‘今天的百姓饱受灾祸,处境是十分地可哀 !’ 从今以后,公卿大夫应该严肃思考上天所示的警戒,慎于修身,明确施政的长远目标, 以辅佐朕的不足之处。直言进谏,无所隐讳。” 九月十三日,罢去卫思后园陵与戾太子园陵。冬十月二十日, 罢去在郡国的祖宗祠庙。各陵园分别划归三辅所辖。以渭城寿陵亭部原上为元帝初陵。下诏说: “安土重迁,是黎民的本性;骨肉相附,是人情的自然。前不久,有关机构引用臣子之义,奏请迁徙郡国人民以奉园陵祭祀,使百姓远弃先祖坟墓,破产失业,亲戚别离, 迁出的怀有思念亲人之心,在原籍的亲人又有不安之意。这样,关东就会因迁徙而虚耗费用, 迁入关中的人又无业可从,这不是长久之计,《诗》不是说过吗 ?‘人民劳苦已久,至此可以小享安康。施恩泽于中原啊 ! 进而安定四方。 ’ 今所设置的初陵,不必移民设置县邑,让天下都能安土乐业,不必担心迁徙流动。特布告天下,使百姓明知。 ” 又罢去先后为其父母守冢奉祭祀的奉邑。 五年春正月,驾临甘泉, 郊祭泰?。三月,又驾临河东,祭祀后土。秋,颍川大水决口,淹死人民。吏和皇上从官属本县人有被水害的,都给假期探视,灾区的士卒复员回籍。冬,元帝驾临长杨射熊馆, 布列车骑,大猎。 十二月十六日,太上皇、 惠帝寝庙园发生火灾。 建昭元年春三月,元帝亲临雍地,祭祀五?。秋七月,有白蛾群飞蔽日,从东都门到枳道。 冬,河间王元有罪,废为平民迁于房陵。罢去孝文太后、 孝昭太后寝园。二年春正月,驾临甘泉, 郊祭泰?。三月,又驾临河东,祭祀后土。增加三河郡太守的俸禄,该郡是十二万户的大郡。夏四月,赦免天下。 六月,封皇子舆为信都王。闰八月八日,太皇太后上官氏去世。 冬十一月,齐楚地震, 大雪纷飞, 树折屋坏。 淮陽王舅张博、 魏郡太守京房犯有陰导各侯王以邪逆之意,漏泄禁中机密,张博腰斩,京房处决。三年夏,下令三辅都尉,大郡都尉爵级都为二千石。 六月十九日,丞相玄成去世。秋,朝廷派驻护西域骑都尉甘延寿、副校尉陈汤,矫以朝廷之命调动戍己校尉、 屯田将士及西域胡兵攻郅支单于。冬,斩其首级,传到京师,悬于鸿胪客馆外门以示众。 年春正月,因诛郅支单于事在祖庙进行告祖祭祀。赦免天下。郡臣置酒相贺呼 “万岁” ,元帝将征讨郅支的图书 展示与后宫贵人观看。夏四月, 下诏说: “朕继承先帝的丰功伟绩,日夜诚惶诚恐, 深恐不能胜任。前一段陽陰不调,五行失序。百姓饥馑。为了了解黎民的失其常业的情况,特派遣谏大夫博士赏等一十人循行天下, 慰问耆老鳏寡孤独乏困失业的人,荐举茂材特立之士。将相九卿,要努力贯彻朕的意图,使朕能了解政教与风化的运行情况。” 六月初五日,中山王刘靖去世。蓝田地沙石堵塞灞水, 安陵岸崩壅住泾水,水倒流。 五年春三月,下诏说: “常闻明王治国,明确是非标准而供臣民遵循,提倡严谨谦虚并形成社会风气,所以法设而民不犯,令施而民乐从。今日朕继承宗庙,兢兢业业, 不敢懈怠,而德薄目暗,教化浅微。《论语》不是说过吗 ?‘百姓的过失,都应由君临天下的人负责。’现赦免天下,赏赐民爵一级。女子每百户牛酒若干, 三老、 孝悌力田帛若干。 ” 诏书又说: “正值春耕与蚕桑时期,是百姓全力以赴的时刻,所以在本月要慰勉农户,不违农时。现有不良之吏,为查证小罪,征召证人到署作证。兴生一些不急之事,以妨害百姓,使其贻误农时失去节令,而致秋后无所收获,对此,公卿要认真了解并三令五申,保证不妨害农事。” 夏六月十七日,恢复戾太子园陵。 六月三十日,日偏食。 秋七月二十八日,恢复太上皇寝庙园、 高祖原庙、 昭灵后、 武哀王、 昭哀后、卫思后园陵。 竟宁元年(前 33 )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下诏说: “匈奴郅支单于背叛礼义,已经伏罪被诛,呼韩邪单于不忘恩德,仰慕大汉礼义,再次修朝贺之礼,愿意保持中原与塞外的长期和睦友好,使边陲长无兵革之祸, 可改元为竟宁。赐单于以待诏掖庭王嫱为其后。 ”皇太子行冠礼。赐列侯嗣子之爵为五大夫。天下为父亲的继承人的爵一级。 二月御史大夫繁延寿去世。三月十四日,恢复惠帝寝庙陵园、 孝文太后、 孝昭太后寝园。 夏,封骑都尉甘延寿为列侯。赐副校尉陈汤爵关内侯,黄金百斤。五月二十五日,元帝驾崩于未央宫。太上皇、 惠帝、 景帝庙发生火灾。罢去文帝、 昭太后、 昭灵后、 武哀王、 昭哀后寝园。 秋七月十九日,葬元帝于渭陵。班固评论:臣外祖兄弟曾为元帝侍中,告诉过臣说元帝兴趣广泛, 精于书法,会弹琴、 吹箫,能按曲谱,为配新词,节拍分明,穷极要妙。少年即尊崇儒术,及继帝位,征用儒生,委以政事,贡禹、 薛广德、韦贤、 匡衡等儒生相继为宰相。而元帝为文义所牵制,优柔寡断,宣帝中兴之业遂衰。然而宽弘尽下,出于恭俭,号令温雅,有古代贤王之遗风。 卷十 成帝纪 第十 (汉成帝刘骜) 【原文】 孝成皇帝,元帝太子也。母曰王皇后。元帝在太子宫生甲观画堂,为世嫡皇孙。宣帝爱之,字曰太孙,常置左右。年三岁而宣帝崩,元帝即位,帝为太子。壮好经书,宽博谨慎。初居桂宫,上尝急召,太子出龙楼门,不敢绝驰道,西至直城门,得绝乃度,还入作室门。上迟之,问其故,以状对。上大说,乃著令,令太子得绝驰道云。其后幸酒,乐燕乐,上不以为能。而定陶恭王有材艺,母傅昭仪又爱幸,上以故常有意欲以恭王为嗣。赖侍中史丹护太子家,辅助有力,上亦以先帝尤爱太子,故得无废。 竟宁元年五月,元帝崩。六月已未,太子即皇帝位,谒高庙。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以元舅侍中卫尉陽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 乙未,有司言:“乘舆车、牛、马、禽兽皆非礼,不宜以葬。”奏可。 七月,大赦天下。 建始元年春正月乙丑,皇曾祖悼考庙灾。 立故河间王弟上郡库令良为王。 有星勃于营室。 罢上林诏狱。 二月,右将军长史姚尹等使匈奴还,去塞百余里,暴风火发,烧杀尹等七人。官吏千石以下至二百石及宗室子有属籍者、三老、孝弟、力田、鳏、寡、孤、独钱、帛,各有差,吏民五十户牛、酒。 诏曰:“乃者火灾降于祖庙,有星孛于东方,始正而亏,咎孰大焉!《书》云:‘惟先假王正厥事。’群公孜孜,帅先百寮,辅朕不逮。崇宽大,长和睦,凡事怒己,毋行苛刻。其大赦天下,使得自新。” 封舅诸吏光禄大夫关内侯王崇为安成侯。赐舅王谭、商、立、根、逢时爵关内侯。 夏四月,黄雾四塞,博问公卿大夫,无有所讳。 六月,有青蝇无万数集未央宫殿中朝者坐。 秋,罢上林宫、馆希御幸者二十五所。 八月,有两月相承,晨见东方。 九月戊子,流星光烛地,长四五丈,委曲蛇形,贯紫宫。 十二月,作长安南北郊,罢甘泉、汾陰祠。是日大风,拔甘泉-中大木十韦以上。郡国被灾什四以上,毋收田租。 二年春正月,罢雍五。辛已,上始郊祀长安南郊。诏曰:“乃者徙泰-、后士于南郊、北郊,朕亲饬躬,郊祀上帝。皇天报应,神光并见。三辅长无共张徭役之劳,赦奉郊县长安、长陵及中都官耐罪徒。减天下赋钱,算四十。” 闰月,以渭城延陵亭部为初陵。 二月,诏三辅内郡举贤良方正各一人。 三月,北宫井水溢出。 辛丑,上始祠后土于北郊。 丙午,立皇后许氏。 罢六厩、技巧官。 夏,大旱。 东平王宇有罪,削樊、亢父县。 秋,罢太子博望苑,以赐宗室朝请者。减乘舆厩马。 三年春三月,赦天下徒。赐孝弟、力田爵二级。诸逋租赋所振贷勿收。 秋,关内大水。 七月,b055上小女陈持弓闻大水至,走入横城门,阑入尚方掖门,至未央宫钩盾中。吏民惊上城。 九月,诏曰:“乃者郡国被水灾,流杀人民,多至千数。京师无故讹言大水至,吏民惊恐,奔走乘城。殆苛暴深刻之吏未息,元元冤失职者众。遣谏大夫林等循行天下。” 冬十二月戊申朔,日有蚀之。夜,地震未央宫殿中。诏曰:“盖闻天生众民,不能相治,为之立君以统理之。君道得,则草木、昆虫咸得其所;人君不德,谪见天地,灾异娄发,以告不治。朕涉道日寡,举错不中,乃戊申日蚀、地震,朕甚惧焉。公卿其各思朕过失,明白陈之。‘女无面从,退有后言。’丞相、御史与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及内郡国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诣公车,朕将览焉。” 越-山崩。 四年春,罢中书宦官,初置尚书员五人。 夏四月,雨雪。 五月,中谒者丞陈临杀司隶校尉辕丰于殿中。 秋,桃、李实。大水,河决东郡金堤。冬十月,御史大夫尹忠以河决不忧职,自杀。 河平元年春三月,诏曰:“河决东郡,流漂二州,校尉王延世堤塞辄平,其改元为河平。赐天下吏民爵,各有差。” 夏四月己亥晦,日有蚀之,既。诏曰:“朕获保宗庙,战战栗栗,未能奉称。传曰:‘男教不修,陽事不得,则日为之蚀。’天著厥异,辜在朕躬。公卿大夫其勉,悉心以辅不逮。百寮各修其职,b129任仁人,退远残贼。陈朕过失,无有所讳。”大赦天下。 六月,罢典属国并大鸿胪。 秋九月,复太上皇寝庙园。 二年春正月,沛郡铁官治铁飞,语在《五行志》。 夏六月,封舅谭、商、立、根、逢时皆为列侯。 三年春二月丙戌,犍为地震、山崩、雍江水,水逆流。 秋八月乙卯晦,日有蚀之。 光禄大夫刘向校中秘书。谒者陈农使,使求遗书于天下。 四年春正月,匈奴单于来朝。 赦天下徒,赐孝弟、力田爵二级,诸逋租赋所振贷勿收。 二月,单于罢归国。 三月癸丑朔,日有蚀之。 遣光禄大夫博士嘉等十一人行举濒河之郡水所毁伤困乏不能自存者,财振贷。其为水所流压死,不能自葬,令郡国给d976椟葬埋。已葬者与钱,人二千。避水它郡国,在所冗食之,谨遇以文理,无令失职。举b129厚有行、能直言之士。 壬申,长陵临泾岸崩,雍泾水。 夏六月庚戌,楚王嚣薨。 山陽火生石中,改元为陽朔。 陽朔元年春二月丁未晦,日有蚀之。 三月,赦天下徒。 冬,京兆尹王章有罪,下狱死。 二年春,寒。诏曰:“昔在帝尧,立羲、和之官,命以四时之事,令不失其序。故《书》云‘黎民于蕃时雍’,明以陰陽为本也。今公卿大夫或不信陰陽,薄而小之,所奏请多违时政。传以不知,周行天下,而欲望陰陽和调,岂不谬哉!其务顺四时月令。” 三月,大赦天下。 夏五月,除吏八百石、五百石秩。 秋,关东大水,流民欲入函谷、天井、壶口、五阮关者,勿苛留。遣谏大夫博士分行视。 八月甲申,定陶王康薨。 九月,奉使者不称。诏曰:“古之立太学,将以传先王之业,流化于天下也。儒林之官,四海渊原,宜皆明于古今,温故知新,通达国体,故谓之博士。否则学者无述焉,为下所轻,非所以尊道德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丞相、御史其与中二千石、二千石杂举可充博士位者,使卓然可观。” 是岁,御史大夫张忠卒。 三年春三月壬戌,陨石东郡,八。 夏六月,颍川铁官徒申屠圣等百八十人杀长吏,盗库兵,自称将军,经历九郡。遣丞相长史、御史中丞逐捕,以军兴从事,皆伏辜。 秋八月丁已,大司马、大将军王凤薨。 四年春正月,诏曰:“夫《洪范》八政,以食为首,斯诚家给刑错之本也。先帝劭农,薄其租税,宠其强力,令与孝弟同科。间者,民弥惰怠,乡本者少,趋末者众,将何以矫之?方东作时,其令二千石勉劝农桑,出入阡陌,致劳来之。《书》不云乎?‘服田力啬,乃亦有秋。’其b12e之哉!” 二月,赦天下。 秋九月壬申,东平王宇薨。 闰月壬戌,御史大夫于永卒。 鸿嘉元年春二月,诏曰:“朕承天地,获保宗庙,明有所蔽,德不能绥,刑罚不中,众冤失职,趋阙告诉者不绝。是以陰陽错谬,寒暑失序,日月不光,百姓蒙辜,朕甚闵焉。《书》不云乎?‘即我御事,罔克耆寿,咎在厥躬。’方春生长时,临遣谏大夫理等举三辅、三河、弘农冤狱。公卿大夫、部刺史明申敕守、相,称朕意焉。其赐天下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加赐鳏、寡、孤、独、高年帛。逋贷未入者勿收。”壬午,行幸初陵,赦作徒。以新丰戏乡为昌陵县,奉初陵,赐百户牛、酒。 上始为微行出。 冬,黄龙见真定。 二年春,行幸云陽。 三月,博士行饮酒礼,有雉蜚集于庭,历阶升堂而-,后集诸府,又集承明殿。 诏曰:“古之选贤,傅纳以言,明试以功。故官无废事,下无逸民,教化流行,风雨和时,百谷用成,众庶乐业,咸以康宁。朕承鸿业十有余年,数遭水、旱、疾疫之灾,黎民娄困于饥寒,而望礼义之兴,岂不难哉!朕既无以率道,帝王之道日以陵夷,意乃招贤选士之路郁滞而不通与,将举者未得其人也?其举敦厚有行义、能直言者,冀闻切言嘉谋,匡朕之不逮。” 夏,徒郡国豪杰赀五百万以上五千户于昌陵。赐丞相、御史、将军、列侯、公主、中二千石冢地、第宅。 六月,立中山宪王孙云客为广德王。 三年夏四月,赦天下。令吏民得买爵,贾级千钱。 大旱。 秋八月乙卯,孝景庙阙灾。 冬十一月甲寅,皇后许氏废。 广汉男子郑躬等六十余人攻官寺,篡囚徒,盗库兵,自称山君。 四年春正月,诏曰:“数敕有司,务行宽大,而禁苛暴,讫今不改。一人有辜,举宗拘系,农民失业,怨恨者众,伤害和气,水旱为灾,关东流冗者众,青、优、冀部尤剧,朕甚痛焉。未闻在位有恻然者,孰当助朕忧之!已遣使者循行郡国。被灾害什四以上,民赀不满三万,勿出租赋。逋贷未入,皆勿收。流民欲入关,辄籍内。所之郡国,谨遇以理,务有以全活之。思称朕意。” 秋,勃海、清河河溢,被灾者振贷之。 冬,广汉郑躬等党与浸广,犯历四县,众且万人。拜河东都尉赵护为广汉太守,发郡中及蜀郡合三万人击之。或相捕斩,除罪。旬月平,迁护为执金吾,赐黄金百斤。 永始元年春正月癸丑,太官凌室火。戊午,戾后园阙火。 夏四月,封婕妤赵氏父临为成陽侯。 五月,封舅曼子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王莽为新都侯。 六月丙寅,立皇后赵氏。大赦天下。 秋七月,诏曰:“朕执德不固,谋不尽下,过听将作大匠万年言昌陵三年可成。作治五年,中陵、司马殿门内尚未加功。天下虚耗,百姓罢劳,客土疏恶,终不可成。朕惟其难,怛然伤心。夫‘过而不改,是谓过矣’。其罢昌陵,及故陵勿徒吏民,令天下毋有动摇之心。”立城陽孝王子俚为王。 八月丁丑,太皇太后王氏崩。 二年春正月己丑,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薨。 二月癸未夜,星陨如雨。乙酉晦,日有蚀之。诏曰:“乃者,龙见于东莱,日有蚀之。天著变异,以显朕邮,朕甚惧焉。公卿申敕百寮,深思天诫,有可省减便安百姓者,条奏。所振贷贫民,勿收。”又曰:“关东比岁不登,吏民以义收食贫民、入谷物助县官振赡者,已赐直,其百万以上,加赐爵右更,欲为吏,补三百石,其吏也,迁二等。三十万以上,赐爵五大夫,吏亦迁二等,民补郎。十万以上,家无出租赋三岁。万钱以上,一年。” 冬十一月,行幸雍,祠五。 十二月,诏曰:“前将作大匠万年知昌陵卑下,不可为万岁居,奏请营作,建置郭邑,妄为巧作,积土增高,多赋敛徭役,兴卒暴之作。卒徒蒙辜,死者连属,百姓罢极,天下匮谒。常侍闳前为大司农中丞,数奏昌陵不可成。侍中卫尉长数白宜早止,徙家反故处。朕以长言下闳章,公卿议者皆合长计。长首建至策,闳典主省大费,民以康宁。闳前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其赐长爵关内侯,食邑千户,闳五百户。万年佞邪不忠,毒流众庶,海内怨望,至今不息,虽蒙赦令,不宜居京师。其徙万年敦煌郡。” 是岁,御史大夫王骏卒。 三年春正月乙卯晦,日有蚀之。诏曰:“天灾仍重,朕甚惧焉。惟民之失职,临遣太中大夫嘉等循行天下,存问耆老,民所疾苦。其与剖刺史举b129朴逊让有行义者各一人。” 冬十月庚辰,皇太后诏有司复甘泉泰-、汾陰后土、雍五-、陈仓陈宝祠。语在《郊祀志》。 十一月,尉氏男子樊并等十三人谋反,杀陈留太守,劫略吏民,自称将军。徒李谭等五人共格杀并等,皆封为列侯。 十二月,山陽铁官徒苏令等二百二十八人攻杀长吏,盗库兵,自称将军,经历郡国十九,杀东郡太守、汝南都尉。遣丞相长史、御史中丞持节督趣逐捕。汝南太守严讠斤捕斩令等。近为大司农,赐黄金百斤。 四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神光降集紫殿。大赦天下。赐云陽吏民爵,女子百户牛、酒、鳏、寡、孤、独、高年帛。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士,赐吏民如云陽,行所过无出田租。 夏四月癸未,长乐临华殿、未央宫东司马门皆灾。 六月甲午,霸陵园门阙灾。出杜陵诸未尝御者归家。诏曰:“乃者,地震京师,火灾娄降,朕甚惧之。有司其悉心明对厥咎,朕将亲览焉。” 又曰:“圣王明礼制以序尊卑,异车服以章有德,虽有其财,而无其尊,不得逾制,故民兴行,上义而下利。方今世俗奢僭罔极,靡有厌足。公卿列侯亲属近臣,四方所则,未闻修身遵礼,同心忧国者也。或乃奢侈逸豫,务广第宅,治园池,多畜奴婢,被服绮e067,设钟鼓,备女乐,车服、嫁娶、葬埋过制。吏民慕效,浸以成俗,而欲望百姓俭节,家给人足,岂不难哉!《诗》不云乎?‘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其申敕有司,以渐禁之。青、绿民所常服,且勿止。列侯近臣,各自省澳。司隶校尉察不变者。” 秋七月辛未晦,日有蚀之。 元延元年春正月己亥朔,日有蚀之。 三月,行幸雍,祠五。 夏四月丁酉,无云有雷,声光耀耀,四面下至地,昏止。赦天下。 秋七月,有星孛于东井。诏曰:“乃者,日蚀、星陨,谪见于天,大异重仍。在位默然,罕有忠言。今孛星见于东井,朕甚惧焉。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其各悉心,惟思变意,明以经对,无有所讳。与内郡国举方正能直言极谏者各一人,北边二十二郡举勇猛知兵法者各一人。” 封萧相国后喜为-侯。 冬十二月辛亥,大司马大将军王商薨。 是岁,昭仪赵氏害后宫皇子。 二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 夏四月,立广陵孝王子守为王。 冬,行幸长杨宫,从胡客大校猎。宿-陽宫,赐从官。 三年春正月丙寅,蜀郡岷山崩,雍江三日,江水竭。 二月,封侍中卫尉淳于长为定陵侯。 三月,行幸雍,祠五。 四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 二月,罢司隶校尉官。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 甘露降京师,赐长安民牛、酒。 绥和元年春正月,大赦天下。 二月癸丑,诏曰:“朕承太祖鸿业,奉宗庙二十五年,德不能绥理宇内,百姓怨恨者众。不蒙天晁,至今未有继嗣,天下无所系心。观于往古近事之戒,祸乱之萌,皆由斯焉。定陶王欣于朕为子,慈仁孝顺,可以承天序,继祭祀。其立欣为皇太子。封中山王舅谏大夫冯参为宜乡侯,益中山国三万户,以慰其意。赐诸侯王、列侯金,天下当为父后者爵,三老、孝弟、力田帛,各有差。” 又曰:“盖闻王者必存二王之后,所以通三统也。昔成汤受命,列为三代,而祭祀废绝。考求其后,奠正孔吉。其封吉为殷绍嘉侯。”三月,进爵为公,及周承休侯皆为公,地各百里。 行幸雍,祠五。 夏四月,以大司马票骑将军为大司马,罢将军官。御史大夫为大司空,封为列侯。益大司马、大司空奉如丞相。 秋八月庚戌,中山王兴薨。 冬十一月,立楚孝王孙景为定陶王。 定陵侯淳于长大逆不道,下狱死。廷尉孔光使持节赐贵人许氏药,饮药死。 十二月,罢部刺史,更置州牧,秩二千石。 二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 二月壬子,丞相翟方进薨。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 丙戌,帝崩于未央宫。皇太后诏有司复长安南北郊。四月己卯,葬延陵。 赞曰:臣之姑充后宫为婕妤,父子昆弟侍帷幄,数为臣言:成帝善修容仪,升车正立,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临朝渊嘿,尊严若神,可谓穆穆天子之容者矣!博览古今,容受直辞。公卿称职,奏议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湛于酒色,赵氏乱内,外家擅朝,言之可为於邑。建始以来,王氏始执国命,哀、平短祚,莽遂篡位,盖其威福所由来者渐矣! 【白话文】 汉成帝,是元帝的太子。母亲是王皇后,元帝为太子时,生成帝于宫中的彩画之堂,为嫡皇孙。宣帝十分喜爱,替他取字为太孙, 经常置于膝下。年三岁而祖父宣帝去世, 元帝继位, 成帝立为太子。成年后好读经书,宽博谨慎。原先居于桂宫,元帝有时紧急召见,太子出龙楼门,不敢横穿天子所行的驰道,西至直城门,到城门前才横穿以过,又回头到作室门。元帝见迟到,询问原因,成帝将不敢穿越天子驰道而绕道的情况告知, 元帝十分高兴,于是下令,说太子可以横越驰道。后来好酒贪杯寻欢作乐,元帝认为他无能,而定陶恭王多才多艺,其母傅昭仪又受宠, 元帝有意立恭王为太子。赖侍中史显护太子家,辅助有力,而元帝又因宣帝特别喜欢太子,所以才免于废。竟宁元年五月,元帝驾崩。六月二十二日,太子登皇帝位,参拜高祖庙。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 皇后为皇太后。以大舅侍中卫尉陽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 七月二十八日, 有关人员上言: “乘舆车、牛马、禽兽随葬都属非礼,不应随葬。”成帝同意。 七月,大赦天下。建始元年(前 32 )正月初一日,皇曾祖悼考庙火灾。 立已故河间王弟上郡库令良为王。有彗星出现在营室星区。罢免上林诏狱。 二月,右将军长史姚尹等出使匈奴还国,离边塞百余里,突遇风暴火灾, 烧死姚尹等七人。 赏赐各侯王、 丞相、 将军、 列侯、 王太后、 公主、 王主、 吏二千石黄金,宗室各官吏千石以下到二百石及宗室男子谱籍有名者、 三老、 孝悌力田、 鳏寡孤独赏以钱帛,各有差等,赏吏民五十户牛酒若干。下诏说: “前时火灾降于祖庙, 彗星出现于东方,开始登基就被上天示警,过失是严重的 !《尚书》说: ‘古代至道之君遇灾,就正其德行以应天象。’望众公卿孜孜不倦,率领群僚,以辅朕的不足。崇尚宽大,提倡和睦,凡事推己及人,对人不要苛刻。现大赦天下,使犯人能改过自新。” 赐舅诸吏光禄大夫、 关内侯王崇为安成侯。赐舅王谭、 王商、 王立、 王根、 王逢时爵为关内侯。 夏四月, 黄雾四塞,广问公卿大夫,望无所隐讳。六月, 有青蝇数以万计集于未央宫殿中朝臣的坐席上。秋,罢去上林宫馆希御幸处二十五处。 八月,有两月上下相接,早晨出现在东方。 九月二十八日,流星光芒照地,长四五丈,委曲蛇形,贯于紫宫星区。十二月,在长安建南北郊祭之处,罢去甘泉、 汾陰祭祠。此日起大风,拔甘泉寺中十围以上的大树。郡国有十分之四遭受风灾。免去灾区田租。 二年春正月,罢去雍地五?。二十三日,成帝开始在长安南郊进行郊祭,下诏说:“前者迁移泰?、 后土于南郊、 北郊,朕虔诚恭敬,郊祀上帝,皇天报应,神光交现。三辅长有供帐服役之劳,赦免奉郊祀的长安县、 长陵县及中都官轻罪徒。减少天下赋税钱, 本算一百二十之中减四十。” 闰正月,以渭城延陵亭部为初陵。二月,诏令三辅内郡举荐贤良方正各一人。 三月,北宫井水涌出地面。三月十四日,成帝开始在长安北郊祭祀后土。 三月十九日,立皇后许氏。罢去六厩、 技巧官。夏,大旱。 东平王宇有罪, 削其封邑樊、 亢父县。 秋,撤销太子博望苑,以此赐来京朝请的宗室。减少皇帝乘舆的厩马。三年春三月,赦天下囚徒。赏赐孝悌力田爵二级,对逃亡租赋所给予的赈贷免收。 秋,关内大水。七月,羋上小女子陈持弓听说大水至,走入横城门,撞入宫廷的旁门,直到未央宫钅 句盾官署中。吏民都惊奔上城。九月, 下诏说: “前者郡国遭受水灾,淹死人民,多达千数。京师无故讹言大水将到, 吏民惊恐,奔走登城。这可能是苛刻残暴的官吏结怨于百姓。百姓遭受冤屈而失去的甚多, 因而造成这些讹言伪语。现派谏大夫林等循行天 下。” 冬十二月初一,日偏食。夜,未央宫中地震。下诏说: “常闻天生众民,不能自治,就为之立君上以进行统理。君王得道,则草木昆虫都各得其所; 人君无德,则天地见责,屡现灾异以告诫其不合治道。朕对君王之道涉猎太少,而举动与措施又多有不当。于是十二月一日,日蚀地震同时出现, 朕深感惶恐。公卿应认真思考朕的过失,明白地为朕指出。《尚书》说过: ‘你不要当面顺从唯唯, 背后却有诽谤之言。 ’ 丞相、 御史与将军、 列侯、 中二千石及中原地区郡国举荐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 到公车官署上书陈言,朕将亲览其书。”赵?山崩。 四年春,罢去中书宦官,开始设置尚书员五人。 夏四月,下雪。 五月,中谒者丞陈临杀司隶校尉辕丰于殿中。 秋,桃李结实。大水,黄河在东郡金堤溃决。冬十月,御史大夫尹忠因河决渎职,自杀。 河平元年(前 28 ) 春三月, 下诏说:“黄河决口于东郡,淹没兖、 豫二州,校尉王延世堵口复堤而黄河归故道,其改元为‘河平’。赏赐天下吏民爵级,各有差等。” 夏四月三十日, 日从偏食到全蚀。下诏说: “朕得以继承宗庙,战战栗栗,未能完满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传》说: ‘男教有亏,陽刚不振,就会出现日蚀。’天显异象,罪在朕躬。公卿大夫其勉力尽心,以匡正朕的过失。百僚都恪尽职守, 重用贤人,摒弃奸邪,指出朕的过失,无所隐讳。 ” 大赦天下。 六月,撤销典属国与大鸿胪机构。秋九月,恢复太上皇寝庙陵园。二年春正月,沛郡铁官冶铁飞,其事记在《五行志》。夏六月, 封舅王谭、 王商、 王立、 王根、 王逢时都为列侯。 三年春二月二十七日, 犍为地震山崩,堵塞江水,水倒流。秋八月三十日,日偏食。 光禄大夫刘向校理朝廷藏书, 派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 四年春正月,匈奴单于来京朝见。赦免天下囚徒, 赏赐孝悌力田爵二级,对于逃避租赋所欠的赈贷免收。二月,单于朝见后回国。三月初一日,日偏食。 遣光禄大夫博士嘉等十一人巡行于黄河两岸的郡国,了解因水患而无法生存的,根据情况予以赈贷。被水淹死、 压死,不能自葬的, 令郡国供给薄弊葬埋。已经葬埋的折钱付给,每人二千。逃水荒在外地的,由所在地散发粮食,要认真地登记与关心他们,不让他们失其常业。举荐敦厚有高行能直言的人。三月二十日,长陵临泾水处岸崩,壅塞泾水。 夏六月二十九日,楚王刘嚣去世。山陽火生于石中,改元为陽朔。陽朔元年。 春二月三十日,日偏蚀。三月,赦免天下囚徒。冬,京兆尹王章有罪,下狱死。二年春,寒。下诏说: “古代帝尧立羲、 和二官,命他们掌天地四时的事, 让生产与生活能按季节与时令的顺序进行。所以《尚书》说: ‘众民能适应变化,保持雍和。’ 说明陰陽时令是十分重要的。今日公卿大夫有的不信陰陽,认为是轻小之事, 有些奏章多不合月令。在位的都不懂陰陽时令,辗转相因,天下也都弄不清楚了。如此而指望陰陽和调,岂非荒谬 ? 现令公卿大夫要注意顺应四时月令。” 三月,大赦天下。夏五月,减少吏八百石俸为六百石,五百石俸为四百石。 秋,关东大水, 逃荒百姓想进入函谷、 天吉、 壶口、 五阮关的,不要阻止。派谏议大夫博士赴各地巡视。八月二十二日,定陶王刘康去世。九月,有些奉命出使的官员不称其职。下诏说: “古往今来的朝廷之所以设立太学,是要求用以广传先王的功业,弘扬其教化于天下的。儒林的官员,要求学识渊博, 应能博古通今,温故知新, 运用理论来解答国家当前的主要问题, 所以才称之为博士。否则学者在学识上没有什么精辟之论,就会受到人们的轻视,这就达不到尊重知识与道德的目的。《论语》说: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丞相、 御史以及中二千石、 二千石荐举可充任博士位的人选,使其作用与地位卓然可观。” 这年,御史大夫张忠去世。三年春三月七日,东郡陨石,八块。夏六月, 颍川铁官役夫申屠圣等一百八十人杀死长吏,盗出武库兵器,自称将军,横行九郡。派丞相长史、 御史中丞进行追捕,用军队围剿,都斩首伏罪。秋八月三十日, 大司马大将军王凤去世。 四年春正月,下诏说: “《尚书·洪范》八政,以食为首。因为它是家庭自足与人不犯禁的根本。先帝劝勉农事,薄收赋税,奖励力田的人,让其与孝悌同等。近来,农民愈趋怠惰,安心农业的少, 从事经商的多, 这将如何进行矫正呢 ? 当春耕时,特令二千石劝勉农桑,要深入到农田上去,鼓励农民努力从事农业生产。《尚书》不是说过吗 ?‘全力投入耕耘,方有秋天的收获。 ’ 都应努力呀 !”二月,赦免天下。 秋九月十六日,东平王刘宇去世。闰十二月初七日,御史大夫于永去世。 鸿嘉元年春二月,下诏说: “朕承天地之恩, 得保祖宗祠庙, 明不足详察民情,德不足以绥定四方。刑罚失当,不少人含冤失其常业,到朝廷上访上诉者不绝。是以陰陽错谬, 寒暑失序, 日月无光,百姓遭灾,朕深为不安。《尚书》不是说过吗 ?‘在我主持国政时,没有老臣贤者进行辅弼,这是我自己的过失。 ’ 目前正是春耕季节,特派谏大夫理等察举三辅、 三河、 弘农冤狱。公卿大夫、 部刺史应谕郡守国相,要不负朕对他们的重托。现赏赐天下民爵一级, 女子百户牛酒若干,加赐鳏寡孤独高年帛若干,逃贷未交的免收。” 二月二十八日,成帝驾临于初陵,赦免在初陵服役的罪徒。划新丰县的戏乡为昌陵县,以奉初陵,每百户赏赐牛酒若 干。成帝开始著平民衣,带少量随从单骑出入市里。 冬,黄龙在真定出现。二年春,驾临于云陽。 三月,博士行饮酒礼,有雉鸡飞集于殿庭,历阶升堂而群声呼叫,后集栖于各府署上,又集栖于承明殿上。 下诏说: “古代选拔贤才,首先听取他敷陈见解,然后予以试用来考察他的能力,所以官吏的效率很高,人才也不会埋没,教化流行,风调雨顺,谷物丰收,人民安居乐业, 大众康泰安宁。朕继承大业十有余年,屡逢水旱瘟疫之灾,黎民经常受困于饥寒,如此而希望百姓兴礼义知荣辱,那将是何等困难 ! 朕无能进行领导,以致帝王之道日趋衰微,朕再三思考:这是招贤选士的道路阻塞不通呢 ?还是举荐的人名不副实呢 ? 望举荐敦厚有德行能直言的人才, 希望听到他们的深刻的见解与良好的谋略,以匡辅朕的不足。” 夏,迁移郡国豪家资财在五百万以上的五千户到昌陵。赏赐丞相、 御史、 将军、 列侯、 公主、 中二千石在昌陵以墓地房屋。 六月,立中山宪王孙刘云客为广德王。 三年夏四月,赦免天下。令吏民可以买爵,每级价一千钱。大旱。 秋八月十五日, 孝景帝庙门发生火灾。 冬十一月十七日,皇后许氏被废。广汉男子郑躬等六十余人攻打官署,放出囚徒,盗取兵库武器,自称山君。四年春正月,下诏说: “多次指示有关机构,要务行宽大,禁止苛暴刑罚, 而至今不改。一人犯罪,全族拘系,农民失其常业,怨恨者多,由此而伤害天地的和谐之气,水旱为灾,关东流散者甚多, 青州、 幽州、 冀州更为严重, 朕甚为痛心。而却未听见在位公卿对此而表示难过的,谁能与朕分忧啊 ! 已派遣使者到各地检查,凡属灾害在四成以上,百姓的资产不满三万, 可不出租赋。逃避税赋未交的,都予免收。流民要想入关,登记后就允许进入。流民所到的郡国,要给予关心和引导,要保证不因冻饿而死一人。望理解朕的心意。 ”秋,勃海、 清河发生水灾,对受灾地区给予赈贷。 冬,广汉郑躬等党羽逐渐发展,攻打四县,众达万人。封河东都尉赵护为广汉太守,征调广汉郡中及蜀郡的兵丁辈三万人进行围剿。并号召郑躬所部如在内部互相捕斩,可以将功抵罪。十天半月就平定了,升赵护为执金吾官,赐黄金八百斤。 永始元年春正月二十二日,太官凌室发生火灾。二十七日,戾后园正门也发生火灾。 夏四月, 封婕妤赵氏父赵临为成陽侯。五月,封舅父王曼之子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王莽为新都侯。六月七日, 立皇后赵氏。大赦天下。 秋七月, 下诏说: “朕立德的决心不够,不能充分与臣下集思广益,过分地听信将作大匠解万年所讲的昌陵三年可以建成。兴建了五年,中陵、 司马殿门尚未动工,而国库耗资巨大。百姓疲劳不堪,从异地运来筑陵的客土土质疏松杂乱,终难将昌陵建成。朕想到工程如此劳民伤财,就怛然伤心。古人说 ‘有过不改,小饼就会成为大过。 ’ 现决定昌陵停建,原定迁五千户于昌陵的也不再迁徙了,让天下不产生离乡背井的动摇之心。 ” 立城陽王子刘俚为王。八月十九日,太皇太后王氏去世。二年春正月初三日,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去世。 二月二十八日,星陨如雨。三十日,日偏食。下诏说: “前时,龙现于东莱,日偏食,上天显示变异,以彰朕的过失, 朕深为惶恐。公卿大臣要晓谕群僚,严肃思考上天所显示的警戒。对于能够省减赋役以方便百姓的意见,可以逐条上奏。所借贷给贫民的钱粮,免收。 ” 又说: “关东几年歉收,有的吏民出于大义施舍粮食给贫民,或者献出谷物帮助县官赈赡的,官家应按价还钱。数在百万以上的,加赐爵级为右更,如先已为吏补三百石,则官升二级。数在三十万以上,赐爵为五大夫,原已为吏的官升二级,普通百姓补为郎官。数在十万以上的, 三年免出租赋。在万钱以上的,免出租赋一年。” 冬十一月,驾临雍地,祭祀五?。 一月, 下诏说: “以前将作大匠解万年明知昌陵地势低下,不可以为皇帝陵墓之地,却奏请在此地营造陵墓,并建立奉陵的城邑,妄为巧诈,从外地运土来增高地基,浪费财力人力,仓促上马与急于求成,以致参加兴建的卒徒遭受折磨,造成大量死亡。百姓疲劳已极,国库耗费一空。常侍王闳前为大司农中丞, 多次上奏说昌陵不可能建成。侍中尉淳于长几次建议说应早日停建,并将已迁徙户返回原籍。朕因淳于长的建议而将王闳的奏章下发给公卿讨论,公卿讨论后认识都与淳于长一致。淳于长首建正确之策,王闳主管钱谷与雇佣而减少其损失浪费,使百姓得以康宁。前已赐王闳爵为关内侯, 黄金百斤。现赐淳于长爵为关内侯,食邑千户,王闳五百户。解万年谄佞不忠,坑害百姓, 怨声载道,至今不息。虽赦其罪,但不应居于京师,现决定将解万年迁徙到敦煌郡。”本年,御史大夫王骏去世。 三年春正月三十日, 日偏食。下诏说: “天灾多次出现, 朕深感惶恐。担心百姓失其常业,特派遣大中大夫嘉等人循行于天下,询问年老德厚的人,了解民间的疾苦。可会同部刺史举荐淳朴逊让有德行的各一人。” 冬十月初五日, 皇太后令有关机构恢复甘泉泰?、 汾陰后土、 雍五?、 陈仓陈宝祠。其事记在《郊祀志》中。十一月, 尉氏县男子樊并等十三人谋反,杀死陈留太守,劫掠吏民,自称为将军。罪徒李谭等五人奋力杀死樊并等,都封为列侯。 十二月, 山陽铁官役徒苏令等二百二十八人攻杀长吏,盗出军库武器,自称将军,攻掠郡国十九,杀死东郡太守、 汝南都尉。朝廷派丞相长史、 御史中丞持符节督促追捕,汝南太守严讠 斤捕斩苏令等人。升严讠 斤为大司农,赐黄金五百斤。四年春正月,驾临甘泉, 郊祭泰?。神光下降出现在紫殿,大赦天下,赏赐云陽吏民爵位,女子每百户牛酒若干,鳏寡孤独高年帛若干。三月,驾临河东,祭祀后土,赏赐吏民与云陽相同,御驾经过的地方不出田租。 夏四月十一日,长乐临华殿、 未央宫东司马门都发生火灾。 六月二十三日, 霸陵园正门火灾。将杜陵的还未入宫的姬妾遣返回籍。下诏说: “前者,地震京师, 火灾屡现,朕甚为惶恐。望有关大臣尽心指出朕的过失,朕将亲自阅读奏章。” 诏书又说: “古代圣王规定礼制以序尊卑,标志车服以表彰有德。虽有钱财,而无其尊, 不得逾越礼制。所以人民注重自己的德行,重义而轻利。当今世俗奢侈与僭越无度,不知满足。公卿列侯与亲属近臣,是四方吏民的表率,这些人中很少听说能修身遵礼, 同心忧国的。有的挥霍无度,贪图安逸,一心地去广置田宅,兴修别墅,畜奴养婢,穿绫着缎,庭设钟鼓,家列女乐,车服与嫁娶埋葬都逾越礼制,吏民羡慕而仿效,逐渐形成一种挥霍浪费的陋习,如此而期望百姓节俭,以保证衣食无缺, 那将是何等困难啊 !《诗》不是说过吗 ?‘威仪赫赫的太师,百姓都瞻仰着你啦 !’ 现特谕有关机构, 对此奢侈逾制之风要约束禁止。而青绿二色是民的常服,不必禁。列侯近臣应自我反省并及时改正,司隶校尉要查处那些有禁不止的人。 ”秋七月三十日,日偏食。元延元年 (前 12 ) 正月初一, 日偏食。 三月,驾临雍地,祭祀五?。夏四月初一,无云有雷, 电光闪耀,从四面八方直到地下,黄昏才止。赦天下。 秋七月,彗星出现于东井星区。下诏说: “前者,日蚀星陨, 上天见责,天地的变异不断,而在位的公卿默然,很少进以忠言。今日彗星出现于东井,朕深为恐惧。公卿大夫、 博士、 议郎都应理解朕的苦心。认真思考天地变异的原因, 明白地对朕指出,不要有所隐讳;要与中原各郡国荐举品行方正能直言极谏的各一人。边部边区二十二郡举荐勇猛而知兵法的各一人。” 封萧何相国之后萧喜为赞 阝侯。冬十一月十八日,大司马大将军王商去世。 本年,昭仪赵氏害死后宫皇子。二年春正月,驾临甘泉,郊祭泰?。三月,驾临河东,祭祀后土。夏四月,立广陵孝王子刘守为王。 冬,驾临长杨宫,与来京朝见的胡客检阅军事演习,宿于 艹 负 陽宫,对随从官员进行赏赐。 三年春正月初十日,蜀郡岷山崩陷,堵塞江水三日,下流江水断流。 二月,封侍中尉淳于长为定陵侯。 三月,驾临于雍,祭祀五?。 四年春正月,驾临甘泉,祭祀泰?。 二月,罢免司隶校尉官。 三月,驾临河东,祭祀后土。甘露降于京师,赏赐长安百姓牛酒。绥和元年春正月,大赦天下。 二月初九日,下诏说: “朕继承太祖鸿业,奉祖宗宗庙已二十五年,薄德不足以安定四海, 百姓怨望者多, 得罪于上天,至今未生太子,天下无仰盼的核心。从古往今来的历史教训来看, 祸乱的始生,多因继承人的问题而引起。定陶王欣是朕的嗣子,慈仁孝顺,可以承天序,继祭祀。现决定立欣为太子。封中山王舅谏大夫冯参为宜乡侯,增加中山国三万户,以安慰其意。赏赐各侯王、 列侯黄金,天下为父的继承人的赐以爵级、 三老、 孝悌力田赏赐各有差别。”诏书说: “曾闻王者必存前朝二王的后代,连同今王本身以象征天、 地、 人三统。昔商汤王开国为帝, 列为夏、 商、 周三代,而后来祭祀废绝。现考求其后代,只有孔吉为正,特封孔吉为殷绍嘉侯。”三月,进孔吉爵为公,同与周承休侯都为公,辖地各百里。驾临雍地,祭祀五?。夏四月, 以大司马骠骑将军为大司马,罢去将军官。御史大夫为大司空,封为列侯。增加大司马, 大司空的俸禄与丞相相同。 秋八月初九日,中山王刘兴去世。冬十一月,立楚孝王之孙刘景为定陶王。 定陵侯淳于长大逆不道,下狱赐死。廷尉孔光为使持节赐前所废皇后许氏毒药酒,饮药酒而死。 十二月,罢去部刺史, 改设州牧, 禄为二千石。 二年春正月,驾临甘泉,郊祭泰山。 二月十三日,丞相翟方进去世。 三月,驾临河东,祭祀后土。 三月十八日, 成帝驾崩于未央宫。皇太后诏令有关机构恢复长安南北郊。 五月十一日,葬于延陵。 班固评论:臣的姑母充成帝后宫为婕妤,父子兄弟在接待与侍奉她时,她多次对臣讲成帝十分注意仪表。上车正立,端坐前视,不动声色,不指手画脚,临朝严肃深沉,如同神明,可称为穆穆天子的容仪 ! 博古通今, 采纳直言。公卿称职,其奏议文采斐然可观,逢升平盛世,上下和睦。但由于沉于酒色, 赵飞燕姊妹乱于内宫,王氏外戚专擅朝政,说起来是令人叹息的。从建始纪元以来,王氏开始操纵国柄,哀帝与平帝在位时间不长,王莽得以篡位,大概王家的威福是从成帝开始逐步形成的。 卷十一 哀帝纪 第十一 (汉哀帝刘欣) 【原文】 孝哀皇帝,元帝庶孙,定陶恭王子也。母曰丁姬。年三岁嗣立为王,长好文辞法律。元延四年入朝,尽从傅、相、中尉。时成帝少弟中山孝王亦来朝,独从傅。上怪之,以问定陶王,对曰:“令,诸侯王朝,得从其国二千石。傅、相、中尉皆国二千石,故尽从之。”上令诵《诗》,通习,能说。他日问中山王:“独从傅在何法令?”不能对。令诵《尚书》,又废。及赐食于前,后饱;起下,袜系解。成帝由此以为不能,而贤定陶王,数称其材。 时王祖母傅太后随王来朝,私赂遗上所幸赵昭仪及帝舅票骑将军曲陽侯王根。昭仪及根见上亡子,亦欲豫自结为长久计,皆更称定陶王,劝帝以为嗣。成帝亦自美其材,为加元服而遣之,时年十七矣。 明年,使执金吾任宏守大鸿胪,持节征定陶王,立为皇太子。谢曰:“臣幸得继父守-为诸侯王,材质不足以假充太子之宫。陛下圣德宽仁,敬承祖宗,奉顺神-,宜蒙福晁子孙千亿之报。臣愿且得留国邸,旦夕奉问起居,俟有圣嗣,归国守。”书奉,天子报闻。后月余,立楚孝王孙景为定陶王,奉恭王祀,所以奖厉太子专为后之谊。语在《外戚传》。 绥和二年三月,成帝崩。四月丙午,太子即皇帝位,谒高庙。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大赦天下。赐宗室王子有属者马各一驷,吏民爵,百户牛酒,三老、孝弟、力田、鳏、寡、孤、独帛。太皇太后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 五月丙戌,立皇后傅氏。诏曰:“《春秋》‘母以子贵’,奠定陶太后曰恭皇太后,丁姬曰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长信宫、中宫。”追尊傅父为崇祖侯、丁案为褒德侯。封舅丁明为陽安侯,舅丁满为平周侯。追谥满父忠为平周怀侯,皇后父晏为孔乡侯,皇太后弟侍中光禄大夫赵钦为新成侯。 六月,诏曰:“郑声滢而乱乐,圣王所放,其罢乐府。” 曲陽侯根前以大司马建社稷策,益封二千户。太仆安陽侯舜辅导有旧恩,益封五百户,及丞相孔光、大司空汜乡侯何武益封各千户。 诏曰:“河间王良丧太后三年,为宗室仪表,益封万户。” 又曰:“制节谨度以防奢滢,为政所先,百王不易之道也。诸侯王、列侯、公主、吏二千石及豪富民多畜奴婢,田宅亡限,与民争利,百姓失职,重困不足。其议限列。”有司条奏:“诸王、列侯得名田国中,列侯在长安及公主名田县道,关内侯、吏民名田,皆无得过三十顷。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关内侯、吏民三十人。年六十以上,十岁以下,不在数中。贾人皆不得名田、为吏,犯者以律论。诸名田、畜、奴婢过品,皆没入县官。齐三服官、诸官织绮绣,难成,害女红之物,皆止,无作输。除任子令及诽谤诋欺法。掖庭宫人年三十以下,出嫁之。官奴婢五十以上,免为庶人。禁郡国无得献名兽。益吏三百石以下奉。察吏残贼酷虐者,以时退。有司无得举赦前往事。博士弟子父母死,予宁三年。” 秋,曲陽侯王根、成都侯王况皆有罪,根就国,况免为庶人,归故郡。 诏曰:“朕承宗庙之重,战战兢兢,惧失天心。间者日月亡光,五星失行,郡国比比地动。乃者河南、颍川郡水出,流杀人民,坏败庐舍。朕之不德,民反蒙辜,朕甚惧焉。已遣光禄大夫循行举籍,赐死者棺钱,人三千。其令水所伤县邑及他郡国灾害什四以上,民赀不满十万,皆无出今年租赋。” 建平元年春正月,赦天下。侍中骑都尉新成侯赵钦、成陽侯赵皆有罪,免为庶人,徙辽西。 太皇太后诏外家王氏田非冢茔,皆以赋贫民。 二月,诏曰:“盖闻圣王之治,以得贤为首。其与大司马、列侯、将军、中二千石、州牧、守、相举孝弟b129厚能直言通政事,延于侧陋可亲民者,各一人。” 三月,赐诸侯王、公主、列侯、丞相、将军、中二千石、中都、郎吏金、钱、帛,各有差。 冬,中山孝王太后媛、弟宜乡侯冯参有罪,皆自杀。 二年春三月,罢大司空,复御史大夫。 夏四月,诏曰:“汉家之制,推亲亲以显尊尊。定陶恭皇之号不宜复称定陶。尊恭皇太后曰帝太太后,称永信宫;恭皇后曰帝太后,称中安宫。立恭皇庙于京师。郝天下徒。” 罢州牧,复刺史。 六月庚申,帝太后丁氏崩。上曰:“朕闻夫妇一体。《诗》云:‘谷则异室,死则同袕。’昔季武子成寝,杜氏之殡在西阶下,请合葬而许之。附葬之礼,自周兴焉。‘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孝子事亡如事存。帝太后宜起陵恭皇之园。”遂葬定陶。发陈留、济陰近郡国五万人穿复土。 待诏夏贺良等言赤津子之谶,汉家历运中衰,当再受命,宜改元、易号。诏曰:“汉兴二百载,历数开元。皇天降非材之佑,汉国再获受命之符,朕之不德,曷敢不通!夫基事之元命,必与天下自新,其大赦天下。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号曰陈圣刘太平皇帝。漏刻以百二十为度。” 七月,以渭城西北原上永陵亭部为初陵。勿徙郡国民,使得自安。 八月,诏曰:“待诏夏贺良等建言改元、易号,增益漏刻,可以永安国家。朕过听贺良等言,冀为海内获福,卒亡嘉应。皆违经背古,不合时宜。六月甲子制书,非赦令也皆蠲除之。贺良等反道惑众,下有司。”皆伏辜。 丞相博、御史大夫玄、孔乡侯晏有罪。博自杀,玄减死二等论,晏削户四分之一。语在《博传》。 三年春正月,立广德夷王弟广汉为广平王。 癸卯,帝太太后所居桂宫正殿火。 三月己酉,丞相当薨。有星孛于河鼓。 夏六月,立鲁顷王子c237乡侯闵为王。 冬十一月壬子,复甘泉泰-、汾陰后土祠,罢南、北郊。 东平王云、云后谒、安成恭侯夫人放皆有罪。云自杀,谒、放弃市。 四年春,大旱。关东民传行西王母筹,经历郡国,西入关至京师。民又会聚祠西王母,或夜持火上屋,击鼓号呼相惊恐。 二月,封帝太太后从弟侍中傅商为汝昌侯,太后同母弟子侍中郑业为陽信侯。 三月,侍中驸马都尉董贤、光禄大夫息夫躬、南陽太守孙宠皆以告东平王封列侯。语在《贤传》。 夏五月,赐中二千石至六百石及天下男子爵。 六月,尊帝太太后为皇太太后。 秋八月,恭皇园北门灾。 冬,诏将军、中二千石举明兵法有大虑者。 元寿元年春正月辛丑朔,日有蚀之。诏曰:“朕获保宗庙,不明不敏,宿夜忧劳,未皇宁息。惟陰陽不调,元元不赡,未赌厥咎。娄敕公卿,庶几有望。至今有司执法,未得其中,或上暴虐,假势获名,温良宽柔,陷于亡灭。是故残贼弥长,和睦日衰,百姓愁怨,靡所错躬。乃正月朔,日有蚀之,厥咎不远,在余一人。公卿大夫其各悉心勉帅百寮,敦任仁人,黜远残贼,期于安民。陈朕之过失,无有所讳。其与将军、列侯、中二千石举贤良方正能直言者各一人。大赦天下。” 丁巳,皇太太后傅氏崩。 三月,丞相嘉有罪,下狱死。 秋九月,大司马票骑将军丁明免。 孝元庙殿门铜龟蛇铺首鸣。 二年春正月,匈奴单于、乌孙大昆弥来朝。二月,归国,单于不说。语在《匈奴传》。 夏四月壬辰晦,日有蚀之。 五月,正三公官公职。大司马卫将军董贤为大司马,丞相孔光为大司徒,御史大夫彭宣为大司空,封长平侯。正司直、司隶,造司寇职,事未定。 六月戊午,帝崩于未央宫。秋九月壬寅,葬义陵。 赞曰:孝哀自为-王及充太子之宫,文辞博敏,幼有令闻。赌孝成世禄去王室,权柄外移,是故临朝娄诛大臣,欲强主威,以则武、宣。雅性不好声色,时览卞射武戏。即位痿痹,末年b056剧,飨国不永,哀哉! 【白话文】 孝哀皇帝,是汉元帝的庶孙,定陶恭王的儿子。母亲是丁姬。三岁时嗣立为王,成人后爱好文辞法律。元延四年入都朝见成帝,他的傅、 相、 中尉都一同前来。此时成帝的少弟中山孝王也来朝见,只有傅同来。上甚不解, 就问定陶王,定陶王答道: “朝廷有令, 各侯王来朝,其封国爵在二千石的官吏应一同前来。傅、 相、 中尉都是二千石, 所以都应同来。 ” 皇上叫他背诵《诗》,都很熟悉,且能说明其义。又一日, 成帝问中山王:“只要傅同来是根据哪条法令 ? ” 中山王无言以对。叫他背诵《尚书》, 中间又遗忘了。成帝请他吃饭, 别人吃完了他还在饱胀,下席时, 连袜带子也掉下来了。成帝看到这些就认为中山王是个无能的人,而对定陶王则十分喜欢,经常夸他的才能。此时定陶王的祖母傅太后陪同来朝,私下馈赠成帝所宠爱的赵昭仪及帝舅骠骑将军、 曲陽侯王根。赵昭仪及王根见皇上无子,也想早日与一位合适的王子建立关系保持自己的富贵长久, 就都极力夸奖定陶王,劝成帝立他为太子。成帝也很欣赏定陶王才能,就在朝中为他举行成人加冠礼后遣他回封地定陶,此时十七岁了。第二年,派执金吾任宏代理大鸿胪,持帝诏召定陶王,立为皇太子。定陶王谢诏说: “小臣有幸得继承先父守藩为诸侯王,才能德性都不够进入太子之宫。陛下圣德宽仁,敬承祖宗,奉顺神祗,理应受天之福多子多孙。臣愿暂居京都馆舍,晨昏奉问皇上起居,待皇上有圣嗣之后,就归封国守藩。 ” 书上奏后,天子说都知道了。月余之后,立楚孝王孙刘景为定陶王,奉定陶恭王祭祀,这是为了奖励太子重视宗桃的品行。具体记载在《汉书·外戚传》。 绥和二年三月,成帝驾崩,四月初四日,太子即皇帝位,拜谒汉高祖庙。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大赦天下,赏赐宗室王子尚在五服之中的马各一乘(四马) ,吏民加爵,每百户牛酒若干,三老、 孝悌力田、 鳏寡孤独各赐布帛。太皇太后下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 五月十九日, 立傅氏为皇后, 下诏说: “《春秋》有言 ‘母以子贵,’ 现尊定陶太后为恭皇太后,丁姬为恭皇后,各设左右省视官员,食邑与太后,皇后相同。 ” 追赠傅太后之父为崇祖侯,恭皇后丁姬之父为褒德侯。封舅父丁明为陽安侯, 舅父子丁满为平周侯。追谥丁满之父丁忠为平周怀侯,皇后父傅晏为孔乡侯,皇太后之弟侍中光禄大夫赵钦为新成侯。六月,下诏说: “郑声婬而乱乐,圣人所弃,现在罢免乐府。”曲陽侯王根曾以大司马建议立太子以安社稷, 加封二千户。太仆安陽侯舜辅导有旧恩, 加封五百户, 另外丞相孔光,大司空汜乡侯何武各加封千户。下诏说: “河间王良为太后服丧三年,是宗室表率,加封一万户。 ”诏文说: “制节谨慎适度以防止奢婬,是为首政的首要任务,是历代不可改易的常法。各侯王、 列侯、 公主、 吏二千石及豪富民多富奴婢,田宅无限,与民争利使百姓失其常业, 处于严重困境。应制定限禁的条例。 ” 有关官员条呈:“各王、 列侯能在其封国占有的田地,列侯在长安及公主在各县道占有的田地,关内侯、 吏民占有的田地, 都不得超过三十顷。各侯王奴婢二百人, 列侯、 公主百人,关内侯、 吏民三十人。年六十以上、十岁以下, 不在此数额之中。商人都不允许占田、 为吏,犯者按法论处。凡是占田与畜奴婢超过限额的,都没收入县官。齐三服官、 诸官所织的绮绣、 技术复杂难以达到这劳害女工之物,都停止制作,已制成的也不允许献纳。撤销任二千石职达三年可以任一子为郎以及诽谤欺诬论罪之法。内宫宫人在三十岁以下的, 可以出嫁。官家奴婢五十岁以上的,免去奴婢籍而为平民。郡国不许献珍禽异兽。增加吏禄在三百石以下的俸禄。主持考察的官吏残暴酷虐的,发现后即时免职。有关官员不得加重或赦免以前已作处置的旧案。博士弟子父母死,赐与归家三年的服丧期。” 秋,曲陽侯王根、 成都侯王况都有罪。王根离开京师到封地去, 王况削职为民,回老家去。 下诏说: “朕继承大统的重任, 战战兢兢惧失天心。近来日月无光,五行失行,郡国经常发生地震。同时河南、 颍川郡黄河决口,淹死百姓,冲坏屋舍。朕的德行浅薄。以致百姓遭罪,朕深感恐惧。已派光禄大夫巡视灾区举其名籍,赐死者棺木之费, 每人三千。令遭受水灾的县邑及其他郡国因灾害减收四成以上,人民资财不满十万的, 都免除今年租赋。” 建平元年(前 6)春正月,赦免天下。侍中骑都尉新成侯赵欣,成陽侯赵讠 斤皆有罪,废其爵为平民,放徙到辽西。太皇太后下诏说: “外戚家王氏田地不是冢域场,都交给贫民耕种。”二月,皇上下诏说: “曾闻圣王得以国泰民安, 实以能启用贤才为首。现诏付大司马、 列侯、 将军、 中二千石、 州牧、守、 相等举荐孝悌淳直能直言通政事,虽地位低微亦可担任治民之官, 每人荐一人。” 三月,赐各侯王、公主、列侯、相、丞相、将军、中二千石、中都官郎吏金钱布帛,各有等差。冬,中山孝王太后冯媛、太后弟宜乡侯冯参有罪,都自杀。二年春三月,罢设大司空,恢复御史大夫。 夏四月,下诏说:“汉家制度,对天子之至亲,当极尊号。定陶恭皇的号不应再称定陶。尊恭皇太后为帝太太后, 称永信宫;恭皇后为帝太后,称中安宫。立恭皇庙于京师。赦免天下被流放的罪犯。” 罢设州牧,恢复刺史。六月初五日,皇太后丁氏去世。皇上说: “朕闻夫妇为一体。《诗》说: ‘生则异内外之室,死则同冢墓之穴。 ’昔日鲁大夫季武子的寝陵修成后,其妻杜氏之殡在西阶下,子孙请求合葬而得到同意。附葬之礼, 从周朝就兴起了。孔子说:‘周朝的仪典文章大备啊 ! 我遵循周礼。’孝子事死者如事生者。皇太后应起陵于恭皇之陵园。 ” 于是葬丁太后于定陶。征集陈留、 济陰附近郡国五万人开挖墓穴并进行封土。 待诏夏贺良等作汉高祖为赤帝之精的谶言,说汉家历运中衰,应再受天命,要改元易号。皇上下诏说:“汉兴二百年,历数开元。皇天保佑朕这不才之人,汉国再获受命之符,朕的德行菲薄,岂敢不遵 ! 大凡更受天的大命, 必须改制更新,现大赦天下。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将元年,号称陈圣刘太平皇帝。漏刻以一百二十为度。” 七月,以渭城西北原上永陵亭都为初陵。勿须迁徙郡国居民, 使他们能自安。 八月,下诏说: “待诏夏贺良等建议改元易号,增加漏刻,可以使国家长治久安。朕过于听信贺良等言, 希望为四海造福,然而并无什么福祉降临。他们的建议都是违经背古、 逆时而动的。六月初九日所下诏书, 除赦令以外, 一律取消。贺良等反道惑众, 交付执法部门处置。 ” 夏贺良等都伏罪。 丞相朱博、 御史大夫赵立、 孔乡侯傅宴有罪。朱博自杀,赵立减死二等论罪,傅宴削减食邑户四分之一。其事记在《朱博传》中。 三年春正月,立广德夷王弟广汉为广平王。正月二十一日,皇太后所居桂宫正殿火灾。 三月二十八日,丞相平当去世。有彗星出现于河鼓间。 夏六月,立鲁顷王子吾 阝乡侯闵为王。冬十一月初五日,恢复甘泉泰山祭祠、 汾陰后土祭祠,取消南北郊祭。东平王云、 云后谒、 安成恭侯夫人放都有罪,云自杀,谒、 放都处死。四年春,大旱。关东民间传行西王母的神机妙算, 经历郡国, 西入关到长安。群众又聚集祭祀西王母, 有的夜间持火上屋,击鼓号呼互相惊恐。二月,封帝太太后从弟侍中傅商为汝昌侯,太后同母弟之子侍中郑业为陽信侯。 三月,侍中驸马都尉董贤、 光禄大夫息夫躬、 南陽太守孙宠都以告发东平王有功而封为列侯,其事记在《董贤传》中。夏五月, 赐中二千石至六百石及天下男子爵级。 六月,尊帝太太后为皇太太后。秋八月,恭皇园北门火灾。 冬,诏令将军,中二千石举荐熟谙兵法有策谋思虑的人。 元寿元年(前 2) 春正月初一, 日偏食。皇上下诏说: “朕继承大统,不明不敏,深夜忧劳, 无暇宁息。仍是陽陰不调,百姓不足,不知过错在何处。屡令公卿,望其励精图治,至今有关官员执法,没有正确目标, 有的残暴凶虐, 借势获名,而温良宽柔的人, 却受到摧残而亡灭。因之残贼之风日烈,和睦之气日衰,百姓愁苦怨恨,不知如何立身。于是正月初一,发生日食,其过不远, 责任都由朕承担,公卿大夫都要尽心尽力为百僚表率,重用仁人, 贬黜残贼,以期安定人民。列举朕的过失, 知无不言。可与将军、 列侯、 中二千石举荐贤良方正能直言的各一人。大赦天下。”正月十七日,皇太后傅氏驾崩。三月,丞相王嘉有罪,下狱死。秋九月,大司马骠骑将军丁明免职。孝元帝庙殿门铜龟蛇及门铺首发出声音。 二年春正月,匈奴王单于鸟孙大昆弥来朝,二月,回国,单于不悦。事记在《匈奴传》中。 夏四月三十日,日偏食。五月,正三公官分职。大司马卫将军董贤为大司马,丞相孔光为大司徒,御史大夫彭宣为大司空,封长平侯。正司直、 司隶,创置司寇职,未作最后确定。六月初三日,哀帝驾崩于未央宫,秋九月十八日,葬于义陵。 班固评论:汉哀帝从为藩王到被立为太子,文辞博敏,幼有善闻。目睹汉成帝时爵禄尽入王家,权柄转入外戚之手,所以哀帝执政屡诛大臣,意图加强主威,以武帝、 宣帝为法。生性不爱声色,有时看看手持角力的武戏。即位时身患瘘痹之疾,以后逐渐加重,从二十岁起当了六年皇帝就去世了。可惜啊 ! 卷十二 平帝纪 第十二 (汉平帝刘衎) 【原文】 孝平皇帝,元帝庶孙,中山孝王子也。母曰卫姬。年三岁嗣立为王。元寿二年六月,哀帝崩,太皇太后诏曰:“大司马贤年少,不合众心。其上印、绶,罢。”贤即日自杀。新都侯王葬为大司马,领尚书事。秋七月,遣车骑将军王舜、大鸿胪左咸使持节迎中山王。辛卯,贬皇太后赵氏为孝成皇后,退居北宫,哀帝皇后傅氏退居桂宫。孔乡侯傅晏、少府董恭等皆免官爵,徙合浦。九月辛酒,中山王即皇帝位,谒高庙,大赦天下。 帝年九岁,太皇太后临朝,大司马莽秉政,百官总己以听于莽。诏曰:“夫赦令者,将与天下更始,诚欲令百姓改行洁己,全其性命也。往者有司多举奏赦前事,累增罪过,诛陷亡辜,殆非重信慎刑,洒心自新之意也。及选举者,其历职更事有名之士,则以为难保,废而弗举,甚谬于赦小饼举贤材之义。诸有臧及内恶未发而荐举者,勿案验。令士厉津乡进,不以小疵妨大材。自今以来,有司无得陈赦前事置奏上。有不如诏书为亏恩,以不道论。定著令,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元始元年春正月,越裳氏重译献白雉一,黑雉二,诏使三公以荐宗庙。 群臣奏言大司马莽功德比周公,赐号安汉公,及太师孔光等皆益封。语在《莽传》。赐天下民爵一级,吏在位二百石以上,一切满秩如真。 立故东平王云太子开明为王,故桃乡顷侯子成都为中山王。封宣帝耳孙信等三十六人皆为列侯。太仆王恽等二十五人前议定陶傅太后尊号,守经法,不阿指从邪;右将军孙建爪牙大臣,大鸿胪咸前正议不阿,后奉节使迎中山王;及宗正刘不恶、执金吾任岑、中郎将孔永、尚书令姚恂、沛郡太守石诩,皆以前与建策,东迎即位,奉事周密勤劳,赐爵关内侯,食邑各有差。赐帝征即位所过县邑吏二千石以下至佐史爵,各有差。又令诸侯王、公、列侯、关内侯亡子而有孙若子同产子者,皆得以为嗣。公、列侯嗣子有罪,耐以上先请。宗室属未尽而以罪绝者,复其属。其为吏举廉佐史,补四百石。天下吏比二千石以上年老致仕者,参分故禄,以一与之,终其身。遣谏大夫行三辅,举籍吏民,以元寿二年仓卒时横赋敛者,偿其直。义陵民冢不妨殿中者勿发。天下吏民亡得置什器储c253。 二月,置羲和官,秩二千石;外史、闾师,秩六百石。班教化,禁滢祀,放郑声。 乙未,义陵寝神衣在柙中,丙申旦,衣在外床上,寝令以急变闻。用太牢祠。 夏五月丁巳朔,日有蚀之。大赦天下。公卿、将军、中二千石举敦厚能直言者各一人。 六月,使少府左将军丰赐帝母中山孝王姬玺书,拜为中山孝王后。赐帝舅卫宝、宝弟玄爵关内侯。赐帝女弟四人号皆曰君,食邑各二千户。 封周公后公孙相如为褒鲁侯,孔子后孔均为褒成侯,奉其祀。追谥孔子曰褒成宣尼公。 罢明光宫及三辅驰道。 天下女徒已论,归家,顾山钱月三百。复贞妇,乡一人。置少府海丞、果丞各一人;大司农部丞十三人,人部一州,劝农桑。 太皇太后省所食汤沐邑十县,属大司农,常别计其租入,以赡贫民。 秋九月,赦天下徒。 以中山苦陉县为中山孝王后汤沐邑。 二年春,黄支国献犀牛。 诏曰:“皇帝二名,通于器物,今更名,合于古制。使太师光奉太牢告祠高庙。” 夏四月,立代孝王玄孙之子如意为广宗王,江都易王孙盱台侯宫为广川王,广川惠王曾孙轮为广德王。封故大司马博陆侯霍光从父昆弟曾孙陽、宣平侯张敖玄孙庆忌、绛侯周勃玄孙共、舞陽侯樊哙玄孙之子章皆为列侯,复爵。赐故曲周侯郦商等后玄孙郦明友等百一十三人爵关内侯,食邑各有差。 郡国大旱,蝗,青州尤甚,民流亡。安汉公、四辅、三公、卿大夫、吏民为百姓困乏献其田宅者二百三十人,以口赋贫民。遣使者捕蝗,民捕蝗诣吏,以石、斗受钱。天下民赀不满二万及被灾之郡不满十万,勿租税。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赐死者一家六尸以上葬钱五千,四尸以上三千,二尸以上二千。罢安定呼池苑,以为安民县,起官寺市里,募徙贫民,县次给食。至徙所,赐田宅什器,假与f543、牛、种、食。又起五里于长安城中,宅二百区,以居贫民。 秋,举勇武有节明兵法,郡一人,诣公车。 九月戊申晦,日有蚀之。赦天下徒。 使谒者大司马掾四十四人持节行边兵。 遣执金吾侯陈茂假以钲鼓,募汝南、南陽勇敢吏士三百人,谕说江湖贼成重等二百余人皆自出,送家在所收事。重徙云陽,赐公田宅。 冬,中二千石举治狱平,岁一人。 三年春,诏有司为皇帝纳采安汉公莽女。语在《莽传》。又诏光禄大夫刘歆等杂定婚礼。四辅、公卿、大夫、博士、郎、吏家属皆以礼娶,亲迎立轺并马。 夏,安汉公奏车服制度,吏民养生、送终、嫁娶、奴婢、田宅、器械之品。立官稷及学官:郡国曰学,县、道、邑、侯国曰校,校、学置经师一人;乡曰庠,聚曰序,序、痒置《孝经》师一人。 陽陵任横等自称将军,盗库兵,攻官寺,出囚徒。大司徒掾督逐,皆伏辜。 安汉公世子宇与帝外家卫氏有谋。宇下狱死,诛卫氏。 四年春正月,郊祀高祖以配天,宗祀孝文以配上帝。 改殷绍嘉公曰宋公,周承休公曰郑公。 诏曰:“盖夫妇正则父子亲,人轮定矣。前诏有司复贞妇,归女徒,诚欲以防邪辟,全贞信。及-掉之人刑罚所不加,圣王之所以制也。惟苛暴吏多拘系犯法者亲属,妇女老弱,构怨伤化,百姓苦之。其明敕百僚,妇女非身犯法,及男子年八十以上七岁以下,家非坐不道,诏所名捕,它皆无得系。其当验者,即验问。定著令。” 二月丁未,立皇后王氏,大赦天下。 遣太仆王恽等八人置副,假节,分行天下,览观风俗。 赐九卿已下至六百石、宗室有属籍者爵,自五大夫以上各有差。赐天下民爵一级,鳏、寡、孤、独、高年帛。 夏,皇后见于高庙。加安汉公号曰“宰衡”。赐公太夫人号曰功显君。封公子安、临皆为列侯。 安汉公奏立明堂、辟雍。尊孝宣庙为中宗,孝元庙为高宗,天子世世献祭。 置西海郡,徙天下犯禁者处之。 梁王立有罪,自杀。 分京师置前辉光、后丞烈二郡。更公卿、大夫、八十一元士官名、位次及十二州名。分界郡国所属,罢、置、改易,天下多事,吏不能纪。 冬,大风吹长安城东门屋瓦且尽。 五年春正月,c565祭明堂。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百二十人、宗室子九百余人征助祭。礼毕,皆益户,赐爵及金、帛,增秩、补吏,各有差。 诏曰:“盖闻帝王以德抚民,其次亲亲以相及也。昔尧睦九族,舜b129叙之。朕以皇帝幼年,且统国政,惟宗室子皆太祖高皇帝子孙及兄弟吴顷、楚元之后,汉元至今,十有余万人,虽有王侯这属,莫能相纠,或陷入刑罪,教训不至之咎也。传不云乎?‘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其为宗室,自太上皇以来族亲,各以世氏,郡国置宗师以纠之,致教训焉。二千石选有德义者以为宗师。考察不从教令有冤失职者,宗师得因邮亭书言宗信,请以闻。常以岁正月赐宗师帛各十匹。” 羲和刘歆等四人使治明堂、辟雍,令汉与文王灵台、周公作洛同符。太仆王恽等八人使行风俗,宣明德化,万国齐同。皆封为列侯。 征天下通知逸经、古记、天文、历算、钟律、小学、《史篇》、方术、《本草》及以《五经》、《论语》、《孝经》、《尔雅》教授者,在所为驾一封轺传,遣诣京师。至者数千人。 闰月,立梁孝王玄孙之耳孙音为王。 冬十二月丙午,帝崩于未央宫。大赦天下。有司议曰:“礼,臣不殇君。皇帝年十有四岁,宜以礼敛,加元服。”奏可。葬康陵。诏曰:“皇帝仁惠,无不顾哀,每疾一发,气辄上逆,害于言语,故不及有遗诏。其出媵妾,皆归家得嫁,如孝文明故事。” 赞曰:孝平之世,政自莽出,褒善显功,以自尊盛。观其文辞,方外百蛮,亡思不服;休征嘉应,颂声并作。至乎变异见于上,民怨于下,莽亦不能文也。 【白话文】 汉平帝,是汉元帝的孙子,中山孝王的儿子。母亲是卫姬。年三岁继位为王。元寿二年六月,哀帝驾崩,太皇太后下诏说:“大司马董贤年少,不受大家欢迎,应交还印绶,撤销其官职。”董贤当日自杀。新都侯王莽为大司马,掌丞相事。秋七月,派车骑将军王舜、大鸿胪左贤咸持太皇太后诏迎中山王。七月三十日,贬皇太后赵飞燕为孝成皇后, 退居于北宫,哀帝皇后傅氏退居桂宫。孔乡侯傅晏、 少府董恭等都予免职,迁徙到合浦。九月初一日,中山王登皇帝位,晋谒高祖庙,大赦天下。 平帝时年九岁,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大司马王莽操持国政, 百官聚于朝廷东厅以听取王莽的指示。下诏说:“朝廷每发布赦免令,是打算与天下重新开始,真心地希望百姓能洗心革面,以保全其品格与性命的。以往有关官员在量刑时多把赦令前所犯的过失重提,累增犯法者的罪过,甚至株陷无辜之人。违背了朝廷发布赦令是为了重信慎刑与希望有罪过的人涤心自新的原意。对于举荐的人才,也因为他在历史上曾犯过某种过错,以为不可信任,就废置而不举荐。这就完全背离了孔子说的 ‘赦小饼,举贤才’的原则。对于虽有经济及品行方面的错误但无人告发而被举荐的人, 一律不必查究。以便鼓励人才集中精力去追求进步,不因小的疵点而妨碍一个难得的人才。从现在起,有关机构的官员不必陈奏赦前所犯的过失。有不遵此诏书的为有亏皇恩, 以违背帝诏论处。特明著此令,布告天下,使明知其事。” 元始元年(1)春正月,南方远国越裳氏献白雉一只,黑雉二只,诏令三公以此物献于宗庙。 群臣奏言大司马王莽功德像周公辅成王一样崇高,特赐号为安汉公,对太师孔光等都加封,其事记在《王莽传》。赏赐天下臣民爵一级。官吏在位二百石以上,试用期未满的都按已满看待。发全俸。 立已故东平王刘云的太子开明为王,立已故桃乡顷侯之子刘成都为中山王。封宣帝耳孙刘信等三十六人都为列侯。太仆王恽等二十五人以前在议定陶傅太后尊号时,严守经法,不阿附从邪,右将军孙健皑弼大臣, 大鸿胪左贤正义不阿,后来奉太皇太后诏迎中山王,还有宗正刘不恶、执金吾任岑、中郎将孔永、尚书令姚恂、沛郡太守石诩都曾参与继承人大事的讨论,东迎中山王继承帝位,办事周密勤劳,都赐爵为关内侯,封邑有所差别。赏赐平帝在继位前来京师时所经过的县邑的官员从二千石以下到佐史的爵级。各有差等。又诏令各侯王、公、列侯、关内侯等无子而有孙或养兄弟之 子为嗣的,都可以为爵位继承人。公、列侯嗣子有罪,犯剃光头以上罪的先要请示朝廷。名列刘氏皇谱而因犯罪被开除族籍的,恢复其族籍,宗室中为吏的因依廉史升为佐史的,补禄为四百石。天下官吏俸同二千石以上年老退休的,三分其原禄, 用三分之一与其本人, 以养天年。派谏大夫循行三辅,考查吏民交纳赋敛的册籍,凡因在元寿二年仓促时(哀帝去世时)加收的赋敛, 偿还其增加部分。义陵民冢不妨碍皇陵塘中正殿的不必迁走。天下吏民不得拥有军队的器物及行军厨灶等。 二月,设置主管陰陽时序的羲和官,禄为二千石;设外史、闾师,禄为六百石。以颁布朝廷教化之令, 禁止不合礼制规定的祭祀,摒除靡靡之声。 二月七日,哀帝陵神衣在柜中,八日的早晨,却出现在外床上,墓令以非常之变奏明朝廷。平帝用大牢进行祭祷。夏五月初一, 日偏食。大赦天下。公卿、 将军、中二千石举荐敦厚能直言的各一人。 六月,派少傅左将军甄丰赐平帝母中山孝王姬以玺书,晋封为中山孝王后。赐帝舅卫宝及宝弟卫玄爵关内侯。赐平帝妹妹四人都称为君,食汤沐邑二千户。封周公后公孙相如为褒鲁侯, 孔子后孔均为褒成侯。奉周公与孔子的祭祀。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公。罢去明光宫及三辅驰道。天下女犯已定罪的,令其归家,每月出钱三百以雇人取薪。免除贞妇赋役,每乡一人。设置少府海丞、果丞各一人;大司农郡丞十三人,每人负责一个州,劝勉发展农桑。 太皇太后减去所食汤沐邑十县, 归属于大司农,经常另外计算其税收所得,用以救济贫民。 秋九月,赦天下囚徒。以中山苦陉县为中山孝王后汤沐邑。 二年春,黄支国贡献犀牛。 下诏说:皇帝原名箕子,与用器名相同,今改名为絗, 以合于古制, 派太师光奉太牢告事于高祖祠庙。 夏四月, 立代孝王玄孙之子刘如意为广宗王,江都易王孙盱台侯刘宫为广川王,广川德王曾孙刘伦为广德王。封已故大司马博陆侯霍光从昆弟曾孙霍陽,宣平侯张敖玄孙张庆忌、绛侯周勃玄孙周共、 舞陽侯樊哙玄孙之子樊章都为列侯,恢复其官爵。赐已故曲周侯郦商等后代玄孙郦明友等一百一十三人爵为关内侯,食邑各有差等。 郡国发生大旱灾、蝗灾,青州最为严重,百姓到处逃荒。安汉公、四辅、三公、卿大夫、吏民为帮助百姓解决困难而捐献房屋与土地的有二百三十人,按照人口分配给贫民。派遣使者负责灭蝗, 百姓将捕杀的蝗虫送交官府,用石斗量蝗后按数付钱,天下的百姓的家资不满二万,以及受灾的郡县家资不满十万的,都免交租税。灾民中的病人, 安置在捐献的邸舍房屋中,进行医治。给死者一家死六人以上的葬钱五千,死四人以上的三千,死二人以上的二千。撤销安定的呼池苑,改为安民县,起官署与住房, 招募贫民迁居于此,由县官发给口粮。到迁移处以后,由公家分配给房屋土地与用具,并借给犁、牛、种、口粮。又起五个居民里于长安城中,修住宅二百区,以供贫民居住。 秋,下诏各郡举荐勇武而又懂兵法的,每郡一人,到公车署报到。九月三十日, 日偏食, 赦免天下囚徒。 派谒者大司马掾四十四人持朝廷符节巡视边防部队。 派执金吾侯陈茂并临时使用铙鼓以重其威仪,募集汝南、南陽勇敢吏士三百人,晓谕并劝说江湖盗首成重等二百余人自首投诚,送回原籍为民并按章从事赋役,将贼首成重迁于云陽,并赏赐公田公宅。 冬,中二千石举荐治狱公平的吏员,每年一人。 三年春, 诏有关机构为平帝与安汉公王莽之女行订婚礼。记在《王莽传》中。又诏光禄大夫刘歆等制定婚礼仪节,四辅、公卿、大夫、博士、郎、吏家属都要按婚礼举行结婚仪式。迎娶时用立车双马。 夏,安汉公上奏请建立有关车马与衣服等制度,对于吏民的养生、送终、嫁娶、 奴婢、田宅、用品等都有明确的等级规定。建立官稷及学宫。郡国的称为学,县、道、邑、侯国称为校。校与学都设专职经师一人。乡称为庠,村落称为序,序、庠设专职《孝经》师一人。陽陵任横等自称为将军,盗出武库兵器,攻打官署,释放囚徒。大司掾奉命督捕,都伏罪。安汉公王莽之子王宇与平帝外戚家卫氏有谋反之罪,王宇下狱处死,卫氏被诛。 四年春正月,郊祭高祖以配享于天,宗祀文帝以配享于上帝。 改殷绍嘉公名宋公,周承休侯名郑公。 下诏说: “大凡夫妇正则父子亲, 人伦定。以前曾诏令有关机构免除贞节之妇的赋役,遣犯罪的女囚回家,本意是想防止邪僻, 褒全贞信。对于年八十及七岁以下的人,不加以刑罚,这是古代圣王所规定的。但现在有些苛暴吏员多拘系犯法者的亲属,妇女老弱不免,结仇怨而伤王化,百姓深为痛苦。现明谕百官,妇女不是本身犯法,男子在八十以上七岁以下家里不是犯了大逆不道, 皇帝下诏按名逮捕的,都不得拘捕。应当验问的,就地验问。特定此令。” 二月初七日, 立皇后王氏, 大赦天下。 派太仆王恽等八人并置副使, 持朝廷命令,分别循行天下,览观风俗。赏赐九卿以下至六百石,刘氏宗谱上有名者以爵级,从五大夫以上各有差等。赏赐天下臣民爵一级, 赏鳏寡孤独高年帛若干。 夏,皇后拜谒高祖庙,加安汉公号为“宰衡”, 赐安汉公太夫人名功显君。封其子王安、王临皆为列侯。安汉公王莽奏建立明堂、辟雍。尊称宣帝庙为中宗,元帝庙为高宗,天子世世献祭。 设置西海郡,迁移天下犯禁的犯人到此处居住。 梁王立有罪,自杀。 分出京师一部分建立前恽光、后丕烈二郡。更改公卿、大夫、八十一元士官名与位次及十二州的名称。划分郡国所属的界限,撤销、设置、更改,天下多事,吏员无法纪录清楚。 冬,大风袭长安城, 东门屋瓦被吹尽。 五年春正月,礻合祭明堂,各侯王二十八人,列侯一百二十人,宗室子九百余人参加助祭。礼毕,都增加封地户口,赏赐爵级及金帛, 增加俸禄与升职, 各有差等。 太皇太后下诏说: “听说帝王首先以德抚民, 其次是亲其所亲以互相帮助。以往尧命名九族敦睦, 舜又厚叙这亲亲之意。朕因皇帝值于幼年,暂统国政,念及宗室子孙都是太祖高皇帝子孙及其兄弟吴顷王、楚元王的后代,从汉朝初建时起刘氏子孙已发展到十余万人。虽有王侯的属籍,也不能互相保证不触犯刑律。有的陷入刑罪, 这是教训不周的过失。《论语》不是指出过吗 ?‘在上者关心其亲属,则百姓行仁成风。’现在作出规定:从太上皇以来的族亲,各以其世代为氏,郡国派专人进行管理, 对其进行教育与约束。二千石选派有德义之士为其宗师。考察其中有不从教令或者蒙冤失其常业的,宗师将情况报告宗伯,再报告朝廷。每年正月赏赐宗正帛各十匹。”羲和官刘歆等四人负责主管明堂、辟雍,使汉与周文王作灵台、周公作洛邑相符合。太仆王恽等八人到各地循行了解风俗,宣传朝廷德政, 万国齐同,都封为列侯。 征天下能精通逸经、古纪、天文、历算、钟律、小学、史篇、方术、本草以及《五经》、《论语》、《孝经》、《尔雅》教授的, 从所在地乘传车,派到京师。到京师数千人。 闰五月, 立梁孝王玄孙之耳孙音为王。 冬十二月十六日,平帝驾崩于未央宫。大赦天下,有司奏道:“按礼制臣无短寿之君。皇帝年十四岁, 应按礼制入殓,戴王冠。”太皇太后同意。葬于康陵。太皇太后下诏说:“皇帝仁惠,顾念哀怜。每次发病, 气往上涌,不能言语,故来不及有遗诏。现遣返其陪嫁婢妾,回家可以另嫁,和文帝时一样。” 班固评论: 平帝之世, 政从王莽所出。褒善显功,以显示其尊盛。观其文辞,方外蛮夷,都思归服。美征嘉兆, 颂声并作。至于变异见于上,民怨起于下,王莽也不能进行文饰了。 卷十三 异姓诸侯王表 第一 (刘氏以外诸侯王) 【原文】 昔《诗》、《书》述虞、夏之际,舜、禹受禅,积德累功,治于百姓,摄位行政,孝之于天,经数十年,然后在位。殷、周之王,乃繇-、稷,修仁行义,历十余世,至于汤、武,然后放杀。秦起襄公,章文、缪、献、孝、昭、严,稍蚕食六国,百有余载,至始皇,乃并天下。以德若彼,用力如此其艰难也。 秦既称帝,患周之败,以为起于处士横议,诸侯力争,四夷交侵,以弱见夺。于是削去五等,堕城销刃,箝语烧书,内锄雄俊,外攘胡、粤,有一威权,为万世安。然十余年间,猛敌横发乎不虞,-戍强于五伯,闾阎逼于戎狄,响应b058于谤议,奋臂威于甲兵,乡秦之禁,适所以资豪杰而速自毙也。是以汉亡尺土之阶,繇一剑之任,五载而成帝业。书传所记,未尝有焉。何则?古世相革,皆承圣王之烈,今汉独收孤秦之弊。镌金石者难为功,摧枯朽者易为力,其势然也。故据汉受命,谱十八王,月而列之,天下一统,乃以年数。讫于孝文,异姓尽矣。表略 【说明】《汉书》八表,是从《史记》的“表”发展而来。《史记》有十表;其中,三个表记先秦,一个表记秦楚之际,六个表记汉代。《汉书》之八表,七个表记汉代,只有一个《古今人表》记古而未记今(汉代)。《汉书》表与《史记》表有同有异,下面说明各表时略作交待。表与纪、传,血脉相连。各表之序,表明旨要,很值得注意。制表要求胸有全局,独运匠心,明确义例,眉目清晰。正史之作,以制表为难,故二十四史中,无表竟达十五史。 本卷《异姓诸侯王表》,是袭取《史记》的《秦楚之际月表》及《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的内容,稍事修改而成。它以时间为经,以王国为纬,立了汉、楚、衡山……二十栏,分别记述了汉元年一月至文帝后元七年项羽所封十八王和刘邦所封异姓八王的置废兴亡。其中可以汉五年刘邦称帝为分界线,分前、后两部分。前部分按月计事,由其按月、分栏、记事内容,可以看出它是参考了《史记·秦楚之际月表》后部分,略加修改而成,只是突出了汉的地位。后部分按年记事,自汉元年至文帝后元七年长沙国除为止,续记异姓诸侯王的置废兴亡,这是摘取《史记·诸侯王年表》中所记异姓诸侯王的内容而来。本篇表序,简要地说明立表宗旨及本表主要内容,是全篇眼目,但它未对异姓诸侯王兴废原因及历史作用予以说明,稍欠观变精神。 昔《诗》《书》述虞夏之际,舜禹受禅,积德累功,洽于百姓,摄位行政,考之于天(1),经数十年,然后在位。殷周之王,乃繇(由)?(契)、稷(2),修仁行义,历十余世,至于汤武,然后放杀。(3)秦起襄公,章文、缪(穆),献、孝、昭、严(4),稍蚕食六国,百有余载,至始皇,乃并天下。以德若彼,用力如此其艰难也。 (1)考之于天:杨树达曰,“此当如《孟子·万章篇》所云,讴歌讼狱以民意表之者耳。”(2)?(xiè):即“契”。商代的始祖。稷:后稷,周代的始祖。(3)杀:读曰“弑”。(4)孝:秦孝公,用商鞅以变法。昭:昭襄王。严:庄襄王。因避汉明帝讳,改“庄”为“严”。 秦既称帝,患周之败,以为起于处士横议(1),诸侯力争,四夷交侵,以弱见夺。于是削去五等(2),堕城销刃(3),箝语烧书(4),内锄雄俊,外攘胡粤(越),用壹威权,为万世安。然十余年间,猛敌横发乎不虞(5),适(谪)戍强于五伯(霸),闾阎逼于戎狄(6),响应于谤议(7),奋臂威于甲兵。乡(向)秦之禁(8),适所以资豪桀(杰)而速自毙也。是以汉亡(无)尺土之阶,繇(由)一剑之任(9),五载而成帝业。书传所记,未尝有焉。何则?古世相革,皆承圣王之烈(10),今汉独收孤秦之弊。镌金石者难为功,摧枯巧者易为力,其势然也。故据汉受命,谱十八王,月而列之,天下一统,乃以年数。讫于孝文,异姓尽矣。 (1)处士:不在朝做官之士。横议:肆意议论。(2)五等:指公、侯、伯、子、男五等爵。(3)销刃:销毁兵器。(4)箝(gu)语:谓禁民私议。(5)不虞:意料不及。(6)闾阎逼于戎狄:乡民对秦的威胁比戎狄还严重。(7)(cǎn):惨痛。(8)向:往昔。(9)任:用。(10)烈:余烈。 卷十四 诸侯王表 第二 (刘氏诸侯王) 诸侯王表 刘氏诸侯王【原文】 昔周监于二代,三圣制法,立爵五等,封国八百,同姓五十有余。周公、康叔建于鲁、卫,各数百里;太公于齐,亦五侯九伯之地。《诗》载其制曰:“介入惟-,大师惟垣。大邦惟屏,大宗惟翰。怀德惟宁,宗子惟城。毋俾城坏,毋独斯畏。”所以亲亲贤贤,褒表功德,关诸盛衰,深根固本,为不可拨者也。故盛则周、邵相其治,致刑错;衰则五伯扶其弱,与共守。自幽、平之后,日以陵夷,至-厄区河洛之间,分为二周,有逃责之台,被窃铁之言。然天下谓之共主,强大弗之敢倾。历载八百余年,数极德尽,既于王赧,降为庶人,用天年终。号位已绝于天下,尚犹枝叶相持,莫得居其虚位,海内无主,三十余年。 秦据势胜之地,骋狙诈之兵,蚕食山东,壹切取胜。因矜其所习,自任私知,姗笑三代,荡灭古法,窃自号为皇帝,而子弟为匹夫,内亡骨肉本根之辅,外亡尺土-翼之卫。陈、吴奋其白挺,刘、项随而毙之。故曰,周过其历,秦不及期,国势然也。 汉兴之初,海内新定,同姓寡少,惩戒亡秦孤立之败,于是剖裂疆土,立二等之爵。功臣侯者百有余邑,尊王子弟,大启九国。自雁门以来,尽辽陽,为燕、代。常山以南,太行左转,度河、济,渐于海,为齐、赵-、泗以往,奄有龟、蒙,为梁、楚。东带江、湖,薄会稽,为荆、吴。北界淮濒,略庐、衡,为淮南。波汉之陽,亘九嶷,为长沙。诸侯比境,周匝三垂,外接胡、越。天子自有三河、东郡、颍川、南陽,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云中至陇西,与京师内史凡十五郡,公主、列侯颇邑其中。而-国大者夸州兼郡,连城数十,宫室百官同制京师,可谓挢枉过其正矣。虽然,高祖创业,日不暇给,孝惠享国又浅,高后女主摄位,而海内晏加,亡狂狡之忧,卒折诸吕之难,成太宗之业者,亦赖之于诸侯也。 然诸侯原本以大,末流滥以致溢,小者婬荒越法,大者睽孤横逆,以害身丧国。故文帝采贾生之议分齐、赵,景帝用晁错之计削吴、楚。武帝施主父之册,下推恩之令,使诸侯王得分户邑以封子弟,不行黜陡。而-国自析。自此以来,齐分为七,赵分为六,梁分为五,淮南分为三。皇子始立者,大国不过十余城。长沙、燕、代虽有旧名,皆亡南北边矣。景遭七国之难,抑损诸侯,减黜其官。武有衡山、淮南之谋,作左官之律,设附益之法,诸侯惟得衣食税租,不与政事。 至于哀、平之际,皆继体苗裔,亲属疏远,生于帷墙之中,不为士民所尊,势与富室亡异。而本朝短世,国统三绝,是故王莽知汉中外殚微,本末俱弱,亡所忌惮,生其奸心;因母后之权,假伊、周之称,颛作威福庙堂之上,不降价序而运天下。诈谋既成,遂据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驰传天下,班行符命。汉诸侯王厥角稽首,奉上玺-,惟恐在后,或乃称美颂德,以求容媚,岂不哀哉!是以究其终始强弱之变,明监戒焉。 【白话文】 过去周朝戒于夏、殷二代,文王、武王及周公制定法规,立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封八百诸侯国,其中与天子同姓的有五十余个。周公、康叔建藩于鲁国、卫国,方圆各有数百里;姜太公在齐国建藩,也是五等诸侯、九州之长的地方。那《诗经》里记载那时的制度道:“把善人作为藩篱,把太师作为垣墙。大国诸侯作为屏蔽,王室同姓作为柱干。能够合乎德政天下就安宁,分封宗室之子城堡就坚固。城堡不可以毁坏,宗室不可以孤立。如不那样,畏惧不安就来了。”所以亲人和贤人一并受封,有功有德的人一同建藩,这是关系到国家盛衰,天下稳定的根本,是不能更改的。因而周朝强盛时有周公、邵公参与治国,达到无人犯法,刑法搁置不用的境界;衰落时有五霸扶助,一同保守天下。自从幽王、平王之后,国家一天天衰微,甚至落到夹在强大的诸侯国之间崎岖不安,本身也分裂成东周与西周两个小柄,有天子逃债避难的高台,有象征王权的铡刀被偷取藏匿的传言。然而天下仍称之为共同的主人,强大的诸侯也不敢灭它。历经八百余年,功德总算失尽,王位也止于赧王,天子被降为庶人,自然亡故。虽然称号和王位在天下之内失去,仍有枝叶维持似的,无人敢占据空虚的王位,海内没有天子,有三十余年。 秦朝凭藉优越的地势,驱驰着诡诈的军队,吞并山东六国,一鼓气取得了胜利。因而它夸赞自己熟知天下,自以为一人晓立国之业,毁谤嘲笑三代,清除消灭古代之法,偷取皇帝的称号给自己,可子弟却是平民,在内没有同本同根的骨肉相辅佐,在外没有有土有地的藩邦相拱卫。陈胜、吴广以一根木棍奋起,刘邦、项籍随即灭亡了秦朝。因此说,周朝享国太久,秦朝没有达到期,是国势造成这样的呀。 汉朝兴起初年,海内刚刚平定,同姓宗室稀少,高祖以灭亡的秦朝因孤立无援而败亡为教训,于是开始割裂疆土,立王侯二等爵。功臣封侯者有一百余座城邑,故王室子弟封王者有比九国还大的领地。自雁门往东,到辽水北岸,是燕国和代国。常山往南,太行山往东,过河水与济水,一直入海,是齐国和赵国。谷水、泅水一带包括龟山和蒙山,是梁、楚二国。东含江、湖,靠近会稽,是吴国。北临淮河,包括庐山与衡山,是淮南国。汉水往南,到九嶷山,是长沙国。各诸侯国一个连一个,环绕在北、束、南三边,外接胡地和南越。天子自己则有河东、河南、河内、东郡、颖川、南陽,从江陵往西到巴蜀,北边从云中到陇西,包括京师共十五郡,其中又有公主、列侯的封邑。大的藩国跨几州兼有几郡,连接数十城,宫室、百官制度同京师一样,可以说是矫枉过正了。即使这样,高祖创立基业,一天也没有闲暇,惠帝在位又短,高后以女人摄政,海内却安然无恙,没有偏激可忧,后来摧毁吕氏的祸难,成就文帝的帝业,也是依赖于诸侯之力量。 然而诸侯本来就国大势大,末流也泛滥四溢。小一些的荒婬违法,大一点的横行无道,以致害了自己和国家。因此文帝采用贾谊的建议分割齐国和趟国,景帝采用晁错的计谋削弱吴、楚等国。武帝实施主父的策划,下达推恩令,使诸侯王得以分一部分户数和城邑封给子弟,不用废黜迁徙,藩国自己就分崩离析了。自此以后,齐国分成七个小柄,赵国分成六个,梁国分成五个,淮南国分成三个。皇子开始封为王时,大一点的不超过十座城池。长沙、燕、代等国虽还有旧名,都没有以前南北的边界了。景帝遭受七国灾难,就抑制削弱诸侯,减少罢黜各国官吏。逮帝时有衡山、淮南二王的谋反,就设立诸侯官吏的法律,严惩违法之徒,各诸侯只能得到衣食税租,不能参与政事。 到了哀帝、平帝的时候,诸侯都是继承先世的后裔,同天子关系疏远,生在宫室之中,不被士人百姓尊崇,势力与富家无异了。而天子又都早逝,连续三朝没有子嗣,所以王莽知道汉朝里外都岌岌可危,本末俱弱,就无所顾忌,生出奸心;凭着姑母太后的权威,假称周公欺骗人心,在朝堂上作威作福,不下台阶就使天下运转。奸诈的计谋一成,就篡夺皇帝的尊位,分别遣送官吏迅速传遍天下,颁布皇帝命令。汉朝诸侯王慑于婬威,都匍匐在地奉上玉玺绶带,惟恐落在后面,有的还歌功颂德,献媚讨好,真可悲啊!所以我查明诸侯从头至尾由强到弱的变化,以作为惩戒。 卷十五 上 王子侯表 第三上 (表略) 大哉,聖祖之建業也!後嗣承序,以廣親親。至于孝武,以諸侯王疆土過制,或替差失軌,而子弟為匹夫,〔一〕輕重不相準,於是制詔御史:“諸侯王或欲推私恩分子弟邑者,令各條上,朕且臨定其號名。”自是支庶畢侯矣。詩云“文王孫子,本支百世”,〔二〕信矣哉!〔三〕 〔一〕師古曰:“疆亦?字也。替,古僣字也。軌,法也。” 〔二〕師古曰:“大雅文王之詩也。本,本宗也。支,支子也。言文王有明德,故天祚子,子孫嫡者為天子,支庶為諸侯,皆不絕也。” 〔三〕師古曰:“侯所食邑,皆書其郡縣於下。其有不書者,史失之也。或但言某人嗣及直書薨,不具年月,皆闕文也。” 卷十五 下 王子侯表 第三下 (表略) 孝元之世,亡王子侯者,盛衰終始,豈非命哉!元始之際,王莽擅朝,偽褒宗室,侯及王之孫焉;〔一〕居攝而愈多,非其正,故弗錄。〔二〕旋踵亦絕,悲夫! 〔一〕師古曰:“王之孫亦得封侯,謂承鄉侯閟以下是也。” 〔二〕師古曰:“王莽所封,故不以為正也。” 卷十六 高惠高后文功臣表 第四 【原文】 自古帝王之兴,曷尝不建辅弼之臣所与共成天功者乎!汉兴自秦二世元年之秋,楚陈之岁,初以沛公总帅雄俊,三年然后西灭秦,立汉王之号,五年东克项羽,即皇帝位。八载而天下乃平,始论功而定封。讫十二年,侯者百四十有三人。时大城名都民人散亡,户口可得而数裁什二三,是以大侯不过万家,小者五六百户。封爵之誓曰:“使黄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存,爰及苗裔。”于是申以丹书之信,重以白马之盟,又作十八侯之位次。高后二年,复诏丞相陈平尽差列侯之功,录弟下竟,臧诸宗庙,副在有司。始未尝不欲固根本,而枝叶稍落也。 故逮文、景四五世间,流民既归,户口亦息,列侯大者至三四万户,小柄自倍,富厚如之。子孙骄逸,忘其先祖之艰难,多陷法禁,陨命亡国,或亡子孙。讫于孝武后元之年,靡有孑遗,耗矣。罔亦少密焉。故孝宣皇帝愍而录之,乃开庙臧,览旧籍,诏令有司求其子孙,咸出庸保之中,并受复除,或加以金帛,用章中兴之德。 降及孝成,复加恤问,稍益衰微,不绝如线。善乎,杜业之纳说也!曰:“昔唐以万国致时雍之政,虞、夏以之多群后飨共己之治。汤法三圣,殷氏太平。周封八百,重译来贺。是以内恕之君,乐继绝世;隆名之主,安立亡国。至于不及下车,德念深矣。成王察牧野之克,顾群后之勤,知其恩结于民心,功光于王府也,故追述先父之志,录遗老之策,高其位,大其?,爱敬饬尽,命赐备厚。大孝之隆,于是为至。至其没也,世主叹其功,无民而不思。所息之树且犹不伐,况其庙乎?是以燕、齐之祀与周并传,子继弟及,历载不堕。岂无刑辟,繇祖之竭力,故支庶赖焉。迹汉功臣,亦皆割符世爵,受山河之誓,存以著其号,亡以显其魂,赏亦不细矣。百余年间而袭封者尽,或绝失姓,或乏无主,朽骨孤于墓,苗裔流于道,生为愍隶,死为转尸。以往况今,甚可悲伤。圣朝怜闵,诏求其后,四方忻忻,靡不归心。出入数年而不省察,恐议者不思大义,设言虚亡,则厚德掩息,遴柬布章,非所以视化劝后也。三人为众,虽难尽继,宜从尤功。”于是成帝复绍萧何。 哀、平之世,增修曹参、周勃之属,得其宜矣。以缀续前记,究其本末,并序位次,尽于孝文,以昭元功之侯籍。 【白话文】 【说明】本卷表述高祖、惠帝、吕后、文帝时代的功臣侯者。《史记》表述功臣侯者,有三表:《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记汉兴功臣(兼及外戚和王子)封侯者百余人,至太初年间的尊宠废辱;《惠景间侯者年表》记惠景间封侯汉兴老臣、从代来的功臣、平吴楚之乱的功臣、诸侯子弟以及外夷来归降者,共九十余人的终始(至于武帝之世);《建元以来侯者年表》记武帝之世“外事四夷”有功将领的封侯情况。本表是摘取《史记》功臣侯者三表之第一表及第二表惠、文部分内容加以改编而成。《史记》表以侯者为经,以年代为纬,以纪侯者尊宠废辱的时代,从而观察历史变化的消息。《汉书》表以侯者为经,以侯者世系为纬,以记侯者的家系和废兴,由此只可观察侯者世系的存亡继绝。本卷表序概说功臣侯者的历史情况,同时反映出作者探究家系荣辱的旨趣。 自古帝王之兴,曷(何)尝不建辅弼之臣所与共成天功者乎(1)!汉兴自秦二世元年之秋(2),楚陈之岁(3),初以沛公总帅(率)雄俊,三年然后西灭秦(4),立汉王之号,五年东克项羽(5),即皇帝位,八载而天下乃平(6),始论功而定封。讫十二年(7)。侯者百四十有三人(8)。时大城名都民人散亡,户口可得而数裁(才)什二三(9),是以大侯不过万家,小者五六百户。封爵之誓曰:“使黄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存,爰及苗裔(10)。”于是申以丹书之信(11),重以白马之盟(12),又作十八侯之位次(13)。高后二年(14),复诏丞相陈平尽差列侯之功,录弟(第)下竟,臧(藏)诸宗庙,副在有司(15)。始未尝不欲固根本,而枝叶稍落也。 (1)天功:天下之功业。(2)秦二世元年:即前209年。(3)楚陈之岁:指楚义军陈涉于陈称王之时。(4)三年:指起义第三年。(5)五年:汉高帝五年(前202)。(6)八载:指称帝八年。(7)十二年:高帝十二年(前195)。(8)百四十有三:案此文总计高帝所封,并外戚二作、王子四人在内,故有一百四十三人。(9)裁:与“才”同。(10)誓曰等句:此誓谓朝廷欲使功臣侯传祚无穷。“黄”字衍。带:衣带。厉:砥厉石。(11)丹书:即丹书铁契。帝王颁赐功臣,使其享受特权的契券。(12)白马之盟:谓刑白马歃其血以为盟。(13)十八侯位次:师古曰:“谓萧何、曹参、张敖、周勃、樊哙、郦商、奚涓、夏侯婴、灌婴、傅宽、靳歙、王陵、陈武、王吸、薛欧、周昌、丁按、虫达,第一至十八也。”夏燮曰:“校以十八侯赞,则有张良、陈平、韩信三人,而无奚涓、丁按、薛欧。……大抵高帝原定位次,惟萧、曹二人,灼见本纪中,余则自吕后差次,增损移易,已不可考。韩信以诛而去其第,陈平以善用奇计,虑为吕后所忌,故与张良俱差次在后,不可谓高祖原定十八侯位次中无此三人也。”(14)高后二年:前186年。(15)副:副本。有司:指主管的官府。 故逮文、景四五世间,流民既归,户口亦息(1),列侯大者至三四万户,小柄自倍(2),富厚如之。子孙骄逸,忘其先祖之艰难,多陷法禁,陨命亡国。或亡子孙。讫于孝武后元之年(3),靡有孑遗(4),耗矣(5)。罔(网)亦少(稍)密焉(6)。故孝宣皇帝愍而录之,乃开庙臧(藏),览旧籍,诏令有司求其子孙,咸出庸保之中(7),并受复除(8),或加以金帛,用之中兴之德(9)。 (1)息:繁殖。(2)自倍:自增一倍。(3)后元:武帝后元仅二年(前88—前87)。(4)孑遗:残余,剩余。(5)耗:消耗。(6)罔(网):法网。密:严密,苛细。(7)庸保:受雇被役使之人。(8)复除:免除赋役。(9)章:显扬,表白。 降及孝成,复加恤问(1),稍益衰微,不绝如线。善乎,杜业之纳说也(2)!曰:“昔唐以万国致时雍之政(3),虞、夏以多群后飨(享)共(恭)已之治(4)。汤法三圣(5),殷氏太平。周封八百,重译来贺(6)。是以内恕之君乐继绝世,隆名之主安立亡国(7),至于不及下车,德念深矣(8)。成王察牧野之克,顾群后之勤,知其恩结于民心,功光于王府也,故追述先父之志,录遗老之策,高其位,大其寓(宇)(9),爱敬饬(敕)尽(10),命赐备厚。大孝之隆,于是为至。至其没也,世主叹其功,无民而不思。所息之树且犹不伐(11),况其庙乎?是以燕、齐之祀与周并传,子继弟及(12),历载不堕(13)。岂无刑辟(14),繇(由)祖之竭力,故支庶赖焉(15)。迹汉功臣,亦皆割符世爵,受山河之誓,存以著其号,亡以显其魂,赏亦不细矣。百余年间而袭封者尽,或绝失姓,或乏无主,朽骨孤于墓(16),苗裔流于道,生为愍隶(17),死为转尸(18)。以往况今(19),甚至悲伤。圣朝怜闵(悯),诏求其后,四方忻忻(20),靡不归心。出入数年而不省察,恐议者不思大义,设言虚亡,则厚德掩息(21),遴(吝)柬(简)布章(22),非所以视(示)化劝后也。三人为众,虽难尽继,宜从尤功(23)。”于是成帝复绍萧何。 (1)恤问:抚慰。(2)杜业:本书卷六十有其传。纳说:建议。(3)唐:唐尧之时。雍:和也。《尚书·尧典》有“黎民于变时雍”句。(4)群后:诸侯。恭已之治:无为而治。(5)三圣:谓尧、舜、禹。(6)重译:辗转翻译。师古曰:谓越裳氏。(7)安立亡国:以立亡国之后为安。(8)不及下车:此指周武王入殷,未及下车,而封黄帝、虞舜之后裔。(9)宇:屋宇。(10)饬(敕):告诫。(11)不伐:此谓召公止于甘棠之下而听讼,人思其德,不伐其树。(12)及:谓弟继兄之位。(13)堕:毁也。(14)刑辟:“邪辟(僻)”之误(王念孙说)。(15)支庶:指功臣侯之子孙。(16)孤:犹“弃”。(17)愍隶:疑或作“■隶”,即奴隶。(18)转尸:犹言抛尸于野。(19)况:譬也。(20)忻忻:欣喜得意貌。(21)厚德:疑“德厚”误倒。(22)吝:吝啬。简:简略。(23)从尤功:封功最高者。 哀、平之世,增修曹参、周勃之属,得其宜矣。以缀续前记(1),究其本末,并序位次,尽于孝文,以昭元功之侯籍(2)。 (1)以:“以”上脱一“是”字(王念孙说)。(2)籍:名册。 (表略) (1)平陽:河东县。(2)汉:指汉中。(3)此格应书“二”字。(4)时:《卫青传》作“寿”。(5)二年:百衲、殿本及《史表》皆作“三年”,是。二十四年:自元鼎三年至征和二年,止二十三年。(6)杜陵:京兆之县。公乘:第八爵。(7)公士:爵名第一级。(8)洪迈曰:汉列侯八百余人,及光武时,在者平陽、富平二侯耳。 (表略) (1)信武:《地理志》无信武县。(2)江汉:《史表》作“江陵”,本传也如此。(3)九:当作“十九”。自高帝六年至高后五年,凡十九年。(4)事:役使之意。(5)汝陰:汝南之县。(6)四十一年:自孝文十六年至元光元年,止三十一年。 (表略) (1)长安:京兆之县。大夫:爵名第五级。(2)清河:“清陽”之误。清陽,清河县。(3)二十三年:自高帝六年至高后八年,实二十二年。 (表略) (1)陽陵:属冯翊。《楚汉春秋》作“陰陵”。(2)横陽:乡名。(3)清:《史表》作“靖”。二十二年:《史表》作“二十四”,是。自孝惠六年至孝文十四年,正二十四年。点校本《校勘记》误。(4)明:《史表》作“则”。二十二年:误。自孝文十五年至孝景三年,为十二年。点校本《校勘记》误。(5)十伍:汉律,有罪失官爵称“士伍”。(6)广:齐郡县。严:谥也。因避汉明帝讳,改“庄”为“严”。召(读邵):《史表》作“吕”,形近致误。 (表略) (1)广平:临淮之县。(2)郎:《史表》作“郎中”。(3)平棘:常山之县。(4)三十三年:文帝后三年至孝景中二年,十三年;又孝景中五年至元朔三年,二十年,合两数正三十三年。(5)博陽:汝南之县。濞:《楚汉春秋》名“陵”。(6)从:“从”下夺“起”字。追士卒:指楚军追击之士兵。(7)三十年:自高帝六年至孝文后二年,为四十年。(8)塞:指塞王故地。 (表略) (1)堂邑:临淮之县。(2)渐:《史表》作“折”,即浙:“渐”亦浙也(王先谦说)。(3)壮息:《史表》作“壮宁”。(4)季须:《史表》作“季”,《外戚传》同。(5)隆虑:河内之县。(6)融:《史表》作“?”。 (表略) (1)曲逆:中山之县。(2)初起:《史表》作“初从”,是。(3)二十二年:《史表》作“二十三年”,是。(4)二十三年:《史表》作二十二年”,是。(5)簪?:爵名第三级。 (表略) (1)留:楚国之县。(2)申都:即申徒(都、徒,古通用),韩官名。(3)门大夫:侯之属官。杀:《史表》作“谋杀”。(4)射陽:临淮之县。刘缠:即项伯。(5)项:当作“项羽”。(6)钱大昭曰:“缠与耏跖、张越、棘丘侯襄、邓弱、赵尧六人,皆无位次。盖吕后时,或以罪免,或以身死,不得与也。陽夏、淮陰反诛,其不与,更不待言。” (表略) (1)酂:沛郡之县。(2)筑陽:南陽之县。(3)嗣:当嗣于孝文四年。(4)武陽:东海之县。(5)则:当作“嘉”。王先谦曰:封嘉,非“则”也,见《何传》及《史表》。 (表略) (1)嘉:《景纪》作“係”。(2)不斋:谓当侍祠而不斋。(3)酂:南陽之县。 (表略) (1)南■(luán):巨鹿之县。(2)质侯:七世孙尊、八世孙章俱谥“质”,必有一误。(3)绛:河东之县。(4)修:读曰“条”,信都之县。(5)后三年:“三”当作“二”。据《五行志》,周亚夫免侯在景帝中五年。自文帝后二年至景帝中五年,正十八年。点校本《校勘记》误。 (表略) (1)平曲:东海之县。(2)共:据《周勃传》,共绍封绛侯,平曲。(3)舞陽:颍川之县。(4)不更:爵名第四级。 (表略) (1)曲周:广平之县。(2)汉:当作“汉中”。(3)遂成:《史表》无“成”字。(4)怀侯世宗:《史表》作“侯宗,元朔三年封”。(5)猛友:本义为“孟友”。孟,转变为“猛”,再变为“明”。猛友,《平纪》作“明友”(陈直说)。(6)颍陰:颖川之县。(7)强《本作》与《史表》作“疆”。 (表略) (1)官首:爵名。(2)元寿:“元始”之误。(3)汾陰:河东之县。(4)击:当作“击破”。侯:《史表》作“定诸侯”。比清陽侯:夏燮曰,“按表例凡言比某侯者,则其名次必相亚。……今表中次清陽侯王吸于十四,而周昌功与之比。则宜十五,而乃廁广平侯薛欧于王吸之次,退周昌于十六。以此证后来差次乱之,而原定十八侯中无薛欧可证也。”(5)此路当先标“建平”二字,乃徙封,此脱。建平,沛郡之县。(6)安陽:汝南之县。(7)沃侯国:汉县无单名沃者,未知何也。 (表略) (1)梁邹:济南之县。(2)比博陽侯:博陽侯陈濞位次十九,故武虎次二十。(3)以上三格,《史表》记时,与此大不同。夏燮疑二家所据簿籍不同。(4)夫夷:零陵之县。(5)成:县名,属涿郡。《汝水注》渫封邑在泰山郡。渫:或作緤。(6)比厌次侯:厌次侯爰类位次廿四,故渫位次二十五。(7)节氏:县名。(8)赤:《文纪》作“赫”。赤、赫,古通。 (表略) (1)蓼:六安之县。(2)前元年:谓初起事之年,即秦胡亥元年。后皆类此。(3)衣冠道桥:谓游衣冠所经过的道桥。(4)费:东海之县。(5)湖陵:《史表》作“湖陽”。(6)巢:《地理志》有居巢,庐江之县。 (表略) (1)陽夏:淮陽之县。(2)赵:当作“代”。(3)隆虑:河内之县。(4)十二年:当作“十三年”。(5)陽都:城陽之县。(6)越:《史表》作“赵”。(7)叶(shi):南陽之县。(8)安城:《史表》作“安成”。城,成,古通。 (表略) (1)陽信:“信陽”之倒,即《史表》之“新陽”。信、新、古通。胡:《史表》作“朝”,非谥,误。青:《史表》作“清”。(2)比堂邑侯:堂邑侯陈婴位次八十六,故吕青位次八十七。(3)八十七:《史表》作“八十一”误。(4)臣:《史表》作“世”。(5)谈:《史表》作“谭”。(6)东武:琅邪之县。(7)城将:带领筑城士卒之将。(8)四十一:此与高宛侯丙猜位次同。丙猜“功比斥丘侯”,斥丘侯位四十,丙猜当是四十一;则郭蒙不当位次四十一,故钱大昭疑为“二十一”。 (表略) (1)汁防:《封泥考略》卷五有“汁邡长印”三事。《地理志》作“什方”。广汉之县。(2)比平定侯:疑“平定”有误。平定侯齐受位次五十四,而汁邡位次五十七,不能与平定侯比,则可比位次五十六者,而《史》《汉》两表俱缺五十六。(3)巨鹿:《史表》作“巨”,无“鹿”字。(4)此格,《补注》本有:“元康四年,玄孙长安上造章,诏复家。”(5)棘蒲:《封泥考略》卷六有棘满丞印,知“蒲”乃“满”之误(杨树达说)。陈武:《高五王传》“棘蒲侯柴将军”,张晏以为柴武。或武育于陈,后复柴姓(周寿昌说)。(6)都昌:北海之县。(7)辟强:《史表》作“辟疆”,是。(8)昌侯国:当是都昌侯国(钱玷说)。 (表略) (1)严侯严不职:两“严”字,皆避汉字明帝讳改,《史表》作“庄”。不职:《史表》作“不识”。(2)建:《史表》作“逮”,是。汤:张汤。(3)贳齐全侯:《史表》作“贳齐侯吕。”贳:巨鹿之县。齐:谥也。合:非谥。有以为“吕”之误,又倒在“侯”上。《浊漳水注》作封吕博为侯,故又有人以为“傅”乃“博”之误,而衍“胡害”二字。参考《补注》。然下文两提“胡害”岂皆衍字?(4)比台侯:台侯戴野位次三十五,故贳侯三十六。(5)猜:《史表》作“倩”。 (表略) (1)大上造:爵名,第十六级。(2)海陽:辽西之县。(3)九月:“九年”之误。自高帝六年至孝惠二年,实九年。(4)南安:汉初属蜀郡,后属犍为郡。(5)重将:《史表》作“亚将”。 (表略) (1)肥如:辽西之县。蔡邕乃蔡寅的后裔。(2)将军:《史表》作“都尉”。(3)六十六:钱大昭疑当作“六十八”。《汉表》六十六凡三侯(肥如、襄平、高梁),疑此侯不误。(4)戎:《史表》作“成”。(5)曲成:东莱之县。(6)西城:《史表》作“曲城”。曲城,即封地曲成。执金吾:《史表》作“执珪”。(7)夜:即掖。虫达初封掖县。亦东菜之县。“恒”乃衍字。(8)十四年:据夏燮云,:“十四年”,当作“十二年”,在孝文后五年。十八年:应为孝景中五年。(9)中五年:当作“六年”。又据《史表》,捷改封于垣。(10)皇柔:《史表》作“皋柔”。 (表略) (1)河陽:河内之县。(2)起砀从:当作“从起砀”。(3)淮陰:临淮之县。(4)票客:《史表》作“典客”,是。(5)芒:沛郡之县。(6)定武:《史表》作“武定”。(7)张:疑隶东郡。王先谦以为广平郡张县,然高帝以封毛释之,传国至孝景中六年始除。 (1)河陽:河内之县。(2)起砀从:当作“从起砀”。(3)淮陰:临淮之县。(4)票客:《史表》作“典客”,是。(5)芒:沛郡之县。(6)定武:《史表》作“武定”。(7)张:疑隶东郡。王先谦以为广平郡张县,然高帝以封毛释之,传国至孝景中六年始除。 (表略) (1)敬市:当依《史表》作“故市”,河南之县。(2)殷相:《史表》作“假相”。(3)比平定侯:平定侯齐受位次五十四,故此侯为五十五。夏燮曰:“赤封在前,而与后封之齐受相亚,其为高后之差次可证也。”(4)三队将:《史表》作“二队将”。八千户:《史表》无“八”字。 (表略) (1)魏其:琅邪之县。周止:《史表》作“周定”。(2)简:《史表》作“间”。(3)祁:太原之县。(4)祁王:宠号,许以为王。(5)争恶:为争恶地。延壁:壁垒之名。(6)它:《杨王孙传》有祁侯,即它。(7)平:河南到。工师:复姓。(8)比费侯贺:费侯陈贺位次三十一,故此侯三十二。(9)聊城:东郡之县。 (表略) (1)鲁:鲁国之县。(2)重平:勃海之县。(3)底:“疵”之误。(4)城父:沛郡之县。《史表》作“故城”。(5)比厌次侯:厌次侯爰类位次二十四,成侯董渫二十五;尹恢二十六,应比成侯。(6)任:广平之县。(7)有功:《史表》“有功”下有“侯”字,是。 (表略) (1)河陵:《史表》作“阿陵”,涿郡县,“河”字误。(2)塞路:守备于要路。(3)胜侯客:《史表》作“侯胜客”,是。胜,非谥。(4)南:县名。(5)昌武:胶东之县。究:《史表》作“宁”。(6)郎骑:《史表》作“郎中”。比魏其侯:魏其侯周止位次四十四,故此侯四十五。(7)十三年:高帝六年至孝惠五年,止十二年。(8)惠侯:《史表》作“夷侯”。(9)侯:《史表》作“康侯”。(10)德:《史表》作“得”。 (表略) (1)高宛:千乘之县。宛:《史表》作“苑”,误。《续封泥考略》卷三有高宛邑丞印。猜:《史表》作“倩”。(2)比斥丘侯:斥丘侯唐厉位次四十,故此侯四十一,然与东武侯郭蒙位次重复,疑郭蒙四十一有误。(3)平:《史表》作“孝”。(4)郎骑将:《史表》无“将”字。(5)发娄:县名。(6)十一年:据《史表》,通以孝景中五年复封,中六年有罪国除,此表衍“十”字。 (表略) (1)终陵:《史表》作“绛陽”。王国维据齐鲁封泥之绛陵邑丞封泥,指出《史》《汉》二表皆有误。当作“绛陵”。(2)三十五年:“三”当为“二”。自高帝六年至文帝三年,为二十五年。(3)勃:《史表》作“勃齐”。(4)“曾孙”上脱“毋害”二字。(5)东茅:沈钦韩曰:《一统志》茅乡城在卟州府金乡县西南。到:《史表》作“钊”。(6)二队:即二队将。(7)四十八:东茅侯、卤严皆位次四十八,必有一误,而三十八无人。钱大昭疑此侯为三十八。(8)告:《史表》作“吉”。十二年:“二”当作“三”。自孝文三年至十五年,为十三年。事:役使。员:人数。(9)鲖陽:汝南之县。(10)斥丘:魏郡之县。11东部:《史表》作“东郡”,是。12“侯”字衍。成武:一作“城武”。《史表》作“武城”。13二十年:“二”当为“三”。自高帝六年至文帝八年,为三十年。14二年:当作“三年”。据《史表》尊免侯于元鼎五年,自元鼎二年至五年,实三年。?? (表略) (1)台:济南之县。(2)队率:即队帅。贾:刘贾。《史表》无“代”字。(3)午:《史表》作“才”。(4)安国:中山之县。(5)《史表》记事与此不同,当以《王陵传》核之。(6)斿:《史表》作“游”;徐广云,一作“昭”。 (表略) (1)乐成:王先谦说是河间之县,梁玉绳以为是南陽之县。(2)式侯吾客:《史表》作“武侯客”。(3)五利侯:栾大。(4)辟陽:信都之县。(5)侍吕后、孝惠。二岁十月:《史表》作“侍吕后、孝惠沛三岁十月”,是。苏舆说“二岁”乃汉二年,误。(6)孝景二年:“二”乃“三”之误《史表》作“三”,是。故“二十一年”当是“二十二年”。 (表略) (1)■成:《史表》作“蒯成”。(2)二千二百户:《史表》作“三千三百户”。(3)长沙:朱一新疑原无此“长沙”二字。然《周緤传》晋灼注:“《功臣表》属长沙”,可见原本有“长沙”。(4)郸:沛郡之县。 (表略) (1)安平:豫章之县。鄂秋:《史表》“鄂千秋”。(2)十二年:当作“九年”。(3)九年:当作“十二年”。(4)与淮南王安通:《史表》作“与淮南王女陵通。”(5)北平:中山之县。(6)武陽:本传及《史表》作“陽武”,是。(7)计相:主管财政经济之相。 (表略) (1)高胡:县名。胡,一作“湖”。(2)“燕”下夺一“侯”字。(3)二十五年:自高帝六年至孝文四年,实二十六年。(4)炀:《史表》作“殇”,是。(5)厌次:平原富平县,见《地理志》。爰类:《史表》作“元顷”。(6)慎将:当时宫名。元年:《史表》作“前元年”。 (表略) (1)平皋:河内之县。(2)比釐侯:釐侯黎朱苍位次百二十,故此侯百二十一。《史表》作“比戴侯彭祖”,误。(3)复陽:清河之县。(4)康侯拾:康侯拾自孝景六年至元光六年,正二十三年,点校本《校勘记》改“三”为“五”,误。《史表》为二十三年。(5)强:《史表》作“疆”。 (表略) (1)陽河:“河”乃“阿”之误。上党郡有陽阿县。齐侯其石:《史表》作“齐哀侯”,无名。(2)比高湖侯:高湖侯位次八十二,故此侯八十三。(3)十一月:当作“十月”,“一”字衍。(4)《史表》云“中绝”,故此下更封埤山。(5)埤山:县名。(6)十三年:当作“三年”,“十”字衍。(7)盎:《史表》作“温”。(8)骈邻:犹比邻。说卫:护卫之意。(9)十月:《史表》作“七月”,误。元年:《史表》作“二年”,是。(10)侯昌:《史表》作“哀侯昌”。11侯安如:《史表》作“共侯如安”。? (表略) (1)中水:涿郡之县。(2)从:《史表》“从起”,是。(3)瑕:《史表》作“假”。(4)青眉:《史表》作“青肩”,是。西汉名青肩者极多(陈直说)。(5)宜城:《史表》作“宜成”。城、成,古通。(6)杜衍:南陽之县。翥:《史表》作“翳”,《项羽传》同。(7)中郎骑:《史表》作“郎中骑”。汉初但有郎中,无中郎。(8)舍:《史表》作“翕”。 (表略) (1)侯:《史表》作“强度”。(2)敷:《史表》作“殷”。(3)临汝:东汉有临汝县,属豫章郡。(4)朝陽:济南之县。(5)十二年:“二”当为“三”。《史表》作“十三年”。(6)奉明:京兆之县。 (表略) (1)棘陽:南陽之县。(2)丙申:《史表》作“丙辰”,误,是年七月戊寅朔,无丙辰。(3)侯:《史表》作“质侯”。(4)涅陽:南陽之县。腾:《史表》作“胜”。(5)比杜衍侯:杜衍侯,《表》作百二,疑作百三,(赤泉侯百二)此侯为百四,如此方合。(6)平棘:常山之县。林挚:《史表》作“执”。(7)二十四:《史表》二十五年,是。(8)辟强:《史表》作“辟疆”,是。(9)项圉:疑误。王先谦日:项,汝南之县;圉,淮陽之县,不能合并为一,疑有衍文。 (表略) (1)深泽:中山之县。赵将夕:《汉印文字安徵》第十四、九页有“赵将夕印”,疑即深泽侯遗物(陈直说)。《史表》作“赵将夜”,疑误。(2)二年薨:此处有脱误。此言“二年薨”,时为高后四年,与下文“孝文后二年”不相接,中间隔了二十二年。据《史表》“(孝文)十四年,复封将夜元年”云云,可推断《汉表》有误。(3)修:《史表》作“循”。(4)臾:县名。(5)夷胡侯:《史表》作“夷侯胡”,是。(6)栒:《史表》作“■”。即后扶风■邑县(王念孙说)。(7)卢绾:《史表》作“卢奴”,是。(8)孝景四年:“四”字上脱一“中”字。《史表》作“孝景中四年”。七年:当是“十一年”之误。又,《史表》言侯何“有罪、国除”,则“薨”乃“免”之误。 (表略) (1)历:信都县。《史表》作“磨”,误。(2)九十二:此位次与高陵侯王虞人重复,疑此为九十八。(3)釐:《史表》作:“氂”。(4)武原:楚国之县。(5)比高陵侯:高陵侯位次九十二,故此为九十三。此可证高陵侯九十二不误。(6)槁:“橐”之误(王念孙说)。橐,山陽之县。祖:《史表》作“祗”,是。(7)将:《史表》作“将军”。(8)节侯安:侯安与下格“侯千秋”之间缺一世。据《史表》,所缺者为侯不得,千秋之父,自元朔元年至元狩元年,凡十年。 (表略) (1)宋子:巨鹿之县。(2)右林:《史表》作“羽林”是。(3)比历侯:此侯九十九,疑历侯程黑位次“九十二”当是“九十八”之误。夏燮日:“表中阙九十七位次,疑深泽侯赵将夕当之。”(4)留:《史表》作“不疑”。(5)猗氏:河东之县。(6)支:《史表》作“交”。(7)羌:《史表》作“差”。 (表略) (1)清:东郡之县。室中:《史表》作“空中”。均误。《索隐》:“窒中姓,见《风俗通》。”窒中,姓也,有汉印为证(陈直说)。(2)比彭侯:彭侯秦同位次七十,故此侯七十一。(3)古:或作“石”。《史表》作“石”。(4)圉:《史表》作“简”。肹:《史表》作“胜”。(5)比彭侯:彭侯位次七十,清侯七十一,故强侯七十二。(6)三年:当作“十三年”。复:父名章复,子不得名复,疑误。(7)彭:东海郡费县地。(8)代:“代”上疑脱“定”子。 (表略) (1)吴房:汝南之县。(2)后三年:当作“后二年”。(3)宁:即河内之修武县。或作“宁陽”,太山之县。遫:《史表》作“选”。(4)孝文后元年:据《史表》,当作“孝景元年”。(5)昌:琅邪之县。旅:《史表》作“卢”。“旅”与“卢”同。 (表略) (1)共:河内之县。(2)起:《史表》“起”下有“临淄”二字。(3)高:《史表》作“商”。(4)阏氏:属安定。阏氏,即乌氏。(5)大与:官名。《史表》作“太尉”。(6)安丘:琅邪之县。(7)一岁:《史表》作“二岁”。(8)二千户:《史表》作“三千户”(9)新:《史表》作“?”。(10)拾:《史表》作“指”。11搏揜:袭击别人而抢劫财物。 (表略) (1)襄平:临淮之县。(2)比平定侯:平定侯位次五十四,又一个“比平定侯”之敬市(当作“故市”)侯列五十五,则此侯当是五十六。(3)六十六:当作“五十六”。(4)龙陽:《史表》作“龙”。“陽”字衍。泰山郡博县有龙乡。(5)九月:当作“后九月”。(6)平:《史表》作“繁”,是。此表上文已有平侯工师喜,不应一地两封。张瞻师:《史表》无“师”字。(7)五年:《史表》作“三年”,是。(8)十二月:《史表》作“十一月”,是。高帝九年十二月已巳朔。无壬寅。(9)恂:《史表》作“■独”。 (表略) (1)敏:钱大昭为“繁”。(2)陆量:《史表》作“陆梁”。《索隐》云,陆梁地,在江南。(3)列诸侯:《史表》无“诸”字。(4)丙戌:《史表》作“丙辰”。(5)秉铎:武功爵第六级。(6)高景:《史表》作“高京”,县名。(7)内史:误。《传》作“卒史”,是。(8)三十五年;自高帝九年至孝文后四年,实三十九年。(9)绳:与“渑”同,县名。(10)园屋:《史表》作“园陵”。 (表略) (1)四月戊寅封:此五字当处下格。(2)《楚汉春秋》亦阙:此六字疑是注文。(3)义陵:武陵之县。郢:《史表》作“程”。(4)丙子:《史表》作“丙午”,是。高帝九年九月乙未朔,无丙子。(5)重:《史表》作“种”。(6)十七年薨:张敖约薨于高后七年。(7)二年:《异姓诸侯王表》,《史记》纪、表,均作“元年”。复为侯:降为南宫侯。(8)六年:当作“十六年。”?(9)王:《史表》及传作“生”。(10)睢陵:《史表》作“睢陽”,误。11广国:《史表》作“广”。广国薨于元鼎二年。12二年:当作“三年”。太初二年:当作“太初三年”。 (表略) (1)绍封:据本传,“绍封”下脱“宣平”二字。(2)信都:县名。(3)乐昌:东郡之县。(4)受:本传作“寿”。(5)东陽:清河之县。 (表略) (1)慎陽:“滇陽”之误,汝南之县。东:《史表》作“栾”。(2)五十一年:官本作“五十二”,是。(3)愿:《史表》作“愿之”。(4)开封:河南之县。(5)比共侯:共侯旅罢军位次百十四。故此侯百十五。(6)元狩:“元鼎”之误。 (表略) (1)禾成:县名。王先谦日:“据《浊漳水注》,禾成作‘和城’,在巨鹿敬武、贯县之间。”昔:《史表》作“耳”。(2)五年:《史表》作“二年”。(3)二十年:自高帝十一年至孝文四年,实二十一年。(4)堂陽:巨鹿之县。(5)祝阿:平原之县。色:《史表》作“邑”。(6)罂:“罂”上脱“以”字。(7)千八百户:《史表》无“千”字。 (表略) (1)长修:河东之县。(2)攻项昌:《史表》作“功比须昌侯”,是。须昌侯赵衍百七,故此侯百八。(3)三月:《史表》作“正月”,是。(4)信平:即新平,淮陰之县。(5)意:《史表》作“喜”。(6)陽平;东郡之县。(7)擅摇:谓擅从役使之。(8)十一月:《史表》作“十一年正月辛未”,是。(9)营陵:北海之县。(10)十一月:《史表》作“十一年”,是。11七年:《史表》作“六年”,误。自高帝十一年至高后六年,正十五年。12土军:西河之县。式:《史表》作“武”。13信成:清河之县。 (表略) (1)阿武:涿郡之县。(2)广阿:巨鹿之县。(3)敬:《史表》作“竟”。(4)越人:《公卿表》亦作“越人”,《史表》夺“人”字。(5)须昌:东郡之县。(6)已丑:《史表》作“已酉”。 (表略) (1)临辕:《史表》同。惟传世有“临袁侯”虎符铭文、“临袁邑丞”印,皆作“临袁”(杨树达说)。(2)中:《史表》作“忠”。(3)梁郎:仕梁为郎。官大夫:爵名第六级。(4)汲:河内之县。绍:《史表》作“终”。公上:复姓。(5)太仆:《史表》作“太傅”。(6)乙酉:《史表》作“已巳”。(7)宁陵:陈留之县。(8)谢:《史表》作“射”。(9)惠侯始:据引表,惠侯始薨于建元四年,而《史表》始薨于孝景五年,两表不合。据《史表》,当补“亡(无)后,国除”四字。 (表略) (1)汾陽:太原之且。(2)前三年:《史表》作“前二年”。栎陽:《史表》作“陽夏”。(3)三月:《史表》作“二月”,是,高帝十一年三月丙辰朔,无辛亥。(4)太常:《史表》作“坐为太常,行太仆事,治啬夫可年,益纵年,国除”。《公卿表》云,“坐为谒问囚故太仆敬声乱尊卑免”。“谒闻”,当作“谒问”。(5)戴:汉初县名,后并入甾县,属梁国。(6)惮:《史表》作“悼”。(7)安侯轸:《史表》作“侯安期”。(8)十二年:“二”当作“三”。自高后三年至孝文七年,实十三年。 (表略) (1)衍:周明泰《续封泥考略》卷四有衍侯邑丞印。(2)挟诏书论:诏书当奉持之,而挟以行,故论罪。(3)平州:在齐地。昭涉:《史表》同,复姓。钱大昕曰,“涉”,当作“沙”。(4)种:《史表》作“福”。(5)后一年:百衲本及《史表》作“后二年”,是。(6)涪:蜀郡之县。(7)中牟:河南之县。单:《史表》作“单父”,《索隐》引《汉表》同。此脱“父”字。(8)三十七年:误。自孝文十三年至元光元年,止三十四年。如据《史表》自孝文十三年至元光四年,正三十七年。(9)十八年:误。自元光二年至元鼎四年,为二十一年。如据《史表》,自元光五年至元鼎四年,正十八年。故《汉表》“元光二年”之“二”,实“五”之误。 (表略) (1)邔:南郡之县。(2)夷侯荣成:《史表》作“庆侯荣盛”。(3)博陽:《史表》同。“傅陽”之误。傅陽,楚国之县(陈濞已封博陽)。(4)从:《史表》作“从起”。(5)元年:《史表》作“中五年”。 (表略) (1)陽羡:吴郡之县。《史表》作“陽义”,误。(2)南和:广平之县。(3)下相:临淮之县。(4)顺:《史表》作“慎”。顺、慎,通用。(5)高陵:县名,属琅邪。王虞人:《史表》作“王周”。(6)十二月:,史表》作“十一月”。(7)九十二:高陵侯位次九十二,武原侯卫胠功与之比,第九十三,帮知不误。表中历侯程黑也为第九十二,显然有误。(8)侯弄弓:《史表》作“惠侯并弓”。陈直曰:考《汉印文字徵》第三、十二页“卢弄弓印”,可证《史表》“并弓”为误字。(9)十二年:“二”当作“三”。自孝文十三年至孝景二年,实十三年。 (表略) (1)期思:汝南之县。(2)一千户:百衲本、官本及《史表》均作“二千户”,是。诸表凡数“一”者皆略,如“千户”云。(3)戚:邑名。属东郡观县。东海郡也有戚县。季:当作“李”,详见本书《灌婴传》。(4)贲侯长:《史表》缺此一代。(5)躁侯瑕:《史表》作“齐侯班”。(6)谷陽:沛郡之县。《史表》作“谷陵”。(7)柘:沛群之县。(8)卯:《史表》作“卬”。(9)懿侯解中:《史表》作“献侯解”。(10)嗣:“嗣”下有阙文。 (表略) (1)严:《史表》作“壮”,一作“庄”。《汉表》讳庄为严。猜:《史表》作“倩”。(2)炀:《史表》作“殇”,非。(3)节侯周:《史表》缺节侯周一代。(4)平寿:北海之县。(5)成陽:汝南之县。奚意:《史表》无“奚”字。(6)腰斩:《史表》作“鬼薪”。(7)桃:信都之县。(8)淮南太守:《史表》作“淮陰守”。(9)懿侯:《史表》作“哀侯”。(10)由:《史表》作“申”。 (表略) (1)高梁:地近河东郡杨县。(2)使使:后一“使”字衍。(3)二月:《史表》作“三月”是。高帝十二年二月辛巳朔,无丙寅。(4)六十六:郦疥与肥如侯蔡寅、襄平侯纪通三侯位次俱重复。肥如侯当是六十六,襄平侯当作五十六(上文已述)。高梁侯疑是三十三,据《史表》“功比平侯嘉”,平侯嘉即平悼侯工师喜,平侯位次三十二,则高梁侯当是三十三。(5)侯平:《史表》缺侯平世次。(6)纪信:《史表》作“纪”。(7)二十二年:当作“二十三年”。自高后三年至孝文后元年,正二十三年。(8)二年:《史表》作“三年”,是。 (表略) (1)景:《史表》作“甘泉”。競:《史表》作“竟”。(2)真粘:《史表》作“莫摇”。(3)嬩:“嫖”之误。(4)张:广平之县。毛释之:《史表》作“毛泽”。(5)中涓:《史表》“中涓”下有“骑”字。(6)郎骑:《史表》作“郎将”。(7)侯鹿:《史表》作“夷侯庆”。(8)煮枣:济陰郡冤朐县有煮枣城。端侯革朱:《史表》作“靖侯赤”。(9)越将:《史表》作“郎将”,是。(10)式:《史表》作“武”。(11)二十一年:自孝文二年至孝景中元年,实三十年。(12)傿陵:颍川之县。《史表》作“鄢陵”。(13)十二月:当作“十二年”。《史表》作“十二年中”。 (表略) (1)卤:安定之县。《史表》作“菌”,误。(2)中尉:《史表》作“中涓”。(3)十二月:当作“十二年”。(4)此格脱“孙”字。(5)百四十七人:“四”当为“三”,百三十七人。(6)百五十三人:“五”当为“四”,序言百四十三人。百四十三人,皆高帝时封;而吕后令陈平差次,有所增删;位次也有缺者,实难完全考明。(7)编:南郡之县。便,桂陽之县,分编县而置。(8)黎朱苍:《史表》作“利仓”。《索隐》引《汉表》作“朱苍”。(9)彭祖:其上脱“侯”字。(10)扶:《史表》作“秩”。 (表略) (1)平都:上郡之县。(2)定齐降:《史表》作“降,定齐”,是。此误倒。(3)孝惠三人:孝惠所封三人皆有第,显然高帝以后增入。(4)侯生:此处记事有误。据《史表》,“(高后)八年,侯买坐品氏事诛。国除”。张敖之子偃以教文元年降封南宫侯。校以《史表》,偃之子欧,欧之子生。生与买无关系。(5)北海:南宫乃信都之县,非北海。(6)梧:楚国之县。陽城:复姓。(7)郏:颍川之县。(8)筑长安城:始于惠帝元年,成于五年。 (表略) (1)平定:西河之县。(2)家车吏:主管汉王的家车。(3)八年:当作“十八年”。自元光二年至元鼎元年,实十八年。(4)博成:即博城,泰山之县。(5)悼武王:周吕侯吕泽,高后追尊为悼武王。(6)已丑:《史表》作“乙酉”,是。高后元年四月甲子朔,乙酉乃二十二日,已丑乃二十六日,若博成侯以四月已丑封,则《史表》不应将其置于“四月乙酉”封的沛侯吕种之前。(7)沅陵:武陵之县。(8)七月丙申:《史表》作“十一月壬申”。 (表略) (1)中邑:勃海之县。朱进:《史表》作“朱通”。(2)吕相:吕王之相。(3)乐平:后汉为东郡县。(4)队率:《史表》作“队卒”。(5)买田宅不法:置田宅逾制,则是不法。(6)山都:南海之县。恬启:《史表》作“恬开”,讳“启”为“开”。(7)宪侯:《史表》作“惠侯”。(8)二十三年:误。自景帝四年至元狩四年,凡三十五年。(9)甘泉上林:甘泉上林宫,在甘泉宫内或附近,修建于汉武帝时(陈直说)。(10)祝兹:《史表》作“松兹”,是。松兹,庐江之县。(11)从:《史表》作“从起”,是。(12)十一年:自高后四年至孝文后六年,凡二十七年。(13)七年:当作“后七年”。王先谦曰:“后七年也。后六年厉尚为将军,未薨。《史表》亦误作七年。‘十一年’当为二十七年。”(14)二十九年:当作“二十四年”。 (表略) (1)成陰:《史表》作“成陶”,一作“陰”。(2)渡吕后:谓协助吕后渡水,得避寇难。(3)俞:清河之县。《地理志》作“鄃”。(4)朝陽侯:华寄。(5)醴陵:后汉为县,属长沙。(6)此表与《外戚恩泽侯表》略有矛盾。钱大昕曰:“此表失数不其(吕种)、汉陽(吕禄),而多一沛,又别出腄(吕通),不入随父之例,与《外戚恩泽侯表》互异。”(7)陽信:在新野。(8)十三年:当作“十二年”。(9)十一月辛丑:《史表》作“三月辛丑”,误。 (表略) (1)壮武:胶东之县。(2)樊:东平之县。(3)从:“从”下当有“起”字。(4)中二年:《史表》作“中三年”,是。(5)二十一年:自孝景中三年至元朔元年,止二十年。衍“一”字。(6)沶陵:《史表》作“波陵”。(7)南■:河内有■亭。(8)坐后父:会于廷中而随父,失朝廷以爵之序。 (表略) (1)黎:东郡之县。(2)父齐相:召平。(3)溃:《史表》作“泽”。(4)不出持马:对于发马给军,匿而不出。(5)瓶:琅邪之县。(6)弓高:信都之县。《索隐》引《汉表》在营陵。(7)不得:班氏对此世次似疑,故有此言。《史表》云:“(孝景)前元年,侯则元年”,“元朔五年,侯则薨”。按《史表》,前后相接。(8)嗣:据《史表》,当删去“嗣”字。(9)龙雒:平原之县。(10)?:“说”之误。韩说先封龙雒侯,后封按道侯。 (表略) (1)元封元年:此纪受封之时。已卯:《史表》作“丁卯”。(2)延和:即征和。(3)兴嗣:《史表》作“长代”。(4)曾:本纪及《韩王信传》作“增”。(5)元年:“元”乃“三”之误。增薨于五凤二年,见《宣纪》、《信传》及《公卿表》,故宝嗣于五凤三年。(6)元封:“元延”之误。已入成帝时,岂能是“元封”。(7)敞弓:当作“持弓”。 (表略) (1)二千户:《史表》作“千四百三十二户”。(2)释之:《史表》作“泽之”。释、泽,字通。(3)诈疾不从:乃不敬之罪。《史表》有“不敬”二字。(4)魏:襄城,颍川之县,非魏郡。(5)故安:涿郡之县。(6)二年:“元年”之误。《史表》作“元年”,纪、传均同。(7)五百户:《史表》作“一千七百一十二户”。(8)丁巳封:申屠嘉以丞相封侯。《百官表》与《将相表》皆载孝文后二年“八月庚午”为相封侯。(9)七年:如以孝文后二年至孝景二年计,则为八年。(10)侯共:《史表》作“恭侯蔑”,是。以■脱。共、恭,字通。(11)二十二年:误。自孝景三年至元狩元年,凡三十三年。《史表》正合三十三。(12)三年:“二年”之误。殿本与《史表》均作“二年”。 卷十七 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 第五 (表略) 【说明】本卷表述汉景帝、武帝、昭帝、宣帝、元帝、成帝时代的功臣侯者。是摘取《史记》的《惠景间侯者年表》景帝部分和《建元以来侯者年表》,再加上昭、宣、元、成时所封的侯者,另行编制而成。它以侯者为经。以侯者世系为纬,以记侯者的家系和兴废。表序简略,只是点明这个时期的侯者成分,主要是四夷归降者、平吴楚之乱的功臣,伐四夷的功臣,以及后来的劳臣。 昔《书》称“蛮夷帅(率)服”(1),《诗》云“徐方既俫(来)”(2),《春秋》列潞子之爵,许其慕诸夏也(3)。汉兴至于孝文时,乃有弓高、襄城之封(4),虽自外俫(来),本功臣后。故至孝景始欲侯降者(5),丞相周亚夫守约而争。帝黜其议,初开封赏之科。又有吴楚之事(6)。武兴胡越之伐。将帅受爵,应本约矣(7)。后世承平,颇有劳臣,辑(集)而序之,续元功次云(8)。 (1)《书》云等句:引文见《尚书·尧典》。意谓王者德泽广被,四夷相率而服。(2)《诗》云等句:引诗见《诗经·大雅·常武》。徐方:古代徐国,故城在今安徽泗县北。来:来朝。(3)潞子:事见《春秋》宣公十五年。(4)弓高:弓高侯韩穨当。襄城:襄城侯韩婴。(5)侯降者:此指景帝欲封匈奴降者徐卢等,而周亚夫以为不可。(6)吴楚之事:指吴楚七国之乱。(7)应本约:此谓应高帝非有功者不得侯之约。(8)元功:指汉高帝、惠帝、高后、孝文时之功臣。 卷十八 外戚恩泽侯表 第六 (表略) 【说明】本卷表述西汉外戚、恩泽侯者的情况。这个表是新创,以侯者为经,以世系为纬,专记外戚、恩泽之封侯,以明封爵日滥,反映出西汉外戚日益权重、丞相谄媚受封的时代特点。表序指出立表旨趣和主要内容,所论“爵以功为先后,官用能为次序”,“孝景将侯王氏,条侯犯色”,似是讽刺对外戚、宠臣封侯之事,不是因功劳才能,遵故事旧例,而是凭君主好恶,靠裙带关系。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必兴灭继绝(1),修废举逸(2),然后天下归仁,四方之政行焉。传称武王克殷,追存贤圣,至乎不及下车(3)。世代虽殊,其揆一也(4)。高帝拨乱诛暴,庶事草创,日不暇给,然犹修祀六国(5),求聘四皓(6),过魏则宠无忌之墓(7),适赵则封乐毅之后(8)。及其行赏而授位也。爵以功为先后,官用能为次序。后嗣共(恭)已遵业,旧臣继踵居位。至乎孝武,元功宿将略尽。会上亦兴文学,进拔幽隐,公孙弘自海濒而登宰相,于是宠以列侯之爵。又畴咨前代(9),询问耆老,初得周后,复加爵邑(10)。自是之后,宰相毕侯矣。元、成之间,晚得殷世,以备宾位(11)。 (1)兴灭继绝:兴灭国,继绝世。(2)废:指原先的典章制度。逸:逸民。(3)传称武王克殷等句:师古曰:“《礼记》‘武王克殷,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封帝尧之后于祝,封帝舜之后于陈’。此其事也。”(4)揆(kui):尺度,准则。(5)六国:指战国时齐、楚、燕、赵、韩、魏六国。(6)四皓:汉初四隐士,名东园公、绮里奇、夏黄公、角里先生。(7)无忌:人名。即魏公子信陵君。(8)封乐毅之后:封乐毅之孙乐叔,号华成君。见《高纪》。(9)畴咨:访问、记求之意。(10)《武帝记》载,元鼎四年,封周后姬嘉为周子南君。(11)《成帝纪》载,绥和元年,封殷后孔吉为殷绍嘉侯。世:嗣。 汉兴,外戚与定天下(1),侯者二人(2)。故誓曰:“非刘氏不王,若有亡(无)功非上所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是以高后欲王诸吕,王陵廷争;孝景将侯王氏(3),釐侯犯色(4)。卒用废黜(5)。最后薄昭、窦婴、上官、卫、霍之侯,以功受爵。其余后父据《春秋》褒纪之义(6),帝舅缘《大雅》申伯之意(7),浸广博矣。是以别而叙之(8)。 (1)与:参与。(2)侯者二人:指吕后兄周吕侯吕泽、建成侯吕释之。(3)王氏:指景帝王皇后兄王信。(4)釐侯:即条侯周亚夫。犯色:意谓违背君意。(5)卒用废黜:谓景帝默然而沮(杨树达说)。(6)《春秋》褒纪之义:应劭曰:“《春秋》,天子将纳后于纪,纪本子爵也,故先褒为侯,言王者不娶于小柄。”(7)《大雅》申伯之意:应劭曰:‘申伯,周宣王元舅也,为邑于谢。后世欲光宠外亲者,缘申伯之恩,援此义以为谕也。”(8)别而叙之:所封不符侯功臣之约,不可附于功臣侯表,故别叙之。 卷十九 百官公卿表 第七 (表略) 【说明】《百官公卿表》分上、下两分卷,卷上是长序,叙述秦汉朝廷与地方的职官及爵禄的制度,是研究秦汉官制史的重要文献;卷下是表,以年代为经,以官职为纬,按三公、列将军、九卿、三辅的次序列了十四栏,罗列西汉一代公卿职位变动的情况。将此表与《史记·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比较,可以看出,《史记》表的特点是有“大事记”一栏,探究三公在政治上的地位、作用及影响,还有倒书所含的深意;《汉书》表的特点是详记西汉的官制和职官变动,将官制具体地凸现出来,使读者一目了然。 (1)师古曰:“汉制,三公号万石,其俸月各三百五十斛谷。其中中二千石者月各百八十斛,二千石者百二十斛,比二千石者百斛,千石者九十斛,比千石者八十斛,六百石者七十斛,比六百石者六十斛,四百石者五十斛,比四百石者四十五斛,三百石者四十斛,比三百石者三十七斛,二百石者三十斛,比二百石者,二十七斛,一百石者十六斛。” 俞樾据《初学记》引《汉官》,指出秦汉官制尚有真二千石,月得粟百五十石。周奉昌曰:“颜引汉制百官奉(俸)自万石至百石,凡十五等,而无八百石、比八百石、五百石、比五百。……《孝成纪》陽朔二年夏五月,除吏八百石、五百石秩,李奇注:除八百就六百,除五百就四百。自是汉制遂除云此四秩。后汉及晋犹承之。” 《易》叙伏羲、神农、皇帝作教化民,而《传》述其官(1),以为伏羲龙师名官(2),神农火师火名(3),黄帝云师云名(4),少昊鸟师鸟名(5)。自颛顼以来,为民师而命以民事,有重黎、句芒、祝融、后土、蓐收、玄冥之官,然已上矣(6)。《书》载唐虞之际,命羲和四子顺天文(7),授民时;咨四岳(8),以举贤材,扬侧陋;十有二牧,柔远迩(9);禹作司空(10),平水土;弃作后稷11,播百谷;■作司徒12,敷五教13;咎繇作士14,正五型15;垂作共工16,利器用;益作联虞17,育草木鸟兽;伯夷作秩宗18,典三礼19;夔典乐,和神人;龙作纳言20,出入帝命。夏、殷无闻焉(21),周官则备矣(22)。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各官司空,是为六卿(23),各有徒属职分(份),用于百事。太师、太傅、太保,是为三公(24),盖参天子,坐而议政,无不总统,故不以一职为官名。又立三少为之副,少师、少傅、少保,是为孤卿,与六卿为九焉。记曰三公无官,言其人然后充之(25),舜之于尧,伊尹于汤,周公、召公于周,是也。或说司马主天,司徒主人,司空主士,是为三公(26)。四岳谓四方诸侯。自周衰,官失而百职乱,战国并争,各变。秦兼天下,建皇帝之号,立百官之职。汉因循而不革。明简易,随时宜也。其后颇有所改。王莽篡位,慕从古官,而吏民弗安,亦多虐政,遂以乱亡。故略表举大分(27),以通古今,备温故知新之义云。 (1)此据《左传》所载郯子之说。(2)伏羲:张晏曰:“伏羲将兴,神龙负图而至,因以名师与官也。”(3)神农:张晏曰:“神农有火星之瑞,因以名师与官也。”(4)黄帝:张晏曰:“黄帝有景云之应,因以名师与官也。”(5)少昊:张晏曰:“少昊之立,凤鸟适至,因以名官。”(6)上:久远。(7)羲和四子:即传说尧之四子羲仲、羲叔、和仲、和叔。事见《尚书·尧典》。(8)四岳:传说是分主四方诸侯之官。(9)柔:安也。能:善也。迩:近世。(10)司空:传说是古代主管穿土为穴(古人穴居)之官。11后稷:主管农事。12■(xiè):“契”的本字。商代始祖之名。司徒:主管徒众之官。13五教: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14士:狱官之长。15五刑:谓墨、劓、剕、宫、大辟。(16)共工:官名。主管百工之事。(17)益:即伯益。虞:官名。主管山泽禽兽。(18)秩宗:官名。主尊神之礼。(19)三礼:所谓天神、地祇、人鬼之礼。(20)纳言:官名。(21)夏殷无闻:谓夏、殷二代官制不见于记载。(22)周官:周代官制。见《周书·周官篇》及《周礼》。(23)六卿:指冢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寇、司空、师古曰:“冢宰掌邦治,司徒掌邦教,宗伯掌邦礼,司马掌邦政,司寇掌邦禁,司空掌邦土也。”(24)师:训也。傅:相也。保:养也。(25)记曰句:此意谓不必备员,有德者乃充其位。(26)三公:此说见《韩诗外传》。(27)大分(fèn):大体。 相国、丞相(1),皆秦官(2),金印紫绶,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秦有左右(3),高帝即位,置一丞相,十一年更名相国,绿绶。孝惠、高后置左右丞相,文帝二年复置一丞相。有两长史,秩千石(4)。哀帝元寿二年更名大司徒。武帝元狩五年初置司直,秩比二千石(5),掌佐丞相举不法。 (1)相国、丞相:官名。是百官之长。在战国与秦时,原名相邦,汉初因避高帝讳,故改为相国。(2)秦官:本表所云秦官,包括秦统一六国之前的官制,它皆类此。(3)左右:谓左、右二相。(4)长史:《汉旧仪》云,“汉初置相国史,秩五百石,后置并为丞相史”,与本表异。(5)司直:《汉旧仪》云,“丞相府司直一人,秩二千石,帝初置曰司直官,今省”,与表异。 太尉,秦官,金印紫授,掌武事。武帝建元二年省。元狩四年初置大司马,以冠将军之号,宣帝地节三年置大司马,不冠将军,亦元印绶官属。成帝绥和元年初赐在司马金印紫绶,置官属,禄比丞相,去将军。哀帝建平二年复去大司马印绶、官属,冠将军如故。元寿二年复赐大司马印绶,置官属,去将军,位在司徒上。有长史,秩千石。 (1)冠:加在上面。 御史大夫,秦官(1),位上卿,银印青绶,掌副丞相。有两丞,秩千石。一曰中丞,在殿中兰台,掌图籍秘书,外督部刺史,内领侍御史员十五人(2),受公卿奏事,举劾按章。成帝绶和元年更名大司空,金印紫绶,禄比丞相,置长史如中丞,官职如故。哀帝建平二年复为御史大夫,元寿二年复为大司空,御史中丞更名御史长史。侍史有绣衣直指(3),出讨奸猾,治大狱,武帝所制,不常置。 (1)御史大夫:官名。仅次于丞相的最高长官,主要职务是监察、执法。臣瓒曰:《茂陵书》御史大夫秩中二千石。”侍御史:或称绣衣直指、绣衣御史。简称御史。《汉旧仪》云,“侍御史秩六百石,员五十人。”(3)绣衣直指:汉武帝时,朝廷特派往地方的使者,衣绣衣,持斧杖节,执行特殊使命,故名。 太傅,古官,高后元年初置,金印紫绶。后省,八年复置。哀帝元寿二年复置。位在三公上(1)。 (1)三公:指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周寿昌曰:“表不言置官属。《孔光传》,‘光为帝太傅,归老于第,官属案职如故。’此置官属之证。” 太师、太保,皆古官,平帝元始元年皆初置,金印紫绶。太师位在太傅上(1),太保次太傅。 (1)太师位在太傅上:即太师位高于太傅。《孔光传》,孔光由太傅迁太师。可证太师位尊于太傅。 前后左右将军(1),皆周末官,秦因之,位上卿,金印紫绶。汉不常置。或有前后,或有左右,皆掌兵及四夷。有长史,秩千石。 (1)将军:武官名。将军的属官吏,有诸校尉、都尉、司马、军正、军监,等等。 奉常,秦官,掌宗庙礼仪,有丞。景帝中六年更名太常(1)。属官有太乐、太祝、太宰、太史、太卜、太医六令丞(2),又均官、都水两长丞(3),又诸庙寝园食官令长丞(4),有雍太宰、太祝令丞(5),五畤各一尉(6)。又博士及诸陵县皆属焉(7)。景帝中六年更名太祝为祠祀,武帝太初元年更曰庙祀,初置太卜。博士,秦官,掌通古今,秩比六百石,员多至数十人。武帝建元五年初置《五经》博士(8),宣帝黄龙元年稍增员十二人。元帝永光元年分诸陵邑属三辅(9)。王莽改太常曰秩宗。 (1)太常:官名。掌宗庙礼仪,兼掌选试博士。陈直据《汉旧仪》“太常有赞飨一人,秩六百石”,认为赞飨当为太常直属官。(2)太乐:掌伎乐。太祝:掌祭祀。太宰:掌膳食。太史:掌天时星历。太卜:掌占卜。太医:掌医药。(3)均官:即均输官,管理均输之事。都水:总掌治水。(4)食官令长丞:指诸庙之寝令、园令、食官令、园长丞、食官长丞,等等。(5)雍:右扶风之县。因五畤在雍,故在雍特置太宰等官。(6)五畤,汉代五帝畤。(7)博士:官名。掌通古今,备顾问,传授儒学。据《汉旧仪》、《汉官仪》,汉有博士祭酒,此表未载。(8)《五经》:即《诗》《书》、《易》、《礼》、《春秋》。(9)分诸陵邑属三辅:三辅有陵寝之县,皆属于太常,在元帝以前,公牍中每以太常与三辅并称。自元帝永光元年以诸陵邑属于三辅之后,有关三辅陵寝事便不涉及太常(陈直说)。 郎中令,秦官(1),掌宫殿掖门户,有丞。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光禄勋。属官有大夫、郎、谒者,皆秦官。又期门、羽林皆属焉。大夫掌论议,有太中大夫、中大夫、谏大夫,皆无员,多至数十人。武帝元狩五年初置谏大夫,秩比八百石(2),太初元年更名中大夫为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太中大夫秩比千石如故。郎掌守门户,出充车骑,有议郎、中郎、侍郎、郎中(3),皆无员,多至千人。议郎、中郎秩比六百石,侍郎比四百石,郎中比三百石。中郎有五官、左、右三将,秩皆比二千石。郎中有车、户、骑三将,秩皆比千石。谒者掌宾讚受事(4),员七十人,秩比六百石,有仆射,秩比千石。期门掌执兵送从,武帝建元三年初置,比郎,无员,多至千人,有仆射,秩比千石。平帝元始元年更名虎贲郎,置中郎将,秩比二千石。羽林掌送从,次期门,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名曰建章营骑,后更名羽林骑(5)。又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养羽林,官教以五兵(6),号曰羽林孤儿(7)。羽林有令丞。宣帝令中郎将、骑都尉监羽林,秩比二千石(8)。仆射(9),秦官,自侍中、尚书、博士、郎皆有。古者重武官,有主射以督课之,军屯吏、驺、宰、永巷宫人皆有,取其领事之号。 (1)郎中:“廊中”之省文。秦时殿上不得持兵戟,皆立于廊下,故名。为皇帝左右亲近的高级官职。主要职掌为守卫宫殿门户。(2)谏大夫:官名。掌议论。《汉纪》,秩比六百石。《续汉志》,后汉有谏议大夫,六百石。(3)侍郎、郎中:古代武士之通称,并无严格限制(陈直说)。(4)谒者:西汉谒者之名屡变,有中谒者、中大谒者、大谒者等(陈直说)。(5)羽林骑:汉代禁军之一。职掌宿卫送从。楚汉之际已有羽林,汉武帝更为羽林骑。(6)五兵:谓弓矢、殳、矛、戈、戟。五种武器。(7)羽林孤儿:西汉常备军。《汉旧仪》云:羽林从官七百人,取三辅良家子,自给鞍马,诸孤儿无数,父死子代,置令一人,名羽林孤儿。”(8)比二千石:秩名。月俸百斛。陈直曰:“《居延汉简释文》有简文云:‘比二千石百一十一人。’此为比二千石人数之统计。”(9)仆射:官名。首领之意。孟康曰:“皆有仆射。随所领之事以为号也。若军屯吏,则曰军屯仆射;永巷,则曰永巷仆射。” 卫尉,秦官,掌宫门卫屯兵,有丞。景帝初更名中大夫令,后元年复为卫尉。属官有公车司马、卫士、旅贲三令丞(1)。卫士三丞(2)。又诸屯卫候、司马二十二官皆属焉。长乐、建章、甘泉卫尉皆掌其宫(3),职略同,不常置。 (1)公车司马:官名。师古引《汉官仪》云:“公车司马,掌殿司马门,夜徼宫中,天下上事及阙下凡所征召皆总领之,令秩六百石。”(2)卫士三丞:陈直曰,“卫士有三丞,或长乐、建章、甘泉三宫中,各驻一丞。”(3)皆掌其宫:谓长乐卫尉掌长乐宫,建章卫尉掌建章宫、甘泉卫尉掌甘泉宫。 太仆,秦官,掌舆马,有两丞。属官有大(太)厩、未央、家马三令(1),各五丞一尉。又车府、路■、骑马、骏马四令丞(2);又龙马、闲驹、橐泉、■■、承华五监长丞(3);又边郡六牧师苑令,各三丞(4);又牧橐(驼)、昆蹄令丞皆属焉(5)。中太仆掌皇太后舆马,不常置也。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家马为挏马(6),初置路■。 (1)未央令:即未央厩令。家马:有二说。师古曰:“家马者,主供天子私用,非大祀戎事军国所须,故谓之家马也。”沈钦韩曰:“武帝以车骑马乏,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吏,差出牝马,天下亭有畜字马,岁课息。家马之名,盖始于此。”(2)路■:厩名:在未央宫。骑马:厩名。在长安城外。见《黄图》。(3)龙马:据《黄图》,大宛厩在长安城外,“疑武帝之龙马监也(沈钦韩说)”。闲驹:闲,阑也。养马之所。橐泉:厩名。在橐泉宫下。■■:厩名。在长安城外。《汉官仪》“承华厩、■■厩,马皆万匹,令秩六百石。”此外,还有平乐监(见《傅介子传》)、栘中监(见《苏武传》),本表未裁。(4)边郡六牧师苑:《汉旧仪》云:“太仆牧师诸苑,三十六所,分布北边西边,以郎为苑监官,奴婢三万人,分养马三十万头,择取教习,给六厩牛羊无数,以给牺牲。”边郡六牧师苑,有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陈直曰:“有护苑使者,为监护六郡牧师苑临时特置之官,见《谷永传》及《赵宽碑》。”(5)牧驼:牧养骆驼。昆蹄:本良马名,此作厩名。(6)挏马:本为治马乳之官(陈直说)。 廷尉,秦官,掌刑辟,有正、左右监,秩皆千石(1)。景帝中六年更名大理,武帝建元四年复为廷尉。宣帝地节三年初置左右平(2),秩皆六百石。帝元寿二年复为大理。王莽改曰作士。 (1)廷尉的属吏,今可考者有文学卒史、奏曹掾、奏谳掾、书佐、行冤狱使者、治狱使等(陈直说)。(2)左右平:武帝时已有廷尉左右平。陈直曰:“《御览》卷二百三十二引《三辅决录》。‘茂陵何比干,武帝时公孙丞相为廷尉右平,狱无冤民,号曰何公。’据此,廷尉左右平,武帝时已有此官,与本表异。” 典客,秦官,掌诸归义蛮夷,有丞。景帝中六年更名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鸿胪。属官有行人、译官、别火三令丞及郡邸长丞(1)。武帝太初元年更名行人为大行令,初置别火。王莽改大鸿胪曰典乐。初,置郡国邸属少府,中属中尉,后属大鸿胪。 (1)别火:狱令官。《汉旧仪》云,“别火,狱令,主治改火之事。”郡邸:诸郡在京师之邸,即郡国朝宿之舍。 宗正,秦官,掌亲属(1),有丞。平帝元始四年更名宗伯。属官有都司空令丞(2),内官长丞(2)。又诸公主家令、门尉皆属焉。王莽并其官于秩宗。初,内官属少府,中属主爵,后属宗正。 (1)亲属:指刘氏宗室亲属。(2)都司空:秦代已有此名。西汉都司空令,主要是督造砖瓦,用以修葺宫殿及各城门楼。(陈直说)(2)内官:主分寸尺丈。见《律历志》及《东方朔传》。 治粟内史,秦官,掌谷货(1),有两丞。景帝后元年更名大农令(2),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司农。属官有太仓、均输、平准、都内、籍田五令丞(3),斡官、铁市两长丞(4)。又郡国诸仓、农监、都水六十五官长丞皆属焉。搜粟都尉,武帝军官,不常置。王莽改大司农曰羲和,后更为纳言。初,斡官属少府,中属主爵,后属大司农。 (1)谷货:粮食、货币。(2)大司农:有两丞,一曰中丞,耿寿昌曾任此官,见《食货志》。(3)太仓:京城储粮的大仓。均输:统一征收、买卖和运输货物,以调剂各地供求。郡国设均输官,见《食货志》。平准:官府转输物资、平抑物价,由平准令掌管。都内令:主管贡献方物及货币。籍田:初为帝王亲耕,并设仓,后因仓设官。(4)斡官:“斡”及“干”之误。陈直据《汉印文字证》之“干官泉丞”印,断言“斡字应作干,本表为久传之误写,以‘泉丞’二字来推断知所掌为铸钱事。” 少府(1),秦官,掌山海池泽之税,以给共(供)养(2),有六丞。属官有尚书、符节、太医、太官、汤官、导官、乐府、若庐、参工室、左弋、居室、甘泉居室、左右司空、东织、西织、东园匠十六官令丞(3)。又胞(庖)人、都水、均官三长丞(4),又上林中十池监(5)。又中书谒者、黄门、鉤盾、尚方、御府、永巷、内者、宦者八官食丞(6)。诸仆射、署长、中黄门皆属焉(7)。武帝太初元年更名考工室为考工(8),左弋为■飞(9),居室为保宫,甘泉居室为昆台,永巷为掖廷(庭)(10)。■飞掌弋射,有九丞两尉,太官七丞,昆台五丞,乐府三丞,掖廷八丞,宦者七丞,钩盾五丞两尉。成帝建始四年更名中书谒者令为中谒者令,初置尚书(11),员五人,有四丞。河平元年省东织,更名西织为织室。绥和二年,哀帝省乐府。王莽改少府曰共工。 (1)少府:《居延汉简》中皆写作“小爱”。少、小,古通。(2)供养:言供养皇帝。(3)尚书:初掌殿内文书,西汉后期掌群臣章奏。符节:掌符节之事。太医:太常、少府皆有此官。太常之太医,主治百官之病;少府之太医,主治宫廷人员之病,但其经验与良方,亦可传布于各郡国(陈直说)。太官:掌膳食,兼掌四时进献果实。汤官:《汉旧仪》云,“汤官供饼铒果实。”导官:掌御用粮食。乐府:主管宫廷、巡行、祭祀之音乐,兼采民歌及配曲。若卢:主治库兵及诏狱。考工室:主作兵器弓弩及织绶诸杂工。左弋:“左”乃“佐”之省文。掌助弋射之事,兼造兵器。居室:拘禁犯人的处所。左右司空:主造陶瓦,兼石刻工艺。东织、西织:即东织室、西织室,掌皇家丝帛织造。在未央宫。东园:掌管陵墓内器物的制造和供应。十六官令丞:因司空分左右二官,亦作十七。(4)庖人:掌宰割者。都水:掌陂泽。均官:即均输官,所掌为少府均输事。(5)上林十池:据《三辅黄图》,有初池。麋池、牛首池、蒯池、积草池、东坡池、西陂池、当路池、犬台池、郎池等。陈直曰:《汉旧仪》云‘上林苑中,有昆明池、镐池、牟首诸池’,所举是池之大者,当不在十池之内。”(6)中书谒者令:“掌机要,由宦者充任。黄门令:主省中诸宦者。钩循令:宦者典诸近池苑囿游观之处。尚方令:掌管供应制造帝王所用器物。御府令:宦者典宫婢作中衣服及补浣之属。永巷令:宦者典宫婢侍使。内者令:掌客庭布张诸衣物。宦者令:管内廷宦者。(7)仆射:首长之义。秦汉时凡侍中、尚书、博士、谒者、郎等官,都有仆射。中黄门:宦者掌给事禁中。(8)考工:考工之属吏,今可考者有护、佐、啬夫、掾、右丞、护工卒史、船长、仓丞等(陈直说)(9)■飞:出土瓦文作“次蜚”。(10)掖庭:《汉旧仪》纪载西汉九卿属官,往往加以狱令名称,如掖庭令称为掖庭诏狱令。陈直曰:“因各令长丞署中,皆有奴婢徒隶,有犯法纪者,即就署入狱,亦有其他官犯分系于各狱。……但《百官表》、封泥、汉印上官名皆无狱字。”(11)尚书:《成纪》注《汉旧仪》云:“尚书四人,为四曹。常侍曹尚书,主丞相御史事;二千石曹尚书,主刺史二千石事;户曹尚书,主庶人上书事;主客曹尚书,主外国事。成帝置五人,有三公曹,主断狱事。” 中尉(1),秦官,掌徼循京师(2),有两丞、候、司马、千人(3)。武帝太初元年更名执金吾(4)。属官有中垒、寺互、武库、都船四令丞(5)。都船、武库有三丞,中垒两尉。又式道左右中侯、侯丞及左右京辅都尉、尉丞兵卒皆属焉(6)。初,寺互属少府,中属主爵,后属中尉。 (1)中尉:汉文帝时全称为“备盗贼中尉”(陈直说)。(2)徼循:巡逻,戒严。(3)候、司马、千人:皆官名。(4)执金吾:胡广《汉官解诂》云,“执金吾:吾者,御也。执金革以御非常也。”(5)武库:郡国的武库令,疑有一部分属于中尉,如洛陽武库令(陈直说)。都船:主船之官。(6)式道:凡左、右、中三候,车驾出,掌在前清道;车驾还,持麾至宫门,门乃开。另有静室令(见《汉官仪》),本表未载。 自太掌至执金吾,秩皆中二千石(1),丞皆千石。 (1)中二千石:《汉旧仪》言郎中令比二千石(1),与本表异。 太子太傅、少傅,古官。属官有太子门大夫、庶子、先马、舍人(1)。 (1)(太子)属官:《汉旧仪》言太子家官云:“率更令,秩千石,主庶子舍人更值。家令,秩千石,主仓狱。家府,比二千石。仆,秩千石,主马。庶子,秩四百石,如中郎,无员。卫率秩比千石,丞一人,主门卫。食官令,秩六百名,丞一人。中盾,秩四百石,主周卫徼循。中尚翼、中涓,如中黄门,皆宦者。洗马,职如谒者,十六人。庶子舍人,四百石,如郎中,秩比二百石,无员。”先马:前驱也。先,或作“洗”。 将作少府(1),秦官,掌治宫室,有两丞、左右中候。景帝中六年更名将作大匠。属官有石库、东园主章、左右前后中校七令丞(2),又主章长丞。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东园主章为木工。成帝陽朔三年省中候及左右前后中校五丞。 (1)将作少府:简称少府。陈直曰:“秦汉人以将作少府、少府、长信少府三官,皆统称为少府。观章邯所言骊山徒隶事,章邯当为官将作少府,而非掌山海池泽之税之少府也。”(2)东园主章:掌大材,以供东园大匠。 詹事(1),秦官,掌皇后、太子家,有丞。属官有太子率更、家令丞(2),仆、中盾、卫率、厨厩长丞(4)。诸宦官皆属焉(5)。成帝鸿嘉三年省詹事官,并属大长秋(6)。长信詹事掌皇太后宫,景帝中六年更名长信少府(7),平帝元始四年更名长乐少府。 (1)詹事:“瞻事”之省文。臣瓒曰:“《茂陵书》詹事,秩真二千石。”师古曰:“皇后、太子各置詹事,随其所在以名官。”(2)率更令:掌知漏刻(师古说),秩千石(《汉旧仪》)。家令:秩千石,主仓狱(《汉旧仪)。张晏曰:“太子称家,故曰家令。”臣瓒曰:“《茂陵中书》太子家令秩八百石。”(3)以上为太子之官。《汉旧仪》云:仆,秩千石,主马。中盾:秩西百石,主护卫巡逻。卫率:秩比千石,丞一人,主门卫。”(4)私府:西汉时,私府之名称,有个演变过程,大致是:初称中私府,其后或改称私官,又或改称中私官,最后改称私府(陈直说)。食宿:曾变作饲官。(5)以上为皇后之官。皇后属官。统称为中官。(6)詹事官:“师古曰:“省皇后詹事,总属长秋也。”(7)长信少府:张晏曰:“以太后所居宫为名也。居长信宫则曰长信少府,居长乐宫则曰长乐少府也。”陈直曰:“长信宫,当有私官长丞、宦者令丞、车府令丞、永巷令丞、长信仓长丞等官。” 将行(1),秦官,景帝中六年更名大长秋(2),或用中人(3),或用士人。 (1)将行:皇后之官。(2)大长秋:师古曰“秋者收成之时,长者恒久之义,故以为皇后官名。”陈直据(《汉官仪》“省中有五尚”,曰:尚,“即尚省、尚冠、尚衣、尚帐、尚席。不见于本表,疑属于大长秋。”(3)中人:宦者。 典属国,秦官,掌蛮夷降者(1)。武帝元狩三年昆邪王降,复增属国(2),置都尉、丞、侯、千人。属官,九译令(3)。成帝河平元年省并大鸿胪。 (1)蛮夷降者:谓归顺汉朝的各族民众。(2)属国:汉于边郡所设以处归顺的少数民族民众的政区。《武帝纪》云:“元狩二年秋,匈奴昆邪王来降,置五属国处之。”所谓五属国,即安定、天水、上郡、西河、五原等五个边郡的属国。(3)九译令:掌翻译之官。此与大鸿胪之译官令性质相同,故两官合并。 水衡都尉,武帝元鼎二年初置,掌上林苑,有五丞(1)。属官有上林、均输、御羞、禁圃、辑濯、(楫櫂)、钟官、技巧、六厩、辩铜九官令丞(2)。又衡官、水司空、都水农仓(3),又甘泉上林、都水七官丞皆属焉(4)。上林有八丞十二尉,均输四丞,御羞两丞,都水三丞,禁圃两尉,甘泉上林四丞。成帝建始二年省技巧、六厩官。王莽改水衡都尉曰予虞。初、御羞、上林、衡官及铸钱皆属少府。 (1)上林苑:苑名。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南。《汉旧仪》云,“上林苑广长三百里,置令丞左右尉。”(2)均输令:掌上林苑中均输之事。大司农、水衡都尉、太常、少府等皆有均输官,名称相同,但职掌地区与范围不同。御羞:御馐之省文,所管为帝王膳馐之原料。太官、汤官所管为帝王之烹调。(陈直说)禁圃令:掌禁苑种植事宜。楫擢:掌船之官。钟官:主铸钱官。技巧:主刻范。辩铜:主原料。陈直曰:武帝元狩五年,罢天下郡国毋铸钱,专令上林三官铸造五铢。所谓“上林三官”,“以近日出土封泥、汉印、及钱范证之,可决定为钟官、技巧、辨铜三令丞。”(3)衡官:主平其税人。都水农仓:掌上林苑中农仓。(4)甘泉上林:宫名(陈直说)。都水:甘泉上林都水”之简称。七官:“七”乃“五”之误。 内史,周官,秦因之,掌治京师,景帝二年分置左右内史(1)。右内史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京兆尹(2),属官有长安市、厨两令丞,又都水、铁官两长丞(3)。左内史更名左冯翊(4),属官有廪栖令丞尉(5)。又左都水、铁官、云垒、长安四市四长丞皆属焉。 (1)左右内史:钱大昕曰:“案《公卿表》,‘景帝元年中大夫朝错为左内史’;‘二年,左内史朝错为御史大夫’。则分置左右,又在景帝之前。”(2)京兆:大众所在之义。(3)京兆尹属官:陈直曰:京兆尹属官,今可考者,有贼有捕掾、主簿、门下督、督邮等。又曰:“京兆尹,左冯翊,皆有长安市令丞。三辅皆有都水、铁官。京兆尹、右扶风皆有厨令丞。官名虽同,所管之地区不同。”长安厨令:所掌为帝王巡幸境内离宫别馆时之供帐。(4)冯(ping)翊:辅佐之义。(5)禀牺令:掌祭祀牺牲之属。 主爵中尉。秦官,掌列侯(1)。景帝中六年更名都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右扶风(2)。治内史右地。属官有掌畜令丞。又右都水、铁官、厩、雍厨四长丞皆属焉(3)。与左冯翊、京兆尹是为三辅(4),皆有两 丞。列侯更属大鸿胪。元鼎四年更置三辅都尉、都尉丞各一人。 (1)掌列侯:陈直曰:“主爵都尉原掌列侯及官爵,对于八级以下之民爵,疑亦兼管。”(2)扶风:扶助风化之义。(3)雍厨:陈直曰:“雍厨之‘雍’字,系三辅之总称,其范围不仅限于雍县。右扶风雍厨长,在各县所设之供厨甚多。遇有巡幸时,供给厨食所用。”(4)三辅:师古曰:“《三辅黄图》云,京兆在尚冠前街东入,故中尉府;冯翊在太上皇庙西入;右扶风在夕陰街北入,故主爵府。长安以东为京兆,长陵以北为左冯翊,渭城以西为右扶风也。” 自太子太傅至右扶风,皆秩二千石,丞六百石。(1) (1)皆秩二千石:可疑。《续汉志》云,太子太傅,中二千石。 护军都尉(1),秦官,武帝元狩四年属大司马,成帝绥和元年居大司马府比司直,哀帝元寿元年更名司寇,平帝元始元年更名护军。 (1)护军都尉:陈直曰,此护军都尉,“当与《陈平传》之护军中尉相似。 司隶校尉,周官,武帝征和四年初置(1)。持节,从中都官徒千二百人(2),捕巫蛊,督大奸猾(3)。后罢其兵,察三辅、三河(4)、弘农。元帝初元四年去节,成帝元延四年省。绥和二年,哀帝复置,但为司隶,冠进贤冠(5),属大司空,比司直。 (1)司隶校尉:《汉旧仪》言“武帝初置”。(2)中都官:京师诸官府。(3)督:谓察视。(4)三河:河东、河内、河南三郡。(5)冠进贤冠:沈钦韩曰,“四字不合表例,疑注家语掺入。” 城门校尉掌京师城门屯兵,有司马、十二城门候(1)。中垒校尉掌北军垒门内,外掌西域(2)。屯骑校尉掌骑士。步兵校尉掌上林苑门屯兵。越骑校尉越骑。长水校尉掌长水宣曲胡骑(3)。又有胡骑校尉,掌池陽胡骑,不常置。射声校尉掌待诏射声士。虎贲校尉掌轻车。凡八校尉,皆武帝初置,有丞、司马。自司隶至虎贲校尉,秩皆二千石。西域都护加官,宣帝地节二年初置(4),以骑都尉、谏大夫使护西域三十六国,有副校尉,秩比二千石,丞一人,司马、侯、千人各二人。戊已校尉(5),元帝初元元年置,有丞、司马各一人,侯五人,秩比六百石。 (1)十二城门候:掌长安十二城门。(2)中垒校尉:陈直曰:“刘向曾官中垒校尉,上书讼论陈汤矫制发兵事,亦可为外掌西域之一证。”(3)长水:胡名。宣曲:地名。(4)地节:“神爵”之误。王先谦曰:“据《宣纪》、《西域传》,都护西域始于郑吉,当是神爵二年,非地节也。(5)戊己校尉:掌西域屯田事务。 奉车都尉掌御乘舆车,驸马都尉掌驸马(1),皆武帝初置,秩比二千石。侍中、左右曹诸吏、散骑、中常侍、皆加官(2),所加或列侯、将军、卿大夫、将、都尉、尚书、太医、太官令至郎中,亡(无)员,多至数十人。侍中、中常侍得入禁中,诸曹受尚书事,诸吏得举法(3),散骑骑并乘舆车(4)。给事中亦加官(5)。所加或大夫、博士、议郎(6),掌顾问应对,位次中常侍。中黄门有给事黄门,位从将大夫(7)。皆奏制。 (1)附马:副马。非正驾车,皆为副马。(2)自侍中以下,又称中朝官,或称内朝臣。(3)举法:即举劾。法,“劾”之义。(4)散骑《御览》二百二十四引《汉官仪》曰:“秦及前汉置散骑及中常侍各一人,散骑骑马,并乘舆车,献可替否。”(5)给事中:师古曰,“《汉官解诂》云,常侍从左右,无员,常侍中。”(6)所加或大夫、博士、议郎:钱大听据史实云:“三公、列将军、九卿皆得加之,不止大夫、博士、议郎也。”(7)从:“次”之误。 爵(1):一级曰公士(2),二上造(3),三簪袅(4),四不更(5),五大夫(6),六官大夫(7),七公大夫(8),八公乘(9),九五大夫(10),十左庶长,十一右庶长(11),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12),十五少上造,十六大上造(13),十七驷车庶长(14),十八大庶长,十九关内侯(15),二址彻侯(16)。皆秦制,以赏功劳。彻侯金印紫绶,避武帝讳,曰通侯,或曰列侯,改所食国令长名相,又有家丞、门大夫、庶子。 (1)爵:钱大昭曰:“自公士至公乘,民之爵也,生以为禄位,死以为号谥,凡言赐民爵者即此:自五大夫至彻侯,则官之爵也。”(2)公士:因有爵命而与士卒不同,故称公士。(3)上造:造,成也。言有成命于上。(4)袅:“?”之误。?,以组带马。从衣,从马。(5)不更:师古曰,“言不预更卒之事。”陈直曰:师古之语“系本于《汉旧仪》,其实不然。汉代八级爵以上,始不与般役,《旧仪》所记,可能为秦制。敦煌居延木简中,不更爵戌边者多不胜举,是其明证。”(6)大夫:师古曰,“列位从大夫。”(7)官大夫:又名国大夫。(8)公大夫:师古曰,“加官、‘公’者,示稍尊也。”又名列大夫。(9)公乘;师古曰,“言其得乘公家之车也。”(10)五大夫:师古曰,“大夫之尊也。”(11)庶长:言指为众列之长。本秦制,春秋时已有之,参考《左传》襄公十一年及杜注。(12)更:秦汉力役名。左更、中更、右更:言主领更卒,部其役使。(13)上造:皆主上造之士。(14)驷车庶长:乘驷马之车而为众长。(15)关内侯:有侯号,而居京畿,无国邑。(16)彻侯:言其爵位上通于天子。 诸侯王,高帝初置,金玺?绶(1),掌治其国。有太傅辅王,内史治国民,中尉掌武职,丞相统众官,群卿大夫都官如汉朝(2)。景帝中五年令诸侯王不得复治国(3),天子为置吏,改丞相曰相,省御史大夫、廷尉、少府、宗正、博士官,大夫、谒者、郎诸官长丞皆损其员。武帝改汉内史为京兆尹,中尉为执金吾,郎中令为光禄勋,故王国如故。损其郎中令,秩千石;改太仆曰仆,秩亦千石。成帝绥和元年省内史,更令相治民,如郡太守,中尉如郡都尉。 (1)金玺:诸侯王印,有的称玺,有的称印。陈直曰:“玺多为涂金,印多为铜质,称玺为武帝元狩四年以前制度,以后则皆称印。”?(li)绶:绿色的系印丝带。(2)官如汉朝:汉初诸侯王设官,都如汉朝。《史》《汉》记述与出土之封泥汉印,都可证明。王国维《齐鲁封泥集存序》、陈直《汉书新证》并有考证。(3)景帝中五年:《景纪》作“中三年”。 监御史、秦官、掌监郡。汉省,丞相遣史刺州,不常置。武帝元封年初置部刺史,掌奉诏条察州(1),秩六百石,员十三人。成帝绥和元年更名牧,秩二千石。哀帝建平二年复为刺史,元寿二年复为牧。 (1)条察州:汉武帝时,分全国为十三部(州),部置刺史,以六条察间郡县。师古注引《汉官典职仪》:“一条,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二条,二千石不奉诏书,遵承典制,背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三条,二千石不恤疑狱,风厉杀人,怒则任刑,喜则婬赏,烦扰刻暴,剥截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祥讹言。四条,二千石选署不平,苟阿所爱,蔽贤宠玩。五条,二千石恃怙荣势,请托所监。六条,二千石子弟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正令。”西汉时,刺史无固定治所。据《汉官仪》,刺史属吏,有治中,别驾,诸部从事等。 郡守(1),秦官,掌治其郡,秩二千石。有丞,边郡又有长史,掌兵马,秩皆六百石。景帝中二年更名太守(2)。 (1)郡守:西汉初中期的王国,皆得自分割各县,自置郡名。西汉时,因郡守兼领武事,故往往称其为“将”。郡守的属吏,今可考见者,有督邮、门下掾、决曹掾、集曹掾、议曹掾、五官掾、决曹史、直符史,守邸丞、功曹、主簿、假佐、掾、守属、书佐、府佐、郡文学官等(陈直说)。(2)太守:王莽改郡太守曰“大尹”,见《王莽传》。 郡尉(1),秦官,掌佐守典武职甲卒,秩比二千石。有丞(2),秩皆六百石。景帝中二年更名都尉(3)。 (1)郡尉:汉郡,一般有守有尉。也有但置都尉,不置太守者。吾丘寿王为东郡都尉,不复置太守,故玺书云“连十余城之守,任四千石之重”。(2)丞:西汉时,郡有司马,内郡、边郡都有,其系统属于太守,其调迁属于都尉(陈直说)。(3)都尉:其府有一些属吏,今略可考见,陈直曰:边郡都尉有烽燧台者,则设有候官,或简称为候。……候官之下有候长,候长之下有燧长。候官,候长之属吏,有令史、佐、啬夫等职。……又在烽燧台之外,设有障、塞,大者曰障,小者曰塞。并置有障尉、塞尉……都尉府属吏,今可考者有掾、属、书佐。” 关都尉(1),秦官。农都尉、属国都尉(2),皆武帝初置。 (1)关都尉:陈直曰:“关,有系地名及不系地名者,关都尉之下,有关长、有关尉、有关丞。大关分左右丞。设关之地,在于扼要,不拘于在郡县治所。”“汉代关之外有津。”(2)农都尉:《续汉志》云,“边郡置农都尉,主屯田殖谷。”陈直曰,“边郡都尉涉及屯田事宜者,则皆可称为农都尉”。属国都尉:汉于边郡置属国,以安置降附者,设都尉掌管属国事务。 县令、长,皆秦官,掌治其县。万户以上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减万户为长(1),秩五百石至三百石。皆有丞、尉(2),秩四百石至二百石,是为长吏。百石以下有斗食、佐史之秩(3),是为少吏。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长(4)。十亭一乡(5)。乡有三老、有秩、啬夫、游徼(6)。三老掌教化。啬夫职听论,收赋税。游徼徼循禁贼盗。县大率方百里,其民稠则减,稀则旷,乡、亭亦如之,皆秦制也。列侯所食县曰国,皇太后、皇后、公主所食曰邑,有蛮夷曰道(7)。凡县、道、国、邑千五百八十七(8),乡六千六百二十二,亭二万九千六百三十五。 (1)减万户:即万户以下。(2)丞、尉:西汉县令长,仅有一丞,惟长安有左右丞。县令长的属吏,今可考者有五官掾、市吏、狱吏、决曹史、狱掾、决曹掾、门下掾等(陈直说)。(3)斗食佐吏:指俸禄较低的官吏。师古曰:“《汉官名秩簿》云,斗食月俸十一斛,佐史月俸八斛也。一说,斗食者,岁俸不满百石,计日而食一斗二升,故云斗食也。”(4)亭长:主管治安,求捕盗贼。汉代亭下有邮。《汉旧仪》云:“设十里一亭,亭长亭候,五里一邮,邮间相去二里半。”(5)十亭一乡:陈直曰:“西汉初中期,各县最重都乡、都亭制度,都乡为各乡之首,都亭为各亭之首。”(6)啬夫:陈直曰:“啬夫掌赋税,当为‘穑夫’之省文。除听论掌赋税之外,兼为吏民移请过所,这一点与有秩相同,其手续是由乡到县,经县丞批发。……啬夫由乡官之名称,渐转变为内而九卿官署,外而太守关都尉等官署,佐史之名称。”(7)皇太后:王念孙曰:“‘皇太后’三字,后人以意加之也。’”《汉旧仪》云:“内郡为县,三边为道,皇后、太子、公主所食曰邑。”此说与本表不同。王国维《齐鲁封泥集存序》云:“今此编中邑丞封泥凡二十八,除琅邪为鲁元公主食邑外,余皆列侯食邑,唯载国大行一印乃称国耳。”意谓列侯所食县,也有称邑者。陈直曰:“细考蛮夷曰道名称,终西汉之世变化不大,列侯曰国名称,已废置不常。而皇太后、皇后、公主所食曰邑之名称,则变动最为剧列。”(8)千五百八十七:钱大昕曰:“《地理志》县邑千三百一十四,道三十二,侯国二百四十一,合之恰符千五百八十七之数;然以每郡国所领县计之,止有千五百七十八,盖史文有脱漏也。” 凡吏秩比二千石以上,皆银印青绶(1),光禄大夫无(2)。秩比六百石以上,皆铜印墨绶,大夫、博士、御史、谒者、郎无(3)。其仆射、御史治书尚符玺者,有印绶。比二百石以上,皆铜印黄绶(4)。成帝陽朔二年除八百石、五百石秩。绥和元年,长、相皆黑绶。哀帝建平二年,复黄绶。吏员自佐史至丞相,十二万二百八十五人。 (1)银印青绶:师古曰:“《汉旧仪》云银印背龟纽,其文曰章,谓刻曰某官之章也。”(2)光禄大夫无:谓光禄大夫无印绶。(3)无:谓大夫以下亦无印绶。(4)铜印黄绶:师古曰:“《汉旧仪》云六百石、四百石至二百石以上皆铜印鼻钮,文曰印。谓钮但作鼻,不为虫兽之形,而刻文云某官之印。”沈钦韩曰:“《汉官仪》皇太子黄金印,龟纽,印文曰章,下至二百石,皆为通官印。案:自此以上印,皆取方,曰通官印,其百石以下,则为半印,曰半通。”陈直曰:“以现时出土汉印证之,汉代不用纯金印,最多用涂金印,御史大夫章,西安汉城遣址曾出一方,系铜质,并非银质。至于二千石以上之卿官,如奉常、太仆、卫尉、大鸿胪、大司农、水衡都尉、长水校尉、京兆尹等,皆出过铜印,并非银质亦不涂银。《百官表》所云可能为汉初制度,后来铸印不一定遵照制度。又半通式印,仅见于扬子《法言》,及仲长统《昌言》,为低级官吏所用,亦为本表所未详。又文官及侯印多铸字,武官多刻字,然文官因仓猝需要,亦有用刻字者。” 卷二十 古今人表 第八 【说明】本卷是新制,在二十四史中绝无仅有。它以古代人物为经,以品第人物为纬,按九品分了九栏。根据表序“上智”“下愚”的理论及表所分的具体情况来看,品第标准,是以人的品行为主,参之以事功的大小和学术的高低。表名“古今人物”,实际上列古人而无今人(汉代人),其原因也许是:或是为了避嫌,不敢触犯当今帝王权贵;或记古人以今人,作今人之鉴;或因今人已入纪、传,多有评论,不必再烦笔墨。以表品第人物,乃是汉魏品评人物之风伊始的一个反映。后世正史都不列人表,可能是由于不敢品评帝王权贵之故。人的性格复杂,一生行事多异,设表框之,不大合适,品评尤不适宜。 自书契之作(1),先民可得而闻者,经传所称,唐虞以上,帝王有号谥,辅佐不可得而称矣,而诸子颇言之,虽不考乎孔氏(2),然犹著在篇籍,归乎显善昭恶,劝诫后人,故博采焉(3)。孔子日:“若圣与仁,则吾岂敢(4)?”又日:“何事于二,必也圣乎(5)!”未知(智),焉得仁(6)?“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7)。”又日:“中人之上,可以语上也(8)。”“唯上智与下愚不移(9)。”传日(10):如尧舜,禹、稷、契与之为善则行,鲧、?兜欲与为恶则诛(11)。可与为善,不可与为恶,是谓上智。桀讨,龙逢、比干欲与之为善则诛(12),于莘、崇侯与之为恶则行(13)。可与恶为,不可与为善,是谓下愚。齐桓公,管仲相之则霸,竖貂辅之则乱(14)。可与为善,可与为恶,是谓中人。因兹以列九等之序,究极经传,继世相次(15),总备古今之略要云。 (1)书契:文字记载。(2)孔氏:孔子。(3)博采:谓不仅记载帝王,还博采臣民。(4)孔子日等句:引语见《论语·述而篇》。谓孔子谦称不敢当圣与仁。(5)又日等句:引语见《论语·雍也篇》。意谓凡事行仁,必定是圣人。(6)“未知,焉得仁”:见《论语·公冶长篇》。意谓尚未能为智,怎能即为仁。(7)“生而知之者,上也”等句:见《论语·季氏篇》。困:谓处于困境。(8)“中人以上”等句:见《论语雍也篇》。谓中等以上的人,可以告诉他高深的学问。(9)引语见《论语·陽货篇》。(10)传:谓解说经义者。(11)鲧:夏禹之父。?兜:传说中尧舜时的恶人。“与”下当有“之”字。(12)龙逢:夏桀之臣。比干:商纣之臣。两人皆直谏而死。(13)于莘:桀之邪臣。梁玉绳日:“于”当为“干”,各本俱讹。崇侯:纣之佞臣。(14)竖貂:即寺人貂。(15)继世相次:谓以世代先后编次。 卷二十一 上 律历志 第一上 ( 邓平的“太初历”) 【原文】 《虞书》曰“乃同律度量衡”,所以齐远近,立民信也。自伏羲画八卦,由数起,至黄帝、尧、舜而大备。三代稽古,法度章焉。周衰官失,孔子陈后王之法,曰:“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举逸民,四方之政行矣。”汉兴,北平侯张苍首律历事,孝武帝时乐官考正。至元始中,王莽秉政,欲耀名誉,征天下通知钟律者百余人,使羲和刘歆等典领条奏,言之最详。故删其伪辞,取正义著于篇。 一曰备数,二曰和声,三曰审度,四曰嘉量,五曰权衡。参五以变,错综其数,稽之于古今,效之于气物,和之于心耳,考之于经传,咸得其实,靡不协同。 数者,一、十、百、千、万也,所以算数事物,顺性命之理也。《书》曰:“先其算命。”本起于黄钟之数,始于一而三之,三三积之,历十二辰之数,十有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而五数备矣。其算法用竹,径一分,长六寸,二百七十一枚而成六觚,为一握。径象乾律黄钟之一,而长象坤吕林钟之长。其数以《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成陽六爻,得周流六虚之象也。夫推历生律制器,规圜矩方,权重衡平,准绳嘉量,探赜索隐,钩深至远,莫不用焉。度长短者不失毫厘,量多少者不失圭撮,权轻重者不失黍累。纪于一,协于十,长于百,大于千,衍千万,其法在算术。宣于天下,小学是则。职在太史,羲和掌之。 声者,宫、商、角、徵、羽也。所以作乐者,谐八音,荡涤人之邪意,全其正性,移风易俗也。八音:土曰埙,匏曰笙,皮曰鼓,竹曰管,丝曰弦,石曰磬,金曰钟,木曰祝。五声和,八音谐,而乐成。商之为言章也,物成孰可章度也。角,触也,物触地而出,戴芒角也。宫,中也,居中央,畅四方,唱始施生,为四声纲也。徵,祉也,物盛大而繁祉也。羽,宇也,物聚臧,宇覆之地。夫声者,中于宫,触于角,祉于徵,章于商,宇于羽,故四声为宫纪也。协之五行,则角为木,五常为仁,五事为貌。商为金,为义,为言;徵为火,为礼,为视;羽为水,为智,为听;宫为土,为信,为思。以君、臣、民、事、物言之,则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唱和有象,故言君臣位事之体也。 五声为本,生于黄种之律。九寸为宫,或损或益,以定商、角、徵、羽。九六相生,陰陽之应也。律十有二,陽六为律,陰六为吕。律以统气类物,一曰黄钟,二曰太族,三曰姑洗,四曰蕤宾,五曰夷则,六曰亡射。吕以旅陽宣气,一曰林钟,二曰南吕,三曰应钟,四曰大吕,五曰夹钟,六曰中吕。有三统之义焉。其传曰,黄帝之所作也。黄帝使泠纶自大夏之西,昆仑之陰,取竹之解谷,生其窍厚均者,断两节间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制十二筒以听凤之鸣,其雄鸣为六,雌鸣亦六,比黄钟之宫,而皆可以生之,是为律本。至治之世,天地之气合以生风;天地之风气正,十二律定。 黄钟:黄者,中之色,君之服也;钟者,种也。天之中数五,五为声,声上宫,五声莫大焉。地之中数六,六为律,律有形有色,色上黄,五色莫盛焉。故陽气施种于黄泉,孳萌万物,为六气元也。以黄色名元气律者,著宫声也。宫以九唱六,变动不居,周流六虚。始于子,在十一月。大吕:吕,旅也,言陰大,旅助黄钟宣气而牙物也。位于丑,在十二月。太族:族,奏也,言陽气大,奏地而达物也。位于寅,在正月,夹钟:言陰夹助太族宣四方之气而出种物也。位于卯,在二月。姑洗:洗,洁也,言陽气洗物辜浩之也。位于辰,在三月。中吕:言微陰始起未成,著于其中旅助姑洗宣气齐物也。位于巳,在四月。蕤宾:蕤,继也;宾,导也,言陽始导陰气使继养物也。位于午,在五月。林钟:林,君也,言陰气受任,助蕤宾君主种物使长大茂盛也。位于未,在六月。夷则:则,法也,言陽气正法度,而使陰气夷当伤之物也。位于申,在七月。南吕:南,任也,言陰气旅助夷则任成万物也。位于酉,在八月。亡射:射,厌也,言陽气究物,而使陰气毕剥落之,终而复始,亡厌已也。位于戌,在九月。应钟:言陰气应亡谢,该臧万物而杂陽阂种也。位于亥,在十月。 三统者,天施,地化,人事之纪也。十一月,“乾”之初九,陽气伏于地下,始著为一,万物萌动,钟于太陰,故黄钟为天统,律长九寸。九者,所以究极中和,为万物元也。《易》曰:“立天之道,曰陰与陽。”六月,“坤”之初六,陰气受任于太陽,继养化柔,万物生长,茂之于未,令种刚强大,故林钟为地统,律长六寸。六者,所以含陽之施,茂之于六合之内,令刚柔有体也“立地之道,曰柔与刚。”“‘乾’知太始,‘坤’作成物。”正月,“乾”之九三,万物棣通,族出于寅,人奉而成之,仁以养之,义以行之,令事物各得其理。寅,木也,为仁;其声,商也,为义。故太族为人统,律长八寸,象八卦,宓戏氏之所以顺天地,通神明,类万物之情也。“立人之道,日仁与义。”“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后以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此三律之谓矣,是为三统。 其于三正也,黄钟,子,为天正;林钟,未之冲丑,为地正;太族,寅,为人正。三正正始,是以地正适其始纽于陽东北丑位。《易》曰“东北丧朋,乃终有庆”,答应之道也。及黄钟为宫,则太族、姑洗、林钟、南吕皆以正声应,无有忽微,不复与它律为役者,同心一统之义也。非黄钟而它律,虽当其月自宫者,则其和应之律有空积忽微,不得其正。此黄钟至尊,亡与并也。 《易》曰:“参天两地而倚数。”天之数始于一,终于二十有五。其义纪之以三,故置一得三又二十五分之六,凡二十五置,终天之数,得八十一,以天地五位之合终于十者乘之,为八百一十分,应历一统千五百三十九岁之章数,黄钟之实也。繇此之义,起十二律之周径。地之数始于二,终于三十。其义纪之以两,故置一得二,凡三十置,终地之数,得六十,以地中数六乘之,为三百六十分,当期之日,林钟之实。人者,继天顺地,序气成物,统八卦,调八风,理八政,正八节,谐八音,舞八佾,监八方,被八荒,以终天地之功,故八八六十四。其义极天地之变,以天地五位之合终于十者乘之,为六百四十分,以应六十四卦,大族之实也。《书》曰:“天功人其代之。”天兼地,人则天,故以五位之合乘焉,“唯天为大,唯尧则之”之象也。地以中数乘者,陰道理内,在中馈之象也。三统相通,故黄钟、林钟、太族律长皆全寸而亡余分也。 天之中数五,地之中数六,而二者为合。六为虚,五为声,周流于六虚。虚者,爻律夫陰陽,登降运行,列为十二,而律吕和矣。太极元气,函三为一。极,中也。元,始也。行于十二辰,始动于子。参之于丑,得三。又参之于寅,得九。又参之于卯,得二十七。又参之于辰,得八十一。又参之于巳,得二百四十三。又参之于午,得七百二十九。又参之于未,得二千一百八十七。又参之于申,得六千五百六十一。又参之于酉,得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又参之于戌,得五万九千四十九。又参之于亥,得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此陰陽合德,气钟于子,化生万物者也。故孳萌于子,纽牙于丑,引达于寅,冒茆于卯,振美于辰,已盛于巳,咢布于午,昧暧于未,申坚于申,留孰于酉,毕入于戌,该阂于亥。出甲于甲,奋轧于乙,明炳于丙,大盛于丁,丰茂于戊,理纪于己,敛更于庚,悉新于辛,怀任于壬,陈揆于癸。故陰陽之施化,万物之终始,既类旅于律吕,又经历于日辰,而变化之情可见矣。 玉衡杓建,天之纲也;日月初躔,星之纪也。纲纪之交,以原始造设,合乐用焉。律吕唱和,以育生成化,歌奏用焉。指顾取象,然后陰陽万物靡不条鬯该成。故以成之数忖该之积如法为一寸,则黄钟之长也。参分损一,下生林钟。参分林钟益一,上生太族。参分太族损一,下生南吕。参分南吕益一,上生姑洗。参分姑洗损一,下生应钟。参分应钟益一,上生蕤宾。参分蕤宾损一,下生大吕。参分大吕益一,上生夷则。参分夷则损一,下生夹钟。参分夹钟益一,上生亡射。参分亡射损一,下生中吕。陰陽相生,自黄钟始而左旋,八八为伍。其法皆用铜。职在大乐,太常掌之。 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长短也。本起黄钟之长。以子谷秬黍中者,一黍之广,度之九十分,黄钟之长。一为一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十尺为丈,十丈为引,而五度审矣。其法用铜,高一寸,广二寸,长一丈,而分、寸、尺、丈存焉。用竹为引,高一分,广六分,长十丈,其方法矩,高广之数,陰陽之象也。分者,自三微而成著,可分别也。寸者,忖也。尺者,蒦也。丈者,张也。引者,信也。夫度者,别于分,忖于寸,蒦尺,张于丈,信于引。引者,信天下也。职在内官,廷尉掌之。 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本起于黄钟之龠,用度数审其容,以子谷秬黍中者千有二百实其龠,以井水准其概。合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而五量嘉矣。其法用铜,方尺而圜其外,旁有庣焉。其上为斛,其下为斗。左耳为升,右耳为合龠。其状似爵,以縻爵禄。上三下二,参天两地,圜而函方,左一右二,陰陽之象也。其圜象规,其重二钧,备气物之数,合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声中黄钟,始于黄钟而反覆焉,君制器之象也。龠者,黄钟律之实也,跃微动气而生物也。合者,合龠之量也。升者,登合之量也。斗者,聚升之量也。斛者,角斗平多少之量也。夫量者,跃于龠,合于合,登于升,聚于斗,角于斛也。职在太仓,大司农掌之。 衡权者:衡,平也;权,重也,衡所以任权而均物平轻重也。其道如底,以见准之正,绳之直,左旋见规。右折见矩,其在天也,佐助旋机,斟酌建指,以齐七政,故曰玉衡。《论语》云:“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车则见其倚于衡也。”又曰:“齐之以礼。”此衡在前居南方之义也。 权者,铢、两、斤、钧、石也,所以称物平施,知轻重也。本起于黄钟之重,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铢,两之为两。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忖为十八,《易》十有八变之象也。五权之制,以义立之,以物钧之,其余小大之差,以轻重为宜。圜而环之,令之肉倍好者,周旋无端,终而复始,无穷已也。铢者,物繇忽微始,至于成著,可殊异也。两者,两黄钟律之重也。二十四铢而成两者,二十四气之象也。斤者,明也,三百八十四铢,《易》二篇之爻,陰陽变动之象也。十六两成斤者,四时乘四方之象也。钧者,均也,陽施其气,陰化其物,皆得其成就平均也。权与物均,重万一千五百二十铢,当万物之象也。四百八十两者,六旬行八节之象也。三十斤成钧者,一月之象也。石者,大也,权之大者也。始于铢,两于两,明于斤,均于钧,终于石,物终石大也。四钧为石者,四时之象也。重百二十斤者,十二月之象也。终于十二辰而复于子,黄钟之象也。千九百二十两者,陰陽之数也。三百八十四爻,五行之象也。四万六千八十铢者,万一千五百二十物历四时之象也。而岁功成就,五权谨矣。 权与物钧而生衡,衡运生规,规圜生矩,矩方生绳,绳直生准,准正则平衡而钧权矣。是为五则。规者,所以规圜器械,令得其类也。矩者,矩方器械,令不失其形也。规矩相须,陰陽位序,圜方乃成。准者,所以揆平取正也。绳者,上下端直,经纬四通也。准绳连体,衡权合德,百工繇焉,以定法式,辅弼执玉,以冀天子。《诗》云:“尹氏大师,秉国之钧,四方是维,天子是毗,俾民不迷。”咸有五象,其义一也。以陰陽言之,大陰者,北方。北,伏也,陽气伏于下,于时为冬。冬,终也,物终臧,乃可称。水润下。知者谋,谋者重,故为权也。大陽者,南方。南,任也,陽气任养物,于时为夏。夏,假也,物假大,乃宣平。火炎上。礼者齐,齐者平,故为衡也。少陰者,西方。西,迁也,陰气迁落物,于时为秋。秋■也,物■敛,乃成孰。金从革,改更也。义者成,成者方,故为矩也。少陽者,东方。东,动也,陽气动物,于时为春。春,蠢也,物蠢生,乃动运。木曲直。仁者生,生者圜,故为规也。中央者,陰陽之内,四方之中,经纬通达,乃能端直,于时为四季。土稼啬蕃息。信者诚,诚者直,故为绳也。五则揆物,有轻重、圜方、平直、陰陽之义,四方、四时之体,五常、五行之象。厥法有品,各顺其方而应其行。职在大行,鸿胪掌之。 《书》曰:“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七始咏,以出内五言,女听。”予者,帝舜也。言以律吕和五声,施之八音,合之成乐。七者,天地四时人之始也。顺以歌咏五常之言,听之则顺乎天地,序乎四时,应人伦,本陰陽,原情性,风之以德,感之以乐,莫不同乎一。唯圣人为能同天下之意,故帝舜欲闻之也。今广延群儒,博谋讲道,修明旧典,同律,审度,嘉量,平衡,均权,正准,直绳,立于五则,备数和声,以利兆民,贞天下于一,同海内之归。凡律、度、量、衡用铜者,各自名也,所以同天下,齐风俗也。铜为物之至精,不为燥湿、寒暑变其节,不为风雨、暴露改其形,介然有常,有似于士君子之行,是以用铜也。用竹为引者,事之宜也。 历数之起上矣。传述颛顼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其后三苗乱德,二官咸废,而闰余乖次,孟陬殄灭,摄提失方。尧复育重、黎之后,使纂其业,故《书》曰:“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岁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允厘百官,众功皆美。”其后以授舜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至周武王访箕子,箕子言大法九章,而五纪明历法。故自殷、周,皆创业改制,咸正历纪,服色从之,顺其时气,以应天道。三代既没,五伯之末,史官丧纪,畴人子弟分散,或在夷狄,故其所记,有《黄帝》、《颛顼》、《夏》、《殷》、《周》及《鲁历》。战国扰攘,秦兼天下,未皇暇也,亦颇推五胜,而自以获水德,乃以十月为正,色上黑。 汉兴,方纲纪大基,庶事草创,袭秦正朔。以北平侯张苍言,用《颛顼历》,比于六历,疏阔中最为微近。然正朔服色,未睹其真,而朔晦月见,弦望满亏,多非是。 至武帝元封七年,汉兴百二岁矣,大中大夫公孙卿、壶遂、太史令司马迁等言“历纪坏废,宜改正朔”。是时御史大夫皃宽明经术,上乃诏宽曰:“与博士共议,今宜何以为正朔?服色何上?”宽与博士赐等议,皆曰:“帝王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明受命于天也。创业变改,制不相复,推传序文,则今夏时也。臣等闻学褊陋,不能明。陛下躬圣发愤,昭配天地,臣愚以为三统之制,后圣复前圣者,二代在前也。今二代之统绝而不序矣,唯陛下发圣德,宣考天地四时之极,则顺陰陽以定大明之制,为万世则。”于是乃诏御史曰:“乃者有司言历未定,广延宣问,以考星度,未能雠也。盖闻古者黄帝合而不死,名察发敛,定清浊,起五部,建气物分数。然则上矣。书缺乐弛,朕甚难之。依违以惟,未能修明。其以七年为元年。”遂诏卿、遂、迁与侍郎尊、大典星射姓等议造《汉历》。乃定东西,立晷仪,下漏刻,以追二十八宿相距于四方,举终以定朔晦分至,躔离弦望。乃以前历上元泰初四千六百一十七岁,至于元封七年,复得阏逢摄提格之岁,中冬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月在建星,太岁在子,已得太初本星度新正。姓等奏不能为算,愿募治历者,更造密度,各自增减,以造《汉太初历》。乃选治历邓平及长乐司马可、酒泉候宜君、侍郎尊及与民间治历者,凡二十余人,方士唐都、巴郡落下闳与焉。都分天部,而闳运算转历。其法以律起历,曰:“律容一龠,积八十一寸,则一日之分也。与长相终。律长九寸,百七十一分而终复。三复而得甲子。夫律陰陽九六,爻象所从出也。故黄钟纪元气之谓律。律,法也,莫不取法焉。”与邓平所治同。于是皆观新星度、日月行,更以算推,如闳、平法。法,一月之日二十九日八十一分日之四十三。先藉半日,名曰陽历;不藉,名曰陰历。所谓陽历者,先朔月生;陰历者,朔而后月乃生。平曰:“陽历朔皆先旦月生,以朝诸侯王群臣便。”乃诏迁用邓平所造八十一分律历,罢废尤疏远者十七家,复使校历律昏明。宦者淳于陵渠复覆《太初历》晦、朔、弦、望,皆最密,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陵渠奏状,遂用邓平历,以平为太史丞。 后二十七年,元凤三年,太史令张寿王上书言:“历者天地之大纪,上帝所为。传黄帝《调律历》,汉元年以来用之。今陰陽不调,宜更历之过也。”诏下主历使者鲜于妄人诘问,寿王不服。妄人请与治历大司农中丞麻光等二十余人杂候日、月、晦、朔、弦、望、八节、二十四气,钧校诸历用状。奏可。诏与丞相、御史、大将军、右将军史各一人杂候上林清台,课诸历疏密,凡十一家。以元凤三年十一月朔旦冬至,尽五年十二月,各有第。寿王课疏远。案汉元年不用黄帝《调历》,寿王非汉历,朔天道,非所宜言,大不敬。有诏勿劾。复候,尽六年。《太初历》第一。即墨徐万且、长安徐禹治《太初历》亦第一。寿王及待诏李信治黄帝《调历》,课皆疏阔,又言黄帝至元凤三年六千余岁。丞相属宝、长安单安国、安陵杯育治《终始》,言黄帝以来三千六百二十九岁,不与寿王合。寿王又移《帝王录》,舜、禹年岁不合人年。寿王言化益为天子代禹,骊山女亦为天子,在殷、周间,皆不合经术。寿王历乃太史官《殷历》也。寿王猥曰安得五家历,又妄盲《太初历》亏四分日之三,去小余七百五分,以故陰陽不调,谓之乱世。劾寿王吏八百石,古之大夫,服儒衣,诵不详之辞,作袄言欲乱制度,不道。奏可。寿王候课,比三年下,终不服。再劾死,更赦勿劾,遂不更言,诽谤益甚,竟以下吏。故历本之验在于天,自汉历初起,尽元凤六年,三十六岁,而是非坚定。 至孝成世,刘向总六历,列是非,作《五纪论》。向子歆究其微眇,作《三统历》及《谱》以说《春秋》,推法密要,故述焉。 夫历《春秋》者,天时也,列人事而因以天时。传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故有礼谊动作威仪之则以定命也,能者养以之福,不能者败以取祸。”故列十二公二百四十二年之事,以陰陽之中制其礼。故春为陽中,万物以生;秋为陰中,万物以成。是以事举其中,礼取其和,历数以闰正天地之中,以作事厚生,皆所以定命也。《易》金、火相革之卦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又曰“治历明时”,所以和人道也。 周道既衰,幽王既丧,天子不能班朔,鲁历不正,以闰余一之岁为蔀首。故《春秋》刺“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于是辰在申,而司历以为在建戌,史书建亥。哀十二年,亦以建申流火之月为建亥,而怪蛰虫之不伏也。自文公闰月不告朔,至此百有余年,莫能正历数。故子贡欲去其饩羊,孔子爱其礼,而著其法于《春秋》。《经》曰:“冬十月朔,日有食之。”《传》曰:“不书日,官失之也。天子有日官,诸侯有日御,日官居卿以底日,礼也。日御不失日以授百官于朝。”言告朔也。元典历始曰元。《传》曰:“元,善之长也。”共养三德为善。又曰:“元,体之长也。”合三体而为之原,故曰元。于春三月,每月书王,元之三统也。三统合于一元,故因元一而九三之以为法,十一三之以为实。实如法得一。黄钟初九,律之首,陽之变也。因而六之,以九为法,得林钟初六,吕之首,陰之变也。皆参天两地之法也。上生六而倍之,下生六而损之,皆以九为法。九六,陰陽、夫妇、子母之道也。律娶妻而吕生子,天地之情也。六律六吕,而十二辰立矣。五声清浊,而十日行矣。《传》曰“天六地五”,数之常也。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夫五六者,天地之中合,而民所受以生也。故日有六甲,辰有五子,十一而天地之道毕,言终而复始。太极中央元气,故为黄钟,其实一龠,以其长自乘,故八十一为日法,所以生权衡、度量,礼乐之所繇出也。《经》元,一以统始,《易》太极之首也。春秋二以目岁,《易》两仪之中也。于春每月书王,《易》三极之统也。于四时虽亡事必书时月,《易》四象之节也。时月以建分、至、启、闭之分,《易》八卦之位也。象事成败,《易》吉凶之效也。朝聘会盟,《易》大业之本也。故《易》与《春秋》,天人之道也。《传》曰:“龟,象也。筮,数也,物生而后有象,象而后有滋,滋而后有数。” 是故元始有象一也,春秋二也,三统三也,四时四也,合而为十,成五体。以五乘十,大衍之数也,而道据其一,其余四十九,所当用也,故蓍以为数。以象两两之,又以象三三之,又以象四四之,又归奇象闰十九,及所据一加之,因以再扐两之,是为月法之实。如日法得一,则一月之日数也,而三辰之会交矣,是以能生吉凶。故《易》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并终数为十九,《易》穷则变,故为闰法。参天九,两地十,是为会数。参天数二十五,两地数三十,是为朔、望之会。以会数乘之,则周天朔旦冬至,是为会月。九会而复元,黄钟初九之数也。经于四时,虽亡事必书时月。时所以记启、闭也,月所以纪分、至也。启、闭者,节也。分、至者,中也。节不必在其月,故时中必在正数之月。故《传》曰:“先王之正时也,履端于始,举正于中,归余于终。履端于始,序则不愆;举正于中,民则不惑;归余于终,事则不誖。”此圣王之重闰也。以五位乘会数,而朔旦冬至,是为章月。四分月法,以其一乘章月,是为中法。参闰法为周至,以乘月法,以减中法而约之,则七扐之数,为一月之闰法,其余七分。此中朔相求之术也。朔不得中,是谓闰月,言陰陽虽交,不得中不生。故日法乘闰法,是为统岁。三统,是为元岁。元岁之闰,陰陽灾,三弦闰法。《易》九厄曰:初入元,百六,陽九;次三百七十四,陽九;次四百八十,陽九;次七百二十,陰七;次七百二十,陽七;次六百,陰五;次六百,陽五;次四百八十,陰三;次四百八十,陽三。凡四千六百一十七岁,与一元终。经岁四千五百六十,灾岁五十七。是以《春秋》曰:“举正于中。”又曰:“闰月不告朔,非礼也。闰以正时,时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于是乎在矣。不告闰朔,弃时正也,何以为民?”故善僖“五年春王正月辛亥朔,日南至,公既视朔,遂登观台以望,而书,礼也。凡分、至、启、闭,必书云物,为备故也。”至昭二十年二月己丑,日南至,失闰,至在非其月。梓慎望氛气而弗正,不履端于始也。故传不曰冬至,而曰日南至。极于牵牛之初,日中之时景最长,以此知其南至也。斗纲之端连贯营室,织女之纪指牵牛之初,以纪日月,故曰星纪。五星起其初,日月起其中,凡十二次。日至其初为节,至其中斗建下为十二辰。视其建而知其次。故曰:“制礼上物,不过十二,天之大数也”。《经》曰“春,王正月”,《传》曰:周正月“火出,于夏为三月,商为四月,周为五月。夏数得天”,得四时之正也。三代各据一统,明三统常合,而迭为首,登降三统之首,周还五行之道也。故三五相包而生。天统之正,始施于子半,日萌色赤。地统受之于丑初,日肇化而黄,至丑半,日牙化而白。人统受之于寅初,日孽成而黑,至寅半,日生成而青。天施复于子,地化自丑毕于辰,人生自寅成于申。故历数三统,天以甲子,地以甲辰,人以甲申。孟、仲、季迭用事为统首。三微之统既著,而五行自青始,其序亦如之。五行与三统相错。传曰“天有三辰,地有五行”,然则三统五星可知也。《易》曰:“参五以变,错综其数。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太极运三辰五星于上,而元气转三统五行于下。其于人,皇极统三德五事。故三辰之合于三统也,日合于天统,月合于地统,斗合于人统。五星之合于五行,水合于辰星,火合于荧惑,金合于太白,木合于岁星,土合于镇星。三辰五星而相经纬也。天以一生水,地以二生火,天以三生木,地以四生金,天以五生土。五胜相乘,以生小周,以乘“乾”、“坤”之策,而成大周。陰陽比类,交错相成,故九六之变登隆于六体。三微而成著,三著而成象,二象十有八变而成卦,四营而成易,为七十二,参三统两四时相乘之数也。参之则得“乾”之策,两之则得“坤”之策。以陽九九之,为六百四十八;以陰六六之,为四百三十二,凡一千八十,陰陽各一卦之微算策也。八之,为八千六百四十,而八卦小成。引而信之,又八之,为六万九千一百二十,天地再之,为十三万八千二百四十,然后大成。五星会终,触类而长之,以乘章岁,为二百六十二万六千五百六十,而与日月会。三会为七百八十七万九千六百八十,而与三统会。三统二千三百六十三万九千四十,而复于太极上元。九章岁而六之为法,太极上元为实,实如法得一,陰陰各万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气体之数,天下之能事毕矣。 【白话文】 《虞书》说“统一了律、度、量、衡”,这是为了使远近一致而使百姓有所凭信。从伏羲画八卦,数字就由此而起,到黄帝、尧、舜时就部齐全了。三代时研习古事,度量衡制度更加明晰了。周朝衰亡失去了控制,孔子就陈述后代帝王应遵守的准则,说道:“要小心对待斤两与斗斛,慎重对待丈和尺,重整被罢免的官员,举荐人才,天下的政治就可行了。”汉朝建立后,北平侯张苍最先确定律法和历法,孝武帝时乐官又进行了考正。到元始年间王莽把持朝政,想沽名钓誉,就征召了天下通晓钟律的一百多人,叫羲和刘歆等人主持领导分条上奏,所说的最为详细。所以删除其中不确切的话,选取其中正确的意义,把它们写成篇章。 一叫完备数字,二叫和协乐音,三叫详细长短标准,四叫标准量器,五叫称量物体轻重工具。或三或五,加以参合,加以改变,考察古今,验证物体,协调听觉,查考经传,都得到了 确实,没有不一致的。 数就是一、十、百、千、万,是用来计算统计事物,顺应人的性命的规则。《尚书》说:“首先要建立算数来命名万物。”原本产生于黄钟的律敷,从一开始,用三来乘,再用三来乘,……经过十二次相乘的数字,得十七万匕千一百四十七,即一乘以三的十一次方,五行的数字都齐备了。它的计算方法是用竹子,直径一分,长六寸,用二百七十一枚就形成六角,是一握的数量。直径就像十二律六陽中黄钟的十分之一,长度就像六陰中林钟音律的长度。它的数字是用《周易》中大衍之数是五、十,其用数为四十九,就成为陽六爻,从而形成六爻周转流行的景象。推演历术、产生律吕、制作器物,用规来画圆,用矩来画方,称量物体,量知多少,窥探幽深,求索隐微,勾画描绘致深致远的事物,没有不用数的。测量长短可以不差毫,容量多少不差圭撮,称量轻重不差黍累。记数超过了一的,和超过了十的,长大于一百的,大小超过一千的,演算超过一万的,计算都在于算数的方法。公布天下,是小学的准则。职责在于太史,羲和掌管‘芦。 声,是宫、商、角、征、羽。制作音乐,是用来调谐八音,净化人不正当的心意,完整他们端正的秉性,改变风气转换习俗的。八种乐器包括:用土做的叫埙,用匏做的叫笙,用皮做的叫鼓,用竹做的叫管,用丝做的叫弦,用石做的叫磬,用金属做的叫钟,用木做的叫祝。五声调和,八音和谐,音乐就成了。商是声音最显著的,物质成熟后可以明显地测量。角,就是触,植物冲破地面长出来的,是幼苗长出的尖叶。宫,就是中,处在中央,四方畅通,首先开始,是四声中起决定作用的部分。征,就是祉,物体盛大就产生福祉。羽,就是字,物体都聚集隐藏在宇宙下面。声音,就是以宫为中间,从角慢慢开始,到征逐渐强大,而到商就更显著了,到羽就扩大到了整个宇宙,所以四声成为五音了。用五行来和配,那么角就是木,在五常中是仁,在五事中就是貌。商就是金、是义、是言,征就是火、是礼、是视,羽就是水、是智、是听,宫就是土、是信、是思。如果从君、臣、民、事、物方面来说,那么宫就是君,商就是臣,角就是民,征就是事,羽就是物。此唱彼和,互相呼应,所以用君臣的地位来论说是事物的本体。 五声的根本,产生于黄钟的律音。以九寸作为宫调,或增或减,用来确定商、角、征、羽。九和六错杂交替,是陰和陽互相呼应的结果。律有十二,其中六陽为律,六陰为吕。律是用来统领气息模仿事物的,一叫做黄钟,二叫太蔟,三叫姑洗,四叫蕤宾,五叫夷贝0,六叫无射。吕是用来集中天陽以发出气息,一叫做林钟,二叫做南吕,三叫做应钟,四叫做大吕,五叫做夹钟,六叫做中吕。有三统的含义。相传是黄帝所作。黄帝派泠纶从大夏往西,到达昆仑山的北面,砍下生长在解谷的竹子,取竹孔内外厚薄均匀的,截断两节的中间部位用来吹气,就成了黄钟的音律。做成十二个竹筒来听凤凰的呜叫,其中雄的叫了六下,雌的也叫了六下,参照黄钟的音律,都可以上下相生,所以是律的根本。在天下极为太平的时代,天气和地气相合就产生了风;天地的风气端正了,十二律就定了。黄钟:黄是中间的颜色,君主的服装;钟就是种。天的中间数字是五,五作为声音的数字,在宫上的声音,五声中没有比它更响的了。地的中间数字是六,六作为律音,律有形有色,颜色崇尚黄色,五色中再也没有比它更艳丽的了。所以陽气注于地下深处,使万物萌芽生长,成为六气之首。用黄色来命名气律之首,是为了突出宫声。宫用九唱六和,变化不止,流动不息。从子位开始,在十一月。大吕:吕,就是旅,是说陰气很强,共同帮助黄钟疏通气流而使万物萌芽。宫位于丑位,在十二月。太蔟:蔟,就是奏,是说陽气盛大,波及地面上的物质。宫位于寅位,在正月。夹钟,是说陰气在两旁帮助着太蔟传播四方的气流而使种在地下的物质长出来。宫位于卯位,在二二月。姑洗:洗就是洁,是说陽气洗涤物质一定使它洁净。宫位于辰位,在三月。中吕,是说很小的陰气刚开始起来还没有形成,把它放到裹面是一同帮助姑洗宣泄气流调济物质。宫位于巳位,在四月。蕤宾:蕤,就是继,宾,就是导,是说陽气开始引导陰气使其继续滋善万物。宫位于午位,在五月。林钟:林,就是君,是说陰气接受任务,帮助蕤宾统治播种的万物使它们生长得很茂盛。宫位于未位,在六月。夷则:则,就是法,是说陽气用来端正法度而使陰气去损伤那些应当伤害的物质。宫位于申位,在七月。南吕;南,就是任,是说陰气是用来一同帮助损害那些生成 的万物。宫位于酉位,在八月。无射:射,就是厌,是说陽气穷究物质而使陰气全部把它剥落,完了以后再开始,没有满足和穷尽。宫位于戌位,在九月。应钟,是说陰气呼应无射,把万物都藏塞起来而陰气夹杂着陽气来阻隔所种下的物质。宫位于亥位,在十月。 三统,是上天所施行,大地所造化,人间所行之事的记载。十一月时,是《干》卦的初九,此时陽气埋伏在地底下,开始时显露为一体,万物开始萌芽生长,种子种于陰气极盛的地方,所以黄钟就是上天的正统,律长有九寸。九是用来穷究和中和的,是万物之首。《周易》上说:“建立上天的规律,就是陰和陽。”六月,是《坤》卦的初六,陰气从陽气极盛的地方接受孕育,用来继续培养万物使之开始萌生,让万物得以生长,在未位变得茂盛,让种子变得刚强壮大,所以林钟就是大地的正统,律长有六寸。六是因为含有陽气的散发,盛行于天地四方,使刚和柔各自有体。“建立大地的规律,就是刚与柔。”“《干》卦可以知道最初的,《坤》卦可以生成万物。”正月,《干》卦的九三爻,万物开始通气,聚集起来在寅时长出,人类捧着它使它成形,用仁德来抚养,用道义来对待,使事物各自得到自己发展的规律。寅位,属木,是五常中的仁;它的声音,是商调,是五常中的义。所以太蔟就是人类的正统,律长有八寸,就像八卦,伏羲氏用它来理顺天地,通达神灵,类推万物的情状。“成为人的原则,就是仁与义。”“在天形成天象,在地就形成形体。”“君王用来总结形成天地的规律,用天地合理的规律来规矩百姓。”这就是对三律而言的,这就是三统。 五声在三正中,黄钟在子位为天正,林钟在未位,其相对冲的是丑位,为地正,太蔟在寅位为人正。三正用来端正开始,是用地正去适应它开始于陽东北的丑位。《周易》上说“东北丧失了同类,最终一定有福”,这是答和应的规律。黄钟如果为宫声,那么太蔟、姑洗、林钟、南吕就都用正声相应,没有一点多余的,不再为其他律音所利用,这是同心齐力的道义所在。不用黄钟而用其他的律,即使从它所在的月份为宫调,那么与它相和应的律音也会有差异,不能得到它正确的音高。这就是黄钟高高在上的缘故,没有与它相并列的。 《周易》书上说:“天的奇数和地的偶数就组成了数字。”天的数字从一开始,其总和为二十五。它的含义用三来记数,所以放一个就得三个,又有二十五分之六,一共放二十五个,为终天之数,得八十一,用天地五位的最后一个数以十乘之,得到八百一十分,印证了历法一统有一千五百三十九年的章数,这是黄钟的积数。用这个含义,就形成了十二律的直径。地的数字从二开始,其总和为三十。它的含义用二来记数,所以放一个就得二个,一共放三十个,为终地之数,得到六十,用地的中心数字六来乘以六十,得三百六十分,正好是一年的天数,这是林钟的积数。人,继承天意顺从地意,调节气形成事物,统率八卦,调动八风,治理八政,端工正八节,调和八音,舞蹈八佾,监察八方,身游八荒,用来完成天地所有的功业,所以八乘八得六十四。它的意义包括了天地所有的变化,用天地五位的最后一个数十来乘以六十四,得六百四十分,应了六十四卦,这是太蔟的积数。 《尚书》上说:“天的功业由人来代替。”天兼有地,入以天为准贝0,所以用天数五位的和来乘以它们,“衹有天是最大的,所以尧遵守天的法则”就是这样。地用中心数字来乘,是因为陰气的规律是主持内部,就像在中锁的位置一样。三统互相贯通了,所以黄钟、林钟、太蔟的律长都达到了,没有多余一分。 天数的中间数字是五,地数的中间数字是六,这两者都是合。六是爻位,五是声位,在天地四方流动不息。虚,爻位和律都有陰陽,它们上下运行,共有十二个,这样律吕就相和谐了。原始混沌之气中,把天地人三者混合为一。极,是中正的意思。元,是开始的意思。从子时开始起动,在十二辰中运行。在丑时用三乘子时之数,得三。又在寅时用三乘以丑时之数,得九。又在卯时用三乘以寅时之数,得二十七。又在辰时用三乘以卯时之数,得八十一。又在巳时用三乘以辰时之数,得二百四十三。又在午时用三乘以巳时之数,得七百二十九。又在未时用三乘以午时之数,得二千一百八十七。又在申时用三乘以未时之数,得六千五百六十一。又在酉时用三乘以申时之数,得一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又在戌时用三乘以酉时之数,得五万九千零四十九。又在亥时用三乘以戌时之数,得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这是由于陰陽相和,气播洒在子时,用来生成万物。所以在子时滋养,在丑时萌芽,在寅时慢慢生长,在卯时冒出地面,在辰时努力向上生长,在巳时就已经强盛起来,在午时就一下全都布满了,在未时开始有滋味,有申时各自保持自己的形状,在酉时就收获已经成熟的,在戌时全部都收获了,在亥时就全都收藏起来。在甲脱出甲壳,在乙轧轧而出,在丙显然易见,在丁强盛壮大,在戊丰盛茂密,在已有形可认,在庚收敛改变,在辛都是新收成的,在壬怀孕,在癸进行测量。所以陰陽施行与转化,万物的终结与开始,既依照律吕而进行,又经过丫曰辰,这样变化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了。 北斗玉衡和杓柄的指向,是天的要则所在;曰月开始运行的位置,是各星的次序。纲和纪相互配合,就形成了原始的状态,用来配合乐音。律吕一唱一和,是养育生成并演化了的,用来歌唱和演奏。斗柄指示星象取准,然后陰陽万物全都畅达完备。所以用已成的法数除以积数,按法则是一寸,即是黄钟的长度。把黄钟的长度平分成三减去其中之一,就是林钟的长度。把林钟的长度平分成三再增加一份,就是太蔟的长度。把太蔟平分为三减去其中之一,就是南吕的长度。把南吕平分为三再增加一份,就是姑洗的长度。把姑洗平分为三减去其中之一,就是应钟的长度。把应钟平分为三再增加其中之一的长,就是蕤宾的长度。把蕤宾平分为三再减去其中之一,就是大吕的长度。把大吕平分为三再增加其中之一的长,就是夷则的长度。把夷则平分为三再减去其中之一,就是夹钟的长度。把夹钟平分为三再增加其中之一的长,就是无射的长度。把无射平分为三再减去其中之一长,就是中吕的长度。陰陽相生,从黄钟开始回旋,八八形成一对。这些规矩都要用铜制乐器来体现。其职责在大乐官,由太常掌管。 度包括分、寸、尺、丈、引,是用来测量长短的。本来是起源于黄钟的长度。用谷子黑黍中号大小来测量,一黍的宽度是九十分,正好是黄钟的长度。一个单位就是一分,十分就是一寸,十寸就是一尺,十尺就是一丈,十丈就是一引,这样五种测量长度的单位就明白清楚了。制作的方法是用铜来铸造,高是一寸,宽二寸,长一丈,这样分、寸、尺、丈就都存有了。用竹来制作引,高一分,宽六分,长十丈,它的方形依照矩来制作,高和宽的数字,是陰陽的具体体现。分,是把许多极微小的组到一块就比较显著了,可以用来分别事物。寸,就是忖,可揣度、思量。尺,就是蔓,用来规范长度。丈,就是张,丈量的意思。引,就是信,伸长的意思。所以度是用分来分别,用寸来揣度,用尺来规范,用丈来丈量,用引来伸长。引,就是无限伸展。职责在内官,由廷尉来掌管。 测量容积的工具有龠、合、升、斗、斛,是用来测量多少的。本来起源于黄钟的竹管,用长度的数字来确定它能容纳多少,用中号的谷子黑黍一千二百颗来装满竹管,用井水来让它平整。一黄钟竹管的数量就是一合,十合是一升,十升是一斗,十斗就是一斛,这样五种量器就完善了。制作的方法是用铜铸造,用方尺再使其外部成圆形,旁边还有剩余的部分。上面就作斛,下面作斗。左耳为升,右耳就是合和龠。它的形状就像爵器,用来分配爵位和俸禄。它的上面是三,下面是二,天是奇数,地是偶数,圆中有方,左边有一个,右边有两个,这是陰陽的具体表现。它的圆就像规器一样,重有二钧,具备了大气和万物的数字,共有一万一千五百二十。声音符合黄钟,从黄钟长度开始反覆损、益三分之一,是君主制作器物的法式。龠是黄钟律长的容积,微微跳动鼓荡气流就生成万物。合,是把龠加在一起的数量。升是比合高一等的容量。斗是把升聚集在一起的容量。斛是用角装一斗平了的容量。量器从龠开始,到合相会,到升上升,到斗相聚,把斛用角来量。它的职责在太仓,由大司农来掌管。 衡权中衡的意思是干正,权的意思是加重,用秤锤来均分物质使轻重平正。它的方法就像砥石砺物使其平整一样,用来表现准星的平正,绳的笔直,向左转就是规,向右折就是矩。它在天上,用来辅佐北斗的璇玑星,斟酌斗柄所指的方向,用来协调曰、月、五星七政,所以叫玉衡。《论语》说:“站着见到它坐在前面,在车上就见到它倚靠着车辕头上的横木。”又说:“用礼来整治他们。”这是衡在前方,居于南方的意思。 称量物体的单位有铢、两、斤、钧、石,它们是用来称量物体平衡的标尺,弄清楚物体的重量。本来起源于黄钟的重量。一黄钟竹管装一千二百粒黍子,重量是十二铢,十二铢的两倍就是一两。一两有二十四铢。十六两就是一斤。三十斤就是一钩。四钧就是一石。估计有十八钟,象征《周易》有十八种变化的情况。五权制的建立,用定义来确立,用物体来衡量,其余大小的差别,用轻重来分别比较合适。锤是圆环形状的,让它的形体上有很多小孔,是为了让它变化不定,到终点后又重头开始,循环没有穷尽。铢,是表示物体从很细小的开始,逐渐长得比较明显,可以用来区别不同。两是黄钟律管的两倍重的意思。由二十四铢形成一两,是二十四节气的表现。斤是显著的意思,共有三百八十四铢,是《周易》二篇的爻数,是陰陽变化的表现。十六两形成一斤,是表示用四个季节乘以四方。钩是平均的意思,陽气施放,陰气转化万物,都能得到平均的结果。秤锤与物体重量均平,重量就有一万一千五百二十铢,正好是万物的表示。四百八十两是六旬周行八节的象征。三十斤形成一钧,是一个月的表示。石是大的意思,是重量最大的单位。从铢开始,铢的两倍就是两,到斤就比较明显了,到钧就比较平均,到石就是最重的单位,物体的重量单位到石就是最重的了。四钧形成一石,是表明一年有四季。重一百二十斤,表明一年有十二个月。到十二辰停止又从子时开始,正是黄钟重量的表示。一千九百二十两是陰陽的数字。三百八十四爻,是五行的表示。四万六千零八十铢,是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物经过四时的表示。这样一岁的功劳成就了,五权制也就严格了。 秤锤和物体相平就形成平衡状态,秤杆运行就形成圆规,用圆规画的圆来形成矩形,矩尺方正了就生成绳,绳直了就形成丁准,准正了那么秤杆就平直而秤锤就均称了。这就是五则。规是用来画圆的器械,使圆都能相像。矩是画方的器械,使方不能变形。规和矩互相配合,陰和陽位置有序,圆和方才形成。准是用来测量平直使物体平正。绳,上下笔直,经纬畅通。准和绳连在一起,衡和权协调一致,各种工匠都要用它,来确定法度,就像辅弼官拿着玉笏来辅助天子。《诗经》上说:“尹氏任太师,执掌国家的权量,维持四方,辅助天子,使百姓不迷惑。”共有五象,它的意义都是一样。用陰陽来比喻,那么太陰就是北方。北,是伏的意思,陽气蛰伏在地下,在时令上是冬天。冬,是终的意思,万物整天都躲藏着,于是才可以称量。水滋润地势低的物质。有智慧的善于计谋,有谋略的人就显得重要,所以他们就制作了权。太陽处在南方。南就是孕育,陽气孕养万物,在时令上是夏季。夏就是假,物体很大,就把它弄平整。火烤着上面。知礼的人就能整治,整治的人就能公平,所以就制作了衡。少陰,处在西方。西就是迁,陰气使万物凋落,在时令上已是秋季。秋就是报,万物收敛,就是成熟了。金的特性是变革,改变了重新开始。有正义感的人成功,成功的人就方正,所以制作矩。少陽,处在东方。东,就是动,陽气使万物萌动,在时令上是春季。春,就是蠢,万物蠢蠢欲动,就开始运动了。木由曲变直。仁道的人能够生存,能够生存的人比较圆通,所以制作了规。处在中央的,在陰陽之内,四方之中,经和纬都畅通,这样才能端正笔直,这是在一年四季。在土中种庄稼都能生长。虔信的人心诚,心诚的人正直,所以制作了绳。用五则来度量物体,有轻、重,圆、方,平、直,陰、陽的含义,有四方四季本体,五常、五行的相似之处。法则各有种类,各自顺着自己的方向而运行。职责在大行,由鸿胪来掌管。 《尚书》说:“我想知道六律、五声、八音、七始的歌咏,用来向天下宣告五言,你也来听听。”这里的“我”,是帝舜。造句话是说用律吕来协调五声,把它在八种乐器上演奏,这样就把它们合成了音乐。七是指天、地、四时、人的开始。把它们配上歌咏五常的音调,听到它就能顺应天地,遵守四时的规律,应合人伦,本守陰陽,依照人的情性,用德来感化,用乐来感动,都是一个道理。衹有圣明的人才能与天下的人心意相同,所以舜帝想知道。现在广泛地招纳众多儒生,详细讨论后,来阐明道理,修整旧的制度,统一律制,详细度制,完善量制,平等衡制,平均权制,端正准制,笔直绳制,建立在五种法则的基础上,使万数齐备,万音协调,来为天下百姓造福,使天下人走上同一正道,海内同归一路。凡是律器、度器、量器、衡器都用铜铸造,是各自取铜的谐音,用来统一天下,整齐风俗。铜是万物中的精华,不为燥、湿、寒、暑而改变它的性质,不为风雨和曰晒夜露而改变形状,专一不变,具有像士人君子一样的品行,所以要用铜。用竹来做引器,是制作比较方便的缘故。 历法推算的兴起已很久远了。传说颛顼任命南正重掌管天文,火正黎掌管地理,后来三苗道德败坏,这两个官都被罢黜了,从而出现一年所剩下的日子错乱,正月消失,木星所应在的位置错误的现象。尧帝重新抚养重、黎二官的后代,让他们继承祖业,所以《尚书》上就说:“于是任命羲、和,让他们恭敬顺应上天,观察推算曰月星辰的运行,让百姓知道时节。”“一年有三百六十六et,用闰月来调节四时节气,形成一年的岁时,用来治理百官,各种功业都很美好。”后来把它授给舜说:“舜啊,以后天体的历数就属于你了。”“舜也对禹这样说。”到周武王时询问箕子,箕子说出了《洪范》九畴,其中五纪阐明历法。所以从殷、周开始,都在建立帝位时改换制度,确定历法的计算,用相应的服饰的颜色,顺应时令节气,来迎合自然规律。三代衰败之后,五霸以后史官丧失记录,而世代懂历法的于孙都分散了,有的人到了夷狄,所以他们所记载的,有《黄帝历》、《颛顼历》、《夏历》、《商历》、《周历》以及《鲁历》。战国时,天下大乱,秦兼并天下后,一时来不及改定历法,但也推崇五行相胜,白以为得到了水德,就以十月为正月。崇尚黑的颜色。 汉朝建立后,国家纲纪刚建立,万事都处初创之时,就承袭了秦朝的历法。又采用北平侯张苍的建议,用《颛顼历》,和其他五种历法相比较,在差距中它最为贴近。但历法对朔的计算和对所应祟尚的服饰的颜色都未取得真切的方法,而且朔、晦时月亮的出现,月亮的弦、满和亏,多与真实情况相异。 到武帝元封七年时,汉朝已建立了一百零二年,大中大夫公孙卿、壶遂、太史令司马迁等人说“历法已不能再用了,应改正历法”。这时御史大夫倪宽懂得经学,皇上于是就命令倪宽 说:“你去同各位博士一同商议,现在要如何计算朔日?服饰要崇尚什么颜色?”倪宽同博士赐等人讨论,都说:“帝王一定要改换历法和服饰的颜色,用来表明是受命于上天。创业后制度要更改,没有重复的,从历史文献推论来看,那么现在应使用夏正。臣下等人学识狭隘浅陋,不能明晓事理。陛下身有圣德可以与天地相匹配,臣下等人认为夏、商、周的制度,后代重复前代的,是因为二代在前面。现在二代的制度已经绝迹没有记载了,希望陛下发圣德,广泛考察天地四时的极限,调顺陰陽以确定历法,作为万代的法则。”于是下诏命令御史道:“前不久有主管部门说历法没有确定,要求多召集一些人询问对策,用来推算历法的星度,但还没有完成这件事。听说古时候黄帝能与自然相合而不死,能根据命名的来考察进退,确定律声的清浊,推演五行,建立了节气、万物、历法的推算。但这些都是很早的事了。现在书籍缺乏,音乐废弃,我对这件事感到很为难。左思右想,还是没有能够弄明白。就以元封七年为太初元年。”于是就命公孙卿、壶遂、司马迁同侍郎尊、大典星射姓等人讨论制造《汉历》。开始确定方向,安装测el影以定时刻的仪器,下面放上计时的漏壶,用来测算二十八星宿间隔分布在四方的方位,最终来确定朔晦历数春、秋分冬、夏至,et月所运行的所在和弦望。就依照前一历法的上元泰初四千六百一十七年,到元封七年,重新出现甲寅年,仲冬十一月甲子初一天明时冬至,日月在建星之处,太岁在于,已经得到太初星度的正确数值。射姓等人上奏表示不会计算,希望招聘研究历法的人,重新制造更精确的计算方法,各自增减,来制作汉朝的《太初历》。于是就选拔研究历法的邓平以及长乐的司马可、酒泉的候宜君、侍郎尊以及一些民间研究历法的人,共有二十多人,方士唐都以及巴郡的落下闳也参加了。唐都划分天上星宿的分布,落下闳推算历数。他的方法是根据律度来确定历数,说:“律的容量是一龠,积是八十一寸,正好是一天的分数。与律长相始终。律长有九寸,到一百七十一分时又重新开始,经过三次重复就成甲子。律中的陰陽数字是九和六,这是从爻象所演化而来的。所以用黄钟来调理元气就叫律。律,也就是法则,没有不以律为法则的。”研究结果正好同邓平相同。于是,大家便都来观察新的星度以及et月的运行,重新加以推算,与落下闳、邓乎的结果一样。法则是一月有二十九天八十一分之四十三。先借半天,叫做陽历;不借,就叫陰历。所谓陽历,就是朔 日前可见到月亮;所谓陰历,就是朔日后才可见到月亮。邓平说:“使用陽历,朔日平旦时可见到月亮,是为了方便诸侯王和群臣的朝见。”皇上便下令要司马迁使用邓平所造的八十一分律历,废除相差甚远的十七家,又命令继续校验该律历中是否还存在不正确的地方。宦官淳于陵渠又重新推算《太初历》的晦、朔、弦、望,都比其他历法精确,日月如璧合,五星如珠连在一起。淳于陵渠把情况报告给皇上,皇上便使用邓平的历法,任命他为太史丞。 二十七年后的元凤三年,太史令张寿王给皇帝上书说:“历法是天地的大事,是上天所为。相传下来的黄帝《调律历》,汉朝建立后就使用它。现在陰陽不调,是改用了《太初历》造成的。”皇帝就命令主持历法工作的使者鲜于妄人去质问,张寿王不服。鲜于妄人就请求与研究历法的大司农中丞麻光等共二十多人一同观望日月的晦、朔、弦、望、八节二十四节气,来验证各历的情况。他的请求被批准了。皇上就命令丞相、御史、大将军、右将军史各一人一同在上林清台观察天象,来验证各种历法的粗疏与精密,共有十一家。从元凤三年十一月初一天明冬至开始,到五年十二月完成,十一家历法都有自己疏密的次序。检验证明张寿王的历法相差甚远。实际上汉朝建立后不使用黄帝的《调律历》,他非议了汉朝的历法,背离天道,不是他所应说的,犯下大不敬的罪。皇上下令不要追究他的罪责。又重新观察,用了元凤六年一整年。结果是《太初历》第一,即墨徐万且、长安徐禹研究《太初历》的结果也得出是第一的结论。张寿王以及待韶李信所研究的黄帝《调律历》,试验的误差很大,又说从黄帝到元凤三年有六千多年。丞相委托实、长安单安国、安陵梧育研究《终始》,说从黄帝以来有三千六百二十九年,与张寿王的不合。张寿王又转移到《帝王录》,舜、禹的年岁不合人的年龄。张寿王说伯益替代禹为天子,骊山女在殷、周年代也为天子,这些都不合经学。张寿王的历法就是太史官的《殷历》。张寿王歪曲地称哪裹能得到五家的历法,又荒谬地说《太初历》差四分之三天,去掉小余七百零五分,因此陰陽不调,称作乱世。有人弹劾贬张寿王官为八百石,古代的大夫,身穿儒生的衣服,述说不吉祥的话,制造怪诞的邪说想扰乱国家制度,犯大逆不道之罪。皇上批准了弹劾。张寿王观察试验,连续三年都属下等,但始终不服。又弹劾他该当死罪,被赦免,张寿王便不再说了,但说他坏话的人更多,最终被交给法官审讯。所以历法验证在于天,从汉朝的历法开始实施,到元凤六年,经过了三十六年,是与非才确定了。 到孝成帝的时候,刘向汇总六种历法,罗列出正确与错误,写了《五纪论》。刘向的儿子刘趑探究其中的微妙,写成《三统历》和《谱》,用来解说《春秋》,所推算的精确得其要领,因此在这裹要说一说。 《春秋》一书的编年,是按照天时来进行的,依照天时来排列人事。传说:“人呼吸到天地的中和之气而有生命,造就是所谓的命。因此有礼、义、动、作及容貌举止的法则来决定命,有能力的人就以此作为修养而得到幸福,不能修养的人就去败坏它们而招致祸患。”因此就列出十二公共二百四十二年的事情,用陰陽的中和之气来制定礼。所以春天是陽气的中和之气,万物得以生长;秋天是陰气的中和之气,万物得以成熟。因此事物都列举中心部分,礼就选取谐和部分,历数就是以闰月来协调天地之中,用来指导人们的各种活动使生活充裕,这些都是用来定命的。《周易》上金、火相革的卦说“汤、武实施变革以应天命,顺应了天命和人事”,又说“研究历法可以阐明天时的变化”,是用来与人道相应合的。 周朝王道衰微,周幽王去世后,天子不能颁布历法,鲁国的历法又不正确,它以一年中闰还剩一作为?首。所以《春秋》一书讽刺说“十一月乙亥h朔,太陽又出现亏食”。于是斗柄指向在申,但掌管历法的人却认为在建戌,史书上记载在建亥。哀公十二年,也是以建申大火星在黄昏时位于西方天际的月份为建亥,却怪冬眠的动物不去冬眠。从文公闰月没有颁布朔日,到这时已一百多年了,不能校正历数。因此子贡打算不送为告朔而准备的牲羊,孔子坚持要行这种礼仪,就把这种方法写进《春秋》之中。《春秋》说:“冬十月初一,又出现日食。”《左传》说:“没有记日,官员有失误。天子有日官,诸侯则有日御,日官居卿位观测、祭祀太陽,这是礼。曰御不遗失日期的记载,以便在朝廷上告诉百官。”这是说的颁布朔。以常规而言,历数的起始称为元。传说:“元,是善良的人中的佼佼者。”供养三种品德叫善。又说:“元,是体裁中最长的。”把《风》、《雅》、《颂》三种体裁合起来称作元。在春季的三个月中,每月都记载春王正月、春王二月、春王三月等,是元的三统。三统合成一元,因此用元一乘以三的九次方形成法数,用三的十一次方作为实数。实数如法数得一。黄钟初九,是律的头一个,陽的变化。用六来乘,以九作为除数,就得到林钟初六,是吕的头一个,陰的变化。这都是参天两地的方法。上生六就加倍,下生六就减半,都以九作为除数。 九六是陰陽、夫妇、子母的规律。律娶妻而吕生子,是天地的常情。六律六吕,十二辰就形成了。五声中有清浊,这样就形成了十日。《左传》说“天六地五”,这是数的常数。天有六气,下降则形成五味。五六是天地的中合之数,人凭藉它们得以生存。所以曰有六甲,辰有五子,相加得十一,天地的规律全都在这裹了,它们周而复始。太极中央元气,所以为黄钟,它的容积是一龠,用它的长来自乘,所以八十一作为日法数,因此产生了权、衡、度、量,礼和乐也由此而产生。经过万物惟一的本源来统一开始,是《周易》中太极之首。春秋二季来表示一年,是《周易》两仪的中间。在春天每月记载春王正月等,是《周易》三极之统。在四时即使没有事件也要记时令和月份,是《周易》四象品质。月份有斗建之分,节气有立春、立夏和立秋、立冬之分,这是《周易》中的八卦之位。仿效事物的成败,是《周易》中吉凶的验证。诸侯定期朝见天子和霸主,是《周易》大业的根本。所以《周易》与《春秋》,是天人的规律。《左传》说:“龟,就是形象。筮,就是数。万物出生后才有形象,有形象后才繁衍,繁衍后才有数。” 因此原始时象数衹有一,春秋有二,三统有三,四时有四,合起来就是十,形成五体。用五乘十,得到大衍之数,道占其中之一,还余四十九,是可以用的,所以蓍就把它作为数。用四十九二(象两)、再乘以三(象三)、再乘以四(象四)、再加上十九(归奇象闰),再加上一。以其总和再乘以二,造就是月法的实数。如曰法则得一,是一月的日数,这样天、地、人三辰的轨迹就交会了,因此能产生吉凶。所以《周易》说:“天为一地为二,天为三地为四,天为五地为六,天为七地为八,天为九地为十。天数有五个,地数有五个,五个数相加各有一个和。天数总和二十五,地数总和三十,天数、地数的总和是五十五,它们就形成了卦爻变化的依据,从而推演占卜起来有如鬼神一样灵验。”把天和地的终数相加为十九,《周易》的规律是穷尽以后就变化,所以是闰法。天数九的三倍,加上地数十的两倍,是为会数。天数之和二十五的三倍,加上地数之和三十的两倍,是为朔望之会的数。用会数来乘以朔望交会的数,就是会月的数。九倍会月又到了正月,是黄钟初九的数。经过四季,即使没有事件也要记下时月。时是用来记立春、立夏和立秋、立冬等节气的,月是用来记春分、秋分以及冬至和夏至等的中气的。立春、立夏等是节气。春分、秋分、夏至、冬至等是中气。节气不必某一个月有固定的对应关系,而中气则必须同某个月份有固定的对应关系。因此《左传》说:“先王的正时,从开端开始,举中气来正月,把余曰留在后面。从开端开始,顺序就不会有错误;举中气来正月,百姓就不会迷惑;把余日留在后面,事情就不会惑乱。”这说明圣明的君王是重视闰的。用五位乘以会数,就形成朔旦冬至,造就是章月。把月法分成四份,用其中之一乘章月,造就是中法。用三乘以闰法就得周至,用周至来乘月法,以此减中法,再以通法约之,则为奇零之数七,是一个月的闰法数,所余的是七分。造就是求中朔的方法。没有中气的月份叫做闰月,是说陰陽即使相交,没有中气,也不会生长。所以曰法乘闰法,就是统岁数。用三乘以统岁数,得元岁数。元岁之中的闰有水旱灾害,用三乘闰法即五十七次。《周易》九厄说:从开始进入元年,一百零六年中,有九次旱灾;再过三百七十四年,有水灾九次;再过四百八十年,有旱灾九次;再过七百二十年,有水灾七次;再过七百二十年,有旱灾七次;再过六百年,有水灾五次;再过六百年,有旱灾五次;再过四百八十年,有水灾三次;再过四百八十年,有旱灾三次。共有四千六百一十七年,与一元一起结束。经过了四千五百六十年,有灾害五十七年。因此《春秋》上就说:“举中气来正月。”又说:“闰月不颁布朔日,是不符合礼的。闰是用来使时令正确,时是用来生产劳作,事情做了才能令万物生长茂盛,养育人民的方法于是乎就有了。不颁布闰朔,是抛弃正时,那用什么来治理人民?”所以表扬僖公“五年春王正月辛亥是朔日,冬至,僖公就去视朔,于是就登上观台来观望,然后记了下来,造就是礼。凡是春分、秋分、冬至、夏至以及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一定要记下天象云气的变化,是为了备用的缘故”。到昭公二十年二月己丑,冬至,少了一个闰月,冬至所在的月份不对。梓慎见到云气也发现月份不对,是不从开端开始的缘故。所以《左传》不说冬至,而说太陽南至。太陽位于牵牛宿初度时,在中午的时候曰影最长,由此可以知道太陽是南至。北斗星的柄端连通营室,婺女宿的天区指向牵牛宿的初度,用来记曰月,所以叫星纪。五星从它的初端开始运行,曰月从它中间开始运行,共有十二次。太陽运行到它的开端是节气的开始,运行到中间斗建处为中气的开始,以下为十二辰。看见斗柄就知道它的运行次度。所以说:“根据礼,上供物品,不过十二,这是周天的大数。”《春秋》上记载说春王正月,《左传》中解释说是周朝的正月。“大火星出现,在夏代是三月,在商朝是四月,在周朝是五月。夏历与天文现象吻 合”。对四季的安排是正确的。三代各占据天、地、人三统中的一统,明了天、地、人三统常重合,所以轮流为岁首。升降三统的岁首,是周旋于五行之道啊。所以三五之数相容相生。天统开始于子之中,太陽开始出现红色。地统发生于丑初,太陽生出黄色的光,到了丑之中,太陽生出弱光发白。人统发生在寅初,曰光萌发出现黑色,到寅之中,日光渐亮成青光。天发挥作用在子,地生万物从丑开始结束于辰,人功自寅开始成在申。所以历法三统术,天统首日甲子,地统首甲辰,人统首甲申,第一、第二、第三轮流为统首。三统已经形成,那么五行从青色开始,次序是一样的。五行与三统之数相交错对应。《左传》上解释说“天有三辰,地有五行”,所以三统术和五星运行的规律可知道了。《周易》说:“三五之数的变化,错综复杂,概括所有的数。知道了它的变化规律,于是可以成为天下的大理论家。全部了解了它的范围,遂能判定天下的变化。天上的太极运转三辰、五星在天上,地下的元气运转三统、五行在地下,至于人,皇权统理人间的三德和五事。所以三辰暗合三统,h合天统,月合地统,斗合人统。五星与五行相合,水应合辰星,火应合荧惑,金应合太白,木应合岁星,土应合镇星,三辰五星相纵横配合运行。天以一生水,地以二生火,天以三生木,地以四生金,天以五生土。五行相克之数相乘,用来生成小周之数,用以乘“干”“坤”的策数,而成大周之数。陰陽对应排列,交错相成,所以陰陽卦象的转变生成来自于六爻。三正开始的数为“着”,三乘以“着”得“象”,二乘以“象”得十八变数而成为“卦”,再乘以四为“易”,是七十二,是三倍的三与两倍的四相乘得出的数。三倍的“易”得“干”卦的策数,二倍“易”得“坤”卦的策数。以陽九数乘它,得六百四十八,以陰六数乘它得四百三十二,两者相加得一千零八十的数,是陰陽各一卦相合的起始策数。用八乘它是八千六百四十,此数为八卦小成之数。以此推算,再乘以八是六万九千一百二十,天地为二,再相乘,得十三万八千二百四十,而后成就大成之数。大成之数是五星运行都能俱终会合的年数,再类此而推广它,用它乘以章岁(十九),得二百六十二万六千五百六十,这时是五星运行舆月分、月食之分都能俱终相会合的年数,三次会合为七百八十七万九千六百八十年,这时日分、月分、食分与五星运行都能俱终相合,这是三统之会。三倍三统之会数二干三百六十三万九千零四十年,后又回到h、月、五星开始运行的初始之点。九乘章岁(十九)又乘六的得数,用它去除h、月、五星一次会合俱终的年数,此得数一分为二,陰、陽各是一万一千五百二十,当是万物的气数,依此观测天下,所有的事物规律就能计算完备了。 卷二十一 下 律历志 第一下 (刘歆的“三统历”) 【原文】 统母 日法八十一。元始黄钟初九自乘,一龠之数,得日法。 闰法十九,因为章岁。合天地终数,得闰法。 统法一千五百三十九。以闰法乘日法,得统法。 元法四千六百一十七。参统法,得元法。 会数四十七。参天九,两地十,得会数。 章月二百三十五。五位乘会数,得章月。 月法二千三百九十二。推大衍象,得月法。 通法五百九十八。四分月法,得通法。 中法十四万五百三十。以章月乘通法,得中法。 周天五十六万二千一百二十。以章月乘月法,得周天。 岁中十二。以三统乘四时,得岁中。 月周二百五十四。以章月加闰法,得月周。 朔望之会百三十五。参天数二十五,两地数三十,得朔望之会。 会月六千三百四十五。以会数乘朔望之会,得会月。 统月一万九千三十五。参会月,得统月。 元月五万七千一百五。参统月,得元月。 章中二百二十八。以闰法乘岁中,得章中。 统中一万八千四百六十八。以日法乘章中,得统中。 元中五万五千四百四。参统中,得元中。 策余八千八十。什乘元中,以减周天,得策余。 周至五十七。参闰法,得周至。 纪母。 木金相乘为十二,是为岁星小周。小周乘“坤”策,为千七百二十八,是为岁星岁数。 见中分二万七百三十六。 积中十三,中余百五十七。 见中法一千五百八十三。见数也。 见闰分万二千九十六。 积月十三,月余一万五千七十九。 见月法三万七十七。 见中日法七百三十万八千七百一十一。 见月日法二百四十三万六千二百三十七。 金火相乘为八,又以火乘之为十六而小按。小按乘“乾”策,为三千四百五十六,是为太白岁数。 见中分四万一千四百七十二。 积中十九,中余四百一十三。 见中法二千一百六十一。复数。 见闰分二万四千一百九十二。 积月十九,月余三万二千三十九。 见月法四万一千五十九。 晨中分二万三千三百二十八。 积中七,中余千七百一十八。 夕中分一万八千一百四十四。 积中八,中余八百五十六。 晨闰分万三千六百八。 积月十一,月余五千一百九十一。 夕闰分万五百八十四。 积月八,月余二万六千八百四十八。 见中日法九百九十七万七千三百三十七。 见月日法三百三十二万五千七百七十九。 土木相乘而合经纬为三十,是为镇星小周。小周乘“坤”策,为四千三百二十,是为镇星岁数。 见中分五万一千八百四十。 积中十二,中余一千七百四十。 见中法四千一百七十五。见数也。 见闰分三万二百四十。 积月十二,月余六万三千三百。 见月法七万九千三百二十五。 见中日法一千九百二十七万五千九百七十五。 见月日法六百四十二万五千三百二十五。 火经特成,故二岁而过初,三十二过初为六十四岁而小周。 小周乘“乾”策,则太陽大周,为一万三千八百二十四岁,是为荧惑岁数。 见中分十六万五千八百八十八。 积中二十五,中余四千一百六十三。 见中法六千四百六十九。见数也。 见闰分九万六千七百六十八。 积月二十六,月余五万二千九百五十四。 见月法一十二万二千九百一十一。 见中日法二千九百八十六万七千三百七十三。 见月日法九百九十五万五千七百九十一。 水经特成,故一岁而及初,六十四及初而小按。小按乘“坤”策,则太陰大周,为九千二百一十六岁,是为辰星岁数。 见中分十一万五百九十二。 积中三,中余二万三千四百六十九。 见中法二万九千四十一。复数也。 见闰分六万四千五百一十二。 积月三,月余五十一万四百二十三。 见月法五十五万一千七百七十九。 晨中分六万二千二百八。 积中二,中余四千一百二十六。 夕中分四万八千三百八十四。 积中一,中余一万九千三百四十三。 晨闰分三万六千二百八十八。 积月二,月余十一万四千六百八十二。 久闰分二万八千二百二十四。 积月一,月余三十九万五千七百四十一。 见中日法一亿三千四百八万二千二百九十七。 见月日法四千四百六十九万四千九十九。 合太陰太陽之岁数而中分之,各万一千五百二十。陽施其气,陰成其物。以星行率减岁数,余则见数也。 东九西七乘岁数,并九七为法,得一,金、水晨夕岁数。 以岁中乘岁数,是为星见中分。 星见数,是为见中法。 以岁闰乘岁数,是为星见闰分。 以章岁乘见数,是为见月法。 以元法乘见数,是为见中日法。 以统法乘见数,是为见月日法。 五步木,晨始见,去日半次。顺,日行十一分度二,百二十一日。始留,二十五日而旋。逆,日行七分度一,八十四日。复留,二十四日三分而旋。复顺,日行十一分度二,百一十一日有百八十二万八千三百六十二分而伏。凡见三百六十五日有百八十二万八千三百六十五分,除逆,定行星三十度百六十六万一千二百八十六分。凡见一岁,行一次而后伏。日行不盈十一分度一。伏三十三日三百三十三万四千七百三十七分,行星三度百六十七万三千四百五十一分。一见,三百九十八日五百一十六万三千一百二分,行星三十三度三百三十三万四千七百三十七分。通其率,故曰日行千七百二十八分度之百四十五。 金,晨始见,去日半次。逆,日行二分度一,六日,始留,八日而旋。始顺,日行四十六分度三十三,四十六日。顺,疾,日行一度九十二分度十五,百八十四日而伏。凡见二百四十四日,除逆,定行星二百四十四度。伏,日行一度九十二分度三十三有奇。伏八十三日,行星百一十三度四百三十六万五千二百二十分。凡晨见、伏三百二十七日,行星三百五十七度四百三十六万五千二百二十分。夕始见,去日半次。顺,日行一度九十二分度十五,百八十一日百七分日四十五。顺,迟,日行四十六分度四十三,四十六日。始留,七日百七分日六十二分而旋。逆,日行二分度一,六日而伏。凡见二百四十一日,除逆,定行星二百四十一度。伏,逆,日行八分度七有奇。伏十六日百二十九万五千三百五十二分,行星十四度三百六万九千八百六十八分。一凡夕见伏,二百五十七日百二十九万五千三百五十一分,行星二百二十六度六百九十万七千四百六十九分。一复,五百八十四日百二十九万五千三百五十二分。行星亦如之,故曰日行一度。 土,晨始见,去日半次。顺,日行十五分度一,八十七日。始留,三十四日而旋。逆,日行八十一分度五,百一日。复留,三十三日八十六万二千四百五十五分而旋。复顺,日行十五分度一,八十五日而伏。凡见三百四十日八十六万二千四百五十五分,除逆,定余行星五度四百四十七万三千九百三十分。伏,日行不盈十五分度三。三十七日千七百一十七万一百七十分,行星七度八百七十三万六千五百七十分。一见,三百七十七日千八百三万二千六百二十五分,行星十二度千三百二十一万五百分。通其率,故曰日行四千三百二十分度之百四十五。 火,晨始见,去日半次,顺,日行九十二分度五十三,二百七十六日,始留,十日而旋。逆,日行六十二分度十七,六十二日。复留,十日而旋。复顺,日行九十二分度五十三,二百七十六日而伏。凡见六百三十四日,除逆,定行星三百一度。伏,日行不盈九十二分度七十三,伏百四十六日千五百六十八万九千七百分,行星百一十四度八百二十一万八千五分。一见,七百八十日千五百六十八万九千七百分,凡行星四百一十五度八百二十一万八千五分。通其率,故曰日行万三千八百二十四分度之七千三百五十五。 水,晨始见,去日半次。逆,日行二度,一日。始留,二日而旋。顺,日行七分度六,七日。顺,疾,日行一度三分度一,十八日而伏。凡见二十八日,除逆,定行星二十八度。伏,日行一度九分度七有奇,三十七日一亿二千二百二万九千六百五分,行星六十八度四千六百六十一万一百二十八分。凡晨见、伏,六十五日一亿二千二百二万九千六百五分,行星九十六度四千六百六十一万一百二十八分。夕始见,去日半次。顺,[疾],日行一度三分度一,十六日二分日一。顺,迟,日行七分度六,七日。留,一日二分日一而旋。逆,日行二度,一日而伏。凡见二十六日,除逆,定行星二十六度。伏,逆,日行十五分度四有奇,二十四日,行星六百五千八百六十六万二千八百二十分。凡夕见伏,五十日,行星十九度七千五百四十一万九千四百七十七分。一复,百一十五日一亿二千二百二万九千六百五分。行星亦如之,故曰日行一度。 统术 推日月元统,置太极上元以来,外所求年,盈元法除之,余不盈统者,则天统甲子以来年数也。盈统,除之,余则地统甲辰以来年数也。又盈统,除之,余则人统甲申以来年数也。各以其统首日为纪。 推天正,以章月乘入统岁数,盈章岁得一,名曰积月,不盈者名曰闰余。闰余十二以上,岁有闰。求地正,加积月一;求入正,加二。 推正月朔,以月法乘积月,盈日法得一,名曰积日,不盈者名曰小余。小余三十八以上,其月大。积日盈六十,除之,不盈者名曰大余。数从统首日起,算外,则朔日也。求其次月,加大余二十九,小余四十三。小余盈日法得一,从大余,数除如法。求弦,加大余七,小余三十一。求望,倍弦。 推闰余所在,以十二乘闰余,加七得一。盈章中,数所得,起冬至,算外,则中至终闰盈。中气在朔若二日,则前月闰也。 推冬至,以策余乘入统岁数,盈弦法得一,名曰大余,不盈者名曰小余。除数如法,则所求冬至日也。 求八节,加大余四十五,小余千一十。求二十四气,三其小余,加大余十五,小余千一十。 推中部二十四气,皆以元为法。 推五行,其四行各七十三日,统法分之七十七。中央各十八日,统法分之四百四。冬至后,中央二十七日六百六分。 推合晨所在星,置积日,以统法乘之,以十九乘小余而并之。盈周天,除去之;不盈者,令盈统法得一度。数起牵牛,算外,则合晨所入星度也。 推其日夜半所在星,以章岁乘月小余,以减合晨度。小余不足者,破全度。 推其月夜半所在星,以月周乘月小余,盈统法得一度,以减合晨度。 推诸加时,以十二乘小余为实,各盈分母为法,数起于子,算外,则所加辰也。 推月食,置会余岁积月,以二十三乘之,盈百三十五,除之。不盈者,加二十三得一月,盈百三十五,数所得,起其正,算外,则食月也。加时,在望日冲辰。 纪术 推五星见复,置太极上元以来,尽所求年,乘大终见复数,盈岁数得一,则定见复数也。不盈者名曰见复余。见复余盈其见复数,一以上见在往年,倍一以上,又在前往年,不盈者在今年也。 推星所见中次,以见中分乘定见复数,盈见中法得一则积中也。不盈者名曰中余。以元中除积中,余则中元余也。以章中除之,余则入章中数也。以十二除之,余则星见中次也。中数从冬至起,次数从星纪起,算外,则星所见中次也。 推星见月,以闰分乘定见复数,以章岁乘中余从之,盈见月法得一,并积中,则积月也。不盈者名曰月余。以元月除积月余,名曰月元余。以章月除月元余,则入章月数也。以十二除之,至有闰之岁,除十三入章。三岁一闰,六岁二闰,九岁三闰,十一岁四闰,十四岁五闰,十七岁六闰,十九岁七闰。不盈者数起于天正,算外,则星所见月也。 推至日,以中法乘中元余,盈元法得一,名曰积日,不盈者名曰小余。小余盈二千五百九十七以上,中大。数除积日如法,算外,则冬至也。 推朔日,以月法乘月元余,盈日法得一,名曰积日,余名曰小余。小余三十八以上,月大。数除积日如法,算外,则星见月朔日也。 推入中次日度数,以中法乘中余,以见中法乘其小余并之。盈见中日法得一,则入中日入次度数也。中以至日数,次以次初数,算外,则星所见及日所在度数也。求夕,在日后十五度。 推入月日数,以月法乘月余,以见月法乘其小余并之,盈见月日法得一,则入月日数也。并之大余,数除如法,则见日也。 推后见中,加积中于中元余,加后中余于中余,盈其法得一,从中元余,除数如法,则后见中也。 推后见月,加积月于月元余,加后月余于月余,盈其法得一,从月元余,除数如法,则后见月也。 推至日及人中次度数,如上法。 推朔日及入月数,如上法。 推晨见加夕,夕见加晨,皆如上法。 推五步,置始见以来日数,至所求日,各以其行度数乘之。其星若日有分者,分子乘全为实,分母为法。其两有分者,分母分度数乘全,分子从之,令相乘为实,分母相乘为法,实如法得一,名曰积度。数起星初见所在宿度,算外,则星所在宿度也。 岁术 推岁所在,置上元以来,外所求年,盈岁数,除去之,不盈者以百四十五乘之,以百四十四为法,如法得一,名曰积次,不盈者名曰次余。积次盈十二,除去之,不盈者名曰定次。数从星纪起,算尽之外,则所在次也。欲知太岁,以六十除积次,余不盈者,数从丙子起,算尽之外,则太岁日也。 赢缩。传曰:“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周、楚恶之。”五星之赢缩不是过也。过次者殃大,过舍者灾小,不过者亡咎。次度。六物者,岁时日月星辰也。辰者,日月之会而建所指也。 星纪,初斗十二度,大雪。中牵牛初,冬至。于夏为十一月,商为十二月,周为正月。终于婺女七度。 玄枵,初婺女八度,小寒。中危初,大寒。于夏为十二月,商为正月,周为二月。终于危十五度。 诹訾,初危十六度,立春。中营室十四度,惊蛰。今日雨水,于夏为正月,商为二月,周为三月。终于奎四度。 降娄,初奎五度,雨水。今日惊蛰。中娄四度,春分。于夏为二月,商为三月,周为四月。终于胃六度。 大梁,初胃七度,谷雨。今日清明。中昴八度,清明。今日谷雨,于夏为三月,商为四月,周为五月。终于毕十一度。 实沈、初毕十二度,立夏。中井初,小满。于夏为四月,商为五月,周为六月。终于井十五度。 鹑首,初井十六度,芒种。中井三十一度,夏至。于夏为五月。商为六月,周为七月。终于柳八度。 鹑火,初柳九度,小暑。中张三度,大暑。于夏为六月,商为七月,周为八月。终于张十七度。 鹑尾,初张十八度,立秋。中冀十五度,处暑。于夏为七月,商为八月,周为九月。终于轸十一度。 寿星,初轸十二度,白露。中角十度,秋分。于夏为八月,商为九月,周为十月。终于氐四度。 大火,初氐五度,寒露。中房五度,霜降。于夏为九月,商为十月,周为十一月。终于尾九度。 析木,初尾十度,立冬。中箕七度,小雪。于夏为十月,商为十一月,周为十二月。终于斗十一度。 角十二。 亢九。 氐十五。 房五。 心五。 尾十八。 箕十一。 东七十五度。 斗二十六。 牛八。 女十二。 虚十。 危十七。 营室十六。 壁九。 北九十八度。 奎十六。 娄十二。 胃十四。 昴十一。 毕十六。 觜二。 参九。 西八十度。 井三十三。 鬼四。 柳十五。 星七。 张十八。 翼十八。 轸十七。 南百一十二度。 九章岁为百七十一岁,而九道小终。九终千五百三十九岁而大终。三终而与元终。进退于牵牛之前四度五分。九会。陽以九终,故曰有九道。陰兼而成之,故月有十九道。陽名成功,故九会而终。四营而成易,故四岁中余一,四章而朔余一,为篇首,八十一章而终一统。 一,甲子元首。汉太初元年。十,辛酉。 十九,己未。 二十八,丁巳。三十七,乙卯。 四十六,壬子。五十五,庚戌。 六十四,戊申。 七十三,丙午,中。 甲辰二统。 辛丑。 己亥。 丁酉。 乙未。壬辰。 庚寅。 戊子。丙戌,季。 甲申三统。辛巳。 乙卯。丁丑。文王[四]十二年。乙亥。[微二十六年]。 壬申。 庚午。 戊辰。 丙寅,孟。愍二十二年。 二,癸卯。 十一,辛丑。 二十,己亥。 二十九,丁酉。 三十八,甲午。 四十七,壬辰。 五十六,庚寅。 六十五,戊子。 七十四,乙酉,中。 癸未。 辛巳。 己卯。 丁丑。 甲戌。 壬申。 庚午。 戊辰。 乙丑,季。 癸亥。 辛酉。 己未。丁巳。周公五年。 甲寅。 壬子。 庚戌。 戊申。元四年。 乙巳,孟。 三,癸未。 十二,辛巳。 二十一,己卯。 三十,丙子。 三十九,甲戌。 四十八,壬申。 五十七,庚午。 六十六,丁卯。 七十五,乙丑,中。 癸亥。 辛酉。 己未。 丙辰。 甲寅。 壬子。 庚戌。 丁未。 乙巳,季。 癸卯。 辛丑。 己亥。 丙申。 甲午。 壬辰。庚寅。成十二年。 丁亥。 乙酉,孟。 四,癸亥。[初元二年]。 十三,辛酉。 二十二,戊午。 三十一,丙辰。 四十,甲寅。 四十九,壬子。 五十八,己酉。 六十七,丁未。 七十六,乙巳,中。 癸卯。 辛丑。 戊戌。 丙申。 甲午。 壬辰。 己丑。 丁亥。 乙酉,季。 癸未。 辛巳。 戊寅。 丙子。 甲戌。 壬申。[惠三十八年]。 己巳。 丁卯。 乙丑,孟。 五,癸卯。河平元年。 十四,庚子。 二十三,戊戌。三十二,丙申。 四十一,甲午。 五十,辛卯。 五十九,己丑。 六十八,丁亥。 七十七,乙酉,中。 癸未。 庚辰。 戊寅。 丙子。 甲戌。辛未。 己巳。 丁卯。 乙丑,季。 癸亥。 庚申。 戊午。 丙辰。 甲寅。献十五年。 辛亥。 己酉。丁未。 乙巳,孟。商太甲元年。楚元三年。 六,壬午。 十五,庚辰。 二十四,戊寅。 三十三,丙子。 四十二,癸酉。 五十一,辛未。 六十,己巳。 六十九,丁卯。 七十八,甲子,中。 壬戌。 庚申。 戊午。 丙辰。 癸丑。 辛亥。 巳酉。 丁未。 甲辰,季。 壬寅。 庚子。 戊戌。 丙申。炀二十四年。 癸巳。 辛卯。 己丑。丁亥。康四年。甲申,孟。 七,壬戌。始建国三年。 十六,庚申。 二十五,戊午。 三十四,乙卯。 四十三,癸丑。 五十二,辛亥。 六十一,己酉。 七十,丙午。 七十九,甲辰,中。 壬寅。 庚子。 戊戌。 乙未。 癸己。 辛卯。 己丑。 丙戌。 甲申,季。 壬午。 庚辰。 戌寅。 乙亥。 癸酉。 辛未。 己巳。定七年。 丙寅。 甲子,孟。 八,壬寅。 十七,庚子。 二十六,丁酉。 三十五,乙未。 四十四,癸巳。 五十三,辛卯。 六十二,戊子。 七十一,丙戌。 八十,甲申,中。 壬午。 庚辰。 丁丑。 乙亥。癸酉。 辛未。 戊辰。 丙寅。 甲子,季。 壬戌。 庚申。 丁巳。 乙卯。 癸丑。 辛亥。僖五年。戊申。 丙午。 甲辰,孟。 九,壬午。 十八,己卯。 二十七,丁丑。 三十六,乙亥。 四十五,癸酉。 五十四,庚午。 六十三,戊辰。 七十二,丙寅。 八十一,甲子,中。 壬戌。 己未。 丁巳。 乙卯。 癸丑。 庚戌。 戊申。 丙午。 甲辰,季。 壬寅。 己亥。 丁酉。 乙未。 癸巳。懿九年。 庚寅。 戊子。 丙戌。 甲申,孟。元朔六年。 推章首朔旦冬至日,置大余三十九,小余六十一,数除如法,各从其统首起。求其后章,当加大余三十九,小余六十一,各尽其八十一章。 推篇,大余亦如之,小余加一。求周至,加大余五十九,小余二十一。 世经 《春秋》昭公十七年“郯子来朝”,《传》曰:昭子问少昊氏鸟名何故,对曰:“吾祖也,我知之矣。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氏以为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太昊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昊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言郯子据少昊受黄帝,黄帝受炎帝,炎帝受共工,共工受太昊,故先言黄帝,上及太昊。稽之于《易》,炮牺、神农、黄帝相继之世可知。 太昊帝 《易》曰:“炮牺氏之王天下也。”言炮牺继天而王,为百王先,首德始于木,故为帝太昊。作罔罟以田渔,取牺牲,故天下号曰炮牺氏。《祭典》曰:“共工氏伯九域。”言虽有水德,在火、木之间,其非序也。任知刑以强,故伯而不王。秦以水德,在周、汉木火之间。周人迁其行序,故《易》不载。 炎帝 《易》曰:“炮牺氏没,神农氏作。”言共工伯而不王,虽有水德,非其序也。以火承木,故为炎帝。教民耕农,故天下号曰神农氏。 黄帝 《易》曰:“神农氏没,黄帝氏作。”火生土,故为土德。与炎帝之后战于坂泉,遂王天下。始垂衣裳,有轩、冕之服,故天下号曰轩辕氏。 少昊帝 《孝德》曰少昊曰清。清者,黄帝之子清陽也,是其子孙名挚立。土生金,故为金德,天下号曰金天氏。周迁其乐,故《易》不载,序于行。 颛顼帝 《春秋外传》曰:少昊之衰,九黎乱德,颛顼受之,乃命重黎。苍林昌意之子也。金生水,故为水德。天下号曰高陽氏。周迁其乐,故《易》不载,序于行。 帝喾 《春秋外传》曰:颛顼之所建,帝喾受之。清陽玄嚣之孙也。水生木,故为木德。天下号曰高辛氏。帝挚继之,不知世数。周迁其乐,故《易》不载。周人禘之。 唐帝 《帝系》曰:帝喾四妃,陈丰生帝尧,封于唐。盖高辛氏衰,天下归之。木生火,故为火德,天下号曰陶唐氏。让天下于虞,使子朱处于丹渊为诸侯。即位七十载。 虞帝 《帝系》曰:颛顼生穷蝉,五世而生瞽叟,瞽叟生帝舜,处虞之妫汭,尧嬗以天下。火生土,故为土德。天下号曰有虞氏。让天下于禹,使子商均为诸侯。即位五十载。 伯禹 《帝系》曰:颛顼五世而生鲧,鲧生禹,虞舜嬗以天下。土生金,故为金德。天下号曰夏后氏。继世十七王,四百三十二岁。 成汤 《书经·汤誓》:汤伐夏桀。金生水,故为水德。天下号曰商,后曰殷。 《三统》,上元至伐桀之岁,十四万一千四百八十岁,岁在大火房五度,故《传》曰:“大火,阏伯之星也,实纪商人。”后为成汤,方即世崩没之时,为天子用事十三年矣。商十二月乙丑朔旦冬至,故《书序》曰:“成汤既没,太甲元年,使伊尹作《伊训》。”《伊训》篇曰:“惟太甲元年十有二月乙丑朔,伊尹祀于先王,诞资有牧方明。”言虽有成汤、太丁、外丙之服,以冬至越茀祀先王于方明以配上帝,是朔旦冬至之岁也。后九十五岁,商十二月甲申朔旦冬至,亡余分,是为孟统。自伐桀至武王伐纣,六百二十九岁,故《传》曰殷“载祀六百”。 《殷历》曰:当成汤方即世用事十三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终六府首。当周公五年,则为距伐桀四百五十八岁,少百七十一岁,不盈六百二十九。又以夏时乙丑为甲子,计其年乃孟统后五章,癸亥朔旦冬至也。以为甲子府首,皆非是。凡殷世继嗣三十一王,六百二十九岁。 《四分》,上元至伐桀十三万二千一百一十三岁,其八十八纪,甲子府首,入伐桀后百二十七岁。 《春秋历》,周文王四十二年十二月丁丑朔旦冬至,孟统之二会首也。后八岁而武王伐纣。 武王 《书经·牧誓》:武王伐商纣。水生木,故为木德。天下号曰周室。 《三统》,上元至伐纣之岁,十四万二千一百九岁,岁在鹑火张十三度。文王受命九年而崩,再期,在大祥而伐纣,故《书序》曰:“惟十有一年,武王伐纣,作《太誓》。”八百诸侯会。还归二年,乃遂伐纣克殷,以箕子归,十三年也。故《书序》曰:“武王克殷,以箕子归,作《洪范》。《洪范》篇曰:“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自文王受命而至此十三年,岁亦在鹑火,故《传》曰:“岁在鹑火,则我有周之分野也。”师初发,以殷十一月戊子,日在析木箕七度,故《传》曰:“日在析木。”是夕也,月在房五度。房为天驷,故《传》曰:“月在天驷。”后三日得周正月辛卯朔,合辰在斗前一度,斗柄也,故《传》曰:“辰在斗柄。”明日壬辰,晨星始见。癸巳武王始发,丙午还师,戊午度于孟津。孟津去周九百里,师行三十里,故三十一日而度。明日己未冬至,晨星与婺女伏,历建星及牵牛,至于婺女天鼋之首,故《传》曰:“星在天鼋。”《周书·武成》篇:“惟一月壬辰,旁死霸,若翌日癸巳,武王乃朝步自周,于征伐纣。”《序》曰:“一月戊午,师度于孟津。”至庚申,二月朔日也。四日癸亥,至牧野,夜陈,甲子昧爽而合矣。故《外传》曰:“王以二月癸亥夜陈。”《武成》篇曰:“粤若来三月,既死霸,粤五日甲子,咸刘商王纣。”是岁也,闰数余十八,正大寒中,在周二月己丑晦。明日闰月庚寅朔。三月二日庚申惊蛰。四月己丑朔死霸。死霸,朔也。生霸,望也。是月甲辰望,乙巳,旁之。故《武成》篇曰:“惟四月既旁生霸,粤六日庚戌,武王燎于周庙。翌日辛亥,祀于天位。粤五日乙卯,乃以庶国祀馘于周庙。”文王十五而生武王,受命九年而崩,崩后四年而武王克殷。克殷之岁八十六矣,后七岁而崩。故《礼记·文王世子》曰:“文王九十七而终,武王九十三而终。”凡武王即位十一年,周公摄政五年,正月丁巳朔旦冬至,《殷历》以为六年戊午,距炀公七十六岁,入孟统二十九章首也。后二岁,得周公七年“复子明辟”之岁。是岁二月乙亥朔,庚寅望,后六日得乙未。故《召诰》曰:“惟二月既望,粤六日乙未。”又其三月甲辰朔,三日丙午。《召诰》曰:“惟三月丙午朏。”古文《月采》篇曰“三日曰朏”。是岁十二月戊辰晦,周公以反政。故《洛诰》篇曰:“戊辰,王在新邑,烝祭岁。命作策,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 成王元年正月己巳朔,此命伯禽俾侯于鲁之岁也。后三十年四月庚戌朔,十五日甲子哉生霸。故《顾命》曰“惟四月哉生霸,王有疾不豫,甲子,王乃洮沬水”,作《顾命》。翌日乙丑,成王崩。康王十二年六月戊辰朔,三日庚午,故《毕命丰刑》曰:“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王命作策《丰刑》。” 《春秋》、《殷历》皆以殷,鲁自周昭王以下亡年数,故据周公、伯禽以下为纪。鲁公伯禽,推即位四十六年,至康王十六年而薨。故《传》曰“燮父、禽父并事康王”,言晋侯燮、鲁公伯禽俱事康王也。子考公就立,酋。考公,《世家》:即位四年,及炀公熙立。炀公二十四年正月丙申朔旦冬至,《殷历》以为丁酉,距微公七十六岁。 《世家》:炀公即位六十年,子幽公宰立。幽公,《世家》:即位十四年,及微公茀立,氵费。微公二十六年正月乙亥朔旦冬至,《殷历》以为丙子,距献公七十六岁。 《世家》:微公即位五十年,子厉公翟立,擢。厉公,《世家》:即位三十七年,及献公具立。献公十五年正月甲寅朔旦冬至,《殷历》以为乙卯,距懿公七十六岁。 《世家》:献公即位五十年,子慎公执立,嚊。慎公,《世家》:即位三十年,及武公敖立。武公,《世家》:即位二年,子懿公被立,戏。懿公九年正月癸巳朔旦冬至,《殷历》以为甲午,距惠公七十六岁。 《世家》:懿公即位九年,兄子柏御立。柏御,《世家》:即位十一年,叔父孝公称立。孝公,《世家》:即位二十七年,子惠公皇立。惠公三十八年正月壬申朔旦冬至,《殷历》以为癸酉,距釐公七十六岁。 《世家》:惠公即位四十六年,子隐公息立。 凡伯禽至春秋,三百八十六年。 春秋 隐公,《春秋》:即位十一年,及桓公轨立。此元年上距伐纣四百岁。 桓公,《春秋》:即位十八年,子庄公同立。 庄公,《春秋》:即位三十二年,子愍公启方立。 愍公,《春秋》:即位二年,及釐公申立。釐公五年正月辛亥朔旦冬至,《殷历》以为壬子,距成公七十六岁。 是岁距上元十四万二千五百七十七岁,得孟统五十三章首。故《传》曰:“五年春,王正月辛亥朔,日南至。”“八月甲午,晋侯围上陽。”童谣云:“丙子之辰,龙尾伏辰,袀服振振,取虢之旂。鹑之贲贲,天策焞焞,火中成军,虢公其奔。”卜偃曰:“其九月十月之交乎?丙子旦,日在尾,月在策,鹑火中,必是时也。”冬十二月丙子灭虢。言历者以夏时,故周十二月,夏十月也。是岁,岁在大火。故《传》曰晋侯使寺人披伐蒲,重耳奔狄。董因曰:“君之行,岁在大火。”后十二年,釐之十六岁,岁在寿星。故《传》曰:重耳处狄十二年而行,过卫五鹿,乞食于野人,野人举块而与之。子犯曰:“天赐也,后十二年,必获此土。岁复于寿星,必获诸侯。”后八岁,釐之二十四年也,岁在实沈,秦伯纳之。故《传》曰董因云:“君以辰出,而以参人,必获诸侯。” 《春秋》:釐公即位三十三年,子文公兴立。文公元年,距辛亥旦冬至二十九岁。是岁闰余十三,正小雪,闰当在十一月后,而在三月,故《传》曰“非礼也”。后五年,闰余十,是岁亡闰,而置闰。闰,所以正中朔也。亡闰而置闰,又不告朔,故《经》曰“闰月不告朔”,言亡此月也。《传》曰:“不告朔,非礼也。” 《春秋》:文公即位十八年,子宣公倭立。 宣公,《春秋》:即位十八年,子成公黑肱立。成公十二年正月庚寅朔旦冬至,《殷历》以为辛卯,距定公七年七十六岁。 《春秋》:成公即位十八年,子襄公午立。襄公二十七年,距辛亥百九岁。九月乙亥朔,是建申之月也。鲁史书:“十二月乙亥朔,日有食之。”《传》曰:“冬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于是辰在申,司历过也,再失闰矣。”言时实行以为十一月也,不察其建,不考之于天也。二十八年距辛亥百一十岁,岁在星纪,故《经》曰:“春无冰。”《传》曰:“岁在星纪,而婬于玄枵。”三十年岁在娵訾。三十一年岁在降娄。是岁距辛亥百一十三年,二月有癸未,上距文公十一年会于承匡之岁夏正月甲子朔凡四百四十有五甲子,奇二十日,为日二万六千六百有六旬。故《传》曰:绛县老人曰:“臣生之岁,正月甲子朔,四百四十有五甲子矣。其季于今,三之一也。”师旷曰:“郤成子会于承匡之岁也,七十三年矣。”史赵曰:“亥有二首六身,下二如身,则其日数也。”士文伯曰:“然则二万六千六百有六旬也。” 《春秋》:襄公即位三十一年,子昭公稠立。昭公八年,岁在析木,十年,岁在颛顼之虚,玄枵也。十八年距辛亥百三十一岁,五月有丙子、戊寅、壬午,火始昏见,宋、卫、陈、郑火。二十年春王正月,距辛亥百三十三岁,是辛亥后八章首也。正月己丑朔旦冬至,失闰。故《传》曰:“二月己丑,日南至。”三十二年,岁在星纪,距辛亥百四十五岁,盈一次矣。故《传》曰:“越得岁,吴伐之,必受其咎。” 《春秋》:昭公即位三十二年,及定公宋立。定公七年,正月己巳朔旦冬至,《殷历》以为庚午,距元公七十六年。 《春秋》:定公即位十五年,子哀公蒋立。哀公十二年冬十二月流火,非建戌之月也。是月也螽,故《传》曰:“火伏而后蛰者毕,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诗》曰:“七月流火。”《春秋》:哀公即位二十七年。自《春秋》尽哀十四年,凡二百四十二年。 六国《春秋》:哀公后十三年逊于邾,子悼公曼立,宁。悼公,《世家》:即位三十七年,子元公嘉立。元公四年正月戊申朔旦冬至,《殷历》以为己酉,距康公七十六岁。元公,《世家》:即位二十一年,子穆公衍立,显。穆公,《世家》:即位三十三年,子恭公奋立。恭公,《世家》:即位二十二年,子康公毛立。康公四年正月丁亥朔旦冬至,《殷历》以为戊子,距缗公七十六岁。康公,《世家》:即位九年,子景公偃公。景公,《世家》:即位二十九年,子平公旅立。平公,《世家》:即位二十年,子缗公贾立。缗公二十二年正月丙寅朔旦冬至,《殷历》以为丁卯,距楚元七十六岁。缗公,《世家》:即位二十三年,子顷公仇立。顷公,《表》:十八年,秦昭王之五十一年也,秦始灭周。周凡三十六王,八百六十七岁。 秦伯昭王,《本纪》:无天子五年。孝文王,《本纪》:即位一年。元年,楚考烈王灭鲁,顷公为家人,周灭后六国也。庄襄王,《本纪》:即位三年。始皇,《本纪》:即位三十七年。二世,《本纪》:即位三年。凡秦伯五世,四十九岁。 汉高祖皇帝,著《纪》,伐秦继周。木生火,故为火德。天下号曰“汉”。距上元年十四万三千二十五岁,岁在大棣之东井二十二度,鹑首之六度也。故《汉志》曰:岁在大棣,名曰敦牂,太岁在午。八年十一月乙巳朔旦冬至,楚元三年也。故《殷历》以为丙午,距元朔七十六岁。著《纪》,高帝即位十二年。 惠帝,著《纪》,即位七年。 高后,著《纪》,即位八年。 文帝,前十六年,后七年,著《纪》,即位二十三年。 景帝,前七年,中六年,后三年,著《纪》,即位十六年。 武帝建元、元光、元朔各六年。元朔六年十一月甲申朔旦冬至,《殷历》以为乙酉,距初元七十六岁。元狩、元鼎、元封各六年。汉历太初元年,距上元十四万三千一百二十七岁。前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岁在星纪婺女六度,故《汉志》曰:岁名困敦,正月岁星出婺女。太初、天汉、太始、征和各四年,后二年,著《纪》,即位五十四年。 昭帝始元、元凤各六年,元平一年,著《纪》,即位十三年。 宣帝本始、地节、元康、神爵、五凤、甘露各四年,黄龙一年,著《纪》,即位二十五年。 元帝初元二年十一月癸亥朔旦冬至,《殷历》以为甲子,以为纪首。是岁也,十月日食,非合辰之会,不得为纪首。距建武七十六岁。初元、永光、建昭各五年,竟宁一年,著《纪》,即位十六年。 成帝建始、河平、陽朔、鸿嘉、永始、元延各四年,绥和二年,著《纪》,即位二十六年。 哀帝建平四年,元寿二年,著《纪》,即位六年。 平帝,著《纪》,即位元始五年,以宣帝玄孙婴为嗣,谓之孺子。孺子,著《纪》,新都侯王莽居摄三年,王莽居摄,盗袭帝位,窃号曰“新室”。始建国五年,天凤六年,地皇三年,著《纪》,盗位十四年。更始帝,著《纪》,以汉宗室灭王莽,即位二年。赤眉贼立宗室刘盆子,灭更始帝。自汉元年讫更始二年,凡二百三十岁。 光武皇帝,著《纪》,以景帝后高祖九世孙受命中兴复汉,改元曰建武,岁在鹑尾之张度。建武三十一年,中元二年,即位三十三年。 【白话文】 曰法:八十一;原始黄钟初九自行相乘,是一龠的数,得到曰法数。 闰法:十九;把它作为一章的年数,把天地的终数加起来,得到闰法数。 统法:一千五百三十九;以闰法数乘h法数,得到统法数。 元法:四千六百一十七;统法数乘以三,元法数。 会数:四十七;天数九乘以三,地数十乘以二,相加得会数。 章月:二百三十五;用五位乘会数,得章月数。 月法:二千三百九十二;推演大衍象,得月法数。 通法:五百九十八;把月法除以四,得通法数。 中法:十四万零五百三十;用章月数乘通法敷,得中法数。 周天:五十六万二千一百二十;用章月数乘月法数,得周天数。 岁中:十二;用三统数乘四时数,得岁中数。 月周:二百五十四;用章月数加上闰法数得月周数。 朔望相会:一百三十五;用三乘以天数二十五,二乘以两地数三十,积相加得朔望相会数。 会月:六千三百四十五;用会数乘朔望相会数,得会月数。 统月:一万九千零三十五;数,得统月数。 元月:五万七千一百零五;数,得元月数。用三乘以会月用三乘以统月 章中:二百二十八;用闰法数乘岁中数,得章中数。 统中:一万八千四百六十八;用曰法数乘章中数,得统中数。 元中:五万五千四百零四;用三乘以统中数,得元中数。 策余:八千零八十;用十乘元中数,积再减去周天数,得策余数。 周至:五十七;用三乘以闰法,得周至数。 木金之数相乘得十二,这是岁星小周数。用小周数乘《<<<》策数,得一千七百二十八,这是岁星的年数。 见中分数:二万零七百三十六。 积中数:十三;中余:一百五十七。 见中法数:一千五百八十三。是见数。 见闰分数:一万二千零九十六。 积月数:十三;月余:一万五千零七十九。见月法:三万零七十七。见中曰法:七百三十万八千七百一十一。见月曰法:二百四十三万六千二百三十七。 金火之数相乘为八,又用火数乘八得十六和小按数。用小按数乘《干》策数,得三千四百五十六,这是太白星的年数。 见中分:四万一千四百七十二。 积中:十九;中余:四百一十三。见中法:二千一百六十一。是复数。见闰分:二万四千一百九十二。积月:十九;月余:三万二千零三十九。见月法:四万一千零五十九。晨中分:二万三千三百二十八。积中:十;中余:一千七百一十八。夕中分:一万八千一百四十四。积中:八;中余:八百五十六。晨闰分:一万三千六百零八。积月:十一;月余:五千一百九十一。夕闰分:一万零五百八十四。积月:八;月余:二万六千八百四十八。见中el法:九百九十七万七千三百三十七。见月曰法:三百三十二万五千七百七十九。 土木之数相乘再加经纬数是三十,这是镇星的小周数。小周数乘《<<<》策数,为四千三百二十,这是镇星的年数。 见中分:五万一千八百四十。 积中:十二;中余:一千七百四十。五。见中法:四千一百七十五。这是见数。见闰分:三万零二百四十。积月:十二;月余:六万三千三百。见月法:七万九千三百二十五。见中el法:一千九百二十七万五千九百七十见月曰法:六百四十二万五千三百二十五。 火的规律形成很特别,经过二年就过了起点,三十二次超过起点就是六十四年,就有小周。小周数乘《干》策数,那么太陽就是大周,得一万三千八百二十四年,这是荧惑星的年数。 见中分:十六万五千八百八十八。四。积中:二十五;中余:四千一百六十三。见中法:六干四百六十九。这是见数。见闰分:九万六千七百六十八。积月:二十六;月余:五万二千九百五十见月法:十二万二干九百一十一。见中曰法:二千九百八十六万七千三百七十见月曰法:九百九十五万五千七百九十一。 水的规律形成特别,所以经过一年就到开始,六十四次到开始就有小按。用小按乘《<<<》策数,就是太陰大周,有九千二百一十六年,是辰星的年数。 见中分:十一万零五百九十二。 积中:三;中余:三万二千四百六十九。见中法:二万九千零四十一。这是复数。见闰分:六万四千五百一十二。积月:三;月余:五十一万零四百二十三。见月法:五十五万一千七百七十九。晨中分:六万二千二百零八。积中:二;中余:四千一百二十六。夕中分:四万八千三百八十四。积中:一;中余:一万九千三百四十三。晨闰分:三万六千二百八十八。积月:二;月余:十…万四千六百八十二。夕闰分:二万八千二百二十四。积月:一;月余:三十九万五千七百四十 见中曰法:一亿三千四百零八万二千二百九十七。 见月日法:四千四百六十九万四千零九十九。 把太陰太陽的年数相加再除以二,各为一万一千五百二十。陽气施放,陰气使万物成长。用星行率数减去岁数,所余就是见数。束九西七乘岁数,九与七相加为法数,得一,是金、水晨夕的年数。 用岁中数乘岁数,就是星见中分数。 星见数,就是见中法数。 用岁闰数乘岁数,就是星见闰分数。 用章岁数乘见数,就是见月法数。 用元法数乘见数,就是见中曰法数。 用统法数乘见数,就是见月曰法数。 木星:早晨开始出现,去掉一天的一半。顺行,每天运行十一分二度,经过一百二十一天。开始停止运行,过二十五天后又回来。逆行,每天运行七分一度,经过八十四天。又停留二十四天三分后再回转。又顺行,每天运行十一分二度,经过一百一十一天一百八十二万八千三百六十二分后就伏。共出现三百六十五天一百八十二万八千三百六十五分,除逆行数,定行星为三十度一百六十六万一千二百八十六分。凡出现一年,行一次就后伏。每天运行不满十一分一度。伏三十三天三百三十三万四千七百三十七分,行星三度一百六十七万三千四百五十一分。出现一次,就有三百九十八天五百一十六万三千一百零二分,行星三十三度三百三十三万四千七百三十七分。是它通常的比率,所以说一天行一千七百二十八分一百四十五分之一度。 金星:早晨开始出现,去掉一天的一半。逆行,一天运行二分一度,经过六天。开始停留八天后又回来。开始顺行,一天运行四十六分三十三度,经过四十六天。顺行就快,一天运行一度九十二分十五度,经过一百八十四天就伏。共出现二百四十四天,除逆行数,定行星二百四十四度。伏,一天运行一度九十二分三十三度有余。伏八十三天,行星一百一十三度四百三十六万五千二百二十分。晨现、伏共三百二十七天,行星三百五十七度四百三十六万五千二百二十分。晚上开始出现,去掉一天的一半。顺行,一天运行一度九十二分十五度,一百八十一天一百零七分日四十五。顺行,慢,一天运行四十六分三十三度,四十六天。开始停留,七天一百零七分et六十二分又回转。逆行,一天行二分一度,六天就伏。共出现二百四十一天,除逆行数,定行星二百四十一度。伏,逆行,一天就运行八分七度有余。伏十六天一百二十九万五千三百五十二分,行星十四度三百零六万九千八百六十八分。一凡晚上出现的伏日数是二百五十七el一百二十九万五千三百五十二分,行星二百二十六度六百九十万七千四百六十九分。重复一次,是五百八十四天一百二十九万五千三百五十二分。行星也是这样,所以说一天运行一度。 土星:早晨开始出现,去掉一天的一半。顺行,一天运行十五分一度,经过八十七天开始停留,三十四天后回转。逆行,一天运行八十一分五度,经过一百零一天又开始停留,三十三天八十六万二千四百五十五分后回转。重新顺行,一天运行十五分一度,八十五天后伏。共出现三百四十日八十六万二千四百五十五分,除逆行数,定行星五度四百四十七万三千九百三十分。伏的时候,一天运行不满十五分三度。三十七天一千七百一十七万零一百七十分,行星七度八百七十三万六千五百七十分。出现一次,是三百七十七天一千八百零三万二千六百二十五分,行星十二度一千三百二十一万五百分。是它的通常比例,所以说一天运行四千三百二十分一百四十五分之一度。 火星:早晨开始出现,去掉一天的一半。顺行,一天运行九十二分五十三度,经过二百七十六天开始停留,十天后回转。逆行,一天运行六十二分十七度,经过六十二天。重新停留十后又回转。重新顺行,一天运行九十二分五十三度,经过二百七十六天后伏:、共出现六百三十四天,除逆行,定行星三百零一度。伏的时候一天运行不满九十二分七十三度,伏一百四十六天一千五百六十八万九千七百分,行星一百一十四度八百二十一万八千零五分。出现一次,是七百八十天一千五百六十八万九千l百分,共行星四百一十五度八百二十一万八千零五分。是它通常的比例,所以说一天运行一万三千八百二十四分七千三百五十五分之一度。 水星:早晨开始出现,去掉一天的一半。逆行,一天运行二度,运行一天。开始停留二天就回转。顺行,一天运行七分六度,运行七天。顺行,快,一天运行三分一度,十八天后伏。共出现二十八天,除逆行数,定行星二十八度。伏时一天运行一度九分七度有余,经过三十七天一亿二千二百零二万九千六百零五分,行星六十八度四千六百六十一万零一百二十八分。早晨出现、伏共六十五天一亿二千二百零二万九千六百零五分,行星九十六度四千六百六十一万零一百二十八分。晚上开始出现,去掉一天的一半。顺行,快,一天运行一度三分一度,运行十六天二分h一。顺行,慢,一天运行七分六度,运行七天。停留一天二分h一就回转。逆行,一天运行二度,经过一天后伏。共出现二十六天,除逆行数,定行星二十六度。伏时逆行,一天运行十五分四度有余,经过二十四天,行星六度五千八百六十六万二千八百二十分。凡晚上出现时伏,经过五十天,行星十九度七千五百四十一万九千四百七十七分。重复一次出现,需一百一十五天一亿二千二百零二万九千六百零五分。行星也是这样,所以说一天运行一度。 推演日月元统:从原始的上元以来,不计所求年,满元法就除去它,剩下不满一统的,就是天统甲子以来的年数。满一统,就除去,所余就是地统甲辰以来的年数。又满一统,就除去,所余就是入统甲申以来年数。各以它的统首的一天作为纪。 推演天正:用章月数乘入统岁数,满章岁得一,命名为积月,不满章岁的命名为闰余。闰余有十二以上,一年就有闰。求地正:加一个积月;求人正:加两个积月。 推演正月朔:用月法乘积月,满et法就得一,命名为积曰,不满积曰就命名为小余。小余有三十八以上,它的月就是大月。积曰满六十,就除去它,不满六十就命名为大余。计算是从统的第一天开始,计算所除去的,就是朔日。求它的第二个月:就加上大余二十九,小余四十三。小余满el法得一,并入大余,大余满六十就同前面方法一样除去。求弦:就加上大余七,小余三十一。求望:把弦乘以二。 推演闰余的所在:就以十二乘闰余,加上七得一。满章中,计算所得的,从冬至起,算外,就是中气到终点闰满。中气在朔如果是两天,那么前一个月就闰。 推演冬至:用策余乘入统岁数,满统法得一,命名为大余,不满统法就命名为小余。除数与前面一样,就是所求的冬至曰。 求八节:就把大余四十五,小余一千零一十相加。求二十四时气:就用三乘以小余,加上大余十五,小余一千零一十。 推算中部二十四气:都以元作为法数。 推算五行:其中四行各有七十三天,是统法分之七十七。中央各十八天,是统法分之四百零四。冬至后,中央二十七天六百零六分。 推算所有早晨所在星:用积et乘以统法,别十九乘小余再加上积日。满周天,就除去它;不满周天,就让满统法得一度。计算从牵牛开始,计算除去的,就是整个早晨所入的星度。 推算日夜半所在星:用章岁乘月小余,再减合晨度。小余不足,就破全度。 推算月夜半所在星:用月周乘月小余,满统法得一度,再减去合晨度。 推算各加时:用十二乘小余为实数,各满分母为法数,数从子开始,计算除去的,就是所加辰。 推算月食:用二十三乘会余岁积月,满一百三十五,除去它。不满一百三十五的,就dh-7-十三得一月,满一百三十五,计算所得的,从正开始,计算除去的,就是食月。加时,在望日冲辰。 推算五星现复:用原始上元以来以及所有所求年来乘大统现复数,满岁数得一,就是定现复数。不满岁的就叫现复余。现复余满了它的现复数,一以上的就出现在前一年,一倍以上,又出现在更前一年,不满岁的,就出现在今年。 推算星所出现的中次:用现中分乘定现复数,满现中法得一,就是积中。不满现中法的,就叫中余。用元中除积中,所余的就是中元余。用章中除中元余,余数就入章中数。用十二除章中数,余数就是星现中次。中数从冬至起,次数从星纪起,算外,就是星所现中次。 推算星现月:用闰分乘定现复数,用章岁乘中余,把两个积相加,满现月法得一,加上积中,就是积月。不满现月法就叫月余。用元月除积月余,叫月元余。用章月除月元余,就并入章月数了。用十二除章月数,到有闰的年份,除十三后并入章。三年一闰,六年两闰,九年有三闰,十一年有四闰,十四年有五闰,十七年有六闰,十九年有七闰。不满现月法的就从天正开始计算起,算外,就是星所现月。推算至曰:用中法乘中元余,满元法得一,叫做积曰,不满元法就叫小余。小余满二千五百九十七以上,中大。按照规则数除积et,算外,就是冬至。 推算朔日:用月法乘月元余,满曰法得一,叫做积曰,余名叫做小余。小余三十八以上,月大。按照规则数除积曰,算外,就是星现月朔日。 推算入中次日度数:用中法乘中余,用现中法乘它的小余,把两个积相加,满现中曰法得一,就是入中曰入次度数。中用至曰数,次用次初数,算外,就是星所现及el所在的度数。求夕,在el后十五度。 推算入月曰数:用月法乘月余,用现月法乘它的小余,把它们的积相加,满现月曰法得一,就是入月曰数。加上大余,按规则数除,就是现曰。 推算后现中:把积中加进中元余,把后中余加进中余,满其法得一,加上中元余,按规则除数,就是后现中。 推算后现月:把积月加进月元余,把后月余加进月余,满其法得一,加上月元余,按规则除数,就是后现月。 推算至曰以及入中次度数:与前面方法一样。 推算朔日以及入月数:与前面方法一样。 推算晨现加夕:夕现加晨,都与前面方法一样。 推算五步:用开始出现以来曰数,到所求日,各用它所运行度数来乘它们。其中的星如果日中有分的,那么就用分子乘全作为除数,分母作为被除数。其中两星有分的,分母分度数乘 全,分子也一样,使它相乘为除数,分母相乘为被除数,被除数与除数一样就得一,叫做积度。从星初现所在宿度开始计算,算外,就是星所在宿度。推算岁所在:从上元以来,不计所求年,涌岁数,就除去它,不满岁数,就用一百四十五乘它,以一百四十四作为除数,与除数相等就得一,叫积次,不满岁数的叫次余。积次满十二,除去它,不满十二的就叫定次。从星纪起开始计数,计算完后以外的,就是所在次。想要知道太岁,就用六十除积次,所余的就是不满十二的,从丙子起计数,计算完后以外的,就是太岁日。岁星盈亏。传说:“岁星失去了它的位次,错行到明年的位次上,损害了轸星,周、楚都要受到灾害。”五星的盈亏不是过错。错过了一年的位置灾祸就大,错过了一个晚上灾祸就小,不错过就没有灾祸。这是位置的标准。六物是指岁、时、曰、月、星、辰。辰是曰月交会时斗柄所指。 星纪,首先在斗十二度,大雪。再在牵牛初度,冬至。在夏朝时为十一月,在商朝为十二月,在周朝时为正月。最后在婺女七度。 玄枵,开始于婺女八度,小寒。中间到危初度,大寒。在夏朝为十二月,商朝为正月,周朝为二月。结束于危十五度。 诹訾,开始于危十六度,立春。中间到营室十四度,惊蛰。现在叫雨水,在夏朝时是正月,在商朝是二月,在周朝时是三月。结束于奎四度。 降娄,开始于奎五度,雨水。现在叫惊蛰。中间到娄四度,春分。在夏朝时是二月,在商朝时是三月,在周朝时是四月。结束于胃六度。 大梁,开始于胃七度,谷雨。现在叫清明。中间到昴八度,清明。现在叫谷雨。在夏朝时是三月,在商朝是四月,在周朝是五月。结束于毕十一度。 实沈,开始于毕十二度,立夏。中间到井初度,小满。在夏朝是四月,商朝是五月,周朝是六月。结束于井十五度。 鹑首,开始于井十六度,芒种。中间到井三十一度,夏至。在夏朝是五月,在商朝是六月,在周朝是七月。结束于柳八度。 鹑火,开始于柳九度,小暑。中间到张三度,大暑。 在夏朝是六月,在商朝是七月,在周朝是八月。结束于张十七度。 鹑尾,开始于张十八度,立秋。中间到翼十五度,处暑。 在夏朝是七月,在商朝是八月,在周朝是九月。结束于轸十一度。 寿星,开始于轸十二度,白露。中间到角十度,秋分。 在夏朝是八月,商朝是九月,周朝是十月。结束于氐四度。 大火,开始于氏五度,寒露。中间到房五度,霜降。 在夏朝是九月,商朝是十月,周朝是十一月。结束于尾九度。 析木,开始于尾十度,立冬。中间到箕七度,小雪。 在夏朝是十月,商朝是十一月,周朝是十二月。结束于斗十一度。房五虚十心五尾十八箕十一危十七营室十六壁九昴十一毕十六觜二参九星七张十八翼十八轸十七 九章岁是一百七十一年,出现九道小终。九终一千五百三十九年后大终。三终就与元终。在牵牛之前四度五分之间进退。有九次交会。陽以九为终结,所以曰有九道。陰兼有陽九和曰九道而成,所以月有十九道。陽的意思是成功,所以九次交会就结束。四次环绕而成比较容易,所以四年中余下一,四章就有朔余一,作为篇首,八十一章就完成了一统。 一,甲子元首。汉朝太初元年。十,辛酉。十九,己未。二十八,丁巳。三十七,乙卯。四十六,壬子。五十五,庚戌。六十四,戊申。七十三,丙午,中。 甲辰二统。辛丑。己亥。丁酉。乙未。壬辰。褒寅。戊子。丙戌,季。甲申三统。辛巳。己卯。丁丑。文王四十二年:乙亥。进玉二十六年。壬申。庚午。戊辰。丙寅,孟。愍王二卜二年。 二,癸卯。十一,辛丑。二十,己亥。二十九,丁酉。三十八,甲午。四十七,壬辰。五十六,庚寅。六十五,戊子。七十四,乙酉,中。憋未。辛巳。己卯。丁丑。甲戌。壬申。褒午。戊辰。乙丑,季。 癸亥。辛酉。己未。丁巳。周公石年:甲寅。壬子。褒戌。戊申元四年。乙巳,孟。 三,癸未。十二,辛巳。二十一,己卯。三十,丙子。三十九,甲戌。四十八,壬申。五十七,庚子。六十六,丁卯。七十五,乙丑,中。癸亥。辛酉。己未。丙辰。甲寅。壬子。褒戌。丁未。乙巳,季。 癸卯。辛丑。己亥。丙申。甲午。壬辰。褒寅。成王十二年。丁亥。乙酉,孟。 四,癸亥。初元二年。十三,辛酉。二十二,戊午。三十一,丙辰。四十,甲寅。四十九,壬子。五十八,己酉。六十七,丁未。七十六,乙巳,中。憋卯。辛丑。戊戌。丙申。甲午。壬辰。己丑。丁亥。乙酉,季。憋未。辛巳。戊寅。丙子。甲戌。壬申。基王三十八年。己巳。丁卯。乙 丑,孟。 五,癸卯。河平元年。十四,庚子。二十三,戊戌。三十二,丙申。四十一,甲午。五十,辛卯。五十九,己丑。六十八,丁亥。七十七,乙酉,中。憋未。褒辰。戊寅。丙子。甲戌。辛未。己巳。丁卯。乙丑,季。商朝太里元年。 癸亥。褒申。戊午。丙辰。甲寅。献王十五年。辛亥。己酉。丁未。乙巳,孟。楚元三年。 六,壬午。十五,庚辰。二十四,戊寅。三十三,丙子。四十二,癸酉。五十一,辛未。六十,己巳。六十九,丁卯。七十八,甲子,中。壬戌。褒申。戊午。丙辰。憋丑。辛亥。己酉。丁未。甲辰,季。壬寅。褒子。戊戌。丙申。炀公二十四年。憋巳。辛卯。己丑。丁亥。虚王四年。甲申,孟。 七,壬戌。始建国三年。十六,庚申。二十五,戊午。三十四,乙卯。四十三,癸丑。五十二,辛亥。六十一,己酉。七十,丙午。七十九,甲辰,中。壬寅。褒子。戊戌。乙未。憋巳。辛卯。己丑。丙戌。甲申,季。壬午。褒辰。戊寅。乙亥。憋酉。辛未。己巳。定公七年。丙寅。甲子,孟。 八,壬寅。十七,庚子。二十六,丁酉。三十五,乙未。四十四,癸巳。五十三,辛卯。六卜二,戊子。七十一,丙戌。八十,甲申,中。壬午。褒辰。丁丑。乙亥。憋酉。辛未。戊辰。丙寅。甲子,季。 壬戌。褒申。丁巳。乙卯。憋丑。辛亥。僖公五年。戊申。丙午。甲辰,孟。 九,壬午。十八,己卯。二十七,丁丑。三十六,乙亥。四十五,癸酉。五十四,庚午。六十三,戊辰。七十二,丙寅。八十一,甲子,中。壬戌。己未。丁巳。乙卯。憋丑。庚戌。戊申。丙午。甲辰,季。 壬寅。己亥。丁酉。乙未。憋巳。懿公九年。褒寅。戊子。丙戌。甲申,孟。翅六年。 推算章首朔旦冬至的日子:用大余三十九,小余六十一,按规则数除,各自从自己统首开始。求它后章,应加上大余三十九,小余六十一,各自完成自己的八十一章。 推算篇首,大余仍是三十九,小余加上一。求周至,加上大余五十九,小余二十一。 《春秋》昭公十七年记载“郯子来朝见”,传说昭子问少吴氏乌名是什么缘故,少吴氏回答道:“乌名来自我的祖先,我知道这件事。以前,黄帝部落以云记事,所以百宫师长都以云为名号;炎帝部落以火记事,所以百官师长都以火为名号;共工部落以水记事,所以百官师长都以水为名号;太吴部落以龙记事,所以百官师长都以龙作为名号。我的高祖少吴挚刚建国时,凤鸟正好飞来,所以就以鸟记事,百官师长都以鸟为名号。”是说郯子根据少吴从黄帝那裹接受帝位,黄帝从炎帝那裹接受帝位,炎帝从共工那裹接受帝位,共工从太吴那裹接受帝位,所以先说黄帝,往前一直到太吴。在《易》中考察,就可以知道炮牺、神农、黄帝相互继承的时代了。 太吴帝,《易》上说:“炮牺氏统治天下。”意思是炮牺继承天命而称王,作为百王的首领,第一个四季中的旺气开始于木,所以称为帝太吴。他制作网来打猎捕鱼,选取暴祭祀用的纯色全体牲畜,所以天下都称他为炮牺氏。《祭典》说:“共工氏称霸九州。”是说即使有水德,在火木之间,不是他的位置。凭藉谋略和刑杀而强大,所以说是称霸而不是称王。秦以水德,处在周朝、汉朝木火之间。周人变更了他们行动的次序,所以《易》上不作记载。 炎帝,《易》上说:“炮牺氏去世后,神农氏开始兴起。”是说共工称霸后而不称王,即使有水德,也不是他的位置。以火继承木,所以是炎帝。教百姓耕作,所以天下称为神农氏。 黄帝,《易》上说:“神农氏去世后,黄帝氏兴起。”火生土,所以是上德。他与炎帝的后代在阪泉开战,于是统治了天下。开始无为而治,有轩车和冕服,所以天下称为轩辕氏。 少吴帝,《考德》上说少昊叫清。清,是黄帝的儿子清陽,这是他的子孙中名叫挚的登上了帝位。土生金,所以是金德,天下称为金天氏。周代变更了他的乐,所以《易》上没有记载,衹记在行动中了。 颛顼帝,《春秋外传》说,少吴衰老后,九黎背离德行,颛顼就接受了帝位,于是就任命重和黎。他们是苍林昌意的儿子。金生水,所以是水德。天下称为高陽氏。周代变更了他的乐,所以《易》上不作记载,衹记在行动中。 帝学,《春秋外传》说,颛项所建立的,帝誉都接受了。帝?是清陽玄嚣的孙子。水生木,所以是木德。天下称为高辛氏。帝挚继承他的帝位,不知年代数。周代变更了他的乐。所以 《易》上没有记载。周人为他祭祀。 唐帝,《帝系》上说,帝罂有四个妃子,陈丰生了帝尧,被封在唐。当高辛氏衰弱后,天下就归从了帝尧。木生火,所以是火德,天下称为陶唐氏。后来把天下禅让给虞,让儿子朱到丹渊为诸侯。唐帝在位七十年。 虞帝,《帝系》上说,颛顼生穷蝉,过了五代就生瞽叟,瞽叟生了帝舜,把虞安置在嫣水弯曲的地方,尧禅让了天下。火生土,所以是土德,天下称为有虞氏。他把天下让给丁禹,让自己的儿子商均为诸侯。虞帝在位五十年。 伯禹,《帝系》上说,颛顼的五代孙子生下鲧,鲧又生下禹,虞舜惮让了天下。土生金,所以是金德。天下称为夏后氏。继承他的有十匕个王,共四百三十二年。 成汤。《书经。汤誓》记载商汤讨伐夏桀。金生水,所以是水德。天下称为商,后来是殷: 《三统历》说,上元到讨伐桀这一年,是十四万一千四百八十年,逭年在大火星和房星五度,所以传说:“大火星,是板伯的星,实际上用来记商人。”后来是成汤,正当他去世的时候,以天子的礼节祭祀他十三年了。商十二月乙丑朔旦冬至,所以《书序》上说:“成汤去世后,太甲元年,命伊尹写了《伊训》。”《伊训》篇说:“太甲元年十二月乙丑朔,伊尹祭祀先王,诞资有牧方明。”是说即使有成汤、太丁、外丙的职务,因为冬至要越过遮蔽车身的竹席在神明之像前祭祀先王来拊祭上帝,这是朔旦冬至之年。过九十五年后,商十二月甲申朔旦冬至,没有余分,造就是孟统。从成汤讨伐桀到武王讨伐纣,经过了六百二十九年,所以传说殷“记载祭祀有六百”。 《殷历》说,当成汤刚去世祭祀了十三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到六?首时止。到周公五年时,距讨伐桀有四百五十八年,少了一百七十一年,不满六百二十九。又按夏的时间乙丑是甲子,计算它的年代则是孟统后五章,癸亥朔旦冬至。把它作为甲子?首,都不是。殷代继承的确三十一个王,共六百二十九年。 《四分历》说,上元到讨伐基有十三万二千一百一十三年,其中八十八纪,甲子?首,归入讨伐桀后的一百二十七年。 《春秋历》上说,周文王四十二年十二月丁丑朔旦冬至,是孟统的二会首。八年后武王伐纣。 武王,《书经。牧誓》武王讨伐商纣。水生木,所以是木德。天下称为周室。 《三统历》上说,上元到讨伐纣这一年,有十四万二千一百零九年,这一年在鹑火星和张宿十三度。文王受命于天九年后去世,遇了两年,在大祥的日子裹起兵伐纣,所以《书序》说: “十一年,武王伐纣,作《太誓》。”八百诸侯集中在一块。回来两年后,就讨伐了纣攻克了殷,带着箕子回来了,用了十三年。所以《书序》说:“武王战胜了殷,带着箕子回来,写了《洪范》。”《洪范》篇说:“十三年,武王向箕子咨询国事。”从文王受命于天到适时有十三年了,这年也在鹑火,所以传说:“岁星在鹑火,那么就是周朝的分野。”军队开始出发,因为殷十一月戊子,太陽在析木箕七度,所以传说:“太陽在析木。”这一晚,月亮在房宿五度。房宿就是天驷星,所以传说:“月亮在天驷星。”三天后到了周朝正月辛卯朔,ft月交会的地方在斗前一度,即斗柄,所以传说:“曰月交会在斗柄。”第二天壬辰,晨星开始出现。癸巳武王开始发兵,丙午军队回来,戊午在孟津渡河。孟津离周有九百里,军队每天行三十里,所以要过三十一天才渡河。第二天己未冬至,晨星和婺女伏,经过建星和牵牛星,直到婺女和天鼂的首部,所以传说:“星在天鼋。”《周书。武成》篇上说:“一月壬辰,初二。到了第二天,癸巳日,武王早晨从镐京出发前往伐商。”序说:“一月戊午,军队在孟津渡河。”到庚申,是二月的朔日。四et癸亥,到了牧野,夜晚摆设军阵,甲子拂晓军阵已摆好。所以《外传》说:“王在二月癸亥夜晚摆军阵。”《武成》篇说:“到了三月,五日甲子,商王纣被杀死。”造一年,闰数余十八,正好是大寒的中期,在周朝二月己丑晦。第二天是闰月庚寅朔日。三月二日是庚申惊蛰。四月己丑朔日死霸。死霸,就是朔日。生霸,就是望日。这月甲辰是望日,乙巳,就是十六曰。所以《武成》篇上说:“四月十七曰,六日庚戌,武王焚柴祭于周庙。第二天辛亥,祭天位。五el乙卯,就带领众国在周庙献祭。”文王十五岁时生下武王,受命于天九年就去世了,崩后四年武王就战胜了殷朝。武王打败殷朝时已八十六岁了,过了七年就去世了。所以《礼记。文王世子》上说:“文王活了九十七年,武王活了九十三年。”武王在位共十一年,周公代为执政五年,正月丁巳朔旦冬至,《殷历》以为是六年戊午,距离炀公七十六年,进入孟统二十九章的开端了。二年后,是周公七年“复子明辟”之年。这年二月乙亥是朔e1,庚寅是望e1,六天后是乙未。因此《召诰》就说:“二月十六曰,六天后是乙未。”又这年三月甲辰是朔日,三日丙午。《召诰》上说:“三月丙午月初生明。”古文《月采》篇上说:“三天就叫础”。这年十二月戊辰晦,周公还政给成王。所以《洛诰》篇上就说:“戊辰,王在新邑,祭祀岁,命作策,周公辅佐文王、武王受天命,有七年。” 成王元年正月己巳朔日,这是任命伯禽为鲁国诸侯的一年。三十年后四月庚戌是朔日,十五日甲子月亮开始发光。所以《顾命》上说“四月十五曰,成王生病没有参加活动,甲子,成王才盥洗”,写了《顾命》。第二天乙丑,成王去世。康王十二年六月戊辰是朔日,三日庚午,因此《毕命丰刑》就说:“十二年六月庚午月亮出现,康王就命人写了《丰刑》。” 《春秋》、《殷历》都以殷为根据,鲁国从周昭王以后没有年数,所以根据周公、伯禽以下来纪年。鲁公伯禽,推断他在位四十六年,到康王十六年去世。所以传说“燮父、禽父一同事奉康王”,这是说晋侯燮、鲁公伯禽都事奉康王。伯禽的儿子考公就即位,考公就就是酋。考公,《世家》上说他在位四年,一直到炀公熙即位。堡公二十四年正月丙申朔旦冬至,《殷历》上认为是丁酉,距离邀公七十六年。 《世家》上说,炀公在位六十年,儿子幽公宰即位。幽公,《世家》上说在位十四年,到微公弗即位,微公弗就是漕。微公二十六年正月乙亥朔旦冬至,《殷历》认为在丙子,距献公七十六年。 《世家》上说,微公在位五十年,儿子厉公翟即位,厉公翟就是擢。厉公,《世家》上说他在位三十七年,到献公具即位。献公十五年正月甲寅朔旦冬至,《殷历》认为在乙卯,距懿公七十六年。 《世家》上说,献公在位五十年,儿子慎公执即位,慎公执就是嗅。慎公,《世家》上说他在位三十年,到武公敖即位。武公,《世家》上说他在位两年,儿子懿公被即位,懿公被就是戏。懿公九年正月癸巳初一早晨冬至,《殷历》认为在甲午,距惠公七十六年。 《世家》上说,懿公在位九年,他哥哥的儿子柏御即位。柏御,《世家》上说他在位十一年,他的叔父孝公称即位。孝公,《世家》说他在位二十七年,他的儿子惠公皇即位。惠公三十八年正月壬申初一天明冬至,《殷历》认为在癸酉,距僖公七十六年。 《世家》上说,惠公在位四十六年,他的儿子隐公息即位。 从伯禽到春秋,共有三百八十六年。 春秋隐公,《春秋》上说他在位十一年,直到桓公轨即位。隐公元年上距讨伐纣四百年。桓公,《春秋》说他在位十八年,他的儿子庄公同即位。 庄公,《春秋》说他在位三十二年,他的儿子愍公启方即位。 愍公,《春秋》说他在位两年,直到僖公申即位。僖公五年正月辛亥初一天明冬至,《殷历》认为在壬子,此时距成公七十六年。 这一年距上元已十四万二干五百七十七年,到了孟统五十三章的开端。所以传说:“五年春王正月辛亥是朔日,太陽南至。”“八月甲午,晋侯包围了上陽。”童谣说:“丙子的早晨,龙尾伏辰,军队上下服装一致,攻取虢国的旃地。鹑火星贲贲,天策焯焯,火中成军。号公逃亡。”卜偃说:“九月十月能交吗?丙子天明,太陽在尾,月在策,鹑火在中,一定是这个时候。”冬十二月丙子消灭了虢国。说历的人用夏的时间,所以在周是十二月,在夏就是十月。这一年,岁星在大火。所以传说晋侯派近侍披攻打蒲,重耳逃亡到狄。董因说:“君行的时候,岁星在大火。”十二年后,就是僖公十六年,岁星在寿星。所以传说重耳在狄待了十二年后离开,经过卫五鹿,向农夫乞食,农夫就把土块递给了他。子犯说:“这是上天赐给他的,十二年后,一定要取得这片土地。岁星再次到寿星,一定会俘虏诸侯。”八年后,是僖公二十四年,岁星在实沈,秦伯收容了他。所以传说董因说:“君在辰时走,在参时进入,一定俘虏诸侯。” 《春秋》上说,僖公在位三十三年后,他的儿子文公兴即位。文公元年,距辛亥朔el天明冬至二十九年。这年闰余十三,正好是小雪,闰应该在十一月后,却在三月,所以传说:“不符合礼。”五年后,闰余十,这年没有闰,却设了闰。闰,是用来纠正朔日的。没有闰而设闰,又不颁布朔日,所以经说“闰月没有颁布朔”,是说没有这个月。传说:“不颁布朔日,是不符合礼的。” 《春秋》说,文公在位十八年后,他的儿子宣公倭即位。 宣公,《春秋》说他在位十八年后,他的儿子成公黑肱即位。成公十二年正月庚寅朔日天明冬至,《殷历》认为在辛卯,距定公七年有七十六年。 《春秋》上说,成公在位十八年后,他的儿子襄公午即位。襄公二十七年,距辛亥一百零九年。九月乙亥是朔日,这是建申月。鲁国史书记载:“十二月乙亥是朔et,出现日食。”传说:“冬十一月乙亥是朔日,出现et食,于是辰在申,这是掌管历法的人的过错,又一次失闰了。”是说实际上认为时间已在十一月了,没有观察斗建所指,没有考察天象。襄公二十八年距辛亥有一百一十年,岁星在星纪,所以经说:“春天没有冰。”传说:“岁星在星纪,却错误地出现在玄枵。”襄公三十年岁星在鲰訾。三十一年岁星在降娄。这一年距辛亥有一百一十三年,二月癸未,距离文公十一年在承匡会盟这年夏正月甲子朔日共四百四十五甲子零二十天,有二万六千六百零六旬。所以传说绛县老人讲:“臣出生的那年,正月甲子是朔el,四百四十五甲子。其末到在,是六十el的三分之一。师旷说:“到郃成子会盟于承匡的这一年,有七十三年了。”史赵说:“亥有二个头六个身,把亥字上面二画取下放在它的旁边,就是它的天数。”士文伯说:“那么就有二万六千六百零六旬。” 《春秋》说,襄公在位三十一年后,他的儿子昭公稠即位。昭公八年岁星在析木,十年岁星在颛顼之虚,即玄枵。昭公十八年距辛亥有一百三十一年,五月有丙子、戊寅、壬午,火星开始乱现,宋、卫、陈、郑有火灾。昭公二十年春王正月,距辛亥有一百三十三年,这年为辛亥后八章首。正月己丑朔el天明冬至,没有闰。所以传说:“二月己丑,et南至。”昭公三十二年,岁星在星纪,距辛亥有一百四十五年,满一次了。所以传说:“越国有岁星,吴国去攻打它,一定会受到惩罚。” 《春秋》说,晅公在位三十二年,直到定公宋即位。定公七年,正月己巳朔et天明冬至,《殷历》认为在庚午,距五公有七十六年。 《春秋》说,定公在位十五年后,他的儿子哀公蒋即位。哀公十二年冬十二月火星逐渐西降,不是建戌月。这个月出现蝗盎,所以传说:“火星隐没后昆虫伏藏已完毕,现在火星还在西降,这是掌管历法的人的错误。”《诗》上说:“七月火星西降。”《春秋》记载哀公在位二十七年。从《春秋》到哀公十四年完,共二百四十二年。 六国,《春秋》记载哀公过后十三年在邾让位,他的儿子悼公曼即位,悼公曼即宁。悼公,《世家》记载他在位三十七年后,他的儿子元公嘉即位。元公四年正月戊申朔日天明冬至,《殷历》认为在己酉,距康公七十六年。元公,《世家》说他在位二十一年后,他的儿子穆公衍即位,穆公衍就是显。穆公,《世家》说他在位三十三年后,他的儿子恭公奋即位。恭公,《世家》说他在位二十二年后,他儿子康公毛即位。康公四年正月丁亥朔日天明冬至,《殷历》认为在戊子,距缗公七十六年。康公,《世家》说他在位九年,他的儿子景公偃即位。景公,《世家》说他在位二十九年,他的儿子平公旅继位。乎公,《世家》说他在位二十年,他的儿子缗公买即位。缗公二十二年正月丙寅朔日天明冬至,《殷历》认为在丁卯,距楚元七十六年。缗公,《世家》说他在位二十三年,他儿子顷公譬继位。顷公,《表》上的十八年,也就是秦昭王的五十一年,秦才消灭了周。周朝共有三十六个王,经过了八百六十七年。 秦国霸主昭王,《史记。本纪》上没有天子五年。孝文王,《本纪》说他在位一年。孝文王元年,楚考烈王消灭了鲁顷公,把他收为仆人,这是周灭亡后六年的事。庄襄王,《本纪》说他在位三年。秦始皇,《本纪》说他在位三十七年。秦二世,《本纪》说他在位三年。秦称霸共有五代,经过了四十九年。 汉高祖皇帝,被记载进《纪》,他攻打秦国,继承周朝。木生火,所以是火德。天下被称为汉。距上元年有十四万三千零二十五年,岁星在大棣的东井二十二度,鹑首的六度。所以《汉志》说岁星在大棣,叫敦烊,太岁在午。八年十一月乙巳朔h天明冬至,是楚五三年。因此《殷历》认为在丙午,距元朔七十六年。《本纪》记载,直壶在位十二年。 惠帝,《纪》记载在位七年。 高后,《纪》记载在位八年。 文帝,前十六年,后七年,《本纪》记载在位二十三年。 景帝,前七年,中六年,后三年,《本纪》记载在位十六年。 武帝建元、元光、元朔各六年。元朔六年十一月甲申朔h天明冬至,《殷历》认为在乙酉,距初元七十六年。元狩、元鼎、元封各六年。汉历太初元年,距上元十四万三千一百二十七年。前十一月甲子朔日天明冬至,岁星在星纪婺女六度,所以《漠志》说岁星叫困敦,正月岁星出婺女。太初、天汉、太始、征和各四年,后二年,《纪》记载在位五十四年。 昭帝始元、元凤各六年,元平一年,《纪》记载在位十三年。 宣查奎盘、迪个、五尘、迚虽、互凰、苴露各四年,黄龙一年,《纪》记载在位二十五年。五童翅五二年十一月癸亥朔h天明冬至,《殷历》认为在甲子,作为纪的开头。这一年,十月日食,不是合辰的交会,不能作为纪首。距面生七十六年。扭五、丞光、建堕各五年,童宁一年,《纪》记载在位十六年。 成帝建始、河平、陽朔、鸿嘉、永始、元延各四年,绥和二年,《纪》记载在位二十六年。塞壶建垩四年,亘蠢二年,《纪》记载在位六年。 芒童,《纪》记载在位五始五年,以宣壶玄孙塑坠为嗣子,称他为鳖£。彊王,《纪》记载面昼噬王菱昼堡三年,王菱暂居皇帝之位,处理政务,又盗取了帝位,私自称号为新室。始建 国五年,天凤六年,地皇三年,《纪》记载他盗取帝位十四年。更始帝,《纪》记载他作为汉朝的宗室灭掉王莽,在位二年。赤眉军立宗室刘盆子,消灭了更始帝。从汉朝元年到更始二年止,共二百三十年。 光武皇帝,《纪》记载他以景帝的后代高祖九世孙受天命中兴光复汉室,改元为建武,岁星在鹑尾的张度。建武三十一年,中元二年,在位三十三年。 卷二十二 礼乐志 第二 【原文】 《六经》之道同归,而《礼》、《乐》之用为急。治身者斯须忘礼,则暴嫚入之矣;为国者一朝失礼,则荒乱及之矣。人函天、地、陰、陽之气,有喜、怒、哀、乐之情。天禀其性而不能节也,圣人能为之节而不能绝也,故象天、地而制礼、乐,所以通神明,立人伦,正情性,节万事者也。 人性有男女之情,妒忌之别,为制婚姻之礼;有交接长幼之序,为制乡饮之礼;有哀死思远之情,为制丧祭之礼;有尊尊敬上之心,为制朝觐之礼。哀有哭踊之节,乐有歌舞之容,正人足以副其诚,邪人足以防其失。故婚姻之礼废,则夫妇之道苦,而婬辟之罪多;乡饮之礼废,则长幼之序乱,而争斗之狱蕃;丧祭之礼废,则骨肉之恩薄,而背死忘先者众;朝聘之礼废,则君臣之位失,而侵陵之渐起。故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礼、乐、政、刑四达而不誖,则王道备矣。 乐以治内而为同,礼以修外而为异;同则和亲,异则畏敬;和亲则无怨,畏敬则不争。揖让而天下治者,礼、乐之谓也。二者并行,合为一体。畏敬之意难见,则著之于享献、辞受,登降、跪拜;和亲之说难形,则发之于诗歌咏言,钟石、管弦。盖嘉其敬意而不及其财贿,美其欢心而不流其声音。故孔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此礼乐之本也。故曰:“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述;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明圣者,述作之谓也。” 王者必因前王之礼,顺时施宜,有所损益,即民之心,稍稍制作,至太平而大备。周监于二代,礼文尤具,事为之制,曲为之防,故称礼经三百,威仪三千。于是教化浃洽,民用和睦,灾害不生,祸乱不作,囹圄空虚,四十余年。孔子美之曰:“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及其衰也,诸侯逾越法度,恶礼制之害己,去其篇籍。遭秦灭学,遂以乱亡。 汉兴,拨乱反正,日不暇给,犹命叔孙通制礼仪,以正君臣之位。高祖说而叹曰:“吾乃今日知为天子之贵也!”以通为奉常,遂定仪法,未尽备而通终。 至文帝时,贾谊以为:“汉承秦之败俗,废礼义,捐廉耻,今其甚者杀父兄,盗者取庙器,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会为故,至于风俗流溢,恬而不怪,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纲纪有序,六亲和睦,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修则坏。汉兴至今二十余年,宜定制度,兴礼乐,然后诸侯轨道,百姓素朴,狱讼衰息。”乃草具其仪,天子说焉。而大臣绛、灌之属害之,故其议遂寝。 至武帝即位,进用英隽,议立明堂,制礼服,以兴太平。会窦太后好黄老言,不说儒术,其事又废。后董仲舒对策言:“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天道大者,在于陰陽。陽为德,陰为刑。天使陽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长养为事;陰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以此见天之任德不任刑也。陽出布施于上而主岁功,陰入伏藏于下而时出佐陽。陽不得陰之助,亦不能独成岁功。王者承天意以从事,故务德教而省刑罚。刑罚不可任以治世,犹陰之不可任以成岁也。今废先王之德教,独用执法之吏治民,而欲德化被四海,故难成也。是故古之王者,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大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教化以明,习俗以成,天下尝无一人之狱矣。至周末世,大为无道,以失天下。秦继其后,又益甚之。自古以来,未尝以乱济乱,大败天下如秦者也。习俗薄恶,民人抵冒。今汉继秦之后,虽欲治之,无可奈何。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一岁之狱以万千数,如以汤止沸,沸俞甚而无益。辟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善治,而至今不能胜残去杀者,失之当更化而不能更化也。古人有言:‘临渊羡鱼,不如归而结网。’今临政而愿治七十余岁矣,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则可善治,而灾害日去,福禄日来矣。”是时,上方征讨四夷,锐志武功,不暇留意礼文之事。 至宣帝时,琅邪王吉为谏大夫,又上疏言:“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三代之隆者也。其务在于簿书、断狱、听讼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礼义科指可世世通行者也,以意穿凿,各取一切。是以诈伪萌生,刑罚无极,质朴日消,恩爱浸薄。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非空言也。愿与大臣延及儒生,述旧礼,明王制,驱一世之民,济之仁寿之域,则俗何以不若成、康?寿何以不若高宗?”上不纳其言,吉以病去。 至成帝时,犍为郡于水滨得古磐十六枚,议者以为善祥。刘向因是说上:“宜兴辟雍,设庠序,陈礼乐,隆雅颂之声,盛揖攘之容,以风化天下。如此而不治者,未之有也。或曰,不能具礼。礼以养人为本,如有过差,是过而养人也。刑罚之过,或至死伤。今之刑,非皋陶之法也,而有司请定法,削则削,笔则笔,救时务也。至于礼乐,则曰不敢,是敢于杀人不敢于养人也。为其俎豆、管弦之间小不备,因是绝而不为,是去小不备而就大不备,或莫甚焉。夫教化之比于刑法,刑法轻,是舍所重而急所轻也。且教化,所恃以为治也,刑法所以助治也。今废所恃而独立其所助,非所以致太平也。自京师有誖逆不顺之子孙,至于陷大辟受刑戮者不绝,繇不习五常之道也。夫承千岁之衰周,继暴秦之余敝,民渐渍恶俗,贪饕险诐,不闲义理,不示以大化,而独驱以刑罚,终已不改。故曰:‘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初,叔孙通将制定礼仪,见非于齐、鲁之士,然卒为汉儒宗,业垂后嗣,斯成法也。”成帝以向言下公卿议,会向病卒,丞相大司空奏请立辟雍。案行长安城南,营表未作,遭成帝崩,群臣引以定谥。 及王莽为宰衡,欲耀众庶,遂兴辟雍,因以篡位,海内畔之。世祖受命中兴,拨乱反正,改定京师于土中。即位三十年,四夷宾服,百姓家给,政教清明,乃营立明堂、辟雍。显宗即位,躬行其礼,宗祀光武皇帝于明堂,养三老、五更于辟雍,威仪既盛美矣。然德化未流洽者,礼乐未具,群下无所诵说,而庠序尚未设之故也。孔子曰:“辟如为山,未成一匮,止,吾止也。”今叔孙通所撰礼仪,与律令同录,臧于理官,法家又复不传。汉典寝而不著,民臣莫有言者。又通没之后,河间献王采礼乐古事,稍稍增辑,至五百余篇。今学者不能昭见,但推士礼以及天子,说义又颇谬异,故君臣长幼交接之道浸以不章。 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移风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 夫民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而动,然后心术形焉。是以纤微憔瘁之音作,而民思忧;阐谐嫚易之音作,而民康乐;粗厉猛奋之音作,而民刚毅;廉直正诚之音作,而民肃敬;宽裕和顺之音作,而民慈爱;流辟邪散之音作,而民婬乱。先王耻其乱也,故制雅颂之声,本之情性,稽之度数,制之礼仪,合生气之和,异五常之行,使之陽而不散,陰而不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四畅交于中,而发作于外,皆安其位而不相夺,足以感动人之善心也,不使邪气得接焉,是先王立乐之方也。 王者未作乐之时,因先王之乐以教化百姓,说乐其俗,然后改作,以章功德。《易》曰:“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昔黄帝作《咸池》,颛顼作《六茎》,帝喾作《五英》,尧作《大章》,舜作《招》,禹作《夏》,汤作《濩》,武王作《武》,周公作《勺》。《勺》,言能勺先祖之道也。《武》,言以功定天下也。《濩》言救民也。《夏》,大承二帝也。《招》,继尧也。《大章》,章之也。《五英》,英茂也。《六茎》,及根茎也。《咸池》,备矣。自夏以往,其流不可闻已,殷《颂》犹有存者。周《诗》既备,而其器用张陈,《周官》具焉。典者自卿大夫、师瞽以下,皆选有道德之人,朝夕习业,以教国子。国子者,卿大夫之子弟也,皆学歌九德,诵六诗,习六舞,五声、八音之和。故帝舜命夔曰:“女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敖。诗言志,歌咏言,声依咏,律和声,八音克谐。”此之谓也。又以外赏诸侯德盛而教尊者。其威仪足以充目,音声足以动耳,诗语足以感心,故闻其音而德和,省其诗而志正,论其数而法立。是以荐之郊庙则鬼神飨,作之朝廷则群臣和,立之学官则万民协。听者无不虚己竦神,说而承流,是以海内遍知上德,被服其风,光辉日新,化上迁善,而不知所以然,至于万物不夭,天地顺而嘉应降。故《诗》曰:“钟鼓锽锽,磐管锵锵,降福穰穰。”《书》云:“击石拊石,百兽率舞。”鸟兽且犹感应,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故乐者,圣人之所以感天地,通神明,安万民,成性类者也。然自《雅》、《颂》之兴,而所承衰乱之音犹在,是谓婬过凶嫚之声,为设禁焉。世衰民散,小人乘君子,心耳浅薄,则邪胜正。故《书》序:“殷纣断弃先祖之乐,乃作婬声,用变乱正声,以说妇人。”乐官师瞽抱其器而奔散,或适诸侯,或入河海。夫乐本情性,浃肌肤而臧骨髓,虽经乎千载,其遗风余烈尚犹不绝。至春秋时,陈公子完奔齐。陈,舜之后,《招》乐存焉。故孔子适齐闻《招》,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美之甚也。 周道始缺,怨刺之诗起。王泽既竭,而诗不能作。王官失业,《雅》、《颂》相错,孔子论而定之,故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是时,周室大坏,诸侯恣行,设两观,乘大路。陪臣管仲、季氏之属,三归《雍》彻,八佾舞廷。制度遂坏,陵夷而不反,桑间、濮上,郑、卫、宋、赵之声并出。内则致疾损寿,外则乱政伤民。巧伪因而饰之,以营乱富贵之耳目。庶人以求利,列国以相间。故秦穆遗戎而由余去,齐人馈鲁而孔子行。至于六国,魏文侯最为好古,而谓子夏曰:“寡人听古乐则欲寐,及闻郑、卫,余不知倦焉。”子夏辞而辨之,终不见纳,自此礼乐丧矣。 汉兴,乐家有制氏,以雅乐声律世世在大乐官,但能纪其铿鎗鼓舞,而不能言其义。高祖时,叔孙通因秦乐人制宗庙乐。大祝迎神于庙门,奏《嘉至》,犹古降神之乐也。皇帝入庙门,奏《永至》,以为行步之节,犹古《采荠》、《肆夏》也。乾豆上,奏《登歌》,独上歌,不以管弦乱人声,欲在位者遍闻之,犹古《清庙》之歌也。《登歌》再终,下奏《休成》之乐,美神明既飨也。皇帝就酒东厢,坐定,奏《永安》之乐,美礼已成也。又有《房中祠乐》,高祖唐山夫人所作也。周有《房中乐》,至秦名曰《寿人》。凡乐,乐其所生,礼不忘本。高祖乐楚声,故《房中乐》楚声也。孝惠二年,使乐府令夏侯宽备其箫管,更名曰《安世乐》。 高庙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孝文庙奏《昭德》、《文始》、《四时》、《五行》之舞;孝武庙奏《盛德》、《文始》、《四时》、《五行》之舞。《武德舞》者,高祖四年作,以象天下乐己行武以除乱也。《文始舞》者,曰本舜《招舞》也,高祖六年更名曰《文始》,以示不相袭也。《五行舞》者,本周舞也,秦始皇二十六年更名曰《五行》也。《四时舞》者,孝文所作,以示天下之安和也。盖乐己所自作,明有制也;乐先王之乐,明有法也。孝景采《武德舞》以为《昭德》,以尊大宗庙。至孝宣,采《昭德舞》为《盛德》,以尊世宗庙。诸帝庙皆常奏《文始》、《四时》、《五行舞》云。高祖六年又作《昭容乐》、《礼容乐》。《昭容》者,犹古之《昭夏》也,主出《武德舞》。《礼容》者,主出《文始》、《五行舞》。舞人无乐者,将至至尊之前不敢以乐也;出用乐者,言舞不失节,能以乐终也。大氐皆因秦旧事焉。 初,高祖既定天下,过沛,与故人父老相乐,醉酒欢哀,作“风起”之诗,令沛中僮儿百二十人习而歌之。至孝惠时,以沛宫为原庙,皆令歌儿习吹以相和,常以百二十人为员。文、景之间,礼官肄业而已。至武帝定郊祀之礼,祠太一于甘泉,就乾位也;祭后土于汾陰,泽中方丘也。乃立乐府,采诗夜诵,有赵、代、秦、楚之讴。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多举司马相如等数十人造为诗赋,略论律吕,以合八音之调,作十九章之歌。以正月上辛用事甘泉圜丘,使童男女七十人俱歌,昏祠至明。夜常有神光如流星止集于祠坛,天子自竹宫而望拜,百官侍祠者数百人皆肃然动心焉。 《安世房中歌》十七章,其诗曰: 大孝备矣,休德昭清。高张四县,乐充官庭。芬树羽林,云景杳冥,金支秀华,庶旄翠旌。 《七始》、《华始》,肃倡和声。神来宴娭,庶几是听。鬻鬻音送,细齐人情。忽乘青玄,熙事备成。清思眑々,经纬冥冥。 我定历数,人告其心。敕身齐戒,施教申申。乃立祖庙,敬明尊亲。大矣孝熙,四极爰轃。 王侯秉德,其邻翼翼,显明昭式。清明鬯矣,皇帝孝德。竟全大功,抚安四极。 海内有奸,纷乱东北。诏抚成师,武臣承德。行乐交逆,《箫》、《勺》群慝。肃为济哉,盖定燕国。 大海荡荡水所归,高贤愉愉民所怀。大山崔,百卉殖。民何贵?贵有德。 安其所,乐终产。乐终产,世继绪。飞龙秋,游上天。高贤愉,乐民人。 丰草葽,女罗施。善何如,谁能回!大莫大,成教德;长莫长,被无极。 雷震震,电耀耀。明德乡,治本约。治本约,泽弘大。加被宠,咸相保。德施大,世曼寿。 都荔遂芳,窅窊桂华。孝奏天仪,若日月光。乘玄四龙,回驰北行。羽旄殷盛,芬哉芒芒。孝道随世,我署文章。《桂华》。 冯冯翼翼,承天之则。吾易久远,烛明四极。慈惠所爱,美若休德。杳杳冥冥,克绰永福。《美若》。 <石岂>々即即,师象山则。乌呼孝哉,案抚戎国。蛮夷竭欢,象来致福。兼临是爱,终无兵革。 嘉荐芳矣,告灵飨矣。告灵既飨,德音孔臧。惟德之臧,建侯之常。承保天休,令问不忘。 皇皇鸿明,荡侯休德。嘉承天和,伊乐厥福。在乐不荒,惟民之则。 浚则师德,下民咸殖。令问在旧,孔容翼翼。 孔容之常,承帝之明。下民之乐,子孙保光。承顺温良,受帝之光。嘉荐令芳,寿考不忘。 承帝明德,师象山则。云施称民,永受厥福。承容之常,承帝之明。下民安乐,受福无疆。 《郊祀歌》十九章,其诗曰: 练时日,侯有望,焫膋萧,延四方。九重开,灵之斿,垂惠恩,鸿祜休。灵之车,结玄云,驾飞龙,羽旄纷。灵之下,若风马,左仓龙,右白虎。灵之来,神哉沛,先以雨,般裔裔。灵之至,庆陰陰,相放{弗心},震澹心。灵已坐,五音饬,虞至旦,承灵亿。牲茧栗,粢盛香,尊桂酒,宾八乡。灵安留,吟青黄,遍观此,眺瑶堂。众嫭并,绰奇丽,颜如荼,兆逐靡。被华文,厕雾縠,曳阿锡,佩珠玉。侠嘉夜,茝兰芳,淡容与,献嘉觞。 《练时日》一 帝临中坛,四方承宇,绳绳意变,备得其所。清和六合,制数以五。海内安宁,兴文匽武。后土富媪,昭明三光。穆穆优游,嘉服上黄。 《帝临》二 青陽开动,根荄以遂,膏润并爱,跂行毕逮。霆声发荣,壧处顷听,枯槁复产,乃成厥命。众庶熙熙,施及夭胎,群生啿々,惟春之祺。 《青陽》三 邹子乐 朱明盛长,敷与万物,桐生茂豫,靡有所诎。敷华就实,既阜既昌,登成甫田,百鬼迪尝。广大建祀,肃雍不忘,神若宥之,传世无疆。 《朱明》四 邹子乐 西颢沆砀,秋气肃杀,含秀垂颖,续旧不废。奸伪不萌,袄孽伏息,隅辟越远,四貉咸服。既畏兹威,惟慕纯德,附而不骄,正心翊翊。 《西颢》五 邹子乐 玄冥陵陰,蛰虫盖臧,草木零落,抵冬降霍。易乱除邪,革正异俗,兆民反本,抱素怀朴。条理信义,望礼五岳。籍敛之时,掩收嘉谷。 《玄冥》六 邹子乐 惟泰元尊,媪神蕃釐,经纬天地,作成四时。精建日月,星辰度理,陰陽五行,周而复始。云风雷电,降甘露雨,百姓蕃滋,咸循厥绪。继统共勤,顺皇之德,鸾路龙鳞,罔不肝饰。嘉笾列陈,庶几宴享,灭除凶灾,烈腾八荒。钟鼓竽笙,云舞翔翔,招摇灵旗,九夷宾将。 《惟泰元》 《惟泰元》七 建始元年,丞相匡衡奏罢“鸾路龙鳞”,更定诗曰“涓选休成”。 天地并况,惟予有慕,爰熙紫坛,思求厥路。恭承禋祀,缊豫为纷,黼绣周张,承神至尊。千童罗舞成八溢,合好效欢虞泰一。九歌毕奏斐然殊,鸣琴竽瑟会轩朱。璆磬金鼓,灵其有喜,百官济济,各敬厥事。盛胜实俎进闻膏,神奄留,临须摇。长丽前掞光耀明,寒暑不忒况皇章。展诗应律鋗玉鸣,函宫吐角激徵清。发梁扬羽申以商,造兹新音永久长。声气远条凤鸟鴹,神夕奄虞盖孔享。 《天地》八 丞相匡衡奏罢“黼绣周张”,更定诗曰“肃若旧典”。 日出入安穷?时世不与人同。故春非我春,夏非我夏,秋非我秋,冬非我冬。泊如四海之池,遍观是邪谓何?吾知所乐,独乐六龙,六龙之调,使我心若。訾黄其何不徕下? 《日出入》九 太一况,天马下,沾赤汗,沫流赭。志俶傥,精权奇,籋浮云,晻上驰。体容与,■万里,今安匹,龙为友。 元狩三年马生渥洼水中作。 天马徕,从西极,涉流沙,九夷服。天马徕,出泉水,虎脊两,化若鬼。天马徕,历无草,径千里,循东道。天马徕,执徐时,将摇举,谁与期?天马徕,开远门,竦予身,逝昆仑。天马徕,龙之媒,游阊阖,观玉台。 太初四年诛宛王获宛马作。《天马》十 天门开,詄荡荡,穆并聘,以临飨。光夜烛,德信著,灵浸鸿,长生豫。大朱涂广,夷石为堂,饰玉梢以舞歌,体招摇若永望。星留俞,塞陨光,照紫幄,珠熉黄。幡比翅回集,贰双飞常羊。月穆穆以金波,日华耀以宣明。假清风轧忽,激长至重觞。神裴回若留放,殣冀亲以肆章。函蒙祉福常若期,寂漻上天知厥时。泛泛滇滇从高斿,殷勤此路胪所求。佻正嘉吉弘以昌,休嘉砰隐溢四方。专精厉意逝九阂,纷云六幕浮大海。 《天门》十一 景星显见,信星彪列,象载昭庭,日亲以察。参侔开阖,爰推本纪,汾脽出鼎,皇祜元始。五音六律,依韦飨昭,杂变并会,雅声远姚。空桑琴瑟结信成,四兴递代八风生。殷殷钟石羽籥鸣。河龙供鲤醇牺牲。百末旨酒布兰生。泰尊柘浆析朝酲。微感心攸通修名,周流常羊思所并。穰穰复正直往宁,冯蠵切和疏写平。上天布施后土成,穰穰丰年四时荣。 《景星》十二 元鼎五年得鼎汾陰作。 齐房产草,九茎连叶,宫童效异,披图案谍。玄气之精,回复此都,蔓蔓日茂,芝成灵华。 《齐房》十三 元封二年芝生甘泉齐房作。 后皇嘉坛,立玄黄服,物发冀州,兆蒙祉福。沇沇四塞,假狄合处,经营万亿,咸遂厥宇。 《后皇》十四 华烨烨,固灵根。神之斿,过天门,车千乘,敦昆仑。神之出,排玉房,周流杂,拔兰堂。神之行,旌容容,骑沓沓,般纵纵。神之徕,泛翊翊,甘露降,庆云集。神之揄,临坛宇,九疑宾,夔龙舞。神安坐,鴹吉时,共翊翊,合所思。神嘉虞,申贰觞,福滂洋,迈延长。沛施晁,汾之阿,扬金光,横泰河,莽若云,增陽波。遍胪欢,腾天歌。 《华烨烨》十五 五神相,包四邻,土地广,扬浮云。扢嘉坛,椒兰芳,璧玉精,垂华光。益亿年,美始兴,交于神,若有承。广宣延,咸毕觞,灵舆位,偃蹇骧。卉汩胪,析奚遗?婬渌泽,汪然归。 《五神》十六 朝陇首,览西垠,雷电尞,获白麟。爰五止,显黄德,图匈虐,熏鬻殛。辟流离,抑不详,宾百僚,山河飨。掩回辕,鬗长驰,腾雨师,洒路陂。流星陨,感惟风,籋归云,抚怀心。 《朝陇首》十七 元狩元年行幸雍获白麟作。 象载瑜,白集西,食甘露,饮荣泉。赤雁集,六纷员,殊翁杂,五采文。神所见,施祉福,登蓬莱,结无极。 《象载瑜》十八 太始三年行幸东海获赤雁作。 赤蛟绥,黄华盖,露夜零,昼掩濭。百君礼,六龙位,勺椒浆,灵已醉。灵既享,锡吉祥,芒芒极,降嘉觞。灵殷殷,烂扬光,延寿命,永未央。杳冥冥,塞六合,泽汪濊,辑万国。灵禗禗,象舆轙,票然逝,旗逶蛇。礼乐成,灵将归,托玄德,长无衰。 《赤蛟》十九 其余巡狩福应之事,不序郊庙,故弗论。 是时,河间献王有雅材,亦以为治道非礼乐不成,因献所集雅乐。天子下大乐官,常存肄之,岁时以备数,然不常御,常御及郊庙皆非雅声。然诗乐施于后嗣,犹得有所祖述。昔殷、周之《雅》、《颂》,乃上本有娀、姜原,卨、稷始生,玄王、公刘、古公、大伯、王季、姜女、大任、太姒之德,乃及成汤、文、武受命,武丁、成、康、宣王中兴,下及辅佐阿衡、周、召、太公、申伯、召虎、仲山甫之属,君臣男女有功德者,靡不褒扬。功德既信美矣,褒扬之声盈乎天地之间,是以光名著于当世,遗誉垂于无穷也。今汉郊庙诗歌,未有祖宗之事,八音调均,又不协于钟律,而内有掖庭材人,外有上林乐府,皆以郑声施于朝廷。 至成帝时,谒者常山王禹世受河间乐,能说其义,其弟子宋晔等上书言之,下大夫博士平当等考试。当以为:“汉承秦灭道之后,赖先帝圣德,博受兼听,修废官,立大学,河间献王聘求幽隐,修兴雅乐以助化。时,大儒公孙弘、董仲舒等皆以为音中正雅,立之大乐。春秋乡射,作于学官,希阔不讲。故自公卿大夫观听者,但闻铿鎗,不晓其意,而欲以风谕众庶,其道无由。是以行之百有余年,德化至今未成。今晔等守习孤学,大指归于兴助教化。衰微之学,兴废在人。宜领属雅乐,以继绝表微。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河间区区,小柄藩臣,以好学修古,能有所存,民到于今称之,况于圣主广被之资,修起旧文,放郑近雅,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于以风示海内,扬名后世,诚非小宝小美也。”事下公卿,以为久远难分明,当议复寝。 是时,郑声尤甚。黄门名倡丙强、景武之属富显于世,贵戚五侯定陵、富平外戚之家婬侈过度,至与人主争女乐。哀帝自为定陶王时疾之,又性不好音,及即位,下诏曰:“惟世俗奢泰文巧,而郑、卫之声兴。夫奢泰则下不孙而国贫,文巧则趋末背本者众,郑、卫之声兴则婬辟之化流,而欲黎庶敦朴家给,犹浊其源而求其清流,岂不难哉!孔子不云乎?‘放郑声,郑声婬。’其罢乐府官。郊祭乐及古兵法武乐,在经非郑、卫之乐者,条奏,别属他官。”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郊祭乐人员六十二人,给祠南北郊。大乐鼓员六人,《嘉至》鼓员十人,邯郸鼓员二人,骑吹鼓员三人,江南鼓员二人,淮南鼓员四人,巴俞鼓员三十六人,歌鼓员二十四人,楚严鼓员一人,梁皇鼓员四人,临淮鼓员二十五人,兹邡鼓员三人,凡鼓十二,员百二十八人,朝贺置酒陈殿下,应古兵法。外郊祭员十三人,诸族乐人兼《云招》给祠南郊用六十七人,兼给事雅乐用四人,夜诵员五人,刚、别柎员二人,给《盛德》主调篪员二人,听工以律知日冬、夏至一人,钟工、磬工、箫工员各一人,仆射二人主领诸乐人,皆不可罢。竽工员三人,一人可罢。琴工员五人,三人可罢。柱工员二人,一人可罢。绳弦工员六人,四人可罢。郑四会员六十二人,一人给事雅乐,六十一人可罢。张瑟员八人,七人可罢。《安世乐》鼓员二十人,十九人可罢。沛吹鼓员十二人,族歌鼓员二十七人,陈吹鼓员十三人,商乐鼓员十四人,东海鼓员十六人,长乐鼓员十三人,缦乐鼓员十三人,凡鼓八,员百二十八人,朝贺置酒,陈前殿房中,不应经法,治竽员五人,楚鼓员六人,常从倡三十人,常从象人四人,诏随常从倡十六人,秦倡员二十九人,秦倡象人员三人,诏随秦倡一人,雅大人员九人,朝贺置酒为乐。楚四会员十七人,巴四会员十二人,铫四会员十二人,齐四会员十九人,蔡讴员三人,齐讴员六人,竽、瑟、钟、磬员五人,皆郑声,可罢。师学百四十二人,其七十二人给大官挏马酒,其七十人可罢。大凡八百二十九人,其三百八十八人不可罢,可领属大乐,其四百四十一人不应经法,或郑、卫之声,皆可罢。”奏可。然百姓渐渍日久,又不制雅乐有以相变,豪富吏民湛沔自若,陵夷坏于王莽。 今海内更始,民人归本,户口岁息,平其刑辟,牧以贤良,至于家给,既庶且富,则须庠序、礼乐之教化矣。今幸有前圣遗制之威仪,诚可法象而补备之,经纪可因缘而存著也。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今大汉继周,久旷大仪,未有立礼成乐,此贾谊、仲舒、王吉、刘向之徒所为发愤而增叹也。 【白话文】 《六经》的道路都是达到同一目标,而《礼》和《乐》的功用尤为迫切。进行自我修养的人稍微忘记一下礼,就会染上凶恶轻慢的毛病;治理国家的人,一天失去礼,那么荒废紊乱就会到来。人包含有天地陰陽的气,有喜怒哀乐的感情。天承受它的特点却不能有所节制,圣人能够加以节制地利用而且不会断绝,所以就依照天地的规律制作了礼乐,用来通达神灵,建立人的伦理,端正人的性情,调节各种事情。 人的本性有男女的情爱,有妒嫉他人的差别,因此制定了嫁娶的礼仪;人的本性有长辈和晚辈交往的次序,所以制定了乡饮酒礼;人的本性有哀悼死者思念远祖的感情,因此制定了祭祀死者的礼仪;有尊重尊长敬重皇上的心意,因此制定了朝见皇上的礼仪。悲痛有丧礼的仪节,高兴有歌唱和舞蹈的仪容,正直的人足以堪称诚心诚意,邪恶的人足以用来防止过失。因此嫁娶的礼仪被废除了,那么夫妻间的礼节就粗劣了,而男女间放荡婬乱的罪过就多了;乡饮酒礼被废除了,那么长辈和晚辈的次序就混乱了,而且争斗的官司也多了;丧祭的礼仪被废除了,那么骨肉问的恩情也就薄了,而且背弃死者忘掉祖先的人越来越多;朝见皇帝的礼仪被废除了,那么君和臣的位置就会出现错误,侵犯欺凌的现象就会逐渐发生。所以孔子说:“安定国家治理百姓,没有比礼更好的;改变风气转换习俗,没有比乐更好的。”礼能节制百姓的思想,乐能调和百姓的声音,用政令来实行它,用刑法来防患它。礼、乐、政令、刑法四样都通行无阻,那么王道就具备了。 乐用来治理内部就需要和谐,礼用来修饰外部就需要相异;和谐就能和睦相亲,相异就能产生畏惧和敬意;和睦相亲就不会有怨恨,畏惧和敬佩就不会相争。无为而天下治理得很好,礼和乐的功效。这两者一同使用,合为一体。畏惧和敬重的心意难以表现出来,就用奉献酒食和辞让以及上下的跪拜来表现;和睦相亲的喜悦难以形容,就用诗词歌唱咏叹言语以及钟石管弦来抒发。这都是赞美人的敬意而不涉及他的财物,赞美人愉快的心情而不涉及声音。所以孔子说:“礼啊礼,难道可以用玉帛来表示吗?乐呀乐,岂有用钟鼓来表示?”这就是礼和乐的根本。所以说:“懂得礼乐本性的人就能创新,了解礼乐制度的人就能传承;创新的人称为圣,传承的人称为明。明圣就是针对创新和传承来说的。” 帝王一定要根据前代帝王的礼,遵从时代的要求加以施行,进行增删,按照百姓的思想,逐渐制作,至天下太平时就完备了。周朝借鉴夏、殷二代,礼制尤为齐全,每件事都设立制度,有偏邪就加以防止,所以称作礼节仪式有三百,礼仪细节有三千。于是教化遍及,民用和睦,不生灾害,没有祸乱,监狱空虚,这样的情况有四十多年。孔子赞美它说:“太漂亮了!我要跟随周朝。”等到周朝衰落的时候,诸侯超越法律限度,憎恶礼制损害自己利益,就删去其中的篇章及书籍。又逢秦朝毁灭学说,因此礼乐散乱流失。 汉朝建立后,开始治理乱世,使之恢复正常安定,没有一天空闲,但仍命叔孙通制定礼仪,用来端正君臣的地位。高祖高兴地赞叹道:“我今天才知道做天子的尊贵!”任命叔孙通为常,于是礼仪法度才制定,但还没有完全齐备叔孙通就去世了。 到文帝时,贾谊认为“汉朝承袭了秦朝的坏习俗,不讲礼义,不顾廉耻,现在更有甚者去杀害父亲兄长,盗窃的人偷走宗庙的器物,而大臣衹以文案簿书不报告政令的实行为理由,以至于风俗流行,心安而不觉得奇怪,以为本来就该这样。改变风气转换习俗,使天下人都回心转意走向正道,大概不是庸俗的官吏所能办得到的。设立君主和臣子,使上下有差别,使国家制度有次序,使六亲和睦,这不是上天所行,人所设立的。人所设立的,不做就不能树立,不修明就会败坏。汉朝建立到现在有二十多年了,应该制定制度,提倡礼乐,然后诸侯才能走上正轨,百姓就能简朴无华,官司逐渐消失”。于是创立了礼仪,天子感到高兴。但大臣周勃、灌婴之辈忌妒他,所以他的建议便没有被采用。 到汉武帝即位,他提拔任用才智杰出的人物,商讨建立宣明政教的明堂,制定礼仪和衣服的颜色,用来振兴太平。正巧窦太后喜好黄帝和老子的学说,不喜欢儒学,逭件事又作罢。后来董仲舒在试卷中答道:“帝王想有所作为,应根据上天来探求他的行为。天道无边,全在于陰陽。陽是仁德,陰是刑法。天使陽常处在盛夏用来养育万物使之生长,使陰常处在隆冬并聚积在空虚不用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出天是主张德行而不主张刑法的。陽气出现散布在上来主导一年的时序,陰气进入地下伏藏,时时出来辅佐陽气。陽气没有陰气的帮助,也不能单独形成…年的时序。帝王秉承上天的意志来行动,所以要致力于仁德教化而减少刑罚。刑罚不能用来治理国家,就像陰气不能用来形成一年的时序一样。现在废弃先王的仁德教化,衹用执掌法令的官吏来治理百姓,要想用德行来使四海的人都受到感化,是很难成功的。所以古代的帝王没有不以政教风化为大事的,建立太学在国都来实行教导,设立庠序在小镇来进行教化。政教风化已经明确,习惯和风俗已经形成,天下就会没有一个人在监狱了。到周代末年,大行无道之事,以致失掉了天下。秦朝跟在周朝的后面,所行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古代到现在,不曾有用乱来增添乱,极端破坏天下像秦朝那样的。习惯风俗轻薄可恶,人民毫无畏惧。现在汉朝跟在秦朝的后面,即使想治理这种情况,却没有办法。法律一颁布就有狡诈的人出现,法令一下达就有欺骗发生,一年的官司就有千万数,就像用热水来止息沸腾的开水,衹会使水更沸而没有帮助。比如琴瑟不协调,厉害一点的就一定要拆散后再装上才能弹奏。处理政事而得不到实行,情况很严重的就要加以重新改变,才可以治理。因此汉得到天下以来,常想治理得很好,但到现在仍不能使凶暴的人转化为善,使他们可因此免除死刑,这是由于在应当变更教化的时候没有加以变更。古人曾说:‘在池边羡慕鱼多,不如回去把鱼网结好。’现在掌握政权打算治理好国家有七十多年了,还不如先进行变革。变革就能治理得好国家,使国家灾害曰益减少,幸福曰益增多。”这时候,皇上正在征讨四夷,致力于武功,来不及留心礼节仪式之类的事情。 到了宣帝的时候,琅邪王吉任谏大夫,他又给皇帝上奏书道:“想治理好天下的君主并不是世代都有的,公卿等官有幸身逢其时。却没有建立万代的长远计策,帮助圣明君主达到三代那样兴盛的人。他们的任务衹是靠官署文书来判决官司听取诉讼而已,这不是天下太平的根本所在。现在庸俗的官吏所用来统治百姓的,没有可以世代通行的礼义条文,就用自己的想法去附会,各自图一时的安定。因此狡诈虚伪便萌发,刑罚没有边际,朴实日益消失,恩爱逐渐淡薄。孔子说‘安定国家,治理百姓,没有比礼更好的了,,这不是空话。愿同大臣一起选拔儒生,继承旧时礼仪,彰明王者的制度,督促一代的百姓,达到仁爱长寿的境地,这样民俗又怎么不如成王康王?长寿又怎么不及高宗呢?”皇上没有采纳他的话,王吉就称有病而辞官。 到成帝的时候,犍为郡在水边得到古磬十六枚,议者认为这很吉祥。刘向根据这个情况就劝说成帝道:“应当兴建辟雍,设立庠序,陈设礼乐,使雅颂之声盛隆,使揖让的礼仪盛行,用来教化天下。如果这样还没有形成天下太平,还从没有过。有人说,礼不能都齐备。礼是以教育人为根本的,即使有过错,这些过错也还是教育人。刑罚的错误,有的就让人或死或伤。如今的刑法,不是皋陶时候的法令了,有关部门制定法令,说删就删,说增就增,衹是为了援助常世的要事。至于增设礼乐,就说不敢,这是敢于杀人而不敢于教育人。为了俎豆这样的礼器和管弦这样的乐器没有齐备,因此就绝对不去做,这是放弃没有齐备的一点小东西而结果成了大部分都不具备的局面,没有比这更亏的了:用教化和刑法相比较,刑法比较轻微,这是抛开重要的东西而去急着处理轻微的东西。况且教化是依靠它来治理国家的,刑法是用来辅助治理的。现在抛弃应该依赖的而惟独建立衹是用来起辅助作用的东西,这不是达到天下太乎的方法。从京师有违抗不孝顺的子孙到那些遭受大辟杀戮之刑的入不断,这是由于不通晓仁、义、礼、智、信五常的道理的缘故。汉朝继承了周朝千年的衰败,残暴秦朝的遗留弊端,百姓逐渐染上坏习俗,贪婪险恶,不懂道理,不告诉他们教化,衹用刑罚来约束他们,民俗始终不会改正。所以说:‘用礼乐来引导百姓,他们就会和睦。,原先,叔孙通将要制定礼仪时,遭到齐地、鲁地读书人的非议,但最后还是成为汉朝儒生的宗师,功业流传后代,成为法典。”成帝就把刘向的话交给公卿讨论,正好刘向病逝,丞相大司空就请求皇上设立辟雍。巡视长安城的南边,确定位置的表还没有制作好,成帝就驾崩,群臣就引用这件事来为他确定谧号。 等到王莽称号为宰衡,想迷惑众人,就兴建辟雍,因此而篡夺了帝位,国内人开始反叛他。世祖光武帝受天命使衰落的汉朝重新兴盛,他治理乱世,使之恢复正常安定,把国都改定在洛陽。在位三十年,四夷臣服,百姓家家富足,政治教化清明,于是建立了明堂、辟雍。显宗即位,亲自主持礼仪,在明堂祭祀光武皇帝,在辟雍奉养三老五更,礼仪细节既多又完美。但道德教化没有广泛传播,是因为礼乐没有具备,群臣百姓没有可述说的,而且庠序还没有设立。孔子说:“比如造山,还差一匮之上,却停止不干了,我也不再去教谕他了。”现在叔孙通所撰写的礼节仪式,和律令一同记绿着,被法官所收藏,但法家又没有再传下来。汉朝的典籍就再也不加着录,百姓臣子也不再提及。还有叔孙通去世之后,河问献王选取一些礼乐旧事,慢慢加以增加辑录,达到五百多篇。现在的学者却不能彰明,衹是向天子推荐《士礼》,所说的道理又多有错误,因此君臣长幼相处的规则渐渐模糊。 音乐,是圣人所喜欢的,它可以使百姓的思想变好。它感动人的力量深厚,转变风气转换习俗容易,因此先王就标举它的教化作用。 人有感情、思想和智慧的本性,却没有哀乐喜怒的常态,有感应就有活动,然后思想和心计就形成了。因此细微蹙急的乐声响起来,人就思想忧虑;舒徐和缓的音乐兴起,人就高兴;高亢激扬的音乐兴起,人就意志坚强;正直纯洁的音乐兴起,人就肃然起敬;宽广流畅的音乐兴起,人就仁慈爱人;婬邪散乱的音乐兴起,人就邪恶。先王为这种混乱感到耻辱,就制定了雅颂之乐,本着人的情性,考察音乐的限度,根据礼节仪式进行制作,配合陰陽之气的调和,引导五常的行动,使它外露而不离散,隐藏而不凝滞,刚气不怒,柔气不慑,陰陽刚柔四者通畅,汇合在身中,而散发在身外,陰陽都能安于自己的位置而不发生冲撞,这足以感动人的良心,不使邪气侵入,这是先王设立乐的方针。 帝王还没有创作音乐的时候,就用先王的音乐来教导百姓,使他们和悦安乐,在这之后再进行改动创作,用来彰明功业与德行。《易》上说:“先王制作音乐来推崇德行,演奏盛大乐歌来祭祀上天,同时配飨祖先。”以前黄帝制作《咸池》,颛顼制作《六茎》,帝署制作《五英》,尧制作《大章》,《舜》作《韶》,禹作《夏》,汤作《濩》,武王作 《武》,周公作《勺》。《勺》,是说能够取得先祖之道。《武》,是说凭功业安定天下。《濩》,是说拯救百姓。《夏》,是说大规模地继承尧、舜二帝。韶》,是说继承尧。《大章》,是说彰明德行。《五英》,是说德化很盛。《六茎》,是说波及到根茎了。《咸池》,就已齐全了。从夏再往前,就没有再听说这类乐曲了,《殷颂》现还保存着。《周诗》也都齐备,它的演奏乐器,《周官》都掌管齐全。掌管者从卿大夫师瞽以下,都选取有道德的人,早晚操练,来教导国子。国子,就是卿大夫的子弟,都要学唱九德,诵读六诗,演习六舞、五声、八音。所以舜帝任命夔时说:“你掌管乐,教导国子,要使他们正直温和,宽大谨慎,刚毅而又不粗暴,简约但不傲慢。用诗来表达志向,用歌来抒发心声,用五声来协助歌唱,用六律来调和声音,八音就和谐了。”就是说的这个。又另外奖赏诸侯中德行盛大而且所教导被尊崇的人。乐的礼仪细节足以让人看个够,音声足以让人听得着迷,诗歌足以感动人的心囊,因此听到声音道德就和谐,阅读诗志向就会正直,讨论它们的规律法令就建立了。所以把它用在郊外祭祀天地就能让鬼神享受,用在朝廷那么群臣就和顺,设立于学校那么万民就和洽。倾听的人没有不凝神虚心,高兴地沉浸其中,因此国内都知道皇帝的仁德,沐浴在他的精神下,能够使光辉曰新,使人变得高尚善良,却不知道是怎样如此的,最后还能达到万物不夭折,天地和顺,幸福降临。所以《诗》上说:“钟鼓齐鸣,磬管齐奏,神降福就多。”《书》上说:“敲击石磬,各种野兽都随着音乐起舞。”对乌兽尚且有感动影响,何况人呢?更何况鬼神呢?因此乐是圣人用来感动天地,通达神明,安定百姓,形成性格类型的。但自从《雅》、《颂》兴起后,所继承的衰落动乱的音乐仍然存在,这是所说的惑乱嘈杂的声音,要设法 禁止。世道衰微人心离散,小人就欺凌君子,思想浅薄,那么邪恶就会胜遇正直。因此《书》序中说“商纣抛弃祖先的音乐,制作了惑乱人心的音乐,改变正声使之混乱,以取悦妇人。”官师瞽抱着乐器逃散出走,有的到了各诸侯,有的到了黄河和海上。音乐是依照人的情性,穿透肌肤深藏骨髓,即使经过上千年,它的余音仍然不绝。到春秋的时候,陈公子完逃到齐国。陈,是舜的后代,《韶乐》保存在那裹。因此孔子到齐国后听到《韶》,三个月不知道肉足什么味,说:“没有想到音乐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孔子对它很赞赏。 周朝开始无道的时候,怨恨讽刺的诗开始兴起。帝王的恩泽枯竭后,诗就不能再写了。帝王的官员失去职位,《雅》、《颂》就出现混杂现象,孔子加以研究然后进行确定,所以他说:“我从卫国回到鲁国后,音乐被纠正了,《雅》和《颂》有了各自原有的用途。”这时候,周王朝严重衰败,诸侯肆意横行,设立了两观,坐天子的车。诸侯的臣子管仲、季氏之流,娶了三个女人,还在撤鳝时演奏《雍》乐,在室内舞蹈八佾。制度于是被败坏,逐渐衰落下去,桑间、濮上、郑、卫、宋、赵的乐声一同出现,对内则造成疾病减少寿命,对外就扰乱政治伤害百姓。奸巧虚假用它来修饰,以扰乱富贵人的耳目。平民百姓用来求取利益,各诸侯国用来互相离间。所以秦穆公把女乐给西戎后由余就离开了,齐人赏给鲁国女乐孔子就走了。到了六国的时候,魏文侯最好古,但他对于夏说:“寡人听古乐就想打瞌睡,等到听郑、卫之音的时候,我就不知道疲倦了。”子夏责让他并且加以辩论,但最终不被接受,从此以后礼乐就失掉了。 汉朝建立后,乐家有制氏,因为知道郊庙朝会的正乐和五声六律而世代任大乐官,但衹能记下它的节奏,而不能说出它的含义。高祖的时候,叔孙通依靠秦朝的乐人制作宗庙的音乐。 祝在庙门迎接神灵,演奏《嘉至》乐,就像古代使神降临的音乐。皇帝进入庙门,演奏《永至》乐,作为行走的节奏,就像古代的《采荠》、《肆夏》乐。献上干豆,演奏《登歌》,衹有上一人歌唱,不用管弦扰乱人的声音,希望当官的都能听到,就像古代的《清庙》之歌。《登歌》演奏两遍后,再奏《休成》乐,赞美神明已经享受了祭祀。皇帝到束厢去饮酒,坐好后,演奏《永安》乐,赞美祭礼已完成。又有《房中祠乐》,是汉高祖的唐山夫人所创作的。周朝有《房中乐》,到秦叫《寿人》。凡音乐,喜欢它所创作的,礼是不要忘记根本。高祖喜欢楚国的音乐,所以《房中乐》有楚国音乐的旋律。孝惠二年,让乐府令夏侯宽备齐箫管,就改名为《安世乐》。 高庙裹演奏的是《武德》、《文始》、《五行》的舞蹈音乐;孝文庙裹演奏的是《昭德》、《文始》、《四时》、《五行》的舞蹈音乐;孝武庙里演奏的是《盛德》、《文始》、《四时》、《五行》的舞蹈音乐。《武德舞》,是高祖四年时创作的,用来象征天下人喜欢自己用武力来平息动乱。《文始舞》,是说原本是舜帝时的《韶舞》,高祖六年时改名为《文始》,表示不互相沿袭。《五行舞》,本来是周朝的舞,秦始皇二十六年改名为《五褂。《四时舞》,是孝文帝所创作的,用来表示天下的安详平和。音乐是自己所创作的,表明音乐是有规律可循的;喜欢先王的音乐,表明音乐是有法则可依的。孝景帝采用《武德舞》制成《昭德舞》,是为了尊崇大宗庙。到孝宣帝时,采用《昭德舞》制成《盛德舞》,用来尊崇世宗。 各帝庙都经常演奏《文始》、《四时》、《五行舞》等。高祖六年时又制作了《昭容乐》、《礼容乐》。《昭容乐》,就像古代的《昭夏乐》,主要出自《武德舞》。《礼容乐》,主要出自《文始》、《五行舞》。舞蹈的人没有音乐,是表明将到最为尊敬的人面前时不敢用音乐;使用音乐,是表示舞蹈不失去节奏,能合着音乐结束。造大抵都是照着秦朝的旧事而来的。 起初,高祖平定天下后,路过沛县,同旧时的朋友及父老乡亲相庆祝,喝醉酒后乐极生悲,就创作了“风起”诗,命令沛县裹的儿童一百二十人练习并演唱。到孝惠帝的时候,把沛宫作为原庙,全都叫唱歌的孩子练习吹奏用来相和,经常以一百二十人作为定员。文帝、景帝的时候,礼官衹是练习现成的东西罢了。到武帝时确定了在郊外祭祀祖先的礼仪,在甘泉祭祀太一,选择的是京师西北的干位;在汾陰祭祀土地神,是水洼中的方形丘地。于是就建立乐府,搜集诗歌后就在夜晚歌诵,有趟、代、秦、楚的歌曲。任命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多次举荐司马相如等几十人创作诗赋,简要地讨论律吕,用来调和八种乐器的音调,写出了十九章歌曲。在正月上辛曰祭祀于甘泉圜丘,派少男少女七十入一同歌唱,从黄昏一直到天亮。夜间经常有神光如流星集中停止在祭坛,天子就从用竹建造的宫室里远望并拜祭,一同陪着祭祀的官员几百人都肃然心动。 《安世房中歌》有十七章,这首诗说:大孝齐备,美德明显。把乐器高高悬挂四周,让乐器充满宫廷。纷纷树立的羽葆像树林一样,像云影一样高远难见,黄金装饰的乐器羽 葆,像草木一样华秀,像用旎牛尾和翠羽装饰的旌旗一样漂亮。 《七始华始》,要恭敬演唱和谐的声部。神也差不多来宴饮嬉乐,倾听歌声。用音乐恭敬谨慎地欢送神灵,稍微使他们感受到人的情感。神灵忽登青天而去,吉祥的事就齐备了。淡淡的思绪缥渺幽静,天地空旷高远。 我确定了历数,人人都竭尽全心。虔诚地进行斋戒,不断地进行教育。于是建立祖宗的庙宇,敬奉尊敬的和亲爱的人。孝顺的福气很大,可以到达四方极远的地方。 王侯能够持有德行,他周围的人就很恭敬,这是很显著的。政治清明畅达,是皇帝的孝德。完成了大功,安抚了四方。 海内有邪恶的人,在东北制造动乱。下诏慰问部队,武臣承受德行。用音乐去征伐,《箫》、《勺》能安抚群恶。他们恭敬地服从了,燕国也就安定了。 大海浩荡无边,众水汇归,高明的贤人和颜悦色,众人向往。大山崔嵬,能生养百卉。人们崇尚什么?他们崇尚有道德的人。 万物各安其所,各乐其终。各乐其终,就能世代传递无穷。驰骋的飞龙,在上天巡游。贤能的人和颜悦色,人民就会安乐。 青草茂盛,松萝绵延。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有谁能来破坏!不管大不大,能形成教化的德行;不管长不长,能覆盖无限的空间。 雷声震震,电光闪闪。彰明德义的原则,治理政治的根本。治理根本,恩泽宏大。施加德政,人人受到宠爱,家庭就能相互保护。德政实行得广大,世代延续就会加长。 泽兰、香草都有芬芳,桂花凹突起伏。以孝道进献上天,就像曰月的光芒。神灵乘着四龙车,来回奔驰。鸟羽牦牛尾装饰的旌旗林立,又密又长。孝道在世上,我就题写文章。 《桂花》 盛大众多,继承上天的法则。强大长远。照明四方。慈祥宽大的人所爱,就像美德一样。杳杳冥冥,能永享幸福。 《美若》 高大充实,就像山一样。用孝来安抚少数民族。蛮夷部尽情欢畅,派翻译来进贡。接受这种爱戴,终于没有发生战争。 好的祭品很芳香,祭告神窥,神灵就来享受。祭告神灵,等他们享受后,就热烈歌颂。衹有善德,是诸侯所常有的。继承上天的美德,就不会被忘记好名声。 真是太英明了,天下平定,是有帝王的美德。很好地承受上天的祥和之气,这是音乐带来的福气。欣赏音乐但不放纵,这是人们的准则。 有深刻的法律和众多的道德,就能蓄育万民。善名流传很久,那他的仪容一定很受尊敬。 美好仪容的准则是承受上天的英明。百姓的安乐可以使子孙永保光荣。恭顺善良,可以受到上天的关照。芳香美好的贡品,能够延长众生的生命。 承受上天完美的德性,就像山一样不亏损不崩塌。公平地施舍,恩泽就像云一样,人民就能永远享受幸福。有仪容的准则,有上天的英明。地上的百姓就会安乐,就会永远享受幸福。 《郊祀歌》有十九章,其诗说: 选择时曰,就去祭祀lljji!,点燃油脂和艾蒿,延请四方的神霰。天门大开,神灵出游,降下恩惠,带来大福。神灵的车,环绕着青云,驾御着飞龙,鸟羽牦牛尾装饰的旌旗纷纷飘扬、、神灵的下面,飞驰的马像风一样疾速,左边是苍龙,右边是白虎。神霞的到来,真是太快了,先降雨,雨淋淋。神灵到来,遮天蔽曰,景象仿佛震动人心。神灵安坐后,五音整齐,奏乐到天明,使神鬃安静。用牛犊和祭器内芳香的黍稷以及樽中的桂花酒来宴请各方神灵。神灵很安静地停留,就歌诵青黄乐,在这裹四周观看,眺望瑶堂。许多美女在一块,柔美奇丽,容颜如荼,百姓争相观看。披着华丽的服饰,像云雾一样轻盈,牵着细丝捆布,佩戴着珠玉。她们怀抱香草,发出芷兰一样的芳香,安详闲适,并献上好酒。 《练时日》一 天帝降临到中间的祭坛,四方神灵各承一个空间,小心谨慎以防意外变故,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着。在天气清明和暖,月建与日辰相合的吉l1,用五来制数。海内安宁,兴文息武。土地富庶繁盛,烟媪之气上逢于天。沉静悠闲,吉祥的服色是黄色。 《帝临》二 春天万物发动,根须生长出来,加上甘霖滋润的加惠,很快就能追赶上。雷声使草木复苏,让洞穴中的蛰虫倾听,凋零的枯草朽木又开始生长,又形成了生命。都很和乐,感染幼小的以及胚胎,众生丰厚,是春天带来的福祉。 《青陽》三 邹子乐。 夏天万物生长茂盛,舒展自在,自由生长,光泽盛美,没有什么来进行阻碍。把华彩与果实相结合,就又大又多,因为田大而丰收,百神可以得到祭品的享受。祭祀进行得盛大,没有忘记恭敬地烹调,神灵就会友好地保护,使它世代相传。 《朱明》四 邹子乐。 西方少吴有白气,秋气酷烈萧索,五谷百草,因为没有废绝旧苗,都能充实成熟。奸诈和虚伪都没有萌发,妖孽衹得伏藏,在边远偏僻地方的四夷都臣服。畏惧这样的威严,思慕美德,他们归附后虔诚恭敬,不敢骄傲、怠慢。 《西颢》五 邹子乐。 北方的神灵登上陰地,冬眠的动物都藏了起来,草木凋零飘落,到了冬天就降下霜。这时候结束动乱消除邪恶,改正诡异的习俗,亿万人民回到本业,返朴归真。分清忠信和礼义的脉络,遥祭五岳。在籍田收获时候,全收好谷。 《玄冥》六 邹子乐。 天神地位最高,地神福气最大,他们分别统治着天和地,形成了四个季节。h月星辰精确无误地运行,陰陽五行,循环往返。风云雷电,降下及时的雨露,百姓靠此繁衍生长,都能安守他们的本业。天子继承祖业,恭敬勤劳,顺从上天之德,有虞氏的鸾辂车光彩如龙鳞,没有不经过装饰的。装满果脯的祭祀礼器纷纷摆好,差不多就可以享受祭祀的酒食,消灭凶恶和灾害,威烈超越了八方荒远的地区。钟鼓竽笙齐奏,都翩翩起舞,举着画有招摇的神旗,各民族归顺。 《惟泰元》七 建始元年,丞相匡衡演奏完“鸾路龙鳞”,就把诗名更改定为“涓选休成”。 天地给予的恩惠,我心中向往,兴建紫坛,想得到神降临的路。恭敬地承受祭祀,云烟弥漫,绣有斧形花纹的衣服四处张挂,欢迎最为尊贵的神灵。许多幼童在一起成八列起舞,一致用欢快乐曲来使泰一高兴。奏完各种歌曲后感觉差异很大,在轩槛的前面弹着呜琴竽瑟等各种乐器。玉磬金钮和大鼓响起来,神灵很高兴,百官济济一堂,都很恭敬地忙碌自己的事情。把盛着祭牲的礼器进献给神灵,芬香直达神灵所在的地方,神灵停留片刻,光临这裹。长丽鸟在前面放出光芒照明天空,寒暑不差,赐给君王,表彰贤德。表演诗歌和音律玉声奏鸣,宫调弱小角声高扬征声激扬清脆。歌声绕梁羽调高扬重叠着商调,制造这样新式的音乐将永久保存下去。声音悠远流长凤鸟翱翔,神灵快乐地享受祭品。 《天地》八 丞相匡衡演奏完“黼绣周张”,就改定诗为“肃若旧典”。 太陽的出没怎么会有穷尽呢?时光不会与人的寿命相等。因此春并不是我的春,夏也不是我的夏,秋不是我的秋,冬也不是我的冬。人的寿命和太陽相比,太陽就像四海,而人就像池水,遍观这样一种情况是什么意思呢?我知道怎样快乐,我衹喜欢驾驭六龙,六龙好驾驭,它们使我心中顺畅。黄龙为何不下来呢? 《et出入》九 太一恩赐,天马降临,浑身被血色的汗所浸湿,流着赤赭的唾沫。它的志向奇伟,精力非同一般,跃上浮云,飞奔驰骋。身体稍微一动,就越过万里,现在有什么可以和它匹敌的呢,衹有龙可以与它为友。 元狩三年天马诞生 在渥洼水中时作。 天马从西方极远处来,涉过流沙,各少数民族都臣服。天马从泉水中出来,毛色如虎的脊背有两面,变化如同鬼神。天马从没有毛草的地方而来,经过了千里,才到达束面的道路。天马来时岁星在辰,它将奋发高飞,谁又能确定它的日期呢?天马来时,很远就把门打开,它驮着我的身体,飞往昆仑。天马来了,是作为龙的媒介,周游在天门,观望在玉台。 太初四年诛杀大宛王,汉武帝获得大宛国的实马时写。 《天马》十 天门大开,天空空旷飘荡,众神神情严肃,一同驰骋而来,光临祭祀。神光夜照,德行和信义显著,神灵恩泽广大,我能长生,这是让人很高兴的。到处都涂满朱丹,把路上石头弄平以建造明堂,装饰着玉的旗竿用来跳舞唱歌,上面画着北斗经常可以望见。众星留住神灵,要求享受自己的祭品,他们竞相闪烁光芒,照耀着紫幄,珠色成了黄色。翻腾迥旋就像鸟翅双击,逍遥自在。月色柔和发出金色光波,陽光灿烂发出夺目光芒。假藉清风而来,虽急速但也较长远,只好不停地进献。神灵往返回旋,好像要停留不走,我就可以觐见,希望能亲自去表明诚意。得到幸福就会指曰可待,上天寂寥高远知道这个时间。浩浩荡荡跟随向上飞游,一路殷勤侍奉是为了陈述所要请求的事。幸福美满所以要加以弘扬昌大,美好洪大声传四方。专心致志振奋精神飞上九天,雄心勃勃游遍大地飘浮大海。 《天门》十一 景星显现,镇星显著排列,悬挂神奇的东西,使它昭显在庭中,太陽照临,能够明察。同天地相参照,就要首推当朝,汾陰高丘发现鼎,大福显现。五音六律,和谐响亮,同杂音相遇,高雅的音乐更为悠扬。空桑的琴瑟名副其实,跳舞的人四列互相交换八风就产生了。钟磬声音洪亮羽龠奏鸣。河龙供给鲤鱼,牛羊纯色。用百草的精华搀杂酒中,酒既香又美。用大杯盛满甘蔗汁用来解酒。精微的感应能使心意远达上天通告自己的美名,来回行走思考怎样与神道相会。神赐福多,使自己归于正道,这止是自己往h的希望,河伯命令峭龟极力配合水神,疏导河流,使水泻平均。上天安排土神执行,丰年常有,四季繁荣。 《景星》十二 元鼎五年在汾陰得到鼎时创作。 斋房所产的草,许多根茎都连着叶,这是宫中的奴仆所显现的异兆,展开图查找家谱。天气的精华,在云陽的都城回旋往返,经过很长时间,曰益茂盛,芝草具有灵气。 《齐房》十三 元封二年芝草生长在甘泉斋房时创作。 地神和天神的好祭坛建立了,以玄黄作为祭服颜色,在冀州发现了宝鼎,亿万人民获得幸福。众多的四方边塞,远处的戎狄都归顺,统治亿万人民,全部得到了他们的地盘。 《后皇》t-四 光彩照射,原来是祖先。神灵巡游,经过天门,有千辆车聚集在昆仑。神灵出来,张设玉饰的房子,周转循环聚到一块,居住在兰堂。神灵行走,旌旗飞扬,车骑疾驶,众人相连。神霾到来,飘扬空中,甘露降临,五色云彩聚集。引来神灵降临祭坛和宫室,九疑的宾客中夔和龙跳舞。神灵安然坐下和高高飞翔都赶上吉祥时刻,恭敬礼貌,符合人们所想象的。神灵很高兴,就一再饮酒,幸福广大无边,绵延长久。所施福祉盛大,在汾水的弯曲处,金光闪烁,充满大河,盛大如云,增加太陽的光波。到处呈现欢乐景象,歌声升腾到天空。 《华烨烽》十五 五帝加以辅助,包容了四方,土地广阔,上面飘扬着浮云。抚摸祭坛,播洒椒兰的芬香,璧玉精良,发出美丽的光泽。再过一亿年,福庆开始兴盛,与神交会,神情恭敬。广泛地接引神灵,让酒杯都喝空,神灵的车马各就其位,腾空奔驰。迅速分开陈列,分散归去哪裹有停留呢?赐给广溢的福禄后,就回去了。 《五神》十六 朝拜陇山之首,观看西方天边,祭祀时声若雷,光若电,获得了白麟。白麟有五只蹄,显现出土德,谋划凶恶暴虐的,匈奴就被灭了。屏除恶人,抑制不祥,请百神之官来做客,祭祀山河。车辕转瞬就回转,一下飞驰很远,雨神飞腾,清洒道路。流星陨落,感慨这样的好风,踏上归去的云彩,抚慰归顺的心灵。 《朝陇首》十七 元狩元年到雍时获得白麟时创作。 赤雁像车舆一样美丽,白色的集中在西方,以甘露为食,饮用清澈有光华的泉水。赤色的大雁飞来集中,六批赤色大雁纷纭而来,雁颈毛色斑斓,五彩缤纷。这是神所显现赐给的福祉,登上蓬莱,达到无极的境界。 《象载瑜》十八 太始三年到东海时得到赤雁时所创作。 像赤蛟一样红光闪闪,黄色的金光笼罩,露气在夜间降落,白天云气陰暗。给百神和六龙斟上椒香的酒浆,他们都已醉了。神灵享祭完毕,就赐给吉祥,广大无边,这是对好酒感到高兴的缘故。神灵盛大,光芒灿烂,延长寿命,没有止境。远大无边,充满天地四方,恩泽汪洋,达到万国。神灵不忍离去,但车舆已准备好,飘然远逝,旌旗逶迤。礼乐完成,神灵就要归去,寄托天德,没有衰竭。 《赤蛟》十九 其他的一些到外地巡视和福瑞应验之类的事,郊庙中没有记载,因此就不用论计。当时,河间献王很有才能,他也认为治理国家的规则没有礼乐是不行的,就把他所收集的用于郊庙朝 的正乐献了上去。天子就给了大乐官,让他们加以保存并进行练习,每年到了祭祀时就用来充数,但不常用,平常所用到的郊庙乐都不是正乐。但是诗和乐延续到后代,还得要有所师法前人,加以陈说的东西。以前殷、周的《雅》、《颂》,向前秉承有贼、姜原,到高、稷开始出现,玄王、公刘、古公、大伯、王季、姜女、大任、太姒的德操,才使成汤、文、武接受天命,使武丁、成、康、宣王由衰落而重新兴盛,向后到辅佐的阿衡、周、召、太公、申伯、召虎、仲山甫这些人,君臣男女有功劳和德操的,没有不加以褒奖赞扬。功劳德操的确美好,褒奖赞扬的声音充满天地之间,因此大名著称于当代,遣留的声誉留传无穷。现在汉朝的郊庙诗歌,没有祖宗的事迹,八音的和谐,又不同钟律相配合,而且内有掖庭的材人,外有上林的乐府,都把郑声用于朝廷。 到成帝的时候,谒者常山王禹世代传授河间的音乐,能够陈说它的含义,他的弟子宋晔等人就给皇上上书告诉这件事,皇上就把这件事交给大夫博士平当等人进行考试。平当认为“汉朝在秦朝灭绝道德之后建国,依赖先帝们的圣德,广泛地接受多方面地听取,整修衰败的官制,建立了太学,河间献王访求隐藏的东西,修整征集正乐来辅助教化。当时的大儒公孙弘、董仲舒等人都认为凡音乐中的正声,都把它归入太乐官府。春秋两季比赛选士,用校官掌管,疏远而不加以练习。所以从公卿大夫到一般观看倾听的人,衹闻铿锵之声,却不知道其中的意义,而想用来示意劝导广大人民,这种方法没有来源。因此流行了一百多年,道德教化到现在还没有形成。如今宋晔等人坚持练习独一无二的学问,主要的宗旨是倡导辅助教化。衰弱势微的学问,兴起和废弃都在于人。应该收集正乐,用来接续绝学显扬衰微。孔子说:‘人能够弘扬道,不是道能弘扬人。,河间衹有一点点,是小柄和臣属,因为喜好学问研究古代的东西,因此能有所保存,百姓到现在还称赞他们,更何况英明的君主有广为覆盖的资质,撰修兴起旧文,远离郑声接近雅乐,传述陈说而不自立新意,相信并且喜好古代学问,于是用这来示意劝告海内,扬名后代,实在不是小宝小德。”这件事被交给公卿讨论,认为事情太久远难以分辨,平当的建议又被扣住不发。 这个时候,郑国的音乐更加多了起来。黄p弓官府中有名的歌舞艺人丙彊、景武之流富贵显现于天下,贵戚五侯定陵、富平等和外戚的家庭过分放纵奢侈,甚至同皇帝争夺歌舞伎。哀帝从任定陶王时就痛恨这些事,又加上本性不喜欢音乐,等到登上帝位,就下韶说:“由于世间习俗挥霍无度而又舞文弄墨,以致郑国和卫国的音乐兴盛。挥霍无度就会造成下面的人不恭顺以致国家贫困,舞文弄墨就会使背本趋末的人增多,郑国和卫国的音乐兴盛就会使放纵与邪恶的教化流行,要想使黎民百姓敦厚朴实家中能够自给自足,就像使源头浑浊而又要求水流清澈一样,难道不是很困难吗!孔子不是说吗?‘远离郑国的音乐,郑国音乐邪恶。’因此废除乐府官。郊祭的音乐以及古代兵法中的军乐,在经上而又不是郑国和卫国的音乐的,逐条上奏,再另外分给其他的官员。”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上奏道:“郊祭乐人共有六十二人,供祭祀南北郊时用。大乐鼓手有六人,《嘉至》鼓手有十人,邯郸的鼓手有二人,骑吹的鼓手三人,江南鼓手二人,淮南鼓手四人,巴俞鼓手三十六人,歌鼓手有二十四人,楚严鼓手一人,梁皇鼓手四人,临淮鼓手三十五人,兹邡鼓手三人,一共鼓有十二面,鼓手一百二十八人,朝见庆贺置办的酒席陈列在殿下,以对应古代兵法。另外郊祭的十三人,各族乐人以及《云招》供祭祀南郊用的六十七人,加上供演奏正乐用的四人,夜晚朗诵诗歌的五人,演奏刚和别拊鼓的鼓手二人,供《盛德》乐主持调簏音的二人,听乐的工匠凭音律知晓太陽冬至夏至的一人,钟工匠、磬工匠、箫工匠各一人,仆射二入主持领导各位乐人,都不可以废除。竽工匠有三人,可以减去一个人。琴工匠有五人,可以裁减三人。柱工匠有二人,可裁减一人。给弦上绳的工匠六人,可以裁减四人。郑国与四方乐舞会合的人有六十二个,一人用来主持止乐,其余六十一人可以裁减。给瑟卜弦的工匠有八人,可裁减七人。《安世乐》的鼓手有二卜人。十九人可以裁减。沛的吹鼓手十二人,族歌鼓手有二十七人,军阵吹鼓手卜三人,商乐鼓手卜四人,束海鼓手十六人,长乐鼓手十三人,杂乐鼓手十三人,一共鼓有八面,鼓手一百二十八人,朝见庆贺安排的酒席,摆设在前殿的房中,不合经上的法度。研究竽器的人有五个,楚鼓手有六人,平常跟随歌舞艺人的人有三卜人,跟随戴假面的人有四人。诏令跟随平常陪伴歌舞乐人的人有十六个,秦国的歌舞乐人有二十九人,秦国歌舞艺人中戴假面的有三人,诏令跟随秦国歌舞艺人的人有一人,雅人人有凡人,朝见庆贺摆酒奏乐。演奏楚国敬酒祝寿的音乐的人有十乙人,演奏巴人敬酒祝寿的音乐的人有十:二人,演奏剑[国敬酒祝寿的音乐的人有十二::人,演奏齐国敬酒祝寿的音乐的人有十九人,蔡歌唱的人有三人,齐歌唱的人有六人,演奏竽瑟钟磬的人有五人,都是郑国的音乐,可以废除。从师学习的一百四}’二人,其中l十二人用来给太官的桐马酒宫,其余七十人可以裁减。这些总共有八百二十九人。其中三百八十八人不可以免除,可以让他们归属到太乐官府,其余四百四十一人不符合经上的法度,或者是郑、卫的音乐,部可以免除。”这个奏议被批准了。然而百姓所受感染的日产很久了,又没有制作出正乐来相应加以变化,豪富官民依旧沉湎其中,逐渐衰落以至于坏在王莽之手。 现在国家重新开始,人民回归根本,户口年年增加,治理刑事犯罪,用善良贤能的人来统治国家,至于家庭自治,既多又富,就要进行学校的礼乐教育感化。现在幸好有前代英明的人遗留下来的制度的礼仪细节,实在可以效法模仿并加以补充完备,法度可以因此而得以保存显著。孔王说:“殷代因循夏代礼制,加以增减,可以知夏礼;旦伐因循凿礼,加以增减,可以知殷礼;后来有人继承周礼的,百年中可以知道。”现在左坠继承刮9,很长一段时间空缺大的礼仪,没有建立礼制形成乐制,造就是贾谊、董仲舒、王昼、型血等人之所以发愤而产牛感叹的原因。 卷二十三 刑法志 第三 【原文】 夫人宵天地之貌,怀五常之性,聪明精粹,有生之最灵者也。爪牙不足以供耆欲,趋走不足以避利害,无毛羽以御寒暑,必将役物以为养,用仁智而不恃力,此其所以为贵也。故不仁爱则不能群,不能群则不胜物,不胜物则养不足。群而不足,争心将作,上圣卓然先行敬让博爱之德者,众心说而从之。从之成群,是为君矣;归而往之,是为王矣。《洪范》曰:“天子作民父母,为天下王。”圣人取类以正名,而谓群为父母,明仁、爱、德、让,王道之本也。爱待敬而不败,德须威而久立,故制礼以崇敬,作刑以明威也。圣人既躬明哲之性,必通天地之心,制礼作教,立法设刑,动缘民情,而则天象地。故曰:先王立礼,“则天之明,因地之性”也。刑罚威狱,以类天之震曜杀戮也;温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长育也。《书》云“天秩有礼”,“天讨有罪”。故圣人因天秩而制五礼,因天讨而作五刑。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钺;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凿;薄刑用鞭扑。大者陈诸原野,小者致之市朝,其所繇来者上矣。 自黄帝有涿鹿之战以定火灾,颛顼有共工之陈以定水害。唐、虞之际,至治之极,犹流共工,放讠雚兜,窜三苗,殛鲧,然后天下服。夏有甘扈之誓,殷、周以兵定天下矣。天下既定,戢臧干戈,教以文德,而犹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井田而制军赋。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十为终,终十为同,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有税有赋。税以足食,赋以足兵。故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十六井也,有戎马一匹,牛三头。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马四匹,兵车一乘,牛十二头,甲士三人,卒七十二人,干戈备具,是谓乘马之法。一同百里,提封万井,除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园囿术路,三千六百井,定出赋六千四百井,戎马四百匹,兵车百乘,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也,是谓百乘之家。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匹,兵车千乘,此诸侯之大者也,是谓千乘之国。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匹,兵车万乘,故称万乘之主。戎马、车徒、干戈素具,春振旅以搜,夏拔舍以苗,秋治兵以狝,冬大阅以狩,皆于农隙以讲事焉。五国为属,属有长;十国为连,连有帅;三十国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四为州,州有牧。连师比年简车,卒正三年简徒,群牧五载大简车、徒,此先王为国立武足兵之大略也。 周道衰,法度堕,至齐桓公任用管仲,而国富民安。公问行伯用师之道,管仲曰:“公欲定卒伍,修甲兵,大国亦将修之,而小柄设备,则难以速得志矣。”于是乃作内政而寓军令焉,故卒伍定虖里,而军政成虖郊。连其什伍,居处同乐,死生同忧,祸福共之,故夜战则其声相闻,昼战则其日相见,缓急足以相死。其教已成,外攘夷狄,内尊天子,以安诸夏。齐桓既没,晋文接之,亦先定其民,作被庐之法,总帅诸侯,迭为盟主。然其礼已颇僣差,又随时苟合以求欲速之功,故不能充王制。二伯之后,浸以陵夷,至鲁成公作丘甲,哀公用田赋,搜、狩、治兵、大阅之事皆失其正。《春秋》书而讥之,以存王道。于是师旅亟动,百姓罢敝,无伏节死难之谊。孔子伤焉,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故称子路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而子路亦曰:“千乘之国,摄虖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治其赋兵教以礼谊之谓也。 春秋之后,灭弱吞小,并为战国,稍增讲武之礼,以为戏乐,用相夸视。而秦更名角抵,先王之礼没于婬乐中矣。雄桀之士因势辅时,作为权诈以相倾覆,吴有孙武,齐有孙膑,魏有吴起,秦有商鞅,皆擒敌立胜,垂著篇籍。当此之时,合纵连衡,转相攻伐,代为雌雄。齐愍以技击强,魏惠以武卒奋,秦昭以锐士胜。世方争于功利,而驰说者以孙、吴为宗。时唯孙卿明于王道,而非之曰:“彼孙、吴者,上势利而贵变诈;施于暴乱昏嫚之国,君臣有间,上下离心,政谋不良,故可变而诈也。夫仁人在上,为下所卬,犹子弟之卫父兄,若手足之扞头目,何可当也?邻国望我,欢若亲戚,芬若椒兰,顾视其上,犹焚灼仇雠。人情岂肯为其所恶而攻其所好哉?故以桀攻桀,犹有巧拙;以桀诈尧,若卵投石,夫何幸之有!《诗》曰:‘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遏。’言以仁谊绥民者,无敌于天下也。若齐之技击,得一首则受赐金。事小敌脆,则偷可用也;事巨敌坚,则焕然离矣。是亡国之兵也。魏氏武卒,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置戈其上,冠胄带剑,嬴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如此,则其地虽广,其税必寡,其气力数年而衰。是危国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狭厄,其使民也酷烈。劫之以势,隐之以厄,狃之以赏庆,道之以刑罚,使其民所以要利于上者,非战无由也。功赏相长,五甲首而隶五家,是最为有数,故能四世有胜于天下。然皆干赏蹈利之兵,庸徒鬻卖之道耳,未有安制矜节之理也。故虽地广兵强,鳃鳃常恐天下之一合而共轧己也。至乎齐桓、晋文之兵,可谓入其域而有节制矣。然犹未本仁义之统也。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直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以敌汤、武之仁义。” 故曰:“善师者不陈,善陈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亡。”若夫舜修百僚,咎繇作士,命以“蛮夷猾夏,寇贼奸轨”,而刑无所用,所谓善师不陈者也。汤、武征伐,陈师誓众,而放擒桀、纣,所谓善陈不战者也。齐桓南服强楚,使贡周室,北伐山戎,为燕开路,存亡继绝,功为伯首,所谓善战不败者也。楚昭王遭阖庐之祸,国灭出亡,父老送之。王曰:“父老反矣!何患无君?”父老曰:“有君如是其贤也!”相与从之。或奔走赴秦,号哭请救,秦人为之出兵。二国并力,遂走吴师,昭王返国,所谓善败不亡者也。若秦因四世之胜,据河山之阻,任用白起、王翦豺狼之徒,奋其爪牙,禽猎六国,以并天下。穷武极诈,士民不附,卒隶之徒,还为敌仇,猋起云合,果共轧之。斯为下矣。凡兵,所以存亡继绝,救乱除害也。故伊、吕之将,子孙有国,与商、周并。至于末世,苟任诈力,以快贪残,急城杀人盈城,争地杀人满野。孙、吴、商、白之徒,皆身诛戮于前,而国灭亡于后。报应之势,各以类至,其道然矣。 汉兴,高祖躬神武之材,行宽仁之厚,总揽英雄,以诛秦、项。任萧、曹之文,用良、平之谋,骋陆、郦之辩,明叔孙通之仪,文武相配,大略举焉。天下既定,踵秦而置材官于郡国,京师有南、北军之屯。至武帝平百粤,内增七校,外有楼船,皆岁时讲肄,修武备云。至元帝时,以贡禹议,始罢角抵,而未正治兵振旅之事也。 古人有言:“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鞭扑不可弛于家,刑罚不可废于国,征伐不可偃于天下。用之有本末,行之有逆顺耳。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文德者,帝王之利器;威武者,文德之辅助也。夫文之所加者深,则武之所服者大;德之所施者博,则威之所制者广。三代之盛,至于刑错兵寝者,其本末有序,帝王之极功也。 昔周之法,建三典以刑邦国,诘四方:一曰,刑新邦用轻典;二曰,刑平邦用中典;三曰,刑乱邦用重典。五刑: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宫罪五百,刖罪五百,杀罪五百,所谓刑平邦用中典者也。凡杀人者踣诸市,墨者使守门,劓者使守关,宫者使守内,刖者使守囿,完者使守积。其奴,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舂槁。凡有爵者,与七十者,与未龀者,皆不为奴。 周道既衰,穆王眊荒,命甫侯度时作刑,以诘四方。黑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髌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之罚其属二百。五刑之属三千,盖多于平邦中典五百章,所谓刑乱邦用重典者也。 春秋之时,王道浸坏,教化不行,子产相郑而铸刑书。晋叔向非之曰:“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犹不可禁御,是故闲之以谊,纠之以政,行之以礼,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为禄位以劝其从,严断刑罚以威其婬。惧其未也,故诲之以忠,竦之以行,教之以务,使之以和,临之以敬,莅之以强,断之以刚。犹求圣哲之上,明察之官,忠信之长,慈惠之师。民于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祸乱。民知有辟,则不忌于上,并有争心,以征于书,而侥幸以成之,弗可为矣。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三辟之兴,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郑国,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诗》曰:‘仪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如是,何辟之有?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征于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货赂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虖!”子产报曰:“若吾子之言,侨不材,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偷薄之政,自是滋矣。孔子伤之,曰:“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孟氏使陽肤为士师,问于曾子,亦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陵夷至于战国,韩任申子,秦用商鞅,连相坐之法,造参夷之诛;增加肉刑、大辟,有凿颠、抽胁、镬亨之刑。 至于秦始皇,兼吞战国,遂毁先王之法,灭礼谊之官,专任刑罚,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自程决事日县石之一。而奸邪并生,赭衣塞路,囹圄成市,天下愁怨,溃而叛之。 汉兴,高祖初入关,约法三章曰:“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蠲削烦苛,兆民大说。其后四夷未附,兵革未息,三章之法不足以御奸,于是相国萧何攈摭秦法,取其宜于时者,作律九章。 当孝惠、高后时,百姓新免毒蠚,人欲长幼养老。萧、曹为相,填以无为,从民之欲而不扰乱,是以衣食滋殖,刑罚用稀。 及孝文即位,躬修玄默,劝趣农桑,减省租赋。而将相皆旧功臣,少文多质,惩恶亡秦之政,论议务在宽厚,耻言人之过失。化行天下,告讦之俗易。吏安其官,民乐其业,畜积岁增,户口浸息。风流笃厚,禁罔疏阔。选张释之为廷尉,罪疑者予民,是以刑罚大省,至于断狱四百,有刑错之风。 即位十三年齐太仓令淳于公有罪当刑,诏狱逮系长安。淳于公无男,有五女,当行会逮,骂其女曰:“生子不生男,缓急非有益!”其少女缇萦,自伤悲泣,乃随其父至长安,上书曰:“妾父为吏,齐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伤夫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属,虽后欲改过自新,其道亡繇也。妾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罪,使得自新。”书奏天子,天子怜悲其意,遂下令曰:“制诏御史:盖闻有虞氏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为戮,而民弗犯,何治之至也!今法有肉刑三,而奸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德之薄而教不明与?吾甚自愧。故夫训道不纯而愚民陷焉,《诗》曰:‘恺弟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亡繇至,朕甚怜之。夫刑至断支休,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岂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及令罪人各以轻重,不亡逃,有年而免。具为令。” 丞相张仓、御史大夫冯敬奏言:“肉刑所以禁奸,所由来者久矣。陛下下明诏,怜万民之一有过被刑者终身不息,及罪人欲改行为善而道亡繇至,于盛德,臣等所不及也。臣谨议请定律曰:诸当完者,完为城旦舂;当黥者,髡钳为城旦舂;当劓者,笞三百;当斩左止者,笞五百;当斩右止,及杀人先自告,及吏坐受赇枉法,守县官财物而即盗之,已论命复有笞罪者,皆弃市。罪人狱已决,完为城旦舂,满三岁为鬼薪、白粲。鬼薪、白粲一岁,为隶臣妾。隶臣妾一岁,免为庶人。隶臣妾满二岁,为司寇。司寇一岁,及作如司寇二岁,皆免为庶人。其亡逃及有罪耐以上,不用此令。前令之刑城旦舂岁而非禁锢者,完为城旦舂岁数以免。臣昧死请。”制曰:“可。”是后,外有轻刑之名,内实杀人。斩右止者又当死。斩左止者笞五百,当劓者笞三百,率多死。 景帝元年,下诏曰:“加笞与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人。其定律:笞五百曰三百,笞三百曰二百。”狱尚不全。至中六年,又下诏曰:“加笞者,或至死而笞未毕,朕甚怜之。其减笞三百曰二百,笞二百曰一百。”又曰:“笞者,所以教之也,其定箠令。”丞相刘舍、御史大夫卫绾请:“笞者,箠长五尺,其本大一寸,其竹也,末薄半寸,皆平其节。当笞者,笞臀。毋得更人,毕一罪乃更人。”自是笞者得全,然酷吏犹以为威。死刑既重,而生刑又轻,民易犯之。 及至孝武即位,外事四夷之功,内盛耳目之好,征发烦数,百姓贫耗,穷民犯法,酷吏击断,奸轨不胜。于是招进张汤、赵禹之属,条定法令,作见知故纵、监临部主之法,缓深故之罪,急纵出之诛。其后奸猾巧法,转相比况,禁罔浸密。律、令凡三百五十九章,大辟四百九条,千八百八十二事,死罪决事比万三千四百七十二事。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遍睹。是以郡国承用者驳,或罪同而论异。奸吏因缘为市,所欲活则傅生议,所欲陷则予死比,议者咸冤伤之。 宣帝自在闾阎而知其若此。及即尊位,廷史路温舒上疏,言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语在《温舒传》。上深愍焉,乃下诏曰:“间者吏用法,巧文浸深,是朕之不德也。夫决狱不当,使有罪兴邪,不辜蒙戮,父子悲恨,朕甚伤之。今遣廷史与郡鞠狱,任轻禄薄,其为置廷平,秩六百石,员四人。其务平之,以称朕意。”于是选于定国为廷尉,求明察宽恕黄霸等以为廷平,季秋后请谳。时上常幸宣室,斋居而决事,狱刑号为平矣。时涿郡太守郑昌上疏言:“圣王置谏争之臣者,非以崇德,防逸豫之生也;立法明刑者,非以为治,救衰乱之起也。今明主躬垂明听,虽不置廷平,狱将自正;若开后嗣,不若删定律令。律令一定,愚民知所避,奸吏无所弄矣。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也,政衰听怠,则廷平将招权而为乱首矣。”宣帝未及修正。 至元席初立,乃下诏曰:“夫法令者,所以抑暴扶弱,欲其难犯而易避也。今律、令烦多而不约,自典文者不能分明,而欲罗元元之不逮,斯岂刑中之意哉!其议律、令可蠲除轻减者,条奏,唯在便安万姓而已。” 至成帝河平中,复下诏曰:“《甫刑》云‘五刑之属三千,大辟之罚其属二百’,今大辟之刑千有余条,律、令烦多,百有余万言,奇请它比,日以益滋,自明习者不知所由,欲以晓喻众庶,不亦难乎!于以罗元元之民,夭绝亡辜,岂不哀哉!其与中二千石、二千石、博士及明习律、令者议减死刑及可蠲除约省者,令较然易知,条奏。《书》不云乎?‘惟刑之恤哉!’其审核之,务准古法,朕将尽心览焉。”有司无仲山父将明之材,不能因时广宣主恩,建立明制。为一代之法,而徒钩摭微细,毛举数事,以塞诏而已。是以大议不立,遂以至今。议者或曰,法难数变,此庸人不达,疑塞治道,圣智之所常患者也。故略举汉兴以来,法令稍定而合古便今者。 汉兴之初,虽有约法三章,网漏吞舟之鱼。然其大辟,尚有夷三族之令。令曰:“当三族者,皆先黥,劓,斩左右止,笞杀之,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市。其诽谤詈诅者,又先断舌。”故谓之具五刑。彭越、韩信之属皆受此诛。 至高后元年,乃除三族罪、袄言令。 孝文二年,又诏丞相、太尉、御史:“法者,治之正,所以禁暴而卫善人也。今犯法者已论,而使无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及收,朕甚弗取。其议。”左、右丞相周勃、陈平奏言:“父、母、妻、子、同产相坐及收,所以累其心,使重犯法也。收之之道,所由来久矣。臣之愚计,以为如其故便。”文帝复曰:“朕闻之,法正则民悫,罪当则民从。且夫牧民而道之以善者,吏也;既不能道,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法反害于民,为暴者也。朕夫见其便,宜熟计之。”平、勃乃曰:“陛下幸加大惠于天下,使有罪不收,无罪不相坐,甚盛德,臣等所不及也。臣等谨奉诏,尽除收律、相坐法。”其后,新垣平谋为逆,复行三族之诛。由是言之,风俗移易,人性相近而习相远,信矣。夫以孝文之仁,平、勃之知,犹有过刑谬论如此甚也,而况庸材溺于末流者乎? 《周官》有五听、八议、三刺、三宥、三赦之法。五听:一曰辞听,二曰色听,三曰气听,四曰耳听,五曰目听。八议:一曰议亲,二曰议故,三曰议贤,四曰议能,五曰议功,六曰议贵,七曰议勤,八曰议宾。三刺:一曰讯群臣,二曰讯群吏,三曰讯万民。三宥:一曰弗识,二曰过失,三曰遗忘。三赦:一曰幼弱,二曰老眊,三曰蠢愚。凡囚,“上罪梏拲而桎,中罪梏桎,下罪梏;王之同族拲,有爵者桎,以待弊。”高皇帝七年,制诏御史:“狱之疑者,吏或不敢决,有罪者久而不论,无罪者久系不决。自今以来,县道官狱疑者,各谳所属二千石官,二千石官以其罪名当报。所不能决者,皆移廷尉,廷尉亦当报之。廷尉所不能决,谨具为奏,傅所当比律、令以闻。”上恩如此,吏犹不能奉宣。故孝景中五年复下诏曰:“诸狱疑,虽文致于法而于人心不厌者,辄谳之。”其后狱吏复避微文,遂其愚心。至后元年,又下诏曰:“狱,重事也。人有愚智,官有上下。狱疑者谳,有令谳者已报谳而后不当,谳者不为失。”自此之后,狱刑益详,近于五听三宥之意。三年复下诏曰:“高年老长,人所尊敬也;鳏、寡不属逮者,人所哀怜也。其著令:年八十以上,八岁以下,及孕者未乳,师、朱儒当鞠系者,颂系之。”至孝宣元康四年,又下诏曰:“朕念夫耆老之人,发齿堕落,血气既衰,亦无逆乱之心,今或罗于文法,执于囹圄,不得终其年命,朕甚怜之。自今以来,诸年八十非诬告、杀伤人,它皆勿坐。”至成帝鸿嘉元年,定令:“年未满七岁,贼斗杀人及犯殊死者,上请廷尉以闻,得减死。”合于三赦幼弱、老眊之人。此皆法令稍近古而便民者也。 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善人为国百年,可以胜残去杀矣。”言圣王承衰拨乱而起,被民以德教,变而化之,必世然后仁道成焉;至于善人,不入于室,然犹百年胜残去杀矣。此为国者之程式也。今汉道至盛,历世二百余载,考自昭、宣、元、成、哀、平六世之间,断狱殊死,率岁千余口而一人,耐罪上至右止,三倍有余。古人有言:“满堂而饮酒,有一人乡隅而悲泣,则一堂皆为之不乐。”王者之于天下,譬犹一堂之上也,故一人不得其平,为之凄怆于心。今郡、国被刑而死者岁以万数,天下狱二千余所,其冤死者多少相覆,狱不减一人,此和气所以未洽者也。 原狱刑所以蕃若此者,礼教不立,刑法不明,民多贫穷,豪杰务私,奸不辄得,狱豻不平之所致也。《书》云“伯夷降典,哲民惟刑”,言制礼以止刑,犹堤之防溢水也。今堤防凌迟,礼制未立;死刑过制,生刑易犯;饥寒并至,穷斯滥溢;豪杰擅私,为之囊橐,奸有所隐,则狃而浸广:此刑之所以蕃也。孔子曰:“古之知法者能省刑,本也;今之知法者不失有罪,末矣。”又曰:“今之听狱者,求所以杀之;古之听狱者,求所以生之。”与其杀不辜,宁失有罪。今之狱吏,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功名,平者多患害。谚曰:“鬻棺者欲岁之疫。”非憎人欲杀之,利在于人死也。今治狱吏欲陷害人,亦犹此矣。凡此五疾,狱刑所以尤多者也。 自建武、永平,民亦新免兵革之祸,人有乐生之虑,与高、惠之间同,而政在抑强扶弱,朝无威福之臣,邑无豪杰之侠。以口率计,断狱少于成、哀之间什八,可谓清矣。然而未能称意比隆于古者,以其疾未尽除,而刑本不正。 善乎!孙卿之论刑也,曰:“世俗之为说者,以为治古者无肉刑,有象刑、墨鲸之属,菲履赭衣而不纯,是不然矣。以为治古,则人莫触罪邪,岂独无肉刑哉,亦不待象刑矣。以为人或触罪矣,而直轻其刑,是杀人者不死,而伤人者不刑也。罪至重而刑至轻,民无所畏,乱莫大焉,凡制刑之本,将以禁暴恶,且惩其未也。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是惠暴而宽恶也。故象刑非生于治古,方起于乱今也。凡爵列官职,赏庆刑罚,皆以类相从者也。一物失称,乱之端也。德不称位,能不称官,赏不当功,刑不当罪,不祥莫大焉。夫征暴诛悖,治之威也。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是百王之所同也,未有知其所由来者也。故治则刑重,乱则刑轻,犯治之罪故重,犯乱之罪故轻也。《书》云‘刑罚世重世轻’,此之谓也。”所谓“象刑惟明”者,言象天道而作刑,安有菲屦赭衣者哉? 孙卿之言既然,又因俗说而论之曰:“禹承尧、舜之后,自以德衰而制肉刑,汤、武顺而行之者,以俗薄于唐、虞故也。今汉承衰周暴秦极敝之流,俗已薄于三代,而行尧、舜之刑,是犹以鞿而御駻突,违救时之宜矣。且除肉刑者,本欲以全民也,今去髡钳一等,转而入于大辟,以死罔民,失本惠矣。故死者岁以万数,刑重之所致也。至乎穿窬之盗,忿怒伤人,男女婬佚,吏为奸臧,若此之恶,髡钳之罚又不足以惩也。故刑者岁十万数,民既不畏,又曾不耻,刑轻之所生也。故俗之能吏,公以杀盗为威,专杀者胜任,奉法者不治,乱名伤制,不可胜条。是以罔密而奸不塞,刑蕃而民愈嫚。必世而未仁,百年而不胜残,诚以礼乐阙而刑不正也。岂宜惟思所以清原正本之论,删定律、令,■二百章,以应大辟。其余罪次,于古当生,今触死者,皆可募行肉刑。及伤人与盗,吏受赇枉法,男女婬乱,皆复古刑,为三千章。诋欺文致微细之法,悉蠲除。如此,则刑可畏而禁易避,吏不专杀,法无二门,轻重当罪,民命得全,合刑罚之中,殷天人之和,顺稽古之制,成时雍之化。成、康刑错,虽未可致,孝文断狱,庶几可及。《诗》云“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书》曰“立功立事,可以永年”。言为政而宜于民者,功成事立,则受天禄而永年命,所谓“一人有庆,万民赖之”者也。 【白话文】 人模仿天地的形状,具有仁、义、礼、智、信五常的本性,聪明淳美,是有生命的动物中最具有灵性的。人的手和脚不足以供给嗜好和欲望,奔走不足以躲避利害,没有毛皮与羽毛用来防御寒暑,人一定要役使万物来养活自己,使用智慧而不凭藉力量,造就是人所以尊贵的原因。因此人不仁爱就不能形成群体,不能形成群体就战胜不了外物,战胜不了外物供养就不充足。形成了群体但物质仍不充足,争夺的心思就将产生,前代的圣人特意率先讲求恭敬谦让和博爱的道德,大众心中高兴就跟从他们了。跟从他们的人形成了群体,他们就成了君主;都争着去归附他们,他们就成了王。《尚书。洪范》上说:“天子做民众的父母,成为天下的帝王。”圣人选取相似的称谓正名分,称君王为父母,他们懂得仁爱和谦让是王道的根本。仁爱依靠恭敬就不会败坏,恩德必须有威严才能长久存在,所以制定礼制来推崇恭顺,制订刑法来显明威严。圣人既然自身具有洞察事理的品性,一定通晓天地的思想,制定礼制兴办教育,建立法制设置刑法,动辄顺乎民情,就能依照上天的法则管理大地。所以说前代君王建立礼制,是“根据上天的神明。依照大地的本性”。刑罚和威严的监狱,是用来模仿上天用雷电杀戮的威力;温和慈祥宽厚和谐,是用来效仿上天能生长养育万物。《尚书》上说“天按等级赏赐有礼的人”,“天讨伐有罪的人”。所以圣人依照天的次序制定了吉、凶、兵、军、嘉五礼,依照上天的讨罚的原则制订了五刑。大刑用甲兵,稍轻一点的用斧铁;中刑用刀锯,稍轻一点的用钻凿;小刑用鞭扑。大型的刑罚要陈尸到平原和旷野,小型的刑罚要到街市和朝廷示众,这种情况的由来已很久远了。 自从黄帝时有涿鹿之战平定了炎帝之乱的火灾,颛顼时有共工陈兵的水害被平定。唐虞的时候,天下太乎到了极至,还依然流放共工、谌兜,放逐了三苗,诛杀了鲧,然后天下才归顺。夏代有在甘扈的誓师,到殷、周用兵力平定天下。天下安定后,就收藏起武器,用礼义教化进行教育,但还要设立司马的官职,设置六军的大部队,划分井田制定军赋。土地面积一里就划为一井,十井就形成一通,十通就形成一成,一成有十里见方;十成就形成一终,十终形成一同,一同有百里见方;十同形成一封,十封形成一畿,畿有千里见方。有田租有兵赋。田租用来满足食用,兵赋用来满足兵用。所以四井就形成一邑,四邑就形成丘。丘,就是十六井,有军马一匹,牛三头。四丘形成一甸。一甸有六十四井,有军马四匹,兵车一辆,牛十二头,兵士三人,士卒七十二人,武器具备,造就叫乘马之法。一同有百里,总共有一万井,除去山川和盐咸地、水洼地,城池村庄,园囿大道外,一共有三千六百井,规定缴纳兵赋的六千四百井,军马四百匹,兵车百辆,这是卿大夫官地中较大的,称作百乘之家。一封有三百一十六里,总共有十万井,规定缴兵赋的六万四千井,兵马四千匹,兵车千辆,这是诸侯中最大的,称作千乘之国。天子的王畿有千里见方,总共有一百万井,规定缴兵赋的六十四万井,兵马四万匹,兵车万辆,所以称为万乘之主。兵马车夫武器平素都准备齐全,春猎以整顿部队,夏天拔草以修整营地,秋天进行练兵打猎,冬天打猎对军队进行大检阅,都在农时的空隙来讲演训练。五个封国为一属,每属都有长官;十个封国为一连,每连有统帅;三十国为一卒,每卒有正官;二百一十国为一州,每州有牧官。连宫和帅官每年检阅兵车,卒官和正官每三年检阅人员,群牧每五年大规模检阅兵车和人员,这是先王为国家建立武装、充实兵力的大方针。 周代王道衰败,法令制度被毁坏后,到齐桓公任用管仲,国家才富强人民才安定。齐桓公询问称霸用兵的方法,管仲答道:“您想安定军队,整治武备,大国也将这样做,而小柄要想立军备来制敌,就难以很快地达到目标。”于是就依靠制定内政来整治军队法令,因此在里中定卒伍制度,军队政事就在封邑治理中完成。把十人、五人的连在一起,共同生活同享欢乐,死生同忧,祸福共担,所以夜晚作战就可以相互听到声音,白天作战就可看到彼此,危急的时候足以为对方而死。这种教化形成,对外排除了夷狄的侵扰,对内尊崇天子,安定国内诸侯。齐桓公没落后,晋文公加以继承,也是先安定了他的人民,制定被庐之法,统率诸侯,接替做了盟主。但他的礼制已超出本分差错很多,又随时苟合以求急功近利,所以不能算作是先王的法制。齐桓公、晋文公之后,渐渐衰落,到鲁成公时制定使丘地缴纳田赋的法令,哀公又另计田亩和家财各为一赋,狩猎、治理军队和盛大的阅兵等事情都失去正统。《春秋》对此加以记载并进行指责,以保存王道。这之后,战事屡次发生,百姓羸弱疲困,没有了殉节而死和殉难而死的情义。孔子对此感到伤心,就说:“用未经受过训练的人民去作战,这是在抛弃他们。”因此他称赞子路说:“仲由,到一个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可以让他负责兵赋工作。”而子路也说:“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被夹在几个大国的中间,外有军队侵犯它,内又有灾荒,我去治理,等到三年,可以使人人都有勇气,而且懂得道理。”这是说治理税赋和军队同时也要教导以礼义的情况。 春秋以后,弱小柄家被吞并,合并而形成战国时期,略微增加了一些讲习武事的礼仪,作为游戏取乐,用来互相夸耀。秦朝时改名为“角抵”,先王的礼仪淹没在不合正道的音乐之中了非凡杰出的人士根据时势辅助时局,机变狡诈互相倾轧,吴国有孙武,齐国有孙膑,魏国有吴起,秦国有商鞅,都会擒敌取胜,垂名书籍篇辜之中。在这个时候,合纵连横,转而互相攻击,迭相争霸。齐愍公凭藉兵家的技巧攻打强国,魏惠王凭藉武力终于崛起,秦昭王凭藉精锐的士兵取胜。世俗正为功利而相争,而游说的人以孙膑、吴起为尊奉对象。当时衹有孙卿懂得王道,就批判这种状况说: 孙膑、吴起他们这些人,崇尚权势和财利而且重视机变狡诈;施用于凶暴动乱昏聩轻慢的国家,就使君臣有隔阂,上下不团结,政治谋划不善,所以他们可以机变而狡诈。仁慈的人在上面,就被下面的人所仰慕,就像儿子弟弟卫护父亲兄长,手和足捍卫大脑和眼睛,有什么可与他们相比的呢?邻近的国家远望我们,像亲戚一样喜悦,像椒兰一样芬芳,回头再观望他们的君上,就像看见仇敌眼中冒火。人的性情难道有肯为了他所憎恶的而去攻击他所喜好的吗?因此用桀来攻击桀,还可以投机取巧;以桀去诈骗尧,就像用蛋去碰石头,哪裹还有侥幸的呢!《诗》上说:“武王举着旗帜,虔诚地握着兵器,像火一样猛烈,没有人敢阻止我们。”是说用仁义来安抚人民的,就会无敌于天下。像齐国比赛击剑的技巧,得到一颗 头颅就受到赏金。军事规模小,敌人脆弱,则这种技巧苟且可以使用;军事规模巨大,敌人坚强,就会涣然离散。这是亡国的军队。魏氏用武装的士兵,穿着三层钟甲,操用十二石的箭弩,背着箭矢五十枚,把:戈放在行装上面,戴着头盔携带宝剑,带着三天的粮食,一天之内奔走百里,考试合格就免除他的赋税,给他以田地住宅的实惠。如果这样,那么他们国家土地虽然广阔,税收一 定很少,而人的气力经过几年后就衰弱了。这是危害国家的军队。秦国的人,教养人民很狭隘,役使人民却残酷暴烈。用势力来威胁人民,用穷困去折磨他们,使人民贪求赏赐,用刑罚来引导人民,使他的人民凡对上邀功行赏,不去打仗就没有别的出路。功劳和赏赐相互激增,能够得到五个穿着钟甲的人的首级的可以奴役五家,这是最有效率的,所以能经过四代而拥有天下。然而都是求取赏赐追逐利益的军队,是干庸之辈作买卖的办法,却没有稳定制度保持节操。所以即使土地广阔,军队强大,战战兢兢常怕天下同心协力来共同倾轧自己。至于齐桓公、晋文公的军队可以说达到了一定的境界是有节制的,然而仍未遵照仁义的纲领。所以齐国击刺的方法不能用以抵挡魏国武装的兵士,魏国武装的兵士不能抵挡秦国精锐的士兵,秦国精锐的士兵不可以与齐桓公、晋文公的节制之兵相比较,齐桓公、晋文公的节制之兵不能与商汤、周武王的仁义之师相匹敌。 所以说:“善于统率军队的人不摆阵法,善于摆阵的人不进行战斗,善于战斗的人不会失败,善于失败的人不会灭亡。”至于说到舜治理百官,任命咎繇为负责司法的官员,告诉他“蛮夷扰乱华夏,是一群劫掠杀人为非作歹的人”,而刑法无所作用,这就是说善于统率军队的人不必布阵。商汤、周武王进行征伐,排列好军队进行战前动员,桀、纣于是被擒,造就是说善于摆阵的人不作战。齐桓公南面征服强大的楚国,使它进贡周室,又北面讨伐山戎,为燕国打先锋,能够存危亡,续断绝,功劳为霸王之最,这是说善于作战的人不失败。楚昭王遭受到阑庐的战祸,国家被灭,国王流亡,百姓来为他送别。楚昭王说:“你们回去吧!何愁没有君主呢?”百姓说:“哪有如此贤明的君主呢!”就一同跟从他。有的人奔走到秦国,号哭着请求帮忙,秦国就为他们派兵。两个国家齐心协力,驱逐走吴国军队,楚昭王返回了楚国,这是说善于失败的人不会灭亡。像秦国凭藉四代的胜利,占据黄河和高山的险要,使用白起、王翦这样的豺狼之辈,举用他们的党徒,获取了六国,吞并了天下。用尽武力和奸诈,军士和人民都不归附,服役的士兵隶徒,又成为敌仇,像狂风一样兴起,像云彩一样聚合,最后共同颠覆了它。这就是最末流的用兵之策。凡军队,是用来使灭亡的国家重新存在,使断绝了的后代重新接续,拯救危乱铲除祸害的。所以伊尹、吕望这样的将领,子孙都有国家,同商朝、周朝共盛衰。到了他们的末代,随便使用狡诈之术,以贪婪残暴为快乐,为争夺城市杀人满城,争夺土地杀人充满原野。孙膑、吴起、商鞅、白起之流,都是自身被诛杀在前,国家灭亡于后。报应的趋势是各自依照类别到来的,他们的下场就是这样。 汉朝建立后,高祖自身有神明威武的禀赋,行为宽厚仁慈,统领英雄豪杰,诛杀秦王、项羽。采用萧何、曹参的文治,使用张良、陈平的计谋,尽情施展陆买、郦生的辩才,彰明叔孙通的礼仪,文武之道相互配合,大方针都已齐全。天下安定后,依照秦国在郡国设置材官,京师有南北二军驻扎。到武帝平定百粤,又在内增设七校,在外有战船,每年每季都加以讲授演习,军备得以治理。到元帝时,按照贡禹的建议,才废除角抵的游戏,但没有端正治理兵军重振军心的方略。 古人曾说:“天生有金、木、水、火、土五种性质,人类都加以利用,去掉其中一样都不可以,有谁能去掉军队呢?”治家不可废弃鞭打,治国不能废除刑罚,征伐不可能从天下消失;使用起来要分清本末,实行起来要有逆有顺。孔子说:“工匠要把事情办好,一定要先使他的工具锐利。”文德,是帝王锐利的武器;威武,是文德的辅助。礼乐教化影响的程度深,那么武力就能使服从的人多;道德所施用的范围广,那么威信所制服的地方就大。三代强盛,达到了刑止兵息的地步,它们本未有序,这是帝王最极至的功业。 以前周代的法律,建立轻、中、重三类刑法来规范国家,责罚各民族:一为惩治新国用轻法;二为惩治承平守成的国家用中法;三为惩治无秩序的国家用重法。五刑中墨刑有五百种,劓刑有五百种,宫刑有五百种,刖刑有五百种,死刑有五百种,这些就是所谓的惩治承平守成的国家用中刑。凡是杀人的人就在市上斩首,遭墨刑的人让他去守城门,遭劓刑的让他去守关,遭宫刑的人让他去把守宫内,受刖刑的让他去守苑囿,接受完刑被剃去鬓发的犯人的让他去看守积聚的物资。那些奴隶,男的没入官府为奴隶,女子没入官服舂米和作饭的劳役。凡是有爵位的人,以及年满七十岁和七岁左右还没有换牙齿的儿童,都不没入官府为奴。 周朝衰落后,穆王昏愤放纵,叫甫侯根据时宜制订刑法,用来刑责天下。墨刑处罚的条h有一千条,劓刑处罚的条闩有一千条,髋刑处罚的条目有五百条,宫刑处罚的条曰有三百条,死刑处罚的条目有二百条。五刑的条目共有三千条,这些都多于承平国家的中刑五百条的数日,追就是所谓的治理动乱的邦国用重刑。 春秋的时候,王道逐渐被破坏,政教风化不普及,子产为郑国相时就铸刑法于鼎上。晋国叔向指责他说:“以前先王先讨论犯罪的情况,然后再确定罪行。不制定刑法,是害怕人民有争斗的思想,这样仍然不能加以禁止防御,所以就用道义来防范,用政令来督察,用礼来示范,用诚信来保持操守,用仁来进行教化;制定官禄地位来勉励他们服从,严厉判处罪犯来使他们为放纵感到害怕。害怕还达不到目标,所以用忠诚来教诲他们,根据行为来奖励他们,用时务来教导他们,温和地役使他们,严肃地面对他们,用强大力量监视他们,果敢地断刑。如此,还要寻求具有超凡道德才智的公侯,明察的官员,忠诚守信的长者,仁慈恩惠的老师。这样百姓就可以服从指挥了,不会发生灾祸动乱。百姓知道有刑法,就不会害怕长官,有了争辩的心思,就在刑典上加以求证,心存侥幸而逃避刑法,就不可治理了。夏朝有违反政令的人就制订了‘禹刑,,商朝有违反政令的人就制订了‘汤刑’,周朝有违反政令的人就制订了‘九刑’。三代刑法的兴起,都在每代末世。现在您治理郑国,参照夏、商、周三代的刑法,铸刑律于鼎上,用以治理人民,不也很难吗!《诗》上说:‘按照文王以德教化的作法,那么每天四方都安宁。,又说:‘刑罚如文王,那么万邦都诚信归顺。,如此,何必制订刑律?人民知道争讼,就要放弃礼义而去求证于刑书。像锥刀尖端般的小事,都在尽力争夺,将使错乱的案件更加繁多,贿赂的行为并举。在您活着的时候,郑国恐怕要衰败吧!”子产回信说道:“按照您所说的,公孙侨没有才能,不能考虑到子孙,我衹用此挽救当代。”轻薄的政治,就从这里开始蔓延。孔子对此感到哀痛,就说:“用道德来诱导他们,用礼教来整顿他们,人民不但有廉耻之心,而且人心归服;用政令来诱导他们,用刑罚来整顿他们,人民衹是暂时地免于罪过,却没有廉耻之心0”“礼乐制度不兴起,刑罚就不会得当;刑罚不得当,百姓就连手脚都不知道摆在哪裹才好。”孟氏任陽肤为士师官,他就向曾子请教,曾子答道:“在上位的人去了规范,百姓早就离心离德了。你如果能够审出罪犯的真情,就应该加以同情和怜悯,而不要白呜得意。” 王道衰落一直到了战国,韩国任用申不害,童厘任用直鞑,实行一人犯法,株连他人同时治罪的法律,制造了诛杀三族的法令;增加了肉刑、大辟的科目,有凿颠、抽胁、护烹的刑法。 到了秦始皇的时候,他兼并了战争中的各国,于是废毁了先代帝王的法则,消灭了礼义的官职,专门使用刑罚,亲自操作文书写作,白天审判诉讼,晚上处理文书,自己按定额处理事 情,一天以一百二十斤竹简为量。但是邪恶不正的人都出现了,犯罪的人塞满道路,牢狱多如市场,天下的人都忧愁怨恨,纷纷反叛秦国。汉王兴起后,高祖刚开始进入关中,就以三 条法令相约束,说:“杀人的人要判死刑,伤害别人以及盗窃的人抵偿他应负的罪责。”免除繁多苛刻的刑法,亿万人民大为高兴。这之后,四方少数民族没有归附,兵事没有停止,三条法令不足以防止邪恶的人,于是相国萧何采集秦朝法令,选取其中合乎时宜的,制订了九章法律。 到了孝惠帝、高后的时候,百姓刚免除战争的毒害,人人都想抚育儿童事奉老人。萧何、曹参任丞相,用无为之策来安定百姓,顺从他们的要求,而不加以扰乱,因此百姓衣食丰盛,刑罚使用得很少。 等到孝文帝即位,亲自修行清静无为的政治,鼓励人们去耕织,减免田租和兵赋。而且他的将相都是从前的功臣,少华美而多朴实,以秦国灭亡的政治作为教训,定罪评议一定要宽厚,以议论他人的过失为耻。教化流行天下,揭人隐私的习俗改变了。官吏安于本职,百姓高兴地生产,积累逐年增加,人el逐渐增长。风俗教化真诚纯一,法令简略。选拔张释之任廷尉,有疑点难以定罪的人从民心处罚,因此刑罚大大地减省。以至于被判罪的全年衹有四百人,形成刑法搁置不用的风气。 孝文帝在位十三年后,齐国太仓令淳于公有罪应当判刑,奉诏令逮捕捆送长安。淳于公没有儿子,有五个女儿,当要被逮捕的时候,他骂他的女儿说:“生孩子没有男孩,紧要关头没有用处!”他最小的女儿缇萦,独自哀伤悲泣,就同他的父亲一起到长安,给皇上写信说道:“我的父亲为官吏,齐国中都称赞他廉洁公平,现在犯罪应当受罚。我哀痛那些死了的人不能复生,被行刑的人不能恢愎,即使以后想改正过错重新做人,也没有道路可走了。我愿意被没入官府为奴婢,以此赎解父亲的刑罚,使他得以重新做人。”信到了天子那裹,天子哀悯她的心意,就下令道:“制诏御史:曾听说有虞氏的时候,用画着不同图文标志的衣服帽子表示不同等级的制服作为刑杀的象征,而百姓不去犯罪,这是何等地太平!现在刑法有三种肉刑,但邪恶仍然没有停止,过失到底在哪裹?难道是朕的道德浅薄,教化不明确不成!我很惭愧。因为训诫引导不正,愚民就陷入罪恶了。《诗》上说:‘和乐简易的君子,是百姓的父母。’现在人有罪过,还没有进行教育而刑法就已加上来了,有人想改正行为去做善事,却没有道路可到达,朕很哀怜他们。刑罚至人截断肢体,刀刻肌肤,终生都不能再生长复原,这种刑罚何等地痛苦而又不道德啊!难道合乎是人民的父母的含意吗?我命令废除肉刑,予以改替;现令罪犯各自根据轻重,不逃亡的,满了年数就免为平民。以上作为条令。” 丞相张苍、御史大夫冯敬上奏说道:“肉刑用来禁止邪恶,所据由来已久了。陛下下达英明的诏令,怜悯万民中一旦有过错被处罚的人终生受苦不息,等到罪人想改正行为去做善事却没有道路可以通达,这样盛大的恩德,是臣下等人所比不上的。臣等谨慎地建议请求确定刑法为:所有应当处完刑的人,把完刑改为城旦刑舂刑;应当处黥刑的,把剃去头发而以铁圈束颈的刑罚改为城旦刑舂刑;应当处劓刑的,用竹板打三百;应当斩左脚的,用竹板打五百;应当斩右脚的,以及杀了人先自首的,加上官吏犯了接受贿赂而枉法,看守官府财产物品而自己盗取,已被判罪而又犯笞罪的人,都要处以弃市。罪犯的案件已判决,服完刑改为服白天守城门的城旦刑和舂刑的,满三年改为服鬼薪白粲刑。服鬼薪白粲刑满一年的,改为服隶臣、隶妾刑。服隶臣、隶妾刑满一年,就免罪为平民。服隶臣、隶妾刑满二年,就改为服司寇刑。服司寇刑一年,以及服如同司寇刑的刑满二年,都免罪为乎民。其中逃亡的以及犯有重罪的,不适用这个法令。在此法令之前服城旦刑舂刑但没有禁锢的,与完刑改为服城旦刑舂刑一样免除刑罚。臣等冒死请示。”皇帝下诏说:“可以。”这以后,在外有刑轻的名声,在内实际上在杀人。斩右脚的人又要被处死刑。斩左脚的罪犯要用竹板打五百,应当服则刑的用竹板打三百,服刑的人大都被打死了。 景帝元年,皇上下令说:“加笞刑与死刑没有区别,侥幸没有死的,也不能自理。确定的刑法应是这样:笞五百改为三百,笞三百改为二百。”这样罪犯仍不能保全生命。到了景帝六年,又下令说:“加答刑的人,有的到死而答数还没打完,朕很哀怜他们。减笞三百为二百,笞二百为一百。”又说:“打竹板,是用来教导他们的,要确定行刑刑具的法令。”丞相刘舍、御史大夫卫绾请示:“竹板,杖长五尺,主干一寸,竹的末端厚半寸,都把竹节削平。应当受笞刑的要扪。臀部。不得更改行刑的人,惩罚完一个罪犯后才更换行刑人员。”从这以后受笞刑的人得以保全,但残酷的官吏仍把造作为威吓。死刑既然太重,而生刑又太轻,那么百姓就容易犯法。 等到孝武帝即帝位,外面追求征讨四夷的功劳,在内大肆追求声色的欲求,征集动用民间的人力和物资频繁,百姓耗损严重,贫困的人犯法,残酷的官吏掌握判刑的权力,为非作歹的人仍不止。于是招进张汤、赵禹之辈,一条一条确定法令,制作了知人犯法不举告、负责实地监察部主有罪一同判罪的法令,放宽酷吏执法苛刻的罪过,立即诛杀放出犯人的官员。这以后邪恶狡猾的官吏钻法律的空子,互相比较,法纲逐渐峻密。法令一共有三百五十九条,死刑有四百零九条,一千八百八十二件细节,死罪的判决和旧例相比较为一万三干四百七十二条。文件充满几案书架,重要的文献不能全都看到。因此郡国接受使用的相矛盾,有人罪相同而判处相异。奸吏趁机会做交易,想要人活就附上使他活的评议,想要陷害人就与死罪案例相比附,以构成死罪。议论的人都为此感到冤枉哀痛。 宣帝在民间时就知道情况如此,等到登上帝位,廷史路温舒上奏书,说秦朝有十种过失,其中还有一种被保存,那就是治理罪犯的官吏。所说的话在《温舒传》。宣帝为此感到深深哀痛,就下令道:“近来官吏使用法律,舞文弄墨量刑日益加重,这是朕的不德。判案不适当,让有罪的人起邪恶的念头,无辜的人反而遭到杀戮,父和子相悲伤痛恨,朕对此很哀痛。现派廷史与郡国一同审讯囚犯,任务轻俸禄薄,现设置廷平,官俸六百石,人员四个。一定要公平对待,以使朕感到满意。”于是选拔于定国任廷尉,求得明察宽恕的黄霸等人任廷平,秋季的第三个月到朝廷议罪。当时皇上经常到宣室殿去,在那裹居住着进行斋戒并处理案件,官司刑法号称公平。当时涿郡太守郑昌上奏说道:“英明的君王设置直言规劝的大臣,不是发扬圣德,而是为防备安乐的生活;建立法制彰明刑令,不是为了太平,而是为了拯救衰败动乱以重新兴起。现在英明的主上亲自听取案情,即使不设置廷乎,官司也将自然判案公正;如果为开创后世,不如删改确定法令。法律一旦确定,百姓就知道所要躲避的,邪恶的官吏就无法玩弄法律了。现在不端正法律的根本,而去设置廷平治理法律的末端,政治衰败治理松懈,那么廷平将会揽权而成为动乱的祸首。”宣帝没有来得及修改纠正。 到元帝刚被立为皇帝,就下令说:“法令,是用来抑制强暴扶助弱小,是希望人们难以触犯而容易避免。现在法令烦复而不简明,自己主管法文条例的人都不能分辨清楚,却想用它去控制知识所不及的平民,这难道是刑法适当的意思!令讨论律令中可以免除减轻的部分,逐条上奏,衹求能使百姓方便安定。” 到成帝河平年间,又下韶说:“《甫刑》上说‘五刑的条目有三千,死刑的刑罚条目有二百’,现在死刑的条目有一千多条,法令繁杂,有一百多万字,于法律正文之外又另引案例判 案,一天比一天增多,本来在研究的人都不知道它们的来由,想明白开导群众,不是很难吗!用它来控制善良的百姓,使不知过错的无辜的人天亡,难道不是很悲哀的事!命令同中二千石、二千石、博士以及明白熟习法令的人讨论减免死刑以及可以省略的律条,使它们明白易懂,分条上奏。《书》上不是说吗?‘应当对刑法感到忧虑!,要审查核实,一定要以古代法律为基础,朕将尽全心去披览。”但官府中没有仲山父那样有明察才能的人,不能抓住时机广泛宣传主上的恩德,建立圣明的制度,作为一代的法律,而衹是求取细微的东西,列举毫毛大小的事情,作为应付韶令而已。因此皇帝的理论没有建立,一直到了现在。议论的人中有人说,法令难以多次变更,这是平庸的人不明白,疑虑重重堵塞了治理的道路,是聪明智慧的人所经常忧患的。所以大略列举自建立汉朝以来,法令稍加确定而且合乎古法便于当代的法令条文。 违朝建立的初期,即使有三条法令约束,但还是疏漏得像是漏掉了可以吞下船只的鱼的纲,然而大辟之刑中,尚还有灭三族的法令。法令说:“当杀三族的,都先用刀刺面额再用墨涂,割鼻,斩左右脚,用竹板打死他,斩下头悬挂木上,在市上把他骨肉剁成肉酱。其中诽谤骂人诅咒的,又要先斩断他的舌头。”所以称这为具备了五刑。彭越、韩信之辈都受到这样的杀害。到高后元年,才免除灭三族的罪刑、妖言令。孝文帝二年,又下令丞相、太尉、御史:“法律,是治天下的保证,用它来禁止残暴保卫善良的人。现在犯法的人已经被判决,却使无罪的父母妻子儿女一同去接受惩罚,朕感到很不可取。你们议论一下。”左右丞相周勃、陈平上奏说道:“父母妻子儿女及同母所生兄弟一同定罪并拘捕,是用来重诫他的思想,使他难以去违法。拘捕他们的方法,已实行很久了。臣等的愚计,认为还是与原来一样为好。”文帝又说:“朕听说,法律端正那么百姓就谨慎,罪罚得当那么人民就听从。治理人民并用善来加以引导的,是官吏;既不能引导,又用不正当的刑法来处罚他们,这是刑法,反而害民,成为暴力。我没有看见它的便利,你们应仔细加以考虑。”陈平、周勃才说:“陛下有幸把大恩惠施行给天下,使有罪的人不受拘捕之罪,无罪的不相牵连同受罚,这样盛大的德操,是臣等所比不上的。臣等谨慎地奉行诏令,彻底废除拘捕法、连坐法。”这以后,新垣平陰谋造**,重新使用诛杀三族的刑罚。因此说,风俗变更,人的性情相近而习俗则相差很远,确实是这样。以孝文帝的仁慈,陈平、周勃的智慧,尚且有如此大的错刑和荒谬的议论,更何况那些沉溺于不良风习的庸才之辈呢? 《周官》有五听、八议、三刺、三宥、三赦的审案规定。五听:一叫听言辞,二叫观脸色,三叫观气息,四叫察听力,五叫测视力。八议:一叫王的五代以内的亲族,有罪考虑减免刑罚,二叫王的故旧,有罪考虑减免刑罚,三叫有德行的人,可以考虑减免刑罚,四叫有技能的人,可考虑减免刑罚,五是有功劳的人,可以减免刑罚,六是爵位高的人,有罪可以减免刑罚,七是为国事勤劳的人,有罪可以减免刑罚,八是前王朝的后人,有罪可考虑减免刑罚。三刺:一是询问群臣,二是询问群吏,三是询问万民。三宥:一是不审慎,二是无意,三是遗忘。三赦:一是幼小儿童,二是高龄的老人,三是天生的痴呆。凡是囚犯,“大罪两手同时上铐并且铐住脚,中罪铐住手和脚,小罪铐住手;王的同族铐住双手,有爵位的铐脚,以等待判决。”高皇帝七年,下诏御史:“官司有疑问的,官吏有的不敢判决,有罪的很久不加以定罪,无罪的长期关押不判。从今以后,县和道中的官司有疑问的,各自上报所属的二千石官审判定罪,二千石官员把犯人所犯的罪及判处的情况上报。所不能判决的,都移交给廷尉,廷尉也把判处的结果上报。廷尉所不能判决的,谨慎地仔细上奏,附上所应参照的法令让我知。”皇上的恩德如此,官吏仍不能照着去办。所以孝景帝五年又重新下令说:“各种有疑问的官司,即使是舞文弄法已判人罪,但人心有不服的,立即复议审定。”这之后,司法官吏又开始避开细碎的法律条文,达到自己愚蠢的用心。到后元年,又下令说:“官司,是国家的大事。人有愚蠢和智慧之分,官有上下之分。官司有疑问被判罪了的,命令审判定罪的已经呈报罪状而后发现不适当的,判罪的人不为过失。”从此以后,刑法更加详细,同五听三宥的意义相近。过了三年又下令说:“年龄高的老人长辈,是人人应尊敬的;鳏寡没有依靠,是人们应哀怜的。应颁布命令:年龄在八十岁以上,八岁以下,以及怀孕了还没生产的妇女,乐师、侏儒应当审讯拘捕的,可宽容不带刑具。”到孝宣帝元康四年,又下诏令说:“朕惦念老年人,头发和牙齿都掉落,血气已经衰弱,也就没有凶暴叛逆的念头,现在有老人陷入莫须有罪行之中,被关在牢房,不得善终有生之年,朕很怜悯他们。从今以后,各位年龄在八十岁不是诬告、杀伤的罪犯,其他的都不要判刑。”到成帝鸿嘉元年,制定法令:“年龄不满七岁,打架斗殴杀人以及犯下斩首死罪的人,向上请示廷尉,让他们知道,得以免死。”同三赦幼弱、年老人相合。这些都是法令稍加制定,就和古代相近似而且对百姓有利的。 孔子说:“如果有称王的人,一定要经过三十年仁政才成;有道德的人治理国家一百年,可以战胜邪恶不进行杀戮。”这是说英明的君王在衰败混乱的时代嵋起,把道德教化施予人,对他们加以改变和感化,一定要过三十年然后仁政才能形成;至于有道德的人,虽不被列入圣人之列,但也要百年才能战胜邪恶不进行杀戮。这是治理国家的程式。现在汉朝道运极盛,经过了两百多年,考察从昭帝、宣帝、元帝、成帝、哀帝到平帝造六代之间,判处死刑的,大概每年一千多人中衹有一个,从耐罪向上到斩右脚刑,一千人中有三人。古代的人曾说:“满屋的人饮酒,有一人向着墙壁而哭泣,那么一屋的人都为此感到不高兴。”帝王对于天下,就好像在一屋之中,所以衹要有一人没有得到平等,就要为此而心中悲痛。现在郡国中遭受刑罚而死的人每年有一万多,天下的监狱有二千多所,其中受冤而死的入上下相覆盖,监狱没有减少一人,这是和谐的气氛没有形成的原因。 考察官司刑法如此之多的原因,是由于礼义教化没有建立,刑法不明确,百姓大多贫苦穷困,有地位有势力的人谋求私利,邪恶的人不能立即被迫究,判决不公平所带来的后果。《尚书》上说“伯夷颁布法典,依照刑法审理案件”,是说制造礼法来防止用刑,就像用堤来防范水流出来。现在堤坝被破坏,礼制没有建立;死刑超过了限制,生刑又容易违反;饥饿寒冷一同到来,穷困到处泛滥;豪杰白谋私利,像用口袋来装物品的,邪恶一有所隐瞒,那么犯罪的习惯将逐渐扩大,造就是刑罚之所以多的缘故。孔子说:“古代懂法的人能够减除刑罚,这是本;现在懂得刑法的人不放过有罪的,这是末。”又说:“现在审理官司的人,追求的是怎么去杀死罪犯;古代审理官司的人,追求的是怎样使人活命。”与其杀死无辜的人,不如放过有罪的。现在的司法官员,上下追逐,把刻毒作为高明,厉害的人获得功劳名声,公正的人多后患。谚语说:“卖棺材的人盼望有疾病的年头。”不是他憎恨想去杀死别人,而是他想从死人中获利。现在管理司法的官吏想陷害人,也跟这一样。总共有这五种弊端,是官司所以多的原因。 从建武、永平以来,百姓也刚免除战争的祸害,人们有了安居乐业的考虑,与高后、惠帝之间的情况相同,而政治在于抑制强暴扶持弱小,朝廷没有了作威作福的大臣,乡邑没有了豪杰大侠。以人口大致统计,审理案件比成帝、哀帝之间少十分之八,可以说是很太平了。然而和占代相比还不能称意,这是因为弊病没有全被革除,而且刑法的根本就不端正的缘故。 荀子对刑罚的评论真是太好丫!他说:“世俗中著书立说的人,认为上古天下太平的时候没有肉刑,有像刑墨黥之类的刑罚,用穿草履、布衣无领来代替,实际上不是这样的。认为太平的古代,人们没有去触犯刑法的,不但没有肉刑,也用不着象刑了。认为人们如有犯罪的,就直接减轻他们的刑罚,这是使杀了人的不处死刑,伤了入的不受刑罚。罪行极重而刑罚极轻,人们无所畏刑,那么祸乱没有比这个再大的了。大凡制定刑法的本意,是用来禁止凶暴邪恶,而且防患于未然。杀人的人不被处死,伤人的人不受处罚,这是恩遇凶暴的人,宽恕邪恶的人。所以象刑并非产生于太平的古代,而是刚兴起于动乱的当世。凡是爵位官职,赏庆刑罚,都是根据功过的等级相应施予的。一种事物失去了平衡,就形成了动乱的开端。道德与爵位不相称,才能与官职不相称,奖赏与功绩不相当,刑罚与罪行不相符,没有比这更不吉祥的了。征伐残暴,诛杀叛乱,是治理天下的威力。杀人的人要被处死,伤人的人要受到刑罚,这是历代帝王所认同的,没有人知道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所以天下太平那么刑罚就重,天下大乱那么刑罚就轻,触犯了太平时代的法律罪行就显得重了,触犯了动乱时代的法律罪行就显得轻了。《尚书》上说‘刑罚随着时代有重有轻,,就是说明了这个道理。”所说的“制作象刑就明白了”,是说依照天的规律而制作刑罚,哪裹有草履赭衣之类的事呢? 荀子的言论是如此的,再根据世俗的言论加以评论道:夏禹继承尧舜,自己认为道德衰落就制定了肉刑,商汤、武王沿袭并加以实行,是因为世风比唐、虞时不淳厚的缘故。现在汉朝承继衰落的周朝、残暴的秦朝的极端流弊,世风已薄于三代,却使用尧、舜的刑罚,就像以缰绳来驾驭凶悍的马匹一样,违反拯救时代的合适方针。况且废除肉刑,本意是想保全百姓,现在减去髡钳刑罚一等,转移到死刑中。用死来控制百姓,失去了恩惠的本意。所以死的人每年以万计,是刑法太重所带来的结果。至于穿壁翻墙的强盗,忿怒伤人,男女婬乱,官吏邪恶贪污,像这样的邪恶,髡钳这样的刑罚又不足以用来惩罚。所以受刑的每年有十多万,百姓既不畏惧,又不曾感到可耻,是刑罚太轻所产生的结果。所以世俗认为能干的官吏,公开地以杀死盗贼作为威严,专意于刑杀的人被看作能胜任官职,守法的人被看作不能治理,扰乱声名伤害制度,不可一一列举。因此法纲严密但邪恶没有得到控制。刑罚繁多但百姓更加轻慢。经过了三十年而仁政没有得到实行,经过了一百年却没有战胜残暴,实在是礼乐缺少而且刑罚不端正根本的缘故。实在应该思考一下清理源头,端正根本的议论,删减确定法令,撰写二百章,用来对应死刑。其余的罪行等级,按照古代应当活命的,现在触犯死刑的,都可服肉刑。至于伤人和偷盗,官吏接受贿赂贪脏枉法,男女婬乱,都恢复古代刑罚,制定三千章。诬告欺骗,舞文弄法的细小刑法,都免除。如果这样,那么刑罚就可使人感到畏惧而容易避免禁闭,官吏不独断杀人,法律没有两样,轻重符合罪行,百姓性命得以保全,符合刑罚的节度,’晅应天人的和谐,符合古代的制度,形成和善的风气。像成、康时代的刑罚拦置,虽然不能达到,孝文帝时候的处理官司的境界,差不多可以赶得上了。《诗经》上说“顺应人民,受福于天”。 《尚书》上说“建立功业,可以不朽”。是说为政的能顺应民意,功绩事业都有了,就承受天福而不朽,就是所谓的“一人有福,万人依赖”。 卷二十四 上 食货志 第四上 【原文】 《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食谓农殖嘉谷可食之物,货谓布帛可衣,及金、刀、鱼、贝,所以分财布利通有无者也。二者,生民之本,兴自神农之世。“斫木为耜煣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而食足;“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而货通。食足货通,然后国实民富,而教化成。黄帝以下“通其变,使民不倦”。尧命四子以“敬授民时”,舜命后稷以“黎民祖饥”,是为政首。禹平洪水,定九州,制土田,各因所生远近,赋入贡棐,茂迁有无,万国作乂。殷周之盛,《诗》、《书》所述,要在安民,富而教之。故《易》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财者,帝王所以聚人守位,养成群生,奉顺天德,治国安民之本也。故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亡贫,和亡寡,安亡倾。”是以圣王域民,筑城郭以居之;制庐井以均之;开市肆以通之;设庠序以教之;士、农、工、商,四人有业。学以居位曰士,辟土殖谷曰农,作巧成器曰工,通财鬻货曰商。圣王量能授事,四民陈力受职,故朝亡废官,邑亡敖民,地亡旷土。 理民之道,地著为本。故必建步立亩,正其经界。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方一里,是为九夫。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亩,公田十亩,是为八百八十亩,余二十亩以为庐舍。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救,民是以和睦,而教化齐同,力役生产可得而平也。 民受田:上田夫百亩,中田夫二百亩,下田夫三百亩。岁耕种者为不易上田;休一岁者为一易中田;休二岁者为再易下田,三岁更耕之,自爰其处。农民户人己受田,其家众男为余夫,亦以口受田如比。士、工、商家受田,五口乃当农夫一人。此谓平土可以为法者也。若山林、薮泽、原陵、淳卤之地,各以肥硗多少为差。有赋有税。税谓公田什一及工、商、衡虞之人也。赋共车马、兵甲、士徒之役,充实府库、赐予之用。税给郊、社、宗庙、百神之祀,天子奉养、百官禄食庶事之费。民年二十受田,六十归田。七十以上,上所养也;十岁以下,上所长也;十一以上,上所强也。种谷必杂五种,以备灾害。田中不得有树,用妨五谷。力耕数耘,收获如寇盗之至。还庐树桑,菜茹有畦,瓜瓠、果蓏殖于疆易。鸡、豚、狗、彘毋失其时,女修蚕织,则五十可以衣帛,七十可以食肉。 在野曰庐,在邑曰里。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族,五族为常,五常为州,五州为乡。乡,万二千五百户也。邻长位下士,自此以上,稍登一级,至乡而为卿也。于是里有序而乡有庠。序以明教,庠则行礼而视化焉。春令民毕出在野,冬则毕入于邑。其《诗》曰:“四之日举止,同我妇子,馌彼南亩。”又曰:“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嗟我妇子,聿为改岁,入此室处。”所以顺陰陽,备寇贼,习礼文也。春将出民,里胥平旦坐于右塾,邻长坐于左塾,毕出然后归,夕亦如之。入者必持薪樵,轻重相分,班白不提挈。冬,民既入,妇人同巷,相从夜绩,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必相从者,所以省费燎火,同巧拙而合习俗也。男女有不得其所者,因相与歌咏,各言其伤。 是月,余子亦在于序室。八岁入小学,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始知室家长幼之节。十五入大学,学先圣礼乐,而知朝廷君臣之礼。其有秀异者,移乡学于庠序。庠序之异者,移国学于少学。诸侯岁贡小学之异者于天子,学于大学,命曰造士。行同能偶,则别之以射,然后爵命焉。 孟春之月,群居者将散,行人振木铎徇于路以采诗,献之大师,比其音律,以闻于天子。故曰王者不窥牖户而知天下。此先王制土处民,富而教之之大略也。故孔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故民皆劝功乐业,先公而后私。其《诗》曰:“有渰凄凄,兴云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民三年耕,则余一年之畜。衣食足而知荣辱,廉让生而争讼息,故三载考绩。孔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成此功也。三考黜陟,余三年食,进业曰登;再故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繇此道也。 周室既衰,暴君污吏慢其经界,徭役横作,政令不信,上下相诈,公田不治。故鲁宣公“初税亩”,《春秋》讥焉。于是上贪民怨,灾害生而祸乱作。 陵夷至于战国,贵诈力而贱仁谊,先富有而后礼让。是时,李悝为魏文侯作尽地力之教,以为地方百里,提封九百顷,除山泽、邑居参分去一,为田六百万亩,治田勤谨则亩益三升,不勤则损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增减,辄为粟百八十万石矣。又曰: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故甚贵与甚贱,其伤一也。善为国者,使民毋伤而农益劝。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岁收亩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税十五石,余百三十五石。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终岁为粟九十石,余有四十五石。石三十,为钱千三百五十,除社闾尝新、春秋之祠,用钱三百,余千五十。衣,人率用钱三百,五人终岁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不幸疾病死丧之费,及上赋敛,又未与此。此农夫所以常困,有不劝耕之心,而令籴至于甚贵者也。是故善平籴者,必谨观岁有上、中、下孰。上孰其收自四,余四百石;中孰自三,余三百石;下孰自倍,余百石。小饥则收百石,中饥七十石,大饥三十石,故大孰则上籴三而舍一,中孰则籴二,下孰则籴一,使民适足,贾平则止。小饥则发小孰之所敛、中饥则发中孰之所敛、大饥则发大孰之所敛而粜之。故虽遇饥馑、水旱,籴不贵而民不散,取有余以补不足也。行之魏国,国以富强。 及秦孝公用商君,坏井田,开阡陌,急耕战之赏,虽非古道,犹以务本之故,倾邻国而雄诸侯。然王制遂灭,僣差亡度。庶人之富者累巨万,而贫者食糟糠;有国强者兼州域,而弱者丧社稷。至于始皇,遂并天下,内兴功作,外攘夷狄,收泰半之赋,发闾左之戍。男子力耕不足粮饷,女子纺绩不足衣服。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政,犹未足以澹其欲也。海内愁怨,遂用溃畔。 汉兴,接秦之敝,诸侯并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半。高祖乃令民得卖子,就食蜀、汉。天下既定,民亡盖臧,自天子不能具醇驷,而将相或乘牛车。上于是约法省禁,轻田租,十五而税一,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而山川、园池、市肆租税之人,自天子以至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不领于天子之经费。漕转关东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孝惠、高后之间,衣食滋殖。文帝即位,躬修俭节,思安百姓。时民近战国,皆背本趋末,贾谊说上曰: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孅至悉也,故其畜积足恃。今背本而趋末,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婬侈之俗,日日以长,是天下之大赋也。残贼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将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蹶!汉之为汉几四十年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失时不雨,民且狼顾;岁恶不入,请卖爵、子。既闻耳矣,安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惊者! 世之有饥穰,天之行也,禹、汤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国胡以相恤?卒然边境有急,数十百万之众,国胡以馈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击,罢夫赢老易子而咬其骨。政治未毕通也,远方之能疑者并举而争起矣,乃骇而图之,岂将有及乎? 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今殴民而归之农,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基力,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亩,则畜积足而人乐其所矣。可以为富安天下,而直为此廪廪也,窃为陛下惜之! 于是上感谊言,始开籍田,躬耕以劝百姓。晁错复说上曰: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禹,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未尽遍农也。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不农则不地著,不地著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 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父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俺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备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忘择也。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臧,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亡饥寒之患。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人弗胜,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陰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赋,赋敛不时,朝令而暮当具。有者半贾而卖,亡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责者矣。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梁肉;亡农夫之苦,有仟佰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为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遨,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履丝曳缟。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 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恶乖迕,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余者也;取于有余,以供上用,则贫民之赋可损,所谓损有余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顺于民心,所补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劝农功。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车骑者,天下武备也,故为复卒。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带甲百万,而亡粟,弗能守也。”以是观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复一人耳,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亡穷;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夫得高爵与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 于是文帝从错之言,令民入粟边,六百石爵上造,稍增至四千石为五大夫,万二千石为大庶长,各以多少级数为差。错复奏言:“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窃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边食足以支五岁,可令入粟郡、县矣;足支一岁以上,可时赦,勿收农民租。如此,德泽加于万民,民俞勤农。时有军役,若遭水旱,民不困乏,天下安宁”岁孰且美,则民大富乐矣。”上复从其言,乃下诏赐民十二年租税之半。明年,遂除民田之租税。 后十三岁,孝景二年,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税一也。其后,上郡以西旱,复修卖爵令,而裁其贾以招民,及徒复作,得输粟于县官以除罪。始造苑马以广用,宫室、列馆、车马益增修矣。然娄敕有司以农为务,民遂乐业。至武帝之初七十年间,国家亡事,非遇水旱,则民人给家足,都鄙廪庾尽满,而府库余财。京师之钱累百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乘牸牝者摈而不得会聚。守闾阎者食粱肉;为吏者长子孙;居官者以为姓号。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谊而黜愧辱焉。于是罔疏而民富,役财骄溢,或至并兼;豪党之徒以武断于乡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车服僣上亡限。物盛而衰,固其变也。 是后,外事四夷,内兴功利,役费并兴,而民去本。董仲舒说上曰:“《春秋》它谷不书,至于麦禾不成则书之,以此见圣人于五谷最重麦与禾也。今关中俗不好种麦,是岁失《春秋》之所重,而损生民之具也。愿陛下幸诏大司农,使关中民益种宿麦,令毋后时。”又言:“古者税民不过什一,其求易共;使民不过三日,其力易足。民财内足以养老尽孝,外足以事上共税,下足以蓄妻子极爱,故民说从上。至秦则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卖买,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又颛川泽之利,管山林之饶,荒婬越制,逾侈以相高;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又加月为更卒,已,复为正,一岁屯戍,一岁力役,三十倍于古;田租口赋,盐铁之利,二十倍于古。或耕豪民之田,见税什五。故贫民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贪暴之吏,刑戮妄加,民愁亡聊,亡逃山林,转为盗贼,赭衣半道,断狱岁以千万数。汉兴,循而未改。古井田法虽难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澹不足,塞并兼之路。盐铁皆归于民。去奴婢,除专杀之威。薄俺敛,省徭役,以宽民力。然后可善治也。”仲舒死后,功费愈甚,天下虚耗,人复相食。 武帝末年,悔征伐之事,乃封丞相为富民侯。下诏曰:“方今之务,在于力农。”以赵过为搜粟都尉。过能为代田,一亩三甽。岁代处,故曰代田,古法也。后稷始甽田,以二耜为耦,广尺、深尺曰甽,长终亩。一亩三甽,一夫三百甽,而播种于甽中。苗生叶以上,稍耨陇草,因贵阝其土以附苗根。故其《诗》曰:“或芸或芓,黍稷儗儗。”芸,除草也。芓,附根也。言苗稍壮,每耨辄附根。比盛暑,陇尽而根深,能风与旱,故儗儗而盛也。其耕耘下种田器,皆有便巧。率十二夫为田一井一屋,故亩五顷,用耦犁,二牛三人,一岁之收常过缦田亩一斛以上,善者倍之。过使教田太常、三辅,大农置工巧奴与从事,为作田器。二千石遣令长、三老、力田及里父老善田者受田器,学耕种养苗状。民或苦少牛,亡以趋泽,故平都令光教过以人挽犁。过奏光以为丞,教民相与庸挽犁。率多人者田日三十亩,少者十三亩,以故田多垦辟。过试以离宫卒田其宫壖地,课得谷皆多旁田,亩一斛以上。令命家田三辅公田,又教边郡及居延城。是后边城、河东、弘农、三辅、太常民皆便代田,用力少而得谷多。 至昭帝时,流民稍还,田野益辟,颇有蓄积。宣帝即位,用吏多选贤良,百姓安土,岁数丰穰,谷至石五钱,农人少利。时大司农中丞耿寿昌以善为算能商功利,得幸于上,五凤中奏言:“故事,岁漕关东谷四百万斛以给京师,用卒六万人。宜籴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郡谷,足供京师,可以省必东漕卒过半。”又白增海租三倍,天子皆从其计。御史大夫萧望之奏言:“故御史属徐宫家在东莱,言往年加海租,鱼不出。长老皆言武帝时县官尝自渔,海鱼不出,后复予民,鱼乃出。夫陰陽之感,物类相应,万事尽然。今寿昌欲近籴漕关内之谷,筑仓治船,费值二万万余,有动众之功,恐生旱气,民被其灾。寿昌习于商功分铢之事,其深计远虑,诚未足任,宜且如故。”上不听。漕事果便,寿昌遂白令边郡皆筑仓,以谷贱时增其贾而籴,以利农,谷贵时减贾而粜,名曰常平仓。民便之。上乃下诏,赐寿昌爵关内侯。而蔡癸以好农使劝郡国,至大官。 元帝即位,天下大水,关东郡十一尤甚。二年,齐地饥,谷石三百余,民多饿死,琅邪郡人相食。在位诸儒多言盐、铁官及北假田官、常平仓可罢,毋与民争利。上从其议,皆罢之。又罢建章、甘泉宫卫、角抵、齐三服官,省禁苑以予贫民,减诸侯王庙卫卒半。又减关中卒五百人,转谷赈贷穷乏。其后用度不足,独复盐铁官。 成帝时,天下亡兵革之事,号为安乐,然俗奢侈,不以蓄聚为意。永始二年,梁国、平原郡比年伤水灾,人相食,刺史、守、相坐免。 哀帝即位,师丹辅政,建言:“古之圣王莫不设井田,然后治乃可平。孝文皇帝承亡周乱秦兵革之后,天下空虚,故务劝农桑,帅以节俭。民始充实,未有并兼之害,故不为民田及奴婢为限。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訾数巨万,而贫弱俞困。盖君子为政,贵因循而重改作,然所以有改者,将以救急也。亦未可详,宜略为限。”天子下其议。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请:“诸侯王、列侯皆得名田国中。列侯在长安,公主名田县道,及关内侯、吏、民名田,皆毋过三十顷。请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关内侯、吏、民三十人。期尽三年,犯者没入官。”时田宅奴婢贾为减贱,丁、傅用事,董贤隆斌,皆不便也。诏书:“且须后”,遂寝不行。宫室、苑囿、府库之臧已侈,百姓訾富虽不及文、景,然天下户口最盛矣。 平帝崩,王莽居摄,遂篡位。王莽因汉承平之业,匈奴称藩,百蛮宾服,舟车所通,尽为臣妾,府库百官之富,天下晏然。莽一朝有之,其心意未满,狭小汉家制度,以为疏阔。宣帝始赐单于印玺,与天子同,而西南夷钅句町称王。莽乃遣使易单于印,贬钅句町王为侯。二方始怨,侵犯边境。莽遣兴师,发三十万众,欲同时十道并出,一举灭匈奴;募发天下囚徒、丁男、甲卒转委输兵器,自负海江、淮而至北边,使者驰传督趣,海内扰矣。又动欲慕古,不度时宜,分裂州郡,改职作官,下令曰:“汉氏减轻田租,三十而税一,常有更赋,罢癃咸出,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实十税五也。富者骄而为邪,贫者穷而为奸,俱陷于辜,刑用不错。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属,皆不得卖买。其男口不满八,而田过一井者,分余田与九族乡党。”犯令,法至死,。制度又不定,吏缘为奸,天下謷謷然,陷刑者众。 后三年,莽知民愁,下诏诸食王田及私属皆得卖买,勿拘以法。然刑罚深刻,它政誖乱。边兵二十余万人仰县官衣食,用度不足,数横赋敛,民俞贫困。常苦枯旱,亡有平岁,谷贾翔贵。 末年,盗贼群起,发军击之,将吏放纵于外。北边及青、徐地人相食,雒陽以东米石二千。莽遣三公将军开东方诸仓赈贷穷乏,又分遣大夫谒者教民煮木为酪;酪不可食,重为烦扰。流民入关者数十万人,置养澹官以廪之,吏盗其廪,饥死者什七八。莽耻为政所至,乃下诏曰:“予遭陽九之厄,百六之会,枯、旱、霜、蝗,饥馑荐臻,蛮夷猾夏,寇贼奸轨,百姓流离。予甚悼之,害气将究矣。”岁为此言,以至于亡。 【白话文】 《洪范》的八种政务官员中,一是管民食的官,二是管财货的官。食是指农民生产的可以吃的好谷,货是指可穿的布帛,以及金刀龟贝,用来分配财产扩散利益以通有无。遣两者,是人民生活的根本,从神农的时代就开始兴起。“砍下木头作为耜,弄弯木头作为耒,把耒耨的好处传给天下”,这样食物就充足了;“到中午时就形成了集市,招来天下的人民,聚积天下的货物,交换后就走开,使他们各自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财物就流通了。食物充足货物流通,然后国家充实人民富足,这样政教风化就形成了。黄帝以下“为百姓变通,使他们不感到厌倦”。尧帝命令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四人“把天时节令告诉给人民”,舜帝在“百姓开始饥饿”时任命后稷,把造作为政治的首位。大禹平定了洪水,安定了九州,规范了田地,各自根据所出生的远近,把田赋交到盛贡物的椭圆竹器中,劝勉天下交换有无,万国就得到治理。商、周的强盛,《诗》和《书》上有所记述,主要在于安定百姓,使他们富足后再来加以教育。所以《易》上称“天地的大德是生命,圣人最宝贵的事物是帝位;怎么守住帝位叫仁,怎么聚积人叫财。”财物,是帝王用来聚积人员保守帝位,抚养群众,顺从上天的恩德,治理国家安定人民的根本。所以说:“不担心少而担心不平均,不担心贫苦而担心不安定;因为平均了就没有贫苦,协调了就没有多寡,安定了就不会倾覆。”因此英明的君王界定百姓,就建筑城邑让他们居住,在井田中建屋庐使他们平均,开设市场使他们进行财物流通,设立学校来教育他们;士、农、工、商,四种人有自己的事业。学习后来做官叫士,开辟土地生产谷物叫农,利用技术制成器物叫工,流通财物买卖货物叫商。英明的君王根据才能授予官职,四种人根据自己的力量承受职责,所以朝廷没有荒废的官员,城邑没有闲游的人,地上没有荒芜的田地。 治理人民的方法,使他们定居一地是根本。所以一定要建立步来设置田亩,纠正土地的分界。六尺作为一步,百步是一亩,百亩是一夫,三夫是一屋,三屋是一井,井的方圆是一里, 就是九夫。八家共同拥有它,各自接受百亩私田,十亩公田,这是八百八十亩,剩下二十亩作为屋舍。进出互相是朋友,守卫和了望互相帮助,有疾病就互相救护,人民因此和睦,而且政教风化统一,劳役生产可以得到且平均。 百姓接受田地,好田是一百亩,中田就是二亩,差田就是三百亩。每年耕种的人不交换好田;休耕一年的交换一次中田;休耕两年的交换两次差田,三年就交换耕种,自行改变位置。农民户主自己接受田亩,他家中的其他男子是余夫,也按比例依照人v1分田。士、工、商家裹分田,五个人才相当于农夫一人。这是说在平原上可以作为法则的。如果是山地、林地、大湖、丘陵、盐碱浸渍之地,就各按肥沃贫瘠的程度作为等级。有赋有税。税是公田的十分之一以及工、商、衡、虞的收入。赋是供给车马铵甲兵器士兵的劳役,充实官府储存财物兵甲的仓库以及赏赐之用。税用来供给郊祭宗庙百神,天子供养百官薪俸食物以及众事的费用。百姓年龄满二十就分田,六十就归还田亩。七十岁以上,是皇上所来奉养的;十岁以下,是皇上所要抚养的;十一岁以上,是皇上所要使他们强壮的。种谷一定要夹杂五谷,以防备灾害。田中不能有树,以免妨碍五谷。勤奋耕耘,收获时就像盗贼要来了。围绕庐舍种植桑树,菜地有田垄,瓜果类作物种植在田边,养殖鸡、猪、狗、彘不要误时,女子进行蚕织,那么五十岁就可以穿帛布,七十岁可以吃肉。屋在田野中叫庐,在人们聚居的地方叫里。五家成为一邻,五邻成为一里,四里成为一族,五族形成一党,五党形成一州,五州形成一乡。一乡,有一万二千五百户。一邻的首长官位是下士,从这往上,官位稍加一级,到乡一级的官位就是卿了。这样里有序,乡有庠。序是用来彰明教化,庠则是用来演习礼仪以示范教化。春天命令百姓全都到田野里去,冬天全到邑中去。《诗》这样说:“四月的时候动腿,带上妇人孩子,把 饭送给南面田裹的人吃。”又说:“十月的时候,蟋蟀躲到我的床底下,把妇人孩子唤来,告诉他们一年快完了,可以走进屋子里了。”这是用来顺应陰陽,防备贼寇,学习礼节仪式。春天,人们将出去,里胥清晨坐在右边的房屋,一邻之长坐在左边的房屋,等人们全走了然后回来,晚上也是这样。回来的人一定要拿着柴火,按照轻重分开,头发斑白的人不提柴禾。冬天,人们已经回来了,妇人们同在一个屋子里,一起在夜晚织布,女工一个月早晚共有四十五个工作曰。一定要在一块,是为了节省火炬的费用,使技术高明和笨拙的一样,使习俗相合。男女中有没有完成他所应完成的,就互相唱歌,进行讽刺。 这个月,不去劳役的男子也在学堂裹。八岁进入小学,学习用天干地支相配计算时日以及各方的文字与筹算,开始知道家中长幼的礼节。十五岁进入大学,学习前代圣人的礼乐,就知道了朝廷中君臣的礼仪。其中有杰出的学生,就从乡学转移到庠序;庠序中杰出的,就从国学转移到少学。诸侯每年把少学中杰出的学生推荐给天子,在大学裹学习,叫做造士。在同辈中有才能的,就另外用射来考试,然后任命爵位。 孟春的时候,居住在一起的人们将要分散,有人摇着大铃巡走于路上,来采集民间歌谣,献给掌管音律的大师,把音律排列在一起,告诉天子。所以说做君王的人不用察看千家万户就能知道天下的事情。 这就是先代帝王按土地的优劣分等级安置人民使他们富裕后再来教育的大方针。所以孔子说:“治理有一千辆车的国家,谨慎办事,讲求信用,节约开支,爱护人民,在合适的时候役使人民。”因此百姓都努力立功,乐于本业,先公而后私。《诗》上这么说:“陰云慢慢升起,雨慢慢落下,先落到公田里,再顺便落到我的私田。”百姓耕种三年,就留一年蓄养。衣服食物充足了,才知道光荣和耻辱,廉洁、谦让产生,争斗、官司就停止了,所以三年考察一次功绩。孔子说:“如果有用我的人,一年便差不多了,三年便会取得成功”,就是成就这样的功业。三年考核一次,决定降免或提升,遣留三年的食物,把生产东西上交叫登;登两次叫平,留下六年食物;登三次叫泰平,二十七年,留下九年食物。然后至高无上的道德流行,礼乐行成。所以说“如有称王的人,一定要经过三十年后,仁政才形成”,就是根据这个道理。 周室衰落后,暴君污吏忽视他们的国界,徭役泛滥,政令没有信用,上下的人相互欺诈,公田没有人去耕作。所以鲁宣公的“初税亩”,遭到《春秋》的讥刺。于是在上位的人贪婪,百姓产生怨恨,灾害一发生,祸乱就起来了。 周室衰落到了战国时代,推崇诈伪和暴力而轻视仁义,以物质充足为先,以礼貌谦让为后。这个时候,李悝为魏文侯制定了充分利用土地生产能力的教令,认为土地方圆百里,总共有九万顷,除去山地大湖村居所占的三分之一,还有田亩六百万亩,耕耘田地勤奋小心则每亩加收三斗,不勤奋那么也减去三斗。方圆百里土地上的粮食增减一下,就是一百八十万石粟。又买进谷物太贵会伤害士、工、商,太便宜又会伤害农民;士、工、商受到伤害,就会出现离散,农民受到伤害就会出现国家贫困。因此太贵和太便宜,一定要伤害一方。善于治理国家的,使士、工、商不受到伤害而使农民更加勤勉。现在一个带着五口人的户主,种地百亩,一年的收成是一亩一石半,打成粟是一百五十石,除去十分之一的税十五石,还剩下一百三十五石。食用,一个人一月要一石半,五个人一年要九十石粟,还剩四十五石。卖去三十石,得到一千三百五十钱,除去社间尝食新收获的五谷以及春秋的祭祀,用去三百钱,还剩一千零五十钱。穿衣,一个人大致用钱三百,五个人全年用钱一千五百,差四百五十钱。不幸有疾病死丧的费用,及上交赋税,还没算在这裹面。造就是农民所以经常贫困,没有勤勉耕种的心思,而使谷物买进太贵的原因。因此善于按平价购粮储存的人,一定小心观察每年有上、中、下三种成熟程度,、上熟能收到原来的四倍,最后剩四百石;中熟收获是原来的三倍,最后还剩三百石;下熟是原来的一倍,最后还剩一百石。小饥荒能收一百石,中饥荒能收到七十石,大饥荒能收到二十石。所以丰收之年则用上熟年的政策买入一般年景三倍的粮食而留一份给百姓,中熟之年则买入二倍,下熟之年则买入一倍,使百姓合适满足,粮价平均饥荒的现象就中止了。小饥荒时就发放小熟时所征的赋税,中饥荒就发放中熟时所征的赋税,大饥荒时就发放大熟时所征的赋税,去卖掉它们。所以,即使遇到荒年和水旱灾害,所买进的不贵就不会造成士、工、商离散,用有余的去补充不足的。把它在魏国实行,国家得以富强。 等到秦孝公任用商鞅,破坏井田,开辟田问的通道,以耕田和作战的赏赐作为急迫的事情,即使不是古代的方法,但仍以致力于根本的缘故,倾轧邻近国家而雄霸诸侯。但王朝的制度便不复存在,超越等级没有了节制。百姓中富有的人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而贫苦的人却以糟糠为食;强大的国家兼吞州县,弱小的丧失了社稷。到了秦始皇的时候,便吞并天下,内部大兴土木,外面排斥夷狄,收取饼半的赋税,征发居里门左侧的平民去防守边疆。男子用力耕种不足以自给,女子纺织不足以供穿着。竭尽天下的资金财产来奉行他的政策,还不足以满足他的欲望。海内的人悲愤,于是开始逃离叛乱。 汉朝建立后,承接了秦朝的弊端,诸侯共同起事,百姓失掉了所从事的工作,出现大荒年。大凡米一石要五千钱,人吃人,死的人过半数。高祖乃命百姓卖掉孩子,到蜀、汉去生活。天下平定后,百姓没有东西可以储藏,从天子不能具备纯色的四匹马,到将相有的衹能乘坐牛车。皇上于是颁布法令约束节俭,减轻田租,收取十五分之一的税,根据官薪和政府的开支,向百姓收取俺税。但山川i园池市场租税的收入,从天子到受封邑者的私邑,都各自自己供给,不向天子领取平常的费用。用水道运输关东的粟到京师给各官府,一年不超过几十万石。孝惠帝、高后的时代,衣物和食物逐渐增多。文帝即位后,亲自实行节俭,为百姓安定操劳。当时人民都离战国时不远,都背弃根本,趋向末端,贾谊劝谏皇上说: 管仲说“仓库充足后才知道礼节”。百姓物资不充足而可治理的,从古代到现在,还没曾听说过。古代的人说:“一个男子不耕种,就有人受到饥饿;一个妇女不纺织,就有人要受到寒冷。”生产物资有季节,而使用却没有节制,那么物资一定会穷尽。古代治理天下,相当细致和全面,所以他们的积蓄足以放心。现在背弃根本,趋向末端,吃闲饭的人相当多,这是天下最大的伤害;过分奢侈的风俗,一天一天地增长,这是天下最大的害处。残忍暴虐的行为公开进行,没有人来制止;国家大命将倾覆,没有人来拯救。生产的人更加减少而浪费的人更多,天下的财产怎么能不竭尽呢?汉朝建立近四十年了,公家和私人的积累尤其值得哀痛。该下雨的时候不下雨,百姓就要感到畏惧;年成很坏没有收入,就要卖官位和孩子。听说了这些,哪裹有治理天下面临危险像这样但皇上仍不震惊的呢!世上有荒年,这是上天的安排,大禹、商汤已遭受到了。假使不幸有方圆二、三千里的旱灾,国家用什么去救济?突然边境上有急事,几十万上百万的军队,国家拿什么作为粮饷?战争和旱灾同时发生,天下就会相当穷困,有勇力的人聚众闸事,疲惫的男子衰弱的老人交换孩子而咬他们的骨头。政治不一定行得通,远方的和君主相比拟的人一同争着起事,于是惊骇着去图划这件事,难道还来得及吗? 积累贮藏,是天下的大命。如果粟多而且财物有余,干什么事不成功呢?进攻就能夺取,防守就会坚固,进行战争就取得胜利。使敌人归顺,使远方的人归附,招集什么而不到来呢?现在驱逐百姓回归到农业,都附着于根本,使天下的人各自依靠自己的力量获得食物,工商业不务农而食的人转向农作,那么积蓄充足,人人高兴自己所从事的事。可以使天下富强安定,却形成这样一种危险局面,臣私下为陛下惋惜!于是皇上为买谊的话所感动,就开始设置籍田,亲自耕种来勉励百姓。晁错又劝说皇上道: 英明君王在上位而百姓不感到寒冷饥饿,不是耕种而使他们有吃的,纺织而使他们有穿的,而是为他们开辟积累财物的道路。所以尧帝、禹帝有九年的水灾,商汤有七年的旱灾,但国家没有因饥饿而死的人。这是因为积蓄多而防备已先具有了。现在国家统一,土地和人121的数量不比商汤、大禹时候少,加上没有天灾和几年的水旱灾害,但积蓄却不充足,这是什么道理?土地上有剩余的利润,百姓有剩余的力气,生产谷物的土地没有得到全面开垦,山地大湖的资源没有完全开发出来,不务农而食的人没有完全回到农业上去。人民贫苦,那么邪恶就出现。贫苦产生于不充足,不充足产生于不务农,不务农就不依附土地,不依附土地就会离开家乡轻视家庭,百姓就像鸟兽,即使有高墙深池,严刑峻法,仍不能加以禁止。 寒冷的时候,对于衣服不要求华丽;饥饿时,对于食物不求甘美;饥饿寒冷到来了,就不顾廉耻。人的本性是一天不吃两餐就饿,整年不制作衣服就寒冷。腹内饥饿得不到食物,皮肤寒冷得不到衣服,即使是慈母也不能保护她的孩子,君主怎么能拥有他的人民!英明的君主知道这回事,所以要求人民致力于农业和桑业,减轻赋税,增加积 蓄,来充实仓库,防备水旱灾害,所以就可以得到并拥有百姓了。 人民,在上位的之所以要控制他们,是因为他们追逐利益就像水往下流,四方没有选择。珠玉金银,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但众人都以它们为贵,是因为在上位的人使用了它们的缘故。它们作为货币又轻又小,容易收藏,可以拿在手裹,周游海内而没有饥饿寒冷的忧患。这使大臣轻易背弃他的主上,百姓容易离开他们的家乡,盗贼受到鼓励,逃亡的人有了便于携带的财物。粟米布帛生长于土地,按季节生长,在市场上聚合,不是可以在一天之内能成的;几石的重量,一般的人不能负担,不被邪恶的人所利用,一天得不到,饥寒就要到了。因此英 明的君主重视五谷而轻视金玉。 现在一个有五口人的农民家庭,他们山服役的人不少于二人,能耕种的超不过百亩,百亩田的收获超不过百石。春天耕种夏天除草,秋天收获冬天储藏,砍伐薪柴,修理官府,服徭役;春天不能躲避风尘,夏天不能避开暑热,秋天不能避开陰雨,冬天不能躲避寒冻,四季之间没有时间休息;还有私人的送往迎来,吊问死者,探问疾病,抚养孤独、老人、孩子都在其中。勤劳辛苦如此,倘使又遭受到水旱灾害,严峻的政治和残暴的赋税,赋敛不按时间,早晨的命令晚上就更改了。在收租税时只好半价而卖,没有的就要收取两倍的利息等情况,于是就 卖田宅和子孙用来偿还债务的人。但商买中大的就积累贮藏获得双倍利息,小的就坐在市场上叫卖,带着他们积累的财产聚藏的货物,天天在都市中游荡,乘着皇上的所急,就加一倍的价卖出他们的东西。所以他们的男子不耕耘,女子不养蚕织布,所穿的一定华丽,吃的一定是美食佳肴;没有农夫的辛苦,却有千百钱的收入。凭着他们的富有,勾结王侯,势力超过官吏,因为利益而相互倾轧;千里游逛,一路上前后不绝,乘着好车驾着好马,穿着丝绸拉着白缯。这就是商 人兼并农民,农民流亡的原因。现在的法律轻视商人,商人却已富贵丫;尊崇农夫,农夫却已贫贱了。所以世俗所尊贵的,是君主所轻视的;官吏所贬低的,是法律所尊重的。上下的人思想相反,好恶不同,而想国家富强,法制建立,是不能行的。现在的事情,不如使人民致力于农业。想要人民去致力于农业,在于以粟为贵;以粟为贵的方法是使人们用粟作为赏罚。征求天下把粟交给官府,可以授给爵官,免除罪过。这样的话,富人就有爵位,农民有钱,粟有所分散。能交粟被授予爵位的,都是有富余的;从有富余的人那裹取得,以供给皇上使用,那么贫苦人民的赋税就可减少,造就是所说的减少有富余的来补充不足,命令一颁布百姓就得利。顺应民心,用来补充不足的地方有三:一是君主的花费充足,二是百姓的赋税减少,三是勉励农事。现在法令规定百姓有战马一匹的,可以免除三人的兵役或免纳三人算赋。战马,是天下的武装装备,所以要免服兵役或免纳算赋。神农氏的教导说:“有石头砌成的城墙宽十仞,有宽百步的城池,披着蹬甲的士卒百万,但没有粟,城不能守住。”从造看来,粟,是称王的人最大的需要,政治的根本。让百姓纳粟得到爵位至五大夫以上,才免除一人的徭役,这跟军马的功劳相差很远了。爵位,是皇上所专有的,从口中说出是没有穷尽的;粟,是百姓所种植的,从地上生长不会绝。得到高爵位和免除罪罚,是人非常向往的。使天下人把粟纳给边境军队,用来得到爵位和免除罪罚,不超过三年,边境地区的栗一定很多了。 于是文帝就听从了晁错的话,叫百姓纳粟给边境,纳六百石爵位是第二等,稍稍增到四千石,爵位是第九等,一万二千石爵位是第c‘八等,各以纳粟多少和爵位等级作为差别。晁错又上奏道:“陛下有幸使天下人纳粟给边境来授爵,恩惠很大。我私下怕守边士卒的食物不足以使又下粟充分分散。边境上的粮食足以支付五年,可命令向郡县纳粟了;足以支持一年以上,可以到时赦免,不收农民田租。这样,恩泽加给万民,人民更加勤勉务农。碰巧有军役,或者遭受水旱灾害,百姓不贫困,天下安宁;每年五谷成熟而且质量很好,那么人民就很富足安乐了。”皇上又听从了他的话,就下韶赏赐人民十二年一半的租税。第二年,就免除了百姓田地的租税。 过十三年后,到了孝景帝二年,叫百姓出一半的田租,收取三十分之一的税。这之后,上郡以西的地方有旱灾,又重新整治卖爵的法令,减少价格来招揽百姓;至于按刑律服劳役的妇女,可以向县官纳粟以免除罪罚。开始建造苑囿养马以扩大备用,宫室各馆车马加以增建和修理。但屡次命令有关官员以农业作为本业,百姓才渐渐安于本业。到武帝初年的七十年间,国家没有事变,不遭受水旱灾害的话,百姓就可以人人自给家庭自足,京都和封邑的粮仓都全满了,而且官府仓库有了剩余的财物。京师裹的钱积累了上百万,穿钱的绳索腐朽后钱没法计数。京师积累谷物的仓库裹的粟,逐年增积,满仓后就堆积于仓外,腐坏不能食用。百姓街头巷口有马,田间小道上马匹成群,乘母牛的人被排斥不得与众人在一起。看守里门的人食精美的饭食;当官的生长子孙;居官位的以之作为官号。人人自爱而难以犯法,尊崇品行道义而槟弃丑恶的行为。于是法网疏阔而百姓富足,依靠他们的富有而骄傲自满,有的到了兼并土地的地步,豪族之辈凭藉威势在乡里主观妄断曲直。宗室有封邑,公卿大夫以下都争相奢侈,房子车骑服饰犯上没有限度。事物由极盛而转为衰败,本来就是变化的规律。 这之后,在外对付四夷,在内讲求功名利欲,劳役和费用一同兴起,而百姓放弃本业。董仲舒劝说皇上道:“《春秋》不记载其他谷物,而麦和稻子没有成熟就加以记载,以此可见圣人对于五谷最重视麦与稻子。现在关中民俗不喜欢种麦子,这一年中失去《春秋》所重视的,而损害了使百姓生活所需具备的物质。愿陛下韶令大司农,使关中的百姓增加隔年熟的麦子的种植,让他们不要误了季节。”又说:“古代官府征收人民的税不过十分之一,他们的要求容易供给;役使人民不过三天,他们需求的劳力容易满足。人民的财力内足以奉养老人,尽到孝心,外足以事奉皇上供给税赋,下足以尽心爱护妻子儿女,所以人们高兴地服从皇上。到了秦朝就不是这样,实行商鞅的法制,改变帝王的制度,废除井田,百姓能够进行贸易,富有的人田地纵横交错,贫困的人没有放下锥子的地方。又独占河流大湖的利益,占有山地森林的富饶,放纵越制,以奢侈相贵;邑中也有人君的尊贵,里中也有公侯的富有,弱小的百姓怎么能不穷困呢?又连月轮番服兵役,完了后,又为中都官服役一年,驻守边境一年,所服的劳役是古代的三十倍;田租人口赋,盐铁的利润,是古代的二十倍。有的人耕种豪民的田地,交纳十分之五的税。所以贫困的人常穿牛马的衣服,食猪狗的食物。又加上贪婪暴虐的官吏,妄自加重刑戮,百姓担忧没有寄托,就逃亡山林,转变为盗贼,囚犯塞满了道路的一半,审判案件一年以千万计数。汉朝建立后,因循不加以改变。古代的井田制虽然难以猝然实行,应尽量接近古制,限制百姓以私人名义占有土地,用来补充不足,并堵住兼并的道路。使盐铁的利润都回到百姓手中。释放奴婢,废除擅自杀人的权威。减轻赋税,减省徭役,来宽松百姓的负担。然后可以很好地加以治理。”董仲舒死后,事情的花费更加多,天下损耗空虚,人又开始相食。 武帝末年,对征伐之事感到后悔,就封丞糊为富民侯。下令说:“目前的要务,在于致力于农业。”任趟过为搜粟都尉。赵过懂得种代田,一亩田开三条垄沟。每年更换垄沟的位置,所以叫代田,是一种古代的方法。后稷时开始在田间开垄沟,用两耜并在一起两人并耕,宽深各一尺叫畎,延长到亩的终端。一亩有三畎,一个劳√j有三百畎,把种子就播洒在畎中。禾苗生长出叶子后,就稍稍除掉垄上的草,顺便把上培附在苘的根上。所以《诗》上就说:“有的拔草,有的培土,黍米和稷米,已是茂盛得很。”芸,是除草。芋,是培土。是说禾苗稍微壮了一点,就常常除草培土,到了盛暑,垄就没有了而根也深了,能经得住风灾和旱灾,所以就很茂盛了。代田耕耘播种的器械,都方便灵巧。大概十二个劳力有田一井一屋,所以一亩有五顷,用两人并耕,二牛三人,一年的收获经常超过不作垄沟耕作的田地每亩达一斛以上,会耕种的甚至达到两倍。赵过就派人教太常、三辅,大司农设立善于制作田器的奴仆来进行工作,制作种田的器械。二千石派遣令长、三老、力田以及里父老中善于种田的人接收种田的器械,学习耕种和培养禾苗的方法。百姓有的苦于没有牛,失去雨后土润及时耕种的农时,所以乎都令光教赵过用人拉犁的方法。赵遇上奏要求任光为丞相,教民相互雇佣来拉犁。人多的大概一天能耕三十亩,少的能耕十三亩,因此田地大多被开垦。赵过用离宫中士卒耕种宫殿内外之间的土地作为试验,打的谷都比别的田每亩多一斛以上。教家田和三辅公田,又教边郡以及居延城。这之后,边境上的城市、河东、弘农、三辅、太常的百姓都认为代田便利,用力少却得到的谷多。 到昭帝的时候,流亡的百姓渐渐回乡。田野的开辟增多,很有一些积蓄。宣帝即位后,任用官吏多半选用有德行的人,百姓安于本土,每年的收入丰盛,谷价到每石五钱,农民利益很少。当时大司农中丞耿寿昌善于计算和测量,能计算工程用工多少,受到皇上的宠幸,五凤年间上奏道:“按旧例,每年水运关东的谷四百万斛来供给京师,用士卒六万人。应买入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郡的谷足以供应京师,可以节省必东水运的士卒一半多。”又请示增加海租三倍,天子都依从他的建议。御史大夫萧望之上奏说道:“原先御史大夫的部属徐宫家在束莱,说往年增加海租,鱼就不出来。长老都说武帝时县官曾亲自捕鱼,海鱼不出来,后来又还给百姓,鱼才出来。陰陽相感,事物同类相应,万物都是这样。现在耿寿昌打算就近购买水运关内的谷物,建筑仓库打造船只,花费值二亿多,有劳动大众的工程,怕产生旱灾的气象,百姓遭受它的灾害。耿寿昌习于测算一分一铢的事情,他的深远的计算和思考,实在不足胜任,应和原先一样为好。”皇上没有听从。水运的事情果然便利,耿寿昌就请示命令边郡都建筑仓库,在谷价低时增价买入,以对农民有利,谷贵时就减价出卖,称做常平仓。百姓感到便利。皇上就下诏,赐给耿寿昌关内侯的爵位。蔡癸因为喜好农业而作为使者去劝勉郡国,当上了大官。 元帝即帝位,天下发大水,关东十一郡尤其厉害。元帝二年,齐地发生饥荒,谷一石三百余钱,百姓有很多被饿死,琅邪郡人吃人。在官位的各位儒生大多说盐铁宫及北假田官、常平仓可以罢免,不要同百姓争夺利益。皇上听从了他们的议论,把盐铁官及北假田官、常平仓都罢免了。又罢免了建章、甘泉的宫卫,角抵,齐三服官,减少禁苑来给予贫民,裁减诸侯王庙的卫士一半。又裁减关中的士卒五百人,转运谷物来救济穷困的人。这之后,费用不足,衹恢复了盐铁官。 成帝的时候,天下没有战争,称得上安乐,但是民俗奢侈,不考虑积蓄聚藏。永始二年,梁国、平原郡连年遭受水灾,发生人吃人的现象,刺史、郡守都因犯罪免官。 哀帝即帝位,师丹辅佐政事,他建议说:“古代英明的君王没有不设立井田,然后治理才可太平。孝文皇帝承接在灭亡的周朝和暴乱的秦朝战事之后,天下空虚,所以致力于鼓励人民进行农桑业,用节俭作为天下表率。百姓才开始充实,没有兼并的灾害,所以不为民田和奴婢作出限制。现在几代太平相承,大富豪和官吏的财产极多,但贫苦弱小的人更加穷困。君子从事政治,以守旧法不加以改变为贵而很难有改动创造,然而之所以还是有改革的,是因为要用来救急。但也没有全改,宜大略加以限制。”天子把他的建议下达给臣下。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上奏请求:“诸侯王、列侯都得到国家中的以私人名义占有的土地。列侯在长安,公主在各县以私人名义占有的土地,以及关内侯、官吏以私人名义占有的土地都不要超过三十顷。诸侯王的奴婢是二百人,列侯、公主的奴婢是一百人,关内侯、官吏的奴婢是三十人。以三年为期限,违反的没收入官府。”当时田宅奴婢的价格减少降低,丁、傅当权,董贤显贵,对他们都不利。皇帝下令暂且拖后,后来便停止没有实行。宫室苑囿府库的收藏已很多了,百姓的资财富有虽比不上文帝、景帝的时候,但天下的人口是最多的了。 平帝崩后,王莽摄政,他便篡夺帝位。王莽因袭汉朝治平相承的业绩,匈奴称臣,百蛮顺服,舟车所通的地方,都是臣民,府库百官的富有,使天下安逸。王莽有一天占有了它,但他 心意却没有得到满足,鄙视汉家制度,认为它不精密。宣帝时开始赐给单于印玺,和天子相同,而西南夷钩町则称王。王莽就派遣使者更换单于的印玺,贬钩町王为侯。这两方开始心怀怨恨,侵犯边境。王莽便发动军队,派遣三!。万的军队,打算同时分十路一同出发,一举消灭匈奴;征发天下囚徒、成年男子、兵士转运军用物资和兵器,从背靠大海的江、淮而到北边,使者驾着车督促,海内被扰乱了。又动辄仿照古代,不考虑时宜,分裂州郡,改动官员的职能,设立官位,下令说:“汉代减轻田租,收取三十分之一的税,常有出钱以代服兵役的赋税,残废疾病的人都要交纳,而且豪民侵犯,分田夺取税收。名义上是三十收一,实际上是收十分之五的税、富有的人骄横邪恶,贫困的人走投无路而走上邪路,都陷于无辜,刑具没有闲置的。现在把天下田改名为王田,奴婢叫私属,都不允许卖买。有家庭男子人数不满八个,而田超过一井的,把多余的田分给九族乡亲。”违反法令的,法令上要判处死刑,制度上又没有确定,官吏以此为奸,天下怨声鼎沸,陷入刑罚的人相当多。 三年后,王莽知道百姓凄惨,下诏令各王b!以及私属都可卖买,不要以法律拘捕。但刑罚峻刻,政治混乱。边境上的士兵二十多万人仰仗天子的衣食,费用不足,几次残暴征税,百姓更加贫困。常苦于旱灾,没有平安的年份,谷价飞涨。 王莽末年,盗贼群起,派军队去攻打他们,将吏又在外放任士兵。北边及青、徐地区出现人吃人的现象,雒陽以东米一石二千钱。王莽派遣三公将军打开东方的各粮仓救济贫困百姓,又分头派遣大夫、谒者教百姓煮草木为酪;酪不能吃,又增添了烦扰。流民进入关中的数十万人,设置养赡官来供给他们,官吏又盗取了他们的供给物,饥饿而死的人十有七八。王莽对自己的政治感到可耻,就下韶说:“我遭受陽九的困厄,百六的会合,旱灾、霜灾、蝗灾,荒年重现,蛮夷扰乱华夏,寇贼为非作歹,百姓流离失所。我很哀痛,恐怕气数要完了。”每年都这样说,一直到他消亡。 卷二十四 下 食货志 第四下 【原文】 凡货,金、钱、布、帛之用,夏、殷以前其详靡记云。太公为周立九府圜法:黄金方寸而重一斤;钱圜函方,轻重以铢;布、帛广二尺二寸为幅,长四丈为匹。故货宝于金,利于刀,流于泉,布于布,束于帛。 太公退,又行之于齐。至管仲相桓公,通轻重之权,曰:“岁有凶穰,故谷有贵贱;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人君不理,则畜贾游于市,乘民之不给,百倍其本矣。故万乘之国必有万金之贾,千乘之国必有千金之贾者,利有所并也。计本量委则足矣,然而民有饥饿者,谷有所臧也。民有余则轻之,故人君敛之以轻;民不足则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凡轻重敛散之以时,即准平。守准平,使万室之邑必有万钟之臧,臧繦千万;千室之邑必有千钟之臧,臧繦百万。春以奉耕,夏以奉耘,耒耜器械,种饷粮食,必取澹焉。故大贾畜家不得豪夺吾民矣。”桓公遂用区区之齐合诸侯,显伯名。 其后百余年,周景王时患钱轻,将更铸大钱,单穆公曰:“不可。古者天降灾戾,于是乎量资币,权轻重,以救民。民患轻,则为之作重币以行之,于是有母权子而行,民皆得焉。若不堪重,则多作轻而行之,亦不废重,于是乎有子权母而行,小大利之。今王废轻而作重,民失其资,能无匮乎?民若匮,王用将有所乏,乏将厚取于民,民不给,将有远志,是离民也。且绝民用以实王府,犹塞川原为潢洿也,竭亡日矣。王其图之。”弗听,卒铸大钱,文曰“宝货”,肉好皆有周郭,以劝农澹不足,百姓蒙利焉。 秦兼天下,币为二等:黄金以溢为名,上币;铜钱质如周钱,文曰“半两”,重如其文。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臧,不为币,然各随时而轻重无常。 汉兴,以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荚钱。黄金一斤。而不轨逐利之民蓄积余赢以稽市,物痛腾跃,米至石万钱,马至匹百金。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税租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时,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市井子孙亦不得为官吏。孝文五年,为钱益多而轻,乃更铸四铢钱,其文为“半两”。除盗铸钱令,使民放铸。贾谊谏曰: 法使天下公得顾租铸铜锡为钱,敢杂以铅铁为它巧者,其罪黥。然铸钱之情,非殽杂为巧,则不可得赢;而殽之甚微,为利甚厚。夫事有召祸而法有起奸,今令细民人操造币之势,各隐屏而铸作,因欲禁其厚利微奸,虽黥罪日报,其势不止。乃者,民人抵罪,多者一县百数,及吏之所疑,榜笞奔走者甚众。夫县法以诱民,使入陷井,孰积如此!曩禁铸钱,死罪积下;今公铸钱,黥罪积下。为法若此,上何赖焉? 又,民用钱,郡县不同:或用轻钱,百加若干;或用重钱,平称不受。法钱不立,吏急而壹之虖,则大为烦苛,而力不能胜;纵而弗呵虖,则市肆异用,钱文大乱。苟非其术,何乡而可哉! 今农事弃捐而采铜者日蕃,释其耒耨,冶熔炊炭;奸钱日多,五谷不为多;善人怵而为奸邪,愿民陷而之刑戮:将甚不详,奈何而忽!柄知患此,吏议必曰禁之。禁之不得其术,其伤必大。令禁铸钱,则钱必重。重则其利深,盗铸如云而起,弃市之罪又不足以禁矣!奸数不胜而法禁数溃,铜使之然也。故铜布于天下,其为祸博矣。 今博祸可除,而七福可致也。何谓七福?上收铜勿令布,则民不铸钱,黥罪不积,一矣。伪钱不蕃,民不相疑,二矣。采铜铸作者反于耕田,三矣。铜毕归于上,上挟铜积以御轻重,钱轻则以术敛之,重则以术散之,货物必平,四矣。以作兵器,以假贵臣,多少有制,用别贵贱,五矣。以临万货,以调盈虚,以收奇羡,则官富实而末民困,六矣。制吾弃财,以与匈奴逐争其民,则敌必怀,七矣。故善为天下者,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今久退七福而行博祸,臣诚伤之。 上不听。是时,吴以诸侯即山铸钱,富埒天子,后卒叛逆。邓通,大夫也,以铸钱,财过王者。故吴、邓钱布天下。 武帝因文、景之蓄,忿胡、粤之害,即位数年,严助、朱买臣等招徕东瓯,事两粤,江、淮之间萧然烦费矣。唐蒙、司马相如始开西南夷,凿山通道千余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彭吴穿秽貊、朝鲜,置沧海郡,则燕、齐之间靡然发动。及王恢谋马邑,匈奴绝和亲,侵扰北边,兵连而不解,天下共其劳。干戈日滋,行者赍,居者送,中外騷扰相奉,百姓抏敝以巧法,财赂衰耗而不澹。人物者补官,出货者除罪,选举陵夷,廉耻相冒,武力进用,法严令具。兴利之臣自此而始。 其后,卫青岁以数万骑出击匈奴,遂取河南地,筑朔方。时又通西南夷道,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饷,率十余钟致一石,散币于邛、僰以辑之。数岁而道不通,蛮夷因以数攻,吏发兵诛之。悉巴、蜀租赋不足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县官,而内受钱于都内。东置沧海郡,人徒之费疑于南夷。又兴十余万人筑卫朔方,转漕甚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巨万,府库并虚。乃募民能人奴婢得以终身复,为郎增秩,及入羊为郎,始于此。 此后四年,卫青比岁十余万众击胡,斩捕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余万斤,而汉军士马死者十余万,兵甲转漕之费不与焉。于是大司农陈臧钱经用赋税既竭,不足以奉战士。有司请令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减罪;请置赏官,名曰武功爵,级十七万,凡值三十余万金。诸买武功爵“官首”者试补吏,先除;“千夫”如王大夫;其有罪又减二等;爵得至“乐卿”。以显军功。军功多用超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吏道杂而多端,则官职秏废。 自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臣下取汉相,张汤以峻文决理为廷尉,于是见知之法生,而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用矣。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谋反迹见,而公卿寻端治之,竟其党与,坐而死者数万人,吏益惨急而法令察。当是时,招尊方正贤良文学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孙弘以实相,布被,食不重味,为下先,然而无益于俗,稍务于功利矣。 其明年,票骑仍再出击胡,大克获。浑邪王率数万众来降,于是汉发车三万两迎之。既至,受赏,赐及有功之士。是岁费凡百余巨万。 先是十余岁,河决,灌梁、楚地,固已数困,而缘河之郡堤塞河,辄坏决,费不可胜计。其后番系欲省底柱之漕,穿汾、河渠以为溉田;郑当时为渭漕回远,凿漕直渠自长安至华陰;而朔方亦穿溉渠。作者各数万人,历二三期而功未就,费亦各以巨万十数。 天子为伐胡故,盛养马,马之往来食长安者数万匹,卒掌者关中不足,乃调旁近郡。而胡降者数万人皆得厚赏,衣食仰给县官,县官不给,天子乃损膳,解乘舆驷,出御府禁臧以澹之。 其明年,山东被水灾,民多饥乏,于是天子遣使虚郡国仓廪以振贫。犹不足,又募豪富人相假贷。尚不能相救,乃徙贫民于关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余万口,衣食皆仰给于县官。数岁贷与产业,使者分部护,冠盖相望,费以亿计,县官大空。而富商贾或滞财役贫,转毂百数,废居居邑,封君皆氐首仰给焉。冶铸煮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公家之急,黎民重困。 于是天子与公卿议,更造钱币以澹用,而摧浮婬并兼之徒。是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自孝文更造四铢钱,至是岁四十余年,从建元以来,用少,县官往往即多铜山而铸钱,民亦盗铸,不可胜数。钱益多而轻,物益少而贵。有司言曰:“古者皮币,诸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今半两钱法重四铢,而奸或盗摩钱质而取鋊,钱益轻薄而物贵,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缘以缋,为皮币,值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 又造银锡白金。以为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白撰”,值三千;二曰以重养小,方之,其文马,值五百;三曰复小,橢之,其文龟,值三百。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重如其文。盗铸诸金钱罪皆死,而吏民之犯者不可胜数。 于是以东郭咸陽、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而桑弘羊贵幸。咸陽,齐之大煮盐;孔仅,南陽大冶,皆至产累千金,故郑当时进言之。弘羊,洛陽贾人之子。以心计,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豪矣。 法既益严,吏多废免。兵革数动,民多买复及五大夫、千夫,征发之士益鲜。于是除千夫、五大夫为吏,不欲者出马;故吏皆適令伐棘上林,作昆明池。 其明年,大将军、票骑大出击胡,赏赐五十万金,军马死者十余万匹,转漕、车甲之费不与焉。是时财匮,战士颇不得禄矣。 有司言三铢钱轻,轻钱易作奸诈,乃更请郡国铸五铢钱,周郭其质,令不可得摩取鋊。 大农上盐铁丞孔仅、咸陽言:“山海,天地之臧,宜属少府,陛下弗私,以属大农佐赋。愿募民自给费,因官器作煮盐,官与牢盆。浮食奇民欲擅斡山海之货,以致富羡,役利细民。其沮事之议,不可胜听。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釱左趾,没入其器物。郡不出铁者,置小铁官,使属在所县。”使仅、咸陽乘传举行天下盐、铁,作官府,除故盐、铁家富者为吏。吏益多贾人矣。 商贾以币之变,多积货逐利。于是公卿言:“郡国颇被灾害,贫民无产业者,募徙广饶之地。陛下损膳省用,出禁钱以振元元,宽贷,而民不齐出南亩,商贾滋众。贫者畜积无有,皆仰县官。异时算轺车、贾人之缗钱皆有差小,请算如故。诸贾人末作贳贷卖买,居邑贮积诸物,及商以取利者,虽无市籍,各以其物自占,率缗钱二千而算一。诸作有租及铸,率缗钱四千算一。非吏比者、三老、北边骑士,轺车一算;商贾人轺车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贾人有市籍,及家属,皆无得名田,以便农。敢犯令,没入田货。” 是时,豪富皆争匿财,唯卜式数求入财以助县官。天子乃超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告天下,以风百姓。初,式不愿为官,上强拜之,稍迁至齐相。语自在其《传》。 孔仅使天下铸作器,三年中至大司农,列于九卿。而桑弘羊为大司农中丞,管诸会计事,稍稍置均输以通货物。始令吏得入谷补官,郎至六百石。 自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岁,而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其不发觉相杀者,不可胜计。赦自出者百余万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氐无虑皆铸金钱矣。犯法者众,吏不能尽诛,于是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分行郡国,举并兼之徒守、相为利者。而御史大夫张汤方贵用事,减宣、杜周等为中丞,义纵、尹齐、王温舒等用惨急苛刻为九卿,直指夏兰之属始出。而大农颜异诛矣。 初,异为济南亭长,以廉直稍迁至九卿。上与汤既造白鹿皮币,问异。异曰:“今王侯朝贺以仓璧,直数千,而其皮荐反四十万,本末不相称。”天子不说。汤又与异有隙,及人有告异以它议,事下汤治。异与客语,客语初令下有不便者,异不应,微反唇。汤奏当异九卿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非,论死。自是后有腹非之法比,而公卿大夫多谄谀取容。 天子既下缗钱令而尊卜式,百姓终莫分财佐县官,于是告缗钱纵矣。 郡国铸钱,民多奸铸,钱多轻,而公卿请令京师铸官赤仄,一当五,赋官用非赤仄不得行。白金稍贱,民弗宝用,县官以令禁之,无益,岁余终废不行。 是岁,汤死而民不思。 其后二岁,赤仄钱贱,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废。于是悉禁郡国毋铸钱,专令上林三官铸。钱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钱不得行,诸郡国前所铸钱皆废销之,输入其铜三官。而民之铸钱益少,计其费不能相当,唯直工大奸乃盗为之。 杨可告缗遍天下,中家以上大氐皆遇告。杜周治之,狱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监分曹往,即治郡国缗钱,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宅亦如之。于是商贾中家以上大氐破,民媮甘食好衣,不事畜臧之业,而县官以盐、铁、缗钱之故,用少饶矣。益广关,置左右辅。 初,大农斡盐铁官布多,置水衡,欲以主盐铁。及杨可告缗,上林财物众,乃令水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满,益广。是时粤欲与汉用船战逐,乃大修昆明池,列馆环之。治楼船,高十余丈,旗织加其上,甚壮。于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台,高数十丈。宫室之修,繇此日丽。 乃分缗钱诸官,而水衡、少府、太仆、大农各置农官,往往即郡县比没入田田之。其没入奴婢,分诸苑养狗、马、禽兽,及与诸官。官益杂置多,徒奴婢众,而下河漕度四百万石,及官自籴乃足。 所忠言:“世家子弟富人或斗鸡走狗马,弋猎博戏,乱齐民。”乃征诸犯令,相引数千人,名曰“株送徒”。入财者得补郎,郎选衰矣。 是时山东被河灾,乃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二三千里。天子怜之,令饥民得流就食江、淮间,欲留,留处。使者冠盖相属于道护之,下巴、蜀粟以赈焉。 明年,天子始出巡郡国。东度河,河东守不意行至,不辩,自杀。行西逾陇,卒,从官不得食,陇西守自杀。于是上北出萧关,从数万骑行猎新秦中,以勒边兵而归。新秦中或千里无亭徼,于是诛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畜边县,官假马母,三岁而归,及息什一,以除告缗,用充入新秦中。 既得宝鼎,立后土、泰一祠,公卿白议封禅事,而郡国皆豫治道,修缮故宫,及当驰道县,县治宫储,设共具,而望幸。 明年,南粤反,西羌侵边。天子为山东不澹,赦天下囚,因南方楼船士二十余万人击粤,发三河以西骑击羌,又数万人度河筑令居。初置张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开田官,斥塞卒六十万人戊田之。中国缮道馈粮,远者三千,近者千余里,皆仰给大农。边兵不足,乃发武库、工官兵器以澹之。车骑马乏,县官钱少,买马难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吏以上差出牝马天下亭,亭有畜字马,岁课息。 齐相卜式上书,愿父子死南粤。天子下诏褒扬,赐爵关内侯,黄金四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天下莫应。列侯以百数,皆莫求从军。至饮酎,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余人。乃拜卜式为御史大夫。式既在位,见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铁,器苦恶,贾贵,或强令民买之。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贵,乃因孔仅言船算事。上不说。 汉连出兵三岁,诛羌,灭两粤,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无赋税。南陽、汉中以往,各以地比给初郡吏卒奉食币物,传车马被具。而初郡又时时小反,杀吏,汉发南方吏卒往诛之,间岁万余人,费皆仰大农。大农以均输调盐铁助赋,故能澹之。然兵所过县,县以为訾给毋乏而已,不敢言轻赋法矣。 其明年,元封元年,卜式贬为太子太傅。而桑弘羊为治粟都尉,领大农,尽代仅斡天下盐铁。弘羊以诸官各自市相争,物以故腾跃,而天下赋输或不偿其僦费,乃请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部主郡国,各往往置均输、盐、铁官,令远方各以其物如异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置平准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召工官治车诸器,皆仰给大农。大农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则卖之,贱则买之。如此,富商大贾亡所牟大利则反本,而万物不得腾跃。故抑天下之物,名曰“平准”。天子以为然而许之。于是天子北至朔方,东封泰山,巡海上,旁北边以归。所过赏赐,用帛百余万匹,钱、金以巨万计,皆取足大农。 弘羊又请令民得入粟补吏,及罪以赎。令民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复终身,不复告缗。它郡各输急处。而诸农各致粟,山东漕益岁六百万石。一岁之中,太仓、甘泉仓满。边余谷,诸均输帛五百万匹。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于是弘羊赐爵左庶长,黄金者再百焉。 是岁小旱,上令百官求雨。卜式言曰:“县官当食租衣税而已,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贩物求利。亨弘羊,天乃雨。”久之,武帝疾病,拜弘羊为御史大夫。 昭帝即位六年,诏郡国举贤良文学之士,问以民所疾苦,教化之要。皆对愿罢盐、铁、酒榷均输官,毋与天下争利,视以俭节,然后教化可兴。弘羊难,以为此国家大业,所以制四夷,安边足用之本,不可废也。乃与丞相千秋共奏罢酒酤。弘羊自以为国兴大利,伐其功,欲为子弟得官,怨望大将军霍光,遂与上官桀等谋反,诛灭。 宣、元、成、哀、平五世,无所变改。元帝时尝罢盐、铁官,三年而复之。贡禹言:“铸钱采铜,一岁十万人不耕,民坐盗铸陷刑者多。富人臧钱满室,犹无厌足。民心动摇,弃本逐末,耕者不能半,奸邪不可禁,原起于钱。疾其末者绝其本,宜罢采珠、玉、金、银铸钱之官,毋复以为币,除其贩卖租铢之律,租税、禄、赐皆以布、帛及谷,使百姓壹意农桑。”议者以为交易待钱,布、帛不可尺寸分裂。禹议亦寝。 自孝武元狩五年三官初铸五铢钱,至平帝元始中,成钱二百八十亿万余云。 王莽居摄,变汉制,以周钱有子母相权,于是更造大钱,径寸二分,重十二铢,文曰“大钱五十”。又造契刀、错刀。契刀,其环如大钱,身形如刀,长二寸,文曰“契刀五百”。错刀,以黄金错其文,曰“一刀直五千”。与五铢钱凡四品,并行。 莽即真,以为书“刘”字有“金”、“刀”,乃罢错刀、契刀及五铢钱,而更作金、银、龟、贝、钱、布之品,名曰“宝货”。 小钱径六分,重一铢,文曰“小钱直一”。次七分,三铢,曰“幺钱一十”。次八分,五铢,曰“幼钱二十”。次九分,七铢曰“中钱三十”。次一寸,九铢,曰“壮钱四十”。因前“大钱五十”,是为钱货六品,直各如其文。 黄金重一斤,直钱万。朱提银重八两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它银一流直千。是为银货二品。 元龟岠冉长尺二寸,直二千一百六十,为大贝十朋。公龟九寸,直五百,为壮贝十朋。侯龟七寸以上,直三百,为幺贝十朋。子龟五寸以上,直百,为小贝十朋。是为龟宝四品。 大贝四寸八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二百一十六。壮贝三寸六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五十。幺贝二寸四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三十。小贝寸二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十。不盈寸二分,漏度不得为朋,率枚直钱三。是为贝货五品。 大布、次布、弟布、壮布、中布、差布、厚布、幼布、幺布、小布。小布长寸五分,重十五铢,文曰“小布一百”。自小布以上,各相长一分,相重一铢,文各为其布名,直各加一百。上至大布,长二寸四分,重一两,而直千钱矣。是为布货十品。 凡宝货三物,六名,二十八品。 铸作钱布皆用铜,淆以连锡,文质周郭放汉五铢钱云。其金、银与它物杂,色不纯好,龟不盈五寸,贝不盈六分,皆不得为宝货。元龟为蔡,非四民所得居,有者,入大卜受直。 百姓愦乱,其货不行。民私以五铢钱市买。莽患之,下诏:“敢非井田、挟五铢钱者为惑众,投诸四裔以御魑魅。”于是农、商失业,食、货俱废,民涕泣于市道。坐卖买田、宅、奴婢、铸钱抵罪者,自公卿大夫至庶人,不可称数。莽知民愁,乃但行小钱直一,与大钱五十,二品并行,龟、贝、布属且寝。 莽性躁扰,不能无为,每有所兴造,必欲依古得经文。国师公刘歆言周有泉府之官,收不雠,与欲得,即《易》所谓“理财正辞,禁民为非”者也。莽乃下诏曰:“夫《周礼》有赊、贷,《乐语》有五均,传记各有斡焉。今开赊贷,张五均,设诸斡者,所以齐众庶,抑并兼也。”遂于长安及五都立五均官,更名长安东、西市令及洛陽、邯郸、临菑、宛、成都市长皆为五均同市师、东市称京,西市称畿,洛陽称中,余四都各用东、西、南、北为称,皆置交易丞五人,钱府丞一人,工商能采金、银、铜、连锡,登龟、取贝者,皆自占司市钱府,顺时气而取之。 又以《周官》税民:凡田不耕为不殖,出三夫之税;城郭中宅不树艺者为不毛,出三夫之布;民浮游无事,出夫布一匹。其不能出布者,冗作,县官衣食之。诸取众物、鸟、兽、鱼、鳖、百虫于山林、水泽及畜牧者,嫔妇桑蚕、织纴、纺绩、补缝,工匠、医、巫、卜、祝及它方技、商贩、贾人坐肆、列里区、谒舍,皆各自占所为于其所之县官,除其本,计其利,十一分之,而以其一为贡。敢不自占、自占不以实者,尽没入所采取,而作县官一岁。 诸司市常以四时中月实定所掌,为物上、中、下之贾,各自用为其市平,毋拘它所。众民卖买五谷、布帛、丝绵之物,周于民用而不雠者,均官有以考检厥实,用其本贾取之,毋令折钱。万物卬贵,过平一钱,则以平贾卖与民。其贾氐贱,减平者,听民自相与市,以防贵庾者。民欲祭祀、丧纪而无用者,钱府以所入工、商之贡但赊之,祭祀无过旬日,丧纪毋过三月。民或乏绝,欲贷以治产业者,均授之,除其费,计所得受息。毋过岁什一。 羲和鲁匡言:“名山、大泽,盐、铁、钱、布、帛,五均赊贷,斡在县官,唯酒酤独未斡。酒者,天之美禄,帝王所以颐养天下,享祀祈福,扶衰养疾。百礼之会,非酒不行。故《诗》曰‘无酒酤我’,而《论语》曰‘酤酒不食’,二者非相反也。夫《诗》据承平之世,酒酤在官,和旨便人,可以相御也。《论语》孔子当周衰乱,酒酤在民,薄恶不诚,是以疑而弗食。今绝天下之酒,则无以行礼相养;放而亡限,则费财伤民。请法古,令官作酒,以二千五百石为一均,率开一卢以卖,雠五十酿为准。一酿用粗米二斛,曲一斛,得成酒六斛六斗。各以其市月朔米曲三斛,并计其贾而参分之,以其一为酒一斛之平。除米曲本贾,计其利而什分之,以其七入官,其三及糟?、灰炭给工器、薪樵之费。” 羲和置命士督五均、六斡,郡有数人,皆用富贾。落陽薛子仲、张长叔、临菑姓伟等,乘传求利,交错天下,因与郡县通奸,多张空簿,府臧不实,百姓俞病。莽知民苦之,复下诏曰:“夫盐,食肴之将;酒,百药之长,嘉会之好;铁,田农之本;名山、大泽,饶衍之臧;五均、赊贷,百姓所取平,卬以给澹;铁布、铜冶,通行有无,备民用也。此六者,非编户齐民所能家作,必卬于市,虽贵数倍,不得不买。豪民富贾,即要贫弱,先圣知其然也,故斡之。每一斡为设科条防禁,犯者罪至死。”奸吏猾民并侵,众庶各不安生。 后五岁,天凤元年,复申下金、银、龟、贝之货,颇增减其贾直。而罢大、小钱,改作货布,长二寸五分,广一寸,首长八分有奇,广八分,其圜好径二分半,足枝长八分,间广二分,其文右曰“货”,左曰“布”,重二十五铢,直货泉二十五。货泉径一寸,重五铢,文右曰“货”,左曰“泉”,枚直一,与货布二品并行。又以大钱行久,罢之,恐民挟不止,乃令民且独行大钱,与新货泉俱枚直一,并行尽六年,毋得复挟大钱矣。每壹易钱,民用破业,而大陷刑。莽以私铸钱死,及非沮宝货投四裔,犯法者多,不可胜行,乃更轻其法;私铸作泉布者,与妻子没入为官奴婢;吏及比伍,知而不举告,与同罪;非沮宝货,民罚作一岁,吏免官。犯者俞众,及五人相坐皆没入,郡国槛车铁锁,传送长安钟官,愁苦死者什六七。 作货布后六年,匈奴侵寇甚,莽大募天下囚徒、人奴,名曰猪突豨勇,壹切税吏民,訾三十而取一。又令公卿以下至郡县黄绶吏,皆保养军马,吏尽按以与民。民摇手触禁,不得耕桑,徭役烦剧,而枯、旱、蝗虫相因。又用制作未定,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不得奉禄,而私赋敛,货赂上流,狱讼不决。吏用苛暴立威,旁缘莽禁,侵刻小民。富者不得自保,贫者无以自存,起为盗贼,依阻山泽,吏不能禽而覆蔽之,浸婬日广,于是青、徐、荆楚之地往往万数。战斗死亡,缘边四夷所系虏,陷罪,饥疫,人相食,及莽未诛,而天下户口减半矣。 自发猪突豨勇后四年,而汉兵诛莽。后二年,世祖受命,荡涤烦苛,复五铢钱,与天下更始。 赞曰:《易》称“裒多益寡,称物平施”,《书》云“茂迁有无”,周有泉府之官,而《孟子》亦非“狗彘食人之食不知敛,野有饿殍而弗知发”。故管氏之轻重,李悝之平籴,弘羊均输,寿昌常平,亦有从徕。顾古为之有数,吏良而令行,故民赖其利,万国作乂。及孝武时,国用饶给,而民不益赋,其次也。至于王莽,制度失中,奸轨弄权,官民俱竭,亡次矣。 【白话文】 凡是财物,金钱布帛的用途,夏、殷以前它们的详细情况没有记载。姜太公为周朝建立了九府流通财币的办法:黄金一寸见方,就重一斤;钱圆而内孔方,以铢为轻重;布帛宽二尺二寸是一幅,长四丈是一匹。所以货币比金宝贵,比刀锐利,比泉水更流畅,比布更能分散,比帛更能束聚。 姜太公退到封国后,又在齐地加以实行。到管仲辅佐齐桓公,通行了轻重的衡量标准,他说:“年岁有荒年和丰收之年,所以谷有贵有贱;命令有慢有急,所以货物有轻有重。皇上不治理,那么囤积居奇的商买就在市场游荡,乘百姓不能自给时,就把价格提高到是它成本的一百倍。所以有一万辆车的国家一定有万金的商买,千辆车的国家一定有千金的商贾,是因为利润有所隐藏。按照所生产的去进行消费,那么费用就能自足,然而百姓中有饥饿的人,那是谷有所隐藏的原因。百姓有余就轻视谷物,所以君主征收的价也低;百姓不足就重视谷物,所以君主以高价散发。凡是低价、高价以及征收、散发都按一定时机,那么调节供求,物价就稳定了。遵守调节供求,稳定物价的措施,使有万户人口的邑一定有万钟的收藏,用绳穿着的钱有千万串;干户人口的邑一定要有千钟的收藏,用绳穿的钱有百万串。春天进行耕作,夏天进行除草,未耜器械,种子粮食,一定要富足。因此大商人和囤积居奇的商人就不能仗势强夺百姓了。”齐桓公便用小小的齐国联合诸侯,显扬了霸主的名声。 一百多年后,到周景王的时候他担忧钱太轻,准备改为铸造大钱,单穆公说:“这样不行。古代天降灾害,于是乎就要衡量财产和货币,权衡轻重,来拯救百姓。百姓嫌钱轻,就为他们制造重钱来使用,这样大钱小钱并行以重钱为主,百姓都能得到便利。如果不能使用重钱,就多造轻钱来使用,也不废除重钱,于是乎重钱不足的就用轻钱补充,钱小钱大都有利。现在大王废除轻钱而造重钱,百姓失去了他们的资财,能够不匮乏吗?百姓如果匮乏了,大王的开支也要有困难了;有困难就要从百姓那裹多收取;百姓不能供给,就将逃亡,这是使百姓离散的做法。况且竭尽百姓财物来充实王府,就像堵塞水源而使水停流,水枯竭是不用几天的。请大王定夺。”景王没有听从他的话,终于造了大钱,上面刻着“实货”,钱的圆形边和孔都有轮廓,用来劝勉农民补充不足,百姓得到了好处。 秦国兼并天下,货币分为二等:黄金以镒为单位,是上等货币;铜钱的形质像周朝的钱,其正面文字为“半两”,重半两。而珠玉龟贝银锡之类就作为器物装饰和宝藏,不作为货币,但各自随时改变,轻重没有常规。 汉朝兴起后,认为秦朝钱币重而难以应用,改命百姓铸造荚钱。黄金的单位恢复周制为斤。而不守法追逐利益的人以自己的盈余蓄积货物使市场上的货物积聚在自己手裹,让物价飞涨,米价达到一石一万钱,马匹一匹值一百金。天下平定后,高祖就下令商贾不得穿丝乘车,加重税相来使他们受挫。孝惠帝、高后的时候,考虑天下刚刚安定,重新放松对商人的法律,但市井之人的子孙同样不能成为官吏。孝文帝五年,由于钱更加多而且轻,就改为铸造四铢钱,其正面为“半两”二字。废除盗铸钱的法令,让百姓任意铸造。贾谊上谏说道:法律使天下都得以公开花钱雇人用铜锡铸造钱币,敢用铅铁掺杂而为奸巧的人,他的罪罚是黥。但铸钱的情况是,没有掺杂弄巧,就不能得到利益;而掺杂的越精妙,得到的利益就越丰厚。事情能招来祸害,法律能引起邪恶,如今令小民都能铸造货币,各自躲藏着进行铸造,打算禁止他们的厚利和奸巧,即使每天判处黥罪,这样的形势也不能停止。近来,百姓抵偿其应负的罪责,多 的一县有一百,至于官吏所怀疑的,被鞭笞拷打因此逃亡的人甚多。制定法律来诱导百姓,使他们落入陷阱,没有比这更多的!以前禁止铸造钱币,死罪积累到下面;现在公开铸钱,黥罪积累到下面。制定这样的法律,皇上将依赖什么呢? 另外,百姓使用钱币,各郡县有所不同:有的用轻钱,一百再加若干;有的用重钱,即使所称重量相同也不能被接受。依法制定的钱币没有立足之地,官吏着急就统一吧,又太烦琐,而且力量不够;放任自流不加以责罚吧,那么市场上使用不同,钱币就会极其混乱。如果得不到治理这种状况的方法,百姓就不知往哪裹走才可以! 现在放弃农事而去开采铜的入曰益增多,放下他们的农具,用炉炭冶炼钱模,不正当的钱一天天增多,五谷却不见增多。善良的人心动而走上邪路,小心谨慎的百姓陷入刑戮,刑戮就会很不公平,这如何能忽略呢!柄家知道忧患是这样,官吏的议论一定说要禁止铸钱。禁止铸钱不得其法,伤害一定很大。命令禁止铸钱币,那么钱币一定贵重;贵重的话那么利就大,偷着铸钱就像云一样兴起,弃市的罪刑又不足以禁止了。邪恶几次没有穷尽而法令禁止几次崩溃,是铜所造成的。铜散布天下,所以它所造成的祸害大矣。 现在大祸可以免除,而七种福可以得到。什么是七种福呢?皇上把铜收集起来不让它散布,那么百姓就不会铸钱,黥罪就不会增多,这是一种。假钱不多,百姓不互相怀疑,这是第二种。开采铜矿进行铸钱的人回到种田上,这是第三种。铜全归集于皇上,皇上就凭藉积累很多的铜来驾驭轻重,钱币轻就设法收集,钱币重就设法散发,钱和物一定会平衡,这是第四。用来制作兵器,用来赐予贵臣,多少有限制,使用能分别贵贱,这是第五。用来监视市场,用来调节盈亏,用来收取盈余,那么官府富足而工商业者贫乏,这是第六种。控制住了我们多余的钱财,来和匈奴竞争它的人民,那么敌人一定会归顺,这是第七种。所以善于统治天下的,可以藉着灾祸而转化为幸福,把失败转化为成功。现在长期屏退七种福而为大祸放行,臣下实在为此感到哀痛。 皇上没有听从他的话。这时,吴国凭藉自己是诸侯就在山裹铸造钱币,富比天子,后来终于成为叛逆。邓通,是大夫,因为铸钱币,财产超过君王。因此吴国、邓通的钱流行于天下。 武帝凭藉文帝、景帝的积蓄,忿恨胡、粤的危害,登上帝位几年后,严助、朱买臣等人收复束瓯,对付两粤,江淮问騷动不安,花费巨大。唐蒙、司马相如开始开通西南夷,凿山开通了千余里的道路,来扩充巴蜀,巴蜀的百姓疲乏了。彭吴穿越秽貊、朝鲜,设立了沧海郡,这样燕国和齐国相继发动变难。等到王恢在马邑设谋,匈奴断绝和亲,侵扰北部边境,战事连年不止,天下都为此而劳苦。战事一天天多起来,远行的人随身带着行李,不走的人就去相送,内外騷扰而相连接,百姓凋敝,只好巧诈躲避刑法,财货损耗而造成不足。交纳财物的可补任官职,出钱的可免除罪罚,选举衰落,不顾廉耻,武力被利用,法令严密。追逐利益的大臣从此而开始。 这以后,卫青每年以数万骑兵出击匈奴,便攻取了河套以南地区,建筑朔方城。当时又开通了西南夷的通道,劳作的人数万,千里挑送军队的供给,大概花费十多钟才能送去一石,散发钱币于工口、荚两地来征集人员。几年后,道路仍然不通,蛮夷因此而几次攻击,官吏派兵诛杀了他们。用尽了巴、蜀的租赋却不足以抵偿所花的费用,就征求豪民到南夷种田,把粟交给地方政府,从都内接受粟钱。在束面设置沧海郡,人员的花费同南夷相比拟。又发动十多万人筑城守卫朔方,水上转运相当远,从山东开始百姓都要遭受劳累,花费几十万至百亿,府库更加空虚。皇上就号召百姓能够提供奴婢的可以终身免除赋税或劳役,是郎的可以增加俸禄。纳羊做郎官,开始于这时候。 这以后四年,卫青每年率十多万人攻击匈奴,斩杀捕捉敌人的兵士受到的赏赐有黄金二十多万斤,但汉朝的兵士和马匹死的有十多万,兵器和镗甲以及运粮的费用还不包括在内。于是大司农上奏说常用的钱以及赋税已用完,不足以支付战士的费用。有关官员请示令百姓可以买爵位以及用钱来换取免除或减除不准工商业者为官的罪罚;请求设置受赏的官职,叫做武功爵,每级十七万,共值三十多万金。各买武功爵官位的人先试着授官;千夫武功爵与五大夫相同;有罪再减二等;买爵可以到乐卿武功爵,以突出军功。军功多数使用超等封赏,功大的封侯和卿大夫,小的封郎。官途杂而且头绪多,这样官职就乱了。 从公孙弘用《春秋》的道义约束臣下取得汉朝丞相,张汤以苛酷严捆的法条来判决官司而当上廷尉后,于是官吏知道他人犯罪而不举报,与犯人同罪的法律出现,而搁置韶令,行动不以及诋毁、彻底处理的刑罚也开始实行了。过了一年,淮南王、衡山王、江都王陰谋造**的迹象被发现,公卿就寻找缦索来审理案情,追究他们的党羽,定死罪的人有几万,官吏更加用法刻毒而法令更加苛细了。在这个时候,招揽尊敬方正、贤良、文学的士人,有的当上了公卿大夫。公孙弘以宰相的地位,盖布制的被子,不吃多种菜肴,作为天下的表率,但对民俗没有益处,衹是稍微有益于功利罢了。 又过了一年,骠骑将军依然再次出兵攻打匈奴,大获全胜。浑邪王率领几万人来投降,于是汉朝派出三万辆车去迎接他们。到来后,授给他们赏赐,赏赐包括有功的人。这一年耗费共一百多亿。 在这之前十多年,黄河决口,淹没了梁国、楚国地区,本来已几次陷入困境,又依着黄河旁边的郡县筑堤堵塞黄河决口,很快又崩溃,耗费不计其数。这以后,番系打算节省底柱的水,沟通汾水、黄河的水渠用来灌溉田地;郑当时认为渭水的漕运曲折路远,就开凿漕运的笔直水渠从长安一直到华陰;而且朔方也在开通灌溉水渠。劳作的人各有几万人,费时两三年而仍未成功,花费也各以十亿计。天子因为攻打匈奴的缘故,就大养马匹,马匹往来长安取用饲料的有几万匹,牧马的人看到关中不足,就调用长安边靠近的郡县。而匈奴投降的几万人都得到很厚的赏赐,衣食都依靠政府供给,政府供给不足,天子就减少饭食,解下座车的马匹,拿出御府收藏的财物来供给他们。 又过了一年,山束遭受水灾,百姓很多都饥饿困乏,于是天子派使者用尽郡国仓库的粮食来救济贫民。仍不够,就召集富人来借贷。这些仍不能相拯救,就迁徙贫民到关以西的地方,以及补充到朔方以南的新秦中,有七十多万人,衣食都要依靠政府供给。好几年,贷钱给生产和作业,使者分批护送,前后车相连,花费以亿计,政府大空虚。而富有的商人有的积贮财货,役使贫民,运输的车子有好几百辆,有的住在邑中囤积居奇,贱买贵卖,封国的君主都低头仰仗他们供给。冶炼钢铁,铸造器物以及煮盐,财产有的积累达万金,但不支援政府的困难,百姓更加困苦。 于是天子和公卿商议,改造钱币来补充费用,以打击那些骄奢婬逸侵占他人财产的人。这时帝王苑囿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从孝文帝改造四铢钱起,到这一年已四十多年,从建元以来,流通的很少,官府往往到多铜的山去铸造钱币,百姓也有的偷着铸钱,不可计算。钱越多越轻,物质越少但贵。有关官员说道:“以前是皮币,诸侯用来互相问好和向天子献纳。金有三种等级,黄金是上等,白银是中等,铜是下等。现在半两钱法定重四铢,而邪恶的人有的就偷偷地磨擦钱取得铜屑,钱更加轻薄而物质更加贵重,远方的人使用钱币的耗费没有减少。”就用白鹿的皮一尺见方,边缘绘上五彩,成为皮币,价值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见天子互相问好以及向皇上献纳,一定要用皮币表示效忠,然后才能通行。 又铸造银锡合金的货币称之为白金。认为天用没有比龙更好的,地用没有比马更好的,人用没有比龟更好的,所以白金有三个品级:一种是重八两,圆形,其正面的图案为龙,叫“白撰”,价值三千;一种是重量稍轻,方形,其正面的图案为马,价值五百;一种更小,椭圆形,其正面的图案为龟,价值三百。命令官府销毁半两钱,改铸三铢钱,使重量和所刻的一样。偷着铸造各种金钱的,按罪都要处死,而官民犯法的数不胜数。 于是任命束郭咸陽、孔仅为大农丞,掌管盐铁事情,而桑弘羊受到宠幸。束郭咸陽,是齐国的煮盐大户,孔仅,是南陽的大冶炼匠,都治理产业累积达干金,所以郑当时就推荐了他们。桑弘羊,是洛陽商人的儿子,因为能心算,年仅十三岁就任侍中。所以三人陈述利益能分辨得很细微。 法令既然更加严密,官吏就大部分被罢免。几次发动战争,百姓大都用钱来使自己免除兵役,至于五大夫、千夫,被征服兵役的人更加少。于是就让干夫、五大夫为官吏,不愿为官的 人就要贡献马匹;所以官吏都被罚到上林去砍伐荆棘,建造昆明池。 过了一年,大将军、骠骑将军大举出击匈奴,受到五十万金的赏赐,死的军马有十多万匹,还不包括运粮以及运输武器的费用。造时候国库财力空乏,战士很难得到功禄。 有关官员说三铢钱轻,轻钱容易作假,就改让郡国铸造五铢钱,把钱的边缘做成凸起的轮廓,使人们不能磨擦而取得铜屑。 大司农上书给盐铁丞孔仅、束郭咸陽说:“山和海,是天地的宝藏,应归少府管理,陛下没有私心,就让大农丞帮助收取俺税。希望招集百姓自给费用,用官府的器械来煮盐,官府供给煮盐的工具。不劳而食的诸侯想擅自掌管山和海的货物,以达到富有,从平民中获取利润。阻止这些事情的议论,听到的不能再多了。敢私自铸造铁器煮盐的人,钳他的左脚趾,没收他的器物。郡县不产铁的,设置小铁官,由他来管辖所在县的铁器。”让孔仅、束郭咸陽驰驿通知天下兴作盐铁,设置盐铁官府,让以前富有的盐铁人家做官。官吏中商人更多了。 商人根据货币的变化,多囤积货物以追逐赢利。于是公卿说:“郡国所遭受的灾害相当大,没有产业的贫民,被广泛征集迁徙到广阔富饶的地方。陛下减少饭食节省费用,拿出官钱来救济平民,放宽贷款,但百姓不都到农田去耕作,商贾更加增多。贫困的人没有积蓄,都依靠官府。以前征收小车税和商人的所得税都有等差,请依旧时征税一样。各商人放取斑利贷和贱买贵卖,囤积居奇,以及所有靠经营取得赢利的人,即使没有商人的户籍,各自申报自己的财物,一律二千贯钱收取一算的税。各种手工业及冶铁和煮盐都有租税,一律四千贯钱收取一算的租税。不是吏比、三老、北部边境的骑士,有小车的都要交一算的税;商买的小车要交二算;船五丈以上交一算。隐匿不申报,申报有所隐瞒,罚防守边境一年,没收财产。如果有人能举报的,就以举报的一半奖给他。商人有户籍,以及家属,都不得以私名占有田地,以便利农民。有敢违反法令的,没收田和财物。” 这时候,富豪都争相隐匿财产,衹有卜式几次请求纳献财产来帮助政府。天子就破格提升卜式为中郎,赐给左庶长的爵位,赏十顷田,向天下宣告,来规劝百姓。开始,b式不愿做官,皇上强行授予他,才逐渐升迁为齐国相。在他的传裹有记载。孔仅使天下铸作铁器,三年内官至大司农,列于九卿之列。而桑弘羊任大司农中丞,管理各种财物及其出纳等事,慢慢设置均输官来流通货物。开始让官员可以交纳谷物补升官职,郎官交纳谷物增加到六百石。 从铸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年,赦免官民犯非法铸钱当死的人几十万人。而没有被发现有罪而被杀的人,数不胜数。赦免自首的人达一百多万。但自首的人不及半数,天下人大概都在铸钱。犯法的人多,官吏诛杀不完,于是派遣博士褚大、徐偃等人分别巡行各郡国,举告侵占他人财产的人及郡守和诸侯相谋私利的人。而御史大夫张汤正被宠幸掌权,减宣、杜周等人为中丞,义纵、尹齐、王温舒等人因为严峻苛刻官任九卿,直指官夏兰之辈开始出现。而大农颜异被诛杀。起初,颜异任济南亭长,凭藉廉洁正直逐渐升为九卿。皇上和张汤已经制造了白鹿皮钱币,来询问颜异。颜异说:“现在王侯用青色玉璧来朝贺,价值几千,而皮币反而要四十万,本末不相称。”天子不高兴。张汤又与颜异有裂痕,等到有人举告颜异有不同的言论,事情被交付张汤审理。颜异和客人交谈,客人说韶令刚下达有不便利的地方,颜异没有应对,衹是稍微翻唇表示鄙视。张汤上奏判处颜异官为九卿,见诏令有不便利的,不进言而心中认为不对,为死罪。从此以后有腹诽的法律条例,公卿大夫大多用奉承来取悦于人。 天子已经下达关于税收的法令而且尊宠卜式,百姓最终没有拿出财产来帮助政府,于是奖励告发富户隐匿财产逃避税款就风行起来了。 郡国铸造钱币,百姓多数取巧铸造,钱币大多较轻,公卿就请求让京师的铸官铸造赤仄币,用一当五,交赋税以及供给官府用不是赤仄的钱币就不行。白金渐渐跌价,百姓不把它当作宝物来使用,政府下令进行禁止,没有益处,一年多后终于被废除,不再流行。这一年,张汤死了,但百姓没有哀思。这之后二年,赤仄钱又跌价,百姓用巧法来使用它,不便利,又被废除。于是统一禁止郡国不准铸钱,专门命令上林三官来铸造。钱币既然很多,就下令天下不是三官钱不得流行,各个郡国以前所铸造的钱币都废除销毁,把铜输给三官。这样百姓铸造的钱币更加减少,他们计算所花费用和利润不能相等,衹有巧妙的工匠和豪民才偷着铸钱。 杨可要求举告隐匿财产、逃避租税的活动遍及天下,中等家庭以上大抵都被告发。杜周来审理案情,官司很少有人能翻案。于是就分别派遣御史、廷尉、正监按不同使命出使诸国,处理郡国隐匿财产的案子,得到百姓的财物数以亿计,奴婢上千万,田地大县数百顷,小县一百多顷,房产也是这个数字。于是商人中等以上的大抵破产,百姓就苟且于美食好衣,不再进行蓄藏的事业,而政府因为有盐铁缗钱的事,费用渐渐宽裕了。扩大关中地域,设置了左右辅。 起初,大农管理的盐铁官布很多,就设置水衡都尉,想让他主管盐铁事;等到杨可鼓励告发隐匿财产的事兴起后,上林的财物就多了起来,就命水衡都尉主管上林。上林既然财物充足了,就要加以扩大。这时粤国打算同汉朝用船开战,于是大规模修建昆明池,池周筑观宇环绕。建造楼船,高十多丈,上面插上旗帜,很是壮观。于是天子受这气派的感染,就建造了柏梁塞,高达数十丈。宫室的修建,从此曰趋于富丽。 于是把缗钱分给各官府,而水衡、少府、太仆、大农各自设置农官,往往就地在各郡县整治没收来的土地,加以耕种。没收来的奴婢,就分给各苑囿去喂养狗马禽兽,以及分给各官府。官职设置的更复杂更多,罪徒奴婢众多,因而由董河漕运至京的粮食大约有四百万石,并且还要官府自己买一部分谷物才能足用。 所忠说:“世家子弟和富人有的斗鸡赛狗赛马,有的射猎赌博游戏,扰乱平民百姓的生活。”于是惩罚诸罪犯,相牵连的有几千人,名叫“株送徒”。纳献财物的得以补为郎官,郎官的选拔从此就衰退了。 当时山东遭黄河水灾,加上连年歉收,有人吃人的现象发生,方圆达二三千里。天子心中怜悯,诏令饥民可以流亡到江淮间谋生,打算留在那裹的,可在那裹定居。使者络绎不绝地在路上往来护送饥民,从巴蜀运来粮食赈济灾民。 第二年,天子开始巡察郡国。束渡黄河,河东太守没有想到天子的车驾会到这裹,供具不周到,自杀。西行穿过陇山,很仓促,天子的随从官员连饭都吃不上,陇西太守自杀。于是天子北出萧关,随从数万骑在新秦中打猎,以此治理边防军后回到京城。新秦中有的地方千里之间没有边地哨所,于是诛杀北地太守以下官员,韶令百姓可以到边境各县放牧牲畜,官府贷给母马,三年后归还,利息是十分之一,废除举告隐匿缗钱的法令,用利息来补给新秦中。 得到宝鼎以后,建立了后土祠、泰一祠,公卿讨论有关封禅的事情,而郡国都预先修筑道路,整理旧宫,那些临近驰道的县城,预备供皇帝享用的物品,摆设盛放酒食的器具,等待天子车驾的幸临。 过了一年,南粤反叛,西羌侵犯边境。天子看到山东供给不足,就赦免天下囚犯,凭藉南方的战船士卒二十多万人攻打粤兵,发动三河以西的骑兵攻打羌人,又派几万人渡过黄河修筑令居城。开始设置张掖、酒泉郡,在上郡、朔方、西河、河西设置田官,扩充防守边境的士卒六十万人一边戍守,一边耕种。中原内地则整治道路以镇运粮食,路远的达三千里,近的也有一千多里,都依靠大司农。边防的兵器不足,就调拨武库和工官的兵器来满足那裹的需要。兵车和战马不够,政府钱少,很难买到马匹,就制定命令,令封君以下至年俸三百石以上的官吏,按等级不同缴纳不同数目的母马给天下各亭,亭中有母马的,每年责成交配繁殖。 齐国相卜式上书,表示父子愿意为南粤而死。天子就下诏进行褒奖表扬,赐给他关内侯的爵位,以及黄金四十斤,田十顷。通告天下,天下人没有响应。诸侯有上百名,没有一人要求参加军队。到了饮酎的时候,少府检查酎金,列侯由于酎金份量不足而被削夺侯位的有一百多人。于是就授卜式为御史大夫。1-式当上御史大夫后,看到郡国大多反映政府不便作盐铁,铁器质量差,价格贵,有的强迫百姓购买。而船又有算赋,以船运货的商人少,商品昂贵,就通过孔仅反映船只征收算赋的事。天子由此对卜式不满意。 汉朝接连打了三年仗,杀掉了羌军,灭掉了南北粤,番禺以西直到蜀南地区初次设置了十七郡,暂且按照他们旧有的习俗治理,没有赋税。南陽、汉中一带,各自按照地域的比例供给 初设各郡吏卒的薪俸、食物、钱财,以及驿传所用的车马被服等用具。而初设置的各郡又时常有小辨模的反叛,杀死官吏,汉朝就派遣南方官兵前往镇压,每隔一年需要一万多人,费用都靠大司农。大司农就用均输法调拨各地盐铁来补助赋税,所以能应付得了。但军队所经过的县,各县认为衹要供给无缺就行了,不敢说要减轻赋税法令了。 第二年,是元封元年,卜式被贬为太子太傅。而桑弘羊任治粟都尉,兼任大农令,完全代替孔仅管理天下盐铁。桑弘羊以为各官各自做买卖相竞争,物价因此而飞涨,而天下所缴纳的赋税有的还不足以偿还转运所花的费用,就请求设置大农部丞几十人,分别掌管各郡国中的大农事务,各大农部丞又往往设置均输官和盐铁官,令边远地区各自以他们跟以前商人所贩卖的物价为赋税,而互相转输。在京城设置平准机构,总受天下输纳来的物品。召雇工匠制造车辆等器物,都由大农令供给费用。大农所属各机构全部垄断了天下的货物,物价贵时就卖出,贱时就买进来。这样,富商大贾就无法牟取大利,就会返本为农,而所有商品就不会出现大涨大落的现象。所以抑制天下的物价,就叫做“平准”。天子认为有道理,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天子向北到达朔方,向东封禅泰山,巡行海上,到达北部边境后,就回到京城。所到之处的赏赐,用去帛一百多万匹,金钱数以亿计,都取自大农。 桑弘羊又请求让百姓可以纳献粮食来做官,犯罪时可以纳粮赎罪。命百姓各自按一定等级向甘泉宫纳粮,得以免除终身劳役,不再告发隐匿缗钱的事。其他郡县各自向急需处交纳,每一个农民都要纳粮,山东漕运到京的粮食每年增加到六百万石。一年之中,太仓、甘泉宫的仓满。边境上剩余的谷物,按均输法折算为五百万匹帛。百姓不增加税赋,而天下的费用充足。于是桑弘羊被赐给左庶长的爵位,黄金二百斤。 这一年有轻微的旱灾,天子命令百官求雨。卜式就说:“官府应以租税为衣食,如今桑弘羊使官吏坐于列肆中买卖货物,求取利润。衹有将桑弘羊下锅煮了,天才会下雨。”过了一段时间,武帝生病了,就拜桑弘羊为御史大夫。 昭帝在位六年后,就诏令郡国推荐贤良、文学之士,向他们询问民间的疾苦,政教风化的要领。他们都以希望罢免盐铁、酒榷、均输官来答对,不同天下争夺利益,用节俭来昭示天下,然后教化可以兴起。桑弘羊进行诘难,认为这些都是国家的大业,是用来制服四夷,安定边境,满足消费的根本所在,不能废除。于是就同丞相千秋一同上奏要求废除酒税。桑弘羊自以为为国家兴了大利,居功自傲,想为子弟谋取辟位,憎恨大将军霍光,便与上官桀等人谋反,被诛灭。 宣帝、元帝、成帝、哀帝、乎帝五代,没有什么变化。元帝时曾罢免盐铁宫,三年后又恢复了。贡禹说:“铸钱要采铜,一年就有十万人不去耕种,百姓犯法偷着铸钱而受到处罚的人很多。富人蓄藏的钱充满屋子,还不知满足。民心动摇,放弃农业的根本而去追逐商业的利益,耕种的人没有一半,奸邪不能加以禁止,是因为钱的缘故。急切从事商业的就会使农业断绝,应罢免开采珠玉金银铸钱的官员,不要再铸造钱币,除去贩卖以及以钱代实物纳税的法令,租税、薪俸、赏赐都用布帛和谷物,使百姓一心一意致力于农桑。”议论的人认为交易需要钱,布帛不能以尺寸分割。贡禹的建议也就没有得到采用。 从孝武帝元狩五年三官开始铸造五铢钱,到乎帝元始年间,有钱二百八十亿万多。王莽摄政之时,改变汉朝制度,因为周朝的钱有子母相平衡,于是改造大钱,直径一寸二分,重十二 铢,其正面的文字为“大钱五十”。又制造契刀币、错刀币。契刀,它的边缘周围同大钱一样,形状像刀,长二寸,其正面的文字为“契刀五百”。错刀,用黄金镶嵌它的纹刻,上面写着 “一刀值五千”。和五铢钱共有四类,一并流通。 王莽正式即皇帝位,认为写“刘”字有金有刀,就废除错刀、契刀以及五铢钱,而改做金、银、龟、贝、钱、布各类钱币,称为“宝货”。小钱直径六分,重一铢,其正面的文字为“小钱值一”。另外一种小钱直径为七分,重三铢,其正面的文字为“幺钱一十”。另外一种直径八分,重五铢,叫“幼钱二十”。另外一种直径九分,重七铢,叫“中钱三十”。还有一种直径一寸,重九铢,叫“壮钱四十”。根据前面的“大钱五十”,造就是六类钱币,价值各自同它上面的文字一样。 黄金重一斤,值钱一万。朱提银重八两是一流,值一千五百八十钱。其他银一流值钱一千。这是两类银币。 大龟币两边相距一尺二寸,值二千一百六十钱,相当于十朋大贝。公龟有九寸,值五百钱,相当于十朋壮贝。侯龟七寸以上,值三百钱,相当于十朋幺贝。子龟五寸以上,值一百钱,相当于十朋小贝。这是四类龟宝。 大贝有四寸八分以上,二枚为一朋,值二百一十六钱。壮贝三寸六分以上,二枚为一朋,值五十钱。幺贝二寸四分以上,二枚为一朋,值三十钱。小贝一寸二分以上,二枚为一朋,值十钱。不满一寸二分,不合制度,不得为朋,大概一枚值三钱。逭就是五类贝货。大布、次布、弟布、壮布、中布、差布、厚布、幼布、幺布、小布。小布长一寸五分,重十五铢,其正面的文字为“小布一百”。从小布往上,长各加一分,重各加一铢,其正面的文字就是其布的名字,价值各加一百。往上至大布,长二寸四分,重一两,而值一千钱了。造就是十品布货。 实货共有五种物质,六个名称,二十八类。铸造钱币都用铜,杂以铅和锡,形状轮廓都仿照五铢钱。其中金银和其他物质相杂,颜色不纯正,龟不满五寸,贝不满六分,都不得成为宝 货。大龟就是蔡,不是一般百姓所能畜养的,有大龟的,交给大卜接受报酬。 百姓烦乱,这些货币都行不通。百姓私自用五铢钱到市场上购买货物。王莽对此感到忧患,就下韶说:“敢非议井田挟带五铢钱的就是惑众,把他们流放到四方边远地区去防御魑魅。”于是农民、商人都失掉本业,粮食、货物都没有了,百姓在市场的道路上哭泣。犯下买卖田宅、奴婢、铸钱的罪行受到处罚的人,自公卿大夫到平民,数不胜数。王莽知道百姓怨恨,就衹流行值一钱的小钱和值五十钱的大钱,二类一同使用,龟、贝、布等类暂且停止使用。王莽性情急躁好动,不能清静无为,每次有所兴作创造,一定要仿造古代取得经上的文字。国师公刘歆说周朝有泉府官,收购市上的滞销的货物,给予人们想得到的,即《周易》所说的“用正确的辞令来治理财货,禁止百姓为非作歹”。王莽就下韶说:“《周礼》有赊贷,《乐语》有五均,传记上各自有斡官。现在开放赊贷,实行五均,设立各斡官,是用来统一百姓,抑制兼并。”于是在长安以及五都设立五均官,改长安东西市令以及洛陽、邯郸、临甾、宛、成都的市长各为五均司市师。东市称作京,西市称作畿,洛陽称为中,其余四都各用束、西、南、北来称呼,都设置交易丞五人,钱府丞一人。工匠、商人能开采金、银、铜、铅、锡并进献龟贝的,都自己向司市钱府申报,按照一定时机来开采。 又根据《周官》上收取百姓的税法:凡田不耕种为不生产,要交三个劳力的税;城郭中住宅周围不栽树木果实及菜蔬的为不种植,要交三个劳力的布帛;百姓游荡不从事生产的,交劳力役使的费用一匹。其中不能交布的人,做散工,由政府来供给衣食。所有猎取镑种物质,包括乌兽、鱼鳖、百虫于山林、水泽以进行畜养牲畜的人,喂养桑蚕织丝缕和纺织缝补的妇女,工匠、医生、巫师、卜祝以及方技、商贩、商人坐列在市场和客舍的人,在各自向自己所在地的政府申报自己的所作所为,除掉他的本钱,计算他的利润,收取十分之一的税,再以其中之一作为贡,有胆敢不自己申报的,自报不合实际的,全部没收他所收获的,再为政府劳作一年。 各司市经常在四季中间的一月按实际情况确定所掌管的事情,制定货物上、中、下三等的价格,各自适用自己市场稳定即可,不必拘泥于其他地方。所有人买卖五谷、布帛、丝绵等物,祇要是百姓所需要的而又滞销的,均官考查检验确实,就用他本来的价格收购,不要使他折本。所有货物涨价,超过平衡价一钱,就以平价卖给百姓。价格跌落至平价以下的,听任百姓自行参与买卖,以防止囤积居奇的人。百姓想祭祀和办丧事却没有费用的,钱府就用所收入的工匠、商人交的贡不计息赊给他们,祭祀不要超过十天,丧事不要超过三个月。百姓有的穷困,打算贷款来治理产业的,要多少贷给多少,除掉他的费用,计算他的所得收取利息,不超过一年的十分之一。 羲和官鲁匡说:“有名的大山和大湖,盐铁、钱、布帛,五均、赊贷,都由政府掌管,衹有卖酒还没有人主管。酒,是上天的美好赏赐,帝王用来保养天下,祭祀鬼神祈求福赐,抚养衰弱和有疾病的人。百礼的举行,没有酒不行。所以《诗》上说‘没有酒我来买,而《论语》说‘买的酒我不喝’,这两种说法并不相反。《诗》上所说的是根据太平的时代,酒税在官府,和美方便,可以互相进用。《论语》上所说的是孔子正当周朝昏乱,酒税在百姓,轻薄邪恶不诚实,因此怀疑而不喝。如今断绝天下的酒,就没有可用来行使礼仪和进行抚养的东西了;没有限度地放开,就会浪费财物和伤害百姓。请效法古代,命官府造酒,以二千五百石为一均,先开放一个肆来卖酒,以售出五十酿为基准。一酿用糙米二斛。曲一斛,可得到现成的酒六斛六斗。各自用他们自己购买的每月三斛的米曲,并计算他们的价格把他们分成三份,用其中之一作为一斛酒的平价。除去米曲的成本价格,计算利润分成十份,把七份交纳给官府,其余三份以及酒浆灰炭供给工匠器械柴火的费用。” 羲和设立命士监督五均六斡,每郡命士有数人,都用富商。洛陽薛子仲、张长叔、临苗姓伟等人,坐着驿站的车去追求利润,在全国到处往来。顺便与郡县相勾结,造了很多假账,官府收藏不充实,百姓更加担心。王莽知道人民为这些事所困苦,重新下诏说:“盐,是饭菜的主帅;酒,是百药的领袖,举行宴会的美物;铁,是进行农作的本钱;名山大湖,是富饶的物质所隐藏的地方;五均赊贷,是百姓用来平价取得物质和供给的依靠;熔铸钱币,是为沟通有无,以备百姓的消费。这六种,不是有户口的平民家家都能自己做到的,必须依靠买卖,即使贵几倍,也不得不买。豪民富商,就利用这要挟贫困弱小,前代的圣贤已知道这种情况,所以要主管他们。每一主管设立条例来防患禁止,违反的人处罚至死。”邪恶的官吏和狡猾的百姓一同侵犯平民,广大人民各自不能安定地生活。 五年后,是天凤元年,重新颁布金银龟贝等货币,大幅度地增减它们的价值。废除大小钱,改为货布,长二寸五分,宽一寸,货布首长八分有余,宽八分,它的圆孔直径二分半,足枝长八分,中间宽二分,其正面右边的文字是“货”,左边的文字是“布”,重二十五铢,相当于二十五货泉。货泉直径为一寸,重五铢,其正面右边的文字是“货”,左边的文字是泉”,一枚价值是一,同货布两类一并流行。又因为大钱流通很久,废除它,怕百姓挟带使用不停止,就命百姓暂且单独行使大钱,同新货泉都一枚价值是一,同行共六年,不得再挟带大钱。每一次更改钱币,百姓都要破产,而且大批犯法。王莽把私自铸钱的人处死,以及非议诋毁宝货的人迁徙到边远地区,犯法的人太多了,不能完全执行,就更改减轻刑法:私自铸造泉布的,同妻子儿女一同没收进宫府当奴婢;官吏以及左邻右舍,知道而不举报,与犯人同罪;非议诋毁宝货者,百姓罚做一年苦工,官员就被免职。犯法的人更多,等到五人相连坐都没入官府,郡国囚车铁锁,押送到长安钟官,痛苦而死的人十之六七。 制作货布后六年,匈奴入侵很厉害,王莽大规模招募天下的囚犯和奴隶,叫做猪突稀勇,一切税收都来自宫民,收取财产税的三十分之一。又命令公卿以下到郡县黄绶官,都要保养军马,官吏把军马全转给百姓令他们来保养。百姓动辄触犯禁令,不能进行耕种采桑,徭役烦杂沉重,而且有旱灾蝗虫相捣乱。又因为制度没有制定,上自公侯,下至小吏,都得不到俸禄,而私自收取俺税,贿赂上级,不处理紧晴。官吏凭藉苛刻残暴建立威严,藉着王莽的禁令,侵掠弱小百姓。富有的人不能自我保护,贫困的人无法生存,群起而成为盗贼,依据山湖的险阻,官吏不能擒获他们而隐瞒实情,事情越闸越大,于是青、徐、荆楚等地往往有上万数的人。战争死亡的,沿边境一带被少数民族所俘虏的,犯法的,饥饿疾病而死的以及人吃人的,这样到王莽被杀之前,天下的户口已经减少了一半。 从征发猪突稀勇后四年,汉朝的军队诛杀了王莽。两年后,世祖承受天命,扫除烦琐和苛刻的刑法,恢复五铢钱,与天下百姓一道除旧布新。 赞曰:《易》上称“把多的取出来给少的,称量物质的多少然后公平地施与”,《书》上说“交易有无”,周朝有泉府的官职,而《孟子》上照样批评“狗和猪吃人吃的食物时不知道收敛,田野中有饿死的人而不知道开仓赈民”。所以管子关于商品、货币、物价的理论,李悝的平罗之法,桑弘羊的调剂运输乎抑物价,耿寿昌的设立常平仓,也都是有缘故的。衹是古代干这些事都有节度,官吏好,法令得以行使,所以百姓依赖他们得好处,天下都太平。到孝武帝时,国家费用富足,百姓不增加赋税,造就差一点了。到了王莽时,制度失中,为非作歹的人掌握权利,官民都被榨干了,造就更差了。 卷二十五 上 郊祀志 第五上 【原文】 《洪范》八政,三曰祀。祀者,所以昭孝事祖,通神明也。旁及四夷,莫不修之;下至禽兽,豺獭有祭。是以圣王为之典礼。民之精爽不贰,齐肃聪明者,神或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使制神之处位,为之牲器。使先圣之后,能知山川,敬于礼仪,明神之事者,以为祝;能知四时牺牲,坛场上下,氏姓所出者,以为宗。故有神民之官,各司其序,不相乱也。民神异业,敬而不黩,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序,灾祸不至,所求不匮。 及少昊之衰,九黎乱德,民神杂扰,不可放物。家为巫史,享祀无度,黩齐明而神弗蠲。嘉生不降,祸灾荐臻,莫尽其气。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亡相侵黩。 自共工氏霸九州,其子曰句龙,能平水土,死为社祠。有烈山氏王天下,其子曰柱,能殖百谷,死为稷祠。故郊祀社稷,所从来尚矣。 《虞书》曰:舜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遂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秩于山川,遍于群神。揖五瑞,择吉月日,见四岳诸牧,班瑞。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岱宗,泰山也。柴,望秩于山川。遂见东后。东后者,诸侯也。合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五乐,三帛二生一死为贽。五月,巡狩至南岳。南岳者,衡山也。八月,巡狩至西岳。西岳者,华山也。十一月,巡狩至北岳。北岳者,恒山也。皆如岱宗之礼。中岳,嵩高也。五载一巡狩。 禹遵之。后十三世,至帝孔甲,婬德好神,神黩,二龙去之。其后十三世,汤伐桀,欲迁夏社,不可,作《夏社》。乃迁烈山子柱,而以周弃代为稷祠。后八世,帝太戊有桑穀生于廷,一暮大拱,惧。伊陟曰:“祆不胜德。”太戊修德,桑穀死。伊陟赞巫咸。后十三世,帝武丁得傅说为相,殷复兴焉,称高宗。有雉登鼎耳而雊,武丁惧。祖己曰:“修德。”武丁从之,位以永宁。后五世,帝乙嫚神而震死。后三世,帝纣婬乱,武王伐之。由是观之,始未尝不肃祇,后稍怠嫚也。 周公相成王,王道大洽,制礼作乐,天子曰明堂、辟雍,诸侯曰泮宫。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怀柔百神,咸秩无文。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而诸侯祭其疆内名山、大川,大夫祭门、户、井、灶、中霤五祀,士、庶人祖考而已。各有典礼,而婬祀有禁。 后十三世,世益衰,礼乐废。幽王无道,为犬戎所败,平王东徙雒邑。秦襄公攻若救周,列为诸侯,而居西,自以为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駠驹、黄牛、羝羊各一云。 其后十四年,秦文公东猎汧、渭之间,卜居之而吉。文公梦黄蛇自天下属地,其口止于鄜衍。文公问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征,君其祠之”。于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 自未作鄜,而雍旁故有吴陽武畤,雍东有好畤,皆废无祀。或曰:“自古以雍州积高,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诸神祠皆聚云。盖黄帝时尝用事,虽晚周亦郊焉。”其语不经见,缙绅者弗道。 作鄜后九年,文公获若石云,于陈仓北阪城祠之。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也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方来,集于祠城,若雄雉,其声殷殷云,野鸡夜鸣。以一牢祠之,名曰陈宝。 作陈宝祠后七十一年,秦德公立,卜居雍。子孙饮马于河,遂都雍。雍之诸祠自此兴。用三百牢于鄜。作伏祠。磔狗邑四门,以御蛊灾。 后四年,秦宣公作密畤于渭南,祭青帝。 后十三年,秦穆公立,病卧五日不寤,寤,乃言梦见上帝,上帝命穆公平晋乱。史书而藏之府。而后世皆曰上天。 穆公立九年,齐桓公既霸,会诸侯于蔡丘,而欲封禅。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昔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虙羲封泰山,禅云云;神农氏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禅云云;黄帝封泰山,禅亭亭;颛顼封泰山,禅云云;帝喾封泰山,禅云云;尧封泰山,禅云云;舜封泰山,禅云云;禹封泰山,禅会稽;汤封泰山,禅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禅于社首;皆受命然后得封禅。”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过孤竹;西伐,束马县车,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汉。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异乎?”于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穷以辞,因设之以事,曰:“古之封禅,鄗上黍,北里禾,所以为盛;江、淮间一茅三脊,所以为藉也。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北翼之鸟。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凤凰、麒麟不至,嘉禾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鸱枭群翔,而欲封禅,无乃不可乎?”于是桓公乃止。 是岁,秦穆公纳晋君夷吾。其后三置晋国之君,平其乱。穆公立三十九年而卒。 后五十年,周灵王即位。时诸侯莫朝周,苌弘乃明鬼神事,设射不来,不来者,诸侯之不来朝者也。依物怪,欲以致诸侯。诸侯弗从,而周室愈微。后二世,至敬王时,晋人杀苌弘。 是时,季氏专鲁,旅于泰山,仲尼讥之。 自秦宣公作密畤后二百五十年,而秦灵公于吴陽作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 后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周始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载当复合,合七十年而伯王出焉。”儋见后七年,栎陽雨金,献公自以为得金瑞,故作畦畤栎陽,而祀白帝。 后百一十岁,周赧王卒,九鼎入于秦。或曰,周显王之四十二年,宋太丘社亡,而鼎沦没于泗水彭城下。 自赧王卒后七年,秦庄襄王灭东周,周祀绝。后二十八年,秦并天下,称皇帝。 秦始皇帝既即位,或曰:“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夏得木德,青龙止于郊,草木鬯茂。殷得金德,银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乌之符。今秦变周,水德之时。昔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于是秦更名河曰“德水”,以冬十月为年首,色尚黑,度以六为名,音上大吕,事统上法。 即帝位三年,东巡郡县,祠驺峄山,颂功业。于是从齐、鲁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于泰山下。诸儒生或议曰:“古者封禅为蒲车,恶伤山之土、石、草、木;扫地而祠,席用苴秸,言其易遵也。”始皇闻此议各乖异,难施用,由此黜儒生。而遂除车道,上自泰山陽。至颠,立石颂德,明其得封也。从陰道上,禅于梁父。其礼颇采泰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臧皆秘之,世不得而记。 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风雨,休于大树下。诸儒既黜,不得与封禅,闻始皇遇风雨,即讥之。 于是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川及八神,求仙人羡门之属。八神将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来作之。齐所以为齐,以天齐也。其祀绝,莫知起时。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齐。天齐渊水,居临菑南郊山下下者。二曰地主,祠泰山梁父。盖天好陰,祠之必于高山之下畤,命曰“畤”;地贵陽,祭之必于泽中圜丘云。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齐之西竟也。四曰陰主,祠三山;五曰陰主,祠之罘山;六曰月主,祠莱山:皆在齐北,并勃海。七曰日主,祠盛山。盛山斗入海,最居齐东北陽,以迎日出云。八曰四时主,祠琅邪。琅邪在齐东北,盖岁之所始。皆各用牢具祠,而巫祝所损益,圭、币杂异焉。 自齐威、宣时,驺子之徒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及秦帝而齐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而宋毋忌、正伯侨、元尚、羡门高最后,皆燕人,为方仙道,形解销化,依于鬼神之事。驺衍以陰陽主运显于诸侯,而燕、齐海上之方士传其术不能通,然则怪迂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不可胜数也。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州。此三神山者,其传在勃海中,去人不远。盖尝有到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水临之。患且至,则风辄引船而去,终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 及秦始皇至海上,则方士争言之。始皇如恐弗及,使人赍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其明年,始皇复游海上,至琅邪,过恒山,从上党归。后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从上郡归。后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会稽,并海上,几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药。不得,还到沙丘崩。 二世元年,东巡碣石,并海,南历泰山,至会稽,皆礼祠之,而胡亥刻勒始皇所立石书旁,以章始皇之功德。其秋,诸侯叛秦。三年而二世弑死。 始皇封禅之后十二年而秦亡。诸儒生疾秦皇焚《诗》、《书》,诛灭文学,百姓怨其法,天下叛之,皆说曰:“始皇上泰山,为风雨所击,不得封禅云。”此岂所谓无其德而用其事者邪? 昔三代之居,皆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四渎咸在山东。至秦称帝,都咸陽,则五岳、四渎皆并在东方。自五帝以至秦,迭兴迭衰,名山、大川或在诸侯,或在天子,其礼损益世殊,不可胜记。及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 于是自崤以东,名山五,大川祠二。曰太室。太室,嵩高也。恒山、泰山、会稽、湘山。水曰泲,曰淮。春以脯酒为岁祷,因泮冻;秋涸冻;冬塞祷祠。其牲用牛犊各一,牢具、圭、币各异。 自华以西,名山七,名川四。曰华山、薄山。薄山者,襄山也。岳山、岐山、吴山、鸿冢、渎山。渎山,蜀之岷山也。水曰河,祠临晋;沔,祠汉中;湫渊,祠朝那;江水,祠蜀。亦春秋泮涸祷塞如东方山川。而牲亦牛犊,牢具、圭、币各异。而四大冢鸿、岐、吴、岳,皆有尝禾。陈宝节来祠,其河加有尝醪。此皆雍州之域,近天子都,故加车一乘,駠驹四。 霸、产、丰、涝、泾、渭、长水,皆不在大山、川数,以近咸陽,尽得比山川祠,而无诸加。 汧、洛二渊,鸣泽,蒲山、岳壻山之属,为小山川,亦皆祷塞、泮、涸祠,礼不必同。 而雍有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太白、岁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诸布、诸严、诸逐之属,百有余庙。西亦有数十祠。于湖有周天子祠。于下邽有天神。丰、镐有昭明、天子辟池。于杜、毫有五杜主之祠、寿星祠;而雍、菅庙祠亦有杜主。杜主,故周之右将军,其在秦中最小表之神者也。各以岁时奉祠。 唯雍四畤上帝为尊;其光景动人民,唯陈宝。故雍四畤,春以为岁祠祷,因泮冻,秋涸冻,冬赛祠,五月尝驹,及四中之月月祠,陈宝节来一祠。春、夏用骍,秋、冬用。畤驹四匹,木寓龙一驷,木寓车马一驷,各如其帝色。黄犊羔各四,圭、币各有数,皆生瘗埋,无俎豆之具。三年一郊。秦以十月为岁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见,通权火,拜于咸陽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经祠云。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亲往。 诸此祠皆太祝党主,以岁时奉祠之。至如它名山川诸神及八神之属,上过则祠,去则已。郡县远方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领于天子之祝官。祝官有秘祝,即有灾祥,辄祝祠移过于下。 汉兴,高祖初起,杀大蛇,有物曰:“蛇,白帝子,而杀者赤帝子。”及高祖祷丰枌榆社,徇沛,为沛公,则祀蚩尤,衅鼓旗。遂以十月至霸上,立为汉王。因以十月为年首,色上赤。 二年,东击项籍而还入关,问:“故秦时上帝祠何帝也?”对曰:“四帝,有白、青、黄、赤帝之祠。”高祖曰:“吾闻天有五帝,而四,何也?”莫知其说。于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黑帝祠,名曰北畤。有司进祠,上不亲往。悉召故秦祀官,复置太祝、太宰,如其故仪礼。因令县为公社。下诏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诸神当祠者,各以其时礼祠之如故。” 后四岁,天下已定,诏御史令丰治枌榆社,常以时,春以羊、彘祠之。令祝立蚩尤之祠于长安。长安置祠祀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属;晋巫祠五帝、东君、云中君、巫社、巫祠、族人炊之属;秦巫祠杜主、巫保、族累之属;荆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属;九天巫祠九天:皆以岁时祠宫中。其河巫祠河于临晋,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也。各有时日。 其后二岁,或言曰周兴而邑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于是高祖制诏御史:“其令天下立灵星祠,常以岁时祠以牛。” 高祖十年春,有司清令县常以春二月及腊祠稷以羊、彘,民里社各自裁以祠。制曰:“可。” 文帝即位十三年,下诏曰:“秘祝之官移过于下,朕甚弗取,其除之。” 始,名山、大川在诸侯,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领。及齐、淮南国废,令太祝尽以岁时致礼如故。 明年,以岁比登,诏有司增雍五畤路车各一乘,驾被具;西畤、畦畤寓车各一乘,寓马四匹,驾被具;河、湫、汉水,玉加各二;及诸祀皆广坛场,圭、币、俎豆以差加之。 鲁人公孙臣上书曰:“始秦得水德,及汉受之,推终始传,则汉当土德,土德之应黄龙见。宜改正朔,服色上黄。”时丞相张苍好律历,以为汉乃水德之时,河决金堤,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内赤,与德相应。公孙臣言非是,罢之。明年,黄龙见成纪。文帝召公孙臣,拜为博士,与诸生申明土德,草改历、服色事。其夏,下诏曰:“有异物之神见于成纪,毋害于民,岁以有年。朕几郊祀上帝诸神,礼官议,毋讳以朕劳。”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亲郊祀上帝于郊,故曰郊。”于是,夏四月文帝始幸雍郊见五畤,祠衣皆上赤。 赵人新垣平以望气见上,言“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采,若人冠冕焉。或曰东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应。”于是作渭陽五帝庙,同宇,帝一殿,面五门,各如其帝色。祠所用及仪亦如雍五畤。 明年夏四月,文帝亲拜霸渭之会,以郊见渭陽五帝。五帝庙临渭,其北穿薄池沟水。权火举而祠,若光辉然属天焉。于是贵平至上大夫,赐累千金。而使博士诸生刺《六经》中作《王制》,谋议巡狩封禅事。 文帝出长门,若见五人于道北,遂因其直立五帝坛,祠以五牢。 其明年,平使人持玉杯,上书阙下献之。平言上曰:“阙下有宝玉气来者。”已视之,果有献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寿”。平又言“臣候日再中”。居顷之,日却复中。于是始更以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大酺。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决通于泗,臣望东北汾陰直有金宝气,意周鼎其出乎?兆见不迎则不至。”于是上使使治庙汾陰南,临河,欲祠出周鼎。人有上书告平所言皆诈也。下吏治,诛夷平。是后,文帝怠于改正、服、鬼神之事,而渭陽、长门五帝使祠官领,以时致礼,不往焉。 明年,匈奴数入边,兴兵守御。后,岁少不登。数岁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岁时祠如故,无有所兴。 武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汉兴已六十余岁矣,天下艾安,缙绅之属皆望天子封禅改正度也,而上乡儒术,招贤良。赵绾、王臧等以文学为公卿,欲议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诸侯,草巡狩封禅、改历、服色事,未就。窦太后不好儒术,使人微伺赵绾等奸利事,按绾、臧,绾、臧自杀,诸所兴为皆废。六年,窦太后崩。其明年,征文学之士。 明年,上初至雍,郊见五畤。后常三岁一郊。是时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磃氏馆。神君者,长陵女子,以乳死,见神于先后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亦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及上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闻其言,不见其人云。 是时,李少君亦以祠灶、谷道、却老方见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泽侯人,主方。匿其年及所生长。常自谓七十,能使物,却老。其游以方遍诸侯。无妻子。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余金钱、衣食。人皆以为不治产业而饶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少君资好方,善为巧发奇中。常从武安侯宴,坐中有年九十余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儿从其大父,识其处,一坐尽惊。少君见上,上有故铜器,问少君。少君曰:“此器齐桓公十年陈于柏寝。”已而按其刻,果齐桓公器。一宫尽骇,以为少君神,数百岁人也。少君言上:“祠灶皆可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乃可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臣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于是天子始亲祠灶,遣方十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矣。久之,少君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也,使黄、锤史宽舒受其方,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矣。 毫人谬忌奏祠泰一方,曰:“天神贵者泰一,泰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泰一东南郊,日一太牢,七日,为坛开八通之鬼道。”于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长安城东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后,人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祠三一:天一、地一、泰一。”天子许之,令太祝领祠之于忌泰一坛上,如其方。后人复有言:“古天子常以春解祠,祠黄帝用一枭、破镜;冥羊用羊祠;马行用一青牡马;泰一、皋山山君用牛;武夷君用干鱼;陰陽使者以一牛。”令祠官领之如其方,而祠泰一于忌泰一坛旁。 后二年,郊雍,获一角兽,若麃然。有司曰:“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于是以荐五畤,畤加一牛以燎。赐诸侯白金,以风符应合于天也。于是济北王以为天子且封禅,上书献泰山及其旁邑,天子以它县偿之。常山王有罪,迁,天子封其弟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郡。 明年,齐人少翁以方见上。上有所幸李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盖夜致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文成言:“上即欲与神通,宫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画云气车,及各以胜日驾车辟恶鬼。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泰一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岁余,其方益衰,神不至。乃帛书以饭牛,陽不知,言此牛腹中有奇。杀视得书,书言甚怪。天子识其手,问之,果为书。于是诛文成将军,隐之。 其后又作柏梁、铜柱、承露仙人掌之属矣。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游水发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曰:“天子无忧病。病少愈,强与我会甘泉。”于是上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大赦,置寿宫神君。神君最贵者曰太一,其佐曰太禁、司命之属,皆从之,非可得见,闻其言,言与人音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居室帷中,时昼言,然常以夜。天子祓然后入。因巫为主人,关饮食,所欲言,行下。又置寿宫、北宫,张羽旗,设共具,以礼神君。神君所言,上使受书,其名曰“画法”。其所言,世俗之所知也,无绝殊者,而天子心独憙。其事秘,世莫知也。 后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不宜以一二数。一元曰“建”,二元以长星曰“光”,今郊得一角兽曰“狩”云。 其明年,天子郊雍,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无祀,则礼不答也。”有司与太史令谈、祠官宽舒议:“天地牲角茧粟。今陛下亲祠后土,后土宜于泽中圜丘为五坛,坛一黄犊牢具,已祠尽瘗。而从祠衣上黄。”于是天子东幸汾陰。汾陰男子公孙滂洋等见汾旁有光如绛,上遂立后土祠于汾陰脽上,如宽舒等议。上亲望拜,如上帝礼。礼毕,天子遂至荥陽。还过雒陽,下诏封周后,令奉其祀。语在《武纪》。上始巡幸郡县,浸寻于泰山矣。 其春,乐成侯上书言栾大。栾大,胶东宫人,故尝与文成将军同师,已而为胶东王尚方。而乐成侯姊为康王后,无子。王死,它姬子立为王,而康后有婬行,与王不相中,相危以法。康后闻文成死,而欲自媚于上,乃遣栾大入,因乐成侯求见言方。天子既诛文成,后悔其方不尽,及见栾大,大说。大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大言曰:“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顾以臣为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与方。臣数以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掩口,恶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子诚能修其方,我何爱乎!”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为亲属,以客礼侍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于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尊其使然后可致也。”于是上使验小方,斗棋,棋自相触击。 是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居月余,得四印,得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印。制诏御史:“昔禹疏九河,决四渎。间者,河溢皋陆,堤徭不息。朕临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遗朕士而大通焉。《乾》称‘飞龙’,‘鸿渐于般’,朕意庶几与焉。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将军大为乐通侯。”赐列侯甲第,童千人。乘舆斥车马、帷帐、器物以充其家。又以卫长公主妻之,赍金十万斤,更名其邑曰当利公主。天子亲如五利之弟,使者存问共给,相属于道。自大主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视不臣也。而佩“天道”者,且为天子道天神也。于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后装治行,东入海求其师云。大见数月,佩六印,贵震天下,而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搤掔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其夏六月,汾陰巫锦为民祠魏脽后土营旁,见地如钩状,掊视得鼎。鼎大异于众鼎,文镂无款识,怪之,言吏。吏告河东太守胜,胜以闻。天子使验问巫得鼎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上行,荐之。至中山,晏温,有黄云焉。有鹿过,上自射之,因之以祭云。至长安,公卿大夫皆议尊宝鼎。天子曰:“间者河溢,岁数不登,故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育谷。今年丰茂未报,鼎曷为出哉?”有司皆言:“闻昔泰帝兴神鼎一,一者一统,天地万物所系象也。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象九州。皆尝■享上帝鬼神。其空足曰鬲,以象三德,飨承天祜。夏德衰,鼎迁于殷;殷德衰,鼎迁于周;周德衰,鼎迁于秦;秦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伏而不见。《周颂》曰:‘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吴不敖,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以光润龙变,承休无疆。合兹中山,有黄白云降,盖若兽之为符,路弓乘矢,集获坛下,报祠大亨。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视宗祢庙,臧于帝庭,以合明应。”制曰:“可。” 入海求蓬莱者,言蓬莱不远,而不能至者,殆不见其气。上乃遣望气佐候其气云。 其秋,上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亲郊之”。上疑未定。 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定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时等。”卿有札书曰:“黄帝得宝鼎冕候,问于鬼臾区,鬼臾区对曰:‘黄帝得宝鼎神策,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终而复始。’于是黄帝迎日推策,后率二十岁复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视其书不经,疑其妄言,谢曰:“宝鼎事已决矣。尚何以为?”卿因嬖人奏之。上大说,乃召问卿。对曰:“受此书申公,申公已死。”上曰:“申公何人也?”卿曰:“齐人,与安期生通,受黄帝言,无书,独有此鼎书。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曰‘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曾孙也。宝鼎出而与神通,封禅。封禅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泰山封。’申公曰:‘汉帝亦当上封,上封则能仙登天矣。黄帝万诸侯,而神灵之封君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中国华山、首山、太室山、泰山、东莱山,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黄帝且战且学仙,患百姓非其首,乃断斩非鬼神者。百余岁然后得与神通。黄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区号大鸿,死葬雍,故鸿冢是也。其后黄帝接万灵明庭。明庭者,甘泉也。所谓寒门者,谷口也。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龙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黄帝之弓。百姓卬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龙髯号,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于是天子曰:“嗟乎!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拜卿为郎,使东候神于太室。 上遂郊雍,至陇西,登空桐,幸甘泉。今祠官宽舒等具泰一祠坛,祠坛放毫忌泰一坛,三陔。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泰一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枣脯之属,杀一牦牛以为俎豆牢具。而五帝独有俎豆醴进。其下四方地,为腏,食群神从者及北斗云。已祠,胙余皆燎之。其牛色白,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鹿中水而酒之。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泰一祝宰则衣紫及绣,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昒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则揖;而见泰一如雍郊礼。其赞飨曰:“天始以宝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终而复始,皇帝敬拜见焉。”而衣上黄。其祠列火满坛,坛旁亨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公卿言“皇帝始郊见泰一云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荐飨,是夜有美光,及昼,黄气上属天。”太史令谈、祠官宽舒等曰:“神灵之休,晁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坛以明应。令太祝领,秋及腊间祠。三岁天子壹郊见。” 其秋,为伐南越,告祷泰一,以牡荆画幡日、月、北斗、登龙,以象太一三星,为泰一鏠,命曰“灵旗”。为兵祷,则太史奉以指所伐国。而五利将军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随验,实无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雠。上乃诛五利。 其冬,公孙卿候神河南,言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有物如雉,往来城上。天子亲幸缑氏视迹,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宽暇,神不来。言神事,如迂诞,积以岁,乃可致。”于是郡国各除道,缮治宫馆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 其春,既灭南越,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见。上善之,下公卿议,曰:“民间祠有鼓舞乐,今郊祀而无乐,岂称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乐,而神祇可得而礼。”或曰:“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于是塞南越,祷祠泰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儿,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瑟自此起。 其来年冬,上议曰:“古者先振兵释旅,然后封禅。”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余万骑,还祭黄帝冢桥山,释兵凉如。上曰:“吾闻黄帝不死。有冢,何也?”或对曰:“黄帝以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为且用事泰山,先类祠泰一。 自得宝鼎,上与公卿诸生议封禅。封禅用希旷绝,莫如其仪体,而群儒采封禅《尚书》、《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齐人丁鲍年九十余,曰:“封禅者,古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上于是乃令诸儒习射牛,草封禅仪。数年,至且行。天子既闻公孙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欲放黄帝以接神人蓬莱,高世比德于九皇,而颇采儒术以文之。群儒既已不能辩明封禅事,又拘于《诗》、《书》古文而不敢聘。上为封祠器视群儒,群儒或曰“不与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诸生行礼不如鲁善”,周霸属图封事,于是上黜偃、霸,而尽罢诸儒弗用。 三月,乃东幸缑氏,礼登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上闻若有言“万岁”云。问上,上不言;问下,下不言。乃令祠官加增太室祠,禁毋伐其山木,以山下户几三百封崇高,为之奉邑,独给祠,复无有所与。上因东上泰山,泰山草木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颠。 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莱,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群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已忽不见。上既见大迹,未信,及群臣又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宿留海上,与方士传车,及间使求神仙人以千数。 四月,还至奉高。上念诸儒及方士言封禅人殊,不经,难施行。天子至梁父,礼祠地主。至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缙绅,射牛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泰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秘。礼毕,天子独与侍中泰车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陰道。丙辰,禅泰山下阯东北肃然山,如祭后土礼。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江、淮间一茅三脊为神藉。五色土益杂封。纵远方奇兽飞禽及白雉诸物,颇以加祠。兕牛、象、犀之属不用。皆至泰山,然后去。封禅祠,其夜若有光,昼有白云出封中。 天子从禅还,坐明堂,群臣更上寿。下诏改元封元年。语在《武记》。又曰:“古者天子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诸侯有朝宿地。其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 天子既已封泰山,无风雨,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于是上欣然庶几遇之,复东至海上望焉。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并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五月,乃至甘泉,周万八千里云。 其秋,有星孛于东井。后十余日,有星孛于三能。望气王朔言:“候独见填星出如瓜,食顷,复入。”有司皆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天其报德星云。” 其来年冬,郊雍五帝。还,拜祝祠泰一。赞飨曰:“德星昭衍,厥维休祥。寿星乃出,渊耀光明。信星昭见,皇帝敬拜泰祝之享。” 其春,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欲见天子”。天子于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毋所见,见大人迹云。复遣方士求神人、采药以千数。是岁旱。天子既出亡名,乃祷万里沙,过祠泰山。还至瓠子,自临塞决河,留二日,湛祠而去。(下一页白话文翻译) 【白话文】 《洪范》八种政府官员中,第三种叫祭祀官。祭祀,是用来表明孝心事奉祖先通达神明的。祭祀遍及周边的少数民族,他们也没有不进行祭祀的;下至禽兽,豺和獭也进行祭祀。因此圣明的君王为祭祀制定了典法礼仪。入的精神专一,恭敬严肃明智的,神灵或许会降临到他身上,在男的身上叫觋,在女的身上叫巫,使神灵到达神位,供给他祭品。使前代圣贤的后代,能了解山川,崇敬礼仪,懂得神灵的事情的,作为男巫;能了解四季供祭祀用的纯色全体牲畜,举行祭祀场所的情况,神灵的来源的,作为宗人。所以有上神和下民之官,各自管理自己的事情,不相混乱。民间和神灵有不同的本业,敬重而不冒犯,所以神降给他好运气,百姓按照自然的顺序,灾祸不会降临,所需求的不会缺乏。 等到少吴帝衰弱后,黎氏九人叛乱,人和神相紊乱,不能依据事理。家中是巫祝的,祭祀没有节制,玷污神明而神认为不干净。好运气就不会降临,灾祸常至,不能完成他一生。颛顼承受了这种局面,就命令南正重掌握天文来托付神灵,命令火正黎掌管地理来托付万民,使天下恢复以前的常态,不要侵犯玷污神灵。 自从共工氏称霸九州后,他的儿子叫句龙的,能够平定水土,死后被当作土地神祭祀。有叫烈山氏称王天下,他的儿子叫柱的,能够生产百谷,死后被当作谷神来祭祀。因此在郊外祭祀土地神和谷神,起源是很早的了。 《虞书》上说,舜观察璇玑玉衡,来整齐曰、月、五星七政。于是类祭上帝,里祭六宗,望祭山川i,遍祭群神。收集公、侯、伯、子、男的瑞玉,选择吉月吉日,会见四方诸侯牧守,把瑞玉颁发给他们。每年二月,要到东方巡察,到达岱宗。岱宗,就是泰山。焚烧柴薪,按等级望祭山。于是会见束后。束后,就是诸侯。调和四时月份和纠正日期,统一声律和度量衡,修饬五礼五乐,把三帛二生一死作为蛰见礼。五月,巡察到了南岳。南岳,就是衡山。八月,巡察到西岳。西岳,就是华山。十一月,巡察到北岳。北岳,就是恒山。都同岱宗的礼仪相同。中岳,就是嵩山。每五年巡察一次。 大禹沿用了这种巡察制度。在他十三代后,到了帝孔甲,德操不正,喜好神祀,神被玷污,有两条龙离去。这之后十三代,汤讨伐夏桀,打算迁移夏朝的土地神址,不行,就作了《夏社》。于是就降贬了烈山的儿子柱,以周国的弃代替祭祀谷神。八代后,帝太戊有桑、谷二树生长在庭院中,一个晚上长到拱把粗,太戊感到害怕。伊陟就说:“妖怪不能战胜德行。”太戊就修行德操,桑、谷树就死了。伊陟将此事告知巫咸。十三代后,帝武丁得到傅说为宰相,殷朝重新兴盛,武丁就被称为高宗。有一只野鸡登上鼎耳呜叫,武丁害怕起来。祖己说:“要修德。”武丁听从了他的话,帝位一直很安宁。五代后,帝乙怠慢神灵,遭雷震而死。三代后,帝纣婬乱,武王对他进行讨伐。从这看来,开始时未尝不肃敬神祇,后来就渐渐怠慢松懈了。 周公辅佐成王,王道相当和谐,制定礼创作乐,天子祭天的地方叫做明堂、辟雍,诸侯祭祀的地方称作泮宫。郊祭后稷以配祭上天,在明堂宗祭文王以配祭上帝。四海之内各按自己的职位来辅助祭祀。天子祭祀天下的名山大川,招来众神进行安抚,全按秩序而不按照礼文。视五岳如同对待三公礼,视四渎如同对待诸侯礼。诸侯衹祭祀他们境内的名山大川,大夫祭祀门、产、井、灶、中霤五处,平民衹祭祀祖先就行了。各自有典文礼仪,放纵祭祀就要加以禁止。 十三代后,世道更加衰落,礼乐被废除。幽王失去王道,被犬戎打败,平王向东迁徙到雒邑。秦襄公攻打犬戎救助周王,被列为诸侯,居住在西部,自以为代表少吴神,建造西峙,祭祀白帝,所用的祭物是馏、驹、黄牛、羝羊各一头。 逭之后十四年,秦文公向东在沂、渭之间打猎,占卜居住的情况而得到吉兆。文公梦见一条黄蛇从天上下垂到地面,它的口停在鄘地的山坡上。文公询问史敦,史敦说:“这是上帝的象征,您要祭祀它。”于是建造鄘峙,用三牲在郊外祭祀白帝。 建立鄘峙以前,在雍城旁原有吴陽武峙,雍城柬有好峙,都已废弃,无人祭祀。有人说:“自古以来,由于雍州地势高,为神明的聚居处,所以建立祭坛来郊祀上帝,各神的祠庙都聚集在这裹。大概黄帝时曾加以祭祀,即使到晚周也还举行郊祀。”这些话都不见于经典,为士大夫所不言。 建立鄘时后九年,秦文公得到一块类似石头的东西,在陈仓北山坡上的城中祭祀它。这个神有时一年都不来,有时一年来几次。来的时候经常在夜晚,有像流星一样的光辉,从东方来临,聚集在祠城中,像雄野鸡一样,殷殷鸣啼,引得野鹅纷纷夜啼。用一头牲畜来祭祀它,称为陈宝。 建立陈宝祠后七十一年,秦德公立为帝,经占卜居住在雍城。他的子孙把疆域扩展到黄河沿岸,于是在雍城定都。雍城的各祠从这时开始兴盛。用三百头牲畜在鄘峙祭祀。建立祭伏et的祠庙。把狗分裂挂在城邑的四门,用来防御蛊灾。 四年后,秦宣公在渭南建立密峙,祭祀青帝。十三年后,秦穆公立为王,病卧在床上,五天不醒;醒来后,就说梦见上帝了,上帝命穆公平定晋国内乱。史官记载下来后就藏在府中。而后代都说秦穆公上过天。 秦穆公立为王的第九年,齐桓公已经称霸,在葵丘召集诸侯会盟,产生了封挥的念头。管仲说:“古代在泰山上筑土为坛祭天,在梁父山上祭地的有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的有十二家。以前无怀氏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处羲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神农氏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炎帝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黄帝在泰山祭天,在亭亭祭地;颛顼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帝罂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尧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舜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禹在泰山祭天,在会稽祭地;汤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周成王在泰山祭天,在社首祭地:都是在受天命为帝王后才得以封禅。”齐桓公说:“寡人向北征伐山戎,路过孤竹;向西征伐,勒马停车,登上卑耳山;向南征伐到召陵,登上熊耳山,以眺望长江、汉水。乘兵车会盟有三次,一般的会盟有六次,九次会盟诸侯,一统天下,诸侯没有违抗我的。同以前三代受天命,又有什么差别呢?”于是管仲看出齐桓公是不能用言辞说服的,就乘机用事来设置障碍,说:“古代封惮,要用鄗上的黍,用北里的禾,用它们来装满篮簋;用长江、淮河间的一种有三脊的茅,作为草垫。东海献来比目鱼,西海献来比翼鸟。然后还有十五种不召而自来的吉祥物。现在凤凰麒麟不来,嘉谷不长,而田野中蓬蒿杂草茂盛,鸱枭成群飞翔,打算封弹,大概不好吧?”于是齐桓公才止住封禅的念头。 这一年,秦穆公接纳了晋国国君夷吾。这以后三次设立丫晋国的国君,平定了晋国的内乱。穆公在位三十九年后死去。 五十年后,周灵王即帝位。当时诸侯都不朝觐周王,苌弘就明日张胆地搞起丫鬼神活动,设置射礼不来。不来,是指诸侯不来朝见。他就凭藉怪物,要招来诸侯。诸侯不依从,因而周更加衰微。后来两代,到敬王时,晋国人杀掉苌弘。 这时候,季氏在鲁国专权,在泰山陈放礼物加以祭祀,仲尼讥讽了这件事。 秦宣公建立密时后二百五十年,秦灵公在吴陽建立了上峙,祭祀黄帝;建立下峙,祭祀炎帝。四十八年后,周太史儋见秦献公说:“周朝开始同秦国联合,后来又分开,分开五百年后应当重新联合,联合七十年后,霸王就要出现了。”太史儋见秦献公后过了七年,梁陽有黄金随雨而落,秦献公自认为得到了金的瑞兆,所以在梁陽建畦峙,祭祀白帝。 一百一十年后,周赧王去世,九鼎进入秦国。有人说,周显王的四十二年,宋国的大丘社被毁后,鼎就沉没在彭城的泅水下。 从周赧王去世后七年,秦国庄襄公灭了束周,周朝的祭祀就断绝了。二十八年后,秦国兼并天下,称皇帝。 秦始皇帝已经即帝位,有人说:“黄帝得土德,有黄龙和大蚯蚓出现。夏朝得木德,青龙降落在郊外,草木长得格外茂盛。殷朝得金德,银从山中流了出来。周朝得火德,有赤乌的瑞兆降临。现在秦朝变革了周朝,是得水德的时代。此前文公出外打猎,获得黑龙,这就是水德的瑞兆。”于是秦把黄河改名为“德水”,以冬十月为一年的开始,颜色崇尚黑色,尺度以六为数,音声崇尚大吕,政事崇尚法令。 秦始皇做了三年皇帝后,向东巡察郡县,祭祀鞠峰山,歌颂功业。于是跟从的齐地、鲁地的儒生博士七十人,到达泰山脚下。众儒生中有人建议说:“古代封惮用蒲车包裹车轮,怕伤了山上的土石草木;打扫地面进行祭祀,用草、禾秸编成席垫,是说这些容易遵守。”秦始皇听到这些议论各不相同,难以实行,从此不用儒生。于是清理车道,上到泰山的南面。到达山巅,树立石碑歌颂功德,表明他应该封禅的理由。从山北的路下山,在梁父祭地。所用的礼很多采用泰祝在雍城祭祀上帝所用的礼仪,把这些都封藏起来秘而不宣,世人无法得到并加以记录。 秦始皇在登泰山过程中,在半山坡遇到暴风雨,就在大树下休息。众儒已经不被使用,不能参与封惮,听到秦始皇遇上了风雨,就讥笑他。 于是秦始皇便向东巡游海上,行礼祭祀名山名川以及八神,访求仙人羡门之辈。八神良占以来就有;有人说是太公以来制造出来的。齐国所以叫齐,因为它在天中央。它的祭祀断绝,不知起于何时。八神,一叫天主,祭于天齐。天齐有深潭的水,在临苗南郊山最下面。二叫地主,祭祀于泰山梁父。大概天神喜陰,祭祀一定在高山的下面,叫做“峙”;地神喜好陽,祭祀它一定在水中的小岛上。三叫兵主,祭祀蚩尤。蚩尤在束平陆监乡,为齐国西部边境。四叫陰主,祭祀于三山;五叫陽主,祭祀于之罘山;六叫月主,祭祀于莱山:都在齐地北面,临近渤海。七叫日主,祭祀于盛山。盛山陡峭入海,位于齐地的最东北面,来迎接太陽升起。八叫四时主,祭祀于琅邪。琅邪在齐地东北,是岁星开始的地方。都各自用祭品来准备祭祀,而巫祝加以增减,圭币也就各不相同了。 在齐威王、齐宣王的时候,骗子之辈论议着述五德始终的运行,到秦称帝时齐人就把它们上奏,因此秦始皇加以采用。而宋毋忌、正伯侨、元尚、羡门高以后,都是燕地人,玩方仙法术,销解形体,依托鬼神等事。绉衍以陰陽主宰运数的理论显名于诸侯,而燕、齐海上的方士传达他的方法行不通,这样荒诞奇怪,阿谀奉迎,苟且求合的人就从此兴起,不能一一计数。 威王、宣王、燕昭王派人到海上寻求蓬莱、方丈、瀛洲。这三座神山,传说它们在渤海中,离人烟之地不远。据说曾有人到达过,各位仙人以及长生不死的药都在那裹。那裹的事物禽兽都是白色,用黄金、银建造宫庭。没有到达前,远望像云彩;到达后,三座神山反而位于水下,从水上到山上去。神仙怕人要去,就用风把船吹走,始终不能到达。世间的君主没有不钦羡的。 等到秦始皇到海上,方士争着对他讲这些事。秦始皇怕不能到达,就派人带着童男童女到海上寻找。船到海中,都以遇风不能到达作为藉v1,说没有能够到达,衹望见它们了。第二年,秦始皇重游海上,到达琅邪,途经恒山,取道上党而回。三年后,游碣石山,考察到海上的方士,从上郡回。五年后,秦始皇南到湘山,便登上会稽山,临近海上,希望遇到海中三座神山上的奇药。没能如愿,回来的路上在沙丘驾崩。 秦二世元年,向东巡行到碣石,滨临海上,与莉下经过泰山,到达会稽,都行礼祭祀,并在秦冶皇所立石碑文的旁边进行雕刻,以表彰秦始皇拘功德。遣年秋天,诸侯反叛秦朝。过了三年,转二世被杀死。 秦始皇封禅后过了十二年而秦朝灭亡。各位需生恨秦朝焚烧《诗》、《书》,消灭文献经典,百姓怨恨它的刑法,天下反叛,都说:“秦始皇上泰山时,被风雨所袭击,不能封禅。”这难道巳所说的没有德行而偏要去封桦吗?以前三代都茫居在黄河、洛水之间,所以嵩山就是中岳,而四岳都在各自的方位,四渎都在崤山以东。到秦王称帝,定都咸陽,那么五岳、四渎都全在东方。从五帝到秦始皇,兴衰交替,名山大川l有时出诸侯境内,有时在天子所在之地,礼仪的增减辜代都不同,不能全部记载下来。等到秦兼并天下,命祭祀官员将经常祭祀的天、地、名山大,小表神有秩序地记录下来。 于是从崤山往东,祭祀五座名山,二个大河。叫太室。太室,就是嵩山。恒山,泰山,会嗜,湘山。河叫沸水,淮水。春天用干肉和酒作马一年的祭品,春天解冻;秋天凝冻;冬天酬神限福。祭品用牛、犊各一头,备用的圭玉和币各不相同。从华山往西,有七座名山,四条名川。它们分别是华山,薄山。薄山,就是襄山。岳山,岐山,吴山,鸿冢,渎山。渎山,就是蜀地约岷山。名川是黄河,祭坛在临晋;沔水,祭坛庄漠中;湫渊,祭坛在朝那;江水,祭坛在蜀。春秋的解冻、结冰,报神,同祭东方的山川一蒙;祭品也是牛犊和备用的圭币各不相同。四大冢就是鸿、岐、吴、岳,都有尝新谷的仪式。陈卖神按节来享受祭祀,祭黄河加有以浊酒祭神的仪式。这都是雍州地区,靠近天子的都城,所以加上车一辆,浑身是红色而颈毛是黑色的小马四匹。霸水、产水、丰水、涝水、泾水、渭水、长水,都不在大川的行列,因为靠近咸陽,都得比照山川祭祀,没有另外附加的东西。妍水、洛水二渊,鸣泽、蒲山、岳婿山之类,是小山川,也都要赛神报福,但礼仪不一定要相同。而且雍地有曰、月、参、辰、南北斗、火星、金星、木星、土星、辰星、二十八宿、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诸布、诸严、诸逐之类,一百多个庙。西面也有几十座庙。在湖有周天子祠。在下邦有天神。丰、镝有昭明、天子辟池。在杜、亳地有五座杜主的庙、寿星祠;而雍、菅的庙中也有杜主。杜主,是以前周朝的右将军,他在秦中是最小的鬼神。一年四季各神都按时祭祀。 衹有雍地用四时祭上帝是最尊贵的了,神降临时的光彩撼动人民的,衹有陈宝。以前雍地的四峙,春季为年成祈祷,因而解冻,秋天凝冻,冬天赛神,五月尝驹,以及四季的仲月都加以祭祀,与陈宝神按节来享受一次祭祀一样。春夏用纯赤色的马,秋冬用骝。每峙用驹四匹,木偶龙四条,四匹马驾的木偶车一辆,各自与它所奉祀的帝色一样。黄色的小牛、小羊各四头,圭币各有定数,牲品都埋在地下,不用俎豆等礼器。三年郊祭一次。秦朝以十月为一年的开头,因此常在十月斋戒郊祭,点燃烽火,在咸陽的旁边下拜,衣着以白色为贵,所用之物与平时祭祀一样。西时、畦时,祭祀跟以前一样,皇上不亲自前去。所有这样的祭祀都是由太祝常来主持,按一年四季来奉祭。至于其他名山大川i的各神以及八神之类,皇上经过就祭祀,离开后就作罢。郡县边远地区的祭祀,由百姓各自奉祭,不经由天子祝官的管理。祝官有秘祝,如果有灾祸,祝官就把罪过转移到下面。 汉朝建立,当高祖刚兴起的时候,杀死过一条大蛇,有鬼神说:“蛇,是白帝的儿子,而杀蛇的人是赤帝的儿子。”等到高祖在丰地扮榆社祈祷,攻占了沛县,为沛公,于是祭祀蚩尤,血祭军鼓军旗。于是在十月到达霸上,被立为汉王。因此以十月为一年的开端,服色以赤为尊贵。 第二年,向东攻打项籍,回到关中,问:“以前秦祭上帝是祭的什么帝?”答道:“四帝,有白、青、黄、赤帝的祠庙。”高祖说:“我听说天有五帝,而衹有四个,这是什么缘故?”没有人知道足什么缘故。于是高祖说:“我知道了,是等我来就具备五个了。”于是建立黑帝庙,叫做北时。有关官员到庙裹去,高祖不亲自去。把秦朝的祀官全召来,重新设置太祝、太宰宫,与以前的礼仪一样。于是命令县设公社。下诏说:“我极重视祠庙,尊敬祭祀。现在上帝的祭祀以及山川i各神应当祭祀的,各自按时用和以前一样的礼仪来祭祀。” 四年后,天下已安定,下诏御史,令丰地整治扮榆社,常按时来祭,春天用羊和猪来祭它。命令祝官在长安建立蚩尤的祠庙。长安设置祠祀官、女巫。其中梁地的巫祭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类;晋地的巫祭祀五帝、东君、云中君、巫社、巫祠、族人炊之类;秦地的巫祭祀杜主、巫保、族鬃之类;荆地的巫祭祀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类;九天的巫祭祀九天:都按照一年四季在宫中祭祀。其中黄河巫在临晋祭祀黄河,南山巫祭祀南山、秦中。秦中,是二世皇帝。这些神各自有一定的祭辰。 这以后又过了两年,有人说周朝建立后在各邑建立后稷的祠庙,到现在杀牲取血来祭祀遍天下。于是高祖下诏书给御史:“令天下建立灵星祠,每年按时用牛祭祀。” 高祖十年春,有关官员请示命令各县每年在春季二月及腊月用羊和猪祭祀稷,民众聚集地方各自酌情建立里社来祭祀。批覆答道:“可以。” 文帝即位十三年后,下诏说:“秘祝官把过失推到下面,朕对此感到很不可取,把它废除。”开始时名山大川i在诸侯境地,诸侯祝官各自奉祭,天子祝官不管。等到齐、淮南的封国废除,令太祝一年四季跟以前一样致祭。第二年,因年年丰收,下诏令有关官员增加雍地五峙的辂车各一辆,车马的饰物齐全;西峙、畦峙的木偶车各一辆,木偶马四匹,车马的饰物齐备;黄河、湫泉、汉水,圭玉各增加二枚;各祭坛都扩大场地,圭币俎豆按等级增加。 鲁国人公孙臣上奏书说:“秦国原先是得的水德,现在汉朝得到秦朝的天下,推演五行终始的规律,那么汉朝应该是土德,上德的符应,是黄龙的出现。应该改换正月朔h,服色崇尚黄色。”当时丞相张苍喜好律度和历数,认为汉朝是水德的时候,黄河在金堤决口,是它的符应。时间m‘n’j是冬十月,气色外黑内赤,和帝德正好相应照。公孙臣所说的不对,不要听他的。第二年,黄龙出现在成纪。文帝就召见公孙臣,拜他为博士,同各儒生阐明土德,草拟改易历数服色等事的方案。这年夏天,皇上下诏说:“有奇异的事物在成纪显灵,没有伤害百姓,反而年岁丰收。朕希望去郊祀上帝各神,礼官们讨论一下,要直言不讳地告诉我。”有关官员都说:“古代天子在夏天亲自到郊外去郊祀上帝,所以叫郊。”于是在初夏四月,文帝首次到雍地郊外五峙祭祀,祭服都以赤色为礼。赵国人新垣平以观望气运得以见到皇上,他说“长安东北有神气,形成五彩,像人的冠冕一样。有人说东北是神明的住所,西方是神明的冢墓所在。上天的祥瑞降临,应建立祠庙祭祀上帝,以应合符应。”于是在渭陽建五帝庙,同在一个庙内,每一帝有一殿,面对五门,与每一帝各自颜色一致。祭祀的所用及礼仪都跟雍地的五峙一样。 第二年初夏四月,文帝亲自到霸水、渭水汇合的地方,郊祀渭陽五帝。五帝庙靠近渭水,它的北面穿引蒲池的水。举起燎火进行祭祀,光芒万丈,上连天际。皇上于是宠贵新垣平,使他官至上大夫,赏赐多至千金。又命博士诸儒生采取《六经》中要义制作《王制》,商讨巡狩、封禅等事。 文帝走出长门,好像看见五个人在道路的北边,便在他们所站立的位置上建立五帝坛,用五牢加以祭祀。 第二年,新垣平派人捧着玉杯,上书朝廷呈献此杯。新垣平对皇上说:“宫阙之下有宾玉的瑞气呈现。”一察看,果然有献玉杯的人,上面刻着“入主延寿”。新垣平又说“臣等待太陽再回到天中央”。等了一会儿,太陽果然又退回到天中。于是开始改以十七年作为元年,令天下欢庆畅饮。新垣平说道:“周朝的宝鼎遗失在泗水中,现在黄河决口的水流到泗水,臣望见东北汾陰位置有金宝瑞气,难道周鼎要在那裹出现吗?瑞兆不加以迎接就不来。”于是皇上派使者到汾陰南建立祠庙,靠着黄河,想用祭祀唤出周鼎。有人上书举告新垣平所说的都是假的。皇上让官吏审查,诛杀新垣平。这以后,文帝对于改正朔、服色、神明的事不再感兴趣,把渭陽、长p弓五帝庙交给祠官管领,按时祭祀,自己不再去那裹了。 第二年,匈奴几次侵犯边境,文帝就调兵进行防守。后来年成就渐渐歉收。过了几年,孝景帝即位。十六年,祠官各自跟以前一样一年四季加以祭祀,没有什么新建树。 武帝刚即位时,很重视鬼神的祭祀。汉朝建立已六十多年了,天下安定,士大夫们都希望天子举行封惮大典,改正朔、度量,武帝也倾向儒术,招纳贤良。趟绾、王臧等人因为有学问做了公卿,他们想取法古代在城南建立明堂,使诸侯来朝见,草拟巡察、封禅、改历数、服色等事还没有结果。窦太后不喜欢儒术,使人暗中监察赵绾等人作奸违法的事,审理趟绾、王臧,赵绾、王臧自杀,各种所兴作的事都废止。六年,窦太后去世。第二年,国家征召有学问的人士。 第二年,皇上初次到雍地,郊祀五峙。以后经常每三年一郊祀。这时皇上访求神灵,将其安置在上林中的碾氏馆。神灵,是长陵女子,因难产而死,显神灵于她的妯娌宛若。宛若就把她供奉在自己室内,百姓大都去祭祀。平原君也去祭祀,他的子孙后代都做了大官。等到皇上继位,就用厚礼把祭祀设置在宫中。听得到她的谈话,见不到她的人影。 这时,李少君也凭祭窀、辟谷之道、防止衰老等方术得以见到武帝,武帝尊宠他。李少君是以前深泽侯家的人,掌管方药。隐藏他的年龄和籍贯。常自称已七十岁,能役使鬼神,防止衰老。他凭藉方术周游各地诸侯。没有妻子和儿女。人们听说他能役使鬼神以及能够长生不死,都争着向他送礼,使他经常富有金钱衣食。人们都以为他不治理产业就能富足,又不知道他是哪裹人,更加信任,争着事奉他。李少君凭藉奇方,善于时时应验他所说的话。经常跟从武安侯宴饮,宴席中有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李少君就说出同他的祖父游玩和习射的地方,老人小时候就跟随自己祖父,认识那个地方,满座的人都惊奇不已。李少君晋见皇上,皇上有古铜器,询问李少君。李少君说:“造件器物在齐桓公十年的时候,陈列在柏寝台。”遇了一会儿察看铭刻,果然是齐桓公时的器物。满宫的人全都大吃一惊,以为李少君是神仙,是几百岁的人了。李少君对皇上说:“祠灶都可以招致鬼神,招致鬼神可以把丹沙化为黄金,用黄金做成饮食器皿可以长寿,长寿就可以见到海中蓬莱仙人,举行封禅就不会死,黄帝就是这样。臣曾经周游海上,见到安期生,安期生把一个大如瓜的枣给臣吃。安期生是仙人,通行蓬莱中,和他投合,他就见人,不与他投合,他就不见人。”于是天子才亲自祠灶,派遣方士到海中访求蓬莱安期生之流,并从事用药剂把丹沙化为黄金的工作。过了很久,李少君病死。天子认为他是化为神仙没有死,派黄锤史宽舒研究他的遣方,而沿海一带燕齐古怪迂腐的方士纷纷来谈说鬼神一类的事。 亳地人谬忌上奏要求献纳祭祀泰一的方术,说:“天神中尊贵的是泰一,泰一的辅佐是五帝。古代天子在春秋两季于东南郊祭祀泰一,每天用一太牢,共七天,设立坛场开辟八方通达的神道。”于是天子命令太祝在长安城东南郊建立泰一的祠庙,按照谬忌的方法经常祭祀。这之后,有人上书说:“古代大子每三年有一次用太牢祭祀三神:天一、地一、泰一。”天子同意这么去做,命令太祝在谬忌的泰一坛上按照上书所说的方法接手管理祭祀。后来有人又说:“古代天子常在春天谢罪求福,用枭一头、破镜一头祭祀黄帝,用羊祭祀冥羊;用一匹青牡马祭祀马行;用牛祭祀泰一、皋山山君;用干鱼祭祀武夷君;用一头牛祭祀陰陽使者。”命祭祀官员按照所说方法管理祭祀,而在谬忌的泰一坛旁祭祀泰一。 二年后,在雍郊祭,猎获一角兽,像麋鹿的样子。有关官员就说:“陛下虔诚地举行郊祀,上帝回报您的献祭,就赐给一角兽,当是麒麟了。”于是就用来献祭五峙,每峙增加一头牛焚柴以祭。赐给诸侯白银,以示合于上天的符应。于是济北王以为天子要封惮,就上书把泰山以及它旁边的邑地献出来,天子用其他的县补偿了他。常山王犯罪,被贬,天子封他的弟弟为真定王,用来接续先王的祭祀,而以常山作为郡。这以后,五岳都在天子的郡地裹面了。 第二年,齐国人少翁凭藉方术见到皇上。皇上有一个宠爱的李夫人,夫人死了,少翁就用方术在夜裹招致夫人及灶神的形象,天子从床帷中看见它们了。就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给他的东西很多,用宾客的礼节来招待他。文成说:“皇上即使想与神灵相通,宫室中的被褥衣鞋等物品上没有神的形象,神灵也是不会来的。”就在上面画一些有云气的车,在吉祥的日子裹驾车驱赶恶鬼。又兴建甘泉宫,中间是祭坛,刻画天地泰一各种鬼神,供置祭祀用品以招致天神。过了一年多,他的方术越来越不灵验,神灵不来。就用帛书喂牛,假装不知道,说这头牛腹中有异物。杀牛一看,得到一卷书,书上所说的很奇怪。天子认得他的手迹,审问少翁,果然是他写的。于是就诛杀了文成将军,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这以后又建造柏梁台、铜柱、承露仙人掌之类。 文成将军死后第二年,天子在鼎湖病得厉害,巫医没有不被招来的。游水发根说上郡有一个巫医,人病后鬼就把病除掉了。皇上把他召来在甘泉宫举行祭祀。等到生病了,就派人问神 君,神君说道:“天子没有值得担忧的病。病会渐渐痊愈的,振作精神和我在甘泉宫相会。”于是皇上病好了,便起床,驾临甘泉宫,病已痊愈。皇上就大赦天下,在寿宫设置神君。神君中最尊贵的是泰一,他的辅佐叫太禁、司命等,都跟着泰一。不能见到他们,听得到他们的声音,声音同人的一样。时去时来,来时则微风拂拂。居住在帷幕中,有时在白天说话,但经常是在夜晚。等天子祓祭后,才进来。依靠巫作为主人,有关饮食,所要说的,就靠巫来传达。又设置寿宫、北宫,树立羽旗,设立供品,用来招待神君。神君所说的,皇上就派人加以记录,名叫“画法”。神君所说的,世俗都知道,没有很大的差别,而天子心中偏偏高兴。这件事很秘密,世人不知道。 三年后,有关官员说元年应根据上天的瑞兆来命名,不应按一元、二元来排数。一元叫“建”,二元因为有长星就叫“光”,现在郊祭得到一角兽就叫“狩”。 逭之后又遇了一年,天子郊祭雍,说:“现在上帝由朕亲自来郊祀,但后土无人来祭祀,是礼所不能对应的。”有关官员就同太史令司马谈、祠官宽舒商议:“祭天地的牲,其牛角大小如茧如栗。现在陛下亲自祭祀后土,后土应在大湖中的圆丘上建立五坛加以祭祀,每坛用一头黄犊祭品。祭完后全埋在土中,跟随祭祀的人员都穿黄衣。”于是天子东到汾陰。汾陰男子公孙滂洋等人见汾陰旁有光芒如深红色,皇上便在汾陰的小土山上建立后土祠,一如宽舒等人的建议。皇上亲自去望祭,跟祭上帝礼一样。行礼完毕,天子便到荣陽。回来经过雒陽,下诏封周国的后代,命他们奉祀。在《武纪》中有记载。皇上开始巡察郡县,慢慢地到了泰山。 这年春天,乐成侯上书推荐乐大。乐大,是胶束宫人,以前曾同文成将军同学,后来为胶墓王掌管配制药品。而乐成侯的姐姐是康王王后,没有儿子。康王死后,其他姬的儿子被立为王,而康后有婬乱行为,与王不和,相互用国法来威胁。康后听说文成死后,想主动献媚于皇上,于是派遣乐大入宫,靠着乐成侯的关系求见皇上,说他精通方术。天子诛杀文成后,后悔知道他的方术不全面,等到见到銮太,大为高兴。銮去为人修长漂亮,说话很有技巧,而又敢说大话,让人不感到怀疑。乐大说道:“臣经常往来于海中,见到安期生、羡门之类,他们认为臣地位低下,不信任臣下。又认为康王是诸侯,不足给他药方。臣几次把情况告诉康王,康王又不肯重用臣。臣的师傅说:‘黄金可以炼成,黄河决口也可以堵住,不死的药可以得到,神仙也是可以招来的。’但臣怕步文成的后尘,那么方士都得闭口,不敢再谈方术了!”皇上说:“文成是食马肝而死的。你果真能整理他的方术,我有什么吝惜的!”乐大说:“臣下老师并不是有求于人,而是人求他。陛下一定想要招他,就要提高使者的地位,让他做天子的亲信,并用客礼来招待他,不要鄙视他,让他们各自佩带着信印,才能使他们传话给神灵。神人来或不肯来,要看皇上是否重视使者,然后才可请来。”于是皇上用一个小方术加以检验,演示斗棋,棋子能自相撞击。 这时,皇上正为黄河决口和黄金铸造不成而担忧,于是拜乐大为五利将军。遇了一个多月,乐大得到四枚官印;得到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印。皇帝颁布诏书给御史道:“以前大禹疏通九河,开通四渎。最近黄河水淹没岸边平地,筑堤的徭役没有尽头。朕在帝位二十八年了,如果上天派人辅佐我,那乐大就是其中之一。《干》卦称‘飞龙,,‘鸿渐于般’,朕的意思与这正相吻合。以二千户封地士将军乐大为乐通侯。”赐给他列侯的宅第,僮仆千人。从皇帝乘舆中拿出车马帷帐器物来充实他的住所。又把卫长公主嫁给他,送给他金十万斤,将其邑地改名为当利公主。天子亲自到五利将军的宅第,派使者问候供给,络绎不绝。从天子之姑到将相以下官员,都到他家摆酒席,献给他财物。天子又刻玉印为“天道将军”,派使者穿着羽衣,夜晚站在白茅上,五利将军也穿着羽衣,站在白茅上接受玉印,以表示不是人臣。而佩带“天道”,是要为天子导引天神。于是五利将军经常夜晚在家裹祭祀。想招来天神。后来又整理行装,向东到海上访求他的老师。乐大出现几个月,佩带六枚官印,尊贵震动天下,而海边燕、齐之间的人没有不扼腕而表示自己也有秘方能修炼成神仙。 遣年夏天的六月,汾陰的巫师叫锦的在魏雎后土的祠旁为民祭祀,看到地面像钩的形状,用手扒开土一看是一只鼎。鼎很大,同其他鼎不一样,刻着花纹,没有铭文,感到奇怪,就报告了官吏。官吏上报河东太守胜,胜就报告了皇帝。天子派人查问巫师所得的鼎没有奸诈,就设礼祭祀,把鼎迎接到甘泉宫,跟随君主行事,将要把它献给上天。到达中山,天气晴暖,出现一片黄云。这时有一只鹿跑过,皇上就亲自射杀了它,顺便用它来祭祀。到达长安,公卿大夫都议论要尊奉宝鼎。天子说:“近来黄河水灾泛滥,年成连年歉收,所以巡察郡县,祭祀后土,为百姓祈求有个好年成。今年的丰收与否还没有消息,鼎为什么而出现呢?”有关官员都说:“听说以前泰帝建造了一el神鼎,一是表示一统的意思,是天地万物的形象联属。黄帝制作了三vi宝鼎,以象征天地人。大禹收集九州牧守的金属,铸造了九鼎,以象征九州。都曾经烹煮牺牲来祭祀上帝鬼神。其中足中是空的就叫鬲,用来象征三德,享受继承天福。夏朝世德衰微,鼎就移到殷朝;殷朝世德衰微后,鼎就移到周朝;周朝世德衰微,鼎就移到秦朝;秦朝世德衰微,宋的社坛被毁以后,鼎就沦没不再出现了。《周颂》说:‘从堂室到门塾,从羊到牛,大鼎小鼎,都很干净,寿命就会长久。’现在鼎到甘泉,因为光芒变幻如龙,所受的福报一定没有止尽。遣与在中山有黄白云降临的征兆相符,大概就像兽的形状,作为符瑞,以及大弓和四支箭,都在祭坛下得到,是上天对祭祀大亨的回报。衹有承受天命当上皇帝的人心中才知道它的意义并与天合德。鼎应放在宗弥庙裹,藏在帝王的宫廷,以同显明的瑞应相合。”皇上下韶说:“可以。” 到海上访求蓬莱的人,说蓬莱不远,但不能到达,大约是不能见到云气。皇上就派遣望气的人帮助他们观察云气。这年秋天,皇上到雍城,将要进行郊祀。有人说“五帝是泰一的辅佐,应建立泰一庙,皇上亲自去郊祭”。皇上犹豫未决。 齐国的人有个叫公孙卿的说:“今年获得宝鼎,冬天辛巳初一冬至,和黄帝时一样。”公孙卿有札书说:“黄帝在冕候得到宝鼎,询问鬼臾区,鬼臾区答道:‘黄帝获得宝鼎神策,逭年己酉初一冬至,得到上天的纪年,周而复始。’于是黄帝根据神策推演日月,以后基本上海二十年重复一次初一冬至,共推演了二十次,有三百八!一年,黄帝成仙升天。”公孙卿想通过所忠把他的札书献给皇帝。所忠看他的书不符合经典,怀疑他是在瞎说,就推辞说:“宝鼎的事已解决了。不必再说了!”公孙卿就托武帝宠爱的人把札书传了上去。武帝看后大为高兴,就召见并询问公孙卿。公孙卿答道:“这本书是申公传给我的,申公已经死了。”皇上问道:“申公是谁?”公孙卿说道:“他是齐国人,和安期生有交往,安期生就把黄帝的话告诉了他,但没有写下来,衹有鼎上所写的话。说‘汉朝建国后又当是黄帝的时候。’说‘汉朝中圣明的人,在高祖的孙子辈和曾孙辈中。宝鼎出现后就能与神灵相通,可举行封惮仪式。封禅有七十二王,衹有黄帝得上泰山祭祀。,申公说:‘汉帝也应上泰山去祭祀,上泰山祭祀就能成仙登天。黄帝诸侯上万,而祭祀神灵的国君就有七千。天下有八座名山,而有三座在蛮夷,五座在中原。中原有华山、首山、太室山、泰山、束莱山,这五座山是黄帝经常去游玩的,在那裹与神相会。黄帝一面作战一面学仙术,担心百姓指责他的行为,就斩了那些非议鬼神的人。一百多年后得以同神交往。黄帝在雍城郊祀上帝,住了三个月。鬼臾区号大鸿,死后葬在雍城,就在原来的鸿冢。这以后黄帝接引万灵到明庭。明庭,就是甘泉宫。所谓寒门,就是谷口。黄帝开采首山的铜,在荆山下铸鼎。鼎铸好后,有一条龙垂下胡须来迎接黄帝。黄帝骑上龙后,群臣后宫跟着上去的有七十多人,龙于是向上离去。其余小臣不能上去,就全抓着龙须,龙须被拔断,人掉了下来,掉下来的还有黄帝的弓。百姓抬头看见黄帝已上天,于是就抱着他的弓和龙须号哭,因此以后世人就把这个地方叫鼎湖,黄帝的弓叫乌号。”’于是天子说:“唉!丙真能像黄帝,我对待妻子儿子就像脱鞋一样了。”拜公孙卿为郎官,派他到束面在太室山迎候神灵。 皇上于是郊祭于雍城,到达陇西,登上空桐山,光临甘泉宫。命祠官宽舒等人准备泰一的祠坛,祠坛依照亳忌的泰一坛,有三层。五帝坛环绕在泰一坛下,各自按照他们的方位。黄帝的西南,开辟八条通达神灵的道路。泰一祭祀所用的东西,同雍城一时的物品一样,衹增加醴酒、枣、干肉之类,杀一头牦牛作为祭品。而五帝专门有礼器盛着醴酒进献。坛下的四方,是连续祭祀的地方,供奉各位神灵的随从以及北斗。祭祀完后,剩下的祭品全都要烧掉。牛的颜色是白的,白鹿放在它的中间,猪又在鹿的中间,鹿中装着酒。祭太陽用牛,祭月亮用三岁的羊和猪。泰一的祝和宰要穿着紫衣及五彩的衣服。五帝的祝宰各自跟五帝的颜色一致,祭太陽穿红衣,祭月穿白衣。 十一月辛巳初一冬至,天色未明的时候,天子开始郊祭泰一。早晨祭et,傍晚祭月,衹作揖;而朝见泰一,就同郊祭雍城的礼一样。辅助祭祀的人说:“上天开始把宝鼎神策授给帝,初一一次接着一次,终而复始,皇帝恭敬拜见天神。”衣服以黄色为贵。祭时烈火满坛,坛旁放着烹煮的炊具。有关官员说“祠庙上有光芒”。公卿说“皇帝当初在云陽郊祭泰一时,有关官员捧着碹玉嘉牲祭祀,当夜有美丽的光辉出现,到白天,黄气上达天空。”太史令司马谈、祠官宽舒等人说:“神灵的美德,降给人间幸福的吉兆,应在造片地方的光辉范围内建立泰峙坛以彰明瑞应。命太祝管理,在秋天和腊月祭祀。每三年天子郊祭一次。” 这年秋天,为了讨伐南越,在泰一庙祷告,用牡荆在幡上画着iel月、北斗、升龙,以象征太一的三颗星星,作为泰一锋旗,叫做“灵旗”。为出征而祈祷,太史官要举着灵旗指向所讨伐的国家。但五利将军的使者不敢入海,到泰山去祭祀。皇上派人跟着去查验,实际上什么也没见到。五利将军胡说见到他的老师,他的方术用尽,大多不灵验。皇上于是就诛杀了五利将军。 这年冬天,公孙卿在河南迎候神仙,说在缑氏城上看见仙人的踪迹,有一只像雉一样的东西,往来于城上。天子就亲自到缑氏城去看踪迹,询问公孙卿:“你该不会仿效文成、五利 吧?”公孙卿说:“仙人并不有求人主,而是入主求他。这件事的规律是如果不从容行事,神仙是不会来的。谈论神仙的事,好像很迂腐怪诞,但如果积累一定年岁,就可招来神仙。”于是郡国各自修路,整修宫馆名山的祠所,以等待皇帝的到来。 这年春天,已经消灭了南越,宠爱的大臣李延年把一首优美的乐曲献了上去。皇上对乐曲很满意,交给公卿讨论,说:“民间祭祀有鼓舞乐,现在郊祀没有音乐,这合适吗?”公卿说:“古代祭祀天地都有音乐,神衹才能来享受祭礼。”有的人说:“泰帝让素女弹五十弦的瑟,很悲哀,帝不能抑制感情,所以把瑟分成二十五弦。”于是为消灭南越而酬神,就祭祀泰一、后土,开始使用乐舞。广招歌童,制作二十五弦和箜篌瑟从这时开始。 来年冬天,皇上与大臣商议道:“古代先整顿部队解散武装,再举行封惮。”于是就向北巡察朔方,统率十多万骑的军队,回来祭祀黄帝冢于撞山,在远如解散部队。皇上说:“我听说黄帝没有死,但有冢,这是为什么?”有人答道:“黄帝成仙升天,群臣埋葬了他的衣冠。”到甘泉宫后,因为不久就要到泰山封禅,就先类祭泰山。 从获得宝鼎后,皇上和公卿诸儒生商议封惮。封禅很久没有人举行过了,不知道它的礼节仪式,群儒就从《尚书》、《周官》、《王制》等书中摘引封禅时望祭射牛的故事。齐国人丁鲍有九十多岁,说:“封禅,是古代不死的别名。秦始皇不能上去祭天。陛下一定想上的话,慢慢上去就会没有风雨,便可以上去祭天了。”皇上于是就命各位儒生演习射牛的仪式,草拟封惮的礼仪。过了几年,到了将要封禅的日子。天子已经听到公孙卿和方士的话,黄帝以上封禅都招来怪物与神相往来,也想仿效黄帝来迎接蓬莱的神人,高出世人以和九皇的德操相比拟,就广泛采用儒术来美化。群儒既然已经不能辩论清楚封禅的事,又拘泥于《诗》、《书》等古文而不敢发挥。皇上把封祠的器物给群儒看,群儒中有的说“和古代的不同”,徐偃又说“太常的各位儒生行礼不如鲁国的好”,周霸召集各位儒生商讨封禅的事,于是皇上就罢免徐偃、周霸,并且把所有儒生全都罢免不再任用。 三月,皇帝向东到缑氏城,循礼登上中岳嵩山。随从的官员在山上仿佛听到有喊“万岁”的声音。询问皇上,皇上没有回答;问下面的人,下面的人也不说。于是就命祠官增加对嵩山的祭祀,禁止砍伐山上树木,把山下共三百户人口作为祭祀嵩山的人员,将其居住地作为他们的奉邑,单独供给祭祀,免除他们的徭役或赋税,没有增加什么。皇上因此束上泰山,泰山的草木还没有生长出来,就命人把石运上泰山山顶。 皇上于是便向东巡视海上,行礼祭祀八神。齐人上疏说神怪奇方的以万计数,便增加船只,命那些说海中有神山的几千人去访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拿着符节常走在前面在名山等候天子,到束莱后,说夜晚见到一个很大的人,身高数丈,到跟前后就不见了,看见他的足印很大,像禽兽的脚印。群臣中有说见到一个老人牵着狗,说“我想见天子”,说完忽然就不见了。皇上看到大足印后,还不相信,等到群臣又说老人的事,就深信是仙人了。皇上就停留海上,赐给方士的传车以及陆续派出访求神仙的人有一千多。 四月,天子回来到奉高。他觉得各位儒生以及方士谈论封禅的人每人所说的都不一样,不合常理。难以施行。天子到达梁父,以礼祭祀地主。到乙卯,命侍中的儒者头戴皮弁,插笏于 带,行射牛的礼仪。在泰山下面的东方祭祀,跟郊祀泰一的礼一样。祭坛宽一丈二尺,高九尺,下面埋着玉牒书,书的内容无人知晓。祭礼完后,天子单独与侍中奉车子侯登上泰山,也进行了祭天。这件事都禁止外传。第二天,从山北下山。丙辰h,在泰山脚下东北面的肃然山举行了祭地仪式,跟祭后土的礼仪一样。天子都亲自去拜祭,穿着黄色的衣服并使用了音乐。用江淮之间的一种有三脊的茅作为祭神时摆设供品的草垫。并用五色土建坛。放出边远地区的奇兽飞禽和白雉等物,进行加祭。兕牛犀象一类的兽不用。都到泰山后,就离去了。封襻的祠裹,夜襄好像有光芒,白天有白云从封土中升起。 天子从祭坛回来,坐上明堂,群臣交替去祝寿。天子下诏改元为元封。这些记在《武纪》中。天子又说:“古代天子五年巡察一次,到泰山行礼,诸侯都有朝见留宿的地方。现命诸侯各自在泰山下面修建官邸。” 天子既已封泰山,没有遇到风雨,而方士纷纷说蓬莱各神似乎可以见到,于是皇上高兴地希望遇到,又重新东行到海上遥望。奉车子侯得了急病,一天就死了。皇上衹得离去,沿着海边,北到碣石,从辽西开始巡察,从北方边境到九原。五月,便到甘泉宫,周行了一万八千里。 这年秋天,有彗星出现在东井宿中。十多天后,有彗星出现在三能宿中。望气者王朔说:“我观察天象,独见土星出来像瓜一样,一会儿又进去了。”有关官员都说:“陛下建立了汉朝封惮礼仪,上天大概以德星的出现作为回报吧。” 来年冬天,郊祀雍城五帝。回来,拜祝祭祀了泰一。赞辞说:“德星大放光芒,很是吉祥。寿星经常出现,闪耀着光芒。信星亮晶地出现,皇帝敬拜太祝的享食。” 这年春天,公孙卿说在束莱山看见了神人,好像说“想见天子”。天子于是到缑氏城,拜公孙卿为中大夫。便到束莱,居住在那裹,停留了几天,别无所见,衹看见了大人的足迹。又派遣方士上千人去访求神人和采药。当年天旱。天子出巡没有名义,就在万里沙祈祷,途中又祭泰山。回来到瓠子,亲自到黄河决口处堵塞河水,停留了两天,把祭品沉入河底祭祀后就走了。 卷二十五 下 郊祀志 第五下 【原文】 是时既灭两粤,粤人勇之乃言:“粤人俗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昔东瓯王敬鬼,寿百六十岁。后世怠嫚,故衰耗。”;乃命粤巫立粤祝祠,安台无坛,亦祠天神帝百鬼,而以鸡卜。上信之,粤祠鸡卜自此始用。 公孙卿曰:“仙人可见,上往常遽,以故不见。今陛下可为馆如缑氏城,置脯枣,神人宜可致。且仙人好楼居。”于是上令长安则作飞廉、桂馆,甘泉则作益寿、延寿馆,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台,置祠具其下,将招来神仙之属。于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夏,有芝生甘泉殿房内中。天子为塞河,兴通天,若有光云,乃下诏:“甘泉房中生芝九茎,赦天下,毋令复作。” 其明年,伐朝鲜。夏,旱。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干封三年。”上乃下诏:“天旱,意干封乎?其令天下尊祠灵星焉。” 明年,上郊雍五畤,通回中道,遂北出萧关,历独鹿,鸣泽,自西河归,幸河东祠后土。 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东。登礼灊之天柱山,号曰南岳。浮江,自浔陽出枞陽,过彭蠡,礼其名山川。北至琅邪,并海上。四月,至奉高修封焉。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东北阯古时有明堂处,处险不敞。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晓其制度。济南人公玉带上黄帝时明堂图。明堂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茅盖。通水,水圜宫垣。为复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名曰昆仑,天子从之入,以拜祀上帝焉。于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带图。及是岁修封,则祠泰一、五帝于明堂上如郊礼。毕,燎堂下。而上又上泰山,自有秘祠其颠。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所,有司侍祠焉。山上举火,下悉应之。还幸甘泉,郊泰畤。春幸汾陰,祠后土。 明年,幸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祀上帝于明堂,毋修封。其赞飨曰:“天增援皇帝泰元神策,周而复始。皇帝敬拜泰一。”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几遇之。乙酉,柏梁灾。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临勃海,将以望祀蓬莱之属,几至殊庭焉。 上还,以柏梁灾故,受计甘泉。公孙卿曰:“黄帝就青灵台,十二日烧,黄帝乃治明庭。明庭,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后天子又朝诸侯甘泉,甘泉作诸侯邸。勇之乃曰:“粤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于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前殿度高未央。其东则凤阙,高二十余丈。其西则商中,数十里虎圈。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余丈,名曰泰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州、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立神明台、井干楼,高五十丈,辇道相属焉。 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而色上黄,官更印章以五字,因为太初元年。是岁,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陽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 明年,有司言雍五畤无牢孰具,芬芳不备。乃令祠官进畤犊牢具,色食所胜,而以木寓马代驹云。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木寓马代。独行过亲祠,乃用驹,它礼如故。 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于执期,名曰迎年。上许作之如方,名曰明年。上亲礼祠,上犊黄焉。 公玉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巨、岐伯令黄帝封东泰山,禅凡山,合符,然后不死。”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东泰山卑小,不称其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焉。其后令带奉祠候神物。复还泰山,修五年之礼如前,而加禅祠石闾。石闾者,在泰山下阯南方,方士言仙人闾也,故上亲禅焉。 其后五年,夏至泰山修封,还过祭恒山。 自封泰山后,十三岁而周遍于五岳、四渎矣。 后五年,复至泰山修封。东幸琅邪,礼日成山,登之罘,浮大海,用事八神延年。又祠神人于交门宫,若有乡坐拜者云。 后五年,上复修封于泰山。东游东莱,临大海。是岁,雍县无云如雷者三,或如虹气苍黄,若飞鸟集木或陽宫南,声闻四百里。陨石二,黑如黳,有司有以为美祥,以荐宗庙。而方士之候神入海求蓬莱者终无验,公孙卿犹以大人之迹为解。天子犹羁縻不绝,几遇其真。 诸所兴,如薄忌泰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宽舒之祠官以岁时致礼。凡六祠,皆大祝领之。至如八神,诸明年、凡山它名祠,行过则祠,去则已。方士所兴祠,各自主,其人终则已,祠官不主。它祠皆如故。甘泉泰一、汾陰后土,三年亲郊祠,而泰山五年一修封。武帝凡五修封。昭帝即位,富于春秋,未尝亲巡祭云。 宣帝即位,由武帝正统兴,故立三年,尊孝武庙为世宗,行所巡狩郡国皆立庙。告祠世宗庙日,有白鹤集后庭。以立世宗庙告祠孝昭寝,有雁五色集殿前。西河筑世宗庙,神光兴于殿旁,有鸟如白鹤,前赤后青。神光又兴于房中,如烛状。广川国世宗庙殿上有钟音,门户大开,夜有光,殿上尽明。上乃下诏赦天下。 时,大将军霍光辅政,上共己正南面,非宗庙之祀不出。十二年,乃下诏曰:“盖闻天子尊事天地,修祀山川,古今通礼也。间者,上帝之祠阙而不亲十有余年,朕甚惧焉。朕亲饬躬齐戒,亲泰祀,为百姓蒙嘉气、获丰年焉。” 明年正月,上始幸甘泉,郊见泰畤,数有美祥。修武帝故事,盛车服,敬齐祠之礼,颇作诗歌。 其三月,幸河东,祠后土,有神爵集,改元为神爵。制诏太常:“夫江海,百川之大者也,今阙焉无祠。其令祠官以礼为岁事,以四时祠江海雒水,祈为天下丰年焉。”自是五岳、四渎皆有常礼。东岳泰山于博,中岳泰室于嵩高,南岳灊山于用腄,西岳华山于华陰,北岳常山于上曲陽,河于临晋,江于江都,淮于平氏,济于临邑界中,皆使者持节侍祠。唯泰山与河岁五祠,江水四,余皆一祷而三祠云。 时,南郡获白虎,献其皮、牙、爪,上为立祠。又以方士言,为随侯、剑宝、玉宝璧、周康宝鼎立四祠于未央宫中。又祠太室山于即墨,三户山于下密,祠天封苑火井于鸿门。又立岁星、辰星、太白、荧惑、南斗祠于长安城旁。又祠参山八神于曲城,蓬山石杜、石鼓于临朐,之罘山于腄,成山于不夜,莱山于黄。成山祠日,莱山祠月。又祠四时于琅邪,蚩尤于寿良。京师近县,鄠则有劳谷、五床山、日、月、五帝、仙人、玉女祠;云陽有径路神祠,祭休屠王也。又立五龙山仙人祠及黄帝、天神帝、原水凡四祠于肤施。 或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之神,可醮祭而致,于是谴谏大夫王褒使持节而求之。 大夫刘更生献淮南枕中洪宝、苑秘之方,令尚方铸作。事不验,更生坐论。京兆尹张敞上疏谏门:“愿明主时忘车马之好,斥远方士之虚语,游心帝王之术,太平庶几可兴也。”后尚方待诏皆罢。 是时,美陽得鼎,献之。下有司议,多以为宜荐见宗庙,如元鼎时故事。张敞好古文字,桉鼎铭勒而上议曰:“臣闻周祖始乎后稷,后稷封于斄,公刘发迹于豳,大王建国于支阝、梁,文、武兴于丰、镐。由此言之,则支阝、梁、丰、镐之间周旧居也,固宜有宗庙、坛场祭祀之臧。今鼎出于支阝东,中有刻书曰:王命尸臣‘官此栒邑,赐尔旂鸾、黼黻、雕戈。’尸臣拜手稽首曰:‘敢对扬天子丕显休命。’臣愚不足以迹古文,窃以传记言之,此鼎殆周之所以褒赐大臣,大臣子孙刻铭其先功,臧之于宫庙也。昔宝鼎之出于汾脽也,河东太守以闻,诏曰:“朕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蒙丰年,今谷口兼未报,鼎焉为出哉?’博问耆老,意旧藏与,诚欲考得事实也。有司验脽上非旧臧处,鼎大八尺一寸,高三尺六寸,殊异于众鼎。今此鼎细小,又有款识,不宜荐见于宗庙。”制曰:“京兆尹议是。” 上自幸河东之明年正月,凤凰集礻殳祤,于所集处得玉宝,起步寿宫,乃下诏赦天下。后间岁,凤凰、神爵、甘露降集京师,赦天下。其冬,凤凰集上林,乃作凤凰殿,以答嘉瑞。明年正月复幸甘泉,郊泰畤,改元曰五凤。明年,幸雍祠五畤。其明年春,幸河东,祠后土,赦天下。后间岁,改元为甘露。正月,上幸甘泉,郊泰畤。其夏,黄龙见新丰。建章、未央、长乐宫钟虚铜人皆生长,长一寸所,时以为美祥。后间岁正月,上郊泰畤,因朝单于于甘泉宫。后间岁,改元为黄龙。正月,复幸甘泉,郊泰畤,又朝单于于甘泉宫。至冬而崩。凤凰下郡国凡五十余所。 元帝即位,遵旧仪,间岁正月,一幸甘泉郊泰畤,又东至河东祠后土,西至雍祠五畤。凡五奉泰畤、后土之祠。亦施恩泽,时所过毋出田租,赐百户牛、酒,或赐爵,赦罪人。 元帝好儒,贡禹、韦玄成、匡衡等相继为公卿。禹建言汉家宗庙祭祀多不应古礼,上是其言。后韦玄成为丞相,议罢郡国庙,自太上皇、孝惠诸园寝庙皆罢。后元帝寝疾,梦神灵谴罢诸庙祠,上遂复焉。后或罢或复,至哀、平不定。语在《韦玄成传》。 成帝初即位,丞相衡、御史大夫谭奏言:“帝王之事莫大乎承天之序,承天之序莫重于郊祀,故圣王尽心极虑以建其制。祭天于南郊,就陽之义也;瘗地于北郊,即陰之象也。天之于天子也,因其所都而各飨焉。往者,孝武皇帝居甘泉宫,即于云陽立泰畤,祭于宫南。今行常幸长安,郊见皇天,反北之泰陰,祠后土,反东之少陽,事与古制殊。又至云陽,行溪谷中,厄陕且百里,汾陰则渡大川,有风波舟楫之危,皆非圣主所宜数乘,郡、县治道共张,吏民困苦,百官烦费。劳所保之民,行危险之地,难以奉神灵而祈福祐,殆未合于承天子民之意。昔者周文、武郊于丰、镐,成王郊于雒邑。由此观之,天随王者所居而飨之,可见也。甘泉泰畤、河东后土之祠宜可徙置长安,合于古帝王。愿与群臣议定。”奏可。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等八人以为:所以从来久远,宜如故。右将军王商、博士师丹、议郎翟方进等五十人以为:《礼记》曰“燔柴于太坛,祭天也;瘗薶于大折,祭地也。”兆于南郊,所以定天位也。祭地于大折,在北郊,就陰位也。郊外各在圣王所都之南、北。《书》曰:“越三日丁已,用牲于郊,牛二。”周公加牲,告徙新邑,定郊礼于雒。明王圣主,事天明,事地察。天地明察,神明章矣。天地以王者为主,故圣王制祭天地之礼必于国郊。长安,圣主之居,皇天所观视也。甘泉、河东之祠非神灵所飨,宜徙就正陽、大陰之处。违俗复古,循圣制,定天位,如礼便。于是衡、谭奏议曰:“陛下圣德,怱明上通承天之大,典览群下,使务悉心尽虑,议郊祀之处,天下幸甚。臣闻广谋从众,则合于天心,故《洪范》曰‘三人占,则从二人言’,言少从多之义也。论当往古,宜于万民,则依而从之;违道寡与,则废而不行。今议者五十八人,其五十人言当徙之义,皆著于经传,同于上世,便于吏民;八人不案经艺考古制,而以为不宜,无法之议,难以定吉凶。《太誓》曰:‘正稽古立功立事,可以永年,丕天之大律。’《诗》曰‘毋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言天之日监王者之处也。又曰‘乃眷西顾,此维予宅,’言天以文王之都为居也。宜于长安定南、北郊,为万世基。”天子从之。 既定,衡言:“甘泉泰畤紫坛,八觚宣通象八方。五帝坛周环其下,又有群神之坛。以《尚书》禋六宗、望山川、遍群神之义,紫坛有文章、采镂、黼黻之饰及玉、女乐,石坛、仙人祠,瘗鸾路、骍驹、寓龙马,不能得其象于古。臣闻郊柴飨帝之义,埽地而祭,上质也。歌大吕舞《云门》以俟天神,歌太蔟舞《咸池》以俟地祇,其牲用犊,其席槁稽,其器陶匏,皆因天地之性,贵诚上质,不敢修其文也。以为神祇功德至大,虽修精微而备庶物,犹不足以报功,唯至诚为可,故上质不饰,以章天德。紫坛伪饰女乐、鸾路、骍驹、龙马、石坛之属,宜皆勿修。” 衡又言:“王者各以其礼制事天地,非因异世所立而继之。今雍鄜、密、上、下畤,本秦侯各以其意所立,非礼之所载术也。汉兴之初,仪制未及定,即且因秦故祠,复立北畤。今既稽古,建定天地之大礼,郊见上帝,青、赤、白、黄、黑五方之帝皆毕陈,各有位馔,祭祀备具。诸侯所妄造,王者不当长遵。及北畤,未定时所立,不宜复修。”天子皆从焉。及陈宝祠,由是皆罢。 明年,上始祀南郊,赦奉郊之县及中都官耐罪囚徒。是岁,衡、谭复条奏:“长安厨官、县官给祠,郡国候神方士使者所祠,凡六百八十三所,其二百八所应礼及疑无明文,可奉祠如故。其余四百七十五所不应礼,或复重,请皆罢。”奏可。本雍旧祠二百三所,唯山川诸星十五所为应礼云。若诸布、诸严、诸逐,皆罢。杜主有五祠,置其一。又罢高祖所立梁、晋、秦、荆巫、九天、南山、秦中之属,及孝文渭陽、孝武薄忌泰一、三一、黄帝、冥羊、马行、泰一、皋山山君、武夷、夏后启母石、万里沙、八神、延年之属,及孝宣参山、蓬山、之罘、成山、莱山、四时、蚩尤、劳谷、五床、仙人、玉女、径路、黄帝、天神、原水之属,皆罢。候神方士使者副佐、本草待诏七十余人皆归家。 明年,匡衡坐事免官爵。众庶多言不当变动祭祀者。又初罢甘泉泰畤作南郊日,大风坏甘泉竹宫,折拔畤中树木十围以上百余。天子异之,以问刘向。对曰:“家人尚不欲绝种祠,况于国之神宝旧畤!且甘泉、汾陰及雍五畤始立,皆有神祇感应,然后营之,非苟而已也。武、宣之世,奉此三神,礼敬敕备,神光尤著。祖宗所立神祇旧位,诚未易动。及陈宝祠,自秦文公至今七百余岁矣,汉兴世世常来,光赤黄,长四五丈,直祠而息,音声砰隐,野鸡皆雊。每见雍太祝祠以太牢,遣候者乘传驰诣行在所,以为福祥。高祖时五来,文帝二十六来,武帝七十五来,宣帝二十五年,初元元年以来亦二十来,此陽气旧祠也。及汉宗庙之礼,不得擅议,皆祖宗之君与贤臣所共定。古今异制,经无明文,至尊至重,难以疑说正也。前始纳贡禹之议,后人相因,多所动援。《易大传》曰:‘诬神者殃及三世。’恐其咎不独止禹等。”上意恨之。 后上以无继嗣故,令皇太后诏有司曰:“盖闻王者承事天地,交接泰一,尊莫著于祭祀。孝武皇帝大圣通明,始建上下之祀,营泰畤于甘泉,定后土于汾陰,而神祇安之,飨国长久,子孙蕃滋,累世遵业,福流于今。今皇帝宽仁孝顺,奉循圣绪,靡有大愆,而久无继嗣。思其咎职,殆在徙南、北郊,违先帝之制,改神祇旧位,失天地之心,以妨继嗣之福。春秋六十,未见皇孙,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朕甚悼焉。《春秋》大复古,善顺祀。其复甘泉泰畤、汾陰后土如故,及雍五畤、陈宝祠在陈仓者。”天子复亲郊礼如前。又复长安、雍及郡国祠著明者且半。 成帝末年颇好鬼神,亦以无继嗣故,多上书言祭祀方术者,皆得待诏,祠祭上林苑中长安城旁,费用甚多,然无大贵盛者。谷永说上曰:“臣闻:明于天地之性,不可或以神怪;知万物之情,不可罔以非类。诸背仁义之正道,不遵之法言,而盛称奇怪鬼神,广崇祭祀之方,求报无福之祠,及言世有仙人,服食不终之药,遥兴轻举,登遐倒景,览观县圃,浮游蓬莱,耕耘五德,朝种暮获,与山石无极,黄冶变化,坚冰淖溺,化色五仓之术者,皆奸人惑众,挟左道,怀诈伪,以欺罔世主。听其言,洋洋满耳,若将可遇;求之,荡荡如系风捕景,终不可得。是以明王距而不听,圣人绝而不语。昔周史苌弘欲以鬼神之术辅尊灵王会朝诸侯,而周愈微,诸侯愈叛。楚怀王隆祭祀,事鬼神,欲以获福助,却秦师,而兵挫地削,身辱国危。秦始皇初并天下,甘心于神仙之道,遣徐福、韩终之属多赍童男童女入海求神、采药,因逃不还,天下怨恨。汉兴,新垣平、齐人少翁、公孙卿、栾大等,皆以仙人黄冶、祭祠、事鬼使物、入海求神、采药贵幸,赏赐累千金。大尤尊盛,至妻公主,爵位重累,震动海内。元鼎、元封之际,燕、齐之间方士瞋目扼掔,言有神仙、祭。致福之术者以万数。其后,平等皆以术穷诈得,诛夷伏辜。至初无中,有天渊玉女、巨鹿神人、轑陽侯师张宗之奸,纷纷复起。夫周、秦之末,三五之隆,已尝专意散财,厚爵禄,竦精神,举天下以求之矣。旷日经年,靡有毫厘之验,足以揆今。《经》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惟曰不享。’《论语》说曰:‘子不语怪神。’唯陛下距绝此类,毋令奸人有以窥朝者。”上善其言。 后成都侯王商为大司马卫将军辅政,杜邺说商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瀹祭’,言奉天之道,贵以诚质大得民心也。行秽祀丰,犹不蒙祐;德修荐薄,吉必大来。古者坛场有常处,燎禋有常用,赞见有常礼;牺牲玉帛虽备而财不匮,车舆臣役虽动而用不劳。是故每举其礼,助者欢说,大路所历,黎元不知。今甘泉、河东天地郊祀、咸失方位,违陰陽之宜。及雍五畤皆旷远,奉尊之役,休而复起,缮治共张,无解已时,皇天著象,殆可略知。前上甘泉,先驱失道;礼月之夕,奉引复迷。祠后土还,临河当渡,疾风起波,船不可御。又雍大雨,坏平陽宫垣。乃三月甲子,震电灾林光宫门。祥瑞未著,咎征仍臻。迹三郡所奏,皆有变故。不答不飨,何以甚比!《诗》曰‘率由旧章’。旧章,先王法度,文王以之,交神于祀,子孙千亿。宜如异时公卿之议,复还长安南、北郊。” 后数年,成帝崩,皇太后诏有司曰:“皇帝即位,思顺天心,遵经义,定郊礼,天下说憙。惧未有皇孙,故复甘泉泰畤、汾陰后土,庶几获福。皇帝恨难之,卒未得其祐。其复南、北郊长安如故,以顺皇帝之意也。” 哀帝即位,寝疾,博征方术士,京师诸县皆有侍祠使者,尽按前世所常兴诸神祠官,凡七百余所,一岁三万七千祠云。 明年,夏令太皇太后诏有司曰:“皇帝孝顺,奉承圣业,靡有解怠,而久疾未瘳。夙夜唯思,殆继体之君不宜改作。其复甘泉泰畤、汾陰后土祠如故。”上亦不能亲至,遣有司行事而礼祠焉。后三年,哀帝崩。 平帝元始五年,大司马王莽奏言:“王者父事天,故爵称天子。孔子曰:‘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王者尊其考,欲以配天,缘考之意,欲尊祖,推而上之,遂及始祖。是以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礼记》:天子祭天地及山川,岁遍。《春秋穀梁传》以十二月下辛卜。正月上辛郊。高皇帝受命,因雍四畤起北畤,而备五帝。未共天地之祀。孝文十六年用新垣平初起渭陽五帝庙,祭泰一、地祇,以太祖高皇帝配。日冬至祠泰一,夏至祠地祇,皆并祠五帝,而共一牲,上亲郊拜。后平伏诛,乃不复自亲,而使有司行事。孝武皇帝祠雍,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无祠,则礼不答也。’于是元鼎四年十一月甲子始立后土祠于汾陰。或曰,五帝,泰一之佐,宜立泰一。五年十一月癸未始立泰一祠于甘泉,二岁一郊,与雍更祠,亦以高祖配,不岁事天,皆未应古制。建始元年,徙甘泉泰畤、河东后土于长安南北郊。永始元年三月,以未有皇孙,复甘泉、河东祠。绥和二年,以卒不获祐,复长安南、北郊。建平三年,惧孝哀皇帝之疾未瘳,复甘泉、汾陰祠,竟复无福。臣谨与太师孔光、长乐少府平晏、大司农左咸、中垒校尉刘歆、太中大夫朱陽、博士薛顺、议郎国由等六十七人议,皆曰宜如建始时丞相衡等议,复长安南、北郊如故。” 莽又颇改其祭礼,曰:“《周官》天地之祀,乐有别有合。其合乐曰‘以六律、六钟、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祀天神,祭地祇;祀四望,祭山川,享先妣先祖。凡六乐,奏六歌,而天地神祇之物皆至。四望,盖谓日、月、星、海也。三光高而不可得亲,海广大无限界,故其乐同。祀天则天文从,祭地则地理从。三光,天文也;山川,地理也。天地合祭,先祖配天,先妣配地,其谊一也。天地合精,夫妇判合。祭天南郊,则以地配,一体之谊也。天地位皆南乡,同席,地在东,共牢而食。高帝、高后配于坛上,西乡,后在北,亦同席共牢。牲用茧栗,玄酒陶匏。《礼记》曰天子籍田千亩以事天地,繇是言之,宜有黍、稷。天地用牲一,燔燎,瘗薶用牲一,高帝、高后用牲一。天用牲左,及黍、稷燔燎南郊;地用牲右,及黍、稷瘗于北郊。其旦,东乡再拜朝日;其夕,西乡再拜夕月。然后孝弟之道备,而神祇嘉享,万福降辑。此天地合祀,以祖、妣配者也。其别乐曰‘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奏乐六变,则天神皆降;夏日至,于泽中之方丘奏乐八变,则地祇皆出。’天地有常位,不得常合,此其各特祀者也。陰陽之别于日冬、夏至;其会也,以孟春正月上辛若丁,天子亲合祀天地于南郊,以高帝、高后配。陰陽有离合,《易》曰‘分陰分陽,迭用柔刚’。以日冬至使有司奉祠南郊,高帝配而望群陽;日夏至使有司奉祭北郊,高后配而望群陽。皆以助致微气,通道幽弱。当此之时,后不省方,故天子不亲而遣有司,所以正承天顺地,复圣王之制,显太祖之功也。渭陽祠勿复修。群望未悉定,定复奏。”奏可。三十余年间,天地之祠五徙焉。 后莽又奏言:“《书》曰‘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欧陽、大、小夏侯三家说六宗,皆曰上不及天,下不及地,旁不及四方,在六者之间,助陰陽变化,实一而名六,名实不相应。《礼记》祀典,功施于民则祀之。天文:日、月、星、辰,所昭仰也;地理:山、川、海、泽,所生殖也。《易》有八卦,‘乾’、‘坤’六子,水火不相逮,雷风不相誖,山泽通气,然后能变化,既成万物也。臣前奏徙甘泉泰畤、汾陰后土皆复于南、北郊。谨案《周官》‘兆五帝于四郊’,山川各因其方,今五帝兆居在雍五畤,不合于古。又日、月、雷、风、山、泽,《易》卦六子之尊气,所谓六宗也。星、辰、水、火、沟、渎,皆六完之属也。今或未特祀,或无兆居。谨与太师光、大司徒宫、羲和歆等八十九人议,皆曰:天子父事天,母事地。今称天神曰皇天上帝,泰一兆曰泰畤,而称地祇曰后土,与中央黄灵同,又兆北郊,未有尊称。宜令地祇称皇地后祇,兆曰广畤。《易》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分群神以类相从为五部,兆天地之别神:中央帝黄灵后土畤及日庙、北辰、北斗、填星、中宿中宫于长安城之未地兆;东方帝太昊青灵勾芒畤及雷公、风伯庙、岁星、东宿东宫于东郊兆;南方炎帝赤灵祝融畤及荧惑星、南宿南宫于南郊兆;西方帝少皞白灵蓐收畤及太白星、西宿西宫于西郊兆;北方帝颛顼黑灵玄冥畤及月庙、雨师庙、辰星、北宿北宫于北郊兆。”奏可,于是长安旁诸庙兆畤甚盛矣。 莽又言:“帝王建立社稷,百王不易。社者,土也。宗庙,王者所居。稷者,百谷之主,所以奉宗庙,共粢盛,人所食以生活也。王者莫不尊重亲祭,自为之主,礼如宗庙。《诗》曰‘乃立冢土’。又曰‘以御田祖,以祈甘雨’。《礼记》曰‘唯祭宗庙社稷,为越绋而行事’。圣汉兴,礼仪稍定,已有官社,未立官稷。”遂于官社后立官稷,以夏禹配食官社,后稷配食官稷。稷种穀树。徐州牧岁贡五色土各一斗。 莽篡位二年,兴神仙事,以方士苏乐言,起八风台于宫中。台成万金,作乐其上,顺风作液汤。又种五梁禾于殿中,各顺色置其方面,先煮鹤髓、毒冒、犀玉二十余物渍种,计粟斛成一金,言此黄帝谷仙之术也。以乐为黄门郎,令主之。莽遂崇鬼神婬祀,至其末年,自天地六宗以下至诸小表神,凡千七百所,用三牲鸟兽三千余种。后不能备,乃以鸡当鹜雁,犬当麋鹿。数下诏自以当仙,语在其《传》。 赞曰:汉兴之初,庶事草创,唯一叔孙生略定朝廷之仪。若乃正朔、服色、郊望之事,数世犹未章焉。至于孝文,始以夏郊,而张仓据水德,公孙臣、贾谊更以为土德,卒不能明。孝武之世,文章为盛,太初改制,而皃宽、司马迁等犹从臣、谊之言,服色数度,遂顺黄德。彼以五德之传,从所不胜,秦在水德,故谓汉据土而克之。刘向父子以为帝出于《震》,故包羲氏始受木德,其后以母传子,终而复始,自神农、黄帝下历唐、虞三代而汉得火焉。故高祖始起,神母夜号,著赤帝之符,旗章遂赤,自得天统矣。昔共工氏以水德间于木、火,与秦同运,非其次序,故皆不永。由是言之,祖宗之制盖有自然之应,顺时宜矣。究观方士祠官之变,谷永之言,不亦正乎!不亦正乎! 【白话文】 这时已消灭了两粤,粤人勇之便说“粤人习俗崇尚鬼神,而且他们祭祀时经常见到鬼,常有效。以前束瓯王尊敬鬼神,寿命达一百六十岁。他的后代怠慢鬼神,所以寿命就减少了。”于是就命粤巫建立粤地的祝祠,设立没有坛的台,也祭祀天神、上帝和百鬼,用鸡骨进行占卜。皇上对此感到可信,粤祠用鶸骨占卜从造时开始。 公孙卿说:“仙人是可以见到的,皇上前往得太急迫了,因此没能见到。现在陛下可以像缑氏城一样建立馆,陈设干肉和枣子,神人应该可以请来。而且仙人喜欢居住楼阁。”于是天子令在长安建造飞廉、桂馆,在甘泉宫建造益寿、延寿馆,派公孙卿带着符节布置祭品去迎接神人。于是建造通天台,在下面陈设祭品,以招来神仙之类。于是甘泉宫再建造前殿,开始扩大各宫室。夏天,有芝草生长在甘泉宫的房中。天子因为堵黄河缺口,兴建了通天台,好像有神光出现,于是天子下韶大赦天下。 过了一年,讨伐朝鲜。夏天,天旱。公孙卿说:“黄帝时祭天就天旱,封土干了三年。”皇上于是下诏:“天旱,是希望封土干燥吗?大概是令天下恭敬地祭祀灵星。” 又过了一年,天子郊祀雍城的五峙,打通回中的路,于是便向北出萧关,经过独鹿、鸣泽,从西河回来,到河东祭祀后土。 第二年冬天,天子巡视南郡,到江陵后再东行。登上潜地的天柱山行祭礼,天柱山号称南岳。乘船沿江而下,从浔陽出了枞陽,经过彭蠡,礼祭那裹的名山大川。向北到琅邪,沿海路 而上。四月,到奉高举行祭天仪式。 起初,天子在泰山祭天时,泰山东北山脚古时候有一处明堂,地势险要,不宽敞。天子打算在奉高旁修建明堂,但不清楚建造明堂的制度。济南人公玉带献上黄帝时候的明堂图案。明堂中有一殿堂,四面没有墙壁,用茅草盖房,殿与水流相通,水流环绕宫墙,建有上下两层通道,上面有楼,从西南方向进入,名叫昆仑,天子从这裹进去,以拜祀上帝。于是皇上命在奉高汶水上建造明堂,跟公玉带所献的图一模一样。等到这年修建封土,就在明堂的上座祭祀泰一、五帝,配以高皇帝庙的神座与之相对。在下房用二十太牢祭祀后土。天子从昆仑的路进入,开始用郊祭一样的礼仪在明堂拜祭。行礼完后,就在堂下烧柴燎祭。皇上又登上泰山,自己在山顶秘密祭祀。在泰山下面祭祀五帝,各自按照他们的方位,黄帝和赤帝并在一处,有关官员在一边侍候祭祀。山上举起火把,山下也举火相应。回来到达甘泉宫,郊祀泰峙。春天到汾陰,祭祀后上。又过了一年,皇帝到泰山,因为十一月甲子初一冬至就在明堂祭祀上帝,不进行修建封土。有赞辞说:“上天增授给皇帝泰元神策,周而复始。皇帝虔诚地祭祀泰一。”束到海上,考察入海的人和访求神仙的方士,没有得到应证,但仍增派人员,希望能遇到神仙。乙酉,柏梁发生火灾。十二月甲午初一,皇上亲自到高里祭土,祭祀后土。光临勃海,将望祀蓬莱等地,希望到殊庭那裹去。 皇上回来后,因为柏梁遭受火灾的缘故,在甘泉宫接受郡国所上的计簿。公孙卿说道:“黄帝建成青灵台后,过了十二天就被烧了,黄帝于是建造明庭。明庭,就是甘泉宫。”方士大多说古代帝王有建都甘泉的。这以后天子又在甘泉接受诸侯朝见,甘泉就作为诸侯的官舍。勇之便说道:“粤地风俗是遇到火灾,重新盖房子,一定比原先的大,这是用大规模来制服火灾。”于是建造建章宫,计划建成千门万户。前殿高度预计高于未央宫。它的束面为凤阙,高二十多丈。西面是商中,建有几十里的虎圈。在北面建有一个大池,渐台高二十多丈,名叫泰液,池中建有蓬莱、方丈、瀛州、壶梁,像海中的神山龟鱼一样。南面建有玉堂璧门大鸟之类。建立神明台、井干楼,高五十丈,辇道相互连接。 夏天,汉朝修改历法,以正月作为一年的开头,颜色以黄色为贵,刻着官名的印章改为五个宇,以当年为太初元年。这一年,向西攻打大宛,蝗灾大规模发生。丁夫人、雏踢的虞翅等人用方术祭祀来诅咒匈奴、大宛。 过了一年,有关官员说雍地的五时没有烹熟的祭品,芳香不够。于是就令祠官发给五峙煮牺牲的器具,颜色按照五行相胜配置,而用木偶马代替驹。所有名山大川i用驹的,都用木偶马代替。衹有皇上经过时亲自祭祀,才用驹,其他祭礼依旧。 又过了一年,天子向东巡视海上,考察神仙之类的人,没有得到应验。方士中有人说黄帝时候建造过五城十二楼,以在执期迎候神人,名叫迎年。皇上同意按照所说样式建造五城十二楼,名叫明年。皇上亲自去祭祀,所献的小牛是黄色的。 公玉带说:“黄帝时虽然封过泰山,但风后、封钜、岐伯命黄帝到束泰山祭天,到凡山祭地,与符瑞相合,就会不死。”天子已经命令设置祭具,到束泰山,东泰山矮小,名不符实,就命祠宫祭祀,而不在此筑坛。其后命公玉带奉祠迎候神物。重新回到泰山,像五年前一样行礼,增加在石间祭地。石板,在泰山脚下的南方,方士说是仙人的故居,所以皇上亲自去祭地。 遣以后过了五年,天子重到泰山修整封土,回途中路过恒山加以祭祀。从在泰山祭天后,十三年五岳、四渎全都祭祀了一遍。又过了五年,重新到泰山修整封土。东到琅邪,在成山祭仙,登上之罘,漂浮于大海,在延年祭祀八神。又在交门宫祭祀神人,好像有神人向祠堂相坐而拜。 又过了五年,皇上重在泰山修整封土。东游东莱,到达大海边上。造一年,雍县没有乌云但好像有三次雷声,有的像彩虹,呈苍黄色,好像飞鸟聚集在械陽宫南面,声音震动四百里开外。有二块陨石,颜色黑如鲎,有关官员以为吉祥,就把它献给宗庙。但入海访求蓬莱和迎候神仙的方士始终没有应验,公孙卿仍然用巨人的足迹作为辞说。天子仍不断留恋于此,希望遇到真正的神人。 各种兴建的祭所,都如薄忌的泰一以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一样,共五处。宽舒的祠官,按一年四季进行祭祀。共有六座祠堂,都由大祝掌管。至于像八神,各明年、凡山等其他名祠,经过时就祭祀,离开就停止了。方士所建造的祠堂,由他们自己主管,人死了也就停止祭祀了,祠官不管。其他的祠都同以前一样。甘泉宫的泰一、汾陰的后土,天子三年亲自郊祭一次,而泰山每五年修整封土一次。武帝时一共修整封土五次。昭帝即帝位,尚且年轻,不曾亲自巡行祭祀。 宣帝即帝位,因为是由武帝的正统继位的,所以即位三年后,就尊孝武庙为世宗,到他所巡视的郡国都建世宗庙。告祀世宗庙的那天,有白鹤集中到后庭。在建世宗庙而告祭孝昭的寝陵时,有五色雁集中在殿前。在西河建筑世宗庙,有神光在殿旁出现,有一只像白鹤的乌,前面是赤色,后面是青色。神光又在房中出现,像烛光形状。广川国的世宗庙殿上有钟声,门户大开,夜晚有光辉,殿上全亮堂堂的。天子便下韶大赦天下。当时,大将军霍光辅政,皇上恭敬地呆在宝座上,不是宗庙祭祀不出去。十二年,便下诏说:“曾听说天子虔诚地事奉天地,祭祀山川,是古今的通礼。以前,不亲自祭祀上帝的庙宇已十多年了,朕很害怕。朕决定亲自带头斋戒,亲自去祭祀,为百姓祈求瑞气,以得到丰年。” 第二年正月,皇上才到甘泉宫,郊祀垄歧,几次出现吉兆。仿效亘适时的先例,车和章服兴盛,恭敬地行斋祠时的礼节,写了很多诗歌。这年三月,亲临迥塞,祭祀后土,有神爵聚集,便改元为塑爵。下诏给太常说:“垦丝和大海,是百川中最大的,现在没有人去祭祀。现令祠官把祭礼作为每年的事情,在四季祭祀长江、大海、雒水,为天下祈求丰年。”从此五岳、四渎都经常得到祭祀。束岳泰山在博地祭祀,中岳泰室在嵩山祭祀,南岳滞山在潜地祭祀,西岳华山在华陰祭祀,北岳常山在上曲陽祭祀,黄河在临晋祭祀,长江在江都祭祀,淮水在平氏祭祀,济水在临邑境内祭祀,都由使者持着符节主持祭祀。衹有泰山与黄河一年五祠,江水四祠,其余都祈祷一次,祭祀三次。 当时,南郡捕获到白虎,把皮、牙、爪献给朝廷,皇上就用它们来建立祠庙。又根据方士的建议,为随侯、剑宝、玉宝璧、周康宝鼎在未央宫建立四座祠堂。又在即墨祭太室山,在下密祭祀三户山,在鸿门祭祀天封苑火井。又在长安城旁建立木星、辰星、金星、火星、南斗祠。又在曲城祭祀参山和八神,在临朐祭祀蓬山的石社石鼓,在肿祭祀之罘山,在不夜祭祀成山,在黄祭祀莱山。在成山祭曰,在莱山祭月。又在琅邪祭祀四季,在寿良祭祀蚩尤。京城的近县鄂,则有劳谷、五牀山、日月、五帝、价人、玉女祠。云陽有径路神祠,用来祭休屠王。又在肤施建立五龙山的价人祠以及黄帝、天神、帝原水共四座祠庙。 有人说益州有金马、碧鸡神,可用祭祀招来,于是派遣谏大夫王裹持着符节去求神。 大夫刘更生把淮南枕中的大宝秘苑的方术献给皇上,皇上命尚方铸造。事情不灵验,刘更生被判刑。京兆尹张敞上疏谏道:“希望明主时刻不要惦记车马的娱乐,排斥远方方士的不实之词,潜心于帝王的道术,太平之治差不多就能达到了。”以后尚方、待诏官都被撤销。 这时,有人在美陽得到一只鼎,就把它献给皇上。皇上就把这件事交给有关官员讨论,大多认为应把它进献到宗庙,就像元鼎时的情况一样。张敞喜好古文字,考察鼎上的铭刻后把自己的意见报告给皇上说:“臣听说周朝的祖先开始于后稷,后稷受封于牦,公刘在豳地创业,大王在郊梁建国,文武在酆镝兴起。从这方面来说,那么郊梁丰镐之间是周朝的旧居,本来应该有宗庙坛场祭祀的遗迹的。现在鼎出现在郯梁的束面,中间刻有铭文:‘王命令主事的大臣:“管理枸邑,赐给你旌旗、鸾车、黼黻、雕戈。”主事的大臣跪拜说道:“我一定尽力为天子弘扬圣明和美善的命令。”,臣愚昧不足以寻找古文的文迹,但衹从传记上所说的来看,这只鼎大概是周朝用来褒奖大臣,大臣的子孙在鼎上铭刻他们祖先的功绩,藏在宫庙中的。以前实鼎出现在汾陰的山丘上,河东太守报告了天子,天子下诏说:‘朕巡祭后土,为百姓祈求丰年,现在谷物不丰,没有报应,鼎的出现是为了什么呢?’广泛询问老人,是不是以前就藏在这裹呢?确实想考察它的真实情况。有关官员检验山丘上并不是旧藏的地方,鼎大八尺一寸,高三尺六寸,同众鼎大不相同。现在这只鼎细小,又有刻记,不宜进献宗庙。”皇帝批道:“京兆尹的建议是对的。” 皇上到河东的第二年正月,凤凰飞集于投栩,在它们所集中的地方得到了玉宝,建造步寿宫,于是下诏赦免天下。后来隔了一年,凤凰、神爵、甘露降集京城,又赦免天下。这年冬, 有凤凰飞集于上林,于是建造凤皇殿,用来回应瑞兆。第二年正月,重新到甘泉宫,郊祀泰峙,改元为五凤。过了一年,到雍城祭祀五峙。第二年春天,到河东,祭祀后土,赦免天下。隔了一年,改元为甘露。正月,皇上到甘泉,郊祀泰峙。这年夏天,有黄龙出现在新丰。建章、未央、长乐宫悬挂钟的木架上和铜人都长出毛,长一寸多,当时认为吉祥。后来隔了一年的正月。皇上郊祭泰时,顺便在甘泉宫接见单于的朝见。、后来又隔了一年,改元为黄龙。正月,重新到甘泉宫,郊祀泰峙,又在甘泉宫接见单于的朝见。到冬天皇上去世。凤凰降到郡国的共有五十多处。 元帝即帝位,遵照旧有的礼仪,每隔一年的正月,到甘泉宫郊祀泰峙一次,又束到河东祭祀后土,西到雍城祭祀五峙。共五次供给泰时、后土的祭祀。也施予恩泽,有时所经过的地方不用交纳田租,赐给一百户的牛和酒,有的赐给爵位。赦免罪人。 元帝喜欢儒术,贡禹、韦玄成、匡衡等人相继为公卿。贡禹建议说漠家宗庙祭祀大多与古礼不合,皇上赞成他的意见。后来韦玄成为丞相,建议撤销郡国庙,从太上皇到孝惠帝各园寝庙的祭祀都废除。后来元帝卧病,梦见神灵来谴责他废除各祠庙的事,元帝便重新祭祀。后来时废时复,到哀帝、平帝时就没有定数。此事记载于《韦玄成传》。 成帝刚即帝位,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张谭上奏说道:“帝王的事没有比继承上天的序位更重大的了,而继承上天的序位没有比郊祀更重要的,所以圣王都尽心竭虑来建立郊祀的礼制。在南郊祭天,有趋向于陽的意义;在北郊祭地,是趋向于陰的象征。天对于天子,就是随着天子所定都的地方享受他们各自的祭祀。以前,孝武皇帝居住在甘泉宫,就在云陽建立泰时,在宫的南面祭祀。现在行驾常到长安,郊祭皇天反而北到太陰的地方,祭祀后土反而向东到较陽的地方,事情同古代的制度不一样。又到云陽,行走在溪谷中,道路狭窄陡峭有近百里,到汾陰就要渡大河,有风波舟楫的危险,都不是英明的君主所合适屡次进行的。郡县修治道路,供应各种器物,官民困苦,百官耗费很重。使所保护的百姓劳苦,行走于危险的地方,难以事奉神灵而祈求福佑,大概就是没有合承受天命爱护百姓的本意。以前周文王、武王在丰鄗郊祀,成王在雒邑郊祀。从这看来,上天随着帝王所居住的地方来享受祭祀,这是显而易见的。甘泉的泰峙、河东的后土的祭祀应迁到长安,同古代帝王相合。希望同群臣商议确定。”他的奏议被批准了。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等八人认为祭礼由来已久,应同原有的一样。右将军王商、博士师丹、议郎翟方进等五十人认为《礼记》上说“焚柴于太坛,是祭天;埋葬缯和牲于泰折,是祭地。”祭坛的界域在南郊,是用来确定天位。在泰折祭地,是在北郊,是靠近陰位。郊祀的位置各在圣王所定都城的南北面。《书》上说:“过了三天的丁巳曰,在郊外使用祭品,有二头牛。”周公增加祭牲,禀告迁徙到新都,在雒陽确定郊礼。明王圣主,事奉上天明确,事奉大地仔细。天地能够仔细明了地对待,神明就会得以显现。天地以帝王为主导,所以圣王制定祭祀天地的礼仪一定在国都郊外。长安,是圣王居住的地方,皇天要来进行观看视察。甘泉、河东的祭祀不是神灵所来享受的,应迁徙到靠近正陽大陰的地方。皇上应违背习俗恢复古制,遵循圣制,确定天位,遵照合适礼仪。于是匡衡、张谭把自己的建议上奏道:“陛下道德超凡,耳聪眼明,上达天帝,承上天的盛大,统览群下,使每个人都尽心竭虑,商议郊祀的地方,天下人很幸运。臣听说广泛地和众人谋议,就和上天的心意相合,所以《洪范》上 说‘三人占卜,就听从两人所说的,,是说少数服从多数的意思。议论说应当回到古代,方便万民,就依从他们;违背规律,衹有少数人认可,就要废弃它而不采用。现在商议的人有五十八个,其中有五十人陈述应当迁徙的意义,都写在经传中,与上古时代相同,方便官民;八人不考察经文和艺文,考察古制,就认为不宜,没有法则的议论,难以确定吉凶。《太誓》上说:‘正确地考察古道来行事,可以长久保有天下,这是事奉上天的法则。’《诗》上说‘不要以为上天高高在上,它能上下升降,曰h监察这裹’,是说上天每日监察帝王所在的地方。又说‘回头西望,造就是我的地方,,是说上天以文王的都城为居住点。应在长安确定南北郊祭的地方,作为万代的基地。”天子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事情确定后,匡衡说:“甘泉泰时的紫坛,八角全部相通以象征八方。五帝的坛环绕在它的下面,又有群神的坛。按照《尚书》中里祭六宗、望祭山ji!、遍祭群神的含义,紫坛要有花纹、彩雕、黼黻的装饰以及玉器、女乐、石坛、仙人祠,瘗鸾辖、驿驹、木偶龙马,不能从古制中得到它们的形状。臣听说过郊祀焚柴享祭天帝的意义,扫地而祭,是崇尚质朴。歌唱大吕舞《云门》以等待天神,歌唱太蔟舞《咸池》以等待地神,祭祀用的牲是小牛,席用的是稿秸,器皿是陶匏,都是依照天地的本性,以诚为贵,以质朴为上,不敢修饰文彩。认为神的功德极大,即使修饰精微而且准备众物,也不足以报知功德,衹有至诚才行,所以崇尚质朴,不加修饰,用来彰明天德。紫坛的人为装饰、女乐、鸾辂、辟驹、龙马、石坛之类,应都不修治。” 匡衡又说:“帝王各自以自己的礼制事奉天地,不是按照不同时代所建立的加以继承。现在雍的鄘、密、上峙、下峙,本是秦侯各自按照他们的意念所建立的,不是礼上所载的方法。汉朝建立之初,仪制没有来得及确定,暂且根据秦朝旧有的祠庙,重新建立北峙。现在既然已考察古制,制定祭祀天地的大礼,郊祀上帝,青、赤、白、黄、黑五方之帝全都加以陈列,各有位置供奉,祭祀的用品齐备。诸侯所妄自建造的,帝王不当长期遵照。至于北时,没有定时去祭祀所建立的祠,不应重新修整。”天子都听从。至于陈宝祠,从此都撤除了。 第二年,皇上开始祭祀南郊,赦免供奉郊祀的县以及京师各官府的因犯小罪被剃除鬓须的囚徒。这一年,匡衡、张谭重新分条上奏道:“长安的厨官、县官供给郡国迎候神仙的方士、使者所祭祀的,共有六百八十三处,其中二百零八处当祭,至于怀疑没有明文的,可以跟以前一样奉祠。其余的四百七十五处不当祭,有的重复,请求全部废除。”奏议被批准。雍地原有旧祠二百零三处,衹有山川诸星十五处当祭。至于诸布、诸严、诸逐,全部废除。杜主有五座祠,设置其中之一。又废除高祖所建立的梁、晋、秦、荆地的巫师、九天、南山、莱中之类,以及孝文帝的渭陽:孝武帝薄忌的泰一、三一、黄帝、冥羊、马行、泰一、皋山山君、武夷、夏后启母石、万里沙、八神、延年之类,还有孝宣帝的参山、蓬山、之罘、成山、莱山、四时、蚩尤、劳谷、五牀、俪人、玉女、径路、黄帝、天神、原水之类,都废除。迎候神仙的方士、使者、副佐、以方药本草待诏的七十多人都遣送回家。 第二年,匡衡犯法被免除官位和爵位。众人大多说不应变动祭祀。又当初取消在甘泉的泰峙行南郊祭祀之et,大风毁坏了甘泉的竹宫,折断拔起祭场中树木有十围粗以上的百余棵。天子对此感到奇怪,询问刘向。刘向答道:“平民人家尚且不想断绝继嗣所传的祠庙,何况对于国家的神宝旧时呢!而且甘泉、汾陰以及雍城的五峙刚刚建立,都有神灵感应,然后再加以照理,不是敷衍一下就行了。武帝、宣帝的时候,供奉这三神,礼节恭敬齐备,神灵光辉尤其显著。祖宗所设立的神灵旧位,实在不能轻易改动。至于陈实祠,从秦文公到现在有七百多年了,汉朝建立后代代都来,光的颜色赤黄,长四五丈,直到祭祀后才停止,声音砰然作响,野鸡都呜叫。每次见到雍城太祝用太牢祭祀,派遣迎候的人乘着一辆驿站的马车到天子所在之地报告神灵的到来,都以之为吉祥。高祖时来了五次,文帝时来了二十六次,武帝时来了七十五次,宣帝时来了二十五次,初元元年以来也来了二十次,这些都是陽气旧祠。至于汉朝宗庙的礼仪,不得擅自议论,都是祖上的君主和贤臣所共同制定的。古今制度不同,经上没有明确记载,至尊至重的事,难以用不确定的言论来纠正。前不久刚采纳贡禹的建议,后来的人相互因袭,大多有所动摇。《易大传》说:‘欺骗神灵的人要殃及三代。’恐怕这些过失不独衹是贡禹等人。”皇上心裹感到悔恨。 后来皇上因为没有继嗣的缘故,就命皇太后下诏给有关官员说:“听说帝王事奉天地,交接泰一,尊敬神灵没有比祭祀更好的了。孝武皇帝英明通达,开始建立天地的祭祀,在甘泉营造台峙,在汾陰建立后土,神灵就感到安稳,国家便长久,子孙繁衍昌盛,世代遵守祖业,福佑流传到现在。现在皇帝宽厚、仁慈、孝顺,遵循帝王的统绪,没有大的过失,却很久没有继嗣。思考其主要的过失,大概在于迁徙南北郊祠,违背先帝的制度,改换神灵的旧位,失去天地的本心,以致妨碍继嗣的福分。我有六十岁了,还未见有皇孙,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朕感到很哀痛。《春秋》以复古为大,以顺应祭祀为善。令恢复甘泉宫的泰时、汾陰的后土跟以前一样,以及雍城的五峙、在陈仓的陈宝祠。”天子重新跟以前一样亲自举行郊祭的礼仪。又恢复长安、雍城以及郡国比较著名的祠庙近一半。 成帝晚年相当喜欢鬼神,也因没有继嗣的缘故,许多上书谈祭祀和方术的人,都得到待诏的官职,在上林苑中长安城旁祭祀时,花费相当多,但是没有很明显的功效。谷永就劝说皇上 道:“臣听说要明了天地的本性,就不可被神怪迷惑;要知道万物的性情,就不可被不同的种类所蒙蔽。那些背弃了仁义的正道,不遵守《五经》法定的言论,却大肆称道怪异鬼神,广泛崇尚祭祀的方术,祈求没有福佑祭祀的回报,至于说世上有仙人,服下不死的药方,能轻轻一动就到了很远的地方,到很高的地方能够倒影,览观县圃,浮游蓬莱,耕耘五德,早晨播种,晚上收获,同山石一样没有穷尽,冶炼丹沙令其变化能制作黄金,可以使坚固的冰融化,能得到五色五仓的方术的人,都是欺骗众人的邪恶之徒,依靠邪门旁道,心怀虚伪,以欺诈君主。听他们谈论,滔滔不绝于耳,好像即将可以遇到仙人;去访求仙人,空洞得如同捕风捉影,始终不能求得。因此英明的君主是远离他们不听他们的话的,圣人是绝弃而不谈论的。以前周朝史官苌弘想用鬼神的方法来辅佐朝见的诸侯尊敬周灵王,但周室更加微弱,诸侯更加叛离。楚怀王隆重举行祭祀,事奉鬼神,打算获得神福的帮助,打退秦国军队,但军败地削,身辱国危。秦始皇刚开始吞并天下,就沉湎于神仙的事中,派遣徐福、韩终等人带了很多童男童女到海上去寻求神仙,采取仙药,因为他们逃走后没有回来,天下就怨恨。汉建国后,新垣平、齐国的少翁、公孙卿、乐大等人,都凭仙人、冶炼黄金、祭祀、事奉鬼神役使万物、入海求神仙、采仙药而得到宠爱富贵,赏赐达到千金。乐大尤其尊宠,以致娶公主为妻,爵位一个加一个,震动海内。元鼎、元封年间,燕、齐之间的方士瞋目扼腕,说有神仙可以用祭祀招致福佑的方法的人以万计。这以后,新垣平等人都因为道术穷尽诈伪暴露,而伏罪被杀。到初元年间,有天渊玉女、钜鹿神人、撩陽侯的老师张宗的奸诈,纷纷重新兴起。周、秦的末期,三皇五帝兴盛的时候,就曾专门花费财物,增加爵禄,打起精神,全天下人来求取它们。费了许多年日,没有丝毫应验,足以作为今天的借鉴。经书上说:‘祭祀有多种礼仪,而不涉及礼物,祇当没有被神所享受一样。,《论语》说:‘王迂不谈怪异和神仙。,希望陛下远离弃绝 这些事情,不要让邪恶的人有可以窥伺朝廷的空隙。”皇上认为谷永说的有理。 后来成都侯王商任大司马卫将军辅助政事,杜邺劝说王商道:“‘东邻杀牛祭祀,不如西邻用汤煮菜来祭祀,,是说奉事上天的方法,是以诚实质朴大得民心为贵。行为不正,即使祭祀丰富,仍得不到福佑;德行高尚,即使荐献单薄,吉祥一定大规模地到来。古代坛场有固定的地方,焚柴里祭有固定的物用,赞见有固定的礼仪;牺牲玉帛即使全都齐备,但国家财产不匮乏,车马大臣的使用即使动用也不会劳累。因此每次举行祭礼,助祭的人感到快乐,天子祭天所乘的车经过的地方,百姓不知道。现在甘泉、河东天地的郊祀,都失去了方位,违背了陰陽的和谐。还有雍城的五时都空旷辽远,奉事神尊的劳役停止后重又兴起,修整供给各种器物没有止境,皇天明显的形状大致可略微知晓。前不久到甘泉,前面开路的入迷失了道路;祭祀月亮的傍晚,前面导引车马的人重又迷路。祭祀后土回来的路上,到黄河边上应当渡河的时候,大风涌起波浪,船无法行走。又在雍城遭到大雨,毁坏了平陽宫的城垣。于是三月甲子曰,雷电使林光宫的门遭受火灾。吉祥的瑞兆没有显现,过失的征兆就到了。考察三郡所上奏的,都有变故。不合天意,不为上天所飨,有什么比这更过甚的呢!《诗》上说:‘遵循旧有的典章’。旧有典章,是先王的法度,文王用它来祭祀神灵,子孙达千亿。应跟旧时公卿所议的一样,重到长安南北郊祭祀。” 后来过了几年,成帝去世,皇太后下韶给有关官员道:“皇帝即位,想顺从天意,遵从经义,确定郊礼,天下欢心。担心没有皇孙,因此恢复甘泉的泰时、汾陰的后上,差不多获得了报。皇帝悔恨祭祀太艰难了,终于没有得到福佑。命恢复长安南北郊祀,跟以前一样,以顺应皇帝的心意。” 哀帝即位,卧病,广泛征求方术方士,京师各县都有侍候祭祀的使者,全面恢复前代所常祭祀各神的祠官,共七百多所,一年有三万七千次祭祀。第二年,重新令太皇太后下诏给有关官员道:“皇帝孝顺,禀承圣人业绩,没有懈怠,但久病不愈。早晚忧思,大概是继承体制的君主不适合改造建作。令恢复甘泉的泰时、汾陰的后土祠到以前的样子。”皇上也不能亲自前去,就派遣有关官员去行礼祭祀。三年后,哀帝崩。 平帝元始五年,大司马王莽上奏说道:“帝王像事奉父亲一样事奉天帝,所以帝王的爵号称天子。孔子说:‘人的行为没有比孝更大的,孝中没有比尊敬父亲更大的,尊敬父亲没有比祭天时以祖先配享更大的。’帝王尊崇他的祖先,打算德配于天,攀缘祖先的本意,是想尊崇祖先,向上推衍,便触及始祖。因此周公郊祀后稷来德配于天,在明堂祭祀文王来德配于上帝。《搜记》上记载天子祭祀天地和山川1,一年祭祀一遍。《春秋谷梁传》在十二月下辛h预先占卜郊祀的日子,在正月上辛曰预卜郊祀的h子。高皇帝承受天命,依照雍城的四峙建造了北时,从而配备全了五帝,未恭敬地对待天地的祭祀。孝文帝十六年使用新垣平,刚开始建造渭陽的五帝庙,祭祀泰一、地神,用太祖高皇帝来配享。太陽冬至的时候祭祀泰一,夏至时祭祀地神,都一同祭祀五帝,共用一牲,皇上亲自郊祀拜礼。后来新垣平被诛杀,皇上才不再亲自前去,而派有关官员去办理事情。孝武皇帝祭祀雍地,说:‘现在上帝朕亲自去郊祀,但后土却没有祭祀,这样是不符合礼的。,于是元鼎四年十一月甲子开始在汾陰建立后土祠。有人说,五帝是泰一的辅佐之臣,宜建泰一祠。五年十一月癸未开始在甘泉建立泰一祠,二年郊祭一次,和雍城交替祭祀,也用高祖来配享,不是每年都祭祀上天,这都没有同古代礼制相应。建始元年,迁移甘泉的泰时、河东的后上到长安的南北郊。永始元年三月,因未有皇孙,又行甘泉、河东之祭。绥和二年,因最终未获福佑,又行长安南北郊祭。建平三年,担心孝哀皇帝的病不愈,恢复了甘泉、汾陰的祠庙,但全部恢复后仍没福报。臣同太师孔光、长乐少府平晏、大司农左咸、中垒校尉刘歆、太中大夫朱陽、博士薛顺、议郎国由等共六十七人谨慎地商议,都认为应遵照建始时丞相匡衡等人的建议,把长安南北郊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王莽又改动了相当多的祭祀礼仪,他说:“《周官》上说天地的祭祀,音乐有区别也有配合。其中配合的音乐是‘用六律、六钟、五声、八音、六舞来大规模地配合祭乐’,祀天神,祭地神,祀四望,祭山/i[,使先妣先祖享受祭祀。共有六种音乐,演奏六首歌,那么天地神灵都会到来。四望,大概就是曰、月、星、海。曰、月、星三光高远,因此不能亲自去祭祀,海广阔没有界限,所以它的音乐相同。祭祀天那么天文就相随,祭祀地那么地理就相随。三光,就是天文。山川,就是地理。天地一同祭祀,就用先祖来配享上天,用先妣来配享大地,其意义都是一样。天地合二为一,夫妇就相配合。在南郊祭天,就用地来配享,是一个含义。天地的位置都是向南,同在一席上,地在东面,共同享有祭品而食。高帝、高后在坛上配祭,向西,高后在北面,也是同一席共享祭品。祭牲用小牛。用陶匏盛着玄酒。《礼记》上说天子以千亩籍田来事奉天地,从这方面来说,应有黍稷。天地用一头祭牲,焚柴瘗缯埋牲祭地用一头祭牲,高帝、高后用一头祭牲。天享用祭牲的左面,以及黍稷并在南郊焚柴;地享用祭牲的右面,以及黍稷并瘗缯在北郊。早晨,向东拜祭两次朝陽;晚上,向西拜祭两次晚月。这样之后,孝悌的道德就具备了,那神灵就会很好地享受,万福就会降临。造就是天地一同祭祀,用祖妣来配享的方式。其中相区别的音乐是‘冬天来了,就在地上的圆丘演奏六种变化的音乐,那么天神都降临了;夏天来了,在湖中的方丘上演奏八种变化的音乐,那么地神都会出现。,天地有固定的位置,不经常能会合一处,这是它们各自需要特别祭祀的地方。陰陽的分别在于太陽的冬至、夏至,它们的相会在孟春正月上辛若丁。天子亲自合祀天地于南郊,用高帝、高后配享。陰陽有离有合,《易》上说‘陰陽相分,柔刚就互用’。在太陽冬至时派有关官员到南郊奉祠,用高帝配享并望祭群陽,太陽夏至时派有关官员nji‘,郊奉祭,用高后配享并望祭群陰,都用来帮助招致精妙之气,导通幽弱。在这样的时候,君主都不理常务,所以天子不亲自前去而派有关官员办理,这是用来承天顺地,恢复圣王的制度,尊显太祖的功劳。渭陽祠不要重修。各望祭没有完全确定,确定后再奏。”奏议得到许可。三十多年间,天地的祠庙五次迁徙。 后来王莽又上奏道:“《书》上说‘类祭上帝,里祀六宗’。欧陽、大小夏侯三家解说六宗,都说上不及天,下不及地,旁不及四方,在这六方之间,辅助陰陽变化,实际上是一宗而名称上是六宗,名和实不相应。《礼记》上祀典,是功劳施于百姓那么就祭祀它。天文的曰月星辰,是用来照明;地理的山川i海河,是用来滋生繁殖的。《易》有八卦,《干》《坤》六子中,水火不相及,雷风不相悖,山河气息相通,这样才能进行变化,全面形成万物。臣前不久上奏迁徙甘泉宫的泰峙、汾陰的后土都已在南北郊恢复。谨据《周官》‘建立五帝的祭坛于四郊’的教导,山jii各自根据它们的方向,现在五帝的祭坛在雍城的五峙,不符合古制。又有日月雷风山河,《易》卦六子的高贵之气,就是所说的六宗。星辰水火沟渠,都是六宗的一部分。现在它们有的没有特别加以祭祀,有的没有祭坛可居。臣谨慎地同太师孔光、大司徒宫、羲和刘歆等八十九人商议,都说天子像事奉父亲一样事奉天,像事奉母亲一样事奉地,如今称呼天神叫皇天上帝,泰一的祭坛为泰峙,而称地神为后土,与中央的黄灵相同,另外建立北郊的祭坛没有尊称。应令地神称为皇坠后衹,祭坛叫广时。《易》上说‘同类事物相聚一处,不同事物按群体相分别’。把群神按同类相从地分,可划分为五部,为天地以外的神建造祭坛:中央是帝黄灵后土时以及曰庙、北辰、北斗、土星、中宿中宫,在长安城的未地建立祭坛;东方是帝太吴青灵勾芒峙以及雷公、风伯庙、木星、束宿束宫,在束郊建立祭坛;南方是炎帝赤灵祝融峙以及火星、南宿南宫,在南郊建立祭坛;西方是帝少嗥白灵蓐收峙以及金星、西宿西宫,在西郊建立祭坛;北方是帝颛顼黑灵玄冥峙以及月庙、雨师庙、辰星、北宿北宫,在北郊建立祭坛。”奏议得到许可。于是长安城边的各庙的祭坛和峙都相当兴盛。 王莽又说:“帝王建立社稷,百王不变更。社,是土地神。宗庙,是帝王居住的地方。稷,是百谷的主神,用它来奉事宗庙,供给祭品,入食用来维持生活。帝王没有不尊敬重视而亲自加以祭祀的,亲自为祭祀的主持,礼仪同祭祀宗庙一样。《诗》上说‘于是建立大社’。又说‘侍奉稷神,来祈求甘雨’。《礼记》上说‘衹有祭祀宗庙社稷,称为越绋而行事’。圣汉建立,礼仪逐渐确定,已有官社,还没有官稷。”于是在官社后建立官稷,用夏禹来配食官社,后稷来配享官稷。在稷地种谷树。徐州的牧守一年进贡五色土各一斗。 王莽篡位第二年,兴起神仙的事,根据方士苏乐的建议,在宫中建造八风台。台的建成花费了一万金,在上面奏乐,顺着风向建造了液汤。又在殿中种植五粱禾,各自按照自己的颜色放到它所应在的方位,先煮鹤髓、玳瑁、犀玉等二十多种物质来泡种子,计一斛粟成一金,说这是黄帝谷仙的方法。任苏乐为黄门郎,命他来主持这件事。王莽于是崇敬鬼神,过多地进行祭祀,到王莽的末年,从天地六宗以下到各小表神,共一千七百所,用三牲乌兽三千多种。后来不能备齐,就用鶸来当骛雁,狗当麋鹿。几次下韶认为自己应当成为神仙,语记在他的传裹。 赞曰:汉朝建立的初期,众事都处在草创阶段,衹有叔孙生简略地制定了朝廷的礼仪。至于像正朔、服色、郊望等事,经过几代还没有明确。到了孝文帝的时候,开始在夏天郊祭,但张仓是根据水德,公孙臣、贾谊认为应改为土德,终不能明了。孝武帝时代,礼乐法度兴盛,太初时改革礼制,而倪宽、司马迁等人仍依从公孙臣、买谊所说的,服色制度便依顺黄德。他们根据五德的传递依从所不能战胜的原理,认为秦在水德,所以说汉朝依据土德来胜克它。刘向父子认为帝出于《震》,所以包羲氏开始接受木德,这以后由母亲来传给儿子,终而复始,从神农、黄帝以下经过唐、虞、三代而到汉朝,就得到火德。所以高祖开始兴起时,神母夜晚哭号,表明赤帝的瑞符,旗帜的色彩便是赤色,自然而得天统。以前共工氏用水德间隔在木火之间,同秦朝同一命运,不是它们的次序,因此都不能长久。从这来说,祖宗的制度大致有自然的对应,顺应时宜。探究观察方士、祠官的变化,谷永的言论,不也很正确吗!不也很正确吗! 卷二十六 天文志 第六 【原文】 凡天文在图籍昭昭可知者,经星常宿中外官凡百一十八名,积数七百八十三星,皆有州国官宫物类之象。其伏见蚤晚,邪正存亡,虚实阔狭,及五星所行,合散犯守,陵历斗食,彗孛飞流,日月薄食,晕适背穴,抱珥虹蜺,迅雷风袄,怪云变气:此皆陰陽之精,其本在地,而上发于天者也。政失于此,则变见于彼,犹景之象形,乡之应声。是以明君睹之而寤,饬身正事,思其咎谢,则祸除而福至,自然之符也。 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泰一之常居也,旁三星三公,或曰子属。后句四星,末大星正妃,余三星后宫之属也。环之匡卫十二星,藩臣。皆曰紫宫。 前列直斗口三星,随北耑锐,若见若不见,曰陰德,或曰天一。紫宫左三星曰天槍,右四星曰天棓。后十七星绝汉抵营室,曰阁道。 北斗七星,所谓“旋、玑、玉衡,以齐七政”。杓携龙角,衡殷南斗,魁枕参首。用昏建者杓;杓,自华以西南。夜半建者衡;衡,殷中州河、济之间。平旦建者魁;魁,海岱以东北也。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海。分陰陽,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记,皆系于斗。 斗魁戴筐六星,曰文昌宫:一曰上将,二曰次将,三曰贵相,四曰司命,五曰司禄,六曰司灾。在魁中,贵人之牢。魁下六星两两而比者,曰三能。三能色齐,君臣和;不齐,为乖戾。柄辅星,明近,辅臣亲强;斥小,疏弱。 杓端有两星:一内为矛,招摇;一外为盾,天蜂。有名圜十五星,属杓,曰贱人之牢,牢中星实则囚多,虚则开出。 天一、槍、棓、矛、盾动摇,角大,兵起。 东宫苍龙,房、心。心为明堂,大星天王,前后星子属。不欲直,直,王失计。房为天府,曰天驷。其陰,右骖。旁有两星曰衿。衿北一星曰辖。东北曲十二星曰旗。旗中四星曰天市。天市中星众者实,其中虚则耗。房南众星曰骑官。 左角,理;右角,将。大角者,天王帝坐廷。其两旁各有三星,鼎足句之,曰摄提。摄提者,直斗杓所指,以建时节,故曰“摄提格”。亢为宗庙,主疾。其南北两大星,曰南门。氐为天根,主疫。尾为九子,曰君臣;斥绝,不和。箕为敖客,后妃之府,曰口舌。火犯守角,则有战。房、心,王者恶之。 南宫朱鸟,权、衡。衡、太微,三光之廷。筐卫十二星,藩臣;西,将;东,相;南四星,执法;中,端门;左右,掖门。掖门内六星,诸侯。其内五星,五帝坐。后聚十五星,曰哀乌郎位;旁一大星,将位也。月、五星顺入,轨道,司其出,所守,天子所诛也。其逆入,若不轨道,以所犯名之;中坐,成形,皆群下不从谋也。金、火尤甚。廷藩西有随星四,名曰少微,士大夫。权,轩辕,黄龙体。前大星,女主象;旁小星,御者后宫属。月、五星守犯者,如衡占。 东井为水事。火入之,一星居其左右,天子且以火为败,东井西曲星曰戊;北,北河;南,南河;两河、天阙间为关梁。舆鬼,鬼祠事;中白者为质。为守南北河,兵起,谷不登。故德成衡,观成潢,伤成戊,祸成井,诛成质。 柳为鸟喙,主木草。七星,颈,为员宫,主急事。张,嗉,为厨,主觞客。翼为羽翮,主远客。 轸为车,主风。其旁有一小星,曰长沙,星星不欲明;明与四星等,若五星入轸中,兵大起。轸南众星曰天库,库有五车。车星角,若益众,及不具,亡处车马。 西宫咸池,曰天五潢。五潢,五帝车舍。火入,旱;金,兵;水,水。中有三柱;柱不具,兵起。 奎曰封豨,为沟渎。娄为聚众。胃为天仓。其南众星曰廥积。 昂曰旄头,胡星也。为白衣会。毕曰罕车,为边兵,主弋猎。其大星旁小星为附耳。附耳摇动,有谗乱臣在侧。昂、毕间为天街。其陰,陰国;陽,陽国。 参为白虎,三星直者,是为衡石。下有三星,锐,曰罚,为斩艾事。其外四星,左右肩股也。小三星隅置,曰觜觿,为虎首,主葆旅事。其南有四星,曰天厕。天厕下一星,曰天矢。矢黄则吉;青、白、黑、凶。其西有句曲九星,三处罗列:一曰天旗,二曰天苑,三曰九斿。其东有大星曰狼,狼角变色,多盗贼。下有四星曰弧,直狼。比地有大星,曰南极老人。老人见,治安;不见,兵起。常以秋分时候之南郊。 北营玄武,虚、危。危为盖屋;虚为哭泣之事。其南有众星,曰羽林天军。军西为垒,或曰戊。旁一大星。北落。北落若微亡,军星动角益稀,及五星犯北落,入军,军起。火、金、水尤甚。火入,军忧;水,水患;木、土,军吉。危东六星,两两而比,曰司寇。 营室为清庙,曰离宫、阁道。汉中四星,曰天驷。旁一星,曰王梁。王梁策马,车骑满野。旁有八星,绝汉,曰天横。天横旁,江星。江星动,以人涉水。 杵、臼四星,在危南。匏瓜,有青黑星守之,鱼盐贵。 南斗为庙,其北建星。建星者,旗也。牵牛为牺牲,其北河鼓。河鼓在星,上将;左,左将:右,右将。婺女,其北织女。织女,天女孙也。 岁星曰东方,春,木;于人五常,仁也;五事,貌也。仁亏貌失,逆春令,伤木气,罚见岁星。岁星所在,国不可伐,可以伐人。超舍而前为赢,退舍为缩。赢,其国有兵不复;缩,其国有忧,其将死,国倾败。所去,失地;所之,得地。一曰,当居不居,国亡;所之,国昌;已居之,又东西去之,国凶,不可举事用兵,安静中度,吉。出入不当其次,必有天祅见其舍也。 岁星赢而东南。《石氏》“见彗星”,《甘氏》“不出三月乃生彗,本类星,末类彗,长二丈”。赢东北,《石氏》“见觉星”,《甘氏》“不出三月乃生天棓,本类星,末锐,长四尺。”缩西南,《石氏》“见欃云,如牛”,《甘氏》“不出三月乃生天槍,左右锐,长数丈”。缩西北,《石氏》“见槍云,如马”,《甘氏》“不出三月乃生天欃,本类星,末锐,长数丈”。《石氏》“槍、槍、欃、棓、彗异状,其殃一也,必有破国乱君,伏死其辜,余殃不尽,为旱、凶、饥、暴疾”。至日行一尺,出二十余日乃入,《甘氏》“其国凶,不可举事用兵”。出而易,“所当之国,是受其殃”。又曰“祅星,不出三年,其下有军,及失地,若国君丧”。 荧惑曰南方,夏,火;礼也;视也。礼亏视失,逆夏令,伤火气,罚见荧惑。逆行一舍二舍为不祥,居之三月国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国半亡地,九月地大半亡。因与俱出入,国绝祀。荧惑为乱为贼,为疾为丧,为饥为兵,所居之宿国受殃。殃还至者,虽大当小;居之久殃乃至者,当小反大。已去复还居之,若居之而角者,若动者,绕环之,及乍前乍后,乍左乍右,殃愈甚。一曰,荧惑出则有大兵,入则兵散。周还止息,乃为其死丧。寇乱在其野者亡地,以战不胜。东行疾则兵聚于东方,西行疾则兵聚于西方;其南为丈夫丧,北为女子丧。荧惑,天子理也。故曰虽有明天子,必视荧惑所在。 太白曰西方,秋,金;义也;言也。义亏言失,逆秋令,伤金气,罚见太白。日方南太白居其南,日方北太白居其北,为赢,侯王不宁,用兵进吉退凶。日方南太白居其北,日方北太白居其南,为缩,侯王有忧,用兵退吉进凶。当出不出,当入不入,为失舍,不有破军,必有死王之墓,有亡国。一曰,天下匽兵,野有兵者,所当之国大凶。当出不出,未当入而入,天下匽兵,兵在外,入。未当出而出,当入而不入,天下起兵,有至破国。未当出而出,未当入而入,天下举兵,所当之国亡。当期而出,其国昌。出东为东方,入为北方;出西为西方,入为南方。所居久,其国利;易,其乡凶。入七日复出,将军战死。入十日复出,相死之。入又复出,人君恶之。已出三日而复微入,三日乃夏盛出,是为耎而伏,其下国有军,其众败将北。已入三日,又复微出,三日乃复盛入,其下国有忧,帅师虽众,敌食其粮,用其兵,虏其帅。出西方,失其行,夷狄败;出东方,失其行,中国败。一曰,出蚤为月食,晚为天祅及彗星,将发于亡道之国。 太白出而留桑榆间,病其下国。上而疾,未尽期日过参天,病其对国。太白经天,天下革,民更王,是为乱纪,人民流亡。昼见与日争明,强国弱,小柄强,女主昌。 太白,兵象也。出而高,用兵深吉浅凶;埤,浅吉深凶。行疾,用兵疾吉迟凶;行迟,用兵迟吉疾凶。角,敢战吉,不敢战凶;击角所指吉,逆之凶。进退左右,用兵进退左右吉,静凶。圜以静,用兵静吉趮凶。出则兵出,入则兵入。象太白吉,反之凶。赤角,战。 太白者,犹军也,而荧惑,忧也。故荧惑从太白,军忧;离之,军舒。出太白之陰,有分军;出其陽,有偏将之战。当其行,太白还之,破军杀将。 辰星,杀伐之气,战斗之象也。与太白俱出东方,皆赤而角,夷狄败,中国胜;与太白俱出西方,皆赤而角,中国败,夷狄胜。 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大利;积于西方,夷狄用兵者利。 辰星不出,太白为客;辰星出,太白为主人。辰星与太白不相从,虽有军不战。辰星出东方,太白出西方。若辰星出西方,太白出东方,为格,野虽有兵,不战。辰星入太白中,五日乃出,及入而上出,破军杀将,客胜;下出,客亡地。辰星来抵,太白不去,将死。正其上出,破军杀将,客胜;不出,客亡地。视其所指,以名破军。辰星绕环太白,若斗,大战,客胜,主人吏死。辰星过太白,间可椷剑,小战,客胜;居太白前旬三日,军罢;出太白左,小战;历太白右,数万人战,主人吏死;出太白右,去三尺,军急约战。 凡太白所出所直之辰,其国为得位,得位者战胜。所直之辰顺其色而角者胜,其色害者败。太白白比狼,赤比心,黄比参右肩,青比参左肩,黑比奎大星。色胜位,行胜色,行得尽胜之。 辰星曰北方,冬,水,知也;听也。知亏听失,逆冬令,伤水气,罚见辰星。出蚤为月食,晚为彗星及天祅。一时不出,其时不和;四时不出,天下大饥。失其时而出,为当寒反温,当温反寒。当出不出,是谓击卒,兵大起。与它星遇而斗,天下大乱。出于房、心间,地动。 填星曰中央,季,夏,土;信也;思,心也。仁义礼智以信为主,貌言视听以心为正,故四星皆失,填星乃为之动。填星所居,国吉。未当居而居之,若已去而复还居之,国得土,不乃得女子。当居不居,既已居之,又东西去之,国失土,不乃失女,不,有土事若女之忧。居宿久,国福厚;易,福薄。当居不居,为失填,其下国可伐;得者,不可伐。其赢,为王不宁;缩,有军不复。一曰,既已居之又东西去之,其国凶,不可举事用兵。失次而上一舍三舍,有王命不成,不乃大水;失次而下二舍,有后戚,其岁不复,不乃天裂若地动。 凡五星,岁与填合则为内乱,与辰合则为变谋而更事,与荧惑合则为饥,为旱,与太白合则为白衣之会,为水。太白在南,岁在北,名曰牝牡,年谷大孰。太白在北,岁在南,年或有或亡。荧惑与太白合则为丧,不可举事用兵;与填合则为忧,主孽卿;与辰合则为北军,用兵举事大败。填与辰合则将有覆军下师;与太白合则为疾,为内兵。辰与太白合则为变谋,为兵忧。凡岁、荧惑、填、太白四星与辰斗,皆为战,兵不在外,皆为内乱。一曰,火与水合为淬,与金合为铄,不可举事用兵。土与金合国亡地,与木合则国饥,与水合为雍沮,不可举事用兵。木与金合斗,国有内乱。同舍为合,相陵为斗。二星相近者其殃大,二星相远者殃无伤也,从七寸以内必之。 凡月食五星,其国皆亡:岁以饥,荧惑以乱,填以杀,太白强国以战,辰以女乱。月食大角,王者恶之。 凡五星所聚宿,其国王天下:从岁以义,从荧惑以礼,从填以重,从太白以兵从辰以法。以法者,以法致天下也。三星若合,是谓惊立绝行,其国外内有兵与丧,民人乏饥,改立王公。四星若合,是谓大汤,其国兵丧并起,君子忧,小人流。五星若合,是谓易行:有德受庆,改立王者,掩有四方,子孙蕃昌;亡德受罚,离其国家,灭其宗庙,百姓离去,被满四方。五星皆大,其事亦大;皆小,其事亦小也。 凡五星色:皆圜,白为丧为旱,赤中不平为兵,青为忧为水,黑为疾为多死,黄吉;皆角,赤犯我城,黄地之争,白哭泣之声,青有兵忧,黑水。五星同色,天下匽色,百姓安宁,歌舞以行,不见灾疾,五谷蕃昌。 凡五星,岁,缓则不行,急则过分,逆则占。荧惑,缓则不出,急则不入,违道则占。填,缓则不建,急则过舍,逆则占。太白,缓则不出,急则不入,逆则占。辰,缓则不出,急则不入,非时则占。五星不失行,则年谷丰昌。 凡以宿星通下之变者,维星散,句星信,则地动。有星守三渊,天下大水,地动,海鱼出。纪星散者山崩,不即有丧。龟、鳖星不居汉中,川有易者。辰星入五车,大水。荧惑入积水,水,兵起;入积薪,旱,兵起;守之,亦然。极后有四星,名曰句星。斗杓后有三星,名曰维星。散者,不相从也。三渊,盖五车之三柱也。天纪属贯索。积薪在北戍西北。积水在北戍东北。 角、亢、氐,沇州。房、心,豫州。尾、箕,幽州。斗,江、湖。牵牛、婺女,扬州。虚、危,青州。营室、东壁,并州。奎、娄、胃,徐州。昴、毕,冀州。觜觿、参、益州。东井、舆鬼,雍州,柳、七星、张,三河。翼、轸,荆州。 甲乙,海外,日月不占。丙丁,江、淮、海、岱。戊己,中州河、济。庚辛,华山以西。壬癸,常出以北。一曰,甲齐,乙东夷,丙楚,丁南夷,戊魏,己韩,庚秦,辛西夷,壬燕、赵,癸北夷。子周,丑翟,寅赵,卯郑,辰邯郸,已卫,午秦,末中山,申齐,酉鲁,戌吴、越,亥燕、代。 秦之疆,候太白,占狼、弧。吴、楚之疆,候荧惑,占鸟衡。燕、齐之疆,候辰星,占虚、危。宋、郑之疆,候岁星,占房、心。晋之疆,亦候辰星,占参、罚。及秦并吞三晋、燕、代,自河、山以南者中国。中国于四海内则在东南,为陽,陽则日、岁星、荧惑、填星,占于街南,毕主之。其西北则胡、貉、月氏旃裘引弓之民,为陰,陰则月、太白、辰星,占于街北,昴主之。故中国山川东北流,其维,首在陇、蜀,尾没于渤海碣石。是以秦、晋好用兵,复占太白。太白主中国,而胡、貉数侵掠,独占辰星。辰星出入趮疾,常主夷狄,其大经也。 凡五星,早出为赢,赢为客;晚出为缩,缩为主人。五星赢缩,必有天应见杓。 太岁在寅曰摄提格。岁星正月晨出东方,《石氏》曰名监德,在斗、牵牛。失次,杓,早水,晚旱。《甘氏》在建星、婺女。《太初历》在营室、东壁。 在卯曰单阏。二月出,《石氏》曰名降人,在婺女、虚、危。《甘氏》在虚、危。失次,杓,有水灾。《太初》在奎、娄。 在辰曰执徐。三月出,《石氏》曰名青章,在营室、东壁。失次,杓,早旱,晚水。《甘氏》同。《太初》在胃、昴。 在巳曰大荒落。四月出,《石氏》曰名路踵,在奎、娄。《甘氏》同。《太初》在参、罚。 在午曰敦牂。五月出。《石氏》曰名启明,在胃、昴、毕。失次,杓,早旱,晚水。《甘氏》同。《太初》在东井、舆鬼。 在未曰协洽。六月出,《石氏》曰名长烈,在觜觿、参。《甘氏》在参、罚。 《太初》在注、张、七星。 在申曰氵君滩。七月出。《石氏》曰名天晋,在东井、舆鬼。《甘氏》在弧。《太初》在翼、轸。 在酉曰作詻八月出。《石氏》曰名长壬,在柳、七星、张。失次,杓,有女丧、民疾。《甘氏》在注、张。失次,杓,有火。《太初》在角、亢。 在戌曰掩茂。九月出,《石氏》曰名天睢,在翼、轸。失次,杓,水。《甘氏》在七星、翼。《太初》在氐、房、心。 在亥曰大渊献。十月出,《石氏》曰名天皇,在角、亢始。《甘氏》在轸、角、亢。《太初》在尾、箕。 在子曰困敦。十一月出,《石氏》曰名天宗,在氐、房始。《甘氏》同。《太初》在建星、牵牛。 在丑曰赤奋苦。十二月出,《石氏》曰名天昊,在尾、箕。《甘氏》在心、尾。《太初》在婺女、虚、危。 《甘氏》、《太初历》所以不同者,以星赢缩在前,各录后所见也。其四星亦略如此。 古历五星之推,亡逆行者,至甘氏、石氏《经》,以荧惑、太白为有逆行。夫历者,正行也。古人有言曰:“天下太平,五星循度,亡有逆行。日不食朔,月不食望。”夏氏《日月传》曰:“日月食尽,主位也;不尽,臣位也。”《星传》曰:“日者德也,月者刑也,故曰日食修德,月食修刑。”然而历纪推月食,与二星之逆亡异。荧惑主内乱,太白主兵,月主刑。自周室衰,乱臣贼子师旅数起,刑罚失中,虽其亡乱臣贼子师旅之变,内臣犹不治,四夷犹不服,兵革犹不寝,刑罚犹不错,故二星与月为之失度,三变常见;及有乱臣贼子伏尸流血之兵,大变乃出,甘、石氏见其常然,因以为纪,皆非正行也。《诗》云:“彼月而食,则惟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诗传》曰:“月食非常也,比之日食犹常也,日食则不臧矣。”谓之小变,可也;谓之正行,非也。故荧惑必行十六舍,去日远而颛恣。太白出西方,进在日前,气盛乃逆行。及月必食于望,亦诛盛也。 国皇星,大而赤,状类南极。所以,其下起兵。兵强,其冲不利。 昭明星,大而白,无角,乍上乍下。所出国,起兵多变。 五残星,出正东,东方之星。其状类辰,去地可六丈,大而黄。 六贼星,出正南,南方之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数动,有光。 司诡星,出正西,西方之星。去地可六丈,大而白,类太白。 咸汉星,出正北,北方之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数动,察之中青。 此四星所出非其方,其下有兵,冲不利。 四填星,出四隅,去地可四丈。地维臧光,亦出四隅,去地可二丈,若月始出。所见下,有乱者亡,有德者昌。 烛星,状如太白,其出也不行,见则灭。所烛,城邑乱。 如星非星,如云非云,名曰归邪。归邪出,必有归国者。 星者,金之散气,其本曰人。星众,国吉,少则凶。汉者,亦金散气,其本曰水。星多,多水,少则旱,其大经也。 天鼓,有音如雷非雷,音在地而下及地。其所住者,兵发其下。 天狗,状如大流星,有声,其下止地,类狗。所坠及,望之如火光炎炎中天,其下圜如数顷田处,上锐见则有黄色,千里破军杀将。 格泽者,如炎火之状,黄白,起地而上,下大上锐。其见也,不种而获。不有土功,必有大客。 蚩尤之旗,类彗而后曲,象旗。见则王者征伐四方。 旬始,出于北斗旁,状如雄鸡。其怒,青黑色,象伏鳖。 枉矢,状类大流星,蛇行而苍黑,望如有毛目然。 长庚,广如一匹布著天。此星见,起兵。 星坠至地,则石也。 天暒而见景星。景星者,德星也,其状无常,常出于有道之国。 日有中道,月有九行。 中道者,黄道。一曰光道。光道北至东井,去北极近;南至牵牛,去北极远;东至角,西至娄,去极中。夏至至于东井,北近极,故晷短;立八尺之表,而晷景长尺五寸八分。冬至至于牵牛,远极,故晷长;立八尺之表,而晷景长丈三尺一寸四分。春秋分日至娄、角,去极中,而晷中;立八尺之表,而晷景长七尺三寸六分。此日去极远近之差,晷景长短之制也。去极远近难知,要以晷景。晷景者,所以知日之南北也。日,陽也。陽用事则日进而北,昼进而长,陽胜,故为温暑;陰用事则日退而南,昼退而短,陰胜,故为凉寒也。故日进为暑,退为寒。若日之南北失节,晷过而长为常寒,退而短为常?奥。此寒?奥之表也,故曰为寒暑。一曰,晷长为潦,短为旱,奢为扶。扶者,邪臣进而正臣疏,君子不足,奸人有余。 月有九行者:黑道二,出黄道北;赤道二,出黄道南;白道二,出黄道西;青道二,出黄道东。立春、春分,月东从青道;立秋、秋分,西从白道;立冬、冬至,北从黑道;立夏、夏至,南从赤道。然用之,一块房中道。青赤出陽道,白黑出陰道。若月失节度而妄行,出陽道则旱风,出陰道则陰雨。 凡君行急则日行疾,君行缓则日行迟。日行不可指而知也,故以二至二分之星为候。日东行,星西转,冬至昏,奎八度中;夏至,氐十三度中;春分,柳一度中;秋分,牵牛三度七分中;此其正行也。日行疾,则星西转疾,事势然也。故过中则疾,君行急之感也;不及中则迟,君行缓之象也。 至月行,则以晦朔决之。日冬则南,夏则北;冬至于牵牛,夏至于东井。日之所行为中道,月、五星皆随之也。 箕星为风,东北之星也。东北地事,天位也,故《易》曰:“东北丧朋,及《巽》在东南,为风;风,陽中之陰,大臣之象也,其星,轸也。月去中道,移而东北入箕,若东南入轸,则多风。西方为雨;雨,少陰之位也。月失中道,移而西入毕,则多雨。故《诗》云“月离于毕,俾滂沱矣”,言多雨也。《星传》曰“月入毕则将相有以家犯罪者”,言陰盛也。《书》曰“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月之从星,则以风雨”,言失中道而东西也。故《星传》曰:“月南入牵牛南戒,民间疾疫;月北入太微,出坐北,若犯坐,则下人谋上。” 一曰月为风雨,日为寒温。冬至日南极,晷长,南不极则温为害;夏至日北极,晷短,北不极则寒为害。故《书》曰“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也。政治变于下,日月运于上矣。月出房北,为雨为陰,为乱为兵;出房南,为旱为夭丧。水旱至冲而应,及五星之变,必然之效也。 两军相当,日晕等,力均;厚长大,有胜;薄短小,亡胜。重抱,大破亡。抱为和,背为不和,为分离相去。直为自立,立兵破军,若曰杀将。抱且戴,有喜。围在中,中胜;在外,外胜。青外赤中,以和相去;赤外青中,以恶相去。气晕先至而后去,居军胜。先至先去,前有利,后有病,后至后去,前病后利;后至先去,前后皆病,居军不胜。见而去,其发疾,虽胜亡功。见半日以上,功大。白虹屈短,上下锐,有者下大流血。日晕制胜,近期三十日,远期六十日。 其食,食所不利;复生,生所利;不然,食尽为主位。以其直及日所躔加日时,用名其国。 凡望云气,仰而望之,三四百里;平望,在桑榆上,千余里,二千里;登高而望之,下属地者居三千里。云气有兽居上者,胜。 自华以南,气下黑上赤。嵩高、三河之郊,气正赤。常山以北,气下黑上青。勃、碣、海、岱之间,气皆黑。江、淮之间,气皆白。 徒气白。土功气黄。车气乍高乍下,往往而聚。骑气卑而布。卒气抟。前卑而后高者,疾;前方而后高者,锐;后锐而卑者,却。其气平者其行徐。前高后卑者,不止而反。气相遇者,卑胜高,锐胜方。气来卑而循车道者,不过三四日,去之五六里见。气来高七八尺者,不过五六日,去之十余二十里见。气来高丈余二丈者,不过三四十日,去之五六十里见。 捎云精白者,其将悍,其士怯。其大根而前绝远者,战。精白,其芒低者,战胜;其前赤而印者,战不胜。陈云如立垣。杼云类杼。柚云抟而耑锐。杓云如绳者,居前竟天,其半半天。蜺云者,类斗旗故。钩云句曲。诸此云见,以五色占。而泽抟密,其见动人,乃有占;兵必起,合斗其直。 王朔所候,决于日旁。日旁云气,人主象。皆如其形以占。 故北夷之气如群畜穹闾,南夷之气类舟船幡旗。大水处,败军场,破国之虚,下有积泉,金宝上,皆有气,不可不察。海旁蜃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云气各象其山川人民所聚积。故候息耗者,入国邑,视封疆田畴之整治,城郭室屋门户之润泽,次至车服畜产精华。实息者吉,虚耗者凶。 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庆云。庆云见,喜气也。若雾非雾,衣冠不濡,见则其城被甲而趋。 夫雷电、赮虹、辟历、夜明者,陽气之动者也,春夏则发,秋冬则藏,故候书者亡不司。 天开县物,地动坼绝。山崩及陁,川塞溪垘;水澹地长,泽竭见象。城郭门闾,润息槁枯;宫庙廓第,人民所次。谣俗车服,观民饮食。五谷草木,观其所属。仓府厩库,四通之路。六畜禽兽,所产去就;鱼鳖鸟鼠,观其所处。鬼哭若呼,与人逢栘。讹言,诚然。 凡候岁美恶,谨候岁始。岁始或冬至日,产气始萌。腊明日,人众卒岁,壹会饮食,发陽气,故曰初岁。正月旦,王者岁首;立春,四明之始也。四始者,候之日。 而汉魏鲜集腊明正月旦决八风。风从南,大旱;西南,小旱;西方,有兵;西北,戎叔为,小雨,趣兵;北方,为中岁;东北,为上岁;东方,大水;东南,民有疾疫,岁恶。故八风各与其冲对,课多者为胜。多胜少,久胜亟,疾胜徐。旦至食,为麦;食至日跌,为稷;跌至晡,为黍;晡至下晡,为叔;下晡至日入,为麻。欲终日有云,有风,有日,当其时,深而多实;亡云,有风日,当其时,浅而少实;有云风,亡日,当其时,深而少实;有日,亡云,不风,当其时者稼有败。如食顷,小败;孰五斗米顷,大败。风复起。有云,其稼复起。各以其时用云色占种所宜。雨雪,寒,岁恶。 是日光明,听都邑人民之声。声宫,则岁美,吉;商,有兵;徵,旱;羽,水;角,岁恶。 或从正月旦比数雨。率日食一升,至七升而极;过之,不占。数至十二日,直其月,占水旱。为其环域千里内占,即为天下候,竟正月。月所离列宿,日、风、云,占其国。必然察太岁所在。金,穰;水,毁;木,饥;火,旱。此其大经也。 正月上甲,风从东方来,宜蚕;从西方来,若旦有黄云,恶。 冬至短极,县土炭,炭动,麋鹿解角,兰根出,泉出踊,略以知日至,要决晷景。 夫天运三十岁一小变,百年中变,五百年大变,三大变一起,三纪而大备,此其大数也。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间,日食三十六,彗星三见,夜常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者各一。当是时,祸乱辄应,周室微弱,上下交怨,杀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自是之后,众暴寡,大并小。秦、楚、吴、粤,夷狄也,为强伯。田氏篡齐,三家分晋,并为战国,争于攻取,兵革递起,城邑数屠,因以饥馑疾疫愁苦,臣主共忧患,其察禨祥候星气尤急。近世二十诸候七国相王,言从横者继踵,而占天文者因时务论书传,故其占验鳞杂米盐,亡可录者。 周卒为秦所灭。始皇之时,十五年间彗星四见,久者八十日,长或竟天。后秦遂以兵内兼六国,外攘四夷,死人如乱麻。又荧惑守心,及天市芒角,色赤如鸡血。始皇既死,適、庶相杀,二世即位,残骨肉,戮将相,太白再经天。因以张楚并兴,失相跆籍,秦遂以亡。 项羽救巨鹿,枉矢西流。枉矢所触,天下之所伐射,灭亡象也。物莫直于矢,今蛇行不能直而枉者,执矢者亦不正,以象项羽执政乱也。羽遂合从,坑秦人,屠咸陽。凡枉矢之流,以乱伐乱也。 汉元年十月,五星聚于东井,以历推之,从岁星也。此高皇帝受命之符也。故客谓张耳曰:“东井秦地,汉王入秦,五星从岁星聚,当以义取天下。”秦王子婴降于枳道,汉王以属吏,宝器妇女亡所取,闭宫封门,还军次于霸上,以候诸候。与秦民约法三章,民亡不归必者,可谓能行义矣,天之所予也。五年遂定天下,即帝位。此明岁星之崇义,东井为秦之地明效也。 三年秋,太白出西方,有光几中,乍北乍南,过期乃入。辰星出四孟。是时,项羽为楚王,而汉已定三秦,与相距荥陽。太白出西方,有光几中,是秦地战将胜,而汉国将兴也。辰星出四孟,易主之表也。后二年,汉灭楚。 七年,月晕,围参、毕七重。占曰:“毕、昴间,天街也;街北,胡也;街南,中国也。昴为匈奴,参为赵,毕为边兵。”是岁高皇帝自将兵击匈奴,至平城,为冒顿单于所围,七日乃解。 十二年春,荧惑守心。四月,宫车晏驾。 孝惠二年,天开东北,广十余丈,长二十余丈。地动,陰有余;天裂,陽不足:皆下盛强将害上之变也。其后有吕氏之乱。 孝文后二年正月壬寅,天欃夕出西南。占曰:“为兵丧乱。”其六年十一月,匈奴入上郡、云中,汉起三军以卫京师。其四月乙巳,水、木、火三合于东井。占曰:“外内有兵与丧,改立壬公。东井,秦也。”八月,天狗下梁野,是岁诛反者周殷长安市。其七年六月,文帝崩。其十一月戊戌,土、水合于危。占曰:“为雍沮,所当之国不可举事用兵,必受其殃。一曰将覆军。危,齐也。”其七月,火东行,行毕陽,环毕东北,出而西,逆行至昴,即南乃东行。占曰:“为丧死寇乱。毕、昴,赵也。” 孝景元年正月癸酉,金、水合于婺女。占曰:“为变谋,为兵忧。婺女,粤也,又为齐。”其七月乙丑,金、木、水三合于张。占曰:“外内有兵与丧,改立王公。张,周地,今之河南也,又为楚。”其二年七月丙子,火与水晨出东方,因守斗。占曰:“其国绝祀。”至其十二月,水、火合于斗。占曰:“为淬,不可举事用兵,必受其殃。”一曰:“为北军,用兵举事大败。斗,吴也,又为粤。”是岁彗星出西南。其三月,立六皇子为王,王淮陽、汝南、河间、临江、长沙、广川。其三年,吴、楚、胶西、胶东、淄川、济南、赵七国反。吴、楚兵无至攻梁,胶西、胶东、淄川三国攻围齐。汉遣大将军周亚夫等戍止河南,以候吴、楚之敝,遂败之。吴王亡走粤,粤攻而杀之,平陽侯败三国之师于齐,咸伏其辜,齐王自杀。汉兵以水攻赵城,城坏,王自杀。六月,立皇子二人,楚元王子一人为王,王胶西、中山、楚。徙济北为淄川王,淮陽为鲁王,汝南为江都王。七月,兵罢。天狗下,占为“破军杀将。狗,又守御类也,天狗所降,以戒守御。”吴、楚攻梁,梁坚城守,遂伏尸流血其下。 三年,填星在娄,几入,还居奎,奎,鲁也。占曰:“其国得地为得填。”是岁鲁为国。 四年七月癸未,火入东并,行陰,又以九月己未入舆鬼,戊寅出。占曰:“为诛罚,又为火灾。”后二年,有栗氏事。其后未央东阙灾。 中元年,填星当在觜觿,参,去居东井。占曰:“亡地,不乃有女忧。”其二年正月丁亥,金、木合于觜觿,为白衣之会。三月丁酉,彗星夜见西北,色白,长丈,在觜觿,且去益小,十五日不见。占曰:“必有破国乱君,伏死其辜。觜觿,梁也。”其五月甲午,金、木俱在东进。戊戌,金去木留,守之二十日。占曰:“伤成于戊。木为诸侯,诛将行于诸侯也。”其六月壬戌,蓬星见西南,在房南,去房可二丈,大如二斗器,色白;癸亥,在心东北,可长丈所;甲子,在尾北,可六丈;丁卯,在箕北,近汉,稍小,且去时,大如桃。壬申去,凡十日。占曰:“蓬星出,必有乱臣。房、心间,天子宫也。”是时,梁王欲为汉嗣,使人杀汉争臣袁盎。汉按诛梁大臣,斧戊用。梁王恐惧,布车入关,伏斧戊谢罪,然后得免。 中三年十一月庚午夕,金、火合于虚,相去一寸。占曰:“为铄,为丧。虚,齐也。” 四年四月丙申,金、木合于东井。占曰:“为白衣之会。井,秦也。”其五年四月乙巳,水、火合于参。占曰:“国不吉。参,梁也。”其六年四月,梁孝王死。五月,城陽王、济陰王死。六月,成陽公主死。出入三月,天子四衣白,临邸第。 后元年五月壬午,火、金合于舆鬼之东北,不至柳,出舆鬼北可五寸。占曰:“为铄,有丧。舆鬼,秦也。”丙戌,地大动,铃铃然,民大疫死,棺贵,至秋止。 孝武建元三年三月,有星孛于注、张,历太微。干紫宫,至于天汉。《春秋》“星孛于北斗,齐、宋、晋之君皆将死乱。”今星孛历五宿,其后济东、胶西、江都王皆坐法削黜自杀,淮陽、衡山谋反而诛。 三年四月,有星孛于天纪,至织女。占曰:“织女有女变,天幻为地震。”至四年十月而地动,其后陈皇后废。 六年,荧惑守舆鬼。占曰:“为火变,有丧。”是岁高园有火灾,窦太后崩。 元光元年六月,客星见于房。占曰:“为兵起。”其二年十一月,单于将十万骑入武州,汉遣兵三十余万以待之。 元光中,天星尽摇,上以问候星者。对曰:“星摇者,民劳也。”后伐四夷,百姓劳于兵革。 元鼎五年,太白入于天苑。占曰:“将以马起兵也。”一曰:“马将以军而死耗。”其后以天马故诛大宛,马大死于军。 元鼎中,劳惑守南斗。占曰:“荧惑所守,为乱贼丧兵;守之久,其国绝祀。南斗,越分也。”其后越相吕嘉杀其王及太后,汉兵诛之,灭其国。 元封中,星孛于河戍,占曰:“南戍为越门,北戍为胡门。”其后汉兵击拔朝鲜,以为乐浪、玄菟郡。朝鲜在海中,越之象也;居北方,胡之域也。 太初中,星孛于招摇。《星传》曰:“客星守招摇,蛮夷有乱,民死君。”其后汉兵击大宛,斩其王。招摇,远夷之分也。 孝昭始元中,汉宦者梁成恢及燕王候星者吴莫如见蓬星出西方天市东门,行过河鼓,入营室中。恢曰:“蓬星出六十日,不出三年,下有乱臣戮死于市。”后太白出西方,下行一舍,复上行二舍而下去。太白主兵,上复下,将有戮死者。后太白出东方,入咸池,东下入东井。人臣不忠,有谋上者。后太白入太微西藩第一星,北出东藩第一星,北东下去。太微者,天廷也,太白行其中,宫门当闭,大将被甲兵,邪臣伏诛。荧惑在娄,逆行至奎,法曰“当有兵”。后太白入昴。莫如曰:“蓬星出西方,当有大臣戮死者。太白星入东井。太微廷,出东门,没有死将。”后荧惑出东方,守太白。兵当起,主人不胜。后流星下燕万载宫极,东去,法曰“国恐,有诛”。其后左将宫桀、骠骑将军安与长公主、燕刺王谋作乱,咸伏其肆,兵诛乌桓。 元凤四年九月,客星在紫宫中斗枢极间。占曰:“为兵。”其五年六月,发三辅郡国少年谐北军。五年四月,烛星见奎、娄间。占曰:“有土功,胡人死,边城和”。其六年正月,筑辽东、玄菟城。二月,度辽将军范明支击乌桓还。 元平元年正月庚子,日出时有黑云,状如焱风乱鬊,转出西北,东南行,转而西,有顷亡。占曰:“有云如众风,是谓风师,法有大兵”。其后兵起乌孙,五将征匈奴。 二月甲申,晨有大星如月,有众星随而西行。乙酉,牂云如狗,赤色,长尾三枚,夹汉西行。大星如月,大臣之象,众星随之,众皆随从也。天文以东行为顺,西行为逆,此大臣欲行权以安社稷。占曰:“太白散为天狗,为卒起。卒起见,祸无时,臣运柄。牂云为乱君。”到其四月,昌邑王贺行婬辟,立二十七日,大将军霍光白皇太后废贺。 三月丙戌,流星出翼、轸东北,干太微,入紫宫。始出小,且入大,有光。入有顷,声如雷,三鸣止。占曰:“流星入紫宫,天下大凶。”其四月癸未,宫军晏驾。 孝宣本始元年四月壬戌甲夜,辰星与参出西方。其二年七月辛亥夕,辰星与翼出,皆为蚤。占曰:“大臣诛。”其后荧惑守房之钅句钤,钅句钤,天子之御也。占曰:“不太仆,则奉车,不黜即死也。房、心,天子宫也。房为将相,心为子属也。其地宋,今楚彭城也。”四年七月甲辰,辰星在翼,月犯之。占曰:“兵起,上卿死,将相也。”是日,荧惑入舆鬼天质。占曰:“大臣有诛者,名曰天贼在大人之侧。” 地节元年正月戊午乙夜,月食荧惑,荧惑在角、亢。占曰:“忧在宫中,非贼而盗也。有内乱,谗臣在旁。”其辛酉,荧惑入氐中,氐,天子之宫,荧惑入之,有贼臣。其六月戊戌甲夜,客星又居左右角间,东南指,长可二尺,色白。占曰:“有奸人在宫廷间。”其丙寅,又有客星见贯索东北,南行,至七月癸酉夜入天市,芒炎东南指,其色白。占曰:“有戮卿。”一曰:“有戮王。期皆一年,远二年。”是时,楚王延寿谋逆自杀。四年,故大将军霍光夫人显、将军霍禹、范明友、奉车霍山及诸昆弟宾婚为侍中、诸曹、九卿、郡守皆谋反,咸伏其辜。 黄龙元年三月,客星居王梁东北可九尺,长丈余,西指,出阁道间,至紫宫。其十二月,宫车晏驾。 元帝初元元年四月,客星大如瓜,色青白,在南斗第二星东可四尺,占曰:“为水饥。”其五月,勃海水大溢。六月,关东大饥,民多饿死,琅邪郡人相食。 二年五月,客星见昴分,居卷知东可五尺,青白色,炎长三寸。占曰:“天下有妄言者。”其十二月,巨鹿都尉谢君男诈为神人,论死,父免官。 五年四月,彗星出西北,赤黄色,长八尺所,后数日长丈余,东北指,在参分。后二岁余,西羌反。 孝成建始元年九月戊子,有流星出文昌,色白,光烛地,长可四丈,大一围,动摇如龙蛇形。有顷,长可五六丈,大四围所,诎折委曲,贯紫宫西,在斗西北子亥间,后诎如环,北方不合,留一刻所。占曰:“文昌为上将贵相。”是时,帝舅王凤为大将军,其后宣帝舅子王商为丞相,皆贵重任政。凤妒商,谮而罢之。商自杀,亲属皆废黜。 四年七月,荧惑逾岁星,居其东北半寸所如连李。时岁星在关星西四尺所,萤惑初从毕口大星东东北往,数日至,往疾去迟。占曰:“荧惑与岁星斗,有病君饥岁。”至河平元年三月,旱,伤麦,民食榆皮。二年十二月壬申,太皇太后避时昆明东观。 十一月乙卯,月食填星,星不见,时在舆鬼西北八九尺所。占曰:“月食填星,流民千里。” 河平元年三月,流民入函谷关。 河平二年十月下旬,填星在东井轩辕南耑大星尺余,岁星在其西北尺所,荧惑在其西北二尺所,皆从西方来,填星贯舆鬼,先到岁星次,荧惑亦贯舆鬼。十一月上旬,岁星、荧惑西去填星,皆西北逆行。占曰:“三星若合,是谓惊位,是谓绝行,外内有兵与丧,改立王公。”其十一月丁巳,夜郎王歆大逆不道,牂柯太守立捕杀歆。三年九月甲戌,东郡庄平男子侯母辟兄弟五人群党为盗,攻燔官寺,缚县长吏,盗取印绶,自称将军。三月辛卯,左将军千秋卒,右将军史丹为左将军。四年四月戊申,梁王贺薨。 陽朔元年七月壬子,月犯心星。占曰:“其国有忧,若有大丧。房、心为宋,今楚地。”十一月辛未,楚王友薨。 四年闰月庚午,飞星大如缶,出西南,入斗下。占曰:“汉使匈奴。”明年,鸿嘉元年正月,匈奴单于雕陶莫皋死。五月甲午,遣中郎将杨兴使吊。 永始二年二月癸未夜,东方有赤色,大三四围,长二三丈,索索如树,南方有大四五围,下行十余丈,皆不至地灭。占曰:“东方客之变气,状如树木,以此知四方欲动者。”明年十二月己卯,尉氏男子樊并等谋反,贼杀陈留太守严普及吏民,出囚徒,取库兵,劫略令丞,自称将军,皆诛死。庚子,出陽铁官亡徒苏令等杀伤吏民,篡出囚徒,取库兵,聚党数百人为大贼,逾年经历郡国四十余。一日有两气同时起,并见,而并、令等同月俱发也。 元延元年四月丁酉日餔时,天暒晏,殷殷如雷声,有流星头大如缶,长十余丈,皎然赤白色,从日下东南去。四面或大如盂,或如鸡子,耀耀如雨下,至昏止。郡国皆言星陨。《春秋》星陨如雨为王者失势诸侯起伯之异也。其后王莽遂颛国柄。王氏之兴萌于成帝时,是以有星陨之变,后莽遂篡国。 绥和元年正月辛未,有流星从东南入北斗,长数十丈,二刻所息。占曰:“大臣有系者。”其年十一月庚子,定陵侯淳于长坐执左道下狱死。 二年春,荧惑守心。二月乙丑,丞相翟方进欲塞灾异,自杀。三月丙戌,宫车晏驾。 哀帝建平元年正月丁未日出时,有著天白气,广如一匹布,长十余丈,西南行,讠雚如雷,西南行一刻而止,名曰天狗。传曰:“言之不从,则有犬祸诗妖。”到其四年正月、二月、三月,民相惊动,讠雚晔奔走,传行诏筹祠西王母,又曰“从目人当来。十二月,白气出西南,从地上至天,出参下,贯天厕,广如一匹布,长十余丈,十余日去。占曰:“天子有陰病。”其三年十一月壬子,太皇太后诏曰:“皇帝宽仁孝顺,奉承圣绪,靡有解怠,而久病未廖。夙夜惟思,殆继体之君不宜改作。《春秋》大复古,其复甘泉泰畤、汾陰后土如故。” 二年二月,彗星出牵牛七十余日。传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牵牛,日、月、五星所从起,历数之元,三正之始。彗而出之,改更之象也。其出久者,为其事大也。”其六月甲子,夏贺良等建言当改元易号,增漏刻。诏书改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号曰“陈圣刘太平皇帝,刻漏以百二十为度。八月丁巳,悉复蠲除之,贺良及党与皆伏诛流放。其后卒有王莽篡国之祸。 元寿元年十一月,岁星入太微,逆行干右执法。占曰:“大臣有忧,执法者诛,若有罪。”二年十月戊寅,高安侯董贤免大司马位,归第自杀。 【白话文】 凡天文在图文典籍中记载,明白可知的,恒星及经常出现的星,主管它们的内外星官共一百一十八名,总数七百八十三星,它们都是州、国、官、宫及物类的征象。其隐其现,或早或 晚,或有无规律,或运行的远近,出现的虚实,以及五星运行或合或离,或相犯或相守,或相侵凌或相遮掩,彗星、孛星、飞星、流星的出现,日月或交食或薄食,it晕的形状或重环或全环或半环或背向太陽或耳状或有霓虹变幻,出现迅雷、疾风、怪云、变气的现象,这些都是陰陽的精魄所现,它的根本是生于地上,仅是表现在天象上罢了。政失于此,则变现于彼,有如人影之所以像人形,响声有回应之和。所以明君看见这些现象而有所感悟,谨慎地对待政事,思过谢罪,则祸除而福至。这是大自然给予我们的信号。 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是天帝泰一的居所,旁边三星是天帝的三公,或者又说是天帝的儿子之属。其后勾状排列的四星,末端的大星是天帝的正妃,其余三星是天帝的后妃之属。环 排列守卫的十二星,是天帝的藩臣。这些都组成叫紫宫的天区。 前列正当斗口的三星,顺北排列、顶端尖锐,若隐若现的星,叫陰德,又叫天一星。紫宫天区左面三星叫天槍星,右面四星叫天桔星。后面十七星横行直渡银河抵达室宿,叫阁道星。 北斗七星,所谓“察看璇、玑、玉衡来确定七项政事”,斗柄与角宿相连,斗之中央正当南斗。北斗的第一星临近参宿之首。在黄昏观测北斗星斗柄的指向来判定时令,斗柄,主预示华夏以西南地区。在子夜时观测判定时令时是验看衡星,衡星,主预示中原各州地区、黄河、济水之间。在黎明时观测判定时令时,验看的是魁星,魁星主预示大海、泰山以东北的地区。斗星是天帝的车驾,运行于天的中央,君临四海。分陰陽,建立四季,调节五行,变换节气,定纪岁历法,都决定于北斗星的运行。 斗魁之星上似戴着的筐形六星,叫文昌宫,一星叫上将,二星叫次将,三星叫贵相,四星叫司命,五星叫司禄,六星叫司灾。在斗魁星区中它是主预示贵人之牢狱。斗魁星下有六星两相靠的,叫三能星。三能星色相同,则君臣和;不相同,则为乖戾。斗柄上的辅星,星光明且近,预示辅臣亲睦朝廷强胜;远而小,则表示君臣疏远,国力微弱。 斗柄末端有两星,距离近的一个叫矛星,又叫招摇星。远处的那个叫盾星又叫天蜂星。还有勾状环连的十五星,属斗柄,称它主预示贱人之牢狱。牢中星密集则犯人多,虚空则预示释的多。 天一星、槍星、桔星、矛星、盾星闪动,星光有芒角且大,则有战争发动。 东宫苍龙,房宿、心宿为其所属。心宿是天帝的明堂,大星是天帝,前后星是天王的儿子之属,不希望排列直,直则天帝失筹算。房宿是天帝的天府,房宿四星叫天驷星。北边是右骖星,其旁边有两星叫衿星。衿星北面有一星叫牵。东北面深隐着十二星叫旗星。旗星中四星叫天市。天市星区中星星多则年景丰收,其星区中虚空则为歉收。房宿南面众星叫骑官。 角宿左边一星为天帝的法官,角宿右一星,为将军。大角星,是天帝朝廷。其两边各有三星,鼎足而立相勾连,叫摄提。摄提星,正当斗杓的指向,可以它来测定时令节气,所以叫“摄提格”。亢宿是天帝的宗庙,主预示疾病。它南北有两大星,叫南门。氐宿是天廷的根基,主预示流行病。尾宿有九星,是天帝的臣属,距离远,为预示不和。箕宿是天廷中的是非之人,预示后妃的府第,称为口舌。火星侵犯角宿并留守不去,则预示有战争。火星侵犯房宿、心宿并留守不去,是作王的人厌恶的事情。 南宫朱鸟,权星、衡星属于它。衡星也叫太微垣,是天帝的南宫,曰月五星入朝此廷。其旁环守十二星,是藩臣。西为将;东为相;南四星是执法星;中间是天廷的正门,左右为天廷的掖门。掖门区内有六星,是诸侯星。其内五星是五帝座星。后面聚集十五星,称哀乌,居天廷的郎位,叫郎位星。其旁边的大星,居天廷的将位,叫将位星。月、五星从西向东顺行进入、沿正常的轨道运行时,要观察它们所出与所留守的星官,而与其对应的官员,则是天子所以有所诛罚的对象。若月、五星从东向西逆行进入、不按常规运行,则按被侵犯的星官给相应的官员定罪。侵犯了五帝座,灾祸就形成了,都是臣民群下不能言听计从的征象。如果是金星、火星侵犯,问题尤其严重。太微廷中藩臣各星官之西有跟从的四星,名叫少微,是天廷中的士大夫。权星也是轩辕星,形状如黄龙之体。前面大星,是女主的象征;旁边小星是侍者,后宫所属的女侍。月、五星若“守”或“犯”的情况,从衡星占测。 东井宿主水情之事。火星入宿区,一星在它左右,天子的事以火星为败象。束井宿西隐伏一星叫铁;它北面是北河星;南面是南河星;两河星像是天阙,其间是曰月五星运行的关梁。舆鬼宿主预示祭祠之事,其中星光发白的是质星。火星留守在南、北河星区,预示有战争发动,五谷不登。所以,德政之兆显示在衡星,阅览、观测之兆显示在潢星,伤损之兆显示在铁星,祸害之兆显示在井宿,诛罚之兆显示在质星。 柳宿为鸟嘴,主预示草木。七星的位置像是朱乌的颈,是朱鸟的喉,故主预示急切之事。张宿的位置在朱鸟的鸟嗉,是厨房主事,故主预示以食待客。翼宿的位置在朱鸟的鸟翼,故主预示远方之客。 轸宿为车,主预示风。它旁边有一小星,叫长沙,星有星光时不希望它光亮,如亮度与轸宿四星一样,又如果五星正运行进入轸宿中,则预示战争要发生。轸宿以南众星叫天库,天库星中有五车星。五车星光出现芒角,好像增加很多,到了星光的芒角不见了,就预示没有车马。 西宫咸池,叫天五潢星。五潢星,是天上五帝的车库。火星犯该星区,则预示有旱情发生;金星犯该星区,则有兵灾;水星犯该星区则有水灾。五潢星区中有三柱排列,每一柱由三颗星组成,如果柱形不具,则战争发起。 奎宿又称封稀,主预示沟渠、河川。娄宿主预示聚敛众物之事。胃宿主预示天子的仓库。它南方众星叫唐积星。 昴宿又称旄头,主预示胡人的星,预示有白衣之会的丧事。毕宿又叫罕车星,主预示边防之兵,主游猎之事。其大星旁边的小星是附耳星。附耳星闪动,则预示有谗言之乱臣在帝王之侧。昴宿、毕宿之间为天街。其北面的星为陰国,主预示北方之国的事;其南面的星为陽国,主预示南方之国的事。 参宿为白虎。参宿三星东西直列,像是秤。下有三星,上尖下大,叫罚,主预示平定叛军之事。它外面的四星像参宿的左右肩股。小三星排列在一角,叫觜脯,像老虎的头,主预示饥荒之事。它南面有四星,叫天厕星。天厕星下有一星,叫天矢星。天矢星黄色则吉祥;青色、白色、黑色则凶。它的西面有勾连弯曲九星,分三处罗列,每处各九星:一叫天旗,二叫天苑,三叫九脖。它的东面有一大星叫狼星,狼星星光有芒角并变色,预示多盗贼。下有四星叫弧星,正对着狼星。狼星与地平之间有一大星,叫南极老人。老人星出现,则预示世事治安;不现,则预示有兵祸起。一般秋分时候在南方地平面之上能见到老人星。 北宫玄武,虚宿、危宿是其属。危宿形似盖屋;虚宿为预示哭泣之事。在它南面有众多的星,叫羽林天军。羽林天军星的西边为垒星,或叫铁星,旁边的一颗大星,是北落星。北落星若微暗或不见,羽林天军星摇动芒角越稀,以及五星的光芒干犯北落星,或进入羽林天军星星区,即有军队兴起。五星中火星、金星、水星尤为厉害。火星入星区,军队则忧;水星入星区则有水患;土星、木星入星区则军队吉祥。危宿柬面六星,两两并列,叫司寇星。 营室宿,是天廷的清庙,又叫离宫,经由阁道星与天廷相通。银河中四星叫天驷。旁边一星叫王梁。王梁星闪动,宛如策马,王车骑遍野奔驰。旁边有八星,直渡银河,叫天横。天横星旁有江星。江星闪动,预示有人涉水。 杵星、臼星四星在危宿南。匏瓜星区,有外来客星,星色青黑居守其中,则预示人间鱼盐贵。 南斗为天帝的庙堂,其北有建星。建星,是天帝的旗。牵牛星是天帝祭祀的供奉,其北面有河鼓星,河鼓三星中最大者,为上将;左边的为左将;右边的为右将。女宿,在北面的是织女星。织女星是天帝的孙女儿。 岁星是东方四季配春,五行配木。对于人伦来说是代表五常中的仁,代表五事中的相貌。如果仁义不存,相貌不尊,违逆春令,伤害木气,惩罚之征兆显示在岁星。岁星所在天区,所相对应的分野之国,不可战胜,攻击别国则无不胜。运行超越正常的度次而前为赢,行进不足度次为缩。赢则分野之国有军队败散不能归国;缩则分野之国有忧患,其将死,其国倾败。岁星要离开的天区相对应的分野之国,失地;所到天区相对应的分野之国,得地。又一说,当居守而不居守,国家亡;所到,国昌;已经留守,又向东西方运行离去的,国有凶险,不可兴事用兵。行进运行安然适度,则是吉兆。岁星运行出入星宿区不按常规,必有不祥天象出现在星区。 岁星运行快,早出现在东南宿度,《石氏》中说“有彗星出现”,《甘氏》中说“不出三月就生成彗星,头像星,尾像彗星,长二丈”。运行快出现在东北,《石氏》说“会出现天觉星”,《甘氏》中说“不出三月就生成天樯星,头像星,尾尖,长四尺”。运行慢出现在西南,《石氏》中说“会出现搀云星,形状像牛”,《甘氏》中说“不出三月就生成天槍星,左右尖,长数丈”。运行慢出现在西北方,《石氏》中说“出现槍云星,形状如马”,《甘氏》中说“不出三月就生成天搀星,头像星,尾尖,长数丈”。《石氏》中说“槍状、梭状、棒状、扫帚状都是形态各异,它们一样都是预示灾殃的,必有破国乱君,伏尸百姓,殃及不尽,是旱、凶、饥荒、暴疾的预兆”。岁星如果一h运行一尺,出现二十余曰后隐入,《甘氏》中说“这种现象兆示其国有凶险,不可举事动兵”。岁星出现但有改易,“所兆示的分野之国,正当受其殃灾”。又说“变异之星出现,不出三年,下面的分野之地有战争发生,到时会失地,或国君丧亡”。 火星是主南方之星,代表四季中夏季,属五行之火,代表人伦五常中的礼,五事中的视。如果其国礼亏视失,违逆夏令,伤损火气,对其惩罚的征兆显示在火星。从束向西逆行在一舍、二舍的范围内为不祥,留守在星区内三月之久,其分野之国有灾殃发生,五月之久有被侵略的战争发起,七月国土失去一半,九月国土大半失去。九个月后还沿顺此情况时隐时现,其国亡绝祭祀烟火。火星预示的是有乱国、有强盗,有疾病、有丧事,有饥馑、有兵祸,所居留的星区对应的分野之国受其殃祸。殃灾很快应验的,虽来势大,但灾情小;居守之曰长久才应验其祸殃的情况,本来是小反而渐大。火星运行已经离开星区,又还回居守的情况,如果滞留并且星光有芒角的,或星光闪动的,环绕着,又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殃祸愈烈。一说是火星出现则有大战争发动,隐入则军兵溃散。环绕又停止,就视为死丧之兆。暴乱发生在分野之国会失地,战斗没有胜利。火星向东运行快则兵乱聚于东方,西行快则兵乱聚于西方;在南方预示丧失男子,在北方预示丧失女子。火星,是天帝的执法之官,所以说纵使有有道天子,也必察验火星的运行情况。 金星是主西方之星,代表四季中的秋季,五行中的金,是人伦五常中的义,五事中的言。义亏言失,违逆秋令,伤损金气,对其惩罚的征兆显示在金星。太陽止当南金星留在它的南面,太陽正当北金星留在它的北面,此时金星运行超前,预示王侯会不安宁,起兵进攻则吉,退守则凶。太陽正当南金星留在它的北面,太陽正当北金星留在它的南面,此时金星运行过缓,预示王侯有忧患,用兵退守则吉,进攻则凶。该出现不出现,该隐没不隐没,是运行失度,预示没有破阵败军,必有亡君亡国。一说,天下偃旗息鼓,而分野之地有战争,所当的一国有大凶。当出现而未出现,不当隐没而隐没,天下息兵,军兵在境外,则入境。不当出现而出现,当隐没而不隐没,天下有战争起动,有国家破败的情况发生。不当出现而出现,不当隐没而隐没,天下大举兴兵,所当的国家亡国失地。应规律如期出现,预示分野之国昌盛。按期出现在东方,东方之国昌,隐入为北方之国昌;出现西方为西方昌,隐入为南方昌。留守久,分野之国有利;有变易其分野之地凶险。隐没七日又出现,预示将军战死。隐入十年后又出现,为相的人亡。才隐没又出现,作帝王的人厌恶它。已经出现三日又似隐似现,三日就又星光明亮,是软弱和拜伏的征兆,其分野之国有军事行动,其军众败北。已隐入三日,又似隐似现,三el又全部隐没,其分野之国有忧患,所率领的军队虽众,敌军吃其军粮,俘其兵,掳其将帅。出现于西方,而不按规律运行,预示夷狄败落;出现于东方而不按常规运行,中原之国败落。一说提前出现,有月食发生,推迟出现,有异常星变及彗星出现,将发生在无道之国。 金星在傍晚出现在桑树、榆树顶,损害它下面所对的分野之国。上升快速,未到期而已过三分之一天空,损害分野之国所对立的一国。金星白天经过中天,天下有改朝换代的革命,民众换君主,是乱了纲纪,百姓流亡。金星白天出现与太陽争光,是强国衰弱,小柄强盛,皇后运昌的预示。 金星,是战争的象征。出现而且位置高,进军深入则吉,不深入则凶;位低下,不深入则吉,深入则凶。运行快,进军快则吉,缓则凶;运行迟缓,进军缓则吉,迅速则凶。星光有芒 角,勇战者吉,不勇者凶;攻打芒角所指的方向则吉,逆向则凶。金星进退左右,进军随之进退左右则吉,静止不动则凶。星光环且安静,用兵沉着吉,操切则凶。金星出现则出军,隐没则兵入。军事行动有如金星活动者则吉,反之则凶。星光色赤而有芒角,是战争爆发的征象。 金星,象征军,而火星象征忧患。所以火星跟随金星,预示有军忧;离开金星,军队高兴。火星出现在金星之北,有分支军队;火星出现在金星之南,有偏师作战。火星在正常的宿度上运行,金星还来依从它,是破军杀将的征兆。 水星,有杀伐之气,是战斗的征象。与金星同出于东方,都是色赤而星光有芒角,预示夷狄军败,中原之国军胜;舆金星同时出现西方,都是赤色而光有芒角,预示中原之国败,夷狄军胜。 五星分布于中天,聚积在东方,兆示中原之国大利;聚积在西方,兆示夷狄的军事行动有利。 水星不出现,金星为客人;水星出现,金星主人之星。水星与金星不相跟随,其分野之地虽有军队,但无战争。水星出现在东方,金星出现在西方,或者水星出现西方,金星出现东方,是相隔之状态,四野虽有军兵,但没有战斗。水星被金星光芒所遮掩,五et后又出现,它进入金星后从上方运行出,预示有破军杀将,入侵一方胜;从下面运行出,入侵方失地。水星接近金星,金星不离开,预示大将死。当它从金星上方行进出现,兆示破军杀将,入侵方胜;下方出现,入侵方失地。看水星运行方向的星区,以其星官之名预示所破军之将。水星环绕金星运行,若其芒角相及,是大战,入侵者胜,被侵方主管官吏死亡。水星经过金星,两星之间的间距容一剑,发生小战,入侵一方胜;水星位于金星之前时间十三天,兆示战争结束;出现在金星左面,预示有小战;经过金星右面,有数万人的大战,被侵方主管官吏死亡;出现在金星右方,离它三尺距离,预示军队急切挑战。 凡是金星出现所正对的辰位,其国正所谓“得位”,得位的一方战胜。与所正当其辰位的星官颜色协调,同时光有芒角的预示胜利,星光色不协调的预示失败。金星的颜色有时与狼星一样白,有时与心宿一样赤,有时与参宿右角星一样黄,有时与左角星一样青,有时与奎大星一样黑。金星不失本色胜于得位,运行的状况胜于星光不失本色,运行合乎规律则能胜过所有的。 水星主北方代表冬季,属五行中的水,人伦五常中的智,五事中的听。智亏听失,违逆冬令,损伤水气,惩罚显示在水星。出现的早为有月食发生,晚为有彗星及变异之星象出现。一个季节不出现,其时节不和;四季不出现,天下有大饥荒发生。不按时令出现,天气就当寒反温,当温反寒。应出现时不出现,是所谓有伏击士兵要出现,兆示军兵大兴。与五星中其他星辰相遇,星光相撞,则天下大乱。水星出现于房宿、心宿之间,有地震发生。 土星主中央之地代表夏末,属五行中的木,人伦五常中的信,五事中的思心。人伦常纲中仁、义、礼、智、信以信为最重要。五事十貌、言、听、视、心,以心为首,所以其他四星失 常,土星就为之所动。土星所处星宿区的分野之国,吉祥。土星不当处而处之,或已经运行离去又回来处之,其下分野之国得国土,不然就得女子。当处而不处,或暂处之后又东西方向离去,其分野之国失国土,不然就失女子,反之,有土木工程之劳或女主忧患。所处时间长的星宿,其分野之国有大福;短的,则福薄。当处而不处,叫作失镇,其下分野之国可以征讨;当处而处的,不能征伐它。土星出现的早,是王者不安宁的征兆;出现的晚,是军队不复归还的征兆。一说,暂处之后又向东西方向离去的,其分野之国凶险,不可举事动兵。失常规提早出现一舍、三舍的,预示有君王之命不被执行,不然,就发大水;失常规而缓慢迟n--舍的,有外戚之患,其年成不好,不然有天裂好像地震。 凡是五星运行,木星与土星会合为有内乱之兆,与水星会合为有谋变而更换工作之兆,与火星会合则为有饥荒、旱灾之兆,与金星会合为有白衣之会的丧事,或水灾之兆。金星在南木星在北,叫做牝牡,兆示五谷丰登,金星在北,木星在南,年成或好或坏。火星与金星会合则为有丧事之兆,不可举事用兵;与土星会合则有忧,主预示有庶子作卿相;与水星会合则预示有败军,动兵起事会大败。土星与水星会合则预示全军覆没;与金星会合则预示有疾病发生,有内乱。水星与金星会合则预示有谋变,是兵患之忧。凡木星、火星、上星、金星与水星光芒相及,都是战争的兆示,军队如不在境外都为内乱之兆。一说,火与水会合为淬火,与金会合为熔炼,因此不可举事动兵。土星舆金星会合,国失国土,与木星会合则国有饥荒,与水星会合为阻塞,不可举事用兵。木星与金星光芒相及,国家有内乱。两星行至在同一宿内为合,星光相触及为斗。二星之间距离相近,其预示的殃祸大,二星距离相远,所示灾害无所伤害,二星相距在观测距离七寸以内必有害伤。 凡月亮遮掩五星,其分野之地亡国:木星被食有饥荒发生,火星被食有动乱发生,土星被食有杀戮之祸,金星被食,强国因此发动战争,水星被食有后妃引起的变乱发生。月亮遮掩大角星,为王者所厌恶。 凡五星所聚拢的星宿,其分野之国称霸天下:跟从木星聚拢义胜,跟从火星则礼兴,跟从土星则德厚,跟从金星则兵强,跟从水星则法制。用法得到天下的,因法治理天下。三星如果 会合,是所谓惊立绝行,其分野之国内外有兵祸及丧事,百姓穷困饥馑,起而改立王公。如果四星聚合,是所谓大荡,分野之国兵乱丧事一并发动,君子忧患,百姓流散。如果五星聚合,所谓易行:有德者受福庆,改立之王,拥有四方土地,子孙昌盛;无德之君受天罚,离开他的国家,宗庙被毁,百姓离弃他,遍布四方流浪。五星的形状都大,兆示其发生之事大;都小,其发生之事也小。 凡五星的光色都为环形,色白兆示丧事,旱灾,色赤并且中央有深有浅,兆示有兵乱,色青兆示有忧患,水灾,色黑兆示有疾病发生,有病人多死亡,黄色为吉祥之兆;都有角,赤色兆示有敌犯我城池,黄色兆示土地之争,白色兆示有哭泣之声,青色兆示有兵忧,黑色兆示有水灾。五星同色,天下息兵,百姓安宁,歌舞升平,灾疾不现,五谷丰盛。 关于五星:木星,星行迟缓,则运行不到应到的宿度;急切,则运行过了应到的宿度,若从东向西逆行,则要占卜。火星,星行迟缓,则该出现而不出现;急切,则该隐没而不隐没,若违背正常的运行轨道,则要占卜。土星,星行迟缓,则运行不到应到的宿度;急切,则运行过了应到的宿度,逆行则要占卜。金星,星行迟缓,则该出现而不出现;急切,则该隐没而不隐没,逆行则要占卜。水星,星行迟缓,则该出现而不出现;急切,则该隐没而不隐没,其运行的状况不合时节,则要占卜。五星运行不快不慢,符合正常的规律,则年成丰收,国家昌盛。 凡是认为星宿通分野之地的变化的情况:斗杓后的三星不相从的,勾星直排则有地震。有行星留守在三渊星区的天下发大水,有地震,海鱼跃出。天纪星散排无序的有山崩,不久有丧事。龟星、鳖星不处于银河中的,河川i有改易的情况。水星进入五车星星区,有大水。火星进入积水星星区,有水灾,有战争发动;行入积薪星星区,有旱灾,有战争;羁留不去的也是这样。天极后面有四星,名叫勾星。斗杓后面有三星,名叫维星。“散”是不相从的意思。三渊星,就是五车星中的三柱星。天纪星座临近贯索星座。积薪星在北河星西北。积水星在北河星东北。 角宿、亢宿、氐宿的分野地区是沆州。房宿、。tl,宿的分野地是豫州。尾宿、箕宿的分野地是幽州。斗宿,分野地是垦辽和鄱陽湖。牵牛宿、婺女宿分野地是扬州。虚宿、危宿分野地是青州。营室宿、束壁宿分野地是差业。奎宿、娄宿、胃宿分野地是徐州。昴宿、毕宿分野地是冀州。觜峭宿、参宿分野地是益州。束井宿、舆鬼宿分野地是雍州。柳宿、七星、张宿分野地是三河。翼宿、轸宿分野地是荆州。 甲乙曰时。海外不占卜日月。丙丁曰时,长江、淮河、海和泰山不占卜曰月。戊己曰时,中原的黄河、济江地区不占卜曰月。庚辛曰时,华山以西不占卜日月。壬癸曰时,常山以北不占卜日月。一说,甲曰时齐国,乙曰时柬夷,丙曰时楚国,丁曰时南夷,戊日时魏国,己曰时韩国,庚曰时秦国,辛曰时西夷,壬曰时燕国、趟国,癸曰时北夷。子曰时周国,丑曰时翟国,寅曰时赵国,卯日时郑国,辰h时邯郸,巳el时卫国,午曰时秦国,末日时中山国,申et时齐国,酉曰时鲁国,戌日时吴国、越国,亥曰时燕国、代国不占卜日月。 秦国的疆域,占验在金星、狼星和弧星。吴国、楚国的疆域占验在火星、鸟星、衡星。燕国、齐国的疆域占验在水星、虚宿和危宿。宋国、郑国的疆域占验在木星、房宿、心宿。晋国 的疆域占验在水星、参宿和罚星。等到秦国并吞三晋、燕国、代国,自黄河、华山以南为中原。中原对四海宇内来说则在东南,为陽,陽就是太陽、木星、火星、土星,在天街南面观测它们的征候,毕宿主管陽。中原的西北则是胡人、北夷、月氏等穿皮衣用弓箭的少数民族,为陰,陰就是月亮、金星、水星,在天街北面观测它们的征候,昴宿主管陰。所以中原的山西!东北走向,其脉胳首在陇、蜀地区,尾没于渤海碣石山。所以秦、晋之国好用兵,又可以占验金星。金星主预示中原,而北方少数民族数次侵掠,可单独观测水星。水星运行疾切,一般是主预示夷狄,这些大概如此。 凡五星早出现为赢,赢是占验客人的;晚出现为缩,缩是占验主人的。五星运行或早或晚,必有天象应验于杓星。 太岁星在寅位,叫摄提格。木星正月晨出现东方,《石氏》中说名为监德,位置在斗星、牵牛星星区。运行失常,在杓星星区出现,出现提早有水灾,出现过晚有旱灾发生。《甘氏》上说,在建星和婺女宿出现,《太初历》上说在营室宿、东壁宿出现。 在卯位叫单板。木星二月晨出东方,《石氏》称为降入,在婺女宿、虚宿、危宿出现。《甘氏》中说,在虚宿、危宿出现。运行失常于杓星,有水灾。《太初历》中说在奎宿、娄宿出现。 在辰位叫执徐。木星三月晨出东方,《石氏》称为青章,在营室宿、柬壁宿出现。运行失常于杓星,出现提早有旱灾,出现过晚有水灾,《甘氏》中说的和这一样。《太初历》中说在胃宿、昴宿出现。 在巳位叫大荒落。木星四月晨出东方,《石氏》称为路踵,在奎宿、娄宿出现。《甘氏》所述与它相同。《太初历》中说在参宿、罚星出现。 在午位叫敦烊。木星五月晨出东方,《石氏》称为启明,在胃宿、昴宿、毕宿出现。运行失常于杓星,出现提早有旱灾,出现过晚有水灾。《甘氏》中所述与它相同。《太初历》中说在束井宿、舆鬼宿出现。 在未位叫协洽。木星六月晨出东方,《石氏》称为长烈,在觜脯星、参宿出现。《甘氏》中说在参宿、罚星出现。《太初历》中说在柳宿、张宿和七星宿出现。 在申位叫沼滩。木星七月晨出东方,《石氏》称为天晋,在束井宿、舆鬼宿出现。《甘氏》中说在弧星出现。《太初历》中说在翼宿、轸宿出现。 在酉位叫作证。木星八月晨出东方,《石氏》称为长壬,在柳宿、七星宿、张宿出现。运行失常于杓星,有女主的丧事、百姓有病。《甘氏》中说在柳宿、张宿出现。运行失常于杓星,有火灾。《太初历》中说在角宿、亢宿出现。 在戌位叫掩茂。木星九月晨出东方,《石氏》称为天睢,在翼宿、轸宿出现。运行失常于杓星,有水灾发生。《甘氏》中说在七星宿、翼宿出现。《太初历》中说在氐宿、房宿、心宿出现。 在亥位叫大渊献。木星十月晨出东方,《石氏》称为天皇,在角宿、亢宿出现。《甘氏》中说在轸宿、角宿、亢宿出现。《太初历》中说在尾宿、箕宿出现。 在于位叫困敦。木星十一月晨出东方,《石氏》称为天宗,在氐宿、房宿出现。《甘氏》中所述与它相同。《太初历》中说在建星、牵牛宿出现。 在丑位叫赤奋若。木星十二月晨出东方,《石氏》称为天昊,在尾宿、箕宿出现。《甘氏》中说在心宿、尾宿出现。《太初历》中说在婺女宿、虚宿、危宿出现。 《甘氏》、《太初历》所以关于木星的记载有所不同,是因为行星运行快慢在前,而各书记载所见在后。那四星也大略如此。 古历中推究五星的运行,没有记载逆行的情况,到了甘氏、石氏的《星经》,记载了火星、金星有逆行的情况。古代历书,是记载五星正常运行的。古人有言说:“天下太平,五星循行合度,没有逆行。初一不发生et食,十五不发生月食。”夏氏的《日月传》中说:“曰、月全食,象征主位;日食、月食偏食,象征臣位。”《星传》中说:“太陽是象征德的,月亮是象征刑的,所以说日食发生应修养德行,月食发生应整治法度。”所以,历书记载推算月食与火星、金星的逆行没有差异。火星主示内乱,金星主示战争,月主示刑狱。自从周室衰亡,乱臣贼子军兵数起,刑罚失当,虽然亡于乱臣贼子的军旅之变,内臣也像是治理不当,四夷也像是不顺服,兵戈也像是不能止息,刑罚也像是不能施行,所以金星、火星与月亮运行失度,三变常见;到了有乱臣贼子伏尸流血的战争发生,大变于是出现。甘、石氏观察到它们的规律,所以为之记载,说这些都是不正常的运行。《诗经》说:“那个月亮被遮掩,则是很平常的;这个太陽被遮掩,又有什么不吉祥呢?”《诗经传》中说:“月食不平常,比et食却更常见,日食则是不祥。”称它为小变,可以了;称它为正常运行,则不可。所以火星必行十六舍,离太陽远而且任意独行。金星出现在西方,行进在太陽之前,气盛于是逆行。一定在望h出现月食,也是削夺盛的征象。 国皇之星,大而且色红,形状像南极老人星。它的出现预示其分野之地有战争发动。分野之地兵强,其相对应的一方不利。 昭明之星,大而色白,星光无芒角,忽上忽下。所出现星区对应的分野之国,出兵会遭遇多次变故。 五残之星,出现在正东,是东方之星。其形状像水星,离地大约六丈,大而色黄。 六贼星,出现在正南,是南方之星。离地大约六丈,大而色红,屡次闪动,有光。 司诡星,出现在正西,是西方之星。离地大约六丈,大而色白,形状像金星。 咸汉星,出现在正北,是北方之星。离地大约六丈,大而色红,屡次闪动,观察它的星光,中间有青色。 此四星出现在它不应出现的方向,其下分野之地有兵祸,对应的一方不利。 四填星,出现在东南、西南、东北、西北,离地大约四丈。地维星隐藏光芒,也出现在东南、西南、东北、西北方向,离地大约二丈,其星好像月亮刚出现时一样。它所出现下方的分野之地,乱政者亡,有德者昌。 烛星,形状如金星,它出现后不运行,现后不久则灭。所照耀的地方,城邑有爆乱发生。 似星非星,似云非云的那种彗星名叫归邪。归邪出现,必有归附者。 星者,是金属之体有气散发,其本在于人。星星多,分野之国吉祥,星少则凶。银河,也是金属之体有气散发,其本在于水。星星多,预示有水灾,少则预示有旱情,大略是这样的。 天鼓星,发出声音似雷非雷,声音在地l又及于地下。它所发生的地方,有战争发生在分野之地。 天狗星,形状如大流星,有声音,它下落在地上,形像狗。所坠落之地,看去如火光炎炎冲天,其下有圆坑,有如敷顷田大,上尖,出现则有黄色,兆示千里破军杀将。 格泽星,像焰火之形状,色黄白,从地平线升上,下大上尖。它出现兆示其分野之地,不种而获。没有土木工程,必有大宴宾客。 蚩尤之星,像彗星而其尾部弯曲,像旗。出现则预示做帝王的要征讨四方。 旬始星,出现于北斗星旁,形状像雄鸡。星光有芒角刺出,青黑色,像趴着的鳖。 枉矢星,形状像大流星,蜿蜒运行而色苍黑,观察它像是有毛看得见。 长庚星,广如一匹布挂在天上。此星出现有战争发动。 星体陨落到地上,就是石头。 天晴而出现景星。景星是有德之星,其行止无常,常出现在有道之国。 曰有中道,月有九行。 中道说的是黄道,又叫光道。光道北至束井宿,离天北极近;南到牵牛星,离天北极远;束到角宿,西至娄宿,离天北极居中。夏至运行到东井宿,北近天极,所以晷影短;立八尺之圭表,晷影长一尺五寸八分。冬至运行到牵牛宿,远离天极,所以晷影长;立八尺之圭表,晷影长一丈三尺一寸四分。春分秋分太陽到娄宿、角宿,离天北极居中,所以晷影长度中等;立八尺之圭表,晷影长七尺三寸六分。此时太陽离天北极远近的差距,在晷影长短的刻度上反映出来。离天北极远近难以知晓,重要的是用晷影来测定。有了晷影的长度,所以能知道太陽的南北位置。日,太陽。陽气盛,太陽逐渐推移向北,白天逐渐长,陽胜,天气为温暑;陰气盛,则太陽逐渐退向南,白天渐短,陰胜,天气寒冷。所以太陽北进为暑、南退为寒。如果太陽的南北运行失去节令,晷影过长为常寒,晷影过短为常热。这是寒暑的表现,所以称为寒暑。又说晷影长为涝,晷影短为旱,过分了为扶。扶就是说,邪臣在身旁而正臣疏远,君子不足而奸人有余。 月有九条轨道的情况:黑道有两条,出现在黄道北面;赤道有两条,出现在黄道南面;白道有两条,出现在黄道的西面;青道有两条,出现在黄道的束面。立春、春分,月在东面顺从青道;立秋、秋分,月在西面顺从白道;立冬、冬至,月在北面顺从黑道;立夏、夏至,月在南面顺从赤道。在判断其所行轨道时,最主要决定于其与经过房宿的中道的位置。月行青赤两道为运行在陽道,月行黑白两道为运行在陰道。如果月行失去正常轨迹而妄行,运行在陽道则有旱风,运行在陰道则有陰雨。 凡君王治政过严则日行快,君王治政过宽则曰行缓。太陽运行的状况不可一想就知,所以用夏至、冬至、春分、秋分时的星象来占候。太陽束行,恒星西转。冬至黄昏,太陽在奎宿八度中;夏至,太陽在氐宿十三度中;春分,太陽在柳宿一度中;秋分,太陽在牵牛宿三度七分中:造时的天象为正行。太陽运行速度快,则是恒星西转速度快,这是形势的必然。所以说过中度则快,是君王治政过严的感应;不到中度则为迟缓,是君王治政过宽的征象。 说到月亮的运行,则以晦朔来判断它。太陽在冬季则偏南,夏季则偏北;冬至在牵牛宿,夏至在束井宿。太陽的运行是在中道,月亮和五星都随之而行。 箕星是风的征示,是东北之星。是与东北地方相应的天位,所以《易。坤卦》中说“东北丧友”。到了《易。巽卦》中说“在东南,是风;风是陽中之陰,是大臣的征象,所占示的星是轸宿”。月离开中道,移向东北入箕宿,如移向东南入轸宿,则多风。移向西方为有雨;雨是少陰的位象。月离开中道,移向西入毕宿,则多雨。所以《诗经》说“月离开毕宿,使大雨滂沱”,说得是多雨的情况。《星传》中说“月亮运行入毕宿,则将相有因为家中的事牵连犯罪的”,说得是陰盛。《书》中说“星宿有好风的,星宿有好雨的,月行至这些星宿附近,则因此有风雨”,说得是月亮偏离中道而东西运行的情况。所以《星传》中说“月亮运行向南入牵牛宿的南面。民间有流行疾病发生;月亮运行北入太微垣,出现在五帝座以北,如果干犯五帝座,则有下位之人谋上的情况”。 又一说月亮代表风雨,太陽代表寒温。冬至太陽应在南极位置,晷影最长,太陽运行不到南极位置,则温热过分;夏至应太陽在北极位置,晷影最短,太陽向北运行不到北极位置,则寒为损伤。所以《书》中说“h月运行,则有冬有夏”了。在人间是政治变化,在天上是日月运行啊。月亮出现在房宿北面,象征着有陰、雨,兵乱;月亮出现在房宿南面,是旱是天丧。水旱的情况发生在其分野之国所对应的地区,等到五星变异出现,以上情况必然有效应。 两军相对,太陽的光晕相等同,则势均力敌;光晕厚长且大则有胜利;光晕薄短且小,则没有胜利。光晕多重环抱,则有大败的一方。光晕环抱太陽为和,光晕背向太陽为不和,是兆示着相分离。光晕直为兆示自己立功,可利军破兵,或者说杀将。光晕在上方内环向太陽,预示着有喜。有云气在光环之中,预示城中之军胜;有云气在光环之外预示城外之军胜。光晕青外赤中,战和;赤外青中,两相交恶。光环先出现而后离开,守军胜。光环先出现先离去,守军开始有利,后来又败;光环后出现后离去,守军前败后利;光环后出现先离去,前后都败,守军不胜。出现即去,这以后会发生怨恨,虽胜无功。出现半日以上功大,出现白虹弯曲而短,上下尖,这样的情况出现,其下分野之地有血光之灾。h晕所兆示的克敌致胜的情况,近期三十日,远期六十日应验。 日食,与亏食起始所在星区相应的分野地不利;与日光复原所在星区相应的分野地有利;不然,日全食应验的是君王。用日食正当发生的地方和太陽运行的度数加日食发生的时间与分野地对应,用于显示其国。 凡观看云气,昂头向上而观察它,衹三四百里;平视,或向桑树、榆树之上观望,能测千余里、两千里;登高而观望它,向下瞩目地面可达三千里。云气有兽状居守在其地上空的,胜。 自华山以南,云气下黑上红。嵩高、三河之郊,云气是正红色。常山以北,云气下黑上青。勃海、碣山、大海、泰山之间,云气都是黑色的。长江、淮河之间,云气都是白色的。 预示服役的云气色白。预示土木工程的云气色黄。预示车战的云气忽高忽低,团聚在一起。预示骑战的云气低下而遍布。预示步兵之战的云气团聚。前低而后高的,速进;前方而后高的,士气锐;后尖而低下的,退却。云气平的行速缓。前高后低的,不止而返。两气相遇,低胜高,尖胜方。云气运行向前低而依循车道的,不过三四日,离开五六里的地方显现其征兆。云气运行高七八尺者,不过五六日,离开十余二十里显现其征兆。云气运行高一丈多两丈的,不过三四十曰,离开五六十里显现其征兆。 飘荡的云色青白,预示其武将强悍,其士兵软弱。云的根部大而前绝远者,预示有战斗。云气青白色,其芒角低的战胜;前端色赤而上仰者,战不胜。似布阵一般的云像耸立的城墙。梭状的云像梭子。柚状的云团状两端尖。杓状的云像绳一样,在前面横亘全天,把天分成两半。彩色的云,像是战旗。钩状的云弯钩排列。这些状态的云出现,用五色去占测。其中颜色润泽、团状、密实的云,出现很动人,于是有占卜的意义;预示有战争发动,在它分野之地。 王朔所做的占卜说是起决于日边的云象。太陽边的云气代表入主之象。都可以用云的形状来占测。 所以北夷的气象如群畜在穹庐,南夷之气像是舟船和帆旗。大水灾发生之处,败军的战场,破国的城池,地下有古代钱币的地方,金银财宝所在地都有气,不可不察验。海市蜃楼之云气像楼台,广野之云气成就宫廷的相貌。云气的各种气象是地面上的百姓、山川、形势气质所积累的反映。所以占候赢盛或者虚耗的情况,深入到国家验看疆土和田陌的整治情况,城郭室屋是否润泽,再看车服畜产是否精良。气象生长的吉祥,虚耗的凶险。 若烟非烟,似云非云,郁郁葱葱,萧疏地分布着形如圆形困仓的云气,是所谓庆云。庆云出现,主有喜气。若雾非雾,沾衣不湿的云气,如出现则那个城市有披甲上阵而疾行军的情况。 雷电、虹霞、霹雳、晚上出现极光的情况是陽气所牵动的气象,春夏则发,秋冬则隐匿,所以占候者与记录者没有不观察它的。 在自然现象上,要观察天开所显现的物象,地震造成的地断裂,山崩塌陷,山川i堵塞;水在地下涌出,大泽干枯,都有征象。在人事上要考察城郭巷闾,盈损枯竭;宫庙廊第,百姓居所。民谣、习俗、车骑、服饰,看百姓饮食。五谷草木,观其所属。仓府马厩,四通之路。六畜禽兽,物产去留;鱼鳖鸟鼠,观其所处。鬼哭若嚎,与人逢遇。有些差误,但的确如此。 凡占候一年的吉凶,要谨慎观察一年的开始。一年头一天或者冬至曰,生气开始出现。腊明日,人众开始过年,大家聚会饮宴,这时陽气上升,所以叫初岁。正月初一是一年开端;是君王规定的岁首。立春,四季的开始。这四个开端,是占候的日子。 所以汉朝魏鲜在腊明日和正月初一判断八风。风从南来,大旱;西南,小旱;西方,有战争;西北,大豆收成好,小雨,急促起兵;北方为中等收成;东北,为丰年;东方,有大水;东南,百姓有流行病,收成很不好。所以八风各与八个地方相对,考核它们多者为胜。多胜少,长久胜短促,快胜缓。早晨到食时,占测麦子的收成;食时到日映时为占测稷的收成;日映时到晡时为占测黍的收成;晡时到下晡时,为占测大豆的收成;下哺时到曰入时为占测麻的收成。如果正月初一有云,有风,有太陽,造一年庄稼就茂盛而且丰收;无云,有风曰,那就年景不丰而少籽;有云有风没太陽,预示着庄稼茂盛,但是少实;有太陽,无云,无风,预示当年庄稼歉收。如果衹有很短的时间无云、无风,小歉收;如果是蒸五斗米这样长的时间,为大歉收。无风又起风,有云,预示当年庄稼先有损害又有起色。各用当时云的颜色,占候所适宜耕种的农作物,有雨雪、寒冷,预示当年年景极坏。 当h光明亮时,听城邑中百姓的声音。声如宫调,则其年美好,吉;声如商调,有战争;声如征调,其年有旱灾发生;声如羽调,其年有水灾发生;声如角调,其年年景极坏。 或在正月初一h起计数下雨的天数。一天有雨预示民有一升之食,到七升是极限;过了七天的不在占候之数。从初一h到十二h,可使之与一月到十二月相当,视其晴雨,可占候一年十二个月水灾、旱灾的情况。这是方圆千里内的象征。要为天下占候,则要在整个正月裹进行。用月所经过的二十八宿、h、风、云占候所相对应的国家。但必须察看太岁的所在。金星,表示丰收;水星表示歉收;木星表示有饥荒;火星表示有旱灾。这是大概的情况。 正月的第一个甲日,风从东方来,适宜养蚕;风从西方来,如果早晨有黄云,不吉。 冬至白天最短,冬至前三天,在衡器的一端悬挂炭,另一端悬挂土,令衡器处于平衡状态,当悬挂炭的一端下沉时,或麋鹿脱角、兰根发芽,泉水涌时,可由之大略知道冬至的到来,而关键是测量晷影来确定冬至曰的到来。 天运气数三十年一小变,百年中变,五百年大变,三大变为一纪,三纪为一个完整的周期,此是天道的气数。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间,日食发生三十六次,彗星三次出现,夜裹恒星不出现,中夜有陨石如雨的情况各一次。当这个时候,祸乱都纷纷显应,周室微弱,臣民怨恨,弑君的情况发生三十六次,国家亡国的情况发生五十二次,诸侯逃亡不能保全其社稷的情况不可胜数。自此之后,有权势的欺凌势单的,大国兼并小柄。秦、楚、吴、越本来是夷狄之邦,从此成为强大的诸侯国。田氏篡齐,三家分晋,同时形成战国时期,争相攻取,兵戈递进,城邑被数次屠灭,因此饥馑疾疫产生愁苦,君臣全都忧患,那时占卜察验乞求鬼神,候测星气尤为急切。近世春秋十二诸侯,战国七国相王,主张纵横的策士,接踵而至,而从事占候天文的人,顺着当时的形势,记录书写占候的书,所以其占验的记载鱼龙混杂,没有什么可记录的。 周军为秦军所灭。秦始皇时代,十五年间彗星四现,最长时出现八十曰,长度或可横过天空。后来秦国逐渐用兵在内兼并六国,在外平息四夷,死人如麻,又出现火星留守心宿和在天市垣出现芒角,色赤如鸡血的天象。秦始皇死后,适逢百姓相互残杀,二世即位,骨肉相残,杀戮将相,金星再次出现经过中天的现象。所以陈胜、吴广等起义并起,军相践踏,秦国于是灭亡。 项羽援救钜鹿时,枉矢星向西滑过。枉矢星所及之处预示天下有所征战,是灭亡的征象。万物不能直于箭矢,现在枉矢星蜿蜒划过而弯曲不能直行,象征着拿箭者不正,以此象征项羽政治混乱。项羽于是合并军队,坑杀秦兵,屠灭咸陽。凡是枉矢星出现是以乱伐乱的征象。 汉元年十月,五星聚会于束井宿,以历法推算它,其它四星应跟从岁星。此是高皇帝授命登基的符兆。所以有客人对张耳说:“束井宿的分野之地在秦地,汉王入秦,五星顺从岁星相聚,正当是以义取天下之时。”秦王子婴在枳道投降,汉王嘱咐下属官吏,宝物、妇女丝毫不取,紧闭宫门,回军守于霸上,以迎候项羽等诸侯。与秦国百姓约法三章,百姓没有不生归附之心的,可谓能行义呀,这是天所给予的。因此五年就平定天下,登帝位。以此可证明岁星是所彰显义的,东井宿预示的是秦地,这是明证。 漠高帝三年秋,金星出现在西方,有星光几乎近身,忽北忽南,逾期才隐入。水星出现在四季的第一个月。当时项羽为楚王,而刘邦已经平定三秦地区,在荣陽地区舆之相对。金星出现在西方,有星光几乎近身,是预兆着秦地有征战要取胜,而漠国将兴起。水星出现在四季的第一个月,是改变君王的表征。又过了两年,汉灭楚。 汉高帝七年,月有光晕,围绕着参宿、毕宿,有七层光晕。占候的人说:“毕宿、昴宿间,是天街;天街北象征着胡地;天街南象征着中原之国。昴宿象征匈奴,参宿象征趟国,毕宿象征边疆之军。”这年高皇帝亲自率领大军击匈奴,到平城,被冒顿单于所围,七日才得解围。 汉高帝十二年春,火星留守心宿。四月,皇帝去世。 孝惠帝二年,天有裂缝在东北,宽十余丈,长二十余丈。有地震,是陰气有余;天开裂,是陽气不足:都是显示下臣强盛将要损害主上的变故。后来有吕氏之乱。 孝文帝后二年正月壬寅日,天搀星傍晚出现在西南。占候的人说:“这是有战争丧乱的征兆。”六年十一月,匈奴入侵上郡、云中,汉朝发起三军以保卫京师。这年四月乙巳et,水星、木星、火星三星同出现在束井宿。占候的人说:“内外有战争和丧事发生,会改立王公。束井宿兆示的是秦地。”八月,天狗星落在梁地,这年在长安诛杀造**的人周殷示众。七年六月,文帝去世。这年十一月戊戌,土星、水星同在危宿出现。占候的人说:“是壅塞之兆,与分野对应的国家,不可举事兴兵,否则必会受其殃祸。又一说,将要全军覆没。危宿,主示齐地。”这年七月,火星束行,运行到毕宿之南,又环绕毕宿东北,后运行出毕宿向西,逆行到昴宿,随即向南又向东运行。占候的人说:“是有死丧和盗寇作乱的兆示。毕宿、昴宿,兆示趟地。” 孝景元年正月癸酉曰,金星、水星同出现在婺女宿。占候的人说:“为谋变,为兵患之兆。婺女宿主示越地,又主示齐地。”这年七月乙丑et,金星、木星、水星同出现在张宿。占候的人说:“内外有战争和丧事,是改立王公的兆示。张宿主示周地,是现在的河南,又兆示楚地。”二年七月丙子el,火星和水星早晨出现在东方,因此留守斗宿。占候的人说:“其分野之国,断绝祭祀。”到了当年的十二月,水星、火星同出现在斗宿。占候的人说:“这是淬火,不可举事用兵,否则必受其害。”又一说:“征示着北方的军队,用兵举事必大败。斗宿,主示吴地,又主示越地。”当年彗星出现在西南方。三月时,立六皇子为王,镇守淮陽、汝南、河闾、临江、长沙、广川。三年,吴、楚、胶西、胶束、淄川、济南、趟七国反叛。吴、楚之兵先到攻打梁国,胶西、胶束、淄川三国围攻齐国。汉朝派遣大将军周亚夫等戍守河南,以等候吴、楚之敌露出破绽,于是打败了他们。吴王逃奔越国,越国攻打他并且杀了他。平陽侯打败了三国的军队在齐地,都惩治了他们的罪行,齐王自杀。汉军以水攻打趟国,城破,赵王自杀。六月,立皇子两人、楚元王的儿子一人为王,镇守胶西、中山、楚国。改任济北王为淄ji!王,淮陽王为鲁王,汝南王为江都王。七月,战争结束。天狗星落下,占候的人说:“是破军杀将的征兆。天狗星象征着守御,天狗星所以降临,是以此戒示守御。”吴国、楚国攻打梁国,梁国坚守,于是在分野之地有伏尸流血发生。 三年,土星在娄宿,几乎隐入时又出现,返居于奎宿。奎宿分野之地是鲁国。占候的人说:“这个国家得地是因为有土星之故。”造年鲁王被封国。 四年七月癸末日,火星运行入束井宿,行于黄道之北,又在九月己末日运行入舆鬼宿,戊寅el运行出宿区。占候的人说:“是诛罚的征象,又是火灾的征象。”后二年,有栗氏的事发生。后来未央宫束门有火灾。 孝景中元元年,土星当在觜鹏宿、参宿,却离去居守在东井宿。占候的人说:“亡地,或者有女主之忧。”二年正月丁亥曰,金星、木星同在觜00宿,是有白衣之会的丧事的象征。三月丁酉日,彗星夜间出现在西北,星光色白,长一丈,在觜鱅宿,离去时越来越小,十五日后不见。占候的人说:“必有破国乱君的情况发生,犯罪者伏法。觜鱅宿,主示梁地。”这年五月甲午日,金星、木星都在束井宿。戊戌日,金星离开,木星留守,留有二十日。占候的人说:“损伤形成于战斧。木星预示诸侯,诛杀将要实行在诸侯中。”这年六月壬戌,蓬星出现在西南,在房宿南面,离房宿大约有二丈,大如二斗的器具,色白;癸亥日,在心宿东北,长约一丈多;甲子日,在尾宿北面,长约六丈;丁卯日,在箕宿北面,靠近银河,稍小,将离去时,大如桃。壬申曰离去,总共十曰。占候的人说:“蓬星出现,必有乱臣。房宿、心宿之间是天子宫。”这时梁王想做汉的继嗣,派人杀汉朝的诤臣袁盎。汉朝按吏律应诛杀梁大臣,斧铁相加。梁王恐惧,布车入关,伏法认罪,然后得免。 中元三年十一月庚午曰傍晚,金星、火星同在虚宿,相离一寸远。占候的人说:“是冶炼,是有丧事的象征。虚宿,分野之地是齐国。” 四年四月丙申,金星、木星同现于束井宿。占候的人说:“会有白衣之会的丧事。束井宿,分野之地是秦国。”五年四月乙巳曰,水星、火星同现于参宿。占候的人说:“其分野之国不吉。参宿,分野之地是梁国。”六年四月,梁孝王去世。五月,城陽王、济陰王去世。六月,成陽公主去世。在三个月之中,天子穿丧服四次,莅临府第。 孝景后元年五月壬午曰,火星、金星同在舆鬼宿的东北不到柳宿,出现在舆鬼宿北大约五寸远。占候的人说:“是冶炼,有丧事发生。舆鬼宿,主示秦国。”丙戌曰,有大地震发生,铃铃有声,民间有大流行病发生,百姓死亡,棺椁贵,到秋天才停止。 孝武建元三年三月,有彗星见于柳宿、张宿,经过太微垣,侵犯紫宫星区,到了银河。《春秋》中说“彗星见于北斗,齐、宋、晋三国的君王都将死于祸乱”。现在彗星经过五宿,这 以后济束、胶西、江都王都被牵连获罪削夺王位而自杀,淮陽王、衡山王谋反被诛。 三年四月,有彗星见于天纪星,行至织女星。占候的人说:“织女星兆示有女主之变,天纪星兆示要发生地震。”到了四年十月发生地震,后来陈皇后被废。 六年,火星留守舆鬼宿。占候的人说:“兆示火灾,有丧事。”这年汉高帝的陵园有火灾发生,宝太后去世。 元光元年六月,新星出现在房宿。占候的人说:“预示有战争发起。”二年十一月,单于率领十万铁骑入侵武州,汉朝派兵三十余万迎敌。 元光年间,天星全部星光闪动,皇上因此寻问占候星象的人。回答说:“星光闪动的情况预示着劳民。”后来征讨四夷,百姓因为战争而劳苦。 元鼎五年,金星行入天苑星。占候的人说:“将有因为马而兴起的战争。”又一说:“马将因为战争而死耗。”后来因为天马的缘故诛杀大宛,马大部分死于战争。 元鼎年间,火星留守在南斗宿。占候的人说:“火星留守是有贼乱丧兵的征兆;留守的时间长,其分野之国断绝祭祀。越国是南斗宿的分野之地。”后来越相吕嘉杀了国王及太后,汉起兵诛杀他,灭了越国。 元封年间,有新星见于南河、北河星区中。占候的人说:“南河是越国的门户,北河是胡人的门户。”后来汉兵击败减掉朝鲜,以其地为乐浪、玄菟郡。朝鲜在海中,越国的门户象征朝鲜;留守在北方,是胡人的区域。 太初年间,有新星见于招摇星附近。《星传》中说:“新星留守招摇星,兆示南方少数民族有动乱,百姓将失去国君。”后来汉朝出兵攻打大宛,斩首大宛王。招摇星的分野之地是远方少数民族地区。 孝昭始元年间,汉朝宦官梁成恢和燕王所用的占候星象的人吴莫如,见彗星出现于西方天市垣柬门,运行过河鼓星区,入营室宿中。梁成恢说:“彗星出现六十天,不出三年,其下分野之地有乱臣被戮杀并且示众。”后来金星出现西方,向下运行一舍,又向上运行二舍后,下行离去。金星主示军队,上行又下行,将会有被戮杀的人。后来金星出现在东方,入咸池星,向东进入东井宿。预示大臣不忠,有谋上叛乱的人。后来金星进入太微垣西边第一星区,向北运行出束边第一星的位置,再向北而东方向离去。太微垣是天廷的象征,金星运行其中,征示宫门当闭,大将披甲带兵,邪恶之臣伏诛。火星在娄宿,由束而西逆行至奎宿,占法上说“当有战争”。后来金星进入昴宿。吴莫如说:“蓬星出现于西方,当有大臣被戮杀的情况。金星进入东井宿、太微廷,运行出东门,汉将有大将死。”后来火星出现在东方,与金星相守。这时应有战争发动,领兵的人不胜。后有流星陨落燕国万载宫的屋顶向东去,占法上说“国家恐慌,有诛杀”。后来左将军上官桀、骠骑将军上官安与长公主、燕剌王刘旦谋乱,都伏罪被杀。有军队讨伐乌桓。 元凤四年九月,新星在紫宫北斗天枢星与北极之间出现。占候的人说:“是战争。”五年六月,征发三辅郡国少年到北军。五年四月,烛星出现在奎宿、娄宿之间。占候的人说“预示有土木工程兴起,有胡人死亡,边城和平”。六年正月,修筑辽东、玄菟城。二月,度辽将军范明友击败乌桓国还军。 元平元年正月庚子曰,日出时有黑云山现,其形态好像狂风吹乱头发,运转出西北方向,东南行进,又转向西,一会儿无踪影。占候的入说:“有云如大风,是谓风师,占法记载当有大的战争发动。”后来战争在乌孙国发起,五将征讨匈奴。 二月甲申日,早晨出现大星有如月亮,有众星跟随它向西运行。乙酉曰,烊云形状像狗,红色,有三道长尾,从两面沿着银河向西运行。大星如月,是大臣的象征,众星跟随大星预示众人都随从。天文的规定是以从西向东行为顺,从束向西行为逆,这是大臣想要行使权力来安定国家。占候的人说:“金星的散气形成天狗星、卒起星。卒起星出现,祸患无时不有,大臣玩弄权柄。烊云为乱君的征兆。”到了四月,昌邑王刘贺行乱政,即位二十七日,大将军霍光报告皇太后废除了刘贺。三月丙戌曰,有流星出现在翼宿、轸宿东北,侵犯太微垣,进入紫宫星区。开始出现时形状小,后来渐大,有光。进入一会儿,有声如雷,三呜才停止。占候的人说:“流星进入紫宫星区,预示天下大凶。”这年四月癸末日,皇帝去世。 孝宣帝本始元年四月壬戌日初更夜,水星从参宿出现于西方。二年七月辛亥曰傍晚,水星从翼宿出现于西方,都比历算提早。占候的人说:“大臣有被诛杀的。”后来火星留守在房宿的钩钤星星区。钩铃星是天帝的车驾。占候的人说:“不是太仆就是奉车都尉,不被罢黜即是处死。房宿、心宿是天子的宫廷。房宿为将相,心宿为儿子之属。其分野之地是宋,是现在楚国的彭城。”四年七月甲辰,水星在翼宿,月亮侵犯它。占候的人说:“有战争起动,有上卿死于将相之位。”当日,火星进入舆鬼宿天质星星区。占候的人说:“大臣有被诛杀的,称为天贼在君王之侧。” 地节元年正月戊午h二更夜,月亮遮掩火星,火星在角宿、亢宿。占候的人说:“预示有忧患发生在宫中,不是强盗就是小偷。有内乱,谗谀之臣在君王身边。”辛酉日,火星运行入氐宿中部。氐宿,是天帝的宫廷,火星进入其中,预示有贼臣。这年六月戊戌曰初更夜,有彗星又处于左右角星之间,彗尾指向东南,长约二尺,色白。占候的人说:“预示有奸人在宫廷中。”到丙寅曰,又有彗星出现在贯索星东北,向南运行,到七月癸酉夜进入天市垣,星光很亮,彗尾指向东南,其色白。占候的人说:“预示着戮杀卿士。”又一说:“有戮杀帝王的预示。时间都是一年,远则二年出现。”当时,楚王延寿谋反自杀。四年,已故大将军霍光的夫人显、将军霍禹、范明友、奉车都尉霍山以及妻弟姻亲中为侍中、诸曹、九卿、郡守都谋反,一起被伏法判罪。 黄龙元年三月,彗星居留在王梁星东北约九尺,长一丈余,彗尾指向西,运行到阁道星区到紫宫星区。那年十二月,皇帝去世。 元帝初元元年四月,出现新星形状大如瓜,色青白,出现在南斗第二星束面约四尺处。占候的人说:“预示为水患有饥民。”五月,渤海海水大泛滥。六月,关东出现大饥荒,百姓多饿死,琅邪郡人吃人。 二年五月,有彗星出现在昴宿,守留在卷舌星东约五尺处,色青白,光焰长三寸。占候的人说:“预示天下有妄言的人。”这年十二月,钜鹿都尉谢君的儿子骗说自己是神人,被判罪论死,父亲免官。 五年四月,彗星出现在西北,赤黄色,长八尺许,后数日又长为一丈余,彗尾指向东北,在参宿。后来过了二年多,西羌反叛。 孝成帝建始元年九月戊子日,有流星出现在文昌星区,色白,星光照地,长约四丈,粗大有一围,行迹摇动如龙蛇形状。片刻,长约五六丈,粗大约四围许,蜿蜒曲折,横贯紫宫星区西面,在北斗西北子亥问。后弯如环,北方不闭合,留大约一刻时。占候的人说:“文昌星为上将贵相。”当时皇帝的舅舅王凤做大将军,后来宣帝的外甥王商为丞相,都是贵胄从政。王凤嫉妒王商,弹劾他而被罢免。王商于是自杀,亲属都被废黜。 四年七月。火星逾越岁星,居留在它东北约半寸距离如并蒂连理。当时岁星在天关星西大约四尺处,火星最初跟从毕宿口的大星东面向东北运行,几曰到,来时快去时缓。占候的人说:“火星与岁星星光相触及,国君有病,年景饥荒。”到了河平元年三月,有旱灾,损伤麦子的收成,百姓吃榆皮充饥。二年十二月壬申曰,太皇太后避时令的忌讳到昆明束观。 十一月乙卯日,月亮遮掩土星,土星不见,当时土星在舆鬼宿西北约八九尺处。占候的人说:“月亮遮掩土星,预示百姓流离千里。”河平元年三月,流亡的百姓进入函谷关。 河平二年十月下旬,土星在柬井宿轩辕星南端大星一尺多,木星在它的西北一尺多处,火星在它的西北二尺多处,都从西方运行而来。土星横贯舆鬼宿,先到木星旁边,火星也横贯舆鬼宿。十一月上旬,木星、火星向西运行离开土星,都向西北逆行。占候的人说:“三星如果同在一处,称为‘惊位,,称为‘绝行’,预示内外有战争和丧事并改立王公。”这年十一月丁巳et,夜郎王歆大逆不道,烊柯太守陈立捕杀歆。三年九月甲戌,束郡庄平男子侯母辟兄弟五人结党为强盗,攻焚官寺,捆缚县长吏,抢取印绶,自称将军。三月辛卯曰,左将军工挞去世,右将军史且为左将军。四年四月戊申曰,攀王型贺去世。 区朔元年七月壬子日,月亮侵犯心宿。占候的人说:“它的分野之国有忧患,或有大丧事。房宿、宿分野地为宋国,现在是楚地。”十一月辛未el,楚王刘友去世。 四年闰月庚午et,有流星大如缶,出现在西南,进入北斗星区下。占候的人说:“汉出使匈躯。”第二年,边塞元年正月,纽扭单于压迪墓皇去世。五月甲午et,派遣中郎将杨兴前往吊唁。 丞垃二年二月癸末日夜,东方有赤色的光出现,粗大三四围,长二三丈,瑟瑟有声像树叶抖动,南方出现赤色的光粗大四五围,向下运行十余丈,都不到地即灭。占候的人说:“东方飘来变色的云气,形状如树木,以此知道四方将要动乱。”第二年十二月己卯曰,尉氏男子樊并等谋反,横杀陈留太守严普以及官吏百姓,释放囚徒,抢夺库中兵器,劫略令丞,自称将军,都被诛杀。庚子日,山陽铁官所属的逃亡之徒苏令等杀伤官吏百姓,劫放囚徒,抢夺库中兵器,聚党羽数百人为大强盗。第二年经过的郡国有四十余处。一天之内有两种云气同时升起,一并出现,而樊并、苏令等同月俱发。 元延元年四月丁酉申时,天空晴朗无云,殷殷震动如有雷声,有流星头大如缶,长十余丈,明亮的红白色,从太陽下向东南划去。四面散射的小流星,或大如盆,或小如鶸蛋,闪烁如下雨,到黄昏停止。郡国百姓都说是星陨。《春秋》中记载星陨如雨是王者失势诸侯起霸业的变异之兆。后来王莽就专权国柄了。王莽的兴起萌发于盛查时,所以有星陨之变。后来王莽就篡国了。 疆翅元年正月辛未et,有流星从东南划入北斗星星区,长几十丈,大约半小时平息,占候的人说:“预示大臣有被囚禁的。”这一年十一月庚子日,宣医堡遵王昼被邪教所牵连下狱处死。 二年春,火星留守心宿。二月乙丑曰,丞相翟方进想要制止灾异,自杀。三月丙戌曰,皇帝去世。 哀帝建平元年正月丁未ft日出时,天空有白色的云气笼罩,广如一匹布,长十余丈,西南走向,喧哗如有雷声,向西南运行一刻钟后停止,称为天狗。《传》说:“忠言不被采纳,则天狗出现,有妖言惑众。”到了四年正月、二月、三月,百姓都惊动了,喧哗奔走,相传有天降韶书筹划祭祀西王母,又说“有眼睛竖着长的人到来”。十二月,白气出现在西南方,从地上升到天上,出现在参宿下,横贯天厕星区,广如一匹布,长十多丈,十余曰才离去。占候的人说:“天子有陰病。”三年十一月壬子曰,太皇太后韶告说:“皇帝宽仁孝顺,承奉帝祠,少有懈怠,而久病未愈,曰思夜想,大概继承大统的君王不易改制。《春秋》注重复古,在甘泉宫泰时、汾陰后土祠祭祀如以往一样。” 二年二月,有彗星出现在牵牛宿七十余曰。《传》说:“彗星出现预示除旧布新。牵牛宿,曰、月、五星运行的起始点,计算历数的历元的起始处,天正、地正、人正三正岁首的起始、、彗星出现在牵牛宿是更改的征兆。它出现的时间长,预示其发生之事大。”这年六月甲子曰,夏贺良等力主改元易号,增加漏刻。皇帝下诏书改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号称陈圣刘太平皇帝,刻漏一日分为一百二十刻。八月丁巳日,全部又罢除了,夏贺良及其党羽都伏诛和流放。那以后才形成了王莽篡国之祸。 元寿元年十一月,木星进入太微垣,逆行侵犯右执法星。占候的人说:“预示大臣有忧患,做执法官的有杀身之祸,或有罪罚。”二年十月戊寅日,高安侯董贤被罢免大司马之职,回家后自杀。 卷二十七 上 五行志 第七上 【原文】 《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雒出书,圣人则之。”刘歆以为虙羲氏继天而王,受《河图》,则而画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赐《雒书》,法而陈之,《洪范》是也。圣人行其道而宝其真。降及于殷,箕子在父师位而典之。周既克殷,以箕子归,武王亲虚己而问焉。故经曰:“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王乃言曰:‘乌呼,箕子!惟天陰骘下民,相协厥居,我不知其彝伦逌叙’。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陻洪水,汩陈其五行,帝乃震怒,弗畀《洪范》九畴,彝伦逌斁。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逌叙。’”此武王问《雒书》于箕子,箕子对禹得《雒书》之意也。 “初一曰五行;次二曰羞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政;次四曰旪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艾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乡用五福,畏用六极。”凡此六十五字,皆《雒书》本文,所谓天乃锡禹大法九章常事所次者也。以为《河图》、《洛书》相为经纬,八卦、九章相为表里。昔殷道弛,文王演《周易》;周道敝,孔子述《春秋》。则《乾》、《坤》之陰陽,效《洪范》之咎征,天人之道粲然著矣。 汉兴,承秦灭学之后,景、武之世,董仲舒治《公羊春秋》,始推陰陽,为儒者宗。宣、元之后,刘向治《穀梁春秋》,数其祸福,传以《洪范》,与促舒错。至向子歆治《左氏传》,其《春秋》意亦已乖矣;言《五行传》,又颇不同。是以?促舒,别向、歆,传载眭孟、夏侯胜、京房、谷永、李寻之徒,所陈行事,讫于王莽,举十二世,以傅《春秋》,著于篇。 经曰:“初一曰五行。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 传曰:“田猎不宿,饮食不享,出入不节,夺民农时,及有奸谋,则木不曲直。” 说曰:“木,东方也。于《易》,地上之木为《观》。其于王事,威仪容貌亦可观者也。故行步有佩玉之度,登车有和鸾之节,田狩有三驱之制,饮食有享献之礼,出入有名,使民以时,务在劝农桑,谋在安百姓:如此,则木得其性矣。若乃田猎驰骋不反宫室,饮食沉湎不顾法度,妄兴繇役以夺民时,作为奸诈以伤民财,则木失其性矣。盖工匠之为轮矢者多伤败,乃木为变怪,是为木不曲直。 《春秋》成公十六年“正月,雨,木冰”。刘歆以为上陽施不下通,下陰施不上达,故雨,而木为之冰,雰气寒,木不曲直也。刘向以为冰者陰之盛而水滞者也,木者少陽,贵臣卿大夫之象也。此人将有害,则陰气胁木,木先寒,故得雨而冰也。是时,叔孙乔如出奔,公子偃诛死。一曰,时晋执季孙行父,又执公,此执辱之异。或曰,今之长老名木冰为“木介”。介者,甲。甲,兵象也。是岁晋有鄢陵之战,楚王伤目而败。属常雨也。 传曰:“弃法律,逐功臣,杀太子,以妾以妻,则火不炎上。” 说曰:火,南方,扬光辉为明者也。其于王者,南面乡明而治。《书》云:“知人则哲,能官人。”故尧、舜举群贤而命之朝,远四佞而放诸野。孔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诉不行焉,可谓明矣。”贤佞分别,官人有序,帅由旧章,敬重功勋,殊别適庶,如此则火得其性矣。若乃信道不笃,或耀虚伪,谗夫昌,邪胜正,则火失其性矣。自上而降,及滥炎妄起。灾宗庙,烧宫馆,虽兴师众,弗能救也,是为火不炎上。 《春秋》桓公十四年“八月壬申,御廪灾”。董仲舒以为先是四国共伐鲁,大破之于龙门。百姓伤者未廖,怨咎未复,而君臣俱惰,内怠政事,外海四邻,非能保守宗庙终其天年者也,故天灾御廪以戒之。刘向以为御廪,夫人八妾所舂米之臧以奉宗庙者也,时夫人有婬行,挟逆心,天戒若曰,夫人不可以奉宗庙。桓不寤,与夫人俱会齐,夫人谮桓公于齐侯,齐侯杀桓公。刘歆以为御廪,公所亲耕籍田以奉粢盛者也,弃法度亡礼之应也。 严公二十年“夏,齐大灾”。刘向以为齐桓好色,听女口,以妾为妻,適庶数更,故致大灾。桓公不寤,及死,適庶分争,九月不得葬。《公羊传》曰,大灾,疫也。董仲舒以为,鲁夫人婬于齐,齐桓姊妹不嫁者七人。国君,民之父母;夫妇,生化之本。本伤则末夭,故天灾所予也。 釐公二十年“五月乙巳,西宫灾”。《穀梁》以为愍公宫也,以谥言之则若疏,故谓之西宫。刘向以为釐立妾母为夫人以入宗庙,故天灾愍宫,若曰,去其卑而亲者,将害宗庙之正礼。董仲舒以为釐娶于楚,而齐媵之,胁公使立以为夫人。西宫者,小寝,夫人之居也。若曰,妾何为此宫!诛去之意也。以天灾之,故大之曰西宫也。《左氏》以为西宫者,公宫也,言西,知有东。东宫,太子所居。言宫,举区皆灾也。 宣公十六年“夏,成周宣榭火”。榭者,所以臧乐器,宣其名也。董仲舒、刘向以为十五年王札子杀召伯、毛伯,天子不能诛。天戒若曰,不能行政令,何以礼乐为而臧之?《左氏经》曰:“成周宣榭火,人火也。人火曰火,天火曰灾。”榭者,讲武之坐星。 成公三年“二月甲子,新宫灾”。《穀梁》以为宣宫,不言谥,恭也。刘向以为时鲁三桓子孙始执国政,宣公欲诛之,恐不能,使大夫公孙归父如晋谋。未反,宣公死。三家谮归父于成公。成公父丧未葬,听谗而逐其父之臣,使奔齐,故天灾宣宫,明不用父命之象也。一曰,三家亲而亡礼,犹宣公杀子赤而立。亡礼而亲,天灾宣庙,欲示去三家也。董仲舒以为成居丧亡哀戚心,数兴兵战伐,故天灾其父庙,示失子道,不能奉宗庙也。一曰,宣杀君而立,不当列于群祖也。 襄公九年“春,宋灾”。刘向以为先是宋公听谗,逐其大夫华弱,出奔鲁。《左氏传》曰,宋灾,乐喜为司城,先使火所未至彻小屋,涂大屋,陈畚輂,具绠缶,备水器,畜水潦,积土涂,缮守备,表火道,储正徒。郊保之民,使奔火所。又饬众官,各慎其职。晋侯闻之,问士弱曰:“宋灾,于是乎知有天道,何故?”对曰:“古之火正,或食于心,或食于咮,以出入火。是故咮为鹑火,心为大火。陶唐氏之火正阏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纪时焉。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商人阅其祸败之衅必始于火,是以知有天道。”公曰:“可必乎?”对曰:“在道。国乱亡象,不可知也。”说曰:古之火正,谓火官也,掌祭火星,行火政。季春昏,心星出东方,而咮、七星、鸟首正在南方,则用火;季秋,星入,则止火,以顺天时,救民疾。帝喾则有祝融,尧时有阏伯,民赖其德,死则以为火祖,配祭火星,故曰“或食于心,或食于咮也。”相土,商祖契之曾孙,代阏伯后主火星。宋,其后也,世司其占,故先知火灾。贤君见变,能修道以除凶;乱君亡象,天不谴告,故不可必也。 三十年“五月甲午,宋灾”。董仲舒以为伯姬如宋五年,宋恭公卒,伯姬幽居守节三十余年,又忧伤国家之患祸,积陰生陽,故火生灾也。刘向以为先是宋公听谗而杀大子座,应火不炎上之罚也。 《左氏传》昭公六年“六月丙戌,郑灾”。是春三月,郑人铸刑书。士文伯曰:“火见,郑其火乎?火未出而作火以铸刑器,臧争辟焉。火而象之,不火何为?”说曰:火星出于周五月,而郑以三月作火铸鼎,刻刑辟书,以为民约,是为刑器争辟,故火星出,与五行之火争明为灾,其象然也,又弃法律之占也。不书于经,时不告鲁也。 九年“夏四月,陈火”。董仲舒以为陈夏征舒杀君,楚严王托欲为陈讨贼,陈国辟门而待之,至因灭陈。陈臣子尤毒恨甚,极陰生陽,故致火灾。刘向以为先是陈侯弟招杀陈太子偃师,皆外事,不因其宫馆者,略之也。八年十月壬午,楚师灭陈,《春秋》不与蛮夷灭中国,故复书陈火也。《左氏经》曰“陈灾”。《传》曰“郑裨灶曰:‘五年,陈将复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子产问其故,对曰:‘陈,水属也。火,水妃也,而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陈,逐楚而建陈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岁五及鹑火,而后陈卒亡,楚克有之,天之道也。’”说曰:颛顼以水王,陈其族也。今兹岁在星纪,后五年在大梁。大梁,昴也。金为水宗,得其宗而昌,故曰“五年陈将复封”。楚之先为火正,故曰“楚所相也”。天以一生水,地以二生火,天以三生木,地以四生金,天以五生土。五位皆以五而合,而陰陽易位,故曰“妃以五成”。然则水之大数六,火七,木八,金九,土十。故水以天一为火二牡,木以天三为土十牡,土以天五为水六牡,火以天上为金四牡,金以天九为木八牡。陽奇为牡,陰耦为妃。故曰“水,火之牡也;火,水妃也”。于《易》,“坎”为水,为中男,“离”为火,为中女,盖取诸此也。自大梁四岁而及鹑火,四周四十八岁,凡五及鹑火,五十二年而陈卒亡。火盛水衰,故曰“天之道也”。哀公十七年七月己卯,楚灭陈。 昭十八年“五月壬午,宋、卫、陈、郑灾”。董仲舒以为象王室将乱,天下莫救,故灾四国,言亡四方也。又宋、卫、陈、郑之君皆荒婬于乐,不恤国政,与周室同行。陽失节则火灾出,是以同日灾也。刘向以为,宋、陈,王者之后;卫、郑,周同姓也。时周景王老,刘子、单子事王子猛,尹氏、召伯、毛伯事王子晁。子晁,楚之出也。及宋、卫、陈、郑亦皆外附于楚,亡尊周室之心。后三年,景王崩,王室乱,故天灾四国。天戒若曰,不救周,反从楚,废世子,立不正,以害王室,明同罪也。 定公二年“五月,雉门及两观灾”。董仲舒、刘向以为此皆奢僣过度者也。先是,季氏逐昭公,昭公死于外。定公即位,既不能诛季氏,又用其邪说,婬于女乐,而退孔子。天戒若曰,去高显而奢僣者。一曰,门阙,号令所由出也,今舍大圣而纵有罪,亡以出号令矣。京房《易传》曰:“君不思道,厥妖火烧宫”。 哀公三年“五月辛卯,桓、釐宫灾。”董仲舒、刘向以为此二宫不当立,违礼者也。哀公又以季氏之故不用孔子。孔子在陈闻鲁灾,曰:“其桓、釐之宫乎!”以为桓,季氏之所出,釐,使季氏世卿者也。 四年“六月辛丑,毫社灾”。董仲舒、刘向以为亡国之社,所以为戒也。天戒若曰,国将危亡,不用戒矣。《春秋》火灾,屡于定、哀之间,不用圣人而纵骄臣,将以亡国,不明甚也。一曰,天生孔子,非为定、哀也,盖失礼不明,火灾应之,自然象也。 高后元年五月丙申,赵丛台灾。刘向以为,是时吕氏女为赵王后,嫉妒,将为谗口以害赵王。王不寤焉,卒见幽杀。 惠帝四年十月乙亥,未央宫凌室灾;丙子,织室灾。刘向以为元年吕太后杀赵王如意,残戮其母戚夫人。是岁十月壬寅,太后立帝姊鲁元公主女为皇后。其乙亥,凌室灾。明日,织室灾。凌室所以供养饮食,织室所以奉宗庙衣服,与《春秋》御廪同义。天戒若曰,皇后亡奉宗庙之德,将绝祭祀。其后,皇后亡子,后宫美人有男,太后使皇后名之,而杀其母。惠帝崩,嗣子立,有怨言,太后废之,更立吕氏子弘为少帝。赖大臣共诛诸吕而立文帝,惠后幽废。 文帝七年六月癸酉,未央宫东阙罘思灾。刘向以为,东阙所以朝诸侯之门也,罘思在其外,诸侯之象也。汉兴,大封诸侯王,连城数十。文帝即位,贾谊等以为违古制度,必将叛逆。先是,济北、淮南王皆谋反,其后吴、楚七国举兵而诛。 景帝中五年八月己酉,未央宫东阙灾。先是,栗太子废为临江王,以罪征诣中尉,自杀。丞相条侯周亚夫以不合旨称疾免,后二年下狱死。 武帝建元六年六月丁酉,辽东高庙灾。四月壬子,高园便殿火。董仲舒对曰:“《春秋》之道举往以明来,是故天下有物,视《春秋》所举与同比者,精微眇以存其意,通伦类以贯其理,天地之变,国家之事,粲然皆见,亡所疑矣。按《春秋》鲁定公、哀公时,季氏之恶已孰,而孔子之圣方盛。夫以盛圣而易孰恶,季孙虽重,鲁君虽轻,其势可成也。故字公二年五月两观灾。两观,僣礼之物。天灾之者,若曰,僣礼之臣可以去。已见罪征,而后告可去,此天意也。定公不知省。至哀公三年五月,桓宫、釐宫灾。二者同事,所为一也,若曰燔贵而去不义云尔。哀公未能见,故四年六月毫社灾。两观、桓、釐庙、毫社,四者皆不当立,天皆燔其不当立者以示鲁,欲其去乱臣而用圣人也。季氏亡道久矣,前是天不见灾者,鲁未有贤圣臣,虽欲去季孙,其力不能,昭公是也。至定、哀乃见之,其时可也。不时不见,天之道也。今高庙不当居辽东,高园殿不当居陵旁,于礼亦不当立,与鲁所灾同。其不当立久矣,至于陛下时天乃灾之者,殆其时可也。昔秦受亡周之敝,而亡以化之;汉受亡秦之敝,又亡以化之。夫继二敝之后,承其下流,兼受其猥,难治甚矣。又多兄弟亲戚骨肉之连,骄扬奢侈,恣睢者众,所谓重难之时者也。陛下正当大敝之后,又遭重难之时,甚可忧也。故天灾若语陛下:‘当今之世,虽敝而重难,非以太平至公,不能治出。视亲戚贵属在诸侯远正最甚者,忍而诛之,如吾燔辽东高庙乃可;视近臣在国中处旁仄及贵而不正者,忍而诛之,如吾燔高园殿乃可’云尔。在外而不正者,虽贵如高庙,犹灾燔之,况诸侯乎!在内不正者,虽贵如高园殿,犹燔灾之,况大臣乎!此天意也。罪在外者天灾外,罪在内者天灾内,燔甚罪当重,燔简罪当轻,承天意之道也。” 先是,淮南王安入朝,始与帝舅太尉武安侯田蚡有逆言。其后胶西于王、赵敬肃王、常山宪王皆数犯法,或至夷灭人家,药杀二千石,而淮南、衡山王遂谋反。胶东、江都王皆知其谋,陰治兵弩,欲以应之。至元朔六年,乃发觉而伏辜。时田蚡已死,不及诛。上思仲舒前言,使仲舒弟子吕步舒持斧钺治淮南狱,以《春秋》谊颛断于外,不请。既还奏事,上皆是之。 太初元年十一月乙酉,未央宫柏梁台灾。先是,大风发其屋,夏侯始昌先言其灾日。后有江充巫蛊卫太子事。 征和二年春,涿郡铁官铸铁,铁销,皆飞上去,此火为变使之然也。其三月,涿郡太守刘屈釐为丞相。后月,巫蛊事兴,帝女诸邑公主、陽石公主、丞相公孙贺、子太仆敬声、平陽侯曹宗等皆下狱死。七月,使者江充掘蛊太子宫,太子与母皇后议,恐不能自明,乃杀充,举兵与丞相刘屈釐战,死者数万人,太子败走,至湖自杀。明年,屈釐复坐祝诅要斩,妻枭首也。成帝河平二年正月,沛那铁官铸铁,铁不下,隆隆如雷声,又如鼓音,工十三人惊走。音止,还视地,地陷数尺,炉分为十,一炉中销铁散如流星,皆上去,与征和二年同象,其夏,帝舅五人封列侯,号五侯。元舅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秉政。后二年,丞相王商与凤有隙,凤谮之,免官,自杀。明年,京兆尹王章讼商忠直,言凤颛权,凤诬章以大逆罪,下狱死。妻子徙合浦。后许皇后坐巫蛊废,而赵飞燕为皇后,妹为昭仪,贼害皇子,成帝遂亡嗣。皇后、昭仪皆伏辜。一曰,铁飞属金不从革。 昭帝元凤元年,燕城南门灾。刘向以为时燕王使邪臣通于汉,为谗贼,谋逆乱。南门者,通汉道也。天戒若曰,邪臣往来,为奸谗于汉,绝亡之道也。燕王不寤,卒伏其辜。 元凤四年五月丁丑,孝文庙正殿灾。刘向认为,孝文,太宗之君,与成周宣榭火同义。先是,皇后父车骑将军上官安、安父左将军桀谋为逆,大将军霍光诛之。皇后以光外孙,年少不知,居位如故。光欲后有子,因上待疾医言,禁内后宫皆不得进,唯皇后颛寝。皇后年六岁而立,十三年而昭帝崩,遂绝继嗣。光执朝政,犹周公之摄也。是岁正月,上加元服,通《诗》、《尚书》,有明哲之性。光亡周公之德,秉政九年,久于周公,上既已冠而不归政,将为国害。故正月加元服,五月而灾见。古之庙皆在城中,孝文庙始出居外,天戒若曰,去贵而不正者。宣帝既立,光犹摄政,骄溢过制,至妻显杀许皇后,光闻而不讨,后遂诛灭。 宣帝甘露元年四月丙申,中山太上皇庙灾。甲辰,孝文庙灾。元帝初元三年四月乙未,孝武园白鹤馆灾。刘向以为,先是前将军萧望之、光禄大夫击堪辅政,为佞臣石显、许章等所谮,望之自杀,堪废黜。明年,白鹤馆灾。园中五里驰逐走马之馆,不当在山陵昭穆之地。天戒若曰,去贵近逸游不正之臣,将害忠良。后章坐走马上林下烽驰逐。免官。 永光四年六月甲戌,孝宣杜陵园东阙南方灾。刘向以为,先是上复征用周堪为光禄勋,及堪弟子张猛为太中大夫,石显等复谮毁之,皆出外迁。是岁,上复征堪领尚书,猛给事中,石显等终欲害之。园陵小于朝廷,阙在司马门中,内臣石显之象也。孝宣,亲而贵;阙,法令所从出也。天戒若曰,去法令,内臣亲而贵者必为国害。后堪希得进见,因显言事,事决显口。堪病不能言。显诬告张猛,自杀于公车。成帝即位,显卒伏辜。 成帝建始元年正月乙丑,皇考庙灾。初,宣帝为昭帝后而立父庙,于礼不正。是时,大将军王凤颛权擅朝,甚于田蚡,将害国家,故天于元年正月而见象也。其后浸盛,五将世权,遂以亡道。 鸿嘉三年八月乙卯,孝景庙北阙灾。十一月甲寅,许皇后废。 永始元年正月癸丑,大官凌室灾。戊午,戾后园南阙灾。是时,赵飞燕大幸,许后既废,上将立之,故天见象于凌室,与惠帝四年同应。戾后,卫太子妾,遭巫蛊之祸,宣帝既立,追加尊号,于礼不正。又戾后起于微贱,与赵氏同应。天戒若曰,微贱亡德之人不可以奉宗庙,将绝祭祀,有凶恶之祸至。其六月丙寅,赵皇后遂立,姊妹骄妒,贼害皇子,卒皆受诛。 永始四年四月癸未,长乐宫临华殿及未央宫东司马门灾。六月甲午,孝文霸陵园东阙南方灾。长乐宫,成帝母王太后之所居也。未央宫,帝所居也。霸陵,太宗盛德园也。是时,太后三弟相续秉政,举宗居位,充塞朝廷,两宫亲属将害国家,故天象仍见。明年,成都侯商薨,弟曲陽侯根代为大司马秉政。后四年,根乞骸鼻,荐兄子新都侯莽自代,遂覆国焉。 哀帝建平三年正月癸卯,桂宫鸿宁殿灾,帝祖母傅太后之所居也。时,傅太后欲与成帝母等号齐尊,大臣孔光、师丹等执政,以为不可,太后皆免官爵,遂称尊号。后三年,帝崩,傅氏诛灭。 平帝元始五年七月己亥,高皇帝原庙殿门灾尽。高皇帝庙在长安城中,后以叔孙通讥复道,故复起原庙于渭北,非正也。是时,平帝幼,成帝母王太后临朝,委任王莽,将篡绝汉,堕高祖宗庙,故天象见也。其冬,平帝崩。明年,莽居摄,因以篡国,后卒夷灭。 传曰:“治宫室,饰台榭,内婬乱,犯亲戚,侮父兄,则稼穑不成。” 说曰:土,中央,生万物者也。其于王者,为内事。宫室、夫妇、亲属,亦相生者也。古者天子诸侯,宫庙大小斑卑有制,后夫人媵妾多少进退有度,九族亲疏长幼有序。孔子曰:“礼,与其奢也,宁俭。”故禹卑宫室,文王刑于寡妻,此圣人之所以昭教化也。如此则土得其性矣。若乃奢婬骄慢,则土失其性。亡水旱之灾而草木百谷不孰,是为稼穑不成。 严公二十八年“冬,大亡麦禾。”董仲舒以为,夫人哀姜婬乱,逆陰气,故大水也。刘向以为,水旱当书,不书水旱而曰“大亡麦禾”者,土气不养,稼穑不成者也。是时,夫人婬于二叔,内外亡别,又因凶饥,一年而三筑台,故应是而稼穑不成,饰台榭内婬乱之罚云。遂不改寤,四年而死,祸流二世,奢婬之患也。 传曰:“好战攻,轻百姓,饰城郭,侵边境,则金不从革。” 说曰:金,西方,万物既成,杀气之始也。故立秋而鹰隼击,秋分而微霜降。其于王事,出军行师,把旄杖钺,誓士众,抗威武,所以征畔逆、止暴乱也。《诗》云:“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又曰:“载戢干戈,载橐弓矢。”动静应谊,“说以犯难,民忘其死。”如此则金得其性矣。若乃贪欲恣睢,务立威胜,不重民命,则金失其性。盖工冶铸金铁,金铁冰滞涸坚,不成者众,及为变怪,是为金不从革。 《左氏传》曰昭公八年“春,石言于晋”。晋平公问于师旷,对曰:“石不能言,神或冯焉。作事不时,怨讟动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雕尽,怨讟并兴,莫信其性,石之言不亦宜乎!”于是晋侯方筑虒祁之宫。叔向曰:“君子之言,信而有征。”刘歆以为金石同类,是为金不从革,失其性也。刘向以为石白色为主,属白祥。 成帝鸿嘉三年五月乙亥,天水冀南山大石鸣,声隆隆如雷,有顷止,闻平襄二百四十里,野鸡皆鸣。石长丈三尺,广厚略等,旁著岸胁,去地二百余丈,民俗名曰石鼓。石鼓鸣,有兵。是岁,广汉钳子谋攻牢,篡死罪囚郑躬等,盗库兵,劫略吏民,衣绣衣,自号曰山君,党与浸文。明年冬,乃伏诛,自归者三千余人。后四年,尉氏樊并等谋反,杀陈留太守严普,自称将军,山陽亡徒苏令等党与数百人盗取库兵,经历郡国四十余,皆逾年乃伏诛。是时起昌陵,作者数万人,徙郡国吏民五千余户以奉陵邑。作治五年不成,乃罢昌陵,还徙家。石鸣,与晋石言同应,师旷所谓“民力雕尽”,传云“轻百姓”者也。虒祁离宫去绛都四十里,昌陵亦在郊野,皆与城郭同占。城郭属金,宫室属土,外内之别云。 传曰:“简宗庙,不祷祠,废祭祀,逆天时,则水不润下。” 说曰:水,北方,终臧万物者也。其于人道,命终而琪臧,精神放越,圣人为之宗庙以收魂气,春秋祭祀,以终孝道。王者即位,必郊祀开地,祷祈神祇,望秩山川,怀柔百神,记不宗事。慎其齐戒。致其严敬,鬼神歆飨,多获福助。此圣王所以顺事陰气,和神人也。至发号施令,亦奉天时。十二月咸得其气,则陰陽调而终始成。如此则水得其性矣。若乃不敬鬼神,政令逆时,则水失其性。雾水暴出,百川逆溢,坏乡邑,溺人民,及婬雨伤稼穑,是为水不润下。京房《易传》曰:“颛事有知,诛罚绝理,厥灾水,其水也,雨杀人以陨霜,大风天黄。饥而不损兹谡泰,厥灾水,水杀人。辟遏有德兹谓狂,厥灾水,水流杀人,已水则地生虫。归狱不解,兹谓追非,厥水寒,杀人。追诛不解,兹谓不理,厥水五谷不收。大败不解,兹谓皆陰。解,舍也,王者于大败,诛首恶,赦其众,不则皆函陰气,厥水流入国邑,陨霜杀叔草。” 桓公元年“秋炁大水”。董仲舒、刘向以为桓弑兄隐公,民臣痛隐而贱桓。后宋督弑其君,诸侯会,将讨之,桓受宋赂而归,又背宋。诸侯由是伐鲁,仍交兵结仇,伏尸流血,百姓愈怨,故十三年夏复大水。一曰,夫人骄婬,将弑君,隐气盛,桓不寤,卒弑死。刘歆以为桓易许田,不祀周公,废祭祀之罚也。 严公七年“秋,大水,亡麦苗”。董仲舒、刘向以为,严母文姜与兄齐襄公婬,共杀桓公,严释父仇,复取齐女,未入,先与之婬,一年再出,会于道逆乱,臣下贱之之应也。 十一年“秋,宋大水”。董仲舒以为时鲁、宋比年为乘丘、鄑之战,百姓愁怨,陰气盛,故二国俱水。刘向以为时宋愍公骄慢,睹灾不改,明年与其臣宋万博戏,妇人在侧,矜而骂万,万杀公之应。 二十四年,“大水”。董仲舒以为夫人哀姜婬乱不妇,陰气盛也。刘向以为哀姜初入,公使大夫宗妇见,用币,又婬于二叔,公弗能禁。臣下贱之,故是岁、明年仍大水。刘歆以为先是严饰宗庙,刻桷丹楹,以夸夫人,简宗庙之罚也。 宣公十年“秋,大水,饥”。董仲舒以为,时比伐邾取邑,亦见报复,兵仇连结,百姓愁怨。刘向以为,宣公杀子赤而立,子赤,刘出也,故惧,以济西田赂齐。邾子玃且亦齐出也,而宣比与邾交兵。臣下惧齐之威,创邾之祸,皆贱公行而非其正也。 成公五年“秋,大水”。董仲舒、刘向以为,时成幼弱,政在大夫,前此一年再用师,明年复城郓以强私家,仲孙蔑、叔孙侨和颛会宋、晋,陰胜陽。 襄公二十四年“秋,大水。”董仲舒以为,先是一年齐伐晋,襄使大夫帅师救晋,后又侵齐,国小兵弱,数敌强大,百姓愁怨,陰气盛。刘向以为,先是襄慢邻国,是以邾伐其南,齐伐其北,莒伐其东,百姓騷动,后又仍犯强齐也。大水,饥,谷不成,其灾甚也。 高后三年夏,汉中、南郡大水,水出流四千余家。四年秋,河南大水,伊、雒流千六百余家,汝水流八百余家。八年夏,汉中、南郡水复出,流六千余家。南陽沔水流万余家。是时,女主独治,诸吕相王。 文帝后三年秋,大雨,昼夜不绝三十五日。蓝田山水出,流九百余家。汉水出,坏民室八千余所,杀三百余人。先是,赵人新垣平以望气得幸,为上立渭陽五帝庙,欲出周鼎,以夏四月,郊见上帝。岁余惧诛,谋为逆,发觉,要斩,夷三族。是时,比再遣公主配单于,赂遗甚厚,匈奴愈骄,侵犯北边,杀略多至万余人,汉连发军征讨戍边。 元帝永光五年夏及秋,大水。颍川、汝南、淮陽、庐江雨,坏乡聚民舍,及水流杀人。先是一年,有司奏罢郡国庙,是岁又定迭毁,罢太上皇、孝惠帝寝庙,皆无复修,通儒以为违古制。刑臣石显用事。 成帝建始三年夏,大水,三辅霖雨三十余日,郡国十九雨,山谷水出,凡杀四千余人,坏官寺民舍八万三千余所。元年,有司奏徙甘泉泰畴、河东后土于长安南北郊。二年,又罢雍五畦,郡国诸旧祀,凡六所。 【白话文】 《易》上说:“上天显示征兆,显出吉凶,圣人就加以观察;黄河出现了图,雒水出现了书,圣人就加以效法。”刘歆认为处羲氏继承天命而称王,被授予《河图》,他加以仿效并把它们画了出来,就成了八卦;大禹治理洪水,被赐予《雒书》,他加以效法并进行陈述,就成了《洪范》。圣人遵行他们的思想并以他们的思想作为宝典。到了殷朝,箕子宫为父师,以它们为准则。周朝战胜殷朝后,由于箕子归顺,武王亲自谦逊地向他请教。所以经上说:“十三年,武王拜访箕子,武王就说道:‘啊,箕子!上天默默地安定天下百姓,帮助他们安居,我不知道天地人的常道和它们所在的次序。,箕子就说道:‘我听说在从前,鲧堵塞洪水,乱施五行,上帝便发怒了,没有给他《洪范》九章,天地人常理的次序就混乱了。鲧被诛杀大禹便继承遣业,上天就赐给大禹《洪范》九章,天地人的常理就有次序了。”,造就是武王向箕子求教《雒书》,箕子答对他大禹得到《雒书》的意思。 “第一叫五行;第二叫羞用五事;第三叫农用八政;第四叫叶用五纪;第五叫建用皇极;第六叫艾用三德;第七叫明用稽疑;第八叫念用庶征;第九叫飨用五福,畏用六极。”这一共六十五字,都是《雒书》的本文,就是上天赐给大禹大法九章常事所表现的次序。他认为《河图》、《雒书》互相为经纬,八卦、九章互相作为表裹。从前殷朝道德衰退,文王就推演《周易》;周朝道德衰败后,孔子就撰写《春秋》。以《干》《坤》的陰陽作为法则,效法《洪范》的灾祸的征兆,天和人的规律就很明显了。 汉朝兴起,承接秦朝毁灭学术之后,在汉景帝、汉武帝两朝,董仲舒研究《公羊春秋》,开始寻绎陰陽之理,为儒学家所推崇。在汉宣帝、汉元帝两朝之后,刘向研究《谷梁春秋》,占卜人的祸福,附会《洪范》中的说法,与董仲舒互不相同。到了刘向的儿子刘歆研究《左氏传》,他对《春秋》的解说也已经有所违背了;他们谈《五行传》,又很不相同了。于是我引用董仲舒的说法,辨别刘向、刘歆父子的不同,附上眭孟、夏侯胜、京房、谷永、李寻之辈所陈述的有关五行之事,止于王莽篡漠之时,记录十二朝,来与《春秋》相比附,写成此篇《五行志》。 经上说:“第一是五行。五行:一是水,二是火,三是木,四是金,五是土。水的自然之性是能向下润湿,火的自然之性是能向上燃烧,木的自然之性是可以曲可以直,金的自然之性是可以更改形状可以销熔冶铸,土的自然之性是可以在它上面耕种收获。” 传上说:“外出打猎不遵照规定的时间,饮酒吃饭的时候不行享献之礼,出征作战没有节制,侵占了耕种的时间,以及有邪恶陰谋,这样木就失去可曲可直之性。” 解释说:木,代表东方。在《易经》上说,地上之木为《观卦》。对于君王之事而言,威严、仪表、音容笑貌也要讲求观瞻之效。所以走路时,有身上佩戴玉佩的法度,乘车时,有车马上悬挂金铃的礼节,出外打猎,有一年衹行三次的制度,饮食席宴有敬享呈献的礼节,征伐要有正当的理由。让老百姓服役要在合适的时间。致力于号召百姓发展农业生产,营求安定百姓。做到以上这些,木就可以得保其性了。如果外出打猎尽兴驰骋不回宫室,饮食沉湎于美味佳肴而不顾法度规矩,不考虑民力大兴徭役而侵占了人民耕作的时间,变换手法敲诈勒索伤害民财,这样就会使木失其本性了。于是工匠要做车轮却燥不圆,要做箭杆却矫不直,以及木头自己发生变化出现怪异,这就是木失去可曲可直之性的表现。 《春秋》载,鲁成公十六年“正月,下雨,有木冰”。刘歆认为这是上边的陽气不能下通,下边的陰气不能上达,所以形成雨,可是树木却变生了冰雪,这是因为雾气寒冷,使树木不能保持可曲可直之性了。刘向认为冰这东西是陰气太盛使水凝滞而成的。木属少陽,是显贵大臣公卿大夫的象征。如果这些人将有灾祸,陰气就要胁迫树木,树木先变寒,所以着雨就成冰了。当时叔孙乔如出奔齐国,公子偃被处死。还有一种说法是,这一年晋国扣留了季孙行父,又扣留了鲁成公,这是因有受人执擒之辱而生的怪异现象。也有人说,现在一些老年人把木冰叫做“木介”。介,就是钟甲。皑甲,这是战争的象征啊。这一年晋国有隔陵之战,楚王被射伤而失败。属于平常下雨。 传上说:“废弃法律,放逐功臣,杀害太子,以妾为妻,火就不能上燃。”解释说:火,代表南方,是发出光辉带来光明的事物。而对于君王来说,就是坐北面南,向着光明来治理天下。《书经》上说:“了解人就有智慧,从而能善于用人。”所以尧、舜选拔天下贤人让他们在朝为官,离弃四凶,把他们放逐草野。孔子说:“h积月累的暗中谗毁或流言蜚语的诉说都不让其流行得逞,这样就可以说是做到了光明正大。”对贤德君子与奸佞小人分别清楚,选辟有序,遵循已有的章程,尊重功臣元勋,分别嫡庶,做到这样,火就能得保其性了。如果对道义不是全心信守,或是虚伪炫耀,使奸谗之人得逞,邪气压了正气,火就会丧失它的天性了。就会自上而下,以致狂焰四起,宗庙受灾,宫馆被烧,虽然兴师动众,也扑不灭,造就是火不上燃的表现。 《春秋》载,桓公十四年“八月壬申h,皇宫粮仓发生火灾”。董仲舒认为,先前四个国家一起征伐鲁国,在龙门一战大破鲁国。鲁国受伤的百姓没有痊愈,怨恨之气还没乎复,君臣们却都懈惰起来,对内怠于政事,对外受辱于四邻,他们不是能够守住宗庙社稷使之能够维持到天帝所给予的期限的人,所以天帝降灾于皇宫粮仓来告诫他们。刘向认为,皇宫的粮仓是国君的夫人和八妾舂米收藏以便奉献宗庙之享的所在,当时夫人有婬乱之丑行,挟藏叛逆之心,天帝的告诫似乎在说,夫人不可以再奉祀宗庙。鲁桓公不醒悟,还与夫人一起到齐国会见齐侯,夫人向齐侯说桓公的坏话,齐侯就杀死了桓公。刘歆认为,皇宫的粮仓是鲁国君主亲耕籍田所得以之奉献黍稷的地方,御廪被烧是对其废弃法度不遵礼制的报应。。 严公二十年“夏季,齐国大灾’刘向认为,齐桓公好色,听从女人之言,把妾当成正妻,嫡庶多次更改,所以造成大灾。齐桓公不醒悟,到他死的时候,太子与其他几个儿子都来争夺君位,遇、’九个月还没下葬。《公羊传》上说,大灾是一场疫病流行。董仲舒认为,鲁桓公的夫人到齐国与齐侯婬乱,齐桓公的姊妹没有出嫁的有七人。国君是庶民的父母;夫妇是生育繁衍之根本。本受到伤害末梢就会夭折死亡,所以这是天灾所给的报应。 僖公二十年“五月乙巳日,西宫遭灾”。《谷梁传》说是愍公所住的宫室,从谧号上说是显得疏远,所以称之为西宫。刘向认为,鲁僖公追立身份为妾的生母为夫人而入祭宗庙,所以天降灾于愍公旧居之宫,似乎是说,撤去这身份卑贱的人,她会影响正常的宗庙祭祀之礼。董仲舒认为鲁僖公聘楚国女人为夫人,以齐国女人为媵妾,齐国胁迫鲁僖公立齐女为夫人。西宫是较小的寝宫,为夫人所居住。似乎是说,妾怎么可以住在这个宫裹!这是诛罚逐去的意思。因为天降灾于此宫,所以夸大其名叫做西宫。《左氏传》认为西宫是国君所居。说是西宫,就知道必有东宫。柬宫是太子居住的。如果衹说宫而不加特指,那就是全部都遭灾了。 宣公十六年“夏季,成周洛陽的宣榭着火”。榭是用来存放乐器的地方,宣是榭的名称。董仲舒、刘向认为,鲁宣公十五年时王札子杀了成周的召伯、毛伯二大夫,周天子没能诛杀王札子,从而引起这次火灾。天帝发出的告诫似乎是说,政令都不能行使,还存放这礼仪之用的乐器干什么?《左氏传》上说:“成周洛陽的宣榭着火,是人为造成的。凡是着火,人为烧起来的叫作火,由天而降的火叫作灾。”榭这种建筑,是讲习武艺的坐屋。 成公三年“二月甲子曰,新落成的宫室发生火灾”。《谷梁传》认为这座新宫是鲁宣公居住的,之所以不按谧号称作宣宫,是出自对宣公的恭敬。刘向认为,当时鲁国三桓的子孙开始把持国家的政权,鲁宣公想要除掉他们,担心不能成功,就派遣大夫公孙归父到晋国去谋划求助。公孙归父还没有返回,鲁宣公死了。三桓这三家就向鲁成公诬告公孙归父。鲁成公竟在父亲去世还没埋葬之际,听信谗言而驱逐了父亲的大臣,让他逃奔齐国。因此,天帝降火灾烧了宣公的宫室,象征成公不遵行父命的错误。一种说法是,出白鲁宣公的造三家是最亲的宗室却不遵行礼义,和当年鲁宣公杀了同父异母的兄弟即前太子赤,而得立为君一样,都是不遵礼义而又是亲人。天帝降灾烧毁宣公之庙,就是表示应该废黜这三家的意思。董仲舒认为,鲁成公为父服丧之期没有哀痛的心情,竟多次兴兵打仗,所以天帝降灾烧了他父亲的庙堂,揭示他有失为子之道,没能尊奉宗庙。还有一种说法是,这次火灾是在告诉人们,鲁宣公杀了国君而自立,本不应居于鲁国列祖列宗之位。 襄公九年“春季,宋国发生了火灾”。刘向认为这是因为先前宋公听信了谗言,放逐了大夫华弱,使他投奔鲁国而引起的。《左氏传》上说:“宋国发生了火灾。当时乐喜为宋国的司空,他先派人在火还没有烧起时就做了各项灭火的准备:拆撤小的房子,不便拆的大屋子则涂上泥巴防火,摆列好盛土、装土的畚辈等工具,备齐汲水用的绳子、瓦罐,准备好盛水的大缸等容器,池塘蓄好水,堆积沙土,修缮防守设备,立好指明火来趋向的标志,调集常备的役夫,郊外村镇的农民,也命令他们赶赴火灾现场。还饬令各官,都要谨慎执行各自的职责。晋侯听说后,问他的大夫士弱说:“宋国发生了火灾,从这件事知道了天道,这是怎么回事?”士弱回答说:“古代的火正之官,有的配祭于心星,有的配祭于味星,分别是为了用火和禁止用火。这是因为味星是鹑火星,心星是大火星。陶唐氏即尧时的火正是关伯,他住在商丘,祭祀大火星,用大火星来做标志计算时节。后来相土沿用了这一做法,所以说商朝是以大火星为祭祀的主星。商朝人观察到他们所发生的灾祸或败亡的端倪或征兆都先从大火星的变化上表现出来。因此这样他们知道有天道。”晋侯说:“是必然有天道的显示吗?”回答说:“这还在于人道。如果国家动乱,天帝就不再显示天象,也就看不到了。”解释说:古代的火正,叫做火宫,掌管祭祀火星之事,执行有关用火防火的政令。暮春的晚上心星出现在东方,而味、七星、鸟首等星正在南方,造时可用火;到了晚秋季节,火星不见了,这时就不要用火了,这才能顺应天时,解救黎民的疾苦。帝医时代的火官是祝融,尧的时代火官是板伯,黎民百姓有赖于他们的恩德,所以他们死后被敬为火祖,配祭火星,所以说“有的配祭于心星,有的配祭于味星”。相土是商人始祖契的曾孙,代替板伯后来主持祭祀火星。宋国是商的后裔,世代相袭负责用火星进行占卜,所以能预见火灾的发生。贤德的君主看到天象的变化,能够以道治国来防止灾凶;昏乱的君主则看不到天象,天帝不会预先警告他,所以说不是什么时候都可预见天道的。 三十年“五月甲午曰,宋国发生火灾”。董仲舒认为,鲁国伯姬嫁到宋国五年,宋恭公去世,伯姬幽居深宫守节三十多年,还为国家的祸乱忧伤,这样就积陰而生陽,所以发生了火灾。刘向认为这是先前宋公听信谗言而杀了太子痤,从而应了火不炎上的惩罚。 《左氏传》载,昭公六年“六月丙戌曰,郑国发生火灾”。在遣一年春三月,郑国人把刑法条款铸刻在鼎上。晋国大夫士文伯说:“火星出现在天空,郑国将要发生火灾了吧?当火星还没出现的时候,他们那裹就用火冶炼铸成了载有法律的器具,法设而下争,现在出现了火星的天象,不预示着火灾还会预示什么呢?”解释说:火星出现在周朝的五月,而郑国在三月起火冶炼铸造大鼎,刻上法律条文,作为民众遵守的约规,造就是寓刑之器、藏争之法。所以火星出现了,要与五行的火竞争,看哪个更明亮,发生了火灾。这一天象就是这个意思。他们又放弃丁必于法律的占卜。这件事情没载于《春秋经》,是因为当时郑国没有通告鲁国。 九年“夏季四月,陈国发生火灾”。董仲舒认为:陈国的夏征舒杀了他的国君,楚严王藉此事要为陈国讨伐贼寇,陈国打开国门以待楚军的到来,楚军来到之后就灭掉了陈国。陈国的臣子太毒太狠了,陰毒至极而生陽,从而造成火灾。刘向认为:是在此之前陈侯的弟弟公子招杀了陈国的太子偃师,这些都是郊祭之事,没有引起宫馆火灾,所以略而不记。昭公八年十月壬午曰,楚国出师减了陈国,《春秋经》不赞赏蛮族的楚国灭掉中原的陈国,所以虽然陈国已被灭,还是记为速国发生火灾。左氏所引的《春秋经》记为“陈灾”。《左氏传》说:“郑国大夫裨灶说:‘五年后,陈国将要再被封立为国,封立为国五十二年然后便灭亡。’大夫子产询问这其中的缘故,回答说:‘陈国是属水的国家。火是水的妃配,也正是楚国所主治。现在大火星出现,陈国发生火灾,这就意味着要驱逐楚国而建立陈国了。陰陽五行的配合都是以五这个数完成的,所以说是五年之后。岁星五年而到鹑火星,而以后陈国终于灭亡,楚国战胜而并吞陈国,那也是天道所定。”’解释说:颛顼因做水官而为王,陈国是其后裔。现在岁星在星纪,五年后在大梁。大梁即昴星,在金牛星座。金是水的宗本,水得其宗本而昌盛,所以说:“五年后陈国就要复国。”楚国先人祝融是火正,所以说火星“楚国所主治”。天用一生水,地用二生火,天用三生木,地用四生金,天用五生土。水、火、木、金、土这五位都用五相合,而由陰陽交换位次,所以说“配合都是用五这个数完成的”。然而水的大数就是六了,火的大数是七,木的大数是八,金的大数是九,土的大数是十。所以水以天一是火二的牡,木以天三是土十的牡,土以天五是水六的牡,火以天七是金四的牡,金以天九是木八的牡。陽奇即单数叫做牡,陰偶即双数叫做妃配。所以说“水是火的牡;火是水的妃”。在《易经》上, 《坎位》为水,为次子,《离位》为火,为次女,可能就是由此而来的。从大梁星四年而到鹑火星,然后再经过四个周期共四十八年,加上开始的那一次,共五次到鹑火星,四加四十八共五十二年然后陈国终于灭亡。火盛水衰,所以说“天道所定”。后来鲁哀公十七年七月己卯日,楚国灭了陈国。 昭公十八年“五月壬午曰,宋、卫、陈、郑四国发生火灾”。董仲舒认为这是预兆周王室要发生动乱,天下无人去救,所以火灾降及四国,寓言四方的过失。再者,宋、卫、陈、郑四之君都荒婬于享乐,不顾及国家的政事,与周王室同行。陽气失去节制就发生火灾,所以同一天遭灾。刘向认为,宋、陈二国,是古代王国的后裔。卫、郑两国是周王朝的同姓。当时周景王年纪老了,周大夫刘子和单子拥护周王的太子猛,尹氏、召伯、毛伯三位大夫则拥护周王的另一个儿子鼂。鼂是楚王的外甥。至于宋、卫、陈、郑四国也都对外依附楚国,没有尊崇周天子的心思。三年后,周景王驾崩,周王室大乱,所以天灾降于四国。天帝的警告似乎在说,不援救周王室,反而跟着蛮夷楚国,进行废黜太子,立庶子为周王,为害王室的活动,这分明是一起犯罪。 定公二年“五月,宫城的南门和两个阙楼遭到火灾”。董仲舒、刘向都认为这都是对那些过度奢侈僭越者的报应。在此之前,季氏驱逐了鲁昭公,鲁昭公死于外地。鲁定公即位,已然不诛罚季氏,反而信用季氏的邪恶的主意,沉湎于女乐,从而使孔子退避而离去。天帝的谴告似乎在说,除掉这些地位高贵显要但却奢侈僭越的人。一种说法是,门阙是发布号令的地方,现在舍弃伟大的圣人而放纵犯罪的人,没什么号令可发了。京房的《易传》说:“国君不向往道,由之而生的妖异就是火烧宗庙。” 哀公三年“五月辛卯曰,祭祀鲁桓公、鲁僖公的两座宗庙被烧”。董仲舒、刘向都认为这两座庙不应当建立,因为这违反了礼制。当时鲁哀公又因为信用季氏的缘故不任用于l子。孔子在陈国听到鲁塱发生火灾的消息,就说:“大概被烧的是桓、僖二公的两座宗庙吧!”因为鲁桓公本是季氏的直系之祖,鲁僖公则是让季氏做世代承袭卿大夫的国君。四年“六月辛丑曰,亳社发生火灾”。董仲舒、刘向认为,亳社就是已亡之国即星适的社庙,立这一社庙本来是为了使当世国君经常以亡殷为鉴,小心谨慎治理国家。天帝降灾的告诫似乎在说,国家就有危机将亡了,不必再以此社庙为借鉴了。《春秋经》上所记的火灾,多次发生在鲁定公、鲁哀公两朝之间,这是因为当时国君不任用圣人而放纵骄横之臣,将因此导致亡国,他们太糊涂了。有一种说法是,天帝降生孔子于世上,不是为了拯救鲁定公、鲁哀公,一般地说,不遵礼制治国不清明,就会有火灾的报应,这是自然而然的天意之象。 高后元年五月丙申曰,趟国的丛台发生火灾。刘向认为,当时吕氏的女儿做了赵王的王后,因嫉妒赵王对其他王妃的宠爱,要向高后进奏谗言来陷害赵王。趟王没有醒悟,后来终于被 高后囚禁杀害。惠帝四年十月乙亥曰,未央宫的藏冰屋子发生火灾,丙子日,织作室也发生火灾。刘向认为,惠帝元年吕太后杀了赵王刘如意,残刑戮死趟王的母亲戚夫人。当年即四年十月壬寅曰,太后册立惠帝姐姐鲁元公主的女儿为皇后。当月乙亥曰,藏冰的屋子起火,第二天,织作室又起火。藏冰之室是用以供养饮食的地方,织作之室是用以制作供奉宗庙所需衣服的地方,遣两处与《春秋经》所说的皇宫的粮仓的性质相同。天帝的谴告似乎是说,皇后失去供奉宗庙的应有品德,将会失去后人的祭祀。此后,这位皇后没有儿子,后宫美人生有男孩,太后就让皇后把这个男孩说成是自己生的儿子,然后杀了男孩的母亲。惠帝驾崩,被立为嗣子的男孩即位,知道亲母被害之事而发怨愤之言,太后就把他废掉,另立实为吕氏之子的刘弘为少帝。吕太后死后,仰仗各元勋大臣之力一起诛灭了吕氏各王侯,立了孝文帝。吕太后所立的这位惠帝之后终被囚禁废黜。 汉孝文帝七年六月癸酉日,未央宫束阙楼的叫做罘思的花格屏墙发生火灾。刘向认为,东阙是用以会见诸侯的大门,罘思在门的外边,是诸侯的象征。汉朝建立后,大封诸侯王,各王都有数十座城池相连属。孝文帝即位后,买谊等人认为这种情况是违反古代封建制度的,一定会引起叛乱。在这之前,济北、淮南两王都陰谋叛乱,此后吴楚等七国举兵造**,终于被诛灭。 孝景帝中元五年八月己酉曰,未央宫束阙楼发生火灾。在此之前,栗太子被废黜,贬为临江王,又因为犯罪被征召到中尉听审,因而自杀。丞相条侯周亚夫因为不附和皇帝的旨意,以有病为由免去官职,两年后被收禁下狱而死。 汉孝武帝建元六年六月丁酉h,辽东的高庙发生火灾。四月壬子h,高园的便殿着火。董仲舒对答武帝说:“《春秋经》的意义在于举以往的事例来明示未来之事。所以对天下各种事物,要比照《春秋经》中所举的与之同类的事例,精心观察细微处寓存的含意,触类旁通地了解其中的道理,这样,天地间的变化,国家的各种事情,便可一览无余,全都明白了。考查《春秋经》,鲁定公、鲁哀公的时候,季氏的恶势力已经形成,而孔子的圣德之光正盛。用强盛的圣德来克服而替代形成的恶势力,虽然当时季孙氏的权势重,鲁君的权势轻,从形势上看也是可能的。所以定公二年五月两阙楼发生火灾。两阙楼是僭越礼制之物,天帝降灾烧掉它们,似乎在说,僭违礼制之臣可以除掉。罪证已出现了,然后又告诉可以除掉,造就是天意。鲁定公没有醒悟过来。到了鲁哀公三年五月,桓宫、僖宫毁于火灾。这两起火灾性质相同,所要说明的意思一样,似乎是说烧掉显贵除掉不义之徒。鲁哀公未能觉察,所以四年六月亳社遭受火灾。两阙楼,桓公、僖公两庙、亳社,这四个建筑都不应当建立或留存,这几次火灾,天帝都是以烧掉不应当存立的东西来启示鲁君,让他除掉乱臣而任用圣人。季氏乱政无道已很久了,在此之前天帝不降灾的原因,是鲁国还没有贤圣之臣,虽然想除掉季孙,而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办到,鲁昭公就是这样。到了定公、哀公之时才出现天灾,是因为这时可以办到了。不到适当的时候不出现,这止是天道的体现。今天高庙不应当建在辽东,高园的便殿不应当建在陵墓的旁边,按礼制说也不应当建立,与春秋鲁国时因火灾而毁的那些建筑一样。辽东高庙与高园便殿不应建寺本来是很久的事了,到了陛下在位时天才降灾的原因,大概也是到了可以应天道而行的时候了。过去,秦朝承受了衰亡之周朝的破败,而没有消化革除;汉朝承受了丧亡之秦的破败,也没有加以转化。若说继周、秦两朝破败之后,承受了他们的遗留影响,也接受了他们的积弊麻烦,太难治理了。又加上遣么多兄弟亲戚诸王,骨肉相连之亲,其中骄横张扬、奢侈僭越、无法无天者很多,正是所谓积重难返的时候。陛下正当天下的重大破败之后,又赶上本朝亲贵骄横、积重难返之时,实在是太让人忧虑了。所以天降火灾,似乎在告诉陛下:‘现在这个时候,面临天下的破败又加上本朝积累下的各种难题,非以大刀阔斧和大公无私的魄力来整顿不可。先挑选宗室诸王、皇亲国戚在诸侯中行为最不正当、最不安分的,不留情面地除掉,就像我烧辽东高庙这样就可以了;再看在朝廷中是哪些亲近之臣,在一旁地位显贵而为人不正,也毫不留情地诛而灭之,像我烧掉高园的便殿这样,就可以了。’如此这般,在外地行为不正的,就是贵如高庙这样神圣不可侵犯的,都可降灾而烧掉,还用说那些诸侯王吗!在朝中行为不正的,就是显贵如高园便殿这般,都可降灾烧掉,何况对一般大臣!造就是天帝的意志啊。外有犯罪的诸侯,就降灾于外;内有犯罪之臣。就降灾于内。罪重烧得狠,罪轻就烧得轻一些。遵承天帝之意就是这样。” 在建元六年的两次火灾之前,淮南王刘安入朝,开始跟漠武帝的舅舅即太尉武安侯田蚣有叛逆之言。火灾之后胶西于王、趟敬肃王、常山宪王都多次犯法,有的甚至杀人全家,用药毒死二千石这样的地方长官,接着,淮南王、衡山王就陰谋造**了。胶束王、江都王都参与这一谋划,暗中准备兵弩武器,准备起兵响应。到元朔六年,才被发觉而伏法处死。这时田蚣已经死了,不能再处死法办。汉武帝想起了董仲舒先前讲的那番话,于是就派董仲舒的学生吕步舒用严刑峻法查办淮南王谋反案,依《春秋》大义在外地独自断案判决,不用请示朝廷。后来还朝奏报,汉武帝一概加以肯定。 太初元年十一月乙酉日,未央宫的柏梁台发生火灾。先前,大风刮坏了那裹的屋子,夏侯始昌预先说出将要遭灾的日子。灾后发生了江充以巫蛊案陷害卫太子之事。 征和二年春天,涿郡铁官铸铁的时候,铁熔化,都飞上天,这是火发生变异造成的。这年三月,涿郡太守刘屈厘做了丞相。一个月后,巫蛊案发起,漠武帝的女儿诸邑公主、陽石公主、丞相公孙贺、公孙贺之子太仆公孙敬声、平陽侯曹宗等人都被下狱而死。七月,汉武帝任命的办案专使江充在太子宫掘寻蛊物,太子与其母卫皇后商议,害怕不能说明自己是无罪而受诬陷,就杀了江充,发兵与丞相刘屈厘对战,死了好几万人,后来太子失败而逃走,逃到湖县后自杀。第二年,刘屈厘又因犯诅咒之罪而被腰斩,妻子也被砍头。漠成帝河平二年正月,沛郡铁官铸铁时,铁下不来,炉子发出隆隆如雷的声音,又像有人擂鼓一样,十三个铸工都被吓跑了。声音停止以后,铸工回来往地上一看,发现地面下陷了好几尺,炉子一分为十,一座炉子裹的铁熔化飞散像流星一样,都上了天,与征和二年的景象相同。这年夏天,汉成帝的五个舅舅都封为列侯,号称五侯。大舅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执掌朝政。两年后,丞相王商与王凤发生矛盾,王凤诬告王商,王商被免职,后来自杀。第二年,京兆尹王章上告说王商忠厚正直王凤专权霸道。王凤就以大逆之罪将王章下狱处死,妻子儿女流放合浦。来许皇后因巫蛊罪被废黜,于是赵飞燕做了皇后,她的妹妹被封为昭仪,她杀害了皇子,汉成帝因而绝嗣无后。皇后、昭仪两姐妹都伏法处死。一种说法是,铁飞上天应属于金不从革即失去可熔可铸之性。 昭帝元凤元年,燕城南门发生火灾。刘向认为,当时燕王正派邪臣奸细勾结朝廷大臣,进谗言施诡计,谋划叛乱。燕城南门是通往漠长安之道。天帝发出告诫似乎在说:“邪臣来来往往,对朝廷施行谗言挑拨,这是死路一条。”燕王没醒悟,终于因罪伏法。 元凤四年五月丁丑曰,漠孝文帝庙的正殿发生火灾。刘向认为,孝文帝是汉朝第二代皇帝即太宗之君,所以这次火灾与西周成王时宣榭着火意思相同。在此之前,皇后的父亲车骑将军上官安、上官安的父亲左将军上官桀父子陰谋叛逆,大将军霍光把他们杀了。皇后因为是霍光的外孙女,又年纪小没参与这事,所以还照旧做皇后。霍光为让皇后生儿子,就上奏御医嘱咐之言:皇帝的居室,嫔妃们都不得进入,祇由皇后专房伴寝。皇后是年仅六岁时册立的,做了十三年皇后,昭帝就驾崩了。于是就断绝了继嗣。霍光执掌朝政,犹如西周时周公的摄政。元凤四年的正月,昭帝加冠。这时皇帝已通晓《诗经》、《尚书》,天性聪明。霍光没有周公那般仁德,执政九年,时间却长于周公,昭帝既已加冠而成年了却还不归政,造就要有害于国家。所以,正月皇帝加冠,五月就发生了火灾。古代宗庙都建在城内,孝文帝庙是最先建在城外的,这次火烧文帝庙正殿,天帝的告诫似乎在说,“除掉尊贵而不正直的人。”宣帝即位之后,霍光依然把持朝政,骄横而不遵守制度,到后来他的妻子显杀了许皇后,霍光知道了也不申讨法办,最后落得诛罚灭族。 宣帝甘露元年四月丙申曰,中山太上皇庙发生火灾。甲辰日,孝文帝庙发生火灾。元帝初元三年四月乙末日,孝武园的白鹤馆发生火灾。刘向认为,在此之前,前将军萧望之、光禄大夫周堪辅佐朝政,被奸佞之臣石显、许章等人诋毁诬陷,萧望之自杀,周堪被废黜。第二年,白鹤馆发生火灾。园中那周围五里供人驰骋追逐跑马游玩的离宫别馆,本不应当建在祖宗陵墓所在之地。天帝的警告似乎在说:“除掉这些显贵亲近衹知逸游玩乐行为不汇的臣子,他们将会陷害忠良。”后来许章因犯在上林苑跑马举火追逐射猎之罪,被免宫。 永光四年六月甲戌曰,孝宣帝杜陵园束阙楼的南面发生火灾。刘向认为,在此之前元帝再次征召任命周堪为光禄勋,并任命周堪的学生张猛为太中大夫,石显等人又诋毁陷害,于是都被调离外迁。造一年,皇帝又征召周堪任尚书,张猛马给事中,而石显等人始终要陷害他俩。陵园小于朝廷,阙楼在司马门裹面,应是宦官石显的象征。孝宣帝,亲而尊贵;阙楼是宣布法令的地方。天帝的警告似乎在说:“违背法令,宦官受宠而显贵,必将成为国家的祸害。”后来周堪很少能进见皇帝,祇能通过石显上奏,朝政取决于石显之1:1。周堪患病喑哑不能说话。石显诬告张猛,张猛在公车内自杀。汉成帝即位后,石显终于被正法。 成帝建始元年正月乙丑日,皇考庙发生火灾。当初,宣帝作为昭帝的后嗣却给他的亲生父亲立庙,不符合礼制。此时大将军王凤专权独揽朝政,专横超过往日的田蚣,这将危害国家。所以天帝在元年正月降灾警告。后来情况曰益严重,五个大司马世代掌权,朝政也就失去正道。 鸿嘉三年八月乙卯曰,孝景庙的北阙楼发生火灾。这年十一月甲寅日,许皇后被废黜。永始元年正月癸丑曰,大官令丞的冰室发生火灾。戊午曰,戾后园的南阙楼发生火灾。当时,趟飞燕大受宠爱,许皇后既然已被废黜,汉成帝将要立她为后,所以天帝将征兆降灾于冰室,这与汉惠帝四年那次冰室之灾相对应。戾后是卫太子的妾,武帝时遭受巫蛊案那场大祸而身亡,宣帝即位后,追加尊号为戾后,不合礼制。再者,戾后出身卑贱,与赵飞燕相同。天帝的告诫似乎是说:“身世卑贱而无品德的人不可以奉祀宗庙。将使祭祀之人因此断绝,要有凶恶大祸发生了。”这年六月丙寅曰,这位趟皇后就被册立了,赵氏姐妹二人骄横妒嫉,杀死皇子,后来终于因罪被处死。 永始四年四月癸未日,长乐宫的临华殿和未央宫的束司马门发生火灾。六月甲午et,孝文霸陵园束阙楼的南面遭受火灾。长乐宫是成帝的母亲王太后所居住的地方。未央宫是成帝所住的地方。霸陵是太宗孝文帝盛美大德的陵园。当时王太后的三个弟弟相继执掌朝政,整个王氏宗族都占据了官位,充塞朝廷,王太后、趟皇后这两宫的亲属将危害国家,所以天象一再出现。第二年,成都侯王商去世,他的弟弟曲陽侯王根代替他当大司马执掌朝政。四年后,王根告老回家,推荐他哥哥的儿子新都侯王莽代替自己,于是汉朝便覆灭于王莽之手。 哀帝建平三年正月癸卯曰,桂宫之鸿宁殿遭受火灾,那是哀帝的祖母傅太后所住的地方。当时,傅太后要与成帝的母亲等号齐尊,大臣孔光、师丹等人执掌朝政,认为不可以这样,太后都免去官爵等级,就称尊号。三年后,哀帝去世,傅氏被诛灭。 平帝元始五年七月己亥曰,高皇帝以前宫庙的殿门受灾烧光。高皇帝庙在长安城中,后来因为叔孙通讥谏漠惠帝在通往庙的道路上架设复道,所以再建一庙在渭水之北,不是正庙。这时平帝年幼,成帝之母王太后临朝听政,朝政委任王莽掌管,王太后要篡位汉朝,毁掉高祖宗庙,所以天帝降示灾象。这年冬天,平帝驾崩。第二年,王莽临朝摄政,就此而篡国,后来终于灭亡。 传上说:“修建宫室,装饰台榭,耽好婬乱,犯颜亲戚,慢待父兄,农业就会受到灾害。” 解释说:土,居天地之中央,是生长万物的根本。对于帝王来说,就是要修治宫内之事。宫室、夫妇、亲属,也是生育抚养之所必需。古代的天子诸侯,其宫庙的大小、高低都有礼制规定,王后夫人、姬妾的多少和选取、放归有一定的制度限制,九族中的亲疏长幼也都有秩有序。孔子说:“在礼仪上,与其弄得铺张奢侈,不如节俭为好。”所以大禹住狭窄简陋的宫室,周文王以礼对待正妻,造就是圣人之所以能够昭明教化的缘故啊!能做到这样,就能使土得其性了。反之,如果奢侈婬乱、骄横傲慢,那就导致土失其性。就是没有水旱之灾,草木、庄稼也长不好,造就是农事无成。 《春秋经》载,鲁严公二十八年“冬天,麦苗大量死掉”。董仲舒认为,严公夫人哀姜荒婬秽乱,逆犯了陰气,因而发大水淹死了麦苗。刘向则认为,如有水旱之灾白应记载,没有记载水旱灾情而衹说“麦苗大量死掉”,应是土气不保,而造成农业歉收。当时,夫人哀姜跟两个小叔子婬乱,男女无戒,又在饥荒严重之际,一年之内竟三次修筑台榭,因此导致农事无成,正是所谓对修饰台榭、沉于婬乱的惩罚。鲁严公终不改悔醒悟,四年后死去,祸殃连及两代,造就是奢侈婬乱所造成的祸患。 传上说:“黩武好战,不顾百姓,整饰城防,侵入边境,就会造成金属失性冶铸不成。”解释说:金代表西方,万物成熟之后,出现了肃杀之气。所以立秋而见鹰击长空,秋分而有薄霜降下。这时节国家的事情,就是率军出师,举战旗、执斧铁,大誓官兵,高亢威武,以此征伐叛逆镇压暴乱。《诗经》上说:“虔虔威武,牢执大斧;如火烈烈,势不可阻。”又说:“收集槍矛,弓箭入韬。”动静行止,适时有当,“甘冒危难,民不怕死。”如能做到这样,就能使金得其性了。反之,如果好大喜功狂妄无忌,一切为了树立威风战胜别人,不以人民性命为重,就会导致金失其性了。工匠冶铸金铁,就会出现金铁凝滞如冰、坚硬不能加工的情况,往往造不成所需的刀剑或器具,甚至还有怪异之物出现,造就是金属失性,冶铸不成。 《左氏传》上说,“在昭公八年春天,晋国有石头说话”。晋平公就此事询问大夫师旷,师旷回答说:“石头不能说话,可能是神灵藉石而言。劳作之事不合时宜,怨恨不满之情在民众中沸腾,造就会有不能说话的东西说话。现在宫室修得追么高大华丽,民力耗尽,怨声四起,民不聊生,石头说出话来不也正好吗!”当时晋侯正修筑魇祁之宫。叔向说:“君子师旷所言,可信而有验证。”刘歆认为金与石是同类之物,石头说话和金不能冶铸一样,都是失去了本来的性质。刘向则认为石头以白为主色,石头说话应属于白色凶兆。 汉成帝鸿嘉三年五月乙亥it,天水冀县的南山有大石头呜叫,声音隆隆如雷,遇了一会儿不叫了,又听到在平襄方圆二百四十里的地区,野鹦齐鸣。发声那块巨石长一丈三尺,宽厚与长度大致相等,一侧附着山崖的半腰,离地面约二百余丈,民间习惯于叫它“石鼓”。石鼓一叫,就要打仗了。这一年,广汉县身戴缭铐的囚徒谋划攻下牢狱,犯死罪的郑躬等人,盗出武库中的兵器,抢劫官民,穿上锦绣服装,自称山君,党羽越来越多。第二年冬天,才伏法处死。自动投降的三千多人。四年后,尉氏县的樊并等人谋反,杀死了陈留太守严普,自称将军,山陽县在逃的犯人苏令等党羽数百人盗得武库裹的兵器,騷扰经历了四十多个郡县,都是到第二年才伏法被处死。那时候正动工修建昌陵,民工数万人,搬迁各郡县的官民五千多户来奉祀陵邑。修建了五年没有修成,才停止建昌陵,让搬迁来的民户回原籍。石头呜叫,与春秋时候晋国石头说话所应相同,就是师旷所说的“民力耗尽”,传上所说的“不顾百姓”啊。履祁离宫离绛都四十里,昌陵也在郊野,占卜时都与城郭一样。城郭属金,宗庙属土,衹不过有内外之别罢了。 传上说:“简慢宗庙之礼,不祈祷神祠,废弃祭祀,违逆天时,就会水不润下。”解释说:水代表北方,是最终收藏万物之所。就人的生死之道而言,生命终结之后就要把形骸埋藏起来,而精神则放逸超脱,圣人为此就创造了宗庙用以收殓游荡的魂魄之气,以便让后人在春秋时节祭祀先人,成全孝亲之道。天子即位,必须郊祀天地,祈祷神衹,望祭山jii,招唤百神来享,一切无不恭敬行事。谨慎小心地净身斋戒,做到严肃虔诚,让鬼神好好享用,这样就可以多多得到神灵降福相助。这就是圣王恭顺奉事陰气,和谐神与人的关系所采取的做法。至于当国君的发号施令,也要遵循天时。一年十二个月都能做到顺应节气,就能陰陽调和而善始善终。这样就能使水得其性了。如果不敬鬼神,政令与天时相背,则水失其性。那样,黑水暴发,江河泛滥,冲坏城乡,淹死人民,以及婬雨连绵,伤害庄稼,这就是水不润下。京房《易传》上说:“专权纵欲,诛罚无理,要引发水灾。水灾就是下大雨淹死人,以及降寒霜、刮大风、天色昏黄。饥荒之年不减膳节约,那就是过于奢侈,也是引发水灾,水大淹死人的原因。天子使有道德的人受压抑而得不到重用,这就是所说的傲慢无知,引发的天灾也是水灾,江河泛滥淹死人,大水过后田地多生害虫。专兴大狱不知停止,造就是执迷不悟,就要水寒杀人。追杀不懈,此为无道,这样造成的水灾就是五谷不收。对于大败之敌穷追不懈,就是所谓全陰。懈,就是舍弃不追。为天下之君的人,对于大败之敌,衹杀其首恶罪魁,而赦免其部众,否则就遍含陰气,大水就流入国邑城乡,天降寒霜冻死庄稼。” 桓公元年“秋季,大水”。董仲舒、刘向认为,当时鲁桓公杀死了他的哥哥鲁隐公,臣民们哀痛隐公而鄙视桓公之所为。水灾由此引发。后来,宋国的华父督犯上杀死了其国君,诸侯各国聚会,要讨伐宋国,鲁桓公接受了宋国的贿赂而撤回军队,然后又背弃宋国。诸侯各国因此而征伐鲁国,于是交战不休结成仇怨,死尸遍地血流成河,百姓更加怨愤,所以十三年夏天又发了一次大水。有一种说法是,因为桓公的夫人文姜骄横婬荡,要杀死桓公,陰气太盛。鲁桓公不醒悟,终于被弑身亡。刘歆则认为,这是因为鲁桓公把在成周的有周公庙的许田换给了郑国,不再祭祀周公,废弃了祭祀之礼而受的惩罚。 鲁严公七年“秋季,发大水,麦苗淹死”。董仲舒、刘向认为,鲁严公的母亲文姜与她的哥哥齐襄公婬乱通奸,一起杀害了鲁桓公。可是,鲁严公不顾杀父之仇,又娶了齐国的女人。没娶,先与之交媾,一年之后再嫁,严公远迎于道上。如此违礼婬乱之行,引起臣民的鄙视。水灾就是对这些丑事的反应。 十一年“秋季,宋国发大水”。董仲舒认为,当时鲁、宋两国连年进行乘丘之战与郡之战,百姓忧愁怨愤,陰气过盛,故而导致鲁、宋两国都闸大水。刘向则认为,当时宋愍公骄横傲慢,看到了天灾的警示还不改悔,第二年与他的大臣宋万作博弈的游戏时,有妇人在一旁,宋愍公因矜持面子而戏骂口出不逊的宋万,宋万怒而杀了愍公,是这件事与水灾相应。 二十四年,“大水”。董仲舒认为,这是夫人哀姜婬乱不守妇道,陰气过盛所致。刘向认为,哀姜刚刚嫁到鲁国,鲁严公让宗室大夫的夫人拜见,拜见时用玉帛为拜见的礼物,不合礼制,后来哀姜又与两个小叔子婬乱通奸,严公不能禁止。臣下鄙视这种丑行,所以当年和第二年连续发大水为灾。刘歆则认为,在此之前鲁严公装饰宗庙,雕椽画柱、丹朱上色,以此向夫人夸示炫耀,而对宗庙之礼却简慢不敬,因此受到天帝的惩罚发了大水。 宣公十年“秋季大水,发生饥荒”。董仲舒认为,这是当时鲁国频频征伐邾国,夺取都邑,同时也遭到反击报复,于是兵祸连接不断,百姓们忧愁怨愤所致。刘向认为,是鲁宣公杀死子赤而自立为君。子赤是齐国姜氏之女所生,所以害怕齐国问罪,就把济西的田地送给了齐国。邾子攫且也是齐国女子所生,现在宣公同邾国打仗,臣民们都担心齐国强大,会惩罚鲁国对邾国的危害,为此都鄙视或不满宣公的行事不正当。这才是引发大水的原因。 成公五年“秋季,大水”。董仲舒、刘向认为,当时成公尚在幼弱之年,朝政由大夫执掌,在此之前,曾一年两次用兵打仗,第二年又修建郫城增强私人的势力,仲孙蔑、叔孙侨如二人擅自与宋、晋两国盟会,如此陰气胜过陽气,从而导致了大水。 襄公二十四年“秋季,大水”。董仲舒认为,在此前一年,齐国征伐晋国,鲁襄公派大夫率领军队去救晋国,后来又侵犯齐国,自己国小兵力弱,却多次与强国为敌。百姓为此忧愁怨愤,陰气太盛而有这次水灾。刘向则认为,在这之前,鲁襄公欺慢邻国,因此引起邾国从南面打来,齐国从北面打来,莒国从束面打来。鲁国百姓騷动不安。可是后来又多次侵犯强大的齐国,造就引发了大水。大水淹没庄稼,一片饥荒,五谷不收,灾情很严重。 高后三年夏季,汉中、南郡发大水,淹没四千多家。四年秋天,河南发大水,伊、雒两河泛滥,淹没一千六百多家,汝水泛滥,淹没八百多家。八年夏季,汉中、南郡又发大水,淹没六千多家。南陽沔水泛滥,淹了一万多家。当时女主吕氏独裁朝政,吕家诸子都封丫王。 汉文帝后三年秋天,下大雨,昼夜不停一连下了三十五天。蓝田山洪暴发,冲毁九百多家。汉水泛滥,冲毁民房八千多所,死三百多人。在此之前,趟地人新垣干靠会看云气知风水受到皇帝的宠幸,就为汉文帝在渭水北边建立五帝庙,想要周鼎再现,需在夏季四月,举行郊祀拜见天帝。进行了一年多,骗局败露,害怕被处死,就陰谋叛乱,被发觉后腰斩而死,夷灭三族。当时,还接连几次遣送公主嫁给匈奴单于,赠送的礼物也很丰厚,而匈奴越来越骄横,经常侵犯北部边境,杀掳多至一万多人,汉朝为此连续发兵征讨匈奴保卫边境。 汉元帝永光五年夏季及秋季,都发生大水灾。颖川、汝南、淮陽、庐江下大雨,毁坏城乡民舍,大水淹死很多人。在这前一年有关官员奏请取消各郡国的宗庙,这一年又规定了更换和废除的宗庙,撤销了太上皇和孝惠帝的寝庙,都不再修复,博通儒学的先生认为这样做违背古代礼制。宦官石显任事掌权。 成帝建始三年夏天,大水,长安地区的京兆、冯翊、扶风三辅之地连下大雨三十多天,各郡县与封国下了十九天,山洪暴发,共淹死四千多人,冲坏官衙民舍八万三千多所。建始元年,有关官员奏请把甘泉的泰时与河东的后土两庙分别搬迁到长安城的南、北郊。建始二年,又撤销了雍地的五时庙以及地方郡国的各个旧有祀所,共六处。 卷二十七 中上 五行志 第七中之上 【原文】 经曰:“羞用五事。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恭作肃,从作艾,明作哲,聪作谋,睿作圣。休征:曰肃,时雨若;艾,时陽若;哲,时奥若;谋,时寒若;圣,时风若。咎征;曰狂,恒雨若;僣,恒陽若;舒,恒奥若;急,恒寒若;霿,恒风若。” 传曰:“貌之不恭,是谓不肃,厥咎狂,厥罚恒雨,厥极恶。时则有服妖,时则有龟孽,时则有鸡祸,时则有下体生上之痾,时则有青眚青祥。唯金沴木。” 说曰:凡草木之类谓之妖。妖犹夭胎,言尚微。虫豸之类谓之孽。孽则牙孽矣。及六畜谓之祸,言其著也。及人,谓之痾。痾,病貌,言浸深也。甚则异物生,谓之眚;自外来,谓之祥,祥犹祯也。气相伤,谓之沴。沴犹临莅,不和意也。每一事云“时则”以绝之,言非必俱至,或有或亡,或在前或在后也。 孝武时,夏侯始昌通《五经》,善推《五行传》,以传族子夏侯胜,下及许商,皆以教所贤弟子。其传与刘向同,唯刘歆传独异。貌之不恭,是谓不肃。肃,敬也。内曰恭,外曰敬。人君行己,体貌不恭,怠慢骄蹇,则不能敬万事,失在狂易,故其咎狂也。上嫚下暴,则陰气胜,故其罚常雨也。水伤百谷,衣食不足,则奸轨并作,故其极恶也。一曰,民多被刑,或形貌丑恶,亦是也。风俗狂慢,变节易度,则为剽轻奇怪之服,故有服妖。水类动,故有龟孽。于《易》,“巽”为鸡,鸡有冠距文武之貌。不为威仪,貌气毁,故有鸡祸。一曰,水岁鸡多死及为怪,亦是也。上失威仪,则下有强臣害君上者,故有下体生于上之痾。木色青、故有青眚青祥。凡貌伤者病木气,木气病则金沴之,冲气相通也。于《易》,“震”在东方,为春为木也;“兑”在西方,为秋为金也;“离”在南方,为夏为火也;“坎”在北方,为冬为水也。春与秋,日夜分,寒暑平,是以金木之气易以相变,故貌伤则致秋陰常雨,言伤则致春陽常旱也。至于冬夏,日夜相反,寒暑殊绝,水火之气不得相并,故视伤常奥,听伤常寒者,其气然也。逆之,其极曰恶;顺之,其福曰攸好德。刘韵貌传曰有鳞虫之孽,羊祸,鼻痾。说以为于天文东方辰为龙星,故为鳞虫;于《易》,“兑”为羊,木为金所病,故致羊祸,与常雨同应。此说非是。春与秋,气陰陽相敌,木病金盛,故能相并,唯此一事耳。祸与妖、痾、祥、眚同类,不得独异。 史记成公十六年,公会诸侯于周,单襄公见晋厉公视远步高,告公曰:“晋将有乱。”鲁侯曰:“敢问天道也?抑人故也?”对曰:“吾非瞽史,焉知天道?吾见晋君之容,殆必祸者也。夫君子目以定体,足以从之,是以观其容而知其心矣。目以处谊,足以步目。晋侯视远而足高,目不在体,而足不步目,其心必异矣。目、体不相从,何以能久?夫合诸侯,民之大事也,于是乎观存亡。故国将无咎,其君在会,步、言、视、听必皆无谪,则可以知德矣。视远,曰绝其谊;足高,曰弃其德;言爽,曰反其信;听婬,曰离其名。夫目以处谊,足以践德,口以庇信,耳以听名者也,故不可不慎。偏丧有咎;既丧,则国从之。晋侯爽二,吾是以云。”后二年,晋人杀厉公。凡此属,皆貌不恭之咎云。 《左氏传》桓公十三年,楚屈瑕伐罗,斗伯比送之,还谓其驭曰:“莫嚣必败,举止高,心不固矣。”遽见楚子以告。楚子使赖人追之,弗及。莫嚣行,遂无次,且不设备。及罗,罗人军之,大败。莫嚣缢死。 釐公十一年,周使内史过赐晋惠公命,受玉,惰。过归告王曰:“晋侯其无后乎!王赐之命,而惰于受瑞,先自弃也已,其何继之有!礼,国之干也;敬,礼之舆也。不敬则礼不行,礼不行则上下昏,何以长世!”二十一年,晋惠公卒,子怀公立,晋人杀之,更立文公。 成公十三年,晋侯使郤绮乞师于鲁,将事不敬。孟献子曰:“郤氏其亡乎!礼,身之干也;敬,身之基也。郤子无基。且先君之嗣卿也,受命以求师,将社稷是卫,而惰弃君命也,不亡何为!”十七年,郤氏亡。 成公十三年,诸侯朝王,遂从刘康公伐秦。成肃公受脤于社,不敬。刘子曰:“吾闻之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礼义动作威仪之则,以定命也。能者养以之福,不能者败以取祸,是故君子勤礼,小人尽力。勤礼莫如致敬,尽力莫如惇笃。敬在养神,笃在守业。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脤,神之大节也。今成子惰,弃其命矣,其不反乎!”五月,成肃公卒。 成公十四年,卫定公享苦成叔,甯惠子相。苦成叔敖,甯子曰:“苦成家其亡乎!迸之为享食也,以观威仪省祸福也。故《诗》曰:‘兕觥其?,旨酒思柔,匪儌匪傲,万福来求。’今夫子傲,取祸之道也。”后三年,苦成家亡。 襄公七年,卫孙文子聘于鲁,君登亦登。叔孙穆子相,趋进曰:“诸侯之会,寡君未尝后卫君。今吾子不后寡君,寡君未知所过,吾子其少安!孙子亡辞,亦亡悛容。穆子曰:“孙子必亡,为臣而君,过而不悛,亡之本也。”十四年,孙子逐其君而外叛。 襄公二十八年,蔡景侯归自晋,入于郑。郑伯享之,不敬。子产曰:“蔡君其不免乎!曰其过此也,君使子展往劳于东门,而敖。吾曰:‘犹将更之。’今还,受享而惰,乃其心也。君小柄,事大国,而惰敖以为己心,将得死乎?君若不免,必由其子。婬而不父,如是者必有子祸。”三十年,为世子般所杀。 襄公三十一年,公薨。季武子将立公子裯,穆叔曰:“是人也,居丧而不哀,在戚而有嘉容,是谓不度。不度之人,鲜不为患。若果立,必为季氏忧。”武子弗听,卒立之。比及葬,三易衰,衰衽如故衰。是为昭公。立二十五年,听谗攻季氏。兵败,出奔,死于外。 襄公三十一年,卫北宫文子见楚令尹围之仪,言于卫侯曰:“令尹似君矣,将有它志;虽获其志,弗能终也。”公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诗》云‘敬慎威仪,惟民之则’,令尹无威仪,民无则焉。民所不则,以在民上,不可以终。” 昭公十一年夏,周单子会于戚,视下言徐。晋叔向曰:“单子其死乎!朝有著定,会有表,衣有襘,带有结。会朝之言必闻于表著之位,所以昭事序也;视不过结襘之中,所以道容貌也。言以命之,空貌以明之,失则有阙。今单子为王官伯,而命事于会,视不登带,言不过步,貌不道容而言不昭矣。不道不恭,不昭不从,无守气矣。”十二月,单成公卒。 昭公二十一年三月,葬蔡平公,蔡太子朱失位,位在卑。鲁大夫送葬者归告昭子。昭子叹曰:“蔡其亡乎!若不亡,是君也必不终。《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今始即位而适卑,身将从之。”十月,蔡侯朱出奔楚。 晋魏舒合诸侯之大夫于翟泉,将以城成周。魏子莅政,卫彪傒曰:“将建天子,而易位以令,非谊也。大事奸谊,必有大咎。晋不失诸侯,魏子其不免乎!”是行也,魏献子属役于韩简子,而田于大陆,焚焉而死。 定公十五年,邾隐公朝于鲁,执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赣观焉,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礼,死生存亡之体也。将左右周施,进退俯仰,于是乎取之;朝祀丧戎,于是乎观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体,何以能久?高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 庶征之恒雨,刘歆以为《春秋》大雨也。刘向以为大水。 隐公九年“三月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大雨,雨水也;震,雷也。刘歆以为三月癸酉,于历数春分后一日,始震电之时也,当雨,而不当大雨。大雨,常雨之罚也。于始震电八日之间而大雨雪,常寒之罚也。刘向以为周三月,今正月也,当雨水,雪杂雨,雷电未可以发也。既已发也,则雪不当复降。皆失节,故谓之异。于《易》,雷以二月出,其卦曰“豫”,言万物随雷出地,皆逸豫也。以八月入,其卦曰“归妹”,言雷复归。入地则孕毓根核,保藏蛰虫,避盛陰之害;出地则养长华实,发扬隐伏,宣盛陽之德。入能除害,出能兴利,人君之象也。是时,隐以弟桓幼,代而摄立。公子翚见隐居位已久,劝之遂立。隐既不许,翚惧而易其辞,遂与桓共杀隐。天见其将然,故正月大雨水而雷电。是陽不闭陰,出涉危难而害万物。天戒若曰,为君失时,贼弟佞臣将作乱矣。后八日大雨雪,陰见间隙而胜陽,篡杀之祸将成也。公不寤,后二年而杀。 昭帝始元元年七月,大水雨,自七月至十月。成帝建始三年秋,大雨三十余日;四年九月,大雨十余日。 《左氏传》愍公二年,晋献公使太子申生帅师,公衣之偏衣,佩之金玦。狐突叹曰:“时,事之征也;衣,身之章也;佩,衷之旗也。故敬其事,则命以始;服其身,则衣之纯;用其衷,则佩之度。今命以时卒,閟其事也;衣以尨服,远其躬也;佩以金玦,弃其衷也。服以远之,时以閟之,尨凉冬杀,金寒玦离,胡可恃也!”梁馀子养曰:“帅师者,受命于庙,受脤于社,有常服矣。弗获而尨,命可知也。死而不孝,不如逃之。”罕夷曰:“尨奇无常,金玦不复,君有心矣。”后四年,申生以谗自杀。近服妖也。 《左氏传》曰,郑子臧好聚鹬冠,郑文公恶之,使盗杀之,刘向以为近服妖者也。一曰,非独为子臧之身,亦文公之戒也。初,文公不礼晋文,又犯天子命而伐滑,不尊尊敬上。其后晋文伐郑,几亡国。 昭帝时,昌邑王贺遣中大夫之长安,多治仄注冠,以赐大臣,又以冠奴。刘向以为近服妖也。时王贺狂悖,闻天子不豫,弋猎驰骋如故,与驺奴、宰人游居娱戏,骄嫚不敬。冠者尊服,奴者贱人,贺无故好作非常之冠,暴尊象也。以冠奴者,当自至尊坠至贱也。其后帝崩,无子,汉大臣征贺为嗣。即位,狂乱无道,缚戮谏者夏侯胜等。于是大臣白皇太后,废贺为庶人。贺为王时,又见大白狗冠方山冠而无尾,此服妖,亦犬祸也。贺以问郎中令龚遂,遂曰:“此天戒,言在仄者尽壁狗也。去之则存,不去则亡矣。”贺既废数年,宣帝封之为列侯,复有罪,死不得置后,又犬祸无尾之效也。京房《易传》曰:“行不顺,厥咎人奴冠,天下乱,辟无適巠,妾子拜。”又曰:“君不正,臣欲篡,厥妖狗冠出朝门。” 成帝鸿嘉、永始之间,好为微行出游,选从期门郎有材力者,及私奴客,多至十余,少五六人,皆白衣袒帻,带持刀剑。或乘小车,御者在茵上,或皆骑,出入市里郊野,远至旁县。时,大臣车骑将军王音及刘同等数以切谏。谷永曰:“《易》称‘得臣无家’,言王者臣天下,无私家也。今陛下弃万乘之至贵,乐家人之贱事;厌高美之尊称,好匹夫之卑字;崇聚票轻无谊之人,以为私客;置私田于民间,畜私奴车马于北宫;数去南面之尊,离深宫之固,挺身独与小人晨夜相随,乌集醉饱吏民之家,乱服共坐,混肴亡别,闵勉遁乐,昼夜在路。典门户奉宿卫之臣执干戈守空宫,公卿百寮不知陛下所在,积数年矣。昔虢公为无道,有神降曰‘赐尔土田’,言将以庶人受土田也。诸侯梦得土田,为失国祥,而况王者畜私田财物,为庶人之事乎!” 《左氏传》曰,周景王时大夫宾起见雄鸡自断其尾。刘向以为近鸡祸也。是时王有爱子子晁,王与宾起陰谋欲立之。田于北山,将因兵众杀適子之党,未及而崩。三子争国,王室大乱。其后,宾起诛死,子晁奔楚而败。京房《易传》曰:“有始无终,厥妖雄鸡自啮断其尾。” 宣帝黄龙元年,未央殿辂軨中雌鸡化为雄,毛衣变化而不鸣,不将,无距。元帝初元中,丞相府史家雌鸡伏子,渐化为雄,冠距鸣将。永光中,有献雄鸡生角者。京房《易传》曰:“鸡知时,知时者当死。”房以为己知时,恐当之。刘向以为房失鸡占。鸡者,小畜,主司时,起居人,小臣执事为政之象也。言小臣将秉君威,以害正事,犹石显也。竟宁元年,石显伏辜,此其效也。一曰,石显何足以当此?昔武王伐殷,至于牧野,誓师曰:“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今殷王纣惟妇言用。”繇是论之,黄龙、初元、永光鸡变,乃国家之占,妃、后象也。孝元王皇后以甘露二年生男,立为太子。妃,王禁女也。黄龙元年,宣帝崩,太子立,是为元帝。王妃将为皇后,故是岁未央殿中雌鸡为雄,明其占在正宫也。不鸣不将无距,贵始萌而尊未成也。至元帝初元元年,将立王皇后,先以为婕妤。三月癸卯制书曰:“其封婕妤父丞相少史王禁为陽平侯,位特进。”丙午,立王婕妤为皇后。明年正月,立皇后子为太子。故应是,丞相府史家雌鸡为雄,其占即丞相少史之女也。伏子者,明已有子也。冠距鸣将者,尊已成也。永光二年,陽平顷侯禁薨,子凤嗣侯,为侍中卫尉。元帝崩,皇太子立,是为成帝。尊皇后为皇太后,以后弟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上委政,无所与。王氏之权自凤起,故于凤始受爵位时,雄鸡有角,明视作威颛君害上危国者,从此人始也。其后群弟世权,以至于莽,遂篡天下。即位五年,王太后乃崩,此其效也。京房《易传》曰:“贤者居明夷之世,知时而伤,或众在位,厥妖鸡生角。鸡生角,时主独。”又曰:“妇人颛政,国不静;牝鸡雄鸣,主不荣。故房以为己亦在占中矣。 成公七年“正月,鼷鼠食郊牛角;改卜牛,又食其角。”刘向以为,近青祥,亦牛祸也,不敬而傋霿之所致也。昔周公制礼乐,成周道,故成王命鲁郊祀天地,以尊周公。至成公时,三家始颛政,鲁将从此衰。天愍周公之德,痛其将有败亡之祸,故于郊祭而见戒云。鼠,小虫,性盗窃;鼷,又其小者也。牛,大畜,祭天尊物也。角,兵象,在上,君威也。小小鼷鼠,食至尊之牛角,象季氏乃陪臣盗窃之人,将执国命以伤君威而害周公之祀也。改卜牛,鼷鼠又食其角,天重语之也。成公怠慢昏乱,遂君臣更执于晋。至于襄公,晋为溴梁之会,天下大夫皆夺君政。其后三家逐昭公,卒死于外,几绝周公之祀。董仲舒以为,鼷鼠食郊牛,皆养牲不谨也。京房《易传》曰:“祭天不慎,厥妖鼷鼠啮郊牛角。” 定公十五年“正月,鼷鼠食郊牛,牛死”。刘向以为,定公知季氏逐昭公,罪恶如彼,亲用孔子为夹谷之会,齐人俫归郓、讠雚、龟陰之田,圣德如此,反用季桓子,婬于女乐,而退孔子,无道甚矣。《诗》曰:“人而亡仪,不死何为!”是岁五月,定公薨,牛死之应也。京房《易传》曰:“子不子,鼠食其郊牛。” 哀公元年“正月,鼷鼠食郊牛”。刘向以为,天意汲汲于用圣人,逐三家,故复见戒也。哀公年少,不亲见昭公之事,故见败亡之异。已而哀不寤,身奔于粤,此其效也。 昭帝元凤元年九月,燕有黄鼠衔其尾舞王宫端门中,王往视之,鼠舞如故。王使吏以酒脯祠,鼠舞不休,一日一夜死。近黄祥,时燕剌王旦谋反将死之象也。其月,发觉伏辜。京房《易传》曰:“诛不原情,厥妖鼠舞门。” 成帝建始四年九月,长安城南有鼠衔黄蒿、柏叶,上民冢柏及榆树上为巢,桐柏尤多。巢中无子,皆有干鼠矢数十。时议臣以为恐有水灾。鼠,盗窃小虫,夜出昼匿;今昼去穴而登木,象贱人将居显贵之位也。桐柏,卫思后园所在也。其后,赵皇后自微贱登至尊,与卫后同类。赵后终无子而为害。明年,有鸢焚巢,杀子之异也。天象仍见,甚可畏也。一曰,皆王莽窃位之象云。京房《易传》曰:“臣私禄罔辟,厥妖鼠巢。” 文公十三年,“大室屋坏”。近金沴木,木动也。先是,冬,釐公薨,十六月乃作主。后六月,又吉禘于太庙而致釐公,《春秋》讥之。经曰:“大事于太庙,跻釐公。”《左氏》说曰:太庙,周公之庙,飨有礼义者也;祀,国之大事也。恶其乱国之大事于太庙,胡言大事也。跻,登也,登釐公于愍公上,逆祀也。釐虽愍之庶兄,尝为愍臣,臣子一例,不得在愍上,又未三年而吉禘,前后乱贤父圣祖之大礼,内为貌不恭而狂,外为言不从而僣。故是岁自十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后年,若是者三,而太室屋坏矣。前堂曰太庙,中央曰太室;屋,其上重层尊高者也,象鲁自是陵夷,将堕周公之祀也。《穀梁》、《公羊经》曰,世室,鲁公伯禽之庙也。周公称太庙,鲁公称世室。大事者,祫祭也。跻釐公者,先祢后祖也。 景帝三年十二月,吴二城门自倾,大船自覆。刘向以为,近金沴木,木动也。先是,吴大王濞以太子死于汉,称疾不朝,陰与楚王戊谋为逆乱。城犹国也,其一门名曰楚门,一门曰鱼门。吴地以船为家,以鱼为食。天戒若曰,与楚所谋,倾国覆家。吴王不寤,正月,与楚俱起兵,身死国亡。京房《易传》曰:“上下咸誖,厥妖城门坏。” 宣帝时,大司马霍禹所居第门自坏。时,禹内不顺,外不敬,见戒不改,卒受灭亡之诛。 哀帝时,大司马董贤第门自坏。时,贤以私爱居大位,赏赐无度,骄嫚不敬,大失臣道,见戒不改。后贤夫妻自杀,家徙合浦。 传曰:“言之不从,是谓不艾,厥咎僣,厥罚恒陽,厥极忧。时则有诗妖,时则有介虫之孽,时则有犬祸。时则有口舌之痾,时则有白眚白祥。惟木沴金。” “言之不从”,从,顺也。“是谓不乂”,乂,治也。孔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诗》云:“如蜩如螗,如沸如羹。”言上号令不顺民心,虚哗愦乱,则不能治海内,失在过差,故其咎僣,僣,差也。刑罚妄加,群陰不附,则陽气胜,故其罚常陽也。旱伤百谷,则有寇难,上下俱忧,故其极忧也。君炕陽而暴虐,臣畏刑而柑口,则怨谤之气发于歌谣,故有诗妖。介虫孽者,谓小虫有甲飞扬之类,陽气所生也,于《春秋》为螽,今谓之蝗,皆其类也。于《易》,“兑”为口,犬以吠守,而不可信,言气毁故有犬祸。一曰,旱岁犬多狂死及为怪,亦是也。及人,则多病口喉咳者,故有口舌痾。金色白,故有白眚白祥。凡言伤者,病金气;金气病,则木沴之。其极忧者,顺之,其福曰康宁。刘歆言传曰时有毛虫之孽,说以为于天文西方参为虎星,故为毛虫。 史记周单襄公与晋锜、郤犨、郤至、齐国佐语,告鲁成公曰:“晋将有乱,三郤其当之乎!夫郤氏,晋之宠人也,三卿而五大夫,可以戒惧矣。高位实疾颠,厚味实腊毒。今郤伯之语犯,叔迂,季伐。犯则陵人,迂则诬人,伐则掩人。有是宠也,而益之以三怨,其谁能忍之!虽齐国之亦将与焉。立于婬乱之国,而好尽言以招人过,怨之本也。唯善人能受尽言,齐其有乎?”十七年,晋杀三郤。十八年,齐杀国佐。凡此属,皆言不从之咎云。 晋穆侯以条之役生太子,名之曰仇;其弟以千畮之战生,名之曰成师。师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夫名以制谊,谊以出礼,礼以体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听;易则生乱。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师,始兆乱矣,兄其替乎!”及仇嗣立,是为文侯。文侯卒,子昭侯立,封成师于曲沃,号桓叔。后晋人杀昭侯而纳桓叔,不克。复立昭侯子孝侯,桓权子严伯杀之。晋人立其弟鄂侯。鄂侯生哀侯,严伯子武公复杀哀侯及其弟,灭之,而代有晋国。 宣公六年,郑公子曼满与王子伯廖语,欲为卿。伯廖告人曰:“无德而贪,其在《周易》‘丰’之‘离’,弗过之矣。”间一岁,郑人杀之。 襄公二十九年,齐高子容与宋司徒见晋知伯,汝齐相礼。宾出,汝齐语知伯曰:“二子皆将不免!子容专,司徒侈,皆亡家之主也。专则速及,侈将以其力敝,专则人实敝之,将及矣。”九月,高子出奔燕。 襄公三十一年正月,鲁穆叔会晋归,告孟孝伯曰:“赵孟将死矣!其语偷,不似民主;且年未盈五十,而谆谆焉如八九十者,弗能久矣。若赵孟死,为政者其韩子乎?吾子盍与季孙言之?可以树善,君子也。”孝伯曰:“民生几何,谁能毋偷!朝不及夕,将焉用树!”穆叔告人曰:“孟孙将死矣!吾语诸赵孟之偷也,而又甚焉。”九月,孟孝伯卒。 昭公元年,周使刘定公劳晋赵孟,因曰:“子弁冕以临诸侯,盍亦远绩禹功,而大庇民乎?”对曰:“老夫罪戾是惧,焉能恤远?吾侪偷食,朝不谋夕,何其长也?”齐子归,以语王曰:“谚所谓老将和而耄及之者,其赵孟之谓乎!为晋王卿以主诸侯,而侪于隶人,朝不谋夕,弃神人矣。神怒民畔,何以能久?赵孟不复年矣!”是岁,秦景公弟后子奔晋,赵孟问:“秦君如何?”对曰:“无道。”赵孟曰:“亡乎?”对曰:“何为?一世无道,国未艾也。国于天地,有与立焉。不数世婬,弗能敝也。”赵孟曰:“夭乎?”对曰:“有焉。”赵孟曰:“其几何?”对曰:“钅咸闻国无道而年谷和孰,天赞之也,鲜不五稔。”赵孟视荫,曰:“朝夕不相及,谁能待五?”后子出而告人曰:“赵孟将死矣!主民玩岁而惕日,其与几何?”冬,赵孟卒。昭五年,秦景公卒。 昭公元年,楚公子围会盟,设服离卫。鲁叔孙穆子曰:“楚公子美矣君哉!”伯州犁曰:“此行也,辞也假之寡君。”郑行人子羽曰:“假不反矣。”伯州犁曰:“子姑忧予子晢之欲背诞也。”子羽曰:“假而不反,子其无忧乎?”齐国子曰:“吾代二子闵矣。”陈公子招曰:“不忧何成?二子乐矣!”卫齐子曰:“苟或知之,虽忧不害。”退会,子羽告人曰:“齐、卫、陈大夫其不免乎!柄子代人忧,子招乐忧,齐子虽忧费害。夫弗及而忧,与可忧而乐,与忧而弗害,皆取忧之道也。《太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三大夫兆忧矣,能无至乎?言以知物,其是之谓矣。” 昭公十五年,晋籍谈如周葬穆后。既除丧而燕,王曰:“诸侯皆有以填抚王室,晋独无有,何也?”籍谈对曰:“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于王室,故能荐彝器。晋居深山,戎翟之与邻,拜戎不暇,其何以献器?”王曰:“叔氏其忘诸乎!叔父唐叔,成王之母弟,其反亡分乎?昔而高祖司晋之典籍,以为大正,故曰籍氏。女,司典之后也,何故忘之?”籍谈不能对。宾出,王曰:“籍父其无后乎!数典而忘其祖。”籍谈归,以语叔向。叔向曰:“王其不终乎!吾闻所乐必卒焉。今王乐忧,若卒以忧,不可谓终。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于是乎以丧宾燕,又求彝器,乐忧甚矣。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王虽弗遂,燕乐已早。礼,王之大经也;一动而失二礼,无大经矣。言以考典,典以志经。忘经而多言举典,将安用之!” 哀公十六年,孔丘卒,公诔之曰:“旻天不吊,不慭遗一老,俾屏予一人。”子赣曰:“君其不殁于鲁乎?夫子之言曰:‘礼失则昏,名失则愆。’失志为昏,失所为愆。生弗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予一人’,非名也。君两失之。”二十七年,公孙于邾,遂死于越。 庶征之恒陽,刘向以为《春秋》大旱也。其夏旱雩祀,谓之大雩。不伤二谷,谓之不雨。京房《易传》曰:“欲德不用兹谓张,厥灾荒。荒,旱也,其旱陰云不雨,变而赤,因而除。师出过时兹谓广,其旱不生。上下皆蔽兹谓隔,其旱天赤三月,时有雹杀飞禽。上缘求妃兹谓僣,其旱三月大温亡云。居高台府,兹谓犯陰侵陽,其旱万物根死,数有火灾。庶位逾节兹谓僣,其旱泽物枯,为火所伤。” 釐公二十一年“夏,大旱”。董仲舒、刘向以为,齐桓既死,诸侯从楚,釐尤得楚心。楚来献捷,释宋之执。外倚强楚,炕陽失众,又作南门,劳民兴役。诸雩旱不雨,略皆同说。 宣公七年“秋,大旱”。是夏,宣与齐侯伐莱。 襄公五年“秋,大雩”。先是,宋鱼石奔楚,楚伐宋,取彭城以封鱼石。郑畔于中国而附楚,襄与诸侯共围彭城,城郑虎牢以御楚。是岁郑伯使公子发来聘,使大夫会吴于善道。外结二国,内得郑聘,有炕陽动众之应。 八年“九月,大雩”。时作三军,季氏盛。 二十八年“八月,大雩”。先是,比年晋使荀吴、齐使庆封来聘,是夏邾子来朝。襄有炕陽自大之应。 昭公三年“八月,大雩”刘歆以为,昭公即位年十九矣,犹有童心,居丧不哀,炕陽失众。 六年“九月,大雩”。先是,莒牟夷以二邑来奔,莒怒伐鲁,叔弓帅师,距而败之,昭得入晋。外和大国,内获二邑,取胜邻国,有炕陽动众之应。 十六年“九月,大雩”。先是,昭公母夫人归氏薨,昭不戚,又大搜于比蒲。晋叔向曰:“鲁有大丧而不废搜。国不恤丧,不忌君也;君亡戚容,不顾亲也。殆其失国”。与三年同占。 二十四年“八月,大雩”。刘歆以为,《左氏传》二十三年邾师城翼,还经鲁地,鲁袭取邾师,获其三大夫。邾人诉于晋,晋人执我行人叔孙婼,是春乃归之。 二十五年“七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旱甚也。刘歆以为时后氏与季氏有隙。又季氏之族有婬妻为谗,使季平子与族人相恶,皆共谮平子。子家驹谏曰:“谗人以君徼幸,不可。”昭公遂代季氏,为所败,出奔齐。 定公七年“九月,大雩”。先是,定公自将侵郑,归而城中城。二大夫帅师围郓。 严公三十一年“冬,不雨”。是岁,一年而三筑台,奢侈不恤民。 釐公二年“冬十月不雨”,三年“春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六月雨”。先是者,严公夫人与公子庆父婬。而杀二君。国人攻之,夫人逊于邾,庆父奔莒。釐公即位,南败邾,东败营,获其大夫。有炕陽之应。 文公二年,“自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文公即位,天子使叔服会葬,毛伯赐命。又会晋侯于戚。公子遂如齐纳币。又与诸侯盟。上得天子,外得诸侯,沛然自大。跻釐公主。大夫始颛事。 十年,“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先是,公子遂会四国而救郑。楚使越椒来聘。秦人归禭。有炕陽之应。 十三年,“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先是,曹伯、杞伯、滕子来朝,郕伯来奔,秦伯使遂来聘,季孙行父城诸及郓。二年之间,五国趋之,内城二邑。炕陽失众。一曰,不雨而五谷皆孰,异也。文公时,大夫始颛盟会,公孙敖会晋侯,又会诸侯盟于垂陇。故不雨而生者,陰不出气而私自行,以象施不由上出,臣下作福而私自成。一曰,不雨近常陰之罚,君弱也。 惠帝五年夏,大旱,江河水少,溪谷绝。先是,发民男女十四万六千人城长安,是岁城乃成。 文帝三年秋,天下旱。是岁夏,匈奴右贤王寇侵上郡,诏丞相灌婴发车骑士八万五千人诣高奴,击右贤王走出塞。其秋,济北王兴居反,使大将军讨之,皆伏诛。 后六年春,天下大旱。先是,发车骑材官屯广昌。是岁二月,复发材官屯陇西。后匈奴大入上郡、云中,烽火通长安,三将军屯边,又三将军屯京师。 景帝中三年秋,大旱。 武帝元光六年夏,大旱。是岁,四将军征匈奴。 元朔五年春,大旱。是岁,六将军众十余万征匈奴。 元狩三年夏,大旱。是岁,发天下故吏伐棘上林,穿昆明池。 天汉元年夏,大旱;其三年夏,大旱。先是,贰师将军征大宛还。天汉元年,发適民。二年夏,三将军征匈奴,李陵没不还。 征和元年夏,大旱。是岁,发三辅骑士闭长安城门,大搜,始治巫蛊。明年,卫皇后、太子败。 昭帝始元六年,大旱。先是,大鸿胪田广明征益州,暴师连年。 宣帝本始三年夏,大旱,东西数千里。先是,五将军众二十万征匈奴。 神爵元年秋,大旱。是岁,后将军赵充国征西羌。 成帝永给三年、四年夏、大旱。 《左氏传》晋献公时童谣曰:“丙子之晨,龙尾伏辰,袀服振振,取虢之旂。鹑之贲贲,天策焞々,火中成军,虢公其奔。”是时,虢为小柄,介夏陽之厄,怙虞国之助,亢衡于晋,有炕陽之节,失臣下之心。晋献伐之,问于卜偃曰:“吾其济乎?”偃以童谣对曰:“克之。十月朔丙子旦,日在尾,月在策,鹑火中,必此时也。”冬十二月丙子朔,晋师灭虢,虢公丑奔周。周十二月,夏十月也。言天者以夏正。 史记晋惠公时童谣曰:“恭太子更葬兮,后十四年,晋亦不昌,昌乃在其兄。”是时,惠公赖秦力得立,立而背秦,内杀二大夫,国人不说。及更葬其兄恭太子申生而不敬,故诗妖作也。后与秦战,为秦所获,立十四年而死。晋人绝之,更立其兄重耳,是为文公,遂伯诸侯。 《左氏传》文、成之世童谣曰:“雊之鹆之,公出辱之。雊鹆之羽,公在外野,往馈之马。雊鹆跌跌,公在乾侯,征褰与襦。雊鹆来巢。远,哉摇摇,裯父丧劳,宋父以骄,雊鹆雊鹆,往歌来哭。”至昭公时,有雊鹆来巢。公攻季氏,败,出奔齐,居外野,次乾侯。八年,死于外,归葬鲁。昭公名裯。公子宋立,是为定公。 元帝时童谣曰:“井水溢,灭灶烟,灌玉堂,流金门。”至成帝建始二年三月戊子,北宫中井泉稍上,溢出南流,象春秋时先有雊鹆之谣,而后有来巢之验。井水,陰也;灶烟,陽也;玉堂、金门,至尊之居,象陰盛而灭陽,窃有宫室之应也。王莽生于元帝初元四年,至成帝封侯,为三公辅政,因以篡位。 成帝时童谣曰:“燕燕尾涎涎,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其后帝为微行出游,常与富平侯张放俱称富平侯家人,过陽阿主作乐,见舞者赵飞燕而幸之,故曰“燕燕尾涎涎”,美好貌也。“张公子”,谓富平侯也。“木门仓琅根”,谓宫门铜鍰,言将尊贵也。后遂立为皇后。弟昭仪贼害后宫皇子,卒皆伏辜,所谓“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者也。 成帝时歌谣又曰:“邪径败良田,谗口乱善人。桂树华不实,黄爵巢其颠。故为人所羡,今为人所怜。”桂,赤色,汉家象。华不实,无继嗣也。王莽自谓黄象,黄爵巢其颠也。 严公十七年,冬,多麋”。刘歆以为毛虫之孽为灾。刘向以为麋色青,近青祥也。麋之为言迷也,盖牝兽之婬者也。是时,严公将取齐之婬女,其象先见。天戒若曰,勿取齐女,婬而迷国。严不寤,遂取之。夫人既入,婬于二叔,终皆诛死,几亡社稷。董仲舒指略同。京房《易传》曰:“废正作婬,大不明,国多麋。”又曰:“‘震’遂泥,厥咎国多麋。” 昭帝时,昌邑王贺闻人声曰“熊”,视而见大熊。左右莫见,以问郎中令龚遂,遂曰:“熊,山野之兽,而来入宫室,王独见之,此天戒大王,恐宫室将空,危亡象也。”贺不改寤,后卒失国。 《左氏传》襄公十七年十一月甲午,宋国人逐狾狗,狾狗入于华臣氏,国人从之。臣惧,遂奔陈。先是,臣兄阅为宋卿,阅卒,臣使贼杀阅家宰,遂就其妻,宋平公闻之,曰:“臣不唯其宗室是暴,大乱宋国之政。”欲逐之。左师向戌曰:“大臣不顺,国之耻也,不如盖之。”公乃止。华臣炕暴失义,内不自安,故犬祸至,以奔亡也。 高后八年三月,祓霸上,还过枳道,见物如仓狗,橶高后掖,忽而不见。卜之,赵王如意作崇。遂病掖伤而崩。先是,高后鸩杀如意,支断其母戚夫人手足,搉其眼,以为人彘。 文帝后五年六月,齐雍城门外有狗生角。先是,帝兄齐悼惠王亡后,帝分齐地,立其庶子七人皆为王。兄弟并强,有炕陽心,故犬祸见也。犬守御,角兵象,在前而上乡者也。犬不当主角,犹诸侯不当举兵乡京师也。天之戒人蚤矣,诸侯不寤。后六年,吴、楚畔,济南、胶西、胶东三国应之,举兵至齐。齐王犹与城守,三国围之。会汉破吴、楚,因诛四王。故天狗下梁而吴、楚攻梁,狗生角于齐而三国围齐。汉卒破吴、楚于梁,诛四王于齐。京房《易传》曰:“执政失,下将害之,厥妖狗生角。君子苟免,小人陷之,厥妖狗生角。” 景帝三年二月,邯郸狗与彘交。悖乱之气,近犬豕之祸也。是时,赵王遂悖乱,与吴、楚谋为逆,遣使匈奴求助兵,卒伏其辜。犬,兵革失众之占;豕,北方匈奴之象。逆言失听,交于异类,以生害也。京房《易传》曰:“夫妇不严,厥妖狗与豕交。兹谓反德,国有兵革。” 成帝河平元年,长安男子石良、刘音相与同居,有如人状在其室中,击之,为狗,走出。去后,有数人被甲持兵弩至良家,良等格击,或死或伤,皆狗也。自二月至六月乃止。 鸿嘉中,狗与彘交。 《左氏》昭公二十四年十月癸酉,王子晁以成周之宝圭湛于河,几以获神助。甲戌,津人得之河上,陰不佞取将卖之,则为石。是时,王子晁篡天子位,万民不乡,号令不从,故有玉变,近白祥也。癸酉入而甲戌出,神不享之验云。玉化为石,贵将为贱也。后二年,子晁奔楚而死。 史记秦始皇帝三十六年,郑客从关东来,至华陰,望见素车白马从华山上下,知其非人,道住止而待之。遂至,持璧与客曰:“为我遗镐池君。”因言“今年祖龙死”。忽不见,郑客奉璧,即始皇二十八年过江所湛璧也。与周子晁同应。是岁,石陨于东郡,民或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此皆白祥,炕陽暴虐,号令不从,孤陽独治,群陰不附之所致也。一曰,石,陰类也,陰持高节,臣将危君,赵高、李斯之象也。始皇不畏戒自省,反夷灭其旁民,而燔烧其石。是岁始皇死,后三年而秦灭。 孝昭元凤三年正月,泰山莱芜山南匈匈有数千人声。民视之,有大石自立,高丈五尺,大四十八围,入地深八尺,三石为足。石立处,有白乌数千集其旁。眭孟以为,石陰类,下民象,泰山岱宗之岳,王者易姓告代之处,当有庶人为天子者。孟坐伏诛。京房《易传》曰:“‘《复》,崩来无咎。’自上下者为崩,厥应泰山之石颠而下,圣人受命人君虏。”又曰:“石立如人,庶士为天下雄。立于山,同姓;平地,异姓。立于水,圣人;于泽,小人。” 天汉元年三月,天雨白毛;三年八月,天雨白氂。京房《易传》曰:“前乐后忧,厥妖天雨羽。”又曰:“邪人进,贤人逃,天雨毛。” 史记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金震,木动之也。是时,周室衰微,刑重而虐,号令不从,以乱金气,鼎者,宗庙之宝器也。宗庙将废,宝鼎将迁,故震动也。是岁,晋三卿韩、魏、赵篡晋君而分其地,威烈王命以为诸侯。天子不恤同姓,而爵其贼臣,天下不附矣。后三世,周致德祚于秦。其后秦遂灭周,而取九鼎。九鼎之震,木沴金,失众甚。 成帝元延元年正月,长安章城门门牡自亡,函谷关次门牡亦自亡。京房《易传》曰:“饥而不损兹谓泰,厥灾水,厥咎牡亡。”《妖辞》曰:“关动牡飞,辟为亡道臣为非,厥咎乱臣谋篡。”故谷永对曰:“章城门通路寝之路,函谷关距山东之险,城门关守国之固,固将去焉,故牡飞也。” 【白话文】 经上说:“有五件事要恭谨做到。五件事:一是容貌,二是言论,三是眼光,四是听觉,五是思想。容貌要恭敬,言论要顺从,眼光要明亮,听觉要敏锐,思想要通达。容貌恭敬,就能做到严肃;言论可行,就能善于治理;看得分明,做事就能明智;听得清楚,就便于谋划;思想通达,为人就圣明了。善行而得善的验征:恭敬严肃,及时之雨就顺调而降;善于治理,应时的陽光就和煦而照;做事明智,气温就顺合节气;谋划合理,寒冷就应时而不过分;通达圣明,就会风和宜人。恶行也会有可怕的验征:狂妄,就大雨不止;僭越,就酷曰无陰;萎靡不振,就高温持续;急功近利,就大寒不消;政治昏暗,就大风不息。” 传上说:“态度不恭就是不严肃,过错在于狂妄,受到的惩罚就是大雨连绵,后果严重。有时有奇装异服,有时有龟孽,有时有鸡祸,有时有下体长到上身即所谓疴,有时有青眚或青祥的怪物。出现金克木。” 解释说:凡是草木之类出现的怪异都叫做妖。妖就是妖胎,就是说还微而未显。虫豸之类的怪异叫做孽。孽就是妖孽。孽生长在牛羊等六畜身上,叫做祸,是说怪异显著。孽发生在人的身上,叫做疴。痫,就是病状,说明病情变得严重了。甚至生成异物,叫做眚;如是异物由外界而来,则叫做祥。祥也就是祯。气的相互侵伤,叫做诊。渗有如来临不和的意思。每种情况都用“时有发生”作结语,就是说不是事情全部或必然这样,而是或有或无,有时发生在事前,有时发生在事后。 汉孝武帝时候,夏侯始昌通晓《五经》,善于推衍发扬《五行传》,把学术传给了他的本家子侄夏侯胜,然后往下传到许商,代代相续都把学术教给自己的得意门生弟子。他们的传注解说与刘向的说法相同,衹有刘歆作的传注有所不同。态度不恭敬,这叫做不严肃。肃就是恭敬。内在为恭,外表为敬。国君自己的言谈举止,如果仪表态度不恭,表现得怠慢骄横,就不能认真对待国家各项事物,失误的原因是由于狂妄、轻率而没有常性。所以错就错在一个狂字上。国君轻侮不以民意为怀,臣下残暴害民,就造成陰气盛,所以天帝就用大雨不停作为惩罚。大水损伤目谷,目姓衣食不足,这样就造成作奸犯科图谋不轨一同发生,所以说它后果特别严重。有一种说法认为,黎民百姓很多受到刑罚,以致有的造成肢体残缺、形貌丑陋,也会引起大雨连绵。社会风气狂妄轻浮,改变时令更换制度,人们就会喜欢剽悍轻薄奇形怪状的服饰,所以出现服妖。水族动乱,因而出现龟孽。在《易经》上,《巽》的卦象是鸡,鸡有高耸的鶸冠和坚利的距爪,是文武官员的形貌。不修威严的仪表,形貌气度受损,因而产生鶸祸。有一种说法是,水灾年鶸多死以及出现怪异,也是这样。国君没有威仪,就会有强臣以下犯上之事,所以就出现下体长在上身的畸形。草木的颜色是青的,所以有青眚、青祥。凡是形貌有伤就是木气受损,木气损伤就会引来金气之害,气之间的冲撞是相通互连的。在《易经》上,《震》在东方,代表着春天和木气;《兑》在西方,代表着秋天和金气;《离》在南方,代表着夏天和火气;《坎》在北方,代表着冬天和水气。春天与秋天一样,都是日夜等分,寒暑适中,因此金木之气容易相互变化,所以,形貌仪态有失,就导致秋季的连陰天老下雨;而言论有失就导致春季多晴天而持久干旱。至于说到冬天与夏天,一是夜长曰短,一是曰长夜短,情况正好相反,一寒一热相差悬殊,水火二气不能相合相容。所以,眼光有误就会持续高温;听觉有失就会常冷不暖,气的运行就是这样。违反了运行规律,其后果相当可怕;顺其自然,有福降临,即所谓好德而得善报。刘歆所作的虚夸不实的传注上说,有鳞虫之孽、羊祸、鼻疴。他解说为在天文上,东方的星辰是龙星,所以是长鳞的动物;在《易经》上,《兑》卦以羊为物象,木被金所伤,就要导致羊祸出现,与常雨不停的报应相同。这种说法不对。春天与秋天一样,都是陰陽之气相等,木衰则金盛,所以能相兼并合,就是这样一种情况。祸与妖、病、祥、眚一样,不会有特别的不同。 历史上记载在鲁成公十六年,成公与诸侯在周会盟,周朝的卿士单襄公看见晋厉公走路时两眼远视,脚步高抬的样子,就对鲁成公说:“晋国要出乱子了。”成公说:“请问这是天意,还是人事的原因呢?”单襄公回答说:“我不是算卦的乐太师或太史公,怎能知道天道?我是看见晋君的造副尊容,估计晋国必将有灾祸发生。君子的目光出自身体的稳定,两脚依从目光,所以观察他的面容神态,就可以知道他的心志了。目光远近适宜,脚步由目光指挥,步伐自然稳健。晋侯眼往远处看而脚抬得很高,这是目光脱离了身体,脚步脱离了目光,他的心志必是发生了变异。眼睛与身体不相依从,还怎么能长久下去呢?再说会合诸侯是关系民众的大事啊,从这裹可以观察到兴衰存亡的契机或端倪。所以国家如果没有灾祸,国君在会盟上的言谈举止、观瞻耳闻必然都正确得体,无可指责。这样也就可以知道他的德行了。目光过远就是断绝了他的道义;脚拾得过高就是舍弃道德;说话爽而不实就是违反信义;耳听不正之言就是背离名分。人的眼睛用来观察正义,脚步用来履行仁德,口用来维护信义,耳朵用来聆听号令。所以目视、耳闻、言谈、举止都不能不慎重。一有偏颇之失就要出现差错和灾难,若是完全丧失规范失去控制,整个国家也就跟着陷入灾祸。晋侯现在是失去了其中的两个方面,我是就此而做出这一判断的。”两年之后,晋国人杀死丁晋厉公。凡是这类情况,都是态度不恭所导致的灾祸。 《左氏传》载桓公十三年,楚国的莫嚣屈瑕受命讨伐罗国,斗伯比送行,送行回来的路上,斗伯比对驾车人说:“莫嚣这次打仗一定会失败,他走路时脚抬得很高,说明他的心志不稳了。”回到朝廷就马上觐见楚王,把这一情况作了禀告。楚王派在楚当官的一个赖国人去追还莫嚣,没追上。莫嚣率军前进,果然队列不整,而且不作应有的防备。到了罗国,罗国人发起进攻,楚军大败。莫嚣自缢身亡。 僖公十一年,周王派内史过把命圭赏赐给晋惠公,晋惠公接受圭玉时,态度怠慢而不积极。过回朝禀告周王说:“晋侯将不能继续享受封国爵位了!天子赐命圭给他,他却懒于接受这一福瑞,这是自己先放弃了自己的福瑞,那还有什么继续可言!礼是立国之本;敬是礼的基础。没有敬就不能遵行礼仪,礼仪得不到遵行必然上上下下浑浑噩噩昏庸不堪,还怎能永世长存!”二:十一年,晋惠公去世,他的儿子晋怀公立为国君,晋国人杀了怀公,改立了晋文公。 成公十三年,晋侯派却锜到鲁国来求援军,奉行君命却不敬重其事。孟献子说:“邵氏要灭亡了吧!礼是身家性命的支柱;敬是立身的根基。部子已失去根基。况且他作为其父卿位的继承人,接受国君的命令来求兵,就是为了保卫社稷,却如此懈怠而弃君令于不顾,怎么能不灭亡呢!”成公十七年,邵氏果然灭亡。 成公十三年,诸侯们朝见周王,然后跟从周大夫刘康公去征伐秦国。周大夫成肃公在社神庙接受祭肉时,怠慢无礼。刘康公说:“我听人说,百姓承受天地间的中和之气而降生,即所谓天命。因此就有礼义的举止和礼仪细节的规则来保护和稳定生命。能够遵守规则的,就能护养生命而得福;不遵守规则的,就败坏生命而取祸。所以君子尽心于礼,小人竭尽出力。尽心于礼,没有比恭敬更重要的了;竭尽出力,没有比敦厚老实更重要的了。国家的大事就在于祭祀与征战。祭祀有向参祭者分肉之礼,出兵祭社有以牲肉颁赐众人之礼,这些都是祭神通神的大礼大节啊现在成肃公对此表现得怠慢不敬,就是抛弃自己的生命不要了,他的命运将无法挽回了!”这年五月,成肃公去世。 成公十四年,卫定公宴请晋国大夫苦成叔,卫国大夫宁惠子作陪。苦成叔的态度傲慢无礼,宁惠子说:“苦成叔家可能要亡了!迸代举行享食之礼,是用来观察威仪、省察祸福的。所以《诗经》上说:‘兕觥如虬,美酒味柔。不妄不傲,万福成就。,今天这位夫子竟如此傲慢,这是取祸之道啊!”三年后,苦成家败人亡。 襄公七年,卫国大夫孙文子出访鲁国。礼仪上,鲁襄公登一台阶,孙文子也并肩登上。鲁国大夫叔孙穆子做赞相礼官,急忙赶过来对孙文子说:“在诸侯会盟之时,我们国君未曾让卫君走在后面。今天你不甘走在我们国君的后面,我们国君不知是错在哪裹了,还是请先生您步子放慢些吧!”孙文子无言以对,但也没有歉意的表示。叔孙穆子说:“孙文子必将灭亡。作为臣子却有国君的派头,错了还不改正,这是灭亡的根本原因。”襄公十四年,孙文子驱逐了卫君而叛变外国。 襄公二十八年,蔡景侯从晋国回国,途经郑国。郑伯设宴款待他,他席间不礼貌。郑国大夫子产说:“蔡君将不免于灾祸了!往et他去晋国时路过这裹,国君派子展到国都东门去慰劳他,他却表现得傲慢。我说:‘这是能够改正的。,现在他回国又途经这裹,接受宴请而怠惰无礼,这说明他的心地就是如此。身为小柄之君,事奉大国,却把傲慢当作自己的心志和风格,将来能得好死吗?如不免于灾祸,必然来自他的儿子。他行为婬乱丧失了做父亲的资格,其结果必有来自儿子的杀身之祸。”襄公三十年,终被世子般所杀。 襄公三十一年,襄公去世。季武子要立公子裯为鲁国之君,穆叔说:“这个人啊,服丧没有哀痛之情,在悲伤期间却面露喜容,这叫不遵礼规。不守礼规的人,很少有不带来祸害的。如果是立他为君,必成为季氏的隐患。”季武子不听,终于立公子裯当了国君。到为襄公举行葬礼的时候,这位新君三次更换孝服,刚穿上的孝服很快弄脏,跟旧孝服一样。他就是鲁昭公。即位后二十五年,听信谗言而攻打季氏。兵败,出逃,死在国外。 襄公三十一年,卫国大夫北宫文子看到楚国令尹围的仪容,对卫侯说:“令尹像国君的气派了,可能心怀异志;不过就是实现了他的志向,也不能长久保持。”卫侯说:“你怎么会知道?”回答说:“《诗经》上说‘在上边的要虔敬谨慎自己的威仪,好做下民的榜样’,这位令尹没有像样的威仪,百姓也就没有标准可循了。百姓不可效法的人,却居于百姓之上,是不可能善终的。” 昭公十一年夏季,周朝大夫单子在戚地与诸侯相会。他目光向下说话迟缓。晋国大夫叔向说:“单子快要死了!朝见时,朝廷上设有固定的席位;野外会见时,也有排列次序的标志。衣领有交会之处,衣带有交叉纽系之结。会见或朝见,讲话的声音必须达到每个定好的位置以使列席者听到,从而把事情讲得明白;而目光则应在衣领交会与衣带纽结的中间,以便表示神情仪态。言语用以发布命令,仪态神情用以表明态度,做不到就会造成失误。今天单子作为周天子的百官之长,在传达王命的会盟上,目光不高过衣带,声音传不出一步,仪容不能让人看态度,言词不能让人听得明白。态度不明朗,人们不会恭敬,语言不明白人们就难以从命。他没有守身的底气了。”这年十二月,单子去世。 昭公二十一年三月,安葬蔡平公,蔡国太子朱所在的位置不对,他被排在身份低下的人的位置上。参加葬礼的鲁国大夫回国后把这件事告诉了昭子。昭子叹惜说:“蔡国要亡了吧!就是不亡,这位新国君也必然不能善终。《诗经》上说:‘在执政之位上不懈怠,民众就能得到安定。,如今刚即位却屈尊于卑下的位置,以后他整个人也将随之而下,失去君位。”当年十月,这位新蔡侯朱逃到楚国。 晋国的魏舒在翟泉与诸侯各国派来的大夫们会见,要加修成周的城防。魏舒代替周天子的大夫掌管此事,卫国大夫彪俣说:“要建天子之城,就改居君位来发号施令,是不合乎礼仪的。在大事上违犯礼仪,必定有大灾大难。即使晋国不丧失诸侯之位,魏舒也难免灾祸!”这次修城,魏舒把事情交给韩简子负责,自己却到旷野去打猎,在那裹放火驱赶动物,死在那里。 定公十五年,邾隐公来朝见鲁公,邾隐公高高地拿着玉圭,仰着脸。鲁公则态度谦卑地接受玉圭,低着头。子贡当时在观礼,他说:“从行礼中可以看到,这两位国君都有要死的征兆。礼,这是生死存亡的根本。人们的左右周旋、进退俯仰,都要以选取礼来实行;朝会、祭祀、治丧、演武,也都要观察它是否合礼。现在正月的朝会,都不合法度,已经没有心思了。这样重要的礼仪之事都不合礼制,还怎么能够长久下去?高仰脸容是骄傲;俯首是颓废。骄傲近乎叛乱,颓废近乎得病。我们鲁君是这次朝会的主人,恐怕要先死吧!” 众多验征中的久雨不停,刘歆认为是《春秋》上的大雨,刘向认为是发大水。隐公九年“三月癸酉曰,下大雨,有雷电;庚辰h,有大雨雪”。大雨就是降水;震是打雷。刘歆认为三 月癸酉et,在历法上是春分后的第一天,是开始有雷电的时节,该下雨了,但不该下大雨。大雨是常雨不停的惩罚。在开始有雷电的八天之内就下大雪,是常寒不暖的惩罚。刘向认为周代的三月,就是今天的正月,已经到了降水的时候,一般是雨雪夹杂,雷电则还不到发生的时候。既已有了雷电,雪就不应再降。这都不合节气,所以叫做怪异。在《易经》上,雷在二月出现,其卦为《豫》卦,是说万物随着雷声从地下萌生而出,都生机勃勃。而到了八月雷就消声入地,卦为《归妹》,是说雷又回去了。入地就孕育植物的根或核,躲藏蛰伏的动物,使它们避免盛陰的伤害;出地则培养增长使其开花结果,发扬隐伏潜在之气,通宣盛陽之生机。入能除害,出能兴利,这是人君的象征。当时,鲁隐公因弟弟桓公年纪幼小,而代为君主。公子晕见隐公在位已久,就劝他自立为君算了。隐公不同意,公于晕害怕因此得罪就改变了言词,反诬隐公,于是与桓公一起杀了隐公。天帝看到将要发生这样的事,就在正月大降雨水加上雷电。造就是陽气禁闭不住陰气,陰气冒出来造成危难而伤害万物。天帝的告诫似乎是说,当国君而坐失时机,邪恶的弟弟和奸臣要作乱了。八天后降了大雪,陰气从间隙出来而克胜了陽气,篡位杀身之祸就要发生了。隐公没有醒悟,二年后被杀。 汉昭帝始元元年七月,下大雨,从七月下到十月。汉成帝建始三年秋,大雨连下三十多天;四年九月,大雨十多天。 《左氏传》载,愍公二年,晋献公派太子申生率军出征,献公让申生穿左右两色的偏衣,佩上金块。晋大夫狐突对此叹气说:“太子的选择是事情成败的征兆;衣服是身份的明示;所佩之物是心地的表白。所以,如果重视他的出征,就应在一年之初命他出发;让他身负重任,就应该让他穿颜色纯正的官服;信任他的忠心,就应让他佩带表明忠心无贰的玉。现在却是在一年之终,命他出征,在时曰上来了个封闭,预示事之难成;让他穿杂色之衣,则是表示对他疏远;佩带金块,就是不承认他的忠心了。用衣服疏远他,用时et预示无成,杂色意味凉薄,冬季意味肃杀,金意味寒冷,块意味诀绝,这样他还有什么依靠呢!”梁余子养说:“领兵的人在太庙接受命令,在神社接受祭肉,还有规定的服饰。现在得不到正式的礼服而穿上这杂色服装,命令中的含义不问可知也。与其死了还落个不孝之名,不如就此逃走。”罕夷说:“杂色奇服表示事不正常,金块表示去而无回,国君有害太子之心了。”四年后,申生因受谗言陷害而自杀。此事近乎服妖之说。 《左氏传》上说,郑子臧喜好收集一种用鹬乌羽毛装饰的术士冠,郑文公厌恶他,派人暗杀了他。刘向认为这件事类似奇装异服的例子。另一种说法认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不仅在于郑子臧本人,也是对郑文公的警戒。起初,郑文公对晋文公不礼貌,还违犯周天子的命令去攻打滑国,不尊敬至尊的天子,以下犯上。到后来晋文公讨伐郑国,郑国几乎灭亡。 汉昭帝时,昌邑王刘贺派遣中大夫到长安,做了好多仄注冠,用来赏赐大臣,还让奴仆们戴这种冠。刘向认为这种穿戴近似奇装异服。当时昌邑王刘贺狂妄胡闹,知道皇帝有病,还照常跑马打猎射鸟,跟饲养马的奴隶、掌管膳食的厨子游玩相处寻欢作乐,骄横放荡不守规矩。冠本来是表示尊贵的服饰,奴仆是卑贱之人,刘贺无缘无故地喜好制作这种奇特非常的冠,这是对尊贵施以凌犯的象征。而让奴仆戴这种冠,则意味着将从最为尊贵的地位坠落到最卑贱的地步。后来,皇帝驾崩,没有儿子,汉朝大臣选刘贺为皇嗣。他即位后,狂乱胡来没有为君之道,缚绑杀害了敢于进谏的夏侯胜等人。因此,大臣们禀告皇太后,把刘贺废黜为民。刘贺在做昌邑王的时候,还看见遇大白狗戴着方山冠而没长尾巴,这是服妖,也是犬祸。刘贺向郎中令龚遂询问,龚遂说:“这是天帝的告诫,告诉您,在您身边的那些人都是不识礼的小人,就像戴冠的狗一样。把他们赶走,您的王位可以保持,不把他们赶走,您的王位就会失去。”刘贺被废黜数年之后,新君汉宣帝封他做了列侯,他却又犯罪,因而死后不能立子继爵,造则又是犬祸无尾的应验。京房着的《易传》上说:“行为逆乱,就要遭受人奴戴冠,天下大乱,国君无嫡子,妾子得大位的处罚。”又说:“君不走正道,大臣要篡位,这种形势下出现的妖孽就是狗戴冠出入朝门。” 汉成帝在鸿嘉、永始年间,喜欢化装成庶民百姓悄悄出外游玩。从期门郎中挑选有勇力的人,和私家奴仆门客,多的时候十几个人,少的时候五六人,都身穿白色衣服,不戴冠,衹用帧布把头发一扎,携带刀剑。有时是乘坐小车,赶车的御者和他一同坐在小车的茵垫上,有的时候都骑马。出入城内街巷和郊外旷野,远到长安之外的郡县。当时,大臣车骑将军王音以及刘向等人多次恳切地劝谏。谷永说:“《易经》上说‘得臣无家’,就是说天子以天下为臣,再没个人的私家了。现在陛下您放弃天子的至尊至贵,喜欢上普通民家的卑贱琐事;厌烦了至高至美的尊号,爱好上匹夫庶民的小辈贱称;聚集剽悍轻薄不义之人,作为私客;在民间置买私田,在北宫养着私奴车马;多次不要皇帝的尊严,离开深宫的安全,只身而出单独和一帮卑贱小人早晚相随形影不离。如乌合之众在吏民之家大吃大喝酒醉饭饱;服饰不讲尊卑,杂坐在一起,混乱而看不出君臣之别;没完没了地游荡取乐,白天黑夜在路上逛来逛去。致使主管宫廷门户、侍奉宿卫的臣子手持干戈,守卫无主的空宫;公卿百官不知陛下在什么地方。这样已经好几年了。古时候虢公做了有失为君之道的事,有神由天而降,对他说‘赐给你田地’,意思是说他将要以庶民百姓的地位接受田地。诸侯梦中得赐田地,都是丧位亡国的征兆,何况您身为天子却自己置办蓄积私田财物,情愿做庶民小人的事情呢!” 《左氏传》上说,周景王的时候,大夫宾起看到雄鸡自己咬断尾巴。刘向认为这近似鸡祸。当时,周王有个爱子,叫子鼂。周王与宾起暗中商议要立他为太子。要在北山围猎的时候,使用军队杀掉嫡子的党羽。这一计划未得实现周王就驾崩了。三个王子争夺王位,王室大乱。后来,宾起被杀,子鼂逃奔到楚国而最后失败。京房的《易传》说:“有始无终这种事的征兆是雄鸡自己咬断自己的尾巴。” 汉宣帝黄龙元年,未央殿辖斡厩中有雌鸡变成雄鶸,羽毛变了但不会呜叫,不会率领鶸群,脚后没有长距。汉元帝初元年间,丞相府史的家中,有雌鸡孵小鸡,逐渐雌鸡自己变成了 雄鶸,头上有冠,脚后生距,会呜叫,能率领鸡群。永光年间,有人进献头上长角的雄鸡。京房《易传》上说:“鸡能知时,知时者应死。”京房认为自己是知时的人,恐怕要应此恶征。刘向认为京房对于鶸的占卜有误。鸡是一种小动物,天明而鸣,给人的起居提示时间的早晚,这是小臣任事当政的征象。是说小臣将要把持君主的权威,来危害政事,如石显那样。竟宁元年,石显伏法,就是这怪异的应验。有一种说法认为,石显怎能足以应此征兆?从前周武王讨伐殷纣,行至牧野,誓师说“古人说过‘雌鸡不能鸣报天明,雌鸡报明,就要倾家荡产’。现今殷王纣衹听妇人之言。”由此而论,黄龙、初元、永光年间出现的雌鸡的变异,是关于国家的征兆,是妃后之象征。孝元帝的王皇后在甘露二年生了男孩,立为太子。原来这位妃子是王禁的女儿。黄龙元年,汉孝宣帝驾崩,太子继立为帝,即汉孝元帝。这位姓王的妃子将要封为皇后,所以这年未央殿中雌鸡变成雄鶸,表明其征兆是在正宫。变成的雄鶸不会报晨,不会领鶸群,脚后没长搏斗用的距,这是说虽开始高贵了但还没有尊为皇后。到了元帝初元元年,要立王皇后了,先册封为婕妤。三月癸卯曰诏书说:“封婕妤的父亲即丞相少史王禁为陽平侯,列位特进。”丙午曰,册立王婕妤为皇后。第二年正月,立皇后的儿子为太子。所以与此相应,丞相府史家雌鶸变性为雄,其应就是丞相少史之女。孵小鶸,即说明已有儿子。有鸡冠、鸡距,会呜叫、会领头,说明已尊立为后了。永光二年,陽平顷侯王禁去世,他的儿子王凤嗣立为侯,做诗中卫尉。元帝驾崩,皇太子继立为帝,这就是汉成帝。尊王皇后为皇太后,封太后的弟弟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皇帝把朝政交给他,自己一概不问。王氏的权势从王凤开始,所以,在王凤刚受爵位的时候,雄鶸长角,明白揭示了作威作福、专君权、害皇上、危及国家的事,从此人开始。后来他一群弟弟世代掌权,以致到了王莽掌权,就篡夺了汉朝天下。王莽称帝第五年,王太后才驾崩,这就是关于鸡之变性的应验。京房的《易传》上说:“贤明之人处昏暗之世,知道天时而被挫伤,惑众之奸人,窃权在位。因此而出现的妖祥就是鶸生角。鸡生角,当朝君主孤独无援。”又说:“妇人专政,国不得静;雌鸡像雄鸡一样 呜叫,君主受辱。”所以京房认为自己也在所应之事当中了。 《春秋经》上载,成公七年“正月,鼷鼠啃食用以郊祀的牛的角;后来改用另外的牛以备占卜之需,其角也被啃食”。刘向认为这事近乎青祥,也是牛祸,是因为不敬而无知所导致的。从前周公制定礼乐,成就了周治天下之道,所以周成王命令鲁国也如天子那样郊祀天地,用以表示对周公的尊敬。到了鲁成公的时候,季氏、叔孙、孟孙三家大夫开始专权执掌国政,鲁国从此衰落。天帝哀怜周公之德,伤痛鲁国将有败亡之祸,所以在郊祭之时而显示警戒。鼠是小虫,生性盗窃,鼷又是鼠中之小者。牛是大牲畜,是祭天的尊贵之物。角是征战的象征,在头上是君威的表示。小小鼷鼠,啃食最为尊贵之用的牛角,这象征着季氏就是陪臣盗窃主人,将要执掌国家大权来损伤国君的权威,破坏对周公的祭祀。改用另外的牛来占卜,鼷鼠又啃食这头牛的角,这是天帝反覆告诫。鲁成公怠慢昏乱,国政大坏,于是君臣先后轮流被扣在晋国。到了鲁襄公的时候,晋国招集在溴梁的会盟,这时天下各诸侯国都是大夫夺得国君之政。后来三家大夫驱逐昭公,昭公最后死在外边,对周公的祭祀几乎断绝。董仲舒认为鼷鼠啃食郊祀之牛,都是因为养牲口不小心发生的。京房的《易传》则说:“祭天不谨慎,由之而生的妖祥是鼷鼠啃食祭祀用之角。” 定公十五年“正月,鼷鼠啃食祭祀用牛,牛死”。刘向认为,鲁定公知道季氏驱逐了鲁昭公,罪恶昭彰,所以亲自参加夹谷之会用孔子辅佐。会上孔子制服齐国,齐人归还了郸、谁、龟陰的土地。圣德这么大,返回后却用季桓子执政,沉湎于女乐歌舞,辞退了孔子。这太失为君之道了。《诗经》上说:“人如果抛弃了礼仪,还活着干什么!”这年五月,鲁定公去世,应了祭祀用牛之死的征兆。京房的《易传》上说:“人不像人,鼠食其祭祀用牛。” 哀公元年“正月,鼷鼠啃食祭祀用牛”。刘向认为天帝的意思是执意地希望鲁君任用孔子,把季氏等三家大夫从朝廷赶走,所以反复显示这一警戒。鲁哀公年少,没有亲眼看到昭公时三家大夫作乱害政之事,所以显示这败亡之征的怪异。但造之后哀公并没醒悟,从而逃奔到粤,造就是怪异的应验。 汉孝昭帝元凤元年九月,燕国有黄鼠叼着自己的尾巴跳舞,就在王宫正门裹面。燕王去看,黄鼠不害怕,照样地跳。燕王让小吏用酒和肉脯喂它,黄鼠跳个不停,一天一夜之后死掉。这事近乎黄祥。这是当时燕剌王刘旦谋反将被处死的征象。就在这个月,燕王谋反之事被朝廷发觉,于是伏法处死。京房的《易传》上说:“诛罚而不留情面,预示此祸的妖祥就是老鼠在 门中跳舞。” 成帝建始四年九月,在长安城南有老鼠叼着黄蒿和柏树叶,到民间坟地的柏树或榆树上做窝。桐柏那个地方最多。窝裹没有小鼠,都是祇有数十粒干鼠屎。当时廷议之臣认为怕是要有水灾。鼠是偷吃东西的小动物,夜晚出来活动,白天藏在窝裹。现在却大白天离开洞穴,爬到树上,这是象征着卑贱之人要居显贵之位。桐柏是卫思后的陵园所在地。这以后,皇后赵飞燕从微贱的地位登上至尊之位,其情况与当年的卫后相似。赵皇后终于自己没有儿子而干出毒害皇子之事。第二年,有鸢鸟焚巢之事,这是象征杀子的怪异。天象频繁出现,太可怕了。有一种说法认为,这些都是王莽窃国篡汉的征兆。京房的《易传》上说:“臣子自封爵禄欺君罔上,就出现老鼠筑巢的灾异。” 文公十三年,“大室屋坏”。近似金害木,木气动荡。此前,冬季,鲁僖公去世,过了十六个月才制作神主。又过了六个月,在太庙举行下葬后的吉祭,却把僖公的神主升到受祭之位。《春秋经》对此作了讥评。说:“在太庙行大事,跻僖公。”《左氏》解释说:太庙,周公之庙,祭祀有礼义的先祖;祀,国家的大事。因为厌恶他们在太庙弄乱了国家的祭祀,所以叫做大事。跻,升也,把僖公升到愍公之上,这是反着祭祀了。僖公虽然是愍公的庶出兄长,但曾是愍公之臣,应属臣子一列,不应位居愍公之上。再者,还没满三年之丧期就举行吉祭,这就前后弄乱了贤父之祭与圣祖之祭的大礼。从思想上说,是态度不恭敬而狂妄;从做事上说,则是言不顺而僭越。因此这一年从十二月不下雨,一直旱到第二年秋季七月。此后几年,像这样的大旱有三次,接着太室屋就坏了。前堂叫太庙,中央的厅堂叫太室;屋,就是太室顶上的重楼,太室的最尊最高之处。屋坏就象征鲁国从此陵夷而衰,将要毁掉世代相继对周公的祭祀。《谷梁经》、《公羊经》则说,世室,这是鲁公伯禽的庙。周公庙称太庙,鲁公庙称世室。大事,指合祭。所谓跻厘公,是说先祭了父而后才祭祖先。 汉孝景帝三年十二月,吴国的两座城门自己倒塌了,大船自己翻了。刘向认为逭近乎金害木,而木气动荡所致。在此之前,吴王刘濞因为他的太子死在朝廷,就藉fi有病不再到京朝见皇帝,暗中与楚王刘戊策划发动叛乱。城也就是国,倒塌的两座城门,一座叫楚门,一座叫鱼门。吴地之人以船为家,以鱼为食。天帝的警戒好像是说,与楚王所谋划的事,将丧国灭家。吴王不醒悟,第二年正月,与楚王同时起兵叛乱,结果身死国亡。京房《易传》说:“上下都乱,出现的妖祥就是城门白塌。” 宣帝时,大司马霍禹所居住的宅第之门自己倒塌。当时霍禹内心不服,外露不敬,被警戒却不改悔,终受灭亡的诛罚。哀帝时,大司马董贤的宅门自己倒塌。当时董贤因皇帝的宠爱而得任高官大位,得到非分的厚赏,以致骄横傲慢对皇帝也不再恭敬,大失为臣之道,受到告诫也不改悔。后来董贤夫妻自杀,家人流放到合浦。 传上说:“言之不从,是谓不艾,厥咎僭,厥罚恒陽,厥极忧。时则有诗妖,时则有介虫之孽,时则有犬祸,时则有fi舌之痈,时则有白眚白祥。惟木诊金。”“言之不从”,从,即顺从。“是谓不义”,义,即治理。孔子说:“君子坐在屋裹,如所讲的话不正确,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也反对,何况近在眼前的人呢!”《诗经》上说:“就像蝉堰的聒噪,就像锅中热汤的沸腾。”都是形容在上位的人所发的号令不顺民心,虚夸昏愤,不能治理国家,错就错在差错上,所以其过为僭。僭,也就是差错。刑罚乱施不照法律,众多陰魂不得安定,致使陽气胜,所以这样的天罚就是常陽而少陰。天旱伤害百谷,从而造成寇贼发难,朝野上下都紧张,所以其结果是可怕的。君王急躁横暴,臣子害怕受到刑罚而缄口不言,于是怨愤之气发于歌谣,所以就有诗妖。介虫之孽,是指小虫子有甲壳能飞的那些,是陽气所生的,在《春秋》中称作螽,现在称作蝗,都属这一类。在《易经》上,《兑》卦为lzl,狗用叫的声音看家,但不可信赖,所以言论受到压抑,就有犬祸。一种说法认为,大旱之年狗多疯狂而死甚至发生怪异现象,也由此造成。表现在人的身上,则多是得vi喉之病,所以有口舌生病。金为白色,所以有白眚白祥。凡属言论之伤,都是金气之害;金气受害,木气就来侵害。其后果可忧者如能顺过来,便能得康宁之福。刘歆说传上讲有时有毛虫之孽。解释说是因为在天文上西方参星是虎星,所以叫毛虫。 历史上记载周朝的大夫单襄公与晋国的大夫邵锜、邵孪、邵至、齐国大夫国佐交谈之后,告诉鲁成公说:“晋国将要出乱子,三邵大概要遭祸了!邵氏,是晋国的宠幸大臣,有三人为卿,五人为大夫,应该注意些了。地位高有垮台颠覆的危险,味重就有极度之毒。现在邵锜说话放肆,邵挛说话不讲根据,邵至说话自夸自美。放肆就会盛气凌人;不讲根据就会诬害人;自夸就会掩人之功。有那么高的地位,再加上这三种仇怨,谁能甘心忍受!就是齐国的国佐也将会遇上麻烦。身在婬乱不治的国家,却好畅言而指责人家的错误,这是结怨的根源。衹有善良正直的人才能听取直言不讳之词,齐国有这种人吗?”鲁成公十七年,晋国杀了三却。十八年,齐国杀了国佐。凡属此类之事,都是说话不顺从引来的灾祸。 晋穆侯在条地战役时生了太子,取名为仇;太子的弟弟在千晦之战时出生,取名为成师。师服说:“怪哉,晋侯竟这样给儿子取名!名字关系制定义理,义理则产生礼仪,礼仪能规范政令,政令用以端正民众,因此政事成功而百姓服从;反之就要发生变乱。好的配偶叫妃,冤家对头叫做仇,古代就是这么叫的。今天晋穆侯给太子起名叫仇,给太子的弟弟起名叫成师,罱”子开始出现兆头了,哥哥的太子之位可能要保不住!”后来仇嗣立为君,就是鲁文侯。文侯卒,其子昭侯嗣立为君,封成师于曲沃,号为桓叔。再往后,晋人杀死昭侯而要让桓叔入朝为君,没成功。又立昭侯之子孝侯为君,桓叔的儿子严伯杀了孝侯。晋国人立孝侯弟鄂侯。鄂侯生哀侯,严伯之子武公又杀了哀侯和他的弟弟,终于灭掉宗子一系,取代国君之位而拥有晋国。 宣公六年,郑国公子曼满与王子伯廖讲,要做国卿。伯廖对人说:“没有道德却贪图高爵显位,如在《周易。丰》之变《离》,不过三年就要灭亡了。”隔了一年,郑国人就杀了曼满。 襄公二十九年,齐高子容与宋国的司徒会见晋国的知伯,汝齐赞礼。两位宾客走后,汝齐对知伯说:“这二位都将不免于祸!斑子容专横,司徒奢侈,都是亡家之人。专横将很快惹祸,奢侈将因其恃力而败亡,专横了,别人就要打败他,没多久了。”这年九月,高子容出逃燕国。 襄公三十一年正月,鲁国大夫穆叔到晋国会谈后回来,告诉鲁国大夫孟孝伯说:“赵孟快死了!他所谈的都是些苟且之言,不像为民做主的大臣;再看他年纪没到五十,而絮絮叨叨地像八九十岁的老翁,活不多久了。如趟孟死了,代他执政的可能是韩子了,你何不找季孙谈谈,可以与韩子建立良好关系,韩子可是位君子啊。”孟孝伯说:“人生几何,谁能不苟且偷生!朝不虑夕,还建立什么良好关系!”穆叔听到这番话,又对别人说:“孟孝伯快要死了!我跟他说晋国赵孟萎靡不振,而他却比赵孟更严重。”当年九月,孟孝伯去世。 昭公元年,周天子派刘定公去慰劳晋卿赵孟,刘定公乘机对赵孟说:“您戴冠冕、为大臣以接待诸侯,何不也远继大禹之功,而给民众造大福呢?”回答说:“老夫我衹担心会犯下什么罪过,哪裹还顾得到长远之事呢!我们这些人,苟且度日,朝不虑夕,哪能作长远考虑呢!”刘定公回去把这一情况告诉周天子说:“俗话说,人老心眼多,而衰颓也来了,那说的就是赵孟吧!他身为晋国的正卿来主持诸侯会盟,却把自己等同卑贱之人,朝不虑夕,自弃于神灵与百姓了。天怒人怨,怎能长久下去?趟孟活不过一年了!”这一年,秦景公的弟弟后子逃奔到晋国,趟孟问他:“秦君怎样?”回答说:“没有为君治国之道。”赵孟说:“要灭亡吗?”回答说:“那怎么会呢?一代昏乱无道,国家还不致走到绝境。立国天地之间,自有帮助立国的力量,不是几代荒婬乱政,是不会灭亡的。”趟孟说:“会是短命吗?”回答说:“有可能。”赵孟说:“大约多长时间?”回答说:“我听说国君无道而年成丰收,这是老天的赞助,最少也得五年。”赵孟看着树影说:“朝不虑夕,谁能等上五年之久?”后子告退后对人们说:“趟孟快死了!主持民政国事,却虚度时日而衹顾眼前,还能活几天?”冬季,趟孟去世。昭公五年,秦景公去世。 昭公元年,楚国公子围参加各国会盟,他摆出了国君的服饰和二入执戈在前以侍卫国君的架势。鲁国的叔孙穆子说:“这楚公子美得像个国君一样啊!”楚国太宰伯州犁说:“这一次参加会盟,出发时从国君那裹借来的这些服饰。”郑国行人子羽说:“借了就不会还了。”伯州犁说:“你还是去为郑国子哲要背叛作乱担心吧!”子羽说:“借了不还,你不为此担心吗?”齐大夫国子说:“我替您二位担心了。”陈国的公子招说:“人无忧怎能成事?我看这二位很高兴!”卫国大夫齐子说:“如事先知道,就是有可忧之事发生也不会遭受损害。”退席后,子羽对人们说:“齐、卫、陈三国大夫可能都难免于祸!柄子替人担忧,子招以忧为乐,齐子认为虽忧而无害。与己无关而替人担忧,和应忧反而高兴,以及认为忧而无害,这都是自取忧患之道。《太誓》上说:‘民众所要求的,老天一定依从。’这三位大夫已经都有了忧患将至的兆头了,能没忧患降临吗!由说话而可预知事物的到来,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昭公十五年,晋国大夫籍谈到成周参加穆后的葬礼,丧服脱去后举行宴会,周天子对籍谈说:“诸侯都有礼器呈献王室,惟独晋国没有,这是为什么?”籍谈回答说:“诸侯受封赏之时,都从王室接受了明德之器,所以能进献实用之器。晋国位居深山与戎狄为邻,礼拜戎狄都来不及,哪还能进献礼器呢?”周天子说:“叔氏难道是忘了吗!当初称为叔父的唐叔是成王的同母兄弟,难道反而分不到礼器吗?从前你的高祖掌管晋国的典籍,作为大臣,所以才称为籍氏。你是司典之臣的后人啊,为什么会忘记这些呢?”籍谈不能作答。宾客退出之后,周天子说:“籍谈的后代恐怕不能再享有爵禄了!世掌典籍之后裔,竟忘了他的祖先。”籍谈回国后,向叔向谈了这一情况。叔向说:“周天子恐怕不得善终了!我听说,人爱好什么,将来就会因什么而死。现在天子以丧忧为乐,若最后死在丧忧上,那就不是善终了。周天子一年之内遇上了两个三年之期的大丧,在这种情况下宴请前来吊丧的宾客,还要诸侯进献礼器,以丧忧为乐,太过分了。丧期三年,就是贵为天子也应遵守,这是礼制。天子就是不服丧三年,这饮宴之乐也太早了。礼是天子约己而治天下的大纲啊;这一举动就违失了两个丧礼,已无纲常可言了。言行应以有典有据,典是记载纲常的,现在忘了纲常之礼却大谈典故,那还有什么用呢!” 哀公十六年,孔丘去世,哀公为孔子致悼词说:“老天不善待我,不能暂且为我留下这位老人,让他保护我一人。”子贡说:“我们国君可能不能最后死在鲁国了!我们的夫子这样说过:‘人失了礼就要昏愤,失了名分就是犯错。,失去大志就要昏庸,失去自己的本分就是犯错。夫子在世的时候,不能任用,死了却致词悼念,这不合礼义;自称‘我一人’,这不合名分。我君把这两样都失了。”哀公二十七年,哀公逊位邾,最后死于越。 各种征兆中的恒陽,刘向认为是《春秋》上说的大旱。而在夏季大旱时祭天求雨叫做大雩。旱而未伤春秋两季谷物,衹叫做不雨。京房的《易传》说:“欲求得贤才却不任用,这叫做虚张声势,因此而生的灾害是地荒。荒,即因旱而荒。旱的时候有云有陰就是不下雨,再变而为无云,因而除。出兵作战超过时间,这叫做旷曰持久,因此而引发的旱灾使庄稼不能存活生长。朝野上下都隐蔽无言这叫作隔膜不通,引发的旱灾是天空无云三个月,时有冰雹击杀飞乌。到处寻求妃妾是所谓乱,引发的旱灾是三个月气温过高没有云雾。在高处建筑官府是所谓侵犯陰陽,由之导致的大旱将万物从根上旱死,常有火灾发生。地位卑低而越级是所谓僭越,由之导致旱灾是有水分的东西变得枯干,而起火。” 僖公二十一年“夏季,大旱”。董仲舒、刘向认为,齐桓公死后,诸侯顺从了楚国,鲁僖公尤得楚君欢心。楚国来鲁国献俘,释放宋国的俘虏。鲁国对外倚重强大的楚国,对内暴虐而不得民心,又修建南门,兴土木之工而劳累百姓。多种祈雨而天旱无雨的情况,大致都是这类失众而天怒降灾的表现。 宣公七年“秋季,大旱”。这年夏天,鲁宣公与齐侯一起征伐莱国。 襄公五年“秋季,举行求雨大祭”。此前,宋臣鱼石逃奔到楚国,楚国征伐宋国,夺取了彭城,把这个地方封给鱼石。郑国背叛中原而投向楚国,鲁襄公与诸侯一起围攻彭城,在原属郑地的虎牢修筑城防用以防御楚国。这一年郑伯派使臣公子发来鲁国访问,鲁国派大夫到善道与吴国会谈。对外结交二国,内得郑使来访,从而有了暴厉扰民引发的反应。 八年“九月,举行求雨大祭”。当时鲁国军队扩编为三军,季氏势力强盛。 二十八年“八月,举行祈雨大祭”。此前,晋国使臣荀吴、齐国使臣庆封连年来访,这年夏天邾子来鲁朝会。鲁襄公遇上了因为暴厉a大引起的天应。 昭公三年“八月,大祀求雨”。刘歆认为,昭公即位十九年了,还有幼童的心态,处在丧亲之期而无哀痛之情,属于高傲自大不得人心,从而引发天旱无雨。六年“九月,大祀求雨”。先前莒国大夫牟夷以奉献二邑之地为礼投奔鲁国,莒国因此发怒而攻打鲁国,鲁国大夫叔弓率军,抵御而打败莒军,鲁昭公得以去朝见晋国国君。鲁国对外结好大国,对内获得莒国的两邑,从邻国取胜,从而有燥陽恃力兴师动众而引发的天应。 十六年“九月,大祀求雨”。先前鲁昭公之母夫人归氏去世,昭公不伤痛难过,还到比蒲举行大规模的打猎。晋国大夫叔向说:“鲁国有大丧却还不停止聚众田猎之事。国民不为国丧而哀,是心不敬君;君也没有哀痛的表现,是不念亲人。恐怕要亡国了。”此与昭公三年之事征兆相同。 二十四年“八月,大祀求雨”。刘歆认为与下边的事情有关:《左氏传》载二十三年时邾国军队筑建翼地城防,返回时途经鲁国的领地,鲁国袭击消灭了邾军,俘获了邾国三位大夫。邾人向晋国告状求援,晋国就扣下了鲁国使臣叔孙躇,造年春天才放归。 二十五年“七月上旬之辛卯曰举行求雨大祀,下旬之辛亥h又举行一次”,旱情太严重了。刘歆认为,当时后氏与季氏两家有矛盾,又加上季氏族内有行为婬荡的妻子进献谗言,使季平子与本族人相互仇视,人们都攻击乎子。子家驹向昭公进谏说:“那些攻击季平子的人想让您冒险,这可不好。”昭公还是讨伐了季氏,而被季氏打败,逃奔齐国。 定公七年“九月,大祀求雨”。先前鲁定公自己率军侵略郑国,回师后修建中城之城墙。又派两位大夫率军围攻鄣邑。严公三十一年“冬季,无雨”。这一年,一年之内三次建筑台榭,奢侈铺张不管百姓疾苦。僖公二年“冬天十月无雨”,三年“春天正月无雨,夏天四月无雨”,“六月下了雨”。在此之前,鲁严公的夫人与公子庆父通奸,并先后杀了两个鲁君。鲁国人攻伐他们,夫人退到邾国,庆父逃奔莒国。僖公即位后,向南打败邾国,往东打败莒国,俘获莒国大夫。有干枯的报应。 文公二年,“从十二月无雨,一直到次年秋天七月”。文公即位,周天子派使臣叔服来鲁参加僖公的葬礼,又派使臣毛伯来鲁赐文公命圭。鲁国对外与晋侯在戚地会见,派公子遂到齐国行纳币礼定婚,又与诸侯会盟。上得周天子之照应,外得诸侯之谊,傲然自大起来。把其父僖公的神主升进太庙。大夫开始专权。 十年,“从正月天不下雨,直到秋天七月”。先前公子遂会同晋、宋、卫、许四国抗楚救郑。后来,楚国使臣越椒来访。秦国人来赠裢衣问丧。有干枯的报应。 十三年“从正月不下雨,直到秋天七月”。先前曹伯、杞伯、滕子来朝见鲁君,邸伯来投奔鲁国,秦国使臣遂来访,季孙行父建筑诸与鄣二城。二年之间,五国君臣来鲁,国内建了两座城。因而张皇自大而失民心。一种说法是,天不下雨而五谷都能成熟,奇异少见。文公时,大夫开始专权盟会之事,公孙敖与晋侯会见,又在垂陇与诸侯会盟。之所以不下雨谷物却能生长成熟的原因,是陰弱不能出气却私自跑出来了,以象征恩施不由国君所出,而臣下作威作福私自作主办事。一种说法是,天不下雨近似于对常陰少陽的惩罚,即国君势弱所致。 汉孝惠帝五年夏季,大旱,江河水少,溪谷绝流。先前征发百姓男女十四万六干人修筑长安城,到这一年城才修成。文帝三年秋天,天下干旱。这年夏天,匈奴右贤王入侵上郡,皇帝韶令丞相灌婴发车骑兵八万五千人前往高奴,打击右贤王,把他赶出塞外。当年秋天,济北王刘兴居造**,朝廷派大将军去征讨叛王,都伏法处死。 六年后的春天,全国大旱。在此之前征调骑兵步兵屯驻广昌,这年二月又征调步兵屯驻陇西。后来匈奴大举侵入上郡、云中,战争波及京城长安,为此派三位将军率军屯防边境,又派三位将军屯防京师。 景帝中三年秋天,大旱。 武帝元光六年夏天,大早。追年,朝廷派四位将军征伐匈奴。 元朔五年春天,大旱。这年,派六位将军率十余万军队征伐匈奴。元狩三年夏天,大旱。逭年微调全国废黜之吏到上林苑砍伐杂树,挖长安城外的昆明池。天汉元年夏天,大旱;天汉三年夏天,大旱。在此之前贰师将军征伐大宛回师还朝。天汉元年,征发罪犯戍边。天汉二年夏天,三位将军征伐匈奴,李陵败没未还。 征和元年夏天,大旱。这年调遣三辅地区的骑兵,关闭长安城门,大搜捕,开始了对巫蛊案的追查。第二年,卫皇后和太子败亡。昭帝始元六年,大旱。此前大鸿胪田广明征讨益州,连年用兵在外。宣帝本始三年夏季,大旱,从东到西数千里受灾。在这之前派五位将军率军二十万征伐匈奴。 神爵元年秋天,大旱。这年,后将军赵充国征伐西羌。成帝永始三年、四年夏季,大旱。 《左氏传》载晋献公时候的童谣说:“丙子日的早晨,龙尾星被曰光照耀,军服威武齐整,是夺取虢国的旗号。鹑火星像只鹑鸟,天策星没有光耀,鹑火星下勒马整旅,虢公可能要跑。”当时虢是个小柄,隔着夏陽的险阻,靠着虞国的相助,抗衡晋国,有陽盛之坚强,无臣服之意。晋献公征伐虢国,询问卜偃说:“我能成功吗?”卜偃就用童谣来回答他说:“能成功。十月初一丙子曰的黎明,太陽在龙尾星之上,月亮在天策星之上,鹑火星在太陽与月亮中间,必定是在这个时候灭掉虢。”当年冬天十二月丙子初一,晋军灭掉虢国,虢公丑逃奔成周。周历的十二月,是夏历的十月。讲天文的都按夏历说。 史书上记载晋惠公时的童谣唱道:“把恭太子改葬啊,十四年后,晋国也要遭殃,晋国再强,由他兄长。”当时,晋惠公依靠秦国的扶持得立为晋君,即位后背叛了秦国,在国内又杀死了两位大夫,国内臣民为此不满。等到改葬他的哥哥恭太子申生时不能敬重行事,所以有人写讽刺诗。后来与秦国作战,被秦军捉住,在位十四年而死。晋国人没立他的后嗣,改立他的哥哥重耳为君,造就是晋文公,后来称霸于诸侯。 《左氏传》载,鲁文公、鲁成公时期的童谣说:“鸥鹤鹳鹤,国君出国,备遭困辱。鹳鹄有羽,国君在外,需送马匹。鹳鹄蹦蹦跳跳,君在干侯,要裤要袄。鹳鹄有巢,远居飘摇,裯父丧身疲劳,宋父得立而骄。鹳鹤鹳鹤,去时有歌,归来哭啼。”到了昭公时候,果然有鹳鹆来筑巢。昭公攻打季氏,失败,逃亡齐国,露宿旷野,驻留在干侯。八年后,死在国外,后归葬鲁国。昭公名裯。公子宋被立为鲁君,就是鲁定公。 漠元帝时的童谣唱道:“井水冒,灭烟灶,灌玉堂,金门泡。”到了汉成帝建始二年三月戊子et,北宫的井泉水位逐渐上升,冒出井口往南流去,这事如同春秋时候先有鹳鹄的歌谣,后来确有鹳鹤飞巢的验证一样。井水,属陰;烟灶属陽;玉堂、金门,那是皇帝居住的地方。此事象征陰盛而灭陽,窃居宫室的应验。王莽生于元帝初元四年,到成帝时被封为侯,位居三公辅佐朝政,藉此篡位。成帝时童谣唱道:“燕燕尾涎涎,张公子,时相见。木门琯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后来汉成帝化装为民私下出游,常常跟富平侯张放一起自称富平侯的家人仆隶,到陽阿公主家寻欢作乐,看到舞女趟飞燕并爱上她,所以说“燕燕尾涎涎”,好漂亮的外貌啊。‘张公子’即富平侯。“木门琯琅根”,是指宫门上的铜环,意思是将要尊贵了。后来果然立为皇后。妹妹进宫被封为昭仪。因偷着杀死后宫的皇子,最后都被处死,造就是“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的含意了。 成帝时的歌谣又说:“邪道坏良田,谗言坏好人。桂树开花不结实,黄雀筑巢在树颠。过去为人羡慕,现在为人可怜。”桂树,赤色,汉朝的象征。花开不实,即没有子孙继嗣。王莽自称以黄为命,正应了“黄雀筑巢在树颠”。 鲁严公十七年“冬季,多麋鹿”。刘歆认为毛虫之孽造成灾害。刘向认为麋的毛色是青的,这近于青祥。麋字的发音是迷,当指母兽中好婬的一种。当时,严公将要娶齐国的婬荡之,事情的征象先显示出来,天帝似乎在警戒说:不要娶齐国女人,她婬荡而乱国。严公不醒悟,还是娶了。这位夫人来了之后,与两个小叔子通奸,后来都被处死,国家也几乎灭亡。董仲舒的看法与此大致相同。京房的《易传》说:“荒废正道,行为婬乱,太不明白,国内就多有麋鹿。”又说:“《震》卦坠泥,其灾是国内多麋。” 昭帝时,昌邑王刘贺听到有人说:“有熊!”一看。果然是只大熊。但左右的人谁都没看见,他问郎中令龚遂这是怎么回事,龚遂说:“熊,山林中的野兽,却来到宫裹,还衹您一人看到,这是天帝在告诫您呀,恐怕王宫要废弃而空无其主了,这是危亡的象征。”刘贺没有醒悟而改悔其恶行,后来终于失国。 《左氏传》载,襄公十七年十一月甲午曰,宋国人追赶一只疯狗,疯狗跑进华臣的家,人们也跟着进来。华臣吓坏了,就逃奔到陈国。在这之前,华臣的哥哥华阅做宋国的大臣,华阅死后,华臣派盗贼杀死了华阅的管家,就占有了华阅的妻子。宋平公闻知这件事,说:“华臣不仅施暴行扰乱了他的宗室家族,还要大乱宋国政坛。”要把华臣驱逐出国,左师向戌说:“大臣大逆不顺,是国家的耻辱,不如掩盖起来。”宋公才罢休。华臣横暴而丧失道德仁义,心裹也不踏实,所以犬祸由天而降,从而逃亡。 汉高后八年三月,到霸上作祈神除祸的祭祀,还朝的路上经过枳道,见一个像黑狗一样的东西抓住斑后的腋下,忽然又不见了。占卜此事,说是赵王刘如意的冤魂作祟。于是高后因 腋伤而驾崩。在此之前,高后用毒酒杀死了刘如意,砍断了他母亲戚夫人的手足,挖去了双眼,使她成为所谓的人猪。 文帝后五年六月,齐国的雍城门外有一只狗头上长角。在此之前,文帝的哥哥齐悼惠王死后,文帝把齐国地盘分割,把嫡子外的七个庶出之子都封了王。这些弟兄都强大起来,有张皇自大的野心,所以犬祸出现。犬是看守门户的家畜,角是兵器的象征,长在前面,尖向上的武器。犬不应长角,这如同诸侯王不应举兵指向京师一样。天帝早就这样告诫人们了,可诸侯王都不醒悟。六年后,吴、楚两王发动叛乱,济南、胶西、胶束三诸侯王响应,带兵到齐国。齐王还为朝廷据守临淄,这三国就对齐包围。这时朝廷军队大破吴、楚叛军,就顺势攻来,杀了四个响应造**的王。所以说天狗下降到梁,吴、楚就玫梁;狗在齐长角,三国就围攻齐。朝廷最后在梁大破吴、楚,在齐处死了四个叛王。京房之《易传》说:“执政有失误,下面就会有人谋害作乱,出现的妖祥就是狗头长角。君子苟且免祸,小人却要陷害他,出现的妖祥也是狗头臣角:” 景帝三年二月,邯郸有狗与猪交配一这种悖乱反常的现象,近乎犬猪之祸。当时趟王刘遂叛乱,与吴、楚二王陰谋造**,还派人到匈奴求兵援助,最后败l伏法:犬,这是兵家失众求援的征兆;猪,这是北方匈奴的象征。不听逆耳忠言,与异族勾结,制造祸害。京房《易传》说:“夫妻关系不当,其妖象是狗与猪交配。这叫做反性,国家要有战乱。” 成帝河平元年,长安有石良、刘音两个男人同住在一个屋内,看见有一个像人的东西在他们的屋裹,一打,那束西变成了狗,跑掉了。这以后有好几个人身披甲胄手持兵器来找石良打 架,石良等跟来人格斗,这几个人有的死有的伤,一看都是狗。这事从二月一直闸到六月才停止。鸿嘉年间,狗与猪交配:。 《左氏传》载,昭公二十四年十月癸酉曰,王子鼂把成周的宝圭沉到黄河襄以祭神,希望得到神的帮助。甲戌曰,渡口船家从黄河边捡到宝圭,周大夫陰不佞取来要卖掉,竟变成一块石头。当时王子鼂篡夺天子之位,万民不服,号令无人听从,所以有玉变之事,这近于白祥。癸酉曰沉入,而甲戍曰就出来了,这是神不受享的验证。玉化为石,意味着贵者将变成贱者。二二年后,王广鼂逃奔楚国而死。 历史上记载,秦始皇帝三十六年,有位郑地的客人从关东来,走到华陰,远远望见白马拉着白色的车从华山上下来,心裹知道车上的不是凡人,于是停在道上等着看一看。车到跟前了,车上的人把手中的璧交给客人说:“请替我送给镐池君。”接着又说:“今年祖龙死。”说完就忽然不见了。郑地来的客人把璧进呈上来,一看,正是秦始皇二十八年过长江的时候为祭神而沉到江中的那块璧。造事与周子鼂那件事所应相同。这一年,有陨石落在束郡,百姓中有人在石上刻了一句话:“始皇死而地分。”这都是白祥,这是孤陽独裁,群陰不附和所导致的。一种说法认为,石属陰类,陰持高节而自愿,臣下将要危害君主,这是赵高、李斯的象征。秦始皇不知敬畏和反省自身,反而把附近的百姓都杀光了,把陨石烧毁。这一年秦始皇死掉,三年后秦朝灭亡。 汉孝昭帝元凤三年正月,泰山莱芜山南侧汹汹有声,好像是几千人在喧哗。人们去看,见有一巨大的石块自己立起来了。石高有一丈五尺,粗有四十八围,入地有八尺深,有三个较小 的石头在下边像是它的足。石立的地方,有几千只白乌鸦聚在一旁。眭孟认为石属陰类,是小民的象征,而泰山是群山所宗的山岳,是改朝换代,新天子来此告诉天帝之处,造说明要有庶 当天子了。眭孟被判有罪而处死。京房之《易传》说:“‘《复》,崩来无咎。,自上而下叫做崩,其所应就是泰山的石头从高处坠下,圣人受命为君,入君为虏。”又说:“石立如人,预示庶民将为天下之长。石立在山上,新的天子当出自同姓;石立在平地,当出自异姓。立在水中,当是圣人;立在泥塘,就是小人了。” 天汉元年三月,天上降落白毛;三年八月,天上降落白色长毛。京房《易传》上说:“先乐而后忧,出现妖祥就是天降羽。”又说:“邪人进,贤人逃,天上降毛。” 历史上记载,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动。金有震,这是木气动荡造成的。当时周室衰微,刑罚苛重暴虐,民众不服从号令,从而乱了金气。鼎,这是宗庙中的宝物。宗庙将要废毁,宝鼎就要迁移,所以发生震动。逭一年置迩的韩、赵、魏三家大臣篡夺晋君之位而瓜分了晋国,威烈王封他们为诸侯。天子不救同姓的晋君,反而把乱臣贼子封爵,天下的臣民们不再附属和承认周天子了。过了三代,周天子将福佑让给了秦国。后来秦就把周灭掉,而取走九鼎。九鼎的震动,是木害金,表明大失天下民众。 成帝元延元年正月,长安城章城门的锁簧不翼而飞,函谷关第二个关门的锁簧也自己没有了。京房《易传》说:“饥荒之年而不行节俭,这叫做奢侈,要闸水灾,其灾殃的征兆就是丢锁簧。”《妖辞》说:“关门震动锁簧自飞,国君无道臣为非,其灾祸就是乱臣陰谋篡位。”所以谷永回答说:“章城门是通往天子正宫的必经之路,函谷关是抵御山东的险要,城门则关系到保卫国家的固防,固防要丢了,所以锁簧就自己飞了。” 卷二十七 中下 五行志 第七中之下 【原文】 传曰:“视之不明,是谓不哲,厥咎舒,厥罚恒奥,厥极疾。时则有草妖,时则有蠃虫之孽,时则有羊祸,时则有目疴,时则有赤眚赤祥。惟水沴火。” “视之不明,是谓不哲”,哲,知也。《诗》云:“尔德不明,以亡陪亡卿;不明尔德,以亡背亡仄。”言上不明,暗昧蔽惑,则不能知善恶,亲近匀,长同类,亡功者受赏,有罪者不杀,百官废乱,失在舒缓,故其咎舒也。盛夏日长,暑以养物,政弛缓,故其罚常奥也。奥则冬温,春夏不和,伤病民人,故极疾也。诛不行则霜不杀草,繇臣下则杀不以时,故有草妖。凡妖,貌则以服,言则以诗,听则以声。视则以色者,五色物之大分也,在于眚祥,故圣人以为草妖,失秉之明者也。温奥生虫,故有蠃虫之孽,谓螟螣之类当死不死,未当生而生,或多于故而为灾也。刘歆以为属思心不容。于《易》,刚而包柔为“离”,“离”为火为目。羊上角下蹄,刚而包柔,羊大目而为精明,视气毁故有羊祸。一曰,暑岁羊多疫死,及为怪,亦是也。及人,则多病目者,故有目疴。火色赤,故有赤眚赤祥。凡视伤者病火气,火气伤则水沴之。其极疾者,顺之,其福曰寿。刘歆视传曰有羽虫之孽,鸡祸。说以为于天文南方喙为鸟星,故为羽虫;祸亦从羽,故为鸡;鸡于《易》自在“巽”。说非是。庶征之恒奥,刘向以为《春秋》亡冰也。小奥不书,无冰然后书,举其大者也。京房《易传》曰:“禄不遂行兹谓欺,厥咎奥,雨雪四至而温。臣安禄乐逸兹谓乱,奥而生虫。知罪不诛兹谓舒,其奥,夏则暑杀人。冬则物华实。重过不诛,兹谓亡征,其咎当寒而奥六日也。” 桓公十五年“春,亡冰”。刘向以为周春,今冬也。先是,连兵邻国,三战而再败也,内失百姓,外失诸侯,不敢行诛罚,郑伯突篡兄而立,公与相亲,长养同类,不明善恶之罚也。董仲舒以为象夫人不正,陰失节也。 成公元年“二月,无冰”。董仲舒以为方有宣公之丧,君臣无悲哀之心,而炕陽,作丘甲。刘向以为时公幼弱,政舒缓也。 襄公二十八年“春,无冰”。刘向以为先是公作三军,有侵陵用武之意,于是邻国不和,伐其三鄙,被兵十有余年,因之以饥馑,百姓怨望,臣下心离,公惧而弛缓,不敢行诛罚,楚有夷狄行,公有从楚心,不明善恶之应。董仲舒指略同。一曰,水旱之灾,寒暑之变,天下皆同,故曰“无冰”,天下异也。桓公杀兄弑君,外成宋乱,与郑易邑,背畔周室。成公时,楚横行中国,王札子杀召伯、毛伯,晋败天子之师之贸戎,天子皆不能讨。襄公时,天下诸侯之大夫皆执国权,君不能制。渐将日甚,善恶不明,诛罚不行,周失之舒,秦失之急,故周衰亡寒岁,秦灭亡奥年。 武帝元狩六年冬,亡冰。先是,比年遣大将军卫青、霍去病饱祁连,绝大幕,穷追单于,斩首十余万级,还,大行庆赏。乃闵海内勤劳,是岁遣博士褚大等六人持节巡行天下,存赐鳏寡,假与乏困,举遗逸独行君子诣行在所。郡国有以为便宜者,上丞相、御史以闻。天下咸喜。 昭帝始元二年冬,亡冰。是时上年九岁,大将军霍光秉政,始行宽缓,欲以说下。 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陨霜不杀草”。刘歆以为草妖也。刘向以为今十月,周十二月。于《易》,五为天位,君位,九月陰气至,五通于天位,其卦为“剥”,剥落万物,始大杀矣,明陰从陽命,臣受君令而后杀也。今十月陨霜而不能杀草,此君诛不行,舒缓之应也。是时,公子遂颛权,三桓始世官,天戒若曰,自此之后,将皆为乱矣。文公不寤,其后遂杀子赤,三家逐昭公。董仲舒指略同。京房《易传》曰:“臣有缓兹谓不顺,厥异霜不杀也。” 《书序》曰:“伊陟相太戊,亳有祥桑穀共生。”传曰:“俱生乎朝,七日而大拱。伊陟戒以修德,而木枯。”刘向以为殷道既衰,高宗承敝而起,尽凉陰之哀,天下应之,既获显荣,怠于政事,国将危亡,故桑穀之异见。桑犹丧也,穀犹生也,杀生之秉失而在下,近草妖也。一曰,野木生朝而暴长,小人将暴在大臣之位,危亡国家,象朝将为虚之应也。 《书序》又曰:“高宗祭成汤,有蜚雉登鼎耳而雊。”祖己曰:“惟先假王,正厥事。”刘向以为雉雊鸣者雄也,以赤色为主。于《易》,“离”为雉,雉,南方,近赤祥也。刘歆以为羽虫之孽。《易》有“鼎卦”,鼎,宗庙之器,主器奉宗庙者长子也。野鸟自外来,入为宗庙器主,是继嗣将易也。一曰,鼎三足,三公象,而以耳行。野鸟居鼎耳,小人将居公位,败宗庙这祀。野木生朝,野鸟入庙,败亡之异也。武丁恐骇,谋于忠贤,修德而正事,内举傅说,授以国政,外伐鬼方,以安诸夏,故能攘木、鸟之妖,致百年之寿,所谓“六沴作见,若是共御,五福乃降,用章于下”者也。一曰,金沴木曰木不曲直。 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李梅实”。刘向以为周十二月,今十月也,李梅当剥落,今反华实,近草妖也。先华而后实,不书华,举重者也。陰成陽事,象臣颛君作威福。一日,冬当杀,反生,象骄臣当诛,不行其罚也。故冬华者,象臣邪谋有端而不成,至于实,则成矣。是时僖公死,公子遂颛权,文公不寤,后有子赤之变。一曰,君舒缓甚,奥气不臧,则华实复生。董仲舒以为李梅实,臣下强也。记曰:“不当华而华,易大夫;不当实而实,易相室。”冬,水王,木相,故象大臣。刘歆以为庶征皆以虫为孽,思心蠃虫孽也。李梅实,属草妖。 惠帝五年十月,桃李华,枣实。昭帝时,上林苑中大柳树断仆地,一朝起立,生枝叶,有虫食其叶,成文字,曰“公孙病已立”。又,昌邑王国社有枯树复生枝叶。眭孟以为,木陰类,下民象,当有故废之家公孙氏从民间受命为天子者。昭帝富于春秋,霍光秉政,以孟妖言,诛之。后昭帝崩,无子,征昌邑王贺嗣位,狂乱失道,光废之,更立昭帝兄卫太子之孙,是为宣帝。宣帝本名病已。京房《易传》曰:“枯杨生稊,枯木复生,人君亡子。” 元帝初元四年,皇后曾祖父济南东平陵王伯墓门梓柱卒生枝叶,上出屋。刘向以为王氏贵盛,将代汉家之象也。后王莽篡位,自说之曰:“初元四年,莽生之岁也,当汉九世火德之厄,而有此祥兴于高祖考之门。门为开通,梓犹子也,言王氏当有贤子开通祖统,起于柱石大臣之位,受命而王之符也。” 建昭五年,兖州刺史浩赏禁民私所自立社。山陽橐茅乡社有大槐树,吏伐断之,其夜树复立其故处。成帝永始元年二月,河南街邮樗树生支如人头,眉、目、须皆具亡发、耳。哀帝建平三年十月,汝南西平遂陽乡柱仆地,生支如人形,身青黄色,面白,头有须发,稍长大,凡长六寸一分。京房《易传》曰:“王德衰,下人将起,则有木生为人状。” 哀帝建平三年,零陵有树僵地,围丈六尺,长十丈七尺。民断其本,长九尺余,皆枯。三月,树卒自立故处。京房《易传》曰:“弃正作婬,厥妖木断自属。妃后有颛,木仆反立,断枯复生。天辟恶之。” 元帝永光二年八月,天雨草,而叶相摎结,大如弹丸。平帝元始三年正月,天雨草,状如永光时,京房《易传》曰:“君吝于禄,信衰贤去,厥妖天雨草。” 昭公二十五年“夏,有雊鹆来巢”。刘歆以为,羽虫之孽‘其色黑,又黑祥也,视不明、听不聪之罚也。刘向以为,有蜚有蜮不言来者,气所生,所谓眚也;雊鹆言来者,气所致,所谓祥也。雊鹆,夷狄穴藏之禽,来至中国,不穴而巢,陰居陽位,象季氏将逐昭公,去宫室而居外野也。雊鹆白羽,旱之祥也;穴居而好水,黑色,为主急之应也。天戒若曰,既失众,不可急暴;急暴,陰将持节陽以逐尔,去宫室而居外野矣。昭不寤,而举兵围季氏,为季氏所败,出奔于齐,遂死于外野。董仲舒指略同。 景帝三年十一月,有白颈乌与黑乌群斗楚国吕县,白颈不胜,堕泗水中,死者数千。刘向以为近白黑祥也。时楚王戊暴逆无道,刑辱申公,与吴王谋反。乌群斗者,师战之象也。白颈者小,明小者败也。堕于水者,将死水地。王戊不寤,遂举兵应吴,与汉大战,兵败而走,至于丹徒,为越人所斩,堕死于水之效也。京房《易传》曰:“逆亲亲,厥妖白黑乌斗于国。” 昭帝元凤元年,有乌与鹊斗燕王宫中池上,乌堕池死,近黑祥也。时燕王旦谋为乱,遂不改寤,伏辜而死。楚、燕皆骨肉藩臣,以骄怨而谋逆,俱有乌鹊斗死之祥,行同而占合,此天人之明表也。燕一乌鹊斗于宫中而黑者死,楚以万数斗于野外而白者死,象燕陰谋未发,独王自杀于宫,故一乌水色者死,楚炕陽举兵,军师大败于野,故众乌金色者死,天道精微之效也。京房《易传》曰:“专征劫杀,厥妖乌鹊斗。” 昭帝时有鹈鹕或曰秃鹙,集昌邑王殿下,王使人射杀之。刘向以为,水鸟色青,青祥也,时,王驰骋无度,慢侮大臣,不敬至尊、有服妖之象,故青祥见也。野鸟入处,宫室将空。王不悟,卒以亡。京房《易传》曰:“辟退有德,厥咎狂,厥妖水鸟集于国中。” 成帝河平元年二月庚子,泰山山桑谷有■焚其巢。男子孙通等闻山中群鸟■鹊声,往视,见巢然,尽堕地中,有三■鷇烧死。树大四围,巢去地五丈五尺。太守平以闻。■色黑,近黑祥,贪虐之类也。《易》曰:“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咷。”泰山,岱宗,五岳之长,王者易姓告代之处也。天戒若勿近贪虐之人,听其贼谋,将生焚巢自害其子绝世易姓之祸。其后,赵蜚燕得幸,立为皇后,弟为昭仪,姊妹专宠,闻后宫许美人,曹伟能生皇子也,昭仪大怒,令上夺取而杀之,皆并杀其母。成帝崩,昭仪自杀,事乃发觉,赵后坐诛。此焚巢杀子后号咷之应也。一曰,王莽贪虐而任社稷之重,卒成易姓之祸云。京房《易传》曰:“人君暴虐,鸟焚其舍。” 鸿嘉二年三月,博士行大射礼,有飞雉集于庭,历阶登堂而雊。后雉又集太常、宗正、丞相、御史大夫、大司马车骑将军之府,又集未央宫承明殿屋上。时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待诏宠等上言:“天地之气,以类相应,谴告人君,甚微而著。雉者听察,先闻雷声,故《月令》以纪气。经载高宗雊雉之异,以明转祸为福之验。今雉以博士行礼之日大众聚会,飞集于庭,历阶登堂,万众睢睢,惊怪连日。径历三公之府,太常宗正典宗庙骨肉之官,然后入宫。其宿留告晓人,具备深切,虽人道相戒,何以过是!”后帝使中常侍晁闳诏音曰:“闻捕得雉,毛羽颇摧折,类拘执者,得无人为之?”音复对曰:“陛下安得亡国之语?不知谁主为佞谄之计,诬乱圣德如此者!左右阿谀甚众,不待臣音复谄而足。公卿以下,保位自守,莫有正言。如令陛下觉寤,惧大祸且至身,深责臣下,绳以圣法,臣音当先受诛,岂有以自解哉!今即位十五年,继嗣不立,日日驾车而出,失行流闻,海内传之,甚于京师。外有微行之害,内有疾病之忧,皇天数见灾异,欲人变更,终已不改。天尚不能感动陛下,臣子何望?独有极言待死,命在朝暮而已。如有不然,老母安得处所,尚何皇太后之有!斑祖天下当以谁属乎!宜谋于贤知,克己复礼,以求天意,继嗣可立,灾变尚可销也。” 成帝绥和二年三月,天水平襄有燕生爵,哺食至大,俱飞去。京房《易传》曰:“贼臣在国,厥咎燕生爵,诸侯销。”一曰,生非其类,子不嗣世。 史记鲁定公时,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中得虫若羊,近羊祸也。羊者,地上之物,幽于土中,象定公不用孔子而听季氏,暗昧不明之应也。一曰,羊去野外而拘土缶者,象鲁君失其所而拘于季氏,季氏亦将拘于家臣也。是岁,季氏家臣陽虎囚季桓子。后三年,陽虎劫公伐孟氏,兵败,窃宝玉大弓而出亡。 《左氏传》鲁襄公时,宋有生女子赤而毛,弃之堤下,宋平公母共姬之御者见而收之,因名曰弃。长而美好,纳之平公,生子曰佐。后宋臣伊戾谗太子痤而杀之。先是,大夫华元出奔晋,华弱奔鲁,华臣奔陈,华合比奔卫。刘向以为时则火灾赤眚之明应也。京房《易传》曰:“尊卑不别,厥妖女生赤毛。” 惠帝二年,天雨血于宜陽,一顷所,刘向以为赤眚也。时又冬雷,桃李华,常奥之罚也。是时,政舒缓,诸吕用事,谗口妄行,杀三皇子,建立非嗣,及不当立之王,退王陵、赵尧、周昌。吕太后崩,大臣共诛灭诸吕,僵尸流血。京房《易传》曰:“归狱不解,兹谓追非,厥咎天雨血;兹谓不亲,民有怨心,不出三年,无其宗人。”又曰:“佞人禄,功臣僇,天雨血。” 哀帝建平四年四月,山陽湖陵雨血,广三尺。长五尺,大者如钱,小者如麻子。后二年,帝崩。王莽擅朝,诛贵戚丁、傅,大臣董贤等皆放徙远方,与诸吕同象,诛死者少,雨血亦少。 传曰:“听之不聪,是谓不谋,厥咎急,厥罚恒寒,厥极贫。时则有鼓妖,时则有鱼孽,时则有豕祸,时则有耳疴,时则有黑眚黑祥。惟火沴水。” “听之不聪,是谓不谋”,言上偏听不聪,下情隔塞,则不能谋虑利害,失在严急,故其咎急也。盛冬日短,寒以杀物,政促迫,故其罚常寒也。寒则不生百谷,上下俱贫,故其极贫也。君严猛而闭下,臣战栗而塞耳,则妄闻之气发于音声,故有鼓妖。寒气动,故有鱼孽。雨以龟以孽,龟能陆处,非极陰也;鱼去水而死,极陰之孽也。于《易》,“坎”为豕,豕大耳而不聪察,听气毁,故有豕祸也,一曰,寒岁豕多死,及为怪,亦是也。及人,则多病耳者,故有耳疴。水色黑,故有黑眚黑祥。凡听伤者病水气,水气病则火疴之。其极贫者,顺之,其福曰富。刘歆听传曰有介虫孽也,庶征之恒寒。刘向以为春秋无其应,周之末世舒缓微弱,政在臣下,奥暖而已,故籍秦以为验。秦始皇即位尚幼,委政太后,太后婬于吕不韦及嫪毒,封毒为长信侯,以太原郡为毒国,宫室苑囿自恣,政事断焉。故天冬雷,以见陽不禁闭,以涉危害,舒奥迫近之变也。始皇即冠,毒惧诛作乱,始皇诛之,斩首数百级,大臣二十人,皆车裂以徇,夷灭其宗,迁四千余家于房陵。是岁四月,寒,民有冻死者。数年之间,缓急如此,寒奥辄应,此其效也。刘歆以为大雨雪,及未当雨雪而雨雪,及大雨雹,陨霜杀叔草,皆常寒之罚也。刘向以为常雨属貌不恭。京房《易传》曰:“有德遭险,兹谓逆命,厥异寒。诛过深,当奥而寒,尽六日,亦为雹,害正不诛,兹谓养贼,寒七十二日,杀蜚禽。道人始去兹谓伤,其寒物无霜而死,涌水出。战不量敌,兹谓辱命,其寒虽雨物不茂。闻善不予,厥咎聋。” 桓公八年“十月,雨雪”。周十月,今八月也,未可以雪,刘向以为时夫人有婬齐之行,而桓有妒媢之心,夫人将杀,其象见也。桓不觉寤,后与夫人俱如齐而杀死。凡雨,陰也,雪又雨之陰也,出非其时,迫近象也。董仲舒以为象夫人专恣,陰气盛也。 釐公十年“冬,大雨雪”。刘向以为,先是釐公立妾为夫人,陰居陽位,陰气盛也。《公羊经》曰“大雨雹”。董仲舒以为,公胁于齐桓公,立妾为夫人,不敢进群妾,故专一之象见诸雹,皆为有所渐胁也,行专一之政云。 昭公四年“正月,大雨雪”。刘向以为,昭取于吴而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行于上,臣非于下。又三家已强,皆贱公行,慢侮之心生。董仲舒以为季孙宿任政,陰气盛也。 文帝四年六月,大雨雪。后三岁,淮南王长谋反,发觉,迁,道死。京房《易传》曰:“夏雨雪,戒臣为乱。” 景帝中六年三月,雨雪。其六月,匈奴入上郡取苑马,吏卒战死者二千余人。明年,条侯周亚夫下狱死。 武帝元狩元年十二月,大雨雪,民多冻死。是岁,淮南、衡山王谋反,发觉,皆自杀。使者行郡国,治党与,坐死者数万人。 元鼎二年三月,雪,平地厚五尺。是岁,御史大夫张汤有罪自杀,丞相严青翟坐与三长史谋陷汤,青翟自杀,三长史皆弃市。 元鼎三年三月水冰,四月雨雪,关东十余郡人相食。是岁,民不占缗线有告者,以半畀之。 元帝建昭二年十一月,齐、楚地大雪,深五尺。是岁,魏郡太守京房为石显所告,坐与妻父淮陽王舅张博、博弟光劝视淮陽王以不义。博要斩,光、房弃市,御史大夫郑弘坐免为庶人。成帝即位,显伏辜,淮陽王上书冤博,辞语增加,家属徙者复得还。 建昭四年三月,雨雪,燕多死。谷永对曰:“皇后桑蚕以治祭服,共事天地宗庙,正以是日疾风自西北,大寒雨雪,坏败其功,以章不乡。宜斋戒辟寝,以深自责,请皇后就宫,鬲闭门户,毋得擅上。且令众妾人人更进,以时博施。皇天说喜,庶几可以得贤明之嗣。即不行臣言,灾异俞甚,天变成形,臣民欲复捐身关策,不及事已。”其后许后坐祝诅废。 陽朔四年四月,雨雪,燕雀死。后十二年,许皇后自杀。 定公元年“十月,陨霜杀菽”。刘向以为,周十月,今八月也。消卦为“观”,陰气未至君位而杀,诛罚不由君出,在臣下之象也。是时,季氏逐昭公,公死于外,定公得立,故天见灾以视公也。釐公二年“十月,陨霜不杀草”,为嗣君微,失秉事之象也。其后卒在臣下,则灾为之生矣。异故言草,灾故言菽,重杀谷。一曰菽,草之难杀者也,言杀菽,知草皆死也;言不杀草,知菽亦不死也。董仲舒以为,菽,草之强者,天戒若曰,加诛于强臣。言菽,以微见季氏之罚也。 武帝元光四年四月,陨霜杀草木。先是二年,遣五将军三十万众伏马邑下,欲袭单于,单于觉之而去。自是始征伐四夷,师出三十余年,天下户口减半。京房《易传》曰:“兴兵妄诛,兹谓亡法,厥灾霜,夏杀五谷,冬杀麦。诛不原情,兹谓不仁,其霜,夏先大雷风,冬先雨,乃陨霜,有芒角。贤圣遭害,其霜附木不下地。佞人依刑,兹谓私贼,其霜在草根土隙间。不教而诛兹谓虐,其霜反在草下。” 元帝永兴元年三月,陨霜杀桑;九月二日,陨霜杀稼,天下大饥。是时,中书令石显用事专权,与《春秋》定公时陨霜同应。成帝即位,显坐作威福诛。 釐公二十九年“秋,大雨雹”。刘向以为,盛陽雨水,温暖而汤热,陰气胁之不相入,则转而为雹;盛陰雨雪,凝滞而冰寒,陽气薄之不相入,则散而为霰。故沸汤之在闭器,而湛于寒泉,则为冰,及雪之销,亦冰解而散,此其验也。故雹者陰胁陽也,霰者陽胁陰也,《春秋》不书霰者,犹月食也。釐公末年信用公子遂,遂专权自恣,将至于杀君,故陰胁陽之象见。釐公不寤,遂终专权,后二年杀子赤,立宣公。《左氏传》曰:“圣人在上无雹,虽有不为灾。”说曰:“凡物不为灾不书,书大,言为灾也。凡雹,皆冬之愆陽,夏之伏陰也。” 昭公三年,“大雨雹”。是时季氏专权,胁君之象见。昭公不寤,后季氏卒逐昭公。 元封三年十二月,雷雨雹,大如马头。宣帝地节四年五月,山陽济陰雨雹如鸡子,深二尺五寸,杀二十人,蜚鸟皆死。其十月,大司马霍禹宗族谋反,诛,霍皇后废。 成帝河平二年四月,楚国雨雹,大如斧,蜚鸟死。 《左传》曰釐公三十二年十二月己卯,“晋文公卒,庚辰,将殡于曲沃,出绛,柩有声如牛”。刘向以为近鼓妖也。丧,凶事;声如牛,怒象也。将有急怒之谋,以生兵革之祸。是时,秦穆公遣兵袭郑而不假道,还,晋大夫先轸谓襄公曰,秦师过不假涂,请击之。遂要崤厄,以败秦师,匹马觭轮无反者,操之急矣。晋不惟旧,而听虐谋,结怨强国,四被秦寇,祸流数世,凶恶之效也。 哀帝建平二年四月乙亥朔,御史大夫朱博为丞相,少府赵玄为御史大夫,临延登受策,有大声如钟鸣,殿中郎吏陛者皆闻焉。上以问黄门侍郎杨雄、李灵,寻对曰:“《洪范》所谓鼓妖者也。师法以为人君不聪,为众所惑,空名得进,则有声无形,不知所从生。其传曰岁月日之中,则正卿受之。今以四月日加辰巳有异,是为中焉。正卿谓执政大臣也。宜退丞相、御史,以应天变。然虽不退,不出期年,其人自蒙其咎。”杨雄亦以为鼓妖,听失之象也。失博为人强毅多权谋,宜将不宜相,恐有凶恶亟疾之怒。八月,博、玄坐为奸谋,博自杀,玄减死论。京房《易传》曰:“今不修本,下不安,金毋故自动,若有音。” 史记秦二世元年,天无云而雷。刘向以为,雷当托于云,犹君托于臣,陰陽之合也。二世不恤天下,万民有怨畔之心。是岁,陈胜起,天下畔,赵高作乱,秦遂以亡。一曰,《易》,“震”为雷,为貌不恭也。 史记秦始皇八年,河鱼大上。刘向以为近鱼孽也。是岁,始皇弟长安君将兵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迁其民于临洮。明年,有嫪毒之诛。鱼陰类,民之象,逆流而上者,民将不从君令为逆行也。其在天文,鱼星中河而处,车骑满野。至于二世,暴虐愈甚,终用急亡。京房《易传》曰:“众逆同志,厥妖河鱼逆流上。” 武帝元鼎五年秋,蛙与虾蟆群斗。是岁,四将军众十万征南越,开九郡。 成帝鸿嘉四年秋,雨鱼于信都,长五寸以下。成帝永始元年春,北海出大鱼,长六丈,高一丈,四枚。哀帝建平三年,东莱平度出大鱼,长八丈,高丈一尺,七枚,皆死。京房《易传》曰:“海数见巨鱼,邪人进,贤人疏。” 桓公五年“秋,螽”。刘歆以为贪虐取民则螽,介虫之孽也,与鱼同占。刘向以为介虫之孽属言不从。是岁,公获二国之聘,取鼎易邑,兴役起城。诸螽略皆从董仲舒说云。 严公二十九年“有蜚”。刘歆以为负蠜也,性不食谷,食谷为灾,介虫之孽。刘向以为蜚色青,近青眚也,非中国所有。南越盛暑,男女同川泽,婬风所生,为虫臭恶。是时,严公取齐婬女为夫人,既入,婬于两叔,故蜚至。天戒若曰,今诛绝之尚及,不将生臭恶,闻于四方。严不寤,其后夫人与两叔作乱,一嗣以杀,卒皆被辜。董仲舒指略同。 釐公十五年“八月,螽”。刘向以为,先是釐有咸之会,后城缘陵,是岁,复以兵车为牡丘会,使公孙敖帅师,及诸侯大夫救徐,丘比三年在外。 文公三年“秋,雨螽于宋”。刘向以为,先是宋杀大夫而无罪。有暴虐赋敛之应。《穀梁传》曰上下皆合,言甚。董仲舒以为宋三世内取,大夫专恣,杀生不中,故螽先死而至。刘歆以为,螽为谷灾,卒遇贼陰,坠而死也。 八年“十月,螽”。时公伐邾取须朐,城郚。 宣公六年“八月,螽”。刘向以为,先是时宣伐莒向,后比再如齐,谋伐莱。 十三年“秋,螽”。公孙归父会齐伐莒。 十五年“秋,螽”。宣亡熟岁,数有军旅。 襄公七年“八月,螽”。刘向以为,先是襄兴师救陈,滕子、郯子、小邾子皆来朝。夏,城费。 哀公十二年“十二月,螽”。是时,哀用田赋。刘向以为春用田赋,冬而螽。 十三年“九月,螽;十二月,螽”。比三螽,虐取于民之效也。刘歆以为,周十二月,夏十月也,火星既伏,蛰虫皆毕,天之见变,因物类之宜,不得以螽,是岁,再失闰矣。周九月,夏七月,故传曰:“火犹西流,司历过也”。 宣公十五年“冬,蝝生”。刘歆以为,蝝,蚍蜉之有翼者,食谷为灾,黑眚也。董仲舒、刘向以为,蝝,螟始生也,一曰蝗始生。是时,民患上力役,解于公田。宣是时初税亩。税亩,就民田亩择美者税者什一,乱先王制而为贪利,故应是而蝝生,属蠃虫之孽。 景帝中三年秋,蝗。先是,匈奴寇边,中尉不害将车骑材官士屯代高柳。 武帝元光五年秋,螟;六年夏,蝗。先是,五将军众三十万伏马邑,欲袭单于也。是岁,四将军征匈奴。 元鼎五年秋,蝗。是岁,四将军征南越及西南夷,开十余郡。 元封六年秋,蝗。先是,两将军征朝鲜,开三郡。 太初元年夏,蝗从东方蜚至敦煌;三年秋,复蝗。元年,贰师将军征大宛,天下奉其役连年。 征和三年秋,蝗;四年夏,蝗。先是一年,三将军众十余万征匈奴。征和三年,贰师七万人没不还。 平帝元始二年秋,蝗,遍天下。是时,王莽秉政。 《左氏传》曰严公八年齐襄公田于贝丘,见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惧,坠车,伤足丧屦。刘向以为近豕祸也。先是,齐襄婬于妹鲁桓公夫人,使公子彭生杀桓公,又杀彭生以谢鲁。公孙无知有宠于先君,襄公绌之,无知帅怨恨之徒攻襄于田所,襄匿其户间,足见于户下,遂杀之。伤足丧屦,卒死于足,虐急之效也。 昭帝元凤元年,燕王宫永巷中豕出胃圂,坏都灶,衔其鬴六、七枚置殿前。刘向以为近豕祸也。是时,燕王旦与长公主、左将军谋为大逆,诛杀谏者,暴急无道。灶者,生养之本,豕而败灶,陈鬴于庭,鬴灶将不用,宫室将废辱也。燕王不改,卒伏其辜。京房《易传》曰:“众心不安君政,厥妖豕人居室。” 史记鲁襄公二十三年,穀、洛水斗,将毁王宫。刘向以为近火沴水也。周灵王将拥之,有司谏曰:“不可。长民者不崇薮,不堕山,不防川,不窦泽。今吾执政毋乃有所辞,而滑夫二川之神,使至于争明,以防王宫室,王而饰之,毋乃不可乎!惧及子孙,王室愈卑。”王卒拥之。以传推之,以四渎比诸侯,穀、洛其次,卿大夫之象也,为卿大夫将分争以危乱王室也。是时,世卿专权,儋括将有篡杀之谋,如灵王觉寤,匡其失政,惧以承戒,则灾祸除矣。不听谏谋,简慢大异,任其私心,塞埤拥下,以逆水势而害鬼神。后数年有黑如日者五。是岁蚤霜,灵王崩。景王立二年,儋括欲杀王,而立王弟佞夫。佞夫不知,景王并诛佞夫。及景王死,五大夫争权,或立子猛,或立子朝,王室大乱。京房《易传》曰:“天子弱,诸侯力政,厥异水斗。” 史记曰,秦武王三年渭水赤者三日,昭王三十四年渭水又赤三日。刘向以为近火沴水也。秦连相坐之法,弃灰于道者黥,罔密而刑虐,加以武伐横出,残贼邻国。至于变乱五行,气色谬乱。天戒若曰,勿为刻急,将致败亡。秦遂不改,至始皇灭六国,二世而亡。昔三代居三河,河洛出图书,秦居渭陽,而渭水数赤,瑞异应德之效也。京房《易传》曰:“君湎于酒,婬于色,贤人潜,国家危,厥异流水赤也”。 【白话文】 传上说:“眼光不明,这叫做不哲,其过错在于办事缓慢不振作,受到的惩罚就是常燠,其严重后果就是疾病流行。有时有草妖,有时有蠃虫之孽,有时则有羊祸,有时则有目痫,有时则有赤眚赤祥。水伤火。” “眼光不明,这叫做不哲”,哲,就是明智。《诗经》上说:“你为政不明智,就要失去辅佐,失去卿大夫;你为政极明智,就不会有背叛者或奸邪小人。”造就是说为君的若不明智,糊涂昏庸受蒙蔽,就不能分辨善恶,衹亲近亲幸的人,提拔重用同类之人,无功的受到奖赏,有罪的不杀,百官都废职乱行,因为萎靡不振,什么事都干不成,所以错就错在萎靡不振上。盛夏季节白天时间长,暑热利于生物滋长,所以为政弛缓无效,引发出的惩罚就是长期燠暖。燠暖就是冬天不冷,春夏不和,季节失调,人们的身体受到伤害,所以严重的后果就是疾病流行。该杀的不杀,就会有秋霜不能杀草的现象,把诛罚大权交给臣下就会刑罚误时,所以就出现草妖。凡是妖,都是用服饰表现其外貌,用诗歌抒发其言论,用声音让人听到它们。用颜色让人看到它们,是因为五色本来就是天地万物的分类大纲,如出现眚祥,圣人认为草妖,是大权旁落有失的明证。气温常暖就会生虫子,所以有赢虫之孽,这是指螟塍之类,该死不死,不该生的时候却生出来,或者是多于往常,从而造成灾害。刘歆认为这属于思虑同愿望不相包容而导致的灾害。在《易经》上,刚包含柔为《离》,《离》为火,为目。羊,头上长角,足下有蹄,可说是刚中有柔。羊长着大眼睛却不精明,所以如果是视觉不明,就有羊祸的出现。有一种说法认为,气温高的年度,羊多得疫病而死,以致出现怪异,也有道理。关系到人,就是好多人害眼病,所以有日疴。火是赤色的,所以有赤告赤祥。凡是视力受损的都是病于火气,火气伤那么水就来侵犯。严重了就致病。如火气得顺,就有福寿。刘歆对于传上所说的羽虫之孽就是鸡祸的解释是:在天文上,南方喙是乌星,所以叫羽虫;祸也从羽而言,所以叫鶸祸。其实鶸在《易经》上本在《巽》卦。刘歆的说法不对。多种征兆中的恒焕即常暖,刘向认为是《春秋》上说的无冰雪。小燠一般不记载。无冰雪才记,即衹记大的情况。京房《易传》中说:“俸禄不正常颁发叫做欺骗,其灾就是燠,四处下雪天气却温暖不冷。臣下要享福禄沉溺安逸玩乐,这叫做乱,就要引起天气温暖而虫子滋生。明知有罪却不加诛罚,这叫做办事不力,引起的燠灾,就是夏天热死人,冬天则植物开花结果。对重大的过错不施行诛罚,逭叫做亡征,由之导致的灾害就是应该寒冷却燠热六月。” 桓公十五年“春天,无冰雪”。刘向认为周代的春天,相当于现今的冬天。在那年之前鲁国跟邻国接连打仗,三次战争,而一再失败。国内失去民心,国外失和于诸侯各国。不敢严格执行诛罚。郑伯突篡夺兄长的君位而自立,鲁桓公却与他亲善,助长同类入,不懂善恶的惩罚。无冰之灾就是对这些事的惩罚。董仲舒认为无冰是象征了夫人作风不正,陰气失节。 成公元年“二月,无冰”。董仲舒认为,这是因为当时鲁宣公刚去世时,正在服丧之期,而成公君臣都无悲痛之情,反而张皇自大,制定按丘征收军赋的税法。刘向则认为是因为当时鲁成公年幼,朝政萎靡不振引发的。襄公二十八年“春季,无冰”。刘向认为,在此之前鲁襄公把军队扩建为三军,有对外侵略而好战的心意,从而与邻国发生矛盾,邻国从三个方向讨伐进入边境,战祸连接十几年,因而造成饥荒,百姓不满,臣下离心离德,鲁襄公恐慌而放松了朝政,不敢对有罪者施行诛罚。再者,楚国有夷狄族的野蛮行为,鲁襄公却有亲楚之意,善恶是非分辨不清。这些事情的天应就是春季无冰。董仲舒的说法与此大致相同。一种说法认为,水旱之灾,寒暑之变,天下各地都一样,所以说“无冰”,这是全天下的灾异。鲁桓公杀死哥哥而篡取君位,对外助成宋国政变,与郑国交换城邑,背叛了周室。成公之时,楚国横行中原,王札子杀了周大夫召伯和毛伯,晋国在贸戎打败周天子的军队,对这些事,周天子都无力讨伐。襄公之时,天下各诸侯国的大夫都掌握了国家大权,国君无力控制,情况日益严重,善恶不分,惩罚不行。周朝的失败在于萎靡不振,秦朝的失败在于急切苛暴。所以周朝衰败,而天气年年不冷;秦朝灭亡,则无冬暖之年。 汉武帝元狩六年冬季,无冰冻。在此之前,连年派大将军卫青、霍去病进军祁连山,跨越大沙漠,穷追匈奴单于,斩首十余万级,回朝后,大行庆功封赏。后来体恤国内人民的勤苦辛劳,当年派博士褚大等六人奉持皇帝的符节巡视全国各地,慰问和赏赐孤老无家之人,赈贷贫困之户,举荐隐逸洁行的君子到天子出行所驻之地。地方上有什么可行的建议,上报丞相、御史转奏天子。这样,天下百姓都很高兴。昭帝始元二年冬季,无冰冻。当时皇帝刚九岁,大将军霍光执政,开始施行宽松缓和的政策,想以此取悦臣民。鲁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下了霜雪而草没冻死”。刘歆认为这是草妖。刘向认为现在的十月是周朝时的十二月。在《易经》上,五是天位、君位,九月裹陰气来到,五通于天位,其卦是《剥》卦,剥即剥落万物,开始一片肃杀了,表明这是陰从陽命,即臣受君令而执行杀罚。现在到了十月,下了霜而不能使草木凋零枯死,这正是与君主诛罚之令不被执行,朝政舒缓不振的情况相应合。当时,公子遂专权,三桓开始父子相继为卿,天帝的告诫似乎在说,从此之后,将会出现普遍大乱了。文公不醒悟,这之后公子遂杀了子赤,季氏、叔孙、孟孙三家大夫驱逐了昭公。董仲舒的看法大致相同。京房的《易传》说:“臣下执行政令弛缓,这叫做不顺从,带来的灾异就是霜不杀草。” 《书序》上说:“伊陟辅佐太戊,亳地出现妖异,桑与谷两种树长在一起。”《传》上说:“两树一起生在朝廷,七天后就长成两手合拱那么粗。伊陟告诫太戊必须修德治国。后来树就枯死了。”刘向认为,殷商的国运已经出现衰落,高宗在这种不好的情况下继位,三年处庐中不说话,真正做到了服丧的哀痛,天下臣民为他所感而相应,但获得大的荣耀之后,又怠于政事,国家将要走向危亡,所以有桑谷并生于朝的怪异出现。桑就是丧,谷如生命,这意味着生杀予夺的大权落到臣下手中。这一怪异近乎草妖。有一种说法认为,野树生在朝廷而迅速长大,预示着小人将要很快占居大臣之位而危害国家,这是象征朝廷将成废墟的预兆。 《书序》上还说:“高宗祭祀成汤的时候,有飞来的雉鶸落到鼎耳上雊雊地呜叫。”祖己说:“这是说先要端正为王之道,做好为工之事。”刘向认为,雉鸡中雊雊而鸣的是雄的,以赤为主色。在《易经》上,《离》为雉,雉在南方,雉的出现近乎赤祥。刘歆认为这是羽虫之孽。《易经》上有《鼎》卦,鼎是宗庙中的礼器,主管礼器而奉祀宗庙的是长子。野乌从外边飞来,进来成为宗庙礼器之主,造意味着继位之人要改变。一种说法认为,鼎有三足,是三公之象,而提耳才能搬动。野乌落到鼎耳上,预示小人将要占居三公之位,败坏宗庙的祭祀。野树生在朝廷,野鸟飞入宗庙,这都是预示国家败亡的怪异。武丁很害怕,找忠贤之士商议,修养德行整顿国事,在内提拔傅说,让他执掌国政,对外征伐鬼方,使华夏各邦得以安定,所以才能攘除木鸟之妖祥,得以长寿百年,造就是所谓“六灾出现,如能这样恭治国事,五福就会降临,把这向天下宣扬”。一种说法,认为金克木是木不能曲直。 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李梅结果实”。刘向认为,周代的十二月是现在的十月,此时李梅到了花果剥落的时节,却反而开花结果,这近似草妖。本为先开花而后结果,不写花衹写果,这是捡重要的写。陰完成了本为陽气才能做到的事,这象征着臣子专了君的大权而作威作福。一种说法认为,冬天本为肃杀之季,反而使植物生长起来,象征着骄臣本应诛灭,却没有施行惩罚。所以冬天开花,象惩臣子奸计陰谋已有端倪衹是还没实现,到有了果实,那就成为现实了。当时鲁僖公死了,公子遂专权,鲁文公不醒悟,后来发生了子赤的变乱。一种说法是,君主太萎靡不振了,暖气藏不住了,于是花果又生出来。董仲舒认为李梅结果实,象征臣下强大。记上说:“不该开花而开花,换大夫;不当结果而结果,换相国。”冬,以水为代表,木为相,所以象征大臣。刘歆认为很多灾害的征兆都以虫子为孽,心中的灾祸表现为蠃虫孽。李梅结实,属于草妖。汉惠帝五年十月,桃李开花,枣树结果。汉昭帝时,上林苑中的大柳树折断倒在地上,一天自己立起来了,长了枝叶,有虫子吃它的叶子,现出字形,说是“公孙病已立”。另有昌邑王的国社中有枯死的树又生出枝叶。眭孟认为木属于陰类,下民的象征,会有从前废黜败落的人家名叫公孙氏的从民间出来,接受天命成为天子。当时汉昭帝正年轻,霍光执政,认为眭孟说的是疯话,就杀了他。后来昭帝驾崩,没有儿子,就征召昌邑王刘贺嗣位为帝,昌邑王狂乱无道,霍光又废了他,改立昭帝哥哥卫太子的孙子,造就是汉宣帝,宣帝本名叫病已。京房《易传》说:“枯杨生嫩芽,枯木复活,这预示君王没有子嗣。” 汉元帝初元四年,皇后曾祖父济南柬平陵王伯的墓门梓柱上突然长出枝叶,长出了屋子。刘向认为这是王氏富贵强盛将要代替汉家的象征。后来王莽篡位,自己就这件事说:“初元四 年,是我出生的那年,正当汉朝九代火德之灾厄,却有这一祥瑞出现在我高祖的墓门上。门是通道,梓就是子,造就是王家当有贤德之子开拓打通祖宗的皇统,从做朝廷的柱石大臣开始, 受天命而为天下之主的符命啊。” 建昭五年,兖州刺史浩赏禁止民间私自建立社神庙。山陽橐茅乡社神庙有棵大槐树,官吏把它砍断了,当晚这棵树自己又立在了原处。成帝永始元年二月,河南街邮的樗树生出支权像人头一样,眉目胡须都有,但没有头发和耳朵。哀帝建平三年十月,汝南西平遂陽乡有个柱子倒在地上,生出新枝如人的形状,身子青黄色,面为白色,头上有髭发,稍为长大,共长六寸一分。京房《易传》说:“君王德衰,下边的臣民将要起来,这时就会有木生出入的形状来。” 哀帝建平三年,零陵有树倒在地上,干围一丈六尺,长十丈七尺。百姓砍断了它的干,取去一段有九尺多,整棵树都枯死了。三月裹,这树突然自己立在原处。京房《易传》说:“不走正道,行为荒婬,出现的妖怪就是树木被砍断了能自己再接上。对妃后有专宠偏爱,倒下的树木就会自己立起来,砍断而枯死的能够复活再生。上天厌恶这些事。”元帝永光二年八月,天上下草,草的叶子互相绕结,有弹丸那么大。平帝元始三年正月,天空落下草来,样子和永光二年那次一样。京房《易传》说:“国君少给了俸禄,忠信就要消失,贤人就要离去,这时出现的妖祥就是天上下草。” 昭公二十五年“夏季有鹳鹤来筑巢”。刘歆认为,羽虫类的妖孽,颜色黑的,又叫黑祥,这是预示对眼光不明,耳听失聪的惩罚。刘向认为,出现了蜚、蜮两种虫子,而不说是从外地来的,这是气产生的,即所谓眚;鹳鹄乌则说是由外地而来,这是由气导致的,即所谓祥。鸜鹄,是夷狄地区穴居的禽类,来到中原,不穴居而筑巢,是陰居陽位,象征着季氏将要驱逐昭公,离走宫室而退居外地。鹳鹄之羽白色,是旱情的祥异;穴居而喜欢在水中游弋,水为黑色,这是君主危急的象征。天帝似乎在告诫说,既然已经失去大众,不可急躁而采取暴力;否则,陰将持节掌权把你赶走,就要远离宫室而流亡外域了。昭公不醒悟,就发兵围攻季氏,被季氏打败,出逃到齐国,最后死在外地。董仲舒对此事的看法与上面大致相似。 漠景帝三年十一月,有白颈乌鸦与黑乌鸦在楚国吕县成群搏斗,白颈的战败,掉在泗水中,死了数千之多。刘向认为这近似白黑灾祥。当时楚王刘戊暴戾犯上没有为臣之道,施刑而侮辱了申公,与吴王刘濞谋划造**。乌鸦成群相斗,这是军队打仗的象征。白颈乌鸦个子小,说明小的一方要失败。掉进水中,说明将要死于水地。楚王刘戊不醒悟,于是举兵响应吴王,与朝廷大战,兵败而逃,跑到丹徒,被越地人斩首。这便是死于水地的应验。京房《易传》说:“皇亲叛逆,出现的妖异就是白黑乌鸦在国内相斗。” 昭帝元凤元年,有乌鸦与喜鹊在燕王宫中的水池上空相斗,乌鸦掉进池中淹死,近乎黑祥。当时燕王刘旦陰谋作乱,竞不悔改,伏罪而死。楚、燕二王都是宗室骨肉至亲的藩臣,因 骄横和对朝廷的怨恨而谋划叛逆,都有乌鹊相斗而死这种妖祥出现,行为相同,所占之象也一样,这是天人相应的明显表现啊。在燕,是单个的乌鸦与喜鹊在宫中相斗而黑色的乌鸦死了,在楚,是上万只在野外相斗而白色的死亡。象征燕王的陰谋尚未发动,衹王一入伏罪自杀在宫中,所以是一只水色即黑色的乌鸦死掉。而楚王则是张皇自大举兵叛乱,大军在野外大败,所以是众多的颈为金色即白色的乌鸦死掉。这是天道精微无误的表现。京房《易传》说:“背命专征的劫杀,其妖祥就是乌鹊相斗。”昭帝时有鸩鹏或叫秃骛的乌,飞来聚集在吕邑王的殿下,昌邑王派入射杀。刘向认为这些水乌是青色的,这是青祥的出现。当时昌邑王驰骋放纵不遵法度,怠慢侮辱大臣,不尊敬皇帝,并有服妖的表现,所以出现了青祥。野鸟飞入宫中,预示宫室将要空废而无人再住。昌邑王不醒悟,终于获罪而亡。京房《易传》说:“君罢退有德之臣,他的遇错是狂傲,由此导致的妖祥是水乌聚集在城中。” 成帝河平元年二月庚子曰,泰山山桑谷有猫头鹰把自己的巢烧掉了。一个名叫孙通的男子及其同伙,听见山裹一群猫头鹰乱叫,到跟前一看,见是鸟巢烧了,全掉在地上,有三只雏鸟已被烧死。那棵树有四围粗,鸟巢离地面五丈五尺。太守平把这件事上报了朝廷。猫头鹰是黑色的,近乎黑祥,它是贪婪暴虐的鸟类。《易经》上说:“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啕。”泰山,就是岱宗,五岳之首,称王天下之人上告天帝代为天子之处。鸟在此烧巢是天帝藉之告诫说:别亲近贪婪而狠毒的人,如听从了他们的坏主意,就会有焚巢自害己子而绝后易姓的灾祸。这事之后赵飞燕得到宠爱,立为皇后,她的妹妹被册立为昭仪,姐妹二人独占了成帝的宠爱,得知后宫许美人、曹伟能生了皇帝的儿子,昭仪大怒,让成帝把孩子夺来并杀死,还杀了孩子的母亲。成帝驾崩,昭仪自杀,事情终于败露,赵后飞燕因罪被杀。造就是焚巢杀子然后败亡号啕的应验。另一说法是指王莽贪婪暴虐,却被任为国家的重臣,终于酿成篡位易姓改朝换代之祸。京房《易传》说:“人君暴虐,乌就烧自己的巢。” 鸿嘉二年三月,博士们行大射礼,有雉鸡飞来聚集在庭院,然后又沿着台阶升到厅内叫了起来。后来雉鸡又同样飞集到太常、宗正、丞相、御史大夫、大司马车骑将军等大臣府上,还飞集到未央宫承明殿的屋顶上。当时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待诏宠等人对皇帝说:“天地之间的气,同类相应,儆告人君的天意,是从微小之事让人看到大的方面。雉鸟听得最清楚,能最先听到雷声,所以《月令》上说雉鸟报知节气。经书上记载了殷商高宗之时雉登鼎耳而叫的异象,已表明了转祸为福的验证。现在雉鸟在博士行礼之日大群聚集,飞聚到庭院,沿阶升到厅堂,万众之人睢睢仰视,一连几iel惊慌不解其故。后来又挨个到了三公大臣的府邸及太常、宗正等主持宗庙和宗室之事的官府,然后进入皇宫。这样的停留告诫人们,已最为周到深切,就是人的劝诫,也比不过这样!”后来成帝派中常侍鼂闳传旨王音说:“听说捕到的雉乌,羽毛多有损伤,好像是被抓住捆绑遇,不至于是有人故意抓来而放飞的吧?”王音回说:“陛下怎可说出这种亡国丧家的话?不知道是谁编出这种奸佞谗言,这样来诬害圣德!陛下左右亲近臣子中阿谀奉承者很多,用不着为臣王音再说这些无稽之谈了。现今公卿大臣以下,个个衹图保住自己的官位而无所做为,没人敢出来讲真话。如能让陛下觉悟过来,因担心大祸将要落到身上,而严厉责怪臣下,用庄严的法律予以惩罚,为臣王音会第一个被处罚,能有什么理由为自己辩解啊!时至今日陛下即位已十五年了,太子未立,曰曰驾车出游,婬逸之行远近传说,世人皆知,外地说得比京城还热闸。现在是外有微行私游带来的有害影响,内有身体得病的忧愁,老天多次显示灾异,要您有所改正,却终于不改。老天都不能感动陛下,臣子我还能抱什么希望?不过是把话说尽等待处死,我的命衹有朝夕罢了。如果陛下终究不听天谴人谏,以行改正,老母怎得安居,还能再做皇太后吗!斑祖创立的帝业江山还有可以归属之人吗!应该找贤能智慧的人,好好谋划,克制而改正自己的不良行为,遵从而恢复礼义,以此求得老天的恩德之意,然后才能有太子可立,灾变也才可消除。” 成帝绥和二年三月,天水的平襄有燕生雀,喂大了之后,雀都飞走了。京房《易传》说:“奸臣在朝,由之而出的灾祥就是燕子生雀,诸侯王被罢黜。”一种说法认为,生了不是同类的东西,预示自己的儿子不能继位。 史书上记载,鲁定公的时候,季桓子掘井,得到一个上盆,盆中有个像羊一样的小动物,这近乎羊祸。羊,本是生活在地面上的动物,却埋藏在地下土中,这是象征鲁定公不任用孔子而听从季氏,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应验。另一种说法认为,羊不在野外却扣在土盆裹,这象征鲁君失其君位而被季氏所拘留,季氏也将被自己的家臣所拘留。这一年季氏家臣陽虎囚禁了季桓子。三年后,陽虎劫持鲁定公以讨伐孟孙氏,军队失败,就盗走宝玉大弓而叛走。 《左氏传》载,鲁襄公的时候,宋国有人生下一个身长红毛的女儿,女儿被遣弃在河堤之下,宋平公之母共姬的赶车人发现而收养下来,于是取名叫弃。长大成人后很漂亮,就被平公纳为姬妾,生下一子名字叫佐。后来宋臣伊戾向平公进谗言杀了太子痤。在此之前,大夫华元逃到晋国,华弱逃到鲁国,华臣逃到陈国,华合比逃到卫国。刘向认为当时就是火灾赤眚的明验。京房《易传》说:“尊卑不分,就会出现女孩身长红毛的妖异。” 汉惠帝二年,在宜陽,天空下血雨,有一顷地那么大的地方。刘向认为这是赤眚。当时又正值冬天打雷,桃李开花,出现了冬季常暖的天罚。那时朝政萎靡不振,吕氏诸人任职掌权,谗言诬陷为所欲为,杀了三个皇于,立了不是嗣子的人为太子,以及不该立王的封了王,罢免了王陵、赵尧、周昌等重臣。后来吕太后驾崩,大臣们一起消灭了吕氏各王,人死血流。京房《易传》说:“归罪不释,就叫做所追不当或执迷不悟,由此而出现的灾象就是天上下血;这叫做为政不善不亲,民有怨愤之心,不出三年,就会亡族灭宗。”又说:“坏人得官禄,功臣遭杀戮,天上就下血。” 哀帝建平四年四月,山陽湖陵天空f血雨,有宽三尺、长五尺那么一片。血雨点,大的像钱币,小的像麻子。两年后,哀帝驾崩,王莽把持朝政,诛杀了丁氏、傅氏两家国戚,把大臣董贤等都放逐到远方,与当年吕氏一伙逆行所招致的天象一样。衹是因为杀人少,所以下的血雨也少了。 传上说:“听之不聪,是谓不谋,厥咎急,厥罚恒寒,厥极贫。时则有鼓妖,时则有负孽,时则有豕祸,时则有耳疴,时则有黑眚黑祥。惟火渗水。”“听之不聪,是谓不谋”,是说国君偏听不明,对下情隔塞不知,从而不能考虑而知晓事情的利害之所在,往往因为处理严厉急切而造成失败,所以说过错在于急。隆冬季节曰短夜长,寒冷的天气能冻杀生物,所以,如果为政治国急促迫切,就会导致天气长期寒冷的惩罚。天寒就使百谷不能生长,国家和百姓都陷于贫困,所以说其不良后果是贫穷。当国君的严猛寡恩,就使下边的人闭口不敢说话,使臣子们提心吊胆,也就等于塞上自己的耳朵,于是胡听妄间之气变成声音发出来,所以有鼓妖。寒气动,就有鱼受灾。雨多而龟为孽,龟能生活在陆地上,小是最陰之物;鱼离开水就死,则是极陰之妖孽的表现。在《易经》上《坎》为猪,猪耳大却听力不好,所以听气有伤,就有猪祸的出现。一种说法认为,天气寒冷之年猪多死,等到变成怪物,也是这个原因。波及到人,则往往是耳朵受损,所以有耳病。水为黑色,所以有黑眚黑祥。凡听力受伤的都是病于水气,水气有损火气就来加害。到了贫穷之时,如能顺天而行,得到的福气就是富足。刘歆相信传上说的有介虫妖孽,多见的征兆就是常寒。刘向认为在春秋时代没有这种应验,当时正值周朝的末世,为政萎靡不振,国势微弱,朝政被臣下把持,出现的天象都是燠暖而已,所以到秦朝得到应验。秦始皇帝刚即位时尚在幼年,朝政交给太后,太后与吕不韦以及穋毒通奸,封穋毒为长信侯,把太原郡作为穋毒的封国,宫室苑囿任他进出,为所欲为,朝政也由他决断。所以老天在冬季打雷,表现出陽气没有得到禁闭,而造成危害,已经陷入舒缓松弛的变化。秦始皇成年后,穋毒害怕被处死而发动叛乱,秦始皇杀了他,斩了二百多人,二十多个大臣都被车裂而死,抄灭了他们的宗族,另外还把有牵连的四千多家迁徙到房陵。这年四月,天气寒冷,有人被冻死。数年之间,政治如此由舒缓而转为严酷,天气相应而由暖变寒,造就是明显的应验。刘歆认为下大雪,或不该下雪而下雪,以及下大冰雹,或下霜冻死庄稼、草木,都是表现了常寒的天罚。刘向认为常雨不止属于态度不恭敬导致的。京房《易传》说:“有道德的人遭到危险,这叫做违反天命,由之导致的变异是寒冷。诛罚过重,就会出现该热而寒的变化,持续六天,也会变成冰雹。对危害正人正事的奸佞不施行诛罚,这叫做养贼,就会大寒七十二日。 死飞禽。有道之人被贬逐,这叫做伤,由之导致的天寒往往是生物无霜而死,有水外涌。作战而不了解敌人的力量,这叫做有负于君命,由之导致天寒,虽然有雨作物也不茂盛。听到了善事却不予以实行,病在耳聋。” 桓公八年“十月,下雪”。周代的十月,是现在的八月,不是下雪的时候,刘向认为,当时鲁桓公夫人有与齐君婬乱的行为,鲁桓公因此有妒恨之心,夫人要杀死桓公,于是显示了这一天象。桓公不觉悟,后来与夫人一起到了齐国而果然被杀。凡是雨,都属陰气,而雪又是雨中更陰的,不该下雪的时候下雪,这是危急迫近的天象。董仲舒认为这象征了夫人的专横恣肆,陰气过盛。僖公十年“冬天,下大雪”。刘向认为,这是先前僖公立妾为夫人,陰居陽位,即陰气遇盛造成的。《公羊经》上说“下大冰雹”。董仲舒认为,鲁僖公迫于齐桓公的威胁,立妾为夫人,不敢亲近其他姬妾,所以宠幸独占之象表现在冰雹上,这都是陰气曰趋严重形成威胁,从而造成宠幸独占而导致的。昭公四年“正月,下大雪”。刘向认为,昭公从吴国娶来同为姬姓的女子,称之为吴孟子,国君在上面行此非礼之事,臣子们自然在下面非议。再者季氏、孟孙、叔孙三家大夫已经强大,都鄙视昭公的行为,已生轻慢侮辱之心。董仲舒认为当时季孙宿执掌国政,陰气盛而造成这一天象。 汉孝文帝四年六月,下大雪。三年后,淮南王刘长谋反,被发觉,遭到流放,死在道上。塞屋《易传》说:“夏天降雪,告诫有臣叛乱。”景帝中六年三月,下雪。这年六月,匈奴侵入上皱掠取苑中喂养的马匹,将士战死了二千多人。第二年,条侯周亚夫下狱而死。武帝元狩元年十二月,下大雪,百姓很多被冻死。这一年,淮南王、衡山王谋反,被发觉,都畏罪自杀。钦差大臣巡行淮南、衡山等郡国,查办参与谋反的人,治罪处死了数万人。元鼎二年三月,下雪,平地雪厚五尺。这一年御史大夫张汤有罪自杀,丞相严青翟被判与三名长史陰谋陷害张汤之罪。严青翟自杀,三长史也都被斩首。元鼎三年三月河水结冰,四月下雪,关东有十几郡闸灾人吃人。这一年百姓中有人不自报缯钱之税而被人告发的,告发者可得缯钱的一半。 元帝建昭二年十一月,齐、楚两地下大雪,雪厚五尺。这一年魏郡太守京房被石显诬告,被判为与岳父即淮陽王之舅张博、以及张博的弟弟张光,劝导淮陽王谋反之罪。张博被腰斩,张光、京房被斩首,御史大夫郑弘被治罪免官成为百姓。成帝即位后,石显伏法,淮陽王上书为张搂伸冤,说明互题妄加不实之词。这样,受害者的家属才得还乡。 建昭四年三月,下雪,燕子死了很多。谷永答覆天子说:“皇后有种桑养蚕治办祭祀所需服装与恭敬奉事天地宗庙之责,正在这一天却刮起强烈的西北风,大寒、下雪,败坏了皇后的功业,这表示皇后未能符合天帝的心愿。现在应该斋戒避免伴寝,以便深自反省。请皇后回到自己的宫中,关闭上门户,不得独占天子之爱。再让其他姬妾人人轮流伴君就寝,按时而普遍施恩。这样老天高兴了,差不多就可以得到贤明的子嗣。如不按为臣的话去做,灾异就会愈益严重,天变有形,到那时臣下我就是想再捐弃生命来劝说天子,也无济于事了。”造之后,许皇后因祝诅之罪被废黜。 陽朔四年四月,下雪,燕雀死。十六年后,许皇后自杀。 定公元年“十月,降霜冻死豆类植物”。刘向认为周代的十月,就是现在的八月,消卦为《观》,陰气没到君位就肃杀菽类,这是诛罚之令不由国君发出,而由臣下把持的象征。当时季氏驱逐昭公,昭公死在外地,定公得立为鲁君,所以天帝用灾来提醒定公。僖公二年“十月,陨霜不杀草”,是继位之君微弱而丧失执政之权的象征。后来终于受制于臣下,灾害也就发生了。出现怪异的时候说杀草,出现灾害的时候说杀菽,有了重灾就说杀谷。有一种说法认为,菽是草中难死的一种,如讲杀菽,就可知草都死了;说不杀草,也就知道菽不会死。董仲舒认为菽是草类中的强者,天帝的告诫似乎是说,诛掉强臣。说到菽,是略微显示了季氏将要受到的惩罚。 汉武帝元光四年四月,下霜冻死草木。此前二年,派遣了五位将军三十万大军埋伏在马邑,准备袭击匈奴单于,单于发觉而逃离。从此开始了征伐四夷的过程,出征三十多年,全国户口因耗损或逃亡减少了一半。京房《易传》说:“发动战争大肆杀戮,这叫做有失法度,引发的天灾就是下霜,夏天霜杀五谷,冬天霜杀麦苗。诛罚不符罪情,这叫做不仁,由之引发下,夏天是先有大雷大风,冬天是先下雨,然后再下霜,形成芒角。如圣贤遭到杀害,下的霜就附在草木上,不落到地面。佞邪之人掌握了刑罚,这叫做私人行害,霜就落在草根土隙间。不行教化而专施诛罚这叫做暴虐,霜不在草上,反在其下。” 元帝永光元年三月,下霜冻死桑树;九月二h,下霜冻死庄稼,全国发生大的饥荒。当时中书令石显执政专权,这与《春秋》所载鲁定公时的下霜应验相同。成帝即位,石显因作威作福之罪被杀。 僖公二十九年“秋季,下大冰雹”。刘向认为,陽气盛就下雨,温暖而水热,陰气夹持而合不进来,就转成冰雹;陰气盛就下雪,凝结而冰寒,陽气夹持而合不进去,就散发而变成霰。所以把滚开的水封闭在容器中,然后沉入寒冷的泉水,就变成了冰,而当化雪的时候,冰也就化解而散开,造就是验证。所以说冰雹是陰气夹持陽气而生,霰是陽气夹持陰气而生。《春秋》不载下霰,如同不载月食一样。僖公末年信任公子遂,公子遂专权曰恣,甚至于要杀死君主,所以出现了陰气夹持陽气而有冰雹之天象的出现。僖公没醒悟,公子遂终于掌握大权,两年后杀了子赤,拥立宣公为君。《左氏传》上说:“圣人在位有权就不会有冰雹,就是下了冰雹也成不了灾。”有人解释说:凡是不成灾的事情都不记载,衹记严重的事情,即造成灾害的。凡是冰雹,都是冬天陽气过盛而成暖,夏天陰气藏伏而生寒所造成的。 昭公三年,“大雨有雹”。当时季氏专权,雹为国君受到威胁的象征。昭公不醒悟,后来季氏终于把昭公驱逐。元封三年十二月,雷雨夹雹,雹子大如马头。宣帝地节四年五月,山陽济陰下的雹子有鸡子大小,入地二尺五寸深,砸死二十人,飞鸟都被砸死。这年十月,大司马霍禹宗族谋反,被诛,霍皇后被废黜。成帝河平二年四月,楚国下雹子,大如斧头,飞鸟被砸死。 《左传》上说僖公三十二年十二月己卯曰,晋文公去世,庚辰日,将葬于曲沃,送葬之仪从缕出发,灵柩中有牛叫的声音。刘向认为这近乎鼓妖!丧葬本为凶事;有声如牛吼,造是发怒的象征。将要有急怒躁烈的谋划,由之发生战祸。当时,秦穆公派兵去袭击郑国而不通知晋国借路,在返回的时候,晋国大夫先轸对晋襄公说,蠢迩军队从我们境内过却不向我们借路,我建议袭击他们。于是在崤山之险拦截,打败秦军,一匹马一只车轮都没返回秦国,操之过急,太过分了。晋国不念旧好,却听从了狠毒的陰谋。与强国结下仇怨,四次被秦国进犯。战祸连接数代人,造就是凶恶的效验, 哀帝建平二年四月乙亥初一,御史大夫朱博为丞相,少府趟玄为御史大夫,当进宫登殿接受封拜之韶时,忽然有如同敲钟一样的巨响传来,殿中的郎、吏等官员以及在台陛两侧的卫士都听到了。皇上询问黄门侍郎扬雄、李寻,李寻回答说:“这就是《洪范》上讲的鼓妖啊。经师的传授,认为如果国君视听不灵,被人们的表象所迷惑,致使有名无实的人得到进用,就会有无形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对此事的传注说,如发生在年、月、h中的中间一段时间,就要应在正卿大臣身上。今因四月份的h子裹多了一一个辰h而与往常不同,这就成了年的中段。正卿就是执政大臣。应该罢退丞相、御史,以与天变相应。既然是这样,就是不罢退他们,不出一周年,这些人也要自己犯事受祸。”扬雄也认为是鼓妖,是听觉有误的象征。朱博为人强硬坚毅富有权谋机智,适宜当将不宜当相,恐怕要有凶恶可怕急躁狠厉的怒火发生。到了八月,朱博、趟玄被判陰谋作奸之罪,朱博自杀,赵玄免死论处。塞房《易传》说:“政令不求实务本,下面就不得安宁,金器就会无故自动,发出声音。” 史书上记载秦二世元年,天上无云却打雷。刘向认为雷应是被云托着,就像臣托着君那样,陰陽相合。秦二世不顾念全国百姓的疾苦,从而万众怀有怨愤反叛之心。这年陈胜起事,天下叛乱,赵高乘机作乱,秦朝因之灭亡。一种说法认为,《易经》上《震》卦为雷,是态度不恭的表现。 史书上记载秦始皇八年,河中的鱼大量逆流而卜。刘向认为这种现象近于鱼孽。这一年,秦始皇的弟弟长安君率军攻打趟国,途中谋反,在屯留被处死,他的军吏也都被斩首,屯留的百姓被迁徙到临洮。第二年有缪毒被处死之事。鱼属于陰类,象征民众,逆流而上,就象征民众将要不服从国君的统治而逆行造**。这事在天文上,就是鱼星处于银河之中,就要车骑兵马布满旷野。到了秦二世时,暴虐的统治越发残酷,终于迅速灭亡。京房《易传》上说“民众同心犯上,出现的妖异就是河中的鱼逆流而上。” 武帝元鼎五年秋季,青蛙与蟾蜍成群搏斗。这一年,派四位将军率军十万征伐南越,开拓了九郡。 成帝鸿嘉四年秋季,在信都有鱼从天空降落,鱼长不足五寸。成帝永始元年春天,北海跳出大鱼,长六丈,高一丈,有四头。哀帝建平三年,东莱的平度县出现大鱼,长八丈,高一丈一尺,共七头,都死了。京房《易传》上说:“海中多次出现大鱼,意味着邪佞小人升官,贤德之人被疏远。” 桓公五年“秋季,出现螽灾。”刘歆认为,贪婪残酷地榨取人民的财物,就会出现螽这种虫子,这是介虫类的妖孽,与鱼类的妖孽所应相同。刘向认为介虫之孽是由说话不顺情理而引发的。这一年,桓公获得宋、郑二国的来访,取得鼎,交换了采邑之地,动工筑城。各种螽灾之说都依董仲舒的说法。庄公二十九年“有蜚灾”。刘歆认为蜚是负銮,本性不吃谷物,吃谷就成了灾,属介虫类的妖孽。刘向认为蜚是青色的,因而近乎青眚,不是中原所原有的。南越那地方气候很热,男女都在水中洗浴,风俗婬荡就生了这种东西,是一种臭而可恶的虫子。当时庄公娶齐国的婬荡之女做夫人,娶来之后,与两个小叔子私通,所以才有蜚灾的出现。天帝的告诫似乎是说:现在诛罚灭绝他们还来得及,否则就要产生臭而可恶之事,让四方之人都知道。庄公不醒悟,后来夫人与两个小叔子作乱,两个儿子都被杀害,而他们终于也都因罪被杀。这些看法与董仲舒的看法大致相同。僖公十五年“八月,有螽灾”。刘向认为,此前僖公有与诸侯在咸地的会盟,后又在缘陵筑城,这一年又带领兵车到牡丘会盟,派公孙敖领军队与其他国家的大夫一起救徐国,连续三年出兵在外,从而有此螽灾。文公三年“秋天,在宋国天空降落螽虫”。刘向认为这是因为宋国先前杀了无罪的大夫,以及对民众暴虐征收赋税而引起的天应。《谷梁传》上说上上下下都是,是说太多了。董仲舒认为,宋国三代君主都娶国内大夫之女为夫人,大夫专权放肆,生杀之刑不符法制情理,所以螽先死而后落下。刘歆认为螽是有害谷物的,突然遇到陰气的袭击,就坠落而死。八年“十月,出现螽灾”。当时文公征伐邾国取得须朐,在部地建城。宣公六年“八月,出现螽灾”。刘向认为这是因为,在此之前宣公征伐莒国向邑,后来又连续到齐国,谋划征伐莱国。十三年“秋季,有螽灾”。公孙归父会同齐军征伐莒国。十五年“秋天,出现螽灾”。宣公在歉收之年,多次兴兵动武。襄公七年“八月,有螽灾”。刘向认为先前襄公兴师去救陈国,滕子、郯子、小邾子都来朝见。夏天,在费建城。哀公十二年“十二月,出现螽灾”。当时哀公实行田赋改革。刘向认为春天实施田赋制度的改革,冬天就出现了螽灾。十三年九月,螽灾;十二月,螽灾”。这连续三次的螽灾,是暴虐榨取民众财物引发的天应。刘歆认为周代的十--,9,是夏历的十月,这时火星既已藏伏,休眠的虫类都已休眠,天的显示变异,就物类的应时说,不能有螽,这是因为这一年再次该置闰月而设置。周历的九月是夏历的七月,所以传注上说“火星还往西行,这是司历之官的过失”。宣公十五年“冬季,蟓生”。刘歆认为蟓是蚍蜉类中有翼的那种,吃谷物造成灾害,属黑眚。董仲舒、刘向认为,蟓是刚生出来的螟,另一说法认为是刚生的蝗。当时民众苦于君主征发的力役,对公田怠堡。宣公在这时开始按田亩征税。按田亩征税,即就庶民的田亩选择产量高的为标准,征取其产量的十分之一,这是毁坏先王传下来的制度而衹为贪图利益,所以报应此事而有蟓灾的发生,此属赢虫之孽。 景帝中三年秋季,有蝗灾。在此之前匈奴侵边,中尉魏不害率领车骑材官之军屯驻代郡的高柳。武帝元光五年秋季,发生螟灾;六年夏天,发生蝗灾。在此之前,五位将军率军三十万埋伏于马邑,打算袭击匈奴单于。这一年,四位将军征伐匈奴。元鼎五年秋季,有蝗灾。造一年,派四位将军征伐南越以及西南夷,扩增十余郡。元封六年秋天,有蝗灾。在此之前,派两位将军征伐朝鲜,扩增三郡。太初元年夏季,蝗虫从东方飞到敦煌;三年秋季,再次发生蝗灾。从元年贰师将军征伐大宛起,全国连年忙于这一战争的供需。征和三年秋季,发生蝗灾;四年夏季,发生蝗灾。前一年,派三位将军率军十余万征伐匈奴。征和三年,贰师将军的七万军队覆灭未还。平帝元始二年秋季,发生蝗灾,遍及全国。这时王莽执政。 《左氏传》说庄公八年齐襄公在贝丘打猎,看到一只猪。随从人员说:“这是公子彭生。”齐襄公生气地说:“射死他!”猪像人一样立起来大叫,襄公大惊,从车上摔下来,脚受了伤,鞋也丢了。刘向认为这近乎猪祸。在此之前,齐襄公与妹妹即鲁桓公夫人通奸,让公子彭生杀死桓公,后来又杀死彭生以向鲁国表示谢罪。公孙无知为前鲁君所宠爱,襄公罢黜了他,无知率领一些怨恨襄公的人在打猎的地方袭击襄公,齐襄公藏在门后面,脚露在门下被发现,于是被杀。伤脚丢鞋,终于因为脚的暴露而被杀,这是为政暴虐峻急所受的报应。 昭帝元凤元年,燕王宫中长巷裹的猪从猪圈中跑出来,撞坏了大宠,叼走灶前六、匕口锅,放到大殿前面。刘向认为这近于猪祸。当时燕王刘旦与长公主、左将军谋划叛逆造**,诛杀进谏劝诫的人,暴虐峻急不讲为人之道。灶是生活做饭所必需的,猪却把灶撞坏,把锅摆到庭院,锅灶都要用不着了,宫室将要被废弃。燕王不悔改,终于依法被诛。京房《易传》上说:“众人心中不满君主的政治行为,就会出现猪入居室的妖异之事。” 史书上记载鲁襄公二十三年,谷、洛二水交汇相斗,将要冲毁王宫。刘向认为这近乎火克水。周灵王要阻塞水流,有关官员进谏说:“不可这样。为民之主的人,不垫高草洼,不削平山丘,不阻遏河川i,不排泻湖水。现在我们朝政是不是有所不当,而影响了两河之神,使他们争夺水道,从而威胁了王宫,大王您如果因此就加固堤防以遏制河水,恐怕是不太合适吧!我担心到子孙一代,王室将会越来越衰微。”周王最后还是把水挡住了。从史传上分析,以济、淮、河、江这四大水渎比作诸侯,而谷、洛二水仅次于四渎,那就是卿大夫的象征了,这就意味着卿大夫将要分争权势而危害王室了。当时为卿的世家专权把持朝政,儋括将进行篡杀周王的谋划,如果周灵王有所觉悟,修正朝政之失,小心接受劝诫,灾祸也就可以避免。不听谏议劝说,不重视怪异的征兆,白以为是,填塞低洼垫高卑下,来阻逆水势而妨害了鬼神。几年后天空出现五个像太陽那么大而黑色的东西。造年提前下霜,周灵王驾崩。周景王即位后两年,儋括要杀死周王,改立周王的弟弟佞夫。佞夫不知,景王却连同杀死了佞夫。到景王一死,有五位大夫争权,有的拥立子猛,有的拥立子朝,王室大乱。京房《易鳓说:“天子势弱,诸侯致力于征伐,就会出现水斗的异常现象。” 史书上说:秦武王三年渭水发红三天,到秦昭王三十四年渭水又红了三天。刘向认为造近于火克水。秦国施行连坐之法,有人把灰撤在道上就要被处以黥面之刑,法密而刑罚残酷,加以征伐没有节制,残害邻国,以至于变乱了五行,使气色大乱。天帝的告诫好像是说,不要再施行刻毒峻急的残暴政治,否则将要导致败亡。秦国终于不改,直到秦始皇灭六国,传至二世而灭亡。过去夏都河东,殷都河内,周都河南洛陽,河、洛出现图、书,秦都于渭水之陽,而渭水几次变红,这都是嘉瑞异象与德相应的验证啊。京房《易传》说:“国君沉溺于酒宴,婬乱于女色,从而致使贤德之人潜藏而远离,国家面临危亡,由之而出现的异常之象就是河水变红。” 卷二十七 下上 五行志 第七下之上 【原文】 传曰:“思心之不■,是谓不圣,厥咎霿,厥罚恒风,厥极凶短折。时则有脂夜之妖,时则有华孽,时则有牛祸,时则有心腹之疴,时则有黄眚黄祥,时则有金木水火沴土。” “思心之不■,是谓不圣。”思心者,心思虑也;■,宽也。孔子曰:“居上不宽,吾何以观之哉!”言上不宽大包容臣下,则不能居圣位。貌言视听,以心为主,四者皆失,则区霿无识,故其咎霿也。雨旱寒奥,亦以风为本,四气皆乱,故其罚常风也。常风伤物,故其极凶短折也。伤人曰凶,禽兽曰短,草木曰折。一曰,凶,夭也;兄丧弟曰短,父丧子曰折。在人腹中,肥而包裹心者脂也,心区霿则冥晦,故有脂夜之妖。一曰,有脂物而夜为妖,若脂水夜污人衣,婬之象也。一曰,夜妖者,云风并起而杳冥,故与常风同象也。温而风则生螟螣,有裸虫之孽。刘向以为于《易》,“巽”为风为木,卦在三月、四月,继陽而治,主木之华实。风气盛,至秋冬木复华,故有华孽。一曰,地气盛则秋冬复华。一曰,华者色也,土为内事,为女孽也。于《易》,“坤”为土为牛,牛大而心不能思虑,思心气毁,故有牛祸。一曰,牛多死及为怪,亦是也。及人,则多病心腹者,故有心腹之疴。土色黄,故有黄眚黄祥。凡思心伤者病土气,土气病则金木水火沴之,故曰:“时则有金木水火沴土”。不言,“惟”而独曰“时则有”者,非一冲气所沴,明其异大也,其极曰凶短折,顺之,其福曰考终命。刘歆思心传曰时则有裸虫之孽,谓螟螣之属也。庶征之常风,刘向以为《春秋》无其应。 釐公十六年“正月,六鶂退蜚,过宋都”。《左氏传》曰:“风也”。刘歆以为风发于它所,至宋而高,鶂高蜚而逢之,则退。经以见者为文,故记退蜚;传以实应著,言风,常风之罚也。象宋襄公区霿自用,不容臣下,逆司马子鱼之谏,而与强楚争盟,后六年为楚所执,应六鶂之数云。京房《易传》曰:“潜龙勿用,众逆同志,至德乃潜,厥异风。其风也。行不解物,不长,雨小而伤。政悖德隐兹谓乱,厥风先风不雨。大风暴起,发屋折木,守义不进兹谓耄,厥风与云俱起,折五谷茎。臣易上政,兹谓不顺,厥风大焱发屋。赋敛不理兹谓祸,厥风绝经纬,止即温,温即虫。侯专封兹谓不统,厥风疾,而树不摇,谷不成。辟不思道利,兹谓无泽,厥风不摇木,旱无云,伤禾。公常于利兹谓乱,厥风微而温,生虫蝗,害五谷。弃正作婬兹谓惑,厥风温,螟虫起,害有益人之物。侯不朝兹谓叛,厥风无恒。地变赤而杀人。” 文帝二年六月,淮南王都寿春大风毁民室,杀人。刘向以为,是岁南越反,攻淮南边,淮南王长破之,后年入朝,杀汉故丞相壁陽侯,上赦之,归聚奸人谋逆乱,自称东帝,见异不寤,后迁于蜀,道死廱。 文帝五年,吴暴风雨,坏城官府民室。时吴王濞谋为逆乱,天戒数见,终不改寤,后卒诛灭。 五年十月,楚王都彭城大风从东南来,毁市门,杀人。是月王戊初嗣立,后坐婬削国,与吴王谋反,刑僇谏者。吴在楚东南,天戒若曰,勿与吴为恶,将败市朝。王戊不寤,卒随吴亡。 昭帝元凤元年,燕王都蓟大风雨,拔宫中树七围以上十六枚,坏城楼。燕王旦不寤,谋反发觉,卒伏其辜。 釐公十五年“九月己卯晦,震夷伯之庙”。刘向以为,晦,暝也;震,雷也。夷伯,世大夫,正昼雷,其庙独冥。天戒若曰。勿使大夫世官,将专事暝晦。明年,公子季友卒,果世官,政在季氏。至成公十六年“六月甲午晦”,正昼皆暝,陰为陽,臣制君也。成公不寤,其冬季氏杀公子偃。季氏萌于釐公,大于成公,此其应也。董仲舒以为,夷伯,季氏之孚也,陪臣不当有庙。震者,雷也,晦暝,雷击其庙,明当绝去僣差之类也。向又以为此皆所谓夜妖者也。刘歆以为《春秋》及朔言朔,及晦言晦,人道所不及,则天震之。展氏有隐慝,故天加诛于其祖夷伯之庙以谴告之也。 成公十六年“六月甲午晦,晋侯及楚子、郑伯战于鄢陵”。皆月晦云。 隐公五年“秋,螟”。董仲舒、刘向以为时公观渔于棠,贪利之应也。刘歆以为又逆臧釐伯之谏,贪利区霿,以生裸虫之孽也。 八年“九月,螟”。时郑伯以邴将易许田,有贪利心。京房《易传》曰:“臣安禄兹谓贪,厥灾虫,虫食根。德无常兹谓烦,虫食叶。不绌无德,虫食本。与东作争,兹谓不时,虫食节。蔽恶生孽,虫食心。” 严公六年“秋,螟”。董仲舒、刘向以为,先是,卫侯朔出奔齐,齐侯会诸侯纳朔,许诸侯赂。齐人归卫宝,鲁受之,贪利应也。 文帝后六年秋,螟。是岁,匈奴大入上郡、云中,烽火通长安,遣三将军屯边,三将军屯京师。 宣公三年,“郊牛之口伤,改卜牛,牛死”。刘向以为近牛祸也。是时,宣公与公子遂谋共杀子赤而立,又以丧娶,区霿昏乱。乱成于口,幸有季文子得免于祸,天犹恶之,生则不飨其祀,死则灾燔其庙。董仲舒指略同。 秦孝文王五年,斿朐衍,有献五足牛者。刘向以为近牛祸也。先是,文惠王初都咸陽,广大宫室,南临渭,北临泾,思心失,逆土气。足者,止也,戒秦建止著泰,将致危亡。秦遂不改,至于离官三百,复起阿房,未成而亡。一日,牛以力为人用,足所以行也。其后秦大用民力转输,起负海至北边,天下叛之。京房《易传》曰:“兴繇役,夺民时,厥妖牛生五足”。 景帝中六年,梁孝王田北山,有献牛,足上出背上。刘向以为近牛祸。先是,孝王骄奢,起苑方三百里,宫馆阁道相连三十余里。纳于邪臣羊胜之计,欲求为汉嗣,刺杀议臣爰盎,事发,负斧归死。既退归国,犹有恨心,内则思虑霿乱,外则土功过制,故牛祸作。足而出于背,下奸上之象也。犹不能自解,发疾暴死,又凶短之极也。 《左氏传》昭公二十一年春,周景王将铸无射钟,泠州鸠曰:“王其以心疾死乎!夫天子省风以作乐,小者不窕,大者不摦。摦则不容,心是以感,感实生疾。今钟摦矣,王心弗■,其能久乎?”刘向以为,是时景王好听婬声,適庶不明,思心霿乱,明年以心疾崩,近心腹之疴,凶短之极者也。 昭二十年春,鲁叔孙昭子聘于宋,元公与燕,饮酒乐,语相泣也。乐祁佐,告人曰:“今兹君与叔孙其皆死乎!五闻之,哀乐而乐哀,皆丧心也。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冬十月,叔孙昭子死;十一月,宋元公卒。 昭帝元凤元年九月,燕有黄鼠衔其尾舞王宫端门中,往视之,鼠舞如故。王使夫人以酒脯祠,鼠舞不休,夜死。黄祥也。时,燕刺王旦谋反将败,死亡象也。其月,发觉伏辜。京房《易传》曰:“诛不原情,厥妖鼠舞门。” 成帝建始元年四月辛丑夜,西北有如火光。壬寅晨,大风从西北起,云气赤黄,四塞天下,终日夜下著地者黄土尘也。是岁,帝元舅大司马大将军王凤始用事;又封凤母弟崇为安成侯,食邑万户;庶弟谭等五人赐爵关内侯,食邑三千户。复益封凤五千户,悉封谭等为列侯,是为五侯。哀帝即位,封外属丁氏、傅氏、周氏、郑氏凡六人为列侯。杨宣对曰:“五侯封日,天气赤黄,丁、傅复然。此殆爵土过制,伤乱土气之祥也。”京房《易传》曰:“经称‘观其生’,言大臣之义,当观贤人,知其性行,推而贡之,否则为闻善不与,兹谓不知,厥异黄,厥咎聋,厥灾不嗣。黄者,日上黄光不散如火然,有黄浊气四塞天下。蔽贤绝道,故灾异至绝世也。经曰‘良马逐’。逐,进也,言大臣得贤者谋,当显进其人,否则为下相攘善,兹谓盗明,厥咎亦不嗣,至于身僇家绝。” 史记周幽王二年,周三川皆震。刘向以为金木水火沴土者也。伯陽甫曰:“周将亡矣!天地之气不过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升,于是有地震。今三川实震,是陽失其所而填陰也。陽失而在陰,原必塞;原塞,国必亡。夫水,土演而民用也;土无所演,而民乏财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德如二代之季,其原又塞,塞必竭;川竭,山必崩。夫国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之征也。若国亡,不过十年,数之纪也。” 是岁,三川竭,岐山崩。刘向以为,陽失在陰者,谓火气来煎枯水,故川竭也。山川连体,下竭上崩,事势然也。时,幽王暴虐,妄诛伐,不听谏,迷于褒姒,废其正后,废后之父申侯与犬戎共攻杀幽王。一曰,其在天文,水为辰星,辰星为蛮夷。月食辰星,国以女亡。幽王之败,女乱其内,夷攻其外。京房《易传》曰:“君臣相背,厥异名水绝。” 文公九年“九月癸酉,地震”。刘向以为,先是时,齐桓、晋文、鲁釐二伯贤君新没,周襄王失道,楚穆王杀父,诸侯皆不肖,权倾天下,天戒若曰,臣下强盛者将动为害。后宋、鲁、晋、莒、郑、陈、齐皆杀君。诸震,略皆从董仲舒说也。京房《易传》曰:“臣事虽正,专必震,其震,于水则波,于木则摇,于屋则瓦落。大经在辟而易臣,兹谓陰动,厥震摇政宫。大经摇政,兹谓不陰,厥震摇山,山出涌水。嗣子无德专禄,兹谓不顺,厥震动兵陵,涌水出。” 襄公十六年“五月甲子,地震”。刘向以为,先是鸡泽之会,诸侯盟,大夫又盟。是岁三月,诸侯为溴梁之会,而大夫独相与盟。五月,地震矣。其后,崔氏专齐,栾盈乱晋,良霄倾郑,阍杀吴子,燕逐其君,楚灭陈、蔡。 昭公十九年“五月己卯,地震”。刘向以为,是时季氏将有逐君之变。其后,宋三臣、曹会皆以地叛,蔡、莒逐其君,吴败中国杀二君。 二十三年“八月乙末,地震”。刘向以为,是时周景王崩,刘、单立王子猛,尹氏立子朝。其后,季氏逐昭公,黑肱叛邾,吴杀其君僚,宋五大夫、晋二大夫皆以地叛。 哀公三年“四月甲午,地震”。刘向以为,是时诸侯皆信邪臣,莫能用仲尼,盗杀蔡侯、齐陈乞弑君。 惠帝二年正月,地震陇西,厌四百余家。武帝征和二年八月癸亥,地震,厌杀人。宣帝本始四年四月壬寅,地震河南以东四十九郡,北海琅邪坏祖宗庙城郭,杀六千余人。元帝永兴三年冬,地震。绥和二年九月丙辰,地震,自京师至北边郡国三十余坏城郭,凡杀四百一十五人。 釐公十四年“秋八月辛卯,沙麓崩”。《穀梁传》曰:“林属于山曰麓,沙其名也”。刘向以为臣下背叛,散落不事上之象也。先是,齐桓行伯道,会诸侯,事周室。管仲既死,桓德日衰,天戒若曰,伯道将废,诸侯散落。政逮大夫,陪臣执命,臣下不事上矣。桓公不寤,天子蔽晦。及齐桓死,天下散而从楚。王札子杀二大夫,晋败天子之师,莫能征讨,从是陵迟。《公羊》以为,沙麓,河上邑也。董仲舒说略同。一曰,河,大川象;齐,大国;桓德衰,伯道将移于晋文,故河为徙也。《左氏》以为,沙麓,晋地;沙,山名也;地震而麓崩,不书震,举重者也。伯陽甫所谓“国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之征也;不过十年,数之纪也。”至二十四年,晋怀公杀于高梁。京房《易传》曰:“小人剥庐,厥妖山崩,兹谓陰乘陽,弱胜强。” 成公五年“夏,梁山崩”。《穀梁传》曰廱河三日不流,晋君帅群臣而哭之,乃流。刘向以为,山,陽,君也;水,陰,民也。天戒若曰,君道崩坏,下乱,百姓将失其所矣。哭然后流,丧亡象也。梁山在晋地,自晋始而及天下也。后晋暴杀三卿,厉公以弑。溴梁之会,天下大夫皆执国政,其后孙、甯出卫献,三家逐鲁昭,单、尹乱王室。董仲舒说略同。刘歆以为,梁山,晋望也;崩,弛崩也。古者三代命祀,祭不越望,吉凶祸福,不是过也。国主山川,山崩川竭,亡之征也,美恶周必复。是岁,岁在鹑火,至十七年复在鹑火,栾书、中行偃杀厉公而立悼公。 高后二年正月,武都山崩,杀七百六十人,地震至八月乃止。文帝元年四月,齐、楚地山二十九所同日俱大发水,溃出。刘向以为,近水沴土也。天戒若曰,勿整齐、楚之君,今失制度,将为乱。后十六年,帝庶兄齐悼惠王之孙文王则薨,无子,帝分齐地,立悼惠王庶子六人皆为王。贾谊、晁错谏,以为违古制,恐为乱。至景帝三年,齐、楚七国起兵百余万,汉皆破之。春秋四国同日灾,汉七国同日众山溃,咸被其害,不畏天威之明效也。 成帝河平三年二月丙戌,犍为柏江山崩,捐江山崩,皆廱江水,江水逆流坏城,杀十三人,地震积二十一日,百二十四动。元延三年正月丙寅,蜀郡岷山崩,廱江,江水逆流,三日乃通。刘向以为,周时岐山崩,三川竭,而幽王亡。岐山者,周所兴也。汉家本起于蜀、汉,今所起之地山崩川竭,星孛又及摄提、大角,从参至辰,殆必亡矣。其后,三世之嗣,王莽篡位。 传曰:“皇之不极,是谓不建,厥咎眊,厥罚恒陰,厥极弱。时则有射妖,时则有龙蛇之孽,时则有马祸,时则有下人伐上之疴,时则有日月乱行,星辰逆行。” “皇之不极,是谓不建”,皇,君也。极,中;建,立也。人君貌言视听思心五事皆失,不得其中,则不能立万事,失在眊悖,故其咎眊也。王者自下承天理物。云起于山,而弥于天;天气乱,故其罚常陰也。一曰,上失中,则下强盛而蔽君明也。《易》曰“亢龙有悔,贵而亡位,高而亡民,贤人在下位而亡辅”,如此,则君有南面之尊,而亡一人之助,故其极弱也。盛陽动进轻疾。礼,春而大射,以顺陽气。上微弱则下奋动,故有射妖。《易》曰“云从龙”,又曰“龙蛇之蛰,以存身也”。陰气动,故有龙蛇之孽。于《易》,“乾”为君为马,马任用而强力,君气毁,故有马祸。一曰,马多死及为怪。亦是也。君乱且弱,人之所叛,天之所去,不有明王之诛,则有篡弑之祸,故有下人伐上之疴。凡君道伤者病天气,不言五行沴天,而曰“日月乱行,星辰逆行”者,为若下不敢沴天,犹《春秋》曰“王师败绩于贸戎”,不言败之者,以自败为文,尊尊之意也。刘歆皇极传曰,有下体生上之疴。说以为下人伐上,天诛已成,不得复为疴云。皇极之常,陰,刘向以为,《春秋》亡其应。一曰,久陰不雨是也。刘歆以为,自属常陰。 昭帝元平元年四月崩,亡嗣,立昌邑王贺。贺即位,天陰,昼夜不见日月。贺欲出,光禄大夫夏侯胜当车谏曰:“天久陰而不雨,臣下有谋上者,陛下欲何之,贺怒,缚胜以属吏,吏白大将军霍光。光时与车骑将军张安世谋欲废贺。光让安世,以为泄语,安世实不泄,召问胜。胜上《洪范五行传》曰:“‘皇之不极,厥罚常陰,时则有下人伐上。’不敢察察言,故云臣下有谋。”光、安世读之,大惊,以此益重经术士。后数日,卒共废贺,此常陰之明效也。京房《易传》曰:“有蜺、蒙、雾。雾,上下合也。蒙,如尘云。蜺,日旁气也。其占曰:后妃有专,蜺再重,赤而专,至冲旱。妻不壹顺,黑蜺四背,又曰蜺双出日中。妻以贵高夫,兹谓擅陽,蜺四方,日光不陽,解而温。内取兹谓禽,蜺如禽,在日旁。以尊降妃,兹谓薄嗣,蜺直而塞,六辰乃除,夜星见而赤。女不变始,兹谓乘夫,蜺白在日侧,黑蜺果之,气正直。妻不顺正,兹谓擅陽,蜺中窥贯而外专。夫妻不严兹谓媟,蜺与日会。妇人擅国兹谓顷,蜺白贯日中,赤蜺四背。適不答兹谓不次,蜺直在左,蜺交在左。取于不专,兹谓危嗣,蜺抱日两未及。君婬外兹谓亡,蜺气左日交于外。取不达兹谓不知,蜺白夺明而大温,温而雨。尊卑不别兹谓媟,蜺三出三已,三辰除,除则日出且雨。臣私禄及亲,兹谓罔辟,厥异蒙,其蒙先大温,已蒙起,日不见。行善不请于上,兹谓作福,蒙一日五起五解。辟不下谋,臣辟异道,兹谓不见,上蒙下雾,风三变而俱解。立嗣子疑,兹谓动欲,蒙示,日不明。德不序,兹谓不聪,蒙,日不明,温而民病。德不试,空言禄,兹谓主窳臣夭,蒙起而白。君乐逸人,兹谓放,蒙,日青,黑云夹日,左右前后行过日。公不任职,兹谓怙禄,蒙三日,又大风五日,蒙不解。利邪以食,兹谓闭上,蒙大起,白云如山行蔽日。公惧不言道,兹谓闭下,蒙大起,日不见,若雨不雨,至十二日解,而有大云蔽日。禄生于下,兹谓诬君,蒙微而小雨,已乃大雨。下相攘善,兹谓盗明,蒙黄浊。下陈功,求于上,兹谓不知,蒙,微而赤,风鸣条,解复蒙。下专列,兹谓分威,蒙而日不得明。大臣厌小臣,兹谓蔽,蒙微,日不明,若解不解,大风发,赤云起而蔽日。众不恶恶,兹谓闭,蒙,尊卦用事,三日而起,日不见。漏言亡喜,兹谓下厝用,蒙微,日无光,有雨云,雨不降。废忠惑佞,兹谓亡,蒙,天先清而暴,蒙微而日不明。有逸民,兹谓不明,蒙浊,夺日光。公不任职,兹谓不绌,蒙白,三辰止,则日青,青而寒,寒必雨。忠臣进善君不试,兹谓遏,蒙,先小雨,雨已蒙起,微而日不明。惑众在位,兹谓覆国,蒙微而日不明,一温一寒,风扬尘。知佞厚之,兹谓庳,蒙甚而温。君臣故弼,兹谓悖,厥灾雨雾,风拔木,乱五谷,已而大雾。庶正蔽恶,兹谓生孽灾,厥异雾。”此皆陰云之类云。 严公十八年“秋,有蜮”。刘向以为蜮生南越。越地多妇人,男女同川,婬女为主,乱气所在,故圣人名之曰蜮。蜮犹惑也,在水旁,能射人,射人有处,甚者至死。南方谓之短弧,近射妖,死亡之象也。时严将取齐之婬女,故蜮至。天戒若曰,勿取齐女,将生婬惑篡弑之祸。严不寤,遂取之。入后婬于二叔,二叔以死,两子见弑,夫人亦诛。刘歆以为,蜮,盛暑所生,非自越来也。京房《易传》曰:“忠臣进善君不试,厥咎国生蜮。” 史记鲁哀公时,有隼集于陈廷而死,楛矢贯之,石{奴石},长尺有咫。陈闵公使使问仲尼,仲尼曰:“隼之来远矣!昔武王克商,通道百蛮,使各以方物来贡,肃慎贡楛矢,石{奴石}长尺有咫。先王分异姓以远方职,使毋忘服,故分陈以肃慎矢。”试求之故府,果得之。刘向以为,隼近黑祥,贪暴类也;矢贯之,近射妖也;死于廷,国亡表也。象陈眊乱,不服事周,而行贪暴,将致远夷之祸,为所灭也。是时,中国齐、晋,南夷吴、楚为强,陈交晋不亲,附楚不固,数被二国之祸。后楚有白公之乱,陈乘而侵之,卒为楚所灭。 史记夏后氏之衰,有二龙止于夏廷,而言“余,褒之二君也”。夏帝卜杀之,去之,止之,莫吉;卜请其漦而藏之,乃吉。于是布币策告之。龙亡而漦在,乃椟去之。其后夏亡,传椟于殷、周,三代莫发,至厉王末,发而观之,漦流于廷,不可除也。厉王使妇人裸而噪之,漦化为玄鼋,入后宫。处妾遇之而孕。生子,惧而弃之。宣王立,女童谣曰:“檿弧萁服,实亡周国。”后有夫妇鬻是器者,宣王使执而僇之。既去,见处妾所弃妖子,闻其夜号,哀而收之,遂亡奔褒。后褒人有罪,入妖子以赎,是以褒姒,幽王见而爱之,生子伯服。王废申后及太子宜咎,而立褒姒、伯服代之。废后之父申侯与缯西畎戎共攻杀幽王。《诗》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刘向以为,夏后季世,周之幽、厉,皆誖乱逆天,故有龙鼋之怪,近龙蛇孽也。漦,血也,一曰沫也。檿弧,桑弓也。萁服,盖以萁草为箭服,近射妖也。女童谣者,祸将生于女,国以兵寇亡也。 《左氏传》昭公十九年,龙斗于郑时门之外洧渊。刘向以为近龙孽也。郑以小柄摄于晋、楚之间,重以强吴、郑当其冲,不能修德,将斗三国,以自危亡。是时,子产任政,内惠于民,外善辞令,以交三国,郑卒亡患,能以德消变之效也。京房《易传》曰:“众心不安,厥妖龙斗。” 惠帝二年正月癸酉旦,有两龙见于兰陵廷东里温陵井中,至乙亥夜去。刘向以为,龙贵象而困于庶人井中,象诸侯将有幽执之祸。其后吕太后幽杀三赵王,诸吕亦终诛灭。京房《易传》曰:“有德遭害,厥妖龙见井中。”又曰:“行刑暴恶,黑龙从井出。 《左氏传》鲁严公时有内蛇与外蛇斗郑南门中,内蛇死。刘向以为近蛇孽也。先是,郑厉公劫相祭仲而逐兄昭公代立。后厉公出奔,昭公复入。死,弟子仪代立。厉公自外劫大夫傅瑕,使僇子仪。此外蛇杀内蛇之象也。蛇死六年,而厉公立。严公闻之,问申繻曰:“犹有妖乎?”对曰:“人之所忌,其气炎以取之,妖由人兴也。人亡?焉,妖不自作。人弃常,故有妖。”京房《易传》曰:“立嗣子疑,厥妖蛇居国门斗。” 《左氏传》文公十六年夏,有蛇自泉宫出,入于国,如先君之数。刘向以为近蛇孽也。泉宫在囿中,公母姜氏尝居之,蛇从之出,象宫将不居也。《诗》曰:“维虺维蛇,女子之祥。”又蛇入国,国将有女忧也。如先君之数者,公母将薨象也。秋,公母薨。公恶之,乃毁泉台。夫妖孽应行而自见,非见而为害也。文不改行循正,共御厥罚,而作非礼,以重其过。后二年薨,公子遂杀文之二子恶、视,而立宣公。文公夫人大归于齐。 武帝太始四年七月,赵有蛇从郭外入,与邑中蛇斗孝文庙下,邑中蛇死。后二年秋,有卫太子事,事自赵人江充起。 《左氏传》定公十年,宋公子地有白马驷,公嬖向魋欲之,公取而朱其尾鬛以予之。地怒,使其徒抶魋而夺之。魋惧将走,公闭门而泣之,目尽肿。公弟辰谓地曰:“子为君礼,不过出竟,君必止子”。地出奔陈,公弗止。辰为之请,不听。辰曰:“是我廷吾兄也,吾以国人出,君谁与处?”遂与其徒出奔陈。明年,俱入于萧以叛,大为宋患,近马祸也。 史记秦孝公二十一年有马生人,昭王二十年牡马生子而死。刘向以为皆马祸也。孝公始用商君攻守之法,东侵诸侯,至于昭王,用兵弥烈。其象将以兵革抗极成功,而还自害也。牡马非生类,妄生而死,犹秦恃力强得天下,而还自灭之象也。一曰,诸畜生非其类,子孙必有非其姓者,至于始皇,果吕不韦子。京房《易传》曰:“方伯分威,厥妖牡马生子。亡天子,诸侯相伐,厥妖马生人。” 文帝十二年,有马生角于吴,角在耳前,上乡。右角长三寸,左角长二寸,皆大二寸。刘向以为马不当生角,犹吴不当举兵乡上也。是时,吴王濞封有四郡五十余城,内怀骄恣,变见于外,天戒早矣。王不寤,后卒举兵,诛灭。京房《易传》曰。“臣易上,政不顺,厥妖马生角,兹谓贤士不足。”又曰:“天子亲伐,马生角。” 成帝绥和二年二月,大厩马生角,在左耳前,围长各二寸。是时,王莽为大司马,害上之萌自此始矣。哀帝建平二年,定襄牡马生驹,三足,随君饮食,太守以闻,马,国之武用,三足,不任用之象也。后侍中董贤年二十二为大司马,居上公之位,天下不宗。哀帝暴崩,成帝母王太后召弟子新都侯王莽入,收贤印绶,贤恐,自杀,莽因代之,并诛外家丁、傅。又废哀帝傅皇后,令自杀,发掘帝祖母傅太后、母丁太后陵,更以庶人葬之。辜及至尊,大臣微弱之祸也。 文公十一年,“败狄于咸”。《穀梁》、《公羊传》曰,长狄兄弟三人,一者之鲁,一者之齐,一者之晋。皆杀之,身横九亩;断其首而载之,眉见于轼。何以书?记异也。刘向以为,是时周室衰微,三国为大,可责者也。天戒若曰,不行礼义,大为夷狄之行,将致危亡。其后三国皆有篡弑之祸,近下人伐上之疴也。刘歆以为人变,属黄样。一曰,属裸虫之孽。一曰,天地之性人为贵,凡人为变,皆属皇极下人伐上之疴云。京房《易传》曰:“君暴乱,疾有道,厥妖长狄入国。”又曰:“丰其屋,下独苦。长狄生,世主虏。” 史记秦始皇帝二十六年,有大人长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凡十二人,见于监洮。天戒若曰,勿大为夷狄之行,将受其祸。是岁,始皇初并六国,反喜以为瑞,销天下兵器,作金人十二以象之。遂自贤圣,燔《诗》、《书》,坑儒士;奢婬暴虐,务欲广地;南戍五岭,北筑长城,以备胡、越;堑山填谷,西起临洮,东至辽东,径数千里。故大人见于临洮,明祸乱之起。后十四年而秦亡,亡自戍卒陈胜发。 史记魏襄王十三年,魏有女子化为丈夫。京房《易传》曰:“女子化为丈夫,兹谓陰昌,贱人为王;丈夫化为女子,兹谓陰胜,厥咎亡。”一曰,男化为女,宫刑滥也;女化为男,妇政行也。 哀帝建平中,豫章有男子化为女子,嫁为人妇,生一子,长安陈凤言此陽变为陰,将亡继嗣,自相生之象。一曰,嫁为人妇生一子者,将复一世乃绝。 哀帝建平四年四月,山陽方与女子田无啬生子。先未生二月,儿啼腹中,乃生,不举,葬之陌上,三日,人过闻啼声,母掘收养。 平帝元始元年二月,朔方广牧女子赵春病死,敛棺积六日,出在棺外,自言见失死父,曰:“年二十七,不当死。”太守谭以闻。京房《易传》曰:“‘干父之蛊,有子,考亡咎’。子三年不改父道,思慕不皇,亦重见先人之非,不则为私,厥妖人死复生。”一曰,至陰为陽,下人为上。 六月,长安女子有生儿,两头异颈面相乡,四臂共匈俱前乡,凥上有目长二寸所。京房《易传》曰:“‘睽孤,见豕负涂’,厥妖人生两头。下相攘善,妖亦同。人若六畜首目在下,兹谓亡上,正将变更。凡妖之作,以谴失正,各象其类。二首,下不壹也;足多,所任邪也;足少,下不胜任,或不任下也。凡下体生于上,不敬也;上体生于下,媟渎也;生非其类,婬乱也;人生而大,上速成也;生而能言,好虚也。群妖推此类,不改乃成凶也。” 景帝二年九月,胶东下密人年七十余,生角,角有毛。时胶东、胶西、济南、齐四王有举兵反谋,谋由吴王濞起,连楚、赵,凡七国。下密,县居四齐之中;角,兵象,上乡者也;老人,吴王象也。年七十,七国象也。天戒若曰,人不当生角,犹诸侯不当举兵以乡京师也;祸从老人生,七国俱败云。诸侯不寤。明年,吴王先起,诸侯从之,七国俱灭。京房《易传》曰:“冢宰专政,厥妖人生角。” 成帝建始三年十月丁未,京师相惊,言大水至。渭水虒上小女陈持弓年九岁,走入横城门,入未央宫尚方掖门,殿门门卫户者莫见,至句盾禁中而觉得。民以水相惊者,陰气盛也。小女而入宫殿中者,下人将因女宠而居有宫室之象也。名曰持弓,有似周家檿孤之祥。《易》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是时,帝母王太后弟凤始为上将,秉国政,天知其后将威天下而入宫室,故象先见也。其后,王氏兄弟父子五侯秉权,至莽卒篡天下,盖陈氏之后云。京房《易传》曰:“妖言动众,兹谓不信,路将亡人,司马死。” 成帝绥和二年八月庚申,郑通里男子王褒,衣绛衣小壁,带剑入北司马门殿东门,上前殿,入非常室中,解帷组结佩之,招前殿署长业等曰:“天帝令我居此。”业等收缚考问,褒故公车大谁卒,病狂易,不自知入宫状,下狱死。是时,王莽为大司马,哀帝即位,莽乞骸鼻就第,天知其必不退,故因是而见象也。姓名章服甚明,径上前殿路寝,入室取组而佩之,称天帝命,然时人莫察。后莽就国,天之冤之,哀帝征莽还京师。明年,帝崩,莽复为大司马,因是而篡国。 哀帝建平四年正月,民惊走,持稿或棷一枚,传相付与,曰行诏筹。道中相过逢多至千数,或被发徒践,或夜折关,或逾墙入,或乘车骑奔驰,以置驿传行,经历郡国二十六,至京师。其夏,京师郡国民聚会里巷阡陌,设张博具,歌舞祠西王母。又传书曰:“母告百姓,佩此书者不死。不信我言,视门枢下,当有白发。”至秋止。是时,帝祖母傅太后骄,与政事,故杜邺对曰:“《春秋》灾异,以指象为言语。筹,所以纪数。民,陰,水类也。水以东流为顺走,而西行,反类逆上。象数度放溢,妄以相予,违忤民心之应也。西王母,妇人之称。博弈,男子之事。于街巷阡陌,明离闑内,与疆外。临事盘乐。炕陽之意。白发,衰年之象,体尊性弱,难理易乱。门,人之所由;枢,其要也。居人之所由,制持其要也。其明甚著。今外家丁、傅并侍帷幄,布于列位,有罪恶者不坐辜罚,亡功能者毕受官爵。皇甫、三桓,诗人所刺,《春秋》所讥,亡以甚此。指象昭昭,以觉圣朝,奈何不应!”后哀帝崩,成帝母王太后临朝,王莽为大司马,诛灭丁、傅。一曰丁、傅所乱者小,此异乃王太后、莽之应云。 【白话文】 传上说:“思考问题不宽宏,就不算圣明,就愚昧无知,就罚长久刮风,就疲困短命。就会经常有脂妖与夜妖出现,经常有环绕日月的光晕,经常有牛祸,经常有要害之病,经常有黄病吉凶的征兆,经常有五行妖孽出现。” “思考问题不宽宏,就不算圣明。”思考问题,就是心在思索考虑;睿,就是度量宽宏。孔子说:“居上位的人度量不宽宏,让我怎样去看他行为的好歹呢!”是说居上位的人度量不宽宏不能包容臣的过错,就不能高居圣人之位。视听不实,以主观意念为主,功、名、德、权都会丢失,就昏昧识别不清,因而就愚昧无知。风雨干旱寒冷温暖,也以风为根本,四时陰陽变化、冷热温暖都乱了套。所以受常风的处罚。常风伤害万物,所以极凶短命。伤人为凶,禽兽为短,草木为折。一说,凶,天也;兄丧弟为短,父丧子为折。人在腹中,肥胖而且包裹心者是脂肪,思想愚昧,就不明事理,所以就有脂妖与夜妖出现。一说,有脂物夜降为妖,如果脂水夜降污染了衣物,就是婬乱的象征。一说,夜妖者,云风并起而夜幽暗,就与常风是同样的象征。天气温暖风吹则生害虫,有裸虫这种妖孽。刘向以为在《易。巽》中为风为木,卦在三月四月,继陽治理,主管木的开花结果。风气旺盛,至秋冬树木又开花,所以有花妖。一说,地气旺盛则秋冬又开花。一日,花者色也,土代表宫内的事,是为女妖。在《易。坤》中为土为牛,牛粗心大意而不能思虑,思心气毁,就有牛大量死亡的祸患。一说,牛大量死亡便继续为鬼,也正确。说到人,如果多病在要害处,就在要害处有怪异之病。土为黄色,就有黄病吉凶的征兆。凡是思考问题受损伤的则得五行疾,五行病就有五种妖孽出现。所以说“经常有五行妖孽出现”。不说“思虑”而独说“时则有”者,就不是一种冲撞灾害的不祥之气,了解它的变异是一大事。其极点就是短命夭折,顺其理,就可以长寿。刘歆《思。t2,传》上说,经常有裸虫这种妖孽,就属于一种害虫。平常征兆起的常风,刘向以为《春秋》上没有这种应验。 僖公十六年“正月,有六只舰回飞经过宋国都城。”《左氏传》上说“风也”。刘歆以为风从别处吹来,风到宋都而高起,舰鸟因高飞相逢,便退回。经上记文,就记作退飞;传上真地记下,说是风,是常风的处罚。如宋襄公愚昧自以为是,不宽容臣下,不听司马子鱼的规劝,而与强国楚争盟,过了六年被楚国控制,应验了六鲵的说法。京房《易传》上说:“潜龙不为世用,违背众多同一志向的人,最高尚的道德就被潜匿起来,就有怪异的风。这种怪风,行到何处物也不被解散,不长久。雨小而使物受损。政治逆乱道德潜匿就更加动荡不定,其怪风衹风不雨,大风骤起,毁掉房屋折断树木。坚守义礼不被重用就越发耄耋,那怪风与云同起,五谷根茎被折断。臣改变了皇上的政策,就称为不顺,怪风大作摧毁了房屋,田赋不理顺就是祸,其风就会灭绝常规之道。风止气温升高,气温升高则生虫。专封侯王称为不统一,这样就会风疾,而树不摇,五谷不熟。天子不思导利于下,便无恩泽,其风不摇木,天旱无云,就伤禾苗。上爵经常为自己谋利就称作动乱,其风微弱而温暖,就生蝗虫,伤害五谷。忘记了政教专肆婬乱就称作迷惑不清,其风温暖,蝗虫四起,伤害有益于人的东西。王侯不上朝就会叛乱,其风不正常,地变赤而杀害人。” 文帝二年六月,淮南王建都寿春时大风摧毁民房,死了人。刘向以为造一年南越反叛,攻打淮南边境,淮南王刘长战胜了他,过了两年入朝时,杀汉前丞相辟陽侯,皇帝赦免了他,回来聚集奸人陰谋叛乱,自称束帝,见到异象仍不醒悟,后被迁徙到蜀地,途中死在厩地。文帝五年,吴国出现了暴风雨,毁坏了城墙、官府和民房。这时吴王刘濞陰谋叛乱,上天警戒数次,终不改悟,最后被诛灭。五年十月,楚王建都彭城时大风从东南方吹来,摧坏了市肆之门,死了人。这个月王刘戊刚被封王,后因婬乱而被削国,与吴王谋反,处死规劝他的人。吴国在楚国的东南,上天警戒像是说,不要与吴国作恶,将会败于争名争利的地方。王刘戊不醒悟,终于随同吴国灭亡。, 昭帝元凤元年,燕王建都蓟县时遇上大风雨,拔起宫中七围以上粗的树十六棵,摧毁了城楼。燕王刘旦不醒悟,谋反时被发觉,终于罪有应得。 僖公十五年“九月己卯晦et,巨雷震动了夷伯的庙堂”。刘向以为晦,是夜晚;震,是巨雷。夷伯是世大夫,大白天有雷,惟独这庙变暗。上天好像警戒说,不要让大夫代代为官,将独掌朝政而昏昧。过了一年,公子季友去世,果然亡于世官的位上,国政在季氏手裹。到了成公十六年“六月甲午h晦时”,正值白天却全是一片昏暗,这是陰为陽,臣控制君。成公不醒悟,这年冬天季氏杀了公子偃。季氏从僖公起就开始萌生奸心,到了成公时奸心更大,造就是应验。董仲舒认为夷伯,是季氏所信任的臣下,陪臣不应当有庙堂。震是巨雷,昏暗,是巨雷震动了这庙堂,应当明白要断绝这种超越身份的事。刘向又以为,这都是所谓的夜妖。刘歆以为《春秋》上所说,到了初一就说初一,到了月末一天就说月末一天,人的道德规范如达不到,天就有巨雷。展氏有别人不知的恶迹,所以上天诛罚他的祖先夷伯的庙堂是在于谴责告诫他。 成公十六年“六月甲午晦,晋侯和楚子、郑伯战于鄢陵”。都是月末。 隐公五年“秋天,发生了螟虫灾害”。董仲舒、刘向以为当时隐公在鲁国棠地观看打鱼掠夺骗取的事,这是贪利的应验。刘歆以为又违背了臧厘伯的规劝,利令智昏,就生裸虫这种妖 孽。 八年“九月,发生了螟虫灾害”。这时郑伯用邴地交换许田,有贪利的思想。京房《易传》上说:“当官的安于俸禄就称作贪,就发生虫灾,虫吃禾苗的根。道德变化无常就称作烦杂,虫就吃掉禾苗的叶子。不贬斥无道德的人,虫就吃掉禾苗的根。与东方的许田作争,就会失掉农时,虫就吃掉禾苗的节。遮盖罪恶,虫就吃掉禾苗的心。” 严公六年“秋天,发生了螟虫灾害”。董仲舒、刘向以为先是卫侯朔逃奔齐国,齐侯会合诸侯接纳朔,允许给诸侯国贿赂,齐人归送从卫得来的珍宝,鲁人接受了,这是贪利的应验。 文帝后六年秋,发生了螟虫灾害。这一年匈奴攻入上郡、云中,烽火通到长安,派遣三位将军驻扎边境,三位将军驻扎京师。 宣公三年,“郊祭用的牛口有伤,更改卜牛,牛死”。刘向以为接近牛祸。这时宣公与公子遂共谋杀死子赤自己即位,又以丧制未除而娶妻,真是昏昧无礼。乱必定出于口,幸有季文子得免于祸,天还厌恶,生时不愿飨其祀,死时便烧了这个庙堂。与董仲舒所指略同。 秦孝文王五年,到朐衍游玩时,有人献出五只脚的牛。刘向以为要发生牛祸了。先是文惠王刚定都咸陽,扩大宫室,南临渭水,北临泾水,思考问题欠妥,违背地气。足就是止,告诫秦扩建太奢侈,将导致危亡。秦始终不改,以致离宫三百,又起阿房,未建成而国亡。一说,牛的力气为人用,用足行走。以后秦大肆用民力转运输送,白背向海的地方至北边,天下反叛他。京房《易传》上曰:“兴徭役,夺民时,其妖牛生五足。” 基查中六年,梁孝王在北山打猎,有献牛的,牛足长在背上。型血以为这近似牛祸。先是耋王骄奢,兴建游乐田猎的场所三百里,宫馆阁道相连三十余里。采纳邪臣差媵的计策,欲求继嗣汉位,刺杀议臣袁盎,事被发觉,负斧请死。退归封地后,犹有仇恨之心,内则思虑愚蒙,外则筑城超过帝制,所以牛祸发生。牛背上长足,这是下犯上的象征。仍然不能白悟,而发病暴死,这是因欲杀人而短命。 《左氏传》昭公二十一年春,周景王要铸造一座无射钟,泠州鸠说:“大王大概要因心脏得病而死吧!天子省察风俗作乐以移恶风恶俗,小的细而不满,大的宽而不入。凯就是心不堪容,因此有感,有感于是生疾病。而今钟横大而不能入,王心不能忍受,能长久吗?”刘向以为造时景王好听婬乱之声,继嗣嫡庶不明,思虑昏乱,过一年因心病崩,近似心腹之病,未成年就夭折了。 昭公二十五年春,鲁国叔孙昭子娶妻于宋国,元公和他宴饮作乐,说话间两人相对哭泣。乐祁助宴礼,告人说:“今宋元公与叔孙大概都会死吧!我听到这事,可乐而反哀,可哀而反 乐,心理都失常了。,t2,情的精爽,就是魂魄,魂魄丢了,怎能活得长久呢?”这年十月,叔孙昭子死了;十一月,宋元公也死了。 昭帝元凤元年九月,燕国有黄鼠衔着尾巴在王宫端门中跳舞,前去看它们,黄鼠仍舞个不停。王让夫人用酒和干肉去祈祷,黄鼠仍不停舞,到夜间就死了。黄鼠乃吉凶的征兆。这时燕 剌王刘旦谋反将要失败,死亡的象征。当月,被发觉伏罪。京房《易传》上说:“诛杀不讲情谊,其妖鼠就舞于端门。”成帝建始元年四月辛丑夜,西北方向像有火光,壬寅早晨,大风从西北刮起,云气赤黄色,布满天下,从晨至夜落下地的都是黄尘土。造一年,帝元舅大司马大将军王凤开始执政;又封王凤母弟崇为安成侯,食邑万户;庶弟谭等五人赐予爵位关内侯,封地三千户。又增封王凤五千户,全部封谭等为列侯,这就是五侯。哀帝即位,封外家的亲属丁氏、傅氏、周氏、郑氏共六人为列侯。杨宣对皇上说:“封五侯的那天,天气赤黄,丁、傅又这样。这大概是封爵赐地的过分,伤乱了土气的吉兆了吧。”京房《易传》上说:“经上称作‘观其生,是说大臣的礼仪,应当察看是不是贤人,知道他的禀性与行为,然后推荐进助于朝廷,不然听到贤人而不推荐,等于不知道,便出现异黄,便成为聋子,便灾祸不断。黄者,是太陽的黄光不散如火一样,有黄浊气布满天下。埋没贤人断绝道义,所以灾异可达到弃绝人世的地步。经亡说‘良马逐,。逐,进的意思,是说大臣得到贤人的谋策,要显扬推荐这个人,不然就是下臣互相排挤善良,造就是盗取贤明,其灾祸不断,以至于身遭杀戮家嗣断绝。” 历史记载周幽王二年,周的泾、渭、洛三地都有地震。刘向以为这是金木水火克上。伯陽甫说:“周将要灭亡了!天地之气不能超越它的顺序;如果超越了顺序,人民就会起来暴乱。陽气伏而不能升出,这是陰迫陽而不能升出,在这个时候就有地震。而今三ji!地震,是陽失其道被陰所填而不能升出。陽失其道而在陰,水源必塞;水源塞,国必亡。这水引出了土气而人民无所用;土气无所引,而民缺乏财用,国不亡还待何时?从前伊雒干涸而夏朝灭亡,黄河水干涸而商朝灭亡,现今周朝的道德犹如夏商的未年,这水源又塞,水源塞必定干涸;水干涸,山必定崩溃。国家必定依靠山川l,山崩川竭,是国家灭亡的征兆。如若国家亡了,过不了十年,命运也就到尽头了。” 这一年三jl!干涸,岐山崩溃。刘向以为陽失道为陰所填,是说火气把水煎熬干枯了,所以川l也因之干涸。山和川连体,下边干涸而上边崩溃,这是大势所趋。当时周幽王暴虐无道,乱杀无辜,不听贤人谏言,整日迷恋于褒姒,废掉正后,废后的父亲申侯联合犬戎一起攻杀幽王。一说,这是天文,水是辰星,辰星是蛮夷。月吃掉辰星,国就因为女亡。幽王的失败,是因女乱其内,夷攻其外。京房《易传》上说:“君臣相背,它的灾异就叫作水断绝。” 文公九年“九月癸酉,地震”。刘向以为从前这个时候,齐桓、晋文二霸与鲁厘公贤君刚刚死亡,周襄王失掉为君之道,楚穆王杀了他的父亲成王,诸侯都不正派,在下陰谋争权,上天警戒说,如果臣下强盛将常常为害。后来宋、鲁、晋、莒、郑、陈、齐都杀了他们的君王。所有地震,大略都同意董仲舒的说法。京房《易传》上说:“众民办事虽然端正,而帝侯独断专行也必然要地震,如果地震,水就起伏不平,树就动摇不止,就会房倒屋塌。常规是国君不正而更换臣,于此陰气动,其地震动摇政宫。常规摇政,是因为不陰,其地震摇山,山出水涌。嗣位的儿子没有道德专吃俸禄,此为不顺,其地震动摇丘陵,涌水而出。” 襄公十六年“五月甲子,地震”。刘向以为先是鸡泽的会盟,诸侯结盟,大夫又结盟。这年三月,诸侯将在溴梁会盟,而大夫却单独会盟,五月就地震了。这以后崔氏独揽齐国政权,乐盈叛乱于晋,良霄颠覆了郑国,看门的人杀了吴子,燕国人赶走了他们的君主,楚灭亡了陈、蔡。 昭公十九年“五月己卯,地震”。刘向以为这时季氏将有驱逐君王的事变。这以后宋国的三臣、曹会都从当地叛乱,蔡、莒赶走了君主,吴打败了中原诸国,杀了二君。 二十三年“八月乙未,地震”。刘向以为造时周景王去世,刘、单立王子猛,尹氏立子朝。这以后季氏赶走了昭公,黑肱反叛了邾国,吴国杀了他的君王僚,宋五位大夫、晋二位大夫皆从当地叛乱。 哀公三年“四月甲午,地震”。刘向以为这时诸侯都相信奸臣,不用仲尼,盗杀蔡侯,齐国的陈乞弑君。 惠帝二年正月,陇西发生了地震,压死四百余人家。武帝征和二年八月癸亥,发生地震,也压死了人。宣帝本始四年四月壬寅,河南以束四十九郡发生地震,北海琅邪震坏了祖宗庙和城郭,死了六千余人。元帝永光三年冬天,发生地震。绥和二年九月丙辰,发生地震,自京师至北边郡国损坏三十多座城郭,共压死四百一十五人。 僖公十四年“秋八月辛卯et,沙麓崩塌”。《谷梁传》上说:“林和山相连叫作麓,沙是它的名字。”刘向以为臣下背叛,是散落不事帝王的象征。先是齐桓行霸道,会盟诸侯,侍奉周室。管仲死后,齐桓公原来的道德曰渐衰微,上天警戒像是说,霸业将废落诸侯散落,政令不因大夫,陪臣执掌政令,臣下不事奉天子。桓公没有醒悟,天子昏昧不明。到齐桓公死后,天下散落而顺从了楚国。王札子杀了召伯、毛伯二大夫,晋国打败了天子的军队,天子不能征讨,从这就衰落了。《公羊》上记载的沙麓崩塌,是黄河上的城邑。董仲舒说的与此略同。一说,黄河,是大jl!的象征,齐国,是大国;桓公道德日衰,霸道将转移到晋文公,所以黄河将要改道。《左氏》上以为沙麓是晋国土地;沙,是山名;地震而麓崩,不记载地震,这是举其重要而记。伯陽甫所说“国家必依山川i,如山崩溃j10干涸,这是国家灭亡的象征;没过十年,纪年就不再延续了”。到了二十四年,晋怀公被杀于高梁。京房《易传》上说:“小人夺人荫庇之所,它的凶兆是山崩塌,造就是陰战胜陽,弱盛于强。” 成公五年“夏天,梁山崩塌”。《谷梁传》上说壅塞黄河河道三日不流,晋君率领群臣为此哭泣,造才流通。刘向以为山代表陽,是君的象征,水代表陰,是民的象征,上天像是警戒说,为君的道德败坏了,在下的就乱,百姓将失去他们所依靠的。哭然后流通,这是丧家亡国的象征。梁山在晋地,从晋开始而遍及天下。后来晋残酷地杀了三卿,而厉公也被杀。溴梁的会盟。天下大夫都执国政,打这以后,孙林父、宁殖到卫献公处,三家逐赶鲁昭公,单、尹乱了王室。这些与董仲舒说的略同。刘歆以为梁山,是晋国望祭的地方;山崩是渐渐地崩溃的象征。上古三代祭祀神,祭祀不超过望,吉凶祸福,不会超过这些。山川i是国家的根本,山崩溃jl!干涸,是国家灭亡的象征,美和恶的循环必定反复。造一年岁在鹑火,至十七年又重复在鹑火,乐书、中行偃杀了厉公而立悼公。 高后二年正月,武都发生山崩,死了七百六十人,地震到八月才停止。文帝元年四月,齐、楚两地的山有二十九处同时发大水,洪水涌出,刘向以为这近似水克土。上天像是警戒说,不要盛过齐、楚的君主,今失掉法令礼俗,将要生乱。过了十六年,帝的庶兄齐悼惠王的孙子文王刘则去世,没有儿子,帝分离齐地,立悼惠王庶子六人都为王。贾谊、晁错直言规劝,以为这是违背古代法制礼俗的,恐怕要生乱。到了景帝三年,齐楚七国起兵百余万,汉把他们都打败了。春秋宋、卫、陈、郑四国同曰受灾,汉七国众山同曰溃塌,都受了它的害,这是不听天威的明显效应。 成帝河三年二月丙戌,犍为柏江两地的山崩塌,捐江的山也崩塌,江水都被壅塞,江水倒流毁坏了城市,死了十三人,地震达二十一天,震动一百二十四次。元延三年正月丙寅日,蜀 岷山崩塌,江被堵塞,江水倒流,三日才通流。刘向以为周时岐山崩塌,三/i!干涸,而幽王灭亡。岐山,是周所兴起的地方。汉家本来兴起于蜀汉,而今所兴起的地方山崩塌川干涸,星又长及摄提、大角二星,是从参星出发到辰星的,恐怕要亡国了。这之后三世就断了嗣位,王莽篡夺了王位。 传上说:“君王如果不中正,就不能建树君王的道德,眼睛就会不明,惩罚就是长久陰暗。就会极端暗弱。有时就有射妖,有时就有龙蛇之孽,有时就有马祸,有时就有下人攻杀君上的祸患,有时就曰月乱行,星辰逆行。” “皇之不极,是谓不建”,皇,就是君王。极,中正的意思;建,树立道德的意思。做为人君,如果貌言视听思心五事都有过失,就做不到中正,这样就不能曰理万机,其失就在于昏愤不清,这是他眼睛不明的原因。作为君王自下要承奉天道ft理万事。云起于山中,而弥漫在天上;天气动荡不定,这是其罚星常陰的原因。一说,君王失了中正,下边强盛而掩蔽了君王的英明。《易》上说:“骄傲自满有悔,身份贵的人会失掉王位,地位高的人要失掉人民,贤人在下位就不能辅佐”,如果这样,那么君王被得到南面的尊严,而得不到一人的帮助,所以就很微弱了。盛陽一动就会得小病。按照礼,春天要祭祀,与群臣射猎,用以理顺陽气。君王微弱而臣下振奋,所以有射妖。《易》上说“云从龙”,又说“龙蛇有蛰伏的时候,用来保存自身”。陰气动,就有龙蛇之妖。在《易》,《干》象征君和马,马任用而力强,君气毁,就有马祸。一说,马死的多与怪有关,就是这个意思。为君的昏乱无能,人民的叛乱,上天的疏远,不是有英明君王来诛杀他,就有篡位弑君的祸患,所以有百姓讨伐君王之祸。大凡君王之道受到损伤就出现异常的天气,不说五行害天,而说“曰月乱行,星辰逆行”这个问题,如若下民不敢轻视天子,就像《春秋》上说的“帝王的军队溃败于贸戎”,不说败给谁,而是以自败为文,这是维护帝王至尊的意思。刘歆《皇极传》上说有下肢生在背上的怪异。是说百姓讨伐帝王,这是上天诛伐已定,不得再发生怪异。帝王统治的准则常陰,刘向以为《春秋》上没有反应。一说,这是久陰不雨的关系。刘歆以为这是自属常陰。 昭帝元平元年四月去世,没有后嗣,立昌邑王刘贺为帝。刘贺即位后,天陰,昼夜不见日月。刘贺想出游,光禄大夫夏侯胜挡住车规劝说:“天久陰不雨,臣下将有谋害皇上的,陛下 想到何处去?”刘贺听此极为愤怒,立即绑缚了夏侯胜并把他交给官吏,吏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将军霍光。霍光当时与车骑将军张安世谋划欲废掉刘贺。霍光谴责安世,以为他泄露了此事,安 实未曾泄露,就召问夏侯胜。夏侯胜献上《洪范五行传》说:“‘皇上治理国家的准则不存在了,它的天罚就是常陰,就经常发生臣下攻杀君王的事。’不敢分析辨明,所以说臣下将有陰谋。”霍光、安世读了它,大为震惊,从此更加重视经学术士。过了数日终于一起废掉了刘贺,这就是常陰明显的效应。京房《易传》上说:“有霓、蒙、雾。雾,即水蒸气遇冷凝结成细微水点上下结合成云烟状。蒙,曰光不明如尘云。霓,霓虹日光照的气。对此进行占卜说:后妃有独断专行的行为,如若霓虹五月再重现,赤虹且专,到十一月就要大旱。为妻不是诚心诚意恭顺,出现的征兆就是黑色的霓虹布满太陽四周,白色霓虹双双从曰中现出,妻子的高贵高于丈夫,造就是占有了陽气,霓虹照射四方,口光不温暖明亮,至陽气解散始才温暖。人君在内婬乱于骨肉犹如禽兽,霓虹如禽鸟,飞聚在太陽旁。这都是敬重那些被贬抑的妃子,都没有后嗣,虹霓直仰向天空,这样六辰可除,夜星可见而为赤色。女因丈夫而高贵,最终不变,霓虹呈白色出现在曰侧,黑色霓虹进行干扰,气体端正。妻广不和顺端正,就叫作独专陽性,蜕虹中间像管窥一样贯通但外面形成一团:夫妻不互相尊重就是轻侮,出现霓虹与曰相会的现象。妇女专权国政就会倾覆邦国,出现霓呈白色贯穿曰中,赤霓布满太陽四周。嫡妻有承顺之心,不见丈夫的回报就是不正常,霓当临在左边,或贯通在右边。聚合在于不专,造就造成继嗣的危险,霓虹抱曰没有赶上。君如婬乱在外就等于外逃,霓气在太陽左边贯通于外。聚合不通达事理就是没有交好,霓呈白色夺去太陽光辉,天气就温暖,温暖就落雨。尊卑不分就是不恭,霓三次出现,三次没落,三次出现,从寅时至辰时,曰月星皆隐藏,隐藏就日出而且下雨。臣下私自给亲友俸禄就破坏丫君王的纲常,就会有异常的昏暗,这种昏暗先是高温,当暗已开始,太陽就不会出现。做善事不用请示上一级,这就可以富贵寿考,昏暗一天五次兴起,五次消散!昏暗的君王不与臣下筹划计谋,臣和君王不同一道路,这就是见解不统一。就会出上面昏暗下面有雾的现象。教化三变而都没定型。立儿子继嗣王位迷惑不定,造就叫做动欲,要出现昏暗而使太陽不明的现象。德道紊乱就是听觉不灵。要出现太陽昏暗不明的现象,气温而百姓得病。德不用,空谈俸禄,就是君主昏暗,用人不按次第,昏暗出现并呈白色。君王喜欢放纵的人,造就是所谓放荡,太陽昏暗呈青色,黑云夹持太陽,前后左右越过太陽。公卿不称职,造就是所谓白吃俸禄,将会昏暗三日,还会刮大风五日,昏暗仍不解散。利于邪气为食,造就是所谓闭塞君王,将会有大昏暗产生,白云如山一样流动并遮蔽日。公卿恐惧不说道德法则,造就是愚弄百姓,将会有大昏暗产生,不见太陽,仿佛下雨又不下雨,过了十二日才散,而仍有大云蔽h。俸禄由下面的人把握,造就是欺君,将有小辨模昏暗并下小雨,不久又大雨。下面的人竞相争能,造就是所谓窃取英明,将会出现昏暗黄浊。臣下上言自己的功劳,有求于上,这是不明智,天空将会微昏而现赤色,风吹树枝发声,散开后又出现昏暗。臣下独专刑法,造就是瓜分君王的权势,天空将会昏暗而太陽不得照明。大臣压制小臣造就是遮蔽,天空将微昏而太陽不明,像是散开又不散开,大风吹起,升起红色的云而蔽曰。众人不厌恶邪恶造就蔽塞,蒙云,这是《干》《坤》用事,三h而起,太陽都看不见。不听群臣的话,吉庆就消失,这就是下臣无所措置。昏云微弱,太陽无光,天空有雨云,而雨不降。废忠贞被佞臣所惑就要亡国,昏云,天空先是清澈而突然暴风雨来临,昏云微弱而h不明。有避世隐居的人造就是不英明,天陰混润,夺走了日光。公卿不称职,造就是不足,昏云白色,三辰天明为止,停止后太陽为青色,青色天变寒,寒必定下雨。忠臣进善言,君王不听,造就是所谓阻塞,天空昏暗,先下小雨,雨已停止,天空微暗太陽不明。惑乱在位的众人,造就要颠覆国家,昏云微弱而日不明,一暖一寒,大风扬尘。明知奸佞反而厚待,这就是见识短,昏云深厚而气温高。君王和臣下互相不信任,造就要悖乱。它的灾害是有风有雨有雾,风拔掉树木,毁乱了五谷,随即大雾。庶正掩盖罪恶,造就要发生妖孽灾害,便有怪异的大雾。”这都是陰云方面的情况。 严公十八年“秋天,有蜮”。刘向以为蜮生长在南越。越地多妇人,男女同在一条河裹,婬乱的妇女为主,是动荡的乱气所生,所以圣人称之为蜮。蜮可使入迷乱,它生长在水旁,能含沙射人,射到人的要害处,严重的能使人致死。南方称作短弧,近似射妖,是死亡的象征。这时严公将要娶齐国的婬女,因此有蜮到来。上天像是警戒说,不要娶齐女,否则将会发生婬惑篡弑的灾祸。严公仍不醒悟,于是就娶了齐女。娶来以后跟管、蔡二叔婬乱,二叔因此而死,两个儿子被弑,夫人也被诛。刘歆以为蜮,是盛暑天所生,不是从南越来的。京房《易传》上说:“忠臣进善言君王不听,其国就生蜮灾。” 历史上记载鲁哀公时,有惊鸟聚集于陈国朝廷而死,是楛箭射穿了它,石署,长有一尺八寸。陈闵公派使者去问仲尼,仲尼说:“鹅乌来的地方很远啊!从前武王战胜了商,通道达百蛮,使他们各自拿当地的土产来进贡,肃慎进贡楛箭,石努长一尺八寸。先王分不同姓的从远方贡赋,使他们不要忘了臣服,所以把肃慎进贡的楛箭分给陈国。”试着在旧府寻找楛箭,果然找到了。刘向以为骛鸟近似黑祥,是一种暴戾贪婪的乌;用楛箭射穿了,近似射妖一样;死在朝廷,是国家灭亡的标志。象征陈王年老昏乱,不向周朝进贡,却从事贪暴之事,将招致远夷的祸患,被它们所灭。这时中原齐晋、南夷吴楚最强,陈与晋相交并不亲近,依附楚国也不牢固,数次遭受两国的祸患。后来楚国有白公的叛乱,陈国乘机侵犯,终于被楚国灭亡。 历史上记载夏后氏的衰亡,有两条龙停在夏的朝廷,而且说“我,是裹国的两君王”。夏帝卜卦问是杀了它、驱逐它,还是拘留它,都不吉利;又卜卦将它吐的沫收藏起来,这样就吉利了。于是奠币礼读策辞而告之。龙逃走而涎沫还在,于是藏在匣中。这以后夏灭亡,把匣传给殷周,三代都未曾掀开,到厉王末年,掀开观看,沫流到朝廷上,怎么也除不掉。厉王使妇人裸体喧闸,涎沫变为黑蜥蜴,进入后宫。宫中还是处女的妾遇上便怀了孕,生了一个孩子,她感到害怕就把她给丢了。宣王即位,有女童谣说:“山桑所制的弓和用萁草编织的箭袋,实为周国要灭亡。”后来有夫妇卖这种器物,宣王派人拘捕并羞辱了他们。他们离开后,见到那位还是处女的妾所抛弃的妖子,夜裹听见她的哭声,怜悯她将其收养,于是就逃到褒国。后来褒人有罪,就用妖子赎回褒人,造就是褒姒,幽王看见爱上了她,生了儿子伯服。王废掉了申后及太子宜咎,而立褒姒、伯服以替废掉的申后、宜咎。废后的父亲申侯与缯西畎戎一同攻打并杀了幽王。《诗经》上说:“宗周赫赫势大,被褒姒减了。”刘向以为夏后衰世,周的幽、厉,都惑乱逆天,所以有龙龟之怪,近似龙蛇妖孽。牦,即血,一说是沫。滦弧,即桑弓。萁服,大概是萁草做的箭套,近射妖孽。女童谣是表明灾祸将由女人带来,国家因战争而灭亡了。 《左氏传》上记载昭公一卜九年,有龙在郑国时门外洧渊相斗。刘向以为近似龙孽。郑是小柄夹处在晋国和楚国之间,再加上强大的吴国,郑国首当其冲,不能修养德行,将与三国相争斗,这是自取灭亡。这时子产执掌政权,对内宽厚仁爱对待人民,对外使用好的外交辞令,以此与三国相交,郑国终于没有外患,造就是能用德消除变故的效验。京房《易传》上说:“群众心里不安定,出现的妖孽是龙相斗。” 惠帝二年正月癸酉早晨,有两龙出现在兰陵廷束里温陵的井中,到乙亥夜才离去。刘向以为龙是富贵的象征却困在平民百姓的井中,造象征诸侯将有被囚禁的灾祸。这以后吕太后拘禁杀了三个趟王,而最后所有的吕家也被诛灭。京房《易传》上说:“有道德的人遭陷害,其妖龙就出现在井中。”又说:“执行刑法暴恶的,黑龙就从井中出来。” 《左氏传》记载鲁严公时城内的蛇与城外的蛇相斗于郑国的城南门,城内的蛇被咬死。刘向以为是近似蛇的妖孽。这以前郑厉公劫持宰相祭仲赶走兄长昭公而自己即位。后来厉公逃往国外,昭公回国。昭公死后,弟子仪即位。厉公在外劫持大夫傅瑕,派他杀子仪。这是外蛇杀内蛇的象征。蛇死了六年,而厉公即位。严公听到造事,问申编说:“还有妖吗?”回答说:“人所以忌讳的,是用他的气焰来索取,妖是由人兴起来的。人没有征兆,妖不会自己兴起。人抛弃了常态,所以才有妖。”京房《易传》上说:“怀疑自己的儿子继嗣,其妖蛇才在国门相斗。” 《左氏传》记载文公十六年夏天,有蛇从泉宫爬出,进入国中,好像先君的气数。刘向以为近似蛇妖。泉宫在苑囿裹边,文公的母亲姜氏曾住饼,蛇从裹边出来,象征这宫不能居住了。《诗经》上说:“蛇和虺,这是女子吉祥的象征。”蛇进入国中,国内将有女人的祸患,就像先君的气数。是文公母亲将死的征兆。秋天,文公母亲去世。文公非常厌恶蛇,于是毁掉了泉台。大凡妖孽是相应人的行为出现的,不是出现就造成灾害的。文公不改正行为遵守正道,不是恭敬地对待蛇的惩罚,而是去做不合规范的事,这样过错就加重了。过了两年文公去世,公子遂杀了文公的两个儿子恶、视,而立宣公。文公夫人又回到齐国母家。 武帝太始四年七月,赵国有蛇从城外爬入,与城内蛇相斗在孝文庙内,城内蛇死。过了两年的秋天,就有卫太子的事发生,事从赵人江充引起。 《左氏传》上记载定公十年,宋公子地有四匹白马,定公宠爱的向魃想要这些马,定公取来这些马,把尾毛染成红色后送给丫他。地非常愤怒,派他的党徒鞭打向魃并把马夺了回来。向魃害怕便跑了,公为此闭门而哭,眼都哭肿了。公的弟弟辰向地说:“见君怒而逃走,这是为臣的礼,君必定劝阻你。”地逃到陈国,公不阻止。辰为此请求,公不听。辰说:“是我欺骗了我哥哥,我带领国人外出,您将与谁相处呢?”于是与徒众逃到陈国。第二年全到宋国的萧地叛国,成为宋国的大患,近似马祸。 历史上记载秦孝公二十一年有一马生下一个人,昭王二十年雄马生子而死。刘向以为这都是马祸。孝公开始用商君攻守的办法,向东侵略诸侯,到了昭王时候,用兵更加剧烈。遣象征率兵取得成功,而最终给自己造成祸害。雄马是不能生育的,乱生就要死亡,像秦国依仗自己的强大得天下一样,而最终要自己灭亡的情景。一说,各种畜生所生养的不是同类的话,子孙必有不是他的姓氏的,至于秦始皇,果然是吕不韦的儿子。京房《易传》上说:“一方诸侯分权,它的妖孽就是雄马生子。灭亡天子,诸侯互相攻伐,它的妖孽就是妖马生人。” 文帝十二年,吴国有马生角,角在耳前,向上长。右角长三寸,左角长二寸,都是二寸粗。刘向以为马不应当长角,就像吴国不应兴兵向上一样。这时,吴王刘濞封地有四郡五十余, 心怀骄傲,变节的心已表现出来,上天早有警戒。吴王不醒悟,后来终于兴兵,被诛减。京房《易传》上说:“臣轻慢皇帝,政务就不会顺利,出现的妖孽就是马生角,造就是所谓的贤人 足。”又说:“天子亲自讨伐,马就生角。” 成帝绥和二年二月,大马房的一匹马长出角,在左耳前,围粗各二寸。这时王莽正当大司马,谋害皇上的念头从此就开始了。哀帝建平二年,定襄公有一匹雄马生驹,有三条腿,跟随 群马饮食,太守上报此事。马,是国家用来打仗,三条腿,是不能任用的象征。后来侍中董贤年二十二岁,为大司马,居上公的地位,天下人都不信奉崇仰。哀帝突然去世,成帝母王太后召来侄子新都侯王莽,收了董贤的印绶,董贤害怕而自杀,王莽就乘机取代了他,并诛杀外戚丁、傅。又废除哀帝傅皇后,令她自杀,挖掘皇帝祖母傅太后、母丁太后的陵墓,换以平民礼来埋葬。罪遇连累至尊的人,这是大臣们软弱无能所造成的祸患。 文公十一年,“在鲁国的咸地打败了狄人”。《谷梁》、《公羊传》上说,长狄兄弟三人,一人到鲁国,一人到齐国,一人到晋国。都被杀了,曝尸九亩;砍下他们的头放在车上,眼眉从车前的横木中可以看到。为什么这样记载呢?所记不同而已。刘向认为这时周室衰微,鲁、齐、晋三国最强大,这是应当责备的。上天像是警戒说,这种不合理义的行为,超过了夷狄之行,将会导致国家的危亡。此后,三国都有篡位杀君的祸患,这近似下人伐上的怪异。刘歆以为这是人的变化,有吉有凶。一说,这是属于无足爬虫的妖孽。又一说,天地间的特性人是宝贵的,凡是人为的变化,都属于皇极下人伐上的怪异。京房《易传》上说:“君主暴乱,憎恨有道的,出现的妖异是长狄入国。”又说:“把自己的屋子弄得豪华,下面的百姓独苦,这样就出现长狄,国主受掳。” 历史上记载秦始帝二十六年,有巨人高五丈,穿的鞋有六尺长,都穿夷狄衣服,共十二人,出现在临洮县。上天像是警戒说,不要大肆从事夷狄的行为,否则将要受到它的祸患。这一年始皇刚吞并了六国,反而高兴地以为是吉祥的征兆,销毁天下兵器,作十二金人以象征吉祥。从此就白以为圣贤,焚烧《诗》《书》,坑埋儒士;奢侈暴虐,以扩大土地为要务;南面派兵驻守五岭,北筑长城,以防胡越,堑山填谷,西起临洮,束至辽东,径直数千里。所以巨人出现在临洮,说明祸乱将要发生了。遇了十四年秦国灭亡,亡在戍卒陈胜的兴起。 历史上记载魏襄王十三年,魏国有一女子变化为男人。京房《易传》上说:“女子变化为男人,这就是陰昌盛,贱人可以为王;男人变为女人,造就是陰过盛,它的惩罚就是死亡。”一说,男人变为女人,这是宫刑太滥;女人变为男人,是妇政实行的原因。 哀帝建平年间,豫章有一男子变为女子,出嫁为人妇,生一儿子。长安陈凤说这是陽变为陰,将没有继嗣,这是自己相互生育的象征。一说,出嫁为人妇生一子的,衹能再传一世。哀帝建平四年四月,山陽的方与县有一女子田无啬生一子。在生前两个月,子在腹中啼哭,到生下来,没有活,把他葬在田间小道,三天后,人经过听到哭声,母又挖掘出来收养。 乎帝元始元年二月,朔方的广牧县有一女子赵春病死,入殓已过六天,她出现在棺材外,白说看见丈夫死了的父亲,说:“我二十七岁,不应当死。”太守谭上报此事。京房《易传》上说:“‘子能纠正父亲的过错,这才是真正的儿子,所以父亲死后不追究罪过,。儿子三年不改变父亲的行为,如衹思慕而无所变易,这等于重现先人的罪过,这不仅是为私,而是妖人死而复生。”一说,陰到极点就变为陽,在下位的人也可变为上位。 六月,长安有一女子生了儿子,两个头两个颈,脸面向着一个方向,四臂共同长在胸部都向着前方,屁股上长着两寸长的眼睛。京房《易传》上说:“‘形状怪异,出现猪背负泥土,,出现的妖异是人生两个头。下面的相排斥善良,出现的妖异也如此。人如果像六畜,头和眼睛在下,为上的将要灭亡,正要易人。大凡妖孽的发生,是谴责失掉正教,各象征着它的一类。两个头,下面就不能专一;足多,表示所做的事就不正;足少,表示下面的人就不称职,或者不使用下面的人。大凡下体生在上面,这是不敬;上体生在下面,这是轻慢;生的不是本类,这是婬乱造成的;人生下来就大,这是迅速成长;生下来就会说话,这是好务虚。群妖以此类推,如果不改就会不吉利。” 景帝二年九月,胶束下密一位七十多岁的人,头上生角,角上有毛。当时,胶东、胶西、济南、齐四王有兴兵造**的陰谋。陰谋是吴王刘濞发起的,串连了楚、趟,共七国。下密,县居四齐中间;生角,是兴兵造**的象征,方向是对帝王的;老人,是象征吴王;年七十,是象征七国。上天警戒好像是说:人不应当生角,就像诸侯不应兴兵向着京师一样;祸从老人生,七国都会失败的。诸侯并不醒悟,过了一年,吴王率先起兵,诸侯响应,七国都灭亡了。京房《易传》上说:“冢宰独揽政权,出现的妖孽就是人生角。” 成帝建始三年十月丁未,京师的人们相互惊恐,说大水要来了。渭水的质上有--11,女陈持弓年九岁,走进横城门,又入未央宫尚方掖门,殿门守门的警卫都未看见,直到少府办公的地方才被发现。百姓因大水将至相互惊恐造件事,说明陰气强盛。小女进入宫殿这件事,足下等人将因有受宠爱的女子而居宫室的象征。她名叫持弓,就像周家亡于餍弧的征兆。《易经》上说:“弓箭的锐利,可以使天下敬畏。”这时皇帝母亲王太后的弟弟王凤刚为上将,掌秉国政,上天知道造以后将要威震天下而入宫室,所以征兆先出现。这以后,王氏兄弟父子成为五侯执掌大权,直到王莽篡夺天下为止,这都是陈持弓以后的事。京房《易传》上说:“妖言蛊惑大众,这是没有诚信,路上将有死人,司马官将亡。” 成帝绥和二年八月庚申,郑县通里有一男子王裹,身穿红衣头戴小帽,佩带宝剑进入北司马门又入殿的束门,上前殿,进入非常室中,解下系帷幔的绶带佩在身上,招呼前殿署长业等 说:“天帝让我居住在此处。”业等人将他拘捕捆绑起来进行拷打审问,王裹足前公车大谁卒,因病而变为精神不止常,不知自己闯进宫中,被关进大狱判死刑。这时王莽为大司马,哀帝即位时,王莽请求退休还乡,仁天明知他是不会退休的,所以因此而显现征兆。从姓名章服来看就很明白了,径直到前殿天子的正堂,进入室内就取绶带佩在身上,自称天帝的命令,然而当时的人并没省察此事。后来王莽执掌国政,天下人认为王褒冤屈,哀帝又征召王莽回还京师。第二年哀帝死,王莽又为大司马,并由此而篡夺国位。 哀帝建平四年正月,有百姓受惊逃走,手持一枚麻杆或禾杆,相互传诉转告,说皇帝要运行诏筹。道路上相遇的人多至数千,有的披着发赤着脚,有的夜里拆毁关口,有的逾墙而入,有的乘车骑马奔驰,靠设置驿站传行,经历郡国二十六个,才到了京师。这一年夏天,京师郡国民众聚会里巷阡陌,摆设开展博戏的器具,唱歌跳舞祭祠西王母。还有传书上说:“西王母告百姓,佩带此书的人可以不死。如不相信我说的,可看门枢下面,当有白发。”此事到了秋天才停止。这时皇帝的祖母傅太后骄横,干预政事,因而杜邺对答皇上说:“《春秋》上说的异常灾害。是根据现象说的。筹算,是用来记载数目的,庶民,属于陰陆水类。水向东流是顺流,如果向西流,这是违反了常类逆上的象征。数次放逐溢出的现象,还妄自认为相互赞许,其实是违背民心的应验。西王母,是妇人的称呼。下棋,是男广的事。居住在街巷阡陌的人,显明离于阑门,预防外疆。临事祇图安乐,缺乏恩泽之心。头发白了,这是衰老的象征,身体尊贵,性情软弱,不易治理容易生乱。门,是供人来往的,枢,是门的要害之处。居住在人所经由的地方,是掌握了他的要害了,这道理是很明显的。现今,外戚丁家、傅家一并侍奉在宫室,分布在列卿的位置,有罪恶的人不获罪惩处,没有功劳和能力的却终生享受宫爵。皇甫、三桓,受到诗人的讽刺,《春秋》的讥笑,没有比这更突出的了。所指的象征极为明显,用来使圣朝省悟,奈何没有反应!”后来哀帝去世,成帝的母亲王太后当朝处理国事,王莽为大司马,诛灭了丁、傅。一说丁、傅所乱是小事,这种变异乃是王太后、王莽的应验。 卷二十七 下下 五行志 第七下之下 【原文】 隐公三年“二月己巳,日有食之”。《穀梁传》曰,言日不言朔,食晦。《公羊传》曰,食二日。董仲舒、刘向以为,其后戎执天子之使,郑获鲁隐,灭戴,卫、鲁、宋咸杀君。《左氏》刘歆以为正月二日,燕、越之分野也。凡日所躔而有变,则分野之国失政者受之。人君能修政,共御厥罚,则灾消而福至;不能,则灾息而祸生。故经书灾而不记其故,盖吉凶亡常,随行而成祸福也。周衰,天子不班朔,鲁历不正,置闰不得其月,月大小不得其度。史记日食,或言朔而实非朔,或不言朔而实朔,或脱不书朔与日,皆官失之也。京房《易传》曰:“亡师兹谓不御,厥异日食,其食也既,并食不一处。诛众失理,兹谓生叛,厥食既,光散。纵畔兹谓不明,厥食,先大雨三日,雨除而寒,寒即食。专禄不封,兹谓不安,厥食既,先日出而黑,光反外烛。君臣不通兹谓亡,厥蚀三既。同姓上侵,兹谓诬君,厥食四方有云,中央无云,其日大寒。公欲弱主位,兹谓不知,厥食中白青,四方赤,已食地震。诸侯相侵,兹谓不承,厥食三毁三复。君疾善,下谋上,兹谓乱,厥食既,先雨雹,杀走兽。弑君获位,兹谓逆,厥食既,先风雨折木,日赤。内臣外乡,兹谓背,厥食食且雨,地中鸣。冢宰专政,兹谓因,厥食先大风,食时日居云中,四方亡云。伯正越职,兹谓分威,厥食日中分。诸侯争美于上,兹谓泰,厥食日伤月,食半,天营而鸣。赋不得,兹谓竭,厥星随而下。受命之臣专征云试,厥食虽侵光犹明,若文王臣独诛纣矣。小人顺受命者征其君云杀,厥食五色,至大寒陨霜,若纣臣顺武王而诛纣矣。诸侯更制,兹谓叛,厥食三复三食,食已而风。地动。適让庶,兹谓生欲,厥食日失位,光晻晻,月形见。酒亡节兹谓荒,厥蚀乍青乍黑乍赤,明日大雨,发雾而寒。”凡食二十占,其形二十有四,改之辄除;不改三年,三年不改六年,六年不改九年。推隐三年之食,贯中央,上下竟而黑,臣弑从中成之形也。后卫州吁弑君而立。 桓公三年“七月壬辰朔,日有食之,既”。董仲舒、刘向以为,前事已大,后事将至者又大,则既。先是,鲁、宋弑君,鲁又成宋乱,易许田,亡事天子之心;楚僣称王。后郑岠王师,射桓王,又二君相篡。刘歆以为六月,赵与晋分。先是,晋曲沃伯再弑晋侯,是岁晋大乱,灭其宗国。京房《易传》以为桓三年日食贯中央,上下竟而黄,臣弑而不卒之形也。后楚严称王,兼地千里。 十七年“十月朔,日有食之”。《穀梁传》曰,言朔不言日,食二日也。刘向以为是时卫侯朔有罪出奔齐,天子更立卫君。朔借助五国,举兵伐之而自立,王命遂坏。鲁夫人婬失于齐,卒杀桓公。董仲舒以为,言朔不言日,恶鲁桓且有夫人之祸,将不终日也。刘歆以为楚、郑分。 严公十八年“三月,日有食之”。《穀梁传》曰,不言日,不言朔,夜食。史记推合朔在夜,明旦日食而出,出而解,是为夜食。刘向以为,夜食者,陰因日明之衰而夺其光,象周天子不明,齐桓将夺其威,专会诸侯而行伯道。其后遂九合诸侯,天子使世子会之,此其效也。《公羊传》曰食晦。董仲舒以为,宿在东壁,鲁象也。后公子庆父、叔牙果通于夫人以劫公。刘歆以为,晦鲁、卫分。 二十五年“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宿在毕,主边兵夷狄象也。后狄灭邢、卫。刘歆以为,五月二日鲁、赵分。 二十六年“十二月癸亥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宿在心,心为明堂,文武之道废,中国不绝若线之象也。刘向以为,时戎侵曹,鲁夫人婬于庆父、叔牙,将以弑君,故比年再蚀以见戒。刘歆以为,十月二日楚、郑分。 三十年“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后鲁二君弑,夫人诛,两弟死,狄灭邢,徐取舒,晋杀世子,楚灭弦。刘歆以为,八月秦、周分。 僖公五年“九月戊申朔,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先是齐桓行伯,江、黄自至,南服强楚。其后不内自正,而外执陈大夫,则陈、楚不附,郑伯逃盟,诸侯将不从桓政,故天见戒。其后晋灭虢,楚围许,诸侯伐郑,晋弑二君,狄灭温,楚伐黄,桓不能救。刘歆以为,七月秦、晋分。 十二年“三月庚午朔,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是时楚灭黄,狄侵卫、郑,莒灭杞。刘歆以为,三月齐、卫分。 十五年“五月,日有食之”。刘向以为象晋文公将行伯道,后遂伐卫,执曹伯,败楚城濮,再会诸侯,召天王而朝之,此其效也。日食者臣之恶也,夜食者掩其罪也,以为上亡明王,桓、文能行伯道,攘夷狄,安中国,虽不正犹可,盖《春秋》实与而文不与之义也。董仲舒以为后秦获晋侯,齐灭项,楚败徐于娄林。刘歆以为,二月朔齐、越分。 文公元年“二月癸亥,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先是大夫始执国政,公子遂如京师,后楚世子商臣杀父,齐公子商人弑君。皆自立,宋子哀出奔,晋灭江,楚灭六,大夫公孙敖、叔彭生并专会盟。刘歆以为,正月朔燕、越分。 十五年“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后宋、齐、莒、晋郑八年之间五君杀死。楚灭舒蓼。刘歆以为,四月二日鲁、卫分。 宣公八年“七月甲子,日有食之,既”。董仲舒、刘向以为,先是楚商臣弑父而立,至于严王遂强。诸夏大国唯有齐、晋,齐、晋新有篡弑之祸,内皆未安,故楚乘弱横行,八年之间六侵伐而一灭国,伐陆浑戎,观兵周室;后又入郑,郑伯肉袒谢罪;北败晋师于邲,流血色水;围宋九月,析骸而炊之。刘歆以为,十月二日楚、郑分。 十年“四月丙辰,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后陈夏征舒弑其君,楚灭萧,晋灭二国,王札子杀召伯、毛伯。刘歆以为,二月鲁、卫分。 十七年“六月癸卯,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后邾支解鄫子,晋败王师于贸戎,败齐于鞍。刘歆以为,三月晦朓鲁、卫分。 成公十六年“六月丙寅朔,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后晋败楚、郑于鄢陵,执鲁侯。刘歆以为,四月二日鲁、卫分。 十七年“十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后楚灭舒庸,晋弑其君,宋鱼石因楚夺君邑,莒灭鄫,齐灭莱,郑伯弑死。刘歆以为九月周、楚分。 襄公十四年“二月乙未朔,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后卫大夫孙、甯共逐献公,立孙剽。刘歆以为,前年十二月二日宋、燕分。 十五年“八月丁巳朔,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先是晋为鸡泽之会,诸侯盟,又大夫盟,后为溴梁之会,诸侯在而大夫独相与盟,君若缀斿,不得举手。刘歆以为,五月二日鲁、赵分。 二十年“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陈庆虎、庆寅蔽君之明,邾庶其有叛心,后庶其以漆、闾丘来奔,陈杀二庆。刘歆以为,八月秦、周分。 二十一年“九月庚戌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晋栾盈将犯君,后入于曲沃。刘歆以为,七月秦、晋分。“十月庚辰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宿在轸、角,楚大国象也。后楚屈氏谮杀公子追舒,齐庆封胁君乱国。刘歆以为,八月秦、周分。 二十三年“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后卫侯入陈仪,甯喜弑其君剽。刘歆以为,前年十二月二日宋、燕分。 二十四年“七月甲子朔,日有食之,既”。刘歆以为,五月鲁、赵分。“八月癸巳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比食又既,象陽将艳,夷狄主上国之象也。后六君弑,楚子果从诸侯伐郑,灭舒鸠,鲁往朝之,卒主中国,伐吴讨庆封。刘歆以为,六月晋、赵分。 二十七年“十二月乙亥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礼义将大灭绝之象也。时,吴子好勇,使刑人守门;蔡侯通于世子之妻;莒不早立嗣。后阍戕吴子,蔡世子般弑其父,莒人亦弑君而庶子争。刘向以为,自二十年至此岁,八年间日食七作,祸乱将重起,故天仍见戒也。后齐崔杼弑君,宋杀世子,北燕伯出奔,郑大夫自外入而篡位,指略如董仲舒。刘歆以为,九月周、楚分。 昭公七年“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先是楚灵王弑君而立,会诸侯,执徐子,灭赖,后陈公子招杀世子,楚因而灭之,又灭蔡,后灵王亦弑死。刘歆以为,二月鲁、卫分。传曰晋侯问于士文伯曰:“谁将当日食?”对曰:“鲁、卫恶之,卫大鲁小。”公曰:“何故?”对曰:“去卫地,如鲁地,于是有灾,其卫君乎?鲁将上卿。”是岁,八月卫襄公卒,十一月鲁季孙宿卒。晋侯谓士文伯曰:“吾所问日食从矣,可常乎?”对曰:“不可。六物不同,民心不壹,事序不类,官职不则,同始异终,胡可常也?《诗》曰:‘或宴宴居息,或尽悴事国。’其异终也如是。”公曰:“何谓六物?”对曰:“岁、时、日、月、星、辰是谓。”公曰:“何谓辰?”对曰:“日月之会是谓。”公曰:“《诗》所谓‘此日而食,于何不臧’,何也?”对曰:“不善政之谓也。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適于日月之灾。故政不可不慎也,务三而已: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此推日食之占循变复之要也。《易》曰:“县象著明,莫大于日月。”是故圣人重之,载于三经。于《易》在“丰”之“震”曰:“丰其沛,日中见昧,折其右肱,亡咎。”于《诗·十月之交》,则著卿士、司徒,下至趣马、师氏,咸非其材。同于右肱之所折,协于三务之所择,明小人乘君子,陰侵陽之原也。 十五年“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刘歆以为,三月鲁、卫分。 十七年“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时宿在毕,晋国象也。晋厉公诛四大夫,失众心,以弑死。后莫敢复责大夫,六卿遂相与比周,专晋国,君还事之。日比再食,其事在春秋后,故不载于经。刘歆以为鲁、赵分。《左氏传》平子曰:“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礼也。其余则否。”太史曰:“在此月也。日过分而未至,三辰有灾,百官降物,君不举,避移时,乐奏鼓,祝用币,史用辞,啬夫驰,庶人走,此月朔之谓也。当夏四月,是谓孟夏。”说曰:正月谓周六月,夏四月,正陽纯乾之月也。慝谓陰爻也,冬至陽爻起初,故曰复。至建巳之月为纯乾,亡陰爻,而陰侵陽,为灾重,故伐鼓用币,责陰之礼。降物,素服也。不举,去乐也。避移时,避正堂,须时移灾复也。啬夫,掌币吏。庶人,其徒役也。刘歆以为,六月二日鲁、赵分。 二十一年“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周景王老,刘子、单子专权,蔡侯朱骄,君臣不说之象也。后蔡侯朱果出奔,刘子、单子立王猛。刘歆以为,五月二日鲁、赵分。 二十二年“十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宿在心,天子之象也。后尹氏立王子朝,天王居于狄泉。刘歆以为,十月楚、郑分。 二十四年“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宿在胃,鲁象也。后昭公为季氏所逐。刘向以为,自十五年至此岁,十年间天戒七见,人君犹不寤。后楚杀戎蛮子,晋灭陆浑戎,盗杀卫侯兄,蔡、莒之君出奔,吴灭巢,公子光杀王僚,宋三臣以邑叛其君。它如仲舒。刘歆以为,二日鲁、赵分。是月斗建辰。《左氏传》梓慎曰:“将大水。”昭子曰:“旱也。日过分而陽犹不克,克必甚,能无旱乎!陽不克,莫将积聚也。”是岁秋,大雩,旱也。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为灾。日月之行也,春秋分日夜等,故同道;冬夏至长短极,故相过。相过同道而食轻,不为大灾,水旱而已。 三十一年“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宿在心,天子象也。时京师微弱,后诸侯果相率而城周,宋中几亡尊天子之心,而不衰城。刘向以为,时吴灭徐,而蔡灭沈,楚围蔡,吴败楚入郢,昭王走出。刘歆以为,二日宋、燕分。 定公五年“三月辛亥朔,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后郑灭许,鲁陽虎作乱,窃宝玉大弓,季桓子退仲尼,宋三臣以邑叛。刘歆以为,正月二日燕、赵分。 十二年“十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后晋三大夫以邑叛,薛弑其君,楚灭顿、胡,越败吴,卫逐世子。刘歆以为,十二月二日楚、郑分。 十五年“八月庚辰朔,日有食之”。董仲舒以为,宿在柳,周室大坏,夷狄主诸夏之象也。明年,中国诸侯果累累从楚而围蔡,蔡恐,迁于州来。晋人执戎蛮子归于楚,京师楚也。刘向以为,盗杀蔡侯,齐陈乞弑其君而立陽生,孔子终不用。刘歆以为,六月晋、赵分。 哀公十四年“五月庚申朔,日有食之”。在获麟后。刘歆以为,三月二日齐、卫分。 凡春秋十二公,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六。《穀梁》以为,朔二十六,晦七,夜二,二日一。《公羊》以为,朔二十七,二日七,晦二。《左氏》以为,朔十六,二日十八,晦一,不书日者二。 高帝三年十月甲戌晦,日有食之,在斗二十度,燕地也。后二年,燕王臧{艹佘}反,诛,立卢绾为燕王,后又反,败。 十一月癸卯晦,日有食之,在虚三度,齐地也。后二年,齐王韩信徙为楚王,明年废为列侯,后又反,诛。 九年六月乙未晦,日有食之,既,在张十三度。 惠帝七年正月辛丑朔,日有食之,在危十三度。谷永以为,岁首正月朔日,是为三朝,尊者恶之。 五月丁卯,先晦一日,日有食之,几尽,在七星初。刘向以为,五月微陰始起而犯至陽,其占重。至其八月,宫车晏驾,有吕氏诈置嗣君之害。京房《易传》曰:“凡日食不以晦、朔者,名曰薄。人君诛将不以理,或贼臣将暴起,日月虽不同宿,陰气盛,薄日光也。” 高后二年六月丙戌晦,日有食之。 七年正月己丑晦,日有食之,既,在营室九度,为宫室中。时高后恶之,曰:“此为我也!”明年应。 文帝二年十一月癸卯晦,日有食之,在婺女一度。 三年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在斗二十二度。 十一月丁卯晦,日有食之,在虚八度。 后四年四月丙辰晦,日有食之,在东井十三度。 七年正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景帝三年二月壬牛晦,日有食之。在胃二度。 七年十一月庚寅晦。日有食之,在虚九度。 中元年十二月甲寅晦,日有食之。 中二年九月甲戌晦,日有食之。 三年九月戊戌晦,日有食之。几尽,在尾九度。 六年七月辛亥晦,日有食之,在轸七度。 后元年七月乙巳,先晦一日,日有食之,在翼十七度。 武帝建元二年二月丙戌朔,日有食之,在奎十四度。刘向以为,奎为卑贼妇人,后有卫皇后自至微兴,卒有不终之害。 三年九月丙子晦,日有食之,在尾二度。 五年正月己巳朔,日有食之。 元光元年二月丙辰晦,日有食之。七月癸未,先晦一日,日有食之,在翼八度。刘向以为,前年高园便殿灾,与春秋御廪灾后日食于翼、轸同。其占,内有女变,外为诸侯。其后陈皇后废,江都、淮南、衡山王谋反,诛。日中时食从东北,过半,晡时复。 元朔二年二月乙巳晦,日有食之,在胃三度。 六年十一月癸丑晦,日有食之。 元狩元年五月乙巳晦,日有食之,在柳六度。京房《易传》推以为,是时日食从旁右,法曰君失臣。明年丞相公孙弘薨。日食从旁左者,亦君失臣;从上者,臣失君;从下者,君失民。 元鼎五年四月丁丑晦,日有食之,在东井二十三度。 元封四年六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太始元年正月乙巳晦,日有食之。 四年十月甲寅晦,日有食之,在斗十九度。 征和四年八月辛酉晦,日有食之,不尽如钩,在亢二度。哺时食从西北,日下晡时复。 昭帝始元三年十一月壬辰朔,日有食之,在斗九度,燕地也。后四年,燕剌王谋反,诛。 元凤元年七月己亥晦,日有食之,几尽,在张十二度。刘向以为,己亥而既,其占重。后六年,宫车晏驾,卒以亡嗣。 宣帝地节元年十二月癸亥晦,日有食之,在营室十五度。 五凤元年十二月乙酉朔,日有食之,在婺女十度。 四年四月辛丑朔,日有食之,在毕十九度。是为正月朔,慝未作,《左氏》以为重异。 元帝永光二年三月壬戌朔,日有食之,在娄八度。 四年六月戊寅晦,日有食之,在张七度。 建昭五年六月壬申晦,日有食之,不尽如钩,因入。 成帝建始三年十二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其夜未央殿中地震。谷永对曰:“日食婺女九度,占在皇后。地震萧墙之内,咎在贵妾。二者俱发,明同事异人,共掩制陽,将害继嗣也。亶日食,则妾不见;亶地震,则后不见。异日而发,则似殊事;亡故动变,则恐不知。是月,后、妾当有失节之邮,故天因此两见其变。若曰,违失妇道,隔远众妾,妨绝继嗣者,此二人也。”杜钦对亦曰:“日以戊申食,时加未。戊未,土也,中宫之部。其夜殿中地震,此必適妾将有争宠相害而为患者。人事失于下,变象见于上。能应之以德,则咎异消;忽而不戒,则祸败至。应之,非诚不立,非信不行。” 河平元年四月己亥晦,日有食之,不尽如钩,在东井六度。刘向对曰:“四月交于五月,月同孝惠,日同孝昭。东井,京师也,且既,其占恐害继嗣。”日蚤食时,从西南起。 三年八月乙卯晦,日有食之,在房。 四年三月癸丑朔,日有食之,在昴。 陽朔元年二月丁未晦,日有食之,在胃。 永始元年九月丁巳晦,日有食之。谷永以京房《易占》对曰:“元年九月日蚀,酒亡节之所致也。独使京师知之,四国不见者,若曰,湛湎于酒,君臣不别,祸在内也。” 永始二年二月乙酉晦,日有食之。谷永以京房《易占》对曰:“今年二月日食,赋敛不得度,民愁怨之所致也。所以使四方皆见,京师陰蔽者,若曰,人君好治宫室,大营坟墓,赋敛兹重,而百姓屈竭,祸在外也。” 三年正月己卯晦,日有食之。 四年七月辛未晦,日有食之。 元延元年正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哀帝元寿元年正月辛丑朔,日有食之,不尽如钩,在营室十度,与惠帝七年同月日。 二年三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平帝元始元年五月丁已朔,日有食之,在东井。 二年九月戊申晦,日有食之,既。 凡汉著纪十二世,二百一十二年,日食五十三,朔十四,晦三十六,先晦一日三。 成帝建始元年八月戊午,晨漏未尽三刻,有两月重见。京房《易传》曰:“‘妇贞厉,月几望,君子征,凶。’言君弱而妇强,为陰所乘,则月并出。晦而月见西方谓之朓,朔而月见东方谓之仄慝,仄慝则侯王其肃,朓则侯王其舒。”刘向以为,朓者疾也,君舒缓则臣骄慢,故日行迟而月行疾也。仄慝者不进之意。君肃急则臣恐惧,故日行疾而月行迟,不敢迫近君也。不舒不急,以正失之者,食朔日。刘歆以为,舒者侯王展意颛事,臣下促急,故月行疾也。肃者王侯缩朒不任事,臣下驰纵,故月行迟也。当春秋时,侯王率多缩朒不任事,故食二日仄慝者十八,食晦日朓者一,此其效也。考之汉家,食晦朓者三十六,终亡二日仄慝者,歆说信矣。此皆谓日月乱行者也。 元帝永光元年四月,日色青白,亡景,正中时有景亡光。是夏寒,至九月,日乃有光。京房《易传》曰:“美不上人,兹谓上弱,厥异日白,七日不温。顺亡所制兹谓弱,日白六十日,物亡霜而死。天子亲伐,兹谓不知,日白,体动而寒。弱而有任,兹谓不亡,日白不温,明不动。辟愆公行,兹谓不伸,厥异日黑,大风起,天无云,日光晻。不难上政,兹谓见过,日黑居仄,大如弹丸。” 成帝河平元年正月壬寅朔,日月俱在营室,时日出赤。二月癸未,日朝赤,且入又赤,夜月赤。甲申,日出赤如血,亡光,漏上四刻半,乃颇有光,烛地赤黄,食后乃复。京房《易传》曰:“辟不闻道兹谓亡,厥异日赤。”三月乙未,日出黄,有黑气大如钱,居日中央。京房《易传》曰:“祭天不顺兹谓逆,厥异日赤,其中黑。闻善不予,兹谓失知,厥异日黄。”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故圣王在上,总命群贤,以亮天功,则日之光明,五色备具,烛耀亡主;有主则为异,应行而变也。色不虚改,形不虚毁,观日之五变,足以监矣。故曰:“县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此之谓也。 严公七年“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董仲舒、刘向以为,常星二十八宿者,人君之象也;众星,万民之类也。列宿不见,象诸侯微也;众星陨坠,民失其所也。夜中者,为中国也。不及地而复,象齐桓起而救存之地。乡亡桓公,星遂至地,中国其良绝矣。刘向以为,夜中者,言不得终性命,中道败也。或曰象其叛也。言当中道叛其上也。天垂象以视下,将欲人君防恶远非,慎卑省微,以自全安也。如人君有贤明之材,畏天威命,若高宗谋祖己,成王泣《金縢》,改过修正,立信布德,存亡继绝,修废举逸,下学而上达,裁什一之税,复三日之役,节用俭服,以惠百姓,则诸侯怀德,士民归仁,灾消而福兴矣。遂莫肯改寤,法则古人,而各行其私意,终于君臣乖离,上下交怨。自是之后,齐、宋之君弑,谭、遂、邢、卫之国灭,宿迁于宋,蔡获于楚,晋相弑杀,五世乃定,此其效也。《左氏传》曰:“恒星不见,夜明也;星陨如雨,与雨偕也。”刘歆以为昼象中国,夜象夷狄。夜明,故常见之星皆不见,象中国微也。“星陨如雨”,如,而也,星陨而且雨,故曰“与雨偕也”,明雨与星陨,两变相成也。《洪范》曰:“庶民惟星。”《易》曰:“雷雨作,‘解’。”是岁,岁在玄枵,齐分野也。夜中而星陨,象庶民中离上也。雨以解过施,复从上下,象齐桓行伯,复兴周室也。周四月,夏二月也,日在降娄,鲁分野也。先是,卫侯朔奔齐,卫公子黔牟立,齐帅诸侯伐之,天子使使救卫。鲁公子溺颛政,会齐以犯王命,严弗能止,卒从而伐卫,逐天王所立。不义至甚,而自以为功。民去其上,政繇下作,尤著,故星陨于鲁,天事常象也。 成帝永始二年二月癸未,夜过中,星陨如雨,长一二丈,绎绎未至地灭,至鸡鸣止。谷永对曰“日月星辰烛临下土,其有食陨之异,则遐迩幽隐靡不咸睹。星辰附离于天,犹庶民附离王者也。王者失道,纲纪废顿,下将叛去,故星叛天而陨,以见其象。《春秋》记异,星陨最大,自鲁严以来,至今再见。臣闻三代所以丧亡者,皆繇妇人群小,湛湎于酒。《书》云:‘乃用其妇人之言,四方之逋逃多罪,是信是使。’《诗》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颠覆厥德,荒沈于酒。’及秦所以二世而亡者,养生大奢,奉终大厚。方今国家兼而有之,社稷宗庙之大忧也。”京房《易传》曰:“君不任贤,厥妖天雨星。” 文公十四年“七月,有星孛入于北斗”。董仲舒以为,孛者恶气之所生也。谓之孛者,言其孛孛有所妨蔽,暗乱不明之貌也。北斗,大国象。后齐、宋、鲁、莒、晋皆弑君。刘向以为,君臣乱于朝,政令亏于外,则上浊三光之精,五星赢缩,变色逆行,甚则为孛。北斗,人君象;孛星,乱臣类,篡杀之表也。《星传》曰“魁者,贵人之牢。”又曰“孛星见北斗中,大臣诸侯有受诛者。”一曰魁为齐、晋。夫彗星较然在北斗中,天之视人显矣,史之有占明矣,时君终不改寤。是后,宋、鲁、莒、晋、郑、陈六国咸弑其君,齐再弑焉。中国既乱,夷狄并侵,兵革从横,楚乘威席胜,深入诸夏,六侵伐,一灭国,观兵周室。晋外灭二国,内败王师,又连三国之兵大败齐师于鞍,追亡逐北,东临海水,威陵京师,武折大齐。皆孛星炎之所及,流至二十八年。《星传》又曰:“彗星入北斗,有大战,其流入北斗中,得名人;不入,失名人。”宋华元,贤名大夫,大棘之战,华元获于郑,传举其效云。《左氏传》曰有星孛北斗,周史服曰:“不出七年,宋、齐、晋之君皆将死乱。”刘歆以为,北斗有环域,四星入其中也。斗,天之三辰,纲纪星也。宋、齐、晋,天子方伯,中国纲纪,彗所以除旧布新也。斗七星,故曰不出七年。至十六年,宋人弑昭公;十八年,齐人弑懿公,宣公二年,晋赵穿弑灵公。 昭公十七年“冬,有星孛于大辰”。董仲舒以为,大辰心也,心为明堂,天子之象。后王室大乱,三王分争,此其效也。刘向以为,《星传》曰“心,大星,天王也。其前星,太子;后屋,庶子也。尾为君臣乖离。”孛星加心,象天子適庶将分争也。其在诸侯,角、亢、氐,陈、郑也;房、心,宋也。后五年,周景王崩,王室乱,大夫刘子、单子立王猛,尹氏、召伯、毛伯立子晁。子晁,楚出也。时楚强,宋、卫、陈、郑皆南附楚。王猛既卒,敬王即位,子晁入王城,天王居狄泉,莫之敢纳,五年,楚平王居卒,子晁奔楚,王室乃定。后楚帅六国伐吴,吴败之于鸡父,杀获其君臣。蔡怨楚而灭沈,楚怒,围蔡。吴人救之,遂为柏举之战,败楚师,屠郢都,妻昭王母,鞭平王墓。此皆孛彗流炎所及之效也。《左氏传》曰:“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申繻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于火,火出必布焉。诸侯其有火灾乎?’梓慎曰:‘往年吾见,是其征也。火出而见,今兹火出而章,必火入而伏,其居火也久矣,其与不然乎?火出,于夏为三月,于商为四月,于周为五月。夏数得天,若火作,其四国当之,在宋、卫、陈、郑乎?宋,大辰之虚;陈,太昊之虚;郑,祝融之虚;皆火房也。星孛及汉;汉,水祥也。卫,颛顼之虚,其星为大水。水,火之牡也。其以丙子若壬午作乎?水火所以合也。若火入而伏,必以壬午,不过见之月。’”明年“夏五月,火始昏见,丙子风。梓慎曰:‘是谓融风,火之始也。七日其火作乎?戊寅风甚,壬午大甚,宋、卫、陈、郑皆火。”刘歆以为,大辰,房、心、尾也,八月心星在西方,孛从其西过心东及汉也。宋,大辰虚,谓宋先祖掌祀大辰星也。陈,太昊虚,虙羲木德,火所生也。郑,祝融虚,高辛氏火正也。故皆为火所舍。卫,颛顼虚,星为大水,营室也。天星既然,又四国失政相似,及为王室乱皆同。 哀公十三年“冬十一月,有星孛于东方”。董仲舒、刘向以为,不言宿名者,不加宿也。以辰乘日而出,乱气蔽君明也。明年,《春秋》事终。一曰,周之十一月,夏九月,日在氐。出东方者,轸、角、亢也。轸,楚;角、亢,陈、郑也。或曰角、亢大国象,为齐、晋也。其后楚灭陈,田氏篡齐,六卿分晋,此其效也。刘歆以为,孛,东方大辰也,不言大辰,旦而见与日争光,星入而彗犹见。是岁,再失闰,十一月实八月也。日在鹑火,周分野也。十四年冬,“有星孛”,在获麟后。刘歆以为不言所在,官失之也。 高帝三年七月,有星孛于大角,旬余乃人。刘向以为,是时项羽为楚王,伯诸侯,而汉已定三秦,与羽相距荥陽,天下归心于汉,楚将灭,故彗除王位也。一曰,项羽坑秦卒,烧宫室,弑义帝,乱王位,故彗加之也。 文帝后七年九月,有星孛于西方,其本直尾、箕,末指虚、危,长丈余,及天汉,十六日不见。刘向以为,尾宋地,今楚彭城也。箕为燕,又为吴、越、齐。宿在汉中,负海之国水泽地也。是时,景帝新立,信用晁错,将诛正诸侯王,其象先见。后三年,吴、楚、四齐与赵七国举兵反,皆诛灭云。 武帝建元六年六月,有星孛于北方。刘向以为,明年淮南王安入朝,与太尉武安侯田蚡有邪谋,而陈皇后骄恣。其后,陈后废;而淮南王反,诛。 八月,长星出于东方,长终天,三十日去。占曰:“是为蚩尤旗,见则王者征伐四方。”其后,兵诛四夷,连数十年。 元狩四年四月,长星又出西北。是时,伐胡尤甚。 元封元年五月,有星孛于东井,又孛于三台。其后江充作乱,京师纷然。此明东井、三台为秦地效也。 宣帝地节元年正月,有星孛于西方,去太白二丈所。刘向以为,太白为大将,彗孛加之,扫灭象也。明年,大将军霍光薨,后二年家夷灭。 成帝建始元年正月,有星孛于营室,青白色,长六七丈,广尺余。刘向、谷永以为,营室为后宫怀任之象,彗星加之,将有害怀任绝继嗣者。一曰,后宫将受害也。其后,许皇后坐祝诅后宫怀妊者废。赵皇后立妹为昭仪,害两皇子,上遂无嗣。赵后姊妹卒皆伏辜。 元延元年七月辛未,有星孛于东井,践五诸侯,出河戍北率行轩辕、太微,后日六度有余,晨出东方。十三日夕见西方,犯次妃、长秋、斗、填,蜂炎再贯紫宫中。大火当后,达天河,除于妃后之域。南逝度犯大角、摄提,至天市而按节徐行,炎入市,中旬而后西去,五十六日与仓龙俱伏。谷永对曰:“上古以来,大乱之极,所希有也。察其驰骋骤步,芒炎或长或短,所历奸犯,内为后宫女妾之害,外为诸夏叛逆之祸。”刘向亦曰:“三代之亡,摄提易方;秦、项之灭,星孛大角。”是岁,赵昭仪害两皇子。后五年,成帝崩,昭仪自杀。哀帝即位,赵氏皆免官爵。徙辽西。哀帝亡嗣。平帝即位,王莽用事,追废成帝赵皇后、哀帝傅皇后,皆自杀。外家丁、傅皆免官爵,徙合浦,归故郡。平帝亡嗣,莽遂篡国。 釐公十六年“正月戊申朔,陨石于宋,五。是月,六鶂退飞过宋都”。董仲舒、刘向以为,象宋襄公欲行伯道将自败之戒也。石,陰类;五,陽数;自上而陨,此陰而陽行,欲高反下也。石与金同类,色以白为主,近白祥也。鶂,水鸟,六,陰数;退飞,欲进反退也。其色青,青祥也,属于貌之不恭。天戒若曰,德薄柄小,勿持炕陽,欲长诸侯,与强大争,必受其害。襄公不寤,明年齐桓死,伐齐丧,执滕子,围曹,为盂之会,与楚争盟,卒为所执。后得反国,不悔过自责,复会诸侯伐郑,与楚战于泓,军败身伤,为诸侯笑。《左氏传》曰:陨石,星也;鶂退飞,风也。宋襄公以问周内史叔兴曰:“是何祥也?吉凶何在?”对曰:“今兹鲁多大丧,明年齐有乱,君将得诸侯而不终。”退而告人曰:“是陰陽之事,非吉凶之所生也。吉凶繇人,吾不敢逆君故也。”是岁,鲁公子季友、鄫季姬、公孙兹皆卒。明年,齐桓死,適庶乱。宋襄公伐齐行伯,卒为楚所败。刘歆以为,是岁岁在寿星,其冲降娄,降娄,鲁分野也,故为鲁多大丧。正月,日在星纪,厌在玄枵。玄枵,齐分野也。石,山物;齐,大岳后。五石象齐桓卒而五公子作乱,故为明年齐有乱。庶民惟星,陨于宋,象宋襄将得诸侯之众,而治五公子之乱。星陨而鶂退飞,故为得诸侯而不终。六鶂象后六年伯业始退,执于盂也。民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言吉凶繇人,然后陰陽冲厌受其咎。齐、鲁之灾非君所致,故曰“吾不敢逆君故也”。京房《易传》曰:“距谏自强,兹谓却行,厥异鶂退飞。適当黜,则鶂退飞。” 惠帝三年,陨石绵诸,一。 武帝征和四年二月丁酉,陨石雍,二,天晏亡云,声闻四百里。 元帝建昭元年正月戊辰,陨石梁国,六。 成帝建始四年正月癸卯,陨石槀,四,肥累,一。 陽朔三年二月壬戌,陨石白马,八。 鸿嘉二年五月癸未,陨石杜衍,三。 元延四年三月,陨石都关,二。 哀帝建平元年正月丁未,陨石北地,十。其九月甲辰,陨石虞,二。 平帝元始二年六月,陨石巨鹿,二。 自惠尽平,陨石凡十一,皆有光耀雷声,成、哀尤屡。 【白话文】 隐公三年“二月己巳,有日食”。《谷梁传》上说,说日食而不说朔日,这是晦曰日食。《公羊传》上说,日食有两天。董仲舒、刘向以为,这以后戎执行天子的派使的任务,郑俘获隐公,灭亡了戴国,卫、鲁、宋都发生了杀君王的事。《左氏传》上刘歆以为正月二日,太陽的分野是燕、越。大凡日所运行的轨迹有变,太陽所对的分野国家裹政治混乱的人就要遭受灾害。君主如能整治政事,诚心抵御那些处罚,造就可以消除灾害迎接福瑞;否贝0,灾害就会滋生祸患就会到来。所以经书上记的灾害而不说明原因,是因为吉凶难定,随着人的行为而形成祸或福。周朝衰微,天子不颁布朔日,鲁国的历法不正确,设置闰月而不恰当,月份的大小不符合限度。历史上记载的日食,有的说是朔日而实际上不是朔日,有的不说是朔日而实际是朔日,有的脱漏没有记载朔日与日食,这都是官方的疏漏。京房《易传》上说:“军队失败了这是不抵御造成的,出现的灾异就是日食,出现的日食是曰全食,并且日食出现不在一处。诛杀众人失理,造就会发生叛乱,出现的灾异是日全食,日光分散。放纵叛乱造就是不明智,出现的灾异是日食前大雨三日,雨停而天变寒,天寒就发生日食。独霸俸禄而不封给,这就会不安定,就会出现日全食,首先太陽出来而变黑,曰光反向反照。君臣之间不畅通就要亡国,于是三次日食都是曰全食。同姓犯上作乱,造就是加罪君主,出现的日食四方有云,中央无云,这一天就非常寒冷。公卿想削弱君主的地位,造就是不明智,出现的日食中央白青色,四方赤红色,日食停止时要地震。诸侯相互侵犯,造就是与身份不配,于是h食三次出现又三次恢复。君主憎恨善行,在下的图谋犯上,造就是叛乱,要出现h全食,风雨冰雹先至,走兽被杀死。杀死君主夺取王位造就是叛逆,要出现曰全食,先是狂风暴雨折断树木,后是太陽变为红色。朝内的臣僚倾向外边就是背叛,要出现h食并下雨,地中有呜叫声。冢宰专政这说明是沿袭下来的,其h食前先有大风,日食时曰居云中,四方无云。伯正超越自己的权限,就是争权,出现的h食是太陽从中间分为两半。诸侯在君王面前争夸自己这就是骄纵,其日食就损害月光,当吃掉月的一半时,天空由东到西有呜声。收不到赋税,就是财源枯竭,出现日食并有星坠落。接受命令的臣可自行出兵征伐,其日食虽被遮住扁线而仍有光亮,就像文王的臣f私自诛杀纣王一样。小入顺随接受命令的入去征伐他的君主也叫做篡杀,出现的日食呈五种颜色,到大寒降霜,就像纣王的大臣顺从武王而诛杀纣王一样。诸侯改变法定的规章就是叛逆,其日食反复出现,日食完了而后起风,就要地震。嫡退让权利给庶就会引起贪欲,出现的日食是太陽错位,曰光渐暗,月形现出。饮酒没有节制就是荒婬,出现的日食就会突然青色、突然黑色、突然赤色,第二天就要大雨,降雾,天气变寒。”h食共有二十种预测,其形状就有二十四种情况,改过马上可以消除;如果不改就出现三年,三年不改就六年,六年不改就九年。推算隐公三年的日食,贯穿中央,上下居然变黑,这是臣弑君从中原成功的形状。后来卫国州吁弑君而自己登位。 桓公三年“七月壬辰朔日,有h食,日全食”。董仲舒、刘向以为从前的事已大,后事将要来到的更大,就要h全食。这以前鲁国、宋国弑了君主,鲁又造成宋国动乱,更换了许田,没有侍奉天子的心意;楚僭越称王。后来郑抵抗君王的军队,射杀桓王,厉公、昭公二君又相篡夺。刘歆认为六月是趟与晋的分曰。先是晋的曲沃伯再杀晋侯,这一年晋大乱,曲沃武公减了他们的宗国。京房《易传》上认为桓公三年日食贯通中央,上下从头到尾变成黄色,这是臣弑君而不成的现象。后来楚严称王,兼并土地千里。 十七年“十月朔日,又有日食”。《谷梁传》上说,说是朔日而不说日子,是日食已二日。刘向以为这时卫侯朔有罪逃到齐,天子改立了卫君。朔藉助五国的兵力,兴兵讨伐卫君而自立为君,周王的命令已失去作用。鲁夫人在齐纵欲放荡,最后杀了威公。董仲舒认为说朔日不说日子,是讨厌鲁桓公将有夫人的祸患,将不会寿终正寝。刘歆以为在楚、郑的分曰。 严公十八年“三月,又有日食”。《谷梁传》上说,不说日子,不说朔日,是在夜裹日食,历史上推算是日月相会在夜里,第二天早晨日食而出,等日出来日食就停止了,造就是夜食。刘向以为夜食,是陰凭藉曰光的衰微夺了它的光,这象征周大子不英明,齐桓公将夺取它的权威,独自会合诸侯而行霸道。追以后齐桓公便九次会合诸侯,天子派世子去会见他们,造就是效应。《公羊传》上说这是晦曰日食。董仲舒认为宿星在束壁,鲁的象征。后来公子庆父、叔牙果然串通夫人劫持严公。刘歆以为晦曰是鲁、卫的分曰。 二十五年“六月辛未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认为宿星在毕,是边境的兵有夷狄的象征。后来狄灭邢、卫。刘歆以为五月二日是鲁、趟的分曰。 二十六年“十二月癸亥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以为宿星在心,心为明堂星,文王、武王的道统衰败,中国不绝就像丝线一样。刘向认为这时戎正在侵犯曹,鲁夫人正与庆父、叔牙 乱,君主将被弑,所以连年日食以为警戒。刘歆以为十月二日是楚、郑的分曰。 三十年“九月庚午朔日,又有e1食”。董仲舒、刘向以为后来鲁国二君被弑,夫人被诛,两个弟弟也死亡,狄灭亡了邢,徐攻取了舒,晋侯杀了太子申生,楚人灭亡了弦。刘歆以为八月是秦、周的分曰。 僖公五年“九月戊申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刘向以为这之前齐桓公施行霸道,江、黄二国自行臣服,向南征服了强大的楚国。这以后国内不自己端正行为,而对外则扣押了陈国大夫,这样陈、楚就不归顺,郑伯逃脱结盟,诸侯将不听从齐桓公的政令,所以上天现出警戒。这以后晋灭亡了虢,楚包围了许,诸侯讨伐郑,晋里克弑了奚齐、卓子二君,狄灭了周的温地,楚讨伐黄,齐桓公不能救援。刘歆以为七月是秦、晋的分曰。 十二年“三月庚午,又有日食”。董仲舒、刘向认为这时楚灭掉黄,狄入侵犯卫、郑,莒灭掉了杞。刘歆以为三月是齐、卫的分曰。 十五年“五月,又有日食”。刘向以为象征晋文公将施行霸道,后来果然攻打卫,扣留曹伯,打败楚师于城濮,再会盟诸侯,召来天王进行朝见,这就是验证。日食是臣的罪过,夜间日食是掩盖他的罪过,认为上无英明的君主,齐桓、晋文能行霸道,退却夷狄,安定中国,虽不正也还可以,这大概就是《春秋》上实际赞同而文字上不表达的意思。董仲舒认为后来秦国俘获晋侯,齐国灭掉项国,楚国在娄林打败了徐国。刘歆以为二月朔日是齐、越的分日。 文公元年“二月癸亥,又有h食”。董仲舒、刘向以为这以前大夫开始执掌国家政权,公子遂到了京师,后来楚世子商臣杀父,齐公子商人弑君,都自立为王,宋子哀逃跑,晋人灭掉了江,楚人减掉了六国,大夫公孙敖、叔彭生一同专揽会盟。刘歆以为正月朔日是燕、越的分日。 十五年“六月辛丑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刘向以为后来宋、齐、莒、晋、郑八年之间有五位君主被杀死,楚人灭掉了舒蓼。刘歆以为四月二日是鲁、卫的分曰。 宣公八年“七月甲子,又有日食,日全食”。董仲舒、刘向以为造之前楚商臣杀掉父亲而自立为王,到严王时就强大起来。诸华夏大国衹有齐、晋,齐、晋新近有篡位杀君的祸患,国内还没有安定,所以楚国乘着他们的衰弱横行霸道,它八年之间六次侵略别国还灭亡了一个国家;讨伐陆浑戎,在周室检阅部队;后来又进入郑国,郑伯肉袒谢罪;北面在恤打败了晋军,血流成河;围困宋九个月,宋人劈骸鼻作为燃料。刘歆以为十月二日是楚、郑的分曰。 十年“四月丙辰,又有日食”。董仲舒、刘向以为后来陈夏征舒杀了他的君主,楚人灭掉了萧国,晋人灭掉了两个国家,王札子杀了召伯、毛伯。刘歆以为二月是鲁、卫的分曰。 十七年“六月癸卯,又有日食”。董仲舒、刘向以为后来邾人肢解了部子,晋在贸戎打败了周王的军队,在鞍打败了齐国的军队。刘歆以为三月的晦曰是鲁、卫的分日。 成公十六年“六月丙寅朔,有日食”。董仲舒、刘向以为后来晋打败了楚、在鄢陵打败了郑,控制了鲁侯。刘歆以为四月二日是鲁、卫的分曰。 十七年“十二月丁巳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刘向以为后来楚人灭掉舒庸,晋杀了他们的君主厉公,宋国的大夫鱼石依靠楚国夺取了宋国的彭城,莒人灭掉了部,齐人减掉了莱,郑伯被杀死。刘歆以为九月是周、楚的分日。 襄公十四年“二月乙未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刘向以为后来卫大夫孙林、宁殖共同赶走了献公,立穆公的孙子剽。刘歆以为前年十二月二日是宋、燕的分曰。 十五年“八月丁巳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刘向以为这之前晋国举办鸡泽的会盟,诸侯结盟,又有大夫结盟,后又举办溴梁的会盟,诸侯在而大夫单独互相结盟,君王大权旁落,连手都不能举起。刘歆以为五月二日是鲁、赵的分曰。 二十年“十月丙辰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以为陈国的庆虎、庆寅蒙蔽君主使君主不明,邾人庶其有反叛之心,后来庶其从漆、闾丘逃奔,陈杀二庆。刘歆以为八月是秦、周的分日。 二十一年“九月庚戌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以为晋乐盈将要侵犯君主,后来进入曲沃。刘歆以为七月是秦、晋的分h。 “十月庚辰朔日,又有h食”。董仲舒以为宿星在轸星、角星,楚是大国的象征。后来楚国屈氏越权杀了公子追舒,齐国庆封威胁君主叛乱国家。刘歆以为八月是秦、周的分h。 二十三年“二月癸酉朔h,又有日食”。董仲舒以为后来卫侯衍进入卫国的陈仪,宁喜杀了他的君主剽。刘歆以为前年十二月二日是宋、燕的分曰。 二十四年“七月甲子朔日,又有日食,日全食”。刘歆以为五月是鲁、趟的分曰。“八月癸巳朔,有h食”。董仲舒以为多次日食又都是h全食,象征陽气将要断绝,夷狄有主持上国的象征,后来六位君主被杀,楚子果然跟从诸侯攻打郑,灭掉了舒鸠,鲁襄王去朝见,终于掌管了中国,攻打吴讨伐庆封。刘歆以为六月是晋、赵的分月。 二十七年“十二月乙亥朔日,又有h食”。董仲舒以为这是礼义将要大灭绝的象征。当时吴子好勇,使受刑的人守门;蔡侯与儿妻私通;莒不早h立嗣。后来守门人杀了吴子,蔡世子般杀了他的父亲,莒人亦杀了他们的君千而庶子争权。刘向认为自二十年至今,八年间日食七次,祸乱将要重起,所以上天多次警戒。后来齐崔杼弑君,宋杀了世子,北燕伯逃跑,郑大夫从外回来篡位,发生的这一切正如董仲舒所言。刘歆以为九月是周、楚的分月。 昭公七年“四月甲辰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刘向以为这之前楚灵王杀君而自立为王,会盟诸侯,拘捕了徐子,减掉了赖,后来陈公子招杀掉太子,楚乘机灭掉了陈,又灭掉了蔡,后来楚灵王也被杀死。刘歆认为二月是鲁、卫的分月。传上说晋侯问于士文伯说:“谁将遇上日食?”回答说:“鲁、卫讨厌它,卫是大国鲁是小柄。”晋侯说:“为什么?”回答说:“离开卫地到鲁地,于是有灾,大概是卫国君主吧?鲁将要为上卿。”这一年八月卫襄公卒,十一月鲁季孙宿卒。晋侯告诉士文伯说:“我所问的日食的事灵验了,可以经常这样占卜吗?”回答说:“不可。六物不同,民心不一样,事物的次序没有同一,官职没准则,起点相同结果不同,怎么能经常这样占卜呢?《诗经》上说:‘有的人,悠闲安居纵情志;有的人,精疲力竭勤王事。,他们最后结果就是这样不同。”晋侯说:“六物是什么?”回答说:“岁、时、曰、月、星、辰叫做六物。”晋侯说:“什么叫辰?”回答说:“曰、月相会就叫辰。”晋侯说:“《诗经》上所说的‘这日食,更不好,奈何坏事突然降!,是为什么呢?”回答说:“这是国家的统治管理工作不好。国家管理不好,又不友善,这是自取日月的变异而遭受的灾祸。所以统治国家大事不可不谨慎,衹不过致力三件事而已:一是选择用人,二是依靠人民,三是顺从时令。”造就是推算日食的占卜循环变复的最基本的要点。《易经》上说:“显示明显的现象,没有比日月更大的了。”因此圣人很重视,记载在三经上。在《易》中则是《丰卦》的《震卦》上说:“幡幔盛大,曰中见到昏暗,折断右肱的臣,就可以免去灾祸。”在《诗》的《十月之交》上,就着明卿士、司徒,下至趣马、师氏,都不是有才的人。与折断右肱相同,合于三件事所选择的,显明了小人压服君子,陰侵犯陽的根源。 十五年“六月丁巳朔日,又有日食”。刘歆以为三月是鲁、卫的分月。 十七年“六月甲戌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以为这时宿星在毕,是晋国的象征。晋厉公诛杀四位大夫,失去众人之心,因此被杀死。以后再没有敢责备大夫的,六卿于是结伙营私,专擅晋国政事,君主返还后事奉他们。fi食一再发生,造事在春秋以后,所以不记载在经上。刘歆以为是鲁、趟的分日。《左氏传》上的季平子说:“衹有在正月朔日,陰气不发作,有日食,于是乎天子不举盛馔,击鼓于社庙,诸侯用缯帛祭土神,在朝廷击鼓,这是表示敬意。其余则不造样。”太史说:“在这个月,是过了春分还未到夏至,日、月、星三辰有灾,百官素服,君主不举盛馔,躲避一段时间,奏乐击鼓,告神祈福用缯帛,史官用言辞,啬夫疾驰,庶人逃走,这是这个月因朔食的关系。正当夏的四月,就是夏季第一个月。”解说是:“正月是周的六月,夏的四月,是正陽纯干的月份。陰气就是陰爻,冬至时陽爻是起初,所以说是恢复。到建巳之月是纯干,无陰爻,而陰侵犯陽,有重灾,所以击鼓作乐用缯帛,这是求陰之礼。降物,即素服。不举盛撰,免去作乐。躲避一段时间,避开正堂,是要等待时移灾复。啬夫,是掌钱财的官吏。庶人,就是服劳役的人。刘歆以为六月二日是鲁、赵的分e1。 二十一年“七月壬午朔et,又有日食”。董倥赶以为且基王年老,玺匠、里王独揽大权,墓堡塞骄纵,这是君臣不愉快的象征。后来蔡侯朱果然逃走,刘子、单子立猛为王。刘歆以为五月二日是鲁、赵的分曰。 二十二年“十二月癸酉朔日,又有日食”。董住厘以为宿星在心,这是天子的象征。后来尹氐立王子塑为王,天王避其难居于狄泉。刘歆以为十月是楚、郑的分月。 二十四年“五月乙未朔et,又有el食”。董佺赶以为宿星在胃,是叠围的星象。后来昭公被圣氏赶走。刘向以为自十五年到这一年,十年间上天警戒出现七次,君主还不醒悟。后来楚子杀了戏蛮王,置国灭掉了陆运戏,盗贼杀了堑堡的兄长,蔡君、莒君逃往国外,吴灭掉了巢国,公子光杀了君王僚,宋国有三臣带着他们的封地反叛君主。这些正如仲舒所言。刘歆以为二日是鲁、赵的分et。这个月斗宿在建辰。《左氏传》上的梓慎说:“将有大水。”昭子说:“干旱。太陽过春分而陽仍不胜,陽胜一定很厉害,能没有旱灾吗?陽不胜,莫非是将要进行积聚吧。”这年秋,大雩求雨,干旱。冬至和夏至春分和秋分,有日食,不会造成灾害。曰月的运行,春分和秋分曰与夜等,本来同足规律;冬至夏至是长短的极端,所以相互经过。相互经过同一轨道el食就轻,不会造成大灾害,水旱而已。 三十一年“十二月辛亥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以为宿星在心,是天子的象征。当时京师衰微,后来诸侯果然相率为周修筑城墙,宋大夫中几没有尊重天子的心意,不用草去筑城。刘向以为这时吴国灭亡了徐国,蔡国减掉了沈,楚国围困蔡国,吴国打败楚国进入郢都,昭王逃走。刘歆以为二日是宋、燕的分曰。 定公五年“三月辛亥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以为后来郑国灭掉了许国,鲁国陽虎作乱,窃走宝玉大弓,季桓子解雇了仲尼,宋三臣带着封邑叛乱。刘歆以为正月二日是燕、趟的分日。 十二年“十一月丙寅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刘向以为后来晋国三个大夫带着封邑叛乱,薛杀了他的君主,楚人灭掉了顿、胡,越人打败了吴国,卫赶走太子蒯瞋。刘歆以为十二月二日是楚、郑的分日。 十五年“八月庚辰朔日,又有日食”。董仲舒以为宿星在柳,这是周室要大衰,夷狄掌管诸夏的象征。第二年,中国诸侯果然连续不断跟从楚而围困蔡,蔡国感到害怕,迁到楚国的州来。晋人控制戎蛮子赤归于楚,以楚为京师。刘向以为蔡公孙翩杀蔡侯申,齐陈乞弑其君而立陽生,孔子终于不用。刘歆以为六月是晋、赵的分月。 哀公十四年“五月庚申朔日,又有日食”。这在获麟以后。刘歆以为三月二日是齐、卫的分曰。 春秋总计有十二公,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六次。《谷梁》上记载朔日二十六次,晦曰七次,夜间两次,二日的一次。《公羊》上记载朔日二十七次,二日的七次,晦日二次。《左氏》上记载朔日十六次,二日的十八次,不记日的二次。 高帝三年十月甲戌晦日,又有日食,在斗星二十度,是燕地,二年后,燕王臧荼反叛,被诛,立卢绾为燕王,后来又反叛,失败。十一月癸卯晦日,又有日食,在虚星三度,是齐地。后二年,齐王韩信调职为楚王,过了一年废为列侯,后又反叛,被诛。九年六月乙未晦日,又有日食,日全食,在张星十三度。 惠帝七年正月辛丑朔日,又有日食,在危星十三度。谷永以为在岁首正月朔日,这是正月初一,地位尊贵的人讨厌这事。五月丁卯,在晦曰的前一天,有日食,很快食尽,在七星初。刘向以为五月微陰方起就侵犯到陽,其占卜重复。到了这年八月,皇帝死亡,有吕氏伪造设置嗣君的灾害。京房《易传》上说:“大凡日食不在晦朔日的,就叫逼迫。君主诛杀将领没有道理,或贼臣将暴起,曰月虽不同在一宿,陰气盛,也会逼迫曰光。” 高后二年六月丙戌晦曰,又有日食。七年正月己丑晦曰,又有日食,是曰全食,在营室星九度,这是在宫室中。当时高后讨厌这事,说:“这是我!”过了一年高后崩。 文帝二年十一月癸卯晦曰,又有日食,在婺女星一度。三年十月丁酉晦曰,又有h食,在斗星二十二度。十一月丁卯晦日,又有日食,在虚星八度。后四年四月丙辰晦曰,又有et食,在柬井星十三度。七年正月辛未朔日,又有日食。 景帝三年二月壬午晦日,又有日食,在胃星二度。 七年十一月庚寅晦曰,又有et食,在虚星九度。 中元年十二月甲寅晦et,又有日食。 中二年九月甲戌晦日,又有日食。 三年九月戊戌晦日,又有日食,几乎食尽,在尾星九度。 六年七月辛亥晦et,又有日食,在轸星七度。 后元年七月乙巳,在晦曰前一天,又有日 食,在翼星十七度。 武帝建元二年二月丙戌朔日,又有日食,在奎星十四度。刘向认为奎星为卑贱妇人,后来有衔皇后从卑贱跃居高位,终于遭夭折的灾害。三年九月丙子晦曰,又有日食,在尾星二度。五年正月己巳朔et,又有日食。元光元年二月丙辰晦et,又有日食。七月癸未,在晦曰前一天,又有日食,在翼星八度。刘向以为前年高园便殿发生灾害,与春秋皇帝粮仓的灾害,后来日食在翼星、轸星相同。这次占卜,内有女变,外为诸侯祸患。这以后陈皇后被废,江都、淮南、衡山王谋反,被诛。iei正午时el食,从束北开始,日食过半,申时复原。元朔二年二月乙巳晦日,又有日食,在胃星三度。六年十一月癸丑晦el,又有日食。元狩元年五月乙巳晦曰,又有日食,在柳星六度。京房《易传》推算以为这时日食在太陽的右旁,从规律上说君要失臣。过了一年丞相公孙弘薨。日食在左旁,君也要失臣;从上,臣失君;从下,君失民。元鼎五年四月丁丑晦曰,又有日食,在柬井星二十二度。元封四年六月己酉朔el,又有日食。太始元年正月乙巳晦et,又有日食。四年十月甲寅晦曰,又有et食,在斗星十九度。征和四年八月辛酉晦曰,又有日食,没有食尽如钩,在亢星二度,申时日食从西北开始,曰下申时复原。 昭帝始元三年十一月壬辰朔el,又有日食,在斗星九度,在燕地。过了四年,燕剌王谋反,被诛。元凤元年七月己亥晦日,又有et食,很快食尽,在张星十二度。刘向以为己亥el食,这次占卜日食最重,过了六年皇帝死亡,死后没有继嗣。宣帝地节元年十二月癸亥晦el,又有h食,在营室星十五度。五凤元年十二月乙酉朔el,又有日食,在婺女星十度。四年四月辛丑朔日,又有et食,在毕星十九度,这为正月朔,陰气未开始,《左氏》以为有重大变异。 元查丞光二年三月壬戌朔日,又有et食,在娄星八度。四年六月戊寅晦et,又有日食,在张星七度。建昭五年六月壬申晦日,又有日食,没食尽如钩,接着就落下去了。 成帝建始三年十二月戊申朔日,又有日食,这一夜未央殿内有地震。谷永答对皇上说:“日食在婺女星九度,应验在皇后。地震在院内,灾害在宠贵的妾。这二者一起发生,表明同一件事发生在不同人身上,共同掩蔽陽气,将有害继嗣。一旦日食则妾不见;一旦地震则皇后不见。不在一天发生,则似不同的事;无故动变,则恐不知。这个月后妾当有失节之过,所以上天为此两次出现灾变。像是说,违失妇道,疏远众妾,妨绝继嗣的,就是这两人。”杜钦答对皇上也说:“日食在戊申时,正和未时靠近。戊未,属上,是中宫地区。这一夜殿中地震,必定有嫡妾争宠造成灾害的祸患发生。人间的变故过失在下,变异的现象在上。如能用德行来回应,则怪异的灾祸可消;如怠忘而不警戒,则祸患破败将至。回应,不真诚不能立,不诚实不能行。” 河平元年四月己亥晦曰,又有日食,没有食尽如钩,在东井星六度。刘向答对皇上说:“四月交叉于五月,与孝惠同月,与孝昭同iei,东井星代表京师地区,且是曰全食,其占卜恐有害继嗣。”曰早食时,从西南开始。三年八月乙卯晦曰,又有日食,在房星。四年三月癸丑朔日,又有日食,在昴星。陽朔元年二月丁未晦日,又有日食,在胃星。永始元年九月丁巳晦日,又有日食。谷永以京房《易占》答对皇上说:“元年九月日食,饮酒无节制所致。仅使京师知道这日食,四方都不知道,像是说,沉迷于酒,君臣不分,灾祸将发生在朝内。” 永始二年二月乙酉晦日,又有日食。谷永以京房《易占》答对皇上说:“今年二月日食,是田地税不合限度,人民忧愁怨恨所致。所以使四方皆能见到,而京师陰蔽不见,像是说,君主好建宫室,大造坟墓,田地税过重,而使百姓穷尽,灾祸将在朝外发生。” 三年正月己卯晦el,又有日食。四年七月辛未晦曰,又有日食。元延元年正月己亥朔日,又有日食。 哀帝元寿元年正月辛丑朔日,又有日食,没食尽如钩,在营室星十度,与惠帝七年同曰月。二年三月壬辰晦曰,又有it食。 平帝元始元年五月丁巳朔日,又有日食,在东井星。二年九月戊申晦el,又有日食,el全食。 总计汉记载纪年的共十二世,二百一十二年,日食五十三次,朔日十四次,晦el三十六次,在晦曰前一天有三次。 成帝建始元年八月戊午,晨漏时未到三刻,有两月重现。京房《易传》上说“‘妇女常节,月近望日,男子远征,凶象。,是说男子弱而妇女强,被陰所乘隙,所以两个月亮一同出现。晦et而月亮出现在西方称为跳,朔日而月见东方称为仄慝,仄慝则侯王就庄重,跳则侯王就舒缓。”刘向以为跳就是快速,君主舒缓而臣傲慢,所以太陽运行迟缓月亮就运行疾速。仄慝是不前进的含意,君主庄重臣就恐惧,所以太陽运行疾月亮就运行迟缓,不敢接近君主。不舒不急,以纠正有过错的,日食在朔日。刘歆以为舒者侯王陈述善事,臣下办事就小心谨慎,所以月行疾速。庄重的王侯行动迟缓做事不负责,臣下就懈怠放纵,所以月行迟缓。在春秋之时,侯王大多行动迟缓任事不负责,所以et食二日仄慝十八次,日食在晦et跳一次,造就是征验。考核汉家,日食在晦日跳共三十六次,最终没有二el仄慝的,刘歆所说可信,造都是说e1月乱行的。 元帝永光元年四月,曰光呈青白色,日下无影,中午时有影无光。这年夏天凉寒,到了九月,太陽才有光。京房《易传》上说:“在高位的统治者不美善,是说那些在高位的统治者的不足,它的灾异是陽光呈白色,七日不暖。君主顺从臣下没有法制造就是不足,太陽呈白色有六十et,作物没有霜而死。天子亲自征伐,造就是不明智,太陽出现白色,物体动而有寒气。如果不足但有法制,就不会衰亡,太陽呈白色而不温暖,表明不动荡,君主有过而公然行动,造就不用陈述表白。它的灾异是陽光呈黑色,大风起,天无云,曰光昏昧。不责备君主的政事,这就是见过不问,曰旁有一黑块,大如弹丸。” 成帝河平元年正月壬寅朔日,日月都在营室星,当时日出呈赤色。二月癸未,早晨日出是赤色,太陽落下时又是赤色,夜间月光呈赤色。甲申,日出呈赤色像血一样,没有光,记时器四刻半时,才稍有光亮,照在地上为赤黄色,日食后才恢复。京房《易传》上说:“君主不闻道就要灭亡,它的灾异是太陽呈赤色。”三月乙未,日出是黄色,有黑气如钱大,呈现在太陽中央。京房《易传》上说:“祭天如不恭顺就是违逆,出现的灾异是太陽呈赤色,它的中央是黑色。听到善言不赞许,造就是失知,出现的异常现象是太陽呈黄色。”德行高尚的人,与天地合德,与日月同明,所以圣王在上,总体命令群贤,来宣扬上天的功劳,那么太陽的光明,五色具备,照耀无主;有主就呈异常现象,跟随人的行为而变化。色不是白白地改动的,形不是白白地毁坏的,观看曰光的五种变化,足可以看出吉凶。所以说“天象最明显的,没有比日月更大的了”,就是这种说法。 严公七年“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半夜星像雨一样坠落到地上”。董仲舒、刘向以为常见的星二十八宿,是君主的象征;众星是万民一类的象征。众星宿不出现,象征诸侯的衰败;众星陨落,是表示万民将不知所措。在半夜,表示在中国地区。不及地而回,象征齐桓公起来挽救了中国。以前桓公死时,星陨落到地上,中国确实要断绝了。刘向以为半夜,是说不能寿终正寝,要中途衰败,有的说象征叛乱,是说中途反叛他的君主。天显示征兆以告示天下人,要扶持君主防患恶远离非,要小心谨慎,以保自己的安全。如君主有贤明的才能,敬畏上天知晓命运,像高宗与祖己筹谋,成王哭泣《金滕》一样,改正错误修行正道,树立信用布施道德,使灭亡的国家复存,以保继嗣,整治衰败,举荐逸民,广泛地向群下学习,把行为及时禀告上天,裁减十分之一的赋税,恢复一年劳役不超过三日,减省费用节约服饰,以优待百姓,这样诸侯怀念恩德,士民走向仁义的道路,如此就会灾消而福至。如不肯改正醒悟,效法古人,而各自按自己意志行事,最后君臣将要分道扬镳,上下埋怨。从这以后,齐、宋国君被杀,谭、遂、邢、卫四国被灭,宿迁移到宋,蔡军被楚国俘获,晋国国内相互残杀,经过五代才得以安定,造就是所得的报应。《左氏传》上说:“恒星不见,夜明也;星陨如雨,与雨偕也。”刘歆以为白天象征中国,夜象征夷狄。夜间明亮,所以常见的星皆不见,象征中国衰微。“星陨如雨”,如,而也,星坠而且有雨,故说“与雨偕也”,表明雨与星坠,两种灾害互相而成。《洪范》上说:“平民是星。”《易经》上说:“雷雨作,是《解卦》。”这一年岁星在玄枵星附近,是齐国分野。半夜星坠,象征平民中途要叛离君主。雨因以消解转移,复又上下,象征齐桓公施行霸道,复兴周室。周的四月,是夏的二月,曰在降娄星,是鲁国的分野。在此以前,卫侯朔逃奔到齐国,卫公子黔牟立,齐国率诸侯讨伐他,天子派使者救卫。鲁公子溺独揽政权,并会齐师伐卫触犯王命。严公不能阻止,终于随从去伐卫,驱逐天王所立的黔牟,不义之极,却自以为功。百姓失去君主,国家的政令由下面来发出,更加明显,所以星坠在鲁国,这是天事经常的象征。 成帝永始二年二月癸未,已过半夜,星坠而且有雨,光长一二丈,未到地就减了,到鸡鸣时停止。谷永答对皇上说:“日月星辰照临地上,它有日食星坠的灾异,这样远近隐蔽都没有不被看到的。星辰依附于天,就像庶民依附帝王。帝王失道,法度衰败,臣下将叛逆离去,所以星叛离天而陨落,以现出它的象征。《春秋》上记的灾异,星陨落最大,自鲁严公以来,到现在出现了两次。臣听说三代丧亡的原因,都是由于妇人和小人,沉湎于酒。《书》经上说:‘竟因其妇人的话,天下各地逃亡的大多是罪人,还亲近信用他们。’《诗经》上说:‘宗周赫赫势大,褒姒却能灭它!,‘道德品质被你败坏干净,沉湎于酒。,等到秦朝过了两代就灭亡了,养生太奢侈,送终极为富厚。现在国家兼而有之,这是社稷宗庙的大忧。”京房《易传》上说:“君主不任用贤能,它的妖异就是天上的星像雨一样陨落。” 文公十四年“七月,有彗星进入北斗”。董仲舒以为彗星是恶气所产生的。称为孛,是说它光芒四射有所妨蔽,暗乱不明的样子。北斗是大国的象征。后来齐、宋、鲁、莒、晋都发生弑君的事。刘向认为君臣在朝廷动乱,政令在外有损,这样就会向上混润h、月、星三光的精气,使金、木、水、火、土五星的长短变化,变色逆行,严重的就形成彗星。北斗,君主的象征;彗星,代表乱臣一类,是篡位杀君的标志。《星传》上说“魁星,是贵人的监牢”。又说“彗星出现在北斗中,大臣诸侯中就有要受到诛杀的”。一说魁星为齐、晋的象征。彗星明显的在北斗中,上天对人的显示就很明显,历史上的预兆很明白了,而当时的君主终不醒悟。造以后,宋、鲁、莒、晋、郑、陈六国都发生了杀君的事,齐再次杀君。中国已经动乱,夷狄一同侵犯,战争连续不断,楚凭藉战胜的威势,深入各中原国家,六次侵掠,灭掉一个国家,在周朝检阅军队,晋向外灭掉了二国,在内打败了周王的军队,又联合鲁、卫、齐三国军队在搴地大败齐国军队,追赶逃兵,向东到达海滨,威势盖过京师,用武力使强大的齐国折服。这都是彗星的火焰所触及的。火焰流n---十八年。《星传》上又说:“彗星进入北斗,将有大战。它的火焰流入北斗中,可得到名臣,不进入,就失名臣。”宋华元,是贤明大夫,宋地大棘之战,华元被郑人俘获,宣扬攻克的效果。《左氏传》上说有星孛在北斗,周史服说:“不超过七年,宋、齐、晋的君主都将死于动乱。”刘歆以为北斗有环晕区,这是四星进入它的中间。斗,天的三辰,是纲纪星。宋、齐、晋,天子方伯,是中国的纲纪。彗星是用来除旧布新的。斗有七星,所以说不出七年。至十六年,宋人杀昭公;十八年,齐人杀懿公;宣公二年,晋趟穿杀灵公。 昭公十七年“冬,有星孛在大辰”。董仲舒认为大辰即心,心为明堂,天子的象征。后来王室大乱,三王争斗,造就是它的效应。刘向以为《星传》上说:“心,是大星,代表天王。它前边的那颗星,代表太子;后边的那颗星,代表庶子。尾星代表君臣离心离德。”孛星加入心星,象征天子嫡庶将有争斗。它表现在诸侯方面,角、亢、氐三星,象征陈国、郑国;房、心二星,象征宋国。过了五年,周景王崩,王室混乱,大夫刘子、单子立王猛,尹氏、召伯、毛伯立子鼂。子鼂,楚王姊妹的儿子。当时楚是强国,宋、卫、陈、郑都南向依附楚国。王猛死后,敬王即位,子鼂进入王城,天王居住狄泉,没有敢接纳的。又过了五年,楚平王居卒,子鼂逃奔楚国,王室才得安定。后来楚国率六国攻打吴国,吴国在鸡父打败了楚国,并俘获了他的君臣。蔡国怨恨楚国就灭掉了沈国,楚国发怒,围攻蔡国。吴人援救蔡国,与楚国在柏举交战,打败了楚国的军队,在楚国的郢都进行屠杀,奸婬了昭王的母亲,鞭打平王的坟墓。这都是孛彗的流光所及的结果。《左氏传》上说:“有星孛在大辰星,西到天河。鲁大夫申缩说:‘彗星,是用来除旧布新的,是天事经常的现象。今除旧官于火星,火星出必布新官。诸侯难道有火灾吗?’梓慎说:‘前些年我所看见的,就是这种征兆。火星出而显现,现在火星出而彰明,必定是火星入而潜伏,其居火星已很久了,不就是这样吗?火星出,在夏为三月,在商为四月,在周为五月。夏的月数得于天,如若火兴起,将有四国遭受火灾,在宋、卫、陈、郑。宋,大辰星的故城;陈,太昊星的故城;郑,祝融星的故城,都是火星的房星。星孛到天河;天河,水吉凶的预兆。卫国,是颛顼帝王的故城,这星为大水,水,是火的陽性。其以丙子像壬午一样的兴起吗?水火所以能相合。若火入而潜伏,必定以壬午相合,不过当月。”,第二年“夏五月,火星开始在黄昏出现,丙子时有风。梓慎说:‘这是春天的风,火开始发生。七h这火能兴起吗?’戊寅时风很大,壬午时更大。宋、卫、陈、郑都属于火。”刘歆以为大辰星,即房、心、尾三星,八月心星在西方,孛星从它西边经过心,束到天河。宋,大辰星的故城,是说宋的先祖掌管祭祀大辰星。陈,是太吴星的故城,伏羲属木德,火所产生的地方。郑,祝融星的故城,高辛氏是火正。故皆为火星的房舍。卫,是颛顼的故城,星为大水,是营室星。天星既然如此,四国失政又是如此相似,这跟王室的动乱都相同。 哀公十三年“冬十一月,有彗星出现在东方”。董仲舒、刘向以为不说宿名,是因为不在二十八宿之中。在辰时乘着太陽出来而出来,扰乱气掩蔽君主的明智。第二年,《春秋》事终。一说,周的十一月,即夏的九月,是在氐星。出现在东方的,是轸、角、亢三星。轸象征楚国;角、亢象征陈国、郑国。有的说角、亢二星是大国的象征,代表齐国、晋国。这以后楚国灭了陈国,田氏篡权齐国,六卿瓜分齐国,造就是它的效应。刘歆认为孛,是东方的大辰星,不说大辰。早晨衹见与h争光,众星隐入而独见彗星。这一年再次错过闰月,十一月实是八月。曰在鹑火,是周的分野。十四年冬,“有孛星”,在西狩获麟以后。刘歆以为不说在什么地方,是史官漏记的结果。 高帝三年七月,有彗星在大角星,旬余才不见。刘向以为这时项羽为楚王,称霸诸侯,而汉已平定三秦,与项羽相距荣陽,天下都倾心于汉,楚国将要灭亡,所以彗星是除王位的。一说,项羽埋葬秦兵,焚烧宫室,杀义帝,破坏王位,故彗星加罪于他。 文帝后七年九月,有彗星出现在西方,它身向尾、箕二星,末端指向虚、危二星,长一丈有余,直到天河,过了十六h不见了。刘向以为尾星正是宋地,现今楚国的彭城。箕星正是燕地,又是吴、越、齐三地。宿星在天河之中,北负大海的水泽之国。这时景帝新立,信用晁错,将要被诛杀以端正诸侯,它的星象先出现。过了三年,吴、楚、四齐与趟七国兴兵反叛,都被诛杀。 武帝建元六年六月,有彗星出现在北方。刘向以为第二年淮南王刘安入朝,与太尉武安侯田蚣有邪恶的陰谋,而陈皇后骄傲放纵,这以后陈后废,而淮南王反叛,被诛杀。八月,长星出现在东方,长度跨天空,三十曰才退去。占卜说:“这是蚩尤的旗,出现了就是君王要征伐四方。”这以后军队诛杀了四夷,接连数十年。元狩四年四月,长星又出现在西北,这时征伐胡人正甚。元封元年五月,有彗星出现在束井星,又出现在三台星。这以后江充作乱,京师动荡。这表明束井、三台二星为秦地的征验。 宣帝地节元年正月,有彗星出现在西方,离太白二丈的地方。刘向以为太白代表大将,有彗星加于它,是毁灭的象征。过了一年大将军霍光薨,又过两年全家被消灭。 成帝建始元年正月,有彗星出现在营室星,长六七丈,宽一尺多。刘向、谷永以为营室星是后宫怀孕的象征,彗星加害于它,将有害怀孕而继绝嗣。一说,后宫将受害。这以后许皇后因犯诅咒后宫怀孕的罪被废。赵皇后立,妹为昭仪,杀害两皇子,帝王就绝了继嗣。赵后姊妹最后都服罪。元延元年七月辛未,有彗星出现在东井星,经过五诸侯星,出了河戍北就径直通过轩辕、太微二星,落后太陽六度多,早晨出现在东方,十三日傍晚出现在西方,经过次妃、长秋、斗、填四星,尖锐的火炎两次贯穿紫宫星座中。大火星抵挡在后,通达天河,落在居住后妃的区域。南逝度经过大角、摄提二星,至天市星而按节令缓慢运行,火炎入市,中旬以后西去,五十六天后与仓龙共同潜伏。谷永答对皇上说:“从上古以来,大乱到极点,是少有的。察看它的驰骋步骤,芒炎或长或短,所经历触犯的地方,内有后宫女妾灾害,外有中原各国叛逆的灾祸。”刘向也说:“三代的衰亡,是因摄提星变更了方位;秦、项的灭亡,是彗星出现在大角所致。”这一年,赵昭仪杀害两个皇太子。过了五年成帝崩,压仪自杀。直查即位,走巡都免了官爵,迁徙到辽酉。塞壶断绝了继嗣。芒童即位,王菱执政,追废了盛壶赵皇后、塞查傅皇后,都自杀。外祖工、仅两家都被免了官爵,迁徙到金适,回到故郡。芒查断了继嗣,王菱便篡夺了国家。 僖公十六年“正月戊申朔日,陨石坠于宋国,共五块,这个月有六只鹏鸟回飞经过宋都”。董仲舒、刘向以为这是象征宋襄公想行霸道将要自败的警戒。石是陰类,五是陽数,自上而坠落,这是陰却出现陽行,想高飞反而下落。石与金同类,颜色以白为主,近似白祥。鹄水鸟,六只是陰数,回飞,是欲进反而后退。它的颜色是青,是青祥,属于容貌不恭。上天似乎警戒说,德薄柄小,不要自持张皇自大,想超过诸侯,与强国大国相争,一定遭受他们的祸害。襄公不醒悟,第二年齐威公死,宋襄公攻打齐而死,宋人拘捕滕子,又包围曹,举行盂地的会盟,与楚国争盟主,终为楚人控制,后来得以回国,仍不悔过自责,又会盟诸侯讨伐郑国,与楚战于泓水,兵败身体受伤,为诸侯所耻笑。《左氏传》上说:陨石,就是星;鹏鸟回飞,就是风。宋襄公以此事询问周的内史叔兴说:“这是什么祥?吉凶在什么地方?”回答说:“今年鲁国多有帝王、皇后及嫡长子的丧礼,明年齐国将动荡不定,君想率领诸侯而不会有始终。”回来后告人说:“这是陰陽的事,不是吉凶所发生的。吉凶由人,这是我不敢违背君王的原因。”这一年鲁公子季友、部季姬、公孙兹全死了。过了一年,齐桓公死,嫡庶间乱成一团。宋襄公讨伐齐施行霸道,终于被楚国打败。刘歆以为这一年岁星在寿星,它碰撞降娄星。降娄星是鲁国的分野,所以鲁国多大丧。正月,et在星纪星,迫近于玄枵星。玄枵星,是齐国的分野。石,是山的产物;齐,是大岳后裔。五石象征齐威公卒而五公子作乱,所以说明年齐国有乱。庶民是星,陨石坠于宋国,象征宋襄公将得诸侯之众,而治五公子作乱。星坠而鹅回飞,是因为得诸侯而不能始终。六鹏象征后六年霸业开始退缩,而在盂地被控制。民众反德作乱,乱就会有妖孽灾害发生,说吉凶由人,然后陰陽冲撞倾覆而受凶灾。齐国、鲁国的灾害非君主所导致,所以说“这是我不违背君的原因”。京房《易传》上说:“拒绝别人的规劝而逞强,就是倒退而行,出现的灾异就是鵾鸟回飞。嫡长应当废免,鹞鸟就退飞。” 武帝征和四年二月丁酉,有两块陨石坠于雍地,天青色,没有云,声音在方圆四百里内都听得见。 元帝建昭元年正月戊辰,有六块陨石坠于梁国。 成帝建始四年正月癸卯,有四块陨石坠于稿县,一块坠于肥累县。 陽朔三年二月壬戌,有八块陨石坠于白马瑟。 鸿嘉二年五月癸未,有三块陨石坠于杜衍县。 元延四年三月,有两块陨石坠于都关县。 哀帝建平元年正月丁未,有十块陨石坠于北地县。这年九月甲辰,有两块陨石坠于虞县。 平帝元始二年六月,有两块陨石坠于钜鹿县。 自惠帝到平帝止,共有十一块陨石坠落,都有光耀雷声,成帝、哀帝时尤其频繁。 卷二十八 上 地理志 第八上 【原文】 昔在黄帝,作舟车以济不通,旁行天下,方制万里,画野分州,得百里之国万区。是故《易》称“先王建万国,亲诸侯”,《书》云“协和万国”,此之谓也。尧遭洪水,怀山襄陵,天下分绝,为十二州,使禹治之。水土既平,更制九州,列五服,任土作贡。 曰: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 冀州既载,壶口治梁及岐。既修太原,至于岳陽。覃怀底绩,至于衡章。厥土惟白壤。厥赋上上错,厥田中中。恒、卫既从,大陆既作。鸟夷皮服,夹右碣石,入于河。 泲、河惟兖州。九河既道,雷夏既泽,雍、沮会同,桑土既蚕,是降丘宅土。厥土黑坟,草繇木条。厥田中下,赋贞,作十有三年乃同。厥贡漆丝,厥棐织文。浮于泲、漯,通于河。 海、岱惟青州。<虫禺>夷既略,惟、甾其道。厥土白坟,海濒广澙。田上下,赋中上。贡盐、絺,海物惟错,岱畎丝、枲、钅公、松、怪石,莱夷作牧,厥棐檿丝。浮于汶,达于泲。 海、岱及淮惟徐州。淮、沂其乂,蒙、羽其艺。大野既猪,东原厎平。厥土赤埴坟,草木渐包。田上中,赋中中。贡土五色,羽畎夏狄,峄陽孤桐,泗濒浮磬,淮夷蠙珠臮鱼,厥棐玄纤缟。浮于淮、泗,达于河。 淮、海惟扬州。彭蠡既猪,陽鸟逌居。三江既人,震泽厎定,?簜既敷,草夭木乔。厥土涂泥。田下下,赋下上错。贡金三品,瑶、瑻、?簜、齿、革、羽毛,鸟夷卉服,厥棐织贝,厥包橘、柚,锡贡。均江海,通于淮、泗。 荆及衡陽惟荆州。江、汉朝宗于海。九江孔殷,沱,灊既道,云梦土作乂。厥土涂泥。田下中,赋上下。贡羽旄、齿、革,金三品,杶、幹、栝、柏、厉、砥、砮、丹,惟箘簵、楛,三国厎贡厥名,包匦菁茅,厥棐玄纁玑组,九江纳锡大龟。浮于江、沱、灊、汉,逾于洛,至于南河。 荆、河惟豫州。伊、洛、瀍、涧既入于河,荥、波既猪,道荷泽,被盟猪,厥土惟壤,下土坟垆。田中上,赋错上中。贡漆、枲、絺、纻、棐纤纩,锡贡磬错。浮于洛,入于河。 华陽,黑水惟梁州。岷、嶓既艺,沱、灊既道,蔡、蒙旅平,和夷厎绩。厥土青黎。田下上,赋下中三错。贡璆、铁、银、镂、砮、磬、熊、罴、狐、狸、织皮。西顷因桓是俫,浮于灊,逾于沔,入于渭,乱于河。 黑水、西河惟雍州。弱水既西,泾属渭汭。漆、沮既从,酆水逌同。荆、岐既旅,终南、惇物,至于鸟鼠,原隰厎绩,至于猪野。三危既宅,三苗丕叙。厥土黄壤。田上上,赋中下。贡球、琳、琅玕。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会于渭汭。织皮昆仑、析支、渠叟,西戎即叙。 道汧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大岳;厎柱、析城,至于王屋;太行、恒山,至于碣石,入于海。西倾、朱圉、鸟鼠,至于太华;熊耳、外方、桐柏,至于倍尾。道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崏山之陽,至于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 道弱水,至于合藜,余波入于流沙。道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道河积石,至于龙门,南至于华陰,东至于厎柱,又东至于盟津,东过洛汭,至于大伾,北过降水,至于大陆,又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嶓冢道漾,东流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崏山道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醴,过九江,至于东陵,江迤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道沇水,东流为泲,入于河,轶为荥,东出于陶丘北,又东至于荷,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道淮自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于海。道渭自鸟鼠同穴,东会于酆,又东至于泾,又东过漆、沮,入于河。道洛自熊耳,东北会于涧、瀍,又东会于伊,又东北入于河。 九州逌同,四奥既宅,九山刊旅,九川涤原,九泽既陂,四海会同。六府孔修,庶土交正,厎慎财赋,咸则三壤,成赋中国。锡土姓:“祗台德先,不距朕行。” 五百里甸服:百里赋内总,二百里内铚,三百里内戛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里男国,三百里诸侯。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洎,声教讫于四海。 禹锡玄圭,告厥成功。 后受禅于虞,为夏后氏。 殷因于夏,亡所变改。周既克殷,监于二代而损益之,定官分职,改禹徐、梁二州合之于雍、青,分冀州之地以为幽、并。故《周官》有职方氏,掌天下之地,辩九州之国。 东南曰扬州:其山曰会稽,薮曰具区,川曰三江,浸曰五湖;其利金、锡、竹箭;民二男五女;畜宜鸟兽,谷宜稻。 正南曰荆州:其山曰衡,薮曰云梦,川曰江、汉,浸曰颍、湛;其利丹、银、齿、革;民一男二女;畜及谷宜,与扬州同。 河南曰豫州:其山曰华,薮曰圃田,川曰荥、洛,浸曰波、溠;其利林、漆、丝枲;民二男三女;畜宜六扰,其谷宜五种。 正东曰青州:其山曰沂,薮曰孟诸,川曰淮、泗,浸曰沂、沭;其利蒲、鱼;民二男三女;其畜宜鸡、狗,谷宜稻、麦。 河东曰兖州:其山曰岱,薮曰泰野,其川曰河、泲,浸曰卢、濰;其利蒲、鱼;民二男三女;其畜宜六扰,谷宜四种。 正西曰雍州;其山曰岳,薮日弦蒲,川曰泾、汭,其浸曰渭,洛:其利玉、石;其民三男二女;畜宜牛、马,谷宜黍、稷。 东北曰幽州:其山曰医无闾,薮曰豯养,川曰河、泲,浸曰菑、时;其利鱼、盐;民一男三女;畜宜四扰,谷宜三种。 河内曰冀州:其山曰霍,薮曰扬纡,川曰漳,浸曰汾、潞;其利松、柏;民五男三女;畜宜牛、羊,谷宜黍、稷。 正北曰并州:其山曰恒山,薮曰昭余祁,川曰虖池、呕夷,浸曰涞、易;其利布帛;民二男三女;畜宜五扰,谷宜五种。 而保章氏掌天文,以星土辩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以视吉凶。 周爵五等,而土三等: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满为附庸,盖千八百国。而太昊、黄帝之后,唐、虞侯伯犹存,帝王图籍相踵而可知。周室既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转相吞灭,数百年间,列国耗尽。至春秋时,尚有数十国,五伯迭兴,总其盟会。陵夷至于战国,天下分而为七,合从连衡,经数十年。秦遂并兼四海。以为周制微弱,终为诸侯所丧,故不立尺土之封,分天下为郡县,荡灭前圣之苗裔,靡有孓遗者矣。 汉兴,因秦制度,崇恩德,行简易,以抚海内。至武帝攘却胡、越,开地斥境,南置交阯,北置朔方之州,兼徐、梁、幽、并夏、周之制,改雍曰凉,改梁曰益,凡十三部,置刺史。先王之迹既远,地名又数改易,是以采获旧闻,考迹《诗》、《书》,推表山川,以缀《禹贡》、《周官》、《春秋》,下及战国、秦、汉焉。 京兆尹,故秦内史,高帝元年属塞国,二年更为渭南郡,九年罢,复为内史。武帝建元六年分为右内史,太初元年更为京兆君。元始二年,户十九万五千七百二,口六十八万二千四百六十八。县十二:长安,高帝五年置。惠帝元年初城,六年成。户八万八百,口二十四万六千二百。王莽曰常安。新丰,骊山在南,故骊戎国。秦曰骊邑。高祖七年置。船司空,莽曰船利。蓝田,山出美玉,有虎候山祠,秦孝公置也。华陰,故陰晋,秦惠文王五年更名宁秦,高帝八年更名华陰。太华山在南,有祠,豫州山。集灵宫,武帝起。莽曰华坛也。郑,周宣王弟郑桓公邑。有铁官。湖,有周天子祠二所。故曰胡,武帝建元年更名湖。下邽,南陵,文帝七年置。沂水出蓝田谷,北至霸陵入霸水。霸水亦出蓝田谷,北入渭。古曰兹水,秦穆公更名以章霸功。视子孙。奉明,宣帝置也。霸陵,故芷陽,文帝更名。莽曰水章也。杜陵。故杜伯国,宣帝更名。有周右将军杜主祠四所。莽曰饶安也。 左冯翊,故秦内史,高帝元年属塞国,二年更名河上郡,九年罢,复为内史。武帝建元六年分为左内史,太初元年更名左冯翊。户二十三万五千一百一,口九十一万七千八百二十二。县二十四:高陵,左辅都尉治。莽曰千春。栎陽,秦献公自雍徙。莽曰师亭。翟道,莽曰涣。池陽,惠帝四年置。嶻{山辟}山在北。夏陽,故少梁,秦惠文王十一年更名。《禹贡》梁山在西北,龙门山在北。有铁官。莽曰冀亭。衙,莽曰达昌。粟邑,莽曰粟城,。谷口,九嵏山在西。有天齐公五床山、仙人、五帝祠四所。莽曰谷喙。莲勺,鄜,莽曰修令。频陽。秦厉公置。临晋,故大荔,秦获之,更名。有河水祠。芮乡,故芮国。莽曰监晋。重泉莽曰调泉。郃陽,礻殳祤,景帝二年置。武城,莽曰桓城。沈陽,莽曰制昌。褱德,《禹贡》北条荆山在南,下有强梁原。洛水东南入渭,雍州浸。莽曰德驩。徵,莽曰泛爱。云陵。昭帝置也。万年。高帝置。莽曰异赤。长陵,高帝置。户五万五十七,口十七万九千四百六十九。莽曰长平。陽陵,故弋陽,景帝更名。莽曰渭陽。云陽。有休屠、金人及径路神祠三所,越巫<卯古>襄阝祠三所。 右扶风,故秦内史,高帝元年属雍国,二年更为中地郡。九年罢,复为内史。武帝建元六年分为右内史,太初元年更名主爵都尉为右扶风。户二十一万六千三百七十七,口八十三万六千七十,县二十一:渭城,故咸陽,高帝元年更名新城,七年罢,属长安。武帝元鼎三年更名渭城。有兰池宫。莽曰京城。槐里,周曰犬丘,懿王都之。秦更名废丘。高祖三年更名。有黄山宫,孝惠二年起。莽曰槐治。鄠,古国,有扈谷亭。扈,夏启所伐。酆水出东南,又有潏水,皆北过上林苑入渭。有萯陽宫,秦文王起。盩厔,有长杨宫,有射熊馆,秦昭王起。灵轵渠,武帝穿也。斄,周后稷所封,郁夷,《诗》“周道郁夷”。有汧水祠。莽曰郁平。美陽,《禹贡》岐山在西北。中水乡,周文王所邑。有高泉宫,秦宣太后起也。郿,成国梁首受渭,东北至上林入蒙笼渠。右辅都尉治。雍,秦惠公都之。有五畤,太昊、黄帝以下祠三百三所。橐泉宫,孝公起。祈年宫,惠公起。棫陽宫,昭王起。有铁官。漆,水在县西。有铁官。莽曰漆治。栒邑,有豳乡,《诗》豳国,公刘所都。隃麋,有黄帝子祠。莽曰扶亭。陈仓,有上公、明星、黄帝孙、舜妻育冢祠。有羽陽宫,秦武王起也。杜陽,杜水南入渭。《诗》曰“自杜”。莽曰通杜。氵幵,吴山在西,古文以为氵幵山。雍州山。北有蒲谷乡弦中谷,雍州弦蒲薮。汧水出西北,入渭。芮水出西北,东入泾。《诗》芮<阝尻>,雍州川也。好畤,垝山在东。有梁山宫,秦始皇起。莽曰好邑。虢,有黄帝子、周文武祠。虢宫,秦宣太后起也。安陵,惠帝置。莽曰嘉平。茂陵,武帝置。户六万一千八十七,口二十七万七千二百七十七。莽曰宣城。平陵。昭帝置。莽曰广利。武功,太壹山,古文以为终南。垂山,古文以为敦物。皆在县东。斜水出衙领山北,至眉阝入渭。褒水亦出衙领,至南郑入沔。有垂山、斜水,褒水祠三所。莽曰新光。 弘农郡,武帝元鼎四年置。莽曰右队。户十一万八千九十一,口四十七万五千九百五十四。有铁官,在黾池。县十一:弘农,故秦函谷关。衙山领下谷,爥水所出,北入河。卢氏,熊耳山在东。伊水出,东北入雒,过郡一,行四百五十里。又有育水,南至顺陽入沔。又有洱水,东南至鲁陽,亦入沔。皆过郡二,行六百里。莽曰昌富。陕,故虢国。有焦城,故焦国。北虢在大陽,东虢在荥陽,西虢在雍州。莽曰黄眉。宜陽,在黾池有铁官也。黾池,高帝八年复黾池中乡民。景帝中二年初城,徙万家为县。穀水出穀陽谷,东北至穀城入雒。莽曰陕亭。丹水,水出上雒冢领山,东至析入钧。密陽乡,故商密也。新安,《禹贡》涧水在东,南入雒。商,秦相卫鞅邑也。析,黄水出黄谷,鞠水出析谷,俱东至郦入湍水。莽曰君亭。陆浑,春秋迁陆浑戎于此。有关。上雒。《禹贡》雒水出冢领山,东北至巩入河,过郡二,行千七十里,豫州川。又有甲水,出秦领山,东南至钖入沔,过郡三,行五百七十里。熊耳、获舆山在东北。 河东郡,秦置。莽曰兆陽。有根仓、湿仓。户二十三万六千八百九十六,口九十六万二千九百一十二。县二十四:安邑,巫咸山在南,盐池在西南。魏绛自魏徙此,至惠王徙大梁。有铁官、盐官。莽曰河东。大陽,吴山在西,上有吴城,周武王封太伯后于此,是为虞公,为晋所灭。有天子庙。莽曰勤田。猗氏,解,蒲反,有尧山、首山祠。雷首山在南。故曰蒲,秦更名。莽曰蒲城。河北,《诗》魏国,晋献公灭之,以封大夫毕万,曾孙绛徙安邑也。左邑,莽曰兆亭。汾陰,介山在南。闻喜,故曲沃。晋武公自晋陽徙此。武帝元鼎六年行过,更名。濩泽,《禹贡》析城山在西南。端氏,临汾,垣,《禹贡》王屋山在东北,沇水所出,东南至武德入河,轶出荥陽北地中,又东至琅槐入海,过郡九,行千八百四十里。皮氏,耿乡,故耿国,晋献公灭之,以赐大夫赵夙。后十世献侯徙中牟。有铁官,莽曰延平。长修,平陽,韩武子玄孙贞子居此。有铁官。莽曰香平。襄陵。有班氏乡亭。莽曰幹昌。彘,霍大山在东,冀州山,周厉王所奔。莽曰黄城。杨,莽曰有年亭。北屈,《禹贡》壶口山在东南。莽曰朕北。蒲子,绛,晋武公自曲沃徙此。有铁官。狐讘,骐。侯国。 太原郡,秦置。有盐官,在晋陽。属并州。户十六万九千八百六十三,口六十八万四百八十八。有家马官。县二十一:晋陽,故《诗》唐国,周成王灭唐,封弟叔虞。龙山在西北。有盐官。晋水所出,东入汾。葰人,界休,莽曰界美。榆次,涂水乡,晋大夫知徐吾邑。梗陽乡,魏戊邑。莽曰大原亭。中都,于离,莽曰于合。兹氏,莽曰兹同。狼孟,莽曰狼调。邬,九泽在北,是为昭馀祁,并州薮。晋大夫司马弥牟邑。盂,晋大夫孟丙邑。平陶,莽曰多穰。汾陽,北山,汾水所出,西南至汾陰入河,过郡二,行千三百四十里,冀州浸。京陵,莽曰致城。陽曲,大陵,有铁官。莽曰大宁。原平,祁,晋大夫贾辛邑。莽曰示。上艾,绵曼水,东至蒲吾,入虖池水。虑虒,陽邑,莽曰繁穰。广武。句注、贾屋山在北。都尉治。莽曰信桓。 上党郡,秦置,属并州。有上党关、壶口关、石研关,天井关。户七万三千七百九十八,口三十三万七千七百六十六。县十四:长子,周史辛甲所封。鹿谷山,浊漳水所出,东至邺入清漳。屯留,桑钦言“绛水出西南,东入海”。余吾,铜鞮,有上虒亭,下虒聚。沾,大黾谷,清漳水所出,东北至邑成入大河,过郡五,行千六百八十里,冀州川。涅氏,涅水也。襄垣,莽曰上党亭。壶关,有羊肠阪。沾水东至朝歌入淇。泫氏,杨谷,绝水所出,南至野王入沁。高都,莞谷,丹水所出,东南入泫水。有天井关。潞,故潞子国。陭氏,陽阿,穀远。羊头山世靡谷,沁水所出,东南至荥陽入河,过郡三,行九百七十里。莽曰穀近。 河内郡,高帝元年为殷国,二年更名。莽曰后队,属司隶。户二十四万一千二百四十六,口百六万七千九十七。县十八:怀,有工官。莽曰河内。汲,武德,波,山陽,东太行山在西北。河陽,莽曰河亭。州,共,故国。北山,淇水所出,东至黎陽入河。平皋,朝歌,纣所都。周武王弟康叔所封,更名卫。莽曰雅歌。脩武,温,故国,已姓,苏忿生所封也。野王,太行山在西北。卫元君为秦所夺,自濮陽徙此。莽曰平野。获嘉,故汲之新中乡,武帝行过更名也。轵,沁水,隆虑,国水东北至信成入张甲河,过郡三,行千八百四十里。有铁官。荡陰。荡水东至内黄泽。西山,羑水所出,亦至内黄入荡。有羑里城,西伯所拘也。 河南郡,故秦三川郡,高帝更名。雒陽户五万二千八百三十九。莽曰保忠信乡,属司隶也。户二十七万六千四百四十四,口一百七十四万二百七十九。有铁官、工官。敖仓在荥陽。县二十二:雒陽,周公迁殷民,是为成周。《春秋》昭公三十二年,晋合诸侯于狄泉,以其地大成周之城,居敬王。莽曰宜陽。荥陽,卞水、冯池皆在西南。有狼汤渠,首受泲,东南至陈入颍,过郡四,行七百八十里。偃师,尸乡,殷汤所都。莽曰师成。京,平陰,中牟,圃田泽在西,豫州薮。有管叔邑,赵献侯自耿徙此。平,莽曰治平。陽武,有博浪沙。莽曰陽桓。河南,故郏鄏地。周武王迁九鼎,周公致太平,营以为都,是为王城,至平王居之。缑氏,刘聚,周大夫刘子邑。有延寿城仙人祠。莽曰中亭。卷,原武,莽曰原桓。巩,东周所居。穀成,《禹贡》瀍水出■亭北,东南入雒。故市,密,故国,有大騩山,潠水所出,南至临颍入颍。新成,惠帝四年置。蛮中,故戎蛮子国。开封,逢池在东北,或曰宋之逢泽也。成皋,故虎牢。或曰制。苑陵,莽曰左亭。梁,{单心}狐聚,秦灭西周徙其君于此。陽人聚,秦灭东周徙其君于此。新郑。《诗》郑国,郑桓公之子武公所国,后为韩所灭,韩自平陽徙都之。 东郡,秦置。莽曰治亭。属兖州。户四十万一千二百九十七,口百六十五万九千二十八。县二十二:濮陽,卫成公自楚丘徙此。故帝丘,颛顼虚。莽曰治亭。观,莽曰观治。聊城,顿丘,莽曰顺丘。发干,莽曰戢楯。范,莽曰建睦。茬平,莽曰功崇。东武陽,禹治漯水,东北至千乘入海,过郡三,行千二十里。莽曰武昌。博平,莽曰加睦。黎,莽曰黎治。清,莽曰清治。东阿,都尉治。离狐,莽曰瑞狐。临邑,有泲庙。莽曰穀城亭。利苗,须昌,故须句国,大昊后,风姓。寿良,蚩尤祠在西北泲上。有朐城。乐昌,陽平,白马,南燕,南燕国,姞姓,黄帝后。廪丘。 陈留郡,武帝元狩元年置。属兖州。户二十九万六千二百八十四,口一百五十万九千五十。县十七:陈留,鲁渠水首受狼汤渠,东至陽夏,入涡渠。小黄,成安,宁陵,莽曰康善。雍丘,故杞国也,周武王封禹后东楼公。先春秋时徙鲁东北,二十一世简公为楚所灭。酸枣,东昏,莽曰东明。襄邑,有服官,莽曰襄平。外黄,都尉治。封丘,濮渠水首受泲,东北至都关,入羊里水,过郡三,行六百三十里,长罗,侯国。莽曰惠泽。尉氏,傿,莽曰顺通。长垣,莽曰长固。平丘,济陽,莽曰济前。浚仪。故大梁。魏惠王自安邑徙此。睢水首受狼汤水,东至取虑入泗,过郡四,行千三百六十里。 颍川郡,秦置。高帝五年为韩国,六年复故。莽曰左队。陽翟有工官。属豫州。户四十三万二千四百九十一,口二百二十一万九百七十三。县二十:陽翟,夏禹国。周末,韩景侯自新郑徙此。户四万一千六百五十,口十万九千。莽曰颍川。昆陽,颍陽,定陵,有东不羹。莽曰定城。长社,新汲,襄城,有西不羹。莽曰相城。郾,郏,舞陽,颍陰,崇高,武帝置,以奉太室山,是为中岳。有太室、少室山庙。古文以崇高为外方山也。许,故国,姜姓,四岳后,太叔所封,二十四世为楚所灭。傿陵,户四万九千一百一,口二十六万一千四百一十八。莽曰左亭。临颍,莽曰监颍。父城,应乡,故国,周武王弟所封。成安,侯国也。周承休,侯国,元帝置,元始二年更名郑公。莽曰嘉美。陽城,陽城山,洧水所出,东南至长平入颍,过郡三,行五百里。陽乾山,颍水所出,东至下蔡入淮,过郡三,行千五百里,荆州浸。有铁官。纶氏。 汝南郡,高帝置,莽曰汝汾。分为赏都尉。属豫州。户四十六万一千五百八十七,口二百五十九万六千一百四十八。县三十七:平舆,陽安,陽城,侯国。莽曰新安。氵隐强,富波,女陽,鮦陽,吴房,安成,侯国。莽曰至成。南顿,故顿子国,姬姓。朗陵,细陽,莽曰乐庆。宜春,侯国。莽曰宣孱。女陰,故胡国。都尉治。莽曰汝坟。新蔡,蔡平侯自蔡徙此,后二世徙下蔡。莽曰新迁。新息,莽曰新德。濯陽,期思,慎陽,慎,莽曰慎治。召陵,弋陽,侯国。西平,有铁官。莽曰新亭。上蔡,故蔡国,周武王弟叔度所封。度放,成王封其子胡。十八世徙新蔡。浸,莽曰闰治。西华,莽曰华望。长平,莽曰长正。宜禄,莽曰赏都亭。项,故国。新郪,莽曰新延。归德,侯国。宣帝置。莽曰归惠。新陽,莽曰新明。安昌,侯国。莽曰始成。安陽,侯国。莽曰均夏。博陽,侯国。莽曰乐家。成陽,侯国。莽曰新利。定陵。高陵山,汝水出,东南至新蔡入淮,过郡四,行千三百四十里。 南陽郡,泰置。莽曰前队。属荆州。户三十五万九千三百一十六,口一百九十四万二千五十一。县三十六:宛,故申伯国。有屈申城。县南有北筮山。户四万七千五百四十七。有工官、铁官。莽曰南陽。犨,杜衍,莽曰闰衍。酂,侯国,莽曰南庚。育陽,有南筮聚,在东北。博山,侯国。哀帝置。故顺陽。涅陽,莽曰前亭。陰,堵陽,莽曰陽城。雉,衡山,沣水所出,东至屋阝入汝。山都,蔡陽,莽之母功显君邑。新野,筑陽,故穀伯国。莽曰宜禾。棘陽,武当,舞陰,中陰山,瀙水所出,东至蔡入汝。西鄂,穰,莽曰农穰。郦,育水出西北,南入汉。安众,侯国。故宛西乡。冠军,武帝置。故穰卢陽乡、宛临駣聚。比陽,平氏,《禹贡》桐柏大复山在东南,淮水所出,东南至淮浦入海,过郡四,行三千二百四十里,青州川。莽曰平善。随,故国。厉乡,故厉国也。叶,楚叶公邑。有长城,号曰方城。邓,故国。都尉治。朝陽,莽曰厉信。鲁陽,有鲁山。古鲁县,御龙氏所迁。鲁山,滍水所出,东北至定陵入汝。又有昆水,东南至定陵入汝。舂陵,侯国。故蔡陽白水乡。上唐乡,故唐国。新都,侯国。莽曰新林。湖陽,故廖国也。红陽,侯国。莽曰红俞。乐成,侯国。博望,侯国。莽曰宜乐。复陽,侯国。故湖陽乐乡。 南郡,秦置,高帝元年更为临江郡,五年复故。景帝二年复为临江,中二年复故。莽曰南顺。属荆州。户十二万五千五百七十九,口七十一万八千五百四十。有发弩官。县十八:江陵,故楚郢都,楚文王自丹陽徙此。后九世平王城之。后十世秦拔我郢,徙陈。莽曰江陆。临沮,《禹贡》南条荆山在东北,漳水所出,东至江陵入陽水,陽水入沔,行六百里。夷陵。都尉治。莽曰居利。华容,云梦泽在南,荆州薮。夏水首受江,东入沔,行五百里。宜城,故鄢,惠帝三年更名。郢,楚别邑,故郢。莽曰郢亭。巳阝,当陽,中庐,枝江,故罗国。江沱出西,东入江。襄陽,莽曰相陽。编,有云梦官。莽曰南顺。秭归,归乡,故归国。夷道,莽曰江南。州陵,莽曰江夏。若,楚昭王畏吴。自郢徙此,后复还郢。巫,夷水东至夷道入江,过郡二,行五百四十里。有盐官。高成。洈山,洈水所出。东入繇。繇水南至华容入江,过郡二,行五百里。莽曰言程。 江夏郡,高帝置。属荆州。户五万六千八百四十四,口二十一万九千二百一十八。县十四:西陵,有云梦官。莽曰江陽。竟陵,章山在东北,古文以为内方山。郧乡,楚郧公邑。莽曰守平。西陽,襄,莽曰襄非。邾,衡山王吴芮都。轪,故弦子国。鄂,安陆,横尾山在东北。古文以为陪尾山。沙羡,蕲春,鄳,云杜,下雉,莽曰闰光。钟武。侯国。莽曰当利。 庐江郡,故淮南,文南十六年别为国。金兰西北有东陵乡,淮水出。属扬州。庐江出陵陽东南。北入江。户十二万四千三百八十三,口四十五万七千三百三十三。有楼船官。县十二:舒,故国。莽曰昆乡。居巢,龙舒,临湖,雩娄,决水北至蓼入淮,又有灌水,亦北至蓼入决,过郡二,行五百一十里。襄安,莽曰庐江亭也。枞陽,寻陽,《禹贡》九江在南,皆东合为大江。灊,天柱山在南。有祠。沘山,沘水所出,北至寿春入芍陂。睆,有铁官。湖陵邑,北湖在南。松兹。侯国。莽曰诵善。 九江郡,秦置,高帝四年更名为淮南园,武帝元狩元年复故。莽曰延平。属扬州。户十五万五十二,口七十八万五百二十五。有陂官、湖官。县十五:寿春邑,楚考烈王自陈徙此。浚遒,成德,莽曰平阿。橐皋,陰陵,莽曰陰陆。历陽,都尉治。莽曰明义。当涂,侯国。莽曰山聚。钟离,莽曰蚕富。合肥,东城,莽曰武城。博乡,侯国。莽曰扬陆。曲陽,侯国。莽曰延平亭。建陽,全椒,阜陵。莽曰阜陆。 山陽郡。故梁。景帝中六年别为山陽国。武帝建元五年别为郡。莽曰巨野。属兖州。户十七万二千八百四十七,口八十万一千二百八十八。有铁官。县二十三:昌邑,武帝天汉四年更山陽为昌邑国。有梁丘乡。《春秋传》曰“宋、齐会于梁丘”。南平陽,莽曰黾平。成武,有楚丘亭。齐桓公所城,迁卫文公于此。子成公徙濮陽。莽曰成安。湖陵,《禹贡》“浮于泗、淮,通于河”,水在南。莽曰湖陆。东缗,方与,橐,莽曰高平。巨野,大野泽在北,兖州薮。单父,都尉治。莽曰利父。薄,都关,城都,侯国。莽曰城穀。黄,侯国。爰戚,侯国。莽曰戚亭。郜成,侯国。莽曰告成。中乡,侯国。平乐,侯国。包水东北至沛入泗。郑,侯国。瑕丘,甾乡,侯国。栗乡,侯国。莽曰足亭。曲乡,侯国。西陽,侯国。 济陰郡,故梁。景帝中六年别为济陰国。宣帝甘露二年更名定陶。《禹贡》荷泽在定陶东。属兖州。户二十九万二十五,口百三十八万六千二百七十八。县九:定陶,故曹国,周武王弟叔振铎所封。《禹贡》陶丘在西南。陶丘亭。冤句。莽改定陶曰济平,冤句县曰济平亭。吕都,莽曰祈都。葭密,成陽,有尧冢灵台。《禹贡》雷泽在西北。鄄城,莽曰鄄良。句陽,秺,莽曰万岁。乘氏。泗水东南至睢陵入淮,过郡六,行千一百一十里。 沛郡。故秦泗水郡。高帝更名。莽曰吾符。属豫州。户四十万九千七十九,口二百三万四百八十。县三十七:相,莽曰吾符亭。龙亢,竹,莽曰笃亭。穀陽,萧,故萧叔国,宋别封附庸也。向,故国。《春秋》曰“莒人入向”。姜姓,炎帝后。铚,广戚,侯国。莽曰力聚。下蔡,故州来国,为楚所灭,后吴取之,至夫差迁昭侯于此。后四世侯齐竟为楚所灭。丰,莽曰吾丰。郸,莽曰单城。谯,莽曰延成亭。蕲,■乡。高祖破黥布。都尉治。莽曰蕲城。<工虫>,莽曰贡。辄与,莽曰华乐。山桑,公丘,侯国。故滕国,周懿王了错叔绣所封,三十一世为齐所灭。符离,莽曰符合。敬丘,侯国。夏丘,莽曰归思。洨,侯国。垓下,高祖破项羽。莽曰育成,沛,有铁官。芒,莽曰博治。建成,侯国。城父,夏肥水东南至下蔡入淮,过郡工,行六百二十里。莽曰思善。建平,侯国,莽曰田平。酂,莽曰赞治。栗,侯国,莽曰成富。扶陽,侯国。莽曰合治。高,侯国。高柴,侯国。漂陽,平阿,侯国。莽曰平宁。东乡,临都,义成,祁乡。侯国。莽曰会谷。 魏郡,高帝置。莽曰魏城。属冀州。户二十一万二千八百四十九,口九十万九千六百五十五。县十八:邺,故大河在东北入海。馆陶,河水别出为屯氏河,东北至章武入海,过郡四,行千五百里。斥丘,莽曰利丘。沙,内黄,清河水出南。清渊,魏,都尉治。莽曰魏城亭。繁陽,元城,梁期,黎陽,莽曰黎蒸。即裴,侯国。莽曰即是。武始,漳水东至邯郸入漳,又有拘涧水,东北至邯郸入白渠。邯会,侯国。陰安,平恩,侯国。莽曰延平。邯沟,侯国。武安。钦口山,白渠水所出,东至列人入漳。又有浸水,东北至东昌入虖池河,过郡五。行六百一里。有铁官。莽曰桓安。 巨鹿郡,秦置。属冀州。户十五万五千九百五十一,口八十二万七千一百七十七。县二十:巨鹿,《禹贡》大陆泽在北。纣所作沙丘台在东北七十里。南■,莽曰富平。广阿,象氏,侯国。莽曰宁昌。廮陶,宋子,莽曰宜子。杨氏,莽曰功陆。临平,下典陽,都尉治。贳,■,莽曰秦聚。新市,侯国。莽曰市乐。堂陽,有盐官,尝分为经县。安定,侯国敬武,历乡,侯国,莽曰历聚。乐信,侯国。武陶,侯国。柏乡,侯国。安乡。侯国。 常山郡,高帝置。莽曰井关。属冀州。户十四万一千七百四十一,口六十七万七千九百五十六。县十八:元氏,沮水首受中丘西山穷泉谷,东至堂陽入黄河。莽曰井关亭。石邑,井陉山在西,洨水所出,东南至廮陶入泜。桑中,侯国。灵寿,中山桓公居此。《禹贡》卫水出东北,江入虖池。蒲吾,有铁山。大白渠水首受绵曼水,东南至下曲陽入斯洨。上曲陽,恒山北谷在西北。有祠。并州山。《禹贡》恒水所出,东入滱。莽曰常山亭。九门,莽曰久门。井陉,房子,赞皇山,济水所出,东至廮陶入泜。莽曰多子。中丘,逢山长谷,渚水所出,东至张邑入偶。莽曰直聚。封斯,侯国。关,平棘,鄗,世祖即位,更名高邑。莽曰禾成亭。乐陽,侯国。莽曰畅苗。平台,侯国。莽曰顺台。都乡,侯国。有铁官。莽曰分乡。南行唐。牛饮山白陉谷,滋水所出,东至新市入虖池水。莽曰延亿。 清河郡,高帝置。莽曰平河。属冀州。户二十万一千七百七十四,口八十七万五千四百二十二。县十四:清陽,王都。东武城,绎幕,灵,河水别出为鸣犊河,东北至蓚入屯氏河。莽曰播。厝,莽曰厝治。鄃,莽曰善陆。贝丘,都尉治。信成,张甲河首受屯氏别河,东北至蓚入漳水,莎题,东陽,侯国。莽曰胥陵。信乡,侯国。缭,枣强,复陽。莽曰乐岁。 涿郡,高帝置。莽曰垣翰。属幽州。户十九万五千六百七,口七十八万二千七百六十四。有铁官。县二十九:涿,桃水首受涞水,分东至安次入河。逎,莽曰逎屏,穀丘,故安,阎乡,易水所出,东至范陽入濡也。并州浸。水亦至范陽入涞。南深泽。范陽。莽曰顺陰。蠡吾,容城。莽曰深泽。易,广望,侯国。鄚,莽曰言符。高陽,莽曰高亭。州乡,侯国。安平,都尉治。莽曰广望亭。樊舆,侯国。莽曰握符。成,侯国。莽曰宜家。良乡,侯国。垣水南东至陽乡入桃。莽曰广陽。利乡,侯国。莽曰章符。临乡,侯国。益昌,侯国。莽曰有袟。陽乡,侯国。莽曰章武。西乡,侯国。莽曰移风。饶陽,中水,武垣,莽曰垣翰亭。阿陵,莽曰阿陆。阿武,侯国。高郭,侯国。莽曰广堤。新昌,侯国。 勃海郡,高帝置。莽曰迎河。属幽州。户二十五万六千三百七十七,口九十万五千一百一十九。县二十六:浮陽,莽曰浮城。陽信,东光,有胡苏亭。阜城,莽曰吾城。千童,重合,南皮,莽曰迎河亭。定,侯国。章武,有盐官。莽曰桓章。中邑,莽曰检陰,高成,都尉治也。高乐,莽曰为乡。参户,侯国。成平,虖池河,民曰徒骇河。莽曰泽亭。柳,侯国。临乐,侯国。莽曰乐亭。东平舒,重平,安次,脩市,侯国。莽曰居宁。文安,景成,侯国。束州,建成,章乡,侯国。蒲领。侯国。 平原郡,高帝置。莽曰河平。属青州。户十五万四千三百八十七,口六十六万四千五百四十三。县十九:平原,有笃马河,东北入海,五百六十里。鬲,平当以为鬲津。莽曰河平亭。高唐,桑钦言漯水所出。重丘,平昌,侯国。羽,侯国。莽曰羽贞。般,莽曰分明。乐陵,都尉治。莽曰美陽。祝阿,莽曰安成。瑗,莽曰东顺亭。阿陽,漯陰。莽曰翼成。朸,莽曰张乡。富平,侯国。莽曰乐安亭。安德,合陽,侯国。莽曰宜乡。楼虚,侯国。龙额,侯国,莽曰清乡。安。侯国。 千乘郡,高帝置。莽曰建信。属青州。户十一万六千七百二十七,口四十九万七百二十。有铁官、盐官、均输官。县十五:千乘,有铁官。东邹,湿沃,莽曰延亭。平安,侯国。莽曰鸿睦。博昌,时水东北至巨定入马车渎;幽州浸。蓼城,都尉治。莽曰施武。建信,狄,莽曰利居。琅槐,乐安,被陽,侯国。高昌,繁安。侯国。莽曰瓦亭。高宛,莽曰常乡。延乡。 济南郡,故齐。文帝十六年别为济南国。景帝二年为郡。莽曰乐安。属青州。户十四万七百六十一,口六十四万二千八百八十四。县十四:东平陵,有工官、铁官。邹平,台,莽曰台治。梁邹,土鼓,於陵,都尉治。莽曰於陆。陽丘,般陽,莽曰济南亭。菅,朝陽,侯国。莽曰脩治。历城,有铁官。猇,侯国。莽曰利成。著,宜成。侯国。 泰山郡,高帝置。属兖州。户十七万二千八十六,口七十二万六千六百四。有工官。汶水出莱毋,西入济。县二十四:奉高,有明堂,在西南四里;武帝元封二年造。有工官。博,有泰山庙。岱山在西北兖州山。茬,卢,都尉治。济北王都也。肥成,蛇丘,隧乡,故隧国。《春秋》曰“齐人歼于隧”也。刚,故阐。莽曰柔。柴,盖,临乐子山,洙水所出,西北至盖入池水。又沂水南至下邳入泗,过郡五,行六百里,青州浸。梁父,东平陽,南武陽,冠石山,治水所出,南至下邳入泗,过郡二,行九百四十里。莽曰桓宣。莱芜,原山,甾水所出,东至博昌入泲,幽州浸。又《禹贡》汶水出西南入泲。汶水,桑钦所言。巨平,有亭亭山祠。嬴,有铁官。牟,故国。蒙陰,《禹贡》蒙山在西南,有祠。颛臾国在蒙山下。莽曰蒙恩。华,莽曰翼陰。宁陽。侯国。莽曰宁顺。乘丘,富陽,桃山,侯国。莽曰裒鲁。桃乡,侯国。莽曰鄣亭。式。 齐郡。秦置。莽曰济南。属青州。户十五万四千八百二十六,口五十五万四千四百四十四。县十二:临淄,师尚父所封。如水西北至梁邹入泲。有服官、铁官。莽曰齐陵。昌国,德会水西北至西安入如。利,莽曰利治。西安,莽曰东宁。巨定,马车渎水首受巨定,东北至琅槐入海。广,为山,浊水所出,东北至广饶入巨定。广饶,昭南,临朐,有逢山祠。石膏山,洋水所出,东北至广饶入巨定。莽曰监朐。北乡,侯国。莽曰禺聚。平广,侯国。台乡。 北海郡,景帝中二年置。属青州。户十二万七千,口五十九万三千一百五十九。县二十六:营陵,或曰营丘。莽曰北海亭。剧魁,侯国。莽曰上符。安丘,莽曰诛郅。瓡,侯国。莽曰道德。淳于,益,莽曰探陽。平寿,剧,侯国。都昌,有盐官。平望,侯国。莽曰所聚。平的,侯国。柳泉,侯国。莽曰弘睦。寿光,有盐官。莽曰翼平亭。乐望,侯国。饶,侯国。斟,故国,禹后。桑犊,覆甑山,溉水所出,东北至都昌入海。平城,侯国。密乡,侯国。羊石,侯国。乐都,侯国。莽曰拔垄。石乡,侯国。上乡,侯国。新成,侯国。成乡,侯国。莽曰石乐。胶陽。侯国。 东莱郡,高帝置。属青州。户十万三千二百九十二,口五十万二千六百九十三。县十七:掖,莽曰掖通。腄,有之罘山祠。居上山,声洋水所出。东北入海。平度,莽曰利卢。黄,有莱山松林莱君祠。莽曰意母。临朐,有海水祠。莽曰监朐。曲成,有参山万里沙祠。陽丘山,治水所出,南至沂入海。有盐官。牟平。莽曰望利。东牟,有铁官、盐官。莽曰弘德。<巾弦>,有百支莱王祠。有盐官。育犁,昌陽,有盐官。莽曰夙敬亭。不夜,有成山日祠。莽曰夙夜。当利,有盐官。莽曰东莱亭。卢乡,陽乐,侯国。莽曰延乐。陽石,莽曰识命。徐乡。 琅邪郡,秦置。莽曰填夷。属徐州。户二十二万八千九百六十,口一百七万九千一百。有铁官。县五十一:东武,莽曰祥善。不其,有太一、仙人祠九所,及明堂。武帝所起。海曲,有盐官。赣榆,朱虚,凡山,丹水所出,东北至寿光入海。东泰山,汶水所出,东至安丘入维。有三山、五帝祠。诸,莽曰诸并。梧成,灵门,有高柘山。壶山,浯水所出,东北入淮。姑幕,都尉治。或曰薄泵。莽曰季睦。虚水,侯国。临原,侯国。莽曰填夷亭。琅邪,越王句践尝治此,起馆台。有四时祠。祓,侯国。柜,根艾水东入海。莽曰祓同。<缶并>,侯国。邞,胶水东至平度入海。莽曰纯德。雩叚,侯国。黔陬,故介国也。云,侯国。计斤,莒子始起此,后徙莒。有盐官。稻,侯国。皋虞,侯国。莽曰盈庐。平昌,长广,有莱山莱王祠。奚养泽在西,秦地图曰剧清池,幽州薮。有盐官。横,故山,久台水所出,东南至东武入淮。莽曰令丘。东莞,术水南至下邳入泗,过郡三,行七百一十里,青州浸。魏其,侯国。莽曰青泉。昌,有环山祠。兹乡,侯国。箕,侯国。《禹贡》濰水北至都昌入海,过郡三,行五百二十里,兖州浸也。椑,夜头水南至海。莽曰识命。高广,侯国。高乡,侯国。柔,侯国。即来,侯国。莽曰盛睦。丽,侯国。武乡,侯国。莽曰顺理。伊乡,侯国。新山,侯国。高陽,侯国。昆山,侯国。参封,侯国。折泉,侯国。折泉水北至莫入淮。博石,侯国。房山,侯国。慎乡,侯国。驷望,侯国。莽曰泠乡。安丘,侯国。莽曰宁乡。高陵,侯国。莽曰蒲陆。临安,侯国。莽曰诚信。石山。侯国。 东海郡,高帝置。莽曰沂平。属徐州。户三十五万八千四百一十四,口百五十五万九千三百五十七。县三十八:郯,故国,少昊后,盈姓。兰陵,莽曰兰东。襄贲,莽曰章信。下邳,葛峄山在西,古文以为峄陽。有铁官。莽曰闰俭。良成,侯国。莽曰承翰。平曲,莽曰平端。戚,朐,秦始皇立石海上以为东门阙。有铁官。开陽,故鄅国。莽曰厌虏。费,故鲁季氏邑。都尉治。莽曰顺从。利成,莽曰流泉。海曲,莽曰东海亭。兰祺,侯国。莽曰溥睦。缯,故国。禹后。莽曰缯治。南成,侯国。山乡,侯国。建乡,侯国。即丘,莽曰就信。祝其,《禹贡》羽山在南,鲧所殛。莽曰犹亭。临沂,厚丘,莽曰祝其亭。容丘,侯国。祠水东南至下邳入泗。东安,侯国。莽曰业亭。合乡,莽曰合聚。承,莽曰承治。建陽,侯国。莽曰建力。曲陽,莽曰从羊。司吾,莽曰息吾。于乡,侯国。平曲,侯国。莽曰端平。都陽,侯国。陰平,侯国。郚乡,侯国。莽曰徐亭。武陽,侯国。莽曰弘亭。新陽,侯国。莽曰博聚。建陵,侯国。莽曰付亭。昌虑,侯国。莽曰虑聚。都平。侯国。 临淮郡,武帝元狩六年置。莽曰淮平。户二十六万八千二百八十三,口百二十三万七千七百六十四。县二十九:徐,故国,盈姓。至春秋时徐子章禹为楚所灭。莽曰徐调。取虑,淮浦,游水北入海。莽曰淮敬。盱眙,都尉治。莽曰武匡。厹犹,莽曰秉义。僮,莽曰成信。射陽。莽曰监淮亭。开陽,赘其,高山,睢陵,莽曰睢陆。盐渎,有铁官。淮陰,莽曰嘉信。淮陵,莽曰淮陆。下相,莽曰从德。富陵,莽曰■虏。东陽,播旌,莽曰著信。西平,莽曰永聚。高平,侯国。莽曰成丘。开陵,侯国。莽曰成乡。昌陽。侯国。广平,侯国。莽曰平宁。兰陽,侯国。莽曰建节。襄平,侯国。莽曰相平。海陵,有江海会祠。莽曰亭间。舆,莽曰美德。堂邑,有铁官。乐陵。侯国。 会稽郡,秦置。高帝六年为荆国,十二年更名吴。景帝四年属江都。属扬州。户二十二万三千三十八,口百三万二千六百四。县二十六:吴,故国,周太伯所邑。具区泽在西,扬州薮,古文以为震泽。南江在南,东入海,扬州川。莽曰泰德。曲阿,故云陽,莽曰风美。乌伤,莽曰乌孝。毗陵,季札所居。江在北,东入海,扬州川。莽曰毗坛。馀暨,萧山,潘水所出。东入海。莽曰馀衍。陽羡,诸暨,莽曰疏虏。无锡,有历山,春申君岁祠以牛。莽曰有锡。山陰,会稽山在南。上有禹冢、禹井,扬州山。越王勾践本国。有灵文园。丹徒,馀姚,娄,有南武城,阖闾所起以候越。莽曰娄治。上虞,有仇亭。柯水东入海。莽曰会稽。海盐,故武原乡。有盐官。莽曰展武。剡,莽曰尽忠。由拳,柴辟,故就李乡,吴、越战地。大末,穀水东北至钱唐入江。莽曰末治。乌程,有欧陽亭。句章,渠水东入海。馀杭,莽曰进睦。鄞,有镇亭,有鮚埼亭。东南有天门水入海。有越天门山。莽曰谨。钱唐,西部都尉治。武林山,武林水所出,东入海,行八百三十里,莽曰泉亭。鄮,莽曰海治。富春,莽曰诛岁。冶,回浦。南部都尉治。 丹扬郡,故鄣郡。属江都。武帝元封二年更名丹扬。属扬州。户十万七千五百四十一,口四十万五千一百七十。有铜官。县十七:宛陵,彭泽聚在西南。清水西北至芜胡入江。莽曰无宛。於{兟曰},江乘,莽曰相武。春穀,秣陵,莽曰宣亭。故鄣,莽曰候望。句容,泾,丹陽,楚之先熊绎所封,十八世。文王徙郢。石城,分江水首受江,东至馀姚入海,过郡二,行千二百里。胡孰,陵陽,桑钦言淮水出东南,北入大江。芜湖,中江出西南,东至陽羡入海,扬州川。黝,渐江水出南蛮夷中,东入海。成帝鸿嘉二年为广德王国。莽曰愬虏。溧陽,歙,都尉治。宣城。 豫章郡,高帝置。莽曰九江。属扬州。户六万七千四百六十二,口三十五万一千九百六十五。县十八:南昌,莽曰宜善。庐陵,莽曰桓亭。彭泽,《禹贡》彭蠡泽在西。鄱陽,武陽乡右十余里有黄金采。鄱水西入湖汉。莽曰乡亭。历陵,傅易山、傅易川在南,古文以为傅浅原。莽曰蒲亭。馀汗,馀水在北,至鄡陽入湖汉。莽曰治干。柴桑,莽曰九江亭。艾,修水东北至彭泽入湖汉,行六百六十里。莽曰治翰。赣,豫章水出西南,北入大江。新淦,都尉治。莽曰偶亭。南城,盱水西北至南昌入湖汉。建成,蜀水东至南昌入湖汉。莽曰多聚。宜春,南水东至新淦入湖汉。莽曰修晓。海昏,莽曰宜生。雩都,湖汉水东至彭泽入江,行千九百八十里。鄡陽,莽曰预章。南野,彭水东入湖汉。安平。侯国。莽曰安宁。 桂陽郡,高帝置。莽曰南平。属荆州。户二万八千一百一十九,口十五万六千四百八十八。有金官。县十一:郴,耒山,耒水所出,西至湘南入湘。项羽所立义帝都此。莽曰宣风。临武,秦水东南至浈陽入汇,行七百里。莽曰大武。便,莽曰便屏。南平,耒陽,春山,舂水所出,北至酃入湖,过郡二,行七百八十里。莽曰南平亭。桂陽,汇水南至四会入郁,过郡二,行九百里。陽山,侯国。曲江,莽曰除虏。含洭,浈陽,莽曰基武。陰山。侯国。 武陵郡,高帝置。莽曰建平。属荆州。户三万四千一百七十七,口十八万五千七百五十八。县十三:索,渐水东入沅。孱陵,莽曰孱陆。临沅。莽曰监元。沅陵,莽曰沅陆。镡成,康谷水南入海。玉山,潭水所出,东至阿林入郁,过郡二,行七百二十里。无陽,无水首受故且兰,南入沅,八百九十里。迁陵,莽曰迁陆。辰陽,三山谷,辰水所出,南入沅,七百五十里。莽曰会亭。酉陽,义陵,鄜梁山,序水所出,西入沅。莽曰建平。佷山,零陽,充。酉原山,酉水所出,南至沅陵入沅,行千二百里。历山,澧水所出,东至下隽入沅,过郡二,行一千二百里。 零陵郡,武帝元鼎六年置。莽曰九疑。属荆州。户二万一千九十二,口十三万九千三百七十八。县十:零陵,陽海山,湘水所出,北至酃入江,过郡二,行二千五百三十里。又有离水,东南至广信入郁林,行九百八十里。营道,九疑山在南。莽曰九疑亭。始安,夫夷,营浦,都梁,侯国。路山,资水所出,东北至益陽入沅,过郡二,行千八百里。冷道,莽曰:泠陵。泉陵。侯国。莽曰溥闰,洮陽,莽曰洮治。钟武。莽曰钟桓。 汉中郡,秦置。莽曰新成。属益州。户十万一千五百七十,口三十万六百一十四。县十二:西城,旬陽,北山,旬水所出,南入沔。南郑,旱山,池水所出,东北入汉。褒中,都尉治。汉陽乡。房陵,淮山,淮水所出,东至中庐入沔。又有筑水,东至筑陽亦入沔。东山,沮水所出,东至郢入江,行七百里。安陽,鬵谷水出西南,北入汉。在谷水出北,南入汉。成固,沔陽,有铁官。钖,莽曰钖治。武陵,上庸,长利。有郧关。 广汉郡,高帝置。莽曰就都。属益州。户十六万七千四百九十九,口六十六万二千二百四十九。有工官。县十三:梓潼,五妇山,水所出,南入涪,行五百五十里。莽曰子同。汁方,莽曰美信。涪,有孱亭。莽曰统睦。雒,章山,雒水所出,南至新都谷入湔。有工官。莽曰吾雒。绵竹,紫岩山,绵水所出,东至新都北入雒。都尉治。广汉,莽曰广信。葭明,郪,新都,甸氐道,白水出徼外,东至葭明入汉。过郡一,行九百五十里。莽曰致治。白水,刚氐道,涪水出徼外,南至垫江入汉,过郡二,行千六十九里,陰平道。北部都尉治。莽曰摧虏。 蜀郡,泰置。有小江入,并行千九百八十里。《禹贡》桓水出蜀山西南,行羌中,入南海。莽曰导江。属益州。户二十六万八千二百七十九,口百二十四万五千九百二十九。县十五:成都,户七万六千二百五十六,有工官,郫,《禹贡》江沱在西,东入大江。繁,广都,莽曰就都亭。临邛,仆千水东至武陽入江,过郡二,行五百一十里。有铁官、盐官。莽曰监邛。青衣,《禹贡》蒙山溪大渡水东南至南安入渽。江原,寿阝水首受江,南至武陽入江。莽曰邛原。严道,邛来山,邛水所出,东入青衣。有木官。莽曰严治。绵虒,玉垒山,湔水所出,东南至江陽入江,过郡三,行千八百九十里。旄牛,鲜水出徼外,南入若水。若水亦出徼外,南至大莋入绳,过郡二,行千六百里。徙,湔氐道,《禹贡》<山昬>山在西徼外,江水所出,东南至江都入海,过郡七,行二千六百六十里。汶江,渽水出徼外,南至南安,东入江,过郡三,行三千四十里。江沱在西南,东入江。广柔,蚕陵。莽曰步昌。 犍为郡,武帝建元六年开。莽曰西顺。属益州。户十万九千四百一十九,口四十八万九千四百八十六。县十二:豦道,莽曰僰治。江陽,武陽,有铁官,莽曰戢成。南安,有盐官、铁官。资中,符,温水南至鄨入{黑甘}水,{黑甘}水亦南至鄨入江。莽曰符信。牛鞞,南广,汾关山,符黑水所出,北至豦道入江。有大涉水,北至符入江,过郡三,行八百四十里。汉陽,都尉治。山闟谷,汉水所出,东至{敝巴}入延。莽曰新通。存阝马阝,莽曰孱马阝。朱提,山出银。堂琅。 越巂郡,武帝元鼎六年开。莽曰集巂。属益州。户六万一千二百八,口四十万八千四百五。县十五:邛都,南山出铜。有邛池泽。遂久,绳水出徼外,东至豦道入江,过郡二,行千四百里。灵关道,台登,孙水南至会无入若,行七百五十里。定莋,出盐。步北泽在南。都尉治。会无,东山出碧。莋秦,大莋,姑复,临池泽在南。三绛,苏示,<尸二>江在西北。阑,卑水,灊街,青蛉。临池灊在北。仆水出徼外,东南至来惟入劳,过郡二,行千八百八十里。有禺同山,有金马、碧鸡。 益州郡,武帝元封二年开。莽曰就新。属益州。户八万一千九百四十六,口五十八万四百六十三。县二十四:滇池,大泽在西,滇池泽在西北。有黑水祠。双柏,同劳,铜濑,谈虏山,迷水所出,东至谈稿入温。连然,有盐官。俞元,池在南,桥水所出,东至毋单入温,行千九百里。怀山出铜。收靡,南山腊谷,涂水所出,西北至越巂入绳,过郡二,行千二十里。穀昌,秦臧,牛兰山,即水所出,南至双柏入仆,行八百二十里。邪龙,味,昆泽,叶榆,叶榆泽在东。贪水首受青蛉,南至邪龙入仆,行五百里。律高,西石空山出锡,东南盢町山出银、铅。不韦,云南,巂唐,周水首受徼外。又有类水,西南至不韦,行六百五十里。弄栋,东农山,毋血水出,北至三绛南入绳,行五百一十里。比苏,贲古,北采山出锡,西羊人出银、铅,南乌山出锡。毋棳,桥水首受桥山,东至中留入潭,过郡四,行三千一百二十里。莽曰有棳。胜休,河水东至毋棳入桥。莽曰胜豦。健伶,来唯。从<阝虫>山出铜。劳水出徼外,东至麋泠入南海,过郡三,行三千五百六十里。 牂柯郡,武帝元鼎六年开。莽曰同亭。有柱蒲关。属益州。户二万四千二百一十九,口十五万三千三百六十。县十七:故且兰,沅水东南至益陽入江,过郡二,行二千五百三十里。镡封,温水东至广郁入郁,过郡二,行五百六十里。{敝巴},不狼山,{敝巴}水所出,东入沅,过郡二,行七百三十里。漏卧,平夷,同并,谈指,宛温,毋敛,刚水东至潭中入潭。莽曰有敛,夜郎,豚水东至广郁。都尉治。莽曰同亭。毋单,漏江,西随。麋水西受徼外,东至麋泠入尚龙溪,过郡二,行千一百六里。都梦,壶水东南至麋泠入尚龙溪,过郡二,行千一百六十里。谈稿,进桑,南部都尉治。有关。句町。文象水东至增食入郁。又有卢唯水、来细水、伐水。莽曰从化。 巴郡,秦置。属益州。户十五万八千六百四十三,口七十万八千一百四十八。县十一:江州,临江。莽曰监江。枳,阆中,彭道将池在南,彭道鱼池在西南,垫江,朐忍,容毋水所出,南入江。有橘官、盐官。安汉,是鱼池在南。莽曰安新。宕渠,符特山在西南。氵朁水西南入江。不曹水出东北徐谷,南入灊。鱼复,江关,都尉治。有橘官。充国,涪陵。莽曰巴亭。 【白话文】 从前在黄帝时教导人们制作船和车来帮助到达道路不通的地方,黄帝也因而遍行天下,规划万里疆域,把田野划分为州,得到土地百里的国家有一万个区域。因此《易经。北卦》上说“先王建立万国,亲近诸侯”,《尚书。虞书。尧典》上说“万国和睦”,就是说的这。尧时遭受到洪水灾害,山被包围,丘陵被水淹没,天下被分离隔绝,形成十二个州,派大禹去治水。洪水被子定后,改为九州的区域制,分为五服,依照土地确定贡赋。 《尚书》上说:大禹把土地进行划分,顺着山势砍削树木作为路标,奠定了高山大河的基础。 冀州:从壶口开始治理,然后又治理梁山以及岐山。太原治理好后,就一直治理到岳陽。覃怀一带的治理取得了成效,就又到横流入黄河的章水。这一带的土质是白壤。这裹的贡物所纳田租是九等中第一等的,还出产其他的品种,这裹的土质是第五等。恒水、卫水依从旧河道后,大陆泽就已经开始治理了。鸟夷的人用兽皮制衣服,禹夹行在碣石的右边,进入黄河。 济水与黄河之间是兖州。黄河下游的九条支流既已疏通,雷夏泽已经汇成了大湖泽,雍水、沮水就在雷夏泽汇合,种植桑树的地方已经养蚕了,于是人们从山丘上下来在平地上定居。这裹土质又黑又肥,草茂树直。这裹的田是第六等,贡物是第九等,耕作了十三年后才与其他州相同。这裹的贡物有漆和丝,还有用篚装着的彩绸。从济水、漯水乘船进入黄河。 大海和泰山之间是青州。喁夷治理好之后,潍水和淄水也已经疏通了。这里的土又白又肥,海边有一片广阔的盐碱地。这裹的田是第三等,所纳租赋是第四等。向朝廷进贡盐和绪,还有各种海产品,泰山谷地的丝、臬、铅、松和怪石,莱夷一带可以放牧,这襄的贡物是用筐装的柞蚕丝。贡品从汶水上船,到达济水再转黄河。 大海、泰山以及淮河之间是徐州。淮河、沂水治理好后,蒙山、羽山一带就可进行种植了。大壁泽既然已经蓄满了水,束原地区也得到了治理。这裹的土是红色的,又粘又肥,草木不断滋长丛生。这裹的田是第二等,所纳租赋是第五等。进贡的土是五色土,羽山的谷地是夏狄,蝉山的南坡产独特的桐木,泅水边有浮出的石头可以做磬,淮夷一带产王比珠和美鱼,这一带还有黑色的捆绸和白色的绢。从淮水、泅水乘船到达黄回。 淮河、大海之间是扬州。彭蠡已汇聚了大水,这裹就成了鸿雁的栖身之地。三江的水流入大海后,震泽也获得了平定。小竹和大竹遍地而生,草茂树高。这裹土是潮湿的泥。这裹的田 第九等,所纳租赋是第七等,还杂着其他品类。进贡的物品是金、银、铜,瑶、琐、篠荡,齿、革、羽毛,乌夷穿着草编的衣服,这裹人们把捆布与贝放在筐子裹,把橘和柚包起来进贡。通过淮水、泅水而来。 荆山之南衡山之北是荆州。长江、汉水束流于海。长江经过荆山分为九条支流,沱水、潜水疏通以后,云梦的土地可加以耕作。这裹土是潮湿的泥。这裹的农田是第八等,所纳租赋是第三等。贡物有羽毛、齿、革,金、银、铜,饨、干、栝、柏,厉、砥、努、丹以及个镕、楛,三个诸侯国进贡他们的名产,包裹好了杨梅、菁茅,把彩色丝绸和一串串珍珠用筐子装好,九江就进贡大龟。从长江、沱水、潜水、漠水乘船,越过洛水,到达南河。 荆山和黄河之间是豫州。伊水、雒水、泸水、涧水进入黄河后,荣、波蓄满了水,疏通了荷泽,在盟猪筑起堤防。这襄土质柔软,土的下面是肥沃的黑色硬土。这裹的农田是第四等,所纳租赋是第二等,杂着第一等贡品。贡物是漆、臬、绋、纡、用筐装的绸和捆棉,还进贡治玉器的石头。从洛水乘船,到达黄河。 华山之南与黑水之间是梁州。岷山、幡冢山已能种植,沱水、潜水已被疏通,蔡水、蒙水已被平定,和夷得到了治理。这裹的土色青而捆疏,田是第七等,贡物是第八等;还杂有第七等和第九等。贡物有谬、铁、银、镂、署、磬,熊、熊、狐、狸、织皮。西顷山循着桓水的方向蜿蜒而来,从潜水乘船,越过沔水,到达渭水,横渡渭水而到黄河。 黑水、西河之间是雍州。弱水已经向西而流动,泾水流入了渭水。漆水、沮水顺从地流入泪水后,丰f水也同样流入渭水。荆山、岐山治理完后,终南、惇物一直到鸟鼠山都得到了治理。平原和洼地得到治理,一直到猪壁。三危山已可以居住了,三苗也获得了安定。这里土是黄色的,这裹田是第一等,贡物是第六等。贡物是球、琳、琅歼。从积石山乘船,到了龙门、西河,从渭水北边逆流而上。昆晌、析支、渠叟都织毛皮,西戎各族都安定顺从了。 开通了沂山和岐山,一直到达荆山,越过黄河;又开通壶口、雷首,一直到达大岳;开通了底柱、析城,一直到达王屋;开通了太行、恒山,一直到碣石,进入海河。开通西倾、朱圉、乌鼠,一直到太华山;开通熊耳、外方、桐柏,一直到倍尾。疏通了皤冢山,到达荆山;开通了内方,到达大别山;开通了峭山的南面,到达衡山,经过九江,到达敷浅原。 疏通弱水,到达合藜山,支流流入流沙。疏通黑水,到达三危山,进入南海。从积石山开始疏通黄河,到达龙门山,南到华陰山,束到底柱,又东流到盟津,向东经过洛水和黄河汇合的地方,到达大任山,向北经过降水,到达大陆,又向北分流为九河,汇合而成逆河,流入大海。从蟠冢开始疏通漾水,向东流形成汉水,又向东成为沧浪的水流,经过三滋,到达大别山,向南流入长江,向东汇合成泽形成彭蠡,向东形成北江,进入大海。从婚山疏通长江,向东分流出沱江,又向东流到达醴水,经过九江,到达束陵,再向东斜着延伸到北,与淮河汇合,以束称为中江,流进大海。疏导沈水,向东流称为沸,进入黄河,河水漫溢出来成为荣泽,从陶丘的北面向东流,又向东到达荷泽,又向东北与汶水汇合,再向北,然后转向束,流进大海。从桐柏山开始疏导淮河,向东与泅水、沂水汇合,东流进入大海。从乌鼠同穴开始疏导渭水,向东与酆水汇合,又向东到达泾水,再向东经过漆、沮,流进黄河。从熊耳开始疏导洛水,向东北同涧水,泸水汇合,又向东和伊水汇合,再向东北流入黄回。 九州之内已经平定,四方的土地已经可以居住了,九州的名山都已经削木立了路标可以通行了,九条河流都已疏通了水源,九个湖泽都已修筑了堤防,四海之内都可会同京师。水、火、金、木、土、谷六府都治理得很好,各处的土地都要征收赋税,并且慎重地规定了财物赋税的多少,都是根据土地的上中下等级规定赋税。把土地赐给诸侯,并随赐姓氏:“所敬养的人,是以德行作为先决条件,没有违抗我的措施的人们。” 距王城五百里的地区叫做甸服:一百里远的地方缴纳连秆谷物,二百里远的地方缴纳谷穗,三百里远的地方缴纳带稃的谷,四百里远的地方缴纳带壳的谷粒,五百里远的地方缴米。甸服以外四周各五百里的叫侯服:其中最近甸服的一百里之地的地区是分封卿大夫的地方,二百里之内是分封男爵的地方,三百里以外的地方是分封诸侯的地方。四周各五百里的区域为绥服:三百里远的地方考察天子的政教并加以推行,二百里远的地方奋扬武威保卫天子。五百里要服:有三百里的地方实行平易的法令,有二百里的地方要遵守刑法。五百里荒服:有三百里地的要用教化改变蛮性,有二百里地就任其流动。向东逐渐到达大海,向西覆盖到流沙,北方、南方一同波及,声威和教化深入到四海。 尧赐给大禹玄色的美玉,以表彰他治水大功告成。 其后大禹又接受虞舜的惮让而为天子,称为夏后氏。商代承袭了夏朝制度,没有什么变革。周朝战胜殷朝后,借鉴殷、周二代的制度而加以增减,确定官位,分配职责,分别把夏禹设置的徐州和梁州并入雍州和青州,把冀州的地域分为幽州、并州。所以《周礼》中有职方氏,掌管天下的土地,治理九州的各国。 东南方叫扬州:其中的山名为会稽,大湖泽叫具区,大河叫三江,能引渠灌溉农田的湖叫五湖;这裹盛产金、锡、竹箭;民众的男女比例是二男五女;适合畜养鸟兽,谷类宜种稻子。 正南方是荆州:其中的山叫衡山,湖泽叫云梦,大的河流有长江、汉水,能引渠灌溉农田的叫颖水、湛水;这裹盛产丹、银、齿、革;民众的男女比例是一男二女;适合畜养的兽类和种植的谷类,与扬州相同。 黄河南面叫豫州:其中山叫华山,湖泽叫圃田,河流叫荣水、雒水,灌渠叫波水、湲水;这裹盛产林、漆、丝桌;民众的男女比例是二男三女;适合畜养马、牛、羊、猪、狗、鸡,谷类适合种黍、稷、菽、麦、稻。 正东方叫青州:其中山叫沂山,湖泽叫孟诸,河流叫淮水、泅水,灌渠叫沂水、沭水;这裹盛产蒲和鱼;民众的男女之比二男三女;这裹最适合畜养鶸和狗,谷类适合种稻和麦。 黄河东面叫兖州:其中山叫岱山,湖泽叫泰壁,河流叫河和沸,灌渠叫卢水、潍水;这裹盛产蒲和鱼;此间的男女比例是二比三;适合畜养马、牛、羊、猪、狗、鸡,最适合种植黍、稷、稻、麦。 正西面叫雍州:其中山名叫吴岳山,大湖叫弦蒲泽,河流叫泾水、油水,其中灌渠叫渭水、洛水;这裹盛产玉、石;民众的男女比例是三男二女;适合畜养牛、马,谷类宜种植黍、稷。 东北叫幽州:其中山叫医无间,湖泽叫猴养,河流叫黄河、沸水,灌渠叫苗水、时水;这裹盛产鱼、盐;民众的男女比例是一男三女;适合畜养马、牛、羊、猪,谷类适合种植黍、稷、稻。 黄河以内叫冀州:其中山名叫霍山,湖泽叫扬纡,河流叫漳水,灌渠叫汾水、潞水;遣裹盛产松、柏;民众的男女比例是五男三女;适合畜养牛、羊,谷类适合种植黍、稷。 正北面叫并州:其中山名叫恒山,湖泽叫昭篮翅,河流叫皇迤、妪娄,灌渠叫速丞、显丞;这裹盛产布帛;百姓男女比例是二男三女;适合畜养马、牛、羊、狗、猪,谷类适合种植黍、稷、菽、麦、稻。 周代设有保章氏一职掌管天象,以星宿之所在划分九州之地,诸侯所分封的疆域都有星宿与之对应,以观测星象来预知吉凶。 旦翘爵位有五等,而分封土地却衹有三种等次:即公、侯爵土地百里,伯爵土地七十里,子、男爵土地五十里。不满五十里的是附属于诸侯的小柄,大概有一千八百个小柄。太吴、黄帝之后,唐、虞时侯爵和伯爵仍然存在,帝王的地图与户籍相继都可知道。周朝衰落后,礼乐征伐由诸侯决定,一个一个地被吞并消灭,数百年间,各诸侯国被消灭殆尽。到春秋时,尚有数十国,五国相继称霸,成为盟主。渐渐地到了战国,天下分裂成七个国家,合纵连衡,经过了几十年。秦朝于是吞并了四海。认为周朝之衰败在于分封诸侯国,因此秦就不建立尺土的封国,把天下划分为郡县,扫荡消灭前代圣人的后代,没有一个剩下来的。 溅9建立后,沿袭蠢朝的制度,推崇恩德,实行简单易行之法,用来安抚海内。到汉武帝时击退了胡人、越人,开辟土地,拓展疆域,在南方设置了交耻州,北方设置了朔方州,兼并了徐州、銮业、幽业,以与夏、周时制度相同,把雍蛆改为速州,把銮业改为益州,共十三部,设置刺史。先王的事迹已相隔很久远,地名又几次改变,因此便搜集旧有的传闻,考察《诗经》、《尚书》上的记载,根据山/i!加以推断,来连结《禹贡》、《周官》、《春秋》,向下直到战国、秦、汉。 塞型匕尹,即秦朝的内史之地,高帝元年划归塞国,高帝二年改为渭南郡,高帝九年撤销,重新改为内史。武帝建元六年分为右内史,太初元年改为京兆尹。兀始二年有十九万五千七百零二户,有六十八万二千四百六十八人。下辖十二个县:长安县,高帝五年时设置。惠帝元年开始筑城,惠帝六年完成。有八万零八百户,二十四万六千二百人。王莽时称为常安。新丰县,骊山在它的南面,以前是骊戎国。秦朝叫骊邑。高祖七年设置。船司空县,王莽时叫船利。蓝田县,山中出产美玉,有虎候山祠,秦孝公时设置。华陰县,以前的陰晋,秦惠文王五年改名叫宁秦,高帝八年改名叫华陰。太华山在它的南面,有祭祠,是豫州的山。集灵宫,武帝时建造,王莽时叫华坛。郑县,是周宣王弟郑桓公的邑地,有铁官。湖县,有周朝的天子祭祠二所。所以叫湖,武帝建元年改名叫湖。下邦县,南陵县,文帝七年设置。沂水从蓝田谷流出,向北到霸陵进入霸水。霸水也从蓝田谷流出,向北进入渭水。古代叫兹水,秦穆公时改名用来彰明称霸之功,示耀子孙。奉明县,宣帝时设置。霸陵县,是以前的芷陽,文帝时改名。王莽时叫水章。杜陵县。是以前的杜伯国,宣帝时改名。有周右将军杜主祠四所。王莽时叫饶安。 左冯翊,即秦朝的内史之地,高帝元年属于塞国,高帝二年改名为河上郡,九年时撤销,重新改为内史。武帝建元六年分为左内史,太初元年改名为左冯翊。有二十三万五千一百零一产,九十一万七千八百二十二人。下辖二十四县:高陵县,由左辅都尉治理。王莽时叫千春。橾陽县,秦献公时从雍城迁来。王莽时叫师亭。翟道县,王莽时叫涣。池陽县,惠帝四年设置。裁薛山在北面。夏陽县,是以前的少梁,秦惠文王十一年改名。《禹贡》上记载的梁山在西北,龙门山在北面。有铁官。王莽时叫冀亭。衙县,王莽时叫达昌。粟邑县,王莽时叫粟城。谷口县,九叟山在西面。有天齐公、五牀山、价人、五帝祠四所。王莽时叫谷喙。莲勺县,鄘县,王莽时叫脩令。频陽县,秦厉公时设置。临晋县,是以前的大荔,秦朝取得了它,改了名。有河水祠。芮乡,是以前的芮国。王莽时叫监晋。重泉县,王莽时叫调泉。郃陽县,投栩县,景帝二年设置。武城县,王莽时叫桓城。沈陽县,王莽时叫制昌。裹德县,《禹贡》北面列举的荆山在南面,下面有彊梁原。洛水从东南流入渭水,是雍州的灌渠。王莽时叫德骥。征县,王莽时叫泛爱。云陵县,昭帝时设置。万年县,高帝时设置。王莽时叫异赤。长陵县,高帝时设置。有五万零五十七户,十七万九千四百六十九人。王莽时叫做长平。陽陵县,是以前的弋陽,景帝时改名。王莽时叫渭陽。云陽县。有休屠、金人以及径路神祠三所,越地巫师舶郭祠三所。 右扶风,即秦朝的内史之地,高帝元年属于章邯之雍国,高帝二年改为中地郡。高帝九年撤销,重新叫内史。武帝建元六年分为右内史,太初元年把主爵都尉改名为右扶风。有二十一万六千三百七十七户,八十三万六千零七十人。辖二十一县:渭城县,是以前的咸陽,高帝元年改名叫新城,高帝七年撤销,划归长安。武帝元鼎三年改名叫渭城。有兰池宫。王莽时叫作京城。槐里县,周时叫犬丘,懿王在这裹定都。秦时改名为废丘。高祖三年又改名。有黄山宫,孝惠二年建造。王莽时叫槐治。鄂县,是一个古国。有扈谷亭。扈,夏启曾攻打过。酆水从它东南流出,还有淆水,都在北面经过上林苑流入渭水。有责陽宫,秦文王时建造。签屋县,有长杨宫,有射熊馆,秦昭工时建造。灵软渠,是武帝时凿通的。牦县,周时后稷所分封的。郁夷县,《诗》上有“周道郁夷”。有沂水祠。王莽时叫郁乎县。美陽县,《禹贡》中所说的岐山在它西北。中水乡,是周大王建邑地的地方。有高泉宫,秦宣太后建造。郡县,成国渠首先接受渭水的水,东北到上林流入蒙笼渠。属右辅都尉管理。雍县,秦惠公在这裹定都。有五峙,太昊、黄帝以下祠三百零三所。橐泉宫,孝公建造。祈年宫,惠公建造。械陽宫,昭王建造。有铁官。漆县,水流在县的西面。有铁官。王莽时叫漆治。枸邑县,有豳乡,即《诗》上所说的豳国,公刘在此定都。喻麋县,有黄帝子祠。王莽时叫扶亭。陈仓县,有上公、明星、黄帝的孙子、舜的妻子育的冢和祠。有羽陽宫,秦武王时建造。杜陽县,杜水从南面流入渭水。《诗》上说“自杜”王莽时叫通杜。淠县,吴山在西面,古代文字记载认为是沂山。雍州山。北面有蒲谷乡弦中谷,雍州弦蒲薮。沂水从西北流出,流入渭水。芮水从西北流出,向东流入泾水。是《诗》上所说的芮眠,是雍州的河流。好时县,跪山在东面。有梁山宫,秦始皇时建造。王莽时叫做好邑。虢县,有黄帝的儿子、周文王、周武王的祠。虢宣,由秦宣太后建造。安陵县,夏至时设置。互茬时叫嘉平。茂陵县,武帝时设置。有六万一千零八十七户,二十匕万七千二日匕十匕入。王莽时叫宣城。平陵鳖,啦时设置。盛时叫做龃。武功县。是丝山,古代文字记载认为是垄直山。垂旦,古文记载认为是敦物。都在县的束面。斜水从衙领山北面流出,到郧流入回丛。壹丛也流出面。领,到盐必流入迺丛。有垂山、斜水、褒水祠三所。王莽时叫做新光。 弘农郡,武帝元鼎四年始置。王莽改名右队。有十一万八干零九十一户,四十七万五千九百五十四口人。有铁官,在醒池。下辖十一县:弘农县,是以前童周的鱼查板。衙山领下面有谷地,还丞从这襄流出,向北流入黄河。卢氏县,熊耳山在它束面,伊水从这裹流出,向东北进入雒水,经过一个郡,行程四百五十里:还有育水,向南到顺陽流入沔水。还有洱水,向东南到鲁陽,也流入沔水。都经过两个郡,行程六百里。王莽时叫昌富。陕县,是以前的虢国。有焦墟,是以前的崖包。王邀在左墨,塞蓝在茔堡,玺蓝在壅蛆。王菱时叫董旦。宜陽县,在幽有铁官。垦池县,高帝八年恢复咀池中乡的百姓。景帝中二年开始筑城,迁徙万家人口到这裹,成为县。谷水流出谷陽谷,向东北到谷城进入雒水。王莽时叫陕亭。丹水县,水从上雏摹主灿流出,向东到扭流入鱼眯。蜜凰塑,是以前的商密。新安县,《禹贡》上的涧水在东面,向南流入雒水。商县,是秦国相卫鞅的邑地。析县,黄水流出黄谷,鞠水流出析谷,都向东到郦流入湍水。王莽时叫君亭。陆浑县,春秋时把陆浑戎迁到遣裹。有关vi。上雒县。《禹贡》中的雒水从冢领山流出,东北到巩流入黄河,经过两个郡,行程一千零七十里,豫州河。还有卫z真1,从秦领山流出,向东南到馒地流入迈丞,经过三个郡,行程五百七十里。熊耳获舆山在东北面。 洞束郡,盏固始置。:毖时改名j挝。有根仓、湿仓。有二十三万六千八百九十六户,有几十六万二千九百一十二人。辖二十四县:安邑县,巫盛量在南面,盐迤在西南。垫缝从魏迁徙到这裹,到蛊王时迁到大梁。有铁官、盐官。王莽时叫河东。大陽壁,星业在丙面,上面有昱垣,且亘逗封左伯后就在这襄,这裹就叫虞公,被晋国所灭。有天子庙。王莽时叫勤田。猗氏县,解县,蒲反县,有尧山、首山祠。雷首山在南面。所以叫蒲,秦时改名。王莽时叫蒲城。河北县,是《诗》上的魏国,晋献公把它减掉了,用来分封大夫毕万,曾孙魏绛迁徙到安邑。左邑县,王菱时叫;担皇。汾陰县,企业在南面。邀飓,是以前的迪达。置逮公从置匮迁到逭裹。亘适亘叠六年经过这裹,改名。濩泽县,《禹贡》中的析城山在西南。端氐昼,坠溯,垣毖,《禹贡》上的王屋旦在东北,边丛从这裹流出,东南到!妪流入董回,溢出茔堡的北地中,又向东到琅槐流入大海,经过九个郡,行程有一千八百四十里。皮氏县,耿乡,是以前的耿国,晋献公消灭了它,用来赐给大夫趟夙。这以后过了十代,到献侯时迁到中牟。有铁官。王莽时叫延平。长脩县,平陽县,韩武子玄孙贞子居住在这襄。有铁官。王莽时叫香平。襄陵县,有班氏乡亭。王莽时叫干昌。彘县,霍大山在东面,冀州山,是周厉王所逃向的地方。王莽时叫黄城。杨县,王莽时叫有年亭。北屈县,《禹贡》的壶口山在东南。王莽时叫朕北。蒲子县,绛县,晋武公从曲沃迁到这裹。有铁宫。狐摄县,骐县。是侯国。 太原郡,秦国始置。有盐官,在晋陽。属于并州刺史部。有十六万九千八百六十三户,六十八万四百八十八人。有家马官。辖二十一县:晋陽县,以前的《诗》上叫唐国,周成土消灭了唐国,把他弟弟叔虞分封在遣裹。龙山在西北。有盐官。晋水从遣裹流出,向东流入汾水。菝人县,界休县,王莽时叫界美。榆次县,在涂水乡,晋国大夫知徐吾的邑地。梗陽乡,魏戊的邑地。王莽时叫大原亭。中都县,于离县,王莽时叫于合。兹氏县,王莽时叫兹同。狼孟县,王莽时叫狼调。邬县,九泽在它北面,造裹是昭余祁,并州的湖泽。晋大夫司马弥牟的邑地。盂县,晋大夫孟丙的邑地。平陶县,王莽时叫多穣。汾陽县,有北山,汾水从逭襄流出,向西南到汾陰流入黄河,经过两个郡,行程一千三百四十里,是冀州的灌渠。京陵县,王莽时叫致城。陽曲县,大陵县,有铁官。王莽时叫大宁。原平县,祁县,晋国大夫贾辛的邑地,王莽时叫示。上艾县,有绵曼水,向东到蒲吾,流入摩池水。虑质县,陽邑县,王莽时叫繁穣。 广武县。句注、贾屋山在北面。由都尉管理。王莽时叫值担。 上党郡,秦始置,属于并州。有上党关、壶口关。石研关、天井关。有七万三千七百九十八户,三十三万七千七百六十六人。下辖十四县:长子县,周史辛甲所封的地方。有鹿谷山,溺漳水从这裹流出。向东到邺流入清漳。屯留县,桑钦说“绛水从西南流出,向东流入大海”。余吾县,铜千县,有上厌亭,下厩聚。沾县,有大咀谷,清漳水从这裹流出,向东北到邑成流入黄河,经过五个郡,行程一千六百八十里。有冀州河。涅氏县,涅水从这裹流出。襄垣县,王莽时叫上党亭。壶关县,有羊肠版。沾水向东到朝歌流入淇水。泫氏县,有杨谷,绝水从这裹流出,向南到壁王流入沁。高都县,有莞谷,丹水从这裹流出,向东南流入泫水。有天井关。潞县,是故潞子国。隋氏县,陽阿县,谷远县。有羊头山世靡谷,沁水从这裹流出,向东南方向到荣陽流入黄河,经过三个郡,行程九百七十里,王莽时叫谷近。 河内郡,高帝元年叫殷国,高帝二年改为郡。王莽时改名后队校尉部,属于司隶。有二十四万一千二百四十六户,一百零六万七千零九十七人。下辖十八县:怀县,有工官。王莽时改名河内。汲县,武德县,波县,山陽县,在西北有束太行山。河陽县,王莽时叫河亭。州县,共县,是旧国。有北山,淇水从这裹流出,向东到黎陽流入黄河。平皋县,朝歌县,纣王在这裹定都。周武王弟康叔所分有的封地,改名为卫。王莽时叫雅歌。脩武县,温县,是旧国,都姓己,是苏忿生的封地。壁王县,太行山在西北。卫元君被秦国所攻夺,从濮陽迁徙到这裹。王莽时叫作平壁。获嘉县,是以前汲地的新中乡,武帝经过时加以改名。轵县,沁水县,隆虑县,国水向东北到信成流入张甲河,经过三个郡,行程一千八百四十里。有铁官。荡陰县。荡水向东到内黄泽。茇水从西山流出,也到内黄流入荡水。有茇里城,西伯被拘留在这裹。 河南郡,即秦国的zjll郡故地,高帝时改为今名。雒陽有五万二千八百三十九户。王莽时叫保忠信乡,属于司隶校尉部。有二十七万六千四百四十四户,一百七十四万二百七十九人。有铁官、工官。敖仓在荣陽。下辖二十二县:雒陽县,周公迁移殷国百姓,因此叫成周。《春秋》上记载昭公三十二年,晋在狄泉会合诸侯,因为它的面积比成周城的面积大,就让敬王居住。王莽时叫作宜陽。荣陽暴系,卞水、冯池都在西南。有狼汤渠,首先接受沸水的水,向东南到陈流入颖水,经过四个郡,行程七百八十里。偃师县,有尸乡,是殷汤定都的地。王莽时叫师成。京县,乎陰县,中牟县,圃田泽在西面,是豫州的湖泽。有笺叔的邑地,赵献侯从耿迁到这裹。平县,王莽时改名治平。陽武县,有博狼沙。王莽时叫陽桓。河南县,是以前的郊、鄙地。周武王迁移九鼎,周公迎来太平,营建作为都城,造就是王城,到平王时就居住在这裹。缑氏县,刘聚,是周大夫刘子的邑地。有延寿城仙人祠。王莽时叫中亭。卷县,原武县,王莽时叫原桓。巩县,东周所居住的地方。谷成县,《禹贡》上的泸水从营亭北面流出,向东南流入雒水。故市县,密县,是旧有的国家。有大骁山,潠水从这裹流出,向南到临颖流入颖水。新城县,惠帝四年设置。蛮中,是以前的戎蛮子国。开封县,逢池在东北,有的说是宋国的逢泽。成皋县,是以前的虎牢。又叫制。苑陵县,王莽时叫左亭。梁县,有思狐聚,秦灭西周后把它的君主迁到这裹。陽人聚,秦灭东周后把它的君主迁到这里。新郑县。《诗》上的郑国,是郑桓公的儿子武公所建立的国家,后来被韩国所灭,韩国从平陽迁到这裹定都。 束郡,秦始置,王莽时改名叫治亭。属于兖州刺史部。有四十万一千二百九十七户,一百六十五万九千零二十八人。辖二十二县:濮陽县,卫成公从楚丘迁到这襄。是以前的帝丘,颛顼时成为废墟。王莽时叫治亭。观县,王莽时叫观治。聊城县,顿丘县,王莽时叫顺丘。发干县,王莽时叫戢循。范县,王莽时叫建睦。茬平县,王莽时叫功崇。东武陽县,大禹治理漯水,使它向东北到千乘流入大海,经过三个郡,行程一千零二十里。王莽时叫武昌。博平县,王莽时叫加睦。黎县,王莽时叫黎治。清县,王莽时叫清治。束阿县,由都尉治理。离狐县,莽时叫瑞狐。临邑县,有沸庙。王莽时叫谷城亭。利苗县,须昌县,是以前的须句国,大昊的后代,都姓风。寿良县,蚩尤祠在西北的沸上。有朐城。乐昌县,陽平县,白马县,南燕县,南燕国,都姓皓,黄帝的后代。廪丘县。 陈留郡,武帝元狩元年设置。属于兖州刺史部。有二十九万六千二百八十四户,一百五十万九干零五十人。辖十七县:陈留县,鲁渠水首先从狼汤渠接受水源,向东到陽夏,流入涡渠。小黄县,成安县,宁陵县,王莽时叫康善。雍丘县,是以前的杞国,周武王把它封给大禹的后代东楼公。先在春秋时迁到鲁国的东北,到二十一代简公时就被楚国所减。酸枣县,束昏县,王莽时叫束明。襄邑县,有服官。王莽时叫襄平。外黄县,由都尉治理。封丘县,濮渠水首先从济水接受水源,向东北到都关,进入羊里水,经过三个郡,行程六百三十里。长罗县,是诸侯国。王莽时叫惠泽。尉氏县,儒县,王莽时叫顺通。长垣县,王莽时叫长固。平丘县,济陽县,王莽时叫济前。浚仪县。是以前的大梁。魏惠王从安邑迁到逭裹。睢水首先从狼汤水接受水源,向东到取虑流入泅水,经过四个郡,行程一千三百六十里。 颖川[郡,秦始置。高帝五年叫韩国,次年又恢复原名。王莽时叫左队。陽翟有工官。属于豫州刺史部。有四十三万二千四百九十一户,二百二十一万九百七十三人。辖二十县:陽翟县,是夏禹的诸侯国。周朝后期,韩景侯从新郑迁到这裹。有四万一千六百五十户,十万九干人。王莽时叫颖川。昆陽县,颖陽县,定陵县,有束不羹。王莽时叫定城。长社县,新汲县,襄城县,有西不羹。王莽时叫相城。郾县,郏县,舞陽县,颖陰县,亩高县,武帝时设置,用来奉祭太室山,造就是中岳。有太室、少室山庙。古代文字记载认为崇高就是外方山。许县,是以前的诸侯国,姓姜,四岳的后代,太叔所分封,二十四代被楚所减。伪陵县,有四万九干一百零一户,二十六万一千四百一十八人。王莽时叫左亭。临颖县,王莽时叫监颖。父城县,应乡,是以前的诸侯国,周武王的弟弟被分封在遣裹。成安县,是诸侯国。周承休县,是诸侯国,亘童时设置,亘丝二年改名叫塑公。王差时叫嘉美。陽城县,洧水从陽城山流出,向东南到长平流入垄丞,经过三个郡,行程五百里。题丞从陽干山流出,向东到下蔡流入淮水,经过三个郡,行程一千五百里,到荆州灌渠。有铁官。纶氏县。 汝南郡,高帝始置。王莽时改名汝汾。分离为赏都尉。属于豫州刺史部。有四卜六万一千五百八十七户,二百五十九万六千一百四十八人。辖三十七县:王翅,盟挝,腥挝,是侯国。王述时叫巡。汇强县,富波县,女陽县,鲷陽县,呈房县,安成县,是侯国。王莽时叫至成。南顿县,是以前的顿子国,都是姬姓。朗陵县,捆陽县,王莽时叫乐庆。宜春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宣孱。女陰县,是以前的胡国。由都尉管理。王莽时叫汝坟。新垩毖,蔓工堡从基迁到遣裹,:二代后迁到王蔡。王莽时叫面迁。新息县,王莽时叫新德。濯陽县,期思县,慎陽县,:匿题,王菱时叫盐迨。丑堕逊,士盟瑟,是侯国。西平县,有铁官。王莽时叫新亭。上蔡县,是以前的蔡国,周武王的弟弟叔度被分封在这裹。叔度被流放后,成王就封他的儿子胡,十八代后迁到新蔡。面,艳时叫艳。西华县,艳时叫塑。昼芒瑟,艳时叫延。宜禄县,艳时叫绷。更瑟,以前是侯国。新鄯县,王莽时叫新延。归德县,是侯国,宣帝时设置。王莽时叫归惠。新陽县,王莽时叫新明。安昌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始成。安陽题,是侯国。王菱时叫塑墓。博陽县,是侯国。旦菱时叫乐家。成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新利。定陵昼。这丞从直堡山流出,向东南到题整流入进jjl,经过四个郡,行程一千三百四十里。 南陽郡,秦始置。王莽时改名叫前队。属于荆州刺史部。有三十五万九千三百一十六户,一百九十四万二千零五十一人。有三十六个县:宛县。是以前的申伯国。有屈申城。县南有北筮山。有四万七千五百四十匕户。有工官、铁官。王莽时叫作南陽。箪壁,杜衍县,毖时叫驰。塑题,是侯国。上菱时叫南庚。育陽县,有南筮聚,在东北面。博山县,是侯国。哀帝时设置。是以前的顺陽。涅陽县,王莽时叫避。堕毖,堵陽县,王菱时叫匿越。筮胚,进水从衡山流出,向东到郦流入汝水。山都县,蔡陽题,王茎的母亲功显君的邑地。新野县,筑陽县,是以前的谷伯国。王莽时叫作宜禾。棘陽县,武当县,舞陰县,洒水从中陰山流出,向东到蔡流入汝水。哪,越,盛时叫挝。曲,铋从西北流出,向南进入汉水。安众县,是侯国。是以前宛的西乡。冠军县,武帝时设置。是原来穣县的卢陽乡、宛县的临驰聚。比陽县,平氏县,《禹贡》上的桐柏大复山在东南,进jb从造裹流出,向东南到n继流入大海,经过四个郡,行程三千二二百四十里,到直业河。旦菱时叫至差。龃,旧有的侯国。垦翅,是原先的屋国。越,是楚厘墓公的邑地。有长城,号称友越。邓县,旧有的侯国。由都尉管理。朝陽县,王莽时叫厉信。鲁陽县,有鲁l山。古代的鲁县,是御龙氏迁移的地方。鲁山,是溃水的发源地,东北到定陵流入汝水。又有昆水,东南到定陵流入汝水。舂陵县,是侯国。以前是蔡陽的白水乡。上唐乡,是以前的唐国。新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新林。湖陽县,是以前的廖国。红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红俞。乐成县,是侯国。博望县,是侯国。土莽时叫宜乐。复陽县。是侯国。以前是塑墨的銮继。 南郡,秦始置,高帝元年改为临江郡,高帝五年恢复原名。景帝二年又重新改为临江,景帝中二年又恢复原名。王莽时叫南顺。属荆州刺史部。有十二万五千五百七十九户,七十一万八千五百四十人。有发弩官。下辖十八个县:江陵县,以前楚国的郢都,楚文王从丹陽迁到这裹。过九代后平王在这裹建城。十代后秦国攻取郢都,迁到陈。王莽时叫江陆。临沮县,《禹贡》上记载南面分布荆山在东北,漳水从这裹流出,向东到江陵流入陽水,陽水流入沔水,行程六百里。夷陵县,由都尉治理。王莽时叫居利。华容县,云梦泽在南面,是荆州的湖泽。夏水首先从长江接受水源,向东流入沔水,行程五百里。宜城县,是以前的鄢县,惠帝三年改名。郢县,楚国的另外邑地。是以前的郢都。王莽时叫郢亭。e6县,当陽县,中庐县,枝江县,是原来的罗国。江沱水从西面流出,向东流入长江。襄陽县,王莽时叫相陽。编县,有云梦的官员。王莽时叫南顺。秭归县,归乡,是原来的归国。夷道县,王莽时叫江南。州陵县,王莽时叫江夏。若县,楚昭王畏惧吴国,从郢都迁到这里,后来重新回到郢都。巫县,夷水向东到夷道流入长江,经过两个郡,行程五百四十里。有盐官。高成县。流水从诡山流出,向东流入繇水。繇水向南到华容流入长江,经过两个郡,行程五百里。王莽时叫言程。 江夏郡,高帝始置。属于荆州刺史部。有五万六千八百四十四户,二十一万九千二百一十八人。有十四个县:西陵县,有云梦的官员。王莽时叫江陽。竟陵县,章山在东北,古代文字记载认为是内方山。郧乡,是楚国的郧公邑。王莽时叫守平。西陽县,襄县,王莽时叫襄非。邾县,衡山王吴芮的都城。軑县,是原来的弦子国。鄂县,安陆县,横尾山在东北,古代文字记载认为是陪尾山。沙羡县,蕲春县,郾县,云杜县,下雉县,王莽时叫闰光。钟武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当利。 庐江郡,是原来的淮南国,文帝十六年另立为国。金兰西北有束陵乡,淮水从这裹发源。属于扬州刺史部。庐江从陵陽东南流出,向北流入长江。有十二万四千三百八十三户,四十五万七千三百三十三人。有楼船官。下辖十二个县:舒县,原来是侯国。王莽时叫昆乡。居巢县,龙舒县,临湖县,雩娄县,决水向:lt~u蓼流入淮河,又有灌水,也向北到蓼流入决水,经过两个郡,行程五百一十里。襄安县,王莽时叫庐江亭。枞陽县,寻陽县,《禹贡》上九江在南面,都在东面汇合形成长江。潜县,天柱山在南面。有祠。沘水从沘山流出,向北到寿春流芍陂。皖县,有铁官。湖陵邑县,北湖在南面。松兹县。是侯国。旦差时叫通姜。 九江郡,秦始置,高帝四年改名为淮南国,武帝元狩元年恢复原名。王莽时叫延平。属于扬州刺史部。有十五万零五十二户,七十八万零五百二十五人。有陂官、湖官。有十五个县:寿春邑县,楚国考烈王从陈迁到这裹。浚遒县,成德县,王莽时叫平阿。橐皋县,陰陵县,王莽时叫陰陆。历陽县,由都尉治理。王莽时叫明义。当涂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山聚。钟离县,王莽时叫蚕富。合肥县,束城县,王莽时叫武城。博乡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扬陆。曲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延平亭。建陽县,全椒县,阜陵县。王莽时叫阜陆。 山陽郡,以前是梁国。景帝中六年另立为山陽国。武帝建元五年另立为郡。王莽时叫钜野。属于兖州刺史部。有十七万二千八百四十七户,八十万一千二百八十八人。有铁官。下辖二十三个县:昌邑县,武帝天汉四年改山陽为昌邑国。有梁丘乡。《春秋传》说“宋、齐会盟于梁丘”。南平陽县,王莽时叫咀平。成武县,有楚丘亭。齐桓公所建的城,把卫文公迁到遣裹。儿子成公迁到濮陽。王莽时叫成安。湖陵县,<禹贡》“从泅水、淮水乘船到达黄河”,水在南面,王莽时叫湖陆。东翻县,方与县,橐县,王莽时叫高平。钜壁县,大壁泽在北面,是兖州的湖泽。单父县,由都尉治理。王莽时叫利父。薄县,都关县,城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城谷。黄县,是侯国。爰戚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戚亭。郜成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告成。中乡县,是侯国。平乐县,是侯国。包丛向东北到迹流入回j,1。脑,是侯国。瑕丘县,鱼乡县,是侯国。栗乡县,是侯国。王莽时叫足亭。曲乡县,是侯国。西陽县。是侯国。 济陰郡,是原来的梁国。景帝中六年另立为济陰国。宣帝甘露二年改名叫定陶。《禹贡》上的荷泽在定陶东面。属于兖州刺史部。有二十九万零二十五户,一百三十八万六千二百七十八人。辖九个县:定陶县,是原来的曹国,周武王的弟弟叔振铎被分封在逭裹。《禹贡》上的陶丘在西南面。有陶丘亭。冤句县,王莽时改定陶叫济平,冤句县叫济平亭。吕都县,王莽时叫祈都。葭密县,成陽县,有尧帝的冢灵台。《禹贡》上的雷泽在西北。鄄城县,王莽时叫鄄良。句陽县,诧县,王莽时叫万岁。乘氏县。泅水向东南到睢陵流入淮水,经过六个郡,行程一千一百一十里。 沛郡,即秦国的泅水郡。高帝时改为郡。王莽时叫吾符。属于豫州刺史部。有四十万九千零七十九户,二百零三万四百八十人。辖三十七个县:相县,王莽时叫吾符亭。龙亢县,竹县,王莽时叫笃亭。谷陽县,萧县,是原来的萧叔国,宋时另立为附属于诸侯的小柄。向县,旧侯国,《春秋》上说“莒人进入向国”。姜姓,是炎帝的后代。绖县,广戚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力聚。下蔡县,原来的州来国,被楚国所减,后来吴国攻取了它,到夫差时把昭侯迁到遣裹。四世后侯国齐终于被楚国减掉。丰县,王莽时叫吾丰。郸县,王莽时叫单城。谯县,王莽时叫延成亭。蕲县,罂乡。高祖攻破黥布。由都尉治理。王莽时叫蕲城。烛县,王莽时叫贡。辄与县,王莽时叫华乐。山桑县,公丘县,是侯国。是原来的滕国,周懿王的儿子错叔锈被分封在这裹,三十一代被齐国所灭。符离县,王莽时叫符合。敬丘县,是侯国。夏丘县,王莽时叫归思。校县,是侯国。高祖在垓下打败项羽。王莽时叫育成。沛县,有铁官。芒县,王莽时叫博治。建成县,是侯国。城父县,夏肥水向东南到卜祭流入淮水,经过两个郡,行程六百二十里。王莽时叫思善。建平县,是侯国。王莽时叫田平。部县,王莽时叫费治。栗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成富。扶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合治。高县,是侯国。高柴县,是侯国。漂陽县,平阿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平宁。东乡县,临都县,义成县,祁乡县。足侯国。王莽时叫盒墼。 魏郡,高帝始置。王莽时叫魏城。属于冀州刺史部。有二十一万二千八百四十九户,九十万九千六百五十五人。辖十八个县:邺县,原来的大河在它东北流入大海。馆陶县,河水分流形成屯氏河,东北到章武流入大海,经过四个郡,行程一千五百里。斥丘县,王莽时叫利丘。沙县,内黄县,清河水从它南面流出。清渊县,魏县,由都尉治理。王莽时叫魏城亭。繁陽县,元城县,梁期县,黎陽县,王莽时叫黎蒸。即裴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即是。武始县,漳水向东到邯郸流入漳水,还有拘涧水,向东北到邯郸流xa渠。邯会县,是侯国。陰安县,平恩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延平。邯沟县,是侯国。武安县。白渠水从钦口山发源,向东到列人流入漳水。还有写水,向东北到东昌流入库池河,经过五个郡,行程六百零一里。有铁官。王莽时叫桓安。 钜鹿郡,秦始置。属于冀州刺史部。有十五万五千九百五十一户,八十二万七千一百七十七人。辖二十个县:钜鹿县,《禹贡》上的大陆泽在北面。纣王所造的沙丘台在东北七十里。南织县,王莽时叫富平。广阿县,象氏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宁昌。虞陶县,宋子县,王莽时叫宜子。杨氏县,王莽时叫功陆。临平县,下曲陽县,由都尉治理。赏县,郾县,王莽时叫秦聚。新市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市乐。堂陽县,有盐官。曾经分化为经县。安定县,是侯国。敬武县,历乡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历聚。乐信县,是侯国。武陶县,是侯国。柏乡县,是侯国。安乡县。是侯国。 常山郡,高帝始置。王莽改名为井关。属于冀州刺史部。有十四万一千七百四十一户,六十七万七千九百五十六人。辖十八个县:元氏县,沮水首先从中丘西山的穷泉谷接受水源,向东到堂陽流入黄河。王莽时叫井关亭。石邑县,井陉山在西面,校水发源于此,向东南到虞陶流入泜水。桑中县,是侯国。灵寿县,中山桓公居住在这裹。《禹贡》上的卫水从东北流出,向东流入库池。蒲吾县,有铁山。大a渠水首先从绵曼水接受水源,向东南到下曲陽流入斯汶。上曲陽县,恒山的北谷在西北方向。有祠。并州山。《禹贡》上的恒水从并州山流出,向东流淀水。王莽时叫常山亭。九门县,王莽时叫久门。井陉县,房子县,济水从赞皇山流出,向东到瘿陶流入泜水。王莽时叫多子。中丘县,渚水从逢山长谷流出,向东到张邑流入醚。王菱时叫直塞。封斯县,是侯国。盟墨,垩棘县,鄗县,世祖即位,改名叫高邑。王莽时叫禾成亭。乐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畅苗。平台县,是侯国。王莽时叫顺台。都乡县,是侯国。有铁官。王莽时叫分乡。南行唐县。滋水从牛饮山白陆谷流出,向东到新市流入库池。由都尉治理。王莽时叫延亿。 清河郡,!逊始置。王差时改名为王回。属于冀州刺史部。有二十万一千七百七十四户,八十七万五千四百二十二人。有十四个县:清陽县,是诸侯王的都城。束武城县,绎幕县,灵县,黄河水分流形成睦盐囤,向东北到蓝流入屯氏河。王菱时叫播。脑,盛时叫驰。困,鶸时口u褪。旦丘县,由都尉治理。信成县,张甲河首先接受屯氏支流,向东北到蓓流入漳水。熄题县,束陽县,是侯国。王蒌时叫置厘。信乡县,是侯国。绫逊,面题,复腥题。理时叫魈。 豳,龃始置。毖时叫艳,属于蝴刺史部。有十九万五千六百零七户,七十八万二千七百六十四人。有铁官。下辖二十九个县:涿县,整眯首先从速j01接受水源,分流向东到宝这流入董回。迺题,毖时叫迢厦。谷丘县,故安县,昼丞从埋变流出,向东到茎荡流入迩z11,是莹业的灌渠。水流也到翅昼流入迷zll。南深泽县,范陽县,王茎时叫岖壁。趟,困,毖时叫皱。昼题,屋望题,是侯国。翅胚,毖时叫宣笙。高陽县,理时叫直皇。剑腿,是侯国。安平县,由都尉治理。旦菱时叫卢望皇。翌越,是侯国。旦菱时叫握笪。盛题,是侯国。王菱时叫宣塞。良乡县,是侯国。旦塞向南向东到垦眯流入塑眯。王茬时叫卢盐。利乡县,是侯国。王茎时叫童笪。临乡县,是侯国。益昌县,是侯国。王茎时叫直麸。陽乡县,是侯国。王菱时叫塑。西乡县,是侯国。王菱时叫重担。饶陽县,。史z岖,武垣县,王菱时叫啦。阿陵县,旦查时叫阿陆。阿武县,是侯国。高郭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广堤。新昌县。是侯国。 勃海郡,高帝始置。王莽时叫迎河,属于幽州刺史部。有二十五万六千三百七十七户,九十万五千一百一十九人。有二十六个县:浮陽县,王莽时叫浮城。陽信县,束光县,有胡苏亭。阜城县,王莽时叫吾城县。千童县,重合县,南皮县,王莽时叫迎河亭。定县,是侯国。章武县,有盐官。王莽时ntt桓章。中邑县,王莽时叫检陰。高成县,由都尉治理。高乐县,王莽时叫为乡县。参户县,是侯国。成千县,有摩池河,民间叫徒骇河。王莽时叫泽亭县。柳县,是侯国。临乐县,是侯国。王莽时叫乐亭县。塞平舒县,重平县,安次县,脩市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居宁县。文安县,景成县,是侯国。束州县,建成县,章乡县,是侯国。蒲领县。是侯国。 平原郡,高帝始置。王莽时叫河平郡。属于青州刺史部。有十五万四千三百八十七户,六十六万四千五百四十三人。下辖十九个县:平原县,有笃马河,向东北流入大海,行程五百六十里。鬲县,平当认为是鬲津县。王莽时叫河平亭。高唐县,桑钦说漯水从逭裹流出。重丘县,平昌县,是侯国。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羽贞县。般县,王莽时叫分明县。乐陵县,eh都尉治理。王莽时叫美陽县。祝阿县,王莽时叫安成县。瑗县,王莽时叫东顺亭县。阿陽县,漯陰县,王莽时叫翼成县。枋县,王莽时叫张乡县。富平县,是侯国。王莽时叫乐安亭县。安惠县,合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宜乡县。楼虚县,是侯国。:笼额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清乡县。安县。是侯国。 干乘郡,高帝始置。王莽时改为建信郡。属于青州刺史部。有十一万六千七百二十七户,四十九万零七百二十人。有铁官、盐官、均翰官。下辖十五个县:千乘县,有铁官。束邹县,湿沃县,王莽时叫延亭县。平安县,是侯国。王莽时叫鸿睦县。博昌县,时水向东北到钜定流入马车渎,是幽州的灌渠。蓼城县,由都尉治理。王莽时叫施武县。建信县,狄县,王莽时叫利居县。琅槐县,乐安县,被陽县,是侯国。高昌县,繁安县,是侯国。王莽时叫瓦亭县。高宛县,王莽时叫常乡县。延乡县。 济南郡,是原来的齐国。文帝十六年另立为济南国。景帝二年始置此郡。王莽时叫乐安郡,属于青州刺史部。有十四万零七百六十一户,六十四万二千八百八十四人。有十四个县:束平陵县,有工官、铁官。邹平县,台县,王莽时叫台治县。梁邹县,土鼓县,于陵县,由都尉治理。王莽时叫于陆县。陽丘县,般陽县,王莽时叫济南亭县。菅县,朝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脩治县。历城县,有铁官。号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利成县。着县,宜成县。是侯国。 泰山郡,高帝时始置。属于兖州刺史部。有十七万二千零八十六户,七十二万六千六百零四人。有工官。汶水从莱毋流出,向西流入济水。辖二十四个县:奉高县,有明堂,在西南面四里远的地方,武帝元封二年建造。有工官。博县,有泰山庙。岱山在西北面,是兖州的山。茬县,卢县,由都尉治理。是济北王的都城。肥成县,她丘县,隧乡,是以前的隧国。《春秋》上说“齐人在隧被歼灭”。刚县,是以前的阐地,王莽时叫柔县。柴县,盖县,洙水从临乐的子山流出,向西:ltn盖县流入池水。又有沂水向南到下邳县流入泅水,经过五个郡,行程六百里,是青州的灌渠。梁父县,束平陽县,南武陽县,治水从冠石山流出,向南到下邳县流入泅水,经过两个郡,行程九百四十里。王莽时叫桓宣县。莱芜县,甾水从原山流出。向东到博昌县流入沸水,是幽廾0的灌渠。又有《禹贡》上的汶水从西南流出,进入沸水。汶水,就是桑钦所说的。钜平县,有亭亭山祠。嬴县,有铁官。牟县,是以前的侯国。蒙陰县,禹贡》上的蒙山在西南面,有祠。颛臾国在蒙山的下面。王莽时叫蒙恩县。华县,王莽时叫翼陰。宁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宁顺县。乘丘县,富陽县,桃山县,是侯国。王莽时叫裒鲁县。桃乡县,是侯国。王莽时叫鄣亭县。式县。 齐郡,秦时始置。王莽时叫济南郡。属于青州刺史部。有十五万四千八百二十六户,五十五万四千四百四十四人。辖有十二个县:临淄县,师尚父的封地。如水向西北到梁邹县流入沸水。有服官、铁官。王莽时叫齐陵县。昌国县,德会水向西北到西安流入如水。利县,王莽时叫利治县。西安县,王莽时叫东宁县。钜定县,马车渎水首先从钜定接受水源,向东北到琅槐流入大海。广县,浊水从为山流出,向东北到广饶流入钜定。广饶县,昭南县,临朐县,有逢山祠。鲎丞从互宜业流出,向东北到庐蓝昼流入堑定。王莽时叫监朐。北乡县,是侯国。王莽叫禺聚县。平广县,是侯国。台乡县。 北海郡,景帝中元二年设郡。属于青州刺史部。有十二万七千户,五十九万三千一百五十九人。辖二十六个县:营陵县,有的叫营丘县。王莽时叫北海亭县。剧魁县,是侯国。王莽时叫上符县。安丘县,王莽时叫诛郅县。瓤县,是侯国。王莽时叫道德县。淳于县,益县,王莽时叫探陽县。平寿县,剧县,是侯国。都昌县,有盐官。平望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所聚县。平的县,是侯国。栖0泉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弘睦县。寿光县,有盐官。王莽时叫翼平亭县。乐望县,是侯国。饶县,是侯国。斟县,原来的侯国,大禹的后代。桑犊县,溉水从覆甑山流出,向东北到都昌县流入大海。:平城县,是侯国。密乡县,是侯国。羊石县,是侯国。乐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拔垄县,有的作扶,有的作枝。石乡县,是侯国。一作正乡县。上乡县,是侯国。新成县,是侯国。成乡县,是侯国。王莽时叫石乐县。胶陽县。是侯国。 东莱郡,高帝时始置。属于青州刺史部。有十万三千二百九十二户,五十万二千六百九十三人。辖有十七个县:掖县,王莽时叫掖通县。肿县,有之罘山祠。声洋水从居上山流出,向东北流入大海。平度县,王莽时叫利卢县。黄县,有莱山的松林莱君祠。王莽时叫意母。临朐县,有海水祠。王莽时叫监朐县。曲成县,有参山万里沙祠。治水从陽丘山流出,向南到沂县流入大海。有盐官。牟平县,王莽时叫望利县。东牟县,有铁官、盐官。王莽时叫弘德县。帜县,有百支莱王祠。有盐官。育犁县,昌陽县,有盐官。王莽时叫夙敬亭县。不夜县,有成山日祠。王莽时叫夙夜县。当利县,有盐官。王莽时叫柬莱亭县。卢乡县,陽乐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延乐县。陽石县,王莽时叫识命县。徐乡县。 琅邪郡,秦时设郡。王莽时改为填夷郡。属于徐州刺史部。有二十二万八干九百六十户,一百零七万九千一百人。有铁官。有五十一个县:束武县,王莽时叫祥喜县。不其县,有太一、传人祠九所,还有明堂,武帝时建造。海曲县,有盐官。赣榆县,朱虚县,丹水从凡山流出,向东北到寿光县流入大海。汶水从东泰山流出,向东到安丘县流入维水。有三山、五帝祠。诸县,王莽时叫诸并县。梧成县,灵门县,有高泵山。浯水从壶山流出,向束北流入淮水。姑幂县,都尉治理。有的叫薄泵县。王莽时叫季睦县。虚水县,是侯国。临原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填夷亭县。琅邪县,越王勾践曾在这裹统治过,建过馆台。有四时祠。祓县,是侯国。柜县,根艾水向东流入大海,王莽时叫祓同县。鉼县,是侯国。郑县,胶水向东到平度县流入大海,王莽时叫纯德县。雩睱县,是侯国。黔陬县,是以前的介国。云县,是侯国。计斤县,莒子开始建造,后来迁到莒县。有盐官。稻县,是侯国。皋虞县,是侯国。工莽时叫盈庐。平昌县,长广县,有莱山莱王祠。奚养泽在西面。秦国地图称为剧清池,是幽州的湖泽。有盐官。横县,久台水从故山流出,向东南到束武县流入淮水。王莽时叫令丘县。东莞县,术水向南到下邳县流入泅水,经过三个郡,行程七百一十里,是青州的灌渠。魏其县,是侯国。王莽时叫青泉县。昌县,有环山祠。兹乡,是侯国。箕县,是侯国,《禹贡》上的潍水向北到昌都县流入大海,经过三个郡,行程五百二十里,是兖州的灌渠。稗县,夜头水向南流到大海。王莽时叫识命县。高广县,是侯国。高乡县,是侯国。柔县,是侯国。即来县,是侯国。王莽时叫盛睦县。丽县,是侯国。武乡县,是侯国。王莽时叫顺理县。伊乡县,是侯国。新山县,是侯国。高陽县,是侯国。昆山县,是侯国。参封县,是侯国。折泉县,是侯国。折泉水向北到莫县流入淮水。博石县,是侯国。房山县,是侯国。慎乡县,是侯国。驷望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泠乡县。安丘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宁乡县。高陵县,是侯国。王莽时叫蒲陆县。临安县,是侯国。王莽时叫诚信县。石山县。是侯国。 东海郡,高帝时设郡。王莽时改为沂平郡。属于徐州刺史部。有三十五万八千四百一十四户,一百五十五万九千三百五十七人。有三十八个县:郯县,原来是侯国,少昊的后代,盈姓。兰陵县,王莽时叫兰东县。襄贲县,王莽时叫章信县。下邳县,葛蝉山在县西,古代文字记载认为是峄陽。有铁官。王莽时叫闰俭县。良成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承翰县。干曲县,王莽时叫平端县。戚县,朐县,秦始皇在海上树立石头作为束门阙。有铁官。开陽县,是原来的鄗国。王莽时叫厌虏县。费县,是原来鲁国的季氏的邑地。由都尉治理,王莽时叫顺从县。利县,王莽时叫流泉县。海曲县,王莽时叫东海亭县。兰祺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溥睦县。缯县,原来是侯国。大禹的后代。王莽时叫缯治县。南成县,是侯国。山乡县,是侯国。建乡县,是侯国。即丘县,王莽时叫就信县。祝其县,《禹贡》上的羽山在南面,是鲧被杀的地方。王莽时叫犹亭县。临沂县,厚丘县,王莽时叫祝其亭县。容丘县,是侯国。祠水向东南到下邳流入泅水。束安县,是侯国。王莽时叫业亭县。合乡县,王莽时叫合聚县。承县,王莽时叫承治县。建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建力县。曲陽县,王莽时叫从羊县。司吾县,王莽时叫息吾县。于乡县,是侯国。平曲县,是侯国。王莽时叫端平县。都陽县,是侯国。陰平县,是侯国。郡乡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徐亭县。武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弘亭县。新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博聚县。建陵县,是侯国。王莽时叫付亭县。昌虑县,是侯国。王莽时叫虑聚县。都平县。是侯国。 临淮郡,武帝元狩六年设。王莽时叫淮平郡。有二十六万八千二百八十三户,一百二十三万七千七百六十四人。下有二十九个县:徐县,是原来的侯国。盈姓。到春秋时徐子章禹被楚国减掉。王莽时ot徐调县。取虑县,淮浦县,游水向北流入大海。王莽时叫淮敬县。盱眙县,由都尉治理。王莽时叫武匡县。公犹县,王莽时叫秉义县。僮县,王莽时叫成信县。射陽县,王莽时叫监淮亭县。开陽县,赘其县,高山县,睢陵县,王莽时叫睢陆县。盐渎县,有铁官。淮陰县,王莽时叫嘉信县。淮陵县,王莽时叫淮陆县。下相县,王莽时叫从德县。富陵县,王莽时叫棵虏县。束陽县,播旌县,王莽时叫着信县。西平县,王莽时叫永聚县。高平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成丘县。开陵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成乡县。昌陽县,是侯国。广平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平宁县。兰陽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建节县。襄乎县,是侯国。王莽时叫相平县。海陵县,有江海会祠。王莽时叫亭间县。舆县,王莽时叫美德县。堂邑县,有铁官。乐陵县。是侯国。 会稽郡,秦时设郡。高帝六年为荆国,十二年改名为吴郡。景帝四年属于江都。属于扬州刺史部。有二十二万三千零三十八户,一百零三万二千六百零四人。下有二十六个县:吴县,原是侯国,周太伯的邑地。具区泽在西面,是扬州的湖泽,古代文字记载是震泽。南江在南面,向东流入大海,是扬州的河流。王莽时叫泰德县。曲阿县,是原来的云陽县。王莽时叫风美县。乌伤县,王莽时叫乌孝县。毗陵县,是季札居住的地方。长江在北面,向东流入大海,是扬州的河流。王莽时叫毗坛县。余暨县,潘水从萧山流出,向东流入大海。王莽时叫余衍县。陽羡县,诸暨县,王莽时叫疏虏县。无锡县,有历山,春申君每年用牛来祭祀。王莽时叫有锡县。山陰县,会稽山在南面,上面有大禹的冢、大禹井,是扬州的山陵。越王勾践的本国。有灵文园。丹徒县,余姚县,娄县,有南武城,阖间建造来监视越国。王莽时叫娄治县。上虞县,有仇亭。柯水向东流入大海。王莽时叫会稽县。海盐县,是原来的武原乡。有盐官。王莽时叫展武县。剡县,王莽时叫尽忠县。由拳县,柴辟,是原来的就李乡,吴、越作战的地方。大末县,谷水向东北到钱唐县流入长江。王莽时叫末治县。乌程县,有欧陽亭。句章县,渠水向东流入东海。余杭县,王莽时叫进睦县。鄞县,有镇亭,有鲒堉亭。东南面有天门水流入大海。有越天门山。王莽时叫谨县。钱唐县,由西部都尉治理。武林水从武林山流出,向东流入大海,行程八百三十里。王莽时叫泉亭县。邓县,王莽时叫海治县。富春县,王莽时叫诛岁县。冶县,回浦县。由南部都尉治理。 丹扬郡,原来是鄣郡。属于江都。武帝元封。-2年改名叫丹扬郡。属于扬州刺史部。有十万七千五百四十一户,四十万五千一百七十一人。有铜官。下有十七个县:宛陵县,彭泽聚在西南面。清水向西北到芜湖流入长江。王莽时叫无宛县。于替县,江乘县,王莽时叫相武县。春谷县,秣陵县,王莽时叫宣亭县。故鄣县,王莽时叫候望县。句容县,泾县,丹陽县,楚国的祖先熊绎的封地,十八世后,文王迁到郢。石城县,分江水首先从长江接受水源,向东到余姚县流入大海,经过两个郡,行程一千二百里。胡孰县,陵陽县,桑钦说淮水向东南方向流出,向北流入大江。芜湖县,中江向西南方向流出,向东到陽羡县流人大海,是扬州的河流。黝县,渐江水从南蛮夷中流出,向东流入大海。成帝鸿嘉二年为广德王国。乇莽时叫恕虏县。溧陽县,歙县,由都尉治理。宣城县。 豫章郡,高帝时设郡。王莽时叫九江郡。属于扬州刺史部:有六万七千四百六十二户,三十五万一千九百六十五人。下有十八个县:南昌县,王莽时叫宜善县。庐陵县,王莽时叫桓亭县。彭泽县,《禹贡》上的彭蠡泽在西面。鄱陽县,武陽乡西面卜多里有开采黄金的地方。鄱水向西流入湖汉。王莽时叫乡亭县。历陵县,傅易山、傅易jl!在南面,占代文字记载认为是傅浅原,王莽时叫蒲亭县。余汗县,余水在北面,到郎陽流入湖汉。王莽时叫治干县。柴桑县,王莽时叫九江亭县。艾县,脩水向东北到彭泽县流入湖汉,行程六百六十里。王莽时叫治翰县。赣县。豫章水从西南流出,向北流入大江。新淦县,由都尉治理。王莽时叫偶亭县。南城县,盱水向西北到南昌流入湖汉。建成县,蜀水向东到南昌县流入湖汉。王莽时叫多聚县。宜春县,南水向东到新淦流入湖汉,王莽时叫脩晓县。海昏县,王莽时叫宜生县。雩都县,湖汉水向东到彭泽流入长江,行程一千九百八十里。枭6陽县,王莽时叫豫章县。南壁县,彭水向东流入湖汉。安平县。是侯国。王莽时叫安宁县。 桂陽郡,高帝时设郡。王莽时改为南平郡。属于荆州刺史部。有二万八干一百一十九户,十五万六千四百八十八人。设有金官。下有十一个县:郴县,耒水从未山流出,向西南到湘南县流入湖泊。项羽所立的义帝建都于此。王莽时叫宣风县。临武县,秦水向东南到渍陽县流入汇水,行程七百里。王莽时叫大武县。便县,王莽时叫便屏县。南平县,耒陽县,舂水从舂山流出,向北到酃县流进大湖,经过两个郡,行程七百八十里。王莽时叫南平亭县。桂陽县,汇水向南到四会县流入郁水,经过两个郡,行程九百里。陽山县,是侯国。曲江县,王莽时叫除虏县。含沤县,祯陽县,王莽时叫基武县。陰山县。是侯国。 武陵郡,高帝时设郡。王莽时改为建平县。属于荆州刺史部。有三万四千一百七十七户,十八万五千七百五十八人。下有十三个县:索县,渐水向东流入沅水。孱陵县,王莽时叫孱陆县。临沅县,王莽时叫监元县。沅陵县,王莽时叫沅陆县。铎成县,康谷水向南流入大海。潭水从玉山流出,向东到阿林县流入郁水,经过两个郡,行程l百二十里。无陽县,无水首先从故且兰接受水源,向南流入沅水,行程八百九十里。迁陵县,王莽时叫迁陆县。辰陽县,辰水从三山谷流出,向南流入沅水,行程匕百五!一坚、乇莽时叫会亭县。酉陽县,义陵县,序水发源于鄘梁山,向西流入沅水。王莽时叫建平县。恨山县,零陽县,充县。酉原山是酉水的发源地,向南到沅陵县流入沅水,行程一千二百里。历山是澧水的发源地,向东到下隽流入沅水,经过两个郡,行程一千二百里。 零陵郡,武帝元鼎六年设郡。王莽时改为九疑郡。属于荆州刺史部。有二万一千零九十二户,十:三万九千三百七十八人。下有十个县:零陵县,陽海山是湘水的发源地,向北到酃县流入长江,经过两个郡,行程二千五百三十里。还有离水,向东南到广信流入郁林,行程九百八十里。营道县,九疑山在南面。王莽时叫九疑亭县。始安县,夫夷县,营浦县,都梁县,是侯国。路山是资水的发源地,向东北到益陽流入沅水,经过两个郡,行程一千八百里。泠道县,王莽时叫泠陵县。泉陵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溥闰县。洮陽县,王莽时叫洮治县。钟武县。王莽时叫钟桓瑟。 漠中郡,秦时设郡。王莽时叫新成郡,属于益州刺史部。有十万一千五百七十户,三十万零六百一十四人。下辖十二个县:西城县,旬陽县,北山是旬水的发源地,向南流入沔水。南郑县,池水发源于旱山,向东北流入汉水。褒中县,由都尉治理。有汉陽乡。房陵县,淮水发源于淮山,向东到中庐流入沔水。还有筑水,向东到筑陽也流入沔水。束山,是沮水的发源地,向东到郢流入长江,行程七百里。安陽县,乔谷水向西南流出,向北进入汉水。在谷水从北流出,向南流入汉水。成固县,沔陽县,有铁官。锡县,王莽时叫锡治县。武陵县,上庸县,长利县。有旦困。 广汉郡,高帝时设郡。王莽时改名就都县。属于益州刺史部。有十六万七千四百九十九户,六十六万二千二百四十九人。有工官。下有十三个县:梓潼县,驰水发源于五妇山,向南流入涪水,行程五百五十里。王莽时叫子同县。汁方县,王莽时叫美信县。涪县,有孱亭。王莽时叫统睦县。雒县,雒水发源于章山,向南到新都谷流入湔水。有工官。王莽时叫吾雒县。绵竹县,绵水从紫岩山流出,向东到新都北入雒水。都尉治理。广汉县,王莽时叫广信县。葭明县,郑县,新都县,甸氐道县,白水流出境外,向东到葭明县流入汉水,经过一个郡,行程九百五十里。王菱时改名垫挝。白水县,刚氐道县,遣迷流出境外,向南到垫江流入汉水,经过两个郡,行程一千零六十九里。陰平道县。由北部都尉治理。王莽时改名壁厦题。 蜀郡,秦时设郡。有小江流入,并行一千九百八十里。《禹贡》上的桓水发源于蜀山的西南面,经过羌中,流入南海。王莽时叫导江。属于益州刺史部。有二十六万八千二百七十九户,一百二十四万五千九百二十九人。下有十五个县:成都县,有七万六千二百五十六产。有工官。郫县,《禹贡》上的江沱在西面,向东流入长江。繁县,广都县,王莽时叫就都皇锤。临工口县,堡。工丞向东到毖盟墨流入垦丝,经过两个郡,行程五百一十里。有铁官、盐官。王莽时叫监工苏。青衣县,《禹贡》上的蒙山的溪流大渡水向东南到南安县流入溅水。江原县,鄗水首先从长江接受水源,向南到武陽流入长江。王莽时叫邛原县。严道县,邛水发源于邛来山,向东流入青衣。有木官。王莽时叫严治县。绵魇县,湔水发源于玉垒山,向东南到江 流入长江,经过三个郡,行程一千八百九十里。旄牛县,鲜水流出境外,向南流入若水。若水也流出境外,向南到大榨县流入绳水,经过两个郡,行程一千六百里。徙县,湔氐道县,禹贡》上的晤山在西境外,是江水的发源地,向东南到江都流入大海,经过七个郡,行程二千六百六十里。汶江县,减水流出境外,向南到南安县,向东流入长江,经过三个郡,行程三干零四十里。江沱在西南,向东流入长江。广柔县,蚕陵县。王莽时叫步昌县。 犍为郡,武帝建元六年新开疆土设郡。王莽时改为西顺郡。属于益州刺史部。有十万九千四百一十九户,四十八万九千四百八十六人。下有十二个县:荚道县,王莽时叫焚治县。江陽县,武陽县,有铁官。王莽时叫戢成县。南安县,有盐官、铁官。资中县,符县,温水向南到鳖县流入驸水,驸水也向南到鳖县流入长江。王莽时叫符信县。牛鞟县,南广县,汾关山是符黑水的发源地,向北到焚道县流入长辽。还有大涉水,向北到符县流入长江,经过三个郡,行程八百四十里。汉陽县,都尉治理。汉水发源于山阖谷,向东到鳖县流入延水。王莽时叫新通县。郁鄢县,王莽时叫孱鄢县。朱提县,山中出产银子。堂琅县。 越隽郡,武帝元鼎六年新开疆土设郡。王莽时改名集隽郡。属于益州刺史部。有六万一千二百零八户,四十万八千四百零五人。下有十五个县:邛都县,南山出产铜。有邛池泽。遂久县,绳水流出境外,向东到焚道县流入长江,经过两个郡,行程一千四百里。灵关道县,台登县,孙水向南到会无县流入若水,行程七百五十里。定榨县,出产盐。步北泽在南面。由都尉治理。会无县,东山出产碧千。榨秦县,大榨县,姑复县,临池泽在南面。三绛县,苏示县,吕江在西北。阑县,卑水县,濡街县,青蛉县。临池沟在北面。仆水流出境外,向东南到来惟县流入劳水,经过两个郡,行程八百八十里。有禺同山,有金马,碧鸡。 益州郡,武帝元封二年新拓疆土设郡。王莽时叫就新郡,属于益州刺史部。有八万一千九百四十六户,五十八万四百六十三人。下有二十四个县:滇池县,大泽在西面,滇池泽在西北。有黑水祠。双柏县,同劳县,铜濑县,迷水发源于谈虏山,向东到谈橐县流入温水。连然县,有盐官。俞元县,池水在南面,桥水发源地,向东到毋单县流入温水,行程一千九百里。怀山出产铜。收靡县,涂水发源于南山腊谷,向西北到越嵩县流入绳水,经过两个郡,行程一千零二十里。谷昌县,秦臧县,即水发源于牛兰山,向南到双柏县流入仆水,行程八百二十里。邪龙县,味县,昆泽县,叶榆县,叶榆泽在东面。贪水首先从青蛉接受水源,向南到邪龙县流入仆水,行程五百里。律高县,西面石空山出产锡,东南监町山出产银和铅。不韦县,云南县,隽唐县,周水首先从境外接受水源。还有类水,向西南到不韦县,行程六百五十里。弄栋县,毋血水发源于束农山,向北到三绛县的南面流入绳水,行程五百一十里。比苏县,贲古县,北面采山出产锡,西面羊山出产银和铅,南面乌山出产锡。毋掇县,桥水首先从桥山接受水源,向东到中留县流入潭水,经过四个郡,行程三千一百::二十里。王莽时叫有掇县。胜休县,河水向东到毋裰县流入桥水。王莽时叫胜荚县。健伶县,来唯县。从映山出产铜。劳水流出境外,向东到麇泠县流入南海,经过三个郡,行程s:千五百六十里。 烊柯郡,武帝元鼎六年新开疆土设郡。王莽时改名为同亭郡。有柱蒲关。属于益州刺史部。有二万四千二百一十九户,十五万三千三百六十人。下辖十七个县:故且兰县,沅水向东南到益陽县流入长江,流经两个郡,行程二千五百三十里。坛封县,温水向东到广郁流入郁水,经过两个郡,行程五百六十里。鳖县,鳖水发源于不狼山,向东流入沅水,经过两个郡,行程七百三十里。漏卧县,平夷县,同并县,谈指县,宛温县,毋敛县,刚水向东到潭中县流入潭水:王莽时叫有敛县。夜郎县,豚水向东到广郁县。由都尉治理。王莽时叫同亭县。毋单县,漏江县,西随县,麋水从西面接受境外水源,向东到麋泠县流入尚龙溪,经过两个郡,行程一千一百零六里。都梦县,壶水向东南到麋泠县流入尚龙溪,经过两个郡,行程一千一百六十里。谈稿县,进桑县,由南部都尉治理。有关口。句町县。文象水向东到增食县流入郁水。又有卢唯水、来细水、伐水。王莽时叫从化县。巴郡县,秦时设郡。属于益州刺史部。有十五万八千六百四十三户,七十万八干一百四十八人。下辖十一个县:江州县,临江县,王莽时叫监江县:枳县,阎中县,彭道将池在南面,彭道鱼池在西南。垫江县,朐忍县,容毋水的发源地,向南流入长江:有橘官、盐官。安漠县,是鱼池在南面:王莽时叫安新县。宕渠县,符特山在西南。潜水向西南流入长江。不曹水向东北徐谷流出,向南流入泼水。鱼复县,江关,由都尉治理。有橘官。充国县,涪陵县。王莽时叫巴亭县。 卷二十八 下 地理志 第八下 【原文】 武都郡,武帝元鼎六年置。莽曰乐平。户五万一千三百七十六,口二十三万五千五百六十。县九:武都,东汉水受氐道水,一名沔,过江夏,谓之夏水,入江。天池大泽在县西。莽曰循虏。上禄,故道,莽曰善治。河池。泉街水南至沮入汉,行五百二十里。莽曰乐平亭。平乐道,沮,沮水出东狼谷,南至沙羡南入江,过郡五,行四千里,荆州川。嘉陵道,循成道,下辨道。莽曰杨德。 陇西郡,秦置。莽曰厌戎。户五万三千九百六十四,口二十三万六千八百二十四。有铁官、盐官。县十一:狄道,白石山在东。莽曰操虏。上邽,安故,氐道,《禹贡》养水所出,至武都为汉。莽曰亭道。首陽,《禹贡》鸟鼠同穴山在西南,谓水所出,东至船司空入河,过郡四,行千八百七十里,雍州浸。予道,莽曰德道。大夏,莽曰顺夏。羌道,羌水出塞外,南至陰平入白水,过郡三,行六百里。襄武,莽曰相桓。临洮,洮水出西羌中,北至枹罕东入河。《禹贡》西顷山在县西,南部都尉治也。西。《禹贡》嶓冢山,西汉所出,南入广汉白水,东南至江州入江,过郡四,行二千七百六十里。莽曰西治。 金城郡,昭帝始元六年置。莽曰西海。户三万八千四百七十,口十四万九千六百四十八。县十三:允吾,乌亭逆水出参街谷,东至枝陽入湟。莽曰修远。浩亹,浩亹水出西塞外,东至允吾入湟水。莽曰兴武。令居,涧水出西北塞外,至县西南,入郑伯津。莽曰罕虏。枝陽,金城,莽曰金屏。榆中,枹罕,白石,离水出西塞外,东至枹罕入河。莽曰顺砾。河关,积石山在西南羌中。河水行塞外,东北入塞内,至章武入海,过郡十六,行九千四百里。破羌,宣帝神爵二年置。安夷,允街,宣帝神爵二年置。莽曰修远。临羌。西北至塞外,有西王母石室、仙海、盐池。北则湟水所出,东至允吾入河。西有须抵池,有弱水、昆仑山祠。莽曰盐羌。 天水郡,武帝元鼎三年置。莽曰填戎。明帝改曰汉陽。户六万三百七十,口二十六万一千三百四十八。县十六:平襄,莽曰平相。街泉,戎邑道,莽曰填戎亭。望垣,莽曰望亭。罕开,绵诸道,阿陽,略陽道,冀,《禹贡》朱圄山在县南梧中聚。莽曰冀治。勇士,属国都尉治满福。莽曰纪德。成纪,清水,莽曰识睦。奉捷,陇,豲道,骑都尉治密艾亭。兰干。莽曰兰盾。 武威郡,故匈奴休屠王地。武帝太初四年开。莽曰张掖。户万七千五百八十一,口七万六千四百一十九。县十:姑臧,南山,谷水所出,北至武威入海,行七百九十里。张掖,武威,休屠泽在东北,古文以为猪野泽。休屠,莽曰晏然。都尉治熊水障。北部都尉治休屠城。揟次,莽曰播德。鸾乌,扑褱刂,莽曰敷虏。媪围,苍松,南山,松陕水所出,北至揟次入海。莽曰射楚。宣威。 张掖郡,故匈奴昆邪王地,武帝太初元年开。莽曰设屏。户二万四千三百五十二,口八万八千七百三十一。县十:觻得,千金渠西至东涫入泽中。羌谷水出羌中,东北至居延入海,过郡二,行二千一百里。莽曰官式。昭武,莽曰渠武。删丹,桑钦以为道弱水自此,西至酒泉合黎。莽曰贯虏。氐池,莽曰否武。屋兰,莽曰传武。日勒,都尉治泽索谷。莽曰勒治。骊靬,莽曰揭虏。番和,农都尉治。莽曰罗虏。居延,居延泽在东北,古文以为流沙。都尉治,莽曰居成。显美。 酒泉郡,武帝太初元年开。莽曰辅平。户万八千一百三十七,口七万六千七百二十六。县九:禄福,呼蚕水出南羌中,东北至会水入羌谷。莽曰显德。表是,莽曰载武。乐涫,莽曰乐亭。天<阝衣>,玉门,莽曰辅平亭。会水,北部都尉治偃泉障。东部都尉治东部障。莽曰萧武。池头,绥弥,乾齐。西部都尉治西部障。莽曰测虏。 敦煌郡,武帝后元年分酒泉置。正西关外有白龙堆沙,有蒲昌海。莽曰敦德。户万一千二百,口三万八千三百三十五。县六:敦煌。中部都尉治步广候官。杜林以为古瓜州地,生美瓜。莽曰敦德。冥安,南籍端水出南羌中,西北入其泽,溉民田。效穀,渊泉,广至,宜禾都尉治昆仑障。莽曰广桓。龙勒。有陽关、玉门关,皆都尉治。氐置水出南羌中,东北入泽,溉民田。 安定郡,武帝元鼎三年置。户四万二千七百二十五,口十四万三千二百九十四。县二十一:高平,莽曰铺睦。复累,安俾,抚夷,莽曰抚宁。朝那,有端旬祠十五所,胡巫祝,又有湫渊祠。泾陽,开头山在西,《禹贡》泾水所出,东南至陽陵入渭,过郡三,行千六十里,雍州川。临泾,莽曰监泾。卤,灈水出西。乌氏,乌水出西,北入河。都卢山在西。莽曰乌亭。陰密,《诗》密人国。有嚣安亭。安定,参?,主骑都尉治。三水,属国都尉治。有盐官。莽曰广延亭。陰槃,安武,莽曰安桓。祖厉,莽曰乡礼。爰得,眴卷,河水别出为河沟,东至富平北入河。彭陽,鹑陰,月氏道。莽曰月顺。 北地郡,秦置。莽曰威成。户六万四千四百六十一,口二十一万六百八十八。县十九。马领,直路,沮水出西,东入洛。灵武,莽曰威成亭。富平,北部都尉治神泉障。浑怀都尉治塞外浑怀障。莽曰特武。灵州,惠帝四年置。有河奇苑、号非苑。莽曰令周。眴衍,方渠,除道,莽曰通道。五街,莽曰吾街。鹑孤,归德,洛水出北蛮夷中,入河。有堵苑、白马苑。回获,略畔道,莽曰延年道。泥陽,莽曰泥陰。郁郅,泥水出北蛮夷中。有牧师菀官。莽曰功著。义渠道,莽曰义沟。弋居,有盐官。大要,廉。卑移山在西北。莽曰西河亭。 上郡,秦置,高帝元年更为翟国,七月复故。匈归都尉治塞外匈归障。属并州。户十万三千六百八十三,口六十万六千六百五十八。县二十三:肤施,有五龙山、帝、原水、黄帝祠四所。独乐,有盐民。陽周。桥山在南,有黄帝冢。莽曰上陵畴。木禾,平都,浅水,莽曰广信。京室,莽曰积粟。洛都,莽曰卑顺。白土,圜水出西,东入河。莽曰黄土。襄洛,莽曰上党亭。原都,漆垣,莽曰漆墙。奢延,莽曰奢节。雕陰,推邪,莽曰排邪。桢林,莽曰桢幹。高望,北部都尉治。莽曰坚甯。雕陰道,龟兹,属国都尉治。有盐官。定陽,高奴,有洧水,可{难灬}。莽曰利平。望松,北部都尉治。宜都。莽曰坚宁小邑。 西河郡,武帝元朔四年置。南部都尉治塞外翁龙、埤是。莽曰归新。属并州。户十三万六千三百九十,口六十九万八千八百三十六。县三十六:富昌,有盐官。莽曰富成。驺虞,鹄泽,平定,莽曰陰平亭。美稷,属国都尉治。中陽,乐街,莽曰截虏。徒经,莽曰廉耻。皋狼,大成,莽曰好成。广田,莽曰广翰。圜陰,惠帝五年置。莽曰方陰。益阑,莽曰香阑。平周,鸿门,有天封苑火井祠,火从地出也。蔺,宣武,莽曰讨貉。千章,增山,有道西出眩雷塞,北部都尉治。圜陽,广衍,武车,莽曰桓车。虎猛,西部都尉治。离石,穀罗,武泽在西北。饶,莽曰饶衍。方利,莽曰广德。隰成,莽曰慈平亭。临水,莽曰监水。土军,西都,莽曰五原亭。平陆,陰山,莽曰山宁。觬是,莽曰伏觬。博陵,莽曰助桓。盐官。 朔方郡,武帝元朔二年开。西部都尉治窳浑。莽曰沟搜。属并州。户三万四千三百三十八,口十三万六千六百二十八。县十:三封,武帝元狩三年城。朔方,金连盐泽、青盐泽皆在南。莽曰武符。修都,临河,莽曰监河。呼遒,窳浑,有道西北出鸡鹿塞。屠申泽在东。莽曰极武。渠搜,中部都尉治。莽曰沟搜。沃野,武帝元狩三年城。有盐官。莽曰绥武。广牧,东部都尉治。莽曰盐官。临戎。武帝元朔五年城。莽曰推武。 五原郡,秦九原郡,武帝元朔二年更名。东部都尉治稒陽。莽曰获降。属并州。户三万九千三百二十二,口二十三万一千三百二十八。县十六:九原,莽曰成平。固陵,莽曰固调。五源,莽曰填河亭。临沃,莽曰振武。文国,莽曰繁聚。河陰,蒱泽,属国都尉治。南兴,莽曰南利。武都,莽曰桓都。宜梁,曼柏,莽曰延柏。成宜,中部都尉治原高,西部都尉治田辟。有盐官。莽曰艾虏。稒陽,北出石门障得光禄城,又西北得支就城,又西北得头曼城,又西北得虖河城,又西得宿虏城。莽曰固陰。莫<黑旦>,西安陽,莽曰鄣安。河目。 云中郡,泰置。莽曰受降。属并州。户三万八千三百三,口十七万三千二百七十。县十一:云中。莽曰远服。咸陽,莽曰贲武。陶林,东部都尉治。桢陵,缘胡山在西北。西部都尉治。莽曰桢陆。犊和,沙陵,莽曰希恩。原陽,沙南,北舆,中部都尉治,武泉,莽曰顺泉。陽寿。莽曰常得。 定襄郡,高帝置。莽曰得降。属并州。户三万八千五百五十九,口十六万三千一百四十四。县一十二:成乐,桐过,莽曰椅桐。都武,莽曰通德。武进,白渠水出塞外,西至沙陵入河。西部都尉治。莽曰伐蛮。襄陰,武皋,荒干水出塞外,西至沙陵入河。中部都尉治。莽曰永武。骆,莽曰遮要。定陶,莽曰迎符。武城,莽曰桓就。武要,东部都尉治。莽曰厌胡。定襄,莽曰著武。复陆。莽曰闻武。 雁门郡,秦置。句注山在陰馆。莽曰填狄。属并州。户七万三千一百三十八,口二十九万三千四百五十四。县十四:善无,莽曰陰馆。沃陽,盐泽在东北,有长丞。西部都尉治。莽曰敬陽。繁畤,莽曰当要。中陵,莽曰遮害。陰馆,楼烦乡。景帝后三年置。累头山,治水所出,东至泉州入海,过郡六,行千一百里。莽曰富代。楼烦,有盐官。武州,莽曰桓州,■陶,剧陽,莽曰善陽。崞,莽曰崞张。平城,东部都尉治。莽曰平顺。埒,莽曰填狄亭。马邑,莽曰章昭。强陰。诸闻泽在东北。莽曰伏陰。 代郡,秦置。莽曰厌狄。有五原关、常山关。属幽州。户五万六千七百七十一,口二十七万八千七百五十四。县十八:桑乾,莽曰安德。道人,莽曰道仁。当城,高柳,西部都尉治。马城,东部都尉治。班氏,秦地图书班氏。莽曰班副。延陵,狋氏,莽曰狋聚。且如,于延水出塞外,东至宁入沽。中部都尉治。平邑,莽曰平胡。陽原,东安陽,莽曰竟安。参合,平舒,祁夷水北至桑乾入沽。莽曰平葆。代,莽曰厌狄亭。灵丘。滱河东至文安入大河,过郡五,行九百四十里。并州川。广昌,涞水东南至容城入河,过郡三,行五百里,并州浸。莽曰广屏。卤城,虖池河东至参户入虖池别,过郡九,行千三百四十里,并州川。从河东至文安入海,过郡六,行千三百七十里。莽曰鲁盾。 上谷郡,秦置。莽曰朔调。属幽州。户三万六千八,口十一万七千七百六十二。县十五:沮陽,莽曰沮陰。泉上,莽曰塞泉。潘,莽曰树武。军都,温馀水东至路,南入沽。居庸,有关。雊瞀,夷舆,莽曰朔调亭。宁,西部都尉治。莽曰博康。昌平,莽曰长昌。广宁,莽曰广康。涿鹿,莽曰抪陆。且居,陽乐水出东,南入沽。莽曰久居。茹,莽曰穀武。女祁,东部都尉治。莽曰祁。下落。莽曰下忠。 渔陽郡,秦置。莽曰通路。属幽州。户六万八千八百二,口二十六万四千一百一十六。县十二:渔陽,沽水出塞外。东南至泉州入海,行七百五十里。有铁官。莽曰得渔。狐奴,莽曰举符。路,莽曰通路亭。雍奴,泉州,有盐官。莽曰泉调。平谷,安乐,厗奚,莽曰敦德。犷平,莽曰平犷。要陽,都尉治。莽曰要术。白檀,洫水出北蛮夷。滑盐。莽曰匡德。 右北平郡,秦置。莽曰北顺。属幽州。户六万六千六百八十九,口三十二万七百八十。县十六:平刚,无终,故无终子国。浭水西至雍奴入海,过郡二,行六百五十里。石成,延陵,莽曰铺武。俊靡,灅水南至无终东入庚。莽曰俊麻。薋,都尉治。莽曰裒睦。徐无,莽曰北顺亭。字,榆水出东。土根,白狼,莽曰伏狄。夕陽,有铁官。莽曰夕陰。昌城,莽曰淑武。骊成,大揭石山在县西南。莽曰揭石。广成,莽曰平虏。聚陽,莽曰笃睦。平明。莽曰平陽。 辽西郡,秦置。有小水四十八,并行三千四十六里。属幽州。户七万二千六百五十四,口三十五万二千三百二十五。县十四:且虑,有高庙。莽曰鉏虑。海陽,龙鲜水东入封大水。封大水,缓虚水皆南入海。有盐官。新安平。夷水东入塞外。柳城,马首山在西南。参柳水北入海。西部都尉治。令支,有孤竹城。莽曰令氏亭。肥如,玄水东入濡水。濡水南入海陽。又有卢水,南入玄。莽曰肥而。宾从,莽曰勉武。交黎,渝水首受塞外,南入海。东部都尉治。莽曰禽虏。陽乐,狐苏,唐就水至徒河入海。徒河,莽曰河福。文成,莽曰言虏。临渝,渝水首受白狼,东入塞外,又有侯水,北入渝。莽曰冯德。絫。下官水南入海。又有揭石水、宾水,皆南入官。莽曰选武。 辽东郡,秦置。属幽州。户五万五千九百七十二,口二十七万二千五百三十九。县十八:襄平。有牧师官。莽曰昌平。新昌,无虑,西部都尉治。望平,大辽水出塞外,南至安市入海。行千二百五十里。莽曰长说。房,候城,中部都尉治。辽队,莽曰顺睦。辽陽,大梁水西南至辽陽入辽。莽曰辽陰。险渎,居就,室伪山,室伪水所出,北至襄平入梁也。高显,安市,武次,东部都尉治。莽曰桓次。平郭,有铁官、盐官。西安平,莽曰北安平。文,莽曰文亭。番汗,沛,水出塞外,西南入海。沓氏。 玄菟郡,武帝元封四年开。高句骊,莽曰下句骊。属幽州。户四万五千六。口二十二万一千八百四十五。县三:高句骊,辽山,辽水所出,西南至辽队入大辽水。又有南苏水,西北经塞外。上殷台,莽曰下殷。西盖马。马訾水西北入盐难水,西南至西安平入海,过郡二,行二千一百里。莽曰玄菟亭。 乐浪郡,武帝元封三年开。莽曰乐鲜。属幽州。户六万二千八百一十二,口四十万六千七百四十八。有云鄣。县二十五:朝鲜,讑邯,浿水,水西至增地入海。莽曰乐鲜亭。含资,带水西至带方入海。黏蝉,遂成,增地,莽曰增土。带方,驷望,海冥,莽曰海桓,列口,长岑,屯有,昭明,高部都尉治。镂方,提奚,浑弥,吞列,分黎山,列水所出。西至黏蝉入海,行八百二十里。东暆,不而,东部都尉治。蚕台,华丽,邪头昧,前莫,夫租。 南海郡,秦置。秦败,尉佗王此地。武帝元鼎六年开。属交州。户万九千六百一十三,口九万四千二百五十三。有圃羞官。县六:番禺,尉佗都。有盐官。博罗,中宿,有洭浦官。龙川,四公,揭陽,莽曰南海亭。 郁林郡,故秦桂林郡,属尉佗。武帝元鼎六年开。更名,有小溪川水七,并行三千一百一十里。莽曰郁平。属交州。户万二千四百一十五,口七万一千一百六十二。县十二:布山,安广,阿林,广郁,郁水首受夜郎豚水,东至四会入海,过郡四,行四千三十里。中留,桂林,潭中,莽曰中潭。临尘,朱涯水入领方。又有斤南水。又有侵离水,行七百里。莽曰监尘。定周,周水首受无敛,东入潭,行七百九十里。增食,驩水首受牂柯东界,入朱涯水,行五百七十里。领方,斤南水入郁。又有墧水。都尉治。雍鸡。有关。 苍梧郡,武帝元鼎六年开。莽曰新广,属交州。有离水关。户二万四千三百七十九,口十四万六千一百六十。县十:广信,莽曰广信亭。谢沐,有关。高要,有盐官。封陽,临贺,莽曰大贺。端溪,冯乘,富川,荔浦,有荔平关。猛陵。龙山,合水所出,南至布山入海。莽曰猛陆。 交趾郡,武帝元鼎六年开,属交州。户九万二千四百四十,口七十四万六千二百三十七。县十:羸<阝娄>,有羞官。安定,苟屚,麋泠,都尉治。曲易,此带,稽徐,西于,龙编,朱■。 合浦郡,武帝元鼎六年开,莽曰桓合。属交州。户万五千三百九十八,口七万八千九百八十。县五:徐闻,高凉,合浦。有关。莽曰桓亭。临允,牢水北入高要入郁,过郡三,行五百三十里。莽曰大允。朱卢,都尉治。 九真郡,武帝元鼎六年开。有小水五十二,并行八千五百六十里。户三万五千七百四十三,口十六万六千一十三。有界关。县七:胥浦,莽曰驩成。居风,都庞,馀发,咸驩,无切,都尉治。无编。莽曰九真亭。 日南郡,故秦象郡,武帝元鼎六年开,更名。有小水十六,并行三千一百八十里。属交州。户万五千四百六十,口六万九千四百八十五。县五:朱吾,比景,卢容,西卷,水入海,有竹,可为杖。莽曰日南亭。象林。 赵国,故秦邯郸郡,高帝四年为赵国。景帝三年复为邯郸郡,五年复故。莽曰桓亭。属冀州。户八万四千二百二,口三十四万九千九百五十二。县四:邯郸。堵山,牛首水所出,东入白渠。赵敬侯自中矣徙此。易陽,柏人,莽曰寿仁。襄国。故刑国。西山,渠水所出,东北至任入浸。又有蓼水、冯水,皆东至朝平入湡。 广平国,武帝征和二年置为平干国,宣帝五凤二年复故。莽曰富昌。属冀州。户二万七千九百八十四,口十九万八千五百五十八。县十六:广平,张,朝平,南和,列葭水东入氵虒。列人,莽曰列治。斥章,任,曲周,武帝建元四年置。莽曰直周。南曲,曲梁,侯国。莽曰直梁。广乡,平利,平乡,陽台,侯国。广年,莽曰富昌。城乡。 真定国,武帝元鼎四年置。属冀州。户三万七千一百二十六,口十七万八千六百一十六。县四,真定,故东垣,高帝十一年更名。莽曰思治。稾城,莽曰稾实。肥累,胡肥子国,绵曼。斯洨水首受太白渠,东至鄡入河。莽曰绵延。 中山国,高帝郡,景帝三年为国。莽曰常山,属冀州。户十六万八百七十三,口六十六万八千八十。县十四:卢奴,北平,徐水东至高陽入博。又有卢水,亦至高陽入河。有铁官。莽曰善和。北新成,桑钦言易水出西北,东入滱,莽曰朔平,唐,尧山在南。莽曰和亲。深泽,莽曰翼和。苦陉,莽曰北陉。安国,莽曰兴睦。曲逆,蒲陽山,蒲水所出,东入濡,又有苏水,亦东入濡,莽曰顺平。望都,博水东至高陽入河。莽曰顺调。新市,新处,毋极,陆成,安险。莽曰宁险。 信都国,景帝二年为广川国,宣帝甘露三年复故。莽曰新博。属冀州。户六万五千五百五十六,口万三十万四千三百八十四。县十七:信都,王都。故章河、故虖池皆在北,东入海。《禹贡》绛水亦入海。莽曰新博亭。历,莽曰历宁。扶柳,辟陽,莽曰乐信。南宫,莽曰序下。下博,莽曰闰博。武邑,莽曰顺桓。观津,莽曰朔定亭。高提,广川,乐乡,侯国。莽曰乐丘。平堤,侯国。桃,莽曰桓分。西梁,侯国。昌成,侯国。东昌,侯国。莽曰田昌。脩。莽曰脩治。 河间国,故赵,文帝二年别为国。莽曰朔定。户四万五千四十三,口十八万七千六百六十二。县四:乐成,虖池别水首受虖池河,东至东光入虖池河。莽曰陆信。候井,武隧,莽曰桓隧。弓高。虖池别河首受虖池河,东至平舒入海。莽曰乐成。 广陽国。高帝燕国,昭帝元凤元年为广陽郡,宣帝本始元年更为国。莽曰广有,户二万七百四十,口七万六百五十八。县四:蓟,故燕国,召公所封。莽曰伐戎。方城。广陽,陰乡。莽曰陰顺。 甾川国,故齐,文帝十八年别为国。后并北海。户五万二百八十九,口二十二万七千三十一。县三:剧,义山,蕤水所出,北至寿光入海。莽曰俞。东安平,菟头山,女水出,东北至临甾入巨定。楼乡。 胶东国,故齐,高帝元年别为国,五月复属齐国,文帝十六年复为国。莽曰郁秩。户七万二千二,口三十二万三千三百三十一。县八:即墨,有天室山祠。莽曰即善。昌武,下密,有三石山祠。壮武,莽曰晓武。郁秩,有铁官。挺,观陽,邹卢。莽曰始斯。 高密国,故齐,文帝十六年别为胶西国。宣帝本始元年更为高密国。户四万五百三十一,口十九万二千五百三十六。县五:高密,莽曰章牟。昌安,石泉,莽曰养信。夷安,莽曰原亭。成乡。莽曰顺成。 城陽国,故齐。文帝二年别为国。莽曰莒陵。属兖州。户五万六千六百四十二,口二十万五千七百八十四。县四:莒,故国,盈姓,三十世为楚所灭。少昊后。有铁官。莽曰莒陵。陽都,东安,虑。莽曰著善。 淮陽国,高帝十一年置。莽曰新平。属兖州。户十三万五千五百四十四,口九十八万一千四百二十三。县九:陈,故国,舜后,胡公所封,为楚所灭。楚顷襄王自郢徙此。莽曰陈陵。苦,莽曰赖陵。陽夏。宁平,扶沟,涡水首受狼汤渠,东至向入淮,过郡三,行千里。固始,圉,新平,柘。 梁国,故秦砀郡,高帝五年为梁国。莽曰陈定。属豫州。户三万八千七百九,口十万六千七百五十二。县八:砀,山出文石。莽曰节砀。甾,故戴国。莽曰嘉穀。杼秋,莽曰予秋。蒙,获水首受甾获渠,东北至彭城入泗,过郡五,行五百五十里。莽曰蒙思。已氏,莽曰已善。虞,莽曰陈定亭。下邑,莽曰下洽。睢陽。故宋国,微子所封。《禹贡》盟诸泽在东北。 东平国,故梁国,景帝中六年别为济东国,武帝元鼎无年为大河郡,宣帝甘露二年为东平国。莽曰有盐。属兖州。户十三万一千七百五十三,口六十万七千九百七十六。有铁官。县七:无盐,有郈乡。莽曰有盐亭。任城,故任国,太昊后,风姓。莽曰延就亭。东平陆,富城,莽曰成富。章,亢父,诗亭,故诗国。莽曰顺父。樊。 鲁国,故秦薛郡,高后元年为鲁国。属豫州。户十一万八千四十五,口六十万七千三百八十一。县六:鲁,伯禽所封。户五万二千。有铁官。卞,泗水西南至方与入沛,过郡三,行五百里,青州川。汶陽,莽曰汶亭。蕃,南梁水西至胡陵入沛渠。驺,故邾国。曹姓,二十九世为楚所灭。峄山在北。莽曰驺亭。薛。夏车正奚仲所国。后迁于邳,汤相仲虺居之。 楚国,高帝置,宣帝地节元年更为彭城郡,黄龙元年复故。莽曰和乐。属徐州。户十一万四千七百三十八,口四十九万七千八百四。县七:彭城,古彭祖国。户四万一百九十六。有铁官。留,梧,莽曰吾治。傅陽,故逼陽国。莽曰辅陽。吕,武原,莽曰和乐亭。甾丘。莽曰善丘。 泗水国,故东海郡,武帝元鼎四年别为泗水国。莽曰水顺。户二万五千二十五,口十一万九千一百一十四。县三:氵夌,莽曰生夌。泗陽,莽曰淮平亭。于。莽曰于屏。 广陵国。高帝六年属荆州,十一年更属吴。景帝四年更名江都,武帝元狩三年更名广陵。莽曰江平。属徐州。户三万六千七百七十三,口十四万七百二十二。有铁官。县四:广陵,江都易王非、广陵厉王胥皆都比,并得鄣郡,而不得吴。莽曰安定,江都,有江水祠。渠水首受江,北至射陽入湖。高邮,平安。莽曰杜乡。 六安国。故楚,高帝元年别为衡山国,五年属淮南。文帝十六复为衡山,武帝元狩二年别为六安国。莽曰安风。户三万八千三百四十五,口十七万八千六百一十六。县五:六,故国,皋繇后,偃姓,为楚所灭。如溪水首受沘,东北至寿春入芍陂。蓼,故国,皋繇后,为楚所灭。安丰,《禹贡》大别山在西南。莽曰美丰。安风,莽曰安风亭。陽泉。 长沙国,秦郡,高帝五年为国。莽曰填蛮。属荆州。户四万三千四百七十,口二十三万五千八百二十五。县十三:临湘,莽曰抚睦。罗,连道,益陽,湘山在北。下隽,莽曰闰隽。攸,酃,承陽,湘南,《禹贡》衡山在东南,荆州山。昭陵,荼陵。泥水西入湘,行七百里。莽曰声乡。容陵,安成。庐水东至庐陵,入湖汉。莽曰思成。 本秦京师为内史,分天下作三十六郡。汉兴,以其郡太大,稍复开置,又立诸侯王国。武帝开广三边。故自高祖增二十六,文、景各六,武帝二十八,昭帝一,讫于孝平,凡郡国一百三,县邑千三百一十四,道三十二,侯国二百四十一。地东西九千三百二里。南北万三千三百六十八里。提封田一万万四千五百一十三万六千四百五顷,其一万万二百五十二万八千八百八十九顷,邑居道路,山川林泽,群不可垦,其三千二百二十九万九百四十七顷,可垦不可垦,定垦田八百二十七万五百三十六顷。民户千二百二十三万三千六十二,口五千九百五十九万四千九百七十八。汉极盛矣。 凡民函五常之性,而其刚柔缓急,音声不同,系水土之风气。故谓之风;好恶取舍,动静亡常,随君上之情欲,故谓之俗。孔子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言圣王在上,统理人伦,必移其木,而易其末,此混同天下一之乎中和,然后王教成也。汉承百王之末。国土变改,民人迁徙,成帝时刘向略言其地分,丞相张禹使属颍川朱赣条其风俗,犹未宣究,故辑而论之。终其本末著于篇。 秦地,于天官东井、舆鬼之分野也。其界自弘农故关以西,京兆、抚风、冯翊、北地、上郡、西河、安定、天水、陇西,南有巴、蜀、广汉、犍为、武都,西有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又西南有牂柯、越巂、益州,皆宜属焉。 秦之先曰柏益,出自帝颛顼,尧时助禹治水,为舜朕虞,养育草木鸟兽,赐姓嬴氏,历夏、殷为诸侯。至周有造父,善驭习马,得华骝、绿耳之乘,幸于穆王,封于赵城,故更为赵氏。后有非子,为周孝王养马氵幵、渭之间。孝王曰:“昔伯益知禽兽,子孙不绝。”乃封为附庸,邑之于秦,今陇西秦亭秦谷是也。至玄孙,氏为庄公,破西戎,有其地。子襄公时,幽王为犬戎所败,平王东迁雒邑。襄公将兵救周有功,赐受支阝、酆之地,列为诸侯。后八世,穆公称伯,以河为竟。十余世,孝公用商君,制辕田,开仟伯,东雄诸侯。子惠公初称王,得上郡、西河。孙昭王开巴蜀,灭周,取九鼎。昭王曾孙政并六国。称皇帝,负力怙威,燔书坑儒,自任私智。至子胡亥,天下畔之。 故秦地于《禹贡,时跨雍、梁二州,《诗·风》兼秦、豳两国。昔后稷封斄,公刘处豳,大王徙支阝,文王作酆,武王治镐,其民有先王遗风,好稼墙,务本业,故《豳诗》言农桑衣食之本甚备。有鄠、杜竹林,南山檀柘,号称陆海,为九州膏腴。始皇之初,郑国穿渠,引泾水溉田,沃野千里,民以富饶。汉兴,立都长安,徙齐诸田,楚昭、屈、景及诸功臣家于长陵。后世世徙吏二千石、高訾富人及豪桀并兼之家于诸陵。盖亦以强干弱支,非独为奉山园也。是故五方杂厝,风俗不纯,其世家则好礼文,富人则商贾为利,豪桀则游侠通奸。濒南山,近夏陽,多阻险轻薄,易为盗贼,常为天下剧。又郡国辐凑,浮食者多,民去本就末,列侯贵人车服僣上,众庶放效,羞不相及,嫁娶尤崇侈靡,送死过度。 天水、陇西,山多林木,民以板为室屋。及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皆迫近戎狄,修习战备,高上气力,以射猎为先。故《秦诗》曰“在其板屋”;又曰“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及《车辚》、《四载》、《小戎》之篇,皆言车马田狩之事。汉兴,六郡良家子选傍羽林、期门,以材力为官,名将多出焉。孔子曰:“君子有勇而亡谊则为乱,小大有勇而亡谊则为盗。”故此数郡,民俗质木,不耻寇盗。 自武威以西,本匈奴昆邪王、休屠王地,武帝时攘之,初置四郡,以通西域,鬲绝南羌、匈奴。其民或以关东下贫,或以报怨过当,或以誖逆亡道,家属徙焉。习俗颇殊,地广民稀,水草宜畜牧,故凉州之畜为天下饶。保边塞,二千石治之,咸以兵马为务;酒礼之会,上下通焉。吏民相亲。是以其俗风雨时节,谷籴常贱,少盗贼,有和气之应,贤于内郡。此政宽厚,吏不苛刻之所致也。 巴、蜀、广汉本南夷,秦并以为郡,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疏食果实之饶。南贾滇、棘僮,西近邛、莋马旄牛。民食稻鱼,亡凶年忧,俗不愁苦,而轻易婬泆,柔弱褊厄。景、武间,文翁为蜀守,教民读书法令,未能笃信道德,反以好文刺讥,贵慕权势。及司马相如游宦京师诸侯,以文辞显于世。乡党慕循其迹。后有王褒、严遵,扬雄之徒,文章冠天下。繇文翁倡其教,相如为之师,故孔子曰:“有教亡类。” 武都地杂氐,羌,及犍为、牂柯、越巂,皆西南外夷,武帝初开置。民俗略与巴、蜀同,而武都近天水,俗颇似焉。 故秦地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什三,然量其富居什六。吴札观乐,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旧乎?” 自井十度至柳三度,谓之鹑首之次,秦之分也。 魏地,觜觿、参之分野也。其界自高陵以东,尽河东、河内,南有陈留及汝南之召陵、氵隐强、新汲、西华、长平,颍川之舞陽、郾、许、傿陵、河南之开封、中牟、陽武、酸枣、卷,皆魏分也。 河内本殷之旧都,周既灭殷,分其畿内为三国,《诗·风》邶、庸、卫国是也。鄁,以封纣子武庚;庸,管叔尹之;卫,蔡叔尹之:以临殷民,谓之三监。故《书序》曰“武王崩,三监畔”,周公诛之,尽以其地封弟康叔,号曰孟侯,以夹辅周室;迁邶、庸之民于洛邑,故邶、庸、卫三国之诗相与同风。《邶诗》曰“在浚之下”;《庸》曰“在浚之郊”;《邶》又曰“亦流于淇”,“河水洋洋”,《庸》曰:“送我淇上”,“在彼中河”。《卫》曰:“瞻彼其奥”,“河水洋洋”。故吴公子札聘鲁观周乐,闻《邶》、《庸》、《卫》之歌,曰:“美哉渊乎!吾闻康叔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至十六世,懿公亡道,为狄所灭。齐桓公帅诸侯伐狄,而更封卫于河南曹、楚丘,是为文公。而河内殷虚,更属于晋。康叔之风既歇,而纣之化犹存,故俗刚强,多豪桀侵夺,薄恩礼,好生分。 河东土地平易,有盐铁之饶,本唐尧所居,《诗·风》唐、魏之国也。周武王子唐叔在母未生,武王梦帝谓己曰:“余名而子曰虞,将与之唐,属之参。”乃生,名之曰虞。至成王灭唐,而封叔虞。唐有晋水,及叔虞子燮为晋侯云,故参为晋星。其民有先王遗教,君子深思。小人俭陋。故《唐诗·蟋蟀》、《山枢》、《葛生》之篇曰:“今我不乐,日月其迈”;“宛其死矣,它人是媮”;“百岁之后,归于其居”。皆思奢俭之中,念死生之虑。吴札闻《唐》之歌,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 魏国,亦姬姓也,在晋之南河曲,故其诗曰“彼汾一曲”;“寘诸河之侧”。自唐叔十六世至献公,灭魏以封大夫毕万,灭耿以封大夫赵夙,及大夫韩武子食采于韩原,晋于是始大。至于文公,伯诸侯,尊周室,始有河内之士。吴札闻《魏》之歌,曰:“美哉沨々乎!以德辅此,则明主也。”文公后十六世为韩、魏、赵所灭,三家皆自立为诸侯,是为三晋。赵与秦同祖,韩、魏皆姬姓也。自毕万后十世称侯,至孙称王,徙都大梁,故魏一号为梁,七世为秦所灭。 周地,柳、七星、张之分野也。今之河南雒陽、穀城、平陰、偃师、巩、缑氏,是其分也。 昔周公营雒邑,以为在于土中,诸侯蕃屏四方,故立京师。至幽王婬褒姒,以灭宗周,子平王东居雒邑。其后五伯更帅诸侯以尊周室,故周于三代最为长久。八百余年至于赧王,乃为秦所兼。初,雒邑与宗周通封畿,东西长而南北短,短长相覆为千里。至襄王以河内赐晋文公,又为诸侯所侵,故其分地小。 周人之失,巧伪趋利,贵财贱义,高富下贫,憙为商贾,不好仕宦。 自柳三度至张十二度,谓之鹑火之次,周之分也。 韩地,角、亢、氐之分野也。韩分晋得南陽郡及颍川之父城、定陵、襄城、颍陽、颍陰、长社、陽翟、郏,东接汝南,西接弘农得新安、宜陽,皆韩分也。及《诗·风》陈、郑之国,与韩同星分焉。 郑国,今河南之新郑,本高辛氏火正祝融之虚也。及成皋、荥陽,颍川之崇高、陽城,皆郑分也。本周宣王弟友为周司徒,食采于宗周畿内,是为郑。郑桓公问于史伯曰:“王室多故,何所可以逃死?”史伯曰:“四方之国,非王母弟甥舅则夷狄,不可入也。其济、洛、河、颍之间乎!子男之国,虢、会为大,恃势与险,崇侈贪冒,君若寄帑与贿,周乱而敝,必将背君;君以成周之众,奉辞伐罪,亡不克矣。”公曰:“南方不可乎?”对曰:“夫楚,重黎之后也,黎为高辛氏火正,昭显天地,以生柔嘉之材。姜、嬴、荆、羋,实与诸姬代相干也。姜,伯夷之后也;嬴,伯益之后也。伯夷能礼于神以佐尧,伯益能仪百物以佐舜,其后皆不失祠,而未有兴者,周衰将起,不可逼也。”桓公从其言,乃东寄帑与贿,虢、会受之。后三年,幽王败,桓公死,其子武公与平王东迁,卒定虢、会之地,右雒左泲,食溱、洧焉。土<阝医>而险,山居谷汲,男女亟聚会,故其俗婬。《郑诗》曰:“出其东门,有女如云。”又曰:“溱与洧方灌灌兮,士与女方秉菅兮。”“恂盱且乐,惟士与女,伊其相谑。”此其风也。吴札闻《郑》之歌,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之乎?”自武公后二十三世,为韩所灭。 陈国,今淮陽之地。陈本太昊之虚,周武王封舜后妫满于陈,是为胡公,妻以元女大姬。妇人尊贵,好祭祀,用史巫,故其俗巫鬼。《陈诗》曰:“坎其击鼓,宛丘之下,亡冬亡夏,值其鹭羽。”又曰:“东门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此其风也。吴札闻《陈》之歌,曰:“国亡主,其能久乎!”自胡公后二十三世为楚所灭。陈虽属楚,于天文自若其故。 颍川、南陽,本夏禹之国。夏人上忠,其敝鄙朴。韩自武子后七世称侯,六世称王,五世而为秦所灭。秦既灭韩,徙天下不轨之民于南陽,故其俗夸奢,上气力,好商贾渔猎,藏匿难制御也。宛。西通武关,东受江、淮,一都之会也。宣帝时,郑弘、召信臣为南陽太守,治皆见纪。信臣劝民农桑,去末归本,郡以殷富。颍川,韩都。士有申子、韩非,刻害余烈,高仕宦,好文法,民以贪遴争讼生分为失。韩延寿为太守,先之以敬让;黄霸继之,教化大行,狱或八年亡重罪囚。南陽好商贾,召父富以本业;颍川好争讼分异,黄、韩化以笃厚。“君子之德风了,小人之德草也”,信矣! 自东井六度至亢六度,谓之寿星之次,郑之分野,与韩同分。 赵地,昴,毕之分野。赵分晋,得赵国。北有信都、真定、常山、中山,又得涿郡之高陽、鄚、州乡;东有广平、巨鹿、清河、河间,又得渤海郡之东平舒、中邑、文安、束州,成平、章武,河以北也;南至浮水、繁陽、内黄、斥丘;西有太原、定襄、云中、五原、上党。上党,本韩之别郡也,远韩近赵,后卒降赵,皆越分也。 自赵夙后九世称侯,四世敬侯徙都邯郸,至曾孙武灵王称王,五世为秦所灭。 赵、中山地薄人众,犹有沙丘纣婬乱余民。丈夫相聚游戏,悲歌忼慨,起则椎剽掘冢,作奸巧,多弄物,为倡优。文子弹弦跕?丽,游媚富贵,遍诸侯之后宫。 邯郸北通燕、涿,南有郑、卫,漳、河之间一都会也。其土广俗杂,大率精急,高气势,轻为奸。 太原、上党又多晋公族子孙,以诈力相倾,矜夸功名,报仇过直,嫁取送死奢靡。汉兴,号为难治,常择严猛之将,或任杀伐为威。父兄被诛,子弟怨愤,至告讦刺史二千石,或报杀其亲属。 钟、代、石、北,迫近胡寇,民俗懻忮,好气为奸,不事农商,自全晋时,已患其剽悍,而武灵王又益厉之。故冀州之部,盗贼常为它州剧。 定襄、云中、五原,本戎狄也,颇有赵、齐、卫、楚之徙。其民鄙朴,少礼文,好射猎。雁门亦同俗,于天文别属燕。 燕地,尾、箕分野也。武王定殷,封召公于燕,其后三十六世与六国俱称王。东有渔陽、右北平、辽西、辽东,西有上谷、代郡、雁门,南得涿郡之易、容城、范陽、北新城、故安、涿县、良乡、新昌,及勃海之安次,皆燕分也。乐浪、玄菟,亦宜属焉。 燕称王十世,秦欲灭六国,燕王太子丹遣勇士荆轲西刺秦王,不成而诛,秦遂举兵灭燕。 蓟,南通齐、赵,勃、碣之间一都会也。初,太子丹宾养勇士,不爱后宫美女,民化以为俗,至今犹然。宾客相过,以妇侍宿,嫁取之夕,男女无别,反以为荣。后稍颇止,然终未改。其俗愚悍少虑,轻薄无威,亦有所长,敢于急人,燕丹遗风也。 上谷至辽东,地广民希,数被胡寇,俗与赵、代相类,有渔盐枣栗之饶。北隙乌丸、夫馀,东贾真番之利。 玄菟、乐浪,武帝时置,皆朝鲜、濊貉、句骊蛮夷。殷道衰,箕子去之朝鲜,教其民以礼义,田蚕织作。乐浪朝鲜民犯禁八条:相杀以当时偿杀;相伤以谷偿;相盗者男没入为其家奴,女子为婢,欲自赎者,人五十万。虽免为民,欲犹羞之,嫁取无所雠,是以其民终不相盗,无门户之闭,妇人贞信不婬辟。其田民饮食以笾豆,都邑颇放效吏及内郡贾人,往往以怀器食。郡初取吏于辽东,吏见民无闭臧,及贾人往者,夜则为盗,俗稍益薄。今于犯禁浸多,至六十余条。可贵哉,仁贤之化也!然东夷天性柔顺,异于三方之外,故孔子悼道不行,设浮于海,欲居九夷,有以也夫!乐浪海中有倭人,分为百余国,以岁时来献见云。 自危四度至斗六度,谓之析木之次,燕之分也。 齐地,虚、危之分野也。东有甾川、东莱、琅邪、高密、胶东,南有泰山、城陽,北有千乘,清河以南,勃海之高乐、高城、重合、陽信,西有济南、平原,皆齐分也。 少昊之世有爽鸠氏,虞、夏时有季崱,汤时有逢公柏陵,殷末有薄泵氏,皆为诸侯,国此地。至周成王时,薄泵氏与四国共作乱,成王灭之,以封师尚父,是为太公。《诗·风》齐国是也。临甾名营丘,故《齐诗》曰,“子之营兮,遭我乎嶩之间兮。”又曰:“俟我于著乎而。”此亦其舒缓之体也。吴札闻《齐》之歌,曰:“泱泱乎,大风也哉!其太公乎?国未可量也。” 古有分土,亡分民。太公以齐地负海舄卤,少五谷而人民寡,乃劝以女工之业,通鱼盐之利,而人物辐凑。后十四世,桓公用管仲,设轻重以富国,合诸侯成伯功,身在陪臣而取三归。故其俗弥侈,织作冰纨绮绣纯丽之物,号为冠带衣履天下。 初,太公治齐,修道术,尊贤智,赏有功,故至今其土多好经术,矜功名,舒缓阔达而足智。其失夸奢朋党,言与行缪,虚诈不情,急之则离散,缓之则放纵。始桓公兄襄公婬乱,姑姊妹不嫁,于是令国中民家长女不得嫁,名曰“巫儿”,为家主祠,嫁者不利其家,民至今以为俗。痛乎,道民之道,可不慎哉! 昔太公始封,周公问:“何以治齐?”太公曰:“举贤而上功。”周公曰:“后世必有篡杀之臣。”其后二十九世为强臣田和所灭,而和自立为齐侯。初,和之先陈公子完有罪来奔齐,齐桓公以为大夫,更称田氏。九世至和而篡齐,至孙威王称王,五世为秦所灭。 临甾,海、岱之间一都会也。其中具五民云。 鲁地,奎、娄之分野也。东至东海,南有泗水,至淮,得临淮之下相、睢陵、僮、取虑,皆鲁分也。 周兴,以少昊之虚曲阜封周公子伯禽为鲁侯,以为周公主。其民有圣人之教化,故孔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言近正也。濒洙泗之水,其民涉度,幼者扶老而代其任。俗既益薄,长老不自安,与幼少相让,故曰:“鲁道衰,洙泗之间龂龂如也。”孔子闵王道将废,乃修六经,以述唐虞三代之道,弟子受业而通者七十有七人。是以其民好学,上礼义,重廉耻。周公始封,太公问:“何以治鲁?”周公曰:“尊尊而亲亲。”太公曰:“后世浸弱矣。”故鲁自文公以后,禄去公室,政在大夫,季氏逐昭公,陵夷微弱,三十四世而为楚所灭。然本大国故自为分野。 今去圣久远,周公遗化销微,孔氏庠序衰怀。地陿民众,颇有桑麻之业,亡林泽之饶。俗俭啬爱财,趋商贾,好訾毁,多巧伪,丧祭之礼文备实寡,然其好学犹愈于它俗。 汉兴以来,鲁东海多至卿相。东平、须昌、寿良,皆在济东,属鲁,非宋地也,当考。 宋地,房、心之分野也。今之沛、梁、楚、山陽、济陰、东平及东郡之须昌、寿张,皆宋分也。 周封微子于宋,今之睢陽是也,本陶唐氏火正阏伯之虚也。济陰定陶,《诗·风》曹国也。武王封弟叔振铎于曹,其后稍大,得山陽、陈留,二十余世为宋所灭。 昔尧作游成陽,舜渔雷泽,汤止于亳,故其民犹有先王遗风,重厚多君子,好稼穑,恶衣食,以致畜藏。 宋自微子二十余世,至景公灭曹,灭曹后五世亦为齐、楚、魏所灭,三分其地。魏得其梁、陈留,齐得其济陰、东平,楚得其沛。故今之楚彭城,本宋也,《春秋经》曰“围宋彭城”。宋虽灭,本大国,故自为分野。 沛楚之失,急疾颛己,地薄民贫,而山陽好为奸盗。 卫地,营室、东壁之分野也。今之东郡及魏郡黎陽,河内之野王、朝歌,皆卫分也。 卫本国既为狄所灭,文公徙封楚丘,三十余年,子成公徙于帝丘。故《春秋经》曰“卫迁于帝丘”,今之濮陽是也。本颛琐之虚,故谓之帝丘。夏后之世,昆吾氏居之。成公后十余世,为韩、魏所侵,尽亡其旁邑,独有濮陽。后秦灭濮陽,置东郡,徙之于野王。始皇既并天下,犹独置卫君,二世时乃废为庶人。凡四十世,九百年,最后绝,故独为分野。 卫地有桑间濮上之阻,男女亦亟聚会,声色生焉,故俗称郑、卫之音。周末有子路、夏育,民人慕之,故其俗刚武,上气力。汉兴,二千石治者亦以杀戮为威。宣帝时韩延寿为东郡太守,承圣恩,崇礼义,尊谏争,至今东郡号善为吏,延寿之化也。其失颇奢靡,嫁取送死过度,而野王好气任侠,有濮上风。 楚地,翼、轸之分野也。今之南郡、江夏、零陵、桂陽、武陵、长沙及汉中、汝南郡,尽楚分也。 周成王时,封文、武光师鬻熊之曾孙熊绎于荆蛮,为楚子,居丹陽。后十余世至熊达,是为武王,浸以强大。后五世至严王,总帅诸侯,观兵周室,并吞江、汉之间,内灭陈、鲁之国。后十余世,顷襄王东徙于陈。 楚有江汉川泽山林之饶;江南地广,或火耕火耨。民食鱼稻,以渔猎山伐为业,果蓏蠃蛤,食物常足。故{此曰}蓏偷生,而亡积聚,饮食还给,不忧冻饿,亦亡千金之家。信巫鬼,重婬祀。而汉中婬失枝柱,与巴、蜀同俗。汝南之别,皆急疾有气势。江陵,故郢都,西通巫、巴,东有云梦之饶,亦一都会也。 吴地,斗分野也。今之会稽、九江、丹陽、豫章、庐江、广陵、六安,临淮郡,尽吴分也。 殷道既衰,周大王亶父兴支阝梁之地,长子大伯,次曰仲雍,少曰公季。公季有圣子昌,大王欲传国焉。大伯、仲雍辞行采药,遂奔荆蛮。公季嗣位,至昌为西伯,受命而王。故孔子美而称曰:“大伯,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提而称焉。”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大伯初奔荆蛮,荆蛮归之,号曰句吴。大伯卒,仲雍立,至曾孙周章,而武王克殷,因而封之。又封周章弟中于河北,是为北吴,后世之谓之虞,十二世为晋所灭。后二世而荆蛮之吴子寿梦盛大称王。其少子则季札,有贤材。兄弟欲传国,札让而不受。自寿梦称王六世,阖庐举伍子胥、孙武为将,战胜攻取,兴伯名于诸侯。至子夫差,诛子胥,用宰嚭,为粤王句践所灭。 吴、粤之君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剑,轻死易发。 粤既并吴,后六世为楚所灭。后秦又击楚,徙寿春,至子为秦所灭。 寿春、合肥受南北湖皮革、鲍、木之输,亦一都会也。始楚贤臣屈原被谗放流,作《离騷》诸赋以自伤悼。后有宋玉、唐勒之属慕而述之,皆以显名。汉兴,高祖王兄子濞于吴,招致天下之娱游子弟,枚乘、邹陽、严夫子之徒兴于文、景之际。而淮南王安亦都寿春,招宾客著书。而吴有严助、朱买臣,贵显汉朝,文辞并发,故世传《楚辞》。其失巧而少信。初淮南王异国中民家有女者,以待游士而妻之,故至今多女而少男。本吴、粤与楚接比,数相并兼,故民俗略同。 吴东有海盐章山之铜,三江五湖之利,亦江东之一都会也。豫章出黄金,然堇堇物之所有,取之不足以更费。江南卑湿,丈夫多夭。 公稽海外有东鳀人,分为二十余国,以岁时来献见云。 粤地,牵牛、婺女之分野也。今之苍梧、郁林、合浦、交阯、九真、南海、日南,皆粤分也。 其君禹后,帝少康之庶子云,封于会稽,文身断发,以避蛟龙之害。后二十世,至句践称王,与吴王阖庐战,败之隽李。夫差立,句践乘胜复伐吴。吴大破之,栖会稽,臣服请平。后用范蠡、大夫种计,遂伐灭吴,兼并其地。度淮与齐、晋诸侯会,致贡于周。周元王使使赐命为伯,诸侯毕贺。后五世为楚所灭,子孙分散,君服于楚。后十世,至闽君摇,佐诸侯平秦。汉兴,复立摇为越王。是时,秦南海尉赵佗亦自王,传国至武帝时,尽灭以为郡云。 处近海,多犀、象、毒冒、珠玑、银、铜、果、布之凑,中国往商贾者多取盎焉。番禺,其一都会也。 自合浦徐闻南入海,得大州,东西南北方千里,武帝元封元年略以为儋耳、珠厓郡。民皆服布如单被,穿中央为贯头。男子耕农,种禾稻、纻麻,女子桑蚕织绩。亡马与虎,民有五畜,山多麈麖。兵则矛、盾、刀,木弓弩、竹矢,或骨为镞。自初为郡县,吏卒中国人多侵陵之,故率数岁一反。元帝时,遂罢弃之。 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国,又船行可四月,有邑卢没国;又船行可二十余日,有谌离国;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都卢国。自夫甘都卢国船行可二月余,有黄支国,民俗略与珠厓相类。其州广大,户口多,多异物,自武帝以来皆献见。有译长,属黄门,与应募者俱入海市明珠、璧流离、奇石异物,赍黄金,杂缯而往。所至国皆禀食为耦,蛮夷贾船,转送致之。亦利交易,剽杀人。又苦逢风波溺死,不者数年来还。大珠至围二寸以下。平帝元始中,王莽辅政,欲耀威德,厚遗黄支王,令遣使献生犀牛。自黄支船行可八月,到皮宗;船行可二月,到日南、象林界云。黄支之南,有已程不国,汉之译使自此还矣。 【白话文】 武都郡,武帝元鼎六年设置。王莽时叫乐平郡。有五万一千三百七十六户,二十三万五千五百六十口人。有九个县:武都县,束汉水接受氐道水的水源,一叫沔水,经过江夏,称为夏水,流入长江、天池大泽在县的西面。王莽时叫循虏县。上禄县,故道县,王莽时叫善治县。河池县,泉街水向南到沮县流入汉水,行程五百二十里。王莽时叫乐平亭县。平乐道县,沮县,沮水发源于东狼谷,向南到沙羡县的南面流入长江,经过五个郡,行程四千里,是荆州的河流。嘉陵道县,循成道县,下辨道县。王莽时叫杨堕墨。 陇西郡,秦时设置,王莽时叫厌戎郡。有五万三千九百六十四户,二十三万六干八百二十四口人。有铁官、盐官。有十一个县:狄道县,a石山在东。王莽时叫操虏县。上邦县,安故县,氐道县,《禹贡》上养水的发源地,到武都就成为汉水。王莽时叫亭道县。首陽县,《禹贡》上的乌鼠同穴山在西南,是?胃水的发源地,向东到船司空进入黄河,经过四个郡,行程一千八百七十里,是雍州的灌渠。予道县,王莽时叫德道县。大夏县,王莽时叫顺夏县。羌道县,羌水流出塞外,向南到陰平县流入白水,经过三个郡,行程六百里。襄武县,王莽时叫相桓县。临洮县,洮水流出西羌中,向北到袍罕束面流入黄河。《禹贡》上的西顷山在县西,南部由都尉治理。西县。《禹贡》上的幡冢山,是西汉水的发源地,向南流入广汉县的白水,向东南到江州县流入长江,经过四个郡,行程二千七百六十里。王莽时叫西治县。 金城郡,昭帝始元六年设置。王莽时叫西海郡。有三万八千四百七十户,十四万九千六百四十八口人。有十三个县:允吾县,乌亭逆水流出参街谷,向东到枝陽县流入湟水。王莽时叫修远县。浩叠县,浩叠水流出西塞外,向东到允吾县流入湟水。王莽时叫兴武县。令居县,涧水流出西北塞外,到县的西南,流入郑伯津。王莽时叫罕虏县。枝陽县,金城县,王莽时叫金屏县。榆中县,抱罕县,白石县,离水流出西塞外,向东到袍罕县流入黄河。王莽时叫顺砾县。河关县,积石山在西南羌中。黄河水在塞外流动,向东北流入塞内,到章武县流入大海,经过十六个郡,行程九千四百里。破羌县,宣帝神爵二年设置。安夷县,允街县,宣帝神爵二年设置。王莽时叫修远县。临羌县。西北到塞外,有西王母石室、仙海、盐池。北面则是湟水的发源地,向东到允吾县流入黄河。西面有须抵池,有弱水、昆仑山祠。王莽时叫盐羌县。 天水郡,武帝元鼎三年设置。王莽时叫填戎郡。髓改为泌。有六万三百七十户,二十六万一千三百四十八口人。有十六个县:平襄县,王莽时叫平相县。街泉县,戎邑道县,王莽时叫填戎亭县。望垣县,题,阿陽县,王莽时叫望亭县。罕开县,绵诸道略陽道县,曲,《禹贡》上的圭旦山在县南的梧中聚。王莽时叫冀治县。勇士县,附属的侯国的都尉治理满福。王莽时叫纪德县。成纪县,清水县,王莽时叫识睦县。奉捷县,陇县,砾道县,骑都尉治理密艾亭。兰干县。王莽时叫兰盾县。 武威郡,原来匈奴休屠王的地方。武帝太初四年设置。王莽时叫张掖郡。有一万七千五百八十一户,七万六千四百一十九口人。有十个县:姑臧县,谷水发源于南山,向北到武威县流入大海,行程七百九十里。张掖县,武威县,休屠泽在东北,古代文字记载认为是猪壁泽。休屠县,王莽时叫晏然县。都尉治理熊水障。北部都尉治理休屠城。揞次县,王莽时叫播德县。鸾乌县,扑刺县,王莽时叫敷虏县。媪围县,苍松县,柑陕水发源于南山,向北到揞次县流入大海。王莽时叫射楚县。宣威县。 张掖郡,以前匈奴昆邪王的地方,武帝太初元年设置。王莽时叫设屏县。有二万四千三百五十二户,八万八千七百三十一口人。有十个县:鲽得县,千金渠向西到乐涫流入湖泽中。羌谷水从羌中流出,向东北到居延县流入大海,经过两个郡,行程二千一百里。王莽时叫官式县。昭武县,王莽时叫渠武郡。删丹县,桑钦认为从这裹开始疏通弱水,向西到酒泉合黎。王莽时叫贯虏县。氐池县,王莽时叫否武。屋兰县,王莽时叫传武。曰勒县,都尉的治所在泽索谷。王莽时叫勒治。骊轩县,王莽时叫揭虏。番和县,农都尉治理。王莽时叫罗虏县。居延县,居延泽在东北,古文记载认为是流沙。都尉治理。王莽时叫居成县。显美县。 酒泉郡,武帝太初元年设置。王莽时叫辅平郡。有一万八千一百三十七户,七万六千七百二十六v1人。有九个县:禄福县,呼蚕水发源于南羌中,向东北到会水流入羌谷。王莽时叫显德县。表是县,王莽时叫载武县。乐涫县,王莽时叫乐亭。天哝县,玉门县,王莽时叫辅平亭。会水县,北部都尉治偃泉障。东部都尉治束部障。王莽时叫萧武县。池头县,绥弥县,干齐县。西部都尉治西部障。王莽时叫测虏瑟。 敦煌郡,武帝后元年分酒泉郡而设置。正西关外有白龙堆沙,有蒲昌海。王莽时叫敦德郡。有一万一千二百户,三万八千三百三十五口人。有六个县:敦煌县,中部都尉治步广设候官。杜林认为是古代瓜州地,出产美瓜。王莽时叫敦德县。冥安县,南面籍端水发源于南羌中,向西北流入湖泽,灌溉民田。效谷县,渊泉县,广至县,宜禾都尉治昆仑障。王莽时叫广桓县。龙勒县。有陽关、玉门阗,都由都尉治理。氐置水发源于南羌中,向东北流入湖泽,灌溉民田。 安定郡,武帝元鼎三年设置。有四万二千七百二十五户,十四万三千二百九十四口人。有二十一个县:高平县,王莽时叫铺睦县。复累县,安俾县,抚夷县,王莽时叫抚宁县。朝那县,有端旬祠十五所,胡人的巫祝。还有湫渊祠。泾陽县,开头山在西面,《禹贡》上泾水的发源地,向东南到陽陵流入渭水,经过三个郡,行程一千零六十里,是雍州的河流。临泾县,王莽时叫监泾县。卤县,洒水从西面流出。乌氏县,乌水从西面流出,向北流入黄河。都卢山在西面。王莽时叫乌亭县。陰密县,《诗》上的密人国。有嚣安亭县。安定县,参缣县,主骑都尉治理。三水县,附局侯国的都尉治理。有盐官。王莽时叫广延亭县。陰槃县,安武县,王莽时叫安桓县。祖厉县,王莽时叫乡礼县。爰得县,晌卷县,黄河水分流出成为河沟,向东到富平县流入黄河。彭陽县,鹑陰县,月氏道县。王莽时叫别。顷县。 北地郡,秦时设置。王莽时叫威成郡。有六万四千四百六十一户,二十一万零六百八十八171人。有十九个县:马领县,直路县,沮水向西流出,向东流入洛水:灵武县,王莽时叫威成亭。富平县,北部都尉治神泉障。浑怀都尉治塞外的浑怀障:王莽时叫特武县。灵州县,惠帝四年设置。有河奇苑、号非苑:王莽时叫令周县。晌衍县,方渠县,除道县,土莽时叫通道县。五街县,王莽时ou吾街县:鹑孤县,归德县,洛水从北面蛮夷中流出,流入黄河。有堕垄、旦昼垄。回获县,略畔道县,王菱时叫延年道县。泥陽县,王莽时叫泥陰县。郁郅县,泥水从北蛮夷中流出。有牧师菀官。王莽时叫功着县。义渠道县,王莽时叫义沟县:弋居县,有盐官。大变县,廉县。卑移山在西北。王莽时叫西河亭。 上郡,秦时设置,高帝元年改为翟国,后来又恢复原名:匈归都尉治理塞外的匈归障:属于并州。有十万三千六百八十三户,六十万六千六百五卜八人。有二十三个县:肤施县,有五龙山、帝、原水、黄帝祠四所。独乐县,有盐官。陽周县,桥山在南面,有黄帝冢。王莽时叫上陵峙。木禾县,平都县,浅水县,王莽时叫广信县。京室县,王莽时叫积粟县。洛都县,王莽时叫卑顺县。白土县,圜水从西流出,向东流入黄河:王莽时叫黄上县。襄洛县,王莽时叫上党亭。原都县,漆垣县,王莽时叫漆墙县。奢延县,王莽时叫奢节县。雕陰县,推邪县,王莽时叫排邪县。桢林县,王莽时叫桢干县。高望县,北部都尉治理。王莽时叫坚宁县。雕陰道县,龟兹县,属国都尉治理。有盐官。定陽县,高奴县,有洧水,叮点燃。王莽时叫利平县。望松县,北部都尉治理。宜都县。王莽时叫坚宁小邑。 西河郡,亘造互塑四年设置。南部都尉治理塞外的翁龙县、埤是县。王菱时叫归新郡,属韭州。有十三万六千三百九十户,六十九万八千八百三十六口人。有三十六个县:富昌县,有盐官。王莽时叫富成县。骝虞县,鹄泽县,平定县,王莽时叫陰平亭:美稷县,属国都尉治理。中陽县,乐街县,王莽时叫截虏县。徒经县,士莽时叫廉耻县。皋狼县,大成县,王莽时叫好成县。广田县,王莽时叫广翰县。圜陰县,惠帝五年设置。王莽时叫方陰县,益阑县,王莽时叫香阑县。平周县,鸿门县,有天封苑火井祠,火从地底喷出。蔺县,宣武县,王莽时叫讨貉县。千章县,增山县,有道路向西面出眩雷塞,北部都尉治理。圜陽县,广衍县,武车县,王莽时叫桓车县。虎猛县,西部都尉治理。离石县,谷罗县,武泽在西北。饶县,王莽时叫饶衍县。方利县,王莽时叫广德县。隰成县,王莽时叫慈平亭。临水县,王莽时叫监水县。土军县,西都县,王莽时叫五原亭:平陆县,陰山县,王莽时叫山宁县。鱿是县,王莽时叫伏脱县。博陵县,王莽时叫助桓县。盐官县。 朔方郡,武帝元朔二年设置。西部都尉治理窳浑:王莽时叫沟搜郡。属于并州:有三万四千三百三十八户,十三万六千六百二十八口人。有十个县:三封县,武帝元狩三年筑城。朔方县,金连盐泽、青盐泽都在南。王莽时叫武符县。修都县,临河县,王莽时叫监河县。呼遒县,窳浑县,有道路向西北;一鸡鹿塞。屠申泽在束面。王莽时叫极武县。渠搜县,中部都尉治理。王莽时叫沟搜县。沃壁县,武帝元狩三年建城:有盐官。王莽时叫绥武县。广牧县,东部都尉治理。王莽时叫盐官。临戎县。武帝元朔五年建城一王莽时叫推武县。 五原郡,秦时叫九原郡,武帝元朔:二年改名。东部都尉治理桐陽县。王莽时叫获降县。属于并州。有三万九干三百二十二户,二十三万一千三百二十八口人。有十六个县:九原县,王莽时叫成平县。固陵县,王莽时叫固调县。五原县,王莽时叫填河亭。临沃县,王莽时叫振武县。文国县,王莽时叫繁聚县。河陰郡,蒲泽郡,属国都尉治理。南兴县,王莽时叫南利县。武都县,王莽时叫桓都县。宜梁题,曼柏县,王莽时叫延柏县。成宜县,中部都尉治理区高,西部都尉治理田辟。有盐官。王莽时叫艾虏县。梱陽县,向北流出石门障形成光禄城,又西北形成支就城,又向西北得到头曼城,又向西北得到库河城,义向西得到宿虏城。王莽时叫固陰县。莫胆县,西安陽县,王莽时叫鄣安县。河目县。 姜中郡,秦时设置。王莽时叫受降郡。属于并州。有三万八千三百零三户,十七万三千二百七十口人。有十一个县:云中县,王莽时叫远服县。咸陽县,王莽时叫贲武县。陶林县,东部都尉治理。桢陵县,缘胡山在西北。西部都尉治理。王莽时叫桢陆县。犊和县,沙陵县,王莽时叫希恩县。原陽县,沙南县,北舆县,中部都尉治理。武泉县,王莽时叫顺泉县。陽寿县。王莽时叫常得县。 定襄郡,高帝时设置。王莽时叫得降郡。属于并州。有三万八千五百五十九户,十六万三千一百四十四口人。有十二个县:成乐县,桐过县,王莽时叫椅桐县。都武县,王莽时叫通德县。武进县,白渠水流出塞外,向西到沙陵流入黄河。西部都尉治理。王莽时叫伐蛮县。襄陰县,武皋县,荒干水流出塞外,向西到沙陵流入黄河。中部都尉治理。王莽时叫永武县。骆县,王莽时叫遮要县。定陶县,王莽时叫迎符县。武城县,王莽时叫桓就县。武要县,东部都尉治理。王莽时叫厌胡县。定襄县,王莽时叫着武县。复陆县。王莽时叫闻武县。 雁弓郡,秦时设置。句注山在陰馆。王莽时叫填狄郡。属于并州。有七万三千一百三十八户,二十九万三千四百五十四e1人。有十四个县:善无县,王莽时叫陰馆县。沃陽县,盐泽在东北,有长丞。西部都尉治理。王莽时叫敬陽县。繁峙县,王莽时叫当要县。中陵县,王莽时叫遮害县。陰馆县,有楼烦乡。景帝后三年设置。治水发源于累头山,向东到泉州流入大海,经过六个郡,行程一千一百里。王莽时叫富代县。楼烦县,有盐官。武州县,王莽时叫桓州县。洼陶县,剧陽县,王莽时叫善陽县。崞县,王莽时叫崞张县。平城县,东部都尉治理。王莽时叫平顺县。埒县,王莽时叫填狄亭。马邑县,王莽时叫章昭县。彊陰县。诸闻泽在东北。王莽时叫伏陰县。 代郡,秦时设置。王莽时叫厌狄郡。有五原关、常山关。属于幽州。有五万六千七百七十一户,二十七万八干七百五十四口人。有十八个县:桑干县,王莽时叫安德县。道人县,王莽时叫道仁县。当城县,高柳县,西部都尉治理。马城县,东部都尉治理。班氏县,秦时地图上写的是班氏。王莽时叫班副。延陵县,标氏县,王莽时叫标聚县。且如县,于延水发源于塞外,向东到宁县流入沽水。中部都尉治理。平邑县,王莽时叫乎胡县。陽原县,束安陽县,王莽时叫竟安县。参合县,平舒县,祁夷水向北到桑干流入沽水。王莽时叫平葆县。代县,王莽时叫厌狄亭。灵丘县,淀河向东到文安县流入大河,经过五个郡,行程九百四十里。是并州的河流。广昌县,涞水向东南到容城流入黄河,经过三个郡,行程五百里,是并州的灌渠。王莽时叫广屏县。卤城县。库池河向东到参户流入库池支流,经过九个郡,行程一千三百四十里,是并州的河流。从河东到文安县流入大海,经过六个郡,行程一千三百七十里。王莽时叫鲁盾县。 上谷郡,秦时设置。王莽时叫朔调郡。属于幽州。有三万六千零八户,十一万七千七百六十二口人。有十五个县:沮陽县,王莽时叫沮陰县。泉上县,王莽时叫塞泉县。潘县,王莽时叫树武县。军都县,温余水向东到路县,向南流入沽水。居庸县,有关口。雊瞀县,夷舆县,王莽时叫朔调亭。宁县,西部都尉治理。王莽时叫博康县。昌平县,王莽时叫长昌县。广宁县,王莽时叫广康县。涿鹿县,王莽时叫怖陆县。且居县,陽乐水向东流出,南面流入沽水。王莽时叫久居县。茹县,王莽时叫谷武县。女祁县,束部都尉治理。王莽时叫祁县。下落县。王莽时叫下盅题。 渔陽郡,秦时设置。王莽时叫通路郡。属于幽州。有六万八千八百零二户,二十六万四千一百一十六口人。有十二个县:渔陽县,沾水流出塞外,向东南到泉州流入大海,行程七百五十里。有铁官。王莽时叫得渔县。狐奴县,王莽时叫举符县。路县,王莽时叫通路亭。雍奴县,泉州县,有盐官。王莽时叫泉调县。平谷县,安乐县,厍奚县,王莽时叫敦德县。犷平县,王莽时叫平犷县。要陽县,都尉治理。王莽时口u要术县。白檀县,洫水流i~-il蛮夷。滑盐县。王菱时叫匡龃。 右北平郡,秦时设置。王莽时叫北顺郡。属于幽州。有六万六千六百八十九户,三十二万七百八十口人。有十六个县:平刚县,无终县,是以前的无终子国。冱水向西到雍奴县流入大海,经过两个郡,行程六百五十里。石成县,廷陵县,王莽时叫铺武县。俊靡县,漫水向南到无终东流入庚水。王莽时叫俊麻县。旧县,都尉治理。王莽时叫哀睦县。徐无县,王莽时叫北顺亭。字县,榆水从东面流出。上垠县,白狼县,王莽时叫伏狄县。夕陽县,有铁官。王莽时叫夕陰县。昌城县,王莽时。u淑武县。骊成县,大揭石山在县的西南面。王莽时叫揭石县。广成县,王莽时叫平虏县。聚陽县,工莽时叫笃睦县、平明县。王莽时叫平陽县。 辽西郡,秦时设置:有小河四十八条,并行三千零四十六里。属于幽州。有七万二千六百五十四户,三十五万二千三百二十五口人。有十四个县:且虑县,有高庙:王莽时叫组虑县。海陽县,龙鲜水向东流入封大水。封大水、缓虚水都向南流入大海。有盐官。新安平县,夷水向东流入塞外。柳城县,马首山在西南。参柳水向北流入大海。西部都尉治理。令支县,有孤竹城。王莽时叫令氏亭。肥如县,玄水向东流入濡水。濡水向南流入海陽水。还有卢水,向南流入玄水。王莽时叫肥而县。宾从县,王莽时叫勉武县。交黎县,渝水首先从塞外接受水源,向南流入人海。东部都尉治理。王莽时叫禽虏县。陽乐县,狐苏县,唐就水到徒河流入大海。徒河县,王莽时叫河福县。文成县,王莽时叫言虏县。临渝县,渝水首先接受白狼水的水源,向东流入塞外。还有侯水,向北流入渝水。王莽时叫冯德县。萦县。f官水向南流入人海。还有揭石水、宾水,都向南流入官水。王莽时叫选武竖。 辽东郡,秦时设置。属于幽州。有五万五千九百七十二户,二十七万二千五百三十九口人。有十八个县:襄平县,有牧师官。王莽时叫昌平县。新昌县,无虑县,西部都尉治理。望平县,大辽水流出塞外,向南到安市县流人大海,行程一千二百五十里。王莽时叫长说县。房县,候城县,中部都尉治理。辽队县,王莽时叫顺睦县。辽陽县,大梁水向西南到辽陽县流入辽水。王莽时叫辽陰县。险渎县,居觎,室伪水发源于室伪山,向北到襄平流入梁水。高显县,安市县,武次县,东部都尉治理。王莽时叫桓次县。平郭县,有铁官、盐官。西安平县,王莽时叫北安平县。文县,王莽时叫文亭县。番汁县,沛水流出塞外,向西南流入大海。沓氏县。童铋,!堕五旦四年设置。尘蝈,王菱时叫翅。属于刨:有四万五千零六户,二十二万一千八百四十五e1人。有三个县:高句骊县,辽zb发源于产山,向西南到辽坠整流a。一k~一tk。又有直筮水,向西北流过塞外。上殷台县,土莽时叫下殷县。西盖马县。马訾水向西北流入盐难水,西南到西安平县流入大海,经过两个郡,行程:千一百里。王莽时叫玄蕴空。 乐浪郡,武帝元封二年设置。王莽时叫乐鲜郡,属于幽州。有六万二千八百一十二户,四十万六千七百四十八口人。有云鄣,有二十五个县:朝鲜县,欣邯县,湏水县,水流向西到增地县流入大海。王莽时叫乐鲜亭县。含资县,带水向西到带方县流入大海。黏蝉县,遂成县,增地县,王莽时叫增土县。带方县,驷望县,海冥县,王莽时叫海桓县:列口县,长岑县,屯有县,昭明县,南部都尉治理。镂方县,提奚县,浑弥县,吞列县,列水发源于分黎山,向西到黏蝉县流入大海,行程八百::十里。东吨县,不而县,束部都尉治理。蚕台县,华丽县,邪头昧县,前莫县,夫租县。 南海郡,秦时设置。秦国败亡后,尉佗在这里称王。武帝元鼎六年设置。属于交州。有一万九千六百一十三户,九万四千二百五十三口人。有圃羞官。有六个县:番禺县,是尉佗王的都城。有盐官。博罗县,中宿县,有沤浦官。龙川县,四会县,揭陽县。王莽时叫南海亭。 郁林郡,以前秦国的桂林郡,属于尉佗。武帝元鼎六年设置,并改名。有小溪河水七条,并行三千一百一十里。王莽时叫郁平县,简于交州。有一万二千四百一十五户,七万一千一百六十二口人。有十二个县:布山县,安广县,阿林县,广郁县,郁水首先从夜郎豚水接受水源,向东到四会县流入大海,经过四个郡,行程四千零三十里。中留县,桂林县,潭中县,王莽时叫中潭县。临尘县,朱涯水流入领方。又有斤南水。还有侵离水,行程l百里。王莽时叫监尘县。定周县,周水首先从无敛接受水源,向东流入潭。行程匕百九十里。增食县,骥水首先从烊柯束界接受了水源,流入朱涯水,行程五百七十里。领方县,斤南水流入郁水。还有墦水。都尉治理。雍鸡县。有关。 苍梧郡,武帝元鼎六年设置。王莽时叫新广郡。属于交州。有离水关。有二万四千三百七十九户,十四万六千一百六十口人。有十个县:广信县,王莽时叫广信亭。谢沐县,有关。高要县,有盐官。封陽县,临贺县,王莽时叫大贺县。端溪县,冯乘县,富川县,荔蒲县,有荔平关。猛陵县。合水发源于龙山,向南到布山流入大海。王莽时叫猛陆县。 交趾郡,武帝元鼎六年设置,属于交州。有九万二千四百四十户,七十四万六千二百三十七口人。有十个县:羸喽县,有羞官。安定县,苟届县,麓泠县,都尉治理。曲易县,北带县,稽徐县,西于县,龙编县,朱载县。 合浦郡,武帝元鼎六年设置。王莽时叫桓合郡。属于交州。有一万五千三百九十八户,七万八千九百八十口人。有五个县:徐闻县,高凉县,合浦县,有关。王莽时叫桓亭县。临允县,牢水向北流入高要,再流入郁水,经过三个郡,行程五百三十里。王莽时叫大允县。朱卢县。都尉治理。 九真郡,武帝元鼎六年设置。有小河五十二条,并行八千五百六十里。有三万五千七百四十三户,十六万六千零一十三e1人。有界关。有七个县:胥浦县,王莽时叫驱成县。居风县,都庞县,余发县,咸骥县,无切县,都尉治理。无编县。王莽时叫立真皇。 日南郡,以前秦国的象郡,武帝元鼎六年设置,并改名。有河十六条,并行三千一百八十里。属于交州。有一万五千四百六十户,六万九千四百八十五口人。有五个县:朱吾县,比景县,卢容县,西卷县,河流流入大海,有竹子,可作拐杖。王莽时叫日南亭。象林县。 趟国,以前秦国的邯郸郡,高帝四年成为趟国,景帝三年恢复为邯郸郡,五年又恢复为原名。王莽时叫桓亭。属于冀州。有八万四千二百零二户,三十四万九千九百五十二口人。有四个县:邯郸县,牛首水发源于堵山,向东流入白渠。赵敬侯从中牟迁到造裹。易陽县,柏人县,王莽时叫寿仁县。襄国县。是以前的邢国。渠水发源于西山,向东北到任县流入灌渠。又有蓼水、冯水,都向束到朝平县流入涡水。 广平国,武帝征和二年设置为平干国,宣帝五凤二年恢复原名。王莽时叫富昌郡。属于冀州。有二二万七千九百八十四户,十九万八千五百五十八口人。有十六个县:广平县,张县,朝平县,南和县,列葭水向东流入洒水。列入县,王莽时叫列治县。斥章县,任县,曲周县,武帝建元四年设置。王莽时叫直周县。南曲县,曲梁县,是侯国。王莽时叫直凿鳄。广乡县,平利县,平乡县,陽台县,是侯国。广年县,王莽时叫富昌县。城乡县。 真定国,武帝元鼎四年设置。属于冀州。有三万七千一百二十六户,十七万八千六百一十六口人。有四个县:真定县,是原来的束垣县,高帝卜一年改名。王莽时叫思治县。稿城县,工莽时叫稿实县。肥汇县,是以前的肥子国。绵曼县。斯汶水首先从太白渠接受水源,向东到垫毖流入董回。王菱时叫钟至递。 中山国,高帝时的郡,景帝三年成为国。王莽时叫常山国。属于冀州。有十六万零八百七十三户,六十六万八千零八十el人。有十四个县:卢奴县,北平县,徐水向东到高陽流入博水。还有卢水,也到高陽流入黄河。有铁官。王莽时叫善和县。北新成县,桑钦说易水从西北流出,向东流入淀水。王莽时叫朔平县。唐县,尧山在南面。王莽时叫和亲县。深浬县,王莽时叫翼和县。苦陉县,王莽时叫北陉县。安国县,王莽时叫兴睦县。曲逆县,蒲陽山是蒲水的发源地,向东流入濡水。还有苏水,也向东流入濡水。王莽时叫顺平县。望都县,博水向东到高陽流入黄河。王莽时叫顺调县。新市县,新处县,毋极县,陆成县,安险县。王莽时叫宁险县。 信都国,景帝二年为广川国,宣帝甘露三年恢复原名。王莽时叫新博。属于冀州。有六万五千五百五十六户,三十万四千三百八十四口人。有十七个县:信都县,是诸侯王的都城。原章河、原库池都在北面,向东流入大海。《禹贡》的绛水也流入大海。王莽时叫新博亭。历县,王莽时叫历宁县。扶柳县,辟陽县,王莽时叫乐信县。南宫县,王莽时叫序下县。下博县,王莽时叫闰博县。武邑县,王莽时叫顺桓县。观津县,王莽时叫朔定亭。高堤县,广川县,乐乡县,是侯国。王莽时叫乐丘县。平堤县,是侯国。桃县,王莽时叫桓分县。西梁县,是国。昌成县,是侯国。束昌县,是侯国,王莽时叫田昌县。脩县。王莽时叫脩治县。 河间国,原来的赵国,文帝二年另立为诸侯国。王莽时叫朔定。有四万五千零四十三户,十八万七千六百六十二口人。有四个县:乐成县,库池别水首先从库池河接受水源,向东到束光县流入库池河。王莽时叫陆信县。候井县,武隧县,王莽时叫桓隧县。弓高县。库池别河首先从摩池河接受水源,向东到干舒县流入大海。王莽时叫乐成县。广陽国,高帝时的燕国,昭帝元凤元年成为广陽郡,宣帝本始元年改为国。王莽时叫广有国。有:二万零七百四十户,七万零六百五十八口人。有四个县:蓟县,原燕国,召公的封地。王莽时叫伐戎县。方城县,广陽县,陰乡县。王莽时叫陰顺县。 甾川国,原齐国,文帝十八年另立为国。后来合并到北海郡。有五万零二百八十九户,二十二万七千零三十一口人。有三个县:剧县,蕤水发源于义山,向北到寿光县流入大海。王莽时叫俞县。东安干县,女水发源于菟头山,东北到临甾县流入钜定。楼乡县。 胶东国,原来的齐国,高帝元年另立为诸侯国,五月又重新属于齐国,文帝十六年恢复为诸侯国。王莽时叫郁秩。有七万二千零二户,三十二万三千三百三十一口人。有八个县:即墨县,有天室山祠。王莽时叫即善县。昌武县,下密县,有三石山祠。壮武县,王莽时叫晓武县。郁秩县,有铁官。挺县,观陽县,邹卢县。王莽时叫始斯县。 高密国,以前的齐国,文帝十六年另立为胶西国。宣帝本始元年改为高密国。有四万零五百三十一户,十九万二千五百三十六口人。有五个县:高密县,王莽时叫章牟县。昌安县,石泉县,王莽时叫养信县。夷安县,王莽时叫原亭县。成乡县。王莽时叫妪盛昼。 城陽国,以前的齐国。文帝二年另立为诸侯国。王莽时叫莒陵。属于兖州。有五万六千六百四十二户,二十万五千七百八十四口人。有四个县:莒县,以前的诸侯国,盈姓,三一之时被楚国所灭。是,p吴的后代。有铁官,王莽时叫莒陵县。陽者6县,束安县,虑县。王莽时叫着善县。 淮陽国,高帝十一年设置。王莽时叫新平。属于兖州。有十三万五千五百四十四户,九十八万一千四百二十三口人。有九个县:陈县,原来的诸侯国。舜的后代,胡公的封地,被楚国所减。楚顷襄王从郢迁到这裹。王莽时叫陈陵县。苦县,王莽时叫赖陵县。陽夏县,宁平县,扶沟县,涡水首先从狼汤渠接受水源,向东到向县流入淮水,经过三个郡,行程一千里。固始县,圉县,新平县,柘县。 梁国,原秦国的陽郡,高帝五年成为梁国。正莽时叫陈定。属于豫州。有三万八干七百零九户,十万六千七百五十二l1人。有八个县:陽县,lu l出产纹石。王莽时叫节碣县。甾县,原来的戴国一上莽时叫嘉谷县。朽:秋县,王莽时叫予秋县。蒙县,获水首先从甾获渠接受水源,东北到彭城流入泗水,经过五个郡,行程五百五十里。王莽时。叫蒙恩县。已氏县,王莽时叫已善县。虞县,王莽时叫陈定亭。下邑县,王莽时叫下洽县。睢陽县。原来的宋国,微子的封地。《禹贡》上的盟诸泽在东北面。 束平国,原来是梁国,景帝中六年另立为济束国,武帝元鼎元年成为大河郡,宣帝甘露二年为柬平国。王莽时叫有盐。属于兖州。有十三万一千七百五十三户,六十万七千九百七十六口人。有铁官。有七个县:无盐县,有邱乡。王莽时叫有盐亭。任城县,原来的任国,太昊的后代,风姓。王莽时叫延就亭。东平陆县,富城县,王莽时叫成富县。章县,亢父县,诗亭,是原来的诗国。王莽时i]qjll~父县。樊县。 鲁国,原来秦国的薛郡,高后元年成为鲁国。属于豫州。有十一万八千零四十五户,六十万七千三百八十一口人。有六个县:鲁县,伯禽的封地:有五万二千户。有铁官。卞县,泅水西南到方与流入沛水,经过三个郡,行程五百里,是青州的河流。汶陽县,王莽时叫汶亭县。蕃县,南梁水向西到胡陵流入沛渠水。鞠县,原邾国,曹姓,二十九代被楚国所灭。哔山在北面。王莽时叫骝亭。薛县。夏朝的车正奚仲的封国,后来迁到邳,汤的相仲虺居住在那裹。 楚国,高帝时设置,宣帝地节元年改为彭城郡,黄龙元年恢复原名。王莽时叫和乐。属于徐州。有十一万四千七百三十八户,四十九万七千八百零四e1人。有七个县:彭城县,原来的彭祖国。有四万零一百九十六产。有铁官。留县,梧县,王莽时叫吾治县。傅陽县,原来的偭陽国。王莽时叫辅陽。吕县,武原县,王莽时叫和乐亭县。甾丘县。王莽时叫姜旦瑟。 泅水国,原束海郡,武帝元鼎四年另立为泅水国。王莽时叫水顺郡。有二万五千零二十五户,十一万九千一百一十四口人。有三个县:浚县,王莽时叫生麦县。泗陽县,王莽时叫淮平亭。于县。王莽时叫工区题。 广陵国,高帝六年属于荆州,十一年改属于吴国,景帝四年改名为江都,武帝元狩三年改名为广陵。王莽时叫江平。属于徐州。有三万六千七百七十三户,十四万零七百二十二口人。有铁官。有四个县:广陵县,江都易王非、广陵厉王胥都在这裹建都,并得到鄣郡,但没有得到吴国。王莽时叫安定县。江都县,有江水祠。渠水首次从长江接受水源,向北到射陽流入湖泊。高邮县,平安县。王莽时叫杜乡县。 六安国,原来的楚国,高帝元年另立为衡山国,五年属于淮南,文帝十六年重新为衡山国,武帝元狩二年另立为六安国。王莽时叫安风。有三万八千三百四十五户,十七万八干六百一十六口人。有五个县:六县,原是诸侯国,皋繇的后代,偃姓,被楚国所减。如溪水首先从沘水接受水源,向东北到寿春流入芍陂。蓼县,原是诸侯国,皋繇的后代,被楚国所灭。安丰县,《禹贡》上的大别山在西南。王莽时叫美丰县。安风县,王莽时叫安风亭。陽泉县。 长沙国,秦国的郡,高帝五年成为国。王莽时叫填蛮国。属于荆州。有四万三千四百七十户,二十三万五千八百二十五e1人。有十三个县:临湘县,王莽时叫抚睦县。罗县,连道县,益陽县,湘山在北面。下隽县,王莽时叫闰隽县。攸县,酃县,承陽县,湘南县,《禹贡》上的衡山在东南面,是荆州的山。昭陵县,荼陵县,泥水向西流入湘水,行程七百里。王莽时叫声乡县。容陵县,安成县。庐水向东到庐堕瑟流入塑选。王菱时叫墨盛钟。 本来秦国的京师叫内史,把天下分为了三十六郡。汉朝建立后,由于秦朝的郡太大,就逐渐重新加以开辟设置,又建立了诸侯王的封国。武帝时广泛开拓三面边境土地。所以从高祖时起增加了二十六郡,文帝、景帝各增加了六郡,武帝时增加了二十八郡,昭帝时增加了一郡,到孝平帝时止,共有郡国一百零三个,县邑一千三百一十四个,道三十二个,侯国二百四十一个。:七地东西向有九千三百零二里,南北向有一万三千三百六十八里。全部疆域内的田地共有一亿四千五百一十三万六千四百零五顷,其中一亿零二百五十二万八千八百八十九顷,是人们群居的地方和道路,以及山河林泽,都不可开垦,其中三千二百二十九万九百四十七顷,有可开垦的,有不可开垦的,确定开垦的田地有八百二十七万零五百三十六顷。有民户一千二百二十三万三千零六十二,人口五千九百五十九万四千九百七十八。汉朝达到了极盛。 大凡百姓都含有五常的本性,而他们刚柔缓急,音和声有所不同,是由于水和土的风气不同,所以称为风;好恶取舍,动和静没有常态,跟随着君上的情欲,所以称为俗。孔子说:“移风易俗,没有比音乐更好的了。”这是说圣王在上位,统一管理人间伦理,一定要改变他们的根本,转变他们的末节,这是把天下混同为一,加以中和,然后君王的教化就形成了。汉朝继承百王的末端,国家土地改变了,人民迁徙了,成帝时刘向简单地述说了它的土地划分,丞相张禹让部属颖ji!朱赣分条陈述它们的风俗,还没有全部考察,所以集中起来进行评论,把它的本末全部写成篇章。 秦国的土地,在天官束井、舆鬼的分野处。它的界线是从弘农郡的旧关往西,有京兆郡、扶风郡、冯翊郡、北地郡、上郡、西河郡、安定郡、天水郡、陇西郡,往南有巴郡、蜀郡、广漠郡、犍为郡、武都郡,西面有金城郡、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还有向西南有群柯郡、越隽郡、益州郡,都应分属于它。秦国的祖先叫柏益,出生于帝颛顼的家庭,尧时帮助大禹治水,是舜帝的朕虞官,养育草木鸟兽,赐给他蠃氏的姓,经过夏、商时为诸侯。到周朝时有造父,善于驾驭训练马匹,得到毛色像花一样红,耳朵是绿色的四匹马,受宠于穆王,被封到趟城,所以改姓为赵氏。后来有非子,为周孝王在沂水和渭水之间养马。孝王说:“以前伯益懂得禽兽,他的子孙也没有断绝。”于是被封为诸侯的小柄,在秦地建邑,现在陇西秦亭的秦谷就是。到玄孙时,就是庄公,打败了西戎,占有了它的土地。到庄公儿子襄公时,幽王被犬戎打败,平王束迁都到雒邑。襄公带兵救周朝有功,被赐给郊、酆的上地,列为诸侯。八代后,穆公称霸,以黄河作为边境。十多代后,孝公任用商君,制定辕田,开辟阡陌,向东称雄诸侯。儿子惠公刚一称王,就得到上郡、西河。孙子昭王开拓巴、蜀,消灭周朝,取得九鼎。昭王曾孙嬴政吞并六国,称皇帝,倚仗威力,焚书坑儒,白行其事。到儿子胡亥时,天下就反叛了他。 原来秦国的土地在《禹贡》时横跨雍、梁二州,《诗》上的《风》中兼有秦、豳两国。以前后稷分封在帘,公刘居住在豳,大王迁徙到郧,文王建造了酆,武王治理镐,他们的百姓有先代君王的遣风,喜爱稼穑,致力于本业,所以《豳诗》上说的农桑衣食的根本相当完备。有鄂、杜的竹林,南山的檀木和柘木,号称高陆的大海,是九州肥沃的地方。秦始皇初期,郑国凿通水渠,引泾水来灌溉农田,肥沃的田野上千里,百姓因此富饶。汉朝建立后,在长安建都,迁徙齐国所有姓田的,楚国姓昭、屈、景的以及所有功臣的家属到长陵。后来世代都迁徙二千石官吏、多财的富人以及豪杰兼并的家属到各陵。大概也是用来加强主干,削弱枝节,并不单是为了事奉山地园陵。因此五方错杂,风俗不纯正。世家就喜好礼仪文章,富人就靠买卖来获利,豪杰就行侠仗义,与奸人相通。临近南山,靠近夏陽,有很多险阻,放荡的人容易成为盗贼,经常成为天下最动荡的地方。还有郡国像车的辐凑一样,吃白食的人相当多,百姓丢掉根本,趋向末节,列侯和显贵的人车服僭越君上,众人仿效,毫不感到羞耻,嫁和娶更加崇尚奢侈,父母丧葬主事超过限度。 天水和陇西,山中盛产林木,百姓用木板来建造房屋。至于安定、北地、上郡、西河,都靠近戎狄,讲求战备,崇尚气节与力量,以射猎为先进。所以《秦诗》说“在他们的木板屋里”;又说“君王发动军队,我就整理锁甲和兵器,同儿子一同前行”。还有《车辚》、《四载》、《小戎》几篇,都是说车马打猎的事。汉朝建立后,前面六郡清白人家的儿子选拔供应羽林、期门,凭藉勇力为官,名将多数产生在这裹。孔子说:“君子有勇力而没有义气就会不太乎,小人有勇力而没有义就会成为偷窃的人。”因此这几个郡,民间习俗质朴,不以盗贼感到耻辱。 从武威郡往西,本来是匈奴昆邪王、休屠王的地方,武帝时侵夺了这片地,刚开始设置了四个郡,用来贯通西域,隔绝南羌和匈奴。这里的百姓有的因为关东极其贫困,有的因为报复怨恨超过限度,有的因为叛逆无道,家属被迁徙到这裹。习俗相差相当悬殊,土地广阔,百姓稀少,水草适合喂养牲畜,所以凉州的牲畜是天下最多的。保卫边塞,二千石官员来治理它,都以兵器和马匹作为业务;酒宴礼节的聚会,上下都相通,官民相互亲近。因此这裹的习俗是风雨时节,谷卖的经常价很低,盗和贼都比较少,有和谐的气氛相对应,比内地的郡要通情理。这是政令宽厚,官吏不苛刻所带来的结果。 巴郡、蜀郡、广汉郡本来是南夷,秦朝吞并后就作为郡,土地肥沃,有江水灌溉田野,有山林竹木疏菜果实的富饶。南面滇、焚多出僮仆,西面邛、榨多产马和牦牛。百姓以稻和鱼为食物,没有灾年的忧患,习俗就没有愁忧和辛苦,因此容易遇度放纵,体格柔弱,心胸偏狭。景帝、武帝间,文翁为蜀郡郡守,教导百姓读书和遵守法令,没有达到诚信道德,反而喜欢用文章来讽谏,崇尚羡慕权威和势力。等到司马相如离家在京师和诸侯处做官,以文章辞令显著于当世,乡里仰慕追循他的事迹。后来有王褒、严遵、扬雄之类的人,文章位居天下第一。通过文翁倡导这种主张,司马相如作为榜样,所以孔子说:“施教不分对象。” 武都郡的土地上杂居着氐人和羌人,还有犍为郡、胖柯郡、越仑郡,都是西南外面的夷族,武帝时开始设置。民俗大致同巴郡、蜀郡相同,而武都郡又靠近天水郡,民俗相当相似。原来秦国的土地,占天下的三分之一,但人口不超过天下的十分之三,计算它的财富,却占天下的十分之六。吴札观赏音乐,就创作《秦》这首歌,说:“造就叫做中原的音声。能亲善中原就盛大,是盛大的极至,这难道是周朝的旧样吗?” 从井十度到柳三度,称做鹑首的位置,是秦国的分星。 魏国的土地,是觜鱲星、参星的分野。它的疆界从高陵往东,一直到河东、河内的尽头,南面有陈留以及汝南的召陵、溜彊、新汲、西华、长平,颖川i的舞陽、郾、许、伪陵,河南的开封、中牟、陽武、酸枣、卷,都是魏国管辖的地区。 河内本来是商朝的旧都城,周朝消灭殷朝后,把它京城以内的地方分为三国,《诗。风》中的邶、庸、卫国就是。邶国是用来分封纣王的儿子武庚的;庸国,由管叔治理;卫国,由蔡叔治理:用来监视商朝百姓,称做三监。所以《书序》上说“武王崩,三监反叛”,周公诛杀了他们,把他们的土地全部分封给周公的弟弟康叔,号称孟侯,用来在左右辅佐周室;把邶国、庸国的百姓迁到雒邑,因此邶、庸、卫三国的诗风格相同。《邶诗》说“在浚邑的地方”,《庸诗》说“在浚邑的郊外”;《邶诗》又说“也在淇水流淌”,“河水浩荡”,《庸诗》说“送我到淇水上游”,“在那条河的中间”,《卫诗》说“往淇水深处看”,“河水浩荡”。所以吴国的公子札被请到鲁国观赏周朝的音乐,听到邶国、庸国、卫国的歌,说:“太美太深奥了!我听说康叔的德操像这样,难道这是《卫风》吗?”到十六代,懿公无道,被狄所灭。齐桓公率领诸侯讨伐狄人,改封卫地到黄河南部的曹邑、楚丘邑,造就是文公。而河内的殷虚,改属于晋国。康叔的风范消失后,纣王的教化仍在,因此民俗刚强,豪杰侵夺的事多,缺少恩惠和礼节,喜欢叛逆。 河东的土地平坦开阔,有丰富的盐铁,本来是唐尧居住的地方,是《诗。风》中的盘国、魏国。周武王的儿子唐叔在母亲还没生下他时,武王梦见上帝对自己说:“我给你的儿子取名叫卢,把唐这片地方给他,属于参旦。”等到庐超出生,就给他取名叫虞。到成王消灭唐国,就把它分封给扭虞。卢厘有置丞,等到走喽的儿子銮成为置侯,所以参星就是晋国的星。这裹的百姓有先王遗传下来的教化,君子周密思考,小人小气粗俗。所以《唐诗》中的《蟋蟀》、《山枢》、《葛生》各篇说“现在我不行乐,岁月就要流逝了”;“如果自己死了,别人就会高兴了”;“百年以后,就回到他的坟墓了”。都考虑奢侈和节俭的适度,思考死和生的忧虑。吴札听到唐国的歌,说:“思想太深刻了!难道他们就是陶唐区的遗民吗?” 魏国,也是姬姓,在晋国南面黄河的拐弯处,所以它的诗说“它是汾水的一处河曲”;“把它放在董回的边上”。从:壹拯十六世到麸公,灭掉魏国用来分封大夫毕万,灭掉耿用来分封大夫盏周,等到大夫垄亘辽分封到整厘的平原,置国于是开始壮大。到了文公的时候,称霸诸侯,尊崇周室,开始有河内的上地。吴札听到《魏》歌,说:“太美了!乐声婉转悠扬。用德来辅佐它,就是明主。”主公十六代后被韩周、至困、趟国所灭,三家都自立为诸侯,造就是三置。趟国和泰迩祖先相同,整国和魏国都是姬姓。从垦万过了十代后就称侯,到孙子时就称王,把都城迁到大梁,所以魏国又称作梁,七代后被秦国所灭。 周国的土地,是柳星、七星、张星的分野。现在2媳的昼幽、毅虚、芒壁、堡面、巩、銮氏,是它的地方。以前旦公建造雏旦,认为变邑在土地中央,诸侯在四周捍卫,所以建立了京 师。到周幽王时同裹姒婬乱,以致灭亡,儿子周平王往东居住到雒邑。造之后五霸重新尊崇周室,所以周朝在三代中最为长久。八百多年到周赧王时,就被秦国兼并。当初雒邑与宗周京都一带地域相通,东西长而南北短,短和长相差千里。至襄王时以河内赏赐给晋文公,又被诸侯所侵吞,所以它的份地就减少了。 周国人的过失,在于投机取巧,趋附利益,重视财富,轻视义气,尊重富人,轻视贫民,喜欢商人,不欢迎做官的。 从柳星三度到张星十二度,称做鹑火的位置,是周朝的分星。 韩国上地,是角星、亢星、氐星的分野。韩国瓜分晋国得到南陽郡以及颖ji!的父城、定陵、襄城、颐陽、颖陰、长社、陽翟、郏,束面与汝南接壤,西面接上弘农郡后得到新安、宜陽,都是韩国的地方。还有《诗。风》中的陈国、郑国,与韩国的星分相同。 郑国,是现在河南的新郑,本来是高卒氏的火正官祝融的废墟。至于成皋、荣陽、颖川i的崇高、陽城,都是郑国的地方。本来周宣王的弟弟友为周朝的司徒,分封在镝京的京城内,因此叫郑。郑桓公向史伯请教说:“王室多变故,什么地方可以逃避一死?”史伯说:“四方国土,不是王、母、弟、甥、舅的地方就是夷狄的地方,不可进入,大概济水、洛水、黄河、颖水之间可以!子爵和男爵的国家中,以虢国和会国为最大,倚仗形势与险要,喜欢奢侈、贪图钱财,您如果寄托在钱财和贿赂上,周朝动荡而且衰敝,一定要背叛您;您以成周的人众,名正言顺地讨伐罪人,没有不能战胜的。”郑桓公说:“南方不可以吗?”答道:“楚国是重黎的后代,重黎为高辛氏的火正官,光芒照耀天地,涌现温和而美善的人才。姜、赢、荆、芈,实质上同各姬代代产生冲突。姜,是伯夷的后代;蠃,是伯益的后代。伯夷能尊敬神灵以辅佐尧,伯益能安定百物用来辅佐舜,他们的后代都没失去祭祀,但没有兴盛起来的人,周朝的衰败将要到来,不能去催逼它。”郑桓公听从了史伯的话,就把妻子与钱财寄托到束方,虢国、会国接受了他们。三年后,幽王衰败,桓公死了,他的儿子武公和平王向东迁移,终于安定号国、会国的土地,右边是雒,左边是沸,饮用溱水和洧水。土地狭窄险要,居住在山上,汲取比中的水,男女经常聚会在一起,所以他们的习俗放荡。《郑诗》说:“出了郑国的束门,那裹的女人像云一样。”又说:“溱水与洧水浩浩荡荡,男人和女人拿着兰花。”“男子和女子都很诚信,他们在一起相互戏谚。”这是他们的风俗。吴札听到郑国的歌,说:“太美了!它太细弱了,百姓不能忍受。这是它衰亡的先兆吗?”从武公起,过了二十三代,被韩国所灭。 陈国,是现在淮陽的地方。陈国本来是太吴的废墟,周武王把舜的后代妈满分封到陈国,因此叫胡公,把长女大姬作为妻子。妇人受到尊贵,喜欢祭祀,任用史官和巫官,所以它的习俗是跳舞使鬼神降临。《陈诗》说:“击鼓声隆隆,在宛丘下面,无论冬夏,把白鹭羽毛制的舞具立着。”又说:“在束门的白榆下,宛丘的栩树下,子仲的儿子,在树下婆娑起舞。”这是它们的风俗。吴札听到陈国的歌后,说:“国家没有君主,它能长久吗?”从胡公开始,过了二十三代后,被楚国所减。陈国虽然属于楚国,但在天文上仍按自己的旧样。 颖国、南陽,本来是夏禹的国家。夏国人忠于上级,他们的弊端是粗俗质朴。韩国从武子后面的七代开始称侯,过六代称王,五代被秦国所灭。秦国灭掉韩国以后,把天下不守法的百姓迁徙到南陽,所以这里风俗奢侈,崇尚气节和力量,喜欢买卖渔猎,躲藏后难以控制。宛,西面与武关相通,束面接受长江、淮河水源,是整个都城的交会点。宣帝的时候,郑弘、召信臣为南陽太守,治理的成绩都见于记载。召信臣勉励百姓从事农桑业,离开末节,返回根本,郡中得以很富裕。颖川,是韩国的都城。士中有曳王、凿非刻薄遣留下来的功业,崇尚做官,喜欢法制,百姓因为贪吝争论叛逆,形成了他们的过失。整延寿为太守,首先实行敬让礼仪;黄霸加以继承,教化广泛流行,狱中有时八年没有重罪囚犯。南陽人喜欢做买卖,召信臣劝他们务农来致富;颖ji[人喜欢争论分辩,黄霸、韩延寿用笃厚来教化。“君子的德行像风,小人的德行像草”,确实是这样。 从束井六度到亢六度,称做寿星的位置,是郑国的分野,同韩国的分星相同。 赵国的上地,是昴星、毕星的分野。趟分晋,得到赵国。北面有信都、真定、常山、中山,又得到涿郡的高陽、郑、州乡;东面有广平、钜鹿、清河、河间,又得到渤海郡的束平 舒、中邑、文安、束州、成平、章武,在黄河以北;向南到浮水、繁陽、内黄、斥丘;西面有太原、定襄、云中、五原、上党。上党,本来是韩国的边远郡,迷离韩国,靠近赵国,后来终于投降赵国,都是赵国的地方。 趟夙九代后称侯,四代后敬侯迁都到邯郸,到曾孙武灵王时称王,过了五代,被秦国所灭。赵国、中山国地少人多,还有沙丘的纣王的放荡的遣民。成年男子聚在一起游乐嬉戏,慷慨悲歌,一动就杀人劫财,盗挖墓地,行为狡诈,好生事,多为歌舞杂技艺人。女子弹着琴弦,足尖轻轻着地而舞,到处献媚于富贵之人,充斥诸侯的后宫。 邯郸北面与燕地和涿地相通,南面有郑、卫,是漳、河之间的一个大城市。这裹土地广阔,民俗复杂,大致是专诚急躁,崇尚气概与声势,轻视虚伪奸诈。太原、上党地区又多是晋国公族的子孙,弄虚作假相互倾轧,夸大功名,报仇过当,嫁娶送葬奢侈浪费。汉朝建立后,逭裹号称难以治理,经常选择威严凶猛的将领,有的以任意杀人来树立威信。父亲兄长被杀,儿子弟弟就怨恨,以致揭发刺史二千石的隐私,有的还报复杀死他们的亲属。 钟地、代地、石地、北地,靠近胡敌,民间习俗强直刚愎,喜欢气节与狡诈,不从事农业和商业,在晋国统一的时候,就已对他们的轻捷骁勇感到担忧,到武灵王时,又更加厉害了。所以冀州地区,盗贼经常比其它地方多。 定襄、云中、五原,本来是戎、狄的地方,经常有趟国、齐国、卫国、楚国的人迁徙到这裹。这裹百姓简陋朴素,缺少礼仪修饰,喜欢打猎。雁门一带习俗也相同,在天文上与燕地的归属不同。 燕国的上地,是尾星、箕星的分野。武王平定殷后,把召公封到燕国,这之后过了三十六代同六国一同称王。束面有渔陽、右北平、辽西、辽东,西面有上谷、代郡、雁门,南面得到涿郡的易地、容城、范陽、北新城、故安、涿县、良乡、新昌,以及勃海的安次,都是燕国的地方。乐浪、玄菟,也都属于燕国。燕国称王十世,秦国想消灭六国,燕王太子丹派勇士荆轲西行刺杀秦王,没有成功而被杀,秦国于是起兵减掉了燕国。蓟地,南面与齐国、趟国相通,是勃海和碣石之间的一个大城市。当初太子丹以宾客礼节培养勇士,不喜爱后宫美女,民间转化成为习俗,到现在仍是这样。宾客相互拜访,以妇人陪侍住宿,嫁娶的晚上,男女没有区别,反而以为荣耀。后来渐渐停止,但终于没有扭转。这裹的风俗是愚昧勇敢,缺少顾虑,轻浮刻薄,没有威严,也有他们的长处,敢于急人所急,是燕丹遣留下来的风气。 上谷到辽东,土地广阔,人民稀少,几次遭受胡人的侵略,风俗同趟地、代地相类似,盛产鱼盐枣栗。北面接近乌丸、夫余,束面谋取真番的利益。 玄菟、乐浪,是武帝时设立的,都是朝鲜、秽貉、句骊的蛮夷。殷朝的道运衰落后,箕子离开前往朝鲜,教导他们的百姓礼节仪式,耕地养蚕织布。乐浪、朝鲜的百姓有八条违反禁令的事:杀人的人当时就被杀死偿罪;伤人用谷来偿罪;盗窃的人,男子就没收作为被盗家中的奴隶,女子作为奴婢,想自己用钱抵罪的,一人五十万。即使免罪成为百姓,民俗也为他们感到羞耻,嫁和娶不用做交易,因此这裹的百姓始终不相盗窃,不用关闭门户,妇人坚贞诚信不婬荡邪恶。这裹种田的人以篷豆来饮食,都城和邑地都仿效官吏以及内郡的商人,往往用杯子来盛食物。郡中当初从辽东选取辟吏,官吏看到百姓没有关闭隐藏的,等到商人去那裹后,夜晚就进行盗窃,民俗渐渐变得不厚道起来。现在违反禁令的事逐渐增多,达到六十多条。可贵啊,仁贤的教化!但柬夷天性柔顺,区别于南、西、北三方之外,所以孔子哀痛道不能实行,假想乘船渡海,打算定居到九夷,真是名不虚传啊!乐浪海中有倭人,分为一百多国,在每年来进贡时可以见到。 从危星四度到斗星六度,称作析木的位置,是燕国的分星。 齐国的土地,在虚星和危星的分野处。束面有甾ji[、东莱、琅邪、高密、胶束,南面有泰山、城陽,北面有干乘,清河以南,是勃海的高乐、高城、重合、陽信,西面有济南、平原,都是齐国的地方。少吴时代有爽鸠氏,虞、夏的时候有季勋,汤的时候有逢公柏陵,殷代未有薄泵氏,都是诸侯,在逭裹建立国家。到周成王的时候,薄泵氏同四国共同作乱,成王消灭了他们,把师尚父分封在那裹,造就是太公。《诗风》中的齐国就是。临甾名叫营丘,所以《齐诗》说:“你到营丘,和我在岛山相逢。”又说:“请在着地等我。”这也是他们舒展和缓的风格。吴札听到齐国的歌后,说:“盛大啊,像大风一样!难道是太公吗?国家不可估量。” 古代有土地分割,没有人民的分割。太公因为齐国的土地近海而形成瘠薄的盐咸地,缺少五谷,因而人口稀少,于是鼓励以女工的工作,畅通鱼盐的利益,人和物就像辐凑一样多了。过了十四代后,齐桓公任用管仲,设立轻重以富强国家,联合诸侯成就霸王功业,位在陪臣而娶了三姓的女子。因此这裹民俗更加奢侈,织做细洁雪白的丝织品和细绫绣花的丝织物以及精美华丽的衣物,号称是帽、带、衣、鞋的天下。 当初太公治理齐国,整治道德学术,尊重贤能智慧,奖赏有功的人,所以到现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大多喜欢经学,以功名感到骄傲,从容谦虚开阔豁达而足智多谋。他们的弊端就是过分奢侈,勾结同类,言和行不相一致,虚伪狡诈,不合实情,危急时就离散,平缓时就放任自流。开始时,齐桓公的哥哥襄公婬乱,姑和姊妹不嫁,于是命令国中的百姓家的大女儿不得出嫁,名叫“巫见”,在家中主持祭祀,出嫁的对家中不利,百姓到现在还作为风俗。悲痛啊,引导人民的道德,能不谨慎吗! 以前太公刚被分封时,周公问“用什么来治理齐国?”太公说道:“选举贤能,奖励有功的人。”周公说:“后代一定有篡位谋杀的臣子。”这之后二十九代被强臣田和所灭,田和自己立为齐侯。开始,田和的先人陈公子完因有罪投奔查,齐桓公任他为大夫,更改称呼为田氏。九代后到田和时而篡夺齐国,到孙子威王时就称王,过了五代,被秦国消灭。 临甾,是海和岱之间的一座大城市,其中五方的人民都全了。 鲁国的土地,是奎星和娄星的分野。东到束海,南面有泗水,到淮水,得到临淮的下相、睢陵、僮、取虑,都是鲁国的地方。 周朝建立后,把少昊的废墟曲阜封给周公的儿子伯禽作为鲁侯,以他为周公祭祀的主宰。这裹的人民有圣人的教化,所以孔子说“齐国一变到了鲁国,鲁国一变就达到了道”,是说接近正道。地方濒临洙水和泅水,这裹的百姓涉水渡河,年轻的扶着老人并替代他们背负东西。民俗已变得更加刻薄后,年长的老人不能感到安全,就同年轻人相争吵,所以说:“鲁国道德衰败后,洙水和泅水之间断断争辩。”孔子哀痛五道即将衰败,就撰修六经,以记述唐、虞和三代的王道,弟子接受传授而精通的人有七十七个。因此造裹的百姓喜欢学习,崇尚礼义,重视廉耻。周公开始分封时,太公问“怎么去治理鲁国呢”?周公说:“尊重尊贵的人亲爱亲人。”太公说:“后代将逐渐变弱。”因此鲁国从文公以后,官俸到了各诸侯,政权在大夫手中,季公驱逐了昭公,逐渐衰弱,过了三十四代被楚国所减。但鲁国本来是大国,因此自己有自己的分野。 现在距离圣人已很久远了,周公遣留的教化逐渐微弱消亡,孔子的学校也已衰坏。土地狭小,人el众多,有很多桑麻的生产,没有山林湖泽的富饶。民俗吝啬贪财,热心做买卖,喜欢诽谤,多虚伪奸诈,丧祭的礼仪表面上齐备而实际上少,但他们的好学仍比其它地方的风俗要强。 汉朝建立以来,鲁国束海很多人到达7hij~h之位。东平、须昌、寿良,都在济水的束面,属于鲁国,不是宋国的地方,应当加以考证。宋国的土地,是房星、心星的分野。现在的沛、梁、楚、山陽、济陰、束平以及束郡的须昌、寿张,都是宋国的地方。周王把微子封到宋,就是现在的睢陽,本来是陶唐氏的火正板伯的废墟。济陰的定陶,是《诗。风》中的曹国。武王把弟弟叔振铎分封到曹国,这之后渐渐变大,得到山陽、陈留,过了二十多代被宋国所灭。 以前尧从成陽开始旅游,舜在露泽捕鱼,汤在亳落脚,所以这裹的百姓仍有先王的遣风,厚道多君子,喜欢从事农业,不喜欢享受穿和吃,致力于蓄积收藏。 宋国从微子起过了二十多代,到景公时消灭了曹国,消灭曹国后过了五代也被齐国、楚国、魏国所灭,把它的土地划成三份。魏国得到了它的梁和陈留地区,齐国得到了它的济陰、东平地区,楚国得到了沛。所以现在楚国的彭城,本来是宋国的地方,《春秋经》上说“包围宋国的彭城”。宋国虽然被消灭了,但他本来是大国,所以自成分野。沛和楚的弊端,是性格狭隘而专横,土地贫瘠,人民贫困,而山陽人喜欢违法盗窃。 卫国的土地,是营室星、东壁星的分野。现在的东郡以及魏郡的黎陽,河内的野王、朝歌,都是卫国的地方。卫国本国被狄所灭后,文公迁徙到楚丘,三十多年后,儿子成公迁徙到帝丘。所以《春秋经》上说“卫国迁移到了帝丘”,就是现在的濮陽。本来是颛项的废墟,所以称做帝丘。夏后时代,昆吾氏居住在那裹。成公十多代后,被韩国、魏国所侵略,周围的邑地全部丧失,衹剩下濮陽。后来秦国灭掉濮陽,设置束郡,把它迁到野王。秦始皇吞并天下后,仍单独设立卫君,秦二世时就被废为平民。共四十代,九百年,最后灭绝,所以单独进行分野。 卫国土地上有桑地间濮陽上的险要的地方,男女也常聚集在一起,就产生了音乐和女色,所以习俗上称郑卫之音。周朝末期有子路、夏育,人民仰慕他们,所以这裹的风俗刚强勇武,崇尚气节和力量。汉朝建立后,二千石官员来治理的也以杀戮来树立威信。宣帝的时候,韩延寿任束郡太守,秉承圣恩,崇尚礼义,尊重规劝争辩的人,到现在束郡号称善于做官,这是韩延寿的教化。他们的弊端就是很奢侈浪费,嫁娶送葬超过限度,但野王地区尊尚气节,打抱不平,有濮陽地区的风范。 楚国的土地,是翼星和轸星的分野。现在的南郡、江夏、零陵、桂陽、武陵、长沙和漠中、汝南郡,都是楚国的分地。周成王的时候,把文王、武王的前辈老师鬻熊的曾孙熊绎封到荆蛮,称楚子,定居在丹陽。过了十多代到熊达的时候,就是武王,逐渐变得强大。过了五代到严王,他统率诸侯,检阅军队示周朝以兵威,吞并了长江、汉水之间的地方,内部消灭了陈国、鲁国。十多代后,顷襄王向东迁移到陈国。 楚国有长江、汉水、河流湖泽高山森林的富饶;江南地区土地广阔,有的地区进行着火耕水耨。百姓以鱼和稻为食,以捕鱼打猎伐山取竹木作为本业,果蔬、蜗牛和蛤等食物经常很充足。所以这裹的人苟且懒惰,没有积蓄,饮食供给跟得上就不担忧冻和饿,也没有家有千金的家庭。迷信巫鬼,重视不合礼制的祭祀。汉中地区的人纵欲放荡,性格不顺从,同巴郡和蜀郡的风俗相同。汝南的区别,都是性情急躁,有气概和声势。江陵是原先的郢都,四面通巫山和巴郡,东面有云梦地区的富饶,也是一个大城市。 吴国土地,是斗星的分野。现在的会稽、九江、丹陽、豫章、庐江、广陵、六安、临淮郡,全是吴国的地方。 殷朝衰败后,周大王宜父兴建了郊地和梁地,长子大伯,次子仲雍,少于公季。公季有一个聪明的儿子昌,周大王打算把国家传给他。大伯、仲雍告辞去采药,于是投奔荆蛮。公季继 位,到昌的时候为西伯,受天命而称王。所以孔子赞美地称:“大伯,可以称得上是最有道德的了!三次以天下相让,百姓没有不称道的。”说“虞仲逃隐到蛮夷,隐居不言,身心清洁,所摒弃的合乎权道。”大伯当初投奔荆蛮,荆蛮归顺了他,号为句吴。大伯卒后,仲雍立位,到曾孙周章时,武王打败了殷,因此封了周章。又把周章的弟弟周中分封到河北,这就是北吴,后世称它为虞,过了十二代被晋所灭。遇了两代后,荆蛮的吴子寿梦强大起来,称为王。他的小儿子就是季札,有贤能之才。兄弟相互让位,季札辞让而不接受。从寿梦称王起,过了六代,阖庐推举伍子胥、孙武为大将,打仗就取胜,进攻就夺取,在诸侯中建立起了霸名。到儿子夫差时,诛杀了子胥,任用宰馅。被粤王勾践所灭。 吴地、粤地的君主都喜好勇武,所以这裹的百姓到现在都喜欢用剑,轻死,容易冲动。粤国吞并吴国后,过了六代被楚国所减。后来秦朝又攻打楚国,楚国迁徙到寿春,到儿子的时候被秦朝所灭。寿春、合肥地区接受南北湖皮革、鲍鱼、树木的输给,也是一个大城市。开始时楚国的贤臣屈原遭到谗言被放逐,创作《离騷》各赋来抒发自我的伤痛。后来有宋玉、唐勒之类仰慕称赞他,都因此而著名。汉朝建立后,高祖王兄的儿子刘濞在吴国,招来天下游玩娱乐的子弟,枚乘、邹陽、严夫子之类的人在文、景时兴起。淮南王刘安也在寿春定都,招聘宾客来著书。吴国有严助、朱买臣,在汉朝尊贵显名,文采辞章一同传播,所以世间流传着《楚辞》。他们的不足是奸巧失信。当初淮南王特别对待国中百姓家有女儿的,以等待有游士来娶她们,所以到现在女多男少。本来吴国和粤国同楚国接壤,几次相互兼并,所以民俗大致相同。 吴国束面有海盐和章山的铜,有三江、五湖的优势,也是江束的一个大城市。豫章出产黄金,但黄金的储量不多,采取的金不足以用来奖赏。江南地低潮湿,男子大多夭折。 会稽海外有束鳃人,分为二十多国,在每年进贡的时候出现。 粤国的土地,是牵牛星、婺女星的分野。现在的苍梧、郁林、合浦、交耻、九真、南海、日南,都是粤国的地方。粤国的君主是大禹的后 代,帝少康的庶子,分封到会稽,在身体上刺画有色的图案,剪断头发,以躲避蛟龙的伤害。过了二十代,到勾践的时候称为王,同吴王阖庐作战,被打败在隽李地方。夫差登基后,勾践乘着胜利又讨伐吴国,吴国大败勾践,勾践栖身于会稽,称臣屈服,请求和平。后来勾践采用范蠡、大夫种的计谋,便讨伐灭掉了吴国,兼并了吴国的土地。渡过淮河同齐国、晋国等诸侯相会,给周朝进贡。周元王派遣使者赏赐并任命勾践为霸王,诸侯全都来庆贺。过了五世后,粤国被楚国所灭,子孙分散,众君主一样事奉楚国并服从它。过了十代,到闽君摇的时候,辅佐诸侯平定了秦国。汉朝建立后,重新立闽君摇为越王。这时候,秦国的南海尉赵佗也自称为王,国家延续到武帝时,全都被消灭作为郡地。 地方靠近大海,多犀牛、大象、玳瑁、珠玑、银、铜、果、布的聚合,中原到那裹去的商人大多谋取到富利。番禺是它的一座大城市。 从合浦的徐闻向南进入大海,是大州。东西南北方圆千里,武帝元封元年夺取作为儋耳、珠厘郡。百姓都单被着布,把衣服从头上穿进去。男子耕作务农,种植禾稻纡麻,女子养桑蚕纺织。没有马和虎,百姓养牛、羊、猪、鸡、犬五畜,山中多尘麖。兵器则有矛、盾、刀、木弓弩,竹矢,或者用骨箭锋。从刚开始为郡县,官吏士兵以及内地的人大多去欺辱他们,所以大致过几年就有一次反叛。元帝的时候,便撤销抛弃了粤国。 从日南地区堡寨、徐闻、合浦乘船运行大约五个月,有都元国;又乘船运行大约四个月,有邑卢没国;又乘船运行大约二十多天,有谌离国;步行大约十多天,有夫甘都卢国。从夫甘都卢国乘船走大约两个多月,有黄支国,民俗同珠庄郡大致相同。这个州面积广大,户vi多,有很多奇怪的东西,从武帝以来都进贡过。有译长官,属于黄门官,与应征的人一同入海购买明珠、璧流离、奇石异物,带着黄金杂丝前往。所到国家都供给他们食物并跟他们一同前行,蛮夷的商船,辗转把他们运送到所要到的地方。也有追逐交易的利益,抢劫杀人的。另外还有遭受风浪溺死的艰苦,没有这些艰苦的也要几年才能返回。大珠最大的是二寸以下。平帝元始中,王莽辅佐政治,想炫耀威武德行,厚厚地赏赐黄支王,让其派遣使者进献活着的犀牛。从黄支乘船而行大约八个月,到达皮宗;船行大约两月,到达旦直、象挞的边界。童主厘的南面,有已程不国,汉朝的翻译使者从这袅就返回了。 卷二十九 沟洫志 第九 【原文】 《夏书》:禹堙洪水十三年,过家不入门。陆行载车,水行乘舟,泥行乘毳,山行则梮,以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然河灾之羡溢,害中国也尤甚。唯是为务,故道河自积石,历龙门,南到华陰,东下底柱,及盟津、雒内,至于大伾。于是禹以为河所从来者高,水湍悍,难以行平地,数为败,乃酾二渠以引其河,北载之高地,过洚水,至于大陆,播为九河。同为迎河,入于勃海。九川既疏,九泽既陂,诸夏乂安,功施乎三代。 自是之后,荥陽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于楚,西方则通渠汉川、云梦之际,东方则通沟江、淮之间。于吴,则通渠三江、五湖。于齐,则通淄、济之间。于蜀,则蜀守李冰凿离堆,避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中。此渠皆可行舟,有余则用溉,百姓飨其利。至于它,往往引其水,用溉田,沟渠甚多,然莫足数也。 魏文侯时,西门豹为邺令,有令名。至文侯曾孙襄王时,与群臣饮酒,王为群臣祝曰:“令吾臣皆如西门豹之为人臣也!”史起进曰:“魏氏之行田也以百亩,邺独二百亩,是田恶也。漳水在其旁,西门豹不知用,是不智也。知而不兴,是不仁也。仁智豹未之尽,何足法也!”于是以史起为邺令,遂引漳水溉邺,以富魏之河内。民歌之曰:“邺有贤令兮为史公,决漳水兮灌邺旁,终古舄卤兮生稻梁”。 其后韩闻秦之好兴事,欲罢之,无令东伐。及使水工郑国间说秦,令凿泾水,自中山西邸瓠口为渠,并北山,东注洛,三百余里,欲以溉田。中作而觉,秦欲杀郑国。郑国曰:“始臣为间,然渠成亦秦之利也。臣为韩延数岁之命,而为秦建万世之功。”秦以为然,卒使就渠。渠成而用注填阏之水,溉舄卤之地四万余顷,收皆亩一钟。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因名曰郑国渠。 汉兴三十有九年,孝文时河决酸枣,东溃金堤,于是东郡大兴卒塞之。 其后三十六岁,孝武元光中,河决于瓠子,东南注巨野,通于淮、泗。上使汲黯、郑当时兴人徒塞之,辄复坏。是时,武安侯田蚡为丞相,其奉邑食鄃。鄃居河北,河决而南则鄃无水灾。邑收入多。蚡言于上曰:“江、河之决皆天事,未易以人力强塞,强塞之未必应天。”而望气用数者亦以为然,是以久不复塞也。 时郑当时为大司农,言:“异时关东漕粟从渭上,度六月罢,而渭水道九百余里,时有难处。引渭穿渠起长安,旁南山下,至河三百余里,径,易漕,度可令三月罢;而渠下民田万余顷又可得以溉。此损漕省卒,而益肥关中之地,得谷。”上以为然,令齐人水工徐伯表,发卒数万人穿漕渠,三岁而通。以漕,大便利。其后漕稍多,而渠下之民颇得以溉矣。 后河东守番系言:“漕从山东西,岁百余万右,更底柱之艰,败亡甚多而烦费。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陰下,引河溉汾陰、蒲坂下,度可得五千顷。故尽河堧弃地,民茭牧其中耳,今溉田之,度可得谷二百万右石以上。谷从渭上,与关中无异,而底柱之东可毋复漕。”上以为然,发卒数万人作渠田。数岁,河移徙,渠不利,田者不能偿种。久之,河东渠田废,予越人,令少府以为稍入。 其后人有上书,欲通褒斜道及漕,事下御史大夫张汤。汤问之,言:“抵蜀从故道,故道多阪,回远。今穿褒斜道,少阪,近四百里;而褒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行船漕。漕从南陽上沔入褒,褒绝水至斜,间百余里,以车转,从斜下渭。如此,汉中谷可致,而山东从沔无限,便于底柱之漕。且褒斜材木竹箭之饶,似于巴、蜀。”上以为然。拜汤子卬为汉中守,发数万人作褒斜道五百余里。道果便近,而水多湍石,不可漕。 其后,严熊言:“临晋民愿穿洛以溉重泉以东万余顷故恶地。诚即得水,可令亩十石。”于是为发卒万人穿渠,自徵引洛水至商颜下。岸善崩,乃凿井,深者四十余丈。往往为井,井下相通行水。水隤以绝商颜,东至山领十余里间。井渠之生自此始。穿得龙骨,故名曰龙首渠。作之十余岁,渠颇通,犹未得其饶。 自河决瓠子后二十余岁,岁因以数不登,而梁楚之地尤甚。上既封禅,巡祭山川,其明年,干封少雨。上乃使汲仁、郭昌发卒数万人塞瓠子决河。于是上以用事万里沙,则还自临决河,湛白马玉璧,令群臣从官自将军以下皆负薪寘决河。是时,东郡烧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园之竹以为揵。上既临河决,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 瓠子决兮将奈何?浩浩洋洋,虑殚为河。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已时兮吾山平。吾山平兮巨野溢,鱼弗郁兮柏冬日。正道弛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放远游。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皇谓河公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啮桑浮兮淮、泗满,久不反兮水维缓。 一曰: 河汤汤兮激潺湲,北渡回兮迅流难。搴长蒋兮湛美玉,河公许兮薪不属。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隤林竹兮揵石菑,宣防塞兮万福来。 于是卒塞瓠子,筑宫其上,名曰宣防。而道河北行二渠,复禹旧迹,而梁、楚之地复宁,无水灾。 自是之后,用事者争言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而关中灵轵、成国、湋渠引诸川,汝南、九江引淮,东海引巨定,泰山下引汶水,皆穿渠为溉田,各万余顷。它小渠及陂山通道者,不可胜言也。 自郑国渠起,至元鼎六年,百三十六岁,而儿宽为左内史,奏请穿凿六辅渠,以益溉郑国傍高卬之田。上曰:“农,天下之本也。泉流灌浸,所以育五谷也。左、右内史地,名山川原甚众,细民未知其利,故为通沟渎,畜陂泽,所以备旱也。今内史稻田租挈重,不与郡同,其议减。令吏民勉农,尽地利,平繇行水,勿使失时。” 后十六岁,太始二年,赵中大夫白公复奏穿渠。引泾水,首起谷口,尾入栎陽,注渭中,袤二百里,溉田四千五百余顷,因名曰白渠。民得其饶,歌之曰:“田于何所?池陽、谷口。郑国在前,白渠起后。举臿为云,决渠为雨。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衣食京师,亿万之口。”言此两渠饶也。 是时,方事匈奴,兴功利,言便宜者甚众。齐人延年上书言:“河出昆仑,经中国,注勃海。是其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下也。可案图书,观地形,令水工准高下,开大河上领,出之胡中,东注之海。如此,关东长无水灾,北边不忧匈奴,可以省堤防备塞,士卒转输,胡寇侵盗,覆军杀将,暴骨原野之患。天下常备匈奴而不忧百越者,以其水绝壤断也。此功一成,万世大利。”书奏,上壮之,报曰:“延年计议甚深。然河乃大禹之所道也,圣人作事,为万世功,通于神明,恐难改更。” 自塞宣房后,河复北决于馆陶,分为屯氏河,东北经魏郡、清河、信都、勃海入海,广深与大河等,故因其自然,不堤塞也。此开通后,馆陶东北四五郡虽时小被水害,而兖州以南六郡无水忧。宣帝地节中,光禄大夫郭昌使行河。北曲三所水流之势皆邪直贝丘县。恐水盛,堤防不能禁,乃各更穿渠,直东,经东郡界中,不令北曲。渠通利,百姓安之。元帝永光五年,河决清河灵鸣犊口,而屯氏河绝。 成帝初,清河都尉冯逡奏言:“郡承河下流,与兖州东郡分水为界,城郭所居尤卑下,土壤轻脆易伤。顷所以阔无大害者,以屯氏河通,两川分流也。今屯氏河塞,灵鸣犊口又益不利,独一川兼受数河之任,虽高增堤防,终不能泄。如有霖雨,旬日不霁,必盈溢。灵鸣犊口在清河东界,所在处下,虽令通利,犹不能为魏郡、清河减损水害。禹非不爱民力,以地形有势,故穿九河,今既灭难明,屯氏河不流行七十余年,新绝未久,其处易浚。又其口所居高,于以分流杀水力,道里便宜,可复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备非常。又地节时郭昌穿直渠,后三岁,河水更从枚第二曲间北可六里,复南合。今其曲势复邪直贝丘,百姓寒心,宜复穿渠东行。不豫修治,北决病四五郡,南决病十余郡,然后忧之,晚矣。”事下丞相、御史,白博士许商治。《尚书》,善为算,能度功用。遣行视,以为屯氏河盈溢所为,方用度不足,可且勿浚。 后三岁,河果决于馆陶及东郡金堤,泛滥兖、豫,入平原、千乘、济南,凡灌四郡三十二县,水居地十五万余顷,深者三丈,坏败官亭室庐且四万所。御史大夫尹忠对方略疏阔,上切责之,忠自杀。遣大司农非调调均钱谷河决所灌之郡,谒者二人发河南以东漕船五百<木叟>,徙民避水居丘陵,九万七千余口。河堤使者王延世使塞,以竹落长四丈,大九围,盛以小石,两船夹载而下之。三十六日,河堤成。上曰:“东郡河决,流漂二州,校尉廷世堤防三旬立塞。其以五年为河平元年。卒治河者为著外繇六月。惟延世长于计策,功费约省,用力日寡,朕甚嘉之。其以延世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 后二岁,河复决平原,流入济南、千乘,所坏败者半建始时,复遣王延世治之。杜钦说大将军王凤,以为:“前河决,丞相史杨焉言延世受焉术以塞之,蔽不肯见。今独任延世,延世见前塞之易,恐其虑害不深。又审如焉言,延世之巧,反不如焉。且水势各异,不博议利害而任一人,如使不及今冬成,来春桃华水盛,必羡溢,有填淤反壤之害。如此,数郡种不得下,民人流散,盗贼将生,虽重诛延世,无益于事。宜遣焉及将作大匠许商、谏大夫乘马延年杂作。延世与焉必相破坏,深论便宜,以相难极。商、延年皆明计算,能商功利,足以分别是非,择其善而从之,必有成功。”凤如钦言,白遣焉等作治,六月乃成。复赐延世黄金百斤,治河卒非受平贾者,为著外繇六月。 后九岁,鸿嘉四年,杨焉言:“从河上下,患底柱隘,可镌广之。”上从其言,使焉镌之。镌之裁没水中,不能去,而令水益湍怒,为害甚于故。 是岁,勃海、清河、信都河水湓溢,灌县邑三十一,败官亭民舍四万余所。河堤都尉许商与丞相史孙禁共行视,图方略。禁以为:“今河溢之害数倍于前决平原时。今可决平原金堤间,开通大河,令入故笃马河。至海五百余里,水道浚利,又干三郡水地,得美田且二十余万顷,足以偿所开伤民田庐处,又省吏卒治堤救水,岁三万人以上。”许商以为:“古说九河之名,有徒骇、胡苏、鬲津,今见在成平、东光、鬲界中。自鬲以北至徒骇间,相去二百余里,今河虽数移徙,不离此域。孙禁所欲开者,在九河南笃马河,失水之迹,处势平夷,旱则淤绝,水则为败,不可许。”公卿皆从商言。 先是,谷永以为:“河,中国之经渎,圣王兴则出图书,王道废则竭绝。今溃溢横流,漂没陵阜,异之大者也。修政以应之,灾变自除。”是时,李寻、解光亦言:“陰气盛则水为之长,故一日之间。昼减夜增,江河满溢,所谓水不润下,虽常于卑下之地,犹日月变见于朔望,明天道有因而作也。众庶见王延世蒙重赏,竞言便巧,不可用。议者常欲求索九河故迹而穿之,今因其自决,可且勿塞,以观水势。河欲居之,当稍自成川,跳出沙土,然后顺天心而图之,必有成功,而用财力寡。”于是遂止不塞。满昌、师丹等数言百姓可哀,上数遣使者处业振赡之。 哀帝初,平当使领河堤,奏言:“九河今皆寘灭,按经义治水,有决河深川,而无堤防雍塞之文。河从魏郡以东,北多溢决,水迹难以分明。四海之众不可诬,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下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请部刺史、三辅、三河、弘农太守举吏民能者,莫有应书。待诏贾让奏言: 治河有上、中、下策。古首立国居民,疆理土地,必遗川泽之分,度水势所不及。大川无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为汙泽,使秋水多,得有所休息,左右游波,宽缓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犹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犹止儿蹄而塞其口,岂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故曰:“善为川者,决之使道;善为民者,宣之使言。”盖堤防之作,近起战国,雍防百川,各以自利。齐与赵、魏,以河为竟。赵、魏濒山,齐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里。河水东抵齐堤,则西泛赵、魏,赵、魏亦为堤去河二十五里。虽非其正,水尚有所游荡。时至而去,则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久无害,稍筑室宅,遂成聚落。大水时至漂没,则更起堤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泽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今堤防陿者去水数百步,远者数里。近黎陽南故大金堤,从河西西北行,至西山南头,乃折东,与东山相属。民居金堤东,为庐舍,往十余岁更起堤,从东山南头直南与故大堤会。又内黄界中有泽,方数十里,环之有堤,往十余岁太守以赋民,民今起庐舍其中,此臣亲所见者也。东郡白马故大堤亦复数重,民皆居其间。从黎陽北尽魏界,故大堤去河远者数十里,内亦数重,此皆前世所排也。河从河内北至黎陽为石堤,激使东抵东郡平刚;又为石堤,使西北抵黎陽、观下;又为石堤;使东北抵东郡津北;又为石堤,使西北抵魏郡昭陽;又为石堤,激使东北。百余里间,河再西三东,迫厄如此,不得安息。 今行上策,徙冀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黎陽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东薄金堤,势不能远泛滥,期月自定,难者将曰:“若如此,败坏城郭田庐冢墓以万数,百姓怨恨。”昔大禹治水,山陵当路者毁之,故凿龙门,辟伊阙,析底柱,破碣石,堕断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濒河十郡治堤岁费且万万,及其大决,所残无数。如出数年治河之费,以业所徙之民,遵古圣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处其所,而不相奸。且以大汉方制万里,岂其与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载无患,故谓之上策。 若乃多穿漕渠于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杀水怒,虽非圣人法,然亦救败术也。难者将曰:“河水高于平地,岁增堤防,犹尚决溢,不可以开渠。”臣窃按视遮害亭西十八里,至淇水口,乃月金堤,高一丈。自是东,地稍下,堤稍高,至遮害亭,高四五丈。往六七岁,河水大盛,增丈七尺,坏黎陽南郭门,入至堤下。水未逾堤二尺所,从堤上北望,河高出民屋,百姓皆走上山。水留十三日,堤溃,吏民塞之。臣循堤上,行视水势,南七十余里,至淇口,水适至堤半,计出地上五尺所。今可从淇口以东为石堤,多张水门。初元中,遮害亭下河去堤足数十步,至今四十余岁,适至堤足。由是言之,其地坚矣。恐议者疑河大川难禁制,荥陽漕渠足以卜之,其水门但用木与土耳,今据坚地作石堤,势必完安。冀州渠首尽当卬此水门。治渠非穿地也,但为东方一堤,北行三百余里,入漳水中,其西因山足高地,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旱则开东方下水门溉冀州,水则开西方高门分河流。通渠有三利,不通有三害。民常罢于救水,半失作业;水行地上,凑润上彻,民则病湿气,木皆立枯,卤不生谷;决溢有败,为鱼鳖食:此三害也。若有渠溉,则盐卤下湿,填淤加肥;故种禾麦,更为粳稻,高田五倍,下田十倍;转漕舟船之便:此三利也。今濒河堤吏卒郡数千人,伐买薪石之费岁数千万,足以通渠成水门;又民利其溉灌,相率治渠,虽劳不罢。民田适治,河堤亦成,此诚富国安民,兴利除害,支数百岁,故谓之中策。 若乃缮完故堤,增卑倍薄,劳费无已,数逢其害,此最下策也。 王莽时,征能治河者以百数,其大略异者,长水校尉平陵关并言:“河决率常于平原、东郡左右,其地形下而土疏恶。闻禹治河时,本空此地,以为水猥,盛则放溢,少稍自索,虽时易处,犹不能离此。上古难识,近察秦、汉以来,河决曹、卫之域,其南北不过百八十里者,可空此地,勿以为官亭民室而已。”大司马史长安张戎言:“水性就下,行疾则自刮除成空而稍深。河水重浊,号为一石水而六斗泥。今西方诸郡,以至京师东行,民皆引河、渭山川水溉田。春夏干燥。少水时也,故使河流迟,贮淤而稍浅;雨多水暴至,则溢决。而国家数堤塞之,稍益高于平地,犹筑垣而居水也。可各顺从其性,毋复灌溉,则百川流行,水道自利,无溢决之害矣。”御史临淮韩牧以为“可略于《禹贡》九河处穿之,纵不能为九,但为四五,宜有益。”大司空掾王横言:“河入勃海,勃海地高于韩牧所欲穿处。往者天尝连雨,东北风,海水溢,西南出,浸数百里,九河之地已为海所渐矣。禹之行河水,本随西山下东北去。《周谱》云定王五,年河徙,则今所行非禹之所穿也。又秦攻魏,决河灌其都,决处遂大,不可复补。宜却徙完平处,更开空,使缘西山足乘高地而东北入海,乃无水灾。”沛郡桓谭为司空掾,典其议,为甄丰言:“凡此数者,必有一是。宜详考验,皆可豫见,计定然后举事,费不过数亿万,亦可以事诸浮食无产业民。空居与行役,同当衣食;衣食县官,而为之作,乃两便,可以上继禹功,下除民疾。”王莽时,但崇空语,无施行者。 赞曰:古人有言:“微禹之功,吾其鱼乎!”中国川原以百数,莫著于四渎,而河为宗。孔子曰:“多闻而志之,知之次也。”国之利害,故备论其事。 【白话文】 《夏书》上记载:禹治理洪水经历了十三年,路过家门也不进入。行陆路时乘车,走水路时乘船,经过泥路就乘毳,走山路就乘登山的轿,以划分九州的边界,他随着山脉的走势疏通了河流,根据土地情况确定赋税等级;他修通了九州的道路,筑起了九州的湖泽堤岸,度量了九州的大山。然而黄河泛滥成灾,给中原造成很大危害。他把治理黄河当作首要任务,因此从积石山开始引导黄河水流,经过龙门,南流到华陰县,东下经底柱山以及盟津、雒水的弯曲处,到达大任山。于是大禹认为黄河发源地高,水流湍急,难以在平地上流行,几次疏导失败,于是就把黄河分流成两条河以减小水势,向北引水过高地,经过洚水,到达大陆,分布而成九条河,在迎河汇同,流入勃海。九州的河流已被疏通,九州的湖泽已被筑堤,华夏各国得到治理而安定,功绩使夏、商、周三代受益不绝。 从这以后,荣陽以下引黄河水流向东南,成为鸿沟,把宋、郑、陈、蔡、曹、卫各国连结起来,分别与济水、汝水、淮水、泅水交汇。在楚地,西面在漠水和云梦之间修渠连通,束面就在长江、淮水之间挖沟连通。在吴地,就把三江、五湖开渠连通。在齐地,就连通淄水和济水。在蜀地,就有蜀国太守李冰凿通离单,避开沫水的危害,在成都开凿了二条江河。这些河渠都能行船,多余的水就用来灌溉,百姓享受到了它的好处。至于渠水所经过地区,人们往往引水灌田,沟渠相当多,但数不清。 魏文侯的时候,西门豹为邺县县令,名声很好。到文侯曾孙襄王的时候,同各位大臣一起饮酒,襄王为各大臣祝酒说:“希望我的各位大臣都像西门豹做臣子一样!”史起进谏道:“魏氏实行一个男子一百亩田,邺县单独有两百亩,这裹的田不好。漳水在它的旁边,西门豹不知道利用,这是不聪明。知道了不去干,是不仁。仁和智西门豹都没有全达到,怎么足以效法呢!”于是任命史起为邺县县令,便引漳水灌溉邺县,使魏国的河内地区富裕起来。百姓歌颂他道:“邺县有贤能的县令,是史公,打开漳水,灌溉邺县周围地区,使自古以来的盐咸地上,长出了稻粱。” 这以后,韩听说秦国喜欢兴建之事,就打算使秦国疲惫不堪,使它不能向东方出兵。于是韩国派遣水工郑国秘密地游说秦国,要它凿穿泾水,从中山以西到瓠口,修一条水渠,依着北 山,向东注入洛水,全长三百多里,想用来灌溉农田。事情在进行过程中被发觉了,秦国打算杀掉郑国。郑国说:“开始时臣是间谍,但渠成后也是秦国的利益。臣替韩国延长几年的命运,为秦却是建立了万世的功业。”秦国也认为是这样,最后命他继续把渠修成。渠修成后就引淤积浑浊的水流灌溉盐咸地四万多顷,使收成都达到每亩一钟。于是关中地区成为肥沃的土地,没有灾年,秦国因此而富强,最后吞并了诸侯,因而把渠命名为郑国渠。 汉朝建立了三十九年,孝文帝的时候,黄河在酸枣决堤,东面的金堤崩溃,于是东郡大举发动士兵堵塞黄河。这以后过了三十六年,孝武帝元光年间,黄河在瓠子决口,向东南流入钜野泽,流到了淮水、泅水。皇上派遣汲黯、郑当时发动人员来堵塞决口,很快又崩溃了。这时武昼侯田蚣为丞相,他的邑地在郎县。郃县在黄河以北,黄河决el向南,那么郇县就没有水灾,邑县收入增多。田蚧对皇上说:“长江、黄河的决121都是天意,不适合用人的力量来强行堵塞,强行堵塞决口未必符合天意。”而且仰望云气用术数来占卜的人也这样认为,因此很久以来不再堵塞了。 当时郑当时为大司农,说“从前关东从渭水上水运粟米,大概需要六个月的时间,但渭水有九百多里,时常有危险的地方。从长安开一条渠引渭水,依着南山而下流,到黄河有三百多里,是一条直道,容易行船,估计用三个月时间就可以了;而且渠水经过的一万多顷农田又可得到灌溉。这样既能减少漕运时间和兵卒,又能使关中农田更加肥沃,多获粮食。”天子认为说得对,就派齐国入水工徐伯做下记号,派遣士兵几万人开漕挖渠,三年而通。用来漕运,果然十分便利。这以后漕运逐渐增多,渠周围的百姓都颇能得到溉田的利益。 后来河东太守番系说:“从山东漕运粮米西行入关,一年一百多万石,经过底柱地区的艰险后,破坏损失很大而且花费巨大。开渠引汾水灌溉皮氏、汾陰一带地区,引黄河水灌溉汾陰、蒲坂地区,估计可以造田五千顷。因为这全是黄河边被遗弃的荒地,百姓在这裹打草放牧,现在在这裹灌溉耕种,估计可以得到二百万石以上的谷。这些谷从渭水漕运,与关中收获的没有两样,而底柱以束就可不再进行漕运了。”皇上认为他说得对,就派几万名士兵开渠灌田。过了几年,黄河改道,河渠就不再有用了,种田人的收成不够抵偿粮种。久而久之,河东的灌渠耕地全都作废,把它们给越人,命少府稍稍收入一点租赋。 这以后有人上书,打算疏通褒斜道以及漕运,天子把逭件事交给御史大夫张汤处理。张汤询问这件事后,说“从故道进入蜀郡,故道有很多坡,曲折遥远。现在凿通褒斜道,坡路少,比原路程少四百里;而褒水与沔水相通,斜水与渭水相通,都可以行船漕运。漕运船只从南陽沿沔水上行进入褒水,从褒水登陆到斜水旱路一百多里,用车来转运,从斜水下行驶入渭水。这样,漠中的粮食可以弄来,山东的粮食经过沔水没有禁限,比经过底柱的漕运方便。而且褒水、斜水富产材木竹箭,可同巴蜀媲美。”天子认为有道理。封张汤的儿子张印为汉中太守,派遣几万人开凿出裹斜道五百多里。道路果然方便而且路近,但水流湍急多石,不能通船漕运。 这以后严熊说“临晋的百姓希望凿穿洛水,来灌溉重泉以东的一万多顷旧有的盐咸地。倘若果然能够得到水灌溉,可使亩产达到十石。”于是调发兵卒一万人来开渠,从征地引洛水到颜山下。洛水河岸易塌方,于是沿流凿井,最深的达四十多丈。许多地方凿了井,井下相互连通,使水通行。水从地下穿商颜山而过,束行到山岭之中十多里远。井渠的诞生就从这时候开始。凿渠时得到了龙骨,所以渠名就叫龙首渠。这条渠筑了十多年,很有些地方通了水,但仍没得到太大的利益。 从黄河在瓠子地区决口后二十多年,每年因此而年成不好,而梁国、楚国一带尤其严重。天子封禅以后,巡视祭祀了山ji!,第二年,干旱少雨。皇上就派汲仁、郭昌调兵几万人堵塞瓠子地区的黄河决口。在造以后,皇上到万里沙进行祭祀,回来的路上亲自到黄河决口处,把白马玉璧沉入河中,命群臣从宫中自将军以下都背负薪柴,填塞决口。当时东郡百姓烧草,因此柴薪少,于是就用淇园地区的竹子作为楗。皇上既然亲临了黄河的决口处,悲痛塞河没能成功,就作歌道:瓠子河决啊有何办法?浩浩洋洋的水,担心全成为黄河。全成黄河啊地方不安,河工没有休止啊吾山已经凿乎。吾山凿平啊钜野泽外流,鱼儿不高兴啊又临近冬天。河道废弛啊水常流,蛟龙驰骋啊放任远游。水流回到了旧河道啊,是神在照顾沛县,不出来封禅啊不知道外面的事!我对河伯说呀你为何不仁,泛滥不休啊愁煞人!啮桑漂浮在水中啊淮水、泅水满,久不归故道啊惟愿水流稍缓。另一首是:黄河汤汤啊水流急,北渡曲折啊水流难疏通。拔取草芊插在决口啊沉美玉于河,河伯同意息水啊但草不足。草不足啊是卫人的罪,百姓烧柴尚不足啊如何御水,伐淇园的竹啊做成楗来堵石柱,宣防被堵住了啊万福就到来。 于是终于堵塞了瓠子的决口,在上面建筑了一座宫殿,名叫宣防。而且在黄河北岸修了两条渠来疏导水流,恢复了大禹时的旧貌。梁、楚地区重又得到了安宁,没有了水灾。 从这以后,当权的人都争相说修水渠的好处。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等地区都引黄河水及河谷的水来灌溉农田。而关中的灵轵、成国、漳渠引各川i,汝南、九江引淮水,束海引钜定,泰山的下面引汶水,都凿渠来灌田,各有一万多顷。其他的小渠以及劈山通水道的,数不胜数。 从开凿郑国渠的时候起,到元鼎六年,有一百三十六年了,而倪宽为左内史,上奏请求开凿六辅渠,以利于郑国渠一带地高的农田的灌溉。皇上说:“农业,是天下的根本。泉流浇灌滋润,是用来培育五谷的。左右内史的地方,名山名河原来都相当多,百姓不知道它们的好处,所以就开凿沟渠,增高湖堤,用来防备旱灾。现在内史稻田的田租约令重,与各郡不同,我主张减免。命令官民致力于农业,充分利用土地的潜力,平衡水利,不要使百姓误了农作时间。” 过了十六年后,到了太始二年,赵国的中大夫白公又上奏请求开渠。引泾水,从谷口开始,流入砾陽,注入渭水中,长二百里,灌溉四千五百多顷的农田,因此渠名叫白渠。百姓得到了它的好处,就歌颂它道:“田在什么地方?池陽、谷口就是。郑国渠在前面,白渠在后面。举起的镭像云,开挖的渠像雨。泾水一石,泥有几斗。一面灌溉一面施肥,使我的禾黍生长。供给京师的衣食,达亿万的人数。”是说这两个渠的富饶的。 这时候汉朝正和匈奴作战,兴建功利,陈述对国家有利的事的人相当多。齐国人延年给皇上写信道:“黄河发源于昆仑山,流经中原,注入勃海,这是因为它的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可以考证图书,观察地形,命水工测量高低,在山头上开辟大河,流行于胡人中,向东注入大海。这样,关东地区可长期没有水灾,北边不必担忧匈奴,可以节省堤防和堵塞决口的费用,省去士兵运输粮食,以及胡敌的侵略,减少士兵的伤亡和将领的损失,避免抛尸荒野的忧患。天下常防备匈奴而不担心百越的原因,是百越地区的水阻隔着他们。这一功业一旦成就,将成为万代的大利。”书上奏后,皇上认为他计划伟大,回信道:“延年计划相当深刻。但黄河是大禹所疏导而成的,圣人所做的事情,成为万代的功业,与神灵相通,恐怕难以更改。” 自从堵塞了宣房的决口后,黄河又在北面的馆陶地区决口,分流而成屯氏河,东北经魏郡、清河、信都、渤海流入大海,宽和深与大河一样,所以顺其自然,没有发生堵塞事件。这开通以后,馆陶东北的四五个郡虽然时常遭受小辨模的水灾,但兖州以南六郡却没有水忧。宣帝地节年间,光禄大夫郭昌被派遣巡行黄河。北面三处曲折地方水流之势都缓慢经过贝丘县。郭昌担心水大后,堤防不能承受,就另外开渠,直着向东,经过束郡境内,不使它向北弯曲。渠通后受益,百姓感到安全了。元帝永光五年,黄河在清河灵鸣犊口决口,屯氏河从此就绝迹了。 成帝年初,清河都尉冯逡上奏说道:“清河郡在黄河的下游,与兖州的束郡以水为界,郊区的居民地势尤其低下,土壤轻脆容易损坏。眼下所以没有多大的灾害,是由于屯氏河畅通,两河分流的缘故。现在屯氏河被堵塞了,灵鸣犊口又更加不利,衹有一条大河肩负着几条河流的任务。即使加高堤防,也终不能泄流。如果碰上连绵大雨,十多天不晴,河水一定会溢出来。灵鸣犊口在清河东部边界,位置低下,即使让它通畅,仍不能为魏郡、清河减轻水害。大禹并不是不珍惜民力,是因为地形有高低之势,所以开凿了九河,现在已经灭迹难以分明,屯氏河水不流通有七十多年,刚断绝不久,容易疏浚。还有它的发源地势高,可用来分流减轻水力,疏导方便,可重新疏浚以帮助大河分泄洪水,以备特殊情况。另外地节年中郭昌开凿直渠,过了三年,黄河水流又从原来第二处拐弯的地方北面大约六里,重新向南汇合。现在它弯曲的势头重又缓慢经过旦丘县,百姓感到寒心,应重新开渠使水向东流。不加以修治的话,北面决口就使四五郡受害,南面决口就会使十多郡受害,到这之后再来忧虑它。就已晚了。”这件事交给丞相、御史处理,丞相、御史说博士许商研究《尚书》,善于计算,能估计费用。派许商去巡视,认为屯氏河泛滥情况正当国家财力人力不足的时候,可暂且不加以疏浚。 三年后,黄河果然在馆陶以及束郡的金堤决el,淹没了兖州和豫州,进入平原、千乘和济南等地,一共淹灌了四个郡三十二个县,水淹地十五万多顷,深者地方达三丈,损坏官亭房屋将近四万所。御史大夫尹忠答对的策略不切实际,天子狠狠地责备了他,尹忠于是自杀。皇上派遣大司农非调调拨均平钱和谷给黄河决口所淹灌的郡县,派遣两个谒者征派河南以束的漕船五百艘,迁移百姓躲避水流居住到丘陵上,共有九万七千多el人。黄河堤的使者王延世被派往堵塞决口,用落地长四丈,直径九围的竹,装着小石,用两只船夹载着投入河中。三十六天,黄河堤形成。皇上说:“束郡的黄河决口,漂流到二州,校尉王延世修筑堤防,三旬建成。命以五年为河平元年。士卒中治理黄河的记下来充当六个月的边役。衹有王延世长于计谋策划,形成功业所花费的很节省,所用的力量与时间都少,朕很欣赏这件事。特任王延世为光禄大夫,领取中二千石的俸禄,赐爵为关内侯,赏黄金百斤。” 过了两年,黄河又在平原决口,流入济南、千乘,所损坏的有建始时一半多,皇上又派王延世去治理童回。丝麸劝说大将军工凰,认为“前一次黄河决口,丞相史杨焉说王延世是用杨焉提供的方法来堵塞决口的,这件事被隐藏着不肯曝光。现独任王延世,王延世看到上次堵塞决口很容易,恐怕他考虑问题不会很深刻。又果真像杨焉所说的话,王延世的技术就反而不如杨焉的了。况且水势各不相同,不广泛讨论利害而用一个人,假使不能在今年冬天成功,来年春天桃花盛开时水就大了,一定会泛滥,将有被淤泥填塞和使土壤返还的危害。如果这样,几个郡的谷种不能种下,人民流离失所,盗贼将会产生,即使重杀王延世,对事情也将无益。应派遣杨焉以及将作大臣许商、谏大夫乘马延年一同参与。王延世同杨焉一定会相互拆台,深论利益,实在是太难了。许商和乘马延年都懂得计算,能估测利益,足以分别是非,选择他们对的地方加以采纳,一定会成功。”王凤听从了杜钦的话,告诉皇上派杨焉等人去治河,六个月就成功了。皇上又赐给王延世黄金百斤。治理黄河的士兵不接受平价的,就记下服了六个月的边役。 九年后,到了鸿嘉四年,杨焉说“从黄河上游到下游的人们,都担心底柱地区河堤倒塌,可以凿山使河面变宽。”皇上听从了他的话,派杨焉负责凿山。凿山的石头埋在水中,不能流走,反而使水更加湍急,形成的危害比以前更大。 这一年,勃海、清河、信都的黄河水泛滥,淹没县邑三十一个,损坏官亭民屋四万多所。黄河堤都尉许商与丞相史孙禁一同巡视,图谋计策。孙禁认为“现在黄河泛滥的危害比上一次平原地区决口厉害几倍。如今可以在平原金堤地区内开通大河,使河水流入以前的笃马河。到大海有五百多里,水路畅通无阻,又可使三郡的水地干燥,得到肥田近二十多万顷,足以抵偿开通大河所损坏的百姓的田屋,又省却官兵治堤救水,一年达三万人以上。”许商认为“古代传说九河的名称有徒骇、胡苏、鬲津,现在在成平、束光和鬲地境内可以见到。从鬲津以北到徒骇间的距离是两百多里,现在的黄河虽然几次迁移,但没有离开这个地域。孙禁想要开凿的地方,在九河南面的笃马河,没有水流的路线,地势平坦,干旱时就淤积断流,水多时就会崩塌,不可取。”公卿都跟许商意见一致。这以前,谷永认为“黄河,是中原的主干河流,圣王兴起就出图和书,王道消失就干枯断水。现在河水崩溃横流,淹没陵屋,是最大的怪异了。修改政治来回应它,灾变可以自然消除。”这时李寻、解光也说“陰气盛水就上涨,所以一天之中,白天水减,夜晚水增,江河水满溢出,所谓水不滋润低下之地,虽然它常在低下的地方,就好像曰月在朔望时变化,明白天道是有原因而运行的。众人见王延世获得重赏,竞相进言简便奸巧的计谋,不可用。建议的人经常想考究九河的旧迹而去开凿它,现在乘它自己决f1,可暂且不加堵塞,以观察水势。黄河水想流经它,应当渐渐形成河,跳出沙土,然后顺天意而图划,一定会成功,而且所费财力少。”于是便停止不加堵塞。满吕、师丹等人几次进言说百姓可哀,天子几次派使者去安抚百姓,加以救济。 哀帝初年,平当奉命管理黄河堤岸,他上奏说道:“九河到现在全都淤塞了,按照经文意义来治理河水,有分泄的河流和疏浚的大川,但没有堤防淤塞的文字。黄河从魏郡往东,北面有许多水溢出而成的决口,水流踪迹难以分明。四海的群众不能欺骗,应广泛征求能疏浚河流的人。”天子把这件事交给了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上奏请求部署刺史、三辅、三河、弘农太守举荐官民中能治理河水的人,没有人来响应号召。待诏买让上奏说道:治理黄河有上、中、下三策。古代建立国家,安定百姓,划分土地,一定要留下川河与湖泽的分布,估测水势所达不到的地方。大河没有防备,小水得以进入,水岸低下,成为死水湖泊,假使秋天水多,就得让水能停留,水波左右晃荡,从容舒缓而不急迫。土地上有河,就像人有口一样。治理土地而防备河水,就像使儿童啼哭停止而堵住他的口一样,难道会不立即停止,但他的死期也可立刻等到。所以说:“善于治理河水的,打开河口使它得以疏导,善于治理百姓的,应让他们畅所欲言。”大概堤防的兴作,起于战国,堵塞百川l,各自为了自己的利益。齐国与趟国和魏国,以黄河作为境界。赵国、魏国靠近山地,齐国地势低下,所筑的堤离黄河二十五里。黄河水向东抵达到齐国堤岸时,就会向西淹没趟地和魏地,趟国和魏国也建堤离黄河二十五里。这虽然不很对,但水尚能有所回旋余地。水有时到了马上就退去,这样土地被填上淤泥后相当肥沃,百姓就在遣裹开荒种田。有时很久没有灾害,百姓便逐渐在此建筑住房,便形成村落。大水到来时被淹没后,就重建堤防来自救,稍微离开他们的城郭一点,把水排走后就住在那里,水沉没得正合适。现在堤防狭隘的地方离水衹有几百步,远的有几里。靠近黎陽南面以前的大金堤,从黄河以西向西北方向蜿蜒,到西山南头后,就折向东,与东山相连。百姓住在金堤东面,建筑了房屋,往往十多年重新建堤,从束山南头笔直往南与旧大堤汇合。另外内黄境内有湖泽,方圆几十里,围绕湖的有堤,往往十多年太守便把部分土地分给百姓,百姓现在在裹面建造房屋,这是臣所亲眼见到的。束郡白马的旧大堤也有好几道,百姓都住在里面。从黎陽往北走完魏境,旧大堤离黄河远的几十里,裹面也有几道堤,这都是前代所建成的。黄河从河内向北到黎陽为石堤,水拍击石头使它向东抵达束郡的平刚;又建造石堤,使水流向西北到黎陽、观县下;又建石堤,使水流向东北抵达束郡渡口以北;再建石堤,使它向西北抵达魏郡的昭陽;又建石堤,水激流向东北。一百多里间,黄河两次向西三次向东,如此曲折,不得安息。 现在实行上策的话,就要把冀州地区在水流要道地方的百姓迁走,打开黎陽遮害亭的决口,施放黄河的水流使它向北流入大海。黄河西面临近大山,东西靠近金堤,看形势就不会长久泛滥,过了整一个月后就会自然安定。诘难的人将会说:“如果这样的话,就会损坏数以万计的城郭田屋冢墓,百姓将怨恨。”从前大禹治水,山陵挡水路的就把它摧毁,所以凿开龙门,开辟伊阙,劈开底柱,破开碣石,破坏了天地的特性。这是人的功力所形成的,又有什么可说的呢!现在靠近黄河的十个郡所花费的治堤费就近亿,至于大的决口,所毁坏的无法计数。如果拿出几年治理黄河的费用,来安置所迁移的百姓,遵照古代圣人的方法,确定山川的位置,使神人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互不千扰。况且以大汉刚统治万里的江山,难道会与水争咫尺的土地吗?这一功业一旦建立,黄河安定,百姓太平,千年无忧,所以称作上策。 如果在冀州地区多挖漕渠,使百姓得以用来灌溉农田,分担水流的急势,即使不是圣人的方法,但也是挽救失败的招术。诘难的人将说:“黄河水位高出平地,每年增加堤防,尚且决口,不可以再开渠。”臣私下巡视了遮害亭西面十八里的地方,到淇水入河口,就有金堤,高一丈。从造往东,地势渐低,堤渐高,到遮害亭,高四五丈。以前六七年,黄河水大,增高到一丈七尺,毁坏了黎陽南面的城门,水流到了堤下。水还没有越过堤下二尺多,从堤上向北一望,衹见黄河高出民屋,百姓都跑到山上。水停留了十三天,堤倒塌了,官民加以堵塞。臣沿着堤往上游行走,察看水势,向南行匕十多里,到达淇口,水才达堤的一半,估计高出地面五尺左右。现在可以从淇口以东建石堤,多开设水闸。初元年间,遮害亭比黄河低离堤足有几十步远,到现在四十多年,才到堤脚。由此来说,这个地方很坚固。恐怕议论的人会怀疑黄河是大河难以制服,荣陽的漕渠足以证明,这个水闸衹用木和土,现在依据结实的地基来建石堤,一定会很安全。冀州地区水渠全都靠这个水门。修渠不是挖地,衹建东方的一道堤,向北行三百多里,流入漳水中,它的西面因为山脚是高地,各渠都往往分别引水;干旱时就打开东方低地的水闸灌溉冀州,水涝时就打开西方高处的水闸进行分流。开通水渠有三利,不开通水渠有三害。百姓经常疲于救水,基本上失掉了生产;水流行在地上,积累的水分蒸发,百姓就会得风湿病,树木都会很快变枯,形成盐碱地不生长谷子;河口决口,成为鱼鳖的食物:这是三种危害。如果有渠水灌溉,那么盐碱就下沉,填上淤泥增加肥料;所以种上禾麦,再种粳稻,产量高于高产田的五倍,高出低产田的十倍;有利于漕运船只的便利:这是三种便利。现在临近黄河堤边的官兵有几千人,砍伐薪草、购买石头的费用一年几千万,这些费用拿来足以开通水渠建成水闸;另外百姓得到了灌溉的好处,就会争相开渠,即使劳累也不感到疲倦。百姓的农田得到了治理,黄河的堤岸也筑成了,造真是富国安民,兴利除害,可以维持几百年,所以叫做中策。 如果就修理旧堤,把低地填高,把薄处加厚,劳累花费没有止境,屡次遭受它的危害,这是最下的一种策略。王莽的时候,征召能治理黄河的人有一百来人,其中大致比较突出的有长水校尉平陵关并说:“黄河决口一般常在平原、束郡左右,它的地形低下而土质疏松。。听说大禹治理黄河时,本来是空过这个地方了的,认为这裹水多,水大时就放出多余的水,水少睁堤慢就会流完,即使时常换地方,也不能离开这一带。上古时代难以识别,近来观察秦汉以来,黄河的决口在曹、卫一带,南北距离不超过一百八十里,可以把这个地方空出来,不要建造官亭民室罢了。”大司马史长安的张戎说:“水的本性是趋向低地,快速行驶就会自然刮除泥土形成空地再逐渐加深。黄河水相当浑浊,号称是一石水有六斗泥。现在西面各郡,以至京师以束,百姓都引黄河、渭水和山jtl水灌溉农田。春夏干燥,是水少的时候,因此黄河水流迟缓,淤积而逐渐变浅;雨多的时候水疯狂涌来,这样就会决口。而国家几次堵塞决口,逐渐比地高,就像是筑矮墙而居住在水中。可以各自顺从它们的情况,不要再用来灌溉了,这样就会百ji!流畅,水路自然就顺利,没有决河的危害了。”御史临淮的韩牧说道:“可以大致依照《禹贡》上的九河的地方来开凿,即使不能开凿成九条,祇要能成四五条,也是有益的。”大司空掾王横说:“黄河流入勃海,勃海地势比韩牧打算开凿的地方高。以前天曾连着下雨,刮东北风,海水泛滥,向西南涌出,淹没几百里地,九河的地方已被大海所侵吞了。大禹通流黄河之水,本来随着西面山势而往东北下流的。《周谱》记载定王五年黄河移位,那么现在所流行的地方不是大禹所开凿的了。另外秦国攻打魏国,决开黄河vi淹没了魏国的首都,决口的地方逐渐增大,不能再补丁。应退回到原来完全平整的地方去,重新开凿,使河水沿着西山足以着高地向东北流入大海,这样就没有了水灾。”沛郡的桓谭为司空掾,掌管他们的建议,他对甄丰说道:“所有这些建议,一定有一种是对的。应仔细加以考察,大都可以预见,计划确定后再来进行工作,费用不过几亿,也可以雇佣那些吃白食没有产业的人。可以省下住房和劳力,权当作为衣食;向政府要衣食,政府给他们做,这样两方面都便利,可以向上继承大禹功业,向下消除民间疾苦。”王莽的时候,人们只好讲空话,没有加以施行的人。 赞曰:古人曾说过:“如果没有大禹的功劳,我们都已成了鱼啊!”中国河流平原上百数,没有比四渎更著名的了,四渎中又以黄河作为宗主。孔子说:“多听并留心记住,是求知的次要方面。”水是国家的利害,所以要详细地论述它的来龙去脉。 卷三十 艺文志 第十 (根据刘向的《别录》、刘歆的《七略》写成) 【原文】 昔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子丧而大义乖。故《春秋》分为五,《诗》分为四,《易》有数家之传。战国从衡,真伪分争,诸子之言纷然殽乱。至秦患之,乃燔灭文章,以愚黔首。汉兴,改秦之败,大收篇籍,广开献书之路。迄孝武世,书缺简脱,礼坏乐崩,圣上喟然而称曰:“朕甚闵焉!”于是建藏书之策,置写书之官,下及诸子传说,皆充秘府。至成帝时,以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步兵校尉任宏校兵书,太史令尹咸校数术,侍医李柱国校方技。每一书已,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指意,录而奏之。会向卒,哀帝复使向子侍中奉车都尉歆卒父业。歆于是总群书而奏其《七略》,故有《辑略》,有《六艺略》,有《诸子略》,有《诗赋略》,有《兵书略》,有《术数略》,有《方技略》。今删其要,以备篇辑。 《易经》十二篇,施、孟、梁丘三家。 《易传·周氏》二篇。字王孙也。《服氏》二篇。 《杨氏》二篇。名何,字叔元,菑川人。 《蔡公》二篇。卫人,事周王孙。 《韩氏》二篇。名婴。 《王氏》二篇。名同。 《丁氏》八篇。名宽,字子襄,梁人也。 《古五字》十八篇。自甲子至壬子,说《易》陰陽。 《淮南道训》二篇。淮南王安聘明《易》者九人,号九师说。 《古杂》八十篇,《杂灾异》三十五篇,《神输》五篇,图一。 《孟氏京房》十一篇,《灾异孟氏京房》六十六篇,五鹿充宗《略说》三篇,《京氏段嘉》十二篇。 《章句》施、孟、梁丘氏各二篇。 凡《易》十三家,二百九十四篇。 《易》曰:“宓戏氏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至于殷、周之际,纣在上位,逆天暴物,文王以诸侯顺命而行道,天人之占可得而效,于是重《易》六爻,作上下篇。孔氏为之《彖》、《象》、《系辞》、《文言》、《序卦》之属十篇。故曰《易》道深矣,人更三圣,世历三古。及秦燔书,而《易》为筮卜之事,传者不绝。汉兴,田何传之。讫于宣、元,有施、孟、梁丘、京氏列于学官,而民间有费、高二家之说,刘向以中《古文易经》校施、孟、梁丘经,或脱去“无咎”、“悔亡”,唯费氏经与古文同。 《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为五十七篇。 《经》二十九卷。大、小夏侯二家。《欧陽经》三十二卷。 《传》四十一篇。 《欧陽章句》三十一卷。 大、小《夏侯章句》各二十九卷。 大、小《夏侯解故》二十九篇。 《欧陽说义》二篇。 刘向《五行传记》十一卷。 许商《五行传记》一篇。 《周书》七十一篇。周史记。《议奏》四十二篇。宣帝时石渠论。 凡《书》九家,四百一十二篇。入刘向《稽疑》一篇。 《易》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故《书》之所起远矣,至孔子纂焉,上断于尧,下讫于秦,凡百篇,而为之序,言其作意。秦燔书禁学,济南伏生独壁藏之。汉兴亡失,求得二十九篇,以教齐鲁之间。讫孝宣世,有《欧陽》、《大小夏侯氏》,立于学官。《古文尚书》者,出孔子壁中。武帝末,鲁共王怀孔子宅,欲以广其宫。而得《古文尚书》及《礼记》、《论语》、《孝经》凡数十篇,皆古字也。共王往入其宅,闻鼓琴瑟钟磬之音,于是俱,乃止不坏。孔安国者,孔子后也,悉得其书,以考二十九篇,得多十六篇。安国献之。遭巫蛊事,未列于学官。刘向以中古文校欧陽、大小夏侯三家经文,《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率简二十五字者,脱亦二十五字,简二十二字者,脱亦二十二字,文字异者七百有余,脱字数十。《书》者,古之号令,号令于众,其言不立具,则听受施行者弗晓。古文读应尔雅,故解古今语而可知也。 《诗经》二十八卷,鲁、齐、韩三家。 《鲁故》二十五卷。《鲁说》二十八卷。 《齐后氏故》二十卷 《齐孙氏故》二十七卷。《齐后氏传》三十九卷。 《齐孙氏传》二十八卷。 《齐杂记》十八卷。 《韩故》三十六卷。 《韩内传》四卷。 《韩外传》六卷。 《韩说》四十一卷。 《毛诗》二十九卷。 《毛诗故训传》三十卷。 凡《诗》六家,四百一十六卷。 《书》曰:“诗言志,歌咏言。”故哀乐之心感,而歌咏之声发。诵其言谓之诗,咏其声谓之歌。故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孔子纯取周诗,上采殷,下取鲁,凡三百五篇,遭秦而全者,以其讽诵,不独在竹帛故也。汉兴,鲁申公为《诗》训故,而齐辕固、燕韩生皆为之传。或取《春秋》,采杂说,咸非其本义。与不得已,鲁最为近之。三家皆列于学官。又有毛公之学,自谓子夏所传,而河间献王好之,未得立。 《礼古经》五十六卷,《经》十七篇。后氏、戴氏。 《记》百三十一篇。七十子后学者所记也。 《明堂陰陽》三十三篇。古明堂之遗事。 《王史氏》二十一篇。 七十子后学者。《曲台后仓》九篇。 《中庸说》二篇。 《明堂陰陽说》五篇。 《周官经》六篇。王莽时刘歆置博士。 《周官传》四篇。 《军礼司马法》百五十五篇。 《古封禅群祀》二十二篇。 《封弹议对》十九篇。武帝时也。 《汉封禅群祀》三十六篇。《议奏》三十八篇。石渠。 凡《礼》十三家,五百五十五篇。入《司马法》一家,百五十五篇。 《易》曰:“有夫妇父子君臣上下,礼义有所错。”而帝王质文世有损益,至周曲为之防,事为之制,故曰:“礼经三百,威仪三千。”及周之衰,诸侯将逾法度,恶其害己,皆灭去其籍,自孔子时而不具,至秦大坏。汉兴,鲁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讫孝宣世,后仓最明。戴德、戴圣、庆普皆其弟子,三家立于学官。《礼古经》者,出于鲁淹中及孔氏,与十七篇文相似,多三十九篇。及《明堂陰陽》、《王史氏记》所见,多天子、诸侯、卿、大夫之制,虽不能备,犹瘉仓等推《士礼》而致于天子之说。 《乐记》二十三篇。 《王禹记》二十四篇。《雅歌诗》四篇。 《雅琴赵氏》七篇。名定,勃海人,宣帝时丞相魏相所奏。 《雅琴师氏》八篇。名中,东海人,传言师旷后。 《雅琴龙氏》九十九篇。名德,梁人。 凡《乐》六家,百六十五篇。出淮南刘向等《琴颂》七篇。 《易》曰:“先王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享祖考。”故自黄帝下至三代,乐各有名。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二者相与并行。周衰俱坏,乐尤微眇,以音律为节,又为郑、卫所乱,故无遗法。汉兴,制氏以雅乐声津,世在乐宫,颇能纪其铿锵鼓舞,而不能言其义。六国之君,魏文侯最为好古,孝文时得其乐入窦公,献其书,乃《周官·大宗伯》之《大司乐》章也。武帝时,河间献王好儒,与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言乐事者,以作《乐记》,献八佾之舞,与制氏不相远。其内史丞王定传之,以授常山王禹。禹,成帝时为谒者,数言其义,献二十四卷记。刘向校书,得《乐记》二十三篇。与禹不同,其道浸以益微。 《春秋古经》十二篇,《经》十一卷。公羊、穀梁二家。 《左氏传》三十卷。左丘明,鲁太史。 《公羊传》十一卷。公羊子,齐人。 《穀梁传》十一卷。穀梁子,鲁人。《邹氏传》十一卷。 《夹氏传》十一卷。有录无书。 《左氏微》二篇。 《铎氏微》三篇。楚太傅铎椒也。 《张氏微》十篇。 《虞氏微传》二篇。赵相虞卿。《公羊外传》五十篇。 《穀梁外传》二十篇。 《公羊章句》三十八篇。 《穀梁章句》三十三篇。 《公羊杂记》八十三篇。《公羊颜氏记》十一篇。 《公羊董仲舒治狱》十六篇。 《议奏》三十九篇。石渠论。 《国语》二十一篇。左丘明著。 《新国语》五十四篇。刘向分《国语》。《世本》十五篇。古史官记黄帝以来讫春秋时诸侯大夫。 《战国策》三十三篇。记春秋后。 《奏事》二十篇。秦时大臣奏事,及刻石名山文也。 《楚汉春秋》九篇。陆贾所记。《太史公》百三十篇。十篇有录无书。 冯商所续《太史公》七篇。 《太古以来年纪》二篇。 《汉著记》百九十卷。 《汉大年纪》五篇。 凡《春秋》二十三家,九百四十八篇。省《太史公》四篇。 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君举必书,所以慎言行,昭法式也。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帝王靡不同之。周室既微,载籍残缺,仲尼思存前圣之业,乃称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以鲁周公之国,礼文备物,史官有法,故与左丘明观其史记,据行事,仍人道,因兴以立功,就败以成罚,假日月以定历数,借朝聘以正礼乐。有所褒讳贬损,不可书见,口授弟子,弟子退而异言。丘明恐弟子各安其意,以失其真,故论本事而作传,明夫子不以空言说经也。《春秋》所贬损大人当世君臣,有威权势力,其事实皆形于传,是以隐其书而不宣,所以免时难也。及未世口说流行,故有《公羊》、《穀梁》、《邹》、《夹》之《传》。四家之中,《公羊》、《穀梁》立于学官,邹氏无师,夹氏未有书。 《论语》古二十一篇。出孔子壁中,两《子张》。《齐》二十二篇。多《问王》、《知道》。《鲁》二十篇,《传》十九篇。 《齐说》二十九篇。《鲁夏侯说》二十一篇。《鲁安昌侯说》二十一篇。《鲁王骏说》二十篇。 《燕传说》三卷。 《议奏》十八篇。石渠论。《孔子家语》二十七卷。 《孔子三朝》七篇。 《孔子徒人图法》二卷。 凡《论语》十二家,二百二十九篇。 《论语》者,孔子应答弟子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当时弟子各有所记。夫子既卒,门人相与辑而论纂,故谓之《论语》。汉兴,有齐、鲁之说。传《齐论》者,昌邑中尉王吉、少府宋畸、御史大夫贡禹、尚书令五鹿充宗、胶东庸生,唯王陽名家。传《鲁论语》者,常山都尉龚奋、长信少府夏侯胜、丞相韦贤、鲁扶卿、前将军萧望之、安昌侯张禹,皆名家。张氏最后而行于世。 《孝经古孔氏》一篇。二十二章。 《孝经》一篇。十八章。长孙氏、江氏、后氏、翼氏四家。 《长孔氏说》二篇。 《江氏说》一篇。 《翼氏说》一篇。 《后氏说》一篇。 《杂传》四篇。 《安昌侯说》一篇。《五经杂议》十八篇。石渠论。 《尔雅》三卷二十篇。《小尔雅》一篇,《古今字》一卷。 《弟子职》一篇。 《说》三篇。 凡《孝经》十一家,五十九篇。 《孝经》者,孔子为曾子陈孝道也。夫孝,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也。举大者言,故曰《孝经》。汉兴,长孙氏、博士江翁、少府后仓、谏大夫翼奉、安昌侯张禹传之,各自名家。经文皆同,唯孔氏壁中古文为异。“父母生之,续莫大焉”,“故亲生之膝下”,诸家说不安处,古文字读皆异。 《史籀》十五篇。周宣王太史作大篆十五篇,建武时亡六篇矣。 《八体六技》。 《苍颉》一篇。 上七章,秦丞相李斯作;《爰历》六章,车府令赵高作;《博学》七章,太史令胡母敬作。 《凡将》一篇。司马相如作。 《急就》一篇。元帝时黄门令史游作。 《元尚》一篇。成帝时将作大匠李长作。 《训纂》一篇。扬雄作。 《别字》十三篇。 《苍颉传》一篇。 扬雄《苍颉训纂》一篇。 杜林《苍颉训纂》一篇。 杜林《苍颉笔》一篇。 凡小学十家,四十五篇。入扬雄、杜林二家二篇。 《易》曰:“上古结绳以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夬》。”“夬,扬于王庭”,言其宣扬于王者朝廷,其用最大也。古者八岁入小学,故《周官》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谓象形、象事、象意、象声、转注、假借,造字之本也。汉兴,萧何草律,亦著其法,曰:“太史试学童,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又以六体试之,课最者以为尚书、御史、史书令史。吏民上书,字或不正,辄举劾。”六体者,古文、奇字、篆书、隶书、缪篆、虫书,皆所以通知古今文字,摹印章,书幡信也。古制,书必同文,不知则阙,问诸故老,至于衰世,是非无正,人用其私。故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今亡矣夫!”盖伤其浸不正。《史籀篇》者,周时史官教学童书也,与孔氏壁中古文异体。《苍颉》七章者,秦丞相李斯所作也;《爰历》六章者,车府令赵高所作也;《博学》七章者,太史令胡母敬所作也;文字多取《史籀篇》,而篆体复颇异,所谓秦篆者也。是时始造隶书矣,起于官狱多事,苟趋省易,施之于徒隶也。汉兴,闾里书师合《苍颉》、《爰历》、《博学》三篇,断六十字以为一章,凡五十五章,并为《苍颉篇》。武帝时司马相如作《凡将篇》,无复字。元帝时黄门令史游作《急就篇》,成帝时将作大匠李长作《元尚篇》,皆《苍颉》中正字也。《凡将》则颇有出矣。至元始中,征天下通小学者以百数,各令记字于庭中。扬雄取其有用者以作《训纂篇》,顺续《苍颉》,又易《苍颉》中重复之字,凡八十九章。臣复续扬雄作十三章,凡一百二章,无复字,六艺群书所载略备矣。《苍颉》多古字,俗师失其读,宣帝时征齐人能正读者,张敝从受之,传至外孙之子杜林,为作训故,并列焉。 凡六艺一百三家,三千一百二十三篇。入三家,一百五十九篇;出重十一篇。 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明者著见,故无训也;《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原。故曰“《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言与天地为终始也。至于五学,世有变改,犹五行之更用事焉。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而通一艺,存其大体,玩经文而已,是故用日少而畜德多,三十而五经立也。后世经传既已乖离,博学者又不思多闻阙疑之义,而务碎义逃难,便辞巧说,破坏形体;说五字之文,至于二三万言。后进弥以驰逐,故幼童而守一艺,白首而后能言;安其所习,毁所不见,终以自蔽。此学者之大患也。序六艺为九种。 《晏子》八篇。名婴,谥平仲,相齐景公,孔子称善与人交,有《列传》。《子思》二十三篇。名伋,孔子孙,为鲁缪公师。 《曾子》十八篇。名参,孔子弟子。 《漆雕子》十三篇。孔子弟子漆雕启后。 《宓子》十六篇。名不齐,字子贱,孔子弟子。 《景子》三篇。说宓子语,似其弟子。 《世子》二十一篇。名硕,陈人也,七十子之弟子。 《魏文侯》六篇。 《李克》七篇。子夏弟子,为魏文侯相。 《公孔尼子》二十八篇。七十子之弟子。 《孟子》十一篇。 名轲,邹人,子思弟子,有《列传》。 《孙卿子》三十三篇。名况,赵人,为齐稷下祭酒,有《列传》。《羋子》十八篇。名婴,齐人,七十子之后。《内业》十五篇。不知作书者。 《周史六韬》六篇。惠、襄之间,或曰显王时,或曰孔子问焉。 《周政》六篇。周时法度政教。 《周法》九篇。法天地,立百官。 《河间周制》十八篇。似河间献王所述也。 《谰言》十篇。不知作者,陈人君法度。 《功议》四篇。不知作者,论功德事。 《甯越》一篇。中牟人,为周威王师。 《王孙子》一篇。一曰《巧心》。 《公孙固》一篇。十八章,齐闵王失国,问之,固因为陈古今成败也。 《李氏春秋》二篇。 《羊子》四篇。百章。故秦博士。 《董子》一篇。名无心,难墨子。 《俟子》一篇。 《徐子》四十二篇。宋外黄人。 《鲁仲连子》十四篇。有《列传》。 《平原君》七篇。朱建也。 《虞氏春秋》十五篇。虞卿也。 《高祖传》文十三篇。高祖与大臣述古语及诏策也。 《陆贾》二十三篇。 《刘敬》三篇。 《孝文传》十一篇。文帝所称及诏策。 《贾山》八篇。 《太常蓼侯孔藏》十篇。父聚,高祖时以功臣封,臧嗣爵。 《贾谊》五十八篇。 河间献王《对上下三雍宫》三篇。 《董仲舒》百二十三篇。 《皃宽》九篇。 《公孙弘》十篇。 《终军》八篇。 《吾丘寿王》六篇。 《虞丘说》一篇。难孙卿也。 《庄助》四篇。 《臣彭》四篇。 《钩盾冗从李步昌》八篇。宣帝时数言事。 《儒家言》十八篇。不知作者。 桓宽《盐铁论》六十篇。 刘向所序六十七篇。 《新序》、《说苑》、《世说》、《列女传颂图》也。 杨雄所序三十八篇。《太玄》十九,《法言》十三,《乐》四,《箴》二。 右儒五十三家,八百三十六篇。入杨雄一家三十八篇。 儒家者流,盖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顺陽陽明教化者也。游文于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以重其言,于道最为高。孔子曰:“如有所誉,其有所试。”唐、虞之隆,殷、周之盛,仲尼之业,已试之效者也。然惑者既失精微,而辟者又随时抑扬,违离道本,苟以哗众取宠。后进循之,是以《五经》乖析,儒学浸衰,此辟儒之患。 《伊尹》五十一篇。汤相。 《太公》二百三七十篇。吕望为周师尚父,本有道者。或有近世又以为太公术者所增加也。《谋》八十一篇,《言》七十一篇,《兵》八十五篇。 《辛甲》二十九篇。纣臣,七十五谏而去,周封之。 《鬻子》二十二篇。名熊,为周师,自文王以下问焉,周封为楚祖。 《管子》八十六篇。名夷吾,相齐恒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也。有《列传》。 《老子邻氏经传》四篇。姓李,名耳,邻氏传其学。 《老子傅氏经说》三十七篇。述老子学。 《老子徐氏经说》六篇。字少季,临淮人,传《老子》。 刘向《说老子》四篇。 《文字》九篇。老子弟子,与孔子并时,而称周平王问,似依托者也。 《蜎子》十三篇。名渊,楚人,老子弟子。 《关尹子》九篇。名喜,为关吏,老子过关,喜去吏而从之。 《庄子》五十二篇。名周,宋人。 《列子》八篇。名圄寇,先庄子,庄子称之。 《老成子》十八篇。 《长卢子》九篇。楚人。 《王狄子》一篇。 《公子牟》四篇。魏之公子也。先庄子,庄子称之。 《田子》二十五篇。名骈,齐人,游稷下,号天口骈。 《老莱子》十六篇。楚人,与也子同时。 《黔娄子》四篇。齐隐士,守道不诎,威王下之。 《宫孙子》二篇。 《鹖冠子》一篇。楚人,居深山,以鹖为冠。 《周训》十四篇。 《黄帝四经》四篇。 《黄帝铭》六篇。 《黄帝君臣》十篇。起六国也,与《老子》相似也。 《杂黄帝》五十八篇。六国时贤者所作。《力牧》二十二篇。六国时所作,托之力牧。力牧,黄帝相。 《孙子》十六篇。六国时。《捷子》二篇。齐人,武帝时说。 《曹羽》二篇。楚人,武帝时说于齐王。 《郎中婴齐》十二篇。武帝时。 《臣君子》二篇。蜀人。 《郑长者》一篇。六国时。先韩子,韩子称之。 《楚子》三篇。 《道家言》二篇。近世,不知作者。 右道三十七家,九百九十三篇。 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术也。合于尧之克攘,《易》之嗛々,一谦而四益,此其所长也。及放者为之,则欲绝去礼学,兼弃仁义,曰独任清虚可以为治。 《宋司星子韦》三篇。景公之史。 《公梼生终始》十四篇。传邹奭《始终》书。 《公孙发》二十二篇。六国时。 《邹子》四十九篇。名衍,齐人,为燕昭王师,居稷下,号谈天衍。 《邹子终始》五十六篇。 《乘丘子》五篇。六国时。 《杜文公》五篇。六国时。 《黄帝泰素》二十篇。六国时韩诸公子所作。 《南公》三十一篇。六国时。 《容成子》十四篇。 《张苍》十六篇。丞相北平侯。《邹奭子》十二篇。齐人,号曰雕龙奭。 《闾丘子》十三篇。名快,魏人,在南公前。 《冯促》十三篇。郑人。 《将巨子》五篇。六国时。先南公,南公称之。 《五曹官制》五篇。汉制,似贾谊所条。 《周伯》十一篇。齐人,六国时。 《卫侯官》十二篇。近世,不知作者。 于长《天下忠臣》九篇。平陰人,近世。《公孙浑邪》十五篇。平曲侯。 《杂陰陽》三十八篇。不知作者。 右陰陽二十一家,三百六十九篇。 陰陽家者流,盖出于羲和之官,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此其所长也。及拘者为之,则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 《李子》三十二篇。名悝,相魏文侯,富国强兵。 《商君》二十九篇。名鞅,姬姓,卫后也,相秦孝公,有《列传》。 《申子》六篇。名不害,京人,相韩昭侯,终其身诸侯不敢侵韩。 《处子》九篇。《慎子》四十二篇。名到,先申、韩,申、韩称之。 《韩子》五十五篇。名非,韩诸公子,使秦,李斯害而杀之。 《游棣子》一篇。 《晁错》三十一篇。 《燕十事》十篇。不知作者。 《法家言》二篇。不知作者。 右法十家,二百一十七篇。 法家者流,盖出于理官。信赏必罚,以辅礼制。《易》曰“先王以明罚饬法”,此其所长也。及刻者为之,则无教化,去仁爱,专任刑法而欲以致治,至于残害至亲,伤恩薄厚。 《邓析》二篇。郑人,与子产并时。 《尹文子》一篇。说齐宣王。先公孙龙。 《公孙龙子》十四篇。赵人。 《成公生》五篇。与黄公等同时。 《惠子》一篇。名施,与庄子并时。 《黄公》四篇。名疵,为秦博士,作歌诗,在秦时歌诗中。 《毛公》九篇。赵人,与公孙龙等并游平原君赵胜家。 右名七家,三十六篇。 名家者流,盖出于礼官。古者名位不同,礼亦异数。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此其所长也。及譥者为之,则苟钩鈲鋠析乱而已。 《尹佚》二篇。周臣,在成、康时也。 《田俅子》三篇。先韩子。 《我子》一篇。 《随巢子》六篇。墨翟弟子。 《胡非子》三篇。墨翟弟子。 《墨子》七十一篇。名翟,为宋大夫,在孔子后。 右墨六家,八十六篇。 墨家者流,盖出于清庙之守。茅屋采椽,是以贵俭;养三老五更,是以兼爱;选士大射,是以上贤;宗祀严父,是以右鬼;顺四时而行,是以非命;以孝视天下,是以上同;此其所长也。及蔽者为之,见俭之利,因以非礼,推兼爱之意,而不知别亲疏。 《苏子》三十一篇。名秦,有《列传》。 《张子》十篇。名仪,有《列传》。 《庞?爰》二篇。为燕将。 《阙子》一篇。《国筮子》十七篇。《秦零陵令信》一篇。难秦相李斯。 《蒯子》五篇。名通。 《邹陽》七篇。 《主父偃》二十八篇。 《徐氏》一篇。 《庄安》一篇。 《待诏金马聊苍》三篇。赵人,武帝时。 右从横十二家,百七篇。 从横家者流,盖出于行人之官。孔子曰:“诵《诗》三百,使于四方,不能颛对,虽多亦奚以为?”又曰:“使乎,使乎!”言其当权事制宜,受命而不受辞。此其所长也。及邪人为之,则上诈谖而弃其信。 孔甲《盘盂》二十六篇。黄帝之史,或曰夏帝孔甲,似皆非。《大禹》三十七篇。传言禹所作,其文似后世语。 《五子胥》八篇。名员,春秋时为吴将,忠直遇谗死。 《子晚子》三十五篇。齐人,好议兵,与《司马法》相似。 《由余》三篇。戎人,秦穆公聘以为大夫。 《尉缭》二十九篇。六国时。 《尸子》二十篇。名佼,鲁人,秦相商君师之。鞅死,佼逃入蜀。 《吕氏春秋》二十六篇。秦相吕不韦辑智略士作。《淮南内》二十一篇。王安。 《淮南外》三十三篇。 《东方朔》二十篇。 《伯象先生》一篇。 《荆轲论》五篇。轲为燕刺秦王,不成而死,司马相如等论之。 《吴子》一篇。 《公孙尼》一篇。 《博士臣贤对》一篇。汉世,难韩子、商君。 《臣说》三篇。武帝时作赋。 《解子簿书》三十五篇。 《推杂书》八十七篇。 《杂家言》一篇。王伯,不知作者。 右杂二十家,四百三篇。入兵法。 杂家者流,盖出于议官。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此其所长也。及荡者为之,则漫羡而无所归心。 《神农》二十篇。六国时,诸子疾时怠于农业,道耕农事,托之神农。 《野老》十七篇。六国时,在齐、楚间。 《宰氏》十七篇。不知何世。 《董安国》十六篇。汉代内史,不知何帝时。 《尹都尉》十四篇。不知何世。《赵氏》五篇。不知何世。 《汜胜之》十八篇。成帝时为议郎。 《王氏》六篇。不知何世。 《蔡癸》一篇。宣帝时,以言便宜,至弘农太守。 右农九家,百一十四篇。 农家者流,盖出于农稷之官。播百谷,劝耕桑,以足衣食,故八政一曰食,二曰货。孔子曰“所重民食”,此其所长也。及鄙者为之,以为无所事圣王,欲使君臣并耕,誖上下之序。 《伊尹说》二十七篇。其语浅薄,似依托也。 《鬻子说》十九篇。后世所加。 《周考》七十六篇。考周事也。 《青史子》五十七篇。古史官记事也。 《师旷》六篇。见《春秋》,其言浅薄,本与此同,似因托之。 《务成子》十一篇。称尧问,非古语。 《宋子》十八篇。孙卿道宋子,其言黄、老意。 《天乙》三篇。天乙谓汤,其言非殷时,皆依托也。 《黄帝说》四十篇。迂诞依托。 《封禅方说》十八篇。武帝时。 《待诏臣饶心术》二十五篇。武帝时。 《待诏臣安成未央术》一篇。 《臣寿周纪》七篇。项国圉人,宣帝时。 《虞初周说》九百四十三篇。河南人,武帝时以方士侍郎号黄车使者。 《百家》百三十九卷。 右小说十五家,千三百八十篇。 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涂说者之所造也。孔子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弗为也。”然亦弗灭也。闾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刍荛狂夫之议也。 凡诸子百八十九家,四千三百二十四篇。出蹴蹵一家,二十五篇。 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皆起于王道既微,诸侯力政,时君世主,好恶殊方,是以九家之术蜂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驰说,取合诸侯。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仁之与义,敬之与和,相反而皆相成也。《易》曰:“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今异家者各推所长,穷知究虑,以明其指,虽有蔽短,合其要归,亦《六经》之支与流裔。使其人遭明王圣主,得其所折中,皆股肱之材已。仲尼有言:“礼失而求诸野。”方今去圣久远,道术缺废,无所更索,彼九家者,不犹愈于野乎?若能修六艺之术。而观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长,则可以通万方之略矣。 屈原赋二十五篇。楚怀王大夫,有《列传》。 唐勒赋四篇。楚人。 宋玉赋十六篇。楚人,与唐勒并时,在屈原后也。 赵幽王赋一篇。 庄夫子赋二十四篇。名忌,吴人。贾谊赋七篇。 枚乘赋九篇。 司马相如赋二十九篇。 淮南王赋八十二篇。 淮南王群臣赋四十四篇。 太常蓼侯孔臧赋二十篇。 陽丘侯刘郾赋十九篇。 吾丘寿王赋十五篇。 蔡甲赋一篇。 上所自造赋二篇。 皃宽赋二篇。 光禄大夫张子侨赋三篇。与王褒同时也。 陽成侯刘德赋九篇。 刘向赋三十三篇。 王褒赋十六篇。 右赋二十家,三百六十一篇。 陆贾赋三篇。 枚皋赋百二十篇。 朱建赋二篇。 常侍郎庄{匆心}奇赋十一篇。枚皋同时。 严助赋三十五篇。 朱买臣赋三篇。 宋正刘辟强赋八篇。 司马迁赋八篇。 郎中臣婴齐赋十篇。 臣说赋九篇。 臣吾赋十八篇。 辽东太守苏季赋一篇。 萧望之赋四篇。 河内太守徐明赋三篇。字长君,东海人,元、成世历五郡太守,有能名。 给事黄门侍郎李息赋九篇。 淮陽宪王赋二篇。 杨雄赋十二篇。 待诏冯商赋九篇。 博士弟子杜参赋二篇。 车郎张丰赋三篇。张子侨子。 骠骑将军朱宇赋三篇。 右赋二十一家,二百七十四篇。入杨雄入篇。 孙卿赋十篇。 秦时杂赋九篇。 李思《孝景皇帝颂》十五篇。广川惠王越赋五篇。 长沙王群臣赋三篇。 魏内史赋二篇。东暆令延年赋七篇。 卫士令李忠赋二篇。 张偃赋二篇。 贾充赋四篇。 张仁赋六篇。 秦充赋二篇。 李步昌赋二篇。 侍郎谢多赋十篇。 平陽公主舍人周长孺赋二篇。雒陽锜华赋九篇。 眭弘赋一篇。 别栩陽赋五篇。 臣昌市赋六篇。 臣义赋二篇。 黄门书者假史王商赋十三篇。侍中徐博赋四篇。 黄门书者王广、吕嘉赋五篇。汉中都尉丞华龙赋二篇。 左冯翊史路恭赋八篇。 右赋二十五家,百三十六篇。 《客主赋》十八篇。 《杂行山及颂德赋》二十四篇。 《杂四夷及兵赋》二十篇。 《杂中贤失意赋》十二篇。 《杂思慕悲哀死赋》十六篇。 《杂鼓琴剑戏赋》十三篇。 《杂山陵水泡云气雨旱赋》十六篇。 《杂禽兽六畜昆虫赋》十八篇。 《杂器械草木赋》三十三篇。 《大杂赋》三十四篇。 《成相杂辞》十一篇。 《隐书》十八篇。 右杂赋十二家,二百三十三篇。 《高祖歌诗》二篇。 《泰一杂甘泉寿宫歌诗》十四篇。 《宗庙歌诗》五篇。 《汉兴以来兵所诛灭歌诗》十四篇。 《出行巡狩及游歌诗》十篇。 《临江王及愁思节士歌诗》四篇。 《李夫人及幸贵人歌诗》三篇。 《诏赐中山靖王子哙及孺子妾冰未央材人歌诗》四篇。 《吴楚汝南歌诗》十五篇。 《燕代讴雁门云中陇西歌诗》九篇。 《邯郸河间歌诗》四篇。 《齐郑歌诗》四篇。 《淮南歌诗》四篇。 《左冯翊秦歌诗》三篇。 《京兆尹秦歌诗》五篇。 《河东蒲反歌诗》一篇。 《黄门倡车忠等歌诗》十五篇。 《杂各有主名歌诗》十篇。 《杂歌诗》九篇。《洛陽歌诗》四篇。 《河南周歌诗》七篇。 《河南周歌声曲折》七篇。《周谣歌诗》七十五篇。 《周谣歌诗声曲折》七十五篇。 《诸神歌诗》三篇。 《送迎灵颂歌诗》三篇。 《周歌诗》二篇。 《南郡歌诗》五篇。 右歌诗二十八家,三百一十四篇。 凡诗赋百六家,千三百一十八篇。入杨雄八篇。 传曰:“不歌而诵谓之赋,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言感物造耑而,材知深美,可与图事,故可以为列大夫也。古者诸侯卿大夫交接邻国,以微言相感,当揖让之时,必称《诗》以谕其志,盖以别贤不肖而观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也。春秋之后,周道浸坏,聘问歌咏不行于列国,学《诗》之士逸在布衣,而贤人失志之赋作矣。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其后宋玉、唐勒;汉兴,枚乘,司马相如,下及杨子云,竞为侈俪闳衍之词,没其风谕之义。是以杨子悔之,曰:“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婬。如孔氏之门人用赋也,则贾谊登堂,相如入室矣,如其不用何!”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薄厚云。序诗赋为五种。 《吴孙子兵法》八十二篇。图九卷。 《齐孙子》八十九篇。图四卷。 《公孙鞅》二十七篇。 《吴起》四十八篇。有《列传》。 《范蠡》二篇。越王句践臣也。 《大夫种》二篇。与范蠡俱事句践。《李子》十篇。 《娷》一篇。 《兵春秋》一篇。 《庞?爰》三篇。《皃良》一篇。 《广武君》一篇。李左车。 《韩信》三篇。 右兵权谋十三家,二百五十九篇。 省伊尹、太公、《管子》、《孙卿子》、《鹖冠子》、《苏子》、蒯通、陆贾,淮南王二百五十九种,出《司马法》入礼也。 权谋者,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陰陽,用技巧者也。 《楚兵法》七篇。图四卷。 《蚩尤》二篇。见《吕刑》。 《孙轸》五篇。图二卷。 《繇叙》二篇。 《王孙》十六篇。图五卷。 《尉缭》三十一篇。 《魏公子》二十一篇。图十卷。名无忌,有《列传》。 《景子》十三篇。 《李良》三篇。 《丁子》一篇。 《项王》一篇。名籍。 右兵形势十一家,九十二篇。图十八卷。 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 《太壹兵法》一篇。 《天一兵法》三十五篇。《神农兵法》一篇。《黄帝》十六篇。图三卷。 《封胡》五篇。 黄帝臣,依托也。 《风后》十三篇。图二卷。黄帝臣,依托也。 《力牧》十五篇。黄帝臣,依托也。 《鵊冶子》一篇。图一卷。 《鬼容区》三篇。图一卷。黄帝臣,依托。 《地典》六篇。 《孟子》一篇。 《东父》三十一篇。 《师旷》八篇。晋平公臣。 《苌弘》十五篇。周史。 《别成子望军气》六篇。图三卷。 《辟兵威胜方》七十篇。 右陰陽十六家,二百四十九篇,图十卷。 陰陽者,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而为助者也。 《鲍子兵法》十篇。图一卷。 《五子胥》十篇。图一卷。 《公胜子》五篇。《苗子》五篇。图一卷。 《逢门射法》二篇。 《陰通成射法》十一篇。 《李将军射法》三篇。 《魏氏射法》六篇。 《强弩将军王围射法》五卷。 《望远连弩射法具》十五篇。 《护军射师王贺射书》五篇。 《蒲苴子弋法》四篇。 《剑道》三十八篇。 《手博》六篇。 《杂家兵法》五十七篇。 《蹴■》二十五篇。 右兵技巧十三家,百九十九篇。省《墨子》重,入《蹴■》也。 技巧者,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者也。 凡兵书五十三家,七百九十篇,图四十三卷。省十家二百七十一篇重,入《蹴■》一家二十五篇,出《司马法》百五十五篇入礼也。 兵家者,盖出古司马之职,王官之武备也。《洪范》八政,八曰师。孔子曰为国者“足食足兵”,“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明兵之重也。《易》曰“古者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其用上矣。后世燿金为刃,割革为甲,器械甚备。下及汤、武受命,以师克乱而济百姓,动之以仁义,行之以礼让,《司马法》是其遗事也。自春秋至于战国,出奇设伏,变诈之兵并作。汉兴,张良、韩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删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诸吕用事而盗取之。武帝时,军政杨朴捃摭遗逸,纪奏兵录,犹未能备。至于孝成,命任宏论次兵书为四种。 《泰壹杂子星》二十八卷。 《五残杂变星》二十一卷。 《黄帝杂子气》三十三篇。 《常从日月星气》二十一卷。 《皇公杂子星》二十二卷。《淮南杂子星》十九卷。 《泰壹杂子云雨》三十四卷。 《国章观霓云雨》三十四卷。 《泰阶六符》一卷。 《金度玉衡汉五星客流出入》八篇。 《汉五星彗客行事占验》八卷。《汉日旁气行事占验》三卷。 《汉流星行事占验》八卷。 《汉日旁气行占验》十三卷。 《汉日食月晕杂变行事占验》十三卷。 《海中星占验》十二卷。 《海中五星经杂事》二十二卷。 《海中五星顺逆》二十八卷。 《海中二十八宿国分》二十八卷。 《海中二十八宿臣分》二十八卷。 《海中日月彗虹杂占》十八卷。 《图书秘记》十七篇。 右天文二十一家,四百四十五卷。 天文者,序二十八宿,步五星日月,以纪吉凶之象,圣王所以参政也。《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然星事<歹凶>悍,非湛密者弗能由也。夫观景以谴形,非明王亦不能服听也。以不能由之臣,谏不能听之王,此所以两有患也。 《黄帝五家历》三十三卷。 《颛顼历》二十一卷。 《颛顼五星历》十四卷。 《日月宿历》十三卷。 《夏殷周鲁历》十四卷。 《天历大历》十八卷。 《汉元殷周谍历》十七卷。 《耿昌月行帛图》二百三十二卷。 《耿昌月行度》二卷。 《传周五星行度》三十九卷。 《律历数法》三卷。 《自古五星宿纪》三十卷。 《太岁谋日晷》二十九卷。 《帝王诸侯世谱》二十卷。 《古来帝王年谱》五卷。 《日晷书》三十四卷。《许商算术》二十六卷。 《杜忠算术》十六卷。 右历谱十八家,六百六卷。 历谱者,序四时之位,正分至之节,会日月五星之辰,以考寒暑杀生之实。故圣王必正历数,以定三统服色之制,又以探知五星日月之会。凶厄之患,吉隆之喜,其术皆出焉。此圣人知命之术也,非天下之至材,其孰与焉!道之乱也,患出于小人而强欲知天道者,坏大以为小,削远以为近,是以道术破碎而难知也。 《泰一陰陽》二十三卷。 《黄帝陰陽》二十五卷。 《黄帝诸子论陰陽》二十五卷。 《诸王子论陰陽》二十五卷。 《太元陰陽》二十六卷。 《三典陰陽谈论》二十七卷。《神农大幽五行》二十七卷。 《四时五行经》二十六卷。 《猛子闾昭》二十五卷。 《陰陽五行时令》十九卷。 《堪舆金匮》十四卷。 《务成子灾异应》十四卷。 《十二典灾异应》十二卷。 《钟律灾异》二十六卷。 《钟律丛辰日苑》二十三卷。 《钟律消息》二十九卷。 《黄钟》七卷。 《天一》六卷。 《泰一》二十九卷。《刑德》七卷。 《风鼓六甲》二十四卷。 《风后孤虚》二十卷。 《六合随典》二十五卷。 《转位十二神》二十五卷。 《羡门式法》二十卷。 《羡门式》二十卷。 《文解六甲》十八卷。 《文解二十八宿》二十八卷。 《五音奇胲用兵》二十三卷。 《五音奇胲刑德》二十一卷。 《五音定名》十五卷。 右五行三十一家,六百五十二卷。 五行者,五常之形气也。《书》云“初一曰五行,次二曰羞用五事”,言进用五事以顺五行也。貌、言、视、听、思心失,而五行之序乱,五星之变作,皆出于律历之数而分为一者也。其法亦起五德终始,推其极则无不至。而小数家因此以为吉凶,而行于世,浸以相乱。 《龟书》五十二卷。 《夏龟》二十六卷。 《南龟书》二十八卷。 《巨龟》三十六卷。 《杂龟》十六卷。 《蓍书》二十八卷。 《周易》三十八卷。 《周易明堂》二十六卷。 《周易随曲射匿》五十卷。 《大筮衍易》二十八卷。 《大次杂易》三十卷。 《鼠序卜黄》二十五卷。 《於陵钦易吉凶》二十三卷。 《任良易旗》七十一卷。 《易卦八具》。 右蓍龟十五家,四百一卷。 蓍龟者,圣人之所用也。《书》曰:“女则有大疑,谋及卜筮。”《易》曰:“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善于蓍龟。”“是故君子将有为也,将有行也,问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向,无有远近幽深,遂知来物。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与于此!”及至衰世,解于齐戒,而娄烦卜筮,神明不应。故筮渎不告,《易》以为忌;龟厌不告,《诗》以为刺。 《黄帝长柳占梦》十一卷。 《甘德长柳占梦》二十卷。 《武禁相衣器》十四卷。 《嚏耳鸣杂占》十六卷。 《祯祥变怪》二十一卷。 《人鬼精物六畜变怪》二十一卷。 《变怪诰咎》十三卷。 《执不祥劾鬼物》八卷。 《请官除訞祥》十九卷。 《禳祀天文》十八卷。 《请祷致福》十九卷。 《请雨止雨》二十六卷。《泰壹杂子候岁》二十二卷。 《子赣杂子候岁》二十六卷。 《五法积贮宝臧》二十三卷。 《神农教田相土耕种》十四卷。 《昭明子钓种生鱼鳖》八卷。 《种树臧果相蚕》十三卷。 右杂占十八家,三百一十三卷。 杂占者,纪百事之象,候善恶之征。《易》曰:“占事知来。”众占非一,而梦为大,故周有其官。而《诗》载熊罴虺蛇众鱼旐旟之梦,著明大人之占,以考吉凶,盖参卜筮。《春秋》之说訞也,曰:“人之所忌,其气炎以取之,訞由人兴也。人失常则訞兴,人无衅焉,訞不自作。”故曰:“德胜不祥,义厌不惠。”桑谷共生,大戊以兴;雊雉登鼎,武丁为宗。然惑者不稽诸躬,而忌訞之见,是以《诗》刺“召彼故老,讯之占梦”,伤其舍本而忧未,不能胜凶咎也。 《山海经》十三篇。 《国朝》七卷。 《宫宅地形》二十卷。 《相人》二十四卷。 《相宝剑刀》二十卷。 《相六畜》三十八卷。 右形法六家,百二十二卷。 形法者,大举九州之势以立城郭室舍形,人及六畜骨法之度数、器物之形容以求其声气贵贱吉凶。犹律有长短,而各征其声,非有鬼神,数自然也。然形与气相首尾,亦有有其形而无其气,有其气而无其形,此精微之独异也。 凡数术百九十家,二千五百二十八卷。 数术者,皆明堂羲和史卜之职也。史官之废久矣,其书既不能具,虽有其书而无其人。《易》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春秋时鲁有梓慎,郑有裨灶,晋有卜偃,宋有子韦。六国时楚有甘公,魏有石申夫。汉有唐都,庶得粗觕。盖有因而成易,无因而成难,故因旧书以序数术为六种。 《黄帝内经》十八卷。 《外经》三十七卷。 《扁鹊内径》九卷。 《外经》十二卷。 《白氏内经》三十八卷。 《外经》三十六卷。 《旁篇》二十五卷。 右医经七家,二百一十六卷。 医经者,原人血脉经落骨髓陰陽表里,以起百病之本,死生之分,而用度箴石汤火所施,调百药齐和之所宜。至齐之得,犹磁石取铁,以物相使。拙者失理,以愈为剧,以生为死。 《五藏六府痺十二病方》三十卷。 《五藏六府疝十六病方》四十卷。《五藏六府痺十二病方》四十卷。 《风寒热十六病方》二十六卷。 《泰始黄帝扁鹊俞拊方》二十三卷。 《五藏伤中十一病方》三十一卷。 《客疾五藏狂颠病方》十七卷# 《金创疭瘛方》三十卷。 《妇人婴儿方》十九卷。 《汤液经法》三十二卷。 《神农黄帝食禁》七卷。 右经方十一家,二百七十四卷。 经方者,本草石之寒温,量疾病之浅深,假药味之滋,因气感之宜,辩五苦六辛,致水火之齐,以通闭解结,反之于平。及失其宜者,以热益热,以寒增寒,精气内伤,不见于外,是所独失也。故谚曰:“有病不治,常得中医。” 《容成陰道》二十六卷。 《务成子陰道》三十六卷。 《尧舜陰道》二十三卷。 《汤盘庚陰道》二十卷。 《天老杂子陰道》二十五卷。 《天一陰道》二十四卷。 《黄帝三王养陽方》二十卷。 《三家内房有子方》十七卷。 右房中八家,百八十六卷。 房中者,情性之极,至道之际,是以圣王制外乐以禁内情,而为之节文。传曰:“先王之所乐,所以节百事也。”乐而有节,则和平寿考。及迷者弗顾,以生疾而陨性命。 《宓戏杂子道》二十篇。 《上圣杂子道》二十六卷。 《道要杂子》十八卷。 《黄帝杂子步引》十二卷。 《黄帝岐伯按摩》十卷。 《黄帝杂子芝菌》十八卷。 《黄帝杂子十九家方》二十一卷。 《泰壹杂子十五家方》二十二卷。 《神农杂子技道》二十三卷。 《泰壹杂子黄治》三十一卷。 右神仙十家,二百五卷。 神仙者,所以保性命之真,而游求于其外者也。聊以荡意平心,同死生之域,而无怵惕于胸中。然而或者专以为务,则诞欺怪迂之文弥以益多,非圣王之所以教也。孔子曰:“索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不为之矣。” 凡方技三十六家,八百六十八卷。 方技者,皆生生之具,王官之一守也。太古有岐伯、俞拊,中世有扁鹊、秦和,盖论病以及国,原诊以知政。汉兴有仓公。今其技术晻昧,故论其书,以序方技为四种。 大凡书,六略三十八种,五百九十六家,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入三家,五十篇,省兵十家。 【白话文】 自从孔子死后精要微妙之言也就中断了。七十弟子死后,经典要义的解释也就出现了分歧。所以解释《春秋》分为《左氏传》、《公羊传》、《谷梁传》、《邹氏传》、《夹氏传》五家,解《诗》的分为《毛诗》、《齐诗》、《鲁诗》、《韩诗》四家,解《易》也分为好几家。战国时合纵联横,真伪争论不休,诸子的学说纷纷?昆乱不清。到了童垣皇对这种状况感到害怕时,他们便烧毁文章,以愚弄百姓。汉朝建立后,革除秦朝的弊端,大规模征收书籍文章,广开献书的门路。到孝武帝时代为止,书籍残缺,竹简脱落,礼节遭到破坏,乐礼被摧毁。皇上喟然而叹道:“朕很悲哀这些事!”于是建立藏书的简策,设置了抄书的官员,一直到诸子传说,都充实到秘府。到成帝的时候,由于书籍散失的特别厉害,就派谒者堕农向天下征求分散的书籍。命令光禄大夫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步兵校尉任宏校兵书,太史令尹咸校占h的书,侍医李柱国校医药之书。每校完一部书,刘向就整理编目,概括其大意,录下来把它上奏给皇帝。当刘向死后,哀帝又派刘向的儿子侍中奉车都尉刘歆完成父亲的事业,刘歆于是总结所有书籍而把《七略》上奏给皇帝。所以就有了《辑略》,有了《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和《方技略》。现在删去多余部分,衹留下主要的。以使所收书篇更完备。《易经》十二篇,有施、逼、銮丘三家。 《周氏易传》两篇。周氏字王孙。 《服氏易传》两篇。 《杨氏易传》两篇。杨氏名何,字叔元,是苗川人。 《蔡公易传》两篇。蔡公是卫国人,服事周王珏。 《韩氏易传》两篇。韩氏名婴。 《王氏易传》两篇。王氏名同。 《丁氏易传》八篇。厂氏名宽,字子襄,是梁国人。 《古五子易传》十八篇。从甲子到壬子,论说《易》的陰陽。 《淮南道训》两篇。淮南王刘安聘用懂《易》的九个人,号称九师说。 《古杂》八十篇,《杂灾异》三十五篇,《神输》五篇,图一幅。 《孟氏京房》十一篇,《灾异孟氏京房》六十六篇,五鹿充宗《略说》三篇,《京氏段嘉》十二篇。 《周易章句》,施、孟、梁丘氏三家各两篇。 解释《周易》的共十三家,二百九十四篇。 《易》说:“伏羲氏仰观天象,俯察地理,观察鸟兽的纹彩和土地的适应性,近的就取自自己的身体,远的就取之于万物,于是创造;以通达神明的德性,以模仿万物的性情。”到了殷、周之际,纣王身居帝位,违背天意,摧残万物,文王作为诸侯顺天命而行天道,天人的预测可以得到并且能显现,于是重叠《易》的六爻,作丁上下篇。孔子作了《彖》、《象》、《系辞》、《文言》、《序卦》之类共十篇。所以说《易》的道理是很深刻的,经历了伏羲、文王、孔子三代圣人,经历了上、中、下三个远古时代。到秦始皇烧书时。《易》因为是讲b筮的事情的,传授的人没有断绝。漠始皇建立后,田何传授《易》。到了宣帝、元帝之时,有施、孟、梁丘、京氏传授《易》学的被列入官府传授之学,而民间有捷直、高相两家的学说。刘向以宫中的《古文易经》校施、孟、梁丘经,有的地方脱漏“无咎”、“悔亡”,祇有费氏经与古文相同。《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五十七篇。 《经》二十九卷。有大夏侯、小夏侯两家。《欧陽经》有三十二卷。 《传》四十一篇。 《欧陽章句》三十一卷。 大小夏侯《章句》各有二十九卷。 大小夏侯《解故》二十九篇。 《欧陽说义》两篇。 刘向的《五行传记》十一卷。 许商的《五行传记》一篇。 《周书》七十一篇。周朝的史官所记。 《议奏》四十二篇。是宣帝时在石渠的议论。 关于《尚书》的著作共九种,计四百一十二篇。加入了型血的《稽疑》一篇。 《易》上说:“黄河中的龙马驮河图而出,洛水中的神龟背载赤文缘字而出,伏羲和大禹依照图文分别画出八卦图。”所以《尚书》的起源很久远了,到孔子时就加以撰修,上起于尧,下止于秦,共一百篇,并为它作序,说明他写作的意图。秦始皇焚书禁学,济南的伏生独自把它们藏在墙壁中。到了汉朝建立之时大都散失,衹找到了二十九篇,用它们在查、垒间传教。到了画宣帝时代,有《欧陽》、《大小夏侯氏》,被立在官府学宫。《古文尚书》被发现在孔王家的壁中。武帝末年,鲁共王拆毁孔子的住宅,打算扩大他的宫殿,却得到了《古文尚书》以及《礼记》、纶语》、《孝经》共几十篇,都是先童时代的文字。共王进入孔子的住宅,听到演奏琴瑟钟磬的声音,于是感到害怕了,便停止毁房。孔安国是孔子的后代,全部得到这些书,比原先的二十九篇,多出了十六篇。孔安国把它献给了皇上。这时逢巫蛊的事情,没有被学校列入。刘向用宫中古文校欧陽、大小夏侯的三家经文,其中《酒诰》脱落一简,《召诰》脱落两简。大致是一简有二十五字的,脱落的也是二十五个字,简上是二十二字的,脱落的也是二十二个字,文字不同的有七百多字,脱落几十个字。《尚书》是古代帝王的号令,号令对于众人,所说的不能晓然明谕,就会使听的人和做的人不明了。古文宣扬的应接近雅正,所以理解了古今语言就可知道《尚书》的意义了。《诗经》二十八卷,有鲁、齐、韩三家。 《鲁故》二十五卷。 《鲁说》二十八卷。 《齐后氏故》二十卷。 《齐孙氏故》二十七卷。 《齐后氏传》三十九卷。 《齐孙氏传》二十八卷。 《齐杂记》十八卷。 《韩故》三十六卷。 《韩诗内传》四卷。 《韩诗外传》六卷。 《韩说》四十一卷。 《毛诗》二十九卷。 《毛诗故训传》三十卷。 关于《诗经》的共有六家,四百一十六卷。 《书》上说:“诗言志,歌咏言。”所以心中有哀乐之感,就会有歌咏之声。把它用语言表达出来就称马诗,把它用歌声表达出来就称为歌。所以古代有收集诗的官员,君王用它观察风俗了解政治的得失,自我加以稽考修正。孔子精选了周诗,上起殷朝,下到鲁国,共有三百零五篇,虽然经历了秦始皇的焚书还能保存下来,是因为它是讽诗并能背诵,不单靠文字流传。汉朝建立后,鲁申公为《诗》进行解释,齐国的辕固、燕国的韩生都为《诗》作解说。有的取自《春秋》,采用众人的杂论,都不是《诗》的本来意思。如不得已而要用《诗》,衹有鲁《诗》最与《诗》本义相近。三家都被列于学校。又有毛公的学说,自称是子夏所传授的,而河问献王喜欢它。就没被列于学校。 《礼古经》五十六卷,《经》十七篇。有后氏、台呕学派。 《记》一百三十一篇。是孔子的七十弟子的传人所记录的。 《明堂陰陽》三十三篇。是古代明堂所遗传下来的事情。 《王史氏》二十一篇。王史氏是七十弟子的传人。 《曲台后仓》九篇。 《中庸说》两篇。 《明堂陰陽说》五篇。 《周官经》六篇。王莽时刘歆设立博士。 《周官传》四篇。 《军礼司马法》一百五十五篇。 《古封惮群祀》二十二篇。 《封禅议对》十九篇。记武帝时的事情。 《漠封惮群祀》三十六篇。 《议奏》三十八篇。是石渠议奏。 《礼》共有十三家,五百五十五篇。选入了《司马法》一家,有一百五十五篇。 《易》上说:“对于夫妇、父子、君臣上下的区别,礼义有所规定。”但帝王的质朴和文采代代有增有减,到周朝时就规定得极为细致,每一件事都要有制度,所以说:“礼经有三百条,礼仪的细节有三千条。”等到周朝衰落后,诸侯超越礼法的限制,厌恶礼法不利于己,都把它们抛弃毁掉了。到孔子时就不完备了,到秦国时,就遭到更大的破坏。到了汉朝,鲁国高堂生传授《士礼》十七篇。到孝宣帝时为止,后仓的最为明晰。戴德、戴圣、庆普都是他的学生,三家都被列在学校。《礼古经》出现在鲁国的淹中和孔氏家中,同十七篇的文章相似,多出了三十九篇。至于《明堂陰陽》、《王史氏记》上所见到的,大多是天子诸侯卿大夫的制度,虽然不能详备,但仍比后仓等人推论《士礼》而向天子陈说的学说多。 《乐记》二十三篇。 《王禹记》二十四篇。 《雅歌诗》四篇。 《雅琴赵氏》七篇。赵氏名定,是勃海人,由宣帝时的丞相魏相所奏。 《雅琴师氏》八篇。师氏名中,是束海人,相传说是师旷的后代。 《雅琴龙氏》九十九篇。龙氏名德,是梁国人。 《乐》共有六家,一百六十五篇。抽出了淮南塑迪等人的七篇《琴颂》。 《易》上说:“前代帝王制作音乐崇尚道德,隆重地进献祭品上帝,供奉祖先。”所以从黄帝以下到三代,乐曲都各自有名称。孔子说:“安定国家治理百姓,没有比礼更好的,改变风俗,没有比乐更好的。”礼和乐相辅相成。周朝衰落后,礼和乐都被破坏了,音乐之理尤其精妙,因为它的节奏在音律,又加上被郑、卫之音所扰乱,所以没有遗传下来的规则。汉朝建立后,制氏认为雅乐声律,世代都在乐官,颇能记忆一些音乐的铿锵鼓舞的音节,但不能说出它的含义。六国的君主中,魏文侯最崇尚古乐,孝文帝的时候得到他的乐人窦公,献上他的书,是《周官。大宗伯》中的《大司乐》章。武帝的时候,河间献王喜欢儒术,同毛生等人共同采集《周官》和诸子学说中论说音乐的部分,撰写成《乐记》,献上八佾之舞,同制氏相差不远。内史丞王定传授《乐记》,把它授给常山的王禹。王禹在成帝时任谒者官,几次论说它的意义,献上二十四卷的记载。刘向校书,得到二十三篇的《乐记》,同王禹的不同,这方面的学问越来越衰亡了。 《春秋古经》十二篇,《经》十一卷。有公羊、毫遂二家。 《春秋左氏传》三十卷。左丘明,是鲁国的太史。 《春秋公羊传》十一卷。公羊子,是齐国人。 《春秋谷梁传》十一卷。谷梁子,是鲁国人。 《春秋邹氏传》十一卷。 《春秋夹氏传》十一卷。有目录但没有书。 《春秋左氏微》二篇。 《春秋铎氏微》三篇。铎氏是楚国的太傅铎椒。 《春秋张氏微》十篇。 《春秋虞氏微传》二篇。虞氏是赵国的相虞卿。 《春秋公羊外传》五十篇。 《春秋谷梁外传》二十篇。 《春秋公羊章句》三十八篇。 《春秋谷梁章句》三十三篇。 《春秋公羊杂记》八十三篇。 《春秋公羊颜氏记》十一篇。 《春秋公羊董仲舒治狱》十六篇。 《春秋议奏》三十九篇。是石渠板的议论。 《国语》二十一篇。左丘明着。 《新国语》五十四篇。刘向另写的《国语》。 《世本》十五篇。古代史官记载从黄帝以来到春秋时的诸侯大夫。 《战国策》三十三篇。记春秋以后的事。 《奏事》二十篇。秦时大臣奏事,就把文字刻在石山的石上。 《楚汉春秋》九篇。陆贾所记载的。 《太史公书》一百三十篇。十篇有目录没有书。 冯商所续的《太史公》有七篇。 《太古以来年纪》二篇。 《汉着记》一百九十卷。 《汉大年纪》五篇。 《春秋》类著作共有二十三家,九百四十八篇。省去《太史公》中的四篇。 古代帝王世代都有史官,君王的举动一定加以记录,其目的是以此使君主言行谨慎,其言行可为民之法则。左侧史官记其言,右侧史官记其行,行动记下来就是《春秋》,语言记下来就是《尚书》,帝王没有不跟这相同的。周室衰败后,书籍破残损缺,仲尼想保存前代圣人的业绩,就说:“夏礼我能说出来,但杞国的就不能全面验证了;殷礼我能说一说,但宋国的就不能全面考证了。这是文献不够的缘故,文献足够的话,我就能加以考证了。”因为鲁国是周公的封国,礼节文采都完备,史官有法度,所以让左丘明观看了他们历史的记载,根据所行的事情,依照人道,用成就来建立功赏,根据失败来加以责罚,藉曰月来确定节气的时间,藉诸侯朝见天子来端正礼乐。有所隐讳贬损的事情,不能见之于书籍,就用口传授给弟子,弟子回去后所说的就互不相同了。左丘明怕他的弟子们各自按照自己的见解,以致失去真意,所以研究本来的事实而加以解释,昌明孔子是不用空言来解说经文的。《春秋》所贬损的当代君臣,有权威势力,他们的事情就写进了解释中,因此这本书就被隐藏起来了,没有宣扬,用来避免遭到当时的灾难。等到末世人们口头传说流行开来,便有《公羊》、《谷梁》、《邹》、《夹》的传。这四家之中,《公羊传》、《谷梁传》两家被列在皇家学校讲解,邹氏没有老师,夹氏没有书。 《论语》古文二十一篇。出自孔子家壁中,有两篇《子张》。 《齐论语》二十二篇。多《问王》、《知道》篇。《鲁论语》二十篇,《传》十九篇。 《论语齐说》二十九篇。 《鲁夏侯说》二十一篇。 《鲁安昌侯说》二十一篇。 《鲁王骏说》二十篇。 《燕传说》三卷。 《议奏》十八篇。是石渠阁的议论。 《孔子家语》二十七卷。 《孔子三朝》七篇。 《孔子徒入围法》二卷。 《论语》类著作共有十二家,二百二十九篇。 《论语》这部书,是记载孔子回答其弟子及时人提问,以及其门徒相互问答的一部书。当时弟子对于孔子的言行各自有所记录。子l子卒后,门人相互收集并记下来,所以称为《论语》。汉朝建立后,有《齐论语》和《鲁论语》两家。传授《齐论语》的,有昌邑中尉王吉、少府宋畸、御史大夫亘鱼、尚书令五鹿充宗、胶束庸生等人,衹有王堡是名家。传授《鲁论语》的,有宝山都尉龚奋、旦值少府夏堡塍、丞相童贤、垄迭卿、前将军萧望之、安昌侯张禹,都是名家。张旦在最后,因而流行于世。 《孝经古孑l氏》一篇。有二十二章。 《孝经》一篇。有十八章。分长孙氏、江氏、后氐、呈返四家。 《孝经长孙氏说》二篇。 《孝经江氏说》一篇。 《孝经翼氏说》一篇。 《孝经后氏说》一篇。 《杂传》四篇。 《安昌侯说》一篇。 《五经杂议》十八篇。是石渠闻的议论。 《尔雅》三卷二十篇。 《小尔雅》一篇,《古今字》一卷。 《弟子职》一篇。 《说》三篇。 《孝经》类著作共有十一家,五十九篇。 《孝经》是孔子对曾子讲解孝道的著作。孝道,是天经地义之事,是人人应尽之事。从大的方面来说,所以叫《孝经》。在汉朝,有长孙氏、博士江翁、少府后仓、谏大夫翼奉、安昌侯张禹传授《孝经》,各成一家之言。各家经文都相同,衹有孔氏壁中的古文不同。“父母生之,续莫大焉”,“故亲生之膝下”,这两句各家的说法都不合适,古文的字和断句都不同。 《史籀》十五篇。里童工太史作大篆十五篇。建武时丢失了六篇。 《八体六技》。 《苍颉》一篇。前七章,是秦丞相李斯所作;《爰历》六章,是秦车府令赵高所作;《博学》七章,太史令胡母敬所作。 《凡将》一篇。司马相如所作。 《急就》一篇。元帝时黄门令史游所作。 《元尚》一篇。成帝时将作大匠李长所作。 《训纂》一篇。扬雄所作。 《别字》十三篇。 《苍颉传》一篇。 扬雄《苍颉训纂》一篇。 杜林《苍颉训纂》一篇。 杜林《苍颉笔》一篇。 文字学共有十家,四十五篇。加了扬雄、杜林两家两篇。 《易》上说:“上古时代用结绳的办法记事,后代圣人改用文字记事,百官用来治事,万民用来辨别事物,这都是取之于《易经》中六十四卦中的《央》卦。”“央,用于王庭决断事物”,是说它能宣扬在君王的朝廷,用处最大。古代的人八岁进入小学,所以《周官》的保氏掌管着教养国君之子的事,教给他们六书,称象形、象事、象意、象声、转注、假借,它们是造字的根本所在。汉朝建立后,萧何创造了律令,也写了这样的条文,说:“太史考试学童,能够背诵九千字以上书的人,才能当史。再用六体来考试,成绩最好的任命为尚书御史史书令史。官民上书,字有不端正的,就要揭发举报。”六体,就是古文、奇字、篆书、隶书、缪篆、虫书,都是用来认识古今文字,摹刻印章,书写幡作为信物的。依据古代制度,书一定要同文字,不知道的暂时空缺,然后来求教年老者,到了衰落的时代,是非没有正确答案,人们都根据自己的想法来造字。所以孔子说:“我还赶上了史书中的缺疑不写的地方,现在连缺疑不写的地方也没有了!”大概是对字渐渐不正确而感到悲哀。《史籀篇》,是周朝时的史官用来教学童的书,字与孔氏壁中的古文字体相异。《苍颉》七章,是秦朝丞相李斯所作的;《爰历》六章,是车府令赵高所作;《博学》七章,是太史令胡母敬所作;文字大多取自《史籀篇》,但篆体又差别很大,造就是所谓的秦篆。这时候已开始创造隶书,起源于官府中诉讼案件很多,为了方便省事,这种简便的文字首先用于处理徒隶事务的公文。汉朝建立后,乡间的教师就合集成《苍颉》、《爰历》、《博学》三篇,把六十字断为一章,共有五十五章,合并而成《苍颉篇》。武帝时司马相如作《凡将篇》,没有重字。元帝时黄门令史游作《急就篇》,成帝时将作大匠李长作《元尚篇》,都是《苍颉》中的正字。《凡将篇》则有很大的出入。到元始年中,征召天下懂得文字的人以百计,各命他们在朝廷中记字。扬雄选取其中有用的来作《训纂篇》,顺着连接《苍颉篇》,又换了《苍颉篇》中重复的字,共成八十九章。臣又继承扬雄的作了十三章,共成一百零二章,没有重复的字,六艺和各书所记载的字大致都齐全了。《苍颉篇》中多古字,平庸的教师弄错了它的断句,宣帝时就征召齐国的能纠正断句的人,张敞去接受传授,传到他的外孙的儿子杜林时,他就作了解释,与《苍颉篇》并行。 六艺总共有一百零三家,三千一百二十三篇。比《七略》增加了三家,有一百五十九篇;减去了重复的十一篇。 六艺的文章中:《乐》用来调节精神,是仁的表现;《诗》用来端正言语,是义的运用。《礼》用来明确规矩,明确了就容易见得着,所以没有注释。《书》用来推广道德,是求知的方法。《春秋》用来判断处理问题,是信用的标志。这部书,体现仁、义、礼、智、信,相互补充,不可或缺,而《易》又为其本源。所以说“《易》的意义不知道,那么乾坤差不多就要停息了”,这是说同天地共始终的。至于五学,世代有变化,就像五行交替行事。古代的学者边耕种边修养,三年而通晓一艺,保留它的大致内容,研究经文罢了,因此所用的时候少而积累的德行就多。三十五岁经就通了。后代的经和传已经互相矛盾,博学的人又不思考多听多疑的含义,而追求用支离破碎的僻义去逃避别人的诘难,牵强附会,巧为立说,破坏文字的形体;解说五个字的文章,达到二三万言。后来的人相互攀比,所以幼童抱守一艺,到头发白后才能讲说。安于他所学习的,诋毁他所没有见过的,最终自己欺骗了自己。这是学者的大患。总括六艺为九种。 《晏子》八篇。晏子名婴,谧平仲,为齐景公丞相,孔王称赞他善于与人交往,《史记》中有其《列传》。 《于思》二十三篇。子思名伋,孔子的孙子,是鲁缪公的老师。 《曾子》十八篇。曾子名参,是孔子的学生。 《漆雕子》十三篇。孔子的学生漆雕启的后代。 《宓子》十六篇。宓子名不齐,字子贱,是孔子的学生。 《景子》三篇。所说的是宓子的话语,像是他的学生。 《世子》二十一篇。世子名硕,是陈国人,是七十弟子的学生。 《魏文侯》六篇。 《李克》七篇。李克是子夏的学生,是魏文侯的丞相。 《公孙尼子》二十八篇。公孙尼子是七十弟子的学生。 《孟子》十一篇。孟子名轲,是邹国人,子思的学生,《史记》中有其《列传》。 《孙卿子》三十三篇。孙卿子名况,趟国人,是齐国稷下的祭酒,有《列传》。 《芈子》十八篇。芈子名婴,是齐国人,七十弟子的后人。 《内业》十五篇。不知写书的人名。 《周史六搜》六篇。作于周惠王、周襄王之间,有的说作者是显王时的人,有的说孔子曾向他求教。 《周政》六篇。是周朝时的法度政教。 《周法》九篇。效法天地,设立百官。 《河间周制》十八篇。似是河间献王所述。度。 《澜言》十篇。不知作者,所论述者为君王之法 《功议》四篇。不知作者,论述的是功德之事。 《宁越》一篇。宁越是中牟人,是周威王的老师。 《王孙子》一篇。又名《巧心》。 《公孙固》一篇。有十八章。齐闵王失去国家后,向公孙固求教,公孙固因此为他陈述古今成败的事。 《李氏春秋》二篇。 《羊子》四篇。一百章。作者为秦朝博士。 《董子》一篇。董子名无心,曾与墨子诘难。 《俟子》一篇。 《徐子》四十二篇。宋外黄人。 《鲁仲连子》十四篇。《史记》中有《列传》。 《平原君》七篇。朱建作。 《虞氏春秋》十五篇。虞氏就是虞卿。 《高祖传》十三篇。记述汉高祖同大臣论述古事的言论及其诏策。 《陆买》二十三篇。 《刘敬》三篇。 《孝文传》十一篇。记述文帝言论以及韶策。 《贾山》八篇。 《太常蓼侯孔臧》十篇。父亲孔聚,汉高祖时因为是功臣被封为侯,壬也继承爵位。 《买谊》五十八篇。 河间献王《对上下三雍宫》三篇。 《董仲舒》一百二十三篇。 《倪宽》九篇。 《公孙弘》十篇。 《终军》八篇。 《吾丘寿王》六篇。 《虞丘说》一篇。诘难孙卿。 《庄助》四篇。 《臣彭》四篇。 《钩盾冗从李步昌》八篇。宣帝时作者曾几次上书言事。 《儒家言》十八篇。不知作者。 桓宽《盐铁论》六十篇。 刘向所序六十七篇。其中包括《新序》、《说苑》、《世说》、《列女传颂图》。 扬雄所序三十八篇。其中包括《太玄》十九篇,《法言》’卜三篇,《乐》四篇,《箴》二篇。 以上共有儒家有五十三家,八百三十六篇。加入了!隧一家三十八篇。 儒家学派,其源头来自掌管教化的司徒,其宗旨是辅助君主顺应陰陽提倡教化。它研习六经,专心于仁义之间,遵循尧舜之道,效法文武,以孔子为宗师,来显示他们言辞的分量,其道最为高深。孔子说:“如果要对人有所赞誉,就要对他有所考察。”唐、虞的鼎盛,殷周的兴旺,已经证明行之有效。但不甚明智者已经不知其精妙细微之处,而偏邪的人又随着时代进退,违背偏离道的根本,衹是用来博取众人的尊敬。后来的人以他们为榜样,因此《五经》互相矛盾,儒家学说渐渐衰微,造就是见闻寡陋的儒生的弊端。 《伊尹》五十一篇。伊尹是商汤之相。 《太公》二百三十七篇。吕望是周朝的师尚父,本来是有道的人。有人以为此书是后代研究太公之学者所增补。其中包括《谋》八十一篇,《言》七十一篇,《兵》八十五篇。 《辛甲》二十九篇。辛甲是纣王的臣子,进谏了七十五次就离去了,且塑分封了他。 《鬻子》二十二篇。鬻子名熊,是周朝之师,从文王以下都向他求教,周朝封他为楚祖。 《管子》八十六篇。管子名夷吾,为齐桓公的丞相,他不用兵力,而能九次联合诸侯,《史记》中有《列传》。 《老子邻氏经传》四篇。老子姓李,名耳,邻氏传授他的学说。 《老子傅氏经说》三十七篇。讲述老子的学说。 《老子徐氏经说》六篇。徐氏字少季,临淮人,传授《老子》。 刘向《说老子》四篇。 《文子》九篇。文于是老子的学生,同老子同一个时代,但称周平王向他求教,像是依托他的名字。 《娟子》十三篇。蜗子名渊,楚国人,是老子的弟子。 《关尹子》九篇。关尹子名喜,为关吏,老子过关的时候,关喜随老子而去。 《庄子》五十二篇。庄子名周,宋国人。 《歹子》八篇。列子名圄寇,比庄子年长,庄子很称赞他。 《老成子》十八篇。 《长卢子》九篇。长卢子是楚国人。 《王狄子》一篇。 《公子牟》四篇。公子牟是魏国的公子,早于庄子,庄子很称赞他。 《田子》二十五篇。田子名骈,齐国人,旅游到!虹,号称玉旦壁。 《老莱子》十六篇。楚国人,与孔子同时。 《黔娄子》四篇。黔娄子是齐国隐士,守道而不屈,齐威王待之以礼。 《宫孙子》二篇。 《鸥冠子》一篇。作者楚国人,居住在深山中。以鸥之羽为冠。 《周训》十四篇。 《黄帝四经》四篇。 《黄帝铭》六篇。 《黄帝君臣》十篇。起于六国之时,同《老子》相似。 《杂黄帝》五十八篇。六国时贤者所作。 《力牧》二十二篇。六国之人所作,托名为力丝。立丝是童童之相。 《孙子》十六篇。作于六国时。 《捷子》二篇。捷子是齐国人,武帝时的言论。 《曹羽》二篇。丰羽是楚国人,是武帝时向齐王进的言。 《郎中婴齐》十二篇。作于武帝时。 《臣君子》二篇。臣君子是蜀郡人。 《郑长者》一篇。是六国时所写。比韩子早,韩韭王曾称赞过他。 《楚子》三篇。 《道家言》二篇。出自近代,作者不详。 以上道家著作共有三十七家,九百九十三篇。 道家学派,应当是由史官演化而来,道家着作记载历代成败存亡祸福之道,但能秉要执本,清净虚无以保持自我节操,谦卑柔弱以保护自我,这是君王统治之术。与尧的自我约束谦让,《易》的含恨隐忍相合,能一谦而得到天益、地益、神益、人益,这是他们的长处。等到放荡的人来修道,就想全部抛弃礼仪,并放弃仁义,说衹要清净虚无就可以太平。 《宋司星子韦》三篇。是景公的史官。 《公梼生终始》十四篇。传授邹奭《始终》之书。 《公孙发》二十二篇。公孙发是六国时人。 《邹子》四十九篇。邹子名衍,是齐国人,为燕堕王之师,居住在迳工,号谈天衍。 《邹子终始》五十六篇。 《乘丘子》五篇。乘丘子是六国时人。 《杜文公》五篇。是六国时人。 《黄帝泰素》二十篇。六国时韩国各公子所写。 《南公》三十一篇。南公是六国时人。 《容成子》十四篇。 《张苍》十六篇。张苍曾任汉丞相,封北平侯。 《邹奭子》十二篇。邹奭子是齐国人,号称雕龙吏。 《间丘子》十三篇。蜒名垫,§困人,在卢公的时代前。 《冯促》十三篇。是郑国人。 《将钜子》五篇。将钜子是六国时人。比南公生活年代早,南公很赞赏他。 《五曹官制》五篇。所述为汉之制,似是买谊所作。 《周伯》十一篇。作者:鼬为壁鱼时代的壹鱼人。 《卫侯官》十二篇。近代的作品,作者不详。王昼《天下忠臣》九篇。王昼是王筐人,近代 《公孙浑邪》十五篇。公孙浑邪是巡。 《杂陰陽》三十八篇。作者不详。 以上陰陽家有二十一种,三百六十九篇。 陰陽家学派,出于天文历法之官,他们敬顺上天,观测推算曰月星辰的运行,谨慎地告诉给人民以农作的时间,这是他们的长处。等到拘泥的人来实行,就会受到禁忌的牵掣,拘泥于小的技能,放弃人事而从事于迷信鬼神之事。 《李子》三十二篇。李子名悝,是魏文侯的丞相,倡富国强兵之说。 《商君》二十九篇。商君名鞅,姓姬,卫国的后人,是秦孝公的丞相,《史记》中有《列传》。 《申子》六篇。申子名不害,京地人,是韩昭侯的丞相,在他一生中诸侯不敢侵略昼雷。 《处子》九篇。 《慎子》四十二篇。慎子名到,先于申不害、韩非,受到申不害、韩非称赞。 《韩子》五十五篇。韩子名非,韩国的公子,出使秦国,李斯妒忌他而杀了他。 《游棣子》一篇。 《晁错》三十一篇。 《燕十事》十篇。作者不详。 《法家言》二篇。作者不详。 以上法家著作十种,二百一十七篇。 法家学派,起源于法官,主张有功者必赏,有罪者必罚,以刑法辅佐礼制。《易》上说“前代君王以严明的刑罚来整顿法制”,这是他们的长处。等到刻薄的人来施行,就不要教化,放弃仁爱,衹施行刑法而想达到太平,以至于残害至亲,恩将仇报。 《邓析》二篇。翅人,与±产同时。 伊文子》一篇。游说齐宣王。比公孙龙年代 《公孙龙子》十四篇。公孙龙子是塑国人。 《成公生》五篇。与董公等人同一时代。 《惠子》一篇。堑名施,舆茎王同时。 《黄公》四篇。黄公名疵,是秦朝博士,创作歌和诗,作品在画时的歌诗中。 《毛公》九篇。毛公是趟国人,与公孙龙等人同时到垩腿叠继家游玩。 以上名家著作七种,三十六篇。 名家学派,起源于礼宫。古代身份地位不同,所行礼仪亦有区别。孔子说:“一定要端正名分!名不正那么言就不通,言不通事就不成。”这是他们的长处。等到那些专门揭发他人隐私的人来从事名家活动,就衹能是增添乱子罢了。 《尹佚》二篇。作者为周朝的大臣,是成王、康工时人。 《田俅子》三篇。比韩非年代早。 《我子》一篇。 《随巢子》六篇。随巢子是墨翟的学生。 《胡非子》三篇。胡非子是墨翟的学生。 《墨子》七十一篇。墨子名翟,是宋国的大夫,在孔子年代后。 以上墨家著作六种,八十六篇。 墨家学说,起源于看守宗庙之官。这种人住在以柞木作椽子的茅草屋,因而崇尚俭朴;赡养三老五更,因此他们博爱;挑选士于举行大射礼,因此他们尊重贤能的人;祭祀祖宗,尊敬父辈,因此他们迷信鬼神;顺应四季而行,因此他们不信命运;以孝来昭示天下,因此他们对他人则求其同。这是他们的长处。可是愚者对此,就会因节俭的利益来反对礼节,推行博爱,但不知道分别亲疏。 《苏子》三十一篇。苏子名秦,《史记》中有《列传》。 《张子》十篇。张子名仪,《史记》中有《列传》。 《庞暖》二篇。庞暖是燕国将领。 《阙子》一篇。 《国筮子》十七篇。 台周《零陵令信》一篇。诘难童鱼的丞相奎堑。 《蒯子》五篇。蒯子名通。 《邹陽》七篇。 《主父偃》二十八篇。 《徐乐》一篇。 《庄安》一篇。 《待韶金马聊苍》三篇。聊苍是趟国人,是武帝时的人。 以上纵横家著作十二家,一百零七篇。 纵横家学派,当出自接待贵客之官。孔子说:“背诵了《诗》三百首,出使四方,不能随机应对,即使背诵的《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又说:“使者啊,使者!”是说使者应当权衡事情,见机行事,接受使命但不接受言辞,这是他们的长处。等到邪恶的人来加以从事,就会重在弄虚作假而抛弃诚信。 孔甲《盘盂》二十六篇。孔甲是黄帝的史官,有的说是夏的帝王孔甲,似皆不确定。 《大禹》三十七篇。相传是大禹所作,其文似为后世之语。 《伍子胥》八篇。伍子胥名员,春秋时是吴国将领,。忠诚耿直,遭受谗言迫害而死。 《子晚子》三十五篇。子晚子是齐国人,喜欢议论兵法,与《司马法》相似。 《由余》三篇。由余是戎狄人,秦穆公时聘他为大夫。 《尉缭》二十九篇。出于战国时期。 《尸子》二十篇。尸子名佼,鲁国人,秦国丞相商鞅从师于他。商鞅死后,尸佼就逃到了蜀国。 《吕氏春秋》二十六篇。秦国丞相吕不韦召集智谋之士所作。 《淮南子内篇》二十一篇。就是淮南王刘安。 《淮南子外篇》三十三篇。 《东方朔》二十篇。 《伯象先生》一篇。 《荆轲论》五篇。荆轲为燕国刺杀秦王,没有成功而死去,司马相如等人论此事之作。 《吴子》一篇。 《公孙尼》一篇。 《博士臣贤对》一篇。汉代的作品,诘难韩非、直昼。 《臣说》三篇。武帝时所写的赋。 《解子簿书》三十五篇。 《推杂书》八十七篇。 《杂家言》一篇。议论王道与霸道,作者不详。 以上杂家类著作二十种,四百零三篇。加入了兵法。 杂家学派,当出于议事之官。兼有儒家、墨家,融合了名、法,懂得国家体制有这些家和派,预见治国没有不贯通,这是他们的长处。等到放纵的人来参与,就会漫无边际而无所依托。 《神农》二十篇。毁国时代,诸子痛恨当世懈怠农业,为指弓i耕作和农业之事,就依托!蝗。 《野老》十七篇。毁国时代作品,在查、楚之间。 《宰氏》十七篇。宰氏不知是哪个时代的人。 《董安国》十六篇。汉代的内史官,不知是哪个皇帝时的人。 《尹都尉》十四篇。不知是哪代的人。 《趟氏》五篇。不知是哪个时代的人。 《泛胜之》十八篇。成帝时为议郎。 《王氏》六篇。不知是哪个时代的人。 《蔡癸》一篇。宣帝时,因为陈述利益。官至弘卢太守。 以上农家类著作有九种,一百一十四篇。 农家学派,当起源于主管农业之官。播种百谷,致力耕作和蚕桑,以求丰富衣和食,所以八政中一是食,二是货。孔子说“所重视的是百姓的食物”,这是他们的长处。等到鄙陋的人来主办此事,认为不用事奉圣王,想让君臣一同耕作,打乱了上下等级的秩序。 《伊尹说》二十七篇。语言浅薄,像是依托。 《鬻子说》十九篇。后代所加。 《周考》七十六篇。考察周代事情。 《青史子》五十七篇。是古代史官的记事。 《师旷》六篇。师旷其人见于《春秋》,它的语言浅薄,本来同《春秋》相同,但似乎是依托于它。 《务成子》十一篇。据称是尧帝的问话,不足古代语言。 《宋子》十八篇。孙卿指导宋子,所说的是黄老学说。 《天乙》三篇。天乙即是商汤,语言不是殷时的,都是依托。 《黄帝说》四十篇。荒诞依托。 《封禅方说》十八篇。是武帝时的作品。 《待韶臣饶心术》二十五篇。是武帝时的作品。 《待诏臣安成未央术》一篇。 《臣寿周纪》七篇。是项国圉地人,宣帝时的作品。 《虞初周说》九百四十三篇。是迥直入,娄童时以方士侍郎号董皇垣者。 《百家》一百三十九卷。 以上小说家类著作有十五种,一千三百八十篇。 小说家学派,应当出于收集民间传说的小辟。是由街谈巷语,道听途说的人所制造的。孔子说:“即使是小道,也一定有可观的地方,向深远处发展,恐怕就会拘泥,因此君子不干。”但也没有消灭。民间有小智慧的人来进行传播,也使它连续不被遗忘。如果有时有一句话可采用,这也是草野狂夫的议论。 诸子之作一共有一百八十九种,四千三百二十四篇。减去了蹴鞠一家,共二十五篇。 诸子十家,其中可观的衹有九家罢了。都兴起在王道衰微,诸侯主持政治的时候,当世君主,好恶相当悬殊,因这九个学派群起并立,各自坚持自己的学说,崇尚他们好的一面,以用来游说各国君主,希望取得诸侯王支持。这些学说虽然有差别,就像水火一样,相灭也能相生。仁舆义,敬与和,相反也都能相互补充促进。《易》上说:“天下归宿相同而道路各异,思想一致但思考不同。”现在不同学派各自推崇自己的长处,深究事物的始末,以懂得它的要旨,即使有弊端,综合他们的要领,也是《六经》的支和流的关系。假使这个人遇到明王圣主,得到他的公正对待,就都能成为辅佐君王的大臣之才。仲尼曾说:“礼制失去了就向民间寻求。”现在距离圣王久远,道德缺乏,没有地方再去寻求,这九家,不就比民间学说有所超越吗?如果能学习六艺学术,再钻研这九家的言论,扬长避短,就可以通晓各方的谋略了。 亟愿赋二十五篇。星厘是蜒大夫,《史记》中有《列传》。 唐勒赋四篇。唐勒是楚国人。 塞王赋十六篇。翠玉是茎国人,与卢勤在屉厘之后。 赵幽工赋一篇。 庄夫子赋二十四篇。庄夫子名忌,是吴国人。 买谊赋七篇。 枚乘赋九篇。 司马相如赋二十九篇。 淮南王赋八十二篇。 淮南王群臣赋四十四篇。 太常蓼侯孑l臧赋二十篇。 陽丘侯刘隁赋十九篇。 吾丘寿王赋十五篇。 蔡甲赋一篇。 武帝自己创作的赋二篇。 倪宽赋二篇。 光禄大夫张子侨赋三篇。与王裹同时代。 陽成侯刘德赋九篇。 塑咆赋三十三篇。 王褒赋十六篇。 以上辞赋类著作有二十种,三百六十一篇。 坠宣赋三篇。 控呈赋一百二十篇。 曲叁赋二篇。 常侍郎庄忽奇赋十一篇。与盘同时代。 严助赋三十五篇。 朱买臣赋三篇。 宗正刘辟彊赋八篇。 司马迁赋八篇。 郎中臣婴齐赋十篇。 臣说赋九篇。 臣吾赋十八篇。 辽东太守苏季赋一篇。 萧望之赋四篇。 河内太守徐明赋二篇。徐明字长君,柬海人,元帝、成帝时历任五郡太守,有能干的名声。 给事黄门侍郎李息赋九篇。 淮陽宪王赋二篇。 扬雄赋十二篇。 待诏冯商赋九篇。 博士弟子杜参赋二篇。 车郎张丰赋三篇。张丰是张子侨的儿子。 骠骑将军朱宇赋三篇。 以上辞赋著作有二十一种,二百七十四篇。 加入了扬雄的八篇。 孙卿赋十篇。 秦时杂赋九篇。 李思《孝景皇帝颂》十五篇。 广川惠王越赋五篇。 长沙王群臣赋三篇。 魏内史赋二篇。 束吨令延年赋七篇。 卫士令李忠赋二篇。 张偃赋二篇。 贾充赋四篇。 张仁赋六篇。 秦充赋二篇。 李步昌赋二篇。 侍郎谢多赋十篇。 平陽公主舍人周长孺赋二篇。 雒陽锜华赋九篇。 眭弘赋一篇。 别栩陽赋五篇。 臣昌市赋六篇。 臣义赋二篇。 黄门书者假史王商赋十三篇。 侍中徐博赋四篇。 黄门书者王广吕嘉赋五篇。 汉中都尉丞华龙赋二篇。 左冯翊史路恭赋八篇。 以上赋二十五种,一百三十六篇。 《客主赋》十八篇。 《杂行出及颂德赋》二十四篇。 《杂四夷及兵赋》二十篇。 《杂中贤失意赋》十二篇。 《杂思慕悲哀死赋》十六篇。 《杂鼓琴剑戏赋》十三篇。 《杂山陵水泡云气雨旱赋》十六篇。 《杂禽兽六畜昆虫赋》十八篇。 《杂器械草木赋》三十三篇。 《大杂赋》三十四篇。 《成相杂辞》十一篇。 《隐书》十八篇。 以上杂赋十二种,二百三十三篇。 《漠高祖歌诗》二篇。 《泰一杂甘泉寿宫歌诗》十四篇。 《宗庙歌诗》五篇。 《汉兴以来兵所诛减歌诗》十四篇。 《出行巡狩及游歌诗》十篇。 《临江王及愁思节士歌诗》四篇。 《李夫人及幸贵人歌诗》三篇。 《诏赐中山靖王子啥及孺子妾冰未央材人歌 诗》四篇。 《吴楚汝南歌诗》十五篇。 《燕代诬雁门云中陇西歌诗》九篇。 《邯郸河间歌诗》四篇。 《齐郑歌诗》四篇。 《淮南歌诗》四篇。 《左冯翊秦歌诗》三篇。 《京兆尹秦歌诗》五篇。 《河东蒲反歌诗》一篇。 《黄门倡车忠等歌诗》十五篇。 《杂各有主名歌诗》十篇。 《杂歌诗》九篇。 《雒陽歌诗》四篇。 《河南周歌诗》七篇。 《河南周歌声曲折》七篇。 《周-n歌诗》七十五篇。 《周谣歌诗声曲折》七十五篇。 《诸神歌诗》三篇。 《送迎灵颂歌诗》三篇。 《周歌诗》二篇。 《南郡歌诗》五篇。 以上歌诗有二十八种,三百一十四篇。 总计诗赋类著作共有一百零六种,一千三百一十八篇。加入了扬雄的八篇。 古书上说:“不能歌唱而衹朗诵就叫做赋,爬到高处能作赋可以当大夫。”是说能够触景生情发为文辞,才智出众可与共商大事者为大夫。古时候诸侯卿大夫同邻国交涉谈判,用精微的言语来相互交谈,在宾主相见的外交场合,一定要引用《诗》来表达自己的志向,不外乎以此来判别贤能和不肖并观察对方的盛衰。所以孔子说“不学习《诗》,就没有话可说”。春秋后,周朝王道逐渐被破坏,诸侯之间通问修好时歌咏不再出现在各国,学《诗》的人隐逸在民间,贤能失志的人就去创作赋了。大儒孙卿和楚国的大臣屈原遭到谗言而为国担忧,就都创作赋来进行讽谏,都有古诗哀伤的意味。这之后有宋玉、唐勒,汉朝涌现出枚乘、司马相如,一直到扬子云,争着写出华丽繁冗的文辞,淹没了讽劝的意义。因此扬子云对此很悔恨,说:“诗人的赋华丽有原则,辞人的赋华丽无度。就像孔氏的门人使用赋一样,就有贾谊登堂,相如入室了,如果他们不用赋又怎样呢!”从孝武帝设立乐府并采集歌谣后,于是有代国、趟国的歌曲,秦国、楚国的风格,都是对于事物有哀乐之感,因事而作,可以藉此以观察风俗,知道政治的得失。编排诗赋的次序,分为五种。 《吴孙子兵法》八十二篇。有图九卷。 《齐孙子》八十九篇。有圃四卷。 《公孙鞅》二十七篇。 《吴起》四十八篇。《史记》中有其《列传》、、 《范蠡》二篇。范蠡是越王勾践的大臣。 《大夫种》二篇。与范蠡一同事奉勾践。 《李子》十篇。 《捶》。篇。 《兵春秋》一篇。 《庞暖》三篇。 《儿良》一篇。 《广武君》一篇。广武君就是李左车。 《韩信》三篇。 以上兵法权谋家著作十三种,二百五十九篇。减去了伊尹、太公、《管子》、《孙卿子》、《鸥冠子a、《苏子》、蒯通、陆贾、淮南王二百五十九种,把《司马法》取出放到礼一类中。 权谋学派,用正规的办法守卫国家,对敌作战则主张出奇制胜,先计划后作战,兼有形势家雷厉风行的气势,也兼有陰陽家的神秘莫测,是注重使用心思计谋的一派。 《楚兵法》七篇。有图四卷。 《蚩尤》二篇。见《吕刑》。 《孙轸》五篇。有图二卷。 《繇叙》二篇。 《王孙》十六篇。有圆五卷。 《尉缭》三十一篇。 《魏公子》二十一篇。有圃十卷。魏公子名无忌,《史记》中有其《列传》。 《景子》十三篇。 《李良》三篇。 《丁子》一篇。 《项王》一篇。项王名籍。 以上兵形势家著作十一种,九十二篇,图十八卷。 兵形势家,其用兵主张像迅雷疾风一样,攻势凌厉,行动迅速,后发而先至,进退聚散,变化无常,用轻快来制服敌人。 《太壹兵法》一篇。 《天一兵法》三十五篇。 《神农兵法》一篇。 《黄帝》十六篇。圆三卷。 《封胡》五篇。是黄帝的臣子,此书是依托的。 《风后》十三篇。有图二卷。凰后是董童的大臣,此书是依托的。 《力牧》十五篇。力牧是黄帝的大臣,此书是依托古人之作。 《鴂冶子》一篇。有图一卷。 《鬼容区》三篇。有图一卷。星查逗是董童的大臣,遣本书是依托古人之作。 《地典》六篇。 《孟子》一篇。 《柬父》三十一篇。 《师旷》八篇。师旷是晋平公的大臣。 《苌弘》十五篇。茛弘是周朝的史官。 《别成子望军气》六篇。有图三卷。 《辟兵威胜方》七十篇。 以上陰陽家著作十六种,二百四十九篇,有圆十卷。 兵陰陽家,主张顺应天时而用兵,推测刑罚与德化,观察星斗转移而知吉凶,依据五行之相生相克,假藉鬼神而用兵。 《鲍子兵法》十篇。有图一卷。 《伍子胥》十篇。有图一卷。 《公胜子》五篇。 《苗子》五篇。有圆一卷。 《逢门射法》二篇。 《陰通成射法》十一篇。 《李将军射法》三篇。 《魏氏射法》六篇。 《彊弩将军王围射法》五卷。 《望远连弩射法具》十五篇。 《护军射师王贺射书》五篇。 《蒲苴子弋法》四篇。 《剑道》三十八篇。 《手搏》六篇。 《杂家兵法》五十七篇。 《蹴鞠》二十五篇。 以上兵技巧家著作十三种,一百九十九篇。减去《墨子》重复的一篇,加上了《蹴鞠》。 兵技巧家,主张练习手足的灵活,使用器械则得心应手,熟用弓弩,以求攻守之胜。 总计兵书共五十三家,七百九十篇,有四十三卷图。减去了十家二百七十一篇重复的,加入了《蹴鞠》一家二十五篇,把《司马法》一百五十五篇放入到礼中。 兵家学派起源于古代司马之官,是王官的军备。《洪范》八种政事中,第八是军事。孔子说治理国家的人“要有丰富的粮食和充足的军队”,“因为不教育老百姓懂得作战,就等于抛弃了他们”,这是表明军队的重要性。《易》说“古代的人用弦木制造为弓,把木削为箭,弓箭的锐利,可以威行天下”,它的用处很大。后代销金为刀,割掉皮革作为钟甲,器械很完备。到了汤武承受天命,用军队战胜动乱而帮助百姓,用仁义来感动他们,用礼让来行动,《司马法》是他们遗留下来的事情。从春秋到战国,出奇招设伏兵,变化狡诈的战争时常发生。汉朝建立后,张良,整值编排兵法,共有一百八十二家,删去没用的,选取重要可用的,确定了三十五家。吕姓专权后就盗取了它。武童的时候,军政扰堡拾取遣文散籍,记录下来上奏兵录给皇上,仍没有全面。到了垄童、盛童时,命{造评议编次兵书为四种。《泰壹杂子星》二十八卷。 《五残杂变星》二十一卷。 《黄帝杂子气》三十三篇。 《常从ft月星气》二十一卷。 《皇公杂子星》二十二卷。 《淮南杂子星》十九卷。 《泰壹杂子云雨》三十四卷。 《国章观霓云雨》三十四卷。 《泰阶六符》一卷。 《金度玉衡漠五星客流出入》八篇。 《汉五星彗客行事占验》八卷。 《汉日旁气行事占验》三卷。 《漠流星行事占验》八卷。 《汉曰旁气行占验》十三卷。 《汉日食月晕杂变行事占验》十三卷。 《海中星占验》十二卷。 《海中五星经杂事》二十二卷。 《海中五星顺逆》二十八卷。 《海中二十八宿国分》二十八卷。 《海中二十八宿臣分》二十八卷。 《海中lt月彗虹杂占》十八卷。 《图书秘记》十七篇。 以上天文类著作二十一种,四百四十五卷。 天文学家排列二十八宿的顺序,推算金木水火土五星和日月,用来记录吉凶的征象,圣王用来作为政治的参考的。《易》上说:“观察曰月星辰在宇宙间分布运行的现象,来考察时世的变化。”然而星事凶险,不是精细之人不能加以运用。观察景象来责问形体,不是英明的君王也不能归顺听命。用不能运用星事的大臣,来规劝不能接纳的君王,这就是两边都有危害的缘故。《黄帝五家历》二十三卷。 《颛顼历》二十一卷。 《颛顼五星历》十四卷。 《e1月宿历》十三卷。 《夏殷周鲁历》十四卷。 《天历大历》十八卷。 《漠元殷周谍历》十七卷。 《耿昌月行帛图》二百三十二卷。 《耿昌月行度》二卷。 《传周五星行度》三十九卷。 《律历数法》三卷。 《自古五星宿纪》三十卷。 《太岁谋日晷》二十九卷。 《帝王诸侯世谱》二十卷。 《古来帝王年谱》五卷。 《el晷书》三十四卷。 《许商算术》二十六卷。 《杜忠算术》十六卷。 以上历谱类著作十八种,六百零六卷。 历谱是排列四季日行之方法,确定春秋、秋分、夏至和冬至的节气,推合et月和金、木、水、火、土五星的时辰,以考察寒暑杀生的实际情况的。所以圣王一定要端正推算节气的度,以 确定三统服色的制度,又以探索五星曰月交会的时间。凶险的忧患,吉祥的喜悦,它们的方术都由这裹产生。这是圣人知晓天命的方法,不是天下最高才能的人,谁能够参预这件事!道德败坏后,担心历谱出于小人而强自想知道天道的人,破坏大的用来作为小的,削减远的用来作为近的,因此规律和方法遭到破坏而难以知晓了。 《泰一陰陽》二十三卷。 《黄帝陰陽》二十五卷。 《黄帝诸子论陰陽》二十五卷。 《诸王子论陰陽》二十五卷。 《太元陰陽》二十六卷。 《三典陰陽谈论》二十七卷。 《神农大幽五行》二十七卷。 《四时五行经》二十六卷。 《猛子闾昭》二十五卷。 《陰陽五行时令》十九卷。 《堪舆金匮》十四卷。 《务成子灾异应》十四卷。 《十二典灾异应》十二卷。 《钟律灾异》二十六卷。 《钟律丛辰et苑》二十三卷。 《钟律消息》二十九卷。 《黄钟》七卷。 《天一》六卷。 《泰一》二十九卷。 《刑德》七卷。 《风鼓六甲》二十四卷。 《风后孤虚》二十卷。 《六合随典》二十五卷。 《转位十二神》二十五卷。 《羡门式法》二十卷。 《羡门式》二十卷。 《文解六甲》十八卷。 《文解二十八宿》二十八卷。 《五音奇胲用兵》二十三卷。 《五音奇胲刑德》二十一卷。 《五音定名》十五卷。 以上五行类著作三十一种,六百五十二卷。 金、木、水、火、土五行是仁、义、礼、智、信五常的外在形气。《尚书》上说“初一叫五行,初二叫羞用五事”,是说进用五事来顺应五行。貌、言、视、听、思中心失去了,金、木、水、火、土的次序就混乱,五星的变化就开始发作,这些都是出于律历的数而分化为一部分。它的方法也是起源于五德终始,推演它到极致就会没有不能达到的地方。而小数家因此以 作为吉凶的象征,流行在世间,逐渐变得混乱。 《龟书》五十二卷。 《夏龟》二十六卷。 《南龟书》二十八卷。 《巨龟》三十六卷。 《杂龟》十六卷。 《蓍书》二十八卷。 《周易》三十八卷。 《周易明堂》二十六卷。 《周易随曲射匿》五十卷。 《大筮衍易》二十八卷。 《大次杂易》三十卷。 《鼠序卜黄》二十五卷。 《于陵钦易吉凶》二十三卷。 《任良易旗》七十一卷。 《易卦八具》。 以上蓍龟类著作十五种,四百零一卷。 蓍龟是圣人用来占卜吉凶的。《尚书》上说:“你如果有很大的疑问,就用卜筮来决定。”《周易》上说:“确定天下的吉凶,促使天下的兴旺发达,没有比蓍龟更好的了。”“因为君子将有所作为,有所行动,就用他的言语来询问《易》,《易》很快就会告诉他吉凶,不分远近幽深,便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除了天下最精诚的人,还有谁能成为这样呢!”等到到了衰落的时代,对于斋戒就懈怠了,屡次使用卜筮,神明就不再显灵了。所以卜筮时轻慢,神灵就不会加以预告。《易》把造作为忌讳;龟神感到厌烦了就不会显灵,《诗》以此作为警戒。 《黄帝长柳占梦》十一卷。 《甘德长柳占梦》二十卷。 《武禁相衣器》十四卷。 《嚏耳鸣杂占》十六卷。 《祯祥变怪》二十一卷。 《人鬼精物六畜变怪》二十一卷。 《变怪诰咎》十三卷。 《执不祥劾鬼物》八卷。 《请官除诀祥》十九卷。 《禳祀天文》十八卷。 《请祷致福》十九卷。 《请雨止雨》二十六卷。 《泰壹杂子候岁》二十二卷。 《子赣杂子候岁》二十六卷。 《五法积贮宝臧》二十三卷。 《神农教田相土耕种》十四卷。 《昭明子钓种生鱼鳌》八卷。 《种树臧果相蚕》十三卷。 以上杂占类著作十八种,三百一十三卷。 杂占是记录各种事物的表象,观测好坏的征兆的。《周易》上说:“占卜可以知道将来。”各人所占的都不一致,就以梦为准,所以周朝设有这占卜之官。《诗经》上所记载的熊照虺蛇众鱼施旗的梦,写明是大人的占卜,用来考察吉凶,大致参照卜筮。《春秋》解说妖说:“人们所忌讳的东西,它的气焰招来灾害,妖是由人兴起的。人失去常态那么妖孽就兴起,人没有空隙可钻,妖孽不会自行产生。”所以说:“道德太胜就不吉祥,仁义太繁琐就不顺。”桑和谷一同生长,大戊因此兴盛;鸲和雉跳到鼎上,武丁就成为宗主。但迷惑的人不从自身加以考察而忌讳妖孽的出现,因此《诗》上讽刺说“召来他们的老人,询问占梦的吉凶”,对他们舍本忧末,不能战胜灾祸感到痛心。 《山海经》十三篇。 《国朝》七卷。 《宫宅地形》二十卷。 《相人》二十四卷。 《相宝剑刀》二十卷。 《相六畜》三十八卷。 以上形法类著作六种,一百二十二卷。 形法家研究相地、相宅、相人之法术,其大者可以相九州之地势以建立城郭屋舍,又可相人及六畜之骨法,以及器物之形状以求其吉凶贵贱的。就像律管有长短,各自发出自己的声音一 样,这不是有鬼神,而是数的自然体现。但形和气首尾相连贯,也有有形但没有气,有气没有形的,这就是精妙细微的独特之处。 总计数术类著作共有一百九十种,二千五百二十八卷。 数术家包括天文、历法、五行、占卜之类的法术,都是掌握祭祀天地、宗庙记录史事和占卜的官职。史官被废很久了,有关数术的书已经很不完备,即使有书也没有能够通晓其事的人了。《周易》上说:“如果没有其人,道是不会徒然运行的。”春秋时鲁国有梓慎,郑国有裨灶,晋国有f偃,宋国有子韦。六国时楚国有甘公,魏国有石申夫。汉朝有唐都,差不多粗略懂一点。大概是有原因就容易一些,没有原因就困难一点,所以依照旧书来编排数术为六种。 《黄帝内经》十八卷。 《黄帝外经》三十七卷。 《扁鹊内经》九卷。 《扁鹊外经》十二卷, 《白氏内经》三十八卷。 《白氏外经》三十六卷。 《白氏旁篇》二十五卷。 以上医学类著作匕种,二百一十六卷。 医学著作是探求人的血脉、经络和骨髓、陰陽、表裹的,以此来找出百病的根源所在和死生的界限,使用时度量石针以及熟汤与烈火所产生的影响,再来调整百药相配所适宜的情况。等到达到调和状态,就像磁石取铁,用一物来役使另一物。笨拙的人失去了分寸,就把病愈的当作病重的,把要活的当作要死的。 《五藏六府痹十二病方》三十卷。 《五藏六府疝十六病方》四十卷。 《五藏六府痹十二病方》四十卷。 《风寒热十六病方》二:十六卷。 《泰始黄帝扁鹊俞拊方》二十三卷。 《五藏伤中十一病方》三十一卷。 《客疾五藏狂颠病方》十七卷。 《金创疵瘛方》三十卷。 《妇人婴儿方》十九卷。 《汤液经法》三十二卷。 《神农黄帝食禁》七卷。 以上是经方著作十一种,二百七十四卷。 古代医学的方剂是本着草和石的寒温性质,测量疾病的深浅,藉着药味的作用,顺应气感适宜,辨别五苦六辛,达到水火调融,以沟通闭塞解除症结,使它恢复到平衡。等到它失去平衡,用热更加热,用寒更加寒,使精气内部受到伤害,不显现在外,这是它惟一的过失。所以谚语说:“有病不治理好,经常生病就会成为医师。” 《容成陰道》二十六卷。 《务成子陰道》三十六卷。 《尧舜陰道》二十三卷。 《汤盘庚陰道》二十卷。 《天老杂子陰道》二十五卷。 《天一陰道》二十四卷。 《黄帝三王养陽方》二十卷。 《三家内房有子方》十七卷。 以上是房中术类著作八家种,一百八十六卷。 男女房中之事是情性的极端,达到道的极点,因此圣王主张以音乐以禁情欲,因而叫做节制修饰。传说:“先王创作音乐,用来节制百事。”欢乐而有节制,那么就会心平气和,长命百岁。等到迷惑的人无所顾忌,就会产生疾病而丢掉性命。 《宓戏杂子道》二十篇。 《上圣杂子道》二十六卷。 《道要杂子》十八卷。 《黄帝杂子步引》十二卷。 《黄帝岐伯按摩》十卷。 《黄帝杂子芝菌》十八卷。 《黄帝杂子十九家方》二十一卷。 《泰壹杂子十五家方》二十二卷。 《神农杂子技道》二十三卷。 《泰壹杂子黄冶》三十一卷。 以上是神仙类著作十种,二百零五卷。 所谓神仙之术是追求人的长生不老而想超脱凡尘的。暂且用来净化安定心灵,视死生没有分界,没有惊惧在胸中。然而有的人专门来从事这些事,就会使荒诞不实怪异迂阔的文章日益增多,不是圣王所用来作为教化的东西。孔子说:“寻求事物的隐蔽之理和行为怪诞,后代将有所记载,我不干这样的事。”方技类著作共三十六种,八百六十八卷。 方技都是安于生命自然的工具,是天子之官的一个主持。太古时候有岐伯、俞拊,中世纪时有扁鹊、秦和,都是议论病理而涉及国家的治理,探求病症来知道政事。汉朝建立后有仓公。现在他的技巧方法模糊不清,所以评论他的书籍,编排方技为四种。 总计,六略共三十八种,五百九十六种,一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比《匕略》增加三种、斤卜篇,减少兵家十种。 卷三十一 陈胜项籍传 第一 (陈胜,项籍) 【原文】 陈胜字涉,陽城人。吴广,字叔,陽夏人也。胜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胞之垄上,怅然甚久,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胜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秦二世元年秋七月,发闾左戍渔陽九百人,胜、广皆为屯长。行至蕲大泽乡,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斩,胜、广乃谋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胜曰:“天下苦秦久矣。吾闻二世,少子,不当立,当立者乃公子扶苏。扶苏以数谏故不得立,上使外将兵。今或闻无罪,二世杀之。百姓多闻其贤,未知其死。项燕为楚将,数有功,爱士卒,楚人怜之。或以为在。今诚以吾众为天下倡,宜多应者。”广以为然。乃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胜、广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众耳。”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享食,得书,已怪之矣。又间令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构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夜惊恐。旦日,卒中往往指目胜、广。 胜、广素爱人,士卒多为用。将尉醉,广故数言欲亡,忿尉,令辱之,以激怒其众。尉果笞广。尉剑挺,广起夺而杀尉。胜佐之,并杀两尉。召令徒属曰:“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当斩。藉弟令毋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侯王将相,宁有种乎!”徒属皆曰:“敬受令。”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从民望也。袒右,称大楚。为坛而盟,祭以尉首。胜自立为将军,广为都尉。攻大泽乡,拔之。收兵而攻蕲,蕲下。乃令符离人葛婴将兵徇蕲以东,攻铚、酂、苦、柘、谯,皆下之。行收兵,比至陈,兵车六七百乘,骑千余,卒数万人。攻陈,陈守令皆不在,独守丞与战谯门中。不胜,守丞死。乃入据陈。数日,号召三老豪桀会计事。皆曰:“将军身被坚执锐,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之社稷,功宜为王。”胜乃立为王,号张楚。于是诸郡县苦秦吏暴,皆杀其长吏,将以应胜。乃以广为假王,监诸将以西击荥陽。令陈人武臣、张耳、陈馀徇赵,汝陰人邓宗徇九江郡。当此时,楚兵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 葛婴至东城,立襄强为楚王。后闻胜已立,因杀襄强,还报。至陈,胜杀婴,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广围荥陽,李由为三川守守荥陽,广不能下。胜征国之豪桀与计,以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 周文,陈贤人也,尝为项燕军视日,事春申君,自言习兵。胜与之将军印,西击秦。行收兵至关,车千乘,卒十万,至戏,军焉。秦令少府章邯免骊山徒,人奴产子,悉发以击楚军,大败之。周文走出关,止屯曹陽。二月余,章邯追败之,复走黾池。十余日,章邯击,大破之。周文自刭,军遂不战。 武臣至邯郸,自立为赵王,陈馀为大将军,张耳、召騷为左右丞相。胜怒,捕系武臣等家室,欲诛之。柱国曰:“秦未亡而诛赵王将相家属,此生一秦,不如因立之。”胜乃遣使者贺赵,而徙系武臣等家属宫中。而封张耳子敖为成都君,趣赵兵亟入关。赵王将相相与谋曰:“王王赵,非楚意也。楚已诛秦,必加兵于赵。计莫如毋西兵,使使北徇燕地以自广。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不敢制赵,若不胜秦,必重赵。赵承秦、楚之敝,可以得志于天下。”赵王以为然,因不西兵,而遣故上谷卒史韩广将兵北徇燕。燕地贵人豪桀谓韩广曰:“楚、赵皆已立王。燕虽小,亦万乘之国也,愿将军立为王。”韩广曰:“广母在赵,不可。”燕人曰:“赵方西忧秦,南忧楚,其力不能禁我。且以楚之强,不敢害赵王将相之家,今赵独安敢害将军家乎?”韩广以为然,乃自立为燕王。居数月,赵奉燕王母家属归之。 是时,诸将徇地者不可胜数。周市北至狄,狄人田儋杀狄令,自立为齐王。反击周市。市军散,还至魏地,立魏后故宁陵君咎为魏王。咎在胜所,不得之魏。魏地已定。欲立周市为王,市不肯。使者五反,胜乃立宁陵君为魏王,遣之国。周市为相。将军田臧等相与谋曰:“周章军已破,秦兵且至,我守荥陽城不能下,秦军至,必大败。不如少遣兵,足以守荥陽,悉精兵迎秦军。今假王骄,不知兵权,不可与计,非诛之,事恐败。”因相与矫陈王令以诛吴广,献其首于胜。胜使赐田臧楚令尹印,使为上将。田臧乃使诸将李归等守荥陽城,自以精兵西迎秦军于敖仓。与战,田臧死,军破。章邯进击李归等荥陽下,破之,李归死。陽城人邓说将兵居郯,章邯别将击破之,邓说走陈。铚人五逢将兵居许,章邯击破之。五逢亦走陈。胜诛邓说。 胜初立时,氵夌人秦嘉、铚人董緤、符离人朱鸡石、取虑人郑布、徐人丁疾等皆特起,将兵围东海守于郯。胜闻,乃使武平君畔为将军,监郯下军。秦嘉自立为大司马,恶属人,告军吏曰:“武平君年少,不知兵事,勿听。”因矫以王命杀武平君畔。 章邯已破五逢,击陈,柱国房君死。章邯又进击陈西张贺军。胜出临战,军破,张贺死。 腊月,胜之汝陰,还至下城父,其御庄贾杀胜以降秦。葬砀,谥曰隐王。胜故涓人将军吕臣为苍头军,起新陽,攻陈,下之,杀庄贾,复以陈为楚。 初,胜令铚人宋留将兵定南陽,入武关。留已徇南陽,闻胜死,南陽复为秦。宋留不能入武关,乃东至新蔡,遇秦军,宋留以军降秦。秦传留至咸陽,车裂留以徇。 秦嘉等闻胜军败,乃立景驹为楚王,引兵之方舆,欲击秦军济陰下。使公孙庆使齐王,欲与并力俱进。齐王曰:“陈王战败,未知其死生,楚安得不请而立王?”公孙庆曰:“齐不请楚而立王,楚何故请齐而立王!且楚首事,当令于天下。”田儋杀公孙庆。秦左右校复攻陈,下之。吕将军走,徼兵复聚,与番盗英布相遇,攻击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复以陈为楚。会项梁立怀王孙心为楚王。 陈胜王凡六月。初为王,其故人尝与佣耕者闻之,乃之陈,叩宫门曰:“吾欲见涉。”宫门令欲缚之。自辩数,乃置,不肯为通。胜出,遮道而呼涉。乃召见,载与归。入宫,见殿屋帷帐,客曰:“夥,涉之为王沈沈者!”楚人谓多为夥,故天下传之“夥涉为王”,由陈涉始。客出入愈益发舒,言胜故情。或言“客愚无知,专妄言,轻威”。胜斩之。诸故人皆自引去,由是无亲胜者。以朱防为中正,故武为司过,主司群臣。诸将徇地,至,令之不是者,系而罪之。以苛察为忠。其所不善者,不下吏,辄自治。胜信用之,诸将以故不亲附。此其所以败也。 胜虽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将相竟亡秦。高祖时为胜置守冢于砀,至今血食。王莽败,乃绝。 项籍字羽,下相人也。初起,年二十四。其季父梁,梁父即楚名将项燕者也。家世楚将,封于项,故姓项氏。 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去。梁怒之。籍曰:“书足记姓名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耳。”于是梁奇其意,乃教以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梁尝有栎陽逮,请蕲狱掾曹咎书抵栎陽狱史司马欣,以故事皆已。梁尝杀人,与籍避仇吴中。吴中贤士大夫皆出梁下。每有大繇役及丧,梁常主办,陰以兵法部勒宾客子弟,以知其能。秦始皇帝东游会稽,渡浙江,梁与籍观。籍曰:“彼可取而代也。”梁掩其口,曰:“无妄言,族矣!”梁以此奇籍。籍长八尺二寸,力扛鼎,才气过人。吴中子弟皆惮籍。 秦二世元年,陈胜起。九月,会稽假守通素贤梁,乃召与计事。梁曰:“方今江西皆反秦,此亦天亡秦时也。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守叹曰:“闻夫子楚将世家,唯足下耳!”梁曰:“吴有奇士桓楚,亡在泽中,人莫知其处,独籍知之。”梁乃戒籍持剑居外侍。梁复入,与守语曰:“请召籍,使受令召恒楚。”籍人,梁眴籍曰:“可行矣!”籍遂拔剑击斩守。梁持守头,佩其印绶。门下惊扰,籍所击杀数十百人。府中皆詟伏,莫敢复起。梁乃召故人所知豪吏,谕以所为,遂举吴中兵。使人收下县,得精兵八千人,部署豪桀为校尉、候、司马。有一人不得官,自言。梁曰:“某时某丧,使公主某事,不能办,以故不任公。”众乃皆服。梁为会稽将,籍为裨将,徇下县。 秦二年,广陵人召平为陈胜徇广陵,未下。闻陈胜败走,秦将章邯且至,乃渡江矫陈王令,拜梁为楚上柱国,曰:“江东已定,急引兵西击秦。”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闻陈婴已下东陽,使使欲与连和俱西。陈婴者,故东陽令史,居县,素信,为长者。东陽少年杀其令,相聚数千人,欲立长,无适用,乃请陈婴。婴谢不能,遂强立之,县中从之者得二万人。欲立婴为王,异军苍头特起。婴母谓婴曰:“自吾为乃家妇,闻先故未曾贵。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属,事成犹得封侯,事败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婴乃不敢为王,谓其军吏曰:“项氏世世将家,有功于楚,今欲举大事,非将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其众从之,乃以其兵属梁。梁渡淮,英布、蒲将军亦以其兵属焉。凡六七万人,军下邳。 是时,秦嘉已立景驹为楚王,军彭城东,欲以距梁。梁谓军吏曰:“陈王首事,战不利,未闻所在。今秦嘉背陈王立景驹,大逆亡道。”乃引兵击秦嘉。嘉军败走,追至胡陵。嘉还战一日,嘉死,军降。景驹走死梁地。梁已并秦嘉军,军胡陵,将引而西。章邯至栗,梁使别将朱鸡石、馀樊君与战。馀樊君死。朱鸡石败,亡走胡陵。梁乃引兵入薛,诛朱鸡石。梁前使羽别攻襄城,襄城坚守不下。已拔,皆坑之,还报梁,闻陈王定死,召诸别将会薛计事。时沛公亦从沛往。 居鄛人范增年七十,素好奇计,往说梁曰:“陈胜败固当。夫秦灭六国,楚最亡罪,自怀王入秦不反,楚人怜之至今,故南以称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今陈胜首事,不立楚后,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蜂起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后也。”于是梁乃求楚怀王孙心,在民间为人牧羊,立以为楚怀王,从民望也。陈婴为上柱国,封五县,与怀王都盱台。梁自号武信君,引兵攻亢父。 初,章邯既杀齐王田儋于临菑,田假复自立为齐王。儋弟荣走保东阿,章邯追围之。梁引兵救东阿,大破秦军东阿。田荣即引兵归,逐王假,假亡走楚,相田角亡走赵。角弟駹,故将,居赵不敢归。田荣立儋子市为齐王。梁己破东阿下军,遂追秦军。数使使趣齐兵俱西。荣曰:“楚杀田假,赵杀田角、田駹,乃发兵。”梁曰:“田假与国之王,穷来归我,不忍杀。”赵亦不杀角、駹以市于齐。齐遂不肯发兵助楚。染使羽与沛公别攻城陽,屠之。西破秦军濮陽东,秦兵收入濮陽。沛公、羽攻定陶,定陶未下,去,西略地至雍丘,大破秦军,斩李由。还攻外黄,外黄未下。 梁起东阿,比至定陶,再破秦军,羽等又斩李由,益轻秦,有骄色。宋义谏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少惰矣,秦兵日益,臣为君畏之。”梁不听。乃使宋义于齐。道遇齐使者高陵君显,曰:“公将见武信君乎?”曰:“然。”义曰:“臣论武信君军必败。公徐行则免,疾行则及祸。”秦果悉起兵益章邯,夜衔枚击楚,大破之定陶,梁死。沛公与羽去外黄,攻陈留,陈留坚守不下。沛公、羽相与谋曰:“今梁军败,士卒恐。”乃与吕臣俱引兵而东。吕臣军彭城东,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 章邯已破梁军,则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北击赵,大破之。当此之时,赵歇为王,陈馀为将,张耳为相,走入巨鹿城。秦将王离、涉闲围巨鹿,章邯军其南,筑甬道而输之粟。陈馀将卒数万人军巨鹿北,所谓河北军也。 宋义所遇齐使者高陵君显见楚怀王曰:“宋义论武信君必败,数日果败。军未战先见败征,可谓知兵矣。”王召宋义与计事而说之,因以为上将军;羽为鲁公,为次将,范增为末将。诸别将皆属,号卿子冠军。北救赵,至安陽,留不进。秦三年,羽谓宋义曰:“今秦军围巨鹿,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国必矣。”宋义曰:“不然。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虱。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罢,我承其敝;不胜,则我引兵鼓行而西,必举秦矣。故不如先斗秦、赵。夫击轻锐,我不如公;坐运筹策,公不如我。”因下令军中曰:“猛如虎,佷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令者,皆斩。”遣其子襄相齐,身送之无盐,饮酒高会。天寒大雨,士卒冻饥。羽曰:“将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卒食半菽,军无见粮,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因赵食,与并力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其势必举赵。赵举秦强,何敝之承!且国兵新破,王坐不安席,扫境内而属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私,非社稷之臣也。”羽晨朝上将军宋义,即其帐中斩义头,出令军中曰:“宋义与齐谋反楚,楚王陰令籍诛之。”诸将詟服,莫敢枝梧。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乃相与共立羽为假上将军。使人追宋义子,及之齐,杀之。使桓楚报命于王。王因使使立羽为上将军。 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名闻诸侯。乃遣当陽君、蒲将军将卒二万人渡河救巨鹿。战少利,陈馀复请兵。羽乃悉引兵渡河。已渡,皆湛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视士必死,无还心。于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绝甬道,大破之,杀苏角,虏王离。涉闲不降,自烧杀。当是时,楚兵冠诸侯。诸侯军救巨鹿者十余壁,莫敢纵兵。及楚击秦,诸侯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当十,呼声动天地。诸侯军人人惴恐。于是楚已破秦军,羽见诸侯将,入辕门,膝行而前,莫敢仰视。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兵皆属焉。 章邯军棘原,羽军漳南,相持未战。秦军数却,二世使人让章邯。章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至咸陽,留司马门三日,赵高不见,有不信之心。长史欣恐,还走,不敢出故道。赵高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军,报曰:“事亡可为者。相国赵高颛国主断。今战而胜,高嫉吾功;不胜,不免于死。愿将军熟计之。”陈馀亦遗章邯书曰:“白起为秦将,南并鄢、郢,北坑马服,攻城略地,不可胜计,而卒赐死。蒙恬为秦将,北逐戎人,开榆中地数千里,竟斩陽周。何者?功多,秦不能封,因以法诛之。今将军为秦将三岁矣,所亡失已十万数,而诸侯并起兹益多。彼赵高素谀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诛之,故欲以法诛将军以塞责,使人更代以脱其祸。将军居外久,多内隙,有功亦诛,亡功亦诛,且天之亡秦,无愚智皆知之。今将军内不能直谏。外为亡国将,孤立而欲长存,岂不哀哉!将军何不还兵与诸侯为从,南面称孤,熟与身伏斧质,妻子为戮乎?”章邯狐疑,陰使候始成使羽,欲约。约未成,羽使蒲将军引兵渡三户,军漳南,与秦战,再破之。羽悉引兵击秦军汙水上,大破之。邯使使见羽,欲约。羽召军吏谋曰:“粮少,欲听其约。”军吏皆曰:“善。”羽乃与盟洹水南殷虚上。已盟,章邯见羽流涕,为言赵高。羽乃立章邯为雍王,置军中。使长史欣为上将,将秦军行前。 汉元年,羽将诸侯兵三十余万,行略地至河南,遂西到新安。异时诸侯吏卒徭役屯戍过秦中,秦中遇之多亡状,及秦军降诸侯,诸侯吏卒乘胜奴虏使之,轻折辱秦吏卒。吏卒多窃言曰:“章将军等诈吾属降诸侯,今能入关破秦,大善:“即不能,诸侯虏吾属而东,秦又尽诛吾父母妻子。”诸将微闻其计,以告羽。羽乃召英布、蒲将军计曰:“秦吏卒尚众,其心不服,至关不听,事必危。不如击之,独与章邯、长史欣、都尉翳入秦。”于是夜击坑秦军二十余万人。 至函谷关,有兵守,不得入。闻沛公已屠咸陽,羽大怒,使当陽君击关。羽遂入,至戏西鸿门,闻沛公欲王关中,独有秦府库珍宝。亚父范增亦大怒,劝羽击沛公。飨士,旦日合战,羽季父项伯素善张良。良时从沛公。项伯夜以语良。良与俱见沛公,因伯自解于羽。明日,沛公从百余骑至鸿门谢羽,自陈“封秦府库,还军霸上以待大王,闭关以备他盗,不敢背德。”羽意既解,范增欲害沛公,赖张良、樊哙得免。语在《高纪》。 后数日,羽乃屠咸陽,杀秦降王子婴,烧其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宝货,略妇女而东。秦民失望。于是韩生说羽曰:“关中阻山带河,四塞之地,肥饶,可都以伯。”羽见秦宫室皆已烧残,又怀思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韩生曰:“人谓楚人沐猴而冠,果然。”羽闻之。斩韩生。 初,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关者王其地。羽既背约,使人致命于怀王。怀王曰:“如约。”羽乃曰:“怀王者,吾家武信君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颛主约?天下初发难,假立诸侯后以伐秦。然身披坚执锐首事,暴露于野三年,灭秦定天下者,皆将相诸君与籍力也。怀王亡功,固当分其地王之。”诸将皆曰:“善。”羽乃陽尊怀王为义帝,曰:“古之王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徙之长沙,都郴。乃分天下以王诸侯。 羽与范增疑沛公,业已讲解,又恶背约,恐诸侯叛之,陰谋曰:“巴、蜀道险,秦之迁民皆居之。”乃曰:“巴、蜀亦关中地。”故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而参分关中,王秦降将以距塞汉道。乃立章邯为雍王,王咸陽以西。长史司马欣,故栎陽狱吏,尝有德于梁;都尉董翳,本劝章邯降。故立欣为塞王,王咸陽以东至河;立翳为翟王,王上郡。徙魏王豹为西魏王,王河东。瑕丘公申陽者,张耳嬖臣也,先下河南,迎楚可上。立陽为河南王。赵将司马卬定河内,数有功。立卬为殷王,王河内。徙赵王歇王代。赵相张耳素贤,又从入关,立为常山王,王赵地。当陽君英布为楚将,常冠军。立布为九江王。番君吴芮帅百粤佐诸侯,从入关,立芮为衡山王。义帝柱国共敖将兵击南郡,功多,因立为临江王。徙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臧荼从楚救赵,因从入关。立荼为燕王。徙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从共救赵,入关。立都为齐王。故秦所灭齐王建孙田安,羽方渡河救赵,安下济北数城,引兵降羽。立安为济北王。田荣者,背梁不肯助楚击秦,以故不得封。陈馀弃将印去,不从入关,然素闻其贤,有功于赵,闻其在南皮,故因环封之三县。番君将梅鋗功多,故封十万户侯。羽自立为西楚伯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诸侯各就国。 田荣闻羽徙齐王市胶东,而立田都为齐王,大怒,不肯遣市之胶东,因以齐反,迎击都。都走楚。市畏羽,乃亡之胶东就国。荣怒,追杀之即墨,自立为齐王。予彭越将军印,令反梁地。越乃击杀济北王田安。田荣遂并王三齐之地。时汉王还定三秦。羽闻汉并关中,且东,齐、梁畔之,大怒,乃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以距汉,令萧公角等击彭越。越败萧公角等。时,张良徇韩,遗项王书曰:“汉王失职,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东。”又以齐、梁反书遗羽,羽以此故无西意,而北击齐。征兵九江王布,布称疾不行,使将将数千人往。 二年,羽陰使九江王布杀义帝。陈馀使张同、夏说说齐王荣,曰:“项王为天下宰,不平,今尽王故王于丑地,而王群臣诸将善地,逐其故主,赵王乃北居代,馀以为不可。闻大王起兵,且不听不义,愿大王资馀兵,使击常山,以复赵王,请以国为扞蔽。”齐王许之,因遣兵往。陈馀悉三县兵,与齐并力击常山,大破之。张耳走归汉。陈馀迎故赵王歇反之赵。赵王因立馀为代王。羽至城陽,田荣亦将兵会战。荣不胜,走至平原,平原民杀之。羽遂北烧夷齐城郭室屋,皆坑降卒,系虏老弱妇女。徇齐至北海,所过残灭。齐人相聚而畔之。于是田荣弟横收得亡卒数万人,反城陽。羽因留,连战未能下。 汉王劫五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东伐楚。羽闻之,即令诸将击齐,而自以精兵三万人南从鲁出胡陵。汉王皆已破鼓城,收其货赂美人,日置酒高会。羽乃从萧晨击汉军而东,至彭城,日中,大破汉军。汉军皆走,迫之穀、泗水。汉军皆南走山,楚又追击至灵辟东睢水上。汉军却,为楚所挤,多杀。汉卒十余万皆入睢水,睢水为不流。汉王乃与数十骑遁去。语在《高纪》。太公、吕后间求汉王,反遇楚军。楚军与归,羽常置军中。汉王稍收散卒,萧何亦发关中卒悉诣荥陽,战京、索间,败楚。楚以故不能过荥陽而西。汉军荥陽,筑甬道,取敖仓食。 三年,羽数击绝汉甬道,汉王食乏,请和,割荥陽以西为汉。羽欲听之。历陽侯范增曰:“汉易与耳,今不取,后必悔之。”羽乃争围荥陽。汉王患之,乃与陈平金四万斤以间楚君臣。语在《陈平传》。项羽以故疑范增,稍夺之权。范增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鼻归。”行未至彭城,疽发背死。于是汉将纪信诈为汉王出降,以诳楚军,故汉王得与数十骑从西门出。令周苛、枞公、魏豹守荥陽。汉王西入关收兵,还出宛、叶间,与九江王黥布行收兵。羽闻之,即引兵南。汉王坚壁不与战。 是时,彭越渡睢,与项声、薛公战不邳,杀薛公。羽乃东击彭越。汉王亦引兵北军成皋。羽已破走彭越,引兵西下荥陽城,亨周苛,杀枞公,虏韩王信,进围成皋。汉王跳,独与滕公得出。北渡河,至修武,从张耳。韩信。楚遂拔成皋。汉王得韩信军。留止,使卢绾、刘贾渡白马津入楚地,佐彭越共击破楚军燕郭西,烧其积聚,攻下梁地十余城。羽闻之,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曰:“谨守成皋。即汉欲挑战,慎毋与战,勿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从将军。”于是引兵东。 四年,羽击陈留、外黄,外黄不下。数日降,羽悉令男子年十五以上诣城东,欲坑之。外黄令舍人儿年十三,往说羽曰:“彭越强劫外黄,外黄恐,故且降,待大王。大王至,又皆坑之,百姓岂有所归心哉!从此以东,梁地十余城皆恐,莫肯下矣。”羽然其言,乃赦外黄当坑者。而东至睢陽,闻之皆争下。 汉果数挑楚军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马怒,渡兵汜水。卒半渡,汉击,大破之,尽得楚国金玉货赂。大司马咎、长史欣皆自刭汜水上。咎故蕲狱掾,欣故塞王,羽信任之。羽至睢陽,闻咎等破,则引兵还。汉军方围钟离<目末>于荥陽东,羽军至,汉军畏楚,尽走险阻。羽亦军广武相守,乃为高俎,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吾亨太公。”汉王曰:“吾与若俱北面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即汝翁。必欲亨乃翁,幸分我一杯羹。”羽怒,欲杀之。项伯曰:“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但益怨耳。”羽从之。乃使人谓汉王曰:“天下匈匈,徒以吾两人,愿与王挑战,决雌雄,毋徒罢天下父子为也。”汉王笑谢曰:“吾宁斗智,不能斗力。”羽令壮士出挑战。汉有善骑射曰楼烦,楚挑战,三合,楼烦辄射杀之。羽大怒,自被甲持戟挑战。楼烦欲射,羽瞋目叱之。楼烦目不能视,手不能发,走还入壁,不敢复出。汉王使间问之,乃羽也,汉王大惊。于是羽与汉王相与临广武间而语。汉王数羽十罪。语在《高纪》。羽怒,伏弩射伤汉王。汉王入成皋。 时,彭越数反梁地,绝楚粮食,又韩信破齐,且欲击楚。羽使从兄子项它为大将,龙且为裨将,救齐。韩信破杀龙且,追至成陽,虏齐王广。信遂自立为齐王。羽闻之,恐,使武涉往说信。语在《信传》。 时,汉关中兵益出,食多,羽兵食少。汉王使侯公说羽,羽乃与汉王约,中分天下,割鸿沟而西者为汉,东者为楚,归汉王父母妻子。已约,羽解而东。 五年,汉王进兵追羽,至固陵,复为羽所败。汉王用张良计,致齐王信、建成侯、彭越兵,及刘贾入楚地,围寿春。大司马周殷叛楚,举九江兵随刘贾,迎黥布,与齐、梁诸侯皆大会。 羽壁垓下,军少食尽。汉帅诸侯兵围之数重。羽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乃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多也!”起饮帐中。有美人姓虞氏,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乃悲歌慷慨,自为歌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曲,美人和之。羽泣下数行,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于是羽遂上马,戏下骑从者八百余人,夜直溃围南出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羽。羽渡淮,骑能属者百余人。羽至陰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给曰“左”。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羽复引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追者数千,羽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伯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军快战,必三胜,斩将,艾旗,乃后死,使诸君知吾非用兵罪,天亡我也。”于是引其骑因四隤山而为圜陈外向,汉骑围之数重。羽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于是羽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遂杀汉一将。是时,杨喜为郎骑,追羽,羽还叱之,喜人马俱惊,辟易数里。与其骑会三处。汉军不知羽所居,分军为三,复围之。羽乃驰,复斩汉一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两骑。乃谓骑曰:“何如?”骑皆服曰:“如大王言。” 于是羽遂引东,欲渡乌江。乌江亭长檥船待,谓羽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亡以渡。”羽笑曰:“乃天亡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而西,今亡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哉?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谓亭长曰:“吾知公长者也,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千里,吾不忍杀,以赐公。”乃令骑皆去马,步持短兵接战。羽独所杀汉军数百人。羽亦被十余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王翳曰:“此项王也。”羽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公得。”乃自刭。王翳取其头,乱相輮蹈争羽相杀者数十人。最后杨喜、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故分其地以封五人,皆为列侯。 汉王乃以鲁公号葬羽于穀城。诸项支属皆不诛。封项伯等四人为列侯,赐姓刘氏。 赞曰:昔贾生之《过秦》曰: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守而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并吞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备,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贤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横,兼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甯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他、皃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常以十倍之地,百万之军,仰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遁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卤,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 施及孝文、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亡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驭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以鞭笞天下,威震四海。南取百粤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粤之君頫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堕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销锋鍉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川,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心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然而陈涉,瓮牖绳枢之子,甿隶之人,迁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庸,非有仲尼、墨翟之知,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免起阡陌之中,帅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合向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不齿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鉏耰束矜,不敌于钩戟长铩;適戍之众,不亢于九国之师;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曩时之士地。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谊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周生亦有言,“舜盖重童子”,项羽又重童子,岂其苗裔邪”何其兴之暴也!夫秦失其政,陈涉首难,豪桀蜂起,相与并争,不可胜数。然羽非有尽寸,乘势拔起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兵灭秦,分裂天下而威海内,封立王侯,政繇羽出,号为“伯王”,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及羽背关怀楚,放逐义帝,而怨王侯畔己,难矣。自矜功伐,奋其私智而师古,始霸王之国,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五年卒亡其国,身死东城,尚的觉寤,不自责过失,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岂不谬哉! 【白话文】 陈胜,字涉,陽城人。吴广,字叔,陽夏人。陈涉年轻时,曾和别人一起雇给人家种田。一次在田埂上休息,失意很久,说:“要是富贵了,谁都不要忘了谁。”受雇的伙伴们笑着应声问道:“你被雇佣来耕田,有什么富贵呢?”陈胜叹息说:“唉,燕雀哪能知道天鹅的志向啊!” 秦二世元年秋七月,政府微调聚居里巷左侧的民户戍边去渔陽的有九百人,陈胜、吴广都担任屯长。走到蕲大泽乡,遇上天降大雨,道路不通,估计已误了报到期限。误了期限,据法律都要斩首。陈胜、吴广就合计说:“如今逃走也是死,起义干一番大事也是死,同样是死,死于国事好吗?”陈胜说:“天下人受苦于暴秦统治好久了。我听说二世皇帝是少子,不应当继位,当继位的是公子扶苏。扶苏以多次劝谏的缘故不能立为太子,始皇帝派他到外地领兵。如今有人听说他无罪,二世杀害了他。老百姓都听说扶苏贤能,还不知道他已死去。项燕为楚国将军,多次立功,爱护士兵,楚国人都爱戴他。有的人以为他死了,有的人以为他外逃躲藏起来。现在要是我们假冒扶苏和项燕,为天下人带个头,应该会有许多人响应。”吴广认为他说的对。于是便去卜卦。卜卦人明白他们的意图,说:“您的事都成,有大功。然而您要向鬼神问卜啊!”陈胜、吴广很高兴,心裹琢磨透了问鬼的事,便说:“这是教我们先藉鬼神在众人中取得威望。”于是,他们用朱砂在帛上写了“陈胜王”三个字,偷偷塞进人家用罾网捞起来的鱼肚中。戍卒买鱼烹食,得到鱼肚中的帛书,这本来就感到奇怪了。陈胜又私下让吴广到驻地树丛的神祠中,夜间点起火堆,装作狐狸嗥叫呼喊道:“大楚兴,陈胜王。”戍卒们夜间惊恐不安。次日早晨,戍卒中间到处谈论着这事,都指指点点瞧着陈胜、吴广。 陈胜、吴广一向体贴入,戍卒中很多人乐意听他们使唤。押送戍卒的将尉喝醉了,吴广故意多次扬言要逃跑,以激怒将尉,让他当众侮辱自己,藉以激怒众人。将尉果然鞭打了吴广。当将尉拔剑之际,吴广奋起夺剑杀死将尉。陈胜也前来协助,合力杀死两个将尉。召集并号召下属说:“你们遇雨,都误了期限,误期应当杀头。假如就不杀,戍边而死的人本来就有十之六七。况且壮士不死则已,要死就要举世留下大名声。王侯将相哪有天生的种啊!”下属都说:“恭敬地接受命令。”于是便冒称公子扶苏、项燕举行起义,顺从民意。戍卒们都裸露右臂,号称大楚。他们修筑高坛盟誓,祭品用将尉的头。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攻大泽乡,攻了下来。招兵进攻蕲县,又攻下。就派符离人葛婴带兵攻略蕲县以束地区,进攻绖、郑、苦、柘、谯等县,全都攻下。行进中不断招兵扩军,等到达陈县时,已有战车六、七百辆,骑兵千余人,步兵数万人。攻打陈县城时,郡守、县令都不在,衹留下守丞在谯门中抵抗。不胜,守丞战死,便入城占领陈县。过了几天,陈胜下令召来乡官三老、地方豪绅都来集会议事。三老、乡绅们都说:“将军您身披镗甲、手执锐利武器,讨伐无道,铲除暴秦,重建楚国,论功应该称王。”于是陈胜就被拥立为王,号称张楚。 在这时,各郡县苦于秦吏暴政的,都杀死他们的官吏以响应陈涉。于是任命吴广为代理王,督率各将领向西进攻荣陽。命令陈县人武臣、张耳、陈余攻占趟地,命令汝陰人邓宗攻占九江郡。当此时,楚地义军数千人聚集一起的,无法数清楚。 葛婴到达束城,立襄彊为楚王。葛婴后来听到陈胜已立为王,就杀死襄彊,返回汇报。一到陈县,陈胜便诛杀葛婴,命令魏国人周市向北攻占魏地。吴广包围荣陽。李由任三川郡守,守荣陽,吴广不能攻下。于是陈胜征召国内豪杰商讨对策,任命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 周文,是陈县的贤人,曾任项燕军中占b望日官,也曾事奉春申君,自称熟习军事。陈胜授给他将军印,命他率军西向攻秦。沿途招募兵马直至函谷关,时有战车千乘,士兵十万,到达戏亭,驻扎下来。秦二世命令少府章邯赦免骊山服役的刑徒、奴婢之子,全都遣发以攻击楚军,大败了他们。周文兵败,退出函谷关,屯驻曹陽。二个多月,章邯带兵追击打败了周文,他们又退走驻屯咀池。十多天,章邯进击,大败他们。周文自杀,军队丧失战斗力。 武臣到邯郸,自立为趟王,陈余任为大将军,张耳、召騷为左右丞相。陈胜恼怒,捕捉关押了武臣等人家眷,打算杀掉他们。柱国蔡赐建议说:“秦朝未减而杀赵王将相家属,这等于又增加了一个秦朝为敌,不如就势封立他。”陈王就遣使者至赵祝贺,然后转移软禁武臣等人的家属到宫中。而封张耳之子张敖为成都君,催促趟兵疾速进军函谷关。趟王将相们商议说:“大王称王于趟,不是楚国本意。楚灭秦后,必然兵加于趟,妙计莫如不向西进军,遣将北取燕地以扩充我们的土地。趟国南面据守黄河,北面有燕、代广大地区,楚国即使胜秦,也不能征服赵国。如果楚国不能胜秦,必定会重视趟国。趟国乘秦、楚之衰,可以得志于天下。”趟王认为对,因而不向西出兵,而派原上谷郡卒史韩广率军北上攻取燕地。 旧燕国的豪门贵族劝韩广说:“楚地立了王,赵地也立了王。燕地虽小,也是万乘兵车之国,希望将军自立为燕王。”韩广说:“我的母亲住在趟国,使不得呀厂燕人说:“赵国正西边担心秦,南面担心楚,他的力量不能限制我们。况且,凭楚国那样强大,尚不敢加害赵王将相的家属,而今赵国岂敢加害将军的家属?”韩尘认为说得对,于是自立为遮王。过了几个月,趟迩护送燕王的母亲和家属回到燕国。 正在适时,各地将领攻城略地的,数不胜数。周市向北进军到狄县,狄县人田儋杀死狄县令,自立为齐王,在齐地起兵,进攻周市。周市军溃散,回到魏地,打算立原魏王后裔宁陵君咎为魏王。当时咎在陈胜那里,不能到魏地。魏地平定后,人们想共立周市为魏王,周市不肯。使者先后五次往返于陈王与魏之间,陈胜才答应立宁陵君咎为魏王,并遣送他回魏国。周市最后做了丞相。 将军田臧等共同策划说:“周章(即周文)的军队已经溃散,秦兵早晚要来,我们包围荣陽城久攻不下,秦军一到,必定吃大败仗。不如留下少量部队,足以包围荣陽,调动全部精兵迎击秦军。现在代理王吴广骄横,不懂兵家权谋,无法和他共事,不杀了他,大事恐怕败坏。”因而他们一道假藉陈王命令而诛杀吴广,把吴广的头献给陈胜。陈胜派使者赐给田臧楚国令尹的大印,任命他为上将军。田臧就派部将李归等驻守在荣陽城外,自己带领精兵西进,在敖仓迎击秦军。双方交战,田臧战死,军队溃散。章邯进军攻击李归等于荣陽城下,击溃了他们。李归战死。 陽城人邓说率军驻在郯县,被章邯的另一支部队击败,邓说率军溃逃到陈县。绖县人五逢率军驻扎在许县,章邯击溃了他,五逢也散逃到陈县。陈胜把邓说杀了: 陈胜初立王时,凌县人秦嘉、绖县人董缫、符离人朱鸡石、取虑人郑布、徐县人丁疾等都独立起兵,率军队把束海郡守包围在郯县。陈王听说了,就委派武平君畔为将军,督率郯城f的各路军队。秦嘉自立为大司马,不愿隶属于武平君,他告诉军吏们说:“武平君年轻,不懂军事,不要听他的!”因而假传陈王命令杀了武平君畔。 章邯已击溃五逢,进攻陈县,上柱国房君蔡赐战死。章邯又进兵攻击陈县西的张贺军。陈胜亲自上阵督战,军队被击溃,张贺战死。 十二月,陈胜到汝陰,转至下城父,他的车夫庄买杀害了他后投降秦军。陈胜葬在赐县,谧号为隐王。 陈胜旧时侍臣吕臣后来当厂将军,建立了一支青巾裹头的“苍头军”,起兵新陽,攻克了陈县,杀死庄买,又以陈县为楚都。 当初,陈胜命令绖县人宋留率军平定南陽,进入武关。宋留攻占南陽后,听到陈胜死讯,南陽又被秦军攻占。宋留不能入武关,就往东到新蔡,遇上秦军,宋留率军降秦。秦将宋留押到咸陽,车裂示众。 秦嘉等听说陈胜兵败,就立景驹为楚王,率军到了方与县,准备袭击在济陰的秦军。派公孙庆到齐王那裹,想联合一道进兵。齐王说:“陈王战败,至今生死不明,楚国怎么能不请示我就立王呢?”公孙庆说:“齐王不请示楚国而立王,楚国为什么要请示齐国才能立王呢?况且楚国首先起事,理当号令天下。”于是田儋诛杀了公孙庆。 秦左右校尉率军再次进攻陈县,县城被攻下。吕臣军败走,招兵再聚结,与鄱陽为盗的当陽君黥布的兵马相遇,又进击秦军左右校尉,在青波击破他们,再度以陈县为楚都。恰好此时项梁立楚怀王的孙子心为楚王。 陈胜称王共六个月。称王之初,他的旧友曾与他一道佣耕过的人听到此事,就赶来陈县,敲着宫门说:“我要见陈涉。”宫门长官要把他捆起来。经他一再解说,才给予宽赦,仍不给他通报。等陈王出门时,他拦路高喊陈涉的名字。陈胜听到喊声,就召见了他,和他同车回宫。进了王宫,看到了殿堂房屋、帷幕帐帘,客人说:“真多啊!陈涉做了王,深宫大宅这样阔气!”楚国人叫“多”为“伙”,所以天下流传开来,“伙涉为王”造句话,由陈涉开始。这位客人进进出出越发放肆无拘,任意谈论陈胜的往事。有人劝陈胜说:“你这个客人愚昧无知,专门胡言乱语,有损您的威严。”陈胜便杀了那位客人。于是,所有陈胜的老熟人都自动离去,从此便没有亲近陈胜的人了。陈胜任用朱防做中正官,任胡武为司过官,主管群臣事务。将领们攻占城邑,回到陈县覆命时,办事不合命令的人,就抓起来治罪,以苛刻、严厉为忠。凡是跟这两人关系不好的,不交有关官吏审问,他俩就亲自任意惩治。陈胜信任此二人,诸将因此不亲附陈胜。这就是陈胜所以失败的原因。 陈胜虽然死了,但他所封立、派遣的王侯将相终于灭亡了秦朝。高祖当时为陈涉在赐安置了守坟的人家,至今仍按时宰牲畜祭祀他。王莽失败后,便断了祭祀。 项籍,字羽,下相人。初起兵时,二十四岁。他的叔父叫项梁,项梁的父亲就是楚国名将项燕。项家世代作楚将,封在项地,所以姓项。 项籍年少时,学习识字、写字,没有成就,便放弃了;学习剑术,无成就,又放弃了。项梁很生他的气。项籍说:“认识文字够记个姓名罢了。剑术对抗一个人,不值得学习。我要学习能抵抗上万人的本事。”因此项梁惊奇他的志向,便教项籍兵法,项籍大喜,略微知道一点内容后,又不肯学完。项梁曾被梁陽官吏追捕,就请蕲县监狱的办事员曹咎写信给砾陽监狱的办事员司马欣,因此事情才算了结。项梁曾杀了人,和项籍到吴中避仇。吴中贤士大夫的才能都在项梁之下。每当吴中有大徭役和丧事,项梁常给主办,暗地用兵法组织宾客、子弟,藉此了解他们的才能。秦始皇东游会稽,渡浙江,项梁和项籍一起观看。项籍说:“那个家伙,我们可以取而代之!”项梁捂住他的嘴,说:“别胡说,会灭族啊!”项梁因此认为项籍有奇志。项籍身高八尺二寸,力能举鼎,才能和胆气过人,吴中子弟都畏惧项籍。 秦二世元年,陈涉等人在大泽乡起义。这年九月,会稽代理郡守殷通一向认为项梁贤能,就召他议事。项梁说:“大江以西的地方都反了,这是上天要灭亡秦朝的时候啊。先下手就能制服人,后行动就被人家制服。”殷通叹息说:“听说先生是楚将世家之后,举大事衹有靠足下了!”项梁说:“吴地有奇士桓楚,逃亡在湖泽之中,人们不知道他的住处,衹有项籍知道。”项梁就走出去,嘱咐项籍拿着剑在外面等候。项梁再次进去,对郡守说:“请召见项籍,让他接受使命召唤桓楚。”项籍进来,项梁向项籍使了个眼色,说:“可以行动了!”于是项籍就拔剑斩了郡守的头。项梁提着郡守的头,挂着郡守的印。郡守左右随从都惊慌騷乱,项籍砍杀了百十来人。满衙门的人都吓得趴在地上,没有谁敢站起来。项梁就召集以前所熟悉的干练官吏,讲明这样做是要起大事,于是调集吴中兵员。派人征集下属各县丁壮,得到精兵八千,项梁任命吴中豪杰担任校尉、军候、司马。有一个人未被任用,自己去跟项梁争辩。项梁说:“前些时候某人死了,让您主办某件事,没能办成,因此不任用您。”众人都佩服。于是项梁担任会稽将军,项籍担任副将,巡视下属各县。 秦二世二年,广陵人召平为陈胜攻打广陵,没有攻下。他听说陈胜败逃,秦将章邯马上来到,就渡江假托陈王的命令,封项梁为楚上柱国,并说:“江束已经平定,你迅速带兵西进攻打秦军。”项梁于是带领八千人渡江西进。这时,听说陈婴已经占领束陽,项梁派遣使者要求跟他联合,一起西进。陈婴原是东陽县功曹,住在县城,素来诚实谨慎,人们尊为长者。东陽的年轻人杀死县令,聚集几千人,想推举首领,没有适宜的人,就敦请陈婴。陈婴以没才能为藉ki来辞谢,于是大家就强立陈婴为首领,县裹跟随起义的有两万人。众人想拥立陈婴称王,用青布裹头,标明他们是新起的军队。陈婴的母亲对他说:“自从我作陈家的媳妇,没有听说你家祖先有遇显贵人物。现在突然获得大名,不是好兆头。不如归属别人,事情成功了还能封侯,事情失败了容易躲避,因为不是社会上数得上的名人。”陈婴便不敢称王,对他的军官们说:“项姓世世代代是将门,在楚国很有名望。现在要想办大事,主帅非这等人不行。我们依仗名家大族,灭亡秦朝是肯定的。”于是大家听从他的话,让部队归项梁统率。项梁渡过淮河,黥布、蒲将军也带了军队来归附他。总共六七万人,驻军工艺。 这时,秦嘉已拥立景驹为楚王,驻军彭城束面,想抵抗项梁。项梁对军官们说:“陈王首先起事,作战不利,不知道下落。现在秦嘉背叛陈王而拥立景驹,大逆不道,”于是进兵攻打秦嘉,秦嘉军队败逃,项梁追击到胡陵。秦嘉回军交战一天,秦嘉战死,军队投降。景驹逃跑,死在梁地。项梁兼并了秦嘉的军队,驻军胡陵,将要领兵西进、、章邯的军队到达栗县,项梁派另统…军的将领朱鸡石、余樊君迎战。余樊君战死,朱鸡石的军队溃败,逃奔胡陵。项梁就率领军队进入薛县,杀了朱鸡石。项梁先前派项羽另外攻打襄城,襄城官兵坚守,一时攻不下。在攻克之后,项羽把他们全部活埋了,然后回来报告项梁。项梁听说陈王确实死了,就召集各部将领到薛县商量军务大计。这时沛公也在沛县起兵,赶来参加会议。 居郸人范增,七十岁了,一向善出奇计,前去游说项梁说:“陈胜失败是必然的。秦朝灭亡六国,楚国最为无辜,自从怀王到秦国一去不返,楚国人怀念他一直到如今,因此楚南公说:‘楚国即使衹剩三户人家,灭亡秦国的还必定是楚国。,现在陈胜首先起事,不拥立楚王的后代而自立为王,他的势力不能久长。现在您在江束起兵,楚地蜂拥而起的将领都争着追随您的原因,是由于您家世世代代是楚国的将领,能够重新拥立楚王的后代。”于是项梁就从民间找到楚怀王的孙子心,正在替人家放羊,拥立他作楚怀王,以顺从人民的愿望。陈婴担任楚国上柱国,赐封五县,跟怀王建都盱台。项梁自称为武信君,率军攻打亢父。 当初,章邯在临莆杀了齐王田儋,田假又自立为齐王。田儋弟田荣退守束阿,章邯追击包围了田荣军。项梁领兵援救束阿,在束阿大败秦军。田荣就带着部队回去,驱逐齐王田假。田假逃奔楚国。田假的相国田角逃奔趟国。田角的弟弟田闲原是齐国的将军,居留在赵国不敢回去。田荣拥立田儋的儿子田市作齐王。项梁打垮了东阿一带的秦军,并进行追击。几次派使者催促齐军一起西进:田荣说“要是楚国杀掉田假,趟国杀掉田角和田闲。我们才出兵。”项梁说:“田假是盟国之王,走投无路来投奔我,不忍心杀他。”趟国也不肯杀死田角和田闲去跟齐国做交易。齐国最终不肯出兵帮助楚军。项梁派项羽和沛公从另一路攻打城陽,屠灭了全城。再向西进,在濮陽东面打败了秦军,秦军收兵退入濮陽城裹。沛公、项羽就进攻定陶。定陶没有攻下,便撤走,往西攻占地盘,到达雍丘,大败秦军,杀死李由。回军攻打外黄,外黄没有攻下。 项梁从柬阿出发,等到达定陶,再次打垮秦军,项羽等人又杀死了李由,更加轻视秦军,显出了骄傲的神色。宋义就规劝项梁说:“打了胜仗,如果将领骄傲、士兵怠惰就会失败。现在士兵有些怠惰了,秦兵又一天天增加,我替您担心。”项梁没有理睬,而派宋义出使齐国。宋义在路上遇到齐国的使者高陵君显,问他道:“您将要见武信君吧?”回答说:“是的。”宋义说:“我认定武信君的军队一定会失败。您慢去就免死,快去就遭殃。”秦朝果然发动全部军队增援章邯,士兵口衔枚夜间攻打楚军,在定陶打垮了楚军,项梁战死。沛公、项羽撤离外黄,进攻陈留,陈留军民坚守,没能攻下。沛公、项羽相互商量道:“现在项梁的军队垮了,士兵害怕。”就和吕臣的部队一起向东撤退。吕臣驻军彭城束面,项羽驻军彭城西面,沛公驻军赐县。 章邯已经打垮了项梁的军队,就认为楚国的兵力不足忧虑了,于是渡过黄河向北攻打赵国,打垮了趟军。这时候,赵歇为国王,陈余任大将,张耳任相国,都逃进了钜鹿城。秦将王离、涉闲包围钜鹿,章邯的军队驻扎在他们的南边,筑起甬道给他们运送军粮。陈余率几万士兵驻扎在钜鹿的北边,造就是所谓的河北军。 宋义所遇到的齐国使者高陵君显见了楚怀王说:“宋义认定武信君必败,过了几天,果然失败了。军队没有交战就预先看到了失败的征兆,这也可以说是懂得兵法啦。”楚王召见宋义,同他商讨大事,非常喜欢他,就安排他担任卜将军;项羽称为鲁公,担任次将;范增担任末将。各部将领都隶属于宋义,号为卿子冠军。北上救趟,行军到安陽,停留不前进。秦二世三年,项羽对宋义说:“现在秦军把趟国围困在钜鹿,我们迅速率领部队渡过漳河,楚军攻打他们的外围,趟军在内响应,打垮秦军是一定的了。”宋义说:“不对。打牛虫的力气不可用来消灭虱子。现在秦军进攻趟军,打胜了军队就疲惫,我们可趁机利用他们的疲惫;打不胜,我们应率领部队大张旗鼓地西进,一定能够推翻秦朝了。因此不如先让秦、赵两军相斗。披甲执戟,我宋义不如您;坐着运筹决策,您不如我宋义。”于是给军中下达命令说:“凶猛如虎,执拗如羊,贪婪如狼,倔强不听使命的,一律斩首。”随后派他的儿子宋襄去辅助齐王,亲自送到无盐,大摆宴席。当时天寒大雨,士兵冻饿。项羽说:“正该并力攻打秦军,他却久留而不前进。如今年成荒歉,人民贫苦,士兵衹能吃一半豆子一半蔬菜的饭食,军中无存粮,他却饮酒盛会,不领兵渡河吃用趟国的粮食,和赵国合力攻秦,却说‘利用他们的疲惫,。凭秦朝的强大,进攻新建的趟国,势必战胜赵国。趟国被占领而秦军就更加强大,哪裹还有什么疲惫的机会可以利用呢!况且我国军队最近吃了败仗,国王坐卧不安,把全国兵力集中起来交给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现在他不体恤士兵,却去钻营私利,不是国家的大臣。”项羽早晨进见上将军宋义时,就在帐中斩了宋义的头,出帐向军中发布命令说:“宋义与齐国陰谋反楚,楚王密令我杀死他。”诸将都畏服,无人敢反抗。都说:“首先拥立楚王的是将军家,现在又是将军诛灭了乱臣贼子。”于是大家拥立项羽为代理上将军。派人追赶宋义的儿子,追到齐国把他杀了。派遣桓楚向怀王报告情况,怀王就派使臣立项羽为上将军。 项羽杀掉卿子冠军之后,威震楚国,名声传遍诸侯。他就派当陽君、蒲将军统兵二万渡过漳河,援救钜鹿。战事稍许有些胜利,陈余又请求援兵。项羽就统率全部军队渡过漳河。渡完河,沉掉全部船只,砸毁锅宠,烧掉营垒,命令士卒每人衹带三天的干粮,藉此向士兵表示决一死战,无退还之心。于是一到钜鹿就包围王离,与秦军九战,截断他们的运粮甬道,大败秦军,杀了苏角,俘虏了王离。涉闲不肯投降楚军,自焚而死。在这个时候,楚军雄冠诸侯。诸侯援军前来救钜鹿的有十多座营寨,都不敢出兵。等到楚军攻打秦军时,诸侯军的将领都在壁垒上观看。楚军战士无不以一当十,杀声震天。诸侯军无不人人颤栗惊恐。这样打败秦军之后,项羽召见诸侯将领,他们进入辕门时,侗个跪着前进,没有谁敢仰视。项羽从此开始成为诸侯的上将军,各路诸侯之兵都隶属于他。 章邯的军队驻扎在棘原,项羽的军队驻扎在漳南,两军相持,尚未交战。秦军几次后撤,秦二世派人责问章邯。章邯恐惧,派长史司马欣请示。司马欣到了咸陽,在司马门等待三天,趟高不接见,有不信任之心。长史司马欣恐惧,逃奔回军,不敢走原路。趟高果然派人追赶他,没有追到。司马欣回到军中,报告说:“相国趟高在朝中当权,下面的人不可能有作为。现在作战如果能够胜利,赵高必定嫉妒我们的功劳;战斗不能胜利,免不了一死。请将军深思熟虑这种处境。”陈余也写信给章邯说:“白起为秦将,南征兼并鄢郢,北坑赵括大军,攻城略地,不可胜数,而被赐死。蒙恬为秦将,北逐匈奴,开拓榆中土地几千里,竟被斩于陽周。为什么呢?功劳太多,秦朝无法再给最高封赏,就找藉el按国法杀掉他们。如今将军做秦将三年了,损失兵员总计有几十万人,而诸侯军纷纷起事,越来越多。那赵高素来献媚奉承,时曰已久,现在形势危急,也害怕二世杀他,因此想藉国法杀掉将军来搪塞责任,派人接替将军来解脱他的祸殃。将军在外的时间久,朝廷内多嫌隙,有功也是死,无功也杀掉。况且上天要灭亡秦朝,无论智者愚者都看得很清楚了。现在将军对内不能直谏,在外成了亡国将军,孑身孤立却想长久容身,岂不可怜!将军何不倒戈,与诸侯联合共同攻秦,自立为王,这跟身伏斧砧、妻儿被杀相比,哪样更好呢?”章邯心存犹豫,暗派军候始成出使项羽军,求订和约。和约尚未订成,项羽派蒲将军领兵渡过三户渡口,屯驻漳南,与秦军接战,再次打垮了秦军。项羽统率全军在污水逞进攻秦军,把他们打得大败。 章邯派人进见项羽,求订和约。项羽召集军官们商议说:“粮食缺少,想要答应他们的和议。”军官们都说:“好。”项羽就与章邯在洹水南边的殷墟会谈。订完盟约,章邯见了项羽,就流着眼泪,诉说趟高的种种行为。项羽于是封章邯为雍王,安置在楚军中。让长史司马欣担任上将军,统率秦军为先锋。 汉元年,项羽率领诸侯兵三十多万人,一路进军攻占城池,打到河南,接着又到达新安。诸侯军中的官兵过去服徭役或防守边疆路过秦中时,秦中官兵对待他们多有无礼之处,等到秦军投降了诸侯,诸侯军中的官兵们很多乘胜把秦军官兵当奴隶俘虏使唤,随便折磨侮辱秦官吏、士兵。秦军官兵很多人暗地议论说:“章将军等人诈骗我们投降诸侯,如果能够入关破秦,那是大好事;如果不能,诸侯军俘虏我们去东方,秦朝定会杀尽我们的父母妻儿。”将领们暗中查听到这些议论,报告项羽。项羽就召集黥布、蒲将军等人商议说:“秦军官兵人数还很多,内心不服,到关中不听指挥,事情就危险了,不如杀掉他们,而衹和章邯、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等进入秦地。”于是楚军夜间出其不意地坑杀了秦兵二十多万人。 项羽军过函谷关时有兵把守,不能进入。听说沛公已经拿下咸陽,项羽大怒,派当陽君等人攻关。项羽于是进入函谷关,到达戏水西面的鸿门,听说沛公想当关中王,独自占有秦朝府库珍宝。亚父范增也大怒,劝项羽袭击沛公。于是设酒宴让士兵饱餐一顿,准备到第二天交战。项伯是项羽的叔父,向来与张良要好。张良这时跟随沛公,项伯就连夜奔往沛公的军营,把事情都告诉了张良。张良带项伯一起去见沛公,求项伯解除项羽的疑心。次ft,沛公带领一百多骑兵到鸿门拜见项羽,解释说:“封存秦朝府库,退军到霸上以便恭候大王,闭关是为了防备盗贼,不敢违背大王恩德。”项羽杀害沛公的主意已经打消,范增还想杀沛公,多亏张良、樊啥才得幸免。事情详见《高帝纪》。 过了几天,项羽领兵洗劫咸陽,杀了秦朝降王子婴,烧了秦朝宫室,大火三个月不灭;他夺取秦朝的财宝和美女往东而去,秦民大失所望。这时韩生劝说项王道:“关中依恃山河险阻,四面要塞,土地肥沃,可以建都称霸。”项王看到秦朝宫室都已焚烧残破,又思恋家乡要回东方,说:“富贵不回家乡,就如穿着锦绣衣服在夜间行走。”韩生说:“人家说楚国人家是猴子戴人帽,果真如此。”项王听到后,杀掉韩生。 当初,怀王与诸将领约定,先进入潼关的可在关中称王。项羽已经背叛盟约,项王派人请示怀王,怀王说:“按先前约定的办。”项羽说:“怀王是我项家武信君拥立的,他没有什么功劳,怎么能自己专断当盟主立盟约呢?全国初起事时,暂时拥立诸侯后裔为王,以便讨伐秦朝。然而亲自披甲持槍,首先起事,风餐露宿经历三年,灭秦平定天下的,都是各位将相和我的力量啊!怀王尽避无功,仍应分给他土地,尊他为王。”诸将都说:“好。”于是项羽表面上推尊怀王为义帝,说:“古代称王的,拥有领地千单,必定定居在水的上游。”于是把怀王迁徙到长沙,建都郴县。然后划分天下封地让诸侯称王。 项王、范增怀疑沛公想要占有天下,已经和解之后,又顾忌违约,怕诸侯背离,就暗中谋划道:“巴郡、蜀郡道路艰险,秦朝流放的人都在蜀地。”于是说:“巴郡、蜀郡也是关中七地。”因此立沛公为汉王,领有巴郡、蜀郡、漠中。而把关中划为三份,封秦朝降将为王,用以阻挡汉王。封章邯为雍王,领有咸陽以西地区。长史司马欣,前任橾陽狱吏,曾对项梁有过恩德;都尉董翳,原来劝过章邯投降楚军。因此立司马欣为塞王,领有咸陽以束至黄河地区;立董翳为翟王,领有上郡。改封魏王豹为西魏王,领有河东。瑕丘公申陽是张耳亲近之臣,先攻下河南,在黄河边迎接楚军,因此立申陽为河南王。趟将司马印平定河内,屡次立功,立司马印为殷工,领有河内。改封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国张耳向来贤能,又跟随入关,立张耳为常山王,领有趟地。当陽君英布为楚将,常勇冠诸军,立英布为九江王。番君吴芮率领百粤兵协助诸侯,又随从入关,立吴芮为衡山王。义帝的柱国共敖领兵攻南郡,功劳多,立共敖为临江王。改封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臧荼跟随楚军援救趟国,接着跟随入关,立臧荼为燕王。改封齐王田市为胶束王。齐将田都跟着一起援救了趟国,接着跟随入关,立田都为齐王。从前被秦朝灭亡的齐王田建的孙子田安,当项羽正渡河救趟时,攻下了济北几座城市,领兵投降项羽,立田安为济北王。田荣背离项梁,又不肯派兵跟随楚军攻打秦军,因此不封。陈余丢下将印离去,不随入关,但一向知道他贤能,对趟国有功劳,知道他在南皮,因此把南皮周围三县封给他。番君的部将梅锅功劳多,因此封为十万户侯。项王自封为西楚霸王,领有梁楚地区九个郡,建都彭城。 诸侯各自前往封国。田荣得知项羽改封齐王田市到胶束,而立齐将田都为齐王,大怒,不让田市赴胶束,趁势占据齐地反楚,迎头攻击田都。田都逃到楚国。齐王田市畏惧项王,就逃往胶束赴任。田荣发怒,追击到即墨,把他杀了。田荣自立为齐王。授给彭越将军印章,让他在梁地反楚。彭越杀死济北王田安。于是田荣兼并了三齐的土地。这时,汉王回军平定三秦。项羽听说汉王已经兼并丁必中,将要束进,齐国、梁地又背叛他,大怒,于是立原吴县令郑昌作韩王抵抗汉军,命令萧公角等人攻打彭越。彭越打败了萧公角等人。当时,张良招抚韩地,并写信给项王说:“汉王失去了应得的封职,希望得到关中,一如盟约所说,就停止军事行动,不敢束进。”又把齐国、梁地的反叛文告交给项王,项王因此无意西进,而向北进攻齐国。项王向九江王英布征兵,英布称病不去,衹派部将率领几千人前去。连产童二年,玺型暗中指使九辽王英布杀害义帝。陈余暗派张同、夏说游说齐王田荣道:“项羽主宰天下,不公平。如今尽把原来诸侯封在坏地方,而将他的群臣诸将封到好地方,赶走原来的国王赵王,竟使他北居代地,我认为不可以。听说大王起兵,而且不听项羽不合理的命令,希望大王资助我陈余一些兵力,让我去攻打常山,恢复赵王原有领地,让我国做齐国的屏障。”齐王同意了,就派兵去赵国。陈余发动三县全部兵员,与齐军协力攻打常山,大败常山军。张耳逃走,归附汉王。陈余从代地迎接原来的赵王歇返回赵国。趟王因此立陈余为代王。项羽到达城陽,田荣也领兵会战。田荣作战不利,逃到平原,平原民众杀了他。项羽于是北进,烧毁、夷平齐国的城市房屋,全部坑杀了田荣的投降士兵,掳掠了齐国的老弱和妇女。一直打到北海一带,所到之处都被摧残、毁灭。齐人聚集起来反叛项羽。这时,田荣的弟弟田横收集齐国的散兵,得几万人,在城陽反楚。项王因此停留下来,连战多次,没有攻下。 汉王统率五个诸侯国的军队,共五十六万人,束进攻打楚国。项王得知,就命令诸将攻打齐国,而亲自率领精兵三万人南进,从鲁县出胡陵。汉军都已攻入彭城,掳掠财货、珍宝和美女,每天备酒盛会。项王从萧县发起攻击,早晨往东打到彭城,中午时分,大败汉军。汉军全线溃败,接连挤进谷水、泅水。汉兵都向南逃亡到山地,楚军又追击到灵辟东南的睢水边。汉军退却,被楚军挤逼,死亡惨重。汉兵十多万人都掉进了睢水,睢水被堵而不流动。而汉王才得以带几十名骑兵逃走。事见《高帝纪》。太公、吕后从小道寻找汉王,反而碰上了楚军。楚军就把他们一起带回,项羽把他们安置在军营裹。 汉王逐渐聚集各路败军,萧何也发动关中兵士齐赴荣陽,在荣陽南面的京邑、索亭之间作战,挫败了楚军。楚军因此不能越过荣陽西进。漠军驻扎荣陽,修筑甬道,靠它取得敖仓的粮食。汉高帝三年,项王多次侵夺漠军甬道,汉王缺粮,请求讲和,划分荣陽以西归汉。项王想听从讲和,历陽侯范增说:“汉军容易对付了,现在不攻取,以后必定后悔。”项王就和范增急速包围荣陽。汉王忧虑,就给陈平四万两黄金来离间项王君臣关系。详情见《陈平传》。项王因此便怀疑范增,渐渐剥夺他的权力。范增大怒,说:“天下事大体已定,君王自己去干吧!希望您赐给我遣把老骨头,回到家乡去。”项王应许了他。范增启程,还未到彭城,发背疮而死。于是,汉军将领纪信诈称汉王前去降楚,欺骗楚军,因此汉王得以与数十骑从西门逃出。汉王派周苛、枞公、魏豹把守荣陽。汉王向西入关集合部队,又往南跑到宛县、叶县一带,招得九江王英布,边行军边收集逃散士兵。项羽听说后,随即带兵南行。汉王加固壁垒不与他交战。 这时,彭越渡过睢水,与项声、薛公在下邳交战,杀死薛公。于是项羽向东攻打彭越。汉王也率军向北进驻成皋。项羽打跑彭越之后,便带兵西进,攻取了荣陽城,烹杀周苛,杀死枞公,俘获韩王信,然后率军围困成皋。汉王逃出了成皋,独自与滕公脱逃,北渡黄河,奔至修武,到达张耳、韩信军中。楚军随即夺取了成皋。汉王掌握了韩信的部队便停留下来,派卢绾、刘贾渡过白马津,进入楚地,协助彭越在燕县城西击败楚军,烧毁了楚军积蓄的军需,攻占了梁地十几座城池。项羽听说后就对海春侯大司马曹咎说:“小心谨慎地守住成皋,如果汉军挑战,千万不要和他们交战,能够不让他们束进就行了。我十五天内一定平定梁地,再回来同将军会合。”于是率兵东进。 汉王四年,项羽亲自率军去攻打陈留、外黄,外黄没能拿下。外黄人几天后才投降,项王命令所有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到城束,准备坑杀他们。外黄县令的家臣有个儿子,十三岁,前往劝说项王道:“彭越强迫劫持外黄人,外黄人恐惧,因此暂且投降,等待大王。大王到来,又全部坑杀,百姓难道会有归顺之心!从这裹往东,梁地十多个城邑的人都恐惧,不肯投降了。”项王认为他的话有理,就赦免了要坑杀的外黄人。睢陽以束等地人,听到这个情况都争着归顺项王。 汉军果然多次向楚军挑战,楚军不出战。汉军派人辱骂楚军,五六天后,大司马发怒,指挥部队渡泛水。士兵刚渡过半数,汉军出击,大败楚军,尽得楚军财物。大司马曹咎、长史司马欣都在泛水边自刎了。曹咎原是蕲县监狱属官,司马欣原是塞王,项王信任他们。这时项王到睢陽,听说曹咎等兵败,就领兵同转。汉军正在荣肠东面包围了钟整眯,项型率军来到,还军畏惧楚军,全部奔往险要地带。项羽军也驻扎在广武县进行防守,于是做了一张高几案,把刘太公放在上面,通告汉王说:“如果不赶快投降,我就烹杀太公。”汉王说:“我与项王一起面向北接受怀王的命令,相约为兄弟,我的老爹就是你的老爹。定要烹杀你的老爹,那我希望你分给我一杯肉汤。”项王大怒,要杀太公。项伯说:“天下大事不可预料,况且争夺天下的人不顾全家,即使杀了他也没有好处,衹会添祸罢了。”项王听从了他的话。项王便派人对汉王说:“天下纷纷扰扰几年,衹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罢了,希望与汉王挑战决一雌雄,别白白熬苦天下百姓老小啊!”汉王笑着谢绝道:“我宁肯斗智,不能斗力。”项王命令壮士出营挑战。汉军有善于骑马射箭的楼烦胡人,楚兵挑战三个回合,楼烦射手就射杀他们。项王大怒,于是亲自披甲持戟挑战。楼烦射手正要射箭,项王怒目呵叱。楼烦射手眼不敢看,手不敢发射,奔回营垒,再也不敢出来。汉王派人侧面打听,原来挑战的就是项王。汉王大吃一惊。遣时项王就靠近汉王,互相面对广武涧对话,汉王列数项王十大罪状。事情记载在《高帝纪》。项王发怒,埋伏的弓箭手射中了汉王。汉王跑进成皋。 逭时,彭越多次袭击梁地,断绝楚军粮食供给,还有韩信也攻占了齐国,并且将要进攻楚军。项羽派他的侄子项它为大将,龙且为副将,救援齐国。韩信击败并杀死龙且,追击败军到了成陽县,俘虏了齐王田广。韩信趁机自立为齐王。项羽听到这个消息,恐惧起来,便派武涉前往劝降韩信。事情记载在《韩信传》。 造时,汉关中派出的士兵大量增加,粮多,项王兵疲粮少。汉王派遣侯公前往游说项王,项王就跟汉王订约:平分天下,划鸿沟以西的地方属汉国,鸿沟以束的地方属楚国,归还汉王的父母妻儿。约定后,项羽收兵束归。汉王五年,汉军进兵追击项羽军,到达固陵县,又被项羽打败。汉王用张良计策,调集齐王韩信、建成侯彭越的部队,又让刘买率兵入楚地,包围寿春。大司马周殷背叛楚国,率领九江全部士兵追随刘买,迎接黥布,与齐国、梁国等诸侯全部会合起来。 项羽军队在垓下筑起营垒,兵少粮尽,汉军及诸侯兵重重包围楚军。晚上听到汉军四面都唱着楚歌,项羽就大惊道:“汉军都已经得到楚的土地了吗?为什么楚人这么多!”于是起身,在营帐中饮酒。有位美人姓虞,经常受宠随从;有匹骏马名叫骓,经常骑它。这时项羽慷慨悲歌,自己作诗吟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唱了几遍,美人伴唱。项羽泪下数行,侍从人员也都哭泣,不忍抬头观看。 造时,项羽就上马,部下壮士骑马相随的有八百多人,当夜突围往南,飞马奔驰。天明,汉军才发觉,命令骑将灌婴率领五千骑兵追赶。项羽渡过淮河,骑兵能跟得上的一百多人而已。项羽到达陰陵,迷失了道路,问一个农夫,农夫骗他说:“往左。”往左,便陷进了大沼泽地,因此汉军追上了。项羽又领兵东奔,到达束城,衹有二十八个骑兵了。汉军骑兵追赶的有几千人。项羽自己料想不能逃脱,对他的骑兵们说:“我起兵到现在八年了,身经七十多次战斗,我对抗的敌人都要败亡,我打击的敌人都要降服,不曾败阵,这才霸有天下。然而今天终于困在这裹,这是上天要灭亡我,并非作战的过错。今天一定决死,愿为诸君痛快一战,一定接连三次获胜,斩将,砍旗,然后战死。让诸君知道是上天要灭亡我,并不是作战的过错。”于是把他的人马分为四队,向四方冲杀而队形成圜阵,兵器利刃都向外指。汉军已重重包围。项羽对他的骑兵们说:“我为诸位斩他一将。”命令骑兵们四面奔驰而下,约定到山的束边分三处集合。于是项羽大声呼喊奔驰而下,漠军都随之溃散,于是就斩杀了一员汉将。这时杨喜任郎骑,追赶项羽,项羽回头怒目呵叱,杨喜本人和马都受惊吓,退避好几里地。项羽与骑士们分三处会合。汉军不知道项羽在哪裹,就分为三路,重新包围。项羽继续奔驰,又斩杀一名汉军都尉,杀掉数十上百人。又聚集他的骑兵,仅损失两名而已。项羽就问骑兵们道:“怎么样?”骑兵们都敬服地说:“正像大王说的一样。” 这时,项王就带兵向东,要渡乌江。乌江亭长停船靠岸等着他,对项羽说:“江束虽小,土地纵横千里,民众几十万,也足以称王了。希望大王急速渡江。现在祇我有船,漠军来到,无船渡江。”项王笑着说:“上天要灭亡我,我渡江干什么呢!况且我和江束子弟八千人渡江西征,如今没有一个人返回,纵使江束父老怜爱而以我为王,我有什么面目去见他们?纵使他们不说,难道我内心深处不感到惭愧吗!”于是对亭长说:“我知道您是一位厚道的人。我骑这匹马五年了,所向无敌,曾经一日行走千里,不忍杀掉,把它送给您吧!”于是命令骑兵下马步行,手持短兵器交战。仅项籍杀死的汉军就有几百人,项羽身上也受伤十多处。回头看见汉军骑司马吕马童说:“你不是我的熟人吗?”吕马童面对项王,指给王翳说:“造就是项王!”项王就说:“我听说汉王悬赏干金买我的头,封邑万户。我给你们一些恩德吧!”就自刎而死。王翳取下项羽头。其他人互相践踏争夺项羽躯体,相互残杀的几十个人。到最后,杨喜、吕马童、郎中吕胜和杨武各得项羽一肢体。所以划分封地,封五人都为列侯。 汉王按鲁公封号把项羽埋葬在谷城。项氏各支系都不诛杀。封项伯等四人为列侯,赐姓刘氏。 赞曰:以前买谊的《过秦论》说:秦孝公占据觳山、函谷关那样牢固的天险,拥有雍州广大地区,君臣固守着自己的根据地,以窥探图取周朝的政权,有席卷天下、包举字内、囊括四海、并吞八方的决心。在此时,商鞅辅佐他,对内建立法令和制度,奖励耕织生产,整顿防守与作战的军备,对外实行连横而挑唆其他诸侯国互相争斗。于是秦人不费力而取得黄河以西大片土地。 秦孝公死后,惠文王、武王、昭襄王继承旧业,遵循先人遣策,南取漠中,西占巴蜀,向东割取诸侯肥沃的土地,夺得形势险要的州郡。诸侯各国深感惶恐不安,便结为同盟而图谋削弱秦国,他们不惜以珍贵物品、贵重宝货与肥沃土地,用以罗致天下人才。他们联合会盟一致抗秦。当此之时,齐国有孟尝君,赵国有平原君,楚国有春申君,魏国有信陵君。造四位贤人,都明智而讲忠信,宽厚而人,尊敬贤者而重视人才,各国联盟结约,会合了韩、魏、燕、赵、宋、卫、中山等国军队。于是六国的才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流为之出谋划策,有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一班人奔走联络,吴起、孙膑、带他、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趟奢这些人统率军队。曾经以十倍于秦国的土地、百万大军,登上函谷关而进攻秦国。秦国打开关门迎击敌军,然而九国的军队却逃跑而不敢前进。秦国没有丢弃一根箭镞的耗费,诸侯各国就已疲惫不堪了。于是合纵瓦解,条约败毁,争相割让土地贿赂秦国。秦国便有充裕的力量来利用各诸侯国的弊端,追击逃散、驱逐败兵,战场上倒伏着百万尸体,流血把盾牌都漂浮起来了。凭藉有利地势,利用方便时机,宰割整个天下,分裂各国领土,于是强国请求归附,弱国入朝称臣。 延续到孝文王、庄襄王,他们在位的日子很短,国家没有发生大事。 到了秦始皇,壮大了父祖六代的丰功伟业,挥动长鞭而驾驭天下,并吞东西二周而灭亡诸侯各国,登上帝位而掌握着统治全国的大权,手持棍杖以鞭笞天下,威震四海。向南夺取百粤地区,设立桂林郡、象郡。百粤的君长们颈系绳索,俯首听命,任凭秦朝官吏驱使。又派蒙恬到北方修筑长城驻守边塞,逐退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蹂躏中原,六国遗留下的士人也不敢兴兵作复仇的举动。于是,秦始皇就废弃先王治理国家的办法,焚毁诸子百家之书,以愚弄平民百姓。拆毁六国名城,杀死各国的豪杰俊士,收缴天下兵器集中于咸陽,销毁刀槍箭镞,铸造铜人十二个,以削弱天下人民的反抗。然后,据守茎山作为城垣,凭藉童回作为防护的城濠,高据亿丈坚城,下临无底的深溪以作坚固屏障。良将强弩,防守着军事要冲之处,忠实臣子和精锐兵卒,装备着锋利的兵器,把守着关口而盘问着往来行人。天下已经平定,秦始皇的心里,白以为关中形势险固,有金城千里,这是子子孙孙相继称帝的万世基业。 秦始皇已死,余威仍然震慑边远地区。然而,像陈涉住着瓮做窗户、绳拴门轴那样陋屋的穷汉,为人耕种的雇农,发配戍边的刑徒,才能不及中等人,没有孔子、墨子的智慧,也没有陶朱、猗顿一样的财富。一旦投身到士兵行列,起事于戍卒之中,带领疲惫乌合的戍卒,统率几百人的队伍,掉转矛头而攻秦。他们斩削树木当兵器,高举竹竿当旗帜,天下之人如风云一样聚集响应。携带粮食,如影随形一样参加起义,殷山以东广大地区的豪杰之士同时起兵,因而灭亡了秦朝王室。 再说秦的天下没有缩小变弱,雍州的地利和殷山、函谷关的险要坚固一如既往。陈涉的地位和威望,并没有齐、楚、燕、趟、韩、魏、宋、卫、中山的国君那么高;锄头、戟柄并不比钩戟和长矛更锋利;发配戍边的那几百人,远不如当年九国的军队那么强大;深谋远虑,行军与作战指挥的艺术,无法和以往的将帅媲美。然而成功失败变化不同,功业完全相反。为什么呢?试想使当年觳山以东的诸侯国与陈胜量长短、测大小,比较权势,衡量实力,则不可能同曰而语,相提并论。然而,秦国当年凭藉区区地盘,发展为有万乘战车的强国,抑制其他八州而使诸侯都来朝拜,这中间经历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最后以天下为家,以觳山、函谷关为宫墙。可是,陈胜一人首先发难,而秦的宗庙全被摧毁,秦皇帝二世、子婴被人杀死,为天下人耻笑,这是为什么呢?在于仁义不施,而攻取与守成的形势不同了。 周生曾说遇,“舜的眼睛有双瞳子”,又听说项羽也有双瞳子,项羽难道是舜的后裔吗?为什么这样突然兴起呢?秦朝政令失误,陈涉首先发难,英雄豪杰蜂拥而起,互相争斗,数不胜数。可是项羽没有尺寸的封地,却在民间乘势而起,经历三年,就率领五国诸侯灭亡秦朝,分裂天下而威震海内,封立王侯,政令由项羽发布,号称霸王,王位虽然没有善终,近古以来是没有出现过的。等到他背叛“先入关者称王关中”的盟约,怀念楚国束归,驱逐义帝,埋怨诸侯王们背叛自己,他的处境就艰难了。自负战功,逞个人的智能而不效法古代圣贤,开始认为自己在干霸王的事业,要用武力征伐来经营天下,其结果是五年时间就亡了国,死在束城,还不觉悟,不责备他自己的过失,竟然说“天要亡我,不是作战用兵的过错”,岂不是荒谬吗! 卷三十二 张耳陈馀传 第二 (张耳,陈余) 【原文】 张耳,大梁人也,少时及魏公子毋忌为客。尝亡命游外黄,外黄富人女甚美,庸奴其夫,亡邸案客。父客谓曰:“必欲求贤夫,从张耳。”女听,为请决,嫁之。女家厚奉给耳,耳以故致千里客,宦为外黄令。 陈馀,亦大梁人,好儒术。游赵苦陉,富人公乘氏以其女妻之。馀年少,父事耳,相与为刎颈交。 高祖为布衣时,尝从耳游。秦灭魏,购求耳千金,馀五百金。两人变名姓,俱之陈,为里监门。吏尝以过笞馀,馀欲起,耳摄使受笞。吏去,耳数之曰:“始吾与公言何如?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馀谢罪。 陈涉起蕲至陈,耳、馀上谒涉。涉及左右生平数闻耳、馀贤,见,大喜。陈豪桀说涉曰:“将军被坚执锐,帅士卒以诛暴秦,复立楚社稷,功德宜为王。”陈涉问两人,两人对曰:“将军瞋目张胆,出万死不顾之计,为天下除残。今始至陈而王之,视天下私。愿将军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国后,自为树党。如此,野无交兵,诛暴秦,据咸陽以令诸侯,则帝业成矣。今独王陈,恐天下解也。”涉不听,遂立为王。 耳、馀复说陈王曰:“大王兴梁、楚,务在入关,未及收河北也。臣尝游赵,知其豪桀,愿请奇兵略赵地。”于是陈王许之,以所善陈人武臣为将军,耳、馀为左右校尉,与卒三千人,从白马渡河。至诸县,说其豪桀曰:“秦为乱政虐刑,残灭天下,北为长城之役,南有五领之戍,外内騷动,百姓罢敝,头会箕敛,以供军费,财匮力尽,重以苛法,使天下父子不相聊。今陈王奋臂赤天下倡始,莫不向应,家自为怒,各报其怨,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守尉。今以张大楚,王陈,使吴广、周文将卒百万西击秦,于此时而不成封侯之业者,非人豪也。夫因天下之力而攻无道之君,报父兄之怨而成割地之业,此一时也。”豪桀皆然其言。乃行收兵,得数万人,号武信君。下赵十余城,余皆城守莫肯下。乃引兵东北击范陽。范陽人蒯通说其令徐公降武信君,又说武信君以侯印封范陽令。语在《通传》。赵地闻之,不战下者三十余城。 至邯郸,耳、馀闻周章军入关,至戏却;又闻诸将为陈王徇地,多以谗毁得罪诛。怨陈王不以为将军而以为校尉,乃说武臣曰:“陈王非必立六国后。今将军下赵数十城,独介居河北,不王无以填之。且陈王听谗,还报,恐不得脱于祸。愿将军毋失时。”武臣乃听,遂立为赵王。以馀为大将军,耳为丞相。使人报陈王,陈王大怒,欲尽族武臣等家,而发兵击赵。相国房君谏曰:“秦未亡,今又诛武臣等家,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贺之,使急引兵西击秦。”陈王从其计,徙系武臣等家宫中,封耳子敖为成都君。使使者贺赵,趣兵西入关。耳馀说武臣曰:“王王赵,非楚意,特以计贺王。楚已灭秦,必加兵于赵。愿王毋西兵,北徇燕、代,南收河内以自广。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必不敢制赵。”赵王以为然,因不西兵,而使韩广略燕,李良略常山,张黡略上党。 韩广至燕,燕人因立广为燕王。赵王乃与耳、馀北略地燕界。赵王间出,为燕军所得。燕囚之,欲与分地。使者往,燕辄杀之,以固求地。耳、馀患之。有厮养卒谢其舍曰:“吾为二公说燕,与赵王载归。”舍中人皆笑曰:“使者往十辈皆死,若何以能得王?”乃走燕壁。燕将见之,问曰:“知臣何欲?”燕将曰:“若欲得王耳。”曰:“君知张耳、除馀何如人也?”燕将曰:“贤人也。”曰:“其志何欲?”燕将曰:“欲得其王耳。”赵卒笑曰:“君未知两人所欲也。夫武臣、张耳、陈馀,杖马箠下赵数十城,亦各欲南面而王。夫臣之与主,岂可同日道哉!彼其势初定,且以长少先立武臣,以持赵心。今赵地已服,两人亦欲分赵而王,时未可耳。今君囚赵王,念此两人名为求王,实欲燕杀之,此两人分赵而王。夫以一赵尚易燕,况以两贤王左提右挈,而责杀王,灭燕易矣。”燕以为然,乃归赵王。养卒为御而归。 李良已定常山,还报赵王,赵王复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陉,未能前。秦将诈称二世使使遗良书,不封,曰:“良尝事我,得显幸,诚能反赵为秦,赦良罪,贵良。”良得书,疑不信。之邯郸益请兵。未至,道逢赵王姊,从百余骑。良望见,以为王,伏谒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将,使骑谢良。良素贵,起,惭其从官。从官有一人曰:“天下叛秦,能者先立。且赵王素出将军下,今女儿乃不为将军下车,请追杀之。”良以得秦书,欲反赵,未决,因此怒,遣人追杀王姊,遂袭邯郸。邯郸不知,意杀武臣。赵人多为耳、馀耳目者,故得脱出,收兵得数万人。客有说耳、馀曰:“两君羁旅,而欲附赵,难可独立;立赵后,辅以谊,可就功。”乃求得赵歇,立为赵王,居信都。 李良进兵击馀,馀败良。良走归章邯。章邯引兵至邯郸,皆徙其民河内,夷其城郭。耳与赵王歇走入臣鹿城,王离围之。馀北收常山兵,得数万人,军巨鹿北。章邯军巨鹿南棘原,筑甬道属河,饷王离。王离兵食多,急攻巨鹿。巨鹿城中食尽,耳数使人召馀,馀自度兵少,不能敌秦,不敢前。数月,耳大怒,怨馀,使张黡、陈释往让馀曰:“始吾与公为刎颈交,今王与耳旦暮死,而公拥兵数万,不肯相救,胡不赴秦俱死?且什有一二相全。”馀曰:“所以不俱死,欲为赵王、张君报秦。今俱死,如以肉喂虎,何益?”张黡、陈释曰:“事已急,要以俱死立信,安知后虑!”馀曰:“吾顾以无益。”乃使五千人令张黡、陈释先尝秦军,至皆没。 当是时,燕、齐、楚闻赵急,皆来救。张敖亦北收代,得万余人来,皆壁馀旁。项羽兵数绝章邯甬道,王离军乏食。项羽悉引兵渡河,破章邯军。诸侯军乃敢击秦军,遂虏王离。于是赵王歇、张耳得出巨鹿,与馀相见,责让馀,问:“张黡、陈释所在?”馀曰:“黡、释以必死责臣,臣使将五千人先尝秦军,皆没。”耳不信,以为杀之,数问馀。馀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岂以臣重去将哉?”乃脱解印绶与耳,耳不敢受。馀起如厕,客有说耳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今陈将军与君印绶,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耳乃佩其印,收其麾下。馀还,亦望耳不让,趋出。耳遂收其兵。馀独与麾下数百人之河上泽中渔猎。由此有隙。 赵王歇复居信都。耳从项羽入关。项羽立诸侯,耳雅游,多为人所称。项羽素亦闻耳贤,乃分赵立耳为常山王,治信都。信都更名襄国。 馀客多说项羽:“陈馀、张耳一体有功于赵。”羽以馀不从入关,闻其在南皮,即以南皮旁三县封之。而徙赵王歇王代。耳之国,馀愈怒曰:“耳与馀功等也,今耳王,馀独侯!”及齐王田荣叛楚,馀乃使夏说说田荣曰:“项羽为天下宰不平,尽王诸将善地,徙故王王恶地,今赵王乃居代!愿王假臣兵,请以南皮为扞蔽。”田荣欲树党,乃遣兵从馀。馀悉三县兵,袭常山王耳。耳败走,曰:“汉王与我有故,而项王强,立我,我欲之楚。”甘公曰:“汉王之入关,五星聚东井。东井者,秦分地。先至必王。楚虽强,后必属汉。”耳走汉。汉亦还定三秦,方围章邯废丘。耳谒汉王,汉王厚遇之。 馀已败耳,皆收赵地,迎赵王于代,复为赵王,赵王德馀,立以为代王。馀为赵王弱,国初定,留傅赵王,而使夏说以相国守代。 汉二年,东击楚,使告赵,欲与俱。馀曰:“汉杀张耳乃从。”于是汉求人类耳者,斩其头遗馀,馀乃遣兵助汉。汉败于彭城西,馀亦闻耳诈死,即背汉。汉遣耳与韩信击破赵井陉,斩馀泜水上,追杀赵王歇襄国。 四年夏,立耳为赵王。五年秋,耳薨,谥曰景王。子敖嗣立为王,尚高祖长女鲁元公主,为王后。 七年,高祖从平城过赵,赵王旦暮自上食,体甚卑,有子婿礼。高祖箕踞骂詈,甚慢之。赵相贯高、赵午年六十余,故耳客也,怒曰:“吾王孱王也!”说敖曰:“天下豪桀并起,能者先立,今王事皇帝甚恭,皇帝遇王无礼,请为王杀之。”敖啮其指出血,曰:“君何言之误!且先王亡国,赖皇帝得复国,德流子孙,秋毫皆帝力也。愿君无复出口。”贯高等十余人相谓曰:“吾等非也。吾王长者,不背德。且吾等义不辱,今帝辱我王,故欲杀之,何乃污王为?事成归王,事败独身坐耳。” 八年,上从东垣过。贯高等乃壁人柏人,要之置厕。上过欲宿,心动,问曰:“县名为何?”曰:“柏人。”“柏人者,迫于人!”不宿,去。 九年,贯高怨家知其谋,告之。于是上逮捕赵王诸反者。赵午等十余人皆争自刭,贯高独怒骂曰:“谁令公等为之!今王实无谋,而并捕王;公等死,谁当白王不反者?”乃槛车与王诣长安。高对狱曰:“独吾属为之,王不知也。”吏榜笞数千,刺{葑心},身无完者,终不复言。吕后数言张王以鲁元故,不宜有此。上怒曰:“使张敖据天下,岂少乃女乎!”廷尉以贯高辞闻,上曰:“壮士!谁知者,以私问之。”中大夫泄公曰:“臣素知之,此固赵国立名义不侵为然诺者也。”上使泄公持节问之箯舆前。卬视泄公,劳苦如平生欢。与语,问:“张王果有谋不?”高曰:“人情岂不各爱其父母妻子哉?今吾三族皆以论死,岂以王易吾亲哉!彼为王实不反,独吾等为之。”具道本根所以、王不知状。于是泄公具以报上,上乃赦赵王。 上贤高能自立然诺,使泄公赦之,告曰:“张王已出,上多足下,故赦足下。”高曰:“所以不死,白张王不反耳。今王已出,吾责塞矣。且人臣有篡弑之名,岂有面目复事上哉!”乃仰绝亢而死。 敖已出,尚鲁元公主如故,封为宣平侯。于是上贤张王诸客,皆以为诸侯相、郡守。语在《田叔传》。及孝惠、高后、文、景时,张王客子孙皆为二千石。 初,孝惠时,齐悼惠王献城陽郡,尊鲁元公主为太后。高后元年,鲁元太后薨。后六年,宣平侯敖薨。吕太后立敖子偃为鲁王,以母为太后故也。又怜其年少孤弱,乃封敖前妇子二人;寿为乐昌侯,侈为信都侯。 高后崩,大臣诛诸吕,废鲁王及二侯。孝文即位,复封故鲁王偃为南宫侯。薨,子生嗣。武帝时,生有罪免,国除。元光中,复封偃孙广国为睢陵侯。薨,子昌嗣。太初中,昌坐不敬免,国除。孝平元始二年,继绝世,封敖玄孙庆忌为宣平侯,食千户。 赞曰:张耳、陈馀,世所称贤,其宾客厮役皆天下俊桀,所居国无不取卿相者。然耳、馀始居约时,相然信死,岂顾问哉!及据国争权,卒相灭亡,何乡者慕用之诚,后相背之盭也!势利之交,古人羞之,盖谓是矣。 【白话文】 张耳,大梁人。他年轻时曾是魏公子毋忌的食客。后来曾因丢掉户籍隐姓埋名流浪到外黄。外黄有一有钱人家的女儿长得非常美丽,看不起她的丈夫,因此她偷偷逃到父亲过去的一位宾客家中。她父亲的宾客说:“你一定要嫁个好丈大,就嫁给张耳吧。”于是,她听从了这个建议,断绝了与前夫的关系,嫁给了张耳。这个女子家裹奉送了很多钱财给张耳,使他能广交宾客,并当了外黄县令。 陈余也是大梁人,爱好儒学。他曾几次到过赵国的苦陉,那儿的富户公乘氏把女儿嫁给了他。陈余年纪小,他把张耳当做父辈看待,二人结下了生死之交。 高祖还是平民时,曾经跟张耳有过交往。秦消灭了魏国后,悬赏千金抓张耳,五百金抓陈余。于是,二人改姓换名,一起来到陈地充当地位低贱的守门小卒。有一次里中小吏认为陈余犯了过错用鞭子打他,陈余不服气,想要起来反抗,张耳暗中踩陈余的脚,让他忍受责打。小吏走了,张耳责备陈余说:“当初我是怎么对你说的?如今受了一点点的侮辱就想和一个小吏拼命?”陈余承认了错误。 陈涉在蕲县起义,攻入陈地,张耳、陈余通报姓名,求见陈涉。陈涉和他的亲信乎素多次听说张耳、陈余贤能,见到他们二人,非常高兴。 陈县的豪杰劝陈涉道:“将军你身披坚甲,手持利刃,统率军队讨伐暴秦,重建了楚国的社稷,功德无量,应当立为楚王。”陈涉问张、陈二人对此怎么看,他们回答:“将军你威猛英勇,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为天下百姓除害。现在刚刚到陈就自立称王,在天下人面前显露自己的私心。希望将军不要称王,赶快带领部队西进,派人立六国的后裔,为自己树立党羽。这样,不用打仗,就可消灭暴秦,你就可占据咸陽向各地诸侯发号施令,称帝的大业就可告成。若现在单单在陈县称王,恐怕天下人会离心离德。”陈涉不听,于是自立为干。 张耳、陈余又劝陈王说:“大王从梁、楚发动起义,为的是攻入关中,无暇攻取河北的地方。我们曾经到过赵国,同赵国的豪杰很熟悉,请让我们带领一支队伍,出其不意地攻占赵国的领地。”陈王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派他赏识的陈地人武臣担任将军,张耳、陈余为左右校尉,带领三千兵士,在白马津渡过黄河,来到河北各县,对那裹的豪杰说:“秦国施行暴政酷刑,残害天下百姓,北边有修筑长城的徭役,南边有征伐五岭的兵卒,内外騷动不安,百姓疲惫不堪。横征暴敛,供作军费,百姓财尽力乏,再加上严酷的刑法,致使天下父子不得相保。现在陈王高举义旗,倡导天下,百姓无不响应。家家愤而起来,发泄他们的怨恨,各县的县令和县丞被杀,各郡杀死郡守和郡尉。现在建立起了大楚政权,在陈县称王,派吴广、周文率百万大军向西进发,进攻秦国。在这种情形下,不能成就封侯功业的人,就不是人间豪杰。以天下百姓的力量来攻击那些没有仁义的君主,为父兄报仇,而完成拥有土地独霸一方的功业,现在正是好机会。”豪杰们都认为这话很对。于是一边行军一边扩充军队,又增加了几万名兵士,武臣自号为武信君。他们攻克趟地十多个城邑,其余的则据城防守,拒不投降。于是率军向东北方向进攻范陽。范陽人蒯通劝县令徐公向武信君投降,又劝武信君封范陽县令为侯。其事记载在《蒯通传》中。赵地听说了这件事,没有打仗而投降的有三十多个城邑。 来到邯郸,张耳、陈余听说周章的军队进关,攻到戏地败退下来了;又听说各路将军为陈王攻城略地,却因别人在陈王面前进浅言而被杀。加之张耳、陈余抱怨陈王不任命他们两个作将军,而让他们作校尉,于是向武臣献计:“陈王不一定立六国的后代为王。如今将军攻占了趟地的数十个城池,单独驻守在河北,不称王恐怕难以统治。况且陈王听信了谗言,令你回陈,恐怕你摆脱不了灾难。希望将军不要失掉这个机会。”武臣采纳了这个建议,于是自立为赵王。任命陈余为大将军,张耳为丞相。 武臣派人报告了陈王,陈王大怒,要诛杀武臣他们的家族,再派兵攻打趟。陈王的相国房君进谏说:“秦还没有消灭,现在又杀武臣等人的家人,这等于又树立了一个如秦国的敌人了。不如乘势派人向他们道贺,让武臣立即率军西进,攻打秦国。”陈王听从了他的计略,衹把武臣等人的家属软禁在宫中,封张耳的儿子张敖为成都君,派使者向赵国庆贺,催促赵军赶快西向入关。张耳、陈余劝武臣说:“大王你在赵国称王,不是出于楚的愿望,不过是出于权宜之计才来贺王。楚国祇要消灭了秦,肯定会出兵攻趟。希望趟王不要向西出兵,而要在北边攻占燕国、代国,南边攻取河内,以扩大本国的领土。如果赵在南边有黄河据守,北方有燕国、代国,即使楚战胜了秦,也不敢出兵攻占趟。”赵王认为这话很对,不发兵西向,却派韩广攻燕,李良攻常山,张餍攻上党。 韩广进入燕,燕国人拥立他为燕王。赵王就和张耳、陈余率部队驻扎在燕的边界,准备攻燕。趟王有次外出,被燕军捉到。燕国将领把趟王关起来当作人质,要求趟国割地给燕,才肯归还赵王。赵派去的使者,都被燕国杀了,坚持要让赵国割地。张耳、陈余对此感到忧虑。军中有个仆役对他同室的人说:“我去替二公出使说服燕,能同赵王一起回来。”同室人都笑他道:“派去的使者每次都被杀了,你怎么能救得了趟王呢?”他就来到燕军大营,燕军主将接见,仆役问燕将说:“知道我想干什么吗?”燕将回答:“想要回你们的赵王。”问:“你知道张耳、陈余是什么样的人吗?”燕将说:“贤能的人。”又问:“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吗?”燕将答:“想救回他们的趟王。”赵国的仆役笑着说:“你不知他们二人真正的想法。当初武臣、张耳、陈余没有用兵打仗就拿下了趟国的几十个城邑,他们三人都想登上王的宝座。君和臣的地位怎么能相比呢?考虑到大势刚刚稳定下来,便以年龄的大小先立武臣为王,来安定赵国的民心。现在趟国已经安定,他们二人也想分割趟地而自立为王,但机还未成熟。现在你把趟王囚禁起来,他们二人表面上是救趟王,实际上则希望燕国把赵王杀了,他们才能分赵地而称王。以赵国的实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战胜燕国,何况两个贤王联合起来。以杀死趟王的罪名来讨伐燕国,燕国很快就会被灭掉了。”燕将认为他的话有道理,于是放还赵王。仆役亲自驾车同赵王一起回来。 李良占领常山后,回来向趟王报告,趟王又命李良攻占太原。李良率兵到石邑,因秦国在井陉重兵把守,难以前进。秦军的主将谎称秦二世派使者送给李良一封信,信没有封口,信中写道:“李良曾经跟随我,我很重用他,如果李良能反赵而归顺秦,一定赦免李良的罪过,还要给他高官厚禄。”李良看到逭封信,也很怀疑。不相信它。就回了邯郸,准备请求派军队支援。途中碰见趟王的姐姐,后面跟着一百多人马。李良远远看见,以为是赵王,跪伏在道路旁边。赵王的姐姐喝醉了酒,不知他是位大将,派了一个骑士答谢李良。李良一向很有地位,起来后,觉得自己在部属面前失了面子。有一个随从说:“天下人都反对秦,谁有能力谁先称王。况且趟王的地位一向就在将军之下,如今他们家的女孩子见到将军竟敢不下车行礼,请让我们追赶把她杀了!”李良因为得到秦国的信,有反赵的想法却犹豫不决。听了这话大怒,立即派人追杀赵王的姐姐,并率领军队,攻击邯郸。邯郸丝毫没有防备,李良竞把武臣给杀了。趟国有很多人为张耳、陈余通风报信,因此才得逃脱,他们收拾残余的趟军,会集了几万人马。有位宾客劝张耳、陈余道:“你们二位是他乡人,要想使赵地人归附,难以做到。不如立六国时赵王的后代为王,以辅助他的名义完成复趟大业。”于是找到赵的后代趟歇,把他立为趟王,居住在信都。 李良举兵进攻陈余,被陈余打败。李良逃到秦将章邯那儿。章邯率军到邯郸,把那裹的老百姓迁往河内,将邯郸城夷为平地。张耳和趟王趟歇一起逃到钜鹿城后,被王离包围。陈余在北边收集了常山的军队,增加了几万人,驻守在钜鹿以北。章邯驻守在钜鹿以南的棘原,在河上筑起了一条通道,为王离运送军粮。王离的军队粮食充足,立即攻击钜鹿,而钜鹿城中粮食吃完了,张耳多次派人要陈余出兵解围,陈余认为自己兵力太少,不能和秦兵抗衡,不敢发兵。被围几个月,张耳大怒,怨恨陈余,又派张餍、陈释去责备陈余说:“当初我与你是生死之交的朋友,现在赵王和我性命攸关,你拥兵数万,却不肯救助我们,为什么不冲向秦军,和我们一起就死呢?也许这样还有一线生还的希望。”陈余说:“我不想一起送死,是想为了替赵王和张君报仇。现在如果都去送死,等于是把肉送到虎口中去,又有什么好处呢?”张魇、陈释说:“现在情况紧急,衹能以同生死来守信,哪还管以后的什么事?”陈余说:“我死了没关系,但有什么益处呢?”于是派了五千人,由张餍、陈释率领试攻秦军,结果全军覆没。 那时候,燕、齐、楚听到赵王告急的消息,都来援助。张敖也在北边收复了代地,收编了一万多人,在陈余军的附近安营扎寨。项羽的军队多次阻断了章邯的通道,致使王离军队缺乏粮草。项羽全军渡河,打败了章邯的军队。各路诸侯军这才敢出击秦军,抓住了王离。张耳、趟歇才被从钜鹿救出,张耳与陈余一见面就责备陈余,询问张魇、陈释在什么地方。陈余说:“张魇、陈释要求我与秦军拼死,我让他们带领五千人去攻击秦军试试,结果全军覆灭。”张耳不相信,认为是陈余把此二人杀了,多次责问陈余。陈余生气地说:“没想到你对我的怨恨这么深!你以为我舍不得这个将军头衔吗?”于是解下印绶要还给张耳,张耳不肯接受。陈余去厕所时,有位宾客劝张耳说:“听说天赐的而不接受,那是没有好后果的。现在陈余把印绶给你,如不接受,违背天意是不吉祥的。赶快接受吧!”张耳于是佩带陈余的印绶,收编了陈余的部下。陈余回来看到这情形,抱怨张耳不肯辞让,气愤地走了。张耳于是接收了陈余的军队。陈余和他的手下亲信数百人到黄河沿岸的湖沼中从事打猎捕鱼的生活。从此张耳、陈余之间也就有了怨恨。赵王赵歇又回到了信都。张耳跟随项羽入关。项羽分封诸侯时,张耳交友很广,很多人称赞他。项羽平常也听说张耳贤能,于是从赵国中分出一地,封张耳为常山王,建都信都,信都改名为襄国。 陈余的旧宾客纷纷向项羽说:“陈余、张耳同样都为赵国立下了功劳。”项羽认为陈余没有跟随他入关,听说他现在在南皮,就以南皮附近的三个县封给陈余,并且把趟王趟歇改封为代王,都城迁移到代县。 张耳回封国,陈余愈加气愤地说:“张耳和我功业相等,现在他被封为王,我才被封为侯。”齐国田荣背叛楚国时,陈余派使者夏说劝田荣说:“项羽为天下的主宰者,却不公平,给其他的王和将军都分封了好地,却把趟王迁到不好的地方,至今趟王还居住在代县!希望你能借我一些兵力,愿把南皮作为藩屏。”田荣正想树立党羽,就派兵给陈余。陈余征集三县兵士,攻击常山王张耳。张耳兵败而逃,说:“汉王和我有交情,但项羽的势力强大,我又是项王封立的,我打算到楚国去。”甘公说:“汉王入关时,天上五星聚于东井。束井是秦的分地,先到的必成霸业。楚现在虽然强大,但天下最终还是属于汉。”于是张耳逃到汉。汉王率兵平定了三秦,正把章邯围在废丘。张耳拜谒汉王,汉王对他非常优厚。 陈余打败张耳,收复了全部趟地,把趟王从代县接回来,仍旧为趟王。赵王感激陈余,把他封为代王。陈余认为赵王弱,国初定,留下来辅佐赵王,而派相国夏说驻守代。 汉二年,汉王束进攻击楚国,派人通报赵,请趟发兵一起攻楚。陈余说:“衹有汉杀了张耳我才出兵。”于是汉王找了一个长相和张耳相像的人,将他杀了,把人头送给陈余,陈余于是出兵援助漠。结果汉军在彭城西被楚军打败,陈余又听说了张耳假死的事,就背叛了漠。汉派张耳和韩信攻克了赵的井陉,在泜水边把陈余杀了,追至襄国把趟王趟歇杀了。 四年夏,漠立张耳为趟王。五年秋,张耳去世,汉封其谧号为景王。其子张敖继承王位,娶高祖的长女鲁元公主为王后。 漠七年,高祖从平城到赵,趟王早晚亲自侍奉饮食,态度很谦卑,颇有子婿的礼貌。高祖却坐在那裹大声呼喝叱责,非常轻慢他。趟丞相贯高、赵午已六十多岁,本是张耳过去的门客,生气地说:“我们的趟王真是一个懦弱的王呀!”劝张敖道:“天下豪杰纷起,有才能的先立为王。现在你对高祖非常恭顺,而高祖对你则没有礼貌,请让我们替你把他杀了。”赵王听了把手指咬出血来,说:“你们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的父亲亡了国,是高祖帮助他复国,德泽流被子孙后代,这一切都是皇帝的力量。希望你们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贯高等十几人互相议论说:“是我们错了。我们的王是个忠厚的长者,不肯背德负恩。但我们不能忍受侮辱,现在高祖侮辱我们的赵王,所以要把他杀掉,这和我们的王又有何牵连呢?如果事情成功了,替王出了121气;如果事情失败了,那就由我们自己承担罪责好了。” 汉八年,高祖从束垣经过趟国。贯高等派人隐藏在柏人县馆舍的夹壁中,准备伺机杀掉壶祖。高祖到了柏人想留宿,忽然心有所动,问道:“这是什么县?”答:“柏人县。”直担说:“柏人就是被人所迫也。”于是没有留宿便走了。汉九年,贯高的仇人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告发了他。于是高祖逮捕了赵王等企图谋反的人。趟午等十几人都争相刎颈自杀,祇有置商气愤地骂道:“谁让你们这样做?现在鱼丝没有谋反,却被一起抓来;你们死了,谁来证明赵王没有谋反呢?”他们和赵王一起被用密封的囚车押到垦安。贯高对狱吏说:“这是我们这些人干的,赵王不知道。”狱吏用鞭子打了他几千下,用烧红的铁去刺灼,贯高身上遍体是伤,却没有再说一句话。吕后几次说赵王是鲁元公主的丈夫,不会谋反的。高祖生气地说:“假如张敖统治了天下,他会在乎你的女儿吗!”廷尉把贯高的供词报告了高祖,高祖说:“真是位壮士!谁和他熟悉,可以私下裹问问他。”中大夫泄公说:“我了解他,他是赵国讲究名誉信义、不背弃自己诺言的人。”高祖让泄公持节在椅子前问。贯高抬头看着泄公,像平常一样寒暄,谈得很高兴。谈话中,泄公问赵王是不是真的没有谋反。贯高说:“人之常情哪有不爱自己的父母妻儿的?现在我家三族都要因此而被处死,难道我会用我的亲人来保全趟王吗!确实是因为趟王没有谋反,衹是我们做的这事。”详细地说了事情的原委,以及趟王根本不知的情形。于是泄公把贯高所言告诉了高祖,高祖赦免了赵王。 高祖赏识贯高能敢做敢当守信用,让泄公去告诉贯高说:“张敖已放出来,皇上很赏识你,因此赦免你。”贯高说:“我之所以不死,是因为要说明趟王没有谋反。现在趟王已经释放,我的责任也尽了。但是作为臣子有篡杀的名声,哪裹还有颜面去服侍皇上呢!”于是割断脖子自杀而死。 张放出狱以后,还像原来一样尊重鲁元公主,被高祖封为宣平侯。当时高祖很赏识趟王的宾客,他们或被封为诸侯的相国,或被封为郡守。在《田叔传》中有记载。到孝惠、高后、文帝、景帝时,赵王宾客们的子孙都做了二千石的官吏。 当初,孝惠帝时,齐悼惠王把城陽郡献给鲁元公主,且尊她为太后。高后元年,鲁元太后去世。六年之后,宣平侯张敖也去世了。吕太后立张敖的儿子张偃为鲁王,因为他母亲是齐王太后的缘故。吕后同情张偃年幼孤弱,于是又封张敖前妻所生子二人:封张寿为乐昌侯,封张侈为信都侯。高后死后,大臣们把吕后的族人杀了不少。废掉了鲁王和二侯。孝文帝即位后,又封原来的鲁王张偃为南宫侯。张偃死后,他的儿子张生继承侯位。到了汉武帝时,张生因获罪被免除爵位,封国被废除了。元光年间,又封张偃的孙子张广国为睢陵侯。死后,他的儿子张昌继承侯位。太初年间,张昌因犯不敬之罪被免爵,封国被废。孝平元始二年,为兴继绝世,封张敖玄孙张庆忌为宣平侯,拥有食邑千户。 赞曰:张耳、陈余是世人公认的贤者,他们的宾客、仆役都是天下豪杰,无论在哪一国,没有不取得卿相地位的。但是张耳、陈余起初贫贱时相互信任,为生死之交,难道还有什么让人怀疑的吗!到了他们拥有高位争权夺利的时候,终于相互残杀,为什么过去是那样的倾慕信任,现在却相互背叛呢?势利之交,古人就以此为羞耻,大概讲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卷三十三 魏豹田儋韩王信传 第三 (魏豹,田儋,韩王信) 【原文】 魏豹,故魏诸公子也。其兄魏咎,故魏时封为宁陵君,秦灭魏,为庶人。陈胜之王也,咎往从之。胜使魏人周市徇魏地,魏地已下,欲立周市为魏王。市曰:“天下昏乱,忠臣乃见。今天下共畔秦,其谊必立魏王后乃可。”齐、赵使车各五十乘,立市为王。市不受,迎魏咎于陈,五反,陈王乃遣立咎为魏王。 章邯已破陈王,进兵击魏王于临济。魏王使周市请救齐、楚。齐、楚遣项它、田巴将兵,随市救魏。章邯遂击破杀周市等军,围临济。咎为其民约降。约降定,咎自杀。魏豹亡走楚。楚怀王予豹数千人,复徇魏地。项羽已破秦兵,降章邯,豹下魏二十余城,立为魏王。豹引精兵从项羽入关。羽封诸侯,欲有梁地,乃徙豹于河东,都平陽,为西魏王。 汉王还定三秦,渡临晋,豹以国属焉,遂从击楚于彭城。汉王败,还至荥陽,豹请视亲病,至国,则绝河津畔汉。汉王谓郦生曰:“缓颊往说之。”郦生往,豹谢曰:“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今汉王嫚侮人,骂詈诸侯群臣如奴耳,非有上下礼节,吾不忍复见也。”汉王遣韩信击豹,遂虏之,传豹诣荥陽,以其地为河东、太原、上党郡。汉王令豹守荥陽。楚围之急,周苛曰:“反国之王,难与共守。”遂杀豹。 田儋,狄人也,故齐王田氏之族也。儋从弟荣,荣弟横,皆豪桀,宗强,能得人。陈涉使周市略地,北至狄,狄城守。儋陽为缚其奴,从少年之廷,欲谒杀奴。见狄令,因击杀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诸侯皆反秦自立,齐,古之建国,儋,田氏,当王。”遂自立为齐王,发兵击周市。市军还去,儋因率兵东略定齐地。 秦将章邯围魏王咎于临济,急。魏王请救于齐,儋将兵救魏。章邯夜衔枚击,大破齐、楚军,杀儋于临济下。儋从弟荣收儋余兵东走东阿。齐人闻儋死,乃立故齐王建之弟田假为王,田角为相,田闲为将,以距诸侯。 荣之走东阿,章邯追围之。项梁闻荣急,乃引兵击破章邯东阿下。章邯走而西,项梁因追之。而荣怒齐之立假,乃引兵归,击逐假。假亡走楚。相角亡走赵。角弟闲前救赵。因不敢归。荣乃立儋市为王,荣相之,横为将,平齐地。 项梁既追章邯,章邯兵益盛,项梁使使趣齐兵共击章邯。荣曰:“楚杀田假,赵杀角、闲,乃出兵。”楚怀王曰:“田假与国之王,穷而归我,杀之不谊。”赵亦不杀田角、田闲以市于齐。齐王曰:“蝮蠚手则斩手,蠚足则斩足。何者?为害于身也。田假、田角、田闲于楚、赵,非手足戚,何故不杀?且秦复得志于天下,则齮龁首用事者坟墓矣。”楚、赵不听齐,齐亦怒,终不肯出兵。章邯果败杀项梁,破楚兵。楚兵东走,而章邯渡河围赵于巨鹿。项羽由此怨荣。 羽既存赵,降章邯,西灭秦,立诸侯王,乃徙齐王市更王胶东,治即墨。齐将田都从共救赵,因入关,故立都为齐王,治临菑。故齐王建孙田安,项羽方渡河救赵,安下济北数城,引兵降项羽,羽立安为济北王,治博陽。 荣以负项梁,不肯助楚攻秦,故不得王。赵将陈馀亦失职,不得王。二人俱怨项羽。荣使人将兵助陈馀,令反赵地,而荣亦发兵以距击田都,都亡走楚。荣留齐王市毋之胶东。市左右曰:“项王强暴,王小就国,必危。”市惧,乃亡就国。荣怒,追击杀市于即墨,还攻杀济北王安,自立为王,尽并三齐之地。 项王闻之,大怒,乃北伐齐。荣发兵距之城陽。荣兵败,走平原,平原民杀荣。项羽遂烧夷齐城郭,所过尽屠破。齐人相聚畔之。荣弟横收齐散兵,得数万人,反击项羽于城陽。而汉王帅诸侯败楚,入彭城。项羽闻之,乃释齐而归击汉于彭城,因连与汉战,相距荥陽。以故横复收齐城邑,立荣子广为王,而横相之,政事无巨细皆断于横。 定齐三年,闻汉将韩信引兵且东击齐,齐使华毋伤、田解军历下以距汉。会汉使郦食其往说王广及相横,与连和。横然之,乃罢历下守备,纵酒,且遣使与汉平。韩信乃渡平原。袭破齐历下军,因入临菑。王广、相横以郦生为卖己而亨之。广东走高密,横走博,守相田光走城陽,将军田既军于胶东。楚使龙且救齐,齐王与合军高密。汉将韩信、曹参破杀龙且,虏齐王广。汉将灌婴追得守相光,至博。而横闻王死,自立为王,还击婴,婴败横军于赢下。横亡走梁,归彭越。越时居梁地,中立,且为汉,且为楚。韩信已杀龙且,因进兵破杀田既于胶东,灌婴破杀齐将田吸于千乘,遂平齐地。 汉灭项籍,汉王立为皇帝,彭越为梁王。横惧诛,而与其徒属五百余人入海,居隝中。高帝闻之,以横兄弟本定齐,齐人贤者多附焉,今在海中不收,后恐有乱,乃使使赦横罪而召之。横谢曰:“臣亨陛下之使郦食其,今闻其弟商为汉将而贤,臣恐惧,不敢奉诏,请为庶人,守海隝中。”使还报,高帝乃诏卫尉郦商曰:“齐王横即至,人马从者敢动摇者致族夷!”乃复使使持节具告以诏意,曰:“横来,大者王,小者乃侯耳;不来,且发兵加诛。”横乃与其客二人乘传诣雒陽。 至尸乡厩置,横谢使者曰:“人臣见天子,当洗沐。”止留。谓其客曰:“横始与汉王俱南面称孤,今汉王为天子,而横乃为亡虏,北面事之,其愧固已甚矣。又吾亨人之兄,与其弟并肩而事主,纵彼畏天子之诏,不敢动摇,我独不愧于心乎?且陛下所以欲见我,不过欲壹见我面貌耳。陛下在雒陽,今斩吾头,驰三十里间,形容尚未能败,犹可知也。”遂自刭,令客奉其头,从使者驰奏之高帝。高帝曰:“嗟乎,有以!起布衣,兄弟三人更王,岂非贤哉!”为之流涕,而拜其二客为都尉,发卒二千,以王者礼葬横。 既葬,二客穿其冢旁,皆自刭从之。高帝闻而大惊,以横之客皆贤者,吾闻其余尚五百人在海中,使使召至,闻横死,亦皆自杀。于是乃知田横兄弟能得士也。 韩王信,故韩襄王孽孙也,长八尺五寸。项梁立楚怀王,燕、齐、赵、魏皆已前王,唯韩无有后,故立韩公子横陽君成为韩王,欲以抚定韩地。项梁死定陶,成奔怀王。沛公引兵击陽城,使张良以韩司徒徇韩地,得信,以为韩将,将其兵从入武关。 沛公为汉王,信从入汉中,乃说汉王曰:“项王王诸将,王独居此,迁也。士卒皆山东人,竦而望归,及其蜂东乡,可以争天下。”汉王还定三秦,乃许王信,先拜为韩太尉,将兵略韩地。 项籍之封诸王皆就国,韩王成以不从无功,不遣之国,更封为穰侯,后又杀之。闻汉遣信略韩地,乃令故籍游吴时令郑昌为韩王距汉。汉二年,信略定韩地十余城。汉王至河南,信急击韩王昌,昌降汉。汉乃立信为韩王,常将韩兵从。汉王使信与周苛等守荥陽,楚拔之,信降楚。已得亡归汉,汉复以为韩王,竟从击破项籍。五年春,与信剖符,王颖川。 六年春,上以为信壮武,北近巩、雒,南迫宛、叶,东有淮陽,皆天下劲兵处也,乃更以太原郡为韩国,徙信以备胡,都晋陽。信上书曰:“国被边,匈奴数入,晋陽去塞远,请治马邑。”上许之。秋,匈奴冒顿大入围信,信数使使胡求和解。汉发兵救之,疑信数间使,有二心。上赐信书责让之曰:“专死不勇,专生不任,寇攻马邑,君王力不足以坚守乎?安危丰亡之地,此二者朕所以责于君王。”信得书,恐诛,因与匈奴约共攻汉,以马邑降胡,击太原。 七年冬,上自往击破信军铜鞮,斩其将王喜。信亡走匈奴其将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立赵苗裔赵利为王,复收信散兵,而与信及冒顿谋攻汉。匈奴使左右贤王将万余骑与王黄等屯广武以南,至晋陽,与汉兵战,汉兵大破之,追至于离石,复破之。匈奴复聚兵楼烦西北。汉令车骑击匈奴,常败走,汉乘胜追北。闻冒顿居代谷,上居晋陽,使人视冒顿,还报曰“可击”。上遂至平城,上白登。匈奴骑围上,上乃使人厚遗阏氏。阏氏说冒顿曰:“今得汉地,犹不能居,且两主不相厄。”居七日,胡骑稍稍引去。天雾,汉使人往来,胡不觉。护军中尉陈平言上曰:“胡者全兵,请令强弩傅两矢外乡,徐行出围。”入平城,汉救兵亦至,胡骑遂解去,汉亦罢兵归。信为匈奴将兵往来击边,令王黄等说误陈豨。 十一年春,信复与胡骑入居参合。汉使柴将军击之,遗信书曰:“陛下宽仁,诸侯虽有叛亡,而后归,辄复故位号,不诛也。大王所知。今王以败亡走胡,非有大罪,急自归。”信报曰:“陛下擢仆闾巷,南面称孤,此仆之幸也。荥陽之事,仆不能死,囚于项籍,此一罪也。寇攻马邑,仆不能坚守,以城降之,此二罪也。今为反寇,将兵与将军争一旦之命,此三罪也。夫种、蠡无一罪,身死亡;仆有三罪,而欲求活,此伍子胥所以偾于吴世也。今仆亡匿山谷间,旦暮乞貣蛮夷,仆之思归,如痿人不忘起,盲者不忘视,势不可耳。”遂战。柴将军屠参合,斩信。 信之入匈奴,与太子俱,及至穨当城,生子,因名曰穨当。韩太子亦生子婴”至孝文时,穨当及婴率其众降。汉封穨当为弓高侯,婴为襄城侯。吴、楚反时,弓高侯功冠诸将。传子至孙,孙无子,国绝。婴孙以不敬失侯。穨当孽孙嫣,贵幸,名显当世。嫣弟说,以校尉击匈奴,封龙额侯。后坐酎金失侯,复以待诏为横海将军,击破东越,封按道侯。太初中,为游击将军屯五原外列城,还为光禄勋,掘蛊太子宫,为太子所杀。子兴嗣,坐巫蛊诛。上曰:“游击将军死事,无论坐者。”乃复封兴弟增为龙额侯。增少为郎,诸曹、侍中、光禄大夫,昭帝时至前将军,与大将军霍光定策立宣帝,益封千户。本始二年,五将征匈奴,增将三万骑出云中,斩首百余级,至期而还。神爵元年,代张安世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增世贵,幼为忠臣,事三主,重于朝廷。为人宽和自守,以温颜逊辞承上接下,无所失意,保身固宠,不能有所建明。五凤二年薨,谥曰安侯。子宝嗣,亡子,国除。成帝时,继功臣后,封增兄子岑为龙额侯,薨,子持弓嗣。王莽败,乃绝。 赞曰:周室既坏,至春秋末,诸侯耗尽,而炎、黄、唐、虞之苗裔尚犹颇有存者。秦灭六国,而上古遗烈扫地尽矣。楚、汉之际,豪桀相王,唯魏豹、韩信、田儋兄弟为旧国之后,然皆及身而绝。横之志节,宾客慕义,犹不能自立,岂非天虖!韩氏自弓高后贵显,盖周烈近与! 【白话文】 魏豹是六国时魏国的公子。他的哥哥魏咎在当时被封为宁陵君,秦灭魏国后,把他废为庶人。陈胜起义称王后,魏咎便去投效。陈胜派魏人周市率兵攻占魏地,占领后,想立周市作魏王。周市说:“天下混乱的时候,方能看出忠臣的节义。现在天下都背叛了秦,照理应该立魏王之后才对。”齐国、趟国各派兵车五十辆相助,支持立周市为王。周市拒绝接受,派人到陈县去迎接魏咎,往返了五次,陈王才答应立魏咎为魏王。 章邯打败陈王,又举兵向临济进攻魏王。魏王派周市到齐国、楚国请求援兵。齐国、楚国派项它、田巴带领军队同周市一起去救助魏国。章邯又把他们打败,杀了周市等人,把临济包围了起来。魏咎为了保全城里的百姓,向秦军约定投降。约定讲好后,魏咎自杀而死。 魏豹逃到了楚国。楚怀王派给魏豹几千人的军队,又去夺回魏国土地。这时项羽已经打败秦军,抓获章邯,魏豹攻克了二十多个城邑,被项羽立为魏王。魏豹率领军队跟随项羽入关。汉元年,项羽分封诸侯,自己想占大梁这个地方,就迁魏豹到河东,建都平陽,号西魏王。 汉王乎定三秦,从临晋渡过黄河,魏王魏豹举国归附汉王,跟随汉王在彭城进攻楚军。汉王失败,退回到荣陽。魏豹请求回去探望母亲的病情,回到魏国后,便封锁了黄河渡el,背叛汉王。汉王对郦生说:“你去说服魏豹归顺。”郦生到了魏。魏豹婉辞拒绝说:“人生一世非常短暂。汉王对人随意侮骂,叱骂诸侯群臣就像对奴仆一样,一点都不讲上下之礼,我不愿忍气再去见他了。”于是汉王派韩信攻打魏豹,并俘获了他,押送到荣陽,把魏豹原有的国土分割成河东、太原、上党三郡。汉王让魏豹驻守荣陽。当时楚军正进攻荣陽,形势紧迫,周苛说:“不可与背叛国家的入一起防守。”便杀死了魏豹。 田儋,狄县人,是六国时齐王田氏的族人。田儋的堂弟田荣,田荣的弟弟田横,都是豪杰,他们的宗族强大,又很受人尊敬。陈涉派周市攻占魏地,北边打到狄县,却最终没能攻克。田儋假装要杀他的家奴,带着年轻的手下,绑了奴仆来拜见狄县县令,见到县令时就趁机把他杀了。然后召集豪吏子弟说:“各路诸侯都自立为王,反抗秦国,齐国是古代分封的国家,我田儋是齐王田氏的族人,应当称王。”于是田儋自立为王,派军队攻打周市。周市军队败退,田儋趁机向东扩展平定了齐国的地方。 秦国将领章邯的军队把魏王魏咎包围在临济,情况紧急。魏王向齐国求救,齐王田儋亲自率军队来援救魏王。章邯派兵夜裹街枚偷袭,打败了齐、楚军队,在临济城下杀死了田儋。田儋的堂弟田荣收拾齐国的残兵向东逃往东阿。齐国人听说田儋战死,就立以前齐王田建的弟弟田假为齐王,田角任丞相,田闲做将帅,来抗拒诸侯。 田荣败逃束阿,章邯又追赶并包围了他。项梁听到田荣告急的消息,就率兵在东阿城下打败了章邯军队。章邯向西边逃跑,项梁趁势追击。田荣得知齐国立田假为王非常气愤,率军回到齐国,打败齐王田假。田假逃往楚国,丞相田角逃到赵国。田角的弟弟田闲在此之前到赵国请求援兵,因此留在赵国不敢回来。于是田荣立田儋的儿子田市为齐王,田荣辅佐他,田横做将帅,平定了齐国。 项梁追击章邯,但章邯的军队却曰益强大,项梁派使者敦促齐国出兵与楚军合击章邯。田荣说:“衹有楚国杀死田假,趟国杀死田角、田闲才肯出兵。”楚怀王说:“田假是我盟国的君王,无路可走才归附于我,把他杀了不合道义。”趟国也不愿杀田角、田闲以讨好齐国。齐王说:“蝮蛇咬伤了手,就砍去手;咬伤了脚就砍掉脚。为什么呢?因为不这样做就会祸及全身。田假、田角、田闲对楚国、趟国来说都不是手足之戚,为什么不杀掉他们呢?况且秦国如果再能统治天下的话,对那些首先起兵而称王的人不但要身受其侮,而且死后还要被挖坟呢。”楚国、趟国没有听从齐国的建议,齐国也很恼怒,始终不肯出兵。章邯果然打败楚军、杀了项梁。楚军向东逃走,章邯则渡河在钜鹿把赵国包围了起来。项羽也因此而怨恨田荣。 项羽既已保住了赵国,降服了章邯,西入咸陽消灭了秦国,封侯立王,他把齐王田市改封为胶东王,建都即墨。齐国将领田都因参与救助赵国,使项羽得以入关,所以立田都为齐王,定都临苗。原六国时齐王田建的孙子田安,因在项羽渡河援救赵时,攻克了济北的几个城邑,并带领军队投奔项羽,故项羽立田安为济北王,定都博陽。田荣因背负项梁,不肯出兵帮助楚军进攻秦军,所以没有封王。赵国将领陈余也因有失职守,没有封王。这二人心裹都怨恨项羽。 田荣派人带兵去帮助陈余,让他进攻赵国,田荣自己也派兵攻打田都,田都逃到楚国。田荣扣留齐王田市,不让他到胶束去。田市的亲信说:“项王强悍暴躁,你如不去胶束赴任,肯定会有灾难。”田市害怕,就偷偷地逃到胶束去就任。田荣大怒,在即墨追上田市并杀了他,回头又进攻济北王田安。于是田荣自立为齐王,吞并了三齐的领地。 项羽听说了遣件事,大怒,出兵北伐齐国。田荣派兵在城陽抵御项羽。田荣战败,逃到平原,被当地的百姓所杀。项羽烧平了齐国的城郭,所到之处大肆屠杀。于是齐国人聚集起来反抗他。田荣的弟弟田横收拾齐国的残兵,得到好几万人,在城陽攻击项羽军队。这时汉王刘邦带领各路诸侯打败了楚军,进入彭城。项羽得到消息,就放过齐国,回兵彭城攻打汉军,因此连连与漠作战,双方在荣陽一带相持不下。于是田横又恢复了齐国的城邑,拥立田荣的儿子田广做齐王,田横来辅佐他,齐国的政事无论大小全都由田横决定。 田横平定齐国已经三年,忽听说汉王的将领韩信率兵向东来攻打齐国。齐国派华毋伤、田解领军驻守历下抗击汉军。正巧汉王使者郦食其来齐国劝说齐王田广、丞相田横和汉王联合攻楚。田横答应了,于是解除了历下的防守,兵士放纵饮酒。正要派使者和汉王媾和,这时韩信已渡过平原,打败了齐国驻守在历下的军队,进入临苗。齐王田广、丞相田横认为郦生与韩信同谋,就把郦生烹煮了。田广向东逃到高密,田横逃到博县,守相田光逃到城陽,将军田既驻军在胶东。楚国派龙且来救助齐国,齐王和龙且的军队在高密会合。汉朝将领韩信、曹参打败楚军,杀了龙且,抓住了齐王田广。汉将灌婴追擒齐国守相田光,来到博县。田横听说齐王已死,便自立为王,返回来攻打灌婴,灌婴在赢下打败了田横军队。田横逃到梁地,归附彭越。这时彭越驻守在梁地,他对漠、楚两面讨好,保持中立。韩信杀了龙且之后,接着进军胶东,杀死了田既。灌婴打败了齐将田吸,并在千乘杀死了田吸,于是韩信平定了齐国。 汉灭了项籍,汉王自立为皇帝,彭越被封为梁王。田横害怕被杀,就和他的部属五百多人逃往海中,住在岛上。漠高祖刘邦听说了这个消息,认为田横兄弟本来已平定了齐国,齐国的贤士许多人都归附于他,如今他住在海上若不收揽,恐怕以后会有变乱,于是派使者赦免田横的罪而召见他。田横婉辞谢绝说:“我烹煮了陛下的使者郦食其,听说他的弟弟郦商现在为汉军将领而且贤能,我很担忧,因此不敢奉诏,我期望做个寻常百姓,住在海岛上。”使者回来报告了皇上。高祖召见卫尉郦商,对他说:“齐王田横将来,谁敢动他的人马部属,就会招致灭族之罪!”于是又派使者拿着符节把高祖给郦商的命令告诉了田横,又说:“田横来后,大者封王,小者封侯;如果不来,就派兵去讨伐。”田横于是带着两位门客乘传车往雒陽而来。 走到尸乡备马传驿的地方,田横对使者说:“作为臣子拜见天子,应该沐浴净身。”于是停了下来。田横对他的门客说:“起初我和汉王一样都是面南而称王的人物,如今汉王做了天子。而我则成了亡国的俘虏,要北面称臣降服于他,实在是令人羞愧难当啊。况且我又煮了别人的兄长,却要和那个人的弟弟一起为同一个主人效力,即使是他害怕天子的诏令不敢动我,难道我心裹就不感到惭愧吗?而且陛下之所以召见我,衹不过是想看看我的面貌而已。陛下在洛陽,现在把我的头砍下来奔跑三十里,容貌还不至于腐败,还可以看看我是什么样子。”说完自杀,让门客捧着他的头,跟随使者尽快给高帝上奏。高帝说:“唉,不简单啊!以平民的身份起家,兄弟三个人相继称王,实在是贤能啊!”为此流下了眼泪,并且赐拜田横的两个门客做都尉,派兵二千人,用侯王的礼节来安葬田横。安葬完后,两个门客在田横墓边挖了个洞,都自杀而死。高帝听了大为惊异,认为田横的门客都很贤能,听说还有五百门客在海中岛上,派使者韶令他们到洛陽,门客们听说田横已死,也都自杀而亡。由此可知田横兄弟的确是能得到贤士拥戴的人。 韩王信是原来韩襄王的庶孙,他身高八尺五寸。项梁立楚怀王时,燕、齐、趟、魏都在此之前称王,衹有韩国没有后代,因而立韩国公子横陽君成做韩王,想以此来安抚稳定韩国。项梁死在定陶后,韩王成投奔楚怀王。沛公带兵攻打陽城,派张良以韩国司徒的身份去占领韩国,发现了信,让信统率韩国的兵马,率领军队跟随沛公到武关。 沛公做了汉王,信跟随他进入汉中,信劝汉王说:“项王分封诸将,你却单独驻守在这裹,换个地方吧。跟随你的士卒都是山东人,都盼望着回去,一旦东归的意愿强烈,你就可以藉此争夺天下了。”汉王回师平定了三秦的地方,答应以后立信为王,先拜他为韩国的太尉,带兵进占韩地。 项籍分封的各诸侯王都回各自的封国。韩王成因未随军征战,没有立f功劳,因而不派他到韩国,改封为穣侯,后来又把他杀了。听说汉王派信来抢占韩地,于是任命他过去在吴县时的县令郑昌为韩王,以抗击汉王的军队。漠二年,信平定了韩的十多个城邑。汉王来到河南,信急攻韩王昌,韩王昌降汉。汉王刘邦立信为韩王,让他经常带着韩兵随侍左右。汉王让韩王信和周苛等人驻守荣陽,城池被楚军攻克,韩王信投降了楚军。不久他找机会又逃回了汉,汉王又封他为韩王,最后他跟随汉王打败了项籍。五年春天,汉王与他剖符,在颖ji!为韩王。 六年春,皇上认为韩王信勇武,所分领地 北面接近巩县和洛陽,南面邻近宛县和叶县,束边则有淮陽重镇,这些地方都由精锐的军队驻守,于是把太原郡也分给韩国,让韩王信抵御胡人,并迁都晋陽。韩王信上书说:“国土靠近边界,匈奴人多次入侵,而晋陽却距边塞遥远,请求定都马邑。”皇上答应了他的要求。造年秋天,匈奴首领冒顿带领大军围攻韩王信,韩王信多次派使者向胡人寻求和解。汉朝派援军救了韩王信,怀疑韩王信多次派使者私下向匈奴求和,有二心。皇上赐书信责备韩王信说:“作为将军,一心去战死算不得勇敢,一心求生不能胜任军事指挥,敌人围攻马邑,你的兵力难道不能坚守吗?虽处危亡之地,也要坚持忠实诚信,这是我要责备你的。”韩王信得到信,害怕被杀,因此和匈奴商定共同攻打漠,拱手把马邑送给胡人,投降了匈奴,出兵攻打太原。 七年冬,皇上亲自率军在铜千打败了韩王信,杀死了他的将领王喜。韩王信逃到匈奴。他的部将曼丘臣、王黄是白土县人,他们立六国时趟的后裔趟利为王,又收拾韩王信的残兵,和韩王信、冒顿勾结,合谋攻汉。匈奴派左右贤王率领一万多骑兵和王黄等驻扎在广武南边,到晋陽同汉兵作战,被汉兵打败,一直追到离石,又一次被漠军打败。匈奴又聚集军队在楼烦西北。汉军又派战车战马攻打匈奴,经常把匈奴人打败,汉军则乘胜往北追击他们。听到冒顿住在代谷这个消息,皇上亲临晋陽,派人侦察冒顿,回报说:“可以攻打。”皇上于是来到平城,上了白登山。没想到皇上被匈奴骑兵包围,皇上派人给匈奴单子的妻子板氏送了很多贵重的礼物。阙氏劝冒顿说:“现在取得了汉地,还是不能居住,况且两主相遇,也不能相迫使陷于窘迫境地呀。”对峙了七天,胡人的骑兵才稍往后退了一点。天降大雾,汉军派人往来走动,胡人也觉察不出来。护军中尉陈平对皇上说:“胡人的兵器是弓矛,请让士兵在每个强弩上加上两个箭头,方向朝外,慢慢地移动,突出包围。”皇上跑入平城时,汉朝的援军也到了。匈奴骑兵于是散去,汉朝也收兵回师。此后,韩王信便带领匈奴兵往来边境,攻击汉军,还让王黄等人劝说陈稀。 十一年春,韩王信又同胡人骑兵驻扎在参合县。汉朝派柴将军去攻打,柴将军先送给韩王信一封信说:“陛下宽厚仁爱,诸侯虽然有叛逃的,但归附后,立即又恢复过去的封号,不杀他。这你是知道的。如今你因兵败逃到胡人那儿,没有什么大的罪过,希望你赶快来归顺。”韩王信回报说:“陛下把我从间巷之中提拔起来,以至南面而称王,这是我的荣幸。荣陽之战,我没有战死,而做了项籍的囚徒,这是我的头一条罪状。胡寇攻击马邑,我没能坚守住,却把城作礼物投降了敌人,这是第二条罪状。现在我成了反叛之寇,带领军队和你拼死而战,这是第三条罪状。昔日的大夫文种和范蠡,什么罪过也没有,却一死一逃;我有三条罪状,而想求生,逭就是当年伍子胥得罪了夫差,而不知逃离,终于死在吴国的原因。现在我逃到山谷之中,日夜向蛮夷乞讨过活,我思归的愿望十分强烈,像瘫痪的人希望站立起来,瞎子渴望重新看见光明一样,衹不过是情形不允许我这么做而已。”于是双方交战。柴将军带兵洗劫参合,杀死了韩王信。 韩王信逃往匈奴时,太子跟他在一起,到了颓当城,韩王信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颓当。韩太子也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婴。到孝文皇帝时,颓当和韩婴率领部属投降了汉朝。汉朝封韩颓当为弓高侯,韩婴为襄城侯。吴国、楚国反叛时,弓高侯平叛功高,位于众将之首。他的爵位传给儿子、孙子,由于孙子没有后代,失去了封国。韩婴的孙子因不敬之罪也失去了侯位。颓当的庶孙韩嫣,受到宠幸,当时名声很大。韩嫣的弟弟韩悦,以校尉的身份率兵攻击匈奴,被封为龙领侯。后来因犯酎金份量不足之罪失去了侯位,又以待诏的身份被封为横海将军,率军打败束越,被封为按道侯。太初年间,作为游击将军驻兵在五原外的城邑中,回去后被任命为光禄勋,因在太子宫挖木偶人,被太子杀死。他的儿子韩兴继承侯位,犯巫蛊之罪被杀。皇上说:“游击将军死于国事,忠诚可悯。今韩兴虽以巫蛊见诛,其昆弟宗族应从坐者,可勿论之。”于是又封韩兴的弟弟韩增为龙额侯。韩增少年时为郎,做过各曹侍中光禄大夫,昭帝时做过前将军,因同大将军霍光定策拥立宣帝,又加封食邑千户。本始二年,五位将军征讨匈奴,韩增率三万骑兵从云中出发,杀死匈奴一百多人,如期回师。神爵元年,代替张安世作大司马车骑将军,兼任尚书。韩增世代尊贵,自幼便是忠臣,先后侍奉三主,有功于朝廷。他为人宽厚自守,对皇上、下属都是和颜谦辞,没有什么失误,以受宠保身,但没有什么建树。五凤二年去世,封谧号为安侯。他的儿子韩宝继承其位,韩宝没有儿子,失去了封国。成帝时,为使功臣后继有人,封韩增哥哥的儿子韩岑为龙额侯。死后,儿子持弓继位。王莽败后,就断了侯位。 赞曰:周王室已经衰败,到春秋末年,诸侯已减少殆尽,但炎帝、黄帝、唐尧、虞舜的后代却大有人在。秦灭掉了六国,上古的遣业也都不复存在了。楚、汉战争之际,豪杰相继称王,衹有魏豹、韩王信、田儋兄弟是六国的后代,但到了他们这代也都绝迹了。田横的志节,宾客们追慕道义的精神,都不能使国家建立,这难道不是天意吗!韩氏从被封为弓高侯后又开始显贵,可能是因为皇巡作为固曲后裔,相距三伐最近了吧! 卷三十四 韩彭英卢吴传 第四 (韩信,彭越,黥布,卢绾,吴芮) 【原文】 韩信,淮陰人也。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为商贾,常从人寄食。其母死无以葬,乃行营高燥地,令傍可置万家者。信从下乡南昌亭长食,亭长妻苦之,乃晨炊蓐食。食时信往,不为具食。信亦知其意,自绝去。至城下钓,有一漂母哀之,饭信,意漂数十日。信谓漂母曰:“吾必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淮陰少年又侮信曰:“虽长大,好带刀剑,怯耳。”众辱信曰:“能死,刺我;不能,出胯下。”于是信孰视,俯出跨下。一市皆笑信,以为怯。 及项梁度淮,信乃杖剑从之,居戏下,无所知名。梁败,又属项羽,为郎中。信数以策干项羽,羽弗用。汉王之入蜀,信亡楚归汉,未得知名,为连敖。坐法当斩,其畴十三人皆已斩,至信,信乃仰视,适见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而斩壮士!”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弗斩。与语,大说之,言于汉王。汉王以为治粟都尉,上未奇之也。 数与萧何语,何奇之。至南郑,诸将道亡者数十人。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不我用,即亡。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非敢亡,追亡者耳。”上曰:“所追者谁也?”曰:“韩信。”上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至如信,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顾王策安决。”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嫚无礼,今拜大将如召小儿,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乃韩信也,一军皆惊。 信已拜,上坐。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信谢,因问王曰:“今东乡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上曰:“然。”信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汉王默然良久,曰:“弗如也。”信再拜贺曰:“唯信亦以为大王弗如也。然臣尝事项王,请言项王为人也。项王意乌猝嗟,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上特匹夫之勇也。项王见人恭谨,言语姁姁,人有病疾,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刻印刓,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又背义帝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诸侯之见项王逐义帝江南,亦皆归逐其主,自王善地。项王所过亡不残灭,多怨百姓,百姓不附,特劫于威,强服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曰其强易弱。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不散!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而所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人,唯独邯、欣、翳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于骨髓。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秋毫亡所害,除秦苛法,与民约,法三章耳,秦民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关中民户知之。王失职之蜀,民亡不恨者。今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 汉王举兵东出陈仓,定三秦。二年,出关,收魏、河南,韩、殷王皆降。令齐、赵共击楚彭城,汉兵败散而还。信复发兵与汉王会荥陽,复击破楚京、索间,以故楚不能西。 汉之败却彭城,塞王欣、翟王翳亡汉降楚,齐、赵、魏亦皆反,与楚和。汉王使郦生往说魏王豹,豹不听,乃以信为左丞相击魏。信问郦生:“魏得毋用周叔为大将乎?”曰:“栢直也。”信曰:“竖子耳!”遂进兵击魏。魏盛兵蒲坂,塞临晋。信乃益为疑兵,陈船欲度临晋,而伏兵从夏陽以木罂缶度军,袭安邑。魏王豹惊,引兵迎信。信遂虏豹,定河东,使人请权王:“愿益兵三万人,臣请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西与大王会于荥陽。”汉王与兵三万人,遣张耳与俱,进击赵、代。破代,禽夏说阏与。信之下魏、代,汉辄使人收其精兵,诣荥陽以距楚。 信、耳以兵数万,欲东下井陉击赵。赵王、成安君陈馀闻汉且袭之,聚兵井陉口,号称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说成安君曰:“闻汉将韩信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新喋血阏与。今乃辅以张耳,议欲以下赵,此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后。愿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从间路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勿与战。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吾奇兵绝其后,野无所掠卤,不至十日,两将之头可致戏下。愿君留意臣之计,必不为二子所禽矣。”成安君,儒者,常称义兵不用诈谋奇计,谓曰:“吾闻兵法‘什则围之,倍则战。’今韩信兵号数万,其实不能,千里袭我,亦以罢矣。今如此避弗击,后有大者,何以距之?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不听广武君策。 信使间人窥知其不用,还报,则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夜半传发,选轻骑二千人,人持一赤帜,从间道萆山而望超军,戒曰:“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拔赵帜,立汉帜。”令其裨将传餐,曰:“今日破赵会食。”诸将皆呒然,陽应曰:“诺。”信谓军吏曰:“赵已先据便地壁,且彼未见大将旗鼓,未肯击前行,恐吾阻险而还。”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阵。赵兵望见大笑。平旦,信建大将旗鼓,鼓行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大战良久。于是信、张耳弃鼓旗,走水上军,复疾战。赵空壁争汉鼓旗,逐信、耳。信、耳已入水上军,军皆殊死战,不可败。信所出奇兵二千骑者,候赵空壁逐利,即驰入赵壁,皆拔赵旗帜,立汉赤帜二千。赵军已不能得信、耳等,欲还归壁,壁皆汉赤帜,大惊,以汉为皆已破赵王将矣,遂乱,遁走。赵将虽斩之,弗能禁。于是汉兵夹击,破虏赵军,斩成安君泜水上,禽赵王歇。信乃令军毋斩广武君,有生得之者,购千金。顷之,有缚至戏下者,信解其缚,东乡坐,西乡对而师事之。 诸校效首虏休,皆贺,因问信曰:“兵法有‘右背山陵,前左水泽’,今者将军令臣等反背水阵,曰破赵会食,臣等不服。然竟以胜,此何术也?”信曰:“此在兵法,顾诸君弗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乎?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经所谓‘驱市人而战之’也,其势非置死地,人人自为战;今即予生地,皆走,宁尚得而用之乎!”诸将皆服曰:“非所及也。” 于是问广武君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何若有功”广武君辞曰:“臣闻‘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败军之将不可以语勇。’若臣者,何足以权大事乎!”信曰:“仆闻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之秦而秦伯,非愚于虞而智于秦也,用与不用,听与不听耳。向使成安君听子计,仆亦禽矣。仆委心归计,愿子勿辞。”广武君曰:“臣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故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顾恐臣计未足用,愿效愚忠。故成安君有百战百胜之计,一日而失之,军败鄗下,身死泜水上。今足下虏魏王,禽夏说,不旬朝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诸侯,众庶莫不辍作怠惰,靡衣偷食,倾耳以待命者。然而众劳卒罢,其实难用也。今足下举倦敝之兵,顿之燕坚城之下,情见力屈,欲战不拔,旷日持久,粮食单竭。若燕不破,齐必距境而以自强。二国相持,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臣愚,窍以为亦过矣。”信曰:“然则何由?”广武君对曰:“当今之计,不如按甲休兵,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北首燕路,然后发一乘之使,奉咫尺之书,以使燕,燕必不敢不听。从燕而东临齐,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计矣。如是,则天下事可图也。兵故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也。”信曰:“善。敬奉教。”于是用广武君策,发使燕,燕从风而靡。乃遣使报汉,因请立张耳王赵以抚其国。汉王许之。 楚数使奇兵度河击赵,王耳、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发卒佐汉。楚方急围汉王荥陽,汉王出,南之宛、叶,得九江王布,入成皋,楚复急围之。四年,汉王出成皋,度河,独与滕公从张耳军修武。至,宿传舍。晨自称汉使,驰入壁。张耳、韩信未起,即其卧,夺其印符,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独汉王来,大惊。汉王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备守赵地,拜信为相国,发赵兵未发者击齐。 信引兵东,未度平原,闻汉王使郦食其已说下齐。信欲止,蒯通说信令击齐。语在《通传》。信然其计,遂渡河,袭历下军,至临菑。齐王走高密,使使于楚请救。信已定临菑,东追至高密西。楚使龙且将,号称二十万,救齐。 齐王、龙且并军与信战,未合。或说龙且曰:“汉兵远斗,穷寇久战,锋不可当也。齐、楚自居其地战,兵易败散。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城闻王在,楚来救,必反汉。汉二千里客居齐,齐城皆反之,其势无所得食,可毋战而降也”龙且曰:“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寄食于漂母,无资身之策;受辱干跨下,无兼人之勇,不足畏也。且救齐而降之,吾何功?今战而胜之,齐半可得,何为而止!”遂战,与信夹濰水阵。信乃夜令人为万余囊,盛沙以壅水上流,引兵半渡,击龙且。陽不胜,还走。龙且果喜曰:“固知信怯。”遂追渡水。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龙且军太半不得渡,即急击,杀龙且。龙且水东军散走,齐王广亡去。信追北至城陽,虏文。楚卒皆降,遂平齐。 使人言汉王曰:“齐夸诈多变,反复之国,南边楚,不为假王以填之,其势不定。今权轻,不足以安之,臣请自立为假王。”当是时,楚方急围汉王于荥陽,使者至,发书,汉王大怒,骂曰:“吾困于此,旦暮望而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张良、陈平伏后蹑汉王足,因附耳语曰:“汉方不利,宁能禁信之自王乎?不如因立,善遇之,使自为守。不然,变生。”汉王亦寤,因复骂曰:“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遣张良立信为齐王,征其兵使击楚。 楚以亡龙且,项王恐,使盱台人武涉往说信曰:“足下何不反汉与楚?楚王与足下有旧故。且汉王不可必,身居项王掌握中数矣,然得脱,背约,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为与汉王为金石交,然终为汉王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者,以项王在。项王即亡,次取足下。何不与楚连和,三分天下而王齐?今释些时,自必于汉王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邪!”信谢曰:“臣得事项王数年,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策不用,故背楚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数万之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吾得至于此。夫人深亲信我,背之不祥。幸为信谢项王。”武涉已去,蒯通知天下权在于信,深说以三分天下,鼎足而王。语在《通传》。信不忍背汉,又自以功大,汉王不夺我齐,遂不听。 汉王之败固陵,用张良计,征信将兵会陔下。项羽死,高祖袭夺信军,徙信为楚王,都不邳。信至国,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及下乡亭长,钱百,曰:“公,小人,为德不竟。”召辱己少年令出跨下者,以为中尉,告诸将相曰:“此壮士也。方辱我时,宁不能死?死之无名,故忍而就此。” 项王亡将钟离<目末>家在伊庐,素与信善。项王败,<目末>亡归信。汉怨<目末>,闻在楚,诏楚捕之。信初之国,行县邑,陈兵出入。有变告信欲反,书闻,上患之。用陈平谋,伪游于云梦者,实欲袭信,信弗知。高祖且至楚,信欲发兵,自度无罪;欲谒上,恐见禽。人或说信曰:“斩<目末>谒上,上必喜,亡患。”信见<目末>计事,<目末>曰:“汉所以不击取楚,以<目末>在。公若欲捕我处媚汉,吾今死,公随手亡矣。”乃骂信曰:“公非长者!”卒自刭。信持其首谒于陈。高祖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上曰:“人告公反。”遂械信。至雒陽,赦以为淮陰侯。 信知汉王畏恶其能,称疾不朝从。由此日怨望,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尝过樊将军哙。哙趋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 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各有差。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如公何如?”曰:“如臣,多多益办耳。”上笑曰:“多多益办,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后陈豨为代相监边,辞信,信挈其手,与步于庭数匝,仰天而叹曰:“子可与言乎?吾欲与子有言。”豨因曰:“唯将军命。”信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反,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信之,曰:“谨奉教!” 汉十年,豨果反,高帝自将而往,信称病不从。陰使人之豨所,而与家臣谋,夜诈赦诸官徒奴,欲发兵袭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信,信囚,欲杀之。舍人弟上书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帝所来,称豨已破,群臣皆贺。相国给信曰:“虽病,强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信方斩,曰:“吾不用蒯通计,反为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高祖已破豨归,至,闻信死,且喜且哀之,问曰:“信死亦何言?”吕后道其语。高祖曰:“此齐辩士蒯通也。”召欲亨之。通至自说,释弗诛。语在《通传》。 彭越字仲,昌邑人也。常渔巨野泽中,为盗。陈胜起,或谓越曰:“豪桀相立畔秦,仲可效之。越曰:“两龙方斗,且待之。” 居岁余,泽间少年相聚百余人,往从越,“请仲为长”,越谢不愿也。少年强请,乃许。与期旦日日出时,后会者斩。旦日日出,十余人后,后者至日中。于是越谢曰:“臣老,诸君强以为长。今期而多后,不可尽诛,诛最后者一人。”令校长斩之。皆笑曰:“何至是!请后不敢。”于是越乃引一人斩之,设坛祭,令徒属。徒属皆惊,畏越,不敢仰视。乃行略也,收诸侯散卒,得千余人。 沛公之从砀北击昌邑,越助之。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越亦将其众居巨野泽中,收魏败散卒。项籍入关,王诸侯,还归,越众万余人无所属。齐王田荣叛项王,汉乃使人赐越将军印,使下济陰以击楚。楚令萧公角将兵击越,越大破楚军。汉二年春,与魏豹及诸侯东击楚,越将其兵三万余人,归汉外黄。汉王曰:“彭将军收魏地,得十余城,欲急立魏后。今西魏王豹,魏咎从弟,真魏也。”乃拜越为魏相国,擅将兵,略定梁地。 汉王之败彭城解而西也,越皆亡其所下城,独将其兵北居河上。汉三年,越常往来为汉游兵击楚,绝其粮于梁地。项王与汉王相距荥陽,越攻下睢陽、外黄十七城。项王闻之,乃使曹咎守成皋,自东收越所下城邑,皆复为楚。越将其兵北走穀城。项王南走陽夏,越复下昌邑旁二十余城,得粟十余万斛,以给汉食。 汉王败,使使召越并力击楚,越曰:“魏地初定,尚畏楚,未可去。”汉王追楚,为项籍所败固陵。乃谓留侯曰:“诸侯兵不从,为之奈何?”留侯曰:“彭越本定梁地,功多,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为相国。今豹死亡后,且越亦欲王,而君王不蚤定。今取睢陽以北至穀城,皆许以王彭越。”又言所以许韩信。语在《高纪》。于是汉王发使使越,如留侯策。使者至,越乃引兵会垓下。项籍死,立越为梁王,都定陶。 六年,朝陈。九年、十年,皆来朝长安。陈豨反代地,高帝自往击之。至邯郸,征兵梁。梁王称病,使使将兵诣邯郸。高帝怒,使人让梁王。梁王恐,欲自往谢。其将扈辄曰:“王始不往,见让而往,往即为禽,不如遂发兵反。”梁王不听,称病。梁太仆有罪,亡走汉,告梁王与扈辄谋反。于是上使使掩捕梁王,囚之雒陽。有司治反形已具,请论如法。上赦以为庶人,徙蜀青衣。西至郑,逢吕后从长安东,欲之雒陽,道见越。越为吕后泣涕,自言亡罪,愿处故昌邑。吕后许诺,诏与俱东。至雒陽,吕后言上曰:“彭越壮士也,今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妾谨与俱来。”于是吕后令其舍人告越复谋反。廷尉奏请,遂夷越宗族。 黥布,六人也,姓英氏。少时客相之,当刑而王。及壮,坐法黥,布欣然笑曰:“人相我当刑而王,几是乎?”人有闻者,共戏笑之。布以论输骊山,骊山之徒数十万人,布皆与其徒长豪桀交通,乃率其曹耦,亡之江中为群盗。 陈胜之起也,布乃见番君,其众数千人。番君以女妻之。章邯之灭陈胜,破吕臣军,布引兵北击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引兵而东。闻项梁定会稽,西度淮,布以兵属梁。梁西击景驹、秦嘉等,布常冠军。项梁闻陈涉死,立楚怀王,以布为当陽君。项梁败死,怀王与布及诸侯将皆聚彭城。当是时,秦急围赵,赵数使人请救怀王。怀王使宋义为上将军,项籍与布皆属之,北救赵。及籍杀宋义河上,自立为上将军,使布先涉河,击秦军,数有利。籍乃悉引兵从之,遂破秦军,降章邯等。楚兵常胜,功冠诸侯安,诸侯兵皆服属楚者,以布数以少败众也。 项籍之引兵西至新安,又使布等夜击坑章邯秦卒二十余万人。至关,不得入,又使布等先从间道破关下军,遂得入。至感陽,布为前锋。项王封诸将,立布为九江王,都六。尊怀王为义帝,徙都长沙,乃陰令布击之。布使将追杀之郴。 齐王田荣叛楚,项王往击齐,征兵九江,布称病不往,遣将将数千人行。汉之败楚彭城,布又称病不佐楚。项王由此怨布,数使使者谯让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项王方北忧齐、赵,西患汉,所与者独布,又多其材,欲亲用之,以故未击。 汉王与楚大战彭城,不利,出梁地,至虞,谓左右曰:“如彼等者,无足与计天下事者。”谒者随何进曰:“不审陛下所谓。”汉王曰:“孰能为我使淮南,使之发兵背楚,留项王于齐数月,我之取天下可以万全。”随何曰:“臣请使之。”乃与二十人俱使淮南。至,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见。随何因说太宰曰:“王之不见何,必以楚为强,以汉为弱,此臣之所为使。使何得见,言之而是邪,是大王所欲闻也;言之而非邪,使何等二十人伏斧质淮南市,以明背汉而与楚也。”太宰乃言之王,王见之。随何曰:“汉王使使臣敬进书大王御者,窃怪大王与楚何亲也。”淮南王曰:“寡人北乡而臣事之。”随何曰;“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侯,北乡而臣事之,必以楚为强,可以托国也。项王代齐,身负版筑,以为士卒先。大王宜悉淮南之众,身自将,为楚军前锋,今乃发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汉王战于彭城,项王未出齐也,大王宜扫淮南之众,日夜会战彭城下。今抚万人之众,无一人渡淮者,陰拱而观其孰胜。夫托国于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乡楚,而欲厚自托,臣窃为大王不取也。然大王不背楚者,以汉为弱也。夫楚兵虽强,天下负之以不义之名,以其背明约而杀义帝也。然而楚王特以战胜自强。汉王收诸侯,还守成皋、荥陽,下蜀、汉之粟,深沟壁垒,分卒守徼乘塞。楚人还兵,间以梁地,深入敌国八九百里,欲战则不得,攻城则力不能,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楚兵至荥陽、成皋,汉坚守而不动,进则不得攻,退则不能解,故楚兵不足罢也。使楚兵胜汉,则诸侯自危惧而相救。夫楚之强,适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也。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而自托于危亡之楚,臣窃为大王或之。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夫大王发兵而背楚,项王必留;留数月,汉之取天下可以万全。臣请与大王杖剑而归汉王,汉王必裂地而分大王,又况淮南,必大王有也。故汉王敬使使臣进愚计,愿大王之留意也。”淮南王曰:请奉命。”陰许叛楚与汉,未敢泄。 楚使者在,方急责布发兵,随何直入曰:“九江王已归汉,楚何以得发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说布曰:“事已构,独可遂杀楚使,毋使归,而疾走汉并力。”布曰:“如使者数。”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项声、龙且攻淮南,项王留而攻下邑。数月,龙且攻淮南,破布军。布欲引兵走汉,恐项王击之,故间行与随何俱归汉。至,汉王方踞床洗,而召布入见。布大怒,悔来,欲自杀。出就舍,张御食饮从官如汉王居,布又大喜过望。于是乃使人之九江。楚已使项伯收九江兵,尽杀布妻子。布使者颇得故人幸臣,将众数千人归汉。汉益分布兵而与俱北,收兵至成皋。 四年秋七月,立布为淮南王,与击项籍。布使人之九江,得数县。五年,布与刘贾入九江,诱大司马周殷,殷反楚。遂举九江兵与汉击楚,破垓下。 项籍死,上置酒对众折随何曰:“腐儒!为天下安用腐儒哉!”随何跪曰:“夫陛下引兵攻彭城,楚王未去齐也,陛下发步卒五万人、骑五千,能以取淮南乎?”曰:“不能。”随何曰:“陛下使何与二十人使淮南,如陛下之意,是何之功贤于步卒数万、骑五千也。然陛下谓何‘腐儒’,‘为天下安用腐儒’,何也?”上曰:“吾方图子之功。”乃以随何为护军中尉。布遂剖符为淮南王,都六,九江、庐江、衡山、豫章郡皆属焉。 六年,朝陈。七年,朝雒陽。九年,朝长安。 十一年,高后诛淮陰侯,布因心恐。夏,汉诛梁王彭越,盛其醢以遍赐诸侯。至淮南,淮南王方猎,见醢,因大恐,陰令人部聚兵,候伺帝郡警急。 布有所幸姬病,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赫乃厚馈遗,从姬饮医家。姬侍王,从容语次,誉赫长者也。王怒曰:“女安从知之?”具道,王疑与乱。赫恐,称病。王愈怒,欲捕赫。赫上变事,乘传诣长字。布使人追,不及。赫至,上变。言“布谋反有端,可先未发诛也”。上以其书语萧相国,萧相国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诬之。请系赫,使人微验淮南王。”布见赫以罪亡上变,已疑其言国陰事,汉使又来,颇有所验,遂族赫家,发兵反。 反书闻,上乃赦赫,以为将军。召诸侯问:“布反,为之奈何?”皆曰:“发兵坑竖子耳,何能为!”汝陰侯滕公以问其客薛公,薛公曰:“是固当反。”滕公曰:“上裂地而封之,疏爵而贵之,南面而立万乘之主,其反何也?”薛公曰:“前年杀彭越,往年杀韩信,三人皆同功一体之人也。自疑祸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曰:“臣客故楚令尹薛公,其人有筹策,可问。”上乃见问薛公,对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负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谓上计?”薛公对曰:“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也。”“何谓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胜败之数未可知也。”“何谓下计?”“东取吴,西取下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陛下字枕而卧,汉无事矣。”上曰:“是计将字出?”薛公曰:“出下计”。上曰:“胡为废上计而出下计?”薛公曰:“布故骊山之徒也,致万乘之主,此皆为身,不顾后为百姓万世虑者也,故出下计。”上曰:“善。”封薛公千户。遂发兵自将东击布。 布之初反,谓其将曰:“上老矣,厌兵,必不能来。使诸将,诸将独患淮陰、彭越,今已死,余不足畏。”故遂反。果如薛公揣之,东击荆,荆王刘贾走死富陵。尽劫其兵,度淮击楚。楚发兵与战徐、僮间,为三军,欲以相救为奇。或说楚将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今别为三,彼败吾一,余皆走,安能相救!”不听。布果破其一军,二军散走。遂西,与上兵遇蕲西,会篏。布兵精甚,上乃壁庸城,望布军置陈如项籍军。上恶之,与布相望见,隃谓布“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上怒骂之,遂战,破布军。布走度淮,数止战,不利,与百余人走江南。布旧与番君婚,故长沙哀王使人诱布,伪与俱亡走越,布信而随至番陽。番陽人杀布兹乡,遂灭之。封贲赫为列侯,将率封者六人。 卢绾,丰人也,与高祖同里。绾亲与高祖太上皇相爱,及生男,高祖、绾同日生,里中持羊、酒贺两家。及高祖、绾壮,学书,又相爱也。里中嘉两家亲相爱,生子同日,壮又相爱,复贺羊、酒。高祖为布衣时,有吏事避宅,绾常随上下。及高祖初起沛,绾以客从,入汉为将军,常侍中。从东击项籍,以太尉常从,出入卧内,衣被食饮赏赐,群臣莫敢望。虽萧、曹等,特以事见礼,至其亲幸,莫及绾者。封为长安侯。长安,故咸陽也。 项籍死,使绾别将,与刘贾击临江王共尉,还,从击燕王臧荼,皆破平。时诸侯非刘氏而王者七人。上欲王绾,为群臣觖望。及虏觖望。乃下诏,诏诸将相列侯择群臣有功者以为燕王。群臣知上欲王绾,皆曰:“太尉长安侯卢绾常从平定天下,功最多,可王。”上乃立绾为燕王。诸侯得幸莫如燕王者。绾立六年,以陈豨事见疑而败。 豨者,宛句人也,不知始所以得从。及韩王信反入匈奴,上至平城还,豨以郎中封为列侯,以赵相国将监赵、代边,边兵皆属焉。豨少时,常称慕魏公子,及将守边,招致宾客。常告过赵,宾客随之者千余乘,邯郸官舍皆满。豨所以待客,如布衣交,皆出客下。赵相周昌乃求入见上,具言豨宾客盛,擅兵于外,恐有变。上令人复案豨客民代者诸为不法事,多连引豨。豨恐,陰令客通使王黄、曼丘臣所。汉十年秋,太上皇崩,上因是召豨。豨称病,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代王,劫略赵、代。上闻,乃赦吏民为豨所诖误劫略者。上自击豨,破之。语在《高纪》。 初,上如邯郸击豨,燕王绾亦击其东北。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绾亦使其臣张胜使匈奴,言豨等军破。胜至胡,故燕王臧荼子衍亡在胡,见胜曰:“公所以重于燕者,以习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诸侯数反,兵连不决也。今公为燕欲急灭豨等,豨等已尽,次亦至燕,公等亦且为虏矣。公何不令燕且缓豨,而与胡连和?事宽,得长王燕,即有汉急,可以安国。”胜以为然,乃私令匈奴兵击燕。绾疑胜与胡反,上书请族胜。胜还报,具道所以为者。绾寤,乃诈论他人,以脱胜家属,使得为匈奴间。而陰使范齐之豨所,欲令久连兵毋决。 汉既斩豨,其裨将降,言燕王绾使范齐通计谋豨所。上使使召绾,绾称病。又使辟陽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往迎绾,因验问其左右。绾愈恐,閟匿,谓其幸臣曰:“非刘氏而王者,独我与长沙耳。往年汉族淮陰,诛彭越,皆吕后计。今上病,属任吕后。吕后妇人,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乃称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语颇泄,辟陽侯闻之,归具报,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言张胜亡在匈奴,为燕使。于是上曰:“绾果反矣!”使樊哙击绾。绾悉将其宫人家属,骑数千,居长城下候伺,幸上病愈,自入谢。高祖崩,绾遂将其众亡入匈奴,匈奴以为东胡卢王。为蛮夷所侵夺,常思复归。居岁余,死胡中。 高后时,绾妻与其子亡降,会高后病,不能见,舍燕邸,为欲置酒见之。高后竟崩,绾妻亦病死。 孝景帝时,绾孙它人以东胡王降,封为恶谷侯。传至曾孙,有罪,国除。 吴芮,秦时番陽令也,甚得江湖间民心,号曰番君。天下之初叛秦也,黥布归芮,芮妻之,因率越人举兵以应诸侯。沛公攻南陽,乃遇芮之将梅鋗,与偕攻析、郦,降之。及项羽相王,以芮率百越佐诸侯,从入关,故立芮为衡山王,都邾。其将梅鋗功多,封十万户,为列侯。项籍死,上以鋗有功,从入武关,故德芮,徙为长沙王,都临湘,一年薨,谥曰文王,子成王臣嗣。薨,子哀王回嗣。薨,子共王右嗣。薨,子靖王差嗣。孝文后七年薨,无子,国除。初,文王芮,高祖贤之,制诏御史:“长沙王忠,其定著令。”至孝惠、高后时,封芮庶子二人为列侯,传国数世绝。 赞曰:昔高祖定天下,功臣异姓而王者八国。张耳、吴芮、彭越、黥布、臧荼、卢绾与两韩信,皆徼一时之权变,以诈力成功,咸得裂土,南面称孤。见疑强大,怀不自安,事穷势迫,卒谋叛逆,终于灭亡。张耳以智全,至子亦失国。唯吴芮之起,不失正道,故能传号五世,以无嗣绝,庆流支庶。有以矣夫,著于甲令而称忠也! 【白话文】 韩信,淮陰县人。从小家庭贫穷,自己也没有好的品行,既不能被推选去做官,又不会做买卖以谋生,经常到别人家讨饭吃。他母亲死了,穷得无法安葬,就寻找了一块又高又干燥和四周宽敞的地方做坟地,使曰后在坟旁能安置下千万户人家。韩信曾投靠下乡南昌亭长家吃饭,亭长的妻子讨厌他,就很早起来把饭做好,端在床上吃掉。到吃早饭的时候,韩信去了,没有给他准备饭食。韩信知道她的用意,从此离去不再往来。韩信曾到城下钓鱼,有一位老妈妈在漂洗丝棉絮,很怜悯他,给他饭吃,一连几十天都是这样,直到漂洗完毕。韩信感激地对老妈妈说:“我将来一定要重重地报答你。”老人听了很生气,说:“你一个大丈夫不能养活自己,我是可怜你这位年轻人,才给你饭吃,难道是想要你的报答吗!”淮陰城裹有个青年欺侮韩信说:“你虽然个子长的高大,还爱好佩带刀剑,可实际上胆怯的很!”并当众污辱韩信说:“你要是不怕死,就用剑刺我;你要是怕死,就从我的胯下爬过去。”于是韩信盯着那个青年入仔细地看了看之后,弯下身子,从他的裤裆下爬了过去。满街上看热闹的人都耻笑韩信,认为他没有出息,是个胆小表。 当项梁率军渡过淮水北上时,韩信带着剑去投奔他,在项梁的部下,做一个无名小卒。项梁失败后,又归属于项羽,项羽让他做郎中。韩信屡次向项羽献计献策,项羽不予采纳。汉王刘邦进入漠中,韩信从楚军逃出投奔汉王,在汉军中依然默默无闻,当个粮仓管理小吏。后来因犯法被判处死罪,同案犯十三人都已斩首,轮到韩信时,韩信抬头仰视,正好看见滕公夏侯婴,就质问:“汉王不是想统一天下吗?为什么要杀掉壮士?”滕公觉得韩信的话不同一般,又看他相貌长得很威武,就把他释放了没有杀他。和韩信谈话后,十分高兴,向汉王报告了情况。汉王任命韩信为治粟都尉,并没有重用他。 韩信多次与萧何交谈,萧何很赏识他的才能。汉军到达南郑,将领中在半路上逃跑的有几十名。韩信考虑萧何等人已数次向汉王推荐过他,可还是得不到重用,便也逃走了。萧何听说韩信逃走了,来不及向汉王报告,就亲自去追赶。有人向汉王报告说:“丞相萧何逃跑了。”汉王大怒,如同失去了左右手那样着急。过了两天,萧何来拜见汉王。汉王又是生气又是高兴,骂萧何道:“你也逃跑,这是为什么?”萧何回答说:“我哪裹敢逃跑呢,我是去追赶逃跑的人。”汉王问:“你追赶的是谁?”萧何回答说:“是韩信。”汉王又骂道:“诸将领中逃跑的已有数十人之多,你一个都没有去追;惟独去追韩信,这是在骗人。”萧何说:“那些将领是容易得到的,至于像韩信这样杰出的人才,可以说是举世无双。大王你如果衹想在漠中称王,那就没有什么事用得着韩信;如果一定要争夺天下,除了韩信,就再没有能和你商议大事的人了。这要看大王如何来决策。”汉王说:“我是想要向东方发展,哪里能闷着气老呆在这个地方呢?”萧何说:“如果大王决计向东进军,能重用韩信,韩信就会下来;如果不能重用韩信,韩信终究要逃跑的。”汉王说:“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让他做一名将领吧。”萧何说:“即使让他做一名将领,韩信还是不会留下来的。”汉王说:“那就任命他为大将。”萧何说:“太好了!”于是汉王想要马上把韩信召来宣布对他的任命。萧何说:“大王你一向待人傲慢,不讲礼节,如今任命大将就像呼唤小孩子一样,这就是韩信之所以要离开的原因。如果大王决心要任命他,应选择个吉祥日子,沐斋戒,设置高坛和广场,举行!正式的封拜大将式,这样才行啊。”汉王答应了萧何的要求。将领听说汉王要设坛拜大将都很高兴,人人都以为要当大将了。等到封拜仪式举行时,才知大将竟是韩信,全军上下部感到惊讶: 韩信接受封拜大将的仪式结束后,坐下。汉王问韩信说:“丞相多次向我举荐将甲,军你有什么计策对我讲呢?”韩信表示谦让,机向汉王说:“当今在东方能和大王争夺天卜,难道不就是项王吗?”汉王说:“当然是”信说:“大王你自己估计,在勇猛、强悍和兵等方面与项王相比谁更强?”汉王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不如项王。”韩信拜了两拜,赞赏地说:“我韩信也认为大王不如他、然而,我去曾事奉过项王,请让我谈谈项王的为人吧。王怒喝一声,成百上千人都会吓得不敢动:但,不能任用有才能的将领,这祇不过是一介匹夫。勇猛罢了。项王待人恭敬谦虚,言语温顺,有庄了病,会同情落泪,把自己的饮食分给他:,等到所任用的人立了功,应当加封爵位时,!把刻好的印信捏在乎衷,棱角都快磨光了还舍:得给人家,这就是所说的妇人的仁慈。项王虽:称霸天下,使诸侯臣服,但他不占据关中却定;彭城;又违背义帝对诸侯的约定,把他所有亲信:爱的人封为关中王,诸侯愤愤不平。诸侯看到王把义帝驱逐到江南,也都回去驱逐自己原来国君,占据富饶之地自立为王。项王军队所经}的地方,没有不遭到摧残、毁灭的,天下的百:都怨恨他,内心并不愿意归附他,衹不过是害]他的威势,被迫服从罢了。名义上虽然他是天:的霸主,实际上早已失去了天下的人心,所以他的貌似强大很容易变成衰弱。如今大王果真够采取和项王完全相反的做法,任用天下英勇战的人才,还有什么敌人不能被消灭!把天下城邑分封给有功之臣,还有什么人会不心服!率领正义之师又顺从了将士束归的心愿,还汁卜么敌人打不垮呢!况且分封在秦地的三个王是原秦军的将领,率领秦地人民的子弟打仗多三,被杀死和逃亡的不计其数,又欺骗他们的部下投降了项羽:到了新安,项王用狡诈的手段,活埋了秦军已投降的十兵二十余万人,惟独章邯、司马欣和董翳三人得以脱身。秦地的父老兄弟怨恨造三个人,恨入骨髓。如今西楚霸王依仗威势,强行分封这三:人为王,秦地的人民不会爱戴他们的。大王率军进入武关后,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废除秦朝的苛刻法令,和关中人民约法三章,秦地人民没有不盼望大王到秦地做王的。按照义帝与诸侯的约定,大王奉当是关中王,关中百姓部知道这件事,大王失去了应得的关中王爵位而被贬到汉中,关中人民没有不怨恨的。如今大王发兵柬进,三秦王所属封地衹要一封文书传下去就可以平定。”于是汉王十分高兴,自认为得到韩信太迟了,就按照韩信的计策,布置各位将领所攻击的目标。 汉王发兵经过陈仓向东进军,平定了三秦。汉二年,引兵出函谷关,收服了魏王和河南王,韩王、殷王也都投降。接着联合齐国、趟国的军队共同攻击楚都彭城,汉兵战败,溃散而还。壁信又发兵与2牡会师莹肠,又进击楚军于塞和塞之间,大败楚军,因此,楚军不能西进。 汉军在彭城败退之后,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从汉军逃跑出来,投降了楚军。变迩、产困和曲也都背叛龃,与面讲和。龃派台其游说魏王豹,魏豹不听,于是任命蝗信为左丞相攻击曲。盘问苏说:“曲能不用旦叔为大将吗?”郦生回答说:“大将是垣直。”整信说:“他不过是个小孩子。”遂进军攻打垩蝈。魏王把重兵部署在渣垣,封锁临晋关。韩值就增设疑兵,摆开船只,佯装要从堕置渡过河去,而派隐蔽行进的伏兵,从夏陽用木制的瓮、盆浮水渡河,偷袭安邑。魏王魏豹大为惊恐,急忙领兵迎击整值,经值就俘虏了魏豹,平定了2眯。之后,韩信派人求见汉王说:“希望再增兵三万人,我请求乘胜北进,征服燕、赵两国,向东攻击齐国,向南断绝楚国的粮道,最后向西与大王会师荣陽。”汉王同意给韩信增兵三万,派昙旦和韩值一起,向北攻打赵迩和饯迩。打垮了伐军,在锤1活捉了夏越。空糙攻取重蝈和住迩后,汉王就派人调回他的精锐部队,开到荣陽抗拒楚军。 韩信和张耳率领数万军队,想要东进拿下井陉,攻打赵国。趟王和成安君陈余听说汉军将要来袭击赵,就集结重兵扼守井陉vi,号称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给成安君献计策说:“我听说汉将韩信渡过西河,俘虏了魏王,活捉了夏说,刚刚血战辟与。现在又以张耳为辅助,计议要攻打赵国,这是乘胜而远离国土的战斗,进攻的锋芒锐不可当。但我听说‘从千里之外运送军粮,士兵就会面有饥色;临时打柴割草来做饭,军队就经常不能吃饱。,如今井陉的道路狭窄,不能通过并行的两辆战车,骑兵不能排成行列行进,大部队行军前后数百里,那种形势下军粮一定是在部队的后面。希望你暂且借我精兵三万,从小路去拦截他们的辎重粮草。你要深挖战壕,高筑营垒,拒不迎战。他们向前进不能交战,向后退不能回去,我率奇袭部队截断他们的后路,使他们在野外抢掠不到任何粮食,不到十天,两位将领的首级就能送到你的帐前。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计策,我保证你一定不会被这两个人所俘虏。”成安君是个书呆子,经常宣称正义的军队不使用诈谋诡计,说到:“我听说兵法上讲‘兵力过敌人十倍就可以包围他们,超过一倍就可以交战。,如今韩信的军队号称几万,其实没有那么多,且千里跋涉来袭击我们,也已精疲力竭了。现在对这样的敌人还退避不出击,以后如遇到更强大的敌人,我们怎样来抗拒呢?诸侯会认为我们胆怯,而轻易地来攻打我们。”因而他没有采纳广武君的计策。 韩信派暗探刺探到陈余不采用广武君的计策,回来报告,韩信大喜,才敢率军前往。在离井陉口不到三十里的地方停下来宿营。半夜时传令出发,挑选了二千名轻装骑兵,每人拿一面红旗,从小道上山,隐蔽在山上观察趟军,告诫大家说:“趟军看到我军败退逃走,一定会倾巢出动追击我军,这时候你们火速冲进赵军营垒,拔掉趟军旗帜,插上汉军旗帜。”又让副将传令下去就地先吃点干粮,告诉将领们说:“今日攻破趟国之后举行会餐!”将领们都不敢相信,假装答应:“是的。”韩信又对执事军官说:“趟军已先占据了有利的地形,扎下营寨,并且他们在没有看到我军大将的旗鼓时,是不会出来攻击我军的先锋部队的,恐怕我们到了关隘的险要地方退了回去。”韩信于是调遣了一万人先出发,出了井陉口,背靠河水摆开阵势。赵军望见这种阵势大笑起来。天亮后,韩信竖起大将的旗号,擂响战鼓,大张旗鼓地走出井陉口。赵军打开营垒,攻击漠军,激战了很长时间。这时,韩信和张耳假装不能支持,抛弃旗鼓急速逃入在水边列阵的军中,回头又进行激战。趟军果然倾巢出动争抢汉军的旗鼓,追赶韩信和张耳。韩信和张耳已进入河边的军阵,将士们都拼死决战,不可能被打败。韩信派出去的那二千轻骑兵,等到趟军倾巢出动争夺战利品的时候,就飞速冲进赵军营垒,全部拔掉赵军的旗帜,插上汉军的两千面红旗。赵军看到已不能取胜,捉不住韩信和张耳等人,想要退回营垒,发现营垒都是汉军红旗,大为惊慌,以为汉军都已打败了赵王和他的将领,阵势大乱,纷纷逃跑。趟军将领虽斩杀逃兵,但无法阻止。于是汉军前后夹击,大败赵军,俘虏大批人马,在泜水边斩了成安君陈余,活捉了趟王歇。 韩信传令军中,不得斩杀广武君,有谁能活捉到他,奖赏千金。不一会儿,就有人捆绑着广武君送到军营,韩信立即解开了他身上捆绑的绳索,请他面向东坐,自己面向西对坐,像对待老师那样对待他。 各将领献完首级和俘虏,都向韩信祝贺,乘机问韩信道:“兵法上说‘布列军阵右边和背后靠山,前面和左边靠水’,这次将军反而命令我们背水列阵,还说打败趟军会餐,我们心裹都不信服。然而竟然胜利了,这是什么战术呢?”韩信说:“这种列阵在兵法上是有的,衹不过诸位没有留神看就是了。兵法上不是说‘陷入死地而后苦战得生,处在绝境而后死战得存,吗?况且我韩信率领的并不是平素受到我长期训练而完全听从我指挥的将士,这就是兵书上所说的‘临时驱赶着市民去打仗’,这种形势下,非把士兵置于死地,让他们人人自动为生存而奋勇作战不可;如果把军队部署在容易逃命的开阔地,都会不战而逃跑,怎么能用他们来克敌制胜呢!”将领们都佩服地说:“将军这样高的谋略不是我们所能赶得上的。” 于是韩信问广武君道:“我想向北攻取燕国,向东讨伐齐国,你看怎样才能获得成功?”广武君谦让说:“我听说‘亡了国的臣子不配谋划国家的存亡,打了败仗的将领没有资格谈论勇敢’。像我这样一个兵败国亡的俘虏,哪里有资格商量大事呢?”韩信说:“我听说,百里奚在虞国而虞国灭亡,到了秦国而秦国称霸,并不是他在虞国时愚蠢而到了秦国就聪明了,而是在于国君用不用他,采纳不采纳他的意见。假使当初成安君听了你的计策,我韩信也早被你俘虏了。我完全听从你的计策,希望你不要推辞。”广武君说:“我听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所以说‘即使是狂人的话,圣人也可以有选择地采纳,。不过恐怕我的计策不一定值得听取,但我愿意向你奉献我的诚心。本来成安君有百战百胜的计策,然而一旦失策,军队在鄗城之下战败,自己也死于泜水之上。如今将军俘虏魏王,活捉夏说,不到一上午打垮赵军二十万,杀成安君。名扬天下,威震诸侯,连敌国的农夫都预感大军即到无不放弃耕作,心灰意懒,好吃好穿,侧起耳朵等待你下令进军的消息。然而,你的部队已经很疲惫,实际上难以继续作战。如今将军率领这样疲惫的士兵,困顿在燕国坚固的城池下面,实情暴露给敌人,声势削弱了,想要攻城攻不下,旷曰持久,粮食耗尽。如果燕国攻不破,齐国必然拒守边境,使自己强大起来。汉军与燕、趟二国相持下去,那么刘邦和项羽两方的轻重就分不出来了。我的见识浅陋,但私下认为攻燕伐齐也是一种失策啊。”韩信说:“那该怎么办呢?”广武君回答说:“现在最好的办法,不如按兵不动。这样方圆百里之内,每天都有人送来牛肉美酒,宴请将领们,摆出向北进攻燕国的样子,然后派一名使者,拿着一封书信,到燕国去,燕国一定不敢不听。降服了燕国,大军东向逼近齐国,虽有聪明的人,也不知道该怎样替齐国谋划了。这样,争夺天下的事就可以实现丫。用兵本来有先虚张声势后采取实际行动的,我所说的就是这种情况。”韩信说:“很好,感谢你的赐教。”于是采用广武君的计策,派使者出使燕国,燕国听到消息立即投降。韩信就派人报告汉王,并因此请求立张耳为赵王,以镇抚赵国。汉王答应了他的请求。 楚国多次派突袭部队渡过黄河袭击赵国,趟王张耳和韩信往来救援,就在军队的过往中安定了趟国的城邑,后又调派军队去支援汉王。楚军正把汉王紧紧围困在荣陽,汉王突围出来,向南到宛县、叶县一带,收服了九江王黥布,进入成皋,楚军又急忙包围了他们。汉四年,汉王逃出成皋,渡过黄河,独自与滕公投奔张耳军队的驻地修武县。到了修武,住在客馆裹。第二天早晨,自称是汉王的使臣,骑马直入赵军营内。张耳和韩信还没有起床,汉王就在他们的卧室裹夺取了他们的印信和兵符,用军旗召集将领,调换了他们的职位。韩信、张耳起来后,才知道汉王一个人来到营内,大吃一惊。汉王夺了两人的军队,就命令张耳防守赵地,任命韩信为相国,征发赵国没有调到荣陽去的军队攻打齐国。 韩信领兵束进,还没有渡过平原津,听说汉王已经派郦食其说服齐王归顺了。韩信想要停止前进,蒯通劝韩信继续进攻齐国,此事记载在《蒯通传》。韩信认为他的计策是对的,就领兵渡过黄河,袭击齐国历下的军队,乘胜打到齐国都城临苗。齐王田广逃到高密,派使者到楚国请求援救。韩信平定了临苗,向东追赶齐王到高密西面。楚王也派龙且统率兵马,号称二十万,援救齐国。 齐王田广和楚将龙且的军队联合起来准备和韩信大战,还未交锋。有人劝龙且说:“汉兵远离本土作战,是久经战斗而没有退路的敌人,进攻的锋芒不可阻挡。齐、楚两军在自己的地域内作战,士兵容易逃散。不如深沟高垒,坚守不战,让齐王派他的亲信大臣去招抚丢失的城邑,这些城邑的人民听到齐王还在,楚军又来援救,一定会反叛汉军。遵军客居在二千里以外的查国,齐国的城邑都反叛了他们,那种情况下必然没有地方得到粮食,可以不战而使汉军投降。”龙且说:“我向来了解韩信的为人,他是容易对付的。过去曾依靠漂洗丝棉絮的老妈妈吃饭,连养活自身的办法都没有;还当众受到过从人家胯下爬过去的侮辱,没有胜遇他人的勇气,没有什么可怕的。况且我来援救齐国,不战而使韩信投降,那我还有什么功劳呢?如果通过交战而战胜了他,齐国一半土地就可以得到,为什么不!”于是决定交战,与整值隔着迩z11摆开阵势。堕值就连夜派人做了一万多个袋子,装满沙子堵住避水的上游,带领一半部队渡过河袭击龙且。假装战败,往回跑。龙且果然高兴地说:“我本来就知道韩信很胆怯。”便渡塑zl追击蔓信。整信派人挖开堵塞河水的沙袋,河水汹涌而下。龙且的部队大半不能渡过去,韩信立即猛烈截杀,杀死了龙且。龙且在潍水东岸的部队四散逃走,壹王旦尘也逃跑了。皇瞄追击败兵到越区,俘虏了查王田广。楚军的士兵全部投降,就这样平定了齐国。 韩信派人向汉王上书说:“齐国狡诈多变,是个反覆无常的国家,南边又靠近楚国,如果不设立一个代理国王来镇抚,那局势就不会稳定。现在我的权力太小,不足以安定齐地,我请求自立为代理齐王。”正当这个时候,楚军把汉王紧紧围困在荣陽,韩信的使者来到,汉王打开书信一看,大发雷霆,骂道:“我被围困在这裹,夜盼望你来辅助我,你竟要自立为王!”张良、陈平在后面暗中踩了一下汉王的脚,便凑近他的耳朵说:“汉军正处在不利的形势,怎么能够禁止韩信自己称王呢?不如就此机会立他为王,好好对待他,让他自己镇守齐国。不这样,就可能发生反叛的事变。”汉王也明白过来,又骂道:“大丈夫平定了诸侯,就应当仿真王,为什么要做代理国王!”于是派张良前去,立韩信为齐王,征调他的部队攻打楚军。 翅已丧失了大将龃,苏恐惧,派始人武涉前去游说齐王韩信说:“足下为什么不反叛汉王归附楚国呢?楚王与足下有旧交。况且汉王很不可信,他落在项王手里好几次,但他一脱身,就背弃盟约,叉来进攻项王,他不可亲近和信任到了这种程度。现在足下虽然自认为与汉王有牢固的交情,但终究要被他擒拿的。足下所以能够延迟到今天,就是因为有项王还在。一旦项王被灭亡,就轮到收拾你了。什么不和楚国联合,成为三分天下有其一的齐王呢?现在放过这个机会,自己必定要投靠汉王攻击楚国,作为一个聪明人,原来就是这样的吗!”韩信辞谢说:“我曾有机会事奉项王多年,官不过是个郎中,职位不过是持戟的卫士,我进的言不听,献的计策不用,所以才背离楚国而归从汉国。汉王授予我上将军印信,让我统领数万人马,脱下自己衣服给我穿,把自己的食物分给我吃,听从我的意见,采纳我的计谋,所以我才能达到现在的地位。人家这样真诚地亲近和信任我,我背叛了人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希望你替我韩信辞谢项王。”武涉走后,蒯通知道天下的定局关键在于韩信,进一步用三分天下鼎足而王的观点劝说韩信。他的话记载在《蒯通传》。韩信不忍心背叛汉王,又自认为功劳很大,汉王不会夺取自己的齐国,便不听蒯通的话。 汉王在固陵打了败仗,采用张良的计策,征召韩信率领部队到陔下会师。项羽死后,汉高祖用突然袭击的办法夺取了韩信的军权,改封齐王韩信为楚王,定都下邳。 韩信到了楚都,召见过去曾给他饭吃的那位漂母,赠送她一千金。到下乡亭长处,赠送他一百钱,说:“你是小人,做好事有始无终。”又召见曾经侮辱自己,叫自己从胯下爬过去的那个年轻人,任命他做楚国的中尉。韩信对各位将相说:“这是个壮士。当他侮辱我时,我难道不能杀死他吗?但杀死他没有名目,所以忍了下来,才达到今天这样的成就。”项王的逃亡将领钟离昧,家住伊庐,向来和韩信友好。项王死后,他逃归韩信。汉王怨恨钟离昧,听说他在楚国,就下令楚国逮捕他。韩信刚到楚国时,巡行各县邑,进出都派军队警卫。有人上书告发楚王韩信要谋反,看到告发信,汉高祖有些担忧。他采用陈平的计谋,名义上去游览云梦泽,其实是要袭击韩信,韩信不知道。高祖将要到达楚国时,韩信想起兵反叛,但考虑自己没有罪过;想朝见皇帝,又担心被擒拿。有人劝韩信说:“杀了钟离昧去朝见皇帝,皇帝一定高兴,就没有祸患了。”韩信去见钟离昧商量此事,钟离昧说:“汉王之所以不攻取楚国,是因为我钟离昧在你这里。你如果要捉拿我去讨好汉王,我今天死了,你也会跟着送命的。”于是骂韩信道:“你不是一个忠厚诚实的人!”终于自杀了。韩信拿着钟离昧的首级,到陈县朝见汉高祖,汉高祖命令武士把韩信捆绑起来,装在后面的车上。韩信说:“果然像人们所说的‘狡猾的兔子死了,优良的猎狗就要遭烹杀’。”皇帝说:“有人告发你谋反。”就给韩信戴上刑具。到了洛陽,赦免了韩信的罪过,封他为淮陰侯。 韩信知道汉王害怕和嫉妒自己的才能,装病不去朝见和随从出行等事。在家常心怀怨恨,羞于与绛侯、灌婴处于同等地位。曾去拜访樊啥将军,樊啥用小步行拜的礼节迎送,口称臣子,说:“大王竟肯光临臣下家门。”韩信出门后,笑着说:“我这一生竟和樊啥等人处在同等地位!” 皇帝曾经跟韩信在闲暇时谈论将领们的才能高下。皇帝问道:“像我这样,能带多少兵?”韩信说:“陛下不过能带十万。”皇帝问:“像你这样如何?”韩信说:“像我这样,越多越好。”皇帝笑着说:“越多越好,你为什么被我捉住了呢?”韩信说:“陛下不善于带兵,却善于驾驭将领,这就是我被陛下捉住的原因。况且陛下的权力是上天赐予的。不是一般人力所能达到的。” 后来陈猪被任命为代相国监边兵,向韩信辞行。韩信拉着陈稀的手,同他在庭院裹来回踱步好几圈,仰天叹息说:“有话可以和你谈吗?有些话我想对你谈谈。”陈稀说:“一切听从将军的吩咐!”韩信说:“你所管辖的区域,是天下精兵聚集的地方,而你又是陛下所亲信宠爱的臣子。如果有人说你反叛,陛下必定不相信;这种话再次传来,陛下就会怀疑了;第三次传来,陛下一定会大怒而亲自带兵讨伐。我为你从京城起兵做内应,天下就可以图谋了。”陈稀向来了解韩信的才能,相信他,说:“谨从指教!” 汉十年,陈稀丙然反叛,高帝亲自带兵前往讨伐,韩信装病没有跟随。暗中派人到陈稀的住所。韩信就和家臣谋划,夜裹假传韶令,赦免各官府的罪犯和奴隶,准备发兵袭击吕后、太子。部署停当,等待陈稀回报。他的一个家臣得罪了韩信,韩信把他囚禁起来,准备杀他。家臣的弟弟上书,向吕后告发韩信准备反叛的情况。吕后想把韩信召来,但恐怕他不肯就范,就与萧相国商议,派人假装从皇帝那裹来,说陈猪已死了,群臣都要去朝贺。相国欺骗韩信说:“你虽然有病,还是勉强进宫去朝贺一下吧。”韩信一进宫,吕后便叫武士把韩信绑起来,把他斩在长乐宫的挂钟室。韩信在被斩时说:“我没有采用蒯通的计策,反为一妇人所欺骗,这难道不是天意吗!”于是诛灭韩信三族。 高祖镇压了陈稀的反叛后归来,到达京城,听说韩信已死,又是高兴又是怜悯,问道:“韩信临死前说了些什么?”吕后把韩信说的话讲了一遍。高祖说:“此人就是齐国的说客蒯通。”把蒯通召来要烹死他。蒯通到后自己作了解释,得到赦免没有被杀。此事记载在《蒯通传》。 彭越,字仲,昌邑县人。常在钜野泽中打鱼,后成了强盗。陈胜起事的时候,有人对彭越说:“天下豪杰都争相自立旗号,反叛秦朝,你彭仲可以和他们一样干起来。”彭越说:“两条龙刚刚相斗,暂且看一看吧。” 过了一年多,钜野泽中的青年人聚集了一百多,前去追随彭越,说:“请你作首领。”彭越推辞不愿意干。青年们执意请求,彭越就答应了。跟大家约定明天太陽出来时集合,迟到的要杀头。第二天太陽出来的时候,有十多个人没有到,最后一个人直到中午才来。于是彭越抱歉地说:“我年纪大,你们强行推我做首领。今天到了约定的时间很多人都没到,不能都杀了,衹杀最后到的一个。”命令校长杀掉那个人。大家都笑着说:“何至于这样严厉!以后不敢违令就是了。”这时彭越便拉出最后到的那个人杀了,设立土坛,用人头祭祀,对所属部下宣布命令。部属都很惊恐,畏惧彭越,不敢抬头看他。于是就出发攻占地盘,收集诸侯军中逃散的士兵,得到一千多人。 沛公从赐县向北攻打昌邑,彭越来协助他。昌邑没有攻下,沛公便带兵西进。彭越也率领他的部队留在钜野泽中,收集魏车败退的散兵。项羽进入关中,分封各路诸侯为王后,回国去了,彭越部队一万多人没有归属。齐王田荣背叛项王,汉王便派人赐给彭越将军印信,要他从济陰南下攻打楚国。楚国命令萧公角率兵迎击彭越,彭越大败楚军。汉二年春,汉王与魏王魏豹和诸侯向东攻打楚国,彭越率领他的士兵三万余人,在外黄归附汉王。汉王说:“彭将军攻占魏地,得到十多个城邑,想立即拥立魏国的后代。现今西魏王魏豹是魏王魏咎的堂弟,真正的魏国后代。”便任命彭越为魏国的相国,专掌兵权,平定梁地。 汉王在彭城打了败仗,军队向西溃退,彭越也丢失了他所占领的城邑,独自率领他的部队往北留在黄河沿岸。汉三年,彭越常往来作为漠军的游击部队,袭击楚军,在梁地截断楚军的粮草。项王与汉王在荣陽相持,彭越攻下了睢陽、外黄等十七个城邑。项王听到这个消息,便派曹咎驻守成皋,自己向东收复彭越所占领的城邑,这些城邑又都归到楚国。彭越率领部队向北退到谷城。项王向南退到陽夏,彭越又攻下昌邑附近二十多个城邑,获得谷物十多万斛,供给汉王作军粮。 汉王打了败仗,派人召见彭越,让他合力攻打楚军,彭越说:“魏地刚平定不久,还害怕楚军袭击,不能前去。”汉王追击楚军,在固陵被项羽打败。便对留侯张良说:“诸侯的军队不服从调动,该怎么办?”留侯说:“彭越本来平定了梁地,功劳大,当初君王因为魏豹的缘故,任命彭越为魏国的相国。现在魏豹已死,又无后代,并且彭越也想称王,而君王不早决定封他为王。如今他要是夺取了睢陽以北直到谷城的地区,就都用来封他为王。”又谈了以前之所以封韩信的原因。此事记载在《高纪》。当时汉王就派使者到彭越那裹,按留侯的计策行事。使者一到,彭越就率领军队会师垓下。项羽已死,封彭越为梁王,建都定陶。 汉六年,彭越到陈县朝见汉高帝。九年、十年,都来长安朝见。 速碰在伐地反叛,选壶童亲自去讨伐,到达邯郸,向梁王征兵。梁王声称有病,派部将率兵到邯郸。汉高帝发怒,派人责备梁王。梁王害怕,要亲自前去请罪。他的将领扈辄说:“大王开始不去,受到责备后才去,去到那裹就会被擒拿的,不如就此发兵造**。”梁王不听,仍然说自己有病。梁王的太仆犯了罪,逃到汉高帝那裹,告发梁王与扈辄谋反。于是漠高帝派使者突然偷袭捉捕了梁王,把他囚禁在洛陽。经主管官吏审查,认为已构成谋反的罪状,请依法判决。皇帝赦免了他,降为平民,流放到蜀郡青衣县。押送他西行到郑地,遇上吕后从长安东来,要去没肠,在路上遇到堑越。堑越向旦后哭泣,诉说自己无罪,希望流放到自己的故乡昌邑。吕后答应了,令他一起束去。到了洛陽,吕后告诉皇帝说:“彭越是个壮士,如果把他流放到蜀地,这是给自己留下了祸患,不如现在杀掉他。我让他一道来了。”这时,吕后就让彭越的家臣告发他再次谋反。经廷尉奏请皇帝后,便诛灭了彭越及其宗族。 黥布,六县人,原本姓英。年轻时候,有位客人给他看相,说他受刑之后可以称王。到了壮年,犯了法,受黥刑,黥布高兴地笑着说:“有人给我看相,说我受刑之后要称王,岂不就是这样吗?”听到这话的人,都嘲笑他。黥布因犯罪被送往骊山服劳役,骊山的刑徒有几十万人,黥壶跟刑徒中的头目、豪杰都有来往,终于率领这一伙人,逃到长江一带成了一群强盗。 堕胜起兵时,黥布就去会见番县令吴芮,逭时:魉已有兵众数千人。蚤县令把女儿嫁给他。章邯消灭了陈胜,打败吕臣的军队,黥布领兵向北,进攻秦军左、右校尉的部队,在青波打败了他们,领兵束进。黥布听说项梁平定了会稽,向西渡过淮河,把自己的部队归属项梁。项梁向西攻击景驹、秦嘉等地,黥布的军队总是最勇敢的。项梁确知陈涉已死的消息后,拥立楚怀王,以黥布称当陽君。项梁兵败战死,楚怀王和黥布及诸侯将领都聚集在彭城。这时,秦军加紧围攻趟国,趟国多次派人请求楚怀王援救。楚怀王派宋义担任上将军,项羽与黥布隶属于他,往北援救趟国。项籍在漳河边杀了宋义,自立为上将军,派黥布首先渡过漳河,进攻秦军,多次取胜。项籍就率领全部军队渡过河跟着黥布,于是打败了秦军,迫使章邯等投降。楚军经常打胜仗,在诸侯中功劳最大。诸侯军队之所以都服从隶属楚军,就是因为黥布打仗屡次以少胜多。 项羽率领军队向西到达新安,又派黥布等夜间袭击并活埋章邯所部秦兵二十多万人。来到函谷关,不能进入,又派黥布等先从小路突袭打败守关的军队,才得以入关。到了咸陽,黥布担任前锋。项王赐封各位将领,封黥布为九江王,建都六县。项王尊奉楚怀王为义帝,迁都长沙,却暗中让九江王黥布击杀义帝。黥布派将领追到郴县将他杀死。 齐王田荣反叛楚国,项王前去攻打齐国,向九江国微调军队,九江王英布藉口生病不去,派遣将领带着几千人前往。汉军在彭城打败楚国,英布又藉门生病不去帮助楚国,项王由此怨恨英布,多次派使者谴责并征召英布,英布更加害怕,不敢前去。项王正忧虑北方的齐国和趟国,担心西方的汉国,所亲附的衹有英布,又推重英布的才能,还想依靠重用他,因此没有攻打他。 汉王的军队与楚军在彭城激烈交战,汉军失利,逃经梁地,来到虞县。汉王对左右说:“像你们这些人,不值得一同商议天下大事。”掌管传达的谒者随何上前说:“不明白陛下所说的意思。”汉王说:“谁能为我出使淮南,让他起兵背叛楚国,把项王拖住在齐地几个月,我夺取天下就完全有把握了。”随何说:“我请求出使淮南。”就与二十人一起出使淮南。到达后,太宰作为主人接待他们,三天没有见到淮南王。随何乘机劝说太宰道:“大王不接见我随何,一定是认为楚国强大,汉国弱小,造正是我出使这裹的原因。假使我能见到淮南王,说的要是正确,那正好是大王所要听的;说的要是不对,就将我随何一行二十人在淮南市上杀掉,用以表明大王背弃汉国而同楚国友好。”太宰就把这些话报告淮南王,淮南王接见了随何。随何说:“汉王派我恭敬地上书大王的驾车人,我感到奇怪,大王和楚国为什么这样亲近。”淮南王说:“我用臣子的身份事奉他。”随何说:“大王与项王同在诸侯之列,向他称臣,一定是认为楚国强大,可以把国家托付给他。项王攻打齐国,亲自背负筑墙的工具,身先士卒。大王应当全部出动淮南国的军队,亲自率领他们,做楚军的前锋,如今却衹发兵四千人去援助楚国。作为事奉人家的臣子,本该像是这样吗?汉王在彭城作战,项王还没有离开齐国,大王应当全部出动淮南国的军队,昼夜兼程赶到彭城投入会战。大王如今拥有上万的人马,却没有一个人渡过淮河,想袖手旁观谁能取胜。把国事托付给人家的人,本该像是这样吗?大王挂着亲近和依靠楚国的空名,却想完全依靠自己,我认为大王这样做是不可取的。然而大王不背离楚国,就是认为汉国弱小。楚国的兵力虽然强大,却被天下人认为是不正义的,因为它背弃盟约而又杀害义帝。然而楚王就以能打胜仗自认为强大。汉王联合诸侯,回军驻守成皋、荣陽,运来蜀郡、汉中郡的粮食,深挖战壕,加固工事,分兵把守边境要塞。楚国人调回部队,中间隔着梁地,深入敌国八九百里,要战斗则不能得手,攻城则力量不够,老弱残兵要从千里之外转运粮食。楚军到达荣陽、成皋,汉军坚守而不出战,这样,进不能攻取,退不能脱身,所以说楚军是很容易疲惫的。假使楚军战胜了汉军,那各地诸侯就会由于感到自身的危险而恐惧,援救汉军。楚国的强大,正好足以招致天下的兵力来对付自己。所以楚不如汉,这种形势是显而易见的。如今大王不与完全有把握取胜的汉交好,却托身于处于危亡地位的楚,我替大王感到迷惑不解。我并不认为淮南的兵力足以灭亡楚国。要是大王起兵反叛楚国,项王一定会在齐地留下来;留下来几个月,汉王夺取天下就肯定无疑了。我请求与大王持着宝剑归向汉王,汉王一定割地而封大王,况且淮南一定为大王所有。所以汉王特地派我前来进献愚计,希望大王能很好地考虑。”淮南王说:“遵命。”秘密答应背叛楚而归附汉,但没敢泄露出去。 楚国的使者在那裹,正急于要求英布发兵,随何径直闯进去说:“九江王已经归向汉国,楚国凭什么让他发兵?”英布大吃一惊。楚使者站起来,随何趁势劝说英布道:“事情已经造成,衹可以杀掉楚国使者,不要让他回去,而迅急归向汉国协力作战。”英布说:“按照使者所指教的办。”就起兵攻打楚国。楚国派项声、龙且进攻淮南国,项王留下来攻打下邑。几个月后,龙且攻打淮南国,打败了英布的军队。英布想带领部队逃往汉国,恐怕项王截击他,所以从小路同随何一起逃归汉国。 来到漠国,汉王正踞坐在床上洗脚,召英布进去见他。英布大怒,后悔来到汉国,想要自杀。退出来住到客馆裹,帷帐、饮食、随从官员跟汉王住的地方一样,英布出乎意料,特别高兴。于是就派人到九江。楚王已经派项伯收编九江部队,把英布的妻子儿女全部杀了。英布的使者找到不少英布的老朋友和亲近臣属,带领兵众数干人回到汉国。汉王给英布增拨了士兵,和他一起北上,一路上招兵到成皋。汉四年秋七月,封英布为淮南王,共同攻打项羽。英布派人到九江,得到了好几个县。汉五年,英布与刘贾进入九江,诱降大司马周殷,周殷反叛楚国。就调动九江部队与汉军一起攻打楚军,在垓下打垮了楚军。 项羽死后,皇帝设酒宴,面对众臣贬低随何,说他是迂腐的书呆子,“治天下哪裹用得着书呆子呢!”随何跪着说:“陛下带兵攻打彭城,楚王还没有离开齐国,陛下调动步兵五万人、骑兵五千,能凭藉他们夺取淮南国吗?”皇帝说:“不能。”随何说:“陛下派我和二十个人出使淮南国,实现了陛下的心愿,这说明我的功劳比五万步兵、五千骑兵还要大。然而陛下说我是书呆子,治理天下哪裹用得著书呆子’,这是为什么?”皇帝说:“我正估算你的功劳。”就任用随何为护军中尉。英布被封为淮南王,建都六县,九江、庐江、衡山、豫章各郡都划归英布。 汉六年,英布到陈县朝见皇帝。汉l年,到洛陽朝见。汉九年,到长安朝见。 汉十一年,高后诛杀淮陰侯,英布因此心裹恐惧。夏季,汉王诛杀梁王彭越,装着他的肉酱赐给每一个诸侯。到淮南国,淮南王正在打猎,看到肉酱,大为惊恐,暗中派人部署集结军队,侦察邻近郡县的动静。 英布有一个爱妾病了,去看病。医师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贲赫就给她送了很贵重的礼物,随爱妾在医师家宴饮。爱妾侍候淮南王,闲谈之中,称赞贲赫是个忠厚老成的人。淮南王发怒说:“你从哪裹知道他的?”爱妾详细地说明了情况。淮南王怀疑她跟贲赫婬乱。贲赫害怕,说自己病了。淮南王更加愤怒,要捉拿贲赫。贲赫要上告英布,乘驿车前往长安。英布派人追赶,没有追上。贲赫到长安,上书告发,说英布有谋反的迹象,可以在叛乱发生之前诛灭他。皇帝把贲赫的上书告诉给萧相国,萧相国说:“英布不应当有这样的事,恐怕是对他有仇恨的人故意诬陷他。请把贲赫拘禁起来,派人暗地裹察看淮南王。”英布看到贲赫畏罪逃跑向朝廷告发他,本来已经怀疑他说出了淮南国的一些秘密,汉朝的使者又来了,颇有验证,就杀了贲赫全家,起兵反叛。 朝廷收到英布反叛的报告后,皇帝就赦免贲赫,任命他为将军。皇帝召见诸侯问道:“英布反叛,对他应该怎么办?”诸侯都说:“派兵去活埋这个小子,还能怎么样呢!”汝陰侯滕公问他的门客薛公对这件事的看法,薛公说:“英布本当反叛。”滕公分析说:“皇帝割地而封赐爵位使他显贵,南面称王成了万乘之国的君主,他反叛是什么原因呢?”薛公说:“往年杀了彭越,又杀了韩信,这三个人是同等功劳、同类型的人。自己怀疑祸患会牵连到自身,因而反叛了。”滕公把这些话报告皇帝,说:“我的门客原楚国的令尹薛公,此入有计谋,可以问问他。”皇帝召见询问薛公。薛公回答说:“英布反叛是不足为怪的。如果英布采用上策,山东地区就不是汉朝所有了;辨用中策,是胜是败的情况就难以预料了;采用下策,陛下就可高枕无忧了。”皇帝问:“什么是上策?”薛公回答说:“向东攻取吴国,向西攻取楚国,吞并齐国,夺取鲁地,向燕国和赵国下一道文书,牢固地守住这些地方,山东地区就不是汉朝所有了。”皇帝问:“什么是中策?”回答说:“向东攻取吴国,向西攻取楚国,吞并韩国,夺取魏国,占有敖仓的粮食,封锁成皋的要道,是胜是败的情况就难以预料了。”皇帝问:“什么是下策?”回答说:“向东攻取吴国,向西攻取下蔡,把物资囤积到越,自居长沙,陛下可以高枕无忧了,汉朝平安无事。”皇帝说:“他会采用什么计策?”薛公回答说:“采用下策。”皇帝说:“为什么不采用上策却要采用下策呢?”薛公说:“英布原来是骊山的刑徒,做到了大国的国王,这都是为了自身,不会想到为百姓、为后世子孙来考虑,所以说会采用下策。”皇帝说:“好。”赐封薛公一千产。于是发兵并亲自率领向东进攻英布。 英布开始反叛时,对他的将领们说:“皇帝老了,厌烦战争,一定不会亲自率兵前来。他要派遣将领来,在各位将领中我祇怕淮陰侯韩信和彭越,如今他们都死了,其余的人不值得惧怕。”所以就起兵反叛。果真像薛公分析的那样,英布向东进攻荆国,荆王刘买逃跑,死在富陵。英布劫持了他的部队,渡过淮河进攻楚国。楚国调兵与英布在徐县、僮县之间作战。楚军兵分三支,想相互援救,出奇制胜。有人劝告楚国将领说:“英布善于用兵,百姓向来畏惧他。并且兵法上说,诸侯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容易逃散。如今把部队分成三支,他打败了我们一支,其余的都会逃走,哪里能够互相援救呢!”楚将不听。英布果真打垮其中的一支,其他二支就瓦解逃跑了。 英布向西推进,与皇帝的军队在蕲县西部相遇,在甄乡交战。英布的军队十分精锐,皇帝于是固守庸城,看到英布军队列阵如同项羽军队一样。皇帝对此感到厌恶。与英布彼此望见,远远地对英布说:“何苦要反叛?”英布说:“想做皇帝罢了。”皇帝怒骂他,便大战起来,打败了英布的军队。英布军队败逃,渡过淮河,多次停下来交战,总是失利,英布同一百余人逃到江南。英布原来与番君吴芮通婚,因此长沙哀王让人欺骗引诱英布,假装同他一起逃到南越。英布相信他,跟随着到了番陽。番陽人在兹乡把英布杀死,终于灭掉了英布。皇帝封贲赫为列侯,其他将领受封的六人。 卢绾,丰邑人,与高祖是同乡。卢绾的父亲与高祖的父亲相友好,同时生孩子,高祖、卢绾同日出生,乡亲们抬着羊、酒祝贺两家。等到高祖、卢绾长大,在一起读书,又相友好。乡亲们称赞两家父辈相友好,生儿子在同一天,儿子长大又相友好,再一次用羊、酒向两家祝贺。高祖还是平民的时候,因违法逃避躲藏,卢绾总是跟随东奔西走。到高祖在沛县起兵,卢绾以宾客身份跟随,进入汉中升为将军,经常陪伴在内廷。跟随高祖束征项羽,以太尉的身份总是不离左右,进出高祖的卧室,吃穿用各方面的赏赐,群臣们没有敢攀比的。即使像萧何、曹参等人,衹是因为事业需要而被尊重,至于其受到的宠爱,没有比得上卢绾的。卢绾被封为长安侯。长安就是原来的咸陽。 项羽死后,就让卢绾另带一支军队,与刘买一起进攻临江王共尉。返回来后,跟随高祖讨伐燕王臧荼,都打败了敌人,平定了那些地方。当时诸侯中不是刘姓而封为王的有七人。皇帝想封卢绾为王,群臣不满而埋怨。等到俘虏了臧荼,就下达韶书,诏令将相列侯们选择群臣中有功劳的封为燕王。群臣知道皇帝想封卢绾,都说:“太尉长安侯卢绾经常跟随皇帝平定天下,功劳最多,可以封为王。”皇帝就立卢绾为燕王。诸侯王受宠爱没有谁比得上燕王。卢绾封燕王六年后,因陈稀的反叛事被怀疑而垮台。陈稀是宛句县人,不知道起初是凭什么跟随汉王的。到韩王信反叛汉进入匈奴,皇帝到平城回来,陈稀由郎中封为列侯,以赵相国身份统率监督趟国、代国的部队,边防部队都归属他。陈稀年轻时,时常称赞羡慕魏公子信陵君,到领兵守卫边塞期间,广为招揽收养宾客。曾休假回乡经过赵国,跟随他的宾客坐的车有一千多辆,邯郸官府的客馆都住满了。陈稀用以对待宾客的礼节,如同平民间的交往,总是谦卑待人。赵国相国周昌请求进京拜见皇帝,详细讲了陈稀宾客众多,掌握重兵在外,恐有变故。皇帝派人调查审问住在代地的陈稀宾客种种违法的事,许多事都牵连到陈稀。陈猪恐惧,暗中让宾客派使者到王黄、曼丘臣驻地。汉十年秋,太上皇去,皇帝因为这事召见陈稀,陈稀推说有病,就同王黄等人反叛,自立为代王,劫掠趟地、代地。皇帝知道了,就赦免受陈稀牵连、挟持略取的官民。皇帝亲自讨伐陈稀,消灭了陈猪叛军。事在《高帝纪》。 起初,皇帝到邯郸攻打陈稀的叛军,燕王卢绾也进攻他的东北部。陈稀派王黄到匈奴求救。燕王卢绾也派他的臣下张胜出使匈奴,告知陈稀等人的军队已被击垮。张胜到匈奴,原燕王臧荼的儿子臧衍逃亡在匈奴,拜会张胜说:“你在燕国被尊重的原因,在于熟悉匈奴事务。燕国能够长期存在的原因,在于诸侯屡有反叛,连年用兵不能安定。如今你为了燕国想赶紧消灭陈稀等人,陈稀等人灭亡以后,接着也就轮到燕国,你们也就要做俘虏了。你为什么不让燕王暂且放过陈稀,而同匈奴联合呢?事情留有余地,能够长久地统治燕国,如果有汉朝征讨的紧急情况,就能凭藉这种背景保全国家。”张胜认为说的对,就擅自叫匈奴兵攻打燕国。燕王卢绾怀疑张胜结交匈奴谋反,上书奏请族灭张胜。张胜回来报告,详细说明这样做的原因。卢绾醒悟,就弄虚作假判处了另外的人,开脱张胜和他的家属,使他们得以成为匈奴的间谍。又暗中派范齐到陈稀的驻地,想要让反叛朝廷的战祸长期地接连不断。 汉朝斩杀了陈稀,他的副将投降,说燕王卢绾派范齐到陈稀驻地通告计谋。皇帝派使者召见卢绾,卢绾推托生病。皇帝又派辟陽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趟尧前往迎接卢绾,藉机向燕王身边的人对证。卢绾更加恐惧,关门躲藏,对他最信任的近臣说:“不是刘姓而为王的,衹有我和长沙王了。去年朝廷族灭淮陰侯,杀了彭越,都是吕后的计谋。如今皇帝病了,大权托付给吕后。吕后妇道人家,专想寻找事端诛杀异姓王和大功臣。”于是推说有病不起身。他的近臣都逃避躲藏起来。他说的话多有泄露,辟陽侯听到了,回到京城详细报告皇帝,皇帝更加恼怒。又收得匈奴投降过来的人,说张胜流亡在匈奴,充当燕国的使者。于是皇帝说:“卢绾果真反了!”派樊啥讨伐燕王卢绾。卢绾带着他的全部宫人家属、数千骑兵,驻扎长城下等待、观望,希望皇帝病愈,亲自进京请罪。高祖去世,卢绾就带领他的部下逃入匈奴,匈奴封他做东胡卢王。卢绾受蛮夷欺凌掠夺,经常想着再回汉朝。过了一年多,死在匈奴。 高后时,卢绾的妻子和儿子逃出匈奴投降汉朝,碰上高后生病,不能接见,让他们住在燕公馆,想要设酒宴召见他们。高后最后去世了,卢绾的妻子也病死了。 汉景帝时,卢绾的孙子卢它人以束胡王的身份降汉,封为恶谷侯。传到曾孙,因犯罪,封国被废除。 吴芮,是秦朝时的番陽县令,很得江湖地区的民心,号称番君。天下开始反叛秦朝,英布投归吴芮,吴芮把女儿嫁给他。于是率领越人起兵响应各地的反秦斗争。沛公进攻南陽郡,碰上吴芮的将领梅锅,就和他一起攻打南陽郡的析县和郦县,两县都投降了。等到项羽分封诸侯王的时候,因吴芮率领百越士兵配合诸侯,跟着一起进入关中,所以立吴芮为衡山王,建都邾。他的将领梅锅功劳多,封给十万户,为列侯。项羽死后,皇帝因梅锅有功,跟随他进入武关,所以感激吴芮,改封为长沙王,建都临湘,一年后死去,谧号文王。子成王吴臣继位。吴臣死,子哀王吴回继位。吴回死,子共王吴右继位。吴右死,子靖王吴差继位。吴差于文帝后元七年死,没有儿子,封国被废除。当初,文王吴芮,高祖认为他有忠于朝廷的贤德,诏令御史说:“长沙王忠诚,要写在法令上。”到惠帝、高后 时,封吴芮嫡子以外的两个儿子为列侯,封国传了几代,废绝。 赞曰:从前高祖平定天下,功臣中不是刘姓而封为王的有八国。张耳、吴芮、彭越、黥布、臧荼、卢绾与两个韩信,都能顺应当时的时势,随机应变,凭藉权诈和实力获得成功,都得到封地,面向南坐,称孤为王。因为他们势力强大而被朝廷怀疑,他们心裹也不能自安,事情发展到最后,形势紧急,被迫谋划反叛,终于灭亡。张耳凭藉着智慧保全了自己,传到儿子也失去了封国。衹有吴芮从一开始,就不违背正道,所以能够把王号传到五世,衹是由于没有继承人王国才被废除,他的福泽流传到嫡子以外的旁支子孙,这是有原因的啊!写在朝廷颁布的重要法令上来表彰他的忠诚! 卷三十五 荆燕吴传 第五 (荆王刘贾,燕王刘泽,吴王刘濞) 【原文】 荆王刘贾,高帝从父兄也,不知其初起时。汉元年,还定三秦,贾为将军,定塞地,从东击项籍。 汉王败成皋,北度河,得张耳、韩信军,军修武,深沟高垒,使贾将二万人,骑数百,击楚,度白马津入楚地,烧其积聚,以破其业,无以给项王军食。已而楚兵击之,贾辄避不肯与战,而与彭越相保。汉王追项籍至固陵,使贾南度淮围寿春。还至,使人间招楚大司马周殷。周殷反楚,佐贾举九江,迎英布兵,皆会垓下,诛项籍。汉王因使贾将九江兵,与太尉卢绾西南击临江王共尉,尉死,以临江为南郡。 贾既有功,而高祖子弱,昆弟少,又不贤,欲王同姓以填天下,乃下诏曰:“将军刘贾有功,及择子弟可以为王者。”群臣皆曰:“立刘贾为荆王,王淮东。”立六年,而淮南王黥布反,东击荆。贾与战,弗胜,走富陵,为布军所杀。 燕王刘泽,高祖从祖昆弟也。高祖三年,泽为郎中。十一年,以将军击陈豨将王黄,封为营陵侯。 高后时,齐人田生游乏资,以画奸泽。泽大说之,用金二百斤为田生寿。田生已得金,即归齐。二岁,泽使人谓田生曰:“弗与矣。”田生如长安,不见泽,而假大宅,令其子求事吕后所幸大谒者张卿。居数月,田生子请张卿临,亲修具。张卿往,见田生帷帐具置如列侯。张卿惊。酒酣,乃屏人说张卿曰:“臣观诸侯邸第百余,皆高帝一切功臣。今吕氏雅故本推毂高帝就天下,功至大,又有亲戚太后之重。太后春秋长,诸吕弱,太后欲立吕产为吕王,王代。太后又重发之,恐大臣不听。今卿最幸,大臣所敬,何不风大臣以闻太后,太后必喜。诸吕以王,万户侯亦卿之有。太后心欲之,而卿为内臣,不急发,恐祸及身矣。”张卿大然之,乃风大臣语太后。太后朝,因问大臣。大臣请立吕产为吕王。太后赐张卿千金,张卿以其半进田生。田生弗受,因说之曰:“吕产王也,诸大臣未大服。今营陵侯泽,诸刘长,为大将军,独此尚觖望。今卿言太后,裂十余县王之,彼得王喜,于诸吕王益固矣。”张卿入言之。又太后女弟吕须女亦为营陵侯妻,故遂立营陵侯泽为琅邪王。琅邪王与田生之国,急行毋留。出关,太后果使人追之。已出,即还。 泽王琅邪二年,而太后崩,泽乃曰:“帝少,诸吕用事,诸刘孤弱。”引兵与齐王合谋西,欲诛诸吕。至梁,闻汉灌将军屯荥陽,泽还兵备西界,遂跳驱至长安。代王亦从代至。诸将相与琅邪王共立代王,是为孝文帝。文帝元年,徙泽为燕王,而复以琅邪归齐。 泽王燕二年,薨,谥曰敬王。子康王嘉嗣,九年薨。子定国嗣。定国与父康王姬奸,生子男一人。夺弟妻为姬。与子女三人奸。定国有所欲诛杀臣肥如令郢人,郢人等告定国。定国使谒者以它法劾捕格杀郢人灭口。至元朔中,郢人昆弟复上书具言定国事。下公卿,皆议曰:“定国禽兽行,乱人伦,逆天道,当诛。”上许之。定国自杀,立四十二年,国除。哀帝时继绝世,乃封敬王泽玄孙之孙无终公士归生为营陵侯,更始中为兵所杀。 吴王濞,高帝兄仲之子也。高帝立仲为代王。匈奴攻代,仲不能坚守,弃国间行,走雒陽,自归,天子不忍致法,废为合陽侯。子濞,封为沛侯。黥布反,高祖自将往诛之。濞年二十,以骑将从破布军。荆王刘贾为布所杀,无后。上患吴会稽轻悍,无壮王填之,诸子少,乃立濞于沛,为吴王,王三郡五十三城。已拜受印,高祖召濞相之,曰:“若状有反相。”独悔,业已拜,因拊其背曰:“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岂若邪?然天下同姓一家,慎无反!”濞顿首曰:“不敢。” 会孝惠、高后时天下初定,郡国诸侯各务自拊循其民。吴有豫章郡铜山,即招致天下亡命者盗铸钱,东煮海水为盐,以故无赋,国用饶足。 孝文时,吴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博。吴太子师傅皆楚人,轻悍,又素骄。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吴太子,杀之。于是遣其丧归葬吴。吴王愠曰:“天下一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复遣丧之长安葬。吴王由是怨望,稍失藩臣礼,称疾不朝。京师知其以子故,验问实不病,诸吴使来,辄系责治之。吴王恐,所谋滋甚。及后使人为秋请,上复责问吴使者。使者曰:“察见渊中鱼,不祥。今吴王始诈疾,及觉,见责急,愈益闭,恐上诛之,计乃无聊。唯上与更始。”于是天子皆赦吴使者归之,而赐吴王几杖,老,不朝。吴得释,其谋亦益解。然其居国以铜盐故,百姓无赋。卒践更,辄予平贾。岁时存问茂材,赏赐闾里,它郡国吏欲来捕亡人者,颂共禁不与。如此者三十余年,以故能使其众。 朝错为太子家令,得幸皇太子,数从容言吴过可削。数上书说之,文帝宽,不忍罚,以此吴王日益横。及景帝即位,错为御史大夫,说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故孽子悼惠王王齐七十二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兄子王吴五十余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隙,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不忍,因赐几杖,德至厚也。不改过自新,乃益骄恣,公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逆。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三年冬,楚王来朝,错因言楚王戊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舍,请诛之。诏赦,削东海郡。及前二年,赵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胶西王卬以卖爵事有奸,削其六县。 汉廷臣方议削吴,吴王恐削地无已,因欲发谋举事。念诸侯无足与计者,闻胶西王勇,好兵,诸侯皆畏惮之,于是乃使中大夫应高口说胶西王曰:“吴王不肖,有夙夜之忧,不敢自外,使使臣谕其愚心。”王曰:“何以教之?”高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听信谗贼,变更律令,侵削诸侯,征求滋多,诛罚良重,日以益甚。语有之曰:‘狧糠及米。’吴与胶西,知名诸侯也,一时见察,不得安肆矣。吴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请二十余年,常患见疑,无以自白,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窃闻大王以爵事有过,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而已。”王曰:“有之,子将奈何?”高曰:“同恶相助,同好相留,同情相求,同欲相趋,同利相死。今吴王自以与大王同忧,愿因时循理,弃躯以除患于天下,意亦可乎?”胶西王瞿然骇曰:“寡人何敢如是?主上虽急,固有死耳,安得不事?”高曰;“御史大夫朝错营或天子,侵夺诸侯,蔽忠塞贤,朝廷疾怨,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极矣。彗星出,蝗虫起,此万世一时,而愁劳,圣人所以起也。吴王内以朝错为诛,外从大王后车,方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陽敖仓之粟,距汉兵,治次舍,须大王。大王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两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归报吴王,犹恐其不果,乃身自为使者,至胶西面约之。 胶西群臣或闻王谋,谏曰:“诸侯地不能为汉十二,为叛逆以忧太后,非计也。今承一帝,尚云不易,假令事成,两主分争,患乃益生。”王不听,遂发使约齐、菑川、胶东、济南,皆许诺。 诸侯既新削罚,震恐,多怨错。及削吴会稽、豫章郡书至,则吴王先起兵,诛汉吏二千石以下。胶西、胶东、菑川、济南、楚、赵亦皆反,发兵西。齐王后悔,背约城守。济北王城坏未完,其郎中令劫守王,不得发兵。胶西王、胶东王为渠率,与菑川、济南共攻围临菑。赵王遂亦陰使匈奴与连兵。 七国之发也,吴王悉其士卒,下令国中曰:“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将。少子年十四,亦为士卒先。诸年上与寡人同,下与少子等,皆发!”二十余万人。南使闽、东越,闽、东越亦发兵从。 孝景前三年正月甲子,初起兵于广陵。西涉淮,因并楚兵。发使遗诸侯书曰:“吴王刘濞敬问胶西王、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赵王、楚王、淮南王、衡山王、庐江山、故长沙王子:幸教!以汉有贼臣错,无功天下,侵夺诸侯之地,使吏劾系讯治,以侵辱之为故,不以诸侯人君礼遇刘氏骨肉,绝先帝功臣,进任奸人,诳乱天下,欲危社稷。陛下多病志逸,不能省察。欲举兵诛之,谨闻教。敝国虽狭,地方三千里;人民虽少,精兵可具五十万。寡人素事南越三十余年,其王诸君皆不辞分其兵以随寡人,又可得三十万。寡人虽不肖,愿以身从诸王。南越直长沙者,因王子定长沙以北,西走蜀、汉中。告越、楚王、淮南三王,与寡人西面;齐诸王与赵王定河间、河内,或入临晋关,或与寡人会雒陽;燕王、赵王故与胡王有约,燕王北定代、云中,转胡众入萧关,走长安,匡正天下,以安高庙。愿王勉之。楚元王子、淮南三王或不沐洗十余年,怨入骨髓,欲壹有所出久矣,寡人未得诸王之意,未敢听。今诸王苟能存亡继绝,振弱伐暴,以安刘氏,社稷所愿也。吴国虽贫,寡人节衣食用,积金钱,修兵革,聚粮食,夜以继日,三十余年矣。凡皆为此,愿诸王勉之。能斩捕大将者,赐金五千斤,封万户;列将,三千斤,封五千户;裨将,二千斤,封二千户;二千石,千斤,封千户:皆为列侯。其以军若城邑降者,卒万人,邑万户,如得大将;人户五千,如得列将;人户三千,如得裨将;人户千,如得二千石;其小吏皆以差次受爵金。它封赐皆倍军法。其有故爵邑者,更益勿因。愿诸王明以令士大夫,不敢欺也。寡人金钱在天下者往往而有,非必取于吴,诸王日夜用之不能尽。有当赐者告寡人,寡人且往遗之。敬以闻。” 七国反书闻,天子乃遣太尉条侯周亚夫将三十六将军往击吴、楚;遣曲周侯郦寄击赵,将军栾布击齐,大将军窦婴屯荥陽监齐、赵兵。 初,吴、楚反书闻,兵未发,窦婴言故吴相爰盎。召入见,上问以吴、楚之计,盎对曰:“吴、楚相遗书,曰‘贼臣朝错擅適诸侯,削夺之地’,以故反,名为‘西共诛错,复故地而罢’。方今计独斩错,发使赦七国,复其故地,则兵可毋血刃而俱罢。”上从其议,遂斩错。语具有《盎传》。以盎为泰常,奉宗庙,使吴王,吴王弟子德侯为宗正,辅亲戚。使至吴,吴、楚兵已攻梁壁矣。宗正以亲故,先入见,谕吴王拜受诏。吴王闻盎来,亦知其欲说,笑而应曰:“我已为东帝,尚谁拜?”不肯见盎而留军中,欲劫使将。盎不肯,使人围守,且杀之。盎得夜亡走梁,遂归报。 条侯将乘六乘传,会兵荥陽。至雒陽,见剧孟,喜曰:“七国反,吾乘传至此,不自意全。又以为诸侯已得剧孟,孟今无动,吾据荥陽,荥陽以东无足忧者。”至淮陽,向故父绛侯客邓都尉曰:“策安出?”客曰:“吴兵锐甚,难与争锋。楚兵轻,不能久。方今为将军计,莫若引兵东北壁昌邑,以梁委吴,吴必尽锐攻之。将军深沟高垒,使轻兵绝淮泗口,塞吴饷道。使吴、梁相敝而粮食竭,乃以全制其极,破吴必矣。”条侯曰:“善。”从其策,遂坚壁昌邑南,轻兵绝吴饷道。 吴王之初发也,吴臣田禄伯为大将军。田禄伯曰:“兵屯聚而西,无它奇道,难以立功。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此亦一奇也。”吴王太子谏曰:“王以反为名,此兵难以藉人,人亦且反王,奈何?且擅兵而别,多它利害,徒自损耳。”吴王即不许田禄伯。 吴少将桓将军说王曰:“吴多步兵,步兵利险;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愿大王所过城不下,直去,疾西据雒陽武库,食敖仓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虽无入关,天下固已定矣。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汉军车骑至,驰入梁、楚之郊,事败矣。”吴王问吴老将,老将曰:“此年少推锋可耳,安知大虑!”于是王不用桓将军计。 王专并将其兵,未度淮,诸宾客皆得为将、校尉、行间侯、司马,独周丘不用。周丘者,下邳人,亡命吴,酤酒无行,王薄之,不任。周丘乃上谒,说王曰:“臣以无能,不得待罪行间。臣非敢求有所将也,愿请王一汉节,必有以报。”王乃予之。周丘得节,夜驰入下邳。下邳时闻吴反,皆城守。至传舍,召令入户,使从者以罪斩令。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吴反兵且至,屠下邳下过食顷。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至矣。”出乃相告,下邳皆下。周丘一夜得三万人,使人报吴王,遂将其兵北略城邑。比至城陽,兵十余万,破城陽中尉军。闻吴王败走,自度无与共成功,即引兵归下邳。未至,痈发背死。 二月,吴王兵既破,败走,于是天子制诏将军:“盖闻为善者天报以福,为非者天报以殃。高皇帝亲垂功德,建立诸侯,幽王、悼惠王绝无后,孝文皇帝哀怜加惠,王幽王子遂、悼惠王子卬等,令奉其先王宗庙,为汉藩国,德配天地,明并日月。而吴王濞背德反义,诱受天下亡命罪人,乱天下币,称疾不朝二十余年。有司数请濞罪,孝文皇帝宽之,欲其改行为善。今乃与楚王戊、赵王遂、胶西王卬、济南王辟光、菑川王贤、胶东王雄渠约从谋反,为逆无道,起兵以危宗庙,贼杀大臣及汉使者,迫劫万民,伐杀无罪,烧残民家,掘其丘垄,甚为虐暴。而卬等又重逆无道,烧宗庙,卤御物,联甚痛之。联服避正殿,将军其劝士大夫击反虏。击反虏者,深入多杀为功,斩首捕虏比三百石以上皆杀,无有所置。敢有议诏及不如诏者,皆要斩。” 初,吴王之度淮,与楚王遂西败棘壁,乘胜而前,锐甚。梁孝王恐,遣将军击之,又败梁两军,士卒皆还走。梁数使使条侯求救,条侯不许。又使使诉条侯于上,上使告条侯救梁,又守便宜不行。梁使韩安国及楚死事相弟张羽为将军,乃得颇败吴兵。吴兵欲西,梁城守,不敢西,即走条侯军,会下邑。欲战,条侯壁,不肯战。吴粮绝,卒饥,数挑战,遂夜奔条侯壁,惊东南。条侯使备西北,果从西北。不得入,吴大败,士卒多饥死叛散。于是吴王乃与其戏下壮士千人夜亡去,度淮走丹徒,保东越。东越兵可万余人,使人收聚亡卒。汉使人以利啖东越,东越即绐吴王,吴王出劳军,使人鏦杀吴王,盛其头,驰传以闻。吴王太子驹亡走闽越。吴王之弃军亡也,军遂溃,往往稍降太尉条侯及梁军。楚王戊军败,自杀。 三王之围齐临菑也,三月不能下。汉兵至,胶西、胶东、菑川王各引兵归国。胶西王徒跣,席稿,饮水,谢太后。王太子德曰:“汉兵还,臣观之以罢,可袭,愿收王余兵击之,不胜而逃入海,未晚也。”王曰:“吾士卒皆已坏,不可用之。”不听。汉将弓高侯颓当遗王书曰:“奉诏诛不义,降者赦,除其罪,复故;不降者灭之。王何处?须以从事。”王肉袒叩头汉军壁,谒曰:“臣卬奉法不谨,惊骇百姓,乃苦将军远道至于穷国,敢请菑醢之罪。”弓高侯执金鼓见之,曰:“王苦军事,愿闻王发兵状。”王顿首膝行对曰:“今者,朝错天子用事臣,变更高皇帝法令,侵夺诸侯地。卬等以为不义,恐其败乱天下,七国发兵,且诛错。今闻错已诛,卬等谨已罢兵归。”将军曰:“王苟以错为不善,何不以闻?及未有诏虎符,擅发兵击义国。以此观之,意非徒欲诛错也!”乃出诏书为王读之,曰:“王其自图之。”王曰:“如卬等死有余罪。”遂自杀。太后、太子皆死。胶东、菑川、济南王皆伏诛。郦将军攻赵,十月而下之,赵王自杀。济北王以劫故,不诛。 初,吴王首反,并将楚兵,连齐、赵。正月起,三月皆破灭。 赞曰:荆王王也,由汉初定,天下未集,故虽疏属,以策为王,镇江、淮之间。刘泽发于田生,权激吕氏,然卒南面称孤者三世。事发相重,岂不危哉!吴王擅山海之利,能薄敛以使其众,逆乱之萌,自其子兴。古者诸侯不过百里,山海不以封,盖防此矣。朝错为国远虑,祸反及身。”毋为权首,将受其咎”,岂谓错哉! 【白话文】 荆王刘贾,漠高祖刘邦的堂兄,不知是什么时候参加起事的。汉元年,汉王还定三秦时,刘买任将军。平定了司马欣的塞地后,又随刘邦东进攻打项籍。 汉王败于成皋,向北渡过黄河,夺得张耳、韩信的军队,将军队驻扎在脩武县城。一方面深挖战壕,高筑壁垒;另一方面,派刘买带兵两万人,骑兵数百,进攻楚国,渡过白马津,进入楚地,焚烧了楚国的粮草,破坏了楚军的军需供给,使其无法供应项王军队的粮食。不久,楚兵出击,刘贾总是避开,不与楚兵交战,而与彭越相互依恃,以图自保。 汉王追击项籍到了固陵,派刘买带兵南渡淮河包围寿春。回来之后,派人去离间并招降了楚国的大司马周殷。周殷反楚归汉,协助刘买攻取九江,迎合英布的军队,会战于垓下,攻灭了项羽。因此,汉王又派刘贾率领九江兵,与太尉卢绾一起,往西南方向进攻临江王共尉。共尉死后,临江遂改为南郡。 刘贾既有了战功,当时高祖的儿子年龄小,兄弟少,才德又不高,想封同姓的人为王以镇服天下,于是下韶说:“将军刘买有功劳,是够得上从子弟中选择封王条件的人。”大臣们说:“立刘买为荆王吧,管辖淮东。”六年以后,淮南王黥布反叛,向东攻打荆地。刘买与之交战,未能取胜,向富陵县败逃,被黥布的追兵杀死。 燕王刘泽,高祖同曾祖的兄弟。高祖三年,刘泽为郎中。高祖十一年,以将军之职带兵打败陈稀的将军王黄,被封为营陵侯。 高后主政时,齐国人田生游说在外时缺少资金,便以献策的方式求助于刘泽。刘泽十分高兴,在田生过生h的时候送给他二百斤黄金。田生拿到了黄金,立即返回齐国。次年,刘泽派人间田生:“我们不再是朋友啦!”田生来到长安,不去见刘泽,而借住在一个大宅裹,让他的儿子设法到吕后所宠幸的大谒者张卿手下做事。几个月后,田生的儿子请张卿到家里作客,田生亲自为他设宴。张卿前往,看见田生家裹的帷帐等装饰用具一如列侯的规格,大为惊讶。酒喝到畅快的时候,田生让众人退去,对张卿说:“臣观看了一百余所诸侯邮宅,都是高祖的功臣所住。现今吕氏家族原本辅佐高帝取得天下,功劳非常大,又有亲戚太后之尊。太后年事已高,吕氏势力尚弱小,太后欲立吕产为吕王,统辖代国。可太后难于启齿,怕大臣不同意。目前你最受宠幸,大臣们都敬重您,您何不规劝大臣们同意封诸吕为王,然后禀报太后,太后必然高兴。吕氏家族封为王,您也必然得封万户侯。太后想求得的事,您作为内臣,不迅速使其实现,恐怕将大祸临头。”张卿听了,认为很对,于是讽劝大臣们赞成封诸吕之事,并禀报了太后。太后上朝,就提起这件事,征求大臣们的意见。大臣们请封吕产为吕王。事后,太后赏赐了张卿黄金一千斤,张卿取一半给田生,田生不受,并乘机劝说他道:“吕产封王,大臣们未必十分服气。现在营陵侯刘泽,是刘氏宗族中的长者,又是大将军,衹有他因未被封王而心怀怨望。现在您去对太后讲,分齐地十几个县封他为王,刘泽为此高兴而去,吕氏诸王的地位便更加稳固了。”张卿就对太后说了。又因为太后妹妹吕须的女儿是营陵侯刘泽的妻子,于是就封刘泽为琅邪王。琅邪王与田生前往封国,田生劝他快走,不要逗留。走出函谷关后,太后果然派人追来。刘泽已经出关,来人就回去了。 刘泽为琅邪王的次年,吕太后病逝。刘泽便说:“皇帝年少,诸吕当权,刘氏宗室势孤力弱。”于是领兵与齐王合谋西进,打算诛灭诸吕。当到达梁地时,听说汉大将军灌婴屯驻荣陽,就收兵驻扎于本国的西疆,独自奔驰至长安。这时,代王刘恒也从代国到了京师长安,各将相与刘泽共同拥立代王为汉天子,即孝文帝。孝文帝元年,改封刘泽为燕王。把琅邪地区仍给了齐国。 刘泽做燕王两年后去世,谧称敬王。其子康王刘嘉继位,九年去世。康王之子定国继位。定国和他父亲的姬妾通奸。生一男孩,又强夺其弟媳为妾,还与三个女儿通奸。定国打算诛杀肥如县县令郢人,郢人等向朝廷上告定国,定国派谒者以违犯别的法律的罪名捕杀郢人灭口。到了元朔年间,郢人的兄弟再次上书朝廷详细告发定国的罪状。武帝让公卿大臣讨论,都议论说:“定国的行为如同禽兽,乱了人伦,违反了天意,罪当处死。”天子批准了这一建议。定国于是自杀。封国建立四十二年,被废除。哀帝时,为了延续断绝封国的诸侯世家,将刘泽玄孙的孙子无终县的衹有一级爵位的刘归生封为营陵侯。更始年间,刘归生被兵士杀害。 吴王刘濞,高帝兄长刘仲的儿子。高帝封刘仲为代王。匈奴进攻代国,刘仲不能坚守,暗自弃国而逃,从雒陽回京师长安。天子不忍绳之以法,废除其王位,降为合陽侯。将他的儿子刘濞封为沛侯。淮南王黥布反叛,高祖亲自带兵前往讨伐。这时,刘濞二十岁,以骑将随高祖打败黥布。荆王刘买被黥布杀害后,无后代。高祖担心吴郡及会稽郡之民轻浮而凶悍,一时没有较强大的诸侯王镇抚,他的儿子年龄尚小,于是在沛封刘濞为吴王,管辖三郡五十三城。拜授印后,高祖召见并给他相面,说:“你有反叛之相。”心裹后悔,不该封他,但又不能收回成命,于是轻轻拍着刘濞的背说:“汉立国五十年后,东南面将有反叛之乱,难道会是你吗?不过,天下同姓是一家,千万不要反叛!”刘濞磕头说:“我不敢。” 惠帝与吕后统治时期,由于天下初定,各郡国诸侯都专心致力于本国的统治。吴国的豫章郡有座产铜的山,于是招致四方的亡命之徒盗铸货币,又在东南煮海水为盐,因而不向百姓收税,国家财政十分富足。 文帝时,吴太子到京师朝见,得以陪伴皇太子饮酒下棋。吴太子的师傅都是楚地人,致使他与楚人一样的轻浮凶悍,骄横纵恣。下棋时争棋路,对皇太子不恭敬,皇太子举起棋盘掷向吴太子,将他打死,于是把他的尸体送归吴国安葬。吴王恼怒地说:“天下同姓是一家,死在长安就安葬在长安,何必归葬吴地!”又把吴太子的尸体送回长安安葬。由此,吴王心怀不满,渐渐失去诸侯王对汉廷的礼节,装病不朝见皇帝。朝廷知道是为了他的儿子被杀的缘故,查验后实际上没有病,因而吴国每派使臣来,总是拘系而进行责罚。吴王害怕,更加固谋反叛朝廷。后来,刘濞让人代己向皇帝行秋请之礼,文帝又责问吴国来使。使者说:“天子要是察知臣下私事,使臣下忧患生变,是不吉利的。如今吴王开始谎称有病,被天子察觉了,他看到责罚得快,就更加隐蔽其陰谋了。他害怕天子要杀他,其谋对朝廷更没有好处。衹有天子赦免他以往的罪行才是上策。”于是,天子全部赦免吴国使者,放归吴国,并赏赐吴王凭几和手杖,说吴王老了,可以不到京城朝见天子。吴王被释罪后,其陰谋就更加无所顾忌了。然而,吴国有铜和盐之利,百姓因而不用缴税;如有当服劳役者,官府也为之出钱以代。每到年节,都要慰问有才学的人,并给乡里居民以赏赐。别的郡国派官吏来吴国逮捕逃到吴地的罪犯,吴国也释其罪,严禁不给。就这样治理了三十余年,因而吴王能役使其民众。 时晁错为太子家令,得到皇太子的宠爱。他不止一次地讲吴王的罪过,主张削其地加以处罚。他还几次给文帝上书说这件事,文帝性格宽厚,不忍心处罚,由此吴王愈加蛮横。后来景帝即位,晁错任御史大夫,他向天子说:“从前高祖初定天下,兄弟少,儿子们年龄小,于是大封同姓为诸侯王。因而高祖的庶子刘肥为齐悼惠王,统辖七十二城之地;庶弟刘交为楚元王,管辖楚国四十城之地;兄长的儿子刘濞为吴王,统辖吴国五十余城之地。这三个诸侯国,占有了全国一半的土地。现在吴王因为他的儿子被杀,谎称有病不来朝见,按照古代法规应当处死。文帝不忍心处死吴王,反而赏赐他凭几与手杖,对他的恩惠是多么的深厚。可是吴王不但不改过自新,反而更加骄横放纵,公然就山铸造货币,煮海水为盐,引诱四方逃亡之入图谋叛乱。现在削减他的属地他要反叛,不削减也要反叛。削减了,他反叛会快一些,造成的祸害小一点;如果不削减他的属地,反叛得晚一些,造成的祸害会更大。”景帝三年冬天,楚王来朝见天子,晁错就说楚王刘戊前些年在为薄太后守丧期间,在守丧的房间内与人通奸,请处以死刑。天子下诏赦其死罪,祇削减他的属地束海郡。在此前二年,赵王有罪,削去他的属地常山郡。胶西王刘印因为卖官爵的事犯了罪,也被削去了六个县。 在汉朝诸大臣议论要削减吴国属地时,吴王担心削地没完没了,就想按照预定计策进行谋反。考虑在诸侯王中无人可与之谋,听说胶西王勇敢,喜好军事,诸侯都惧怕他,于是派中大 应高去游说胶西王说:“吴王碌碌无能,日夜都有忧心的事,我们是一家人,因而派我来向你说说吴王的心事。”胶西王说:“有什么指教?”应高说:“现在天子任用奸邪之臣,听信谗言,更改法律,侵削诸侯王领地,征收索要的东西曰益增多,谴责处罚实在太重,而且与let俱增。俗话说:狗吃东西开始时舔糠,慢慢的就要吃米了。’吴国与胶西,是诸侯中的有名者,一时受到查处,就不能安稳纵恣地行事了。吴王身体有病,不能朝见天子已有二十余年。他常常怕受到猜疑,而又无法说清楚,整日束身自修,还惟恐不能得到朝廷的开释。听说大王您曾因买卖官爵的事犯过错误,并因此被削减了属地,处罚不当,这恐怕朝廷的目的不止是要削地吧。”胶西王说:“有这回事。你要怎么样?”应高说:“同做坏事,要互相帮助;共同友好,要把好处留给对方;要各自同情对方,就要相互满足对方的求助;共同的欲望,要一道奔赴向前;共同的利益,要一道拼死去追求。现在吴王自以为与大王所担心的是一样的,愿意依据时机,顺应事物的规律,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除去天下的灾难。您看可以吗?”胶西王惊讶地看着他说:“我怎么敢这样做呢?皇帝虽然逼我们很急,那衹有一死而已,怎么能不服从他呢?”应高说:“御史大夫晁错蛊惑天子,侵削诸侯,遮塞忠贤,满朝臣子都怨恨他,各诸侯王都有反叛之意,事情坏到了极点。天上出现彗星,地裹出现蝗虫,这是万世也少有的。在百姓忧愁劳苦之时,圣人就该举事了。吴王对汉廷的目的是为了除去晁错,对诸侯则跟随在大王之后,驰骋于天下,走到哪裹,哪里就投降;军队攻打哪裹,哪裹就崩溃,没有人敢不服从。如幸得大王诚心答应并给我一个回音,那么,吴王就率领楚王夺取函谷关,守住荣陽敖仓的粮食,抗拒汉兵,搭建行军停息的简易房舍,等待大王。要是有幸大王来了,那么,天下可以兼并,由吴、胶西两主分而治之,这样不也是可行的吗?”胶西王说:“奸。”应高回去向吴王报告了情况。吴王还担心胶西王不实现诺言,于是亲自以使者身份潜行至胶西,与刘印当面约定。 胶西国群臣中有的人知道了胶西王的谋划,规劝说:“诸侯的属地不过是朝廷的十分之二,为叛乱而使太后忧愁,不是好的策略。现在侍奉一个皇帝还说不容易,假使反叛得逞,两个皇帝争权夺利,发生的灾难将会更多。”胶西王不听劝告,还是差派使臣分头去约齐、苗川、胶柬、济南各国,他们都答应了。 诸侯新受削地的责罚,既震动又恐惧,大都怨恨晁错。等到削吴国的会稽、豫章郡的韶书一到,吴王首先起兵反叛,处死了在吴国朝廷的二干石以下官吏。胶西、胶束、苗川i,济南、楚、赵各国随之都反叛,向西进军。这时,齐王后悔,违背诺约,守城不发兵;济北王因城墙没有修好,他手下的郎中令胁迫住济北王,也不得发兵。胶西、胶束二王为统帅,与苗川i王、济南王一道,共同围攻临萏。趟王刘遂于暗中也让匈奴与之联合进兵。 七国联合反叛开始时,吴王将全部军队投入,向国内下令说:“寡人现已六十二岁,亲自领兵出征;我小儿子十四岁,也身先士卒。国人中年龄大到六十二岁,小的满十四岁的,都要从军。”共招集到二十余万人。同时又派使臣到南面的闽、束越两国,两国也发兵相随。 景帝前元三年正月甲子et,吴王刘濞首先起兵于广陵,向西渡过淮河,与楚兵会合。派使臣向各诸侯王送去书信,说:“吴王刘濞敬向胶西王、胶束王、苗川王、济南王、赵王、楚王、淮南王、衡山王、庐江王、已故长沙王的王子问候并请教:由于汉廷有贼臣晁错,他没有什么功劳,却侵夺诸侯的属地,并使官吏揭发、拘囚、审问和治罪诸侯,以专门侵夺、侮辱诸侯为其本职。对刘氏骨肉不以诸侯之礼相待,不任先帝功臣,进用邪恶之人,以迷惑之言为害天下,要使国家遭受危难。天子多病,志在安乐,不能看清事实。因而我要举兵诛灭晁错,现谨向大家讨教。我国虽然窄小,方圆祇有三千单,人口虽少,但精兵有五十万。我尊奉南越国三十余年,其国王及各位首领都愿意分出军队支持我,因而又可以得到三十万人。寡人我虽碌碌无能,愿意亲自跟随各位国王。南越兵北攻长沙国,以王子平定长沙以北后,再向西进攻蜀郡、漠中。通告束越王、楚王及淮南、济北、衡山三王,与我一起西进;齐地诸王与趟王平定河间、河内以后,或是进入临晋关,或是与我在雒陽会合;燕王、赵王因原与匈奴单于有约定,燕王在平定北面的代、云中以后,将匈奴兵带入萧关,直取京师长安,匡救天下,以安高帝庙宇,与诸王共勉之。楚元王王子与淮南、衡山、济北三王已有十余年未得到朝廷的恩泽,故对漠廷恨之入骨,想发兵攻汉廷已久有此心,我没有得到各位国王的意见,未敢听其便。现在各位国王如能救亡国、继绝世,振兴弱小,讨伐暴虐,安定刘氏家族,是国家之大幸。吴国虽然贫穷,但我三十余年来,节衣缩食,积聚金钱,el夜操练军队,屯积粮食。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原因,愿与各位国王共同努力实现。凡能捕斩大将的,赏黄金五千斤,封万户侯;捕斩列将,赏黄金三千斤,封五千户侯;捕斩裨将,赏黄金两千斤,封二千户侯;捕斩二千石官吏者,赏黄金一千斤,封千户侯:皆为列侯。有以军队与所辖城池或土地来降者,所带士兵、人户各一万者,封赏与斩获大将相同;所带士兵及人户各达五千的,其封赏与擒斩列将相同;如所带兵卒及人户各有三千,则按捕斩裨将待遇;如士兵、人户各有一千,则给斩获二千石的待遇。其他一般小辟吏均可按等级分别享受爵位与赏金。所给封赏比汉廷的规定多一倍。原有爵位及封地的人,除保留其原有的外,另外再给封赏。希望各位国王公开向士大夫等宣布,不敢有所欺瞒。寡人的黄金与钱币天下处处都有,不一定取自吴国,各位国王日夜使用也用不完。如有应该给予封赏的人,可以告诉我,我将派人送黄金、钱币去。非常恭敬地将上列情况通告你们。” 汉朝廷知道了七国反叛的消息,景帝派太尉、条侯周亚夫带领三十六位将领出发攻打吴、楚;派曲周侯郦寄领兵攻打趟国,派将军乐布率兵出击齐国,派大将军窦婴驻扎荣陽,以监视齐、赵军队的动静。 当初,在吴、楚反叛的消息刚听到、尚未发兵之际,窦婴向天子讲起吴国前丞相袁盎。天子于是召见袁盎,询问解决吴楚反叛的计策。袁蠢说:“吴、楚相互通书,都说‘贼臣晁错专权,贬谪诸侯,削减侵夺诸侯封地,,因此而反叛,称作向西讨伐,共同诛杀晁错,恢复原有封地即罢兵。现今之计惟有将晁错处死,派出使臣去赦免七国之罪,恢复七国的原有封地,那就可以不用兵刃相见,就可以避免流血牺牲。”天子依从他的建议,就将晁错斩首。详细情况记载在《袁盎传》中。于是,封袁盎为太常,掌宗庙祭祀,并出使去见吴王。吴王的侄子德侯为宗正官,以与吴有近亲关系作为辅助使臣派去吴国。等到吴国时,吴、楚两国的军队已在进攻梁国的军营。宗正因为是亲戚,先入见吴王,命吴王跪拜接受诏书。吴王听说袁盎来了,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着回答说:“我已经为束帝了,还要向谁拜?”不肯见袁盎而将他扣留军中,企图胁迫其为吴将。袁盎不肯答应,吴王就派兵围守,准备杀了他。袁盎于夜间逃到了梁国,于是回到京城,将情况报告了天子。 条侯周亚夫乘官车六乘传,调集大军会兵荣陽。到了雒陽,遇见了剧孟,高兴地说:“七国反叛,我乘官车到了这里,没有想到竞能安全地到达此地。我还以为反叛的诸侯已得到了剧孟。现在剧孟没有动摇,我占据了荣陽,荣陽以东的地区就不用忧虑了。”到了淮陽,向原是父亲绛侯周勃的幕僚邓都尉询问:“有什么计策?”邓都尉说:“吴国的军队十分精锐,他们交锋很难取胜。楚军浮躁,不能久留。如今为将军打算,不如带兵去东北方向驻兵昌邑,将梁国丢给吴国,吴国必然将全部精锐部队攻打梁国。将军则深挖战壕,高筑壁垒,派出轻装部队守住淮河、泅水的出入口,断绝吴国的粮饷供给。使吴、楚两国感到疲惫而粮草匮乏,我们用装备、物资齐全的优点去制住他因缺粮、缺物资而急于想结束战争的不利处境,造就必然会打败吴国。”周亚夫听了说:“此计甚妙。”于是,听从了他的计策,在昌邑南面坚守,同时派轻装部队切断吴国的运粮道路。 吴王初起兵时,其臣田禄伯为大将军。他向吴王说:“将军队集结向西,没有其他出奇制胜的办法,立功很难。臣愿带领五万人,另行沿长江、淮河而进,收复淮南、长沙,入武关,而后与大王会合,这也是一条好计。”吴王太子规劝说:“大王起兵是以反漠为名,军队难以借给别人统领。如他人也起来反对吴王,那怎么办?况且,由他人揽军权分兵而去,万一碰到不利于我之事,衹能白白使自己遭受损失而已。”吴王于是没有答应田禄伯的请求。 吴国年轻的将军桓将军向吴王劝说道:“吴国步兵多,利于在险恶之地作战;漠廷车、骑兵多,利于在平原作战。希望大王经过的城市末攻下的话,暂且径直西进,迅速占领洛陽的武器库,夺取敖仓的粮食,占据高山及河流的险要之地,并以此来号令诸侯,那么,虽然没有入关,天下就已经平定了。如果大王行军慢,所遇城邑都要逗留,一旦漠军以兵车及骑兵来了,进入梁、楚两国的外围,战争就要失败了。”吴王征求各位老将军的意见,老将军们说:“此人年少,虽可用以冲锋陷阵,怎能懂得深谋远虑呢?”于是,吴王没有采用桓将军的计策。 吴王专权,并亲自带兵,尚未渡过淮河,他手下的许多宾客就分别被封为将、校尉、行间侯、司马等官,惟有周丘没有任用。周丘,下邳人,有罪逃至吴国,做酒的买卖,且行为不端,吴王瞧不起他,故不任用。于是周丘请见吴王,向吴王说:“臣因为没有能力,不能戴罪立功于军队。臣不敢向大王请求给我带一些兵,衹希望大王给我一漠符节,我必然会有报答的。”吴王于是给他以汉符节。周丘得到了汉节,于夜间速入下邳。当时下邳已听说吴国反叛,都在城中防守。周丘到了驿站,召传县令入房间,宣布县令罪名。让侍从将县令处死。然后将与自己的兄弟们相好的有势力的官吏召集在一起说:“吴:正的兵就要到了,将下邳全城的人都杀了衹不过要一顿饭的功夫。现在我们降吴,各人的家属及房产必然会保住,能力大的争取封侯的机会到了。”这些人出去后便相互通告,于是下邳城全部投降。周丘一夜之间就得到兵卒三万人,于是派人去报告吴王,并带领士兵向北攻城略地。及到城陽,已有士兵十余万人,并打败了城陽的中尉军。听说吴王败逃的消息,心裹思量无法与吴王一起取得成功了,于是又带着士兵回归下邳。途中,因背上生毒疮而死。 二月,吴王败逃,天子乃韶谕将军:“听说做善事者上天必然会以福回报,作恶者上天必会报以灾难。我朝高帝功德永垂,建立诸侯之国。赵幽王、齐悼惠王无艮子继王位,文帝哀怜之,并施恩惠,封垦旺子刘遂、惶墓王子型生等为诸侯王,令他们继续奉祀其先王的宗庙,成为汉朝的藩国。其恩德可谓天高地厚、光比e1月。然而,吴王刘濞背德弃义,诱招天下的亡命之徒,私铸钱币,扰乱国家的币制,装病不按时朝见皇帝达二十余年。主管部门几次要求治刘濞之罪,文帝宽容不治,目的是想让他改过从善。而今,他与楚王刘戊、趟王刘遂、胶西王刘印、济南王刘辟光、苗川i王刘贤、胶束王刘雄渠互相约定,共同谋反,违反天意,叛逆汉朝,起兵发难,想推翻中央王朝。叛军杀死汉朝的大臣及使者,强行劫掠百姓,滥杀无辜,烧毁民宅,掘民坟冢,十分残暴。而刘印等人更加叛逆无道,烧毁郡国宗庙,抄掠供奉宗庙的衣服器具,我十分痛恨。现在我穿素服,不上正殿,希望将军们要动员士大夫努力讨伐这些反叛分子。打击反叛分子以杀得多、入地深计功,俸禄在比三百石以上的反叛分子都要杀掉,不许释放。谁敢议论诏书或不按诏书要求的去做,都要处以腰斩。” 原先,吴王在渡过淮河后,与楚王一起向西攻败景帝弟刘武的梁国军队于棘壁,乘胜向前进击,锐不可当。梁孝王为之畏惧,派将军迎击。吴、楚军又打败了梁国的两路军队,士兵都往回逃走。梁孝王几次派使臣向太尉周亚夫求救,周亚夫不援救。又派使臣将周亚夫的态度向天子告发,天子派人让周亚夫去救梁国,周亚夫又以特殊情况而不发兵救梁。梁王于是派韩安国与以死阻楚反叛的楚丞相张尚之弟张羽为将军领兵,才得以稍败吴军。吴兵想向西进,梁国的城池均有防守,因而不敢向西走,转而奔向周亚夫的军队。在下邑,吴军求战,周亚夫坚守壁垒,不肯与战。吴军断粮,士兵饥饿,几次挑战,于是夜裹袭击周亚夫军营,佯攻东南面,周亚夫命令于西北面守备。吴兵果然从西北强攻,未能攻破,吴兵大败,士兵多半饿死或投降走散。于是吴王与其麾下壮士千人乘夜逃走。过淮河,走丹徒,退保束越。束越有兵约万余人,并派人招集逃兵。汉廷派人以利引诱东越,东越于是欺骗吴王,乘吴王出来慰劳兵士,即派人用矛戟撞死了吴王,用木匣装上吴王的首级,飞马上报汉廷。吴太子刘驹逃入闽越。吴王死后,吴军溃散,随时随地都有士兵向汉太尉条侯及梁军投降。楚王刘戊兵败,自杀而死。 胶西、胶束、苗!三王围攻齐国的临苗,历时三个月还没有攻破。汉兵一来,就各自领兵回国去了。胶西王回国后,光脚步行,睡稻草席,喝白水,并向太后赔罪。其太子刘德说:“汉军已在撤兵,我看他们比较疲惫,可以袭击他们,希望大王收拾残余兵力追击,如不能战胜,可以逃到海上去,亦未为晚。”胶西王说:“我们的士兵伤亡过重,不能再打仗了。”不听他儿子的意见。汉朝将领弓高侯韩颓当给胶西王送来一封书信,信中说:“我奉天子的韶书来诛杀反叛者。凡投降者赦免其罪,恢复原来的职位;不投降者消灭之。胶西王你何去何从,我须据以处理。”胶西王袒胸露臂赴汉军军营,磕头拜谒,说:“臣刘印奉法不谨慎,所以惊骇百姓,有劳将军远道来到我的穷国,请给予剁为肉酱的刑罚。”韩颓当手执金鼓与之相见,说:“胶西王对发兵反叛感到苦恼,我愿意听听你发兵的原因。”胶西王一面磕头,一面跪着向前走,回答说:“是这样的:晁错是天子面前当权的臣子,他改变高帝的法令,侵夺诸侯属地,刘印等认为是不公正的。我们害怕他要把国家搞乱,因而七国同时发兵以诛杀晁错为目的。现在听说晁错已被杀,刘印等谨撤兵回国。”韩颓当说:“如果大王认为晁错所做不善,为什么不上告皇帝呢?同时,没有皇帝诏书及发兵虎符,而擅自出兵攻打正义的国家。从这些看来,你们的意图不是衹想诛杀晁错而已。”马上取出天子的诏书,读给胶西王听,说:“大王你自裁吧。”胶西王说:“像刘印等这样的人死有余辜。”于是就自杀而死。太后、太子也都死了。遣时,胶束、苗川、济南三王也都伏法被杀。郦食其领兵进攻赵国,打了十个月才取胜,趟王刘遂自杀。济北王刘志初被胁迫与谋,后坚守不发兵,所以赦而未杀。 当初,是吴王首先反叛的,同时兼领楚兵,联络齐国与赵国。从正月开始,到三月就都被攻破并灭亡。赞曰:荆王刘贾之所以被封为王,是因为天下还未安定,所以虽是刘氏远房,也封为王,坐镇江淮一带。刘泽封王起端于田生之谋,他先激吕后封吕产,后让人讽吕后封刘泽为王,终于面南称孤了三代。一旦事情败露,随之就是重罪,难道不是很危险吗?吴王刘濞专有山海物产之利,能减轻赋税,笼络并役使民众,反叛之谋从他的儿子被杀时萌生。古代的诸侯国方圆不过百里,山林川泽还不算在内,大概就是为了防备其反叛中央。晁错为国家的长远利益着想,反而灾祸及身而死。“不要做起事的主谋,因为会遭到祸害”,此言不正是说的晁错吗! 卷三十六 楚元王传 第六 (楚元王刘交,刘向,刘歆) 【原文】 楚元王交字游,高祖同父少弟也。好书,多材艺。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诗》于浮丘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及秦焚书,各别去。 高祖兄弟四人,长兄伯,次仲,伯蚤卒。高祖既为沛公,景驹自立为楚王。高祖使仲与审食其留侍太上皇,交与萧、曹等俱从高祖见景驹,遇项梁,共立楚怀王。因西攻南陽,入武关,与秦战于蓝田。至霸上,封交为文信君,从入蜀汉,还定三秦,诛项籍。即帝位,交与卢绾常侍上,出入卧内,传言语诸内事隐谋。而上从父兄刘贾数别将。 汉六年,既废楚王信,分其地为二国,立贾为荆王,交为楚王,王薛郡、东海、彭城三十六县,先有功也。后封次兄仲为代王,长子肥为齐王。 初,高祖微时,常避事,时时与宾客过其丘嫂食。嫂厌叔与客来,陽为羹尽,轑釜,客以故去。已而视鉴中有羹,繇是怨嫂。及立齐、代王,而伯子独不得侯。太上皇以为言,高祖曰:“某非敢忘封之也,为其母不长者。”七年十月,封其子信为羹颉侯。 元王既至楚,以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高后时,浮丘伯在长安,元王遣于郢客与申公俱卒业。文帝时,闻申公为《诗》最精,以为博士。元王好《诗》,诸子皆读《诗》,申公始为《诗》传,号《鲁诗》。元王亦次之《诗》传,号曰《元王诗》,世或有之。 高后时,以元王子郢客为宗正,封上邳侯。元王立二十三年薨,太子辟非先卒,文帝乃以宗正上邳侯郢客嗣,是为夷王。申公为博士,失官,随郢客归,复以为中大夫。立四年薨,子戊嗣。文帝尊宠元王,子生,爵比皇子。景帝即位,以亲亲封元王宠子五人:子礼为平陆侯,富为休侯,岁为沈犹侯,执为宛朐侯,调为棘乐侯。 初,元王敬礼申公等,穆生不耆酒,元王每置酒,常为穆生设醴。及王戊即位,常设,后忘设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焚人将钳我于市。”称疾卧。申公、白生强起之曰:“独不念先王之德与?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称‘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先王之所以礼吾三人者,为道之存故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与久处!岂为区区之礼哉?”遂谢病去。申公、白生独留。 王戊稍婬暴,二十年,为薄太后服私奸,削东海、薛郡,乃与吴通谋。二人谏,不听,胥靡之,衣之赭衣,使杵臼雅舂于市。休侯使人谏王,王曰:“季父不吾与,我起,先取季父矣。”休侯惧,乃与母太夫人奔京师。二十一年春,景帝之三年也,削书到,遂应吴王反。其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谏,不听。遂杀尚、夷吾,起兵会吴西攻梁,破棘壁,至昌邑南,与汉将周亚夫战。汉绝吴、楚粮道,士饥,吴王走,戊自杀,军遂降汉。 汉已平吴、楚,景帝乃立宗正平陆侯礼为楚王,奉元王后,是为文王。三年薨,子安王道嗣。二十二年薨,子襄王注嗣。十二年薨,子节王纯嗣。十六年薨,子延寿嗣。宣帝即位,延寿以为广陵王胥武帝子,天下有变必得立,陰欲附倚辅助之,故为其后母弟赵何齐取便陵王女为妻。与何齐谋曰:“我与广陵王相结,天下不安,发兵助之,使广陵王立,何齐尚公主,列侯可得也。”因使何齐奉书遗广陵王曰:“愿长耳目,毋后人有天下。”何齐父长年上书告之。事下有司,考验辞服,延寿自杀。立三十二年,国除。 初,休侯富既奔京师,而王戊反,富等皆坐免侯,削属籍。后闻其数谏戊,乃更封为红侯。太夫人与窦太后有亲,惩山东之寇,求留京师,诏许之,富子辟强等四人供养,仕于朝。太夫人薨,赐茔,葬灵户。富传国至曾孙,无子,绝。 辟强字少卿,亦好读《诗》能属文。武帝时,以宗室子随二千石论议,冠诸宗室。清静少欲,常以书自娱,不肯仕。昭帝即位,或说大将军霍光曰:“将军不见诸吕之事乎?处伊尹,周公之位,摄政擅权,而背宗室,不与共职,是以天下不信,卒至于灭亡。今将军当盛位,帝春秋富,宜纳宗室,又多与大臣共事,反诸吕道,如是则可以免患。”光然之,乃择宗室可用者。辟强子德待诏丞相府,年三十余,欲用之。或言父见在,亦先帝之所宠也。遂拜辟强为光禄大夫,守长乐卫尉,时年已八十矣。徙为宗正,数月卒。 德字路叔,修黄、老术,有智略。少时数言事,召见甘泉宫,武帝谓之“千里驹”。昭帝初,为宗正丞,杂治刘泽诏狱。父为宗正,徙大鸿胪丞,迁太中大夫,后复为宗正,杂案上官氏、盖主事。德常持《老子》“知足”之计。妻死,大将军光欲以女妻之,德不敢取,畏盛满也。盖长公主孙谭遮德自信,德数责以公主起居无状。侍御史以为光望不受女,承指劾德诽谤诏狱,免为庶人,屏居山田。光闻而恨之,复白召德守青州刺史。岁余,复为宗正,与立宣帝,以定策赐爵关内侯。地节中,以亲亲行谨厚封为陽城侯。子安民为郎中右曹,宗家以德得官宿卫者二十余人。 德宽厚,好施生,每行京兆尹事,多所平反罪人。家产过百万,则以振昆弟宾客食饮,曰:“富,民之怨也。”立十一年,子向坐铸伪黄金,当伏法,德上书讼罪。会薨,大鸿胪奏德讼子罪,失大臣体,不宜赐谥、置嗣。制曰:“赐谥缪侯,为置嗣。”传至孙庆忌,复为宗正、太常。薨,子岑嗣,为诸曹中郎将,列校尉,至太常。薨,传子,至王莽败,乃绝。 向字子政,本名更生。年十二,以父德任为辇郎。既冠,以行修饬擢为谏大夫。是时,宣帝循武帝故事,招选名儒俊材置左右。更生以通达能属文辞,与王褒、张子侨等并进对,献赋颂凡数十篇。上复兴神仙方术之事,而淮南有《枕中鸿宝苑秘书》。书言神仙使鬼物为金之术,及邹衍重道延命方,世人莫见,而更生父德武帝时治淮南狱得其书。更生幼而读诵,以为奇,献之,言黄金可成。上令典尚方铸作事,费甚多,方不验。上乃下更生吏,吏劾更生铸伪黄金,系当死。更生兄陽城侯安民上书,入国户半,赎更生罪。上亦奇其材,得逾冬减死论。会初立《穀梁春秋》,征更生受《穀梁》,讲论《五经》于石渠。复拜为郎中给事黄门,迁散骑、谏大夫、给事中。 元帝初即位,太傅萧望之为前将军,少傅周堪为诸吏光禄大夫,皆领尚书事,甚见尊任,更生年少于望之、堪,然二人重之,荐更生宗室忠直,明经有行,擢为散骑、宗正给事中,与侍中金敞拾遗于左右。四人同心辅政,患苦外戚许、史在位放纵,而中书宦官弘恭、石显弄权。望之、堪、更生议,欲白罢退之。未白而语泄,遂为许、史及恭、显所谮诉,堪、更生下狱,及望之皆免官。语在《望之传》。其春地震,夏,客星见昴、卷舌间。上感悟,下诏赐望之爵关内侯,奉朝请。秋,征堪、向,欲以为谏大夫,恭、显白皆为中郎。冬,地复震。时恭、显、许、史子弟侍中诸曹,皆侧目于望之等,更生惧焉,乃使其外亲上变事,言: 窃闻故前将军萧望之等,皆忠正无私,欲致大治,忤于贵戚尚书。今道路人闻望之等复进,以为且复见毁谗,必曰尝有过之臣不宜复用,是大不然。臣闻春秋地震,为在位执政太盛也,不为三独夫动,亦已明矣。且往者高皇帝时,季布有罪,至于夷灭,后赦以为将军,高后、孝文之间卒为名臣。孝武帝时,皃宽有重罪系,按道侯韩说谏曰:“前吾丘寿王死,陛下至今恨之;今杀宽,后将复大恨矣!”上感其言,遂贳宽,复用之,位至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未有及宽者也。又董仲舒坐私为灾异书,主父偃取奏之,下吏,罪至不道,幸蒙不诛,复为太中大夫、胶西相,以老病免归。汉有所欲兴,常有诏问。仲舒为世儒宗,定议有益天下。孝宣皇帝时,夏侯胜坐诽谤系狱三年,免为庶人。宣帝复用胜,至长信少府、太子太傅,名敢直言,天下美之。若乃群臣,多此比类,难一二记。有过之臣,无负国家,有益天下,此四臣者,足以观矣。 前弘恭奏望之等狱决,三月,地大震。恭移病出,后复视事,天陰雨雪。由是言之,地动殆为恭等。 臣愚以为宜退恭、显以章蔽善之罚,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如此,太平之门开,灾异之原塞矣。 书奏,恭、显疑其更生所为,白请考奸诈。辞果服,遂逮更生系狱,下太傅韦玄成、谏大夫贡禹,与廷尉杂考。劾更生前为九卿,坐与望之、堪谋排车骑将军高、许、史氏侍中者,毁离亲戚,欲退去之,而独专权。为臣不忠,幸不伏诛,复蒙恩征用,不悔前过,而教令人言变事,诬罔不道。更生坐免为庶人。而望之亦坐使子上书自冤前事,恭、显白令诣狱置对。望之自杀。天子甚悼恨之,乃擢周堪为光禄勋,堪弟子张猛光禄大夫、给事中,大见信任。恭、显惮之,数谮毁焉。更生见堪、猛在位,几已得复进,惧其倾危,乃上封事谏曰: 臣前幸得以骨肉备九卿,奉法不谨,乃复蒙恩。窃见灾异并起,天地失常,征表为国。欲终不言,念忠臣虽在甽亩,犹不忘君,忄卷々之义也。况重以骨肉之亲,又加以旧恩未报乎!欲竭愚诚,又恐越职,然惟二恩未报,忠臣之义,一杼愚意,退就农亩,死无所恨。 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和之至也。众贤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箫《韶》九成,而凤皇来仪;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四海之内,靡不和定。及至周文,开墓西郊,杂遝众贤,罔不肃和,崇推让之风,以销分争之讼。文王既没,周公思慕,歌咏文王之德,其《诗》曰:“于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当此之时,武王、周公继政,朝臣和于内,万国欢于外,故尽得其欢心,以事其先祖。其《诗》曰:“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言四方皆以和来也。诸侯和于下,天应报于上,故《周颂》曰“降福穰穰”,又曰“饴我釐麰”,釐麰,大麦也,始自天降。此皆以和致和,获天助也。 下至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转相非怨,诗人疾而忧之曰:“民之无良,相怨一方。”众小在位而从邪议,歙歙相是而背君子,故其《诗》曰“歙歙訿々,亦孔之哀!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君子独处守正,不桡众枉,勉强以从王事则反见憎毒谗诉,故其《诗》曰:“密勿从事,不敢告劳,无罪无辜,谗口嗷嗷!”当是之时,日月薄蚀而无光,其《诗》曰:“朔日辛卯,日有蚀之,亦孔之丑!”又曰:“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又曰:“日月鞠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天变见于上,地变动于下,水泉沸腾,山谷易处。其《诗》曰:“百川沸腾,山冢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霜降失节,不以其时,其《诗》曰:“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言民以是为非,甚众大也。此皆不和,贤不肖易位之所致也。 自此之后,天下大乱,篡杀殃祸并作,厉王奔彘,幽王见杀。至乎平王末年,鲁隐之始即位也,周大夫祭伯乖离不和,出奔于鲁,而《春秋》为讳,不言来奔,伤其祸殃自此始也。是后尹氏世卿而专恣,诸侯背畔而不朝,周室卑微。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日食三十六,地震五,山陵崩阤二,彗星三见,夜常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一,火灾十四。长狄入三国,五石陨坠,六<皃鸟>退飞,多麋,有蜮、蜚,鸲鹆来巢者,皆一见。昼冥晦。雨木冰。李梅冬实。七月霜降,草木不死。八月杀菽。大雨雹。雨雪雷霆失序相乘。水、旱、饥、蝝、螽、螟蜂午并起。当是时,祸乱辄应,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也。周室多祸:晋败其师于贸戎;伐其郊;郑伤桓王;戎执其使;卫侯朔召不住,齐逆命而助朔;五大夫争权,三君更立,莫能正理。遂至陵夷不能复兴。 由此观之,和气致祥,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今陛下开三代之业,招文学之士,优游宽容,使得并进。今贤不肖浑殽,白黑不分,邪正杂糅,忠谗并进。章交公车,人满北军。朝臣舛午,胶戾乖刺,更相谗诉,转相是非。傅授增加,交书纷纠,前后错缪,毁与浑乱。所以营感耳目,感移心意,不可胜载。分曹为党,往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进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乱之机也。乘治乱之机,未知孰任,而灾异数见,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夫乘权借势之人,子弟鳞集于朝,羽翼陰附者众,辐凑于前,毁与将必用,以终乖离之咎。是以日月无光,雪霜夏陨,海水沸出,陵谷易处,列星失行,皆怨气之所致也。夫遵衰周之轨迹,循诗人之所刺,而欲以成太平,致雅颂,犹却行而求及前人也。初元以来六年矣,案《春秋》六年之中,灾异未有稠如今者也。夫有《春秋》之异,无孔子之救,犹不能解纷,况甚于《春秋》乎? 原其所以然者,谗邪并进也。谗邪之所以并进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退而善政还。夫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义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君子道消,则政日乱,故为“否”。否者,闭而乱也。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小人道消,则政日治,故为“泰”。泰者,通而治也。《诗》又云“雨雪麃麃,见晛聿消”,与《易》同义。昔者鲧、共工、驩兜与舜、禹杂处尧朝,周公与管、蔡并居周位,当是时,迭进相毁,流言相谤,岂可胜道哉!帝尧、成王能贤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荣华至今。孔子与季、孟偕仕于鱼,李斯与叔孙俱宦于秦,定公、始皇贤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孙,故以大乱,污辱至今。故治乱荣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贤,在于坚固而不移。《诗》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言守善笃也。《易》曰“涣汗其大号”,言号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能逾时而反,是反汗也;用贤未能三旬而退,是转石也。《论语》曰:“见不善如探汤。”今二府奏佞谄不当在位,历年而不去。做出令则如反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拔山,如此望陰陽之调,不亦难乎! 是以群小窥见间隙,缘饰文字,巧言丑诋,流言飞文,哗于民间。故《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诚足愠也。昔孔子与颜渊、子贡更相称誉,不为朋党;禹、稷与皋陶传相汲引,不为比周。何则?忠于为国,无邪心也。故贤人在上位,则引其类而聚之于朝,《易》曰“飞龙在天,大人聚也”;在下位,则思与其类俱进,《易》曰“拔茅茹以其汇,征吉”。在上则引其类,在下则推其类,故汤用伊尹,不仁者远,而众贤至,类相致也。今佞邪与贤臣并在交戟之内,合党共谋,违善依恶,歙歙訿々,数设危险之言,欲以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 自古明圣,未有无诛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罚,而孔子有两观之诛,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明知,诚深思天地之心,迹察两观之诛,览“否”、“泰”之卦,观雨雪之诗,历周、唐之所进以为法,原秦、鲁之所消以为戒,考祥应之福,省灾异之祸,以揆当世之变,放远佞邪之党,坏散险诐之聚,杜闭群枉之门,广开众正之路,决断狐疑,分别犹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 臣幸得托肺附,诚见陰陽不调,不敢不通所闻。窃推《春秋》灾异,以救今事一二,条其所以,不宜宣泄。臣谨重封昧死上。 恭、显见其书,愈与许、史比而怨更生等。堪性公方,自见孤立,遂直道而不曲。是岁夏寒,日青无光,恭、显及许、史皆言堪、猛用事之咎。上内重堪,又患众口之浸润,无所取信。时长安令杨兴以材能幸,常称誉堪。上欲以为助,乃见问兴:“朝臣龂龂不可光禄勋,何邪?”兴者,倾巧士,谓上疑堪,因顺指曰:“堪非独不可于朝廷,自州里亦不可也。臣见众人闻堪前与刘更生等谋毁骨肉,以为当诛,故臣前言堪不可诛伤,为国养恩也。”上曰:“然此何罪而诛?今宜奈何?”兴曰:“臣愚以为可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勿令典事。明主不失师傅之恩,此最策之得者也。”上于是疑。会城门校尉诸葛丰亦言堪、猛短,上因发怒免丰。语在其传。又曰:“丰言堪、猛贞信不立,联闵而不治,又惜其材能未有所效,其左迁堪为河东太守,猛槐里令。” 显等专权日甚。后三岁余,孝宣庙阙灾,其晦,日有蚀之。于是上召诸前言日变在堪、猛者责问,皆稽首谢。乃因下诏曰:“河东太守堪,先帝贤之,命而傅联。资质淑茂,道术通明,论议正直,秉心有常,发愤悃愊,信有忧国之心。以不能阿尊事贵,孤特寡助,抑厌遂退,卒不克明。往者众臣见异,不务自修,深惟其故,而反晻昧说天,托咎此人。联不得已,出而试之,以彰其材。堪出之后,大变仍臻,众亦嘿然。堪治未期年,而三老官属有识之士咏颂其美,使者过郡,靡人不称。此固足以彰先帝之知人,而联有以自明也。俗人乃造端作基,非议诋欺,或引幽隐,非所宜明,意疑以类,欲以陷之,联亦不取也。联迫于俗,不得专心,乃者天著大异,联甚惧焉。今堪年衰岁幕,恐不得自信,排于异人,将安究之哉?其征堪诣行在所。”拜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领尚书事。猛复为太中大夫给事中。显干尚书事,尚书五人,皆其党也。堪希得见,常因显白事,事决显口。会堪疾瘖,不能言而卒。显诬谮猛,令自杀于公车。更生伤之,乃著《疾谗》、《擿要》、《救危》及《世颂》,凡八篇,依兴古事,悼己及同类也。遂废十余年。 成帝即位,显等伏辜,更生乃复进用,更名向。向以故九卿召拜为中郎,使领护三辅都水。数奏封事,迁光禄大夫。是时,帝元舅陽平侯王凤为大将军,秉政,倚太后,专国权,兄弟七人皆封为列侯。时数有大异,向以为外戚贵盛,凤兄弟用事之咎。而上方精于《诗》、《书》,观古文,诏向领校中《五经》秘书。向见《尚书·洪范》,箕子为武王陈五行陰陽休咎之应。向乃集合上古以来历春秋六国至秦、汉符瑞灾异之记,推迹行事,连传祸福,著其占验,比类相从,各有条目,凡十一篇,号曰《洪范五行传论》,奏之。天子心知向忠精,故为凤兄弟起此论也,然终不能夺王氏权。 久之,营起昌陵,数年不成,复还归延陵,制度泰奢。向上蔬谏曰: 臣闻《易》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故贤圣之君,博观终始,穷极事情,而是非分明。王者必通三统,明天命所授者博,非独一姓也。孔子论《诗》,至于“殷士肤敏,裸将于京”,喟然叹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传于子孙,是以富贵无常;不如是,则王公其何以戒慎,民萌何以劝勉?”盖伤微子之事周,而痛殷之亡也。虽有尧、舜之圣,不能化丹朱之子;虽有禹、汤之德,不能训未孙之桀、纣。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昔高皇帝既灭秦,将都雒陽,感寤刘敬之言,自以德不及周,而贤于秦,遂徙都关中,依周之德,因秦之阻。世之长短,以德为效,故常战粟,不敢讳亡。孔子所谓“富贵无常”,盖谓此也。 孝文皇帝居霸陵,北临厕,意凄怆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斫陈漆其间,岂可动哉!”张释之进曰:“使其中有可欲,虽锢南山犹有隙;使其中无可欲,虽无石椁,又何慼焉?”夫死者无终极,而国家有废兴,故释之之言,为无穷计也。孝文寤焉,遂薄葬,不起山坟。 《易》曰:“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臧之中野,不封不树。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棺椁之作,自黄帝始。黄帝葬于桥山,尧葬济陰,丘垅皆小,葬具甚微。舜葬苍梧,二妃不从。禹葬会稽,不改其列。殷汤无葬处。文、武、周公葬于毕,秦穆公葬于雍橐泉宫祈年馆下,樗里子葬于武库,皆无丘陇之处。此圣帝明王贤君智士远览独虑无穷之计也。其贤臣孝子亦承命顺意而薄葬之,此诚奉安君父,忠孝之至也。 夫周公,武王弟也,葬兄甚微。孔子葬母子防,称古墓而不坟,曰:“丘,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不识也。”为四尺坟,遇雨而崩。弟子修之,以告孔子,孔子流涕曰:“吾闻之,古者不修墓。”盖非之也。延陵季子适齐而反,其子死,葬于赢、博之间,穿不及泉,敛以时服,封坟掩坎,其高可隐,而号曰:“骨肉归复于土,命也,魂气则无不之也。”夫赢、博去吴千有余里,季子不归葬。孔子往观曰:“延陵季子于礼合矣。”故仲尼孝子,而延陵慈父,舜、禹忠臣,周公弟弟,其葬君亲骨肉,皆微薄矣;非苟为俭,诚便于体也。宋桓司马为石椁,仲尼曰“不如速朽。”秦相吕不韦集知略之士而造《春秋》,亦言薄葬之义,皆明于事情者也。 逮至吴王阖闾,违礼厚葬,十有余年,越人发之。及秦惠文、武、昭、孝文、严襄五王,皆大作丘陇,多其瘗臧,咸尽发掘暴露,甚足悲也。秦始皇帝葬于骊山之阿,下锢三泉,上崇山坟,其高五十余丈,周回五里有余;石椁为游馆,人膏为灯烛,水银为江海,黄金为凫雁。珍宝之臧,机械之变,棺椁之丽,宫馆之盛,不可胜原。又多杀官人,生薶工匠,计以万数。天下苦其役而反之,骊山之作未成,而周章百万之师至其下矣。项籍燔其宫室营宇,往者咸见发掘。其后牧儿亡羊,羊入其凿,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烧其臧椁。自古至今,葬未有盛如始皇者也,数年之间,外被项籍之灾,内离牧竖之祸,岂不哀哉! 是故德弥厚者葬弥薄,知愈深者葬愈微。无德寡知,其葬愈厚,丘陇弥高,宫庙甚丽,发掘必速。由是观之,明暗之效,葬之吉凶,昭然可见矣。周德既衰而奢侈,宣王贤而中兴,更为俭官室,小寝庙。诗人美之,《斯干》之诗是也,上章道宫室之如制,下章言子孙之众多也。及鲁严公刻饰宗庙,多筑台囿,后嗣再绝,《春秋》刺焉。周宣如彼而昌,鲁、秦如此而绝,是则奢俭之得失也。 陛下即位,躬亲节俭,始营初陵,其制约小,天下莫不称贤明。及徙昌陵,增埤为高,积土为山,发民坟墓,积以万数,营起邑居,期日迫卒,功费大万百余。死者恨于下,生者愁于上,怨气感动陰陽,因之以饥馑,物故流离以十万数,臣甚惽焉。以死者为有知,发人之墓,其害多矣;若其无知,又安用大?谋之贤知则不说,以示众庶则苦之;若苟以说愚夫婬侈之人,又何为哉!陛下仁慈笃美甚厚,聪明疏达盖世,宜弘汉家之德,崇刘氏之美,光昭五帝、三王,而顾与暴秦乱君竞为奢侈,比方丘垅,说愚夫之目,隆一时之观,违贤知之心,亡万世之安,臣窃为陛下羞之。唯陛下上览明圣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仲尼之制,下观贤知穆公、延陵、樗里、张释之之意。孝文皇帝去坟薄葬,以俭安神,可以为则;秦昭、始皇增山厚臧,以侈生害,足以为戒。初陵之橅,宜从公卿大臣之议,以息众庶。 书奏,上甚感向言,而不能从其计。 向睹俗弥奢婬,而赵、卫之属起微贱,逾礼制。向以为王教由内及外,自近者始。故采取《诗》、《书》所载贤妃贞妇,兴国显家可法则,及孽嬖乱亡者,序次为《列女传》,凡八篇,以戒天子。及采传记行事,著《新序》、《说苑》凡五十篇奏之。数上疏言得失,陈法戒。书数十上,以助观览,补遗阙。上虽不能尽用,然内嘉其言,常嗟叹之。 时上无继嗣,政由王氏出,灾异浸甚。向雅奇陈汤智谋,与相亲友,独谓汤曰:“灾异如此,而外家日盛,其渐必危刘氏。吾幸得同姓末属,累世蒙汉厚恩,身为宗室遗老,历事三主。上以我先帝旧臣,每进见常加优礼,吾而不言,孰当言者?”向遂上封事极谏曰: 臣闻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术也。夫大臣操权柄,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昔晋有六卿,齐有田、崔,卫有孙、甯,鲁有季、孟,常掌国事,世执朝柄。终后田氏取齐;六卿分晋;崔杼弑其君光;孙林父、甯殖出其君衎,弑其君剽;季氏八佾舞于庭,三家者以《雍》彻,并专国政,卒逐昭公。周大夫尹氏管朝事,浊乱王室,子朝、子猛更立,连年乃定。故经曰“王室乱”,又曰“君氏杀王子克”,甚之也。《春秋》举成败,录祸福,如此类甚众,皆陰盛而陽微,下失臣道之所致也。故《书》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国。”孔子曰“禄去公室,政逮大夫”,危亡之兆。秦昭王舅穰侯及泾陽、叶陽君专国擅势,上假太后之威,三人者权重于昭王,家富于秦国,国甚危殆,赖寤范睢之言,而秦复存。二世委任赵高,专权自恣,壅蔽大臣,终有阎乐望夷之祸,秦遂以亡。近事不远,即汉所代也。 汉兴,诸吕无道,擅相尊王。吕产、吕禄席太后之宠,据将相之位,兼南北军之众,拥梁、赵王之尊,骄盈无厌,欲危刘氏。赖忠正大臣绛侯、朱虚侯等竭诚尽节以诛灭之,然后刘氏复安。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鱼鳞左右。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僣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托公,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尚书、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管执枢机,朋党比周。称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游谈者助之说,执政者为之言。排摈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进。远绝宗室之任,不令得给事朝省,恐其与已分权;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避讳吕、霍而弗肯称。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据重,宗族磐互。历上古至秦、汉,外戚僣贵未有如王氏者也。虽周皇甫、秦穰侯、汉武安、吕、霍、上官之属,皆不及也。 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微象。孝昭帝时,冠石立于泰山,仆柳起于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坟墓在济南者,其梓柱生枝叶,扶疏上出屋,根垂地中,虽立石起柳,无以过此之明也。事势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熬人内夫家,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皇帝不与舅平昌、乐昌侯权,所以安全之也。 夫时者起福于无形,销患于未然。宜发明诏,吐德音,援近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外戚,毋授以政,皆罢令就第,以则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诚东宫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刘氏长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之计也。如不行此策,田氏复见于今,六卿必起于汉,为后嗣忧,昭昭甚明,不可不深图,不可不蚤虑。《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唯陛下深留圣思,审固几密,览往事之戒,以折中取信,居万安之实,用保宗庙,久承皇太后,天下幸甚。 书奏,天子召见向,叹息悲伤其意,谓曰:“君且休矣,吾将思之。”以向为中垒校尉。 向为人简易无威仪,廉靖乐道,不交接世俗,专积思于经术,昼诵书传,夜观星宿,或不寐达旦。元延中,星孛东井,蜀郡岷山崩雍江。向恶此异,语在《五行志》。怀不能已,复上奏,其辞曰: 臣闻帝舜戒伯禹,毋若丹朱敖;周公戒成王,毋若殷王纣。《诗》曰:“殷监不远,在夏后之世”,亦言汤以桀为戒也。圣帝明王常以败乱自戒,不讳废兴,故臣敢极陈其愚,唯陛下留神察焉。 谨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蚀三十六,襄公尤数,率三岁五月有奇而壹食。汉兴讫竟宁,孝景帝尤数,率三岁一月而一食。臣向前数言日当食,今连三年比食。自建始以来,二十岁间而八食,率二岁六月而一发,古今罕有。异有小大希稠,占有舒疾缓急,而圣人所以断疑也。《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昔孔子对鲁哀公,并言夏桀、殷纣暴虐天下,故历失则摄提失方,孟陬无纪,此皆易姓之变也。秦始皇之末至二世时,日月薄食,山陵沦亡,辰星出于四孟,太白经天而行,无云而雷,枉矢夜光,荧惑袭月,孽火烧宫,野禽戏廷,都门内崩,长人见临洮,石陨于东郡,星孛大角,大角以亡。观孔子之言,考暴秦之异,天命信可畏也。 及项籍之败,亦孛大角。汉之入秦,五星聚于东井,得天下之象也。孝惠时,有雨血,日食于冲,灭光星见之异。孝昭时,有泰山卧石自立,上林僵柳复起,大星如月西行,众星随之,此为特异。孝宣兴起之表,天狗夹汉而西,久陰不雨者二十余日,昌邑不终之异也。皆著于《汉纪》。观秦、汉之易世,览惠、昭之无后,察昌邑之不终,视孝宣之绍起,天之去就,岂不昭昭然哉!斑宗、成王亦有雊雉拔木之变,能思其故,故高宗有百年之福,成王有复风之报。神明之应,应若景响,世所同闻也。 臣幸得托末属,诚见陛下宽明之德,冀销大异,而兴高宗、成王之声,以崇刘氏,故豤々数奸死亡之诛。今日食尤屡,星孛东井,摄提炎及紫官,有识长老莫不震动,此变之大者也。其事难一二记,故《易》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是以设卦指爻,而复说义。《书》曰“亻平来以图”,天文难以相晓,臣虽图上,犹须口说,然后可知,愿赐清燕之闲,指图陈状。 上辄入之,然终不能用也。向每召见,数言:“公族者国之枝叶,枝叶落则本根无所庇荫;方今同姓疏远,母党专政,禄去公室,权在外家,非所以强汉宗、卑私门、保守社稷、安固后嗣也。”向自见得信于上,故常显讼宗室,讥刺王氏及在位大臣,其言多痛切,发于至诚。上数欲用向为九卿,辄不为王氏居位者及丞相御史所持,故终不迁。居列大夫官前后三十余年,年七十二卒。卒后十三岁而王氏代汉。 向三子皆好学:长子伋,以《易》教授,官至郡守;中子赐,九卿丞,蚤卒;少子歆,最知名。 歆字子骏,少以通《诗》、《书》能属文召见成帝,待诏宦者署,为黄门郎。河平中,受诏与父向领校秘书,讲六艺传记,诸子、诗赋、数术、方技,无所不究。向死后,歆复为中垒校尉。 哀帝初即位,大司马王莽举歆宗室有材行,为侍中太中大夫,迁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贵幸。复领《五经》,卒父前业。歆乃集六艺群书,种别为《七略》。语在《艺文志》。 歆及向始皆治《易》,宣帝时,诏向受《穀梁春秋》,十余年,大明习。及歆校秘书,见古文《春秋左氏传》,歆大好之。时丞相史尹咸以能治《左氏》,与歆共校经传。歆略从咸及丞相翟方进受,质问大义。初《左氏传》多古字古言,学者传训故而已,及歆治《左氏》,引传文以解经,转相发明,由是章句义理备焉。歆亦湛靖有谋,父子俱好古,博见强志,过绝于人。歆以为左丘明好恶与圣人同,亲见夫子,而公羊、穀梁在七十子后,传闻之与亲见之,其详略不同。歆数以难向,向不能非间也,然犹自持其《穀梁》义。及歆亲近,欲建立《左氏春秋》及《毛诗》、《逸礼》、《古文尚书》皆列于学官。哀帝令歆与《五经》博士讲论其义,诸博士或不肯置对,歆因移书太常博士,责让之曰: 昔唐、虞既衰,而三代迭兴,圣帝明王,累起相袭,其道甚著。周室既微而礼乐不正,道之难全也如此。是故孔子忧道之不行,历国应聘。自卫反鲁,然后东正,《雅》、《颂》乃得其所;修《易》,序《书》,制作《春秋》,以纪帝王之道。及夫子没而微言绝,七十子终而大义乖。重遭战国,弃笾豆之礼,理军旅之陈,孔氏之道抑,而孙、吴之术兴。陵夷至于暴秦,燔经书,杀儒士,设挟书之法,行是古之罪,道术由是遂灭。 汉兴,去圣帝明王遐远,仲尼之道又绝,法度无所因袭。时独有一叔孙通略定礼仪,天下唯有《易》卜,未有它书。至孝惠之世,乃除挟书之律,然公卿大臣绛、灌之属咸介胄武夫,莫以为意。至孝文皇帝,始使掌故朝错从伏生受《尚书》。《尚书》初出于屋壁,朽折散绝,今其书见在,明师传读而已。《诗》始萌牙。天下众书往往颇出,皆诸子传说,犹广立于学官,为置博士。在汉朝之儒,唯贾生而已。至孝武皇帝,然后邹、鲁、梁、赵颇有《诗》、《礼》、《春秋》先师,皆起于建元之间。当此之时,一人不能独尽其经,或为《雅》或为《颂》,相合而成。《泰誓》后得,博士集而读之。故诏书称曰;“礼坏乐崩,书缺简脱,联甚闵焉。”时汉兴已七八十年,离于全经,固已远矣。 及鲁恭王坏孔子宅,欲以为官,而得古文于坏壁之中,《逸礼》有三十九篇,《书》十六篇。天汉之后,孔安国献之,遭巫蛊仓卒之难,未及施行。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皆古文旧书,多者二十余通,臧于秘府,伏而未发。孝成皇帝闵学残文缺,稍离其真,乃陈发秘臧,校理旧文,得此三事,以考学官所传,经或脱简,传或间编。传问民间,则有鲁国桓公、赵国贯公、胶东庸生之遗学与此同,抑而未施。此乃有识者之所惜闵,士君子之所嗟痛也。往者缀学之士不思废绝之阙,苟因陋就寡,分文析字,烦言碎辞,学者罢老且不能究其一艺。信口说而背传记,是末师而非往古,至于国家将有大事,若立辟雍、封禅、巡狩之仪,则幽冥而莫知其原。犹欲保残守缺,挟恐见破之私意,而无从善服义之公心,或怀妒嫉,不考情实,雷同相从,随声是非,抑此三学,以《尚书》为备,谓左氏为不传《春秋》,岂不哀哉! 今圣上德通神明,继统扬业,亦闵文学错乱,学士若兹,虽昭其情,犹依违谦让,乐与士君子同之。故下明诏,试《左氏》可立不,遣近臣奉指衔命,将以辅弱扶微,与二三君子比意同力,冀得废遗。今则不然,深闭固距,而不肯试,猥以不诵绝之,欲以杜塞余道,绝灭微学。夫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此乃众庶之所为耳,非所望士君子也。且此数家之事,皆先帝所亲论,今上所考视,其古文旧书,皆有征验,外内相应,岂苟而已哉! 夫礼失求之于野,古文不犹愈于野乎?往者博士《书》有欧陽,《春秋》公羊,《易》则施、孟,然孝宣皇帝犹复广立《穀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书》,义虽相反,犹并置之。何则?与其过而废之也,宁过而立之。传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志其大者,不贤者志其小者。”今此数家之言所以兼包大小之义,岂可偏绝哉!若必专已守残,党同门,妒道真,违明诏,失圣意,以陷于文吏之议,甚为二三君子不取也。 其言甚切,诸儒皆怨恨。是时,名儒光禄大夫龚胜以歆移书上疏深自罪责,愿乞骸鼻罢。及儒者师丹为大司空,亦大怒,奏歆改乱旧章,非毁先帝所立。上曰:“歆欲广道术,亦何以为非毁哉!”歆由是忤执政大臣,为众儒所讪,惧诛,求出补吏,为河内太守。以宗室不宜典三河,徙守五原,后复转在涿郡,历三郡守。数年,以病免官,起家复为安定属国都尉。会哀帝崩,王莽持政,莽少与歆俱为黄门郎,重之,白太后。太后留歆为右曹太中大夫,迁中垒校尉、羲和、京兆尹,使治明堂辟雍,封红休侯。典儒林史卜之官,考定律历,著《三统历谱》。 初,歆以建平元年改名秀,字颖叔云。及王莽篡位,歆为国师,后事皆在《莽传》。 赞曰:仲尼称“材难,不其然与!”自孔子后,缀文之士众矣,唯孟轲、孙况、董仲舒、司马迁、刘向、杨雄,此数公者,皆博物洽闻,通达古今,其言有补于世。传曰“圣人不出,其间必有命世者焉”,岂近是乎?刘氏《洪范论》发明《大传》,著天人之应;《七略》剖判艺文,总百家之绪;《三统历谱》考步日月五星之度,有意其推本之也。呜虖!向言山陵之戎,于今察之,哀哉!指明梓柱以推废兴,昭矣!岂非直谅多闻,古之益友与! 【白话文】 楚五王交字游,直担的同父小弟。喜欢读书,多才多艺。小时候曾和鲁!挫、直生、皇公一起跟涅丘垣学习《诗》。浮丘伯,是瑟卿的门人。到台焚书时,各自散去了。 高祖兄弟四人,长兄刘伯,老二刘仲,刘伯死得早。高祖做了沛公,景驹自立为楚王。高祖叫刘仲和审食其留下侍奉太上皇,刘交和萧何、曹参等一起跟高祖去见景驹,遇到项梁,一起拥立楚怀王。于是向西攻南陽,进武关,和秦在蓝田开战。到霸上,封刘交做文信君,跟着进入蜀汉,回去乎定三秦,杀项籍。登上帝位,刘交和卢绾经常侍奉皇上,出入于卧室内,向外传达各种内事密谋。而皇上的堂兄刘贾多次带兵配合主力部队作战。 汉六年,已废了楚王信,把他的地盘分成两个国,立刘贾为荆王,刘交为楚王,统治薛郡、东海、彭城三十六个县,因为他们以前有功的原因。后来封次兄刘仲做代王,长子刘肥做齐王。 起初,高祖微贱时,经常避难,时时和宾客们一起到大嫂家吃饭。嫂子讨厌小叔和客人来,假装羹汤吃完了,用勺刮锅,客人于是都走了。高祖随后看锅裹有羹汤,因此怨恨嫂子。等立了齐、代王,衹有刘伯的儿子未得侯位。太上皇为他说话,高祖说:“某不敢忘了封他,是因为他母亲不慈厚。”七年十月,封刘伯的儿子刘信做羹颉侯。 元王到了楚,封穆生、白生、申公做中大夫。高后时,浮丘伯在长安,元王派儿子郢客和申公一起完成学业。文帝时,听说申公研究《诗》最精通,立为博士。元王喜欢《诗》,儿子们都读《诗》,申公开始做《诗》传,称为《鲁诗》。元王也编集《诗》传,称做《元王诗》,世上或许还存有其诗。 高后时,令元王儿子郢客为宗正,封上邳侯。元王在位二十三年薨,太子辟非先死,文帝便令宗正上邳侯郢客继位,这是夷王。申公做博士,免了官,跟郢客回去,又任命为中大夫。在位四年薨,儿子刘戊继位。文帝尊宠元王,生了儿子,封爵比同皇子。景帝即位,以亲亲名义封元王宠爱的儿子五人:儿子刘礼为平陆侯,刘富为休侯,刘岁为沈犹侯,刘执为宛朐侯,刘调为棘乐侯。 起初,元王敬重申公等,穆生不喜欢喝酒,元王每次摆酒,常常为穆生准备甜酒。到王刘戊即位,经常准备,后来忘了摆甜酒。穆生回去说:“可以走了!不摆甜酒,王的意思怠慢,不走,楚人将把我钳在市上。”称病卧床。申公、白生勉强让他起来说:“难道就不想想先王的恩德吗?现在王一旦失于小礼,怎至于这样!”穆生说:“《易》说‘知道征兆的大概是神吧!征兆是行动的隐微之象,吉凶的预先表现。君子见到征兆就行动,不等到最后时刻。’先王之所以礼遇我们三人,是因为大道还存在;现在忽视它,是忘了道。忘了道的人,怎么可以与他久处!难道是为区区小礼吗?”于是称病辞归。衹有申公、白生留下。 王刘戊逐渐婬暴,二十年,因为在给薄太后服丧期间私下通奸。削减束海、薛郡,于是和吴暗通。二人劝谏,不听,受胥靡之刑,让他们穿着赭衣,举着杵在市上正身舂臼。休侯派人劝谏王,王说:“季父不跟我一致,我起事后,先捉住季父。”休侯害怕,便和母亲大夫人逃至京城。二十一年春,即景帝三年,削减封地的文书一到,便响应昱王谋反。他的国相堂适、太傅趟童吾劝谏,不听。便杀了迟尚、裹吾,起兵会合星军向西攻凿,攻占夔壁,到旦旦南,和连将旦垩去开战。选阻绝县楚的粮道,士兵饥饿,呈王逃跑,睾呕自杀,军队于是投降坠。 汉平定了吴楚,景帝便立宗正平陆侯刘礼为楚王,承续元王,这是文王。四年薨,儿子安王刘道继位。二十二年薨,儿子襄王刘注继位。十四年薨,儿子节王刘纯继位。十六年薨,儿子延寿继位。宣帝即位,延寿认为广陵王刘胥是武帝的儿子,天下有变动一定能被拥立,暗中想依附辅助他,便为他的王后的同母弟赵何齐娶广陵王女儿为妻。和何齐谋划道:“我和广陵王联手,天下如有不安定,出兵援助,让广陵王登皇位,何齐娶公主,可得到列侯之位。”于是派何齐持信给广陵王说:“希望您增加耳目,争有天下不要落在人后。”何齐的父亲长年上书告发。此事下到有司,核对口供属实,延寿自杀。立三十二年,封国废除。 起初,休侯刘富逃到了京师,王刘戊谋反,刘富等都连坐免了侯位,削除属籍。后来听说他多次劝谏刘戊,便改封为红侯。太夫人和窦太后有亲戚关系,害怕山东寇贼,请求留住京城,诏令允许。刘富的儿子辟彊等四人供养她,在朝做官。太夫人薨,赐给坟地,葬在灵户。刘富传国到曾孙,没有儿子,封国断绝。 辟彊字少卿,也好读《诗》,能写文章。武帝时,以宗室子身份跟着二千石论议,为各宗室之首。清心寡欲,常以书白娱,不肯做官。昭帝即位,有人游说大将军霍光说:“将军没看见诸吕的事吗?处在伊尹、周公的地位,摄政专权,却背离宗室,不和他们一起任职,所以天下不信任,最后到灭亡。现在将军在权高之位,皇帝很年轻,应多结纳宗室,又多和大臣们一起做事,与诸吕之道相反,如此就可以免祸。”霍光觉得对,便选择宗室中可任用的人。辟彊的儿子刘德在丞相府待韶,三十多岁,想录用他,有人说他父亲还在,也是受先帝宠爱的。于是拜壁彊为光禄大夫,守垦乐卫尉,当时年纪已经八十岁了。升为宗正,几个月就死了。 刘德字路叔,修习黄老之术,有谋略。年少时多次谈论政事,被召见于甘泉宫,武帝称他为“千里驹”。昭帝初年,做宗正丞,参与处治刘泽诏狱。因父亲任宗正,改为大鸿胪丞,又转任太中大夫,后来又做宗正,参与拷问上官氏、盖主的事。刘德常抱着《老子》知足常乐的想法。妻子死后,大将军霍光想把女儿嫁给他,刘德不敢娶,害怕太荣盛。盖长公主的孙子谭拦住刘德申述连坐之事,刘德多次用公主et常起居有失检点来责备他。侍御史以为霍光怨恨刘德不接受女儿,猜想他的意思弹劾刘德诽谤诏狱,免作庶人,隐居山野田间。霍光听说后很痛恨,又禀告皇上召刘德守青州刺史。一年多,又做宗正,参与立宣帝。因拥立皇帝赐爵关内侯。地节中,因亲亲行为笃厚封为陽城侯。儿子安民做郎中右曹,宗室家族因刘德做官宿卫的有二十多人。 刘德为人宽厚,乐善好施,每次办理京兆尹的事,常为罪人平反。家产超过百万,就用来救济兄弟,供宾客饮食,说:“富有,是百姓怨恨的。”在位十一年,儿子刘向因铸造假黄金,应当伏法,刘德上书讼罪。赶上他去世,大鸿胪上奏刘德辩解儿子的罪,有失大臣之体,不应赐谧号立后嗣。韶令说:“赐谧号缪侯,为他立后嗣。”传到孙庆忌,又做宗正太常。薨,儿子刘岑继位,做诸曹中郎将,位列于校尉。官至太常。薨,传给儿子,到王莽失败,便断绝了。 刘向字子政,本名更生。十二岁时,因父亲刘德恩荫为辇郎。行冠礼后,因行为修饬升为谏大夫。这时,宣帝按武帝过去的做法,招选名儒俊才配备左右。更生因通达能连缀文辞,和王裹、张子侨等一起进见应对,献上赋颂共几十篇。皇上又开始信奉神仙方术,而淮南有《枕中鸿宝苑秘书》。书上讲神仙指使鬼怪铸造金子的办法,以及邹衍的重道延命方,世上没人得见,而更生的父亲刘德在武帝时办理淮南案时得到了它。更生从小读它,觉得奇妙,献上去,说可制成黄金。皇上命令他主管尚方铸造之事,花费很多,方子不灵验。皇上便把更生下交官吏,官吏弹劾更生铸假黄金,下狱当死。更生的哥哥陽城侯安民上书,愿意交纳国内一半的户vi,来赎更生的罪。皇上也认为他是奇才,以逾冬减死论处。赶上刚把《谷梁春秋》立于学官,征更生学习《谷梁》,在石渠讲论《五经》。又拜为郎中、给事黄门,升任散骑、谏大夫、给事中。 元帝刚即位,太傅萧望之做前将军,少傅周堪做诸吏光禄大夫,都领尚书事,很受尊重信任。更生年纪比望之、周堪小,然而二人器重他,推荐更生宗室忠直,明经有行,升为散骑宗正给事中,和侍中金敞做左、右拾遣。四人同心辅佐政事,苦于外戚许、史在位放纵,而中书宦官弘恭、石显弄权。望之、周堪、更生商议,打算禀告皇上罢免他们。没有禀告话就泄露了,被许、史及弘恭、石显诬告,周堪、更生下到监狱,和望之都被免了官。事在《望之传》。那个春天发生地震,夏天,客星出现在昴、卷舌之间。皇上有所感悟,下诏赐望之爵关内侯,奉朝请。秋天,征召周堪、刘向,想任命为谏大夫,弘恭、石显禀告,都做了中郎。冬天,地又震。当时弘恭、石显、许、史的子弟侍中诸曹,都对望之等侧目而视,更生害怕,就叫他的外亲上书非常之事,说: 我私下听说以前的前将军萧望之等。都忠正无私,想达到天下大治,得罪了贵戚尚书。现在道路上的人听说望之等又做官,认为将又被诬陷,一定会说曾有过失的臣子不应再用,这是很不对的。臣听说春秋地震,是因为在位执政的人太强盛,不是因三个匹夫地震,也已经很明白了。并且从前高皇帝时,季布有罪,至于灭族,后来赦免任命为将军,终于在高后、孝文之间成为名臣。孝武帝时,倪宽有重罪下狱,按道侯韩说谏道:“以前吾丘寿王死了,陛下至今后悔;现在杀了倪宽,以后又要大大地后悔了!”皇上被他的话感动,便赦免了倪宽,又录用他,位至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没有比得上倪宽的。又董仲舒因私作灾异书犯罪,主父偃上奏此事,下交官吏审讯,罪名至于不道,幸而蒙恩未杀,又做了太中大夫,胶西相,因年老有病免职回家。汉有改作宪章制度的事,经常下诏询问他。仲舒是世上儒学宗师,他参与审定议论有利于天下。孝宣皇帝时,夏侯胜因诽谤罪下狱三年,免为庶人。宣帝又任用夏侯胜,官至长信少府,太子太傅,以敢直言出名,天下赞美他。像这样的一些臣子,大多与此相类似,难以一一记述。有过失的臣子,不辜负国家,对天下有利,从这四名臣子,就足以看到了。 以前弘恭上奏望之等案件判决,三月,大地震。弘恭移书称病离官,后来又任职,天陰下雪,由此来说,地震大概是因为弘恭等。 臣愚认为应斥退弘恭、石显以表明掩盖善德的惩罚,进用望之等来通达贤者之路。这样便太平之lr大开,灾异之源闭塞了。 书上奏后,弘恭、石显怀疑是更生做的,奏请拷问奸诈。果然招认,于是逮捕更生下狱,下交太傅韦玄成、谏大夫贡禹,与廷尉拷问。弹劾更生以前任九卿时,因和望之、周堪谋划排斥车骑将军高、许、史氏侍中者获罪,毁谤离间亲戚,要斥退他们而独自专权。为臣不忠,侥幸不被杀,又蒙恩被征用,不悔改以前的过失,却教人上言非常之事,诬陷毁谤大逆不道。更生因罪免为庶人。而望之也因让儿子上书伸冤前事获罪,弘恭、石显禀告让他到狱中对辞。望之自杀。天子很悔恨,便提升周勘做光禄勋,周堪的弟子张猛做光禄大夫给事中,很受信任。弘恭、石显害怕,数次毁谤;更生见周堪、张猛在位,希望自己能再进用,害怕他们倾覆,便上封事谏说: 臣以前有幸因骨肉之亲官为九卿,执法不谨慎,于是又蒙受恩典。私下见灾异叠起,天地失常,表象是因为国家。想最终不讲,又想到忠臣即使在家务农,仍不忘国君,是忠谨的大义。况且又加上骨肉亲情,再加上未报旧恩!想竭尽愚诚,又怕超越职守,然而想到两重恩情未报,忠臣大义,引发愚意,退身到农田,死了也没有悔恨了。 臣听说舜任命九官,众官互相推让,和睦之至。众贤人在朝廷和睦,那么万物便在原野上和睦。所以箫管九次奏《韶》,凤凰飞来;击钟鸣磬,百兽相率来舞。四海之内,没有不和宁的。到了周文,在西郊开辟基础,众贤聚集,没有不肃敬和谐的,崇尚推让的风气,消除纷争诉讼。文王去世,周公怀念他,歌咏文王的德行,《诗》中说:“美好的清庙肃敬和谐,有名望的公卿大夫都来参加助祭;众多的士人,执行文王的美德。”此时,武王、周公继承政事,在内朝臣和睦,在外万国欢乐,所以能都得到他们的欢心,来事奉先祖。《诗》说:“宾客以和而来,至而肃敬助祭,诸侯相连不断,天子端庄盛美。”说四方都以和而来。诸侯在下和睦,天在上应报,所以《周颂》说“降福很多”,又说“给我厘蛑。”厘蛑,就是麦子,开始是从天上降下的。这都是用和达到和,获得了天的佑助。 往后到幽、厉之际,朝廷不和,互相非怨,诗人痛心并担忧地说:“人们不做善事,自守一方,互相怨恨。”众小人在位顺从邪议,朋比为奸,背离君子,所以《诗》说:“朋比为奸,互相诋毁,多么悲哀!谋划善事,便违背它,谋划不善的事,就依从它!”君子独处坚守正义,不为众曲而自屈,勉力从事王事却被憎恨诬谄,所以《诗》说:“醒勉行事,不敢自告劳苦,没有罪过,却被众[21诬谄!”此时,曰月相掩蚀而无光,《诗》说:“朔日辛卯,发生et食,多么丑恶!”又说:“那月亮微暗了,这太陽微暗了,现在这些百姓,多么悲哀厂又说:“月告凶,不行常道;四方之国政治举措失当,是因为不能用善人!”天的变异显现在上,地的变异运行在下,水泉沸腾,山谷变位。《诗》说:“百川沸腾,山顶崩裂,高岸成为低谷,深谷成为山陵。哀痛现在的人,何曾不受惩戒!”霜降失去节制,不按时节,《诗》说:“正月多霜,我心忧伤;人们的假话,也太厉害了!”说人们以对为错,为数众多。这都是不和,贤和不肖变位所导致的。 从此以后,天下大乱,篡位谋杀之祸一起发生,厉王逃亡彘,幽王被杀,到了平王末年,鲁隐刚即位,周大夫祭伯乖离不和,出奔到鲁,而《春秋》为他避讳,不说来奔,这是伤心祸患从此开始了。此后尹氏世代公卿专权恣肆,诸侯背叛周而不朝拜,周室卑微。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日食三十六次,地震五次,山陵崩倒两次,彗星出现三次,夜裹恒星没有出现,夜中星星陨落如雨一次,火灾十四次。长狄进入三个国家,五块陨石坠落,六只鵾倒飞,麋很多,有蜮、蜚,鸥鹄来筑巢,都出现了一次。白et天黑,冰封树木。李、梅冬天结果。七月霜降,草木不死。八月冻死豆子。下大雹子。雨雪雷霆交加没有次序。水、旱、饥、蟓、螽、螟等灾害杂沓纷起。此时,祸乱便相应出现,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逃亡,不能保住社稷的,不能尽数。周室多有灾祸:晋在贸戎打败它的军队;攻打它的郊城;郑伤害了桓王;戎拘捕它的使者;卫侯朔征召不来,齐违背王命帮助朔;五大夫争权,三个国君轮换登位,没人能够整治。便至于衰落不能复兴。 由此看来,和气导致吉祥;乖气导致灾异;吉祥多的国家安宁,灾异多的国家危难,是天地的常理,古今的通义。现在陛下开创三代的业绩,招揽文学之士,宽容待人,使他们能一起进用。现在贤和不肖混淆,黑白不分,正邪杂糅,忠言谗言一起进用。章奏交呈公车,犯人充满北军。朝臣志意不和,各相违背,互相诬陷非难。传授增加,文书纠纷,前后错缪,毁誉混杂。用来迷惑耳目,转移心意之事,不可胜数。分班结党,处处依附结为党与,要同心陷害止直之臣。正臣得到进用,是治理的表现;正臣遭受陷害,是败乱的征兆。趁此治乱之时,不知任用谁,而灾异多次出现,这是臣所寒心的。倚权仗势的人,子弟像鱼鳞一样列于朝廷,左右攀附的人很多,聚集在跟前,毁誉一定会被采用,最后因背离产生灾祸。所以曰月无光,霜雪夏天降落,海水沸腾而出,山谷变位,众星运行失常,都是怨气导致的。沿着衰亡的周朝的轨迹,按照诗人所讥刺的来行事,却想成就太平,达到雅颂,造就好似退着走却想走在别人前面。初元以来六年了,考察《春秋》六年之中,没有像现在灾异这样稠密的。有《春秋》的灾异,没有孔子的救助,还不能解难,何况更甚于《春秋》呢? 究其所以如此的原因,是因为谗邪一起进用。谗邪之所以一起进用,是因皇上多疑心,已用贤人执行善政,如有人诬告,则贤人斥退善政收还。有狐疑之心,便招徕谗贼之vi;有不果断的意志,便开启群邪之门。谗邪进用众贤斥退,群邪增加正直之士便消减。所以《易》有《否》《泰》。小人之道滋长,君子之道消减,君子之道消减,政治便曰益混乱,所以是否。否,是闭塞而混乱。君子之道滋长,小人之道消减,政治便日益安定,所以是泰。泰,是通达而安定。《诗》又说“雨雪纷纷,到了无云日出之时,便都消释了”,和《易》同义。从前、共工、骥兜和舜、禹共同处于尧的朝廷,周公和管、蔡一起在周供职,此时,轮番进言互相诋毁,流言诽谤,哪裹可以说得完!帝尧、成王能进用舜、禹、周公而排斥共工、管、蔡,所以大治,荣华至今。孔子和季、孟都在鲁做官,李斯和叔孙都在秦做官,定公、始皇任用季、孟、李斯而排斥孔子、叔孙,所以大乱,至今蒙受耻辱。所以治乱荣辱的开端,在于所信任的人;信任的既已是贤才,就在于坚固不移。《诗》说“我的心不是石头,不可任人转移”。是说守善笃诚。《易》说“像出汗一样涣然大发号令”。是说号令像汗,汗出而不能返回。现在发出了善令,没过三个月又收回了,这是收回已出之汗;用贤臣不到三旬便斥退,这是转动石头。《论语》说:“看到不善如同试探沸水。”现在二府上奏谄佞之人不应在位,历经几年而不排斥。因此发布命令就像收回汗水,任用贤人便像转动石头,排斥奸佞就像拔除大山,像这样而希望陰陽调顺,不是很难吗! 所以众小人窥见间隙,修饰文字,巧言诋毁,制造流言,做匿名文书诬谤他人,喧哗于民间。所以《诗》说:“心中担忧,恼恨众多的小人。”小人成群,确实可恨。从前孔子和颜渊、子贡互相称誉,不结成朋党;禹、稷和皋陶互相引荐,不结伙营私。为什么?是因为他们忠心为国,没有邪心。所以贤人在上位,便引荐他的同类聚于朝廷,《易》说“飞龙在天,大人聚集”;在下位,便想着和他的同类一起进用,《易》说“拔茅牵连着它的同类,做事吉利”。在上便引荐其同类,在下便推举他的同类,所以汤任用伊尹,不仁者远离,而众贤人来到,这是因为同类而互相招致。现在佞邪和贤臣同在宫廷之内,聚党共谋,违善依恶,结党诋毁,多次危言耸听,想促使主上俯从其意愿,如果不经意地任用他们,造就是天地所以先行告诫,灾异所以迭相到来的原因。 自古的明圣之君,没有不杀好人而达安定的,所以舜有放逐四凶的刑罚,孔子有在两观施行的诛杀,然后圣德教化得以施行。现在依靠陛下的明智,诚恳地深思天地之心,循两观之杀的余迹而考察它,看《否》《泰》之卦,察雨雪之诗,选择周、唐如何进用人才作为成法,思考秦、鲁如何槟弃人才作为警戒,考察吉兆之福,反思灾异之祸,来测度当今的变故,放逐佞邪之党,拆散险僻之聚,闭塞群邪之门,广开众正之路,决断狐疑,分辨犹豫,让是非明白可知,便可消除诸多灾异,而各种祥瑞一起到来,这是太平的基础,万代的福利。臣有幸能托身于皇上之亲,确实见到陰陽不调顺,不敢不把听到的通报皇上。私下推察《春秋》灾异,来救助现今之事的十之一二,分条列举原因,不适于泄露。臣谨密封冒死呈上。弘恭、石显见了他的上书,更加和许、史勾结而怨恨更生等。周堪性情公正方直,看到自己孤立,便按照正道行事而不曲迎。这年夏天寒冷,太陽青色无光,弘恭、石显和许、史都说周堪、张猛执政的过失。皇上内心器重周堪,又苦于众口渗透,无所适从。当时长安令杨兴因才能受宠,常称赞周堪。皇上想让他帮助,便召见杨兴间道:“朝臣忿忿不容光禄勋,为什么呢?”杨兴是个狡诈的人,认为皇上怀疑周堪,于是顺随旨意道:“周堪不衹不容于朝廷,从州里也不容他。臣看见众人听说周堪以前和刘更生等谋陷骨肉,认为该杀,所以臣以前说周堪不可以诛杀,是为国家养恩。”皇上说:“然而这是犯了什么罪而要诛杀?现在该怎么办?”杨兴说:“臣愚认为可以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不让他管事。明主不丧失师傅的恩情,这是最合适的计策。”皇上于是有了疑心。赶上城门校尉诸葛丰也说周堪、张猛的坏话,皇上于是发怒免了诸葛丰的官。事在他的传裹。又说:“诸葛丰说周堪、张没有正直诚实的表现,朕怜恤不究,又可惜他 们的才能不能发挥作用,周堪降职为河东太守,张猛为槐里令。” 石显等专权更加厉害。以后三年多,孝宣庙阙发生火灾,这个月最后一天,日食。于是皂上召从前说太陽变故在于周堪、张猛的几个人责问,都稽首谢罪。于是下韶说:“河东太守周堪,先帝尊崇他,赐命他做朕的师傅。品质美好,精通道术,论议正直,持有恒心,至诚发愤,确有忧国之心。因不能阿谀权贵,孤单无助,进退压抑,终不能昌明。以前众臣见到灾异,不致力于自我修养,深思原因,反而昏昧地谈论天灾,推咎于这个人。朕不得已,贬出朝廷试验他,来表现他的才能。周堪出去后,大变故仍来,大家也沉默了。周堪治理不满一年,三老官属有识之士歌颂他的美德,使者经过其郡,没人不称赞,这本足以表明先帝了解人才,而朕自己也明白。俗人于是制造事端,非议诋毁,有的曲折隐晦,不能明议,又怀疑其同类,想要害他,朕也未采取。朕迫于世俗,不能专心。先前天显灾异,朕很恐惧。现在周堪年纪衰老,恐怕不能自己说明,被他人排挤,将怎么办呢?征召周堪到朝廷来。”拜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领尚书事。张猛又做了太中大夫给事中。石显主管尚书事,尚书五人,都是他的党羽。周堪很少能见到皇上,常通过石显奏事,事务都经石显之口决定。赶上周堪得哑病,不能说话便死了。亘题诬陷亟猛,令他在公车自杀。更生很伤痛,便作了《疾谗》、《挝要》、《救危》和《世颂》,共八篇,以古事比喻,哀悼自己和同类。于是被废弃了十多年。 成帝即位,石显等伏罪,更生于是又进用,改名向。刘向以故九卿身份召拜为中郎,叫他领护三辅都水。多次上奏密封的章疏,升为光禄大夫。这时皇帝的大舅陽平侯王凤做大将军秉政,倚仗太后,专擅国权,兄弟七人都封作列侯。当时多次有大灾异,刘向认为是外戚贵盛,王凤兄弟掌权的罪过。而皇上正精心于《诗》《书》,板读古文,诏令刘向领校中《五经》秘书。刘向昆《尚书》《洪范》,箕子为武王陈述五行陰陽福祸的应验。刘向便集合上古以来经春秋六国至秦汉符瑞灾异的记载,推究事情的经过,加上对祸福的解释,写出占b的应验,按类排列,各有条目,共十一篇,号为《洪范五行传论》,上奏给皇帝。天子心裹知道刘向忠贞精诚,本是因王凤兄弟而发此议论的,但到底不能夺去王氏的权力。 过了很久营建昌陵,好多年完不成,又回归到延陵,制度奢侈。刘向上疏谏道:臣听到《易》说:“安全不忘危险,生存不忘灭亡,因此自身安宁国家可保。”所以贤圣的君主,广泛观察结局和开始,透彻地了解事理,而做到是非分明。王者一定要通晓三统,明白天命所授广博,不衹是一姓。孑l子讲《诗》,到“殷的卿士美好敏捷,在周京举行灌酒助祭”,喟然叹道:“天命真伟大啊!善不可以不传给子孙,这是因为富贵无常;不如此,那么王公为什么要警戒谨慎,百姓为什么要劝导勉励?”大概是伤感微子事奉周朝,而痛惜殷的灭亡。即使有尧舜的圣明,不能教化丹朱这样的儿子;即使有禹汤的美德,不能教训作为末代子孙的桀纣。从古到今,没有不亡的国家。以前高祖灭了秦,将建都于雒陽,感悟刘敬的话,自以为德不如凰,而比童贤,便迁都挝生,仰仗固的美德,沿用塞的险阻。世道的短长,以德行作为征验,所以时常战栗,不敢避讳灭亡。丛王所说的“富贵无常”,大概说的是这个意思。 孝文皇帝站在霸陵上,北面临水,心情悲怆凄切,回头对群臣说:“啊呀!用北山石做椁,斩断纡絮放在具间,又上好漆,哪裹能动摇它!”张释之进言道:“如果裹面有值得要的东西,即使坚固如南山仍然有缝可钻;如果裹面没有值得要的,即使没有石椁,又有什么忧伤的?”死是没有终极的,但国家有兴亡,所以释之的话,是为无穷的后事打算。孝文感悟,便薄葬,不建山坟。 《易》说:“古代下葬,用薪覆盖,藏在原野中,不做坟,不种树。后世圣人变为用棺椁。”制作棺椁,从黄帝开始。黄帝葬在桥山,尧葬在济陰,坟冢都很小,葬品微薄。舜葬在苍梧,二妃没有随从。禹葬在会稽,不变更原来地上百物的序列。殷汤没有葬地。文、武、周公葬在毕,秦穆公葬在雍橐泉宫祈年馆下,樗里子葬在武库,都没有坟冢。这是圣帝明王贤君智士深思远虑传之无穷的打算。他们的贤臣孝子也遵命顺从而薄葬,这确是事奉安顿君父,忠诚孝敬的极至。 周公,是武王的弟弟,埋葬兄长很微薄。孔子把母亲葬在防,称赞古时修墓不建坟,说:“丘是东西南北四处周游的人,不可以不做标记。”做了四尺的坟,遇上雨崩毁了。弟子修理,告诉孔子,孔子流泪道:“我听说,古代不修墓。”大概是批评他们。延陵季子到齐国返回,他的儿子死了,葬在赢、博之间,挖地不到泉水,用当时穿的衣服入殓,做坟掩盖土坑,高度可以没肘,哭道:“骨肉回归土中,这是命啊,魂气则无处不在。”嬴、博离吴有一千多里,季子不把他归葬回家。孔子去看了说:“延陵季子这样做很合乎礼。”所以仲尼是孝子,延陵是慈父,舜禹是忠臣,周公懂得做弟弟的道理,他们葬君主和至亲骨肉,都很微薄;不是苟且节俭,确实是合乎礼。宋桓司马做石椁,仲尼说“不如早点腐朽。”秦相吕不韦集中智谋之士作《春秋》,也讲到薄葬的道理,都是明白事理的人。 到吴王阖间,违礼厚葬,十多年后,越人挖开了他的墓。到秦惠文、武、昭、严襄五王,都大作坟冢,多所埋藏,全都被挖掘而暴露尸身,很可悲啊。秦始皇帝葬在骊山山曲,下面铸塞三泉,上面加建山坟,高五十余丈,周围五里多;石椁做成离宫别馆,人的膏脂做灯烛,水银做成江海,黄金做成凫雁。珍宝的埋藏,机械的巧变,棺椁的富丽,宫馆的盛美,不能尽数。又杀了很多宫人,活埋工匠,数以万计。天下深受其劳役之苦而造**,骊山的建造未完,周章的百万军队已到下面了。项籍烧了他的宫室建筑,到那儿的人都去挖掘。以后牧童丢了羊,羊进入藏室,牧童举火照明找羊,失火烧了葬椁。从古到今,丧葬没有比始皇更盛大的,几年之间,外遭项籍之灾,内受牧竖之祸,不是很可悲吗! 所以德行越笃厚的人埋葬越微薄,智慧越深的人埋葬越简约。没有德智的,葬得越厚,坟冢越高,宫庙越华丽,被挖掘得越快。由此看来,明暗的征验,丧葬的吉凶,昭然可见。周德已衰落而且奢侈,宣王贤明而中兴,改为节省爆室开支,减小寝庙规模。诗人赞美他,《斯干》那篇诗便是,上章说宫室按照制度,下章说子孙众多。到垒严公,雕饰宗庙,建了很多台囿,后代两次绝灭,《春秋》讥刺他。周宣像那样便昌盛,鲁、秦像这样便灭绝,这就是奢侈和节俭的得失。 陛下即位,亲身从事节俭,开始建第一个陵,形制约小,天下没人不称赞贤明。到迁徙昌陵,把低处填高,堆积土成山,打开百姓的坟墓,总共数以万计,修建城邑,时间紧迫,耗资一亿零几百。死者怀恨于地下,活人在地上忧愁,怨气感发了陰陽,又加上了饥馑,死去和流亡的人有几十万,我十分悲伤。如果死者有灵,打开别人的墓,害处就多了;如果他无灵,又哪裹用得着扩大?和贤智的人商议大家都不高兴,让百姓看到丫便都叫苦;如果仅是取悦愚蠢放纵的人,又何必去做呢!陛下非常仁慈笃厚,聪明通达盖世,应弘扬汉家美德,发扬刘氏善行,光大五帝、三王,但却和暴秦乱世的君主竞争奢侈,攀比坟墓,取悦蠢人之目,图一时美观,违背贤智者的意愿,失去万世的安宁,我私下替陛下羞愧。请陛下向上观察圣明的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仲尼的制度,向下体察贤智的穆公、延陵、樗里、张释之的心意。孝文皇帝削坟薄葬,用节俭安定神明,可以效仿;秦昭、始皇增山厚葬,因奢侈产生忧患,足以为戒。原陵的规模,应听从公卿大臣的意见,来安定百姓。 书上奏后,皇上很为刘向的话感动,但却不能按他的意见办。 刘向看到习俗更加奢侈,而赵、卫之流出身微贱,超越礼制。刘向认为王的教化是从裹到外,从近处开始。便摘录《诗》《书》所载的贤妃贞妇,使国、家兴旺可供效法的,以及宠爱 出导致乱亡的,编次为《列女传》,共八篇,以警戒天子。又摘取传记故事,作《新序》、《说苑》共五十篇上奏。多次上书评说得失,陈述法戒。上书几十次,以助阅览,弥补阙失。皇上虽不能都采用,然而心中赞许他的话,经常感叹不已。 当时皇上没有继承人,政事由王氏掌握,灾异逐渐严重。刘向很赞赏陈汤的智谋,和他交往亲密,单独对他说:“灾异到这种程度,而外戚et益强盛,发展下去一定会危及刘氏。我有作为同姓末枝,累世蒙受漠恩,身为宗室遣老,事奉过三朝天子。皇上认为我是先帝的旧臣,每次进见都加以礼遇,我不说,该谁说呢?”刘向便上密封奏章极力谏道:我听说君主没有不想安宁的,然而却常常倾危,没有不想使国家长存的,然而却常常灭亡,这是因为丧失了管理臣下的办法。大臣掌握权柄,主持国政,没有不成为祸害的。从前晋有六卿,齐有田、崔,卫有孙、宁,鲁有季、孟,常年掌握国事,世代把握权柄,以后终于田氏取代了齐;六卿瓜分晋;崔杼弑国君光;孙林父、宁殖驱逐他们的君主衍,弑君主剽;季氏在庭中表演八佾之舞,三家以《雍》乐侑餐,一起垄断国政,最后驱逐了昭公。周大夫尹氏掌管朝政,使王室混乱,子朝、子猛相继而立,连续几年才安定。所以经说“王室乱”,又说“尹氏杀王子克”,真厉害啊。《春秋》例举成败,记录祸福,像这样的很多,都是陰盛陽衰,在下的失去了为臣之道而招致的。所以《书》说:“有大臣作威作福,便会对你的家族有害,对你的国家不利。”孔子说“俸禄离开公室,政权被大夫掌握”,是危亡的兆头。秦昭王舅穣侯和泾陽、叶陽君独揽国政,向上凭藉太后的威势,三个人权势比昭王还重,家庭比秦国还富有,国家很危险,因为感悟了范睢的话,秦才能仍旧保全。二世委任赵高,专权放纵,阻绝大臣,终于有阎乐望夷之祸,秦因此灭亡。此是近代的事,距今不远,就是漠所替代的。漠兴起后,诸吕不行正道,擅自相尊为王。吕产、吕禄藉太后的恩宠,占据将相位置,掌握南北军的兵士,拥有梁、趟王的尊位,骄逸没有满足,要危及刘氏。仰仗忠正大臣绛侯、朱虚侯等竭尽诚义消灭了他们,然后刘氏又得安宁。现在王氏一姓乘着朱轮美车的有二十三人,青貂紫蝉充满篷帐,排坐在皇上左右。大将军掌事弄权,五侯骄奢气盛,一起作威作福,独断专行,行为污私却托言治公之道,凭束宫的尊威,藉甥舅的亲情,达到威严重位。尚书九卿州牧郡守都出自他们门下,执掌机要,结党营私。称赞他们的就擢升,不顺服的就杀害;游说的人为他们说解,执政的人替他们讲话。排挤宗室,孤立削弱公族,那些有智能的,尤其要毁谤而不进用。阻绝宗室担任职责,不让他们供事朝廷,怕他们和自己争权;多次提到趣王、盖王来使皇上疑惑,避讳吕、霍不肯提起。内心有管、蔡的打算,外面假托周公的言论,兄弟掌权,宗族勾结。从上古到秦汉,外戚越位尊贵没有像王氏这样的。即使周皇甫、秦穣侯、汉武安、吕、霍、上官之流,都比不上他们。 事物兴盛一定有非常的变化先出现,作为其人的细微表象。孝昭帝时,冠山之石自立于童山,倒毙的柳树在上林重新立起。而耋宣童即位,现在王氏在济南的先祖坟墓,梓木之柱长出枝叶,扶疏向上超过房屋。根插入地中,即使石站立柳竖起,也不能比这更明显。事物之势不能有两者并大,王氏和圣岖也势不两立,如果在下者有泰山般的安稳,那在上者就有累卵之危。陛下作为先人的子孙,守护宗庙,却让皇位转到外亲手中,降身为皂隶,即使不为自己,那宗庙又怎么办呢!妇人以夫家为内,以父母家为外,这也不是皇太后的幸福。孝宣皇帝不给舅舅平昌、乐昌侯权柄,就是要他们安定保全。 明理的人在无形中产生福祉,在未开始时消除祸患,应发布明诏,宣扬德音,引进宗室,亲近信任,疏远外戚,不交给他们权柄,全罢免他们使其回到家中,来效法先王的作为,优厚地安抚外戚,保全他们的宗族,这确是东宫的愿望,外家的福气。王氏永远存在,保住其爵位幸禄,刘氏长期安定,不失去社稷,这是使内姓外姓和睦,子子孙孙永无止境的大计。如果不按此行事,田氏就会在今天重见,六卿一定会在汉兴起,成为后世的忧患,昭然明朗,不能不深思,不能不早虑。《易》说:“国君不慎密,就会失去臣下;臣子不慎密,就会丧失性命;机微之事不慎密,就不能成功。”请陛下深思,周密审查军国要事,观察以往的教训,以折中事理取得信任,得以万世长安,保持宗庙,长期事奉皇太后,天下非常荣幸。书上奏后,天子召见刘向,对此叹息悲伤,对他说:“您暂且休息吧,我将考虑此事。”任刘向为中垒校尉。 刘向为人平易没有威仪,廉洁清静喜好圣贤之道,不和世俗交接,专心研究经术,白天朗诵书传,晚上观察星宿,有时到天亮也不睡觉。元延中,彗星扫过束井,蜀郡岷山崩裂堵塞长江。刘向认为这种异象不好,他对此的论述载于《五行志》。思绪不已,又上书道:臣听说帝舜告诫伯禹,不要像丹朱那样傲慢;周公告诫成王,不要像殷王纣那样。《诗》说“殷的借鉴不远,在夏后的时代”,也是说汤以桀为戒。圣帝明王常常用败乱警戒自己,不避讳废兴,所以臣下敢于极力陈述愚见,请陛下留神观察。谨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六次,襄公时尤其多,大概三年零五个多月就h食一次。汉兴起至竟宁,孝景帝时特别多,大概三年零一个月一次h食。臣向前面多次说应有日食,现在连续三年频繁h食。从建始以来,二十年间八次h食,大概两年零六个月发生一次,古今少有。异象有大小稀稠,占卜有紧慢缓急,圣人以此决断疑问。《易》说:“观察天文,来审察时世变化。”从前孔子答对鲁哀公,一起提到夏桀、殷纣暴虐于天下,所以历法有失误则摄提失去方位,孟陬无法计测,这都是换姓造成的变化。秦始皇末年到二世时,日月相掩食,山陵崩溃,辰星出现在四季的孟月,太白星经过天空运行,没有云而打雷,流星在夜中发光,荧惑袭过月亮,灾火烧了宫室,野乌在廷中游戏,都门向内崩毁,临洮出现巨人,柬郡降落陨石,彗星扫过大角,大角因此消失。观看孔子的话,考察暴秦的异象,天命确实让人畏惧。到项籍失败时,也是彗星扫过大角。汉攻入秦,五颗星聚集在束井,是得天下的征象。孝惠时,有下血雨,日月运行交道相冲,h光消失,星星出现的 灾象。孝昭时,有泰山卧石自行站立,上林僵死之柳又复树起,像月亮一样的大星向西运行,很多星跟随着它,这是特大的灾异。孝宣兴起的征兆,天狗夹着银河西行,二十多天常陰天不下雨,是昌邑不能善终的灾象。都载于《汉纪》。观察秦、汉的更替,惠、昭没有后代,昌邑不能善终,看孝宣的继起,上天的取舍,不是非常明显吗!高宗、成王也有雊雉拔树的灾象,能反思其原因,所以高宗能有百年的福分,成王有反向刮风的报应。神明的报应,像影子和回声一样,这是举世共知的。。 臣有幸托身皇家末枝,确实见陛下有宽厚圣明的德行,希望消除大灾,光大直塞、盛王的美声,来尊崇玺区,所以诚恳地数次干犯死罪。现在日食尤其频繁,彗星扫过束井,摄提火光上升到紫宫,有见识的长老没有不震惊的,这是大灾象。此事难于一一记下,所以《易》说“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所以摆卦指出爻象,再来陈说意思。《书》说“让人用图来说明”,天文难以通晓,臣虽献了图,仍需要口说,然后才能明白,希望赐我在清闲之时,指着图陈说。皇上于是召见了他,但最终未能任用。刘向每次被召见,都讲公族是国家的枝叶,枝叶落了树干和根便没有了庇护;现在同姓疏远,母党专政,福禄离开公室,权力在外家之手,这不是使汉宗强盛,私家卑弱,保住社稷,稳固后代的做法。 刘向因能被皇上信任,所以常颂扬宗室,讽刺王氏和在位的大臣,语言很痛切,出于至诚。皇上多次想任用刘向做九卿,都不被在位的王氏和丞相御史支持,所以终于没有进升,做列夫官前后三十多年,七十二岁死。死后十三年王氏取代了漠。刘向的三个儿子都好学:长子刘伋,讲授《易》,做官到郡守;二儿子刘赐,做九卿丞,早死;小儿子刘歆,最有名。 刘歆字子骏,小时候因通晓《诗》《书》能做文章被召见,见到成帝,在宦者署待诏,做黄门郎。河平年间,受诏和父亲刘向一起主持校定秘书,研究六艺传记,诸子、诗赋、数术、 技,没有不涉及的。刘向死后,刘歆又做中垒校尉。 哀帝刚即位,大司马王莽推举刘歆是有才德的宗室,做诗中太中大夫,升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地位尊贵深受宠幸。又负责《五经》之事,完成父亲的遣业。刘歆便汇集六艺群书,分类编排为《七略》。《艺文志》有载。 刘歆和刘向开始都研究《易》,宣帝时,下韶让刘向学习《谷梁春秋》,十多年,已学得很精通。到刘歆校定秘书,看到古文《春秋左氏传》,他非常喜欢。当时丞相史尹咸因能研究《左氏》,和刘歆一起校订经传。刘歆大略跟尹咸和丞相翟方进学习,询问大义。起初《左氏传》多为古字古语,学者传解训诂而已,到刘歆研究《左氏》,引传文来解经,互相发明,从此也具备了章句义理。刘歆又沉静有谋略,父子都好古,博闻强记,超过别人。刘歆认为左丘明的好恶和圣人一样,亲眼见过夫子,而公羊、谷梁在七十子之后,听传闻和亲眼见,详略不同。刘歆多次向刘向发难,刘向不能责难他,却仍自己坚守着《谷梁》的义旨。等刘歆被皇上亲近,想把《左氏春秋》和《毛诗》、《逸礼》、《古文尚书》都立于学官。哀帝让刘歆和《五经》博士讲论其意旨,各位博士有的不肯和刘歆辩论,刘歆于是致书太常博士,责备他说: 从前唐虞衰亡,三代继起,圣帝明王,相承迭兴,大道显著。周室衰微礼乐不正,大道如此难以保全。所以孔子担心大道不通行,游历各国去应聘。从卫回鲁,之后音乐匡正,《雅》颂》各得其所;刊定《易》,作《书》序,著作《春秋》,来记载帝王之道。到夫子死而精微之言灭绝,七十子死而大义乖谬,又遇上战国纷争,摒弃篷豆的礼仪,着手军旅行阵,孔氏大道衰微,孙吴法术兴盛。逐渐衰落一直到了暴秦,烧经书,杀儒士,制定禁书法律,赞扬古代的被治罪,大道法术从此灭绝。汉兴起,离圣帝明王很远,仲尼大道又灭绝,法度无从因袭。当时衹有一个叔孙通大致制定礼仪,天下衹有卜书《易》,没有别的书。到孝惠时,废除禁书法律,但公卿大臣绛、灌等人都是披戴盔甲的武夫,不以为然。到孝文皇帝,开始让掌故晁错,跟伏生学习《尚书》。《尚书》刚从屋墙中取出,朽折散乱,现在那书仍在,当时师傅衹是传解诵读而已。《诗》开始萌芽。天下出现了很多书,都是诸子的传释,尚且广泛立于学官,为它们设置博士。在汉朝的儒生,祇有买生而已。到孝武皇帝,之后邹、鲁、梁、趟常有讲解《诗》、《礼》、《春秋》的前辈老师,都兴起于建元年间。在这时,一人不能独自穷尽经书,有的通晓《雅》,有的通晓《颂》,大家相配合才能完成讲经。《泰誓》后出,博士收集并诵读。所以诏书说道:“礼崩乐坏,书简脱缺,朕很担心。”当时汉兴起已七八十年,离开全部的经书,本来就很远了。 到鲁恭王发掘孔子旧宅,想建造宫室,在断墙中得到古文,《逸礼》有三十九篇,《书》有十六篇。天汉之后,孔安国献上它们,遇上巫蛊仓猝之祸,没来得及施行。至于左氏丘明所修的《春秋》,都是古文旧书,多的有二十多篇,藏在秘府,隐秘没有公布。孝成皇帝怜惜学术残缺,与原书相差很大,便公布旧藏,校订旧文,用这三种书,校订学官传授的经传,经有的脱简,传有的错编。传令询问民间,有鲁厘担公、整回贯公、胶东庸生的传学与此相同,受压制没有施行。这是使有识者怜惜,士君子痛心的事。以前做学问的人不考虑书的残缺,苟 且因陋就寡,分析文字,言辞烦琐,学者到老不能研究通一艺。信口解说背诵传记,信奉低等的老师而责难以往的古事,至于国家要有大事,如立辟雍、封掸、巡狩的仪式,便糊涂不知应该怎样。仍要抱残守缺,带着怕被戳穿的私心,而没有服从善义的公心,或者心怀嫉妒,不思实情,雷同的便相追随,听声音附和是非,压抑这三种学问,认为《尚书》是完备的,说左氏没有传解《春秋》,不是很可悲的事吗! 现在圣上德通神明,继位承业,也怜惜文章错乱,学士们这么多,虽明白真情,仍然迟疑谦让,愿意和士君子一样。所以下发明诏,辩论《左氏》是否可立,派近臣奉上旨令,要来扶助微弱,和两三个君子同心合力,希望重立被废弃的经传。现在却并非如此,深藏坚拒,不肯论辩,苟且以不诵习而灭绝它,想来堵塞仅剩的大道,灭绝精微的学问。可以和他分享成果,难于和他考虑创业,这是老百姓的做法,不是名士君子所为。并且这几家的事,都是先帝亲自谈及,现在皇上考查,那些古文旧书,都有验证,内外相合,难道是苟且就能罢休的吗! 礼丧失则到民间去找,古文不是更胜于民间吗?以前博士《书》有欧陽,《春秋》有公羊,《易》则有施、孟,但孝宣皇帝还广泛设立《谷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书》,虽然义旨不同,但仍然一起设置。为什么呢?与其因为它有错误而废弃它,宁可错误丫而设立它。传解说:“文武之道没有坠于地上,而在人间;贤人记大的方面,不贤的人记小的方面。”现在这几家的言论,是并有大小的义旨的,怎么能偏废呢!如果一定要独断守缺,同门结党,嫉妒真道,违背明诏,丧失圣意,被文官们的议论所淹没,我很希望这两三个君子不要这样做。 他的话非常深切,儒士们都很怨恨。这时名儒光禄大夫龚胜因刘歆致书向上陈述而深深自责,希望请求骸鼻回家。至于儒者师丹是大司空,也大怒,上奏刘歆改乱旧章,毁谤先帝所立之学。皇上说:“刘歆想推广道术,又怎能当作毁谤呢?”刘歆从此冒犯了执政大臣,被众儒诽谤,害怕被杀,请求出京补为官吏,做河内太守。因宗室不应主管三河,转为五原太守,后来又转到涿郡,共做过三郡太守。几年后,因病免官,从家中起用又做安定属国都尉。正逢哀帝崩,王莽主政,王莽年少时和刘歆都做黄门郎,器重他,禀告太后。太后留刘歆做右曹太中大夫,升中垒校尉,羲和,京兆尹,让他主管明堂辟雍,封为红休侯。主管儒林史卜官,考订乐律和历法,着《三统历谱》。 起初,刘歆在建平元年改名秀,字颖叔。到王莽篡位,刘歆做国师,后面的事都在《莽传》。 赞曰:仲尼感叹“贤才难得,不是真的吗!”孔子以后,著书的人多了,衹有孟轲、孙况、董仲舒、司马迁、刘向、扬雄,这几位先生,都博物洽闻,通晓古今,言论对时世有益。传说“圣人不出现,这之间一定有著名于当世的人。”不是很有道理吗?刘氏《洪范论》发挥《大传》,昭明天人相应;《七略》分辩艺文,理出百家的头绪;《三统历谱》测定曰月五星的分度。究极根本,大有深意。啊!刘向论述山陵的告诫,在今天来察看,令人哀痛!指明梓木之柱的事来推断废兴,多么明白啊!难道不是直信多识,古人所说的益友吗! 卷三十七 季布栾布田叔传 第七 (季布,栾布,田叔) 【原文】 季布,楚人也,为任侠有名。项籍使将兵,数窘汉王。顶籍灭,高祖购求布千金,敢有舍匿,罪三族。布匿濮陽周氏,周氏曰:“汉求将军急,迹且至臣家,能听臣,臣敢进计;即否,愿先自刭。”布许之。乃髡钳布,衣褐,置广柳车中,并与其家僮数十人,之鲁朱家所卖之。朱家心知其季布也,买置田舍。乃之雒陽见汝陰侯滕公,说曰:“季布何罪?臣各为其主用,职耳。项氏臣岂可尽诛邪?今上始得天下,而以私怨求一人,何示不广也?且以季布之贤,汉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南走越耳。夫忌壮士以资敌国,此伍子胥所以鞭荆平之墓也。君何不从容为上言之?”滕公心知朱家大侠,意布匿其所,乃许诺。侍间,果言如朱家指。上乃赦布。当是时,诸公皆多布能摧刚为柔,朱家亦以此名闻当世。布召见,谢,拜郎中。 孝惠时,为中郎将。单于尝为书嫚吕太后,太后怒,召诸将议之。上将军樊哙曰:“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诸将皆阿吕太后,以哙言为然。布曰:“樊哙可斩也!夫以高帝兵三十余万,困于平城,哙时亦在其中。今哙奈何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面谩!且秦以事胡,陈胜等起。今疮痍未瘳,哙又面谀,欲摇动天下。”是时,殿上皆恐,太后罢朝,遂不复议击匈奴事。 布为河东守。孝文时,人有言其贤,召欲以为御史大夫。人又言其勇,使酒难近。至,留邸一月,见罢。布进曰:“臣待罪河东,陛下无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无所受事,罢去,此人必有毁臣者。夫陛下以一人誉召臣,一人毁去臣,臣恐天下有识者闻之,有以窥陛下。”上默然,惭曰:“河东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布之宫。 辩士曹丘生数招权顾金钱,事贵人赵谈等,与窦长君善。布闻,寄书谏长君曰:“吾闻曹丘生非长者,勿与通。”及曹丘生归,欲得书请布。窦长君曰:“季将军不说足下,足下无往。”固请书,遂行。使人先发书,布果大怒,待曹丘。曹丘至,则揖布曰:“楚人谚曰‘得黄金百,不如得季布诺’,足下何以得此声梁、楚之间哉?且仆与足下俱楚人,使仆游扬足下名于天下,顾不美乎?何足下距仆之深也!”布乃大说。引入,留数月,为上客,厚送之。布名所以益闻者,曹丘杨之也。 布弟季心气盖关中,遇人恭谨,为任侠,方数千里,士争为死。尝杀人,亡吴,从爰丝匿,长事爰丝,弟畜灌夫、籍福之属。尝为中司马,中尉郅都不敢加。少年多时时窃借其名以行。当是时,季心以勇,布以诺,闻关中。 布母弟丁鲍,为项羽将,逐窘高祖彭城西。短兵接,汉王急,顾谓丁鲍曰:“两贤岂相厄哉!”丁鲍引兵而还。及项王灭,丁鲍谒见高祖,以丁鲍徇军中,曰:“丁鲍为项王臣不忠,使项王失天下者也。”遂斩之,曰:“使后为人臣无效丁鲍也!” 栾布,梁人也。彭越为家人时,尝与布游,穷困,卖庸于齐,为酒家保。数岁别去,而布为人所略卖,为奴于燕。为其主家报仇,燕将臧荼举以为都尉。荼为燕王,布为将。及荼反,汉击燕,虏布。梁王彭越闻之,乃言上,请赎布为梁大夫。使于齐,未反,汉召彭越责以谋反,夷三族,枭首雒陽,下诏“有收视者辄捕之”。布还,奏事彭越头下,祠而哭之。吏捕以闻。上召布骂曰:“若与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独祠而哭之,与反明矣。趣亨之。”方提趋汤,顾曰:“愿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彭城,败荥陽、成皋间,项王所以不能遂西,徙以彭王居梁地,与汉合从苦楚也。当是之时,彭王壹顾,与楚则汉破,与汉则楚破。且垓下之会,微彭王,项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欲传之万世。今帝征兵于梁,彭王病不行,而疑以为反。反形未见,以苟细诛之,臣恐功臣人人之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就亨。”上乃释布,拜为都尉。 孝文时,为燕相,至将军。布称曰:“穷困不能辱身,非人也;富贵不能快意,非贤也。”于是尝有德,厚报之;有怨,必以法灭之。吴、楚反时,以功封为鄃侯,复为燕相。燕、齐之间皆为立社,号曰“栾公社。” 布薨,子贲嗣侯,孝武时坐为太常牺牲不如令,国除。 田叔,赵陉城人也。其先,齐田氏也。叔好俞,学黄老术于乐巨公。为人廉直,喜任侠。游诸公,赵人举之赵相赵午,言之赵王张敖,以为郎中。数岁,赵王贤之,未及迁。 会赵午、贯高等谋弑上,事发觉,汉下诏捕赵王及群臣反者。赵有敢随王,罪三族。唯田叔、孟舒等十余人赫衣自髡钳,随王至长安。赵王敖事白,得出,废王为宣平侯,乃进言叔等十人。上召见,与语,汉廷臣无能出其右者。上说,尽拜为郡守、诸侯相。叔为汉中守十余年。 孝文帝初立,召叔问曰:“公知天下长者乎?”对曰:“臣何足以知之!”上曰:“公长者,宜知之。”叔顿道曰:“故云中守孟舒,长者也。”是时,孟舒坐虏大入云中免。上曰:“先帝置孟舒云中十余年矣,虏常一入,孟舒不能坚守,无故士卒战死者数百人。长者固杀人乎?”叔叩头曰:“夫贯高等谋反,天子下明诏:‘赵有敢随张王者,罪三族!’然孟舒自髡钳,随张王,以身死之,岂自知为云中守哉!汉与楚相距,士卒罢敝,而匈奴冒顿新服北夷,来为边寇,孟舒知士卒罢敝,不忍出言,士争临城死敌,如子为父,以故死者数百人,孟舒岂驱之哉!是乃孟舒所以为长者。”于是上曰:“贤哉孟舒!”夏召以为云中守。 后数岁,叔坐法失官。梁孝王使人杀汉议臣爰盎,景帝召叔案梁,具得其事。还报,上曰:“梁有之乎?”对曰:“有之。”“事安在?”叔曰:“上无以梁事为问也。今梁王不伏诛,是废汉法也;如其伏诛,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于是上大贤之,以为鲁相。 相初至官,民以王取其财物自言者百余人。叔取其渠率二十人笞,怒之曰:“王非汝主邪?何敢自言主!”鲁王闻之,大惭,发中府钱,使相偿之。相曰:“王自使人偿之,不尔,是王为恶而相为善也。” 鲁王好猎,相常从入苑中,王辄休相就馆。相常暴坐苑外,终不休,曰:“吾王暴露,独何为舍?”王以故不大出游。 数年以官卒,鲁以百金祠,少子仁不受,曰:“义不伤先人名。” 仁以壮勇为卫将军舍人,数从击匈奴。卫将军进言仁为郎中,至二千石、丞相长史,失官。后使刺三河,还,奏事称意,拜为京辅都尉。月余,迁司直。数岁,戾太子举兵,仁部闭城门,令太子得亡,坐纵反者族。 赞曰:以项羽之气,而季布以勇显名楚,身履军搴旗者数矣,可谓壮士。及至困厄奴戹,苟活而不变,何也?彼自负其材,受辱不羞,欲有所用其未足也,故终为汉名将。贤者诚重其死。夫婢妾贱人,感概而自杀,非能勇也,其画无俚之至耳。栾布哭彭越,田叔随张敖,赴死如归,彼诚知所处,虽古烈士,何以加哉! 【白话文】 季布,楚人,以侠义出名。项羽使他带兵,几次使汉王处境困难。项羽被消灭后,高祖出千两黄金购捕季布,敢有窝藏者,罪及三族。季布躲在濮陽周氏家裹。周氏说:“汉急着找寻将军,马上就要到我家来找。你如能听我的,我就敢给你想办法;如不能听我的,我愿意先自杀。”季布答应了。于是,以季布当罪犯,剃去头发,以铁圈束其颈,穿上囚徒的粗布衣,装在做丧事用的丧车中,并与其家奴几十名,一起到了鲁地朱家的家,想卖掉他们。朱家心裹知道他就是季布,就买下来安置在农村的房舍裹。自己则去雒陽拜见汝陰侯夏侯婴,游说道:“季布犯的什么罪?作为臣子,当初各为其主,是他们分内主事,难道项羽的臣子全部要处死吗?现在,皇上刚刚平定天下,而因私人的仇怨以千金赏赐去求捕一个人,岂不显示其心胸不宽广吗?而且以季布的贤能,汉朝求捕得这么快,这不是逼他向北逃到匈奴,向南逃到南越去吗?忌恨壮士而逼其往敌国,这不是伍子胥助吴灭楚、掘楚平王墓鞭尸的教训。您何不和缓地向天子讲一讲呢?”夏侯婴心裹知道朱家是有名的侠义之士,猜测季布就躲在朱家家裹,于是就答应了。在侍从天广的间隙,果然把朱家所说的向天子说了。刘邦于是赦免了季布。当时,社会上一些长者都称赞季布能化刚为柔,朱家也因为这件事而闻名于世。季布被天子召见,季布表示服罪谢恩,天子任他为郎中。 汉惠帝时,季布官至中郎将。匈奴单于曾写信侮辱了吕太后,吕后十分恼火,召集各位将军讨论对策。上将军樊啥说:“我愿带领十万军队,横扫匈奴。”将领们都曲从吕后旨意,认樊啥的说法是对的。季布说:“樊啥应该斩首。以前高帝率兵士三十余万,还被匈奴包围于平城,当时樊啥也被围在裹面。如今樊啥怎么就能以十万余人横扫匈奴呢?这是当面撒谎。况且,秦朝因为用兵匈奴,引起陈胜等起义造**。曰前,战争的创伤尚未医好,樊啥又当面阿谀逢迎,意欲动摇天下。”当时殿上的人都惊恐起来,太后随即退朝,自此再也不讨论攻打匈奴的事了。 后来,季布为河东郡守。汉文帝时,有人对文帝说季布有才德,文帝想将他召进京城任御史大夫。又有人说季布很骁勇,但酗酒任性,不宜为亲近大臣。季布到了京城,在客馆留住一个月,被召见后仍遣回原郡。季布因而进言说:“臣在河东惟恐工作得不好而被治罪,陛下无故把臣召进京城,这一定有人妄誉我而欺骗陛下。如今臣来了,陛下又没有给我什么职事,又让我回原郡,这必定有人诋毁我。陛下因一人称赞我就把我召来,又因一人诋毁我就让我回去,我担心天下有识之士听说这件事后会窥察到陛下的深浅。”文帝听了默不作声,惭愧地说:“河东郡是我倚重如股肱的郡,因而特地召见你啊!”季布辞归,回到河东郡守的原任上。 擅长辞令的曹丘生多次求附权势,受人请托,收取委托者的金钱。他侍奉宦官趟谈等人,并和景帝舅宝长君友好。季布知道了,写信规劝宝长君,说:“我听说曹丘生不是诚实敦厚的人,不要与他来往。”后来曹丘生返乡时,想请宝长君写信把他介绍给季布。赏长君说:“季将军不喜欢你,你不要去。”坚持请求得到书信,然后上路。曹丘生派人先将信送去,季布果然十分恼火,等着曹丘生来。曹丘生到后,一面向季布作揖行礼,一面说:“楚地有句谚语‘得到黄金百斤,不如得到季布的承诺,,您怎么会在梁、楚一带获得这样的好名声呢?况且我与您都是楚人,要是让我将您的大名扬于天下,您想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您对我疏远得这么深呢?”季布听了非常高兴,迎入内室,留他住了数月,待如上宾。临别,又备厚礼送他。季布的名声之所以愈来愈大,是曹丘生给他宣扬的结果。 季布的弟弟季心,骁勇为关中之冠。他对人恭敬而谨慎,仗义行侠,方圆数千里的士人抢着要为他效力卖命。曾经因为杀了人,逃到吴国,躲在袁盎家裹。他以兄长礼侍奉袁盎,把灌夫、籍福等人当兄弟。曾任中尉下属的司马之职,中尉郅都不敢不以礼待他。一些年轻人时常盗用他的名义办事。当时,季心以骁勇、季布以重诺言,在关中远近闻名。 季布的异父弟丁鲍,任项羽的将领,曾追逐汉高祖并使之受困于彭城西面。在短兵相接的厮杀过程中,汉王危急,回头对丁鲍说:“两个贤能者难道要互相迫害吗?”丁鲍于是领兵撤回,汉王得以逃遁。项羽灭亡后,丁鲍去拜见高祖,高祖让人把他带到军营中游行示众,并说:“厂‘公为项羽臣子而不忠,是使项王失去天下的人。”于是将丁鲍斩首,并且说:“要使今后做臣子的不要效法丁鲍!” 乐布,梁地人。彭越还是平民时,与乐布有交往。因为穷困,在齐当雇工,受雇于齐地一。酒店。几年后离去,被人劫持当奴仆出卖到燕国。替他的主人报了仇,被燕将臧荼推举为都尉。后来臧荼做了燕王,乐布被任为将领。到臧荼反叛时,汉军攻打燕国,俘虏了乐布。梁王彭越知道了,向汉天子讲情,请求替乐布赎罪,并让他任梁国大夫。彭越派他出使去齐国,还没有回来,汉廷征召彭越,指责他谋反,诛灭了彭越三族以内的人,将彭越的首级悬挂于雒陽城门下示众,还下韶令说:“有收殓或看顾彭越首级的,立即逮捕。”乐布从齐国返回,在彭越的首级下面汇报,一面祭祀,一面痛哭。差使逮捕了乐布,并上报天子。天子召见乐布,骂道:“你与彭越一起谋反吗?我禁止人去收或看他的首级,独有你还去祭祀痛哭,表明你是与彭越一起谋反,我要把你尽快烹死。”正要把乐布举近油锅时,乐布回头说:“我想说句话再死。”天子说:“说什么?”乐布说:“当年您被困于彭城,与兵败荣陽、成皋之间时,项王之所以不能顺利地向西进攻,衹是因为彭王居守梁地,与汉联合,困扰楚军。当时彭王稍一偏废,与楚联合则汉败,与漠联合则楚败。况且垓下之围,没有彭王,项羽不会灭亡。现在天下已经平定,彭王接受朝廷信符而为王,想要传位于子孙万代。如今朝廷一向梁国征集军队,彭王有病不能来,就怀疑他要谋反。没有看见他要反叛的事实,而苛求小事诛杀他,我担心有功之臣都要人人自危了。现在彭王已死,我活着还不如死了好,请马上烹吧。”于是,天子就释放了他,并官拜都尉。 汉文帝时,乐布为燕国的丞相,官做到将军。他公开声称道:“穷困未能降志辱身,不是好汉;富贵未能舒适,也不是贤者。”于是,对曾经有恩于自己的人就给予厚报;对自己有仇怨的人,必定设法去消灭他。吴楚反叛时,乐布以有功而受封为郎侯。再一次为燕国丞相。燕、齐一带都为他设立了祠庙,号称乐公社。乐布死后,他儿子乐贲继承侯爵。漠武帝时,任太常;因职掌祭祀时所用牲畜不合法令的规定,侯国被废除。 田叔,赵国陉城人,祖先是齐国田氏。他喜爱舞剑,在乐钜公门下学习黄老之术。为人廉直,仗义行侠,常与地方领袖人物交游。有人向趟丞相趟午举荐,趟午引见给趟王张敖,被 任为郎中。几年以后,趟工认为他贤能,还没来得及升迁他。 正好遇上赵午、贯高等人围谋刺杀皇上,被人发觉,皇上下诏逮捕趟王及追随其谋反的趟国群臣。随趟王谋反者,罪及三族。惟独田叔、孟舒等十余人穿着红褐色的囚衣,剃去了头发,用铁圈束着脖子,随着趟王到了长安。后来趟王张敖的事情弄清楚了,被释放,但被降为宣平侯。张敖向皇上进言田叔等十人。皇上召见了他们,和他们谈话后,觉得汉朝诸臣没有能超过他们的。皇上很高兴,将他们都任为郡守或诸侯国丞相。因此,田叔在汉中郡当了十余年郡守。 汉文帝即位之初,召见田叔并问:“你知道天下诚信敦厚的人吗?”田叔回答:“我怎么能知道呢?”汉文帝说:“你是诚信谨厚的人,应该知道。”田叔磕头说:“原云中郡守孟舒,就是诚信谨厚之人。”当时孟舒正因匈奴大举入侵的事而被罪责,免去了郡守之职。汉文帝说:“先帝任孟舒为云中郡守已十余年,匈奴一旦入侵,他不能坚守,兵士无故战死数百人。难道诚信谨厚者定会杀人吗?”田叔叩头说:“当年贯高等人谋弑天子,天子明令下诏,趟国有敢跟随趟王的要诛三族。然而孟舒却自己剃去了头发,以铁箍束脖子,跟随趟王,以死事之。怎么知道后来要做云中郡守呢!汉与楚相对峙时,士兵疲惫不堪。而匈奴冒顿单于新近臣服了北边少数民族,势盛来犯边。盂舒心知士兵十分疲劳,不忍心令他们出战,而士兵们争相出城杀敌,如同儿子替父亲与人拼命,因而死去好几百人。但造并不是孟舒驱令他们去打仗而死的啊!造就是孟舒为人诚信谨厚,有人替他效命的结果。”汉文帝于是称赞道:“孟舒。贤者啊!”又任孟舒为云中郡守。 数年以后,田叔因犯法丢了官位。景帝弟梁孝王刘武派人刺杀了汉朝掌管议论政事的大臣袁盎。景帝召派田叔审查此事,完全掌握了事实。回来后上报景帝,景帝说:“梁孝王做了此事吗?”回答说:“真有此事。”景帝问:“具体状况呢?”田叔说:“陛下最好不要过问梁孝王的逭件事。现在梁王不伏法遭诛,是弃置汉朝法令;如果依法治他死罪,太后将会吃不好、睡不着,陛下也会因此而忧虑。”于是景帝认为田叔很贤能,将他任为鲁国丞相。 田叔为鲁相,初到任时,百姓告鲁王夺取他们财物的达一百余人。田叔抓住二十个为首者进行鞭打,发怒说:“鲁王不是你们的主人吗?怎么敢告主人!”鲁王听见了,大为惭愧,从国库中取出钱,让田叔偿还给百姓。田叔说:“鲁王自己派人偿还吧。要不然,您成了坏人而我倒是好人了。” 鲁王喜欢打猎,田叔经常跟随进入苑囿。鲁王立即制止,让其在苑中馆舍休息。田叔却常常坐在房外露天裹,始终不进屋休息,说:“鲁王都在露天裹,我怎么能独自在房舍裹呢?”鲁王为此而不太出外游猎。 数年后,田叔卒于官。鲁国以黄金百斤做为祭祀,他小儿子田仁不接受,说:“道义上不能损害先父的名誉。” 因田仁健壮而勇敢,做了大将军卫青的家吏。并数次跟随卫青攻打匈奴。卫将军向漠武帝进言举荐他,被任为郎中,迁转至二千石、丞相长史,后因事被罢官。后来又派他出任三河郡守,回京奏事甚合武帝旨意,被任命为京辅都尉。一个多月后,升迁为丞相司直。数年后,武帝太子刘据因事起兵,当时田仁掌开闭城门,他让太子出城逃亡,因放纵反叛者被灭族。 赞曰:在项羽具英雄气概的同时,季布能以勇敢在楚国出名,历次战胜敌人、拔取其旗帜,可称为壮士啊!及至遇难沦为奴隶,也仍然苟且地活着而不改变,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他自负其才能。受到侮辱而不感到羞耻,是为了磨炼自身某些欠缺的品质。因而季布终于成为汉初名将。贤能的人,是很重视自己死的价值的。而一般奴婢妻妾等下贱的人,有些感慨就轻生自杀,这非但不是勇敢,而是其想法无聊到了极端。乐布哭祭彭越,田叔跟随张敖,均视死如归,因他们知道这样做是信义所使,死得有价值。即使是古代烈士,有什么能超过他们的呢! 卷三十八 高五王传 第八 (刘肥,刘如意,刘友,刘恢,刘建) 【原文】 高皇帝八男:吕后生孝惠帝,曹夫人生齐悼惠王肥,薄姬生孝文帝,戚夫人生赵隐王如意,赵姬生淮南厉王长,诸姬生赵幽王友、赵共王恢、燕灵王建。淮南厉王长自有传。 齐倬惠王肥,其母高祖微时外妇也。高祖六年立,食七十余城。诸民能齐言者皆与齐。孝惠二年,入朝。帝与齐王燕饮太后前,置齐王上坐,如家人礼。太后怒,乃令人酌两卮鸩酒置前,令齐王为寿。齐王起,帝亦起,欲俱为寿。太后恐,自起反卮。齐王怪之,因不敢饮,陽醉去。问,知其鸩,乃忧,自以为不得脱长安。内史士曰:“太后独有帝与鲁元公主,今王有七十余城,而公主乃食数城。王诚以一郡上太后为公主汤沐邑,太后必喜,王无患矣。”于是齐王献城陽郡以尊公主为王太后。吕太后喜而许之。乃置酒齐邸,乐饮,遣王归国。后十三年薨,子襄嗣。 赵隐王如意,九年位。四年,高祖崩,吕太后征王到长安,鸩杀之。无子,绝。 赵幽王友,十一年立为淮陽王。赵隐王如意死,孝惠元年,徙友王赵,凡立十四年。友以诸吕女为后,不爱,爱它姬。诸吕女怒去,谗之于太后曰:“王曰‘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岁后,吾必击之。’”太后怒,以故召赵王。赵王至,置邸不见,令卫国守之,不得食。其群臣或窃馈之,辄捕论之。赵王饿,乃歌曰:“诸吕用事兮,刘氏微;迫胁王侯兮,强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快中野兮,苍天与直!于嗟不可悔兮,宁早自贼!为王饿死兮,谁者怜之?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遂幽死。以民礼葬之长安。 高后崩,孝文即位,立幽王子遂为赵王。二年,有司请立皇子为王。上曰:“赵幽王幽死,朕甚怜之。已立其长子遂为赵王。遂弟辟强及齐悼惠王子朱虚侯章、东牟侯兴居有功,皆可王。”于是取赵之河间立辟强,是为河间文王。文王立十三年薨,子哀王福嗣。一年薨,无子,国除。 赵王遂立二十六年,孝景时晁错以过削赵常山郡,诸侯怨,吴、楚反,遂与合谋起兵。其想建德、内史王悍谏,不听。遂烧杀德,悍,兵发住其西界,欲待吴、楚俱进,北使匈奴与连和。汉使曲周侯郦寄击之,赵王城守邯郸,相距七月。吴、楚败,匈奴闻之,亦不肯入边。栾布自破齐还,并兵引水灌赵城。城坏,王遂自杀,国除。景帝怜赵相、内史守正死,皆封其子为列侯。 赵共王恢。十一年,梁王彭越诛,立恢为梁王。十六年,赵幽王死,吕后徙恢王赵,恢心不乐。太后以吕产女为赵王后,王后从官皆诸吕也,内擅权,微司赵王,王不得自恣。王有爱姬,王后鸩杀之。王乃为歌诗四章,令乐人歌之。王悲思,六月自杀。太后闻之,以为用妇人故自杀,无思奉宗庙礼,废其嗣。 燕灵王建。十一年,燕王卢绾亡入匈奴,明年,立建为燕王。十五年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杀之,绝后。 齐悼惠王子,前后凡九人为王:太子襄为齐哀王,次子章为城陽景王,兴居为济北王,将闾为齐王,志为济北王,辟光为济南王,贤为菑川王,卬为胶西王,雄渠为胶东王。 齐哀王襄,孝惠六年嗣立。明年,惠帝崩,吕太后称制。元年,以其兄子鄜侯吕台为吕王,割齐之济南郡为吕王奉邑。明年,哀王弟章入宿卫于汉,高后封为朱虚侯,以吕禄女妻之。后四年,封章弟兴居为东牟侯,皆宿卫长安。高后七年,割齐琅邪郡,立营陵侯刘泽为琅邪王。是岁,赵王友幽死于邸。三赵王既废,高后立诸吕为三王,擅权用事。 章年二十,有气力,忿刘氏不得职。尝入侍燕饮,高后令章为酒吏。章自请曰:“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高后曰:“可。”酒酣,章进歌舞,已而曰:“请为太后言耕田。”高后儿子畜之,笑曰:“顾乃父知田耳,若生而为王子,安知田乎?”章曰:“臣知之。”太后曰:“试为我言田意。”章曰:“深耕穊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鉏而去之。;太后默然。顷之,诸吕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剑斩之而还报曰:’有亡酒一人,臣谨行军法斩之。”太后左右大惊。业已许其军法,亡以罪也。因罢酒。自是后,诸吕惮章,虽大臣皆依朱虚侯。刘氏为强。 其明年,高后崩。赵王吕禄为上将军,吕王产为相国,皆居长安中,聚兵以威大臣,欲为乱。章以吕禄女为妇,知其谋,乃使人陰出告其兄齐玉,欲令发兵西,朱虚侯、东牟侯欲从中与大臣为内应,以诛诸吕,因立齐王为帝。 齐王闻此计,与其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陰谋发兵。齐相召平闻之,乃发兵入卫王宫。魏勃给平曰:“王欲发兵,非有汉虎符验也。而相君围王,固善。勃请为君将兵卫卫王。”召平信之,乃使魏勃将。勃既将,以兵围相府。召平曰:“嗟乎!道家之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遂自杀。于是齐王以驷钧为相,魏勃为将军,祝午为内史,悉发国中兵。使祝午给琅邪王曰:“吕氏为乱,齐王发兵欲西诛之。齐王自以儿子,年少,不习兵革之事,愿举国委大王。大王自高帝将也,习战事。齐王不敢离兵,使臣请大王幸之临菑见齐王计事,并将齐兵以西平关中之乱。”琅邪王信之,以为然,乃驰见齐王。齐王与魏勃等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尽发琅邪国而并将其兵。 琅邪王刘泽既欺,不得反国,乃说齐王曰:“齐悼惠王,高皇帝长子也,推本言之,大王高皇帝適长孙也,当立。今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泽于刘氏最为长年,大臣固待泽决计。今大王留臣无为也,不如使我入关计事。”齐王以为然,乃益具车送琅邪王。 琅邪王既行,齐遂举兵西攻吕国之济南。于是齐王遗诸侯王书曰:“高帝平定天下,王诸子弟。悼惠王薨,惠帝使留侯张良立臣为齐王。惠帝崩,高后用事,春秋高,听诸吕擅废帝更立,又杀三赵王,灭梁、赵、燕,以王诸吕,分齐国为四。忠臣进谏,上或乱不听。今高后崩,皇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待大臣诸侯。今诸吕又擅自尊官,聚兵严威,劫列侯忠臣,挢制以令天下,宗庙以危。寡人帅兵入诛不当为王者。”汉闻之,相国吕产等遣大将军颍陰侯灌婴将兵击之。婴至荥陽,乃谋曰:“诸吕举兵关中,欲危刘氏而自立,今我破齐还报,是益吕氏资也。”乃留兵屯荧陽,使人谕齐王及诸侯,与连和,以待吕氏之变而共诛之。齐王闻之,乃屯兵西界待约。 吕禄、吕产欲作乱,朱虚侯章与太尉勃、丞相平等诛之。章首先斩吕产,太尉勃等乃尽诛诸吕。而琅邪王亦从齐至长安。 大臣议欲立齐王,皆曰:“母家驷钧恶戾,虎而冠者也。访以吕氏故,几乱天下,今又立齐王,是欲复为吕氏也。代王母家薄氏,君子长者,且代王,高帝子,于今见在,最为长。以子则顺,以善人则大臣安。”于是大臣乃谋迎代王,而遣章以诛吕氏事告齐王,今罢兵。 灌婴在荥陽,闻魏勃本教齐王反,既诛吕氏,罢齐兵,使使召责问魏勃。勃曰:“失火之家,岂暇先言丈人后救火乎!”因退立,股战而栗。恐不能言者,终无他语。灌将军孰视,笑曰:“人谓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为乎!”乃罢勃勃父以善鼓琴见秦皇帝。及勃少时,欲求见齐相曹参,家贫无以自通,乃常独早扫齐相舍人门外。舍人怪之,以为物而司之,得勃。勃曰:“愿见相君无因,故为子扫,欲以求见。”于是舍人见勃,曹参因以为舍人。壹为参御言事,以为贤,言之悼惠王。王召见,拜为内史。始悼惠王得自置二千石。及悼惠王薨,哀王嗣,勃用事重于相。 齐王既罢兵归,而代王立,是为孝文帝。 文帝元年,尽以高后时所割齐之城陽、琅邪、济南郡复予齐,而徙琅邪王王燕。益封朱虚侯、东牟侯各二千户,黄金千斤。 是岁,齐哀王薨,子文王则嗣。十四年薨,无子,国除。 城陽景王章,孝文二年以朱虚侯与东牟侯兴居俱立,二年薨。子共王喜嗣。孝文十二年,徙王淮南,五年,复还王城陽,凡立三十三年薨。子顷王延嗣,二十六年薨。子敬王义嗣,九年薨。子惠王武嗣,十一年薨。子荒王顺嗣,四十六年薨。子戴王恢嗣,八年薨。子孝王景嗣,二十四年薨。子哀王云嗣,一年薨,无子,国绝。成帝复立云兄俚为城陽王,王莽时绝。 济北王兴居初以东牟倨与大臣共立文帝于代邸,曰:“诛吕氏,臣无功,请与太仆滕公俱入清宫。”遂将少帝出,迎皇帝入宫。 始诛诸吕时,朱虚侯章功尤大,大臣许尽以赵地王章,尽以梁地王兴居。及文帝立,闻朱虚、东牟之初欲立齐王,故黜其功。二年,王诸子,乃割齐二郡以王章、兴居。章、兴居意自以失职夺功。岁余,章薨,而匈奴大入边,汉多兵发,丞相灌婴将击之,文帝亲幸太原。兴居以为天子自击胡,遂发兵反,上闻之,罢兵归长安,使棘蒲侯柴将军击破,虏济北王。王自杀,国除。 文帝悯济北王逆乱以自灭,明年,尽封悼惠王诸子罢军等七人为列侯。至十五年,齐文王又薨,无子。时悼惠王后尚有城陽王在,文帝怜悼惠王適嗣之绝,于是乃分齐为六国,尽立前所封悼惠王子列侯见在者六人为王。齐孝王将闾以杨虚侯立,济北王志以安都侯立,菑川王贤以武成侯立,胶东王雄渠以白石侯立,胶西王卬以平昌侯立,济南王辟光以扐侯立。孝文十六年,六王同日俱立。 立十一年,孝景三年,吴、楚反,胶东、胶西、菑川、济南王皆发兵应吴、楚。欲与齐,齐孝王狐疑,城守不听。三国兵共围齐,齐王使路中大夫告于天子。天子复令路中大夫还报,告齐王坚守,汉兵今破吴、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国兵围临菑数重,无从之。三国将与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汉已破矣,齐趣下三国,不且见屠。”路中大夫既许,至城下,望见齐王,曰:“汉已发兵百万,使太尉亚夫击破吴、楚,方引兵救齐,齐必坚守无下!”三国将诛路中大夫。 齐初围急,陰与三国通谋,约未定,会路中大夫从汉来,其大臣乃复劝王无下三国。会汉将栾布、平陽侯等兵至齐,击破三国兵,解围。已后闻齐初与三国有谋将欲移兵伐齐。齐孝王惧,饮药自杀。而胶东、胶西、济南、菑川王皆伏诛,国除。独济北王在。 齐孝王之自杀也,景帝闻之,以为齐首善,以迫劫有谋,非其罪也,召立孝王太子寿,是为懿王。二十三年薨,子厉王次昌嗣。其母曰纪太后。太后取其弟纪氏女为王后,王不爱。纪太后欲其家重宠,令其长女纪翁主入王宫正其后宫无令得近王,欲令爱纪氏女。王因与其姊翁主奸。 齐有宦者徐甲,入事汉皇太后。皇太后有爱女曰修成君,修成君非刘氏子,太后怜之。修成君有女娥,太后欲嫁之于诸侯。宦者甲乃请使齐,必令王上书请娥。皇太后大喜,使甲之齐。时主父偃知甲之使齐以取后事,亦因谓甲:“即事成,幸言偃女愿得充王后宫。”甲至齐,风以此事。纪太后怒曰:“王有后,后宫备具。且甲,齐贫人,及为宦者入事汉,初无补益,乃欲乱吾王家!且主父偃何为者?乃欲以女充后宫!”甲大穷,还报皇太后曰:“王已愿尚娥,然事有所害,恐如燕王。”燕王者,与其子昆弟奸,坐死。故以燕感太后。太后曰:“毋复言嫁女齐事!”事浸婬闻于上。主父偃由此与齐有隙。 偃方幸用事,因言:“齐临菑十万户,市租千金,人众殷富,巨于长安,非天子亲弟爱子不得王此。今齐王于亲属益疏。”乃从容言吕太后时齐欲反,及吴、楚时孝王几为乱。今闻齐王与其姊乱。于是武帝拜偃为齐相,且正其事。偃至齐,急治王后宫宦者为王通于姊翁主所者,辞及王。王年少,惧以罪为吏所执诛,乃饮药自杀。 是时,赵王惧主父偃壹出败齐,恐其渐疏骨肉,乃上书言偃受金及轻重之短,天子亦因囚偃。公孙弘曰:“齐王以忧死,无后,非诛偃无以塞天下之望。”偃遂坐诛。 厉王立五年,国除。 济北王志,吴、楚反时初亦与通谋,后坚守不发兵,故得不诛,徙王菑川。元朔中,齐国绝。悼惠王后唯有二国:城陽、菑川。菑川地比齐,武帝为悼惠王冢园在齐,乃割临菑东圜悼惠王冢园邑尽以予菑川,今奉祭祀。 志立三十五年薨,是为懿王。子靖王建嗣,二十年薨。子顷王遗嗣,三十五年薨。子思王终古嗣。五凤中,青州刺史奏终古使所爱奴与八子及诸御婢奸,终古或参与被席,或白昼使裸伏,犬马交接,终古亲临观。产子,辄曰:“乱不可知,使去其子。”事下丞相、御史,奏:“终古位诸侯王,以今置八子,秩比六百石,所以广嗣重祖也。而终古禽兽行,乱君臣夫妇之别,悖逆人伦,请逮捕。”有诏:“削四县。”二十八年薨。子考王尚嗣,五年薨。子孝王横嗣,三十一年薨。子怀王交嗣,六年薨。子永嗣,王莽时绝。 赞曰:悼惠之王齐,最为大国。以海内初定,子弟少,激秦孤立亡藩辅,故大封同姓,以填天下。时诸侯得自除御史大夫群卿以下众官,如汉朝,汉独为置丞相。自吴、楚诛后,稍夺诸侯权,左官附益阿党之法设。其后诸侯唯得衣食租税,贫者或乘牛车。 【白话文】 汉高祖型垫有八个儿子:旦后生孝惠帝,曹夫人生齐悼惠王刘肥,薄姬生孝文帝,戚夫人生趟屋王刘如意,圭巡生淮南厉王型昼,其他姬妾生赵幽王塑区、赵共王刘越、基玺王刘建。淮南厉王型昼另自有传。 齐悼惠王刘肥的母亲是高祖为平民时的情妇。高祖六年立刘肥为王,食邑七十余城。老百姓中能讲齐地语言的都给了齐国。汉惠帝二年,齐王到京城朝见惠帝。惠帝在吕太后面前设筵招待齐王,按家庭的礼节,惠帝请长兄齐王坐在上首。吕太后大为震怒,就令人倒了两杯毒酒摆在面前,并让齐王献酒祝寿。齐王站了起来,惠帝也站了起来,想一同献酒祝寿。太后害怕了,就站起来把酒杯弄倒了。齐王感到奇怪,因而不敢再饮,假装喝醉离去。后打听到酒裹有毒,很是忧虑,自以为不得离长安脱身返国了。其内史士说:“太后衹生了惠帝与鲁元公主工人。如今您国内有七十余城,而公主的食邑祇有数城之地。您不如拿出一个郡献给太后,用作增加公主食邑之地。这样,太后必然高兴,大王也就没有灾祸了。”于是,齐王就献出城陽郡,并尊称鲁元公主为王太后。吕太后非常高兴地允许了。因而在京城的齐邸设酒宴,一起喝酒同乐,送齐王回国。十三年后,齐王刘肥死,其长子刘襄继承王位。趟隐王刘如意,高祖九年立为赵王。四年后,高祖死,吕太后将趟王如意征召到长安鸩杀之。他没有儿子,国绝。 趟幽王刘友,高祖十一年立为淮陽王。趟隐王刘如意死的那一年,即汉惠帝元年徙封为趟王,在位十四年。刘友以吕氏家族之女为王后,他不爱王后,而爱其他的姬妾。吕氏之女气恼而走,向吕太后进谗言说:“赵王说‘吕氏成员凭什么得充王位?太后死后,我一定要杀他们,。”太后大怒,因此征召赵王。赵王进京后,弃置邸舍而不接见,又命卫士围困,还不给吃的东西。趟国群臣有时私下给他送吃的,就立即被逮捕责罚。赵王饿了,哀歌道:“吕氏家族专权啊,刘氏微弱;胁迫王侯啊,强行给我以后妃。后妃妒嫉心重啊,诬告我有罪恶;女人谗言亡乱国家啊,皇上却不能知晓。我没有忠臣啊,何故应召弃国?我快意在田野之中啊,希望苍天临监以评我理之直!后悔已不可能丫啊,宁可早些自杀!身为王而要饿死啊,谁来可怜?吕氏违天理啊,我衹能请苍天报仇厂于是,就在被幽禁中死去。朝廷以平民之礼将他安葬在长安。 吕太后死后,汉文帝即位,将幽王的儿子刘遂立为赵王。次年,主管官吏请立皇子为王。汉文帝说:“趟幽王被幽禁而死,我十分可怜他。已将其大儿子刘遂立为赵王。刘遂的弟弟刘辟彊、齐悼惠王的儿子朱虚侯刘章、束牟侯刘兴居均有功劳,都可以立为王。”于是,从趟国中分取河间郡,立刘辟彊为河间文王。十三年后,刘辟彊死,其子哀王刘福继位。刘福为王一年即死,没有儿子,封国被废除。 赵王刘遂为王二十六年,至漠景帝时,晁错认为赵王有过错,将赵国的常山郡削去。诸侯不满,吴、楚等国反叛,刘遂也参与陰谋并起兵攻汉。趟国丞相建德、内史王悍规劝,刘遂不仅不听,而且用火烧死了建德、王悍二人,发兵屯驻趟国西面边界,企图等待与吴、楚两国之兵会合后西进。又派人北去匈奴,与之联络。汉朝派遣曲周侯郦寄攻打赵,趟王驻守邯郸,与汉兵相拒达七个月。吴、楚兵败,匈奴听到后,也不肯派兵入境相助。时!醯打败蛮智后引兵回还,与郦昼等联合攻趟,引水灌鲣竖城。城破后,趟王室隧自杀,趟厘被废除。连垦童哀怜趟墨相与内史为坚持尊选廷的立场而死,将二人的儿子均封为列侯。 趟共王刘恢。高祖十一年诛梁王彭越后,立刘恢为梁王。十六年,吕太后害死趟幽王,将刘恢徙为赵王,刘恢心里不快。吕太后将吕产的女儿嫁给趟王作王后,王后的侍从宫都是吕家的人,在宫内独揽权力,暗中察视趟王,趟王不能随心所欲。趟王有个宠爱的姬妾,被王后用酒毒死。赵王自编成四章歌曲,命乐师们歌唱。趟王悲思过度,六个月后自杀而死。吕太后听说后,认为为一个女人自杀,而不思供奉宗庙祭祀,遂废其国,绝其王位的继承。 燕灵王刘建。漠高祖十一年,燕王卢绾叛逃匈奴。次年,封刘建为燕王。十五年,刘建死,其美人所生儿子被旦立丘派人杀死,绝嗣而国被废除。 齐悼惠王的儿子,前后有九个被立为王:太子圣烬为齐塞王,次子型童为城陽景王,刘兴昼为济动逗,刘挝翅为变王,窒烬为渣韭兰,塑必光为渣亩王,型童为蓝丛王,型生为坠酉王,刘雄基为z麸王。 齐哀王刘襄,于汉惠帝六年继立为王:、翌年,惠帝死去,吕太后临朝称制。高后元年,封吕后哥哥的儿子鄘侯吕台为吕王,分割脑齐的济南郡为其国邑。第二年,召哀王之弟刘章入京侍卫汉廷,封为朱虚侯,并将吕禄的女儿嫁给他。四年后,又封刘章的弟弟刘兴居为柬牟侯,都在长安侍卫汉廷。高后七年,分割齐的琅邪郡,封营陵侯刘泽为琅邪王。同年,趟王刘友被囚禁死在京城王邸。三位趟王既被废除,高后就从吕氏家族中选封三位为王,独揽权力处理事务。 当时刘章二十岁,力气很大,不满刘氏得不到职权。他曾经入宫侍候吕太后饮宴,吕太后令刘章为酒令官。刘章要求说:“我是武将的后代,请以军法行酒令。”吕太后说:“可以。”正当饮得高兴的时候,刘章献上供饮酒时欣赏的歌舞。过一会儿说:“请允许臣给太后讲一讲种田的事。”吕太后将刘章看作小孩子,笑道:“我想,你的父亲懂耕田的事,你生出来时就已是王子了,怎么能懂耕田的事呢?”刘章说:“臣知道。”太后说:“试着为我说说耕田之事。”刘章说:“深耕密种,留苗要疏;非同类苗,锄而去之。”太后听了,沉默不作声。一会儿,吕氏子弟中一人醉了,逃离酒席,刘章追上去,拔出剑就把他杀了。回来报告太后说:“有一个人逃避喝酒,臣按照军法将他斩首了。”太后与左右人都大为吃惊。因为已经同意他按军法行酒,故无法治他罪,酒宴因此作罢。自此以后,吕氏子弟都怕刘章,即使是大臣也都依从刘章。刘氏也就强大起来了。 次年,吕太后死。趟王吕禄为上将军,吕王吕产任相国,都住在京城长安,集结兵力以威胁大臣,企图谋反作乱。刘章的妻子是吕禄的女儿,因而知道他们的陰谋。刘章于是暗中派人告诉他的哥哥齐王,想让他出兵直到京城,朱虚侯、东牟侯与汉大臣作内应,以便诛灭吕氏子弟,而立齐王为皇帝。 齐王听到这个计划,便与他的舅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暗中准备起兵。齐国相召平听说后,就发兵围住王宫。魏勃骗召平道:“齐王想起兵,没有汉朝虎符验证。而相兵围王宫保卫齐王,这很好。我请求为您领兵士保卫齐王。”召平相信了他,就派魏勃为将带兵。魏勃既为将领,就派兵包围了相府。召平说:“唉!道家的格言说‘应当机立断而不能决断,则反受其害’。”即自杀而死。于是,齐王任驷钩为相,魏勃为将军,祝午为内史,征集国内全部兵卒,并派祝午去骗琅邪王说:“吕氏作乱,齐王想向西出兵讨伐。齐王自认为是晚辈,年龄小,不熟悉军事,愿意将全国的军队交给大王统辖。大王在高帝时就是将军,熟悉军事。现在齐王不敢离开军队,因而派我来请大王到临苗去与齐王共同商议,并带领齐国的兵士向西进军,以平息关中之乱。”琅邪王相信了,以为确实如此,于是就骑马去见齐王。齐王与魏勃等人乘机扣留了琅邪王,而派祝午全部调发琅邪国的军队,并由祝午统领。 琅邪王刘泽既被欺骗,不能回到自己的国家,便劝说齐王道:“齐悼惠王是高帝的大儿子,溯本而言之,大王是高帝的嫡亲长孙,应当立为皇帝。如今各位大臣犹疑不决,未确定立。而我刘泽是刘氏子弟中年龄最大者,大臣们一定等待我去参与决策。现在,大王留我没有什么作用,不如派我入关去,商议迎立之事。”齐王认为此话是对的,于是多备车马,送走了琅邪王。 琅邪王走后,齐国就出兵向西攻打吕国的济南郡。于是,齐王派人给各个诸侯送去书信,信中说:“高皇帝平定天下,封宗室诸子弟为王。齐阵惠王死后,惠帝派留侯张良立臣为齐王。惠帝死,高后当权,因为年龄大了,听任吕氏子弟擅自废高帝所立诸侯王而封诸吕为王,又杀死隐王如意、幽王刘友、梁王刘恢三位趟王,灭掉刘氏的梁、赵、燕三国,并以其属地分吕氏兄弟为王,又将原齐国一分为四。忠臣进言规劝,主上迷惑不听。如今高后已死,皇帝年龄还小,没有能力治理国家,必须依靠朝内大臣及各路诸侯。现在吕氏子弟又擅居高官,集聚军队以显威严,威胁列侯与忠臣,假托天子的诏令号令天下,刘氏处于危险之中。我现在带兵入京,诛灭那些不应当为王的人。” 汉朝廷听到齐发兵西进的消息,相国吕产等人派大将军颖陰侯灌婴带兵束出迎击。灌婴到了荣陽,与众将进行谋划道:“吕氏子弟统兵驻守关中,想危害刘氏而自立为帝,如今我们打败齐国而回去报捷,是增加了吕氏子弟的势力啊!”于是按兵不动,将军队驻扎在荣陽,并派人告诉齐王及各诸侯,与之联络友好,以待吕氏子弟兵变而共同讨伐。齐王听了,就屯兵于齐国西面边界等待约定。 吕禄、吕产正想作乱,朱虚侯刘章与太尉周勃、丞相陈平等诛灭吕氏。刘章首先杀死了吕产,太尉周勃等人就将吕氏子弟全部杀了。琅邪王也从齐国到了长安。 大臣们商议想立齐王为帝,都说:“齐王母亲娘家的驷钧很凶暴,是个最大的老虎。方今因为吕氏擅权而几乎乱了天下,现在又要立齐王为帝,是想再扶植一个吕氏集团。代王的母亲家薄氏。是善良又厚道的人家。况且代王是高帝的儿子,今健在又年龄最大。作为高帝的儿子而继承皇位是顺理成章的,以好人为皇帝则大臣们安心。”于是大臣们就谋划迎立代王,而派刘章去将已诛灭吕氏的事告诉齐王,命令他罢兵。 灌婴在荣陽,听说魏勃本来是教齐王谋反的,既诛吕氏,齐兵又罢归,便派使者召来魏勃责问。魏勃说:“家裹着火了,哪裹有时间先告诉家长后去救火的!”因而退后站着,浑身发抖,恐惧得不能再说出话来,一直没有别的话说。灌婴看了好久,笑着说:“人们说魏勃骁勇,实不过是个狂妄的平庸之人,哪有什么作为!”于是就革了魏勃的职。魏勃的父亲因为弹琴弹得好曾见过秦始皇。等到魏勃少年时,试图求见齐国的丞相曹参,因家贫没有办法打通关节,因而经常独自于清早时分前往齐国相府舍人的门外扫地。舍人奇怪,以为是鬼怪而在暗中察看,发现是魏勃。魏勃说:“想见丞相大人而没有机会,所以为您打扫大门,想以此得机会求见丞相。”于是这位舍人把他引见给丞相曹参,曹参让他也做了舍人。一次他为曹参驾车,途中提了些建议,曹参认为他有才能,将他推荐给齐悼惠王。齐王召见了他,任命为内史。从此,齐悼惠王得到了自置二千石官吏的权力。到齐悼惠王死后,哀王继位,魏勃当政,权力重于齐丞相。 齐王既已罢兵回国,而代王被立为帝,是为汉文帝。 文帝元年,将高后当政时期从齐国分割出来的城陽郡、琅邪郡和济南郡再归还给齐国,而徙琅邪王至燕国为王。加封朱虚侯、束牟侯封地各二千户。黄金千斤。 就在这一年,齐哀王死,其子塞王塞恻即位。十四年死去,没有儿子继承,变迩被废,属地归龃b。 城陽景王刘章,于汉文帝二年,以朱虚侯的身份与束牟侯刘兴居一起被立为王,二年死去。儿子共王刘喜继位。汉文帝十二年徙封为淮南王,五年后,复为城陽王,共在位三十三年死去。其子刘延继位为顷王,刘延在位二十六年而死。其子刘义继位为敬王,刘义在位九年死去。其子刘武继位为惠王,刘武为王十一年死。儿子刘顺继位为荒王,刘顺在位四十六年死去。其子刘恢继位为戴王,刘恢为王八年死去。其子刘景继位为孝王,刘景在位二十四年死去。其子刘云继位为哀王,刘云在位一年而死,没有儿子,国家绝灭,属地归入汉朝廷。到了漠成帝时期,又立刘云的哥哥刘俚为城陽王。王莽时,封国被废除。 济北王刘兴居,最初是以束牟侯的身份与各大臣一起迎立文帝于代国官邸的。他说:“诛灭吕氏,臣没有什么功劳,我请求和太仆滕公夏侯婴一起去清理宫殿。”于是带出吕氏所立少帝,迎接汉文帝进宫主政。 在开始讨伐吕氏时,以朱虚侯刘章的功劳最大。各大臣商议,答应将赵国的全部属地封刘章为王,梁国的全部属地封刘兴居为王。到文帝即位后,听说宋虚侯与东牟侯当初曾想立齐王为帝,因而废黜其减吕氏的功劳。第二年,文帝封诸皇子为王,才分割齐国的两个郡以封刘章与刘兴居为诸侯王。刘章与兴居二人则认为是自己失职而失去了功劳。一年多以后,刘章死。当时匈奴大举侵入边境,汉朝发兵很多,由丞相灌婴领兵出击,文帝亲自到太原督战。刘兴居认为天子要亲自讨伐匈奴,就起兵造**。文帝听说了,罢兵回到长安,派棘蒲侯柴武将军打败叛军,俘虏济北王。济北王自杀,国废除。文帝怜悯济北王反叛作乱而自取灭亡,第二年,将齐悼惠王的七个儿子刘罢军等人全封为列侯。到了汉文帝十五年,齐文王刘则死,他没有儿子。但当时齐悼惠王的后代还有城陽王在,文帝可怜齐悼惠王没有嫡子继位而绝,于是把齐国一分为六,将以前封为列侯的悼惠王儿子中还活着的六个人立为王:杨虚侯刘将闾为齐孝王,安都侯刘志为济北王,武成侯刘贤为苗王,白石侯刘雄渠为胶束王,平昌侯刘印为胶西王,劫侯刘辟光为济南王。文帝十六年,六王在同一天被立为王。 上列六王在位十一年,即汉景帝三年,吴、楚反叛,胶束、胶西、蕾jl!、济南四王都发兵响应,一起反汉。他们想约齐王一起反汉,齐孝王犹疑不决,故坚守城池而不反。胶束、苗川、济南三国发兵包围了齐国,齐王派使臣路中大夫向漠天子报告,天子又命路中大夫回齐国报告齐王,要齐王守住城池,漠兵现已攻破了吴、楚。路中大夫返齐,三国的士兵包围临苗城有好几圈,没法进城。三国的将领与路中大夫盟誓:“你如果反过来说汉朝已被攻破,齐国赶快投降三国,不投降就将屠城。”路中大夫虽答应了,但走到城下,抬头看见了齐王,便说:“汉朝已发兵百万,派太尉周亚夫打败了吴、楚,正领兵来救援齐国,齐国一定要坚守而不投降!”三国将领就把路中大夫杀了。 在此之前,齐国被围困而十分危急,曾暗中与三国谈判,盟约未订时,正好路中大夫从汉朝来,齐国的大臣们再次劝齐王不要投降三国。恰逢汉朝将领乐布、平陽侯曹襄等人领兵到了齐国,打败了三国的军队,解除了围困。以后,听说齐王原先与三国有过陰谋,就想调兵讨伐齐国。齐孝王恐惧了,喝毒药自杀。胶东、胶西、济南、苗川l四王都被斩首。他们的封国也被废除,衹留下了济北王。 汉景帝听了齐孝王自杀的消息,认为齐王原先没有反叛之心,是因为胁迫才另有图谋,这不是他的罪遇。景帝便下韶立孝王的太子刘寿为齐懿王。懿王在位二十三年死去,其子厉王刘次员继位。 齐厉王的母亲是纪太后。太后将她弟弟的女儿作为王后,齐王不爱纪王后。纪太后想让纪家世代宠贵,令她的大女儿纪翁主进入王宫,管制后宫,不让后宫的姬妾接近齐王,想使齐王专爱纪氏王后。齐王因而与其姊翁主通奸。 齐国有个宦官叫徐甲,入宫侍候汉朝的皇太后。皇太后有个心爱的女儿叫脩成君,她不是刘氏所生,太后十分怜爱。脩成君有个女儿叫蛾,太后想让她嫁给诸侯王。徐甲便请求出使齐国,说一定让齐王上书请求娶娥。皇太后大喜,就派徐甲到齐国。当时,主父偃知道了徐甲到齐国是让齐王娶王后一事,也乘机跟徐甲说:“如果事情成功,希望说一下我女儿愿意充实到齐王的宫中。”徐甲到了齐国,向齐王暗示这件事。纪太后大怒,说:“齐王有王后,后宫都已备齐。而且徐甲是齐穷人,无出路而为宦官,到宫廷去做事,原没有做什么有益于齐的事,却又想扰乱我王家!再说,主父偃想干什么?也想把女儿充实到我后宫!”徐甲大为受窘,回来报告皇太后说:“齐王已愿意娶娥,然而事情恐怕有祸害,我担心会像燕王那样。”燕王这个人,和他女儿及姐妹通奸,获罪而死。徐甲因而用燕王的事来动摇太后。太后说:“不要再谈把女儿嫁给齐王的事了!”后这事渐渐被天子知道了。主父偃由此与齐国有了嫌隙。 在主父偃得到武帝宠幸而当权之时,他乘机说:“齐国的临苗有十万户人家,一天所收市场交易税黄金千斤,人多而且富足,超过长安。不是天子的亲弟弟及爱子不会得到这个王位。现在的齐王与皇族已是更疏远了!”于是,就从头至尾地讲给武帝听,说吕太后时齐国就想造**,到吴、楚谋反时齐孝王几乎也起来作乱。现在听说齐王和她的姐姐在通奸。于是,汉武帝就拜主父偃为齐国丞相,要他去主持审理此事。主父偃到了齐国,迅速审讯齐王后宫中帮助齐王通畅其姊翁主住所的宦者,言辞中也涉及齐王。齐王年轻,怕因此有罪而被官吏逮捕处死,于是就喝毒药自杀了。 这时,赵王刘遂害怕主父偃一出皇宫就败了齐国,担心他会逐渐离间刘氏骨肉,便上书说主父偃收受贿赂及其用心不公的事。天子也趁此把主父偃囚禁起来。公孙弘说:“齐王因忧虑而死,而且没有后代,不杀主父偃无法满足天下人的愿望。”主父偃就坐法被杀了。 厉王在位五年而死,无后代,其国被废除。 济北王刘志,吴、楚谋反时,起初也曾与他们合谋,但后来坚守城池,没有出兵,因而未被处死,迁徙为蕾川l王。汉武帝元朔年间,齐国绝后嗣,其属地归汉朝廷。 齐悼惠王的后代还有城陽、菑川两国。菑川靠近齐国,汉武帝因悼惠王的墓冢园陵在齐地,就将临苗以束环绕悼惠王陵园的园邑全部给了菑川国,以让其按时供奉祭祀。 刘志为王三十五年而死,谧号懿王。其子靖王刘建继位,二十年死去。其子顷王刘遣继位,三十五年死去。其子思王刘终古继位。漠宣帝五凤年问,青州刺史上奏宣帝,说刘终古让爱奴与其妾及侍候他的许多婢女通奸,自己或是与他们睡在一起,或是白天让他们赤身裸体,似禽兽交媾,终古亲自观看。生了孩子,就说:“乱而不知其父,将孩子弄死。”宣帝将此事交丞相、御史大夫议处。丞相、御史大夫上奏,终古位为诸侯王,让他设置八子之号的姬妾,其俸秩比照六百石,目的是让他多生子嗣以尊敬祖宗。而终古的行为如同禽兽,搞乱了君臣、夫妇的关系,违悖了人伦,请予以逮捕。天子乃下韶书,削去他所辖的四个县。二十八年后死去。其子考王刘尚继位,五年死去。其子孝王刘横继位,三十一年死去。其子怀王刘交继位,六年死去。其子刘永继位,到王莽时,封国绝灭。 赞曰:齐悼惠王的齐国,是诸侯国中最大的。由于远初立国,天一fnn平定,皇上子弟年少,有感于羞翅没有诸侯作为辅翼致使孤立而败,因而大封同姓子弟为诸侯王,以镇抚天下。当时,诸侯可以自行拜授御史大夫以下的各级官吏,设官与汉朝相同,汉廷衹为其任命丞相。平定吴、楚七国之乱后,诸侯的权力有所削弱。针对傅、相美化诸侯王、诸侯王有罪不举等行为,制定了《左官律》、《附益阿党之法》等法规。自此以后,诸侯衹能得到衣食封邑租税收入,有的贫穷的衹能乘坐牛车。 卷三十九 萧何曹参传 第九 (萧何,曹参) 【原文】 萧何,沛人也。以文毋害为沛主吏掾。高祖为布衣时,数以吏事护高祖。高祖为亭长,常佑之。高祖以吏繇咸陽,吏皆送奉钱三,何独以五。秦御史监郡者,与从事辩之。何乃给泗水卒史事,第一。秦御史欲入言征何,何固请,得毋行。 及高祖起为沛公,何尝为丞督事。沛公至咸陽,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沛公具知天下厄塞、户口多少、强弱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得秦图书也。 初,诸侯相与约,先入关破秦者王其地。沛公既先定秦,项羽后至,欲攻沛公,沛公谢之得解。羽遂屠烧咸陽,与范增谋曰:“巴、蜀道险,秦之迁民皆居蜀。”乃曰:“蜀汉亦关中地也。”故立沛公为汉王,而三分关中地,王秦降将以距汉王。汉王怒,欲谋攻项羽。周勃、灌婴、樊哙皆劝之,何谏之曰:“虽王汉中之恶,不犹愈于死乎?”汉王曰:“何为乃死也?”何曰:“今众弗如,百战百败,不死何为?《周书》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语曰‘天汉’,其称甚美。夫能诎于一人之下,而信于万乘之上者,汤、武是也。臣愿大王王汉中,养其民以致贤人,收用巴、蜀,还定三秦,天下可图也。”汉王曰:“善。”乃遂就国,以何为丞相。何进韩信,汉王以为大将军,说汉王令引兵东定三秦。语在《信传》。 何以丞相留收巴、蜀,填抚谕告,使给军食。汉二年,汉王与诸侯击楚,何守关中,侍太子,治栎陽。为令约束,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辄奏,上可许以从事;即不及奏,辄以便宜施行,上来以闻。计户转漕给军,汉王数失军遁去,何常兴关中卒,辄补缺。上以此剸属任何关中事。 汉三年,与项羽相距京、索间,上数使使劳苦丞相。鲍生谓何曰:“今王暴衣露盖,数劳苦君者,有疑君心。为君计,莫若遣君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所,上益信君。”于是何从其计,汉王大说。 汉五年,已杀项羽,即皇帝位,论功行封,群臣争功,岁余不决。上以何功最盛,先封为酂侯,食邑八千户。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坚执兵,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合,攻城略地,大小镑有差。今萧何未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不战,顾居臣等上,何也?”上曰:“诸君知猎乎?”曰:“知之。”“知猎狗乎?”曰:“知之。”上曰:“夫猎,追杀兽者狗也,而发纵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走得曾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纵指示,功人也。且诸君独以身从我,多者三两人;萧何举宗数十人皆随我,功不可忘也!”群臣后皆莫敢言。 列侯毕已受封,奏位次,皆曰:“平陽侯曹参身被七十创,攻城略地,功最多,宜第一。”上已桡功臣多封何,至位次未有以复难之,然心欲何第一。关内侯鄂秋时为谒者,进曰:“郡臣议皆误。夫曹参虽有野战略地之功,此特一时之事。夫上与楚相距五岁,失军亡众,跳身遁者数矣,然萧何常从关中遣军补其处。非上所诏令召,而数万众会上乏绝者数矣。夫汉与楚相守荥陽数年,军无见粮,萧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陛下虽数亡山东,萧何常全关中待陛下,此万世功也。今虽无曹参等百数,何缺于汉?汉得之不必待以全。奈何欲以一旦之功加万世之功哉!萧何当第一,曹参次之。”上曰:“善。”于是乃令何第一,赐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上曰:“吾闻进贤受上赏,萧何功虽高,待鄂君乃得明。”于是因鄂秋故所食关内侯邑二千户,封为安平侯。是日,悉封何父母兄弟十余人,皆食邑。乃益封何二千户,“以尝繇咸陽时何送我独赢钱二也”。 陈豨反,上自将,至邯郸。而韩信谋反关中,吕后用何计诛信。语在《信传》。上已闻诛信,使使拜丞相为相国,益封五千户,令卒五百人一都尉为祖国卫。诸君皆贺,召平独吊。召平者,故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贫,种瓜长安城东,瓜美,故世谓“东陵瓜”,从召平始也。平谓何曰:“祸自此始矣。上暴露于外,而君守于内,非被矢石之难,而益君封置卫者,以今者淮陰新反于中,有疑君心。夫置卫卫君,非以宠君也。愿君让封勿受,悉以家私财佐军。”何从其计,上说。 其秋,黥布反,上自将击之,数使使问相国何为。曰:“为上在军,拊循勉百姓,悉所有佐军,如陈豨时。”客又说何曰:“君灭族不久矣。夫君位为相国,功第一,不可复加。然君初入关,本得百姓心,十余年矣。皆附君,尚复孳孳得民和。上所谓数问君,畏君倾动关中。今君胡不多买田地,贱贳貣以自污?上心必安。”于是何从其计,上乃大说。 上罢布军归,民道遮行,上书言相国强贱买民田宅数千人。上至,何谒。上笑曰:“今相国乃利民!”民所上书皆以与何,曰:“君自谢民。”后何为民请曰:“长安地陿,上林中多空地,弃,愿令民得入田,毋收稿为兽食。”上大怒曰:“相国多受贾人财物,为请吾苑!”乃下何廷尉,械系之。数日,王卫尉侍,前问曰:“相国胡大罪,陛下系之暴也?”上曰:“吾闻李斯相秦皇帝,有善归主,有恶自予。今相国多受贾竖金,为请吾苑,以自媚于民。故系治之。”王卫尉曰:“夫职事苟有便于民而请之,真宰相事也。陛下奈何乃疑相国受贾人钱乎!且陛下距楚数岁,陈豨、黥布反时,陛下自将往,当是时相国守关中,关中摇足则关西非陛下有也。相国不以此时为利,乃利贾人之金乎!且秦以不闻其过亡天下,夫李斯之分过,又何足法哉!陛下何疑宰相之浅也!”上不怿。是日,使使持节赦出何。何年老,素恭谨,徒跣入谢。上曰:“相国休矣!相国为民请吾苑不许,我不过为桀、纣主,而相国为贤相。吾故系相国,欲令百姓闻吾过。” 高祖崩,何事惠帝。何病,上亲自临视何疾,因问曰:“君即百岁后,谁可代君?”对曰:“知臣莫如主。”帝曰:“曹参何如?”何顿首曰:“帝得之矣,何死不恨矣!” 何买田宅必居穷辟处,为家不治垣屋。曰:“今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毋为势家所夺。” 孝惠二年,何薨,谥曰文终侯。子禄嗣,薨,无子。高后乃封何夫人同为酂侯,小子延为筑陽侯。孝文元年,罢同,更封延为酂侯。薨,子遗嗣。薨,无子。文帝复以遣弟则嗣,有罪免。景帝二年,制诏御史:“故相国萧何,高皇帝大功臣,所与为天下也。今其祀绝,朕甚怜之。其以武陽县户二千封何孙嘉为列侯。”嘉,则弟也。薨,子胜嗣,后有罪免。武帝元狩中,复下诏御史:“以酂户二千四百封何曾孙庆为酂侯,布告天下,令明知朕报萧相国德也。”庆,则子也。薨,子寿成嗣,坐为太常牺牲瘦免。宣帝时,诏丞相、御史求问萧相国后在者,得玄孙建世等十二人,复下诏以酂户二千封建世为酂侯。传子至孙获,坐使奴杀人减死论。成帝时,复封何玄孙之子南?长喜为酂侯。传子至曾孙,王莽败乃绝。 曹参,沛人也。秦时为狱掾,而萧何为主吏,居县为豪吏矣。高祖为沛公也,参以中涓从击胡陵、方与,攻秦监公军,大破之。东下薛,击泗水守军薛郭西。复攻胡陵,取之。徙守方与。方与反为魏,击之。丰反为魏,攻之。赐爵七大夫。北击司马欣军砀东,取狐父、祁善置。又攻下邑以西,至虞,击秦将章邯车骑。攻辕戚及亢父,先登。迁为五大夫。北救东阿,击章邯军,陷陈,追至濮陽。攻定陶,取临济。南救雍丘,击李由军,破之,杀李由,虏秦候一人。 章邯破杀项梁也,沛公与项羽引兵而东。楚怀王以沛公为砀郡长,将砀郡兵。于是乃封参执帛,号曰建成君。迁为戚公,属砀郡。其后,从攻东郡尉军,破之成武南。击王离军成陽南,又攻杠里,大破之。追北,西至开封,击赵贲军,破之,围赵贲开封城中。西击秦将杨熊军于曲遇,破之,虏秦司马及御史各一人。迁为执珪。从西攻陽武,下轘辕、缑氏,绝河津。击赵贲军尸北,破之。从南攻犨,与南陽守齮战陽城郭东,陷陈,取宛,虏齮,定南陽郡。从西攻武关、峣关,取之。前攻秦军蓝田南,又夜击其北军,大破之,遂至咸陽,破秦。 项羽至,以沛公为汉王。汉王封参为建成侯。从至汉中,迁为将军。从还定三秦,攻下辨、故道、雍、斄。击章平军于好畤南,破之,围好畸,取壤乡。击三秦军壤东及高栎,破之。复围章平,平出好畤走。因击赵贲、内史保军,破之。东取咸陽,更名曰新城。参将兵守景陵二十三日,三秦使章平等攻参,参出击,大破之。赐食邑于宁秦。以将军引兵围章邯废丘;以中尉从汉王出临晋关。至河内,下修武,度围津,东击龙且、项佗定陶,破之。东取砀、萧、彭城。击项籍军,汉军大败走。参以中尉围取雍丘。王武反于外黄,程处反于燕,往击,尽破之。柱天侯反于衍氏,进破取衍氏。击羽婴于昆陽,追至叶。还攻武强,因至荥陽。参自汉中为将军中尉,从击诸侯及项王,败,还至荥陽。 汉二年,拜为假左丞相,入屯兵关中。月余,魏王豹反,以假左丞相别与韩信东攻魏将孙遬东张,大破之。因攻安邑,得魏将王襄。击魏王于曲陽,追至东垣,生获魏王豹。取平陽,得豹母妻子,尽定魏地,凡五十二县。赐食邑平陽。因从韩信击赵相国夏说军于邬东,大破之,斩夏说。韩信与故常山王张耳引兵下井陉,击成安君陈馀,而令参还围赵别将戚公于邬城中。戚公出走,追斩之。乃引兵诣汉王在所。韩信已破赵,为相国,东击齐,参以左丞相属焉。攻破齐历下军,遂取临淄。还定济北郡,收著、漯陰、平原、鬲、卢。已而从韩信击龙且军于上假密,大破之,斩龙且,虏亚将周兰。定齐郡,凡得七十县。得故齐王田广相田光,其守相许章,及故将军田既。韩信立为齐王,引兵东诣陈,与汉王共破项羽,而参留平齐未服者。 汉王即皇帝位,韩信徙为楚王。参归相印焉。高祖以长子肥为齐王,而以参为相国。高祖六年,与诸侯剖符,赐参爵列侯,食邑平陽万六百三十户,世世勿绝。 参以齐相国击陈豨将张春,破之,黥布反,参从悼惠王将车骑十二万,与高祖会击黥布军,大破之。南至蕲,还定竹邑、相、萧、留。 参功:凡下二国,县百二十二;得王二人,相三人,将军六人,大莫嚣、郡守、司马、侯、御史各一人。 孝惠元年,除诸侯相国法,更以参为齐丞相。参之相齐,齐七十城。天下初定,悼惠王富于春秋,参尽召长老诸先生,向所以安集百姓。而齐故诸儒以百数,言人人殊,参未知所定。闻胶西有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厚币请之。既见盖公,盖公为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推此类具言之。参于是避正堂,舍盖公焉。其治要用黄、老术,故相齐九年,齐国安集,大称贤相。 萧何薨,参闻之,告舍人趣治行,“吾且入相。”居无何,使者果召参。参去,属其后相曰:“以齐狱市为寄,慎勿扰也。”后相曰:“治无大于此者乎?”参曰:“不然。夫狱市者,所以并容也,今君扰之,奸人安所容乎?吾是以先之。” 始参微时,与萧何善,及为宰相,有隙。至何且死,所推贤唯参。参代何为相国,举事无所变更,壹遵何之约束。择郡国吏长大,讷于文辞,谨厚长者,即召除为丞相史。吏言文刻深,欲务声名,辄斥去之。日夜饮酒。卿大夫以下吏及宾客见参不事事;来者皆欲有言。至者,参辄饮以醇酒,度之欲有言,复饮酒,醉而后去,终莫得开说,以为常。 相舍后园近吏舍,吏舍日饮歌呼。从吏患之,无如何,乃请参游后园。闻吏醉歌呼,从吏幸相国召按之。乃反取酒张坐饮,大歌呼与相和。 参见人之有细过,掩匿覆盖之,府中无事。 参子窋为中大夫。惠帝怪相国不治事,以为“岂少朕与?”乃谓窋曰:“女归,试私从容问乃父曰:‘高帝新弃群臣,帝富于春秋,君为相国,日饮,无所请事,何以忧天下?’然无言吾告女也。”窋既洗沐归,时间,自从其所谏参。参怒而笞之二百,曰:“趣入侍,天下事非乃所当言也!”至朝时,帝让参曰:“与窋胡治乎?乃者我使谏君也。”参免冠谢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皇帝?”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参曰:“陛下观参孰与萧何贤?”上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之是也。且高皇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具,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惠帝曰:“善。君休矣!” 参为祖国三年,薨,谥曰懿侯。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讲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靖,民以宁壹。” 窋嗣侯,高后时至御史大夫。传国至曾孙襄,武帝时为将军,击匈奴,薨。子宗嗣,有罪,完为城旦。至哀帝时,乃封参玄孙之孙本始为平陽侯,二千户,王莽时薨。子宏嗣,建成中先降河北,封平陽侯。至今八侯。 赞曰:萧何、曹参皆起秦刀笔吏,当时录录未有奇节。汉兴,依日月之末光,何以信谨守管龠,参与韩信俱征伐。天下既定,因民之疾秦法,顺流与之更始,二人同心,遂安海内。淮陰、黥布等已灭,唯何、参擅功名,位冠群臣,声施后世,为一代之宗臣,庆流苗裔,盛矣哉! 【白话文】 萧何,沛地人。因能写文书没有疵病而为沛主吏掾。高祖为平民时,萧何多次在吏事上袒护高祖。高祖作了亭长,又常帮助他。高祖以吏的身份到咸陽服役,小吏们都出钱三百为高祖送行,衹有萧何出了五百钱。秦御史监郡的人,和从事考察其职事,萧何于是被授予泗水郡卒吏一职,考课最优等。秦御史打算言于朝廷,征用萧何,萧何坚决请求,才得以未去。 等到高祖起事做了沛公,萧何曾经任丞督事。沛公到了咸陽,诸位将领都争相跑到储存金帛财物的府库去瓜分。衹有萧何先进去收藏起秦丞相御史的律令图书。沛公之所以详细地知道天下要塞,户vi多少;强弱分布,人民痛恨忧苦的事情,就是因为萧何收得了秦的图书。 起初,诸侯们互相约定,先进入函谷关击破秦的就在其地称王。沛公已经先平定了秦,项羽后到,要攻打沛公,沛公向他谢罪,才得以解脱。项羽于是在咸陽城进行屠杀焚烧,和范增谋划说:“巴蜀道路险阻,秦的移民都居住在蜀。”于是说:“蜀、汉也是关中的地盘。”于是立沛公为汉王,把关中地分为三份,把秦的降将封王来抗拒汉王。汉王很生气,要策划攻打项羽。周勃、灌婴、樊啥都鼓励汉王,萧何劝谏说:“虽然在汉中为王不好,但不是比死好些吗?”汉王说:“怎么就会死呢?”萧何说:“现在兵士不如人家多,百战百败,除了死还能怎样?《周书》说‘天给予却不去接受,反会遭受其害,。俗语说‘天汉’,以汉配天,名称非常美好。能够在一入之下受委屈,却在万乘诸侯之上伸张其志的,是商汤、武王。为臣希望大王在漠中称王,休养百姓,招致贤才,收用巴蜀的财力,回军平定三秦,就可以谋取天下了。”汉王说:“好。”于是去封国即位,任命萧何为丞相。萧何举荐韩信,汉王任命他为大将军,说服汉王使他领兵束进平定三秦,其事迹在《信传》。 萧何以丞相身份接管留守巴、蜀,镇抚、谕告境内百姓,使其供给军食。漠二年,汉王和诸侯攻打楚,萧何守在关中,侍卫太子,治理梁陽。制定法令规约,建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经常上奏,皇上许可的就去执行。如果来不及上奏,就按适宜的方式施行,皇上回来后再告诉皇上。计算户v1转运粮饷供给军需,汉王多次丧师逃跑,萧何经常征发关中兵士,立前线以补充,皇上因此把关中事务专门交给萧何。 汉三年,和项羽在京、索之间对峙,皇上多次派使者慰劳丞相。鲍生对萧何说:“现在大王曰晒衣裳,露湿车盖,却多次慰劳您,这是对您有疑心。为您着想,不如把您的子孙兄弟中能打仗的都派到军队中去,皇上就更信任您了。”于是萧何听从了他的计策,汉王非常高兴。 汉五年,已杀掉项羽,即了帝位,按功劳封赐,群臣争功,一年多难以决定,皇上因萧何功劳最大,先封为酆侯,食邑八千户。功臣们都说:“我们亲自披着锁甲,拿着兵器,多的经历百余战,少的也有几十回合,攻城略地,多少不等。现在萧何没有汗马功劳,衹是舞文弄墨发表议论,不去打仗,地位却在我们之上,为什么?”皇上说:“各位知道打猎的事吧?”都说:“知道。”又问:“知道猎狗吗?”回答说:“知道”。皇上说:“打猎,追杀野兽的是狗,而发纵指示野兽所处的是人。现在各位衹能追逐获得野兽,功劳和猎狗类似;至于萧何,发纵指示,功劳与猎人一样。而且各位衹是以己身跟随我,多的三两个人,萧何全族几十人都跟随我,功劳不可忘记!”以后群臣都不敢说了。 列侯受封完毕,上奏位次,都说:“平陽侯曹参受伤七十处,攻城略地,功最多,应列为第一。”皇上已经使功臣屈从而多封了萧何,至于位次没有办法再为难他们,然而心裹想让萧何位居第一。当时关内侯鄂秋为谒者,进言说:“群臣的议论都不对。曹参虽然有野战略地的功劳,这衹是一时的事。皇上与楚相持五年,损兵折将,多次轻身逃跑,然而萧何常从关中派军队来补充。不是皇上诏令召来士卒,却有数万人在皇上乏绝时赶到。汉与楚在荣陽相守多年,军中没有现存的粮食,萧何从关中转运粮饷,供给不缺。陛下虽多次丢失山东,萧何常保全关中以待陛下,这是万世的功劳。现在即使没有曹参这样的人一百个,汉又能损失什么呢?汉的获得不一定非等待他们才能保全。为什么要以一旦之功加于万世之功之上呢!萧何应当第一,曹参次之。”皇上说:“好。”于是令萧何为第一,恩赐佩剑穿履上殿,进朝廷不必小步急行。皇上说:“我听说进贤要受上赏,萧何功劳虽高,有了鄂君才得以彰明。”于是在鄂秋原来所食关内侯邑二千户之上,又加封为安平侯。这天,全部封赏萧何的父母兄弟十几人,都有食邑。又加封萧何二千户,“用来报答在咸陽服役时惟独萧何多送我二百钱。” 陈稀反叛,皇上亲自率军,到了邯郸。韩信在关中谋反,吕后采用萧何的计策杀了韩信。在《信传》有记载。皇上听说已杀了韩信,派使者拜丞相为相国,加封五千户,命令士卒五百人和一个都尉为相国护卫。诸君都庆贺,衹有召平表示哀悼。召平,是原来秦的束陵侯。秦灭亡后,成为平民,很穷,在长安城东种瓜,瓜非常甜美,所以世间所谓“束陵瓜”,就是从召平开始的。召平对萧何说:“灾祸从此开始了。皇上露营在外,而您在朝中留守,没有遭受箭石之苦,而给您加封置卫,是因为现在淮陰侯刚在内部反叛,对您有疑心。给您配置守卫护卫您,不是用来恩宠您的。希望您辞谢封赏不受,以全部家产资助军队。”萧何听从了召平的计策,皇上很高兴。 这年秋天,黥布造**,皇上亲自率军攻打,多次派使者问相国在做什么。回答说:“因为皇上在军中,所以相国安抚勉励百姓,倾家所有资助军事,像陈稀造**时那样。”门客又劝说萧何道:“您不久就会被灭族了。您位为相国,功劳第一,无以复加。然而您刚入关时,本来很得民心,已有十几年了。都已亲附您了,您仍孜孜不倦以得民和。皇上之所以多次问您,是怕您倾动关中。现在您为什么不多买田地,低息借贷以自损声名,皇上一定会安心。”于是萧何听其计策,皇上于是很高兴。 皇上平定黥布后归来,百姓在路上拦住皇上,上书说相国强行贱买百姓田宅数千人。皇上回朝后,萧何去谒见。皇上笑道:“现在相国竟向百姓取利!”把百姓上的书都给了萧何,说:“您自己向百姓谢罪吧!”之后萧何为百姓请求说:“长安地窄,上林中有很多空地,丢弃不用,希望能让百姓进去耕种,不要收了藁秸做兽食。”皇上大怒道:“相国接受了人的很多贿赂,替他们请求我的林苑!”于是把萧何下交给廷尉,带上刑具拘禁起来。数el后,王卫尉侍奉皇上,上前问道:“相国犯了什么大罪,陛下那么粗暴地拘禁他?”皇卜说:“我听说李斯为秦皇帝作丞相,有善行就归于主上,有错就归于自己。现在相国受了商人贿赂,为他们请求我的林苑,来自己讨好于百姓,所以拘捕治罪。”王卫尉说:“供职办事有利于民的就向上请求,是真正的宰相的责任。陛下怎么能怀疑相国接受了商人的钱呢!况且陛下抗拒楚军数年,陈、黥布反叛时,陛下亲自率军前往,那时相国守在关中,关中稍有举动关西就不归陛下所有了。相国不在此时图利,难道会贪图商人的钱吗?而且秦因为听不进说自己的过错而丢掉了天下,李斯的与君分过,又何足效法!陛下何至于把宰相看得此浅薄!”皇上不高兴。这一天,派使者拿着符节赦免放出了萧何。萧何年纪已老,一向恭谨,光着脚入朝谢罪。皇上说:“相国不要这样!相国为百姓请求我的林苑未得允许,我不过是桀纣之主,而相国是贤相。我之所以拘捕相国,是想让百姓知道我的过错。” 高祖崩,萧何事奉惠帝。萧何病重,皇上亲自去探望他,于是问道:“您百岁之后,谁可以代替您呢?”回答说:“没有比主上更了解臣下的了。”皇帝说:“曹参怎么样?”萧何顿首说:“皇上得到贤才了,我死而无憾了!” 萧何买田宅一定在贫穷偏僻之地,治家不修有院墙的房屋,说:“假使后代贤能,将学习我的俭朴;不贤,也不会被权势之家所侵夺。” 孝惠二年,萧何薨,谧号文终侯。其子萧禄继承他,薨,没有儿子。高后于是封萧何夫人同为酆侯,小于萧延为筑陽侯。孝文元年,罢免同,改封萧延为酆侯。薨,其子萧遣继承他。萧遣薨,没有儿子。文帝又让萧遣的弟弟萧则继承,因为有罪而罢免。景帝二年,韶令御史:“已故相国萧何,是高皇帝的大功臣,参与遇争取天下的大事。现在他的后代绝灭,朕很怜惜他。可把武陽县二千户封给萧何孙萧嘉为列侯。”萧嘉,是萧则的弟弟。薨,其子萧胜继承,后来有罪罢免。 武帝元狩中,又下诏御史:“把邓地两千四百户封萧何曾孙萧庆为邓侯,布告天下,使天下明知朕报答萧相国的恩德。”萧庆,是萧则的儿子。薨,其子寿成继承,因为献给太常的牺牲瘦瘠获罪罢免。宣帝时,诏令丞相御史查询萧相国后代尚存的人,找到玄孙建世等十二人,又下诏把郑二千户封建世为酆侯。传子至孙萧获,因指使奴仆杀人而以减死论罪。帝时,又封萧何玄孙之子南繦长萧喜为酆侯。传子至于曾孙。王莽失败后就绝灭了。 曹参,沛地人。秦时做狱掾,而萧何做主吏,在县裹都是吏之豪长。高祖做沛公,曹参以中涓身份随从。进攻胡陵、方,攻打秦监公军,大胜。向东到薛,击破泗水守军于薛郭西。又攻打胡陵,占领了它。转守方与。方与反叛降魏,击破了它。丰反叛降魏,攻打它。赐爵为七大夫。向北击破司马欣军于赐束,占领狐父、祁的善置。又攻打下邑以西,到虞,击秦将章邯车骑。攻辕戚及亢父,率先登城。升为五大夫。向北救援束阿,击破章邯军,冲锋陷阵,追至濮陽。攻占定陶,占领临济。向南救援雍丘,攻打李由军,大胜,杀死李由,俘虏秦候一人。章邯破杀项梁时,沛公与项羽率兵向东,楚怀王封沛公为彊邓长,率蛋郡兵。于是封萱参为执帛,号为建成君。升为戚公,隶属陽郡。 之后随从攻打束郡尉军,在成武南打败它。在成陽南攻打王离军,又攻打杠里,大胜。追击败军,西至开封,攻打赵贲军,得胜。把趟贲围在开封城中。向西攻打秦将杨熊军于曲遇,得胜,俘虏秦司马和御史各一人。升为执珪。随从向西攻打陽武,到辗辕、缑氏,阻绝黄河渡口。攻打赵贲军于尸北,得胜。随从向南攻打肇,和南陽守畸战于陽城郭东,冲锋陷阵,占领宛,俘获崎,平定南陽郡。随从向西攻打武关、蛲关,占领了二地。前行攻打秦军于蓝田南,又在夜裹袭击其北军,大胜,于是到咸陽,击破秦。 项羽到,封沛公为汉王。汉王封曹参为建成侯。跟随到了汉中,升为将军。又跟随回去平定三秦,攻打下辨、故道、雍、牦。在好峙南攻打章平军,得胜,包围好峙,占领壤乡。在壤束和高梁攻打三秦军,得胜。又包围章平,章平从好峙逃走。于是攻打赵贲、内史保军,得胜。向东攻取咸陽,改名为新城。曹参率兵守景陵二十三天,三秦派章平等攻打曹参,曹参出击,大胜。把宁秦赐给他作为食邑。以将军身份率军围困章邯于废丘;以中尉身份跟随汉王出临晋关。到河内,至脩武,渡过围津,向东攻打龙且、项佗于定陶,得胜。向东占领碣、萧、彭城。攻打项籍军,汉军大败而逃。曹参以中尉身份围取雍丘。王武在外黄反叛,程处在燕反叛,曹参进击,全部获胜。柱天侯在衍氏反叛,曹参进军破取了衍氏。在昆陽攻打羽婴,追到叶。回去攻打武彊,于是到了荣陽。曹参从漠中做将军中尉,跟随攻打诸侯,等到项王失败,又回到陽。 汉二年,拜为假左丞相,进入关中屯兵。一个多月后,魏王豹反叛,以假丞相身份另外与韩信在束边攻打魏将孙邀驻守的束张,大胜。接着攻打安邑,俘虏魏将王襄。在曲陽攻打魏王,追到束垣,生俘魏王豹。占领平陽,俘获豹母亲妻儿,全部平定魏地,共五十二县。赐食邑平陽。于是跟随韩信在邬东攻打趟相国夏说军,大胜,杀死夏说。韩信和以前的常山王张耳率兵下井陉,攻打成安君陈余,命令曹参回去把赵别将戚公围困于邬城中。戚公逃跑,追杀了他。于是率兵到汉王所在地。韩信已打败了趟,做了相国,向东攻打齐,曹参以左丞相身份跟随。攻破齐历下军,于是占领临淄。回去平定济北郡,收复着、漯陰、平原、鬲、卢。然后随韩信在上假密攻打龙且军,大胜,杀龙且,俘亚将周兰。平定齐郡,共得七十县。俘获原齐王田广相田光,守相许章,以及原将军田既。韩信被立为齐王,率兵向东到陈,和汉王共破项羽,曹参留下平定齐还没有降服的地方。 汉王即皇帝位,整信改封为楚王。茎参交回相印。直狙封长子窒巡为变王,任命萱参为相国。直担六年,与诸侯剖符,赐萱皇爵为列侯,食邑芒堕一万零六百三十户,世代不绝。 曹参以齐相国身份攻打陈稀将张春,得胜。黥布造**,曹参跟随悼惠王率车骑十二万,和高祖合击黥布军,大胜。向南到蕲,回师平定竹邑、相、萧、留。 曹参的功绩:共攻取二国,一百二十二县;俘王二人,相三人,将军六人,大莫踯、郡守、司马、候、御史各一人。 孝惠元年,废除诸侯相国之法,改以曹参为齐丞相。曹参相齐时,齐有七十座城。天下刚平定,悼惠王年轻,曹参召集所有的长老诸先生,问安集百姓的办法。而齐老儒数以百计,每个人说得都不一样,曹参不知怎样确定。听说胶西有个盖公,善于研究黄老之言,派人以厚礼请他。见了盖公,盖公对他说平安之道贵在清静而百姓自会安定,以此类推详细论述。曹参于是避离正堂,让盖公住在那裹。他的施政要领采用黄老之术,所以为齐相九年,齐国安集,人们大相称赞他为贤相。 萧何薨,曹参听说后,告诉舍人赶快置办行装,“我将入朝为相。”过了不久,使者果然来召曹参。曹参要离开了,嘱咐接其相位的人说:“把齐的狱讼和市集贸易托付给你,千万不要侵扰它。”后相说:“治国难道没有比这更大的事吗?”曹参说:“不是的。狱讼和市集贸易,是用来兼容并包的地方,如果您侵扰了它,奸人在哪裹容身呢?所以我把这件事放在最先。” 最初曹参微贱时,和萧何友善,等做了宰相,二人有矛盾。到萧何将死,推举的贤人衹有曹参。曹参代替萧何做相国,所有的事都无所变更,全部遵照萧何的约定。选择郡国小吏出身,不善文辞的忠厚长者,就召拜为丞相史。小吏中解释法律条文深刻,想求得声名的,都排斥在外。日夜饮酒,卿大夫以下官员及宾客见曹参无所事事,来的人都想进言劝说。人一到,曹参就用醇酒给他喝,揣测他要说话了,就再让他喝酒,喝醉了之后才回去,终于没人能开口说,便习以为常了。 相府后园靠近小吏的住所,小吏在住所裹天天喝酒唱歌,从吏深以为患,拿他们没办法,便请曹参游后园。听见小吏醉后唱歌,从吏希望相国召来审问。曹参却反而叫人取酒铺陈坐喝,大声唱着与其相和。 曹参见人有小饼错,便为他遮掩,府中平安无事。 曹参的儿子曹笛为中大夫。惠帝怪相国不理政事,以为“难道是看我年轻吗?”于是对曹宙说:“你回去,试着私下平常随意地问你父亲:‘高帝刚弃群臣而去,帝年富力强,您为相国,天天喝酒,无所事事,怎么能为天下分忧呢?’但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曹亩休假回家,有空的时候,自随其意劝谏曹参,曹参生气地责打他二百下,说:“快去入朝侍奉,天下事不是你应当说的。”到上朝时,帝责备曹参说:“与曹宙有什么关系呢?那是我让他讽谏你的。”曹参脱帽谢罪说:“陛下自己觉得圣明英武比高皇帝如何?”皇上说:“我怎么敢与先帝比!”曹参说:“陛下看我和萧何谁贤能?”皇上说:“您好像不如他。”曹参说:“陛下说得很对。高皇帝与萧何平定天下,法令已明白具备,陛下垂衣拱手,曹参等谨守职责,遵守而不丧失,不也可以吗?”惠帝说:“好!您去休息吧。” 曹参做相国三年,薨,谧号懿侯。百姓歌颂他说:“萧何制法,和如画一;曹参代之,守而不失。乘此清平,民得安宁。” 曹茁继承侯位,高后时位至御史大夫。传国到曾孙曹襄,武帝时为将军,攻打匈奴,薨。其子曹宗继承,犯罪,被罚作筑城劳役。到哀帝时,才封曹参玄孙之孙曹本始为平陽侯,食邑二千户,王莽时薨。其子曹宏继承,建武中首先降服河北,封平陽侯。至今已有八侯。 赞日:萧何、曹参都出身于秦的刀笔小吏,当时平庸没有超群的作为。汉兴起,仰仗日月的余光,萧何因诚信谨慎守持管籥,曹参与韩信一起征伐。天下平定后,顺应百姓痛恨秦法的心理,依民所向重新开始,二人同心,于是海内得以安定。淮陰、黥布等已绝灭,衹有萧何、曹参拥有功名,位于群臣之上,声名流传后世,为一代受众人敬仰之臣,使后代得到恩荫,真盛大啊! 卷四十 张陈王周传 第十 (张良,陈平,王陵,周勃) 【原文】 张良字子房,其先韩人也。大父开地,相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釐王、悼惠王。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卒二十岁,秦灭韩。良少,未宦事韩。韩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翻以家财求客刺秦王,为韩报仇,以五世相韩故。 良尝学礼淮陽,东见仓海君,得力士,为铁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东游,至博狼沙中,良与客狙击秦皇帝,误中副车。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贼急甚。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 良尝间从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圯下,顾谓良曰:“孺子下取履!”良愕然,欲欧之。为其老,乃强忍,下取履,因跪进。父以足受之,笑去。良殊大惊。父去里所,复还,曰:“孺子可教矣。后五日平明,与我期此。”良因怪,跪曰:“诺。”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与老人期,后,何也?去,后五日蚤会。”五日,鸡鸣往。父又先在,复怒曰:“后,何也?去,后五日复蚤来。”五日,良夜半往。有顷,父亦来,喜曰:“当如是。”出一编书,曰:“读是则为王者师。后十年兴。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穀城山下黄石即我已。”遂去不见。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良因异之,常习读诵。 居下邳,为任侠。项伯尝杀人,从良匿。 后十年,陈涉等起,良亦聚少年百余人。景驹自立为楚假王,在留。良欲往从之,行道遇沛公。沛公将数千人略地下邳,遂属焉。沛公拜良为厩将。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沛公喜,常用其策。良为它人言,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从不去。 沛公之薛,见项梁,共立楚怀王。良乃说项梁曰:“君已立楚后,韩诸公子横陽君成贤,可立为王,益树党。”项梁使良求韩成,立为韩王。以良为韩司徒,与韩王将千余人西略韩地,得数城,秦辄复取之,往来为游兵颖川。 沛公之从雒陽南出轘辕,良引兵从沛公,下韩十余城,击杨熊军。沛公乃令韩王成留守陽翟,与良俱南,攻下宛,西入武关。沛公欲以二万人击秦峣关下军,良曰:“秦兵尚强,未可轻。臣闻其将屠者子,贾竖易动以利。愿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为五万人具食,益张旗帜诸山上,为疑兵,令郦食其持重宝啖秦将。”秦将果欲连和俱西袭咸陽,沛公欲听之。良曰:“此独其将欲叛,士卒恐不从。不从必危,不如因其解击之。”沛公乃引兵击秦军,大破之。逐北至蓝田,再战,秦兵竟败。遂至咸陽,秦王子婴降沛公。 沛公入秦,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意欲留居之。樊哙谏,沛公不听。良曰:“夫秦为无道,故沛公得至此。为天下除残去贼,宜缟素为资。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此所谓‘助桀为虐’。且‘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愿沛公听樊哙言。”沛公乃还军霸上。 项羽至鸿门,欲击沛公,项伯夜驰至沛公军,私见良,欲与俱去。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义。”乃具语沛公。沛公大惊,曰:“为之奈何?”良曰:“沛公诚欲背项王邪?”沛公曰:“鲰生说我距关毋内诸侯,秦地可王也,故听之。”良田:“沛公自度能却项王乎?”沛公默然,曰:“今为奈何?”良因要项伯见沛公。沛公与伯饮,为寿,结婚,令伯具言沛公不敢背项王,所以距关者,备它盗也。项羽后解,语在《羽传》。 汉元年,沛公为汉王,王巴、蜀,赐良金百溢,珠二斗,良具以献项伯。汉王亦因令良厚遗项伯,使请汉中地。项王许之。汉王之国,良送至褒中,遣良归韩。良因说汉王烧绝栈道,示天下无还心,以固项王意。乃使良还。行,烧绝栈道。 良归至韩,闻项羽以良从汉王故,不遣韩王成之国,与俱东,至彭城杀之。时汉王还定三秦,良乃遗项羽书曰:“汉王失职,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复东。”又以齐反书遗羽,曰:“齐与赵欲并灭楚。”项羽以故北击齐。良乃间行归汉。汉王以良为成信侯,从东击楚。至彭城,汉王兵败而还。至下邑,汉王下马踞鞍而问曰:“吾欲捐关已东等弃之,谁可与共功者?”良曰:“九江王布,楚枭将,与项王有隙,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楚可破也。”汉王乃遣随何说九江王布,而使人连彭越。及魏王豹反,使韩信特将北击之,因举燕、代、齐、赵。然卒破楚者,此三人力也。 良多病,未尝特将兵,常为画策臣,时时从。 汉三年,项羽急围汉王于荥陽,汉王忧恐,与郦食其谋桡楚权。郦生曰:“昔汤伐桀,封其后杞;武王诛纣,封其后宋。今秦无德,伐灭六国,无立锥之地。陛下诚复立六国后,此皆争戴陛下德义,愿为臣妾。德义已行,南面称伯,楚必敛衽而朝。”汉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 郦生未行,良从外来谒汉王。汉王方食,曰:“客有为我计桡楚权者。”具以郦生计告良曰:“于子房何如?”良曰:“谁为陛下画此计者?陛下事去矣。”汉王曰:“何哉?”良曰:“臣请借前箸以筹之。昔汤、武伐桀、纣封其后者,度能制其死命也。今陛下能制项籍死命乎?其不可一矣。武王入殷,表商容闾,式箕子门,封比干墓,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二矣。发巨桥之粟,散鹿台之财,同赐贫穷,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三矣。殷事以毕,偃革为轩,倒载干戈,示不复用,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四矣。休马华山之陽,示无所为,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五矣。息牛桃林之野,天下不复输积,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六矣。且夫天下游士,离亲戚,弃坟墓,去故旧,从陛下者,但日夜望咫尺之地。今乃立六国后,唯无复立者,游士各归事其主,从亲戚,反故旧,陛下谁与取天下乎?其不可七矣。且楚唯毋强,六国复桡而从之,陛下焉得而臣之?其不可八矣。诚用此谋,陛下事去矣。”汉王轰食吐哺,骂曰:“竖儒,几败乃公事!”令趣销印。 后韩信破齐欲自立为齐王,汉王怒。良说汉王,汉王使良授齐王信印。语在《信传》。 五年冬,汉王追楚至陽夏南,战不利,壁固陵,诸侯期不至。良说汉王,汉王用其计,诸侯皆至。语在《高纪》。 汉六年,封功臣。良未尝有战斗功,高帝曰:“运筹策帷幄中,决胜千里外,子房功也。自择齐三万户。”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臣愿封留足矣,不敢当三万户。”乃封良为留侯,与萧何等俱封。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其余日夜争功而不决,未得行封。上居雒陽南宫,从复道望见诸将往往数人偶语。上曰:“此何语?”良曰:“陛下不知乎?此谋反耳。”上曰:“天下属安定,何故而反?”良曰:“陛下起布衣,与此属取天下,今陛下已为天子,而所封皆萧、曹故人所亲爱,而所诛者皆平生仇怨。今军吏计功,天下不足以遍封,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又恐见疑过失及诛,故相聚而谋反耳。”上乃忧曰:“为将奈何?”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谁最甚者?”上曰:“雍齿与我有故怨,数窘辱我,我欲杀之,为功多,不忍。”良曰:“今急先封雍齿,以示群臣,群臣见雍齿先封,则人人自坚矣。”于是上置酒,封雍齿为什方侯,而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罢酒,皆喜曰:“雍齿且侯,我属无患矣。” 刘敬说上者关中,上疑之。左右大臣皆山东人,多劝上都雒陽:“雒陽东有成皋,西有殽、黾,背河乡雒,其固亦足恃。”良曰:“雒陽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国。夫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固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刘敬说是也。”于是上即日驾,西都关中。 良从入关。性多疾,即道引不食谷,闭门不出岁余。 上欲废太子,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大臣多争,未能得坚决也。吕后恐,不知所为。或谓吕后曰:“留侯善画计,上信用之。”吕后乃使建成侯吕泽劫良,曰:“君常为上谋臣,今上日欲易太子,君安得高枕而卧?”良曰:“始上数在急困之中,幸用臣策;今天下安定,以爱欲易太子,骨肉之间,虽臣等百人何益!”吕泽强要曰:“为我画计。”良曰:“此难以口舌争也。顾上有所不能致者四人。四人年老矣,皆以上嫚娒士,故逃匿山中,义不为汉臣。然上高此四人。今公诚能毋爱金玉璧帛,今太子为书,卑辞安车,因使辩士固请,宜来。来,以为客,时从入朝,令上见之,则一助也。”于是吕后令吕泽使人奉太子书,卑辞厚礼,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 汉十一年,黥布反,上疾,欲使太子往击之。四人相谓曰:“凡来者,将以存太子。太子将兵,事危矣。”乃说建成侯曰:“太子将兵,有功即位不益,无功则从此受祸。且太子所与俱诸将,皆与上定天下枭将也,今乃使太子将之,此无异使羊将狼,皆不肯为用,其无功必矣。臣闻‘母爱者子抱’,今戚夫人日夜侍御,赵王常居前,上曰‘终不使不肖子居爱子上’,明其代太子位必矣。君何不急请吕后承间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将,善用兵,今诸将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将,此属莫肯为用,且布闻之,鼓行而西耳。上虽疾,强载辎车,卧而护之,诸将不敢不尽力。上虽苦,强为妻子计。’”于是吕泽夜见吕后。吕后承间为上泣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之,竖子固不足遣,乃公自行耳。”于是上自将而东,群臣居守,皆送至霸上。良疾,强起至曲邮,见上曰:“臣宜从,疾甚。楚人剽疾,愿上慎毋与楚争锋。”因说上令太子为将军监关中兵。上谓“子房虽疾,强卧傅太子”。是时,叔孙通已为太傅,良行少傅事。 汉十二年,上从破布归,疾益甚,愈欲易太子。良谏不听,因疾不视事。叔孙太傅称说引古,以死争太子。上陽许之,犹欲易之。及晏,置酒,太子侍。四人者从太子,年皆八十有余,须眉皓白,衣冠甚伟。上怪,问曰:“何为者?”四人前对,各言其姓名。上乃惊曰:“吾求公,避逃我,今公何自从吾儿游乎?”四人曰:“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辱,故恐而亡匿。今闻太子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愿为太子死者,故臣等来。”上曰:“烦公幸卒调护太子。” 四人为寿已毕,趋去。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视曰:“我欲易之,彼四人为之辅,羽翼已成,难动矣。吕氏真乃主矣。”戚夫人泣涕,上曰:“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歌曰:“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以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又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歌数阕,戚夫人歔欷流涕。上起去,罢酒。竟不易太子者,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 良从上击代,出奇计下马邑,及立萧相国,所与从容言天下事甚众,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良乃称曰:“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报仇强秦,天下震动。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位列侯,此布衣之极,于良足矣。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乃学道,欲轻举。高帝崩,吕后德良,乃强食之,曰:“人生一世间,如白驹之过隙,何自苦如此!”良不得已,强听食。后六岁薨。谥曰文成侯。 良始所见下邳圯上老父与书者,后十三岁从高帝过济北,果得穀城山下黄石,取而宝祠之。及良死,并葬黄石。每上冢伏腊祠黄石。 子不疑嗣侯。孝文三年坐不敬,国除。 陈平,陽武户牖乡人也。少时家贫,好读书,治黄帝、老子之术。有田三十亩,与兄伯居。伯常耕田,纵平使游学。平为人长大美色,人或谓平:“贫何食而肥若是?”其嫂疾平之不亲家生产,曰:“亦食糠覈耳。有叔如此,不如无有!”伯闻之,逐其妇弃之。 及平长,可取熬,富人莫与者,贫者平亦愧之。久之,户牖富人张负有女孙,五嫁夫辄死,人莫敢取,平欲得之。邑中有大丧,平家贫侍丧,以先往后罢为助。张负既见之丧所,独视伟平,平亦以故后去。负随平至其家,家乃负郭穷巷,以席为门,然门外多长者车辙。张负归,谓其子仲曰:“吾欲以女孙予陈平。”仲曰:“平贫不事事,一县中尽笑其所为,独奈何予之女?”负曰:“固有美如陈平长贫者乎?”卒与女。为平贫,乃假贷币以聘,予酒肉之资以内妇。负戒其孙曰:“毋以贫故,事人不谨。事兄伯如事乃父,事嫂如事乃母。”平既取张氏女,资用益饶,游道日广。 里中社,平为宰,分肉甚均。里父老曰:“善,陈孺子之为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此肉矣!” 陈涉起王,使周市略地,立魏咎为魏王,与秦军相攻于临济。平已前谢兄伯,从少年往事魏王咎,为太仆。说魏王,王不听。人或谗之,平亡去。 项羽略地至河上,平往归之,从入破秦,赐爵卿。项羽之东王彭城也,汉王还定三秦而东。殷王反楚,项羽乃以平为信武君,将魏王客在楚者往击,殷降而还。项王使项悍拜平为都尉,赐金二十溢。居无何,汉攻下殷。项王怒,将诛定殷者。平惧诛,乃封其金与印,使使归项王,而平身间行杖剑亡。度河,船人见其美丈夫,独行,疑其亡将,要下当有宝器金玉,目之,欲杀平。平心恐,乃解衣裸而佐刺船。船人知其无有,乃止。 平遂至修武降汉,因魏无知求见汉王,汉王召入。是时,万石君石奋为中涓,受平谒。平等十人俱进,赐食。王曰:“罢,就舍矣。”平曰:“臣为事来,所言不可以过今日。”于是汉王与语而说之,问曰:“子居楚何官?”平曰:“为都尉。”是日拜平为都尉,使参乘,典护军。诸将尽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高下,而即与共载,使监护长者!”汉王闻之,愈益幸平,遂与东伐项王。至彭城,为楚所败,引师而还。收散兵至荥陽,以平为亚将,属韩王信,军广武。 绛、灌等或谗平曰:“平虽美丈夫,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闻平居家时盗其嫂;事魏王不容,亡而归楚;归楚不中,又亡归汉。今大王尊官之,令护军。臣闻平使诸将,金多者得善处,金少者得恶处。平,反复乱臣也,愿王察之。”汉王疑之,以让无知,问曰:“有之乎?”无知曰:“有。”汉王曰:“公言其贤人何也?”对曰:“臣之所言者,能也;陛下所问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已之行,而无益于胜败之数,陛下何暇用之乎?令楚、汉相距,臣进奇谋之士,顾其计诚足以利国家耳。盗嫂、受金又安足疑乎?”汉王召平而问曰:“吾闻先生事魏不遂,事楚而去,今又从吾游,信者固多心乎?”平曰:“臣事魏王,魏王不能用臣说,故去事项王。项王不信人,其所任爱,非诸项即妻之昆弟,虽有奇士不能用。臣居楚闻汉王之能用人,故归大王。裸身来,不受金无以为资。诚臣计画有可采者,愿大王用之;使无可用者,大王所赐金具在,请封输官,得请骸鼻。”汉王乃谢,厚赐,拜以为护军中尉,尽护诸将。诸将乃不敢复言。 其后,楚急击,绝汉甬道,围汉王于荥陽城。汉王患之,请割荥陽以西和。项王弗听。汉王谓平曰:“天下纷纷,何时定乎?”平曰:“项王为人,恭敬爱人,士之廉节好礼者多归之。至于行功赏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嫚而少礼,士之廉节者不来;然大王能饶人以爵邑,士之顽顿耆利无耻者亦多归汉。诚各去两短,集两长,天下指麾即定矣。然大王资侮人,不能得廉节之士。顾楚有可乱者,彼项王骨鲠之臣亚父、钟离<目末>、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耳。大王能出捐数万斤金,行反间,间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汉王以为然,乃出黄金四万斤予平,恣所为,不问出入。 平既多以金纵反间于楚军,宣言诸将钟离<目末>等为项王将,功多矣,然终不得列地而王,欲与汉为一,以灭项氏,分王其地。项王果疑之,使使至汉。汉为太牢之具,举进,见楚使,即陽惊曰:“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也!”复持去,以恶草具进楚使。使归,具以报项王,果大疑亚父。亚父欲急击下荥陽城,项王不信,不肯听亚父。亚父闻项王疑之,乃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乞骸鼻归!”归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 平乃夜出女子二千人荥陽东门,楚因击之。平乃与汉王从城西门出去。遂入关,收聚兵而复东。 明年,淮陰侯信破齐,自立为假齐王,使使言之汉王。汉王怒而骂,平蹑汉王。汉王寤,乃厚遇齐使,使张良往立信为齐王。于是封平以户牖乡。用其计策,卒灭楚。 汉六年,人有上书告楚王韩信反。高帝问诸将,诸将曰:“亟发兵坑竖子耳。”高帝默然。以问平,平固辞谢,曰:’诸将云何?”上具告之。平曰:“人之上书言信反,人有闻知者乎?”曰:“未有。”曰:“信知之乎?”曰:“弗知。”平曰:“陛下兵精孰与楚?”上曰:“不能过也。”平曰:“陛下将用兵有能敌韩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将弗及,而举兵击之,是趣之战也,窃为陛下危之。”上曰:“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巡狩,会诸侯。南方有云梦,陛下第出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陈,楚之西界,信闻天子以好出游,其势必郊迎谒。而陛下因禽之,特一力士之事耳。”高帝以为然,乃发使告诸侯会陈,“吾将南游云梦”。上因随以行。行至陈,楚王信果郊迎道中。高帝豫具武士,见信,即执缚之。语在《信传》。 遂会诸侯于陈。还至雒陽,与功臣剖符定封,封平为户牖侯,世世勿绝。平辞曰:“此非臣之功也。”上曰:“吾用先生计谋,战胜克敌,非功而何?”平曰:“非魏无知臣安得进?”上曰:“若子可谓不背本矣!”乃复赏魏无知。 其明年,平从击韩王信于代。至平城,为匈奴围,七日不得食。高帝用平奇计,使单于阏氏解,围以得开。高帝既出,其计秘,世莫得闻。高帝南过曲逆,上其城,望室屋甚大,曰:“壮哉县!吾行天下,独见雒陽与是耳。”顾问御史:“曲逆户口几何?”对曰:“始秦时三万余户,间者兵数起,多亡匿,今见五千余户。”于是诏御史,更封平为曲逆侯,尽食之,除前所食户牖。 平自初从,至天下定后,常以护军中尉从击臧荼、陈豨、黥布。凡六出奇计,辄益邑封。奇计或颇秘,世莫得闻也。 高帝从击布军还,病创,徐行至长安。燕王卢绾反,上使樊哙以相国将兵击之。既行,人有短恶哙者。高帝怒曰:“哙见吾病,乃几我死也!”用平计,召绛侯周勃受诏床下,曰:“陈平乘驰传载勃代哙将,平至军中即斩哙头!”二人既受诏,驰传未至军,行计曰:“樊哙,帝之故人,功多,又吕后女弟吕须夫,有亲且贵,帝以忿怒故欲斩之,即恐后悔。宁囚而致上,令上自诛之。”未至军,为坛,以节召樊哙。哙受诏,即反接,载槛车诣长安,而令周勃代将兵定燕。 平行闻高帝崩,平恐吕后及吕须怒,乃驰传先去。逢使者诏平与灌婴屯于荥陽。平受诏,立复驰至官,哭殊悲,因奏事丧前,吕后哀之,曰:“君出休矣!”平畏谗之就,因固请之得宿卫中。太后乃以为郎中令,日傅教帝。是后,吕须谗乃不得行。樊哙至,即赦复爵邑。 惠帝五年,相国曹参薨,安国侯王陵为右丞相,平为左丞相。 王陵,沛人也。始为县豪,高祖微时兄事陵。及高祖起沛,人咸陽,陵亦聚党数千人,居南陽,不肯从沛公。及汉王之还击项籍,陵乃以兵属汉。项羽取陵母置军中,陵使至,则东乡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既私送使者,泣曰:“愿为老妾语陵,善事汉王。汉王长者,母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剑而死。项王怒,亨陵母。陵卒从汉王定天下。以善雍齿,雍齿,高祖之仇。陵又本无从汉之意,以故后封陵,为安国侯。 陵为人少文任气,好直言,为右丞相二岁,惠帝崩。高后欲立诸吕为王,问陵。陵曰:“高皇帝刑白马而盟曰:‘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今王吕氏,非约也。”太后不说。问左丞相平及绛侯周勃等,皆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欲王昆弟诸吕,无所不可。”太后喜。罢朝,陵让平、勃曰:“始与高帝唼血而盟,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诸君纵欲阿意背约,何面目见高帝于地下乎!”平曰:“于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刘氏后,君亦不如臣。”陵无以应之。于是吕太后欲废陵,乃陽迁陵为帝太傅,实夺之相权。陵怒,谢病免,杜门竟不朝请,十年而薨。 陵之免,吕太后徙平为右丞相,以辟陽侯审食其为左丞相。食其亦沛人也。汉王之败彭城西,楚取太上皇、吕后为质,食其以舍人侍吕后。其后从破项籍为侯,幸于吕太后。及为相,不治,监宫中,如郎中令,公卿百官皆因决事。 吕须常以平前为高帝谋执樊哙,数谗平曰:“为丞相不治事,日饮醇酒,戏妇人。”平闻,日益甚。吕太后闻之,私喜。面质吕须于平前,曰:“鄙语曰‘儿妇人口不可用’,顾君与我何如耳,无畏吕须之谮。” 吕太后多立诸吕为王,平伪听之。及吕太后崩,平与太尉勃合谋,卒诛诸吕,立文帝,平本谋也。审食其免相,文帝立,举以为相。太尉勃亲以兵诛吕氏,功多;平欲让勃位,乃谢病。文帝初立,怪平病,问之。平曰:“高帝时,勃功不如臣;及诛诸吕,臣功亦不如勃。愿以相让勃。”于是乃以太尉勃为右丞相,位第一;平徙为左丞相,位第二。赐平金千斤,益封三千户。 居顷之,上益明习国家事,朝而问右丞相勃曰:“天下一岁决狱几何?”勃谢不知。问:“天下钱谷一岁出入几何?”勃又谢不知。汗出洽背,愧不能对。上亦问左丞相平。平曰:“各有主者。”上曰:“主者为谁乎?”平曰:“陛下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上曰:“苟各有主者,而君所主何事也?”平谢曰:“主臣!陛下不知其弩下,使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填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上称善。勃大惭,出而让平曰:“君独不素教我乎!”平笑曰:“君居其位,独不知其任邪?且陛下即问长安盗贼数,又欲强对邪?”于是绛侯自知其能弗如平远矣。居顷之,勃谢免相,而平颛为丞相。 孝文二年,平薨,谥曰献侯。传子至曾孙何,坐略人妻弃市。王陵亦至玄孙,坐酎金国除。辟陽侯食其免后三岁而为淮南王所杀,文帝令其子平嗣侯。淄川王反,辟陽近淄川,平降之,国除。 始,平曰:“我多陰谋,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废,亦已矣,终不能复起,以吾多陰祸也。”其后曾孙陈掌以卫氏亲戚贵,愿得续封,然终不得也。 周勃,沛人。其先卷人也,徙沛。勃以织薄曲为生,常以吹箫给丧事,材官引强。 高祖为沛公初起,勃以中涓从攻胡陵,下方与。方与反,与战,却敌。攻丰。击秦军砀东。还军留及萧。复攻砀,破之。下下邑,先登,赐爵五大夫。攻蒙、虞,取之。击章邯车骑殿。略定魏地。攻辕戚、东纟昬,以往至栗,取之。攻齧桑,先登。击秦军阿下,破之。追至濮陽,下蕲城。攻都关、定陶,袭取宛朐,得单父令。夜袭取临济,攻寿张,以前至卷,破李由雍丘下。攻开封,先至城下为多。后章邯破项梁,沛公与项羽引兵东如砀。自初起沛还至砀,一岁二月。楚怀王封沛公号武安侯,为砀郡长。沛公拜勃为襄贲令。从沛公定魏地,攻东郡尉于成武,破之。攻长社,先登。攻颍陽、缑氏,绝河津。击赵贲军尸北。南攻南陽守齮,破武关、峣关。攻秦军于蓝田。至咸陽,灭秦。 项羽至,以沛公为汉王。汉王赐勃爵为威武侯。从入汉中,拜为将军。还定三秦,赐食邑怀德。攻槐里、好畤,最。北击赵贲、内史保于咸陽,最。北救漆。击章平、姚卬军。西定汧。还下眉阝、频陽。围章邯废丘,破之。西击益已军,破之。攻上邽。东守峣关。击项籍。攻曲遇,最。还守敖仓,追籍。籍已死,因东定楚地泗水、东海郡,凡得二十二县。还守雒陽、栎陽,赐与颍陰侯共食钟离。以将军从高祖击燕王臧荼,破之易下。所将卒当驰道为多。赐爵列侯,剖符世世不绝。食绛八千二百八十户。 以将军从高帝击韩王信于代,降下霍人。以前至武泉,击胡骑,破之武泉北。转攻韩信军铜鞮,破之。还,降太原六城。击韩信胡骑晋陽下,破之,下晋陽。后击韩信军于硰石,破之,追北八十里。还攻楼烦三城,因击胡骑平城下,所将卒当驰道为多。勃迁为太尉。击陈豨,屠马邑。所将卒斩豨将军乘马降。转出韩信、陈豨、赵利军于楼烦,破之。得豨将宋最、雁门守圂。因转攻得云中守遬、丞相箕肄、将军博。定雁门郡十七县、云中郡十二县。因复击豨灵丘,破之,斩豨丞相程纵、将军陈武、都尉高肄。定代郡九县。 燕王卢绾反,勃以相国代樊哙将,击下蓟,得绾大将抵,丞相偃、夺陉,太尉弱、御史大夫施屠浑都。破绾军上兰,后击绾军沮陽。追至长城,定上谷十二县、右北平十六县、辽东二十九县、渔陽二十二县。最从高帝得相国一人,丞相二人,将军,二千石各三人;别破军二,下城三,定郡五、县七十九,得丞相、大将各一人。 勃为人木强敦厚,高帝以为可属大事。勃不好文学,每召诸生说士,东乡坐责之:“趣为我语。”其椎少文如此。 勃既定燕而归,高帝已崩矣,以列侯事惠帝,惠帝六年,置太尉官,以勃为太尉。十年,高后崩。吕禄以赵王为汉上将军,吕产以吕王为相国,秉权,欲危刘氏。勃与丞相平、朱虚侯章共诛诸吕。语在《高后纪》。 于是陰谋以为“少帝及济川、淮陽、恒山王皆非惠帝子,吕太后以计诈名它人子,杀其母,养之后宫,令孝惠子之,立以为后,用强吕氏。今已灭诸吕,少帝即长用事,吾属无类矣,不如视诸侯贤者立之。”遂迎立代王,是为孝文皇帝。 东牟侯兴居,朱虚侯章弟也,曰:“诛诸吕,臣无功,请得除宫。”乃与太仆汝陰侯滕公入宫。滕公前谓少帝曰:“足下非刘氏,不当立。”乃顾麾左右执戟,皆仆兵罢。有数人不肯去,宦者令张释谕告,亦去。滕公召乘舆车载少帝出。少帝曰:“欲持我安之乎?”滕公曰:“就舍少府。”乃奉天子法驾,迎皇帝代邸,报曰:“宫谨除。”皇帝入未央宫,有谒者十人持越卫端门,曰:“天子在地,足下何为者?”不得入。太尉往喻,乃引兵去,皇帝遂入。是夜,有司分部诛济川、淮陽、常山王及少帝于邸。 文帝即位,以勃为右丞相,赐金五千斤,邑万户。居十余月,人或说勃曰:“君既诛诸吕,立代王,威震天下,而君受厚赏、处尊位以厌之,则祸及身矣!”勃惧,亦自危,乃谢请归相印。上许之。岁余,陈丞相平卒,上复用勃为相。十余月,上曰:“前日吾召列侯就国,或颇未能行,丞相朕所重,其为朕率列侯之国。”乃免相就国。 岁余,每河东守尉行县至绛,绛侯勃自畏恐诛,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见。其后人有上书告勃欲反,下廷尉,逮捕勃治之。勃恐,不知置辞。吏稍侵辱之。勃以千金与狱吏,狱吏乃书牍背示之,曰“以公主为证”。公主者,孝文帝女也,勃太子胜之尚之,故狱吏教引为证。初,勃之益封,尽以予薄昭。及系急,薄昭为言薄太后,太后亦以为无反事。文帝朝,太后以冒絮提文帝,曰:“绛侯绾皇帝玺,将兵于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邪!”文帝既见勃狱辞,乃谢曰:“吏方脸而出之。”于是使使持节赦勃,复爵邑。勃既出,曰:“吾尝将百万军,安知狱吏之贵也!” 勃复就国,孝文十一年薨,谥曰武侯。子胜之嗣,尚公主不相中,坐杀人,死,国绝。一年,文帝乃择勃子贤者河内太守亚夫复为侯。 亚夫为河内守时,许负相之:“君后三岁而侯。侯八岁,为将相,持国秉,贵重矣,于人臣无二。后九年而饿死。”亚夫笑曰:“臣之兄以代父侯矣,有如卒,子当代,我何说侯乎?然既已贵如负言,又何说饿死?指视我。”负指其口曰:“从理入口,此饿死法也。”居三岁,兄绛侯胜之有罪,文帝择勃子贤者,皆推亚夫,乃封为条侯。 文帝后六年,匈奴大入边。以宗正刘礼为将军军霸上,祝兹侯徐厉为将军军棘门,以河内守亚夫为将军军细柳,以备胡。上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军,直驰入,将以下骑出入送迎。已而之细柳军,军士吏披甲,锐兵刃,彀弓弩持满。天子先驱至,不得入。先驱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军中闻将军之令,不闻天子之诏。”有顷,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使使持节诏将军曰:“吾欲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壁门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驱驰。”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至中营,将军亚夫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为动,改容式车,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既出军门,群臣皆惊。文帝曰:“嗟乎,此真将军矣!乡者霸上、棘门如儿戏耳,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邪!”称善者久之。月余,三军皆罢。乃拜亚夫为中尉。 文帝且崩时,戒太子曰:“即有缓急,周亚夫真可任将兵。”文帝崩,亚夫为车骑将军。 孝景帝三年,吴、楚反。亚夫以中尉为太尉,东击吴、楚。因自请上曰:“楚兵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食道,乃可制也。”上许之。 亚夫既发,至霸上,赵涉遮说亚夫曰:“将军东诛吴、楚,胜则宗庙安,不胜则天下危,能用臣之言乎?”亚夫下车,礼而问之。涉曰:“吴王素富,怀辑死士久矣。此知将军且行,必置间人于殽、黾厄陿之间。且兵事上神密,将军何不从此右去,走蓝田,出武关,抵雒陽,间不过差一二日,直入武库,击鸣鼓。诸侯闻之,以为将军从天而下也。”太尉如其计。至雒陽,使吏搜殽、黾间,果得吴代兵。乃请涉为护军。 亚夫至,会兵荥陽。吴方攻梁,梁急,请救。亚夫引兵东北走昌邑,深壁而守。梁王使使请亚夫,亚夫守便宜,不往。梁上书言景帝,景帝诏使救梁。亚夫不奉诏,坚壁不出,而使轻骑兵弓高侯等绝吴、楚兵后食道。吴、楚兵乏粮,饥,欲退,数挑战,终不出。夜,军中惊,内相攻击扰乱,至于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之,复定。吴奔壁东南陬,亚夫使备西北。已而其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吴、楚既饿,乃引而去。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吴王濞。吴王濞弃其军,与壮士数千人亡走,保于江南丹徒。汉兵因乘胜,遂尽虏之,降其县,购吴王千金。月余,越人斩吴王头以告。凡相守攻三月,而吴、楚破平。于是诸将乃以太尉计谋为是。由此梁孝王与亚夫有隙。 归,复置太尉官。五岁,迁为丞相,景帝甚重之。上废栗太子,亚夫固争之,不得。上由此疏之。而梁孝王每朝,常与太后言亚夫之短。窦太后曰:“皇后兄王信可侯也。”上让曰:“始南皮及章武先帝不侯,及臣即位,乃侯之,信未得封也。”窦太后曰:“人生各以时行耳。窦长君在时,竟不得侯,死后,乃其子彭祖顾得侯。吾甚恨之。帝趣侯信也!”上曰:“请得与丞相计之。”亚夫曰:“高帝约‘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约,天下共击之’。今信虽皇后兄,无功,侯之,非约也。”上默然而沮。 其后匈奴王徐卢等五人降汉,上欲侯之以劝后。亚夫曰:“彼背其主降陛下,陛下侯之,即何以责人臣不守节者乎?”上曰:“丞相议不可用。”乃悉封徐卢等为列侯。亚夫因谢病免相。 顷之,上居禁中,召亚夫赐食。独置大胾,无切肉,又不置管。亚夫心不平,顾谓尚席取箸。上视而笑曰:“此非不足君所乎?”亚夫免冠谢上。上曰:“起。”亚夫因趋出。上目送之,曰:“此鞅鞅,非少主臣也!” 居无何,亚夫子为父买工官尚方甲楯五百被可以葬者。取庸苦之,不与钱。庸知其盗买县官器,怨而上变告子,事连污亚夫。书既闻,上下吏。吏簿责亚夫,亚夫不对。上骂之曰:“吾不用也。”召诣廷尉。廷尉责问曰:“君侯欲反何?”亚夫曰:“臣所买器,乃葬器也,何谓反乎?”吏曰:“君纵不欲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吏侵之益急。初,吏捕亚夫,亚夫欲自杀,其夫人止之,以故不得死,遂入廷尉,因不食五日,呕血而死。国绝。 一岁,上乃更封绛侯勃它子坚为平曲侯,续降侯后。传子建德,为太子太傅,坐酎金免官。后有罪,国除。 亚夫果饿死。死后,上乃封王信为盖侯。至平帝元始二年,继绝世,复封勃玄孙之子恭为绛侯,千户。 赞曰:闻张良之智勇,以为其貌魁梧奇伟,反若妇人女子。故孔子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学者多疑于鬼神,如良受书老父,亦异矣。高祖数离困厄,良常有力,岂可谓非天乎!陈平之志,见于社下,倾侧扰攘楚、魏之间,卒归于汉,而为谋臣。及吕后时,事多故矣,平竟自免,以智终。王陵廷争,杜门自绝,亦各其志也。周勃为布衣时,鄙朴庸人,至登辅佐,匡国家难,诛诸吕,立孝文,为汉伊、周,何其盛也!始吕后问宰相,高祖曰:“陈平智有余,王陵少憨,可以佐之;安刘氏者必勃也。”又问其次,云“过此以后,非乃所及”。终皆如言,圣矣夫! 【白话文】 张良字子房,祖先是韩人。祖父开地,做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的相。父亲张平,做厘王、悼惠王的相。悼惠王二十三年,张平死。死后二十年,秦减韩。张良年轻,没在韩做官。韩亡,张良的家奴有三百人,弟弟死了不葬,以全部家财寻求刺客杀秦王,为韩报仇,因为父祖做过五代韩相。 张良曾在淮陽学礼,向东行见到仓海君,找到一个大力士,做铁椎重一百二十斤。秦皇帝束游,到博狼沙中,张良和刺客伏击秦皇帝,误中副车。秦皇帝大怒,大规模搜索天下,非常急于找到贼人。张良于是改换名姓,逃避在下邳。张良曾得空悠闲地在下邳桥上漫步,有一老头,穿着粗布衣,走到张良面前,故意把鞋掉在桥下,回头对张良说:“小孩子下去拾鞋!”张良很惊奇,想打他。因为他老了,便强忍着,下去拾鞋,于是长跪献上。老头伸出脚穿上它,笑着走了。张良非常吃惊。老头离开一里左右,又回来,说:“年轻人值得教诲。五天以后平明时,在遣裹等我。”张良觉得奇怪,长跪着说:“行。”五天后平明,张良去了。老头已先到了,怒斥道:“和老人相约,后到,为什么?走,五天后早点来见。”五天后,鸡呜时去。老头又先到,又怒斥说:“晚到,怎么回事?走,五天后再早来。”五天后,张良半夜前去。过了一会儿,老头也来了,笑道:“应该逭样。”拿出一编书,说:“读了它便能当王者的老师。十年后兴起。过十三年,年轻人来见我,济北谷城山下的黄石就是我。”便离开不见了。天亮后看那书,是《太公兵法》。张良于是很惊奇,常诵习它。 住在下邳,爱打抱不平。项伯曾杀人,躲避在张良那里。 十年后,陈涉等起事,张良也聚集少年一百多人。景驹自立为楚假王,在留。张良想去追随他,走在路上遇到沛公。沛公率几千人攻占下邳,退旦便跟随了他。2蚣拜退皇做厩将。蛋皇多次向沛公讲《太公兵法》,沛公很高兴,常采用他的计策。张良向别人说,都不明白。张良说:“沛公大概是天授之才。”便跟随他不再离开。 沛公到薛,会见项梁,一起拥立楚怀王。张良便劝说项梁道:“您已立了楚的后代,韩公子横陽君成贤能,可以立为王,多树党羽。”项梁派张良找韩成,立为韩王。任张良作韩司徒,和韩王率一千多人向西攻占韩地,攻占了好几个城,秦又都收复了,在颖川往来打游击。 沛公从洛陽向南出辗辕,张良带兵跟着沛公,攻下韩十多个城,攻打杨熊的军队。沛公便命韩王成留守陽翟,和张良一起向南,攻占宛,向西进入武关。沛公想用两万人攻打秦蛲关下军,彊良说:“秦兵还强,不可轻视。臣听说其守将是屠户之子,商贾小人容易用利来动摇。希望沛公暂且留在壁垒中,派人先行,为五万人准备饭食,在各山上增加旗帜,设疑兵,派郦食其拿着重实诱惑秦将。”秦将果然要联合共同西攻盛陽,沛公要听从他们。张良说:“这衹是将领想反叛,士兵恐怕不服从。不服从一定危险,不如趁其松懈攻打他们。”沛公便率兵进攻秦军,大胜。追赶他们到蓝田,再次作战,秦兵彻底失败。于是到了咸陽,秦王子婴投降沛公。 适公入画,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数以千计,想留下住在那裹。樊啥劝谏,沛公不听。张皇说:“台不行大道,所以!蚣能到这裹。为天下除去凶残暴虐之人,应该以朴素来显示本色。现在刚入秦,便安于享乐,造就是人们所说的‘助桀为虐’。并且‘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希望沛公听从樊啥的话。”沛公于是又回去驻扎霸上。 项羽到鸿门,要攻打沛公,项伯夜裹跑到沛公军中,私下见张良,想和他一起离开。张良说:“臣为韩王送沛公,现在事情紧急,逃跑不义。”便都告诉了沛公。沛公很惊骇,说:“怎么办?”张良说:“沛公真的要背叛项王吗?”沛公说:“有个小人劝我把持关口不放入诸侯,可在秦地称王,便听从了他。”张良说:“沛公自己觉得能打退项王吗?”沛公沉默,说:“现在怎么办?”张良于是邀请项伯见沛公。沛公和项伯喝酒,为他祝寿,联姻,让项伯向项羽详细说明沛公不敢背叛项王,把持关口的原因是防备别的盗贼。项羽后来罢休,事载《羽传》。 汉元年,沛公做汉王,领有巴蜀之地,赏张良百镒黄金,二斗珍珠,张良都献给了项伯。汉王又接着叫张良用厚礼送给项伯,让他请求汉中之地。项王同意了。汉王到封国去,张良送到裹中,派张良回韩。张良于是劝汉王烧毁栈道,向天下表示没有归还之心,来稳住项王的心。便让张良回去了。一边走,一边烧毁栈道。 张良回到韩,听说项羽因为张良跟随汉王,不让韩王成回国,和他一起东行,到彭城杀了他。当时汉王回去平定三秦,张良便写信给项羽说:“汉王失职,想占关中,按约定停止,不敢再往东行。”又把齐的反书送给项羽,说:“齐和趟要共同灭亡楚。”项羽因此向北攻齐。 张良便从小道回汉。汉王任张良做成信侯,从束攻楚。到彭城,汉王失败回来。到下邑,汉王下马靠着鞍问道:“我想把关以束让给别人,谁能和我一起建功?”张良说:“九江王布,楚猛将,和项王有矛盾,彭越和齐王田荣在梁地反叛,这两个人可以在紧急时使用。汉王大将衹有韩信可交付大事,独挡一面。如果要让出关东之地,让给这三个人,楚可以攻破。”汉王便派随何劝说九江王布,又派人联合彭越。到魏王豹反叛,派韩信专门率兵向北攻打,于是攻下燕、代、齐、赵。然而最终攻破楚的,是这三个人的力量。 张良多病,不曾专门率兵,常作为策划之臣,时时随从。 汉三年,项羽在荣陽急围汉王,汉王忧虑恐慌,和郦食其谋划削弱楚的权力。郦生说:“从前汤伐桀,封其后人于杞;武王杀纣,封其后代于宋。现在秦不行大道,消灭六国,没有立锥之地。陛下果真能再立六国的后代,他们都感激陛下的德义,愿做您的奴仆。德义已行,面向南称霸,楚一定会恭敬地来朝见。”汉王说:“好。赶快刻印,先生去授与他们。” 郦生还没走,张良从外面来谒见汉王。汉王正吃饭,说:“有门客为我谋划削弱楚权。”把郦生的计谋都告诉了张良,说:“子房看怎么样?”张良说:“谁给陛下策划的?陛下的大事要完了。”汉王说:“为什么?”张良说:“臣请求用面前的箸子来比划。从前汤武伐桀纣而分封其后代,是估计能制他们的死命。现在陛下能制项籍死命吗?这是第一个不行的原因。武王攻入殷,表彰商容、箕子之家,封比干之墓,现在陛下能吗?这是第二个不行的原因。打开钜桥的粮仓,散发鹿台的财物,来赏赐贫困者,现在陛下能吗?这是第三个不行的原因。灭殷事完,收起兵车制成轩车,倒放干戈,表示不再用,现在陛下能吗?这是第四个不行的原因。让马在华山之陽休息,表示无可作为,现在陛下能吗?这是第五个不行的原因。让牛在桃林的原野上休息,天下不再征税,现在陛下能吗?这是第六个不行的原因。并且现在天下的游士,告别亲戚,抛弃坟墓,离开故友,来跟随陛下,衹是日夜盼望有咫尺的地方。现在却封立六国后代,天下无处可再封立,游士各自回去事奉自己的主人,跟随亲戚,重交旧友,谁跟陛下攻取天下呢?这是第七个不行的原因。而且如今衹有楚国强大如果六国又去屈从它,陛下怎能统治他们呢?这是第八个不行的原因。如果真用了这个计策,陛下的事业就完了。”汉王停止吃饭,吐出口中的食物,骂道:“混账儒生,几乎坏了你老子的事!”命令赶快销毁封印。 以后韩信灭齐后想自立为齐王,汉王发怒。张良劝说汉王,汉王让张良授与齐王信印。事在《信传》。 五年冬天,汉王追赶楚军到陽夏南部,战斗不利,坚守固陵军垒,诸侯到约定h期不来。张良劝说汉王,汉王采用他的主意,诸侯都来了。事在《高纪》。 汉六年,封功臣。张良不曾有战功,高帝说:“运筹帷幄,决定千里之外的胜利,是子房的功劳。自己挑选齐三万户。”张良说:“开始臣从下邳起家,和皇上在留相见,这是天把臣交给陛下。陛下采用臣的计策,幸而有时料中,臣希望赐封留就够了,不敢承当三万户。”便封张良做留侯,和萧何等一起受封。 皇上封了大功臣二十多人,其余的h夜争功不能决定,没有能分封。皇上住在雒陽南宫,从天桥上看见将领们常常几个人相对私语。皇上说:“这是说什么?”张良说:“陛下不知道吗?这是谋反。”皇上说:“天下刚刚安定,为什么谋反?”张良说:“陛下起身于平民,和这些人一起夺得天下,现在陛下成了天子,所封的都是萧、曹等故交亲善的人,所杀的都是平素仇恨的人。现在军官计算功劳,天下不够普遍分封。这些人怕陛下不能全封,又怕被怀疑有过失而杀害,所以聚集起来谋反。”皇上于是担心地说:“那怎么办呢?”张良说:“皇上平素怨恨的人,群臣都知道的,谁最厉害?”皇上说:“雍齿和我有旧仇,多次侮辱使我受窘,我想杀他、因为功劳多,不忍心。”张良说:“现在赶快先封雍齿,以昭示群臣,群臣见雍齿先受封,便人人坚定了。”于是皇上摆酒,封雍齿做什方侯,并赶紧催促丞相御史计功封赏。群臣喝过酒,都高兴地说:“雍齿都被封侯,我们不担心了。” 刘敬劝皇上建都关中,皇上迟疑不定。左右大臣都是山东人,多劝皇上建都雒陽,说:“雒陽束面有成皋,西面有骰醒,背朝河面对雒,它的坚固足以依靠。”张良说:“雒陽虽有这样险固的地形,但面积小,不过几百里,土地不肥,四面受敌,这不是用武的地方。关中左有骰函,右为陇蜀,沃野千里,南面有巴蜀的丰饶,北面有胡地畜牧之利,三面险阻以固守,单开一面向东控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运天下物资,向西供给京师;诸侯有难,顺流而下,足可以转运。这便是所说的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刘敬说得对。”于是皇上当天起驾,向西建都关中。 张良跟着入关,身体多病,炼气养生不食五谷,一年多闭门不出。 皇上想废太子,立戚夫人的儿子趟王如意。很多大臣争辩,没能改变皇上的决心。吕后害怕,不知怎么办。有人对吕后说:“留侯善于谋划,皇上信任他。”吕后便派建成侯吕泽劫住张良,说:“您多年做皇上的谋臣,现在皇上每天都打算换太子,您怎能高枕无忧?”张良说:“以前皇上多次在急困中,能有幸采用臣的计策;现在天下安定,因为偏爱而更换太子,骨肉之间,即使有我们一百人又有什么用?”吕泽坚持要求说:“给我出个主意。”张良说:“这难用口舌去争。想皇上不能招来的有四个人。四个人已经年老,都因为皇卜慢待士人,所以逃避山中,守义不做汉臣。但皇上尊敬这四个人。现在您果真能不惜金玉璧帛,让太子写信,谦辞安车,再让善辩者坚请,应当会来。来了以后就把他们作为贵客,时常带着入朝,让皇上看见,对太子是一个帮助。”于是吕后让吕泽派人带着太子的信,谦辞厚礼,迎这四人。四人到了,住在建成侯那裹。 汉十一年,黥布谋反,皇上有病,想让太子去攻打。四人商量说:“我们来是为了保住太子。太子率兵,事情危险了。”便劝建成侯说:“太子率兵,有功而地位不会提高,无功便从此遭祸。并且和太子一起出征的各将帅,都是和皇上平定天下的猛将,现在让太子率领他们,这无异于让羊率领狼,都不肯被使用,一定会没有战功。臣听说‘母亲受宠,所生之子也会受到抚爱’,现在戚夫人一夜侍奉皇上,趟王常在面前,皇上说‘到底不能让不肖的儿子位于爱子之上,,表明他一定会代替太子的地位的。您为什么不赶快请吕后找机会对皇上哭诉,说:‘黥布,天下的猛将,善于用兵,现在各将领都是以前和陛下同辈的人,现在派太子率领,这些人不能被使用,并且黥布听说后,便会击鼓西进了。皇上虽然有病,勉强乘坐辎车,躺着监督他们,各将领不敢不尽力。皇上虽然劳苦,勉强为妻儿打算一下。”’于是吕泽夜裹会见吕后。吕后找机会向皇上哭诉,都按四人的意思。皇上说:“我想过了,混小子本来不能派遣,你老子自己去吧。”于是皇上自己率军束征,群臣留守,都送到霸上。张良有病,勉强起身到曲邮,见到皇上说:“臣应随从,病得厉害。楚人强悍,希望皇上小心不要和楚争雄。”接着劝皇上让太子做将军监督关中之兵。皇上说“子房虽然生病,勉强躺着教导太子”。这时叔孙通已做了太傅,张良负责少傅工作。 汉十二年,皇上打败黥布回来,病得更加厉害,愈发想更换太子。张良劝谏不听,因病不上朝。叔孙太傅引古事说讲,以死为太子争位。皇上假装答应他,仍想换太子。设宴会时,摆酒,太子侍奉。四人跟着太子,年纪都八十多,头发眉毛雪白,衣冠不凡。皇上奇怪,问道:“这是干什么的?”四人上前答话,各说自己的姓名。皇上便吃惊地说:“我邀请您们,您们逃避我,现在您们为什么自己跟我儿子交游呢?”四人说:“陛下轻视士人爱骂人,我们为义不受辱,所以害怕而逃避。现在听说太子仁孝,恭敬爱惜士人,天下没有不伸着脖子愿为太子死的,所以我们前来。”皇上说:“有幸烦劳各位终于能来调教护卫太子。” 四人祝寿完毕,趋步离开。皇上目送他们,叫来戚夫人指给她看说:“我想换太子,这四人为他辅佐,羽翼已成,难动摇了。吕氏真的是你的主子。”戚夫人哭泣,皇上说:“给我跳楚舞,我给你唱楚歌。”唱道:“鸿鹄高飞,一冲千里。羽翼已成,横渡四海。横渡四海,又能怎样!便有弓箭,又有何用!”唱了几曲,戚夫人呜咽哭泣。皇上起身走开,撤酒。最终没有更换太子,这是张良招来这四人的功劳。 张良跟随皇卜攻代,出奇谋攻下马邑,到立萧相国,和皇上从容谈论天下事很多,不是讲天下所以兴亡的,所以不记录。张良于是声言:“家中世代做韩相,到韩亡,不惜万金财产,为韩向强秦报仇,天下震惊。现在凭三寸舌头做帝王的老师,封邑万户,位在列侯,这是平民的极至,对张良足够了。希望放弃人间之事,跟赤松子云游。”便学习道家之说,想修炼成仙。高帝去世,吕后认为张良有德,便强给他俸禄,说:“人生一世,像白驹过隙,为什么像这样使自己受苦!”张良不得已,勉强接受。六年后死。谧号文成侯。 起初张良在下邳桥上见到的给他书的老人,十三年后他随高帝经过济北,果然找到了谷城山下的黄石,拿回去珍重祭祀。等张良死后,一起葬了黄石。每次上坟和伏腊时都祭祀黄石。 儿子不疑继承侯位。孝文三年因不敬罪。被除国。 陈平,陽武户牖乡人。小时候家裹穷,喜欢读书,研究黄帝、老子的学问。有三十亩田。和哥哥陈伯住在一起。陈伯常种田,让陈平去游学。陈平为人高大漂亮,有人间陈平:“家裹穷吃什么这么胖呢?”他嫂子恨陈平不在家种田,说:“也是吃糠皮呗。有这样的小叔,不如没有!”陈伯听到后,赶走了他的妻子。 等陈垩长大,可以娶妻了,富人没人嫁给他,穷的速垩又嫌弃。很久以后,户胪富人退负有孙女,嫁了五次丈夫都死了,没人敢娶,速垩想娶她。邑中有大丧事,速平家裹穷去帮忙料理丧葬之事,早出晚归以多得报酬。张负在治丧处见到他,衹觉得他不凡,陈平也因故晚走。张负跟速王到他家,家住在背城墙的陋巷,用席当门,但门外有很多显贵者的车辆。张负回去,对儿子蛋仕说:“我想把孙女嫁给陈平。”张仲说:“陈平贫穷不做事,全县的人都笑话他的行事,为什么单把女儿嫁给他?”张负说:“像陈平这么一表人才难道会长期贫穷吗?”终于把孙女嫁给了他。因为陈干家穷,便借钱给他行聘,给他酒肉资助娶妻。张负告诫孙女说:“不要因为他穷,侍奉不小心。事奉哥哥陈伯要像事奉你父亲,事奉嫂子要像事奉你母亲。”陈平娶了张氏女,资用曰益丰富,交游更加广泛。 里中举行社祭,陈平做主持,分肉很平均。里中的父老说:“陈孺子这主持的真好!”陈平说:“唉,如果让陈平得以主持天下,也像这肉一样!” 陈涉起事称王,派周市攻占地盘,立魏咎做魏王,和秦军在临济开战。此前陈平已辞别哥哥陈伯,跟着一些年轻人去事奉魏王咎,作太仆。劝说魏王,王不听。有人诬陷他,陈平逃离。 项羽攻地到河上,陈平去追随他,跟着入关灭秦,赐爵为卿。项羽往东到彭城称王,汉王回去向东平定三秦。殷王反叛楚,项羽便任陈平做信武君,率魏王在楚的门客去攻打,殷投降后回来。项王叫项悍拜陈平做都尉,赐二十镒黄金。没过多久,汉攻下殷。项王大怒,要杀平定殷的人。陈平害怕被杀,便封好黄金和印,派人还给项王,速平从小路带剑逃跑。渡河,船夫看他是漂亮的男子,单独行路,疑心他是逃亡的将领,腰下会有金玉实物,看着他,想杀陈平。陈平心裹害怕,便解下衣服裸身帮着划船。船夫知道他没钱,才罢休。 速垩于是到恺武投降选,通过魏翅翅求见汉王,牡召见他。这时,万石君亘童作中涓,接受速垩的谒见。速平等十人一起上前,赐给他们食品。王说:“散会,回客舍吧。”速垩说:“臣有事而来,要说的不能超过今天。”于是汉王和他谈话并很赞赏,问道:“您在楚做什么官?”陈平说:“作都尉。”当天拜陈平作都尉,让他陪乘,掌管监护军队。将领们都哗然,说:“大王一天得到楚的逃兵,不知高低,便立即与他一起乘车,让他监护辈分高的人!”汉王听说后,更加宠幸陈乎,便带他去向东讨伐项王。到彭城,被楚军打败,带兵回来。收拢散兵到荣陽,任陈平作亚将,隶属韩王信,驻军广武。 周勃、灌婴等人诬陷陈平说:“陈平虽是美男子,好比冠上的玉,内裹未必有才。听说陈平在家时私通他嫂子;事奉魏王不被容纳,逃走追随楚;随楚不行,又逃来追随汉。现在大王尊敬他,给他官做,让他监护军队。臣听说陈平使用将领,给他钱多的派在好地方,给他钱少的派在坏地方。陈平,是反覆无常的乱臣,希望王明察。”汉王怀疑他,责备无知,问道:“有这事吗?”无知说:“有”。汉王说:“您为什么说他是贤人?”答道:“臣所说的,是才能;陛下所问的,是德行。即使有尾生、孝已那样的德行,却对胜败成数没有益处,陛下哪裹顾得上用他呢?现在楚汉相争,臣推荐有谋略的士人,衹是看他的计策确能利于国家。私通嫂子接受贿金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汉王召见陈平问道:“我听说先生事奉魏不顺,事奉楚又离去,现在又跟我交游,诚信之人难道是如此三心二意吗?”陈平说:“臣事奉魏王,魏王不能听臣的话,所以臣离开他去事奉项王。项王不信任别人,他任用喜欢的人,不是姓项的就是他妻子的兄弟,即使有奇才之士也不能用。臣在楚听说汉王能用人,所以归依大王。裸着身体而来,不接受别人的钱便没有本钱办事。臣的谋划确有可采用的,希望大王采用;如果没有可采用的,大王赐的钱都在,请封查缴公,我可以请求辞官回家。”汉王便道歉,重赐财物,拜为护军中尉,监护全部将领。将领们才不敢再说什么。 其后,楚急攻,阻断汉运输粮草的通道,在荣陽城包围汉王。汉王担心,请求割让荣陽以西求和。项王不许。汉王对陈平说:“天下纷乱,什么时候能够安定?”陈平说:“项王为人,对人恭敬爱护,廉节喜爱礼义的士人都归依他。至于评论功赏爵邑,他却很吝啬,士人又因此不归依他。现在大王轻慢少礼,廉节的人士不来;但大王能赏人爵邑,圆滑无骨气好利无耻的士人也多归依汉。如果各自除掉两个缺点,集中两个优点,天下挥手之间就可平定了。但大王天性愛侮辱人,不能得到廉节之士。考虑楚军中存在可以分裂混乱的地方,那项王的骨干臣子亚父、钟离昧、龙且、周殷等人,不过几个人。大王如果能拿出几万斤金,进行反问,离间他们的君臣,使他们生疑,项王为人猜忌,听信谗言,必然内部相杀。汉乘机率军攻打,定能灭楚。”汉王赞成,便拿出四万斤黄金给陈平,任他办事,出入不问。 陈平用很多钱在楚军中进行反问,扬言说将领钟离昧等为项王带兵,功劳很大,但最终不能割地称王,想和汉联手,掉项氏,分割他的地盘称王。项王果然生疑,派使者到汉。汉为他准备了太牢一类的饮食,端着献上,看见楚使者,便假装吃惊说:“以为是亚父的使者,原来是项王的使者!”又拿走了,用粗劣的饮食献给楚使者。使者回去,都报告了项王,果然很怀疑亚父。亚父想赶快攻下荣陽城,项王不信任他,不肯听亚父的。亚父听说项王怀疑他,便大怒道:“天下事大致已定了,君王自己造成的!希望请求骸鼻回家!”回去还没到彭城,背上生疽死了。 陈平便派出二千女子夜裹到荣陽东门,楚军对她们发动攻击。陈平便和汉王从城西门出去了。于是入关,收拢兵士又向东进发。 第二年,淮陰侯信灭齐,自立为假齐王,派使者告诉汉王。汉王生气地大骂,陈平暗中踩汉王的脚。汉王明白了,便厚待齐使者,叫张良去立韩信做齐王。于是把产牖乡封给陈平。用他的计策,终于灭了楚。 汉六年,有人上书告楚王韩信反叛,高帝询问诸将,将领们说:“快出兵活埋那小于。”直壶沉默。问速垩,速垩再三推辞,说:“将领们怎么说?”皇上都告诉了他。陈平说:“有人上书说垄信反叛,有别人听说过这件事的吗?”说:“没有。”陈平又问:“韩信知道吗?”说:“不知道。”陈平说:“陛下的军队和楚相比哪个精强?”皇上说:“不能超过它。”陈平说:“陛下的将领中用兵有能敌过韩信的吗?”皇上说:“没人比得上。”陈平说:“现在兵不如楚精强,比不上人家,却出兵攻打他,这是促使他作战啊,我私下替陛下担心。”皇上说:“那怎么办?”陈平说:“古代天子巡狩,会合诸侯。南方有云梦,陛下衹要出去,假装巡游云梦,在陈会合诸侯。陈,是楚的西邻,韩信听说天子因为爱好而出游,一定会到郊外迎接谒见。陛下趁机抓住他,衹是一个力士就能办到的事。”高帝赞成,便派使者通知诸侯在陈会合,说“我要南游云梦”。皇上便随即出行了。走到陈,楚王信果然在郊外道上迎接。直壶事先准备武士,看到韩信,便将他抓住绑了起来。事在《信传》。 于是在陈会见诸侯。回来到雒陽,和功臣分符制定封赏,封陈平做户牖侯,世代不绝。陈平推辞说:“这不是臣的功劳。”皇上说:“我用先生的计谋,克敌制胜,不是功劳是什么?”陈平说:“不是魏无知臣怎能进用?”皇上说:“您先生可以说是不忘本了!”便又封赏了魏无知。 第二年,陈平跟随皇上在代攻打韩王信。到平城,被匈奴包围,七天吃不上东西。高帝采用速垩的巧计,叫单于板氏说解,才得解围。高童逃出,其计谋隐密,世上没人知道。高帝向南经过迪逆,登上城墙,望见房屋很大,说:“多么气派的县!我巡行天下,独见过雒陽和这襄!”回头问御史:“曲逆户口有多少?”答道:“起初台时三万多户,中间经历多次战争,很多人逃亡隐藏,现在有五千多户。”于是下诏御史,改封速垩做曲逆侯,享有全县的赋税收入,免去以前的食邑户牖。 速垩从开始随从,到天下平定后,常以护军中尉身份跟着攻打臧荼、陈稀、黥布。共出过六次巧计,每次都立功而增加封邑。巧计有的很秘密,世上没人听说。 高帝平定黥布回来,受伤,慢走到长安。燕王卢绾反叛,皇上派樊啥作为相国带兵攻打。走后,有人说樊啥的坏话。高帝大怒道:“樊啥见我病重,便盼望我死!”用陈平的计谋,召来绛侯周勃在床下接诏,说:“陈平乘驰传载送周勃代替樊啥带兵,陈平到军中便砍下樊啥的头!”二人接了诏,驰传还没到军中,路上商量道:“樊啥是皇帝的老友,功劳很多,又是吕后妹妹吕须的丈夫,有亲情又尊贵,皇上因忿怒所以想杀他,恐怕会后悔。不如囚禁了交给皇上,让皇上自己杀他。”不到军中,设坛,用符节召樊啥。樊啥接诏,便反绑了他,装上槛车到长安,让周勃代替率兵平定燕。 陈平路上听说高帝去世,怕吕后和吕须发怒,便乘驰传先离开。碰上使者诏令陈平和灌婴驻军于荣陽。陈平接诏,立刻又跑到宫中,哭得很悲痛,接着在遗体前汇报工作。吕后哀怜他,说:“您出去休息吧!”陈平怕谗言得势,便坚决请求,得以在宫中值宿守卫。太后便任他做郎中令,每天教导皇帝。此后吕须的谗言才没有生效。樊啥到后,便免罪恢复爵邑。 惠帝六年,相国曹参薨,安国侯王陵做右丞相,陈乎做左丞相。 王陵,沛人。起初是县裹的豪俊,高祖微贱时像对兄长一样事奉王陵。到高祖在沛起事,攻入咸陽,王陵也聚集党羽几千人,在南陽,不肯服从沛公。到汉王回师攻打项籍,王陵才带兵归漠。项羽把王陵的母亲放在军中,王陵的使者来了,便让她向东而坐,想来招降王陵。王陵母亲暗中送使者,哭道:“希望替老妇告诉王陵,好好事奉汉王,汉王是仁厚长者,不要因为老妇而有二心。我用死来为使者送行。”便伏剑而死。项王人怒,烹杀了王陵的母亲。王陵最终跟随汉王平定了天下。因为和雍齿友好,而雍齿是高祖的仇人,王陵又本来没有服从漠的意思,所以后封王陵,做安国侯。 王陵为人纵任意气没有文才,喜欢直言。做右丞相两年,惠帝去世。高后想立吕姓之人为王,问王陵。王陵说:“高皇帝杀白马盟哲说:‘不是刘氏而称王的,天下一起攻打他。’现在立吕氏做王,不合规定。”太后不高兴。问左丞相陈平和绛侯周勃等,都说:“高帝平定天下,立子弟为王;现在太后行使皇帝权力,要封吕姓兄弟,没什么不行的。”太后高兴。退朝,王陵责备陈平、周勃道:“起初和高帝饮血盟誓,各位不在吗?现在高帝去世,太后作女主,要立吕氏作王,各位逢迎讨好违背盟约,有什么脸在地下见高帝!”陈平说:“当面在朝廷争辩,我不如您;保全社稷,安定刘氏后代,您也不如我。”王陵无言以对。于是吕太后想罢免王陵,就表面上提升王陵作皇帝太傅,实际是夺了他的相权。王陵生气,称病辞职,闭门不去朝见,十年后去世。 王陵免职后,吕太后升陈平做右丞相,任辟陽侯审食其为左丞相。食其也是沛人。汉王在彭城西战败时,楚军把太上皇、吕后作为人质,食其作为舍人侍奉吕后。以后跟着打败项籍被封为侯,受到吕太后的宠幸。等做了丞相,不承担职事,监管宫中事务,好像郎中令,公卿百官都通过他决断事情。 吕须常因为陈平从前替高帝谋划逮捕樊啥,多次诬陷陈平道:“做丞相不管事,每天喝美酒,调戏女人。”陈平听到后,一天比一天更加放纵。吕太后听说后,暗中高兴。当着吕须的面对陈平说:“俗话说‘妇人小孩的话听不得’,想您和我是怎样的关系,不要怕吕须诬陷。” 吕太后立了很多吕姓之人为王,陈平假装顺从。等吕太后去世,陈平和太尉周勃合谋,终于杀掉吕姓之人,立了文帝,这本是陈平的谋划。审食其免去相位,文帝立,举任陈平为相。 太尉周勃亲自率兵杀吕氏,功高;陈干想让位给周勃,便称病辞位。文帝刚立,感到陈平病得奇怪,问他,陈平说:“高帝时,周勃功劳不如臣;等到杀吕姓,臣功又不如周勃。希望把相位让给周勃。”于是便任太尉周勃作右丞相,位第一;陈平降为左丞相,位第二。赐陈平一千斤金,加封三干户。 过不多久,皇上更熟悉国家大事了,上朝问右丞相周勃说:“天下一年处理多少案件?”周勃道歉说不知道。问“天下一年粮钱收入支出多少?”周勃又道歉说不知道。汗流浃背,愧不能答。皇上又问左丞相陈平。陈平说:“有主管的人。”皇上说:“主管的人是谁呢?”陈干说:“陛下如果间断案,就责问廷尉;问粮钱,就责问治粟内史。”皇上说:“如果各有负责的人,那么您负责的是什么事呢?”陈平谢罪说:“主管大臣!陛下不知道我愚笨,让我担任宰相之职。相,上辅佐天子调理陰陽,顺应四季,下按万物的规律办事,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使百姓亲附,让卿大夫各自能承当他的职责。”皇上赞许。周勃很惭愧,出去责备陈平说:“您平时干吗不教教我!”陈平笑道:“您在官位,难道不知道职责吗?而且陛下如果问长安小偷的人数,也耍勉强回答吗?”于是绛侯自己知道才能比陈平要差得很远。过了不久,周勃辞去相位,陈平一个人做丞相。 孝文二年,陈平去世,谧号献侯。传子到曾孙陈何,因强抢别人妻子罪被弃市。王陵也传到玄孙,因为祭祀献金不够份量被废除封国。辟陽侯食其免职后三年被淮南王所杀,文帝让他儿子审平继承侯位。淄王反叛,辟陽离淄近,审平投降了他,封国被废除。 起初陈平说:“我多在暗中谋算,这是道家所禁止的。我这一代衰落了,也就算了,到底不能再兴起,因为我有很多暗祸。”以后曾孙陈掌因是卫氏的亲戚而显贵,希望得到续封,但终于没有获得。 历垫,适人。祖先是鲞人,迁徙到适。且动以编织养蚕器具为生,常给办丧事的人吹箫,以才能作引强官。 产担作为!蚣刚起事,且勃以中涓身份跟着攻打胡陵,攻下方与。方与反叛,又和敌人开战,打退了敌人。攻打丰。在赐束攻打秦军。回来驻扎在留和萧。再攻赐,占领了它。攻占下邑,先登上城墙。赐爵为五大夫。攻蒙、虞,占领了它们。攻打章邯车骑的殿后军队。攻取魏地。攻取辕戚、束缙,前往到栗,占领了它。攻打啮桑,先登城墙。在阿下攻打秦军,打败他们。追到濮陽,攻占蕲城。攻打都关、定陶,突袭占领宛朐,俘获单父县令。夜袭占领临济,攻打寿张,作为前锋到卷,在雍丘城下打败李由。攻打开封,先到城下而功劳居多。以后章邯打败项梁,沛公和项羽率兵向东到碣。从开始在沛起事至回到赐,共一年零两个月。楚怀王封沛公号为武安侯,做碣郡长。沛公拜周勃为襄责令。跟着沛公平定魏地,在成武攻打东郡尉,战胜。攻打长社,先登城墙。攻打颖陽、缑氏,越过河渡口,在尸北攻打趟贲的军队。向南攻打南陽守龄,占领武关、蛲关。在蓝田攻打秦军。到咸陽。消灭秦。 项羽来到,封沛公为汉王。汉王赐周勃爵为威武侯。跟随进入汉中,拜为将军。回师平定三秦,赐食邑怀德。攻打槐里、好峙,功劳最高。向北在咸陽攻打赵贲、内史保,功劳最高。在北面救援漆。攻打章平、姚印的军队。向西平定沂。回师攻下郧、频陽。在废丘围困章邯,获胜。向西攻打益已军,获胜。攻打上邦。向东据守蛲关。攻打项籍。攻曲遇,功劳最高。回去守卫敖仓,追赶项籍。项籍死后,便在束面平定楚地泅水、束海郡,共占领二十二个县。回守雒陽、橾陽,被赏赐和颖陰侯一起以钟离作食邑。作为将军跟着高祖攻打燕王臧茶,在易城下打败他。他所率领的士卒多作为高祖的开路先锋。赐爵为列侯,剖析符节世代不断。食邑绛八千二百八十户。 作为将军跟着高帝在代攻打韩王信,攻取霍人。作为前锋到武泉,攻打胡骑兵,在武泉北打败他们。转到铜千攻打韩信军,得胜。回师,降服太原六城。在晋陽城下攻打韩信的胡骑,得胜,占领晋陽。以后在碧石攻打韩信军,得胜,追赶败军八十里。回攻楼烦三城,接着在平城城下攻打胡骑兵,他所率领的士卒多作为高祖的开路先锋。周勃升为太尉。 打陈稀,屠杀马邑城民。所率士兵杀了陈稀的将军乘马降。转到楼烦攻打韩信、陈稀、赵利的军队,获胜。俘虏陈稀将宋最、雁门守困。接着转攻俘虏云中守邀、丞相箕肄、将军博。平定雁门郡十七个县,云中郡十二个县。接着又在灵丘攻打陈稀,获胜。斩杀陈稀丞相程纵、将军陈武、都尉高肄。平定代郡九个县。 燕王卢绾反叛,周勃作为相国代樊啥率兵,攻下蓟,俘获卢绾大将抵、丞相偃、守陉、太尉弱、御史大夫施屠浑都。在上兰打败卢绾军,其后在沮陽攻打卢绾军。追到长城,平定上谷十二个县,右北平十六个县,辽东二十九个县,渔陽二十二个县。共跟着高帝俘获相国一人,丞相二人,将军、二千石各三人;另外打败两个军,攻下三座城,平定五个郡,七十九个县,俘获丞相、大将各一人。 周勃为人质朴敦厚,高帝认为可托付大事。周勃不爱读书,每次召来书生辩士,他就面向东坐着催促道:“快给我讲。”他朴直缺少文才到这种地步。 周勃平定了燕回去,高帝已去世,他作为列侯事奉惠帝。惠帝六年,设太尉官职,任周勃为太尉。十年,高后去世。吕禄任趟王做漠上将军,吕产任吕王做相国,掌握国家大权,要危及刘氏。周勃和丞相陈平、朱虚侯章一起杀掉吕姓诸人。事在《高后纪》。 他们于是暗地策划,认为“少帝和济、淮陽、恒山王都不是惠帝的儿子,吕太后用计把别人的孩子诈称是皇子,杀掉他的母亲,养在后宫裹,让孝惠对待他像儿子一样,立为后代,来加强吕氏的力量。现在已消灭了吕姓,少帝如果长大了主政,我们就都会被灭族,不如选贤德的诸侯立为皇上。”便迎立代王,即孝文皇帝。 束牟侯兴居,是朱虚侯章的弟弟,说:“诛杀吕姓,臣没有功劳,请让我清除宫内。”便和太仆汝陰滕公进宫。滕公上前对少帝说:“您不是刘氏,不当做皇帝。”便回头挥去左右执戟,都放下武器散去。有几个人不肯走,宦者令张释向众人告谕,也走了。滕公召呼乘舆载着少帝出宫。少帝说:“要带我到哪儿去?”滕公说:“到少府住处去。”便驾着天子车马,到代邸迎接皇帝,报告说:“皇宫已清除过了。”皇帝进入未央宫,有十个谒者拿着戟守卫在大殿正门,说:“天子在此,您是干什么的?”不能进去。太尉去告谕,才带兵离开,皇帝便进去了。当夜,官吏分几部分在济川i、淮陽、常山王和少帝住所杀掉他们。 文帝即位,任周勃做右丞相,赏五千斤金,食邑万户。过了十多个月,有人劝周勃说:“您已杀了吕姓诸人,立了代王,威震天下,而您接受厚赏处在高位并以此为满足,便会大祸临头了。”周勃害怕,也自觉危险,便谢罪请求交还相印。皇上同意。一年多后,陈丞相平死了,皇上又任用周勃为相。过了十多个月,皇上说:“前些时我下诏让列侯回到封国,很多人没有去,丞相是朕器重的,要为朕率领列侯回国。”便免去相位回封国。 一年多后,每当河东守尉巡县到绛,绛侯周勃自己怕被杀,常披着甲,让家人拿着武器会见。后来有人上书告周勃要反,下达到廷尉,逮捕周勃判罪。周勃害怕,不知怎样答对。小吏略微对他加以侮辱。周勃送给狱吏一千斤金,狱吏便在木简背面写字给他看。说“让公主做证”。公主,是孝文帝的女儿,周勃太子胜之的妻子,所以狱吏教他让公主做证。起初,周勃把加封的土地,都送给了薄昭。等被捕事急,薄昭替他在薄太后前说话,太后也认为没有谋反的事。文帝上朝,太后把头巾投向文帝,说:“绛侯握着皇帝印,在北军带兵,不在这时谋反,现在住在一个小县裹,却要谋反吗!”文帝已看了周勃的判辞,便道歉说:“官吏正在核实而放出他。”于是派使者拿着符节赦免周勃,恢复爵位封邑。周勃出狱,说:“我曾统率百万军队,怎么知道狱吏这么尊贵!” 周勃又回到封国,孝文十一年去世,谧号武侯。儿子胜之继位,和公主结婚不中意,因杀人罪,处死,封国被废除。一年后,文帝便挑选周勃儿子裹贤德的河内太守亚夫又封为侯。 亚夫做河内守时,许负给他相面:“您三年以后做侯。做侯八年,做将相,掌国柄,地位贵重,在大臣里独一无二。九年后饿死。”亚夫笑道:“我哥哥已经继承父亲做侯了,如果死了,儿子会继承,我怎么谈得上做侯呢?但如果已经 像许负言说的那样尊贵,又怎么说会饿死?指给我看看。”许负言指着他的嘴说:“竖纹进口,这是饿死的纹路。”过了三年,哥哥绛侯胜之有罪,文帝挑选周勃儿子中贤德的,都推举亚夫,便封做条侯。 文帝后六年,匈奴大肆进入边境。任宗正刘礼做将军驻军霸上,祝兹侯徐厉做将军驻军棘门,任河内守亚夫做将军驻军细柳,来防备胡人。皇上亲自慰问军队,到霸上和棘门军,直驱而入,将以下官员骑马进出送迎。接着到捆柳军,军中官兵披甲,磨快刀刃,张开弓弩,拉满弦,天子的先驱到,进不去。先驱说:“天子要来!”军门都尉说:“军中听将军命令,不听天子诏令。”不一会儿,皇上到,又进不去。于是皇上派使者拿着符节韶告将军说:“我要慰劳军队。”亚夫才传话打开营门。营门士要求车骑说:“将军规定,军中不能骑马奔驰。”于是天子便扣紧马缰慢走。到中营,将军夫作揖,说:“披甲之士不跪拜,请允许我用军礼参见。”天子为之感动,面色肃穆,扶着车轼。派人通告:“皇帝恭敬地慰劳将军。”礼仪完毕后离去。出了营门,大臣们都很惊恐。文帝说:“啊,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先前霸上、棘门像儿戏一样,将领一定会被袭击并俘虏的。至于亚夫,能够进犯吗!”长时间地称赞他。一个多月后,三军都撤回了。便拜亚夫为中尉。 文帝在死之前,告诫太子说:“如果有急难,周亚夫真正可以委任率兵。”文帝去世,亚夫做车骑将军。 孝景帝三年,吴楚谋反。亚夫以中尉身份行使太尉职责,向东攻打吴楚。于是自己向皇上请求说:“楚兵剽悍轻捷,难以和他们一争高低。希望把梁舍弃给它,断绝他们的粮道,便可以征服了。”皇上同意了。 亚夫出发了,到霸上,趟涉拦住亚夫说:“将军向东消灭吴楚,胜了则宗庙安定,胜不了则天下危急,能采用我的意见吗?”亚夫下车,行礼后问他。赵涉说:“吴王一向富足,长期招集以死报效的士人,现在知道将军要去,一定会在杀醒险要狭窄处设伏兵,并且打仗贵在神密,将军为什么不从此向右去,经过蓝田,出武关,到雒陽,时间不过差一两天,直接进入武器库,擂响战鼓。诸侯听了,以为将军是从天而降。”太尉按其计行事。到雒陽,派小吏搜索散醒之间,果然找到了吴的伏兵。便请赵涉做护军。 亚夫到后,在荣陽集合军队。吴正攻打梁,梁危急,请求救援。亚夫带兵向东北奔向昌邑,坚筑营垒据守。梁王派使者请求亚夫,亚夫斟酌情势,拒绝不去。梁王上书告诉景帝,景帝下诏让他救梁。亚夫不遵韶令,坚守营垒不出兵,派轻骑兵弓高侯等断绝吴楚军后方粮道。吴楚兵缺粮,饥饿,想撤退,多次挑战,都不出去。夜裹,军中騷动,内部互相攻击騷乱,到了帐下。亚夫稳稳躺着不起来。过了一会儿,又安定了。吴军奔向营垒东南角,亚夫让在西北角守备。不久敌人精兵果然奔向西北,攻不进去。吴楚军缺食,便撤兵离开,亚夫出动精兵追击,大败吴王濞。吴王濞丢弃军队,和几千壮士逃走,在江南丹徒保身。汉兵乘胜,终于全部俘虏了他们,招降各县,用千金悬赏吴王。一个多月后,越人砍了吴王的脑袋来报告。共攻守三个月,平定了吴楚。于是诸将才认为太尉的谋划正确。从此梁孝王和亚夫有了矛盾。 回来后,又设置太尉官。五年后,升为丞相,景帝很器重他。皇上废栗太子,亚夫坚决争辩,没成功。皇上因此疏远了他。而梁孝王每次上朝,常和太后说亚夫的缺点。 窦太后说:“可以封皇后的哥哥王信为侯。”皇上责备说:“从前南皮和章武先帝不封侯,到臣即位,便封侯,王信不能封。”窦太后说:“人生各自依时势行事。窦长君在时,最终不能封侯,死后,他的儿子彭祖却封了侯。我很后悔。皇帝快封王信为侯!”皇上说:“请允许和丞相商量一下。”亚夫说:“高帝规定‘不是刘氏不能封王,没有功劳不能封侯。不遵守规定,天下人一起攻打他,。现在王信虽是皇后的哥哥,但没有功劳,封侯,不合规定。”皇上沉默而停止这事。 其后匈奴王徐卢等五人降服于汉,皇上想封侯来勉励后人。亚夫说:“他背叛主人投降陛下,陛下封他为侯,还怎么责备不守节气的人臣呢?”皇上说:“丞相的主张不能采用。”便全部封徐卢等人为列侯。亚夫便称病免去相位。 不久,皇上在宫中,召亚夫赏赐食物。衹放大块肉,没有切好的肉,又不放筷子。亚夫心中不满,回头叫主席者拿筷子。皇上看着他笑道:“这莫非不满足您的需要吗?”亚夫摘下帽子向皇上谢罪。皇上说:“起来。”亚夫便小步快行出去了。皇上目送他,说:“他心怀不满,不是少主之臣。”过了不久,亚夫的儿子为父亲向工官买了五百具尚方甲循,准备作为陪葬之物。雇工做事劳苦,还不给钱。雇工知道他偷买天子用具,怨恨他并密告朝廷他要谋反,事情连累到亚夫。书呈上后,皇上让交付官吏查办。官吏用案牍责问亚夫,亚夫不回答。皇上骂他说:“我不用你回答。”召到廷尉那儿。廷尉责问说:“您为什么要造**?”亚夫说:“我买的东西,是葬器,怎么是造**呢?”小吏说:“您不是要在地上谋反,就是要在地下谋反。”小吏更厉害地欺凌他。起初,官吏逮捕亚夫,亚夫要自杀,他夫人阻止了他,所以没死成,便押入廷尉,五天不吃东西,吐血而死。封国被废除。 过了一年,皇上便改封绛侯周勃的另一个儿子周坚作平曲侯,继承绛侯。传给儿子建德,做太子太傅,因献助祭金份量不足免官。后来有罪,封国被废除。 亚夫果然饿死。死后,皇上便封王信做盖侯。到平帝元始二年,为使绝祀的侯国得到继承,又封周勃玄孙的儿子周恭作绛侯,食邑千户。 赞曰:听闻张良的智慧与勇猛,以为他长得魁梧壮美,哪裹知道反而像女人一样。所以孔子讲“以貌取人,在子羽身上犯错误”。学者都怀疑鬼神之事,比如张良从老翁那儿得到书,也是怪事。高祖多次遭受困厄,张良常出力相救,难道能说不是天意吗!陈平的志向,在社下表现出来,投奔于混乱的楚、魏之间,最后归依漠,做了谋臣。到吕后时,事情多变故,陈平竟然平安,用智慧得以终老。王陵在朝廷争辩,闭门与世隔绝,也是各自的志向。周勃当平民时,是粗笨平庸的人,到当了大臣,救助国家的危难,杀吕姓,立孝文,成为汉的伊周,多么显赫!起初吕后问宰相的人选,高祖说:“陈平智谋有余,王陵略显迂直,可以辅助他;使刘氏安定的一定是周勃。”又间接下来的人,说:“超过这些以后,不是你能见到的。”最后都应了这话,圣明啊! 卷四十一 樊郦滕灌傅靳周传 第十一 (樊哙,郦商,夏侯婴,灌婴) 【原文】 樊哙,沛人也,以屠狗为事。后与高祖俱隐于芒砀山泽间。 陈胜初起,萧何、曹参使哙求迎高祖,立为沛公。哙以舍人从攻胡陵、方与,还守丰,击泗水临丰下,破之。复东定沛,破泗水守薛西。与司马<尸二>战砀东,却敌,斩首十五级,赐爵国大夫。常从,沛公击章邯军濮陽,攻城先登,斩首二十三级,赐爵列大夫。从攻城陽,先登。下户牖,破李由军,斩首十六级,赐上闻爵。后攻圉都尉、东郡守尉于成武,却敌,斩首十四级,捕虏十六人,赐爵五大夫。从攻秦军,出亳南。河间守军于杠里,破之。击破赵贲军开封北,以却敌先登,斩候一人,首六十八级,捕虏二十六人,赐爵卿。从攻破扬熊于曲遇。攻宛陵,先登,斩首八级,捕虏四十四人,赐爵封号贤成君。从攻长社、轘辕,绝河津,东攻秦军尸乡,南攻秦军于犨。破南陽守齮于陽城。东攻宛城,先登。西至郦,以却敌,斩首十四级,捕虏四十人,赐重封。攻武关,至霸上,斩都尉一人,首十级,捕虏百四十六人,降卒二千九百人。 项羽在戏下,欲攻沛公。沛公从百余骑因项伯面见项羽,谢无有闭关事。项羽既飨军士,中酒,亚父谋欲杀沛公,令项庄拔剑舞坐中,欲击沛公,项伯常屏蔽之。时,独沛公与张良得入坐,樊哙居营外,闻事急,乃持盾入。初入营,营卫止哙,哙直撞入,立帐下。项羽目之,问为谁。张良曰:“沛公参乘樊哙也。”项羽曰:“壮士!”赐之卮酒彘肩。哙既饮酒,拔剑切肉食之。项羽曰:“能复饮乎?”哙曰:“臣死且不辞,岂特卮酒乎!且沛公先人定咸陽,暴师霸上,以待大王。大王今日至,听小人之言,与沛公有隙,臣恐天下解心疑大王也!”项羽默然。沛公如厕,麾哙去。既出,沛公留车骑,独骑马,哙等四人步从,从山下走归霸上军,而使张良谢项羽。羽亦因遂已,无诛沛公之心。是日微樊哙奔入营谯让项羽,沛公几殆。 后数日,项羽入屠咸陽,立沛公为汉王。汉王赐哙爵为列侯,号临武侯。迁为郎中,从入汉中。 还定三秦,别击西丞白水北,雍轻车骑雍南,破之。从攻雍、斄城,先登。击章平军好畤,攻城,先登陷阵,斩县令丞各一人,首十一级,虏二十人,迁为郎中骑将。从击秦车骑壤东,却敌,迁为将军。攻赵贲,下郿、槐里、柳中、咸陽;灌废丘,最。至栎陽,赐食邑杜之樊乡。从攻项籍,屠煮枣,击破王武、程处军于外黄。攻邹、鲁、瑕丘、薛。项羽败汉王于彭城,尽按取鲁、梁地。哙还至荥陽,益食平陰二千户,以将军守广武一岁。项羽引东,从高祖击项籍,下陽夏,虏楚周将军卒四千人。围项籍陈,大破之。屠胡陵。 项籍死,汉王即皇帝位,以哙有功,益食邑八百户。其秋,燕王臧荼反,哙从攻虏荼,定燕地。楚王韩信反,哙从至陈,取信,定楚。更赐爵列侯,与剖符,世世勿绝,食舞陽,号为舞陽侯,除前所食。以将军从攻反者韩王信于代。自霍人以往至云中,与绛侯等共定之,益食千五百户。因击陈豨与曼丘臣军,战襄国,破柏人,先登,降定清河、常山凡二十七县,残东垣,迁为左丞相。破得綦母卯、尹潘军于无终、广昌。破豨别将胡人王黄军代南,因击韩信军参合。军所将卒斩韩信,击豨胡骑横谷,斩将军赵既,虏代丞相冯梁、守孙奋、大将王黄、将军一人、太仆解福等十人。与诸将共定代乡邑七十三。后燕王卢绾反,哙以相国击绾,破其丞相抵蓟南,定燕县十八、乡邑五十一。益食千三百户,定食舞陽五千四百户。从,斩首百七十六级,虏二百八十七人。别,破军七,下城五,定郡六、县五十二,得丞相一人,将军十三人,二千石以下至三百石十二人。 哙以吕后弟吕须为妇,生子伉,故其比诸将最亲。先黥布反时,高帝尝病,恶见人,卧禁中,诏户者无得入群臣。群臣绛、灌等莫敢人。十余日,哙乃排闼直入,大臣随之。上独枕一宦者卧。哙等见上,流涕曰:“始,陛下与臣等起丰沛,定天下,何其壮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惫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见臣等计事,顾独与一宦者绝乎?且陛下独不见赵高之事乎?”高帝笑而起。 其后卢绾反,高帝使哙以相国击燕。是时,高帝病甚,人有恶哙党于吕氏,即上一日宫车晏驾,则哙欲以兵尽诛戚氏、赵王如意之属。高帝大怒,乃使陈平载绛侯代将。而即军中斩哙。陈平畏吕后,执哙诣长安。至则高帝已崩,吕后释哙,得复爵邑。 孝惠六年,哙薨,谥曰武侯,子伉嗣。而伉母吕须亦为临光侯,高后时用事颛权,大臣尽畏之。高后崩,大臣诛吕须等,因诛伉,舞陽侯中绝数月。孝文帝立,乃复封哙庶子市人为侯,复故邑。薨,谥曰荒侯。子佗广嗣。六岁,其舍人上书言:“荒侯市人病不能为人,令其夫人与其弟乱而生佗广,佗广实非荒侯子。”下吏,免。平帝元始二年,继绝世,封哙玄孙之子章为舞陽侯,邑千户。 郦商,高陽人也。陈胜起,商聚少年得数千人。沛公略地六月余,商以所将四千人属沛公于岐。从攻长社,先登,赐爵封信成君。从攻缑氏,绝河津,破秦军雒陽东。从下宛、穰,定十七县。别将攻旬关,西定汉中。 沛公为汉王,赐商爵信成侯,以将军为陇西都尉。别定北地郡,破章邯别将于乌氏、栒邑、泥陽,赐食邑武城六千户。从击项籍军,与钟离眛战,受梁相国印,益食四千户。从击项羽二岁,攻胡陵。 汉王即帝位,燕王臧荼反,商以将军从击荼,战龙脱,先登陷阵,破荼军易下,却敌,迁为右丞相,赐爵列侯,与剖符,世世勿绝,食邑涿郡五千户。别定上谷,因攻代,受赵相国印。与绛侯等定代郡、雁门,得代丞相程纵、守相郭同、将军以下至六百石十九人。还,以将军将太上皇卫一岁。十月,以右丞相击陈豨,残东垣。又从击黥布,攻其前垣,陷两阵,得以破布军,更封为曲周侯,食邑五千一百户,除前所食。凡别破军三,降定郡六,县七十三,得丞相、守相、大将各一人,小将二人,二千石以下至六百石十九人。 商事孝惠帝、吕后。吕后崩,商疾不治事。其子寄,字况,与吕禄善。及高后崩,大臣欲诛诸吕,吕禄为将军,军于北军,太尉勃不得入北军,于是乃使人劫商,令其子寄绐吕禄。吕禄信之,与出游,而太尉勃乃得入据北军,遂以诛诸吕。商是岁薨,谥曰景侯。子寄嗣。天下称郦况卖友。 孝景时,吴、楚、齐、赵反,上以寄为将军,围赵城,七月不能下,栾布自平齐来,乃灭赵。孝景中二年,寄欲取平原君为夫人,景帝怒,下寄吏,免。上乃封商它子坚为缪侯,奉商后。传至玄孙终根,武帝时为太常,坐巫蛊诛,国除。元始中,赐高祖时功臣自郦商以下子孙爵皆关内侯,食邑凡百余人。 夏侯婴,沛人也。为沛厩司御,每送使客,还过泗上亭,与高祖语,未尝不移日也。婴已而试补县吏,与高祖相爱。高祖戏而伤婴,人有告高祖。高祖时为亭长,重坐伤人,告故不伤婴,婴证之。移狱复,婴坐高祖系岁余,掠笞数百,终脱高祖。 高祖之初与徒属欲攻沛也,婴时以县令史为高祖使。上降沛一日,高祖为沛公,赐爵七大夫,以婴为太仆,常奉车。从攻胡陵,婴与萧何降泗水监平,平以胡陵降,赐婴爵五大夫。从击秦军砀东,攻济陽,下户牖,破李由军雍丘,以兵车趣攻战疾,破之,赐爵执帛。从击章邯军东阿、濮陽下,以兵车趣攻战疾,破之,赐爵执圭。从击赵贲军开封,杨熊军曲遇。婴从捕虏六十八人,降卒八百五十人,得印一匮。又击秦军雒陽东,以兵车趣攻战疾,赐爵封,转为膝令。因奉车从攻定南陽,战于蓝田、芷陽,至霸上。沛公为汉王,赐婴爵列侯,号昭平侯,复为太仆,从入蜀汉。 还定三秦,从击项籍。至鼓城,项羽大破汉军。汉王不利,驰去。见孝惠、鲁元,载之。汉王急,马罢,虏在后,常跋两儿弃之,婴常收载行,面雍树驰。汉王怒,欲斩婴者十余,卒得脱,而致孝惠、鲁元于丰。汉王既至荥陽,收散兵,复振,赐婴食邑沂陽。击项籍下邑,追至陈,卒定楚。至鲁,益食兹氏。 汉王即帝位,燕王臧荼反,婴从击荼。明年,从至陈,取楚王信。更食汝陰,剖符,世世勿绝。从击代,至武泉、云中,益食千户。因从击韩信军胡骑晋陽旁,大破之。追北至平城,为胡所围,七日不得通。高帝使使厚遗阏氏,冒顿乃开其围一角。高帝出欲驰,婴固徐行,弩皆持满外乡,卒以得脱。益食婴细陽千户。从击胡骑句注北,大破之。击胡骑平城南,三陷陈,功为多,赐所夺邑五百户。从击陈豨、黥布军,陷陈却敌,益千户,定食汝陰六千九百户,降前所食。 婴自上初起沛,常为太仆从,竟高祖崩。以太仆事惠帝。惠帝及高后德婴之脱孝惠、鲁元于下邑间也,乃赐婴北第第一,曰“近我”,以尊异之。惠帝崩,以太仆事高后。高后崩,代王之来,婴以太仆与东牟侯入清宫,废少帝,以天子法驾迎代王代邸,与大臣共立文帝,复为太仆。八岁薨,谥曰文侯。传至曾孙颇,尚平陽公主,坐与父御婢奸。自杀,国除。 初,婴为藤令奉车,故号滕公。及曾孙颇尚主,主随外家姓,号孙公主,故滕公子孙更为孙氏。 灌婴,睢陽贩缯者也。高祖为沛公,略地至雍丘,章邯杀项梁,而沛公还军于砀,婴以中涓从,击破东郡尉于成武及秦军于杠里,疾斗,赐爵七大夫。又从攻秦军亳南、开封、曲遇,战疾力,赐爵执帛,号宣陵君。从攻陽武以西至雒陽,破秦军尸北。北绝河津,南破南陽守齮陽城东,遂定南陽郡。西入武关,战于蓝田,疾力,至霸上,赐爵执圭,号昌文君。 沛公为汉王,拜婴为郎中,从入汉中,十月,拜为中谒者。从还定三秦,下栎陽,降塞王。还围章邯废丘,未拔。从东出临晋关,击降殷王,定其地。击项羽将龙且、魏相项佗军定陶南,疾战,破之。赐婴爵列侯,号昌文侯。 复以中谒者从降下砀,以北至彭城。项羽击破汉王,汉王遁而西,婴从还,军于雍丘。王武、魏公申徒反,从击破之。攻下外黄,西收军于荥陽。楚骑来众,汉王乃择军中可为骑将者;皆推故秦骑士重泉人李必、骆甲习骑兵,今为校尉,可为骑将。汉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民,恐军不信臣,臣愿得大王左右善骑者傅之。”婴虽少,然数力战,乃拜婴为中大夫,令李必、骆甲为左右校尉,将郎中骑兵击楚骑于荥陽东,大破之。受诏别击楚军后,绝其饷道,起陽武至襄邑。击项羽之将项冠于鲁下,破之,所将卒斩右司马、骑将各一人。击破柘公王武军燕西,所将卒斩楼烦将五人,连尹一人。击王武别将桓婴白马下,破之,所将卒斩都尉一人。以骑度河南,送汉王到雒陽,从北迎相国韩信军于邯郸。还至敖仓,婴迁为御史大夫。 三年,以列侯食邑杜平乡。受诏将郎中骑兵东属相国韩信,击破齐军于历下,所将卒虏车骑将华毋伤及将吏四十六人。降下临淄,得相田光。追齐相田横至嬴、博,击破其骑,所将卒斩骑将一人,生得骑将四人。攻下嬴、博,破齐将军田吸于千乘,斩之。东从韩信攻龙且、留公于假密,卒斩龙且,生得右司马、连尹各一人,楼烦将十人,身生得亚将周兰。 齐地已定,韩信自立为齐王,使婴别将击楚将公杲于鲁北,破之。转南,破薛郡长,身虏骑将一人。攻傅陽,前至下相以东南僮、取虑、徐。度淮,尽降其城邑,至广陵。项羽使项声、薛公、郯公复定淮北,婴度淮击破顶声、郯公下邳,斩薛公,下下邳、寿春。击破楚骑平陽,遂降彭城。虏柱国项佗,降留、薛、沛、酂、萧、相。攻苦、谯,复得亚将。与汉王会颐乡。从击项籍军陈下,破之。所将卒斩楼烦将二人,虏将八人。赐益食邑二千五百户。 项籍败垓下去也,婴以御史大夫将车骑别追项籍至东城,破之。所将卒五人共斩项籍,皆赐爵列侯。降左右司马各一人,卒万二千人,尽得其军将吏。下东城、历陽。度江破吴郡长吴下,得吴守,遂定吴、豫章、会稽郡。还定淮北,凡五十二县。 汉王即帝位,赐益婴邑三千户。以车骑将军从击燕王荼。明年,从至陈,取楚王信。还,剖符世世勿绝,食颍陰二千五百户。 从击韩王信于代,至马邑,别降楼烦以北六县,斩代左将,破胡骑将于武泉北。复从击信胡骑晋陽下,所将卒斩胡白题将一人。又受诏将燕、赵、齐、梁、楚车骑,击破胡骑于硰石。至平城,为胡所困。 从击陈豨,别攻豨丞相侯敞军曲逆下,破之,卒斩敞及特将五人。降曲逆、卢奴、上曲陽、安国、安平。攻下东垣。黥布反,以车骑将军先出,攻布别将于相,破之,斩亚将楼烦将三人。又进击破布上柱国及大司马军。又进破布别将肥铢。婴身生得左司马一人,所将卒斩其小将十人,追北至淮上。益食邑二千五百户。布已破,高帝归,定令婴食颍陰五千户,除前所食邑。 凡从所得二千石二人,别破军十六,降城四十六,定国一、郡二、县五十二,得将军二人,柱国、相各一人,二千石十人。 婴自破布归,高帝崩,以列侯事惠帝及吕后。吕后崩,吕禄等欲为乱。齐哀王闻之,举兵西,吕禄等以婴为大将军往击之。婴至荥陽,乃与绛侯等谋,因屯兵荥陽,风齐王以诛吕氏事,齐兵止不前。绛侯等既诛诸吕,齐王罢兵归。婴自荥陽还,与绛侯、陈平共立文帝。于是益封婴三千户,赐金千斤,为太尉。三岁,绛侯勃免相,婴为丞相,罢太尉官。 是岁,匈奴大入北地,上令丞相婴将骑八万五千击匈奴。匈奴去,济北王反,诏罢婴兵。后岁余,以丞相薨,谥曰懿侯。传至孙强,有罪,绝。武帝复封婴孙贤为临汝侯,奉婴后,后有罪,国除。 傅宽,以魏五大夫骑将从,为舍人,起横陽。从攻安陽、杠里,赵贲军于开封,及击杨熊曲遇、陽武、斩首十二级,赐爵卿。从至霸上。沛公为汉王,赐宽封号共德君。从入汉中,为右骑将。定三秦,赐食邑雕陰。从击项籍,待怀,赐爵通德侯。从击项冠、周兰、龙且,所将卒斩骑将一人敖下,益食邑。 属淮陰,击破齐历下军,击田解。属相国参,残博,益食邑。因定齐地,剖符世世勿绝,封陽陵侯,二千六百户,除前所食。为齐右丞相,备齐。五岁,为齐相国。四月,击陈豨,属太尉勃,以相国代丞相哙击豨。一月,徙为代相国,将屯。二岁,为丞相,将屯。 孝惠五年,薨,谥曰景侯。传至曾孙偃,谋反,诛,国除。 靳歙,以中涓从,起宛朐。攻济陽。破李由军。击秦军开封东,斩骑千人将一人,首五十七级,捕虏七十三人,赐爵封临平君。又战蓝田北,斩车司马二人,骑长一人,首二十八级,捕虏五十七人。至霸上,沛公为汉王,赐歙爵建武侯,迁骑都尉。 从定三秦。别西击章平军于陇西,破之,定陇西六县,所将卒斩车司马、候各四人,骑长十二人。从东击楚,至彭城。汉军败还,保雍丘,击反者王武等。略梁地,别西击邢说军菑南,破之,身得说都尉二人,司马、候十二人,降吏卒四千六百八十人。破楚军荥陽东。食邑四千二百户。 别之河内,击赵贲军朝歌,破之,所将卒得骑将二人,车马二百五十匹。从攻安陽以东,至棘蒲,下十县。别攻破赵军,得其将司马二人,候四人,降吏卒二千四百人。从降下邯郸。别下平陽,身斩守相,所将卒斩兵守、郡守各一人,降邺。从攻朝歌、邯郸,又别击破赵军,降邯郸郡六县。还军敖仓,破项籍军成皋南,击绝楚饷道,起荥陽至襄邑。破项冠鲁下。略地东至鄫、郯、下邳,南至蕲、竹邑。击项悍济陽下。还击项籍军陈下,破之。别定江陵,降柱国、大司马以下八人,身得江陵王,致雒陽,因定南郡。从至陈,取楚王信,剖符世世勿绝,定食四千六百户,为信武侯。 以骑都尉从击代,攻韩信平城下,还军东垣。有功,迁为车骑将军,并将梁、赵、齐、燕、楚车骑,别击陈豨丞相敞,破之,因降曲逆。从击黥布有功,益封,定食邑五千三百户。 凡斩首九十级,虏百四十二人,别破军十四,降城五十九,定郡、国各一,县二十三,得王、柱国各一人,二千石以下至五百石三十九人。 高后五年,薨,谥曰肃侯。子亭嗣,有罪,国除。 周緤,沛人也。以舍人从高祖起沛。至霸上,西入蜀汉,还定三秦,常为参乘,赐食邑池陽。从东击项羽荥陽,绝甬道,从出度平陰,遇韩信军襄国,战有利不利,终亡离上心。上以緤为信武侯,食邑三千三百户。 上欲自击陈豨,緤泣曰:“始秦攻破天下,未曾自行,今上常自行,是亡人可使者乎?”上以为“爱我”,赐入殿门不趋。十二年,更封緤为崩阝城侯。 孝文五年,薨,谥曰贞侯。子昌嗣,有罪,国除。景帝复封緤子应为郸侯,薨,谥曰康侯。子仲居嗣,坐为太常有罪,国除。 赞曰:仲尼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言士不系于世类也。语曰“虽有兹基,不如逢时”,信矣!樊哙、夏侯婴、灌婴之徒,方其鼓刀、仆御、贩缯之时,岂自知附骥之尾,勒功帝籍,庆流子孙哉?当孝文时,天下以郦寄为卖友。夫卖友者,谓见利而忘义也。若寄,父为功臣而又执劫,虽催吕禄,以安社稷,谊存君亲,可也。 【白话文】 滕灌傅靳周传 樊啥,沛县人,以宰狗为职业。后来曾因避官和汉高祖一起躲藏到芒山和赐山一带。 陈胜起义时,萧何、曹参让樊啥寻找迎回汉高祖,做了沛公。樊啥作为舍人从攻胡陵、方与,回军驻守丰邑,在丰邑一带进攻泅水郡监的军队,并击败他们。又向东平定沛县,在薛县西面打败泗水郡守的军队。在赐县束面跟司马虐作战,打退敌人,斩敌首十五个,沛公赐给他国大夫的爵位。樊啥经常跟随沛公,沛公在濮陽攻打章邯的军队,攻城时樊呛最先登上去,斩敌首二十三个,沛公赐给他列大夫的爵位。又跟着进攻城陽,最先登城,占领户牖,打垮李由的军队,斩敌首十六个,沛公赐给他上闻爵位。后来又跟随沛公在成武攻打束郡郡守和圉县都尉,将敌人打退,斩敌首十四个,俘虏十六人,沛公赐给他五大夫的爵位。跟随沛公攻打秦军,出军亳邑以南。河间郡守的军队驻扎在杠里,樊啥打败了他们。在开封北面打败趟贲的军队,樊啥因为打退敌军,最先登城,斩杀军候一人,斩敌首六十八级,俘虏二十六人,沛公赐给他卿的爵位。又跟随沛公在曲遇打败了扬熊的军队。攻打宛陵,樊呛首先登城,斩敌首八个,俘虏四十四人,沛公赐给他贤成君的封号。跟随沛公进攻长社、辗辕,封锁黄河渡口,向东到尸乡进攻秦军,又向南到辇邑进攻秦军。在陽城打败了南陽郡守龄。向东攻打宛城,樊呛首先登城。向西到郦县,樊啥因为打退了敌军,斩敌首十四个,俘虏四十人,沛公给他增加封赏。进攻武关,来到霸上,斩杀都尉一人,斩敌首十个,俘虏一百四十六人,收降士兵二千九百人。 项羽驻军在戏下,准备攻打沛公。沛公带领一百多骑兵,通过项伯来面见项羽,向项羽谢罪,说明没有封锁关口的事。项羽用酒肉款待沛公将士,酒喝得正畅快时,亚父想杀沛公,让项庄在席前舞剑,想趁机击杀沛公,项伯常掩护沛公。这时衹有沛公和张良得以进入营帐坐下,樊啥在营门外听说事情紧急,就带剑盾来到军门。刚要进入营门,守门的卫士挡住樊啥,樊啥径直闯入,站在帐幕下。项羽看着他,问是什么人。张良说:“是沛公的陪乘樊啥。”项羽说:“壮士!”并赐给他一杯酒和一条猪腿。樊啥喝完酒,拔出剑切肉吃。项羽说:“能再喝酒吗?”樊啥说:“我死尚且不推辞,难道还怕喝一杯酒吗?再说沛公首先进入平定咸陽,露营霸上,以等待大王。大王今天一到,就听信坏人的渔言,跟沛公有了隔阂。我担心天下分裂,人们心裹会怀疑大王呢。”项羽沉默不语。沛公去厕所,召樊啥出去。出来后,沛公留下车马,衹骑了一匹马,樊啥等四人步行跟随,从山下跑回霸上军营,而让张良致谢项羽。项羽也就此罢了,已没有诛杀沛公的念头。这天如果没有樊啥闯入营帐谴责项羽,沛公的事业几乎失败。 几天以后,项羽进入咸陽,大肆烧杀,封沛公为汉王。汉王封樊啥为列侯,称为临武侯。后樊啥被提升为郎中,跟随汉王进入漠中。 汉王回军平定三秦,樊啥另率领一支部队在白水北面攻打西县县丞的军队,在雍县南面攻打雍王的轻快车骑部队,击败敌人。跟随汉王进攻雍县和藤城,首先登城。在好峙攻打章平的军队,攻城时,樊啥首先登城,斩杀县令、县丞各一人,斩敌首十一个,俘虏二十人,被提升为郎中骑将。跟随汉王在壤乡束面攻打秦军的车骑部队,打退敌军,被提升为将军。进攻趟贲,占领郡、槐里、柳中、咸陽;引水灌废丘,樊啥的功劳最大。到达滦陽,汉王把杜县的樊乡赐作食邑。跟随汉王攻打项羽,屠煮枣邑,在外黄县打败王武、程处的军队。接着进攻邹县、鲁县、瑕丘和薛县。项羽在彭城打败汉王,再次全部取得鲁、梁地区。樊啥回到荣陽,汉王又给他增加平陰二千户作为食邑,让他以将军的身份驻守广武山一年,项羽领兵束去,他又跟随汉王攻击项羽,占领陽夏县,俘虏楚的周将军士兵四千人。在陈县包围项羽,打败他并血洗胡陵。 项羽死后,汉王做皇帝,因为樊啥作战有功,加封食邑八百户。这年秋天,燕王臧荼反叛,樊啥跟随汉高祖攻打他,并俘虏臧荼,平定燕地。楚王韩信谋反,樊啥跟随漠高祖到陈县,逮捕韩信,平定楚地。汉高祖改赐樊啥列侯爵位,并剖符定封,世代相传,赐给舞陽作食邑,称为舞陽侯,免除以前所封的食邑。以后,樊啥以将军身份跟随高祖去代地攻打反叛的韩王信。从霍人邑一直打到云中县,和绛侯等人共同平定了代地,增加食邑一千五百户。因为攻打陈稀和曼丘臣的军队,战于襄国,攻破柏人县,樊啥首先登城,降服平定清河、常山两郡共二十七个县,摧毁束垣县,被提升为左丞相。在无终县、广昌县一带打垮綦母印和尹潘的军队。在代地南部打败陈稀偏将匈奴人王黄的军队,趁势到参合县攻打韩信的军队。樊啥的部下斩杀韩信,在横谷县打垮陈稀的匈奴骑兵,斩杀将军赵既,俘虏代国丞相冯梁、郡守孙奋、大将王黄、将军一人、太仆解福等十人。樊啥和将领们共同平定代地七十二县邑。以后燕王卢绾反叛,樊啥以相国身份攻打卢绾,打败他的丞相,到达蓟县以南,平定燕地十八县、五十一乡邑。高祖给樊啥增加食邑一千三百户,把舞陽的五千四百户确定为樊啥的食邑。樊啥跟随汉高祖作战,斩敌首一百七十六个,俘虏二百八十七人,他另外领兵作战,打垮七支敌军,占领五座城池,平定六郡、五十二县,俘获丞相一人,将军十三人,二千石以下至三百石的官十二人。 樊啥娶吕后的妹妹吕须为妻,生子名樊伉,因此他跟其他将领相比与皇上最亲近。 先前黥布反叛时,汉高祖曾病得很厉害,不愿见人,住在内宫,命令门卫不得让大臣们进去。大臣绛侯、灌婴等没人敢进去。过了十几天,樊啥竟推开宫门径直闯进去,大臣们跟随着他。皇上独自枕着一个宦官躺着。樊啥等看见皇上流着泪说:“当初陛下带领我们在沛县丰邑起兵,平定天下,何等雄壮啊!如今天下已经安定,又是何等疲惫啊!再说陛下病势严重,大臣震惊恐惧,陛下不召见我们商议国事,衹是独自跟一个宦官诀别吗?况且陛下难道没看到赵高的事情吗?”高祖笑着起身。 以后卢绾反叛,漠高祖派樊啥以相国身份攻打燕国。这时高祖病得很厉害,有人诽谤樊啥勾结吕氏,说皇上一旦逝世,樊啥就会用兵力把戚夫人和赵王如意等人全部杀光。汉高祖听到这些话大为生气,就派陈平乘车送周勃代替樊啥统率军队,并将樊啥就地斩首。陈平畏惧吕后,逮捕樊啥来到长安。到达时漠高祖已经逝世,吕后释放樊啥,给他恢复爵位和食邑。 孝惠六年,樊啥去世,谧号为武侯,儿子樊伉继承为侯。樊伉的母亲吕须也被封为临光侯,吕后时期,独揽大权,大臣们都畏惧她。吕后逝世后,大臣们杀死了吕须等人,也就诛杀樊伉,舞陽侯的爵位中断了几个月。孝文帝登位后,才又封樊啥的庶子樊市人为舞陽侯,恢复原来的爵位和食邑。樊市人死后,谧号为荒侯。儿子樊佗广继承爵位。六年后,舞陽侯家中的舍人上书说:“荒侯樊市人有病不能生育,让他的妻子和他的弟弟婬乱,生下了樊佗广,樊佗广实际上不是荒侯的儿子。”皇上下令交给官吏处置,罢免爵位。平帝元始二年,继承被断绝的爵位,封樊啥的玄孙的儿子樊章为舞陽侯,食邑一千户。 郦商,高陽县人。陈胜起义时他聚集了数千名少年。沛公攻占一些区域的六个多月后,郦商在岐地率领他的兵将四千人归属沛公,并跟随沛公攻打长社,他率先登城,沛公赐给他爵位并封为信成君。又跟随沛公攻打缑氏县,封绝了黄河渡船,在雒陽以束击灭秦军。又跟随攻下宛、穣,平定十七个县。又与主力军配合作战攻下旬关,向西平定了汉中。 沛公作了汉王,封郦商信成君,赐给爵位,任命他为陇西都尉。他又平定北地郡,还打败章邯的副将于乌氏、拘邑、泥陽,汉王赐给他武城六千户作为食邑。他跟从汉王攻打项籍的军队,与钟离昧激战,获胜而被授给梁国的相国印,增加了四千户食邑。跟从汉王攻打项羽二年,又去攻打胡陵。 汉王称帝后,燕王臧荼谋反,郦商作为汉的将军跟随皇帝攻击臧荼,在龙脱作战,冲锋陷阵,在易下击败臧荼军,打退敌人,升迁为右丞相,赐给列侯的爵位,皇帝给他剖符作为世代不绝的凭证,获得涿郡五千户的食邑。又率兵攻取上谷,乘胜夺取代地,皇帝授给赵相国印。和绛侯等将军平定代郡、雁门,俘获代国丞相程纵、代理丞相郭同、将军以下至六百石共十九人。凯旋而归,作为将军统率太上皇卫军一年。十月,作为右丞相攻打陈稀的叛军,摧毁束垣壁垒。又随从攻打黥布叛军,击破叛军前方壁垒,攻陷两阵,得以歼灭黥布军队。于是改封为曲周侯,食邑为五千一百户,废除以前的食邑。总其军功,郦商率军攻破三个叛军,平定六个郡,七十三个县,俘获丞相、代理丞相、大将军各一人,小将军二人,俸禄在二千石以下至六百石共十九人。 郦商辅佐孝惠帝、吕后。吕后死后,郦商病重而不能理事。他的儿子郦寄,字况,和吕禄交往很好。等到吕后死后,大臣们要诛杀吕氏家族,吕禄当时为将军,统率北军。太尉周勃因此而不能指挥北军,于是便派人胁持郦商,命令他的儿子郦寄诱骗吕禄。吕禄信任郦寄,和他出游,太尉周勃趁机进入北军降服了他们,于是便诛杀了吕氏家族。郦商于这年去世,谧号为景侯。其子郦寄继承爵位,天下人皆称郦况出卖朋友。 孝景帝时,吴、楚、齐、趟谋反,皇上命郦寄为将军,围攻趟城,七个月仍不能攻下。乐布从平齐来才攻下趟城,于是消灭了赵国。孝景帝中元二年,郦寄想娶平原君为夫人,景帝大怒,将郦寄逮捕,免去爵位。皇上封郦商的另一个儿子郦坚为缪侯,为郦商的后代。爵位直传到玄孙$塑,选武查时任命为太常,因巫蛊之事牵连获罪被杀,废除其封国。二始年间,赐连直担时的功臣,白丽适以下的子孙爵位都为关内侯,食邑共百余人。 夏侯婴是沛县人。他在沛县掌管养马驾车,每次送客回来经过泗上亭,都和高祖交谈,经常谈论很久。夏侯婴后来试用充任为县吏,和高祖相友好。高祖戏谚而伤了夏侯婴,于是有人高祖犯法。高祖当时作为亭长,要加重判处伤人罪,但高祖告诉说根本没有伤害夏侯婴,夏侯婴为高祖作证无此事。后翻案覆审,夏侯婴犯了伪证罪而被关押一年多,鞭打数百下,最后还是开脱了高祖。 高祖起兵之初和属下想攻沛县,夏侯婴当时作为县衙掌文书的小辟为高祖所指使。高祖攻下沛县的第一天,高祖作了沛公,赐夏侯婴第七级爵公大夫,成为掌管车马的太仆。跟从高祖攻打胡陵,夏侯婴和萧何降服泅水郡监平,平献出胡陵归降,于是赐夏侯婴第九级爵五大夫。又在旸东攻打秦军,攻下济陽,夺取户牖,在雍丘大破李由军队,用兵车急攻,战斗激烈,打败敌人,赐给爵位执帛。跟从高祖在束阿、濮陽下攻打章邯军队,用兵车急攻猛打,攻破秦军,赐爵位执圭。跟从高祖在开封攻打趟贲的军队,在曲遇攻打杨熊的军队。夏侯婴捕虏六十八人,投降的士兵八百五十人,得官印一柜。又在雒陽东追击秦军,仍用兵车急攻,赐封爵并任命为滕县县令。因此常奉车跟从高祖出战,乎定南陽,战于蓝田、芷陽,直至霸上。沛公做汉王,赐夏侯婴爵列侯,号昭平侯,又为太仆,跟从汉王到蜀汉。 汉王还定三秦,夏侯婴跟从皇上攻打项籍。到彭城。项羽大败汉军。汉王见战势不利,迅速撤退,遇见孝惠帝和鲁元公主,夏侯婴均让他们上车一起走。汉王心急,马疲,敌人追赶在后,于是几次将两个孩子蹬下车来抛弃他们,夏侯婴总是载着他们,紧抱奔驰。汉王大怒,十多次想斩杀了夏侯婴,最后终于逃脱,将孝惠帝和鲁元公主送到丰地。 汉王到了荣陽后,收集散乱的士兵,重振军队,赐给夏侯婴沂陽作食邑。在下邑攻打项籍,一直追击到陈,最终平定了楚。到鲁城,给他增加了兹氏县作为食邑。 汉王称帝后,燕王臧荼谋反,夏侯婴跟从高帝击臧荼。第二年,又跟从到陈县,获楚王韩信。改封汝陰侯,剖符为证,世代相传。跟随高帝攻打代国,到武泉、云中,增加食邑一千户。就跟从高祖在晋陽附近攻打韩信军队胡骑,大败敌军。向北追击至平城,被匈奴军包围,七天不能通音信。高帝派使者送给匈奴丰厚的物品,冒顿才打开包围圈的一角放行。高帝想驱 急驰,而夏侯婴则坚持让部队严整地从匈奴所开的缺口慢慢退出,士卒都将兵器弓箭向外,终于得以脱险。高帝又给夏侯婴增加细陽一千户作为食邑。跟随高帝在句注北面攻打匈奴骑兵,大破敌军。在平城以南攻打匈奴骑兵,三次冲锋陷阵,军功很多,于是高帝赐其所夺取的五百户作为食邑。跟从高帝攻打陈猪、黥布军队,冲锋陷阵,勇退敌军,增加一千户食邑,额定夏侯婴在汝陰食邑六千九百户,撤销以前所封食邑。 夏侯婴自从高帝起兵沛县,常作为太仆跟随高帝左右,直到高帝去世。以后又作为太仆服侍惠帝。惠帝和吕后感谢夏侯婴在下邑救出孝惠和鲁元公王,于是赐给他一座最靠近皇宫北阙的第一等住宅,吕后题名“近我”,表示一种特殊的优于群臣的尊礼。惠帝死后,又作为太仆听命于吕后。吕后死后,代王刘恒到来,夏侯婴作为太仆与柬牟侯刘兴居一起入宫逐吕后所立少帝,按照天子车驾仪式到代王府邸迎接代王刘恒,和大臣们共同拥立为皇帝,他仍作太仆。八年后死,谧号文侯。爵位传到曾孙夏侯颇,娶了汉武帝的姐姐乎陽公主,后因和父亲的婢女通奸犯罪而自杀,封国被废除。 起初,夏侯婴因作滕县县令而号滕公,到他的曾孙夏侯颇时,因娶了平陽公主,平陽公主随外公家的孙姓,号孙公主,所以滕公的子孙也都改姓为孙氏。 灌婴,睢陽县贩卖丝织品的商人出身。高祖作了沛公,带士卒到达雍丘。章邯杀死项梁后,沛公还军驻旸,灌婴作为中涓随从。在成武击破秦的束郡郡尉,在杠里打败秦军。因在战斗中很勇敢,被赐给七大夫的爵位。又跟从沛公在亳的南面及开封、曲遇攻打秦军,攻战迅猛,沛公赐给他爵位执帛,号宣陵君。跟从沛公攻打陽武以西至雒陽,在尸的北面大败秦军。向北跨过黄河渡口,向南击败南陽郡守骑于陽城东,于是平定了南陽郡。又向西进入武关,在蓝田作战,战斗中迅猛顽强,到霸上,沛公赐他执圭的爵位,号昌文君。 沛公作了汉王,拜灌婴为郎中,跟随进入漠中,十月,又拜他为中谒者。跟从汉王平定三秦,攻下烁陽,降服塞王。在废丘围攻章邯军队,未能彻底歼灭敌人。跟从汉王向东出临晋关,击败招降殷王,平定了他的领地。攻打项羽的将领龙且、魏的丞相项佗的军队在定陶南,战斗勇猛,大败敌军。汉王赐灌婴为列侯,号昌文侯,食邑在杜县平乡。 他仍以中谒者身份跟从汉王攻下赐,又向北攻至彭城。项羽在彭城打败汉王,汉王向西逃跑,灌婴跟从汉王归来,驻军在雍丘。王武、魏公申徒反汉,跟随汉王打败他们。又攻下外, 向西到荣陽收整军队。由于楚军的骑兵人数多,汉王于是挑选军中可以作骑兵将领的人,大家一致推举原秦军的骑士重泉人李必、骆甲熟习骑兵,当时是校尉,可作骑军将领。汉王想拜任他们,李必、骆甲说:“我们是秦朝的臣民,恐怕汉军不信任我们,我们愿得到汉王左右的善于骑兵作战的人辅助我们。”灌婴虽年轻,然而已身经数战,于是拜灌婴为中大夫,命令李必、骆甲为左右校尉,率领郎中骑兵在荣陽以柬攻打楚骑兵,大破敌军。又受命另率大军攻打楚军后方,断绝他们的粮道,封锁陽武至襄邑。在鲁地攻打项羽的将领项冠,打败敌军,率领士兵斩杀了右司马、骑军将领各一人。在燕地以西击败柘公王武军队,率兵斩杀楼烦将五人,连尹一人。在皇屋打败玺m的偏将担婴,大败敌军,手下兵士斩杀都尉一人。率骑兵向南渡过黄河,护送汉王到昼困,向北在翅塑迎接相国整值的军队。还兵至敖仓,灌婴升迁为御史大夫。 选三年,作为列侯封给他杜县平乡作食邑。他作为御史大夫受命率郎中骑兵向东归属相国韩值军队,在历下击败变军,率领士兵俘虏车骑将华毋伤和他的吏属四十六人。攻下临淄,抓获齐相田光。追击齐相田横到赢、博,击败他的骑军,率兵斩杀骑将一人,活捉骑将四人。攻下蛊、博,在千乘攻破齐将军田吸,杀了他。向东跟从韩信在堡适攻打垄旦、贸金,部下斩杀垄旦,活捉右司马、连尹各一人,楼烦的将领十人,亲自活捉敌副将周兰。 齐地已经平定,韩信自立为齐王,派灌婴率领军队在鲁地北面攻打楚将公呆,大败敌军。转向南方,打败薛郡郡守,亲自俘获骑将一人。攻打傅陽,进军到下相东南的僮、取虑、徐。渡过2鲢,全部占领了这一带的城邑,到达广陵。项型派玺登、萨公、塑公又重定进回以北,违婴渡进回在工邳击败了玺登、垄升,斩杀整公,攻占工邳、画画。在王荡击破楚军的骑兵,于是平定彭城,俘虏了柱国项佗,占领了留、薛、沛、邓、芦、捣。攻打萱瑟、遮瑟,又抓获了一名副将。与汉王在颐乡会合,跟从汉王在陈地击败项篮。所率士兵斩杀了撞烦将二人,抓获将领八人。汉王增加他的食邑二千五百户。 习蹬在毖工兵败逃跑,窿婴作为御史大夫率骑兵追击项籍至束城,大败敌军。手下的五名士兵一起斩杀了项籍,于是都赐给他们列侯爵位。俘虏左右司马各一人,敌兵一万二千人,敌军将领和士兵全部被俘获。攻下束城、历陽县。渡过旦丝,在昱打败呈塑郡长,抓住呈郡守,并平定了呈、§跶、会擅登。回军平定进回以北共五十二个县。 汉王登基后,增加灌婴的食邑至三千户。作为车骑将军跟随皇上攻打燕王臧荼。第二年,跟从皇上到陈县,捉得楚王韩信。凯旋归来,皇上与他剖符为证,将颖陰二千五百户作食邑,世代相传。 跟从皇上在代地攻打韩王信,至马邑,又率将攻占楼烦以北六个县,斩杀代地左将,在武泉以北大败匈奴骑兵。又跟从皇上在晋陽攻打韩值、包抠的骑兵,手下兵士斩杀了鲤抠人直墨的将军一人。又受皇上军令率领燕、赵、齐、梁、楚的兵力在碧石击破匈奴骑兵。到平城时,被匈奴军队围困。 跟从皇上攻打陈稀,在曲逆率领军队打败陈稀的丞相侯敞的军队,斩侯敞和将军五人。攻降曲逆、卢奴、上曲陽、安国、安平等县。攻下东旦瑟。 黥布反汉,灌婴以车骑将军首先出征,在相地攻击黥布的偏将,大破敌军,斩杀副将楼烦将领三人。又进军消灭了黥布的上柱国和大司马的军队。还打败了黥布的手下将领肥铢。灌婴自抓获左司马一人,他的士兵斩杀了小将十人,向前追击到淮河上游。皇上增加他的食邑二千五百户。黥布被消灭后,皇上归朝,决定让灌婴将颖陰五千户作为食邑,收回以前所封食邑。总其军功共抓获二千石俸禄的将领二人,率军灭敌十六次,占领城池四十六座,平定一个叛国、二个郡、五十二个县,抓获将军二人,柱国、相各一人,二千石俸禄的十人。 灌婴打败黥布回军,高帝死,作为列侯辅佐惠帝和吕后。吕后死,吕禄等人想叛乱。齐哀王听到消息,率兵西进,吕禄等以灌婴为大将军迎击查军。整婴到茔肠,便与§继凰动等策, 屯兵荣陽,劝说齐王要以诛减吕氏为重,齐兵停止进军。绛侯等诛减诸吕之后,齐王撤兵回国。灌婴从荣陽返回,与绛侯、陈平等大臣共同拥立文帝。于是增加了灌婴三千户食邑,赏赐黄金千斤,拜为太尉。 汉文帝三年,绛侯周勃免去丞相,灌婴成为丞相,不再作太尉官。这一年匈奴大举入侵北地,皇上命令灌婴率骑军八万五千人迎战匈奴军。匈奴撤退,济北王谋反,皇上下韶书命令灌婴全军撤回。一年多后,灌婴在丞相任上去世。谧号整屋。爵位传到孙子:鳖彊,因犯罪,封国爵位断绝。汉武帝时又封逻婴孙濩资为临汝侯,奉为逻婴后代,后来又因犯罪而被收回食邑。 傅宽作为魏国五大夫骑将跟随沛公征战,任舍人,起兵于横陽。跟从沛公攻取安陽、杠里,在开封击败赵贲军队,并在曲遇、陽武攻打杨熊军队,斩敌人十二个,沛公赐给公卿的爵位。跟从沛公到霸上。沛公作了汉王,赐傅宽共德君的封号。跟从汉王进入关中,作右骑将。平定三秦,赐给他雕陰作为食邑。跟从攻打项籍,在怀县跟从汉王,汉王赐给他通德侯的爵号。跟从攻打项冠、周兰、龙且,所率的士兵在敖下斩杀敌骑军将领一人,汉王增加他的食邑。 在淮陰侯韩信的指挥下,打败齐在历的军队,进攻田解。在相国曹参的指挥下,摧毁博县,因功而增加食邑。因平定齐地有功,汉王与他剖符为证,爵位世代相传,封为陽陵侯,食邑二千六百户,免除以前所封食邑。作齐右丞相,在齐地驻守。五年后,为齐的相国。 四月,攻打陈稀,归太尉周勃率领,以相国身份代替丞相樊呛去攻击陈稀。一月,迁为代的相国,率领守兵。二年后,任代国丞相,统率守兵。孝惠帝五年时,傅宽死,谧号景侯。爵位传至曾孙傅偃,因谋反被杀,封国被废除。 靳歙,作为中涓追随高祖,起兵于宛朐。攻打济陽。打败李由的军队。在开封束面攻打秦军,斩骑千人将一人,杀敌五十七人,捕获俘虏七十三人,赐给临平君的封号和爵位。又在蓝田以北作战,杀死车司马二人,骑长一人,杀敌二十八人,捕获俘虏五十七人。到霸上。沛公作了汉王,赐给他爵位,封为建武侯,升迁为骑都尉。 跟从汉王平定三秦,又向西去进攻章平的军队于陇西,获胜。占领陇西六个县,部下斩杀车司马、候各四人,骑长十二人。跟从汉王向东攻击楚军,战到彭城。汉军败而撤回,坚守雍丘,打败反叛的王武等人。略取梁地,向西在菌县南率军攻打邢说军队,获胜,亲自抓获邢说都尉二人,司马、候十二人,降服敌军四千六百八十人。在荣陽以束大败楚军。受封食邑四千二百户。 独自率军开赴河内,在朝歌打败了趟贲的军队,部下抓获敌骑将二人,车马二百五十匹。跟从汉王攻打安陽以束,战至棘蒲,占领十个县。又另率军打败趟军,抓获敌军将司马二人,候四人,投降的吏卒有二千四百人。跟从汉王占领邯郸,又独自率军攻占了平陽,亲自斩杀了守相,部下又斩杀了敌军郡守一人,平定邺县。跟从汉王攻打朝歌、邯郸,又独率军队击破趟军,攻取邯郸郡的六个县。还军敖仓,在成皋南大破项籍,截断了楚军的粮饷之路,封锁了自荣陽至襄邑地区。在鲁地打败项冠军。占领土地束到郜、郯、下邳,南到蕲县和竹邑。在济陽攻打项悍。还军到陈地攻打项籍军队,获胜,又率军平定江陵 卷四十二 张周赵任申屠传 第十二 (张苍,周昌,赵尧,任敖,申屠嘉) 【原文】 张苍,陽武人也,好书律历。秦时为御史,主柱下方书。有罪,亡归。及沛公略地过陽武,苍以客从攻南陽。苍当斩,解衣伏质,身长大,肥白如瓠,时王陵见而怪其美士,乃言沛公,赦勿斩。遂西入武关,至咸陽。 沛公立为汉王,入汉中,还定三秦。陈馀击走常山王张耳,耳归汉。汉以苍为常山守。从韩信击赵,苍得陈馀。赵地已平,汉王以苍为代相,备边冠。已而徙为赵相,相赵王耳。耳卒,相其子敖。复徙相代。燕王臧荼反,苍以代相从攻荼有功,封为北平侯,食邑千二百户。 迁为计相,一月,更以列侯为主计四岁。是时,萧何为相国,而苍乃自秦时为柱下御史,明习天下图书计籍,又善用算律历,故令苍以列侯居相府,领主郡国上计者。黥布反,汉立皇子长为淮南王,而苍相之。十四年,迁为御史大夫。 周昌者,沛人也。其从兄苛,秦时皆为泗水卒史。及高祖起沛,击破泗水守监,于是苛、昌以卒史从沛公,沛公以昌为职志,苛为客。从入关破秦。沛公立为汉王,以苛为御史大夫,昌为中尉。 汉三年,楚围汉王荥陽急,汉王出去,而使苛守荥陽城。楚破荥陽城,欲令苛将,苛骂曰:“若趣降汉王!不然,今为虏矣!”项羽怒,亨苛。汉王于是拜昌为御史大夫。常从击破项籍。六年,与萧、曹等俱封,为汾陰侯。苛子成以父死事,封为高景侯。 昌为人强力,敢直言,自萧、曹等皆卑下之。昌尝燕入奏事,高帝方拥戚姬,昌还走。高帝逐得,骑昌项,上问曰:“我何如主也?”昌仰曰:“陛下即桀、纣之主也。”于是上笑之,然尤惮昌。及高帝欲废太子,而立威姬子如意为太子,大臣固争莫能得,上以留侯策止。而昌庭争之强,上问其说,昌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即罢。吕后侧耳于东箱听,见昌,为跪谢曰:“微君,太子几废。” 是岁,戚姬子如意为赵王,年十岁,高祖忧万岁之后不全也。赵尧为符玺御史,赵人方与公谓御史大夫周昌曰:“君之史赵尧年虽少,然奇士,君必异之,是且代君之位。”昌笑曰:“尧年少,刀笔吏耳,何至是乎!”居顷之,尧侍高祖,高祖独心不乐,悲歌,群臣不知上所以然。尧进请问曰:“陛下所为不乐,非以赵王年少,而戚夫人与吕后有隙,备万岁之后而赵王不能自全乎?”高祖曰:“我私忧之,不知所出。”尧曰:“陛下独为赵王置贵强相,及吕后、太子、群臣素所敬惮者乃可。”高祖曰:“然。吾念之欲如是,而群臣谁可者?”尧曰:“御史大夫昌,其人坚忍伉直,自吕后、太子及大臣皆素严惮之。独昌可。”高祖曰:“善。”于是召昌谓曰:“吾固欲烦公,公强为我相赵。”昌泣曰:“臣初起从陛下,陛下独奈何中道而弃之于诸侯乎?”高祖曰:“吾极知其左迁,然吾私忧赵,念非公无可者。公不得已强行!”于是徙御史大夫昌为赵相。 既行久之,高祖持御史大夫印弄之,曰:“谁可以为御史大夫者?”孰视尧曰:“无以易尧。”遂拜尧为御史大夫。尧亦前有军功食邑,及以御史大夫从击陈豨有功,封为江邑侯。 高祖崩,太后使使召赵王,其相昌令王称疾不行。使者三反,昌曰:“高帝属臣赵王,王年少,窃闻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赵王并诛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疾,不能奉诏。”太后怒,乃使使召赵相。相至,谒太后,太后骂昌曰:“尔不知我之怨戚氏乎?而不遣赵王!”昌既被征,高后使使召赵王。王果来,至长安月余,见鸩杀。昌谢病不朝见,三岁而薨,谥曰悼侯。传子至孙意,有罪,国除。景帝复封昌孙左车为安陽侯,有罪,国除。 初,赵尧既代周昌为御史大夫,高祖崩,事惠帝终世。高后元年,怨尧前定赵王如意之画,乃抵尧罪,以广阿侯任敖为御史大夫。 任敖,沛人也,少为狱吏。高祖尝避吏,吏系吕后,遇之不谨。任敖素善高祖,怒,击伤主吕后吏。及高祖初起,敖以客从为御史,守丰二岁。高祖立为汉王,东击项羽,遨迁为上党守。陈豨反,敖坚守,封为广阿侯,食邑千八百户。高后时为御史大夫,三岁免。孝文元年薨,谥曰懿侯。传子至曾孙越人,坐为太常庙酒酸不敬,国除。 初任敖免,平陽侯曹窋代敖为御史大夫。高后崩,与大臣共诛诸吕。后坐事免,以淮南相张苍为御史大夫。苍来绛侯等尊立孝文皇帝,四年,代灌婴为丞相。 汉兴二十余年,天下初定,公卿皆军吏。苍为计相时,绪正律历。以高祖十月始至霸上,故因秦时本十月为岁首,不革。推五德之运,以为汉当水德之时,上黑如故。吹律调乐,入之音声,及以比定律令。若百工,天下作程品。至于为丞相,卒就之。故汉家言律历者本张苍。苍凡好书,无所不观,无所不通,而尤邃律历。 苍德安国侯王陵,及贵,父事陵。陵死后,苍为丞相,洗沐,常先朝陵夫人上食,然后敢归家。 苍为丞相十余年,鲁人公孙臣上书,陈终始五德传,言“汉土德时,其符黄龙见,当改正朔,易服色”。事下苍,苍以为非是,罢之。其后黄龙见成纪,于是文帝召公孙臣以为博士,草立土德时历制度,更元年。苍由此自绌,谢病称老。苍任人为中候,大为奸利,上以为让,苍遂病免。孝景五年薨,谥曰文侯。传子至孙类,有罪,国除。 初苍父长不满五尺,苍长八尺余,苍子复长八尺,及孙类长六尺余。苍免相后,口中无齿,食乳,女子为乳母。妻妾以百数,尝孕者不复幸。年百余岁乃卒。著书十八篇,言陰陽律历事。 申屠嘉,梁人也。以材官蹶张从高帝击项籍,迁为队率。从击黥布,为都尉。孝惠时,为淮陽守。孝文元年,举故以二千石从高祖者,悉以为关内侯,食邑二十四人,而嘉食邑五百户。十六年,迁为御史大夫。张苍免相,文帝以皇后弟窦广国贤有行,欲相之,曰:“恐天下以吾私广国。”久念不可,而高帝时大臣余见无可者,乃以御史大夫嘉为丞相,因故邑封为故安侯。 嘉为人廉直,门不受私谒。是时,太中大夫邓通方爱幸,赏赐累巨万。文帝常燕饮通家,其宠如是。是时,嘉入朝而通居上旁,有怠慢之礼。嘉奏事毕,因言曰:“陛下幸爱群臣则富贵之,至于朝廷之礼,不可以不肃!”上曰:“君勿言,吾私之。”罢朝坐府中,嘉为檄召通诣丞相府,不来,且斩通。通恐,入言上。上曰:“汝第往,吾今使人召若。”通至丞相府,免冠,徒跣,顿首谢嘉。嘉坐自如,弗为礼,责曰:“夫朝廷者,高皇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戏殿上,大不敬,当斩。史今行斩之!”通顿首,首尽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已困通,使使持节召通,而谢丞相:“此语弄臣,君释之。”邓通既至,为上泣曰:“丞相几杀臣。” 嘉为丞相五岁,文帝崩,孝景即位。二年,晁错为内史,贵幸用事,诸法令多所请变更,议以適罚侵削诸侯,而丞相嘉自绌所言不用,疾错。错为内史,门东出,不便,更穿一门,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庙堧垣也。嘉闻错穿宗庙垣,为奏请诛错。客有语错,错恐,夜入宫上谒,自归上。至朝,嘉请诛内史错。上曰:“错所穿非真庙垣,乃外堧垣,故冗官居其中,且又我使为之,错无罪。”罢朝,嘉谓长史曰:“吾悔不先斩错乃请之,为错所卖!”至舍,因呕血而死。谥曰节侯。传子至孙臾,有罪,国除。 自嘉死后,开封侯陶青、桃侯刘舍及武帝时柏至侯许昌、平棘侯薛泽、武强侯庄青翟、商陵侯赵周,皆以列侯继踵,?齿?齿廉谨,为丞相备员而已,无所能发明功名著于世者。 赞曰:张苍文好律历,为汉名相,而专遵用奉之《颛顼历》,何哉?周昌,木强人也。任敖以旧德用。申屠嘉可谓刚毅守节,然无术学,殆与萧、曹、陈平异矣。 【白话文】 张苍,河南陽武人,喜好文书、音律历法。秦朝时任御史,主管天下户籍图册。因犯罪逃回家乡。当沛公行军路过陽武时,张苍以宾客身份跟从沛公攻打南陽。张苍正要被问斩,解下衣服伏在刑具砧板上,显出身材高大,肌肉肥白如瓠瓜,当时王陵看到张苍,非常奇怪这个美士,于是告诉沛公,赦免不处斩刑。于是西入武关,到达咸陽。 沛公当了汉王,进入汉中,又回军平定三秦地带。陈余赶走了常山王张耳,张耳投奔汉王,汉王派张苍任常山郡守。跟随韩信攻打赵国,张苍俘获陈余。赵国地区平定下来,汉王任张苍为代国相,防备边地盗贼。不久迁为赵国相,为赵王张耳丞相。张耳去世,张苍为其子张敖丞相。后来又改任代国丞相。燕王臧荼反叛,张苍以代国相身份随大军攻臧莱有功,封为北平侯,食邑一千二百户。 张苍改计相,过了一个月,更以列侯为主计四年。当时萧何任相国,而张苍从秦朝时就当柱下御史,熟悉天下图册户籍,又善于计算历法,因此让张苍以列侯身份在相府任职,主管郡国送来的簿书。黥布反叛,汉朝立皇子刘长为淮南王,张苍为淮南国相。任职十四年,提升为御史大夫。 周昌,沛郡人。他的堂兄周苛与他都是秦朝的泗水卒史。当汉高祖在沛县起兵时,击败泗水郡守、郡监,于是周苛、周昌兄弟二人以卒史身份投靠了沛公,沛公以周昌为掌旗手,周苛为帐下宾客。随军入关减秦。沛公立为汉王,以周苛为御史大夫,周昌为中尉。 汉三年,楚军把汉王包围在荣陽,情况危急,汉王逃出后,让周苛坚守荣陽。楚军攻破荣陽,打算任周苛为将军,周苛斥骂说:“你赶快投降汉王!不然的话,今天你就要当俘虏!”项羽大怒,烹杀周苛。汉王于是任命周昌为御史大夫。常常跟从汉王击败项羽。汉六年,周昌舆萧何、曹参等人同时受封,为汾陰侯。周苛之子周成由于父亲死难,封为高景侯。 周昌刚强正直,敢于直言,从萧何、曹参以下官员对他都谨小慎微,言词卑下。周昌曾在高帝宴饮时奏事,高帝正在拥抱戚姬,周昌退走。高帝追赶出来抓住周昌,骑在周昌脖子上问道:“我是怎样的君主?”周吕仰起头说:“陛下就是桀、纣之主。”于是皇上笑起来,然而还是很怕他。当时高帝想废太子,立戚姬之子如意为太子,大臣们坚持劝谏争辩,都没有成功,皇上由于留侯张良的计策才作罢。然而周昌在朝廷之上极力争辩,皇上问他的理由,周昌有e1吃缺陷,又十分愤怒,说:“臣v1吃不能讲出来,然而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想废太子,臣期期不接受诏命。”皇上欣然而笑,便停止了废太子一事。吕后在束厢室侧耳偷听,见到周昌后,下跪拜谢,说:“没有您强争,太子差一点就被废了。” 这一年,戚姬之子如意为趟王,年十岁,高祖担心自己死后他不能自保。趟尧当时任符玺御史,赵人方舆公对御史大夫周昌说:“您的下属赵尧,年龄虽小,然而是个奇才,您一定要特别关照他,将来要由他代替您的职务。”周昌笑着说:“赵尧年少,是个刀笔小吏,何至于这样抬高他。”不久,趟尧侍奉高祖,高祖独自闷闷不乐,哼着悲歌,群臣都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这样。赵尧进来请安,问道:“陛下所以不高兴,是不是因为趟王年少,戚夫人又与吕后不和,担心您万岁之后赵王不能自保呀?”高祖说:“我私下担心,不知用什么计策。”赵尧说:“陛下衹要为赵王安排一个尊贵坚强的相,他是吕后、太子、群臣一向尊敬畏惧的人就可以了。”高祖说:“是这样。我想的也是这办法,然而群臣谁可以呢?”趟尧说:“御史大夫周昌,其人坚强正直,从吕后、太子以下及大臣平时都怕他。衹有周昌可以。”高祖说道:“好。”于是召周昌说:“我必须烦劳你的大驾,你一定要为我去当赵相。”周昌哭泣着说:“臣从一开始就追随陛下,陛下为什么要单单把我抛弃到诸侯王国去呢?”高祖说:“我很清楚这是贬了你的官,然而我暗自担心趟王,想来想去非你不能当此任。你还是不要推辞,勉强自己前去赴任吧!”于是迁御史大夫周昌任赵相。 周昌走后很久,高祖拿着御史大夫印哀摸着说:“谁能担任御史大夫呢?”仔细看了看赵尧说:“没有人能代替赵尧了。”于是拜趟尧为御史大夫。赵尧以前也有军功,领有食邑,又以御史大夫身份随军攻打陈稀有功,封为江邑侯。 高祖驾崩,太后派使臣召趟王入京,趟相周昌让赵王说有病不能前往。使臣第三次返回来到赵国,周昌说:“高帝把赵王交给臣来保护,王年纪小,听说太后怨戚夫人,想召赵王杀掉他。臣不敢送走赵王,赵王又有病,不能接受诏命前往。”太后大怒,于是派使臣召趟相。趟相到京,拜谒太后,太后骂周昌说:“你不知道我恨戚氏吗?竟然不把趟王送来!”周昌被征召来京后,高后就派使臣召赵王。赵王果然来京,到长安一个多月,就被毒死。周昌因病辞谢不上朝,三年后去世,谧号悼侯。传侯爵至子,又到孙周意,犯了罪,除去侯国。景帝又封周昌孙周左车为安陽侯,因犯罪,除去侯国。 当初,趟尧代替周昌为御史大夫之后,高祖驾崩,侍奉惠帝直到驾崩。高后元年,高后怨恨赵尧提出保护赵王如意的计策,于是定趟尧罪,让广阿侯任敖为御史大夫。 任敖,沛郡人,年轻时当狱卒。高祖曾逃避官吏追捕,官吏捉走了吕后,对吕后有轻薄举动。任敖向来看重高祖,大怒,击伤看管吕后的小吏。当高祖开始起兵时,任敖以宾客身份随从直担,当了御史,坚守丰旦二年。直塑当了选王,向东进击项羽,任敖升为上党郡守。陈稀反叛,任敖坚守,封为广阿侯,食邑一千八百户。高后时任御史大夫。三年罢免。孝文帝元年去世,谧号懿侯。侯爵传给儿子,又传到曾孙任越人,因犯太常庙祭酒味酸不敬罪,除去侯国。 当初,任敖罢免,平陽侯曹茁代替任敖为御史大夫。高后驾崩,与大臣共同诛灭吕氏家族。后因犯法免官,任淮南相张苍为御史大夫。张苍与绛侯周勃等尊立孝文皇帝,四年,代替灌婴为丞相。 汉朝建立二十多年,天下刚刚平定,公卿官吏都是军官。张苍任计相时,绪正历法。由于高祖十月到达霸上,所以继续使用秦时十月为岁首的历法,不加变更。推算五行运转,认为漠处在水德之际,崇尚黑色,和秦朝一样。调整律管乐声,定下乐律,制定法律、条令。就像工匠度量标准,定出制作器具的规矩。最后官至丞相之位。因此,汉朝讲律历者都以张苍为标准。张苍喜好图书,没有不阅读的,也无所不通,尤其精通音律历法。 张苍为感激安国侯王陵救命之恩,到显贵之后,把王陵当父亲一样侍奉。王陵死后,张苍任丞相,休假之曰,常常先去看望陵夫人,并侍奉吃饭,然后才敢回家。 张苍为丞相十余年,鲁国人公孙臣上书,陈述五行终始传递次序,说汉当上德之时,应该与黄龙出现相兆应,应该更改一年开始的月份,改换祭祀服装颜色。事情交由张苍处理,张苍以为不对,废止不办。后来,黄龙在成纪出现,于是文帝召公孙臣为博士,草立土德、历法制度,改元年。张苍由此自贬,声称有病年老,张苍保举了一个中候官,大行奸邪谋利之事,皇上责备张苍,张苍于是因病免官。孝景五年去世,谧号文侯。侯位传子直至孙张类,因犯罪,废除侯国。 当初,张苍父身高不满五尺。张苍身高八尺,张苍之子又是身高八尺,到他的孙子张类时身高六尺多。张苍免相位后,口中没有了牙齿,吃人乳,让妇女为乳母。妻妾成百数,怀孕后便不再宠爱。年纪百余岁才去世。著书十八篇,讲述陰陽、音律、历法之事。 空屋裹,里垫人。以强壮弓弩手身份随从高童攻打堕型,后升为一队之长。随从高帝攻打黥布,任部尉。孝惠帝时,任淮陽郡守。孝文元年,推举原来二千石级官员跟随高帝出征的人。全部赐爵关内侯,受封者食邑二十四人,而申屠塞食邑五百户。十六年,升为御史大夫。张苍被免去丞相职务之后,文帝因为皇后弟宝广国有贤德品行,打算任为丞相,又说:“恐怕天下人说我以私亲偏向广国。”考虑很久认为不可,而高帝时健在的大臣没有人可以担任,于是任命御史大夫申屠嘉为丞相,用他原食邑之名封为故安堡。 申屠嘉品质廉洁正直,家门不接见私人拜访。当时太中大夫邓通正受宠爱,赏赐累积上亿钱。文帝常常在闲暇时去邓通家饮酒,受宠如此深厚。这i寺申屠嘉入朝,邓通位居皇上旁边,有怠慢失礼之状。申屠嘉一卜奏完毕,随即说道:“陛下宠爱群臣便让他们富贵,至于朝廷礼仪,不可以不严肃!”皇上说:“您不要说了,我私下告诫他。”退朝后,申屠嘉坐在丞相府,亲自写下檄文召邓通来府,不来的话,立即处斩邓通。邓通恐惧,入朝告诉皂上。皇上说:“你衹管去,我马上派人召你出来。”邓通到了丞相府,脱帽赤脚,叩头向申屠嘉谢罪。申屠嘉照常坐定自如,没有行待客之礼,斥贞说:“朝廷这个地方,是高皇帝的朝廷,塑迪一个小臣,嬉戏殿上,是最大的不敬,应当斩首。丞相史去执行斩刑!”邓通叩头,头部都流出鲜血,仍然没有停f来。皇上估计丞相已经惩罚了邓通,便派使臣手持符节召回邓通,向丞相致谢,说:“这个人是我的戏弄之臣,您放了他吧。”邓通到了殿上,向皇上哭泣,说:“丞相差一点杀了臣。” 申屠嘉任丞相五年,文帝驾崩,景帝即位。第二年,晁错任内史,被皂上赏识受到重用,他提议改变了许多项法令,又建议处罚削弱诸侯势力。然而丞相申屠嘉却自行贬退,讲的话也不被采纳,十分痛恨晁错。晁错任内史,出入东门,有所不便,就另开一门,从南面出入。从南面出入,正经太上皇庙内墙之外、外墙之内的空地。申屠嘉听说晁错穿过宗庙墙,准备奏请杀晁错。宾客有人告诉了晁错,晁错恐惧,深夜入宫进见皇上,主动向皇上认罪。次日上朝,申屠嘉奏请杀内史晁错。皇上说:“晁错打开的不是真庙墙,是内墙之外的外墙,因此散官可以居住其中,何况又是我让他这样做,晁错无罪。”退朝后,申屠嘉对长史说:“我后悔何不先斩后奏,反被晁错出卖。”回到家中,便吐血而死。谧号节侯。侯爵传到儿子,到孙申屠臾,因犯罪废除了爵位封地。 自从申屠嘉死后,开封侯陶青、桃侯刘舍及武帝时柏至侯许昌、平棘侯薛泽、武彊侯庄青翟、商陵侯赵周,都以列侯身份继任丞相,他们严肃、廉洁、谨慎,但仅仅是充数的丞相人员而已,没有什么发明建树称着于世的。 赞曰:退苍表面上喜欢历法,成了j龇名相,然而衹推重奎朝的《颛顼历》,为什么呢?旦旦,坚强正直如木石。鱼遨因保护旦丘的旧恩见用。皇昼台可以说是刚毅守节操,然而不学无术,见识不如盖何、姜参、速垩等人。 卷四十三 郦陆朱刘叔孙传 第十三 (陆贾,朱建,刘敬,叔孙通) 【原文】 郦食其,陈留高陽人也。好读书,家贫落魄,无衣食业。为里监门,然吏县中贤豪不敢役,皆谓之狂生。 及陈胜、项梁等起,诸将徇地过高陽者数十人,食其闻其将皆握龊好荷礼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食其乃自匿。后闻沛公略地陈留郊,沛公麾下骑士适食其里中子,沛公时时问邑中贤豪。骑士归,食其见,谓曰:“吾闻沛公嫚易人,有大略,此真吾所愿从游,莫为我先。若见沛公,谓曰‘臣里中有郦生,年六十余,长八尺,人皆谓之狂生,自谓我非狂。’”骑士曰:“沛公不喜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食其曰:“第言之。”骑士从容言食其所戒者。 沛公至高陽传舍,使人召食其。食其至,入谒,沛公方踞床令两女子洗,而见食其。食其入,即长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诸侯乎?欲率诸侯破秦乎?”沛公骂曰:“竖儒!夫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诸侯相率攻秦,何谓助秦?”食其曰:“必欲聚徒合义兵诛无道秦,不宜踞见长者。”于是沛公辍洗,起衣,延食其上坐,谢之。食其因言六国从衡时,沛公喜,赐食其食,问曰:“计安出?”食其曰:“足下起瓦合之卒,收散乱之兵,不满万人,欲以径人强秦,此所谓探虎口者也。夫陈留,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郊也,今其城中又多积粟,臣知其令,今请使,令下足下。即不听,足下举兵攻之,臣为内应。”于是遣食其往,沛公引兵随之,遂下陈留。号食其为广野君。 食其言弟商,使将数千人从沛公西南略地。食其常为说客,驰使诸侯。 汉三年秋,项羽击汉,拔荥陽,汉兵遁保巩。楚人闻韩信破赵,彭越数反梁地,则分兵救之。韩信方东击齐,汉王数困荥陽、成皋,计欲捐成皋以东,屯巩、雒以距楚。食其因曰:“臣闻之,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夫敖仓,天下转输久矣,臣闻其下乃有臧粟甚多。楚人拔荥陽,不坚守敖仓,乃引而东,令適卒分守成皋,此乃天所以资汉。方今楚易取而汉后却,自夺便,臣窃以为过矣。且两雄不俱立,楚、汉久相持不决,百姓騷动,海内摇荡,农夫释耒,红女下机,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愿足下急复进兵,收取荥陽,据敖庚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太行之道,距飞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形制之势,则天下知所归矣。方今燕、赵已定,唯齐未下。今田广据千里之齐,田间将二十万之众军于历城,诸田宗强,负海岱,阻河济,南近楚,齐人多变诈,足下虽遣数十万师,未可以岁月破也。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东藩。”上曰:“善。” 乃从其画,复守敖仓,而使食其说齐王,曰:“王知天下之所归乎?”曰:“不知也。”曰:“知天下之所归,则齐国可得而有也;若不知天下之所归,即齐国未可保也。”齐王曰:“天下何归?”食其曰:“天下归汉。”齐王曰:“先生何以言之?”曰:“汉王与项王戮力西面击秦,约先入咸陽者王之,项王背约不与,而王之汉中。项王迁杀义帝,汉王起蜀汉之兵击三秦,出关而责义帝之负处,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后。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则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豪英贤材皆乐为之用。诸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汉之粟方船而下。项王有背约之名,杀义帝之负;于人之功无所记,于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莫得用事;为人刻印,玩而不能授;攻城得赂,积财而不能赏。天下畔之,贤材怨之,而莫为之用。故天下之士归于汉王,可坐而策也。夫汉王发蜀汉,定三秦;涉西河之外,授上党之兵;下井陉,诛成安君;破北魏,举三十二城:此黄帝之兵,非人之力,天之福今。今已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守白马之津,杜太行之厄,距飞狐之口,天下后服者先亡矣。王疾下汉王,齐国社稷可得而保也;不下汉王,危亡可立而待也。”田广以为然,乃听食其,罢历下兵守战备,与食其日纵酒。 韩信闻食其冯轼下齐七十余城,乃夜度兵平原袭齐。齐王田广闻汉兵至,以为食其卖己,乃亨食其,引兵走。 汉十二年,曲周侯郦商以丞相将兵击黥布,有功。高祖举功臣,思食其。食其子疥数将兵,上以其父故,封疥为高梁侯。后更食武陽,卒,子遂嗣。三世,侯平有罪,国除。 陆贾,楚人也。以客从高祖定天下,名有口辩,居左右,常使诸侯。 时中国初定,尉佗平南越,因王之。高祖使贾赐佗印为南越王。贾至,尉佗魋结箕踞见贾。贾因说佗曰:“足下中国人,亲戚昆弟坟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弃冠带,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祸且及身矣。夫秦失其正,诸侯豪桀并起,唯汉王先入关,据咸陽。项籍背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皆属,可谓至强矣。然汉王起巴、蜀,鞭笞天下,劫诸侯,遂诛项羽。五年之间,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也闻君王王南越,而不助天下诛暴逆,将相欲移兵而诛王,天子怜百姓新劳苦,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称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强于此。汉诚闻之,掘烧君王先人冢墓,夷种宗族,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临越,即越杀王降汉,如反覆手耳。” 于是佗乃蹶然起坐,谢贾曰:“居蛮夷中久,殊失礼义。”因问贾曰:“我孰与萧何、曹参、韩信贤?”贾曰:“王似贤也。”复问曰:“我孰与皇帝贤?”贾曰“皇帝起丰沛,讨暴秦,诛强楚,为天下兴利除害,继五帝三王之业,统天下,理中国。中国之人以亿计,地方万里,居天下之膏腴,人众车舆,万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今王众不过数万,皆蛮夷,崎岖山海间,譬如汉一郡,王何乃比于汉!”佗大笑曰:“吾不起中国,故王此。使我居中国,何遽不若汉?”乃大说贾,留与饮数月。曰:“越中无足与语,至生来,令我日闻所不闻。”赐贾橐中装直千金,它送亦千金。贾卒拜佗为南越王,令称臣奉汉约。归报,高帝大说,拜贾为太中大夫。 贾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贾曰:“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乎?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帝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以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怿,有惭色,谓贾曰:“试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败之国。”贾凡著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称其书曰《新语》。 孝惠时,吕太后用事,欲王诸吕,畏大臣及有口者。贾自度不能争之,乃病免。以好畴田地善,往家焉。有五男,乃出所使越橐中装,卖千金,分其子,子二百金,令为生产。贾常乘安车驷马,从歌鼓瑟侍者十人,宝剑直百金,谓其子曰:“与女约:过女,女给人马酒食极欲,十日而更。所死家,得宝剑车骑侍从者。一岁中以往来过它客,率不过再过,数击鲜,毋久溷女为也。” 吕太后时,王诸吕,诸吕擅权,欲劫少主,危刘氏。右丞相陈平患之,力不能争,恐祸及己。平常燕居深念。贾往,不请,直入坐,陈平方念,不见贾。贾曰:“何念深也?”平曰:“生揣我何念?”贾曰:“足下位为上相,食三万户侯,可谓极富贵无欲矣。然有忧念,不过患诸吕、少主耳。”陈平曰:“然。为之奈何?”贾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则士豫附;士豫附,天下虽有变,则权不分。权不分,为社稷计,在两君掌握耳。臣常欲谓太尉绛侯,绛侯与我戏,易吾言。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结?”为陈平画吕氏数事。平用其计,乃以五百金为绛侯寿,厚县乐饮太尉,太尉亦报如之。两人深相结,吕氏谋益坏。陈平乃以奴婢百人,车马五十乘,钱五百万,遗贾为食饮费。贾以此游汉廷公卿间,名声籍甚。及诛吕氏,立孝文,贾颇有力。 孝文即位,欲使人之南越,丞相平乃言贾为太中大夫,往使尉佗,去黄屋称制,令比诸侯,皆如意指。语在《南越传》。陆生竟以寿终。 朱建,楚人也。故尝为淮南王黥布相,有罪去,后复事布。布欲反时,问建,建谏止之。布不听,听梁父侯,遂反。汉既诛布,闻建谏之,高祖赐建号平原君,家徙长安。 为人辩有口,刻廉刚直,行不苟合,义不取容。辟陽侯行不正,得幸吕太后,欲知建,建不肯见。及建母死,贫未有以发丧,方假貣服具。陆贾素与建善,乃见辟陽侯,贺曰:“平原君母死。”辟陽侯曰:“平原君母死,何乃贺我?”陆生曰:“前日君侯欲知平原君,平原君义不知君,以其母故。今其母死,君诚厚送丧,则彼为君死矣。”辟陽侯乃奉百金税,列侯贵人以辟陽侯故,往赙凡五百金。 久之,人或毁辟陽侯,惠帝大怒,下吏,欲诛之。太后惭,不可言。大臣多害辟陽侯行,欲遂诛之。辟陽侯困急,使人欲见建。建辞曰:“狱急,不敢见君。”建乃求见孝惠幸臣闳籍孺,说曰:“君所以得幸帝,天下莫不闻。今辟陽侯幸太后而下吏,道路皆言君谗,欲杀之。今日辟陽侯诛,且日太后含怒,亦诛君。君何不肉袒为辟陽侯言帝?帝听君出辟陽侯,太后大驩。两主俱幸君,君富贵益倍矣。”于是闳籍孺大恐,从其计,言帝,帝果出辟陽侯。辟陽侯之囚,欲见建,建不见,辟陽侯以为背之,大怒。乃其成功出之,大惊。 吕太后崩,大臣诛诸吕,辟陽侯与诸吕至深,卒不诛。计画所以全者,皆陆生、平原君之力也。 孝文时,淮南厉王杀辟陽侯,以党诸吕故。孝文闻其客朱建为其策,使吏捕欲治。闻吏至门,建欲自杀。诸子及吏皆曰:“事未可知,何自杀为?”建曰:“我死祸绝,不及乃身矣。”遂自刭。文帝闻而惜之,曰:“吾无杀建意也。”乃召其子,拜为中大夫。使匈奴,单于无礼,骂单于,遂死匈奴中。 娄敬,齐人也。汉五年,戍陇西,过雒陽,高帝在焉。敬脱挽辂,见齐人虞将军曰:“臣愿见上言便宜。”虞将军欲与鲜衣,敬曰:“臣衣帛,衣帛见,衣褐,衣褐见,不敢易衣。”虞将军入言上,上召见,赐食。 已而问敬,敬说曰:“陛下都雒陽,岂欲与周室比隆哉?”上曰:“然。”敬曰:“陛下取天下与周异。周之先自后稷,尧封之邰,积德累善十余世。公刘避桀居豳。大王以狄伐故,去豳,杖马箠去居岐,国人争归之。及文王为西伯,断虞、芮讼,始受命,吕望、伯夷自海滨来归之。武王伐纣,不期而会孟津上八百诸侯,遂灭殷。成王即位,周公之属傅相焉,乃营成周都雒,以为此天下中,诸侯四方纳贡职,道里钧矣,有德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务以德致人,不欲陰险,令后世骄奢以虐民也。及周之衰,分而为二,天下莫朝周,周不能制。非德薄,形势弱也。今陛下起丰沛,收卒三千人,以之径往,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籍战荥陽,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骸中野,不可胜数,哭泣之声不绝,伤夷者未起,而欲比隆成、康之时,臣窃以为不侔矣。且夫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具。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陛下入关而都之,山东虽乱,秦故地可全而有也。夫与人斗,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胜。今陛下入关而都,按秦之故,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高帝问群臣,群臣皆山东人,争言周王数百年,秦二世则亡,不如都周。上疑未能决。及留侯明言入关便,即日驾西都关中。于是上曰:“本言都秦地者娄敬,娄者刘也。”赐姓刘氏,拜为郎中,号曰奉春君。 汉七年,韩王信反,高帝自往击。至晋陽,闻信与匈奴欲击汉,上大怒,使人使匈奴。匈奴匿其壮士肥牛马,徒见其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蜚来,皆言匈奴易击。上使刘敬复往使匈奴,还报曰:“两国相击,此宜夸矜见所长。今臣往,徒见羸胔老弱,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愚以为匈奴不可击也。”是时汉兵以逾句注,三十余万众,兵已业行。上怒,骂敬曰:“齐虏!以舌得官,乃今妄言沮吾军!”械系敬广武。遂往,至平城,匈奴果出奇兵围高帝白登,七日然后得解。高帝至广武,赦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已斩先使十辈言可击者矣。”乃封敬二千户,为关内侯,号建信侯。 高帝罢平城归,韩王信亡人胡。当是时,冒顿单于兵强,控弦四十万骑,数若北边。上患之,问敬。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罢于兵革,未可以武服也。冒顿杀人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计久远子孙为臣耳,然陛下恐不能为。”上曰:“诚可,何为不能!彼为奈何?”敬曰:“陛下诚能以適长公主妻单于,厚奉遗之,彼知汉女送厚,蛮夷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代单于。何者?贪汉重币。陛下以岁时汉所余彼所鲜数问遗,使辩士风喻以礼节。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外孙为单于。岂曾闻孙敢与大父亢礼哉?可毋战以渐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长公主,而令宗室及后宫诈称公主,彼亦知不肯贵近,无益也。”高帝曰:“善。”欲遣长公主。吕后泣曰:“妾唯以一太子、一女,奈何弃之匈奴!”上竟不能遣长公主,而取家人子为公主,妻单于。使敬往结和亲约。 敬从匈奴来,因言“匈奴河南白羊、楼烦王,去长安近者七百里,轻骑一日一夕可以至。秦中新破,少民,地肥饶,可益实。夫诸侯初起时,非齐诸田,楚昭、屈、景莫与。今陛下虽都关中,实少人。北近胡冠,东有六国强族,一日有变,陛下亦未得安枕而卧也。臣愿陛下徙齐诸田,楚昭、屈、景、燕、赵、韩、魏后,及豪杰名家,且实关中。无事,可以备胡;诸侯有变,亦足率以东伐。此强本弱末之术也。”上曰:“善。”乃使刘敬徙所言关中十余万口。 叔孙通,薛人也。秦时以文学征,待诏博士。数岁,陈胜起,二世召博士诸儒生问曰:“楚戍卒攻蕲入陈,于公何如?”博士诸生三十余人前曰:“人臣无将,将则反,罪死无赦。愿陛下急发兵击之。”二世怒,作色。通前曰:“诸生言皆非。夫天下为一家,毁郡县城,铄其兵,视天下弗复用。且明主在上,法令具于下,吏人人奉职,四方辐辏,安有反者!此特群盗鼠窃狗盗,何足置齿牙间哉?郡守尉今捕诛,何足忧?”二世喜,尽问诸生,诸生或言反,或言盗。于是二世令御史按诸生言反者下吏,非所宜言。诸生言盗者皆罢之。乃赐通帛二十匹,衣一袭,拜为博士,通已出,反舍,诸生曰:“生何言之谀也?”通曰:“公不知,我几不免虎口!”乃亡去之薛,薛已降楚矣。 及项梁之薛,通从之。败定陶,从怀王。怀王为义帝,徙长沙,通留事项王,汉二年,汉王从五诸侯入彭城,通降汉王。 通儒服,汉王憎之,乃变其服,服短衣,楚制。汉王喜。 通之降汉,从弟子百余人,然无所进,剸言诸故群盗壮士进之。弟子皆曰:“事先生数年,幸得从降汉,今不进臣等,剸言大猾,何也?”通乃谓曰:“汉王方蒙矢石争天下,诸生宁能斗乎?故先言斩将搴旗之士。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汉王拜通为博士,号稷嗣君。 汉王已并天下,诸侯共尊为皇帝于定陶,通就其仪号。高帝悉去秦仪法,为简易。群臣饮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上患之。通知上亦厌之,说上曰:“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征鲁诸生,与臣弟子共起朝仪。”高帝曰:“得无难乎?”通曰:“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故夏、殷、周礼所因损益可知者,谓不相复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上曰:“可试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为之。” 于是通使征鲁诸生三十余人。鲁有两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腴亲贵。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百年积德而后可兴也。吾不忍为公所为。公所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毋污我!”通笑曰:“若真鄙儒,不知时变。”遂与所征三十人西,及上左右为学者与其弟子百余人为绵蕞野外。习之月余,通曰:“上可试观。”上使行礼,曰:“吾能为此。”乃令群臣习肄,会十月。 汉七年,长乐宫成,诸侯群臣朝十月。仪:先平明,谒者治礼,引以次入殿门。廷中陈车骑戍卒卫官,设兵,张旗志。传曰“趋”。殿下郎中侠陛,陛数百人。功臣、列侯、诸将军、军吏以次陈西方,东乡;文官丞相以下陈东方,西乡。大行设九宾,胪句传。于是皇帝辇出房,百官执戟传警,引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贺。自诸侯王以下莫不震恐肃敬。至礼毕,尽伏,置法酒。诸侍坐殿下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寿。觞九行,谒者言“罢酒”。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竟朝置酒,无敢讙哗失礼者。于是高帝曰:“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拜通为奉常,赐金五百斤。通因进曰:“诸弟子儒生随臣久矣,与共为仪,愿陛下官之。”高帝悉以为郎。通出,皆以五百金赐诸生。诸生乃喜曰:“叔孙生圣人,知当世务。” 九年,高帝徙通为太子太傅。十二年,高帝欲以赵王如意易太子,通谏曰:“昔者晋献公以骊姬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乱者数十年,为天下笑。秦以不早定扶苏,故亥诈立,自使灭祀,此陛下所亲见。今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废適而立少,臣愿先伏诛,以颈血污地。”高帝曰:“公罢矣,吾特戏耳。”通曰:“太子天下本,本壹摇天下震动,奈何以天下戏!”高帝曰:“吾听公。”及上置酒,见留侯所招客从太子入见,上遂无易太子志矣。 高帝崩,孝惠即位,乃谓通曰:“先帝园陵寝庙,群臣莫习。”徙通为奉常,定宗庙仪法。乃稍定汉诸仪法,皆通所论著也。惠帝为东朝长乐宫,及间往,数跸烦民,作复道,方筑武库南,通奏事,因请间,曰:“陛下何自筑复道高帝寝,衣冠月出游高庙?子孙奈何乘宗庙道上行哉!”惠帝惧,曰:“急坏之。”通曰:“人主无过举。今已作,百姓皆知之矣。愿陛下为原庙渭北,衣冠月出游之,益广宗庙,大孝之本。”上乃诏有司立原庙。 惠帝常出游离宫,通曰:“古者有春尝果,方今樱桃熟,可献,愿陛下出,因取樱桃献宗庙。”上许之。诸果献由此兴。 赞曰:高祖以征伐定天下,而缙绅之徒聘其知辩,并成大业。语曰:“廊庙之枝材一木之材,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信哉!刘敬脱挽辂而建金城之安,叔孙通舍枹鼓而立一王之仪,遇其时也。郦生自匿监门,待主然后出,犹不免鼎镬。朱建始名廉直,既距辟陽,不终其节,亦以丧身。陆贾位止大夫,致仕诸吕,不受忧责,从容平、勃之间,附会将相以强社稷,身名俱荣,其最优乎! 【白话文】 郦食其,陈留县高陽人。喜好读书,但家境贫寒,没有谋得衣食的职业。给村里当看门人,然而官吏及县中有权势的人都不敢役使他,都认为他是狂放的年轻人。 到陈胜、项梁等起义时,各个将军攻占下许多地区,他们中有数十人经过高陽县,郦食其听说这些将军都是气量狭小,拘泥琐细礼节,自以为是,而不能听取远大的见识,郦食其便躲藏起来。后来听说沛公率军到了陈留郊区,沛公的部下有一位骑兵恰巧是郦食其的同乡,沛公经常向他询问邑中是否有贤者和豪杰。骑士归乡时,郦食其对他说:“我听说沛公对人傲慢又看不起人,但很有远见,这真是我所愿意交往的人,先为我介绍一下。如果看见沛公,对他说‘我的家乡有一位姓郦的先生,六十多岁,身高八尺,人们皆认为他是狂妄之人,,但他自己说我不是轻狂之徒。”骑兵说:“沛公不爱和读书人交往,请来的客人中若有带着儒生帽子的人,沛公就摘下他的帽子,在帽中小便。和人谈话时,常大骂读书人,所以不要像儒生那样说话。”郦食其说:“衹管这么说。”骑兵便像郦食其所告诫的那样从容地说明给沛公。 沛公到了高陽县的官舍,派人召郦食其来见,郦食其到了,沛公正坐在床上让两个女子为他洗脚,就这样召见郦食其。郦食其进入室内即拱手而不行拜礼,说:“您是想帮助秦攻打诸侯吗?还是想率领诸侯灭亡秦朝?”沛公骂道:“你这个下贱的儒生!天下百姓遭受秦的苦难已经很久了,所以诸侯才相继率兵攻秦,你怎么能说帮助秦呢?”郦食其说:“您要招聚民众,纠合义兵,去推翻秦的暴虐统治,就不应当坐在床边召见老人。”于是沛公停止洗脚,起身穿好衣服,请郦食其坐上座,对郦食其赔礼。郦食其于是谈到了六国合纵连横时的情况。沛公很高兴,赐郦食其吃饭,问道:“你有什么计谋吗?”郦食其说:“您纠合的未经训练之众不到一万人,要想直攻强秦,这可说是向老虎口中伸手啊。陈留县位于天下的要冲,是四通八达的地方,现在城裹又囤积了许多粮食。我一向与陈留的县令友好,现在可请您派我为使者去命令他投降您。如果他不听从,您可派兵攻打他,我作内应。”于是派郦食其前往陈留县,沛公率兵随他而来,攻下陈留。沛公封郦食其为广野君。 郦食其推荐其弟郦商,让他率领数千人跟随沛公向西南夺取土地。郦食其经常作说客,在诸侯之间奔走游说。 汉三年秋天,项羽进攻汉军,夺取荣陽,汉军退保巩县。楚军听说韩信已攻下趟国,彭越又多次在梁一带扰乱,就分兵解救。韩信刚东击齐国,汉王数次被围困在荣陽和成皋,计划放弃成皋县以束的地区,驻守巩县、洛陽以对抗楚军。郦食其于是说:“我听说知道天之所以为天的人就可成就帝王之业;不知道天之所以为天的人就不能成功。称王的人以百姓为天,而百姓以粮食为天。敖仓作为天下运输枢纽已经很久了,我听说敖仓贮藏有很多粮食。楚军夺下荣陽,而不坚守敖仓,却带兵向东进军,留下受到处罚的士兵分别驻守成皋,这正是上天来帮助汉王。如今楚军容易被攻取而漠军反要退却,这是自己放弃了有利的时机,我自认为太过分了。况且两雄不并立,楚、汉长久相战不休,百姓生活不得安宁,国内动荡,农夫不能种田,妇女不能纺织,天下的人心不安定。希望汉王能够尽快再次进军,夺取荣陽,占据敖仓的粮食,堵住成皋之险,封锁太行之道,占据飞狐的险关,坚守白马的渡e1,向诸侯显示漠已控制了有利形势,天下的人就知道应归顺谁了。如今燕国、赵国已经平定,衹有齐国还没攻下。现在田广占据着幅员千里的齐国,田间统率着二十万军队,在历城驻军,田氏势力强大,背靠大海和泰山,阻拦着黄河、济水的通道,向南靠近楚国,齐国兵将多计谋,将军即使派数十万大军,恐怕一年半载也攻不下。我请求能得到韶书去劝说齐王,使他做漠的束邻。”汉王说:好!” 汉王听从了郦食其的策划,又驻守敖仓,并派郦食其劝说齐王,说:“大王知道天下的归属吗?”齐王说:“不知道。”郦食其说:“如果大王知道天下的归属,那么齐国可保;如果大王不知道天下的归属,齐国就难保全丫。”齐王说:“天下应归谁?”郦食其说:“天下归汉王”。齐王说:“先生凭什么这样说呢?”郦食其说:“汉王与项羽奋力向西攻打秦军,约好先攻入咸陽为关中王。项羽违背盟约,在汉中称王。项王迁杀义帝,汉王便派蜀汉的军队平定三秦,出关征战,指责项羽杀害义帝的错误之处,收集天下军兵,立诸侯的后代。每攻占一座城都给降将封侯,汉王得到财物都分给士卒共享,和天下百姓共享好处,英豪贤士都愿听从他的使用。诸侯的军队从四面八方赶到,蜀汉的粮食用船运来。项王有违背盟约之名、杀死义帝之错;别人的功绩从不记得,别人的错误却从不忘却;征战取胜了没有奖赏,攻占了城池也不给封爵;不是项氏家族的人不委以重任;为人刻印,把玩而不肯赐人;攻城所获的战利品,积压很多都不肯赏赐给兵将。天下人叛离他,有才能的人埋怨他,没有人被他使用。所以天下的人才都投奔汉王,汉王坐着就可以指挥他们。汉王从蜀汉发兵,平定三秦;涉西河之外;援上党之兵;攻下井陉,杀成安君;打败北魏,夺取三十二座城:这是黄帝的军队,不是人力,是天所保佑。如今已占有敖仓的粮食,堵住成皋之险,驻守白马的渡口,封锁太行之要道,占据飞狐的关口,天下后服的人衹有先被消灭了。大王如赶快投降汉王,齐国的社稷就可以保全,不投降汉王,危险灭亡指曰可待呀。”田广认为是对的,就听从郦食其的话,撤走历下的守兵及装备,与郦食其天天纵情而饮。 韩信听说郦食其乘车游说而取得齐国的七十多座城,于是连夜派兵穿过平原袭击齐国。齐王田广听说汉军来到,认为郦食其欺骗了自己,就烹杀了他,带兵逃走。 汉十二年,曲周侯郦商以丞相身份率兵攻打黥布,有战功。高祖列举功臣,想到了郦食其。郦食其的儿子郦疥多次带兵出战,战功不大,没被封侯,皇帝因为他父亲的缘故,封郦疥为高梁侯。后改封武陽作食邑。他死后,儿子郦遂继承。三代以后,郦平犯罪,封国被废除。 陆贾,楚国人。作为宾客跟从高祖平定天下,以有口才善辩而闻名,在高祖左右,常出使诸侯。 当时,国家刚刚稳定,尉佗平定了南越,因而在那裹称王。高祖派陆贾赐尉佗印,让他为南越王。陆贾到,尉佗结发似椎形,伸开两腿而坐接见他。陆贾便对尉佗说:“足下是中原人,亲戚弟兄的坟墓都在真定县。如今足下违反习惯,不穿中原服装,想在小小的越地称王,和朝廷抗衡而成为敌国,灾祸就将来临了。秦丧失他的政权,诸侯豪杰纷纷起兵时,汉王最先进入关中,占据咸陽。项籍违背盟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都归属他,可以说势力很强了。然而汉王从巴蜀发兵,争夺天下,制服诸侯,于是杀死了项籍。五年之间,国内平定,这不是人的力量,是上天的功劳。皇上听说君王在南越称王,而不帮助天下的人诛除暴虐势力,将相本来想要出兵来杀君王,可是皇上怜悯百姓刚刚劳苦完了,需要休养生息,派我授给君王大印,剖分符信,互通使节。君王应到郊外远迎,北面称臣,而你竟想以新建的、人心未集、政权未固的国家在此称强。汉王果真听说了,会掘开烧掉你祖先的坟墓,诛灭你的宗族,让一个副将率十万人攻越,越人就会杀君王而投降汉,造简直易如反掌。” 于是尉佗大惊而起,向陆贾谢罪道:“我在野蛮人中生活久了,真是太失礼了。”于是问陆贾:“我舆萧何、曹参、韩信相比谁贤呢?”陆买说:“君王比他们还要贤。”又问说:“我与皇帝相比谁贤呢?”陆贾说:“皇帝在丰沛起兵讨伐暴秦,消灭了强大的楚军,为天下百姓兴利除害,继承了五帝、三王的大业,统一天下,治理国家。中原人数以亿计,地方万里,处在天下最富饶之地,人民众多,车马繁盛,万物富庶,政权统一,自开天辟地以来未曾有过。如今君王的人口不过数万,都是蛮夷人,处在崎岖山海之间,就像汉的一郡,君王怎能和汉王相比呢?”尉佗大笑着说:“我不在中原起兵,所以在此称王。假使让我在中原,哪能不如汉呢?”于是十分喜欢陆贾,留他宴饮数月。说:“南越没有能谈话的人,自先生来后,让我听到了我从没听到的事情。”赏赐陆买的珠宝价值千金,所送其他财物亦值千金。陆贾最后拜尉佗为南越王,让他向汉称臣,遵奉汉朝的命令。陆贾回来报告,皇帝非常高兴,拜陆买为太中大夫。 陆贾经常在皇帝面前谈《诗经》、《尚书》。皇帝骂他说:“你老子我是在马上得天下的,为什么要研究《诗经》、《尚书》呢?”陆买说:“在马上得天下,难道也可以在马上治天下吗?况且商汤、周武王以武力夺取天下却以仁义守住天下,文武并用才是长久的治国之术。以前吴王夫差、智伯都因穷兵黩武而灭亡;秦国一味使用刑法不知改变,终于亡了国。假使秦国统一天下后能够实行仁义,效法古代圣贤,陛下哪能得天下呢?”高帝不悦而有惭愧的神情,于是对陆贾说:“你试着为我撰写一下秦失掉天下而我能够得到天下的原因及自古以来的成败之国的情况。”陆贾共写了十二篇。每上奏一篇,皇帝都认为写得好。左右的官吏欢呼万岁,称陆贾的书为《新语》。 孝惠帝时,吕太后专权,想封几个姓吕的为王,害怕大臣谏静。陆买自知无法和吕太后争辩,于是病休回家。因为好峙的田地好,就搬到那裹定居安家。他有五个儿子,于是拿出出使南越时所得到的珠宝财产,卖了千金,分给儿子,每人二百金,让他们用作生产。陆贾常坐安车驷马,率歌舞弹琴的十个侍者,还有一把价值百金的宝剑,对他的儿子说:“我和你们讲好条件,我到谁家,你们要给我的人马好酒饭,尽量让我满意,每十天更换一家。我在谁家死,谁就得到这把宝剑和车马侍从。一年之中,我还要到其他地方去作客,你们每家不过轮流两三次,在你们家时,要给我新鲜东西吃,我不会长久打扰你们。” 吕太后时,让吕氏称王,吕氏家族独揽大权,打算劫持少帝,篡夺刘氏天下。右丞相陈平为此很担忧,力量不足以与吕太后相争,恐怕会祸及自己,于是衹能静居深思。陆买前去问候,他一直进入陈平房中坐下,陈平正在思虑,没有看见陆买。陆买说:“想什么问题这么沉思啊?”陈平说:“你揣度我在想什么?”陆买说:“您位居上相,食邑三万户的封侯,可以说极为富贵而不需要什么了。然而你有忧虑,不过是担心诸吕和少帝罢了。”陈平说:“对。怎么办呢?”陆贾说:“天下安定时,大家注意的是丞相;天下危急的时候,大家注意的是将军。如果丞相和将军联合,那么人民才会全心归附;人心归附,天下即使有变乱,权力不会分裂。权力不分裂,为国家打算,在两位人士的掌握中了。我常想和太尉周勃谈谈,绛侯周勃总是与我开玩笑,不重视我的话。你为什么不和太尉多交往,加深交情?”陆贾又为陈平策划关于吕氏的事数件。陈平采用了他的计谋,于是用五百金为绛侯周勃祝寿,与太尉欢饮,太尉也回报他。这样两个人的关系密切了,而吕氏的陰谋也更加遭到破坏。陈平便用一百个奴婢、五十乘车马、五百万钱送给陆贾作为吃饭饮酒的费用。陆买又用这些财物在朝廷的公卿中游说,名声因此越来越大。直到吕氏被诛杀,立孝文帝为皇帝,陆贾都是很出力的。 孝文帝即位,想派人出使南越,丞相陈平就上奏皇帝以陆买为太中大夫,出使南越,使尉佗放弃了帝号,同于诸侯,都符合朝廷的意思。这些事记录在《南越传》中。陆贾最后寿终。 朱建,楚人,曾经作过淮南王黥布的丞相,因犯罪而逃离,后又再次追随黥布。黥布想反叛时,问朱建,朱建劝谏他不要反叛,但黥布不听,而听信梁父侯,于是反叛。汉镇压了黥布,听说塞建曾劝阻蕴壶造**,直担赐圭建号里厘君,全家迁往长安。 塞建为人善辩有vi才,性格廉洁、刚直,行为不同别人苟合,与人交往不随意附和。辟陽侯行为不端正,得到吕太后的宠幸,他很想和朱建结交,朱建不肯见他。到朱建母亲去世,因贫穷而没有钱办丧事,正借钱办丧服、丧具。陆贾平素与基建交往友好,于是去见辟陽侯,祝贺道:“平原君的母亲死了。”辟陽侯说:“平原君母亲死了,为什么向我祝贺?”陆买说:“前几天君侯想和圭建交友,平原君坚持义这个原则而不见你,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现在他母亲死了,你如果真在丧事中送厚礼,那么他就成为能为你死的好友了。”辟陽侯于是送上了一百金的衣被。其他的诸侯及贵人因为辟陽君的缘故,也前往送去总共五百金的助丧钱。 时间长了,有人诋毁辟陽侯,惠帝大怒,逮捕了辟陽侯,想杀死他。太后很觉惭愧,却又无法自己去说。大臣们多对辟陽侯的行径深感不满,所以都想杀死他。辟陽侯又怕又急,派人求见塞建。塞建推辞说:“你的案子正在紧急关头,我不敢见你。”朱建于是求见孝惠帝的幸臣闺籍彊,说道:“你得到皇帝的宠幸,天下人没有不知道的。如今辟陽侯被太后宠幸而遭下狱,路上的人们都说是你向皇帝说了坏话,于是皇帝想杀死他。今天辟陽侯被杀,明天太后恼怒,也会杀掉你。你为什么不为辟陽侯在皇帝面前说好话?如皇帝听了你的话,放出辟陽侯,太后会很高兴。两个君主都宠幸你,那么你会加倍富贵的呀。”于是闳籍孺很惊恐,听从了朱建的计策,对皇帝进言,皇帝果然释放了辟陽侯。辟陽侯要被囚禁时,想面见朱建,朱建不见他,辟陽侯以为塞建背弃了他,大怒。等到他成功地出狱时才大吃一惊。 吕太后死,大臣们要杀死所有吕氏,辟陽侯和吕氏交往很深,但最终没有被杀。计划所以成功的原因全是陆贾、平原君的努力所致。 孝文帝时,淮南厉王杀死了辟陽侯,是因为他和吕氏结党的缘故。孝文帝得知是朱建为他出谋划策,便派官吏去逮捕他,要治他的罪。听到吏已到门口,朱建想自杀。他的儿子和属吏都说:“事情怎么样还不知道,为什么自杀呢?”朱建说:“我死了,灾祸也就没了,不会连累到你们身上。”于是拔剑自到。文帝知道后惋惜地说:“我没有要杀朱建的打算呀。”于是召见朱建的儿子,拜他为中大夫。派他出使匈奴,匈奴单子无礼,他因骂匈奴单于,就死在匈奴中。 娄敬,齐国人。漠五年,戍守陇西,途经雒陽,高祖在那裹。娄敬解脱了车前牵引的横木,见到齐国人虞将军说:“我想拜见皇帝谈一件有意义的事。”虞将军想给他换上华美的衣服,娄敬说:“我穿的是丝帛衣服,就以丝帛衣服拜见;穿的是粗布衣服,就以粗布衣服拜见,不必更换衣服。”虞将军入宫向皇帝禀报,皇帝召见了他并赐给他食物。 过了一会儿皇帝问娄敬,娄敬说:“陛下在洛陽定都,是想和周王室比兴隆吗?”皇帝说:“对。”娄敬说:“陛下夺取天下和周王室不同。周的祖先是后稷,尧封他在邰,积善行德长达十几代。公刘躲避夏桀而居住到豳。大王因狄侵入的原因,离开了豳,提着马鞭子到岐居住,而国中之人却都争先归顺他。到周文王为西伯时,由于他的美德而使虞人、芮人的争斗平息下来,开始接受使命后,吕望、伯夷从海滨来归。周武王讨伐商纣,不期而会集于孟津的有八百诸侯,于是消灭了商殷。周成王继位,周公等辅佐他,于是营建成周,定都于雒陽,以为雒陽为天下的中心,诸侯从四方纳贡述职,路途远近比较平均,有美德则容易称王,没有美德则容易灭亡。凡居住在此的人都要以贤德对待别人,不想依赖地势的险阻来保天下,而让后世骄横奢侈虐待人民。等到周衰落时,分裂出东周君、西周君,天下都不朝见周王,周王也不能控制他们。不是因为道德微薄,而是因为力量太弱了。如今陛下从丰、沛起兵,招集士兵三千人,就用这些人一往直前,席卷了蜀汉地区,平定三秦,与项羽在荣陽会战,大战斗有七十次,小战斗有四十次,使天下百姓丧失生命,父与子的尸骨遍野,数不胜数,哭泣之声不绝于耳,战争的破坏还没有恢复,而又要和周的成康盛世相比美,我自以为不能相提并论。况且秦地被山带河,地形险要,突然有战事,百万大军可聚集起来。用旧有的条件,资源丰美、土地肥沃,可以成为天然府库。陛下进入关中而以此为国都,华山以束虽有战乱,秦国的旧地仍可保全并占有。如果与人发生战斗,不扼住他的咽喉、打击他的脊梁,不可能大获全胜。如今陛下入关中而建国都,安抚秦的旧地,这也是扼天下的咽喉并打击它的脊梁呀。” 高帝问大臣们,大臣都是山东人,纷纷说周王统治长达数百年,而秦朝仅延至第二代,不如建都雒陽。高帝犹豫而不能决定在哪儿定都。直到留侯张良明确说出应当进入关中,当日就起驾向西定都关中了。 于是皇上说:“最早说定都在秦地的人是娄敬,‘娄,就是‘刘’。”赐娄敬刘姓,拜他为郎中,封号奉春君。 漠七年,韩王韩信反叛,高帝亲自率兵去攻打他。到晋陽,听说韩信要联合匈奴共同攻打汉军,皇上大怒,派人出使匈奴。匈奴把壮士和肥硕的牛马藏匿起来,衹看见老弱人和很瘦的牲畜。使者来了十批,都说匈奴很容易打败。皇上派刘敬再次前往匈奴,归来向皇上禀报说:“两国敌对打仗时,应该夸耀其所长。如今我前往匈奴,衹看见瘦牲畜和老弱人,一定是故意显示短处,引诱我们上当,而埋伏奇兵来打败我们。我认为匈奴不可攻击。”这时汉兵已北进,翻过句注山,三十余万兵士已经全部出动。皇上生气,骂刘敬说:“齐国的奴才!靠一张口舌得了官位,现在又想用胡言乱语阻止我出兵。”将刘敬带上枷锁,留在广武。于是前往平城,匈奴果真出奇兵,将高帝围困在白登,七天后才得以解围。高帝到广武,释放了刘敬,说:“我不采纳你的话,被围困在平城。我已经把那十批说可以进攻匈奴的人杀死了。”于是封刘敬二干户,作关内侯,号建值昼。 高帝从平城返回,韩王信逃入匈奴。这时,冒顿单于的兵力强大,能射骑兵四十万,数次进犯北方。皇上为此忧虑,问刘敬。刘敬说:“天下刚刚平定,士兵被战争拖得精疲力尽,不能再用武力征服匈奴。冒顿杀了他的父亲得单于之位,以群母为妻,凭靠武力施展威风,不能用仁义劝说他。如果能够从长远计议,让他的子孙称臣,可是陛下恐怕不能这么做。”皇上说:“如果可能,为什么不能做?衹是怎么去做呢?”刘敬回答说:“陛下如能让嫡长公主嫁给单于为妻,赠给他丰厚的礼品,他知道汉公主为妻的厚意,匈奴必定会立为单于王后,生的儿子必为太子,以后会代为单于。为什么呢?因为匈奴贪图汉的厚礼。陛下每年给匈奴单于多送几次礼品慰问,顺势派使者辩士有礼节地教导他们。冒顿活着,单于当然是陛下的女婿,单于死了,则陛下的外孙就是单于。哪裹听说过外孙和外祖父对抗的呢?军队可以不用出征而在潜移默化中使匈奴臣服。如果陛下不愿派长公主,而让宗室中和后宫的人去冒称公主,他们也会知道,就不肯尊贵之,亲近之,那也就没有用处了。”高帝说:“好。”想派长公主去。吕后知道后,日夜哭泣,说:“我祇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为什么要把她扔到匈奴去呢!”皇上最终不能派长公主,而选了一位家族中的女儿名为长公主,嫁给单于为妻。派刘敬前往缔结和亲之约。 刘敬从匈奴归来,说:“匈奴居于黄河以南的白羊王、楼烦王两部,距离长安很近,仅七百里,骑马一日一夜就可到关中。关中刚经过战争破坏,人口少,但土地肥沃,可以增加人口。诸侯初起时,如果没有齐国的田氏,楚国的昭、屈、景氏等王族就不可能兴盛。如今陛下虽然在关中定都,而人力却少。北部靠近匈奴,束部有六国的宗族,势力强大,一旦发生兵变,陛下是不能高枕而卧的。我希望陛下迁徙齐国的田氏及楚昭、屈、景,燕、趟、韩、魏的后代宗族及豪强名门以充实关中。局势没有变动则可以防备匈奴,诸侯若叛乱,也足可以率领他们向东讨伐。这是增强政权基础的方法。”皇上说:“好。”于是派刘邀负责将上述各个宗族大家迁徙到蛆申十余万口。 叔孙通,薛县人。秦朝时因精通经术而被征召,为待诏博士。几年后,陈胜起兵,秦二世召博士和各儒生问道:“楚地的戊卒攻下蕲县并进入了陈县,你们如何看待这件事?”博士和诸生三十多人向前说:“人臣不能作乱,作乱就是谋反,罪在不赦。愿陛下赶快发兵攻打叛军。”秦二世大怒,变了脸色。叔孙通向前说:“各位儒生说的都不对。今天下合为一家,拆毁了城池,销毁了兵器,向天下表示不再使用。况且有贤明的君主在上,法律政令推行于下,官吏人人尽职,四方都向着朝廷,怎么会有造**的人呢!这些人不过是偷鶸摸狗的盗贼罢了,何足挂齿呢?郡守、尉现正在捕杀他们,有什么可忧虑的呢?”秦二世很高兴。问每一个儒生,他们有的说是谋反的,有的说是盗贼,于是秦二世命令御史将说造**的人记下来并交给法官审讯,惩罚他们的错误言论。凡是说盗贼的书生都被罢免。赐给叔孙通二十匹帛,衣服一套,拜他为博士。叔孙通出来后又返回到学馆,儒生们说:“你为何说话那样阿谀逢迎呢?”叔孙通说:“你们不知道,我几乎也不能脱离虎口。”于是他逃到了薛县,薛县已归降楚了。 项梁来到薛县,叔孙通跟从他。项梁在定陶战败,他又跟从怀王。怀王做了义帝,迁徙到长沙郡,叔孙通留下辅佐项王。汉二年,汉王率五诸侯之兵进入彭城,叔孙通归降汉王。 叔孙通穿儒生的衣服,汉王很厌恶,于是他改变了衣服,穿短衣,楚人的款式,汉王很高兴。 叔孙通归降汉王,跟随他的书生有一百多人,然而叔孙通没有引荐,衹推荐那些壮士和鲁莽草寇。弟子们都说:“事奉先生多年,有幸投奔汉王,现今不举荐臣等,专门推荐奸猾的人,为什么?”叔孙通便说:“汉王正在以武力争夺天下,你们能去作战吗?所以先推荐勇猛杀敌的壮士,你们暂且等待我,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汉王拜叔孙通为博士,号稷嗣君。 汉王统一天下,诸侯在定陶共同尊他为皇帝,叔孙通拟定朝廷礼仪及君臣职守称号。高帝删除了亡秦的苛刻的礼仪之法,实行的法令简单易行。群臣喝酒争功,喝醉了就胡言,拔剑击柱,皇上很担忧。叔孙通知道皇帝越来越对此事心烦,便劝说皇帝道:“那些书生不能与陛下进攻冲杀,但可以巩固国家。我愿意征集鲁国的一些书生,与我的弟子们共同草拟朝廷礼。”高帝说:“制定礼仪不难吗?”叔孙通说:“五帝有不同的乐制,三王有不同的礼仪。礼仪是根据当时的形势、人情风俗而制定的。所以夏朝、殷商、周朝的礼仪沿袭、删改、增加的情况就可了解了,可以说都不相重复。我希望吸取迸代礼制和秦朝的仪式,参酌制定。”皇上说:“可以试着制定,务必使汉礼容易被了解,要考虑我能够实行它。” 于是叔孙通作为使者征集鲁国的儒生三十多人,其中有两位儒生不肯同行,说:“你所辅佐的已经有十位主人,你都当面奉承阿谀。如今天下刚刚安定,死的人还没埋葬,伤的人还没痊愈,又要制定礼乐。礼乐的兴起是由于百年积德呀。我们接受不了你所要我们做的事。你所做的事不符合古道,我们不去。你走吧,不要玷污了我们的品格。”叔孙通笑着说:“你们真是迂腐不达世务的书呆子,不了解时势变化。” 于是和所征集的三十人向西去,和高帝身边近臣中素有学术的人及叔孙通的弟子共一百余人在野外结扎茅草定礼仪之位,练习了一个多月,叔孙通说:“皇上可以试试看。”皇上行使礼仪后说:“我可以做。”于是命令群臣练习,习礼毕正赶上十月岁首。 汉七年,长乐宫建成,诸侯群臣在十月都来朝拜。仪礼:在天亮之前,谒者负责礼仪,将来朝者依次带进殿门,宫廷中设置车骑和戍卒、卫官,设置各种兵器和旌旗。传呼“趋”,即急行进入。殿下台阶两旁站了几百个警卫。在西面依次站着功臣、列侯、诸将、军吏,面向东;在东面站着文官丞相以下,面向西。大行令主持上朝礼仪,设立了九站司仪,高声传呼引群臣入殿。于是皇上乘辇出房,百官执戟,传呼清道,引导诸侯王以下至六百石的官吏依次到皇帝面前奉贺。诸侯王以下的人没有不惊恐肃敬的。朝拜结束,大小辟吏都伏在地上,摆设酒宴,都有严格的礼仪。殿上的侍者都伏地低着头,按着尊卑依次起身向皇帝祝寿。饮酒九次,谒者说:“宴会结束。”御史检举出违反礼仪的,就将他带走。整个朝拜喝酒过程,没有敢喧哗违礼的。于是高帝说:“我现在才知道做皇帝的尊贵啊!”拜叔孙通为奉常,赐给他五百斤金。 叔孙通于是向皇帝说:“这些弟子儒生跟随我很久了,和我共同制定礼仪,希望陛下能封给他们官。”高帝全部封他们为郎。叔孙通出来,把他所得的五百金都分给了儒生。儒生们高兴地说:“叔孙先生真是圣人,了解当今的世道。” 漠九年,高帝升叔孙通为太子太傅。十二年,高帝想立赵王如意为太子,叔孙通说:“过去晋献公因为骊姬的原因,废了太子,改立奚齐,晋国混乱了数十年,被天下人耻笑。秦朝因不早定扶苏为太子,胡亥用欺骗手段夺得帝位,自减秦朝,这是陛下亲自看见的。如今太子忠孝仁义,天下人都知道;吕后与陛下茹苦含辛,粗茶淡饭,你哪裹能背弃她呢?陛下如果一定要废长子而立少子,我愿先被杀死,用脖子的血涂红土地。”高帝说:“你不要这样,我衹是开玩笑罢了。”叔孙通说:“太子是天下安定的根本,根本动摇了,天下就会混乱动荡,怎能用天下来开玩笑呢!”高帝说:“我听从你的话。”到皇上摆宴席时,见张良设计请来的四位老先生跟随太子进见皇上,皇上就不再有改换太子的打算了。 高帝死,孝惠帝即位。于是对叔孙通说:“没有人熟悉先帝园陵寝庙的礼仪。”升叔孙通为奉常,制定宗庙的礼仪之法。汉朝制定的各种仪法都是叔孙先生论着的。惠帝到束边的长乐宫去朝见太后,以及平时往来,都要惊扰老百姓,于是就作复道,刚开始在武库南动工时,叔孙先生向皇上奏事,问皇上:“陛下为什么从高帝陵寝架筑阁廊走道,每月备法驾,将高帝衣冠出游一次,展示在高庙中呢?为什么让后世子孙在高帝庙道上行走呢?”孝惠帝很惧怕,说:“赶快拆了它。”叔孙通说:“皇上不办错事。如今已经做了,百姓都知道。希望陛下再盖一座高帝庙在渭水之北,作为出游衣冠之庙,这样也能增加和扩大高帝宗庙的数量,这是大孝的根本。”皇上于是下令让官员重建高帝庙。 孝惠帝经常到离宫游览,叔孙通说:“古人到春天就进献水果,现在正是樱桃熟的时候,可以进献,希望陛下出游,趁势向宗庙进献樱桃。”皇上同意这样做。向宗庙献果品的礼仪由此兴起。 赞曰:汉高祖凭藉南征北伐夺取天下,而儒生们发挥了雄辩的才能,一同成就了统一天下的大业。《慎子》说:“庙宇的建成不是靠一个木材,帝王的功业也不是一个人的力量。”确实如此呀!刘敬不拉车而劝高帝定都关中,使江山稳固,叔孙通放弃战阵之事而别创漠代礼仪,这是因为时机好呀。郦食其躲起来为人看大门,是为了等待明君才出来呀,然而他仍不免被烹杀。朱建开始时性格刚正廉洁,一直不与辟陽侯结交,但由于不能终守节操,也因此而丧命。陆贾官至大夫,但不为吕氏家族做官,无可责备,他联合陈平、周勃,依附将相以保卫国家政权,身份名望都很荣耀,是其中的佼佼者啊! 卷四十四 淮南衡山济北王传 第十四 (淮南厉王刘长,衡山王刘赐,济北贞王刘勃) 【原文】 淮南厉王长,高帝少子也,其母故赵王张敖美人。高帝八年,从东垣过赵,赵王献美人,厉王母也,幸,有身。赵王不敢内宫,为筑外宫舍之。及贯高等谋反事觉,并逮治王,尽捕王母兄弟美人,系之河内。厉王母亦系,告吏曰:“日得幸上,有子。”吏以闻,上方怒赵,未及理厉王母。厉王母弟赵兼因辟陽侯言吕后,吕后妒,不肯白,辟陽侯不强争。厉王母已生厉生,恚,即自杀。吏奉厉王诣上,上悔,令吕后母之,而葬其母真定。真定,厉王母家县也。 十一年,淮南王布反,上自将击灭布,即立子长为淮南子。王早失母,常附吕后,孝惠、吕后时以故得幸无患,然常心怨辟陽侯,不敢发。及孝文初即位,自以为最亲,骄蹇,数不奉法。上宽赦之。三年,入朝,甚横。从上入苑猎,与上同辇,常谓上“大兄”。厉王有材力,力扛鼎,乃往请辟陽侯。辟陽侯出见之,即自袖金椎椎之,命从者刑之。驰诣阙下,肉袒而谢曰:“臣母不当坐赵时事,辟陽侯力能得之吕后,不争,罪一也。赵王如意子母无罪,吕后杀之,辟陽侯不争,罪二也。吕后王诸吕,欲以危刘氏,辟陽侯不争,罪三也。臣谨为天下诛贼,报母之仇,伏阙下请罪。”文帝伤其志,为亲故不治,赦之。 当是时,自薄太后及太子诸大臣皆惮厉王,厉王以此归国益恣,不用汉法,出入警跸,称制,自作法令,数上书不逊顺。文帝重自切责之。时帝舅薄昭为将军,尊重,上令昭予厉王书谏数之,曰: 窃闻大王刚直而勇,慈惠而厚,贞信多断,是天以圣人之资奉大王也甚盛,不可不察。今大王所行,不称天资。皇帝初即位,易侯邑在淮南者,大王不肯。皇帝卒易之,使大王得三县之实,甚厚。大王以未尝与皇帝相见,求入朝见,未毕昆弟之欢,而杀列侯以自为名。皇帝不使吏与其间,赦大王,甚厚。汉法,二千石缺,辄言汉补,大王逐汉所置,而请自置相、二千石。皇帝骫天下正法而许大王,甚厚。大王欲属国为布衣,守冢真定。皇帝不许,使大王毋失南面之尊,甚厚。大王宜日夜奉法度,修贡职,以称皇帝之厚德,今乃轻言恣行,以负谤于天下,甚非计也。 夫大王以千里为宅居,以万民为臣妾,此高皇帝之厚德也。高帝蒙霜露,沫风雨,赴矢石,野战攻城,身被创痍,以为子孙成万世之业,艰难危苦甚矣,大王不思先帝之艰苦,日夜怵惕,修身正行,养牺牲,丰洁粢盛,奉祭祀,以无忘先帝之功德,而欲属国为布衣,甚过。且夫贪让国土之名,轻废先帝之业,不可以言孝。父为之基,而不能守,不贤。不求守长陵,而求之真定,先母后父,不谊。数逆天子之令,不顺。言节行以高兄,无礼。幸臣有罪,大者立断,小者肉刑,不仁。贵布衣一剑之任,贱王侯之位,不知。不好学问大道,触情忘行,不祥。此八者,危亡之路也,而大王行之,弃南面之位,奋诸、贲之勇,常出入危亡之路,臣之所见,高皇帝之神必不庙食于大王之手,明白。 昔者,周公诛管叔,放蔡叔,以安周;齐桓杀其弟,以反国;秦始皇杀两弟,迁其母,以安秦;顷王亡代,高帝夺之国,以便事;济北举兵,皇帝诛之,以安汉。故周、齐行之于古,秦、汉用之于今,大王不察古今之所以安国便事,而欲以亲戚之意望于太上,不可得也。亡之诸侯,游宦事人,及舍匿者,论皆有法。其在王所,吏主者坐。今诸侯子为吏者,御史主;为军吏者,中尉主;客出入殿门者,卫尉大行主;诸从蛮夷来归谊及以亡名数自占者,内史县令主。相欲委下吏,无与其祸,不可得也。王若不改,汉系大王邸,论相以下,为之奈何?夫堕父大业,退为布衣所哀,幸臣皆伏法而诛,为天下笑,以羞先帝之德,甚为大王不取也。 宜急改操易行,上书谢罪,曰:“臣不幸早失先帝,少孤,吕氏之世,未尝忘死。陛下即位,臣怙恩德骄盈,行多不轨。追念罪过,恐惧,伏地待诛不敢起。”皇帝闻之必喜。大王昆弟欢欣于上,群臣皆得延寿于上;上下得宜,海内常安。愿孰计而疾行之。行之有疑,祸如发矢,不可追已。 王得书不说。六年,令男子但等七十人与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谋,以辇车四十乘反谷口,令人使闽越、匈奴。事觉,治之,乃使使召淮南王。 王至长安,丞相张苍,典客冯敬行御史大夫事,与宗正、廷尉杂奏:“长废先帝法,不听天子诏,居处无度,为黄屋盖拟天子,擅为法令,不用法令。及所置吏,以其郎中春为丞相,收聚汉诸侯人及有罪亡者,匿为居,为治家室,赐与财物、爵禄、田宅,爵或至关内侯,奉以二千石所当得。大夫但、士伍开章等七十人与棘蒲侯太子奇谋反,欲以危宗庙社稷,谋使闽越及匈奴发其兵。事觉,长安尉奇等往捕开章,长匿不予,与故中尉蕳忌谋,杀以闭口,为棺椁衣衾,葬之肥陵,谩吏曰‘不知安在’。又陽聚土,树表其上曰‘开章死,葬此下’。及长身自贼杀无罪者一人;令吏论杀无罪者六人;为亡命弃市诈捕命者以除罪;擅罪人,无告劾系治城旦以上十四人;赦免罪人死罪十八人,城旦春以下五十八人;赐人爵关内侯以下九十四人。前日长病,陛下心忧之,使使者赐枣脯,长不肯见拜使者。南海民处庐江界中者反,淮南吏卒击之。陛下遣使者赍帛五千匹,以赐吏卒劳苦者。长不欲受赐,谩曰‘无劳苦者’。南海王织上书献璧帛皇帝,忌擅燔其书,不以闻。吏请召治忌,长不遣,谩曰‘忌病’。长所犯不轨,当弃市,臣请论如法”。 制曰:“朕不忍置法于王,其与列侯、吏二千石议。”列侯、吏二千石臣婴等四十三人议,皆曰:“宜论如法。”制曰:“其赦长死罪,废勿王。”有司奏:“请处蜀严道邛邮,遣其子、子母从居,县为筑盖家室,皆日三食,给薪菜盐炊食器席蓐。”制曰:’食长,给肉日五斤,酒二斗。令故美人、材人得幸者十人从居。”于是尽诛所与谋者。乃遣长,载以辎车,令县次传。 爰盎谏曰:“上素骄淮南王,不为置严相傅,以故至此。且淮南王为人刚,今暴摧折之,臣恐其逢雾露病死,陛下有杀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令复之。”淮南王谓侍者曰:“谁谓乃公勇者?吾以骄不闻过,故至此。”乃不食而死。县传者不敢发车封。至雍,雍令发之,以死闻。上悲哭,谓爰盎曰:“吾不从公言,卒亡淮南王。”盎曰:“淮南王不可奈何,愿陛下自宽。”上曰:“为之奈何?”曰:“独斩丞相、御史以谢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诸县传淮南王不发封馈侍者,皆弃市,乃以列侯葬淮南王于雍,置守冢三十家。 孝文八年,怜淮南王,王有子四人,年皆七八岁,乃封子安为阜陵侯,子勃为安陽侯,子赐为陽周侯,子良为东城侯。 十二年,民有作歌歌淮南王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春。兄弟二人,不相容!”上闻之曰,昔尧、舜放逐骨肉,周公杀管、蔡,天下称圣,不以私害公。天下岂以为我贪淮南地邪!”乃徙城陽王王淮南故地,而追尊谥淮南王为厉王,置园如诸侯仪。 十六年,上怜淮南王废法不轨,自使失国早夭,乃徙淮南王喜复王故城陽,而立厉王三子王淮南故地,三分之:阜陵侯安为淮南王,安陽侯勃为衡山王,陽周侯赐为庐江王,东城侯良前薨,无后。 孝景三年,吴、楚七国反,吴使者至淮南,王欲发兵应之。其相曰:“王必欲应吴,臣愿为将。”王乃属之。相已将兵,因城守,不听王而为汉。汉亦使曲城侯将兵救淮南,淮南以故得完。吴使者至庐江,庐江王不应,而往来使越;至衡山,衡山王坚守无二心。孝景四年,吴、楚已破,衡山王朝,上以为卢信,乃劳苦之曰:“南方卑湿。”徙王王于济北以褒之。及薨,遂赐谥为贞王。庐江王以边越,数使使相交,徙为衡山王,王江北。 淮南王安为人好书,鼓琴,不喜戈猎狗马驰骋,亦欲以行陰德拊循百姓,流名誉。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作为《内书》二十一篇,《外书》甚众,又有《中篇》八卷,言神仙黄白之术,亦二十余万言。时武帝方好艺文,以安属为诸父,辩博善为文辞,甚尊重之。每为报书及赐,常召司马相如等视草乃遣。初,安入朝,献所作《内篇》,新出,上爱秘之。使为《离騷传》,旦受诏,日食时上。又献《颂德》及《长安都国颂》。每宴见,谈说得失及方技赋颂,昏莫然后罢。 安初入朝,雅善太尉武安侯,武安侯迎之霸上,与语曰:“方今上无太子,王亲高皇帝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宫车一日晏驾,非王尚谁立者!”淮南王大喜,厚遗武安侯宝赂。其群臣宾客,江淮间多轻薄,以厉王迁死感激安。建元六年,彗星见,淮南王心怪之。或说王曰:“先吴军时,彗星出,长数尺,然尚流血千里。今彗星竟天,天下兵当大起。”王心以为上无太子,天下有变,诸侯并争,愈益治攻战具,积金钱赂遗郡国。游士妄作妖言阿谀王,王喜,多赐予之。 王有女陵,彗有口。王爱陵,多予金钱,为中诇长安,约结上左右。元朔二年,上赐淮南王几杖,不朝。后荼爱幸,生子迁为太子,取皇太后外孙修成君女为太子妃。王谋为反具,畏太子妃知而内泄事,乃与太子谋,令诈不爱,三月不同席。王陽怒太子,闭使与妃同内,终不近妃。妃求去,王乃上书谢归之。后荼、太子迁及女陵擅国权,夺民田宅,妄致系人。 太子学用剑,自以为人莫及,闻郎中雷被巧,召与戏,被壹再辞让,误中太子。太子怒,被恐。此时有欲从军者辄诣长安,被即愿奋击匈奴。太子数恶被,王使郎中令斥免,欲以禁后。元朔五年,被遂亡之长安,上书自明。事下廷尉、河南。河南治,逮淮南太子,王、王后计欲毋遣太子,遂发兵。计未定,犹与十余日。会有诏即讯太子。淮南相怒寿春丞留太子逮不遣,劾不敬。王请相,相不听。王使人上书告相,事下廷尉治。从迹连王,王使人候司。汉公卿请逮捕治王,王恐,欲发兵。太子迁谋曰:“汉使即逮王,令人衣卫士衣,持戟居王旁,有非是者,即刺杀之,臣亦使人刺杀淮南中尉,乃举兵,未晚也。”是时上不许公卿,而遣汉中尉宏即讯验王。王视汉中尉颜色和,问斥雷被事耳,自度无何,不发。中尉还,以闻。公卿治者曰:“淮南王安雍阏求奋击匈奴者雷被等,格明诏,当弃市。”诏不许。请废勿王,上不许。请削五县,可二县。使中尉宏赦其罪,罚以削地。中尉入淮南界,宣言赦王。王初闻公卿请诛之,未知得削地,闻汉使来,恐其捕之,乃与太子谋如前计。中尉至,即贺王,王以故不发。其后自伤曰:“吉行仁义见削地,寡人甚耻之。”为反谋益甚。诸使者道长安来,为妄言,言上无男,即喜:言汉廷治,有男,即怒,以为妄言,非也。 日夜与左吴等按舆地图,部署兵所从入。王曰:“上无太子,宫车即晏驾,大臣必征胶东王,不即常山王,诸侯并争,吾可以无备乎!且吾高帝孙,亲行仁义,陛下遇我厚,吾能忍之;万世之后,吾宁能北面事竖子乎!” 王有孽子不害,最长,王不爱,后、太子皆不以为子兄数。不害子建,材高有气,常怨望太子不省其父。时,诸侯皆得分子弟为侯,淮南王有两子,一子为太子,而建父不得为侯。陰结交,欲害太子,以其父代之。太子知之,数捕系笞建。建具知太子之欲谋杀汉中尉,即使所善寿春严正上书天子曰:“毒药苦口利病,忠言逆耳利行。今淮南王孙建材能高,淮南王后荼、荼子迁常疾害建。建父不害无罪,擅数系,欲杀之。今建在,可征问,具知淮南王陰事。”书既闻,上以其事下廷尉、河南治。是岁元朔六年也。故辟陽侯孙审卿善丞相公孙弘,怨淮南厉王杀其大父,陰求淮南事而扌冓之于弘。弘乃疑淮南有畔逆计,深探其狱。河南治建,辞引太子及党与。 初,王数以举兵谋问伍被,被常谏之,以吴、楚七国为效。王引陈胜、吴广,被复言形势不同,必败亡。及建见治,王恐国陰事泄,欲发,复问被,被为言发兵权变。语在《被传》。于是王锐欲发,乃令官奴入宫中,作皇帝玺,丞相、御史大夫、将军、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印,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汉使节法冠。欲如伍被计,使人为得罪而西,事大将军、丞相;一日发兵,即刺大将军卫青,而说丞相弘下之,如发蒙耳。欲发国中兵,恐相、二千石不听,王乃与伍被谋,为失火宫中,相、二千石救火,因杀之。又欲令人衣求盗衣,持羽檄从南方来,呼言曰“南越兵入”,欲因以发兵。乃使人之庐江、会稽为求盗,未决。 廷尉以建辞连太子迁闻,上遣廷尉监与淮南中尉逮捕太子。至,淮南王闻,与太子谋召相、二千石,欲杀而发兵。召相,相至;内史以出为解。中尉曰:“臣受诏使,不得见王。”王念独杀相而内史、中尉不来,无益也,即罢相。计犹与未决。太子念所坐者谋杀汉中尉,所与谋杀者已死,以为口绝,及谓王曰:“群臣可用者皆前系,今无足与举事者。王以非时发,恐无功,臣愿会逮。”王亦愈欲休,即许太子。太子自刑,不殊。伍被自诣吏,具告与淮南王谋反。吏因捕太子、王后,围王宫,尽捕王宾客在国中者,索得反具以闻。上下公卿治,所连引与淮南王谋反列侯、二千石、豪桀数千人,皆以罪轻重受诛。 衡山王赐,淮南王弟,当坐收。有司请逮捕衡山王,上曰:“诸侯各以其国为本,不当相坐。与诸侯王列侯议。”赵王彭祖、列侯让等四十三人皆曰:“淮南王安大逆无道,谋反明白,当伏诛。”胶西王端议曰:“安废法度,行邪辟,有诈伪心,以乱天下,营惑百姓,背畔宗庙,妄作妖言。《春秋》曰‘臣毋将,将而诛’。安罪重于将,谋反形已定。臣端所见其书印图及它逆亡道事验明白,当伏法。论国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宗室近幸臣不在法中者,不能相教,皆当免,削爵为士伍,毋得官为吏。其非吏,它赎死金二斤八两,以章安之罪,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毋敢复有邪僻背畔之意。”丞相弘、廷尉汤等以闻,上使宗正以符节治王。未至,安自刑杀。后、太子诸所与谋皆收夷。国除为九江郡。 衡山王赐后乘舒生子三人,长男爽为太子,次女无采,少男孝。姬徐来生子男女四人,美人厥姬生子二人。淮南、衡山相责望礼节,间不相能。衡山王闻淮南王作为畔逆具,亦心结宾客以应之,恐为所并。元光六年入朝,谒者卫庆有方术,欲上书事天子,王怒,故劾庆死罪,强榜服之。内史以为非是,却其狱。王使人上书告内史,内史治,言王不直。又数侵夺人田,坏人冢以为田。有司请逮治衡山王,上不许,为置吏二百石以上。衡山王以此恚,与奚慈、张广昌谋,求能为兵法候星气者,日夜纵臾王谋反事。 后乘舒死,立徐来为后,厥姬俱幸。两人相妒。厥姬乃恶徐来于太子,曰:“徐来使婢蛊杀太子母。”太子心怨徐来。徐来兄至衡山,太子与饮,以刃刑伤之。后以此怨太子,数恶之于王。女弟无采嫁,弃归,与客奸。太子数以数让之,无采怒,不与太子通。后闻之,即善遇无采及孝。孝少失母,附后,后以计爱之,与共毁太子,王以故数系笞太子。元朔四年中,人有贼伤后假母者,王疑太子使人伤之,笞太子。后王病,太子时称病不侍。孝、无采恶太子:“实不病,自言,有喜色。”王于是大怒,欲废太子而立弟孝。后知王决废太子,又欲并废孝。后有侍者善舞,王幸之,后欲令与孝乱以污之,欲并废二子而以己子广代之。太子知之,念后数恶己无已时,欲与乱以止其口。后饮太子,太子前为寿,因据后股求与卧。后怒,以告王。王乃召,欲缚笞之。太子知王常欲废己而立孝,乃谓王曰:“孝与王御者奸,无采与奴奸,王强食,请上书。”即背王去。王使人止之,莫能禁,王乃自追捕太子。太子妄恶言,王械系宫中。 孝日益以亲幸。王奇孝材能,乃佩之王印,号曰将军,令居外家,多给金钱;招致宾客。宾客来者,微知淮南、衡山有逆计,皆将养劝之。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陈喜作輣车锻矢,刻天子玺,将、相、军吏印。王日夜求壮士如周丘等,数称引吴、楚反时计画约束。衡山王非敢效淮南王求即天子位,畏淮南起并其国,以为淮南已西,发兵定江淮间而有之,望如是。 元朔五年秋,当朝,六年,过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语,除前隙,约束反具。衡山王即上书谢病,上赐不朝。乃使人上书请废太子爽,立孝为太子。爽闻,即使所善白嬴之长安上书,言衡山王与子谋逆,言孝作兵车锻矢,与王御者奸。至长安未及上书,即吏捕赢,以淮南事系。王闻之,恐其言国陰事,即上书告太子,以为不道。事下沛郡治。 元狩元年冬,有司求捕与淮南王谋反者,得陈喜于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孝以为陈喜雅数与王计反,恐其发之,闻律先自告除其罪,又疑太子使白嬴上书发其事,即先自告所与谋反者枚赫、陈喜等。廷尉治,事验,请逮捕衡山王治。上曰:“勿捕。”遣中尉安、大行息即问王,王具以情实对。吏皆围王宫守之。中尉、大行还,以闻。公卿请遣宗正、大行与沛郡杂治王。王闻,即自杀。孝先自告反,告除其罪。孝坐与王御婢奸,乃后徐来坐蛊前后乘舒,及太子爽坐告王父不孝,皆弃市。诸坐与王谋反者皆诛。国除为郡。 济北贞王勃者,景帝四年徙。徙二年,因前王衡山,凡十四年薨。子式王胡嗣,五十四年薨。子宽嗣。十二年,宽坐与父式王后光、姬孝儿奸,悖人伦,又祠祭祝诅上,有司请诛。上遣大鸿胪利召王,王以刃自刭死。国除为北安县,属泰山郡。 赞曰:《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信哉是言也!淮南、衡山亲为骨肉,疆土千里,列在诸侯,不务遵蕃臣职,以丞辅天子,而剸怀邪辟之计,谋为畔逆,仍父子再亡国,各不终其身。此非独王也,亦其俗薄,臣下渐靡使然。夫荆楚剽轻,好作乱,乃自古记之矣。 【白话文】 淮南厉王,名长,是汉高帝的小儿子,他的母亲过去是赵王张敖的美人。高帝八年,高帝从东垣经过赵国,趟王向高帝进献美女,这就是厉王的母亲,她受宠幸后怀孕。赵王不敢再让她回宫,就为她建筑外宫居住。等到贯高等人谋反的事情被发觉,牵连到赵王,趟王的母亲、兄弟及美人都被逮捕,关在河内。厉王的母亲也被关,她告诉官吏说:“我曾经受皇上宠幸并有了儿子。”官吏听后告诉皇上,皇上正对赵王很愤怒,不理睬厉王的母亲。厉王的舅舅趟兼通过辟陽侯告诉了吕后,吕后嫉妒,不肯为他们辩白,辟陽侯也不为他力争。厉王母亲生了厉王后,因怨恨愤怒而自杀。官吏将厉王送去给皇上,皇上很后悔,便让吕后抚养厉王,而在厉王母亲所居的县城真定埋葬了她。 汉十一年,淮南王黥布谋反,皇上亲自率兵去消灭黥布,于是立儿子刘长为淮南王。淮南王幼年失去母亲,经常依附吕后,在孝惠帝和吕后统治时他因为这个原因得到宠幸而没有麻烦,然而内心裹却常常怨恨辟陽侯,但是不敢表露出来。当孝文帝继位的初期,他自以为是皇族最亲近的人而骄傲放纵,好几次犯法。皇上都宽恕了他。文帝三年,他上朝时表现很蛮横。他跟随皇上去皇家园林打猎,和皇上同坐一辆车,常叫皇上“大哥”。厉王有力量,力大能够举鼎,于是他去拜见辟陽侯。辟陽侯出来接待他时,厉王取出袖子中藏的铁椎子击打辟陽侯,并命令随从砍断了他的头。然后驱马疾奔皇上的宫殿,脱去上衣袒露着臂膀向皇上谢罪说:“我的母亲不应当因为趟王的事而犯罪入狱,辟陽侯有能力劝说吕后拯救但却不尽力争取,这是第一桩罪。赵王如意和他母亲都无罪,吕后杀害了他们,辟陽侯不尽力劝阻,这是第二桩罪。吕后给吕氏封王,想以此来危害我们刘氏,辟陽侯不努力劝阻,这是第三桩罪。我祇是为天下人杀死了坏人,为母报仇,我愿向陛下伏罪。”文帝可怜他是为亲报仇,赦免了他的罪。 在那个时候,从薄太后到太子及各个大臣都害怕厉王。厉王因此回到封国更加蛮横放纵,不服从汉的法令,出入时像皇上一样有左右警卫和清道,自己制定法令,数次在给皇上奏书时表现得不敬重。文帝难以亲自责备他。当时皇上的舅舅薄昭作将军,文帝尊重他,便命薄昭给厉王写信,多次劝谏他说:我听说大王性格刚直勇敢,慈善而恩惠广大,忠信而果断,这是上苍用圣人的天资来极大地赏赐大王,你不可以不了解这些。如今大王的行为不符合这种天赐的智慧。皇帝刚刚即位,想把在淮南境内的侯邑改封在他处,大王表示不必要。皇帝最终改封了,而使大王得到三个县的好处,这很丰厚呀。大王以未见过皇帝,请求入朝见皇帝,但还没有叙完同胞兄弟之情,就杀了列侯。皇帝也没有派官吏查治此事,赦免了大王,这对大王很宽厚呀。汉法令规定,如果缺少二千石的官吏,要报告朝廷派人补充,大王却逐走朝廷设置的官吏,请求自己设立丞相、二千石官。皇帝委曲天下的严正法令而允许大王这样做,这对大王很宽厚呀!大王想委弃封国当平民百姓,守真定的祖坟。皇帝不同意,而让大王不要失去淮南王的地位,这对大王很仁爱呀!大王应该日夜遵从法令,忠于职守,以不负皇帝对你的厚爱,而你现在却el出狂言,为所欲为,受到天下人的毁谤,遣可不是明智之举啊。大王封地千里,统治着万民,这都是高帝对你的恩德呀。高帝风餐露宿,风雨无阻,冒着雨箭飞石,野战攻城,身受重伤,为子孙后代开创了千秋大业,极为艰难危险啊。大王不想想祖先的创业艰难,经常反省警惕,修身正行,养牲畜、收谷米,多备祭品以祭祀祖先,以不忘记先辈的大恩大德,大王却要委弃封国当平民百姓,这是大错特错的。况且贪图有让国土的美名,废弃了先帝的大业,这是不孝。父辈打下江山。子辈不能坚守,这是不贤。不去守长陵,而要去真定,把母亲摆在父亲之前,这是不义的。多次违抗皇上的命令,这是不顺。为名节守母坟以示高于兄长一筹,这是无礼。宠臣有罪,重则问斩,轻则肉刑,这是不仁。把当一名百姓看得很重,而视王侯之位低下,这是不智。不努力学习钻研大道,而凭感情冲动恣意妄为,这是不祥。以上八点,都是危亡之路,而大王您都实行了。抛弃国王之位,展露专诸、孟贲的匹夫之勇,常常出入于危亡之路,依我看来,高祖皇帝的香火就在你这裹继承不下去了,请大王想清楚。 过去周王杀死管叔,流放蔡叔,来安定周朝;齐桓公杀死兄弟纠回到齐国。秦始皇杀死两个弟弟,把母亲迁到咸陽宫,安定秦国;顷王刘仲在匈奴攻代地时逃离,高帝剥夺了他的封国,以便执行国法;济北王兴居举兵反叛,皇帝杀了他,以稳定汉江山。所以在古代有周王、齐侯这样做,在当今有秦王、汉帝仍然采用这个做法,大王都不明白古往今来的治国平天下的方法,反而想因为是亲戚关系指望皇上宽大无边,这是不可能的。逃到诸侯国的,窝藏罪犯的,都有法律的治罪。就是在大王之处的,各主管官吏要承担罪责。现在诸侯国的人为官吏的,归御史管;为军吏的,归中尉管;客人出入宫殿的,归卫尉、大行主管;从少数民族地区来降及户口簿上无名而报户口的人归内史、县令管。王国丞相想把责任推给下宫,自己没有责任,是不可能的。大王若不改正错误,漠廷将大王押在府中,对丞相以下的人问罪时,您又怎么办?毁掉父亲的大业,沦为平民都可怜的人,宠臣都被正法,为天下人嗤笑,有辱先皇功德,我认为大王不该这样。 您应该立即痛改前非,向皇上上书谢罪,告诉他说:“臣不幸早失父皇,从小甭单,在吕氏当权时,常常受死亡威胁。皇上您即位后,我仗着您的恩德骄奢婬逸,做了很多不轨之事。想想自己犯下的错误,心中诚惶诚恐,现在我伏地等待正法,不敢起身。”皇上听后一定会高兴的。大王您的兄弟们在上高兴,群臣们在下也能多长寿,上下和睦,天下就会太平。愿大王接受我的建议立即实施。如您犹犹豫豫不肯实行,灾祸如同离弦之箭,射出后就没法收回了。厉王拿到这份谏书后很不高兴。六年,派但等七十名男子与棘蒲侯柴武的太子柴奇密谋,派兵车四十驾回到谷e1,派人去闽越、匈奴。此事被发现后,皇上要治罪,就派人召淮南王进京。 淮南王到长安后,丞相张苍、典客冯敬代理御史大夫,与宗正、廷尉审讯后上奏说:“刘长废弃先皇法令,不听皇上韶令,生活挥霍无度,做的车马伞扒可以和皇上的相比,擅自制定法律而不实施汉朝的法令。他自行任用官吏,让郎中春作丞相,收拢那些漠的诸侯王中有罪逃亡的人,让他们躲藏起来并给他们安排住处,为他们治办家室,赐给他们钱财物品,封爵位,赏田宅作俸禄,有的爵位高达关内侯,赐给二千石的俸禄。大夫但、有罪失去官爵的开章等七十人和棘蒲侯太子柴奇一起陰谋反叛,危及汉的国家政权,策划让闽越人和匈奴人派兵。事情败露后,长安尉奇等前往逮捕开章,刘长藏匿他而不交给官吏,并和原中尉蔺忌密谋将开章杀死以灭el,为他制备了棺材和衣物,把他埋在肥陵,欺骗朝廷派来的官吏说:‘我不知道他在哪裹。,又为他造坟,立柱并写上:‘开章死,葬此下。’此外刘长还私自杀了一个无罪者;又命令官吏斩杀了六个无罪者;对有罪应当当众正法的人却让他们躲藏起来;欺骗来拘捕的官吏以便为他们免除罪行;擅自给人治罪,没有报告而私下判刑治城旦罪以上的有十四人;赦免本应判死罪的有十八人,应判城旦舂以下罪而赦免的有五十八人;赐给关内侯以下爵位的有九十四人。前几天刘长生病,陛下很担心,派使者送来枣脯,刘长却不肯出去拜见皇上派来的使者。南海一带位于庐江边界的百姓造**,淮南王派兵攻打叛乱的人,陛下派使者送来丝帛五十匹,赏赐给官兵中的那些劳苦的人。刘长却不想接受赏赐,而轻蔑地说:‘没有劳苦的人。’南海王织写信给皇上要进献璧玉和丝帛,曲忌擅自烧毁了书信不报告皇帝。官吏要求召曲忌到长安,刘长不让蔺忌来,说‘荫忌病了’。刘长所犯的罪应当在街市上斩首,我们请求依法判处。” 皇上下诏书说:“我不忍心治厉王的罪,和诸侯及二千石官吏商议一下吧。”诸侯及二千石官吏婴等四十三人商议后都说:“应该依法论处。”皇上下令说:“那么赦免刘长死罪,废除他的王位。”官吏上奏说:“请求皂上流放他到蜀郡的严道县邛地,命令他的孩子及孩子的母亲跟从居住,严道县令可为他们筑盖房屋,每h供餐,供给柴薪、菜盐、炊食器及席褥。”皇上下令说:“供给刘长食物,赐给他每h肉五斤,酒二斗。命令他过去的姬妾受宠幸的十个人一起跟从他居住。”于是斩尽了和刘长陰谋策划的人。遣送刘长,派载重车马送他们,所经各县都配车将他们依次传送。 袁盎向皇上劝谏说:“皇上一向纵容淮南王,不为设严格的丞相、太傅,以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而淮南王性格刚直,如今皇上忽然给他追么大的打击,我恐怕他在路上经不起雾寒露侵而病死,那么陛下就有杀死兄弟的名声,逭该怎么办呀!”皇上说:“我也因此而苦恼呀,我衹是让他自悔,就召回他。”淮南王问侍者说:“谁说你老子我勇敢?我因为骄纵不知自己的过错,结果落得这个下场。”于是不吃饭,饿死了。县裹护送的人不敢打开囚车。到了雍县,雍县县令打开囚车,将淮南王已死之事报告皇上。皇上听说后悲伤哭泣,对袁盎说:“我没听从你的话,结果让淮南王死了”。袁盎说:“淮南王已经如此,没有办法了,请皇上要宽心。”皇上问:“该怎么办呢?”回答说:“衹有斩杀丞相、御史才能向天下谢罪。”皇上随即命令丞相、御史逮捕各县遣送淮南王时不开囚车封条送饭吃的人,都在街上斩首。于是在雍地按照列侯的待遇下葬了淮南王,给他安排三十户守坟的人家。 孝文帝八年,皇上可怜淮南王,他还有四个儿子,都有七、八岁,于是封儿子刘安为阜陵侯,刘勃为安陽侯,刘赐为陽周侯,刘良为束城侯。 十二年,民间有人作歌唱淮南王说:“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皇上听见后说:“过去尧、舜放逐他们的亲生骨肉,周公杀死管叔、蔡叔,天下都将他们称为圣人,不因私而损害国家利益。天下人怎么能够认为我是贪图淮南王的土地呢?”于是迁徙城陽王到淮南旧地当王,而追加淮南王谧号为厉王,按照诸侯的礼仪设置他的陵园。 十六年,皇上可怜淮南王因擅自废除汉法,行为放纵而使自己丧失封国,早年夭折,于是迁淮南王刘喜回城陽为王,而立厉王的三个儿子在淮南故土为王,三人分别是:阜陵侯刘安为淮南王,安陽侯刘勃为衡山王,陽周侯刘赐为庐江王。束城侯刘良早年夭折,没有后代。孝景三年,吴、楚七国叛乱,吴国的使者到淮南王处,淮南王想派兵接应吴王。他的丞相说:“大王如果一定要和吴王一起起兵,我愿当将军。”淮南王于是将军队交给丞相统率。丞相已率军后,就坚守城池,不听从王命而向汉。汉也派曲城侯率兵营救淮南国,淮南国因此得以保存下来。吴王使者到庐江,庐江王不响应,使者又来到越;到衡山,衡山王坚守封国,对汉无反叛之心。孝景四年,吴、楚七国被消灭,衡山王来朝见皇上,皇上认为他忠贞可信,慰劳他说:“南方低下而潮湿。”于是迁衡山王在济北为王以褒奖他。到死时,又赐给他谧号贞王。庐江王地处与越相交接的边界处,多次派使者和越交往,后来改为衡山王,在江北地区称王。 淮南王刘安爱好读书弹琴,不喜欢打猎、骑马驰骋,打算靠施行恩德来安抚百姓,留下好的名声。他招聚天下的宾客和游士数千人,编写《内书》二十一篇,《外书》更多,还有八卷《中篇》,谈论神仙÷炼丹技术的书也有二十多万字。当时武帝也爱好文学,因为刘安等人作为叔父,能言善辩,擅长文辞,皇上很尊重他。每次给他写书信或有所赏赐,皇上常命司马相如等人先看草稿再誊写送去。起初,刘安入朝时,向皇上进献所著的《内篇》,因书为新作,皇上秘藏起来。让他作《离騷传》,早上接到诏令,中午吃饭时就呈上交给皇上。又向皇上进献了《颂德》和《长安都国颂》。每次宴会拜见皇上,都谈论古今得失和方技、赋颂,一直谈到晚上才停止。 刘安刚进入朝廷,对太尉武安侯很友善,武安侯在霸上迎接他时对他说:“如今皇上没有太子,大王是高帝的亲孙子,行仁义,天下人没有不知道的。皇上一旦死了,除了你能立谁!”淮南王心中大喜,于是赠给武安侯珠宝等物。他的群臣宾客多是江淮一带轻浮刻薄之人,因为厉王迁徙而死,遂对刘安感激不已。建元六年,出现彗星,淮南王心裹觉得奇怪。有人对淮南王说:“早先吴王发兵时,出现彗星,长好几尺,于是发动征战,血流千里。如今彗星长可竟天,天下要发生大的兵事。”淮南王认为皇上没有太子,天下一旦发生变乱,诸侯纷纷争夺,于是想增加军队装备,积累钱财贿赂其他郡国,游士胡言乱语奉承淮南王,使他心中高兴,便给他们许多赏赐。 淮南王有女儿叫刘陵,性情聪慧而有口才。淮南王很钟爱刘陵,给她许多钱,让她在长安暗中侦探,结识皇上的左右大臣。元朔二年,皇上赐给淮南王几案与手杖,让他不用朝拜皇帝。王后荼受宠幸,生儿子刘迁,立为王太子,娶皇太后的外孙修成君的女儿为太子妃。淮南王密谋反叛,害怕太子妃知道内情而泄露反叛之事,于是和太子策划,让他假装不爱她,三个月不同桌吃饭。淮南王假装对太子生气,把他和太子妃关在一起,但太子仍不接近太子妃。太子妃请求离开,淮南王于是上书向皇上谢罪并请求让她回去。王后荼、太子刘迁和女儿刘陵在国内独揽大权,夺取百姓田地、住宅,随意逮捕人。 太子学习舞剑,自己认为没有人能超过他,听说郎中雷被善于舞剑,召来与自己比试。雷被一再退让,后误击中太子,太子大怒,雷被恐惧。这时恰巧有人愿意从军的可到长安,雷被随即要求去击匈奴。太子多次诋毁雷被,淮南王派郎中下令不准他去,以令后人不敢仿效他的样子。元朔五年,雷被逃往长安,向皇上上书说明此事。事情由廷尉、河南县查办。河南令要逮捕淮南王的太子。淮南王、王后商量不使太子到河南,于是起兵反叛。计划还没制定好,犹豫了十多天。这时皇上下诏在淮南审讯太子,淮南王的丞相对寿春丞顺了淮南王的意图对太子衹逮捕而未遣走,感到愤怒,于是弹劾寿春丞对皇上不敬。淮南王请求丞相相助,丞相不听。淮南王便派人向皇上上书告丞相,事情由廷尉查办。审查时事情牵连到淮南王,淮南王派人入京师密切打听此事。漠的公卿们请求皇上逮捕并惩治淮南王,淮南王恐惧,想发兵反叛。太子刘迁策划说:“汉派使者逮捕大王,我们可令人穿上卫士的衣服,持武器站在你身旁,发现坏人,就刺杀他。我也派人刺杀淮南中尉,再发兵也不晚呀。”这时皇上没同意公卿的请求,而派遣汉的中尉宏就地审讯淮南王,淮南王见审讯者面色和缓,衹询问斥免雷被的事,自己推测没有什么危险,所以没有发兵。中尉回去后,报告皇上。公卿们说:“淮南王刘安阻止要求去攻打匈奴的雷被,耽误诏令,应当斩首。”皇上下诏不许。公卿们又请求废除淮南王,皇上也不同意。请求削减封国的五个县,皇上许可削减二个县。派中尉宏赦免他的罪,处以削减封地。中尉进入淮南境内,宣布皇上赦免淮南王。他起初听说公卿请求诛杀他,却不知衹削减封地,所以听到汉使者来到,害怕是来拘捕他的,于是和太子策划照以前的谋反之计行事。中尉-n,就祝贺淮南王,淮南王因此而没发兵。后来他伤心地说:“我实行仁义却被削减了封地,我感到很耻辱。”想造**的欲望更加强烈。各位使者从长安来,如轻狂地议论,说皇上没有儿子,他便很高兴。说朝廷得到治理,皇上有了儿子,他便发怒,认为是胡说,是不真实的。 淮南王!et夜和左吴等按照地形图,部署军队进攻路线。淮南王说:“皇上没有太子,皇上一旦死了,大臣必定会召胶柬王,或是常山王,诸侯纷纷争夺,我岂可以没有准备吗!而且我是高帝的孙子,实行仁义,陛下对我宽厚,我还可以忍受;皇上死后,我哪里能向北称臣呢!” 淮南王有庶子名叫不害,年龄最大,淮南王不喜欢他,王后不把他当作儿子,太子不把他当兄长,不害的儿子名建,有才能,有志气,经常埋怨太子不探望父亲。当时诸侯都已得到允许分封自己的子弟为侯,淮南王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立为太子,而刘建的父亲不得立为侯。于是刘建暗自结交一些人,想谋害太子,而让他父亲代替为太子。太子知道后,多次逮捕并鞭打刘建。刘建知道太子要杀害漠中尉的陰谋,便派好友寿春严正上书皇上说:“良药苦vi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如今淮南王孙子刘建才能高,淮南王王后荼及荼的儿子刘迁便常常陷害他。刘建父亲不害无罪却多次擅遭关押,他们要杀他。如今刘建人在,陛下可亲自讯问,就知道淮南王的陰谋了。”皇上接到奏本后,把此事交给廷尉、河南令处理。这是元朔六年的事。已故辟陽侯孙子审卿与丞相公孙弘要好,恨淮南厉王杀了他祖父,便暗中要求将淮南王案子交给公孙弘处理。公孙弘怀疑淮南王有谋反陰谋,便深加追究此案。河南令讯问刘建后,刘建供出了太子及其党羽。 起初,淮南王曾将起兵的事与伍被商量,伍被常劝他,以吴、楚七国之乱为戒。淮南王则引证陈胜、吴广起兵成功的事例反驳。伍被回答说形势不同了,现在起兵必然会失败。等到刘建被问罪时,淮南王怕陰谋败露,就想起兵,又征询伍被的意见。伍被说可发兵,但要看形势,这话记在《伍被传》中。于是淮南王锐意待发,令官奴到宫中刻皇帝玉玺,并刻丞相、御史大夫、将军、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大印,及邻近郡太守,都尉大印,又做汉朝使节用的官帽。按照伍被的计策,淮南王打算派人假装畏罪潜逃到长安,侍奉大将军和丞相;一旦起兵时,就先刺杀大将军卫青,然后说服丞相公孙弘,当易如反掌。淮南王打算调动国中的士兵,怕丞相、:二千石不听,就和伍被密谋,在宫中放火假装失火,等丞相、二千石去救火,就杀掉他们。淮南王还打算派人假装捕人的差役,拿着紧急军事文书从南方奔来,大喊“南越发兵来攻了”,然后顺势起兵。于是派人去庐江、会稽当捕人的差役,但没最后定下来。 廷尉把刘建供及太子刘迁的事上奏,皇上派廷尉监与淮南中尉去逮捕太子。他们到淮南时,淮南王听说了,就与太子密谋,召来丞相、二千石,想杀了他们后就起兵。召丞相,丞相来了,内史却推辞未来。中尉说:“我有皇上差遣。不能来见大王。”淮南王想衹杀丞相而内史、中尉未来,没什么意义,就命丞相回去了。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太子认为他们所犯的罪不过是谋杀汉朝中尉,而参与谋杀的人都已死了,没有人证,于是就对淮南王说:“群臣中有用的都给抓了,现在能帮助起事的都没了。大王在此不适当时机起兵,恐怕难以成功,不如让他们将我逮捕。”淮南王也越来越不想动手了,就同意了太子的要求。太子自杀,但没死。伍被前去自首,供出与淮南王谋反事宜。汉朝官吏于是逮捕了太子、王后,围住了王宫,把淮南王的宾客全部抓走,抄出了谋反所用的器物,上奏皇上。皇上派公卿查办,与淮南王谋反有牵连的列侯、二干石、豪杰有数千人,都根据罪行轻重受到了制裁。 衡山王型盟,淮南王型宣的弟弟,应当被逮捕。有司要求逮捕衡山王,皇上说:“诸侯各自分封治国,不应株连。请与诸侯王、列侯讨论商议。”叠丝堑担、列侯让等四十三人都说:“进南王刘安大逆不道,谋反之事罪证确凿,理当问斩。”胶西王刘端说:“刘安无法无天,不走正道,心怀叵测,准备扰乱天下,惑乱百姓,背叛祖宗,妖言惑众。《春秋》云:‘臣毋将,将而诛。’刘安罪行不是刚刚萌发,谋反已是事实。据我看来,将他的反叛用具验明之后,即可将之正法。淮南国二百石以上官吏及与此俸禄相当者,以及王家宠臣,虽没有反叛事实,但没有辅助好淮南王,都应免职,可削其爵位为平民,不让他们再做官吏。其他不是官吏的人每人交赎死罪黄金二斤八两,这样就可以公布刘安罪行,使天下人都明白为臣之道,不敢再有坏心,反叛朝廷。”丞相公孙弘、廷尉汤等将诸王意见上奏,皇上派宗正奉旨去治罪于刘安。宗正还未到达,刘安就自杀了。王后、太子等涉及谋反的人都被正法。淮南国被废除,改为九江郡。 衡山王刘赐的王后乘舒生了三个儿女:长子刘爽是太子,次女刘无采,少子刘孝。宠姬徐来生了四个儿女,美人厥姬生子女两个。淮南王、衡山王相互指责抱怨,一直矛盾不断。衡山王风闻淮南王准备谋反所用的器物,也暗中招贤准备对付之,以防为他所吞并。 元光六年衡山王入京朝拜,谒者卫庆懂法术,想上书去为天子服务。衡山王发怒了,就弹劾卫庆犯有死罪,并刑讯逼供,让他承认有死罪。内史认为此案不实,就退了下来。衡山王便派人上书告内史,内史被讯问时,指出衡山王不正直,又多次侵夺别人的田地,把别人的坟地平作田地。有司要求逮捕衡山王治罪,皇上不允许,衹把衡山王二百石以上的官吏任用权剥夺。衡山王因此很不满,与奚慈、张广昌密谋,寻找会用兵占星的人,日夜策划谋反之事。 王后乘舒死后,衡山王立徐来为王后,厥姬也受到宠幸。徐来与厥姬相互妒忌,厥姬在太子面前诽谤徐来说:“徐来派奴婢用巫蛊的方法杀了太子母亲。”太子怨恨徐来。徐来的哥哥来衡山,太子与他一起喝酒,用刀砍伤了他。王后因此恨太子,就在衡山王面前诋毁太子。太子妹妹无采嫁出后,被丈夫休回,就与客人通奸。太子多次责备她,她不高兴,就不与太子来往了。王后听说后,就笼络无采与刘孝。刘孝从小失去母亲,跟王后长大,王后因有图谋而宠爱他。刘孝与王后一起到衡山王面前诋毁太子,衡山王因此多次鞭打太子。元朔四年期间,有人打伤了王后的继母,衡山王怀疑是太子派人干的,就鞭打他。后来衡山王卧病时,太子就说自己也有病而不去伺候。刘孝、刘无采一起诋毁太子说:“他其实没病,这是他自己说的,说的时候还很高兴。“衡山王因此大怒,想废除太子而立他弟弟刘孝。王后了解到衡山王决心废除太子后,又想让他一块儿废掉刘孝。王后有一个侍者擅长跳舞,衡山王宠幸过她。王后想派该侍者去和刘孝婬乱,让刘孝担此罪名后,同时废了他兄弟俩,以便让自己的儿子刘广取而代之。太子知道后,恨王后多次害自己,且无止境,就也想以婬乱罪名堵她的嘴。王后请太子喝酒,太子上前祝寿时,抱住她的大腿而请求与她睡觉。王后大怒,就告诉了衡山王。衡山王把太子召来,想绑上鞭打一顿。太子知道大王常想废自己而立刘孝为太子,就告诉衡山王说:“刘孝与大王的侍者奸婬,无采与奴仆奸婬,大王请注意饮食,我要去…l告皇上。”随即转身离去,衡山王派人拦也拦不住,就自己追上去抓住他。太子胡言乱语,衡山王因此把他关在宫中。 刘孝越来越讨衡山王喜欢。衡山王看重他的才能,就给他戴上王印,封为将军,让他住到外祖父家,给他很多钱,以招贤纳士。投奔来的宾客中有人稍微知道一点淮南王、衡山王谋反之意,就顺势劝说起来。衡山王于是派刘孝的客人江都人枚赫、陈喜作战车弓矢,刻天子玉玺及将军、丞相、军官大印。衡山王h夜招募像周丘等人一样的壮士,多次谈到吴、楚反叛时所用的计策。衡山王不敢像淮南王那样想登上皇帝位子,衹是怕淮南王起兵后吞并自己的王国,认为淮南王发兵西进后,自己就可能发兵占领江淮一带,衹指望如此。 元朔五年秋天,衡山王应当进京朝拜。元朔六年,衡山王路过淮南。淮南王就叙起兄弟深情,双方摒弃前隙,相约共同谋反。衡山王随即上书称自己有病,皇上同意他不来朝拜。衡山王又派人上书要求废除太子刘爽,立刘孝为太广。刘爽听说后,马上派好友白赢到长安上书,说衡山王与儿子一起要谋反,刘孝已造兵车弓矢,刘孝还和衡山王的侍者通奸。白赢到长安还没来得及上书就被捕了,因他涉嫌淮南王案子。衡l¨王听说后,怕他泄露其秘密,便上书告太子大逆不道。此案交由沛郡审理。元狩元年冬天,有司请求逮捕与淮南王谋反有关的人,在刘孝家抓到了陈喜。官吏弹劾刘孝窝藏陈喜。刘孝认为陈喜过去多次与衡山王讨论谋反事宜,怕他揭发,听说法律规定首先自首的人可以免于罪刑,又怀疑太子派白赢上书揭发了他的事情,便抢先自首交待出参与谋反的枚赫、陈喜等人。廷尉审讯后发现证据确凿,便要求逮捕衡山王治罪。皇卜说:“不要抓。”派中尉安、大行息去审问衡山王,衡山王如实招供了。官吏围住了王宫并守在那里。中尉、大行回京奏明皇上。公卿要求派宗正、大行与沛郡郡守一起查办衡山王。衡山王听说后,就自杀了。刘孝因为自首谋反之事,免除了反叛罪。刘孝因与衡山王婢女通奸,王后徐来因害死前王后乘舒,太子刘爽因告王父为不孝,都被斩首示众。其他与衡山王一起谋反的人都被正法。该王国被废为郡。 济北贞王刘勃,在景帝四年时迁徙。迁徙后两年,加上以前作衡山王的时间,他在位十四年后去世。他儿子式王刘胡继位,五十四年后去世。刘胡儿子刘宽继位。刘宽在位十二年时。因为与其父式王的王后光及妃子孝儿通奸,有悖人伦,又在祭祀中咒骂皇上,有司要求将他正法。皇上派大鸿胪利召刘宽进京,刘宽用刀自到而死。王国被废为北安县,归属泰山郡。 赞曰:《诗》云:“毖达是膺,荆舒是惩,”此言千真万确!进直王、衡山王都是皇上亲骨肉,疆土千里,列为诸侯,却不守藩臣之道,辅佐皇上,而专门心怀叵测,蓄意谋反,父子两辈都亡国,部未得好死。这不但是他们为王品质不佳,也是他们王国风气粗俗,他们的臣子随波逐流,才导致这种;腺剧。荆楚地方的人一向膏欢犯上作乱,这自古就有记载了。 卷四十五 蒯伍江息夫传 第十五 (蒯通,伍被,江充,息夫躬) 【原文】 蒯通,范陽人也,本与武帝同讳。楚汉初起,武臣略定赵地,号武信君。通说范陽令徐公曰:“臣,范陽百姓蒯通也,窃闵公之将死,故吊之。虽然,贺公得通而生也。”徐公再拜曰:“何以吊之?”通曰:“足下为令十余年矣,杀人之父,孤人之子,断人之足,黥人之首,甚众。慈父孝子所以不敢事刃于公之腹者,畏秦法也。今天下大乱,秦政不施,然则慈父孝子将争接刃于公之腹,以复其怨而成其名。此通之所以吊者也。”曰:“何以贺得子而生也?”曰:“赵武信君不知通不肖,使人候问其死生,通且见武信君而说之,曰:‘必将战胜而后略地,攻得而后下城,臣窃以为殆矣。用臣之计,毋战而略地,不攻而下城,传檄而千里定,可乎?’彼将曰:‘何谓也?’臣因对曰:‘范陽令宜整顿其士卒以守战者也,怯而畏死,贪而好富贵,故欲以其城先下君。先下君而君不利之,则边地之城皆将相告曰‘范陽令先降而身死’,必将婴城固守,皆为金城汤池,不可攻也。为君计者,莫若以黄屋朱轮迎范陽令,使驰骛于燕、赵之郊,则边城皆将相告曰‘范陽令先下而身富贵’,必相率而降,犹如阪上走丸也。此臣所谓传檄而千里定者也。”徐公再拜,具车马遣通。通遂以此说武臣。武臣以车百乘、骑二百、侯印迎徐公。燕、赵闻之,降者三十余城。如通策焉。 后汉将韩信虏魏王,破赵、代,降燕,定三国,引兵将东击齐。未度平原,闻汉王使郦食其说下齐,信欲止。通说信曰:“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独发间使下齐,宁有诏止将军乎?得以得无行!且郦生一士,伏轼掉三寸舌,下齐七十余城,将军将数万之众,乃下赵五十余城。为将数岁,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于是信然之,从其计,遂度河。齐已听郦生,即留之纵酒,罢备汉守御。信因袭历下军,遂至临菑。齐王以郦生为欺己而亨之,因败走。信遂定齐地,自立为齐假王。汉方困于荥陽,遣张良即立信为齐王,以安固之。项王亦遣武涉说信,欲与连和。 蒯通知天下权在信,欲说信令背汉,乃先微感信曰:“仆尝受相人之术,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而不安;相君之背,贵而不可言。”信曰:“何谓也?”通因请间,曰:“天下初作难也,俊雄豪桀建号壹呼,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袭,飘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今刘、项分争,使人肝脑涂地,流离中野,不可胜数。汉王将数十万众,距巩、雒、岨山河,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不救,败荥陽,伤成皋,还走宛、叶之间,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至荥陽,乘利席胜,威震天下,然兵困于京、索之间,迫西山而不能进,三年于此矣。锐气挫于险塞,粮食尽于内藏,百姓罢极,无所归命。以臣料之,非天下贤圣,其势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之时,两主县命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臣愿披心腹,堕肝胆,效愚忠,恐足下不能用也。方今为足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立,其势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以制其后,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天下孰敢不听!足下按齐国之故,有淮、泗之地,怀诸侯以德,深拱揖让,则天下君王相率而朝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弗行,反受其殃’。愿足下孰图之。” 信曰:“汉遇我厚,吾岂可见利而背恩乎!”通曰:“始常山王、成安君故相与为刎颈之交,及争张黡、陈释之事,常山王奉头鼠窜,以归汉王。借兵东下,战于鄗北,成安君死于泜水之南,头足异处。此二人相与,天下之至驩也,而卒相灭亡者,何也?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今足下行忠信以交于汉王,必不能固于二君之相与也,而事多大于张黡、陈释之事者,故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足下,过矣。大夫种存亡越,伯句践,立功名而身死。语曰:‘野禽殚,走犬亨;敌国破,谋臣亡。’故以交友言之,则不过张王与成安君;以忠臣言之,则不过大夫种。此二者,宜足以观矣。愿足下深虑之。且臣闻之,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足下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下井陉,诛成安君之罪,以令于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数十万众,遂斩龙且,西乡以报,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略不出出者也。今足下挟不赏之功,戴震主之威,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高天下之名,切为足下危之。”信曰:“生且休矣,吾将念之。” 数日,通复说曰:“听者,事之候也;计者,存亡之机也。夫随厮养之役者,失万乘之权;守儋石之禄者,阙卿相之位。计诚知之,而决弗敢行者,百事之祸也。故猛虎之犹与,不如蜂虿之致蠚;孟贲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此言贵能行之也。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值而易失。‘时乎时,不再来。’愿足下无疑臣之计。”信犹与不忍背汉,又自以功多,汉不夺我齐,遂谢通。通说不听,惶恐,乃陽狂为巫。 天下既定,后信以罪废为淮陰侯,谋反被诛,临死叹曰:“悔不用蒯通之言,死于女子之手!”高帝曰:“是齐辩士蒯通。”乃诏齐召蒯通。通至,上欲亨之,曰:“昔教韩信反,何也?”通曰:“狗各吠非其主。当彼时,臣独知齐王韩信,非知陛下也。且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者先得。天下匈匈,争欲为陛下所为,顾力不能,可殚诛邪!”上乃赦之。 至齐悼惠王理,曹参为相,礼下贤人,请通为客。 初,齐王田荣怨项羽,谋举兵畔之,劫齐士,不与者死。齐处士东郭先生、梁石君在劫中,强从。及田荣败,二人丑之,相与入深山隐居。客谓通曰:“先生之于曹相国,拾遗举过,显贤进能,齐功莫若先生者。先生知梁石君、东孝先生世俗所不及,何不进之于相国乎?”通曰:“诺。臣之里妇,与里之诸母相善也。里妇夜亡肉,姑以为盗,怒而逐之。妇晨去,过所善诸母,语以事而谢之。里母曰:‘女安行,我今令而家追女矣。’即束缊请火于亡肉家,曰:‘昨暮夜,犬得肉,争斗相杀,请火治之。’亡肉家遽追呼其妇。故里母非谈说之士也,束缊乞火非还妇之道也,然物有相感,事有适可。臣请乞火于曹相国。”乃见相国曰:“妇人有夫死三日而嫁者,有幽居守寡不出门者,足下即欲求妇,何取?”曰:“取不嫁者。”通曰:“然则求臣亦犹是也,彼东郭先生、梁石君,齐之俊士也,隐居不嫁,未尝卑节下意以求仕也。愿足下使人礼之。”曹相国曰:“敬受命。”皆以为上宾。 通论战国时说士权变,亦自序其说,凡八十一首,号曰《隽永》。 初,通善齐人安其生,安其生尝干项羽,羽不能用其策。而项羽欲封此两人,两人卒不肯受。 伍被,楚人也。或言其先伍子胥后也。被以材能称,为淮南中郎。是时淮南王安好术学,折节下士,招致英隽以百数,被为冠首。 久之,淮南王陰有邪谋,被数微谏。后王坐东宫,召被欲与计事,呼之曰:“将军上。”被曰:“王安得亡国之言乎?昔子胥谏吴王,吴王不用,乃曰‘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也。’今臣亦将见宫中生荆棘,露沾衣也。”于是王怒,系被父母,囚之三月。 王复召被曰:“将军许寡人乎?”被曰:“不,臣将为大王画计耳。臣闻陪者听于无声,明者见于未形,故圣人万举而万全。文王壹动而功显万世,列为三王,所谓因天心以动作者也。”王曰:“方今汉庭治乎?乱乎?”被曰:“天下治。”王不说,曰:“公何言治也?”被对曰:“被窃观朝廷,君臣、父子、夫妇、长幼之序皆得其理,上之举错遵古之道,风俗纪纲未有所缺。重装富贾周流天下,道无不通,交易之道行。南越宾服,羌、僰贡献,东瓯入朝,广长榆,开朔方,匈奴折伤。虽未及古太平时,然犹为治。”王怒,被谢死罪。 王又曰:“山东即有变,汉必使大将军将而制山东,公以为大将军何如人也?”被曰:“臣所善黄义,从大将军击匈奴,言大将军遇士大夫以礼,与士卒有恩,众皆乐为用。骑上下山如飞,材力绝人如此,数将习兵,未易当也。及谒者曹梁使长安来,言大将军号令明,当敌勇,常为士卒先;须士卒休,乃舍;穿井得水,乃敢饮;军罢,士卒已逾河,乃度。皇太后所赐金钱,尽以赏赐。虽古名将不过也。”王曰:“夫蓼太子知略不世出,非常人也,以为汉廷公卿列侯皆如沐猴而冠耳。”被曰:“独先刺大将军,乃可举事。” 王复问被曰:“公以为吴举兵非邪?”被曰:“非也。夫吴王赐号为刘氏祭酒,受几杖而不朝,王四郡之众,地方数千里,采山铜以为钱,煮海水以为盐,伐江陵之木以为船,国富民众,行珍宝,赂诸侯,与七国合从,举兵而西,破大梁,败狐父,奔走而还,为越所禽,死于丹徒,头足异处,身灭祀绝,为天下戮。夫以吴众不能成功者,何也?诚逆天违众而不见时也。”王曰:“男子之所死者,一言耳。且吴何知反?汉将一日过成皋者四十余人。今我令缓先要成皋之口,周被下颍川兵塞轘辕、伊阙之道,陈定发南陽兵守武关,河南太守独有雒陽耳,何足忧?然此北尚有临晋关、河东、上党与河内、赵国界者通谷数行。人言‘绝成皋之道,天下不通’。据三川之险,招天下之兵,公以为何如?”被曰:“臣见其祸,未见其福也。” 后汉逮淮南王孙建,系治之。王恐陰事泄,谓被曰:“事至,吾欲遂发。天下劳苦有间矣,诸侯颇有失行,皆自疑,我举兵西乡,必有应者;无应,即还略衡山。势不得不发。”被曰:“略衡山以击庐江,有寻陽之船,守下雉之城,结九江之浦,绝豫章之口,强弩临江而守,以禁南郡之下,东保会稽,南通劲越,屈强江、淮间,可以延岁月之寿耳,未见其福也。”王曰:“左吴、赵贤、朱骄如皆以为什八九成,公独以为无福,何?”被曰:“大王之群臣近幸素能使众者,皆前系诏狱,余无可用者。”王曰:“陈胜、吴广无立锥之地,百人之聚,起于大泽,奋臂大呼,天下响应,西至于戏而兵百二十万。今吾国虽小,胜兵可得二十万,公何以言有祸无福?”被曰:“臣不敢避子胥之诛,愿大王无为吴王之听。往者秦为无道,残贼天下,杀术士,燔《诗》、《书》,灭圣迹,弃礼义,任刑法,转海濒之粟,致于西河。当是之时,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馈,女子纺绩不足于盖形。遣蒙恬筑长城,东西数千里。暴兵露师,常数十万,死者不可胜数,僵尸满野,流血千里。于是百姓力屈,欲为乱者十室而五。又使徐福入海求仙药,多赍珍宝,童男女三千人,五种百工而行。徐福得平原大泽,止王不来。于是百姓悲痛愁思,欲为乱者十室而六。又使尉佗逾五岭,攻百越,尉佗知中国劳极,止王南越。行者不还,往者莫返,于是百姓离心瓦解,欲为乱者十室而七。兴万乘之驾,作阿房之宫,收太半之赋,发闾左之戍。父不宁子,兄不安弟,政苛刑惨,民皆引领而望,倾耳而听,悲号仰天,叩心怨上,欲为乱者,十室而八。客谓高皇帝曰:‘时可矣。’高帝曰:‘待之,圣人当起东南。’间不一岁,陈、吴大呼,刘、项并和,天下响应,所谓蹈瑕衅,因秦之亡时而动,百姓愿之,若枯旱之望雨,故起于行阵之中,以成帝王之功。今大王见高祖得天下之易也,独不观近世之吴、楚乎!当今陛下临制天下,一齐海内,泛爱蒸庶,布德施惠。口虽未言,声疾雷震;今虽未出,化驰如神。心有所怀,威动千里;下之应上,犹景响也。而大将军材能非直章邯、杨熊也。王以陈胜、吴广论之,被以为过矣。且大王之兵众不能什分吴、楚之一,天下安宁又万倍于秦时。愿王用臣之计。臣闻箕子过故国而悲,作《麦秀》之歌,痛纣之不用王子比干之言也。故孟子曰,纣贵为天子,死曾不如匹夫。是纣先自绝久矣,非死之日天去之也。今臣亦窃悲大王弃千乘之君,将赐绝命之书,为群臣先,身死于东宫也。”被因流涕而起。 后王复召问被:“苟如公言,不可以缴幸邪?”被曰:“必不得已,被有愚计。”王曰:“奈何?”被曰:“当今诸侯无异心,百姓无怨气。朔方之郡土地广美,民徙者不足以实其地。可为丞相、御史请书,徙郡国豪桀及耐罪以上,以赦令除,家产五十万以上者,皆徙其家属朔方之郡,益发甲卒,急其会日。又伪为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诏狱书,逮诸侯太子及幸臣。如此,则民怨,诸侯惧,即使辩士随而说之,党可以徼幸。”王曰:“此可也。虽然,吾以不至若此,专发而已。”后事发觉,被诣吏自告与淮南王谋反踪迹如此。天子以伍被雅辞多引汉美,欲勿诛。张汤进曰:“被首为王画反计,罪无赦。”遂诛被。 江充字次倩,赵国邯郸人也。充本名齐,有女弟善鼓琴歌舞,嫁之赵太子丹。齐得幸于敬肃王,为上客。久之,太子疑齐以己陰私告王,与齐忤,使吏逐捕齐,不得,收系其父兄,按验,皆弃市。齐遂绝迹亡,西人关,更名充。诣阙告太子丹与同产姊及王后宫奸乱,交通郡国豪猾,攻剽为奸,吏不能禁。书奏,天子怒,遣使者诏郡发吏卒围赵王宫,收捕太子丹,移系魏郡诏狱,与廷尉杂治,法至死。 赵王彭祖,帝异母兄也,上书讼太子罪,言“充逋逃小臣,苟为奸讹,激怒圣朝,欲取必于万乘以复私怨。后虽亨醢,计犹不悔。臣愿选从赵国勇敢士,从军击匈奴,极尽死力,以赎丹罪。”上不许,竟败赵太子。 初,充召见犬台宫,自请愿以所常被服冠见上。上许之。充衣纱縠禅衣,曲裾后垂交输,冠禅纚步摇壁,飞翮之缨。充为人魁岸,容貌甚壮。帝望见而异之,谓左右曰:“燕、赵固多奇士。”既至前,问以当世政事,上说之。充因自请,愿使匈奴。诏问其状,充对曰:“因变制宜,以敌为师,事不可豫图。”上以充为谒者使匈奴,还,拜为直指绣衣使者,督三辅盗贼,禁察逾侈。贵戚近臣多奢僣,充皆举劾,奏请没入车马,令身待北军击匈奴。奏可。充即移书光禄勋、中黄门,逮名近臣侍中诸当诣北军者,移劾门卫,禁止无令得出入宫殿。于是贵戚子弟惶恐,皆见上叩头求哀,愿得入钱赎罪。上许之,令各以秩次输钱北军,凡数千万。上以充忠直,奉法不阿,所言中意。 充出,逢馆陶长公主行驰道中。充呵问之,公主曰:“有太后诏。”充曰:“独公主得行,车骑皆不得。”尽劾没入宫。 后充从上甘泉,逢太子家使乘车马行驰道中,充以属吏。太子闻之,使人谢充曰:“非爱车马,诚不欲令上闻之,以教敕亡素者。唯江君宽之!”充不听,遂白奏。上曰:“人臣当如是矣。”大见信用,威震京师。迁为水衡都尉,宗族、知友多得其力者。久之,坐法免。 会陽陵朱安世告丞相公孙贺子太仆敬声为巫蛊事,连及陽石、诸邑公主,贺父子皆坐诛。语在《贺传》。后上幸甘泉,疾病,充见上年老,恐晏驾后为太子所诛,因是为奸,奏言上疾祟在巫蛊。于是上以充为使者治巫蛊。充将胡巫掘地求偶人,捕蛊及夜祠,视鬼,染污令有处,辄收捕验治,烧铁钳灼,强服之。民转相诬以巫蛊,吏辄劾以大逆亡道,坐而死者前后数万人。 是时,上春秋高,疑左右皆为蛊祝诅,有与亡,莫敢讼其冤者。充既知上意,因言宫中有蛊气,先治后宫希幸夫人,以次及皇后,遂掘蛊于太子宫,得桐木人。太子惧,不能自明,收充,自临斩之。骂曰“赵虏!乱乃国王父子不足邪!乃复乱吾父子也!”太子繇是遂败。语在《戾园传》。后武帝知充有诈,夷充三族。 息夫躬字子微,河内河陽人也。少为博士弟子,受《春秋》,通览记书。容貌壮丽,为众所异。 哀帝初即位,皇后父特进孔乡侯傅晏与躬同郡,相友善,躬繇是以为援,交游日广。先是,长安孙宠亦以游说显名,免汝南太守,与躬相结,俱上书,召待诏。是时哀帝被疾,始即位,而人有告中山孝王太后祝诅上,太后及弟宜乡侯冯参皆自杀,其罪不明。是后无盐危山有石自立,开道。躬与宠谋曰:“上亡继嗣,体久不平,关东诸侯,心争陰谋。今无盐有大石自立,闻邪臣托往事,以为大山石立而先帝龙兴。东平王云以故与其后日夜祠祭祝诅上,欲求非望。而后舅伍宏反因方术以医技得幸,出入禁门。霍显之谋将行于杯杓,荆轲之变必起于帷幄。事势若此,告之必成;发国奸,诛主雠,取封侯之计也。”躬、宠乃与中郎右师谭,共因中常侍宋弘上变事告焉。上恶之,下有司案验,东平王云、云后谒及伍宏等皆坐诛。上擢宠为南陽太守,谭颍川都尉,弘、躬皆光禄大夫、左曹、给事中。是时,侍中董贤爱幸,上欲侯之,遂下诏云:“躬、宠因贤以闻,封贤为高安侯,宠为方陽侯,躬为宜陵侯,食邑各千户。赐谭爵关内侯,食邑。”丞相王嘉内疑东平狱事,争不欲侯贤等,语在《嘉传》。嘉固言董贤泰盛,宠、躬皆倾覆有佞邪材,恐必挠乱国家,不可任用。嘉以此得罪矣。 躬既亲近,数进见言事,论议亡所避。众畏其口,见之仄目。躬上疏历诋公卿大臣,曰:“方今丞相王嘉健而蓄缩,不可用。御史大夫贾延堕弱不任职。左将军公孙禄、司隶鲍宣皆外有直项之名,内实騃不晓政事。诸曹以下仆脩不足数。卒有强弩围城,长戟指阙,陛下谁与备之?如使狂夫嘄謼于东崖,匈奴饮马于渭水,边竟雷动,四野风起,京师虽有武蜂精兵,未有能窥左足而先应者也。军书交驰而辐凑,羽檄重迹而押至,小夫忄耎臣之徒愦眊不知所为。其有犬马之决者,仰药而伏刃,虽加夷灭之诛,何益祸败之至哉!” 躬又言:“秦开郑国渠以富国强兵,今京师土地肥饶,可度地势水泉,广溉灌之利。”天子使躬持节领护三辅都水。躬立表,欲穿长安城,引漕注太仓下以省转输。议不可成,乃止。 董贤贵幸日盛,丁、傅害其宠,孔乡侯晏与躬谋,欲求居位辅政。会单于当来朝,遣使言病,愿朝明年。躬因是而上奏,以为“单于当以十一月入塞,后以病为解,疑有他变。乌孙两昆弥弱,卑爰疐强盛,居强煌之地,拥十万之众,东结单于,遣子往侍。如因素强之威,循乌孙就屠之迹,举兵南伐,并乌孙之势也。乌孙并,则匈奴盛,而西域危矣。可令降胡诈为卑爰疐使者来上书曰:‘所以遣子侍单于者,非亲信之也,实畏之耳。唯天子哀,告单于归臣侍子。愿助戊己校尉保恶都奴之界。’因下其章诸将军,今匈奴客闻焉。则是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者也。” 书奏,上引见躬,召公卿将军大议。左将军公孙禄以为“中国常以威信怀伏夷狄,躬欲逆诈造不信之谋,不可许。且匈奴赖先帝之德,保塞称蕃。今单于以疾病不任奉朝贺,遣使自陈,不失臣子之礼。臣禄自保没身不见匈奴为边境忧也。”躬掎禄曰:“臣为国家计几先,谋将然,豫图未形,为万世虑。而左将军公孙禄欲以其犬马齿保目所见。臣与禄异议,未可同日语也。”上曰:“善。”乃罢群臣,独与躬议。 因建言:“往年荧惑守心,太白高而芒光,又角星茀于河鼓,其法为有兵乱。是后讹言行诏筹,经历郡国,天下騷动,恐必有非常之变。可遣大将军行边兵,敕武备,斩一郡守,以立威,震四夷,因以厌应变异。”上然之,以问丞相。丞相嘉对曰:“臣闻动民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下民微细,犹不可诈,况于上天神明而可欺哉!天之见异,所以敕戒人君,欲令觉悟反正,推诚行善。民心说而天意得矣。辩士见一端,或妄以意傅著星历,虚造匈奴、乌孙、西羌之难,谋动干戈,设为权变,非应天之道也。守相有罪,车驰诣阙,交臂就死,恐惧如此,而谈说者云,动安之危,辩口快耳,其实未可从。夫议政者,苦其谄谀倾险辩慧深刻也。谄谀则主德毁,倾险则下怨恨,辩慧则破正道,深刻则伤恩惠。昔秦缪公不从百里奚、蹇叔之言,以败其师,悔过自责,疾诖误之臣,思黄发之言,名垂于后世。唯陛下观览古戒,反复参考,无以先人之语为主。” 上不听,遂下诏曰:“间者灾变不息,盗贼众多,兵革之征,或颇著见。未闻将军恻然深以为意,简练戎士,缮修干戈。器用盬恶,孰当督之!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将军与中二千石举明习兵法有大虑者各一人,将军二人,诣公车。”就拜孔乡侯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陽安侯丁明又为大司马票骑将军。 是日,日有食之,董贤因此沮躬、晏之策。后数日,收晏卫将军印绶,而丞相御史奏躬罪过。上繇是恶躬等,下诏曰:“南陽太守方陽侯宠,素亡廉声,有酷恶之资,毒流百姓。左曹光禄大夫宜陵侯躬,虚造许谖之策,欲以诖误朝廷。皆交游贵戚,趋权门,为名。其免躬、宠官,遣就国。” 躬归国,未有第宅,寄居丘亭。奸人以为侯家富,常夜守之。躬邑人河内掾贾惠往过躬,教以祝盗方,以桑东南指枝为匕,画北斗七星其上,躬夜自被发,立中庭,向北斗,持匕招指祝盗。人有上书言躬怀怨恨,非笑朝廷所进,候星宿,视天子吉凶,与巫同祝诅。上遣侍御史、廷尉监逮躬,系雒陽诏狱。欲掠问,躬仰天大呼,因僵仆。吏就问,云咽已绝,血从鼻耳出。食顷,死。党友谋议相连下狱百余人。躬母圣,坐祠灶祸诅上,大逆不道。圣弃市,妻充汉与家属徙合浦。躬同族亲属素所厚者,皆免废锢。哀帝崩,有司奏:“方陽侯宠及右师谭等,皆造作奸谋,罪及王者骨肉,虽蒙赦令,不宜处爵位,在中土。”皆免宠等,徙合浦郡。 初,躬待诏,数危言高论,自恐遭害,著绝命辞曰:“玄云泱郁,将安归兮!鹰隼横厉,鸾徘徊兮!矰若浮猋,动则机兮!丛棘扌戋々栈栈,曷可栖兮!发忠忘身,自绕罔兮!冤颈折翼,庸得往兮!涕泣流兮萑兰,心结愲兮伤肝。虹蜺曜兮日微,孽杳冥兮未开。痛人天兮鸣呼,冤际绝兮谁语!仰天光兮自列,招上帝兮我察。秋风为我唫,浮云为我陰。嗟若是兮欲何留,抚神龙兮?其须。游旷迥兮反亡期,雄失据兮世我思。”后数年乃死,如其文。 赞曰:仲尼“恶利口之覆邦家”,蒯通一说而丧三俊,其得不亨者,幸也。伍被安于危国,身为谋主,忠不终而诈雠,诛夷不亦宜乎!《书》放四罪,《诗》歌《青蝇》,春秋以来,祸败多矣。昔子翚谋桓而鲁隐危,栾书构郤而晋厉弑。竖牛奔仲,叔孙卒;郈伯毁季,昭公逐;费忌纳女,楚建走;宰嚭谗胥,夫差丧;李园进妹,春申毙;上官诉屈,怀王执;赵高败斯,二世缢;伊戾坎盟,宋痤死;江充造蛊,太子杀;息夫作奸,东平诛;皆自小安大,繇疏陷亲,可不惧哉!可不惧哉! 【白话文】 蒯通,范陽县人,原来的名字与武帝相同,叫蒯彻。楚、汉刚刚兴起时,武臣攻打并平定了趟地,号称武信君。蒯通游说范陽县令徐公,说:“我是范陽的百姓,名叫蒯通,我私下可怜您就要死了,所以表示哀悼。尽避如此,我又祝贺您因得到我蒯通而获得生路。”徐公连连拜谢,问道:“您为什么表示哀悼?”蒯通说:“您做县令已十多年了,杀死人家的父亲,使人家的儿子成为孤儿,砍去人家的脚,对人施以黥刑,受害的人太多了。慈父、孝子们之所以不敢把刀子插到您的腹上,是因为他们害怕秦朝的法律。现在天下大乱,秦朝的政令得不到贯彻执行,这样的话,那些慈父、孝子们都将争先恐后地把刺刀刺到您的腹上,以报仇雪恨并成就功名,这是我表示哀悼的原因。”徐公又问:“您为什么祝贺我得到先生就获得生路呢?”蒯通回答说:“趟国的武信君不知道我无能,派人前来询问他的吉凶祸福,我现在要去会见并劝说他,对他说:‘您一定要战胜敌人然后才取得地盘,攻破城池然后才占据它,我私下觉得很危险。如果采用我的策略,将不战而取得土地,不攻而占有城池,传送檄文就能够平定千里,这样可以吗?,他将要问:‘你的策略是什么?’我趁机回答说:‘范陽县令本应整顿他的军队,守卫城池,奋起抵抗,但因怯懦怕死,贪婪而喜欢富贵,所以想首先向您举城归降。首先向您投降而您不给他恩惠,那么边地之城都将互相转告说:“范陽县令首先投降而被杀。”一定会据城坚守,像金城汤池一样,难以攻取。为您打算,不如用黄盖朱轮的车子迎接范陽县令,让他在燕、趟的边界驰骋炫耀,那么,边地之城都将相互转告说:“范陽县令先投降而获得富贵。”一定会竞相投降,就像泥丸在山坡上滚动一样轻而易举。造就是我所说的传送檄文就能平定千里的策略。”,徐公连连拜谢,准备车马遣送蒯通。蒯通用这些话劝说武臣。武臣用一百辆车,二百名骑兵,以侯印迎接徐公。燕、趟之地听说此事,有三十多座城投降,正像蒯通的策略所预料的那样。 后来汉将韩信俘虏魏王,攻破趟、代,使燕国降服,接连平定三国,然后率兵向东将要攻打齐国。军队还没有过平原县,听说汉王刘邦已派郦食其劝降了齐国,韩信想停止进军。蒯通游说韩信,说:“将军您受汉王的命令攻打齐国,而汉王又另外派兼有暗探身份的使者单身前去劝降齐国,难道有诏书命令您停止进攻吗?为什么不进军?况且郦先生以一个士人的身份,乘车前往,凭三寸不烂之舌,而劝降齐国七十余城,将军您率领几万兵众,才攻下赵国五十多座城。当了好几年将军,反而不如区区一个儒生的功劳大。”于是韩信认为他说的有道理,采纳了他的建议,终于渡过黄河。齐王已听从了郦食其的劝说,就把他留下,一起饮酒作乐,撤除了对汉的防御。韩信因而袭击历下的齐军,于是来到临苗城下。齐王认为郦食其欺骗了自己,就把他用沸水煮死,于是兵败逃走。韩信最终平定了齐国,自立为齐国的代理国王。当时汉工正在荣陽受围困,就派张良前往,立韩信为正式齐王,以便安抚他,使他坚定地站在汉王一边。项羽也派武涉去劝说韩信,想要和他联合。 蒯通知道天下局势的变化取决于韩信,想劝韩信背叛汉朝,就先用隐语暗示韩信说:“我曾经学过相面术,观察您的脸谱,最多不过被封为侯爵,又总是处于危险之中;而看您的背形,则非常尊贵,难以说出。”韩信问:“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蒯通于是请求让别人走开,然后说:“天下刚刚起来发难的时候,英雄豪杰之士自立为侯、王,振臂一呼,天下之人像云雾一样会合,像鱼鳞一样错杂积聚,像疾风一样迅速兴起。常时人们衹为推翻秦朝而忧虑。现在刘邦、项羽两方相争,使人h-]:n涂地,流离失所,数不胜数。汉王率领几十万兵众,据守巩、雒,凭藉山、河之险,一el数战,毫无功效,战败而逃,不能援救,在荣陽败退,在成皋负伤,逃到宛、叶之间,造就是所说的智谋、勇力都陷入困境之人。楚人起兵于彭城,辗转争斗,所向无敌,进兵到荣陽,乘胜利之势,威震天下,然而在京、索之间受阻,临近西山却不能前进,如今已经三年了。锐气在险峻的关塞受挫,国库的粮食耗尽,百姓苦不堪言,不知归顺于谁。以我之见,除非有天下圣贤。否则势必不能消除天下的灾祸。现在刘邦、项羽两人的命运就掌握在您的手里。您帮助汉王,汉王就会取胜,与楚王联合,楚王就会成功。我愿意推心置腹地向您表达愚陋的诚意,就怕您不能采纳我的建议。现在为您着想,不如让他们两方都得到好处,共同存在下去,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势必无人敢先发难。凭您的贤达圣明,又有众多身穿锁甲的军队,占据强大的齐国,联合燕、赵两国,出兵到空虚之地控制他们的后方,顺应民心,西向制止楚、汉间的争斗,使士卒免于死亡,天下之人,谁敢不听从!您按照原来齐国的版图,拥有淮、泗之间的土地,以恩德安抚诸侯,拱手安居,礼让贤士,那么天下诸侯都将竞相朝拜齐国。我听说‘上天赐予而不接受,反而会受到罪责;时机到来而不行动,反而会得到灾祸,。希望您深思熟虑。” 韩信说:“汉王待我不薄,我怎能见利忘义、背恩忘德呢?”蒯通说:“当初常山王张耳和成安君陈余结下生死之交,等到为张餍、陈释的事而争吵,常山王抱头鼠窜,归附汉王,借兵束下,战于鄗北,成安君死于泜水南岸,身疗分家。逭两人结交之时,亲密无间,天下没有人能与他们相比,而最后却自相残杀,以至于灭亡,这是为什么呢?祸患产生于欲望太多、人心难测。现在您忠心耿耿地与汉王交好,不会比那两位关系更紧密,而所争论的事情又往往比张餍、陈释的事情重要。所以我认为您坚信汉王不会危害您是错误的。大夫文种使即将灭亡的越国生存下来,使勾践称霸于中原,功成名立而身遭杀害。俗话说:‘野鸟捕尽,猎狗就会被烹杀;敌国破灭,谋臣就将死亡,、’所以从交友这方面说,没有人能超过张耳和陈余;从忠臣逭方面说,没有人比得上大夫文种。这两个事例,应该说足以做为借鉴了,希望您好好想想。况且我听说勇力和谋略使君主感到畏忌的人将难保性命,功业压倒当世的人将得不到奖赏。您渡过西河,俘获魏王,活捉夏说,攻下井陉,讨伐成安君的罪过并把他杀死,而得以在趟国发号施令,威胁燕国,平定齐国,向南挫败楚国的几十万兵众,终于斩杀笼且,派人西行向汉王报功,造就是所说的功业天下无双,谋略世间少有之人。现在您功高难以奖赏,威重使君丰畏忌,归附楚国,楚人不信任您;归附汉国,汉人害怕您。您想带着这些功业和威望归附谁呢?处在人臣的地位,而有高于天下的名望,我实在为您担心。”韩信说:“先生暂去休息,我要考虑一下。” 过了几天,蒯通又劝说道:“能否听从忠告,是做事成败的征兆;谋划是否得当,是存亡得失的关键。从事奴仆的差役,就会失去万乘枓仁的权柄;保守低微的俸禄,就会丧失成为公卿、宰相的机会。心裹明明知道这个道理,而刁;敢做出决断并付诸行动,将会成为百事之祸。所以猛虎如果犹豫,还不如蜂、蝎以毒刺刺人;孟贲如果迟疑,还不如儿童坚决去做。这是说贵在能实际行动。功业很难做成却容易失败,机会很难遇到却容易丧失时机,时机失去了不会第二次来临:希望您不要怀疑我的计策。”韩信犹豫不决,不忍心背叛汉王,又自以为功多,汉王不会夺回他统治的齐国,于是婉言谢绝了蒯通的建议。蒯通因游说而不受信用,非常害怕,就假装疯狂而做了巫师。 汉王刘邦已平定了天f之后,韩信因,疟被贬为淮陰侯,又因谋反而被处死,临死的时候叹息着说:“我真后悔不听蒯通的话,以至于死在女人的手中!”高祖刘邦说:“你说的是齐国的辩士蒯通。”于是下诏书命令齐国把蒯通召来。蒯通来到朝廷,高祖要将他处以烹刑,说:“你为什么教唆韩信反叛?”蒯通说:“狗总是要对自己主人以外的人狂吠。那时候,我衹知道有齐王韩信,并不知道有您。况且秦朝丧失帝位,天下之人共同去抢,有才能的人首先得到。天下纷乱,人们都争先恐后地要去做您所做的事,衹是能力不够,您能把他们都杀尽吗?”高祖于是赦免了他。 到齐悼惠王刘肥时,曹参做齐国的相,礼贤下士,请蒯通做宾客。 当初,齐王田荣怨恨项羽,谋划起兵背叛他,胁迫齐国的士人,不服从就杀死。齐国不愿做官的士人束郭先生和梁石君也在被胁迫之列,勉强服从。等到田荣失败,两个人都感到很耻辱,就相随进入深山隐居起来。有人对蒯通说:“先生您对曹相国指陈疏漏过失,荐举贤能之士,齐国没有人能比得上您。你知道梁石君和东郭先生是世俗平庸之人无法与之相比的贤人,为什么不把他们推荐给曹相国?”蒯通说:“好的。我的里中有一个妇人,与里中的老太婆关系很好。妇人家裹晚上丢了肉,她婆婆认为是妇人偷走了,就生气地把她赶走。妇人早晨走的时候,拜访了与她很要好的老太婆,把这件事告诉她,并向她告辞。老太婆说:‘请你慢慢地走,我现在就去让你家裹的人把你追回来。’立即捆起一捆乱麻到丢肉的那家去借火,说:‘昨晚上一群狗得到一块肉,互相争夺残杀,我来借火烧水给死狗煺毛。,丢肉的那家急忙去追赶招呼儿媳妇。所以,尽避老太婆不是能言善辩的人,捆乱麻借火也不是召回妇人的方法,然而物类有时会相互感通,事情有时会正好巧合。请让我去向曹相国‘借火’。”于是去见曹相国说:“有的妇人丈夫刚死三天就改嫁,有的妇人却宁愿深居简出,闭门守寡,您如果想娶媳妇,会选择哪个?”曹相国说:“我将娶那个不愿出嫁的。”蒯通说:“那么,寻求臣下也应该这样。那束郭先生和梁石君,是齐国的贤俊之士,隐居于山林之中,不愿‘出嫁,,未曾卑躬屈膝地出来求官。希望您派人去以礼相待。”曹相国说:“恭敬地接受您的命令。”把这两人都做为上等宾客。 蒯通论述战国时游说之士的权变之术,也加上自己的评论,著书立说,号称《隽永》。 当初,蒯通与齐人安其生关系很好,安其生曾经为项羽出谋划策,而项羽都不能采纳。项羽想给蒯通、安其生爵位和封邑,这两个人始终不愿接受。 伍被,楚国人。有人说他的先人是伍子胥的后代。伍被因有才能而出名,做淮南国的中郎。当时淮南王刘安喜欢学术,屈身礼贤,招集了上百的英俊博学之士,伍被列居首位。 过了很长时间,淮南王陰谋叛乱,伍被多次私下劝谏。后来淮南王坐在束宫,召请伍被,要与他商议事情,称呼道:“将军请上。”伍被说:“大王从哪裹得到的亡国之言?从前伍子胥劝谏吴王,吴王不采纳,伍子胥就说‘我现在看见麋鹿在姑苏台上漫游,。现在我也将要看见宫中长出荆棘,露水沾湿衣襟。”于是淮南王非常生气,就扣押了伍被的父母,把他们囚禁了三个月。 淮南王又召见伍被说:“将军您听从我了吗?”伍被说:“不!我将为大王您出谋划策。我听说聪明的人智虑通达,事情还没颢出征兆,就能预见,所以圣人做事,万无一失。周文王一动而功名扬于后世,列为二王,造就是说要顺应天心而举动。”淮南王问:“现在的汉朝是安定,还是混乱?”伍被说:“天下平安无事。”淮南王不高兴地说:“您凭什么说天下安定?”伍被回答说:“我私下观察朝廷君臣、父子、夫妇、长幼之间都尊卑有序、合乎情理,皇上的所做所为都遵循古代圣王之道,风俗淳正,纲纪完善。富商大贾车载大量货物周行于天下,道路无所不通,贸易非常繁荣。南越归顺,羌、焚进贡称臣,束瓯入朝,拜见天子。拓展长榆塞,扩张朔方郡,匈奴受挫折,元气大伤。虽然赶不上古代的太平盛世,然而还是平安无事。”淮南王大怒,伍被道歉,连称“死罪”。 淮南王又问:“山东如果发生变乱,汉朝一定派大将军率兵控制山东,您觉得大将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伍被说:“我的好友黄义,曾跟随大将军讨伐匈奴,他说大将军礼遇士大夫,爱护士卒,人们都愿为他效力。他骑马上下山,驰骋如飞,有这样过人的才能,又多次带兵打仗,熟悉军事,不容易对付。另外,谒者曹梁出使长安回来,说大将军号令严明,作战勇敢,常常身先士卒;士兵都休息了,自己才休息;挖井得到水,才敢喝;罢兵回师,士兵都已过河,自己才过。皇太后赐给他的金钱,他都赏赐给部下。即使古代的名将也不会比他更强。”淮南王说:“蓼太子智谋过人,天下无双,非凡人可比,他认为汉朝廷的公卿列侯们都不过如同弥猴戴帽,徒有其表罢了。”伍被说:“衹有先刺杀大将军,才能起事。” 淮南王又问伍被说:“您认为吴国起兵不对吗?”伍被说:“是不对。吴王被赐号为刘氏祭酒,又被赐给几杖,可以不入朝参见天子,统治四个郡的百姓,土地方圆几千里,采山中矿石冶铜铸钱,煮海水而制盐,砍伐江陵的树木而造船,国家富裕,人丁兴旺,赠送珍宝而贿赂诸侯,与七国联合,统兵西进,结果却兵败于大梁,又败于狐父,落荒而逃。被越人俘获,死在丹徒,身首分家,命亡国灭,这是莫大的惩罚。以吴国的兵强人众而不能成功,这是为什么呢?实在是由于违背天意、民心而又不合时机。”淮南王说:“男子一言既出,虽死无悔。况且吴国怎么知道如何反叛?汉朝将领一天经过成皋的有四十多人。现在我派缓先扼守成皋口,周被发颖川郡的军队挡住辗辕、伊阙的通道,陈定发南陽郡的军队据守武关。河南郡太守衹能控制洛陽,有什么值得忧虑的?然而在此以北还有临晋关、河东郡、上党郡与河内郡、赵国交界处的几条溪谷可以通行。人们都说‘断绝成皋的通道,就会隔绝天下’。我要占据三川i的险要之处,招集天下的精兵,您认为怎么样?”伍被说:“我衹看到这样做的灾祸,没有看见它的福分。” 后来汉朝逮捕淮南王的孙子刘建,收监审讯。淮南王害怕陰谋泄露,就对伍被说:“事已至此,我要趁机发兵。天下百姓劳苦已久,诸侯多有过失,都心中不安,我率兵西进,一定会有响应我的;如果没有响应的,我就回头攻取衡山国。形势所迫,我不得不起兵。”伍被说:“攻取衡山国而进击庐江郡,占有寻陽县的船只,坚守下雉城,驻兵于九江岸边,断绝豫章的入口,沿江设置强劲的弓弩,以防南郡出兵,束面保住会稽部,南面与强劲的越国结交,在江、淮之间凭险抵抗,能够坚持一年半载,却看不到有什么好结果。”淮南王说:“左吴、趟贤、朱骄如都认为十有八九会成功,惟独您认为结果不妙,为什么?”伍被说:“大王您的亲信大臣中平素能指挥兵众的,都已被天子下令收入狱中,剩下的都没什么用处了。”淮南王说:“陈胜、吴广没有立锥之地,百人之众,兴起于大泽乡,振臂一呼,天下响应,西进到戏而有兵众达一百二十万。现在我的国家虽小,能参军打仗的人也有二十万,您凭什么说我起兵有祸无福?”伍被说:“我不敢逃避伍子胥因尽忠而受到的诛杀,希望大王您不要像吴王那样听信谗言。从前秦朝无道,残害天下,诛杀儒生,焚烧《诗》、《书》,毁灭圣人的业绩,废弃礼义,专用刑罚,把沿海一带的粮食转运到西河。那时,男子努力耕作还不够提供军粮,女子尽力纺织还不够做衣服之用。派蒙恬修筑长城,东西绵延几千里。常有几十万士兵在外风餐露宿,战死和受折磨而死的不可胜数,横尸遍野,流血千里。这时百姓精疲力竭,十家中有五家想作乱。又派徐福入海求仙药,带着大量珍宝,三千名童男童女,五谷的种子和各种工匠出发。徐福找到地势平坦、水源丰富的地方,在那裹称王建国,不再回来。这时百姓思念亲人,悲痛欲绝,十家之中有六家想作乱。又派尉佗翻过五岭,攻打百越,尉佗知道中原地区劳苦不堪,就留在南越称王。出去的人都不回来,百姓离心瓦解,十家之中有,tc家想作乱。带领成千上万的车马巡游天下,修建阿房宫,征收沉重的赋税,征发贫苦的百姓去戍边。父亲不能保护儿子,哥哥不能保护弟弟,政令苛暴,刑罚残酷,百姓都伸颈远望,侧耳捆听,仰天悲叹,捶胸而怨恨君主,十家有八家想作乱。有人对高祖皇帝说:‘时机成熟了。’高祖皇帝说:‘等一下,圣人应当在东南方兴起。’不到一年,陈胜、吴广大呼,刘邦、项羽一起附和,天下响应,这是说乘秦之间隙,在秦即将灭亡时而动,百姓归心,就像久旱而盼望喜雨,所以高祖能兴起于军队行列之中,而成就帝王之功业。现在您衹看到高祖皇帝得天下fm~l;容易,难道就惟独没有看见近世吴、楚叛乱的结果吗?当今皇上统治天下,整齐全国政令,普爱众生,广施恩德,口虽没有说话,声威已如惊雷;令虽没有发出,教化之行却迅速如有神助。心有所想,威力就能震动千里之外;百姓赞同皇上,就像影之随形、响之应声。而大将军的才能又非章邯、杨熊可比。大王举陈胜、吴广的例子,我认为错了。况且大王您的军队还不到吴、楚军队的十分之一,天下又比秦时安宁万倍。希望您采纳我的建议。我听说箕子经过故国的都城时心裹难过,就创作了《麦秀》之歌,为商纣王不信用王子比干的规劝而痛心。所以孟子说,纣王贵为天子,死时竞不如一个平民百姓。这是说纣早已自绝于天下,并不是到临死的时候上天才不保佑他。现在我也暗自为大王您抛弃拥有千辆战车的君位而悲伤,天子将赐给您绝命之书,让您先于群臣而死在束宫。”伍被于是涕泪纵横地站起来。 后来淮南王又召见伍被问道:“如果像您所说的那样,就不能凭侥幸而成功吗?”伍被说:“实在不得已的话,我有一条愚计。”淮南王问:“什么计策?”伍被说:“现在诸侯对朝廷无二:心,百姓对朝廷无怨气。朔方郡地广土肥,迁居到那裹的百姓不足以充实其地。可以伪造丞相、御史的上奏文书,请求迁徙郡国豪强、耐罪以上而遇赦的犯人,以及家产五十万以上的人,把他们的家属都迁到朔方郡,多多派遣钟甲士卒去催促他们按期迁徙。又伪造皇帝命令左、右都司空和上林、中都官收捕罪犯的诏书,逮捕诸侯太子及其亲幸大臣。这样,就会使百姓怨恨,诸侯恐惧,随即派辩士去劝说诸侯谋反,或许能侥幸成功。”淮南王说:“这样做是可行的,尽避如此,我认为不至于做到这地步,衹要我直接发兵就行了。”后来谋反之事被朝廷发觉,伍被就到官府自首,供出与淮南王谋反的情况就是这样。天子认为伍被平时的话多称颂汉朝之美,想不杀他。张汤进言说:“伍被首先为淮南王策划谋反,罪大恶极,不能赦免。”伍被终于被杀。 江充,字次倩,是趟国邯郸人。江充本名江齐,有一个妹妹擅长弹琴跳舞,嫁给趟太子刘丹。江齐受到赵敬肃王刘彭祖的宠幸,做他的上等宾客。 过了很长时间,太子刘丹怀疑江齐把自己的隐私告诉给了趟王,就与江齐不和,派官吏追捕江齐,没有抓到,就逮捕了他的父亲、哥哥,进行审讯,全部斩首示众。江齐于是隐藏逃亡,西入关中,改名叫江充,上殿告发太子刘丹与同母姐姐及赵王的后宫妃妾通奸乱伦,并与郡、国的不法豪强结交,杀人越货,官吏不能禁止。上书奏报天子,天子大怒,派使者命令郡调发官兵包围赵王宫殿,逮捕太子刘丹,奉韶令把他转送到魏郡监狱,与廷尉共同审理,依法将刘丹判处死刑。 赵王刘彭祖,是汉武帝的异母哥哥,他上书为太子刘丹讼冤,说:“江充是逃亡的小臣,苟且编造谎言来激怒圣明的朝廷,以确保天子相信他,从而报私怨,以后即使被处以烹、醢之刑也无所悔恨。我愿挑选赵国勇猛敢死之士,与他们一起参军攻打匈奴,尽力效死,以此赎免刘丹的罪过。”武帝不同意,终于废了赵太子。 开始,江充被召见于犬台宫,他请求要以平时的衣着拜见皇上。武帝同意了,江充身穿纱壳禅衣,曲裾后垂,交输如燕尾,头戴禅繦步摇壁,以鸟羽为缨。江充身材魁梧,仪表堂堂,武帝见到他感到很惊异,对身边的人说:“燕、趟本来多奇才之士。”江充已经来到武帝面前,武帝向他询问当时的国家政事,对他很满意。 江充于是自愿请求出使匈奴。武帝下韶书询问出使的方略,江充回答说:“随机应变,将计就计,不能预先谋划。”武帝任用江充为谒者。江充出使匈奴回来之后,被任命为直指绣衣使者,监督三辅地区的盗贼,禁止权贵、豪族过分奢侈,超越制度。尊贵的外戚和皇帝的近臣多奢侈无度,违反制度,江充都加以举报、弹劾,并上书请求没收他们的车马,让他们在北军待命,准备攻打匈奴。武帝批准了他的建议。江充立即发文书给光禄勋中黄门,下令逮捕近臣、侍中等官员中应当被送到北军去的人,并把弹劾文书转送给门卫,禁止被弹劾的人出入宫殿。于是这些显贵、外戚的子弟非常害怕,都去拜见皇上,叩头求饶,愿交钱赎罪。武帝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命令他们分别按官职的级别把钱交送到北军,共交了几千万钱。武帝认为江充忠诚正直,执法不徇私情,对他的建议都很满意。 江充出来巡视,碰见馆陶长公主在驰道上乘车行走,江充把她喝住,查问原因,公主说:“有太后的命令,允许我在驰道上走。”江充说:“衹许公主在驰道上走,随从车马都不允许通行。”把随行的车马全部举报没收。 后来江充随从武帝去甘泉宫,遇见太子派往甘泉宫问候皇上的使者乘马车在驰道中行走,江充就把使者扣押起来。太子听说这件事,就派人向江充道歉说:“我并不是吝惜车马,而是实在不愿意让皇上听到这件事,认为我平时对手下的人不加管教。但愿江君您能宽恕此事。”江充不听,终于向武帝汇报了。武帝说:“做臣子的就应该这样啊。”江充因此大受信用,威震京师。 江充升为水衡都尉,他的家族、朋友很多人都得到他的帮助。过了很长时间,因罪被免官。 正巧陽陵的朱安世告发丞相公孙贺的儿子、太仆公孙敬声以巫术诅咒皇帝,牵连到陽石公主和诸邑公主,公孙贺父子都因此被杀。详见《公孙贺传》。后来武帝巡幸甘泉宫,得了病,江充看到武帝已经年老,恐怕他去世后自己将被太子所杀,于是趁机捣鬼,上书说皇上得病是因为有人在搞巫蛊。于是武帝任命江充为使者,查办搞巫蛊的人。江充指挥胡族巫师到处掘地,寻找木偶人,收捕搞巫蛊和夜间祭祠诅咒的人。让胡族巫师观察鬼所污染之处,并做标记,掘出木偶人,就逮捕那裹的人,加以拷问,把铁烧热,夹烤被审问的人,强迫他认罪。老百姓之间转相诬告,官吏就把被诬告的人判为大逆不道之罪,因此被杀的前后共有好几万人。 当时,武帝已经年迈,怀疑身边的人都在搞巫蛊诅咒他,不论有无此罪,都没有谁敢讼冤。江充既已领会皇上的想法,趁机说宫中有巫蛊之气,先查办后宫中不受皇上宠爱的夫人,依次搞到皇后头上,最后在太子宫中掘蛊,得到桐木人。太子很害怕,又不能自己去向皇帝说明,就把江充抓起来,亲自监斩。骂道:“趟国的奴才!扰乱你的国王父子还嫌不够吗?又来扰乱我们父子!”太子因此而终于败亡。详见《戾太子传》。后来武帝知道是江充捣的鬼,就夷灭了他的三族。 息夫躬,字子微,是河内郡河陽县人。年轻时做博士弟子,学习《春秋》,博览传记及百家之书。仪表堂堂,使众人感到奇异。 哀帝刚即位时,皇后的父亲特进孔乡侯傅晏与息夫躬是同郡人,两人关系很好,息夫躬因此通过傅晏的引进,交游范围越来越大。在此以前,长安的孙宠也以善于游说而闻名,在任汝南郡太守时被免职,他与息夫躬结交,两人同时上书,被征召听候皇帝的命令。当时哀帝正患病,又刚刚即位,而有人告发中山孝王太后以巫术诅咒皇上,太后和她的弟弟宜乡侯冯参都自杀了,但他们的罪名还没有查清。此后,无盐县危山上有大石自动立起,闪出一条通道。息夫躬和孙宠谋划说:“皇上没有儿子做继承人,身体又长期患病,关东诸侯都图谋争夺皇位。现在无盐县有大石自动立起,听说那些邪妄的大臣以往事为依托,认为宣帝兴起于民间时也有大山石自立。束平王刘云因此和他的王后日夜祠祭诅咒皇上,想求得帝位。王后的舅舅伍宏反而因懂得方术、能行医治病而受到皇帝的宠幸,可以出入宫禁之门。霍显的陰谋又要施行于进药的杯勺,荆轲的事件必将发生于皇上的帷帐。形势如此危险,告发一定会成功。揭发国家的奸臣,诛杀皇上的仇人,这是获取封侯的妙计。”息夫躬、孙宠就和中郎右师谭一起通过中常侍宋弘向朝廷密告东平王谋反的事。哀帝非常愤恨,把此案交给有关部门去查办,束平王刘云、刘云的王后谒和伍宏等人都因罪被杀。哀帝提拔孙宠做南陽郡太守,右师谭做颖川i郡都尉,宋弘和息夫躬同任光禄大夫左曹给事中。当时侍中董贤很受皇帝宠爱,皇帝想封他为列侯,就下诏书说:“息夫躬、孙宠是通过董贤而告发陰谋的,现在封董贤为高安侯,孙宠为方陽侯,息夫躬为宜陵侯,每人领有一千户食邑。赐予右师谭关内侯之爵,并领有食邑。”丞相王嘉心裹怀疑束平王的案子不实,上书争论,不想封董贤等人为侯,详见《王嘉传》。王嘉坚持说董贤过于尊贵,孙宠、息夫躬都陰险、奸诈,有阿谀、邪恶之才,恐怕必将危害国家,不可任用。王嘉因此而获罪。 息夫躬既已亲近皇帝,便多次进见谈论政事,指陈得失,无所回避。人们都怕被他弹劾,遇见他都不敢正视。息夫躬上书,逐个诬蠛公卿大臣,说:“当今的丞相王嘉刚强而急躁,不可任用。御史大夫贾延懦弱而不称职。左将军公孙禄、司隶校尉鲍宣都外有刚直不阿的虚名,而实际上性情愚陋、不熟悉政事。各曹以下官员都才能平庸不值得一提。如果突然有强劲的弓弩围攻城池,锋利的长戟指向宫阙,陛下您和谁去防备?如果暴徒呼号于东方,匈奴饮马于渭水,边境危急,天下騷动,京师虽有勇敢的士卒、精良的兵器,也没有谁能迈出半步而率先迎敌。军事文书飞速传递而汇集于京师,告急的檄文接连不断地传到朝廷,平庸之臣、懦弱之徒将心烦意乱而不知所措。稍有决断的人,都引咎自杀,即使夷灭他的亲族,对于解救危难又有什么用处!” 息夫躬又说:“秦开郑国渠而富国强兵,现在的京师地区,土地肥饶,可根据地势和水源情况兴修水利,扩大灌溉面积。”皇帝派息夫躬带着符节兼理三辅都水。息夫躬建议,要凿通长安城墙,把漕渠开到太仓附近,以减轻转运之劳。大臣们议论,认为不可行,于是作罢。 董贤曰益受到皇帝的宠爱,丁氏、傅氏两家外戚很嫉妒,孔乡侯傅晏与息夫躬策划,想辅政掌权。正赶上单于应当来朝拜天子,单于派使者来说单于生病了,想第二年入朝参见皇帝。息夫躬趁机上书,认为:“单于应当在十一月进入边塞,后来以生病为托词,我怀疑他另有所图。乌孙的两个昆弥软弱无能,而卑爰龛强盛,占领着彊煌,拥有十万部众,东与单于勾结,并派儿子去侍奉单子。如果卑爰霆凭着一向强盛的威力,按照乌孙先王就屠时的统治范围,发兵南伐,势必吞并乌孙。乌孙被并,匈奴就会强盛,而西域就危险了。可以让投降的胡族人假扮卑爰趸的使者来向天子上书,说:‘我之所以派遣儿子去侍奉单子,并不是亲近、信任他,而实在是因为怕他。但愿天子发慈悲,告诉单于归还我的儿子,我愿意帮助戊己校尉保护恶都奴的边界。’于是把这个上书内容传达给各位将军,让匈奴客人听到此事。这就是所谓‘指导战争的上策是挫败敌人的陰谋,其次是挫败敌人的外交’。” 这个上书呈送给天子之后,天子引见息夫躬,并召集公卿、将军进行广泛讨论。左将军公孙禄认为:“中原之国一向以威信、信义而使夷狄归顺,息夫躬却想使用不讲信义的欺诈手段,不能批准。况且匈奴承蒙先帝的恩德,保卫边塞,称臣归顺。现在单于因病不能朝拜、祝贺天子,派使者说明情况,并没丧失臣子的礼节。我敢担保直到我死也不会看到匈奴扰乱边境。”息夫躬抓住话柄,趁机反驳说:“我为国家谋划隐微之事,以防患于未然,备祸于将来,为子孙万代着想。而左将军公孙禄却想用他那犬马一样的寿命担保一时的安宁。我与公孙禄的意见不同,简直无法同et而语。”皇帝说:“好。”于是停止了群臣的讨论,而单独和息夫躬商量。 息夫躬于是又建议天子说:“往年荧惑星进入心宿,太白星高而有光芒,又有角宿之星为河鼓星宿所遮蔽,按占验之法,这是将要发生兵祸的征兆。此后百姓以谣言转相传递叫做“诏筹”的麻杆或秫秸,经过了许多郡、国,以至于天下騷动不安,恐怕必将发生意外的变乱。可以派大将军去巡视戍边的军队,整顿军备,杀死一个郡太守来树立威望,震惊周边的夷狄各族,以此来抑制异常情况的发生。”皇帝认为他说的有道理,就去询问丞相。丞相王嘉回答说:“我听说要感动百姓靠的是行动而不是空谈,要顺应天意靠的是实实在在而不是华而不实。对低微卑贱的百姓,尚且不能欺诈,更何况对圣明的上天,怎么可以欺诈呢?上天显示异兆,是为了警告人君,想使他醒悟,改正错误,拿出诚心,施行仁政,百姓心里高兴了,也就说明顺应了天意。能辩之士看到一点,就往往胡乱猜测,附会天文历数,凭空编造匈奴、乌孙和西羌将要作乱的谎言,图谋大动干戈,设计随机应变之术,遣不是顺应天意的方法。郡太守、王国相犯罪,都乘车迅速来到朝廷,反绑双手接受诛杀,他们是这样的恐惧,而能言善辩的人却如此谈论,破坏安定,制造危难,夸夸其谈而使听者高兴,实际上不可听信。议论国政,就怕阿谀奉承,陰险奸诈、善辩狡猾和严峻刻薄。阿谀奉承则有损于君主的品德,陰险奸诈则百姓怨恨,善辩狡猾就会破坏正道,严峻刻薄则伤害君主的恩惠。从前秦穆公不听百里奚、蹇叔的劝说,以至于军队惨败,于是悔过自责,痛恨误国之臣,思念老人的忠告,终于名垂后世。但愿陛下您以古为鉴,再三思考,不要因为有人前已谋议就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皇帝不听王嘉的话,就下诏书说:“近来天灾不断,盗贼横行,战乱的征兆已颇有显示,却没有听说将军们对此深感忧虑,从而精选训练将士,修缮武器。器具不坚固,谁应当去监?天下虽然安定,忽略备战必将危险。请将军和中二千石官员各荐举一个通晓兵法、善于谋划的人和两个能胜任将军的人,送到公车。”就近任命孔乡侯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又任命陽安侯丁明为大司马骠骑将军。 当天发生了日食,董贤趁机破坏息夫躬、傅晏的计策。几天之后,皇帝收回傅晏的卫将军印绶,而丞相、御史大夫上书检举息夫躬的罪过,皇帝因此痛恨息夫躬等人,颁下诏书说:“南陽郡太守方陽侯孙宠,一向没有廉洁的声誉,而天性残酷凶恶,伤害百姓。左曹光禄大夫宜陵侯息夫躬,编造欺诈不实之言,想以此贻误朝廷。两人都结交皇亲国戚,投奔高官显臣,邀取名誉。现将息夫躬、孙宠免除官职,遣回封国。” 息夫躬回到封国,没有房屋宅院,就借住在空亭中。窃贼认为侯家富裕,经常在夜间去守候窥探。息夫躬的同邑人,河内郡掾买惠去看望息夫躬,教给他乞求鬼神惩罚盗贼的方法:取向东南方长出的桑树枝做为匕首,在上面画上北斗星的图案,由息夫躬自己在夜间披头散发站在庭院中,面向北斗,手持匕首或招或指,以求神灵降灾于盗贼。有人上书说息夫躬心怀怨恨,非议、讥笑朝廷所进用的人,观察星象以预测天子的吉凶,与巫师一起诅咒皇帝。皇帝派侍御史、廷尉监逮捕了息夫躬,以诏令押在洛陽狱中。正要对他拷打审问,息夫躬仰天大呼,倒在地上。官吏前去查看,息夫躬已经停止呼叫,血从鼻、耳流出,不一会儿就死了。他的亲党、朋友参与谋议而受牵连被捕的有一百多人。息夫躬的母亲圣,因祭祀灶神,乞求降灾于皇上,被定以大逆不道之罪,斩首示众,息夫躬的妻子充汉及其家属被迁到合浦郡。息夫躬的同族亲属中平时与他关系密切并得到他的关照的,一律免职,终身不许做官。哀帝去世后,有关部门的官吏上书举奏:“方陽侯孙宠和右师谭等人陰谋捏造罪名,加害于皇帝的宗室束平王,尽避承蒙赦令而免罪,但不应拥有爵位,住在中原。”于是孙宠等人都被免去爵位,迁徙到合浦郡。 当初,息夫躬被微召听候皇帝命令时,多次直言不讳地大发议论,自己恐怕因此招来祸害,就写下绝命辞说:“黑云密布,将身归何处?鹰隼横飞而鸾鸟失意。缯飞如疾风,一旦发出而鸾鸟身危。荆棘丛生,怎能栖息?忠心耿耿,不顾自身,却白投罗网。颈屈翅折,怎能离去?涕泪交流,连连不断,心情烦乱而悲伤。虹霓明亮而日光暗淡,邪陰之气幽暗而不散。痛心疾首,飞入天空而呜叫,满腹冤屈向谁倾诉?仰望it月而陈列本心,召唤苍天明察曲直。秋风为我沉吟,浮云为我陰郁。遭遇如此,有何留恋?我将驾驭神龙,手握龙须,远走高飞,永无归期。君主失去凭依,就会把我思念。”几年后,息夫躬身死,与绝命辞正相符合。 赞曰:仲尼说“痛恨能言善辩的人危害国家”,蒯通一张口就使三个俊杰丧命,他没有被烹杀真是万幸啊!伍被处于危乱之国,身为主谋之人,不能始终如一地尽忠,而为淮南王谋划诈伪之策,身遭诛杀不是罪有应得吗?《书经》有流放四个罪人的记载,《诗经》中有《青蝇》之诗,春秋以来,祸败太多了。从前,子晕谋害鲁桓公,而鲁隐公遇难;乐书陷害邵氏,而晋厉公被杀;竖牛使仲被赶走,而叔孙身死;邱伯谗毁季氏,而鲁昭公出逃;费忌为楚平王娶秦女,而太子建逃命;宰爷中伤伍子胥,而夫差亡国;李园进献妹妹,而春申君丧命;上官子兰诬陷屈原,而楚怀王被秦国俘虏;趟高谗杀李斯,而秦二世被逼自缢;伊戾伪造盟书,而宋痤受死;江充制造巫蛊之狱,而太子自杀;息夫躬捏造谎言欺骗君主,而束平王伏法。这些事件都是以小乱大,以疏害亲,多么可怕啊!多么可怕啊! 卷四十六 万石卫直周张传 第十六 (石奋,卫绾,直不疑,周仁,张欧) 【原文】 万石君石奋,其父赵人也。赵亡,徙温。高祖东击项籍,过河内,时奋年十五,为小吏,侍高祖。高祖与语,爱其恭敬,问曰:“若何有?”对曰:“有母,不幸失明。家贫。有姊,能鼓瑟。”高祖曰:“若能从我乎?”曰:“愿尽力。”于是高祖召其姊为美人,以奋为中涓,受书谒。徙其家长安中戚里,以姊为美人故也。 奋积功劳,孝文时官至太中大夫。无文学,恭谨,举无与比。东陽侯张相如为太子太傅,免。选可为傅者,皆推奋为太子太傅。及孝景即位,以奋为九卿。迫近,惮之,徙奋为诸侯相。奋长子建,次甲,次乙,次庆,皆以驯行孝谨,官至二千石。于是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宠乃举集其门。”凡号奋为万石君。 孝景季年,万石君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以岁时为朝臣。过宫门阙必下车趋,见路马必轼焉。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子孙有过失,不诮让,为便坐,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固谢罪,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必冠,申申如也。僮仆??如也,唯谨。上时赐食于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执丧,哀戚甚。子孙遵教,亦如之。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 建元二年,郎中令王臧以文学获罪皇太后。太后以为儒者文多质少,今万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 建老白道,万石君尚无恙。每五日洗沐归谒亲,入子舍,窃问侍者,取亲中裙厕牏,身自浣洒,复与侍者,不敢令万石君知之,以为常。建奏事于上前,即有可言,屏人乃言极切;至廷见,如不能言者。上以是亲而礼之。 万石君徙居陵里。内史庆醉归,入外门不下车。万石君闻之,不食。庆恐,肉袒谢请罪,不许。举宗及兄建肉袒,万石君让曰:“内史贵人,入闾里,里中长老皆走匿,而内史坐车中自如,固当!”乃谢罢庆。庆及诸子入里门,趋至家。 万石君元朔五年卒,建器泣哀思,杖乃能行。岁余,建亦死。诸子孙咸孝,然建最甚,甚于万石君。 建为郎中令,奏事下,建读之,惊恐曰:“书‘马’者与尾而五,今乃四,不足一,获谴死矣!”其为谨慎,虽他皆如是。 庆为太仆,御出,上问车中几马,庆以策数马毕,举手曰:“六马。”庆于兄弟最为简易矣,然犹如此。出为齐相,齐国慕其家行,不治而齐国大治,为立石相祠。 元狩元年,上立太子,选群臣可傅者,庆自沛守为太子太傅,七岁迁御史大夫。元鼎五年,丞相赵周坐酎金免,制诏御史:“万石君先帝尊之,子孙至孝,其以御史大夫庆为丞相,封牧丘侯。”是时,汉方南诛两越,东击朝鲜,北逐匈奴,西伐大宛,中国多事。天子巡狩海内,修古神祠,封禅,兴礼乐。公家用少,桑弘羊等致利,王温舒之属峻法,皃宽等推文学,九卿更进用事,事不关决于庆,庆醇谨而已。在位九岁,无能有所匡言。尝欲请治上近臣所忠、九卿咸宣,不能服,反受其过,赎罪。 元封四年,关东流民二百万口,无名数者四十万,公卿议欲请徙流民于边以適之。上以为庆老谨,不能与其议,乃赐丞相告归,而案御史大夫以下议为请者。庆惭不任职,上书曰:“臣幸得待罪丞相,疲驽无以辅治。城郭仓廪空虚,民多流亡,罪当伏斧质,上不忍致法。愿归丞相侯印,乞骸鼻归,避贤者路。” 上报曰:“间者,河水滔陆,泛滥十余郡,堤防勤劳,弗能堙塞,朕甚忧之。是故巡方州,礼嵩岳,通八神,以合宣房。济淮、江,历山滨海,问百年民所疾苦。惟吏多私,征求无已,去者便,居者扰,故为流民法,以禁重赋。乃者封泰山,皇天嘉况,神物并见。朕方答气应,未能承意,是以切比闾里,知吏奸邪。委任有司,然则官旷民愁,盗贼公行。往车觐明堂,赦殊死,无禁锢,咸自新,与更始。今流民愈多,计文不改,君不绳责长吏,而请以兴徙四十万口,摇荡百姓,孤儿幼年未满十岁,无罪而坐率,朕失望焉。今君上书言仓库城郭不充实,民多贫,盗贼众,请入粟为庶人。夫怀知民贫而请益赋,动危之而辞位,欲安归难乎?君其反室!” 庆素质,见诏报“反室”,自以为得许,欲上印绶。掾史以为见责甚深,而终以反室者,丑恶之辞也。或劝庆宜引决。庆甚惧,不知所出,遂复起视事。 庆为丞相,文深审谨,天他大略。后三岁余薨,谥曰恬侯。中子德,庆爱之。上以德嗣,后为太常,坐法免,国除。庆方为丞相时,诸子孙为小吏至二千石者十三人。及庆死后,稍以罪去,孝谨衰矣。 卫绾,代人陵人也,以戏车为郎,事文帝,功次迁中郎将,醇谨无它。孝景为太子时,召上左右饮,而绾称病不行。文帝且崩时,属孝景曰:“绾长者,善遇之。”及景帝立,岁余,不孰何绾,绾日以谨力。 景帝幸上林,诏中郎将参乘,还而问曰:“君知所以得参乘乎?”绾曰:“臣代戏车士,幸得功次迁,待罪中郎将,不知也。”上问曰:“吾为太子时召君,君不肯来,何也?”对曰:“死罪,病。”上赐之剑,绾曰:“先帝赐臣剑凡六,不敢奉诏。”上曰:“剑,人之所施易,独至今乎?”绾曰:“具在。”上使取六剑,剑常盛,未尝服也。 郎官有谴,常蒙其罪,不与它将争;有功,常让它将。上以为廉,忠实无它肠,乃拜绾为河间王太傅。吴、楚反,诏绾为将,将河间兵击吴、楚有功,拜为中尉。三岁,以军功封绾为建陵侯。 明年,上废太子,诛栗卿之属。上以绾为长者,不忍,乃赐绾告归,而使郅都治捕栗氏。既已,上立胶东王为太子,召绾拜为太子太傅,迁为御史大夫。五岁,代桃侯舍为丞相,朝奏事如职所奏。然自初宦以至相,终无可言。上以为敦厚可相少主,尊宠之,赏赐甚多。 为丞相三岁,景帝崩,武帝立。建元中,丞相以景帝病时诸官囚多坐不辜者,而君不任职,免之。后薨,谥曰哀侯。子信嗣,坐酎金,国除。 直不疑,南陽人也。为郎,事文帝。其同舍有告归,误持其同舍郎金去。已而同舍郎觉,亡意人疑,不疑谢有之,买金偿。后告归者至而归金,亡金郎大惭,以此称为长者。稍迁至中大夫。朝,廷见,人或毁不疑曰:“不疑状貌甚美,然特毋奈其善盗嫂何也!”不疑闻,曰:“我乃无兄。”然终不自明也。 吴、楚反时,不疑以二千石将击之。景帝后元年,拜为御史大夫。天子修吴、楚时功,封不疑为塞侯。武帝即位,与丞相绾俱以过免。 不疑学《老子》言。其所临,为官如故,唯恐人之知其为吏迹也。不好立名,称为长者。薨,谥曰信侯。传子至孙彭祖,坐酎金,国除。 周仁,其先任城人也。以医见。景帝为太子时,为舍人,积功迁至太中大夫。景帝初立,拜仁为郎中令。 仁为人陰重不泄。常衣弊补衣溺裤,故为不洁清,以是得幸,入卧内。于后宫秘戏,仁常在旁,终无所言。上时问人,仁曰:“上自察之。”然亦无所毁,如此。景帝再自幸其家。家徙陽陵。上所赐甚多,然终常让,不敢受也。诸侯群臣赂遗,终无所受。武帝立,为先帝臣重之。仁乃病免,以二千石禄归老,子孙咸至大官。 张欧字叔,高祖功臣安丘侯说少子也。欧孝文时以治刑名侍太子,然其人长者。景帝时尊重,常为九卿。至武帝元朔中,代韩安国为御史大夫。殴为吏,未尝言按人,剸以诚长者处官。官属以为长者,亦不敢大欺。上具狱事,有可却,却之;不可者,不得已,为涕泣,面而封之。其爱人如此。 老笃,请免,天子亦宠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家陽陵。子孙咸至大官。 赞曰:仲尼有言“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其万石君、建陵侯、塞侯、张叔之谓与?是以其教不肃而成,不严而治。至石建之浣衣,周仁为垢污,君子讥之 【白话文】 万石君,姓石名奋,他的父亲是赵国人。趟国灭亡后迁居到温县。高祖束进攻打项籍,经过河内县,当时石奋才十五岁,做小辟,侍奉高祖。高祖与他说话时很喜欢他的恭敬态度,便问:“你家中还有何人?”石奋回答说:“我衹有一个不幸失明的母亲。家裹贫穷。还有一个姐姐,能弹琴。”高祖说:“你能跟从我吗?”他回答:“愿意尽自己的力量。”于是高祖召他的姐姐作美人,任命石奋为内侍中涓,负责接受谒见名帖等事。因为他姐姐是嫔妃的原因,把他的家迁到长安城中皇亲国戚居住的街巷。 到孝文帝时,石奋因功劳多而升为太中大夫。石奋不懂经学儒术,但为人极为恭敬谨慎,无人能比。束陽侯张相如作太子太傅,被罢免。在选能做太傅的人时,都推举石奋任太子太傅。到景帝即位时,石奋官至九卿。石奋在朝中,近在皇帝身边,景帝不堪其拘谨,让石奋做诸侯相。石奋的长子石建,二子某,三子某,四子石庆,都因为行为和顺、忠孝、谨慎而官至二千石。于是景帝说:“石君和他的四个儿子都是二千石俸禄的官吏,人臣的尊宠都会集到他家了。”因总其四子及石奋的俸禄共一万石,所以石奋号为万石君。 孝景帝晚年,万石君拿着上大夫的俸禄告老还乡,每年定时上朝。每次经过宫门前必定要下车小步快走,在路上看见皇帝的车马必定要扶着车厢横木敬礼。他的子孙有当小辟的,回来看望他时,万石君一定会穿上朝服和他们见面,不叫名字。子孙犯了错误,他不责备,而是自己坐在一旁,对着饭桌不吃东西。子孙们见到这种情况就互相指责,请族中的长辈做担保,自己不穿上衣来谢罪,子孙们答应改正错误,石奋便接受他们的赔罪。他的成年子女与他在一起时,也是穿戴整齐,彬彬有礼。佣人们也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十分谨慎。皇帝有时赐给他家食品,万石君一定要磕头俯身在地才吃,就好像在皇上面前一样。家中亲戚死亡,他定要穿丧服,十分悲哀。子孙们遵循他的教诲,向他学习。万石君家以孝道恭谨而闻名于郡国,即使是齐鲁一带的品德高尚的文人也自叹不如。 建元二年,郎中令王臧因为好儒术而触怒皇太后。皇太后认为儒人文多质少,不如万石君家,vi中不说但身体力行,所以将万石君的长子石建封为郎中令,四子石庆封为内史。 石建年老发白时,万石君仍然无病。石建每五天休假回去看望父亲,进入孩子的房间,私下询问仆人,并取走父亲的内衣内裤和便器,亲自洗濯,然后再给仆人,不敢让万石君知道,而且经常这样做。石建在皇上面前上奏时,即使有可上奏的也避开他人而独自向皇上畅所欲言,但在上朝时,他却像一个不善言谈的人,皇上由此亲近而礼待他。 万石君迁到陵里居住。任内史的石庆喝醉酒回家时,进大门而不下车,万石君听说了便不吃饭。互庆害怕了,脱去上衣去谢罪,万石君仍不原谅他。石庆请全家族及石建一起脱去上衣 罪,万石君责备道:“内史是权贵之人,进入乡里,乡里的长者都走开让路,而内史却坐在车中自在逍遥,真不应当!”于是让石庆离开。从此石庆和其他孩子入里门后,就急走回家。 万石君于元朔五年去世,石建悲哀哭泣,靠手杖才能行走。一年多后石建也死了。万石君的子孙都很守孝道,而石建是最孝的,甚至超过万五星。 石建任郎中令,向皇上上奏事情,奏书被报下时,石建便阅读,他惊恐地说:“写‘马’字下面四点和尾共五,这裹把‘马’字写成四点,少写一点,皇上会责怪死的。”他在处理其他事情时,态度也很谨慎。 石庆任太仆,给皇上驾马车出门,皇上问车中有几匹马,石庆用马鞭数过马后,举手说:“六匹马。”石庆在几个兄弟中是最爽快简练的,还这么仔细。石庆出任齐国丞相,齐国人敬仰他的家德,在齐国他不采用惩罚的方式而治理好了齐国,于是齐国人为他立了一座石相祠。 元狩元年,皇上立了太子,在群臣中选择可以当太子老师的人。石庆从任沛郡太守升任为太子太傅,七年后又升为御史大夫。元鼎五年,丞相赵周因祭祀用金不足而被罢免。皇上下韶御史大夫说:“万石君是先帝尊敬的人,子孙恪守孝道,因此任命御史大夫石庆作丞相,封为牧丘侯。”这时汉正向南进攻两越,向东攻打朝鲜,向北驱逐匈奴,向西讨伐大宛,国中事务繁多,皇上在国内巡查,修建古代神祠,封禅,大兴礼乐。国内的用费缺少了,桑弘羊等大臣致力于增加财政收入,王温舒等大臣严厉执法,倪宽等大臣发展推广文学,九卿互相配合治理国家。但许多事都和石庆无关,他衹是唯唯诺诺,恭谨小心处事。石庆任丞相九年,没有任何关于时政的进谏。他曾经想惩治皇上亲近的大臣所忠、九卿咸宣,但不能治服,他反而因此而受到惩罚,最后只好自己赎罪。 元封四年,关东的难民有二百万人,无户籍的流民有四十万,公卿们打算请皇上迁移流民到边境地区来安置他们。皇上认为丞相石庆年老谨慎,不能和他商议国事,于是便赐丞相告老还家,而对御史大夫以下的大臣中要迁徙流民的人查办治罪。丞相对自己不能尽职而感到惭愧,向皇上上书说:“我受皇上宠幸当了一个无用的丞相,像一匹疲惫的马不能辅佐朝廷治理。城中仓库中没有粮食,百姓四处流亡,所犯之罪真应当被斩,皇上不忍心将我依法处治,我希望能够归还丞相的大印,讨回一副老骨头回家,以便给有才能的人让路。” 皇上回答说:“前些时,黄河泛滥,淹没十余郡,防洪堤上的工作很辛苦,仍然不能堵塞,我很忧虑呀。因此巡查全国,致礼嵩岳,通敬八神,在宣房堵住决口。渡淮河、长江,历山沿海巡行,询问百姓的疾苦。考虑到官吏徇私枉法,苛税无休止,离家出走的人则可以免去,而居住下来的人却非常担心,所以制定了流民法,以禁止重赋。前些曰到泰山祭天,皇天给予美好赏赐,显示了祥瑞神物。我答应修整朝政,以报瑞应,恐怕没有承顺上天的美意。我到民间调查,得知官吏奸诈邪恶。委任的官吏却又不尽职守,百姓愁苦,盗贼无法无天。往年我在明堂,赦免死囚,没有被贬罚的官吏,他们全都改过自新,重新开始。现在流亡的百姓越来越多,但计户口的文书却不削减,大臣不严责长吏,却请求把四十万人迁走,使百姓动荡不安,没满十岁的孤儿、少年也无辜被带领迁走,对此我很失望呀。现在你上书说城中粮仓空虚,百姓贫困,强盗窃贼猖獗,你位居丞相不能治理,请求交纳粮米来赎己罪,退而作平民。你深知百姓困苦却请求增加赋税,动摇百姓,如今百姓危难,你却要辞退官位,你把责任推给谁呢?如果你自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就可还家!” 互庆为人单纯,看见皇上诏书让他回家,便认为得到皇上的许可,想交还丞相印绶。掾史认为被皇上严厉斥责而最后遣回家,是最严厉的批评,有人劝石庆自杀。石庆很惊恐,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又再次到朝中治事。 亘庆做丞相,工于心计而不露声色,没什么才干。三年多后死去,谧号恬侯。二子石德是石庆喜欢的。皇上让石德继承爵位,后来任命为太常,因犯法而被罢免,封国废除。石庆做丞相时,在子孙中,当小辟至二千石的有十三人。到亘庆死后,有些人因为犯罪而被罢免,孝道恭谨的美德也衰落了。 街镕,姓围太堡毖人,以出众的车技为郎,跟随塞童,因功而升为中郎将,淳厚谨慎没有其他的志向。孝量查作太子时,召集皇上左右亲近的人喝酒,而i逊推托生病未去。塞查去世前,叮嘱孝景帝说:“卫绾是德高望重的人,好好对待他。”到景帝即位,一年多不合不问卫绾的情况,卫绾每曰勉励自己谨慎。 景帝到上林巡行,诏令中郎将为参乘,回来时间道:“你知道为什么能够让你为参乘吗?”卫绾说:“我是代国的的驾车人,侥幸因功而得到升迁,成为中郎将,不知为什么。”皇上问:“我当太子时召你,你为什么不肯来?”他回答说:“这真是死罪,我病了。”皇上赐给他剑,卫绾说:“先帝赐给我六把剑,不敢再接受这赏赐。”皇上说:“剑,人们常用它交换,难道你还保存到现在?”卫绾说:“都在。”皇上派人将六把剑取来,剑保存得都很好,不曾佩带过。 郎官有过错遭谴责时,卫绾经常自己承受罪责,不和其他的将争辩,有军功常让给其他将军。皇上认为他廉正,忠实坦荡,于是拜卫绾为河间王刘德的太傅。吴、楚诸侯国反叛时,皇上下诏任命卫绾为将,他率领河间的军队攻打吴、楚诸国,立下军功,皇上升他为中尉。三年后,因为军功封卫绾为建陵侯。 到第二年,皇上废除太子,诛杀栗卿等人。皇上认为卫绾年长厚道,不忍心派遣他去,便赐卫绾告老还乡,而派郅都负责逮捕栗卿等人。事情结束后,皇上立胶束王作太子,命卫绾做太子的太傅。后来,又升他为御史大夫。五年后,代替桃侯刘舍作丞相,卫绾衹上奏例行公事,不议别事。然而自从他作官直到升为丞相,一直不能有所兴建和废罢。皇上认为卫绾为人敦厚,可以辅佐太子,对他很尊敬宠爱,赏赐他许多东西。 卫绾作丞相三年,景帝去世后,武帝即位。建元年中,因为景帝患病时官吏囚禁了许多无辜的人,而卫绾不为民申冤,于是罢免了他。卫绾去世后,谧号为哀侯。他的儿子卫信继承他的爵位,因供奉祭祀用的贡金不足而获罪,侯国废除。 直不疑是南陽人。为郎官,侍奉文帝。他的同舍郎官有人请假回家,误将同舍郎官的金子拿走。不久同舍郎发觉,无端猜测直不疑,直不疑谢罪说确实拿了金子,便买了金子赔偿了他。后来请假的郎官返回,把金子还给丢金人,使这位以前丢金子的人大为惭愧,因此称直不疑为长者。不久,直不疑升为中大夫。上朝时拜见皇上,有人诋毁他说:“直不疑容貌英俊,可怎么和他的嫂子私通呢?”直不疑听到此事后,说:“我没兄长。”然而始终不去自我辩明。 吴、楚反叛时,直不疑以二千石率兵攻打反叛者。景帝后元年,拜他为御史大夫。皇上在记载平定吴、楚叛乱的军功时,封直不疑为塞侯。武帝即位,和丞相卫绾一起因为有过失而被罢免。 直不疑精通《老子》无为学说。他作官,一切照前任制度办,惟恐人们知道他作官的政绩。他不喜欢树立名声,人们称他为长者。直不疑去世后,谧号为信侯。位传至其孙直彭祖,因所献助祭用金不足而获罪,封国被废除。 周仁,祖先是任城人。因为医术高明而被皇上召见。景帝为太子时,他为舍人,积功升为太中大夫。景帝刚刚即位时,拜周仁为郎中令。 周仁为人深沉稳重,不泄露别人的秘事。他平时穿补缀肮脏的衣裤,故意外示不清洁,因此得到宠幸,进入皇宫卧室。皇帝和后宫妃子们嬉戏,周仁常在旁边,但始终不说话。皇上有时问人的长短,周仁说:“皇上自己可观察到。”周仁虽知别人的缺点,但也不在皇上面前诋毁,如此而已。景帝两次亲自到他家。他家迁到陽陵居住。皇上赏赐得很多,然而他常推让,不敢接受。诸侯群臣的贿赂他也不接受。武帝即位后,他作为先帝的大臣得到敬重。周仁因病免职,带着二千石俸禄回家养老,他的子孙都作到了高官。 张匙,字赵,直趄的功臣安丘侯亟越的小儿子。退压在孝文帝时以研究刑名之学辅佐太子,但是他为人却很厚道。量童在位时对他很尊重,任为九卿。到!游五塑年间,他代替垄董国作御史大夫。张欧作官,从不曾惩治别人,衹以诚恳和善来作官。下属认为他是长者,也不敢太欺瞒他。上报案件,凡是能退回的就退回:不能退回的,他就为罪人流泪,不忍读文书而把文书封上。他就像这样关心别人。 张欧年老,请求退职,皇上仍优待他以上大夫的俸禄回家度晚年。家住在陽陵。子孙都任高官。 赞曰:孔王说“君子应当少说话而多做事”。堕五星、建陵侯、塞堡、退拯不就是这样的吗?因此教育别人不必严厉也能达到目的,为官态度不威严也可治理国家。至于石建洗衣,周仁穿破衣尿裤,被君子耻笑。 卷四十七 文三王传 第十七 (梁孝王刘武,代孝王刘参,梁怀王刘揖) 【原文】 孝文皇帝四男:窦皇后生孝景帝、梁孝王武,诸姬生代孝王参、梁怀王揖。 梁孝王武以孝文二年与太原王参、梁王揖同日立。武为代王,四年徙为淮陽王,十二年徙梁,自初王通历已十一年矣。 孝王十四年,入朝。十七年、十八年,比年入朝,留。其明年,乃之国。二十一年,入朝。二十二年,文帝崩。二十四年,入朝。二十五年,复入朝。是时,上未置太子,与孝王宴饮,从容言曰:“千秋万岁后传于王。”王辞谢。虽知非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 其春,吴、楚、齐、赵七国反,先击梁棘壁,杀数万人。梁王城守睢陽,而使韩安国、张羽等为将军以距吴、楚。吴、楚以梁为限,不敢过而西,与太尉亚夫等相距三月。吴、楚破,而梁所杀虏略与汉中分。 明年,汉立太子。梁最亲,有功,又为大国,居天下膏腴地,北界泰山,西至高陽,四十余城,多大县。孝王,太后少子,爱之,赏赐不可胜道。于是孝王筑东苑,方三百余里,广睢陽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余里。得赐天子旌旗,从千乘万骑,出称警,入言跸,拟于天子。招延四方豪桀,自山东游士莫不至:齐人羊胜、公孙诡、邹陽之属。公孙诡多奇邪计,初见日,王赐千金,官至中尉,号曰公孙将军。多作兵弩弓数十万,而府库金钱且百巨万,珠玉宝器多于京师。 二十九年十月,孝王入朝。景帝使使持乘舆驷,迎梁王于关下。既朝,上疏,因留。以太后故,入则侍帝同辇,出则同车游猎上林中。梁之侍中、郎、谒者著引籍出入天子殿门,与汉宦官亡异。 十一月,上废栗太子,太后心欲以梁王为嗣。大臣及爰盎等有所关说于帝,太后议格,孝王不敢复言太后以嗣事。事秘,世莫知,乃辞归国。 其夏,上立胶东王为太子。梁王怨爰盎及议臣,乃与羊胜、公孙诡之属谋,陰使人刺杀爰盎及他议臣十余人。贼未得也。于是天子意梁,逐贼,果梁使之。遣使冠盖相望于道,复案梁事。捕公孙诡、羊胜,皆匿王后宫。使者责二千石急,梁相轩丘豹及内史安国皆泣谏王,王乃令胜、诡皆自杀,出之。上由此怨望于梁王。梁王恐,乃使韩安国因长公主谢罪太后,然后得释。 上怒稍解,因上书请朝。既至关,茅兰说王,使乘布车,从两骑入,匿于长公主园。汉使迎王,王已入关,车骑尽居外,外不知王处。太后泣曰:“帝杀吾子!”帝忧恐。于是梁王伏斧质,之阙下谢罪。然后太后、帝皆大喜,相与泣,复如故。悉召王从官入关。然帝益疏王,不与同车辇矣。 三十五年冬,复入朝。上疏欲留,上弗许。归国,意忽忽不乐。北猎梁山,有献牛,足上出背上,孝王恶之。六月中,病热,六日薨。 孝王慈孝,每闻太后病,口不能食,常欲留长安侍太后。太后亦爱之。及闻孝王死,窦太后泣极哀,不食,曰:“帝果杀吾子!”帝哀惧,不知所为。与长公主计之,乃分梁为五国,尽立孝王男五人为王,女五人皆令食汤沐邑。奏之太后,太后乃说,为帝壹餐。 孝王未死时,财以巨万计,不可胜数。及死,藏府余黄金尚四十余万斤,他财物称是。 代孝王参初立为太原王。四年,代王武徙为淮陽王,而参徙为代王,复并得太原,都晋陽如故。五年一朝,凡三朝。十七年薨,子共王登嗣。二十九年薨,子义嗣。元鼎中,汉广关,以常山为阻。徙代王于清河,是为刚王。并前在代凡立四十年薨,子顷王汤嗣。二十四年薨,子年嗣。 地节中,冀州刺史林奏年为太子时与女弟则私通。及年立为王后,则怀年子,其婿使勿举。则曰:“自来杀之。”婿怒曰:“为王生子,自令王家养之。”则送儿顷太后所。相闻知,禁止则,令不得入宫。年使从季父往来送迎则,连年不绝。有司奏年婬乱,年坐废为庶人,徙房陵,与汤沐邑百户。立三年,国除。 元始二年,新都侯王莽兴灭继绝,白太皇太后,立年弟子如意为广宗王,奉代孝王后。莽篡位,国绝。 梁怀王揖,文帝少子也。好《诗》、《书》,帝爱之,异于他子。五年一朝,凡再入朝。因堕马死,立十年薨。无子,国除。明年,梁孝王武徙王梁。 梁孝王子五人为王。太子买为梁共王,次子明为济川王,彭离为济东王,定为山陽王,不识为济陰王,皆以孝景中六年同日立。 梁共王买立七年薨,子平王襄嗣。 济川王明以垣邑侯立。七年,坐射杀其中尉,有司请诛,武帝弗忍,废为庶人,徙房陵,国除。 济东王彭离立二十九年。彭离骄悍,昏暮私与其奴亡命少年数十人行剽,杀人取财物以为好。所杀发觉者百余人,国皆知之,莫敢夜行。所杀者子上书告言,有司请诛,武帝弗忍,废为庶人,徙上庸,国除,为大河郡。 山陽哀王定立九年薨。亡子,国除。 济陰哀王不识立一年薨。亡子,国除。 孝王支子四王,皆绝于身。 梁平王襄,母曰陈太后。共王母曰李太后。李太后,亲平王之大母也。而平王之后曰任后,任后甚有宠于襄。 初,孝王有雷尊,直千金,戒后世善宝之,毋得以与人。任后闻而欲得之。李太后曰:“先王有命,毋得以尊与人。他物虽百巨万,犹自恣。”任后绝欲得之。王襄直使人开府取尊赐任后,又王及母陈太后事李太后多不顺。有汉使者来,李太后欲自言,王使谒者中郎胡等遮止,闭门。李太后与争门,措指,太后啼呼,不得见汉使者。李太后亦私与食官长及郎尹霸等奸乱,王与任后以此使人风止李太后。李太后亦已,后病薨。病时,任后未尝请疾;薨,又不侍丧。 元朔中,睢陽人犴反,人辱其父,而与睢陽太守客俱出同车。犴反杀其仇车上,亡去。睢陽太守怒,以让梁二千石。二千石以下求反急,执反亲戚。反知国陰事,乃上变告梁王与大母争尊状。时相以下具知之,欲以伤梁长吏,书闻。天子下吏验问,有之。公卿治,奏以为不孝,请诛王及太后。天子曰:“首恶失道,任后也。朕置相吏不逮,无以辅王,故陷不谊,不忍致法。”削梁王五县,夺王太后汤沐成陽邑,枭任后首于市,中郎胡等皆伏诛。梁余尚有八城。 襄立四十年薨,子顷王无伤嗣。十一年薨,子敬王定国嗣。四十年薨,子夷王遂嗣。六年薨,子荒王嘉嗣。十五年薨,子立嗣。 鸿嘉中,太傅辅奏:“立一日至十一犯法,臣下愁苦,莫敢亲近,不可谏止。愿令王,非耕、祠,法驾毋得出宫,尽出马置外苑,收兵杖藏私府,毋得以金钱财物假赐人。”事下丞相、御史,请许。奏可。后数复驱伤郎,夜私出宫。傅相连奏,坐削或千户或五百户,如是者数焉。 荒王女弟园子为立舅任宝妻,宝兄子昭为立后。数过宝饮食,报宝曰:“我好翁主,欲得之。”宝曰:“翁主,姑也,法重。”立曰:“何能为!”遂与园子奸。 积数岁,永始中,相禹奏立对外家怨望,有恶言。有司案验,因发婬乱事,奏立禽兽行,请诛。太中大夫谷永上疏曰:“臣闻‘礼,天子外屏,不欲见外’也。是故帝王之意,不窥人闺门之私,听闻中冓之言。《春秋》为亲者讳。《诗》云‘戚戚兄弟,莫远具尔’。今梁王年少,颇有狂病,始以恶言按验,既亡事实,而发闺门之私,非本章所指。王辞又不服,猥强劾立,傅致难明之事,独以偏辞成罪断狱,亡益于治道。污蔑宗室,以内乱之恶披布宣扬于天下,非所以为公族隐讳,增朝廷之荣华,昭圣德之风化也。臣愚以为王少,而父同产长,年齿不伦;梁国之富,足以厚聘美女,招致妖丽;父同产亦有耻辱之心。案事者乃验问恶言,何故猥自发舒?以三者揆之,殆非人情,疑有所迫切,过误失言,文吏蹑寻,不得转移。萌牙之时,加恩勿治,上也。既已案验举宪,宜及王辞不服,诏廷尉选上德通理之吏,更审考清问,著不然之效,定失误之法,而反命于下吏,以广公族附疏之德,为宗室刷污乱之耻,甚得治亲之谊。”天子由是寝而不治。 居数岁,元延中,立复以公事怨相掾及睢陽丞,使奴杀之,杀奴以灭口。凡杀三人,伤五人,手驱郎吏二十余人。上书不拜奏。谋篡死罪囚。有司请诛,上不忍,削立五县。 哀帝建平中,立复杀人。天子遣廷尉赏、大鸿鼐由持节即讯。至,移书傅、相、中尉曰:“王背策戒,悖暴妄行,连犯大辟,毒流吏民。比比蒙恩,不伏重诛,不思改过,复贼杀人。幸得蒙恩,丞相长史、大鸿胪丞即问。王陽病抵谰,置辞骄嫚,不首主令,与背畔亡异。丞相、御史请收王玺绶,送陈留狱。明诏加恩,复遣廷尉、大鸿胪杂问。今王当受诏置辞,恐复不首实对。《书》曰:‘至于再三,有不用,我降尔命。’傅、相、中尉皆以辅正为职,‘虎兕出于匣,龟玉毁于匮中,是谁之过也?’书到,明以谊晓王。敢复怀诈,罪过益深。傅、相以下,不能辅导,有正法。” 立惶恐,免冠对曰:“立少失父母,孤弱处深宫中,独与宦者婢妾居,渐渍小柄之俗,加以质性下愚,有不可移之姿。往者傅、相亦不纯以仁谊辅翼立,大臣皆尚苛刻,刺求微密。谗臣在其间,左右弄口,积使上下不和,更相眄伺。宫殿之里,毛氂过失,亡不暴陈。当伏重诛,以视海内,数蒙圣恩,得见贳赦。今立自知贼杀中郎曹将,冬月迫促,贪生畏死,即诈僵仆陽病,侥幸得逾于须臾。谨以实对,伏须重诛。”时冬月尽,其春大赦,不治。 元始中,立坐与平帝外家中山卫氏交通,新都侯王莽奏废立为庶人,徙汉中。立自杀。二十七年,国除。后二岁,莽白太皇太后立孝王玄孙之曾孙沛郡卒史音为梁王,奉孝王后。莽篡,国绝。 赞曰:梁孝王虽以爱亲故王膏腴之地,然会汉家隆盛,百姓殷富,故能殖其货财,广其宫室车服。然亦僣矣。怙亲亡厌,牛祸告罚,卒用忧死,悲夫! 【白话文】 孝文帝有四个儿子:宣皇后生耋呈童、里茎王刘达,宠姬生优童工窒坠、凿j牡壁蛆。 梁孝王刘武在孝文帝二年与太原王刘参、梁王刘揖同日封王。刘武初封为代王,孝文帝四年时转封为淮陽王,孝文帝十二年时刘武又转封到了梁国,从初封开始共计当了十一年王。 孝王十四年,刘武入朝。十七年、十八年接连入朝,并留在京师,第二年才回国。二十一年再入朝。二十二年,文帝驾崩。二十四年入朝。二十五年,再一次入朝。那时,皇上还未定太子,与孝王刘武宴饮时曾随口说:“我死之后传位给你。”孝王辞谢了。孝王虽然知道皇上讲的不是真心话,但心裹也很高兴。太后也是这样。 这年春天,吴、楚、齐、趟等七国反叛,首先攻打梁国棘壁,杀了数万人。梁王刘武固守于睢陽,派韩安国、张羽等为将抗击吴、楚。吴、楚被梁国拦住了,不敢再往西进,与太尉周亚夫等对峙了三个月。吴、楚等国战败,梁国和汉朝虏杀的敌军数量大约相同。 第二年,汉朝策立了太子。梁国与皇帝最亲,立有战功,又是大国,国土肥沃,北到泰山,西到高陽,共有四十余城,多数是大县。孝王刘武是太后的小儿子,太后很喜欢他,给他的赏赐不计其数。孝王于是修建了束苑,方圆有三百多里,比睢陽城还广七十里。他在东苑大建宫室,楼阁之间修建了空中通道,从王宫筑路三十多里连接平台离宫。他打着天子赐予的旌, 随从千乘万骑,出入皆使行人回避,跟天子差不多。他又招揽四方豪杰,山东的羊胜、公孙诡、邹陽等游士纷纷投奔而来。公孙诡这个人诡计多端,孝王第一次会面后即赐他千金,官做到中尉,号称公孙将军。孝王又令人制兵弩弓箭数十万之多,而府库中的金钱有几百万,珠宝玉器比京城的还多。 二十九年十月,孝王入朝。景帝派人乘四马之车到城外去迎。到朝后,孝王上书景帝,就留了下来。因为太后的原因,孝王入则与景帝同辈,出则与景帝同车,一起去山林打猎。梁国的侍中、郎、谒者凭通名状即可进出天子殿门,与漠宦官无异。 十一月,皇上废了栗太子,太后心想让梁王继位。大臣们和袁盎等向景帝谏阻,太后的建议被搁置,孝王也不敢再和太后讨论继位的事。事属秘密,世人不知晓,孝王随即告辞回国。 遣年夏天,皇上立胶束王为太子。梁王恨袁盎及众进言之臣,便与羊胜、公孙诡等人密谋,暗中派人去刺杀袁盎及其他十几名大臣。结果刺客行刺未遂。天子怀疑此事乃梁国所为,尾追查知,果然是梁国派的。于是派大队人马,去梁国查办此事。公孙诡、羊胜遭到追捕,躲进梁王后宫。使者派二千石官员去催梁王交人。梁国丞相轩丘豹与内史韩安国哭着劝梁王,梁王才令羊胜、公孙诡自杀,然后交出。皇上由此而对梁王生气。梁王恐慌之下,就派韩安国通过长公主向太后谢罪,才缓和下来。 等皇上怒气稍解之后,梁孝王即上书请朝。来到城外时,大夫茅兰劝孝王乘以布为帷幔的车入城,衹带两个骑士,先躲到长公主的园里。等汉帝的使者来接孝王时,孝王已经进了城,但车马都在城外,别人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太后哭着说:“皇帝杀了我儿子了!”皇帝也很紧张。不久梁孝王来到皇宫负荆请罪,太后、皇帝见了大喜,相互哭泣一番后,便和好如初了。孝王的随从也都被召进了城。然而,景帝更加疏远孝王,不与他同乘车辇了。 三十五年冬,孝王又入朝,上书想留下,被皇上拒绝。孝王回国后便闷闷不乐。一天孝王到北边的梁山上去打猎,有人献上一头牛,脚从背上长出,孝王看了很不喜欢。六月六日,孝王得热病而死。 孝王很孝顺,每次听说太后病了,就吃不下饭,往往想留在长安陪侍太后。太后也很喜欢他。听到孝王死后,窦太后哭得很伤心,不吃不喝,并说:“皇帝果然杀了我儿!”皇帝又伤心又害怕,不知怎么办才好。皇帝与长公主商量之后,决定把梁国分成五国,把孝王的五个儿子都分别封王,给孝王的五个女儿封地俸禄。这事奏明太后,太后才高兴起来,看在皇上面子,吃了一顿饭。 孝王未死时,财产以万万计,数不胜数。到他死的时候,府中藏的黄金还有四十多万斤,别的财物也与之相当。 代孝王刘参初封为太原王。孝文帝四年,原代王刘武封为淮陽王,刘参就改封为代王,并继续掌管太原,还是以晋陽为都城。他每五年入京朝拜一次,共入朝三次。十七年后,代王去世,儿子共王刘登继位。二十九年后,刘登去世,他儿子刘义继位。元鼎年间,汉朝扩建山关,以常山为险关,代王府被迁到清河,改称刚王府。加上当代王的时间,在位四十年去世。他儿子倾王刘汤即位。二十四年后去世,由其子刘年继位。 地节年间,冀州刺史林上书奏称刘年当太子时曾与妹妹刘则私通。到刘年封为王以后,刘则怀上了刘年的孩子。刘则的丈夫不让她养这孩子,刘则就说:“你亲自来把他杀了。”她丈夫怒道:“你给刚王生孩子,当然要给刚王去养。”刘则就把小儿送到顷太后家。王府丞相知道后,便阻止她,不让她入宫。刘年却派从季父往来迎送刘则,连年不断。有司上奏说刘年婬乱有罪,于是刘年被废为平民,徙到了房陵,给予百户封邑。三年后,国被废除了。 互垃二年,新都侯王差扶植灭绝的王国,上奏太皇太后,把型生的弟弟之子主喧立为尘塞王,以继代孝王之后。王菱篡位后,封国被废除。 梁怀王型虽是去壶的小儿子。他爱好《诗踯、《尚书》,主查喜欢他,与对待别的儿子不同。他每五年一入朝,共入朝两次。由于堕马而死,在位十年。因无后继,国被废除。第二年,銮孝王窒噬迁封j狂。 梁孝王五个儿子都封了王:长子刘买为梁共王,次子刘明为济jli王,三子彭离为济束王,四子刘宣为山陽王,五子丕邀为迺旦牡。他们都是在孝景帝中六年的同一天封王的。 梁共王刘买在位十年后去世,他儿子平王刘襄继位。 济川王刘明由垣邑侯而封王。他在位七时,因射杀了手下一名中尉,有司上奏,请求问斩,基壶不忍心杀他,废为平民,迁往房陵县,废了他的王国。 济束王彭离在位二十九年。彭离性情骄悍,晚上常偷偷地与手下亡命少年数十人一起出门打劫,以杀人抢财为乐。他们所杀的人就人们所知已超过百人,这事全国都知道,老百姓晚上不敢出门。受害人子女上书告状,有司便上奏请皇上将他斩首。武帝于,il,不忍,把他废为平民,迁到上庸县,废了他的封国,改为大河郡。 山陽哀王刘定在位九年后去世,因无子,封国被废除了。 济陰哀王不识在位一年即去世,也无子,封国被废。 孝王还有庶子四人封王,都身死无后继人了。 梁平王刘襄的母亲是陈太后。梁共王的母亲是李太后。李太后是梁平王的亲祖母。梁平王的王后是任后,她很得刘襄宠爱。当初耋王有一个饰有云雷状花纹的酒樽,价值千金。孝王生前曾叮嘱后代要好好保管它,千万别给别人。任后听说有此酒樽后,就想得到它。李太后说:“先王有命,这酒樽不能给别人。其他东西不管值多少钱,你都可以拿。”可任后却执意要得到它。于是刘襄直接派人开府门取出酒樽,赐予任后。刘襄及其母陈太后对李太后不够孝顺。有一次漠帝使者来了,李太后想亲自去诉苦。刘襄派谒者中郎胡某等加以阻止,关上大门。李太后想抢出门,挤伤了手指,又哭又喊,还是未见到汉使。因李太后与食官长及郎官尹霸等通奸,平王与任后便派人以此去劝阻李太后,李太后便作罢。后来李太后病死了。李太后生病时,任后未去看望过;她死时,任后也未去服丧。 元朔年间,有人侮辱了睢陽人犴反的父亲。那人出门与睢陽太守的客人同车,犴反跳上车杀了仇人,随后逃跑。睢陽太守大怒,责成梁国二千石官员去抓回逃犯。二千石手下抓犴反很急,先扣他的亲戚做人质。犴反知道梁国宫中丑事,便上告了梁王与祖母争酒樽的事。那时丞相以下的人都知道了这事,想以此事整治梁国高级官吏。有人上书给皇帝,皇帝派人去查问,发现此事属实。公卿查办此案后,上奏皇上,欲以不孝罪名斩梁王及陈太后。天子说:“罪魁祸首是任后。至于梁王,是我任命丞相、官吏不当,没能辅助好他,以致他有此不当之举。我不忍心让他伏法。”于是衹削掉梁王五个县的地盘,收走陈太后的成陽邑地,将任后枭首示众,中郎胡等处斩。这样梁国还剩下八个城。 刘襄在位四十年后去世,他儿子顷王无伤继位。无伤登位十一年后去世,其子敬王定国继位。定国在位四十年后去世,儿子夷王刘遂继位。刘遂在位六年后去世,儿子荒王刘嘉继位。刘嘉在位十五年后去世,儿子刘立继位。 鸿嘉年间,太傅辅上奏说:“刘立一天犯法达十一次,臣下愁苦不堪,无人敢接近他,没人能劝止他。请皇上下令给梁王,非为耕耘、祭祀之事,车马不得出宫门,并将马都放在宫苑之外,兵器刑具收入府中,不得以金钱财物滥赐他人。”事下丞相、御史,请皇上准奏。皇上准奏了。可后来刘立还是数次打伤郎官,并在夜裹私自出宫。太傅、丞相接连奏本,因犯法有时被削一千户或五百户。如此反复数次。 荒王的妹妹园子是刘立舅舅任宝的妻子,任宝哥哥的女儿任昭是刘立的王后。刘立数次去任宝家吃喝,对他说:“我喜欢公主,我要她。”任实说:“公主是你姑妈,犯这法是重罪。”刘立说:“怎么会呢!”于是与园子通奸。 几年过去了,永始年间,丞相禹上奏说刘立怨恨外戚家,有恶言辱骂朝廷。有司去查案,发现了刘立的婬乱之事,因此上奏说刘立行如禽兽,应当斩首。太中大夫谷永上疏说:“臣听说‘礼为天子屏风,天子行进其中。’所以做帝王的不窥探他人房中之事,不偷听他人室内之言。《春秋》亦不言亲戚之间事。《诗经》上说‘远近亲戚,多远也亲,。梁王年少无知,有些狂妄,当初按恶言查办,如今既未查到事实根据,却去揭发什么闺门隐私,已经出了初查立案的范围了。梁王既声称不服,坚持弹劾他这件难以说清的事,根据一方之辞判罪定案,恐怕于皇上治国之道不利。辱没宗室门庭,将内乱之恶公布张扬于天下,不能够为宗族保声名,为朝廷增光彩,为皇室添德辉。臣认为梁王岁数小,他父亲的亲姐姐岁数大,二者年龄不相称;梁国也很富,有足够的钱聘纳美女,招来佳人;况且他姑姑也会有耻辱之心。办案的人本来是要查犯上恶言的,为什么要找出这么一件事来查?从以上三点来看,此事不合常情。我怀疑梁王不过是在紧迫情况下,失口说出了两句错话。如果有司属下官员继续追根问底,将不利于其自新。错误才发生时,给予关怀而不是制裁是上策。既然案件现在已查结,应考虑到梁王不服之辞,让廷尉选一名品德好通情理的官员,进一步查问,以纠正不当、不实之处,再将清白的事实说明交给有司,则可扬皇族亲戚美德,去宗室污秽耻辱,很好地处理这事。”天子因此不治梁王之罪。 几年后,元延年间,刘立又因公事恨丞相属官与睢陽丞,就派奴仆杀了他们,又杀了奴仆以灭h。这次共杀了三人,伤了五人,打了郎官二十多人。上书不拜奏。谋篡死罪囚。有司奏请将他斩首,皇上不忍,衹削掉了梁国五个县。 哀帝建平年间,刘立又杀人。天子派廷尉赏、大鸿胪由奉旨专程去查问。他们到达后,告诉太傅、丞相、中尉说:“梁王背弃了封王时的诫令,妄行暴虐,连犯死罪,坑害宫民。皇上多次开恩,未加严惩。但梁王不思悔过白新,却再次杀人。今皇上又开恩,让丞相长史、大鸿胪丞来此审问。然而梁王却装病抵赖,言辞傲慢,不低头认罪,就法令来说与背叛无异。请丞相、御史收起梁王玉玺,将他送到陈留狱中去。皇上有特殊恩惠。还要派廷尉、大鸿胪去审问。现在梁王理当据旨招供,恐怕他又不肯从实招供了。《周书》上说:‘我教你多次了,你还是不行,我就要取你的性命了。’太傅、丞相、中尉都应当忠于职守,扶正压邪。‘老虎逃出笼子,珠宝毁于柜中,是谁的过错引起的?,皇上旨意在此,对梁王晓以大义。如若再有不忠背叛行为,那可就罪加一等了。太傅、丞相及其手下,如不能辅助梁王走正道,也要正法。” 刘立害怕起来,脱下帽子回答说:“我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孤孤单单地活在深宫中,衹与宦官、婢女们住在一起,慢慢养成了不良习惯,加上智力低下,达到无法聪明起来的地步。这些年来太傅、丞相也不单单用仁义来辅助我,大臣们又比较挑剔,喜欢刺探我的秘密。这些人中间又有谗臣,专门搬弄是非,致使如今上下不和,互相窥视,宫廷裹些微过失,也会传出门去。我本当认罪受斩,以平天下,有幸蒙皇上多次开恩,获得赦免。现在我又杀了中郎手下的副将。因为知道冬天行刑之日即将来临,贪生怕死,便装病不起,想侥幸多活几天。这裹我已把实情告诉你们了,认罪待诛。”那时冬天过完了,第二年春天皇上又大赦,因此梁王未被治罪。 元始年间,刘立因为与平帝外祖父中山卫氏家往来,新都侯王莽奏请把刘立废为平民,并将他迁到汉中去。刘立遂自杀。他在位二十七年后,封国被废除。过了两年,王莽禀告太皇太后封耋王玄孙的曾孙适型的小辟员型童为銮王,以继茎王宗祠。王差篡位后,凿迩又一次被废除。 赞日:梁孝王虽然因与皇帝最亲而封得肥沃之地,又遇上汉朝兴盛,百姓富裕,才得以收敛大批财物,扩建宫殿,建造华车美服。然而他也太超越制度了。仗着至亲关系贪得无厌,受到怪牛的不吉祥谴告,终于担忧而死,真可悲啊! 卷四十八 贾谊传 第十八 (贾谊) 【原文】 贾谊,雒陽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书属文称于郡中。河南守吴公闻其秀材,召置门下,甚幸爱。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尝学事焉,征以为廷尉。廷尉乃言谊年少,颇通诸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 是时,谊年二十余,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未能言,谊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出。诸生于是以为能。文帝说之,超迁,岁中至太中大夫。 谊以为汉兴二十余年,天下和洽,宜当改正朔,易服色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草具其仪法,色上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奏之。文帝廉让未皇也。然诸法令所更定,及列侯就国,其说皆谊发之。于是天子议以谊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陽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毁谊曰:“雒陽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于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议,以谊为长沙王太傅。 谊既以適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屈原,楚贤臣也,被谗放逐,作《离騷赋》,其终篇曰:“已矣!柄亡人,莫我知也。”遂自投江而死。谊追伤之,因以自谕。其辞曰: 恭承嘉惠兮,竢罪长沙。仄闻屈原兮,自湛汨罗。造托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极兮,乃陨厥身。乌呼哀哉兮,逢时不祥!鸾凤伏窜兮,鸱鸮翱翔。阘茸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方正倒植。谓随、夷混兮,谓跖、蹻廉;莫邪为钝兮,铅刀为銛。于嗟默默,生之亡故兮!斡弃周鼎,宝康瓠兮。腾驾罢牛,骖蹇驴兮;骥垂两耳,服盐车兮。章父荐屦,渐不可久兮;嗟苦先生,独离此咎兮! 谇曰:已矣!柄其莫吾知兮,子独壹郁其谁语?凤缥缥其高逝兮,夫固自引而远去。袭九渊之神龙兮,沕渊潜以自珍;偭蟂獭以隐处兮,夫岂从虾与蛭螾?所贵圣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臧。使麒麟可系而羁兮,岂云异夫犬羊?般纷纷其离此邮兮,亦夫子之故也!历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凤皇翔于千仞兮,览德煇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征兮,遥增击而去之。彼寻常之污渎佤,岂容吞舟之鱼!横江湖之鳣鲸兮,固将制于蝼蚁。 谊为长沙傅三年,有服飞入谊舍,止于坐隅。服似鸮,不祥鸟也。谊既以適居长沙,长沙卑湿,谊自伤悼,以为寿不得长,乃为赋以自广。其辞曰: 单阏之岁,四月孟夏,庚子日斜,服集余舍,止于坐隅,貌甚闲暇。异物来崒,私怪其故,发书占之,谶言其度。曰“野鸟入室,主人将去。”问于子服:“余去何之?吉乎告我,凶言其灾。淹速之度,语余其期。” 服乃太息,举首奋翼,口不能言,请对以意。万物变化,固亡休息。斡流而迁,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变化而嬗。沕穆亡间,胡可胜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吉凶同域。彼吴强大,夫差以败;粤栖会稽,句践伯世。斯游遂成,卒被五刑;傅说胥靡,乃相武丁。夫祸之与福,何异纠纆!命不可说,孰知其极?水激则旱,矢激则远。万物回薄,震荡相转。云烝雨降,纠错相纷。大钧播物,坱圠无垠。天不可与虑,道不可与谋。迟速有命,乌识其时? 且夫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陰陽为炭,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安有常则?千变万化,未始有极。忽然为人,何足控揣;化为异物,又何足患!小智自私,贱彼贵我;达人大观,物亡不可。贪夫徇财,列士徇名;夸者死权,品庶每生。怵迫之徒,或趋西东;大人不曲,意变齐同。愚士系俗,僒若囚拘;至人遗物,独与道俱。众人惑惑,好恶积意;真人恬漠,独与道息。释智遗形,超然自丧;寥廓忽荒,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得坎则止;纵躯委命,不私与已。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虖若深渊之靓,泛虖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保,养空而浮。德人无累,知命不忧。细故蒂芥,何足以疑! 后岁余,文帝思谊,征之。至,入见,上方受厘,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谊具道所以然之故。至夜半,文帝前席。即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乃拜谊为梁怀王太傅。怀王,上少子,爱,而好书,故令谊傅之,数问以得失。 是时,匈奴强,侵边。天下初定,制度疏阔。诸侯王僣拟,地过古制,淮南、济北王皆为逆诛。谊数上疏陈政事,多所欲匡建,其大略曰: 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本末舛逆,首尾衡决,国制抢攘,非甚有纪,胡可谓治!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 夫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钟鼓之乐,勿为可也。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动,民保首领,匈奴宾服,四荒乡风,百姓素朴,狱讼衰息,大数既得,则天下顺治,海内之气清和咸理,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美,垂于无穷《礼》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立经陈纪,轻重同得,后可以为万世法程,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致此非难也。其具可素陈于前,愿幸无忽。臣谨稽之天地,验之往古,按之当今之务,日夜念此至孰也,虽使禹、舜复生,为陛下计,亡以易此。 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乡而击,今吴又见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乎! 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偏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 黄帝曰:“日中必{艹灵},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不肯早为,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岂有异秦之季世乎!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设天下如曩时,淮陰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韩信王韩,张敖王赵,贯高为相,卢绾王燕,陈豨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淆乱,高皇帝与诸公并起,非有仄室之势以豫席之也。诸公幸者,乃为中涓,其次廑得舍人,材之不逮至远也。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县,德至渥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然尚有可诿者,曰疏,臣请试言其亲者。假令悼惠王王齐,元王王楚,中子王赵,幽王王淮陽,共王王梁,灵王王燕,厉王王淮南,六七贵人皆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亡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擅爵人,赦死罪,甚者或戴黄屋,汉法令非行也。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乎!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视而起,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适启其口,匕首已陷其匈矣。陛下虽贤,谁与领此?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也。其异姓负强而动者,汉已幸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征矣,其势尽又复然。殃祸之变,未知后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也。至于髋髀之所,非斤则斧。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 臣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淮陰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信倚胡,则又反;贯高因赵资,则又反;陈豨兵精,则又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菹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它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倍畔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柴奇、开章之计不萌,细民乡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壹动而五业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 天下之势方病大瘇。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虑亡聊。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炙盭。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惠王,亲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炙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天下之势方倒县。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夷狄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贡,是臣下之礼也。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非亶倒县而已,又类辟,且病痱。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边北边之郡,虽有长爵不轻得复,五尺以上不轻得息,斥候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医能治之,而上不使,可为流涕者此也。 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进谋者率以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臣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唯上之令。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玩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德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为流涕者此也。 今民卖僮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内之闲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纫之里,緁以偏诸,美者黼绣,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贾嘉会召客者以被墙。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皂绨,而富民墙屋被文绣;天子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孽妾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国已屈矣,盗贼直须时耳,然而献计者曰“毋动为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进计者犹曰“毋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耰锄,虑有德色;毋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兽者亡几耳。然并心而赴时,犹曰蹶六国,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廉愧之节,仁义之厚。信并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天下大败;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乱至矣。是以大贤起之,威震海内,德从天下。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然其遗风余俗,犹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亡制度,弃礼谊,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逐利不耳,虑非顾行也,今其甚者杀父兄矣。盗者剟寝户之帘,搴两庙之器,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赋六百余万钱,乘传而行郡国,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以为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体。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不修则坏。《管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使管子愚人也则可,管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乱,六亲殃戮,奸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虚。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几幸,而众心疑惑。岂如今定经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奸人亡所几幸,而群臣众信,上不疑惑!此业壹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度江河亡维楫,中流而遇风波,船必覆矣。可为长叹息者此也。 夏为天子,十有余世,而殷受之。殷为天子,二十余世,而周受之。周为天子,三十余世,而秦受之。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见于天也。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孝子之道也。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保,保其身体;傅,傅之德义;师,道之教训:此三公之职也。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故乃孩提有识,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故择其所耆,必先受业,乃得尝之;择其所乐,必先有习,乃得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及太子少长,知妃色,则入于学。学者,所学之官也。《学礼》曰:“帝入东学,上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帝入西学,上贤而贵德,则圣智在位而功不遗矣;帝入北学,上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逾矣;帝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此五学者既成于上,则百姓黎民化辑于下矣。”及太子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鼓。瞽史诵诗,工诵箴谏,大夫进谋,士传民语。习与智长,故切而不愧;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礼: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鸾和,步中《采齐》,趣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见其生不食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贵辞让也,所上者告讦也;固非贵礼义也,所上者刑罚也。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鄙谚曰:“不习为吏,视已成事。”又曰:“前车覆,后车诚。”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从者,是不法圣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绝者,其辙迹可见也;然而不避,是后车又将覆也。夫存亡之变,治乱之机,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夫心未滥而先谕教,则化易成也;开于道术智谊之指,则教之力也。若其服习积贯,则左右而已。夫胡、粤之人,生而同声,耆欲不异,及其长而成俗,累数译而不能相通,行者有虽死而不相为者,则教习然也。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曰书》:“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时务也。 凡人之智,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耳,岂顾不用哉?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毋讼乎!”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安首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积,在其取舍。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或道之以德教,或驱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驱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与汤、武同,然而汤、武广大其德行,六七百岁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余岁则大败。此亡它故矣,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五之定取舍不审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天下之情与器亡以异,在天子之所置之。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德泽洽,禽兽草木广裕,德被蛮貊四夷,累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德泽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恶之如仇雠,祸几及身,子孙诛绝,此天下之所共见也。是非其明效大验邪!人之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礼谊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谕也。鼠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乘车则下,入正门则趋;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为主上豫远不敬也,所以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令与众庶同黥、劓、髡、刖、笞傌、弃市之法,然则堂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乎?廉耻不行,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亡耻之心乎?夫望夷之事,二世见当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习也。 臣闻之,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夫尝已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缚之,系緤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司寇小吏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习天下也,非尊尊贵贵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尝庞,死而死耳,贱人安宜得如此而顿辱之哉! 豫让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灭之,移事智伯。及赵灭智伯,豫让衅面吞炭,必报襄子,五起而不中。人问豫子,豫子曰:“中行众人畜我,我故众人事之;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故此一豫让也,反君事仇,行若狗彘,已而抗节致忠,行出乎列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顽顿亡耻,奊诟亡节,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苟若而可,故见利则逝,见便则夺。主上有败,则因而挻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苟免而已,立而观之耳;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人主将何便于此?群下至众,而主上至少也,所托财器职业者粹于群下也。俱亡耻,俱苟妄,则主上最病。故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厉宠臣之节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不廉,曰“簠簋不饰”;坐污秽婬乱男女亡别者,不曰污秽,曰“帷薄不修”;坐罢软不胜任者,不谓罢软,曰“下官不职”。故贵大臣定有其罪矣,犹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讳也。故其在大谴大何之域者,闻谴何则白冠氂缨,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颈盭而加也。其有大罪者,闻命则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上设廉耻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守圄扞敌之臣诚死城郭封疆。故曰圣人有金诚者,比物此志也。彼且为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彼且为我亡,故吾得与之俱存;夫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厉廉耻行礼谊之所致也,主上何丧焉!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故曰可为长叹息者此也。 是时,丞相绛侯周勃免就国,人有告勃谋反,逮系长安狱治,卒亡事,复爵邑,故贾谊以此讥上。上深纳其言,养臣下有节。是后大臣有罪,皆自杀,不受刑。至武帝时,稍复入狱,自甯成始。 初,文帝以代王入即位,后分代为两国,立皇子武为代王,参为太原王,小子胜则梁王矣。后又徙代王武为淮陽王,而太愿王参为代王,尽得故地。居数年,梁王胜死,亡子。谊复上疏曰: 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势,不过一传再传,诸侯犹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强,汉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为蕃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唯陽、代二国耳。代北边匈奴,与强敌为邻,能自完则足矣。而淮陽之比大诸侯,廑如黑子之著面,适足以饵大国耳,不足以有所禁御。方今制在陛下,制国而令子适足以为饵,岂可谓工哉!人主之行异布衣。布衣者,饰小行,竞小廉,以自托于乡党,人主唯天下安社稷固不耳。高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蝟毛而起,以为不可,故蔪去不义诸侯而虚其国。择良日,立诸子雒陽上东门之外,毕以为王,而天下安。故大人者,不牵小行,以成大功。 今淮南地远者或数千里,越两诸侯,而县属于汉。其吏民徭役往来长安者,自悉而补,中道衣敝,钱用诸费称此,其苦属汉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归诸侯者已不少矣。其势不可久。臣之愚计,愿举淮南地以益淮陽,而为梁王立后,割淮陽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于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陽包陈以南揵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梁足以扞齐、赵,淮陽足以禁吴、楚,陛下高枕,终亡山东之忧矣,此二世之利也。当今恬然,适遇诸侯之皆少,数岁之后,陛下且见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劳力以除六国之祸,今陛下力制天下,颐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国之祸,难以言智。苟身亡事,畜乱宿祸,孰视而不定,万年之后,传之老母弱子,将使不宁,不可谓仁。臣闻圣主言问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毕其愚忠。唯陛下财幸! 文帝于是从谊计,乃徙淮陽王武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陽,得大县四十余城;徙城陽王喜为淮南王,抚其民。 时又封淮南厉王四子皆为列侯。谊知上必将复王之也,上疏谏曰:“窃恐陛下接王淮南诸子,曾不与如臣者孰计之也。淮南王之悖逆亡道,天下孰不知其罪?陛下幸而赦迁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当?今奉尊罪人之子,适足以负谤于天下耳。此人少壮,岂能忘其父哉”白公胜所为父报仇者,大父与伯父、叔父也。白公为乱,非欲取柄代主也,发愤快志,剡手以冲仇人之匈,固为俱靡而已。淮南虽小,黥布尝用之矣,汉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汉之资,于策不便。虽割而为四,四子一心也。予之众,积之财,此非有子胥、白公报于广都之中,即疑有剸诸、荆轲起于两柱之间,所谓假贼兵为虎翼者也。愿陛下少留计!” 梁王胜坠马死,谊自伤为傅无状,常哭泣,后岁余,亦死。贾生之死,年三十三矣。 后四岁,齐文王薨,亡子。文帝思贾生之言,乃分齐为六国,尽立悼惠王子六人为王;又迁淮南王喜于城陽,而分淮南为三国,尽立厉王三子以王之。后十年,文帝崩,景帝立;三年而吴、楚、赵与四齐王合从举兵,西乡京师,梁王扞之,卒破七国。至武帝时,淮南厉王子为王者两国亦反诛。 孝武初立,举贾生之孙二人至郡守。贾嘉最好学,世其家。 赞曰:刘向称“贾谊言三代与秦治乱之意,其论甚美,通达国体,虽古之伊、管未能远过也。使时见用,功化必盛。为庸臣所害,甚可悼痛。”追观孝文玄默躬行以移风俗,谊之所陈略施行矣。及欲改定制度,以汉为土德,色上黄,数用五,及欲试属国,施五饵三表以系单于,其术固以疏矣。谊亦天年早终,虽不至公卿,未为不遇也。凡所著述五十八篇,掇其切于世事者著于传云。 【白话文】 贾谊,洛陽人,十八岁时,就因能够背诵诗书和会写文章闻名当地。河南郡守吴公听到他才学优异,把他召到门下,非常器重他。汉文帝即位不久,听说河南郡守吴公政绩为全国第一,过去与李斯同乡,曾经向李斯学习过,于是征召他做廷尉。廷尉就推荐说贾谊年纪虽小,但很能通晓诸子百家之书。汉文帝就召贾谊做了博士。 这时,贾谊二十多岁,在博士中是最年轻的。汉文帝每次下令讨论的问题布置下来,年长的博士们不能说上什么,而买谊能够一一回答,并且人人都觉得说出了他们的意思。博士们于是认为买谊才能出众。汉文帝喜欢他,破格提拔,一年之内提升到太中大夫。 买谊认为汉朝建立二十多年了,国家太平和洽,应当改订历法,改变车马服饰的颜色,订立法令制度,确定官职名称,振兴礼乐。于是起草各项仪式的法度,车马服饰的颜色用黄色,官印数字用“五”,确定官职名称,全部改变旧制,买谊上奏皇上。汉文帝谨慎从事,来不及实行。然而各项法令的更改确定,以及各个诸侯都住到自己的封国裹去,这些主张都是买谊提出的。于是汉文帝与大臣商议,让买谊担任公卿的职位。绛侯、灌侯、东陽侯、冯敬这些人嫉妒他,就诋毁说:“洛陽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学识浅薄,一心想独揽大权,给许多事情造成混乱。”由于这样,汉文帝后来也疏远了他,不采纳他的意见,让他做长沙王太傅。 贾谊因为贬官离开了,意志没有得到施展,在渡湘水时,写了一篇赋吊念屈原。屈原是楚国一位贤明的臣子,遭受谗言而被放逐,写作《离騷赋》,在篇末写道:“算了吧!国家无人,没有了解我的。”于是投江而死。贾谊追念哀伤他,因此以屈原自喻。他的赋写道:我禀承皇帝恩旨,到长沙去上任。曾以谦恭的心情听别人说屈原投汨罗江自尽的事。如今我来到湘江岸边用湘江水来寄托我对屈原的哀思与祭吊。大量的世俗谗言秽语泼向先生,您衹能投江自尽毁灭自己的身体。大呼悲哀呀!您生不逢时,没有遇到一个好的年代。神奇的大鸟隐藏或者飞离,而鹞鹰却在天空中飞翔。无德无能的小人却能够名声显赫,地位高贵,惯于阿谀奉承的小人都能得志得意。贤良的正人君子竞遭到不测的悲惨命运。正直的人不得顺正道而行被颠倒了位置。世上竟有人说不贪天下而投水身亡的卞随和不食周粟而饿死的伯夷贪婪,反而说大盗跖、矫是廉洁的;他们竞说古代十分锋利的名剑莫邪钝缓,而普通铅铁刀都十分锋利。唉!您如此默默不得志无缘无故遭遇迫害。放弃传国的周鼎宝物而不要,却把破烂的瓦罐当宝贝。驾车用疲惫不堪的牛来驾辕,用跛腿的驴来拉车边套;骏马垂着双耳,拉着超重的盐车。用殷人的礼帽来垫鞋,这种混乱的局面还能维持很久吗?嘻!受苦受难的屈原先生啊!惟独您遭受到这些灾难。 宣示说:得了吧!在国内能有谁了解您,先生您一个人在这生闷气,心裹的话又能向谁讲呢?没有人理解,就应当像凤凰鸟一样飘缈高飞消逝在远方,自我引退。效法隐藏在深渊裹的蛟龙,要深藏在水中珍爱自己,神龙怎能和水虫、鱼、虾、蛤蟆、蚂蟥、蚯蚓之类为伍?要远离污浊的境界而自我珍藏,就要珍贵圣人流传下来的美德啊!假如骏马能叫人拴住,任人驾驭使唤,那它又与狗羊有什么不同呢?您遭遇到各种各样的迫害与不幸,也是您没有洁身自好,远离这污浊的尘世的缘故啊!您完全可以云游中国大地,选择一个明君去辅佐他,何必一定要怀念楚国呢?像凤凰一样的君子能飞上万里长空,当看到有光辉德性的明君时才肯下来。当看到德行短浅卑劣有危险的征兆,便马上拍打着双翅远走高飞而去。在长宽衹有十几尺的死水坑裹,怎能容下可以吞掉船的大鱼。在江湖中来回游的鲈鲸大鱼,一旦游入死水坑中必然要受到蝼蛄和蚂蚁的侵袭。贾谊做长沙王太傅的第三年,有一只猫头鹰飞入贾谊的房间裹,停在座位的旁边。猫头鹰像鹃,是一种不吉祥的鸟。买谊已因被贬来居长沙,长沙低洼潮湿,贾谊常常哀伤,以为寿命不可能长,就作赋来安慰自己。赋写道:丁卯年夏季的第一个月二十三日这天傍晚太陽就要西下时,一只猫头鹰停栖在我的居室裹,停留在座位的一角,神态十分悠闲从容不迫。这只奇怪的鸟停栖在我的家中,看到猫头鹰飞进我的居室,便暗自猜测它飞来是什么原因。我打开占卜吉凶的书,以书中预言吉凶的话核对吉凶的定数。书上说:“野生的飞鸟飞入屋内,屋主人将要离开此地。”我向猫头鹰发问:“我将要到什么地方去?如果有吉利的事,你就告诉我,即使将有凶事,也请把灾祸是什么对我说明。我的寿命是长是短,请告诉我一个定期。”猫头鹰于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奋力拍打翅膀,它虽然嘴裹不能说人语,却能用示意的方式来作答,根据它的表情来猜测它的心情。它的意思说:世间万种物种循环变化万千,原本就没有止境停息,旋转流动,推移变化,有时运转而消失,有时推移而回还。形和气的转化连续而不断,变化无穷无尽,有如蝉之蜕化。精大深奥微妙之处说也说不完,简直就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祸中含有福因,福中隐藏着祸根,祸福彼此相因相随,往往会因祸生福,福中藏祸。忧喜同聚在同一家之门,吉凶共在同一个地域。春秋时期的吴国曾经是个强大的国家,而吴王夫差却因此而战败。越国曾经被吴国战败,越王勾践被吴王夫差围困在会稽山中,而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经过充分准备又一举灭掉吴国。李斯成功地游说秦国,做了秦国丞相,后被赵高所害,竟然身受五刑而死。傅说原是一名一个接一个捆在一起服劳役的囚徒,而最后却位居殷高宗武丁的丞相。所以福与祸之间的关系与两三股绳子绞合拧在一起有什么不同呢?天命是无法解说清楚的,谁知道它的终极止境在哪裹!水受到激发便迅猛奔流,箭受到激发便能射得很远。万物往返回荡相激,不断变化转化。水受热上蒸为云,云受冷又从天而降为雨,事物的变化自然现象错综复杂无法分清。自然界形成万物好像用制陶转轮运转造物,变化多端,范围广大无边无际。天和道,其理深远,不可人为思虑谋度。人的寿命长短,生死迟速自有天命,哪能预知它的期限呢! 况且上天与大地就好像是一个冶炼金属的炉子,造化万物的造物主就像是冶金工匠。以陰陽当做冶炼炉中的炭火,自然界中的万物当做被冶炼的铜矿石料。聚灭生息,毁灭生存,这一切怎么会有一定的规律呢?自然界万物的千变万化,没有开始也没有终止极限。偶然生而成人,也不值得过分地珍爱;死后变为鬼神又何必过分地忧伤!眼光短浅耍小聪明的人总是自私自利,以他物为贱,以自己为贵。通达的人目光心胸远大,对万物一视同仁没有不适宜的地方。贪婪无厌的人以身殉财,重义轻生之士为名节而死;谋求虚名重视权势的人为争权夺利而死。平民百姓大多都是贪生怕死。为名利所引诱,为贪财所逼迫的人整天东奔西跑到处钻营。道德修养高深的人不为物欲所屈服,万物再怎么变化都等量齐观一视同仁。愚笨的人为世俗所累所牵系,其窘迫的形态如同被囚禁的犯人一样。有至高的道德的人,抛弃了身外之物的拖累,惟独与大道共存。人们慌恐疑惑不可终let,头脑中聚集了很多可爱和可憎的事物。而得天地之道的真人却十分恬静淡漠,独与大道共存同处。放弃智慧思虑,遗弃形体,做到心如死灰,形如稿木达到人生修养的最高境界。在寥阔恍惚深远的世界中,得天地之道的真人无所依附,惟与大道共翱翔。人生像浮在水上的木头顺水而流漂向远方,衹是在碰到水中小洲才停止。把自己的身躯任凭命运来支配,不把身躯看成是自己私有之物。活着的时候就好像将自己的生命托附人间,死后就如同永久地安息。淡泊的人生就像死一般宁静的深渊,而推波助澜的思想波涛就如同没有拴住的航船。不应因为生在人世间而过于珍惜自己的生命,最好是养其空虚之性,以浮游于人世之间。有修养有德性的人无所牵累,居无思行无虑,不藏是非美恶,因为他们知天命而不会自寻忧愁。像猫头鹰飞入室内这样琐细之事有什么值得疑虑的呢! 一年多以后,汉文帝想念买谊,征召他回京城长安。买谊到了,进入朝廷求见,汉文帝正在承受神灵的降福,坐在宣室裹接见买谊。汉文帝因对鬼神之事有所感触,就向买谊询问鬼神的原本。买谊详细讲述其中的道理。一直谈到深夜,汉文帝听得不觉移坐到席的前端。谈论完了,汉文帝说:“我很久没看到买生了,自以为超过他了,今天看来,还比不上他啊。”于是任命贾谊作梁怀王的太傅。梁怀王,是汉文帝的小儿子,很受宠爱,又喜欢读书,所以叫贾谊作他的老师,他多次向贾谊请教成败得失。 这一时期,匈奴强盛,常常侵犯汉朝边疆。汉朝刚刚建立,法规制度粗疏而不严明。诸侯王超越本身的权力范围,占据的土地超过古代制度的规定,淮南王、济北王都因为谋反而被诛灭。贾谊多次上疏陈述政事,他的意见大多是想改变和建立新制度,其大意是: 我私下考虑了当前的国家形势,认为可以为之痛哭的有一件,可以为之流涕的有二件,可以为之长叹的有六件,至于其他违背事理而伤害正道的,难以分条列举。向陛下进言的人都说国家已经安宁已经治理好了,我独自认为国家远未治理好。说国家安定并治理好的人,不是愚蠢就是阿谀奉承,都不是从事实出发知道治乱的根本的人。这如同把火种放在柴堆下而自己睡到上面,柴堆没有被点燃,就说很平安,当前国家的形势,跟这种情况有什么两样呢!本与末被颠倒了,前后的堤防被破坏了,国家制度混乱,并不是很有纲纪,怎么可以说治理好了呢。陛下为何不让我在您面前获得机会,来深入细致地陈述国家政治修明、社会安定的策略,试让您来仔细选择。 打猎这种娱乐,与掌握国家安危的关键哪一个紧要?如果认为去治理国家就要伤脑筋,苦身体,缺少钟鼓的娱乐,这是不对的。娱乐与现在一样,再加上诸侯遵守法纪,国家没有战乱,民众得到安定,匈奴表示臣服,边远地区的人归顺朝廷,百姓简朴无华,纠纷诉讼逐步消失。治国的大计掌握了,就能使天下顺治,社会气象清平和谐,都很合理,活在世上就做贤明的帝王,去世了则做明神,美好的名誉,流传千古。《周礼》上说,作为开国的君主要有功,做为继业的君主要有德,使陛下您的帝业功德,上与高祖刘邦相配,并和汉朝统治一起流芳百世。建立永久安定的局势,成就长久统治的基业,以此继承祖业,奉养六亲,这是最孝的了;以此造福天下,养育万物,这是最仁的了;确立准则,颁布纲纪,轻重缓急处理得宜,而后可以成为万世的法式,即使有愚笨不成器的后代,还能承受祖业得到安定,这是最英明的了。靠陛下这样的英明通达,衹要让稍许懂得治国道理的人在下面辅佐,做到这样不是什么难事。这些办法可以原原本本摆在您的前面,希望不要忽视。我谨慎地考察自然和社会,用历史加以验证,研究当前必须解决的事情,日夜思念这套治国安邦的办法已经很成熟了。即使禹、舜再生,为陛下计谋,也不会改变这个办法。 诸侯王国的力量强大丫,必然会造成与朝廷互相猜疑对立的局势,民众因此屡次遭受灾祸,朝廷也常为此而忧虑,这实在不是安定朝廷、保全民众的办法。如今有你的亲弟图谋在束部地区称帝,亲兄的儿子也向西面进攻朝廷,同时,吴王谋反的事又报上来了。陛下正当壮年,行事合乎道义,没有过错,对诸侯王的恩泽又不断增加,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最大的诸侯,权力比他们还要强大十倍呢! 然而,天下还稍微安定,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那些大诸侯国的国王还未成年,朝廷派去的太傅、丞相正掌握着王国的大权。几年以后,诸侯王大都加冠成人,精力旺盛,朝廷委派的太傅、丞相则不得不称病免官,那些诸侯王就会把丞尉以上的官员,都安插上自己的亲信,像这样,他们的所作所为与淮南王、济北王有什么不同呢!到了那时,要想使国家长治久安,即使唐尧虞舜也是办不到的。 黄帝说:“太陽正中时一定要晒东西,拿着刀子就要赶快去切割东西。”现在按照这个道理去做,使国家巩固,民众安全,是很容易的。假如不趁早采取措施,就会伤害骨肉之情,以致要杀他们的头,这难道和秦朝末年还有什么不同吗?现在您凭着天子的权位,趁着当今的有利时机,靠着上天的保佑,还对转危为安、改乱为治的措施有顾虑;假如陛下处于当年齐恒公的地位,还能联合诸侯恢复天下的秩序吗?我知道陛下一定不能这样做。假如国家的形势还像从前那样,淮陰侯韩信还统治楚国,黥布统治淮南,彭越统治梁国,韩王信统治韩国,张敖统治赵国,贯高做赵国的相,卢绾统治燕国,陈稀还在代国,假如这六七人都还活着,而这时陛下即天子位,自己能觉得安全吗?我有理由认为是不能的。那时,天下混乱,高皇帝和这些人一同起兵,起初并没有亲族的势力可以依靠。这些人中的幸运者才做了中涓,差一点的衹当舍人,他们的才能比高皇帝差得很远。高皇帝凭着他的圣明威武登上了天子之位,把肥沃的土地分封给这些人做诸侯王,多的有一百多座城池,少的也有三、四十个县,恩德是极深厚的了。可是在以后的十年当中,反叛的事件发生了九起。陛下与这些人的关系,并不是亲自同他们较量过才使他们甘心臣服的,也不是亲自封他们当诸侯王的。在这种情况下,高皇帝也不能得到一年的安宁,所以我知道陛下也是不能得到安宁的。然而,还有一个可以推托的藉口,说与他们的关系疏远,那就让我说说那些关系亲近的同姓王吧。假如悼惠王还在齐国称王,元王还在楚国称王,中子在趟国称王,幽王在淮陽称王,共王在梁国称王,灵王在燕国称王,厉王在淮南称王,假如这六七位贵人都还健在,这时陛下即位为天子,能把国家治理好吗?我又知道陛下是不能的。这些同姓诸侯王,虽然名义上是臣子,实际上都认为自己和皇帝是一般的兄弟关系,他们没有一个不想采用皇帝的礼仪制度让自己做皇帝的。他们擅自封爵,赦免死罪的人,甚至有人乘坐皇帝专用的黄绸车盖的车,汉朝的法令在那裹不能推行。即使能推行,对于图谋不轨如厉王那样的人,命令他都不肯听从,召见他又怎么会来呢?侥幸来了,法律又怎么能施加到他的身上去呢?如果制裁了一个亲戚,天下的诸侯王就会瞪着眼起来反抗。陛下的臣子当中虽然有冯敬那样勇敢的人,但刚要开口告发诸侯王,刺客的匕首就已经刺进他的胸膛了。陛下虽然英明,但谁能辅佐您来一起治理这些诸侯王呢?所以说关系疏远的异姓王必然危害国家,关系亲近的同姓王也一定会反叛,这已经被事实证明了。那些自恃实力强大而反叛的异姓诸侯王,汉朝已经幸运地战胜他们了,可是并没有改变造成混乱的原因。同姓诸侯王又沿着这条老路发动叛乱,已经有征兆了,这种局势又完全和过去一样。灾祸的变化,还不知要演变到什么地方。像您这样英明的皇帝处在这种情况下,尚且不能使国家安宁,后世的人又将怎么办呢! 屠牛坦一个早晨宰十二头牛,可是锋利的刀刃没有变钝,这是因为他拍击剥割的地方都在肌肉和骨头的缝隙之间。至于对付大腿骨的地方,不是用砍刀就是用斧头。仁义恩厚好比皂上的利刃,权势和法制好比皇卜的砍刀和斧子。如今诸侯王都像一些大腿骨,对他们不用砍刀斧子,而想用利刃去切割,我认为不是碰出缺口就是被折断。为什么不用仁义厚恩去对待淮南王、济北王呢?因为形势不允许了。 我私下考察以前发生的事情,大都是势力强大的诸侯王先反叛。淮陰侯韩信称王于楚,势力最强,就最先反叛;韩王信依靠匈奴的势力,继续反叛;贯高依靠趟国的优越条件,又反叛;陈稀军队精悍,又反叛;彭越利用梁国的力量,又反叛;黥布依靠淮南的力量,又反叛;卢绾势力最弱,最后一个反叛。长沙王的封地内人口才二万五千户,功劳小但保存得最完善,势力弱而对朝廷最忠诚,这不是由于性格独特与其他诸侯王不同,而是形势使他这样的。如果从前把樊啥、郦商、周勃、灌婴等人封为占据几十个城池的诸侯王,即使现在他们的势力已经削弱了,也是不可以的。如果让韩信、彭越这些人衹居于彻侯地位,即使现在还存在,也是可以的。既然这样,治理国家的大计就可以知道了。要想使诸侯王都忠心归附朝廷,那么最好让他们像长沙王那样地小力弱;要想使臣子不至于被剁成肉酱,那么最好让他们像樊啥、郦商等人那样衹封侯不封王;要想使国家长治久安,最好多多建立诸侯小柄,缩小他们的势力。势力小了,就容易用法令来调遣他们;封国小了,就不会有谋反的邪心。倘使全国的形势如同身体指挥胳膊,胳膊指挥手指一样,没有不服从的。诸侯王不敢抱有二心,就像车轮的辐条聚集向车轴那样,都听命于皇帝。即使平民百姓也会感到国家安定,因此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的英明。分割土地,定下制度,使齐、趟、楚等几个大诸侯国分成若干小柄,使悼惠王、幽王、元王的子孙,都按长幼次序承受祖先的一份封地,一直到分完为止。至于燕、梁等其他诸侯国也都这样做。那些封地多子孙少的诸侯国也划分成若干小柄,可以暂时空着王位,等他们有了子孙,全部让他们去做诸侯国君。对于诸侯王的土地被大量削减而收归朝廷的,就迁移他的封地和封他的子孙到其他地方去,按原来的土地数还给他。一寸土地,一个百姓,皇帝都不想占有他们的,实在是为了国家的安定罢了。因此,天下之人都知道陛下的廉洁了。分割土地的制度一确定,宗室子孙没有谁会担心做不到王,诸侯王没有背叛之心,皇上也就没有讨伐的念头,因此,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的仁爱了。法制建立而没有人触犯,政令推行而没有人违抗。像贯高、利几之类的陰谋不会发生,柴奇、开章那样的诡计也不会出现,百姓都趋向善良,大臣都表示顺从,因此,天下人都知道皇上的正义了。这样,即使让幼儿当皇帝,国家也是安宁的;即使立遣腹子为皇帝,让臣下朝拜先帝遣留下来的衣物,天下也不会混乱。这样,当代能大治,后代也会称颂陛下的圣明。实行这一措施,就能建树这样五项功业,陛下还顾虑什么而迟迟不这样做呢? 目前,天下的形势好像一个人正患着脚肿病一样。一条小腿肿得差不多跟腰一样粗,一个脚趾头肿得差不多像大腿一样粗。平时不能屈伸,一两个脚趾抽动,全身都感到疼痛难忍。如果现在不及时治疗,必然成为难治之症,以后即使有扁鹊也无能为力了。况且患的不仅仅是脚肿病,而且还苦于脚掌扭折。元王的儿子是陛下的堂弟;现在当楚王的是陛下堂弟的儿子。惠王的儿子是陛下亲哥哥的儿子,现在做齐王的是陛下哥哥的孙子。现在,陛下近亲当中有的还没有封地来保持天下的安定局面,而疏远的人有的执掌着大权来威胁皇上。所以,我说不但患脚肿病,同时还苦于脚掌扭折。可以为之痛哭的,就是这种病啊。 现在,天下的形势正好上下颠倒。天子是天下的头,为什么呢?因为在上面。蛮夷是天下的脚,为什么呢?因为在下面。现在匈奴对汉朝肆意侮辱,侵扰掠夺,不敬到了极点,成为天下的祸害,没有止境,而汉王朝每年却还向它赠送大量的金钱、丝绵和各种彩色的丝织品。匈奴对汉朝发号施令,掌的是皇上的权柄;皇上向匈奴纳贡,行的是臣下的礼节。现在脚反而到上面,头反而在下面,如此颠倒,不能解救,还能说有治国的人才吗?不但上下颠倒而已,又像得了足病,还患了风病。足病衹是局部性的病,风病则是一大片地方疼痛。现在在西部边境上,即使爵位很高的人也不能轻易免除兵役,儿童以上的人都因为战备而得不到休息,哨兵日夜了望烽火不得安睡,将官都披戴着铛甲睡觉。所以我说这是一方得了病。这种病,医生能够治疗,但皇上没有让他治。可以为之流泪的,就是这件事啊。 陛下怎能忍受以堂堂的皇帝的称号去作匈奴的诸侯,地位既卑下屈辱,又祸患无穷,长此下去,哪有穷尽?出谋献策的人都认为这样做是对的,这实在让人不可理解,这些人简直无能到了极点。我私下估计匈奴的人口衹不过是汉朝的一个大县,以这么大的天下,而受困于衹相当于一县人口的匈奴,我真为执政的大臣们羞愧。陛下为什么不任命我为属国之官去掌管匈奴呢?实行我的计策,必定可以捉住单于,掌握他的生死命运,制服中行说而鞭打他的脊背,使整个匈奴都听从陛下的命令。现在不去打击凶猛的敌人而去打野猪,不捕捉叛臣而去捕捉兔子,贪图娱乐而不考虑解除国家的大祸患,这不是使天下安定的做法啊。皇上的恩德本来可以施行到很远的地方,而现在仅仅在数百里以内就行不通了。可以为之流泪的,就是这件事啊。 现在民间贩卖奴婢的人,给奴婢穿上镶了花边的绣花衣和丝鞋,圈在木栅栏内,这些奴婢穿的都是古代皇后的服饰,而且皇后平时不穿,也衹是在祭祀时穿,而现在一般人却用来给婢妾穿了。用白色绉纱做面子,细薄熟绢做衬裹,又镶上花边,更漂亮的还绣上花纹,这是古代帝王的服饰,现在富商大买在宴会上招待客人时,却用来挂在墙壁上。古代这些服饰衹用来侍奉一帝一后,是节制、适宜的。现在一般人的屋壁挂上了皇帝的服饰,下贱的倡优也用皇后的服饰,这样天下财力不枯竭,恐怕是不会有的吧。况且皇帝自己穿的是黑色粗厚的丝织品,而富民的墙壁上披挂着华丽的刺绣;皇后用来镶衣领的花边,一般人的婢妾却用来镶在鞋口上,造就是我所讲的错乱的事。一百个人做衣,不能满足一人穿,要想使天下之人不受冻,怎么可能做到呢?一个人种地收获的粮食,十个人聚集起来吃它,要想使天下之人不挨饿,是不可能做到的。饥饿寒冷关系到人的身体,要想使他们不做奸邪的事,也是不可能的。国家的财力已经枯竭了,盗贼兴起衹是需要时间罢了。然而献计的人却说:“不变动为上策。”社会风气已经到了对长上极不尊敬的地步,简直是没有尊卑等级,简直是冒犯皇上,而献计的人却说:不要去改变这种状况。”可以为之深深叹息的,就是这样的事啊。 商君抛弃礼义,舍弃仁恩,一心一意变法圆强,他的变法主张推行了两年,秦朝的风俗渐渐衰败。所以秦朝人家庭富裕儿子成年了就分家,家庭贫寒儿子成年了就到女方家去成婚。借给父亲农具,就流露出恩赐的脸色;母亲取用一下畚箕和扫帚,立即遭到责骂。儿媳抱着孩子喂奶,与公公一同伸开腿坐着;婆媳之间一不高兴,就顶嘴吵架:他们宠爱儿子贪图利益,不同禽兽的地方没有多少了。然而商君顺应时势一心进取,还可以说是为了挫败六国,统一天下。功成名就了,最终不知道违背了廉耻羞愧的节操,违背了仁义的厚德。推行兼并的办法,成就了进取的事业,却败坏了天下。势力大的压倒势力小的,聪明的欺侮愚笨的,勇猛的威吓胆怯的,强壮的欺凌衰弱的,真是乱到了极点。因此大贤汉高祖刘邦出来扶持天下的危乱,声威震荡四海,恩德遍布天下。过去是秦朝的天下,如今转为汉朝的天下了。但是秦朝遗留下来的风俗习惯,还没有改变。当今社会上人们都竞相追求奢侈豪华,而上面又没有建立制度,这种抛弃礼义,槟弃廉耻的风气一天比一天厉害,可以说足每年每月都不一样了。衹注重追逐名利,而不顾行为的好坏,到了今天,严重的发展到杀害自己的父亲兄弟了。盗贼割取皇帝宗庙后室的门帘,拿起汉高祖、汉惠帝两庙的祭器,白天在大都城中抢夺官吏的钱财。作伪的人骗出近十万石粮食,征收六百多万钱财,乘坐官车周游郡国,这真是没有道义到了极点。而大臣衹把不上报公文和期会的中断当作大事。至于社会风俗的败坏,却安然处之不以为怪,无动于衷,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移风易俗,使天下人心归向正道,这些不是平庸的官吏所能做到的。平庸的官吏所能干的,衹在于写写公文,收收钱财,不懂得治国的根本。陛下您又不为此忧虑,我私下为陛下惋惜。 确立君臣上下之间的等级关系,使父子之间有礼可遵,六亲之间有法度可循,这不是上天所为,而是人们设立的。人们设立的制度,不做的事不设立,不建立制度就维护不了人际关系,不维护制度就会破坏人际关系。《管子》说:“礼义廉耻是治国的四个纲,这四个纲不张,国家就要灭亡。”假使管子是个愚蠢的人那就罢了,假使管子是稍微知道治国的根本道理的,那么,怎能不为此寒心呢?秦朝舍弃四个纲而不张,所以君臣的等级关系错乱,六亲遭殃被杀,奸邪的人一同起来,万民叛离朝廷,一共十三年,而整个国家成为一片废墟。现今四个纲还没有齐备,所以奸人有机可乘,而人心疑惑不定。哪如在现在确定等级制度的原则,让君是君臣是臣,上下有差别,父子与六亲各得其所,奸人没有机会可乘,而群臣都讲忠信,皇上不疑惑!这样的法度一建立,世世代代得到安宁,而后代就有法可遵循了。假如等级制度的原则没有确定,就像渡江时没有缆绳和船桨一样,到中流遇到风波,必定要翻船。我认为可为之叹息的就是这样的事啊。 夏朝统治天下,有十多代,而殷商承接它。殷商统治天下,有二十多代,而周朝承接它。周朝统治天下,有三十多代,而秦朝承接它。秦朝统治天下,两代就灭亡了。人的性情相差不是很远,为什么夏商周三代的君主政治清明统治长久,而秦朝没有德政暴虐残酷呢?这当中的原因可以知道。古代的帝王,太子刚生下来,就用礼来教养,让士人背着他,有关的官员整洁身心显示庄重,端正衣冠,到南郊祭天。过宫阙就下车马步行,过宗庙就俯着身小步快走,这是孝子之道。所以在婴孩时教育就已经进行了。过去,周成王还在襁褓之中,召公做太保,周公做太傅,太公做太师教育他。保,保护他的身体;傅,传授给他道德、行为的道理;师,教育训导:造就是三公的职责。于是又设三少,都是上大夫级别,叫少保、少傅、少师,这是同太子生活在一起的人。所以当太子刚懂事,三公、三少就给他讲明孝、仁、礼、义,并引导他去做,驱逐奸邪之人,不让太子见到不好的行为。由于这样,都选拔天下行为端正,讲求孝悌,见识广博,有道德学术的人护卫辅助他,让这些人跟太子居住一处,同出同入。所以太子刚生下来见到的是正事,听到的是正言,推行的是正道,左右前后都是品行端正的人。习惯于同品行端正的人相处,品行就不会不端正,如同生长在齐国不能不讲齐国话;习惯于同品行不端正的人相处,品行就不会端正,如同生长在楚国不能不讲楚国话。所以选择天子的嗜好,必须先使他接受教育,然后才能去试行。选择天子的爱好,必须先使他有了习惯,然后才能去做。孔子说:“小时养成的习惯好像是自然的天性。”等到太子稍稍长大,知道女色,就让他进入学校学习。学,就是朝廷裹的学馆。《学礼》说:“帝入东学,懂得尊敬亲属,重视仁爱,于是亲、疏有了序别而恩德都能施加到了;帝入南学,懂得尊敬老年人,注重信义,于是长幼有了区别而民众互相不欺骗;帝入西学,懂得尊敬贤良,注重道德,于是圣贤聪明的人得到任用而有功之人不被遗漏;帝入北学,懂得尊敬有地位的人,崇尚爵禄,于是贵贱之分有了等级而卑下的人不超越自己的身份;帝入太学,从师请教治国的道理,回来练习并接受太傅的考核,太傅惩罚他不合标准的地方,而改正不足之处,于是,德行和智慧增长了,治国的办法也学到了。这五学在上面学成了,那么百官和平民在下面就会受感化而和睦相处了。”等到太子加冠成年,免去太保、太傅的管束,就有记载过失的官员,用减膳食的办法进行规劝的官员,还竖起旌旗招引人们进善言,在路旁竖起木牌记载过失,在官府门口设进谏时敲的鼓。瞽史用诗来规劝,乐工朗诵进谏的文章来规劝,大夫进献计谋,士传诵民间警语。智慧和学习一起增长,所以做事就能切合准则;教化和思想一起形成,所以行为合乎道理就像出自本性一样。夏商周三代之礼:春天的早上去祭曰,秋天的傍晚去祭月,以此表示敬重天地;春秋入学的时候,请国老上座,太子捧着肉酱亲自送给他,以此表示孝敬长老;乘车出行,速度快慢要适合车上的铃声,走路时,慢步要合乎《采齐》的节奏,快步要合乎《肆夏》的节拍,以此表明懂得礼节;对于禽兽,活的时候见过它,听见过它的叫声,死了以后就不吃它的肉,所以要远庖厨,以此加深恩惠,而且表明有仁爱之心。 夏商周三代之所以统治长久,是因为他们辅助太子有这些办法。到了秦朝就不是这样。他们的社会风气本来就不是讲究谦让,他们崇尚的是揭发人家陰私;他们本来就不是讲究礼义,他们崇尚的是刑罚。使趟高辅助秦二世,教他的是刑戮之法,所练习的不是杀人割鼻子,就是减门三族。所以秦二世今天登上皇帝位而明天就杀人,把忠心进谏的话说成是诽谤,深远的计谋当成妖言,把杀人看作是割草一样。难道衹是秦二世的性恶吗?那是由于教育他的东西不合理的缘故。 俗语说:“不熟悉做官的事,看看以前官吏做过的事。”又说:“前面的车颠覆了,后面的车作好戒备。”夏商周三代的统治之所以长久,看过去的事就可知道了;然而不能依从的,是不效法圣贤的聪明。秦朝之所以迅速灭亡,有痕迹留下可以看出;然而如果不避免,后面的车又将倾覆了。存与亡的变化,治与乱的关键,其要旨就在造裹了。天下的命运,决定于太子;太子治国能力的强弱,在于早期开导教育,与选拔辅助护卫太子的左右人。在思想还没有放开时就先开始教育,那么教化就容易成功;领悟治国道理和知识道义的要旨,则是教育的力量了。至于习惯的养成,则是左右的任务了。北方人和南方人,生下时声音相同,嗜好欲望也没有什么差异,等长大养成习惯了,他们之间的语言经过多次翻译也不能相通,行为习惯有到死也不能互相改变的,那是教育和习惯造成的结果。所以我说选好左右辅佐的人和进行早期教育是最重要的。教育得当而且左右的人品行端正,那么太子就正派丁,太子正派了,天下也就安定了。《尚书》说:“天子一人有庆幸的事,亿万民众依赖他得好处。”这是当前急于办的事。 大凡人的智慧,能见到的已经是这样,不能见到的也想这样。礼是用在禁止人们的行为将要发生之前,而法律是用在行为已经发生之后,所以法律的功能容易看到,而礼的功效却难知晓。假如庆赏用来劝善,刑罚用来惩恶,先工执掌这样的政权,会坚硬如同金石,推行这样的命令,会得到长久信从,掌握这种方法的人,像天地一样无私,难道还不使用吗?然而说礼之于礼,重要的是杜绝坏事在没有发生以前,而教育放在细微的地方,使老百姓一天天接近善良远离罪恶而自己不知道。孔子说:“审理诉讼,我同别人一样,一定要使诉讼事件消灭才好!”为国君谋划的人,不如先审定要选择和弃置的东西;取舍的标准定于朝廷,而安危的开始应验在社会上。平安不是一天能够平安的,危险也不是一天就危险了的,都是积蓄以后才逐渐发生的,不可不仔细考察。国君所积蓄的,在取舍方面。用礼义来治理国家的人,积蓄的是礼义;用刑罚来治理国家的,积蓄的是刑罚。刑罚多而老百姓就要埋怨反抗,礼义多而老百姓就会和睦相亲。所以国君希望老百姓从善的想法相同,而使老百姓行善的方法是不同的。有人教导他们德行,有人用法令来逼迫他们。用德行教导他们的,德行被推广而民众和气快乐;用法令来威逼他们的,法令到了极点而民众的风气哀怨。哀乐之感,便是祸福的应证。秦王想尊崇宗庙而安定子孙的想法,与商汤、周武王相同,然而商汤、周武王扩大了他们的德行,六七百年而不失败,秦王治理天下,十多年就大败了。这没有别的缘故,商汤、周武王确定取舍审慎而秦王确定取舍不审慎。天下,是重要的工具。现在人们把器物放在安稳的地方就安稳,放在危险的地方就危险。天下的情况与器物没有什么不同,在于天子怎么放置它。商汤周武王把天下放于仁、义、礼、乐的位置,而恩德广被四方,禽兽、草木茂盛,恩德加于蛮貊四夷,接连子孙几十代,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秦王把天下放在法令刑罚的位置,恩德一点没有,而埋怨仇恨遍布社会,平民百姓憎恨他如仇敌,祸害差一点临身,后来子孙诛死断绝,这是天下人都看到的。这不是很明显的效验吗!有人说:“听人说话,一定要看他的行动,这样他就不敢胡说八道了。”今天有人说礼义不如法令,教化不如刑罚,国君为何不援引商、周、秦朝的事来让他们看呢? 国君的高贵譬如殿堂,群臣譬如台阶,百姓譬如地。所以台阶在九级以上,地基离地面远,那么殿堂就高;台阶没有级,离地面近,殿堂就低下。高的难以攀登,低的易于跨上,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古代圣王制定等级,朝廷有公、卿、大夫、士,地方封国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大小辟吏,一直排到平民,等级分明,而天子的地位在最上面,所以他的尊贵是至高无上的。里巷流行的谚语说:“要投掷东西打老鼠却又顾忌损坏器物。”这是很好的比喻。因为老鼠距离器物近,人们尚且害怕损坏器物而不敢打,何况显贵之臣距主上太近了呢!用廉耻节礼治理君子,所以有赐死而没有杀戮侮辱。因此,脸上刺字割掉鼻子的罪行不加到大夫头上,因为他们离主上不远啊。礼规定不能计算拉国君坐的车的马的年龄,踢踩马的草料要受惩罚;看到国君的案桌拐杖就肃立,遇到国君的车马就去到低处,进入正门就小步快走;国君的宠臣即使有人有了过错,杀戮的罪行不加在他身上,这样做是为了尊敬国君。这是为了使皇上预先避开对他不尊敬的事情,而用礼貌来鼓励大臣保持节操。今天自王侯三公这些贵人起,都是天子所要敬重以礼相待的人,就是古代的天子称作伯父、伯舅的人,而对他们与民众同样施用各种刑罚,那么殿堂不是失去台阶了吗?被杀戮侮辱的人不是太迫近天子吗?廉耻不被推行,大臣岂不就会掌握过重的权力,大官不就会有囚徒的无耻之心了吗?望夷宫这件事,秦二世被判处重刑,这是投鼠而不忌器造成的。 我听说,鞋子即使很新也不能放到枕头上,帽子即使破旧也不能用来垫鞋。曾经处在被尊宠地位的人,天子对他以礼相待,官吏民众曾对他表示过敬畏。今天有了过错,皇帝下令废黜爵位可以,罢除官职可以,赐他死可以,灭了他的家族可以;至于把他捆绑起来,牵着押送给司寇,编在徒官的管辖之下,让司寇小吏咒骂和鞭打他,这恐怕是不能让一般民众看到的吧!卑贱的人熟知被尊宠的人一旦有了过错,我也可以同样对待他,遣不是教习天下的办法,也不符合尊尊贵贵的教化。天子曾经敬重过,民众曾经尊崇过,让他死了就死了,卑贱人怎么可以这样折磨侮辱他呢! 豫让事奉中行氏之君,在智伯攻灭中行氏之后,转而事奉智伯。等到趟襄子灭掉智伯,豫让就毁坏容貌,吞炭使声音嘶哑,一定要报复赵襄子,为智伯报仇,但多次没有成功。有人问豫子,豫子回答说:“中行氏像对一般人那样对待我,我也像一般人那样事奉他;智伯像国士一样待我,我就像国士一样报答他。”所以同一个豫让,起初背叛自己的主人去事奉他的仇敌,行为像猪狗,后来又持节尽忠,行为像烈士,这是主上使他这样的。所以国君对待他的大臣如同对待犬马,他们就甘愿做犬马。如果对待他们如同对待犯人,他们就甘愿做犯人。顽固愚笨无耻,胸无大志没有节操,没有廉耻之心,并且不自爱,马马虎虎就可以了,所以他们见利便向往,见利便争夺。遇到主上失利,就乘机篡权;遇到主上有了患难,就衹顾自己苟且偷生,袖手旁观;有利于自己的,就欺诈出卖主人而从中谋利。这样对主上有什么好处呢?群臣众多,而主上衹有一人,主上委托的财器职业等权力都集中在群臣之手。全都无耻,全都胡作非为,主上就最担心了。所以古人说:“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这样做是为了勉励宠臣守节。古代有大臣因为不廉洁之罪要被废黜的,不说不廉洁,说“篮簋不整洁”;因为婬乱肮脏男女无别的,不说肮脏,说“帷薄不修”;因为软弱无能不能胜任官职的,不说软弱无能,说“下官不职”。所以对有地位的大臣定罪时,不仅不以斥责的口吻正面宣布他的罪行,还迁就地为他隐讳。所以那些处于应被大声谴责呵斥的地位的人,听到谴责呵斥就穿上丧服,盘水加剑,到请罪的房间去请罪,皇上不叫人捆绑起来牵着走。犯有中等罪行的人,听到命令便白毁容仪认罪,皇上不使人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犯有大罪的人,听到命令便朝北跪拜认罪,跪下自杀,皇上不派人揪住他的头发往下按把他处死,说:“你大夫是自己有罪啊!我待你是有礼的。”对待他有礼,所以群臣自爱;以廉耻待人,所以人们就注重节操和德行。皇上设立廉耻礼义来对待他的臣子,而臣子不以节操和德行报答他的主上,那他就不是人啊。所以教化成、风俗定,那么作为臣子的人,就会想到主上便忘了自己,想到国家便忘了自己的家庭,想到公事便忘了私事,见利不随便谋取,见害不苟且逃避,衹按照道义办事。皇上施行教化,所以父兄之臣忠诚于祖业而死,制定和推行法度的大臣忠诚于国家而死,辅助保护君主的大臣忠诚于君主而死,守边御敌的大臣忠诚于城郭疆界而死。所以说圣人拥有金城,就是用金城这样的物来比喻众臣的这种意志的。他尚且为我而死,所以我必须与他共生死;他尚且为我而亡,所以我必须与他共存亡;他将为我去冒危险,所以我必须与他一起平安。顾全德行而忘记利益,守住节操而主持正义,所以可以托付给他不加约束的大权,可以寄养未成年而父已死的皇帝。这是勉励廉耻推行礼义所应该达到的,主上何必要失去这些呢!这些事不做,反而长久地顾及不该做的事,所以我说可以为之叹息的就是这些事啊。 这时丞相绛侯周勃免职回到封国,有人告发周勃谋反,把周勃捆绑押解到长安下狱治罪,结果没有反事,又恢复了他的爵位,所以买谊用周勃的事来规劝汉文帝处罚大臣要慎重。汉文帝深深地接受了他的意见,对待臣下有了分寸。这以后大臣犯了罪,都自杀,没有处以死刑的。到了漠武帝时,从宁成开始,才逐渐有大臣犯罪入狱的。 起初,汉文帝以代王的身份即皇帝位。后来把代国分为两国,立皇子刘武为代王,刘参为太原王,小儿子刘胜为梁王。后来又调代王刘武为淮陽王,而太原王刘参做代王,得到原先代王的全部封地。过了几年,梁王刘胜死了,没有儿子。贾谊又上疏说:陛下如果不订立制度,如今的形势,祇不过是一二世罢了,诸侯王国尚且没有管束,势力建起并逐步强大,汉王朝的法令就得不到推行了。陛下用来保持自己和皇太子所依赖的,衹不过是淮陽和代两国罢了。代国北面靠近匈奴,与强敌为邻,能够保全自己就差不多了。而淮陽同大诸侯相比,仅仅如同小小的黑痣长在脸上,衹适合被大国所吞食,而不足以抵御大国。现在制度在于陛下制定,编制诸侯国而让自己的儿子适合作大国的食饵,难道可以说是工于心计吗!主上行为与平民百姓不同。平民百姓,注重小德行,讲究小廉洁,以此托付于乡里,主上注重的是统一天下,安定社会。高皇帝瓜分天下给有功之臣做诸侯王,反对的人如同猬毛一样起来,认为不可以,所以除去不义的诸侯而空着他的国家。选择良辰吉曰,在洛陽上束门外立他的几个儿子,全都做了诸侯王,这样天下安定了。所以干大事的人,不被小的行动所牵累,最后成就大功业。现在淮南这个诸侯国跨越的土地,远的有达到几千里的,超过梁和淮陽两个诸侯, 而作为县属汉王朝统辖。淮南的官吏和老百姓因为徭役往来长安的人,拿出全部家财添补衣服,但半路上衣服就破了,钱大多用在这项费用的开支上,他们苦于隶属于汉而非常想得一个诸侯王,逃跑而归附于诸侯的已经不少了。这种形势不能让它长久。我有一个愚笨的计谋,希望拿出淮南之地加给淮陽,而在立了梁王以后,割淮陽北边二三县和束郡加给梁国;不行的话,可调代王建都睢陽。梁国的土地从新郭起向北靠近黄河,淮陽取陈国以南土地接着长江,这样,大诸侯国有野心的,也会吓破胆而不敢图谋。梁国足以防御齐国、趟国,淮陽足以抵挡吴国、楚国。陛下可高枕而卧,没有崤山以东的忧患了,这是两代人的利益啊。当今国家安定,正好遇上诸侯都年少,几年以后,陛下将看到危机了。秦朝et夜苦心积虑消除六国的祸患,现在陛下以权力控制天下,衹用面颊表情示意人,想要达到的就能如意,如果陛下高拱两手酿成六国的祸患,就难以说聪明不聪明。苟全自身没有滋事,蓄留祸乱,仔细看看而不决定,万年之后,传给老母弱子,将使他们不得安宁,不可以说是仁爱。我听说圣主要说话时,先问臣子而不自己先说。因此使臣子们能够尽表愚忠。希望陛下裁纳我的话。 汉文帝于是采纳了买谊的计策,就调淮陽王刘武为梁王,梁国北面以泰山为界,西面到达高陽,得大县四十多个;调城陽王刘喜为淮南王,安抚他的老百姓。 当时,又封淮南厉王刘长的四个儿子都当列侯。贾谊知道皇上一定要恢复诸侯王的爵位,上疏进谏说:“我私下担心陛下将要封淮南厉王的几个儿子为王,这是没有同臣下仔细计议过啊。淮南王反叛作乱,天下谁不知道他的罪行?陛下幸而宽大放逐他,他自杀而死,天下谁认为他死得不应该呢?今天重用罪人的儿子,恰好辜负了天下人对厉王的谴责!厉王的儿子稍稍长大,难道能忘了他父亲的仇恨吗?白公胜为父报仇,就是针对祖父和伯父、叔父的。白公胜发动政变,不是夺权篡位,而是发泄心中的愤恨之气,手持尖刀刺向仇人胸膛,本来要和仇人同归于尽。淮南地方虽小,黥布曾经利用它反汉,汉朝能够存在真是太幸运了。让仇人据有足以危及汉朝的资本,是失策的。虽然把厉王的四个儿子分割开来,但他们为父报仇的想法是一个。给他们很多民众,使他们积累很多财产,这样做,如果不是像伍子胥、白公那样在都城公开起兵报仇,就会有专诸、荆轲这样的暗杀行刺,造就是所谓的把武器借给盗贼,给老虎添了翅膀啊。希望陛下稍微考虑一下!” 梁王刘胜坠马而死,贾谊感伤自己作为太傅失了职,常常哭泣。过了一年多,也死了。贾谊死时,年三十三岁。 后来的四年,齐文王死了,没有儿子。汉文帝想起贾谊的话,于是把齐国分成六个小柄,分别立悼惠王的六个儿子为王;又调淮南王刘喜到城陽,把淮南分成三个小柄,分别立厉王的 个儿子为王。以后十年,汉文帝驾崩,汉景帝继位,景帝三年,吴、楚、赵与四个齐王联合起兵反叛,向西直逼漠京城长安,梁孝王刘武保卫长安,最后打败七国。到汉武帝时,淮南厉王的儿子做了王的也有两国谋反而被诛灭。 汉武帝即位,任买谊的孙子二人为郡太守。其中买嘉最好学,继承书香门第。 赞曰:刘向称“买谊谈论夏商周三代和秦朝治乱的意义,他的论述十分优美,他通晓国家典章制度,即使是古代的伊尹、管仲也不能超过他。假如当时他的主张得以实行,功业教化必定显著。但他被庸臣陷害,实在让人痛心”。回过头去看看汉文帝沉静无为,身体力行来移风易俗,贾谊所陈述的主张被略微施行了。等到想改定制度,因为汉是土德,就崇尚黄色,官印的数字使用“五”,等到想试着拥有属国,就施用贾谊的“五饵”、“三表”来紧紧拴住单于,他的办法因此取得了效果。贾谊英年早逝,他做官虽然没到公卿,但不是没有机遇。他的著述共五十八篇,摘取其中切于时事的内容写在他的传中。 卷四十九 爰盎晁错传 第十九 (袁盎,晁错) 【原文】 爰盎字丝。其父楚人也,故为群盗,徙安陵。高后时,盎为吕禄舍人。孝文即位,盎兄哙任盎为郎中。 绛侯为丞相,朝罢趋出,意得甚。上礼之恭,常目送之。盎进曰:“丞相何如人也?”上曰:“社稷臣。”盎曰:“绛侯所谓功臣,非社稷臣。社稷臣主在与在,主亡与亡。方吕后时,诸吕用事,擅相王,刘氏不绝如带。是时绛侯为太尉,本兵柄,弗能正。吕后崩,大臣相与共诛诸吕,太尉主兵,适会其成功,所谓功臣,非社稷臣。丞相如有骄主色,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弗取也。”后朝,上益庄,丞相益畏。已而绛侯望盎曰:“吾与汝兄善,今儿乃毁我!”盎遂不谢。及绛侯就国,人上书告以为反,征系请室,诸公莫敢为言,唯盎明绛侯无罪。绛侯得释,盎颇有力。绛侯乃大与盎结交。 淮南厉王朝,杀辟陽侯,居处骄甚。盎谏曰:“诸侯太骄必生患,可適削地。”上弗许。淮南王益横。谋反发觉,上征淮南王,迁之蜀,槛车传送。盎时为中郎将,谏曰:“陛下素骄之,弗稍禁,以至此,今又暴摧折之。淮南王为人刚,有如遇霜露行道死,陛下竟为以天下大弗能容,有杀弟名,奈何?”上不听,遂行之。 淮南王至雍,病死。闻,上辍食,哭甚哀。盎入,顿首请罪。上曰:“以不用公言至此。”盎曰:“上自宽,此往事,岂可悔哉!且陛下有高世行三,此不足以毁名。”上曰:“吾高世三者何事?”盎曰:“陛下居代时,太后尝病,三年,陛下不交睫解衣,汤药非陛下口所尝弗进。夫曾参以布衣犹难之,今陛下亲以王者修之,过曾参远矣。诸吕用事,大臣颛制,然陛下从代乘六乘传,驰不测渊,虽贲、育之勇不及陛下。陛下至代邸,西乡让天子者三,南乡让天子者再。夫许由一让,陛下五以天下让,过许由四矣。且陛下迁淮南王,欲以苦其志,使改过,有司宿卫不谨,故病死。”于是上乃解,盎繇此名重朝廷。 盎常引大体慷慨。宦者赵谈以数幸,常害盎,盎患之。盎兄子种为常侍骑,谏盎曰:“君众辱之,后虽恶君,上不复信。”于是上朝东宫,赵谈骖乘,盎伏车前曰:“臣闻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今汉虽乏人,陛下独奈何与刀锯之余共载!”于是上笑,下赵谈。谈泣下车。 上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盎揽辔。上曰:“将军怯邪?”盎言曰:“臣闻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不侥幸。今陛下聘六飞,驰不测山,有如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奈高庙、太后何?”上乃止。 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从。其在禁中,常同坐。及坐,郎署长布席,盎引却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起,起。盎因前说曰:“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以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以同坐哉!且陛下幸之,则厚赐之。陛下所以为慎夫人,适所以祸之也。独不见‘人豕’乎?”于是上乃说,入语慎夫人。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然盎亦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中。调为陇西都尉,仁爱士卒,士卒皆争为死。迁齐相,徒为吴相。辞行,种谓盎曰:“吴王骄日久,国多奸,今丝欲刻治,彼不上书告君,则利剑刺君矣。南方卑湿,丝能日饮,亡何,说王毋反而已。如此幸得脱。”盎用种之计,吴王厚遇盎。 盎告归,道逢丞相申屠嘉,下车拜谒,丞相从车上谢。盎还,愧其吏,乃之丞相舍上谒,求见丞相。丞相良久乃见。因跪曰:“愿请间。”丞相曰:“使君所言公事,之曹与长史掾议之,吾且奏之;则私,吾不受私语。”盎即起说曰:“君为相,自度孰与陈平、绛侯?”丞相曰:“不如。”盎曰:“善,君自谓弗如。夫陈平、绛侯辅翼高帝,定天下,为将相,而诛诸吕,存刘氏;君乃为材官蹶张,迁为队帅,积功至淮陽守,非有奇计攻城野战之功。且陛下从代来,每朝,郎官者上书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不可用,置之;言可采,未尝不称善。何也?欲以致天下贤英士大夫,日闻所不闻,以益圣。而君自闭箝天下之口,而日益愚。夫以圣主责愚相,君受祸不久矣。”丞相乃再拜曰:“嘉鄙人,乃不知,将军幸教。”引与入坐,为上客。 盎素不好晁错,错所居坐,盎辄避;盎所居坐,错亦避:两人未尝同堂语。及孝景即位,晁错为御史大夫,使吏案盎受吴王财物,抵罪,诏赦以为庶人。吴、楚反闻,错谓丞史曰:“爰盎多受吴王金钱,专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请治盎,宜知其计谋。”丞史曰:“事未发,治之有绝。今兵西向,治之何益!且盎不宜有谋。”错犹与未决。人有告盎,盎恐,夜见窦婴,为言吴所以反,愿至前,口对状。婴入言,上乃召盎。盎入见,竟言吴所以反,独急斩错以谢吴,吴可罢。上拜盎为泰常,窦婴为大将军。两人素相善。是时,诸陵长安中贤大夫争附两人。车骑随者日数百乘。 及晁错已诛,盎以泰常使吴。吴王欲使将,不肯。欲杀之,使一都尉以五百人围守盎军中。初,盎为吴相时,从史盗私盎侍儿。盎知之,弗泄,遇之如故。人有告从史,“君知女与侍者通”,乃亡去。盎驱自追之,遂以侍者赐之,复为从史。及盎使吴见守,从史适在守盎校为司马,乃悉以其装赍买二石醇醪,会天寒,士卒饥渴,饮醉西南陬卒,卒皆卧。司马夜引盎起,曰:“君可以去矣,吴王期旦日斩君。”盎弗信,曰:“何为者?”司马曰:“臣故为君从史盗侍儿者也。”盎乃惊,谢曰:“公幸有亲,吾不足累公。”司马曰:“君疵去,臣亦且亡,辟吾亲,君何患!”乃以刀决帐,道从醉卒直出。司马与分背。盎解节旄怀之,屐步行七十里,明,见梁骑,驰去,遂归报。 吴、楚已破,上更以元王子平陆侯礼为楚王,以盎为楚相。尝上书,不用。盎病免家居,与闾里浮湛,相随行斗鸡走狗。雒陽剧孟尝过盎,盎善待之。安陵富人有谓盎曰:“吾闻剧孟博徒,将军何自通之?”盎曰:“剧孟虽博徒,然母死,客送丧车千余乘,此亦有过人者。且缓急人所有。夫一旦叩门,不以亲为解,不以在亡为辞,天下所望者,独季心、剧孟。今公陽从数骑,一旦有缓急,宁足恃乎!”遂骂富人,弗与通。诸公闻之,皆多盎。 盎虽居家,景帝时时使人问筹策。梁王欲求为嗣,盎进说,其后语塞。梁王以此怨盎,使人刺盎。刺者至关中,问盎,称之皆不容口。乃见盎曰:“臣受梁王金刺君,君长者,不忍刺君。然后刺者十余曹,备之!”盎心不乐,家多怪,乃之棓生所问占。还,梁刺客后曹果遮刺杀盎安陵郭门外。 晁错,颍川人也。学申、商刑名于轵张恢生所,与雒陽宋孟及刘带同师。以文学为太常掌故。 错为人峭直刻深。孝文时,天下亡治《尚书》者,独闻齐有伏生,故秦博士,治《尚书》,年九十余,老不可征。乃诏太常,使人受之。太常遣错受《尚书》伏生所,还,因上书称说。诏以为太子舍人,门大夫,迁博士。又上书言:“人主所以尊显功名扬于万世之后者,以知术数也。故人主知所以临制臣下而治其众,则群臣畏服矣;知所以听言受事,则不欺蔽矣;知所以安利万民,则海内必从矣;知所以忠孝事上,则臣子之行备矣:此四者,臣窃为皇太子急之。人臣之议或曰皇太子亡以知事为也,臣之愚,诚以为不然。窃观上世之君,不能奉其宗庙而劫杀于其臣者,皆不知术数者也。皇太子所读书多矣,而未深知术数者,不问书说也。夫多诵而不知其说,所谓劳苦而不为功。臣窃观皇太子材智高奇,驭射技艺过人绝远,然于术数未有所守者,以陛下为心也。窃愿陛下幸择圣人之术可用今世者,以赐皇太子,因时使太子陈明于前。唯陛下裁察。”上善之,于是拜错为太子家令。以其辩得幸太子,太子家号曰“智囊”。 是时匈奴强,数寇边,上发兵以御之。错上言兵事,曰: 臣闻汉兴以来,胡虏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高后时再入陇西,攻城屠邑,驱略畜产;其后复入陇西,杀吏卒,大寇盗。窃闻战胜之威,民气百倍;败兵之卒,没世不复。自高后以来,陇西三困于匈奴矣,民气破伤,亡有胜意。今兹陇西之吏,赖社稷之神灵,奉陛下之明诏,和辑士卒,底厉其节,起破伤之民以当乘胜之匈奴,用少击众,杀一王,败其众而大有利。非陇西之民有勇怯,乃将吏之制巧拙异也。故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心。”繇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 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兵法曰:丈五之沟,渐车之水,山林积石,经川丘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车骑二不当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属,平原广野,此车骑之地,步兵十不当一。平陵相远,川谷居间,仰高临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当一。两陈相近,平地浅草,可前可后,此长戟之地也,剑楯三不当一。萑苇竹萧,草木蒙茏,枝叶茂接,此矛鋋之地也,长戟二不当一。曲道相伏,险厄相薄,此剑楯之地也,弓弩三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与金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勤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亡矢同;中不能入,与亡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矛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四者,兵之至要也。 臣又闻小大异形,强弱异势,险易异备。夫卑身以事强,小柄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则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陛下又兴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 虽然,兵,匈器;战,危事也。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俯卬之间耳。夫以人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亡及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今降胡义渠蛮夷之属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约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衡加之以众,此万全之术也。 传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臣错愚陋,昧死上狂言,唯陛下财择。 文帝嘉之,乃赐错玺书宠答焉,曰:“皇帝问太子家令:上书言兵体三章,闻之。书言‘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今则不然。言者不狂,而择者不明,国之大患,故在于此。使夫不明择于不狂,是以万听而万不当也。” 错复言守边备塞、劝农力本,当世急务二事,曰: 臣闻秦时北攻胡貉,筑塞河上,南攻杨粤,置戍卒焉。其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势,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夫胡貉之地,积陰之处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食肉而饮酪,其人密理,鸟兽毳毛,其性能寒。杨粤之地少陰多陽,其人疏理,鸟兽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发之不顺,行者深恐,有背畔之心。凡民守战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计为之也。故战胜守固则有拜爵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卤以富家室,故能使其众蒙矢石,赴汤火,视死如生。今秦之发卒也,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已也。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其势易以扰乱边境。何以明之?胡人食肉饮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归居,如飞鸟走兽于广野,美草甘水则止,草尽水竭则移。以是观之,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于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 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具蔺石,布渠答,复为一城其内,城间百五十岁。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毋下千家,为中周虎落。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罪人及免徒复作令居之;不足,募以丁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皆赐高爵,复其家。予冬夏衣,廪食,能自给而止。郡县之民得买其爵,以自增至卿。其亡夫若妻者,县官买与之。人情非有匹敌,不能久安其处。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亡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 上从其言,募民徙塞下。错复言: 陛下幸募民相徒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壮士,和辑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募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远方以实广虚也,相其陰陽之和,尝其水泉之味,审其土地之宜,观其草木之饶,然后营邑立城,制里割宅,通田作之道,正阡陌之界,先为筑室,家有一堂二内,门户之闭,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以救疾病,以修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恤,坟墓相从,种树畜长,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 臣又闻古之制边县以备敌也,使五家为伍,伍有长;十长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一邑,邑有假候:皆择其邑之贤材有护,习地形知民心者,居则习民于射法,出则教民于应敌。故卒伍成于内,则军正定于外。服习以成,勿令迁徙,幼则同游,长则共事。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则足以相识;欢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劝以厚赏,威以重罚,则前死不还踵矣。所徙之民非壮有材力,但费衣粮,不可用也;虽有材力,不得良吏,犹亡功也。 陛下绝匈奴不与和亲,臣窃意其冬来南也,壹大治,则终身创矣。欲立威者,始于折胶,来而不能困,使得气去,后未易服也。愚臣亡识,唯陛下财察。 后诏有司举贤良文学士,错在选中。上亲策诏之,曰: 惟十有五年九月壬子,皇帝曰:“昔者大禹勤求贤士,施及方外,四极之内,舟车所至,人迹所及,靡不闻命,以辅其不逮;近者献其明,远者通厥聪,比善戮力,以翼天子。是以大禹能亡失德,夏以长楙。高皇帝亲除大害,去乱从,并建豪英,以为官师,为谏争,辅天子之阙,而翼戴汉宗也。赖天之灵,宗庙之福,方内以安,泽及四夷。今朕获执天子之正,以承宗庙之祀,朕既不德,又不敏,明弗能烛,而智不能治,此大夫之所著闻也。故诏有司、诸侯王、三公、九卿及主郡吏,各帅其志,以选贤良明于国家之大体,通于人事之终始,及能直言极谏者,各有人数,将以匡朕之不逮。二三大夫之行当此三道,朕甚嘉之,故登大夫于朝,亲谕朕志。大夫其上三道之要,及永惟朕之不德,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四者之阙,悉陈其志,毋有所隐。上以荐先帝之宗庙,下以兴愚民之休利,著之于篇,朕亲览焉,观大夫所以佐朕,至与不至。书之,周之密之,重之闭之。兴自朕躬,大夫其正论,毋枉执事。乌乎,戒之!二三大夫其帅志毋怠!” 错对曰: 平陽侯臣窋、汝陰侯臣灶、颍陰侯臣何、廷尉臣宜昌、陇西太守臣昆邪所选贤良太子家令臣错昧死再拜言:臣窃闻古之贤主莫不求贤以为辅翼,故黄帝得力牧而为五帝先,大禹得咎繇而为三王祖,齐桓得管子而为五伯长。今陛下讲于大禹及高皇帝之建豪英也,退托于不明,以求贤良,让之至也。臣窃观上世之传,若高皇帝之建功业,陛下之德厚而得贤佐,皆有司之所览,刻于玉版,藏于金匮,历之春秋,纪之后世,为帝者祖宗,与天地相终。今臣窋等乃以臣错充赋,甚不称明诏求贤之意。臣错草茅臣,亡识知,昧死上愚对,曰: 诏策曰“明于国家大体”,愚臣窃以古之五帝明之。臣闻五帝神对,其臣莫能及,故自亲事,处于法官之中,明堂之上;动静上配天,下顺地,中得人。故众生之类亡下覆也,根著之徒亡不载也;烛以光明,亡偏异也;德上及飞鸟,下至水虫草木诸产,皆被其泽。然后陰陽调,四时节,日月光,风雨时,膏露降,五谷熟,袄孽灭,贼气息,民不疾疫,河出图,洛出书,神龙至,凤鸟翔,德泽满天下,灵光施四海。此谓配天地,治国大体之功也。 诏策曰“通于人事终始”,愚臣窃以古之三王明之。臣闻三王臣主俱贤,故合谋相辅,计安天下,莫不本于人情。人情莫不欲寿,三王生而不伤也;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三王节其力而不尽也。其为法令也,合于人情而后行之;其动众使民也,本于人事然后为之。取人以己,内恕及人。情之所恶,不以强人;情之所欲,不以禁民。是以天下乐其政,归其德,望之若父母,从之若流水;百姓和亲,国家安宁,名位不失,施及后世。此明于人情终始之功也。 诏策曰“直言极谏”,愚臣窃以五伯之臣明之。臣闻五伯不及其臣,故属之以国,任之以事。五伯之佐之为人臣也,察身而不敢诬,奉法令不容私,尽心力不敢矜,遭患难不避死,见贤不居其上,受禄不过其量,不以亡能居尊显之位。自行若此,可谓方正之士矣。其立法也,非以苦民伤众而为之机陷也,以之兴利除害,尊主安民而救暴乱也。其行赏也,非虚取民财妄予人也,以劝天下之忠孝而明其功也。故功多者赏厚,功少者赏薄。如此,敛民财以顾其功,而民不恨者,知与而安己也。其行罚也,非以忿怒妄诛而从暴心也,以禁天下不忠不孝而害国者也。故罪大者罚重,罪小者罚轻。如此,民虽伏罪至死而不怨者,知罪罚之至,自取之也。立法若此,可谓平正之吏矣。法之逆者,请而更之,不以伤民;主行之暴者,逆而复之,不以伤国。救主之失,补主之过,扬主之美,明主之功,使主内亡邪辟之行,外亡骞污之名。事君若此,可谓直言极谏之士矣。此五伯之所以德匡天下,威正诸侯,功业甚美,名声章明。举天下之贤主,五伯与焉,此身不及其臣而使得直言极谏补其不逮之功也。今陛下人民之众,威武之重,德惠之厚,令行禁止之势,万万于五伯,而赐愚臣策曰“匡朕之不逮”,愚臣何足以识陛下之高明而奉承之! 诏策曰“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愚臣窃以秦事明之。臣闻秦始并天下之时,其主不及三王,而臣不及其佐,然功力不迟者,何也?地形便,山川利,财用足,民利战。其所与并者六国,六国者,臣主皆不肖,谋不辑,民不用,故当此之时,秦最富强。夫国富强而邻国乱者,帝王之资也,故秦能兼六国,立为天子。当此之时,三王之功不能进焉。及其末涂之衰也,任不肖而信谗贼;宫室过度,耆欲亡极,民力罢尽,赋敛不节;矜奋自贤,群臣恐谀,骄溢纵恣,不顾患祸;妄赏以随喜意,妄诛以快怒心,法令烦憯,刑罚暴酷,轻绝人命,身自射杀;天下寒心,莫安其处。奸邪之吏,乘其乱法,以成其威,狱官主断,生杀自恣。上下瓦解,各自为制。秦始乱之时,吏之所先侵者,贫人贱民也;至其中节,所侵者富人吏家也;及其末涂,所侵者宗室大臣也。是故亲疏皆危,外内咸怨,离散逋逃,人有走心。陈胜先倡,天下大溃,绝祀亡世,为异姓福。此吏不平,政不宣,民不宁之祸也。今陛下配天象地,覆露万民,绝秦之迹,除其乱法;躬亲本事,废去婬末;除苛解娆,宽大爱人;肉刑不用,罪人亡帑;非谤不治,铸钱者除;通关去塞,不孽诸侯;宾礼长老,爱恤少孤;罪人有期,后宫出嫁;尊赐孝悌,农民不租;明诏军师,爱士大夫;求进方正,废退奸邪;除去陰刑,害民者诛;忧劳百姓,列侯就都;亲耕节用,视民不奢。所为天下兴利除害,变法易故,以安海内者,大功数十,皆上世之所难及,陛下行之,道纯德厚,元元之民幸矣。 诏策曰“永惟朕之不德”,愚臣不足以当之。 诏策曰“悉陈其志,毋有所隐”,愚臣窃以五帝之贤臣明之。臣闻五帝其臣莫能及,则自亲之;三王臣主俱贤,则共忧之;五伯不及其臣,则任使之。此所以神明不遗,而贤圣不废也,故各当其世而立功德焉。传曰“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待,能明其世者谓之天子”,此之谓也。窃闻战不胜者易其地,民贫穷者变其业。今以陛下神明德厚,资财不下五帝,临制天下,至今十有六年,民不益富,盗贼不衰,边境未安,其所以然,意者陛下未之躬亲,而待群臣也。今执事之臣皆天下之选已,然莫能望陛下清光,譬之犹五帝之佐也。陛下不自躬亲,而待不望清光之臣,臣窃恐神明之遗也。日损一日,岁亡一岁,日月益暮,盛德不及究于天下,以传万世,愚臣不自度量,窃为陛下惜之。昧死上狂惑草茅之愚,臣言惟陛下财择。 时,贾谊已死,对策者百余人,唯错为高第,繇是迁中大夫。错又言宜削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书凡三十篇。孝文虽不尽听,然奇其材。当是时,太子善错计策,爰盎诸大功臣多不好错。 景帝即位,以错为内史。错数请间言事,辄听,幸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申屠嘉心弗便,力未有以伤。内史府居太上庙堧中,门东出,不便,错乃穿门南出,凿庙堧垣。丞相大怒,欲因此过为奏请诛错。错闻之,即请间为上言之。丞相奏事,因言错擅凿庙垣为门,请下廷尉诛。上曰:“此非庙垣,乃堧中垣,不致于法。”丞相谢。罢朝,因怒谓长史曰:“吾当先斩以闻,乃先请,固误。”丞相遂发病死。错以此愈贵。 迁为御史大夫,请诸侯之罪过,削其支郡。奏上,上令公卿、列侯、宗室杂议,莫敢难,独窦婴争之,繇此与错有隙。错所更令三十章,诸侯讙哗。错父闻之,从颍川来,谓错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疏人骨肉,口让多怨,公何为也?”错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父曰:“刘氏安矣,而晁氏危,吾去公归矣!”遂饮药死,曰“吾不忍见祸逮身。” 后十余日,吴、楚七国俱反,以诛错为名。上与错议出军事,错欲令上自将兵,而身居守。会窦婴言爰盎,诏召入见,上方与错调兵食。上问盎曰:“君尝为吴相,知吴臣田禄伯为人乎?今吴、楚反,于公意何如?”对曰:“不足忧也,今破矣。”上曰:“吴王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豪桀,白头举事,此其计不百全,岂发乎?何以言其无能为也?”盎对曰:“吴铜、盐之利则有之,安得豪桀而诱之!诚令吴得豪桀,亦且辅而为谊,不反矣。吴所诱,皆亡赖子弟,亡命铸钱奸人,故相诱以乱。”错曰:“盎策之善。”上问曰:“计安出?”盎对曰:“愿屏左右。”上屏人,独错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乃屏错。错趋避东箱,甚恨。上卒问盎,对曰:“吴、楚相遗书,言高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晁错擅適诸侯,削夺之地,以故反名为西共诛错,复故地而罢。方今计,独有斩错,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地,则兵可毋血刃而俱罢。”于是上默然良久,曰:“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谢天下。”盎曰:“愚计出此,唯上孰计之。”乃拜盎为泰常,密装治行。 后十余日,丞相青翟、中尉嘉、廷慰欧劾奏错曰:“吴王反逆亡道,欲危宗庙,天下所当共诛。今御史大夫错议曰:‘兵数百万,独属群臣,不可信,陛下不如自出临兵,使错居守。徐、僮之旁吴所未下者可以予吴。’错不称陛下德信,欲疏群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予吴,亡臣子礼,大逆无道。错当要斩,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臣请论如法。”制曰:“可。”错殊不知。乃使中尉召错,绐载行市。错衣朝衣,斩东市。 错已死,谒者仆射邓公为校尉,击吴、楚为将。还,上书言军事,见上。上问曰:“道军所来,闻晁错死,吴、楚罢不?”邓公曰:“吴为反数十岁矣,发怒削地,以诛错为名,其意不在错也。且臣怒天下之士箝口不敢复言矣。”上曰:“何哉?”邓公曰:“夫晁错患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之,以尊京师,万世之利也。计划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于是景帝喟然长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乃拜邓公为城陽中尉。 邓公,成固人也,多奇计。建元年中,上招贤良,公卿言邓先。邓先时免,起家为九卿。一年,复谢病免归。其子章,以修黄、老言显诸公间。 赞曰:爰盎虽不好学,亦善傅会,仁心为质,引义慷慨。遭孝文初立,资适逢世。时已变易,及吴壹说,果于用辩,身亦不遂。晁错锐于为国远虑,而不见身害。其父睹之,经于沟渎,亡益救败,不如赵母指括,以全其宗。悲夫!错虽不终,世哀其忠。故论其施行之语著于篇。 【白话文翻译】 袁盎,字丝。他的父亲是楚国人,曾当过盗贼,后迁居安陵。吕后时期,袁盎曾经做过吕禄的家臣。汉文帝登位,袁盎的哥哥袁啥保举袁盎做了郎中。 绛侯周勃担任丞相,退朝后快步走出,意气很自得。皇上待他的礼节很恭谨,常常目视送他。袁盎上前说:“丞相是什么样的人?”皇上说:“国家的重臣。”袁盎说:“绛侯是通常所说的功臣,不是国家的重臣。国家的重臣是主在臣在,主亡臣亡。在吕后时,诸吕掌权,擅自封王,刘氏天下虽没断绝,但也像带子一样微细无力。那时绛侯担任太尉,掌握兵权,不能匡扶挽救。吕后逝世,大臣们一起共同诛减诸吕,太尉掌握军队,恰好使他成功,是通常所说的功臣,不是国家的重臣。丞相假如对主上表现出骄傲的神色,而陛下又谦虚退让,臣下主上都违背了礼节,我认为陛下不应当采取这种态度。”以后朝会,皇上逐渐庄严起来,丞相逐渐畏惧。过后,绛侯责备袁盎说:“我舆你哥哥要好,现在你这小子却在朝廷上毁谤我!”袁盎始终不认错。 等到绛侯被免除丞相回到封国,封国中有人上书告发他谋反,绛侯被捕捆绑入狱,皇族和各位公卿都不敢替他说话,衹有袁盎申辩绛侯没有罪。绛侯能获得释放,袁盎出了大力。绛侯于是与袁盎深交为知己。 淮南王刘长进京朝见,击杀了辟陽侯,举止很骄横。袁盎劝谏皇上说:“诸侯太骄横必然会发生祸乱,可以适当削减他们的封地。”皇上没有采纳他的意见。淮南王更加骄横。图谋反叛的事被发觉,淮南王被征召,皇上便将他放逐到蜀郡去,用囚车押送。袁盎当时担任中郎将,便谏阻说:“您向来骄纵淮南王,不加一点限制,以至达到这种程度。现在却又突然摧折他。淮南王为人刚烈,如果在路上遭受风寒死去,您最后会被认为天下之大不能相容,背上杀弟的名声,怎么办?”皂上不听,还是那样办了。 淮南王到达雍县,病死,消息传来,皇上吃不下饭,哭得很悲伤。袁盎进入,叩头请罪。皇上说:“因为没有采用您的意见,出现了这种情况。”袁盎说:“皇上自己要想开,这事已经过去了,怎么可以追悔呢!况且您有三件高出世人的行为,这件事不足以毁坏您的名声。”皇上说:“我高于世人的行为是哪三件?”袁盎说:“您在代国时,太后曾经患病,三年的时间,您不曾合眼,不解衣就寝,药物您不亲口尝就不进奉给太后。曾参作为平民,尚且难做到,现在您作为国王却实行了,在尽孝方面超过曾参很远了。诸吕当政,大权臣专行,然而您从代国乘坐六辆驿车驶向祸福难料的京城,即使是孟贲、夏育那样的勇士,也比不上您。您到达代王官邸,向西坐着三次辞让天子位,向南坐着又两次辞让天子位。许由衹让了一次,而您五次将天下辞让,超过许由四次了。况且您放逐淮南王,是想要让他的心志受些劳苦,使他改正错误,因为官吏护卫不慎,以致病死。”皇上这时才得到宽慰,袁盎从此在朝廷声名大振。 袁盎时常讲述大道理,慷慨激昂。宦官趟谈因为多次受到皇上宠幸,时常暗害袁盎,袁盎感到忧虑。袁盎的侄儿袁种担任侍从骑士,手持符节在皇帝左右护卫。袁种劝袁盎说:“您在朝廷上羞辱他,今后再说您的坏话,皇上也就不会相信他了。”汉文帝外出,赵谈陪同乘车,袁盎拜伏在车前说:“我听说陪同天子乘坐六尺高大车厢的,都是国内的英雄豪杰,如今汉朝即使缺少人才,您为什么惟独与形体残毁的人同坐一辆车呢?”皇上于是笑起来,让赵谈下车。赵谈哭着下了车。 汉文帝从霸陵上山,想要从西边纵马奔驰下山坡。袁盎挽住了文帝的马缰绳。皇上说:“将军胆怯吗?”袁盎说:“我听说家有千金的人就坐时不靠近屋檐下,家藏百金之人也不跨在楼台边的栏杆上,明主不去冒险,不侥幸取得成功。现在您要放纵驾车的六匹马,奔驰下高山,假如驾马受惊车辆毁坏,您即使看轻自己,怎么对得起高祖和太后呢?”皇上这才停止。 皇上驾临上林苑,皇后和慎夫人随从。她们在宫中,常坐在同一等级的席位上。等到就座时,郎署长官布置坐席,袁盎把慎夫人的坐席拉退一些。慎夫人生气,不肯坐。皇上也生气,起身。袁盎趁机上前劝说:“我听说尊卑有次序,那么上下便和睦。如今陛下已经确定了皇后,慎夫人衹是妾,妾和主上怎么可以同席坐呢!况且您宠爱她,就加重赏赐她好了。陛下用来宠爱慎夫人的办法,恰好成为灾祸。陛下难道没有听说‘人猪,吗?”皇上这才高兴,入内将袁盎的话告诉慎夫人。慎夫人赐给袁盎黄金五十斤。 然而袁盎也因为多次直言劝谏,不能长久地留在朝廷。被调任为陇西都尉,他爱护士兵,士兵们都争着替他出死力。他升任齐国丞相,又改任吴国相。在辞别起程的时候,袁种对袁盎说:“吴王骄横的et子很长了,国内奸人多,现在如果要揭发惩办,那些人不是上书控告你,就要用利剑来刺杀你了。南方土地低下潮湿,你每天喝酒,没什么别的,时时劝说吴王不要反叛就是了。能这样,就可能侥幸摆脱祸患。”袁盎采用袁种的策略,吴王优待他。 袁盎请假回家,在路上遇见丞相申屠嘉,下车行礼拜见,丞相衹从车上向袁盎表示谢意。袁盎回到家,面对下属感到羞愧,于是前往丞相住所送上名帖,请求会见丞相。丞相遇了很长时间才接见袁盎。袁盎便下跪说:“希望单独接见。”丞相说:“如果您所说的是公事,往官署和长史属官讨论,我将把你的意见上奏,如果是私事,我不接受私人的请托。”袁盎就跪着劝说道:“您担任丞相,自己衡量一下,比陈平和绛侯怎么样?”丞相说:“我比不上。”袁盎说:“对,您自认为比不上。陈平、绛侯辅佐高帝平定天下,担任将相,铲除诸吕,保存刘氏天下;您不过是个脚踏强弓的武士,升任队长,积累功劳做到淮陽郡守,没有出奇计攻城夺地的战功。况且皇上从代国进京,每次朝会,郎官送上报告、条陈,没有哪一次不停下车来接受他们的意见,意见不能采用就搁下,意见可以接受就采用,没有一次不赞许。什么原因呢?就是想用这种办法招引天下贤能的士人和官吏。皇上每天听到自己不曾听到的事物,明了不曾明了的道理,一天比一天英明,您如今自己封闭天下人的口而一天天愚蠢。以圣明的君主来责求愚蠢的丞相,您遭受灾祸的ft子不远了。”丞相于是向袁盎拜了两拜。说道:“我是一个粗鄙庸俗的人,就是不聪明,幸亏将军指教。”引袁盎入内室同坐,作为最尊贵的客人。 袁盎向来不喜欢晁错。晁错停留的地方,袁盎就离开;袁盎在,晁错也离开。两个人未曾在一起说过话。等到漠景帝登位,晁错担任御史大夫,便派官吏查核袁盎接受吴王财物的事,给予惩罚,皇上下诏免除刑罚,把他降为平民。吴、楚叛乱的消息传来,晁错对丞史说:“袁盎接受了吴王很多金钱,专门替他掩饰,说他不会反叛。现在果真反叛了,想要请求处治袁盎,他必当知道叛乱陰谋。”丞史说:“事情没有暴露,惩办他,可能中断叛乱陰谋。现在叛军西进,惩办他有什么好处!况且袁盎也不应当有什么陰谋。”晁错犹豫不决。有人将造事告诉了袁盎,袁盎恐惧,夜晚会见窦婴,对他说明吴王反叛的原因,愿到皇上面前亲口对质。窦婴进宫报告皇上,皇上便叫袁盎进宫会见,入见,原原本本地说明了吴王谋反的情况,是因为晁错的缘故,衹有赶快杀掉晁错来向吴王认错,吴军才可停止。皇上派袁盎担任太常,宝婴担任大将军。这两人一向友好,到吴王谋反,京师附近诸陵的头面人物和长安城中的贤能官吏都争着依附这两人,跟在他们身后的车子每天都有几百辆。 等到晁错已被诛杀,袁盎以太常的身份出使昱厘。呈王想要让塞盎担任将领,:墓塞不愿意。吴王想杀掉他,派一个都尉带领五百士兵将袁盎围困在军中。袁盎当初担任吴国丞相时,有个从史曾经跟袁盎的婢女私通,袁盎知道这件事,没有泄露,对待从史仍然和以往一样。有人告诉从史,说“丞相知道你跟婢女私通”,从史便逃回去了。袁盎亲自驾车追赶从史,终于将婢女赐给他,仍旧让他担任从史。等到袁盎出使吴国被围困,从史恰好担任围困袁盎的校尉司马,便将他的全部行装换买了二石浓酒,碰上天气寒冷。士兵饥渴,围困西南角的士兵都醉倒了,司马趁夜晚领袁盎起身,说道:“您可以走了。吴王预期在明天杀您。”袁盎不相信,说道:“您是干什么的?”司马说:“我是原先做从史私通婢女的人。”袁盎这才惊骇地道谢说:“您幸好有父母,我不可连累你。”司马说:“您衹管走,我也即将逃走,藏匿我的父母,您忧虑什么!”于是用刀决开军营的帐幕,引导袁盎从醉倒的士兵所把守的路上径直走出。司马与袁盎分路而走,袁盎解下节旄揣在怀裹,步行七十里路,天亮时,碰上了梁国的骑兵,骑马飞奔脱逃,终于回报朝廷。 吴、楚叛军已被打败,皇上改封楚元王的儿子平陆侯刘礼为楚王,袁盎担任楚相。他曾经上书言事,没被采用。袁盎托病辞职回家闲居,与乡里人随俗上下,一起斗鸡赛狗。洛陽人剧孟曾拜访袁盎,袁盎热情地款待他。安陵有个富人对直蠢说:“我听说剧孟是个赌徒,您为什么与他来往?”袁盎说:“剧孟虽然是个赌徒,但他的母亲死了,从外地来送葬的车子有一千多辆,造就有超过众人的地方。况且急难的事人人都有。一旦人家有急难事来敲门求你,不用父母健在去推脱,不用离家外出去推辞。天下仰望的人,衹有季心、剧孟而已。如今您身后经常跟随着几个骑马的战士,一旦有急事,难道可依靠吗?”斥责富人之后,不再与他往来。各王公贵官听到这件事,都推崇袁盎。 袁盎虽然在家闲居,景帝时时派人向他询问计谋策略。梁王想谋求成为皇位继承人,袁盎进言劝说,以后不要再有这种议论。梁王因此怨恨袁盎,曾派人行刺袁盎。行刺的人来到关中,询问袁盎的为人,许多有名人物都满口称赞他。刺客就会见袁盎说:“我接受梁王的金钱来刺杀您,您是有修养的人,我不忍心杀您。但以后行刺您的还有十多批,要戒备。”袁盎内心不愉快,家裹又多怪事,便到桔先生那裹去占卜问吉凶。返回时,随后来的梁国刺客果然在安陵城门外面拦住袁盎,将他刺死了。 晁错是颖川人。曾经在轵县张恢先生那裹学习过申不害、商鞅的刑名学说,与雒陽人宋孟和刘带同师。因为通晓文献典籍,担任了太常掌故。 晁错为人严峻刚直而又苛刻。汉文帝时,朝廷没有研究《尚书》的人,衹听说齐国有伏生,原是秦朝的博士,精通《尚书》,已经九十多岁了,年老不能征召,文帝于是下令太常派人前往学习。太常派遣晁错到伏生那裹学习《尚书》,回来后,趁机上书报告学习情况,称赞解说《尚书》。文帝下诏先后任命他担任太子舍人、门大夫,后升为博士。晁错又上书说:“君王所以地位尊贵显赫,功名传播万代之后,是因为懂得运用刑名之术。因此知道怎样控制臣下、治理众人,那么群臣便畏惧顺从了;懂得怎样听取镑种言论,那么便不被欺骗蒙蔽了;懂得怎样安定社会,使百姓富裕,那么天下百姓就会服从;懂得怎样对尊长尽忠尽孝,那么臣子的行为就具备了。这四条,臣自以为是皇太子的当务之急。人臣的议论有人认为皇太子没有必要知道干什么事,臣虽然愚笨,实在认为并非如此。看看上世君王,不能供奉宗庙而被臣子所胁迫杀害的原因,就在于不懂得刑名之术这门学问。皇太子所读书很多了,所以没有深入掌握刑名之术的原因,在于不深究书中论说的义理。多读而不知其中论述的道理,造就是劳而无功。臣看到皇太子才智高奇,驾驭、骑射技艺超绝出众,然而对于刑名之学还没有掌握,这与陛下的心思是有关的。臣希望陛下选择一些圣人之术,又可用于今世的,用以赐教皇太子,根据情况让太子陈述出来。望陛下明察、裁决。”皇上称善,于是拜授晁错为太子家令。由于他的善辩才能得宠于太子,在太子家中号称为“智囊”。 这时匈奴正强大,多次侵边,皇上发兵抵御。晁错上书论兵事,说:臣听说汉兴以来,胡人多次侵入边地,小辨模侵入就获得i1,~11,大规模侵入就有大利;高后时再侵入陇西,攻城抢劫邑镇,驱掠畜产;之后又侵入陇西,杀害官兵,大举抢掠。臣听说战胜的威力,可使民气百倍;失败的兵卒,至死也不能振奋。从高后以 来,陇西三次被匈奴困扰,民气受到摧折伤害,没有取胜的信心。今天陇西的官吏,仰仗先祖神灵,奉行陛下明诏,和睦团结士卒,激励他们的气节意志,唤起受伤害的百姓来抵挡正气盛的匈奴,以少击众,杀死匈奴一王,对于击败众多士兵十分有利。不是陇西之民有勇怯之分,而是将吏表现得巧妙、拙笨有不同而已。因此兵法说:“有必胜的将领,没有必胜的百姓。”由此看来,安定边境,建立功业,在于良将,不可不加以选择。臣又听说用兵,临战交锋最紧急的有三件事:一是占领有利地形,二是士兵服从命令、训练有素,三是兵器精良、使用便利。 兵法说:宽有丈五的沟渠,漫过车的水,山林和垒集的石块,长流之水、大的丘陵,草木生长之地,这是步兵用武之地,车兵骑兵在这裹战斗二不当一。土山丘陵,连绵不断,平原旷野,是车、骑的用武之地,步兵在这裹交战十不当一。高低悬殊,河谷居其中,居高临下,这是弓弩的用武之地,使用短兵器百不当一。两阵相临近,平地短草,可前可后,这是长戟兵器用武之地,使用剑盾三不当一。萑苇竹萧,草木葱龙,枝叶茂密,这是长矛短矛用武之地,使用长戟二不当一。道路曲屈,险阻交错,这是剑盾的用武之地,使用弓弩三不当一。士不经选拔、训练,卒不熟练兵器,起居动作不精,动静不协调、不稳定,争夺利益不能到手,躲避灾难不迅速,前面攻击后面懈怠,与金鼓指挥脱节,这些都是不熟习训练管理部队的过错,这种士兵交战时百不当十。兵器不锐利,与空手相同;锁甲不坚硬,与袒肉露体相同;弩不能射到远处,与短兵器相同;射箭不中目标,与没有箭相同;中目标而不能入内,与没有箭头相同:这些是将领没有察看检查兵器所造成的灾祸,在这些情况下交战,五不当一。因此兵法说:兵器不锐利,就是把士兵交给了敌人;卒不可用,就是把将领交给了敌人;将领不知用兵谋略,就是把国君交给了敌人;国君不懂择将,就是把国家交给了敌人。这四方面,就是用兵要领。 臣又听说小与大形状是不同的,强与弱力量是不同的,险与易具有不同的防备。以低微之身去事奉强者是小柄所表现的形态;联合小柄攻打大国,是势均力敌之国的形态;以夷攻夷,是中原之国的形态。如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原不同。上下山坡,出入溪涧,中原的战马不如匈奴的战马;险道倾侧,边奔跑边射箭,中原的骑手不如匈奴骑手;风雨疲劳,饥渴不困乏,中原人不如匈奴人:这些是匈奴的长技。若是平原地带,轻车骁骑,匈奴就容易乱了阵;强弩长戟,射的宽阔距离远,匈奴的弓不能比;坚硬镗甲、锐利兵器,长短相配合,游弩往来支应,列队的士兵一齐向前,匈奴士兵就不能抵挡;骑射手射出鶸矢,射同一目标,匈奴的革笥、木荐遮挡不住;下马地上搏斗,剑戟相交,脚步前后移动,匈奴人的脚不能快速相连:这些是中原之长技。由此看来,匈奴之长技有三,中原的长技有五。陛下又发兵数十万之众,用来诛杀数万人的匈奴,计算众寡,就是以一击十之术了。虽然是这样,兵器还是凶器;战争还是危险的事情。不懂用兵之道和方法,就会以大为小,由强变弱,这种变化也仅仅在于俯仰之间那样容易。用人的死亡换取胜利,就会失足而不振,悔之不及。帝王成功之道,立足于万全之策。今天来投降的胡人义渠蛮夷等是归义的,部众有几千人,他们的饮食、长技与匈奴相同,可以赐给他们硬镘甲棉衣,强弓利矢,再增加边郡的良骑。让明将能知他们的习俗,使他们和睦相处,就在于用陛下之明智去节制统帅。要是有了险阻,用这一办法对付;平地通道,就用轻车骑手去对付。两军互相配合,协同作战,各用其长技,横向上使用众多士兵,这就是万全之策。 书传上说:“狂夫之言,请明主选择。”臣晁错愚笨鄙陋,冒犯死罪进上狂言,望陛下裁择。 文帝十分赞扬晁错的陈述,便赐给他玺书回答,说:“皇帝问太子家令:上书所讲兵事三章,听到了。书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如今不是这样。言者不狂,而择取的人却不明智,国家的大患,就在于此。要是让不明智去选择不狂,就是听一万条上书也是有一万次对付不了。” 晁错叉论守边备塞,鼓励农耕,致力本业,当世的二件紧急要务,说:臣听说秦朝北攻胡、貉,在黄河上修筑工事,南攻杨、粤,安置了戍守士卒。他们发兵攻胡、粤的曰的,并非保卫边地、救助死亡,而是贪图扩大,因此功业尚未建立天下就大乱起来。要是发兵而不知道所处的形势,交战就会被人擒获,屯守就会让士卒老死在边地。胡、貉之地是陰寒之处,草木生长出三寸,而冰冻厚达六尺,食肉饮酪,人们肌肉紧密,鸟兽长着细毛,很能耐寒。杨、粤之地少陰多陽,人们的肌肉疏松,乌兽长着稀毛,性能耐暑热。秦朝的戍卒不能适应边地水土,戍守士卒死在边境,运输的士卒、民工跌死在路上。秦民上路,如赴刑场,因此政府就强制微发,名曰“谪戍”。先征发有罪被贬官吏及上门女婿、小商贩,然后征发曾经入过商人户籍的,又往后是征发祖父母、父母曾经入过商人户籍的,最后征发居住在间左的所有穷人。征发不顺利,上路的服役人深切怨恨,有背叛之心。凡是百姓在防守、攻战中宁死而不降敌,就是用计谋实现的。因此战胜固守就应有拜爵之赏赐,攻城掠地就要夺取战利品使士兵家室富足,所以能让士众甘愿冒着箭矢和石块,赴汤蹈火,视死如归。今天秦朝征发士卒,有万死的灾害,而无铢两之报赏,战死之后不能免除一算钱的赋税,天下人清楚地看到灾祸的火焰已经烧到身边。陈胜前往戍边,到了大泽乡,为天下率先倡导起义,天下人从之如流水,就是因为秦朝用暴力强行征发劳役的恶果。 胡人衣食之业不固定在土地上,造就自然形成了轻易来扰乱边境的形势。怎么证明呢?胡人食肉饮酪,穿皮衣,没有城市田宅去居住,像飞鸟走兽在旷野,遇到甜美水草便停下来,草尽水竭便移走。由此看来,转移不定,时而到达,时而离去,造就是胡人的生存的职业,而在中原就会造成离开耕地的局面。如今让胡人在几处转移放牧,在塞边行猎,有时到燕、代,有时到上郡,有时到北地,有时到陇西,以便窥伺防守的戍卒,卒少就侵入。陛下不救,边民就绝望而产生降敌之心;去救,派兵少不足以抵抗胡人,多派,路途遥远,刚刚到达,胡人便已 经离开。屯聚不退,费用太大,退回来,胡人又来入侵。如此连年,中原就贫苦而百姓不得安宁了。 陛下幸好担忧边界,遣将派兵整治边塞,大有好处。然而让远道而来的士卒守边塞,一年便轮换,不了解胡人的特长,不如选拔常居的士卒,建立家室,耕种田地,就此守边。为了防守之便,就建造高城深沟。准备垒石,布下铁蒺藜,再造一城于城内,两城之间相距一百五十步。要害之处,河流经的路口,规划并建立城邑,计算城邑中居民不少于千家,城周围应设置防盗用的竹篾,先造居室,准备好农具,然后招募罪人及免去徒刑处罚一年劳役的人居住下来;不够数,招募用成丁奴婢赎罪的和用奴婢买爵的;再不够,便招募百姓想去的,一律赐给高爵位,免除全家赋役。发给冬夏衣服,供给饮食,能自给时停止供应。郡县百姓可以买爵位,可以买到高级爵位,可同列卿。他们有丧失丈夫或妻子的,由官府给买奴、买妻子、买衣服。人情上说,非有匹配,不能久居其处。塞下之民,利禄不厚,不可让他们永久居住在危难之地。胡人入侵抢掠,能阻止其抢掠的将被抢的一半财物奖给他,官府出价赎回被抢掳的百姓。造样,邑里就会互相救助,与胡人去交战就不怕死。所有这些,并不是让皇上立德义的,而是想保护亲戚生命财产。与东方戍卒不熟习地势又心畏胡人的情况相比,功劳要高出万倍。陛下这个时候,徙民充实边塞,让远方的百姓没有屯戍负担,边塞的百姓又父子相保,没有被俘虏的后患,好处流传给后世,陛下就是圣明之君,这和秦朝去服役的怨民相比,利害相差太大了。皇上听从了晁错的建议,募民迁徙到边塞去。晁错又说:陛下幸好募民迁徙到边塞去,使屯戍之事大大节省,运送物资的费用更加减少,益处显著。下面官吏真能称得起厚惠,执行英明办法,关心迁来的老弱,善待壮士,对他们宽柔和睦而不侵害,让先来的安乐而不思念故土,那么贫民便互相招请、勉励。臣闻古代迁徙到远方去充实空虚之地,要察看陰陽的调和,尝尝水泉之味,查一查土地好坏,观察草木的长势,然后营造城邑,编制里区,划割住宅,开通通向田地的道路,确定田间边界,先造住室,一家有一堂二室,有门窗的开闭,设置家具,百姓来就可以居住,耕作有农具,这就是百姓所以肯轻易离乡而乐意到新邑去的原因。要给他们准备医生巫师,以便治疗疾病,祭祀祖先、神灵,男婚女嫁,生死相照应,坟墓相跟从,种树养畜,室屋完整安全,这些足以让百姓乐于居其处而有长住久留之心。 臣又听说古代设置边地县城是为了防备敌人侵犯的,让五家为一伍,有伍长;十长为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一邑,邑有假侯:各长都是邑中贤才又有保护能力,熟习地形和民心,闲居就让百姓练习射箭,外出就教民如何应敌。因此对内是卒伍编制,对外就是军政制度。训练完成之后,就不许再迁徙,幼年时同游,成年后就共事。夜战凭声音认出自己人,便足以互相救护;白天作战眼睛能看到,便足以相认;爱护之心,足以拼死相救。这样,用厚赏劝导,用重罚威慑,那么死亡在前面也不会转回身退逃。所迁徙之民不是健壮有材力的人,衹是消耗衣粮者,不能使用;虽然有勇力,没有良好官吏,和无功是一样的。 陛下断绝与匈奴和亲,臣估计今冬胡人会南来,重创胡人一次,便永久受创。想确立威严,必须从使用弓弩开始,来犯而不能重创,让敌人得胜而去,以后就不易降服了。愚臣无识,希望陛下裁察。后来下诏朝廷官员推荐贤良文学之士,晁错在推举之列。皇上亲自策韶,说:十五年九月壬子曰,皇帝说:“以前大禹广求贤士,扩及到境外,四方边远的尽头以内,舟车所能达到的地方,人迹能去之处,无不听命,以弥补其施政之缺陷;近者献出明亮,远者献出智慧,和善勉力,以助天子。所以大禹能不失去德政,夏朝长久盛美。高皇帝亲除大害,去祸乱之踪迹,选拔豪杰英才,作为一官之长,极尽力争提出劝谏,弥补天子朝政的缺陷,而拥戴汉家王朝。幸赖上天之灵,宗庙之福,天下安定,延及到四方边界各民族。今朕即天子正位,以继承宗庙的祭祀,朕既没有高德,又不聪敏,明亮度不能照射、洞察,智慧不能使国家大治,这是诸大夫看得见的。因此下诏有司、诸侯王、三公、九卿及郡守,各凭自己的意志,选出贤良优秀人才,深明国家大体,通晓人事的变化,敢于直言极力劝谏的,各有若干人数,将用来辅佐匡正朕的不完备之处。有二三名大夫可以论述国体、人事、劝谏三方面的道理,朕十分嘉许,因此让诸大夫登朝,亲自告谕朕的旨意。大夫应陈述国体、人事、直谏三道要领,深思朕德之缺乏之处,官吏办事不公正,政事不宣通,百姓不安宁,四者缺漏、错误之处,全部讲出自己的意见,不要隐瞒。上可以进献先帝之宗庙,下可以兴办愚民的美好利益,写成篇章,朕要亲自阅览,观察大夫用来辅佐朕的建议,是尽到了责任还是没有把话说完、说透。写下,周密慎重地封闭起来,由朕亲自拆封,大夫们应正言直论,不要顾忌当权官吏的阻挠。啊,要切戒啊!被推荐来的二三位大夫应抒发自己的意志,不要怠慢!”晁错回答说: 乎陽侯臣曹亩、汝陰侯臣夏侯宠、颖陰侯臣灌何、廷尉臣宜昌、陇西太守臣公孙昆邪所推荐贤良太子家令臣晁错冒死再拜说:臣听说古代英贤之主无不求贤士来辅佐自己,因此黄帝得力牧而在五帝中名列首位,大禹得咎繇成了三王的鼻祖,齐桓公得管仲成了五霸之长。今陛下讲到从大禹至高皇帝之选拔豪杰英才,自谦不明,以求贤士辅佐,责备之至。臣观上世史传,像高皇帝一样建功立业,陛下之大德从而得到贤士辅佐,都是有司看到的,刻在记录功勋的玉版上,藏在金匮之中,经历年月,传至后世,为帝王所宗仰,与天地相终始。今臣曹宙等把晁错拿来充数,很不合明诏寻求贤良的旨意。臣晁错草茅之臣,没有见识,冒死献上愚对,说: 诏策日:“明于国家大体”,愚臣自以古代的五帝来说明它。臣闻五帝神智圣明,那些大臣都不如五帝圣明,因此亲自处理政务,在正殿之中,宣明政教的明堂之上。处事上符合天时,下顺应地利,中得人和。因此众生之类无不被覆盖,生长在土地中的万物无不被托载;用光明来照耀,没有偏异;恩德上及飞鸟,下至水虫,草木诸产物,都受到润泽。然后陰陽调和,四季有节,曰月生光,风雨适时,膏露普降,五谷丰登,妖孽灭绝,毒气息灭,民不生疾病,黄河现出图,洛水现出书,神龙到来,凤凰飞翔,德泽遍布天下,灵光施至四海。造就是配天应地,治国大体的基本内容。 诏策曰“通于人事终始”,愚臣用古代三王来说明。臣闻三王君臣都贤明,因此合谋相辅助,计谋安定天下,、无不从人情出发。人情无不想长寿,三王保护人们的生命而不加以伤害;人情无不想富,三王让人们财富丰厚而不使人穷困;人情无不想安宁,三王维持社会秩序而不去危害人民;人情无不想舒适,三王节省人力而不竭尽民力。三王制订法令,合于人情然后执行;发动民众兴办事业,从人事出发然后去实行。以己之心为根据来要求别人,把自己的好恶也用到别人身上。自己心裹讨厌的,不可强加于人;自己心裹想要办的,不要禁止人们去办。这样的话天下就欢迎政府的政令,佩服政府的恩德,敬仰他们就像父母一样,像流水一样跟从他们;百姓和睦亲爱,国家安宁,名分地位的秩序不混乱,延续到后代。这些就是明了人事终始的人事之道。 诏策曰“直言极谏”,愚臣认为五霸之臣能明了。臣闻五霸不如他们的大臣,因此把国家托付给大臣,把大事交由大臣办理。五霸的辅佐大臣作为人臣,省察己身而不敢逾越诬上,遵守法令不容私情,尽心力而不敢自夸,遭遇灾难不避死亡,见贤人而不抢占在上位,受禄不超过法定的标准,不用无能者居尊显之位。自己的行为就是这样,可以说是按规矩办事的臣子。他们制订法律,不是为伤害民众设置陷阱,而是用来兴利除害,尊主安民而免除暴躁。他们进行奖赏,不是白白收取民财妄自送人的,是用来鼓励天下忠孝而宣扬其功劳的。因此功多的人赏厚,功少者赏薄。如此,收取民财报赏其功劳,百姓之所以不痛恨,是知道付出的是为了自己的安定。他们实行处罚,不是用愤怒妄加诛杀来放纵暴躁之心,而是为了禁绝不忠不孝甚至是危害国家的行为。因此,罪大的重罚,罪小的轻罚。这样,百姓犯了罪至死也不会怨恨,知道招来对犯罪的处罚,是咎由自取。制订法律如果是这样,可以说是公平正直的官吏了。法律违背了情理,请求修改,不要用来伤民;君主执行的暴烈,就反过来恢复正确作法,不要用来伤害国家。补救国君的过失,发扬国君的美德,彰明国君的功劳,使国君内无邪僻行为,外无损害污秽的坏名声。侍奉国君到这种地步,可谓直言极力劝谏之士了。这正是五霸之所以用德政来扶正天下,威势校正诸侯,功业盛美,名声显赫的原因,举出天下贤明君主的话,五霸就是突出的代表,这是自己不如其臣而能用直言极谏弥补不足的办法。今天陛下统领人民的众多,威武的庄重,德惠的深厚,令行禁止之势,超过五霸万万倍,然而赐给愚臣的诏策说‘弥补朕的不足,,愚臣怎么还能够认识到陛下的高明而要去奉承! 韶策曰“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愚臣用塞事来说明。臣闻塞开始兼并天下时,它的国君不及三王,而大臣也不及三王的辅臣,然而功业的建立并不迟慢,为什么?地形方便,山川有利,财富充足,民善于作战。它与并存的六国相比,六国臣主都是无能之辈,计谋不统一,民不能任使,因此,这时秦国最富强。国强而邻国混乱,最具备称帝的条件,所以秦国可以兼并六国,立为天子。当时,三王建立功业的办法不能被采纳。到后来衰败之时,任用不肖而听信谗贼;宫室超过限度,奢侈的欲望没有极限,民力疲尽,赋敛没有节制;妄自称 贤,群臣因恐惧而争相阿谀,骄横放纵,不顾灾祸临头;妄赏以随个人喜好,妄诛以发泄怒心,法令烦苛残害下民,刑罚酷暴,轻易处决,亲自射杀人命;天下寒心,不能安定居住,奸邪官吏,利用乱法,横施威风,狱官判官,生杀专断。上下瓦解,各自为政。秦刚开始内乱时,官吏先侵夺的对象是贫人贱民;到中期,所侵害的是富人官吏之家;到了末路时,所侵害的是宗室大臣。因此,亲疏皆危,内外怨恨,离散逃亡,人有叛心。陈胜首倡,天下崩溃,断绝了宗庙祭祀,为异姓占有国家。造就是吏不平、政不宣、民不宁之祸。今陛下配天之时,象地之利,荫泽万民,除绝亡秦遣迹,废去乱法;亲身提倡本业,杜禁奢侈末业;消除烦扰,宽厚爱人;肉刑不用,犯罪不及妻子;诽谤不治罪。废禁铸钱律;打通关塞,不猜疑诸侯;礼敬长老,抚恤少孤;罪人有期,后宫出嫁;尊敬赏赐孝悌,农民在朝廷足用时免租;明诏军中师长,爱惜士卒和官员;寻求正派官吏,废退奸邪之官;除去宫刑,害民者处死;慰问百姓,列侯回到封国;亲自耕田,节省用费,向百姓昭示不侈。为天下兴利除害,变法革旧,安定海内,大功数十项,都是上世所难以办到的,陛下实行了,道德纯厚,是天下百姓之大幸。 诏策曰“永远纠正朕的不合德义的言行”,愚臣不足以当此。 诏策曰“悉陈其志,毋有所隐”,愚臣用五帝的贤臣来说明。臣闻五帝之臣不如五帝,五帝便亲自去办;三王臣主皆贤,便臣主共同操心;五霸不及其臣,便任使其臣。这便是不弃神明之德,不废圣贤之名,各在当世建立功德。传日“以往的事追不回来,将来的事还可以等待,能明白世事者就是天子”,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私下听说战不能取胜就改换他的封地,百姓贫穷就改变他的职业。今陛下神明厚德,素质之才不低于五帝,主宰天下,至今十六年,民不增富,盗贼不衰减,边境没有安定,其所以是这样,有人说陛下没有亲身办事,而在等待群臣去办。如今当政大臣都是从天下各地选拔上来的,然而不能望见陛下清明之光,就像五帝的辅佐之臣。陛下不亲自处理,而等待不望清明之光的臣子,臣私自以为神明之德就要被自己遣弃。曰损失是一日,岁损失了是一岁,曰月更加临近夜暮,盛德不普及到天下,来流传万世,愚臣不自量力,私下为陛下惋惜。冒死上狂惑草茅之愚见,臣言仅供陛下裁择。 当时置谊已死,对策者百余人,衹有垦壁是最高等级,由是升为中大夫。显壁又说宜削诸侯,还有法令应更改的,写出共三十篇。圭立壶虽然不尽采纳,然而惊奇他的才华。当时,太子称善垦错的计策,塞矗诸大功臣多不喜欢显错。 景帝登位后,用晁错作内史。晁错多次请求单独谈论政事,景帝每每听从,宠爱超过了九卿,法令被修改的很多。丞相申屠嘉心里不满,但又无力加以伤害。内史府建在太上庙围墙裹的空地上,门向东开,进出不方便,晁错便向南边开了两扇门出入,凿开了太上庙的围墙。丞相申屡台听说后,非常生气,打算藉这个过失撰写奏章请求诛杀晁错。晁错听到这个消息,当夜请求单独进见皇上,原原本本地向皇上说了这件事。丞相上朝奏事,趁机说了晁错擅自凿开太上庙的墙作门,请求把他交给廷尉处死。皇上说:“这不是庙墙,是庙外空地上的围墙,不牵涉到法律。”丞相谢罪,退朝后,生气地对长史说:“我应该先杀掉他再报告皇上,却先奏请,反被造小子出卖,因此失误。”丞相于是发病死了,晁错因此更加显贵。 晁错被提升为御史大夫,陈述诸侯的罪过,请求削减他们的土地,收回他们的旁郡。奏章送上去,皇上命令公卿、列侯和皇族集会讨论,没有谁敢非难,衹有宝婴不同意,从此和晁错了隔阂。晁错修改的法令有三十章,诸侯哗然,憎恨晁错。晁错的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从颖川赶来,对晁错说:“皇上刚才即位,您执政掌权,侵害削弱诸侯,疏远人家的骨肉,人们都责怪怨恨您,为什么这样作呢?”晁错说:“当然嘛。不这样,天子不会尊贵,国家不得安宁。”晁错的父亲说:“刘家的天下安宁了,而晁家却危险了,我离开您回去了!”便服毒药死去,临死时说:“我不忍看到大祸连累自己。” 十几天之后,吴、楚七国皆反,以诛晁错为名。皇上与晁错商议出兵事,晁错想让皇上亲自率兵,由他居守后方。当时窦婴正推举袁盎,受韶入见,皇上正与晁错筹划军粮。皇上问袁盎说:“你曾担任吴国相,知道吴臣田禄伯的为人吗?今吴、楚反,你怎么看?”回答说:“不足忧,今天就可以打败。”皇上说:“吴王就山铸钱,煮海为盐,引诱天下豪杰,头裹白巾为号起事,这个计划还没有完善,那能放弃呢?为什么说他不足担忧呀?”袁盎回答说:“吴国铜盐之利是有的,哪裹去找豪杰来引诱!真是让吴国得到豪杰,也祇是辅政为谊,不会反叛。吴国所引诱的人,都是一些无赖子弟,亡命铸钱奸人,所以招来后为乱。”晁错说:“袁盎策很好。”皇上说:“平乱之计怎么订?”袁盎说:“请左右人等退下。”左右人退下,晁错一人留下。袁盎说:“臣要说的,人臣不得知。”于是让晁错退下。晁错忙避到束厢房,深恨袁盎。皇上急问袁盎,回答说:“吴、楚相送来书信,说高帝封子弟为王各有分地,今贼臣晁错擅罚诸侯,削夺他们的土地,所以反名是‘西进共诛晁错,,恢复原有封地就罢兵。如今的计策,衹有斩晁错,派使者赦吴、楚七国,恢复故地,那么不会流血就可以全都罢兵。”于是皇上默不作声,很久才说:“看看情况如何,我不爱一人以谢天下。”袁盎说:“愚计拿出来,衹能是皇上好好合计。”于是任袁盎为太常,秘密打点行装起程。 十几天后,丞相青翟、中尉嘉、廷尉张欧上奏弹劾晁错说:“吴王反逆无道,想危害宗庙,天下应当共诛之。今御史大夫晁错建议说:‘兵几百万,单独交给群臣不可靠,陛下不如亲自率兵,让晁错留守。徐、僮周围未攻占的地方可以给吴。’晁错不称颂陛下德义诚信,想疏远群臣百姓,又想用城邑给吴,没有尽臣子之礼,大逆无道。晁错应当受腰斩刑罚,父母妻子兄弟无论老少都应处死。臣请按法论处。”皇上批示说:“可以。”晁错毫无所知。便派中尉召晁错,骗上车经过街市,晁错穿着朝服在束市被斩。 晁错已死,谒者仆射邓公担任校尉,这时担任将领进攻吴、楚叛军。他回京师,上书报告军事情况,进见皇上。皇上问道:“你从军中来,听到晁错死了,吴、楚退兵没有?”邓公说:“吴王谋反已有几十年了,因削减他的封地而发怒,以诛杀晁错为名,他的本意不在晁错呀。而且我担心天下的士大夫闭口,不敢进言了厂皇上说:“为什么呢?”邓公说:“晁错忧虑诸侯强大了不能够制服,所以请求削减诸侯的封地,藉以尊崇朝廷,这是万世的好事。计划刚开始实行,竟然遭受杀戮,对内来说,堵塞了忠臣的口,对外来说,替诸侯报了仇,我私下认为您这样做是不可取的。”这时,景帝长声叹息,说道:“您说的对,我也悔恨这什事。”于是任命邓公担任城陽中尉。 邓公是成固人,多有奇特的谋略。建元年问,朝廷招纳贤良,公卿们推举邓公,这时邓公免了职,由平民起用做了九卿。一年后,邓公又托病辞职回家。他的儿子塑童因为研究茎壶、 王的学说,在朝廷大臣中间很有名望。 赞说:袁盎虽然不好学,却也善于贯通领会,尚有仁爱之心的本质,引述大义时常常激昂慷慨。遇到汉文帝即位,正是才智得以逢时。时代变化,到景帝时,对吴、楚叛乱的一次建议,用诡计诛杀晁错,而他自己也终于遭到不测。晁错敏锐于为国深谋远虑,却看不到自身祸害临头。他的父亲看得清楚,却自杀于沟渠,无益于挽救败亡,不如赵母责备赵括,赵括虽败于长平,却保全了赵家不受连坐法杀害。可悲啊!晁错虽然不得善终,世人还是哀叹他的忠心。因此收集他实施政事的有关言论,载于传记之中。 卷五十 张冯汲郑传 第二十 (张释之,冯唐,汲黯,郑当时) 【原文】 张释之字季,南陽堵陽人也。与兄仲同居,以赀为骑郎,事文帝,十年不得调,亡所知名。释之曰:“久宦减仲之产,不遂。”欲免归。中郎将爰盎知其贤,惜其去,乃请徙释之补谒者。释之既朝毕,因前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毋甚高论,令今可行也。”于是释之言秦、汉之间事,秦所以失,汉所以兴者。文帝称善,拜释之为谒者仆射。 从行,上登虎圈,问上林尉禽兽簿,十余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上所问禽兽簿甚悉,欲以观其能口对向应亡穷者。文帝曰:“吏不当如此邪?尉亡赖!”诏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释之前曰:“陛下以绛侯周勃何如人也?”上曰:“上者。”又复问:“东陽侯张相如何如人也?”上复曰:“长者。”释之曰:“夫绛侯、东陽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且秦以任刀笔之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其敝徒文具,亡恻隐之实。以故不闻其过,陵夷至于二世,天下土崩。今陛下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靡,争口辩,亡其实。且下之化上,疾于景{乡冋},举错不可不察也。”文帝曰:“善。”乃止不拜啬夫。 就车,召释之骖乘,徐行,行问释之秦之敝。具以质言。至宫,上拜释之为公车令。 顷之,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不下司马门,于是释之追止太子、梁王毋入殿门。遂劾不下公门不敬,奏之。薄太后闻之,文帝免冠谢曰:“教儿子不谨。”薄太后使使承诏赦太子、梁王,然后得入。文帝繇是奇释之,拜为中大夫。 顷之,至中郎将。从行至霸陵,上居外临厕。时慎夫人从,上指视慎夫人新丰道,曰:“此走邯郸道也。”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意凄怆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斫陈漆其间,岂可动哉!”左右皆曰:“善。”释之前曰:“使其中有可欲,虽锢南山犹有隙;使其中亡可欲,虽亡石椁,又何戚焉?”文帝称善。其后,拜释之为廷尉。 顷之,上行出中渭桥,有一人从桥下走,乘舆马惊。于是使骑捕之,属廷尉。释之治问。曰:“县人来,闻跸,匿桥下。久,以为行过,既出,见车骑,即走耳。”释之奏当:“此人犯跸,当罚金。”上怒曰:“此人亲惊吾马,马赖和柔,令它马,固不败伤我乎?而廷尉乃当之罚金!”释之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是,更重之,是法不信于民也。且方其时,上使使诛之则已。今已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壹倾,天下用法皆为之轻重,民安所错其手足?唯陛下察之。”上良久曰:“廷尉当是也。” 其后人有盗高庙座前玉环,得,文帝怒,下廷尉治。案盗宗庙服御物者为奏,当弃市。上大怒曰:“人亡道,乃盗先帝器!吾属廷尉者,欲致之族,而君以法奏之,非吾所以共承宗庙意也。”释之免冠顿首谢曰:“法如是足也。且罪等,然以逆顺为基。今盗宗庙器而族之,有如万分一,假令愚民取长陵一抔土,陛下且何以加其法乎?”文帝与太后言之,乃许廷尉当。是时,中尉条侯周亚夫与梁相山都侯王恬启见释之持议平,乃结为亲友。张廷尉繇此天下称之。 文帝崩,景帝立,释之恐,称疾。欲免去,惧大诛至;欲见,则未知何如。用王生计,卒见谢,景帝不过也。 王生者,善为黄、老言,处士。尝召居廷中,公卿尽会立。王生老人,曰“吾袜解”,顾谓释之:“为我结袜!”释之跪而结之,既已,人或让王生:“独奈何廷辱张廷尉如此?”王生曰:“吾老且贱,自度终亡益于张廷尉。廷尉方天下名臣,吾故聊使结袜,欲以重之。”诸公闻之,贤王生而重释之。 释之事景帝岁余,为淮南相,犹尚以前过也。年老病卒。其子挚,字长公,官至大夫,免。以不能取容当世,故终身不仕。 冯唐,祖父赵人也。父徙代。汉兴徙安陵。唐以孝著,为郎中署长,事文帝。帝辇过,问唐曰:“父老何自为郎?家安在?”具以实言。文帝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祛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于巨鹿下。吾每饮食,意未尝不在巨鹿也。父老知之乎?”唐对曰:“齐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曰:“何已?”唐曰:“臣大父在赵时,为官帅将,善李牧。臣父故为代相,善李齐,知其为人也。”上既闻廉颇、李牧为人,良说,乃拊髀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为将,岂忧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虽有廉颇、李牧,不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让曰:“公众辱我,独亡间处乎?”唐谢曰:“鄙人不知忌讳。” 当是时,匈奴新大入朝那,杀北地都尉卬。上以胡寇为意,乃卒复问唐曰:“公何以言吾不能用颇、牧也?”唐对曰,“臣闻上古王者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闑以内寡人制之,闑以外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之。’此非空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之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复也。委任而责成功,故李牧乃得尽其知能,选车千三百乘,彀骑万三千匹,百金之士十万,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澹林,西抑强秦,南支韩、魏。当是时,赵几伯。后会赵王迁立,其母倡也,用郭开谗,而诛李牧,令颜聚代之。是以为秦所灭。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军市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五日壹杀牛,以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虏尝一入,尚帅车骑击之,所杀甚众。夫士卒尽家人子,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伍符?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莫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吏奉法必用。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且云中守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繇此言之,陛下虽得李牧,不能用也。臣诚愚,触忌讳,死罪!”文帝说。是日,令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主中尉及郡国车士。 十年,景帝立,以唐为楚相。武帝即位,求贤良,举唐。唐时年九十余,不能为官,乃以子遂为郎。遂字王孙,亦奇士。魏尚,槐里人也。 汲黯字长孺,濮陽人也。其行有宠于古之卫君也。至黯十世,世为卿大夫。以父任,孝景时为太子洗马,以严见惮。 武帝即位,黯为谒者。东粤相攻,上使黯往视之。至吴而还,报曰:“粤人相攻,固其俗,不足以辱天子使者。”河内失火,烧千余家,上使黯往视之。还报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烧,不足忧。臣过河内,河内贫人伤水旱万余家,或父子相食,臣谨以便宜,持节发河内仓粟以振贫民。请归节,伏矫制罚。”上贤而释之,迁为荥陽令。黯耻为令,称疾归田里。上闻,乃召为中大夫。以数切谏,不得久留内,迁为东海太守。 黯学黄、老言,治官民,好清静,择丞史任之,责大指而已,不细苛。黯多病,卧阁内不出。岁余,东海大治,称之。上闻,召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治务在无为而已,引大体,不拘文法。 为人性倨,少礼,面折,不能容人之过。合己者善待之,不合者弗能忍见,士亦以此不附焉。然好游侠,任气节,行修洁。其谏,犯主之颜色。常慕傅伯、爰盎之为人。善灌夫、郑当时及宗正刘弃疾。亦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位。 是时,太后弟武安侯田蚡为丞相,中二千石拜谒,蚡弗为礼。黯见蚡,未尝拜,揖之。上方招文学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默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黯惧。上退,谓人曰:“甚矣,汲黯之戆心!”群臣或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谊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 黯多病,病且满三月,上常赐告者数,终不愈。最后,严助为请告。上曰:“汲黯何如人也?”曰:“使黯任职居官,亡以愈人,然至其辅少主守成,虽自谓贲、育弗能夺也。”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 大将军青侍中,上踞厕视之。丞相弘宴见,上或时不冠。至如见黯,不冠不见也。上尝坐武帐,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见黯,避帷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 张汤以更定律令为廷尉,黯质责汤于上前,曰:“公为正卿,上不能褒先帝之功业,下不能化天下之邪心,安国富民,使囹圄空虚,何空取斑皇帝约束纷更之为?而公以此无种矣!”黯时与汤论议,汤辩常在文深小苛,黯愤发,骂曰:“天下谓刀笔吏不可为公卿,果然。必汤也,令天下重足而立,仄目而视矣!” 是时,汉方征匈奴,招怀四夷。黯务少事,间常言与胡和亲,毋起兵。上方乡儒术,尊公孙弘,及事益多,吏民巧。上分别文法,汤等数奏决谳以幸。而黯常毁儒,面触弘等徒怀诈饰智以阿人主取容,而刀笔之吏专深文巧诋,陷人于罔,以自为功。上愈益贵弘、汤,弘、汤心疾黯,虽上亦不说也,欲诛之以事。弘为丞相,乃言上曰:“右内史界部中多贵人宗室,难治,非素重臣弗能任,请徙黯。”为右内史数岁,官事不废。 大将军青既益尊,姊为皇后,然黯与亢礼。或说黯曰:“自天子欲令群臣下大将军,大将军尊贵,诚重,君不可以不拜。”黯曰:“夫以大将军有揖客,反不重耶?”大将军闻,愈贤黯,数请问以朝廷所疑,遇黯加于平日。 淮南王谋反,惮黯,曰:“黯好直谏,守节死义;至说公孙弘等,如发蒙耳。” 上既数征匈奴有功,黯言益不用。 始黯列九卿矣,而公孙弘、张汤为小吏。及弘、汤稍贵,与黯同位,黯又非毁弘、汤。已而弘至丞相,封侯,汤御史大夫,黯时丞史皆与同列,或尊用过之。黯褊心,不能无少望,见上,言曰:“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后来者居上。”黯罢,上曰:“人果不可以无学,观汲黯之言,日益甚矣。” 居无何,匈奴浑邪王帅众来降,汉发车二万乘。县官亡钱,从民贳马。民或匿马,马不具。上怒,欲斩长安令。黯曰:“长安令亡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徐以县次传之,何至令天下騷动,罢中国,甘心夷狄之人乎!”上默然。后浑邪王至,贾人与市者,坐当死五百余人。黯入,请间,见高门,曰:“夫匈奴攻当路塞,绝和亲,中国举兵诛之,死伤不可胜计,而费以巨万百数。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皆以为奴婢,赐从军死者家;卤获,因与之,以谢天下,塞百姓之心。今纵不能,浑邪帅数万之众来,虚府库赏赐,发良民侍养,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而文吏绳以为阑出财物如边关乎?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赢以谢天下,又以微文杀无知者五百余人,臣窃为陛下弗取也。”上弗许,曰:“吾久不闻汲黯之言,今又复妄发矣。”后数月,黯坐小法,会赦,免官。于是黯隐于田园者数年。 会更立五铢钱,民多盗铸钱者,楚地尤甚。上以为淮陽,楚地之郊也,召黯拜为淮陽太守。黯伏谢不受印绶,诏数强予,然后奉诏。召上殿,黯泣曰:“臣自以为填沟壑,不复见陛下,不意陛下复收之。臣常有狗马之心,今病,力不能任郡事。臣愿为中郎,出入禁闼,补过拾遗,臣之愿也。”上曰:“君薄淮陽邪?吾今召君矣。顾淮陽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重,卧而治之。”黯既辞,过大行李息,曰:“黯弃逐居郡,不得与朝廷议矣。然御史大夫汤智足以距谏,诈足以饰非,非肯正为天下言,专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誉之。好兴事,舞文法,内怀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何?公与之俱受其戮矣!”息畏汤,终不敢言。黯居郡如其故治,淮陽政清。 后张汤败,上闻黯与息言,抵息罪。令黯以诸侯相秩居淮陽。居淮陽十岁而卒。卒后,上以黯故,官其弟仁至九卿,子偃至诸侯相。黯姊子司马安亦少与黯为太子洗马。安文深巧善宦,四至九卿,以河南太守卒。昆弟以安故,同时至二千石十人。濮陽段宏始事盖侯信,信任宏,官亦再至九卿。然卫人仕者皆严惮汲黯,出其下。 郑当时字庄,陈人也。其先郑君尝事项籍,籍死而属汉。高祖令诸故项籍臣名籍,郑君独不奉诏。诏尽拜名籍者为大夫,而逐郑君。郑君死孝文时。 当时以任侠自喜,脱张羽于厄,声闻梁、楚间。孝景时,为太子舍人。每五日洗沐,常置驿马长安诸郊,请谢宾客,夜以继日,至明旦,常恐不遍。当时好黄、老言,其慕长者,如恐不称。自见年少官薄,然其知友皆大父行,天下有名之士也。 武帝即位,当时稍迁为鲁中尉,济南太守,江都相,至九卿为右内史。以武安魏其时议,贬秩为詹事,迁为大司农。 当时为大吏,戒门下:“客至,亡贵贱亡留门者。”执宾主之礼,以其贵下人。性廉,又不治产,卬奉赐给诸公。然其馈遗人,不过具器食。每朝,候上间说,未尝不言天下长者。其推毂士及官属丞史,诚有味其言也。常引以为贤于己。未尝名吏,与官属言,若恐伤之。闻人之善言,进之上,唯恐后。山东诸公为此翕然称郑庄。 使视决河,自请治行五日。上曰:“吾闻郑庄行,千里不赍粮,治行者何也?”然当时以朝,常趋和承意,不敢甚斥臧否。汉征匈奴,招四夷,天下费多,财用益屈。当时为大司农,任人宾客僦,入多逋负。司马安为淮陽太守,发其事,当时在此陷罪,赎为庶人。顷之,守长史。迁汝南太守,数岁,以官卒。昆弟以当时故,至二千石者六七人。 当时始与汲黯列为九卿,内行修。两人中废,宾客益落。当时死,家亡余财。 先是,下刲翟公为廷尉,宾客亦填门,及废,门外可设爵罗。后复为廷尉,客欲往,翟公大署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赞曰:张释之之守法,冯唐之论将,汲黯之正直,郑当时之推士,不如是,亦何以成名哉!扬子以为孝文帝诎帝尊以信亚夫之军,曷为不能用颇、牧?彼将有激云尔。 【白话文】 张释之,字季,南陽堵陽人。和哥哥张仲一起生活。他用家财买了个骑郎之职,事奉汉文帝,卜年来未能升迁,没有名气。张释之说:“长久做郎官耗减哥哥的家产,于心不安。”想自动请求免职回家。中郎将袁盎知道他贤能,舍不得他离去,于是奏请调迁张释之,补谒者缺职。张释之朝见完毕,趁此上前陈述便国宜民的事。文帝说:“现实一些,不要多说远古的事,要讲当前能够实行的。”于是,张释之就谈论起秦、漠之间的事,讲起秦朝灭亡和汉朝兴起的原因。文帝称赞好,便提升张释之为谒者仆射。 张释之跟随皇上出行,临观虎圈,皇上询问上林尉登记各种禽兽册子的情况,提了十几个问题,上林尉左右瞧看,都回答不出来。看管虎圈的啬夫从旁代替上林尉回答了皇上所问,很详细,想以此来显示自己对答如流犹如回响应舞一样无穷。文帝说:“官吏不应该像这样吗?上林尉不行!”于是命张释之宣布啬夫为上林令。张释之上前说:“陛下认为绛侯周勃是什么样的人物呢?”皇上答:“忠厚长者。”又再问:“柬陽侯张相如是什么样的人物呢?”皇上仍答:“忠厚长者。”张释之说:“像那绛侯、柬陽侯被称为忠厚长者,可这两个人谈论事情时竟连话也说不出。难道让人们去学这个啬夫如此喋喋不休的伶牙利嘴吗!况且秦朝因为任用那些舞文弄墨的书吏,书吏们争着拿办事急快和督过苛刻来互比高低,然而那样作的弊病衹是照章行事罢了,一点也没有仁慈的实情。因为这个缘故皇上听不到自己的过失,日益衰败,传至二世,天下便土崩瓦解了。如今陛下因啬夫el齿伶俐就越级提拔他,我担心天下人会随风附和,争相浮夸而不讲求实际。况且下面仿效上面快于影子随形和回响之应声,陛下办什么不办什么,不能不谨慎啊!”文帝答应说:“好!”于是不再提拔啬夫。 皇上上车,召张释之陪乘。车子缓缓地前行,皇上问秦朝的弊病,张释之都如实作了回答。到了宫中,皇上授张释之为公车令。 不久,太子与梁王同乘一辆车入朝,经过司马门没有下车,当时张释之追上去制止太子、梁王不得进入殿门。便检举他俩在司马门不下车为不敬罪,汇报上去。薄太后知道了这事,文帝摘下帽子陪罪道:“怪我教导儿子不严。”薄太后这才派使者传令赦免太子、梁王,他俩然后才得以进宫。文帝从这件事认为张释之与众不同,任为中大夫。 不久,张释之官至中郎将。他随从皇上到霸陵。皇上坐在自己陵墓上头的北边远望。这时慎夫人跟随,皇上指着去新丰县的路对慎夫人说:“这便是向邯郸去的路啊!”皇上让慎夫人瑟,自己和着瑟的曲调唱歌,情意凄凉悲伤,回头对群臣说道:“唉,拿北山的好石头做外棺,把贮苏、绵絮剁捆充塞在石椁的缝隙,再用漆粘合起来,难道还能打得开么!”近侍都说:“好。”张释之上前说道:“假使它裹面有能够引起贪欲的东西,即使封闭南山作为棺,也还有缝隙;如果裹面没有能够引起贪欲的东西,即使没有石棺,又何必忧虑呢?”文帝称赞说得对。此后,升张释之为廷尉。 不久,皇上行经中?胃桥,有一个人从桥下跑出来,使皇上驾车的马受了惊。于是令骑士把那人逮捕,交付给廷尉治罪。张释之审问那人。那人回答说:“我是长安县乡下人,来这里,听到清道戒严,急忙躲到桥下。过了好久,以为皇上已经过去,便从桥下出来,见到皇上的车马和仪仗队就在眼前,立即转身跑了。”张释之据此上奏应得的刑罚,说:“此人违反了清道戒严的号令,应处以罚金。”文帝大怒道:“这个人惊了我的马,幸亏我的马脾性温和,假若是别的马,不早就摔伤我了吗?可廷尉却仅衹处以罚金!”张释之说:“法律是天子与天下人共同遵从的。如今法律是这样规定的却要加重处罚,这样法律就不能取信于民了。况且在当时,皇上令人就地杀掉他也就罢了。如今既然交付给廷尉,而廷尉是天下公平的象征,一旦有偏,天下使用法律时都会任意或轻或重,老百姓往哪儿安放他们的手脚?望陛下明察。”好久,皇上说:“还是廷尉办得对。” 那以后,有人偷了高祖庙内神座前的玉环,被捕。文帝大怒,交给廷尉治罪。张释之依照法律中偷盗宗庙服饰器物的条文,奏请判处斩首。皇上勃然大怒道:“那人胡作非为,居然偷盗先帝宗庙中的器物!我之所以交付给你廷尉审理,是想使他灭族,而你却按照通常的法律条文奏请,这不是我所用来恭敬承奉先人的本意。”张释之脱帽叩头解释说:“按照法令这样判处已经到极限了。况且斩首与灭族同是死罪,但以逆顺轻重的程度为根据。今日偷盗宗庙的器物便诛灭他的全族,假设愚民偷挖了长陵上的一捧土,陛下将又怎样施加给他刑罚呢?”后来文帝和薄太后谈论了这件事,于是便批准了廷尉的判决。当时,中尉条侯周亚夫和梁相山都侯王恬启看到张释之议论公正,就同他结为亲密朋友。张释之由此受到天下人的称颂。 后来文帝驾崩,景帝即位,张释之想起得罪过景帝而心中害怕,便托病请假。他想辞职离开,怕会随即招来更大更重的刑罚;想进宫当面谢罪,却又不知走什么门路。后来他采用王生的计策,终于进见景帝当面道歉。景帝没有责怪他。 王生擅长黄老学术,是位隐士。曾经被召进殿廷中,当时公卿大臣都相聚而立。王生是老年人,说:“我的袜带子松脱了!”回头看张廷尉说:“请给我把袜带子系好!”张释之跪在地上给他把袜带子系好了。过后有人责问王生说:“怎么偏偏在朝廷上当众侮辱张廷尉?”王生说:“我年老并且地位卑贱,自料终究不会有什么好处给张廷尉。张廷尉正是当今天下名臣,我姑且委屈他一下,让他跪下给我绑袜带子,是想以此来抬举他。”各公卿听了这话,都称贤王生而敬重张廷尉。 张廷尉奉事景帝一年多,被降为淮南王相,也还是因为从前得罪遇景帝的缘故。张释之年老得病去世。他的儿子叫张挚,字长公,官做到大夫,被免职。由于他不善于讨好当权者,所直到身死再没有做官。 冯唐,他的祖父是从前趟国人。父亲移居到代郡。汉朝建立后,迁到了安陵。冯唐以孝行着名,被推举为郎中署长,事奉汉文帝。文帝乘车经过郎中官署时,问冯唐说:“老人家为何还在做郎官?家住在哪裹?”冯唐都作了如实回答。文帝说:“我居代地时,我的尚食监高祛多次对我称赞趟将李齐贤能,讲述鏖战于钜鹿城下的故事。如今我每逢进餐,都要想到李齐鏖战钜鹿的情景。老人家知道李齐这个人吗?”冯唐回答说:“李齐为将带兵还不如廉颇、李牧。”皇上问:“根据什么?”冯唐说:“我祖父在赵国时,官职是帅将,熟交李牧。我的父亲从前当代王相,密交赵将李齐,了解他的为人。”皇上听完冯唐讲述廉颇、李牧的为人,很高兴,于是拍打着大腿说:“唉,可惜我偏偏得不到廉颇、李牧这样的人来作我的将领,不然,我还担忧匈奴吗!”冯唐说:“惶恐惭愧!陛下即使得到了廉颇、李牧,也不可能任用。”皇上大怒,起身回宫。许久,召见冯唐埋怨说:“你为什么当着众人的面侮辱我?难道没有僻静处吗?”冯唐谢罪说:“我这个粗鄙人不懂忌讳。” 当时,匈奴新近大举入侵朝那,杀死了北地郡都尉孙印。皇上忧虑匈奴的入侵,于是终于又问冯唐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能任用廉颇、李牧呢?”冯唐答道:“我听说上古时君王遣将出征,临行跪下推着车子,说:‘国门以内的事我来决定,国门以外的事情将军决定;军功、爵位和赏赐都决定于将军,归来再奏朝廷。,这不是空话啊。我的祖父说,李牧给趟国领兵守边时,把从军中交易市场上征收的租税都用来犒赏将士,赏赐由将军决定,朝廷不从中干预。托付给他重任而责令他成功,因此李牧才能尽他的智慧和才能,挑选合格的战车一千三百辆,善射的骑兵一万三千,精锐的士卒十万,依靠这支部队在北面驱逐匈奴单于,打败束胡,灭掉澹林;在西面抑制强秦;在南面抗拒韩、魏。当此之时,趟国几乎成为霸主。此后恰遇趟王迁即位,他的母亲原是个卖唱的艺人。趟王迁即位听信宠臣郭开的谗言,终于诛杀了李牧,让颜聚代替他。因此军败卒逃被秦国消灭。如今我私下听说魏尚任云中太守,把军市交易的税收全部拿来犒赏将士,还拿出私人的俸钱,每五天杀一次牛,宴请宾客、军吏和亲近的属官。因此匈奴远远躲避不敢接近云中要塞。匈奴曾经入侵一次,魏尚率领兵马抗击,所杀死的敌军很多。那些士卒都是平民百姓家的子弟,从田问来参军的,哪里知道什么‘尺籍’、‘伍符’这类军法条令。整天努力作战,斩敌首,捕俘虏,可向衙门报功时,衹要一句话不符合,司法官们就援引法令来制裁他们。他们的赏赐未能兑现而司法官所奉行的法令却必定执行。我认为陛下法令太吹毛求疵,赏赐太轻,惩罚太重。况且云中郡守魏尚仅由于上报斩杀敌军的数目差了六个首级,陛下就把他交付给司法官治罪,削夺了他的爵位,判处一年徒刑。由此说来,陛下即使得到了李牧,也是不可能重用的。我的确愚蠢,触犯了忌讳,死罪死罪!”文帝听罢高兴。当天就令冯唐持节出使赦免魏尚,重新让他担任云中郡守,并起用冯唐为车骑都尉,掌管中尉和各郡、国的车战之士。 十年,汉景帝即位,让冯唐去做楚国的丞相。汉武帝即位后,诏举贤良,推举冯唐。冯唐当时已九十多岁了,不能再任官职,便让他的儿子冯遂做郎官。冯遂字王孙,也是个杰出的人 才。魏尚,槐里人。逛题,字旦噩,遐厘壁人。他的祖先受到古时i龌的宠爱。到滥章是十代,世代任卿大夫。汲黯受益于父亲的职位,孝景帝时作太子洗马,因为办事严肃被人敬畏。 武帝登上帝位,汲黯作谒者。东越部族内部互相攻战,皇上派汲黯前往视察。他没到束越,仅到会稽郡界就回来,汇报说:“束越人相互攻战,他们的习俗本来是这样的,不值得烦劳天子的使者。”河内郡失火,烧了一千多家,皇上派汲黯前往视察。回来汇报说:“平民家庭不慎起火,由于房屋毗连,以致火势蔓延燃烧,不值得发愁。我经过河内郡,河内郡的贫民受水灾旱灾的有一万多家,有的甚至父亲吃儿子或儿子吃父亲的尸体。我衹是见机行事,凭着所持的符信把河内郡官仓储积的谷米发放出来,赈济了当地的贫民。我请求让我归还符节,受假藉皇上命令的处分。”皇上认为他贤良,免予处分,调他作荣陽县令。汲黯以作县令为耻辱,托病请假回归老家。皇帝听到了就召见他任命为中大夫。由于多次向皇帝直言极谏,不能久留在宫廷内做官,外调为束海郡的太守。。 汲黯学习黄帝、老子的言论,治理官府和民众事务。爱好清静无为,选择郡丞和能干的书史,把郡中的事务都委托给他们。他治理郡政,衹是掌握与督责检查大事,不苛求琐碎细节。汲黯经常发病,躺在寝室裹面不出门。过了一年多,东海郡大为安定,大家都称赞他。皇上听到了,召他来任主爵都尉,位列九卿。他办事力求清静无为,注重大政方针,不拘泥于法令教条。 汲黯为人性情倨傲,缺少礼节,当面指责对方,不能容忍人家的过失。与自己合得来的,很好地对待他们;与自己合不来的,不能耐心接见,士人也因此不依附他。但他爱好学习游侠之士,信任有声气和节操的人,平日家居的操行高尚纯洁。喜欢直爽地规劝君主改正错误,多次冒犯了君主的威严。常常羡慕傅伯、袁盎的为人处世。跟灌夫、郑当时以及宗正刘弃疾友好。也因为多次直言进谏,不能长久在京居九卿之位。 当汲黯做京官的这个时候,太后的弟弟武安侯田蚣为丞相,中二千石的官员拜见他,田蚣却傲不答礼。但汲黯会见田纷不曾行过拜礼,经常拱手行礼。天子正招选贤良文学和信奉孔子学说的儒者,皇上说我想要怎样怎样。汲黯对答说:“陛下内心有很多欲望,而外面却装作施行仁义的样子,能效法唐尧、虞舜的政治吗!”皇上发怒,改变脸色而宣布停止朝会。公卿们都替逛艳担惊受怕。皇上退朝,对近臣们说:“太过分了,汲黯真蠢!”群臣中有人责怪汲黯,汲黯说:“天子设置公卿等辅佐的臣子,难道能让他们奉承阿谀,迎合意旨,使君主陷入不合正道的地步吗?况且我既已位居公卿,虽然爱惜自己的身体,那损害国家利益又怎么办!” 汲黯多病,病了将近三个月,皇上经常赐给休假时间,还是没有痊愈。最后一次发病时,严助替他请假。皇上说:“汲黯是什么样的人物呀?”严助说:“让汲黯当官行事,没有什么超越别人的地方。但是论到他辅助年少的主上,却能沉着坚定地守护已定的事业,即使有人自以为有孟贲、夏育那样的勇力也不可能强迫他放弃。”皇上说:“对。古时有所谓与国家共患难的社稷之臣,至于汲黯,近似他们了。” 大将军卫青入宫中侍候,皇上蹲在厕所裹召见他。丞相公孙弘平常因事进见,皇上有时不戴帽子。至于汲黯进见,皇上不戴帽就不接见。皇上曾经坐在武帐中,汲黯走上前去面奏公事,皇上没有戴帽子,远远看到了汲黯,立即避入帷帐中,派近侍的人传言,批准了他所奏的事。他被皇上敬畏、礼遇到了这种地步。 张汤因改定刑律法令做了廷尉,汲黯多次在皇上面前质问、指责张汤,说:“您是正卿,上面不能够发扬先帝们的功业,下面不能够化解天下人的邪心,让国家安定人民富足和降低犯罪率使监狱空虚,竟然把高皇帝所定律令乱改一气做什么?您也将因此而断绝子孙后代!”汲黯时常跟张汤辩论争议,张汤言词动听,常在条文上求深,在小节上过细,汲黯忿怒进发,,骂他说:“天下之人说刀笔吏不可以做公卿大官,果真如此。如果按照张汤讲的行事,将使天下人叠足而立,斜着眼睛看东西了!” 这时,汉朝正在征伐匈奴,招纳安抚四方民族。汲黯力求省事,趁皇帝有空闲,经常进言跟匈奴联姻,不要兴兵征伐。皇上正在向往儒家学术,尊重公孙弘,及至事情更多,下层官吏舞文弄法,百姓取巧逃避。皇上分析律条,另增法律,张汤等人便多次奏上廷尉所定案件请皇上裁决,藉此取得宠信。而汲黯时常诋毁儒术,当面指责公孙弘等一味内挟欺诈外饰智巧,以迎合主上的意图,取得主上的欢心;刀笔吏专门片面深析法律条文巧妙诋毁,陷害人入法网,并因此而自认为有功。皇上更加看重公孙弘、张汤,公孙弘、张汤两人内心深恨汲黯,即使是天子也不喜欢他,想藉故杀他。公孙弘做了丞相,就向皇上进言说:“右内史所辖治的地面住了很多大官和皇族,很难治理,不是平素著名的在朝廷中居重要职位的大臣不能胜任,请调汲黯去任右内史。”汲黯为右内史有几年,居官政事没有废弛。 大将军卫青已经更加尊贵,姐姐卫子夫做了皇后,但汲黯对卫青行平等礼节。有人规劝汲黯说:“过去天子想要群臣都对大将军谦恭自下,现在大将军被天子尊敬看重,更加地位高贵了,您不可以不行跪拜礼。”汲黯说:“让大将军有拱手行平等礼的客人,倒不是敬重他吗?”大将军听到了,更加认为汲黯贤良,多次向他请教有关国家朝廷的疑难大事,厚待汲黯超过平时。 淮南王刘安陰谋反叛,畏惧汲黯,说:“这人喜欢讲直话规劝,坚守节操,为了义可以牺牲生命;至于说服丞相公孙弘,像教儿童办事一样容易。” 天子已经多次征伐匈奴有了成就,汲黯的话更加不采用了。 当初汲黯列位于九卿的时候,公孙弘、张汤做下层小吏。等到公孙弘、张汤逐渐高贵,跟汲黯同级,汲黯又责难诋毁公孙弘、张汤。不久,公孙弘升到丞相,封为平滓侯;张汤升到御史大夫;从前汲黯管辖的丞、史等助手都升到跟汲黯同等地位,有的竞被重用得超过了他。汲黯心地狭窄,不能不稍微有些埋怨,朝见皇上时,说:“陛下使用群臣像堆积柴垛一样,后来的居上。”汲黯退出去后,皇上说:“一个人确实不可以没有学识,玩味汲黯的话,愚蠢得曰甚一日0”过了不久,匈奴浑邪王率领部众来投降,汉朝征发车辆两万乘去接运。公家府库没有钱,只好向百姓借马。百姓有的把马隐藏起来,马不能凑足。皇上发怒,要杀长安县令。汲黯说:“长安县令没有罪,衹有杀了我汲黯,百姓才肯献出马匹。况且这些匈奴人背叛他们的单于投降汉朝,如果汉朝慢慢地由沿路各县挨次给他们提供驿车运送他们,怎会致使全国惊扰,使本国人民疲劳困乏来事奉这些匈奴人呢!”皇上沉默了。等到浑邪王来了,跟匈奴来降者做交易买卖的商人中间,犯罪判处死刑的有五百多人。汲黯入宫,请求利用空闲时避开众人奏事,在未央宫内的高门殿见到皇上说:“过去匈奴人进攻我国当路的边疆要塞,断绝了和亲的友好关系,我们大汉兴兵讨伐,死伤的人多到计算不清,耗费的钱财用好几百亿来计算。我汲黯愚蠢,认为陪下获得匈奴人,都会把他们作为奴仆婢女赐给服军役而死于战事者的家属;破敌后所缴获的财物,也便分给这些人,来慰问天下人的劳苦,满足百姓的心。如今虽不能这样,浑邪王率领几万部众来投降,却亏空了国家府库来赏赐他们,征发了善良的百姓来服侍他们,如同奉养骄子。无知的老百姓哪里知道让他们购买长安当地用品而舞文弄墨的法吏就用禁运物走私出边关的罪名来处分他们的呢?陛下纵然不能拿缴获匈奴的物资来慰劳天下人,又用隐约不明的法令条文杀无知百姓五百多人,我认为陛下不宜如此处罚。”皇上不听从,说:“我很久没听到汲黯的话,现在又来乱说一气了。”过后几个月,汲黯犯了不大的罪,恰逢大赦,衹免除官职。于是汲黯隐居于农村数年。 遇了几年,碰上改铸五铢钱,百姓中有很多人私铸钱币,楚国故地尤其严重。皇上以为淮陽郡,是楚地领域,就遣使召汲黯任命他为淮陽郡太守。汲黯拜伏于地辞谢不接受印信,诏书多次强迫给他,然后接受诏命。下诏召见汲黯,汲黯对着皇上流着泪说:“我自己以为尸首会填山沟,不再看到陛下了,没料到陛下又收录使用。我经常有效犬马之劳的心思,如今生病,精力不能胜任一个郡的工作。我愿意做中郎一类的近诗人员,能够出入宫禁小门,替陛下补救过失或提示疏忽的事项,是我的志愿。”皇上说:“您轻视淮陽郡吗?我曰后即将召您回来。衹是淮陽郡官吏和百姓不相融洽,我仅仅藉重您的威名德望,请您躺着治理。”汲黯已经向皇上告别,探望大行令李息,说:“我被抛弃到外郡去,不能参加朝廷大事的议论了。但御史大夫张汤,他的智巧完全可以拒绝人家对他的批评,他的诡计完全可以掩饰他的错误,不愿意根据正道替天下人说话,专门迎合主上的心意。主上心裹所不想要的,就毁谤;主上心裹所想要的,就称赞。喜欢制造事端,玩弄条文法令,在朝廷内心怀奸诈来迎合主上的心意,在朝廷外就挟制残忍贪婪的恶吏来维护自己的威严。您列位于九卿,为何不趁早向皇上进言?您跟他都将会受到诛戮了。”李息畏惧张汤,终于不敢进言。汲黯处理郡政仍然按照过去的治理方法,淮陽郡政事清明。后来张汤果然遭败,皇上听到了汲黯对李息讲过的话,判处了李息的罪。指令汲黯在淮陽太守任内与诸侯王国相地位待遇相同。过十年汲黯去世了。 汲黯去世以后,皇上因为汲黯的缘故,让他的弟弟汲仁官至九卿,儿子汲偃做到诸侯王国的相。汲黯姐姐的儿子司马安年轻时也跟汲黯做太子洗马。司马安解释法律条文深刻巧诈善于做官,他的官位四次到九卿,在河南郡太守任上去世。兄弟们因为司马安的缘故,同时为官到二千石职位的有十个人。濮陽人段宏起初事奉盖侯王信,王信保举段宏,段宏官位也两次到九卿。然而卫人做官的都很敬畏汲黯,官位都在汲黯之下。 郑当时,字庄,陈县人。他的先人郑君曾经做过项籍的将领,项籍死后他归属汉朝。漠高祖刘邦命令所有过去项籍的臣子直呼项籍的名讳,衹有郑君一人不接受韶令。诏书把那些肯呼项籍名讳的人都拜为大夫,而驱逐郑君。郑君死在孝文帝时。 郑当时以行侠义之事自豪,解脱了梁孝王之将张羽的患难,名声传播于梁楚地区。孝景帝时为太子舍人。每逢五日一次休假,经常在长安四郊配置驿马,请谒或拜谢宾客们,夜以继, 直至天亮,时常恐怕不周到。郑庄喜欢黄帝、老子的学说,他爱慕年高有德的人,惟恐老人不称意。自己虽然年轻官卑,但他所往来交好的知友都是他祖父辈,全国有名的士人。 武帝刘彻登上帝位,郑庄先后调升为鲁国的中尉、济南郡的太守、江都国的相,一直升到九卿担任右内史。由于参与武安侯田蚧、魏其侯窦婴争议,被降职为詹事,后来调升为大司 农。 郑庄为大吏,告诫守门人:“客人到来要立刻请进,无论是贵是贱都不要停在门el等候。”他执行主人敬待客人之礼,能够拿自己的高贵身份谦恭地对待客人。郑庄品质廉洁,又不添置私产,依赖俸禄和所得的赏赐来供应诸位年长友人。但他赠送人的礼物,不过是一盘食品。每次朝见,等到皇上的空闲,进言时从来没有不称道天下的贤人。推荐士人和丞、史等属吏时,他称道他们确实津津有味,时常提及认为比他自己贤能。从来没有直呼过属吏的名讳,跟所属官吏谈话,好像生怕伤害了他们。听到了别人讲的善言,向皇上推荐,生怕慢了。敬山以束士人因此都异口同声地称赞郑庄。 郑庄被派遣视察黄河的决口,自己申请因整治行装给假五天。皇上说:“我听说郑庄远行,千里不带粮,现在申请给假整治行装,为什么呢?”然而郑庄在朝廷议事,常常随声附和与逢迎皇上的意旨,不敢明确表态对或不对。汉朝征伐匈奴,招抚四方夷族,全国耗费多,财力物力越发空乏。郑庄任大司农,所保举的人和与他熟识的宾客有给大司农搞运输的,亏欠款项很多。司马安做淮陽郡太守,揭发了这件事,郑庄因此犯罪,纳粟赎罪后降为平民。不久,在丞相府暂时担任长史职务。又升任汝南郡太守。几年后,在任上去世。兄弟们因郑当时的地位,官至二千石的有六七人。 鄞庄、汲黯当初列位于九卿,注意个人品德修养。这两人中途罢官,宾客越发零落。郑当时去世后家裹没有剩一点儿财产。 早先下邦人翟公任廷尉,宾客也是盈门,丢官后,门外可以设置捕雀罗网。后来官复原职,宾客想前去,翟公大字写在门上,说:“一生一死,可知交情深浅;一贫一富,可知人情世态;一贵一贱,交情可见。” 赞曰:亟墨驻恪守法律,遇庐论将领,退艳正直,郑当时推荐贤士,不如此,何以成名呢!握雄认为主壶放下皇帝架子,表彰屋麸的军队,为什么不能用处堕、奎丝呢?!驴用的是激将法。 卷五十一 贾邹枚路传 第二十一 (贾山,邹陽,枚乘,路温舒) 【原文】 贾山,颍川人也。祖父祛,故魏王时博士弟子也。山受学祛,所言涉猎书记,不能为醇儒。尝给事颍陰侯为骑。 孝文时,言治乱之道,借秦为谕,名曰《至言》。其辞曰: 臣闻为人臣者,尽忠竭愚,以直谏主,不避死亡之诛者,臣山是也。臣不敢以久远谕,愿借秦以为谕,唯陛下少加意焉。 夫布衣韦带之士,修身于内,成名于外,而使后世不绝息。至秦则不然。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赋敛重数,百姓任罢,赭衣半道,群盗满山,使天下之人戴目而视,倾耳而听。一夫大呼,天下响应者,陈胜是也。秦非徒如此也,起咸陽而西至雍,离宫三百,钟鼓帷帐,不移而具。又为阿房之殿,殿高数十仞,东西五里,南北千步,从车罗骑,四马鹜驰,旌旗不桡。为宫室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聚庐而托处焉。为驰道于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濒海之观毕至。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为驰道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邪径而托足焉。死葬乎骊山,吏徒数十万人,旷日十年。下彻三泉合采金石,冶铜锢其内,■涂其外,被以珠玉,饰以翡翠,中成观游,上成山林,为葬薶之侈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蓬颗蔽冢而托葬焉。秦以熊罴之力,虎狼之心,蚕食诸侯,并吞海内,而不笃礼义,故天殃已加矣。臣昧死以闻,愿陛下少留意而详择其中。 臣闻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则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则不可以明道,故切直之言,明主所欲急闻,忠臣之所以蒙死而竭知也。地之硗者,虽有善种,不能生焉;江皋河濒,虽有恶种,无不猥大。昔者夏、商之季世,虽关龙逢、箕子、比干之贤,身死亡而道不用。文王之时,豪俊之士皆得竭其智,刍荛采薪之人皆得尽其力,此周之所以兴也。故地之美者善养禾,君之仁者善养士。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势重,非特万钧也。开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又乃况于纵欲恣行暴虐,恶闻其过乎!震之以威,压之以重,则虽有尧、舜之智,孟贲之勇,岂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则人主不得闻其过失矣;弗闻,则社稷危矣。古者圣王之制,史在前书过失,工诵箴谏,瞽诵诗谏,公卿比谏,士传言谏,庶人谤于道,商旅议于市,然后君得闻其过失也。闻其过失而改之,见义而从之,所以永有天下也。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义莫不为臣。然而养三老于大学,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祝饐在前,祝鲠在后,公卿奉杖,大夫进履,举贤以自辅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谏。故以天子之尊,尊养三老,视孝也;立辅弼之臣者,恐骄也;置直谏之士者,恐不得闻其过也;学问至于刍荛者,求兽无餍也;商人庶人诽谤已而改之,从善无不听也。 昔者,秦政力并万国,富有天下,破六国以为郡县,筑长城以为关塞。秦地之固,大小之势,轻重之权,其与一家之富,一夫之强,胡可胜计也!然而兵破于陈涉,地夺于刘氏者,何也?秦王贪狼暴虐,残贼天下,穷困万民,以适其欲也。昔者,周盖千八百国,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用民之力不过岁三日,什一而籍,君有余财,民有余力,而颂声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力罢不能胜其役,财尽不能胜其求。一君之身耳,所以自养者驰骋弋猎之娱,天下弗能供也。劳罢者不得休息,饥寒者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者无所告诉,人与之为怨,家与之为仇,故天下坏也。秦皇帝身在之时,天下已坏矣,而弗自知也。秦皇帝东巡狩,至会稽、琅邪,刻石著其功,自以为过尧、舜统;县石铸钟虡,筛土筑阿房之宫,自以为万世有天下也。古者圣王作谥,三四十世耳,虽尧、舜、禹、汤、文、武累世广德以为子孙基业,无过二三十世者也。秦皇帝曰死而以谥法,是父子名号有时相袭也,以一至万,则世世不相复也,故死而号曰始皇帝,其次曰二世皇帝者,欲以一至万也。秦皇帝计其功德,度其后嗣,世世无穷,然身死才数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庙灭绝矣。 秦皇帝居灭绝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养老之义,亡辅弼之臣,亡进谏之士,纵恣行诛,退诽谤之人,杀直谏之士,是以道谀偷合苟容,比其德则贤于尧、舜,课其功则贤于汤、武,天下已溃而莫之告也。诗曰:“匪言不能,胡此畏忌,听言则对,谮言则退。”此之谓也。又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天下未尝亡士也,然而文王独言以宁者何也?文王好仁则仁兴,得士而敬之则士用,用之有礼义。故不致其爱敬,则不能尽其心;不能尽其心,则不能尽其力;不能尽其力,则不能成其功。故古之贤君于其臣也,尊其爵禄而亲之;疾则临视之亡数,死则往吊哭之,临其小敛大敛,已棺涂而后为之服锡衰麻绖,而三临其丧;未敛不饮酒食肉,未葬不举乐,当宗庙之祭而死,为之废乐。故古之君人者于其臣也,可谓尽礼矣;服法服,端容貌,正颜色。然后见之。故臣下莫敢不竭力尽死以报其上,功德立于后世,而令闻不忘也。 今陛下念思祖考,术追厥功,图所以昭光洪业休德,使天下举贤良方正之士,天下皆??焉,曰将兴尧、舜之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德。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选其贤者使为常侍诸吏,与之驰驱射猎,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驰,百官之堕于事也,诸侯闻之,又必怠于政矣。 陛下即位,亲自勉以厚天下,损食膳,不听乐,减外徭卫卒,止岁贡;省厩马以赋县传,去诸苑以赋农夫,出帛十万余匹以振贫民;礼高年,九十者一子不事,八十者二算不事;赐天下男子爵,大臣皆至公卿;发御府金赐大臣宗族,亡不被泽者;赦罪人,怜其亡发,赐之巾,怜其衣赭书其背,父子兄弟相见也,而赐之衣。平狱缓刑,天下莫不说喜。是以元年膏雨降,五谷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刑轻于它时而犯法者寡,衣食多于前年而盗贼少,此天下之所以顺陛下也。臣闻山东吏布诏令,民虽老赢瘙疾,扶杖而往听之,愿少须臾毋死,思见德化之成也。今功业方就,名闻方昭,四方乡风,今从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与之日日猎射,击兔伐狐,以伤大业,绝天下之望,臣窃悼之。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臣不胜大愿,愿少衰射猎,以夏岁二月,定明堂,造太学,修先王之道。风行俗成,万世之基定,然后唯陛下所幸耳。 古者大臣不媟,故君子不常见其齐严之色、肃敬之容。大臣不得与宴游,方正修洁之士不得从射猎,使皆务其方以高其节,则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尽心以称大礼。如此,则陛下之道尊敬,功业施于四海,垂于万世子孙矣。诚不如此,则行日坏而荣日灭矣。夫士修之于家,而坏之于天子之廷,臣窃愍之。陛下与众臣宴游,与大臣方正朝廷论议。夫游不失乐,朝不失礼,议不失计,轨事之大者也。 其后,文帝除铸钱令,山复上书谏,以为变先帝法,非是。又讼淮南王无大罪,宜急令反国。又言柴唐子为不善,足以戒。章下诘责,对以为:“钱者,亡用器也,而可以易富贵。富贵者,人主之操柄也,令民为之,是与人主共操柄,不可长也。”其言多激切,善指事意,然终不加罚,所以广谏争之路也。其后复禁铸钱云。 邹陽,齐人也。汉兴,诸侯王皆自治民聘贤。吴王濞招致四方游士,陽与吴严忌、枚乘等俱仕吴,皆以文辩著名。久之,吴王以太子事怨望,称疾不朝,陰有邪谋,陽奏书谏。为其事尚隐,恶指斥言,故先引秦为谕,因道胡、越、齐、赵、淮南之难,然后乃致其意。其辞曰: 臣闻秦倚曲台之官,悬衡天下,画地而不犯,兵加胡、越;至其晚节末路,张耳、陈胜连从兵之据,以叩函谷,咸陽遂危。何则?列郡不相亲,万室不相救也。今胡数涉北河之外,上覆飞鸟,下不见伏菟,斗城不休,救兵不止,死者相随,辇车相属,转粟流输,千里不绝。何则?强赵责于河间,六齐望于惠后,城陽顾于卢博,三淮南之心思坟墓。大王不忧,臣恐救兵之不专,胡马遂进窥于邯郸,越水长沙,还舟青陽。虽使梁并淮陽之兵,下淮东,越广陵,以遏越人之粮,汉亦折西河而下,北守漳水,以辅大国,胡亦益进,越亦益深。此臣之所以大王患也。 臣闻交龙襄首奋翼,则浮云出流,雾雨咸集。圣王底节修德,则游谈之士归义思名。今臣尽智毕议,易精极虑,则无国不可奸;饰固陋之心,则何王之门不可曳长裾乎?然臣所以历数王之朝,背淮千里而自致者,非恶臣国而乐吴民也,窃高下风之行,尤说大王之义。故愿大王之无忽,察听其志。 臣闻鸷鸟累百,不如一鹗。夫全赵之时,武力鼎士衤玄服丛台之下者一旦成市,而不能止幽王之湛患。淮南连山东之侠,死士盈朝,不能还厉王之西也。然而计议不得,虽诸、贲不能安其位,亦明矣。故愿大王审画而已。 始孝文皇帝据关入立,寒心销志,不明求衣。自立天子之后,使东牟朱虚东褒义父之后,深割婴儿王之。壤子王梁、代,益以淮陽。卒仆济北,囚弟于雍者,岂非象新垣平等哉!今天子新据先帝之遗业,左规山东,右制关中,变权易势,大臣难知。大王弗察,臣恐周鼎复起于汉,新垣过计于朝,则我吴遗嗣,不可期于世矣。高皇帝烧栈道,水章邯,兵不留行,收弊民之倦,东驰函谷,西楚大破。水攻则章邯以亡其城,陆击则荆王以失其地,此皆国家之不几者也。愿大王孰察之。 吴王不内其言。 是时,景帝少弟梁孝王贵盛,亦待士。于是邹陽、枚乘、严忌知吴不可说,皆去之梁,从孝王游。 陽为人有智略,忼慨不苟合,介于羊胜、公孙诡之间。胜等疾陽,恶之孝王。孝王怒,下陽吏,将杀之。陽客游以谗见禽,恐死而负累,乃从狱中上书曰: 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臣常以为然,徒虚语耳。昔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事,太白食昂,昭王疑之。夫精变天地而信不谕两主,岂不哀哉!今臣尽忠竭诚,毕议愿知,左右不明,卒从吏讯,为世所疑。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燕、秦不寤也。愿大王孰察之。 昔玉人献宝,楚王诛之;李斯竭忠,胡亥极刑。是以箕子陽狂,接舆避世,恐遭此患也。愿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后楚王、胡亥之听,毋使臣为箕子、接舆所笑。臣闻比干剖心,子胥鸱夷,臣始不信,乃今知之。愿大王孰察,少加怜焉! 语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故樊於期逃秦之燕,借荆轲首以奉丹事;王奢去齐之魏,临城自刭以却齐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于齐、秦而故于燕、魏也,所以去二国死两君者,行合于志,慕义无穷也。是以苏秦不信于天下,为燕尾生;自圭战亡六城,为魏取中山。何则?诚有以相知也。苏秦相燕,人恶之燕王,燕王按剑而怒,食以駃騠;白圭显于中山,人恶之于魏文侯,文侯赐以夜光之璧。何则?两主二臣,剖心析肝相信,岂移于浮辞哉! 故女无美恶,入官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昔司马喜膑脚于宋,卒相中山;范睢拉胁折齿于魏,卒为应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画,捐朋党之私,挟孤独之交,故不能自免于嫉妒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徐衍负石入海。不容于世,义不苟取比周于朝以移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食于道路,缪公委之以政;甯戚饭牛车下,桓公任之以国。此二人者,岂素宦于朝,借誉于左右,然后二主用之哉?感于心,合于行,坚如胶■,昆弟不能离,岂惑于众口哉?故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昔鲁听季孙之说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计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辩,不能自免于谗谀,而二国以危。何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秦用戎人由余而伯中国,齐用越人子臧而强威、宣。此二国岂系于俗,牵于世,系奇偏之浮辞哉?公听并观,垂明当世。故意合则胡、越为兄弟,由余、子臧是矣;不合则骨肉为仇敌,朱、象、管、蔡是矣。今人主诚能用齐、秦之明,后宋、鲁之听,则五伯不足侔,而三王易为也。 是以圣王觉寤,捐子之之心,而不说田常之贤,封比干之后,修孕妇之墓,故功业覆于天下。何则?欲善亡厌也。夫晋文亲其仇,强伯诸侯;齐桓用其仇,而一匡天下。何则?慈仁殷勤,诚加于心,不可以虚辞借也。 至夫秦用商鞅之法,东弱韩、魏,立强天下,卒车裂之。越用大夫种之谋,禽劲吴而伯中国,逆诛其身。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於陵子仲辞三公为人灌园。今人主诚能去骄傲之心,怀可报之意,披心腹,见情素,堕肝胆,施德厚,终与之穷达,无爱于士,则桀之犬可使吠尧,跖之客可使刺由,何况因万乘之权,假圣王之资乎!然则荆轲湛七族,要离燔妻子,岂足为大王道哉! 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于道,众莫不按剑相眄者。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轮囷离奇,而为万乘器者,以左右先为之容也。故无因而至前,虽出随珠和璧,祗怨结而不见德;有人先游,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穷居之士,身在贫羸,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怀龙逢、比干之意,而素无根柢之容,虽竭精神,欲开忠于当世之君,则人主必龚按剑相眄之迹矣。是使布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 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独化于陶钧之上,而不牵乎卑辞之语,不夺乎从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以信荆轲,而匕首窃发;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归,以王天下。秦信左右而亡,周用乌集而王。何则?以其能越挛拘之语,驰域外之议,独观乎昭旷之道也。今人主沉诌谀之辞,牵帷廧之制,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皂,此鲍焦所以愤于世也。 臣闻盛饰入朝者不以私污义,底厉名号者不以利伤行。故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车。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笼于威重之权,胁于位势之贵,回面污行,以事谄谀之人,而求亲近于左右,则士有伏死堀穴岩薮之中耳,安有尽忠信而趋阙下者哉! 书奏孝王,孝王立出之,卒为上客。 初,胜、诡欲使王求为汉嗣,王又尝上书,愿赐容车之地径至长乐宫,自使梁国士众筑作甬道朝太后。爰盎等皆建以为不可。天子不许。梁王怒,令人刺杀盎。上疑梁杀之,使者冠盖相望责梁王。梁王始与胜、诡有谋,陽争以为不可,故见谗。枚先生、严夫子皆不敢谏。 及梁事败,胜、诡死,孝王恐诛,乃思陽言,深辞谢之,赍以千金,令求方略解罪于上者,陽素知齐人王先生,年八十余,多奇计,即往见,语以其事。王先生曰:“难哉!人主有私怨深怨,欲施必行之诛,诚难解也。以太后之尊,骨肉之亲,犹不能止,况臣下乎?昔秦始皇有伏怒于太后,群臣谏而死者以十数。得茅焦为廓大义,始皇非能说其言也,乃自强从之耳。茅焦亦廑脱死如毛氂耳,故事所以难者也。今子欲安之乎?”陽曰:“邹、鲁守经学,齐、楚多辩知,韩、魏时有奇节,吾将历问之。”王先生曰:“子行矣。还,过我而西。” 邹陽行月余,莫能为谋,还,过王先生,曰:“臣将西矣,为如何?”王先生曰:“吾先日欲献愚计,以为众不可盖,窃自薄陋不敢道也。若子行,必往见王长君,士无过此者矣。”邹陽发寤于心,曰:“敬诺。”辞去,不过梁,径至长安,因客见王长君。 长君者,王美人兄也,后封为盖侯。邹陽留数日,乘间而请曰:“臣非为长君无使令于前,故来侍也;愚戆窃不自料,愿有谒也。”长君跪曰:“幸甚。”陽曰:“窃闻长君弟得幸后宫,天下无有,而长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爰盎事即穷竟,梁王恐诛。如此,则太后怫郁泣血,无所发怒,切齿侧目于贵臣矣。臣恐长君危于累卵,窃为足下忧之。”长君惧然曰:“将为之奈何?”陽曰:“长君诚能精为上言之,得毋竟梁事,长君必固自结于太后。太后厚德长君,入于骨髓,而长君之弟幸于两宫,金城之固也。又有存亡继绝之功,德布天下,名施无穷,愿长君深自计之。昔者,舜之弟象日以杀舜为事,及舜立为天子,封之于有卑。夫仁人之于兄弟,无臧怒,无宿怨,厚亲爱而已,是以后世称之。鲁公子庆父使仆人杀子般,狱有所归,季友不探其情而诛焉;庆父亲杀闵公,季子缓追免贼,《春秋》以为亲亲之道也。鲁哀姜薨于夷,孔子曰‘齐桓公法而不谲’,以为过也。以是说天子,侥幸梁事不奏。”长君曰:“诺。”乘间入而言之。及韩安国亦见长公主,事果得不治。 初,吴王濞与七国谋反,及发,齐、济北两国城守不行。汉既破吴,齐王自杀,不得立嗣。济北王亦欲自杀,幸全其妻子。齐人公孙玃谓济北王曰:“臣请试为大王明说梁王,通意天子,说而不用。死未晚也。”公孙玃遂见梁王,曰:“夫济北之地,东接强齐,南牵吴、越,北胁燕、赵,此四分五裂之国,权不足以自守,劲不足以扞寇,又非有奇怪云以待难也,虽坠言于吴,非其正计也。昔者郑祭仲许宋人立公子突以活其君,非义也,《春秋》记之,为其以生易死,以存易亡也。乡使济北见情实,示不从之端,则吴必先历齐毕济北,招燕、赵而总之。如此,则山东之从结而无隙矣。今吴、楚之王练诸侯之兵,驱白徒之众,西与天子争衡,济北独底节坚守不下。使吴失与而无助,跬步独进,瓦解土崩,破败而不救者,未必非济北之力也。夫以区区之济北而与诸侯争强,是以羔犊之弱而扞虎狼之敌也。守职不桡,可谓诚一矣。功义如此,尚见疑于上,胁肩低首,累足抚衿,使有自悔不前之心,非社稷之利也。臣恐藩臣守职者疑之。臣窃料之,能历西山,径长乐,抵未央,攘袂而正议者,独大王耳。上有全亡之功,下有安百姓之名,德沦于骨髓,恩加于无穷,愿大王留意详惟之。”孝王大说,使人驰以闻。济北王得不坐,徙封于淄川。 枚乘字叔,淮陽人也,为吴王濞郎中。吴王之初怨望谋为逆也,乘奏书谏曰: 臣闻得全者全昌,失全者全亡。舜无立锥之地,以有天下;禹无十户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士不过百里,上不绝三光之明,下不伤百姓之心者,有王术也。故父子之道,天性也;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则事无遗策,功流万世。臣乘愿披心腹而效愚忠,唯大王少加意念恻怛之心于臣乘言。 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县无极之高,下垂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马方骇鼓而惊之,系方绝又重镇之;系绝于天下不可复结,队入深渊难以复出。其出不出,间不容发。能听忠臣之言,百举必脱。必若所欲为,危于累卵,难于上天;变所欲为,易于反掌,安于泰山。今欲极天命之寿,敝无穷之乐,究万乘之势,不出反掌之易,以居泰山之安,而欲乘累卵之危,走上天之难,此愚臣之所大惑也。 人性有畏其景而恶其迹者,却背而走,迹愈多,景愈疾,不知就陰而止,景灭迹绝。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欲汤之凔,一人炊之,百人扬之,无益也,不如绝薪止火而已。不绝之于彼,而救之于此,譬犹抱薪而救火也。养由基,楚之善射者也,去杨叶百步,百发百中。杨叶之大,加百中焉,可谓善射矣。然其所止,乃百步之内耳,比于臣乘,未知操弓持矢也。 福生有基,祸生有胎;纳其基,绝其胎,祸何自来?泰山之霤穿石,单极之纟亢断幹。水非石之钻,索非木之锯,渐靡使之然也。夫铢铢而称之,至石必差;寸寸而度之,至丈必过。石称丈量,径而寡失。夫十围之木,始生如蘖,足可搔而绝,手可擢而拔,据其未生,先其未形也。磨砻底厉,不见其损,有时而尽;种树畜养,不见其益,有时而大;积德累行,不知其善,有时而用;弃义背理,不知其恶,有时而亡。臣愿大王孰计而身行之,此百世不易之道也。 吴王不纳。乘等去而之梁,从孝王游。 景帝即位,御史大夫晃错为汉定制度,损削诸侯,吴王遂与六国谋反,举兵西乡,以诛错为名。汉闻之,斩错以谢诸侯。枚乘复说吴王曰: 昔者,秦西举胡戎之难,北备榆中之关,南距羌筰之塞,东当六国之从。六国乘信陵之籍,明苏秦之约,厉荆轲之威,并力一心以备秦。然秦卒禽六国,灭其社稷,而并天下,是何也?则地利不同,而民轻重不等也。今汉据全秦之地,兼六国之众,修戎狄之义,而南朝羌筰,此其与秦,地相什而民相百,大王之所明知也。今夫谗谀之臣为大王计者,不论骨肉之义,民之轻重,国之大小,以为吴祸,此臣所以为大王患也。 夫举吴兵以訾于汉,璧犹蝇蚋之附群牛,腐肉之齿利剑,锋接必无事矣。天子闻吴率失职诸侯,愿责先帝之遗约,今汉亲诛其三公,以谢前过,是大王之威加于天下,而功越于汤、武也。夫吴有诸侯之位,而实富于天子;有隐匿之名,而居过于中国。夫汉并二十四郡,十七诸侯,方输错出,运行数千里不绝于道,其珍怪不如东山之府。转粟西乡,陆行不绝,水行满河,不如海陵之仓。修治上林,杂以离宫,积聚玩好,圈守禽兽,不如长洲之苑。游曲台,临上路,不如朝夕之池。深壁高垒,副以关城,不如江淮之险。此臣之所为大王乐也。 今大王还兵疾归,尚得十半。不然,汉知吴之有吞天下之心也,赫然加怒,遣羽林黄头循江而下,龚大王之都;鲁东海绝吴之饷道;梁王饬车骑,习战射,积粟固守,以备荥陽,待吴之饥。大王虽欲反都,亦不得已。夫三淮南之计不负其约,齐王杀身以灭其迹,四国不得出兵其郡,赵囚邯郸,此不可掩,亦已明矣。大王已去千里之国,而制于十里之内矣。张、韩将此地,弓高宿左右,兵不得下壁,军不得太息,臣窃哀之。愿大王孰察焉。 吴王不用乘策,卒见禽灭。 汉既平七国,乘由是知名。景帝召拜乘为弘农都尉。乘久为大国上宾,与英俊并游,得其所好,不乐郡吏,以病去官。复游梁,梁客皆善属辞赋,乘尤高。孝王薨,乘归淮陰。 武帝自为太子闻乘名,及即位,乘年老,乃以安车蒲轮征乘,道死。诏问乘子,无能为文者,后乃得其薛子皋。 皋字少孺,乘在梁时,取稗母为小妻。乘之东归也,皋母不肯随乘,乘怒,分皋数千钱,留与母居。年十七,上书梁共王,得召为郎。三年,为王使,与冗从争,见谗恶遇罪,家室没入。皋亡至长安。会赦,上书北阙,自陈枚乘之子。上得大喜,召入见待诏,皋因赋殿中。诏使赋平乐馆,善之。拜为郎,使匈奴。皋不通经术,诙笑类俳倡,为赋颂好嫚戏,以故得媟默贵幸,比东方朔、郭舍人等,而不得比严助等得尊官。 武帝春秋二十九乃得皇子,群臣喜,故皋与东方朔作《皇太子生赋》及《立皇子禖祝》,受诏所为,皆不从故事,重皇子也。 初,卫皇后立,皋奏赋以戒终。皋为赋善于朔也。 从行至甘泉、雍、河东,东巡狩,封泰山,塞决河宣房,游观三辅离宫馆,临山泽,弋猎射驭狗马蹴鞠刻镂,上有所感,辄使赋之。为文疾,受诏辄成,故所赋者多。司马相如善为文而迟,故所作少而善于皋。皋赋辞中自言为赋不如相如,又言为赋乃俳,见视如倡,自悔类倡也。故其赋有诋娸东方朔,又自诋娸。其文骫骳,曲随其事,皆得其意,颇诙笑,不甚闲靡。凡可读者百二十篇,其尤女曼戏不可读者尚数十篇。 路温舒字长君,巨鹿东里人也。父为里监门。使温舒牧羊,温舒取泽中蒲,截以为牒,编用写书。稍习善,求为狱小吏,因学律令,转为狱史,县中疑事皆问焉。太守行县,见而异之,署决曹史。又受《春秋》,通大义。举孝廉,为山邑丞,坐法免,复为郡吏。 元凤中,廷尉光以治诏狱,请温舒署奏曹掾,守廷尉史。会昭帝崩,昌邑王贺废,宣帝初即位,温舒上书,言宜尚德缓刑。其辞曰: 臣闻齐有无知之祸,而桓公以兴;晋有骊姬之难,而文公用伯。近世赵王不终,诸吕作乱,而孝文为太宗。繇是观之,祸乱之作,将以开圣人也。故桓、文扶微兴坏,尊文武之业,泽加百姓,功润诸侯,虽不及三王,天下归仁焉。文帝永思至德,以承天心,崇仁义,省刑罚,通关梁,一远近,敬贤如大宾,爱民如赤子,内恕情之所安,而施之于海内,是以囹圄空虚,天下太平。夫继变化之后,必有异旧之恩,此贤圣所以昭天命也。往者,昭帝即世而无嗣,大臣忧戚,焦心合谋,皆以昌邑尊亲,援而立之。然天不授命,婬乱其心,遂以自亡。深察祸变之故,乃皇天之所以开至圣也。故大将军受命武帝,股肱汉国,披肝胆,决大计,黜亡义,立有德,辅天而行,然后宗庙以安,天下咸宁。 巨闻《春秋》正即位,大一统而慎始也。陛下初登至尊,与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之统,涤烦文,除民疾,存亡继绝,以应天意。 臣闻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秦之时,羞文学,好武勇,贱仁义之士,贵治狱之吏;正言者谓之诽谤,遏过者谓之妖言。故盛服先生不用于世,忠良切言皆郁于胸,誉谀之声日满于耳;虚美熏心,实祸蔽塞。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方今天下赖陛下恩厚,亡金革之危,饥寒之患,父子夫妻戮力安家,然太平未洽者,狱乱之也。夫狱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属。《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万数,此仁圣之所以伤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胜痛,则饰辞以视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道以明之;上奏畏却,则锻练而周内之。盖奏当之成,虽咎繇听之,犹以为死有余辜。何则?成练者众,文致之罪明也。是以狱吏专为深刻,残贼而亡极,偷为一切,不顾国患,此世之大贼也。故俗语曰:“画地为狱,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此皆疾吏之风,悲痛之辞也。故天下之患,莫深于狱;败法乱正,离亲塞道,莫甚乎治狱之吏。此所谓一尚存者也。 臣闻乌鸢之卵不毁,而后凤凰集;诽谤之罪不诛,而后良言进。故古人有言:“山薮藏疾,川泽纳污,瑾瑜匿恶,国君含诟。”唯陛下除诽谤以招切言,开天下之口,广箴谏之路,扫亡秦之失,尊文、武之德,省法制,宽刑罚,以废治狱,则太平之风可兴于世,永履和乐,与天亡极,天下幸甚。 上善其言,迁广陽私府长。 内史举温舒文学高第,迁右扶风丞。时,诏书令公卿选可使匈奴者。温舒上书,愿给厮养,暴骨方对,以尽臣节。事下度辽将军范明友、太仆杜延年问状,罢归故官。久之,迁临淮太守,治有异迹,卒于官。 温舒从祖父受历数天文,以为汉厄三七之间,上封事以豫戒。成帝时,谷永亦言如此。及王莽篡位,欲章代汉之符,著其语焉。温舒子及孙皆至牧守大官。 赞曰:春秋鲁臧孙达以礼谏君,君子以为有后。贾山自下劘上,邹陽、枚乘游于危国,然卒免刑戮者,以其言正也。路温舒辞顺而意笃,遂为世家,宜哉! 【白话文】 贾山,颖川人。他的祖父贾祛,是原来战国时期魏王的博士弟子。贾山跟从贾祛学习,他的言论,博及各家之学,而不能专精于儒家。他曾经在颖陰侯手下做事,为骑马随从。孝文帝时,贾山以秦为例,谈论治乱之道,题名为《至言》,是这样说的:我听说作为人臣,应该竭诚尽智,直言劝谏主上,不惜杀头,臣贾山就是这样。我不敢举太久远的例子,想以秦为例加以论述,希望陛下您稍加留意。贫贱之人,能修养自身品德,扬名于世,并使后世兴旺不衰。而秦朝却不是这样,以天子之尊,拥有天下这样大的财富,却横征暴敛,使百姓疲于应付,以至于犯罪之人充塞道路,盗贼成群,遍于山野,天下之人都有作乱之心。一人振臂高呼,天下群起响应,造就是陈胜倡导的反秦运动。秦朝不但如此,从咸陽往西到雍城,建造宫殿三百余座,钟鼓帷帐,添置其中,随处享用,不必从别处移取。又建阿房宫,殿高几十仞,东西五里长,南北千步宽, 车马可以驰骋其中,畅行无阻,连车上的旌旗都碰不歪。建立了这样壮丽的宫殿,却使他的后世子孙连容身的房屋都没有。 又修筑通往各地的驰道,束到燕齐,南达吴楚,江湖之上,东海之滨,无所不至。驰道宽五十步,每隔三丈栽一棵树,驰道外边筑有厚厚的城墙,并用铁椎夯实,栽种青松。建筑这样壮观的驰道,却使后世子孙没有容足的小路。始皇死后所葬的骊山陵,耗费几十万受官吏监督的刑徒的劳动,历时十年才建成。陵墓之深,下通泉水,采集矿石,炼铜浇铸内壁,使之密封,又在外面涂上生漆,以珠玉、翡翠为装饰,墓内建有宫殿等游乐场所,墓上种植草木,如同山林。建造如此奢华的陵墓,却使他的后世子孙连生着蓬草的小土坟都得不到。秦以强盛的国力,像虎狼一样贪婪,蚕食诸侯,吞并天下,而不致力于施行礼义,所以上天降下灾祸来惩罚它。我冒死讲给您听,希望您稍加留意并仔细地选择其合理的地方。 我听说忠臣侍奉君主,语言深切诚恳而不被信用,就会危及性命,而不深切诚恳,又不能说明正道。所以深切诚恳的谏言,是贤明的君主所急于听到的,也是忠臣竭诚尽智不惜生命所要说的。贫瘠的土地,即使有优良的种子,也不会长出庄稼;江河岸边的淤地,即使很差的种子,也能长出茂盛的禾苗。过去夏代、商代的末世,虽然有关龙逢、箕子、比干这样的贤人,他们为了正义的道而献出生命,可他们的道也得不到推行。周文王的时候,豪杰贤明之人,都能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割草采薪的平民也都能尽他们的一份力量,这是周朝兴起的原因。所以,肥沃的十地有利于禾苗的生长,仁爱的君主善于供养优秀的人才。雷霆所击,无不摧折;万钧所压,无不破碎。现在君主的威力,不衹是雷霆;权势之重,不仅仅是万钧。广开言路以求谏言,和颜悦色地接受、采用他们的建议,并使进谏的人得到荣耀的地位,即使这样,士人们还心怀恐惧,不敢充分表达自己的意思,更何况君主为所欲为、暴虐无度、讨厌听到自己的过错呢?以强力和权势威慑、压制他们,即使有像尧舜那样智慧、像孟贲那样勇猛的人,有谁不会被摧残而慑服呢?这样的话,君主就听不到自己的过错了;听不到自己的过错,国家就危险了。古代圣王的制度是:史官在前面记录君主的过失,诗工诵读箴言来劝诫君主,盲瞽咏诗来劝谏君主,公卿大臣正言直谏,士人传递文书表达自己的意见,平民在路上指责君主的过错,商人在市上议论君主的失误,然后君主才能听到自己的过失。听到自己的过失就加以改正,择善而从,这样就能长久地统治天下。以天子之尊,天下之人没有不以恩义愿意做臣民的。然而却在太学供养三老,天子亲自进送饮食,然后捧爵进酒,祝噎、祝哽侍奉于前后,公卿为他拿手杖,大夫为他穿鞋;提拔贤能的人辅佐自己,寻求正直之士直言进谏。所以,以天子之尊而尊养三老,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孝心;立辅佐之臣,是为了防止自己的骄傲情绪;设置直谏之士,是害怕听不到自己的过错;向割草砍柴的人请教,是因为寻求美好完善,永不满足;商人、平民指责自己的过失而自己能够改正,是因为从善如流,无所不听。 从前,秦王嬴政以武力并吞诸侯,统治天下,消灭六国,设立郡县,修筑长城作为边防关隘。以秦朝之稳固、大小、轻重的形势,与一家之富、一人之力相比,怎能同日而语!然而,军队被陈涉打垮,土地被刘氏所夺,原因何在?因为秦王贪婪暴虐,残害天下,使百姓困苦不堪,以满足自己的欲望。过去,周朝约有一千八百个诸侯,以九州的百姓供养一千八百个国君,每年徭役不过三天,征收十分之一的赋税,国君有富余的财物,百姓有剩余的体力,因此而有歌功颂德之声。秦始皇用一千八百诸侯的百姓供养自己,而百姓却耗尽体力也服不完徭役,用尽财产也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以君主一人之身,驾车走马、射箭打猎来娱乐自己,天下财力竟供不应求。疲劳的人得不到休息,饥寒的人得不到衣食,无罪而被杀,受刑的人无处讼冤、评理,以至于人人怨恨他,家家仇视他,结果秦之天下土崩瓦解。秦始皇在世时,天下已经败坏,而他自己却不知道。秦始皇东方巡视,到达会稽、琅邪,刻石陈述自己的功绩,自以为治理天下比尧舜更好;称量铜铁的重量而铸造钟虞,筛出细而干净的土筑造阿房宫,白以为子孙万代永远拥有天下。古代圣王作谧法,子孙能统治三四十代,即使是唐尧、虞舜、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历代广施恩德,为后世奠定基业,也不过统治二三十代。秦始皇说死后以谧法定谧号,有时会使父子名号相重复,而以一世、二世以至万世为名号,就永远也不会重复了,所以他死后称“始皇帝”,其后继者为二世皇帝,想从一世传到万世。秦始皇考虑自己的功德,推测他的后世,认为会世世代代永远统治下去,可是他死后才几个月,天下之人就向秦朝四面攻击,以致宗庙灭绝。 秦始皇身处亡国的险境之中自己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天下之人没有谁敢告诉他。为什么没有人敢告诉他呢?因为他没有供养老人的恩义,也不设立辅佐之臣,直谏之士,随心所欲地大行诛罚,赶走指责他的人,杀死直谏之士,因此都迎合他的口味,谄媚奉承,苟合取容,比拟他的德,就说他比尧舜还仁慈,估量他的功,就说他比商汤和周武王还卓越,天下已经溃烂,还没有人告诉他。《诗经》上说:“贤明的人不是不能分辨是非而进言,为什么不进谏呢?因为怕触犯君主的忌讳而受罚。进谏而君主听从,就详细向君主陈述自己的意见;进言而君主不听,就引退避开。”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又说:“周文王因为有众多的士人,才得以安定天下。”天下不曾没有过士人,可为什么衹说文王以多士安定天下呢?文王喜施仁德,所以能兴仁政;得到土人而能尊重士人,所以士人能为他效力,而他又能以礼义使用士人。 所以不对士人慈爱和尊重,就不能使他们竭尽忠诚;不能竭尽忠诚,就不能竭尽全力;不能竭尽全力,就不能取得功效所以占{c贤明的君主对于他的大臣,以高爵厚禄亲近他们;大臣有病,要多次亲自探望;大臣去世,要亲自前往吊唁,亲临小殓、大殓之礼,大殓、涂饰棺椁之后还要为他披麻戴孝,先后三次亲临丧葬;死者未入殓前,君主不饮酒吃肉;死者没下葬前,君主不奏乐娱乐;大臣正好在举行宗庙祭祀时死,要为他免奏宗庙祭祀之乐、所以古代君主对于他的臣下,可以说已竭力做到符合礼义了;穿着朝服、端j正仪表,态度庄重,然后才能会见大臣。所以臣下不敢不尽心尽力地报效君主,以便功德立于后世,美名永远流传。 现在陛下您思念先祖,追述他们的功德,是为了向天下显示他们赫赫的功业和美好的品德。命令天下推举贤良方正之卜,天下官民都欢欣鼓舞,说皇上将要实行尧舜之道、创立三王的功业了。天下之j:,没有不努力修养自己的品德,以便承蒙皇上的恩德的。现在方正之士已选入朝廷了,又选拔其中更好的做常侍、诸吏,却和他们驰车射猎,一天之中出游两三次。我恐怕从今以后,朝政松弛,百官懈怠,诸侯闻风,又将懒于奉职了。 陛下您即位以来,勉励自己,施恩于天下,减少膳食开支,不听靡靡之乐,减少戍卫边境和宿卫宫殿的士卒,停止郡国每年向朝廷贡献礼品;减省爆廷厩中蔷马数量,把多余的马匹送给各地的驿站,废除许多苑囿,分给农民耕种,拿出十余万匹帛来赈济贫民;礼敬高寿老人,九十岁以上的,免除一个儿子的赋役,八十岁以上的,免除家中两个人的算赋;赏赐天下男子爵位,大臣都位至公卿;用御府的金赏赐大臣和皇帝的宗族,无不得到皇帝的恩泽;赦免罪人,可怜他们没有头发,赐给他们头巾,怜悯他们穿着赭色的囚服、背上写着字,父子兄弟相见时难为情,而赐给他们衣服。平理冤狱,减轻刑罚,天下之人无不欣喜。因此元年时普降喜雨,五谷丰登,这是天以此来帮助您啊。刑罚ll~,j的时候轻,而犯法的人却很少,衣食多于往年而盗贼减少,这是天下之人顺从您的缘故。我听说山东官吏颁布诏令时,百姓中即使那些老弱病残之人,都拄着拐杖前去聆听,希望能多活一些时间,能够见到以德感化人的太平盛世的到来。现在功业mom0有所成就,德政之名m9m0昭示于天下,而赢得四方的敬慕,却带领贤俊之臣、方正之士,日h与他们打猎射箭,追免逐狐,而损伤大的功业,让天下之人失望,我暗自为此伤心。《诗经》上说:“人在开始时无不近于善道,却很少有人能坚持到底。”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您节制猎射活动,以夏历的二月,在明堂宣布政令,到太学看望学生,修先王之道。仁义之风已经形成,万世基业已经奠定,然后您才可以从容游乐。古时候,大臣谦恭不狎,所以君主不总是显得十分严肃,令人生畏。大臣不能和君主一起游乐,方正廉洁之士不能随君主射箭打猎,而是让他们各自致力于自己的职守,培养高尚的节操,这样,群臣就不敢不端正自己的品行,加强自身的修养,尽心地如同举办隆重的礼仪。这样,您的君道才会受到尊敬,功业推行于天下,并流传给子孙万代。如果不是这样,就会一天一天地损坏自己的品行和荣誉。贤士们在家裹培养的品德,却毁坏于天子的宫廷,我暗自感到可惜。陛下您可以与众臣游乐,而与大臣、方正们在朝中议论国事。游巡而不扫兴,上朝而不失礼,议 政而不失策,这是最重要的原则。 后来文帝废除禁止私人铸钱的法令,买山义上书进谏,认为改变先帝的法令是不对的。还为淮南王申诉,认为他没有大罪,应该马上让他回到自己的封国,不要流放。又说棘蒲侯柴武的太子图谋不轨,值得引以为戒。文帝让有关部门就上书的内容,责问买山,买山在回答质问时认为:“钱虽然是无用之物,却可用以换取盎贵。富贵,是皇上治理天下的把柄,允许百姓自己铸钱,就是让百姓和皇上共同持有这个把柄,逭难以维持长久。”买山的谏书言辞急切,善于切中事情的要害,而文帝始终没有惩罚他,以便广开进谏之路。后来再次禁止私人铸钱。邹陽,齐国人。汉朝建立后,诸侯王都亲自治理百姓,招贤纳士。吴王刘濞招纳各地游谈之士,邹陽和吴国的严忌、枚乘等都在吴国做官,三人都以能写文章、善于辩论而著名。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吴王因为他的太子与当时文帝的太子刘启下棋,二人争道,吴王太子被刘启打死,于是心怀不满,称病不上朝拜见天子,暗中有反叛之谋,邹陽上书劝谏。因为谋反之事尚不明朗,不能明加指责,所以先以秦为喻,因而转入胡、越、齐、趟、淮南等与汉朝廷为难形势的推测,然后才表达自己的真实用意。谏书是这样写的:我听说秦始皇坐在曲台宫中,法度加于天下,画地为界,而没有人敢冒犯,兵威加于胡越;而到秦朝衰亡的时候,张耳、陈胜联合各路兵马,叩击函谷关,进而危及咸陽城。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各郡不亲附秦朝,百姓不救助秦朝。现在胡族多次踏入北河之外,上射飞鸟,下擒伏免,不断攻打汉朝的边城,汉朝也不断派出救兵进行反击,以至于死者相随,载兵器的辇车前后相连,运粮草的车辆络绎不绝。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强盛的赵国想从汉朝索取河间,齐地六国追怨惠帝、吕后,城陽王刘喜以济北王刘兴居被诛杀,怨恨汉天子,淮南三国念其父刘长被迁往边地,途中而死,想寻机会报复汉朝,大王您不担心,我恐怕各国都有私怨要报,不肯专心救助汉朝,胡族进兵,窥探邯郸,越族水路进兵长沙,在青陽聚集战船。即使让梁国合领淮陽国的军队,进军淮东,越过广陵,断绝越人的粮道,汉朝也截断西河以下,北边驻守漳水,以辅助趟国,胡族军队仍不断推进,越族军队仍不断深入,这是我为大王您所忧虑的。 我听说蛟龙举首展翅,就会随云飘浮,雾雨都集于身旁。圣王砥砺节操,修养品德,那么游谈之士就会归心于仁义,思虑成就功名。现在我尽心陈述建议,竭智谋虑,就没有哪一国不可以求得功名;修饬固陋之心,则哪一国王门下不能获取辟位呢?然而我之所以经历数国的王廷,从千里之遥的地方来到淮水岸边,归附于您的门下,并不是因为讨厌我的国家而喜欢吴国的百姓,而是因为我在下面聆听,暗自尊崇、赞赏您的行义。所以希望您不要忽略,仔细倾听我的心志。 我听说一百只鹅乌合在一起,也抵不过一只雕。趟国未分之时,有勇气、力能举鼎之士身着盛装,集聚于丛台之下,顷刻就会如同集市一般,却不能阻止趟幽王被吕后幽囚致死。淮南王结交山东的游侠,效死之人充塞于王廷,却无力使淮南厉王长被废除、迁徙,而死于雍。计议不合时宜,即使专诸、孟贲这样的勇士,也不能安于其位,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我希望大王您要慎重计议。 当初孝文皇帝入函谷关即位为天子,以天下多难,因而提心吊胆,天不亮就起来。自从立为天子之后,派束牟侯和朱虚侯东行,褒奖齐王起兵要讨伐吕氏之举,皇子刘武等,还是不懂事的孩子,都划出封土,立他们为王。爱子刘揖封为梁王,刘武封为代王,又把淮陽划并入梁国。结果济北王因谋反而被诛杀,弟弟淮南王刘长有罪而被流放,死于雍县,之所以如此,难道不是因为两国有像新垣平那样的奸臣,劝王谋反吗?现在的天子刚刚继承先帝的遣业,左边谋划山东,右边控制关中,改弦更张,大臣深谋难测。大王您不加审察,我恐怕为吴国计议的人,就好像新垣平在汉朝廷诈言能得到周鼎那样,提出错误的建议,如果那样,我们吴国就会国破家亡,后嗣灭绝。高皇帝烧绝栈道,水灌章邯,所攻则破,马不停蹄,收集疲惫不堪的百姓,向东冲出函谷关,大败西楚霸王项羽的军队。以水进攻,章邯丧失城池,陆上讨伐,项羽丢失国土,汉朝安定,诸侯不能妄起邪意。希望大王您多加斟酌。 吴王不听他的话。 这时,景帝的小弟弟梁孝王尊贵得势,也招纳士人,于是邹陽、枚乘、严忌都知道吴王不能接受劝谏,就离开吴王而到梁国,与梁王交游。 邹陽很有谋略,又性情刚直,不苟合取容,特立独行于羊胜、公孙诡之间。羊胜等人忌恨他,就在梁王面前中伤他。梁王很生气,就把邹陽投入狱中,准备杀死他。邹陽在他乡交游,遭受谗言而被捕,恐怕死后留下恶名而被人唾骂,就从狱中向梁王上书说:我听说忠诚无不得到善报,诚实的人不会被人怀疑,我一直认为是这样,现在看来,衹不过是一句空话。过去荆轲敬仰燕太子丹的信义,精诚之心感动上天,以致白色长虹穿过太陽,太子丹却害怕荆轲不去刺杀秦王;卫先生为秦谋划长平之战的方略,太白星进入昴宿,掩盖了昴宿诸星的光辉,秦昭王却表示怀疑。精诚之心使天地发生变异,却不能使太子丹和秦昭王相信他们,这不是很可悲吗!现在我竭尽诚心,陈述计议,希望您能知晓,可是您的左右大臣不明,终于使我受到法官的审讯,受到世人的怀疑。造就好像荆轲、卫先生再生,而太子丹、秦昭王仍不觉悟一样。希望大王您详察。 从前卞和向楚王进献玉璞,楚王不识货,反而诛罚卞和;李斯为秦效忠,却被胡亥处以严刑。因此,箕子佯装疯狂,接舆逃避人世,是害怕遭到这样的祸患。希望大王您审察卞和、李斯的诚意,而不要像楚王、胡亥那样听信错误的言论,不要让我被箕子、接舆所取笑。我听说比干因尽忠而被剖心,伍子胥因直谏而被杀死。装入马革鸱夷中,我起初不相信,现在才明白了。希望大王您详细考虑,稍加哀怜。 俗话说:“有的人从初次见面一直到白头,还不知道对方的,it,;有的人在路上见面,两车并行亲切交谈,就像老朋友一样。”为什么会这样,主要在于是否了解对方的诚心。所以樊于期从秦国逃到燕国,把头颅交给荆轲,帮助太子丹完成刺杀秦王的事业,王奢从齐国到魏国,在城墙上自刎,以便使齐国退兵而保存魏国。王奢、樊于期并不是新结交齐、秦而与燕、魏有旧情,所以才离开齐、秦两国而为燕、魏两国国君卖命,而是行动与志趣相合,无限仰慕两国君的信义的缘故。所以,苏秦不能取信于天下,却为燕国效忠;白圭为中山国领兵作战,丧失六座城,却为魏国拔取了中山国。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苏秦与燕王、白圭与魏王,确实能够相知。苏秦做燕国的相,有人在燕王面前说他的坏话,燕王手抚佩剑,对诽谤苏秦的人发怒,并赏赐苏秦以珍奇之味;白圭以拔取中山国而尊显,有人在魏文侯面前中伤他,魏文侯反而赏赐给他夜光之璧。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两位君主与二位大臣,彼此信任,肝胆相照,怎能因为浮说虚语而变心? 所以,女子不论美丑,选入宫中,就会受人嫉妒;士无论贤愚,进入朝廷,就会遭人忌恨。从前司马喜在宋国受刖足之刑,后来却做了中山国的相;范睢在魏国被打伤胁部,击掉牙齿,最后却在秦国被封为应侯。这两个人都自信他们的策略必能实行,不求朋党之助,单槍匹马,直道而行,所以不能免遭嫉妒之人的谗言。因而申徒狄自投雍州之河,徐衍背着石头跳入大海。不为世人所容,以信义之心,不愿苟且偷生,在朝廷上结党营私以迷惑君主。所以百里奚在路上乞讨,秦穆公却把国家大政托付给他;宁戚在车下喂牛,齐桓公却重用他治理国家。这两个人,难道都是平时在朝中任职,被左右之人所称赞,然后两位君主才重用他们的吗?彼此心心相印,步调相同,因此能互相信任,关系非常密切。兄弟亲密无间,能为众人的恶言所迷惑吗?所以,听一面之词,就会有欺诈,衹信任一人,就会产生祸乱。从前鲁国听信季孙氏的话而驱逐孔子,宋国信用子冉的计策而囚禁墨翟。以孑l子、墨翟之才,而不能自免于谗言的中伤,鲁、宋两国也因听信谗言而陷入危难的境地,这是为什么呢?许多人的恶言集中在一起,可以使金熔化,使骨销毁。秦国重用戎族的由余而称霸于天下,齐国重用赵国的于臧而使威王、宣王时国力强盛。这两国难道被世俗所牵制、被奇谈怪论的空泛之言所迷惑了吗?公正地听取镑方面的意见,同等看待每一个人,这样才能使圣明普照于世。所以,如果心意相合,即使胡、越之人,也是兄弟,由余、子臧就是这样;如果心意不合,即使骨肉之亲,也会成为仇敌,丹朱、象、管叔、蔡叔就是如此。现在的君主如果真能用齐桓公、秦穆公的贤明,不要像宋、鲁两国那样听信错误的言论,那么,他就会胜过五霸,而与三王争辉。 所以,圣王一旦醒悟,就会舍弃宠信子之之心,也不会认为田常是贤人而喜欢他,而要策封比干的后人,为纣王杀死的孕妇修墓,因而为天下建功立业。为什么呢?因为圣王追求仁善的事业,永远不知满足。晋文公亲近他的仇人勃千,而称雄于诸侯;齐桓公任用他的仇人管仲,而使天下诸侯纳入正轨。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两位君主仁慈亲切,以诚心对待他们的仇人,不为空言所迷惑。 至于秦国任用商鞅变法,向东进攻,削弱了韩、魏两国,使秦国强盛,称雄于天下,商鞅后来却遭车裂。越国用大夫文种的策略,吞灭强劲的吴国而称霸中原,文种最终却遭杀身之祸。因此孙叔敖三次辞去相的职位而不后悔,于陵子仲宁愿辞去三公的显位而为人家浇菜园。现在君主如果真正舍弃骄傲之心,礼贤下士而使士人愿意报效其礼遇,待以诚心,施以厚恩,与士人同甘共苦,无所吝惜,那么,就能让夏桀的狗对尧狂吠,盗跖的宾客去刺杀许由,更何况以拥有万乘战车的国君的权势和贤德了。至于荆轲为太子丹刺秦王,不惜亲族连坐,要离为吴王阖阎刺杀庆忌,不惜先让吴王烧死他的妻子儿女,又怎么值得对您提起呢? 我听说如果把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从暗中投给路上的行人,行人没有不手握利剑,横眉而视的,为什么呢?因为这些东西无缘无故地被投到面前。弯曲的树木或根柢,盘旋曲折,形状奇特,却成为君主的实器,这是因为有人先加以雕刻、修饰。所以,无缘无故而来到面前,即使是随侯之珠、和氏之璧,适足以招怨,而不会令人感恩;有人前往引进,即使是枯槁之木,朽坏之珠,也会使人不忘其功。现在天下身穿布衣、居住在破旧房屋中的士人,贫困潦倒,即使有尧、舜那样的治国方略,有伊尹、管仲那样的才能,像关龙逢、比干那样的忠诚,而没有人像事先修饰树根而进献给国君那样引见他们,虽然他们想竭诚效忠于现在的君主,而现在的君主也一定会走“手握利剑,横眉而视”的路了。这样使得贫寒的士人连枯槁之木、朽坏之珠都赶不上了。 所以圣王制驭天下,就像陶工转钧,不为卑俗之语、谗佞之人所牵制。因而,秦始皇听信中庶子蒙嘉的话,而信任荆轲,结果险遭暗算;周文王在泾渭之间打猎,遇到吕尚,与他同车回朝,结果成就了王业。秦信用左右近臣而亡国,周收集乌合之众而称王,为什么会如此?因为周文王能够摆脱鄙俗拘谨之语的牵累,而广采志趣高远的议论,因此独能获得光明远大的道理。现在的君主往往沉湎于谄媚奉承之辞,被左右佞幸近臣所牵制,使才识高远、不受拘束的士人与牛马一样愚蠢的小人并列,这是鲍焦愤世嫉俗的原因。我听说衣冠整齐而上朝的入,不以私心玷污公义,修养品德节操的人,不以私利损害自己的品行。所以,里名叫“胜母”,曾子不入;城邑叫“朝歌”,墨子驱车避开。现在如果想凭威严的权力、显贵的势位来收拢、胁迫天下志行高远的士人,让他们转而玷污自己的品行,巴结那些卑鄙的小人,以求得接近君主,侍奉于左右,那么,这些士人宁可隐藏于山林、老死于洞穴之中,谁还肯跑到门下来效忠呢? 邹陽的上书交到梁孝王那里,梁孝王立刻把邹陽释放,终于把他列为上等宾客。 起初,羊胜、公孙诡想让梁王请求做汉朝的皇位继承人,梁王也曾上书汉朝皇帝,希望赐给他容车之地,使他可以直接进入长乐宫,他要役使梁国的百姓修筑甬道,以便朝见太后。袁盎等大臣议论,认为不可行,天子没有批准。梁王大怒,派人刺杀了袁盎。皇帝怀疑是梁国干的,就不断派使者前去责问梁孝王,以至于使者的车辆前后相继,互相都能看见。梁王与羊、公孙诡开始谋划遣件事时,邹陽谏静认为不行,所以遭受谗言。枚乘、严忌都不敢进谏。 等到梁国的事情败露,羊胜、公孙诡被杀死,梁孝王害怕被诛杀,才想到邹陽的谏言,对邹陽深表歉意,赏赐给他一千斤黄金,让他想办法解脱皇帝对梁的责罚。邹陽乎时听说齐人王 生,年过八十,很有谋略,就前往拜见,说明来意。王先生说:“难啊!皇上心中怨恨,一定要加以诛罚,实在是难办啊!凭着太后那么尊贵,又与皇上、梁王都是骨肉之亲,尚且不能制皇上的决定,更何况我了!从前秦始皇怨恨太后,群臣谏诤而被杀的先后有十多人。幸亏茅焦向秦始皇阐明大义,秦始皇对他说的话并不感到高兴,衹是碍于大义,勉强听从了他的建议,茅焦也险些丧命,幸而免于一死。因此这件事很难办。现在您要到哪裹去?”邹陽说:“邹、鲁之人奉行经学,齐、楚之人能谋善辩,韩、魏之地时有节操不凡之人,我将依次去请教。”王先生说:“您去吧。回来的时候,请到我这裹来一趟,然后再西去长安。” 邹陽走访了一个多月,没有人能为他想出办法,他就回来,再次拜访王先生,说:“我要西去长安了,应该怎么做?”王先生说:“前些天我想献出自己的愚计,但又觉得赶不上别人,暗自菲薄,没敢说出来。您如果要西行,一定要去拜见王长君,士人中没有谁能比他更高明了。”邹陽心领神会,说:“敬从您的指示。”告别离去,没有去梁国,径直西奔长安,经门客引导而见到王长君。王长君是王美人的哥哥,后来被封为盖侯。邹陽在王长君家逗留了几天,趁空闲无入之时而请求王长君说:“我不是因为您身边没有役使之人,所以才来侍奉您的;我愚陋而又不自量,想来进个衷告。”王长君跪着说:“非常荣幸。”邹陽说:“我私下听说您的妹妹在宫中很受皇上的宠幸,天下没有比她更受宠爱的了,而您的行为则有很多不检点的地方。现在朝廷正全力追查袁盎遇刺一案,梁王恐怕因罪被杀。如果这样的话,太后就会愤懑悲伤,怒气没处发泄,将要咬牙切齿、横眉竖目地拿贵幸的大臣开刀。我恐怕您的处境很危险,暗暗为您担心。”王长君惊慌失措地说:“我该怎么办?”邹陽说:“您如果能巧妙地劝说皇上,使他不要把梁国的事穷追到底,您必然能与太后结下恩德。太后刻骨铭心地感激您,您的妹妹又会受到皇上和太后的宠爱,您的尊贵的地位就会像金城一样稳固。同时您又有存亡国、继绝世之功,将会德泽传布天,美名永远流传,希望您仔细考虑。过去舜的弟弟象每天都想杀死舜,等到舜立为天子,却把象策封在有卑为诸侯。仁人对于自己的兄弟,不隐藏愤怒之情,不记以往的怨恨,衹有深深的亲爱之心,所以得到后世的称颂。鲁公子庆父派自己的仆人邓扈乐杀死子般,结果归罪于邓扈乐,庆父的弟弟季友不追究庆父的本情而诛杀了邓扈乐;庆父亲手杀死鲁闵公,季友故意慢慢追赶而把他放走,使他免于贼杀国君的罪责。《春秋》认为这是‘亲亲之道’。鲁庄公的夫人哀姜行为不轨,被齐桓公在夷处死,孔子说:‘齐桓公依法办事,而不能变通,以便使他的亲戚免于惩罚。,认为这是桓公的过失。用这个道理劝 天子,也许会使梁国的事幸而不被举报。”王长君说:“遵命!”于是寻找机会进宫劝说皇帝。再加上韩安国也拜见了长公主,替梁王说情,这件事终于没被查办治罪。 当初,吴王刘濞策动七国谋反,等到发动叛乱时,齐国和济北国都坚守城池,不加入叛乱队伍中去,汉朝打败吴国之后,齐王因涉嫌自杀,不能再立继承人。济北王因与谋反有牵连,也要自杀,以求侥幸保全妻子儿女。齐人公孙获对济北王说:“请让我试着为您向梁王说明情况,请他转告天子,为您说情,如果天子不听信他的话,您再自杀也不晚。”公孙获于是去谒见梁王,对他说:“济北国束与强齐接壤,南与吴、越为邻,北面受燕、赵胁迫,为四面受敌之地,权轻不足以自我防卫,势弱不足以抵御边寇,又没有奇才异计以御难,虽然一度失言,答应归附吴国,其实并不是济北王的本意。从前郑国的祭仲为了救郑国国君的命,曾向宋国许诺,立公子突为国君,这样做尽避不合道义,《春秋》却记下这件事,以示褒扬,因为祭仲保全了郑国国君的性命,是‘以生易死,以存易亡’。当初假使济北王表明自己的真实立场,坚决不与吴国同流合污,那么,吴国一定会先绕过齐国而尽收济北之地,招来燕、赵之兵而合并统领。这样,山东叛乱诸侯就会纠集在一起,连成一片,朝廷难以找到可乘之机各个击破。而当时吴、楚等诸侯王挑选镑国的兵众,驱赶着未经训练的士卒,西向与天子争锋,衹有济北王激励节操,坚守城池而不屈服。使吴王丧失同盟,孤立无援,难以快速进军,终于土崩瓦解,遭到惨败,而始终无人援救,这未必不是济北王的功劳。以小小的济北国与诸侯抗争,就好像让弱小的羊羔去抵抗虎狼的进攻。坚守岗位,不屈不挠,可谓忠诚专一了。这样的功劳和操守,还受到皇上怀疑,让他们垂头丧气,局促不安,以至于后悔当初没有与吴国一道进兵,这对国家没有好处。我怕坚守臣职的诸侯产生疑虑。我私下估量了一下,能够经过西山,直奔长乐宫,再到未央宫,揎袖捋臂而明白重地议论政事的,衹有大王您。上有保全亡国之功,下有安定百姓之名,德泽深入于骨髓,恩惠广施而永无止境,希望大王您留意,悉心考虑这件事。”梁王非常高兴,派人驾车迅速报告天子。因此济北王免于罪罚,改封为淄川王。 枚乘,字叔,是淮陰县人,做吴王刘濞的郎中。吴王起初怨恨朝廷而谋划叛乱,枚乘上书劝谏说:我听说得到万全之策,就会兴旺发达,失去万全之策,就会彻底灭亡。舜无立锥之地,最终却君临天下;禹连十户之邑都没有,后来却称王于诸侯。商汤、周武王的封地都不过百里,而德政和平,上感天象,日月星辰运行不乱,下施仁惠,不使百姓伤心失望,这是因为他们有圣王的统治方略。所以,父子之情,出白天性;忠臣犯颜直谏,不惜生命,国家政治就不会失策而功流万世。我愿剖露腹心而效愚忠,希望大王您少加留意,顾念我的一片苦心。用一缕丝系上千钩重的东西,吊到无穷高的地方,下临难以测量的深渊,即使是非常愚蠢的人也知道丝缕将被拉断,而感到担忧。马正受惊,又敲鼓使它震骇,丝缕将断而又增加重物来拉它,丝缕断绝于空中不能重新结合,重物落入深渊难以再取出来。能否扭转这种危急的形势,容不得丝毫的迟疑。能听取忠臣的言论,就会百事顺利,免于祸患。一定要坚持自己的错误想法,就像垒在一起的卵丸那样危险,比登天还难;而改正自己的想法,就像翻转手掌那样容易,就像泰山那样安稳。现在您要享尽天命之寿,追求无尽的享乐,穷究万乘之主的权势,这都像翻转手掌那样容易,可是您却不顾像泰山一样安稳的形势,而去追求危如累卵的事业,走难如登天的道路,这是我为您深感迷惑的地方。 有的人生来害怕自己的影子,讨厌自己的脚印,却背对太陽,向后退着跑,结果脚印越跑越多,影子也随着形体紧追不舍,而不知道到背陰的地方站住,影子就会消失,脚印也会断绝。不愿让别人听见自己在说什么,就最好不要说;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最好不去做。想把汤弄凉,一个人在烧火,即使有一百个人翻动,也不起作用,不如撤去薪柴、熄灭火焰。不断绝其根源,而拯救其末流,就像抱着薪柴去救火。养由基是楚国的射箭高手,距离杨树叶一百步,能百发百中。杨树叶那么小,而能百发百中,可以说是善于射箭了。然而他也仅限于百步之内罢了,和臣下我相比,他还算是不知道怎样握弓、如何执箭呢。 福之产生有其产生的善端,祸之出现有其出现的恶源;保留善端,断绝恶源,祸又会从哪裹来呢?泰山之水下流,积年累月,能够击穿石头;井上木栏因常年汲水,会被绳索磨断。水并不是凿石头的钻子,绳索也不是截木头的锯子,由于长时间的侵蚀、磨擦,却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一铢一铢地称量,累计到一石,一定会产生或轻或重的误差;一寸一寸地度量,累计到一丈,也一定会出现或长或短的差错。直接用石、丈去量,就很少出现失误。十围粗的树木,是从小小的嫩芽长起来的,当时用脚一碰就会折断,用手一提就会拔起来,因为它还没有生长、没有成形。在磨刀石上磨刀,看不到磨刀石被减损,到了一定的时候,却被磨损没了;栽种树木、饲养家畜,看不见它们在生长,到一定的时候,却不知不觉长大了;积累仁德和善行,并没感觉到它是善的,而到一定的时候却发生作用;抛弃仁义、违背天理,并没感觉到它的恶,到一定的时候却走向败亡。我希望大王您认真思考并身体力行,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正确道理。吴王不采纳枚乘的建议,杖乘等人就离开吴王而去梁国,与梁王交游。 景帝即位之后,御史大夫晁错为汉朝定立制度,削弱诸侯,吴王因而与六国谋反,以诛杀晁错为名,率兵西进,指向长安。景帝听说这件事,就杀死晁错,向诸侯道歉。枚乘再次规劝吴王,说:从前,秦西边平定胡族、戎族之乱,北边守备榆中之关,南边驻防羌、榨之塞,东边对抗六国联兵。六国凭藉信陵君的威望,申明苏秦的誓约,激励荆轲那样的勇气,同心协力,抵御秦军。然而秦终于擒灭六国,铲除他们的宗庙社稷,而吞并天下,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秦与六国地利不同、百姓多寡不等。现在汉朝占据着原来秦国的全部土地,统领着像原来六国那样多的兵众,修恩义以安抚戎狄,又使南面的羌、榨入朝归顺,汉朝与秦国相比,土地是它的十倍,臣民是它的一百倍,这一切您是知道的。现在阿谀谗佞之人为大王您出谋划策,不顾骨肉之亲的恩义和民力的多寡、国土的大小,将给吴国带来灾难,这是我为您深感忧虑的。吴国的兵众与汉朝相比,就像苍蝇、 蚊子在一群牛身上爬,如同用腐烂的肉去挡锋利的剑,两兵刚一交锋,吴国军队就必然丧失战斗力。天子听说吴国率领那些被削夺封地而失去常职的诸侯,要求恢复先帝的遣约,现在天子已亲自诛杀了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晁错,对以前的过错表示道歉,这样,大王您的威力已加于天下,功业已超过了商汤和周武王。吴国虽为诸侯,而实际上比天子还富有;地处偏僻的东南而有隐匿之名,而威力、功力所加,实际上已超过汉朝。汉朝并有二十四郡、十七诸侯,郡国贡赋一起输入汉朝的国库,车载而行,千里不绝,其中的奇珍异宝还比不过吴国的束山之府。运送粮食西入长安,车辆充塞道路,舟船挤满江河,所运之粮还赶不上吴国的海陵之仓。修建上林苑,裹面建有宫殿,聚积玩赏的宝物,又有禽兽的园囿,也不如吴国的长洲苑。游乐于曲台殿,俯视宽敞的道路,还不如吴国的潮汐之池。建筑高而坚固的城堡,再加上边关、长城,也不如吴国的江淮天险。这是我为大王您感到高兴的地方。现在大王您马上撤回军队,还可以有五分的希望免于灾祸。否则,汉朝知道吴国有吞并天下之心,会勃然大怒,派羽林水军顺江而下,袭击大王的都城;命令鲁国进入束海,断绝吴国的粮饷供应;命令梁王修缮战车,训练士兵射箭,囤积粮食,坚守城池,保护荣陽,直到吴国士兵饥饿疲乏,到那时,您再想返回都城,也不可能了。淮南三国恪守天子的誓约而不背叛,齐王自杀以毁灭谋反的形迹,胶束、胶西等四国不能派出军队支持,趟王被囚禁于邯郸,谋反之罪已无法掩饰,这是明摆着的。大王您已远离本国千里之遥,而被十里屯兵所控制。张羽、韩安国率兵驻防于 吴兵之北,弓高侯韩颓当领兵驻扎在吴兵左右,吴兵不能攻下梁国的城堡,士卒不能很好地休息,我暗自伤心。希望大王您反覆考虑。 吴王不采纳枚乘的建议,终于被杀死。 汉朝平定七国之乱后,枚乘因此而出了名。景帝召请枚乘,任命他为弘农郡都尉。枚乘因长期做诸侯大国的上等宾客,与英雄豪杰交游,很合心愿,不喜欢做郡县官吏,因此称病辞职。 枚乘再次到梁国交游。梁国的宾客都善于撰文作赋,而枚乘水平最高。梁孝王去世后,枚乘回到淮陰县。 武帝自从做太子时就听说枚乘的名气,等到即位为天子时,枚乘已经年老,武帝就用蒲草裹着车轮的“安车”去征请他,结果在路上病死。武帝下诏书询问枚乘儿子的情况,但没有善于写文章的,后来才找到他的妾所生的儿子枚皋。 枚皋,字少孺。枚乘在梁国时,娶枚皋的母亲为妾。枚乘束归淮陰县时,枚皋的母亲不愿意跟着枚乘走,枚乘一怒之下,分给枚皋几千钱,留下他与母亲在一起生活。枚皋十七岁的时,向共王上书,被召去做郎官。过了三年,枚皋为梁共王出使某地,与梁王的侍从发生冲突,被梁王的侍从进谗言中伤而获罪,家属被抓入官府,财物被抄。枚皋逃到长安。正赶上皇帝大赦罪犯,枚皋就在北阙向皇帝上书,说自己是枚乘的儿子。皇帝得知此事,非常高兴,把他召入宫中接见他,让他听候诏命,枚皋于是在宫中作赋。武帝下诏书让他为平乐馆作赋,赋写出来,武帝很欣赏,任命他为郎官,让他出使匈奴。枚皋不懂经学,谈笑恢谐好像演杂戏的俳倡,所作诗赋,也喜欢用轻浮不雅的词句,他因此也以滑稽不庄重而获得皇帝的宠幸和很高的权位,与东方朔、郭舍人等并列,但不能像严助等人那样获得高官要职。 武帝在二十九岁时才有了儿子,群臣都很高兴,枚皋和东方朔因此而为皇太子的出生作赋,并撰写《立皇子梅祝》,因为是奉皇帝的命令而作,都不能像以往那样用戏弄不敬之言,以尊重皇子。 当初卫子夫立为皇后时,枚皋献赋,告诫她要慎终如始。枚皋作赋优于东方朔。 枚皋随从武帝到甘泉宫、雍县、河东郡,巡视东方,在泰山举行封禅大典,在宣房堵塞黄河决el,在三辅地区的各宫殿游乐,游山赏景,射禽击兽、驰车纵狗、蹴鞠刻镂,武帝每有感慨,就让枚皋作赋,抒发感情。枚皋撰文神速,每有诏命,立等可成,因此所作诗赋非常多。司马相如也善于写文章,但写得很慢,所以诗赋不多,不过质量比枚皋的要高。枚皋在所作赋中承认自己不如司马相如写的赋好,又说作赋是演杂戏的人的本行,被入看做俳倡而不受尊重,懊恼自己与俳倡相似。所以他作赋戏弄东方朔,也嘲弄自己。他的赋行文曲折,随事而发,都能抓住要领,不失本意,恢谐戏笑,而不太婉约柔和。可供诵读的有一百二十篇,过于轻浮不雅,难以诵读的还有几十篇。 路温舒,字长君,是钜鹿县束里人。他的父亲做束里的监门,让路温舒去牧羊,路温舒就采集水中的蒲草,裁成简牍的形状,用绳子编缀起来,在上面写字。学得稍有长进,就请求做小狱吏,乘机学习律令,升转为狱史,县中每遇到疑难案件,都向他请教。太守巡察各县,见到他,觉得他不是凡夫俗子,就让他代行决曹史之职。他又拜师学习《春秋》,略知大意。被举为孝廉,做山邑县丞,因犯法而被免职,后来又做郡的属吏。 元凤年间,廷尉李光审理奉天子诏令而被狎的犯人,请路温舒代理奏曹掾,兼行廷尉史之职。正赶上昭帝去世,昌邑王刘贺立为天子又马上被废除,宣帝刚刚即位称帝,路温舒向宣帝上书,建议应该崇尚仁德、减轻刑罚。他是这样说的:我听说齐国有无知作乱,而齐桓公勃然兴起;晋国有骊姬之难,而晋文公称霸诸侯。近世趟王被囚幽而死,吕氏作乱,而孝文帝成为汉朝的“天子”。由此观之,祸乱的发生,是为圣王的出现开辟道路的。所以齐桓公、晋文公扶助微弱的天子,兴复残破的诸侯,遵循周文王、周武王的事业,恩泽加于百姓,功德施于诸侯,虽然比不上三王,却使天下之人归心于仁义。文帝始终追求至高无上的德政,以顺应天意,尊崇仁义,减轻刑罚,开通关梁,使远近如一,交通便利,尊敬贤能的人就像迎接贵宾,爱护百姓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对于政令,要以宽厚之心周密思考,觉得合乎情理了,才向全国推行,因此造成囹圄空虚、天下太平的局面。继变乱之后,一定会有非凡的恩德,这是贤圣之人用以显示天命的办法。从前,昭帝去世而没有儿女继承帝位,大臣们忧心忡忡,焦急地在一起商议,都认为昌邑王刘贺与昭帝最亲,又是兄长,位置较尊,就把他请来立为天子。但是上天不授权给他,而是迷惑他的心,让他荒婬无度,终于白取灭亡。仔细地观察发生祸乱的原因,原来是上天在为圣人开辟道路。所以大将军霍光接受武帝的遣命,辅佐汉朝,忠心耿耿,决定大计,罢除不义之人,拥立有德之君,替天行道,然后才使国家安定,天下平安。 我听说《春秋》于元年正月书写“即位”,是赞美一统而重视初始。陛下您刚刚登上天子的宝座,符合天意,应当改正前朝的失误,端正刚刚接受的帝统,清除烦苛的规定,为百姓解除疾苦,存亡继绝,以顺应天意。 我听说秦朝有十大过失,其中之一现在还存在着,那就是审理刑狱的官吏。秦统治的时候,轻视文献经典,喜欢武力和勇猛,鄙视仁义之士,尊崇刑狱之官;正言进谏被当做诽谤,指陈过失被看做妖言。所以品德高尚的人不受重用,忠诚之心、恳切之言都祇能藏在胸中,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虚假的赞颂迷惑了心窍,现实的祸患却视而不见。这是秦朝丧失天下的原因。现在天下之人承蒙您的大恩大德,没有战争的危险,也没有饥寒的苦难,父子夫妻齐心尽力,建设家园,然而还没有真正实现天下太平,这是因为刑狱的破坏。刑狱是国家治乱的关键,死去的人不可能再活过来,肢体被割断电不可能再结合。《书经》上说:“与其杀死无罪的人,宁可失于不合常规。”现在审理刑狱的官吏却不是这样,上下互相驱使,把刻薄当做清明,通过陷入于重罪来博取鲍正的名誉,而执法公平的却多有后患。所以审理刑狱的官吏都希望受审讯的人被处死,并不是因为他们憎恨这些人,而是因为他们保全自己的办法在于让这些人去死。因此,被判罪杀死的人,鲜血流淌满市,因罪受刑的人到处都有,每年处以大辟之刑的人数以万计,这是仁圣之政受到损害的原因。太平盛世不能实现,问题大概就出在这里。就人情来讲,安宁的时候就热爱生活,痛苦的时候就想到死亡。严刑拷打之下,什么样的供词能得不到呢?所以被囚受审的人,难以忍受拷打的痛苦,就假造供词,承认罪过,把供词交给审讯他的官吏;审讯他的官吏觉得这样做很方便,就指划、引导他,让他明白自己的罪名;上报的时候害怕被退回,就反覆修改奏书,使之没有破绽。奏书上所定的罪名已成,即使让咎繇断讼,也会认为被判罪的人死有余辜,为什么?因为奏书经过多次修改,以法律条文罗织的罪名清楚无误。所以断狱之官援引法律陷入于罪,刻薄残酷,没有限度,得过且过,权宜行事,不考虑给国家带来的祸患,这是当今最大的祸害。所以,俗话说:“画地为牢,没有人敢上朝议政;刻木人为吏,必定无人敢对策”。这都是痛恨执法苛暴的官吏而发出的悲愤的呼声。所以,天下的祸患,没有比刑狱更大的了。破坏法律、违背正轨、离散亲人、阻塞圣道,没有比审理刑狱的官吏更厉害的了。造就是存在至今的秦朝十大过失之一。 我听说乌、鸱的卵不受损害的地方,凤凰才会落下;诽谤君主之罪不受诛罚,然后才有人进献忠言。所以古时候有人这样说:“山薮有草木而毒害之物居住其中,川i泽广大因而能容纳污泥浊水,美玉之中含有微瑕,人君善于驾驭群臣,也应容忍被指责的耻辱。”衹要您免除诽谤君主的人的翠责而接受直切的谏言,广开言路,扫除导致秦亡的失误,遵循周文王、周武王的德政,减省法律条文,放宽刑罚,废除刑讯之狱,那么,太平盛世就能来临,永远和平、安乐,与天地共存,天下之人都会感到无限欣慰。宣帝很欣赏路温舒的上书,迁升他为广陽私府长。 内史举荐路温舒为文学科的第一等,升为右扶风丞。当时,皇帝下韶书命令公卿大臣推荐可以出使匈奴的人,路温舒上书,请求作为随从人员,随使者出使匈奴,以报效天子,皇帝批阅上书,转交度辽将军范明友、太仆杜延年询问情况,因为他言无可取,罢归故宫。很长时间之后,升迁为临淮郡太守,政绩非常出色,死于任上。 路温舒随祖父学习过历数、天文方面的知识,认为汉朝在建国后二百一十年左右,会有大难,就秘密上书皇帝以便有所防备。成帝时,谷永也这么说。等到王莽篡位,要向天下宣布代漠的根据,就宣扬这些话。路温舒的儿子和孙子都做到州牧、太守等高官。 赞曰:春秋时鲁国的臧孙达以礼义劝谏国君,品德高尚的人都认为他的后代将会很兴旺。买山从下面指陈皇上的过失,邹陽、枚乘交游于有倾危之险的王国,然而都能免于受刑被杀,因为他们说话能严守正道。路温舒言词和顺,情真意切,因此子孙世代任高官,太应该了! 卷五十二 窦田灌韩传 第二十二 (窦婴,田蚡,灌夫,韩安国) 【原文】 窦婴字王孙,孝文皇后从兄子也。父世观津人也。喜宾客。孝文时为吴相,病免。孝景即位,为詹事。 帝弟梁孝王,母窦太后爱之。孝王朝,因燕昆弟饮。是时,上未立太子,酒酣,上从容曰:“千秋万岁后传王。”太后欢。婴引卮酒进上曰:“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传,汉之约也,上何以得传梁王!”太后由此憎婴。婴亦薄其官,因病免。太后除婴门籍,不得朝请。 孝景三年,吴、楚反、上察宗室诸窦无如婴贤,召入见,固让谢,称病不足任。太后亦惭。于是上曰:“天下方有急,王孙宁可以让邪?”乃拜婴为大将军,赐金千斤。婴言爰盎、栾布诸名将贤士在家者进之。所赐金,陈廊庑下,军吏过,辄令财取为用,金无入家者。婴守荥陽,监齐、赵兵。七国破,封为魏其侯。游士宾客争归之。每朝议大事,条侯、魏其,列侯莫敢与亢礼。 四年,立栗太子,以婴为傅。七年,栗太子废,婴争弗能得,谢病,屏居蓝田南山下数月,诸窦宾客辩士说,莫能来。梁人高遂乃说婴曰:“能富贵将军者,上也;能亲将军者,太后也。今将军傅太子,太子废,争不能拔,又不能死,自引谢病,拥赵女屏闲处而不朝,只加怼自明,扬主之过。有如两宫奭将军,则妻子无类矣。”婴然之,乃起,朝请如故。 桃侯免相,窦太后数言魏其。景帝曰:“太后岂以臣有爱相魏其者?魏其沾沾自喜耳,多易,难以为相持重。”遂不用,用建陵侯卫绾为丞相。 田蚡,孝景王皇后同母弟也,生长陵。窦婴已为大将军,方盛,蚡为诸曹郎,未贵,往来侍酒婴所,跪起如子姓。及孝景晚节,蚡益贵幸,为中大夫。辩有口,学《盘盂》诸书,王皇后贤之。 孝景崩,武帝初即位,蚡以舅封为武安侯,弟胜为周陽侯。蚡新用事,卑下宾客,进名士家居者贵之,欲以倾诸将相。上所填抚,多蚡宾客计策。会丞相绾病免,上议置丞相、太尉。藉福说蚡曰:“魏其侯贵久矣,素天下士归之。今将军初兴,未如,即上以将军为相,必让魏其。魏其为相,将军必为太尉。太尉、相尊等耳,有让贤名。”蚡乃微言太后风上,于是乃以婴为丞相,蚡为太尉。藉福贺婴,因吊曰:“君侯资性喜善疾恶,方今善人誉君侯,故至丞相;然恶人众,亦且毁君侯。君侯能兼容,则幸久;不能,今以毁去矣。”婴不听。 婴、蚡俱好儒术,推毂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迎鲁申公,欲设明堂,令列侯就国,除关,以礼为服制,以兴太平。举谪诸窦宗室无行者,除其属籍。诸外家为列侯,列侯多尚公主,皆不欲就国,以故毁日至窦太后。太后好黄、老言,而婴、蚡、赵绾等务隆推儒术,贬道家言,是以窦太后滋不说。 二年,御史大夫赵绾请毋奏事东宫。窦太后大怒,曰:“此欲复为新垣平邪!”乃罢逐赵绾、王臧,而免丞相婴、太尉蚡,以柏至侯许昌为丞相,武强侯庄青翟为御史大夫。婴、蚡以侯家居。蚡虽不任职,以王太后故亲幸,数言事,多效,士吏趋势利者皆去婴而归蚡。蚡日益横。 六年,窦太后崩,丞相昌、御史大夫青翟坐丧事不办,免。上以蚡为丞相,大司农韩安国为御史大夫。天下士郡诸侯愈益附蚡。 蚡为人貌侵,生贵甚。又以为诸侯王多长,上初即位,富于春秋,蚡以肺附为相,非痛折节以礼屈之,天下不肃。当是时,丞相入奏事,语移日,所言皆听。荐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权移主上。上乃曰:“君除吏尽未?吾亦欲除吏。”尝请考工地益宅,上怒曰:“遂取武库!”是后乃退。召客饮,坐其兄盖侯北乡,自坐东乡,以为汉相尊,不可以兄故私桡。由此滋骄,治宅甲诸第,田园极膏腴,市买郡县器物相属于道。前堂罗钟鼓,立曲旃;后房妇女以百数。诸奏珍物狗马玩好,不可胜数。 而婴失窦太后,益疏不用,无势,诸公稍自引而怠骜,唯灌夫独否。故婴墨墨不得意,而厚遇夫也。 灌夫字仲孺,颍陰人也。父张孟,尝为颍陰侯灌婴舍人,得幸,因进之,至二千石,故蒙灌氏姓为灌孟。吴、楚反时,颍陰侯灌婴为将军,属太尉,请孟为校尉。夫以千人与父俱。孟年老,颍陰侯强请之,郁郁不得意,故战常陷坚,遂死吴军中。汉法,父子俱,有死事,得与丧归,夫不肯随丧归。奋曰:“愿取吴王若将军头以报父仇!”于是夫被甲持戟,募军中壮士所善愿从数十人。及出壁门,莫敢前。独两人及从奴十余骑驰入吴军,至戏下,所杀伤数十人。不得前,复还走汉壁,亡其奴,独与一骑归。夫身中大创十余,适有万金良药,故得无死。创少瘳,又复请将军曰:“吾益知吴壁曲折,请复往。”将军壮而义之,恐亡夫,乃言太尉,太尉召固止之。吴军破,夫以此名闻天下。 颍陰侯言夫,夫为郎中将。数岁,坐法去,家居长安中,诸公莫不称,由是复为代相。 武帝即位,以为淮陽天下郊,劲兵处,故徙夫为淮陽太守。人为太仆。二年,夫与长乐卫尉窦甫饮,轻重不得,夫醉,搏甫。甫,窦太后昆弟。上恐太后诛夫,徙夫为燕相。数岁,坐法免,家居长安。 夫为人刚直,使酒,不好面谀。贵戚诸势在己之右,欲必陵之;士在己左,愈贫贱,尤益礼敬,与钧。稠人广众,荐宠下辈。士亦以此多之。 夫不好文学,喜任侠,已然诺。诸所与交通,无非豪桀大猾。家累数千万,食客日数十百人。波池田园,宗族宾客为权利,横颍川。颍川儿歌之曰:“颍水清,灌氏宁;颍水浊,灌氏族。” 夫家居,卿相侍中宾客益衰。及窦婴失势,亦欲倚夫引绳排根生平慕之后弃者。夫亦得婴通列侯宗室为名高。两人相为引重,其游如父子然,相得欢甚,无厌,恨相知之晚。 夫尝有服,过丞相蚡。蚡从容曰:“吾欲与仲孺过魏其侯,会仲孺有服。”夫曰:“将军乃肯幸临况魏其侯,夫安敢以服为解!请语魏其具,将军旦日蚤临。”蚡许诺。夫以语婴。婴与夫人益市牛酒,夜洒扫张具至旦。平明,令门下侯司。至日中,蚡不来。婴谓夫曰:“丞相岂忘之哉?”夫不怿,曰:“夫以服请,不宜。”乃驾,自往迎蚡。蚡特前戏许夫,殊无意往。夫至门,蚡尚卧也。于是夫见,曰:“将军昨日幸许过魏其,魏其夫妻治县,至今未敢尝食。”蚡悟,谢曰:“吾醉,忘与仲孺言。”乃驾往。往又徐行,夫愈益怒。及饮酒酣,夫起舞属蚡,蚡不起。夫徙坐,语侵之。婴乃扶夫去,谢蚡。蚡卒饮至夜,极欢而去。 后蚡使藉福请婴城南田,婴大望曰:“老仆虽弃,将军虽贵,宁可以势相夺乎!”不许。夫闻,怒骂福。福恶两人有隙,乃谩好谢蚡曰:“魏其老且死,易忍,且待之。”已而蚡闻婴、夫实怒不予,亦怒曰:“魏其子尝杀人,蚡活之。蚡事魏其无所不可,爱数顷田?且灌夫何与也?吾不敢复求田!”由此大怒。 元光四年春,蚡言灌夫家在颍川,横甚,民苦之。请案之。上曰:“此丞相事,何请?”夫亦持蚡陰事,为奸利,受淮南王金与语言。宾客居间,遂已,俱解。 夏,蚡取燕王女为夫人,太后诏召列侯宗室皆往贺。婴过夫,欲与俱。夫谢曰:“夫数以酒失过丞相,丞相今者又与夫有隙。”婴曰:“事已解。”强与俱。酒酣,蚡起为寿,坐皆避席伏。已婴为寿,独故人避席,余半膝席。夫行酒,至蚡,蚡膝席曰:“不能满觞。”夫怒,因嘻笑曰:“将军贵人也,毕之!”时蚡不肯。行酒次至临汝侯灌贤,贤方与程不识耳语,又不避席。夫无所发怒,乃骂贤曰:“平生毁程不识不直一钱,今日长者为寿,乃效女曹儿呫嗫耳语!”蚡谓夫曰:“程、李俱东西宫卫尉,今众辱程将军,仲孺独不为李将军地乎?”夫曰:“今曰斩头穴匈,何知程、李!”坐乃起更衣,稍稍去。婴去,戏夫。夫出,蚡遂怒曰:“此吾骄灌夫罪也。”乃令骑留夫,夫不得出。藉福起为谢,案夫项令谢。夫愈怒,不肯顺。蚡乃戏骑缚夫置传舍,召长史曰:“今日召宗室,有诏。”劾灌夫骂坐不敬,系居室。遂其前事,遣吏分曹逐捕诸灌氏支属,皆得弃市罪。婴愧,为资使宾客请,莫能解。蚡吏皆为耳目,诸灌氏皆仁匿,夫系,遂不得告言蚡陰事。 婴锐为救夫,婴夫人谏曰:“灌将军得罪丞相,与太后家迕,宁可救邪?”婴曰:“侯自我得之,自我捐之,无所恨。且终不令灌仲孺独死,婴独生。”乃匿其家,窃出上书。立召人,具告言灌夫醉饱事,不足诛。上然之,赐婴食,曰:“东朝廷辩之。” 婴东朝,盛推夫善,言其醉饱得过,乃丞相以它事诬罪之。蚡盛毁夫所为横恣,罪逆不道。婴度无可奈何,因言蚡短。蚡曰:“天下幸而安乐无事,蚡得为肺附,所好音乐、狗马、田宅,所爱倡优、巧匠之属,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杰壮士与论议,腹诽而心谤,卬视天,俯画地,辟睨两官间,幸天下有变,而欲有大功。臣乃不如魏其等所为。”上问朝臣:“两人孰是?”御史大夫韩安国曰:“魏其言灌夫父死事,身荷戟驰不测之吴军,身被数十创,名冠三军,此天下壮士,非有大恶,争杯酒,不足引它过以诛也。魏其言是。丞相亦言灌夫通奸猾,侵细民,家累巨万,横恣颍川,輘轹宗室,侵犯骨肉,此所谓‘支大于干,胫大于股,不折必披’。丞相信亦是。唯明主裁之。”主爵都尉汲黯是魏其。内史郑当时是魏其,后不坚。余皆莫敢对。上怒内史曰:“公平生数言魏其、武安长短,今日廷论,局趣效辕下驹,吾并斩若属矣!”即罢起入,上食太后。太后亦已使人候司,具以语太后。太后怒,不食,曰:“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令我百岁后,皆鱼肉之乎!且帝宁能为石人邪!此特帝在,即录录,设百岁后,是属宁有可信者乎?”上谢曰:“俱外家,故廷辨之。不然,此一狱吏所决耳。”是时,郎中令石建为上分别言两人。 蚡已罢朝,出止车门,召御史大夫安国载,怒曰:“与长孺共一秃翁,何为首鼠两端?”安国良久谓蚡曰:“君何不自喜!夫魏其毁君,君当免冠解印绶归,曰‘臣以肺附幸得待罪,固非其任,魏其言皆是。’如此,上必多君有让,不废君。魏其必愧,杜门齿齰舌自杀。今人毁君,君亦毁之,譬如要竖女子争言,何其无大体也!”蚡谢曰:“争时争,不知出此。” 于是上使御史簿责婴所言灌夫颇不雠,劾系都司空。孝景时,婴尝受遗诏,曰“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及系,灌夫罪至族,事日急,诸公莫敢复明言于上。婴乃使昆弟子上书言之,幸得召见。书奏,案尚书,大行无遗诏。诏书独臧婴家,婴家丞封。乃劾婴矫先帝诏害,罪当弃市。五年十月,悉论灌夫支属。婴良久乃闻有劾,即陽病痱,不食欲死。或闻上无意杀婴,复食,治病,议定不死矣。乃有飞语为恶言闻上,故以十二月晦论弃市渭城。 春,蚡疾,一身尽痛,若有击者,呼服谢罪。上使视鬼者瞻之,曰:“魏其侯与灌夫共守,笞欲杀之。”竟死。子恬嗣,元朔中有罪免。 后淮南王安谋反,觉。始安入朝时,蚡为太尉,迎安霸上,谓安曰:“上未有太子,大王最贤,高祖孙,即宫车晏驾,非大王立,尚谁立哉?”淮南王大喜,厚遗金钱财物。上自婴、夫事时不直蚡,特为太后故。及闻淮南事,上曰:“使武安侯在者,族矣。” 韩安国字长孺,梁成安人也,后徒睢陽。尝受《韩子》、杂说邹田生所。事梁孝王,为中大夫。吴、楚反时,孝王使安国及张羽为将,扞吴兵于东界。张羽力战,安国持重,以故吴不能过梁。吴、楚破、安国、张羽名由此显梁。 梁王以至亲故,得自置相、二千石,出入游戏,僣于天子。天子闻之,心不善。太后知帝弗善,乃怒梁使者,弗见,案责王所为。安国为梁使,见大长公主而泣曰:“何梁王为人子之孝,为人臣之忠,而太后曾不省也?夫前日吴、楚、齐、赵七国反,自关以东皆合从而西向,唯梁最亲,为限难。梁王念太后、帝在中,而诸侯扰乱,壹言泣数行而下,跪送臣等六人将兵击却吴、楚、吴、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之力也。今太后以小苛礼责望梁王。梁王父兄皆帝王,而所见者大,故出称跸,入言警,车旗皆帝所赐,即以嫮鄙小县,驱驰国中,欲夸诸侯,令天下知太后、帝爱之也。今梁使来,辄案责之,梁王恐,日夜滋泣思慕,不知所为。何梁王之忠孝而太后不恤也?”长公主具以告太后,太后喜曰:“为帝言之。”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谢太后曰:“兄弟不能相教,乃为太后遗忧。”悉见梁使,厚赐之。其后,梁王益亲欢。太后、长公主更赐安国直千余金。由此显,结于汉。 其后,安国坐法抵罪,蒙狱吏田申辱安国。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然乎?”甲曰:“然即溺之。”居无几,梁内史缺,汉使使者拜安国为梁内史,起徒中为二千石。田甲亡。安国曰:“甲不就官,我灭而宗。”甲肉袒谢,安国笑曰:“公等足与治乎?”卒善遇之。 内史之缺也,王新得齐人公孙诡,说之,欲请为内史。窦太后闻,乃诏王以安国为内史。 公孙诡、羊胜说王求为帝太子及益地事,恐汉大臣不听,乃陰使人刺汉用事谋臣。及杀故吴相爰盎,景帝遂闻诡、胜等计划,乃遣使捕诡、胜,必得。汉使十辈至梁,相以下举国大索,月余弗得。安国闻诡、胜匿王所,乃入见王而泣曰:“主辱者臣死。大王无良臣,故纷纷至此。今胜、诡不得,请辞赐死。”王曰:“何至此?”安国泣数行下,曰:“大王自度于皇帝,孰与太上皇之与高帝及皇帝与临江王亲?”王曰:“弗如也。”安国曰:“夫太上皇、临江亲父子间,然高帝曰‘提三尺取天下者朕也’,故太上终不得制事,居于栎陽。临江,適长太子,以一言过,废王临江;用宫垣事,卒自杀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终不用私乱公。语曰:‘虽有亲父,安知不为虎?虽有亲兄,安知不为狼?’今大王列在诸侯,訹邪臣浮说,犯上禁,桡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于大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大王终不觉寤。有如太后宫车即晏驾,大王尚谁攀乎?”语未卒,王泣数行而下,谢安国曰:“吾今出之。”即日诡、胜自杀。汉使还报,梁事皆得释,安国力也。景帝、太后益重安国。 孝王薨,共王即位,安国坐法失官,家居。武帝即位,武安侯田蚡为太尉,亲贵用事。安国以五百金遗蚡,蚡言安国太后,上素闻安国贤,即召以为北地都尉,迁为大司农。闽、东越相攻,遣安国、大行王恢将兵。未至越,越杀其王降,汉兵亦罢。其年,田蚡为丞相,安国为御史大夫。 匈奴来请和亲,上下其议。大行王恢,燕人,数为边吏,习故事,议曰:“汉与匈奴和亲,率不过数岁即背约。不如勿许,举兵击之。”安国曰:“千里而战,即兵不获利。今匈奴负戎马足,怀鸟兽心,迁徙鸟集,难得而制。得其地不足为广,有其众不足为强,自上古弗属。汉数千里争利,则人马罢,虏以全制其敝,势必危殆。臣故以为不如和亲。”群臣议多附安国,于是上许和亲。 明年,雁门马邑豪聂壹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亲,亲信边,可诱以利致之,伏兵袭击,必破之道也。”上乃召问公卿曰:“朕饰子女以配单于,币帛文锦,赂之甚厚。单于待命加嫚,侵盗无已,边竟数惊,朕甚闵之。今欲举兵攻之,何如?” 大行恢对曰:“陛下虽未言,臣固愿效之。臣闻全代之时,北有强胡之敌,内连中国之兵,然尚得养老长幼,种树以时,仓廪常实,匈奴不轻侵也。今以陛下之威,海内为一,天下同任,又遣子弟乘边守塞,转粟挽输,以为之备,然匈奴侵盗不已者,无它,以不恐之故耳。臣窃以为击之便。” 御史大夫安国曰:“不然。臣闻高皇帝尝围于平城,匈奴至者投鞍高如城者数所。平城之饥,七日不食,天下歌之,及解围反位,而无忿怒之心。夫圣人以天下为度者也,不以己私怒伤天下之功,故乃遣刘敬奉金千斤,以结和亲,至今为五世利。孝文皇帝又尝壹拥天下之精兵聚之广武常溪,然终无尺寸之功,而天下黔首无不忧者。孝文寤于兵之不可宿,故复合和亲之约。此二圣之迹,足以为效矣。臣窃以为勿击便。” 恢曰:“不然。臣闻五帝不相袭礼,三王不相复乐,非故相反也,各因世宜也。且高帝身被坚执锐,蒙雾露,沐霜雪,行几十年,所以不报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也。今边竟数惊,士卒伤死,中国槥车相望,此仁人之所隐也。臣故曰‘击之便’。” 安国曰:“不然。臣闻利不十者不易业,功不百者不变常,是以古之人君谋事必就祖,发政占古语,重作事也。且自三代之盛,夷狄不与正朔服色,非威不能制,强弗能服也,以为远方绝地不牧之民,不足烦中国也。且匈奴,轻疾悍亟之兵也,至如猋风,去如收电,畜牧为业,弧杯射猎,逐兽随草,居处无常,难得而制。今使边郡久废耕织,以支胡之常事,其势不相权也。臣故曰‘勿击便’。” 恢曰:“不然。臣闻凤鸟乘于风,圣人因于时。昔秦缪公都雍,地方三百里,知时宜之变,攻取西戎,辟地千里,并国十四,陇西、北地是也。及后蒙恬为秦侵胡,辟数千里,以河为竟,累石为城,树榆为塞,匈奴不敢饮马于河,置烽燧然后敢牧马。夫匈奴独可以威服,不可以仁畜也。今以中国之盛,万倍之资,遣百分之一以攻匈奴,譬犹以强弩射且溃之痈也,必不留行矣。若是,则北发月氏可得而臣也。臣故曰‘击之便’。” 安国曰:“不然。臣闻用兵者以饱待饥,正治以待其乱,定舍以待其劳。故接兵覆众,伐国堕城,常坐而役敌国,此圣人之兵也。且臣闻之,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夫盛之有衰,犹朝之必莫也。今将卷甲轻举,深入长驱,难以为功;从行则迫胁,衡行则中绝,疾则粮乏,徐则后利,不至千里,人马乏食。兵法曰:‘遗人获也。’意者有它缪巧可以禽之,则臣不知也;不然,则未见深入之利也。臣故曰‘勿击便’。” 恢曰:“不然。夫草木遭霜者,不可以风过;清水明镜,不可以形逃;通方之士,不可以文乱。今臣言击之者,固非发而深入也,将顺因单于之欲,诱而致之边,吾选枭骑壮士陰伏而处以为之备,审遮险阻以为其戒。吾势已定,或营其左,或营其右,或当其前,或绝其后,单于可禽,百全必取。” 上曰:“善。”乃从恢议,陰使聂壹为间,亡入匈奴,谓单于曰:“吾能斩马邑令丞,以城降,财物可尽得。”单于爱信,以为然而许之。聂壹乃诈斩死罪囚,县其头马邑城下,视单于使者为信,曰:“马邑长吏已死,可急来。”于是单于穿塞,将十万骑入武州塞。 当是时,汉伏兵车骑材官三十余万,匿马邑旁谷中。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御史大夫安国为护军将军,诸将皆属。约单于入马邑纵兵。王恢、李息别从代主击辎重。于是单于入塞,未至马邑百余里,觉之,还去。语在《匈奴传》。塞下传言单于已去,汉兵追至塞,度弗及,王恢等皆罢兵。 上怒恢不出击单于辎重也,恢曰:“始约为入马邑城,兵与单于接,而臣击其辎重,可得利。今单于不至而还,臣以三万人众不敌,祗取辱。固知还而斩,然完陛下士三万人。”于是下恢廷尉,廷尉当恢逗桡,当斩。恢行千金丞相蚡,蚡不敢言上,而言于太后曰:“王恢首为马邑事,今不成而朱恢,是为匈奴报仇也。”上朝太后,太后以蚡言告上。上曰:“首为马邑事者恢,故发天下兵数十万,从其言,为此。且纵单于不可得,恢所部击,犹颇可得,以尉士大夫心。今不诛恢,无以谢天下。”于是恢闻,乃自杀。 安国为人多大略,知足以当世取舍,而出于忠厚。贪耆财利,然所推举皆廉士贤于己者。于梁举壶遂、臧固,至它,皆天下名士,士亦以此称慕之,唯天子以为国器。安国为御史大夫五年,丞相蚡薨。安国行丞相事,引堕车,蹇。上欲用安国为丞相,使使视,蹇甚,乃更以平棘侯薛泽为丞相。安国病免,数月,愈,复为中尉。岁余,徒为卫尉。而将军卫青等击匈奴,破龙城。明年,匈奴大入边。语在《青传》。 安国为材官将军,屯渔陽,捕生口虏,言匈奴远去。即上言方佃作时,请且罢屯。罢屯月余,匈奴大入上谷、渔陽。安国壁乃有七百余人,出与战,安国伤,入壁。匈奴虏略千余人及畜产去。上怒,使使责让安国。徙益东,屯右北平。是时,虏言当入东方。 安国始为御史大夫及护军,后稍下迁。新壮将军卫青等有功,益贵。安国既斥疏,将屯又失亡多,甚自愧,幸得罢归,乃益东徙,意忽忽不乐,数月,病呕血死。 壶遂与太史迁等定汉律历,官至詹事,其人深中笃行君子。上方倚欲以为相,会其病卒。 赞曰:“窦婴、田蚡皆以外戚重,灌夫用一时决策,而各名显,并位卿相,大业定矣。然婴不知时变,夫亡术而不逊,蚡负贵而骄溢。凶德参会,待时而发,藉福区区其间,恶能救斯败哉!以韩安国之见器,临其挚而颠坠,陵夷以忧死,遇合有命,悲夫!若王恢为兵首而受其咎,岂命也乎? 【白话文】 窦婴,字王孙,是孝文皇后堂兄的儿子。从他的父亲以上,世代家居观津,爱好宾客。孝文皇帝时,宝婴曾在吴国为相,因病免官。孝景皇帝即位,起用窦婴为詹事。 孝景皇帝的弟弟梁孝王,被他的母亲窦太后所宠爱。有一回,梁孝王入朝,孝景皇帝和兄弟们一起饮酒,这时还没有立太子,当大家酒喝得差不多时,孝景帝从容地说:“我死之后把帝位传给梁王。”窦太后听了很高兴。这时窦婴端了一杯酒献给皇上,说:“天下是高祖的天下,帝位应父子相传,这本是汉代的法定约束,皇上怎么能传给梁王呢?”太后因此讨厌宝婴,窦婴也嫌詹事的官太小,就托病辞职。太后于是把窦婴准许出入宫禁的名籍除掉了,每逢节日,也不准他进宫朝见。 孝景皇帝三年,吴国和楚国起兵叛乱,这时皇帝考察了一下,发现无论是刘姓宗室或窦姓诸人都没有像窦婴那样贤明的,于是就征召窦婴,窦婴入见以后,坚决推辞,藉口有病,不足此重任。太后至此也感到惭愧。皇上就说:“现在天下正有急难,王孙怎么可以推辞呢?”于是拜窦婴为大将军,赏赐他黄金千斤。这时袁盎、乐布等名将贤士都退职在家,窦婴就向景帝推荐,起用他们。宝婴把皇帝赐给他的金子都摆在廊下穿堂中,每当属下的军吏来谒见,他就叫他们酌量开销把金子取去用,自己从没有把皇帝所赐的金子拿到私宅裹去。窦婴坐镇荣陽,监护齐、赵两国的军队。等到七国的叛乱被平定后,就封窦婴为魏其侯。这时许多游士和宾客都争相投奔魏基堡门下。孝景皇帝每当上朝和群臣商议大事,所有列侯都不敢同条侯、魏其侯平礼相待。 孝景皇帝四年,立栗太子,命魏其侯当太子的师傅。孝景皇帝七年,栗太子被废,魏其侯屡次为栗太子争辩,都无结果。魏其侯就称病不朝,在蓝田南山下闲居了好几个月,窦姓诸人和许多宾客、辩士请他出山,他都不愿意出来。梁国人直遂就对宾婴说:“能使您富贵的是皇上,能使您成为朝廷亲信的是太后。现在将军作太子的师傅,太子被废不能力争,力争不得又不能死,自己托病引退,拥着歌姬美女,闲居在南山而不肯入京朝见。这些情况比照起来看,显然是您在暴露皇帝的过失。万一皇上和太后都对您不满而要加害于您,那您连妻子儿女就都会被杀戮,全家一个不剩。”窦婴认为他说的很对,便复行上任,上朝觐见皇帝如故。 当查噬窒途被免去相位时,宣太旦屡次推荐魏其侯当丞相。孝景皇帝说:“太后难道以为我有所吝惜,不让魏其侯当丞相?魏其侯这个人骄傲自满,做事往往轻率随便,很难让他作丞 相,担当重任。”终于没有任用他,而用建陵侯卫绾为丞相。 旦蚣是孝景皇帝王皇后的同母弟,生在长陆。宣婴当大将军以后,正当盛时,田蚣这时是个郎官,还没有显贵,往来于窦婴的家中,陪侍宜婴饮酒,时跪时起,好像是窦家的晚辈一样。到了孝景皇帝的晚年,旦验愈来愈贵幸,作了中大夫。旦蚣el才很好,学过《盘盂》之类的一些古书,王皇后认为他有才能。 孝景皇帝驾崩,武帝刘彻刚即位,田蚧以舅父的身份被封为武安侯,田纷之弟田胜被封为旦堤堡。 旦验刚掌握大权,对他的门客非常谦卑,并且引进门客中未出仕的那些人过去,使他们出来作官,想因此而压倒朝廷中将相们的势力。皇上对当时政局有所镇抚的事,大多由田纷的宾客所筹划。适逢丞相卫绾因病免职,皇上商量着要设丞相和太尉。藉福游说田蚣说:“魏其侯显贵已经很久了,天下的人才一向归附他;将军您刚刚贵盛,不能和魏其侯相比。即使皇上有意用将军为丞相,将军一定要把相位让给魏其侯。魏其侯当了丞相,将军一定做太尉。太尉和丞相的尊贵地位程度是一样的,将军既得了太尉,又有了让相位给贤者的好名声。”田纷便私自向太后透露心事,请太后向皇上暗示,于是以窦婴为丞相,田纷作太尉。藉福向窦婴道贺,顺便规劝他说:“君侯的本性是喜善而嫉恶,如今善人称道君侯,所以君侯能做到丞相。但是恶人相当多,他们也会毁谤君侯的。如果君侯对善人和恶人都能宽容些,那么君侯的相位就可望维持长久;不然的话,马上就会受到毁谤而离职。”窦婴不听从他的话。 窦婴和田蚣都喜好儒术,因此推举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把鲁国的申公迎到京师来,准备设立明堂。让诸侯回到他们各自的封地去,取消关禁,按照古礼规定制服,用以表明太平气象。并且检举诸窦和宗室的子孙,凡是品行不端的,一律从宗谱上除籍。这时诸外戚的列侯,多娶公主为妻,都不愿回到他们的封地去,因此诽谤窦婴等人的言语天天传到窦太后的耳中。太后爱好的是黄老学术,可是窦婴、田蚣、赵绾等人却一意地推尊儒术,贬低道家的学说,因此窦太后就对窦婴等人愈来愈不满意。到了建元二年,御史大夫赵绾想不让太后干预政事,所以请求皇上今后不必对太后奏事。窦太后知道后大怒,说:“这是想重演新垣平的伎俩吗!”于是就将赵绾,王臧等人罢免驱逐,并且免去窦婴的相职和田纷的太尉职务。另外任用柏至侯许昌为丞相,武彊侯庄青翟为御史大夫。从此以后,窦婴和田盼衹以侯的身份在家闲居。 武安侯田蚜虽然不担任官职,但因为王太后的关系,仍然受到皇上的宠幸,屡次议论政事,大多数被采纳而生效,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吏和士人,都离开了魏其侯窦婴,而归附田纷。武安侯于是一天比一天骄横了。建元六年,窦太后去世,丞相许昌、御史大夫庄青翟因为没把丧事办好,都被免官。皇上于是任用田纷为丞相,任命大司农韩安国为御史大夫。于是天下的士人,郡国的官吏和诸侯王,更加依附武安侯田验了。 田蚧为人相貌丑陋,生性自视甚为尊贵。他认为当时的诸侯王都比较年长,皇帝刚刚即位,年纪很轻,田蛤自己以皇帝的至亲身为丞相,如果不彻底地整顿一番,用礼法来约束他们,天下人是不会服贴的。在那个时候,丞相入内奏事,往往一坐就是大半天,他所提的意见皇上一概接受。他所推荐的人,有的一起家就到二千石的职位,权力几乎超过了皇上。皇上于是说:“你要任用的人任用完了没有?我也想委任几个官呢!”有一回,他向皇上请求拨划考工室的官地供他扩建私宅之用,皇上大怒,对他说:“你何不也把我的武库一齐取走呢?”从这次以后,他才收敛了一些。有一回,他请客人宴饮,让他的兄长盖侯面向北坐,他自己却向东坐,认为汉朝的丞相尊贵,不能因为是自己的兄长就私下委屈自己。从此以后,武安侯田蚣更加骄矜,他所修建的住宅极尽华丽雄壮,超过了所有贵族的宅第。他的田地庄园都是极其肥沃的,他派到郡县去收买名贵器物的人,在道路上络绎不绝。前堂摆设着钟鼓,树立着曲旃,后房的妇女多至百数。诸侯奉送给他的珍宝、狗马及古玩陈设等,数都数不清。 与田蚧相反,魏其侯窦婴自从窦太后去世以后,更加被疏远,不受重用,没有权势,诸宾客渐渐自引而退,甚至对窦婴态度傲慢,惟独灌夫对他还是老样子。窦婴每天心中闷闷不乐,惟独对于灌夫感情特别好。 灌夫,字仲孺,颖陰人。他的父亲是张孟,曾经当过颍陰侯灌婴的舍人,很受宠信,因此推举他,官至二千石,所以冒了灌氏的姓,改名灌孟。吴、楚两国造**时,颖陰侯灌婴为将军,隶属于太尉周亚夫的部下,向太尉举荐灌孟为校尉。灌夫也带了一千人跟他父亲在一起。当时灌孟已经年纪很大,太尉本来不想用他,由于颖陰侯坚决推举,才答应让灌孟作校尉,因此灌孟郁郁不得志,每逢作战时,常冲陷敌军的坚强之处,因而战死在吴国军中。按照当时汉朝的军法规定:凡是父子都从军的,如有因战事牺牲的人,未死者可以护送遣骸还乡。但是灌夫不肯这样做,他慷慨激昂地说:“我愿意斩取吴王或吴国将军的头,以替我父亲报仇。”于是灌夫披着战甲,持着戈戟,招募军中同他友好愿意跟他同去的壮士几十人,等到走出了军营的门户,没有人敢再前进,衹有两人和灌夫腊下的奴隶十余骑迅速地冲入了吴军,一直攻到吴军的将旗之下,所杀伤的有几十人之多。因为再无法向前进攻,便奔回到汉军的营地,他所带出去的从奴都战死了,衹有他和一个骑士归来。灌夫身上所受的重伤有十多处,恰好有贵重的良药把创伤治好,所以才能不死。灌夫身上的伤稍稍痊愈,又向将军请求说:“我现在更加了解吴国营垒中的路径曲折,请准许我再前往。”将军对灌夫的勇气很钦佩,对他的行为也很同情,深恐灌夫再去性命有危险,就向太尉报告,太尉于是坚决地阻止他,不让他去。等到吴军破灭,灌夫也闻名天下。 颖陰侯把灌夫的情形向皇上报告了,皇上就任灌夫为郎中将。过了几年,因为犯法丢官。灌夫家在长安,京师裹的许多显贵没有不称赞他的,因此后来又官至代相。 漠武帝即位,认为淮陽郡是天下交通辐辏之处,必须驻扎强大的兵力加以防守,因此调任灌夫为淮陽太守。建元元年内调为太仆。建元二年,灌夫与长乐卫尉窦甫一同吃酒,发生争执,当时灌夫已经酒醉,就出手打窦甫。窦甫本是窦太后的兄弟,皇上恐怕太后杀灌夫,把他调为燕相。几年以后,又因犯法丢官,闲居在长安家中。 灌夫为人刚直,好藉酒使气,不喜欢当面阿谀他人。凡是贵戚或一般有势力人士地位在灌夫之上的,他不但不肯向他们表示敬礼,并且要想办法侮辱他们;一般士人在他之下的,愈是贫贱,灌夫愈是对他们恭敬,以平等的礼节对待他们。在人多的场合,灌夫对于地位低下的后进总是推荐夸奖,因此,一般人都很称赞他。 灌夫不喜欢学问,却爱好侠义,答应人家的事一定做到。那些和他相交往的人,无非是豪杰、侠客或大奸巨猾。他家中的资产有几千万,每天的食客少则数十,多则近百。他在田园中筑陂蓄水,以兴灌溉之利,为了垄断水利田地,灌夫的宗族宾客往往争权夺利,在颖川一带横行无忌。所以颍川的小孩子便作歌道:“颖水澄清,灌氏安宁;颖水污浊,灌氏灭族。” 灌夫家中虽然富有,但是失去权势,于是卿相、侍中及那些一向为灌夫宾客的人,都逐渐同他疏远了。等到窦婴失势,也想倚靠灌夫去同那些趋炎附势的人算账,而灌夫也想利用窦婴的关系交结那些列侯和宗室们,以提高身价。所以两人互相推重援引,过从亲密得如父子一般。两人极为投契,毫不嫌忌,衹恨相知太晚了。 灌夫的姐姐死了,灌夫在服丧期内去拜访丞相田蚣。丞相从容地说:“我想和你一同去拜访魏其侯,恰值你在服丧期间,不便前往。”灌夫说:“将军居然肯屈驾光临魏其侯的家,我怎敢因服丧推辞呢?让我去通知魏其侯,让他准备酒食,请您明日早点光临。”田扮于是就答应了。灌夫就把与丞相相约的详情告诉了魏其侯宝婴。宝婴和他的夫人便特地多买了肉和酒,夜裹就起来打扫,准备酒食,一直忙到天明。天刚亮,就叫门下的人在宅前伺候。但是到了中午,丞相田蚣还是没来。窦婴就对灌夫说:“丞相难道忘记了吗?”灌夫很不高兴,说:“我不嫌在服丧期间请他践约,他自己应该前来才对,不当忘记。”于是灌夫就驾了车,亲自前往迎接丞相。丞相田纷前一天不过是顺口答应了灌夫,实在没有打算真去赴宴。等到灌夫前来,丞相还在高卧。于是灌夫进去见他,说:“将军昨天幸蒙答应去拜访魏其侯。魏其侯夫妻办了酒食,从一早到现在,都没有敢吃一点呢!”武安侯装做愕然发愣的样子,向灌夫道歉说:“我昨天喝醉了,忘记了与你说的话。”于是命驾前往,但又走得很慢,灌夫更加生气。等到酒吃得差不多时,灌夫起舞,舞毕邀请丞相,丞相竟不起身,灌夫便在酒宴上用话冒犯丞相。窦婴便扶灌夫离去,亲自向丞相致歉。丞相田蚣一直吃酒至天黑,才尽欢告辞。 后来,丞相田纷派藉福向窦婴要求把城南的田地让出给他,窦婴很不高兴地说:“我这个老头子尽避被朝廷废弃不用,将军尽避显贵,难道就可以仗势硬夺我的田吗?”不肯答应。夫听说了这事,大骂藉福。藉福不愿窦、田两家交恶,就自己编造了好话向丞相说:“魏其侯年事已高,就要死了,再忍一些日子也不难,姑且等一等吧。”不久,田蛤听说窦婴和灌夫其实是愤怒而不肯把田给他,也生气说:“魏其侯的儿子曾犯了杀人的大罪,是我救他的。我服侍魏其侯,没有什么事不肯依他,为什么他竞舍不得这几顷田地?况且这跟灌夫有什么相干!我不敢再要这块地了。”从此以后,田蚜对窦婴和灌夫两人大为怨恨。 元光四年的春天,丞相奏言灌夫家在颖川极为骄横,百姓都受其苦,请求皇帝查办灌夫。皇上说:“这是丞相职分内的事,何必请示!”灌夫也抓住了丞相的短处作为要挟,这包括丞相以不合法的手段去图个人私利,及收受淮南王的财物,并说了不该说的话等。后来由于两家的宾客在中间调停劝解,双方才停止互相攻击,彼此和解。 那年的夏天,丞相田扮娶燕王的女儿为夫人,太后下了诏令,要列侯及宗室都前往道贺。窦婴就去拜访灌夫,想邀他一道去。灌夫推辞说:“我屡次因为酒醉失礼得罪了丞相,并且丞相近来跟我有怨。”窦婴说:“这事已经和解了。”于是勉强拉灌夫一道去。酒吃到差不多时,丞相起身向大家敬酒,所有的座上宾客都离开座位,伏在地上,表示不敢当。过了一会儿,魏其侯窦婴起身敬酒,衹有那些与他有旧交的人离开席位,其余半数的人衹是照样坐在那裹,连膝都没有离席。灌夫起身离位,依次敬酒,敬到田纷时,田蚣照样坐在那裹,说:“不能再饮满杯了。”灌夫很生气,就嘻笑着说:“您是个贵人,但还是饮满一杯吧!”但是田纷不肯干杯。敬酒敬到临汝侯灌贤,灌贤正在跟程不识悄悄地附耳讲话,又不避离席位。灌夫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于是骂灌贤说:“平时诋毁程不识不值一钱,现在长辈向你敬酒,你却效法女孩子一样在那儿同程不识咬耳朵说话。”田蛤对灌夫说:“程、李都是东西宫的卫尉,现在你当众侮辱程不识,就不替你所敬爱的李将军留地步吗?”灌夫说:“今日杀我的头,穿我的胸,我都不在乎,我还管什么程,什么李?”座上的客人见势不妙,便起身托言上厕所,渐渐地散去了。实婴也起身离去,并挥手叫灌夫赶快走。等到灌夫刚刚离开,田蛤于是生气地说:“这是我的错,因为我宠惯了他,才使他这样放肆。”就命令手下的骑士把灌夫扣押,这样灌夫就没能够离去。藉福赶紧起身为灌夫向丞相赔礼,并用手按着灌夫的脖子,要他低头谢罪。灌夫更加发怒,不肯谢罪。田蚧就指挥骑士把灌夫捆起,看管在传舍中,并把长史找来,对他说:“今天请宗室宾客们在此会宴,是奉了太后的韶令的。”于是弹劾灌夫,说他在宴席上辱骂宾客,侮辱韶令,犯了不敬的罪,把他囚禁在居室狱中。同时彻底查清灌夫在颖川i的种种不法行为,派遣差吏分头捉拿灌家各支的亲属,都判决为杀头示众的极刑。窦婴感到非常惭愧,出钱财派宾客向丞相求情,终究不能使灌夫获释。田蚣的属吏既都是丞相的耳目,灌家漏网的人都分头逃窜和躲藏,灌夫本身又被拘押着,于是无法告发田纷暗中所做的种种坏事。 窦婴奋不顾身,竭力想营救灌夫,他的夫人劝他说:“灌将军得罪了丞相,和太后家的人作对,难道能救得了吗?”窦婴说:“侯爵是我自己挣来的,现在我把它丢掉,根本没有什么遗憾的。况且我总不能让灌仲孺独自去牺牲,而我窦婴倒独自活着。”于是瞒着他的家人,私自出来上书给皇帝。皇帝看了魏其侯窦婴的奏书,立即把他召进宫去,窦婴就把灌夫因为在席上喝醉了酒而失言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认为这衹是饮酒过度的小事,不值得用极刑。皇帝同意他的看法,便赐窦婴一同吃饭,对他说:“你到东朝太后那裹当廷申辩吧。” 窦婴到了东朝,极力夸赞灌夫的长处,说他这回是酒后失言,而丞相却用别的罪来诬害灌夫。田纷又接着极力诋毁灌夫所做的事骄横放纵,犯了大逆不道的罪。宝婴自度没有其他的办法,就攻击丞相的短处。田蚜说:“天下幸而安乐无事,蛉能够做朝廷的重臣,爱好音乐、狗、马和田宅。我所喜欢的不过是倡优、巧匠这一类的人,不像魏其侯和灌夫他们,招呼天下的豪杰壮士,日夜不停地同他们商量讨论,满怀对朝廷的不满之意,不是抬头用眼看天,就是低头用手画地,斜眼看着两宫,希望天下有一些意外的变故,好让他们成大事,立大功,我却不知道魏其侯他们要做些什么呢!”于是皇上向在朝的大臣们问道:“他们两人说的话谁对呢?”御史大夫韩安国说:“魏其侯说灌夫当他的父亲为国捐躯时,手持着戈戟冲入强大的吴国军中,身上受到了几十处伤,勇敢的名声冠于三军。他是天下少见的壮士,如果不是有特别严重的罪行,衹为了酒后引起口舌争端,是不值得攀引其他的罪状来处死刑的。魏其侯的话是对的。丞相说灌夫同大奸巨猾交结,欺压小民百姓,家产有数万万金之多,横行颖川1,凌辱宗室,侵犯骨肉,这是所谓‘枝杈大于根本,腿胆大于腿股,不是断折必定分裂,。丞相的话也不错。衹有请英明的主上自己裁决两家的是非了。”主爵都尉汲黯认为魏其侯所说的为是。内史郑当时也以魏其侯所说的为是,但是后来却又不敢坚持他自己的意见去对答皇帝。其余的人都不敢答对。皇帝对内史发怒说:“你平iei屡次议论魏其侯和武安侯两人的长短优劣,今天廷辩,你却畏缩的像那驾在车辕下面的马一般,不敢明白地表示自己的意见。我要把这一班人一并杀了。”于是皇帝罢朝起身,入内侍奉太后进餐,太后也已经派人上朝探听消息,这时,那些探听的人便把廷辩的经过详细向太后报告。太后生了气,不进饮食,说:“现在我还活着,别人已经在作践我的兄弟;假若找死了之后,另0人就一定都来宰割我的兄弟了。况且皇帝怎能像石人一样自己不作主张呢?现在幸亏皇帝还在,这般大臣就衹知随声附和;假设皇帝死了之后,这班人还靠得住吗?”皇帝表示歉意说:“魏其侯和武安侯两家都是外戚,所以在朝廷上进行辩论;要不然的话,衹要一个狱吏就可以解决了。”那时,郎中令石建私下把魏其侯和 武安侯两家失和的经过向皇帝说了。 田蚜退朝以后,出了止车门,招呼御史大夫韩安国同坐一车,生气地说;“我和你共同对付一个老秃翁,有什么难办的,你为什么模棱两可,游移不定呢?”过了很久,韩安国对田蛤说:“您怎么这样不自爱重呢?刚才魏其侯既然诋毁您,您也就应该向皇帝免冠谢罪,把丞相的印绶解下来,归还给天子,说:‘臣以皇帝的肺腑之亲,幸能作到丞相,本来是不能胜任的,魏其侯对我的批评是对的。,这样一来,皇帝一定会赞美您有谦让的美德,不致把您废免。魏其侯见您如此谦让,皇帝又同情您,一定会闭门咬舌自杀。现在别人骂您,您也同样骂别人,这样彼此互相辱骂,好像商人或女子吵嘴一般,怎么这样不识大体呢?”田纷谢罪说:“我在朝廷争辩时太着急了,没有想到这样做。” 后来皇帝又派御史查究灌夫的案卷,核对出窦婴所说的话很有不符合事实的地方,因而窦婴受到御史的纠弹,被拘禁在都司空衙门的狱中。当孝景皇帝临终的时候,窦婴曾经接受遣诏,那韶书上说:“假如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可以相机条陈上奏。”等到窦婴被拘禁,灌夫又可能被判处灭族的大罪,情况是一天比一天紧迫了,大臣们谁也不敢再向皇帝提起造件事。窦婴只好叫他的侄子上书皇帝报告受遣诏的事,希望能得到再被召见的机会。奏书呈上去了,但是核查内廷的档案,却没有景帝临终的这份遣韶。这道诏书衹藏在宝婴家中,是由他的家丞盖印加封的。于是窦婴又被弹劾,说他伪造先帝的遣诏,应该判处斩首示众的极刑。元光五年十月,灌夫和他的家属全被定罪,窦婴过了许久才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一听到,心里就万分悲愤,发了中风的大病。他不想进食衹想寻死。后来,不知道从那里听说皇帝没有杀他的意图,这才恢复了饮食,医治好病体。朝廷已经决定不把窦婴处死了,但是,这时竟然又有流言传播,说了许多窦婴的坏话,故意地让皇上听到,因此就在当年十二月的三十日,将窦婴在渭城的大街上斩首示众。 元光六年春天,田纷病了,浑身疼痛,好像有人在打他,他不停地大声呼叫,承认自己有罪,谢罪不止,皇上请了能看见鬼的巫师来诊视他的病,巫师说:“魏其侯与灌夫两个鬼共同守着武安侯,用鞭子抽打想要杀他。”终于还是死了。由他的儿子田恬嗣其父爵,元朔年间,因为犯有罪过被撤除封爵。 后来淮南王刘安谋反的事被发觉了。前些年淮南王刘安曾进京朝见,当时田蚣为太尉,到霸上迎接淮南王,对刘安说:“皇帝现在还没有太子,大王您最英明,又是高祖的孙儿,一旦皇帝去世,不是由您淮南王来继承帝位,还应当是谁呢!”淮南王听了大为高兴,送给田蚜许多金银财物。皇帝自从窦婴、灌夫的事发生以后,就不以田蚣的举动为然,衹是碍着太后的缘故,容忍了下来。等到皇帝听到了田蚣和淮南王勾结以及接受淮南王钱财的事件,就说:“假使武安侯还在的话,也该灭族了。” 韩安国,字长孺,是梁国成安县人,后来移居睢陽。曾经在邹县田生之处学习《韩非子》和杂家的学说。侍奉梁孝王,做中大夫。吴楚叛乱的时候,孝王派遣安国及张羽为将军,在束境抵御吴军。因为张羽奋力作战,安国老成持重,所以吴军不能越过梁国的防线。吴楚叛乱被子息后,韩安国、张羽的名声也从此在梁国境内显赫起来。 梁王由于是皇家的至亲,因此获得了自行推举梁相及二千石官吏的人选的权力,他进出、游乐的排场,已经逾越了人臣的位分而比拟于天子。当时天子汉景帝听了以后,心裹很不高兴。窦太后知道皇帝不满,于是迁怒梁王派来的使者,不接见他们,而向他们案验责难梁王的所作所为。当时韩安国是梁使,便去谒见大长公主,哭泣着说:“为什么太后对于梁王做儿子的孝心及做臣子的忠心竟然不予明察呢?昔日吴、楚、齐、趟等七国造**的时候,自关以束的诸侯,都联合起来向西进军,衹有梁国与皇上最亲,成为叛军的阻限。梁王常想到太后及皇上居于关中,而诸侯起来作乱,每次提起,都泪下数行,跪着送臣等六人,带兵去击退吴楚叛军,因此吴楚的军队不敢西越雷池半步,而终告败亡,这都是梁王的功劳啊!现在太后却为了一些细的礼节怨责梁王。梁王的父兄都是皇帝,平曰见惯了盛大的排场,所以进出游乐,都像皇帝一样清道警戒,车子、旌旗都是皇帝所赐,他就是想在边邑向其子民矜夸,在国中来回驰骋以向诸侯炫耀,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后和皇帝对他很宠爱。现在梁使到来,却遭到查问责难。梁王十分恐惧,日夜流泪思量,不知如何是好。为什么梁王做儿子很孝顺,作臣子最忠心,而太后竟不怜顾呢?”长公主把这些全都告诉了太后。太后高兴地说:“我要替他向皇上解说,”解释以后,皇上的心才开解,而且摘下帽子向太后谢罪说:“我兄弟间不能互相劝教,竟让太后您操心了。”于是接见了所有梁王派来的使者,并且重重地赏赐了他们。此后梁王更受宠爱。太后、长公主再赏赐韩安国价值约千余金的财物。韩安国的名声因此更加显赫,而且跟汉朝廷建立了关系。 后来韩安国犯法被判刑,蒙县的狱吏田甲羞辱他,他说:“难道熄了火的灰就不会再燃烧起来吗?”田甲说:“要是再烧起来,我就溺尿来浇熄它。”过了不久,梁国内史的职位空缺,汉廷派使者任命韩安国为梁内史,从徒隶中提拔他出来做二千石的官。田甲弃官逃走。韩安国说:“田甲不回来就任,我就夷灭了你的宗族。”田甲于是袒衣谢罪。安国笑着说:“像你这种人值得我惩治吗?”终于善待田甲。 梁内史空缺之际,孝王刚刚延揽了齐人公孙诡,很喜欢他,想要请求任命他为内史。窦太后听说后,于是下诏命令梁王任用韩安国为内史。 公孙诡、羊胜游说孝王,教他请求做帝位继承人及增益封地的事,恐怕汉廷大臣不肯答应,于是暗中派人行刺漠廷当权的谋臣。及至杀害了前任吴相的袁盎,景帝便闻知公孙诡、羊胜等人的计划,于是派人务必捉拿公孙诡、羊胜。汉廷派了许多使者先后到梁,自梁相以下全国大举搜索,经过一个多月还没有捉到。内史韩安国听说公孙诡、羊胜等人藏匿在孝王宫中,便入宫见王,哭着说:“若君主受辱,臣子就应该死。大王没有好臣子,所以事才纷乱到这种地步。现在既然捉不到公孙诡、羊胜,请让臣向您辞别,并赐臣死。”梁王说:“你何必这样呢?”韩安国泪下数行,说:“大王自己忖度您跟皇上的关系,比起太上皇与高皇帝及皇上与临江王来,谁比较亲近呢?”孝王说:“比不上他们。”安国说:“太上皇、临江王之与高皇帝、皇上都是父子的关系,但是高帝说‘拿着三尺宝剑夺得天下的人是我,。所以太上皇始终无权过问政事,衹居住在梁陽宫中。临江王,是嫡长太子,却因其母一言出错,被废除了临江王的爵位;又因宫垣之事,终于自杀于中尉府。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治理天下总不能因私而害公。俗语有云:‘虽然有亲父,岂知他不会是虎呢?虽然有亲兄,岂知他不会变成狼呢?,现在大王位列诸侯,却听信一个邪臣虚妄的言论,干犯了君主的禁令,枉曲了严明的法律。皇上因为太后的缘故,不忍心用法令来对付您。太后lt夜哀泣,希望大王能自知改过,可是大王却始终不能觉悟。万一太后驾崩,大王您还能攀附谁呢?”话尚未说完,孝王痛哭流涕,对着韩安国自责说:“我立刻交出公孙诡、羊胜。”当天,公孙诡、羊胜两人自杀。汉使回去覆命,梁国的祸事得以完全消解,这都是安国的功劳。于是景帝、窦太后更加看重韩安国。 孝王去世后,共王即位,韩安国因为犯法丢了官,闲居在家裹。汉武帝刘彻即位后,武安侯田蚣为太尉,受宠信而掌大权。韩安国把五百金送给田蚣,田蚣向太后提起韩安国,皇上平 日也常听说安国的贤能,便召他为北地都尉,后来升为大司农。闽越、束越互相攻伐,皇上就派遣韩安国和大行王恢领兵赴越。还没有抵达越地,越人就杀了他们的王来投降,汉朝廷也就收兵了。当年,田蚣当了丞相,韩安国为御史大夫。 匈奴派人来请求和亲,皇上交由朝巨商议。大行王拯,是个艺人,屡任边郡的官吏,对匈奴的情况非常熟悉。他发表议论说:“汉兵与匈奴和亲,大都过不了几年,匈奴便再度背约。不如不答应而发兵攻击他们。”韩安国说:“派军队到千里之外去作战,不会有好的战果。如果是匈奴仗恃戎马之疾足,怀着禽兽般的心肠,如飞鸟般的迁徙,就很难克制他们。取得了他们的土地也不算开疆拓土,统治了他们的人民也不算富强,他们从上古以来就不是我们的子民。汉兵行数千里以求取战利,则人马疲惫,匈奴则可以逸待劳,这样做必然是很危险的。我认为不如跟他们和亲。”群臣议论此事的大多附和安国,于是皇上同意与匈奴和亲。 第二年,雁门郡马邑城的豪杰聂壹,通过大行王拯向皇上表示:“鱼抠刚与选和亲,亲信边地之民,可以用利来诱他们过来,而我们在道路上埋设伏兵,一定会消灭他们。”皇上于是召见询问众位公卿说:“朕选派子女,梳妆打扮许配给单于,给他钱财、绢帛、文锦也很丰厚。单于对朕的命令甚为轻慢,侵掠没有止境,边郡人民多次受到騷扰,朕十分同情他们。现在想派大军进攻匈奴,你们各位以为如何?” 大行王恢回答说:“陛下即使不说,臣下本来也主张使用这种策略。臣听说战国天下未统一的时候,虽然北方有强大的胡人威胁内地,而中原内地又战乱不已,然而各国尚能抚养其人民,根据时节来耕种,公私仓廪常能充实,匈奴因而不敢轻易侵犯。现在凭藉着陛下您的威严,天下统一,同事汉朝廷,又派遣子弟去登上边城,把守要塞,粮食的转运,车马的运输,都很齐备。可是包抠却侵犯掠劫不已,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畏惧心理的缘故。臣私下认为进攻有利。” 御史大夫韩安国反驳说:“不是这样。臣听说汉高祖曾被匈奴围困在平城,匈奴大军解下马鞍堆积成营垒,高过平城的有好几个地方。平城内高皇帝忍着饥饿,七h未进食,天下人都歌颂此事。等到围困被解除,返回京师后,却没有急恨愤怒的心情。圣人应当以天下为重,宽宏大度,而不因自己的个人私怒而有害天下的事情。因此高皇帝就派遣刘敬奉黄金千斤,用来和匈奴和亲,到现在历更五帝都从中得到好处。孝文皇帝又曾经统一率领天下的精兵强将在广武常溪集结,然而到头来毫无建树,可是天下的老百姓没有不忧虑的。孝文皇帝懂得战事不可久拖不决,因此再次和匈奴订立和亲之约。这两个开明皇帝的事迹,是足以能够效法的。臣私下认为不进攻方为上策。” 王恢又说:“韩安国所言差矣。我听说五帝的礼仪互不因袭,三王的礼乐也不重复,这并不是故意违反前世之法,各代都按照当时的实际隋况制定法令礼仪,才能适宜。况且汉高祖身披坚甲,手执锐器,冒着晨雾朝露,顶着严寒霜雪,行程近十年,他之所以不去报复干城之难的怨恨,并不是力量不足,是为了让天下的老百姓休息,使他们心裹安宁。现在边境数次遭到侵袭,士兵死伤,中国境内灵车相望。这是仁人志士所痛心疾首的情况,臣下我坚决认为进攻反击才是对国家有利。” 韩安国接着说:“不是这样。我听说利益达不到十倍时,绝不改变原来的职业,功利达不到百倍时绝不更改固定的事业,因此古代的人君谋划事情时必以祖宗成法为例,施政也要查问 典,这是因为做事难的缘故。况且白三代强盛以来,夷狄并没有跟随中国改正朔易服色,这并不是因为威严不能足以制服他们,强大不足以使他们顺从,而是因为远方绝地不可牧养的民众,用不着烦劳中国去做。况且,匈奴的军队兵马剽悍迅速,来如疾风,去像闪电一样快。他们以畜牧为业,使用弓箭打猎,追逐禽兽,跟随水草,居住的地方不固定,很难制服。现在让边郡之民长久地放弃耕织,而来支持匈奴习以为常的事,这样做得不偿失。我因此认为不进攻有利。” 王恢说:“不是这样。我听说凤乌乘风而飞,圣人因时而制。过去秦穆公定都雍城,地方圆三百里,知道时气机缘的变化,攻取西戎,开辟疆土千余里,吞并十四国,陇西、北地从此成为秦的领地。到后来蒙恬率领军队为秦国进攻匈奴。开辟领土数千里,把黄河南北全部划归秦国境内,用泥土、石块垒砌长城,种植榆树作为屏障,匈奴人以致不敢到黄河边饮马,置烽燧然后才敢放牧马群。对匈奴人衹能以威严制服,而不能够用仁义教养。现在凭藉漠的强盛,有万倍于匈奴的资财,分出其中的百分之一用来进攻匈奴,就好像是用强劲的弩机来射穿溃烂的毒疮,必定不会遇到什么阻碍。如果这样征服了匈奴,那么向北征召月氏来,可使他们臣服。臣因此说用兵征伐有利。” 韩安国继续辩驳,说:“王恢所说不对。我听说凡用兵打仗,一定要用饱待饥、整顿治理自己而待敌人?昆乱,安定休息而待敌人劳累。这样两兵相接,打败敌人,征伐敌国,摧毁他们的城池,经常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奴役敌国,这是圣人用兵之法。况且我听说,两股疾风相冲突则威力变弱,甚至不能吹动起羽毛;强弩之末,力量不能穿过鲁缟。因此,强盛极则必衰,正像早晨一定会转入晚上。现在将要披挂锷甲轻率出去,深入敌人的纵深,一定很难取得成就,建立功业。纵向深入则两翼受到威胁;横向深入则中路容易被击破,军行迅速,则粮食匮乏,供应不上;行动慢了,则不能获得胜利,未等到深入千里之地,人马就会缺乏粮食。造诚如兵法上说:‘把军队送给敌人,让他们俘获。’如果主张用兵的人有其他的技巧和办法可以擒拿敌人,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我看不到深入敌人纵深进攻会有什么好处。我因此仍然主张不用兵有利。” 王恢说:“韩安国所说不对。草木如遭霜打就经不起风吹,很快凋零;清水像明镜一样,在它裹面美与丑都可以显现出来;精通大道、学问渊博的人,不可能用话打乱他的心思。现在下我所说进攻的办法,本来就不是一定要发兵深入匈奴腹地作战,而是将顺从单于的欲望,用利引诱他前来到达边境,我们选择精明、强干、勇敢、迅猛的骑兵部队偷偷埋伏而作为准备,审视考察有遮拦险阻的地方来加强警戒。我们的大势确定下来后,在单于前来路上的前后左右都安营扎寨,进可以抵挡,退可以断绝其后路,这样单于可以擒拿,一定会大获全胜。” 皇上说:“很好。”于是采纳了王恢的建议。暗中派遣聂壹为间谍,逃到匈奴那裹,对单于说:“我能够杀掉马邑的县令、县丞,以马邑城向您投降,这样财物便可尽得。”单于很亲信他,觉得他说得有理,便答应了他。聂壹便回来,斩了死囚的头,悬挂在马邑城下,假称是马邑城的官吏,以取信于单子的使者。说:“马邑城的高级长官都已死了,你们可以赶快来。”于是单于穿过边塞,率领十余万骑兵进入武州塞。 这个时候,汉埋伏了车骑、材官三十余万,隐藏在马邑城旁边的山谷裹。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诸将皆由护军将军统领。众将领约定,单于一进入马邑城,汉的伏兵就奔驰出击,王恢、李息另外从代郡专门攻击匈奴的辎重。当时单于进入长城武州塞,距离马邑尚有一百多里,发觉其中有诈,因此引兵撤回。有关情况在《匈奴传》中。塞下传说单于已经退兵离去,汉兵追至边塞,估计追不上了,王恢等将领于是就都撤兵而还。 皇帝对王恢不出击匈奴的辎重而非常生气,王恢说:“当初约定匈奴一进入马邑城,马邑的军队与单于交战以后,臣攻击他的辎重,这样才有利可图,现在单于不入马邑而退兵,臣以三万人不能与之对抗,衹会自取败辱而已。臣固然知道回来必会问斩,但这样却可以保全陛下的三万军士。”于是把王恢交给廷尉治罪,廷尉判他怯阵避敌,应当问斩。王恢暗中送了千金给丞相田蚣。田蛤不敢向皇上求情,而对太后说道:“王恢最先倡议马邑诱敌之计,现在不成功而杀掉他,这是替匈奴报仇啊!”皇帝朝见太后时,太后就把田蚜的话告诉皇上。皇上说:“最初,倡议马邑计划的是王恢,所以发动天下士兵数十万人,听从他的计划而出击匈奴。况且,纵使这次擒不到单于,如果王恢率领的部队突击匈奴的辎重,也许颇能有些战果,以安抚将士之心。现在如果不杀王恢,就无法向天下人谢罪。”王恢听说了,于是自杀。 蝗童国为人有大韬略,其智谋皆合于世俗取舍的标准,但都出于忠厚之心。虽贪嗜钱财,但他所推举的,都是比他自己贤能的廉洁之士。在銮时推举壹崖、;呓周,其他的也都是天下的名士,士人因此对他很称赞和仰慕。即使天子也认为他是治国之才。韩安国当了御史大夫五年,丞相旦蚣去世。垄宣厘兼代丞相的职务,替天子前导时坠下车,跌跛了腿。天子想任用韩安国为丞相,派人去探望他,发现他跛得很厉害,于是改用平棘侯蓝崖为丞相,垄翅因病免职数月,腿伤痊愈了,皇上再任他为中尉。 过了一年多,改任为卫尉。这时将军卫青等攻击包躯,大破垄嘘。第二年,包抠又大举入侵边境。有关情况在《卫青传》中。韩安国为材官将军,屯驻在渔陽,安国捕掠得敌人活vi,说匈扭已经远远退去。便上书说,现在正当农忙时节,请求暂时停止屯军。停止屯驻才一个月,匈壑又大举进攻上查、涩昙。岂国营中仅有七百多人,出营与匈奴交战,韩安国受伤,退回营地中。包塑俘虏掠夺了干余人及牲畜财物而去。天子大怒,派使者责备韩安国。更令他往东迁移,屯驻在右北平。因为当时的俘虏说匈奴将从东方入侵。 韩安国当初任职御史大夫及护军将军,后来稍微被疏远而降职,而新得宠且年轻的将军卫青等又有军功,更受到皇上的重用。韩安国既被排斥疏远,在边境领军驻防伤亡又甚多,内心觉得十分惭愧。希望有幸能够回到朝廷,却更被调往东边屯驻,心中觉得很失意而闷闷不乐。过了几个月,生病呕血而死去。 壹遂与太史旦屋迁等一起修订汉代律历,作官到詹事,这个人廉正忠厚、言行一致,是德行高尚的人。皇上正要倚仗他来做汉丞相,适逢他得病去世了。赞曰:寅婴、旦蚣都是因为外戚的关系而身居显要的职位,灌夫则是因一次下定决心有所表现而显名于当时。他们都位于卿相的行列中,千秋大业已经确定。然而宝婴未免太不识时务,灌夫又不学无术而不谦逊,田蚣仗恃着自己显贵的地位而曰益骄横跋扈。彼此之间凶恶的德行互相碰撞,一遇到合适的时机就显露发作,虽然藉福很诚恳地在他们中间斡旋,可怎么能够挽救他们的衰败呢?就凭韩安国的见识器量,在将要高登相位之时却遭病患而没有成功,最后慢慢地忧虑而死,人的遭遇真是命中注定,可悲啊!像王恢首先倡议对匈奴用兵却反遭因此而带来的祸患,遣难道是天命所定吗? 卷五十三 景十三王传 第二十三 (临江闵王刘荣,河间献王刘德,临江哀王刘阏,鲁共王刘馀,江都易王刘非,胶西于王刘端,赵敬肃王刘彭祖,中山靖王刘胜,长沙定王刘发,广川惠王刘越,胶东康王刘寄,清河哀王刘乘,常山宪王刘舜) 【原文】 孝景皇帝十四男。王皇后生孝武皇帝。栗姬生临江闵王荣、河间献王德、临江哀王阏。程姬生鲁共王馀、江都易王非、胶西于王端。贾夫人生赵敬肃王彭祖、中山靖王胜。唐姬生长沙定王发。王夫人生广川惠王越、胶东康王寄、清河哀王乘、常山宪王舜。 河间献王德以孝景前二年立,修学好古,实事求是。从民得善书,必为好写与之,留其真,加金帛赐以招之。繇是四方道术之人不远千里,或有先祖旧书,多奉以奏献王者,故得书多,与汉朝等。是时,淮南王安亦好书,所招致率多浮辩。献王所得书皆古文先秦旧书,《周官》、《尚书》、《礼》、《礼记》、《孟子》、《老子》之属,皆经传说记,七十子之徒所论。其学举六艺,立《毛氏诗》、《左氏春秋》博士。修礼乐,被服儒术,造次必于儒者。山东诸儒多从而游。 武帝时,献王来朝,献雅乐,对三雍宫及诏策所问三十余事。其对推道术而言,得事之中,文约指明。 立二十六年薨。中尉常丽以闻,曰:“王身端行治,温仁恭俭,笃敬爱下,明知深察,惠于鳏寡。”大行令奏:“谥法曰‘聪明睿智曰献’,宜谥曰献王。”子共王不害嗣,四年薨。子刚王堪嗣,十二年薨。子顷王授嗣,十七年薨。子孝王庆嗣,四十三年薨。子元嗣。 元取笔广陵厉王、厉王太子及中山怀王故姬廉等以为姬。甘露中,冀州刺史敞奏元,事下廷尉,逮召廉等。元迫胁凡七人,令自杀。有司奏请诛元,有诏“削二县,万一千户”。后元怒少史留贵,留贵逾垣出,欲告元,元使人杀留贵母。有司奏元残贼不改,不可君国子民。废勿王,处汉中房陵。居数年,坐与妻若其乘朱轮车,怒若,又笞击,令自髡。汉中太守请治,病死。立十七年,国除。 绝五岁,成帝建始元年,复立元弟上郡库令良,是为河间惠王。良修献王之行,母太后薨,服丧如礼。哀帝下诏褒扬曰:“河间王良,丧太后三年,为宗室仪表,其益封万户。”二十七年薨。子尚嗣,王莽时绝。 临江哀王阏以孝景前二年立,三年薨。无子,国除为郡。 临江闵王荣以孝景前四年为皇太子,四岁废为临江王。三岁,坐侵庙壖地为为宫,上征荣。荣行,祖于江陵北门,既上车,轴折车废。江陵父老流涕窃言曰:“吾王不反矣!”荣至,诣中尉府对簿。中尉郅都簿责讯王,王恐,自杀。葬蓝田,燕数万衔土置冢上。百姓怜之。 荣最长,亡子,国除。地入于汉,为南郡。 鲁恭王馀以孝景前二年立为淮陽王。吴、楚反破后,以孝景前三年徙王鲁。好治宫室、苑囿、狗马,季年好音,不喜辞。为人口吃难言。 二十八年薨。子安王光嗣,初好音乐舆马,晚节遴,唯恐不足于财。四十年薨。子孝王庆忌嗣,三十七年薨。子顷王劲嗣,二十八薨。子文王睃嗣,十八年薨,亡子,国除。哀帝建平三年,复立顷王子睃弟郚乡侯闵为王。王莽时绝。 恭王初好治宫室,坏孔子旧宅以广其宫,闻钟磬琴瑟之声,遂不敢复坏,于其壁中得古文经传。 江都易王非以孝景前二年立为汝南王。吴、楚反时,非年十五,有材气,上书自请击吴。景帝赐非将军印,击吴。吴已破,徙王江都,治故吴国,以军功赐天子旗。元光中,匈奴大入汉边,非上书愿击匈奴,上不许。非好气力,治宫馆,招四方豪杰,骄奢甚。二十七年薨,子建嗣。 建为太子时,邯郸人梁蚡持女欲献之易王,建闻其美,私呼之,因留不出。蚡宣言曰:“子乃与其公争妻!”建使人杀蚡。蚡家上书,下廷尉考,会赦,不治。易王薨未葬,建居服舍,召易王所爱美人淖姬等凡十人与奸。建女弟徵臣为盖侯子妇,以易王丧来归,建复与奸。建异母弟定国为淮陽侯,易王最小子也,其母幸立之,具知建事,行钱使男子荼恬上书告建婬乱,不当为后。事下廷尉,廷尉治恬受人钱财为上书,论弃市。建罪不治。后数使使至长安迎徵臣,鲁恭王太后闻之,遗徵臣书曰:“国中口语籍籍,慎无复至江都。”后建使谒者吉请问共太后,太后泣谓吉:“归以吾言谓而王,王前事漫漫,今当自谨,独不闻燕、齐事乎?言吾为而王泣也!吉归,致共太后语,建大怒,击吉,斥之。” 建游章台宫,令四女子乘小船,建以足蹈覆其船,四人皆溺,二人死。后游雷波,天大风,建使郎二人乘小船入波中。船覆,两郎溺,攀船,乍见乍没。建临观大笑,令皆死。 宫人姬八子有过者,辄令裸立击鼓,或置树上,久者三十日乃得衣;或髡钳以铅杵舂,不中程,辄掠;或纵狼令啮杀之,建观而大笑;或闭不食,令饿死。凡杀不辜三十五人。建欲令人与禽兽交而生子,强令宫人裸而四据,与羝羊及狗交。专为婬虐,自知罪多,国中多欲告言者,建恐诛,心内不安,与其后成光共使越婢下神,祝诅上。与郎中令等语怨望:“汉廷使者即复来覆我,我决不独死!” 建亦颇闻淮南、衡山陰谋,恐一日发,为所并,遂作兵器。号王后父胡应为将军。中大夫疾有材力,善骑射,号曰灵武君。作治黄屋盖,刻皇帝玺,铸将军、都尉金银印,作汉使节二十、绶千余,具置军官品员及拜爵封侯之赏,具天下之舆地及军陈图。遗人通越繇王闽侯,遗以锦帛奇珍,繇王闽侯亦遗建荃、葛、珠玑、犀甲、翠羽、蝯熊奇兽,数通使往来,约有急相助。及淮南事发,治党与,颇连及建,建使人多推金钱绝其狱。 后复谓近臣曰:“我为王,诏狱岁至,生又无欢怡日,壮士不坐死,欲为人所不能为耳。”建时佩其父所赐将军印,载天子旗出。积数岁,事发觉,汉遣丞相长史与江都相杂案,索得兵器、玺、绶、节反具,有司请捕诛建。制曰:“与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议皆曰:“建失臣子道,积久,辄蒙不忍,遂谋反逆。所行无道,虽桀、纣恶不至于此。天诛所不赦,当以谋反法诛。”有诏宗正、廷尉即问建。建自杀,后成光等皆弃市。六年国除,地入于汉,为广陵郡。 绝百二十一年,平帝时新都侯王莽秉政,兴灭继绝,立建弟盱眙侯子宫为广陵王,奉易王后。莽篡,国绝。 胶西于王端,孝景前三年立。为人贼盭,又陰痿,一近妇人,病数月。有所爱幸少年,以为郎。郎与后宫乱,端禽灭之,及杀其子母。数犯法,汉公卿数请诛端,天子弗忍,而端所为滋甚。有司比再请,削其国,去太半。端心愠,遂为无訾省。府库坏漏,尽隘财物,以巨万计,终不得收徙。令吏毋得收租赋。端皆去卫,封其宫门,从一门出入。数变名姓,为布衣,之它国。 相二千石至者,奉汉法以治,端辄求其罪告之,亡罪者诈药杀之。所以设诈究变,强足以距谏,知足以饰非。相二千石从王治,则汉绳以法。故胶西小柄,而所杀伤二千石甚众。 立四十七年薨,无子,国除。地入于汉,为胶西郡。 赵敬肃王彭祖以孝景前二年立为广川王。赵王遂反破后,徙王赵。彭祖为人巧佞,卑谄足共,而心刻深,好法律,持诡辩以中人。多内宠姬及子孙。相二千石欲奉汉法以治,则害于王家。是以每相二千石至,彭祖衣帛布单衣,自行迎除舍,多设疑事以诈动之,得二千石失言,中忌讳,辄书之。二千石欲治者,则以此迫劫;不听,乃上书告之,及污以奸利事。彭祖立六十余年,相二千石无能满二岁,辄以罪去,大者死,小者刑。以故二千石莫敢治,而赵王擅权。使使即县为贾人榷会,入多于国租税。以是赵王家多金钱,然所赐姬诸子,亦尽之矣。 彭祖不好治宫室禨祥,好为吏。上书愿督国中盗贼。常夜从走卒行徼邯郸中。诸使过客,以彭祖险陂,莫敢留邯郸。 久之,太子丹与其女弟及同产姊奸。江充告丹婬乱,又使人椎埋攻剽,为奸甚众。武帝遣使者发吏卒捕丹,下魏郡诏狱,治罪至死。彭祖上书冤讼丹,愿从国中勇敢击匈奴,赎丹罪,上不许。久之,竟赦出。后彭祖入朝,因帝姊平陽、隆虑公主求复立丹为太子,上不许。 彭祖取江都易王宠姬,王建所奸淖姬者,甚爱之,生一男,号淖子。彭祖以征和元年薨,谥敬肃王。彭祖薨时,淖姬兄为汉宦者,上召问:“淖子何如?”对曰:“为人多欲。”上曰:“多欲不宜君国子民。”问武始侯昌,曰:“无咎无誉。”上曰:“如是可矣。”遣使者立昌,是为顷王,十九年薨。子怀王尊嗣,五年薨。无子,绝二岁。宣帝立尊弟高,是为哀王,数月薨。子共王充嗣,五十六年薨。子隐嗣,王莽时绝。 初,武帝复以亲亲故,立敬肃王小子偃为平干王,是为顷王,十一年薨。子缪王元嗣,二十五年薨。大鸿胪禹奏:“元前以刃贼杀奴婢,子男杀谒者,为刺史所举奏,罪名明白。病先令,令能为乐奴婢从死,迫胁自杀者凡十六人,暴虐不道。故《春秋》之义,诛君之子不宜立。元虽未伏诛,不宜立嗣。”奏可,国除。 中山靖王胜以孝景前三年立。武帝初即位,大臣惩吴、楚七国行事,议者多冤晁错之策,皆以诸侯连城数十,泰强,欲稍侵削,数奏暴其过惩。诸侯王自以骨肉至亲,先帝所以广封连城,犬牙相错者,为盘石宗也。今或无罪,为臣下所侵辱,有司吹毛求疵,笞服其臣,使证其君,多自以侵冤。 建元三年,代王登、长沙王发、中山王胜、济川王明来朝,天子置酒,胜闻乐声而泣。问其故,胜对曰: 臣闻悲者不可为累欷,思者不可为叹息。故高渐离击筑易水之上,荆轲为之低而不食;雍门子壹微吟,孟尝君为之於邑。今臣心结日久,每闻幼眇之声,不知涕泣之横集也。 夫众喣漂山,聚蚊成雷,朋党执虎,十夫桡椎。是以文王拘于牖里,孔子厄于陈、蔡。此乃烝庶之风成,增积之生害也。臣身远与寡,莫为之先,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丛轻折轴,羽翮飞肉,纷惊逢罗,潸然出涕。 臣闻白日晒光,幽隐皆照;明月曜夜,蚊虻宵见。然云蒸列布,沓冥昼昏;尘埃布覆,昧不见泰山。何则?物有蔽之也。今臣雍阏不得闻,谗言之徒蜂生,道辽路远,曾莫为臣闻,臣窃自悲也。 臣闻社鼷不灌,屋鼠不熏。何则?所托者然也。臣虽薄也,得蒙肺附;位虽卑也,得为东藩,属又称兄。今群臣非有葭莩之亲,鸿毛之重,群居党议,朋友相为,使夫宗室摈却,骨肉冰释。斯伯奇所以流离,比干所以横分也。《诗》云“我心忧伤,惄焉如捣;假寐永叹,唯忧用老;心之忧矣,疢如疾首”,臣之谓也。 具以吏所侵闻。于是上乃厚诸侯之礼,省有司所奏诸侯事,加亲亲之恩焉。其后更用主父偃谋,令诸侯以私恩自裂地分其子弟,而汉为定制封号,辄别属汉郡。汉有厚恩,而诸侯地稍自分析弱小云。 胜为人乐酒好内,有子百二十余人。常与赵王彭祖相非曰:“兄为王,专代吏治事。王者当日听音乐,御声色。”赵王亦曰:“中山王但奢婬,不佐天子拊循百姓,何以称为藩臣!” 四十二年薨。子哀王昌嗣,一年薨。子康王昆侈嗣,二十一年薨。子顷王辅嗣,四年薨。子宪王福嗣,十七年薨。子怀王循嗣,十五年薨,无子,绝四十五岁。成帝鸿嘉二年,复立宪王弟孙利乡侯子云客,是为广德夷王。二年薨,无子,绝十四岁。哀帝复立云客弟广汉为广平王。薨,无后。平帝元始二年,复立广川惠王曾孙伦为广德王,奉靖王后。王莽时绝。 长沙定王发,母唐姬,故程姬侍者。景帝召程姬,程姬有所避,不愿进,而饰侍者唐儿使夜进。上醉,不知,以为程姬而幸之,遂有身。已乃觉非程姬也。及生子,因名曰发。以孝景前二年立。以其母微无宠,故王卑湿贫国。二十八年薨。子戴王庸嗣,二十七年薨。子顷王鲋鮈嗣,十七年薨。子剌王建德嗣,宣帝时坐猎纵火燔民九十六家,杀二人,又以县官事怨内史,教人诬告以弃市罪,削八县,罢中尉官。三十四年薨。子炀王旦嗣,二年薨。无子,绝岁余。元帝初元三年复立旦弟宗,是为孝王,五年薨。子鲁入嗣,王莽时绝。 广川惠王越以孝景中二年立,十三年薨。子缪王齐嗣,四十四年薨。初,齐有幸臣乘距,已而有罪,欲诛距。距亡,齐因禽其宗族。距怨王,乃上书告齐与同产奸。是后,齐数告言汉公卿及幸臣所忠等,又告中尉蔡彭祖捕子明,骂曰:“吾尽汝种矣!”有司案验,不如王言,劾齐诬罔,大不敬,请系治。齐恐,上书愿与广川勇士奋击匈奴,上许之,未发,病薨。有司请除国,奏可。 后数月,下诏曰:“广川惠王于朕为兄,朕不忍绝其宗庙,其以惠王孙去为广川王。”去即缪王齐太子也,师受《易》、《论语》、《孝经》皆通,好文辞、方技、博弈、倡优。其殿门有成庆画,短衣大绔长剑,去好之,作七尺五寸剑,被服皆效焉。有幸姬王昭平、王地馀,许以为后。去尝疾,姬陽成昭信侍视甚谨,更爱之。去与地馀戏,得袖中刀,笞问状,服欲与昭平共杀昭信。笞问昭平,不服,以铁针针之,强服。乃会诸姬,去以剑自击地馀,令昭信击昭平,皆死。昭信曰:“两姬婢且泄口。”复绞杀从婢三人。后昭信病,梦见昭平等以状告去。去曰:“虏乃复见畏我!独可翻烧耳。”掘出尸,皆烧为灰。 后去立昭信为后;幸姬陶望卿为脩靡夫人,主缯帛;崔脩成为明贞夫人,主永巷。昭信复谮望卿曰:“与我无礼,衣服常鲜于我,尽取善缯丐诸宫人。”去曰:“若数恶望卿,不能减我爱;设闻其婬,我亨之矣。”后昭信谓去曰:“前画工画望卿舍,望卿袒裼傅粉其傍。又数出入南户窥郎吏,疑有奸。”去曰:“善司之。”以故益不爱望卿。后与昭信等饮,诸姬皆侍,去为望卿作歌曰:“背尊章,嫖以忽,谋屈奇,起自绝。行周流,自生患,谅非望,今谁怨!”使美人相和歌之。去曰:“是中当有自知者。”昭信知去已怒,即诬言望卿历指郎吏卧处,具知其主名,又言郎中令锦被,疑有奸。去即与昭信从诸姬至望卿所,裸其身,更击之。令诸姬各持烧铁共灼望卿。望卿走,自投井死。昭信出之,椓杙其陰中,割其鼻唇,断其舌。谓去曰:“前杀昭平,反来畏我,今欲靡烂望卿,使不能神。”与去共支解,置大镬中,取桃灰毒药并煮之,召诸姬皆临观,连日夜靡尽。复共杀其女弟都。 后去数召姬荣爱与饮,昭信复谮之,曰:“荣姬视瞻,意态不善,疑有私。”时爱为去刺方领绣,去取烧之。爱恐,自投井。出之未死,笞问爱,自诬与医奸。去缚系柱,烧刀灼溃两目,生割两股,销铅灌其口中。爱死,支解以棘埋之。诸幸于去者,昭信辄谮杀之,凡十四人,皆埋太后所居长寿宫中。宫人畏之,莫敢复迕。 昭信欲擅爱,曰:“王使明贞夫人主诸姬,婬乱难禁。请闭诸姬舍门,无令出敖。”使其大婢为仆射,主永巷,尽封闭诸舍,上籥于后,非大置酒召,不得见。去怜之,为作歌曰:“愁莫愁,居无卿。心重结,意不舒。内茀郁,忧哀积。上不见天,生何益!日崔隤,时不再。愿弃躯,死无悔。”令昭信声鼓为节,以教诸姬歌之,歌罢辄归永巷,封门。独昭信兄子初为乘华夫人,得朝夕见。昭信与去从十余奴博饮游敖。 初,去年十四五,事师受《易》,师数谏正去,去益大,逐之。内史请以为掾,师数令内史禁切王家。去使奴杀师父子,不发觉。后去数置酒,令倡俳裸戏坐中以为乐。相彊劾系倡,阑入殿门,奏状。事下考案,倡辞,本为王教脩靡夫人望卿弟都歌舞。使者召望卿、都,去对“皆婬乱自杀”。会赦不治。望卿前亨煮,即取他死人与都死并付其母。母曰:“都是,望卿非也。”数号哭求死,昭信令奴杀之。奴得,辞服。本始三年,相内史奏状,具言赦前所犯。天子遣大鸿胪、丞相长史、御史丞、廷尉正杂治巨鹿诏狱,奏请逮捕去后昭信。制曰:“王后昭信、诸姬奴婢证者皆下狱。”辞服。有司复请诛王。制曰:“与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博士议。”议者皆以为去悖虐,听后昭信谗言,燔烧亨煮,生割剥人,距师之谏,杀其父子。凡杀无辜十六人,至一家母子三人,逆节绝理。其十五人在赦前,大恶仍重,当伏显戮以示众。制曰:“朕不忍致王于法,议其罚。”有司请废勿王,与妻子徙上庸。奏可。与汤沐邑百户。去道自杀,昭信弃市。 立二十二年,国除。后四岁,宣帝地节四年,复立去兄文,是为戴王。文素正直,数谏王去,故上立焉,二年薨。子海陽嗣,十五年,坐画屋为男女裸交接,置酒请诸父姊妹饮,令仰视画;又海陽女弟为人妻,而使与幸臣奸;又与从弟调等谋杀一家三人,已杀。甘露四年坐废,徙房陵,国除。后十五年,平帝元始二年,复立戴王弟襄隄侯子愈为广德王,奉惠王后,二年薨。子赤嗣,王莽时绝。 胶东康王寄以孝景中二年立,二十八年薨。淮南王谋反时,寄微闻其事,私作兵车镞矢,战守备,备淮南之起。及吏治淮南事,辞出之。寄于上最亲,意自伤,发病而死,不敢置后。于是上闻寄有长子贤,母无宠,少子庆,母爱幸,寄常欲立之,为非次,因有过,遂无所言。上怜之,立贤为胶东王,奉康王祀,而封庆为六安王,王故衡山地。胶东王贤立十五年薨,谥为哀王。子戴王通平嗣,二十四年薨。子顷王音嗣,五十四年薨。子共王授嗣,十四年薨。子殷嗣,王莽时绝。 六安共王庆立三十八年薨。子夷王禄嗣,十年薨。子缪王定嗣,二十二年薨。子顷王光嗣,二十七年薨。子育嗣,王莽时绝。 清河哀王乘以孝景中三年立,十二年薨。无子,国除。 常山宪王舜以孝景中五年立。舜,帝少子,骄婬,数犯禁,上常宽之。三十一年薨,子勃嗣为王。 初,宪王有不爱姬生长男棁,棁以母无宠故,亦不得幸于王。王后脩生太子勃。王内多,所幸姬生子平、子商,王后稀得幸。及宪王疾甚,诸幸姬侍病,王后以妒媢不常在,辄归舍。医进药,太子勃不自尝药,又不宿留侍疾。及王薨,王后、太子乃至。宪王雅不以棁为子数,不分与财物。郎或说太子、王后,令分棁财,皆不听。太子代立,又不收恤棁。棁怨王后及太子。汉使者视宪王丧,棁自言宪王病时,王后、太子不侍,及薨,六日出舍,太子勃私奸、饮酒、博戏、击筑,与女子载驰,环城过市,入狱视囚。天子遣大行骞验问,逮诸证者,王又匿之。吏求捕,勃使人致击笞掠,擅出汉所疑囚。有司请诛勃及宪王后脩。上曰:“脩素无行,使棁陷之罪。勃无良师傅,不忍致诛。”有司请废勿王,徙王勃以家属处房陵,上许之。 勃王数月,废,国除。月余,天子为最亲,诏有司曰:“常山宪王早夭,后、妾不和,適、孽诬争,陷于不谊以灭国,朕甚闵焉。其封宪王子平三万户,为真定王;子商三万户,为泗水王。”顷王平立二十五年薨。子烈王偃嗣,十八年薨。子孝王申嗣,三十三年薨。子安王雍嗣,二十六年薨。子共王普嗣,十五年薨。子陽嗣,王莽时绝。 泗水思王商立十二年薨。子哀王安世嗣,一年薨,无子。于是武帝怜泗水王绝,复立安世弟贺,是为戴王。立二十二年薨,有遗腹子?爰,相内史不以闻。太后上书,昭帝闵之,抵相内史罪,立?爰,是为勤王。立三十九年薨。子戾王骏嗣,三十一年薨。子靖嗣,王莽时绝。 赞曰:昔鲁哀公有言:“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忧,未尝知惧。”信哉斯言也!虽欲不危亡,不可得已。是故古人以宴安为鸩毒,亡德而富贵,谓之不幸。汉兴,至于孝平,诸侯王以百数,率多骄婬失道。何则?沉溺放恣之中,居势使然也。自凡人犹系于习俗,而况哀公之伦乎!夫唯大雅,卓尔不群,河间献王近之矣。 【白话文】 孝景皇帝有十四个儿子。王皇后生孝武皇帝。栗姬生临江闵王刘荣、河间献王刘德、临江哀王刘板。程姬生鲁共王刘余、江都易王刘非、胶西于王刘端。买夫人生趟敬肃王刘彭祖、中山靖王刘胜。唐姬生长沙定王刘发。王夫人生广川惠王刘越、胶束康王刘寄、清河哀王刘乘、常山宪王刘舜。 河间献王刘德在景帝前元二年封王,研习学业喜好古事,从实际出发,求得正确的结论。从民间得到好书,一定要很好地抄录副本给书主,而留下书的正本,又加赐金帛以广泛招求好书。这样四方有道德学术的人不远千里而来,有的有祖先旧藏的书,大多也进献给献王,所以得到的书很多,与汉王朝相等。造时,淮南王刘安也爱好书,他所招来的书多半是没实用的。献王所得的书都是秦以前的古文旧书,如《周官》、《尚书》、《礼》、《礼记》、《孟子》、《老子》等书,都是经传说记,孔子的七十弟子所著论的书。献王学习举用六经,设立了《毛氏诗》、《左氏春秋》博士。修习礼乐,亲自感受儒家的学术,所向所学必定以儒术为准。山东诸儒多随从而游。武帝时期,献王来朝见,奉献雅乐,答对三雍宫以及诏令策问三十多件事。就他所谈的道德学术,正合事理之中,文辞简约明晰。 献王在位二十六年薨。中尉常丽上奏朝廷,说:“王自身端正且行为清明,温和仁慈恭敬俭朴,真诚敬爱下级,明知深察,恩惠及于鳏寡。”大行令上奏:“谧法说‘聪明睿智曰献’,应该谧为卢迄。”儿子基王丕昼继位,在位四年薨。儿子刚王刘堪嗣位,在位十二年薨。儿子顷王刘授嗣位,在位十七年薨。儿子孝王刘庆嗣位,在位四十三年薨。儿子刘元继位。 刘元将已死的广陵厉王、厉王太子及中山怀王原来的姬妾廉等娶做姬妾。甘露年间,冀州刺史敞将刘元的事情进奏,皇上把这件事交给廷尉审理,要捕拿廉等人。刘元逼迫威胁共七,命令她们自杀。有关官员奏请诛杀刘元,皇上下诏削减二县,计有一万一千户。后来刘元怨恨少史留贵,留贵害怕逾墙逃走,想告发刘元,刘元派人杀了留贵的母亲。有关官员上奏刘元残暴本性不改,不能为国之君治理臣民。于是废除了他的王位,让他住在汉中房陵。遇了数年,因与妻子若共乘朱轮车,生若的气,又鞭打她,令她自己剃去头发。汉中太守请治刘元的罪,后来刘元病死。刘元在位十七年,河间国被废除。 河间国断绝五年,成帝建始元年,重立刘元的弟弟上郡库令刘良,造就是河间惠王。刘良学习献王的行为,母太后薨,守丧如礼。哀帝下诏褒扬说:“河间王刘良,为太后守丧三年,实为宗室表率,加封他万户。”在位二十七年薨。儿子刘尚继位,王莽时嗣位断绝。 临江哀王型迩在基查前元二年封王,在位三年薨,没有儿子,封国被废除为郡。 临江闵王刘荣在景帝前元四年为皇太子,过了四年被废除皇太子为临江王。又过了三年。因侵占庙堂的空地建立宫室,皇帝征召刘荣。刘茔出发时在江陵北门祭祖,上了车后,车轴折断车便坏了。江陵的父老私下流着泪说:“我们的大王不会回来了!”刘荣到达京师后,到中尉府受审。中尉郅都以供状质问王,王害怕,自杀。葬于蓝田,数万只燕子衔土置于坟上,百姓怜惜他的遭遇。 刘荣年龄最长,没有儿子,封国被废除。封地归入选,成为直登。 鲁恭王刘余在景帝前元二年封为淮陽王。吴楚造**,被打败后,在景帝前元三年迁徙刘余到鲁地。刘余喜好建造宫室苑囿、饲养狗马,晚年爱好音乐,不喜文辞。他生来口吃说话不 便。 鲁恭王刘余在位二十八年薨。儿子安王刘光嗣位,最初喜好音乐车马,晚年贪婪吝啬,惟恐财富不足。在位四十年薨,儿子孝王庆忌嗣位,在位三十七年薨。儿子顷王刘劲嗣位,在位二十八年薨。儿子文王刘睃嗣位,在位十八年薨,没有儿子,封国被废除。哀帝建平三年,又立顷王的儿子文王刘睃的弟弟部乡侯刘闵为王。王莽时断绝。 恭王最初爱好扩建宫室,毁坏孔子旧宅用来扩建他的宫室,听到有钟磬琴瑟的声音,便不敢再毁坏,在旧宅壁中得到古文经传。 江都易王刘非在孝景前元二年封为汝南王。吴楚反叛时,刘非刚十五岁,有才能气概,自己上书请求攻打吴国。景帝赐刘非将军印,去攻打吴国。吴被攻破,迁王到江都,治理以前的吴国,因战功赏赐给天子旗。元光年间,匈奴大举进入汉的边境,刘非上书愿攻打匈奴,景帝不同意。刘非喜好气力,扩建宫室馆宇,招来四方豪杰,异常骄奢。在位二十七年薨,儿子刘建嗣位。 刘建为太子时,邯郸人梁蚣带一女子想献给易王,刘建听说这女子很美,私下呼来,从而留下不让出来。梁蛤就传言说:“儿子竟与父争妻!”刘建派人杀了梁蚜,梁蚜的家人上书申诉,把遣件事交给廷尉审查,碰上赦免,没有治罪。易王薨尚未下葬,刘建居住在居丧时的住室,召唤易王所爱的美人淖姬等共十人与其通奸。刘建的妹妹征臣是盖侯的儿媳妇,因易王丧事回来,刘建又与她通奸。刘建异母弟定国为淮陽侯,是易王最小的儿子,他的母亲希望立他为易王的继嗣,详细知道刘建的所作所为,花钱派一男子荼恬上书,告发刘建婬乱,不应当为后。事情交到廷尉,廷尉治罪荼恬接受人的钱财替人上书,定为死罪。刘建的罪恶得不到惩治。后多次派人到长安迎接征臣,鲁恭王太后听到这事,送征臣信说:“国内议论喧聒嘈杂,应谨慎不要再来江都。”后来刘建派谒者吉进见共太后,太后哭着告诉吉:“回去把我说的告诉你王,王以前任意妄为,今后应当谨慎,难道没听说燕、齐的事吗?说我为你王悲泣。”吉回来向刘建表述共太后的话,刘建大怒,击打吉,并斥退了他。 刘建游章台宫,使四个女子乘小船,刘建用脚蹈翻这只小船,四人皆落水,二人被淹死。后来游雷波,刮大风,刘建使两个男子乘小船入波中。船翻,二男子落入水中,攀着船,在水中时隐时现,刘建在旁看着大笑,不救,致使他们都被淹死。 宫人姬妾八子凡有过错的,就让她们裸体击鼓,或放到树上,时间久的三十曰才得到衣服;有的被剃去头发用铁圈束颈用铅杵捣谷,如不符合规则,就鞭打;或放狼咬死,刘建在旁观看而大笑;有的被关起来不给饭吃,把她们饿死。共杀无辜三十五人。刘建想让人与禽兽性交而生子,强使宫人裸体而四处按住,与雄羊和狗性交。 刘建一心婬乱暴虐,自知罪多,国内不少人想告发他,刘建害怕被杀,心中不安,与他的王后成光共同让越婢下神,诅咒皇上。与郎中令等有不满的话:“如汉廷使者治罪于我,我决不独自死掉!” 刘建也多闻淮南王、衡山王的陰谋,恐怕有一天他们发动后,自己被吞并,便制造兵器。号称王后的父亲胡应为将军。中大夫疾有膂力,善射骑,号称为灵武君。制作黄屋盖;刻制皇帝玺,铸造将军、都尉金银印,制造汉使的符节二十个,绶带一千多;充分设置军官品级,等拜爵封侯时就进行赏赐;收齐天下的地理及军队部署地图。派人与越繇王闽侯沟通,赠给锦帛奇珍,逊王阻堡也赠给型建荃、葛、珠玑、犀甲、翠羽、猿熊奇兽,使者多次往来,约定在有紧急情况时要相助。等到淮南事发,惩治同党,多牵连到刘建,型建派人多次用金钱贿赂而未进狱。 后来又对近臣说:“我为王,皇帝派来审案的官,每年都来,活着没有欢快的日子,勇士不能等着死,要做人所不能做的事。”刘建经常佩带他父亲受赐的将军印,载着天子旗出游。过了数年,事被发觉,汉派丞相长史与江都相来查办,搜出兵器印玺绶带旌旗等造**的器具,有司请捕拿诛杀刘建。皇上下韶说:“与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讨论。”讨论时都说:“刘建失去臣子之道,已有很长时间,一直蒙皇恩不忍惩罚,于是就图谋反叛。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人道,就是桀纣的罪恶也到不了造种地步。天诛所不能赦免的,应当以反叛罪诛杀。”皇上下韶令宗正、廷尉前去审问刘建。刘建自杀,后成光等都处弃市刑。六年封国被废除,封地归入汉,成为广陵塑。 过了一百二十一年,平帝时新都侯王莽执政,兴灭继绝,立刘建的弟弟盱眙侯的儿子刘宫为广陵王,过继为易王的后嗣。王莽篡位,封国灭绝。 胶西于王刘端在景帝前元三年封王。为人残忍暴虐,而身体痿弱,一接近女人,即病数月。有一个他所喜爱的少年,成为他的侍从官,侍从官和后宫婬乱,刘端擒住并杀了他,并杀了他的儿子和母亲。刘端多次犯法,汉公卿数次请求诛杀刘端,天子不忍心,因此刘端所作所为更加放肆。有司多次请求,就削减他的封国,减去一大半。刘端心中恼怒,于是不再管理资。府库毁坏漏雨,财物全部腐烂,损失以巨万计,始终不予收拾移动。命令官吏不能去收租税。刘端把侍卫人员去掉,宫l弓封死,从一个门出入。多次变换姓名,装作平民,前往其他国家。 相二千石到来的,遵奉汉法来治理胶西,刘端往往搜求他们的罪状上告,无罪的则诈骗以毒药杀死。所以他设诈求变,强横足以用来拒绝别人的规劝,智谋足以掩饰自己的错误。相二千石跟从王来治理,就被漠绳之以法。所以胶西小柄,而所杀的二千石相当多。 胶西王在位四十七年薨,没有儿子,封国被废除,所封之地归入汉,成为胶西郡。 赵敬肃王刘彭祖在景帝前元二年被封为广川王。趟王刘遂谋反,被攻破后,迁徙王到趟地。茎担为人虚伪不实,奉迎谄媚,对人过度谦敬,而内心严酷,惯用法律,用诡辩来陷害人。多纳宠姬有很多子孙。相二千石打算遵奉汉法来管治,这就有害于王家。因此每看到有相二千石到来的,彭祖就穿帛布单衣,自到馆舍门前迎接,多设可疑之事来诈骗他使他动摇,如果二千石言论有过错,所说的与要忌讳的事相符,就记下来。二千石想进行治理的,就用这些记录来逼迫威胁;不听从的,就上书告发,并诬陷以贪利作奸之事。彭祖在位六十余年,相二千石任期不能到两年,就因罪去职,大的被处死,小的受刑,因此二千石没有敢去治理的,而趟王专权。派使者到各县为商贾说合交易加以征税,这些收入比国家的租税还多。因此赵王家多金钱,然而赐给姬及诸子的也全把它们耗光了。 彭祖不喜好建筑宫室供奉鬼神求福,而好为吏治。上书愿督察国中盗贼。常在夜中与差役巡察到邯郸。许多使者和过客,因彭祖邪谄不正,没有敢留宿邯郸的。 长期以来,太子刘丹和他的妹妹姊姊通奸。江充告发刘丹婬乱,还派人杀人抢劫,所做恶事相当多。武帝派遣使者调吏卒捕拿刘丹,下到魏邵关押犯人的地方,治以死罪。彭祖上书为刘丹申冤,愿与国内有勇气有胆量的人一起攻打匈抠,为刘且赎罪,这查不同意。过了很久,竟被赦免。后彭祖入朝,通过皇帝姊平陽隆虑公主,请求再立刘丹为太子,武帝不同意。 彭祖娶江都易王宠姬为妻,就是被王刘建所奸婬过的淖姬,非常喜爱她,生一儿子,名叫淖子。彭祖在征和元年薨,谧敬肃王。彭祖薨时,淖姬的哥哥是汉的宦官,皇帝召见他问道:“淖子如何?”回答说:“为人贪心。”皇帝说:“贪心不适宜做国家君主来管理人民。”又问武始侯昌怎么样,回答说:“没什么罪过也没什么可称赞的。”皇帝说:“像这样就可以。”于是派遣使者立刘昌为王,这就是顷王,在位十九年薨。儿子怀王尊嗣位,在位五年薨。没有儿子,封国断了两年。宣帝立刘尊的弟弟刘高,这就是哀王,在位数月薨。儿子共王刘充嗣位,在位五十六年薨。儿子刘隐嗣位,王莽时断绝。 从前,武帝又因亲爱他亲人的原因,立敬肃王的小儿子刘偃为平干王,造就是顷王,在位十一年薨。儿子缪王刘元嗣位,在位二十五年薨。大鸿胪禹上奏:“刘元以前用刀杀害奴,儿子杀害进见的人,被刺史举报,罪名确凿。病中遣令,令能做乐的奴婢从葬,被逼迫威胁自杀的共十六人,暴虐无道。按《春秋》上的义理,被诛杀的国君的儿子不应当立。刘元虽未受死刑,但不应有继嗣。”上奏许可。封国被废除。 中山靖王刘胜在景帝前元三年封王。武帝初即位时,大臣有鉴于吴楚七国的行事,议论的人多为晁错的计策申辩叫冤,都认为诸侯连城数十,过于强大,想逐渐削夺,数次上奏披露他们的过失。诸侯王自以为骨肉最为亲近,先帝所以广封连城,犬牙交错,是为使宗族像盘石一样坚固。现在有的无罪,被臣下所侵犯污辱,有司吹毛求疵,拷打臣下使其服从,迫使他们为他们的君主作证,多半是这样造成的冤曲。 建元三年,代王刘登、长沙王刘发、中山王刘胜、济川王刘明来朝见,天子备酒,刘胜闻乐声而哭泣,问他为什么,刘胜回答说: 臣听说悲痛的人不可以过度哭泣,悲思的人不可叹息。所以高渐离击筑易水之上,荆轲因此低头而不食;雍门子微吟,孟尝君为之悒悒不乐。如今臣心中的疙瘩已结了很久,每听到微妙曲折的声音,不自觉地涕泣交流。 众人吹气能将山移动,聚集而飞的蚊子声音犹如雷鸣,结成朋党可以抓住老虎。十个男子可以弄弯铁椎。所以文王被拘于牖里,孔子被围在陈、蔡。造就是众人成风,累积生害,臣远离京师又无亲友,莫能为之扬名,众li一词,可以致人于死地,丛轻可以折轴,羽翮可以飞翔,受惊后又遇罗网,潸然流涕。 臣听说白日曰光照射,陰暗处都能照到;明月照耀夜晚,蚊虫也能见到。但云气密布,白昼也昏暗;尘埃散布,昏暗不见泰山。为什么?因有物遮蔽。今臣壅塞听不到什么,谗言之徒蜂拥而生,道途遥远,臣什么也听不到,暗自伤心。臣听说土地庙裹的鼠不能用水灌,屋裹的鼠不能用烟熏。这是为什么?是因为这种老鼠托身的地方的缘故。臣虽轻微,得蒙帝王的亲近;地位虽卑下,但能作为束面藩臣,又属称皇帝为兄。现在群臣没有葭莩这样的亲近,鸿毛这样的重量,他们在一起进行非议,使宗室被抛弃,骨肉消散。造就是伯奇所以流离失所,比干所以身首分离的原因。《诗经》上说“我的心忧伤,犹如棒槌把心捣;和衣而卧长叹息,忧伤使我人衰老;心裹苦闷说不完,好像头痛发高烧。”这是在说臣下。 他把官吏所侵犯的事全部上奏皇帝,于是皇帝就给诸侯以厚礼,减去有司所奏诸侯事情,增加亲近亲戚的恩情。后来改用主父偃的计谋,使诸侯以私恩自己分地给子弟,而汉为他们制定制度和封号,就另属汉郡。汉有厚恩,而诸侯之地就渐渐分散削弱变小。 刘胜为人好酒色,有子一百二十余人。常与赵王彭祖相互指责说:“兄为王,专门代官吏治事。为王应当日听音乐,玩赏歌舞美女。”趟王也说:“中山王祇管奢侈婬乐,不辅佐天子安抚百姓,怎能称为藩臣!” 刘胜在位四十三年薨。儿子哀王刘昌嗣位,在位一年薨。儿子康王昆侈嗣位,在位二十一年薨。儿子顷王刘辅嗣位,在位四年薨。儿子宪王刘福嗣位,在位十七年薨。儿子怀王刘循嗣位,在位十五年薨,没有儿子,断绝四十五年。成帝鸿嘉二年又立宪王弟弟的孙子利乡侯的儿子云客,造就是广德夷王。在位三年薨,无子,封国断绝十四年。哀帝又立云客之弟广汉为广平王。薨,无后。平帝元始二年又立广川惠王的曾孙刘伦为广德王,过继为靖王后。王莽时断绝。 长沙定王刘发,母亲唐姬,是以前程姬的侍者。景帝召程姬去陪侍,程姬身体不便,不愿去,而使侍者唐儿化装夜进。皇帝醉,不知道,以为是程姬而与她发生关系,唐儿便有了身孕。皇帝与她发生关系后才明白她不是程姬。等生了儿子,于是名叫刘发。在景帝前元二年封王。因母亲出身微贱不得宠爱,所以才去治理一个土地低洼潮湿的贫国。 在位二十八年薨。儿子戴王刘庸嗣位,在位二十七年薨。儿子顷王鲋绚嗣位,在位十七年薨。儿子剌王建德嗣位,宣帝时因打猎纵火烧毁民居九十六家,杀死二人,又因朝廷事怨恨内史,教唆别人诬告而处以弃市罪,削减八县,罢免中尉官。在位三十四年薨。儿子炀王刘旦嗣位,在位二年薨。没有儿子,封国断绝一年多。元帝初元三年又立刘旦之弟刘宗,这就是孝王,在位五年薨。儿子鲁人嗣位,王莽时断绝。 广jl!惠王刘越在景帝中元二年封王,在位十三年薨。儿子缪王刘齐嗣位,在位四十四年薨。从前刘齐有受宠幸的臣子乘距,后来犯了罪,刘齐想杀掉乘距。乘距逃走,刘齐因此擒拿了他的宗族。乘距因而怨恨刘齐,于是上书告刘齐与同母姊妹通奸。从这以后,刘齐数次告说汉的公卿及宠臣所忠等人,又告中尉蔡彭祖捕拿他的儿子刘明,骂道:“我要全部除掉你的子孙!”有司立案考察,不像王说的那样,弹劾刘齐诬陷,是大不敬,请拘捕囚禁。刘齐慌恐,上书愿与广川l勇士奋击匈奴,皇帝允许他。未出发,病死。有司请废除封地,上奏得到许可。 过了数月,下诏说:“广川l惠王是我的哥哥,我不忍断绝他的宗庙,还是让惠王的孙子刘去为广jl!王。”刘去就是缪王刘齐的太子,从师学习《易》、《论语》、《孝经》都通晓,爱好文辞、方技、棋艺、歌舞等。他的殿门有成庆的画像,短衣大绔长剑,刘去非常喜爱,制作了一柄七尺五寸的剑,穿着都仿效那画像,他喜爱的姬妾有王昭平、王地余,许诺她们以后作王后。刘去曾得病,姬妾陽成昭信侍奉极为周到,更加爱她。刘去和地余戏嬉,得袖中尖刀,鞭打审问她,供出想与昭平共同谋杀昭信。又拷问昭平,昭平不服,用铁针刺她,强迫她招供。于是招集所有姬妾,刘去用剑亲自刺地余,又让昭信刺昭平,都死了。昭信说:“两姬的婢女会将此事说出。”又绞杀随从的婢女三人。后来昭信得病,梦见昭平等人,把这事告诉了刘去。刘去说:“她们现形是想使我畏忌,衹能用火烧掉。”掘出尸体,都烧成灰。 后来刘去立昭信为后;幸姬陶望卿为脩靡夫人,主管缯帛;崔脩成为明贞夫人,主管永巷。昭信又诬陷望卿说:“她对我无礼,衣服经常比我的还华丽,她还拿好的丝帛全送给了宫人。”刘去说:“你多次谗毁望卿,不能稍减我对她的喜爱;假若听到她婬乱,我就把她烹煮了。”后来昭信对刘去说:“以前画工画望卿住舍,望卿袒露肩膀傅粉靠近画工,又数次出入南户偷看郎吏,疑有奸情。”刘去说:“要好好地留意她。”为此逐渐不喜爱望卿。后来与昭信等饮酒,众姬都在旁服侍,刘去给望卿作歌道:“瞒着舅姑,婬乱一时,寻求奇异,自取灭绝。行走各地,自生灾祸,诚非所望,今有何怨!”令美人相和歌唱。刘去说:“遣裹边当有自知的。”昭信知道刘去已发怒,就诬陷望卿多次指点郎吏卧处,全知道他们的姓名,还能认出郎中令的锦被,怀疑有奸情。刘去马上和昭信跟诸姬到望卿住处,让她裸体,便加以击打,命诸姬各拿烧红的铁一起灼烫望卿。望卿逃出,投井而自尽。昭信把她从井中捞出,将木桩钉入其陰中,割去鼻唇,断掉舌头。对刘去说:“前杀昭平,反来吓我,今要粉碎望卿,使她不能成神。”与刘去一起肢解,放进大获中,取来桃木灰毒药一起烹煮,召诸姬都来观看,连日连夜直至完全煮烂,又一起杀了她的妹妹都。 后来刘去数次召唤姬妾荣爱饮酒,昭信又诬陷她,说:“荣姬顾盼之间,意态不够善良,怀疑有私情。”这时荣爱正给刘去刺绣方领,刘去拿来烧掉,荣爱感到害怕,自行投井,救出来时未死,拷问荣爱,荣爱自诬与医通奸。刘去将她缚住系在柱上,烧热刀灼溃两眼,生割两股,将熔化的铅灌入她口中。荣爱死,肢解其尸体埋在荆棘中。刘去所喜爱的诸妾,昭信就诬陷杀害,共十四人,都埋在太后居住的长寿宫中。宫人害怕,没有人再敢违背她。 昭信想独霸王爱,说:“王使明贞夫人主管诸姬,婬乱难以禁止。请关闭诸姬舍门,不要让她们出外游戏。”让她年长的婢女为仆射,主管妃嫔、宫女的住址,各舍全给封闭,把钥匙交给王后,除非大摆酒宴召唤,不能见王。刘去怜惜她们,为她们作歌道:“多么地忧愁,居住无所依。内心系成结,心意不舒畅。内中犹抑郁,忧愁哀伤积,上不见天,人生有何益!曰月蹉跎,时不再来。愿抛弃身躯,死而无悔。”让昭信敲鼓为节拍,以教诸姬歌唱,歌罢仍归永巷,封门。惟独昭信兄长的女儿初为乘华夫人,能朝夕相见。昭信与刘去随从十多个奴仆每天豪饮游玩。 从前刘去刚十四五岁的时候,从师学《易》,老师多次直言规劝刘去,刘去年渐长大,将老师赶走。内史请他作为佐助,老师数次让内史限制王家。刘去派奴仆杀了老师父子,没人发觉。后来刘去多次摆酒宴,令奏乐和演杂戏的人裸体坐在中间以为乐。相彊弹劾拘囚倡优,擅入殿门,并奏状上告。事情被吩咐下来考察审问,倡优交待,本为王教脩靡夫人望卿的妹妹都歌舞。使者召见望卿、都,刘去答对说她们皆因婬乱自杀。恰逢赦免此案没有惩办。望卿前被烹煮,就取他人的尸体和都的尸体一并交给她们的母亲。母亲说:“都的尸体是对的,望卿的尸体不对。”多次号哭寻死,昭信命奴仆杀了她。奴仆为吏所捕,供辞招认。本始三年,相内史把情况上奏,完全奏明是大赦前所犯罪状。天子派遣大鸿胪、丞相长史、御史丞、廷尉正会合惩治钜鹿皇帝下令关押的犯人,奏请逮捕刘去及后昭信。皇帝下令说:“王后昭信、各姬奴婢作证的人都入狱。”供词招认。有司再次请诛杀王。皇上下诏说:“与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博士商议。”议者都以为刘去逆乱暴虐,听信王后昭信的谗言,燔烧烹煮,生割剥人,拒绝老师的规谏,杀了他们父子。共杀无辜十六人,甚至一家母子三人,违背道义,灭绝人伦。其中十五人在大赦前,罪恶仍重,应当将他斩首示众。皇上下韶说:“朕不忍将王正法,可讨论怎样惩罚。”有司请求废掉他不再为王,和妻子儿女迁徙到上庸。上奏得到许可。赐给一百户汤沐邑。刘去在途中自杀,昭信被弃市。 在位二十二年,封国被废除。过了四年,宣帝地节四年,又立刘去的兄长刘文,造就是戴王。刘文素来正直,曾多次规劝王刘去,所以皇帝立了他,在位二年薨。儿子海陽嗣位,在位十五年,因在画室裹挂着男女裸体性交的画,摆酒请他的叔伯姊妹们饮酒,令她们抬头看画;又有海陽的妹妹已为人妻,而让她与自己喜爱的臣下通奸;还与堂弟刘调等谋杀一家三人,已杀。甘露四年获罪被废,迁徙房陵,封国被废除。过了十五年,平帝元始二年,又立戴王弟襄堤侯的儿子刘愈为广德王,过继惠王为后,在位二年薨。儿子刘赤嗣位,王莽时断绝。 胶束康王型昼在基壶中元二年封王,在位二十八年薨。淮南王谋反时,型壹暗中听到此事,秘密制作兵车弓箭,战守都已齐备,警戒进菌的起事。等到官吏处治2随的事,供辞供出了尘王。窒遗对上最亲,暗自伤心,发病而死,不敢设立后嗣。于是上听说刘寄有长子刘贤,不受母亲宠爱,小儿子刘庆受到宠爱,刘寄常想立他为王,但不合正当的顺序,因有过错,终于有什么话说。皇帝怜惜他,封刘贤为胶束王,接奉康王的祭祀,而封刘庆为六安王,在以前衡山的地方为王。胶束王贤在位十五年薨,追谧为哀王。儿子戴王通平嗣位,在位二十四年薨。儿子顷王刘音嗣位,在位五十四年薨。儿子共王刘授嗣位,在位十四年薨。儿子刘殷嗣位,王莽时断绝。 六安共王刘庆在位三十八年薨。儿子夷王刘禄嗣位,在位十年薨。儿子缪王刘定嗣位,在位二十二年薨。儿子顷王刘光嗣位,在位二十七年薨。儿子鉴0育嗣位,王莽时断绝。 清河哀王型垂在曼查中元三年封王,在位十二年薨。没有儿子,封国被废除。 常山宪王刘舜在景帝中元五年封王。刘舜,是皇帝的小儿子,骄奢婬逸,数次违反禁令,帝经常宽恕他。在位三十二年薨,儿子刘勃嗣位为王。 从前,宪王有不被宠爱的姬生了长男刘税,刘悦因母亲不受宠的原因,也不被王所喜爱。王后脩生太子刘勃。王妻妾多,所喜爱的姬生儿子刘平、儿子刘商,王后很少得幸。到了宪王病重,诸位受喜爱的姬妾侍奉病人,王后因嫉妒不常在,往往归舍休息。御医送药来,太子刘勃不自尝药,又不留宿侍奉疾病。等王薨后,王后、太子才到。宪王向来不把刘悦当做儿子,不分给他财物。郎有时劝说太子、王后,让分给刘悦财产,都不听。太子继承王位,又不安置刘悦。刘税怨恨王后及太子。汉派使者审察宪王丧事,刘悦自言宪王病时,王后、太子不侍奉,等到王薨,守丧六lt之后就出房门,太子刘勃暗地奸婬、饮酒、赌博、击筑,与女子坐车奔驰,绕城过市,入狱探监。天子派遣大行张骞查问,逮捕所有证人,王又把证人藏了起来。吏请求拘捕他们,刘勃派人击打吏,擅自放出汉所关押的嫌疑犯。有司请求诛杀刘勃及宪王王后脩。皇帝说:“脩平素无德行,让刘悦使她陷入罪中。刘勃无良师,不忍诛杀他。”有司请求废除他不要为王,迁徙王刘勃及家属居住房陵,皇帝允许。 刘勃封王数月,被废除,封地收回。一个多月后,天子因为与王最亲,下诏有司说:“常山宪王早死,后与妾不和,嫡庶相互诬蠛相争,陷于不义而减国,朕非常怜悯。令封宪王儿子刘平三万户,为真定王;子刘商三万户,为泗水王。”顷王刘平在位二十五年薨。儿子烈王刘偃嗣位,在位十八年薨。儿子孝王刘由嗣位,在位二十二年薨。儿子安王刘雍嗣位,在位二十六年薨。儿子共王刘普嗣位,在位十五年薨。儿子刘陽嗣位,王莽时断绝。 泅水思王刘商在位十二年薨。儿子哀王安世嗣位,在位一年薨,无子。于是武帝怜悯泅水王绝嗣,又立安世弟刘贺,这就是戴王。在位二十二年薨,有遣腹子刘暖,相内史没有上报此事。太后上书,昭帝怜悯他们,对相内史处以相应的罪刑,封刘暖,造就是勤王。在位三十九年薨。儿子戾王刘骏嗣位,在位三十一年薨。儿子刘靖嗣位,王莽时断绝。 赞日:从前鲁哀公有言:“寡人生活在深宫之中,生长于妇女手下,从不知道什么是忧愁,什么是恐惧。”这话可信啊!即使不想危亡,也是不行的。所以古人把安逸视为毒酒,没有道德而富贵,称作不幸。汉朝建立后,到了孝平时,诸侯王已达数百之多,大都骄婬失道。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沉溺于放纵之中,位于权势使他们这样的。平常人还拘泥于习俗,更何况哀公之辈呢!斑尚雅正,卓尔不群,衹有河间献王近似如此。 卷五十四 李广苏建传 第二十四 (李广,苏建 ) 【原文】 李广,陇西成纪人也。其先曰李信,秦时为将,逐得燕太子丹者也。广世世受射。孝文十四年,匈奴大入萧关,而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射,杀首虏多,为郎,骑常侍。数从射猎,格杀猛兽,文帝曰:“惜广不逢时,令当高祖世,万户侯岂足道哉!” 景帝即位,为骑郎将。吴、楚反时,为骁骑都尉,从太尉亚夫战昌邑下,显名。以梁王授广将军印,故还,赏不行。为上谷太守,数与匈奴战。典属国公孙昆邪为上泣曰:“李广材气,天下亡双,自负其能,数与虏确,恐亡之。”上乃徙广为上郡太守。 匈奴侵上郡,上使中贵人从广勒习兵击匈奴。中贵人者数十骑从,见匈奴三人,与战。射伤中贵人,杀其骑且尽。中贵人走广,广曰:“是必射雕者也。”广乃从百骑往驰三人。三人亡马步行,行数十里。广令其骑张左右翼,而广身自射彼三人者,杀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雕者也。已缚之上山,望匈奴数千骑,见广,以为诱骑,惊,上山陈。广之百骑皆大恐,欲驰还走。广曰:“我去大军数十里,今如此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不我击。”广令曰:“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马解鞍!”骑曰:“虏多如是,解鞍,即急,奈何?”广曰:“彼虏以我为走,今解鞍以示不去,用坚其意。”有白马将出护兵。广上马,与十余骑奔射杀白马将,而复还至其百骑中,解鞍,纵马卧。时会暮,胡兵终怪之,弗敢击。夜半,胡兵以为汉有伏军于傍欲夜取之,即引去。平旦,广乃归其大军。后徙为陇西、北地、雁门中云中太守。 武帝即位,左右言广名将也,由是入为未央卫尉,而程不识时亦为长乐卫尉。程不识故与广俱以边太守将屯。及出击胡,而广行无部曲行陈,就善水草顿舍,人人自便,不击刁斗自卫,莫府省文书,然亦远斥候,未尝遇害。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刁斗,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自便。不识曰:“李将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而其士亦佚乐,为之死。我军虽烦忧,虏亦不得犯我。”是时,汉边郡李广、程不识为名将,然匈奴畏广,士卒多乐从,而苦程不识。不识孝景时以数直谏为太中大夫,为人廉,谨于文法。 后汉诱单于以马邑城,使大军伏马邑傍,而广为骁骑将军,属护军将军。单于觉之,去,汉军皆无功。后四岁,广以卫尉为将军,出雁门击匈奴。匈奴兵多,破广军,生得广。单于素闻广贤,令曰:“得李广必生致之。”胡骑得广,广时伤,置两马间。络而盛卧。行十余里,广陽死,睨其傍有一儿骑善马,暂腾而上胡儿马,因抱儿鞭马南驰数十里,得其余军。匈奴骑数百追之,广行取儿弓射杀追骑,以故得脱。于是至汉,汉下广吏。吏当广亡失多,为虏所生得,当斩,赎为庶人。 数岁,与故颍陰侯屏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故也!”宿广亭下。居无何,匈奴入辽西,杀太守,败韩将军。韩将军后徙居右北平,死。于是上乃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广请霸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上书自陈谢罪。上报曰:“将军者,国之爪牙也。《司马法》曰:‘登车不式,遭丧不服,振旅抚师,以征不服,率三军之心,同战士之力,故怒形则千里竦,威振则万物状;是以名声暴于夷貉,威棱憺乎邻国。’夫报忿除害,捐残去杀,朕之所图于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颡请罪,岂朕之指哉!将军其率师东辕,弥节白檀,以临右北平盛秋。”广在郡,匈奴号曰“汉飞将军”,避之,数岁不入界。 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矢,视之,石也,他日射之,终不能入矣。广所居郡闻有虎,常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腾伤广,广亦射杀之。 石建卒,上召广代为郎中令。元朔六年,广复为将军,从大将军出定襄。诸将多中首虏率为侯者,而广军无功。后三岁,广以郎中令将四千骑出右北平,博望侯张骞将万骑与广俱,异道。行数百里,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往驰之。敢从数十骑直贯胡骑,出其左右而还,报广曰:“胡虏易与耳。”军士乃安。为圜陈外乡,胡急击,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汉矢且尽。广乃令持满毋发,而广身自以大黄射其裨将,杀数人,胡虏益解。会暮,吏士无人色,而广意气自如,益治军。军中服其勇也。明日,复力战,而博望侯军亦军,匈奴乃解去。汉军邑,弗能追。是时,广军几没,罢归。汉法,博望侯后期,当死,赎为庶人。广军自当,亡赏。 初,广与从弟李蔡俱为郎,事文帝。景帝时,蔡积功至二千石。武帝元朔中,为轻车将军,从大将军击右贤王,有功中率,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代公孙弘为丞相。蔡为人在下中,名声出广下远甚,然广不得爵邑,官不过九卿。广之军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广与望气王朔语云:“自汉击匈奴,广未尝不在其中,而诸妄校尉已下,材能不及中,以军功取侯者数十人。广不为后人,然终无尺寸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岂吾相不当侯邪?”朔曰:“将军自念,岂尝有恨者乎?”广曰:“吾为陇西守,羌尝反,吾诱降者八百余人,诈而同日杀之,至今恨独此耳。”朔曰:“祸莫大于杀已降,此乃将军所以不得侯者也。” 广历七郡太守,前后四十余年,得赏赐,辄分其戏下,饮食与士卒共之。家无余财,终不言生产事。为人长,爰臂,其善射亦天性,虽子孙他人学者莫能及。广呐口少言,与人居,则画地为军陈,射阔狭以饮。专以射为戏。将兵,乏绝处见水,士卒不尽饮,不近水;不尽餐,不尝食;宽缓不苛,士以此爱乐为用。其射,见敌,非在数十步之内,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用此,其将数困辱,及射猛兽,亦数为所伤云。 元狩四年,大将军票骑将军大击匈奴,广数自请行。上以为老,不许;良久乃许之,以为前将军。 大将军青出塞,捕虏知单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广并于右将军军,出东道。东道少回远,大军行,水草少,其势不屯行。广辞曰:“臣部为前将军,今大将军乃徙臣出东道,且臣结发而与匈奴战,乃令一得当单于,臣愿居前,先死单于。”大将军陰受上指,以为李广数奇,毋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是时,公孙敖新失侯,为中将军,大将军亦欲使敖与俱当单于,故徙广。广知之,固辞。大将军弗听,令长史封书与广之莫府,曰:“急诣部,如书。”广不谢大将军而起行,意象愠怒而就部,引兵与右将军食其合军出东道。惑失道,后大将军。大将军与单于接战,单于遁走,弗能得而还。南绝幕,乃遇两将军。广已见大将军,还入军。大将军使长史持糒醪遗广,因问广、食其失道状,曰:“青欲上书报天子失军曲折。”广未对。大将军长史急责广之莫府上簿。广曰:“诸校尉亡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 至莫府,谓其麾下曰:“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徙广部行回远,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余,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矣!”遂引刀自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老壮皆为垂泣。而右将军独下吏,当死,赎为遮人。 广三子,曰当户、椒、敢,皆为郎。上与韩嫣戏,嫣少不逊,当户击嫣,嫣走,于是上以为能。当户蚤死,乃拜椒为代郡太守,皆先广死。广死军中时,敢从票骑将军。广死明年,李蔡以丞相坐诏赐冢地陽陵当得二十亩,蔡盗取三顷,颇卖得四十余万,又盗取神道外壖地一亩葬其中,当下狱,自杀。敢以校尉从票骑将军击胡左贤王,力战,夺左贤王旗鼓,斩首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广为郎中令。顷之,怨大将军青之恨其父,乃击伤大将军,大将军匿讳之。居无何,敢从上雍,至甘泉宫猎,票骑将军去病怨敢伤青,射杀敢。去病时方贵幸,上为讳,云“鹿触杀之”。居岁余,去病死。 敢有女为太子中人,爱幸。敢男禹有宠于太子,然好利,亦有勇。尝与侍中贵人饮,侵陵之,莫敢应。后诉之上,上召禹,使刺虎,县下圈中,未至地,有诏引出之。禹从落中以剑斫绝累,欲刺虎。上壮之,遂救止焉。而当户有遗腹子陵,将兵击胡,兵败,降匈奴。后人告禹谋欲亡从陵,下吏死。 陵字少卿,少为侍中建章监。善骑射,爱人,谦让下士,甚得名誉。武帝以为有广之风,使将八百骑,深入匈奴二千余里,过居延视地形,不见虏,还。拜为骑都尉,将勇敢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备胡。数年,汉遣贰师将军伐大宛,使陵将五校兵随后。行至塞,会贰师还。上赐陵书,陵留吏士,与轻骑五百出敦煌,至盐水,迎贰师还,复留屯张掖。 天汉二年,贰师将三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召陵,欲使为贰师将辎重。陵召见武台,叩头自请曰:“臣所将屯边者,皆荆楚勇士奇材剑客也,力扼虎,射命中,愿得自当一队,到兰干山南以分单于兵,毋令专乡贰师军。”上曰:“将恶相属邪!吾发军多,毋骑予女。”陵对:“无所事骑,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上壮而许之,因诏强弩都尉路博德将兵半道迎陵军。博德故伏波将军,亦羞为陵后距,奏言:“方秋匈奴马肥,未可与战,臣愿留陵至春,俱将酒泉、张掖骑各五千人并击东西浚稽,可必禽也。”书奏,上怒,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德上书,乃诏博德:“吾欲予李陵骑,云‘欲以少击众’。今虏入西河,其引兵走西河,遮钩营之道。”诏陵:“以九月发,出庶虏鄣,至东浚稽山南龙勒水上,徘徊观虏,即亡所见,从浞野侯赵破奴故道抵受降城休士,因骑置以闻。所与博德言者云何?具以书对。”陵于是将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营,举图所过山川地形,使麾下骑陈步乐还以闻。步乐召见,道陵将率得士死力,上甚说,拜步乐为郎。 陵至浚稽山,与单于相直,骑可三万围陵军。军居两山间,以大车为营。陵引士出营外为陈,前行持戟盾,后行持弓弩,令曰:“闻鼓声而纵,闻金声而止。”虏见汉军少,直前就营。陵搏战攻之,千弩俱发,应弦而倒。虏还走上山,汉军追击,杀数千人。单于大惊,召左右地兵八万余骑攻陵。陵且战且引,南行数日,抵山谷中。连战,士卒中矢伤,三创者载辇,两创者将车,一创者持兵战。陵曰:“吾士气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军中岂有女子乎?”始军出时,关东群盗妻子徙边者随军为卒妻妇,大匿车中。陵搜得,皆剑斩之。明日复战,斩首三千余级。引兵东南,循故龙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泽葭苇中,虏从上风纵火,陵亦令军中纵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单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将骑击陵。陵军步斗树木间,复杀数千人,因发连弩射单于,单于下走。是日捕得虏,言:“单于曰:‘此汉精兵,击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诸当户君长皆言:‘单于自将数万骑击汉数千人不能灭,后无以复使边臣,令汉益轻匈奴。’复力战山谷间,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还。” 是时,陵军益急,匈奴骑多,战一日数十合,复伤杀虏二千余人。虏不利,欲去,会陵军候管敢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军无后救,射矢且尽,独将军麾下及成安侯校各八百人为前行,以黄与白为帜,当使精骑射之即破矣。”成安侯者,颍川人,父韩千秋,故济南相,奋击南越战死,武帝封子延年为侯,以校尉随陵。单于得敢大喜,使骑并攻汉军,疾呼曰:“李陵、韩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虏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汉军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万矢皆尽,即弃车去。士尚三千余人,徒斩车辐而持之,军吏持尺刀,抵山入峡谷。单于遮其后,乘隅下垒石,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后,陵便衣独步出营,止左右:“毋随我,丈夫一取单于耳!”良久,陵还,大息曰:“兵败,死矣!”军吏或曰:“将军威震匈奴,天命不遂,后求道径还归,如浞野侯为虏所得,后亡还,天子客遇之,况于将军乎!”陵曰:“公止!吾不死,非壮士也。”于是尽斩旌旗,及珍宝埋地中,陵叹曰:“复得数十矢,足以脱矣。今无兵复战,天明坐受缚矣!镑鸟兽散,犹有得脱归报天子者。”令军士人持二升糒,一半冰,期至遮虏鄣者相待。夜半时,击鼓起士,鼓不鸣。陵与韩延年俱上马,壮士从者十余人。虏骑数千追之,韩延年战死。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军人分散,脱至塞者四百余人。 陵败处去塞百余里,边塞以闻。上欲陵死战,召陵母及妇,使相者视之,无死丧色。后闻陵降,上怒甚,责问陈步乐,步乐自杀。群臣皆罪陵,上以问太史令司马迁,迁盛言:“陵事亲孝,与士信,常奋不顾身以殉国家之急。其素所畜积也,有国士之风。今举事一不幸,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糵其短,诚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輮戎马之地,抑数万之师,虏救死扶伤不暇,悉举引弓之民共攻围之。转斗千里,矢尽道穷,士张空拳,冒白刃,北首争死敌,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过也。身虽陷败,然其所摧败亦足暴于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当以报汉也。” 初,上遣贰师大军出,财令陵为助兵,及陵与单于相值,而贰师功少。上以迁诬罔,欲沮贰师,为陵游说,下迁腐刑。久之,上悔陵无救,曰:“陵当发出塞,乃诏强弩都尉令迎军。坐预诏之,得令老将生奸诈。”乃遣使劳赐陵余军得脱者。 陵在匈奴岁余,上遣因杅将军公孙敖将兵深入匈奴迎陵。敖军无功还,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单于为兵以备汉军,故臣无所得。”上闻,于是族陵家,母弟妻子皆伏诛。陇西士大夫以李氏为愧。其后,汉遣使使匈奴,陵谓使者曰:“吾为汉将步卒五千人横行匈奴,以亡救而败,何负于汉而诛吾家?”使者曰:“汉闻李少卿教匈奴为兵。”陵曰:“乃李绪,非我也。”李绪本汉塞外都尉,居奚侯城,匈奴攻之,绪降,而单于客遇绪,常坐陵上。陵痛其家以李绪而诛,使人刺杀绪。大阏氏欲杀陵,单于匿之北方,大阏氏死乃还。 单于壮陵,以女妻之,立为右校王,卫律为丁灵王,皆贵用事。卫律者,父本长水胡人。律生长汉,善协律都尉李延年,延年荐言律使匈奴。使还,会延年家收,律惧并诛,亡还降匈奴。匈奴爱之,常在单于左右。陵居外,有大事,乃入议。 昭帝立,大将军霍光、左将军上官桀辅政,素与陵善,遣陵故人陇西任立政等三人俱至匈奴招陵。立政等至,单于置酒赐汉使者,李陵、卫律皆侍坐。立政等见陵,未得私语,即目视陵,而数数自循其刀环,握其足,陰谕之,言可还归汉也。后陵、律持牛酒劳汉使,博饮,两人皆胡服椎结。立政大言曰:“汉已大赦,中国安乐,主上富于春秋,霍子孟、上官少叔用事。”以此言微动之。陵墨不应,孰视而自循其发,答曰:“吾已胡服矣!”有顷,律起更衣,立政曰:“咄,少卿良苦!霍子孟、上官少叔谢女。”陵曰:“霍与上官无恙乎?”立政曰:“请少卿来归故乡,毋忧富贵。”陵字立政曰:“少公,归易耳,恐再辱,奈何!”语未卒,卫律还,颇闻余语,曰:“李少卿贤者,不独居一国。范蠡遍游天下,由余去戎人秦,今何语之亲也!”因罢去。立政随谓陵曰:“亦有意乎?”陵曰:“丈夫不能再辱。” 陵在匈奴二十余年,元平元年病死。 苏建,杜陵人也。以校尉从大将军青击匈奴,封平陵侯。以将军筑朔方。后以卫尉为游击将军,从大将军出朔方。后一岁,以右将军再从大将军出定襄,亡翕侯,失军当斩,赎为庶人。其后为代郡太守,卒官。有三子:嘉为奉车都尉,贤为骑都尉,中子武最知名。 武字子卿,少以父任,兄弟并为郎,稍迁至栘中厩监。时汉连伐胡,数通使相窥观,匈奴留汉使郭吉、路充国等,前后十余辈。匈奴使来,汉亦留之以相当。天汉元年,且鞮侯单于初立,恐汉袭之,乃曰:“汉天子我丈人行也。”尽遍汉使路充国等。武帝嘉其义,乃遣武以中郎将使持节送匈奴使留在汉者,因厚赂单于,答其善意。武与副中郎将张胜及假吏常惠等募士斥候百余人俱。既至匈奴,置币遗单于。单于益骄,非汉所望也。 方欲发使送武等,会缑王与长水虞常等谋反匈奴中。缑王者,昆邪王姊子也,与昆邪王俱降汉,后随浞野侯没胡中。及卫律所将降者,陰相与谋劫单于母阏氏归汉。会武等至匈奴,虞常在汉时素与副张胜相知,私候胜曰:“闻汉天子甚怨卫律,常能为汉伏弩射杀之。吾母与弟在汉,幸蒙其赏赐。”张胜许之,以货物与常。后月余,单于出猎,独阏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余人欲发,其一人夜亡,告之。单于子弟发兵与战。缑王等皆死,虞常生得。 单于使卫律治其事。张胜闻之,恐前语发,以状语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见犯乃死,重负国。”欲自杀,胜、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张胜。单于怒,召诸贵人议,欲杀汉使者。左伊秩訾曰:“即谋单于,何以复加?宜皆降之。”单于使卫律召武受辞,武谓惠等:“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引佩刀自刺。卫律惊,自抱持武,驰召{殹巫}。凿地为坎,置煴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气绝半日,复息。惠等哭,舆归营。单于壮其节,朝夕遣人候问武,而收系张胜。 武益愈,单于使使晓武。会论虞常,欲因此时降武。剑斩虞常已,律曰:“汉使张胜谋杀单于近臣,当死,单于募降者赦罪。”举剑欲击之,胜请降。律谓武曰:“副有罪,当相坐。”武曰:“本无谋,又非亲属,何谓相坐?”复举剑拟之,武不动。律曰:“苏君,律前负汉归匈奴,幸蒙大恩,赐号称王,拥众数万,马畜弥山,富贵如此。苏君今日降,明日复然。空以身膏草野,谁复知之!”武不应。律曰:“君因我降,与君为兄弟,今不听吾计,后虽欲复见我,尚可得乎?”武骂律曰:“女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何以女为见?且单于信女,使决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斗两主,观祸败。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独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两国相攻,匈奴之祸从我始矣。” 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单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绝不饮食。天雨雪,武卧啮雪与旃毛并咽之,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羝乳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 武既至海上,廪食不至,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杖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尽落。积五、六年,单于弟於靬王弋射海上。武能网纺缴,檠弓弩,於靬王爱之,给其衣食。三岁余,王病,赐武马畜、服匿、穹庐。王死后,人众徙去。其冬,丁令盗武牛羊,武复穷厄。 初,武与李陵俱为侍中,武使匈奴明年,陵降,不敢求武。久之,单于使陵至海上,为武置酒设乐,因谓武曰:“单于闻陵与子卿素厚,故使陵来说足下,虚心欲相待。终不得归汉,空自苦亡人之地,信义安所见乎?前长君为奉车,从至雍棫陽宫,扶辇下除,触柱折辕,劾大不敬,伏剑自刎,赐钱二百万以葬。孺卿从祠河东后土,宦骑与黄门驸马争船,推堕驸马河中溺死,宦骑亡,诏使孺卿逐捕不得,惶恐饮药而死。来时,大夫人已不幸,陵送葬至陽陵。子卿妇年少,闻已更嫁矣。独有女弟二人,两女一男,今复十余年,存亡不可知。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时,忽忽如狂,自痛负汉,加以老母系保宫,子卿不欲降,何以过陵?且陛下春秋高,法令亡常,大臣亡罪夷灭者数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复谁为乎?愿听陵计,勿复有云。”武曰:“武父子亡功德,皆为陛下所成就,位列将,爵通侯,兄弟亲近,常愿肝脑涂地。今得杀身自效,虽蒙斧钺汤镬,诚甘乐之。臣事君,犹子事父也。子为父死亡所恨。愿勿复再言。”陵与武饮数日,复曰:“子卿壹听陵言。”武曰:“自分已死久矣!”王必欲降武,请毕今日之欢,效死于前!”陵见其至诚,喟然叹曰:“嗟乎,义士!陵与卫律之罪上通于天。”因泣下沾衿,与武决去。 陵恶自赐武,使其妻赐武牛羊数十头。后陵复至北海上,语武:“区脱捕得云中生口,言太守以下吏民皆白服,曰上崩。”武闻之,南乡号哭,欧血,旦夕临数月。 昭帝即位数年,匈奴与汉和亲。汉求武等,匈奴诡言武死。后汉使复至匈奴,常惠请其守者与俱,得夜见汉使。具自陈过。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荒泽中。使者大喜,如惠语以让单于。单于视左右而惊,谢汉使曰:“武等实在。”于是李陵置酒贺武曰:“今足下还归,扬名于匈奴,功显于汉室,虽古竹帛所载,丹青所画,何以过子卿!陵虽驽怯,令汉且贳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奋大辱之积志,庶几乎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为世大戮,陵尚复何顾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异域之人,壹别长绝!陵起舞,歌曰:“径万里兮度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聩。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陵泣下数行,因与武决。单于召会武官属,前以降及物故,凡随武还者九人。 武以始元六年春至京师。诏武奉一太守谒武帝园庙,拜为典属国,秩中二千石,赐钱二百万,公田二顷,宅一区。常惠、徐圣、赵终根皆拜为中郎,赐帛各二百匹。其余六人老归家,赐钱人十万,复终身。常惠后至右将军,封列侯,自有传。武留匈奴凡十九岁,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 武来归明年,上官桀、子安与桑弘羊及燕王、盖主谋反。武子男元与安有谋,坐死。 初,桀、安与大将军霍光争权,数疏光过失予燕王,令上书告之。又言苏武使匈奴二十年不降,还乃为典属国,大将军长史无功劳,为搜粟都尉,光颛权自恣。及燕王等反诛,穷治党与,武素与桀、弘羊有旧,数为燕王所讼,子又在谋中,廷尉奏请逮捕武。霍光寝其奏,免武官。 数年,昭帝崩,武以故二千石与计谋立宣帝,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久之,卫将军张安世荐武明习故事,奉使不辱命,先帝以为遗言。宣帝即时召武待诏宦者署,数进见,复为右曹典属国。以武著节老臣,命朝朔望,号称祭酒,甚优宠之。 武所得赏赐,尽以施予昆弟故人,家不余财。皇后父平恩侯、帝舅平昌侯、乐昌侯、车骑将军韩增、丞相魏相、御史大夫丙吉皆敬重武。武年老,子前坐事死,上闵之,问左右:“武在匈奴久,岂有子乎?”武因平恩侯自白:“前发匈奴时,胡妇适产一子通国,有声问来,愿因使者致金帛赎之。”上许焉。后通国随使者至,上以为郎。又以武弟子为右曹。武年八十余,神爵二年病卒。 甘露三年,单于始入朝。上思股肱之美,乃图画其人于麒麟阁,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唯霍光不名,曰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次曰卫将军富平侯张安世,次曰车骑将军龙额侯韩增,次曰后将军营平侯赵充国,次曰丞相高平侯魏相,次曰丞相博陽侯丙吉,次曰御史大夫建平侯杜延年,次曰宗正陽城侯刘德,次曰少府梁丘贺,次曰太子太傅萧望之,次曰典属国苏武。皆有功德,知名当世,是以表而扬之,明著中兴辅佐,列于方叔、召虎、仲山甫焉。凡十一人,皆有传。自丞相黄霸、廷尉于定国、大司农朱邑、京兆尹张敞、右扶风尹翁归及儒者夏侯胜等,皆以善终,著名宣帝之世,然不得列于名臣之图,以此知其选矣。 赞曰:李将军恂恂如鄙人,口不能出辞,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流涕,彼其中心诚信于士大夫也。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喻大。然三代之将,道家所忌,自广至陵,遂亡其宗,哀哉!孔子称“志士仁人,有杀身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仁”,“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苏武有之矣。 【白话文】 奎尘,陇西郡盛起毖人。他的祖先叫李值,秦朝时任将军,曾追获过燕国太子丹。李广家世代学习射箭。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举侵入萧关,李广以良家子弟的身份从军抗击匈奴,因为擅长射箭,杀死、俘虏了很多敌人,当上了汉朝的郎官,任骑常侍。李广常随从文帝出猎,格杀猛兽,因而文帝说:“可惜啊,你没有碰到时机;假使你处在高帝的时代,封个万户侯也不在话下呀!” 孝景帝即位,李广任骑郎将。吴、楚七国起兵叛乱时,李广担任骁骑都尉,跟随太尉周亚夫攻打吴国、楚国,在昌邑城下立功显名。由于梁王私自授给李广将军印,回朝后,没有得到封赏。调任上谷太守,多次与匈奴交战。典属国公孙昆邪流着眼泪对皇上说:“李广才气,天下无双。他自恃有本领,屡次和敌人争胜败,恐怕牺牲了他。”于是就调任上郡太守。 匈奴侵入上郡,天子派中贵人跟随李广统率亲兵抗击匈奴。中贵人带着几十名骑兵放马驰骋,遇见了三个匈奴人,就和他们战斗起来。三个匈奴人转身射箭,射伤了中贵人,把他带去的骑兵几乎杀光。中贵人跑到李广跟前。李广说:“这一定是射雕手。”李广于是就带领一百名骑兵去追赶那三个人。那三个人没有骑马徒步而行,走了几十里。李广命令他的骑兵左右散开,李广亲自射那三个人,射死二人,活捉一人,果然是匈奴的射雕手。刚捆绑那个人上山,望见匈奴有几千名骑兵,他们看见了李广,以为是引诱他们的骑兵,都吃惊了,上山摆好阵势。李广的一百名骑兵都大为惊恐,想快马往回跑。李广说:“我们离开大军几十里,现在这样凭一百名骑兵逃跑,匈奴兵追赶射击我们,我们就会立即死光。现在我们停下来,匈奴一定以为我们是大军的诱敌者,不敢来攻击我们。”李广命令说:“前进!”进到离匈奴阵地约二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命令说:“都下马解下马鞍!”他的骑兵说:“敌人很多并且离得近,倘若解鞍后有紧急情况,怎么办?”李广说:“那些敌人以为我们会逃跑,现在都解下马鞍,表示不走,用这办法来坚定他们的猜想。”于是匈奴的骑兵终于不敢来攻击。有一个骑白马的将领出阵来监护他的士兵,李广上马,与十多个骑兵奔驰过去,射死了匈奴那个骑白马的将领,然后又回到他的骑兵当中,解下马鞍,命令士兵都把马放开并躺下。这睁哈好天近黄昏,匈奴兵始终捉摸不定,不敢进击。夜半时,匈奴兵也以为汉军在附近有埋伏的部队,要乘夜袭击他们,匈奴全部撤退了。第二天清晨,李广才回到他的大部队。后来先后任陇西、北地、雁门、云中太守。 武帝即位,左右近臣说李广是名将,于是李广被调任未央宫的卫尉,而程不识当时也担任长乐宫的卫尉。程不识从前和李广都以边郡太守的身份统率军队,屯田守边。等到出兵攻打匈奴时,李广行军没有严格的编制、队列和阵势,靠近良好的水源草地驻扎下来,住宿停留,人人自便,晚上不敲刁斗巡逻来自卫,军部的文书簿籍一概从简,但是也在远处布置了侦察岗哨,没有遭遇过危险。程不识严格要求编制、队列和阵势,晚上敲刁斗巡逻,军官处理军事文件到天亮,军队不得自便。程不识说:“李广的部队十分随便,然而敌人突然袭击它,却无法招架;而他的士兵也安逸快乐,都乐于为他出死力。我的部队虽然紧张忙碌,然而敌人也不敢来侵犯我们。”当时,担任汉朝的边郡太守李广、程不识是名将,但是匈奴畏惧李广的谋略,士兵们也多喜欢跟随李广而苦于跟随程不识。程不识在孝景帝时因为屡次直言劝谏而改任太中大夫。他为人廉洁,谨守法令。 后来,汉朝用马邑城引诱单于。派大军埋伏在马邑附近的山谷中,李广担任骁骑将军,受护军将军韩安国节制。当时单于发觉了这种情况,退去了,汉军都没有战功。这以后四年,李广由卫尉调任将军,从雁门郡出击匈奴。匈奴兵多,打败了李广的军队,活捉了李广。单于一向听到李广有才能,下命令说:“捉到李广一定要活着解送来。”匈奴骑兵捉到了李广,李广当时受伤,他们把李广安置在两马之间,用绳索结成网兜让李广躺着。走了十多里,李广装死,斜视旁边有个匈奴少年骑着一匹好马,李广突然纵身一跃,跨上匈奴少年的马,抱着少年策马向南奔跑数十里,又收集了他的残余部队。匈奴追捕的骑兵几百名追赶他,李广一边跑一边拿起匈奴少年的弓箭,射死了追来的骑兵,因此得以脱身。于是回到汉京师,汉朝廷把李广交给法官。法官判决李广损失伤亡的人马众多,自己又被敌人活捉,应当斩首,用钱赎罪成了平民。 过了几年,李广和退隐住在蓝田县的前颖陰侯的孙子灌强常到南山中打猎。曾经在一天夜裹,带着一个骑兵外出,跟别人在田间饮酒。回来到了霸陵亭,霸陵尉喝醉了,呵斥阻止李广。李广的从骑说:“这是前任李将军。”亭尉说:“现任将军尚且不能夜间通过,何况是前任的呢!”扣留李广住宿在霸陵亭下。过了不久,匈奴入侵杀了辽西太守,打败了韩将军。后来韩将军调到右北平,去世。于是天子就征调任命李广作右北平太守。李广便请求派霸陵尉跟他一起去,到达军中就杀了他。然后上书自述谢罪。皇上回答说:“将军就是保卫国家的骨干力量。《司马法》这部兵法中说:‘登上战车不必行礼,遇到丧事,不必穿丧服,整顿抚慰军队,以征服叛逆;统一三军将士的意志,激发战士的战斗力,因此,表现出愤怒就可以震惊千里,显示出威严就可以降服万物;因此威名施于少数民族地区,神灵之威力震慑了邻国。,用愤怒铲除祸害,使之放弃残忍和屠杀,正是朕所希望将军去办的事;要是脱帽赤脚叩头谢罪,哪裹是朕的旨意呢!将军应率军束征,安定边疆,来迎接右北平金秋时节的战斗。”李广在边郡时,匈奴人给他一个“汉飞将军”的称号,一直避开李广,好几年不进入边界。 李广出外打猎,看到草丛中的石头,以为是老虎而发箭射去,射中石头,箭头射进了石头裹,走近一看,是块石头。后来又去射,却始终不能再射进去了。李广所在的郡,一听说有老虎,常常亲自去射它。到他驻守右北平时,一次射老虎,老虎跳起来,扑伤了李广,李广也射死了老虎。 郎中令石建去世了,于是皇上征召李广接替石建作郎中令。元朔六年,李广又调任为将军,跟随大将军的军队从定襄郡出击匈奴。各将领多有杀敌俘敌达到标准因功封侯的,而李广的部队没有功劳。过后三年,李广以郎中令的身份率领四千骑兵从右北平出发,博望侯张骞率领一万骑兵和李广同行,分两路走。走了大约几百里,匈奴左贤王带领四万骑兵包围李广,李广的士兵都很恐惧,李广就派他的儿子李敢快马冲击敌人。李敢独自带了几十名骑兵飞奔而去,直穿匈奴骑兵的包围圈,抄出敌军的左右两翼而回,报告李广说:“匈奴人容易对付。”士兵才安定下来。李广布成圆形阵势,面向着四外,匈奴猛攻他们,箭下如雨。汉兵死亡的超过一半,汉军的箭也快用完了。李广便命令士兵把弓拉开,不要放箭,李广亲自用大黄弩弓射敌人的副将,射死了几个,匈奴人渐渐松懈。恰巧天色黑了下来,军官士兵都面无人色,可是李广的神气同平常一样,更加精神振奋地指挥军队。军中士兵很佩服他的勇气。第二天,继续奋力战斗,博望侯的军队也到了,匈奴军队才解围而去。汉军疲乏了,不能去追击。这时李广几乎全军覆没,衹得收兵回去。按汉朝的法律,博望侯耽误了预定的日期,当处死刑,出钱赎罪,降为平民。李广的军功和罪责相当,没有封赏。 当初,李广与堂弟李蔡都任郎官,一道侍奉孝文帝。景帝时期,李蔡积累功劳领到二千石级的俸禄。孝武帝元朔年间,担任轻车将军,跟随大将军出击右贤王,有功达到了封赏的标准,被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代替公孙弘做了丞相。李蔡为人的品格在下等之中,名声在李广以下很远,但是李广没有得到爵位和封邑,官职没有超过九卿。许多李广部下的军官和士兵有的取得了封侯之赏。李广曾经和望气家王朔闲谈说:“从汉朝出击匈奴以来,我没有一次不在其中,可是各部队校尉以下,才能不够中等人,然而因为出击匈奴的军功取得侯爵的,有几十人,而我没有落在人家的后面,可是没有些微的功劳去取得封地,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我的生相不该封侯么?”王朔说:“将军自己回想一下,难道曾经有过悔恨的事吗?”李广说:“我曾做陇西太守,羌人曾经反叛,我引诱他们投降,投降的有八百多人,我用欺骗的手段在同一天杀死了他们。至今,最大的悔恨就衹有这件事。”王朔说:“罪过没有比杀死已经投降的人更大的丫,造就是将军所以不得封侯的原因啊。” 李广历任七个郡的太守,前后四十多年,得到赏赐立即分给部下,饮食与士兵一起。家裹没有多余财物,一生不谈购买产业的事。李广身材高大,长臂,具有善射箭的天赋,就是子孙和其他人向他学习射箭,也都赶不上他。李广讷口,不与人多说话,和别人在一起住,就在地上画作战阵图,射箭比射的面宽窄,输了罚酒喝。专门以射箭作游戏。带兵行军,遇到断粮缺水时,见了水,士兵不全喝到水,他不近水边,士兵不全吃上饭,他不尝一口饭。对待士兵宽厚不苛,士兵因此喜欢替他办事效力。他射箭,看见敌人,不到几十步之内,估计射不中就不射,一射就要应弦倒地。因此,他带兵作战,多次被敌人围困,连射猛兽,也几次被伤害过。 元狩四年,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大举出兵攻打匈奴,李广几次自动请求前去。天子认为他老了,没有允许;过了好久,才允许他,派他担任前将军。 大将军卫青出了边塞,捉到俘虏,得知单于住的地方,就亲自率领精锐部队赶去袭击,而命令李广的部队跟右将军的部队合并,从东路出击。东路稍微迂回绕远,而大部队行经水草稀少的地方,其势不能聚集行进。李广亲自请求说:“我是部队的前将军,现在大将军却改让我从东路出兵,况且我从年轻的时候起就和匈奴作战,今天才第一次得与单于敌对,我愿意担任前锋,先同单于决一死战。”大将军卫青曾暗中受到皇上嘱咐,认为李广年老了,多次遭受窘困,不要让他正面同单于对阵,恐怕不能实现他的愿望。这时候,公孙敖新近失掉侯爵,担任中将军,大将军也想要让公孙敖和自己一同与单于对阵,所以调开前将军李广。李广当时知道这种情况,坚决向大将军拒绝调动。大将军不听,命令长史下一道文书给李广的幕府,说道:“赶快到所在军部去,照文书所说的办。”李广没有向大将军告辞就动身出发了,心裹很恼怒地去了军部,带领士兵和右将军趟食其合兵一处,从东路出发。迷失了道路,落在大将军的后面。大将军与单于交战,单于逃跑了,没能取得战果而回。大军向南度过沙漠,才遇到前将军和右将军。李广会见大将军之后,回到自己军中。大将军派长史拿着酒食送给李广,顺便问了李广、赵食其迷失道路的情况,说:“卫青要上书报告天子军中的曲折情形。”李广没有回答。大将军长史迫令李广的幕府人员写出报告,前去听审。李广说:“各校尉无罪,是我自己迷失了道路,现在我亲自上供状,听候审问。” 回到自己的幕府,李广对他的部下说:“我从年轻的时候起与匈奴大大小小经历了七十多次战斗,这一次有幸跟随大将军迎战单于的直属部队,可是大将军又调我的部队走迂回遥远的路,偏又迷失了路,难道不是天意吗?况且我年纪六十多了,毕竟不能再对付审问人员的侮辱了。”便拔出刀来自刎了。老百姓听到这件事,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不论是年老的还是年轻的,都为他流泪。而右将军赵食其单独被送交法官,判处死刑,出钱赎罪,降为平民。 李广有三个儿子,叫李当户、李椒、李敢,都担任郎官。有一次天子与韩嫣戏耍,韩嫣稍有不礼貌,李当户打了韩嫣,韩嫣跑掉了,于是天子认为李当户勇敢。李当户去世早,天子授任李椒为代郡太守,都比李广先死。李广在军中死时,李敢正跟随骠骑将军。李广死去的第二年,李蔡当丞相,因为侵占了孝景帝陽陵的空地,应当交给法官惩办,当时赐给他的空地仅二十亩,李蔡侵占了三顷,卖地后得到了四十多万钱,又侵占了神道外围地一亩当墓地,论罪下狱,于是李蔡也自杀了。李敢以校尉的身份跟随骠骑将军攻打匈奴左贤王,奋力作战,夺得了左贤王的战鼓和帅旗,斩杀敌人首级多,赏赐丁必内侯的爵位,享受封邑二百户,接替李广做了郎中令。不久,李敢怨恨大将军卫青使得他父亲含恨而死,便打伤了大将军,大将军隐瞒了这件事。过了不多久,李敢侍从皇上到雍州甘泉宫打猎。骠骑将军霍去病怨恨李敢打伤卫青,射死了李敢。霍去病当时正当显贵宠幸,皇上隐瞒了真相,说是野鹿撞死了他。过了一年多,霍去病死了。 李敢有个女儿是太子的宫女,受到宠爱。李敢的儿子李禹也受到太子宠爱,可是爱好财利,也有勇气。他曾经和侍中贵人饮酒,欺侮了贵人,贵人不敢作声。后来告诉了皇上,皇上召李禹,让他去刺虎,悬吊着下到圈虎处,没有到地面,下令拉上李禹。李禹从网中砍断绳索,想去刺虎。皇上认为勇敢,于是把他救起来,阻止他去刺虎。李当户有一个遗腹子叫李陵,率军攻击匈奴,兵败,投降匈奴。后来有人告李禹想跑去跟从李陵,被处死。 李陵,字少卿,少年时任侍中建章监。善于骑射,爱护关心他人,对部下谦让,很有好名声。武帝觉得他有李广的风度,让他带领八百骑兵,深入匈奴领地二千多里,经过居延地区察看了地形,不见匈奴,返回。拜官骑都尉,率勇士五千人,在酒泉、张掖地区教射箭,以防备匈奴侵犯。过了几年,汉派贰师将军讨伐大宛,派李陵率五校兵随后。行军到边塞时,遇到贰师将军返回。皇上赐书李陵,李陵留下军官和士兵,与轻骑五百出敦煌,到盐水,迎接贰师将军还师,然后驻屯张掖。 天汉二年,贰师将军率三万骑出兵酒泉,在天山攻击匈奴右贤王。皇上召见李陵,想让他担任贰师将军的辎重运输任务。李陵在武台被召见,叩头自请说:“臣所率领的屯边士兵,都是荆楚的勇士奇材剑客,力大可扼虎,射箭能中目标,希望独立带领一队,到兰干山南去吸引单于的兵力,不让匈奴集中兵力攻击贰师将军。”皇上说:“哪里能拨给你人马呀!我派出了很多部队,已经没有骑兵派给你了。”李陵回答说:“无须派骑兵,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就可以开进单于王庭。”皇上认为他勇壮便答应了,于是令强弩都尉路博德率兵在途中迎接李陵军。路博德原是伏波将军,也耻于为李陵的后卫,上奏说:“正当秋天匈奴马肥之际,不可与之交战,臣愿留李陵到春天,同时率酒泉、张掖骑兵各五千人,一起出击东西浚稽,一定可以擒获单于。”书奏上以后,皇上大怒,怀疑李陵后悔不想出兵,而让路博德上书,便下诏对路博德说:“我想派给李陵骑兵,他说‘欲以少击众,。如今匈奴进入西河,我军应率兵奔西河,你要去钩营阻挡敌军。”又下诏对李陵说:“从九月出发,出兵遮虏鄣,到束浚稽山南龙勒水边,来回寻找匈奴,要是没有发现敌军,便从浞野侯趟破奴的旧路抵受降城休整兵士,按骑兵驿站安排休整。与路博德讲了些什么话,全都写出来上报。”于是李陵率领步兵五千从居延出发,北行三十13,到浚稽山驻扎,将所过山川i地形全部画出来,派部下骑将陈步乐上报朝廷。陈步乐被召见,陈述了李陵作为将领能得士兵效命的情况,皇上很高兴,拜陈步乐为郎。 李陵到浚稽山,与单于遭遇,足有三万骑兵包围了李陵军。李陵军队在两山之间,以大车为营。李陵带士兵出营外排列战阵,前行执戟、盾牌,后行持弓弩,下令说:“听到鼓声进击,听到钮声止步。”匈奴见汉军人少,就径直冲到营前,李陵交战相攻,千弩齐发,敌军应弦而倒。匈奴退回上山,漠军进击,杀死数千敌兵。单于大惊,召集左右步兵、骑兵八万多人攻击李陵。奎瞳且战且退,南行数e1,到达山谷中。连续交战,士兵中箭受伤,三处受伤的躺在车上,二处受伤的驾车,一处受伤的执兵器作战。李陵说:“我军士气减低衰退,鼓不起来的原因是什么?军中难道有女人吗?”开始出兵时,关东群盗的妻子徙边的便随军当了士兵的妻子,深藏车中。垄陆搜出来,全部杀掉。第二天再战,斩杀敌兵三千多人。率军向东南行进,沿着旧龙城道路行军,四五天到达大泽葭苇中,匈奴从上风放火,李陵也让军中放火烧出隔离带以自救。南行到山下,单于在南山上,派他的儿子率骑兵攻击李陵。李陵军在树林中交战,又杀死敌军几千人,用连弩射单于,单于下山退走。这一天捕到俘虏,交待说:“单于讲:‘这些是汉朝的精兵,攻击不能取胜,日夜诱我南近边界,会不会有伏兵呢?’各部落当户君长都说:‘单于亲自率领几万骑兵不能消灭几千人的汉兵,以后再也无法派遣入边的人了,会让汉朝更加轻视我匈奴。再到山谷中大战,还有四五十里才到平地,不能击败,就退回来。” 当时,李陵军更加危急,匈奴骑兵多,一日交战数十回合,又杀死敌军二千余人。匈奴不利,想退兵,正遇李陵军军候管敢被校尉所辱,逃降匈奴,讲述了汉军情况,说“李陵军无后援,箭也快射完了,独率部下及成安侯校官各八百人为前锋,用黄、白二色旗帜,应当用精锐骑兵箭射便可消灭汉军。”成安侯是颖川人,父亲韩千秋,原为济南相,征讨南越时战死,汉武帝封其子延年为侯,以校尉身份随李陵出征。单于得到管敢后大喜,派骑兵总攻漠军,大声疾呼:“李陵、韩延年赶快投降!”于是拦截道路,攻击李陵。汉军在山谷中,匈奴在山上,四面箭如雨下。汉军南下,没有到达鞑汗山,一天就消耗掉五十万支箭,立即弃车而退兵。士兵还有三千多人,衹是砍断车辐当作武器,军官持短刀,深入到峡谷之中。单于断了汉军后路,就山势下投垒石,士兵伤亡惨重,不能行进。黄昏后,李陵便衣独步出营,制止左右随从说:“不要跟随我,大丈夫一人去捉单于就可以了!”过了很久。李陵返回来,叹息着说:“兵败,就死吧!”有的军吏说:“将军威震匈奴,天命不能如愿,以后找一条返回去的道路,像浞野侯那样被俘后又逃回来,天子还是礼遇他,何况将军呢!”李陵说:“你不要说丫,我不死,非壮士。”于是砍掉所有旗帜,埋藏了珍宝,李陵叹息说:“再有几十支箭,足可以逃走了。今天没有武器再战,天亮了就坐等被俘!大家各自逃命,还会有脱身回报天子的人。”令军士每人带二升粮,一大片冰,约定到遮虏鄣等待。半夜时,击鼓起程,鼓没有响。李陵与韩延年都上了马,跟从的壮士有十几人。包抠数千骑兵追击,韩延年战死。奎堕说:“没有面目向陛下报告了!”于是便投降。军人们分散逃走,逃到边塞的有四百多人。 李陵失败处距边塞有一百多里,边塞上报消息。皇上希望李陵死战,召来李陵的老母、妻室,让看相的观察,没有死丧之色。后来听说李陵投降,皇上非常愤怒,责问陈步乐,陈步乐自杀。群臣皆怪罪李陵,皇上问太史令司马迁对此事的看法,司马迁极力说:“李陵对亲人孝敬,对士人诚信,经常奋不顾身解救国家危难。从他的一向表现来看,有国士之风。今天他办了一件不幸的事,那些贪生怕死衹顾保全身家性命的臣子,便任意构陷,夸大其罪,是令人痛心的!况且李陵祇率领不到五千人的步兵,长驱直入到达匈奴腹地,面对数万敌军,使匈奴顾不上救死扶伤,招来全部会射箭的民众一同围攻李陵。李陵转战千里,箭尽路绝,士兵拉的是空弩,冒着白刃箭雨,还是同敌人拼死搏斗,能得到士兵拼死之力,就是古代名将也不能超过他。他虽然失败被俘,然而他所摧败敌军的战绩,也足以光耀天下了。李陵所以不死,是想在适当的时机报效汉朝。”当初,皇上派贰师将军出征,李陵衹是协助之兵,到李陵与单于遭遇,贰师战功很少。皇上便以司马迁诬蠛、诋毁贰师,为李陵游说为罪名,判处他腐刑。 过了很久,皇上后悔没有及时救援李陵,说:“李陵出塞时,就应让强弩都尉去迎接。在朝廷下诏,才让老将路博德心生奸诈,使李陵军覆没。”于是派使者慰劳赏赐李陵军中逃回的士兵。 奎堕在包抠一年多,皇上派因杆将军公孙敖率军深入匈奴迎接李陵。公孙敖军无功而回,说:“捕到的俘虏说:李陵教单于用兵以防备汉军,因此臣无所获。”皇上听到报告,于是将李陆家灭族,母、弟、妻、子皆被杀。陇西士大夫以奎压灭族为羞愧。后来,汉派使者出使匈奴,李陵责问使者说:“我为汉率领步兵五千人横扫鲤塑,因为没有救兵支援而失败,有什么对不起莲室的,要杀我全家?”使者说:“汉室听说李少卿教包塑用兵。”奎堕说:“是奎毖,不是我。”奎绪原来是还塞外都尉,屯圣±泌,鱼躯攻击,奎钟投降,单于礼遇奎绪,常在李陵上坐。李陵痛恨自己的家因李绪而灭族,派人刺杀李绪。大板氏想杀李陵,单于把他藏在北方,大辟氏死后才回来。 单于认为奎堕壮勇,把女儿嫁给李陵为妻,立为右校王,卫律为丁灵王,都受到尊崇而重用。卫律的父亲原本是长水胡人。卫律生长在坠,与协律都尉奎延年友善,奎旦蝗推荐{鼬出使鲤塑。返回时,正遇奎延年被抄家,街建畏惧被杀,逃走投降匈奴。匈奴喜爱他,常在单于左右。奎瞳居外庭,有大事,才入内议事。 昭帝立为帝,大将军霍光、左将军上官桀辅政,向来与李陵友好,派李陵的老朋友陇西人任逃生等三人一同到包塑招回奎堕。任立迪等到达包躯,单于摆酒赐濩使者,奎陆、餐律都在座。任立迪等见到奎堕,没有机会私语,便目视李陆,多次抚摸佩刀上的环,摸捉李陵的脚,暗谕可以归莲。后来,奎陆、聋硿都用牛肉和酒慰劳选使者,换杯而饮,两人都着胡服,扎一撮发髻。任立政大声说:“汉已经大赦,中原安乐,主上年少,霍子盂、上官少叔执政。”用这话来先打动李陵。李陵默不作声,总是看着并抚摸自己的头发,回答说:“我已经穿上胡服了!”不一会儿,卫律起身更衣,任立政说:“哎,少卿劳苦了!霍子孟、上官少叔向你问好。”李陵说:“霍与上官二位无恙吧?”任立政说:“请少卿回归故乡,不必担忧富贵。”李陵叫着任立政的字说:“少公,回去容易,恐怕再受凌辱,怎么办!”话没说完,卫律返回,听到了余音,便接着说:“李少卿是贤人,不衹是居住在一国。范蠡遍游天下,由余离开西戎到了秦国,今天谈话为何如此亲密!”随后撤去宴席。任立政随即问李陵说:“你也有意回去吗?”李陵说:“大丈夫不能第二次受辱。” 李陵在匈奴二十多年,汉元平元年病死。 苏建,杜陵人。以校尉身份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封为平陵侯。又以将军身份建造朔方城。后以卫尉身份任游击将军,跟随大将军出兵朔方。一年后,以右将军身份再次跟从大将军出兵定襄,损兵折将,部将翕侯趟信逃降匈奴,损失部队当问斩,赎为平民免了死罪。之后任代郡太守,死在官位上。有子三人:苏嘉为奉车都尉,苏贤为骑都尉,二儿子苏武最有名气。 苏武,字子卿,年轻时因父亲苏建为国立功,而与兄弟们一起被任用为郎,苏武后来逐渐升迁为栘中厩监。当时汉朝不断讨伐匈奴,双方多次派使者暗察对方情况,匈奴先后扣留了郭吉、路充国等十多批汉使者。匈奴使者到来,汉朝也扣留以相抵偿。天汉元年,且鞑侯单于刚刚即位,害怕汉朝袭击,于是说:“汉朝的皇帝是我的长辈。”把扣留的汉朝使者路充国等全部放还。汉武帝称赞他明于大义,就派苏武以中郎将的身份带着汉朝符节护送被扣留在汉朝的匈奴使者,并赠送给单于许多财物,以报答他的好意。苏武与副使汉中郎将张胜以及临时兼任使者属吏的常惠等人招募士卒、斥候一百多人同去匈奴。到达匈奴后,陈设财物赠送给单丁。单丁包加傲慢,完全不像汉朝所期望的那样。 单于正要派使者护送苏武等人返回,正赶上缑王和长水虞常等在匈奴谋反。缎王是昆邪王姐姐的儿子,曾与昆邪王一起投降汉朝,后来随同漠浞野侯讨伐匈奴,兵败而降。他们与随从卫律投降的人暗中策划,要劫持单于的母亲板氏返回汉朝,恰巧苏武等出使匈奴。虞常在汉朝时和副使张胜关系一直不错,就暗中拜访张胜,说:“听说汉朝皇帝非常怨恨卫律,我能为汉暗设弓弩杀死他。我的母亲和弟弟在汉朝,希望他们能得到我为汉朝立功的赏赐。”张胜表示同意,并送给虞常财物。一个多月以后,单于出去打猎,衹有板氏及其侍从在家。虞常等匕十多人准备下手,但其中一人晚上逃走,向单于告密,单于及其部下派兵与虞常等展开激战,缑王等都在战斗中被杀。虞常被活捉。 单于任用卫律审理这一事件。张胜听到这个消息,恐怕以前与虞常密谋之语被泄露,就把情况告诉给苏武。苏武说:“事情已发展到这个地步,一定会牵涉到我。受到侮辱之后才死,将更加对不起国家。”于是便要自杀,张胜、常惠一起把他劝住。虞常果然供出张胜。单于大怒,召集匈奴贵族商议,要杀死汉朝使者。左伊秩訾说:“如果有谋害单于的,该如何加重处罚?不如让他们全部投降。”单于便派卫律召来苏武审问。苏武对常惠等人说:“使自己的节操和国家的使命受到屈辱,即使不死,还有什么脸面回到坠朝?”拔出佩刀自杀。卫律大吃一惊,亲自抱住麸武,派人骑马跑去找医生。医生在地上凿了一个坑,放进媪火,使苏武伏卧在火坑上,用手叩击他的背使淤血从伤口中流出。苏武昏死过去,很久才苏醒。常惠等人哭着把他抬回营帐。单于非常佩服他的气节,派人早晚探问他的病情,并拘捕了张胜。 苏武的伤势et渐好转,单于派使者劝他投降,又共同审判虞常,想藉此机会迫使苏武投降。用剑杀死虞常之后,卫律说:“汉朝使者张胜谋杀单于亲近的大臣,罪当处死,不过单于招募投降的人,赦免他的罪过。”举剑要杀张胜,张胜请求投降。卫律又对苏武说:“副使有罪,你应当与他连坐。”苏武说:“我本来没有参与密谋,又不是他的亲属,为什么要与他连坐?”卫律用剑比划着要刺苏武,苏武毫不动摇。卫律说:“苏先生,我卫律从前背叛汉朝,归降匈奴,幸而承蒙单子恩德,赐给我王号,使我拥有部众数万,马畜满山,富贵如此。您今日投降,明天也会这样。否则被杀,白白葬身于荒野之中,有谁知道你为汉朝而死?”苏武不予理睬。卫律又说:“您藉助我而投降,我与您结为兄弟;今天不听我的话,以后再想见到我,还有可能吗?”苏武痛斥卫律说:“你作为汉朝臣民,不顾恩义廉耻,背叛皇帝和亲人,投降蛮夷,我见你干什么?况且单于信任你,让你裁决人的生死,你却不出于公心,主持平正,反而要使两国之主相互争斗以坐观双方混战所造成的祸乱。南越杀汉使者,被夷平成为汉朝的九个郡;大宛王杀汉使者,他的头颅已被悬于汉宫之北阙;朝鲜杀汉使者,立即遭到减顶之灾。惟独匈奴未发生这种事。你明知我不投降,如果想让两国相攻伐,匈奴的祸败将从杀我开始。” 卫律知道最终不能威胁苏武投降,就把情况汇报给单于。单于越发想使苏武投降,便把他囚禁在大窖襄,断绝向他供应饮食。天降大雪,苏武就卧在地上,吞食雪团与毡毛,得以好多没饿死。匈奴以为他是神人,就把他迁徙到北海没有人烟的地方,让他放牧公羊,直到公羊产乳生仔,才允许他回来,并把他与属吏常惠等分开,分别安置在不同的地方。 苏武被流放到北海以后,匈奴不供给他粮食,他只好挖掘野鼠所贮藏的草籽充饥。拄着汉朝节牧羊,时时刻刻把汉朝节带在身边,以致节上的旄都脱落了。过了五六年,单于的弟弟于轩王下海打猎,因苏武会制做猎网和箭缴,校正弓弩,于轩王很喜欢他,送给他衣服和食物。又过了三年多,于轩王病了,就赠送苏武牲畜、酒酪器皿和毡帐。于轩王死后,他的部众也都走了。这年冬天,丁令人偷走了苏武的牛羊,苏武再一次陷入了困境。 起初,苏武与李陵同在汉朝任侍中,苏武出使匈奴的第二年,李陵投降匈奴,不敢求见苏武。过了很长时间,单于派李陵下海,为苏武置办酒宴,陈设乐舞,趁机对苏武说:“单于听 说我与您平素交往很深,因此派我来劝您,单于将诚心待您。终究不能回到汉朝,白白地在这无人之地自找苦吃,谁能看见您的信义之心呢?从前您的哥哥苏嘉任奉车都尉,随皇帝到雍城械陽宫,扶辇下殿阶,辇撞到柱子上,折断了辕,以大不敬罪受到弹劾,拔剑自杀,皇帝赐给了二百万钱的安葬费。你的弟弟苏贤随从皇帝去河东郡祭祀上神,宦骑与黄门驸马争船,驸马被推入河中淹死,宦骑逃跑,皇帝命令苏贤追捕宦骑,没能捉住,苏贤忧虑害怕,饮药自杀。我领兵离长安时,您的母亲不幸去世,我送葬到陽陵。您的妻子年轻,听说已改嫁了。衹剩下两个妹妹、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现在已过去十多年,不知是死是活。人生如同早上的露珠一样短促,何必长时间地折磨自己!我开始投降时,心神恍惚,如疯若狂,为自己背叛汉朝而痛心,加上老母亲被囚禁在保宫,您不想投降的心情怎么会超过我呢?况且皇帝年老,法令没有常规,大臣无罪而被诛减的有数十家,安危难以预料,您还为谁守节呢?希望听从我的计策,什么也别说了。”苏武说:“我们父子无功无德,都是由于皇帝的提拔,才位列将军,爵至通侯,兄弟三人都为皇帝近臣,常愿为此肝脑涂地。现在如果能牺牲自己,报效国家,即使蒙受斧钹之诛、汤镂之刑,也甘心情愿。大臣侍奉君主,如同儿子侍奉父亲,儿子为父亲而死,毫无怨恨。希望您不要再说了。”李陵与苏武宴饮了几天之后,又劝苏武:“您一定要听我的话。”苏武说:“我早已心甘情愿去死,您一定要使我投降,就请结束今天的欢宴,让我死在您面前!”李陵见他对汉朝如此忠诚,长叹一声,说:“唉,真是义士!我和卫律的罪过,比天还高啊!”随之泪如雨下,沾湿了衣襟,与苏武告别离去。 李陵羞于亲自赠送苏武财物,就派他的妻子给苏武送去几}。只牛羊。后来,李陵又到北海,告诉苏武:“匈奴边塞哨所活捉云中汉人,说上自太守下至百姓都穿白色丧服,并说皇帝死了。”苏武听到这个消息,面对南方痛哭,以致吐血,每天早晚哭吊武帝。 几个月后,昭帝即位。过了几年,匈奴与汉朝和好。汉朝寻求苏武等人,匈奴诈说苏武死了。后来漠使者又到匈奴,常惠请求看守他的人和他一起晚上去见漠使者,详细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又教汉使者对单于说,汉朝皇帝在上林苑打猎,射下一只雁,脚上系着一封帛书,说苏武在某个大泽中。汉使者非常高兴,就按常惠所说的责问单于。单于左顾右盼,暗暗吃惊,只好向汉使者道歉说:“苏武确实活着。”这时,李陵摆设酒宴庆贺苏武,说:“您今天回去,美名传颂于匈奴,功勋显扬于汉朝,即使古代史书所载,图画所描绘的,有谁能胜过您!我李陵虽无能怯懦,假使汉朝暂且宽赦我的罪过,保全我的老母,使我能施展由于投降匈奴之耻辱而积蓄已久的志愿,或许能像曹沫那样寻找机会立功赎罪,这是我从前念念不忘的。皇帝逮捕族灭了我全家,这是世上最大的侮辱,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算了吧!我衹是让您知道我的心情罢了。你我各处异国,这一分手将永无相见之曰了!”李陵起身舞蹈,唱道:“驰骋万里啊横度沙漠,为皇帝领兵啊奋击匈奴。被困于狭谷啊矢尽刀折,士兵战死啊我名声扫地。老母已死,虽想报恩何处归!”李陵涕泪交流,与苏武诀别。单于召集苏武的属吏,除去已投降的和死去的,随苏武返回的总共九人。 苏武在昭帝始元六年春天回到都城长安。昭帝命令他供奉牛、羊、豕到武帝陵墓,又授予他典属国之职,官阶为中二干石,并赏赐二百万钱,公田二顷,宅地一处。常惠、徐圣、赵终根均被授予中郎之职,每人得赏赐绢帛二百匹。其余六人年老归家,每人得赏赐十万钱,免除终身徭役。常惠后来官至右将军,封为列侯,在《汉书》中有他的传记。苏武在匈奴被扣留十九年,出使时年富力强,等到返回时,已须发全白了。 苏武回来的第二年,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与桑弘羊及燕王、盖主谋反。苏武的儿子苏元与上官安有密谋,犯罪被杀。 起初上官桀、上官安父子与大将军霍光争权,多次逐条记录霍光的过失,送给燕王,让燕王上书昭帝,告发霍光。又扬言说苏武衹因出使匈奴二十年不投降,回来才授予典属国之职,霍光的长史杨敞没有功劳,却任搜粟都尉,霍光专权,肆意妄为。等到燕王等因谋反被杀,穷究与他们同谋的人。苏武平素与上官桀、桑弘羊有交情,燕王也曾就苏武为国立功之事多次向皇帝申诉过,苏武的儿子又参与谋反,因此廷尉上奏请求逮捕苏武。霍光把这个奏章压下,衹免除了苏武的官职。 几年以后,昭帝去世,苏武因曾以中二千石的身份参与朝臣迎立宣帝的计谋,被赐给关内侯的爵位和三百户的食邑。过了很长时间,卫将军张安世推荐苏武熟悉过去的典章制度,奉命出使不辱使命,昭帝生前常常提到这些。宣帝立即征召苏武在宦者署听候命令,苏武多次进见宣帝,又任右曹典属国。因为苏武是以有节操著名的老臣,宣帝命令他每逢初一、十五入朝,给予祭酒的尊号,非常优容、尊宠他。 苏武所得赏赐的财物,全都赠送给兄弟和旧友,家里不蓄积财产。皇后的父亲平恩侯许伯、宣帝的舅舅子昌侯王无故和乐吕侯王武、车骑将军韩增、丞相魏相、御史大夫丙吉都很敬重苏武。苏武年事已高,儿子苏元又犯罪被杀,宣帝很可怜他,就询问左右大臣:“苏武在匈奴那么长时间,难道没有生子?”苏武通过平恩侯向宣帝陈述:“当初从匈奴动身回来时,我的匈奴族妻子正好生下一个儿子,叫苏通国,刚好有音信传来,希望能通过使者用财物把他赎回来。”宣帝同意了。后来苏通国随使者回来,宣帝任命他为郎。又任用苏武的侄子为右曹。苏武终年八十多岁,于宣帝神爵二年病死。 宣帝甘露三年,单于开始入塞朝拜汉朝皇帝。宣帝思念那些辅佐自己的大臣的美德,便令人把他们的形体相貌画在麒麟阁上,并注明他们各自的官职、爵位和姓名,衹有霍光不注名字,以示尊崇,称为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霍氏,以下依次为:卫将军富平侯张安世,车骑将军龙额侯韩增,后将军营平侯赵充国,丞相高平侯魏相,丞相博陽侯丙吉,御史大夫建平侯杜延年,宗正陽城侯刘德,少府梁丘贺,太子太傅董望之,典属国苏武。这些人都功勋卓著品德高尚,为当世人所熟知,因此画名臣图来表彰他们,明确说明他们是汉宣帝中兴的辅佐之臣,可与辅佐周宣王中兴的名臣方叔、召虎、仲山甫媲美。共十一人,在《汉书》中各有传记。从丞相黄霸、廷尉于定国、大司农朱邑、京兆尹张敞、右扶风尹翁归到名儒夏侯胜等,都能善始善终,扬名于宣帝之时,却不能列于名臣图中,由此可知辅佐之臣的选择标准。 赞曰:李将军诚实得好像粗鄙之人,口不善言辞,到死的那一天,天下人认识、不认识他的人都为之流泪,说明他对士大夫们是忠心诚信了。谚语说:“桃李不言,人们争相归趋,以致成小路。”这虽然是说小事,也可以喻大。然而李家三代以后的将领,为道家所忌讳,从李广到李陵,宗亲遭诛灭,可悲呀!孔子说的“志士仁人,有杀身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仁”,“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这些做人的道德标准,在苏武身上都体现出来了。 卷五十五 卫青霍去病传 第二十五 (卫青,霍去病) 【原文】 卫青字仲卿。其父郑季,河东平陽人也,以县吏给事侯家。平陽侯曹寿尚武帝姊陽信长公主。季与主家僮卫媪通,生青。青有同母兄卫长君及姊子夫,子夫自平陽公主家得幸武帝,故青冒姓为卫氏。卫媪长女君孺,次女少皃,次女则子夫。子夫男弟步广,皆冒卫氏。 青为侯家人,少时归其父,父使牧羊。民母之子皆奴畜之,不以为兄弟数。青尝从人至甘泉居室,有一钳徒相青曰:“贵人也,官至封侯。”青笑曰:“人奴之生,得无笞骂即足矣,安得封侯事乎!” 青壮,为侯家骑,从平陽主。建元二年春,青姊子夫得入宫幸上。皇后,大长公主女也,无子,妒。大长公主闻卫子夫幸,有身,妒之,乃使人捕青。青时给事建章,未知名。大长公主执囚青,欲杀之。其友骑郎公孙敖与壮士往篡之,故得不死。上闻,乃召青为建章监,侍中。及母昆弟贵,赏赐数日间累千金。君孺为太仆公孙贺妻。少皃故与陈掌通,上召贵掌。公孙敖由此益显。子夫为夫人。青为太中大夫。 元光六年,拜为车骑将军,击匈奴,出上谷;公孙贺为轻年将军,出云中;太中大夫公孙敖为骑将军,出代郡;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军各万骑。青至笼城,斩首虏数百。骑将军敖亡七千骑,卫尉广为虏所得,得脱归,皆当斩,赎为庶人。贺亦无功。唯青赐爵关内侯。是后匈奴仍侵犯边。语在《匈奴传》。 元朔元年春,卫夫人有男,立为皇后。其秋,青复将三万骑出雁门,李息出代郡。青斩首虏数千。明年,青复出云中,西至高阙,遂至于陇西,捕首虏数千,畜百余万,走白羊、楼烦王。遂取河南地为朔方郡。以三千八百户封青为长平侯。青校尉苏建为平陵侯,张次公为岸头侯。使建筑朔方城。上曰:“匈奴逆天理,乱人伦,暴长虐老,以盗窃为务,行诈诸蛮夷,造谋籍兵,数为边害。故兴师遗将,以征厥罪。《诗》不云乎?‘薄伐猃允,至于太原’;‘出车彭彭,城彼朔方’。今年骑将军青度西河至高阙,获首二千三百级,车辎畜产毕收为卤,已封为列侯,遂西定河南地,案榆溪旧塞,绝梓领,梁北河,讨薄泥,破符离,斩轻锐之卒,捕伏听者三千一十七级。执讯获丑,驱马牛羊百有余万,全甲兵而还,益封青三千八百户。”其后匈奴比岁入代郡、雁门、定襄、上郡、朔方,所杀略甚众。语在《匈奴传》。 元朔五年春,令青将三万骑出高阙,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皆领属车骑将军,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俱出右北平。匈奴右贤王当青等兵,以为汉兵不能至此,饮醉,汉兵夜至,围右贤王。右贤王惊,夜逃,独与其爱妾一人骑数百驰,溃围北去。汉轻骑校尉郭成等追数百里,弗得,得右贤裨王十余人,众男女万五千余人,畜数十百万,于是引兵而还。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将军印,即军中拜青为大将军,诸将皆以兵属,立号而归。上曰:“大将军青躬率戎士,师大捷,获匈奴王十有余人,益封青八千七百户。”而封青子伉为宜春侯,子不疑为陰安侯,子登为发干侯。青固谢曰:“臣幸得待罪行间,赖陛下神灵,军大捷,皆诸校力战之功也。陛下幸已益封臣青,臣青子在襁褓中,未有勤劳,上幸裂地封为三侯,非臣待罪行间所以劝士力战之意也。伉等三人何敢受封!”上曰:“我非忘诸校功也,今固且图之。”乃诏御史曰:“护军都尉公孙敖三从大将军击匈奴,常护军傅校获王,封敖为合骑侯。都尉韩说从大军出{穴真}浑,至匈奴右贤王庭,为戏下搏战获王,封说为龙额侯。骑将军贺从大将军获王,封贺为南窌侯。轻车将军李蔡再从大将军获王,封蔡为乐安侯。校尉李朔、赵不虞、公孙戎奴各三从大将军获王,封朔为陟轵侯,不虞为随成侯,戎奴为从平侯。将军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中郎将绾皆有功,赐爵关内侯。沮、息、如意食邑各三百户。”其秋,匈奴入代,杀都尉。 明年春,大将军青出定襄,合骑侯敖为中将军,太仆贺为左将军,翕侯赵信为前将军,卫尉苏建为右将军,郎中令李广为后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咸属大将军,斩首数千级而还。月余,悉复出定襄,斩首虏万余人。苏建、赵信并军三千余骑,独逢单于兵,与战一日余,汉兵且尽。信故胡人,降为翕侯,见急,匈奴诱之,遂将其余骑可八百奔降单于。苏建尽亡其军,独以身得亡去,自归青。青问其罪正闳、长史安、议郎周霸等:“建当云何?”霸曰:“自大将军出,未尝斩裨将,今建弃军,可斩,以明将军之威。”闳、安曰:“不然。兵法‘小敌之坚,大敌之禽也。’今建以数千当单于数万,力战一日余,士皆不敢有二心。自归而斩之,是示后无反意也。不当斩。”青曰:“青幸得以肺附待罪行间,不患无威,而霸说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职虽当斩将,以臣之尊宠而不敢自擅专诛于境外,其归天子,天子自裁之,于以风为人臣不敢专权,不亦可乎?”官吏皆曰“善”。遂囚建行在所。 是岁也,霍去病始侯。 霍去病,大将军青姊少皃子也。其父霍仲孺先与少皃通,生去病。及卫皇后尊,少皃更为詹事陈掌妻。去病以皇后姊子,年十八为侍中。善骑射,再从大将军。大将军受诏,予壮士,为票姚校尉,与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斩捕首虏过当。于是上曰:“票姚校尉去病斩首捕虏二千二十八级,得相国、当户,斩单于大父行籍若侯产,捕季父罗姑比,再冠军,以二千五百户封去病为冠军侯。上谷太守郝贤四从大将军,捕首虏千三百级,封贤为终利侯。骑干孟已有功,赐爵关内侯,邑二百户。” 是岁失两将军,亡翕侯,功不多,故青不益封。苏建至,上弗诛,赎为庶人。青赐千金。是时王夫人方幸于上,甯乘说青曰:“将军所以功未甚多,身食万户,三子皆为侯者,以皇后故也。今王夫人幸而家族未富贵,愿将军奉所赐千金为王夫人亲寿。”青以五百金为王夫人亲寿。上闻,问青,青以实对。上乃拜甯乘为东海都尉。 校尉张赛从大将军,以尝使大夏,留匈奴中久,道军,知善水草处,军得以无饥渴,因前使绝国功,封骞为博望侯。 去病侯三岁,元狩二年春为票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有功。上曰:“票骑将军率戎士逾乌盭,讨脩濮,涉狐奴,历五王国,辎重人众摄詟者弗取,几获单于子。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有余里,合短兵,鏖皋兰下,杀折兰王,斩卢侯王,锐悍者诛,全甲获丑,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捷首虏八千九百六十级,收休屠祭天金人,师率减什七,益封去病二千二百户。” 其夏,去病与合骑侯敖俱出北地,异道。博望侯张赛、郎中令李广俱出右北平,异道。广将四千骑先至,骞将万骑后。匈奴左贤王将数万骑围广,广与战二日,死者过半,所杀亦过当。骞至,匈奴引兵去。骞坐行留,当斩,赎为庶人。而去病出北地,遂深入,合骑侯失道,不相得。去病至祁连山,捕首虏甚多。上曰:“票骑将军涉钧耆,济居延,遂臻小月氏,攻祁连山,扬武乎鱳得,得单于单桓、酋涂王,及相国、都尉以众降下者二千五百人,可谓能舍服知成而止矣。捷首虏三万二百,获五王,王母、单于阏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师大率减什三,益封去病五千四百户。赐校尉从至小月氏者爵左庶长。鹰击司马破奴再从票骑将军斩脩濮王,捕稽且王,右千骑将得王、王母各一人,王子以下四十一人,捕虏三千三百三十人,前行捕虏千四百人,封破奴为从票侯。校尉高不识从票骑将军捕呼于耆王王子以下十一人,捕虏千七百六十八人,封不识为宜冠侯。校尉仆多有功,封为煇渠侯。”合骑侯敖坐行留不与票骑将军会,当斩,赎为庶人。诸宿将所将士马兵亦不如去病,去病所将常选,然亦敢深入,常与壮骑先其大军,军亦有天幸,未尝困绝也。然而诸宿将常留落不耦。由此去病日以亲贵,比大将军。 其后,单于怒浑邪王居西方数为汉所破,亡数万人,以票骑之兵也,欲召诛浑邪王。浑邪王与休屠王等谋欲降汉,使人先要道边。是时,大行李息将城河上,得浑邪王使,即驰传以闻。上恐其以诈降而袭边,乃令去病将兵往迎之。去病既渡河,与浑邪众相望。浑邪裨王将见汉军而多欲不降者,颇遁去。去病乃驰入,得与浑邪王相见,斩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独遗浑邪王乘传先诣行在所,尽将其众渡河,降者数万人,号称十万。 既至长安,天子所以赏赐数十巨万。封浑邪王万户,为漯陰侯。封其裨王呼毒尼为下摩侯,雁疪为煇渠侯,禽黎为河綦侯,大当户调虽为常乐侯。于是上嘉去病之功,曰:“票骑将军去病率师征匈奴,西域王浑邪王及厥众萌咸奔于率,以军粮接食,并将控弦万有余人,诛獟悍,捷者虏八千余级,降异国之王三十二。战士不离伤,十万之众毕怀集服。仍兴之劳,爰及河塞,庶几亡患,以千七百户益封票骑将军。减陇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宽天下繇役。”乃分处降者干边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为属国。其明年,匈奴入右北平、定襄、杀略汉千余人。 其明年,上与诸将议曰:“翕侯赵信为单于画计,常以为汉兵不能度幕轻留,今大发卒,其势必得所欲。”是岁元狩四年也。春,上令大将军青、票骑将军去病镑五万骑,步兵转者踵军数十万,而敢力战深入之士皆属去病。去病始为出定襄,当单于。捕虏,虏言单于东,乃更令去病出代郡,令青出定襄。郎中令李广为前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主爵赵食其为右将军,平陽侯襄为后将军,皆属大将军。赵信为单于谋曰:“汉兵即度幕,人马罢,匈奴可坐收虏耳。”乃悉远北其辎重,皆以精兵待幕北。而适直青军出塞千余里,见单于兵陈而待,于是青令武刚车自环为营,而纵五千骑往当匈奴,匈奴亦纵万骑。会日且人,而大风起,沙砾击面,两军不相见,汉益纵左右翼绕单于。单于视汉兵多,而士马尚强,战而匈奴不利,薄莫,单于遂乘六骡,壮骑可数百,直冒汉围西北驰去。昏,汉匈奴相纷挐,杀伤大当。汉军左校捕虏,言单于未昏而去,汉军因发轻骑夜追之,青因随其后。匈奴兵亦散走。会明,行二百余里,不得单于,颇捕斩首虏万余级,遂至窴颜山赵信城,得匈奴积粟食军。军留一日而还,悉烧其城余粟以归。 青之与单于会也,而前将军广、右将军食其军别从东道,或失道。大将军引还,过幕南,乃相逢。青欲使使归报,令长史簿责广,广自杀。食其赎为庶人。青军入塞,凡斩首虏万九千级。 是时,匈奴众失单于十余日,右谷蠡王自立为单于。单于后得其众,右王乃去单于之号。 去病骑兵车重与大将军军等,而亡裨将。悉以李敢等为大校,当裨将,出代、右北平二千余里,直左方兵,所斩捕功已多于青。 既皆还,上曰:“票骑将军去病率师躬将所获荤允之士,约轻赍,绝大幕,涉获单于章渠,以诛北车耆,转击左大将双,获旗鼓,历度难侯,济弓卢,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执讯获丑七万有四百四十三级,师率减什二,取食于敌,卓行殊远而粮不绝。以五千八百户益封票骑将军。右北平太守路博德属票骑将军,会兴城,不失期,从至梼余山,斩首捕虏二千八百级,封博德为邳离侯。北地都尉卫山从票骑将军获王,封王为义陽侯。故归义侯因淳王复陆友、楼剸王伊即靬皆从票骑将军有功,封复陆支为杜侯,伊即靬为众利侯。从票侯破奴、昌武侯安稽从票骑有功,益封各三百户。渔陽太守解、校尉敢皆获鼓旗,赐爵关内侯,解食邑三百户,敢二百户。校尉自为爵左庶长。”军吏卒为官,赏赐甚多。而青不得益封,吏卒无封者。唯西河太守常惠、云中太守遂成受赏,遂成秩诸侯相,赐食邑二百户,黄金百斤,惠爵关内侯。 两军之出塞,塞阅官及私马凡十四万匹,而后入塞者不满三万匹。乃置大司马位,大将军、票骑将军皆为大司马。定令,令票骑将军秩禄与大将军等。自是后,青日衰而去病日益贵。青故人门下多去,事去病,辄得官爵,唯独任安不肯去。 去病为人少言不泄,有气敢往。上尝欲教之吴、孙兵法,对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上为治第,令视之,对曰:“匈奴不灭,无以家为也。”由此上益重爱之。然少而侍中,贵不省士。其从军,上为遣太官赍数十乘,既还,重车余弃粱肉,而士有饥者。其在塞外,卒乏粮,或不能自振,而去病尚穿域躢鞠也。事多此类。青仁,喜士退让,以和柔自媚于上,然于天下未有称也。 去病自四年军后三岁,元狩六年薨。上悼之,发属国玄甲,军陈自长安至茂陵,为冢象祁连山。谥之并武与广地日景桓侯。子嬗嗣。嬗字子侯,上爱之,幸其壮而将之。为奉车都尉,从封泰山而薨。无子,国除。 自去病死后,青长子宜春侯伉坐法失侯。后五岁,伉弟二人,陰安侯不疑、发干侯登,皆坐酎金失侯。后二岁,冠军侯国绝。后四年,元封五年,青薨,谥曰烈侯。子伉嗣,六年坐法免。 自青围单于后十四岁而卒,竟不复击匈奴者,以汉马少,又方南诛两越,东伐朝鲜,击羌、西南夷,以故久不伐胡。 初,青既尊贵,而平陽侯曹寿有恶疾就国,长公主问:“列侯谁贤者?”左右皆言大将军。主笑曰:“此出吾家,常骑从我,奈何?”左右曰:“于今尊贵无比。”于是长公主风白皇后,皇后言之,上乃诏青尚平陽主。与主合葬,起冢象卢山云。 最大将军青凡七出击匈奴,斩捕首虏五万余级。一与单于战,收河南地,置朔方郡。再益封,凡万六千三百户;封三子为侯,侯千三百户,并之二万二百户。其裨将及校尉侯者九人,为特将者十五人,李广、张骞、公孙贺、李蔡、曹襄、韩说、苏建皆自有传。 李息,郁郅人也,事景帝。至武帝立八岁,为材官将军,军马邑;后六岁,为将军,出代;后三岁,为将军,从大将军出朔方:皆无功。凡三为将军,其后常为大行。 公孙敖,义渠人,以郎事景帝。至武帝立十二岁,为骑将军,出代,亡卒七千人,当斩,赎为庶人。后五岁,以校尉从大将军,封合骑侯。后一岁,以中将军从大将军再出定襄,无功。后二岁,以将军出北地,后票骑期,当斩,赎为庶人。后二岁,以校尉从大将军,无功。后十四岁,以因杅将军筑受降城。七岁,复以因杅将军再出击匈奴,至余吾,亡士多,下吏,当斩,诈死,亡居民间五、六岁。后觉,复系。坐妻为巫蛊,族。凡四为将军。 李沮,云中人,事景帝。武帝立十七岁,以左内史为强弩将军。后一岁,复为强弩将军。 张次公,河东人,以校尉从大将军,封岸头侯。其后太后崩,为将军,军北军。后一岁,复从大将军。凡再为将军,后坐法失侯。 赵信,以匈奴相国降,为侯,武帝立十八岁,为前将军,与匈奴战,败,降匈奴。 赵食其,礻殳祤人。武帝立十八年,以主爵都尉从大将军,斩首六百六十级。元狩三年,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明年,为右将军,从大将军出定襄,迷失道,当斩,赎为庶人。 郭昌,云中人,以校尉从大将军。元封四年,以太中大夫为拔胡将军,屯朔方。还击昆明,无功,夺印。 荀彘,太原广武人,以御见,侍中,用校尉数从大将军。元封三年,为左将军击朝鲜,无功,坐捕楼船将军诛。 最票骑将军去病凡六出击匈奴,其四出以将军,斩首虏十一万余级。浑邪王以众降数万,开河西酒泉之地,西方益少胡寇。四益封,凡万七千七百户。其校尉吏有功侯者六人,为将军者二人。 路博德,西河平州人,以右北平太守从票骑将军,封邳离侯。票骑死后,博德以卫尉为伏波将军,伐破南越,益封。其后坐法失侯。为强弩都尉,屯居延,卒。 赵破奴,太原人。尝亡入匈奴,已而归汉,为票骑将军司马。出北地,封从票侯,坐酎金失侯。后一岁,为匈河将军,攻胡至匈河水,无功。后一岁,击虏楼兰王,后为浞野侯。后六岁,以浚稽将军将二万骑击匈奴左王。左王与战,兵八万骑围破奴,破奴为虏所得,遂没其军。居匈奴中十岁,复与其太子安国亡入汉。后坐巫蛊,族。 自卫氏兴,大将军青首封,其后支属五人为侯。凡二十四岁而五侯皆夺国。征和中,戾太子败,卫氏遂灭。而霍去病弟光贵盛,自有传。 赞曰:苏建尝说责:“大将军至尊重,而天下之贤士大夫无称焉,愿将军观古名将所招选者,勉之哉!”青谢曰:“自魏其、武安之厚宾客,天子常切齿。彼亲待士大夫,招贤黜不肖者,人主之柄也。人臣奉法遵职而已,何与招士!”票骑亦方此意,为将如此。 【白话文】 卫青,字仲卿。他的父亲郑季,是河东平陽人,担任县吏,在平陽侯家裹当差。平陽侯曹寿娶了漠武帝的姐姐陽信长公主。郑季与主人家奴婢卫媪私通,生卫青。卫青有同胞哥哥卫长君及姐姐卫子夫,卫子夫在平陽公主家得到武帝宠幸,所以卫青冒姓卫氏。卫媪长女君孺,次女少儿,三女就是卫子夫。卫子夫的弟弟步广,都冒姓卫氏。 卫青算做平陽侯家裹人,小时候回到他父亲家中。他父亲让他放羊,嫡母的儿子们都把他当做奴仆看待,不算入兄弟之数。卫青曾经跟着人去到甘泉宫囚犯居室,有个受钳刑的犯人给他相面说:“你是贵人,做官可到封侯。”卫青笑着说:“奴婢生的儿子,能不挨打受骂就满足了,怎么会有封侯那样的美事呢!” 卫青长大后,当平陽侯家的骑士,随从平陽公主。建元二年春天,卫青的姐姐卫子夫入宫得到皇上宠爱。陈皇后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没生儿子,嫉妒别人。大长公主听说卫子夫得宠并已怀孕,嫉妒她,便派人抓卫青。卫青当时在建章宫当差,还不出名。大长公主抓到卫青,把他关押起来,想要杀掉他。卫青的朋友骑郎公孙敖和壮士前去把他抢出来,卫青因此得免一死。皇上听说此事,便召见卫青,让他做建章宫监,任侍中。到他的同母兄弟都显贵时,几天裹赏赐达千金之多。君孺嫁给了太仆公孙贺作妻子。卫少儿原先跟陈掌私通,皇上召见陈掌让他当官。公孙敖由此更加显贵。卫子夫作了皇帝夫人。卫青当上了太中大夫。 元光六年,卫青担任车骑将军,攻打匈奴,出兵上谷郡;公孙贺担任轻车将军,出云中郡;太中大夫公孙敖担任骑将军,出代郡;卫尉李广担任骁骑将军,出雁门郡。每路军队各有一骑兵。卫青进军到笼城,歼灭敌军几百人。骑将军公孙敖损失七千骑兵,卫尉李广被敌人活捉,幸得逃回。他们两个都判为死刑,赎罪作了平民。公孙贺也无战功。衹有卫青赐爵关内侯。此后,匈奴继续侵犯边界。事情记载在《匈奴传》。 元朔元年春天,卫夫人生了个男孩,她被立为皇后。这年秋天,卫青又率领三万骑兵攻打匈奴,出兵雁门关,李息出兵代郡。卫青歼灭敌军几千人。第二年,卫青又出兵云中郡,西到高阙,直到陇西,歼灭敌军几千人,获牲口百余万头,赶跑了白羊王和楼烦王。汉朝就把河南地区设为朔方郡。划三千八百户封卫青为长平侯。卫青部下校尉苏建被封为平陵侯,张次公封为岸头侯。派苏建筑朔方城。天子说:“匈奴违背天理,悖乱人伦,欺凌尊长,虐待老人,以盗窃为职业,欺诈各部蛮夷,策划陰谋,仗恃武力,屡次侵害边境,所以朝廷派兵遣将,征讨它的罪恶。《诗经》裹不是说过吗,‘攻伐狈狁,达到太原’;‘战车隆隆在那北方筑城’。现在车骑将军卫青渡过西河,直到高阙,歼灭敌军二千三百人,把他们的物资牲vi都缴获为战利品,已受封为列侯,于是西进平定河南地区,巡行榆溪旧塞,横越梓岭,架桥北河,讨平蒲泥,打败符离,斩杀精锐敌兵,捕获隐蔽伏听之兵三千零一十七人。捉问俘虏,知敌所在,俘获卒众,赶回马牛羊一百多万头,全师而还。增封卫青食邑三千八百户。”以后,匈奴连年侵入代郡、雁门、定襄、上郡、朔方,杀掠甚多。事情记载在《匈奴传》。 元朔五年春天,汉朝命令车骑将军卫青统率三万骑兵出高阙,卫尉苏建担任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担任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担任骑将军,代国相李蔡担任轻车将军,都归车骑将军节制,都出兵朔方。大行令李息、岸头侯张次公担任将军,都出兵右北平郡。匈奴右贤王面对卫青等部,以为汉军不能到他那裹,喝醉了酒。汉兵夜间赶到,包围了右贤王,右贤王惊恐,连夜逃走,仅带着他的一个爱妾和几百个精壮骑兵飞跑,冲破汉军包围圈北去。汉朝轻骑校尉郭成等追了几百里,没有追上,俘虏右贤王属下小王十多人、男女人众一万五千多人、牲口数十上百万头。于是卫青率军回来。军到边塞,天子派使者捧着大将军印,就在军中任命车骑将军卫青担任大将军,诸将都把部队归大将军统率,大将军建立官号而归。天子说:“大将军卫青亲率战士征战,出师大捷,捉获匈奴王十余人,增封卫青食邑八千七百户。”又封卫青的儿子卫伉为宜春侯、卫不疑为陰安侯、卫登为发干侯。卫青坚决推辞说:“我有幸能够在部队裹任职,仰赖陛下神圣威灵,我军大捷,都是各位校尉力战的功劳。陛下已经垂恩增封我的食邑,而我的儿子们还是小娃娃没有功劳,又蒙皇上裂地封为三个列侯,这不是罪臣在部队裹勉励将士努力作战的本意。卫伉等兄弟三人怎么敢领受封爵!”天子说:“我不是忘记了各位校尉的功劳,现在本要办这件事的。”于是命令御史道:“护军都尉公孙敖三次跟随大将军出击匈奴,经常调节各部,团结将校,俘获匈奴王,封公孙敖为合骑侯。都尉韩说跟随大军出资浑,打到匈奴右贤王王庭,迫近敌人帅旗之下搏斗拼杀,俘获小王,封韩说为龙额侯。骑将军公孙贺跟随大将军俘获匈奴王,封公孙贺为南峁侯。轻车将军李蔡两次跟随大将军俘获匈奴王,封李蔡为乐安侯。校尉李朔、赵不虞、公孙戎奴各三次跟随大将军,都曾俘获匈奴王,封李朔为陟轵侯,封赵不虞为随成侯,封公孙戎奴为从平侯。将军李沮、李息和校尉豆如意、中郎将绾都有战功,赐封关内侯爵位,李沮、李息、如意食邑各三百户。”遣年秋天,匈奴侵入代郡,杀死都尉。 第二年春天,大将军卫青出定襄郡,合骑侯公孙敖担任中将军,太仆公孙贺担任左将军。翕侯趟信担任前将军,卫尉苏建担任右将军,郎中令李广担任后将军,左内史李沮担任强弩将军,都归大将军统率,歼灭敌军几千人而还。一个多月后,全都再出定襄郡攻打匈奴,歼灭敌军一万多人。右将军苏建和前将军趟信两军合并计有骑兵三千多人,独遇单于大军,跟他们交战一天多,汉军将尽。前将军赵信原是匈奴人,投降汉朝后被封为翕侯,这时他看到情况危急,匈奴又来引诱他,便率领他的残余骑兵约八百人奔降单于。右将军苏建全军覆灭,只身逃脱,回到大将军大营。大将军就苏建所犯罪行询问军正闳、长史安和议郎周霸等人说:“苏建该当何罪?”周霸说:“从大将军出兵以来,还没有杀过副将,现在苏建丢弃部队,可以杀掉他,以显示将军的威严。”闳和安说:“不对!兵法说:‘小部队战斗力再强,也要被强大的敌人打败。,现在苏建拿几千人抵挡单于几万人,力战一天多,士兵都不敢有二心。他自己回来请罪却要杀他,这种做法等于告诉后来者作战失败后不要再回来。苏建不当杀。”大将军说:“我有幸以皇上的亲戚在部队裹任职,不怕没有威信。而周霸却拿树立威信劝我,很失为臣之意。即使为臣有权斩将,但以位高受宠的大臣而不敢擅权专杀于国境之外,而回去向天子汇报,让天子自己去处理,以此表明做臣子的不敢专权,不也是很好吗?”军官们都说“好”。于是把苏建装进囚车,送到皇帝的巡行所在处。 这一年,霍去病开始封侯。 霍去病,是大将军卫青姐姐卫少儿的儿子。他的父亲霍仲孺以前与卫少儿私通,生霍去病。到了卫皇后尊宠之时,卫少儿嫁与詹事陈掌为妻。霍去病因是皇后的姐姐的儿子,十八岁便为侍中。因他善于骑马射箭,两次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大将军根据皇帝的命令,拨给他一批精壮士卒,让他担任票姚校尉。他带领八百名轻骑勇士远离卫青所率的大军几百里,去夺取战功,捕杀敌人极多。这时武帝说:“票姚校尉霍去病歼敌二千零二十八人,活捉相国、当户,杀死单于祖父辈的藉若侯产,生擒单于叔父罗姑等人,功劳两次勇冠全军,以二千五百户封霍去病为冠军侯。上谷太守郝贤四次跟随大将军出征,捕杀敌人一千三百,封他为终利侯。骑士孟已也有战功,赐给爵位为关内侯,封食邑二百户。” 这一年,汉朝损失苏建、趟信所率的两支部队,翕侯赵信投降匈奴,军功不多,所以卫青没能增封。右将军苏建回到朝廷,天子没有杀他,衹是让他花钱赎罪为民。天子赐给卫青千金。此时王夫人正受武帝的宠爱,宁乘劝卫青说:“将军之所以功劳不是很大而能享受万户封邑,三个儿子都封为列侯,是因为有卫皇后的缘故。现在王夫人受皇上宠幸而她的亲属却没有富贵,希望你能将皇上赐你的千金献给王夫人的母亲作为寿礼。”于是卫青便用五百金为王夫人的母亲祝寿。武帝听说了这件事,便询问卫青,卫青照实说了,武帝就任命宁乘为束海郡都尉。 校尉张骞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因为他曾经出使大夏,在匈奴中居住了很久,这时担任部队的向导,知道哪些地方的水草肥美,所以部队没有遭受饥渴,又因为以前他曾出使远方异国有功,武帝就封他为博望侯。 霍去病封侯的第三年,即元狩二年的春天,被任命为骠骑将军,率领一万名骑兵从陇西出发进击匈奴,立有战功。武帝下令说:“骠骑将军率领士卒越过乌整,讨伐匈奴邀濮部,渡过狐奴河,经历五个匈奴王国,辎重多,人马众,对降服者宽赦,几乎捉到匈奴单于的儿子。辗转战斗六天,越过焉支山一千余里,和敌人短兵相接,苦战于皋兰山下,杀折兰王,砍卢侯王,诛杀顽抗的敌人,其他全部捉获。俘虏浑邪王的儿子和相国、都尉,共杀敌和俘虏八千九百六十人,缴获休屠王的祭天金人。他的士卒伤亡约有十分之七。加封霍去病食邑二千二百户。” 这年夏天,霍去病与合骑侯公孙敖一齐从北地郡分两路出兵。博望侯张骞、郎中令李广则一齐从右北平郡也分两路出兵。李广率四千骑兵先到目的地,张骞率领一万人马后到。匈奴左贤王带领数万骑兵包围了李广部,李广与敌人激战两天,伤亡过半,杀死的敌人则更多一些。直到张骞部赶到,匈奴才退走。张骞因为部队行动迟缓,应当斩首,赎罪为民。霍去病从北地出发后,深入匈奴地区,合骑侯公孙敖因走错了路缓,没能够与霍去病会师,霍去病率军到达祁连山,捕杀敌人很多。武帝下令说:“骠骑将军渡钩耆河和居延泽,到达小月氏,攻占祁连山,扬武于鲽得,俘虏单于手下的单桓王、酋涂王,还有相国、都尉率领部众投降的,共有二千五百人,真是可谓能宽大降服者,功成而知止的人。这次报捷斩首和俘虏三万零二百人,俘虏五个匈奴王以及王母、单于阙氏、王子等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霍去病的士卒大约伤亡十分之三。加封霍去病五千四百户。赐予跟随到小月氏作战的校尉们以左庶长的爵位。鹰击司马赵破奴两次跟随骠骑将军杀邀濮王,俘获稽且王,右千骑将捉得匈奴王、王母各一人,王子以下四,一一人,俘敌三千三百三十人,上次捕敌一千四百人,封趟破奴为从票侯。校尉高不识跟随骠骑将军俘获呼于耆王王子以下十一人,俘敌一千七百六十八人,封高不识为宜冠侯。校尉仆多因立战功,封为辉渠侯。”合骑侯公孙敖因行军滞留未能够与骠骑将军会师,应当斩首,赎罪为民。许多老将率领的兵马也不如霍去病。霍去病率领的士卒常常选拔骁勇善战的人补充,他自己也敢深入敌区,常和精壮士卒奔驰在大军的前面。他的部队也是有天幸,从没遭遇过很大的危险。可是那些老将却常常落在后面,不能得到良好的战机。从此霍去病日益受到武帝的宠爱而显贵,地位与大将军卫青相等。 这次战斗后,单于对浑邪王驻守西面而多次被漠军所败十分愤怒,浑邪王损失了几万士卒,都是遭到骠骑将军的打击,他想把浑邪王召来杀掉。浑邪王就和休屠王等商量投降汉朝,派先约汉方代表在边境上商谈。这时大行令李息正准备在黄河岸边修筑城堡,俘获浑邪王使者,立刻派人乘传车报告皇上。武帝担心匈奴是用诈降的手段乘机偷袭边境,就命令霍去病率军前去迎接。霍去病的部队渡过黄河,与浑邪王的军队遥遥相望,浑邪王下属的裨王、裨将看到汉军,很多人又不想投降,纷纷逃跑。霍去病立即飞马冲入匈奴军营,与浑邪王相见,杀死要逃的八千人,让浑邪王单独乘驿车先到皇帝巡行的住处,又率浑邪王的部众渡过黄河。投降的匈奴人有数万,号称十万。他们到了长安,天子用来作为赏赐的钱财货物价值数十万。封给浑邪王一万户的食邑,封漯陰侯。封他的裨王呼毒尼为下摩侯,雁疵为辉渠侯,禽黎为河綦侯,大当户调虽为常乐侯。这时武帝表彰霍去病的功劳,说:“骠骑将军霍去病率领部队征伐匈奴,西部地区的浑邪王部及其臣民都来投降,去病用军粮援助他们,并率领射手万余人,诛杀那些骁悍凶恶的敌人,杀敌八千多,降服异国之王三十二人。我军战士没受损伤,却使十万人诚心归服。由于骠骑将军屡次作战的功劳,使得黄河上的边塞地区几乎无忧患。用一千七百户加封骠骑将军。裁减陇西、北地、上郡守边士卒的一半,以减轻天下人民的徭役负担。”于是把投降的匈奴人分别安置在西北边五郡的关塞以外黄河以南的地方,让他们保持自己的风俗习惯,作为汉朝的属国。明年,匈奴入侵右北平和定襄郡,杀死和掳掠汉朝一千余人。 第二年,武帝和诸将商议说:“翕侯赵信为单于出谋划策,总认为汉朝的士卒不能横穿沙漠轻易停留,现在我们发大军出征,一定会取得胜利。”这一年是元狩四年。春天,武帝派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镑率领五万骑兵,另有步兵和运输部队紧随其后有数十万人,那些敢于死战不怕深入敌阵的士卒都属于霍去病。霍去病开始准备从定襄出发,直指单于部。后捉到俘虏,俘虏说单于在束面,于是皇帝改令霍去病从代郡出发,令卫青从定襄出发。郎中令李广为前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主爵趟食其为右将军,平陽侯曹襄为后将军,都属大将军卫青指挥。赵信为单于出计谋说:“汉朝军队就是度过大漠,兵马也很疲乏了,我们可以坐收俘虏。”于是单于把辎重都运送到北方很远的地方,衹将精兵布署在沙漠北面等待汉军。这时恰好卫青的部队出塞一千多里,看到单于率军在等待汉军,卫青即命士兵用武刚车环绕布成阵营,派出五千骑兵前去冲击匈奴军,匈奴也派一万余骑兵来攻。这时正是日落时分,刮起大风,沙砾扑面,两军互相看不见,汉军派出左右两侧部队包抄单子。单于看见漠兵众多,而且兵强马壮,打下去对匈奴不利,便趁着黄昏乘着六匹骡拉的车,带着几百名精壮骑兵冲破汉军的包围向西北逃去。这时天已昏黑,汉军和匈奴军相互混战,双方伤亡相当。汉军的左校捉到俘虏,供说单于已经在天未黑时逃离。汉军于是派轻骑兵连夜追击,卫青紧随在后面。匈奴兵四散逃跑。在天亮时,汉军追了二百多里,没有追上单于,捕杀敌人一万多,到达寅颜山赵信城,获得匈奴积蓄的军粮,用来供给部队食用。大军在这裹停留了一天才返回,行前将剩余的粮食全部烧毁。 在卫青与单于会战的时候,前将军李广、右将军趟食其的部队另外从东面进军,有时走错了道路。在大将军卫青率军回来,到大漠以南,才碰到他们。卫青要派人到朝廷报告情况,令长史根据文书所列罪状去责问李广,李广自杀。趟食其赎罪为民。卫青回到边塞以内。卫青共杀敌一万九千多人。 这时匈奴部众找不到单于已十余天了,右谷蠡王就自立为单于。单于后来找到他的部众,右谷蠡王才去掉单于的称号。 霍去病所率领的骑兵和辎重与大将军卫青的相等,而没有副将。全都任用李敢等人为大校,当作副将。他从代和右北平郡出击两千余里,直指匈奴左贤王的军队,斩杀和俘虏敌人的功劳超过卫青。 出征回来以后,皇上说:“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军出征,亲自带领俘获的匈奴兵,少带器物,深入大漠,过河活捉单于大臣章渠,诛杀北车耆王,又转攻左大将双,缴获敌人的军旗战鼓。又越过难侯山,渡过弓卢水,抓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在狼居胥山祭天,在姑衍山祭地。登山眺望翰海。抓获俘虏七万零四百四十三人,自己的士卒大约伤亡十分之二。又向敌人夺取军粮,行军极远而粮草不断。以五千八百户加封骠骑将军。右北平太守路博德作为骠骑将军的部下,在兴城会师,不误期,跟从骠骑将军打到梼余山,斩敌捕虏二千八百人。封路博德为邳离侯。北地都尉卫山跟从骠骑将军活捉匈奴王,封卫山为义陽侯。原来的归义侯因淳王复陆支、楼剥王伊即轩跟从骠骑将军作战有功,封复陆支为杜侯,伊即轩为众利侯。从票侯赵破奴、昌武侯赵安稽跟从骠骑将军立有战功,各加封三百户。渔陽太守解、校尉李敢都缴获敌人旗鼓,赐给爵位关内侯,解的食邑为二百户,李敢的食邑二百户。赐校尉徐自为爵左庶长。”霍去病部队的官兵升官和受赏的很多。而卫青没有得到加封,手下的官兵也没有受封的。衹有西河郡太守常惠、云中郡太守遂成受到奖赏。遂成的职位同于诸侯王国的相,赐给食邑二百户,黄金一百斤。赐给常惠爵关内侯。 卫青、霍去病两支部队出征塞外时,边塞官吏检阅官马和私人的马共有十四万匹,而战后回到塞内的马不足三万匹。朝廷就设置大司马的职位,让卫青和霍去病都为大司马。制定这个法令,使骠骑将军的秩禄与大将军相等。从此以后,卫青的权势曰益衰落而霍去病则h益显贵。卫青的许多旧朋友和门下宾客多数去投靠霍去病,也多能得到官爵,衹有任安不肯离去。 霍去病为人沉默寡言,有勇气,敢做敢为。武帝曾经要他学习吴起、孙武的兵法,他回答说:“打仗衹看谋略,不必学习古代的兵法。”武帝替他修建了一座宅第,让他去看看,他回答说:“匈奴不消灭,就无以为家。”因此汉武帝更加重视和宠爱他。但是霍去病很小就在皇帝身边任侍中,贵宠惯了,不大关心士兵。他率领部队出征时,皇帝还要专门派太官为他带数十车生活用品,回来时丢掉剩余的米和肉,而士兵却有挨饿的。在塞外作战时,士兵们缺乏军粮,有的人饿得爬不起来,而霍去病却还要开辟场地,踢球玩乐。此类事情很多。大将军卫青为人仁慈,热爱士兵,谦和礼让,靠和善柔顺来讨好皇上,但天下却没有称赞他的人。 霍去病自元狩四年出兵以后的第三年,即元狩六年去世。武帝很悲伤,调发附属国穿黑衣的士兵,从长安列队直到茂陵。在茂陵园为他修筑坟墓,形状像祁连山。并为他定谧号,合并“武”和“广地”两层意义称为景桓侯。他的儿子霍嬗袭爵位,霍嬗字子侯,武帝喜爱他,希望他长大后再做将军。霍嬗后来任奉车都尉,在随皇上去祭泰山时死去。因为霍嬗没有儿子,封国被废除。 霍去病死后,卫青长子宜春侯卫伉因犯法免去了侯位。五年后,卫伉的两个弟弟,陰安侯卫不疑、发干侯卫登二人都因进献祭祀黄金缺少份量而丢了侯位。二年后,冠军侯霍去病的封国断绝了继承人。四年后,元封五年,卫青去世,谧号烈侯。长子卫伉继承侯位,六年后犯法免侯。 自卫青围歼单于后十四年而去世,这期间之所以没有再击匈奴,是由于汉朝军马少,又加上南伐两越,束讨朝鲜,西击羌,征西南夷,因此长期不击匈奴。 当初,卫青显贵以后,平陽侯曹寿患恶疾回到封国,长公主问:“列侯当中谁最贤能?”左右人等都说大将军卫青。公主笑着说:“他从我家长大,常常骑马跟随我,他又怎么样呢?”左右人说:“现在可尊贵无比了。”于是长公主便向皇后讲了自己的意思,皇后又如实转告,皇上便下令让卫青娶了长公主,死后又合葬一处,修起的坟像庐山一样。 大将军卫青总计七次出击匈奴,斩杀、俘获敌五万余人。与匈奴一战,便收复河套以南的地区,设置了朔方郡。再增加封赏,共计一万六千三百户;封三子为侯,每人一千三百户,共二万零二百户。副将及校尉封侯者九人,特别派遣的将军十五人,李广、张骞、公孙贺、李蔡、曹襄、韩说、苏建都自有传。 李息,郁郅人,事奉景帝。到武帝继位八年,升任材官将军,驻军区旦;六年后,升任将军,率军从卫逊出击包抠;三年后,以将军身份随大将军出击塑立,都没有战功。共三次担任将军职务,后来常常担任外交官员。 公孙敖,义渠人,以郎官身份事奉景帝。到武帝继位十二年时,任骑将军,从代郡出兵,因兵卒战死七千人,应依法斩首,赎罪后当了百姓。五年后,又以校尉身份随从大将军,封为合骑侯。一年后,以中将军身份随从大将军再次出击定襄,没有战功。二年后,以将军身份出击北地,落在骠骑将军后面,贻误战机,应当处斩,赎罪后为平民。二年后,以校尉身份随从大将军,无功。十四年以后,以因杆将军之职修筑受降城。七年后,又以因杆将军身份再次出击匈奴,到达余吾,因士卒伤亡过重,交官吏审判,当斩,装死逃跑,躲藏民间达五六年。发现后,又被关押。因妻子犯巫蛊罪受牵连,灭族。共四次任将军职务。 李沮,云中人,事奉景帝。武帝继位十七年,以左内史官职担任强弩将军。一年后,又任强弩将军。 张迭公,2眯人,以校尉职务随从大将军,封为岸头侯。其后太后去世,任将军,驻军北军。一年后,又随从大将军。共两次任将军,后犯法失去侯位。 鱼缢,以鲤抠相国身份降选,封为侯。亘造继位十八年,任前将军,与包躯交战时,战败,又投降鲤躯。 赵贪基,捏翅人。亘嘘继位十八年,以主爵都尉之职随从大将军,杀敌六百六十人。五猹三年,赐关内侯爵位,黄金百斤。第二年,任右将军,随从大将军出击宣塞,迷失道路,应当处斩,赎罪为平民。郭昌,云中人,以校尉随从大将军。元封四年,以太中大夫为拔胡将军,屯驻朔方。撤军后又出击垦塱,无功,夺去军权。 苞鱼,基愿庐迷人,因善于驾车,任侍中,多次以校尉职务随从大将军。五堑三年,升任左将军率军击皇瞪,无功,因扣押楼船将军罪被处死。 骠骑将军霍去病总计六次出击匈奴,其中有四次以将军官衔出征,斩杀、俘获敌十一万余人。浑邪王率众数万人降汉,开拓河西酒泉地区,西方匈奴入侵更加减少。去病四次受到封赏,总计一万七千七百户。部下校尉军官有功封侯的有六人,升为将军的二人。 路垣擅,酉回垩业人,以右北平太守官职随从骠骑将军,封邳离侯。骠骑将军死后,博德从卫尉官职升任为伏波将军,击败直垫,增加封赏。其后犯法失侯位。后任强弩都尉,驻屯昼延,死在任所。 趟破奴,太原人。曾逃亡到匈奴,不久又返回汉朝,任骠骑将军司马。出击北地,封从票侯,因献祭祀用的酎金斤两不足罪失侯位。一年后,任匈河将军,出击匈奴至匈河水,无功。一年后,俘获楼兰王,封为浞野侯。六年后,以浚稽将军率军二万出击匈奴左王。左王与他交战,以八万骑包围赵破奴,破奴被俘,全军覆没。居匈奴十年,又与其太子安国逃回汉朝。后犯巫蛊罪,减族。 从i巡兴起,大将军堑贵首先受封为侯,后来子孙有五人为侯。二十四年后五侯都失去封国。延翅年间,卢太王失败,i眯遂即灭亡。而霍去病弟昼光显贵,另外有传。 赞曰:基建曾经责备街贵说:“大将军十分尊贵,而天下贤能的士大夫没有人称赞您,愿将军观察古代名将招选贤士的办法,多加勉励自己!”卫青答谢说:“白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纷招募了众多宾客之后,皇上常常有切齿之恨。这种厚待士大夫、招徕贤者而槟弃不贤之人的做法,是入主的权力。人臣奉公守法尽职而已,何必去招士!”骠骑将军也仿照此意审慎约束自己,卫、霍两将军的为将之道就是如此。 卷五十六 董仲舒传 第二十六 (董仲舒) 【原文】 董仲舒,广川人也。少治《春秋》,孝景时为博士。下帷讲诵,弟子传以久次相授业,或莫见其面。盖三年不窥园,其精如此。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皆师尊之。 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而仲舒以贤良对策焉。 制曰:“朕获承至尊休德,传之亡穷,而施之罔极,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皇康宁,永惟万事之统,犹惧有阙。故广延四方之豪俊,郡国诸侯公选贤良修洁博习之士,欲闻大道之要,至论之极。今子大夫褎然为举首,朕甚嘉之。子大夫其精心致思,朕垂听而问焉。 盖闻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乐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当虞氏之乐莫盛于《韶》,于周莫盛于《勺》。圣王已没,钟鼓管弦之声未衰,而大道微缺,陵夷至乎桀、纣之行,王道大坏矣。夫五百年之间,守文之君,当涂之士,欲则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众,然犹不能反,日以仆灭,至后王而后止,岂其所持操或誖缪而失其统与?固天降命不查复反,必推之于大衰而后息与?乌乎!凡所为屑屑,夙兴夜寐,务法上古者,又将无补与?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灾异之变,何缘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寿,或仁或鄙,习闻其号,未烛厥理。伊欲风流而令行,刑轻而奸改,百姓和乐,政事宣昭,何修何饬而膏露降,百谷登,德润四海,泽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祜,享鬼神之灵,德泽洋溢,施乎方外,延及群生? 子大夫明先圣之业,习俗化之变,终始之序,讲闻高谊之日久矣,其明以谕朕。科别其条,勿猥勿并,取之于术,慎其所出。乃其不正不直,不忠不极,枉于执事,书之不泄,兴于朕躬,毋悼后害。子大夫其尽心,靡有所隐,朕将亲览焉。 仲舒对曰: 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求天命与情性,皆非愚臣之所能及也。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强勉而已矣。强勉学习,则闻见博而知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还至而有效者也。《诗》曰“夙夜匪解”,《书》云“茂哉茂哉!”皆强勉之谓也。 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王者未作乐之时,乃用先五之乐宜于世者,而以深入教化于民。教化之情不得,雅颂之乐不成,故王者功成作乐,乐其德也。乐者,所以变民风,化民俗也;其变民也易,其化人也著。故声发于和而本于情,接于肌肤,臧于骨髓。故王道虽微缺,而管弦之声未衰也。夫虞氏之不为政久矣,然而乐颂遗风犹有存者,是以孔子在齐而闻《韶》也。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恶危亡,然而政乱国危者甚众,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也。夫周道衰于幽、厉,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至于宣王,思昔先王之德,兴滞补弊,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诗人美之而作,上天晁之,为生贤佐,后世称通,至今不绝。此夙夜不解行善之所致也。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也。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得可反,其所操持誖谬失其统也。 臣闻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下之人同心归之,若归父母,故天瑞应诚而至。《书》曰“白鱼入于王舟,有火复于王屋,流为乌”,此盖受命之符也。周公曰“复哉复哉”,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皆积善累德之效也。及至后世,婬佚衰微,不能统理群生,诸侯背畔,残贱良民以争壤土,废德教而任刑罚。刑罚不中,则生邪气;邪气积于下,怨恶畜于上。上下不和,则陰陽缪盭而娇孽生矣。此灾异所缘而起也。 臣闻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质也,情者人之欲也。或夭或寿,或仁或鄙,陶冶而成之,不能粹美,有治乱之所在,故不齐也。孔子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故尧、舜行德则民仁寿,桀、纣行暴则民鄙夭。未上之化下,下之从上,犹泥之在钧,唯甄者之所为,犹金之在熔,唯冶者之所铸。“绥之斯俫,动之斯和”,此之谓也。 臣谨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为也;正者,王之所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为,而下以正其所为,正王道之端云尔。然则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天道之大者在陰陽。陽为德,陰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是故陽常居大夏,而以生育养长为事;陰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以此见天之任德不任刑也。天使陽出布施于上而主岁功,使陰入伏于下而时出佐陽;陽不得陰之助,亦不能独成岁。终陽以成岁为名,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从事,故任德教而不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犹陰之不可任以成岁也。为政而任刑,不顺于天,故先王莫之肯为也。今废先王德教之官,而独任执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与!孔子曰:“不教而诛谓之虐。”虐政用于下,而欲德教之被四海,故难成也。 臣谨案《春秋》谓一元之意,一者万物之所从始也,元者辞之所谓大也。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贵者始。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陰陽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五谷孰而草木茂,天地之间被润泽而大丰美,四海之内闻盛德而皆徕臣,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 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得致也。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是故教化立而奸邪皆止者,其堤防完也;教化废而奸邪并出,刑罚不能胜者,其堤防坏也。古之王者明于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于国,设痒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 圣王之继乱世也,扫除其迹而悉去之,复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循之,行五六百岁尚未败也。至周之末世,大为亡道,以失天下。秦继其后,独不能改,又益甚之,重禁文学,不得挟书,弃捐礼谊而恶闻之,其心欲尽灭先圣之道,而颛为自恣苟简之治,故立为天子十四岁而国破亡矣。自古以来,未尝有以乱济乱,大败天下之民如秦者也。其遗毒余烈,至今未灭,使习俗薄恶,人民嚚顽,抵冒殊扞,孰烂如此之甚者也。孔子曰:“腐朽之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今汉继秦之后,如朽木、粪墙矣,虽欲善治之,亡可奈何。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如以汤止沸,抱薪救火,愈甚亡益也。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当更张而不更张,虽有良工不能善调也:当更化而不更化,虽有大贤不能善治也。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古人有言曰:“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今临政而愿治七十余岁矣,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则可善治,善治则灾害日去,福禄日来。《诗》云:“宜民宜人,受禄于人。”为政而宜于民者,固当受禄于天。夫仁、谊、礼、知、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当修饬也;五者修饬,故受天之晁,而享鬼神之灵,德施于方外,延及群生也。 天子览其对而异焉,乃复册之曰: 制曰:盖闻虞舜之时,游于岩郎之上,垂拱无为,而天下太平。周文王至于日昃不暇食,而宇内亦治。夫帝王之道,岂不同条共贯与?何逸劳之殊也? 盖俭者不造玄黄旌旗之饰。及至周室,设两观,乘大路,朱干玉戚,八佾陈于庭,而颂声兴。夫帝王之道岂异指哉?或曰良玉不瑑,又曰非文亡以辅德,二端异焉。 殷人执五刑以督奸,伤肌肤以惩恶。成、康不式,四十余年天下不犯,囹圄空虚。秦国用之,死者甚众,刑者相望,秏矣哀哉! 乌乎!朕夙寤晨兴,惟前帝王之宪,永思所以奉至尊,章洪业,皆在力本任贤。今朕亲耕籍田以为农先,劝孝弟,崇有德,使者冠盖相望,问勤劳,恤孤独,尽思极神,功烈休德未始云获也。今陰陽错缪,氛气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淆,未得其真,故详延特起之士,庶几乎!今子大夫待诏百有余人,或道世务而未济,稽诸上古之不同,考之于今而难行,毋乃牵于文系而不得骋与?将所繇异术,所闻殊方与?各悉对,著于篇,毋讳有司。明其指略,切磋究之。以称朕意。 仲舒对曰: 臣闻尧受命,以天下为忧,而未以位为乐也,故诛逐乱臣,务求贤圣,是以得舜、禹、稷、卨、咎繇。众圣辅德,贤能佐职,教化大行,天下和洽,万民皆安仁乐谊,各得其宜,动作应礼,从容中道。故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此之谓也。尧在位七十载,乃逊于位以禅虞舜。尧崩,天下不归尧子丹朱而归舜。舜知不可辟,乃即天子之位,以禹为相,因尧之辅佐,继其统业,是以垂拱无为而天下治。孔子曰“《韶》尽美矣,又尽善矣”,此之谓也。至于殷纣,逆天暴物,杀戮贤知,残贼百姓。伯夷、太公皆当世贤者,隐处而不为臣。守职之人皆奔走逃亡,入于河海。天下秏乱,万民不安,故天下去殷而从周。文王顺天理物,师用贤圣,是以闳夭、大颠、散宜生等亦聚于朝廷。爱施兆民,天下归之,故太公起海滨而即三公也。当此之时,纣尚在上,尊卑昏乱,百姓散亡,故文王悼痛而欲安之,是以日昃而不暇食民。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系万事,见素王之文焉。由此观之,帝王之条贯同,然而劳逸异者,所遇之时异也。孔子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此之谓也。 臣闻制度文采玄黄之饰,所以明尊卑,异贵贱,而劝有德也。故《春秋》受命所先制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应天也。然则官至旌旗之制,有法而然者也。故孔子曰:“奢则不逊,俭则固。”俭非圣人之中制也。臣闻良玉不瑑,资质润美,不待刻瑑,此亡异于达巷党人不学而自知也。然则常玉不瑑,不成文章;君子不学,不成其德。 臣闻圣王之治天下也,少则习之学,长则材诸位,爵禄以养其德,刑罚以威其恶,故民晓于礼谊而耻犯其上。武王行大谊,平残贼,周公作礼乐以文之,至于成康之隆,囹圄空虚四十余年,此亦教化之渐而仁谊之流,非独伤肌肤之效也。至秦则不然。师申商之法,行韩非之说,憎帝王之道,以贪狼为俗,非有文德以教训于下也。诛名而不察实,为善者不必免,而犯恶者未必刑也。是以百官皆饰虚辞而不顾实,外有事君之礼,内有背上之心;造伪饰诈,趣利无耻;又好用憯酷之吏,赋敛亡度,竭民财力,百姓散亡,不得从耕织之业,群盗并起。是以刑者甚众,死者相望,而奸不息,俗化使然也。故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此之谓也。 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内莫不率服,广览兼听,极群下之知,尽天下之美,至德昭然,施于方外。夜郎、康居,殊方万里,说德归谊,此太平之致也。然而功不加于百姓者,殆王心来加焉。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于它,在乎加之意而已。”愿陛下因用所闻,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 陛下亲耕籍田以为农先,夙寤晨兴,忧劳万民,思维往古,而务以求贤,此亦尧、舜之用心也,然而未云获者,士素不厉也。夫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也。故养士之大者,莫大乎太学;太学者,贤士之所关也,教化之本原也。今以一郡一国之众,对亡应书者,是王道往往而绝也。臣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则英俊宜可得矣。今之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今吏既亡教训于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甚不称陛下之意。是以陰陽错缪,氛气弃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皆长吏不明,使至于此也。 夫长吏多出于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选郎吏,又以富訾,未必贤也。且古所谓功者,以任官称职为差,非谓积日累久也。故小材虽累日,不离于小辟;贤材虽未久,不害为辅佐。是以有司竭力尽知,务治其业而以赴功。今则不然。累日以取斌,积久以致官,是以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淆,未得其真。臣愚以为使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择其吏民之贤者,岁贡各二人以给宿卫,且以观大臣之能;所贡贤者有赏,所贡不肖者有罚。夫如是,诸侯、吏二千石皆尽心于求贤,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遍得天下之贤人,则三王之盛易为,而尧、舜之名可及也。毋以日月为功,实试贤能为上,量材而授官,录德而定位,则廉耻殊路,贤不肖异处矣。陛下加惠,宽臣之罪,令勿牵制于文,使得切磋究之,臣敢不尽愚! 于是天子复册之。 制曰:盖闻“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故朕垂问乎天人之应,上嘉唐虞,下悼桀、纣,浸微浸灭浸明浸昌之道,虚心以改。今子大夫明于陰陽所以造化,习于先圣之道业,然而文采未极,岂惑乎当世之务哉?条贯靡竟,统纪未终,意朕之不明与?听若眩与?夫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今子大夫既已著大道之极,陈治乱之端矣,其悉之究之,孰之复之。《诗》不云乎,“嗟尔君子,毋常安息,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朕将亲览焉,子大夫其茂明之。 仲舒复对曰: 臣闻《论语》曰:“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虖!”今陛下幸加惠,留听于承学之臣,复下明册,以切其意,而究尽圣德,非愚臣之所能具也。前所上对,条贯靡竟,统纪不终,辞不别白,指不分明,此臣浅陋之罪也。 册曰:“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臣闻天者群物之祖也。故遍覆包函而无所殊,建日月风雨以和之,经陰陽寒暑以成之。故圣人法天而立道,亦溥爱而亡私,布德施仁以厚之,设谊立礼以导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爱也;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德者君之所以养也;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繇此言之,天人之征,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参之于古,考之于今。故《春秋》之所讥,灾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书邦家之过,兼灾异之变;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古者修教训之官,务以德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后,天下常亡一人之狱矣。今世废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而死财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以此见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变古则讥之。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度制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人受命于天,固超然异于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亲,出有君臣上下之谊,会聚相遇,则有耆老长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欢然有恩以相爱,此人之所以贵也。生五谷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养之,服牛乘马,圈豹槛虎,是其得天之灵,贵于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谊;知仁谊,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理;乐循理,然后谓之君之。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为君子”,此之谓也。 册曰:“上嘉唐、虞,下悼桀、纣,浸微浸灭浸明浸昌之道,虚心以改。”臣闻众少成多,积小致臣,故圣人莫不以晻致明,以微致显。是以尧发于诸侯,舜兴乎深山,非一日而显也,盖有渐以致之矣。言出于已,不可塞也;行发于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故尽小者大,慎微者著。《诗》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胡尧兢兢日行其道,而舜业业日致其孝,善积而名显,德章而身尊,以其浸明浸昌之道也。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之销膏,而人不见也。非明乎情性察乎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纣之可为悼惧者也。夫善恶之相从,如景乡之应形声也。故桀、纣暴谩,谗贼并进,贤知隐伏,恶日显,国日乱,晏然自以如日在天,终陵夷而大坏。夫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渐至,故桀、纣虽亡道,然犹享国十余年,此其浸微浸灭之道也。 册曰:“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臣闻夫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谓之道;道者万世之弊,弊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而不行,举其偏者以补其弊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将以救溢扶衰,所遭之变然也。故孔子曰:“亡为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余尽循尧道,何更为哉!笔王者有改制之名,亡变道之实。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继之救,当用此也。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于虞,而独不言所损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损益也。繇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今汉继大乱之后,若宜少损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 陛下有明德嘉道,愍世欲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故举贤良方正之士,论议考问,将欲兴仁谊之林德,明帝王之法制,建太平之道也。臣愚不肖,述所闻,诵所学,道师之言,廑能勿失耳。若乃论政事之得失,察天下之息耗,此大臣辅佐之职,三公九卿之任,非臣仲舒所能及也,然而臣窃有怪者。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共是天下,古以大治,上下和睦,习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奸邪,民亡盗贼,囹圄空虚,德润草木,泽被四海,凤皇来集,麒麟来游,以古准今,壹何不相逮之远也!安所缪盭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于古之道与?有所诡于天之理与?试迹之于古,返之于天,党可得见乎。 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足也。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是故众其奴婢,多其牛羊,广其田宅,博其产业,畜其积委,务此而亡已,以迫蹴民,民日削月浸,浸以大穷。富者奢侈羡溢,贫者穷急愁苦;穷急愁苦而不上救,则民不乐生;民不乐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胜者也。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为制,大夫之所当循以为行也。故公仪子相鲁,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舍而茹葵,愠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禄,又夺园夫红女利乎!”古之贤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行而从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贪鄙。及至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缓于谊而急于利,亡推让之风而有争田之讼。故诗人疾而刺之,曰:“节彼南山,惟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尔好谊,则民乡仁而俗善;尔好利,则民好邪而俗败。由是观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效,远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近者视而放之,远者望而效之,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行哉!夫皇皇求财利常恐乏匮者,庶人之意也;皇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负且乘,致寇至。”乘车者君子之位也,负担着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而为庶人之行者,其患祸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当君子之行,则舍公仪休之相鲁,亡可为者矣。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对既毕,天子以仲舒为江都相,事易王。易王,帝兄,素骄,好勇。仲舒以礼谊匡正,王敬重焉。久之,王问仲舒曰:“粤王勾践与大夫泄庸、种、蠡谋伐吴,遂灭之。孔子称殷有三仁,寡人亦以为粤有三仁。桓公决疑于管仲,寡人决疑于君。”仲舒对曰:“臣愚不足以奉大对。闻昔者鲁君问柳下惠:‘吾欲伐齐,何如?’柳下惠曰:‘不可。’归而有忧色,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此言何为至于我哉!’徒见问耳,且犹羞之,况设诈以伐吴乎?由此言之,粤本无一仁。夫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之童羞称五伯,为其先诈力而后仁谊也。苟为诈而已,故不足称于大君子之门也。五伯比于他诸侯为贤,其比三王,犹武夫之与美玉也。”王曰:“善。” 仲舒治国,以《春秋》灾异之变推陰陽所以错行,故求雨,闭诸陽,纵诸陰,其止雨反是;行之一国,未尝不得所欲。中废为中大夫。先是辽东高庙、长陵高园殿灾,仲舒居家推说其意,草稿未上,主父偃候仲舒,私见,嫉之,窃其书而奏焉。上召视诸儒,仲舒弟子吕步舒不知其师书,以为大愚。于是下仲舒吏,当死,诏赦之,仲舒遂不敢复言灾异。 仲舒为人廉直。是时方外攘四夷,公孙弘治《春秋》不如仲舒,而弘希世用事,位至公卿。仲舒以弘为从谀,弘嫉之。胶西王亦上兄也,尤纵恣,数害吏二千石。弘乃言于上曰:“独董仲舒可使相胶西王。”胶西王闻仲舒大儒,善待之。仲舒恐久获罪,病免。凡相两国,辄事骄王,正身以率下,数上疏谏争,教令国中,所居而治。及去位归居,终不问家产业,以修学著书为事。 仲舒在家,朝廷如有大议,使使者及廷尉张汤就其家而问之,其对皆有明法。自武帝初立,魏其、武安侯为相而隆儒矣。及仲舒对册,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学校之官,州郡举茂材孝廉,皆自仲舒发之。年老,以寿终于家,家徙茂陵,子及孙皆以学至大官。 仲舒所著,皆明经术之意,及上疏条教,凡百二十三篇。而说《春秋》事得失,《闻举》、《玉杯》、《蕃露》、《清明》、《竹林》之属,复数十篇,十余万言,皆传于后世。掇其切当世施朝廷者著于篇。 赞曰:刘向称:“董仲舒有王佐之材,虽伊、吕亡以加,管、晏之属,伯者之佐,殆不及也。”至向子歆以为:“伊、吕乃圣人之耦,王者不得则不兴。故颜渊死,孔子曰‘噫!天丧余。’唯此一人为能当之,自宰我、子赣、子游、子夏不与焉。仲舒遭汉承秦灭学之后,《六经》离析,下帷发愤,潜心大业,令后学者有所统壹,为群儒首。然考其师友渊源所渐,犹未及乎游、夏,而曰管、晏弗及,伊、吕不加,过矣。”至向曾孙龚,笃论君子也,以歆之言为然。 【白话文】 董仲舒,广川人。年轻时研究《春秋》,汉景帝时为博士。他在室内挂上帷幕,坐在帷幕后面讲学,弟子们先入学的对后入学的传授学业,有的学生竟然没有见过他。董仲舒三年不看园圃,精心钻研学问到如此的程度。他的进退仪容举止,不符合礼仪的不做,学士们都尊他为老师。 汉武帝继承帝位以后,下令荐举贤良文学先后一百多位,董仲舒作为贤良回答皇帝的策问。汉武帝策问道:我继承了先帝最崇高的地位和最美好的德行,要永久传下去,延长到无穷尽的未来,这项任务巨大而且职守重要,所以我从早到晚都没有时间来享乐休息,长久地思考一切事情的原委,惟恐有不周到的地方。因此广泛地邀请各地的豪杰俊才,郡守、国王、诸侯公正地推选出来的贤良、修德、博学的才士们,我想知道治国大道的纲要,安民理论的最高原则。现在大夫们卓然作为贤良的首选,我认为这很好。大夫们要精心思考,我很想知道和要问的如下。听说五帝三王治理国家之道,是改革制度,创作乐章,因而天下安定,后来的百位国王也都同样这么作。虞舜的乐以《韶》乐最美好,周朝的乐以《勺》最优美。圣明的君王死后,钟鼓管弦的声音依然存在,可是大道衰微,逐渐变坏到桀纣那样的所作所为,王道大大地败坏了。这五百年中闾,遵守旧制度的国君和当权的士人,想学习先王的法制来辅助当时政治的很多,可是都没有扭转过来,而且王道还一天天走向灭亡,一直到后来的王兴起了,这种没落的趋势才得到制止。难道是他们所信奉的有错误,而失掉了道的传统吗?还是天命就是这样,不是人力所能扭转的,一定要衍变到国家危亡以后才停止呢?唉!所作的一切日夜勤劳,力求效法遥远的古代,难道都没有作用吗?那么,夏、商、周三代的君主承受天命,他们的依据在什么地方?灾异变故,又是因为什么而发生的呢?性命的实际,或者天亡,或者长寿,或者仁德,或者鄙陋,常常听到这些名称,可是没能透彻地明晓其中的道理。想用风俗教化的力量使命令推行;使刑罚减轻,奸邪改变;使百姓和睦安乐,政治开明。应该怎样整顿政治才能使甘露普降,百谷丰收,使四海之内的人民都受到德泽,连草木也得到滋润?怎样才能使曰、月、星三光完全不发生亏蚀,寒暑季节正常,能够得到天的福佑,为鬼神所歆享?使德泽洋溢,扩大到国外,普及到所有的生命呢? 大夫们通晓先代圣王的事业,熟悉风俗变化的道理,了解事物从发生、发展到结束的次序,而且你们研究高深道理的时间也很久了,希望把研究的成果明白地告诉我!要分清条理,不要笼统,不要混乱,提出的方案,也应慎密考虑。要是有不正直、不忠实、邪曲不守中道的官吏,你们大胆告诉我,决不会泄露出去,我亲自拆看,希望你们不要有后顾之忧。大夫们尽避说出所知道的一切,不要隐瞒,我要亲自看的啊!董仲舒的对策说: 陛下发出有德的声音和英明的韶书,寻求天命和情性的解答,这两个问题都不是愚臣所能答覆的。我谨慎地按照《春秋》中的记载,考察前代已经做过的事情,来研究天和人相互作用的关系,情况是很可怕的呀!柄家将要发生违背道德的败坏事情,那么天就降下灾害来谴责和提醒它;如果不知道醒悟,天又生出一些怪异的事来警告和恐吓它;还不知道悔改,那么伤害和败亡就会降临。由此可以看出,天对人君是仁爱的,希望帮助人君消弥祸乱。如果不是非常无道的世代,天总是都想扶持和保全他,事情在于君主发奋努力罢了。发奋努力钻研学问,就会见闻广博使才智更加聪明;奋发努力行道,德行就会曰见崇高,而且越发成功,这些都是可以很快得到,并且是可以很快就有成效的。《诗经》上说:“从早到晚,不敢懈怠。”《尚书》中说:“努力呀!努力呀!”都是奋勉努力的意思。 “道”就是由此达到治理国家的道路,仁、义、礼、乐都是治理国家的工具。所以虽然圣明的君王死了,可是他的子孙还能长久统治,安宁数百年,这都是礼乐教化的功效啊。君王在自己没有制作乐章的时候,就选用先代君王乐章中能适合当时社会的,用它来深入教化人民。得不到教化的实效,典雅、歌颂的乐也就做不成,所以君王功成名就以后才作乐,用乐来歌颂他的功德。乐是用来改变民风,感化民俗的;乐改变民风容易,感化人民也有显著的功效。所以,乐的声音是从和谐的气氛中发出,依据于感情,接触到肌肤,深藏在骨髓。因此王道虽然衰微了,管弦之声却依然流传。虞舜的政治已经很久都没有了,可是流传下来的乐颂还依旧存在,所以孔子在齐国能听到《韶》乐。人君没有不希望国家安宁而憎恶危亡的,然而政治混乱、国家危亡的很多,这是由于任用的人不得当,言行举止不符合治理国家的“道”,所以政事一天天衰败下去。周代的“道”到了周厉王、周幽王时衰落了,不是“道”亡了,而是厉王和幽王不遵循这个“道”走。周宣王思念先代圣君的德行,复兴久已停滞的事业,补救时弊,发扬周文王、周武王开创的功业,周代的“道”又灿烂复兴起来。诗人赞美他,为他作诗,认为上天保佑他,为他出生贤良的辅佐,后世称颂周宣王,至今不绝。这是周宣王h夜不懈地做好事得来的。孔子说“人能光大‘道,,不是‘道,光大人”。所以治和乱、废和兴,都在于自己。世遭衰乱并不是天命不可挽回,而是由于人君的行为荒谬,失掉了先王优良的传统啊。 臣听说受到天的尊重,天使他得到天下而成为王的人,必定有人力做不到而自然达到的事情,这就是王者承受天命的凭证。天下的人都同心归顺他,就像归顺父母一样,所以天感应到诚意,祥瑞就出现了。《尚书》中说:“白鱼跳进王乘坐的船裹,有火覆盖着王屋,变成了乌鸦。”这就是承受天命的凭证啊。周公说:“应得善报呀!应得善报呀!”孔子说:“有德的人决不会孤立,一定会得到帮助。”这都是积善累德的效果啊。可是到了后世,君主婬逸奢侈,道德衰微,不能治理人民,诸侯背叛他,杀害良民,争夺土地,废弃道德教化,滥用刑罚。刑罚使用不适当,就产生了邪气;邪气聚积在下面,怨恶聚集在上面,上下不和,就会陰陽错乱,妖孽滋生。造就是灾害怪异发生的原因。 臣听说,命就是天的命令,性就是生来的本质,情就是人的欲望。有的人夭折,有的人长寿,有的人仁慈,有的人卑鄙,好比造瓦铸金,不可能都是纯粹美好的,由于社会治、乱的影响,所以人的寿命、品行是不一致的。孔子说:“君子的德行像风,小人的德行像草,风向哪边吹,草就向哪边倒。”所以尧、舜实行德政,人民就仁慈长寿;桀纣肆行暴虐,人民就贪鄙天亡。在上的人君教化在下的人民,下面的人民服从在上的人君,好像泥土放在模型裹,听凭陶匠的加工;也好像金属放在容器裹,听凭冶匠的铸造。《论语》中说:“使人民安定,人民就来归顺,使人民得到鼓舞,人民就会同心协力。”说的就是这样的意思。 臣仔细考察《春秋》裹“春王正月”的意思,寻求王道的开端,得到了“正”。“正”次于“王”,“王”次于“春”。春是天的作为。正是王的作为。它的意思是说,君主上面奉承天的作为,下面用来端正自己的行为,“正”是王道的开端啊。可是,王者想有所作为,应该向天去求到这个开端。天道最大的就是陰陽,陽作为德,陰作为刑,刑主杀,德主生。所以陽常常处在盛夏,把生育养长作为自己的事;陰经常处在严冬,积聚在空虚不起作用的地方。由此可以看出,天是任用德教,不任用刑罚的。天使陽出现,在上面布施,主管一年的收成;使陰入内,在下面藏伏,时常出来帮助陽;陽没有陰的帮助,也不能使年岁独自完成。从始至终陽是以完成年岁为名的,这是天意啊。王者秉承天意来做事,所以任用德教而不任用刑罚。刑不能任用来治理社会,就像陰不能用来完成年岁一样。执政而任用刑罚,是不顺从天意,所以先王没有肯这样做的。现在废除了先王掌管德教的官员,衹任用执法官吏来治理人民,这难道是先王任用刑罚的本意吗?孔子说:“不进行教育就杀人,叫做暴虐。”暴虐的政治施用到下面,却想使德教普及到四海,这是难以办到的啊。 臣认真考察《春秋》讲的“一元”的意义,“一”就是万物的开始,“元”就是辞语中所说的“大”。说“一”是“元”,显示了大的开始并且想正其根本。《春秋》深深地探究它的本源,原来却要从尊贵的人开始。所以做君主的,先正心才能正朝廷,正朝廷才能正百官,正百官才能正万民,正万民才能正四方。四方正了,远近就没有敢不趋向于正的,而且没有邪气掺杂在裹面。所以陰陽调和而风雨及时,万物和谐而人民长育,五谷丰收而草木茂盛,天地间都受到恩泽,并呈现出非常丰富美好的景象,四海之内听到君主的盛德都来称臣,一切幸福的东西,可以得到的祥瑞,无不毕至,这就是王道完成了。 孔子说:“凤鸟不来到,‘河图’不出现,我恐怕要完了吧!”这是他悲伤自己的德行可以招致这些祥瑞,却因为自己地位卑贱而不能招来。现在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处在可以招致祥瑞的地位,掌握了可以招致祥瑞的形势,又有能招致祥瑞的资质,行为高尚而恩德广厚,才智聪明而意向美好,爱护人民而喜欢文士,可以说是有道义的君主了。然而天地没有感应,美好的祥瑞没有到来,这是什么原因呢?大概是教化没有建立,没有把人民纳入正道吧。万民追逐利益,就好像水向下流一样,不拿教化作他们的堤防,就不能制止。所以教化建立而奸邪停止,是因为它的堤防完好;教化废止而奸邪并出,用刑罚也不能制止,这是它的堤防坏了。古代的王者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坐朝治理天下,没有不把教化当作主要任务的。在国都设立太学进行教育,在县邑设立县学、乡学实施教化,用仁来教育人民,用义来感化人民,用礼来节制人民,所以,虽然刑罚很轻,却没人违犯禁令,这是教化施行,习俗美好的缘故啊。 圣明的君王承继乱世,他把乱世所遗留的一切痕迹都扫除掉,恢复教化,并且给以特别推崇。到了教化已经明了,习俗已经养成,子孙遵循推行下去,遇五、六百年仍然不会衰败。到周朝末世,君主非常无道,以致失去了天下。秦朝承继周朝以后,不但没有更改,反而比周朝末年更加无道,严禁文学,不许私自藏书,摒弃礼义,甚至厌恶听到礼义的话,他想把先王的道义完全毁灭掉,专门用自己放肆、苟且、简陋的一套办法来治理国家,所以做天子才十四年,国家就灭亡了。自古以来,还没有像秦朝这样用乱救乱,严重危害天下人民的。秦朝遗留下来的毒素像残余的火焰,到现在还没有熄灭,它使习俗薄恶,人民欺诈顽劣,抵触抗拒,犯法乱德,腐败达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孔子说:“腐朽的木头,不能雕饰啊;泥糊的墙,不能粉饰啊。”现在汉朝继承秦朝之后,社会状况就像朽木和泥墙,虽然想很好地治理它,却没有好办法。法令一颁布,奸邪接着就发生,命令一下达,欺骗跟着就兴起,好像用热水去制止沸腾,抱着木柴去救火,衹会越来越糟,没有任何益处。譬如琴瑟的音不协调,严重的必须把弦折下来重新安装,才能弹奏;处理政事不行,坏得厉害的,必须破旧立新,才能治理。应当重新张设琴弦而不改弦更张的,虽然有优秀技工也不能调理好;应当改革而不改革的,虽然有大贤人也不能整治好。所以汉朝得天下以来,常想好好治理,可是到现在还没治理好,问题就在于应当改革而没有改革。古人证过:“站在潭边羡慕别人捕到了鱼,不如自己回去编织鱼网。”汉朝临政并且想把政事治理好,到现在已经七十多年了,不如回头来进行改革,改革了就能好好治理,国家治理好了,灾害就会一天天消除,福禄也就会一天天到来。《诗经》上说:“适合于民,适合于人,接受天给予的福禄。”执政能适合人民,自然会得到天给予的福禄。仁、义、礼、智、信是五种恒久不变的道,这是王者应培养整饬的。这五种道能培养整饬好,就能得到天的保佑,鬼神也来赞助他接受祭祀,恩德就会普及到国外,扩大到一切生命。 汉武帝看了董仲舒的对策认为很不寻常,于是又策问大夫们说:策问说:听说虞舜的时候,虞舜常常在宫殿的走廊裹散步,没有什么作为,可是天下太平。周文王整天忙到el头偏西,连吃饭的空儿都没有,天下也很太平。帝王治理天下的道,难道没有共同的条理,一贯的主张吗?为什么安逸和劳苦有这样大的差别呢?那些勤俭的帝王连黑色、黄色的旌旗也不制作。可是到了周朝,在宫门外筑了两座观望的台,乘坐用玉装饰的车,制造红色的盾和玉石做的斧柄,朝廷裹排列着六十四人的舞蹈,到处响起歌颂的声音。帝王的道,难道意旨不一样吗?有入说:“良玉不需要雕琢,”有人说“没有文采就不能辅助德行,”两种说法是不同的。 殷朝人制定五种刑法来防止奸诈,用毁伤身体的办法来惩戒邪恶。可是周成王和周康王放弃这些刑法四十多年,天下也没有犯法的。监狱空荡无人。秦国使用这些刑法,杀死的人很多,受刑的人接连不断,天下空虚,人口减少,真可哀呀! 唉!我晚睡早起,考虑先代帝王的法典,久久地思虑用什么来适合至尊的地位,光大祖宗的事业,我认为关键在于努力搞好农业,任用贤人。现在我亲自耕种籍田为农民做榜样,鼓励百姓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尊敬有德行的人,并且派出很多使者,络绎不绝地去慰问劳苦人家,救济没有父母、没有子女的孤独的人,一切办法都想到了,但并没有收到大的成效和美好的德行。现在陰陽错乱,天地间充满了恶劣的气氛,许多生物得不到生长,人民陷在贫困的境地,廉洁的人和无耻的人混淆在一起,好人和坏人也分不清楚,得不到真实的情况,所以我广泛地邀请了特别杰出的士人来请教,目的也许可以达到吧!现在大夫们等待诏命的有一百多人,有的谈论当今的事情却不切实际,用古代历史来印证不相符合,用现在的情况来考察又难于实行,难道是因为受到文吏法令的牵累而不能任意发挥吗?还是因为学术的来源不同,所得的见解各异呢?每个人都可以尽意对答,写在篇上,不要害怕主管官吏,阐明你们的意旨和方略,进行切磋研究,以符合我的心意。董仲舒对策说: 臣听说尧承受了天命,担忧天下不容易治理,没有拿处在天子的尊位作为欢乐,他诛杀、放逐扰乱国家的大臣,努力寻求贤圣的人,所以得到舜、禹、后稷、高、咎繇。有众多圣明的人来帮助他提高德行,有许多贤能的人来辅助他恪尽职守,于是教化大行,天下太平,人民都安于行仁,乐于行义,各得其所,行动合乎礼义,从从容容地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进。所以孔子说:“假如有王者,必须经过三十年,才能实现仁政,”就是指这说的啊。尧在位七十年,就让位给虞舜。尧死后,天下人民没有归心于尧的儿子丹朱,却归心于舜。舜知道不可逃避,于是即位做了天子,用禹做宰相,继续任用尧所任用的人,继承了尧的传统和事业,所以垂衣拱手没有作为,就使天下太平。孔子说“《韶》乐十分美,又十分善啊”,就是这个意思。至于商纣,违背天意,残毁万物,杀害贤良聪慧的人,残害百姓。伯夷、姜太公都是当时的贤人,他们隐藏起来,不愿出来做官。在职为官的人,都逃亡到河边、海滨。天下黑暗混乱,人民不得安宁,所以天下的老百姓都背弃殷纣王,拥护周文王。周文王顺从天意治理万物,以贤良有德的人为教师并且起用他们,所以闳夭、大颠、散宜生等贤士都聚集在周的朝廷。仁爱施于人民,天下人都归顺他,所以姜太公从偏僻的海滨来投奔,后来做了周朝的三公。这时候,商纣王还在做天子,尊卑的次序混乱,百姓四散逃亡,周文王非常痛心,想让人民过上安定的生活,所以他整天忙得el头偏西还没时间吃饭。孔子写《春秋》,先写王作为正,然后记载各种事情,这表现了在下位而有德行的所谓素王的文章。这样看来,帝王的条理系统是一致的,但是勤劳和安逸不相同,是因为所遭逢的时代不一样。孔子说“《武》乐十分美,不够十分善啊”,就是这个意思。 臣听说制度文采和黑色、黄色的装饰,都是用来分别尊卑、区分贵贱和劝勉人们要有德行的。《春秋》是承受天命著述的,所以它首先制定的,就是改变历法和衣服的颜色,用这来顺应天。那么,宫室和旌旗的制度是有效法才那样的。所以孔子说:“奢侈了就不够谦逊,节俭了便简陋。”节俭并不是圣人适中的制度。臣听说好玉不雕琢,是因为它的质地本来就滑润美好,不需要再加以雕饰,造就好像项橐没有学习就能自己知道一样。可是普通的玉要是不雕刻,就不能成就美丽的花纹;君子不学习,就不能成就美德。 臣听说圣明的君王治理天下,对年轻的就教他们养成学习的好习惯,对年长的就授给职位察看他们的才能。用职位和俸禄来培养他们的德行,用刑罚来禁止他们作恶,所以人民都懂得礼义而耻于触犯他们的上级。周武王施行大义,平定残贼,周公作礼乐来加以文治,直到周成王和周康王时的盛世,牢狱空虚了四十多年。这也是教化的感染和仁义的影响,不仅仅是毁伤身体的刑剖的功效。到了秦朝就不是这样,效法申不害、商鞅的办法,实行韩非的学说,憎恶古代帝王治理天下的道理,贪污成风,并不是用礼义来教化天下。秦衹求名而不察实,行善的好人不一定能免罪,犯法的坏人也不一定就受到惩罚。所以百官都谎言欺诈,不务实际,表面上都表现出尊敬君上的礼貌,内心却怀着背叛君上的打算,弄虚作假来掩饰狡诈,追逐私利,没有羞耻;又总喜欢使用残忍刻毒的官吏,无限制地征收赋税,榨尽人民的财力,百姓四处逃亡,不能从事耕田和纺织工作,于是强盗到处起事。所以受刑的人很多,死的人一个接一个,但是做坏事的并没有停止,这是风俗教化所造成的。所以孔子说:“用政法来教导人民,用刑罚来制裁人民,人民苟且地要求免受惩罚却不知道羞耻。”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陛下统一了天下,四海之内没有不顺服的。陛下广泛地观察,多方面听取,尽可能地吸取群下的智慧,具备了天下的美德,崇高的德行显耀普照,扩大到国外。远达万里的夜郎和康居悦服归心,就真是太乎到来的景象啊。但是恩德并没有施加到普通百姓身上,大概是您还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吧。曾子说:“尊崇自己所听到的道理,就高明了;实践自己所知道的道理,就光大了。高明光大,不在于别的,在于对这些注意罢了。”希望陛下采用所听到的道理,诚心诚意按那些道理去做,那么,跟三王又有什么不同呢? 陛下亲自耕种籍田来倡导农业,早起晚睡,为人民担忧,思念古代治世,用心寻求贤人,这也是尧舜的用心啊,可是没有得到贤人,这是因为平时对于士人没有鼓励劝勉的缘故。平时不培养人才却想寻求贤人,就好比不雕刻玉却要求玉有文采一样。所以培养人才没有比办好太学更重要的了,太学是产生贤士的地方,是教化的本源,现在各郡国的人都很多,可是有些郡国还没有应举贤良文学策问、作对策的人,造就是因为王道在那裹经常断绝。臣希望陛下兴办太学。聘请高明的教师来教育培养天下的士人,经常考问他们而使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那么英俊的人才就可以得到了。现在的郡守、县令,就是百姓的老师和表率,是委派他们禀承君主的恩泽去宣扬教化的,师表不贤良,君主的仁德就得不到宣扬,恩泽就传布不到下面。现在官吏既然没有教育人民,或者不实行君主的法令,暴虐百姓,和坏人狼狈为奸,谋取私利,致使贫穷孤弱的人含冤受苦,流离失所,很不符合陛下的意愿。所以陰陽错乱,怨气充满,人民无法生活,在苦难中得不到救助,这都是郡守县令们不贤明,才造成这样的现象啊。 郡守、县令多数是出身于郎中、中郎,年俸二千石的大官的子弟选任郎官,又仗着有钱财,不一定贤明。而且古时候考核官吏的功劳,是按照做官是否称职来区分的,不以在任时间的长短为标准。所以才能小的人,虽然任职时间很长,还是小吏;有才能的人,虽然任职不久,并不妨碍他升迁为辅佐大臣。所以有职守的官吏,都竭尽自己的才能和智慧,努力做好工作,争取立功。现在却不是这样,官吏们积累时间就可以得到高位,日子一久,就可以升官,所以廉洁和无耻混淆,好人和坏人不分,真正的贤才就无法得到。臣愚蠢地认为让各位诸侯、郡守、二千石各自选择他们管辖下的官吏和百姓中的贤才,每年荐举两人,用他们在皇宫中值宿守卫,而且还可以拿这件事来观察大臣的能力,如果荐举的人贤能,就给予奖赏;要是荐举的人不好,就加以惩罚。如果像这样,诸侯、二千石官都尽心寻求贤才,天下有才能的人就可以得到,授给他们官职加以任用了。遍得天下的贤人,那么三王的盛世也就容易做到,尧舜的声名也就可以赶上了,千万不要用做官时间的长短来计算功劳,实际考察官吏的贤能是上策,衡量了才能以后再授给官职,考察了德行以后再确定职位,那样,廉洁和无耻待遇不同,好人和坏人就能够区别了。陛下给臣恩惠,宽恕臣的罪过,教臣不要害怕主管官吏,使臣能够切磋研究,臣不敢不倾吐自己肤浅的见解。于是天子又提出策问。漠武帝策问道:听说“善言天的,一定能找到人事来印证,善说古的,一定能在现实中得到证明”。所以我问你们天人感应的关系,往上赞美唐尧虞舜,往下哀悼夏桀商纣,看到这些渐渐灭亡和逐步昌盛的道理,我要虚心改正错误。大夫们明晓陰陽的变化和作用,熟悉先代圣王的道术和事业,可是你们的文章并没有把这些充分表达出来,难道是你们对当代的政务有什么疑惑吗?有些道理没有系统整理和完整表达,大概是由于我不聪明,或是听话会迷惑吧?三王的教化,最初各不相同,却都有不足,有人说道是恒久不变的,这两种说法意思难道有什么不同吗?现在大夫们既然已经写出了大道的最高原则,陈述了治理乱世的方法,希望你们再说详细些、深刻些、周到些。《诗经》上不是说:“君子呀,不要苟且安息,神是听着你的,帮助你获得大福。”我要亲自看你们的对策,大夫们要努力阐明你们的见解。董仲舒又对策说道: 臣听《论语》上说:“有始有终的,衹有圣人啊!”很荣幸地承蒙陛下的恩惠,留心听取我们这些接受过传统学问的臣子的意见,又颁下高明的册书,切合其中的意义,并且彻底地研究圣德,这不是愚臣的能力所能详细陈述的。先前臣所上的对策,有些道理缺乏系统整理和完整的表达,辞句不清晰,意旨不明了,这都是我浅陋的罪过。策问中说:“善言天的,一定能找到人事来印证;善说古的,一定能得到现实的证明。”臣听说,天是万物之祖,所以天对万物普遍地覆盖着、包含着,没有偏颇。天造作曰、月、风、雨来调和万物,通过陰、陽、寒、暑来生育万物。所以圣人效法天建立道,也是广施仁爱而没有一点私心,布施恩德和仁爱来厚待百姓,设立义理和礼制去引导人民。春季是天用来生育万物的,仁是人君用来爱护百姓的;夏季是天用来滋长万物的,德是人君用来养育人民的;秋霜是天用来诛杀万物的,刑法是人君用来惩罚罪犯的。由此说来,天和人的验证,是从古至今的道理。孔子作《春秋》,上度量天道。下验证人情,参看于古代,考察于今时。所以《春秋》所讥讽的,就是灾害所侵犯的;《春秋》所憎恶的,就是怪异所触及的。孔子写出了国家的过失和灾异的变化,从逭裹可以看出人们行为的好和坏,是和天地相通并且互相感应的,这也是谈天道的一种看法。古时候设立掌管教导训化的官,职责是用德和善来教化人民,人民大受感化以后,天下常常没有一个人在监狱裹。现代废弃这种制度,没法教化人民,因此人民都不知道行义而死于追逐财利,所以违法犯罪的人就多了,一年之内,坐牢和诉讼的人竟有成千上万。由此可见,古时候的法度是不能不采用的,所以《春秋》遇到改变古代制度的事情就加以讥讽。天的命令叫做命,这个命不是圣人不能照着去做;生来的本性叫做性,这种性不是教化不能完成;人的欲望叫做情,这种情不用法度不能加以节制。所以做君王的,上面很谨慎地奉承天意来顺从天命;下面必须教化人民,使人民能够完成他们的性;建立应该遵循的法度,分清上下尊卑的次序,来防止贪欲;做好这三件事,国家的根本就奠定了。人承受了天命,本来是超群的,和其他生物不同。在家裹有父子兄弟之亲,在外面有君臣上下的名分,大家聚会相遇,就有尊敬老人和分别长幼的规范,有明确的礼节相互接待,欢欣地有恩德地互相亲爱,造就是人可贵的地方。种植五谷作为食物,播种桑麻用来做衣,饲养六畜,驾牛骑马,圈豹槛虎,造就是人得到天的灵气,比万物可贵的表现。所以子l子说:“天地所生,人是最可贵的。”人们明白了天性,就知道自己比万物可贵;知道自己比万物可贵然后知道礼义;知道礼义,然后注重礼节;注重礼节,然后安心处于善道;安心处于善道,然后乐于遵循道理做事;乐于遵循道理,然后叫做君子。所以孔子说“不知道命,不可以做君子”,就是这个意思啊。 策问说:“往上赞美唐尧、虞舜,往下悲悼夏桀、商纣。看到这些渐渐灭亡和渐渐昌盛的道理,我要虚心改正错误。”臣听说积少就能成多,积小就能成大,因此圣人无不是积累暗淡的微明而达到光明,从微贱的地位一步步地达到显贵的。所以尧由诸侯而升为天子,舜从在深山中耕种兴起,都不是一天而尊颢的,是逐渐达到的。话由自己说出,就不能再去堵塞;行为由自己做出,也无法再来掩盖。言和行是治理国家最重大的条件,君子之所以能感动天地的也是言行。所以积小成大,谨慎注意细微的行为就会着名。《诗经》上说:“这文王啊,小心翼翼。”所以尧战战兢兢地每天实行他的治国之道,舜小心恐惧地每天尽他的孝道,做的好事积累多了,自然名声显达,德行彰着,自身也受人尊重,造就是渐渐昌盛的道理。积善在自己身上,就好像人曰渐长大而自己不觉察;积恶在自己身上,好像灯火消耗油一样,人也不容易看出来。不是明晓情性和洞察世俗情况的人,谁能够懂得这种道理呢?这就是唐尧、虞舜得到美名,夏桀、商纣却使人伤痛恐惧的原因。善或恶的行为所得到的结果,好像影子跟随着人形,回响跟随着声音。所以桀、纣暴虐怠慢,谗恶的人都受到进用,贤良智慧的人都隐藏起来,于是桀、纣的罪恶一天比一天显著,国家也一天比一天混乱,可是他们却依旧安然怡得,自以为如太陽在天空一样,终于逐渐败坏以至于毁灭。那些残暴不仁的君主,并不是一下子就灭亡的,也是慢慢造成的。所以桀、纣虽然无道,都还在位十多年,造就是慢慢地衰微以至灭亡的道理啊。 策问说:“三王的教化,效法的各不相同,而且都有不足,有人说道是永久不变的,这两种说法用意有什么不同吗?”臣听说享乐而不至于婬乱,反复实行而不厌倦的叫做道;道是万世都没有弊端的,出现弊端是由于违背了道。先王的道一定有偏颇不能实行的地方,所以在政治上也时有昏暗而行不通的,举出它的偏向,补救它的弊病就行了。三王的道虽然效法不同,可并不是相反的,都是为了补救过失,扶助衰败,之所以有所不同,是因为遇到的环境发生了变化。所以孔子说:“无所作为而能治理国家的,就是舜呀!”舜仅仅改变了历法,改换了车马、祭牲、服装的颜色,来顺承天命罢了,其他完全遵循尧的治国之道,为什么要改变呢!所以王者衹改变制度的名称,没有改变道的实质。可是夏代注重忠,殷代崇尚敬,周朝尊崇文的原因,是因为朝代更替时,前代有过失存在,为了补救,应当这样做。孔子说:“殷朝根据夏代的礼制,有所增减,这是可以知道的;周朝根据殷朝的礼制,有所增减,也是可以知道的;其他承继周朝兴起的,虽然经历了百世,这也是可以知道的。”造就是说,百王所用的就是忠、敬、文这三者。夏朝沿袭虞舜,却独独不说增减,是因为夏朝和虞舜的道是一样的;夏崇尚的忠和虞舜是相同的。道的根本来自于天,天不变,道也不变,所以禹继承了舜的道,舜继承了尧的道,三位圣人互相传授,遵守一个道,没有救弊的措施,所以不说他们对道的增减。由此看来,继承治世的,他们的道是相同的;继承乱世的,他们的道是要改变的。现在汉朝承继大乱之后,应当减少周朝的文而用夏朝的忠。 陛下有圣明的德和美好的道,痛心世俗的衰薄,悲伤王道的不明,所以选举贤良方正的士人,议论考问,打算兴起仁义的美德,阐明帝王的法制,建立太平的治国之道。臣愚昧不肖,叙述曾听到的,背诵曾学过的,说的是老师教的道理,仅仅能够不忘记罢了。至于议论政事的得失,研究社会的兴盛和贫弱,这是大臣辅佐的职事,三公九卿的责任,不是臣下仲舒所能知道的。但是臣私下有感到奇怪的问题。古时候的天下也就是现在的天下,现在的天下也就是古时候的天下,同是一样的天下,古时候天下太平,上下和睦,习俗美好,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官吏没有奸邪,民间没有盗贼,牢狱空空,没有犯人,入主的恩德滋润了草木,普及到四海,凤凰飞来了,麒麟出现了,拿古时候的情况来衡量现在,怎么相差那么远呢?有什么错误致使衰落达到这样的地步?我想也许是违背了古代的治国之道吧?也许是违背了天理吧?尝试考察过去的事情,追溯到天理,或许可以看出一些问题吧? 天对生物是分别给予的,给予利齿的就不再给角,给予翅膀的就衹给两只脚,也就是接受了大的,就不能再取小的。古时候领取俸禄的,就不靠体力劳动来吃饭,也不谋取堡商之利,这也是接受了大的,不能再取小的,和天意是相同的。假如已经得到了大的,又去取小的,天还不能那样给予,何况是人呢?造就是人民纷纷愁苦衣食不足的原因啊。那些受君主宠爱身居高位的人,家中衣食饱暖并且享有优厚的俸禄,依仗富厚的资产和势力,在下面和百姓争利,老百姓怎么能和他们比呢?所以那些人使用众多的奴婢,拥有众多的牛羊,扩大他们的田地住宅,扩充他们的产业,增加他们的积蓄,致力于这些而且没有止境,压迫百姓,使百姓感到惊惧,百姓天天受到剥削,渐渐走向穷困。富人奢侈浪费,穷人穷急愁苦;穷人穷急愁苦而处在上位的人却不救济,就会民不聊生;民不聊生,百姓就会连死都不怕,又怎会害怕犯罪!这就是刑罚繁多,奸邪却不能禁止的原因啊。所以享受俸禄的人家,应该衹食俸禄就算了,不应当和百姓争夺谋利的产业,这样利益就可以平均分配,百姓也可以家用充足。这是上天的理,也是古代的道,天子应当效法定为制度,大夫应该遵守实行。所以公仪子在鲁国做宰相时,回到家裹看见妻子织帛,非常生气,赶走了他的妻子;在家裹吃饭,吃到自家园裹种的葵菜,气愤地把园裹的葵菜拔了,说:“我已经有了俸禄,还要夺种菜人和织布女的利益吗?”古时候的贤人君子做官的都是这样,因此人民都尊敬他们的德行,听从他们的教化,人民受到他们廉洁的感化,就没有贪婪卑鄙的行为。到了周朝末年,卿大夫就不大讲求礼义而急于求利,失掉了谦让的风气而有争田的讼事。所以诗人憎恶、讽刺他们说:“高高的那座南山啊,山石是那样叠积;赫赫有名的师尹啊,人民都在瞻望着您!”做官的人心向仁义,人民自然就爱好仁义,风俗也就善良;做官的人好利,人民也就不正直,风俗就会败坏。由此看来,天子和大夫,是人民仰望、效法的榜样,是远方的人遥望着模仿他们,怎么能够处在贤人的地位却去做出平民的行为呢?那些忙着谋取财利,常常担心穷困的想法,是平民的意向;忙着寻求仁义,时常忧虑不能教化人民的打算,是大夫的思想。《周易》上说:“背着东西又坐车,招致强盗的到来。”乘车是说处在君子的地位,负担东西是小人的事情,这就是说,处在君子的地位却做出庶人的行为,他的祸患一定会到来。如果处在君子的地位,做君子应当做的事,那么,除了像公仪休在鲁国做宰相那样,就没有别的可以做的了。 《春秋》推重统一,这是天地永恒的原则,是古今共通的道理。如今老师所述的道理彼此不同,人们的议论也彼此各异,诸子百家研究的方向不同,意旨也不一样,所以处在上位的人君不能掌握统一的标准,法令制度多次改变,在下的百姓不知道应当怎样遵守。臣认为凡是不属于六艺的科目和孔子学术的学说都一律禁止,不许它们同样发展。邪僻的学说消失,然后学术的系统可以统一,法令制度就可以明白,人民也知道服从的对象了。对策结束后,汉武帝任命董仲舒为江都相,辅助易王。易王刘非,是汉武帝的哥哥,乎素很骄横,喜欢勇武。董仲舒用礼义扶正易王,易王很敬重他。过了一段时间,易王问董仲舒说:“越王勾践和大夫泄庸、文种、范蠡密谋攻打吴国,后来终于减了吴国。孔子说殷纣王有三位仁人,我认为越王勾践也有三位仁人。春秋时的齐桓公有疑难的事让管仲解答,我有疑问请您解说。”董仲舒回答说:“臣愚昧不能解答您提出的问题。我听说春秋时鲁国国君鲁僖公问鲁国大夫柳下惠:‘我想攻打齐国,怎么样?’柳下惠说:‘不行。’他回家后面有忧色,说:‘我听说攻伐别的国家不问有仁德的人,国君想攻打齐国为什么问我呢!,柳下惠衹不过被询问罢了,尚且感到羞愧,何况是设谋诈降来攻打吴国呢?由此说来,越国根本没有一位仁人。仁人端正他的义却不谋取私利,阐明他的道却不计较自己的功劳,所以在孔子的门徒裹,即使是尚未成年的儿童也羞于谈论五霸,因为五霸推崇欺诈武力不注重仁义。越王君臣不过是实行不正当的诈术罢了,所以不值得孔子的门徒谈论。五霸比其他诸侯贤明,可是和三王相比,就好像似玉的石块和美玉相比一样啊。”易王说:“讲得好。” 董仲舒治理国家,是用《春秋》记载的灾异变化来推究陰陽错行的原因,所以求雨时,闭陽纵陰,他止雨时就闭陰纵陽。这种祈雨止涝的方法推行到江都全国,没有不随心所欲的。后来,董仲舒被废为中大夫。在这之前,辽东郡祭祀汉高祖的高庙和汉朝皇帝祭祖的地方长陵高园殿先后发生火灾,董仲舒在家里推论天降火灾和人世的关系,奏章草稿写好了没有上呈。主父偃来探望董仲舒,私自看了奏章草稿,他平素就嫉妒董仲舒,便把奏章草稿偷走,上交给汉武帝。汉武帝召集了很多儒生,让他们看董仲舒的奏章草稿。董仲舒的学生吕步舒不知道这个奏章草稿是他老师写的,认为非常愚昧。于是汉武帝把董仲舒交官问罪,判处死刑,汉武帝下诏赦免了他。董仲舒从此便不敢再谈论灾异变化。 董仲舒为人廉洁正直。当时汉朝正用兵周边少数民族,公孙弘研究《公羊春秋》的水平不如董仲舒,可是公孙弘迎合世俗,掌握大权,位至公卿。董仲舒认为公孙弘奉承谄媚,公孙弘嫉恨董仲舒。胶西王刘端也是汉武帝的哥哥,为人特别放纵,凶残蛮横,多次谋杀朝廷派去的二千石官。公孙弘就跟汉武帝说:“衹有董仲舒可以担任胶西王相。”胶西王刘端听说董仲舒是有名的儒家大师,待他还比较尊重。董仲舒害怕时间长了会遭到不测之罪,就以年老有病为由辞职回家了。董仲舒共计做过江都、胶西两国的相,都是辅佐骄横的诸侯王,他以身作则为下属做表率,多次上疏直言规谏,制定教令颁行国中,他所在的江都、胶西两国国都均治理得很好。到了去官归家后,他根本不管家庭产业,衹是埋头诵读,专心著书。 董仲舒养病在家,朝廷如果讨论重大问题,就派使者和廷尉张汤到他家征询他的意见,董仲舒的解答都有根有据。从汉武帝初即位,魏其侯窦婴和武安侯田纷先后做丞相,开始推崇儒学,到董仲舒对策,推尊宣扬孔子,抑黜百家。设立管理学校的官吏,州郡举荐茂材孝廉,都是从董仲舒开始的。董仲舒老年在家裹寿终。后来他家迁往茂陵县,他的儿子和孙子都凭学问做了大官。 董仲舒的著作,都是阐明儒家经学意旨的,加上奏疏教令,总共一百二十三篇。解说《春秋》记事的得失,及《闻举》、《玉杯》、《蕃露》、《清明》和《竹林》之类的文章,还有几十篇,十多万字,都流传到了后世。我挑选其中切合当今社会和朝廷的内容写在文章里。 赞日:刘向称赞:“董仲舒有做君王辅佐的才干,即使是伊尹、吕望也不能超过他,管仲、晏婴之辈,是霸主的辅佐,怕是不如他吧。”刘向的儿子刘歆认为“伊尹、吕望是圣人的伴偶,王者得不到他们就不能兴起。所以颜渊死了,孔子说‘噫!天灭亡我。,衹有颜渊一人能和伊尹、吕望相比,至于宰我、子贡、子游、子夏等人就不能列入圣人之偶的行列了。董仲舒遭逢西汉承接秦朝焚灭学术之后,《六经》分崩离析,于是他下帷发愤钻研,潜心经学大业,使后来的学者对儒家学说有了系统一致的认识,成为群儒的首领。可是考察他的师友渊源,看他们彼此间的影响,董仲舒还赶不上子游、子夏,却说管仲、晏婴不如他,伊尹、吕望超不过他,这种看法是不对的。”刘向的曾孙刘龚则是善于确当评论人物的君子,他认为刘歆对董仲舒的评价是恰当的。 卷五十七上 司马相如传 第二十七上 (司马相如) 【原文】 司马相如字长卿,蜀郡成都人也。少时好读书,学击剑,名犬子。相如既学,慕蔺相如之为人也,更名相如。以訾为郎,事孝景帝,为武骑常侍,非其好也。会景帝不好辞赋,是时梁孝王来朝,从游说之士齐人邹陽、淮陰枚乘、吴严忌夫子之徒,相如见而说之,因病免,客游梁,得与诸侯游士居,数岁,乃著《子虚之赋》。 会梁孝王薨,相如归,而家贫无以自业。索与临邛令王吉相善,吉曰:“长卿久宦游,不遂而困,来过我。”于是相如往舍都亭,临邛令缪为恭敬,日往朝相如。相如初尚见之,后称病,使从者谢吉,吉愈益谨肃。 临邛多富人,卓王孙僮客八百人,程郑亦数百人,乃相谓曰:“令有贵客,为具召之。并召令。”令既至,卓氏客以百数,至日中请司马长卿,长卿谢病不能临。临邛令不敢尝食,身自迎相如,相如为不得已而强往,一坐尽倾。酒酣,临邛令前奏琴曰:“窃闻长卿好之,愿以自娱。”相如辞谢,为鼓一再行。是时,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缪与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相如时从车骑,雍容闲雅,甚都。及饮卓氏弄琴,文君窃从户窥,心说而好之,恐不得当也。既罢,相如乃令侍人重赐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与驰归成都。家徒四壁立。卓王孙大怒曰:“女不材,我不忍杀,一钱不分也!”人或谓王孙,王孙终不听。文君久之不乐,谓长卿曰:“弟俱如临邛,比昆弟假貣,犹足以为生,何至自苦如此!”相如与俱之临邛,尽卖车骑,买酒舍,乃令文君当卢。相如身自著犊鼻裈,与庸保杂作,涤器于市中。卓王孙耻之,为杜门不出。昆弟诸公更谓王孙曰:“有一男两女,所不足者非财也。今文君既失身于司马长卿,长卿故倦游,虽贫,其人材足依也。且又令客,奈何相辱如此!”卓王孙不得已,分与文君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物。文君乃与相如归成都,买田宅,为富人。 居久之,蜀人杨得意为狗监,侍上。上读《子虚赋》而善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马相如自言为此赋。”上惊,乃召问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诸侯之事,未足观,请为天子游猎之赋。”上令尚书给笔札,相如以“子虚”,虚言也,为楚称;“乌有先生”者,乌有此事也,为齐难;“亡是公”者,亡是人也,欲明天子之义。故虚借此三人为辞,以推天子诸侯之苑囿。其卒章归之于节俭,因以风谏。奏之天子,天子大说。其辞曰: 楚使子虚使于齐,齐王悉发车骑与使者出田。田罢,子虚过姹乌有先生,亡是公存焉。坐定,乌有先生问曰:“今日田乐乎?”子虚曰:“乐。”“获多乎?”曰:“少。”“然则何乐?”对曰:“仆乐王之欲夸仆以车骑之众,而仆对以云梦之事也。”曰:“可得闻乎?” 子虚曰:“可。王驾车千乘,选徒万骑,田于海滨,列卒满泽,罘罔弥山。掩菟辚鹿,射麋格麟,鹜于盐浦,割鲜染轮。射中获多,矜而自功,顾谓仆曰:‘楚亦有平原广泽游猎之地饶乐若此者乎?楚王之猎孰与寡人?’仆下车对曰:‘臣,楚国之鄙人也,幸得宿卫十有余年,时从出游,游于后园,览于有无,然犹未能遍睹也。又乌足以言其外泽乎?’齐王曰:‘虽然,略以子之所闻见言之。’ “仆对曰:‘唯唯。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睹其余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梦。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岪郁,隆崇律崒;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罢池陂陁,下属江河。其土则丹青赭垩,雌黄白坿,锡碧金银,众色炫耀,照烂龙鳞。其石则赤玉玫瑰,琳珉昆吾,瑊玏玄厉,礝石武夫。其东则有蕙圃,衡兰芷若,穹穷昌蒲,江离蘪芜,诸柘巴且。其南则有平原广泽,登降阤靡,案衍坛曼,缘以大江,限以巫山。其高燥则生{艹咸}析苞荔,薜莎青薠。其埤湿则生藏莨蒹葭,东蘠雕胡,莲藉觚卢,奄闾轩于。众物居之,不可胜图。其西则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外发夫容{艹陵}华,内隐巨石白沙。其中则有神龟蛟鼍,毒冒鳖鼋。其北则有陰林巨树,楩楠豫章,桂椒木兰,檗离朱杨,樝梨梬栗,橘柚芬芳。其上则有宛雏孔鸾,腾远射干。其下则有白虎玄豹,蟃蜒貙豻。 于是乎乃使剸诸之伦,手格此兽。楚王乃驾驯驳之驷,乘雕玉之舆,靡鱼须之桡旃,曳明月之珠旗,建干将之雄戟,左鸟号之雕弓,右夏服之劲箭;陽子骖乘,孅阿为御;案节未舒,即陵狡兽,蹴蛩蛩,辚距虚,轶野马,<车惠>騊駼;乘遗风,射游骐,倏胂倩浰,雷动焱至,星流电击,弓不虚发,中必决眦,洞胸达掖,绝乎心系,获若雨兽,揜草蔽地。于是楚王乃弭节徘徊,翱翔容与览乎陰林,观壮士之暴怒,与猛兽之恐惧,徼烋受诎,殚睹众物之变态。 于是郑女曼姬,被阿锡,揄纻缟,杂纤罗,垂雾縠,襞积褰绉,郁桡溪谷;衯々裶々,扬衪戌削,蜚襳垂髾;扶舆猗靡,翕呷萃蔡下摩兰蕙,上拂羽盖;错翡翠之葳蕤,缪绕玉绥;眇眇忽忽,若神之仿佛。 于是乃群相与獠于蕙圃,媻姗勃窣,上金堤,揜翡翠,射鵕鸃,微矰出,孅缴施,弋白鹄,连驾鹅,双<仓鸟>下,扬旌枻,张翠帷,建羽盖。罔毒冒,钓紫贝,摐金鼓,吹鸣籁,榜人歌,声流喝,水虫骇,波鸿沸,涌泉起,奔扬会,礧石相击,琅琅礚々,若雷霆之声,闻乎数百里外。 “‘将息獠者,击灵鼓,起烽燧,车案行,骑就队,纚乎婬婬,般乎裔裔。于是楚王乃登陽云之台,泊乎无为,淡乎自持,勺药之和具而后御之。不若大王终日驰骋,曾不下舆,脟割轮焠,自以为娱。臣窃观之,齐殆不如。’于是王无以应仆也。” 乌有先生曰:“是何言之过也!足下不远千里,来况齐国,王悉境内之士,备车骑之众,与使者出田,乃欲戮力致获,以娱左右也,何名为夸哉!问楚地之有无者,愿闻大国之风烈,先生之余论也。今足下不称楚王之德厚,而盛推云梦以为骄,奢言婬乐而显侈靡,窃为足下不取也。必若所言,固非楚国之美也。有而言之,是章君之恶也;无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也。章君恶,伤私义,二者无一可,而先生行之,必且轻于齐而累于楚矣。且齐东陼巨海,南有琅邪,观乎成山,射乎之罘,浮勃澥,游孟诸,邪与肃慎为邻,右以汤谷为界。秋田乎青丘,仿偟乎海外,吞若云梦者八九,其于匈中曾不蒂芥。若乃俶倘瑰玮,异方殊类,珍怪鸟兽,万端鳞崒,充仞其中者,不可胜记,禹不能名,卨不能计。然在诸侯之位,不敢言游戏之乐,苑囿之大;先生又见客,是以王辞不复,何为无以应哉!” 亡是公听然而笑曰:“楚则失矣,而齐亦未为得也。夫使诸侯纳贡者,非为财币,所以述职也;封疆画界者,非为守御,所以禁婬也。今齐列为东蕃,而外私肃慎,捐国隃限,越海而田,其于义固未可也。且二君之论,不务明君臣之义,正诸侯之礼,徒事争于游戏之乐,苑囿之大,欲以奢侈相胜,荒婬相越,此不可以扬名发誉,而适足以贬君自损也。 “且夫齐、楚之事又乌足道乎!君未睹夫巨丽也,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左苍梧,右西极,丹水更其南,紫渊径其北。终始霸、产,出入泾、渭,酆、镐、潦、潏,纡余委蛇,经营其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异态,东西南北,驰骛往来,出乎椒丘之阙,行乎州淤之浦,径乎桂林之中,过乎泱莽之野,汩乎混流,顺阿而下,赴隘陿之口,触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怒,汹涌彭湃,滭弗宓汩,逼侧泌瀄,横流逆折,转腾潎洌,滂濞沆溉,穹隆云桡,宛氵单胶盭,逾波趋乂,莅莅下濑,批岩冲拥,奔扬滞沛,临坻注壑,瀺灂霣队,沈沈隐隐,砰磅訇礚,潏潏淈々,氵抬潗鼎沸,驰波跳沫,汩氵急漂疾,悠远长怀。寂漻无声,肆乎永归。然后灏溔潢漾,安翔徐佪,翯乎滈滈,东注大湖,衍溢陂池。于是蛟龙赤螭,<鱼恒><鱼瞢>渐离,鰅鰫鰬魠禺禺魼鳎,健鳍掉尾,振鳞奋翼,潜处乎深岩。鱼鳖欢声,万物众伙。明月珠子,的皪江靡,蜀石黄碝,水玉磊砢,磷磷烂烂,采色澔汗,丛积乎其中。<工鸟>鹔鹄鸨,鴽鹅属玉,交精旋目,烦鹜庸渠,箴疵?卢,群浮乎其上。浮婬泛滥,随风澹淡,与波摇荡,奄薄水忄者,唼喋菁藻,咀嚼鞭藕。 “于是乎崇山矗矗,巃嵸崔巍,深林巨木,崭岩参差。九嵕■{山辟},南山峨峨,岩阤甗锜,{山椎}崛崎,振溪通谷,蹇产沟渎,<谷今>呀豁閜,阜陵别隝,崴磈<山畏>廆,丘陵崛礨,隐辚郁<山垒>,登降施靡,陂池貏豸。允溶婬鬻,散涣夷陆,亭皋千里,靡不被筑。揜以绿蕙,被以江离,糅以蘼芜,杂以留夷。布结缕,攒戾莎,揭车衡兰,稿本射干,茈姜蘘荷,{艹咸}持若荪,鲜支黄砾,蒋芧青薠,布濩闳泽,延曼太原,离靡广衍,应风披靡,吐芳扬烈,郁郁菲菲,众香发越,肸蚃布写,晻薆咇茀。 “于是乎周览泛观,缜纷轧芴,芒芒恍忽,视之无端,察之无涯。日出东沼,入乎西陂。其南则隆冬生长,涌水跃波;其兽则庸旄貘犛,沈牛麝麋,赤首圜题,穷奇象犀。其北则盛夏含冻裂地,涉冰揭河;其兽则麒麟角端,騊駼橐驼,蛩蛩驒騱,驒騠驴骡。 “于是乎离宫别馆,弥山跨谷,高廊四注,重坐曲阁,华榱璧榼,辇道纚属,步櫩周流,长途中宿。夷嵕筑堂,累台增成,岩突洞房。俯杳眇而无见,仰攀橑而扪天,奔星更于闺闼,宛虹拖于楯轩。青龙蚴蟉于东箱,象舆婉僤于西清,灵圉燕于闲馆,偓佺之伦暴于南荣,醴泉涌于清室,通川过于中庭。磐石裖崖,嵚岩倚倾,嵯峨{山集}嶪,刻削峥嵘,玫瑰碧琳,珊瑚丛生,珉玉旁唐,玢豳文磷,赤瑕驳荦,杂臿其间,晁采琬琰,和氏出焉。 “于是乎卢橘夏孰,黄甘橙楱,楷杷橪柿,亭柰厚朴,梬枣杨梅,樱桃蒲陶,隐夫薁棣,答遝离支,罗乎后宫,列乎北园,<贝也>丘陵,下平原,扬翠叶,扤紫茎,发红华,垂朱荣,煌煌扈扈,照曜巨野。沙棠栎槠,华枫枰栌,留落胥邪,仁频并闾,欃檀木兰,豫章女贞,长千仞,大连抱,夸条直畅,实叶葰茂,攒立丛倚,连卷欐佹,崔错癹骫,坑稀閜砢,垂条扶疏,落英幡纚,纷溶萷蔘,猗柅从风,藰莅卉歙,盖象金石之声,管籥之声音。柴池茈虒,旋还乎后宫,杂袭累辑,被山缘谷,循阪下隰,视之无端,究之亡穷。 “于是乎玄猨素雌,蜼玃飞蠝,蛭蜩玃蝚,獑胡豰蛫,栖息乎其间。长啸哀鸣,翩幡互经,夭蟜枝格,偃蹇杪颠,逾绝梁,腾殊榛,捷垂条,掉希间,牢落陆离,烂温远迁。 “若此者数百千处,娱游往来,宫宿馆舍,疱厨不徙,后宫不移,百官备具。 “于是乎背秋涉冬,天子校猎。乘镂象,六玉虯,拖蜺旌,靡云旗,前皮轩,后道游;孙叔奉辔,卫公参乘,扈从横行,出乎四校之中。鼓严簿,纵猎者,江河为阹,泰山为橹,车骑雷起,殷天动地,先后陆离,离散别追,婬婬裔裔,缘陵流泽,云布雨施。生貔豹,搏豺狼,手熊罴,足野羊。蒙鹖苏,绔白虎,被斑文,跨野马,陵三嵕之危,下碛历之坻,径峻赴险,越壑厉水。推蜚廉,弄解廌,格虾蛤,铤猛氏,羂要褭,射封豕。箭不苟害,解脰陷脑;弓不虚发,应声而倒。 “于是乘舆弭节徘徊,皋翔往来,睨部曲之进退,览将帅之变态。然后侵婬促节,倏敻远去,流离轻禽,蹴履狡兽,<车惠>白鹿,捷狡菟。轶赤电,遗光耀,追怪物,出宇宙,弯蕃弱,满白羽,射游枭,栎蜚遽。择肉而后发,先中而命处,弦矢分,蓺殪仆。 “然后扬节而上浮,陵惊风,历骇焱,乘虚亡,与神俱,蔺玄鹤,乱昆鸡,遒孔鸾,促鵕鸃,指翳鸟,捎凤凰,捷鹓雏,揜焦明。 “道尽涂殚,回车而还。消■乎襄羊,降集乎北纮,率乎直指,揜乎反乡,蹶石关,历封峦,过<支隹>鹊,望露寒,下堂梨,息宜春,西驰宣曲,濯鹢牛首,登龙台,掩细柳,观士大夫之勤略,钧猎者之所得获。徒车之所■轹,骑之所蹂若,人之所蹈藉,与其穷极倦烋,{敬马}惮詟伏,不被创刃而死者,它它藉藉,填坑满谷,掩平弥泽。 “于是乎游戏懈怠,置酒乎颢天之台,张乐乎胶葛之宇,撞千石之钟,立万石之虡,建翠北之旗,树灵鼍之鼓,奏陶唐氏之舞,听葛天氏之歌,千人倡,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川谷为之荡波。巴、俞、宋、蔡,淮南《干遮》,文成颠亲密无间歌,族居递奏,金鼓迭起,铿鎗闛鞈,洞心骇耳。荆、吴、郑、卫之声《韶》、《濩》、《武》、《象》之乐,陰婬案衍之音,鄢、郢缤纷,《激楚》、《结风》,俳优侏儒,狄鞮之倡,所以娱耳目乐心意者,丽靡烂漫于前,靡曼美色于后。 “若夫青琴、虙妃之徒,绝殊离俗,妖冶闲都,靓庄刻饰,便嬛繛约,柔桡■■,妩媚纤弱,曳独茧之褕袣,眇阎易以恤削,便姗嫳屑,与世殊服,芬芳沤郁,酷烈淑郁,皓齿粲烂,宜笑的皪,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予,心愉于侧。 “于是酒中乐酣,天子芒然而思,似若有亡,曰:‘嗟乎,此大奢侈!朕以览听馀闲,无事弃日,顺天道以杀伐,时休息于此,恐后世靡丽,遂往而不返,非所以为继嗣创业垂统也。’于是乎乃解酒罢猎,而命有司曰:‘地可垦辟,悉为农郊,以赡氓隶,隤墙填堑,使山泽之民得至焉。实陂池而勿禁,虚官馆而勿仞。发仓廪以救贫穷,补不足,恤鳏寡,存孤独。出德号,省刑罚,改制度,易服色,革正朔,与天下为始。’” “于是历吉日以斋戒,袭朝服,乘当驾,建华旗,鸣玉鸾,游于六艺之囿,驰骛乎仁义之涂,览观《春秋》之林,射《貍首》,兼《驺虞》,弋玄鹤,舞干戚,戴云罕,揜群雅,悲《伐檀》,乐乐胥,修容乎《礼》园,翱翔乎《书》圃,述《易》道,放怪兽,登明堂,坐清庙,恣群臣,奏得失,四海之内,靡不受获。于欺之时,天下大说,乡风而听,随流而化,芔然兴道而迁义,刑错而不用,德隆于三皇,功羡于五帝。若此,故猎乃可喜也。” “若夫终日驰骋,劳神苦形,罢车马之用,抏士卒之精,费府库之财,而无德厚之恩,务在独乐,不顾众庶,忘国家之政,贪雉菟之获,则仁者不繇也。从此观之,齐、楚之事,岂不哀哉!地方不过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垦辟,而民无所食也。夫以诸侯之细,而乐万乘之所侈,仆恐百姓被其尤也。” 于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席,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讳,乃今日见教,谨受命矣。” 赋奏,天子以为郎。亡是公言上林广大,山谷水泉万物,及子虚言云梦所有甚众,侈靡多过其实,且非义理所止,故删取其要,归正道而论之。 【白话文】 司马相如,字长卿,蜀郡成都人。少年时好读书,还练习击剑,取名犬子。相如学业完成,仰慕蔺相如的为人,改名相如。用家资买了个郎官,奉事汉景帝,任武骑常侍,但这并不是他的爱好。恰巧景帝不喜好辞赋,这时候梁孝王来京朝见皇上,齐郡人邹陽、淮陰人枚乘、吴县人严忌先生等游说之士随同来京,相如一见就喜欢他们,藉有病辞去了官职,旅居梁国,得到和儒生们住在一起的机会,相如与许多儒生和游说之士交往了几天,于是写下了《子虚之赋》。 遇上梁孝王去世,相如返回家中,家中贫穷,无事可干。他一向与临印县令王吉相好,王吉说:“长卿多年在外求官不大称心,你可到我这儿来。”于是相如前往临印。居住在城外的旅舍里。临印县令假献殷勤,每天去拜访相如。相如开头还接见他,后来声称有病,让随从辞谢王吉,王吉更加谨慎恭敬。 临印城中富人多,卓王孙有家奴八百人,程鄞也有几百人,两人便互相称说:“县令有贵宾,我们得办酒食宴请他一下。一并邀请县令。”县令已经来到,卓氏宾客以百计算。到了中午,请司马长卿,长卿托言有病不能前往,临印县令不敢尝一尝饭食,亲自去迎接相如。相如不得已。勉强前往,满座的人都倾慕他的风采。酒兴正浓时,临印县令捧着琴上前说:“我私下听说长卿喜爱这个,希望能弹弹使自己快乐快乐。”相如推谢了一下,给弹奏了一两支曲子。这时卓王孙有个女儿叫作文君,刚死了丈夫,喜爱音乐,因此相如假装与县令相敬重,而用琴声挑逗她。相如到临工口来,车马随行,举止大方甚为俊秀;及至在皇氐家中饮酒、玩琴,塞君私自从门缝中偷看他,心中欢喜而仰慕他,担心不能配得上。弹琴结束,相如便使人重赏文君侍者以此向她转达私衷。文君夜间逃出家中私奔相如,相如于是与文君赶着车马急返成都。家中空空,惟有四面墙壁直立。卓王孙大发脾气说:“女儿不成才到了极点,我不忍心杀死她,但绝不分给她一个钱!”有的人劝说王孙,王孙始终不听。文君过了很长时间心中不快,说道:“长卿衹管和我一同前往临印,从弟兄中借贷也足以维持生活,何至于让自己困苦到这个样子!”相如与文君一同来到了临印,把车马统统卖了,买了一个酒店做起酒生意来,他让文君坐在炉前卖酒,自己亲自穿上牛鼻围裙和奴婢及雇工们共同操作,在市中洗涤酒器。卓王孙听说后认为是奇耻大辱,为此闭门不出。兄弟和长辈们轮流前去劝说王孙说:“你衹有一儿两女,所缺的不是钱财啊。如今文君已经委身于司马长卿,长卿本为厌倦作官,虽然家贫,那个人的才能是可以依靠的,况且又是县令的客人,为什么偏偏如此相辱呢!”卓王孙不得已,分给文君家奴一百人,钱一百万,还有她出嫁时的衣裳、被褥和钱财、物品。文君便与相如回到成都,置买田地房屋,成为富人。 过了不久,蜀郡人杨得意任狗监,服侍汉武童。还亘瞳读《子虚赋》,极力称赞,说到:“偏偏我不能够和这个人同时啊!”得意说:“我的同乡司马相如称这赋是他作的。”皇上大惊,便召见询问相如。相如说:“有这回事。然而这是写的诸侯之事,不值得一看。请允许我作天子游猎之赋,赋作好后进献。”皇上答应了他,让尚书发给了他书写的毛笔和木简。相如以“子虚”为空言虚语,是为了称说楚国之美;“乌有先生”,是为了替齐诘难楚国;“亡是公,,为无此人,是为了阐明作天子的道理。因而凭空假藉造三个人写成文章,用以推想天子诸侯在苑囿游玩打猎的情景。那篇文章结束,归结到“节俭”二字,想以此劝谏天子。进献给天子,天子大为高兴,他的文章写道:楚国派子虚出使到齐国,齐王派出所有的车马与使者一起去野外打猎。打猎回来以后子虚便去拜访乌有先生,为这件事情夸口,这时亡是公也在子虚这裹。大家分宾主坐定之后,乌有先生问:“今天野外打猎高兴吗?”子虚回答说:“很是高兴”。“捕捉的猎物多吗?”“不多。”“收获不多为什么还这样高兴呀?”子虚回答说:“我高兴的是齐王原本想向我炫耀齐王的车马众多,而我却反过来向他夸讲楚国跨长江的大泽云梦泽的雄伟壮观。”乌有说:“能讲给我听听吗?”子虚说:“当然可以,齐王亲自率领精选的千车万马精兵强将到海滨去打猎,当时,士卒们分散列队在草泽的各个角落,满山遍野撤下了捕捉野兽的罗网。野兔撞入猎网,飞奔的鹿被车轮压死,角麋被箭矢射杀,雄麟被倒提着一只腿拉着。狩猎的千车万马飞奔在海滨的盐滩上。猎杀的飞鸟野兽的鲜血将车轮染成红色。猎杀了很多的鸟兽,齐王沾沾自喜地夸耀自己打猎的本领。齐王回过头来对我说:‘你们楚国也有如此富饶的平原,广阔的草泽地供狩猎取乐吗?你们楚王到野外狩猎规模与我相比如何呀?’我跳下车来对齐王说:‘臣是楚国最微鄙的小人物,见识极少,有幸在宫中当了十多年的侍卫,时常跟随楚王出游打猎,打猎的猎场多在后苑,苑中各处有的地方去过,有的地方看都没看过。从来没有见过后苑的全貌,又怎能描述外泽的情况呢?’齐王说:‘既然是这样,你就把你所看到的和听说的情况大概地说说吧!’“我对答道:‘好吧!臣听说楚国有七个大草泽,而我衹见过其中的一个,其他六个都没见过。而且臣下我所见到过的这个草泽是特别小的一个,名字叫云梦。这个草泽周边九百里,草泽中有山峦。这些山,山势纡迥曲折,高峻雄伟,高矮不齐犬牙相错,群山之中明月时隐时现。山峰高矮交错,高峰直上青云,山脉连绵不断伸向远方,与江河相连。大地土壤有朱红、石青、赤土、白土、雄黄、石灰、锡、碧玉、金、银,五颜六色光彩炫耀照人,色彩相杂互相交错,好像龙鳞泛光相杂。山石有赤色红玉、美玉有玫瑰、琳球、美石有珉石、昆吾、似玉的碱功,黑色可以磨刀的玄厉、白如冰,半有赤色似玉的孺石,赤地白纹,色龙蒽不分明的赋殊石。云梦泽东部有生长蕙草的园圃,其中生长着蘅、兰、白芷、杜若四种香草,还有穹穷、昌蒲、江离、藤芜、甘蔗和芭蕉等植物。云梦泽的南部是平原广泽,地势上下不平多斜坡,泽域宽广,以长江为边缘,以巫山为界限。泽的高处干燥的地方生长着马蓝草、荠草中的菥草、席草中的苞草、似蒲的荔草,当归、香附子、青苹草。低洼潮湿的地方生长有藏草、莨草、芦苇、水蓼、菰米、觚卢、奄间草、箔草。许许多多的植物在这裹生长数都数不过来。云梦泽的西部有涌出的泉水和清澈见底的水池。湍急的流水不停地激荡流动。巨石、白沙隐现在池中。池中还存活着神龟、蛟鼍、玳瑁、鳖鼂。云梦泽的北部有茂密的森林和参天的大树,有椎树、楠树、枕树、樟树、桂树、椒树、木兰树、黄蘗树、山梨树、河柳树、山楂树、黑枣树和栗子树,以及橘子和袖子的果实香气四溢。在云梦泽的树林中,树上有美丽似鸾凤的鹅鶸、孔雀、鸾鸟,有舒臂轻柔在树间善于腾跳的猿猴、有筑巢于绝壁高树上的野干。树下有白虎、黑豹,有似狼的猩挺,似狐狸的躯和似野狗的轩。 “‘于是乎楚王就命令像割诸一类的勇士们,不使用任何器械徒手与这些豺狼猛兽格斗。楚王亲自驾驶着驯服的四匹马拉的战车,坐着由美玉雕饰的轿车,摇晃着用大鱼胡须做旗穗的曲杆战旗,摆动着镶嵌着明珠的大旗。高高举起干将锻造的三刃戟,左手拿着有雕画的乌号弓,右手握着夏代后羿氏箭囊中的硬利箭。车舆中有善于相马的孙陽子伯乐陪乘。给楚王驾车的是给月神驾车的娥阿。骏马按照节拍缓缓起步,还没跑起来就已经把灵健的野兽凌踏在脚下。似马的怪兽蛩蛩被踢踏,善奔跑像骡马的距虚被车轮碾压。楚王的马车超过野马,驾车的骏马踢踏到了良马驹验。骑乘曰行千里的骏马遣风,跨上游奔的黑花骐骏,在高速奔驰的马背上开弓射箭,其势如狂飙暴风,电闪雷鸣,其速如流星滑空。所射出的箭矢,没有射空的。箭箭必中猎物的眼眶,穿透野兽的胸脯腋窝,射断连着心脏的血脉。被射杀的猎物像雨点一般从天上落了下来,铺天盖地将草地和山野都掩盖住了。这时楚王才有节奏地悠闲自得地缓步慢行。看着茂密浓郁的丛林,观看欣赏着勇士们的威武和野兽们被惊吓得失魂落魄的惨景,将那些精疲力竭的野兽尽收囊中一纲打尽。将被围的百兽的变化,不同的神态尽收眼底一览无遗。“‘于是娇柔美丽的郑国美女,身披捆缯和细布衣裳,穿着麻布和淡素绢的衣裙,缀着各色的罗绮和垂挂着薄雾一般的轻纱。她衣裙上的褶子和衣服上的纹理就像许许多多深曲的溪谷。长长衣裳,扬起衣袖时衣服的下缘十分整齐有如刀削。扬起飞舞的长衣带和上衣上如同燕尾般的服饰,十分合身,体态显得婀娜多姿。行动时夹杂着衣服的摩擦声。裙子的下摆轻抚着地上的兰花香草,桂衣的长带子飘飞起来轻轻地摩抚着车盖上用羽毛做的车饰。用各色鸟羽做的饰物杂缀在秀发上,用玉装饰的丝绳缠结着。行踪缥缈,就像是神仙。 “‘楚王与众美女们在蕙圃裹打猎,悠闲漫步低身行走在丛林中。登上坚如金石的江堤。用纲捕捉翡翠鸟,射杀五彩羽毛的雉。射出短小的箭矢,放出纤细的丝绳。用丝线系短箭杀白天鹅,射杀的野鹅用丝线连着拽回。被射中的鲳鹄掉到地上,赤黑色的鹤被箭射中。大家狩猎疲劳了,就在清澈的池水裹轻轻地划着小船。划着船头画着鹚乌的天子乘坐的御船,船尾桅上高悬旌旗,划着木桨。船上张挂着用彩色羽毛做的帷幔和华盖。用纲捕捉玳瑁,用钓勾钓有紫黑色花纹的贝。敲打着饶钹一类的打击乐器,吹奏着竹箫。船夫的歌声时而流畅悦耳时而幽咽、嘶哑。水中的鱼虾虫鳖受到惊吓惧怕,使池水泛起阵阵波浪。泉水急涌掀起大波与清池中的水涛相汇合。波涛冲击着岸上的巨石,滚下的石头相互碰击着,水石相击发出磕磕的声响。声音大如雷鸣,在几百里之外都能听到。 “‘狩猎结东后,楚王将起驾回归时,命击响六面鼓,点燃起熊熊的火把,战车轿车鱼贯而行,骑兵骑着骏马排着整齐的队伍,像流水一样有次序地缓缓向前流动。于是楚王登上云梦泽裹巫山下的云陽台。内心平静无事保持着泰然无为的心态。用芍药调和五味食物然后服用。不像齐王您整天受着车骑之劳的煎熬,驰骋在疆场。随便将一些生肉切成块,在轮问烧烤一下就吃了。而且您自己还以为是一种乐事。以臣看来,齐王您恐怕不如楚王。’于是齐王对我所说的无话可说,默默无言。” 乌有先生说:“先生这样说就不对了,先生您不怕千里路远光临齐国,齐王调动国内士兵准备了许多车辆马匹,陪同您楚国的使者出外狩猎,原本想竭尽全力捕捉大量的飞禽野兽来讨好款待楚国的使者您,怎能说是向您夸耀呢?向您询问楚国的地域中都有什么丰富的物产,是想要了解楚国这样的大国好的治国政策和业绩以及先生您的宏韬大略。而今天先生您不但不称赞歌颂楚王的仁厚的德行,反而极力大肆吹捧云梦泽并以此为骄傲。用过多的言语来宣扬过分的贪图享乐反而暴露出侈靡的缺点,我以为先生您的这种做法是不可取的。正像先生您所说的,这也未必是楚国的美德。您所说的这些事,如果确实是真的,确有其事,那先生您是在宣扬楚王的丑恶行径。如果是假的,没有这么回事,是伤害了先生您的信义呀!宣扬君王的丑恶行径,伤害了先生您自己的信义名节,两者没有一样是可取的。而先生却这样做了,这样做必然会遭到齐国的轻视,也会给楚国带来损害受到拖累。况且齐国东边面临大海,南面有著名的琅邪山,在成山上可以观景游览,在之罘山上可以射箭狩猎,在渤海湾可以航海漂荡,在孟诸泽裹可以尽情地游玩。齐国的东北与肃慎为邻。束边与h出的地方汤谷为界。秋季时可在朝鲜半岛的青丘狩猎。自由自在地云游在四海之外。纵然像云梦泽这样的大泽有八九个,置于齐国境内,也就像芒刺或芥蒂吞于胸中一样,不会有什么感觉。至于说,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千万种珍禽野兽,就像鱼鳞一般聚集在齐国,多的不可计算。就连大禹都说不出它们的名字,肉也计算不出它们的数目。然而齐王在诸侯的位置上,不敢随便说游玩狩猎的欢乐和夸口苑囿的广阔宽大。而且先生是被当作宾客请来,受到礼遇接待。所以齐王没有做任何回答,这哪裹是什么无言以对呀!” 亡是公听了他们俩的话后哈哈大笑,说:“楚国错了,而齐国也不一定就对了。所谓天子要诸侯们交纳贡品,并不是为了得到财宝钱币,而是要诸侯们前来陈述政务事宜。天子为诸侯们划出疆界,不是为了防御诸侯们,而是为了防止诸侯们放纵自己越轨互相侵犯边境。如今齐国作为东方对中央起屏护作用的藩国,却对外与肃慎交往私通。离开本国疆土,超越它国边境,跨海去狩猎,这种做法从道义和礼仪上来讲是不符合诸侯的身份的。况且二位先生所讲的都不是在说君臣之间的道义,不是在端正诸侯之间的礼仪。而衹是一味地在夸耀自己的君主游猎时的欢乐趣味,苑囿范围广阔无边,互相争强斗胜,以奢侈荒婬为傲,这种做法,不但不能够为您的国家扬名扬威,提高荣誉名望,抬高你个人的名誉地位,反而却正好起到了贬低了你的国君,破坏了你自己的名誉的作用。 “而且齐楚两国的这点事又哪裹值得您们这样宣扬称赞呢?二位先生可能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极尽豪华瑰丽令人惊心动魄的壮观景色吧。难道先生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天子的上林苑吗?上林苑的东方与苍梧郡相接,西方直达西极。苑的南方有丹水流过。紫渊丛在上挞茧的北方流过。荡丞、撞zk源于苑内,终于苑内。泾水,渭水纵穿上林苑而过,从苑外流入又从苑内流出。酆水、镐zl、辽丞、迩丞逶迤回转地在苑内盘旋流过。浩浩荡荡的八条河水在上林苑内分布流经。波涛汹涌水势形态各有不同,向着东西南北向各自奔流而过。河水从树木丛生的对峙的双峰中流出,流经洲淤的涯浦,从桂树林中穿过,越过广阔的草莽原野。湍急河水沿着险峻的山势奔流而下直奔山峡隘口。冲刷拍击着巨大的山石,冲激着沙壅成的曲折河岸高坡。波涛滚滚,浪花飞溅,水流湍急,水击石岸发出阵阵的轰隆声。水势澎湃汹涌,激起的旋回水浪有如云彩。水流曲折逶延,后浪拍击前浪直泻峡谷深潭。奔腾的河水冲刷着河底沙石,撞击着石岸和河堤,奔腾的波涛,激扬起阵阵雾气。水势从高处流入深深的沟壑中后渐渐缓慢下来。发出的声音也变的涓涓细小。而后,水势深广宏大,激荡起砰磅訇磕的鼓怒的击水巨响。涌浪翻滚如鼎中沸水。奔驰的水波击起层层泡沫,迅速地旋转着漂流向远方。这时寂静寥阔的天空静静无声河水安然而长往,然后流向无边无际的广浩的水域,水流缓慢流动形成一些漩窝,泛着白光的浩翰水面,向东流入大湖裹,湖满后水渐渐溢出,聚集在湖边的陂池和小湖裹。于是水中的蛟龙、无角的赤螭、似鳝的躯鳍、渐离、鲶类中的鲳、花鲢中的馆、大鲇鱼中的蚝、黄颊负中的蚝、黄地黑纹鱼皮有毛的禺禺鱼、比目鱼中的鲑、鲵鱼中的鳎都挺直背鳍,用力摇摆着尾巴,奋然举起双翅。躲藏在深渊岩石下的鱼鳖振奋高声喧哗,万物聚集在一起。明月珍珠在江边闪烁着。如玉的蜀石、黄色的硬石、水晶石堆积在一起,闪烁发出宝石般的光彩,聚集在水中。鸿、鹉、鹄、鸨四种鸟和驾鹅鸥鸡、鶫?、旋目、烦骛、水鸡、鲢鹧、鶫卢这些水乌成群结队地漂游在水面上,自由自在地随风漂荡,随波漂游出没无常。它们在水草中嬉戏。嘴里时而叨着青藻,时而嚼着菱藕。 “这里山高巍峨陡峭,险峻高矗入云,山峰高矮不一。九峻山雄伟险峻,终南山巍峨高峻,山峰倾斜险峻。山坡陡峭,山路崔巍崎岖。因山间巨石而收敛的溪水,穿过山谷,形成了弯曲幽深的山问水潭,宽广而空旷的涧谷。深山中的丘陵高坡和水中的岛屿都高峻崔巍不平,山势起伏绵延,山坡下山势渐渐趋向平坦。水势缓慢,渐渐平坦而成为陆地。平坦的水边陆地全都平坦如筑。苑中到处被绿色的蕙草、江离香草所铺盖,蘼芜与香草留夷相间杂生,遍地生长结缕。丛生着深绿色的沙草。在广袤无际的大泽地里长满了芳香的揭车、蘅兰草及稿本、射下、茈姜、蓑荷、葳持、若荪、鲜支、黄砾、蒋茅、青殡等花草。芳草花卉蔓延在广阔的大平原上,一片连着一片,广布流衍,迎着微风摇摆,绽开的花朵散发出浓郁的芳香。大地上的青草鲜花散发出各种各样浓郁的香气,大泽处处都香气四溢。 “逭时你纵览四周极眼观望,眼前一片茂盛轮廓不清茫茫不明状况。向前望去一眼看不到边,仔细测察根本找不到边际。清晨太陽从东方的大沼泽地裹升起,黄昏时太陽在西方的山陂地上落下。苑的南方,在寒冷的冬天裹草木也能生长,泉水喷涌出地面,激起阵阵波浪。苑中的野兽有搪牛、旄牛、貘、牦牛、水牛、驼鹿、麋鹿、赤首、圜题、穷奇、象、犀牛。苑的北方,盛夏时节大地封冻地裂,提着衣裳踏着冰就能过河,这里的野兽有麒麟、角端、骆驼、驹验、蛩蛩、野马、良驹和驴骡等, “在苑中遍l[]连谷地多处修建了离宫、行宫、别墅,高大的回廊耸立在大地上,多屑的楼阁弯曲纡回相连。雕有花纹的房椽,镶嵌着玉石的瓦当。有宽可乘辇车回环如织丝的合道,环绕的长廊行走一日也走不到尽头,途中需要住宿休息。铲子高山的山头来修筑厅堂,层层的楼台累叠,内室幽深,从上向下望去,深奥不见地面,向上攀摸房椽可以摸到天。流星从宫中的小门内闪过,弯弯的彩虹横架在窗外的栏栅上。青龙盘行在束厢房,象驾的车舆悠闲慢步在西厢房。众仙人闲居在清闲的馆舍中。雇佺仙人在止房的南檐下舒服地晒着太陽,甘甜的泉水从净屋中流出。通流的川水从中庭流过。巨石重密累叠在池岸上的山崖。低处的岩石陡峭险要。高处的岩石高大险峻,高耸的山岩险峻陡峭纹理有如人工削刻。玫瑰、碧琳珊瑚聚集丛生,如玉的珉玉岩分布广大,气势磅礴,纹理斑然如鳞。赤红色玉石,色彩斑驳错杂,杂乱错落在山崖之间。著名的美:巨晁采、琬琰与和氏璧都出于上林苑。 “卢橘、黄柑、橙子、楱子、枇杷、小酸枣、海棠、沙果、厚朴、俜枣、杨梅、樱桃、葡萄、常棣、唐棣、荔枝各种水果,星罗棋布地遍长在后宫裹,按序排列种植在北园,绵延到丘陵地带,向下伸达到平原地带。翠绿的树叶不停地摇摆,紫色的树干摇动不定,地上盛开着红花,树上的红花向下怒放,光彩相照,映红大地。沙果树、橡、槠树,桦树、枫树、银杏树、黄植树、石榴树、椰子树、槟榔树、棕橺树、搀檀树、木兰树、豫樟树、女贞树这些树长得高千仞,树大好几个人张臂合抱才抱得过来。树卜的枝叶茂盛伸展开来,硕大的果实挂满枝头。树木丛生在一起相互簇立着,树枝相互屈曲交错或相背而生。枝条错杂盘行而生,枝干相抚或相互抗衡或互相扶持而生长。树枝四布,飞落的花办随风飘落。草木茂盛随风飘舞婀娜多姿。阵风吹来有如打击乐和丝竹乐演奏出的美妙声音。苑内树木参差不齐,环绕着后宫。山缘峡谷被茂密的树木所覆盖,漫山遍野,顺着山势,沿着溪谷,从山坡到川泽全是茂密的树木,一眼望不到边。详细察考无穷无尽。 “苑中黑色的雄猿猴、白色的雌猿猴,长尾猴、大母猴、鼯鼠、蛭、蜩、获蛛、撕猢、壳蛇居住生长在树林裹,或高声长吼或低声哀鸣,动作矫健敏捷地上下欢跳,在树上嬉戏玩耍。群兽越过断桥,跳过奇状的树丛。抓着垂下的树枝,荡悠在空间,它们或分散或聚集乱跑乱跳自由自在。 “像这样的地方在上林苑里有几百上千处。任其到处无拘无束嬉戏游玩。行宫别馆内都可以留宿歇息,御膳房和厨师也不用来回搬动,后宫中的妃嫔也不用往返迁移,行宫裹齐备。 “秋去冬来,天子在围场中狩猎。天子乘坐着用象牙镶镂装饰车辂的车辆,驾着由六匹戴着玉饰的骏马拉着的马车,摇曳着缀饰五彩羽毛好似霓虹的旌旗,挥动着画有熊虎长飘带如云气的大旗,车队前有驱驾着蒙了虎皮的车开道,虎皮车之后有游车作前导。由善于驾驭车辆的人驾车,由善于骑乘的大将参与驾车。天子的卫队横队排列行进。出列在阑校四周之中,天子的仪卫队中传出敲严鼓声,于是狩猎者开始纵情奔驰。猎场以长江、黄河为圈界,以泰山为望楼。战车与骑兵跑起来,声似雷霆,惊天动地。先后分散开去追逐禽兽。沿着山岗,顺着川i泽满山遍野都布满狩猎的人与车马。生擒貔豹这样的猛兽,搏击豺狼,手捉熊熊,脚踏野羊。勇士们头戴鵾尾羽毛装饰的帽子,以白虎皮为裤子,穿着有虎豹纹皮子的上衣,骑上野马,登上层层叠嶂的山峰顶,下到山阪不平山坡。不畏艰险,跨过山谷,趟过河流。排弄蜚廉,戏弄獬豸,格杀猛兽虾蛤,用短矛刺杀猛氏,用绳索绊取神马要裹,箭射封豕。箭不随便射出,射必中颈穿脑,箭无虚发,猎物应声倒下。 “这时,天子乘车按节拍缓慢徘徊,远望士兵、家丁们的进退,观看将校们应变的状态。然后由慢渐快地步步靠近,突然向远去。用网将轻捷的飞鸟罩住,使它们困苦挣扎而无法逃脱。用脚践踏幼兽,用战车冲击白鹿,迅速捕捉狡猾敏捷的兔子,速度快的超过雷电,把闪光甩在身后。追逐野兽追出了宇宙之外。拉开名弓蕃弱,搭上神箭白羽,射向四处游走的狒狒,旁击神兽飞遽。先选中肥胖的野兽而后放箭,先说出要射中的部位,箭离弦上,一箭射中要害,野兽应声倒毙。 “然后,天子乘战车高举旌旗节鞭有如上游于天空,乘风登上虚幻的宇宙天空,与天上的神仙同在,脚下踩踏着黑鹤,冲乱了鸥鶸的行列。追迫孔鸾,迫促鸱鹅,击打翳鸟,竿击凤凰,捉捕鹅雏,掩捉焦明。 “道路走到了尽头,才驾车回还,逍遥而又安闲地步行,由天而降到苑的最北方才停止。一直往向前,又迅速按原路返回。踏过石关经过封峦、雄鹊两观就可以看到露寒观了。再向下去到堂黎宫,到宜春宫歇息。向西骑马跑向宣曲,在牛首池裹持桨划着鹤之舟。登上龙台观,在细柳观裹休息,观看读书人和作官的人的辛勤劳作和成果,平均分配打猎所得的收获。被士卒车辆所践踏辗轧,被骑兵所蹂躏,被人们所踩踏,那些疲惫不堪、因惊恐惧怕而趴倒不能动的,不是被刀剑利刃所杀死的野兽,满山遍野纵横交错,填平了大坑,堆满了山谷,掩盖住了平原,填满了大泽。 “天子这时用游戏来放松精神,在上千昊天的高台上摆上酒席,在廖廓的宇宙摆上乐器,敲击千石大钟,架立起悬挂万石钟的钟架。竖立起有翠羽装饰的大旗,摆上用鼍皮做的大鼓,演奏着陶唐氏尧的舞乐,聆听葛天氏的歌曲。千人合唱,万人和呼,山岗被震动,山谷中的小河被激起波浪。巴俞宋蔡的音乐,淮南的《干遮》曲,文成县人唱的滇歌,时而一起演奏时而交替演奏。锣声鼓声一高一低迭起钟声鼓声铿锵有力发出震耳的响声。荆、吴、郑、卫的歌声、《韶》《濩》《武》《象》的音乐婬靡放纵没有节制音调,楚国的鄢、郢歌舞交杂进行。楚国的《激》《楚》、《结》《风》歌舞曲,杂戏艺人和矮小的人,狄千族的舞女,凡是能使入耳目欢悦的,音乐演奏在前,美丽的舞女献舞在后。 “像青琴处妃一类的神女,脱俗不凡与众不同,美丽漂亮高雅,盛妆美饰,精心修饰的发髻,轻丽婉约,婀娜多姿的轻柔体态,身着纯蚕丝的衣裳。宽大的单衣,长长的袖子。穿着裁剪十分得体的长衣,脚步轻飘,衣服婆娑生姿,在人群中周转,散发出阵阵清香。洁白的牙齿十分鲜明,笑容十分美丽动人。眉毛捆长弯曲,微微流盼,这种美色真是勾心动魄,心倾神往。 “酒喝到一半,音乐正在演奏最欢畅的时候,天子突然惘然而思,好像失去了什么地说:‘唉呀,逭真是太奢侈了!我因为没事干虚度时曰,顺应自然季节在秋曰裹去打猎。经常到此处来休息,担心后代子孙曰趋侈靡,沉湎在享乐之中,迷途而不知返。这绝不是教育后代创业继承传统的办法。,于是马上停止了酒宴,放弃狩猎,命令有关官员说:‘凡是可以开荒垦田的土地都要叫农民耕种,以此来赡养爱护百姓。推倒围墙,填平沟河,使在山泽中靠此生活的百姓有了放牧和打柴的地方。在陂池中养鱼鳖而不禁止捕捞,空着行宫别馆而不聚集人众。发放仓粮以赈济贫民,补给没有吃的人,抚恤孤寡老人,存问孤独,发布施德于民的号令。减轻刑罚,改革制度,更换服色,改革历法,使全国的人都有一个新的开始。, “选择良辰吉日守斋戒行沐浴,穿上上朝的服装,坐着天子的车舆,举起华丽的旌旗,敲响玉铃,优游在以六经为内容的苑囿之中,在充满了道义的大道上奔驰,观看阅读在有六经之一《春秋》的林圃中,诸侯行射礼时要演奏《狸首》的乐章作为节拍。天子行射礼时要演奏《诗经。召南。骝虞》的乐章为节拍。效法舜之礼乐射玄鹤,挥舞干与戚。张开捕乌的罗网,尽围天下文入学士于天子周围,以《诗经。魏风。伐檀》的悲伤感情来怜悯天下怀才不遇的才子。为天子十分乐意接纳像《诗经叫、雅。桑扈篇》中的君子乐胥这样的贤明才子而高兴。在六经之一的《礼记》园中修饰仪容。在《尚书》圃中徘徊游观。讲述辩解微妙的《易经》之道,把苑囿中所有的珍禽奇兽全都放生,从此以后要多研究六经而不再做狩猎一类的事情。走进太庙,坐在明堂裹聆听群臣自由陈奏国政的得失,所以全国百姓哪有不受恩惠的。这时天下百姓都十分喜悦,百姓跟随潮流接受教化,很快就提倡道、亲近仁义。废除刑罚的器具,就能使德政兴隆超过三皇,功绩之伟大超越五帝。像这样的狩猎才是可喜的事呢! “假如成天地在野外奔驰,使精神和体力都受其劳苦,使车马都受到磨损,马匹和兵士都疲惫不堪。耗尽柄库的钱财,但并没有使人民得到恩惠和德政。衹顾自己的享乐,而不顾人民大众的疾苦,为贪图野鸡、兔子的收获却忘了国家的政要大事。这绝不是仁者所做的事。从这件事来看,齐国、楚国的做法,岂不是十分可悲的吗?国土衹有千里,而苑囿就占去了九百里,这样,土地得不到开垦,而庶民百姓就没有粮食可吃,然而诸侯的地位低下,却享受大国天子都认为是十分奢侈的生活,我担心百姓会被他的错误过失所坑害。” 听完这些话子虚与乌有二位先生,面容改变,怅惘若有所失,向后退了几步,离开了坐席说:“在下孤陋寡闻,不知有什么应该忌讳的,今天听到您的教诲,受益不浅,领教了。” 赋成奏上,天子以他为郎官。亡是公说天子的上林苑辽阔广大,有山谷水泉和万物,连及子虚说楚国的云梦泽景物很多,夸奢靡丽,言过其实,况且不是礼义所崇尚的。因此节取它的要点,归入正道给予记述。 卷五十七下 司马相如传 第二十七下 (司马相如) 【原文】 相如为郎数岁,会唐蒙使略通夜郎、僰中,发巴、蜀吏卒,千人,郡又多为发转漕万余人,用军兴法诛其渠率。巴、蜀民大惊恐。上闻之,乃遣相如责唐蒙等,因谕告巴、蜀民以非上意。檄曰: 告巴、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集安中国,然后兴师出兵,北征匈奴,单于怖骇,交臂受事,屈膝请和。康居西域,重译纳贡,稽首来享。移师东指,闽越相诛;右吊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之长,常效贡职,不敢惰怠,延颈举踵,喁喁然,皆乡风慕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道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之士各百人以奉币,卫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战斗之患。今闻其乃发军兴制,惊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转粟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 夫边郡之士,闻烽举燧燔,皆摄弓而弛,荷兵而走,流汗相属,惟恐居后,触白刃,冒流矢,议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怀怒心,如报私仇。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圭而爵,位为通侯,居列东第。终则遗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事行甚忠敬,居位甚安佚,名声施于无穷,功烈著而不灭。是以贤人君子,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今奉币役至南夷,即自贼杀,或亡逃抵诛,身死无名,谥为至愚,耻及父母,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岂不远哉!然此非独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寡廉鲜耻,而俗不长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 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晓谕百姓以发卒之事,因数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让三老孝弟以不教诲之过。方今田时,重烦百姓,已亲见近县,恐远所溪谷山泽之民不遍闻,檄到,亟下县道,咸谕陛下意,毋忽! 相如还报。唐蒙已略通夜郎,因通西南夷道,发巴、蜀、广汉卒,作者数万人。治道二岁,道不成,士卒多物故,费以亿万计。蜀民及汉用事者多言其不便。是时邛、莋之君长闻南夷与汉通,得赏赐多,多欲愿为内臣妾,请吏,比南夷。上问相如,相如曰:“邛、莋、冉、駹者近署,道易通,异时尝通为郡县矣,至汉兴而罢。今诚复通,为置县,愈于南夷。”上以为然,乃拜相如为中郎将,建节往使。副使者王然于、壶弃国、吕越人,驰四乘之传,因巴、蜀吏币物以赂西南夷。至蜀,太守以下郊迎,县令负弩矢先驱,蜀人以为宠。于是卓王孙、临邛诸公皆因门下献牛、酒以交欢。卓王孙喟然而汉,自以得使女尚司马长卿晚,乃厚分与其女财,与男等。相如使略定西南夷,邛、莋、再、駹、斯榆之君皆请为臣妾,除边关,边关益斥,西至沫、若水,南至牁牂为徼,通灵山道,桥孙水,以通邛、莋。还报,天子大说。 相如使时,蜀长老多言通西南夷之不为用,大臣亦以为然。相如欲谏,业已建之,不敢,乃著书,借蜀父老为辞,而己诘难之,以风天子,且因宣其使指,令百姓皆知天子意。其辞曰: 汉兴七十有八载,德茂存乎六世,威武纷云,港恩汪濊,群生霑濡,洋溢乎方外。于是乃命使西征,随流而攘,风之所被,罔不披靡。因朝冉从駹,定莋存邛,略斯榆,举苞蒲,结轨还辕,东乡将报,至于蜀都。 耆老大夫搢绅先生之徒二十有七人,俨然造焉。辞毕,进曰:“盖闻天子之于夷狄也,其义羁縻勿绝而已。今罢三郡之士,通夜郎之涂,三年于兹,而功不竟。士卒劳倦,万民不赡;今又接之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业,此亦使者这累也,窃为左右患之。且夫邛、莋、西僰之与中国并也,历年兹多,不可记已。仁者不以德来,强者不以力并,意者殆不可乎!今割齐民以附夷狄,弊所恃以事无用,鄙人固陋,不识所谓。” 使者曰:“乌谓此乎?必若所云,则是蜀不变服而巴不化俗也,仆尚恶闻若说。然斯事体大,固非观者之所覯也。余之行急,其详不可得闻已。请为大夫粗陈其略: “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人之所异也。故曰非常之元,黎民惧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 “昔者,洪水沸出,泛滥衍溢,民人升降移徙,崎岖而不安。夏后氏戚之,乃堙洪原,决江疏河,洒沈澹灾,东归之于海,而天下永宁。当斯之勤,岂惟民哉?心烦于虑,而身亲其劳,躬傶骿胝无胈,肤不生毛,故休烈显乎无穷,声称浃乎于兹。” “且夫贤君之践位也,岂特委琐握龊,拘文牵俗,循诵习传,当世取说云尔哉!必将崇论谹议,创业垂统,为万世规。故驰骛乎兼容并包,而勤思乎参天贰地。且《诗》不云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以六合之内,八方之外,浸婬衍溢,怀生之物有不浸润于泽者,贤君耻之。今封疆之内,冠带之伦,咸获嘉祉,靡有阙遗矣。而夷狄殊俗之国,辽绝异党之域,舟车不通,人迹罕至,政教未加,流风犹微,内之则犯义侵礼于边境,外之则邪行横作,放杀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兄不辜,幼孤为奴虏,系累号泣。内乡而怨,曰:‘盖闻中国有至仁焉,德洋恩普,物磨不得其所,今独曷为遗己!’举踵思慕,若枯旱之望雨,盭夫为之垂涕,况乎上圣,又乌能已?故北出师以讨强胡,南驰使以诮劲越。四面风德,二方之君鳞集仰流,愿得受号者以亿计。故乃关沫、若,徼牂牁,镂灵山,梁孙原,创道德之涂,垂仁义之统,将博恩广施,远抚长驾,使疏逖不闭,昒爽暗昧得耀乎光明,以偃甲兵于此,而息讨伐于彼。遐迩一体,中外禔福,不亦康乎?夫拯民于沈溺,奉至尊之休德,反衰世之陵夷,继周氏之绝业,天子之急务也。百姓虽劳,又恶可以已哉? “且夫王者固未有不始于忧勤,而终于佚乐者也。然则受命之符合在于此。方将增太山之封,加梁父之事,鸣和鸾,扬乐颁,上咸五,下登三。观者未睹指,听者未闻音,犹焦朋已翔乎寥廓,而罗者犹视乎薮泽,悲夫!” 于是诸大夫茫然丧其所怀来,失厥所以进,喟然并称曰:“允哉汉德,此鄙人之所愿闻也。百姓虽劳,请以身先之。”敞罔靡徙,迁延而辞避。 其后人有上书言相如使时受金,失官。居岁余,复召为郎。 相如口吃而善著书。常有消渴病。与卓氏婚,饶于财。故其仕宦,未尝肯与公卿国家之事,常称疾闲居,不慕官爵。尝从上至长杨猎。是时天子方好自击熊豕,驰逐野兽,相如因上疏谏。其辞曰: 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故力称乌获,捷言庆忌,勇其贲、育。臣之愚,窃以为人诚有之,兽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险,射猛兽,卒然遇逸材之兽,骇不存之地,犯属车之清尘,舆不及还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逢蒙之技不能用,枯木朽株尽为难矣。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夷接轸也,岂不殆哉!虽万全而无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 且夫清道而后行,中路而驰,犹时有衔橛之变。况乎涉丰草,骋丘虚,前有利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其为害也不亦难矣!夫轻万乘之重不以为安,乐出万有一危之涂以为娱,臣窃为陛下不取。 盖明者远见于未萌,而知者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谚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此言虽小,可以谕大。臣愿陛下留意幸察。 上善之。还过宜春宫,相如奏赋以哀二世行失。其辞曰: 登陂陁之长阪兮,坌入曾宫之嵯峨。临曲江之隑州兮,望南山之参差。岩岩深山之谾々兮,通谷豁乎<谷今>谺。汨淢靸以永逝兮,注平皋之广衍。观众树之蓊薆兮,览竹林之榛榛。东驰土山兮,北揭石濑。弭节容与兮,历吊二世。持身不谨兮,亡国失势;信谗不寤兮,宗庙灭绝。乌乎!操行之不得,墓芜秽而不修兮,魂亡归而不食。 相如拜为孝文园令。上既美子虚之事,相如见上好仙,因曰:“上林之事未足美也,尚有靡者。臣尝为《大人赋》,未就,请具而奏之。”相如以为列仙之儒居山泽间,形容甚臞,此非帝王之仙意也,乃遂奏《大人赋》。其辞曰: 世有大人兮,在乎中州。宅弥万里兮,曾不足以少留。悲世俗之迫隘兮,朅轻举而远游。乘绛幡之素蜺兮,载云气而上浮。建格泽之修竿兮,总光耀之采旄。垂旬始以为幓兮,曳慧星而为髾。掉指桥以偃■兮,又猗抳以招摇。揽搀抢以为旌兮,靡屈虹而为绸。红杳眇以玄湣兮,猋风涌而云浮。驾应龙象舆之蠖略委丽兮,骖赤螭青虬之蚴蟉宛蜓。低卬夭蟜裾以骄骜兮,诎折隆穷躩以连卷。沛艾赳螑仡以佁儗兮,放散畔岸骧以孱颜。跮踱輵螛容以骫丽兮,蜩蟉偃寋怵彘以梁倚。纠蓼叫奡踏以■路兮,薎蒙踊跃腾而狂趭。莅飒芔歙焱至电过兮,焕然雾除,霍然云消。 邪绝少陽而登太陰兮,与真人乎相求。互折窈窕以右转兮,横厉飞泉以正东。悉征灵圉而选之兮,部署众神于摇扁。使五帝先导兮,反大壹而从陵陽。左玄冥而右黔雷兮,前长离而后矞皇。厮征伯侨而役羡门兮,诏岐伯使尚方。祝融警而跸御兮,清气氛而后行。屯余车而万乘兮,綷云盖而树华旗。使句芒其将行兮,吾欲往乎南娭。 历唐尧于崇山兮,过虞舜于九疑。纷湛湛差差错兮,杂遝胶輵以方驰。騷扰冲苁其纷拏兮,滂濞泱轧丽以林离。攒罗列聚丛以笼茸兮,衍曼流烂痑以陆离。径入雷室之砰磷郁律兮,洞出鬼谷之堀礨崴魁。遍览八纮而观四海兮,朅度九江越五河。经营炎火而浮弱水兮,杭绝浮渚涉流沙。奄息葱极泛滥水娭兮,使灵娲鼓琴而舞冯夷。时若暧暧将混浊兮,召屏翳诛风伯,刑雨师。西望昆仑之轧沕荒忽兮,直径驰乎三危。排阊阖而入帝宫兮,载玉女而与之归。登阆风而遥集兮,亢鸟腾而壹止。低徊陰山翔以纡曲兮,吾乃今日睹西王母。暠然白首戴胜而穴处兮,亦幸有三足乌为之使。必长生若此而不死兮,虽济万世不足以喜。 回车朅来兮,绝道不周,会食幽郁。呼吸沆瀣兮餐朝霞,咀噍芝英兮叽琼华。僸祲寻而高纵兮,纷鸿溶而上厉。贯列缺之倒景兮,涉丰隆之滂濞。骋游道而修降兮,骛遗雾而远逝。迫区中之隘陕兮,舒节出乎北垠。遗屯骑于玄阙兮,轶先驱于寒门。下峥嵘而无地兮,上嵺廓而无天。视眩泯而亡见兮,听敞怳而亡闻。乘虚亡而上遐兮,超无友而独存。 相如既奏《大人赋》,天子大说,飘飘有陵云气游天地之间意。 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天子曰:“司马相如病甚,可往从悉取其书,若后之矣。”使所忠往,而相如已死,家无遗书。问其妻,对曰:“长卿未尝有书也。时时著书,人又取去。长卿未死时,为一卷书,曰有使来求书,奏之。”其遗札书言封禅事,所忠奏焉,天子异之。其辞曰: 伊上古之初肇,自颢穹生民。历选列辟,以迄乎秦。率迩者踵武,听逖者风声。纷轮威蕤,堙灭而不称者,不可胜数也。继《昭》、《夏》,崇号谥,略可道者七十有二君。罔若淑而不昌,畴逆失而能存? 轩辕之前,遐哉邈乎,其详不可得闻已。五三《六经》载籍之传,维见可观也。《书》曰:“元首明哉!鄙肱良哉!”因斯以谈,君莫盛于尧,臣莫贤于后稷。后稷创业于唐,公刘发迹于西戎,文王改制,爰周郅隆,大行越成,而后陵迟衰微,千载亡声,岂不善始善终哉!然无异端,慎所由于前,谨遗教于后耳。故轨迹夷易,易遵也;湛恩庞洪,易丰也;宪度著明,易则也;垂统理顺,易继也。是以业隆于繦保而崇冠乎二后。揆厥所元,终都攸卒,未有殊尤绝迹可考于今者也。然犹蹑梁甫,登太山,建显号,施尊名。大汉之德,逢涌原泉,沕谲曼羡,旁魄四塞,云布雾散,上畅九垓,下溯八埏。怀生之类,沾濡浸润,协气横流,武节焱逝,尔陿游原,迥阔泳末,首恶郁没,闇昧昭晰,昆虫闿怪,回首面内。然后囿驺虞之珍群,徼麋鹿之怪兽,导一茎六穗于疱,牺双觡共抵之兽,获周馀放龟于岐,招翠黄乘龙于沼。鬼神接灵圉,宾于闲馆。奇物谲诡,俶倘穷变。钦哉,符瑞臻兹,犹以为薄,不敢道封禅。盖周跃鱼陨杭,休之以燎。微夫斯之为符也,以登介丘,不亦恧乎!进攘之道,何其爽与? 于是大司马进曰:“陛下仁育群生,义征不譓,诸夏乐贡,百蛮执贽,德牟往初,功无与二,休烈液洽,符瑞众变,斯应绍至,不特创见。意者太山、梁父设坛场望幸,盖号以况荣,上帝垂恩储祉,将以庆成,陛下嗛让而弗发也。挈三神之欢,缺王道之仪,群臣恧焉。或谓且天为质闇,示珍符固不可辞;若然辞之,是泰山靡记而梁父罔几也。亦各并时而荣,咸济厥世而屈,说者尚何称于后,而云七十二君哉?夫修德以锡符,奉符以行事,不为进越也。故圣王弗替,而修礼地祇,谒款天神,勒功中岳,以章至尊,舒盛德,发号荣,受厚福,以浸黎民。皇皇哉斯事,天下之壮观,王者之卒业,不可贬也。愿陛下全之。而后因杂缙绅先生之略术,使获曜日月之末光绝炎,以展采错事。犹兼正列其义,祓饰厥文,作《春秋》一艺。将袭旧六为七,摅之无穷,俾万世得激清流,扬微波,蜚英声,腾茂实。前圣之所以永保鸿名而常为称首者用此。宜命掌故悉奏其仪而览焉。” 于是天子沛然改容,曰:“俞乎,朕其试哉!”乃迁思回虑,总公卿之议,询封禅之事,诗大泽之博,广符瑞之富。遂作颂曰: 自我天覆,云之油油。甘露时雨,厥壤可游。滋液渗漉,何生不育!嘉谷六穗,我穑曷蓄? 匪唯雨之,又润泽之;匪唯偏我,泛布护之;万物熙熙,怀而慕之。名山显位,望君之来。君兮君兮,侯不迈哉! 股股之兽,乐我君圃;白质黑章,其仪可喜;旼々穆穆,君子之态。盖闻其声,今视其来。厥涂靡从,天瑞之征。慈尔于舜,虞氏以兴。 濯濯之麟,游彼灵畤。孟冬十月,君徂郊祀。驰我君舆,帝用享祉。三代之前,盖未尝有。 宛宛黄龙,兴德而升;采色玄耀,炳炳辉煌。正陽显见,觉寤黎烝。于传载之,云受命所乘。 厥之有章,不必谆谆。依类托寓,谕以封峦。 披艺观之,天人之际已交,上下相发允答。圣王之事,兢兢翼翼。故曰于兴必虑衰,安必思危。是以汤、武至尊严,不失肃祗,舜在假典,顾省厥遗:此之谓也。 相如既卒五岁,上始祭后土。八年而遂礼中岳,封于太山,至梁甫,禅肃然。 相如它所著,若《遗平陵侯书》、《与五公子相难》、《草木书篇》,不采,采其尤著公卿者云。 赞曰:司马迁称:《春秋》推见至隐,《易本》隐以之显,《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所言虽殊,其合德一也。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要其归引之于节俭,此亦《诗》之风谏何异?”扬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而讽一,犹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不已戏乎! 【白话文】 相如作郎官几年,适逢唐蒙奉命开通夜郎及西面的焚中,征发巴郡、蜀郡的官吏士卒一千人,郡中又多派出几万人从陆路水道转运粮食,拿战时法处死违令的首领,巴、蜀二郡人民大为惊恐。皇上得知此事,便派遣司马相如责备唐蒙等,趁此告知巴、蜀二郡的人民,说明唐蒙的这些做法并非皇上的本意。檄文说:告知巴郡、蜀郡太守:蛮夷不服汉朝管辖,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讨伐了。他们时常侵犯边境,使军士将佐劳苦。当今皇上登位,存恤抚养天下,和睦安稳中国。然后兴师出兵,在北方讨伐匈奴,单子恐惧,拱手臣服,屈膝求和。康居等西域各国,派使臣携带厚礼,进献贡品,参加祭祀。军队指向东方,闽越被平定。安抚右方的番禺,南粤王派遣太子入朝。南夷的君主,西焚的大帅,经常效劳,贡献朝廷,不敢懈怠,盼望早曰归附道义,想为汉家效力,衹因路程遥远,山河阻隔,不能亲自致意。那些不顺从的已经诛灭,而为善的未曾受到奖赏,因此派遣中郎将前往使其归服。征发巴郡、蜀郡的士卒各五百人,藉以供奉礼品,警卫使者以防止发生意外,没有战争之事,战斗之患。如今听说有兴兵之事,使年轻人感到惊恐,年高者心生忧患,郡中又擅自转运输送粮食物资,这都不是陛下的本意。应征的人有的自杀,有的逃跑,遣也不是臣民所应有的节操。 边境郡县的士卒,听说烽火举起,积薪燃烧,都拿上弓箭驰马进击,扛着武器奔向战场,累得汗水直流仍然紧紧相随惟恐落在人后。打起仗来撞击利刃,冒着飞箭,为了道义勇往直前,不向后退,人人怀着愤怒之心,简直如报私仇一样。他们难道喜死厌 生,非编入户籍的良民,而与巴郡、蜀郡不是同一个君主吗?而是筹划思考深远,把国家的危难放在前面,乐意履行臣民的义务啊!饼去有的人剖符封赏,分圭受爵,位至列侯,居住上等住宅,临死为后代留下尊贵的称号,给子孙传下封上,他们生前做事极为忠敬,居官甚为安逸,死后名声延续无穷,功业昭著永不灭绝。因此贤人君子,以肝脑涂抹中原,拿血肉滋润堑草也在所不惜。如今奉币使到了南夷,即自相残杀,有的逃跑受戮,身死而无美好的名声,应当称为最蠢的人,耻辱涉及父母,被天下人所讥笑。人的度量差距难道不是很远吗!当然这也不仅仅是那些应征的人的罪过,还在于他们的父兄管教导不严,没有给子弟作出表率,人们没有操守不知羞耻,而风俗也不淳厚了。他们中的有些人遭受诛杀,不也是应该的吗! 当今皇上担心使者和官员会像这个样子,哀伤不贤的愚民也是如此,因此派遣诚信的使者把征发士卒的事明白地告知百姓,趁此机会斥责那些不忠逃跑和自杀的蠢人,责怪掌管教化的三老与孝悌不教诲之过。当前正值耕种时节,特别慎重考虑不去烦劳百姓,已经亲自面告郡旁近县之人,担心边远处所和溪谷山泽的人民不能普遍听到,檄文到达之曰,赶快下发到各个县、道,普遍告知皇上的心意,希望不要忽视。相如返回报告。唐蒙已经打通了夜郎,趁此开通去西南夷的道路,征发巴、蜀、广汉三郡的士卒,做工的几万人。筑道两年,道未修成,士卒多数死亡,耗费的钱用亿来计算。蜀郡之民和汉朝当权者多数人说那对国家不利。当时印夷和榨的长帅听说南夷与汉朝交往,得到的赏赐多,多数情愿成为汉朝的臣国,请求给他们设置官吏,使与南夷同等待遇。天子询问翅扣,扭迦说:“印、榨、冉、骁这些夷族靠近蜀郡,道路也容易开通,秦朝时曾经开通置为郡县,到汉朝建立后罢废。现在如果又开通它,给设置郡县,胜过南夷。”天子认为说得对,于是拜相如为中郎将,持节出使西夷。副使有王然于、壶充国、吕越人,驾着四辆传车,打算依靠巴、蜀二郡的官吏和财物来拉拢、收买西南夷。到达蜀郡,蜀郡太守及所属官员都到郊界之上迎接,县令亲自背负弓箭在前面引路,蜀郡的人以此为荣。于是卓王孙和临印的长辈都凭藉姻亲关系到相如门下,奉献牛肉和酒以讨取相如的欢心。卓王孙感叹不已,自以为让女儿匹配司马长卿晚了,便分给女儿丰厚的财物,与儿子分得的均等。司马长卿派人平定西南夷,印、榨、冉、騵和斯榆的君长都请求臣服于汉朝。于是拆除旧的关隘,新关更加往外扩展,西到沬水、若水,南达烊舸边界,开通灵山道,在孙水上架桥,用以连通工口、榨。返回报告,天子大为高兴。 相如出使时,蜀郡年高者多数说开通西南夷没有用处,大臣也有人认为是这样的。相如想劝谏皇上,又想到本已建议在先,不敢背弃前言,便写文章,藉与蜀郡父老谈话的形式,自己质问对方,用以讽谏天子,且就此宣告其旨令,让百姓知道天子的心意。他的文章说:汉朝兴起七十八年,恩德美盛已有六代,威武雄壮,恩惠深广,泽及群生,充满中外。于是派遣使者西征,荒蛮顺流退让,王风覆盖之处,无不随风偃倒。于是冉夷朝见,骥夷服从,平定榨都,抚恤ip都,占领斯榆,攻下苞蒲,车马络绎往返,将要柬报朝廷,驱车到达蜀都。地方上德望高的年长者和高级官员等二十七人,庄严地去拜见使者。寒暄毕,就进氰苴:“听说天子对于夷狄,原则上是牵制它们不使断绝关系罢了。如今使三郡的士卒疲劳,开通去夜郎的道路,至今三年,其功未成,士卒劳苦疲倦,万民供应不能满足;现在又接着开通西夷,百姓力尽,恐怕不能完成此业,造也是使者的牵累,私下为你担忧。况且印、榨、西荚与中原并列,经历的年代已多,记不清了。自古帝王,虽有仁德不能招来,虽有强力不能并吞,想来恐怕足因其道路艰险遥远大概不可能吧!如今分割编户之民的财物而令夷狄之人富足,使帝王所依靠的平民疲困而开拓无用之地,我们见识短浅,不知所说的对或是不对?” 使者说:“为什么说这话呢?倘若像你们所说的,那就是巴、蜀之民没有必要改变原先那些类似夷狄的服装习俗了。我总是不爱听这种话。然而这个事情重大,因此不是旁观者所能了解的。我的行程紧急,没有机会给你们捆解释了。请允许我给先生们粗略地陈述一下其中的情形: “大凡世间有异乎寻常的人才,然后才有异乎寻常的事业;有异乎寻常的事业,才有异乎寻常的功勋。异乎寻常,原本是平常的人见到之后以为奇异的。所以说异乎寻常的东西开始出现时,众民感到恐惧;及至它获得成功,天下便平安了。 “从前洪水翻腾,泛滥漫溢,人民趋高避低到处迁移,地面崎岖不得安居。夏禹为此忧愁,便堵塞洪水疏通江河,分散深水赈济救灾,从此水流向东方,归入大海,天下永宁。当此费力之时,难道辛苦的衹有人民吗?夏禹烦于思虑,亲自参与劳作,手脚上磨出了老茧,腿上看不到肌肉,皮肤长不出汗毛。因此美好的功业显于万世,美名称颂流传至于今日。 “贤明的君主践履大位,难道仅仅琐碎狭隘,拘泥于文字,牵涉于流俗,沿着古代的传说和记载,讨好当世、人云亦云吗!必将有崇高宏大的议论,能够开创基业传给后代,为子孙万世制定法度。故其能奔走趋赴而包容众物,勤于思索而与天地并列。况且《诗经》中不是说过:‘普天之下,没有什么地方不是王的领土;四海之内,没有哪一个不是王的臣民。’所以天地之内,八方之外,浸润有余,若有哪个有生命的东西没有受到滋润,那是贤明的君主认为耻辱的事。如今疆界之内,卿大夫之类,都得到了幸福,没有缺遣。而夷狄乃是习俗不同的地区,辽远隔绝,是流放叛逆的场所,那里车船不通,人迹罕车。政治和教化尚未推行,前代遗留的懿美风尚还没显露,接纳它则在边境上触犯澧义,抛弃它则野蛮横行,肆意杀害他们的君主,颠倒君臣地位,尊卑等级?昆乱,父兄无罪被杀,孤儿沦为奴隶,被抓被抢被关押的人们哭号泣涕。内向中原而怨,说:‘听说中原有最美的仁政,德政多而恩惠广,人们没有不合适的处所,今日为何偏偏遗弃了我!’踮起脚跟想念,犹如枯萎干旱的草木渴望下雨,即使凶狠暴烈的人也会为此垂下眼泪,何况当今皇上圣明,又怎能停止开通夷狄?所以向北面派出军队讨伐强悍的匈奴,向南面派遣急驰的使者责问强劲的南越。派使者四面宣谕恩德,西夷和西南夷二方的君长像鱼集上流,希望得到爵号的有几亿个。因此才以沬水、若水为关隘,拿胖舸作边界,疏通去囊山的道路,在孙水的源头架桥,开创道德的通路,流传仁义的传统,将要广泛地施行恩惠,安抚和驾驭远方,使疏远者不被关闭,昏暗处有光明照耀,用以平息这儿的战事,停止那儿的征讨。远近一体,中外安康,不是也快乐吗?救助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尊奉皇帝的美德,扭转末世的衰颓,继承周代开国君主的事业,这就是天子的当务之急。百姓虽然劳苦,又怎么可以停止呢? “况且帝王的事业本来就是从忧患开始而以安乐告终的。既然如此,那么天命的征兆,全在这裹。将要增泰山之封,加梁父之惮,使车上的鸾铃和协叮当作响,让音乐和歌颂之声张扬,上与五帝同高大,下登三王之上。观看者没看到手指,谛听者没听见声音,好像焦明鸟已经翱翔在辽阔的天空,而张纲捕鸟的入仍在注视着湖泽一样。可悲啊!” 于是各位大夫茫然丧失了他们来时所抱的期望和进见时要陈述的意见,感叹地一道称颂说:“确实啊汉朝的恩德,这正是我们所希望听到的。百姓虽然劳倦,请让我们以身作则,走在百姓的前面。”精神怅惘而移足后退,过了一会儿而告辞退出。 自那以后,有人上书告发相如出使时接受别人给予的金钱,被免去了官职。过了一年多,又被召见任为郎官。 相如口吃却擅长写文章。经常患消渴病。与卓氏结亲,财产丰饶。因此他担任官职,不曾愿意参与公卿和国家之事,托言有病闲居家中,不羡慕官职爵位。曾经跟随皇上到长杨宫打猎。这时天子正喜欢亲自击杀熊、野猪,驱马追逐野兽,相如上疏劝谏。疏文写道:我听说有的人类型相同而能力不同,所以论力气称乌获,讲敏捷言庆忌,谈勇猛数孟贲和夏育。我愚昧,私下认为人确实有这种情形,兽类也应该如此。如今陛下喜爱登上险要的地方,射击猛兽,突然遇上特别厉害的野兽,在意料不到的地方使马受惊,冒犯您清道的副车,乘舆来不及旋转车辕,侍卫没机会施展技巧,纵然有乌获、逢蒙那样的技艺,才能得不到发挥,就连枯朽的树木都可以成为祸害了。就像胡人越人起兵于京城,而羌人、夷人也很接近,难道不危险吗?即使绝对安全无灾祸发生,然而这原本不是天子所应接近的地方啊。况且警戒行人,随后前进,中断道路,驱车而行,也时常出现衔在马121中的铁勒和横木折断的事件。何况在繁茂的草丛中经过,到荒丘上奔驰,眼前有猎获野兽的快乐,内心没有应付意外事变的防备,恐怕灾祸也是不难发生的了!看轻帝王的尊位不以平安为乐事,而以行进在万一有危险的道路上为欢乐,我认为陛下不要这样做。大概明察的人能远见尚未萌芽的事物,聪明的人能在尚无形迹的情况下避开灾祸,灾祸本来大多隐藏在不易察觉的地方,发生在人们疏忽大意的时候。所以俗谚说:“家中积累千金,不在屋檐垂瓦下坐。”造话虽然说的是小事,却可以用来比喻大事。我希望陛下能留心详审这些话。皇上认为写得好。返回时路过宜春宫,相如献赋,用以哀悯秦二世行为的失误。他的辞写道: 登上倾斜不乎的长山坡,一并进入宫殿重重嵯峨,凭临曲江弯弯的码头,远望南山层层参差。高耸的深山如此绵长,相通山谷深不可及。水流湍急倏息永逝,注入水遏广阔的地域。观众树茂密成荫,看竹子片片成林。东奔流过土山,北渡浅流激石。欲停还停,凭吊二世。作事不谨慎,导致亡国失势;听信谗言不醒悟,宗庙被灭绝。唉呀!没有操行的入主,坟墓被污秽没有人修整,魂灵没有去处,没有人供奉。相如被任命为孝文园令。天子赞美子虚之事以后,相如见皇上喜爱仙道,于是说:“上林之事并不够美,还有华丽的。我曾经写作《大人赋》,尚未完成,请允许我写成献上。”相如认为传说的诸仙术士居住在山泽之间,形体容貌甚瘦,这不像是帝王的仙意,于是便写成《大人赋》。他的赋写道:世上有天子在中州,广宅万里却不能停留。悲伤世俗如此狭隘,离开它轻装而远游。车驾红旗飘舞踏上白色的霓,载着云气向上浮。建格泽星的光柱作长长的旗竿,系拢光芒作旌旗的旄。垂挂著作旬始星旌旗的流苏,拖着光尾的彗星作旌旗上装饰的羽毛。那旗帜随风翻摇拽杖,又猗昵而招摇。拿来天搀、天槍星让它们作旌旗,披裹着弯弯的虹做的彩绸。红霭杳渺而氲氤,应气动而风涌云浮。驾飞龙乘象车行走逶迤,驱赤龙青虬游行蜿蜒。昂首曲颈恣意表现着骄傲,上下起伏腾挪翻卷。忽而凝步而静伫,忽而翘首释放着尊严。进退踱步辗转相随,左顾右盼奔走相倚。纠缠着叫嚣着践踏着,不知道为什么又驰跃如狂蛟。吐气间火闪电过,朗朗雾除豁然云消。 斜渡束极而登上北极,与仙人相邀求。相互交往致意向西转,又横过飞泉以向正东。全部征集仙子而挑选之,安排众神于北斗摇扁。让五帝作先导,摒退太一而用侍从仙人陵陽。左边是玄冥右边是黔雷,前面是长离后面是南皇。仆役是仙人征伯侨、羡门高,吩咐岐伯去管理药方。让祝融警卫清道,廓清恶气而后行。 集合我的车一万乘,用五彩云为盖立华丽的旗。让句芒为将领从行,我想去南方游戏。走过唐尧所在的崇山,走过虞舜所在的九疑,路途纷繁交错,驱驰车乘杂沓驱驰。横冲直撞踏采纷至,无边无际瀚漫淋潍。攒拢罗列而聚集,漫散流乱光怪陆离。直入雷渊听隆隆雷声,穿出鬼谷看山势突嵬。遍览八荒观四海,尽渡九江越五河。经过火焱山又漂流于弱水,涉水江中沙洲也见过大漠流沙。源出葱岭的河水供我嬉戏,让女娲鼓琴河伯舞戚。这时像是暗时混浊,就召讨雷神刑诛风伯、雨师。西望昆仑山浑恶不明,径直飞驰向三危。推天门而入帝宫,载玉女而返回。登上闽风山远远的召集,像鸟一样飞翔又整齐停止。在陰山低空盘旋折曲,我现在才看见了西王母。皓然白发戴玉簪住洞穴,也幸亏有三足青鸟为她役使。一定如此才能长生不死,虽能渡过万世也不足喜。 回车离去,跨过不周山会食在幽都。吸露水餐朝霞,品尝芝英和琼华。仰首向上渐渐地高升,纷纷腾跃而急飞。穿遇高空电闪的光影,渡过雨师的大雨狂疾。驰骋游车导车从天而下,留下迷雾远远而逝。迫于家中太狭隘,缓缓地向北出界一望无垠,把车骑留在玄迩,让先辈留在丢韭旦,下看深远不见大地,仰视寥廓不见天。目光眩晕看不见,听力模糊无所闻。乘着虚无而游思远遐,超越有无而独存。 相如进献《大人赋》后,天子大为高兴,飘飘然有凌云的气概,好像有遨游于天地之间的意境。 相如因病免职以后,居住在茂陵家中。天子说:“司马相如病得厉害,可派人去把他写的书都取来,你现在去已经落在别人后面了。”派遣所忠前去时,相如已死,家中没有留下的书。问他的妻子,回答说:“长卿原来不曾有书。他时常写书,又时常被人拿去。长卿没有死时,写了一卷书,说有使者来寻书时,就献给朝廷。”他遣留下来的书札说到封惮的事,所忠进献给天子,天子认为此书奇异。他的书说:远古开天辟地之始,天生众民。历数历代君主,直到秦。循着近世的遗迹,听听远古的风声。混杂纷乱,沉埋而不为世所称道的,不计其数。发扬正大光明,崇尚尊号美谧,封禅于泰山者可说有七十二君。没有谁施政善良而不兴盛,谁逆行失德而能久存?轩辕之前,时间极远,事物邈茫,其间的详情已无从知道了。五帝、三王由于《六经》典籍的记载和传说,其遣风可知。《尚书》说:“君主英明啊!大臣得力!”据此而论,君主没有哪个能比唐尧美盛,臣下没有哪个比后稷贤能。后稷在唐尧时创立功业,公刘在西戎得志,文王改革制度,至周极为昌盛,实现太平之道,功业于是而成,以后虽衰颓微弱,千载没有恶声,难道不是善始善终!然而没有别的缘故,不过是在开始时谨慎,在终结时小心地秉承遣训罢了。所以规范简易,容易遵奉;恩德深广,容易富足;法度明确,容易仿效;基业承接顺理,容易继承。因此王业在成王时兴隆,功绩却在文王、武王时造就。度量其始,竞于所终,没有特别突出和异乎寻常的事迹可以和汉朝相比较。然而还登上泰山和梁父山,建立显贵的尊号,施加崇高的美名。大汉的恩德,像源泉一样涌流,泽及遍地,广被四方,像云雾一样散布,上通九天,下流八方。凡属生物,皆被恩泽,和气横溢四方。武威烈焰奔腾,近狭之地游经根本,远阔之处泽及枝叶,罪魁祸首皆已湮灭,夷狄之人见到光明,各种动物欢乐喜悦,回过头来面向中原。然后畜养成群的珍贵的绉虞,拦截罕见的麋鹿怪兽,从庖厨选一茎六穗之米供给祭祀,拿长出双角的野兽作为祭品,在岐山之旁获得周代放养的遣龟,在沼泽招来黄帝登仙时乘坐的神马。至德与神明相通,仙人在闲馆旅居,奇物变化莫测,卓越之才可以深究变化。敬佩啊,符光祥瑞至此,仍然以为德薄,不敢讲到封禅。周代时跳跃的鱼儿坠落到船上,武王烘烤了拿它祭天,把它作为符兆,是多么微小啊,但是要是以白鱼为祥瑞去登上泰山,不是显得惭愧吗?周朝不可以封禅而去封掸,汉朝可以封禅而不封惮,争、让差异多么大啊! 于是大司马向皇上进言说:“陛下仁爱抚育天下百姓,依仗道义征讨不顺,华夏乐意贡献,蛮夷赍礼朝见,德同当初,功无与比,盛美的功业融和,符兆祥瑞多变,应期相续而至,不是第一次出现。想来大概是泰山和梁父山的坛场盼望皇上临幸,欲加上尊号以和前代比荣耀,上天垂恩积福于下,要实行庆告成功之礼,陛下谦虚礼让,不肯举行封惮。断绝天、地、山三神的喜悦,使王道的礼义阙失,群臣惭愧呀!有人说,况且天意诚然已经暗示,珍稀的符兆本来不可辞让;假若辞让它,就是泰山将无立表记的机会而梁父山无享受祭礼的希望了。况自古帝王如果都是与时而荣,帝位结束而祭祀断绝,述说者还有什么可以称述于后代,而能说有七十二位君主封禅过泰山呢?德行修明而赐给符瑞,尊奉符瑞而行封禅,不算是苟进越礼。所以圣明的君主不废封惮,而尊敬地礼奉土神,诚恳地谒告天神,在中岳刻石记功,以此彰明至上的地位,舒展隆盛的德行,显露荣耀的称号,承受丰厚的福禄,用以浸润众民。这种事美盛啊!天下的雄伟景象,帝王的宏大事业,不可减损呀!希望陛下办得更加完备。然后汇集群儒见解,使他们得到曰月余光末焰的照耀以提拔他们的官职,施展他们的事业。因而兼天时正人事陈列封禅意义,校订润饰其文,作为《春秋》笔法新的一经,将沿袭原有的“六经”而增为“七经”,述之无穷,使万代得以激发忠义之士,光大隐微之波,飞传英华之声,腾驰茂盛之实。以前的圣君之所以能够永远保持他的美名而时常被赞颂,就在于这个缘故。应该让掌故把封禅的礼仪呈奏给您观览。” 于是天子感动地改变了神色,说:“是啊,我来尝试一下吧!”便改变想法,转换念头,总括公卿的议论,咨询封惮的大事,作诗歌咏大泽的广博,增广符瑞的富饶。于是作颂说: 自我天覆,云之油油。甘露时雨,厥壤可游。滋液渗漉,何生不育!嘉谷六穗,我穑曷蓄? 匪唯雨之,又润泽之;匪唯偏我,泛布护之;万物熙熙,怀而慕之。名山显位,望君之来。君兮君兮,侯不迈哉! 股股之兽,乐我君圃;白质黑章,其仪可喜;畋吱穆穆,君子之态。盖闻其声,今视其来。厥涂靡从,天瑞之征。兹尔于舜,卢压以兴。 濯濯之麟,游彼灵峙。孟冬十月,君徂郊祀。驰我君舆,帝用享祉。三伐之前,盖未尝有。 宛宛黄龙,兴德而升;采色玄耀,炳炳辉煌。正陽显见,觉寤黎燕。于传载之,云受命所乘。 厥之有章,不必谆谆。依类托寓,谕以封峦。 翻开《六经》来看,天道和人道界限已经连接,上天和下民相互表达和谐。圣王的事业,兢兢业业,小心翼翼。所以说“兴盛的时候一定要考虑衰亡,平安的时候一定要想到危险”。因此商汤和周武王居至尊之位,不失恭敬之礼;虞舜观察星象,察看政事的得失。说的就是造回事。司马相如已死去五年,天子方才祭祀地神。八年,遂先敬中岳之神,再封泰山,到梁父山,祭肃然山。 相如的其他著作,如《遣平陵侯书》、《与五公子相难》、《草木书篇》没有采录,衹采录他在公卿大臣中特别知名的文章。 赞曰:太史公称:“《春秋》以微妙的言辞推求人事大义,《易经》以自然之微妙着明人事,《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至平民,《小雅》以己之得失非难政事,其流言至于王公大人。所以言词的外表虽有不同,在符合道德标准上都是一致的。相如虽然多有虚构言词和夸张说法,然而其要领归结到一处,还在于提倡节俭,这与《诗经》的讽谏有什么不同?”扬雄以为他华丽的辞赋,鼓励奢靡的言辞占多数,劝谏节俭的言辞不过百分之一,好像奔驰在婬靡的郑、卫之声中,曲终时才奏雅乐,这不也是轻薄之戏吗! 卷五十八 公孙弘卜式儿宽传 第二十八 (公孙弘,卜式,儿宽) 【原文】 公孙弘,菑川薛人也。少时为狱吏,有罪,免。家贫,牧豕海上。年四十余,乃学《春秋》杂说。 武帝初即位,招贤良文学士,是时,弘年六十,以贤良征为博士。使匈奴,还报,不合意,上怒,以为不能,弘乃移病免归。 元光五年,复征贤良文学,菑川国复推上弘。弘谢曰:“前已尝西,用不能罢,愿更选。”国人固推弘,弘至太常。上策诏诸儒: 制曰:盖闻上古至治,画衣冠,异章服,而民不犯;陰陽和,五谷登,六畜蕃,甘露降,风雨时,嘉禾兴,朱草生,山不童,泽不涸;麟凤在郊薮,龟龙游于沼,河洛出图书;父不丧子,兄不哭弟;北发渠搜,南抚交阯,舟车所至,人迹所及,跂行喙息,咸得其宜。朕甚嘉之,今何道而臻乎此?子大夫修先圣之术,明君臣之义,讲论洽闻,有声乎当世,敢问子大夫:天人之道,何所本始?吉凶之效,安所期焉?禹、汤水旱,厥咎何由?仁、义、礼、知四者之宜,当安设施?属统垂业,物鬼变化,天命之符,废兴何如?天文、地理、人事之纪,子大夫习焉。其悉意正议,详具其对,著之于篇,朕将亲览焉,靡有所隐。 弘对曰: 臣闻上古尧、舜之时,不贵爵常而民劝善,不重刑罚而民不犯,躬率以正而遇民信也;末世贵爵厚赏而民不劝,深刑重罚而奸不止,其上不正,遇民不信也。夫厚赏重刑未足以劝善而禁非,必信而已矣。是故因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无用之器,即赋敛省;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德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群臣逡;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凡此八者,治民之本也。故民者,业之即不争,理得则不怨,有礼则不暴,爱之则亲上,此有天下之急者也。故法不远义,则民服而不离;和不远礼,则民亲而不暴。故法之所罚,义之所去也;和之所赏,礼之所取也。礼义者,民之所服也,而赏罚顺之,则民不犯禁矣。故画衣冠,异章服,而民不犯者,此道素行也。 臣闻之,气同则从,声比则应。今人主和德于上,百姓和合于下,故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声和,声和则天地之和应矣。故陰陽和,风雨时,甘露降,五谷登,六畜蕃,嘉禾兴,朱草生,山不童,泽不涸,此和之至也。故形和则无疾,无疾则不夭,故父不丧子,兄不哭弟。德配天地,明并日月,则麟凤至,龟龙在郊,河出图,洛出书,远方之君莫不说义,奉币而来朝,此和之极也。 臣闻之,仁者爱也,义者宜也,礼者所履也,智者术之原也。致利除害,兼爱无私,谓之仁;明是非,立可否,谓之义;进退有度,尊卑有分,谓之礼;擅杀生之柄,通壅塞之涂,权轻重之数,论得失之道,使远近情伪必见于上,谓之术:凡此四者,治之本,道之用也,皆当设施,不可废也。得其要,则天下安乐,法设而不用;不得其术,则主蔽于上,官乱于下。此事之情,属统垂业之本也。 臣闻尧遭鸿水,使禹治之,未闻禹之有水也。若汤之旱,则桀之余烈也。桀、纣行恶,受天之罚;禹、汤积德,以王天下。因此观之,天德无私亲,顺之和起,逆之害生。此天文、地理、人事之纪。臣弘愚戆,不足以奉大对。 时对者百余人,太常奏弘第居下。策奏,天子擢弘对为第一。召见,容貌甚丽,拜为博士,待诏金马门。 弘复上疏曰:“陛下有先圣之位而无先圣之名,有先圣之民而无先圣之吏,是以势同而治异。先世之吏正,故其民笃;今世之吏邪,故其民薄。政弊而不行,令倦而不听。夫使邪吏行弊政,用倦令治薄民,民不可得而化,此治之所以异也。臣闻周公旦治天下,期年而变,三年而化,五年而定。唯陛下之所志。”书奏,天子以册书答曰:“问:弘称周公之治,弘之材能自视孰与周公贤?”弘对曰:“愚臣浅薄,安敢比材于周公!虽然,愚心晓然见治道之可以然也。去虎豹马牛,禽兽之不可制者也,及其教驯服习之,至可牵持驾服,唯人之从。臣闻揉曲术者不累日,销金石者不累月,夫人之于利害好恶,岂比禽兽木石之类哉?期年而变,臣弘尚窃迟之。”上异其言。 时方通西南夷,巴、蜀苦之,诏使弘视焉。还奏事,盛毁西南夷无所用,上不听。每朝会议,开陈其端,使人主自择,不肯面折庭争。于是上察其行慎厚,辩论有余,习文法吏事,缘饰以儒术,上说之,一岁中至左内史。 弘奏事,有所不可,不肯庭辩。常与主爵都尉汲黯请间,黯先发之,弘推其后,上常说,所言皆听,以此日益亲贵。尝与公卿约议,至上前,皆背其约以顺上指。汲黯庭诘弘曰:“齐人多诈而无情,始为与臣等建此议,今皆背之,不忠。”上问弘,弘谢曰:“夫知臣者以臣为忠,不知臣者以臣为不忠。”上然弘言。左右幸臣每毁弘,上益厚遇之。 弘为人谈笑多闻,常称以为人主病不广大,人臣病不俭节。养后母孝谨,后母卒,服丧三年。 为内史数年,迁御史大夫。时又东置苍海,北筑朔方之郡。弘数谏,以为罢弊中国以奉无用之地,愿罢之。于是上乃使朱买臣等难弘置朔方之便。发十策,弘不得一。弘乃谢曰:“山东鄙人,不知其便若是,愿罢西南夷、苍海,专奉朔方。”上乃许之。 汲黯曰:“弘位在三公,奉禄甚多,然为布被,此诈也。”上问弘,弘谢曰:“有之。夫九卿与臣善者无过黯,然今日庭诘弘,诚中弘之病。夫以三公为布被,诚饰诈欲以钓名。且臣闻管仲相齐,有三归,侈拟于君,桓公以霸,亦上僣于君。晏婴相景公,食不重肉,妾不衣丝,齐国亦治,亦下比于民。今臣弘位为御史大夫,为布被,自九卿以下至于小吏无差,诚如黯言。且无黯,陛下安闻此言?”上以为有让,愈益贤之。 元朔中,代薛泽为丞相。先是,汉常以列侯为丞相,唯弘无爵,上于是下诏曰:“朕嘉先圣之道,开广门路,宣招四方之士,盖古者任贤而序位,量能以授官,劳大者厥禄厚,德盛者获爵尊,故武功以显重,而文德以行褒。其以高成之平津乡户六百五十封丞相弘为平津侯。”其后以为故事,至丞相封,自弘始也。 时,上方兴功业,娄举贤良。弘自见为举首,起徒步,数年至宰相封侯,于是起客馆,开东阁以延贤人,与参谋议。弘身食一肉,脱粟饭,故人宾客仰衣食,奉禄皆以给之,家无所余。然其性意忌,外宽内深。诸常与弘有隙,无近远,虽陽与善,后竟报其过。杀主父偃,徙董仲舒胶西,皆弘力也。 后淮南、衡山谋反,治党与方急,弘病甚,自以为无功而封侯,居宰相位,宜佐明主填抚国家,使人由臣子之道。今诸侯有畔逆之计,此大臣奉职不称也。恐病死无以塞责,乃上书曰:“臣闻天下通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交,五者天下之通道也;仁、知、勇三者,所以行之也。故曰‘好问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此三者,知所以自治;知所以自治,然后知所以治人。’未有不能自治而能治人者也。陛下躬孝弟,监三王,建周道,兼文武,招徕四方之士,任贤序位,量能授官,将以厉百姓劝贤材也。今臣愚驽,无汗马之劳,陛下过意擢臣弘卒伍之中,封为列侯,致位三公。臣弘行能不足以称,加有负薪之疾,恐先狗马填沟壑,终无以报德塞责。愿归侯,乞骸鼻,避贤者路。”上报曰:“古者赏有功,褒有德,守成上文,遭遇右武,未有易此者也。朕夙夜庶几,获承至尊,惧不能宁,惟所与共为治者,君宜知之。盖君子善善及后世,若兹行,常在朕躬。君不幸罹霜露之疾,何恙不已,乃上书归侯,乞骸鼻,是章朕之不德也。今事少闲,君其存精神,止念虑,辅助医药以自恃。”因赐告牛、酒、杂帛。居数月,有瘳,视事。 凡为丞相御史六岁,年八十,终丞相位。其后李蔡、严青翟、赵周、石庆、公孙贺、刘屈氂继踵为丞相。自蔡至庆,丞相府客馆丘虚而已,至贺、屈氂时坏以为马厩车库奴婢室矣。唯庆以惇谨,复终相位,其余尽伏诛云。 弘子度嗣侯,为山陽太守十余岁,诏征巨野令史成诣公车,度留不遣,坐论为城旦。 元始中,修功臣后,下诏曰:“汉兴以来,股肱在位,身行俭约,轻财重义,未有若公孙弘者也。位在宰相封侯,而为布被脱粟之饭,奉禄以给故人宾客,无有所余,可谓减于制度,而率下笃俗者也,与内厚富而外为诡服以钓虚誉者殊科。夫表德章义,所以率世厉俗,圣王之也。其赐弘后子孙之次见为適者,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卜式,河南人也。以田畜为事。有少弟,弟壮,式脱身出,独取畜羊百余,田宅财物尽与弟。式入山牧,十余年,羊致千余头,买田宅。而弟尽破其产,式辄复分与弟者数矣。 时汉方事匈奴,式上书,愿输家财半助边。上使使问式:“欲为官乎?”式曰:“自小牧羊,不习仕宦,不愿也。”使者曰:“家岂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与人亡所争,邑人贫者贷之,不善者教之,所居,人皆从式,式何故见冤!”使者曰:“苟,子何欲?”式曰:“天子诛匈奴,愚以为贤者宜死节,有财者宜输之,如此而匈奴可灭也。”使者以闻。上以语丞相弘。弘曰:“此非人情。不轨之臣不可以为化而乱法,愿陛下勿许。”上不报,数岁乃置式。式归,复田牧。 岁余,会浑邪等降,县官费众,仓府空,贫民大徙,皆卬给县官,无以尽赡。式复持钱二十万与河南太守,以给徙民。河南上富人助贫民者,上识式姓名,曰:“是固前欲输其家半财助边。”乃赐式外繇四百人,式又尽按与官。是时,富豪皆争匿财,唯式尤欲助费。上于是以式终长者,乃召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告天下,尊显以风百姓。 初,式不愿为郎,上曰:“吾有羊在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既为郎,布衣草蹻而牧羊。岁余,羊肥息。上过其羊所,善之。式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是矣。以时起居,恶者辄去,毋令败群。”上奇其言,欲试使治民。拜式缑氏令,缑氏便之;迁成皋令,将漕最。上以式朴忠,拜为齐王太傅,转为相。 会吕嘉反,式上书曰:“臣闻主愧臣死。群臣宜尽死节,其驽下者宜出财以佐军,如是则强国不犯之道也。臣愿与子男及临菑习弩博昌习船者请行死之,以尽臣节。”上贤之,下诏曰:“朕闻报德以德,报怨以直。今天下不幸有事,郡县诸侯未有奋繇直道者也。齐相雅行躬耕,随牧畜悉,辄分昆弟,更造,不为利惑。日者北边有兴,上书助官。往年西河岁恶,率齐人入粟。今又首奋,虽未战,可谓义形于内矣。其赐式爵关内侯,黄金四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元鼎中,征式代石庆为御史大夫。式既在位,言郡国不便盐铁而船有算,可罢。上由是不说式。明年当封禅,式又不习文章,贬秩为太子太傅,以儿宽代之。式以寿终。 儿宽,千乘人也。治《尚书》,事欧陽生。以郡国选诣博士,受业孔安国。贫无资用,尝为弟子都养。时行赁作,带经而锄,休息辄读诵,其精如此。以射策为掌故,功次,补廷尉文学卒史。 宽为人温良,有廉知自将,善属文,然懦于武,口弗能发明也。时张汤为廷尉,廷尉府尽用文史法律之吏,而宽以儒生在其间,见谓不习事,不署曹,除为从史,之北地视畜数年。还至府,上畜簿,会廷尉时有疑奏,已再见却矣,掾史莫知所为。宽为言其意,掾史因使宽为奏。奏成,读之皆服,以白廷尉汤。汤大惊,召宽与语,乃奇其材,以为掾。上宽所作奏,即时得可。异日,汤见上。问曰:“前奏非俗吏所及,谁为之者?”汤言儿宽。上曰:“吾固闻之久矣。”汤由是乡学,以宽为奏谳掾,以古法义决疑狱,甚重之。及汤为御史大夫,以宽为掾,举侍御史。见上,语经学,上说之,从问《尚书》一篇。擢为中大夫,迁左内史。 宽既治民,劝农业,缓刑罚,理狱讼,卑体下士,务在于得人心;择用仁厚士,推情与下,不求名声,吏民大信爱之。宽表奏开六辅渠,定水令以广溉田。收租税,时裁阔狭,与民相假贷,以故租多不入。后有军发,左内史以负租课殿,当免。民闻当免,皆恐失之,大家牛车,小家担负,输租繦属不绝,课更以最。上由此愈奇宽。 及议欲放古巡狩封禅之事,诸儒对者五十余人,未能有所定。先是,司马相如病死,有遗书,颂功德,言符瑞,足以封泰山。上奇其书,以问宽,宽对曰:“陛下躬发圣德,统楫群元,宗祀天地,荐礼百神,精神所乡,征兆必报,天地并应,符瑞昭明。其封泰山,禅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节也。然享荐之义,不著于经,以为封禅告成,合祛于天地神祗,祗戒精专以接神明。总百官之职,各称事宜而为之节文。唯圣主所由,制定其当,非君臣之所能列。令将举大事,优游数年,使群臣得人自尽,终莫能成。唯天子建中和之极,兼总条贯,金声而玉振之,以顺成天庆,垂万世之基。”上然之,乃自制仪,采儒术以文焉。 既成,将用事,拜宽为御史大夫,从东封泰山,还登明堂。宽上寿曰:“臣闻三代改制,属象相因。间者圣统废绝,陛下发愤,合指天地,祖立明堂辟雍,宗祀泰一,六律五声,幽赞圣意,神乐四合,各有方象,以丞嘉祀,为万世则,天下幸甚。将建大元本瑞,登告岱宗,发祉闿门,以候景至。癸亥宗祀,日宣重光;上元甲子,肃邕永享。光辉充塞,天文粲然,见象日昭,报降符应。臣宽奉觞再拜,上千万岁寿。”制曰:“敬举君之觞。” 后太史令司马迁等言:“历纪坏废,汉兴未改正朔,宜可正。”上乃诏宽与迁等共定汉《太初历》。语在《律历志》。 初,梁相褚大通《五经》,为博士,时宽为弟子。及御史大夫缺,征褚大,大自以为得御史大夫。至洛陽,闻儿宽为之,褚大笑。及至,与宽议封禅于上前,大不能及,退而服曰:“上诚知人。”宽为御史大夫,以称意任职,故久无有所匡谏于上,官属易之。居位九岁,以官卒。 赞曰:公孙弘、卜式、儿宽皆以鸿渐之翼困于燕爵,远迹羊豕之间,非遇其时,焉能致此位乎?是时,汉兴六十余载,海内艾安,府库充实,而四夷未宾,制度多阙。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始以蒲轮迎枚生,见主父而叹息。群士慕向,异人并出。卜式拔于刍牧,弘羊擢于栗竖,卫青奋于奴仆,日磾出于降虏,斯亦曩时版筑饭牛之朋已。汉之得人,于兹为盛,儒雅则公孙弘、董仲舒、儿宽,笃行则石建、石庆,质直则汲黯、卜式,推贤则韩安国、郑当时,定令则赵禹、张汤,文章则司马迁、相如,滑稽则东方朔、枚皋,应对则严助、朱买臣,历数则唐都、洛下闳,协律则李延年,运筹则桑弘羊,奉使则张骞、苏武,将率则卫青、霍去病,受遗则霍光、金日磾,其余不可胜纪。是以兴造功业,制度遗文,后世莫及。孝宣承统,纂修洪业,亦讲论六艺,招选茂异,而萧望之、梁丘贺、夏侯胜、韦玄成、严彭祖,尹更始以儒术进,刘向,王褒以文章显,将相则张安世、赵充国、魏相、丙吉、于定国、杜延年,治民则黄霸、王成、龚遂、郑弘、召信臣、韩延寿、尹翁归、赵广汉、严延年、张敞之属,皆有功迹见述于世。参其名臣,亦其次也。 【白话文】 公孙弘,菑川国薛县人。年轻时作过狱吏。因犯了罪而被免职。由于家中贫寒,在海边放猪为生。四十多岁时才开始研习《春秋》及各家的杂论。 汉武帝刚刚即位时,招选贤良文学之士,此时公孙弘六十岁,以贤良文学的身份作了博士。他出使匈奴,返朝汇报,不合皇上的心意,武帝很生气,认为他无能,于是公孙弘上书称病,免官回到故里。 元光五年,汉武帝再次征选贤良文学之士,董卫回又一次推荐公逐丛。公垂丛推辞说:“过去我曾西去入京,因为无能被免职,希望另选他人。”但苗jj!柄坚持荐举他,于是公孙弘来到太常处。皇上下韶书策问众儒生:制书策写道:听说远古时代政治完善,对罪犯的惩罚衹是在其衣帽上作出标志,让他们穿特殊的衣服,而百姓竟不犯法。那时陰陽和协,五谷丰登,六畜繁衍,天降甘露,风调雨顺,长出谷粒丰满的稻子,出现了红色的瑞草,山上覆盖着密林茂草,湖泽也不干涸。城郊湖泽中出没着麒麟、凤凰。池沼中游弋着龟龙,河出图,洛出书。儿子不会先父亲而亡,弟弟也不会死于兄长之前。那时北至渠搜,南到交肚,衹要是车船能够到达、人能够走到的地方,一切生灵都各得其所。我很钦慕那个时代,现在如何治国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呢?诸位研习先圣的法度,通晓君臣尊卑大义,议论起来很有见识,在当今都是很有名声的,敢问诸位:天人之道,最根本的是什么?吉凶征验,如何去预料呢?大禹、商汤时发生了水旱灾害,他们的过失是什么呢?应该用什么方法来完善和协调仁、义、礼、智这四个方面?帝统的继承延续、生死的变化无常、上天授命的征兆,这一切的兴与衰是如何发生的?天文、地理、人事的法则,花是诸位所研究的。请把你们认为是论述全面,合乎正道的,详细写成文章,我将亲自阅览,不要有所隐瞒。公孙弘回答说: 我听说远古尧、舜的时代,不重视爵位的封赏,百姓却努力向善;不崇尚施用严刑重罚,百姓却不轻易犯法,这是因为尧舜自身行正,对待百姓有信义。衰亡的时代。重视封爵,厚加赏赐,百姓却并不因此受到勉励而向善;施以严刑重罚,却不能制止邪恶的事情发生,这是因为君王自身不正,对待百姓没有信义。必须对待百姓有信义,否则,丰厚的奖赏、酷烈的刑罚,也不足以鼓励良善而禁止犯罪。因此,按才干高低授予宫职,官吏就能各掌其职而达到政治清明;不听无用的议论,那么事情就可以办成;不做无用的器物,就可以减少赋敛;不耽误农作之时,不损害民力,那么百姓就能富裕起来;提拔有德行的人,贬斥无德的人,那么朝廷就能够树立起威信;提升有功的人,贬退无功劳的人,那么群臣就不会竞相争夺权位;犯罪的得到恰如其分的惩罚,那么奸诈邪恶的事情就会被制止;贤良之人得到适当的奖赏,那么官吏们就会受到勉励。总括追八条,是治理百姓的根本方略。百姓各得其业就不会相争,使他们能各申其理就不会产生抱怨,待之以礼,百姓就不会有暴慢,爱民如子,百姓就会对皇上信任而亲近,这些是作为天子的当务之急。所以法度不违背义,百姓才会信服而不叛离;所倡导的礼仪而不违于礼,百姓才会亲附而不暴慢。所以,法制所惩罚的,也是义所不容的;提倡奖励的,一定是礼所崇尚的。百姓信服的是礼义,如果赏罚都顺应礼义,那么百姓就不会犯法:远古时代仅仅用“画衣冠,异章服”这种象征性的惩罚,便使得百姓不犯法,就是因为那时一贯遵行礼义。 我听说,志趣相投才能相随,声音相近才能相应和。现在皇上实行德政于上,百姓同心同德于下,因此同心同德便会志向一致,志向一致便会行动统一,行动统一便会有协调的言论。言论协调那么天地之间的和合便会与之相应和。陰陽和协,风调雨顺,天降甘露,五谷丰登,六畜繁衍,长出谷粒丰满的嘉稻,生出红色的瑞草,山林茂密,湖泽水满,这些都是和协之至所产生的景象。身体协调不会生病,没有疾病便不会夭折,父亲不会失去儿子,哥哥也不会因为弟弟早亡而哭泣。圣王的恩德天高地广,与日月同辉,于是吉祥的麒麟、凤凰便出现了,郊外湖泽也会出现吉祥的龟、龙,河出图,洛出书,远方的国家无不钦慕,派遣使者,携带着礼品前来臣服觐见,这是和协的顶点了。 我听说,仁就是爱,义就是适于时宜,礼就是履行礼仪的精神,智慧则是治术的本源。兴利除害,不论亲疏而爱天下之人,称为仁。明辨是非,明断可否,称为义。进退有分寸,尊卑有所区别,称为礼。独揽生杀之权,开通堵塞之路,权衡轻重缓急,探讨得失之道,使周围及远方的真实、伪诈之事都暴露出来,称为术。以上四条是治理天下的根本原则和方法,全都应制定实施,不可荒废。掌握其要领,就会天下安乐太平,刑法虽设立,却因无人犯法而不使用;不能掌握这些方法,那么皇帝就将受到蒙蔽,官吏就会作乱。这些事情的得失利害,是继承、延续祖先业绩的根本。我听说,尧那个时代有洪水之灾,派去禹去治理,没有听说大禹治理天下时有水灾。至于商汤时代的旱灾,那是夏桀的余孽造成的。夏桀、商纣实行恶政,受到天的惩罚;大禹、商汤行善积德,因此而称王天下。由此看来,上天并无个人的亲疏好恶,顺应天德,便和协兴旺,倒行逆施,灾害就会降临。造就是天文、地理、人事的法则。我愚昧鲁莽,回答皇上的策问实不胜任。 当时对敕策的有一百多人,太常上奏对策成绩时,公孙弘位居下等。策简呈给皇帝后,天子将公孙弘的对策选拔为第一。公孙弘被召入见,天子见他一表人才,于是任命为博士,待韶金马盟。 公孙弘再次上疏说:“陛下有先圣的位置而没有先圣的名声,有先圣的名声而又没有先圣的官吏,所以陛下现在所处的情势与先圣相同,但治理的结果却不一样。过去那个时代的官吏清正,所以百姓忠实;现在的官吏贪邪,所以百姓粗鄙。有弊端的政治得不到推行,令人憎恶的法令不会被听从。任用贪邪的官吏去推行弊政,用令人憎恶的法令去治理粗鄙的百姓,百姓不可能被教化,造就是为什么会出现不同的治理结果。我听说周公治理天下,一年就发生了变化,三年百姓受到教化,五年便天下太平。这是陛下向往追求的。”奏疏呈上后,天子用册书答覆:“问:公孙弘盛赞周公之治,那么你认为自己与周公相比,谁的才能更高呢?”公孙弘回答说:“我的见识浅薄,怎么敢与周公相比!虽然如此,我还是明白现在实行治道就可以达到先圣的治理境界。虎豹马牛,这些都是难以号令的野兽,等到它们被教练驯服后,便可驾驭使用,让它听从人的命令。我听说,数日之内燥工就可以将直木烘曲,数月之内金石便可被销熔,人对于利害的好恶认识,岂是禽兽木石所能相比的?我认为,用一年时间才使国家发生变化,太慢了。”皇上对他的话很诧异。 当时刚刚与西南夷交往,巴蜀两郡苦于供奉劳作,皇上下诏派公孙弘去视察。回朝汇报时,他极力反对交通西南夷,认为没有用处,皇上没有听从他的意见。每当朝会议政的时候,公孙弘都将自己的意见陈述出来,让皇帝自己选择,而不肯在朝堂上当面反驳、争论。由此皇帝看出他行为谨慎忠厚,辩论时留有余地,熟悉文书法令及官吏公务,又以儒术加以文饰,所以非常喜欢他,一年之内就将其提拔为左内史。 公孙弘上朝奏事,有认为不对的事,也不当庭争辩。他常与主爵都尉汲黯先后去见皇上,汲黯先提出问题,公孙弘随后进行推究阐述,皇上常常很高兴,听从他所说的一切,公孙弘因此而越来越受到宠信。他曾与公卿相约提出某些建议,可是到了皇帝面前,又完全背弃约定,顺着皇帝的意图说。汲黯当庭责问公孙弘:“齐人多伪诈而不老实,先与臣等提出以上建议,现在又完全背弃前约,这是对君不忠。”皇上询问公孙弘,公孙弘谢罪说:“了解臣的人认为臣是忠君的,不了解臣的人认为臣是不忠的。”皇上认为他的话有道理。皇帝左右的宠臣诋毁公孙弘,但皇上却越来越厚待他。 公孙弘善于言谈,见多识广,常说君主怕的是不能宽弘大度,为臣子怕的是不能节俭。他奉养后母恭谨孝顺,后母去世,他服了三年丧。 作了几年内史后,公孙弘升为御史大夫。当时又在东方新设置了苍海郡,在北面筑起朔方郡城。公孙弘几次劝谏,认为这是劳民伤财去经营无用之地,不值得使中原地区为此疲敝不堪,希望停止。皇上于是命朱买臣等驳斥公孙弘,论证设置朔方郡的必要性。朱买臣等提出十个问题,公孙弘一条也驳不倒。于是他向皇上谢罪说:“我是山东粗鄙之人,不了解设朔方郡如此有利,希望罢去西南夷、苍海郡,而专一经营朔方郡。”皇上这才应允了他的请求。 汲黯说:“公孙弘位列三公,俸禄很多,但却用布做被子,这是伪诈。”皇上询问公孙弘,他谢罪说:“有这样的事。九卿中与我交情好的没有比得过汲黯的,可是今天他当庭责问我,实在是说中了我的弱点。身为三公之一而用布被子,的确是伪饰欺诈,想要沽名钓誉。我听说管仲作齐国的相,娶了三位不同姓的女子为妻,其奢侈程度可与君主相比,齐桓公依靠他的辅佐而称霸,不过他是对上僭越国君。晏婴作齐景公的相,一餐不吃两份肉菜,他的小妾不穿丝织的衣服,齐国也治理得很好,他是向下比照着平民。现在我公孙弘作御史大夫,用布被子,是使九卿以下至小吏都没有了贵贱的差别。确如汲黯所言。再说没有汲黯,陛下如何能听到我这番话?”皇上认为他能礼让,越发尊敬他。 元朔年间,公孙弘取代薛泽成为丞相。原先汉王朝一般以列侯为丞相,祇有公孙弘没有爵位,皇上于足下诏说:“我钦慕先圣治国之道,广开门路,宣招四方的贤士。古代按其贤能安排职位高低,衡量其才干授予不同的宫职,功劳大的人俸禄丰厚,德行高的人爵位尊显,所以立有武功的得到升迁,有文德的得到褒奖。兹令将高成县平津乡的六百五十户封给丞相公孙弘,封其为平津侯。”其后便以此为制度。官至丞相而封侯,是从公孙弘开始的。 当时皇上正在兴功立业之际,一再选拔贤良。公孙弘就因对策第一而出人头地的,他起白布衣,几年后就官至宰相并封侯。止因为此,他营建客馆,打开束门招请贤士,并与他们共同研讨议事。公孙弘本人每餐衹吃一个肉菜和糙米,其亲朋及宾客都依靠他供给衣食,他的俸禄因此而全部拿了出来,家中无所剩余。但他性情好猜忌,表面宽和而内心深藏。那些与公孙弘有过嫌隙的,无论近远,虽然表面上他都与其友善,最终总要报复。杀主父偃,贬董仲舒到胶西,都是公孙弘的主意。 后来淮南王、衡山王谋反,朝廷正在严厉追查其党羽的时候,公孙弘得了重病,他感到自己无功而封侯,官居宰相之位,应该辅佐圣明的皇帝平定安抚国家,使得人们都遵循作臣子的道义。现在诸侯王中出现了叛逆,这是作大臣的不称职所致。他怕病死无法交待,于是上书说:“我听说天下的常道有五个方面,用以实行的又有三条。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交,这五个方面是天下的常道;仁、智、勇是实行常道的三德。所以说‘有疑则问近于智,身体力行近于仁,知道廉耻近于勇。懂得这三条,便知道如何修身自律;才会知道如何治理百姓。’没有不能自律而能治理百姓的。陛下亲行孝悌,借鉴三王,建立周朝那样的政令,兼有文王之德武王之才,招揽四方之士,选贤任职,量能授官,这是能够激励百姓劝勉贤才的做法。而今臣下我愚鲁无才,又无汗马之劳,陛下过分看重从卒伍之中将我提拔起来,封为列侯,位至三公。我的德行才能不足与这样高的官爵相称,加上有病在身,恐怕要先于狗马葬身沟壑,最终都无法报答皇上的恩德,也无法尽忠职守。我想归还列侯爵位,辞职退休,给贤才让路。”皇上答覆说:“自古奖赏有功劳的,表彰有德行的,守成时崇尚文治,逢乱世崇尚武功,这个原则从未改变过。我朝夕努力以求成才,获承皇位,心怀忧惧,不能安宁,衹想与诸位大臣共同努力治理天下,而您是通晓治国之道的。君子赞美良善,他的善举福及后代,你若照此行事,我心裹是会常常想到的。您不幸身染小病,何愁不愈?竟上书辞归侯爵并要退休辞官,这是显露我无德啊。现在朝中事情不多,您可保养精神,不要挂念思虑,请医吃药以恢复身体。”于是,赐予休假,又赏赐牛酒及各类丝帛。过了几个月,公孙弘病愈,上朝理事。 公孙弘共作了六年丞相、御史大夫,八十岁时死在丞相任上。在他后面,李蔡、严青翟、趟周、石庆、公孙贺、刘屈牦相继作了丞相。从李蔡开始到石庆时止,丞相府的客馆已荒凉残破,到了公孙贺、刘屈牦时,客馆破败,改为马厩、车库和奴婢的住房。这些人中衹有石庆敦厚严谨,继公孙弘之后寿终于丞相任上,其余的全都获罪被斩。 公孙弘的儿子公孙度继承了侯爵,作了十余年的山陽郡太守,皇帝征召钜野县令史成,让他到公车待命,公孙度却挽留他不让上路,于是被论罪,被判服四年劳役。 元始年间,褒奖功臣的后代,皇帝下诏说:“汉朝兴邦立国以来,股肱大臣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公孙弘,能够在任职期间力行节俭,轻财重义。他官居宰相且封侯,但却盖布被子,吃糙米饭,将俸禄拿出来供给故旧宾客,以致无所剩余。他享受的衣食都在制度所规定的标准以下。可称得上是以自身为表率来促使民风朴实,与那些内藏财富而表面衣着俭朴以钓取虚名的人完全不一样。用表彰德行义举来引导,勉励世俗民风的转变,这是圣王的法度。赐公孙弘后代子孙中的嫡系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卜式,河南人。以耕种畜牧为业。有小弟,弟长大后,卜式从家中分出居住,衹取羊百余只,田宅财物尽傍弟弟。卜式入山牧羊十余年,羊多到千余头,于是便买下田宅。而其弟则倾家荡产,卜式立即又分给弟弟财产,如此有多次。 当时汉正在抵抗匈奴入侵,卜式上书,愿捐家财的一半助边事。皇上派人间卜式:“想当官吗?”t-式说:“从小牧羊,不熟悉怎样当官,不愿意作官。”使者说:“家裹难道没有冤家仇人,想讲出来吗?”卜式说:“臣生来与人无争,邑人贫者借钱给他,不善的人教他干好事,在住处与人友好相处,卜式有何冤事呀!”使者说:“你这样,想干什么?”卜式说:“天子抗击匈奴,我以为贤者理应为大节而死,有钱的应出钱,这样匈奴可灭。”使者报告朝廷。皇上又告诉了丞相公孙弘。公孙弘说道:“这不是入之常情的表现。不轨之臣,不可能作为效法的榜样,愿陛下不要答应。”皇上没有接受卜式的请求,过了几年便退回卜式。卜式回乡后,又重操他的牧羊业。 一年后,遇上浑邪王等降汉,国家费用过大,仓府空虚,贫民多迁徙,都靠国家补给,也无法完全供给。卜式又拿钱二十万给河南太守,以救流民。河南上报富人助贫名单,皇上认出了卜式,说:“是那一位坚持要给一半家产助边的人。”于是赐卜式差役四百人,卜式又全部还给官府。当时,富豪皆争相隐匿财产,衹有卜式特别想帮助国家费用。皇上于是把卜式尊为长者,召拜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告天下,以示尊崇,鼓励百姓效法。 开始时卜式不愿为郎,皇上说:“我有羊在上林苑中,想让先生去放牧。”卜式当了郎官后,依然穿着布衣草鞋去牧羊。一年多,羊肥壮又繁殖得很多。皇上经过牧羊场地,很称赞。卜式说:“不衹是牧羊,治民也是一样。按时起居,坏的立即除去,不让其害群。”皇上惊奇其言,想让他试一试治民。任卜式为缑氏令,缑氏大治;迁成皋令,管领漕运,考核最优。皇上以卜式朴实忠厚,拜为齐王太傅,又转任为相。 遇吕嘉反叛,卜式上书说:“臣听说主愧臣死。群臣应该死节,最蠢笨的也应出财助军,这样才是强国不敢侵犯的保证。臣愿与儿子及临苗习弩与博昌习船之士请战,战死以尽臣节。”皇上认为他贤德,下韶说:“朕闻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今天下不幸多事,郡县诸侯没有奋激而起、以直报怨的直道之人。齐相行为雅正而亲耕,随畜放牧,以资产帮助亲弟,又从头开始经营,不为利惑。不久前北部边境调军出击匈奴,卜式上书出钱助官。往年西河灾荒,卜式又率齐人送粮到西河。今又首先奋起报名从军,虽然没有交战,可谓义见于内心了。应赐卜式关内侯,黄金四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五星年间,征召上式代亘庆为御史大夫。上式上任后,说郡国不便盐铁而船有算赋,可以废除。皇上由此不喜欢上式。第二年应当封掸,上式又不习文章礼仪,贬为太子太傅,以{皑代上式之职。上述以寿终。 {皑,工垂人。研习《尚书》,师从于趑屋生。以郡国选诣博士身份,受业于孔室厘。因贫困无资用,曾由弟子供养。时常租田而耕,带经书而劳作,休息时便诵读,读书精深到如此地步。以策问为掌故,以功补廷尉文学卒史。 {鲈为人温良,有清廉智慧,能自卫,善于文章,柔弱于武,口不能开发陈述。当时退荡任廷尉,廷尉府尽用文史法律之吏,而{遮以儒生的身份处于其间,表现出不谙事理,不能做下等官吏,被任为从史,前往韭地看守牲畜数年。还至府,上报牲畜簿册,正遇廷尉碰到疑难奏章,已经多次退回,属吏不知如何是好。倪宽对他讲明写法,属吏便让倪宽写奏书。奏成,读之皆服,告诉廷尉张汤。张汤大惊,召倪宽交谈,便赏识其才,任为掾。上报倪宽所作奏书,即时许可。次日,张汤见皇上。问道:“上次奏书非俗吏所能及,是谁作的?”张汤说是倪宽。皇上说:“我本来早就听说他了。”张汤从此向往学问,让倪宽任上奏案件的属官,用古法律之义判决疑难案件,很受重用。到张汤任御史大夫,任倪宽为属官,提拔任侍御史。见皇上,谈经学。皇上喜悦,又问《尚书》一篇。提升为中大夫,迁左内史。 倪宽任治民职务之后,劝导农耕,减缓刑罚,治理狱讼,谦恭下士,致力于取得人心;择用仁厚之士,推求人情对待下属,不求名声,吏民极为信爱。倪宽表奏开六辅渠,订治水条令以扩大溉田。收租税,根据季节收成裁定,不急征收,借贷与民,因此租多不入库。后有军役征发,左内史以欠租课名列最后,当免官。百姓听说他将被免官,都怕失去倪宽,大家出牛车,小家担挑,输租接连不断,交租税居首。皇上由此更加惊奇倪宽的才干。 当议论仿古巡狩封惮之事时,诸儒对者五十余人,未能有所定。当初,司马相如病死,有遗书大颂功德,讲符瑞,提出应该封泰山。皇上看重其书,问倪宽,倪宽说:“陛下亲行圣德,统集万民,祭祀天地,献礼百神,神灵所指,征兆必定显示,天地同时感应,符瑞已经显明。应封泰山,祭梁父山,昭明宗姓考求祥瑞,是帝王之盛大节日。然而享献之义,不着于经书,封禅告成,开闭于天地神祇,恭敬地迎接神明的降临,总揽百官之职,各尽职守并且确定其制度礼节。衹有圣主制定得当,非群臣所能相比。今天将举办大事,可是数年间议而不决,群臣所言不同,终无所成。衹有天子确立中和之正位,总揽万事,协调治理,振荡德音如金玉之声,以便服从上天庆赏,建立万世流传的基业。”皇上赞同这一见解,便自己制订礼仪,采用儒家学术加以修饰。 礼仪已成,将要举行封禅,拜倪宽为御史大夫,随从束封泰山,还登明堂。倪宽上寿说:“臣闻三代改制,政教法象相因属。不入圣统废绝,陛下发愤,合指天地,始立明堂辟雍,尊祭泰一神庙,用六律五声来深赞圣意,神乐和四方色彩各有仪象,以承接最隆重的祭祀盛典,为后世万代留下祭祀天地的法则,天下为此而深感幸运。通过这次祭礼将要确定太初年的白麟、宝鼎祥瑞,登上泰山向天神报告吉祥,发福开门,以等待冬至祥瑞景象的到来。癸亥尊祭,太陽显示出曰中有曰之光;太初元年甲子冬至之曰,天地永享敬肃祥和。光辉普照,上天文彩粲然夺目,现出曰曰昭明的景象,为报答德政施行而降下吉祥兆应。臣倪宽举杯再拜,敬上千万大寿。”皇上写下制书说:“敬举君之杯。” 后来太史令司马迁等言:“历法坏废,汉兴未改正朔,现在应该改正。”皇上于是诏令倪宽与司马迁等共定汉《太初历》。详见《律历志》。当初梁国相褚大通晓《五经》,为博士,当时倪宽为其弟子。到御史大夫缺额,征褚大来就任,褚大自以为得任御史大夫。到洛陽,听说倪宽已就任,褚大笑。到达朝廷与倪宽在皇帝面前议封禅,褚大不及倪宽,退而佩服说:“皇上真是知人。”倪宽为御史大夫,由于称意任职,因此很久没有对皇上有所匡谏,官属轻视他。居位九年,死于官任。 赞曰:公孙弘、f式、倪宽都以鸿渐之翼受困燕雀,远涉羊猪之间,不遇时运,怎能到这个地步?当时,汉兴六十余年,海内安定,府库充实,然而四边未服,制度多缺。皇上刚刚兴办文武大业,求之而不得人才,开始用蒲轮车迎枚乘,见到主父偃而叹息。群士羡慕向往,异人奇才同时出现。卜式拔于放牧,弘羊从贾人中提拔,卫青从奴仆中奋起,金曰蝉出于降虏,这些都是古代版筑贩牛一类人。漠之得人才,于此为盛,儒学文雅有公孙弘、董仲舒、倪宽,忠厚有石建、石庆,质朴有汲黯、卜式,推举贤士有韩安国、郑当时,制定法律条令有赵禹、张汤,文章有司马迁、司马相如,滑稽有东方朔、枚皋,应对皇上提问有严助、朱买臣,历数有唐都、洛下闳,协调音律有李延年,运筹财政有桑弘羊,奉命出使有张骞、苏武,领兵有卫青、霍去病,受遣诏保幼主有霍光、金曰殚,其余不可胜记。因此兴造功业,制度遣文,后世不及。孝宣承大统,继修宏伟帝业,讲论六艺,招选优秀人才,而萧望之、梁丘贺、夏侯胜、韦玄成、严彭祖、尹更始以儒术进升,刘向、王褒以文章显名,将相有张安世、赵充国、魏相、丙吉、于定国、杜延年,治民有黄霸、王成、龚遂、郑弘、召信臣、韩延寿、尹翁归、赵广漠、严延年、张敞之辈,皆有功迹见述于世。考其名臣,次于武帝时代的人才。 卷五十九 张汤传 第二十九 (张汤) 【原文】 张汤,杜陵人也。父为长安丞,出,汤为儿守舍。还,鼠盗肉,父怨,笞汤。汤掘熏得鼠及余肉,劾鼠掠治,传爰书,讯鞫论报,并取鼠与肉,具狱磔堂下。父见之,视文辞如老狱吏,大惊,遂使书狱。 父死后,汤为长安吏。周陽侯为诸卿时,尝系长安,汤倾身事之。及出为侯,大与汤交,遍见贵人。汤给事内史,为甯成掾,以汤为无害,言大府,调茂陵尉,治方中。 武安侯为丞相,征汤为史,荐补侍御史。治陈皇后巫蛊狱,深竟党与,上以为能,迁太史大夫。与赵禹共定诸律令,务在深文,拘守职之吏。已而禹至少府,汤为廷尉,两人交欢,兄事禹。禹志在奉公孤立,而汤舞知以御人。始为小吏,干没,与长安富贾田甲、鱼翁叔之属交私。及列九卿,收接天下名士大夫,己内心虽不合,然陽浮道与之。 是时,上方乡文学,汤决大狱,欲傅古义,乃请博士弟子治《尚书》、《春秋》,补廷尉史,平亭疑法。奏谳疑,必奏先为上分别其原,上所是,受而著谳法廷尉挈令,扬主之明。奏事即谴,汤摧谢,乡上意所便,必引正监掾史贤者,曰:“固为臣议,如上责臣,臣弗用,愚抵此。”罪常释。间即奏事,上善之,曰:“臣非知为此奏,乃监、掾、史某所为。”其欲荐吏,扬人之善、解人之过如此。所治即上意所欲罪,予监吏深刻者;即上意所欲释,予监吏轻平者。所治即豪,必舞文巧诋;即下户羸弱,时口言“虽文致法,上裁察。”于是往往释汤所言。汤至于大吏,内行修,交通宾客饮食,于故人子弟为吏及贫昆弟,调护之尤厚,其造请诸公,不避寒暑。是以汤虽文深意忌不专平,然得此声誉。而深刻吏多为爪牙用者,依于文学之士。丞相弘数称其美。 及治淮南、衡山、江都反狱,皆穷根本。严助、伍被,上欲释之,汤争曰:“伍被本造**谋,而助亲幸出入禁闼,腹心之臣,乃交私诸侯如此,弗诛,后不可治。”上可论之。其治狱所巧排大臣自以为功,多此类。繇是益尊任,迁御史大夫。 会浑邪等降,汉大兴兵伐匈奴,山东水旱,贫民流徙,皆卬给县官,县官空虚。汤承上指,请造白金及五铢钱,笼天下盐铁,排富商大贾,出告缗令,锄豪强并兼之家,舞文巧诋以辅法。汤每朝奏事,语国家用,日旰,天子忘食。丞相取充位,天子事皆决汤。百姓不安其生,騷动,县官所兴未获其利,奸吏并侵渔,于是痛绳以罪。自公卿以下至于庶人咸指汤。汤尝病,上自至舍视,其隆斌如此。 匈奴求和亲,群臣议前,博士狄山曰:“和亲便。”上问其便,山曰:“兵,凶器,未易数动。高帝欲伐匈奴,大困平城,乃遂结和亲。孝惠、高后时,天下安乐,及文帝欲事匈奴,北边萧然苦兵。孝景时,吴、楚七国反,景帝往来东宫间,天下寒心数月。吴、楚已破,竟景帝不言兵,天下富实。今自陛下兴兵击匈奴,中国以空虚,边大困贫。由是观之,不如和亲。”上问汤,汤曰:“此愚儒无知。”狄山曰:“臣固愚忠,若御史大夫汤,乃诈忠。汤之治淮南、江都,以深文痛诋诸侯,别疏骨肉,使藩臣不自安,臣固知汤之诈忠。”于是上作色曰:“吾使生居一郡,能无使虏入盗乎?”山曰:“不能。”曰:“居一县?”曰:“不能。”复曰:“居一鄣间?”山自度辩穷且下吏,曰:“能。”乃谴山乘鄣。至月余,匈奴斩山头而去。是后群臣震詟。 汤客田甲虽贾人,有贤操,始汤为小吏,与钱通,及为大吏,而甲所以责汤行义,有烈士之风。 汤为御史大夫七岁,败。 河东人李文,故尝与汤有隙,已而为御史中丞,荐数从中文事有可以伤汤者,不能为地。汤有所爱史鲁谒居,知汤弗平,使人上飞变告文奸事,事下汤,汤治论杀文,而汤心知谒居为之。上问:“变事从迹安起?”汤陽惊曰:“此殆文故人怨之。”谒居病卧闾里主人,汤自往视病,为谒居摩足,赵国以冶铸为业,王数讼铁官事,汤常排赵王。赵王求汤陰事。谒居尝案赵王,赵王怨之,并上书告:“汤大臣也,史谒居有病,汤至为摩足,疑与为大奸。”事下延尉。谒居病死,事连其弟,弟系导官。汤亦治它囚导官,见谒居弟,欲陰为之,而陽不省。谒居弟不知而怨汤,使人上书,告汤与谒居谋,共变李文。事下减宣。宣尝与汤有隙,及得此事,穷竟其事,未奏也。会人有盗发孝文园瘗钱,丞相青翟朝,与汤约俱谢,至前,汤念独丞相以四时行园,当谢,汤无与也,不谢。丞相谢,上使御史案其事。汤欲致其文丞相见知,丞相患之。三长史皆害汤,欲陷之。 始,长史朱买臣素怨汤,语在其传。王朝,齐人,以术至右内史。边通学短长,刚暴人也。官至济南相。故皆居汤右,已而失官,守长史,诎体于汤。汤数行丞相事,知此三长史素贵,常陵折之。故三长史合谋曰:“始汤约与君谢,已而卖君;今欲劾君以宗庙事,此欲代君耳。吾知汤陰事。”使吏捕案汤左田信等,曰汤且欲为请奏,信辄先知之,居物致富,与汤分之。及它奸事。事辞颇闻。上问汤曰:“吾所为,贾人辄知,益居其物,是类有以吾谋告之者。”汤不谢,又陽惊曰:“固宜有。”减宜亦奏谒居事。上以汤怀诈面欺,使使八辈簿责汤。汤具自道无此,不服。于是上使赵禹责汤。禹至,让汤曰:“君何不知分也!君所治,夷灭者几何人矣!今人言君皆有状,天子重致君狱,欲令君自为计,何多以对为?”汤乃为书谢曰:“汤无尺寸之功,起刀笔吏,陛下幸致位三公,无以塞责。然谋陷汤者,三长史也。”遂自杀。 汤死,家产直不过五百金,皆所得奉赐,无它赢。昆弟诸子欲厚葬汤,汤母曰:“汤为天子大臣,被恶言而死,何厚葬为!”载以牛车,有棺而无椁。上闻之,曰:“非此母不生此子。”乃尽按诛三长史。丞相青翟自杀。出田信。上惜汤,复稍进其子安世。 安世字子孺,少以父任为郎。用善书给事尚书,精力于职,休沐未尝出。上行幸河东,尝亡书三箧,诏问莫能知,唯安世识之,具作其事。后购求得书,以相校无所遗失。上奇其材,擢为尚书令,迁光禄大夫。 昭帝即位,大将军霍光秉政,以安世笃行,光亲重之。会左将军上官桀父子及御史大夫桑弘羊皆与燕王、盖主谋反诛,光以朝无旧臣,白用安世为右将军光禄勋,以自副焉。久之,天子下诏曰:“右将军光禄勋安世辅政宿卫,肃敬不怠,十有三年,咸以康宁。夫亲亲任贤,唐、虞之道也,其封安世为富平侯。” 明年,昭帝崩,未葬,大将军光白太后,徙安世为车骑将军,与共征立昌邑王。王行婬乱,光复与安世谋,废王、尊立宣帝。帝初即位,褒赏大臣,下诏曰:“夫褒有德,赏有功,古今之通义也。车骑将军光禄勋富平侯安世,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勤劳国家,守职秉义,以安宗庙,其益封万六百户,功次大将军光。”安世子千秋、延寿、彭祖,皆中郎将侍中。 大将军光薨后数月,御史大夫魏相上封事曰:“圣王褒有德以怀万方,显有功以劝百寮,是以朝廷尊荣,天下乡风。国家承祖宗之业,制诸侯之重,新失大将军,宜宣章盛德以示天下,显明功臣以填藩国。毋空大位,以塞争权,所以安社稷绝未萌也。车骑将军安世事孝武皇帝三十余年,忠信谨厚,勤劳政事,夙夜不怠,与大将军定策,天下受其福,国家重臣也,宜尊其位,以为大将军,毋令领光禄勋事,使专精神,忧念天下,思惟得失。安世子延寿重厚,可以为光禄勋,领宿卫臣。”上亦欲用之。安世闻指,惧不敢当。请闻求见,免冠顿首曰:“老臣耳妄闻,言之为先事,不言情不达,诚自量不足以居大位,继大将军后,唯天子财哀,以全老臣之命。”上笑曰:“君言泰谦。君而不可,尚谁可者!”安世深辞弗能得。后数日,竟拜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数月,罢车骑将军屯兵,更为卫将军,两宫卫尉,城门、北军兵属焉。 时,霍光子禹为右将军,上亦以禹为大司马,罢其右将军屯兵,以虚尊加之,而实夺其众。后岁余,禹谋反,夷宗族,安世素小心畏忌,已内忧矣。其女孙敬为霍氏外属妇,当相坐,安世瘦惧,形于颜色,上怪而怜之,以问左右,乃赦敬,以尉其意。安世浸恐。职典枢机,以谨慎周密自著,外内无间。每定大政,已决,辄移病出;闻有诏令,乃惊,使吏之丞相府问焉。自朝廷大臣莫知其与议也。 尝有所荐,其人来谢,安世大恨,以为举贤达能,岂有私谢邪?绝井复为通。有郎功高不调,自言,安世应曰:“君之功高,明主所知。人臣执事,何长短而自言乎!”绝不许。已而郎果迁。莫府长史迁,辞去之官,安世问以过失。长史曰:“将军为明主股肱,而士无所进,论者以为讥。”安世曰“明主在上,贤不肖较然,臣下自修而已,何知士而荐之?”其欲匿名迹远权势如此。 为光禄勋,郎有醉小便殿上,主事白行法,安世曰:“何以知其不反水浆邪?如何以小饼成罪!”郎婬官婢,婢兄自言,安世曰:“奴以恚怒,诬污衣冠。”告署適奴。其隐人过失,皆此类也。 安世自见父子尊显,怀不自安,为子延寿求出补吏,上以为北地太守。岁余,上闵安世年老,复征延寿为左曹、太仆。 初,安世兄贺幸于卫太子,太子败,宾客皆诛,安世为贺上书,得下蚕室。后为掖庭令,而宣帝以皇曾孙收养掖庭。贺内伤太子无辜,而曾孙孤幼,所以视养拊循,恩甚密焉。及曾孙壮大,贺教书,令受《诗》,为取许妃,以家财聘之。曾孙数有征怪,语在《宣纪》。贺闻知,为安世道之,称其材美。安世辄绝止,以为少主在上,不宜称述曾孙。及宣帝即位,而贺已死。上谓安世曰:“掖廷令平生称我,将军止之,是也。”上追思贺恩,欲封其冢为恩德侯,置家冢二百家。贺有一子蚤死,无子,子安世小男彭祖。彭祖又小与上同席研书,指欲封之,先赐爵关内侯。故安世深辞贺封,又求损守冢户数,稍减至三十户。上曰:“吾自为掖廷令,非为将军也。”安世乃止,不敢复言。遂下诏曰:“其为故掖廷令张贺置守冢三十家。”上自处置其里,居冢西斗鸡翁舍南,上少时所尝游处也。明年,复下诏曰:“朕微眇时,故掖廷令张贺辅道朕躬,修文学经术,恩惠卓异,厥功茂焉。《诗》云:‘无言不仇,无德不报。’其封贺弟子侍中关内侯彭祖为陽都侯,赐贺谥曰陽都哀侯。”时,贺有孤孙霸,年七岁,拜为散骑、中郎将,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安世以父子封侯,在位大盛,乃辞禄。诏都内别臧张氏无名钱以百万数。 安世尊为公侯,食邑万户,然身衣弋绨,夫人自纺绩,家童七百人,皆有手技作事,内治产业,累织纤微,是以能殖其货,富于大将军光。天子甚尊惮大将军,然内亲安世,心密于光焉。 元康四年春,安世病,上疏归侯,乞骸鼻。天子报曰:“将军年老被病,朕甚闵之。虽不能视事,折冲万里,君先帝大臣,明于治乱,朕所不及,得数问焉,何感而上书归卫将军富平侯印?薄朕忘故,非所望也!愿将军强餐食,近医药,专精神,以辅天年。”安世复强起视事,至秋薨。天子赠印绶,送以轻车介士,谥曰敬侯。赐茔杜东,将作穿复土,起冢祠堂。子延寿嗣。 延寿已历位九卿,既嗣侯,国在陈留,别邑在魏郡,租入岁千余万。延寿自以身无功德,何以能久堪先人大国,数上书让减户邑,又因弟陽都侯彭祖口陈至诚,天子以为有让,乃徙封平原,并一国,户口如故,而租税减半。薨,谥曰爱侯。子勃嗣。为散骑、谏大夫。 元帝初即位,诏列侯举茂材,勃举太官献丞陈汤。汤有罪,勃坐削户二百,会薨,故赐谥曰缪侯。后汤立功西域,世以勃为知人。子临嗣。 临亦谦俭,每登阁殿,常叹曰:“桑、霍为我戒,岂不厚哉!”且死,分施宗族故旧,薄葬不起坟。临尚敬武公主。薨,子放嗣。 鸿嘉中,上欲遵武帝故事,与近臣游宴,放以公主子开敏得幸。放取皇后弟平恩侯许嘉女,上为放供张,赐甲第,充以乘舆服饰,号为天子取熬,皇后嫁女。大官私官并供其第,两宫使者冠盖不绝,赏赐以千万数。放为侍中、中郎将,监平乐屯兵,置莫府,仪比将军。与上卧起,宠爱殊绝,常从为微行出游,北至甘泉,南至长杨、五莋,斗鸡走马长安中,积数年。 是时,上诸舅皆害其宠,白太后。太后以上春秋富,动作不节,甚以过放。时数有灾异,议者归咎放等。于是丞相宣、御史大夫方进奏:“放骄蹇纵恣,奢婬不制。前侍御史修等四人奉使至放家逐名捕贼,时放见在,奴从者闭门设兵弩射吏,距使者不肯内。知男子李游君欲献女,使乐府音监景武强求不得,使如康等之其家,贼伤三人。又以县官事怨乐府游徼莽,而使大奴骏等四十余人群党盛兵弩,白昼入乐府攻射官寺,缚束长吏子弟,斫破器物,宫中皆奔走伏匿。奔自髡钳,衣赭衣,及守令史调等皆徒跣叩头谢放,放乃止。奴从者支属并乘权势为暴虐,至求吏妻不得,杀其夫,或恚一人,妄杀其亲属,辄亡人放弟,不得,幸得勿治。放行轻薄,连犯大恶,有感动陰陽之咎,为臣不忠首,罪名虽显,前蒙恩。骄逸悖理,与背畔无异,臣子之恶,莫大于是,不宜宿卫在位。臣请免放归国,以销众邪之萌,厌海内之心。” 上不得已,左迁放为北地都尉。数月,复征入侍中。太后以放为言,出放为天水属国都尉。永始、元延间,比年日蚀,故久不还放,玺书劳问不绝。居岁余,征放归第视母公主疾。数月,主有瘳,出放为何东都尉。上虽爱放,然上迫太后,下用大臣,故常涕泣而遣之。后复征放为侍中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岁余,丞相方进复奏放,上不得已,免放,赐钱五百万,遣就国。数月,成帝崩,放思慕哭泣而死。 初,安世长子千秋与霍光子禹俱为中郎将,将兵随度辽将军范明友击乌桓。还,谒大将军光,问千秋战斗方略,山川形势,千秋口对兵事,画地成图,无所忘失。光复问禹,禹不能记,曰:“皆有文书。”光由是贤千秋,以禹为不材,叹曰:“霍氏世衰,张氏兴矣!”及禹诛灭,而安世子孙相继,自宣、元以来为侍中、中常侍、诸曹散骑、列校尉者凡十余人。功臣之世,唯有金氏、张氏,亲近宠贵,比于外戚。 放子纯嗣侯,恭俭自修,明习汉家制度故事,有敬侯遗风。王莽时不失爵,建武中历位至大司空,更封富平之别乡为武始侯。 张汤本居杜陵,安世武、昭、宣世辄随陵,凡三徙,复还杜陵。 赞曰:冯商称张汤之先与留侯同祖,而司马迁不言,故阙焉。汉兴以来,侯者百数,保国持宠,未有若富平者也。汤虽酷烈,及身蒙咎,其推贤扬善,固宜有后。安世履道,满而不溢。贺之陰德,亦有助云。 【白话文】译 张汤,杜陵人。他的父亲任长安县丞,有事外出,张汤作为孩子看家。他父亲回家后发现老鼠偷了肉,大发脾气,鞭打张汤。张汤掘开鼠洞找到了偷肉的老鼠和吃剩的肉,陈述老鼠的罪状,拷打审问,传出审问记录的文书,写明了经过审问判决上报的程序,并提取盗鼠和余肉,完成了审判程序,案卷齐备,在厅堂下面肢解了盗鼠。他父亲见到这情景,看到他判决的文辞像老练的法官一样,非常惊奇,就让他学习刑狱文书。 他父亲死后,张汤担任长安县吏。周陽侯田胜担任九卿的时候,曾经被关在长安监狱里,张汤竭尽全力帮助关照他。等到周陽侯出狱后封了侯爵,跟张汤非常友好,把张汤介绍给那些要人。张汤为内史下属,任宁成的属官,宁成认为张汤才能无比,推荐给丞相府,调任茂陵尉,主持陵墓土建工程。 武安侯担任丞相,调张汤担任丞相府的属吏。并把他推荐给皇帝,担任了侍御史。在处理陈皇后巫蛊案时,深入追究其党羽,皇上认为他能干,提升为太中大夫。他和赵禹共同制定各种法令,注重苛捆严峻,严格约束在职的官吏。不久,赵禹升少府,张汤担任廷尉,两人相友好,张荡对待鱼过有如兄长。!蝎为人廉洁倨傲,巫汤喜欢玩弄智谋来驾御别人。他起初当上小辟,投机取利,跟长安富商田甲、鱼翁叔之辈暗中勾结。等到他居于九卿之位,就招纳全国的知名人士和官吏,自己内心虽跟他们意见不合,但又假装敬仰他们。 这时皇上正喜好儒学,张汤判决大案,想要附会古义,于是请博士弟子研习《尚书》、《春秋》,担任廷尉史,调平法令的可疑处。上奏判决疑难案件,一定要预先给皇上分析各方面的原由,凡皇上所肯定的,就接受作为依法判决的案例入廷尉的成文法规,来宣扬主上的圣明。报告工作如受谴责,张汤就承认错误而谢罪,顺着皇上的意向,一定要举出贤能的助理官员或办事吏员说道:“他们本来向我建议,正像皇上所要求我的一样。我没有采用,才愚蠢到了这种地步。”因此他的过错常常得到宽恕。他有时上奏章议事,皇上赞许那个奏章,他就说:“我不知道写这样的奏章,这是监、掾、史中某某写的。”他想要推荐部下,宣扬某人的长处或者掩饰某人的短处就是这样。办理的案件如果是皇上想要加罪的,就把它交给执法严苛的监吏办理;所办案件如果是皇上想要宽容的,他就把案子交给执法轻平的监吏去办。所审判的如果是豪强,他一定玩弄法律条文严加惩办;遇上贫穷人家被审判,常说“就是按法律定了罪,皇上还要裁断审察”。于是往往如张汤所说。张汤虽做到大官,私生活很严肃,结交宾客,款待饮食,对于充当属吏的老朋友子弟以及贫穷的本族兄弟,照顾得更加优厚。他前去问候三公,不避严寒酷暑。因此张汤虽用法深刻,内心不能纯正公平处事,却得到了这点好名声。而多数替他出力的苛刻陰毒的官吏,多数藉助于儒学之士。丞相公孙弘多次称赞他。 等到查办淮南王、衡山王、江都王谋反的案件时,都是追根究底。严助和伍被,皇上想要赦免他们,张汤争辩说:“伍被本来策划谋反,而严助深得宠幸,是出入宫廷禁门的心腹臣子,却私通诸侯,像这样的人不杀掉,以后类似情况不好处理。”于是皇上同意了对他们的判决。他办理案件打击大臣以为是自己的功劳,这类事情很多。于是张汤更加受尊宠信任,不久就升任御史大夫。 当时恰逢浑邪王等投降,汉朝大规模出兵讨伐匈奴,山东地区遭到水灾、早灾,贫穷的老百姓流离迁徙,都依靠政府供给衣食,仓库空虚。这时张汤顺承皇上的心意,奏请铸造银币和五铢铜币,垄断经营全国的食盐和铁器,排挤富商大贾,颁布告缗令,铲除豪强并兼的大户,玩弄法律条文巧言诬陷,以辅助严刑峻法的实施。张汤每次上朝报告工作,说到国家财政用度,时间拖得很长,以致皇帝忘了吃饭。适时的丞相衹是空占职位,国家大事都取决于张汤。老百姓不能安定地生活,发生騷动,政府所兴办的事业,没有获得利益,贪官污吏一起盗窃、侵夺,于是严厉地用刑罚制裁他们。因而从公卿以下直到平民,都指责张汤。张汤有一次得病,皇帝亲自去探问病情,他的显贵达到了这种程度。 匈奴前来请求和亲,大臣们在皇上面前讨论。博士狄山说:“和亲合适。”皇上问他合适的道理,狄山说:“兵器是凶器,不要轻易频繁地动用它。高皇帝想要讨伐匈奴,被围困在平城,于是终于缔结和亲。惠帝、高后时期,全国安定和乐。到文帝想要对付匈奴,北方边境騷扰不宁,人民苦于战争。景帝时期,吴、楚等七国叛乱,景帝在两宫之间往来商讨,担心了好几个月。吴、楚七国被粉碎后,景帝一直不再谈论战争,全国富裕充实。现在从陛下调兵出击匈奴以来,国中因此空虚,边境人民大多窘困贫穷。由此看来,不如和亲。”皇上问张汤,张汤说:“这是愚蠢的儒生,无知。”狄山说:“我固然愚忠,但像御史大夫张汤却是诈忠。像张汤处理淮南王、江都王案件,用法苛刻严峻,放肆诋毁诸侯,离间疏远皇上的至亲,因而使各封国国王自感不安。我本来就知道张汤是诈忠。”这时皇上变了脸色说:“我派你驻守一个郡,能够不让匈奴进来掳掠吗?”狄山说:“不能。”皇上说:“驻守一个县呢?”狄山回答说:“不能。”皇上又说:“驻守一个要塞城堡呢?”狄山自己估计辩词穷尽将要交给司法官吏惩办,说道:“能。”于是皇上派遣狄山守卫边境上的一个城堡。过了一个多月,匈奴砍下狄山的脑袋离去了。从这以后,大臣们震惊恐惧。 张汤的宾客田甲,虽然是商人,但是有贤良的品行。当初张汤当小辟时,跟他是金钱朋友,等到张汤当上了大官,田甲责备张汤品行道义方面的过错,也有忠义慷慨之士的风度。 张汤担任御史大夫七年,垮台了。 河东人李文曾经跟张汤有嫌隙,后来担任了御史中丞,多次从宫廷文书内容发现可以用来害张汤的问题,不给留一点余地。张汤有个喜爱的属吏叫鲁谒居,知道张汤为此愤愤不平,指使一个人上紧急奏章告发李文的坏事。这事下交张汤处理,张汤审理判决杀掉了李文,而张汤内心知道这事是鲁谒居干的。皇上问道:“上书告发紧急事件的线索是怎样发生的?”张汤假装惊奇说:“这大概是李文的熟人怨恨他。”后来鲁谒居患病躺在乡村的房东家裹,张汤亲自前往探望病情,替谒居按摩腿脚。趟国人以冶炼铸造为职业,赵王多次为政府设置铁官的事打官司,张汤常常打击趟王。趟王寻求张汤的陰私事。鲁谒居曾经检举趟王,趟王怨恨他,于是一并上书告发:“张汤是大臣,小吏鲁谒居有病,张汤竟至于给他按摩腿脚,怀疑他和鲁谒居一起干了大坏事。”这事下交廷尉处理。鲁谒居病死丫,问题牵连到他的弟弟,他的弟弟被关押在导官署。张汤也到导官署审理别的囚犯,看见了鲁谒居的弟弟,想暗地裹帮他的忙,而假装不理睬他。鲁谒居的弟弟不懂事,怨恨张汤,派人上书告发张汤和鲁谒居密谋,共同告发李文。遣事下交减宣处理。减宣曾经和张汤有隔阂,等到他接受这件事,把这件事追查得水落石出,没有上奏。恰逢有人偷挖汉文帝陵墓埋的殉葬钱,丞相青翟上朝,跟张汤约定一起谢罪,到了皇上面前,张汤想到衹有丞相按四季巡视陵园,应当谢罪,与我没有干系,没有谢罪。丞相谢罪后,皇上派御史查办这件事。张汤要按知情故纵的条款处理丞相,丞相忧虑这件事。丞相手下三个长史都忌恨张汤,想要陷害他。 起初,长史朱买臣向来怨恨张汤,事见《朱买臣传》。王朝是齐地人,凭儒学做到右内史。边通学纵横捭阖术,是个刚强暴烈的粗汉子,官至济南国相。他们从前地位都在张汤之上,不久丢了官,代理长史,委屈服事张汤。张汤多次兼理丞相职务,知道逭三个长史一向骄贵,就时常欺侮压抑他们。因此三个长史一起谋划说:“起初张汤相约跟丞相向皇上谢罪,接着又出卖丞相;如今想要拿祖宗的事来弹劾丞相,这是想取代丞相罢了。我们知道张汤的隐秘勾当。”于是派法官逮捕审查张汤的属下田信等人,说张汤将要奏请皇上,田信常常先知道那些事,因而囤积物资发了财,与张汤分脏。以及其他坏事。有关这些事情的供词很多都传播开来。皇上问张汤道:“我所做的一些事,商人们常常预先知道,越发囤积那些物资,这好像有人把我的打算事先告诉了他们似的。”张汤不谢罪,又假装惊讶道:“好像有。”造时减宣也上奏关于鲁谒居的事情。皇帝果真认为张汤心怀奸诈,当面撒谎,派八批使者按文书所列罪状逐一责问张汤。张汤都自称没有追回事,拒不交代。于是皇上派趟禹责问张荡。盘过来到,斥责张汤说:“您怎么不识身份!您办理案件灭门绝族的有多少人家了!现在人家说您的问题都有具体情状,天子很不愿意让您入狱,想让您自己想办法,何必多对证呢?”张汤于是写报告说:“我没有些微的功劳,出身文书小吏,陛下宠幸让我担任三公,没有办法补救罪责。然而策划罪名陷害我的,是三个长史。”便自杀了。 张汤死后,家产价值不超过五百金,都是所得俸禄和赏赐,没有别的家业。兄弟们和儿子们想要隆重地安葬张汤,张汤的母亲说:“张汤作为天子的大臣,遭受恶语诬蠛而死,怎么能隆重地安葬呢!”于是用牛车装载尸体,有内棺而无外椁。皇帝听到这件事,说道:“不是这样的母亲不能生出这样的儿子。”于是追究杀掉了三个长史。丞相青翟自杀了。从狱中放出田信。皇上怜惜退汤,又不断提拔他的儿子张安世。 塞世,字:鳄,少年时靠父亲地位任郎官。以熟悉图书供职尚书,精心尽职,休假也不曾外出。皇上驾临河东,曾丢失书籍三匣,诏问无人能知,衹有安世记得,并将所失图书的有关内容都写下来。后来购买得书,校对无所遗失。皇上奇其才,提升为尚书令,迁光禄大夫。 昭帝即位,大将军霍光执政,由于安世忠厚,霍光十分器重他。正值左将军上官桀父子及御史大夫桑弘羊皆与燕王、盖主谋反被杀,霍光由于朝中无旧臣,奏请任安世为右将军光禄勋,辅助自己。很久以后,天子下诏说:“右将军光禄勋安世辅政宿卫,肃敬不怠,十三年以来,平安无事。亲近亲人任用贤士,是尧、舜治国之道。封安世为富平侯。” 第二年,昭帝驾崩,未葬,大将军霍光告诉太后,调任安世为车骑将军,一同征立昌邑王。王行婬乱,霍光又与安世策划废王,尊立宣帝。宣帝初立,褒奖大臣,下韶说:“奖有德,赏有功,是古今的通义。车骑将军光禄勋富平侯安世,宿卫忠正,宣扬皇帝恩德,勤劳国事,恪守本职,遵守道义,维护宗庙,加封一万零六百户,功劳次于大将军霍光。”安世之子千秋、延寿、彭祖,都是中郎将侍中。 大将军霍光去世后数月,御史大夫魏相l密封奏书说:“圣王奖有德以招徕四方,显扬有功以劝导百官,因此朝廷得以尊荣,天下归服。国家承继祖宗之业,掌握诸侯的存亡,新失大将军,应宣扬圣德以昭示天下,表彰功臣以镇抚藩国。不要空悬大位,以免争权,这是安定社稷杜绝政争于未萌。车骑将军安世侍奉孝武帝三十余年,忠信谨慎,勤劳政事,日夜不怠,与大将军共定策,天下受其福,是国家的重臣,应尊其位,任为大将军,不要兼光禄勋事,使其专一精神,忧念天下,思考得失。安世之子延寿稳重厚道,可以任光禄勋,兼领宿卫职务。”皇上也想用安世父子。安世听说,惧不敢当,抽空求见,摘冠叩头说:“老臣妄自听说,事未执行而事先来说,我不先说明情况就不好办,实在是自量不足以居重要官位,继大将军后。希望天子裁定,以保全老臣性命。”皇上笑着说:“君言过谦。君要是不可以,还有谁可以!”安世坚辞而皇上不答应。数日后,还是拜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兼领尚书事。数月,罢车骑将军屯兵,改为卫将军,两宫卫尉,城门、北军兵隶属安世。 当时霍光之子霍禹为右将军,皇上也任霍禹为大司马,撤去右将军屯兵,用官号虚尊加之,而实夺其兵权。一年多后,霍禹谋反,减宗族,安世一向小心畏忌,已很内忧。其孙女张敬为霍氏外亲族之妇,应当连坐被诛,安世瘦弱憔悴已形于色。皇上很奇怪而怜惜,便问左右,于是赦免了张敬,以安慰其心。安世更加恐惧。掌管国家政权,以谨慎周密著称,外内无漏洞。每定大政,已决定,立即称病移居,听到诏令,便吃惊,派人到丞相府询问。朝廷大臣不知安世参与预谋。 安世曾经推荐官员任职,其人来谢,安世很后悔,认为举贤达能,岂有私谢之理?便与此人断绝来往。有一郎官自言功高不升职,安世说:“君之功高,明主所知。人臣供职,哪裹能自言长短!”拒绝提升他。可是不久这个郎官却升迁。幕府长史调任他职,辞官时安世向他征求自己有何过失。长史说:“将军为明主股肱,而士无升进,人们都讽刺你。”安世说:“明主在上,贤与不肖分得清楚,臣子们自修而已,怎么会了解士人而进行推荐?”他想匿名迹远权势就是如此。 任光禄勋时,有郎醉酒小便于殿上,主事报告按法处理,安世说:“怎么知道不是反水浆造成的呢?怎么能拿小饼来治罪!”郎官奸婬官婢,婢兄自己说出,安世说:“奴仆发怒,诬蠛士大夫。”让官署责备奴仆。他隐人过失,都是这类情况。 安世看到父子尊贵显耀,心怀不安,替子延寿请求外出补官,皇上任为北地太守。一年多后,皇上可怜安世年老,又召延寿为左曹太仆。当初,安世兄张贺得宠于卫太子,太子失败,宾客都被杀,安世为张贺上书,张贺被免死罪处以宫刑。后任掖庭令,而宣帝以皇曾孙收养在掖庭。张贺伤感太子无罪,而曾孙孤幼,所以看养抚慰,恩情深重。到曾孙长大,张贺教书,令受《诗》,为他娶了许妃,以自己家财为聘礼。曾孙多次有奇怪事情发生,事见《宣帝纪》。张贺听说,向安世讲明,称其才智。安世立即制止张贺,认为少主在位,不应称赞曾孙。到宣帝即位,而张贺已死去。皇上对安世说:“掖庭令平生称赞我,将军阻止,做得对。”皇上追念张贺恩,想追封为恩德侯,设守冢二百家。张贺有一子早死,无后,让安世少子彭祖为张贺养子。彭祖少时与皇上同席研读经书,打算封赏他,便先赐关内侯。安世坚持推辞封赏,又求减少守冢户数,减至三十户。皇上说:“我自己赏给掖庭令的,不是给将军的。”安世这才停止,不敢再说什么。皇上遂下韶说:“应为前掖庭令张贺设守冢三十家。”皇上自己安置其居住地方,居住在冢西斗鶸翁舍南,皇上少年时曾经游玩之处。第二年,又下韶说:“朕幼小时,故掖庭令张贺辅导朕身,修研文学经术,恩惠卓异,其功重大深厚。《诗》说:‘没有不回答的语言,没有不报答的恩德。’应封张贺弟子侍中关内侯彭祖为陽都侯,赐张贺谧号陽都哀侯。”当时张贺有孤孙张霸,年七岁,拜为散骑中郎将,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安世因为父子封侯,在位显赫,便辞去俸禄。皇上便下诏都内府库另外收藏张氏无名钱以百万数。 塞世尊为公侯,食邑万户,然而身穿黑绨,夫人亲自纺绩,家奴七百人,皆有技术做事,内治产业,累积细微财物,因此能增殖产业,富于大将军重发。天子甚尊惧大将军,然而却内亲昼世,对霍光极力隐藏自己的心意。 元康四年春,安世病,上疏归还侯爵,乞求骸鼻归故里。天子说:“将军年老生病,朕甚怜悯。虽不能办事,驰骋万里,君为先帝大臣,明晓治乱之道,朕所不及,得以多次询问,为何伤感而上书归还卫将军富平侯印?迫朕忘记故旧,不是我的愿望!愿将军勉强饮食,服医药,专一精神,以便辅养天年。”安世又强起办事,到秋季去世。天子赠印绶,送来轻车甲士,谧号敬侯。赐冢地在杜县束,挖上起冢,建祠堂。子延寿嗣爵位。 延寿已历位九卿,嗣侯位之后,封国在陈留,别邑在魏郡,租税收入每年千余万。延寿自以身无功德,怎么能久居尢人大国,多次上书请减户邑,又用弟弟陽都侯彭祖之口陈述至诚之心。天子以为有谦让之德,便徙封平原郡,合并为一国,户vi如故,而租税减半。去世后,谧号爱侯。子张勃嗣,为散骑谏大夫。 元帝初即位,诏令列侯举茂材,张勃举太官献丞陈汤。陈汤有罪,张勃受牵连削户二百,正遇去世,故谧号缪侯。后陈汤立功西域,世人称颂张勃知人。子张临继嗣。 张临亦谦虚俭朴,每次登阁殿,常叹道:“桑、霍为我戒,岂不教训很深!”快死时,将财产分别送给宗族故旧,薄葬不起坟。张临娶敬武公主。去世后,子张放嗣位。 鸿嘉年间,皇上想遵武帝旧制,与近臣游宴,张放因是公主之子人又聪明受到宠爱。张放娶皇后弟平恩侯许嘉之女,皇上为张放筹办,赐甲第住宅,增乘舆服饰,号称天子娶妇,皇后嫁女。皇帝、皇后派来的官员均供给宅第使用,两宫使者车马不绝,赏赐以千万数。张放任侍中中郎将,监平乐屯兵,设幕府,礼仪与将军相同。与皇上起卧,倍受宠爱,时常跟随便衣出游,北至甘泉,南至长杨、五榨,斗鶸走马长安城中,达敷年之久。 当时皇上诸舅皆恨张放受宠,告诉太后。太后以皇上年少,行为不加节制,便严厉责备张放。当时多有灾异,人们都归咎于张放等人。于是丞相薛宣、御史大夫翟方进上奏:“张放骄纵不拘,奢婬不加节制。前侍御史修等四人奉命到张放家捕贼,当时张放在场,从奴闭门设兵弩射捕吏,拒绝使者入内。知男子李游君欲献女,派乐府音监景武强求不得,张放便派家奴康等到李游君家,残伤三人。又因官府事怨恨乐府游徼莽,派大奴骏等四十余人群党持兵弩,白天闯入乐府攻射官署,捆绑长吏子弟,打破器物,宫中人皆奔走藏匿。莽自戴刑具,穿上囚犯穿的赭衣,还有守令史调等人都赤脚叩头向张放谢罪,张放才停止。从奴下属乘权势行暴虐,强夺官吏妻子不成,便杀其夫,有时因恨一人,便妄杀人家的亲属,立即逃入张放家,捕捉不到,侥幸未被惩治。张放行为轻薄,连犯大罪,有动摇陰陽之罪责,为臣不忠以张放为首,罪名虽显著,以前还蒙受皇恩。骄逸违理,与背叛无异,臣子的罪恶,莫大于此,他不再适合担任宿卫要职。臣请罢免张放归封国,消除种种罪恶的发生,以便满足海内民心。” 皇上不得已,贬张放为北地都尉。数月,又征召入侍中。太后因为张放又出面说话,调张放为天水属国都尉。永始、元延年间,连年日食,因此很久不召回张放,皇上便下诏书慰劳不绝。过了一年多,征召张放归家视母公主疾病。数月,皇上有病初愈,调张放为河东都尉。皇上虽爱张放,然而迫于太后,又听用大臣,因此常常为遣送张放而流泪。后又征召张放为侍中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一年多,丞相方进又论奏张放,皇上不得已,罢免张放,赐钱五百万,遣送就国。数月,成帝驾崩,张放也因思慕哭泣而死。 当初,安世长子千秋与霍光子霍禹都为中郎将,率兵随度辽将军范明友击乌桓。还,拜谒大将军霍光,问千秋战斗方略,山川形势,千秋随el回答战事,在地上画成地图,没有遗漏。霍光再问霍禹,霍禹不能记,说:“全有文书记录。”霍光从此认为千秋有才能,以霍禹为无能,叹着气说:“霍氏家世要衰败,张氏要兴旺了!”到霍禹诛灭,而安世子孙相继兴起,从宣帝、元帝以来任侍中、中常侍、诸曹散骑、列校尉的十余人。功臣之世,衹有金氏、张氏,亲近宠贵,可与外戚相比。 张趣子退钟嗣侯爵,恭俭自修,明习还塞制度旧事,有敬侯遣风。王莽时不失爵,建武中历位至大司空,改封直垩之别乡为武豌堡。 张汤本居杜陵,安世在武、昭、宣之世就随陵而居,共徙三次,又还杜陵。 赞曰:冯商称张汤之先祖与留侯同祖,而司马迁没有记载,因此缺录。汉兴以来,侯者以百数,保国持宠,没有像富平侯这样的人。张汤虽酷烈,到遭受陷害,还是推荐贤士表彰善良,因此有后世的兴旺。安世遵守正道,谦恭不骄。张贺的陰德,也有帮助。 卷六十 杜周传 第三十 (杜周) 【原文】 杜周,南陽杜衍人也。义纵为南陽太守,以周为爪牙,荐之张汤,为廷尉史。使案边失亡,所论杀甚多。奏事中意,任用,与减宣更为中丞者十余岁。 周少言重迟,而内深次骨。宣为左内史,周为廷尉,其治大抵放张汤,而善候司。上所欲挤者,因而陷之;上所欲释,久系待问而微见其冤状。客有谓周曰:“君为天下决平,不循三尺法,专以人主意指为狱,狱者固如是乎?”周曰:“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令;当时为是,何古之法乎!” 至周为廷尉,诏狱亦益多矣。二千石系者新故相因,不减百余人。郡吏大府举之延尉,一岁至千余章。章大者连逮证案数百,小者数十人;远者数千里,近者数百里。会狱,吏因责如章告劾,不服,以掠笞定之。于是闻有逮证,皆亡匿。狱久者至更数赦十余岁而相告言,大氐尽诋以不道,以上延尉及中都官,诏狱逮至六七万人,吏所增加十有余万。 周中废,后为执金吾,逐捕桑弘羊、卫皇后昆弟子刻深,上以为尽力无私,迁为御史大夫。 始周为廷史,有一马,及久任事,列三公,而两子夹河为郡守,家訾累巨万矣。治皆酷暴,唯少子延年行宽厚云。 延年字幼公,亦明法律。昭帝初立,大将军霍光秉政,以延年三公子,吏材有余,补军司空。始元四年,益州蛮夷反,延年以校尉将南陽士击益州,还,为谏大夫。左将军上官桀父子与盖主、燕王谋为逆乱。假稻田使者燕仓知其谋,以告大司农杨敞。敝惶惧,移病,以语延年。延年以闻,桀等伏辜。延年封为建平侯。 延年本大将军霍光吏,首发大奸,有忠节,由是擢为太仆、右曹、给事中。光持刑罚严,延年辅之以宽。治燕王狱时,御史大夫桑弘羊子迁亡,过父故吏侯史吴。后迁捕得,伏法。会赦,侯史吴自出系狱,廷尉王平与少府徐仁杂治反事,皆以为桑迁坐父谋反而侯史吴臧之,非匿反者,乃匿为随者也。即以赦令除吴罪。后侍御史治实,以桑迁通经术,知父谋反而不谏争,与反者身无异;侯史吴故三百石吏,首匿迁,不与庶人匿随从者等,吴不得赦。奏请复治,劾廷尉、少府纵反者。少府徐仁即丞相车千秋女婿也,故千秋数为侯史吴言。恐光不听,千秋即召中二千石、博士会公车门,议问吴法。议者知大将军指,皆执吴为不道。明日,千秋封上众议,光于是以千秋擅召中二千石以下,外内异言,遂下延尉平、少府仁狱。朝廷皆恐丞相坐之。延年乃奏记光争,以为“吏纵罪人,有常法,今更诋吴为不道,恐于法深。又丞相素无所守持,而为好言于下,尽其素行也。至擅召中二千石,甚无状。延年愚,以为丞相久故,及先帝用事,非有大故,不可弃也。间者民颇言狱深,吏为峻诋,今丞相所议,又狱事也,如是以及丞相,恐不合众心。群下讠雚哗,庶人私议,流言四布,延年窃重将军失此名于天下也!”光以廷尉、少府弄法轻重,皆论弃市,而不以及丞相,终与相竟。延年论议持平,合和朝廷,皆此类也。 见国家承武帝奢侈师旅之后,数为大将军光言:“年岁比不登,流民未尽还,宜修孝文明政,示以俭约宽和,顺天心,说民意,年岁宜应。”光纳其言,举贤良,议罢酒榷、盐、铁,皆自延年发之。吏民上书言便宜,有异,辄下延年平处复奏。言可官试者,至为县令,或丞相、御史除用,满岁以状闻,或抵其罪法,常与两府及廷尉分章。 昭帝末,寝疾,征天下名医,延年典领方药。帝崩,昌邑王即位,废,大将军光、车骑将军张安世与大臣议所立。时,宣帝养于掖廷,号皇曾孙,与延年中子佗相爱善,延年知曾孙德美,劝光、安世立焉。宣帝即位,褒赏大臣,延年以定策安宗庙,益户二千三百,与始封所食邑凡四千三百户。诏有司论定策功:大司马大将军光功德过太尉绛侯周勃;车骑将军安世、丞相杨敞功比丞相陈平;前将军韩增、御史大夫蔡谊功比颍陰侯灌婴;太仆杜延年功比朱虚侯刘章;后将军赵充国、大司农田延年、少府史乐成功比典客刘揭,皆封侯益土。 延年为人安和,备于诸事,久典朝政,上任信之,出即奉驾,入给事中,居九卿位十余年,赏赐赂遗,訾数千万。 霍光薨后,子禹与宗族谋反,诛。上以延年霍氏旧人,欲退之,而丞相魏相奏延年素贵用事,官职多奸。遣吏考案,但得苑马多死,官奴婢乏衣食,延年坐免官,削户二千。后数月,复召拜为北地太守。延年以故九卿外为边吏,治郡不进,上以玺书让延年。延年乃选用良吏,捕击豪强,郡中清静。居岁余,上使谒者赐延年玺书,黄金二千斤,徙为西河太守,治甚有名。五凤中,征入为御史大夫。延年居父官府,不敢当旧位,坐卧皆易其处。是时,四夷和,海内平,延年视事三岁,以老病乞骸鼻,天子优之,使光禄大夫持节赐延年黄金百斤、酒,加致医药,延年遂称病笃。赐安车驷马,罢就第。后数月薨,谥曰敬侯,子缓嗣。 缓少为郎,本始中以校尉从蒲类将军击匈奴,还为谏大夫,迁上谷都尉,雁门太守。父延年薨,征视丧事,拜为太常,治诸陵县,每冬月封具狱日,常去酒省食,官属称其有恩。元帝初即位,谷贵民流,永光中西羌反,缓辄上书入钱、谷以助用,前后数百万。 缓六弟,五人至大官,少弟熊历五郡二千石、三州牧刺史,有能名,唯中弟钦官不至而最知名。 钦字子夏,少好经书,家富而目偏盲,故不好为吏。茂陵杜邺与钦同姓字,俱以材能称京师,故衣冠谓钦为“盲杜子夏”以相别。钦恶以疾见诋,乃为小壁,高广财二寸,由是京师更谓钦为“小壁杜子夏”,而邺为“大冠杜子夏”云。 时,帝舅大将军王凤以外戚辅政,求贤知自助。凤父顷侯禁与钦兄缓相善,故凤深知钦能,奏请钦为大将军军武库令。职闲无事,钦所好也。 钦为人深博有谋。自上为太子时,以好色闻,及即位,皇太后诏采良家女。钦因是说大将军凤曰:“礼壹娶九女,所以极陽数,广嗣重祖也;必乡举求窈窕,不问华色,所以助德理内也;娣侄虽缺不复补,所以养寿塞争也。故后妃有贞淑之行,则胤嗣有贤圣之君;制度有威仪之节,则人君有寿考之福。废而不由,则女德不厌;女德不厌,则寿命不究于高年。《书》云:‘或四三年’,言失欲之生害也。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妇人四十,容貌改前。以改前之容侍于未衰之年,而不以礼为制,则其原不可救而后徕异态;后徕异态,则正后自疑而支庶有间適之心。是以晋献被纳谗之谤,申生蒙无罪之辜。今圣主富于春秋,未有適嗣,方乡术入学,未亲后妃之议。将军辅政,宜因始初之隆,建九女之制,详择有行义之家,求淑女之质,毋必有色声音技能,为万世大法。夫少,戒之在色,《小卞》之作,可为寒心。唯将军常以为忧。” 凤白之太后,太后以为故事无有。钦复重言:“《诗》云:‘殷监不远,在夏后氏之世’。刺戒者至迫近,而省听者常怠忽,可不慎哉!前言九女,略陈其祸福,甚可悼惧,窃恐将军不深留意。后妃之制,夭寿治乱存亡之端也。迹三代之季世,览宗、宣之飨国,察近属之符验,祸败曷常不由女德?是以佩玉晏鸣,《关雎》叹之,知好色之伐性短年,离制度之生无厌,天下将蒙化,陵夷而成俗也。故咏淑女,几以配上,忠孝之笃,仁厚之作也。夫君亲寿尊,国家治安,诚臣子至愿,所当勉之也。《易》曰:‘正其本,万物理。’凡事论有疑未可立行者,求之往古则典刑无,考之来今则吉凶同,卒摇易之则民心惑,若是者诚难施也。今九女之制,合于往古,无害于今,不逆于民心,至易行也,行之至有福也,将军辅政而不蚤定,非天下之所望也。唯将军信臣子之愿,念《关雎》之思,逮委政之隆,及始初清明,为汉家建无穷之基,诚难以忽,不可以遴。”凤不能自立法度,循故事而已。会皇太后女弟司马君力与钦兄子私通,事上闻,钦惭惧,乞骸鼻去。 后有日蚀、地震之变,诏举贤良方正能直言士,合陽侯梁放举钦。钦上对曰:“陛下畏天命,悼变异,延见公卿,举直言之士,将以求天心,迹得失也。臣钦愚戆,经术浅薄,不足以奉大对。臣闻日蚀、地震,陽微陰盛也。臣者,君之陰也;子者,父之陰也;妻者,夫之陰也;夷狄者,中国之陰也。《春秋》日蚀三十六,地震五,或夷狄侵中国,或政权在臣下,或妇乘夫,或臣子背君父,事虽不同,其类一也。臣窃观人事以考变异,则本朝大臣无不自安之人,外戚亲属无乖刺之心,关东诸侯无强大之国,三垂蛮夷无逆理之节;殆为后宫。何以言之?日以戊申蚀。时加未。戊未,土也。土者,中宫之部也。其夜地震未央宫殿中,此必適妾将有争宠相害而为患者,唯陛下深戒之。变感以类相应,人事失于下,变象见于上。能应之以德,则异咎消亡;不能应之以善,则祸败至。高宗遭雊雉之戒,饬己正事,享百年之寿,殷道复兴,要在所以应之。应之非诚不立,非信不行。宋景公,小柄之诸侯耳,有不忍移祸之诚,出人君之言三,荧惑为之退舍。以陛下圣明,内推至诚,深思天变,何应而不感?何摇而不动?孔子曰:‘仁远乎哉!’唯陛下正后妾,抑女宠,防奢泰,去佚游,躬节俭,亲万事,数御安车,由辇道,亲二宫之饔膳,致晨昏之定省。如此,即尧、舜不足与比隆,咎异何足消灭?如不留听于庶事,不论材而授位,殚天下之财以奉婬侈,匮万姓之力以从耳目,近谄谀之人而远公方,信谗贼之臣以诛忠良,贤俊失在岩穴,大臣怨于不以,虽无变异、社稷之忧也。天下至大,万事至众,祖业至重,诚不可以佚豫为,不可以奢泰持也。唯陛下忍无益之欲,以全众庶之命。臣钦愚戆,言不足采。” 其夏,上尽召直言之士诣白虎殿对策,策曰:“天地之道何贵?王者之法何如?《六经》之义何上?人之行何先?取人之术何以?当世之治何务?各以经对。” 钦对曰:“臣闻天道贵信,地道贵贞;不信不贞,万物不生。生,天地之所贵也。王者承天地之所生,理而成之,昆虫草木靡不得其所。王者法天地,非仁无以广施,非义无以正身;克己就义,恕以及人,《六经》之所上也。不孝,则事君不忠,莅官不敬,战陈无勇,朋友不信。孔子曰:‘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孝,人行之所先也。观本行于乡党,考功能于官职,达观其所举,富观其所予,穷观其所不为,乏观其所不取,近观其所为主,远观其所主。孔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瘦哉?’取人之术也。殷因于夏尚质,周因于殷尚文,今汉家承周、秦之敝,宜抑文尚质,废奢长俭,表实去伪。孔子曰‘恶紫之夺朱’,当世治之所务也。臣窃有所忧,言之则拂心逆指,不言则渐日长,为祸不细,然小臣不敢废道而求从,违忠而耦意。臣闻玩色无厌,必生好憎之心;好憎之心生,则爱宠偏于一人;爱宠偏于一人,则继嗣之路不广,而嫉妒之心兴矣。如此,则匹妇之说,不可胜也。唯陛下纯德普施,无欲是从,此则众庶咸说,继嗣日广,而海内长安。万事之是非何足备言!” 钦以前事病,赐帛罢,后为议郎,复以病免。 征诣大将军莫府,国家政谋,凤常与钦虑之。数称达名士王骏、韦安世、王延世等,救解冯野王、王尊、胡常之罪过,及继功臣绝世,填抚四夷,当世善政,多出于钦者。见凤专政泰重,戒之曰:“昔周公身有至圣之德,属有叔父之亲,而成王有独见之明,无信谗之听,然管、蔡流言而周公惧。穰侯,昭王之舅也,权重于秦,威震邻敌,有旦莫偃伏之爱,心不介然有间,然范雎起徒步,由异国,无雅信,开一朝之说,而穰侯就封。及近者武安侯之见退,三事之迹,相去各数百岁,若合符节,甚不可不察。愿将军由周公之谦惧,损穰侯之威,放武安之欲,毋使范雎之徒得间其说。” 顷之,复日蚀,京兆尹王章上封事求见,果言凤专权蔽主之过,宜废勿用,以应天变。于是天子感悟,召见章,与议,欲退凤。凤甚忧惧,钦令凤上疏谢罪,乞骸鼻,文指甚哀。太后涕泣为不食。上少而亲倚凤,亦不忍废,复起凤就位。凤心惭,称病笃,欲遂退。钦复说之曰:“将军深悼辅政十年,变异不已,故乞骸鼻,归咎于身,刻己自责,至诚动众,愚知莫不感伤。虽然,是无属之臣,执进退之分,絜其去就之节者耳,非主上所以待将军,非将军所以报主上也。昔周公虽老,犹在京师,明不离成周,示不忘王室也。仲山父异姓之臣,无亲于宣,就封于齐,犹叹息永怀,宿夜徘徊,不忍远去,况将军之于主上,主上之与将军哉!夫欲天下治安变异之意,莫有将军,主上照然知之,故攀援不遣,《书》称‘公毋困我!’唯将军不为四国流言自疑于成王,以固至忠。”凤复起视事。上令尚书劾奏京兆尹章,章死诏狱。语在《元后传》。 章既死,众庶冤之,以讥朝廷。钦欲救其过,复说凤曰:“京兆尹章所坐事密,吏民见章素好言事,以为不坐官职,疑其以日蚀见对有所言也。假令章内有所犯,虽陷正法,事不暴扬,自京师不晓,况于远方。恐天下不知章实有罪,而以为坐言事也。如是,塞争引之原,损宽明之德。钦愚以为宜因章事举直言极谏,并见郎从官展尽其章,加于往前,以明示四方,使天下咸知主上圣明,不以言罪下也。若此,则流言消释,疑惑著明。”凤白行其策。钦之补过将美,皆此类也。 优游不仕,以寿终。钦子及昆弟支属至二千石者且十人。钦兄缓前免太常,以列侯奉朝请,成帝时乃薨,子业嗣。 业有材能,以列侯选,复为太常。数言得失,不事权贵,与丞相翟方进、卫尉定陵侯淳于长不平。后业坐法免官,复为函谷关都尉。会定陵侯长有罪,当就国,长舅红陽侯立与业书曰:“诚哀老姊垂白,随无状子出关,愿勿复用前事相侵。”定陵侯既出关,伏罪复发,下洛陽狱。丞相史搜得红陽侯书,奏业听请,不敬,坐免就国。 其春,丞相方进薨,业上书言:“方进本与长深结厚,更相称荐,长陷大恶,独得不坐,苟欲障塞前过,不为陛下广持平例,又无恐惧之心,反因时信其邪辟,报睚眦怨。故事,大逆朋友坐免官,无归故郡者,今坐长者归故郡,已深一等;红陽侯立坐子受长货赂故就国耳,非大逆也,而方进复奏立党友后将军朱博、巨鹿太守孙宏、故少府陈咸,皆免官,归咸故郡。刑罚无平,在方进之笔端,众庶莫不疑惑,皆言孙宏不与红陽侯相爱。宏前为中丞时,方进为御史大夫,举掾隆可侍御史,宏奉隆前奉使欺谩,不宜执法近侍,方进以此怨宏。又方进为京兆尹时,陈咸为少府,在九卿高弟,陛下所自知也。方进素与司直师丹相善,临御史大夫缺,使丹奏咸为奸利,请案验,卒不能有所得,而方进果自得御史大夫。为丞相,即时诋欺,奏免咸,复因红陽侯事归咸故郡。众人皆言国家假方进权太甚。案师丹行能无异,及光禄勋许商被病残人,皆但以附从方进,尝获尊官。丹前亲荐邑子丞相史能使巫下神,为国求福,几获大利。幸赖陛下至明,遣使者毛莫如先考验,卒得其奸,皆坐死。假令丹知而白之,此诬罔罪也;不知而白之,是背经术惑左道也:二者皆在大辟,重于朱博、孙宏、陈咸所坐。方进终不举白,专作威福,阿党所厚,排挤英俊,托公报私,横厉无所畏忌,欲以熏轑天下。天下莫不望风而靡,自尚书近臣皆结舌杜口,骨肉亲属莫不股栗。威权泰盛而不忠信,非所以安国家也。今闻方进卒病死,不以尉示天下,反复赏赐厚葬,唯陛下深思往事,以戒来今。” 会成帝崩,哀帝即位,业复上书言:“王氏世权日久,朝无骨鲠之臣,宗室诸侯微弱,与系囚无异,自佐史以上至于大吏皆权臣之党。曲陽侯根前为三公辅政,知赵昭仪杀皇子,不辄白奏,反与赵氏比周,恣意妄行,谮诉故许后,被加以非罪,诛破诸许族,败元帝外家。内嫉妒同产兄姊红陽侯立及淳于氏,皆老被放弃。新喋血京师,威权可畏。高陽侯薛宣有不养母之名,安昌侯张禹奸人之雄,惑乱朝廷,使先帝负谤于海内,尤不可不慎。陛下初即位,谦让未皇,孤独特立,莫可据杖,权臣易世,意若探汤。宜蚤以义割恩,安百姓心。窃见朱博忠信勇猛,材略不世出,诚国家雄俊之宝臣也,宜征博置左右,以填天下。此人在朝,则陛下可高枕而卧矣。昔诸吕欲危刘氏,赖有高祖遗臣周勃、陈平尚存,不者,几为奸臣笑。” 业又言宜为恭王立庙京师,以章孝道。时,高昌侯董宏亦言宜尊帝母定陶王丁后为帝太后。大司空师丹等劾宏误朝不道,坐免为庶人,业复上书讼宏。前后所言皆合指施行,朱博果见拔用。业由是征,复为太常。岁余,左迁上党都尉。会司隶奏业为太常选举不实,业坐免官,复就国。 哀帝崩,王莽秉政,诸前议立庙尊号者皆免,徙合浦。业以前罢黜,故见阔略,忧恐,发病死。业成帝初尚帝妹颍邑公主,主无子,薨,业家上书求还京师与主合葬,不许,而赐谥曰荒侯,传子至孙绝。初,杜周武帝时徙茂陵,至延年徙杜陵云。 赞曰:张汤、杜周并起文墨小吏,致位三公,列于酷吏。而俱有良子,德器自过,爵位尊显,继世立朝,相与提衡,至于建武,杜氏爵乃独绝,迹其福祚、元功儒林之后莫能及也。自谓唐杜苗裔,岂其然乎?及钦浮沉当世,好谋而成,以建始之初深陈女戒,终如其言,庶几乎《关雎》之见微,非夫浮华博习之徒所能规也。业因势而抵陒,称朱博,毁师丹,爱憎之议可不畏哉! 【白话文】 杜周,南陽郡杜衍县人。义纵担任南陽郡太守时,把他当作得力助手,后来推荐给张汤,担任廷尉史。派遣他查办边境郡县的损失情况,判罪处决的人很多。上奏的事情合乎皇上的心意,受到信任,与减宣相互接替,先后担任中丞十几年。 杜周寡言少语,性情缓慢,但内心严酷。减宣担任左内史,杜周担任廷尉,他的治理大多仿效张汤而善于窥察皇上的意图。皇上想要排除的,就顺势陷害他;皇上想要宽恕的,让他久囚待审,并暗中察访,显露他的冤情。门客中有人责备杜周说:“您替天子判决案件,不遵循既定的法律,专门按照君主的意旨办理案件,司法官吏应该是这样吗?”杜周说:“法令怎么产生的呢?从前君主认为正确的就制定成为法律,后来的君主认为正确的写下来为法令;适合当时情况就是正确的,何必运用过去的法律呢?” 到杜周担任廷尉,皇帝交办的案件也更加多了。二千石官吏被关押的新旧相连,不少于一百多人。郡太守、丞相和御史府的案件都送交廷尉,一年达到一千多个案件。一个大案件牵连逮捕证人数百,小案件数十;这些人远的有数千里,近的有数百里。会审时,法官便责成这些人按照起诉书来认罪,不服罪,则严刑拷打逼供定罪。当时人们一听到要逮捕人的消息,都逃跑或躲藏起来。案件拖得久的历经几次大赦,为时十多年还会被告发,大致都用“不道”以上的罪名加以诬陷。廷尉和京师各官府的监狱关押到的罪犯六七万人,一般官吏所增加的罪犯多达十万多人。 杜周中途被废黜,后来担任执金吾,追捕盗贼,逮捕审理桑弘羊和卫皇后兄弟的儿子苛刻陰狠,皇帝认为他办事尽力没有私心,升任御史大夫。 杜周起初担任廷尉史,有一匹马,等到他自己做官et子久了,升到三公的位置,两个儿子一是河内郡守,一是河南郡守,家财累计上亿。办案都很酷暴,衹有少子延年为人宽厚。 杜延年,字幼公,亦通晓法律。昭帝即位,大将军霍光执政,因为杜延年是三公之子,有作官的才能补军司空。始元四年,益州蛮夷造**,延年以校尉的身份率南陽士卒进击益州叛乱,还军,任谏大夫。左将军上官桀父子与盖主、燕王谋乱,代理稻田使者燕仓知道其谋,报告给大司农杨敞。杨敞惶惧,称病移居,报告给延年。延年报告皇帝,上官桀等被诛杀。延年封为建平侯。 杜延年原为大将军霍光属吏,首先告发大奸,有忠节之名,因此升任太仆右曹给事中。霍光持刑罚严,延年辅之以宽。办燕王案件时,御史大夫桑弘羊之子桑迁逃跑时,曾留宿于父亲旧下属侯史吴家中。桑迁被捕后,被处死。适逢大赦,侯史吴出监狱,廷尉王子与少府徐仁审理反叛案件中,都认为桑迁因父谋反受牵连,而侯史吴衹是留宿了桑迁不是藏匿反叛者,而是藏匿随从,即以赦令免侯史吴罪。后侍御史查验,以桑迁通经术,知父谋反而不谏争,与反者无异;侯史吴原为三百石吏,首匿桑迁,不应与庶人匿随从者相等,侯史吴不得赦免。奏请覆审,举劾廷尉、少府放纵反者。少府徐仁是丞相车千秋女婿,因此千秋多次为侯史吴解说。恐怕霍光不听,千秋即召中二千石、博士会公车门,议论侯史吴当如何处理。议者都知大将军意旨,皆坚持侯史吴为违法。次日,千秋上报众议,霍光于是以千秋擅召中二千石以下开会议事,朝廷内外异议,遂将廷尉王平、少府徐仁下狱。朝廷皆恐丞相受牵连。延年便上奏与霍光争辩,认为“官吏纵罪人,有常法为据,今改为诬指侯史吴为大逆不道,恐怕过于严重了。丞相一向无所守持,而对下吏常说好话,一向行为即是如此。至于说擅召中二千石,无甚根据。延年愚钝,认为丞相居位已久,又曾在先帝时任职,非有大变故,不可抛弃。近来百姓多言治狱深苛,狱吏严厉凶狠,今丞相所议又是狱事,如果这事也连及丞相,恐不合众心。群下哗然,庶人私相议论,流言四起,延年担心将军会因此事丧失名誉于天下!”霍光以廷尉、少府弄法轻重,皆判处弃市死刑,而不连及丞相,无所贬黜。延年论议持平,使朝廷和谐,都是这样。 看到国家是继汉武帝奢侈用兵之后,杜延年几次对大将军霍光说:“连年不丰收,流民未尽返乡,应行文帝时政,昭示俭约宽和,顺天心,悦民意,年岁当有丰收相报应。”霍光纳其言,举贤良,议论废除专卖酒、盐铁,皆从延年发起。吏民上书言事,有异议,立即交延年平衡处理复奏。建议可以由官府实行的,推荐到县令,有的由丞相、御史任用,满一年再报告任职情况,言事者有奸妄者抵罪,常常是由两府及廷尉分别处理。 昭帝末年,卧病,征召天下名医,杜延年主管方药。帝驾崩,昌邑王即位,废,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张安世与大臣议立帝事。当时宣帝抚养在掖庭,号皇曾孙,与延年中子杜佗相友善,延年知曾孙德美,劝霍光、安世立帝。宣帝即位,褒赏大臣,延年以定策安宗庙,增户二千三百,与始封食邑共四千三百户。下诏有司论功封赏,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功德超过太尉绛侯周勃,车骑将军安世、丞相杨敞功比丞相陈平,前将军韩增、御史大夫蔡谊功比颖陰侯灌婴,太仆杜延年功比朱虚侯刘章,后将军趟充国、大司农田延年、少府史乐成功比典客刘揭,皆封侯益土。 延年为人安和,善于处理各项政务,长期主管朝政,皇上信任他,出即陪奉车驾,入给事中,居九卿位十余年,赏赐馈赠,家资数千万。 霍光死后,子霍禹与宗族谋反,被诛。皇上以杜延年为霍氏旧人,想免退,而丞相魏相奏延年向来尊贵受信任,所任官吏多不法。遣吏立案审查,衹是查出苑马多死,官奴婢缺乏衣食,延年受到牵连犯法免官,削户二千。数月后,又召任北地太守。延年以原九卿任作边地官吏,治郡政绩不明显,皇上用玺书责备延年。延年便选良吏,捕击豪强,郡中清静。过了一年多,皇帝派谒者赐延年玺书,黄金二十斤,徙为西河太守,治绩有名声。五凤年间,调进朝廷任御史大夫。他住在原父亲的官府中,不敢使用父亲所用席位,坐卧都另换地方。这时四夷和睦,海内平安,他任职三年,因老病辞职。皇帝优待他,派光禄大夫持节赐给他黄金百斤和酒,又给医药。杜延年病重,皇帝又赐他安车驷马,免官就第。数月后去世。谧号敬侯,子杜缓继侯爵。 杜缓少年时任郎官,本始年间以校尉身份跟从蒲类将军出击匈奴,还朝任谏大夫,改迁上谷都尉,雁门太守。父延年去世,治理丧事,后拜为太常,治理各陵墓所在之县,每当冬月判决定案之时,常常去酒省食,下属官员都称颂他有恩德。元帝初即位,谷价昂贵,百姓流散,永光年间西羌反,杜缓就上书入钱谷助军用,前后数百万。 杜缓有六弟,五人至大官,少弟杜熊历任五郡二千石官职,三州牧刺史,以干练闻名。衹有中弟杜钦不为官而最知名。拄趑,字王夏,年少好经书,家富有而一目盲,故不好为吏。茂陵杜邺与杜钦同姓字,都以才能闻名京师,所以士大夫们称杜钦为“盲杜子夏”以相区别。可是杜钦忌讳因自己有病而被人看不起,就头戴小帽,高宽才二寸,因此京师的人改称杜钦为“小壁杜子夏”,杜邺谓“大冠杜子夏”。 当时帝舅大将军王凤以外戚辅政,正想寻求品德好又有学问的人以协助自己。王凤的父亲顷侯王禁与杜钦的哥哥杜缓是好朋友,故王凤深知杜钦有才能,于是奏请杜钦为大将军军武库令。职闲无事,正合杜钦的心意。 杜钦为人博学有谋略。皇上为太子时,好色,即位后,皇太后下令选良家女。杜钦因此事对大将军王凤说:“天子一次要娶九女,是陽数的极限,旨在广嗣敬祖,弘扬帝业;九女应从乡里挑选窈窕之女,不问姿色华艳,衹求能助德政,管理后宫;小妾虽缺可以不补,这有助于养寿命杜绝争宠。后妃贤惠,后继人就会出现贤圣之君;制订威严仪表制度,君主就有长寿之福。废弃礼仪而不用,就好色无厌;好色无厌,寿命就不会达到高寿。《书》说‘有的三四年就丧生’,说的就是婬乐失控就损害生命。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妇人四十,容貌改变。以改变之容待未衰之年,又不以礼节制,那么原来不可挽回的容貌就会变为异常心态;异常心态出现了,那么正后自生疑心便会与姬妾产生隔阂,进而生出废嫡之心。所以晋献公接受浅言毁谤,申生蒙无罪之冤。今圣主年少,未有嫡嗣,正在心向学术,没有亲近后妃之议。将军辅政,应沿袭始初隆重礼仪,建立九女之制,慎重选择礼仪之家,求贤女之品质,不必具有色声技能,便可以为万世树立榜样。少年,戒备的东西是色,《诗。小卞》之作,刺幽王废黜申后、太子,可为寒心。望将军常要引以为忧。” 王凤告诉太后,太后认为没有这种制度。杜钦又说:“《诗》云,‘殷朝借鉴不远,就在夏后氏时代,。讽刺劝诫者认为事情紧迫,听者却常常不注意,能不慎重吗!前面讲的九女制度,衹略加陈述利害,便令人畏惧,恐怕将军还未留意。后妃之制,关系到天寿、治乱、存亡。考查三代末世的事迹,观察殷高宗、周宣王在位的长短,看看汉家的祸福预兆和应验,败亡何尝不由女色?所以《诗经》讲鸡鸣时佩戴玉饰前去拜见君王,周康王王后废除了晨拜之礼,《诗。关雎》为之叹息,应该懂得好色就会减少寿命,离开制度的约束,就会贪色无厌,风俗受到损害,渐成恶习。夸奖贤美之女,希望配与君王,忠孝品性着实就在其中,仁厚的诗人为此而作出了如此美诗。君亲长寿,国家长治久安,实为臣子之最高愿望,这些也正是所以应当勉力的。《易》说:‘正其本,万事通顺协调。,凡论事或许有无法立即实行的,求之古代没有记载,考查今天则吉凶相同,上面意志摇动民心就惑乱,要是这样制度就实在难以行得通。今九女之制,合于往古,无害于今,不逆于民心,最易实行,实行之后就是国家的最大福气,将军辅政而不早定,非天下人的愿望。希望将军相信臣子的愿望,体察《关雎》之思虑,对得起委托执政的隆盛礼遇,实现天子即位始初之清明,为汉家建无穷之基业,实在不可以忽略,不可以迟疑。”王凤不能自立法度,衹因循旧制而已。正好皇太后妹司马君力与杜钦兄子私通,事上报,杜钦惭惧,乞求离职而去。 后有日食、地震之变,下令推举贤良方正能直言进谏之士,合陽侯梁放推荐杜钦。杜钦上对说:“陛下畏天命,惧灾变,引见公卿,推举直言之士,将以求天意,观得失踪迹。臣杜钦愚笨,经术浅薄,不足以回答皇上的提问。臣闻日食、地震,是陽微陰盛的迹象。臣是君的陰面;子是父的陰面;妻是夫的陰面;夷狄是中原之陰面。《春秋》记载日食三十六次,地震五次,或者有夷狄侵扰中原,或者大权在臣下,或者有妇凌驾夫,或者是臣子背叛君父,事虽不同,其类相同。臣私下观察人事考究变异,本朝大臣没有不安分守己之人,外戚没有贪狠之心,关东诸侯没有强大之国,边远民族没有逆理之为;危险在后宫。为什么这样说呢?曰在戊申食,时加未。戊未属土。土是中宫之部。在夜间地震于未央宫殿中,这表明嫡、妾将有争宠相害为患之事,望陛下深戒。变化感应是以类相应,人事先于下,变化之象见于上。能够以德去对应,那么灾难就会消亡;不能用善政去应和,祸败就会到来。殷高宗遇到雉鸡之谴告,便端正品行,整治政事,享受了百年寿命,殷朝得到复兴,关键在善于应付灾变。对应之不够诚心就不能成功,非信就不能实行。宋景公是小柄诸侯,有不忍转嫁灾祸的至诚之心,出入君之言再三,荧惑星便从心宿退走。以陛下圣明,内推至诚之心,深思天变,有什么响应不感动上天?有什么可以摇而不动呢?孑l子曰:‘仁是这样遥远呀!’望陛下正后妾,抑止女宠,防止奢侈太遇,去逸游,亲自节俭,亲临万事,多御安车,从辇道而行,亲问太后两宫饮食,行早晚问安之礼。这样,就是尧、舜也不足以比兴旺,灾变何惧不消除!如果不留听庶事,不论才能而授官职,尽天下之财以奉婬侈,竭尽万民之力以放纵耳目之乐,近谄谀之入而远方正奉公之士,信谗贼之臣而诛忠良,贤士隐居在山穴,大臣怨于不用,虽无变异,也是社稷的忧患。天下至大,万事至众,祖业至重,实在不可以行婬佚之乐,不可以坚持奢侈享受。望陛下忍无益处的欲望,以便保全百姓之命。臣杜钦愚笨,言论不足采纳。” 夏季,天子尽召直言之士到白虎殿对策,策问:“天地之道什么为贵?王者之法怎样?《六经》之义什么为上?人的行为什么在先?用人之术是什么?当世治国以何为急务?各用经典对答。” 杜钦对答说:“臣闻天道以信为贵重,地道以正为贵重;不信不正,万物不生。生是天地所贵重的。王者承受天地所生,统理而成,昆虫草木各得其所。王者效法天地,不仁就不能广施,不义就不能正身;克制自己去服从义,内省己志而及于人,这是《六经》所崇尚的。不孝,就不会效忠于君,为官不敬,交战不勇,朋友不信。孔子说:‘把孝贯彻到始终,担心达不到道义,那是没有的事。’孝,是人们首先表现出来的品德。在家乡观察本来的行为,在官位上考核办事能力,在高位者要观其推荐什么人,富裕者要观其给予什么,贫穷者要观其不干什么事,困乏者要观其索取什么,亲近者要观其托人为自己干什么,疏远者要观其被人所托帮助他人干什么。孔子说:‘看他使用什么人,观其追随什么人,察其安心喜好什么,便可知其善恶而无所隐藏。’这是知人用人之术。殷朝世风因袭夏而崇尚质朴,周因袭殷而崇尚文雅,今汉家承周、秦之弊端,应限制文彩而崇尚质朴,废弃奢侈提倡节俭,表彰诚实除去虚伪。孔子说‘厌恶杂紫邪色侵夺纯正色,,是当世治国之要务。臣自认为所担忧的是讲出来会有所冒犯,不讲出来邪气曰增,为祸不小,然而小臣不敢废道而求顺从,违背忠义而符合私意。臣闻玩色无厌,必生好憎之心;好憎之心产生,爱宠就偏于一人;爱宠偏于一人,选择继嗣之路就狭窄,而嫉妒之心兴起。这样,一妇之悦也不能满足。望陛下普施纯正之德,不纵心所欲,这样则众庶皆大欢喜,选择后继入之路el广,而海内长安。万事之是非何足忧虑!” 杜钦因策对而生病,赐帛免官,后为议郎,又因病免官。 征召至大将军幕府,国家政事谋议,王凤常与杜钦一起谋划。多次称道贤达名士王骏、韦安世、王延世等,救解冯野王、王尊、胡常之罪过,还有延续绝世功臣之后,镇抚四边民族,当世善政,多出于杜钦谋议。看到王凤专政太重,告诫说:“以前周公身有大圣之德,宗属有叔父之亲,而成王有独见之明,无信谗之听,然而管、蔡散布流言而周公畏惧。穣侯是昭王之舅,权力在秦国为最重,威震邻国,对昭王有旦夕起居戏弄之爱,从无存异心,然而范雎起平民,由异国而来,素无相互信任,一旦就任丞相,而穣侯就遣归封国。近世武安侯请求封地被斥退,三事之迹,相去各几百年,似乎很类似,不可不察。愿将军由周公之谦虚恭谨,损穣侯之威,抑制武安之私欲,不让范雎之徒得逞。” 不久,又h食,京兆尹王章上书求见,果然言王凤专权蒙蔽君主之过,应废去不用,以应天变。于是天子感悟,召见王章,与王章议论,想免退王凤。王凤十分忧惧,杜钦令王凤上书谢罪,乞求赐归故里,文意甚哀。太后涕泣不食。皇上年少而亲倚王凤,也不忍废免,又让王凤就位。王凤心中惭愧,称病重,想立即退归。杜钦又说: “将军辅政十年,变异不已,因此求归故里,归咎于身,刻己自责,真诚动人,无论愚者智者莫不伤感。虽然受到责难,但王章是无根基之臣,衹是掌握进退之分,拿着去就之节而已,不是主上对待将军的心意,也不是将军来报答主上的办法。以前周公虽老,犹在京师,表明不离成周,昭示不忘王室之心。仲山父异姓之臣,无亲于宣王,被封于齐,尚且叹息永远怀念,日夜徘徊,不忍远去,何况将军对于主上,主上对于将军啊!想让天下治安变异,没有超过将军力量的,主上十分清楚,因此迟疑不遣,《书》称:‘公不要困我!’说的是成王不许周公离去的事。望将军不因流言而自我怀疑,以坚固至忠之心。”王凤复起用。皇上令尚书举劾京兆尹王章,王章死于韶狱。事在《元后传》。 王章已死,众百姓认为他冤枉,以此讥刺朝廷。杜钦想补救其过,又劝王凤说:“京兆尹王章犯法之事是很机密的,吏民们见王章一向好为民讲话,以为不会因此犯法以致免官,怀疑日食与王凤有关便上奏天子。假如王章另有内情犯罪,虽然正法。事不揭发出来,在京师无人知晓,何况边远之地。恐怕天下不知王章实在有罪,而认为是因上书言事而犯罪。这样,就掩盖了引事争谏的真正原因,损害丫宽宏大量的圣明之德。杜钦自以为应就王章一事进行一次直言极谏,并召郎属官讲清楚意图,加上以前上奏日食的事,以便向四方表明真意,让天下人都知道主上圣明,不是根据言论定罪的。这样,流言就消释,疑惑自解。”王凤向皇上陈述了杜钦的计策。杜钦补过助美的事,就是如此。 杜钦优游不为官,以寿终。杜钦子及兄弟旁支官至二千石的近十人。杜钦兄杜缓先前免太常,以列侯身份上朝请安,成帝时去世,子杜业继承侯爵。 杜业有才能,以列侯身份选举为官,又任太常。多次上书言时政得失,不为权贵效力,与丞相翟方进、卫尉定陵侯淳于长不和。后来杜业因犯法免官,又任函谷关都尉。正遇定陵侯淳于长有罪,应当回封国,其舅红陽侯立给杜业写信说:“实在伤痛老姐白发下垂,随不肖儿子出关,望不要用以往不和的事欺侮定陵侯。”定陵侯出关后,犯过的罪案又发,关到雒陽狱。丞相史搜到了红陽侯的信,上奏杜业听任请托,犯了不敬法,坐免去封国。 春季,丞相方进去世,杜业上书说:“方进本与淳于长有深厚交情,互相称颂推荐,淳于长犯大罪,惟独丞相没有受牵连,假如想阻止揭发以前的遇错,不为陛下广施持平之法,又无恐惧之心,反而不时继续延伸邪恶,报瞪一瞪眼睛而结下的怨恨。制度规定,因大逆罪的朋友而犯罪免官,可以不归故郡。今天因淳于长而犯罪回故郡,已严重一等;红陽侯王立因儿子受淳于长贿赂而犯罪因此遣归封国,不是大逆罪,而方进又奏红陽侯王立与后将军朱博、钜鹿太守孙宏、故少府陈咸结为朋党,都免了官,遣陈咸回故里。刑罚如此不公平,在方进之笔端,众人莫不疑惑,都说孙宏不与红陽侯相和。孙宏曾任中丞,方进为御史大夫,举长吏隆可任侍御史,孙宏奏隆以前奉使欺诳,不适合执法任近侍官,方进以此怨恨孙宏。还有方进任京兆尹时,陈咸任少府,位在九卿高位,陛下是清楚的。方进一向与司直师丹友好,正值御史大夫空缺,让师丹上奏陈咸有奸利,请求审查,始终查不出问题,而方进果然乘机得到御史大夫职位。作为丞相,立即进行诋毁,奏免陈咸官,又因红陽侯事遣陈咸归故郡。众人都说国家授给方进的权力太大。实际上师丹没有本事,还有光禄勋许商是带病的残疾人,都是以阿附方进,得到尊官。师丹先前推荐同乡人丞相史能使巫师下神,为国求福,想获大利。幸赖陛下明察,派使者毛莫如事先加以考验,终于识破其奸,都被处死。假使师丹知情而推荐,这是诬枉之罪;不知而推荐,这是背离经术被左道所迷惑。二者犯的都是杀头罪,比朱博、孙宏、陈咸所犯罪严重得多。方进始终不举发报告,专作威福,偏厚党羽,排挤英俊,藉公报私,纵横凌厉无所顾忌,想毒害天下。天下无不望风而止,自尚书近臣都结舌杜e1,骨肉亲属莫不战栗。威权太重而不忠信,是不会安定国家的。今闻方进暴病而死,不以此安慰天下,反而又赏赐厚葬,望陛下深思往事,以警戒未来。” 遇成帝驾崩,哀帝即位,杜业又上书说:“王氏世代掌权为时太久,朝无鲠直之臣,宗室诸侯微弱,与囚徒无异,自佐史以上至大吏都是权臣党羽。曲陽侯王根前为三公辅政,知道赵昭仪杀皇子,不立即上奏,反而与赵氏结为朋党,恣意妄行,陷害故许后,横加非罪,诛杀诸许家族,摧毁元帝外家。内嫉妒同母兄、姐红陽侯王立及淳于氏,都在年老时废弃。新近又喋血京师,威权可畏。高陽侯薛宣有不养母之名,安昌侯张禹是奸入之首,惑乱朝廷,让先帝背上海内怨谤之名,尤其不可不慎。陛下初即位,未暇谦让,孤独特立,没有辅佐依仗,权臣换代,有如以手探试沸水。应早el以大义施恩,安慰百姓之心。臣私下看到朱博忠信勇猛,才略近世罕见,实为国家雄俊卞宝之臣,应征召朱博安置在左右,以镇抚天下。此人在朝,陛下便可以高枕无忧了。以前诸吕想危害刘氏,赖有高祖遣臣周勃、陈平尚在,不然的话,几乎要被奸臣所讥笑。”杜业又说应为恭王在京师立庙,以显示孝道。当时高昌侯董宏也说应尊帝母定陶王丁后为帝太后。大司空师丹等举劾董宏误朝不道,因此获罪被免为庶人,杜业又上书为董宏申辩。杜业前后所言皆合旨意因而得以施行,朱博果然被提拔重用。杜业由此被征召,又任太常。一年多,降任上党都尉。遇司隶奏杜业任太常选举不实,杜业因此犯罪免官,又归封国。 哀帝驾崩,王莽执政,以前各位议立庙尊号者全部免官,徙往合浦。杜业此前已被罢黜,因此对他宽纵不问,但因忧惧,发病而死。杜业在成帝初年娶帝妹颖邑公主,公主无子已去,杜业家上书请求灵柩运还京师与公主合葬,朝廷不许,而赐谧号荒侯,传子至孙绝封。当初,杜周在武帝时迁徙茂陵,到延年迁至杜陵。 赞曰:张汤、杜周并起于文墨小吏,进位到三公,列为酷吏。然而都有贤良儿子,德才都超过父辈,爵位尊显,继承父辈,在朝为官,两家不相上下。至束汉建武时,杜氏爵位才断绝。追考他们的福运踪迹,元勋功臣及儒林之后,没有谁能比得上。自称是周代唐杜氏苗裔,难道是这样吗?到杜钦浮沉当世,好谋划而成功,在建始之初深刻陈述女戒,事实终于证实了他的话,《关雎》差不多是微妙的,不是那种浮夸华丽杂而不专之徒所能窥视到的。杜业顺势乘人之危而加以抨击,竟然称颂朱博,诋毁师丹,爱憎之议多么可怕呀! 卷六十一 张骞李广利传 第三十一 (张骞,李广利) 【原文】 张骞,汉中人也,建元中为郎。时,匈奴降者言匈奴破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月氏遁而怨匈奴,无与共击之。汉方欲事灭胡,闻此言,欲通使,道必更匈奴中,乃募能使者。骞以郎应募,使月氏,与堂邑氏奴甘父俱出陇西。径匈奴,匈奴得之,传诣单于。单于曰:“月氏在吾北,汉何以得往使?吾欲使越,汉肯听我乎?”留骞十余岁,予妻,有子,然骞持汉节不失。 居匈奴西,骞因与其属亡乡月氏,西走数十日,至大宛。大宛闻汉之饶财,欲通不得,见骞,喜,问欲何之。骞曰:“为汉使月氏而为匈奴所闭道,今亡,唯王使人道送我。诚得至,反汉,汉之赂遗王财物不可胜言。”大宛以为然,遣骞,为发道译,抵康居。康居传致大月氏。大月氏王已为胡所杀,立其夫人为王。既臣大夏而君之,地肥饶,少寇,志安乐。又自以远远汉,殊无报胡之心。骞从月氏至大夏,竟不能得月氏要领。 留岁余,还,并南山,欲从羌中归,复为匈奴所得。留岁余,单于死,国内乱,骞与胡妻及堂邑父俱亡归汉。拜骞太中大夫,堂邑父为奉使君。 骞为人强力,宽大信人,蛮夷爱之。堂邑父胡人,善射,穷急射禽兽给食。初,骞行时百余人,去十三岁,唯二人得还。 骞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具为天子言其地形所有,语皆在《西域传》。 骞曰:“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问:‘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往市之身毒国。身毒国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与大夏同,而卑湿暑热。其民乘象以战。其国临大水焉。’以骞度之,大夏去汉万二千里,居西南。今身毒又居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远矣。今使大夏,从羌中,险,羌人恶之;少北,则为匈奴所得;从蜀,宜径,又无寇。”天子既闻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属皆大国,多奇物,土著,颇与中国同俗,而兵弱,贵汉财物;其北则大月氏、康居之属,兵强,可以赂遗设利朝也。诚得而以义属之,则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天子欣欣以骞言为然。乃令因蜀犍为发间使,四道并出:出駹,出莋,出徙、邛,出僰,皆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闭氐、莋,南方闭巂、昆明。昆明之属无君长,善寇盗,辄杀略汉使,终莫得通。然闻其西可千余里,有乘象国,名滇越,而蜀贾间出物者或至焉,于是汉以求大复道始通滇国。初,汉欲通西南夷,费多,罢之。及骞言可以通大夏,及复事西南夷。 骞以校尉从大将军击匈奴,知水草处,军得以不乏,乃封骞为博望侯。是岁,元朔六年也。后二年,骞为卫尉,与李广俱出右北平击匈奴。匈奴围李将军,军失亡多,而骞后期当斩,赎为庶人。是岁,骠骑将军破匈奴西边,杀数万人,至祁连山。其秋,浑邪王率众降汉,而金城、河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匈奴时有候者到,而希矣。后二年,汉击走单于于幕北。 天子数问骞大夏之属。骞既失侯,因曰:“臣居匈奴中,闻乌孙王号昆莫。昆莫父难兜靡本与大月氏俱在祁连、敦煌间,小柄也。大月氏攻杀难兜靡,夺其地,人民亡走匈奴。子昆莫新生,傅父布就翕侯抱亡置草中,为求食,还,见狼乳之,又乌衔肉翔其旁,以为神,遂持归匈奴,单于爱养之。及壮,以其父民众与昆莫,使将兵,数有功。时,月氏已为匈奴所破,西击塞王。塞王南走远徙,月氏居其地。昆莫既健,自请单于报父怨,遂西攻破大月氏。大月氏复西走,徒大夏地。昆莫略其众,因留居,兵稍强,会单于死,不肯复朝事匈奴。匈奴遣兵击之,不胜,益以为神而远之。今单于新困于汉,而昆莫地空。蛮夷恋故地,又贪汉物,诚以此时厚赂乌孙,招以东居故地,汉遣公主为夫人,结昆弟,其势宜听,则是断匈奴右臂也。既连乌孙,自其西大夏之属皆可招来而为外臣。”天子以为然,拜骞为中郎将,将三百人,马各二匹,牛、羊以万数,赍金币帛直数千巨万,多持节副使,道可便遣之旁国。骞既至乌孙,致赐谕指,未能得其决。语在《西域传》。骞即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月氏、大夏。乌孙发道译送骞,与乌孙使数十人,马数十匹。报谢,因令窥汉,知其广大。 骞还,拜为大行。岁余,骞卒。后岁余,其所遣副使通大夏之属者皆颇与其人俱来,于是西北国始通于汉矣。然骞凿空,诸后使往者皆称博望侯,以为质于外国,外国由是信之。其后,乌孙竟与汉结婚。 初,天子发书《易》,曰“神马当从西北来”。得乌孙马好,名曰:“天马”。及得宛汗血马,益壮,更名乌孙马曰“西极马”,宛马曰“天马”云。而汉始筑令居以西,初置酒泉郡,以通西北国。因《益》发使抵安息、奄蔡、犛靬、条支、身毒国。而天子好宛马,使者相望于道,一辈大者数百,少者百余人,所赍操,大放博望侯时。其后益习而衰少焉。汉率一岁中使者多者十余,少者五六辈,远者八九岁,近者数岁而反。 是时,汉既灭越,蜀所通西南夷皆震,请吏。置牂柯、越巂、益州、沈黎、文山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乃遣使岁十余辈,出此初郡,皆复闭昆明,为所杀,夺币物。于是汉发兵击昆明,斩首数万。后复遣使,竟不得通。语在《西南夷传》。 自骞开外国道以尊贵,其吏士争上书言外国奇怪利害,求使。天子为其绝远,非人所乐,听其言,予节,募吏民无问所从来,为具备人众遣之,以广其道。来还不能无侵盗币物,及使失指,天子为其习之,辄复按致重罪,以激怒令赎,复求使。使端无穷,而轻犯法。其吏卒亦辄复盛推外国所有,言大者予节,言小者为副,故妄言无行之徒皆争相效。其使皆私县官赍物,欲贱市以私其利。外国亦厌汉使人人有言轻重,度汉兵远,不能至,而禁其食物,以苦汉使。汉使乏绝,责怨,至相攻击。楼兰、姑师小柄,当空道,攻劫汉使王恢等尤甚。而匈奴奇兵又时时遮击之。使者争言外国利害,皆有城邑,兵弱易击。于是天子遣从票侯破奴将属国骑及郡兵数万以击胡,胡皆去。明年,击破姑师,虏楼兰王。酒泉列亭障至玉门矣。 而大宛诸国发使随汉使来,观汉广大,以大鸟卵及犛靬眩人献于汉,天子大说。而汉使穷河源,其山多玉石,采来,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云。 是时,上方数巡狩海上,乃悉从外国客,大都多人则过之,散财帛赏赐,厚具饶给之,以览视汉富厚焉。大角氐,出奇戏诸怪物,多聚观者,行赏赐,酒池肉林,令外国客遍观名各仓库府臧之积,欲以见汉广大,倾骇之。及加其眩者之工,而角氐奇戏岁增变,其益兴,自此始。而外国使更来更去。大宛以西皆自恃远,尚骄恣,未可诎以礼羁縻而使也。 汉使往既多,其少从率进孰于天子,言大宛有善马在贰师城,匿不肯示汉使。天子既好宛马,闻之甘心,使壮士车令等待千金及金马以请宛王贰师城善马。宛国饶汉物,相与谋曰:“汉去我远,而盐水中数有败,出其北有胡寇,出其南乏水草,又且往往而绝邑,乏食者多。汉使数百人为辈来,常乏食,死者过半,是安能致大军乎?且贰师马,宛宝马也。”遂不肯予汉使。汉使怒,妄言,椎金马而去。宛中贵人怒曰:“汉使至轻我!”遣汉使去,令其东边郁成王遮攻,杀汉使,取其财物。天子大怒。诸尝使宛姚定汉等言:“宛兵弱,诚以汉兵不过三千人,强弩射之,即破宛矣。”天子以尝使浞野侯攻楼兰,以七百骑先至,虏其王,以定汉等言为然,而欲侯宠姬李氏,乃以李广利为将军,伐宛。 骞孙猛,字子游,有俊才,元帝时为光禄大夫,使匈奴,给事中,为石显所谮。自杀。 李广利,女弟李夫人有宠于上,产昌邑哀王。太初元年,以广利为贰师将军,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以往,期至贰师城取善马,故号“贰师将军”。故浩侯王恢使道军。既西过盐水,当道小柄各坚城守,不肯给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数日则去。比至郁成,士财有数千,皆饥罢。攻郁成城,郁成距之,所杀伤甚众。贰师将军与左右计:“至郁成尚不能举,况至其王都乎?”引而还。往来二岁,至敦煌,士不过什一二。使使上书言:“道远,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战而患饥。人少,不足以拔宛。愿且罢兵,益发而复往。”天子闻之,大怒,使使遮玉门关,曰:“军有敢入,斩之。”贰师恐,因留屯敦煌。 其夏,汉亡浞野之兵二万余于匈奴,公卿议者皆愿罢宛军,专力攻胡。天子业出兵诛宛,宛小柄而不能下,则大夏之属渐轻汉,而宛善马绝不来,乌孙、轮台易苦汉使,为外国笑。乃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邓光等。赦囚徒扞寇盗,发恶少年及边骑,岁余而出敦煌六万人,负私从者不与。牛十万,马三万匹,驴、橐驼以万数赍粮,兵弩甚设。天下騷动,转相奉伐宛,五十余校尉。宛城中无井,汲城外流水,于是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穴其城。益发戍甲卒十八万酒泉、张掖北,置居延、休屠以卫酒泉。而发天下七科適,及载糒给贰师,转车人徒相连属至敦煌。而拜习马者二人为执驱马校尉,备破宛择取其善马云。 于是贰师后复行,兵多,所至小柄莫不迎,出食给军。至轮台,轮台不下,攻数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兵到者三万。宛兵迎击汉兵,汉兵射败之,宛兵走入保其城。贰师欲攻郁成城,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诈,乃先至宛,决其水原,移之,则宛固已忧困。围其城,攻之四十余日。其外城坏,虏宛贵人勇将煎靡。宛大恐,走入中城,相与谋曰:“汉所为攻宛,以王毋寡。”宛贵人谋曰:“王毋寡匿善马,杀汉使。今杀王而出善马,汉兵宜解;即不,乃力战而死,未晚也。”宛贵人皆以为然,共杀王。持其头,遣人使贰师,约曰:“汉无攻我,我尽出善马,恣所取,而给汉军食。即不听我,我尽杀善马,康居之救又且至。至,我居内,康居居外,与汉军战。孰计之,何从?”是时,康居候视汉兵尚盛,不敢进。贰师闻宛城中新得汉人知穿井,而其内食尚多。计以为来诛首恶者毋寡,毋寡头已至,如此不许,则坚守,而康居候汉兵罢来救宛,破汉军必矣。军吏皆以为然,许宛之约。宛乃出其马,令汉自择之,而多出食食汉军。汉军取其善马数十匹,中马以下牝牡三千余匹,而立宛贵人之故时遇汉善者名昧蔡为宛王,与盟而罢兵,终不得入中城,罢而引归。 初,贰师起孰煌西,为人多,道上国不能食,分为数军,从南北道。校尉王申生、故鸿胪壶充国等千余人别至郁成,城守不肯给食。申生去大军二百里,负而轻之,攻郁成急。郁成窥知申生军少,晨用三千人攻杀申生等,数人脱亡,走贰师。贰师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往攻破郁成,郁成降。其王亡走康居,桀追至康居。康居闻汉已破宛,出郁成王与桀,桀令四骑士缚守诣大将军。四人相谓“郁成,汉所毒,今生将,卒失大事。”欲杀,莫適先击。上邽骑士赵弟拔剑击斩郁成王。桀等遂追及大将军。 初,贰师后行,天子使使告乌孙大发兵击宛。乌孙发二千骑往,持两端,不肯前。贰师将军之东,诸所过小柄闻宛破,皆使其子弟从入贡献,见天子,因为质焉。军还,入玉门者万余人,马千余匹。后行,非乏食,战死不甚多,而将吏贪,不爱卒,侵牟之,以此物故者众。天子为万里征伐,不录其过,乃下诏曰:“匈奴为害久矣,今虽徙幕北,与旁国谋共要绝大月氏使,遮杀中郎将江、故雁门守攘。危须以西及大宛皆合约杀期门车令、中郎将朝及身毒国使,隔东西道。贰师将军广利征讨厥罪,伐胜大宛。赖天之灵,从溯河山,涉流沙,通西海,山雪不积,士大夫径度,获王首虏,珍怪之物毕陈于阙。其封广利为海西侯,食邑八千户。”又封斩郁成王者赵弟为新畤侯;军正赵始成功最多,为光禄大夫;上官桀敢深入,为少府;李哆有计谋,为上党太守。军官吏为九卿者三人,诸侯相、郡守、二千石百余人,千石以下千余人。奋行者官过其望,以適过行者皆黜其劳。士卒赐直四万钱。伐宛再反,凡四岁而得罢焉。 后十一岁,征和三年,贰师复将七万骑出五原,击匈奴,度郅居水。兵败,降匈奴,为单于所杀。语在《匈奴传》。 赞曰:“《禹本纪》言河出昆仑,昆仑高二千五百里余,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也。自张骞使大夏之后,穷河原,恶睹所谓昆仑者乎?故言九州山川,《尚书》近之矣。至《禹本纪》、《山经》所有,放哉!” 【白话文】 张骞,漠中人,汉武帝建元年间为郎官。当时,投降汉朝的匈奴人说匈奴打败月氏王后,用月氏王的头作为饮酒的用具,月氏人逃走了并且很怨恨匈奴,但是没有人援助它共同打击匈奴。汉朝此时正打算消灭匈奴,听到这话,想派人出使月氏,但途中必经匈奴地区,于是就招募敢于出使月氏的人。当时张骞以郎官的身份应募。他出使月氏,带着姓堂邑氏的奴隶名叫甘的,一道从陇西出发。在经过匈奴地区时,被匈奴人抓获,用传车送至单于处。单于说:“月氏在我们的北面,汉朝为什么要向月氏派使者?我想派使者到南越,汉朝肯答应我的使者去吗?”就扣留了张骞十余年,还给他娶了妻子,有了孩子。可是张骞始终保留着汉朝出使用的符节,没有丢失。 张骞住在匈奴的西边,他乘机与部下向月氏方向逃去。他们向西逃了数十曰,到达大宛。大宛人早就听说汉朝富庶,想和汉朝往来,但未能办到。这些人见到张骞来,就问张骞要到哪儿去。张骞说:“是为汉朝出使月氏的,路上被匈奴所阻拦。如今逃出来,希望大王您派人做向导送我一下。果真到达大月氏的话,我回到汉朝,汉朝送给您的礼物会多得说不完。”大宛王认为张骞说得对,打发走张骞,并为他派了翻译和向导,送到康居。康居人又将他们送到大月氏。此时,大月氏王已为匈奴所杀,大月氏人拥立了王的夫人为王。他们已征服并占领了大夏,成为这里的君主。这里土地肥沃,很少有外来的侵扰,他们志在过安宁快乐的生活,又白认为远离汉朝而疏远了与汉朝的关系,根本没有报复匈奴之心。张骞从大月氏到大夏,一直没有得到结果。 张骞在那裹停留了一年多,回来时,沿着昆仑山、阿尔金山和祁连山,想从羌族地区返回,可是又被匈奴人抓住。在匈奴被扣留了一年多,恰逢单于死,匈奴内部混乱,张骞便与他的匈奴妻子及堂邑父一起逃回汉朝。漠武帝授予他为太中大夫,堂邑父为奉使君。 张骞为人坚强而有毅力,宽宏大量,待人真诚,少数民族人喜欢他。堂邑父是匈奴人,善于射箭,在穷困危急的关头,就射取禽兽作为食物。当初,张骞出行时有一百余人,去了十三 年,衹有他和堂邑父两人回来。 张骞亲身所到过的地方,有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等国,他听说在这些国家的旁边还有五、六个大国,他一一向汉武帝讲述了这些国家的地形和物产。所说的内容都在《西域传》裹。 张骞说:“我在大夏的时候,见到邛那个地方的竹杖和蜀郡产的细布,问他们从哪儿得到这些东西,大夏国人说:‘是我国的商人从身毒国买来的。身毒国在大夏东南,大约有数千里地。那裹的风俗是过着定居的生活,和大夏相同,但地势低洼,潮湿,气候炎热。那里的人骑着大象打仗,国家滨临大水。,根据我的推测,大夏距离汉朝约有一万二千里,在汉朝的西南。现在身毒又在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郡的物产,这样看来,身毒距离蜀不远。现在出使大夏,从羌族地区经过,很危险,羌族人很厌恶汉朝;稍稍往北,则会被匈奴人俘获;如果从蜀郡走,当是方便的道路,又无侵扰。”漠武帝听说大宛和大夏、安息等国家都是大国,有许多奇怪的物产,又过着定居的生活,与汉朝的风俗相同。而兵力很弱,很看重汉朝的财物;其北方则是大月氏、康居等国,兵力强大,可以用赠送财物、给他们以好处的方法,诱使他们前来朝见汉天子。果真能够这样做并用道义的力量使他们归附汉朝,那么汉朝就可扩大疆土一万余里,有些民族的人到朝廷来,要经多重翻译才能通晓语言,一些奇风异俗的少数民族也前来归附,汉朝的威望德泽就可普及四海。汉武帝很高兴,认为张骞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下令通过蜀郡和犍为郡派遣探路的使者,分四路同时出发。一路从冉驰出发,一路从榨都出发,一路从徙和邛出发,一路从焚出发,各有一二千里路程。可是北方的通道为氏族和榨都夷所阻挡,南方的通道为岭和昆明所阻。昆明等少数民族没有君长,善于劫掠和盗窃。每每杀害过往的汉使,夺走财物,这条路终于没能打通。不过听说昆明西边大约千余里的地方,有乘象国,名叫滇越,蜀郡有些私自往来买卖货物的商人到过那儿。于是汉朝因寻求通往大夏的道路而开始与滇国往来。当初,汉朝想与西南夷通使,由于费用太多,停止了这项工作。及至张骞说可经西南夷通往大夏,汉朝才着手打通西南夷之路。 张骞以校尉的身份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因为他了解水草分布的地方,军队才能不缺给养,于是封张骞为博望侯。这年是漠武帝元朔六年。两年以后,张骞作为卫尉,与李广将军一起从右北平出发抗击匈奴。匈奴包围李将军,漠军伤亡惨重,而张骞晚于约定的时间到达,按军法当处以斩刑,他用财物赎为平民。这一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在西边打败匈奴,杀数万,直至祁连山。秋天,匈奴浑邪王率领他的部众投降汉朝。于是,从金城、河西走廊,沿祁连山直至盐泽一带空无匈奴。匈奴时或有侦察兵前来,但也为数很少。又过了两年,汉朝击退匈奴单于并赶往漠北。 汉武帝多次向张骞询问大夏等国的情况。此时张骞已失去了侯的封号,就回答道“我住在匈奴的时候,听说乌孙王名昆莫。昆莫的父亲难兜靡本来和大月氏都住在祁连山、敦煌一带,是个小柄。大月氏攻打杀害了难兜靡,强占他的地盘,乌孙人逃亡投奔匈奴。难兜靡的儿子昆莫那时刚出生不久,傅父布就翎侯抱着他逃亡,途中将他放在草丛中,去为他寻找食物。回来时,见狼正在给他喂奶,又有乌鸦街着肉在旁边盘旋,以为昆莫是神,就抱着昆莫归附匈奴,单于喜欢他,将他抚养成人。昆莫长大后,单于把他父亲的民众交还给他,让他带兵打仗,昆莫屡次建立战功。那时,月氏已被匈奴打败,向西进攻塞王。塞王南巡迁往远方,月氏人便居住在塞王的地盘上。昆莫的力量壮大后,亲自请求单于允许他替父报仇,于是向西攻败大月氏。大月氏人再次西逃,迁往大夏人居住的地方。昆莫掠夺其民众,就留居在大月氏人的土地上,兵力逐渐强大起来,正好碰上匈奴单于死,于是不肯再入朝事奉匈奴。匈奴派军队攻打他,无法战胜,更认为昆莫是神而远离他。如今单于刚被汉朝打败,处于窘困的境地,而昆莫原来的地方无人居住。少数民族依恋故土,又贪心汉朝的财物,如果在此时多多地送些财物给乌孙,招引他们到束边来居住在原来的土地上,汉朝送公主给乌孙王作夫人,双方结为兄弟关系,根据以上对形势的分析,乌孙一定会听从我们的建议,那么造就等于切断了匈奴的右臂。联合了乌孙,自乌孙以西的大夏等国,都可招来而为您的外臣。”汉武帝认为张骞说得对,授予张骞中郎将的官职,率领三百人,每人马各二匹,赶着上万计的牛羊,随身携带价值数千万万的黄金和礼物,还有许多持节副使随行,出使乌孙。道路方便的话,就派持节副使出使乌孙旁边的国家。张骞到达乌孙后,将汉武帝的礼物送给乌孙王并转达了汉武帝的旨意,但未能获得乌孙王的明确表态。具体内容记载在《西域传》裹。张骞便分别派遣副使出使大宛、康居、月氏、大夏。乌孙王派翻译向导护送张骞。乌孙使者数十人,马数十匹随张骞回汉朝答谢汉武帝,趁机让他们察看汉朝的情况,了解到了汉朝的广大。 张骞返回汉朝,被授予大行官。一年多后,张骞去世。又过了一年多,他所派遣去通大夏等国的副使大都与这些国家的使节一同回到汉朝,于是西北各国开始了与汉朝的交通往来。不过由于张骞开辟了通往西域的道路,后来出使西域的人都仿效张骞,称博望侯,以此来取信于外国,外国人因此而信任他们。那以后,乌孙王终于与选鲍主结婚。 当初,汉武帝打开《易》书占卜,说:“神马当从西北来。”得了乌孙马觉得好,给它起名为“天马”。等到又得了大宛汗血马,它比乌孙马更加膘壮,便将乌孙马改名为“西极马”,称大宛马为“天马”。并且汉朝开始从令居向西筑塞,新设酒泉郡,以便于通往西域各国。汉朝于是增派使者到安息、奄蔡、牦轩、条支、身毒国。且漠武帝喜欢大宛马,出使西域的使者相望于道,一批多者数百人,少者百余人,所携带的东西,完全仿效博望侯张骞时的盛况。其后,随着对西域情况的曰益熟悉,每批使者的人数越来越少。汉朝时大概一年中使者多者十余批,少者五六批,远的八九年,近的几年就可往返。 这个时候,汉朝已灭了南越,与蜀郡相通的西南夷都很震动,他们请求汉朝在那儿设治并派官吏进行治理。汉朝在西南夷设置了烊柯、越岭、益州、沈黎、文山郡,想用在西南夷设郡的办法,地界相接,向前通往大夏。于是汉朝每年派使者十余批,从这些新设置的郡出发,但都再次被昆明夷所阻绝,漠使被杀、礼品遭劫。于是汉朝发兵出击昆明,斩首数万。后来又派使者,终不能通过。详情在《西南夷传》裹。 自从张骞开辟了通往西域的道路而获得尊贵的地位,那些吏士争着上书谈论外国物产的稀奇古怪以及通使的利害关系,请求出使。漠武帝因为西域偏僻遥远,并非人人都乐意去,便接受他们的言论,给予出使的符节,招募官吏和百姓而不问应募者的身份资历,为这些人准备好随行人员打发他们出使,以此扩大出使西域人员的来源。这些人回来时,难免有劫掠和盗窃来的财物,以及执行使命时违背汉武帝的旨意,汉武帝因为他们熟悉西域的情况,就每每审查他们并致以重罪,以激发他们发奋去立功赎罪,再次请求出使西域。出使西域的缘由无穷无尽,且轻视犯法。那些吏卒也每每一再地推崇外国的物产,夸张程度大的,被给予符节,为正使,夸张程度小的为副使。故无稽之谈者及无良好品行之徒都争相仿效。使者们大都将天子送给西域各国的礼物据为己有,想以较低的价格卖出以从中牟利。外国人也厌恶汉使人人言语轻重不实,估计路远汉军不能到达,便断绝漠使的食物供应,使他们陷于困苦的境地。汉使生活穷困,谴责抱怨,以至于相互攻击。楼兰、姑师等小柄,地处交通要道,攻击、劫掠汉使王恢等尤为厉害,且匈奴奇兵更是时时截击汉使。使者们争相谈论征服这些国家对汉朝有利,不讨伐它则对汉朝有害,这些国家都有城邑,军队战斗力弱,易于攻击。于是汉武帝派从票侯赵破奴,率领西域各属国骑兵及各郡兵力数万人反击匈奴,匈奴兵全部逃窜。第二年,趟破奴击败姑师,俘虏了楼兰王。汉朝从酒泉郡起布列了边防哨所,直至玉门关。 大宛诸国派使者随漠使来到汉朝,看到汉朝的广大,他们向汉朝献上驼鸟卵和牦轩的幻术家,汉武帝大喜。汉使穷尽黄河的源头,那裹的山多玉石,汉使采来运回汉朝,漠武帝查考了古地图书籍,将黄河源头所出之山命名为昆仑山。 这时,汉武帝正好多次到海边视察,身边竟全是外国客人跟随着。凡属大都市或人多的地方就打那儿经过,散发财物布帛进行赏赐,备办丰厚的礼物送给他们,以此来展示汉朝财力的雄厚。表演大角抵、奇戏等新奇的东西,引来众多的围观者,大行赏赐,酒池肉林。让外国客人遍观汉朝各仓库府藏的储积,想以此显示汉朝的广大,使他们对汉朝的强大既佩服又诧异。至于增加幻术家的技艺,角抵、奇戏花样的年年增变,它们的进一步兴起,就是从汉武帝时开始的。且外国使者不断地交替往来,络绎不绝。大宛以西的国家都自恃离汉朝遥远,还是骄傲放纵,汉朝没能使他们屈服,就用礼尚往来的方式与他们保持联系,出使这些国家。 汉朝出使到西域的人已很多,那些少年从使多用虚美的言辞怂恿汉武帝,说大宛有好马在贰师城,藏起来不肯让汉使看到。汉武帝喜欢宛马,听说后一心想得到它,他派壮士车令等带着千金和金马去请求大宛王送给贰师城好马。大宛国有许多汉朝财物,他们互相商量道:“汉朝离我们很远,且人从盐泽一带经过每有死亡,从它的北面经过有匈奴的騷扰,从南面来则缺乏水草,加上沿途处处没有城邑,缺乏食物的情况经常发生。汉使一批数百人前来,常常缺乏食物。死者过半。这样的情况怎么能派大军来呢?况且贰师马是大宛的宝马啊。”终不肯给汉使。汉使大怒,痛骂一通,椎破金马而去。大宛国的贵臣们怒道:“汉使太轻视我们了!”令汉使离开大宛国,又让束边的郁成王拦击他们,杀害汉使夺取他们的财物。汉武帝大怒。曾出使过大宛的姚定汉等人说:“大宛兵弱,若用近三千的汉军,强弓劲弩向他们射击,便可打败他们。”漠武帝因曾派浞野侯赵破奴攻打楼兰,以七百骑兵先到楼兰,俘虏了楼兰王,故认为姚定汉等人言之有理,而想封宠姬李夫人的兄弟为侯,便以李广利为将军讨伐大宛。张骞孙张猛,字子游,颇有才智,元帝时为光禄大夫,出使过匈奴,加官给事中,被石显陷害而自杀。 李广利的妹妹李夫人有宠于皇上,生昌邑哀王。太初元年,以广利为贰师将军,带领属国的六千骑兵和郡国那些品行恶劣的少年好几万人,以这些兵力去攻伐大宛,预期到贰师城夺取良马,所以叫他“贰师将军”。原浩侯王恢为军队带路做向导官。贰师将军的部队已经西遇盐水,沿路的那些小柄家恐慌,都各自紧紧地守住自己的城堡,不供给漠军粮食,打又打不下来。能攻下来的就有饭吃,不能攻下来的,只好几天就离开。等到达郁成,兵士衹有几千人了,都饥饿疲乏。攻打郁成城,大败,死伤的人很多。贰师将军和左右商议:“至郁成还不能攻下它,何况到大宛王都城呢?”就带着部队撤退。往返花了两年,回到敦煌,士兵剩下不过十分之一。派遣使者给皇帝上奏章说:“路程遥远十分缺乏粮食。士兵们不怕打仗,衹怕挨饿。兵少,不能攻取宛国。希望暂且撤兵,多派兵后再去。”汉武帝得知所奏,大发雷霆,派使者拦守玉门关,说军人敢有入关者立即斩了他!贰师将军李广利害怕了,因而留驻敦煌。 那年夏天,汉朝对匈奴作战,浞野侯趟破奴的士兵损失二万多人。汉朝廷高级官员商议都希望调回攻打大宛的军队,专力对付匈奴。汉武帝却认为既已出兵讨伐大宛,如大宛这样的小柄都打不下来,那大夏之类的国家逐渐瞧不起汉朝,大宛的良马就断绝来汉,乌孙、轮台等国家也将随便难为汉朝的使者,就会见笑于外国。于是就惩治了议论攻打大宛尤为不当的邓光等人。赦免了那些囚徒步卒,增发了那些品行恶劣的少年和边境的骑兵,经过一年多而从敦煌出兵六万人,私人带着粮食跟随部队参战的还不计算在内。这支队伍带有牛十万头,马三万匹,驴、骆驼以万数计算。他们多带粮食,兵器、弓箭等极为齐备。全国騷扰动荡,相继供应征伐大宛,军队总共有五十余校尉军官出征。大宛都城内没有水井,都要从城外引进流水,于是漠军就派治水的工匠改道城下水,不使流经城下,而引水入孔穴之内,以水攻城内。汉朝还增派甲卒十八万人到酒泉和张掖以北驻守,并新置了居延和休屠两个县以卫护酒泉。而征发天下“七科适”,载运干粮以供给贰师将军,驱车载运的人众络绎相连到敦煌。而授任两名会相马的人为执驱马校尉,准备在攻破大宛以后选取良马。 这时贰师将军是二次出征,队伍庞大,所至沿途各个小柄无不迎接,拿出粮食供养军队。到轮台国,轮台国不降,攻战几天,血洗了他们。从此往西,平安行军到达了大宛王都,漠兵到达者三万人。宛军迎战汉军,汉军射败了他们,宛军逃到城堡内凭藉城墙守卫。贰师将军的部队本想进军先攻郁成城,恐怕军队滞留而使大宛人更生诈谋,于是就先攻大宛城,决开他们的水源,改变其流向,即使大宛坚守也甚感忧愁困窘。包围大宛的城池,攻城四十多天。他们的高级官员相互商量道:“汉朝之所以来攻打大宛,是我们国王毋寡隐藏了好马而杀害了汉朝使者。如果杀掉国王毋寡并拿出好马,漠军之围当可解脱;即使不解,再奋战而死,也为时不晚。”大宛的高级官员们都认为这样对,共同杀死宛王毋寡。它的外城被摧毁,俘获了大宛贵人勇将煎靡。大宛人大为震惊,逃跑入守中城,相互商量说:“汉来攻打宛,是因为国王毋寡。”提着他的头派人去见贰师将军,相约说:“汉军不要攻打我们了,我们把好马全部拿出来,任凭你们选取,并且供给你们粮食。如若不听从,我们杀尽好马,而康居的救兵将要到达。一到达,我宛兵在城内,康居的救兵在城外,共同和汉军作战。汉军仔细考虑吧,怎么办?”这时康居侦探窥伺漠兵,汉兵还很强大,不敢进兵。贰师将军听说大宛城内最近找到了汉人,会穿井汲水,而且城内粮食还多。考虑到我们之所以来,就是为诛灭罪魁祸首宛王毋寡,毋寡的头已经到了,这样还不允许解开兵围,那么他们就会坚守,而康居等到汉军疲乏时而来援救大宛,那打败汉军是必然的了。军官们都认为对,就接受了大宛的许约。大宛人就放出他们的好马,让汉兵自行挑选,还拿出许多粮食供养汉军。汉军挑选了好马几十匹,中等以下公马母马共三干多匹,而且立大宛高级官员中过去待汉人友好的昧蔡为大宛国王,与他订立盟约后撤兵。终于不得进入大宛内城,就结束这场战争撤兵回来了。 当初,贰师将军发兵敦煌西进时,认为人多,沿路各国无法供给粮食,就分为几支队伍,从南北两路挺进。校尉王申生和原大鸿胪壶充国等统领一支千多人的队伍另到郁成,郁成人坚守城堡,不肯把粮食供给他们。王申生的部队距离贰师将军的大部队二百里,他依仗大军而轻视对方,急攻郁成。郁成人窥探得知王申生的部队少,就在一个早晨用三千人的兵力发起攻击,斩杀了王申生等人,军队大败,衹有几个人脱险逃出,跑到贰师将军那裹。贰师将军命令搜粟都尉上宫桀去攻打郁成,郁成投降,郁成王逃走到康居国,上官桀就追到康居国。康居国人听说汉军已经打败大宛,就交出郁成王给上官桀。上官桀派四个骑士把他捆绑看守押送给主将李广利。这四个人互相议论说:“郁成王是汉朝所痛恨的,如果把他活着送去,怕突然发生意外,贻误大事。”想杀,没有人敢先动手。上邹骑士趟弟拔剑斫击,斩了郁成王。上官桀等就赶上了贰师将军的大部队。 当初,贰师将军李广利后一次出兵,皇上派遣使者通告乌孙国,要它出兵与漠军合力攻宛。乌孙派遣两千名骑兵前往,徘徊观望,不敢上前。贰师将军的队伍凯旋东归,所经过的那些小柄听说大宛已被攻破,都打发自己的子弟跟随汉军去纳献贡物,谒见天子,因而作为人质。军队返回,进入玉门关的有一万多人,军马一千多匹。贰师将军后一次行军,军队并非缺乏食用,牺牲的也不能算多,而是将吏们贪财,大都不爱护士兵,侵吞军饷,因此死亡很多。天子因为是远涉万里征讨大宛,就不责问他们的过失,便下诏说:“匈奴为害很久了,如今虽远徙漠北,与旁国共谋截击大月氏国使臣,拦杀中郎将江及原雁门太守攘。危须国以西及大宛皆合约杀期门车令、中郎将朝及身毒国使,隔断东西道路。贰师将军广利征讨其罪,战胜大宛。赖天之灵,从溯河山,涉流沙,通西海,d]雪不积,士大夫直接穿过,获王首级,珍怪之物都陈列于庭。封李广利为海西侯,食邑八千户。”又封斩杀郁成王的赵弟为新时侯;军正趟始成功最多,为光禄大夫;上官桀敢深入,为少府;李哆有计谋,为上党太守。军官中被封为九卿的有三人,诸侯相、郡守、二千石级官吏的有一百多人,一千石级官吏以下的一千多人。自愿参加者赏封的官爵都超过他们本人的愿望,因犯罪受惩罚而去从军的人免罪但不计功劳。士兵们所得赏赐约值四万钱。攻伐大宛两回,总共经历四年才告结束。 后十一年,征和三年,贰师将军又率七万骑兵出五原,攻击匈奴,渡郅居水。兵败,投降匈奴,被单于杀死。事见《匈奴传》。 赞曰:《禹本纪》记载黄河源于昆仑山,昆仑山高二千五百余里,山上的光明凭着曰月交替隐避而得到。自张骞出使大夏之后,走到了黄河的尽头,没有看到所说的昆仑山吗?因此讲九州山川,《尚书》比较可信。至于《禹本纪》、《山经》所记载,无甚根据,不可信! 卷六十二 司马迁传 第三十二 (司马迁) 【原文】 昔在颛顼,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唐、虞之际,绍重、黎之后,使复典之,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林甫其后也。当宣王时,官失其守而为司马氏。司马氏世典周史。惠、襄之间,司马氏适晋。晋中军随会奔魏,而司马氏入少梁。 自司马氏去周适晋,分散,或在卫,或在赵,或在秦。其在卫者,相中山。在赵者,以传剑论显,蒯聩其后也。在秦者错,与张仪争论,于是惠王使错将兵伐蜀,遂拔,因而守之。错孙蕲,事武安君白起。而少梁更名夏陽。蕲与武安君坑赵长平军,还而与之俱赐死杜邮,葬于华池。蕲孙昌,为秦王铁官。当始皇之时,蒯聩玄孙卬为武信君将而徇朝歌。诸侯之相王,王卬于殷。汉之伐楚,卬归汉,以其地为河内郡。昌生毋怿,毋怿为汉市长。毋怿生喜,喜为五大夫,卒,皆葬高门。喜生谈,谈为太史公。 太史公学天官于唐都,受《易》于杨何,习道论于黄子。太史公仕于建元、元封之间,愍学者不达其意而师悖,乃论六家之要指曰: 《易大传》:“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涂。”夫陰陽、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尝窃观陰陽之术,大详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畏,然其叙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是以其事难尽从,然其叙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不可易也。墨者俭而难遵,是以其事不可偏循;然其强本节用,不可废也。法家严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也。名家使人俭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实,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澹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陰陽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徙,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则不然,以为人主天下之仪表也,君唱臣和,主先臣随。如此,则主劳而臣佚。至于大道之要,去健羡,黜聪明,释此而任术。夫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神形蚤衰,欲与天地长久,非所闻也。 夫陰陽,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孝令,曰“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纪纲。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 夫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虽百家弗能易也。 墨者亦上尧、舜,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土阶三等,茅茨不剪,采椽不斫;饭土簋,歠土刑,粝梁之食,藜藿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举音不尽其哀。教丧礼,必以此为万民率。故天下法若此,则尊卑无别也。夫世异时移,事业不必同,故曰“俭而难遵”也。要曰“强本节用”,则人给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长,虽百家不能废也。 法家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则亲亲尊尊之恩绝矣,可以行一时之计,而不可长用也,故曰“严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职不得相逾越,虽百家不能改也。 名家苛察缴绕,使人不得反其意,剸决于名,时失人情,故曰“使人俭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责实,参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势,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后,故能为万物主。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因物兴舍。故曰“圣人不巧,时变是守”。虚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纲也。群臣并至,使各自明也。其实中其声者谓之端,实不中其声者谓之款。款言不听,奸乃不生,贤不肖自分,白黑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耀天下,复反无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离则死。死者不可复生,离者不可复合,故圣人重之。 由此观之,神者生之本,形者生之俱。不先定其神形,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 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迁。 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陽。年十岁则诵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夫子遗风,乡射邹峄;厄困蕃、薛、彭城,过梁、楚以归。于是迁仕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略邛、莋、昆明,还报命。 是岁,天子始建汉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滞周南,不得与从事,发愤且卒。而子迁适反,见父于河、洛之间。太史公执迁手而泣曰:“予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尝显功名虞、夏,典天官事。后世中衰,绝于予乎?汝复为太史,则续吾祖矣。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而予不得从行,是命也夫!命也夫!予死,尔必为太史;为太史,毋忘吾所欲论著矣。且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此孝之大也。夫天下称周公,言其能论歌文、武之德,宣周、召之风,达大王、王季思虑,爰及公刘,以尊后稷也。幽、厉之后,王道缺,礼乐衰,孔子修旧起废,论《诗》、《书》,作《春秋》,则学者至今则之。自获麟以来四百有余岁,而诸侯相兼,史记放绝。今汉兴,海内一统,明主贤君,忠臣义士,予为太史而不论载,废天下之文,予甚惧焉,尔其念哉!”迁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不敢阙。”卒三岁,而迁为太史令,?史记石室金鐀之书。五年而当太初元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天历始改,建于明堂,诸神受记。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至于今五百岁,有能绍而明之,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攘焉!” 上大夫壶遂曰:“昔孔子为何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闻之董生:‘周道废,孔子为鲁司寇,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时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为天下仪表,贬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经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与,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弊起废,王道之大者也。《易》,著天地、陰陽、四时、五行,故长于变;《礼》,纲纪人伦,故长于行;《书》,记先王之事,故长于政;《诗》,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故长于风;《乐》,乐所以立,故长于和;《春秋》,辩是非,故长于治人。是故《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义。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万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社稷者不可胜数。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差以豪氂,谬以千里’。故‘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渐久矣’。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者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陷篡弑诛死之罪。其实皆为善为之,而不知其义,被之空言不敢辞。夫不通礼义之指,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则犯,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以天下大过予之,受而不敢辞。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夫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为用者易见,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 壶遂曰:“孔子之时,上无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断礼义,当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职,万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论,欲以何明?”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闻之先人曰:‘虙戏至纯厚,作《易》八卦。尧、舜之盛,《尚书》载之,礼乐作焉。汤、武之降,诗人歌之。《春秋》采善贬恶,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独刺讥而已也。’汉兴已来,至明天子,获符瑞,封禅,改正朔,易服色,受命于穆清,泽流罔极,海外殊俗,重译款塞,请来献见者,不可胜道。臣下百官,力诵圣德,犹不能宣尽其意。且士贤能矣,而不用,有国者耻也;主上明圣,德不布闻,有司之过也。且余掌其官,废明圣盛德不载,灭功臣、贤大夫之业不述,堕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谓述故事,整齐其世传,非所谓作也,而君比之《春秋》,谬矣。” 于是论次其文。十年而遭李陵之祸,幽于累绁。乃喟然而叹曰:“是余之罪夫!身亏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诗》、《书》隐约者,欲遂其志之思也。”卒述陶唐以来,至于麟止,自黄帝始。 《五帝本纪》第一,《夏本纪》第二,《殷本纪》第三,《周本纪》第四,《秦本纪》第五,《始皇本纪》第六,《项羽本纪》第七,《高祖本纪》第八,《吕后本纪》第九,《孝文本纪》第十,《孝景本纪》第十一,《今上本纪》第十二。《三代世表》第一,《十二诸侯年表》第二,《六国年表》第三,《秦楚之际月表》第四,《汉诸侯年表》第五,《高祖功臣年表》第六,《惠景间功臣年表》第七,《建元以来侯者年表》第八,《王子侯者年表》第九,《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第十。《礼书》第一,《乐书》第二,《律书》第三,《历书》第四,《天官书》第五,《封禅书》第六,《河渠书》第七,《平准书》第八。《吴太伯世家》第一,《齐太公世家》第二,《鲁周公世家》第三,《燕召公世家》第四,《管蔡世家》第五,《陈杞世家》第六,《卫康叔世家》第七,《宋微子世家》第八,《晋世家》第九,《楚世家》第十,《越世家》第十一,《郑世家》第十二,《赵世家》第十三,《魏世家》第十四,《韩世家》第十五,《田完世家》第十六,《孔子世家》第十七,《陈涉世家》第十八,《外戚世家》第十九,《楚元王世家》第二十,《荆燕王世家》第二十一,《齐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萧相国世家》第二十三,《曹相国世家》第二十四,《留侯世家》第二十五,《陈丞相世家》第二十六,《绛侯世家》第二十七,《梁孝王世家》第二十八,《五宗世家》第二十九,《三王世家》第三十。《伯夷列传》经一,《管晏列传》第二,《老子韩非列传》第三,《司与穰苴列传》第四,《孙子吴起列传》第五,《伍子胥列传》第六,《仲尼弟子列传》第七,《商君列传》第八,《苏秦列传》第九,《张仪列传》第十,《樗里甘茂列传》第十一,《穰侯列传》第十二,《白起王翦列传》第十三,《孟子荀卿列传》第十四,《平原虞卿列传》第十五,《孟尝君列传》第十六,《魏公子列传》第十七,《春申君列传》第十八,《范睢蔡泽列传》第十九,《乐毅列传》第二十,《廉颇蔺相如列传》第二十一,《田单列传》第二十二,《鲁仲连列传》第二十三,《屈原贾生列传》第二十四,《吕不韦列传》第二十五,《刺客列传》第二十六,《李斯列传》第二十七,《蒙恬列传》第二十八,《张耳陈馀列传》第二十九,《魏豹彭越列传》第三十,《黥布列传》第三十一,《淮陰侯韩信列传》第三十二,《韩王信卢绾列传》第三十三,《田儋列传》第三十四,《樊郦滕灌列传》第三十五,《张丞相仓列传》第三十六,《郦生陆贾列传》第三十七,《傅靳崩阝成侯列传》第三十八,《刘敬叔孙通列传》第三十九,《季布栾布列传》第四十,《爰盎朝错列传》第四十一,《张释之冯唐列传》第四十二,《万石张叔列传》第四十三,《田叔列传》第四十四,《扁鹊仓公列传》第四十五,《吴王濞列传》第四十六,《魏其武安列传》第四十七,《韩长孺列传》第四十八,《李将军列传》第四十九,《卫将军骠骑列传》第五十,《平津主父列传》第五十一,《匈奴列传》第五十二,《南越列传》第五十三,《闽越列传》第五十四,《朝鲜列传》第五十五,《西南夷列传》第五十六,《司马相如列传》第五十七,《淮南衡山列传》第五十八,《循吏列传》第五十九,《汲郑列传》第六十,《儒林列传》第六十一,《酷吏列传》第六十二,《大宛列传》第六十三,《游侠列传》第六十四,《佞幸列传》第六十五,《滑稽列传》第六十六,《日者列传》第六十七,《龟策列传》第六十八,《货殖列传》第六十九。 惟汉继五帝末流,接三代绝业。周道既废,秦拨去古文,焚灭《诗》、《书》,故明堂、石室、金鐀、玉版图籍散乱。汉兴,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为章程,叔孙通定礼仪,则文学彬彬稍进,《诗》、《书》往往间出。自曹参荐盖公言黄、老,而贾谊、韩错明申、朝,公孙弘以儒显,百年之间,天下遗文古事靡不毕集。太史公仍父子相继■其职,曰:“於戏!余维先人尝掌斯事,显于唐、虞;至于周,复典之。故司马氏世主天宫,至于余乎,钦念哉!”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事,略三代,录秦、汉,上记轩辕,下至于兹,著十二本纪;既科条之矣,并时异世,年差不明,作十表;礼乐损益,律历改易,兵权、山川、鬼神,天人之际,承敝通变,作八书;二十八宿环北辰,三十辐共一毂,运行无穷,辅弼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扶义俶傥,不令己失时,立功名于天下,作七十列传:凡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为《太史公书》。序略,以拾遗补蓺,成一家言,协《六经》异传,齐百家杂语,臧之名山,副在京师,以俟后圣君子。第七十,迁之自叙云尔。而十篇缺,有录无书。 迁既被刑之后,为中书令,尊宠任职。故人益州刺史任安予迁书,责以古贤臣之义。迁报之曰: 少卿足下:曩者辱赐书,教以慎于接物,推贤进士为务。意气勤勤恳恳,若望仆不相师用,而流俗人之言。仆非敢如是也。虽罢驽,亦尝侧闻长者遗风矣。顾自以为身残处秽,动而见尤,欲益反损,是以抑郁而无谁语。谚曰:“谁为为之,孰令听之?”盖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何则?士为知已用,女为说己容。若仆大质已亏缺,虽材怀随、行,行若由、夷,终不可以为荣,适足以发笑而自点耳。 书辞宜答,会东从上来,又迫贱事,相见日浅,卒卒无须臾之间得竭指意。今少卿抱不测之罪,涉旬月,迫季冬,仆又薄从上上雍,恐卒然不可讳。是仆终已不得舒愤懑以晓左右,则长逝者魂魄私恨无穷。请略陈固陋。阙然不报,幸勿过。 仆闻之:修身者,智之府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义之符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立名者,行之极也:士有此五者,然后可以托于世,列于君子之林矣。故祸莫忄朁于欲利,悲莫痛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而诟莫大于宫刑。刑余之人,无所比数,非一也,所从来远矣!昔卫灵公与雍渠载,孔子适陈;商鞅因景监见,赵良寒心;同子参乘,爰丝变色:自古而耻之。夫中材之人,事关于宦竖,莫不伤气,况忼慨之士乎!如今朝虽乏人,奈何令刀锯之余荐天下豪隽哉!仆赖先人绪业,得待罪辇毂下,二十余年矣。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纳忠效信,有奇策材力之誉,自结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遗补阙,招贤进能,显岩穴之士;外之,不能备行伍,攻城野战,有斩将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累日积劳,取尊官厚禄,以为宗族交游光宠。四者无一遂,苟合取容,无所短长之效,可见于此矣。乡者,仆亦尝厕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末议。不以此时引维纲,尽思虑,今已亏形为扫除之隶,在阘茸之中,乃欲卬首信眉,论列是非,不亦轻朝廷,羞当世之士邪!嗟乎!嗟乎!如仆,尚何言哉!尚何言哉! 且事本末未易明也。仆少负不羁之才,长无乡曲之誉,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奉薄技,出入周卫之中。仆以为戴盆何以望天,故绝宾客之知,忘室家之业,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材力,务壹心营职,以求亲媚于主上。而事乃有大谬不然者。夫仆与李陵俱居门下,素非相善也,趣舍异路,未尝衔杯酒接殷勤之欢。然仆观其为人自奇士,事亲孝,与士信,临财廉,取予义,分别有让,恭俭下人,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畜积也,仆以为有国士之风。夫人臣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赵公家之难,斯已奇矣。今举事壹不当,而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孽其短,仆诚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足历王庭,垂饵虎口,横挑强胡,卬亿万之师,与单于连战十余日,所杀过当。虏救死扶伤不给,旃裘之君长咸震怖,乃悉征左右贤王,举引弓之民,一国共攻而围之。转斗千里,矢尽道穷,救兵不至,士卒死伤如积。然李陵一呼劳军,士无不起,躬流涕,沫血饮泣,张空,冒白刃,北首争死敌。陵未没时,使有来报,汉公卿王侯皆奉觞上寿。后数日,陵败书闻,主上为之食不甘味,听朝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仆窃不自料其卑贱,见主上惨凄怛悼,诚欲效其款款之愚。以为李陵素与士大夫绝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过也。身虽陷败,彼观其意,且欲得其当而报汉。事已无可奈何,其所摧败,攻亦足以暴于天下。仆怀欲陈之,而未有路,适会召问,即以此指推言陵功,欲以广主上之意,塞睚眦之辞。未能尽明,明主不深晓,以为仆沮贰师,而为李陵游说,遂下于理。拳拳之忠,终不能自列。因为诬上,卒从吏议。家贫,财赂不足以自赎,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一言。身非木石,独与法吏为伍,深幽囹圄之中,谁可告诉者!此正少卿所亲见,仆行事岂不然邪?李陵既生降,颓其家声,而仆又茸以蚕室,重为天下观笑。悲夫!悲夫! 事未易一二为俗人言也。仆之先人,非有剖符丹书之功,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轻也。假令仆伏法受诛,若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何异!而世又不与能死节者比,特以为智穷罪极,不能自免,卒就死耳。何也?素所自树立使然。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支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传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节不可不厉也。猛虎处深山,百兽震恐,及其在阱槛之中,摇尾而求食,积威约之渐也。故士有画地为牢势不入,削木为吏议不对,定计于鲜也。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肤,受榜箠,幽于圜墙之中,当此之时,见狱吏则头槍地,视徒隶则心惕息。何者?积威约之势也。及已至此,言不辱者,所谓强颜耳,曷足贵乎!且西伯,伯也,拘牖里;李斯,相也,具五刑;淮陰,王也,受械于陈;彭越、张敖,南乡称孤,系狱具罪;绛侯诛诸吕,权倾五伯,囚于请室;魏其,大将也,衣赭,关三木;季布为朱家钳奴;灌夫受辱居室;此人皆身至王侯将相,声闻邻国,及罪至罔加,不能引决自财。在尘埃之中,古今一体,安在其不辱也!由此言之,勇怯,势也;强弱,形也。审矣,曷足怪乎!且人不能蚤自财绳墨之外,已稍陵夷至于鞭箠之间,乃欲引节,斯不亦远乎!迸人所以重施刑于大夫者,殆为此也。夫人情莫不贪生恶死,念亲戚,顾妻子,至激于义理者不然,乃有不得已也。今仆不幸,蚤失二亲,无兄弟之亲,独身孤立,少卿视仆于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节,怯夫慕义,何处不勉焉!仆虽怯耎欲苟活,亦颇识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湛溺累绁之辱哉!且夫臧获婢妾犹能引决,况若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隐忍苟活,函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 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俶傥非常之人称焉。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騷》;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氐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及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仆窃不逊,近自托于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考之行事,稽其成败兴坏之理,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草创未就,适会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仆诚已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且负下未易居,下流多谤议。仆以口语遇遭此祸,重为乡党戮笑,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虽累百世,垢弥甚耳!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所如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身直为闺阁之臣,宁得自引深臧于岩穴邪!笔且从俗浮湛,与时俯仰,以通其狂惑。今少卿乃教以推贤进士,无乃与仆之私指谬乎?今虽欲自雕瑑,曼辞以自解,无益,于俗不信,只取辱耳。要之死日,然后是非乃定。书不能尽意,故略陈固陋。 迁既死后,其书稍出。宣帝时,迁外孙平通侯杨惲祖述其书,遂宣布焉。王莽时,求封迁后,为史通子。 赞曰:自古书契之作而有史官,其载籍博矣。至孔氏■之,上断唐尧,下讫秦缪。唐、虞以前,虽有遗文,其语不经,故言黄帝、颛顼之事未可明也。及孔子因鲁史记而作《春秋》,而左丘明论辑其本事以为之传,又■异同为《国语》。又有《世本》,录黄帝以来至春秋时帝王、公、侯、卿、大夫祖世所出。春秋之后,七国并争,秦兼诸侯,有《战国策》。汉兴伐秦定天下,有《楚汉春秋》。故司马迁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接其后事,讫于天汉。其言秦、汉,详矣。至于采经摭传,分散数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抵梧。亦其涉猎者广博,贯穿经传,驰骋古今,上下数千载间,斯以勤矣。又,其是非颇缪于圣人,论大道而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贱贫,此其所蔽也。然自刘向、扬雄博极群书,皆称迁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乌呼!以迁之博物洽闻,而不能以知自全,既陷极刑,幽而发愤,书亦信矣。迹其所以自伤悼,《小雅》巷伯之伦。夫唯《大雅》“既明且哲,能保其身”,难矣哉! 【白话文】 从前在颛顼统治时期,命南正重掌管天文,命火正黎掌管地理。唐尧虞舜统治时期,继续命重和黎的后代掌管天文和地理,一直到夏朝和商朝,所以姓重的姓黎的世代掌管天文地理。在西周时,封为程伯的休甫是他们的后代。到了周宣王的时候,他们失去了主管天文地理的官职,而为司马氏。司马氏世代主管周朝的历史。在周惠王和周襄王之际,司马氏到了晋国。晋国的中军元帅随会逃奔到魏国,司马氏也随之来到了少梁。 自从司马氏家族离周到晋国后,他们就分散开来,有的在卫国,有的在赵国,有的在秦国。在卫国的,后来作了中山国的相。在赵国的,由于传播有关剑术的理论而声名显赫,蒯聩就是他们的后代。在秦国的司马错,曾舆张仪争论伐蜀的事,秦惠王采纳了他的建议,让他率兵伐蜀。他取得胜利并被任命为蜀郡守。司马错的孙子司马蕲是武安君白起的部下。这时的少梁改名为夏陽。司马蕲舆武安君白起在长平坑杀趟国的军队,回到秦国后,他与白起都被秦王赐死于杜邮,葬在华池。司马蕲之孙名司马昌,在秦国任铁官。在秦始皇时,蒯聩的玄孙司马印是武信君的将领,领兵攻占了朝歌。在项羽封十八诸侯时,封司马印为殷王。在汉王刘邦讨伐楚王项羽时,司马印遍附了汉,汉王改司马印统治区为河内郡。司马吕生司马毋惮,司马毋惮任汉朝长安的市长。司马毋恽生司马喜,司马喜曾为五大夫,他们死后,都埋葬在高门。司马喜生司马谈,司马谈曾任太史公。 太史公向唐都学习天文学,在杨何处学《周易》,在黄子处学道论。太史公在汉武帝建元至元封年间做官,他忧虑学习先秦各家学说的人,未能了解各家学说的原意,盲目信奉一些荒谬的说法,就论述六家学说的主要精神道:《易大传》说:“天下人的方向一致,可是想法却多种多样,目标相同,可所走的道路却不相同。”陰陽家、儒家、墨家、名家、法家、道德家,这些学派都是以治理国家为要务的,但是他们的学说却不同,有省与不省而已。我认为陰陽家的学说,崇尚祥瑞而忌讳繁多,常常使人受到限制而产生许多畏惧,然而它所排列的一年四季的顺序是不能废弃的。儒家学说广博而缺少要领,费力不少而功效不大,因此它所提倡的难以完全照办。然而它所规定的君臣父子之间的礼仪,夫妇长幼之间的区别,是不能改变的。墨家主张节俭却难以遵从,因此墨家主张之事不能全部采用。然而墨家关于加强本业发展和厉行节约的主张则是不可丢弃的。法家的主张严厉苛刻、缺少恩谊。然而他们端正君臣上下的名分这一点是不可改变的。名家过于拘于形式而容易丧失对事物的正确认识,然而它辩证名与实的关系问题则不能不予以认真考虑。道家使人精神合一,行动合乎无形的“道”,使得万物丰足完美。他们的学说,因循了陰陽排列四时的顺序,吸取了儒、墨两家的长处,总取了名、法两家的精华,随着时间来转移,顺着事物而变化,这样来立定常规和处理事务,没有不相适宜的,并且意旨简明而易于掌握,办的事情虽不多,而功效却很大。儒家则不是这样,他们认为君主是天下的表率,凡事君主倡导而臣下应和,君主先行而臣下随从。像这样,则君主劳累而臣下安逸。至于伟大道家理论的精髓,既去掉了刚强和贪欲,又废黜了聪明与智慧。儒家却丢开了这些而任用儒术进行统治。精神用的过分就会枯竭,身体过度劳累就会损坏;精神和身体过早的衰竭,而想与天地共长久,这事还从未听说过。 陰陽学说对于一年四季、八卦方位、十二星次、二十四节气都有各自的规定与禁忌,说顺着这些就会昌盛,违背这些就会灭亡,其实未必如此,所以说“使人受到限制而产生许多畏惧”。至于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是大自然运行的规律,若不遵从它就没有可以作为天下法则的。所以说,它所规定的“一年四时的运行顺序是不能丢掉的”。 儒家用六艺作为准则,六艺的经传文字以千万计,人们连续几代都不能弄通它的学说,一辈子也不能完全通晓它的礼仪。所以说儒学“广博而缺少要领,费力不少而功效很小”。至于儒家序列君臣父子之间的礼仪,夫妇长幼之间的区别,这是各家学说也不能改变的。 墨家也崇尚尧舜,称述尧舜的德行说:“他们住在三尺高的殿堂裹,土筑的台阶有三层,茅草房顶不修剪,柞木屋椽不雕饰;盛饭用陶簋,装汤用瓦盆,吃的是糙米饭,喝的是豆叶汤;夏天穿葛衣,冬日披鹿皮。”他们埋葬死人,用三寸薄的桐木板棺材,哭的声音也不悲哀。教育人民遵循葬礼,一定以此为标准。要使天下都像这样,那么就没有尊贵和卑下的区别了。世道不同,时代变了,事业不必相同,所以说“墨家所倡导的节俭人们却难以遵循”。总之,墨家主张强本节用,则是引导家富人足的办法。这是墨家的长处,即使百家也不能丢掉这一点。 法家不分别关系的亲疏,不区分地位的尊卑,一律断之于法。这样就把敬爱亲属、尊长的恩谊断绝了。可以用它作为临时措施,但不能长期施用。因此说法家“严厉苛刻而缺少恩谊”。至于法家主张使君王尊贵使臣子卑下,明确职分界限不得相逾越,这是各家学说也不能更改的。 名家烦琐细碎、纠缠不清,使人不能推求它的真意,专注于名词概念的推理,反而失去了易于掌握的常理。所以说名家“使人受约束而容易丧失对事物的正确认识”。至于它循名责实,综合考察事物的本质这一点,倒是不可不予以认真考虑的。 道家宣扬无为,又说无所不为,其实际主张是容易实行的,而其言辞却难于理解。其学说以虚无为理论基础,以顺应自然为实践原则。既没有既成不变之势,也没有固定不变之形,所以能够推究万物的实情。既不走在事物的前边,也不落在事物的后边,因此能够成为万物的主宰。法则的有无,顺应时势来确定;制度的兴废,根据事物的变化来决定。所以说“圣人不巧取,顺应时势而变通”。虚无是道家的核心,因循是君主统治的纲领。群臣一齐上朝,君主让他们各自表明自己的才干。其实际情况与名声相符的叫做端;其实际情况与名声不相符的叫做空。君主不听空而不实的话,奸邪就不会产生,贤与不肖就自然分清了,黑白也就自然分明了。造就在于君主如何使用他们了,这样做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呢!这样就合乎大道,看起来混混沌沌,而光明却照耀天下,又返回到无名的境界。人所赖以生存的是精神,所依托的是形体。精神用得过分就会枯竭,形体过分劳累就要损坏,形体与精神分离人就会死亡。死去的人不能再生,形神分离就不会复合,因此圣人重视这一问题。由此看来,精神是人生存的根本,形体是人生存的器具。如果不首先安定自己的精神和形体,却说什么“我有办法治理天下”,凭藉什么呢? 太史公职掌天文工作,不管民事。他有个儿子叫司马迁。 司马迁生在龙门,在龙门山南麓过着农耕放牧生活。十岁时已能识读古文著作。二十岁南游江淮,他登上会稽山,探访禹穴,到九疑山,考察舜的遣迹,泛舟沅、湘水间。北渡汶水、泅水,在齐、鲁之都研讨学业,观察孔子教化的遣风,还在邹峰学习乡射礼节;在游历蕃、薛、彭城等地的时候,一度遭受危困,经过梁、楚之地后回到长安。于是司马迁做了郎中,奉朝廷之命出使西征巴蜀以南的地区,略定了邛、榨、昆明之后,回到长安向朝廷覆命。 这一年,天子开始举行汉朝的封禅典礼,而太史公被留在周南,不能参与其事,因此心中愤懑得病将要死去。他的儿子司马迁恰巧在这时出使返回,在洛陽见到了父亲。太史公抓着司马迁的手流着泪说:“我们的祖先,是周朝的太史。远在上古虞舜夏禹时就取得过显赫的功名,主管天文工作。后来衰落了,难道要断送在我这裹吗?你继为太史,就可以接续我们祖先的事业了。如今天子继承汉朝千年一统的大业,到泰山封禅,而我不得从行,这是命中注定的啊!我死以后,你一定会做太史;做了太史,你千万不要忘记我要编写的论着啊。况且孝,是从侍奉双亲开始的,中间经过事奉君主,最终能够在社会上立足,扬名于后世,光耀父母,这是孝中最主要的。天下称颂周公,是说他能够歌颂周文王、武王的功德,宣扬周、召的遣风,使人懂得周太王、王季的思想以及公刘的功业,以使始祖后稷受到尊崇。周幽王、厉王以后,王道衰落,礼乐损坏,孔子研究、整理旧有的文献典籍,振兴被废弃了的王道和礼乐。整理《诗》、《书》,著作《春秋》,直到今天,学者们仍以此为法则。从鲁哀公获麟到现在四百多年了,其间由于诸侯兼并混战,史书丢散、记载中断。如今汉朝兴起,海内统一,贤明的君主,忠义的臣子的事迹,我作为太史而不予评论记载,中断了国家的历史文献,对此我感到十分不安,你可要记在心裹啊!”司马迁低下头流着泪说:“小于虽然不聪明,一定把父亲编纂历史的计划全部完成,不敢有丝毫的缺漏。”太史公死后三年,司马迁作了太史令,他阅读和摘抄了石室金柜收藏的图书档案,又过了五年,正当太初元年,卜一月甲子初一凌晨冬至,开始改用太初历,新的历法在明堂上公布,诸神受到记识。 太史公说:“先父曾说过:‘从周公死后五百年而有孔子,从孔子到现在又五百年了,到了继承并光大孔子的事业,修正《易传》,续作《春秋》,根据《诗》、《书》、《礼》、《乐》衡量一切的时候了。’意思就在于此吧!意思就在于此吧!我怎敢推辞呢!” 上大夫壶遂问:“当初孔子为什么作《春秋》呢?”太史公答道:“我听董先生说:‘周朝的王道衰微了,孔子作鲁国的司寇,想振兴王道,可是诸侯陷害他,大夫阻挠他。孔子知道自己的主张在当时不会被采纳,王道不能推行,于是便把自己的是非褒贬寓于《春秋》所记的二百四十二年历史之中,作为天下的准则。他贬斥僭礼的诸侯,声讨犯上的大夫,衹不过是为了实行王道罢了。,孔子说:‘我想与其用空洞的说教去教育别人,还不如记载具体历史事件,因事见义,更为深切显明。’《春秋》一书,上能阐明三王之道,下能分辨人事的伦理纲常,判别嫌疑明辨是非,论定犹豫难决之事,表彰善良,贬斥丑恶,尊重贤能者,贱视不肖之徒,保存已灭亡国家的史迹,接续已断绝了的世系,弥补残缺,振兴衰废,这些都是王道中的要点。《易》是专讲天地、陰陽、四时、五行的,所以长于变化;《礼》是规范人伦的,所以长于行事;《书》是记载先王事迹的,所以长于政事;《诗》是记载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的,所以长于风土人情;《乐》是论述音乐经典的,所以长于和谐;《春秋》明辨是非,所以长于治人。由此可见,《礼》用以节制人欲,《乐》用以发扬和气,《书》用以指导政事,《诗》用以表达思想感情,《易》用以阐明事物的变化,《春秋》用以指导人们遵守道义。治理乱世,使它走向正轨,没有比《春秋》再合适不过的了。《春秋》文字数万,旨意数千,万物的离散聚合都集中在《春秋》裹面。在《春秋》中,记载着三十六起杀君事件和五十二个亡国事件,诸侯奔走逃亡不能保其国家的,简直无法统计。考察其所以如此,都是由于失去了礼义这个根本。所以《易》说‘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因此‘臣弑君、子杀父,并不是一朝一夕的缘故,而是逐步发展而来的’。做国君的不能不通晓《春秋》,否则前面有进谗言的则看不见,后面有奸贼作乱也不知道。作人臣的不能不通晓《春秋》,否则就不知道日常事务怎么处理才得当,遇到突变就不能采取权宜之计去应对。作人君、人父的,不能通晓《春秋》大义的,一定会蒙上首恶的罪名。作人臣、人子的。不通晓《春秋》大义的,一定会陷于篡弑的罪名而被诛杀。其实他们都以为是在做好事,却因为不知其道义所在,以致被加上了空洞的罪名也不敢推卸。不通晓礼义的宗旨,就会弄到君主不像君主、巨子不像臣子、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的地步。君主不像君主,就会受到臣下的干犯,臣子不像臣子就会被诛杀,父亲不像父亲,就没有人伦之道,儿子不像儿子就会忤逆不孝,这四种行为是天下最大的罪过。把天下最大罪过的罪名加在他们头上,他们也衹能接受而不敢推辞。因此说,《春秋》一书是礼义的根本。礼义的作用是禁绝坏事的发生,法律的作用是在坏事发生之后进行制裁;法律所起的作用显而易见,而礼义所起的防止作用却不易被人了解。” 壶遂说:“孔子的时候,上面没有圣明的君主,下面的臣子不被重用,所以才作《春秋》,留下议论,以裁断礼义,作为统一的王法。如今您上遇圣明的君主,下得当官任职,万事备,各得其所,您所论述的,将要阐明什么呢?”太史公答道:“啊啊,不不,不是这样。我听父亲说:‘伏羲最为纯厚,他作了《易》八卦。尧舜道德之盛,《尚书》予以记载,礼乐由此而兴。商汤、周武功业兴隆,受到诗人的歌颂。《春秋》扬善贬恶,推崇夏、商、周三代的盛德,褒扬周王室,不仅仅是讽刺而已。’从汉朝建立到今圣明天子,这期间获得了吉祥的符瑞,举行了封惮大典,改革了历法,更换了衣物的颜色,受命于天,天子的恩泽滋润无边,海外异俗之地的国家也辗转翻译叩关入境,请求献礼、朝见,这样的事情多得说不完。臣下百官极力颂扬天子的圣德,还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心意。况且,天下有贤能的人得不到重用,是国君的耻辱;主上圣明,而其恩德不能传扬天下,这是主管官员的过错。何况我担任史官工作,如果撇开天子的圣明功德不去记载,埋没了功臣、贤大夫的功业不去论述,背弃了我父亲的嘱咐,这是极大的罪过。我所写的不过是记述历史故事,整理、归纳世代相传的史料,不是人们所说的著作,而您把它比作《春秋》就不对了。” 于是按次序论述和编写其书。写作的第十年,遭受李陵之祸,被关进了监狱。在狱中长叹道:“这是我的罪过啊!身体残废没有用了。”事后仔细思量道:“《诗》、《书》的文义之所以含蓄隐约,是作者藉以更好地表现自己的深沉思想。”他终于着手记述从黄帝开始,直到武帝获麟为止的历史。其篇目为:《五帝本纪》第一,《夏本纪》第二,《殷本纪》第三,《周本纪》第四,《秦本纪》第五,《始皇本纪》第六,《项羽本纪》第七,《高祖本纪》第八,《吕后本纪》第九,《孝文本纪》第十,《孝景本纪》第十一,《今上本纪》第十二。《三代世表》第一,《十二诸侯年表》第二,《六国年表》第三,《秦楚之际月表》第四,《汉诸侯年表》第五,《高祖功臣年表》第六,《惠景间功臣年表》第七,《建元以来侯者年表》第八,《王子侯者年表》第九,《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第十。《礼书》第一,《乐书》第二,《律书》第三,《历书》第四,《天官书》第五,《封惮书》第六,《河渠书》第七,《平准书》第八。《吴太伯世家》第一,《齐太公世家》第二,《鲁周公世家》第三,《燕召公世家》第四,《管蔡世家》第五,《陈杞世家》第六,《卫康叔世家》第七,《宋微子世家》第八,《晋世家》第九,《楚世家》第十,《越世家》第十一,《郑世家》第十二,《赵世家》第十三,《魏世家》第十四,《韩世家》第十五,《田完世家》第十六,《孔子世家》第十七,《陈涉世家》第十八,《外戚世家》第十九,《楚元王世家》第二十,《荆燕王世家》第二十一,《齐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萧相国世家》第二十三,《曹相国世家》第二十四,《留侯世家》第二十五,《陈丞相世家》第二十六,《绛侯世家》第二十七,《梁孝王世家》第二十八,《五宗世家》第二十九,《三王世家》第三十。《伯夷列传》第一,《管晏列传》第二,《老子韩非列传》第三,《司马穣苴列传》第四,《孙子吴起列传》第五,《伍子胥列传》第六,《仲尼弟子列传》第七,《商君列传》第八,《苏秦列传》第九,《张仪列传》第十,《樗里甘茂列传》第十一,《穣侯列传》第十二,《白起王翦列传》第十三,《孟子荀卿列传》第十四,《平原虞卿列传》第十五,《孟尝君列传》第十六,《魏公子列传》第十七,《春申君列传》第十八,《范睢蔡泽列传》第十九,《乐毅列传》第二十,《廉颇蔺相如列传》第二十一,《田单列传》第二十二,《鲁仲连列传》第二十三,《屈原买生列传》第二十四,《吕不韦列传》第二十五,《刺客列传》第二十六,《李斯列传》第二十七,《蒙恬列传》第二十八,《张耳陈余列传》第二十九,《魏豹彭越 列传》第三十,《黥布列传》第三十一,《淮陰侯韩信列传》第三十二,《韩王信卢绾列传》第三十三,《田儋列传》第三十四,《樊郦滕灌列传》第三十五,《张丞相仓列传》第三十六,《郦生陆买列传》第三十七,《傅靳挪成侯列传》第三十八,《刘敬叔孙通列传》第三十九,《季布乐布列传》第四十,《袁盎晁错列传》第四十一,《张释之冯唐列传》第四十二,《万石张叔列传》第四十三,《田叔列传》第四十四,《扁鹊仓公列传》第四十五,《吴王濞列传》第四十六,《魏其武安列传》第四十七,《韩长孺列传》第四十八,《李将军列传》第四十九,《卫将军骠骑列传》第五十,《平津主父列传》第五十一,《匈奴列传》第五十二,《南越列传》第五十三,《闽越列传》第五十四,《朝鲜列传》第五十五,《西南夷列传》第五十六,《司马相如列传》第五十七,《淮南衡山列传》第五十八,《循吏列传》第五十九,《汲郑列传》第六十,《儒林列传》第六十一,《酷吏列传》第六十二,《大宛列传》第六十三,《游侠列传》第六十四,《佞幸列传》第六十五,《滑稽列传》第六十六,《曰者列传》第六十七,《龟策列传》第六十八,《货殖列传》第六十九。 汉朝继承了五帝遣业,接续被中断了的三代事业。周朝王道衰微,秦朝毁弃了古代文化典籍,焚毁了《诗》、《书》,所以造成明堂、石室金柜中的玉版图籍散乱了。汉朝建立,萧何颁布了律令,韩信整顿了军法,张苍制定了章程,叔孙通制订了礼仪。于是品学兼优的文入学者逐渐被启用,《诗》、《书》之类的典籍,在各地不断被发现。自从曹参荐用盖公,提倡黄老学说,贾谊、晁错通晓申不害、韩非的法家学说,公孙弘因儒学而显达,一百年来,天下的遣文旧事无不汇集于太史公处。太史公父子相继担任这一职务,太史公说:“啊!我的祖先曾担任这一官职,扬名于唐尧虞舜之际,到了周朝再次主管这一工作。所以司马氏世世代代主管文史星历,直到我啊,这一传统我一定恭敬不忘啊!”于是搜集天下散失的历史故事和传说,对帝王兴起的业绩,追本溯源,探究始终,观察朝代盛衰的原因,依据事实进行论述考订。略述三代,详绿秦汉,从黄帝写起,直到当朝皇帝,着十二篇本纪,已经列出大纲了。同一时代或不同时代的纷繁历史事件,年代交叉难以明辨,因此作了十表。礼乐增减,律历改革,兵法权谋、山川形势、鬼神问题,天人之间的关系,经济的变通,作了八书。像二十八宿围绕着北斗、三十根辐条共聚一毂而运行无穷一样,辅佐得力的大臣和帝王相配合,忠诚行道,奉卫皇上,因此为他们作了三十世家。扶持正义,慷慨超群之士,他们不使自己失去时机,而立功名于天下,为他们作了七十列传。全书总共一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这就是《太史公书》。本篇《自序》概括地阐明述作宗旨,就是拾取遣佚的史事以补充六艺之缺,成为一家之言。它协调了有关<六经》的各种不同解释,整齐了百家杂说。把正本藏在名山,副本留在京师,以等待后世的圣人君子观览。列传的第七十篇,是司马迁的自叙。然而在一百三十篇中缺少了十篇,有目录而无内容。 司马迁受刑以后,做了中书令,职高位尊。他的旧友益州刺史任安写信给他,用古贤臣的标准要求他。司马迁回信说:少卿足下:早些时候承蒙您写信给我,教我谨慎地接人待物,并担负起向皇帝举荐人才的应尽义务。信中情真意切,好像责备我没遵从您的意见行事,而听从了世俗流言,我是不敢这样的。我虽然才能平庸,但也聆听过德高望重的长者的遣教。衹是自己认为身体已经残废,而又处于低贱的地位,稍有举动就会受到责难,主观上想有所作为,客观上反而会招致损害,因此情绪苦闷而又找不到知心的朋友去诉说。俗话说:“为了谁而这样做,又有谁来听我说呢?”所以,钟子期一死,伯牙终生不再鼓琴。为什么呢?因为士为知己者而效力;女子为喜爱自己的人而打扮。像我这样身体残废的人,即使怀有随侯珠、和氏璧那样的可贵之材,有如许由、伯夷那样的高尚品德,终究也不能引以为荣,相反恰好遭人耻笑而使自己更加污秽。早该给你回信了,刚好随从皇帝束巡归来,又忙着烦琐的事务,彼此相见的日子越来越少了,而我又匆匆忙忙没有一点儿空闲得以详尽说明我的心意。现在你身遭大难,再过一个月就接近行刑日期了,我又将随从皇帝去雍地,恐怕转眼之间你就会遭到不幸。这样,我将最终不可能向你抒发内心的愤懑,而你在九泉之下的魂灵也会抱恨无穷。请允许我说说自己的固陋见解吧。好久没给你回信,请原谅。 我听说过:加强自身修养是智慧的象征;乐于施舍是仁德的开端;取舍得当是道义的表现;正确对待耻辱是判断勇敢的标准;树立好的名声是品行的最高准则。士人衹有具备了这五条,才能在社会上立足,从而进入君子的行列。所以最惨的灾祸,莫过于贪图私利;最痛苦的悲哀,莫过于伤了自尊心;最丑恶的行为,莫遇于辱没祖先;最大的耻辱,莫过于遭受宫刑。受过宫刑的人,就没有人愿意和他在一起,这不是一朝一代的事,而是由来已久了。从前,卫灵公与闯入雍渠同坐一辆车,陪坐的孔子感到耻辱,便离开卫国到了陈国;商鞅依靠闯入景监的引荐,得到秦孝公的重用,赵良为此感到恐惧;宦官赵谈为文帝参乘,袁盎怒而争谏。自古以来宦官就被视为可耻之徒。就是一般的人,涉及有关宦官的事,没有不挫伤锐气的,何况那些慷慨激昂的士人呢!如今朝廷虽然缺乏人才,可怎能让一个受遇宫刑的人去举荐天下的英雄豪杰呢?我靠着父亲的余业,得以在京师任职,已有二十多年了。平et自己常想:对上,我没能竭尽忠诚,取得奇策高材的美誉,以博得圣明君主的赏识;其次,我又没能替皇帝拾遣补阙、招贤进能,以显露那些隐士的才干;对外,我也没能参加军队去攻城野战,取得斩将拔旗的功绩;对下,我也没能用积年的劳苦换来高官厚禄,以使宗族朋友争光得宠。这四者,没有一件成功的,衹不过是得过且过,受到皇帝的收容而已。我没有一点可称道的长处,从这些就可以看出来。过去,我也曾居于下大夫的行列,事奉于朝堂之上,发表些微不足道的议论。可我没有在那个时候捍卫国家的法度,为国竭尽智谋,如今身体残废了,做了一个扫除的奴仆,处于这样卑贱的地位,却要扬眉吐气、议论是非,这不是轻蔑朝廷、羞辱当今的士人吗?唉!唉!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说呢?还有什么可说呢? 况且,事情的原委足不容易说清楚的。我年少的时候,才华横溢,长大成人后却不能博得乡里的称誉,幸好皇帝因为我父亲的关系使我得以贡献微薄的才能,出入戒备森严的宫禁之中。我以为头顶着盆子是看不到天空的,所以我就断绝了朋友的交往,把家庭的私事抛在一边,et夜想着竭尽我微薄的才能,专心致力于本职工作,以博得皇帝的宠信。然而事情竟会出现与此完全相反的情况。我和李陵同在宫中任职,平时并不相要好,思想志趣也不同,更没在一起饮过酒,交过朋友。可是我观察他的为人,是个能自守节操的出众人物。他侍奉父母很孝,结交士入讲信用,对待财货廉洁奉公,取舍之间重德义,能分别尊卑长幼而有礼让,谦恭自约,礼贤下士,又常常想着奋不顾身,为国家的危难而献身。从他平时的修养品德来看,我认为他具有国家杰出人才的风度。作为臣子,出于宁肯万死,不求一生的考虑,奔赴国家的危难,这已是很了不起的了!如今因他一件事情做得不对,那些贪生怕死,衹顾保全身家性命的臣子,就随意构陷,夸大他的罪名,对此我感到十分痛心。况且,李陵衹率领不到五千步兵,就长驱直入战地,足迹到达匈奴的王庭。他的这支部队,虽然不过是诱虎之师,但他却能主动出击,四处挑战,仰攻强敌,与单于的军队连战十几天,所杀的敌人超过了自己的军队的损失。杀得敌军连救死扶伤都顾不上。匈奴的君长都震惊了,于是征调了左、右贤王的所属部队,发动了全部能拉弓打仗的人,用全国的力量来围攻他们。李陵军转战千里,箭矢已尽,无路可走,而救兵又不到,死伤的士卒堆积如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李陵一声令下,疲惫的士卒便无不奋起,他们噙着泪,血流满面,咽下泪水,举起空弓,留着敌人的兵刃,向北争着与敌人决一死战。李陵军未覆没时,有使者来报战况,朝廷上的公卿王侯都向皇帝举杯祝贺。可是过了几天,李陵兵败的消息传来,皇帝吃饭不香,听朝不悦,大臣们担忧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我不自量地位的卑下,看到主上极度悲伤的情绪,实在想对皇帝竭忠尽智。我以为李陵一向对将士们绝甘分少,因而也能得到部下的拼死出力,就是古代名将也赶不上他。李陵虽然失败被俘,我看他的心意,是想在匈奴立功报汉,以抵当他败降之罪。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无法挽回,但深入敌阵、摧败敌人的功劳,也足以光耀天下了。我抱着这些想法想向主上陈说,而没有机会。恰好主上召问,我就本着上述意思论说李陵的功绩,想以此宽慰主上,堵塞那些陷害李陵的谗言。可是由于没说清楚,圣明的主l又没深加推究,以为我是在诋毁贰师将军而替李陵开脱罪责,于是就把我交给大理寺治罪。我的诚恳忠心始终没有机会表白,落了个欺君诬上的罪名,主上终于同意了法吏的判决。我家贫穷,没钱赎罪,朋友们没有谁来营救,主上身边的亲信也不替我说一句话。我的身体不是草木石头,独自和法官打交道,被关进深深的监狱裹,能向谁诉说我的苦处呢!这些正是你亲眼看到的,我的遭遇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李陵已投降了匈奴,败坏了他家的名声,而我却被处以宫刑住在蚕室中蒙受耻辱,着实被天下人所耻笑。可悲呀!可悲呀! 有些事情是不容易对世俗的人一一说清楚的。我的祖先没有立下受赐剖符丹书那样的功劳,而掌管文、史、星、历的官与卜官、祝官的地位相似,本来就是供皇上驱使,如同豢养的优伶一样,是被世俗所轻视的宫职。假如我伏法就死,好似九牛身上失去一根毫毛而微不足道,和一只蝼蛀、蚂蚁被踩死有什么区别呢?而舆论也不能把我视为是为气节正义而死的,衹不过认为我智虑穷尽,罪大恶极,不能自我解脱,终于被杀而已。为什么呢?平素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必然使人们有这种看法。人总是要死的,有的死得重于泰山,有的死得轻于鸿毛,这是因为他们在死的作用方面有所不同。一个人,最好是不使祖先受辱,其次是自身不受辱,再次是脸面不受辱,又其次是不因言辞而受辱,更次的是遭受捆绑之辱,更要次之的是穿上赭衣的耻辱,比这还要次的是遭受戴刑具、被拷打、剃头发、戴铁锁的耻辱,还有比这更次一等的是遭受毁坏肌体的耻辱,最下等的是遭受腐刑的耻辱,腐刑使耻辱达到了顶点。《礼记》上说:“对大夫以上的人不加刑辱。”造就是说士人不能不严格保持操守。猛虎在深山裹,百兽感到恐惧,可它一旦落入陷阱和笼子裹,便摇头摆尾向人求食,这种屈服于人的威势的习性是逐渐形成的。所以有这样的士人,在地上画个圈儿作监牢他也不敢进去,削根木头作法吏他也不敢抬头答话,而是决计在受辱之前自杀。现在,我被捆绑手脚,戴上了刑具,剥掉衣服被鞭打,关在四面高墙的监狱之中。这个时候见到狱吏就知叩头,碰上狱卒就胆颤心惊。为什么呢?因为逐渐积累了对狱吏威势的恐怖所造成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却说自己没有受辱,岂不是厚着脸皮,哪裹还有什么尊贵可言呢?况且西伯,作为一方诸侯,也曾被关在羡里;李斯,曾是丞相,也身遭五种刑罚;淮陰侯本为王,却在陈地被逮捕;彭越、张敖曾南向称王,同样因罪被关在监狱裹;绛侯周勃灭掉诸吕,权势超过春秋五霸,结果被关请室之中;魏其侯是员大将,也穿上赭衣、戴上刑具;季布自受钳刑给朱家作奴隶;灌夫也被下狱受辱。这些人都曾是王侯将相,声名远扬,及至犯罪落入法网,不能够及早自杀。落入尘埃之中的人,从古到今都是一样,哪裹有什么不受辱的呢?由此说来,勇怯强弱都是由形势决定的,明白了这个道理,还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一个人不能早在法律制裁之前自尽,稍一迟疑,等情况恶化、鞭子落到自己身上以后,才想为气节而死,不是太晚了吗?古人难于对大夫施刑的原因大概就是由于这个缘故吧。说到人之常情,没有不贪生怕死,怀恋父母兄弟、妻子儿女的,衹有那些被义理所激发的人们例外,然而也有不得已的情况。现在我很不幸,父母早已死了,又没有兄弟,孤独自身。少卿你看我对妻子儿女怎样呢?勇敢的人不一定为名节而死,怯懦的人如果仰慕节义,也会处处勉励自己的。我虽软弱,也想苟且偷生,但也十分清楚舍生就义的份量的。何必要遭受坐监牢的耻辱呢!况且奴仆婢妾尚能赴义死节,更何况像我要处于迫不得已环境中的人呢!我之所以忍辱苟活下来,甚至陷入粪土之中也不推辞,是因为遗憾自己的意志还没有表达出来,如果默默地死去,我的文章著述就不能流传于后世了。 古代有许多身为富贵而声名堙没无闻的人,多得无法统计,衹有卓越非凡的人物才流芳后世。周文王被囚于羡里,推演出《周易》;孔子受困穷,著作了《春秋》;屈原被放逐,写出了《离騷》;左丘明双目失明,写出《国语》;孙子受膑刑,论着了《兵法》;吕不韦被放逐蜀,其《吕览》流传于后世;韩非在秦国被捕入狱,写出《说难》、纰愤》。《诗》三百篇,大都是圣贤抒发愤懑的作品。这些人都是因为心裹有所郁结,理想又得不到实现,所以才论述往事,以寄希望于未来的人。就像左丘明双目失明,孙子被废去双足,终生再也不能为世所用了,于是引退著书,以抒发内心的愤懑期望文章能流传后世,使自己的心意得到表白。近年来,我自不量力,也把自己的思想表现在浅薄的文章中,搜罗天下散失的遣闻旧事,考核历史事实,研究事业成败的原因,探索朝代兴衰的道理,共一百三十篇,也想用它来反映自然和社会的关系,通晓从古到今的变化,形成一家学说。初稿还没有完成,恰逢这场灾祸。我痛惜全书没有完成,因此遭受极刑而没有怨恨的表现。我果真完成了这部书的写作,把它收藏在名山之中,传给通都大邑中志同道合的人,这样就可以偿还以前我所遭受耻辱的债了,即使万一被杀,我也绝不后悔!然而这些衹能对有学识的人讲,很难对浅薄的俗人诉说。 而且,背着坏的名声,在社会上是难于立足的,自己卑贱的地位也常常遭到毁谤。我因为发表议论而遭受这场灾祸,着实被乡里人所讥笑,污辱了自己的祖先,还有什么面目到父母坟墓上去祭奠呢?即使经过百代,耻辱仍会越来越深重!因此,我整天心绪不宁,呆在家裹恍恍惚惚像丢失了什么;走到外边,又不知要往哪裹去。每当想到这一耻辱,冷汗就浸透了衣裳。我衹不过是宫中的臣仆,哪能隐居在深山呢!所以只好暂且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地活下去,以抒发自己内心的郁结。现在少卿教我推荐贤士,这恐怕是和我个人的想法相违背吧!如今即使我想装饰自己,用美好的言辞来自我解脱,也没有用,世俗的人是不会相信我的,相反衹能招来耻辱。总之,衹有到了死的那一天,是非才会有定论。这封信不能详尽地表达我的心意,衹是粗略地说说我浅薄的见解。 司马迁死后,他的书渐渐流传开来。宣帝时,司马迁的外孙平通侯杨惮最先开始陈述司马迁的著作,于是得以公布开来。到了王莽的时候,有人请求封司马迁的后人,于是封其后人为史通子。 赞曰:从古人有文字开始就有了史官,并写下了许多史书。到了孔子整理史书,上自唐尧时期,下止秦穆公时期。唐尧、虞舜以前的情况虽然有留下来的文字,但那些算不上经典,所说关于黄帝、颛顼的事迹就不那么清楚。到孔子依据鲁国的史书著作《春秋》,左丘明阐述整理有关史实来给《春秋》作传,又编撰了与此相异同的史料而成为《国语》。又有《世本》,记录了黄帝以来至春秋时期帝王、公侯、卿大夫的先祖、世系的由来。春秋以后,七国争雄,最后秦国兼并了各诸侯国,记述这段历史的史书有《战国策》。汉朝兴起推翻秦朝,平定天下,记载这段历史的是《楚汉春秋》。所以司马迁根据《左氏春秋》、《国语》,采用《世本》、《战国策》的一些史料,陈述《楚汉春秋》的史实,接续记载其后的史事,截止于天汉年间。所讲的秦、汉时期的历史十分详尽。至于采录、摘取经传,分别记述几家的史事,有许多地方粗疏简略,有的互相矛盾。还有他涉猎的范围广博,贯通经传,驰骋于古今上下几千年之间,这是他勤奋努力的结果。再有他的是非观和圣人非常不同,论说大道则以黄老学说为主,而以六经为辅;叙述游侠,则贬退隐士而推举奸雄;记述经济活动,则崇尚权势财利,而羞辱贫贱,这些是他的短处。然而,从刘向到扬雄,这些人博览群书,他们都称赞司马迁有良史之才,佩服他善于序说事物的道理,明辨而不华丽,质朴而不鄙俗,他的文章秉笔直书,他所记述的史事真实不做虚假的赞美,不掩饰丑恶的东西,所以称作实录。唉!以司马迁的博学广闻,却不能靠智慧保全自己,已经遭受极刑仍在狱中发愤写作,他给任安的信中所陈述的也是可信的。究察其所以哀伤自己,是属于《诗经。小雅》中巷伯一类的人。像《诗经。大雅》所说的“既明辨又聪明,还能保全自己”,这太难了! 卷六十三 武五子传 第三十三 (戻太子刘据) 【原文】 孝武皇帝六男。卫皇后生戾太子,赵婕妤生孝昭帝,王夫人生齐怀王闳,李姬生燕刺王旦、广陵厉王胥,李夫人生昌邑哀王髆。 戾太子据,元狩元年立为皇太子,年七岁矣。初,上年二十九乃得太子,甚喜,为立禖,使东方朔、枚皋作禖祝。少壮,诏受《公羊春秋》,又从瑕丘江公受《穀梁》。及冠就宫,上为立博望苑,使通宾客,从其所好,故多以异端进者。元鼎四年,纳史良娣,产子男进,号曰史皇孙。 武帝末,卫后宠衰,江充用事,充与太子及卫氏有隙,恐上晏驾后为太子所诛,会巫蛊事起,充因此为奸。是时,上春秋高,意多所恶,以为左右皆为蛊道祝诅,穷治其事。丞相公孙贺父子,陽石、诸邑公主,及皇后弟子长平侯卫伉皆坐诛。语在《公孙贺》、《江充传》。 充典治巫蛊,既知上意,白言宫中有蛊气,入宫至省中,坏御座掘地。上使按道侯韩说、御史章赣、黄门苏文等助充。充遂至太子宫掘蛊,得桐木人。时上疾,辟暑甘泉宫,独皇后、太子在。太子召问少傅石德,德惧为师傅并诛,因谓太子曰:“前丞相父子、两公主及卫氏皆坐此,今巫与使者掘地得征验,不知巫置之邪,将实有也,无以自明,可矫以节收捕充等系狱,穷治其奸诈。且上疾在甘泉,皇后及家吏请问皆不报,上存亡未可知,而奸臣如此,太子将不念秦扶苏事耶?”太子急,然德言。 征和二年七月壬午,乃使客为使者收捕充等。按道侯说疑使者有诈,不肯受诏,客格杀说。御史章赣被创突亡。自归甘泉。太子使舍人无且持节夜入未央宫殿长秋门,因长御倚华具白皇后,发中厩车载射士,出武库兵,发长乐宫卫,告令百官日江充反。乃斩充以徇,炙胡巫上林中。遂部宾客为将率,与丞相刘屈氂等战。长安中扰乱,言太子反,以故众不附。太子兵败,亡,不得。 上怒甚,群下忧惧,不知所出。壶关三老茂上书曰:“臣闻父者犹天,母者犹地,子犹万物也。故天平地安,陰陽和调,物乃茂成;父慈母爱,室家之中子乃孝顺。陰陽不和,则万物夭伤;父子不和,则室家丧亡。故父不父则子不子,君不君则臣不臣,虽有粟,吾岂得而食诸!昔者虞舜,孝之至也,而不中于瞽叟;孝已被谤,伯奇放流,骨肉至亲,父子相疑。何者?积毁之所生也。由是观之,子无不孝,而父有不察,今皇太子为汉適嗣,承万世之业,体祖宗之重,亲则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之人,闾阎之隶臣耳,陛下显而用之,衔至尊之命以迫蹴皇太子,造饰奸诈,群邪错谬,是以亲戚之路隔塞而不通。太子进则不得上见,退则困于乱臣,独冤结而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杀充,恐惧逋逃,子盗父兵以救难自免耳,臣窃以为无邪心。《诗》曰:‘营营青蝇,止于藩;恺悌君子,无信谗言;谗言罔极,交乱四国。’往者江充谗杀赵太子,天下莫不闻,其罪固宜。陛下不省察,深过太子,发盛怒,举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将,智者不敢言,辩士不敢说,臣窃痛之。臣闻子胥尽忠而忘其号,比干尽仁而遗其身,忠臣竭诚不顾鈇钺之诛以陈其愚,志在匡君安社稷也。《诗》云:‘取彼谮人,投畀豺虎。’唯陛下宽心慰意,少察所亲,毋患太子之非,亟罢甲兵,无令太子久亡。臣不胜惓惓,出一旦之命,待罪建章阙下。”书奏,天子感寤。 太子之亡也,东至湖,臧匿泉鸠里。主人家贫,常卖屦以给太子。太子有故人在湖,闻其富赡,使人呼之而发觉。吏围捕太子,太子自度不得脱,即入室距户自经。山陽男子张富昌为卒,足蹋开户,新安令史李寿趋抱解太子,主人公遂格斗死,皇孙二人皆并遇害。上既伤太子,乃下诏曰:“盖行疑赏,所以申信也。其封李寿为干阝侯,张富昌为题侯。” 久之,巫蛊事多不信。上知太子惶恐无他意,而车千秋复讼太子冤,上遂擢千秋为丞相,而族灭江充家,焚苏文于横桥上,及泉鸠里加兵刃于太子者,初为北地太守,后族。上怜太子无辜,乃作思子宫,为归来望思之台于湖。天下闻而悲之。 初,太子有三男一女,女者平舆侯嗣子尚焉。及太子败,皆同时遇害。卫后、史良悌葬长安城南。史皇孙、皇孙妃王夫人及皇女孙葬广明。皇孙二人随太子者,与太子并葬湖。 太子有遗孙一人,史皇孙子,王夫人男,年十八即尊位,是为孝宣帝,帝初即位,下诏曰:“故皇太子在湖,未有号谥,岁时祠,其议谥,置园邑。”有司奏请;“《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也’,故降其父母不得祭,尊祖之义也。陛下为孝昭帝后,承祖宗之祀,制礼不逾闲。谨行视孝昭帝所为故皇太子起位在湖,史良娣冢在博望苑北,亲史皇孙位在广明郭北。谥法曰‘谥者,行之迹也’,愚以为亲谥宜曰悼,母曰悼后,比诸侯王国,置奉邑三百家。故皇太子谥曰戾,置奉邑二百家。史良娣曰戾夫人,置守冢三十家。园置长丞,周卫奉守如法。”以湖阌乡邪里聚为戾园,长安白亭东为戾后园,广明成乡为悼园。皆改葬焉。 后八岁,有司复言:“《礼》‘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悼园宜称尊号曰皇考,立庙,因园为寝,以时荐享焉。益奉园民满千六百家,以为奉明县。尊戾夫人曰戾后,置园奉邑,及益戾园各满三百家。” 齐怀王闳与燕王旦、广陵王胥同日立,皆赐策,各以国土风俗申戒焉,曰:“惟元狩六年四月乙巳,皇帝使御史大夫汤庙立子闳为齐王,曰:‘乌呼!小子闳,受兹青社。朕承天序,惟稽古,建尔国家,封于东土,世为汉藩辅。乌呼!念哉,共朕之诏。惟命于不常,人之好德,克明显光;义之不图,俾君子怠。悉尔心,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厥有愆不臧,乃凶于乃国,而害于尔躬。呜呼!保国乂民,可不敬与!王其戒之!”闳母王夫人有宠,闳尤爱幸,立八年,薨,无子,国除。 燕刺王旦赐策曰:“呜呼!小子旦,受兹玄社,建尔国家,封于北土,世为汉藩辅。呜呼!薰鬻氏虐老兽心,以奸巧边甿。朕命将率,租征厥罪。万夫长、千夫长,三十有二帅,降旗奔师。薰鬻徙域,北州以妥。悉尔心,毋作怨,毋作棐德,毋乃废备。非教士不得从征。王其戒之!” 旦壮大就国,为人辩略,博学经书、杂说,好星历、数术、倡优、射猎之事,招致游士。及卫太子败,齐怀王又薨,旦自以次第当立,上书求入宿卫。上怒,下其使狱。后坐臧匿亡命,削良乡、安次、文安三县。武帝由是恶旦,后遂立少子为太子。 帝崩,太子立,是为孝昭帝,赐诸侯王玺书。旦得书,不肯哭,曰:“玺书封小。京师疑有变。”遣幸臣寿西长、孙纵之、王孺等之长安,以问礼仪为名。王孺见执金吾广意,问:“帝崩所病?立者谁子?年几岁?”广意言:“待诏五莋宫,宫中讠雚言帝崩,诸将军共立太子为帝,年八九岁,葬时不出临。”归以报王。王曰:“上弃群臣,无语言,盖主又不得见,甚可怪也。”复遣中大夫至京师上书言:“窃见孝武皇帝躬圣道,孝宗庙,慈爱骨肉,和集兆民,德配天地,明并日月,威武洋溢,远方执宝而朝,增郡数十,斥地且倍,封泰山,禅梁父,巡狩天下,远方珍物陈于太庙,德甚休盛,请立庙郡国。”奏报闻。时大将军霍光秉政,褒赐燕王钱三千万,益封万三千户。旦怒曰:“我当为帝,何赐也!”遂与宗室中山哀王子刘长、齐孝王孙刘泽等结谋,诈言以武帝时受诏,得职吏事,修武备,备非常。 长于是为旦命令群臣曰:“寡人赖先帝休德,获奉北藩,亲受明诏,职吏事,领库兵,饬武备,任重职大,夙夜兢兢,子大夫将何以规佐寡人?且燕国虽小,成周之建国也,上自召公,下及昭、襄,于今千载,岂可谓无贤哉?寡人束带听朝三十余年,曾无闻焉。其者寡人之不及与?意亦子大夫之思有所不至乎?其咎安在?方今寡人欲挢邪防非,章闻扬和,抚慰百姓,移风易俗,厥路何由?子大夫其各悉心以对,寡人将察焉。” 群臣皆免冠谢。郎中成轸谓旦曰:“大王失职,独可起而索,不可坐而得也。大王一起,国中虽女子皆奋臂随大王。”旦曰:“前高后时,伪立子弘为皇帝,诸侯交手事之八年。吕太后崩,大臣诛诸吕,迎立文帝,天下乃知非孝惠子也。我亲武帝长子,反不得立,上书请立庙,又不听。立者疑非刘氏。” 即与刘泽谋为奸书,言少帝非武帝子,大臣所共立,天下宜共伐之。使人传行郡国,以摇动百姓。泽谋归发兵临淄,与燕王俱起。旦遂招来郡国奸人,赋敛铜铁作甲兵,数阅其车骑材官卒,建旌旗鼓车,旄头先驱,郎中侍从者着貂羽,黄金附蝉,皆号侍中。旦从相、中尉以下,勒车骑,发民会围,大猎文安县,以讲士马,须期日。郎中韩义等数谏旦,旦杀义等凡十五人。会<缶并>侯刘成知泽等谋,告之青州刺史隽不疑,不疑收捕泽以闻。天子遣大鸿胪丞治,连引燕王。有诏勿治,而刘泽等伏诛。益封<缶并>侯。 久之,旦姊鄂邑盖长公主、左将军上官桀父子与霍光争权有隙,皆知旦怨光,即私与燕交通。旦遣孙纵之等前后十余辈,多赍金宝走马,赂遗盖主。上官桀及御史大夫桑弘羊等皆与交通,数记疏光过失与旦,令上书告之。桀欲从中下其章。旦闻之,喜,上疏曰:“昔秦据南面之位,制一世之命,威服四夷,轻弱骨肉,显重异族,废道任刑,无恩宗室。其后尉佗入南夷,陈涉呼楚泽,近狎作乱,内外俱发,赵氏无炊火焉。高皇帝览踪迹,观得失,见秦建本非是,故改其路,规土连城,布王子孙,是以支叶扶疏,异姓不得间也。今陛下承明继成,委任公卿,群臣连与成朋,非毁宗室,肤受之诉,日骋于廷,恶吏废法立威,主恩不及下究。臣闻武帝使中郎将苏武使匈奴,见留二十年不降,还亶为典属国。今大将军长史敞无劳,为搜粟都尉。又将军都郎羽林,道上移跸,太官先置。臣旦愿归符玺,入宿卫,察奸臣之变。” 是时,昭帝年十四,觉其有诈,遂亲信霍光,而疏上官桀等。桀等因谋共杀光,废帝,迎立燕王为天子。旦置驿书,往来相报,许立桀为王,外连郡国豪杰以千数。旦以语相平,平曰:“大王前与刘泽结谋,事未成而发觉者,以刘泽素夸,好侵陵也。平闻左将军素轻易,车骑将军少而骄,臣恐其如刘泽时不能成,又恐既成,反大王也。”旦曰:“前日一男子诣阙,自谓故太子,长安中民趣乡之,正讠雚不可止,大将军恐,出兵陈之,以自备耳。我帝长子,天下所信,何忧见反?”后谓群臣:“盖主报言,独患大将军与右将军王莽。今右将军物故,丞相病,幸事必成,征不久。”令群臣皆装。 是时天雨,虹下属宫中饮井水,井水竭。厕中豕群出,坏大官灶。乌鹊斗死。鼠舞殿端门中。殿上户自闭,不可开。天火烧城门。大风坏宫城楼,折拔树木。流星下堕。后姬以下皆恐。王惊病,使人祠葭水、台水。王客吕广等知星,为王言“当有兵围城,期在九月、十月,汉当有大臣戮死者”。语具在《五行志》。 王愈忧恐,谓广等曰:“谋事不成,妖祥数见,兵气且至,奈何?”会盖主舍人父燕仓知其谋,告之,由是发觉。丞相赐玺书,部中二千石逐捕孙纵之及左将军桀等,皆伏诛。旦闻之,召相平曰:“事败,遂发兵乎?”平曰:“左将军已死,百姓皆知之,不可发也。”王忧懑,置酒万载宫,会宾客、群臣、妃妾坐饮。王自歌曰:“归空城兮,狗不吠,鸡不鸣,横术何广广兮,固知国中之无人!”华容夫人起舞曰:“发纷纷兮寘渠,骨籍籍兮亡居。母求死子兮,妻求死夫。裴回两渠间兮,君子独安居!”坐者皆泣。 有赦令到,王读之,曰:“嗟乎!独赦吏民,不赦我。”因迎后姬诸夫人之明光殿,王曰:“老虏曹为事当族!”欲自杀。左右曰:“党得削国,幸不死。”后姬夫人共啼泣止王。会天子使使者赐燕王玺书曰:“昔高皇帝王天下,建立子弟以藩屏社稷。先日诸吕陰谋大逆,刘氏不绝若发,赖绛侯等诛讨贼乱,尊立孝文,以安宗庙,非以中外有人,表里相应故邪?樊、郦、曹、灌,携剑推锋,从高皇帝垦灾除害,耘锄海内,当此之时,头如蓬葆,勤苦至矣,然其赏不过封侯。今宗室子孙曾无暴衣露冠之劳,裂地而王之,分财而赐之,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今王骨肉至亲,敌吾一体,乃与他姓异族谋害社稷,亲其所疏,疏其所亲,有逆悖之心,无忠爱之义。如使古人有知,当何面目复奉齐酎见高祖之庙乎!” 旦得书,以符玺属医工长,谢相二千石:“奉事不谨,死矣。”即以绶自绞。后夫人随旦自杀者二十余人。天子加恩,赦王太子建为庶人,赐旦谥曰刺王。旦立三十八年而诛,国除。 后六年,宣帝即位,封旦两子,庆为新昌侯,贤为安定侯。又立故太子建,是为广陽顷王,二十九年薨。子穆王舜嗣,二十一年薨。子思王璜嗣,二十年薨。子嘉嗣。王莽时,皆废汉藩王为家人,嘉独以献符命封扶美侯,赐姓王氏。 广陵厉王胥赐策曰:“呜呼!小子胥,受兹赤社,建尔国家,封于南土,世世为汉藩辅。古人有言曰:‘大江之南,五湖之间,其人轻心。扬州保强,三代要服,不及以正。’呜呼!悉尔心,祗祗兢兢,乃惠乃顺,毋桐好逸,毋迩宵人,惟法惟则!《书》云‘臣不作福,不作威’,靡有后羞。王其戒之!” 胥壮大,好倡乐逸游,力扛鼎,空手搏熊彘猛兽。动作无法度,故终不得为汉嗣。 昭帝初立,益封胥万三千户,元凤中入朝,复益万户,赐钱二千万,黄金二千斤,安车驷马宝剑。及宣帝即位,封胥四子圣、曾、宝、昌皆为列侯,又立胥小子弘为高密王。所以褒赏甚厚。 始,昭帝时,胥见上年少无子,有觊欲心。而楚地巫鬼,胥迎女巫李女须,使下神祝诅。女须泣曰:“孝武帝下我。”左右皆伏。言“吾必令胥为天子”。胥多赐女须钱,使祷巫山。会昭帝崩,胥曰:“女须良巫也!”杀牛塞祷。及昌邑王征,复使巫祝诅之。后王废,胥浸信女须等,数赐予钱物。宣帝即位,胥曰:“太子孙何以反得立?”复令女须祝诅如前。又胥女为楚王延寿后弟妇,数相馈遗,通私书。后延寿坐谋反诛,辞连及胥。有诏勿治,赐胥黄金前后五千斤,它器物甚众。胥又闻汉立太子,谓姬南等曰:“我终不得立矣。”乃止不诅。后胥子南利侯宝坐杀人夺爵,还归广陵,与胥姬左修奸。事发觉,系狱,弃市。相胜之奏夺王射陂草田以赋贫民,奏可。胥复使巫祝诅如前。 胥宫园中枣树生十余茎,茎正赤,叶白如素。池水变赤,鱼死。有鼠昼立舞王后廷中。胥谓姬南等曰:“枣水鱼鼠之怪甚可恶也。”居数月,祝诅事发觉,有司按验,胥惶恐,药杀巫及宫人二十余人以绝口。公卿请诛胥,天子遣廷尉、大鸿胪即讯。胥谢曰:“罪死有余,诚皆有之。事久远,请归思念具对。”胥既见使者还,置酒显陽殿。召太子霸及子女董訾、胡生等夜饮,使所幸八子郭昭君、家人子赵左君等鼓瑟歌舞。王自歌曰:“欲久生兮无终,长不乐兮安穷!奉天期兮不得须臾,千里马兮驻待路。黄泉下兮幽深,人生要死,何为苦心!何用为乐心所喜,出入无悰为乐亟。蒿里召兮郭门阅,死不得取代庸,身自逝。”左右悉更涕泣奏酒,至鸡鸣时罢。胥谓太子霸曰:“上遇我厚,今负之甚。我死,骸鼻当暴。幸而得葬,薄之,无厚也。”即以绶自绞死。及八子郭昭君等二人皆自杀。天子加恩,赦王诸子皆为庶人,赐谥曰厉王。立六十四年而诛,国除。 后七年,元帝复立胥太子霸,是为孝王,十三年薨。子共王意嗣,三年薨。子哀王护嗣,十六年薨,无子,绝。后六年,成帝复立孝王子守,是为靖王,立二十年薨。子宏嗣,王莽时绝。 初,高密哀王弘本始元年以广陵王胥少子立,九年薨。子顷王章嗣,三十三年薨。子怀王宽嗣,十一年薨。子慎嗣,王莽时绝。 昌邑哀王髆,天汉四年立,十一年薨,子贺嗣。立十三年,昭帝崩,无嗣,大将军霍光征王贺典丧。玺书曰:“制诏昌邑王:使行大鸿胪事少府乐成,宗正德、光禄大夫吉、中郎将利汉征王,乘七乘传诣长安邸。”夜漏未尽一刻,以火发书。其日中,贺发,晡时至定陶,行百三十五里,侍从者马死相望于道。郎中令龚遂谏王,令还郎谒者五十余人。贺到济陽,求长鸣鸡,道买积竹杖。过弘农,使大奴善以衣车载女子。至湖,使者以让相安乐。安乐告遂,遂入问贺,贺曰:“无有。”遂曰:“即无有,何爱一善以毁行义!请收属吏,以湔洒大王。”即捽善,属卫士长行法。 贺到霸上,大鸿胪效迎,驺奉乘舆车。王使仆寿成御,郎中令遂参乘。旦至广明东都门,遂曰:“礼,奔丧望见国都哭。此长安东郭门也。”贺曰:“我嗌痛,不能哭。”至城门,遂复言,贺曰:“城门与郭门等耳。”且至未央宫东阙,遂曰:“昌邑帐在是阙外驰道北,未至帐所,有南北行道,马足未至数步,大王宜下车,乡阙西面伏。哭尽哀止。”王曰:“诺。”到,哭如仪。 王受皇帝玺绶,袭尊号。即位二十七日,行婬乱。大将军光与群臣议,白孝昭皇后,废贺归故国,赐汤沐邑二千户,故王家财物皆与贺。及哀王女四人各赐汤沐邑千户。语在《霍光传》。国除,为山陽郡。 初,贺在国时,数有怪。尝见白犬,高三尺,无头,其颈以下似人,而冠方山冠。后见熊,左右皆莫见。又大鸟飞集宫中。王知,恶之,辄以问郎中令遂。遂为言其故,语在《五行志》。王卬天叹曰:“不祥何为数来!”遂叩头曰:“臣不敢隐忠,数言危亡之戒,大王不说。夫国之存亡,岂在臣言哉?愿王内自揆度。大王诵《诗》三百五篇,人事浃,王道备,王之所行中《诗》一篇何等也?大王位为诸侯王,行污于庶人,以存难,以亡易,宜深察之。”后又血污王坐席,王问遂,遂叫然号曰:“宫空不久,祅祥数至。血者,陰忧象也。宜畏慎自省。”贺终不改节。居无何,征。既即位,后王梦青蝇之矢积西阶东,可五六石,以屋版瓦覆,发视之,青蝇矢也。以问遂,遂曰:“陛下,之《诗》不云乎?‘营营青蝇,至于藩;恺悌君子,毋信谗言。’陛下左侧谗人众多,如是青蝇恶矣。宜进先帝大臣子孙亲近以为左右。如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谗谀,必有凶咎。愿诡祸为福,皆放逐之。臣当先逐矣。”贺不用其言,卒至于废。 大将军光更尊立武帝曾孙,是为孝宣帝。即位,心内忌贺,元康二年遣使者赐山陽太守张敞玺书曰:“制诏山陽太守:其谨备盗贼,察往来过客。毋下所赐书!”敞于是条奏贺居处,著其废亡之效,曰:“臣敞地节三年五月视事,故昌邑王居故宫,奴婢在中者百八十三人,闭大门,开小门,廉吏一人为领钱物市买,朝内食物,它不得出入。督盗一人别主徼循,察往来者。以王家钱取卒,迾宫清中备盗贼。臣敞数遣丞吏行察。四年九月中,臣敞入视居处状,故王年二十六七,为人青黑色,小目,鼻末锐卑,少须眉,身体长大,疾痿,行步不便。衣短衣大绔,冠惠文冠,佩玉环,簪笔持牍趋谒。臣敞与坐语中庭,阅妻子奴婢。臣敞欲动观其意,即以恶鸟感之,曰:‘昌邑多枭。’故王应曰:‘然。前贺西至长安,殊无枭。复来,东至济陽,乃复闻枭声。’臣敞阅至子女持辔,故王跪曰:‘持辔母,严长孙女也。’臣敞故知执金吾严延年字长孙,女罗紨,前为故王妻。察故王衣服言语跪起,清狂不惠。妻十六人,子二十二人,其十一人男,十一人女。昧死奏名籍及奴婢财物簿。臣敞前书言:‘昌邑哀王歌舞者张修等十人,无子,又非姬,但良人,无官名,王薨当罢归。太傅豹等擅留,以为哀王园中人,所不当得为,请罢归。’故王闻之曰:‘中人守园,疾者当勿治,相杀伤者当勿法,欲令亟死,太守奈何而欲罢之?’其天资喜由乱亡,终不见仁义,如此。后丞相御史以臣敞书闻,奏可。皆以遣。”上由此知贺不足忌。 其明年春,乃下诏曰:“盖闻象有罪,舜封之,骨肉之亲,析而不殊。其封故昌邑王贺为海昏侯,食邑四千户。”侍中卫尉金安上上书言:“贺,天之所弃,陛下至仁,复封为列侯。贺嚚顽放废之人,不宜得奉宗庙朝聘之礼。”奏可。贺就国豫章。 数年,扬州刺史柯奏贺与故太守卒史孙万世交通,万世问贺:“前见废时,何不坚守毋出宫,斩大将军,而听人夺玺绶乎?”贺曰:“然。失之。”万世又以贺且王豫章,不久为列侯。贺曰:且然,非所宜言。”有司案验,请逮捕。制曰:“削户三千。”后薨。 豫章太守廖奏言:“舜封象于有鼻,死不为置后,以为暴乱之人不宜为太祖。海昏侯贺死,上当为后者子充国;充国死,复上弟奉亲;奉亲复死,是天绝之也。陛下圣仁,于贺甚厚,虽舜于象无以加也。宜以礼绝贺,以奉天意。愿下有司议。”议皆以为不宜为立嗣,国除。 元帝即位,复封贺子代宗为海昏侯,传子至孙,今见为侯。 赞曰:巫蛊之祸,岂不哀哉!此不唯一江充之辜,亦有天时,非人力所致焉。建元六年,蚩尤之旗见,其长竟天。后遂命将出征,略取河南,建置朔方。其春,戾太子生。自是之后,师行三十年,兵所诛屠夷灭死者不可胜数。及巫蛊事起,京师流血,僵尸数万,太子子父皆败。故太子生长于兵,与之终始,何独一嬖臣哉!秦始皇即位三十九年,内平六国,外攘四夷,死人如乱麻,暴骨长城之下,头卢相属于道,不一日而无兵。由是山东之难兴,四方溃而逆秦。秦将吏外畔,贼臣内发,乱作萧墙,祸成二世。故曰“兵犹火也,弗戢必自焚”,信矣。是以仓颉作书,“止”“戈”为“武”。圣人以武禁暴整乱,止息兵戈,非以为残而兴纵之也。《易》曰:“天子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君子履信思顺,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也。”故车千秋指明蛊情,章太子之冤。千秋材知未必能过人也,以其销恶运,遏乱原,因衰激极,道迎善气,传得天人之祐助云。 【白话文】 孝武皇帝有六个儿子。卫皇后生了戾太子,趟婕妤生了孝昭帝,王夫人生了齐怀王刘闳,李姬生了燕剌王刘旦、广陵厉王刘胥,李夫人生了昌邑哀王窒蝈。 戾太子刘据,元狩元年立为皇太子,那时他七岁了。当初,汉武帝二十九岁才得太子,很是高兴,为此修建了梅祠,命东方朔和枚皋写祭祀梅神的祝词。太子渐渐长大以后,诏令他学习《公羊春秋》,又跟从瑕丘江公学习《谷梁春秋》。到了二十岁行加冠礼就住太子宫,汉武帝给他修建了博望苑,让他与宾客往来,依他的兴趣行事,于是有好多以异端邪说来进献的。元鼎四年,娶了史良娣,生下儿子刘进,称为史皇孙。 漠武帝晚年,卫后失宠,江充受重用。江充与太子以及卫氏一家有怨恨,担心汉武帝死后被太子处死,正在这时,巫蛊案发生,江充就藉此事挟私报复。当时,汉武帝年事已高,对事情多有厌烦,怀疑身边的人都干了诅咒蛊害之事,诏令严厉追查这件事。丞相公孙贺父子,陽石、诸邑公主,以及皇后弟弟的儿子长平侯卫伉都受牵连被杀害。关于这些都载于《公孙贺传》、《江充传》。 江充负责查处巫蛊案,他已经知道了皇帝的心情,就对皇帝说宫中有蛊毒之气,进到宫内一直到帝王的住处,拆毁宝座,掘开地面。汉武帝派按道侯韩说、御史章赣、黄门苏文等人协助江充。江充就到太子宫中挖掘蛊物,找到用桐木刻成的小人。当时汉武帝有病,到甘泉宫避暑去了,衹有皇后和太子在宫内。太子召见少傅石德问他对这件事应该怎么办,石德害怕因为是师傅的关系被一起处死,就对太子说:“在这之前丞相父子、两位公主以及卫氏一家都被此事牵连治罪,现在女巫和来调查此事的官员掘开地面找到了证据,不知道是女巫故意放在那裹的呢,还是真的就有,我们自己无法明辩,可以伪称诏令用符节把江充等人收捕入狱,把他们的奸诈陰谋追查清楚。再说皇帝正在甘泉宫养病,皇后以及太子属吏的请安问候都得不到回覆,皇帝的生死存亡都不得而知,而现在奸臣干出这种事,太子您难道不记得从前秦朝太子扶苏被害的事吗?”太子十分着急,采纳了石德的意见。 征和二年七月壬午曰,太子就派门客装成使者,把江充等人逮捕起来。按道侯韩说怀疑使者有诈,不肯服从诏令,门客就搏杀了韩说。御史章赣被砍伤后逃掉,自己跑回甘泉宫。太子命舍人无且拿着符节连夜进入未央宫殿的长秋门,通过长御倚华呈告皇后,派用中厩裹皇后的马车装载射手,搬取武库的兵器,调发长乐宫的卫队,向文武百官宣称江充造**。然后就斩了江充巡示朝野,在上林苑烧死了胡人神巫。接着部署宾客为将帅,与丞相刘屈厘等人的军队开战。长安城大乱,传言太子造**,因此民众不肯归附太子。太子军队被打败,逃走,人们没有抓到他。 汉武帝大怒,群臣担心害怕,不知怎么办才好。一个名字叫茂的壶关三老上书说:“臣下我听说父亲好比是天,母亲好比是地,子女好比是天地间的万物。所以天平地安,陰陽和谐,万物就能繁茂生长;父慈母爱,家庭之内,子女也就孝顺。如果陰陽不和就会导致万物受伤早死,父子不和就使家庭丧乱死亡。所以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也就不像儿子;国君不像国君,臣民也就不像臣民,就是有粮食,我们能吃得上吗!迸时候的虞舜,是个最为孝顺的入,却不中他的父亲瞽叟的心意;孝己遭诽谤,伯奇被流放,本来骨肉最亲,却父子相疑。这是为什么呢?就是诋毁积累得越来越多造成的。由此看来,儿子没有不孝顺的,而做父亲的却有时不明察。当今皇太子是汉朝的嫡出继承人,承接千秋万代之业,体受祖宗开创之重,以亲缘而言他是您的嫡长子啊。江充不过是个布衣百姓,民间乡里中卑贱小吏罢了,陛下让他显耀而予以重用,他el传您至高无上的命令来迫害、难为皇太子,伪造掩饰奸邪诡诈,一帮小人颠倒是非,致使亲人之间有了隔阂不得沟通。太子进前承恩却得不到皇帝的接见,恬退自守又被乱臣围困,衹因为遭受冤枉而无处申诉,忍不下悲愤的心情,这才起兵杀了江充,事后心里害怕才逋逃外出,这不过是儿子偷着用父亲的兵力来解难自救罢了,臣下我私下认为太子没有邪心。《诗经》上说:‘飞来飞去的黑苍蝇,落满藩篱;平易善良的君子,不要听信浅言;谗言没完没了,就会使四邻各国纷乱不安。’从前江充进谗言害死赵王的太子,天下无人不知,他被杀死本就应该。现在陛下在没有洞察实情的情况下,认为是太子犯了错而严加责备,盛怒难抑,调发大军来抓太子,三公大臣都明哲保身,聪明人不敢说,善言者不敢辩。臣下我暗自为此痛心。我听说伍子胥为了尽忠心而失去了尊号,比干为了尽仁德而牺牲了自己,忠臣竭尽忠诚,不顾刀斧加颈来陈述自己的意见,其目的就在于匡扶国君安定社稷。《诗经》上说:‘把那些进谗言的坏人抓起来,去扔给豺狼虎豹吃。,希望陛下宽慰心意,稍微体察父子亲情,不要为太子的错误忧虑不安,赶快撤回军队,别让太子长时间在外流亡。臣下我不胜恳切,一旦王命发出,我待罪建章门阙之下恭受责罚。”书信奏上,汉武帝看罢受到感动醒悟过来。 太子出逃,往东跑到湖县,躲藏在泉鸠里百姓家。这家人贫穷,常常卖鞋来供养太子。太子有旧友住在湖县,听说他资财丰足,就派人前去传呼,由此被人发现。当地官吏带人来围捕太子,太子心想逃不掉了,就进到屋裹闭上门上吊自杀。山陽县大汉张富昌是个士卒,他一脚把门踢开,新安县令史李寿急忙上前把太子解下抱住,那家主人与士卒格斗而死,两个皇孙一起遇害身亡。汉武帝已经为太子的死悲伤,但还是颁下韶书说:“施行许诺的赏赐,是为了申明信义的。封李寿为邗侯,张富昌为题侯。” 过了很长时间,巫蛊害人的事大多不真实。汉武帝知道太子衹是心裹害怕才逃,没有别的意思,加上车千秋再次为太子申诉冤屈,汉武帝就提升车千秋为丞相,然后把江充全家抄斩,苏文在横桥上烧死,以及泉鸠里刀伤太子的那个人,先前被封为北地太守,后来也满门抄斩。汉武帝痛心太子无罪而死,就修建了思子宫,还在湖县建起了归来望思之台。天下人听说这件事之后也都为之难过。 当初,太子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下嫁给平舆侯的承嗣之子。在太子失败的时候,都同时遇害。卫皇后、史良娣死后葬在长安城南。史皇孙、皇孙妃王夫人以及皇孙女葬在广明苑。跟着太子出逃的那两个皇孙,和太子一起葬在湖县。 太子有一个孙子留了下来,造就是史皇孙与王夫人生的儿子,长到十八岁时继承了皇位,就是漠孝宣帝。孝宣帝刚登极,就颁下诏书说:“前皇太子葬在湖县,还没有谧号和一年四季举行祭祀的祠庙,要议定谧号、建置陵园及安排守陵民户。”有关官员奏请说:“礼法规定‘做了人家的继承人,就要做人家的儿子’,所以自己的亲生父母就降位屈尊享受不到祭祀,这是出自对祖宗的尊崇。陛下是孝昭帝的继承人,要继承对祖宗的大祭,制定礼仪不能逾限越规。要恭谨行事,依照孝昭帝之所定:前皇太子的陵墓建在湖县,史良娣的陵墓建在博望苑北边,您本牛父史皇孙的陵墓在广明苑墙北边。谧法说‘谧,就是对生前行为的考实评定’,我认为您亲生父亲的谧号可为悼,亲生母亲为悼后,比照诸侯王的规格建立陵园,配置供奉采地三百户。前皇太子谧号为戾,配置供奉采地二百户。史良娣为戾夫人,配置守坟户三十家。陵园设置长、丞等官职,依制环周保卫供奉守护。”于是以湖县阕乡邪里聚为戾园,长安县白亭以东的地方为戾后园,广明苑的成乡为悼园。都建陵改葬。 八年后,有关官员又说:“《礼》载‘父亲是士,如果儿子做了皇帝,父亲也要以皇帝的标准来祭祀’。悼王应该上尊号为皇考,建立祠庙,在陵园的基础上建立寝殿,按时在此祭奠供享。增加供奉陵户满一千六百家,在此建置奉明县。尊戾夫人为戾后,设置陵园和供奉采地,还要增加戾园、戾后园的采地民户,各满三百家。”齐怀王刘闳与燕王刘旦、广陵王刘胥同一天被册封,都赐给了策书,结合各封地的国十民俗的不同对他们分别做了申告劝诫,说:“元狩六年四月乙巳日,皇帝派御史大夫张汤在庙堂册立皇子刘闳为齐王,册中说:呜呼!小于刘闳,接受造青色的社土。朕承照天帝安排的序列,参考古代的制度,建立你这个国家,封立在东方,世世代代做汉朝的藩篱辅翼。呜呼!记住,恭听朕的诏书。天命变化无常,人对仁德的爱好,能使自身变得聪明而大显光辉;如果对仁义不去追求,就会使君子懈怠起来。你要全心全意,真正坚持中正宽和之德,就能够永保天帝给你的福禄;如果犯下罪过为人不善,灾祸就要降临你的封国,还要祸及到你本身。呜呼!保国治民,不谨慎行吗!你这个国王可要警惕啊!”刘闳的母亲王夫人得到汉武帝的宠爱,刘闳尤其受武帝的喜爱,封王之后八年,薨,没有儿子,封国废除。 给燕剌王刘旦的策书说:“呜呼!小子刘旦,接受这黑色的社土,建立你这个国家,封立在北方,世代做汉朝的藩篱辅翼。呜呼!薰鬻氏虐待老人,心如禽兽,用奸诈巧取边境百。我命令将帅,前去惩罚他们犯下的罪恶。万夫长,千夫长,三十二个军帅头目,都偃旗息鼓奔降我方。薰鬻迁徙到别的地方,我北方地区得以安宁。你要全心全意,不要生仇招怨,不要做失德的事情,不要使边防废弛。没有接受过训练的士卒不得应召作战。你这个国王可要警惕啊厂刘旦长大后到了封国,他为人利口善辩,广泛学习经书以及各家之说,喜好星象历法、数学方术、倡优游冶、射箭打猎等事,招来游侠武士。当卫太子戾败亡,齐怀王又薨之时,刘旦自以为依照兄弟排行应当立他为太子了,就上书请求回京值宿宫禁。汉武帝发怒,把他派来上书的使者关进狱中。后来又因为窝藏逃犯,他的封地被削去良乡、安次、文安三个县。从此汉武帝不喜欢刘旦,后来就立最小的儿子当了太子。 汉武帝驾崩,太子继位,造就是孝昭帝,颁赐给各诸侯王加盖玉玺的书信。刘旦接到书信,不肯哭丧,他说:“装玺书的封袋小,我怀疑京师有变乱。”派他的亲信寿西长、孙纵之、王孺等前往长安,以询问礼仪为名探听消息。王孺去见执金吾郭广意,问皇帝驾崩是得的什么病,继位的是谁,多大年岁。郭广意说,当时他正在五榨宫等待皇帝的诏令,宫中人们喧嚷皇帝驾崩了,诸位将军一起拥立太子登极为帝,太子的年龄约八九岁,丧葬期间不出宫临朝。王孺等回来向燕剌王报告。燕剌王说:“皇上离弃群臣而去,没有遣言,盖邑长公主也见不到,太奇怪了。”接着又派中大夫到京师长安上书,说:“我私下见到孝武皇帝身体力行圣贤之道,对上孝奉祖宗之灵,对下慈爱骨肉亲属,和睦团结兆亿臣民百姓,仁德聚配天地,光明与曰月同辉,威武洋溢天下,远方各国奉献宝贝来朝拜,增加郡县数十个,拓展疆域近一倍,封祭泰山,惮祭梁父,巡游察看走遍天下,远方的珍宝异物摆放在太庙,其仁德是多么壮美盛大,我请求在各郡县为孝武帝建庙。”呈奏上去,回报说皇帝看过了。当时大将军霍光执掌朝政,赏赐了燕王钱三千万,增加封邑一万三千户。刘旦生气地说:“我本应做皇帝,怎么能对我赏赐呢!”于是就与宗室中的中山哀王的儿子刘长、齐孝王的孙子刘泽等人结帮谋划,谎称在武帝时接受了诏令,可以掌管地方行政,修治武备,防备非常事变的发生。 刘长于是代表刘旦对群臣下令说:“寡人仰赖先帝的美德,得以奉领北方藩国,亲身接受了英明的诏旨,要掌管地方行政,统领武库兵器,整饬武备,职任重大,从早到晚兢兢业业,你们这些大夫将怎样来出谋划策辅佐我呢?再者燕国虽然小,却是成周时代就建国了,上自召公奭,下到六国时的昭、襄二王。到今天已有千年了,怎能说燕国会没有贤人呢?寡人束带立朝听政已三十多年了,可还没有听到。是因为寡人的视听不周呢?还是大夫们的思虑有所不足呢?到底错在哪裹?现在寡人想要矫正邪恶防止坏的行为,表彰知闻发扬和顺,抚慰百姓,移风易俗,从哪裹做起呢?大夫们请各自尽心回答,寡人要考察采纳你们的建议。” 群臣都脱冠谢恩。郎中成轸对刘旦说:“大王您失掉了应该得到的地位,现在衹可起来去索取,不可坐着等待。衹要大王一起兵,国中百姓臣民,就是妇女都会奋臂向前跟随大王。”刘旦说:“从前吕后在位之时,弄虚作假把惠帝之子刘弘立为皇帝,诸侯王们拱手侍奉了八年。后来吕太后驾崩,大臣们诛灭了吕氏各王,迎立汉孝文帝,天下之人才知道刘弘不是孝惠帝的真儿子。我身为武帝的长子,反倒没能立为皇帝,我上书建议为武帝立庙,也不被采纳。现在立的这个皇帝,我怀疑他不是刘家的人。” 随即与刘泽等人谋划写了作奸造谣的文告,声言这位年少皇帝不是孝武帝的儿子,是一些大臣计议伪立的,天下之人要起来一致讨伐。派人传布各郡县,以动摇百姓视听。刘泽谋划回临淄发兵,和燕王一起发难起事。刘旦立即行动招聚了地方上的奸邪人等,征敛铜铁打制盔甲武器,多次操练车骑官兵,建置旌旗鼓车,以旄头骑士作为先驱,郎中侍从戴着貂尾为羽附有金蝉的冠冕,都用侍中称号。刘旦从相、中尉以下官员,督领车骑兵马,调发百姓聚会设立围场,在文安县进行大规模的打猎,藉此来讲习兵马,等待起事之ft的到来。郎中韩义等人多次谏阻刘旦,刘旦杀了韩义等共十五人。就在这时鉼侯刘成知道了刘泽等人的陰谋,报告了青州刺史隽不疑,隽不疑收捕了刘泽奏知朝廷。皇帝派遣大鸿胪丞审理此事,牵连而引出了燕王。诏令不治燕王的罪,而把刘泽等人都处死了。加封了鉼侯刘成。 过了很久,刘旦的姐姐鄂邑盖长公主、左将军上官桀父子与霍光因争权而产生仇隙,他们都知道刘旦怨恨霍光,就暗地裹与燕国方面结交往来。刘旦派遣孙纵之等前后十多批人,带上很多金银财宝和骏马,赠送给盖长公主。上官桀以及御史大夫桑弘羊等人都与刘旦勾结,多次记下霍光的过错告诉刘旦,让他向皇帝上书告发霍光。上官桀要从宫中把他的奏书下达朝廷百官。刘旦得知,很高兴,就上疏说:“从前秦王羸政夺据天子之位,掌握一代之令,威慑四夷万邦,而轻视削弱了骨肉至亲,显耀而依重异族外姓,废弃王道喜用刑罚,不照顾宗室利益。后来尉佗跑到南夷称王,陈涉在楚地大泽乡呼啸起事,亲近的人也乘机作乱,内外一齐发难,秦朝灭亡。高祖皇帝纵览秦朝灭亡的过程,观察成败得失,看到秦朝建基立本不对,所以改正它的道路,规划土地连建城池,遍布子孙在各地为王,因而宗室繁茂,异姓不能得隙作乱。现在陛下承圣明之后继已成之业,委任公卿大臣执掌朝政。群臣却串连结交形成朋党,诽谤诋毁宗室,流言蜚语天天充斥朝廷,恶毒的官吏破坏法律乱施婬威,使皇帝的恩泽不能真正惠及下面的百姓。臣听说孝武帝时派出中郎将苏武出使匈奴,被扣留二十年拒不降敌,回来后仅封为典属国。现在大将军的长史杨敞没有功劳,却封为搜粟都尉。还有,大将军在会试羽林禁军之时,竟然采用皇帝的礼仪在道上传呼行人跸止回避之令,提前派置太官侍候。为此,臣下刘旦愿意缴还所受符玺,回朝值宿宫廷保卫陛下,以防察奸臣的变乱陰谋。” 这时昭帝十四岁,觉察燕王有诈,于是亲近信任霍光,而疏远了上官桀等人。上官桀等因此谋划一起杀死霍光,废掉昭帝,迎立燕王为天子。刘旦派人快马送信,往来相答,许愿将来封立上官桀为王,对外联络各郡县的豪杰数以千计。刘旦把这些告诉了燕相平,平说:“大王先前与刘泽合谋,事情未能成功就被发觉了,是因为刘泽这个人一向虚夸,爱好侵凌别人,招惹是非。我听说左将军上官桀一向轻率,车骑将军上官安年少而骄横,我担心造事可能像刘泽那次一样不能成功,又担心成功了,他们会反过来与大王对抗。”刘旦说:“前些天一个男子前往朝廷,自称是前太子,长安城中的百姓赶忙去观看迎接。正在热闹喧哗,人情浮动,难以克制之时,大将军害怕了,派出军队布好警戒,以做自我防备。我是孝武帝的长子,为天下百姓臣民所信赖,有何担心被人反对?”后来他对群臣说:“盖昼公主来信说,衹怕大将军与右将军王莽。现在右将军死了,丞相又正有病,好事必能成功,不久就会实现了。”命令群臣都整装待发。 当时天正下雨,彩虹下垂到宫中饮井裹的水,井水一下干了。圈裹的猪一起往外跑,撞坏了大官宠。乌鹊相斗而死。老鼠在大殿正门跳舞。大殿的窗户自动关闭,打不开。天火烧毁了城门。大风刮坏王宫的城楼,折断拔倒树木。流星坠地。王后王妃及宫人们都吓坏了。燕王自己也受惊而病倒,派人到葭水、台水去祭祀求神保佑。燕王的宾客吕广等人懂得星象,为燕王占卜说:“会有大兵围城,时间在九月或十月,汉朝廷会有大臣被处死。”他的这些话载于《汉书。五行志》。 燕王更加忧愁恐惧,对吕广等人说:“谋划的事还没成功,妖祥怪异多次出现,兵气将要到来,怎么办?”正在这时盖长公主舍人的父亲燕仓知道了他们的陰谋,予以告发,于是被朝发觉。丞相颁下玺书,部署中二千石官员追捕孙纵之以及左将军上官桀等人,都处死伏法。刘旦得知此事,召见燕相平,说:“事情败露了,就此发兵吗?”平说:“左将军已被处死,百姓们都知道此事真相了,不可发兵了。”燕王忧愁愤懑,在万载宫摆设酒宴,会集宾客群臣妃妾坐席饮酒。燕王自己唱道:“以后我回到这座空城来的时候,听不到狗叫,也听不见鸡鸣,街道多么空旷啊,原来这裹已经没有人了!”华容夫人也起舞唱道:“秀发纷纷啊,填塞了沟渠;尸散乱啊。没处葬埋。母亲寻找死了的儿子,妻子寻找死去的丈夫。在两渠之间徘徊啊,君子何处能安居!”在座的人都哭了。 朝廷有赦令来到,燕王读完,说:“唉呀!衹赦官吏百姓,不赦我。”于是把王后、姬妾、诸位夫人迎到明光殿,燕王说:“我这老奴做了这种事应该被族诛!”说罢就要自杀。左右随从劝解说:“倘若能够请求皇帝削去封国,还可有幸不死。”后姬夫人们都哭啼着阻拦燕王。正在这时皇帝派专使来赐给燕王玺书,上面写道:“当初高祖皇帝取得天下,封立子弟为王用以藩屏江山社稷。先前吕氏诸王陰谋篡位大逆不道,刘家天下危如千钧一发没有断绝,靠着绛侯周勃等人诛讨贼乱,尊立了孝文皇帝,使宗庙得安,不是因为朝廷内外有人,里外相应配合的缘故吗!樊啥、郦商、曹参、灌婴等人,仗剑冲锋,跟从高祖皇帝铲除灾害,剪灭海内群雄,在那个时候,头发长久不理,乱得像蓬草丛生,勤劳艰苦之极,然而得到的赏赐不过是封侯而已,现今宗室子孙未曾有暴衣露冠风吹曰晒之劳,却分地而封王,分财而赏赐,父亲死了儿子继位,哥哥死了弟弟接替。今天燕王本为骨肉至亲,你我一体,却与外姓异族谋害江山社稷,把外人当成亲人,把亲人当成外人,有叛逆悖乱之心,无忠君爱国之义。假如作古之人地下有知,你当有什么面目再奉上斋酎祭品去参拜高祖皇帝之庙呢?” 刘旦接到玺书,把燕王的玺印符节委交给医工长,向燕相二千石告罪说:“我对朝廷侍奉不恭,衹有一死。”随即用绶带自绞而死。王后、夫人跟随刘旦自杀的有二十多人。天子格施恩,赦免燕太子刘建为庶民。赐给刘旦谧号叫做剌王。刘旦立为燕王三十八年而被处死。废除封国。 六年后,汉宣帝即位,册封刘旦的两个儿子,塑瞳为新旦堡,型竖为昼室堡,又册立前蕊太子刘建为王,造就是广陽顷王,在位二十九年薨。儿子穆王刘舜继位,在位二十一年薨。刘舜的儿子思王刘璜继位,在位二十年薨。刘璜的儿子刘嘉继位。王莽时,把汉朝的藩王一律废为庶民百姓,祇有刘嘉因为向王莽献了代汉为帝的符命而被封为扶美侯,赐姓王。赐封广陵厉王型置的策书上说:“呜呼!小子型资,接受这包赤色的社土,建立你的国家。封立在南方,要世世代代做龃目的藩屏辅佐。古人说过:‘长江以南,五湖一带,那里的人心轻薄。扬州地区恃强不驯,在夏商周三代属于远离王畿的要服之地,朝廷的政令达不到那裹。,呜呼!你要尽心竭力,恭恭敬敬小,t2,谨慎,对下慈惠,对上忠顺,不要喜好逸游玩乐,不要亲近小人,依法依则规规矩矩6尚书》中说‘当臣子的不要作威作福,,刁;崾给以后留下羞辱。你这个王可要警戒啊!” 刘胥长大成人,喜好倡优娱乐放荡游玩,力气很大,能把鼎举起来,还能空手与熊、野猪等猛兽搏斗。行为不合规矩,所以后来没能被立为汉武帝的太子。 汉昭帝刚即位时,增封给刘胥一万三千户食邑,元凤年问刘胥来朝,又增封一万户,还赏赐了二千万钱、二千斤黄金,以及坐乘的专用小车、四马一驾的大车和宝剑。到了宣帝即位,刘胥的四个儿子刘圣、刘曾、刘宝、刘昌都封为列侯,还册立刘胥的小儿子刘弘为高密王。所给的褒奖与赏赐很是优厚。 当初,昭帝在位时,刘胥见皇帝年少又没有儿子,就产生了觊觎帝位之心。而楚地又迷信鬼神女巫,刘胥就把女巫李女须接来,让她请神下界求神降殃。李女须哭泣而言:“孝武帝降附我体。”刘胥的左右侍从都伏身下跪。李女须接着以武帝的口气说:“我一定要让刘胥做皇帝。”事后,刘胥赏给李女须很多钱,让她再到巫山去祈祷。正在造时,汉昭帝驾崩,刘胥说:“李女须是个真能通神的巫婆啊!”而杀牛祭祀以作报答。到昌邑王被征入京继位时,刘胥又让女巫祭神以求降下殃祸。后来昌邑王被废,刘胥就更迷信李女须等女巫了,多次赏赐她们钱物。漠宣帝即位,刘胥说:“为什么前太子的孙子反倒被立为天子?”再次让李女须照从前那样求神诅咒。另外,刘胥的女儿是楚王刘延寿之后的弟妇,经常相互锁赠礼物,私下书信往来。后来刘延寿因谋反被诛,供辞牵连到刘胥。皇帝有旨对刘胥不予追究,并赐给刘胥黄金,前后有五千斤,其他的器物还很多。刘胥又听说朝廷立了太子,就对姬妾南等人说:“我永远不能被立为帝了。”也就停止不再让女巫诅咒。后来,刘胥的儿子南利侯刘实因杀人犯法而被削夺爵位,回到广陵,与刘胥的姬妾左修通奸。事发后,刘实被投入监狱,砍头示众。广陵相胜之奏请朝廷夺取刘胥在射水之陂的草田用以分给贫苦百姓,朝廷准许。刘胥为此又让女巫像从前那样求神降祸于天子。 刘胥的宫园中,枣树长出十多个新的枝干,枝干挺直颜色赤红,树的叶子却白如素绢。园中的池水变成纡色,鱼都死了。白天有老鼠在王后的庭院裹跳舞。刘胥对姬妾南等人说:“枣树、池水、鱼、鼠的怪异现象太可恶了。”几个月后,求神降祸的事暴露,有关官员前来查验,刘胥害怕了,用药毒死女巫及宫女二十多人,以便灭口。朝廷的公卿大臣请求处死刘胥。皇帝派遣廷尉、大鸿胪前往审讯。刘胥谢罪说:“我死有余辜,告发的事确实都有。事情过去很久了,请你们先回去,我想好了就坦白交待。”刘胥见朝廷官员走了,就在显陽殿摆设酒席,召太子刘霸以及其他子女刘董訾、刘胡生等来夜饮,叫他所喜欢的八娘子郭昭君、家养的歌妓趟左君等弹起琴瑟唱歌跳舞。刘胥自己唱道:“人之所以想长生不老啊,是为了安逸享乐没有尽期。可是我这一生,总不快乐啊,还非活到头干什么!奉守天子给我的期限吧,不得再多活一会儿了,看那钦差的千里马啊,停在驿站等着上路。黄泉之下啊,幽深无底,人终究是要死啊,何必为死而痛苦伤悲!活在世上以何为乐啊,在于能随心所欲,现在我出来进去没有快乐,就来次短暂的痛快吧。蒿里在召唤我去啊,它那廓门我已经看见了。死这件事,可不能用钱雇人代替,自己去死吧!”左右的人都哭着相互敬酒,酒宴直到鶸叫天亮才结束。刘胥对太子刘霸说:“皇帝待我很厚,我现在太对不起他了。我死了将会暴尸示众。如有幸允许葬埋,草草埋掉也就算了,不要厚葬大办。”说完就用绶带自绞而死。八姨娘郭昭君等二人都自杀以殉。皇帝宽大加恩,赦免了刘胥的儿子们的死罪都贬为庶民百姓,赐给刘胥的谧号叫厉王。刘胥被封立为王共六十四年,最后被处死,封国废除。 七年后,漠元帝又册立刘胥的太子刘霸,造就是孝王,在位十三年薨。刘霸之子共王刘意嗣立,在位三年薨。刘意之子哀王刘护嗣立,在位十六年薨,刘护没有儿子,绝了后。过了六年,汉成帝又立孝王刘霸的儿子刘守,造就是靖王,在位二十年薨。刘守的儿子刘宏嗣立,到王莽篡汉为止。 起初,高密哀王刘弘在本始元年因是广陵王刘胥的小儿子而被封立,立王后九年而薨。刘弘的儿子顷王刘章嗣立,在位三十三年而薨。刘章的儿子怀王刘宽嗣立,在位十一年而薨。刘宽的儿子刘慎嗣位,到王莽时代结束。 昌邑哀王刘赙册立于天汉四年,在位十一年薨,其子刘贺嗣立。嗣立后十三年,汉昭帝驾崩,没有子嗣,大将军霍光征召哀王刘贺来主持丧礼。玺书上说:“昌邑王听旨:今派行大鸿胪事少府史乐成、宗正刘德、光禄大夫丙吉、中郎将利漠前去征召亲王,要乘坐七匹马拉的驿车来长安府邸。”用时不足一刻,连夜火速发书。大约是在中午,刘贺从昌邑出发,傍晚就赶到了定陶,跑了一百三十五里,侍从们骑的马接连不断地累死在道上。郎中令龚遂劝谏刘贺,才让郎、谒者等属官五十多人回转昌邑。刘贺到了济陽,寻求呜叫能拉长声的鶸,在路上还买了几根竹子合并一起的手杖。路过弘农时,派一个名字叫善的大奴仆抢劫妇女藏在有布帷的衣车裹。到达湖县,朝廷的使者就此事责备昌邑相安乐。安乐告诉了龚遂,袭遂到跟前问刘贺,刘贺说:“没有此事。”龚遂就说:“既然没有这事,还何必为了善这一奴仆而毁坏品行呢!我请求把善抓起来交给官吏治罪,以便洗清大王的名誉。”于是揪住善,交给卫士长法办。 刘贺来到霸上,大鸿胪到长安郊外迎接,宫中骑士侍奉他坐上御用小车。刘贺让仆人寿成驾御,郎中令龚遂居右陪乘。天亮时到了广明的长安东门,龚遂说:“遵照礼仪,奔丧的人望见了国都,要痛哭以致哀。造就是长安的外城束门了。”刘贺说:“我的咽喉疼痛,哭不了。”又来到长安内城门,龚遂又提醒他,刘贺说:“内城门与外城门不都是城门吗。”车马就要到未央宫的束门楼阙之下了,龚遂说:“昌邑王的帷帐设在这个宫l弓之外驰道的北边,未到帷帐,有条南北行道,马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大王您应该下车,向西对着门楼跪下,放声痛哭致哀。”刘贺说:“好吧。”到了门楼下,就照礼仪哭了一番。昌邑王刘贺接受皇帝的印玺,承袭了皇帝的尊号。在位二十七天,行为婬乱。大将军霍光与大臣们进行商议,然后禀告孝昭皇后,废除了刘贺,把他放回吕邑故地,赐与他汤沐邑二千户,原来做昌邑王时的财物都还归他。前哀王刘髂的四个女儿也另外各赐给汤沐邑一千户。此事经过载于《霍光传》。昌邑王的封国废除,改为山陽郡。 当初刘贺在封国的时候,多次出现怪异。曾看见白色的狗,身高三尺,没有头,脖子往下长得像人,还戴着方山冠。后来看到熊,可是他的左右随从却谁也没看到。又有成群的大乌飞集宫中。刘贺心知这不是好事,很厌烦,就告诉了郎中令龚遂问他这是怎么回事。龚遂给他讲了其中的缘故,他的话载于《五行志》。刘贺仰天而叹说:“不祥之物为什么总是来啊!”龚遂叩头说:“为臣我不敢把话埋在心裹而不向您提出忠告,我曾多次进言关系国家危亡的劝诫,大王您不高兴听。可是国家的存在或败亡,难道就在于为臣的几句话吗?还是请大王您自己想一想吧。大王您诵读《诗经》三百零五篇,其中讲如何做人之事很是透彻,关于治国之道也齐全完备,大王您的所作所为符合《诗经》中哪一篇呢?大王您身为诸侯王,而所做的事却比庶民百姓还污浊,这样下去要想能长存久安很困难,可因此而亡国却很容易,您应该深刻省察这些。”后来又发生血污刘贺的王座之事,刘贺询问龚遂,龚遂大声呼叫说:“妖祥怪异接连发生,宫殿就要空了。血的出现,这是内心忧愁的征象啊。您应该戒惕谨慎自我反省。”刘贺却终究不改悔他的行为。没过多久,即应征入朝。当了皇帝,后来又梦见苍蝇的屎堆积在西殿阶的东侧,有五六石之多,上面用屋顶上的大瓦盖着,揭开一看,原来是苍蝇的屎。就这件事又询问龚遂,龚遂说:“陛下读过的《诗经》中不是有这样的诗句吗:‘飞来飞去的苍蝇,落满藩篱,和乐平易的君子,可不要听信谗言。’陛下身边谗佞小人很多,就如同这苍蝇屎一样。您应该进用前朝大臣的子孙或亲信之人做为左右近臣。如果不忍心疏远昌邑的旧下属,而听信他们中的谗言和对您的阿谀顺情之话,必然要有大祸发生。希望化祸为福,把昌邑旧人都放逐出京,为臣我要第一个被放逐回家。”刘贺不采纳他的话,终于被废黜。 大将军霍光改尊立汉武帝的曾孙,造就是汉宣帝。宣帝即位后,心中疑忌刘贺,元康二年派使者赐予山陽太守张敞的加玺御旨说:“诏令山陽太守:要谨慎防备盗贼,监察往来过。然而此令不可下传外露!”张敞从此就向朝廷列条奏报刘贺活动起居的情况,着明刘贺被废之后的反应或表现。奏报说:“臣下张敞于地节三年五月到任治事,前昌邑王住在以前的王宫内,宫内有奴婢一百八十三人,大门紧闭,衹开小门,选派一名廉洁的官吏出来领钱物买东西,每天早晨采进食物,食物之外的物品不得随便进出。督察盗贼的一人专管巡逻,监察往来出入之人。用前昌邑王家的钱雇用士卒,防护宫垣清静院庭,防备盗贼。我多次派丞吏去察看。四年九月的一天,为臣我进王宫视察其生活状况,看见前昌邑王年约二十六七岁,人长得面容青黑色,小眼睛,鼻头尖而低,须眉稀少,身材高大,患痿痹偏瘫之症,行走不便。上身穿短衣,下身穿大裤子,头戴惠文冠,身佩玉环,头上插着笔,手中拿着木牍,前来拜见。臣下我与他坐在中厅谈话,察看他的妻子奴婢。我想触动他一下以便从中观察他的心情,就用人所厌恶的鸟来刺激他。我说:‘昌邑枭乌多。’前昌邑王应声说:‘对。从前我西入长安,一只也没见过。回来的时候,往东走到济陽,才又听到枭的叫声。,我察看到他的子女持辔,他跪下说:‘持辔的母亲是严长孙的女儿。’我原来就知道执金吾严延年字长孙,有一个女儿名叫罗鲋,是前昌邑王的前妻。我观察前昌邑王的衣冠服饰言谈话语跪坐起行,显得痴呆发傻。他有妻妾十六人,共二十二个子女,其中十一个儿子,十一个女儿。现在臣下我冒死罪奏上前昌邑王的名册以及有关奴婢与财产状况的账簿。我前次书奏提到:‘昌邑哀王的歌舞伎女张修等十人,没有生子女,又不是王的姬妾,是良家子女,没有入官籍,哀王已去世,应当把她们放归本家。太傅豹等人擅自留下,让她们做了哀王园中的宫人,这是不合乎法规的,奏请放她们回家。’前王知道这件事之后则说:‘让这些宫人看守园子,得病的不给治病,相互斗殴杀伤不法办制裁,就是让她们快点死,太守为什么要放她们回家呢?’他真是天性喜好乱亡,始终像这样没有仁义之心。后来丞相御史把我的上书呈给陛下,准奏可行。才把这些人全部放归遣散。”汉宣帝从此知道刘贺不足为虑。 转年春天,就颁下诏书说:“听说象有罪,舜还是封了他,骨肉之亲,分而不断。今封前昌邑王刘贺为海昏侯,食邑四千户。”侍中卫尉金安上上书说:“刘贺是上天弃置之人,陛下极为仁慈,又封他为列侯。刘贺既是愚钝凶顽废弃之人,就不应参加祭祀宗庙朝见天子的礼仪。”准奏可行。于是刘贺被送到封地豫章。 过了几年,扬州刺史柯弹奏刘贺与前太守的卒史孙万世结交往来,孙万世间刘贺:“先前被废黜时,为什么不坚决守住不出宫,并斩掉大将军,却反而听任人家把玉玺夺了去呢?”刘贺说:“你说得对,我是错了。”孙万世又认为刘贺将被封为豫章王,不会长期为列侯。刘贺说:“是快这样了,但不应该说出来。”有关官员调查属实,奏请逮捕刘贺。皇帝下令说:“削去食邑三千户。”此后刘贺薨逝。 豫章太守廖上奏说:“舜把象封在有鼻,象死之后就没再为他立后,认为暴戾昏乱之人不应该做封国之始祖。海昏侯刘贺死后,上报官府的继承人是他的儿子刘充国;刘充国死了,又上报其弟刘奉亲;刘奉亲也死了,这是老天断绝他的后嗣啊!陛下圣明仁慈,对刘贺恩惠甚厚,就是舜对于象也不过如此。应该遵照礼制结束刘贺的爵封,以遵行天帝之意。请求下交有关官员商议。”商议结果都认为不应为塑堕立嗣,封国废除。 汉五壶即位后,又封型贺的儿子刘伐塞为迤昼堡,传子又传到孙,现在还是列侯。 赞曰:巫蛊案造成的祸害,是多么的可悲啊!但这不是江充一个人的罪过,也有上天的旨意,不是人力所能造成的。建元六年,蚩尤旗这一妖星出现,彗尾长到天边。此后朝廷就命将出征,攻取了河南之地,建置了朔方郡。那年春天,戾太子出生。从此之后,出师征战三十年,军队所诛杀消灭的人无法统计。到了巫蛊案起,京师长安血流成河,伏尸数万,太子一家父子都败亡。因此太子是在用兵年代出生和长大成人的,与战乱终始相伴,怎么能说仅是一个嬖幸之臣导致的呢!秦始皇在位三十九年,对内削平六国,对外打败四方蛮夷,死的人多如乱麻,尸骨暴露在长城之下,头颅接连不断沿途可见,没有一天不打仗。因此山东的事变发生,四方统治崩溃而叛秦。秦朝的武将文吏在外反叛,奸臣佞幸在朝廷之内发难,变乱起于萧墙之内,灾祸酿成而爆发于二世胡亥之时。所以说:“战争犹如放火,不能制止必将自焚烧身。”的确如此啊。所以仓颉造字,“止”加“戈”是一个“武”字。圣人是用武力禁止暴乱整顿秩序,停止战争,而不是用来施行残暴和放纵作乱的。《易经》上说:“天帝所帮助的是顺天之意的人,人民所帮助的是讲信义的人;君子履行信义,思想和顺,自有天帝降福于他,一切大吉,没有不利之事。”所以车千秋能指明巫蛊案的真情,洗雪太子之冤屈。车千秋的才智未必比别人强,衹是因为他消除厄运,遏止祸乱之源,在危急之时消去至大之灾,导迎福善之气,才引来了天帝和民众的保佑与帮助。 卷六十四 上 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 第三十四上 (严助,朱买臣,吾丘寿王,主父偃,徐乐,严安,终军,王褒,贾捐之) 【原文】 严助,会稽吴人,严夫子子也,或言族家子也。郡举贤良,对策百余人,武帝善助对,由是独擢助为中大夫。后得朱买臣、吾丘寿王、司马相如、主父偃、徐乐严安、东方朔、枚皋、胶仓、终军、严葱奇等,并在左右。是时,征伐四夷,开置边郡,军旅数发,内改制度,朝廷多事,娄举贤良文学之士。公孙弘起徒步,数年至丞相,开东阁,延贤人与谋议,朝觐奏事,因言国家便宜。上令助等与大臣辩论,中外相应以义理之文,大臣数诎。其尤亲幸者,东方朔、枚皋、严助、吾丘寿王、司马相如。相如常称疾避事。朔、皋不根持论,上颇俳优畜之。唯助与寿王见任用,而助最先进。 建元三年,闽越举兵围东瓯,东瓯告急于汉。时,武帝年未二十,以问太尉田蚡。蚡以为越人相攻击,其常事,又数反复,不足烦中国往救也,自秦时弃不属。于是助诘蚡曰:“特患力不能救,德不能覆,诚能,何故弃之?且秦举咸陽而弃之,何但越也!今小柄以穷困来告急,天子不振,尚安所诉,又何以子万国乎?”上曰:“太尉不足与计。吾新即位,不欲出虎符发兵郡国。”乃遣助以节发兵会稽。会稽守欲距法,不为发。助乃斩一司马,谕意指,遂发兵浮海救东瓯。未至,闽越引兵罢。 后三岁,闽越复兴兵击南越。南越守天子约,不敢擅发兵,而上书以闻。上多其义,大为发兴,遣两将军将兵诛闽越。淮南王安上书谏曰: 陛下临天下,布德施惠,缓刑罚,薄俺敛,哀鳏寡,恤孤独,养耆老,振匮乏,盛德上隆,和泽下洽,近者亲附,远者怀德,天下摄然,人安其生,自以没身不见兵革。今闻有司举兵将以诛越,臣安窃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劗发文身之民也。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与受正朔,非强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也。故古者封内甸服,封外侯服,侯卫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远近势异也。自汉初定已来七十二年,吴越人相攻击者不可胜数,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也。 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溪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险,中国之人不知其势阻而入其地,虽百不当其一。得其地,不可郡县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阻险林丛弗能尽著。视之若易,行之甚难。天下赖宗庙之灵,方内大宁,戴白之老不见兵革,民得夫妇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德也。越人名为藩臣,贡酎之奉,不输大内,一卒之用不给上事。自相攻击而陛下发兵救之,是反以中国而劳蛮夷也。且越人愚戆轻薄,负约反复,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积也。一不奉诏,举兵诛之,臣恐后兵革无时得息也。 间者,数年岁比不登,民待卖爵赘子以接衣食,赖陛下德泽振救之,得毋转死沟壑。四年不登,五年复蝗,民生未复。今发兵行数千里,资衣粮,入越地,舆轿而逾领,拖舟而入水,行数百千里,夹以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林中多蝮蛇猛兽,夏月暑时,呕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曾未施兵接刃,死伤者必众矣。前时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将军间忌将兵击之,以其军降,处之上淦。后复反,会天暑多雨,楼船卒水居击棹,未战而疾死者过半。亲老涕泣,孤子啼号,破家散业,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鼻而归。悲哀之气数年不息,长老至今以为记。曾未入其地而祸已至此矣。 臣闻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之各以其愁苦之气薄陰陽之和,感天地之精,而灾气为之生也。陛下德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木,一人有饥寒不终其天年而死者,为之凄怆于心。今方内无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沾渍山谷,边境之民为之早闭晏开,晁不久夕,臣安窃为陛下重之。 不习南方地形者,多以越为人众兵强,能难边城。淮南全国之时,多为边吏,臣窃闻之,与中国异。限以高山,人迹所绝,车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中国必下领水,领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载食粮下也。越人欲为变,必先田馀干界中,积食粮,乃入伐材治船。边城守候诚谨,越人有入伐材者,辄收捕,焚其积聚,虽百越,奈边城何!且越人绵力薄材,不能陆战,又无车骑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险,而中国之人不能其水土也。臣闻越甲卒不下数十万,所以入之,五倍乃足,挽车奉饷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湿,所夏瘅热,暴露水居,蝮蛇蠚生,疾疠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虽举越国而虏之,不足以偿所亡。 臣闻道路言,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甲以诛死,其民未有所属。陛下若欲来内,处之中国,使重臣临存,施德垂赏以招致之,此必携幼扶老以归圣德。若陛下无所用之,则继其绝世,存其亡国,建其王侯,以为畜越,此必委质为藩臣,世共贡职。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组,填抚方外,不劳一卒,不顿一戟,而威德并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为欲屠灭之也,必雉兔逃入山林险阻。背而去之,则复相群聚;留而守之,历岁经年,则士卒罢倦,食粮乏绝,男子不得耕稼树种,妇人不得纺绩织纴,丁壮从军,老弱转饷,居者无食,行者无粮。民苦兵事,亡逃者必众,随而诛之,不可胜尽,盗贼必起。 臣闻长老言,秦之时尝使尉屠睢击越,又使监禄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丛,不可得攻。留军屯守空地,旷日引久,士卒劳倦,越出击之。秦兵大破,乃发適戍以备之。当此之时,外内騷动,百姓靡敝,行者不还,往者莫反,皆不聊生,亡逃相从,群为盗贼,于是山东之难始兴。此老子所谓“师之所处,荆棘生之”者也。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从。臣恐变故之生,奸邪之作,由此始也。《周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而克之。”鬼方,小蛮夷;高宗,殷之盛天子也。以盛天子伐小蛮夷,三年而后克,言用兵之不可不重也。 臣闻天子之兵有征而无战,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蒙徼幸以逆执事之颜行,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臣犹窃为大汉羞之。陛下以四海为境,九州为家,八薮为囿,江汉为池,生民之属皆为臣妾。人徒之众足以奉千官之共,租税之收足以给乘舆之御。玩心神明,秉执圣道,负黼依,冯玉几,南面而听断,号令天下,四海之内莫不向应。陛下垂德惠以覆露之,使元元之民安生乐业,则泽被万世,传之子孙,施之无穷。天下之安犹泰山而四维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为一日之闲,而烦汗马之劳乎!《诗》云“王犹允塞,徐方既来”,言王道甚大,而远方怀之也。臣闻之,农夫劳而君子养焉,愚者言而智者择焉。臣安幸得为陛下守藩,以身为障蔽,人臣之任也。边境有警,爱身之死而不毕其愚,非忠臣也。臣安窃恐将吏之以十万之师为一使之任也! 是时,汉兵遂出,末逾领,适会闽越王弟馀善杀王以降。汉兵罢。上嘉淮南之意,美将卒之功,乃令严助谕意风指于南越。南越王顿首曰:“天子乃幸兴兵诛闽越,死无以报!”即遣太子随助入侍。 助还,又谕淮南曰:“皇帝问淮南王:使中大夫玉上书言事,闻之。朕奉先帝之休德,夙兴夜寐,明不能烛,重以不德,是以比年凶灾害众。夫以眇眇之身,托于王侯之上,内有饥寒之民,南夷相攘,使边騷然不安,朕甚惧焉。今王深惟重虑,明太平以弼朕失,称三代至盛,际天接地,人迹所及,咸尽宾服,藐然甚惭。嘉王之意,靡有所终,使中大夫助谕朕意,告王越事。” 助谕意曰:“今者大王以发屯临越事上书,陛下故遣臣助告王其事。王居远,事薄遽,不与王同其计。朝有阙政,遗王之忧,陛下甚恨之。夫兵固凶器,明主之所重出也,然自五帝、三王禁暴止乱,非兵,未之闻也。汉为天下宗,操杀生之柄,以制海内之命,危者望安,乱者卬治。今闽越王狠戾不仁,杀其骨肉,离其亲戚,所为甚多不义,又数举兵侵陵百越,并兼邻国,以为暴强,陰计奇策,入燔寻陽楼船,欲招会稽之地,以践句践之迹。今者,边又言闽王率两国击南越。陛下为万民安危久远之计,使人谕告之曰:‘天下安宁,各继世抚民,禁毋敢相并。’有司疑其以虎狼之心,贪据百越之利,或于逆顺,不奉明诏,则会稽、豫章必有长患。且天子诛而不伐,焉有劳百姓苦士卒乎?故遣两将屯于境上,震威武,扬声乡,屯曾未会,天诱其衷,闽王陨命,辄遣使者罢屯,毋后农时。南越王甚嘉被惠泽,蒙休德,愿革心易行,身从使者入谢。有狗马之病,不能胜服,故遣太子婴齐入侍;病有瘳,愿伏北阙,望大廷,以报盛德。闽王以八月举兵于冶南,士卒罢倦,三王之众相与攻之,因其弱弟馀善以成其诛,至今国空虚,遣使者上符节,请所立,不敢自立,以待天子之明诏。此一举,不挫一兵之锋,不用一卒之死,而闽王伏辜,南越被泽,威震暴王,义存危国,此则陛下深计远虑之所出也。事效见前,故使臣助来谕王意。” 于是王谢曰:“虽汤伐桀,文王伐崇,诚不过此。臣安妄以愚意狂言,陛下不忍加诛,使使者临诏臣安以所不闻,诚不胜厚幸!”助由是与淮南王相结而还。上大说。 助侍燕从容,上问助居乡里时,助对曰:“家贫,为友婿富人所辱。”上问所欲,对愿为会稽太守。于是拜为会稽太守。数年,不闻问。赐书曰:“制诏会稽太守:君厌承明之庐,劳侍从之事,怀故土,出为郡吏。会稽东接于海,南近诸越,北枕大江。间者,阔焉久不闻问,具有《春秋》对,毋以苏秦从横。”助恐,上书谢称:“《春秋》天王出居于郑,不能事母,故绝之。臣事君,犹子事父母也,臣助当伏诛。陛下不忍加诛,愿奉三年计最。”诏许,因留侍中。有奇异,辄使为文,及作赋颂数十篇。 后淮南王来朝,厚赂遗助,交私论议。及淮南王反,事与助相连,上薄其罪,欲勿诛。廷尉张汤争,以为助出入禁门,腹心之臣,而外与诸侯交私如此,不诛,后不可治。助竟弃市。 朱买臣字翁子,吴人也。家贫,好读书,不治产业,常艾薪樵,卖以给食,担束薪,行且诵书。其妻亦负戴相随,数止买臣毋歌呕道中。买臣愈益疾歌,妻羞之,求去。买臣笑曰:“我年五十当富贵,今已四十余矣。女苦日久,待我富贵报女功。”妻恚怒曰:“如公等,终饿死沟中耳,何能富贵!”买臣不能留,即听去。其后,买臣独行歌道中,负薪墓间。故妻与夫家俱上冢,见买臣饥寒,呼饭饮之。 后数岁,买臣随上计吏为卒,将重车至长安,诣阙上书,书久不报。待诏公车,粮用乏,上计吏卒更乞丐之。会邑子严助贵幸,荐买臣,召见,说《春秋》,言《楚词》,帝甚说之,拜买臣为中大夫,与严助俱侍中。是时,方筑朔方,公孙弘谏,以为罢敝中国。上使买臣难诎弘,语在《弘传》。后买臣坐事免,久之,召待诏。 是时,东越数反复,买臣因言:“故东越王居保泉山,一人守险,千人不得上。今闻东越王更徙处南行,去泉山五百里,居大泽中。今发兵浮海,直指泉山,陈舟列兵,席卷南行,可破灭也。”上拜买臣会稽太守。上谓买臣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今子何如?”买臣顿首辞谢。诏买臣到郡,治楼船,备粮食、水战具,须诏书到,军与俱进。 初,买臣免,待诏,常从会稽守邸者寄居饭食。拜为太守,买臣衣故衣,怀其印绶,步归郡邸。直上计时,会稽吏方相与群饮,不视买臣。买臣入室中,守邸与共食,食且饱,少见其绶,守邸敝之,前引其绶,视其印,会稽太守章也。守邸惊,出语上计掾吏。皆醉,大呼曰:“妄诞耳!”守邸曰:“试来视之。”其故人素轻买臣者入内视之,还走,疾呼曰:“实然!”坐中惊骇,白守丞,相推排陈列中庭拜谒。买臣徐出户。有顷,长安厩吏乘驷马车来迎,买臣遂乘传去。会稽闻太守且至,发民除道,县长吏并送迎,车百余乘。入吴界,见其故妻、妻夫治道。买臣驻车,呼令后车载其夫妻,到太守舍,置园中,给食之。居一月,妻自经死,买臣乞其夫钱,令葬。悉召见故人与饮食诸尝有恩者,皆报复焉。 居岁余,买臣受诏将兵,与横海将军韩说等俱击破东越,有功。征入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 数年,坐法免官,复为丞相长史。张汤为御史大夫。始,买臣与严助俱侍中,贵用事,汤尚为小吏,趋走买臣等前。后汤以延尉治淮南狱,排陷严助,买臣怨汤。及买臣为长史,汤数行丞相事,知买臣素贵,故陵折之。买臣见汤,坐床上弗为礼。买臣深怨,常欲死之。后遂告汤陰事,汤自杀,上亦诛买臣。买臣子山拊官至郡守,右扶风。 吾丘寿王字子赣,赵人也。年少,以善格五召待诏。诏使从中大夫董仲舒受《春秋》,高才通明。迁侍中中郎,坐法免。上书谢罪,愿养马黄门,上不许。后愿守塞扞寇难,复不许。久之,上疏愿击匈奴,诏问状,寿王对良善,复召为郎。 稍迁,会东郡盗贼起,拜为东郡都尉。上以寿王为都尉,不复置太守。是时,军旅数发,年岁不熟,多盗贼。诏赐寿王玺书曰:“子在朕前之时,知略辐凑,以为天下少双,海内寡二。及至连十余城之守,任四千石之重,职事并废,盗贼从横,甚不称在前时,何也?”寿王谢罪,因言其状。 后征入为光禄大夫侍中。丞相公孙弘奏言:“民不得挟弓弩。十贼彍弩,百吏不敢前,盗贼不辄伏辜,免脱者众,害寡而利多,此盗贼所以蕃也。禁民不得挟弓弩,则盗贼执短兵,短兵接则众者胜。以众吏捕寡贼,其势必得。盗贼有害无利,且莫犯法,刑错之道也。臣愚以为禁民毋得挟弓弩便。”上下其议。寿王对曰: 臣闻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讨邪也。安居则以制猛兽而备非常,有事则以设守卫而施行阵。及至周室衰微,上无明王,诸侯力政,强侵弱,众暴寡,海内抏敝,巧诈并生。是以知者陷愚,勇者威怯,苟以得胜为务,不顾义理。故机变械饰,所以相贼害之具不可胜数。于是秦兼天下,废王道,立私议,灭《诗》、《书》而首法令,去仁恩而任刑戮,堕名城,杀豪桀,销甲兵,折锋刃。其后,民以耰锄箠梃相挞击,犯法滋众,盗贼不胜,至于赭衣塞路,群盗满山,卒以乱亡。故圣王务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 今陛下昭明德,建太平,举俊才,兴学官,三公有司或由穷巷,起白屋,裂地而封,宇内日化,方外乡风,然而盗贼犹有者,郡国二千石之罪,非挟弓弩之过也。《礼》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举之,明示有事也。孔子曰:“吾何执,执射乎?”大射之礼,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诗》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言贵中也。愚闻圣王合射以明教矣,未闻弓矢之为禁也。且所为禁者,为盗贼之以攻夺也。攻夺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奸之于重诛固不避也。臣恐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窃以为无益于禁奸,而废先王之典,使学者不得习行其礼,大不便。 书奏,上以难丞相弘。弘诎服焉。 及汾陰得宝鼎,武帝嘉之,荐见宗庙,臧于甘泉宫。群臣皆上寿贺曰:“陛下得周鼎。”寿王独曰非周鼎。上闻之,召而问之,曰:“今朕得周鼎,群臣皆以为然,寿王独以为非,何也?有说则可,无说则死。”寿王对曰:“臣安敢无说!臣闻周德始乎后稷,长于公刘,大于大王,成于文、武,显于周公,德泽上昭,天下漏泉,无所不通。上天报应,鼎为周出,故名曰周鼎。今汉自高祖继周,亦昭德显行,布恩施惠,六合和同。至于陛下,恢廓祖业,功德愈盛,天瑞并至,珍祥毕见。昔秦始皇亲出鼎于彭城而不能得,天祚有德而宝鼎自出,此天之所以与汉,乃汉宝,非周宝也。”上曰:“善。”群臣皆称万岁。是日,赐寿王黄金十斤。后坐事诛。 主父偃,齐国临菑人也。学长短从横术,晚乃学《易》、《春秋》、百家之言。游齐诸子间,诸儒生相与排傧,不容于齐。家贫,假贷无所得,北游燕、赵、中山,皆莫能厚,客甚困。以诸侯莫足游者,元光元年,乃西入关见卫将军。卫将军数言上,上不省。资用乏,留久,诸侯宾客多厌之,乃上书阙下。朝奏,暮召入见。所言九事,其八事为律令,一事谏伐匈奴,曰: 臣闻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是故事无遗策而功流万世。今臣不敢隐忠避死,以效愚计,愿陛下幸赦而少察之。 《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恺,春搜秋狝,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且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末节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故圣王重行之。夫务战胜,穷武事,未有不悔者也。 昔秦皇帝任战胜之威,蚕食天下,并吞战国,海内为一,功齐三代。务胜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谏曰:“不可。夫匈奴无城郭之居,委积之守,迁徙鸟举,难得而制。轻兵深入,粮食必绝;运粮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为利;得其民,不可调而守也。胜必弃之,非民父母,靡敝中国,甘心匈奴,非完计也。”秦皇帝不听,遂使蒙恬将兵而攻胡,却地千里,以河为境。地固泽卤,不生五谷,然后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师十有余年,死者不可胜数,终不能逾河而北。是岂人众之不足,兵革之不备哉?其势不可也。又使天下飞刍挽粟,起于黄、腄、琅邪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钟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养,道死者相望,盖天下始叛也。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于边,闻匈奴聚代谷之外而欲击之。御史成谏曰:“不可。夫匈奴,兽聚而鸟散,从之如搏景,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窃危之。”高帝不听,遂至代谷,果有平城之围。高帝悔之,乃使刘敬往结和亲,然后天下亡干戈之事。 故兵法曰:“兴师十万,日费千金。”秦常积众数十万人,虽有覆军杀将,系虏单于,适足以结怨深仇,不足以偿天下之费。夫匈奴行盗侵驱,所以为业,天性固然。上自虞、夏、殷、周,固不程督,禽兽畜之,不比为人。夫不上观虞、夏、殷、周之统,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以大恐,百姓所疾苦也。且夫兵久则变生,事苦则虑易。使边境之民靡敝愁苦,将吏相疑而外市,故尉佗、章邯得成其私,而秦政不行,权分二子,此得失之效也。故《周书》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愿陛下孰计之而加察焉。 是时,徐乐、严安亦俱上书言世务。书奏,上召见三人,谓曰:“公皆安在?何相见之晚也!”乃拜偃、乐、安皆为郎中。偃数上疏言事,迁谒事、中郎、中大夫。岁中四迁。 偃说上曰:“古者诸侯地不过百里,强弱之形易制。今诸侯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婬乱;急则阻其强而合从以朔京师。今以法割削,则逆节萌起,前日朝错是也。今诸侯子弟或十数,而適嗣代立,余虽骨肉,无尺地之封,则仁孝之道不宣。愿陛下令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实分其国。必稍自销弱矣。”于是上从其计。又说上曰:“茂陵初立,天下豪桀兼并之家,乱众民,皆可徙茂陵,内实京师,外销奸猾,此所谓不诛而害除。”上又从之。 尊立卫皇后及发燕王定国陰事,偃有功焉。大臣皆畏其口,赂遗累千金。或说偃曰:“大横!”偃曰:“臣结发游学四十余年,身不得遂,亲不以为子,昆弟不收,宾客弃我,我厄日久矣。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亨耳!吾日暮,故倒行逆施之。” 偃盛言朔方地肥饶,外阻河,蒙恬城以逐匈奴,内省转输戍漕,广中国,灭胡之本也。上览其说,下公卿议,皆言不便。公孙弘曰:“秦时尝发三十万众筑北河,终不可就,已而弃之。”朱买臣难诎弘,遂置朔方,本偃计也。 元朔中,偃言齐王内有婬失之行,上拜偃为齐相。至齐,遍召昆弟宾客,散五百金予之,数曰:“始吾贫时,昆弟不我衣食,宾客不我内门。今吾相齐,诸君迎我或千里。吾与诸君绝矣,毋复入偃之门!”乃使人以王与姊奸事动王。王以为终不得脱,恐效燕王论死,乃自杀。 偃始为布衣时,尝游燕、赵,及其贵,发燕事。赵王恐其为国患,欲上书言其陰事,为居中,不敢发。及其为齐相,出关,即使人上书,告偃受诸侯金,以故诸侯子多以得封者。及齐王以自杀闻,上大怒,以为偃劫其王令自杀,乃征下吏治。偃服受诸侯之金,实不劫齐王令自杀。上欲勿诛,公孙弘争曰:“齐王自杀无后,国除为郡,入汉,偃本首恶,非诛偃无以谢天下。”乃遂族偃。 偃方贵幸时,客以千数,及族死,无一人视,独孔车收葬焉。上闻之,以车为长者。 徐乐,燕无终人也。上书曰: 臣闻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瓦解,古今一也。何谓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陈涉无千乘之尊、疆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无乡曲之誉,非有孔、曾、墨子之贤,陶朱、猗顿之富也。然起穷巷,奋棘矜,偏袒大呼,天下从风,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乱而政不修,此三者陈涉之所以为资也。此之谓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乎土崩。何谓瓦解?吴、楚、齐、赵之兵是也。七国谋为大逆,号皆称万乘之君,带甲数十万,威足以严其境内,财足以劝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为禽于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权轻于匹夫而兵弱于陈涉也。当是之时,先帝之德未衰,而安土乐俗之民众,故诸侯无竟外之助。此之谓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 由此观之,天下诚有土崩之势,虽布衣穷处之士或首难而危海内,陈涉是也,况三晋之君或存乎?天下虽未治也,诚能无土崩之势,虽有强国劲兵,不得还踵而身为禽,吴、楚是也,况群臣、百姓,能为乱乎?此二体者,安危之明要,贤主之所留意而深察也。 间者,关东五谷数不登,年岁未复,民多穷困,重之以边境之事,推数循理而观之,民宜有不安其处者矣。不安故易动,易动者,土崩之势也。故贤主独观万化之原,明于安危之机,修之庙堂之上,而销未形之患也。其要,期使天下无土崩之势而已矣。故虽有强国劲兵,陛下逐走兽,射飞鸟,弘游燕之囿,婬从恣之观,极驰骋之乐,自若。金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帷幄之私、俳优侏儒之笑不乏于前,而天下无宿忧。名何必复、子,俗何必成、康!虽然,臣窃以为陛下天然之质,宽仁之资,而诚以天下为务,则禹、汤之名不难侔,而成、康之俗未必不复兴也。此二体者立,然后处尊安之实,扬广誉于当世,亲天下而服四夷,余恩遗德为数世隆,南面背依摄袂而揖王公,此陛下之所服也。臣闻图王不成,其敝足以安。安则陛下何求而不得,何威而不成,奚征而不服哉? 【白话文】 严助,会稽吴人,严忌的儿子,有人说是严忌同族的儿子。会稽郡选举贤良,对答皇帝策问的有一百多人,汉武帝认为严助的对策好,因此衹提升严助一人为中大夫。后来又选拔了朱买臣、吾丘寿王、司马相如、主父偃、徐乐、严安、东方朔、枚皋、胶仓、终军、严葱奇等人,都在漠武帝身边。当时征伐周边少数民族,开置边郡,军队经常出征,对内改革制度,朝廷多事,多次选举贤良文学之士。公孙弘起于平民,数年而至丞相,开东合,延请贤人参与谋议,朝见皇帝,奏言对国家有利之事。汉武帝令严助等和大臣们辩论中朝外朝共同关注的大事,大臣们常常词穷理屈。其中特别受汉武帝宠幸的,有东方朔、枚皋、严助、吾丘寿王、司马相如。司马相如经常称病避事。东方朔、枚皋论议委随,不能坚持,汉武帝主要以倡优看待他们。衹有严助与吾丘寿王受重用,而严助最贵幸。 建元三年,闽越举兵围攻束瓯,东瓯向汉廷告急。当时汉武帝年不满二十,就此事征询太尉田蚣的意见。田蚜认为越人互相攻击,对他们来说是经常的事,而且他们对汉朝态度反覆无常,不值得烦劳汉兵前往救援,从秦朝时就放弃他们,不使其臣属中华。此时严助诘问田蚜说:“衹担忧力量不能救援,德泽不能覆载,如果能够做到,为什么要放弃呢?况且秦朝连咸陽都放弃了,何止越呢!现在小柄因为困窘来告急,如果天子不去救援,他们还能到哪裹去求助,天子又凭什么以万国为臣子呢?”武帝说:“太尉不值得和他筹谋。我刚即位,不想动用虎符征调郡国的军队。”于是派严助持节征发会稽郡的军队。会稽郡郡守以严助没有调兵的虎符,想根据汉朝法律拒绝严助,不给他发兵。严助就杀掉会稽郡的一个司马,宣告漠武帝的意旨,于是会稽郡发兵渡海救援束瓯。援兵未至,闽越领兵退去。 过了三年,闽越又兴兵攻打南越。南越遵守和汉天子的约定,不敢擅自发兵,上书将此事奏告汉武帝。武帝赞赏南越的做法,大发援兵,派两位将军领兵诛伐闽越。淮南王刘安上书劝阻说:陛下君临天下,施行德政布施恩惠,缓减刑罚,减轻赋敛,怜悯鳏寡,体恤孤独,供养老人,救济贫困,皇上成就的德政,使下民感受恩泽而内心平和,近处的亲近顺附,远处的思念皇上的恩德,天下安定,人人安心从事自己的职业,自然终身看不到战争。现在听说有官吏领兵将要诛伐闽越,臣下刘安私下替陛下诘难这种做法。越人居住在方外之地,是剪发纹身之民。不能用中原的法令制度来治理。从夏、商、周三代盛世,胡越就不接受中原的教化,不强大就不能制服,无威信则难以控制,中原人认为那地方不可居住,越民不可治理,不值得烦劳中原。所以古时候封内甸服,封外侯服,侯卫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这是因为远近形势不同呀。从汉初平定天下以来已经七十二年,吴越之民互相攻击的事不可胜数,然而汉天子未曾举兵进入其地。臣听说越人没有城郭邑里,居住在溪谷间、竹林中,熟习水战,惯于用船。其地多草木与水险,中原人不知道那裹的地势险阻就进入他们的地盘,即使百人也不如他们一人。得到他们的土地,不能设置郡县治理;发兵攻打,不能短时攻取。按地图观察他们的山川要塞,相距不过寸许,而实际距离有数百上千里,而且险阻丛林地图也不能详尽记载。看起来好像容易,实行起来却非常困难。汉朝天下依赖祖宗的神灵保佑,四境之内安定,白发老人没见过打仗,人民得以夫妇相守,父子相保,这都是陛下的恩德啊。越人名为藩臣,不奉献珍奇之贡给朝廷府库,也不参加宗庙之祭,即使皇上使用他们一个士兵,也不供给。他们自己互相攻打,陛下却发兵救援他们,这是反过来疲劳中原人于蛮夷之地啊。况且越人愚昧不明事理轻佻浮薄,违背协约,反覆无常,他们不遵天子的法令制度,由来已久。一旦不听诏令,就举兵诛伐他们,臣下恐怕以后战争没有停息的时候。 近来,数年屡屡歉收,人民卖爵赘子来接济衣食,依赖陛下施布德泽拯救他们,才得以免于转死沟壑。连续四年歉收,第五年又发生蝗灾,百姓的生计还没恢复。现在发兵远行数千里,携带衣粮,深入越地,以肩舆类的交通工具翻山越岭,曳着船逆水而上,行走数百上千里,穿行于深林竹丛,水面水下乱石触船,丛林中多有蝮蛇猛兽,夏季炎热时节,呕吐、腹泄、霍乱等疾疫不断流行,还没交兵打仗,就一定有很多士兵死伤了。文帝时,南海王反叛,陛下先派遣将军间忌领兵攻击,因为南海王军队投降,把他们安置在上淦。后来南海王又反叛,时逢天热多雨,楼船兵常居舟中水上,再加一l击桌行舟之役,还没打仗就患病死了超过一半。亲老涕泣,孤子啼号,破家散业,到千里之外去迎运尸体,包裹骸鼻运回家乡。悲哀的气氛数年都没有消失,老年有德的人至今还作为教训记着。尚未进入越人居住的地方而祸患就已达到这种地步了。 臣听说战争之后,必有凶年,就是说百姓各自用自己的愁苦之气,迫于陰陽之和,感受天地精气,因此灾气就产生了。陛下的德行配合天地,明察事物如同曰月照耀,恩惠至于禽兽,德泽施及草木,即使有一个因为饥寒而未能终享天年的人,就为他伤感悲痛。现在四境之内没有兵乱的警报,却使陛下士兵死亡,曰晒露淋于中原,跋涉转徙于山谷,因为有兵难,边城也早闭晚开,边民忧虑危亡,担心朝不保夕,臣下刘安私下裹替陛下诘难这种做法。 不熟悉南方地形的人,多认为越地入众兵强,能够在边境城池作难。淮南国没有分为三国的时候,有许多在和越相接的边境地区做过官吏的人,臣下听他们说,越和中原风土人情不同。越和中原交界处受高山限制,人迹罕至,车道不通,这是天地用来隔绝内外呀。越要进入中原必须走南岭间的水道,水道两边高山峻峭,水流湍急,能漂转大石触破舟船,不能用大船载运粮食行驶。越人要发动变乱,必定要先在余干境内垦田,积聚粮食,然后才进山砍伐树木修造船只。如果边城的守将和侦察人员忠诚细心,一发现越人有进山砍伐树木的,就逮捕他们,并焚烧他们积聚的树木,即使一百个越,又能把边城怎么样!况且越才力薄弱,不能陆战,又无车骑弓弩等战具,但是却不能攻入其地,这是因为越人据保险要之地,而且中原的人不能适应那裹的水土。臣下听说越人士兵不下数十万,所用来进攻越人的军队,需五倍于越才够,拉车运送粮饷的还不包括在内。南方暑湿,近夏盛热,曰晒夜露,住在水上,蝮蛇等毒物滋生,疾疫经常流行,士兵没打仗就病死的占十分之二三,即使把越人全部俘虏了,也不能抵偿所死亡的人。 臣下听路人说,闽越王的弟弟甲因欲弑兄而被处死,他被处死以后,其民未有所归。陛下如果想使他们归附内地,住在中原,可以派大臣去慰问,施布恩德赏赐招抚他们,这样他们必定携幼扶老来归附圣德,如果陛下认为甲的属民没有用,就接继其断绝了的世系,保存其灭亡的国家,帮助他们建立自己的王侯,以此蓄养越人,这样越人必定归顺为藩臣,世世进献贡赋。陛下用方寸大小的印,一丈二尺长的印绶,镇抚方外,不劳一兵,不钝一戟,而能威德并行。现在用兵进入其地,这样必使越人震动恐惧,认为有的官员要屠杀灭绝他们,必定会像野雉、兔子一样逃进深山密林险阻之地。军队一离开,越人就又互相群聚;留守在那裹,长年累月,就会使士兵疲倦,粮食缺少以至断绝,男子不能耕稼植种,妇女不能纺织,丁壮参军打仗,老弱转运粮饷,居家的无食,行路者无粮。百姓苦于兵事,逃亡的必多,随时诛杀,也不能禁绝,盗贼必定兴起。 臣下听年老有德的人说,秦朝时曾派郡都尉屠睢饱越,又派监禄开凿灵渠打通道路。越人逃入深山密林,秦军无法进攻。留下军队驻守空地,旷el持久,士卒劳倦,越人就从深山密林中出来袭击他们。秦兵大败,于是征发罪人守边地,防备越人。在这个时候,内外騷动,百姓生业败坏,行者不还,往者不返,民不聊生,逃亡者相互跟从,群聚而成盗贼,因此山东之难开始发生。造就是老子所说的“师之所处,荆棘生之”啊。战争是凶险的事,一处有危急,四面都跟从。臣下担,d变故的发生,奸邪的兴起,从伐越开始啊。《周易》说:“高宗征伐鬼方,三年才攻克他们。”鬼方是小蛮夷,高宗是殷朝的大天子。以大天子征伐小蛮夷,三年以后才攻克,这就是说用兵不能不慎重啊。 臣下听说天子的军队有征而无战,就是说没有人敢与天子的军队较量强弱、论辩曲直。如果让越人图侥幸而违逆执事者的命令,稍有不备而使贱役之入逃走,即使斩获越王的首级,臣仍私下替大汉朝感到羞惭。陛下以四海为边境,九州为家园,八薮为苑囿,江汉为池塘,生民之类都归陛下统治。人口之众足以供给百官之用,租税之收能够满足乘舆之御。专心致志明智如神,执行圣道,背对绘有白黑色斧形花纹的屏风,凭倚玉几,面朝南坐着听取臣子的奏告,决断要事,号令天下,四海之内无不响应。陛下垂布德惠来润泽养育臣民,使庶民安居乐业,那么德泽就能延及万世,传给子孙,散布无穷。天下安定就像泰山在四面联系起来一样,夷狄的地方哪儿值得作为一日闲暇之娱,而烦动汗马之劳呢!《诗经。大雅。常武》说“王道的信义充满天下,徐方淮夷都来归服”,就是说王道很大,而远方归向啊。臣下听说,农民勤劳耕种,收获五谷来供养君子;愚笨的人说出自己的见解,供聪明的人选择。臣下刘安有幸能为陛下守卫藩国,用身体作为障蔽,是人臣的职责。边境有警,爱惜自己的生命而不敢全部进献自己的愚见,不是忠臣。臣下刘安私下忧虑将帅率领十万大军所做的却是一位使臣的使命呀!淮南王刘安的奏书送达长安时,汉兵已经出发了,还没有越过南岭,正好碰上闽越王的弟弟余善杀死闽越王投降,漠军就罢兵回去了。皇上嘉奖淮南王刘安的忠心,褒美将士们的功劳,于是命令严助把天子的意旨讽告南越。南越王叩首说:“天子是宠幸我而发兵诛伐闽越,用死也无法报答!”立即派太子随严助入漠侍奉。 严助返回长安,又奉命出使淮南,传达皇帝的谕旨说:“皇帝问候淮南王:你派中大夫玉上书论说伐越的事,都知道了。朕承继先帝美好的德行,早起晚睡,但是光明没能普照,加上不能广布德泽,所以近年凶灾害民。我以微小的身躯,依托在王侯们的上面,境内有饥寒的民众,南夷又互相侵夺,使边境騷动不安,朕非常忧惧啊。现在你深思熟虑,明白地讲论使天下太平的道理来纠正朕的过失,称颂夏、商、周三代盛世,天涯海角,人迹所至,全都朝贡服从,但三代的事情遥远,朕比不上,很惭愧。嘉奖你的美意,还有没说到的,派中大夫严助谕告朕的旨意,并告知你越人的事。” 严助谕示汉武帝的旨意说:现在大王就发兵、屯驻、征伐越人的事上书,所以陛下派遣臣下严助来告诉你伐越的事。大王住的离京城远,事情急迫突然,来不及和你共同计议。朝廷政事有阙失,使你忧虑,陛下对此很遗憾。战争固然是凶器,圣明的君主轻易不使用,但是,从五帝三王禁暴止乱,不用战争的,还没有听说过。汉朝是天下的宗主,掌握生杀的权柄,用来制御四海之内的生命,有危难的盼望得到安定,生变乱的希求得到治理。现在闽越王贪婪暴戾没有仁爱之心,诛杀自己的骨肉兄弟,背离自己的亲戚,所做的事很多不义,又多次兴兵侵夺欺凌百越,兼并邻国,以此施暴逞强,又用陰谋诡计,进入中原燔烧寻陽楼船,想招抚会稽郡,继承越王勾践的事业。现在,边境又报告说闽王率两国攻打南越。陛下为了万民安危,从长远考虑,派使者谕告越人说:“天下安宁,各自继承先世的事业安抚民众,禁止互相兼并。”有关官员疑忌闽王有虎狼之心,贪图据有百越的好处,犹豫于背逆归顺之间,不遵奉天子的明韶,那么会稽、豫章二郡就必定有长久的忧患。况且天子的军队衹有诛讨而没有战斗,又怎么会烦劳百姓辛苦士兵呢?所以派遣两位将军屯兵边境,耀武扬威,张扬声势。军队还没有全部聚集,上天诱发闽越王弟余善的归降之心,使闽王陨命,皇上就派使者命令屯驻在边境上的汉军撤兵,不要耽误了农时。南越王非常高兴感受皇上的恩泽,承蒙皇上美好的德行,愿意革心洗面,改变以前的做法,亲自随使者入汉谢恩。因为身体有病,不能前来,所以派太子婴齐入漠侍奉;一旦病体痊愈,希望俯伏北阙,拜望汉廷,以报答皇上的大德。闽王于八月在冶南举兵,士兵疲倦,三王的军队互相攻打,藉助闽越王的弟弟余善诛杀了闽越王。直到现在闽越国内空虚,派遣使者献上符节,请求汉天子立王,不敢自立,等待天子的明诏。皇上遣将屯兵扬威之举,没有挫钝一件兵器的锋锐,没有死伤一兵一卒,就使闽越王服罚受诛,南越王感受恩泽,威武震动残暴的君王,仁义保存危亡的国家,这就是陛下的深谋远虑啊。事情的效果显现在眼前,所以派臣下严助来告诉你皇上的旨意。于是淮南王谢罪说:“即使是商汤征伐夏桀,周文王征伐崇侯虎,实在也不过如此。臣下刘安大胆妄为,以自己愚蠢的想法胡言乱语,陛下 不忍心施加责罚,派使者韶告臣下刘安先前没有听说的事理,臣下不胜荣幸!”严助因此和淮南王互相结交后返回京城。汉武帝非常高兴。 严助侍奉武帝闲聊,皇上问严助居住在家乡时的情况,严助回答说:“家庭贫穷,受富有的连襟欺辱。”皇上问他有什么要求,严助回答愿意做会稽郡太守。于是汉武帝就任命严助为会稽郡太守。过了好几年,武帝都没有听到称赞严助政绩的报告。汉武帝颁布诏书说:“制诏会稽太守:你厌倦在皇宫承明庐勤劳侍从的工作,思念故土,出京去做郡守。会稽郡束面连接大海,南边靠近诸越,北临大江。阔别许久没有听到你的消息,把你的情况全部根据《春秋》经义禀告我,不要使用苏秦的纵横之术。”严助很害怕,上书谢罪说:“《春秋》上说周惠王的儿子周襄王见弟弟叔带受宠于惠后,惠后想立叔带为王,所以周襄王避难出奔到郑国,不能侍奉母亲,因此来往断绝。臣下侍奉君王,就像儿子侍奉父母一样,臣子严助应该服罪。陛下不忍心加以责罚,我希望亲自进京奉上三年的考绩。”武帝下诏批准,于是严助留在京城担任侍中。遇到奇异的事,武帝就让严助写成文章,写成的赋颂有几十篇。 后来淮南王来京城朝见天子,送厚礼给严助,私下交往议论政事。到淮南王谋反,事情和严助有牵连,皇上减轻严助的罪过,想不杀他。廷尉张汤不同意,认为严助出入宫禁,是皇上 心腹大臣,却与外面的诸侯交结营私,如果不杀,以后就无法治理。严助终于被处以弃市的死。 朱买臣,字翁子,吴县人。家庭贫穷,但他很喜欢读书,不懂治产谋生,常常去砍柴草,靠卖柴填饱肚子。朱买臣挑着两捆柴草,一边走一边朗诵书句。他的妻子也背着柴跟在后面,几次三番劝阻买臣不要在路上朗读。朱买臣却更加提高了嗓门。妻子觉得这是羞耻的事,便要求离婚。朱买臣笑着说:“我五十岁时应当富贵,现在已四十多了。你跟着我苦了很多日子,等我富贵了报答你的功劳。”他的妻子愤怒地说:“像你这种人,最终饿死在沟壑中罢了,怎么能富贵?”朱买臣没能留住妻子,就听任她离婚走了。后来,朱买臣独自在路上边走边诵书,背柴从坟墓间经过。前妻和她丈夫一起上坟,看见朱买臣又饿又冷,就叫他吃饭喝水。 过了几年,朱买臣跟随上计吏当差,推着载衣食用具的车到长安,到宫阙上书,奏书送上去以后很长时间没接到回音。在公车府待韶,粮食资用匮乏,身为上计吏卒的朱买臣只好出外 食。恰巧碰上同乡严助,严助尊贵而受宠幸,向武帝推荐朱买臣。武帝召见朱买臣,朱买臣说《春秋》,谈《楚辞》,武帝听了很高兴,任命朱买臣为中大夫,和严助同为侍中。这时汉朝正在修筑朔方城,公孙弘规劝武帝,认为筑朔方城会使中国疲敝。武帝让朱买臣诘难辩服了公孙弘,语在《公孙弘传》。后来朱买臣因事获罪被免官,过了很久,又被征召为待诏。 这时,束越多次反叛后又归服,朱买臣建议说:“以前的东越王盘踞固守泉山,一个人守在险要的地方,一千人也难以攻上去。现在听说柬越王又向南迁徙,离泉山五百里,住在大泽里面。现在派军队乘船渡海,直指泉山,陈列战船集结军队,席卷南下,可以破灭束越。”皇上任命朱买臣为会稽郡太守。皇上对朱买臣说:“富贵不回故乡,就像穿着锦绣衣服走夜路,没人看得见,现在你感觉怎么样?”朱买臣叩头谢恩,并向逮帝辞行。诏令朱买臣到会稽郡后,修治楼船,准备粮食、淡水及其他军需物资,待进军的诏书一到,各军一同进发。 当初,朱买臣被免官,待诏时,经常跟看守会稽郡设在长安的郡邸的守邸辟来往,在郡邸秉借宿、吃饭。被任命为太守后,朱买臣仍然穿着从前的衣服,怀揣会稽太守官印,步行回郡邸。正碰上会稽郡来人到京城上交计簿,会稽郡来京的官吏正相聚在一起喝酒,不理睬朱买臣。朱买臣走进屋中,守邸和他一起吃饭,快吃饱时,朱买臣稍稍将怀裹系宫印的印绶露出来一些。守邸看见了很奇怪,上前一拽印绶,审视那颗印,原来是会稽太守的官印。守邸大惊,出屋告诉上计掾、吏等人。这些人都喝醉了,大叫说:“说大话!”守邸说:“不信,来看看。”朱买臣的旧友中有个一向瞧不起朱买臣的人进屋去看印,看过之后转身就跑,大喊说:“真是那样!”在座的人都十分惊骇,将此事报告了守丞,互相推拥着排列在郡邸的中庭裹请求拜见朱买臣。朱买臣徐徐走出门来。过了一会儿,长安的厩吏驾着四匹马拉的车来迎接朱买臣,朱买臣就乘坐传车离开了长安。会稽郡听说新太守快要到了,征发百姓清扫道路,县裹的官吏一起去迎接,有一百多辆车。朱买臣进入吴县境内,看见他从前的妻子和她现在的丈夫都在修路。朱买臣停住车,大声令跟随的车子载上他们夫妻,到了太守府,朱买臣把他们安置在后园裹居住,供给衣食。住了一个月,朱买臣的前妻上吊自杀了,朱买臣赠给前妻的丈夫一些钱,让他安葬妻子。朱买臣把朋友、供给他饮食以及曾有恩于他的人全部召来相见,都给予报答。 过了一年多,朱买臣奉韶领兵,与横海将军韩说等一起击破柬越,立下功劳。被征召入京担任主爵都尉,位列九卿, 几年以后,朱买臣犯法免官,后来又做了丞相长史。当时张汤任御史大夫。先前朱买臣和严助同为侍中,宠贵当权,张汤还是小吏,现在却爬到朱买臣等人之上。后来张汤以廷尉身份审理淮南一案,排挤陷害严助,朱买臣因此怨恨张汤。等到朱买臣担任丞相长史,张汤多次行使丞相权力,知道朱买臣一向贵幸,故意欺凌折辱他。朱买臣进见张汤,张汤坐在床上不以礼接待他。朱买臣非常怨恨,常常想致张汤于死地。后来就告发了张汤暗中所做的不法事情,张汤自杀,皇上也杀了朱买臣。朱买臣的儿子朱山拊官至郡守,右扶风。 吾丘寿王,字子赣,是赵国人。少年时,因擅长玩一种叫做“格五”的博戏被征召为待韶。武帝下诏让他跟中大夫董仲舒学习《春秋》,吾丘寿王才能很高,通达聪明。后来,提升为中中郎,犯法免官。吾丘寿王上书认错,希望在黄门养马,皇上不同意。此后又请求去守边塞抵御盗寇侵犯,皇上又没有批准。过了很久,吾丘寿王上书希望去攻打匈奴,皇上下诏询问他对攻打匈奴的看法,吾丘寿王的回答很好,又被征召为郎官。吾丘寿王的官职逐渐提升,碰上束郡发生抢劫偷盗案件,被任命为束郡都尉。武帝派吾丘寿王做束郡都尉后,就没再给束郡派太守。这时,束郡军队多次出征,年成歉收,盗贼很多。武帝给吾丘寿王的韶书说:“你在朕身边时,机智谋略层出不穷,被认为是天下无双,海内寡二。等到负责十几座城的守卫,身兼都尉、太守重任,却职责政事一起荒废,致使盗贼横行,和在我身边时相比很不相称,这是为什么?”吾丘寿王上书认错,顺便汇报了束郡的情况。 后来,武帝征召吾丘寿王入京任光禄大夫侍中。丞相公孙弘上奏说:“民众不能挟带弓箭。十个贼人放箭。一百名官兵不敢上前,盗贼不即时伏法,逃脱的多,对盗贼来说,弓箭弊少而利多,这就是盗贼之所以猖獗的原因啊。禁止民众挟带弓箭,那么盗贼就祇能拿短兵器;短兵器相接,人多的就获胜。用众多官兵捕捉少数盗贼,势在必获。这样一来,盗贼有害无利,就不再犯法,这是使刑罚停止的办法啊。臣愚昧地认为禁止民众挟带弓箭是便利的。”皇上把公孙弘的奏章下发给公卿大臣们讨论。吾丘寿王议论说:臣听说古时候制作兵器,不是用来互相侵害,而是用来禁止暴虐讨伐奸邪的。安居 时,就用兵器制服猛兽以及防备突然发生的变故;发生变乱时,就用它们设防守卫,施用于行伍战阵之中。到了周朝王室衰微的时候,上面没有圣明的君王,诸侯使用武力相互征战,强大的侵害弱小的,人多的欺凌人少的,海内耗损,人民凋敝,奸巧狡诈同时产生。因此,聪明的人陷入愚昧,勇敢的人变得怯懦,苟且致力于获得胜利,根本不顾道义和天理。所以,机巧灵变的兵械增加,用来互相残杀的武器多得数不胜数。于是秦朝兼并天下,废除圣王的道义,倡立私人的谋议,焚灭《诗》、《书》而推崇法令,抛弃仁慈恩德而使用刑罚杀戮,毁坏名城,诛杀豪杰,销毁甲兵,挫折锋刃。在此之后,百姓拿起缦、锄、棰、梃反抗官府统治,犯法的人曰益众多,盗贼不能禁止,以至于身穿红色囚服的罪犯塞满道路,群聚为盗的满山遍野,秦朝终于因此而大乱亡国。所以圣明的君主致力于推行教化而省减禁止和防范,知道不能依仗禁止防范来维护天下安宁。 现在陛下显扬圣明的德行,建立太平,举荐贤才,设立学官,三公等大臣有的出身于穷街陋巷,有的兴起于茅屋寒舍,划地封为王侯,宇内人民et益教化,境外之人向往中原风俗,可是为什么还有盗贼呢?这是因为郡守、国相失职,而不是百姓挟带弓箭的过错啊。《礼经》上说,古时男子出生,以桑木作弓,蓬草为矢,射天地四方,以此明白地显示男子长大后有四方抵御之事。孔子说:“我拿什么?拿弓箭吗?”为祭祀而举行的射礼,从天子降及庶民,这是夏、商、周三代的道。《诗经》说:“皮做的箭靶已经举起来,张弓拉箭,众射手两人一组并肩齐射,献上发矢中的者的功劳。”这是说尊崇射箭中靶的技艺啊。愚昧的我听说圣明的君王聚会众人射箭是用来显明教化,没听说挟带弓箭受到禁止。况且之所以建议禁止挟带弓箭,是因为盗贼用弓箭去攻杀掠夺。攻杀掠夺的罪是死刑,可是仍然不能制止,这是因为亡命之徒本来就不怕严刑重诛。臣恐怕奸邪之徒挟带弓箭,而官吏却不能禁止;善良的百姓用弓箭来自卫,却会触犯法禁,这是助长盗贼的威风而夺取百姓自救的武器啊。我私下认为不准百姓带弓箭无益于禁止邪恶,却废除了先代圣王的常法,使学者不能学习施行射礼,非常不便利。 上书奏呈以后,武帝用来诘难丞相公孙弘。公孙弘承认自己理亏,服从吾丘寿王的见解。 到后来在汾陰得到宝鼎,武帝把它看作是祥瑞的象征,呈献于宗庙,珍藏在甘泉宫裹。群臣都给武帝祝寿庆贺说:“陛下得了周朝的宝鼎。”衹有吾丘寿王说不是周朝的宝鼎。皇上听说后,召见吾丘寿王责问他,说:“如今朕获得周朝的宝鼎,群臣都认为是周鼎,衹有你认为不是,为什么?有解说就行,没有解说就死。”吾丘寿王回答说:“臣怎么敢没有解说!臣听说周朝的德行创始于后稷,滋长于公刘,扩大于文王之祖,成功于文王、武王,显扬于周公。德行恩泽显明于上天,滋润天下就像泉水从屋顶往下漏,没有达不到的地方。上天显现报应,宝鼎为周朝出现,所以叫做周鼎。如今汉朝从高祖刘邦继承周代的传统,也是德昭行显,布恩施惠,六合之内和睦同心。到了陛下,扩展祖宗的基业,功德更加昌盛,天瑞一齐到来,珍祥全都出现、、从前,秦始皇亲自在彭城寻求实鼎却没能得到,天保佑有德明君而使宝鼎自己出现,这是天以它来扶兴汉朝,是汉朝的宝鼎不是周代的宝鼎呀。”皇上说:“讲得好。”群臣都高呼万岁。当天,武帝赏赐给吾丘寿王黄金十斤。后来,吾丘寿王因事获罪被杀。主父偃,齐国临茁人。他学的是长短纵横之术,晚年才学习《易》、《春秋》、百家之说。游学于齐国读书人之间,儒生们一齐排斥槟弃他,他在齐不能容身。家裹很穷,无处借贷,于是他北游燕、趟、中山,都没有人厚待他,客居异乡,非常困窘。他认为诸侯们没有值得游说的,元光元年,便西入关中,谒见将军卫青。卫将军多次对皇上说起他,皇上一直没召见。主父偃无钱可用,在京城逗留时间久了,诸侯家的门客大都讨厌他,于是他就向朝廷上书。奏书早晨送到皇帝那裹,晚上他就被召进宫中拜见皇帝。奏书中讲了九件事,其中八项是律令方面的问题,一项是谏阻征伐匈奴,文中说:我听说圣明的君主不讨厌恳切的规劝来增广见识,忠臣不逃避严厉的责罚用直言诤谏,因此事无遗策而功名流传万世。现在臣下不敢隐藏忠言、逃避死罪,以奉献愚计,希望陛下赦臣冒昧之罪,并稍微鉴察一下我的见解。《司马法》说:“国家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然太平,忘战必危。”天下已经平定,天子的军队高奏还师振旅的《大凯》之乐,春猎秋狩以习武事,诸侯春季整军,秋天练兵,是为了不忘记战争。发怒是违逆之德,兵器是不祥之物,争斗是微末小节。自古以来人君一怒必定死人流血,所以圣明的君王慎行其事。务求打仗胜利、穷兵黩武的人,没有不招来悔恨的。从前秦始皇凭藉战胜之威,蚕食天下,并吞列国,统一海内,功绩可比夏、商、周三代开国之主。他致力于打胜仗没有休止,要攻打匈奴,李斯谏阻说:“不行。匈奴没有城郭居邑,没有积聚处所,流动迁徙像乌一样飘忽不定,难以控制。轻兵深入,粮食必然接济不上;运粮而行,粮重难运,解决不了问题。夺取匈奴的土地,不能用来生利;俘获匈奴的民众,不能征调用来守卫。战胜匈奴必定要抛弃他们,这不是为民父母应做的事。使中国财力枯竭,而以攻打匈奴为乐。这不是完备之计。”秦始皇不听规劝,于是派蒙恬率兵攻打匈奴,拓地千里,以黄河为边境。那裹本来就是盐碱地,不长五谷。随后,秦始皇又征发天下丁男戍守北河。军队在外驻守十几年,死者不可胜数,始终未能越过黄河北进。这难道是因为人马不足、装备不齐吗?是客观形势不允许啊!又使天下百姓急速运输粮草,从遥远的黄、肿、琅邪等靠海的郡县,转运到北河,一般发运三十钟粟,衹有一石能运到。男子拼命耕种,满足不了粮饷之需,女子努力纺织, 满足不了帷幕之求。百姓财穷力尽,孤寡老弱不能养活,路上死者相望,大概由于这个缘故天下开始反叛秦朝。 到高祖皇帝平定天下,略地到边境,听说匈奴聚集在代谷外,就要去攻打。御史成劝谏说:“不行。匈奴行踪多变,一会儿像野兽聚合,一会儿又像鸟雀飞散,追赶他们如同捕捉影子。现在以陛下盛德去攻打匈奴,臣私下认为十分危险。”高祖皇帝不听,于是领兵进至代郡的山谷,果然发生了被围于平城的事。高祖皇帝很后悔,就派刘敬前往匈奴缔结和亲之约,然后天下才没有干戈纷争。 所以《孙子兵法》上说:“兴师十万,曰费千金。”秦朝时经常在边境屯驻兵民数十万人,虽也有过歼灭敌军、斩杀敌将、俘获单于的功劳,恰好足以结怨匈奴,加深仇恨,却不能够抵偿天下的耗费。匈奴盗掠侵袭,是用以谋生的手段,天性本来如此。上自虞、夏、殷、周时代,就从来不向他们征课赋役,不加督察责罚,以禽兽看待他们,而不看作人类。上借鉴虞、夏、商、周时的经验,却往下因循近世的失误,这是臣深感忧惧之事,也是天下百姓痛苦之事。再者军队久居于外,就会发生变乱,所做的事太艰苦,人们就会思虑变革。使得边境上的百姓凋敝愁苦,将吏互相疑忌而与敌暗通,所以尉佗、章邯得以实现自己的野心,可是秦朝的政令却不能推行,因为权力被尉佗、章邯二人瓜分,造就是得和失的证明啊。所以《周书》说:“天下安危在于天子发布什么样的号令,国家存亡在于天子使用什么样的人。”希望陛下认真研究这个问题并加以考察。 当时,徐乐、严安也都上书谈论国事。奏书送呈武帝,皇上召见三人,对他们说:“诸位从前都在哪裹呀?为什么我们相见这么晚啊!”于是任命主父偃、徐乐、严安都为郎中。主父偃多次上疏言事,皇上下令迁升主父偃为谒者,中郎,中大夫。一年当中提升了四次。 主父偃向皇上进言说:“古时候,诸侯的土地不超过一百里,不论其强弱,局势都容易控制。现在,诸侯王有的连城数十座,土地方圆千里,平时骄纵奢侈,容易做出婬乱之事,危时就会恃仗强大,联合起来反叛朝廷。现在如果用法令分割,削减他们的地盘,他们反叛的思想就会萌发,以前晁错就是主张削藩而引起吴、楚等七国之乱。现在诸侯王的子弟有的多达以十计算,衹有嫡长子世代继承王位,其余的子弟虽然也是诸侯王的亲生骨肉,却没有尺寸之地的封国,这样仁孝之道就不能宣扬。希望陛下令诸侯王推恩分其土地给所有子弟,使他们都成为侯。他们人人喜得所愿,皇上用恩德布施,实际上却分割了诸侯王的封国,必然会渐渐自己衰弱下去。”于是皇上采纳他的谋议。主父偃又向皇上进言说:“茂陵刚置县,天下豪杰兼并之家,扰乱庶民,可以把他们都迁徙到茂陵,内可充实京师力量,外可消除奸猾之徒,造就是所谓不用诛杀而祸害消除。”皇上又采纳了他的意见。 尊立卫子夫为皇后以及揭发燕王刘定国的暗中犯罪活动,主父偃都有功劳。大臣们都害怕主父偃的嘴,贿赂和馈赠给他的钱财累计达千金。有人劝告主父偃说:“你太横行无忌了!”主父偃说:“我结发游学四十多年,自己不得志,父母不把我当儿子,兄弟不收留我,朋友离弃我,我穷困潦倒的et子太久了。再说大丈夫在世,生不能享用五鼎食,死就受五鼎烹刑算了!我日暮途穷,所以倒行逆施,不按常理做事。”主父偃大谈朔方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外有险阻黄河,蒙恬在那裹筑城以驱逐匈奴,内有辗转运输和戍守漕运的入力物力,还能拓广中国的疆土,是消灭匈奴的根本所在。皇上看了他的奏议,下发给公卿大臣们讨论,大家都说不利。公孙弘说:“秦朝时曾征发三十万人在北河筑城,终究没有筑成,不久就放弃了。”朱买臣诘难并驳倒公孙弘,于是设置了朔方郡。逭本来是主父偃的谋议。 元朔年间,主父偃向皇上汇报了齐王刘次景在王宫内婬乱放荡、行为邪僻的事,皇上任命主父偃为齐相。主父偃到了齐国,遍召兄弟朋友,散发五百金给他们,数落他们说:“当初我 贫贱的时候,兄弟不给我衣食,朋友不让我进门,现在我做了齐相,诸君当中有人到千里外来迎接我。我现在和诸位断交了,请不要再进我的门!”于是他派人用齐王与其姐姐通奸的事惊动齐王。齐王感到最终不能逃脱罪责,害怕像燕王刘定国那样被判处死刑,就自杀了。 主父偃当初没当官还是平民时,曾游学燕、趟,等到贵为高官,就揭发了燕王犯罪的事情。赵王刘彭祖恐怕他成为趟国的祸患,想上书揭发他的陰事,因主父偃身在朝中,不敢发难。等到主父偃被任命为齐相,出了函谷关,趟王立即派人上书,告发主父偃接受诸侯王的金钱贿赂,因此诸侯王子弟多因行贿得以封侯。及至齐王自杀的消息传到京城,皇上闻报大怒,认为是主父偃威胁齐王而使其自杀的,就把主父偃召回,交给法官治罪。主父偃招认了接受诸侯王金钱贿赂的事实,但他的确没有威逼齐王使其自杀。皇上想不杀主父偃,公孙弘争辩说:“齐王自杀没有后代继承王位,齐国被废为郡,归入朝廷。这件事主父偃是首恶,不杀主父偃,就无法向天下人交代。”于是武帝下令族灭主父偃。 主父偃正贵宠时,门客数以千计,及至他被族灭身亡,没有一个人肯收葬他,祇有孔车把他收葬了。皇上听说这件事,认为孔车是位忠厚长者。徐乐,燕郡无终县人。上书说: 臣听说天下的祸患在于土崩,不在瓦解,古今的道理是一样的。 什么叫土崩?秦朝末年的情况就是如此。陈涉没有诸侯的尊位,没有尺土封地,出身也不是王公大人名门望族的后裔,没有乡里的赞誉,也没有孔子、曾子、墨子的贤能和陶朱、猗顿的财富。但他起于穷巷,舞起戈戟之柄,袒臂大呼,天下闻风响应,这裹面的缘故是什么呢?这是因为人民困穷而君主不救恤,下面怨恨而上头不知晓,社会习俗已乱而国家政治不整顿,这三条是陈涉用来起事的客观条件。这就叫做土崩。所以说天下的祸患在于土崩。什么叫瓦解?吴、楚、齐、趟的军事叛乱就是这样。吴楚七国的陰谋叛乱,都号称万乘之君,军队数十万,威风足以整饬其境内,财富足以奖励其士民,但却不能西夺尺寸之地,而且自身也被朝廷擒获,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呢?不是因为他们的权势比匹夫小,也不是因为他们的兵力比陈涉弱,而是因为那时先帝的德泽还没有衰减,安上乐俗的百姓众多,所以诸侯王没有封国境外的援助。造就叫做瓦解。所以说天下的祸患不在瓦解。 由此看来,天下如果有土崩的形势,即使是穷乡僻壤的平民百姓也敢于首先发难、危及海内,陈涉就是这种人,何况可能还有三晋国君之类的人物呢?天下虽然没有大治,如果没有土崩的形势,即使有强国劲兵造**,也会来不及转身就被擒灭,吴楚等诸侯王的下场即是例子,何况是群臣百姓,又怎能起来作乱呢?这两个主要方面,是关系国家安危的根本要害,贤明的君主对此都留心深察。 近来函谷关以东多次五谷不登,年景没有恢复,百姓大多穷困,再加上边境地区的军事行动,根据规律和常理来看,百姓将有不安于自己处境的动向了。因为不安宁,所以易于騷动,容易騷动,就是土崩的形势呀!所以贤明的君主衹观察万物变化的本原,明晓安危的关键,在朝廷上治理,消除还没有形成的祸患。其要旨就是想办法使天下没有土崩的形势而已。所以,即使有强国劲兵,陛下逐走兽,射飞乌,扩大游乐的苑囿,不加节制地纵情恣欲,极尽驱驰打猎游玩之乐,也没有什么问题。金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帷帐裹面调情私爱和倡优侏儒的笑声不乏于前,天下也没有长久的忧患。名声何必像夏禹、商汤那样高,民俗何必像成王、康王时期那样好!虽然如此,臣私下认为陛下天然聪慧,有宽厚仁爱之资,果真以治理天下为要务的话,那么夏禹、商汤的名声不难赶上,而且成、康时代的民俗能够复兴。抓住了防止土崩、避免瓦解造两个根本,然后居享尊贵安逸之实,扬名广誉于当世,亲近天下百姓,归服四方蛮夷,余恩遣德传布数代,面南而立,背靠绘有黑白色斧形花纹的屏风,整整袖子,向王公大臣拱手行礼,造就是陛下要做的事了。臣听说谋求王道即使不成功,最差也能使天下安宁。如果天下安宁,那么陛下怎么会需要什么而得不到,做什么而不成功,征伐谁而不降服呢? 卷六十四下 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 第三十四下 【原文】 严安者,临菑人也。以故丞相史上书,曰: 臣闻《邹子》曰:“政教文质者,所以云救也,当时则用,过则舍之,有易则易之,故守一而不变者,未睹治之至也。”今天下人民用财侈靡,车马衣裘宫室皆竞修饰,调五声使有节族,杂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于前,以观欲天下。彼民之情,见美则愿之,是教民以侈也。侈而无节,则不可赡,民离本而徼末矣。未不可徒得,故搢绅者不惮为诈,带剑者夸杀人以矫夺,而世不知愧,故奸轨浸长。夫佳丽珍怪固顺于耳目,故养失而泰,乐失而婬,礼失而采,教失而伪。伪、采、婬、泰,非所以范民之道也。是以天下人民逐利无已,犯法者众。臣愿为民制度以防其婬,使贫富不相耀以和其心。心既和平,其性恬安。恬安不营,则盗贼销,盗贼销,则刑罚少;刑罚少,则陰陽和,四时正,风雨时,草木畅茂,五谷蕃孰,六畜遂字,民不夭厉,和之至也。” 臣闻周有天下,其治三百余岁,成、康其隆也,刑错四十余年而不用。及其衰,亦三百余年,故五伯更起。伯者,常佐天子兴利除害,诛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没,贤圣莫续,天子孤弱,号令不行。诸侯恣行,强陵弱,众暴寡。田常篡齐,六卿分晋,并为战国,此民之始苦也。于是强国务攻,弱国修守,合从连衡,驰车毂击,介胄生虮虱,民无所告诉。 及至秦王,蚕食天下,并吞战国,称号皇帝,一海内之政,坏诸侯之城。销其兵,铸以为钟虡,示不复用。元元黎民得免于战国,逢明天子,人人自以为更生。乡使秦缓刑罚,薄俺敛,省繇役,贵仁义,贱权利,上笃厚,下佞巧,变风易俗,化于海内,则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风,循其故俗,为知巧权利者进,笃厚忠正者退,法严令苛,谄谀者众,日闻其美,意广心逸。欲威海外,使蒙恬将兵以北攻强胡,辟地进境,戍于北河,飞刍挽粟以随其后。又使尉屠睢将楼船之士攻越,使监禄凿渠运粮,深入越地,越人遁逃。旷日持久,粮食乏绝,越人击之,秦兵大败。秦乃使尉佗将卒以戍越。当是时,秦祸北构于胡,南挂于越,宿兵于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行十余年,丁男被甲,丁女转输,苦不聊生,自经于道树,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畔。陈胜、吴广举陈,武臣、张耳举赵,项梁举吴,田儋举齐,景驹举郢,周市举魏,韩广举燕,穷山通谷,豪士并起,不可胜载也。然本皆非公侯之后,非长官之吏,无尺寸之势,起闾巷,杖棘矜,应时而动,不谋而俱起,不约而同会,壤长地进,至乎伯王,时教使然也。秦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灭世绝祀,穷兵之祸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强,不变之患也。 今徇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薉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龙城,议者美之。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长策也。今中国无狗吠之警,而外累于远方之备,靡敝国家,非所以子民也。行无穷之欲,甘心快意,结怨于匈奴,非所以安边也。祸挐而不解,兵休而复起,近者愁苦,远者惊骇,非所以持久也。今天下锻甲摩剑,矫箭控弦,转输军粮,未见休时,此天下所共忧也。夫兵久而变起,事烦而虑生。今外郡之地或几千里,列城数十,形束壤制,带胁诸侯,非宗室之利也。上观齐、晋所以亡,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览秦之所以灭,刑严文刻,欲大无穷也。今郡守之权非特六卿之重也,地几千里非特闾巷之资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逢万世之变,则不可胜讳也。 后以安为骑马令。 终军字子云,济南人也。少好学,以辩博能属文闻于郡中。年十八,选为博士弟子。至府受遣,太守闻其有异材,召见军。甚奇之,与交结。军揖太守而去,至长安上书言事。武帝异其文,拜军为谒者给事中。 从上幸雍祠五畤,获白麟,一角而五蹄。时又得奇木,其枝旁出,辄复合于木上。上异此二物,博谋群臣。军上对曰: 臣闻《诗》颂君德,《乐》舞后功,异经而同指,明盛德之所隆也。南越窜屏葭苇,与鸟鱼群,正朔不及其俗。有司临境,而东瓯内附,闽王伏辜,南越赖救。北胡随畜荐居,禽兽行,虎狼心,上古未能摄。大将军秉钺,单于奔幕;票骑抗旌,昆邪右衽。是泽南洽而威北畅也。若罚不阿近,举不遗远,设官俟贤,县赏待功,能者进以保禄,罢者退而劳力,刑于宇内矣。履众美而不足,怀圣明而不专,建三宫之文质,章厥职之所宜,封禅之君无闻焉。 夫天命初定,万事草创,及臻六合同风,九州共贯,必待明圣润色,祖业传于无穷。故周至成王,然后制定,而休征之应见。陛下盛日月之光,垂圣思于勒成,专神明之敬,奉燔瘗于郊官,献享之精交神,积和之气塞明,而异兽来获,宜矣。昔武王中流未济,白鱼入于王舟,俯取以燎,群公咸曰“休哉!”今郊祀未见于神祇,而获兽以馈,此天之所以示飨,而上通之符合也。宜因昭时令曰,改定告元,苴白茅于江、淮,发嘉号于营丘,以应缉熙,使著事者有纪焉。 盖六<皃鸟>退飞,逆也;白鱼登舟,顺也。夫明暗之征,上乱飞鸟,下动渊鱼,各以类推。今野兽并角,明同本也;众支内附,示无外也。若此之应,殆将有解编发、削左衽、袭冠带、要衣裳而蒙化者焉。斯拱而俟之耳! 对奏,上甚异之,由是改元为元狩。后数月,越地及匈奴名王有率众来降者,时皆以军言为中。 元鼎中,博士徐偃使行风俗。偃矫制,使胶东、鲁国鼓铸盐铁,还,奏事,徙为太常丞。御史大夫张汤劾偃矫制大害,法至死。偃以为《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存万民,颛之可也。汤以致其法,不能诎其义,有诏下军问状,军诘偃曰:“古者诸侯国异俗分,百里不通,时有聘会之事,安危之势,呼吸成变,故有不受辞造命颛己之宜;今天下为一,万里同风,故《春秋》‘王者无外’。偃巡封域之中,称以出疆何也?且盐铁,郡有余臧,正二国废,国家不足以为利害,而以安社稷存万民为辞,何也?”又诘偃:“胶东南近琅邪,北接北海,鲁国西枕泰山,东有东海,受其盐铁。偃度四郡口数、田地,率其用器食盐,不足以并给二郡邪?将势宜有余,而吏不能也?何以言之?偃矫制而鼓铸者,俗及春耕种赡民器也。今鲁国之鼓,当先具其备,至秋乃能举火。此言与实反者非?偃已前三奏,无诏,不惟所为不许,而直矫作威福,以从民望,干名采誉,此明圣所必加诛也。‘枉尺直寻’,孟子称其不可;今所犯罪重,所就者小,偃自予必死而为之邪?将幸诛不加,欲以采名也?”偃穷诎,服罪当死。军奏“偃矫制颛行,非奉使体,请下御史征偃即罪。”奏可。上善其诘,有诏示御史大夫。 初,军从济南当诣博士,步入关,关吏予军繻。军问:“以此何为?”吏曰:“为复传,还当以合符。”军曰:“大丈夫西游,终不复传还。”弃繻而去。军为谒者,使行郡国,建节东出关,关吏识之,曰:“此使者乃前弃繻生也。”军行郡国,所见便宜以闻。还奏事,上甚说。 当发使匈奴,军自请曰:“军无横草之功,得列宿卫,食禄五年。边境时有风尘之警,臣宜被坚执锐,当矢石,启前行。驽下不匀金革之事,今闻将遣匈奴使者,臣愿尽精厉气,奉佐明使,画吉凶于单于之前。臣年少材下,孤于外官,不足以亢一方之任,窃不胜愤懑。”诏问画吉凶之状,上奇军对,擢为谏大夫。 南越与汉和亲,乃遣军使南越,说其王,欲令入朝,比内诸侯。军自请:“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军遂往说越王,越王听许,请举国内属。天子大说,赐南越大臣印绶,一用汉法,以新改其俗,令使者留填抚之。越相吕嘉不欲内属,发兵攻杀其王及汉使者,皆死。语在《南越传》。军死时年二十余,故世谓之“终童”。 王褒字子渊,蜀人也。宣帝时修武帝故事,讲论六艺群书,博尽奇异之好,征能为《楚辞》九江被公,召见诵读,益召高材刘向、张子侨、华龙、柳褒等侍诏金马门。神爵、五凤之间,天下殷富,数有嘉应。上颇作歌诗,欲兴协律之事,丞相魏相奏言知音善鼓雅琴者渤海赵定、梁国龚德,皆召见待诏。于是益州刺史王襄欲宣风化于众庶,闻王褒有俊材,请与相见,使褒作《中和》、《乐职》、《宣布》诗,选好事者令依《鹿鸣》之声习而歌之。时,汜乡侯何武为僮子,选在歌中。久之,武等学长安,歌太学下,转而上闻。宣帝召见武等观之,皆赐帛,谓曰:“此盛德之事,吾何足以当之!” 褒既为刺史作颂,又作其传,益州刺史因奏褒有轶材。上乃征褒。既至,诏褒为圣主得贤臣颂其意。褒对曰: 夫荷旃被毳者,难与道纯绵之丽密;羹藜含糗者,不足与论太牢之滋味。今臣辟在西蜀,生于穷巷之中,长于蓬茨之下,无有游观广览之知,顾有至愚极陋之累,不足以塞厚望,应明指。虽然,敢不略陈愚而抒情素! 记曰:“共惟《春秋》法五始之要,在乎审已正统而已。夫贤者,国家之器用也。所任贤,则趋舍省而功施普;器用利,则用力少而就效众。故工人之用钝器也,劳筋苦骨,终日矻矻。及至巧冶铸干将之朴,清水焠其锋,越砥敛其咢,水断蛟龙,陆剸犀革,忽若彗泛画涂。如此,则使离娄督绳,公输削墨,虽崇台五增,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庸人之御驽马,亦伤吻敝策而不进于行,匈喘肤汗,人极马倦。及至驾啮膝,骖乘旦,王良执靶,韩哀附舆,纵驰骋骛,忽如景靡,过都越国,蹶如历块;追奔电,逐遗风,周流八极,万里一息。何其辽哉?人马相得也。故服絺绤之凉者,不苦盛暑之郁燠;袭貂狐之暖者,不忧至寒之凄怆。何则?有其具者易其备。贤人君子,亦圣王之所以易海内也。是以呕喻受之,开宽裕之路,以延天下英俊也。夫竭知附贤者,必建仁策;索人求士者,必树伯迹。昔周公躬吐捉之劳,故有圉空之隆;齐桓设庭燎之礼,故有匡合之功。由此观之,君人者勤于求贤而逸于得人。 人臣亦然。昔贤者之未遭遇也,图事揆策则君不用其谋,陈见悃诚则上不然其信,进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是故伊尹勤于鼎俎,太公困于鼓刀,百里自鬻,甯子饭牛,离此患也。及其遇明君遭圣主也,运筹合上意,谏诤即见听,进退得关其忠,任职得行其术,去卑辱奥渫而升本朝,离疏释蹻而享膏粱,剖符锡壤而光祖考,传之子孙,以资说士。故世必有圣知之君,而后有贤明之臣。故虎啸而风冽,龙兴而致云,蟋蟀俟秋吟,蜉蝤出以陰。《易》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诗》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故世平主圣,俊艾将自至,若尧、舜、禹、汤、文、武之君,获稷、契、皋陶、伊尹、吕望,明明在朝,穆穆列布,聚精会神,相得益章。虽伯牙操递钟,逢门子弯乌号,犹未足以喻其意也。 故圣主必待贤臣而弘功业,俊士亦俟明主以显其德。上下俱欲,驩然交欣,千载一合,论说无疑,翼乎如鸿毛过顺风,沛乎如巨鱼纵大壑。其得意若此,则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化溢四表,横被无穷,遐夷贡献,万祥毕溱。是以圣王不遍窥望而视已明,不单顷耳而听已聪;恩从祥风翱,德与和气游,太平之责塞,优游之望得;遵游自然之势,恬淡无为之场,休征自至,寿考无疆,雍容垂拱,永永万年,何必偃卬诎信若彭祖,呴嘘呼吸如侨、松,眇然绝俗离世哉!《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盖信乎其以宁也! 是时,上颇好神仙,故褒对及之。 上令褒与张子侨等并待诏,数从褒等放猎,所幸宫馆,辄为歌颂,第其高下,以差赐帛。议者多以为婬靡不急,上曰:“‘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辞赋大者与古诗同义,小者辩丽可喜。辟如女工有绮縠,音乐有郑、卫,今世俗犹皆以此虞说耳目,辞武比之,尚有仁义风谕,鸟兽草木多闻之观,贤于倡优博弈远矣。”顷之,擢褒为谏大夫。 其后太子体不安,苦忽忽善忘,不乐。诏使褒等皆之太子宫虞侍太子,朝夕诵读奇文及所自造作。疾平复,乃归。太子喜褒所为《甘泉》及《洞箫》颂,令后宫贵人左右皆诵读之。 后方士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之宝,可祭祀致也,宣帝使褒往祀焉。褒于道病死,上闵惜之。 贾捐之字君房,贾谊之曾孙也。元帝初即位,上疏言得失,召待诏金马门。 初,武帝征南越,元封元年立儋耳、珠厓郡,皆在南方海中洲居,广袤可千里,合十六县,户二万三千余。其民暴恶,自以阻绝,数犯吏禁,吏亦酷之,率数年一反,杀吏,汉辄发兵击定之。自初为郡至昭帝始元元年,二十余年间,凡六反叛。至其五年,罢儋耳郡并属珠厓。至宣帝神爵三年,珠厓三县复反。反后七年,甘露元年,九县反,辄发兵击定之。元帝初元元年,珠厓又反,发兵击之。诸县更叛,连年不定。上与有司议大发军,捐之建议,以为不当击。上使侍中、驸马都尉、乐昌侯王商诘问捐之曰:“珠厓内属为郡久矣,今背畔逆节,而云不当击,长蛮夷之乱,亏先帝功德,经义何以处之?”捐之对曰: 臣幸得遭明盛之朝,蒙危言之策,无忌讳之患,敢昧死竭卷卷。 臣闻尧、舜,圣之盛也,禹入圣域而不优,故孔子称尧曰“大哉”,《韶》曰“尽善”,禹曰“无间”。以三圣之德,地方不过数千里,西被流沙,东渐于海,朔南暨声教,迄于四海,欲与声教则治之,不欲与者不强治也。故君臣歌德,含气之物各得其宜。武丁、成王,殷、周之大仁也,然地东不过江、黄,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蛮荆,北不过朔方。是以颂声并作,视听之类咸乐其生,越裳氏重九译而献,此非兵革之所能致。及其衰也,南征不还,齐桓救其难,孔子定其文。以至乎秦,兴兵远攻,贪外虚内,务欲广地,不虑其害。然地南不过闽越,北不过太原,而天下溃畔,祸卒在于二世之末,《长城之歌》至今未绝。 赖圣汉初兴,为百姓请命,平定天下。至孝文皇帝,闵中国未安,偃武行文,则断狱数百,民赋四十,丁男三年而一事。时有献千里马者,诏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后,吉行日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乘千里之马,独先安之?”于是还马,与道里费,而下诏曰:“朕不受献也,其令四方毋求来献。”当此之时,逸游之乐绝,奇丽之赂塞,郑、卫之倡微矣。夫后宫盛色则贤者隐处,佞人用事则诤臣杜口,而文帝不行,故谥为孝文,庙称太宗。至孝武皇帝元狩六年,太仓之粟红腐而不可食,都内之钱贯朽而不可校。乃探平城之事,录冒顿以来数为边害,厉兵马,因富民以攘服之。西连诸国至于安息,东过碣石以玄菟、乐浪为郡,北却匈奴万里,更起营塞,制南海以为八郡,则天下断狱万数,民赋数百,造盐、铁、酒榷之利以佐用度,犹不能足。当此之时,寇贼并起,军旅数发,父战死于前,子斗伤于后,女子乘亭障,孤儿号于道,老母寡妇饮泣巷哭,遥设虚祭,想魂乎万里之外。淮南王盗写虎符,陰聘名士,关东公孙勇等诈为使者,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 今天下独有关东,关东大者独有齐、楚,民众久困,连年流离,离其城郭,相枕席于道路。人情莫亲父母,莫乐夫妇,至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此社稷之忧也。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之大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救助饥馑,保全元元也。《诗》云“蠢尔蛮荆,大邦为仇”,言圣人起则后服,中国衰则先畔,动为国家难,自古而患之久矣,何况乃复其南方万里之蛮乎!骆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相习以鼻饮,与禽兽无异,本不足郡县置也。颛颛独居一海之中,雾露气湿,多毒草虫蛇水土之害,人未见虏,战士自死,又非独珠厓有珠犀玳瑁也,弃之不足惜,不击不损威。其民譬犹鱼鳖,何足贪也! 臣窃以往者羌军言之,暴师曾未一年,兵出不逾千里,费四十余万万,大司农钱尽,乃以少府禁钱续之。夫一隅为不善,费尚如此,况于劳师远攻,亡士毋功乎!求之往古则不合,施之当今又不便。臣愚以为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无以为。愿遂弃珠厓,专用恤关东为忧。 对奏,上以问丞相御史。御史大夫陈万年以为当击;丞相于定国以为:“前日兴兵击之连年,护军都尉、校尉及丞凡十一人,还者二人,卒士及转输死者万人以上,费用三万万余,尚未能尽降。今关东困乏,民难摇动,捐之议是。”上乃从之。遂下诏曰:“珠厓虏杀吏民,背畔为逆,今廷议者或言可击,或言可守,或欲弃之,其指各殊。朕日夜惟思议者之言,羞威不行,则欲诛之;孤疑辟难,则守屯田;通于时变,则忧万民。夫万民之饥饿,与远蛮之不讨,危孰大焉?且宗庙之祭,凶年不备,况乎辟不嫌之辱哉!今关东大困,仓库空虚,无以相赡,又以动兵,非特劳民,凶年随之。其罢珠厓郡。民有慕义欲内属,便处之;不欲,勿强。”珠厓由是罢。 捐之数召见,言多纳用。时,中书令石显用事,捐之数短显,以故不得官,后稀按见。而长安令杨兴新以材能得幸,与捐之相善。捐之欲得召见,谓兴曰:“京兆尹缺,使我得见,言君兰,京兆尹可立得。”兴曰:“县官尝言兴愈薛大夫,我易助也。君房下笔,言语妙天下,使君房为尚书令,胜五鹿充宗远甚。”捐之曰:“令我得代充宗,君兰为京兆,京兆,郡国首,尚书,百官本,天下真大治,士则不隔矣。捐之前言平恩侯可为将军,期思侯并可为诸曹,皆如言;又荐谒者满宣,立为冀州刺史;言中谒者不宜受事,宦者不宜入宗庙,立止。相荐之信,不当如是乎!”兴曰:“我复见,言君房也。”捐之复短石显。兴曰:“显鼎贵,上信用之。今欲进,弟从我计,且与合意,即得人矣。” 捐之即与兴共为荐显奏,曰:“窃见石显本山东名族,有礼义之家也。持正六年,未尝有过,明习于事,敏而疾见,出公门,入私门。宜赐爵关内侯,引其兄弟以为诸曹。”又共为荐兴奏,曰:“窃见长安令兴,幸得以知名数召见。兴事父母有曾氏之孝,事师有颜、闵之材,荣名闻于四方。明诏举茂材,列侯以为首。为长安令,吏民敬乡,道路皆称能。观其下笔属文,则董仲舒;进谈动辞,则东方生;置之争臣,则汲直;用之介胄,则冠军侯;施之治民,则赵广汉;抱公绝私,则尹翁归。兴兼此六人而有之,守道坚固,执义不回,临大节而不可夺,国之良臣也,可试守京兆尹。” 石显闻知,白之上。乃下兴、捐之狱,令皇后父陽平侯禁与显共杂治,奏“兴、捐之怀诈伪,以上语相风,更相荐誉,欲得大位,漏泄省中语,罔上不道。《书》曰:‘谗说殄行,震惊朕师。’《王制》:‘顺非而泽,不听而诛。’请论如法。” 捐之竟坐弃市。兴减死罪一等,髡钳为城旦。成帝时,至部刺史。 赞曰:《诗》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久矣其为诸夏患也。汉兴,征伐胡越,于是为盛。究观淮南、捐之、主父、严安之义,深切著明,故备论其语。世称公孙弘排主父,张汤陷严助,石显谮捐之,察其行迹,主父求欲鼎亨而得族,严、贾出入禁门招权利,死皆其所也,亦何排陷之恨哉! 【白话文】 严安,临苗人。以故丞相史的身份上书说:臣间《邹子》上说:“政令教化具有时代特点,是用来匡正时弊的,符合当时社会实际的就使用,过时了就舍弃它,有应该改变的就改变它,所以固守一定的政令教化而不加以变更,是没有看到政治的至要。”现在天下的富民使用财物过分奢侈,车马衣裘宫室都比着修饰,调整宫、商、角、征、羽五声使有进止抑扬,杂以青、赤、黄、白、黑五色使有文采,调和五味陈列于方丈之前,夸耀显示想让天下人羡慕。那些民众的情趣是看见好的东西就希望享有,这是用奢侈来教导人民呀。奢侈而没有节制财物就会不满足,民众就会背离本业而去追求末业了。末业的丰厚利润不可能白白得到,所以官吏不怕违法敲诈钱财,带剑的武人竞相杀人诈伪豪夺,而世人却不知道羞愧,所以奸诈邪恶的行为逐渐滋长。美丽珍奇的东西本来就看着jii~he,听了悦耳,所以失去修养就会骄纵,没有健康的音乐就会婬乱,丧失礼义就会文过其实,放弃教化就会诈伪。奸邪诈伪、文过其实、婬乱、骄纵,这些都是不能用来立法教化人民的行为啊。所以天下人民追逐名利没有止息,违法作乱的人就一定多。臣希望给百姓制定法令制度来防止他们奢侈,使贫富不再互相夸耀来和缓人们羡慕奢侈的思想。思想已经和顺,他们的性情就会变得恬静安逸。性情恬静安逸不营私诈财,那么盗贼就会消;盗贼消除,刑罚就会减少;刑罚减少,就会陰陽调和,四时端正,风雨及时,草木茂盛,五谷丰登,六畜繁衍,民无疾病,和顺达到顶点。 臣听说周朝统治天下,其治世有三百多年,成王、康王两代是盛世,刑罚搁置四十多年没有使用。到周朝走向衰落,也经历了三百多年,所以春秋五霸相继兴起。霸主,就是经常辅佐天子兴利除害,诛暴禁邪,在海内匡扶正道,用这些尊崇天子。五霸去世以后,没有贤君圣主继承他们的事业,天子孤立衰弱,号令不行。诸侯恣意妄为,以强凌弱,以众欺寡。田常篡夺了齐国的权柄,智、范、中行、韩、趟、魏六卿瓜分了晋国大权,都成为好战的国家,这是百姓困苦的开端。在这时,强国致力于进攻,弱国修整守备合纵连横,使者车马驰骋,往来相撞,士兵的错甲长满蠛虱,老百姓无处诉苦。 待至秦王嬴政,蚕食天下,并吞列国,建称号为“皇帝”,统一海内的政令,拆毁诸侯的城郭。销毁缴获来的兵器,铸成钟虞,表示不再使用。庶民得以免除战国动乱的痛苦,人人自以为遇上了圣明的天子,获得了新的生命。假如秦朝宽缓刑罚,减轻赋敛,省减徭役,看重仁义,贱视权利,崇尚忠厚,鄙弃佞巧,移风易俗,使教化在海内推行,那么秦朝的天下就会世世代代平安。秦朝不倡导推行这样的社会风气,却沿用其旧俗,玩弄智巧权利的人得到进用,笃厚忠信正直的人被斥退,法律严酷,政令苛暴,谄媚阿谀之徒众多,皇帝天天听他们花言巧语,歌功颂德,志得意满,想入非非。想在海外逞强,就派蒙恬带兵北击匈奴,开拓疆土,在北河戍守,令百姓急速运送粮草,跟在军队后面。又派郡都尉屠睢率楼船士兵攻打百越,派御史禄开凿灵渠运粮,深入越地,越人遁逃。旷h持久,粮食供应不上,越人发动袭击,秦兵大败。秦朝于是派尉佗率兵戍守越地,那时,秦朝的祸患是北边构怨于匈奴,南面结仇于越人,驻军于无用之地,前进而不能退守。这样过了十几年,丁男当兵打仗,丁女运输,苦不聊生,吊死自杀在路边大树上,死者相望。等到秦始皇崩,天下大叛。陈胜、吴广取陈,武臣、张耳取赵,项梁克吴,田儋夺齐,景驹下郢,周市陷魏,韩广举燕,满山豪杰并起,不可胜记。然而,这些人都不是公侯的后代,也不是地方长官,没有丝毫权势,起于阎巷,手持矛戟之柄,顺应时势一动,不谋而合同时起事,不约而同聚会风云,攻城掠地,直到称王,这是当时的教化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啊。秦朝皇帝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灭绝世系断绝祭祀,这是穷兵黩武造成的祸患啊。所以周朝的过失是衰弱,秦朝的过失是强大,都是因不能因时变通而造成了亡国的灾难。 现在汉廷想招抚南夷,使夜郎来朝,降服羌焚、菱州,在那裹修城邑,又想深入匈奴,燔烧他们的龙城,议事者赞美这些计划。这是人臣的利欲,不是治理天下的长久之策。现在中国境内连狗叫的警报都没有,却受牵累于境外的防备,使国家凋敝衰败,这不是养育人民的做法呀。为了实现无止境的欲望,衹图甘心快意,和匈奴结怨,这不是安定边境的办法。祸患不解决,战争停息又重新挑起,使近处的人愁苦,远处的人害怕,这不是持久的办法。现在天下百姓都要锻打盔甲,磨砺刀剑,矫正箭镞,引拉弓弦,转运军粮,看不到休止的时候,这是人所共同忧苦的事情。用兵时间过久就会引起变乱,事情烦多就会使人产生疑虑。现在外郡的土地有的将近千里,连城数十,山川形势足以挟制其郡内百姓,威胁附近诸侯,这不是汉朝宗室的利益啊。上观齐、晋两国灭亡的原因,是因为公室衰弱,六卿太强;下察秦国覆灭的原因,在于刑严法酷,欲望太大而且没有穷尽。现在,郡守掌握的权力,不衹是当年晋国六卿那么重;土地千里,也不衹是闾巷那么点凭藉;甲兵器械,更不衹是矛戟那么点作用,凭这些有利条件,万一碰上天下变乱,会有什么局面出现,那就不可讳言了。后以严安为骑马令。 终军,字子云,济南郡人。年轻时爱好学习,因为善辩博闻会写文章而在郡中闻名。十八岁时,被选举为博士弟子。选送他去京城,到太守府报到时,太守听说他才能出众,就召见了他,认为他很奇异,就和他结为好友。终军辞别太守赴京,到长安上书言事,武帝看后,认为他的文辞与众不同,就任命终军为谒者给事中。 终军跟随武帝到雍县祭祀五峙,武帝捕获了一只白色的麒麟,长着一只角,五只脚。当时又发现一棵奇树,树枝向旁边伸出,然后又弯过来附合在树上。武帝感到这两个动植物很奇,广泛地询问群臣对它们的看法。终军上书回答说:我听说《诗经》歌颂君主的德行,《乐经》赞美帝王的功绩,经书不同而旨意相同,都是显明大德的隆盛啊。南越逃窜隐藏在芦苇丛中,与鸟鱼作伴,汉朝的教化影响不到他们的风俗。有关官员率兵屯驻边境,束瓯归附汉朝,闽王服罪,南越赖救。北地匈奴随畜牧经常迁移住处,行同禽兽,心如虎狼,从上古时就没有能够降服。大将军卫青手持斧铁,匈奴单于逃奔漠北;骠骑将军霍去病斑举战旗,乌孙昆邪归化中国。德泽分布南疆而威武通达北国。如果惩罚不偏袒亲近的人,举荐不遣漏远处的人,设官悬赏等待贤士前来立功,有才能的就进升而保有俸禄,不称职的就退免而归乡务农,形成法令推行全国。身兼众美而不满足,心怀圣明 而不专制,建立明堂、辟雍、灵台三宫的制度,文字与内容都符合要求,而且长期适用,表彰那些做事认真称职的人,前代封惮之君也没听说有像这样美好的德行。 最初接受天命的君主,万事草创,要达到六合之内风化相同,九州大地系统一致,必须等待圣明的君主光大润饰,把祖宗的功业永久地传下去。所以周朝到周成王时,制度才确定,然后嘉美的证验响应出现。陛下兴隆曰月之光,垂布圣明的思虑进行封禅;专心敬事神明,去泰峙祭天,到后土祭地,奉献酒食的精气感动了神明,祥和之气充塞天地,曰月所照之处无不到达,因而异兽出现而被捕获,这是应该的啊。从前周武王讨伐商纣,行至黄河中流,白鱼跃进周武王乘坐的船中,武王俯身拾取,用火烧烤,众人都说:“吉祥啊!”如今在郊外祭祀天地没有看见天地之神,却获得异兽来祭祀,这是天用它来显示享受了祭献,而且与精诚上通于天的祥瑞相合。应该选择吉祥的时曰,更改年号,纺织席子,上面铺放白茅,浮于长江、淮河,登泰山封惮,以应和光明,使史官有所记载。 六鹉退飞,象征诸侯叛逆;白鱼登舟,象征诸侯归顺武王。明暗的征兆,使天上的飞鸟变乱,水下的游鱼惊动,其他以此类推。现在白麒麟头长独角,表明本源相同;奇木的树枝内附,显示没有外向。像这种现象的应验,大概将有周边少数民族解开束起的头发,抛弃前襟左掩的服装,戴帽束带子,穿着汉族的衣裳,来接受中原的教化。这些不过是拱手等待他们到来罢了!对策上呈给武帝,武帝看了认为不同寻常,因此改年号为元狩。几个月以后,越地及匈奴名王有率众来归降汉朝的,当时人们都认为终军说中了。 元鼎年间,博士徐偃奉命出使巡视郡国的风俗教化。徐偃假托朝廷命令行事,让胶东国、鲁国铸铁晒盐。回京后,汇报了所做的事,调任太常丞。御史大夫张汤弹劾徐偃假托朝廷命令行事,是国家的大害,依照法律应该处死。徐偃认为根据《春秋》之义,大夫出了疆界,遇有能够安定社稷,抚慰万民的事情,可以专断处理。张汤衹能根据法律判定徐偃的罪名,却不能驳倒他用来辩护的《春秋》之义。武帝下韶命终军审问案情,终军诘问徐偃说:“古时候的诸侯国,国家不同风俗有别,百里之间不能相通,时常有朝聘会盟的事情,安定或危亡的形势,在呼吸之间就会发生变化,所以有不经请示假托朝廷命令而专断行事的议论,如今天下统一,万里之内风俗相同,所以《春秋》上说‘王者无外’。你在疆域内巡视,说出了疆界是为什么呢?况且,盐铁郡裹都有余藏,纵使废掉胶束、鲁国的盐铁,也无关于国家的利害,而你却以安定社稷抚慰万民为说辞,又是为什么呢?”终军又诘问徐偃说:“胶东国南近琅邪郡,北接北海郡,鲁国西邻泰山郡,束有束海郡,受用它们的盐铁。你估计琅邪、北海、泰山、东海四郡的人口、田地,总计它们的铁制用具、食盐,不足以供给胶束、鲁国吗?还是实际上应该有多余的盐铁,而官吏不能供给呢?你怎样解释这个问题呢?你假托朝廷命令,让它们铸造铁器,是想赶上春天耕种保证百姓有铁器使用。如今鲁国铸铁,应当先做好各种准备,到秋季才能点火冶铸。这和实际需要岂不是不一致吗?你三次奏请胶束、鲁国经营盐铁,朝廷都没有答覆的诏令,不思想所要做的事没有批准,却直接假托朝廷命令作威作福,来顺从下民的愿望,求取名誉,这是圣明的君王必定加以诛罚的行为啊。‘屈一尺而伸直八尺,,孟子就说这样不行;如今你所犯的罪重,所成就的事小,你是自认为必死而这样做呢?还是侥幸不被诛罚而以此博取名誉呢?”徐偃辞穷理屈,服罪该死。终军奏报审问的情况说:“徐偃假托朝廷命令专权行事,违反了奉使巡视的制度,请下诏给御史召徐偃立即服罪。”终军的奏请得到批准。武帝很欣赏终军对徐偃的诘难,下韶让把终军的诘难拿给御史大夫张汤看。 当初,终军从济南赴京城谒见博士时,步行通过函谷关,守关的官吏交给终军一块用帛边制成的符信。终军问:“用这干什么?’官吏回答说:“回来时作路证,经过这裹拿它合符。”终军说:“大丈夫西游,终不须凭它作回来的路证。”扔下帛制的符信走了。终军被任命为谒者后,奉使巡视郡国,执持符节出函谷关东巡,守关的官吏记得他,说:“这位使者就是以前抛弃帛制符信的儒生。”终军巡视郡国,遇见适宜的事情就上书报告朝廷。出使回来以后,向武帝汇报下作,武帝听了很高兴。 时逢朝廷派使者出使匈奴,终军自己请求担任出使任务,说:“我连使草倒伏的功劳都没有,得以列为宿卫之臣,拿了五年俸禄。边境上不时有战乱的警报,我应该披坚甲执锐器,面矢石箭雨,开路前行。可是我不熟悉冲锋陷阵之事,现在听说准备派使者出使匈奴,我愿意竭尽精神激励气势,辅助贤明的使者,在匈奴单于面前筹划吉凶。我年纪轻才能低下,辜负所愿,不能任官于外而捍卫边境,不足以独挡一面,私下感到烦闷难禁。”武帝下韶询问终军要求出使匈奴筹划吉凶的内容,武帝认为终军的回答不同一般,提拔他为谏大夫。 南越与汉和亲,于是武帝派终军出使南越,游说南越王,让他入京朝见,待遇比照内地的诸侯王。终军自告奋勇说:“希望陛下给我一条长缨,我一定缚住南越王,把他带到阙下。”军就前往南越游说越王,越王听了终军的话,同意率领全部越人内附,归属汉朝。武帝非常高兴,赐给南越大臣印绶,让南越王统一使用汉朝的法令制度,来改变越人的风俗习惯,令使者终军留下来安定抚慰南越。南越相吕嘉不愿意归属汉朝,发兵攻杀南越王,还把汉朝使者终军等人全都杀死了。语在《南越传》。终军死的时候才二十多岁,所以世人都叫他“终童”。 王壹宇王渊,足星郡人。皇童时编撰丞直时的旧事,讲论《诗》、《书》、《礼》、《乐》、《易》、《春秋》等书,广泛而详尽地搜罗奇异的玩好,征召精通《楚辞》的九江郡人被公,宣帝召见他,让他诵读《楚辞》。又征召才能出众的刘向、张子侨、华龙、柳褒等人待诏金马门。神爵、五凤年间,天下殷实富足,多次出现吉祥的征兆。宣帝喜欢作诗唱歌,准备兴办校正音乐律吕而使之和谐的事业。丞相魏相奏举懂得音乐善于弹奏雅琴的渤海郡人趟定、梁国人龚德,宣帝都召见他们,让他们待诏。在这时益州制史王襄想在百姓当中宣扬风俗教化,听说王裹有贤才,请来王裹相见,让王裹作《中和》、《乐职》、《宣布诗》,挑选热心做事的人依照《鹿鸣》的乐曲歌唱。当时泛乡侯何武还是未成年的男子,被选上参加歌唱。过了很久,何武等人到长安学习声乐,在太学唱歌,事情传到皇帝那裹。宣帝召见何武等人,对他们说:“这是兴隆德教的事,我怎么能够阻挡他们!” 王裹给益州刺史王襄写作颂歌以后,又为他写作传记,王襄于是上书给宣帝,说王裹才智出众。宣帝就征召王裹。王裹到达京城后,宣帝下诏让王裹以圣明的君主得到贤臣为内容写作 歌。王裹的颂歌说:肩扛羊毛毡身披乌兽细毛的人,很鸡跟他说丝绵的丽密;食用粗劣饭菜的人,不值得和他谈牛、羊、猪三牲全备的太牢的滋味。如今我僻居西蜀,生在贫穷的街巷之中,长在芦苇、苇草为盖的房屋之下,没有游观广览的知识,反有极其愚昧浅陋的拖累,不能够满足殷切的厚望,应答圣明的意旨。虽然如此,怎敢不概略陈述愚见,抒发衷诚!记事的书上说:恭敬地思考《春秋》奉为规范的“元年春王正月”,这五始的要旨在于审视自己端正系统而已。贤能是指国家中有才可用的人。所任用的人贤能,就会善于取舍而功效普遍;用具便利,就会用力少而成效多。所以,工人使用钝器,就劳筋苦骨,终日勤奋不懈。等到巧匠冶铸干将剑时,用清水淬剑锋,用越地出产的砥石磨利剑刃,这把剑在水中能斩断蛟龙,在陆上能截开犀牛皮,就像用扫帚去扫洒过水的地面,用刀在泥中划动一样容易。这样,如果让视力极佳的离娄看线,巧匠公输班削墨,即使建筑五层高台,宽广百丈,也不混乱,是因为工匠和器用相配啊。平庸的驭手驾驭驽马,弄伤了马嘴,打坏了马鞭,还是跑不快,气喘吁吁,皮肤出汗,人困马倦。等到驾驭良马,让王良执辔,韩哀作御,纵驰骋骛,快得就像摇摆飘荡的陽光的影子一样,过城越国,就像经历一块土;追奔电,快逾风,周游八方极远的地方,万里之遥呼吸之间就可到达。为什么能跑得那么远呢?这是人马相配啊。所以,身穿凉爽葛布衣的人,不愁苦盛暑的闷热;外罩貂狐皮袄的人,不担忧严冬的寒冷。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有应付暑寒的衣服,容易做好度夏过冬的准备。贤人君子也是圣明的君王所凭藉来变易天下的重要力量。因此君王和悦地接受他们,为他们广开宽适富饶之路,以此延揽天下的英才俊杰。竭尽自己的智慧去依附贤明的人,必定会提出仁义的策谋;用心访贤求士的人,必定能建立霸主的功绩。从前周公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捉发,礼贤下士,所以天下大治,刑罚措置不用,监狱空虚;齐桓公用庭燎之礼接待进献九九算法的人,不久,贤人竞相而来,桓公终于一匡天下,九合诸侯,成就霸业。由此看来,为人君者勤劳于访求贤才却因得人辅佐而安逸。 人臣也是这样。从前贤才未遭遇明主时,出谋划策而君王不采用他的议论,陈述见解表达忠诚而主上不相信他们,进身为官不能发挥效用,斥逐免官又不是他的过错。所以伊尹背着烹调用的鼎和俎,图谋辅助商汤,姜太公受困朝歌,屠牛谋生,百里奚自卖,宁子喂牛,都遭遇了不同的磨难。等到遇上明君遭逢圣主,运筹策划合乎上意,规劝谏静就被听取,进退都能贯通自己的忠心,任职得以施展自己的策略,离开卑辱污浊之地而升登朝廷大臣,离开粗疏的食物,脱去木屐,享用膏粱美食剖符分封而光宗耀祖,传之子孙,谈说之上传以为资。所以,世上必须先有圣智之君,然后才有贤明之臣。因此,虎啸而冽冽生风,龙腾而冉冉起云,蟋蟀至深秋而闭口,蜉蝣朝生而夕死。《周易》上说:“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诗经》上说:“美好而众多的贤士,生在周王的国家。”所以世上太平君主圣明,贤能的人将会自己到来,就像尧、舜、禹、汤、文王、武王等君主,获得稷、契、皋陶、伊尹、吕望等贤臣一样,明察者在朝,俊美者列布,聚精会神,君臣相得益彰。即使足伯牙演奏编钟,逢门子弯射乌号弓,仍然不足以比喻上述景象。 所以圣主必待贤臣而弘大功业,俊才雅士也俟明君来显扬自己的德能。君臣上下都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交相欢欣,千载一会,君论臣言互无猜疑,展翅翱翔如鸿毛过顺风,水流湍急而巨鱼跃大壑。如果君臣间像这样称心如意,那么还有什么不能禁止,有什么命令不能执行?教化漫及四表,溢于无穷,远方少数民族前来贡献,万种祥瑞全部到来。因此圣明的君王不用四处观望就已看得明白,不用倾耳就已听得清楚,恩泽跟从祥风翱翔,德惠伴随和气游荡,太平的责任完成,优游的愿望达到;遵循漫游于自然之势,徜徉于恬淡无为之场,美好的征兆自己到来,高寿无疆,从容不迫,垂拱无为,永世万年,何必像彭祖那样俯仰屈伸,像王侨、赤松子那样响嘘呼吸,眇然绝俗离世呢!《诗经》上说“济济一堂人才多,文王因此得安宁”,原来是相信君王因为得到贤士而安宁呀! 这时,皇上很喜欢神仙之术,所以王裹作颂歌时谈及神仙之事。 宣帝命王裹与张子侨等人一起待诏,多次让王裹等人作为侍从参加大规模的游猎,所至宫馆,就让他们作赋歌颂,评定文章的高下,按等级赐帛。议事者多认为这是婬靡不急之事,宣帝说:“‘不是有弈棋的吗?没事下下棋,也是高雅的活动。,辞赋中的上品与古诗具有同样的意义,其次也智辩华丽可喜。譬如纺织刺绣有罗绮绉纱,音乐有郑、卫民歌,如今世俗之人仍然都用这些来娱悦耳目,辞赋和这些相比,还有仁义讽谕,可以多观闻鸟兽草木,比侣优弈棋好得多啊。”不久,宣帝提拔王褒为谏大夫。 在这之后,太子身体不好,恍恍惚惚,很健忘,精神不愉快。宣帝下韶让王褒等人都去太子宫服侍太子,想办法让他高兴,王裹等人早晚诵读奇文及自己写的得意之作。太子的病痊愈了,王裹等人才离开。太子喜欢王褒写的《甘泉》和《洞箫颂》,让后宫贵人和左右侍从都诵读这两篇作品。 后来方士说益州有金马碧鸡等宝物,可以祭祀招来它们。宣帝派王裹去益州祭祀求取这些宝物。王褒在赴益州的路上生病死去,皇上很怜惜他。 贾捐之,字君房,贾谊的曾孙。元帝刚即位时,他上疏谈论政事的得失,受征召在金马门待诏。 当初,武帝征伐南越,元封元年设置儋耳郡、珠匡郡,这两个郡都处在南方海中的洲上,宽广约千里,合计十六个县,二万三千多户。那裹的百姓性情暴躁爱闸事,自认为和汉朝阻绝,多次违犯官吏的禁令,官吏也残酷对待他们,大约几年就反叛一次,杀死官吏,汉朝政府就发兵攻打安定他们的叛乱。从开始置郡到昭帝始元元年,二十多年裹,总共反叛六次。到始元五年,罢儋耳郡并属珠匡郡。至宣帝神爵三年,珠匡郡的三个县又发生反叛。这次反叛后过了七年,甘露元年,又有九个县反叛,汉朝政府发兵平定了这两次叛乱。元帝初元元年,珠厘郡又发生了反叛,汉廷发兵攻打。各县更相反叛,连年不定。元帝与有关大臣商议出动大部队镇压,贾捐之建议,认为不应该攻打。皇上派侍中驸马都尉乐昌侯王商诘问贾捐之说:“珠厘内属为郡已经很久了,现在背叛违抗朝廷命令,你却说不应该攻打,助长蛮夷的叛乱,有亏先帝的功德,在《六经》之内,应属哪一科条?”买捐之回答说: 我幸好得遭明盛之朝,蒙直言之策,无忌讳之患,愿冒死以尽拳拳之心。我听说尧和舜是最圣明的君主,禹的功德才进入圣人区域,衹不过不能优游康泰罢了。所以孔子称颂尧说“伟大啊”,《韶》乐称赞尧“尽善”,《禹》乐说“没有差别”。凭尧、舜、禹三位圣明的君主,国土不过数千里,西及沙漠,柬流入海,声威教化传至南北,达到四海,想接受声威教化的就治理他们,不想接受声威教化的就不治理他们。所以君臣都有德行可供歌颂,含气的生物各得其宜。武丁、成王是殷朝和周朝最仁德的君主,然而土地东不超过长江、黄河,西不过氏、羌,南不过荆蛮,北不过朔方。所以颂声并起,有眼睛长耳朵的生物全都乐于自己的生活,越裳氏派使者前来贡献,言语翻译九次才通,这不是战争所能招引来的。到周朝衰微时,昭王南征溺水而死,齐桓公助周襄王定太子之位,孔子作《春秋》,夷狄之国虽大,自称王者皆贬为于。到秦朝时,兴兵远攻,贪外虚内,致力于开拓疆土,不考虑这样做的害处,然而疆土南不过闽越,北不过太原郡,而天下溃散叛乱,祸患在秦二世末年结束。《长城之歌》至今未绝。 幸亏圣明的汉朝兴起,为百姓解除疾苦,平定天下。到孝文帝时,怜惜中国没有安定,停止武备,兴办礼教,每年全国处理的案件衹有几百起,老百姓每年交纳lzl赋四十钱,丁男三年服一次徭役。当时有来献千里马的,文帝下韶说:“饰有羽毛、上绣鸾鸟的红色旗帜在前,侍从车辆在后,条件好时一天走五十里,有军队随行一天走三十里,我乘千里马,独自跑在前面到哪襄去呢?”于是退还千里马,并给了送马人回去的路费,又下诏说:“我不接受贡献,命令四方不要请求前来贡献。”在这个时候,逸游之乐禁止,奇丽的绩赠杜绝,演唱郑、卫民歌的伶人减少了。后宫美女众多而贤士隐居,奸佞之人专权而谏诤之臣闭izl,可是文帝时不是这样,所以谧号称作孝文,庙号称为太宗。到孝武皇帝元狩六年,太仓的粟多得吃不完,以致腐烂变红而不能吃,都城内库拴钱的绳子都朽断了,散钱多得无法计算。于是追究高祖刘邦被围困在平城的旧事,总计匈奴自冒顿单于以来侵扰边境所造成的损害,聚兵备马,取资富民以供兵用,攻打匈奴,疆土西连西域诸国至于安息,束过碣石山设置玄菟郡、乐浪郡,北却匈奴于大漠以北,兴修营塞守卫,南边制服南海设置八郡,可是全国每年处理的案件有上万起,老百姓的口赋多达几百钱,经营盐铁酒榷之利用来增加财政开支,还是不能满足。在这个时候,寇贼同时蜂起,军队经常出动,父亲在前面战死,儿子在后面斗伤,女子防守亭鄣,孤儿号哭于道,老母寡妇在街巷饮泣而哭,遥望苍天,虚设灵位,祭奠亡灵,思念死在万里之外的孤魂。淮南王刘安盗取调兵虎符,暗中招聘名士,关东公孙勇等诈为使者,这些都是扩张领土太大,征伐不休的原因啊。 如今天下独有关东,关东最大的衹有齐郡、楚国,老百姓贫困已经很久了,连年转徙离散,离开他们居住的城郭故土,在道路上纵横相枕而卧。人的感情中,亲密没有超过父母的,欢乐没有超过夫妻的,贫困到嫁妻卖子的程度,法令不能禁止,情义不能控制,这是社稷的忧患啊。现在陛下不忍恫。旧之忿,要驱使士众堕于大海之中,到陰暗险隘之地去寻找快乐,逭不是用来救助饥荒,保全人民的办法呀。《诗经》上说:“荆州的少数民族蠢蠢欲动,要与大国为仇敌。”造就是说圣人出现,然后制服周边少数民族;中原衰落,周边少数民族就会先发生反叛,动乱是国家的灾难,自古以来就担心这个问题,何况又加上荆州南面万里之外的蛮族呢!骆越地区的越人父子同一条河洗浴,习惯用鼻子饮水,与禽兽没有什么不同,本来就不值得在那里设置郡县。区区独居一海之中,雾露气湿,多有毒草、虫、蛇、水土之害,越人还没有被俘虏,派去的战士就已经自己死了。又不衹是珠臣郡出产珍珠、犀牛、玳瑁,抛弃它不值得惋惜,不攻打它也不损伤威信。那裹的民众如同鱼鳖,怎么值得占有呢! 我私自拿以往攻打羌人的军事行动来说一说,出师还没有一年,军队还没走一千里,就用掉了四十多万万钱,大司农的钱用完了,就拿少府的钱接济。处于一隅之地的羌人行为不善,费用尚且如此多,何况是劳师远攻珠厘,将士死亡而无功呢!求证于往古而不符合,施行于当今又不便利。我愚昧地认为珠厘郡并非戴帽系带子的文明地区,《禹贡》记载所及,《春秋》谈论治理,都认为可以暂且置之不理。希望就放弃珠压郡,把钱财专门用来救恤关东的流民。贾捐之的回答上呈以后,皇上看后就此事询问丞相和御史大夫。御史大夫陈万年认为应当攻打珠臣郡的反叛;丞相于定国认为“以前连年发兵攻打珠匡郡的叛兵,领兵的护军都尉、校尉及丞共十一人,祇回来了两个人,士兵及转运粮草者死了一万多人,军事费用三万万多钱,还没有能迫使叛兵全部投降。现在关东地区困乏,百姓遭难,人心摇动,贾捐之的建议是对的。”皇上就听从了贾捐之的意见。于是下诏说:“珠匡郡叛兵掳掠杀害官吏和百姓,背叛朝廷违抗命,现在朝廷议事大臣有的说可以出兵攻打,有的说可以派兵镇守,有的主张放弃珠压郡,他们的意见各不相同。我日夜深思议事大臣的议论,羞愧威信不能推行,就想诛讨珠压;犹豫而回避困难,就想镇守边境,派兵屯田;通达于时事变化,又忧虑万民。广大百姓的饥饿,与不讨伐远方的蛮人,哪一个危害更大呢?而且宗庙的祭祀,遇上荒年就没有费用准备,何况还能躲避没有嫌疑的屈辱呢!现在关东十分贫困,仓库空虚,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救济,又加上有军事行动,不但劳苦百姓,还有灾荒跟在后面。罢置珠臣郡。那裹的百姓有仰慕仁义想归附内地的,要求到哪里,就安置到哪裹;不愿意归附的,不要勉强。”珠匡郡从此罢置。 贾捐之多次受到皇上接见,他提的意见大多被采用。当时中书令石显专权,贾捐之多次议论石显的短处,因此没有得到官做,后来皇上召见他的次数逐渐减少。长安令杨兴最近因为才能出众得到皇上宠幸,他和买捐之很要好。贾捐之想得到皇上召见,就对杨兴说:“京兆尹空缺,如果我得见皇上,我就推荐您,京兆尹马上就会落在您身上。”杨兴说:“皇上曾经说我胜过御史大夫薛广德,帮助我很容易。您写的文章,言语妙天下,让您做尚书令,远远胜遇五鹿充宗。”买捐之说:“让我得以代替五鹿充宗,您做京兆尹,京兆位居郡国之首,尚书令是百官的根本,天下就会真的大治,贤士也就不会和仕途隔离了。我前不久向皇上进言平恩侯许嘉可以做将军, 思侯并可为诸曹,都被皇上采用;又举荐谒者满宣,马上被任命为冀州刺史;又进言中谒者不应专权,宦官不应进入宗庙,皇上就下令立即制止。我荐举您的效果,不应当像前面所言诸事被皇上采纳吗?”杨兴说:“等我再进见皇上,就举荐您。”买捐之又抨击石显的短处。杨兴说:“石显正在贵幸,皇上信任、重用他。如今想进身为官,您听从我的建议,暂且和石显保持一致,就能入朝为官了。” 贾捐之便和杨兴共同上书荐举称颂石显说:“我们私下看到石显本是山东的名门望族,是有礼义之家。主持公道六年,没有发生过错,明了熟悉政事,敏捷而反应迅速,从公庭出来,就回自己家,不随便交游。应该赐给他关内侯的爵位。并引用他的兄弟担任诸曹。”两人又共同起草了荐举杨兴的奏书,由买捐之上奏,说:“我私下看见长安令杨兴,很荣幸地得以聪智而多次被召见。杨兴侍奉父母有曾参那样的孝行,服侍老师有颜回闵子骞那样的才能,美好的名声闻于四方。皇上下明韶举荐茂材,列侯都以杨兴为首。杨兴担任长安令,得到官吏和百姓的敬服、拥护,行路之人都称颂他的才能。看他下笔作文,就像董仲舒;举动言谈,如同东方朔;直言静谏,如同汲黯;让他领兵打仗,则如冠军侯;让他治民,就是趟广汉;奉公绝私,正如尹翁归。杨兴身兼六人之长,守道坚固,执义不枉,临大节而志不可夺,是国家的良臣啊,可以试任京兆尹。” 石显得知贾捐之和杨兴互相荐举的事,报告给皇上。皇上下诏将杨兴、买捐之关进监狱,令皇后的父亲陽平侯王禁和石显共同审理,二人奏称:“杨兴、贾捐之心怀狡诈邪伪,拿皇上说的话相互暗示,又互相举荐称誉,想做大官,泄露宫禁中的语言,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尚书》上说:‘谗巧之说,灭绝君子的德行,震惊众人。’《王制》上说:‘文过饰非,言辞滑泽无滞,不用听审,就可以诛杀。请按法治罪。” 贾捐之最后被处以弃市死刑。杨兴减死罪一等,髡钳为城旦。成帝时,杨兴官至部刺史。赞曰:《诗经》上说“鲁僖公和齐桓公举义兵,北面抵挡戎狄,南边重创荆蛮”,戎、狄、荆蛮很久以来就是中原华夏各族的忧患。汉朝兴起,征伐匈奴、南越,在这时是重要的事。仔细研究淮南王刘安、买捐之、主父偃、严安的议论,深刻明白而最著名,所以详细记载他们的言辞。世人说公孙弘排挤主父偃,张汤陷害严助,石显谗毁贾捐之,考察他们的行为事迹,主父偃追求五鼎烹而落得灭族的结果,严助、买捐之出入宫禁而谋求权利,都是死得其所,有什么排挤、陷害的遗憾呢! 卷六十五 东方朔传 第三十五 (东方朔) 【原文】 东方朔字曼倩,平原厌次人也。武帝初即位,征天下举方正贤良文学材力之士,待以不次之位,四方士多上书言得失,自衒鬻者以千数,其不足采者辄报闻罢。朔初来,上书曰:“臣朔少失父母,长养兄嫂。年十三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钲鼓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言。凡臣朔固已诵四十四万言。又常服子路之言。臣朔年二十二,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为天子大臣矣。臣朔昧死再拜以闻。” 朔文辞不逊,高自称誉,上伟之,令待诏公车,奉禄薄,未得省见。 久之,朔绐驺朱儒,曰:“上以若曹无益于县官,耕田力作固不及人,临众处官不能治民,从军击虏不任兵事,无益于国用,徒索衣食,今欲尽杀若曹。”朱儒大恐,啼泣。朔教曰:“上即过,叩头请罪。”居有顷,闻上过,朱儒皆号泣顿首。上问:“何为?”对曰:“东方朔言上欲尽诛臣等。”上知朔多端,召问朔:“何恐朱儒为?”对曰:“臣朔生亦言,死亦言。朱儒长三尺余,奉一囊粟,钱二百四十。臣朔长九尺余,亦奉一囊粟,钱二百四十。朱儒饱欲死,臣朔饥欲死。臣言可用,幸异其礼;不可用,罢之,无令但索长安米。”上大笑,因使待诏金马门,稍得亲近。 上尝使诸数家射覆,置守宫盂下,射之,皆不能中。朔自赞曰:“臣尝受《易》,请射之。”乃别蓍布卦而对曰:“臣以为龙又无角,谓之为蛇又有足,跂跂脉脉善缘壁,是非守宫即蜥蜴。”上曰:“善。”赐帛十匹。复使射他物,连中,辄赐帛。 时,有幸倡郭舍人,滑稽不穷,常侍左右,曰:“朔狂,幸中耳,非至数也。臣愿令朔复射,朔中之,臣榜百,不能中,臣赐帛。”乃覆树上寄生,令朔射之。朔曰:“是寠薮也。”舍人曰:“果知朔不能中也。”朔曰:“生肉为脍,干肉为脯;著树为寄生,盆下为寠薮。”上令倡监榜舍人,舍人不胜痛,呼謈。朔笑之曰:“咄!口无毛,声謷謷,尻益高。”舍人恚曰:“朔擅诋欺天子从官,当弃市。”上问朔:“何故诋之?”对曰:“臣非敢诋之,乃与为隐耳。”上曰:“隐云何?”朔曰:“夫口无毛者,狗窦也;声謷謷者,鸟哺鷇也;尻益高者,鹤俯啄也。”舍人不服,因曰:“臣愿复问朔隐语,不知,亦当榜。”即妄为谐语曰:“令壶龃,老柏涂,伊优亚,狋吽牙。何谓也?”朔曰:“令者,命也。壶者,所以盛也。龃者,齿不正也。老者,人所敬也。柏者,鬼之廷也。涂者,渐洳径也。伊优亚者,辞未定也。狋吽牙者,两犬争也。”舍人所问,朔应声辄对,变诈锋出,莫能穷者,左右大惊。上以朔为常侍郎,遂得爱幸。 久之,伏日,诏赐从官肉。大官丞日晏下来,朔独拔剑割肉,谓其同官曰:“伏日当蚤归,请受赐。”即怀肉去。大官奏之。朔入,上曰:“昨赐肉,不待诏,以剑割肉而去之,何也?”朔免冠谢。上曰:“先生起,自责也!”朔再拜曰:“朔来!朔来!受赐不待诏,何无礼也!拔剑割肉,一何壮也!邦之不多,又何廉也!遍遗细君,又何仁也!”上笑曰:“使先生自责,乃反自誉!”复赐酒一石,肉百斤,归遗细君。 初,建元三年,微行始出,北至池陽,西至黄山,南猎长杨,东游宜春。微行常用饮酎已。八九月中,与侍中常侍武骑及待诏陇西北地良家子能骑射者期诸殿门,故有“期门”之号自此始。微行以夜漏下十刻乃出,常称平陽侯。旦明,入山下驰射鹿豕狐兔,手格熊罴,驰骛禾稼稻粳之地。民皆号呼骂詈,相聚会,自言鄠杜令。令往,欲谒平陽侯,诸骑欲击鞭之。令大怒。使吏呵止,猎者数骑见留,乃示以乘舆物,久之乃得去。时夜出夕还,后赍五日粮,会朝长信官,上大欢乐之。是后,南山下乃知微行数出也,然尚迫于太后,未敢远出。丞相御史知指,乃使右辅都尉徼循长杨以东,右内史发小民共待会所。后乃私置更衣,从宣曲以南十二所,中休更衣,投宿诸宫,长杨、五柞、倍陽、宣曲尤幸。于是上以为道远劳苦,又为百姓所患,乃使太中大夫吾丘寿王与待诏能用算者二人,举籍阿城以南,盩厔以东,宜春以西,提封顷亩,乃其贾直,欲除以为上林苑,属之南山。又诏中尉、左右内史表属县草田,欲以偿鄠杜之民。吾丘寿王奏事,上大说称善。时朔在傍,进谏曰: 臣闻谦逊静悫,天表之应,应之以福;骄溢靡丽,天表之应,应之以异。今陛下累郎台,恐其不高也;弋猎之处,恐其不广也。如天不为变,则三辅之地尽可以为苑,何必盩厔、鄠、杜乎!奢侈越制,天为之变,上林虽小,臣尚以为大也。 夫南山,天下之阻也,南有江、淮,北有河、渭,其地从汧、陇以东,商、雒以西,厥壤肥饶。汉兴,去三河之地,止霸、产以西,都泾、渭之南,此所谓天下陆海之地,秦之所以虏西戎兼山东者也。其山出玉石,金、银、铜、铁,豫章、檀、柘,异类之物,不可胜原,此百工所取傍,万民所卬足也。又有粳稻、梨、栗、桑、麻、竹箭之饶,土宜姜芋,水多蛙鱼,贫者得以人给家足,无饥寒之忧。故酆、镐之间号为土膏,其贾亩一金。今规以为苑,绝陂池水泽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国家之用,下夺农桑之业,弃成功,就败事,损耗五谷,是其不可一也。且盛荆棘之林,而长养麋鹿,广狐兔之苑,大虎狼之虚,又坏人冢墓,发人室庐,令幼弱怀土而思,耆老泣涕而悲,是其不可二也。斥而营之,垣而囿之,骑驰东西,车骛南北,又有深沟大渠,夫一日之乐不足以危无堤之舆,是其不可三也。故务苑囿之大,不恤农时,非所以强国富人也。 夫殷作九市之宫而诸侯畔,灵王起章华之台而楚民散,秦兴阿房之殿而天下乱。粪土愚臣,忘生触死,逆盛意,犯隆指,罪当万死,不胜大愿,愿陈《泰阶六符》,以观天变,不可不省。 是日因奏《泰阶》之事,上乃拜朔为太中大夫给事中,赐黄金百斤。然遂起上林苑,如寿王所奏云。 久之,隆虑公主子昭平君尚帝女夷安公主,隆虑主病困,以金千斤、钱千万为昭平君豫赎死罪,上许之。隆虑主卒,昭平君日骄,醉杀主傅,狱系内宫。以公主子,廷尉上请请论。左右人人为言:“前又入赎,陛下许之。”上曰:“吾弟老有是一子,死以属我。”于是为之垂涕叹息良久,曰:“法令者,先帝所造也,用弟故而诬先帝之法,吾何面目入高庙乎!又下负万民。”乃可其奏,哀不能自止,左右尽悲。朔前上寿,曰:“臣闻圣王为政,赏不避仇雠,诛不择骨肉。《书》曰:‘不偏不党,王道荡荡。’此二者,五帝所重,三王所难也。陛下行之,是以四海之内元元之民各得其所,天下幸甚!臣朔奉觞,昧死再拜上万岁寿。”上乃起,入省中,夕时召让朔,曰:“传曰‘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今先生上寿,时乎?”朔免冠顿首曰:“臣闻乐太盛则陽溢,哀太盛则陰损,陰陽变则心气动,心气动则精神散,精神散而邪气及。销忧者莫若酒,臣朔所以上寿者,明陛下正而不阿,因以止哀也。愚不知忌讳,当死。”先是,朔尝醉入殿中,小遗殿上,劾不敬。有诏免为庶人,待诏宦者署。因此对复为中郎,赐帛百匹。 初,帝姑馆陶公主号窦太主,堂邑侯陈午尚之。午死,主寡居,年五十余矣,近幸董偃。始偃与母以卖珠为事,偃年十三,随母出入主家。左右言其姣好,主召见,曰;“吾为母养之。”因留第中,教书计相马御射,颇读传记。至年十八而冠,出则执辔,入则侍内。为人温柔爱人,以主故,诸公接之,名称城中,号曰董君。主因推令散财交士,令中府曰:“董君所发,一日金满百斤,钱满百万,帛满千匹,乃白之。”安陵爰叔者,爰盎兄子也,与偃善,谓偃曰:“足下私侍汉主,挟不测之罪,将欲安处乎?”偃惧曰:“忧之久矣,不知所以。”爰叔曰:“顾城庙远无宿宫,又有萩竹籍田,足下何不白主献长门园?此上所欲也。如是,上知计出于足下也,则安枕而卧,长无惨怛之忧。久之不然,上且请之,于足下何如?”偃顿首曰:“敬奉教。”入言之主,主立奏书献之。上大说,更名窦大主园为长门宫。主大喜,使偃以黄金百斤为爰叔寿。 叔因是为董君画求见上之策,令主称疾不朝。上往临疾,问所欲,主辞谢曰:“妾幸蒙陛下厚恩,先帝遗德,奉朝请之礼,备臣妾之仪,列为公主,赏赐邑入,隆天重地,死无以塞责。一日卒有不胜洒扫之职,先狗马填沟壑,窃有所恨,不胜大愿,愿陛下时忘万事,养精游神,从中掖庭回舆,枉路临妾山林,得献觞上寿,娱乐左右。如是而死,何恨之有!”上曰:“主何忧?幸得愈。恐群臣从官多,大为主费。”上还,有顷,主疾愈,起谒,上以钱千万从主饮。后数日,上临山林,主自执宰敝膝,道入登阶就坐。坐未定,上曰:“愿谒主人翁。”主乃下殿,去簪珥,徒跣顿首谢曰:“妾无状,负陛下,身当伏诛。陛下不致之法,顿首死罪。”有诏谢。主簪履起,之东厢自引董君。董君绿帻傅韝,随主前,伏殿下。主乃赞:“馆陶公主胞人臣偃昧死再拜谒。”因叩头谢,上为之起。有诏赐衣冠上。偃起,走就衣冠。主自奉食进觞。当是时,董君见尊不名,称为“主人翁”,饮大欢乐。主乃请赐将军、列侯、从官金钱杂缯各有数。于是董君贵宠,天下莫不闻。郡国狗马蹴鞠剑客辐凑董氏。常从游戏北宫,驰逐平乐,观鸡鞠之会,角狗马之足,上大欢乐之。于是上为窦太主置酒宣室,使谒者引内董君。 是时,朔陛戟殿下,辟戟而前曰:“董偃有斩罪三,安得入乎?”上曰:“何谓也?”朔曰:“偃以人臣私侍公主,其罪一也。败男女之化,而乱婚姻之礼,伤王制,其罪二也。”陛下富于春秋,方积思于《六经》,留神于王事,驰骛于唐、虞,折节于三代,偃不遵经劝学,反以靡丽为右,奢侈为务,尽狈马之乐,极耳目之欲,行邪枉之道,径婬辟之路,是乃国家之大贼,人主之大蜮。偃为婬首,其罪三也。昔伯姬燔而诸侯惮,奈何乎陛下?”上默然不应良久,曰:“吾业以设饮,后而自改。”朔曰:“不可。夫宣室者,先帝之正处也,非法度之政不得入焉。故婬乱之渐,其变为篡,是以竖貂为婬而易牙作患,庆父死而鲁国全,管、蔡诛而周室安。”上曰:“善。”有诏止,更置酒北宫,引董君从东司马门。东司马门更名东交门。赐朔黄金三十斤。董君之宠由是日衰,至年三十而终。后数岁,窦太主卒,与董君会葬于霸陵。是后,公主贵人多逾礼制,自董偃始。 时,天下侈靡趋末,百姓多离农亩。上从容问朔:“吾欲化民,岂有道乎?”朔对曰:“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上古之事,经历数千载,尚难言也,臣不敢陈。愿近述孝文皇帝之时,当世耆老皆闻见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衣弋纟弟,足履革舄,以韦带剑,莞蒲为席,兵木无刃,衣缊无文,集上书囊以为殿帷;以道德为丽,以仁义为准。于是天下望风成俗,昭然化之。今陛下以城中为小,图起建章,左凤阙,右神明,号称千门万户;木土衣绮绣,狗马被缋罽;宫人簪玳瑁,垂珠玑;设戏车,教驰逐,饰文采,丛珍怪;撞万石之钟,击雷霆之鼓,作俳优,舞郑女。上为婬侈如此,而欲使民独不奢侈失农,事之难者也。陛下诚能用臣朔之计,推甲乙之帐燔之于四通之衢,却走马示不复用,则尧、舜之隆宜可与比治矣。《易》曰:‘正其本,万事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愿陛下留意察之。” 朔虽诙笑,然时观察颜色,直言切谏,上常用之。自公卿在位,朔皆敖弄,无所为屈。 上以朔口谐辞给,好作问之。尝问朔曰:“先生视朕何如主也?”朔对曰:“自唐、虞之隆,成、康之际,未足以谕当世。臣伏观陛下功德,陈五帝之上,在三王之右。非若此而已,诚得天下贤士,公卿在位咸得其人矣。譬若以周、邵为丞相,孔丘为御史大夫,太公为将军,毕公高拾遗于后,弁严子为卫尉,皋陶为大理,后稷为司农,伊尹为少府,子赣使外国,颜、闵为博士,子夏为太常,益为右扶风,季路为执金吾,契为鸿胪,龙逢为宗正,伯夷为京兆,管仲为冯翊,鲁般为将作,仲山甫为光禄,申伯为太仆,延陵季子为水衡,百里奚为典属国,柳下惠为大长秋,史鱼为司直,蘧伯玉为太傅,孔父为詹事,孙叔敖为诸侯相,子产为郡守,王庆忌为期门,夏育为鼎官,羿为旄头,宋万为式道侯。”上乃大笑。 是时,朝廷多贤材,上复问朔:“方今公孙丞相,皃大夫、董仲舒、夏侯始昌、司马相如、吾丘寿王、主父偃、朱买臣、严助、汲黯、胶仓、终军、严安、徐乐、司马迁之伦,皆辩知闳达,溢于文辞,先生自视,何与比哉?”朔对曰:“臣观其臿齿牙,树颊胲,吐唇吻,擢项颐,结股脚,连脽尻,遗蛇其迹,行步偊旅,臣朔虽不肖,尚兼此数子者。”朔之进对澹辞,皆此类也。” 武帝既招英俊,程其器能,用之如不及。时方外事胡、越,内兴制度,国家多事,自公孙弘以下至司马迁,皆奉使方外,或为郡国守相至公卿,而朔尝至太中大夫,后常为郎,与枚皋、郭舍人俱在左右,诙啁而已。久之,朔上书陈农战强国之计,因自讼独不得大官,欲求试用。其言专商鞅、韩非之语也,指意放荡,颇复诙谐,辞数万言,终不见用。朔因著论,设客难己,用位卑以自慰谕。其辞曰: 客难东方朔曰:“苏秦、张仪一当万乘之主,而都卿相之位,泽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讽诵《诗》、《书》、百家之言,不可胜数,著于竹帛,唇腐齿落,服膺而不释,好学乐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智能海内无双,则可谓博闻辩智矣。然悉力尽忠以事圣帝,旷日持久,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意者尚有遗行邪?同胞之徒无所容居,其故何也?” 东方先生喟然长息,仰而应之曰:“是固非子之所能备也。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岂可同哉?夫苏秦、张仪之时,周室大坏,诸侯不朝,力政争权,相禽以兵,并为十二国,未有雌雄,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故谈说行焉。身处尊位,珍宝充内,外有廪仓,泽及后世,子孙长享。今则不然。圣帝流德,天下震慑,诸侯宾服,连四海之外以为带,安于覆盂,动犹运之掌,贤不肖何以异哉?遵天之道,顺地之理,物无不得其所;故绥之则安,动之则苦;尊之则为将,卑之则为虏;抗之则在青云之上,抑之则在深泉之下;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虽欲尽节效情,安知前后?夫天地之大,士民之众,竭精谈说,并进辐凑者不可胜数,悉力募之,困于衣食,或失门户。使苏秦、张仪与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常侍郎乎?故曰时异事异。 “虽然,安可以不务修身乎哉!《诗》云:‘鼓钟于宫,声闻于外。’‘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苟能修身,何患不荣!太公体行仁义,七十有二乃设用于文、武,得信厥说,封于齐,七百岁而不绝。此士所以日夜孳孳,敏行而不敢怠也。辟若鹡鸰,飞且鸣矣。传曰:‘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其冬,地不为人之恶险而辍其广,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计其功。’《诗》云:‘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故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纩充耳,所以塞聪。’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饼,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枉而直之,使自得之;优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盖圣人教化如此,欲自得之;自得之,则敏且广矣。 “今世之处士,魁然无徒,廓然独居,上观许由,下察接舆,计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与义相扶,寡耦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于我哉?若夫燕之用乐毅,秦之任李斯,郦食其之下齐,说行如流,曲从如环,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内定,国家安,是遇其时也,子又何怪之邪?语曰‘以管窥天,以蠡测海,以莛撞钟’,岂能通其条贯,考其文理,发其音声哉!繇是观之,譬犹鼱<鼠句>之袭狗,孤豚之咋虎,至则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处士,虽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适足以明其不知权变而终或于大道也。” 又设非有先生之论,其辞曰: 非有先生仕于吴,进不称往古以厉主意,退不能扬君美以显其功,默然无言者三年矣。吴王怪而问之,曰:“寡人获先人之功,寄于众贤之上,夙兴夜寐,未尝敢怠也。今先生率然高举,远集吴地,将以辅治寡人,诚窃嘉之,体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虚心定志欲闻流议者三年于兹矣。今先生进无以辅治,退不扬主誉,窃不为先生取之也。盖怀能而不见,是不忠也;见而不行,主不明也。意者寡人殆不明乎?”非有先生伏而唯唯。吴王曰:“可以谈矣,寡人将竦意而览焉。”先生曰:“於戏!可乎哉?可乎哉?谈何容易!夫谈有悖于目、拂于耳、谬于心而便于身者;或有说于目、顺于耳、快于心而毁于行者。非有明王圣主,孰能听之?”吴王曰:“何为其然也?‘中人已上可以语上也。’先生试言,寡人将听焉。” 先生对曰:“昔者关龙逢深谏于桀,而王子比干直言于纣,此二臣者,皆极虑尽忠,闵王泽不下流,而万民騷动,故直言其失,切谏其邪者,将以为君之荣,除主之祸也。今则不然,反以为诽谤君之行,无人臣之礼,果纷然伤于身,蒙不辜之名,戮及先人,为天下笑,故曰谈何容易!是以辅弼之臣瓦解,而邪谄之人并进,遂及蜚廉、恶来革等,二人皆诈伪,巧言利口以进其身,陰奉雕瑑刻镂之好以纳其心。务快耳目之欲,以苟容为度。遂往不戒,身没被戮,宗庙崩弛,国家为虚,放戮圣贤,亲近谗夫。《诗》不云乎?‘谗人罔极,交乱四国’,此之谓也。故卑身贱体,说色微辞,愉愉呴呴,终无益于主上之治,则志士仁人不忍为也。将俨然作矜严之色,深言直谏,上以拂主之邪,下以损百姓之害,则忤于邪主之心,历于衰世之法。故养寿命之士莫肯进也,遂居深山之间,积土为室,编蓬为户,弹琴其中,以咏先王之风,亦可以乐而忘死矣。是以伯夷、叔齐避周,饿于首陽之下,后世称其仁。如是,邪主之行固足畏也,故曰谈何容易!” 于是吴王惧然易容,捐荐去几,危坐而听。先生曰:“接舆避世,箕子被发陽狂,此二人者,皆避浊世以全其身者也。使遇明王圣主,得清燕之闲,宽和之色,发愤毕诚,图画安危,揆度得失,上以安主体,下以便万民,则五帝、三王之道可几而见也。故伊尹蒙耻辱、负鼎俎、和五味以干汤,太公钓于渭之陽以见文王。心合意同,谋无不成,计无不从,诚得其君也。深念远虑,引义以正其身,推恩以广其下,本仁祖义,褒有德,禄贤能,诛恶乱,总远方,一统类,美风俗,此帝王所由昌也。上不变天性,下不夺人伦,则天地和洽,远方怀之,故号圣王。臣子之职既加矣,于是裂地定封,爵为公侯,传国子孙,名显后世,民到于今称之,以遇汤与文王也。太公、伊尹以如此,龙逢、比干独如彼,岂不哀哉!笔曰谈何容易!” 于是吴王穆然,俯而深惟,仰而泣下交颐,曰:“嗟乎!余国之不亡也,绵绵连连,殆哉,世之不绝也!”于是正明堂之朝,齐君臣之位,举贤材,布德惠,施仁义,赏有功;躬节俭,减后宫之费,损车马之用;放郑声,远佞人,省庖厨,去侈靡;卑宫馆,坏苑囿,填池堑,以予贫民无产业者;开内藏,振贫穷,存耆老,恤孤独;薄俺敛,省刑辟。行此三年,海内晏然,天下大洽,陰陽和调,万物咸得其宜;国无灾害之变,民无饥寒之色,家给人民,畜积有余,囹圄空虚;凤凰来集,麒麟在郊,甘露既降,朱草萌牙;远方异俗之人乡风慕义,各奉其职而来朝贺。故治乱之道,存亡之端,若此易见,而君人者莫肯为也,臣愚窃以为过。故《诗》云:“王国克生,惟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此之谓也。 朔之文辞,此二篇最善。其余《封泰山》、《责和氏璧》及《皇太子生禖》、《屏风》、《殿上柏柱》、《平乐观赋猎》,八言、七言上下,《从公孙弘借车》,凡刘向所录朔书具是矣。世所传他事皆非也。 赞曰:刘向言少时数问长老贤人通于事及朔时者,皆曰朔口谐倡辩,不能持论,喜为庸人诵说,故令后世多传闻者。而杨雄亦以为朔言不纯师,行不纯德,其流风遗书蔑如也。然朔名过实者,以其诙达多端,不名一行,应谐似优,不穷似智,正谏似直,秽德似隐。非夷、齐而是柳下惠,戒其子以上容:“首陽为拙,柱下为工;饱食安步,以仕易农;依隐玩世,诡及不逢”。其滑稽之雄乎!朔之诙谐,逢占射覆,其事浮浅,行于众庶,童儿牧竖莫不眩耀。而后世好事者因取奇言怪语附着之朔,故详录焉。 【白话文】 东方朔,字曼倩,平原郡厌次县人。汉武帝即位不久,征告天下推荐方正、贤良、文学等有才能的士人,以破格授予职位任用他们,四方士人纷纷上书议论国家政事的得失,炫耀卖弄自己才能的人数以千计,其中不够录用条件的就通知他们:上书皇帝已经看了,让他们回家去。东方朔刚到长安,就上书说:“臣东方朔从小失去父母,由哥哥嫂子养大。十三岁开始读书,三年学会了文书和记事。十五岁学击剑。十六岁学习《诗经》、《尚书》,背诵了二十二万字。十九岁学习孙吴兵法,有关作战阵形的论说、打仗时队伍进退的节制等内容,也背诵了二十二万宇。我总共背诵了四十四万字。还经常熟习子路的言论。我今年二十二岁,身高九尺三寸,眼睛像挂着的珍珠那样明亮,牙齿如同编成串的贝壳整齐洁白,勇猛像孟贲,敏捷如庆忌,廉洁似鲍叔,守信同尾生。像这样的人,可以做天子的大臣了,臣东方朔冒死再拜向皇上禀奏。” 东方朔上书的文辞不谦逊,赞美抬高自己,汉武帝却认为他是个奇伟的人,命令他在公车府待韶,但俸禄微薄,得不到汉武帝的省问接见。 遇了很久,有一次东方朔哄骗看管御马圈的侏儒,说:“皇上认为你们这些人对朝廷没有用处,耕田力作当然赶不上旁人,位居民众之上当官不能治理民事,参军杀敌不能胜任用兵作战,对国家没有丝毫用处,衹会耗费衣食,现在皇上要把你们全都杀掉。”侏儒们听了非常害怕,哭哭啼啼。东方朔教唆他们说:“皇上即将从这裹经过,你们要叩头请罪。”遇了一会儿,听说皇上路过,侏儒们都哭着跪在地上磕头。皇上问:“你们为什么这样?”侏儒们回答说:“东方朔说皇上要把我们全都杀掉。”皇上知道东方朔花花肠子多,就召见东方朔,责问他:“你为什么恐吓那些侏儒呢?”东方朔回答说:“臣东方朔活着也要说,死了也要说。侏儒高三尺多,俸禄是一袋粟,二百四十钱。臣东方朔高九尺多,俸禄也是一袋粟,二百四十钱。侏儒饱得要死,臣东方朔饿得要死。如果我的话可以采纳,希望改变礼节对待我;如果不能采纳,就让我回家,不要让我白吃长安的米。”武帝听了大笑,因此让东方朔待韶金马门,逐渐得到皇上的亲近。 武帝曾经让一些擅长占卜的术士射覆,把壁虎盖在盆子下面,让他们猜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猜中。东方朔自我介绍说:“臣曾学《易》,请允许我猜猜是什么。”于是他将蓍草排成各种卦象,回答说:“我认为是龙又没有角,说它是蛇又有足,肢肢而行脉脉而视,善于爬墙,这东西不是壁虎就是蜥蜴。”皇上说:“猜得对。”赐给他十匹帛。又让他猜别的东西,连着都猜对了,每次都赐给他帛。 当时,皇宫裹有个受宠幸的伶人郭舍人,滑稽得很,经常侍从在武帝身边。他说:“东方朔太狂了,不过是侥幸猜中罢了,并没有实在的术数。我希望让东方朔再猜,他猜中了,就打我一百鞭;猜不中,就赐给我帛。”便把树上长的寄生盖在盆子下面,让东方朔猜是什么东西。东方朔说:“是宝薮。”郭舍人说:“果真知道东方朔猜不中。”东方朔说:“生肉叫脍,干肉叫脯,附在树上叫寄生,盖在盆子下面就叫窦薮。”皇上命令倡监鞭打郭舍人,郭舍人疼痛难忍,大声嚎叫。东方朔讥笑他说:“咄,嘴上没毛,叫声嗷嗷,屁股越来越高。”郭舍人愤怒地说:“东方朔竟敢随便诋毁欺侮天子的侍从官,应该判处弃市死刑。”皇上责问东方朔说:“你为什么诋毁侮辱他?”东方朔回答说:“我不敢诋毁侮辱他,衹是跟他说个谜语而已。”皇上问:“说的是什么谜语?”东方朔说:“嘴上没毛,是狗洞;叫声嗷嗷,是母鸟喂雏鸟食时的叫声;屁股越来越高,是鹤低头啄食的样子。”郭舍人不服气,就说:“我希望也问东方朔一个谜语,如果不知道,他也应该挨鞭子。”立即胡乱编了个谐音谜语说:“令壶龃,老柏涂,伊优亚,标畔牙。说的是什么?”东方朔说:“令,就是命令。壶,是用来盛放东西的。龃,是牙齿长得不正。老,是人人尊敬的老人。柏,是鬼的廷府。涂,是浸湿的路。伊优亚,是言语含糊不清。标畔牙,是两条狗打架。”郭舍人间的谜语,东方朔应声就答,变化奇巧机锋迭出,没有谜语能难住他,在场的人都非常惊奇。皇上任命东方朔为常侍郎,于是得到武帝的喜爱宠幸。。 过了很久,在一个三伏天,武帝诏令赏肉给侍从官员。大官丞到天晚还不来分肉,东方朔独自拔剑割肉,对他的同僚们说:“三伏天应当早回家,请允许我接受皇上的赏赐。”随即把肉包好怀揣着离去。大官丞将此事上奏皇帝。东方朔入宫,武帝说:“昨天赐肉,你不等诏令下达,就用剑割肉走了,是为什么?”东方朔摘下帽子下跪谢罪。皇上说:“先生站起来自己责备自己吧。”东方朔再拜说:“东方朔呀!东方朔呀!接受赏赐不等韶令下达,多么无礼呀!拔剑割肉,多么豪壮呀!邦肉不多,又是多么廉洁呀!回家送肉给妻子吃,又是多么仁爱呀!”皇上笑着说:“让先生自责,竟反过来称赞自己!”又赐给他一石酒、一百斤肉,让他回家送给妻子。 当初,在建元三年,汉武帝开始微服出行,北至池陽宫,西至黄山宫,南到长杨宫,东游宜春宫。微服出行常常在每年新酒酿成宗庙饮酌完毕的时候。八九月间,皇上与随从的侍中、常侍、武骑,以及待韶陇西郡、北地郡能骑善射的良家子约定在殿门等候,所以从这时开始有了“期门”的称号。武帝微服出行在夜漏下了十刻才出发,常常假称是平陽侯曹寿。次日天明,到达终南山下,或驰射鹿猪狐兔,或徒手格击熊熊,奔驰在禾地稻田裹,农民们都大声呼喊叫骂,相聚在一起,向雩p县、杜县县令告状。县令前往射猎的地方,要求谒见平陽侯,那些骑马的侍从想要鞭打县令。县令大怒,派属吏呵斥制止,射猎的几个骑手被扣留,于是他们拿出皇帝的御用物品,纠缠了许久才得以离去。开始的时候,皇帝深夜出宫,次日傍晚返回,后来就携带五天的食品,到第五天该去长信宫谒见太后时才回京。武帝十分喜欢这种微服出游射猎。此后,终南山下的老百姓才知道是皇帝经常微服出来射猎,但武帝还有些迫于太后的压力,不敢远行。丞相御史知道皇上的心意,就派右辅都尉在长杨宫以东巡逻,又命令右内史征发平民,到皇帝射猎的地方听候调用。后来又私下为皇帝设置了更衣处,还配置了宫人,从宣曲宫以南共设置了十二所更衣处,供皇帝白天休息更衣,夜晚则去各行宫住宿,武帝多临幸长杨、五柞、倍陽、宣曲等宫。汉武帝认为路远劳苦,又被老百姓厌恨,于是派太中大夫吾丘寿王和两个懂算术的待诏,将阿城以南,盐厘以束,宜春宫以西地区,总计其中农田顷亩数,及农田折合价值的多少,编为簿册,打算在这裹置建上林苑,让它和终南山相连。武帝又诏令中尉、左右内史标划出属县的荒地,想以此抵偿给郭、杜二县的农民。吾丘寿王向皇帝奏报了所做的事,皇上大喜,称赞他做得好。当时东方朔在旁边,向皇上进谏说:臣听说,为人谦逊恬静谨厚,天就显现报应,用福泽来报应他;为人骄纵奢侈,天也显现报应,用灾异来报应他。现在陛下修建台观廊屋,衹愁它不高;射猎的地方,惟恐它不广。如果天不降灾祸,那么三辅地区都可以作为陛下的苑囿,何必局限于盖匣、鄂、杜等地呢?奢侈超越了礼制,天为此而降灾,上林苑虽然小,臣还认为它太大了。终南山是天下险要之地,南边有长江、淮河、北边有黄河、渭水。这个地方从妍水、陇山以束,到商、雒二县以西,土地肥沃,物产富饶。汉朝建立时,离开三河,留居在灞水、潼水以西,定都于泾水、渭水南面的长安,这一带是被称为天下山ji!形胜物产丰饶的“陆海之地”,秦国之所以能够降服西戎兼并山东六国,就是因为据有这块地方。这裹的山出产玉石、金、银、铜、铁等矿产,还出产豫章、檀香、柘树等珍贵木材,异类的奇物,不可探究它的本原,这裹有百工生产的原料,是万民赖以富足的宝地。又有粳稻、梨、栗、桑、麻、竹箭的丰饶,土壤适宜种姜和芋头,水中盛产蛙、鱼。贫穷的人靠这些丰衣足食,没有饥寒之忧。所以丰、镝之间号称沃土膏壤,这裹的地价每亩一斤黄金。现在把它划为苑囿,断绝陂池水泽之利,并又占取农民肥沃的土地,上使国家的财用匮乏,下夺百姓赖以谋生的农桑之业。离弃成功,趋就失败,减损粮食收入,这是不能建上林苑的第一个原因。况且,使荆棘丛林茂密繁盛,以生长养育麋鹿,拓广狐兔栖身的园地,扩大虎狼出没的丘墟,又毁坏人家的坟茔墓地,拆除人家的居室屋庐,使幼弱怀土思乡,耆老涕泣悲哀,这是不能建上林苑的第二个原因。拓地营建,筑墙为苑,骑马驰骋于东西,驾车驱奔于南北,又有深沟大渠,尽一日田猎之乐自然不会危及天子无限的富贵,这是不可建上林苑的第三个原因。因此,务求苑囿广大,不恤农时,不是强国富民的办法。 殷纣王兴建九市之宫,因而诸侯反叛;楚灵王垒筑章华台,因而楚民离散;秦始皇修建阿房宫,因而天下大乱。像粪土似的愚昧臣子,忘掉生命触犯死刑,违逆皇上的盛 意隆旨,罪该万死,不能了却弘大心愿,希望陈奏《泰阶六符经》,用它来观察天象的变异,这是不能不明察的。 这天因为上奏《泰阶六符经》的事,汉武帝就封东方朔为太中大夫、给事中,赏赐黄金一百斤。但武帝仍按吾丘寿王上奏的计划修建了上林苑。 遇丫很久,隆虑公主的儿子昭平君娶丫汉武帝的女儿夷安公主。隆虑公主病危时,拿黄金千斤、钱一千万替昭平君预先赎免死罪,武帝允准了她的要求。隆虑公主死后,昭平君日益骄纵,喝醉酒杀死了夷安公主的保姆,被捕入狱,囚禁在内宫。因为他是隆虑公主的儿子,廷尉向皇上请示,请求给昭平君定罪,左右大臣纷纷为昭平君说情:“以前隆虑公主拿重金为他赎过死罪,陛下批准了隆虑公主的请求。”武帝说:“我妹妹老年才有这么个儿子,临死把他托付给我:”于是为昭平君的事流泪叹息,过了好久,才说:“法令,是先帝制定的,要是因为同情妹妹而违背先帝的法令,我还有什么脸面进高帝的祠庙呢!再说也对不起老百姓。”于是批准了廷尉给昭乎君定罪的奏请,武帝哀痛不能自止,左右的人都非常悲伤。束方朔却上前给武帝祝寿说:“臣听说圣明的君王执政,赏赐不避仇人,诛罚不选择是不是亲骨肉。《尚书》上说:‘不要袒护不要偏私,王道坦荡无碍无阻。,这两者为五帝所推重,连三王也难以做到。陛下这样做了,因此四海之内广大人民各得其所,天下大幸!臣东方朔举杯敬酒,冒死再拜,祝皇上万岁。”武帝竟然站起身,回皇宫去了,傍晚召见东方朔责备他说:“古书上说‘该说的时候才说,别人不厌烦他的话。,今天先生给我祝寿,是时候吗?”东方朔脱去帽子叩头说:“臣听说快乐过分就会陽气过盛,悲伤过度就会陰气亏损,陰陽变异就会心气躁动,心气躁动就会精神散乱,精神散乱就会使邪气趁虚而入。消忧解愁没有什么能比得上酒,臣东方朔之所以给陛下祝寿,是显明陛下刚正不阿,因此才用酒为陛下止哀啊。臣愚昧不知忌讳,该死。”在此之前,东方朔曾因喝醉了酒进入殿中,在殿上小便,被弹劾犯下大不敬罪,武帝下诏把他贬为平民,在宦者署待诏,因为这次与皇上的对话,又被任命为中郎,赐帛一百匹。 当初,漠武帝的姑母馆陶公主号称窦太主,堂邑侯陈午娶她为妻。陈午死后,太主寡居,五十多岁了,却亲近、宠幸一个年轻人董偃。起先董偃和母亲以卖珠为生,董偃那时十三岁,经常随母亲出入窦太主家。窦太主的侍从都夸董偃俊秀漂亮,窦太后召见董偃母子,对董偃母亲说:“我替你抚养这孩子吧。”因而将他留在府中,教他写字、算术、相马、驾车、射箭等技巧,还让他读了些传记类的书。董偃到十八岁时行了冠礼,太主出门他驾车,太主回府他在身边侍奉。董偃性情温柔慈爱他人。因为宝太主宠爱他的缘故,很多王公都接待他,名扬长安城,号称董君。宝太主趁机推荐他,让他散财结交士人,命令掌管府中金帛的中府官说:“董君支出的财物,一天中黄金满一百斤,钱满一百万,帛够一千匹,才禀告我。”安陵县人袁叔,是袁盎哥哥的儿子,和董偃要好,对董偃说:“你私下侍奉窦太主,暗藏无法预测的大祸,你想怎样求得自安呢?”董偃害怕地说:“我担忧这事已经很久了,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解脱。”袁叔说:“顾城庙远离长安没有供皇上居住的宿宫,那裹有竹林和楸树林,可供皇上游玩,又有皇帝的籍田,皇上要亲自巡行禾稼,你为什么不禀告太主,把长门园献给皇帝呢?造正是皇上想要的地方。这样一来,皇上知道主意是你出的,那你就可以安枕而卧,永无恐惧悲愁之忧。如果久久不这样做,皇上要长门园,对你怎么样呢?”董偃拜谢说:“敬听你的教诲。”于是,董偃入府将此计禀告太主,窦太主立即上书把长门园献给武帝。皇上大喜,把宝太主的长门园改名为长门宫。太主也很高兴,让董偃送一百斤黄金给袁叔祝寿。 袁叔因此替董偃筹划求见皇上的办法,让宝太主假称有病不能朝见皇帝。武帝亲自到窦太主府探视病情,问太主有什么要求,太主辞谢说:“臣妾幸运地蒙受陛下的厚恩、先帝的遣德,能参加奉朝大典,行君臣之礼,列为公主,赏赐封邑以收入租赋,恩德天高地厚,死也无法弥补内心的愧疚。假如有一天我猝然不能尽侍奉皇上的职事,贱躯先填沟壑,私下感到遣憾的是,不能了却我报答陛下的心愿,希望陛下有时也能忘掉朝政,调养精神,从中掖庭回宫时,多走几步路光临我的府第,使我能献酒给陛下祝寿,在您身边使您快乐。如果能这样,就是死了,还有什么遗恨呢!”皇上说:“太主愁什么?希望你早et康复。我担心随同的群臣、侍从太多,让你太破费了。”武帝说完返回宫中。不久,太主病体痊愈,上朝谒见皇帝,皇上拿一千万钱置办酒宴与太主畅饮。过了几天,武帝驾临太主府第,太主穿上厨子用的围裙,亲自引武帝进府,登上台阶请武帝在大厅就坐。还没坐定,武帝就说:“希望见见主人翁。”太主就急忙下殿,除下簪子耳环,光着脚叩头请罪说:“臣妾没有脸面见人,辜负了陛下,犯下死罪。陛下不加罪于我,妾叩头请罪。”武帝下诏免去太主的罪。太主戴上簪子穿好鞋站起身,到束厢房领董偃出来。董偃戴着下人包头用的绿巾,身穿套袖,随着太主来到殿前,俯伏于地。太主这才介绍说:“馆陶公主的厨子董偃冒死拜见皇上。”董偃趁机叩头请罪,皇上让他起来。诏令赐予衣帽让他上殿。董偃起身,去换衣服就坐。太主亲自给武帝献食敬酒。在此时,董偃虽受尊重但无称号,称为“主人翁”,君臣开怀畅饮,欢乐异常。太主于是敬献了许多金、钱、杂色丝帛,请武帝赐给将军、列侯、侍从官员。从此董偃更加显贵宠幸,天下没有不知道他的。各郡国的赛狗、跑马、踢球、弄剑之徒,纷纷聚集到董偃周围。董偃经常随从武帝到北宫游戏,去上林苑平乐观驰逐射猎,观看斗鸡、踢球、赛狗、跑马等比赛,皇上非常喜欢这些游乐。于是皇上在宣室设酒宴招待窦太主,并派谒者引董偃进宫。 这时,东方朔正持戟在殿阶下守卫,他放下戟上前对武帝说: “董偃犯有三条该砍头的罪,怎么能让他进宫呢?”皇上说:“是什么罪?”东方朔说:“董偃作为皇上的臣民,私下侍奉公主,这是第一桩罪。败坏男女之间的风化,扰乱婚姻大礼,破坏朝廷制度,这是第二桩罪。陛下年富力强,正当专心研学《六经》,留心处理国家政事,追随唐、虞盛世,敬仰夏、商、周三代贤君。董偃不遵从经义劝勉学习,反而崇尚靡丽,追求奢侈,极尽狈马声色之乐,行走邪恶婬辟之路,此人是国家的大贼,迷惑帝王的鬼蜮。董偃是婬邪的祸首,这是他的第三椿罪。从前,宋恭姬遇上火灾,因恪守礼制等待保姆而被烧死,受到诸侯敬畏,怎么办呢?陛下。”武帝沉默不答,许久才说:“我已经设下酒宴,以后改正。”东方朔说:“不可以。宣室是先帝的正殿,不是议定法度的政事不能入内。因为婬乱会逐渐演变为篡逆大祸,所以春秋时竖貂行为婬乱而勾结易牙作乱,庆父死了鲁国才得以保全,诛杀管叔、蔡叔西周王室方享安宁。”武帝说:“好吧。”下诏停止在宣室设席,酒宴改设在北宫,引董偃从束司马门进宫。为此束司马门改名柬交门。赏赐东方朔黄金三十斤。董偃的尊宠从此曰衰,活到三十岁就死了。过了几年,窦太主也死了,与董偃合葬在霸陵。此后,公主贵人多逾礼越制,就是从董偃开始的。 当时天下崇尚奢侈靡丽,争相从事工商业。农民纷纷离开农田。武帝闲谈时很随便地问东方朔:“我想教化人民,是否有什么办法?”东方朔回答说:“尧、舜、禹、汤、文王、武王、成王、康王上古之事,几乎经历了数千年,还难以说清楚,臣不敢陈述。愿意说说近代孝文皇帝时的事,这是当代在世老人都知道的事情。文帝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但他身着黑色粗布衣服,脚穿生皮制成的鞋,用没有饰物的牛皮带挂着剑,铺着莞蒲编的草席,兵器像木制的没有利刃,冬衣没有文采,裹面装的是乱絮。收集装奏章的青布袋缝成宫殿帷幕。文帝以道德崇高为美,以仁义为准绳。于是天下入都仰望他的风范,形成淳厚的时俗,显明昭著地教化了民众。现在陛下嫌长安城内地方小,在城外筑起建章宫,左有凤阙观,右有神明台,号称千门万户;宫内土木铺裹着锦绣丝绸,狗马披着五彩毛毯;宫人头簪玳瑁,身佩珠玑;设置玩耍车,倡导驰逐游猎之乐,追求装饰的文采绚丽,聚积奇珍异物;撞响万石重的巨钟,敲击声如雷霆的大鼓,倡优作耍,郑女起舞。皇上像这样婬侈无度,却想让老百姓不奢侈,不弃农经商,这是难以做到的事。陛下果真能采纳臣东方朔的建议,除下众多华丽的帷帐,在四通八连的大街上焚毁,退弃那些善于奔驰的良马表示再不骑用,那么,就祇有尧舜盛世可以和陛下的治绩相媲美了。《易经》上说:‘端正事物的本源,万事才有条理;失之毫厘,相差千里。’希望陛下留心鉴察上述之事。” 东方朔虽然诙谐调笑,但时时观察皇帝的脸色,适时直言切谏,武帝经常采纳他的意见。从公卿到在位群臣,东方朔都敢轻视嘲弄,没有什么人他肯于屈从。 皇上因为东方朔说话谐谑言辞敏捷,喜欢故意提些问题问东方朔。武帝曾经问东方朔说:“先生看朕是什么样的君主呢?”东方朔回答说:“从唐、虞盛世,到周成王、周康王时代,足以比喻当世。臣看陛下功德,可以排在五帝三王之上。不仅如此,果然真正得到天下贤士,公卿和在位官员就都有了称职的人选。譬如以周公旦、邵公奭为丞相,孔丘为御史大夫,姜太公为将军,毕公高为太师,弁严于为卫尉,皋陶为大理,后稷为司农,伊尹为少府,子贡出使外国,颜回、闵子骞为博士,子夏为太常,益为右扶风,子路为执金吾,契为大鸿胪,关龙逢为宗正,伯夷为京兆尹,管仲为左冯翊,鲁般为将作大匠,仲山甫为光禄大夫,申伯为太仆,延陵季子为水衡都尉,百里奚为典属国,柳下惠为大长秋,史鱼为丞相司直,蘧伯玉为太傅,孔父为詹事,孙叔敖为诸侯相,子产为郡守,王庆忌为期门郎,夏育为鼎官,羿为旄头郎,宋万为式道候。”武帝听罢大笑起来。 这时朝廷有大量的能人,皇上又问东方朔说:“如今公孙弘丞相、倪宽大夫、董仲舒、夏侯始昌、司马相如、吾丘寿王、主父偃、朱买臣、严助、汲黯、胶仓、终军、严安、徐乐、司马迁之类,都能言善辩才智弘达,文辞横溢,先生你自己看看,怎么能与他们相比呢?”东方朔回答说:“臣看他们铲子牙,树皮腮,翻嘴唇,长脖子,结股脚,连雎尻,走路逶迤倾斜,曲身躬腰,臣东方朔虽然不怎么样,但还是兼有这些人的长处。”东方朔的进言对答言辞,都是这样。 连盘查既已招览英杰俊士,衡量他们的才能,任用惟恐有失。当时正对外经略包坦、直越,对内建立制度,国家多事,从丞相公还弘以下至司屋迁都奉命出使境外,有的担任郡守、诸侯王相直至公卿。惠左塑曾官至太中大夫,后来经常为郎,与枚皋、郭舍人都在武帝左右,衹是诙谐嘲谊的侍从。过了很久,东方朔上书陈奏农战强国之计,趁机诉说自己没做过大官,想请求皇上试用。他的奏书独用商鞅、韩非的言论,意旨放荡,又很诙谐,字数万言,终究没被重用。东方朔于是著书立论,假设有客责问自己,拿地位卑下来用好话安慰解脱自己。那篇文辞说: 有客责问东方朔说:“苏秦、张仪一遇上有万辆兵车的君主,就位居卿相,恩惠传到后世。如今大夫您修习古代帝王的道术,钦慕圣人的道义,背诵、朗读《诗》、《书》和诸子百家的书籍,不可尽数,著书立说,写在竹简、白绢上,终身修术慕义,直至唇腐齿落仍谨记在心,不能忘怀,好学乐道的功效,十分明白;自认为才智贤能海内无双,那么可以说是博闻广见善辩聪慧的。然而竭力尽忠以侍奉圣明的帝王,旷ft持久,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想来大概是品德还有缺点吧?官位低俸禄少,无法照顾他人,连亲兄弟都没有容身之地,这是什么原因呢?”东方先生喟然长叹,抬头回答他说:“这个原因本来就不是您所能完全明了的啊。苏秦、张仪所处的是一个时代,现在又是一个时代,怎么能相同呢?苏秦、张仪的时代,周室卑弱,诸侯不朝见天子,竭力征战,争权夺利,用武力相互擒获,兼并为十二个诸侯国,不分雌雄,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所以谈辩游说风行天下。游说之士身居尊位,家中内藏珍宝,外有粮仓,恩泽传及后世,子孙长享。如今却不是这样。圣明的帝王德泽流布四方,天下畏服,诸侯朝贡归附,四海统一,像腰带一样围环包含,比翻过来扣着的盆子还安稳。举动兴废就像运转在手掌内一样,贤和不贤用什么区分呢?当今朝廷遵循天地的发展规律,万物没有不各得其所的;所以保护他就安宁,惩罚他就愁苦,尊宠他就是将军,卑视他则成俘虏,提拔他就在青云之上,压抑他就在深泉之下;任用他就是猛虎,不用他则像老鼠;即使做臣子的想贡献才能,进奉忠心,哪知道是前进还是后退呢?天地广大,士民众多,竭尽精力去游说,齐驱并进者就像车轮的辐条聚集到车轴上那样,多得敷不胜数,尽力思慕天子的恩德,被衣食所困,找不到进身的门路。假使苏秦、张仪和我一起生活在现在的社会,即使想做掌故那样的小吏也办不到,怎么还敢盼望当侍郎呢?所以说时代变了,做法就要跟着变。” “虽然这样,但是怎么可以不致力自身的修养呢?《诗经》上说:‘在室内敲钟,声响传到室外。’‘鹤在深泽q岛叫,叫声传到天空。’如果能修养身心,哪裹怕不荣耀!姜太公亲自践行仁义,七十二岁重用于周文王、周武王,得以施展他的建议。受封于齐,七百年而不断绝。姜太公这样的榜样,使后来的士人受到鼓舞,iei夜勤学,奋勉力行而不敢懈怠。就像鹏鸰乌又飞又叫。古书上说:‘天不因为人怕冷就停止冬天,地不因为人厌恶险峻就停止广大,君子不因为小人喧闹反对就改变他的品行。’‘天地有一定的运行规律,君子有恒久的德行;君子有正当的道路,小人计较自己的私利。’《诗经》上说:‘礼义没有差错,为什么害怕人们议论?,所以说:‘水清到极点就没有鱼,人太苛求就没有伙伴,冠冕前悬垂着旒,用来遮蔽视緵;以黄色丝绵塞住耳朵,用来降低听觉。,眼睛明亮还有看不见的东西,耳朵聪灵也有听不到的声响,嘉奖大德,赦免小饼,不要苛求一个人的仁义完备无缺。弯曲的应当使他直,但应该让他自己得到它;使他宽舒,但应该让他自己去求取;揆情度理,但应该让他自己去探索。大概圣人的教化就是这样,要自己通过探索寻求而得到它。自己探求而得到它,就会聪敏而且宏大。 “当今世上的隐士,孤独无友,空寂独居,上观隐士许由,下察春秋畴的隐士接舆,计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太平无事的时候,衹得与义相导,无所表现,寡合少友,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您对我的个人品德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至于燕国任用乐毅,秦国任用李斯、郦食其劝说齐王田广归汉,不战而得齐地七十余城,游说像流水那样顺利,说服别人放弃自己的意见而听从说客,像环子那样自由地转动,所想的必定能得到,功高如山,海内平定,国家安宁,这是他们遇上了能施展才能的时机,您又有什么感到奇怪的呢!俗语说:‘用竹管看天,用瓢来量海,用草杆撞钟,,这样做怎么能够通晓星象,考究海情,发出声响呢?由此看来,譬犹地鼠袭击狗,小猪咬老虎,就衹有被吃掉而已,那还有什么用呢?现在凭你这样愚笨的人来责难我,要想不受窘,那是办不到的,这正好足以用来说明那些不知道随机应变的人为什么终究不明白真理啊。”又假设非有先生的议论,那篇文辞说: 非有先生在吴国做官,进不能称颂遥远的古代来劝勉君王的意志,退不能赞扬君王的美德来显明自己的功绩,默然不语过了三年。吴王感到很奇怪,就问他说:“我获承先人的功业,寄身在众位贤士之上,早起晚睡,从不敢懈怠。先生神采飒爽奋然高飞,从速处来到吴国,将以平生所学来辅助寡人,我私下真诚地赞许你,三年来我体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华美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虚心定志想听取斑明的宏论,一直盼望到现在。如今先生进无以辅助吴国治理,退不能颂扬君主的声誉,我私下认为先生不应该采取这样的态度。身怀才能而不进献,是不忠;进献而不能施行,是君主不圣明。你大概是认为我不圣明吧?”非有先生伏在地上,恭敬地发出“唯唯”的应答声。吴王说:“可以说了,我将企待着观看、恭听呢。”非有先生说:“呜呼!可以了吗?可以了吗?谈何容易!我的言谈有看着不顺眼、听着逆耳、心裹不舒服却有利于身体的,也有看着顺眼、听着悦耳、心裹高兴却毁坏德行的,没有明王圣主,又有谁能倾听呢?”吴王说:“为什么这样说呢?孔子说‘中等以上的人就可以跟他谈高深的道理。先生还是说说吧,我将认真地听你说。” 非有先生回答说:“从前关龙逢对夏桀极力进谏,王子比干对商纣直言规劝,这两位大臣都极尽自己的思虑竭力效忠,担忧君乇的德泽不能流布到下面,而使万民騷动不安,所以直接指陈夏桀商纣的过失,极力规劝他们改正邪恶的言行,想以此给君王带来荣耀,消除他们的祸患。现在却不是这样,反认为直言规劝是诽谤君王的行为,没有人臣的礼节。果然,直言规劝的人纷纷伤身,蒙受无辜的罪名,杀戮竟牵连到先人,被天下人讥笑,所以说谈何容易!因此,忠心正直的辅政大臣纷纷瓦解,而奸邪谄媚的小人却一齐得到重用,最后发展到比得上商纣王时的邪佞臣子蜚廉、恶来革等。这两人都是奸诈虚伪之徒,巧言利口得以爬居高位,暗中奉献雕琢刻镂之好以骗取君王的信任。致力于满足耳目的享乐欲望,以苟且容身于世为生活准则。致使其君王往邪恶的道路上滑下去而不加防备,身死遭戮,宗庙崩坏,国家成为废墟,这都是由于流放、杀戮圣贤的大臣,亲近谗慝小人的结果。《诗经》上不是说吗?‘谗言害人没有止境,构成四方国家与华夏的战乱,,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所以,卑躬屈膝,和颜悦色,言语柔顺,终究无益于主上的治理,而且也是志士仁人不愿做的。神色俨然,矜持严肃,深言直谏,上面辅佐君主改正奸邪,下面减少百姓的灾害,就会忤犯邪恶君主的思想,经受衰败时代的严刑酷法。所以益寿保命之士没有肯进言规劝的,就居住在深山之间,垒土为屋,用蓬草编成门户,坐在裹面弹琴,歌咏先代圣王的遣风,这样也可以快乐得忘掉死亡啊。所以伯夷、叔齐逃避周武王,饿死在首陽山下,后世称赞他们是仁人。像造样,邪恶君主的行为本来足以令人生畏,所以说谈何容易!” 于是,吴王瞿然若失,易容变色,命人撤除荐席和几案,正襟危坐而听。非有先生说:“春秋时楚国隐士接舆佯狂避世,商纣时箕子披发装疯,这两个人都是躲避乱世来保全自己的生命。假使遇上明王圣主,得到清静安宁的闲暇,待以宽厚温和的辞色,使他们能抒发自己的愤懑,献出自己的全部忠诚,谋划国家的安危,揆度政事的得失,上可以安定君主身体,下可以便利万民,那么,五帝三王的道就差不多可以看到了。所以,伊尹甘愿蒙受耻辱背着烹调用的鼎、俎,调和五味以求见商汤,姜太公垂钓于渭水之滨以拜会周文王。君臣心合意同,谋无不成,计无不从,真是贤臣遇到了明君。深谋远虑,引义以端正自己的身心,推恩以广揽下属,以仁为本,以义为始,褒奖有德,禄厚贤能,诛除邪恶混乱,聚合远方异族,一统华夏同类,美化风俗,这是帝王昌盛的必由之路。上不改变天性,下不废弃人伦;就会天地和谐融洽,远方的人前来归附,所以商汤、周文王号称‘圣王,。臣子的官职不断提升,于是割地分封,爵为公侯,封国传到子孙后裔,名声传扬到后世,老百姓直到现在还称颂他们,这是因为伊尹、姜子牙遇上了商汤和周文王啊。姜太公、伊尹的结局是如此辉煌,而龙逢、比干的下场却是那样悲惨,难道不令人哀伤吗!所以说谈何容易!” 于是吴王默然不语,俯首静静地深思,抬起头来,泪水一直流到了下巴上,沉痛地说:“唉呀!我的国家不会灭亡,绵绵延续,危险呀,世系不会断绝!”于是吴王端正明堂的朝会,整齐君臣间的位置,举荐贤才,散布德惠,广施仁义,奖赏有功的将士;亲自厉行节俭,减少后宫的开支和车马的费用;抛弃靡丽的郑国音乐,远离谄媚逢迎的小人,省减庖厨,离弃奢侈婬靡;缩小爆馆,毁坏苑囿,填平池塘沟堑,分给没有产业的贫民耕种;开放内宫库藏,赈济贫穷。慰问老人,救助孤独;减轻赋敛,省减刑法。这些措施实行了三年,海内安然无事,天下洽和,陰陽和顺协调,万物各得其宜;国家没有灾害之变,百姓没有饥寒之色,家给人足,蓄积有余,监狱空虚;凤凰飞来,麒麟出现,甘露降临,朱草萌芽;远方不同风俗的人向往中原的风化,钦慕内地的礼义,各自奉献他们的职贡前来朝贺。所以,治和乱的道理,存或亡的头绪,就是像这样显而易见,可是为人君者却不肯去做,臣私下愚昧地认为这是不对的。所以《诗经》上说:“周邦能出众贤士,都是国家好栋梁,济济一堂人才多,文王安宁国富强。”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东方朔的文辞,以《答客难》和《非有先生论》两篇最好。其余还有《封泰山》、《责和氏璧》和《皇太子生梅》、《屏风》、《殿上柏柱》、《平乐观赋猎》,八言、七言诗,各有上下篇,以及《从公孙弘借车》,凡是刘向所录东方朔之书就是这些。社会上所传说的东方朔的其他事情都是假的。 赞日:刘向说他年轻时,多次访问贤明的老人中通晓故事的人和与东方朔同时的人,都说东方朔言语诙谐善辩,不能坚持自己的意见,喜欢跟平常人谈天闲聊,所以使得后世有很多人传闻他的事情。可是扬雄却认为东方朔言不纯师,行不纯德,言辞意义浅薄,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东方朔名过其实,是因为他诙谐通达机智多变,没有一种行为著名,应该诙谐而近似倡优,不穷似智,正谏似直,秽德似隐。非议伯夷、叔齐而肯定柳下惠,告诫他的儿子全身避害:“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首陽山是拙笨;老子任周朝柱下史,终身无患,这是工巧;吃饱了饭散散步,用做官的俸禄换取农民生产的束西;依隐在朝廷玩乐一世,行与时违而不逢祸害。”东方朔是滑稽之雄啊!东方朔的诙谐表现在逆违讥刺、射覆等,这些事情浮浅,流传在百姓当中,儿童、放牧的小孩无不炫耀。而后世喜欢多事的人就把一些奇言怪语托附在塞左塑身上,所以详细收集东方朔的言辞。 卷六十六 公孙刘田王杨蔡陈郑传 第三十六 (公孙贺,刘屈牦,田千秋,王?,杨敞,蔡义,陈万年,郑弘) 【原文】 公孙贺字子叔,北地义渠人也。贺祖父昆邪,景帝时为陇西守,以将军击吴、楚有功,封平曲侯,著书十余篇。 贺少为骑士,从军数有功。自武帝为太子时,贺为舍人,及武帝即位,迁至太仆。贺夫人君孺,卫皇后姊也,贺由是有宠。元光中为轻车将军。军马邑。后四岁,出云中。后五岁,以车骑将军从大将军青出,有功,封南窌侯。后再以左将军出定襄,无功,坐酎金,失侯。复以浮沮将军出五原二千余里,无功。后八岁,遂代石庆为丞相,封葛绎侯。时朝廷多事,督责大臣。自公孙弘后,丞相李蔡、严青翟、赵周三人比坐事死。石庆虽以谨得终,然数被谴。初,贺引拜为丞相,不受印绶,顿首涕泣,曰:“臣本边鄙,以鞍马骑射为官,材诚不任宰相。”上与左右见贺悲哀,感动下泣,曰:“扶起丞相。”贺不肯起,上乃起云,贺不得已拜。出,左右问其故,贺曰:“主上贤明,臣不足以称,恐负重责,从是殆矣。” 贺子敬声,代贺为太仆,父子并居公卿位。敬声以皇后姊子,骄奢不奉法,征和中擅用北军钱千九百万,发觉,下狱。是时,诏捕陽陵朱安世不能得,上求之急,贺自请逐捕安世以赎敬声罪。上许之。后果得安世。安世者,京师大侠也,闻贺欲以赎子,笑曰:“丞相祸及宗矣。南山之行不足受我辞,斜谷之木不足为我械。”安世遂从狱中上书,告敬声与陽石公主私通,及使人巫祭祠诅上,且上甘泉当驰道埋偶人,祝诅有恶言。下有司案验贺,穷治所犯,遂父子死狱中,家族。 巫蛊之祸起自朱安世,成于江充,遂及公主、皇后、太子,皆败。语在《江充》、《戾园传》。 刘屈氂,武帝庶兄中山靖王子也,不知其始所以进。 征和二年春,制诏御史:“故丞相贺倚旧故乘高势而为邪,兴美田以利子弟宾客,不顾元元,无益边谷,货赂上流,朕忍之久矣。终不自革,乃以边为援,使内郡自省作车,又令耕者自转,以困农烦扰畜者,重马伤枆,武备衰减;下吏妄赋,百姓流亡;又诈为诏书,以奸传朱安世。狱已正于理。其以涿郡太守屈氂为左丞相,分丞相长史为两府,以待天下远方之选。夫亲亲任贤,周、唐之道也。以澎户二千二百封左丞相为澎侯。” 其秋,戾太子为江充所谮,杀充,发兵入丞相府,屈氂挺身逃,亡其印绶。是时,上避暑在甘泉宫,丞相长史乘疾置以闻。上问:“丞相何为?”对曰:“丞相秘之,未敢发兵。”上怒曰:“事籍籍如此,何谓秘也?丞相无周公之风矣。周公不诛管、蔡乎?”乃赐丞相玺书曰:“捕斩反者,自有赏罚。以牛车为橹,毋接短兵,多杀伤士众。坚闭城门,毋令反者得出。” 太子既诛充发兵,宣言帝在甘泉病困,疑有变,奸臣欲作乱。上于是从甘泉来,幸城西建章宫,诏发三辅近县兵,部中二千石以下,丞相兼将。太子亦遣使者挢制赦长安中都官囚徒,发武库兵,命少傅石德及宾客张光等分将,使长安囚如侯持节发长水及宣曲胡骑,皆以装会。侍郎莽通使长安,因追捕如侯,告胡人曰:“节有诈,勿听也。”遂斩如侯,引骑入长安,又发辑濯士,以予大鸿胪商丘城。初,汉节纯赤,以太子持赤节,故更为黄旄加上以相别。太子召监北军使者任安发北军兵,安受节已,闭军门,不肯应太子。太子引兵去,驱四市人凡数万众,至长乐西阙下,逢丞相军,合战五日,死者数万人,血流入沟中。丞相附兵浸多,太子军败,南奔覆盎城门,得出。会夜司直田仁部闭城门,坐令太子得出,丞相欲斩仁。御史大夫暴胜之谓丞相曰:“司直,吏二千石,当先请,奈何擅斩之?”丞相释仁。上闻而大怒,下吏责问御史大夫曰:“司直纵反者,丞相斩之,法也,大夫何以擅止之?”胜之皇恐,自杀。及北军使者任安,坐受太子节,怀二心,司直田仁纵太子,皆要斩。上曰:“侍郎莽通获反将如侯,长安男子景通从通获少傅石德,可谓元功矣。大鸿胪商丘成力战获反将张光。其封通为重合侯,建为德侯,成为秺侯。”诸太子宾客,尝出入宫门,皆坐诛。其随太子发兵,以反法族。吏士劫略者,皆徙敦煌郡。以太子在外,始置屯兵长安诸城门。后二十余日,太子得于湖。语在《太子传》。 其明年,贰师将军李广利将兵出击匈奴,丞相为祖道,送至渭桥,与广利辞决。广利曰:“愿君侯早请昌邑王为太子。如立为帝,君侯长何忧乎?”屈氂许诺。昌邑王者,贰师将军女弟李夫人子也。贰师女为屈氂子妻,故共欲立焉。是时,治巫蛊狱急,内者令郭穰告丞相夫人以丞相数有谴,使巫祠社,祝诅主上,有恶言,及与贰师共祷祠,欲令昌邑王为帝。有司奏请案验,罪至大逆不道。有诏载屈氂厨车以徇,要斩东市,妻子枭首华陽街。贰师将军妻子亦收。贰师闻之,降匈奴,宗族遂灭。 车千秋,本姓田氏,其先齐诸田徙长陵。千秋为高寝郎。会卫太子为江充所谮败,久之,千秋上急变讼太子冤,曰:“子弄父兵,罪当答;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罢哉!臣尝梦见一白头翁教臣言。”是时,上颇知太子惶恐无他意,乃大感寤,召见千秋。至前,千秋长八尺余,体貌甚丽,武帝见而说之,谓曰:“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公独明其不然。此高庙神灵使公教我,公当遂为吾辅佐。”立拜千秋为大鸿胪。数月,遂代刘屈氂为丞相,封富民侯。千秋无他材能术学,又无伐阅功劳,特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尝有也。反汉使者至匈奴,单于问曰:“闻汉新拜丞相,何用得之?”使者曰:“以上书言事故。”单于曰:“苟如是,汉置丞相,非用贤也,妄一男子上书即得之矣。”使者还,道单于语。武帝以为辱命,欲下之吏。良久,乃贳之。 然千秋为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称,逾于前后数公。初,千秋始视事,见上连年治太子狱,诛罚尤多,群下恐惧,思欲宽广上意,尉安众庶。乃与御史、中二千石共上寿颂德美,劝上施恩惠,缓刑罚,玩听音乐,养志和神,为天下自虞乐。上报曰:“朕之不德,自左丞相与贰师陰谋逆乱,巫蛊之祸流及士大夫。朕日一食者累月,乃何乐之听?痛士大夫常在心,既事不咎。虽然,巫蛊始发,诏丞相、御史督二千石求捕,廷尉治,未闻九卿、廷尉有所鞫也。曩者,江充先治甘泉宫人,转至未央椒房,以及敬声之畴、李禹之属谋人匈奴,有司无所发,令丞相亲掘兰台蛊验,所明知也。至今余巫颇脱不止,陰贼侵身,远近为蛊,朕愧之甚,何寿之有?敬不举君之觞!谨谢丞相、二千石各就馆。书曰:‘毋偏毋党,王道荡荡。’毋有复言。” 后岁余,武帝疾,立皇子钩弋夫人男为太子,拜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金日磾、御史大夫桑弘羊及丞相千秋,并受遗诏,辅道少主。武帝崩,昭帝初即位,未任听政,政事一决大将军光。千秋居丞相位,谨厚有重德。每公卿朝会,光谓千秋曰:“始与君侯俱受先帝遗诏,今光治内,君侯治外,宜有以教督,使光毋负天下。”千秋曰:“唯将军留意,即天下幸甚。”终不肯有所言。光以此重之。每有吉祥嘉应,数褒赏丞相。讫昭帝世,国家少事,百姓稍益充实。始元六年,诏郡国举贤良文学士,问以民所疾苦,于是盐铁之议起焉。 千秋为相十二年,薨,谥曰定侯。初,千秋年老,上优之,朝见,得乘小车入宫殿中,故因号曰“车丞相”。子顺嗣侯,官至云中太守,宣帝时以虎牙将军击匈奴,坐盗增卤获自杀,国除。 桑弘羊为御史大夫八年,自以为国家兴榷管之利,伐其功,欲为子弟得官,怨望霍光,与上官桀等谋反,遂诛灭。 王?,济南人也。以郡县吏积功,稍迁为被陽令。武帝末,军旅数发,郡国盗贼群起,绣衣御史暴胜之使持斧逐捕盗贼,以军兴从事,诛二千石以下。胜之过被陽,欲斩?,?已解衣伏质,仰言曰:“使君颛杀生之柄,威震郡国,令夏斩一?,不足以增威,不如时有所宽,以明恩贷,令尽死力。”胜之壮其言,贳不诛,因与?相结厚。 胜之使还,荐?,征为右辅都尉,守右扶风。上数出幸安定、北地,过扶风,宫馆驰道修治,供张办。武帝嘉之,驻车,拜?为真,视事十余年。昭帝时为御史大夫,代车千秋为丞相,封宜春侯。明年薨,谥曰敬侯。 子谭嗣,以列侯与谋废昌邑王立宣帝,益封三百户。薨,子咸嗣。王莽妻即咸女,莽篡位,宜春氏以外戚宠。自?传国至玄孙,莽败,乃绝。 杨敞,华陰人也。给事大将军莫府,为军司马,霍光爱厚之,稍迁至大司农。元凤中,稻田使者燕仓知上官桀等反谋,以告敞。敞素谨累事,不敢言,乃移病卧。以告谏大夫杜延年,延年以闻。苍、延年皆封,敞以九卿不辄言,故不得侯。后迁御史大夫,代王?为丞相,封安平侯。 明年,昭帝崩。昌邑王征即位,婬乱,大将军光与车骑将军张安世谋欲废王更立。议既定,使大司农田延年报敞。敞惊惧,不知所言,汗出洽背,徒唯唯而已。延年起至更衣,敞夫人遽从东箱谓敞曰:“此国大事,今大将军议已定,使九卿来报君侯。君侯不疾应,与大将军同心,犹与无决,先事诛矣。”延年从更衣还,敞、夫人与延年参语许诺,请奉大将军教令,遂共废昌邑王,立宣帝。宣帝即位月余,敞薨,谥曰敬侯。子忠嗣,以敞居位定策安宗庙,益封三千五百户。 忠弟惲,字子幼,以忠任为郎,补常侍骑,惲母,司马迁女也。惲始读外祖《太史公记》,颇为《春秋》。以材能称。好交英俊诸儒,名显朝廷,擢为左曹。霍氏谋反,惲先闻知,因侍中金安上以闻,召见言状。霍氏伏诛,惲等五人皆封,惲为平通侯,迁中郎将。 郎官故事,令郎出钱市财用,给文书,乃得出,名曰“山郎”。移病尽一日,辄偿一沐,或至岁余不得沐。其豪富郎,日出游戏,或行钱得善部。货赂流行,传相放效。惲为中郎将,罢山郎,移长度大司农,以给财用。其疾病休谒洗沐,皆以法令从事。郎、谒者有罪过,辄奏免,荐举其高弟有行能者,至郡守、九卿。郎官化之,莫不自厉,绝请谒货赂之端,令行禁止,宫殿之内翕然同声。由是擢为诸吏光禄勋,亲近用事。 初,惲受父财五百万,及身封侯,皆以分宗族。后母无子,财亦数百万,死皆子惲,惲尽按分后母昆弟。再受訾千余万,皆以分施。其轻财好义如此。 惲居殿中,廉洁无私,郎官称公平。然惲伐其行治,又性刻害,好发人陰伏,同位有忤己者,必欲害之,以其能高人。由是多怨于朝廷,与太仆戴长乐相失,卒以是败。 长乐者,宣帝在民间时与相知,及即位,拔擢亲近。长乐尝使行事肄宗庙,还谓掾史曰:“我亲面见受诏,副帝肄,秺侯御。”人有上书告长乐非所宜言,事下廷尉。长乐疑惲教人告之,亦上书告惲罪。 高昌侯车奔入北掖门,惲语富平侯张延寿曰:“闻前曾有奔车抵殿门,门关折,马死,而昭帝崩。今复如此,天时,非人力也。”左冯翊韩延寿有罪下狱,惲上书讼延寿。郎中丘常谓惲曰:“闻君侯讼韩冯翊,当得活乎?”惲曰:“事何容易!胫胫者未必全也。我不能自保,真人所谓鼠不容穴衔窭数者也。”又中书谒者令宣持单于使者语,视诸将军、中朝二千石。惲曰:“冒顿单于得汉美食好物,谓之殠恶,单于不来明甚。”惲上观西阁上画人,指桀、纣画谓乐昌侯王武曰:“天子过此,一二问其过,可以得师矣。”画人有尧、舜、禹、汤,不称而举桀、纣。惲闻匈奴降者道单于见杀,惲曰:“得不肖君,大臣为画善计不用,自令身无处所。若秦时但任小臣,诛杀忠良,竟以灭亡;令亲任大臣,即至今耳。古与今如一丘之貉。”惲妄引亡国以诽谤当世,无人臣礼。又语长乐曰:“正月以来,天陰不雨,此《春秋》所记,夏侯君所言。行必不至河东矣。”以主上为戏语,尤悖逆绝理。 事下廷尉。廷尉定国考问,左验明白,奏: 惲不服罪,而召户将尊,欲令戒饬富平侯延寿,曰:“太仆定有死罪数事,朝暮人也。惲幸与富平侯婚姻,今独三人坐语,侯言‘时不闻惲语’,自与太仆相触也。”尊曰:“不可。”惲怒,持大刀,曰:“蒙富平侯力,得族罪!毋泄惲语,令太仆闻之乱余事。”惲幸得列九卿诸吏,宿卫近臣,上所信任,与闻政事,不竭忠爱,尽臣子义,而妄怨望,称引为訞恶言,大逆不道,请逮捕治。 上不忍加诛,有诏皆免惲、长乐为庶人。 惲既失爵位,家居治产业,起室宅,以财自娱。岁余,其友人安定太守西河孙会宗,知略士也,与惲书谏戒之,为言大臣废退,当阖门惶惧,为可怜之意,不当治产业,通宾客,有称誉。惲宰相子,少显朝廷,一朝以暗昧语言见废,内怀不服,报会宗书曰: 惲材朽行秽,文质无所底,幸赖先人余业得备宿卫,遭遇时变以获爵位,终非其任,卒与祸会。足下哀其愚,蒙赐书,教督以所不及,殷勤甚厚。然窃恨足下不深惟其终始,而猥随俗之毁誉也。言鄙陋之愚心,若逆指而文过,默而息乎,恐违孔氏“各言尔志”之义,故敢略陈其愚,唯君子察焉! 惲家方隆盛时,乘朱轮者十人,位在列卿,爵为通侯,总领从官,与闻政事,曾不能以此时有所建明,以宣德化,又不能与群僚同心并力,陪辅朝廷之遗忘,已负窃位素餐之责久矣。怀禄贪势,不能自退,遭遇变故,横被口语,身幽北阙,妻子满狱。当此之时,自以夷灭不足以塞责,岂意得全首领,复奉先人之丘墓乎?伏惟圣主之恩,不可胜量。君子游道,乐以忘忧;小人全躯,说以忘罪。窃自思念,过已大矣,行已亏矣,长为农夫以没世矣。是故身率妻子,戮力耕桑,灌园治产,以给公上,不意当复用此为讥议也。 夫人情所不能止者,圣人弗禁,故君父至尊亲,送其终也,有时而既。臣之得罪,已三年矣。田家作苦,岁时伏腊,亨羊炰羔,斗酒自劳。家本秦也,能为秦声。妇,赵女也,雅善鼓瑟。奴婢歌者数人,酒后耳热,仰天拊缶而呼乌乌。其诗曰:“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其。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是日也,拂衣而喜,奋袖低卬,顿足起舞,诚婬荒无度,不知其不可也。惲幸有余禄,方籴贱贩贵,逐什一之利,此贾竖之事,污辱之处,惲亲行之。下流之人,众毁所归,不寒而栗。虽雅知惲者,犹随风而靡,尚何称誉之有!董生不云乎?“明明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卿大夫意也;明明求财利,常恐困乏者,庶人之事也。”故“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子尚安得以卿大夫之制而责仆哉! 夫西河魏土,文侯所兴,有段干木、田子方之遗风,漂然皆有节概,知去就之分。顷者,足下离旧土,临安定,安定山谷之间,昆戎旧壤,子弟贪鄙,岂习俗之移人哉?于今乃睹子之志矣。方当盛汉之隆,愿勉旃,毋多谈。 又惲兄子安平侯谭为典属国,谓惲曰:“西河太守建平杜侯前以罪过出,今征为御史大夫。侯罪薄,又有功,且复用。”惲曰:“有功何益?县官不足为尽力。”惲素与盖宽饶、韩延寿善,谭即曰:“县官实然,盖司隶、韩冯翊皆尽力吏也,俱坐事诛。”会有日食变,驺马猥佐成上书告惲“骄奢不悔过,日食之咎,此人所致。”章下廷尉案验,得所予会宗书,宣帝见而恶之。廷尉当惲大逆无道,要斩。妻子徙酒泉郡。谭坐不谏正惲,与相应,有怨望语,免为庶人。召拜成为郎,诸在位与惲厚善者,未央卫尉韦玄成、京兆尹张敞及孙会宗等,皆免官。 蔡义,河内温人也。以明经给事大将军莫府。家贫,常步行,资礼不逮众门下,好事者相合为义买犊车,令乘之。数岁,迁补覆盎城门候。 久之,诏求能为《韩诗》者,征义待诏,久不进见。义上疏曰:“臣山东草莱之人,行能亡所比,容貌不及众,然而不弃人伦者,窃以闻道于先师,自托于经术也。愿赐清闲之燕,得尽精思于前。”上召见义,说《诗》,甚说之,擢为光禄大夫给事中,进授昭帝。数岁,拜为少府,迁御史大夫,代杨敝为丞相,封陽平侯。又以定策安宗庙益封,加赐黄金二百斤。 义为丞相时年八十余,短小无须眉,貌似老妪,行步俯偻,常两吏扶夹乃能行。时大将军光秉政,议者或言光置宰相不选贤,苟用可专制者。光闻之,谓侍中左右及官属曰:“以为人主师当为宰相,何谓云云?此语不可使天下闻也。” 义为相四岁,薨,谥曰节侯。无子,国除。 陈万年字幼公,沛郡相人也。为郡吏,察举,至县令,迁广陵太守,以高弟入为右扶风,迁太仆。 万年廉平,内行修,然善事人。赂遗外戚许、史,倾家自尽,尤事乐陵侯史高。丞相丙吉病,中二千石上谒问疾。遣家丞出谢,谢已皆去,万年独留,昏夜乃归。及吉病甚,上自临,问以大臣行能。吉荐于定国、杜延年及万年,万年竟代定国为御史大夫八岁,病卒。 子咸字子康,年十八,以万年任为郎。有异材,抗直,数言事,刺讥近臣,书数十上,迁为左曹。万年尝病,召咸教戒于床下,语至夜半,咸睡,头触屏风。万年大怒,欲仗之,曰:“乃公教戒汝,汝反睡,不听吾言,何也?”咸叩头谢曰:“具晓所言,大要教咸谄也。”万年乃不复言。 万年死后,元帝擢咸为御史中丞,总领州郡奏事,课第诸刺史,内执法殿中,公卿以下皆敬惮之。是时,中书令石显用事颛权,咸颇言显短,显等恨之。时槐里令朱云残酷杀不辜,有司举奏,未下。咸素善云,云从刺候,教令上书自讼。于是石显微伺知之,白奏咸漏泄省中语,下狱掠治,减死,髡为城旦,因废。 成帝初即位,大将军王凤以咸前指言石显,有忠直节,奏请咸补长史。迁冀州刺史,奉使称意,征为谏大夫。复出为楚内史,北海、东郡太守。坐为京兆尹王章所荐,章诛,咸免官。起家复为南陽太守。所居以杀伐立威,豪猾吏及大姓犯法,辄论输府,以律程作司空,为他臼木杵,舂不中程,或私解脱钳釱,衣服不如法,辄加罪笞。督作剧,不胜痛,自绞死,岁数百千人,久者虫出腐烂,家不得收。其治放严延年,其廉不知。所居调发属县所出食物以自奉养,奢侈玉食。然操持掾史,郡中长吏皆令闭门自敛,不得逾法。公移敕书曰:“即各欲求索自快,是一郡百太守也,何得然哉!”下吏畏之,豪强执报,令行禁止,然亦以此见废。咸,三公子,少显名于朝廷,而薛宣、朱博、翟方进、孔光等仕宦绝在咸后,皆以廉俭先至公卿,而咸滞于郡守。 时,车骑将军王音辅政,信用陈汤。咸数赂遗汤,予书曰:“即蒙子公力,得入帝城,死不恨。”后竟征入为少府。少府多宝物、属官,咸皆钩校,发其奸臧,没入辜榷财物。官属及诸中宫黄门、钩盾、掖庭官吏,举奏按论,畏咸,皆失气。为少府三岁,与翟方进有隙。方进为丞相,奏:“咸前为郡守,所在残酷,毒螫加于吏民。主守盗,受所监。而官媚邪臣陈汤以求荐举。苟得无耻,不宜处位。”咸坐免。顷之,红陽侯立举咸方正,为光禄大夫给事中,方进复奏免之。后数年,立有罪就国,方进奏归咸故郡,以忧死。 郑弘字稚卿,泰山刚人也。兄昌字次卿,亦好学,皆明经,通法律政事。次卿为太原、涿郡太守,弘为南陽太守,皆著治迹,条教法度,为后所述。次卿用刑罚深,不如弘平,迁淮陽相,以高第入为右扶风,京师称之。代韦玄成为御史大夫。六岁,坐与京房论议免,语在《房传》。 赞曰:所谓盐铁议者,起始元中,征文学贤良问以治乱,皆对愿罢郡国盐铁、酒榷均输,务本抑末,毋与天下争利,然后教化可兴。御史大夫弘羊以为此乃所以安边竟,制四夷,国家大业,不可废也。当时相诘难,颇有其议文。至宣帝时,汝南桓宽次公治《公羊春秋》举为郎,至庐江太守丞,博通善属文,推衍盐铁之议,增广条目,极其论难,著数万言,亦欲以究治乱,成一家之法焉。其辞曰:“观公卿贤良文学之议,‘异乎吾所闻’。闻汝南朱生言,当此之时,英俊并进,贤良茂陵唐生、文学鲁国万生之徒六十有余人咸聚阙庭,舒六艺之风,陈治平之原,知者赞其虑,仁者明其施,勇者见其断,辩者骋其辞,龂龂焉,行行焉,虽未详备,斯可略观矣。中山刘子推言王道,挢当世,反诸正,彬彬然弘博君子也。九江祝生奋史鱼之节,发愤懑,讥公卿,介然直而不挠,可谓不畏强圉矣。桑大夫据当世,合时变,上权利之略,虽非正当,巨儒宿学不能自解,博物通达之士也。然摄公卿之柄,不师古始,放于末利,处非其位,行非其道,果陨其性,以及厥宗。车丞相履伊、吕之列,当轴处中,括囊不言,容身而去,彼哉!彼哉!若夫丞相、御史两府之士,不能正议以辅宰相,成同类,长同行,阿意苟合,以说其上,‘斗筲之徒,何足选也!’” 【白话文】 公孙贺,字子叔,北地郡义渠县人。公孙贺的祖父昆邪,汉景帝时任陇西郡太守,因为率军攻打叛乱的吴、楚等国有功,被封为平曲侯,著书十几篇。 公孙贺年轻时当骑士,参军作战数立战功。汉武帝做太子时,公孙贺为太子舍人,到武帝即位,提拔公孙贺为太仆。公孙贺的夫人卫君孺,是卫皇后的姐姐,公孙贺因此而受宠幸。武帝元光年间,任轻车将军,驻军马邑。四年以后,率军出云中攻击匈奴。又遇了五年,以车骑将军的身份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有功,被封为南卵侯。后又以左将军身份从定襄郡出击匈奴,无功,因献酎金成色不足而获罪,失去侯爵。再以浮沮将军出五原郡二千余里攻击匈奴,无功。八年以后,终于代替石庆任丞相,被封为葛绎侯。当时朝廷多事,监督责罚大臣。从公孙弘以后,丞相李蔡、严青翟、赵周三人连着因事获罪而死。石庆虽然因为谨慎得享善终,但多次遭受谴责。当初公孙贺被任命为丞相时,不愿接受丞相印绶,叩头哭泣,说:“我本来是边界上的人,靠鞍马骑射的本领当了官,才能实在不能胜任宰相。”皇上和左右大臣看见公孙贺悲哀,都触动感情流下泪来,武帝说:“扶起丞相。”公孙贺不肯起来,皇上就起身走了,公孙贺不得已接受了任命。出宫后,左右大臣问公孙贺不愿当丞相的原因,公孙贺说:“皇上贤明,我当丞相不称职,害怕受重责,从此就危险了。” 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代替公孙贺做了太仆,父子同居公卿之位。公孙敬声仗恃自己是皇后姐姐的儿子,骄纵奢侈不守法令,武帝征和年间,擅自挪用北军的钱一千九百万,事情发现后,被逮入监狱。这时皇上下诏搜捕陽陵县人朱安世还没捕获,皇上急于将其逮捕归案,公孙贺自己请求追捕朱安世来赎公孙敬声的罪。皇上允许了公孙贺的请求。后来,公孙贺果然抓获朱安世。朱安世是京城的大侠客,听说公孙贺想用他为儿子赎罪,笑着说:“丞相的灾祸牵连到他的宗族了。我正要告发丞相违法的事,诉讼的话很多,砍伐南山的竹子也写不完,用斜谷的木头做桎梏也不能束缚我,不让我告发。”朱安世于是从狱中上书,告发公孙敬声和陽石公主私通,以及指使巫师在祭祀时诅咒皇上,并且上甘泉宫在驰道上埋偶人,用很恶毒的语言诅咒。武帝下令有关的主管部门审讯查验公孙贺,彻底追查他所犯的罪行,竟致父子二人死在狱中,全家被族灭。 巫蛊之祸起于朱安世,完成于江充,最终牵连到公主、皇后和太子,这些人都因事败身亡。语在《江充传》、《戾园传》。 刘屈牦是汉武帝异母哥哥中山靖王刘胜的儿子,不清楚他开始晋升的情况。 征和二年春,汉武帝下韶给御史,说:“前丞相公孙贺依仗和我的故旧关系,利用位高势重而做出邪恶的事情,增加肥沃的良田来为子弟、门客谋利,不顾广大百姓的疾苦;戍边士兵的粮食缺乏,不能想办法增加;贪图财货,致使百姓贿赂位居上流的官吏,我对他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忍耐很久了。但是他竟不自己悔改,还擅作主张施恩惠给边郡,想为自己寻求声援,令内地的郡县省减费用给边郡屯戍的军队制作车子,还让农民自己转运粮食送到边郡,而造成农民贫穷,牲畜疲困,又损耗马匹,使武备衰减;下面官吏随意增加赋税,导致百姓破产流亡;又假传诏令,以奸邪罪名逮捕朱安世。公孙贺父子的案件已由法官做出正确处理。任命涿郡太守刘屈牦为左丞相,把丞相长史分为两府,等待得到贤人再任命右丞相。亲近亲人任用贤才。是唐尧、西周的常法。将澎地的二千二百户封给左丞相刘屈牦为澎侯。” 征和二年秋天,江充进谗言,诬陷戾太子与巫蛊案有关,戾太子杀死江充,率兵攻进丞相府,刘屈牦引身逃跑,丢失左丞相官印。遣时武帝正在甘泉宫避暑,丞相长史乘驿舍的快马直奔甘泉宫,将此事奏闻武帝,武帝问:“丞相在干什么?”丞相长史回答说:“丞相正在封锁消息,没有敢发兵。”武帝气愤地说:“事情纷纷扬扬到这种地步,还说什么封锁消息呢?丞相没有周公的风范。周公不是诛杀了管叔、蔡叔吗?”于是赐给丞相刘屈牦诏书说:“捕杀反叛者,我自然有赏赐。远远围住叛军,以牛车为盾牌,不要和叛军短兵相接,以致多杀伤士兵。坚闭城门,不要让反叛者逃出城去。” 太子既已杀死江充率兵反叛,于是宣称武帝在甘泉宫病重,太子发兵是怀疑京城有变,奸臣想作乱。武帝在这时从甘泉宫回长安,驾临长安城西建章宫,下诏征发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辅靠近长安各县的军队,部署中二千石以下官吏带领,左丞相刘屈牦兼任将军。太子也派遣使者假传诏令赦免长安城中京师诸官府中的囚徒,征发看守武库的军队,命少傅石德和门客张光等人分别率领,派长安城裹的囚犯如侯持节征发长水校尉和宣曲宫的胡骑,全部携带武器装备到长安城中集合。侍郎莽通奉令出使长安城,因此追捕如侯,并告诉胡骑说:“调兵的节有诈,不要听如侯的。”于是斩杀如侯,带领胡骑进入长安,又征发用驶船士兵,交给大鸿胪商丘成率领。当初,汉朝调兵的符节全是红色,因为太子持有红色的符节,所以后来皇帝的调兵符节上又安有染成黄色的牦牛尾的装饰,以相区别。太子征召监北军使者任安调动北军兵,任安接受调兵符节以后,关闭北军军门不肯响应太子。太子只好领兵离开北军,驱使长安四市的百姓共有几万人,来到长乐宫西阙下面时,碰上了左丞相刘屈牦的军队,混战了五天,死了几万人,鲜血流进街道两旁的下水道中。归附左丞相刘屈牦的军队逐渐增多,太子的军队失败,向南逃奔覆盎城门,逃出城去。造天夜晚正该丞相司直田仁带领的军队关闭看守城门,田仁因为让太子逃出城而获罪,左丞相刘屈牦要杀田仁。御史大夫暴胜之对刘屈牦说:“司直是二千石官,应该先请示皇上如何处置,怎么能擅自杀他呢?”刘屈牦就释放了田仁。武帝听到报告后非常愤怒,派官吏责问御史大夫暴胜之说:“司直田仁放跑了反叛者,丞相杀他,是依法处置,你凭什么擅自制止丞相?”暴胜之十分惶恐,就自杀了。至于北军使者任安,接受太子调兵的符节,因怀有二心而获罪,田仁放跑太子,二人都判处腰斩。武帝说:“侍郎莽通捕获叛将如侯,长安男子景建跟随莽通捕获少傅石德,可以说是立下大功啦。大鸿胪商丘成奋力拼杀,捉住叛将张光。封莽通为重合侯,景建为德侯,商丘成为诧侯。”太子的门客,凡是曾经进出过皇宫宫门的,一律斩首。那些追随太子发兵反叛的,按照制裁反叛者的法律规定,族灭全家。官吏和士兵有乘乱抢劫的,全部流放到敦煌郡。因为太子逃亡在外,从这时开始在长安城各城门屯驻军队。过了二十多天,太子在湖县被抓住。语在《太子传》。 第二年,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兵出击匈奴,丞相刘屈牦设宴给李广利饯行,送到渭桥,刘屈牦和李广利告别。李广利说:“希望君侯早些请皇上立昌邑王为太子。如果昌邑王被立为皇帝,您今后还担忧什么呢?”刘屈牦答应了李广利的请求。昌邑王是李广利的妹妹李夫人生的儿子。李广利的女儿是刘屈牦儿子的妻子,所以李广利和刘屈牦两人都想立昌邑王为太子。这时,审理巫蛊狱追查得很紧,内者令郭穣告发丞相刘屈牦的夫人因为刘屈牦多次受到皇上谴责,指使巫师在祭祀土地神时诅咒皇上,有恶毒的语言,以及刘屈牦与李广利共同祷告祭祀,想使昌邑王当皇帝。主管官员将此事奏告武帝,请求审讯查验,武帝批准,办案人员将刘屈牦定罪为大逆不道。武帝下令把刘屈牦放在载运食品的车上游街示众,然后在长安束市腰斩,刘屈厘的妻子押赴华陽街斩首示众。李广利的妻子儿女也收捕入狱。李广利听到这个消息,投降了匈奴,其宗族全部被处死。 车千秋本来姓田,他的祖先是春秋时齐国的田氏,后来,田氏的一支迁居长陵县。车千秋担任护卫汉高祖陵寝的郎官。碰上卫太子受江充谗害而败亡,遇了很久,车千秋上呈事关重大的紧急情况的奏书,为太子辩冤,说:“儿子玩弄父亲的军队,按罪应当挨鞭子;皇上的儿子因过失而误杀了人,该判什么罪呢?我曾经在梦中看见一位白头发老人,告诉我该怎样定罪。”这时,武帝已经清楚地知道太子发兵是出于惶恐,并没有反叛的意图,看了车千秋的上书,就深有感触而醒悟过来,于是召见了车千秋。车千秋上前拜见武帝,武帝见车千秋身高八尺多,体貌俊美,很喜欢他,对他说:“父子之间的事情,别人是很难说话的,祇有您明白其实不是这样。这是高庙的神灵让您来开导我,您就应当成为我的辅佐。”立即下令封车千秋为大鸿胪。过了几个月,就接替刘屈牦担任了丞相,封为富民侯。车千秋没有别的才能经术学问,也没有什么功绩和资历,衹不过凭一句话使武帝醒悟到太子死得冤枉,旬月之间就做宰相封侯,世上未曾有过。后来汉朝的使者出使匈奴,匈奴单于问他说:“听说汉朝新任命一位丞相,他因为什么得到丞相的职位呢?”使者回答说:“因为上书言事的缘故。”单于说:“假如这样,汉朝设置丞相,就是不用贤才,随便一个男子上书就能得到了。”使者回来后,向武帝汇报了单于说的话。武帝认为这个使者有辱使命,想把他交给官吏处置。过了好久,才释放了他。 然而车千秋为人敦厚,富有智谋,在丞相的位上很称职,超过他前后的几位。车千秋刚开始主持丞相工作,看到武帝连年追究太子冤死一案,被杀和受罚的人非常多,群臣百姓都提心吊胆,车千秋想宽解皇上的思想,安慰广大吏民。于是就和御史、中二千石一起给武帝祝寿,赞颂皇上的美德,劝皇上广施恩惠,减缓刑罚,欣赏音乐,怡养精神,为了天下人民而自寻娱乐欢快。武帝答覆说:“我不施恩德,开始于左丞相刘屈牦和贰师将军李广利暗中谋逆作乱,巫蛊之祸殃及士大夫,我一天衹吃一顿饭已经好几个月了,还听什么音乐?经常在心裹哀痛和太子战死的士大夫,已经过去的事情,也不便再追究了。虽然如此,巫蛊之祸刚发生时,诏令丞相、椒史督责郡守寻找收捕,。廷尉审理,但也没听到九卿、廷尉查问出来什么。从前,江充审讯甘泉宫的人,又转到未央宫皇后住的椒房殿,以及后来公孙敬声之辈、李禹之流陰谋勾引匈奴,有关官员也没有发现什么罪证,现在丞相亲自挖掘兰台查验巫蛊,清楚地知道有巫蛊存在。直到现在还有巫师施行巫蛊妖术不止,邪贼侵身,远近都有巫师暗施巫蛊,我感到惭愧得很,还有什么值得祝寿的呢?敬谢你们的好意,我不端你们献的祝寿酒!请告知丞相、二千石官各回各的官舍。《尚书。周书。洪范》上说:‘不要偏执,不要袒护,圣王的道坦荡无阻。,不要因为这件事再上奏了。” 一年多以后,武帝病重,立钩弋夫人生的皇子为太子,命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金曰弹、御史大夫桑弘羊和丞相车千秋,一起接受遣诏,辅助教导幼主刘弗陵。汉武帝驾崩,昭帝刚即位时,不能处理政事,朝政全部由大将军霍光决断。车千秋位居丞相,忠谨敦厚而有德。每逢公卿大臣朝会,霍光就对车千秋说:“当初和您一起接受先帝遣韶,现在霍光治理内政,您治理外事,应该有什么来开导督促我,使我不要辜负了天下人民的重托。”车千秋说:“请将军多留心,就是天下极大的荣幸了。”始终不肯对霍光专权发表异议。霍光因此很看重车千秋。每次遇上吉祥嘉应出现,都褒奖赏赐丞相车千秋。直到昭帝去世,国家少事,百姓逐渐富裕充实。始元六年,昭帝韶令郡国举荐贤良、文学之士,询问他们百姓感到痛苦的事,在造时产生了盐铁之议。 车千秋做了十二年丞相,死后,谧号称为定侯。当初,车千秋年老,皇上优待他,朝见时。准许他乘坐小车进入宫殿,所以就号称“车丞相”。车千秋的儿子田顺继嗣为侯,官至云中郡太守,宣帝时任虎牙将军攻打匈奴,因私自增加俘虏人数冒功而获罪自杀,封国取消。 桑弘羊做了八年御史大夫,白认为替国家兴榷管之利,夸耀自己的功劳,想给桑家的子弟谋取辟职,怨恨霍光,与上官桀等谋反,终于被处死。 王欣,济南郡人。由郡县的小吏积累功劳,逐渐升为被陽县令。汉武帝末年,军队经常出征,郡国盗贼群聚蜂起,绣衣御史暴胜之任直指使者持斧追捕盗贼,根据地方官征集财物上交朝廷以供军用的多寡进行处置,诛杀二千石以下不听从命令的官吏。暴胜之巡察到被陽,要斩王欣,王欣已被解开衣服,身子伏在铡刀下面的砧板上,工欣仰起头来对暴胜之说:“使君专掌生杀权柄,威震郡国,现在再杀一个王欣,不能够增加您的威风,不如根据情况有所宽缓,以显明您的恩德仁恕,让我尽死力报答您。”暴胜之佩服他说的话,就赦免了他没有杀,因此,暴胜之与王欣结为厚交。 暴胜之完成使命回京,向皇上推荐王欣,武帝征召他任右辅都尉,代理右扶风。武帝多次出巡塞童、韭地,经过迭凰,昙丘派人把宫馆收拾得干净整洁,驰道修整平坦,供设帷帐齐全舒适。武帝很高兴,嘉奖王欣,停下车,将王欣的官职转正,治事十几年。昭帝时,王欣担任御史大夫,接替车千秋为丞相,被封为宜春侯。次年死去,谧号称为敬侯。 王欣的儿子王谭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以列侯身份参预筹划废除昌邑王、拥立宣帝,增加封邑三百户。王谭死后,他的儿子王咸继承他的爵位。玉差的妻子就是王盛的女儿,王差篡位后,王盛家因为是外戚而尊宠。从王欣开始封国传到玄孙,王莽败亡后,才断绝。 杨敞,华陰县人。在大将军霆光幕府供职时,任军司马,很得霍光喜爱厚待,逐渐升任大司农。瓸童五凰年间,稻田使者游董得悉上皇桀等反叛的陰谋,将此事告知杨敞。杨敞一向谨慎怕事,不敢上奏昭帝,就上书称病移居。燕苍又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谏大夫杜延年,杜延年奏闻昭帝。燕苍、杜延年都因此立功封侯,杨敞身为九卿听到谋反的消息却不及时上奏,所以没有封侯。后来,升为御史大夫,接替王欣为丞相,封安平侯。 第二年,昭帝驾崩。昌邑王受公卿大臣征召来京即位,婬乱无道,大将军霍光与车骑将军张安世密谋,打算废黜吕邑王重立皇帝。商议既定,让大司农田延年报知杨敞。杨敞听了,十分惊惧,不知说什么好,汗出湿背,衹会嘴裹发出“唯唯”的声音。田延年起身到更衣室更换衣服,杨敞的夫人急忙从束厢房出来对杨敞说:“这是国家大事,如今大将军计议已定,让大司农田延年来告诉您。您不赶快答应,与大将军同心协力,犹豫不决,就会先遭诛杀。”田延年从更衣室回来,杨敞夫妇和田延年都说同意大将军的决定,请求遵奉大将军的命令,于是朝廷大臣一起废掉了昌邑王,拥立宣帝。宣帝即位一个多月,杨敞去世,谧号称为敬侯。他的儿子杨忠继承爵位,因为杨敞位居丞相参预制定废昌邑王更立宣帝的大策,安定漠室宗庙有功,增加食邑三千五百户。 杨忠的弟弟杨惲,字子幼,凭靠杨忠的官位,按照汉朝的任子制度被任命为郎官,补任常侍骑。杨惲的母亲,是司马迁的女儿。杨惲最先看祖父写的《太史公记》,对《春秋》也很熟悉。因为有才能得到人们的称赞。他喜欢结交英俊杰出的儒生,名显朝廷,被提拔为左曹。霍氏谋反,杨惲先听说了,通过侍中金安上禀告皇帝,于是皇帝召见杨惲,让他禀报霍氏谋反的 事。霍氏家族服罪被杀,杨惲等五人因为举告有功赐封爵位,封杨惲为乎通侯,迁升中郎将。 郎官的旧例,是让郎宫自己出钱支付财物费用,供给文书,才得到出任加官的机会,所以又名“山郎”。郎官请病假满一天,就要用一个休假日来抵上,有的郎官一年多得不到休假。那凿:豪门富家出身的郎官,整天出去游乐戏耍,有的拿钱行贿,就能到好部门任职。贿赂风行,竞相仿效。杨惲担任中郎将,免除“山郎”的旧例,把郎官府衙全年的开支计划移交大司农,由大司农供给财务费用。郎官的病假、探亲假、沐休假,都按照法令办事。郎、谒者中有犯了罪过的,就上奏罢免,荐举郎宫中工作优异德才兼备者加官,有的升迁到郡守、九卿。郎官因此受到教化,无不激励自己勤于职守,革除了求情送礼的弊端,令行禁止,宫殿里的郎官们同心协力。因此皇上提拔杨惲为诸吏光禄勋,成为亲信大臣办理政事。 当初,杨惲接受了父亲的钱财五百万,到他被封为平通侯,就把父亲给他的钱财全部分给同宗族的人。他的继母没有儿子,钱财也有几百万,死后都留给了杨惲,杨惲又全分给了继母的兄弟。杨惲两次共继承钱财一千多万,统统拿出来分给了别人。他就是这样轻财好义。 杨惲在殿中做官,廉洁无私,郎官都称赞他公平。但杨惲常夸耀自己的德行和办事能力,又生性刻薄,喜欢揭发别人的陰私,同事中有违逆自己的,必定想法加害他,仗恃自己有才能高傲凌人,因此在朝中得罪了许多人,与太仆戴长乐失和,终于因为这件事毁了自己。 戴长乐是宣帝在民间结交的知己,到宣帝即位,擢升他为亲信大臣。戴长乐曾在演习宗庙祭祀礼仪时,代理执行天子的事务,回来后对掾史说:“我面见皇帝并接受韶令,代替皇帝演习礼仪,诧侯给我驾车。”有人卜书告发戴长乐言语失当,皇上将此事交给廷尉审理。戴长乐怀疑是杨惲教唆别人告发他,也上书举告杨惲的罪行,说:“高昌侯董忠驾车奔入北掖门,杨惲对富平侯张延寿说:‘听说以前曾有奔驰的车撞在殿门上,门闩被撞断,马也撞死了,接着昭帝驾崩。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是天命,不是人为的。,左冯翊韩延寿有罪下狱,杨惲上书为他辩冤。郎中丘常对杨惲说:听说您替韩冯翊申冤辩护,能救活他吗?’杨惲说:‘事情哪有这么容易!正直的人不一定能保全自己。我尚且不能白保,正像人们所说的老鼠因为口衔比鼠洞口大的窦数而进不了洞。,又有一次,中书谒者令宣把匈奴单于使者的话译成文字,拿给将军们和中朝二千石官看。杨惲说:‘冒顿单于得到汉朝赏赐的美食佳物,却说是腐臭难闻的坏东西,单于不来朝见不是很明白了吗。杨惲观看西合上画的人物,指着夏桀、商纣的画像对乐昌侯王武说:‘天子路过这裹,多问问桀、纣犯下的过错,可以得到鉴戒。,书上的人物还有尧、舜、禹、汤,杨惲不称颂,却列举桀、纣。杨惲听匈奴投降的人说单于被杀了,就说:‘竟有这种不贤明的君主,大臣替他筹划的好计不用,却自取灭亡。正如秦朝衹任用奸佞小人为臣,诛杀忠良,终究因此灭亡;假使能亲近任用贤明正直的大臣,秦朝就能一直延续到现在。古代和当今的坏人如同一丘之貉。,杨惲妄引亡国的事例来诽谤当今朝廷,没有人臣的礼节。杨惲又对我戴长乐说过:‘正月以来,天气久陰不雨,这种天象《春秋》记载过,夏侯胜规劝昌邑王时说过。皇上必定不能再到河东后土祠祭祀了。,杨惲拿皇上开玩笑,尤其大逆不道违背伦理。” 杨惲的案件交给廷尉审讯。廷尉于定国考讯查问,有证明人佐证,查清了紧晴。于定国奏报皇帝说:“杨惲不认罪,反而密召户将尊,想让他去警告富平侯张延寿,说‘太仆戴长乐有好几件事可以定成死罪,是早晚要被处死的人。杨惲有幸与富平侯结为姻亲,现在杨惲案子中的事衹有你们三个人在一起说过,衹要富平侯说“当时没听见杨惲说过造话”,自然和太仆所揭发的相抵触了,。户将尊说‘不行’。杨惲大怒,手持大刀,说:‘如果太仆得到富平侯的帮助,按照太仆揭发的作证,我将被判处灭族的罪名!不准泄露我说的话,让太仆知道了这些话,更增加我的其他罪状。杨惲侥幸位列九卿,担任诸吏光禄勋,是朝廷的侍卫近臣,为皇上所信任,参与政事,不但不竭尽忠君爱民之心,尽臣子之义,反而狂妄地发泄心中的怨恨,散布妖言恶语,大逆不道,请求逮捕治罪。”宣帝不忍心判他死罪。下韶把杨惲、戴长乐都免为平民。 杨惲失去爵位以后,居家经营产业,兴建房宅,靠钱财自寻欢乐。过了一年多,他的朋友安定郡太守西河人孙会宗,是个有才智有谋略的人,写信规劝杨惲,跟他说大臣免官退居以后,应该闭门思过,诚惶诚恐,做出让人哀怜的样子,不该经营产业,交结宾客,有受人称赞的名声。杨惲是宰相杨敞的儿子,年轻时就名显朝廷,一旦因为一些真假不明的言语被废黜,心中不服,给孙会宗的回信说:我才能低下,行为卑秽,学问修养都没有什么根基,侥幸依赖父亲留下的功业,得以充数宿卫宫廷,遇上霍氏谋反,因为告发有功而获得爵位,但我毕竟不能胜任,终于遭到祸患。足下哀怜我愚昧,承蒙来函,教导说明我没认识到的道理,情意殷切深厚。但我私下埋怨足下不深思事情的原委,而轻易相信世俗之人的诽谤。说出我鄙陋的愚蠢想法吧,像是违背了足下的意旨,而又文饰己过;沉默不语吧,又怕背离孔子“各言尔志”之义,所以才敢概略地陈述我的愚见,请您考虑。我家在显赫时,乘坐朱轮车的人有十个,位在九卿之列,爵位为列侯,统领侍从官,参预朝廷政事,而我竟不能在这时有所建树,来宣扬皇上的德行教化,又不能和群僚同心协力,辅佐朝廷拾遣补缺,受到窃取辟位白混饭吃的指责已经很久了。我贪图俸禄,热衷权势,不能自动引退,遭遇变故,横遭别人毁谤,被囚禁在宫殿北边的观楼中,妻子儿女都被关在监狱裹。在这个时候,自己觉得灭族也不能抵偿罪责,哪想到能保全性命,又奉祀祖先的坟墓呢?我感到圣明皇上的恩惠,真是不可计量。君子奉行道义,乐而忘忧;小人保全性命,悦而忘罪。我私下想过,我的罪遇已经很大了,品行已经欠缺了,永远做个农民度过余生吧。所以带领妻子儿女,努力耕稼种桑,灌溉园圃,经营产业,向朝廷纳赋交税,没想到又因此而遭到讥刺非议。人情不能避免的事情,连圣人也不禁止。所以,即使是最尊贵的君主、最亲近的父亲,为他们送终服丧,也有结束的时候。我获罪已有三年了。当农夫劳作辛苦,每年伏日、腊月,煮羊肉,烹羊羔,斟酒自慰。我的老家本来在秦地,我会唱秦地的歌。妻子是趟地的女子,雅善弹瑟。奴婢中也有人会唱歌,酒后耳朵发热,举头望天,以手击缶,唱出乌乌的歌声。歌辞唱道: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在这样的日子裹,我高兴得抖着衣服,挥动衣袖,时而低垂,时而上扬,跺脚起舞,实在是放纵无度,我不知道这样做为什么不行。我幸亏还有剩余的俸禄,才买贱卖贵,追求十分之一的利润。这是商人做的事,也是蒙受耻辱的事,我都亲自做了。地位卑下的人,是众人诋毁的对象,我一想到这些,就不寒而栗。即使是很了解我的人,也随声附和诽谤我,哪儿还会有人称赞我呢!董仲舒不是说过吗,“勤勤敏敏求取仁义,常常担心不能教化百姓,是卿大夫考虑的问题;勤勤敏敏地求取财利,常常担心生活困穷,是老百姓的事。”所以孔子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您怎么还能拿卿大夫的行为规范来责备我呢!西河是战国时魏国的土地,魏文侯兴起的地方,有段干木、田子方遣留的风范,两位贤士都有高尚的节操和宽宏的度量,知道辞官与出仕的分寸。近来,足下离开家乡西河,到达安定郡,安定郡处在山谷之间,是昆戎的旧地,那裹的人贪婪鄙薄,难道是当地习俗改变了您的品性吗?到今天我才看清您的志向,正值汉朝鼎盛时期,希望您努力建立功名,不须多与我议论了。 杨惲哥哥杨忠的儿子安平侯杨谭任职典属,他对杨惲说:“西河郡太守建平人杜延年,以前因罪丢官,现在被征召为御史大夫。您罪轻,又立过功,还会被重新起用的。”杨惲说:“有功有什么用?皇上不值得我为他尽力。”杨惲平素与盖宽饶、韩延寿交好,杨谭随即说:“皇上的确是这样,盖司隶、韩冯翊都是为朝廷效忠尽力的官员,都因为小事被杀了。”这时正碰上日食天变,一个管车马的下等小吏名叫成,上书举告杨惲“骄奢不悔过,日食灾祸就是他招来的”。宣帝把这个奏章交给廷尉审讯查验,审讯中搜到杨惲写给孙会宗的信,宣帝看了很憎恶杨惮。廷尉判杨惲大逆无道罪,处以腰斩。他的妻子儿女流放到酒泉郡。杨谭不劝杨惲悔过,反而与他互相应和,有怨恨言论,免去官职,贬为平民。宣帝召见并任命成做郎官,那些在位为官与杨惲交情深厚的人,如未央宫卫尉韦玄成、京兆尹张敞及孙会宗等人,都被免去了官职。 蔡义,河内郡温县人。因为通晓经术供职大将军幕府。家裹很穷,经常步行。贫寒不能备礼,众门下中有好事的人凑钱给蔡义买了一辆牛车,让他乘坐。几年后,蔡义升补覆盎城门门候。 过了很久,皇帝下诏寻求能精通《韩诗》的人,征召蔡义待诏,很久没能进见皇帝。蔡义上疏说:“我是山东田野的平民,德行才智没有什么可以和别人相比之处,容貌也赶不上众人,但却没有抛弃人伦,是因为我私下向先师学习了道义,托身于经术。希望陛下赐给清静安闲之处,得以把关于经义的精细思考全部奉献出来。”皇上召见蔡义,让他讲论《诗经》,皇上听了很满意,提拔他为光禄大夫、给事中,进宫教授汉昭帝。几年后,被任命为少府,又迁升御史大夫,代替杨敞为丞相,封陽平侯。又因为定策安宗庙增加封赏,加赐黄金二百斤。 蔡义做丞相时已经八十多岁了,身材矮小,没有胡须,眉毛也脱落了,脸相好像老妇人,走路弯腰曲背,常常要两名属吏扶持才能行走。当时大将军霍光执政,议事者当中有人说霍光设置丞相不选择贤才,草率任用可以由他专制的人。霍光听到这种议论后,对侍中、左右随从官员及属吏们说:“我认为皇帝的老师应当做宰相,怎么能说不选择贤才呢?这种议论不能让天下人听到。” 蔡义做了四年宰相就死了,谧号称节侯。他没有儿子,封国废除。 陈万年字幼公,沛郡相县人。初为沛郡属吏,经过考察受到举荐,官至县令,又迁升广陵太守,因为政绩优异入京任右扶风,又迁任太仆。 陈万年廉洁公平,内修德行,然而善于处事待人,赠送财物给外戚许家和史家,倾尽家中钱财,特别结交侍奉乐陵侯史高。丞相丙吉生病,中二千石以上官员通名探病。丙吉派家丞出来表示谢意,家丞表示完谢意以后,众官员都走了,衹有陈万年留下没走,直到深夜才回去。到丙吉病重,皇上亲自去探望,顺便询问丙吉对朝中大臣德行才能的看法。丙古推荐于定国、杜延年和陈万年。陈万年最后代替于定国做了御史大夫,八年以后病逝。 陈万年的儿子陈咸,字子康,十八岁,凭藉陈万年的功绩,按照任子制度被任命为郎官。有特殊的才能,坦率耿直,多次议论事情,敢于讥刺皇上的亲信大臣,上书数十次,提升为左曹。有一次,陈万年生病,召唤陈咸到病床边教导训诫,一直说到半夜,陈咸睡着了,头撞在屏风上。陈万年非常生气,要用杖打陈咸,说:“你父亲教训你,你反而睡着了,不听我的话,这是为什么?”陈咸叩头认错说:“我全晓得您说的道理,归根结底是教我谄媚奉承。”陈万年于是不再说了。 陈万年死后,汉元帝提拔陈咸为御史中丞,总领州郡奏事,考核刺史们政绩的优劣,内执法殿中,公卿以下官员都敬畏陈咸。这时中书令石显当政专权,陈咸常议论石显的短处,石显等人因此忌恨陈咸。当时槐里县县令朱云政令残酷误杀了无罪的人,有关官员上书举奏,天子没有下发其奏书。陈咸干素和朱云要好,朱云从陈咸处刺探事情的轻重,陈咸教朱云上书为自己辩冤。这时石显暗中派人探知这一情况,禀奏陈咸泄露宫中秘密,关进监狱笞打审讯,减免死罪,髡为城旦,因此废黜官爵。 汉成帝刚即位时,大将军王凤认为陈咸从前指责石显,有忠诚正直的节操,奏陈成帝请求允许陈咸补任长史。后陈咸迁升冀州刺史,奉命办事符合皇上心意,征召任命为谏大夫。后又出任楚国内史,北海郡太守、束郡太守。因为陈咸受京兆尹王章推荐而连坐,王章犯法被杀,陈咸免官,被征召又出任南陽郡太守。在所任职的地方用杀戮树立威严,豪强不守法令的官吏和世家大族犯法,就论罪押送太守府,按照法律程序安排主管行役的官员,设置地臼木杵,让罪犯拿木杵舂地臼,有不符合要求,或者私自解脱套在脖子上的铁钳和拴在脚上的铁梏,以及穿的衣服不合乎法律规定的,就加罪笞打。派人严格监督,劳作强度大,罪犯受不了痛楚,有的上吊自杀,一年中死的罪犯成百上千,时间长了尸体生蛆腐烂,罪犯的家属无法将尸体收葬。他治理政事仿效严延年,但是廉洁不如严延年。在所任职的地方调发属县所出产的食物用来奉养自己,生活奢侈,美食如玉。但管束掾史,命令郡中的长吏都闭门收敛自己,不能违法。还公然行文约束告诫他们说:“假使各自都想寻求自己的快乐,这是一郡有一百个太守,怎么能这样呢!”属下的官吏都害怕他,豪强慑服,令行禁止,但他也因此被废黜。陈咸是三公的儿子,年轻时在朝廷裹就很有名望,而薛宣、朱博、翟方进、孔光等出仕做官远在陈咸之后,可是他们都以廉洁俭朴先位至公卿,而陈咸却停滞在郡守的职位上。 当时车骑将军王音辅佐朝政,信任重用陈汤。陈咸多次送礼贿赂陈汤,给他写信说:“假使能得到子公的帮助,得以进入京城做官,就是死了也不遗憾了。”后来终于受征召入京做了少府。少府掌管的实物很多,陈咸对属官都进行查对,发现他们私藏的宝物,就没收据为已有。对属吏及诸中宫黄门、钩盾、掖庭官吏,都举告奏报审察定罪,这些官员都畏惧陈咸,丧失了勇气。陈咸当了三年少府,与翟方进感情不和。翟方进是丞相,上奏皇上说:“陈咸以前做郡守,处处残酷,把像毒螫似的政治加在吏民身上。监守自盗。而又公然谄媚邪臣陈汤来寻求荐举。苟且求官寡廉无耻,不适合再居官位。”陈咸获罪被免官。不久,红陽侯王立推荐陈咸端平正直。被任命为光禄大夫给事中,翟方进又奏请皇帝免掉陈咸的官职。几年以后,王立有罪回到自己的封国,翟方进奏请皇帝把陈咸遣归故乡,陈咸忧郁而死。 郑弘,字稚卿,泰山郡刚县人。哥哥郑昌字次卿,也爱好学问,都通晓经术,精通法律政事。次卿做过太原郡、涿郡太守,郑弘为南陽郡太守,二人都政绩卓著,他们施政的条文、教令、法令、制度,为后入所称述。次卿使用刑罚严厉,不如郑弘平和。郑弘调任淮陽国相,因为政绩突出入京担任右扶风,京师中的人称赞他。后代韦玄成为御史大夫。过了六年,因与京房妄议朝政获罪免官,事在《京房传》。 赞日:所谓盐铁政策的议论,开始于始元年间,汉昭帝下令征召文学贤良之士,询问治世和理乱的策略,都回答希望废除郡国的盐铁、酒榷、均输政策,务求农本,抑制工商末业,不要和天下百姓争利,然后教化可兴。御史大夫桑弘羊认为上述政策是用来安定边境、控制周边少数民族的,是国家的根本事业,不能废除。当时桑弘羊和文学贤良互相诘难,有很多他们论辩的文章。到宣帝时,汝南郡人桓宽次公,研究《公羊春秋》,荐举为郎官,后官至庐江郡太守丞,博学通达善于撰著文辞,推论衍化关于盐铁的议论,增广条目,极尽其论辩诘难,著述数万言,也想用它探究治世、理乱的道理,成一家之言。桓宽的文辞说:“看公卿贤良文学的议论,‘不同于我所听说的,。听汝南朱生说,在这个时候,英杰俊才并进,如贤良茂陵人唐生、文学鲁国人万生之辈六十多人齐聚朝廷,畅谈六艺的风化,陈述治国平天下的本原,智者称美其思虑,仁者显明其措施,勇者表现其决断,辩者驰骋其文辞,争辩不休,表现出刚强的样子,议论虽未详备,也可以概略地看一看。中山国人刘子推论王道,矫正当今社会的阙失,使之返回正道,他是文质彬彬的博学君子。九江郡人祝生发扬史鱼的节操,抒发愤懑,讥刺公卿,耿介正直不屈,可以说是不畏强暴了。桑大夫依据当今社会实际,切合时势变化,崇尚争权谋利之略,虽非正法,但大儒饱学之士也不能自己寻求解说,阐明道理不出桑弘羊之论,他是博学通达之士。但他操持公卿权柄,不效法古代,放纵心思谋求工商末利,处非其位,行非其道,果然因为与上官桀谋反送掉性命,并累及他的宗族。车千秋丞相进入像伊尹、吕尚那种辅政大臣的行列,官居要职主持政事,但霍光专权时,车千秋却对政事缄口不言,谨慎得就像系住口的袋子,虽然全身而逝,但是他这种人啊,不值得称赞。至于丞相、御史大夫两府中的人士,不能坚持正确的意见来辅佐宰相,对有共同利害的人,阿谀逢迎无原则地附合,以此讨好上司,这些人就像孔子说的‘材器小劣之辈,不值得称说。” 卷六十七 杨胡朱梅云传 第三十七 (杨王孙,胡建,朱云,梅福) 【原文】 杨王孙者,孝武时人也。学黄、老之术,家业千余,厚自奉养生,亡所不致。及病且终,先令其子,曰:“吾欲裸葬,以反吾真,必亡易吾意。死则为布囊盛尸,入地七尺,既下,从足引脱其囊,以身亲土。”其子欲默而不从,重废父命;欲从之,心又不忍,乃往见王孙友人祁侯。 祁侯与王孙书曰:“王孙苦疾,仆迫从上祠雍,未得诣前。愿存精神,省思虑,进医药,厚自持。窃闻王孙先令裸葬,令死者亡知则已,若其有知,是戮尸地下,将裸见先人,窃为王孙不取也。且《孝经》曰‘为之棺椁衣衾’,是亦圣人之遗制,何必区区独守所闻?愿王孙察焉。” 王孙报曰:“盖闻古之圣王,缘人情不忍其亲,故为制礼,今则越之,吾是以裸葬,将以矫世也。夫厚葬诚亡益于死者,而俗人竞以相高,靡财单币,腐之地下。或乃今日入而明日发,此真与暴骸于中野何异!且夫死者,终生之化,而物之归者也。归者得至,化者得变,是物各反其真也。反真冥冥,亡形亡声,乃合道情。夫饰外以华众,厚葬以隔真,使归者不得至,化者不得变,是使物各失其所也。且吾闻之,精神者天之有也,形骸者地之有也。精神离形,各归其真,故谓之鬼,鬼之为言归也。其尸块然独处,岂有知哉?裹以币帛,隔以棺椁,支体络束,口含玉石,欲化不得,郁为枯腊,千载之后,棺椁朽腐,乃得归土,就其真宅。由是言之,焉用久客!昔帝尧之葬也,窾木为椟,葛藟为缄,其穿下不乱泉,上不泄殠。故圣王生易尚,死易葬也。不加功于亡用,不损财于亡谓。今费财厚葬,留归隔至,死者不知,生者不得,是谓重惑。於戏!吾不为也。” 祁侯曰:“善。”遂裸葬。 胡建字子孟,河东人也。孝武天汉中,守军正丞,贫亡车马,常步与走卒起居,所以尉荐走卒,甚得其心。时监军御史为奸,穿北军垒垣以为贾区,建欲诛之,乃约其走卒曰:“我欲与公有所诛,吾言取之则取,斩之则斩。”于是当选士马日,监御史与护军诸校列坐堂皇上,建从走卒趋至堂皇下拜谒,因上堂皇,走卒皆上。建指监御史曰:“取彼。”走卒前曳下堂皇。建曰:“斩之。”遂斩御史。护军诸校皆愕惊,不知所以。建亦已有成奏在其怀中,遂上奏曰:“臣闻军法,立武以威众,诛恶以禁邪。今监御史公穿军垣以求贾利,私买卖以与士市,不立刚毅之心,勇猛之节,亡以帅先士大夫,尤失理不公。用文吏议,不至重法。《黄帝李法》曰:‘壁垒已定,穿窬不由路,是谓奸人,奸人者杀。’臣谨按军法曰:‘正亡属将军,将军有罪以闻,二千石以下行法焉。’丞于用法疑,执事不诿上,臣谨以斩,昧死以闻。”制曰:“《司马法》曰‘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何文吏也?三王或誓于军中,欲民先成其虑也;或誓于军门之外,欲民先意以待事也;或将交刃而誓,致民志也。’建又何疑焉?”建由是显名。 后为渭城令,治甚有声。值昭帝幼,皇后父上官将军安与帝姊盖主私夫丁外人相善。外人骄恣,怨故京兆尹樊福,使客射杀之。客臧公主庐,吏不敢捕。渭城令建将吏卒围捕。盖主闻之,与外人、上官将军多从奴客往,奔射追吏,吏散走。主使仆射劾渭城令游徼伤主家奴。建报亡它坐。盖主怒,使人上书告建侵辱长公主,射甲舍门。知吏贼伤奴,辟报故不穷审。大将军霍光寝其奏。后光病,上官氏代听事,下吏捕建,建自杀。吏民称冤,至今渭城立其祠。 朱云字游,鲁人也,徙平陵。少时通轻侠,借客报仇。长八尺余,容貌甚壮,以勇力闻。年四十,乃变节从博士白子友受《易》,又事前将军萧望之受《论语》,皆能传其业。好倜傥大节,当世以是高之。 元帝时,琅邪贡禹为御史大夫,而华陰守丞嘉上封事,言“治道在于得贤,御史之官,宰相之副,九卿之右,不可不选。平陵朱云,兼资文武,忠正有智略,可使以六百石秩试守御史大夫,以尽其能。”上乃下其事问公卿。太子少傅匡衡对,以为“大臣者,国家之股肱,万姓所瞻仰,明王所慎择也。传曰下轻其上爵,贱人图柄臣,则国家摇动而民不静矣。今嘉从守丞而图大臣之位,欲以匹夫徒步之人而超九卿之古,非所以重国家而尊社稷也。自尧之用舜,文王于太公,犹试然后爵之,又况朱云者乎?云素好勇,数犯法亡命,受《易》颇有师道,其行义未有以异。今御史大夫禹洁白廉正,经术通明,有伯夷、史鱼之风,海内莫不闻知,而嘉猥称云,欲令为御史大夫,妄相称举,疑有奸心,渐不可长,宜下有司案验以明好恶。”嘉竟坐之。 是时,少府五鹿充宗贵幸,为《梁丘易》。自宣帝时善梁丘氏说,元帝好之,欲考其异同,令充宗与诸《易》家论。充宗乘贵辩口,诸儒莫能与抗,皆称疾不敢会。有荐云者,召入,摄■登堂,抗着而请,音动左右。既论难,连拄五鹿君,故诸儒为之语曰:“五鹿岳岳,朱云折其角。”由是为博士。 迁杜陵令,坐故纵亡命,会赦,举方正,为槐里令。时中书令石显用事,与充宗为党,百僚畏之。唯御史中丞陈咸年少抗节,不附显等,而与云相结。云数上疏,言丞相韦玄成容身保位,亡能往来,而咸数毁石显。久之,有司考云,疑风吏杀人。群臣朝见,上问丞相以云治行。丞相玄成言云暴虐亡状。时,陈咸在前,闻之,以语云。云上书自讼,咸为定奏草,求下御史中丞。事下丞相,丞相部吏考立其杀人罪。云亡入长安,复与咸计议。丞相具发其事,奏:“咸宿卫执法之臣,幸得进见,漏泄所闻,以私语云,为定奏草,欲令自下治,后知云亡命罪人,而与交通,云以故不得。”上于是下咸、云狱,减死为城旦。咸、云遂废锢,终无帝世。 至成帝时,丞相故安昌侯张禹以帝师位特进,甚尊重。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谓‘鄙夫不可与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以厉其余。”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足矣!未知圣朝何如耳?”御史遂将云去。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于世。使其言是,不可诛;其言非,固当容之。臣敢以死争。”庆忌叩头流血。上意解,然后得已。及后当治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 云自是之后不复仕,常居鄠田,时出乘牛车从诸生,所过皆敬事焉。薛宣为丞相,云往见之。宣备宾主礼,因留云宿,从容谓云曰:“在田野亡事,且留我东阁,可以观四方奇士。”云曰:“小生乃欲相吏邪?”宣不敢复言。 其教授,择诸生,然后为弟子。九江严望及望兄子元,字仲,能传云学,皆为博士。望至泰山太守。 云年七十余,终于家。病不呼医饮药。遗言以身服敛,棺周于身,士周于椁,为丈五坟,葬平陵东郭外。 梅福字子真,九江寿春人也。少学长安,明《尚书》、《穀梁春秋》,为郡文学,补南昌尉。后去官归寿春,数因县道上言变事,求假轺传,诣行在所条对急政,辄报罢。 是时,成帝委任大将军王凤,凤专势擅朝,而京兆尹王章素忠直,讥刺凤,为凤所诛。王氏浸盛,灾异数见,群下莫敢正言。福复上书曰: 臣闻箕子佯狂于殷,而为周陈《洪范》;叔孙通遁秦归汉,制作仪品。夫叔孙先非不忠也,箕子非疏其家而畔亲也,不可为言也。昔高祖纳善若不及,从谏若转圜,听言不求其能,举功不考其素。陈平起于亡命而为谋主,韩信拔于行陈而建上将。故天下之士云合归汉,争进奇异,知者竭其策,愚者尽其虑,勇士极其节,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知,并天下之威,是以举秦如鸿毛,取楚若拾遗,此高祖所以亡敌于天下也。孝文皇帝起于代谷,非有周、召之师,伊、吕之佐也,循高祖之法,加以恭俭。当此之时,天下几平。繇是言之,循高祖之法则治,不循则乱。何者?秦为亡道,削仲尼之迹,灭周公之轨,坏井田,除五等,礼废乐崩,王道不通,故欲行王道者莫能致其功也。孝武皇帝好忠谏,说至言,出爵不待廉茂,庆赐不须显功,是以天下布衣各厉志竭精以赴阙廷自衒鬻者不可胜数。汉家得贤,于此为盛。使孝武皇帝听用其计,升平可致。于是积尸暴骨,快心胡、越,故淮南王安缘间而起。所以计虑不成而谋议泄者,以众贤聚于本朝,故其大臣势陵不敢和从也。方今布衣乃窥国家之隙,见间而起者,蜀郡是也。及山陽亡徒苏令之群,蹈藉名都大郡,求党与,索随和,而亡逃匿之意。此皆轻量大臣,亡所畏忌,国家之权轻,故匹夫欲与上争衡也。 士者,国之重器;得士则重,失士则轻。《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庙堂之议,非草茅所当言也。臣诚恐身涂野草,尸并卒伍,故数上书求见,辄报罢。臣闻齐桓之时有以九九见者,桓公不逆,欲以致大也。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昔秦武王好力,任鄙叩关自鬻;缪公行伯,繇余归德。今欲致天下之士,民有上书求见者,辄使诣尚书问其所言,言可采取者,秩以升斗之禄,赐以一束之帛。若此,则天下之士发愤懑,吐忠言,嘉谋日闻于上,天下条贯,国家表里,烂然可睹矣。夫以四海之广,士民之数,能言之类至众多也。然其俊杰指世陈政,言成文章,质之先圣而不缪,施之当世合时务,若此者,亦亡几人。故爵禄束帛者,天下之厎石,高祖所以厉世摩钝也。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至秦则不然,张诽谤之罔,以为汉驱除,倒持泰阿,授楚其柄。故诚能勿失其柄,天下虽有不顺,莫敢触其锋,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为汉世宗也。今不循伯者之道,乃欲以三代选举之法取当时之士,犹察伯乐之图,求骐骥于市,而不可得,亦已明矣。故高祖弃陈平之过而获其谋,晋文召天王,齐桓用其仇,有益于时,不顾逆顺,此所谓伯道者也。一色成体谓之醇,白黑杂合谓之驳。欲以承平之法治暴秦之绪,犹以乡饮酒之礼理军市也。 今陛下既不纳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鹊遭害,则仁鸟增逝;愚者蒙戮,则知士深退。间者愚民上疏,多触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众。自陽朔以来,天下以言为讳,朝廷尤甚,群臣皆承顺上指,莫有执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所上书,陛下之所善,试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卜之,一矣。故京兆尹王章资质忠直,敢面引廷争,孝元皇帝擢之,以厉具臣而矫曲朝。及至陛下,戮及妻子。且恶恶止其身,王章非有反畔之辜,而殃及家。折直士之节,结谏臣之舌,群臣皆知其非,然不敢争,天下以言为戒,最国家之大患也。愿陛下循高祖之轨,杜亡秦之路,数御《十月》之歌,留意《亡逸》之戒,除不急之法,下亡讳之诏,博鉴兼听,谋及疏贱,令深者不隐,远者不塞,所谓“辟四门,明四目”也。且不急之法,诽谤之微者也。“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夺,外戚之权日以益隆,陛下不见其形,愿察其景。建始以来,日食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秋,水灾亡与比数。陰盛陽微,金铁为飞,此何景也!汉兴以来,社稷三危。吕、霍、上官皆母后之家也,亲亲之道,全之为右,当与之贤师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乃尊宠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骄逆,至于夷灭,此失亲亲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贤,不能为子孙虑,故权臣易世则危。《书》曰:“毋若火,始庸庸。”势陵于君,权隆于主,然后防之,亦亡及已。 上遂不纳。成帝久亡继嗣,福以为宜建三统,封孔子之世以为殷后,复上书曰: 臣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政者职也,位卑而言高者罪也。越职触罪,危言世患,虽伏质横分,臣之愿也。守职不言,没齿身全,死之日,尸未腐而名灭,虽有景公之位,伏历千驷,臣不贪也。故愿一登文石之陛,涉赤墀之途,当户牖之法坐,尽平生之愚虑。亡益于时,有遗于世,此臣寝所以不安,食所以忘味也。愿陛下深省臣言。 臣闻存人所以自立也,壅人所以自塞也。善恶之报,各如其事。昔者秦灭二周,夷六国,隐士不显,逸民不举,绝三绝,灭天道,是以身危子杀,厥孙不嗣,所谓壅人以自塞者也。故武王克殷,未下车,存五帝之后,封殷于宋,绍夏于杞,明著三统,示不独有也。是以姬姓半天下,迁庙之主,流出于户,所谓存人以自立者也。今成汤不祀,殷人亡后,陛下继嗣久微,殆为此也。《春秋经》曰:“宋杀其大夫。”《穀梁传》曰:“其不称名姓,以其在祖位,尊之也。”此言孔子故殷之后也,虽不正统,封其子孙以为殷后,礼亦宜之。何者?诸侯夺宗,圣庶夺適。传曰“贤者子孙宜有土”而况圣人,又殷之后哉!昔成王以诸侯礼葬周公,而皇天动威,雷风著灾。今仲尼之庙不出阙里,孔氏子孙不免编户,以圣人而歆匹夫之祀,非皇天之意也。今陛下诚能据仲尼之素功,以封其子孙,则国家必获其福,又陛下之名与天亡极。何者?追圣人素功,封其子孙,未有法也,后圣必以为则。不灭之名,可不勉哉! 福孤远,又讥切王氏,故终不见纳。 初,武帝时,始封周后姬嘉为周子南君,至元帝时,尊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位次诸侯王。使诸大夫博士求殷后,分散为十余姓,郡国往往得其大家,推求子孙,绝不能纪。时,匡衡议,以为“王者存二王后,所以尊其先王而通三统也。其犯诛绝之罪者绝,而更封他亲为始封君,上承其王者之始祖。《春秋》之义,诸侯不能守其社稷者绝。今宋国已不守其统而失国矣,则宜更立殷后为始封君,而上承汤统,非当继宋之绝侯也,宜明得殷后而已。今之故宋,推求其嫡,久远不可得;虽得其嫡,嫡之先已绝,不当得立。《礼记》孔子曰:‘丘,殷人也。’先师所共传,宜以孔子世为汤后。”上以其语不经,遂见寝。至成帝时,梅福复言宜封孔子后以奉汤祀。绥和元年,立二王后,推迹古文,以《左氏》、《穀梁》、《世本》、《礼记》相明,遂下诏封孔子世为殷绍嘉公。语在《成纪》。是时,福居家,常以读书养性为事。 至元始中,王莽颛政,福一朝弃妻子,去九江,至今传以为仙。其后,人有见福于会稽者,变名姓,为吴市门卒云。 云敞字幼孺,平陵人也。师事同县吴章,章治《尚书经》为博士。平帝以中山王即帝位,年幼,莽秉政,自号安汉公。以平帝为成帝后,不得顾私亲,帝母及外家卫氏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师。莽长子宇,非莽隔绝卫氏,恐帝长大后见怨。宇与吴章谋,夜以血涂莽门,若鬼神之戒,冀以惧莽。章欲因对其咎。事发觉,莽杀宇,诛灭卫氏,谋所联及,死者百余人。章坐要斩,磔尸东市门。初,章为当世名儒,教授尤盛,弟子千余人,莽以为恶人党,皆当禁锢,不得仕宦。门人尽包名他师。敞时为大司徒掾,自劾吴章弟子,收抱章尸归,棺敛葬之,京师称焉。车骑将军王舜高其志节,比之栾布,表奏以为掾,荐为中郎谏大夫。莽篡位,王舜为太师,复荐敞可辅职。以病免。唐林言敞可典郡,擢为鲁郡大尹。更始时,安车征敞为御史大夫,复病免去,卒于家。 赞曰:“昔仲尼称不得中行,则思狂狷。观杨王孙之志,贤于秦始皇远矣。世称朱云多过其实,故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亡是也。”胡建临敌敢断,武昭于外。斩伐奸隙,军旅不队。梅福之辞,合于《大雅》,虽无老成,尚有典刑;殷监不远,夏后所闻。遂从所好,全性市门。云敞之义,著于吴章,为仁由己,再入大府,清则濯缨,何远之有? 【白话文】 杨王孙是汉武帝时的人。学习黄老之术,家业千金,重视养生之道,凡是有利于养生的东西,无不想法弄到。到病危临终时,先在遣嘱中命令他的儿子说:“我死了要裸葬,让我返归自然之道,一定不能改变我的意愿。死后就用布袋装尸体,入地七尺,放下去以后,从脚上拉掉布袋子,让我的身体直接接触土壤。”他的儿子想默默地不听从,又感到难以违背父亲的遣命;想听从父亲的意愿,心中又不忍,于是就去拜见父亲的好友祁侯。 祁侯给杨王孙写了一封信说:“你受疾病折磨,我急于跟随皇上到雍县祭祀,未能到府上看望你。希望你颐养精神,少考虑问题,请医生治疗,好好照顾自己。我听说你先立下遣命,死后要裸葬,假使死者没有知觉就算了,如果死者有知觉,这是戮尸地下,将裸体去见先人,我认为你不该这样做。而且《孝经》上说‘为死者置办棺椁衣衾’,这也是圣人遣传下来的制度,你又何必独自坚持自己的见解呢?希望你审察我的意见。” 杨王孙回信说:“我听说,古代的圣王循人情而不抑制自己的亲人,所以给人们制定了葬礼,如今却超越礼制规定实行厚葬,因此,我才要求裸葬,打算以此矫正社会上厚葬的风气啊。厚葬实在无益于死者,可是世俗之人却竞相攀比,用尽钱财置办随葬品,让这些东西腐烂在地下。或者今天才埋进地下,明天就被人挖掘,逭真是和暴尸荒野没有什么不同!况且,所谓死,就是生的结束,是万物的归宿。归宿得以到达,死者得以变化,造就是物体各自返回到了它的本原啊。使本原返回到冥冥之中,无形无声,这才合乎道理和感情。装饰外表以哗众取宠,厚葬而隔离本原,使归宿不能到达,死者不能变化,这是使物体各失其所啊。而且我听说,精神是天所有,形骸遍地所有。精神离开形体,各自回到它的本原,所以称之为鬼,鬼就是说归啊。死尸像土块一样空寂独处,怎么会有知觉呢?用绢帛包裹尸体,用棺椁隔离泥土,肢体被缠绕束缚,口中含着玉石,想融化它却不能做到,郁郁不乐地变成干尸,千年以后,棺椁腐朽,才能归土,回到他真正的归宿。由此说来,又何必长久为客呢!从前尧安葬的时候,掏空木头做棺材,外面用葛藤捆绑,挖掘墓穴深不及泉水,上面不漏泄腐气。所以圣明的君王活着容易尊奉,死了容易安葬。不把功夫花在无用的地方,没有宗旨就不损耗钱财。现在浪费钱财实行厚葬,阻留死者归土,使其和本原隔离,死的人不知道,活着的人也不能实现自己孝敬的愿望,造可以说是太糊涂了。呜呼!我不厚葬啊!” 祁侯看了杨王孙的回信,说:“讲得好。”杨王孙死后,终于裸葬。 胡建,字子孟,河东郡人。汉武帝天汉年间,试任军正丞,家裹贫穷无钱置办车马,经常步行,与他的差役一同起居,所以藉机安慰差役,很得人心。当时监军御史作奸犯科,凿穿北军军垒的墙垣,搭了间卖商品谋利的小屋子,胡建想杀掉他,就约来差役们说:“我打算和你们去杀个人,我说抓住他,你们就抓;我要你们杀他,你们就杀。”于是定在选士马曰行动,到了那天,监御史与护军诸校列坐在堂廊上,胡建带着差役快步走到堂廊下拜谒,胡建起身时乘势登上堂廊,差役也都紧跟而上。胡建指着监御史说:“抓住他。”差役上前抓住监御史,使劲拽下堂廊。胡建说:“杀死他!”差役就砍死了监御史。护军诸校都十分惊愕,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胡建已将写好的奏书带在怀中,于是上奏说:“我听军法说,立武以威众,诛恶以禁邪。如今监御史公然凿穿军垒墙垣来谋求商人之利,私自买卖参与士人经商,不立刚毅之心,勇猛之节,无法带领士大夫并作他们的表率,极为背理不公。如果让文吏议罪,就会处以重法。《黄帝李法》上说:‘壁垒结成以后,穿洞违反结营规定,造就是奸邪的人,奸邪的人处死。’我严格按军法办事,军法说:‘军正不附属将军,将军有罪军正可以奏告皇帝,二千石以下官吏可以按军法处置。’军正丞属军正管辖,依据军法军正丞斩杀监军御史是有疑问的,但执事者应当即时处罚违法行为,不应该将事情推诿给上司,所以我就按军法杀了监军御史,冒死将此事奏闻。”皇上下韶说:“《司马法》上说:‘国家的礼节、风纪不进入军队,军队的礼节、风纪不进入国家。,既然监军御史在军中犯法,为什么要听文吏的议论呢?夏禹、商汤、周文王有时在军中宣誓,要民众先考虑好自己的计议;有时在军门外宣誓,要民众先在思想上做好战争准备;有时在两军将要交锋时宣誓,以激励民众的勇气。你又何必疑惧呢?”胡建从此出了名。 后来,胡建做了渭城县县令,治绩很有名。时值昭帝年幼,皇后的父亲骠骑将军上官安与昭帝姐姐盖长公主的情夫丁外人很要好。丁外人骄横放肆,怨恨前任京兆尹樊福,就派刺客射死了他。刺客藏在盖主的别墅裹,官差不敢去捕捉。渭城县令胡建率领官兵围住别墅要逮捕刺客。盖主听说后,就和丁外人、骠骑将军上官安带着许多家奴兵丁跋来,边跑边射追打官差,官差四散逃跑。盖主指使仆射弹劾渭城县令胡建派游徼伤害了盖主家奴。胡建上书申诉自己没有什么罪。盖主十分气恼,派人上书诬告胡建侵犯侮辱长公主,用箭射盖主府第的大门。胡建明知属下官吏伤害了公主的家奴,却避罪不报故意不追究查办。大将军霍光压下了他们的奏章。后来霍光生病,上官桀代理政事,就命令官吏逮捕胡建,胡建被迫自杀。官吏百姓都说他死得冤枉,到现在渭城还建有他的祠堂。 朱云,字游,鲁国人,后迁居平陵。年轻时交结轻捷豪健的侠客,藉助侠客报仇。他身高八尺多,容貌壮伟,以勇力闻名。四十岁时,才改变节操跟随博士白子友学习《周易》,又师从前将军萧望之学习《论语》,能够传承《周易》和《论语》。喜欢倜傥洒脱的大节,当时社会上的人因此而很看重他。 汉元帝时,琅邪郡人贡禹任御史大夫,代理华陰县丞嘉向皇帝上呈密封的奏章,说:“治理的办法在于得到贤才,御史大夫是副宰相,位在九卿之上,不能不挑选。平陵人朱云,文武兼备,忠正而有智略,可以让他以六百石的官秩试任御史大夫,以尽其能。”元帝就此事征询公卿大臣的意见。太子少傅匡衡在对策中认为:“大臣是国家的股肱,是万民瞻仰的对象,圣明的君王都慎重地选择。古书上说,下民轻视大官,卑贱的人图谋成为掌权大臣,就会使国家动摇而人民不安宁啊。如今嘉从代理县丞而图谋大臣之位,想让一个平民超升在九卿之上,这不是重视国家、尊崇江山社稷的做法。从尧选拔舜,到周文王重用姜太公,尚且试用之后才委以高官厚爵,又何况朱云之类的人呢?朱云一向喜欢勇武,多次犯法逃命,学习《周易》虽然很有水平,但他的德行仁义并没有什么为人称道的特异之处。目前,御史大夫贡禹廉洁纯正,通晓经术,有伯夷、史鱼的风范,天下没有不知道的,可是嘉却曲意称颂朱云,想让他担任御史大夫,妄加称颂举荐,恐怕怀有奸邪的想法,这种欺诈行为不能助长,应交给有关官员审讯查验,弄明白他的用心。”嘉竟然因此获罪。 这时,少府五鹿充宗尊贵受宠幸,他研究《梁丘易》。从宣帝时开始推崇梁丘氏解释《周易》的学说,元帝爱好《梁丘易》,想考察一下《梁丘易》和其他解《易》之说的异同,就让五鹿充宗与其他《易》家辩论。五鹿充宗凭藉地位显贵,加上口才很好,众儒生中没有人能和他抗衡,都说有病,不敢和他辩论。有人推荐朱云,元帝召他入宫与五鹿充宗辩论,朱云提起长衣下摆,登阶上堂,抬头相询,声音洪亮震动左右。辩论诘难开始以后,朱云接连讥刺五鹿充宗,所以众儒生评论他们这场辩论说:“五鹿充宗头上长角,朱云折断他的角。”朱云因此成为博士。 后来,朱云迁升杜陵县县令,因故意放走亡命徒而获罪,碰上皇帝大赦,被荐举为方正,做了槐里县县令。当时中书令石显专权,与五鹿充宗结成同党,朝中百官都害怕他们。衹有御史中丞陈咸年轻而坚持高尚的志节,不依附石显等人,而与朱云相交。朱云多次上疏,说丞相韦玄成安身保位,不能有所进退,而陈咸多次抨击石显。过了很久,有关官员拷问朱云,怀疑他暗中唆使差吏杀人。群臣朝见时,元帝向丞相韦玄成询问朱云治理政务的成绩。韦玄成说朱云暴虐没有善政。当时陈咸在旁边,听见了韦玄成说的话,把它告诉了朱云。未云上书为自己辩护,陈咸替他起草奏章草稿,请求皇帝批准将此事交给御史中丞处理。结果,皇帝把这件事交给了丞相办理,丞相韦玄成布置属吏拷问朱云,将朱云定为杀人罪。朱云逃入长安,又找陈咸商议对策。丞相韦玄成全部查清了这些事,奏告皇上说:“陈咸身为宿卫皇宫、执掌法令的大臣,有幸得以进见皇上,却泄露所听到的话,私自告诉朱云,还替朱云起草奏章草稿,想使皇上让他处理朱云的案件,后来明知朱云是亡命的罪人,却和他相勾结,因此官吏抓不到朱云。”皇上于是下令把陈咸、朱云关进监狱,判了减死为城旦的刑罚。陈咸、朱云就被废黜禁锢,一直到元帝去世。 到成帝时,丞相前安昌侯张禹因为是皇帝的老师,赐位特进,很尊宠。朱云上书求见,皇上召见他时,公卿大臣都在旁边。朱云说:“如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扶君主,下不能给百姓带来利益,都是些空占职位、白领俸禄而不理事的人,就是孔子所说的‘目光短浅的人不可以辅佐国君’,‘他们怕失去宠幸幸禄,就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臣希望皇上赐给我尚方斩马剑,斩断一名佞臣的头来劝戒其他人。”皇上问:“是谁啊?”朱云回答说:“安昌侯张禹。”成帝大为恼火,说:“小臣居下谤上,在朝廷上侮辱我的老师,罪死不赦!”御史拖朱云下殿,朱云死死攀住殿前栏杆不走,结果把栏杆都拉断了。朱云喊道:“我能到地下和关龙逄、比干交游,已经心满意足了!祇是不知道国家前途会怎么样?”御史终于拉着朱云走了。这时候左将军辛庆忌摘下帽子,解下印绶,在殿下叩头说:“这位臣子向来以狂放正直而闻名于世。假使他的话说得对,就不能杀他;假如他的话不对,本来也要宽容他。我愿意冒死进言。”辛庆忌叩头叩得鲜血直流。成帝怒气逐渐消解,终于免了朱云的死罪。等到后来要修理栏杆时,成帝说:“不要调换!照原样补好它,用来表彰刚烈正直的臣子。” 朱云从此以后不再做官,经常住在邹县乡下,有时乘坐牛车出来走走,后面跟着很多学生,所过之处人们都很尊敬他。薛宣做丞相时,朱云去看望他,薛宣以宾主之礼相待,留他在府中歇宿,顺便对朱云说:“在乡下没什么事,暂且留居在我的东阁,可以看看四方奇士。”朱云说:“小生想让我为吏吗?”薛宣不敢再说。 朱云传授学业,挑选学生,选众人中好的然后收为弟子。九江郡人严望及严望哥哥的儿子严元,字仲,能传承朱云所学,都成为博士。严望官至泰山郡太守。 朱云七十多岁时,在家中去世。病时不请医生不吃药。留下遣言说,以身上穿的衣服入殓,用仅能容下身的小弊材,墓穴能放下棺椁就可以,结果坟祇有一丈五尺长,安葬在平陵束郭外。 梅福,字子真,九江郡寿春县人。年轻时在长安求学,通晓《尚书》、《谷梁春秋》,为郡裹的文学,补任南昌县县尉。后来辞官回了寿春,多次通过县道的使者上书谈论非常之事,还曾求借驿站的辊车,到天子所在的地方将皇上询问的紧急政事一一条录下来,然后逐条对答,总是不被采纳。 这时成帝把政事托付给大将军王凤,王凤专擅朝政,而京兆尹王章一向忠正刚直,讥刺王凤,被王凤诛杀。王氏的势力逐渐强盛,灾异多次出现,群臣中没有人敢说直话。梅福又上书说:臣听说箕子在殷佯狂保身,却给周武王陈述《洪范》之书;叔孙通在秦朝时逃遁隐身,后来归附汉朝,为刘邦制定了礼仪制度。叔孙通先生不是不忠于秦朝,箕子也不是疏远家族背叛亲人,是因为他们无法进献忠言。以前高祖皇帝采纳善言惟恐有失,从谏如流,听从善言而不管提意见者的才能如何,论功行赏而不问立功者过去的行为和来自何处。陈平由亡命之徒而跃身为众谋士之主,韩信从小军官被破格提拔为大将军。所以天下的贤才异士云集归汉,争先恐后地进献奇谋异策,智者竭其计,愚者尽其虑,勇士更加勇敢,懦夫变得不怕死。汇集天下的智慧,合并天下的威武,所以推翻秦朝就像举根鸿毛那样轻松,打败项羽如同弯腰拾东西那样容易,造就是高祖皇帝无敌于天下的原因啊。孝文帝从代国来即皇帝位,没有周公、召公那样的师傅,也没有伊尹、吕尚那样的辅臣,遵循高祖皇帝的法令制度。增加了谦恭节俭的作风。在这个时候,天下将近太平。由此说来,遵循高祖皇帝的法令制度就安定,不遵循就会出现混乱。这是为什么呢?秦朝无道,禁止孔子的学说,毁灭周公的制度,破坏井田制度,取消公、侯、伯、子、男五等封爵,礼义废弛,音乐崩坏,圣王的仁政之道中断,所以想推行王道的没有谁能收到功效。孝武皇帝爱纳忠谏,喜欢至理之言,谏静合乎武帝之意即可获得官爵,不必经由荐举和军功,所以天下的平民磨砺意志竭思尽虑,到朝廷来炫耀自己才能的人数不胜数。汉朝招揽贤才,在逭时最为众多。假使汉武帝听取这些人的建议,天下是可以升平的。可是,这时候汉武帝却以攻打匈奴、南越为快,致使积尸暴骨,所以淮南王刘安乘机谋反。刘安之所以谋反不成而谋议泄露,是因为众贤士聚于朝廷,因此淮南王的大臣不敢追随刘安反叛。如今平民百姓竟然窥测国家形势,一旦认为有机可乘就举行反叛,像蜀郡广漠县男子郑躬等谋反就是这样。等到山陽郡亡命之徒苏令团伙造**时,践踏名都大郡,寻求党羽,网罗追随他们的人,而没有逃窜隐匿的意图。这些人都轻视朝廷大臣,无所畏忌,这是因为国家权轻势弱,所以平民百姓才敢于要和皇上争权啊。 贤士,是国家的重要人才;得士国家就强盛,失士国家就变弱。《诗经》上说:“人才济济,周文王因此安宁。”议论朝廷政事,不是身居茅屋的人所应该说的。我实在担心自己身死荒野,尸陈战场,所以多次上书求见,总是得不到采纳。我听说齐桓公时有人以“九九算法”求见的,齐桓公没有拒绝他,目的是想以此招来进献大事的人。现在我所说的并不衹是像“九九算法”那样的小事,陛下拒绝召见臣下已经有三次了,造就是天下贤士为什么不来的原因啊。从前秦武王喜欢勇力,大力士任鄙入函谷关自荐;秦穆公实行霸业,繇余归附投诚。如今要想招徕天下的贤士,百姓有上书求见的,就让他们去谒见尚书,由尚书询问他们所说的内容,言论有可以采用的,就授以升斗俸禄,赏赐一束之帛。如果这样做,那么天下的士人就会抒发自己的郁闷,倾吐忠言,皇上每天都能听到美好的谋议,这样一来,天下的系统,国家的表裹,就灿然分明,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凭汉朝四海之广,士人、百姓之众,能够进献忠言的人必定极多。然而,其中的英俊杰出之士指陈时事政务,出言成章,纵然和先代圣贤相比也不荒谬,施行于当今社会合乎时务,像这样的人却没有几个。所以爵禄束帛是天下的砥石,高祖皇帝就是用它来激励世人的啊。孔子说:“工匠要想做好他的事,必须要先磨快他的工具。”到了秦朝却不是这样,张设诽谤的罗网,把人才都驱逐到汉朝,倒持泰阿宝剑,把剑柄交给陈涉、项羽等人。所以,如果真能不丧失权柄,天下即使发生混乱,也没有人敢图谋不轨,造就是汉武帝之所以能开拓疆土建立功业,成为汉朝受尊崇的皇帝的原因啊。如今不遵循成就霸业者的做法,却要用夏、商、周三代选举的办法录用当代的士人,正犹如按照伯乐画的骏马图,到集市上去寻求千里马一样,决不可能得到,这已是十分明显的了。所以,高祖刘邦不计较陈平盗嫂受金之过而获得了他的奇谋,晋文公召请周天子与诸侯会盟于温,齐桓公重用曾与他为仇的管仲为相,衹求当时有益,不顾逆顺,造就是所谓的霸道啊。整体一色叫做纯,白黑相杂称为驳。想用治理承平社会的办法治理暴秦的余业,正犹如用乡里饮酒的礼节治理军中的交易场所一样啊。 现在陛下既不采纳天下人的进言,又加以迫害。鸱载喜鹊遇害,就会增进鸾凤的逃逝;愚昧的人受戮,就会促使智士隐藏得更深。近来愚民上书,多因其所言是不急之事而获罪,有的被交付廷尉审讯,死的人很多。从陽朔年间以来,天下防人之口,法禁森严,朝廷更为严重,群臣都顺承皇上的意旨,没有人敢于坚持正确意见。根据什么知道是这样呢?拿百姓所上的奏书来说,陛下认为是好的,然后,把它交给廷尉处理试验他的态度,廷尉必定说:“不是所应该说的,大不敬。”用这种做法测试,是根据之一。前京兆尹王章天性忠直,敢面辩廷争,孝元皇帝提拔他,用以激励尸位素食而矫正歪曲朝政的人。可是到了陛下,您却杀了他本人,乃至他的妻子。惩罚恶人,限于罪犯本身。王章并没有反叛之罪,而殃及全家。折断直士的节,封缄谏臣的嘴,大臣们都知道是错误的事,但不敢争言,天下的人都以怕说话招祸为戒。这样的情况是国家的大患,希望陛下遵循高祖的轨道,杜绝亡秦的歧路,多体会《十月之交》歌的精神,留意于《亡逸》篇的劝诫,废除不必要的法律,颁布没有忌讳的诏令,多看兼听,谋及疏贱,使深沉的不隐其言,偏远的不塞其路,所谓“辟四门,明四目”是也。况且不必要的法律,是招致诽谤的苗头。“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当今是君命受到侵犯,主威受到剥夺,外戚之权一天比一天强大,陛下看不见其实际情况,希望能看到它的影子。建始以来,所发生的日食、地震,按照比例而言,有春秋时期的三倍,水灾之多,就无法比较了。陰盛陽衰,金铁如星飞,这是什么情景?汉朝自建立以来,国家发生过三次危机。吕氏、霍氏、上官氏三家都是皇帝的母后之家。亲亲之道,安全为上,应当给他们贤良的师傅,教他们忠孝之道。今天是给他们尊宠的职位,授予他们重大的权柄,使他们骄傲横逆,以至于遭到夷门灭族,这就是失掉了亲亲的至关重大之事,像霍光这样的贤智之人,尚且不能为子孙考虑周全,所以一般权臣的下一代就有危险。《尚书》说:“不要像大火一样,开始都是庸庸小火。”权势凌驾于君主之上的人,后来想防止出现问题,已经来不及了。成帝不予采纳。 成帝长期没有子嗣,梅福认为应当建立三统循环制度,封孔子一系为殷商的后裔。他又上书说:臣听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政就是职务。职位低而说大话的,是犯罪。超越职权而犯罪,危言耸听而害世,虽被处死、身首分离,臣也愿意。如衹在位,不说话,到老时保全了身家性命,可是在死曰来临,尸未腐烂而名声已灭,这样就是有齐景公的职位,有马千驷,臣也不贪。所以衹愿登上了文石之陛,进入赤墀之殿,入朝为官,就要尽平生的愚忠。就是无益于今天,也有好处留传于后世。造就是臣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的原因。希望陛下深深地省察臣所说的话。臣听说保全别人会保全自己,壅塞别人会自己壅塞。善恶之报应,各有其事。从前秦国灭掉西周和东周二君,平夷了六国,隐居之士不露面,逃逸之民不被推举,绝三统,灭天道,所以身遭危运,儿子被杀,孙子无后,造就是所说的壅塞别人会壅塞自己。所以周武王减商,未下车,就存五帝之后,封殷后于宋,封夏后于杞,着明为三统相继,表示不独占天下。所以姬姓占天下之半,迁庙之主,流出于户,造就是所说的保全别人会保全自己。现今成汤不再受祭,殷人没有后嗣,陛下的继嗣久微,也由于这样。《春秋经》说:“宋杀其大夫。”《谷梁》剿说:“所以不称名姓的原因,是因为他在祖辈之位,是为了表示尊敬。”这是说孔子原来是殷商的后裔,虽不是正统,但封他的子孙为殷之后,于礼也是合宜的。为什么呢?诸侯可以强改宗子,圣人可以强改嫡子。古书上说“贤人的子孙应有封土”,况且孔子又是圣人,本来就是殷商之后呢!西周初年,周成王按照诸侯的礼节安葬周公,而皇天动怒,雷雨大风,禾稼全部倒伏,大树都连根拔起。现在,孔子的庙不出其故里,孔子的子孙不免成为编户之民,让圣人享受匹夫的祭祀,这不是皇天的本意啊。如今陛下果真能根据孔子的素王之功,来封赏他的子孙,那么国家必定能获得孔子的福佑,而且陛下的名声可以和天一样传至永远。这又是为什么呢?追论圣人的素王之功,封赏他的子孙,没有法律规定,后世的圣人一定把造作为法则。这样做能获得不朽的名声,怎么可以不努力呢?梅福势单力孤,远离朝廷,又讥讽外戚王氏,所以最终得不到召见,建议也不被采纳。 当初,武帝在位时,始封周朝的后代姬嘉为周子南君,到元帝时,尊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地位仅次于诸侯王。派大夫、博士们寻找殷商的后代,已分散成十几个姓,郡国往往找到殷人后裔的大家族,但推算子孙,却弄不清辈分。当时匡衡的议论认为:“王者应封殷、周两代的后裔为诸侯王,这是尊敬他们先代的圣王而贯通夏、商、周三代的正朔啊。其后裔因犯了诛减家族之罪而绝灭的,就改封别的亲属为始封君,承嗣其王者的始祖。《春秋》之义,诸侯不能守卫其江山社稷者灭绝。如今宋国已经不守其世统而失去了封国,就应改立殷商的其他后裔为始封君,而上承商汤的血统,不应当承继宋国断绝的侯位,应明令找到殷商后裔为止。如今推论追寻宋国的嫡系后裔,年代久远难以找到;即使能找到宋国的嫡系后裔,他们祖先的国家早已灭绝,也不应立为殷商之后。《礼记》记载孔子的言论说:‘孔丘是殷人的后代。’以前的老师都是这样传授的,应该以孔子的子孙承继商汤的后嗣。”皇上认为匡衡说的不符合经义,就把他的奏书留在宫中没有下发。到成帝时,梅福又上书说应该封孔子的后代来承继商汤的祭祀。绥和元年,立二王的后裔为诸侯王,推论追寻古代文字记载的踪迹,拿《左传》、《谷梁传》、《世本》、《礼记》相互验明,于是下诏封孔子的后代为殷绍嘉公。语在《成帝纪》。这时,梅福住在家中,经常以读书、修身养性作为自己的工作。 到元始年间,王莽专政,梅福在一天早晨抛弃妻子儿女,去了九江,到现在传说他成了神仙。在那之后,有人在会稽郡看见过他,改名换姓,在吴县做市门卒。 云敞,字幼孺,平陵人。拜同县人吴章为老师,吴章研究《尚书经》为博士。平帝从中山王即皇帝位,年纪幼小,王莽把持朝政,白号安汉公。以平帝作为成帝的后嗣,平帝不能再照顾自己的亲人,他母亲及外祖父母家、舅家卫氏都留在中山国,不能到京师长安。王莽的长子王字,责备王莽隔绝卫氏,担心平帝长大以后怨恨。王宇和吴章密谋,深夜把血涂在王莽的府门上,伪装成鬼神警告的样子,企图以此使王莽惊惧。吴章打算乘机在对策时指出王莽的过失。事情被发觉后,王莽杀死儿子王宇,诛灭卫氏,参与谋议的人都受到连坐,被处死了一百多人。吴章被处以腰斩,在束市门分尸。当初,吴章为当世名儒,教授《尚书》特别有名,弟子多达千余人,王莽把他们看作恶人集团,都定罪禁锢,不准做官。于是,吴章的门徒全都另拜他人为师,讳言自己是吴章的弟子。云敞当时任大司徒掾,自己承认是吴章的弟子,收抱吴章的尸体而归,置办棺材入殓安葬,京师中的人都称赞他。车骑将军王舜钦佩他的志气节操,将他比为乐布,上表奏请皇帝批准让云敞作自己的属吏,后又荐举他为中郎谏大夫。王莽篡位后,王舜任太师,又举荐云敞可以担任辅弼官职。云敞称病免官。唐林说云敞可以主管郡的政事,王莽提拔他为鲁郡大尹。更始时,朝廷用安车征召云敞任御史大夫,又称病辞官,后来死在家中。 赞日:从前孔子说如果不能得遇中庸之人和他论道,就思谋进取而有所不为。观看杨王孙的志向,远远胜过秦始皇。世人称颂朱云多言过其实,所以《论语》上说:“大概有不知道情况而随便述作的人,我孔子没有这种行为。”胡建临敌敢于决断,勇武显明于外。斩杀奸邪,使军队不惰怠。梅福的言辞,合乎《诗经。大雅。荡》的诗意,如今虽然没有那种人,但还有原来的法典可以查考使用;殷代的鉴戒并不远,夏桀的败亡可以听到。梅福终于按照自己的爱好,保全性情于吴县市门。云敞的节义,从收葬吴章显现出来,自己去做仁义之事,初为大司徒掾,后又再为车骑将军掾,遇治则出仕,遇乱则隐居,他的这种做法距离《楚辞。渔心》之歌的意义不是很近了吗? 卷六十八 霍光金日磾传 第三十八 (霍光,金日磾) 【原文】 霍光字子孟,票骑将军去病弟也。父中孺,河东平陽人也,以县吏给事平陽侯家,与侍者卫少皃私通而生去病。中孺吏毕归家,娶妇生光,因绝不相闻。久之,少皃女弟子夫得幸于武帝,立为皇后,去病以皇后姊子贵幸。既壮大,乃自知父为霍中孺,未及求问。会为票骑将军击匈奴,道出河东,河东太守郊迎,负弩矢先驱,至平陽传舍,遣吏迎霍中孺。中孺趋入拜谒,将军迎拜,因跪曰:“去病不早自知为大人遗体也。”中孺扶报叩头,曰:“老臣得托命将军,此天力也。”去病大为中孺买田宅、奴婢而去。还,复过焉,乃将光西至长安,时年十余岁,任光为郎,稍迁诸曹、侍中。去病死后,光为奉车都尉、光禄大夫,出则奉车,入侍左右,出入禁闼二十余年,小心谨慎,未尝有过,甚见亲信。 征和二年,卫太子为江充所败,而燕王旦、广陵王胥皆多过失。是时,上年老,宠姬钩弋赵婕妤有男,上心欲以为嗣,命大臣辅之。察群臣唯光任大重,可属社稷。上乃使黄门画者画周公负成王朝诸侯以赐光。后元二年春,上游五柞宫,病笃,光涕泣问曰:“如有不讳,谁当嗣者?”上曰:“君未谕前画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光顿首让曰:“臣不如金日磾。”日磾亦曰:“臣外国人,不如光。”上以光为大司马大将军,日磾为车骑将军,及太仆上官桀为左将军,搜粟都尉桑弘羊为御史大夫,皆拜卧内床下,受遗诏辅少主。明日,武帝崩,太子袭尊号,是为孝昭皇帝。帝年八岁,政事一决于光。 先是,后元元年,侍中仆射莽何罗与弟重合侯通谋为逆,时,光与金日磾、上官桀等共诛之,功未录。武帝病,封玺书曰:“帝崩发书以从事。”遗诏封金日磾为秺侯,上官桀为安陽侯,光为博陆侯,皆以前捕反者功封。时,卫尉王莽子男忽侍中,扬语曰:“帝崩,忽常在左右,安得遗诏封三子事!群儿自相贵耳。”光闻之,切让王莽,莽鸩杀忽。 光为人沉静详审,长财七尺三寸,白皙,疏眉目,美须髯。每出入下殿门,止进有常处,郎仆射窃识视之,不失尺寸,其资性端正如此。初辅幼主,政自己出,天下想闻其风采。殿中尝有怪,一夜群臣相惊,光召尚符玺郎,郎不肯授光。光欲夺之,郎按剑曰:“臣头可得,玺不可得也!”光甚谊之。明日,诏增此郎秩二等。众庶莫不多光。 光与左将军桀结婚相亲,光长女为桀子安妻。有女年与帝相配,桀因帝姊鄂邑盖主内安女后宫为婕妤,数月立为皇后。父安为票骑将军,封桑乐侯。光时休沐出,桀辄入代光决事。桀父子既尊盛,而德长公主。公主内行不修,近幸河间丁外人。桀、安欲为外人求封,幸依国家故事以列侯尚公主者,光不许。又为外人求光禄大夫,欲令得召见,又不许。长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数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惭。自先帝时,桀已为九卿,位在光右。及父子并为将军,有椒房中宫之重,皇后亲安女,光乃其外祖,而顾专制朝事,繇是与光争权。 燕王旦自以昭帝兄,常怀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盐铁,为国兴利,伐其功,欲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于是盖主、上官桀、安及弘羊皆与燕王旦通谋,诈令人为燕王上书,言:“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称跸,太官先置。”又引:“苏武前使匈奴,拘留二十年不降,还乃为典属国,而大将军长史敞亡功为搜粟都尉,又擅调益莫府校尉。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臣旦愿归符玺,入宿卫,察奸臣变。”候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从中下其事,桑弘羊当与诸大臣共执退光。书奏,帝不肯下。 明旦,光闻之,止画室中不入。上问:“大将军安在?”左将军桀时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诏召大将军。光入,免冠顿首谢,上曰:“将军冠。朕知是书诈也,将军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将军之广明都郎,属耳;调校尉以来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将军为非,不须校尉。”是时,帝年十四,尚书左右皆惊,而上书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惧,白上小事不足遂,上不听。 后桀党有谮光者,上辄怒曰:“大将军忠臣,先帝所属以辅朕身,敢有毁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复言,乃谋令长公主置酒请光,伏兵格杀之,因废帝,迎立燕王为天子。事发觉,光尽诛桀、安、弘羊、外人宗族。燕王、盖主皆自杀。光威震海内。昭帝既冠,遂委任光,讫十三年,百姓充实,四夷宾服。 元平元年,昭帝崩,亡嗣。武帝六男独有广陵王胥在,群臣议所立,咸特广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内不自安。郎有上书言:“周太王废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虽废长立少可也。广陵王不可以承宗庙。”言合光意。光以其书视丞相敞等,擢郎为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太后诏,遣行大鸿胪事少府乐成、宗正德、光禄大夫吉、中郎将利汉迎昌邑王贺。 贺者,武帝孙,昌邑哀王子也。既至,即位,行婬乱。光忧懑,独以问所亲故吏大司农田延年。延年曰:“将军为国柱石,审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选贤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于古尝有此不?”延年曰:“伊尹相殷,废太甲以安宗庙,后世称其忠。将军若能行此,亦汉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给事中,陰与车骑将军张安世图计,遂召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会议未央宫。光曰:“昌邑王行昏乱,恐危社稷,如何?”群臣皆惊鄂失色,莫敢发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离席按剑,曰:“先帝属将军以幼孤,寄将军以天下,以将军忠贤能安刘氏也。今群下鼎沸,社稷将倾,且汉之传谥常为孝者,以长有天下,令宗庙血食也。如令汉家绝祀,将军虽死,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乎?今日之议,不得旋踵。群臣后应者,臣请剑斩之。”光谢曰:“九卿责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光当受难。”于是议者皆叩头,曰:“万姓之命在于将军,唯大将军令。” 光即与群臣俱见白太后,具陈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庙状。皇太后乃车驾幸未央承明殿,诏诸禁门毋内昌邑群臣。王入朝太后还,乘辇欲归温室,中黄门宦者各持门扇,王入,门闭,昌邑群臣不得入。王曰:“何为?”大将军跪曰:“有皇太后诏,毋内昌邑群臣。”王曰:“徐之,何乃惊人如是!”光使尽驱出昌邑群臣,置金马门外。车骑将军安世将羽林骑收缚二百余人,皆送廷尉诏狱。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敕左右:“谨宿卫,卒有物故自裁,令我负天下,有杀主名。”王尚未自知当废,谓左右:“我故群臣从官安得罪,而大将军尽系之乎?”顷之,有太后诏召王,王闻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帐中,侍御数百人皆持兵,其门武士陛戟,陈列殿下。群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听诏。光与群臣连名奏王,尚书令读奏曰: 丞相臣敞、大司马大将军臣光、车骑将军臣安世、度辽将军臣明友、前将军臣增、后将军臣充国、御史大夫臣谊、宜春侯臣谭、当涂侯臣圣、随桃侯臣昌乐、杜侯臣屠耆堂、太仆臣延年,太常臣昌、大司农臣延年、宗正臣德、少府臣乐成、廷尉臣光,执金吾臣延寿、大鸿胪臣贤、左冯翊臣广明、右扶风臣德、长信少府臣嘉、典属国臣武、京辅都尉臣广汉、司隶校尉臣辟兵、诸吏文学光禄大夫臣迁、臣畸、臣吉、臣赐、臣管、臣胜、臣梁、臣长幸、臣夏侯胜、太中大夫臣德、臣卬昧死言皇太后陛下:臣敞等顿首死罪。天子所以永保宗庙总一海内者,以慈孝、礼谊、赏罚为本。孝昭皇帝早弃天下,亡嗣,臣敞等议,礼曰“为人后者为之子也”,昌邑王宜嗣后,遣宗正、大鸿胪、光禄大夫奉节使征昌邑王典丧。服斩縗,亡悲哀之心,废礼谊,居道上不素食,使从官略女子载衣车,内所居传舍。始至谒见,立为皇太子,常私买鸡豚以食。受皇帝信玺、行玺大行前,就次发玺不封。从官更持节,引内昌邑从官驺宰官奴二百余人,常与居禁闼内敖戏。自之符玺取节十六,朝暮临,令从官更持节从。为书曰:“皇帝问侍中君卿: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黄金千斤,赐君卿取十妻。”大行在前殿,发乐府乐器,引内昌邑乐人,击鼓歌吹作俳倡。会下还,上前殿,击钟磬,召内泰壹宗庙乐人辇道牟首,鼓吹歌舞,悉奏众乐。发长安厨三太牢具祠阁室中,祀已,与从官饮啖。驾法驾,皮轩鸾旗,驱驰北官、桂宫,弄彘斗虎。召皇太后御小马车,使官奴骑乘,游戏掖庭中。与孝昭皇帝宫人蒙等婬乱,诏掖庭令敢泄言要斩。 太后曰:“止!为人臣子当悖乱如是邪!”王离席伏。尚书令复读曰: 取诸侯王、列侯、二千石绶及墨缓、黄绶以并佩昌邑郎官者免奴。变易节上黄旄以赤。发御府金钱、刀剑、玉器、采缯、赏赐所与游戏者。与从官官奴夜饮,湛沔于酒。诏太官上乘舆食如故。食监奏未释服未可御故食,复诏太官趣具,无关食盐。太官不敢具,即使从官出买鸡豚,诏殿门内,以为常。独夜设九宾温室,延见姊夫昌邑关内侯。祖宗庙祠未举,为玺书使使者持节,以三太牢祠昌邑哀王园庙,称嗣子皇帝。受玺以来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节诏诸官署征发,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文学、光禄大夫夏侯胜等及侍中傅嘉数进谏以过失,使人簿责胜,缚嘉系狱。荒婬迷惑,失帝王礼谊,乱汉制度。臣敞等数进谏,不变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天下不安。 臣敞等谨与博士臣霸、臣隽舍、臣德、臣虞舍、臣射、臣仓议,皆曰:“高皇帝建功业为汉太祖,孝文皇帝慈仁节俭为太宗,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后,行婬辟不轨。《诗》云:‘籍曰未知,亦既抱子。’五辟之属,莫大不孝。周襄王不能事母,《春秋》曰‘天王出居于郑’,繇不孝出之,绝之于天下也。宗庙重于君,陛下未见命高庙,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庙,子万姓,当废。”臣请有司御史大夫臣谊、宗正臣德、太常臣昌与太祝以一太牢具,告祠高庙。臣敞等昧死以闻。 皇太后诏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诏,王曰:“闻天子有争臣七人,虽亡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诏废,安得天子!”乃即持其手,解脱其玺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马门,群臣随送。王西面拜,曰:“愚戆不任汉事。”起就乘舆副车。大将军光送至昌邑邸,光谢曰:“王行自绝于天,臣等驽怯,不能杀身报德。臣宁负王,不敢负社稷。愿王自爱,臣长不复见左右。”光涕泣而去。群臣奏言:“古者废放之人屏于远方,不及以政,请徙王贺汉中房陵县。”太后诏归贺昌邑,赐汤沐邑二千户。昌邑群臣坐亡辅导之谊,陷王于恶,光悉诛杀二百余人。出死,号呼市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光坐庭中,会丞相以下议定所立。广陵王已前不用,及燕刺王反诛,其子不在议中。近亲唯有卫太子孙号皇曾孙在民间,咸称述焉。光遂复与丞相敞等上奏曰:“《礼》曰:‘人道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大宗亡嗣,择支子孙贤者为嗣。孝武皇帝曾孙病已,武帝时有诏掖庭养视,至今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躬行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奉承祖宗庙,子万姓。臣昧死以闻。”皇太后诏曰:“可。”光遣宗正刘德至曾孙家尚冠里,洗沐赐御衣,太仆以軨猎车迎曾孙就斋宗正府,入未央宫见皇太后,封为陽武侯。已而光奉上皇帝玺绶,谒于高庙,是为孝宣皇帝。明年,下诏曰:“夫褒有德,赏元功,古今通谊也。大司马、大将军光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宗庙。其以河北、东武陽益封光万七千户。”与故所食凡二万户。赏赐前后黄金七千斤,钱六千万,杂缯三万匹,奴婢百七十人,马二千匹,甲第一区。 自昭帝时,光子禹及兄孙云皆中郎将,云弟山奉车都尉、侍中,邻胡、越兵。光两女婿为东西宫卫尉,昆弟诸婿外孙皆奉朝请,为诸曹大夫、骑都尉,给事中。党亲连体,根据于朝廷。光自后元秉持万机,及上即位,乃归政。上廉让不受,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御天子。光每朝见,上虚己敛容,礼下之已甚。 光秉政前后二十年,地节二年春病笃,车驾自临问光病,上为之涕泣。光上书谢恩曰:“愿分国邑三千户,以封兄孙奉车都尉山为列侯,奉兄票骑将军去病祀。”事下丞相、御史,即日拜光子禹为右将军。 光薨,上及皇太后亲临光丧。太中大夫任宣与侍御史五人持节护丧事。中二千石治莫府冢上。赐金钱、缯絮、绣被百领,衣五十箧,璧珠玑玉衣,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枞木外臧椁十五具。东园温明,皆如乘舆制度。载光尸柩以辒辌车,黄屋在纛,发材官轻车北军五校士军陈至茂陵,以送其葬。谥曰宣成侯。发三河卒穿复士,起冢祠堂。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奉守如旧法。 既葬,封山为乐平侯,以奉车都尉领尚书事。天子思光功德,下诏曰:“故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宿卫孝武皇帝三十有余年,辅孝昭皇帝十有余年,遭大难,躬秉谊,率三公、九卿、大夫定万世册,以安社稷,天下蒸庶咸以康宁。功德茂盛,朕甚嘉之。复其后世,畴其爵邑,世世无有所与,功如萧相国。”明年夏,封太子外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复下诏曰:“宣成侯光宿卫忠正,勤劳国家,善善及后世,其封光兄孙中郎将云为冠陽侯。” 禹既嗣为博陆侯,太夫人显改光时所自造茔制而侈大之。起三出阙,筑神道,北临昭灵,南出承恩,盛饰祠室,辇阁通属永巷,而幽良人婢妾守之。广治第室,作乘舆辇,加画绣茵冯,黄金涂,韦絮荐轮,侍婢以五采丝挽显,游戏第中。初,光爱幸监奴冯子都,常与计事,及显寡居,与子都乱。而禹、山亦并缮治第宅,走马驰逐平乐馆。云当朝请,数称病私出,多从宾客,张围猎黄山苑中,使苍头奴上朝谒,莫敢谴者。而显及诸女,昼夜出入长信宫殿中,亡期度。 宣帝自在民间闻知霍氏尊盛日久,内不能善。光薨,上始躬亲朝政,御史大夫魏相给事中。显谓禹、云、山:“女曹不务奉大将军余业,今大夫给事中,他人一间,女能复自救邪?”后两家奴争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蹋大夫门,御史为叩头谢,乃去。人以谓霍氏,显等始知忧。会魏大夫为丞相,数燕见言事。平恩侯与侍中金安上等径出入省中。时,霍山自若领尚书,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关尚书,群臣进见独往来,于是霍氏甚恶之。 宣帝始立,立微时许妃为皇后。显爱小女成君,欲遣之,私使乳医淳于衍行毒药杀许后,因劝光内成君,代立为后,语在《外戚传》。始,许后暴崩,吏捕诸医,劾衍侍疾亡状不道,下狱。吏簿问急,显恐事败,即具以实语光。光大惊,欲自发举,不忍,犹与。会奏上,因署衍勿论。光薨后,语稍泄。于是上始闻之而未察,乃徙光女婿度辽将军、未央卫尉、平陵侯范明友为光禄勋,次婿诸吏中郎将、羽林监任胜出为安定太守。数月,复出光姊婿给事中光禄大夫张朔为蜀郡太守,群孙婿中郎将王汉为武威太守。顷之,复徙光长女婿长乐卫尉邓广汉为少府。更以禹为大司马,冠小壁,亡印绶,罢其右将军屯兵官属,特使禹官名与光俱大司马者。又收范明友度辽将军印绶,但为光禄勋。及光中女婿赵平为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将屯兵,又收平骑都尉印绶。诸领胡越骑、羽林及两宫卫将屯兵,悉易以所亲信许、史子弟代之。 禹为大司马,称病。禹故长史任宣候问,禹曰:“我何病?县官非我家将军不得至是,今将军坟墓未干,尽外我家,反任许、史,夺我印绶,令人不省死。”宣见禹恨望深,乃谓曰:“大将军时何可复行!持国权柄,杀生在手中。廷尉李种、王平、左冯翊贾胜胡及车丞相女婿少府徐仁皆坐逆将军意下狱死。使乐成小家子得幸将军,至九卿封侯。百官以下但事冯子都、王子方等,视丞相亡如也。各自有时,今许、史自天子骨肉,贵正宜耳。大司马欲用是怨恨,愚以为不可。”禹默然。数日,起视事。 显及禹、山、云自见日侵削,数相对啼泣,自怨。山曰:“今丞相用事。县官信之,尽变易大将军时法令,以公田赋与贫民,发扬大将军过失。又诸儒生多窭人子,远客饥寒,喜妄说狂言,不避忌讳,大将军常仇之,今陛下好与诸儒生语,人人自使书对事,多言我家者。尝有上书言大将军时主弱臣强,专制擅权,今其子孙用事,昆弟益骄恣,恐危宗庙,灾异数见,尽为是也。其言绝痛,山屏不奏其书。后上书者益黠,尽奏封事,辄下中书令出取之,不关尚书,益不信人。”显曰:“丞相数言我家,独无罪乎?”山曰:“丞相廉正,安得罪?我家昆弟诸婿多不谨。又闻民间讠雚言霍氏毒杀许皇后,宁有是邪?”显恐急,即具以实告山、云、禹。山、云、禹惊曰:“如是,何不早告禹等!县官离散斥逐诸婿,用是故也。此大事,诛罚不小,奈何?”于是始有邪谋矣。 初,赵平客石夏善为天官,语平曰:“荧惑守御星,御星,太仆奉车都尉也,不黜则死。”平内忧山等。云舅李竟所善张赦见云家卒卒,谓竟曰:“今丞相与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言太后,先诛此两人。移徙陛下,在太后耳。”长安男子张章告之,事下廷尉。执金吾捕张赦、石夏等,后有诏止勿捕。山等愈恐,相谓曰:“此县官重太后,故不竟也。然恶端已见,又有弑许后事,陛下虽宽仁,恐左右不听,久之犹发,发即族矣,不如先也。”遂令诸女各归报其夫,皆曰:“安所相避?” 会李竟坐与诸侯王交通,辞语及霍氏,有诏云、山不宜宿卫,免,就第。光诸女遇太后无礼,冯子都数犯法,上并以为让,山、禹等甚恐,显梦第中井水溢流庭下,灶居树上,又梦大将军谓显曰:“知捕儿不?亟下捕之。”第中鼠暴多,与人相触,以尾画地。鸮数鸣殿前树上。第门自坏。云尚冠里宅中门亦坏。巷端人共见有人居云屋上,彻瓦投地,就视,亡有,大怪之。禹梦车骑声正讠雚来捕禹,举家忧愁。山曰:“丞相擅减宗庙羔、菟、蛙,可以此罪也。”谋令太后为博平君置酒,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邓广汉承太后制引斩之,因废天子而立禹。约定未发,云拜为玄菟太守,太中大夫任宣为代郡太守。山又坐写秘书,显为上书献城西第,八马千匹,以赎山罪。书报闻,会事发觉,云、山、明友自杀,显、禹、广汉等捕得。禹要斩,显及诸女昆弟皆弃市。唯独霍后废处昭台宫,与霍氏相连坐诛灭者数千家。 上乃下诏曰:“乃者东织室令史张赦使魏郡豪李竟报冠陽侯云谋为大逆,朕以大将军故,抑而不扬,冀其自新。今大司马博陆侯禹与母宣成侯夫人显及从昆弟子冠陽侯云、乐平侯山诸姊妹婿谋为大逆,欲诖误百姓。赖宗庙神灵,先发得,咸伏其辜,朕甚悼之。诸为霍氏所诖误,事在丙申前,未发觉在吏者,皆赦除之。男子张章先发觉,以语期门董忠,忠告在曹杨惲,惲告侍中金安上。惲召见对状,后章上书以闻。侍中史高与金安上建发其事,言无入霍氏禁闼,卒不得遂其谋,皆雠有功。封章为博成侯,忠高昌侯,惲平通侯,安上都成侯,高乐陵侯。” 初,霍氏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则不逊,不逊必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众必害之。霍氏秉权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乃上疏言:“霍氏泰盛,陛下即爱厚之,宜以时抑制,无使至亡。”书三上,辄报闻。其后霍氏诛灭,而告霍氏者皆封。人为徐生上书曰:“臣闻客有过主人者,见其灶直突,傍有积薪,客谓主人,更为曲突,远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应。俄而家果失火,邻里共救之,幸而得息。于是杀牛置酒,谢其邻人,灼烂者在于上行,余各以功次坐,而不录言曲突者。人谓主人曰:‘乡使听客之言,不费牛、酒,终亡火患。今论功而请宾,曲突徙薪亡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耶?’主人乃寤而请之,今茂陵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宜防绝之。乡使福说得行,则国亡裂土出爵之费,臣亡逆乱诛灭之败。往事既已,而福独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贵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发灼烂之右。”上乃赐福帛十匹,后以为郎。 宣帝始立,谒见高庙,大将军光从骖乘,上内严惮之,若有芒刺在背。后车骑将军张安世代光骖乘,天子从容肆体,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诛,故俗传之曰:“威震主者不畜,霍氏之祸萌于骖乘。” 至成帝时,为光置守冢百家,吏卒奉词焉。元始二年,封光从父昆弟曾孙陽为博陆侯,千户。 金日磾字翁叔,本匈奴休屠王太子也。武帝元狩中,票骑将军霍去病将兵击匈奴右地,多斩首,虏获休屠王祭天金人。其夏,票骑复西过居延,攻祁连山,大克获。于是单于怨昆邪、休屠居西方多为汉所破,召其王欲诛之。昆邪、休屠恐,谋降汉。休屠王后悔,昆邪王杀之,并将其众降汉。封昆邪王为列侯。日磾以父不降见杀,与母阏氏、弟伦俱没入官,输黄门养马,时年十四矣。 久之,武帝游宴见马,后宫满侧。日磾等数十人牵马过殿下,莫不窃视,至日磾独不敢。日磾长八尺二寸,容貌甚严,马又肥好,上异而问之,具以本状对。上奇焉,即日赐汤沐衣冠,拜为马监,迁侍中、驸马都尉、光禄大夫。日磾既亲近,未尝有过失,上甚信爱之,赏赐累千金,出则骖乘,入侍左右。贵戚多窃怨,曰:“陛下妄得一胡儿,反贵重之!”上闻,愈厚焉。 日磾母教诲两子,甚有法度,上闻而嘉之。病死,诏图画于甘泉宫,署曰“休屠王阏氏”。日磾每见画常拜,乡之涕泣,然后乃去。日磾子二人皆爱,为帝弄儿,常在旁侧。弄儿或自后拥上项,日磾在前,见而目之。弄儿走且啼曰:“翁怒。”上谓日磾“何怒吾儿为?”其后弄儿壮大,不谨,自殿下与宫人戏,日磾适见之,恶其婬乱,遂杀弄儿。弄儿即日磾长子也。上闻之大怒,日磾顿首谢,具言所以杀弄儿状。上甚哀,为之泣,已而心敬日磾。 初,莽何罗与江充相善,及充败卫太子,何罗弟通用诛太子时力战得封。后上知太子冤,乃夷灭充宗族党与。何罗兄弟惧及,遂谋为逆。日磾视其志意有非常,心疑之,陰独察其动静,与俱上下。何罗亦觉日磾意,以故久不得发。是时,上行幸林光宫,日磾小疾卧庐。何罗与通及小弟安成矫制夜出,共杀使者,发兵。明旦,上未起,何罗亡何从外入。日磾奏厕心动,立入坐内户下。须臾,何罗袖白刃从东箱上,见日磾,色变,走趋卧内欲入,行触宝瑟,僵。日磾得抱何罗,因传曰:“莽何罗反!”上惊起,左右拔刃欲格之,上恐并中日磾,止勿格。日磾捽胡投何罗殿下,得禽缚之,穷治,皆伏辜。由是著忠孝节。 日磾自在左右,目不忤视者数十年。赐出宫女,不敢近。上欲内其女后宫,不肯。其笃慎如此,上尤奇异之。及上病,属霍光以辅少主,光让日磾。日磾曰:“臣外国人,且使匈奴轻汉。”于是遂为光副。光以女妻日磾嗣子赏。初,武帝遗诏以讨莽何罗功封日磾为秺侯,日磾以帝少不受封。辅政岁余,病困,大将军光白封日磾,卧授印绶。一日,薨,赐葬具冢地,送以轻车介士,军陈至茂陵,谥曰敬侯。 日磾两子,赏、建,俱侍中,与昭帝略同年,共卧起。赏为奉车,建驸马都尉。及赏嗣侯,佩两绶。上谓霍将军曰:“金氏兄弟两人不可使俱两绶邪?”霍光对曰:“赏自嗣父为侯耳。”上笑曰:“侯不在我与将军乎?”光曰:“先帝之约,有功乃得封侯。”时年俱八九岁。宣帝即位,赏为太仆,霍氏有事萌牙,上书去妻。上亦自哀之,独得不坐。元帝时为光禄勋,薨,亡子,国除。元始中继绝世,封建孙当为秺侯,奉日磾后。 初,日磾所将俱降弟伦,字少卿,为黄门郎,早卒。日磾两子贵,及孙则衰矣。而伦后嗣遂盛,子安上始贵显封侯。 安上字子侯,少为侍中,惇笃有智,宣帝爰之。颇与发举楚王廷寿反谋,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后霍氏反,安上传禁门闼,无内霍氏亲属,封为都成侯,至建章卫尉。薨,赐冢茔杜陵,谥曰敬侯。四子,常、敞、岑、明。 岑、明皆为诸曹、中郎将,常光禄大夫。元帝为太子时,敞为中庶子,幸有宠,帝即位,为骑都尉光禄大夫、中郎将侍中。元帝崩,故事,近臣皆随陵为园郎,敞以世名忠孝,太后诏留侍成帝,为奉车水衡都尉,至卫尉。敞为人正直,敢犯颜色,左右惮之,唯上亦难焉。病甚,上使使者问所欲,以弟岑为托。上召岑,拜为使主客。敞子涉本为左曹,上拜涉为侍中,使待幸绿车载送卫尉舍。须臾卒。敞三子,涉、参、饶。 涉明经俭节,诸儒称之。成帝时为侍中、骑都尉,领三辅胡、越骑。哀帝即位,为奉车都尉,至长信少府。而参使匈奴,匈奴中郎将、越骑校尉、关内都尉,安定、东海太守。饶为墟骑校尉。 涉两子,汤、融,皆侍中、诸曹、将、大夫。而涉之从父弟钦举明经,为太子门大夫,哀帝即位,为太中大夫给事中,钦从父弟迁为尚书令,兄弟用事。帝祖母傅太后崩,钦使护作,职办,擢为泰山、弘农太守,著威名。平帝即位,征为大司马司直、京兆尹。帝年幼,选置师友,大司徒孔光以明经高行为孔氏师,京兆尹金钦以家世忠孝为金氏友。徙光禄大夫、侍中,秩中二千石,封都成侯。 时,王莽新诛平帝外家卫氏,召明礼少府宗伯凤入说为人后之宜,白令公卿、将军、侍中、朝臣并听,欲以内厉平帝而外塞百姓之议。钦与族昆弟秺侯当俱封。初,当曾祖父日磾传子节侯赏,而钦祖父安上传子夷侯常,皆亡子,国绝,故莽封钦、当奉其后。当母南即莽母功显君同产弟也。当上南大行为太夫人。钦因缘谓当:“诏书陈日磾功,亡有赏语。当名为以孙继祖也,自当为父、祖父立庙。赏故国君,使大夫主其祭。”时,甄邯在旁,庭叱钦,因劾奏曰:“钦幸得以通经术,超擢侍帷幄,重蒙厚恩,封袭爵号,知圣朝以世有为人后之谊。前遭故定陶太后背本逆天,孝哀不获厥福,乃者吕宽、卫宝复造奸谋,至于返逆,咸伏厥辜。太皇太后惩艾悼惧,逆天之咎,非圣诬法,大乱之殃,诚欲奉承天心,遵明圣制,专一为后之谊,以安天下之命,数临正殿,延见群臣,讲习《礼经》。孙继祖者,谓亡正统持重者也。赏见嗣日磾,后成为君,持大宗重,则《礼》所谓‘尊祖故敬宗’,大宗不可以绝者也。钦自知与当俱拜同谊,即数扬言殿省中,教当云云。当即如其言,则钦亦欲为父明立庙而不入夷侯常庙矣。进退异言,颇惑众心,乱国大纲,开祸乱原,诬祖不孝,罪莫大焉。尤非大臣所宜,大不敬。秺侯当上母南为太夫人,失礼不敬。”莽白太后,下四辅、公卿、大夫、博士、议郎,皆曰:“钦宜以时即罪。”谒者召钦诣诏狱,钦自杀。邯以纲纪国体,亡所阿私,忠孝尤著,益封千户。更封长信少府涉子右曹汤为都成侯。汤受封日,不敢还归家,以明为人后之谊。益封为后,莽复用钦弟遵,封侯,历九卿位。 赞曰:霍光以结发内侍,起于阶闼之间,确然秉志,谊形于主。受襁褓之托,任汉室之寄,当庙堂,拥幼君,摧燕王,仆上官,因权制敌,以成其忠。处废置之际,临大节而不可夺,遂匡国家,安社稷。拥昭立宣,光为师保,虽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学亡术,暗于大理,陰妻邪谋,立女为后,湛溺婬溢之欲,以增颠覆之祸,死财三年,宗族诛夷,哀哉!昔霍叔封于晋,晋即河东,光岂其苗裔乎!金日磾夷狄亡国,羁虏汉庭,而以笃敬寤主,忠信自著,勒功上将,传国后嗣,世名忠孝,七世内侍,何其盛也!本以休屠作金人为祭天主,故因赐姓金氏云。 【白话文】 霍光字子孟,是骠骑将军霍去病的弟弟。他的父亲中孺,是河东平陽人,以县吏的身份在平陽侯家供事,同侍女卫少儿私通而生下霍去病。中孺差事完成后回到家中又娶妻生下霍光,与卫少儿断了关系不通音信。过了一段时间,少儿的妹妹子夫得宠于汉武帝,被立为皇后,霍去病由于是皇后姐姐的儿子而地位尊贵并受到皇帝的宠幸。霍去病长大成人后,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霍中孺,但一直未来得及探访。恰好霍去病被封为骠骑将军去攻打匈奴,路过河东,河东太守到城郊去迎接,背着弓箭在前面带路,到平陽侯家裹的接待处休息。霍去病就派小吏去请霍中孺来相见。中孺急忙赶来很恭敬地晋见,霍去病上前迎接揖拜,跪下说:“去病早先不知道自己是您的骨肉。”中孺伏地叩头说:“老臣能把命运寄托给将军,这是上天所助啊。”去病为中孺买了大量的田地、房宅、奴婢后离开。还军的时候,霍去病又经过河东,于是就把霍光带到了长安,当时霍光才十几岁,就任命霍光为郎,不久就迁升为诸曹侍中。去病死后,霍光被封为奉车都尉光禄大夫,皇帝出行则以奉车身份随驾,在宫内就侍奉左右,进出禁宫有二十多年,一直小心谨慎,未曾有遇差错,很受皇帝的亲近信赖。 征和二年,卫太子被江充陷害所败,燕王刘旦、广陵王刘胥又都有很多过失。这时候皇上年老,宠姬钩弋趟侄伃生了一个男孩,皇上心中打算把皇位传给他,并命大臣来辅佐他。皇上观察群臣中衹有霍光才可担当重任,辅助社稷。皇上于是就叫宫廷画师画了一张周公背着成王接受诸侯朝贺的画赐给霍光。后元二年的春天,皇上出游五柞宫,病得很厉害,霍光流泪问道:“如果皇上有不测,那当由谁来继位?”皇上说道:“难道您还不明白上次送给您的画的意思吗?立少子为帝,您当照周公辅佐成王那样行事。”霍光叩头,谦让说:“我比不上金曰婵。”金h婵也说:“我是外国人,不如霍光。”皇上于是就任命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h珲为车骑将军,以及太仆上官桀为左将军,搜粟都尉桑弘羊为御史大夫。他们都在天子卧室内的床前叩拜受职,接受遣诏辅佐年幼的君主。第二天,武帝驾崩,太子承袭皇位,称为孝昭皇帝。皇帝年仅八岁,政事全由霍光来决定。 在这以前,后元年时,侍中仆射莽何罗同他的弟弟重合侯莽通合谋反叛,当时霍光同金曰婵、上官桀等人一起诛杀了这些叛逆,其功没有被记录颁赏。武帝病后,密封玺书说:“我死以后打开玺书遵照从事。”遣诏封金h碑为诧侯,上官桀为安陽侯,霍光为博陆侯,都是按照以前捕杀叛逆的功劳来分封的。当时卫尉王莽的儿子王忽为侍中,在外面扬言道:“帝崩的时候,我经常在他的身边,哪裹会有遣韶封他们的事!这帮人是在自己抬高自己。”霍光听到这些话后,严厉责备王莽,王莽用毒酒杀死了王忽。 霍光性格沉静,思虑周到,身高衹有七尺三寸,皮肤白皙,疏眉朗目,须髯很美。每当他出入殿门的时候,前进、停止的时候都有固定的位置。郎仆射暗中做记号来观察,发现不差分毫,他的资质就像这样端正。霍光辅佐幼主的时候,政令由自己发布,天下人都仰慕他的风采。宫殿中曾经有过鬼怪之事,整夜群臣都很惊慌,霍光召见掌管符玺的郎官,郎官不肯把玺给霍光。霍光想夺取符玺,郎官按剑说道:“我的头可以得到,但玺却不可为你所得!”霍光很敬佩郎官的行为。第二天,就下韶把这个郎官的官秩升了两级。众人没有不赞许霍光的这种行为的。 霍光与左将军上官桀是儿女亲家,关系亲密,霍光的大女儿嫁给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为妻。上官安有个女儿年龄同昭帝相当,上官桀就通过!眯的姐姐鄂邑盖主把上宣室的女儿纳进后宫当婕妤,几个月后就被立为皇后。皇后的父亲上宣昼就被任命为骠骑将军,封为桑乐侯。霍光有时休假出宫,上官桀就进宫代替霍光处理政事。上官桀父子位尊势盛之后,很感激长公。 长公主没有操行,亲近宠幸河问的丁外人。上官继、上官安打算替丁外人请求封侯,希望按照国家以前衹有列侯与公主配婚的惯例封侯,但霍光没有同意。他们又为丁外人求取扁禄大夫之职,以期得到昭帝的召见,再次被霍光拒绝。长公主因此就对霍光非常怨恨。而上官桀、上官安因为几次为丁外人求取辟爵没有成功,也感到很惭愧。在汉武帝的时候,上官桀已在九卿之列,官位在霍光之上,等到上官父子同为将军的时候,又有了宫中皇后的重要关系,皇后是上官安的亲生女儿,霍光衹不过是她的外祖父,却反而独自专揽朝政,上官父子因此就与霍光争夺权力。 憨王刘旦自以为是昭帝的哥哥,却没有继承帝位,就常抱有怨恨之心。还有御史大夫桑弘羊建议设立酒类专卖、盐铁官营的制度,为国家增加了财富,桑弘羊便居功自傲,打算为自己的子弟谋得官职,没有如愿,因此也怨恨霍光。于是鄂邑盖主、上官桀、上官安以及桑弘羊这些人就与燕王刘旦一同设谋,假装让人替燕王来上书,说:“霍光出城演练郎官、羽林,行进在路上像皇帝出行那样设置威仪,而且还让太官提前准备饭菜。还有苏武以前出使匈奴,被拘留二十年没有投降,回来后衹当了典属国,而大将军的长史杨敞没有功劳,却当了搜粟都尉。霍光又擅自调入来增加自己幕府的校尉。霍光专权放肆,恐怕他有不良的企图。臣刘旦愿交还燕王的符节玺印,入朝值宿守卫,审察奸臣的陰谋。”等霍光出宫休假的时候乘机上奏了此书。上官桀打算从宫内直接发下其事,桑弘羊就和其他大臣一起将霍光拘捕并解除他的职务。奏书交上去后,昭帝留住奏书不肯颁下。 第二天早晨,霍光听说了这件事,就留在殿前的画室中没有进去朝拜。皇上问道“大将军在哪裹?”左将军上官桀回答说:“因为燕王告发他的罪行,所以不敢进来。”皇上就下诏召见大将军。霍光进来后,取下官帽,叩头谢罪,皇上说:“将军请戴上帽子,朕知道这封奏书是假的,将军没有罪过。”霍光问道:“陛下凭什么知道我没有罪呢?”皇上说道:“将军到广明,演习郎官衹是近来的事,调选校尉到现在也不过十天,燕王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况且将军要做非法的事,也不需要校尉的。”这时候昭帝年仅十四岁,尚书以及左右的大臣都很吃惊,而呈送书信的人果然逃走了,官府开始紧急搜捕。上官桀等人感到害怕了,就对皇上说这衹是一件小事,不值得穷追究竟,皇上没有听从。 后来上官桀的党羽凡有说霍光的坏话的,昭帝就发怒道:“大将军是忠臣,先帝所托付来辅佐朕的,敢有诽谤他的人就判他的罪。”从这以后,上官桀等人就不敢再说坏话了,他们就密谋让长公主摆酒席请霍光赴宴,准备埋伏士兵击杀他,乘机再废除昭帝,迎立燕王为天子。事情被发觉,霍光就将上官桀、上官安、桑弘羊、丁外人等人及家族全都诛杀了。燕王、盖主也都自杀。霍光的威势震动全国。昭帝成年后,就正式委任霍光执政,到昭帝十三年,百姓生活充裕厚实,四方的各少数民族都称臣归服。 元平元年,昭帝驾崩,没有继承人。汉武帝六个儿子中独有广陵王刘胥还活着。各位大臣商议所要立的人选,大家都主张立广陵王。广陵王本来因为行为有失道德,没有被先帝选用。霍光内心自感不安。有郎官上书说:“周太王废掉太伯而立王季,文王舍弃伯邑考而立武王,衹要对国家有利,即使是废黜长子而立少子也是可以的。广陵王是不可以继承宗庙社稷的。”所说的正好同霍光心意相合。霍光就把这份奏书给丞相杨敞等人看,并且把这个郎官提升为九江太守,当天就奉皇太后的诏令,派遣代理大鸿胪事务的少府乐成、宗正刘德、光禄大夫丙吉、中郎将利汉去迎接昌邑王刘贺。 刘贺是漠武帝的孙子,昌邑哀王的儿子。他到宫中后,登上帝位,不久就行为婬乱。霍光忧虑气愤,独自以此事去问亲信的旧臣大司农田延年。田延年说:“将军作为国家的柱石,既然发觉这个人不可委以社稷,为什么不向太后建议禀报,另外选一个贤能之人立他为帝呢?”霍光说道:“我也想这么办,不知在古代有没有这样的先例?”田延年答道:“伊尹任殷朝丞相的时候,就废黜了太甲用来安定国家,后代的人都称赞他的忠诚。将军如果也能这样做,就是汉朝的伊尹了。”霍光就把田延年引荐为给事中,暗中同车骑将军张安世谋划,于是就在未央宫召集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等一同商议。霍光说道:“昌邑王行为昏聩婬乱,恐怕会危及国家,你们看怎么办?”众大臣大惊失色,不敢发言,衹是唯唯诺诺而已。田延年离开座席走上前来,手按住长剑说道:“先帝把年幼的孤儿托给将军,把天下交付给将军,是因为将军忠诚贤能,能够稳固刘氏的天下。如今群臣百姓鼎沸,国家将要倾覆。而且汉朝皇帝相传的谧号常用“孝”字,是为了长久地拥有天下,让宗庙永久享受祭祀。如今汉家将要断绝香火,将军即使以死谢罪,又有什么脸面到九泉之下去见先帝呢?今天的议事,应当即刻解决。群臣中如果有拖延回答的,臣下请求用这把剑斩了他。”霍光告罪说:“九卿责备我是对的。天下騷动不安,我应当受到责罚。”于是参加议事的大臣都叩头说道:“万民的性命都系在将军一人的身上,我们愿听将军的指示。” 霍光立刻同群臣一起谒见禀告太后,详细陈述昌邑王不能继承皇位的情况。皇太后于是乘车来到未央承明殿,诏令各个宫禁门卫不要放昌邑王的群臣进宫。昌邑王进宫朝见太后返回,准备坐辇车回到温室,宫中的黄门宦官各自手持门扇,等昌邑王进去后,就把宫门关上,昌邑王的群臣就进不来了。昌邑王问道:“这是干什么?”大将军跪下说:“皇太后有诏令,不让昌邑王的群臣进来。”昌邑王说:“慢点来,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吓人!”霍光派人将昌邑王的群臣全部驱逐出宫,集中在金马门外。车骑将军张安世率领羽林骑士拘捕捆绑了二百多人,都交给廷尉关在诏令所规定的监狱内。并命令原昭帝的侍中、中常侍看守昌邑王。霍光告诫他们说:“你们要小心值班守卫,昌邑王如果突然死了或自杀,就会让我对不起天下人,背上杀害君王的罪名。”昌邑王这时还不知道自己要被罢黜,对身边的人说:“我原来的群臣随员有什么罪,而大将军全把他们关押起来了。”不久,太后下诏召见昌邑王。昌邑王听到要召见自己,心中开始害怕起来,于是说:“我犯了什么罪要召见我厂太后披着珍珠缀成的短袄,穿着盛装坐在布置兵器的帷帐中,几百名宫廷卫士都拿着武器,期门武士持戟守卫台阶,他们都排列在殿下。群臣按顺序走进殿来,叫昌邑王伏在前面听诏令。霍光同各位大臣一起联名奏劾昌邑王,尚书令宣读奏章道:臣丞相杨敞、臣大司马大将军霍光、臣车骑将军张安世、臣度辽将军范明友、臣前将军韩增、臣后将军趟充国、臣御史大夫蔡谊、臣宜春侯王谭、臣当涂侯魏圣、臣随桃侯趟昌乐、臣杜侯复陆屠耆堂、臣太仆杜延年、臣太常苏昌、臣大司农田延年、臣宗正刘德、臣少府史乐成、臣廷尉李光、臣执金吾李延寿、臣大鸿胪韦贤、臣左冯翊田广明、臣右扶风周德、臣长信少府傅嘉、臣典属国苏武、臣京辅都尉赵广汉、臣司隶校尉辟兵、臣诸吏文学光禄大夫王迁、臣宋畸、臣丙吉、臣赐、臣管、臣胜、臣梁、臣长幸、臣夏侯胜、臣太中大夫德、臣趟印冒死罪禀告皇太后陛下:臣杨敞等人顿首死罪。天子之所以能够长久保持宗庙并拥有天下,是因为他能够以慈孝、礼义、赏罚分明作为根本。孝昭皇帝由于遇早地离开人间,没有继承人,臣杨敞等人商议,根据礼所说的“做某人的继承人的人就是他的儿子”,昌邑王适于做继承人,于是便派遣宗正、大鸿胪、光禄大夫等官员奉持符节出使征召昌邑王来主持昭帝的丧事。昌邑王穿上丧服后,却没有悲哀的意思,而且还弃礼义于不顾,在路上不吃素食,派遣随从官吏抢掠女 人,用遮蔽的车子把她们弄到他所住的驿馆。从刚开始到达京城谒见太后被立为皇太子起,就经常私下买鸡、猪来吃。在昭帝灵柩前接受信玺、行玺后,就在居丧的地方打开玺印不再封上。随从的官员又拿着符节,带领吕邑王的从宫、马官、官奴二百多人进宫,经常与他们在禁宫中玩耍游戏。亲自到保管符玺的地方取走十六根符节,早晚去灵柩前哭祭时,让随从的官员轮换着拿着符节跟着。还写信说:“皇帝问候侍中君卿:派中御府的长官高昌送去黄金一千斤,赐给君卿娶十个妻子。”孝昭皇帝的灵柩还停放在前殿,便叫人取出乐府的乐器,把昌邑国的乐人引进宫来,击鼓歌唱、吹奏乐器,扮演戏子。等到灵柩下葬返回,就到前殿去敲打钟磬,还把泰壹宗庙的乐人沿着辇道引到牟首,击鼓吹奏,载歌载舞,演奏各种音乐。从长安厨取出三副太牢供品,陈放在阁室中进行祭祀,祭祀完毕,就同随从的官员大吃大喝。驾着皇帝出行时专用的车马,车上蒙着虎皮,插着鸾旗,驱车跑到北宫、桂宫,追野猪,斗老虎。又召来皇太后用的小马车,叫官奴骑乘,在嫔妃居住的掖庭中嬉笑娱乐。还同孝昭皇帝的宫人蒙等行婬乱之事,下诏对掖庭令说,有敢泄露外传的人就要处以腰斩之刑。太后说:“停一下!为人臣子怎么能这样糊涂放肆呢!”昌邑王离开席位伏在地上。尚书令又读道:昌邑王取出诸侯王、列侯、二千石的绶带以及黑色、黄色绶带一起给昌邑国的郎官佩戴,把他们免为良人。将符节上的黄旄改为红色。把御府中的金子钱币,刀剑玉器,彩色绸缎赏给一同嬉游娱乐的人。同随从的官员以及没入官府的奴隶整夜聚饮,沉湎于酒中。下韶叫太官送上皇帝平时的膳食。食监奏道,没有除去丧服不可进用平曰的饭菜,就下诏叫太官赶快准备,不要通过食监。太官不敢去准备,就派侍臣去宫外买来鶸和猪,下诏给宫殿门卫叫他们放行,以此作为常规。独自在夜晚于温室设九宾之礼,把他的姐夫昌邑关内侯请来相见。列祖列宗的祭庙还没有举行,就作玺书派使者拿着符节,用三副太牢祭祀昌邑哀王的陵园宗庙,自称为嗣子皇帝。接受皇帝玺印以来的二十七天中,使者往来不绝,拿着符节向各个官署下达韶令征索物品,共有一千一百二卜七起。文学光禄大夫夏侯胜等以及侍中傅嘉几次为他的过失进言规劝,他就派人拿着文书责备夏侯胜,并把傅嘉绑起来关进牢裹、、他荒婬昏乱,失去帝王的礼义,破坏丁汉朝的制度。臣杨敞等人几次进言规谏,他都不改变过错,反而一天比一天厉害,恐怕要危害国家,天下不安。 臣杨敞等谨与博士孔霸、臣隽舍、臣德、臣虞舍、臣射、臣后仓商议,都说:“高皇帝因为创建汉朝基业,所以称汉太祖,孝文皇帝因为仁慈节俭被称为太宗,如今陛下继承孝昭皇帝之后,行为放纵不合法度。《诗经》上说:‘若说无知,也已抱子。,五刑的条文规定,罪孽没有比不孝更大的。周襄王不能侍奉好母亲,《春秋》就说‘天王出居到郑国,,因为他不孝而被赶出京城,使他与天下人隔绝。宗庙比君王更重要,陛下没有到高庙接受大命,就不可以继承上天的意旨,奉祀祖宗宗庙,统治天下万民,应当废黜。”臣请求有关官员御史大夫蔡谊、宗正刘德、太常苏昌和太祝准备一副太牢供品,告祭高庙。臣杨敞等人冒死罪来奏报。 皇太后下诏说:“准奏。”霍光就叫昌邑王起来跪拜接受诏令,昌邑王说道:“听说天于衹要有静臣七个人,即使无道也不会失去天下。”霍光说:“皇太后已下韶令废黜,哪裹还是天子!”于是上前抓住他的手,解下他身上的玺印绶带,捧上交给太后,扶着昌邑王下了宫殿,走出金马门,群臣跟着送行。昌邑王向西面拜道:“我愚昧不明事理,不堪担当汉朝的重任。”起身坐上皇帝侍从的车辆。大将军霍光把昌邑王送到昌邑邸后,霍光告罪道:“您的行为白绝于上天,臣下等怯懦无能,不能自杀来报答您的恩德。臣下宁可有负大王,不敢对不起国家。但愿大王能够自爱,臣下将再也不能见到您了。”霍光哭着离开了昌邑王。群臣又上奏说:“古代被罢黜放逐之人都流放到很远的地方,不使他干扰国家政令,我们请求把昌邑王刘贺迁到汉中房陵县。”太后下诏命刘贺回到昌邑,并赐给他收取俺税的私邑二千户。昌邑国的群臣由于没有尽皑佐教导君臣之谊,使王误入歧途而获罪。霍光就将他们全部杀了,共有二百多人。当这些人被拉出去处死的时候,都在街道中哭泣呼喊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霍光坐在朝廷中,会同丞相以下大臣商议决定所立的人选。广陵王早在这之前就没有被选用,等到燕剌王谋反被诛,他的儿子也就不在议论中了。近亲中现衹有卫太子的孙子号称皇曾的还在民间,受到普遍称赞。霍光便又同丞相杨敞等大臣一同上奏说:“《礼》书中说‘为人之道能够亲爱亲人就能尊崇祖先,能够尊崇祖先就能够敬重宗庙’。如今大宗没有继承人,就应选择旁支子孙中贤能的人作为继承人。孝武皇帝的曾孙病已,武帝时有韶令在掖庭中抚养照看,到现在年已十八,从师学习《诗》、《论语》、《孝经》,身体力行节俭,仁慈爱人,可以继承孝昭皇帝的皇位,事奉祖先宗庙,统治万民。臣下冒死以告。”皇太后下诏说:“准奏。”霍光就派遣宗正刘德到曾孙家尚冠里,帮他洗梳沐浴,赐给他皇帝的衣服,叫太仆用轻便小车把曾孙接到宗正府进行斋戒,入未央宫谒见皇太后,被封为陽武侯。不久霍光就捧上皇帝的印玺,然后到高庙去拜谒,造就是孝宣皇帝。第二年,皇帝下诏说:“褒奖有德的人,赏赐有大功的人,是古今的常理。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守卫宫廷忠诚正直,宣扬道德彰明恩泽,保守节操秉行仁义,用来安定宗庙。将河北、东武陽的一万七千户加封给霍光。”加上他以前的封地一共有两万户。前后赏给他黄金七千斤,钱六千万,各色彩帛三万匹,奴婢一百七十人,马二千匹,上等住宅一处。 白昭帝时起,霍光的儿子霍禹以及霍光哥哥的孙子霍云都已是中郎将,霍云的弟弟霍山任奉车都尉、侍中,掌握胡、越兵权。霍光的两个女婿分别是东西宫的卫尉,霍光兄弟的女婿及外孙都有资格参加朝会,担当诸曹大夫,骑都尉,给事中的官职。党派亲族连成一体,盘根错节地占据了朝廷。霍光从后元以来一直总理朝政,等到皇上登基以后,才归还朝政。皇上谦让不肯接受,各种政事都要先请示霍光后,再上奏给天子。霍光每次上朝参见,皇上都谦恭严肃,对他十分恭敬礼让。 霍光执政前后达二十年,地节二年春他病得很厉害,皇上亲自去他家探望病情,为之流泪哭泣。霍光上书谢恩说:“我愿把我封国食邑的三千产用来分封我哥哥的孙子奉车都尉霍山为列侯,以供奉我哥哥骠骑将军霍去病的祭祀。”皇上把此事交给丞相御史办理,当天就授任霍光的儿子霍禹为右将军。霍光去世后,皇上及皇太后都亲自到霍光的灵堂去吊唁。太中大夫任宣和五个侍御史一同拿着符节操办丧事。中二千石的大臣在墓地上设置幕府办事。皇上还赐给金钱、帛绢丝绵,绣花棉被一百条,衣服五十箱,金镂玉衣,内棺、外椁、黄肠题凑各一副,随葬的外藏枞木椁十五副。柬园制作的温明秘器,全都如同皇帝的规格。用辊鲸车载着霍光的遗体,车上用黄缎覆盖,辕左插上羽饰大旗,派材官、轻车、北军五校士兵列队一直到达茂陵,来为霍光送葬。给他赐谧号为宣成侯。征发河东、河南、河内三郡的士兵挖掘墓穴,盖起陵墓祠堂,设置看护的园邑三百家,长史、丞掾按照旧法侍奉守护陵园。 霍光被安葬以后,宣帝就封霍山为乐平侯,以奉车都尉的身份兼管尚书的事务。天子追思霍光的功德,下韶令说:“已故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在宫禁中侍奉孝武皇帝三十余年,辅佐孝昭皇帝又有十多年,中间遭遇到重大的灾难,挺身执仗正义,率领三公九卿大夫决定万年大计以安定国家,天下的黎民百姓才获得安康太平。他的功德无量,朕极为嘉许。决定免去他后代的徭役。子孙继承他的封爵食邑,世世代代不准改变,他的功劳与萧相国同等。”第二年夏天,宣帝封太子的外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又下诏令道:“宣盛堡霍光在宫禁中侍奉天子忠诚正直,为国家辛勤操劳。褒奖善良的人应推及后代,此封霍光哥哥的孙子中郎将霍云为冠陽侯。” 霍禹继爵为博陆侯后,太夫人显改变了霍光生前自己设计的墓地规制而加以扩大。建起三个出口的门阙,修筑神道,北面靠近昭灵,南面越出丞墨。大肆装修祠堂,辇车的专用道直通到墓穴中的永巷,又幽禁平民、奴婢、侍妾来守护。还大建住宅,制造乘坐的辇车,增加饰有图案的绣花坐垫、把手,并涂饰黄金,又用皮裹着丝絮包住车轮,侍从婢女用五彩的丝带拉着显所乘坐的车,在住宅中游戏取乐。当初,霍光宠爱家奴总管冯子都,常同他商量事情,等到显守寡独居时,她便和冯子都通奸。而霍禹、霍山也同时修缮住宅,常在平乐馆跑马追逐。霍云每当朝会的时候,多次称病私下外出,带着很多宾客,在黄山苑囿中张围打猎,却委派奴仆代为上朝谒见,没有人敢谴责。而且显和她的几个女儿,不分白天黑夜地进出长信宫的宫殿中,没有限度。 宣帝在民间时就听说并知晓霍氏尊贵强盛日子长久,心中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霍光去世后,宣帝才开始亲自治理朝政,让御史大夫魏相任给事中。显对霍禹、霍云、霍山等人说:“你们这些人不努力继承大将军的遣业,如今大夫任给事中,一旦有人在中间挑拨,你们还能拯救自己吗?”后来霍、魏两家的奴仆争路,霍氏的奴仆就跑到御史大夫府中,要踢坏他府中的大门,御史为此叩头请罪,他们才离开。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霍家,显等人才开始知道将有忧患。等到魏大夫担任丞相,经常在闲暇时被召见谈论政事。平恩侯和侍中金安上都能直接出入宫禁中。适时霍山仍旧兼领尚书的事务,但皇上叫官吏百姓可以密封奏章上报,不必通过尚书,群臣百官进见皇上可以独自往来,霍氏对此非常不满。 宣帝刚登基时,就册封卑贱而未显达时所娶的许妃为皇后。显很喜爱她的小女儿成君,想使她得到富贵,就暗自派产科医生淳于衍下毒药杀死许后,乘机劝霍光要宣帝娶成君,取代许后成为皇后。这些事《外戒传》中有记载。当时许后突然死亡之时,官吏逮捕了宫中所有医生,并弹劾淳于衍在治病饼程中行迹可疑,不合常理,就把他关进了监狱。狱吏对他审问得很急迫,显害怕事情败露,就把实情告诉了霍光。霍光大吃一惊,想亲自去告发这件事又不忍心,正在犹豫。适逢此案的奏章上报,霍光就乘机批覆对淳于衍不必再追究。霍光薨后,真相开始慢慢泄露出去。对这件事皇上衹是刚听说到但不明虚实,就调动霍光的女婿度辽将军未央宫的卫尉平陵侯范明友任光禄勋,第二个女婿诸吏中郎将羽林监任胜出任安定太守。几个月后,又调出霍光姐姐的女婿给事中光禄大夫张朔任蜀郡太守,孙女婿中郎将王汉为武威太守。遇了不久,又调霍光的大女婿长乐宫卫尉邓广漠任少府。再调霍禹任大司马,衹戴小帽子,没有印章,撤销了他的右将军及所统辖的驻军官兵,衹是让霍禹的官名与霍光一样,都是大司马。又收回范明友度辽将军的官印,衹让他任光禄勋。还有霍光的三女婿赵平为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统领驻军,又把趟平的骑都尉官印收回。所有统领的胡人、越人骑兵、羽林军以及两宫卫队所统领的士兵,都改为由宣帝所亲信的许、史两家子弟代为统领。 霍禹被任命为大司马后,就称说有病。霍禹原先的长史任宣来探望问候,霍禹说道:“我哪裹有什么病?天子不是靠我家将军怎么能到现在的地步,如今将军的坟墓还没有干,他就一律疏远排斥我们家族,反而任用许、史两家的人员,还没收了我的官印,真让人死都弄不明白。”任宣见霍禹怨恨很深,就对他说道:“大将军的时代怎么还能再有!把持国家的权柄,生杀予夺操在手中。廷尉李种、王平、左冯翊贾胜胡以及车丞相的女婿少府徐仁都因冒犯大将军的意旨而被下狱处死。使乐成这样的小户人家子弟因为受到将军宠爱,官至九卿,爵为列侯。百官以下衹事奉冯子都、王子方等人,根本不把丞相放在眼里。这是各自有自己的时代,如今许、史两家是天子的骨肉姻亲,得到尊贵正是理所当然。大司马如果因此而心怀怨恨,我认为不应该。”霍禹听后沉默不语。过了几天,霍禹又上朝处理事务。 显和霍禹、霍山、霍云眼看着自己的权势一天天被削夺,几次相对流泪啼哭,自相埋怨。霍山说:“现在丞相执政,受到皇帝信赖,全部改变大将军当时制定的法令,将公田授给贫民,以宣扬大将军的过失。又有诸位儒生,大多是穷人子弟,远道而来客居京城,衣食不保,却喜欢口出狂言,不避忌讳,大将军曾对这些人忌恨如仇,如今陛下却喜欢同众儒生交谈,又让他们自行上书答对政事,这些人就尽说我们家的事。曾经有人上书说大将军在时,主弱臣强,揽权独裁,如今他的子孙当权,兄弟们更加骄横恣肆,恐怕将要危及宗庙社稷,灾异怪事频繁出现,都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的话说得极其痛切,我就压下没有把此书上奏。后来上书的人更加狡猾,全都使用密封奏事,皇上就叫中书令出来取走,不通过尚书,皇上越来越不信任我了。”显问道:“丞相屡次说我家的事,难道就没有罪过吗?”霍山答道:“丞相廉洁正直,哪裹能有罪?我家的弟兄们和各位女婿大多行为不慎。又听民间盛传说霍家用毒杀死了许皇后,真有此事吗?”显很害怕,就全部将实情告诉了霍山、霍云、霍禹。霍山、霍云、霍禹惊慌地说道:“像这等事情,为什么不早对我们说呢?天子离散斥逐我们家的几个女婿,是因为这个缘故啊。这是一件大事,处罚可不会轻,怎么办?”从此他们就开始有了邪谋。 当初,赵平的门客石夏知晓天文,他对赵平说:“荧惑守着御星,御星是太仆奉车都尉的星宿,他们不是被贬官就是被杀死。”趟平内心替霍山等人担忧。霍云的舅舅李竟的好友张赦见霍云家族岌岌可危,就对李竟说:“如今丞相与平恩侯当权,可以叫太夫人告诉太后,先把这两个人杀了。罢黜陛下,就在于皇太后。”长安男子张章告发了这件事,宣帝就把此事交给廷尉处理。执金吾拘捕了张赦、石夏等人,后来又有韶令制止,不准拘捕。霍山等人更加恐慌,相对说道:“这是天子看重太后的面子,所以没有深究。但是凶兆已显现,又有毒杀许后的事,陛下即使宽大仁厚,就怕他左右的人不听,时间久了仍然会追查,一旦查清就要被灭族,我们不如先动手。”于是就叫几个女儿各自回去告诉自己的丈夫,都说:“哪裹还有地方避难呢?” 适逢李竟因与诸侯工勾结而致罪,供辞中涉及霍氏,宣帝就下韶说霍云、霍山不宜在宫中供职,免官回家。霍光的几个女儿对待太后无礼,冯子都数次犯法,皇上就一同加以责问,霍山、霆噩等人感到很害怕。题在梦中见到住宅中的井水溢出流到厅堂下,厨房裹的炉灶挂在了大树上,又梦见大将军对显说:“你知道我们的儿子要被捕了吗?他们很快就会来捕人的。”住宅中的老鼠一下多了起来,与人相互碰撞,用尾巴在地上乱画。猫头鹰几次在殿前的树上叫唤。住宅的门无缘无故毁坏,霍云尚冠里住宅中的门也无缘无故地坏了。街巷口的人都看到有人坐在霍云的屋顶上,揭下瓦片扔到地上,到跟前去看,却又没有见到人,感到非常奇怪。霍禹梦中听到车马喧喧嚷嚷地来捕捉他,全家对这些怪事感到忧愁。霍山说道:“丞相擅自减少宗庙供品的羔羊、兔子、青蛙,可以用这来定他的罪。”他们设谋叫太后为博平君设置酒席,把丞相、平恩侯以下的官员召来,让范明友、邓广汉奉太后的制令将这些人拉出去斩首,乘机罢除天子而立霍禹为帝。相约定的计划还没有实施,霍云就被任命为玄菟太守,太中大夫任宣被任命为代郡太守。霍山又因为抄写宫禁秘书犯法,显为此上书表示愿献出城西的宅第及一千匹马用以赎霍山的罪。宣帝在奏书上衹批覆知道了。刚好他们密谋的事被发觉,霍云、霍山、范明友自杀,显、霍禹、邓广汉等人被捕捉到。霍禹被腰斩,显及她的几个女儿兄弟都被处死。惟独霍后被废黜幽禁在昭台宣。与星医相牵连而被定罪诛杀灭族的有好几千家。 宣壶于是下韶说:“不久以前束织室令史张赦指使魏郡的大户李竟给冠陽侯霍云回话,密谋犯上作乱,朕因为大将军的缘故,就将事情压住没有公开,希望他们能改过白新。如今大司马博陆侯霍禹和他的母亲宣成侯的夫人显以及堂弟的儿子冠陽侯霍云、乐平侯霍山和他们姊妹的女婿们陰谋造**,企图连累百姓。幸亏祖宗的神灵保佑,被事先发觉并捕获,全部都伏法处决。朕对这件事很痛心。所有被霍氏所连累的人,如果事情发生在丙申以前,还没有发觉报官在押的,一律赦免。男子张章先发觉了这件事,把它告诉了期门董忠,董忠又报告给左曹杨,杨惮报告给侍中金安上。杨惮被召见陈述情况,后来张章又上书报告。侍中史高与金安上建议告发这件事,说不准霍氏进入宫禁中,霍氏的陰谋才没有成功,他们都同样有功。特封张章为博成侯,董忠为高吕侯,杨惮为平通侯,金安上为都成侯,史高为乐陵侯。” 当初,霍氏生活奢侈,茂陵的徐生就说:“霍氏一定会灭亡。因为一旦骄奢就不会恭顺,不恭顺就必定要侮蔑皇上。侮蔑皇上是大逆不道的。在人之上,定会受到众人的忌恨。霍氏掌握权柄的日子很久,忌恨的人就多了。天下的人都忌恨他们,而他们又倒行逆施,不灭亡还等什么呢!”于是就上书进言道:“霍氏权势太盛,陛下即使很厚爱他们,也应该时时加以克制,不要让他们走上毁灭的道路。”上书三次,皇上祇回覆说知道了。后来霍氏被诛杀灭亡之后,凡是告发霍氏的人都得到封赏。有人替徐生上书说道:“臣听说有一个客人去拜访主人,看到主人家炉灶的烟囱是笔直的,旁边堆有柴草,客人就告诉主人,要他换个弯曲的烟囱,将柴草搬得远一点,不然将会有火灾。主人默然不应。不久主人家果然失火,邻居街坊都来救火,幸而火被扑灭。于是主人杀牛摆酒,酬谢他的邻居,被烧伤的人安排坐在上座,其他的人按出力大小依次入座,惟独没有酬谢那个让他换个弯曲烟囱的人。有个人对主人说:‘如果当初你听客人的话,今天也就用不着破费杀牛置酒,而且始终不会有火灾。现在论功请客,对那位建议换弯曲的烟囱、将柴草搬开的人不作报答,怎么烧得焦头烂额的人反而成了上宾之客呢?,主人这才省悟而去请那位客人。现在茂陵的徐福几次上书说霍氏将有变故,应加以防患杜绝。假使当初徐福的建议得以采纳,国家就不会有割地封爵的花费,大臣就不会有谋反诛减的祸败。往事已经过去,但衹有徐福却有功未赏,望陛下明察,能够重视搬走柴草弯曲烟囱的良策,使其功在身体毛发被烧烂的人之上。”皇上于是就赐给徐福绢帛十匹,后来又任命他当了郎官。 宣帝刚登基时,去参拜高庙,大将军霍光与他同坐一辆车,皇上心裹很害怕,好像有芒刺在背。后来车骑将军张安世代替霍光陪乘,天子就比较安逸自在,身体舒展自如,感到非常安全亲近。等到霍光死后,他的宗族也都被诛,因此民间就传说着:“威势震动君主的人不会被容留,霍氏的祸患开始于陪乘。” 到成帝时,为霍光安置了一百家守墓的人,吏卒按时祭祀。元始二年,霍光堂兄弟的曾孙霍陽被封为博陆侯,赐食邑一千户。 金日蝉字翁叔,本来是匈奴休屠王的太子。武帝元狩年间,骠骑将军霍去病带兵攻打匈奴的西部地区,斩杀了很多人。还夺取了休屠王用以祭祀天神的金铸的佛像。那年夏天,骠骑将军又从西面经过居延,攻打祁连山,大获全胜。由此,单于就怨恨住在西面的昆邪、休屠多次被汉军所攻破,想把他们的王召去杀掉。昆邪、休屠二王感到害怕,就谋划投降汉朝。休屠王后来反悔,昆邪王就把他杀了,并率领他的部下一同投降了汉朝。昆邪王被封为列侯。金日磾由于他的父亲不肯投降而被杀死,就同他的母亲板氏、弟弟金伦一同被收进宫府为奴,送他到黄门养马,这一年他才十四岁。 过了很久,漠武帝游乐召阅各部所养马匹,后宫的嫔妃都站满武帝的两侧。金日蝉等数十人牵着马经过殿下,其他的人没有不偷偷地窥视的,衹有金曰婵经过时不敢偷看。金日磾身高八尺二寸,容貌很威严,马又养得膘肥体壮,武帝感到奇怪就问他,他如实作答。武帝觉得此人奇特,当天就赐给他沐浴衣冠,任命他为养马总管,又升任他为侍中驸马都尉光禄大夫。金日磾受到皇上亲近后,不曾有过失,武帝很是信任喜爱他,赏赐给他的加起来有金子一千多两,皇帝出宫他就陪乘,在宫内就奉侍在身边。贵戚都私下抱怨,说:“陛下随便得到一胡儿,反而器重他!”武帝听到这些话后,更加厚待金曰珲。 金日磾的母亲教导两个儿子,很有分寸和方法,武帝听说后就表彰了她。她病死后,武帝下诏叫人替她画像并放在甘泉宫,上面写着:“休屠王板氏。”金日磾每次见到画像都要叩拜,面对画像流泪哭泣,然后才离去。金曰殚的两个儿子都很可爱,成为供武帝狎弄的孩童,经常呆在武帝身边。造两个孩童有一次从后面抱住武帝的脖颈,金日磾在前面看见了,就向他们瞪眼。孩童跑开并哭着说:“老先生发怒了。”武帝对金日磾说:“你为什么对我的孩童发怒呢?”后来这两个孩童都长大了,其中一个行为不谨,在殿下同宫人游戏,金日磾正好看见了,他痛恨这个孩童的婬乱,就把他杀了。这个孩童就是金日珲的大儿子。武帝听到这件事后大怒,金日磾叩头请罪,详细报告了之所以要杀死孩子的情况。武帝感到很哀痛,为他流泪,过后武帝心中就敬重起金日禅。 原先的时候,莽何罗和江充很要好。等到卫太子被江充所害,莽何罗的弟弟莽通由于诛杀太子时尽力作战而得到封赏。后来武帝知道了太子的冤情,就把江充的宗族与同党尽数诛灭。莽何罗兄弟害怕祸及自己,就谋划造**。金曰殚见他们心志异常,心中就开始怀疑。暗中一个人观察他们的动静,同他们一同出入宫殿。莽何罗也觉察到金曰弹的意思,因此很久不能发难。这个时候武帝到林光宫去,金曰弹因为一点小病而躺在宫中休息的地方。莽何罗同莽通还有他们的小弟莽安成假托皇帝的命令夜晚出来,一同把使者杀了,然后发兵谋反。第二天早上,武帝还没有起床,莽何罗没有藉口从外面进宫。金曰碑上厕所时忽然心有所动,他就立即进去坐在裹面的屋子裹。一会儿,莽何罗袖裹藏着匕首从束厢进来,看见金日磾,脸色顿时一变,朝皇帝卧处快步奔去,想要进去,却碰到了瑟器,一下子呆在那儿。金日磾乘机抱住了莽何罗,然后高声呼喊道:“莽何罗造**了!”武帝受惊连忙起来,左右的人拔出刀想搏杀莽何罗,武帝怕误伤金日磾,就叫左右的人不要击杀。金日婵抓住莽何罗的脖颈部把他扔到殿下,卫士这才抓住了莽何罗并把他绑了起来,彻底追查所有谋反的人都伏了罪。从此金日磾以忠孝的节操著称。 金曰弹自从在武帝身边,目不斜视数十年。赐给他的宫女,他从来不敢亲近。武帝想把他的女儿娶进后宫,他不答应。金曰蝉就是这样的忠厚谨慎,武帝更加觉得他与众不同。等到武帝生病,嘱托霍光辅佐年幼的君主,霍光推让金日磾,金日珲说:“臣是外国人,如果这样将使匈奴轻视汉朝。”于是他就当了霍光的副手。霍光把女儿嫁给了金日磾的承嗣之子金赏。后来,武帝遣诏以讨伐莽何罗的功劳封金日磾为姹侯,金日弹以昭帝年少为由不接受封侯。金曰碑辅佐政事有一年多后,病得很厉害,大将军霍光禀告皇帝加封金日磾,金日磾躺着接受了印绶。一天,金日珲薨,赐给他家安葬的用具和墓地,用轻车武士为他送行,军队一直排列到茂陵,给他的谧号为敬侯。 金日磾的两个儿子金赏、金建都为侍中,与昭帝年龄大致相同,一同起卧。金赏为奉车都尉,金建为驸马都尉。等到金赏继承了侯爵,佩带两条绶带,昭帝就对霍将军说:“金氏兄弟两个人难道不可以都佩带两条绶带吗?”霍光答道:“金赏自己是继承他父亲而为侯爵的。”昭帝笑着说:“封侯不就在于我和将军吗?”霍光说道:“先帝曾订下规定,有功才可以封侯。”这一年他们都衹有八九岁。宣帝即位后,金赏为太仆官,霍氏有些事开始显露端绪,他就上书请求休妻。皇上也很哀怜他,衹有他没有被牵连致罪。元帝时金赏任光禄勋,死后没有儿子,封国被除去。元始中期恢复已灭绝的宗祀,就封金建的孙子金当为诧侯,作为金日珲的后代。 当初,金日珲带着一同投降的弟弟金伦,字少卿,任黄门郎,早死。金曰珲的两个儿子都很显贵,到孙子这一代就衰落了,而金伦的后代则开始兴盛起来,他的儿子金安上开始显贵并被封侯。金安上字子侯,年轻时为侍中,性情淳厚有智谋,宣帝很喜爱他。他很积极参与了揭发检举楚王刘延寿反叛的陰谋,被赐爵为关内侯,赐给食邑三百户。后来霍氏谋反,金安上传令关闭宫门,不要放霍氏亲属进去,又被封为都成侯,后升到建章卫尉。去世后,赐给杜陵的墓地,谧号为敬侯。金安上有四个儿子,分别是金常、金敞、金岑、金明。 金岑、金明都任诸曹中郎将,金常官为光禄大夫。元帝还是太子的时候,金敞是中庶子,有幸为太子所宠爱,太子登基后,金敞官为骑都尉光禄大夫,中郎将侍中,元帝驾崩后,按以往的惯例,亲近的大臣都要到皇陵去守墓,金敞因为世代以忠孝著名,就被太后韶令留下来侍奉成帝,任奉车水衡都尉,官位一直到卫尉。金敞为人正直,敢于冒犯君主的威严,左右的人都畏惧他,即使是元帝也对他很敬畏。金敞病重时,元帝派使者去问他有什么要求,金敞就为他的弟弟金岑请求封官。元帝就召见金岑,拜官为使主客。金敞的儿子金涉本来官为左曹,元帝就任金涉为侍中,派人用皇孙车载送他到卫尉的官舍。不久金敞去世。金敞有三子,他们是金涉、金参、金饶。 金涉通晓经术,廉洁忠贞有节操,受到诸位儒生的称赞。成帝时官为侍中骑都尉,统领三辅的胡、越骑兵。哀帝即位后,金涉被任命为奉车都尉,官位一直到长信少府。金参则出使匈奴,历任匈奴中郎将,越人骑兵校尉,关内都尉,安定、束海太守。金饶任越人骑兵校尉。 金涉有两子,他们是金汤、金融,都任侍中诸曹将大夫。金涉的堂弟金钦以明经被举用,官为太子门大夫,哀帝即位后,被任命为太中大夫给事中,金钦的堂弟金迁为尚书令,兄弟都当权。哀帝的祖母傅太后崩,金钦主管葬送之事,事完之后,就被提升为泰山、弘农太守,以威名著称。平帝即位后,被征任为大司马司直、京兆尹。平帝年纪小,选择设置师友,大司徒孔光因通晓经术行为高尚被选任为孔氏师,京兆尹金钦因家中世代忠孝被选任为金氏友。升官为光禄大夫侍中,俸禄为中二千石,封爵都成侯。 当时王莽刚诛杀了乎帝的舅舅卫氏一家,召见明礼少府宗伯凤进宫讲说为人后代应有的行为,下令要求公卿、将军、侍中、朝臣都去听讲,希望在内能警戒平帝,在外能堵塞百姓的议论。金钦和他的本族堂弟诧侯金当都被封侯。原先,金当的曾祖父金珲传到儿子节侯金赏,金钦的祖父金安上传到儿子夷侯金常,都没有儿子,封国废除,所以王莽就赏封金钦、金当:要他们作为金日磾、金安上的后代。金当的母亲南也就是王莽的母亲功显君的妹妹。金当为他母亲南上书给大行要求封为太夫人。金钦找机会对金当说:“诏书上衹有讲述金日珲功劳的,没有提到金赏。金当名分上作为孙子继承先祖,自然要替父亲、祖父立祠庙。金赏是前封地的国君,也应叫大夫为他主持祭祀。”当时甄邯在旁边,就在朝廷中斥责金钦,弹劾他道:“金钦有幸能够因为通晓经术,被破格提升侍奉皇帝左右,又蒙受厚恩,被封承袭爵号,让他知道圣朝世代都有为人后代的礼义。前一次,已故定陶太后忘本逆天,孝哀没有得到她的保佑,还有吕宽、卫实又发动奸谋,以至于谋反,都伏法。太皇太后从错误中吸取教训,知道违背天理的灾祸。非议圣人蔑视国法,这是大乱的祸根,太皇太后诚心诚意想秉承上天的意志,遵守彰明皇制,专心致志于为人之后的礼义,来安定天下的百姓,多次登临正殿,召见朝廷各位大臣,讲习《礼经》。孙子过继给祖父,是没有正统的后代来承继主持宗庙祭祀的缘故。金赏继嗣于金日磾,后来成为封国领主,主持大宗的宗庙祭祀,造就是《礼》所说的‘能尊崇祖宗就能敬重宗庙’,大宗是不可以断绝的。金钦自己知道与金当一道受封,应遵守相同的道德标准,就多次在宫殿中扬言,教金当怎样怎样。金当如果像金钦所说的那样去做了,那么金钦也就想为他父亲金明立宗庙而不进夷侯金常的庙了。这个人前后话语矛盾,颇能蛊惑人心,扰乱国家的纲纪,开启祸乱的源头,欺骗祖宗,行为不孝,罪过没有比这更大的了。而且这更不是大臣所应做的事,实属大不敬。梡侯金当上书要求为母亲南封太夫人,失礼不敬。”王莽把这些告诉了太后,又叫四辅、公卿、大夫、博士、议郎等讨论,他们都说:“金钦应立即问罪。”谒者就召金钦到奉诏令关押犯人的监狱来,金钦自杀身亡。甄邯因为维护国体没有阿谀和私情,忠孝卓著,被加封食邑千户。又封长信少府金涉的儿子右曹金汤为都成侯。金汤受封的当天,不敢回到家中,用以彰明为人之后的意义。加封之后,王莽任用金钦的弟弟金遵。封他为侯,位至九卿。 赞曰:霍光从小就在皇帝身边供使唤,崛起于宫闱之中,坚定志向,品德行迹受到皇上的赏识。后来又接受辅佐幼主的托付,肩任汉室的寄望。主持朝廷,拥护幼君,摧毁燕王的谋反,挫败上官桀的陰谋,凭藉权力制服敌人,成就了他的忠诚。身处皇帝废立的关头,身临大节而志向不变,才得以匡正国家,安定社稷。拥护昭帝,确立宣帝,霍光担任师保,即使周公、阿衡,也没有什么超过霍光的地方!但是霍光不学无术,不明大理,隐瞒妻子的奸邪陰谋,立他的女儿为皇后,沉湎于永不满足的欲望,以致增添了灭亡的灾祸,他死后仅三年,宗族就被全部诛灭,悲哀啊!往昔霍叔封国在晋,晋也就是河东的地方,霍光难道是他的后代吗?金日磾是少数民族之人,亡国后被作为俘虏关在汉庭,凭藉他的虔诚恭敬感悟了皇上,以忠诚信实而著称,建立功勋被封为上将,封国传给后人,世代都以忠孝着名,七代都为内侍,这是何等的荣盛!原本因为休屠人做金人用来祭祀天神,所以就赐他姓金氏。 卷六十九 赵充国辛庆忌传 第三十九 (赵充国,辛庆忌) 【原文】 赵充国字翁孙,陇西上邽人也,后徙金城邻居。始为骑士,以六郡良家子善骑射补羽林。为人沉勇有大略,少好将帅之节,而学兵法,通知四夷事。 武帝时,以假司马从贰师将军击匈奴,大为虏所围。汉军乏食数日,死伤者多,充国乃与壮士百余人溃围陷陈,贰师引兵随之,遂得解。身被二十余创,贰师奏状,诏征充国诣行在所。武帝亲见视其创,嗟叹之,拜为中郎,迁连骑将军长史。 昭帝时,武都氐人反,充国以大将军、护军都尉将兵击定之,迁中郎将,将屯上谷,还为水衡都尉。击匈奴,获西祁王,擢为后将军,兼水衡如故。 与大将军霍光定册尊立宣帝,封营平侯。本始中,为蒲类将军征匈奴,斩虏数百级,还为后将军、少府。匈奴大发十余万骑,南旁塞,至符奚庐山,欲入为寇。亡者题除渠堂降汉言之,遣充国将四万骑屯缘边九郡。单于闻之,引去。 是时,光禄大夫义渠安国使行诸羌,先零豪言愿时渡湟水北,逐民所不田处畜牧。安国以闻。充国劾安国奉使不敬。是后,羌人旁缘前言,抵冒渡湟水,郡县不能禁。元康三年,先零遂与诸羌种豪二百余人解仇交质盟诅。上闻之,以问充国,对曰:“羌人所以易制者,以其种自有豪,数相攻击,势不一也。往三十余岁,西羌反时,亦先解仇合约攻令居,与汉相距,五六年乃定。至征和五年,先零豪封煎等通使匈奴,匈奴使人至小月氏,传告诸羌曰:‘汉贰师将军众十余万人降匈奴。羌人为汉事苦。张掖、酒泉本我地,地肥美,可共击居之。’以此观匈奴欲与羌合,非一世也。间者匈奴困于西方,闻乌桓来保塞,恐兵复从东方起,数使使尉黎、危须诸国,设以子女貂裘,欲沮解之。其计不合。疑匈奴更遣使至羌中,道从沙陰地,出盐泽,过长坑,入穷水塞,南抵属国,与先零相直。臣恐羌变未止此,且复结联他种,宜及未然为之备。”后月余,羌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借兵,欲击善阝善、敦煌以绝汉道。充国以为:“狼何,小月氏种,在陽光西南,势不能独造此计,疑匈奴使已至羌中,先零、罕、开乃解仇作约。到秋马肥,变必起矣。宜遣使者行边兵豫为备,敕视诸羌,毋令解仇,以发觉其谋。”于是两府复白遣义渠安国行视诸羌,分别善恶。安国至,召先零诸豪三十余人,以尤桀黠,皆斩之。纵兵击其种人,斩首千余级。于是诸降羌及归义羌侯杨玉等恐怒,亡所信乡,遂劫略小种,背畔犯塞,攻城邑,杀长吏。安国以骑都尉将骑三千屯备羌,至浩亹,为虏所击,失亡车重兵器甚众。安国引还,至令居,以闻。是岁,神爵元年春也。 时,充国年七十余,上老之,使御史大夫丙吉问谁可将者,充国对曰:“亡逾于老臣者矣。”上遣问焉,曰:“将军度羌虏何如,当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逾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然羌戎小夷,逆天背畔,灭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上笑曰:“诺。” 充国至金城,须兵满万骑,欲渡河,恐为虏所遮,即夜遣三校衔枚先渡,渡辄营陈,会明,毕,遂以次尽渡。虏数十百骑来,出入军傍。充国曰:“吾士马新倦,不可驰逐。此皆骁骑难制,又恐其为诱兵也。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令军勿击。遣骑候四望狭中,亡虏。夜引兵上至落都,召诸校司马,谓曰:“吾知羌虏不能为兵矣。使虏发数千人守杜四望狭中,兵岂得入哉!”充国常以远斥候为务,行必为战务,止必坚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飨军士,士皆欲为用。虏数挑战,充国坚守。捕得生口,言羌豪相数责曰:“语汝亡反,今天子遣赵将军来,年八九十矣,善为兵。今请欲一斗而死,可得邪!” 充国子右曹中郎将卬,将期门佽飞、羽林孤儿、胡越骑为支兵,至令居,虏并出绝转道,卬以闻。有诏将八校尉与骁骑都尉、金城太守合疏捕山间虏,通转道津渡。 初,罕、开豪靡当儿使弟雕库来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后数日果反。雕库种人颇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库为质。充国以为亡罪,乃遣归告种豪:“大兵诛有罪者,明白自别,毋取并灭。天子告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斩,除罪。斩大豪有罪者一人,赐钱四十万,中豪十五万,下豪二万,大男三千,女子及老小千钱,又以其所捕妻子财物尽与之。”充国计欲以威信招降罕、开及劫略者,解散虏谋,徼极乃击之。 时,上已发三辅、太常徒弛刑,三河、颍川、沛郡、淮陽、汝南材官,金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骑士、羌骑,与武威、张掖、酒泉太守各屯其郡者,合六万人矣。酒泉太守辛武贤奏言:“郡兵皆屯备南出,北边空虚,势不可久。或日至秋冬乃进兵,此虏在竟外之册。今虏朝夕为寇,土地寒苦,汉马不能冬,屯兵在武威、张掖、酒泉万骑以上,皆多羸瘦。可益马食,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粮,分兵并出张掖、酒泉合击罕、开在鲜水上者。虏以畜产为命,今皆离散,兵即分出,虽不能尽诛,亶夺其畜产,虏其妻子,复引兵还,冬复击之,大兵仍出,虏必震坏。” 天子下其书充国,令与校尉以下吏士知羌事者博议。充国及长史董通年以为:“武贤欲轻引万骑,分为两道出张掖,回远千里。以一马自佗负三十日食,为米二斛四斗,麦八斛,又有衣装兵器,难以追逐。勤劳而至,虏必商军进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随而深入,虏即据前险,守后厄,以绝粮道,必有伤危之忧,为夷狄笑,千载不可复。而武贤以为可夺其畜产,虏其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计也。又武威县、张掖日勒皆当北塞,有通谷水草。臣恐匈奴与羌有谋,且欲大入,幸能要杜张掖、酒泉以绝西域,其郡兵尤不可发。先零首为畔逆,它种劫略。故臣愚册,欲捐罕、开暗昧之过,隐而勿章,先行先零之诛以震动之,宜悔过反善,因赦其罪,选择良吏知其俗者捬循和辑,此全师保胜安边之册。”天子下其书。公卿议者咸以为先零兵盛,而负罕、开之助,不先破罕、开,则先零未可图也。 上乃拜侍中乐成侯许延寿为强弩将军,即拜酒泉太守武贤为破羌将军,赐玺书嘉纳其册。以书敕让充国曰: 皇帝问后将军,甚苦暴露。将军计欲至正月乃击罕羌,羌人当获麦,已远其妻子,精兵万人欲为酒泉、敦煌寇。边兵少,民守保不得田作。今张掖以东粟石百余,刍槁束数十。转输并起,百姓烦扰。将军将万余之众,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争其畜食,欲至冬,虏皆当畜食,多藏匿山中依险阻,将军士寒,手足皲瘃,宁有利哉?将军不念中国之费,欲以岁数而胜微,将军谁不乐此者! 今诏破羌将军武贤将兵六千一百人,敦煌太守快将二千人,长水校尉富昌、酒泉候奉世将婼、月氏兵四千人,亡虑万二千人。赍三十日食,以七月二十二日击罕羌,入鲜水北句廉上,去酒泉八百里,去将军可千二百里。将军其引兵便道西并进,虽不相及,使虏闻东方北方兵并来,分散其心意,离其党与,虽不能殄灭,当有瓦解者。已诏中郎将卬将胡越佽飞射士步兵二校尉,益将军兵。 今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太白出高,用兵深入敢战者吉,弗敢战者凶。将军急装,因天时,诛不义,万下必全,勿复有疑。 充国既得让,以为将任兵在外,便宜有守,以安国家。乃上书谢罪,因陈兵利害,曰: 臣窃见骑都尉安国前幸赐书,择羌人可使使罕、谕告以大军当至,汉不诛罕,以解其谋。恩泽甚厚,非臣下所能及。臣独私美陛下盛德至计亡已,故遣开豪雕库宣天子至德,罕、开之属皆闻知明诏。今先零羌杨玉将骑四千及煎骑五千,阻石山木,候便为寇,罕羌未有所犯。今置先零,先击罕,释诛亡辜,起一难,就两害,诚非陛下本计也。 臣闻兵法“攻不足者守有余”,又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今罕羌欲为敦煌、酒泉寇,宜饬兵马,练战士,以须其至,坐得致敌之术,以逸击劳,取胜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发之行攻,释致虏之术而从为虏所致之道,臣愚以为不便。先零羌虏欲为背畔,故与罕、开解仇结约,然其私心不能亡恐汉兵至而罕、开背之也。臣愚以为其计常欲先赴罕、开之急,以坚其先击罕羌、先零必助之。今虏马肥,粮食方饶,击之恐不能伤害,适使先零施德于罕羌,坚其约,合其党。虏交坚党合,精兵二万余人,迫胁诸小种,着者稍众,莫须之属不轻得离也。如是,虏兵寝多,诛之用力数倍,臣恐国家忧累繇十年数,不二三岁而已。 臣得蒙天子厚恩,父子俱为显列。臣位至上卿,爵为列侯,犬马之齿七十六,为明诏填沟壑,死骨不朽,亡所顾念。独思惟兵利害至熟悉也,于臣之计,先诛先零已,则罕、开之属不烦兵而服矣。先零已诛而罕、开不服,涉正月击之得计之理,又其时也。以今进兵,诚不见其利,唯陛下裁察。 六月戊申奏,七月甲寅玺书报从充国计焉。 充国引兵至先零在所。虏久屯聚,解弛,望见大军,弃车重,欲渡湟水,道厄狭,充国徐行驱之。或曰逐利行迟,充国曰:“此穷寇不可迫也。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诸校皆曰:“善。”虏赴水溺死者数百,降及斩首五百余人,卤马、牛羊十万余头,车四千余两。兵至罕地,令军毋燔聚落刍牧田中。罕羌闻之,喜曰:“汉果不击我矣!”豪靡忘使人来言:“愿得还复故地。”充国以闻,未报。靡忘来自归,充国赐饮食,遣还谕种人。护军以下皆争之,曰:“此反虏,不可擅遣。”充国曰:“诸君但欲便文自营,非为公家忠计也。”语未卒,玺书报,令靡忘以赎论。后罕竟不烦兵而下。 其秋,充国病,上赐书曰;“制诏后将军:闻苦脚胫、寒泄,将军年老加疾,一朝之变不可讳,朕甚忧之。今诏破羌将军诣屯所,为将军副,急因天时大利,吏士锐气,以十二月击先零羌。即疾剧,留屯毋行,独遣破羌、强弩将军。”时,羌降者万余人矣。充国度其必坏,欲罢骑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会得进兵玺书,中郎将卬惧,使客谏充国曰:“诚令兵出,破军杀将以倾国家,将军守之可也。即利与病,又何足争?一旦不合上意,遣绣衣来责将军,将军之身不能自保,何国家之安?”充国叹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羌虏得至是邪?往者举可先行羌者,吾举辛武贤,丞相御史复白遣义渠安国,竟沮败羌。金城、湟中谷斛八钱,吾谓耿中丞,籴二百万斛谷,羌人不敢动矣。耿中丞请籴百万斛,乃得四十万斛耳。义渠再使,且费其半。失此二册,羌人故敢为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是既然矣。今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动摇,相因而起,虽有知者不能善其后,羌独足忧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为忠言。”遂上屯田奏曰: 臣闻兵者,所以明德除害也,故举得于外,则福生于内,不可不慎。臣所将吏士马牛食,月用粮谷十九万九千六百三十斛,盐千六百九十三斛,茭藁二十五万二百八十六石。难久不解,繇役不息。又恐它夷卒有不虞之变,相因并起,为明主忧,诚非素定庙胜之册。且羌虏易以计破,难用兵碎也,故臣愚以为击之不便。 计度临羌东至浩亹,羌虏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垦,可二千顷以上,其间邮亭多坏败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材木大小六万余枚,皆在水次。愿罢骑兵,留驰刑应募,及淮陽、汝南步兵与史士私从者,合凡万二百八十一人,用谷月二万七千三百六十三斛,盐三百八斛,分屯要害处。冰解漕下,缮乡亭,浚沟渠,治湟狭以西道桥七十所,令可至鲜水左右。田事出,赋人二十亩。至四月草生,发郡骑及属国胡骑伉健镑千,倅马什二,就草,为田者游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积畜,省大费。今大司农所转谷至者,足支万人一岁食。谨上田处及器用簿,唯陛下裁许。 上报曰:“皇帝问后将军,言欲罢骑兵万人留田,即如将军之计,虏当何时伏诛,兵当何时得决?孰计其便,复奏。”充国上状曰: 臣闻帝王之兵,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战而百胜,非善之善者也,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蛮夷习俗虽殊于礼义之国,然其欲避害就利,爱亲戚,畏死亡,一也。今虏亡其美地荐草,愁子寄托远遁,骨肉心离,人有畔志,而明主般师罢兵,万人留田,顺天时,因地利,以待可胜之虏,虽未即伏辜,兵决可期月而望。羌虏瓦解,前后降者万七百余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辈,此坐支解羌虏之具也。 臣谨条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校,更士万人,留顿以为武备,因田致谷,威德并行,一也。又因排折羌虏,令不得归肥饶之地,贫破其众,以成羌虏相畔之渐,二也。居民得并田作,不失农业,三也。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罢骑兵以省大费,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谷至临羌,以示羌虏,扬威武,传世折冲之具,五也,以闲暇时下所伐材,缮治邮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乘危徼幸,不出,令反畔之虏窜于风寒之地,离霜露疾疫瘃堕之患,坐得必胜之道,七也。亡经阻远追死伤之害,八也。内不损威武之重,外不令虏得乘间之势,九也。又亡惊动河南大开、小开使生它变之忧,十也。治湟狭中道桥,令可至鲜水,以制西域,信威千里,从枕席上过师,十一也。大费既省,繇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臣充国材下,犬马齿衰,不识长册,唯明诏博详公卿议臣采择。 上复赐报曰:“皇帝问后将军,言十二便,闻之。虏虽未伏诛,兵决可期月而望,期月而望者,谓今冬邪?谓何时也?将军独不计虏闻兵颇罢,且丁壮相聚,攻扰田者及道上屯兵,复杀略人民,将何以止之?又大开、小开前言曰:‘我告汉军先零所在,兵不往击,久留,得亡效五年时不分别人而并击我?’其意常恐。今兵不出,得亡变生,与先零为一?将军孰计复奏。”充国奏曰: 臣闻兵以计为本,故多算胜少算。先零羌精兵今余下过七八千人,失地远客,分散饥冻。罕、开、莫须又颇暴略其赢弱畜产,畔还者不绝,皆闻天子明令相捕斩之赏。臣愚以为虏破坏可日月冀,远在来春,故曰兵决可期月而望。窃见北边自敦煌至辽东万一千五百余里,乘塞列隧有吏卒数千人,虏数大众攻之而不能害。今留步士万人屯田,地势平易,多高山远望之便,部曲相保,为堑垒木樵,校联不绝,便兵弩,饬斗具。烽火幸通,势及并力,以逸待劳,兵之利者也。臣愚以为屯田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御之备。骑兵虽罢,虏见万人留田为必禽之具,其土崩归德,宜不久矣。从今尽三月,虏马赢瘦,必不敢捐其妻子于他种中,远涉河山而来为寇。又见屯田之士精兵万人,终不敢复将其累重还归故地。是臣之愚计,所以度虏且必瓦解其处,不战而自破之册也。至于虏小寇盗,时杀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闻战不必胜,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苟劳众。诚令兵出,虽不能灭先零,亶能令虏绝不为小寇,则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释坐胜之道,从乘危之势,往终不见利,空内自罢敝,贬重而自损,非所以视蛮夷也。又大兵一出,还不可复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复发也。且匈奴不可不备,乌桓不可不忧。今久转运烦费,倾我不虞之用以澹一隅,臣愚以为不便。校尉临众幸得承威德,奉厚币,拊循众羌,谕以明诏,宜皆乡风。虽其前辞尝曰“得亡效五年”,宜亡它心,不足以故出兵。臣窃自惟念。奉诏出塞,引军远击,穷天子之精兵,散车甲于山野,虽亡尺寸之功,媮得避慊之便,而亡后咎余责,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臣幸得奋精兵,讨不义,久留天诛,罪当万死。陛下宽仁,未忍加诛,令臣数得熟计。愚臣伏计孰甚,不敢避斧钺之诛,昧死陈愚,唯陛下省察。 充国奏每上,辄下公卿议臣。初是充国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丞相魏相曰:“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册,其言常是,臣任其计可必用也。”上于是报充国曰:“皇帝问后将军,上书言羌虏可胜之道,今听将军,将军计善。其上留屯田及当罢者人马数。将军强食,慎兵事,自爱!”上以破羌、强弩将军数言当击,又用充国屯田处离散,恐虏犯之,于是两从其计,诏两将军与中郎将卬出击。强弩出,降四千余人,破羌斩首二千级,中郎将卬斩首降者亦二千余级,而充国所降复得五千余人。诏罢兵,独充国留屯田。 明年五月,充国奏言:“羌本可五万人军,凡斩首七千六百级,降者三万一千二百人,溺河湟饥饿死者五六千人,定计遗脱与煎巩、黄羝俱亡者不过四千人。羌靡忘等自诡必得,请罢屯兵。”奏可。充国振旅而还。 所善浩星赐迎说充国,曰:“众人皆以破羌、强弩出击,多斩首获降,虏以破坏。然有识者以为虏势穷困,兵虽不出,必自服矣。将军即见,宜归功于二将军出击,非愚臣所及。如此,将军计未失也。”充国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极,岂嫌伐一时事以欺明主哉!兵势,国之大事,当为后法。老臣不以余命一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谁当复言之者?”卒以其意对。上然其计,罢遣辛武贤归酒泉太守官,充国复为后将军卫尉。 其秋,羌若零、离留、且种、皃库共斩先零大豪犹非、杨玉首,及诸豪弟泽、陽雕、良皃、靡忘皆帅煎巩、黄羝之属四千余人降汉。封若零、弟泽二人为帅众王,离留、且种二人为侯,皃库为君,陽雕为言兵侯,良皃为君,靡忘为献牛君。初置金城属国以处降羌。 诏举可护羌校尉者,时充国病,四府举辛武贤小弟汤。充国遽起奏:“汤使酒,不可典蛮夷。不如汤兄临众。”时,汤已拜受节,有诏更用临众。后临众病免,五府复举汤,汤数醉<酉句>羌人,羌人反畔,卒如充国之言。 初,破羌将军武贤在军中时与中郎将卬宴语,卬道:“车骑将军张安世始尝不快上,上欲诛之,卬家将军以为安世本持橐簪笔事孝武帝数十年,见谓忠谨,宜全度之。安世用是得免。”及充国还言兵事,武贤罢归故官,深恨,上书告卬泄省中语。卬坐禁止而入至充国莫府司马中乱屯兵,下吏,自杀。 充国乞骸鼻,赐安车驷马、黄金六十斤,罢就第。朝庭每有四夷大议,常与参兵谋,问筹策焉。年八十六,甘露二年薨,谥曰壮侯。传子至孙钦,钦尚敬武公主。主亡子,主教钦良人习诈有身,名它人子。钦薨,子岑嗣侯,习为太夫人。岑父母求钱财亡已,忿恨相告。岑坐非子免,国除。元始中,修功臣后,复封充国曾孙伋为营平侯。 初,充国以功德与霍光等列,画未央宫。成帝时,西羌尝有警,上思将帅之臣,追美充国,乃召黄门郎杨雄即充国图画而颂之,曰: 明灵惟宣,戎有先零。先零昌狂,侵汉西疆。汉命虎臣,惟后将军,整我六师,是讨是震。既临其域,谕以威德,有守矜功,谓之弗克。请奋其旅,于罕之羌,天子命我,从之鲜陽。营平守节,屡奏封章,料敌制胜,威谋靡亢。遂克西戎,还师于京,鬼方宾服,罔有不庭。昔周之宣,有方有虎,诗人歌功,乃列于《雅》。在汉中兴,充国作武,赳赳桓桓,亦绍厥后。 充国为后将军,徙杜陵。辛观自羌军还后七年,复为破羌将军,征乌孙至敦煌,后不出,征未到,病卒。子庆忌至大官。 辛庆忌字子真,少以父任为右校丞,随长罗侯常惠屯田乌孙赤谷城,与歙侯战,陷陈却敌。惠奏其功,拜为侍郎,迁校尉,将吏士屯焉耆国。还为谒者,尚未知名。远帝初,补金域长史,举茂材,迁郎中、车骑将,朝廷多重之者,转为校尉,迁张掖太守,徙酒泉,所在著名。 成帝初,征为光禄大夫,迁左曹中郎将,至执金吾。始武贤与赵充国有隙,后充国家杀辛氏,至庆忌为执金吾,坐子杀赵氏,左迁酒泉太守。岁余,大将军王凤荐庆忌:“前在两郡著功迹,征入,历位朝廷,莫不信乡。质行正直,仁勇得众心,通于兵事,明略威重行国柱石。父破羌将军武贤显名前世,有威西夷。臣凤不宜久处庆忌之右。”乃复征为光禄大夫、执金吾。数年,坐小法左迁云中太守,复征为光禄勋。 时,数有灾异,丞相司直何武上封事曰:“虞有宫之奇,晋献不寐;卫青在位,淮南寝谋。故贤人立朝,折冲厌难,胜于亡形。《司马法》曰:‘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夫将不豫设,则亡以应卒;士不素厉,则难使死使。是以先帝建列将之官,近戚主内,异姓距外,故奸轨不得萌动而破灭,诚万世之长册也。光禄勋庆忌行义修正,柔毅敦厚,谋虑深远。前在边郡,数破敌获虏,外夷莫不闻。乃者大异并见,未有其应。加以兵革久寝。《春秋》大灾未至而豫御之,庆忌家在爪牙官以备不虞。”其后拜为右将军、诸吏、散骑、给事中,岁余徙为左将军。 庆忌居处恭俭,食饮被服尤节约,然性好舆马,号为鲜明,唯是为奢。为国虎臣,遭世承平,匈奴、西域亲附,敬其威信。年老卒官。长子通为护羌校尉,中子遵函谷关都尉,少子茂水衡都尉出为郡守,皆有将帅之风。宗族支属至二千石者十余人。 元始中,安汉公王莽秉政,见庆忌本大将军凤所成,三子皆能,欲亲厚之。是时,莽方立威柄,用甄丰、甄邯以自助,丰、邯新贵,威震朝廷。水衡都尉茂自见名臣子孙,兄弟并列,不甚诎事两甄。时,平帝幼,外家卫氏不得在京师,而护羌校尉通长子次兄素与帝从舅卫子伯相善,两人俱游侠,宾客甚盛。及吕宽事起,莽诛卫氏。两甄构言诸辛陰与卫子伯为心腹,有背恩不说安汉公之谋。于是司直陈崇举奏其宗亲陇西辛兴等侵陵百姓,威行州郡。莽遂按通父子、遵、茂兄弟及南郡太守辛伯等,皆诛杀之。辛氏繇是废。庆忌本狄道人,为将军,徙昌陵。昌陵罢,留长安。 赞曰:秦、汉已来,山东出相,山西出将。秦时将军白起,郿人;王翦,频陽人。汉兴,郁郅王围、甘延寿,义渠公孙贺、傅介子,成纪李广、李蔡,杜陵苏建、苏武,上邽上宫桀、赵充国,襄武廉褒,狄道辛武贤、庆忌,皆以勇武显闻。苏、辛父子著节,此其可称列者也,其余不可胜数。何则?山西天水、陇西、安定、北地处势迫近羌胡,民俗修习战备,高上勇力鞍马骑射。故《秦诗》曰:“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皆行。”其风声气俗自古而然,今之歌谣慷慨,风流犹存耳。 【白话文】 趟充国字翁孙,是陇西上邦地方的人,后来搬迁到金城令居。开始的时候衹是一个骑士,后来作为六郡的良家子弟善于骑马射箭被补为羽林卫士。他为人沉着勇敢,有很深的谋略,年轻时喜好将帅的气节,就去学习兵法,通晓了四方蛮夷的事情。 汉武帝的时候,趟充国以假司马的身份跟随贰师将军攻打匈奴,被敌人重重包围。汉军断粮好几天,死伤的人很多,趟充国就与一百多名壮士突破包围、攻陷敌阵,贰师将军带领士兵跟随其后,才得以脱围。赵充国全身有二十多处受伤,贰师将军把情况上奏给武帝,武帝下令征召赵充国到出行所在的地方来,武帝亲自接见并探视他的伤情,感叹称赞,就授官为中郎,提升他任车骑将军长史。 昭帝的时候,武都郡的氐人造**,赵充国以大将军护军都尉之职带兵攻打并平定了叛乱,升官为中郎将,率兵驻守上谷郡,回来后又被任命为水衡都尉。后来又去攻打匈奴,俘获了西祁王,被提升为后将军,照旧兼任水衡都尉。 趟充国与大将军霍光一起决策拥立宣帝,被封为营平侯。本始年间,以蒲类将军之职征讨匈奴,斩杀敌人几百个,还军后被任命为后将军、少府。匈奴大举发动十多万骑兵,南下逼近汉朝边塞,到达了符奚庐山,准备入侵抢掠。从匈奴逃走的题除渠堂投降汉朝后说出了这件事,汉朝就派遣赵充国率领四万名骑兵驻守在边境的九个郡上。单于听到造件事后,领兵离去。 这时,光禄大夫义渠安国出使巡视各羌人部落,先零的酋长表示希望在一定时节渡河到湟水北岸,寻找汉民所不耕种的地方放养牲畜。安国把遣报告给了皇上。趟充国就弹劾安国奉命出使犯有不敬之罪。这以后,羌人依凭前面所说,触犯汉律,渡过湟水,郡县阻挡不住。元康三年,先零就与各羌人的酋长二百多人解除怨仇,交换人质后订立盟誓。皇上知道这件事后,就征询赵充国,趟充国答道:“羌入之所以容易被制,是因为他们各部落都有自己的首领,他们经常互相攻击,势力不能统一。三十多年以前,西羌人造**时,也是事先解除仇怨,订立盟约攻打令居,同汉朝相抗衡,五六年后才平定。到征和五年时,先零首领封煎等派人出使匈奴,匈奴再派人到小月氏,传言告诉各差人部落说:‘汉朝的贰师将军带领十多万人投降了匈奴。羌人为汉朝服役很苦。垂抠、;龌本来是我们的地方,土地肥美,可以一同攻打占有那裹。,由此可以看出包抠想和差人联合,不是一世的事了。不久前鲤塑的西面受困,听说乌担前来保卫边塞,又害怕战事从东面开始,就多次派使者到尉黎、危须各国,答应送给他们男女人口,貂皮衣服,企图离间他们和连的友好关系。这个计划没有实现。我怀疑包塑又派使者到差人部落中,从沙陰地区取道出盐运,过了题后,进入壅z睦,南面到达荡塑属国,同塞零相联合。臣恐怕羌人的变动并不止这些,而且他们将会勾结联合其他部落,应该赶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作好准备。”一个多月后,羞怯退坦果然派遣使者到匈奴借兵,准备攻打差臣差、敦煌来断绝选与酉继各国来往的通道。垄童厘认为“狼但、少且旦部落在隧飓的西南,势必不可能单独作出这样的计划,我怀疑匈趣的使者已经到达羌人部落中,先零、罕、歼才解除仇怨订立盟约。等到秋天马肥,变乱必然发生。应派使者巡视边防部队预先作好准备,下令告诉各差人部落,不要让他们解除怨仇,以便查明他们的陰谋。”于是两府又请示派遣义渠安国出使巡视各差人部落,区分好坏。安国去那裹后,就召集先零各部落首领三十多人,由于他们都特别凶暴狡诈,就把他们全杀了。又发兵攻打他们的部落,杀了一千多人。于是所有原来归顺汉朝的羌人部落以及归义羌侯杨玉等都恐惧怨怒,失去了信任归向,就胁迫劫持弱小的部落,背叛侵犯边塞,攻打城邑,杀死长官。安国作为骑都尉率领三千骑兵集结以防备羌人,到达浩叠时,被敌兵所攻击,损失车辆、辎重、兵器甚多。安国带兵返回,到令居后,将情况e报。这一年,是神爵元年的春天。 当时趟充国已经七十多岁,皇上认为他老了,就派御史大夫丙吉去问谁可以领兵,赵充国答道:“没有超过老臣的人了。”皇上又派人来问道:“将军估计羌敌会怎么样,应当使用多少人?”赵充国说道:“百闻不如一见。军事情况难以遥测,臣希望赶到金城,制定出作战方案后上奏。然而羌戎衹是弱小的夷族,违反天意背叛国家,不久就会灭亡,希望陛下把这件事交给老臣,不要担忧。”皇上笑道:“可以。” 赵充国到达金城,等到军队集合到一万骑兵,就准备渡过黄河,但怕被敌人拦截,就在夜间先派三校人马衔枚渡河,渡过河后就摆好阵式,等到天亮时,阵式已经摆好,这才开始按次序全部渡过了黄河。敌人有几十成百的骑兵前来,出入军营的边上。趟充国就说:“我们的军马正疲倦,不能驰马追逐。这都是敌人的骁勇骑兵难以制服,又恐怕这是敌人在用诱兵之计。攻击敌人以全歼为目标,微小的利益不值得去贪求。”赵充国就传令叫军队不要出击。派遣骑兵到四望陋中侦察,没有发现敌人。就在夜晚带兵往上游到落都,然后召集各校的司马,对他们说道:“我已知道羌人不会用兵了。假使敌人派几千人在四望陋中坚守阻拦,我们的部队怎么能进去呢!”赵充国经常把远远地派出侦察兵作为要务,行军时一定要作好战斗准备,驻扎时一定要加固营垒,尤其能够谨慎稳重,爱护士兵,事先计划好后再进行战斗。于是赵充国就向西到西部都尉府,每天犒劳军士,士兵都想为他效力。敌人几次来挑战,趟充国都坚守不出。有次捉到了一个俘虏,招供说羌人首领都几次互相责怪说:“叫你不要造**,今天天子派赵将军来了,他有八九十岁了,善于用兵。现在想决一死战,还有可能吗?” 趟充国的儿子右曹中郎将赵印,率领期门饮飞、羽林孤儿、胡、越骑兵作为分支部队,到达令居。敌人同时出击断绝了汉军运输道路,趟印把此事上奏。下韶令他率领八校尉和骁骑都尉、金城太守合力搜捕山间敌人,疏通运输道路、津梁渡口。 起先,罕、开的首领靡当儿派弟弟雕库来告诉都尉说先零想造**,过了几天后,先零果然造**了。雕库部落有很多人在先零中,都尉就把雕库扣留作为人质。赵充国认为他没有罪,就遣送他回去告诉部落首领:“汉朝大军衹杀有罪的人,要他们自己清楚并加以分别,不要一同自取灭亡。天子告谕各部羌人,犯法的人能够捕获斩杀其他罪犯,可以免罪。斩杀有罪的大首领一人,可以得到四十万钱的赏赐,斩杀中等首领的,可以得到十五万,斩杀下等首领的,可以得到二万,斩杀成年男子的,可以得到三千,斩杀妇女、老人和小孩的,可以得到一千,还要把他所捕获的妇女、孩子以及钱财物品都给他。”趟充国计划要用恩威并施来招降罕、开部落以及其他被胁迫叛乱的部族,瓦解粉碎敌人的陰谋,等到他们困顿之时再来攻击。 这时汉宣帝已经征发了三辅、太常寺的减刑犯人,三河、顷川、沛郡、淮陽、汝南各郡的材官,金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的骑士、羌人骑兵,以及武威、张掖、酒泉太守各自驻守在郡中的军队,一共六万人。酒泉太守辛武贤上奏书说道:“各郡的兵力都驻守在祁连山南,北边空虚,这种形势一定不会坚持太久。有人说到秋冬的时候再进兵,这是当敌人在境外时我们采取的策略。现在敌人朝夕騷扰,土地又寒冷贫瘠,汉朝的马匹不能在造裹过冬,驻军在武威、张掖、酒泉的有一万多匹战马,大多数瘦弱不堪。可以增加马的饲料,在七月上旬的时候携带三十天的粮草,同时从张掖、酒泉分别派兵一同攻打罕、开部落在鲜水上游的部队。敌人把牲畜视为命根,现在都已离散,我军火速分兵出击,即使不能全部诛杀干净,衹要夺得了他们的牲畜,俘虏了他们的妻子儿女,再退兵返回,到冬天再出击,大部队频繁发动攻击,敌人必定崩溃无疑。” 天子就把这份奏书交给赵充国,叫他同校尉以下了解羌人情况的官兵广泛讨论。赵充国和长史董通年认为“辛武贤想轻率带领一万骑兵分两路从张掖出发,来回就有千里之远。以一匹马自身驮负三十天粮食计算,就要带二斛四斗米,八斛麦,还要带上行李兵器,马就难以追逐奔跑了。等到艰辛疲惫地赶到,敌人一定计算好了军队的行程,逐渐撤退离去,沿着水草之地进入山林之中。如果跟随敌人而深入,敌人就会占据前面的险阻,把守后面的要塞,来断绝我方的粮道,这样一来一定会出现伤亡倾危的忧患,被夷狄所耻笑,永远都不可挽回。而辛武贤认为可以夺取敌人的牲畜,俘虏他们的妻子儿女,这不过是一句空话,并非是至好的计策。还有武威县、张掖日勒都处在北部要塞之地,有畅通无阻的山谷和充足的水草。臣怕匈奴和羌人早有谋划,将要大举入侵,希望能拦腰切断张掖、酒泉通往西域的道路,这样两郡的军队更加不能出动。先零首先发动叛乱,其他部落衹是被它所劫持。所以臣有一个愚计,打算不计较罕、开昏庸愚昧的过错,隐瞒而不去张扬,首先把先零消灭后来震动他们,应该让他们悔过自新,藉此赦免他们的罪行,然后选派懂得羌人民俗的优秀官员去安抚团结他们,这才是保全军队稳操胜券的安边之策。”天子把这封奏书交给百官商讨。公卿大臣们都认为先零兵势强盛,又依仗罕、开的援助,如果不首先攻破罕、歼,先零就不容易对付。 皇上就授任侍中乐成侯许延寿为强弩将军,就地任命酒泉太守辛武贤为破羌将军,赐给他盖有玺印的韶书嘉许采纳他的计策。又下书责备趟充国说: 皇帝问候后将军,行军在外极为劳苦。 将军计划想到正月时再进攻罕羌,羌人应已收割了麦子,转移了妻子儿女,集结好精锐部队一万人将要入侵酒泉、敦煌。我方边境军队少,要百姓守卫保护的话就不能进行耕作。现在张掖以束地区粟一石卖到一百多钱,干草秸杆一捆卖到几十钱。各处一同运输粮草,就给老百姓增添了烦扰。将军率领一万多人的大部队,不及早趁秋天共享水草的便利之机争夺其牲畜和粮食,想等到冬天,敌人都已经积蓄了粮食,他们大多依靠险阻隐藏在山中,将军的士卒由于寒冷,手足冻裂,难道还会有利吗?将军不以国家的耗费为念,打算用几年的时间来打败敌人,凡为将军的,有谁不乐于此道呢! 现在我已诏令破羌将军辛武贤带兵六千一百人,敦煌太守快带兵二千人,长水校尉富吕、酒泉候冯奉世率领蜡、月氏兵四千人,大概不下一万二千人。带上三十天的粮草,在七月二十二et进攻罕羌,进入鲜水北岸的拐弯处,离酒泉八百里,离将军一千二百里。将军就带兵从便道向西同时推进,即使不能相会合,让敌人听说东方北方的军队一同前来,可以分散敌人的斗志,离散他们的党羽,即使不能全歼敌人,也应会瓦解他们。我已诏令中郎将赵印率领胡、越饮飞射士、步兵二校,增加将军的兵力。 现在五星出现在东方,对中国大利,蛮夷将大败。太白星出现在高处,带兵深入敢于作战的人吉利,不敢作战的人有危险。将军赶紧打点行装,依靠天时,征讨不义,一定会万无一失,将军不要再有疑虑。趟充国收到责备他的诏书后,认为将领带兵在外,应依据情况坚持主张,用以安定国家。于是他就上书请罪,顺便陈述用兵的利害关系,他说:臣私下见到陛下前不久赐给骑都尉安国的诏书,让他选择羌人中可以出使罕羌的人,宣告大军就要到了,汉朝将不诛杀罕人,用以瓦解他们的陰谋。皇上恩泽极为深厚,不是臣下所能比得上的。臣下私下赞美陛下大德无量,妙计无穷,所以就派歼羌的首领雕库宣传天子的大德,罕、开各部落都已闻悉英明的韶令。今先零羌的杨玉率领骑兵四千人以及煎巩骑兵五千人,以山石树木作为险阻,等候时机来入侵,罕羌却没有侵犯的行动。现在把先零放在一边,先去攻打罕羌,开释有罪的,诛杀无辜的,引起一方危难,却受到两方祸害,这实在不是陛下原来的计划。臣听兵法说“进攻力量不足的,进行防守则会绰绰有余”,又说“善于战斗的人控制别人,不被别人所控制”。如今罕羌想去入侵敦煌、酒泉,我们就应整治武器马匹,训练作战士兵,来等待他们的到来,这就能坐着得到制服敌人的战术,以养精蓄锐的军队去攻打疲于奔命的敌人,是取胜之道。现在担心两郡的兵少不足以防守,而发动他们进行攻击,放弃制服敌人的战术而选择为敌所制的方法,臣下愚蠢地认为这不妥当。先零羌的敌人想背叛汉朝,所以就同罕羌、开羌解除前仇订立盟约,但他们的内心裹不能不害怕汉军到后罕、开背弃他们。臣愚蠢地认为先零羌的计谋常常是想先赴罕羌、开羌的危急之难,用以坚固他们的盟约,先攻打罕羌,先零一定会去援助。现在敌人马正肥,粮草正丰盛,攻打他恐怕对其造成不了伤害,正好让先零得以施恩德于罕羌,使他们坚固了盟约,联合了党羽。敌人如果盟约坚固党羽联合的话,精锐部队可以达到二万多人,再去胁迫其他弱小部落,归附的人就会逐渐增多,像莫须这样的小部落就不会轻易离开了。如果这样,敌人兵力渐增,要诛杀他们就要用几倍的力量,臣恐怕国家的忧患和负担要用十年来计算,不是两三年就可以了的。臣下得以受到天子的厚恩,父子同为朝廷要员。臣下官位到九卿。爵位到列侯,年龄也有七十六了,为奉行英明的诏令而抛尸沟壑,虽死不朽,我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衹是考虑到自己对用兵的利害最为熟悉,所以为臣之计,先讨伐先零后,罕羌、歹千羌之类不须用兵就可以制服。先零羌被诛杀后罕羌、开羌仍不臣服,等到正月再去攻打它,既得用兵的道理,又合用兵的时机。以现在的时机进军,实在看不到有利可图,希望陛下明察决断。 六月戊申上奏,到七月甲寅皇上封玺书给趟充国告诉依从他的计策。趟充国带兵到达先零羌所在的地方。敌人驻兵已久,放松了警惕,见到大部队,就丢弃了车辆辎重,想渡过湟水, 路狭窄,赵充国就慢慢行军追赶敌人。有人说追逐取胜宜快,如此行进太慢,赵充国就说:“这就是所谓的穷寇莫追。缓慢追赶,他们就会逃跑而不回头,追急了他们就会回头决一死战。”各校尉都说:“好。”敌人投水被淹死的有数百人,投降以及被斩首的有五百多人,俘获马牛羊十多万头,车子四千多辆。军队到了罕羌的地方,下令军队不要焚烧村落以及不准在田裹割草放牧。罕羌的人听说这些后,高兴地说:“汉军果然不攻打我们了!”首领靡忘派人来说:“希望能够返回到原来的地方。”趟充国把这上报给天子,没有得到回答。靡忘亲自前来归顺,赵充国赐给他饮食,放他回去告谕他同族的人。护军以下的军官都同赵充国争论这件事,说:“这是反贼,不可以擅自放走。”赵充国说:“各位衹想完全依从公文而为自己打算,并不是为国家忠心考虑。”话没说完,玺书就下来了,命令将靡忘按赎罪论处。后来罕羌终于没有用兵就被征服了。 这年秋天,趟充国生病了,皇上赐书说:“制诏后将军:听说您苦于腿脚疼痛,风寒下泄,将军年迈再加疾病,一朝之变不可讳言,朕对此很忧虑。现下韶令破羌将军到达驻地,作为将军的副手,赶紧趁天时大利,官兵锐气正旺,在十二月攻打先零羌。如果病情严重,可以留在驻地不动,衹派破羌、强弩将军就可以了。”这时羌人投降的已有一万多了。趟充国考虑到敌人一定会失败,就准备撤回骑兵进行屯田,以待敌人的困敝。写好奏书还没有上报,正好得到要求进军的玺书,中郎将赵印害怕了,就派门客去劝谏赵充国说:“命令军队出击,果真能使军队招致失利,将领遭到杀害而使国家面临倾覆的危险的话,将军固守是可以的。如果衹是从利弊关系出发,那又凭什么抗争呢?一旦您不合皇上的意旨,皇上派绣衣御史来责备将军,将军将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什么国家的安全呢?”趟充国叹声说道:“你这话是何等地不忠啊!原先如果听了我的话,羌敌能成这样一个局面吗?以前推举可以先行巡视羌人的人,我推举了辛武贤,丞相御史请求皇上派遣义渠安国,结果坏了败羌的计划。金城、湟中等地的谷每斛八钱,我告诉耿中丞,衹要买来二百万斛谷,羌人就不敢妄动了。耿中丞请求买一百万斛,最后衹得到四十万斛。义渠两次出使,耗费将近一半。错失造两计,羌人才敢于叛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已成为了事实。如今兵事旷el持久不能结束,万一四方夷狄突然发动变乱,乘机而起,即使有很深智谋的人也不能善理后事,哪裹衹有羌人值得担忧呢!我坚定地以死来固守,贤明的君主是可以进献忠言的。”于是就呈上屯田的奏书道:臣下听说军队是用来彰明道德惩除祸害的,所以用兵得胜在外面,那么福庆就显现在内,因此就不可不谨慎从事。臣所率领的官兵、马、牛的粮草,一个月要用粮谷十九万九千六百三十斛,盐一千六百九十三斛,干草秸秆二十五万零二百八十六石。战争长久不能解除,徭役就不会停止。又怕其他夷狄突然有不可预料的变乱,相随一起发生,成为明君的忧患,这实在不是朝廷以往制定的战胜敌人的策略。况且羌敌容易用计来攻破,难以用兵力去粉碎,所以臣下认为出击不利。估计从临羌向东到浩叠,羌敌的旧田及公田,百姓还没有开垦的土地,可以达到二干顷以上,中间的驿站大多毁坏破败。臣下不久前部置士兵进山,砍伐大小林木六万多棵,都放在水边。臣下希望撤回骑兵,留下减刑的犯人和应募的士兵,以及淮陽、汝南的步兵和官兵的私人随从,一共有一万零二百八十一人,一个月用谷二万七千三百六十三斛,盐三百零八斛,分别驻扎在要害之地。一旦冰冻消解就可以运木而下,修缮驿站,疏通沟渠,整治湟陋以西道路上的桥梁七十座,使其可以通到鲜水附近。耕作开始后,每人可以授田二十亩。到四月牧草长出,征发郡县骑兵以及所属部落的胡人骑兵中强健的各一千人,配上十分之二的副马,放牧吃草,作为耕田的人的巡逻队。把屯田的收入用来充实金城郡,增加积蓄,可以节省很大一笔花费。现在大司农所运来的谷,足以维持一万人一年的食用。谨呈屯田的地点以及所需器具用品的账簿,希望陛下裁夺准许。皇上回书说道:“皇帝问候后将军,您所说的撤退骑兵留一万人屯田,如果按将军的计策,敌人当何时可以消灭,兵事当何时能够解决?请仔细计虑它的便利之处,然后再给我回报。”赵充国把情况上报说:臣听说帝王的军队,以能保全自己而取胜,所以它重视谋略而轻视战争。能百战百胜,并不是最好的,所以首先就要使敌人不能战胜我方再来等待时机去战胜敌人。蛮夷的习俗虽然不同于礼义之邦,但他们在趋利避害,爱护亲戚,害怕死亡方面,都是一样的。如今敌人失去肥沃土地,茂盛草原,愁于寄居他乡,远离故土,骨肉离心,人人怀有背叛的心意,而这时英明的君主班师罢兵,留下万人屯田,这是顺应天时,利用地利,来等待可以战胜敌人的机会,即使敌人没有即时伏罪,战事的解决可以在一年之内完成。羌敌被瓦解,前后投降的就有一万零七百多人,还有接受我的劝说离去的共有七十批,这些都是坐待羌敌支解的详细情况。臣谨列举十二点不出兵而留守屯田的好处。步兵九校,官兵共万人,留守屯田作为武装防卫,靠田收谷,武威仁德同时施行,这是第一点。又乘机排挤羌敌使其受挫,叫他们不能回到肥饶的地方来,由于贫困使他们团结不到一起,逐渐形成羌敌自相叛离的局面,这是第二点。当地的居民能够和屯田士兵在一起耕作,没有耽误农民的本业,这是第三点。军队及马匹一个月的粮草,估计可供屯田的士兵用一年,撤回骑兵用来节省大笔开支,这是第四点。到春天时检阅武装的士兵,沿着黄河、湟水运送粮食到临羌,向羌敌显示,奋扬雄威武力,是可以传给后代用以抵御侵略的方法,这是第五点。用闲暇时间运出所砍伐的树木来整治驿站,充实金城,这是第六点。军队出击,冒着危险才侥幸求取胜利,不出击,让反叛之敌逃窜于风霜寒冷之地,遭受霜露疾病瘟疫冻疮断指之苦,坐着就能达到必胜之境地,这是第七点。没有经历险阻和长途追赶而造成死伤的危害,这是第八点。对内没有破坏国家威武的形象,对外没有使敌人得到可乘之机,这是第九点。又没有惊动黄河以南大开、小开羌人,使其产生变乱的忧患,这是第十点。修治了湟陋中间道路的桥梁,使之可以到达鲜水,用以控制西域,扬威千里,行军就像跨过枕席一样容易,这是第十一点。巨大的开支已经节省了,就可以免除百姓的徭役,用以警惕意外之事,这是第十二点。留守屯田可以得到十二种好处,出兵就会失去这十二种好处。臣赵充国才能低下,年老体衰,不懂长远之策,希望陛下诏令公卿广泛细致地议论臣下的话,并加以选择采纳。皇上又赐书回答道:“皇帝问候后将军,您所说的十二点好处,我已知道。敌人虽然没有被消灭,战事结束可望一年就行了。一年就行,是指今年冬天,还是指别的什么时间呢?将军难道就不考虑敌人知道大量撤军后,将会集合壮丁,攻打騷扰耕种的人以及道路上驻守的士兵,重新烧杀抢掠百姓,将用什么来阻止敌人呢?另外,大开、小开羌先前曾说:‘我们向汉军报告了先零所在的地方,汉军不前去攻打,长时间留守,会不会像本始五年时不加以区别而一起攻击我们?’他们心中常常害怕。如今军队不出动,他们会不会发生变故,与先零结为一体?望将军仔细考虑后再报告。”趟充国上奏说道:臣听说用兵以计谋作为根本,所以谋算多的战胜谋算少的。先零羌的精锐部队现在剩下的不超过七、八干人,丢失土地,客居远方,分崩离析、忍饥挨冻,罕、开、莫须诸羌又时常抢劫他们年老体弱的人以及牲畜财产,反叛投诚的人络绎不绝,都知道天子明确韶令互相捕获斩杀的人可以得到赏赐。臣认为破敌可计算et月来等待,最迟就在明年春天,所以说战事解决可望在一年之内。我看到北边从敦煌到辽东一万一千五百多里,守卫沿边要塞和烽火台的官兵衹有几千人,敌人多次用大部队来攻打也无济于事。 现在留下步兵士卒一万人屯田,地势乎坦,又有许多高山可供远望的便利,使各个部队互相保卫,修筑濠沟壁垒,了望木楼,营垒之间相连不断,备置武器剑弩,整修作战用具。烽火一举,兵势相及,力量集中,以逸待劳,这是用兵的有利条件。臣认为屯田对内有不花军费的好处,对外还有防守抵抗的准备。骑兵即使撤走了,敌人看到有一万人留守屯田作为必要擒敌的措施,他们土崩瓦解、归附朝廷的日子就不会久了。从现在起不超过三个月,敌人马匹瘦弱,一定不敢把他们的妻子儿女放在其他部落中,远途跋山涉水前来入侵。又看到屯田的兵士有精兵一万,最终不敢再带着他们的妻子儿女重新返回旧地。臣下的这个计策,是估计到敌人将一定会就地瓦解,不用战斗就可自行败亡。至于敌人小鄙侵犯,不时杀戮百姓,这原先就不能完全禁止。臣听说战争不能必胜的话,就不要轻易交锋;攻击不能一定夺取胜利的话,就不要兴师动众。真的要是命令军队出击,即使不能消灭先零,如果能让敌寇再也不能进行小辨模侵犯的话,那么出兵是可以的。现在同样不能禁止敌人小辨模地入侵,又放弃坐等取胜的方法,采取冒险之势,前去最终不会得利,却使内部空虚自己疲惫,削减实力而自我损耗,这并不是用来向蛮夷示威的好办法。另外大兵一旦出击,回来时就不能再留下,湟中地区却又不能不防守,如果这样,徭役又要重新征发。况且匈奴不可以不防备,乌桓不可以不忧虑。现在长期运输耗费巨大,倾尽柄家的战备储蓄来供应一处,臣以为不妥。校尉临众有幸得以秉承威德,携带丰厚的钱财,安抚各个羌人部落,宣布诏令,羌人应该都会趋从教化。即使他们前段时间曾说“会不会像本始五年那样呢?”,也应当不会有其他想法,不值得因为这个缘故出兵。臣私下考虑,奉诏出塞,率军远征,用尽天子的精兵,将车马武器抛散在山上野地,即使没有点滴功劳,也可得到避嫌的好处,而没有事后的过失和责罚,这衹是对人臣不忠于职守有利,对明主和国家都是没有好处的。臣下有幸得以率领精兵,讨伐不义,却长期拖延上天对敌人的惩罚,罪该万死。陛下宽大仁慈,不忍心杀我,让臣几次得以仔细考虑。现在臣的计划已制定好了,不敢畏避斧钹之刑,冒死陈述愚见,望陛下明察。赵充国的奏书每次上报,都要被交给公卿大臣讨论。刚开始赞同趟充国计策的人有十分之三,中期十分之五,最后达到十分之八。皇l下韶质问先前说赵充国计策不好的人,他们都磕头认错。丞相魏相说:“臣下愚蠢不懂得军事上的利害关系,后将军几次定立军策,他说的常是正确的,臣下保证他的计策一定可行。”宣帝于是回书给赵充国说:“皇帝问候后将军,您上书讲了羌敌可胜的道理,现在听将军的,将军的计策不错。请把留守屯田以及应当撤回的人马数上报给我。将军请多进饭食,ij,,b用兵,善自珍重!”宣帝由于破羌、强弩两位将军多次说应当出击,又因赵充国屯田的地方分散,怕遭到敌人侵犯,于是同时采纳了他们两方的计策,诏令两位将军同中郎将赵印出兵攻打敌人。强弩将军的部队出击,降服敌人四千多,破羌将军出兵杀敌二千人,中郎将赵印杀敌以及俘虏敌人也有二千多,而趟充国所俘虏的人又有五千多。诏令撤军,衹留下趟充国屯田。 第二年五月,赵充国上奏说道:“羌人原本大概有五万人的军队,一共被杀的有七千六百人,投降的有三万一千二百人,淹死在黄河、湟水中的以及因饥饿而死的有五六千人,最后估计逃脱以及与煎巩、黄羝羌一同流亡的不超过四千人。羌靡忘等责成自己一定要擒获他们,请求撤走屯田的部队。”奏章被许可,趟充国整顿军队而返回。 趟充国的好友浩星赐迎接他并劝说道:“大家都以为破羌、强弩两位将军出兵攻敌,大量杀敌收降,敌人才得以消灭。但有见识的人都认为敌人已势穷力薄,军队即使不出击,敌人也一定会自己降服。将军如见到皇上,应归功于两位将军的出击,说两位将军不是臣下所能比得上的。如果这样,将军的计策就没有过失了。”赵充国说道:“我年纪已老了,爵位也到了极点,难道还因避嫌一时的功劳而欺骗圣明的君主吗!军事形势是国家的大事,应当为后代所效法。老臣如果不在有生之年全部明白地告诉陛下用兵的利害关系,一旦突然死去,有谁还能再对他说呢?”终于按照自己的意见应对皇上。皇上同意了他的计策,罢免并派遣辛武贤重归酒泉太守的官任,赵充国又任后将军卫尉。 那年秋天,羌人若零、离留、且种、儿库一同杀了先零首领犹非、杨玉,同其他首领弟泽、陽雕、良儿、靡忘一起率领煎巩、黄羝部落的四千多人投降了汉朝。若零、弟泽两人被封为帅众王,离留、且种两人被封为侯,儿库被封为君,陽雕被封为言兵侯,良儿被封为君,靡忘被封为献牛君。闻始设置金城属国来安排投降的羌人。韶令选举可以担任护羌校尉的人,这时趟充国生病,四府都推举辛武贤的小弟弟辛汤。赵充国急忙起床上奏道:“辛汤酗酒,不可掌管蛮夷事务,不如派辛汤的哥哥辛临众。”当时辛汤已经接受了符节,又下诏令改任辛临众。后来辛临众因为生病免官,五府重又举荐辛汤,辛汤常醉酒怒骂羌人,羌人因而反叛,最后应了赵充国所说的话。 起初,破羌将军辛武贤在军中时常与中郎将趟印闲聊,趟印说道:“车骑将军张安世开始时曾不合宣帝的心意,宣帝想杀了他,我家将军认为张安世原来手提书袋、头插毛笔事奉孝武帝几十年,被公认忠心谨慎,应该保全他。张安世因此才得以免死。”等到趟充国回来后同皇上谈论军事,辛武贤就被罢官回到原职,心中深怀怨恨,就上书状告趟印泄露宫廷中的话。趟印因违反禁令进入趟充国幕府司马中扰乱屯兵规矩被送交法官审讯,他自杀而死。 趟充国请求退休养老,被赐给一辆四匹马拉的坐车、黄金六十斤,免职回家。朝廷每当有关于四夷的重大讨论,经常请他参预军事谋划,向他询问计划谋略。享年八十六岁,甘露二年薨,谧号为壮侯。爵位从儿子传到孙子赵钦,趟钦娶了敬武公主。公主没有儿子,就教赵钦的良人习假称怀有身孕,实际上是别人的儿子。赵钦薨,他的儿子趟岑继承侯位,习就成为太夫人。趟岑的亲生父母索求钱财没有止境,因此愤恨互相告发。赵岑因不是亲生儿子被免除爵位,封地被取消。元始年间,重续功臣的后代,又封趟充国的曾孙趟伋为营乎侯。 当初,赵充国因为功劳德行同霍光相当,就把他的像画在未央宫。成帝时,西羌曾有警报,皇上思念将帅大臣,追思并赞美赵充国,就召黄门郎杨雄在赵充国的画像边题写颂辞道:在英明圣灵的汉宣帝时代,戎狄中有先零。先零猖狂,入侵汉朝的西部边疆。汉朝任命英武的大臣,衹有后将军,他统率我汉朝的六师,讨伐叛逆,天下大震。到达羌域以后,晓以威德,有的太守贪图功劳,说他不能取胜。请命率军,直抵罕羌,天子命令趟充国随兵到达鲜水的北岸。营平壮侯坚守节操,几次上奏密封章疏,料敌如神稳操胜算,智勇双全无人敢挡。终于打败西戎,回师京城,鬼方臣服,没有部落不来朝见。往昔西周到了宣王时,有方叔有邵虎,诗人歌功颂德,被列于《大雅》中。汉朝中兴,赵充国显示威武,气宇轩昂,方叔邵虎后继有人。 趟立厘宫为后将军,被迁到拄堕。辛武置从差地带兵回来后过了七年,重新被任命为破羌将军,征讨乌孙到达敦煌,以后就没有出动,皇帝征召他还没有到,就病死了。他的儿子辛庆忌任至高官。 辛庆忌字子真,年轻时因为父亲的关系为右校丞,跟随长罗侯常惠在乌孙赤谷城屯田,同歙侯作战,冲锋陷阵打退了敌人。常惠把他的功绩上奏,被授官为侍郎,又升为校尉,率领官兵屯驻在焉耆国。回来后被任命为谒者,却还没有什么知名度。元帝初年,补为金城长史,被举荐为茂材,又升为郎中车骑将,朝廷官员中有很多看重他的人。后来又改任校尉,升张掖太守,迁徙到酒泉,他所经过的地方都名著一时。 成帝年初,辛庆忌被征召任命为光禄大夫。又升为左曹中郎将,直到执金吾。原先辛武贤和赵充国有矛盾,后来赵充国家有人遭到杀害,辛氏到辛庆忌时官为执金吾,因儿子杀了趟家人而犯罪,被贬为酒泉太守。一年多后,大将军王凰推荐辛庆忌道“他先前在两郡任官时功迹卓着,被征召到朝廷后,历任各种宫职,没有人不信任向往他的。品质行为正直,仁爱勇敢深得大家喜爱。而且还通晓兵事,懂得谋略,威望很大,可以担任国家的柱石。他的父亲破羌将军辛武贤在前代名望很大,威播西夷。臣王凤不宜久在辛庆忌的上位。”于是辛庆忌又重新被征召任命为光禄大夫、执金吾。几年后,因犯小罪被贬为云中太守,后被重新征召为光禄勋。 当时多次出现灾难变异,丞相司直何武封书上奏说道:“虞国因有宫之奇,晋献公难以入眠;卫青在位,淮南王衹得停止陰谋。所以贤人在朝廷,挫败陰谋,弹厌变难,可以胜敌于无形之间。《司马法》上说:‘天下即使安定,如果忘记了战争就一定很危险。,如果将领不事先安排好,就不能应付突然的变难;士兵平时不加以严格训练,就不能让他们以死抗敌。因此先帝建立了各位将领的官位,由亲近的亲戚主持内部,外姓的人主持外部,所以奸邪不轨的行为不能萌发而被破坏消灭,这实在是万代的长久之计。光禄勋辛庆忌躬行仁义遵依正道,和柔沉毅,诚实宽厚,有深谋远虑。以前在边郡,几次打败俘获敌虏,夷狄没有不知道的。前一段时间有些很怪异的事都出现了,却没有得到应证。再加上兵事很长时间都没有了。《春秋》上说大的灾难未来之前就要加以防备,卒庆忌宜居武将官位以备不测。”这之后辛庆忌就被授官为右将军诸吏散骑给事中,一年多后被调任为左将军。 辛庆忌平曰的仪容举止恭敬谦逊,饮食穿戴尤为节俭,但性喜车马,标识很醒目,衹有这算是奢侈。为国家勇武之臣,适逢天下太平,匈奴、西域亲近归附,敬重他的威信。因年老免官,长子辛通任护羌校尉,第二个儿子辛遵任函谷关都尉,小儿子辛茂任水衡都尉又出任郡守,他们都有将帅的风范。宗族旁支亲属到二千石的有十多人。 元始年间,安汉公王莽把持朝政,看到辛庆忌本是大将军王凤所成就的,他的三个儿子都很能干,就想亲近厚待他。这时王莽刚建立威权,任用甄丰、甄邯来帮助自己,甄丰、甄邯新近显贵,威势震动朝廷。水衡都尉辛茂自以为是名臣的后代,兄弟都同在高位,就不很屈事两甄。当时平帝年幼,外祖父家卫氏不能住在京师,护羌校尉辛通的长子辛次兄平常就和平帝的堂舅卫子伯很要好,他们两个人都有游侠风度,门下宾客很多。等到吕宽的事情发生,王莽就诛杀了卫氏。两甄诬蠛辛家兄弟暗中同卫子伯勾结,有背弃恩义不满意安汉公的陰谋。于是司直陈崇上奏举报辛氏的宗族陇西辛兴等人侵犯欺凌老百姓,在州郡作威作福。王莽就审查辛通父子、辛遵、辛茂兄弟以及南郡太守辛伯等人,把他们都杀了。辛氏因此衰败。辛庆忌原本是狄道郡的人,官任将军后,就迁移到昌陵。昌陵撤销后,就留居长安。 赞曰:从秦、汉以来,泰山以束常出丞相,泰山以西常出将军。秦朝将军白起,是郡县人;王翦是频陽人。建汉以来,郁郅的王围、甘延寿,义渠的公孙贺、傅介子,成纪的李广、李蔡,杜陵的苏建、苏武,上邦的上官桀、趟充国,襄武的廉裹,狄道的辛武贤、辛庆忌,都以勇猛威武著名。苏、辛父子都以有节操著称,这是他们可以赞许的地方,其余的不可胜数。这是为什么?泰山以西的天水、陇西、安定、北地等地与羌人、胡人很靠近,民间风俗讲习武装战备,崇尚勇力骑马射箭。所以有一首《秦诗》说:“君王要打仗,就整理好镗甲和兵器,和你一同出征。”可见他们的风气习俗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现在的歌谣听起来慷慨激昂,以前的遣风仍在。 卷七十 傅常郑甘陈段传 第四十 (傅介子,常惠,郑吉,甘延寿,陈汤,段会宗) 【原文】 傅介子,北地人也,以从军为官。先是,龟兹、楼兰皆尝杀汉使者,语在《西域传》。至元凤中,介子以骏马监求使大宛,因诏令青楼兰、龟兹国。 介子至楼兰,责其王教匈奴遮杀汉使:“大兵方至,王苟不教匈奴,匈奴使过至诸国,何为不言?”王谢服,言:“匈奴使属过,当至乌孙,道过龟兹。”介子至龟兹,复责其王,王亦服罪。介子从大宛还到龟兹,龟兹言:“匈奴使从乌孙还,在此。”介子因率其吏士共诛斩匈奴使者。还奏事,诏拜介子为中郎,迁平乐监。 介子谓大将军霍光曰:“楼兰、龟兹数反复而不诛,无所惩艾。介子过龟兹时,其王近就人,易得也,愿往刺之,以威示诸国。”大将军曰:“龟兹道远,且验之于楼兰。”于是白遣之。 介子与士卒俱赍金币,扬言以赐外国为名。至楼兰,楼兰王意不亲介子,介子陽引去,至其西界,使译谓曰:“汉使者持黄金、锦绣行赐诸国,王不来受,我去之西国矣。”即出金币以示译。译还报王,王贪汉物,来见使者。介子与坐饮,陈物示之。饮酒皆醉,介子谓王曰:“天子使我私报王。”王起随介子入帐中,屏语,壮士二人从后刺之,刃交胸,立死。其贵人左右皆散走。介子告谕以:“王负汉罪,天子遣我业诛王,当更立前太子质在汉者。汉兵方至,毋敢动,动,灭国矣!”遂持王首还诣阙,公卿将军议者咸嘉其功。上乃下诏曰:“楼兰王安归尝为匈奴间,候遮汉使者,发兵杀略卫司马安乐、光禄大夫忠、期门郎遂成等三辈,及安息、大宛使,盗取节印、献物,甚逆天理。平乐监傅介子持节使诛斩楼兰王安归首,县之北阙,以直报怨,不烦师从。其封介子为义陽侯,食邑七百户。士刺王者皆补侍郎。” 介子薨,子敞有罪不得嗣,国除。元始中,继功臣世,复封介子曾孙长为义陽侯,王莽败,乃绝。 常惠,太原人也。少时家贫,自奋应募,随移中监苏武使匈奴,并见拘留十余年,昭帝时乃还。汉嘉其勤劳,拜为光禄大夫。 是时,乌孙公主上书言:“匈奴发骑田车师,车师与匈奴为一,共侵乌孙,唯天子救之!”汉养士马,议欲击匈奴。会昭帝崩,宣帝初即位,本始二年,遣惠使乌孙。公主及昆弥皆遣使,因惠言:“匈奴连发大兵击乌孙,取车延、恶师地,收其人民去,使使胁求公主,欲隔绝汉。昆弥愿发国半精兵,自给人马五万骑,尽力击匈奴。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昆弥!”于是汉大发十五万骑,五将军分道出,语在《匈奴传》。 以惠为校尉,持节护乌孙兵。昆弥自将翕侯以下五万余骑,从西方入至右谷蠡庭,获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骑将以下三万九千人,得马、牛、驴、骡、橐佗五万余匹,羊六十余万头,乌孙皆自取卤获。惠从吏卒十余人随昆弥还,未至乌孙,乌孙人盗惠印绶节。惠还,自以当诛。时,汉五将皆无功,天子以惠奉使克获,遂封惠为长罗侯。复遣惠持金币还赐乌孙贵人有功者,惠因奏请龟兹国尝杀校尉赖丹,未伏诛,请便道击之,宣帝不许。大将军霍光风惠以便宜从事。惠与吏士五百人俱至乌孙,还过,发西国兵二万人,令副使发龟兹东国二万人,乌孙兵七千人,从三面攻龟兹,兵未合,先遣人责其王以前杀汉使状。王谢曰:“乃我先王时为贵人姑翼所误耳,我无罪。”惠曰:“即如此,缚姑翼来,吾置王。”王执姑翼诣惠,惠斩之而还。 后代苏武为典属国,明习外国事,勤劳数有功。甘露中,后将军赵充国薨,天子遂以惠为右将军,典属国如故。宣帝崩,惠事元帝,三岁薨,谥曰壮武侯。传国至曾孙,建武中乃绝。 郑吉,会稽人也,以卒伍从军,数出西域,由是为郎。吉为人强执,习外国事。自张骞通西域,李广利征伐之后,初置校尉,屯田渠黎。至宣帝时,吉以侍郎田渠黎,积谷,因发诸国兵攻破车师,迁卫司马,使护鄯善以西南道。 神爵中,匈奴乖乱,日逐王先贤掸欲降汉,使人与吉相闻。吉发渠黎、龟兹诸国五万人迎日逐王,口万二千人、小王将十二人随吉至河曲,颇有亡者,吉追斩之,遂将诣京师。汉封日逐王为归德侯。 吉既破车师,降日逐,威震西域,遂并护车师以西北道,故号都护。都护之置自吉始焉。 上嘉其功效,乃下诏曰:“都护西域骑都尉郑吉,拊循外蛮,宣明威信,迎匈奴单于从兄日逐王众,击破车师兜訾城,功效茂著。其封吉为安远侯,食邑千户。”吉于是中西或则立莫府,治乌垒城,镇抚诸国,诛伐怀集之。汉之号令班西域矣,始自张骞而成于郑吉。语在《西域传》。 吉薨,谥曰缪侯。子光嗣,薨,无子,国除。元始中,录功臣不以罪绝者,封吉曾孙永为安远侯。 甘延寿字君况,北地郁郅人也。少以良家子善骑射为羽林,投石拔距绝于等伦,尝超逾羽林亭楼,由是迁为郎。试弁,为朝门,以材力爱幸。稍迁至辽东太守,免官。车骑将军许嘉荐延寿为郎中,谏大夫,使西域都护、骑都尉,与副校尉陈汤共诛斩郅支单于,封义成侯。薨,谥曰壮侯。传国至曾孙,王莽败,乃绝。 陈汤字子公,山陽瑕兵人也。少好书,博达善属文。家贫丐贷无节,不为州里所称。西至长安求官,得太官献食丞。数岁,富平侯张勃与汤交,高其能。初元二年,元帝诏列侯举茂材,勃举汤。汤待迁,父死不奔丧,司隶奏汤无循行,勃选举故不以实,坐削户二百,会薨,因赐谥曰缪侯。汤下狱论。后复以荐为郎,数求使外国。久之,迁西域副校尉,与甘延寿俱出。 先是,宣帝时匈奴乖乱,五单于争立,呼韩邪单于与郅支单于俱遣子入侍,汉两受之。后呼韩邪单于身入称臣朝见,郅支以为呼韩邪破弱降汉,不能自还,即西收右地。会汉发兵送呼韩邪单于,郅于由是遂西破呼偈、坚昆、丁令,兼三国而都之。怨汉拥护呼韩邪而不助己,困辱汉使者汉乃始等。初元四年,遣使奉献,因求侍子,愿为内附。汉议遣卫司马谷吉送之。御史大夫贡禹、博士匡衡以为《春秋》之义“许夷狄者不一而足”,今郅支单于乡化未醇,所在绝远,宜令使者送其子至塞而还。吉上书言:“中国与夷狄有羁縻不绝之义,今既养全其子十年,德泽甚厚,空绝而不送,近从塞还,示弃捐不畜,使无乡从之心,弃前恩,立后怨,不便。议者见前江乃始无应敌之数,知勇俱困,以致耻辱,即豫为臣忧。臣幸得建强汉之节,承明圣之诏,宣谕厚恩,不宜敢桀。若怀禽兽,加无道于臣,则单于长婴大罪,必遁逃远舍,不敢近边。没一使以安百姓,国之计,臣之愿也。愿送至庭。”上以示朝者,禹复争,以为吉往必为国取悔生事,不可许。右将军冯奉世以为可遣,上许焉。既至,郅支单于怒,竟杀吉等。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益强,遂西奔康居。康居王以女妻郅支,郅支亦以女予康居王。康居甚尊敬郅支,欲倚其威以胁诸国。郅支数借兵击乌孙,深入至赤谷城,杀略民人,驱畜产,乌孙不敢追,西边空虚,不居者且千里。郅支单于自以大国,威名尊重,又乘胜骄,不为康居王礼,怒杀康居王女及贵人、人民数百,或支解投都赖水中。发民作城,日作五百人,二岁乃已。又遣使责阖苏、大宛诸国岁遗,不敢不予。汉遣使三辈至康居求谷吉等死,郅支困辱使者,不肯奉诏,而因都护上书言:“居困厄,愿归计强汉,遣子入侍。”其骄嫚如此。 建昭三年,汤与延寿出西域。汤为人沉勇有大虑,多策谋,喜奇功,每过城邑山川,常登望。既领外国,与延寿谋曰:“夷狄畏服大种,其天性也。西域本属匈奴,今郅支单于威名远闻,侵陵乌孙、大宛,常为康居画计,欲降服之。如得此二国,北击伊列,西取安息,南排月氏、山离乌弋,数年之间,城郭诸国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战伐,数取胜,久畜之,必为西域患。郅支单于虽所在绝远,蛮夷无金城强弩之守,如发屯田吏士,驱从乌孙众兵,直指其城下,彼亡则无所之,守则不足自保,千载之功可一朝而成也。”延寿亦以为然,欲奏请之,汤曰:“国家与公卿议,大策非凡所见,事必不从。”延寿犹与不听。会其久病,汤独矫制发城郭诸国兵、车师戊己校尉屯田使士。延寿闻之,惊起,欲止焉。汤怒,按剑叱延寿曰:“大众已集会,竖子欲沮众邪?延寿遂从之,部勒行陈,益置扬威、白虎、合骑之校,汉兵,胡兵合四万余人,延寿、汤上疏自劾奏矫制,陈言兵状。 即日引军分行,别为六校,其三校从南道逾葱岭径大宛,其三校都护自将,发温宿国,从北道入赤谷,过乌孙,涉康居界,至阗池西。而康居副王抱阗将数千骑,寇赤谷城东,杀略大昆弥千余人,驱畜产甚多,从后与汉军相及,颇寇盗后重。汤纵胡兵击之,杀四百六十人,得其所略民四百七十人,还付大昆弥,其马、牛、羊以给军食。又捕得抱阗贵人伊奴毒。 入康居东界,令军不得为寇。间呼其贵人屠墨见之,谕以威信,与饮盟遣去。径引行,未至单于城可六十里,止营。复捕得康居贵人贝色子男开牟以为导。贝色子即屠墨母之弟,皆怨单于,由是具知郅支情。 明日引行,未至城三十里,止营。单于遣使问:“汉兵何以来?”应曰:“单于上书言居困厄,愿归计强汉,身入朝见。天子哀闵单于弃大国,屈意康居,故使都护将军来迎单于妻子,恐左右惊动,故未敢至城下。”使数往来相答报。延寿、汤因让之:“我为单于远来,而至今无名王大人见将军受事者,何单于忽大计,失客主之礼也!兵来道远,人畜罢极,食度日尽,恐无以自还,愿单于与大臣审计策。” 明日,前至郅支城都赖水上,离城三里,止营傅陈。望见单于城上立五采幡帜,数百人披甲乘城,又出百余骑往来驰城下,步兵百余人夹门鱼鳞陈,讲习用兵。城上人更招汉军曰“斗来!”百余骑驰赴营,营皆张弩持满指之,骑引却。颇遣吏士射城门骑步兵,骑步兵皆入。延寿、汤令军闻鼓音皆薄城下,四周围城,各有所守,穿堑,塞门户,卤楯为前,戟弩为后,卬射城中楼上人,楼上人下走。土城外有重木城,从木城中射,颇杀伤外人。外人发薪烧木城。夜,数百骑欲出外,迎射杀之。 初,单于闻汉兵至,欲去,疑康居怨己,为汉内应,又闻乌孙诸国兵皆发,自以无所之。郅支已出,复还,曰:“不如坚守。汉兵远来,不能久攻。”单于乃被甲在楼上,诸阏氏夫人数十皆以弓射外人。外人射中单于鼻,诸夫人颇死。单于下骑,传战大内。夜过半,木城穿,中人却入土城,乘城呼。时,康居兵万余骑分为十余处,四面环城,亦与相应和。夜,数奔营,不利,辄却。平明,四面火起,吏士喜,大呼乘之,钲鼓声动地。康居兵引却。汉兵四面推卤楯,并入土城中。单于男女百余人走入大内。汉兵纵火,吏士争入,单于被创死。军候假丞杜勋斩单于首,得汉使节二及谷吉等所赍帛书。诸卤获以畀得者。凡斩阏氏、太子、名王以下千五百一十八级,生虏百四十五人,降虏千余人,赋予城郭诸国所发十五王。 于是延寿、汤上疏曰:“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昔有康、虞,今有强汉。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陰陽并应,天气精明,陷陈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县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事下有司。丞相匡衡、御史大夫繁延寿以为:“郅支及名王首更历诸国,蛮夷莫不闻知。《月令》春:‘掩骼埋胔’之时,宜勿县。”车骑将军许嘉、右将军王商以为:“春秋夹谷之会,优施笑君,孔子诛之,方盛夏,首足异门而出。宜县十日乃埋之。”有诏将军议是。 初,中书令石显尝欲以姊妻延寿,延寿不取。及丞相、御史亦恶其矫制,皆不与汤。汤素贪,所卤获财物入塞多不法。司隶校尉移书道上,系吏士按验之。汤上疏言:“臣与吏士共诛郅支单于,幸得禽灭,万里振旅,宜有使者迎劳道路。今司隶反逆收系按验,是为郅支报仇也!”上立出吏士,令县道具酒食以过军。既至,论功,石显、匡衡以为:“延寿、汤擅兴师矫制,幸得不诛,如复加爵土,则后奉使者争欲乘危徼幸,生事于蛮夷,为国招难,渐不可开。”元帝内嘉延寿、汤功,而重违衡、显之议,议久不决。 故宗正刘向上疏曰:“郅支单于囚杀使者吏士以百数,事暴扬外国,伤威毁重,群臣皆闵焉。陛下赫然欲诛之,意未尝有忘。西域都护延寿、副校尉汤承圣指,倚神灵,总百蛮之君,揽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绝域,遂蹈康居,屠五重城,搴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县旌万里之外,扬威昆山之西,扫谷吉之耻,立昭明之功,万夷慑伏,莫不惧震。呼韩邪单于见郅支已诛,且喜且惧,乡风驰义,稽首来宾,愿守北藩,累世称臣。立千载之功,建万世之安,群臣大勋莫大焉。昔周大夫方叔、吉甫为宣王诛猃狁而百蛮从,其《诗》曰:“啴々焞々,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猃狁,蛮荆来威。’《易》曰:‘有嘉折首,获匪其丑。’言美诛首恶之人,而诸不顺者皆来从也。今延寿、汤所诛震,虽《易》之折首、《诗》之雷霆不能及也。论大功者不录小饼,举大美者不疵细瑕。《司马法》曰‘军赏不逾月’,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盖急武功,重用人也。吉甫之归,周厚赐之,其《诗》曰:‘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千里之镐犹以为远,况万里之外,其勤至矣!延寿、汤既未获受祉之报,反屈捐命之功,久挫于刀笔之前,非所以劝有功厉戎士也。昔齐桓公前有尊周之功,后有灭项之罪;君子以功覆过而为之讳行事。贰师将军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这劳,而廑获骏马三十匹,虽斩宛王毋鼓之首,犹不足以复费,其私罪恶甚多。孝武以为万里征伐,不录其过,遂封拜两侯、三卿、二千石百有余人。今康居国强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罪甚于留马,而延寿、汤不烦汉士,不费斗粮,比于贰师,功德百之。且常惠随欲击之乌孙,郑吉迎自来之日逐,犹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劳则大于方叔、吉甫,列功覆过则优于齐桓、贰师,近事之功则高于安远、长罗,而大功未著,小恶数布,臣窃痛之!宜以时解县通籍,除过勿治,尊宠爵位,以劝有功。” 于是天子下诏曰:“匈奴郅支单于背畔礼义,留杀汉使者、吏士,甚逆道理,朕岂忘之哉!所以优游而不征者,重协师众,劳将帅,故隐忍而未有云也。今延寿、汤睹便宜,乘时利,结城郭诸国,擅兴师矫制而征之。赖天地宗庙之灵,诛讨郅支单于,斩获其首,及阏氏、贵人、名王以下千数。虽逾义干法,内不烦一夫之役,不开府库之臧,因敌之粮以赡军用,立功万里之外,威震百蛮,名显四海。为国除残,兵革之原息,边竟得以安。然犹不免死亡之患,罪当在于奉宪,朕甚闵之!其赦延寿、汤罪,勿治。诏公卿议封焉。议者皆以为宜如军法捕斩单于令。匡衡、石显以为“郅支本亡逃失国,窃号绝域,非真单于”。元帝取安远侯郑吉故事,封千户,衡、显复争。乃封延寿为义成侯。赐汤爵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加赐黄金百斤。告上帝、宗庙,大赦天下。拜延寿为长水校尉,汤为射声校尉。 延寿迁城门校尉、护军都尉,薨于官。成帝初即位,丞相衡复奏:“汤以吏二千石奉使,颛命蛮夷中,不正身以先下,而盗所收康居财物,戒官属曰绝域事不复校。虽在赦前,不宜处位。”汤坐免。 后汤上书言康居王侍子非王子也。按验,实王子也。汤下狱当死。太中大夫谷永上疏讼汤曰:“臣闻楚有子玉得臣,文公为之仄席而坐;赵有廉颇、马服,强秦不敢窥兵井陉;近汉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乡沙幕。由是言之,战克之将,国之爪牙,不可不重也。盖‘君子闻鼓鼙之声,则思将率之臣’。窃见关内侯陈汤,前使副西域都护,忿郅支之无道,闵王诛之不加,策虑愊亿,义勇奋发,卒兴师奔逝,横厉乌孙,逾集都赖,屠三重城,斩郅支首,报十年之逋诛,雪边吏之宿耻,威震百蛮,武畅西海,汉元以来,征伐方外之将,未尝有也。今汤坐言事非是,幽囚久系,历时不决,执宪之吏欲致之大辟。昔白起为秦将,南拔郢都,北坑赵括,以纤介之过,赐死杜邮,秦民怜之,莫不陨涕。今汤亲秉钺,席卷喋血万里之外,荐功祖庙,告类上帝,介胄之士靡不慕义。以言事为罪,无赫赫之恶。《周书》曰:‘记人之功,忘人之过,宜为君者也。’夫犬马有劳于人,尚加帷扒之报,况国之功臣者哉!窃恐陛下忽于鼙鼓之声,不察《周书》之意,而忘帷扒之施,庸臣遇汤,卒从吏议,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厉死难之臣也。”书奏,天子出汤,夺爵为士伍。 后数岁,西域都护段会宗为乌孙兵所围,驿骑上书,愿发城郭敦煌兵以自救。丞相王商、大将军王凤及百僚议数日不决。凤言:“汤多筹策,习外国事,可问。”上召汤见宣室。汤击郅支时中塞病,两臂不诎申。汤入见,有诏毋拜,示以会宗奏。汤辞谢,曰:“将相九卿皆贤材通明,小臣罢癃,不足以策大事。”上曰:“国家有急,君其毋让。”对曰:“臣以为此必无可忧也。”上曰:“何以言之?”汤曰:“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何者?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今闻颇得汉巧,然犹三而当一。又兵法曰‘客倍而主人半然后敌’,今围会宗者人众不足以胜会宗,唯陛下勿忧!且兵轻行五十里,重行三十里,今会宗欲发城郭敦煌,历时乃至,所谓报仇之兵,非救急之用也!”上曰:“奈何?其解可必乎?度何时解?”汤知乌孙瓦合,不能久攻,故事不过数日。因对曰:“已解矣!”诎指计其日,曰:“不出五日,当有吉语闻。”居四日,军书到,言已解。大将军凤奏以为从事中郎,莫府事一决于汤。汤明法令,善因事为势,纳说多从。常受人金钱作章奏,卒以此败。 初,汤与将作大匠解万年相善。自元帝时,渭陵不复徙民起邑。成帝起初陵,数年后,乐霸陵曲亭南,更营之。万年与汤议,以为:“武帝时工杨光以所作数可意,自致将作大匠,及大司农、中丞耿寿昌造杜陵赐爵关内侯,将作大匠乘马延年以劳苦秩中二千石;今作初陵而营起邑居,成大功,万年亦当蒙重赏。子公妻家在长安,儿子生长长安,不乐东方,宜求徙,可得赐田宅,俱善。”汤心利之,即上封事言:“初陵,京师之地,最为肥美,可立一县。天下民不徙诸陵三十余岁矣,关东富人益众,多规良田,役使贫民,可徙初陵,以强京师,衰弱诸侯,又使中家以下得均贫富,汤愿与妻子家属徙初陵,为天下先。”于是天子从其计,果起昌陵邑,后徙内郡国民。万年自诡三年可成,后卒不就,群臣多言其不便者。下有司议,皆曰:“昌陵因卑为高,积土为山,度便房犹在平地上,客土之中不保幽冥之灵,浅外不固,卒徒工庸以巨万数,至然脂火夜作,取土东山,且与谷同贾。作治数年,天下遍被其劳,国家罢敝,府臧空虚,下至众庶,熬熬苦之。故陵因天性,据真土,处势高敞,旁近祖考,前又已有十年功绪,宜还复故陵,勿徙民。”上乃下诏罢昌陵,语在《成纪》。丞相、御史请废昌陵邑中室,奏未下,人以问汤:“第宅不彻,得毋复发徙?”汤曰:“县官且顺听群臣言,犹且复发徙之也。” 时,成都侯商新为大司马卫将军辅政,素不善汤。商闻此语,白汤惑众,下狱治,按验诸所犯。汤前为骑都尉王莽上书言:“父早死,独不封,母明君共养皇太后,尤劳苦,宜封。”竟为新都侯。后皇太后同母弟苟参为水衡都尉,死,子伋为侍中,参妻欲为伋求封,汤受其金五十斤,许为求比上奏。弘农太守张匡坐臧百万以上,狡猾不道,有诏即讯,恐下狱,使人报汤。汤为讼罪,得逾冬月,许射钱二百万,皆此类也。事在赦前。后东莱郡黑龙冬出,人以问汤,汤曰:“是所谓玄门开。微行数出,出入不时,故龙以非时出也。”又言当复发徙,传相语者十余人。丞相御史奏:“汤惑众不道,妄称诈归异于上,非所宜言,大不敬。”廷尉增寿议,以为:“不道无正法,以所犯剧易为罪,臣下承用失其中,故移狱廷尉,无比者先以闻,所以正刑罚,重人命也。明主哀悯百姓,下制书罢昌陵勿徙吏民,已申布。汤妄以意相谓且复发徙,虽颇惊动,所流行者少,百姓不为变,不可谓惑众。汤称诈,虚设不然之事,非所宜言,大不敬也。”制曰:“廷尉增寿当是。汤前有讨郅支单于功,其免汤为庶人,徙边。”又曰:“故将作大匠万年佞邪不忠,妄为巧诈,多赋敛,烦繇役,兴卒暴之作,卒徒蒙辜,死者连属,毒流众庶,海内怨望。虽蒙赦令,不宜居京师。”于是汤与万年俱徙敦煌。久之,敦煌太守奏:“汤前亲诛郅支单于,威行外国,不宜近边塞。”诏徙安定。 议郎耿育上书言便宜,因冤讼汤曰;“延寿、汤为圣汉扬钩深致远之威,雪国家累年之耻,讨绝域不羁之君,系万里难制之虏,岂有比哉!先帝嘉之,仍下明诏,宣著其功,改年垂历,传之无穷。应是,南郡献白虎,边陲无警备。会先帝寝疾,然犹垂意不忘,数使尚书责问丞相,趣立其功。独丞相匡衡排而不予,封延寿、汤数百户,此功臣战士所以失望也。孝成皇帝承建业之基,乘征伐之威,兵革不动,国家无事,而大臣倾邪,谗佞在朝,曾不深惟本末之难,以防未然之戒,欲专主威,排妒有功,使汤块然被冤拘囚,不能自明,卒以无罪,老弃敦煌,正当西域通道,令威名折冲之臣旅踵及身,复为郅支遗虏所笑,诚可悲也!至今奉使外蛮者,未尝不陈郅支之诛以扬汉国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惧敌,弃人之身以快谗,岂不痛哉!且安不忘危,盛必虑衰,今国家素无文帝累年节俭富饶之畜,又无武帝荐延枭俊禽敌之臣,独有一陈汤耳!假使异世不及陛下,尚望国家追录其功,封表其墓,以劝后进也。汤幸得身当圣世,功曾未久,反听邪臣鞭逐斥远,使亡逃分窜,死无处所。远览之士,莫不计度,以为汤功累世不可及,而汤过人情所有,汤尚如此,虽复破绝筋骨,暴露形骸,犹复制于唇舌,为嫉妒之臣所系虏耳。此臣所以为国家尤戚戚也。”书奏,天子还汤,卒于长安。 死后数年,王莽为安汉公秉政,既内德汤旧恩,又欲谄皇太后,以讨郅支功尊元帝庙称高宗。以汤、延寿前功大赏薄,及候丞杜勋不赏,乃益封延寿孙迁千六百户,追谥汤曰破胡壮侯,封汤子冯为破胡侯,勋为讨狄侯。 段会宗字子孙,天水上邽人也。竟宁中,以杜陵令五府举为西域都护、骑都尉、光禄大夫。西域敬其威信。三岁,更尽还,拜为沛郡太守。以单于当朝,徙为雁门太守。数年,坐法免。西域诸国上书愿得会宗,陽朔中复为都护。 会宗为人好大节,矜功名,与谷永相友善。谷永闵其老复远出,予书戒曰:“足下以柔远之令德,复典都护之重职,甚休甚休!若子之材,可优游都城而取卿相,何必勒功昆山之仄,总领百蛮,怀柔殊俗?子之所长,愚无以喻。虽然,朋友以言赠行,敢不略意。方今汉德隆盛,远人宾服,傅、郑、甘、陈之功没齿不可复见,愿吾子因循旧贯,毋求奇功,终更亟还,亦足以复雁门之踦,万里之外以身为本。愿详思愚言。” 会宗既出,诸国遣子弟郊迎。小昆弥安日前为会宗所立,德之,欲往谒,诸翕侯止不听,遂至龟兹谒。城郭甚亲附。康居太子保苏匿率众万余人欲降,会宗奏状,汉遣卫司马逢迎。会宗发戊己校尉兵随司马受降。司马畏其众,欲令降者皆自缚,保苏匿怨望,举众亡去。会宗更尽还,以擅发戊己校尉之兵乏兴,有诏赎论。拜为金城太守,以病免。 岁余,小昆弥为国民所杀,诸翕侯大乱。征会宗为左曹中郎将、光禄大夫,使安辑乌孙,立小昆弥兄末振将,定其国而还。 明年,末振将杀大昆弥,会病死,汉恨诛不加。元延中,复遣会宗发戊己校尉诸国兵,即诛末振将太子番丘。会宗恐大兵入乌孙,惊番丘,亡逃不可得,即留所发兵垫娄地,选精兵三十弩,径至昆弥所在,召番丘,责以:“末振将骨肉相杀,杀汉公主子孙,未伏诛而死,使者受诏诛番丘。”即手剑击杀番丘。官属以下惊恐,驰归。小昆弥乌犁靡者,末振将兄子也,勒兵数千骑围会宗,会宗为言来诛之意:“今围守杀我,如取汉牛一毛耳。宛王郅支头县槁街,乌孙所知也。”昆弥以下服,曰:“末振将负汉,诛其子可也,独不可告我,令饮食之邪?”会宗曰:“豫告昆弥,逃匿之,为大罪。即饮食以付我,伤骨肉恩,故不先告。”昆弥以下号泣罢去。会宗还奏事,公卿议会宗权得便宜,以轻兵深入乌孙,即诛番丘。宣明国威,宜加重赏。天子赐会宗爵关内侯,黄金百斤。 是时,小昆弥季父卑爰疐拥众欲害昆弥,汉复遣会宗使安辑,与都护孙建并力。明年,会宗病死乌孙中,年七十五矣,城郭诸国为发丧立祠焉。 赞曰:自元狩之际,张骞始通西域,至于地节,郑吉建都护之号,讫王莽世,凡十八人,皆以勇略选,然其有功迹者具此。廉褒以恩信称,郭舜以廉平著,孙建用威重显,其余无称焉。陈汤傥{艹昜},不自收敛,卒用困穷,议者闵之,故备列云。 【白话文】 傅介子是北地人,因为参军而被提升为官。原先龟兹、楼兰都曾杀过汉朝的使者,《西域传》中曾有记载。到元凤年间,傅介子以骏马监的身份请求出使大宛,拿着皇帝的韶书去谴责楼兰、龟兹国。 傅介子到了楼兰,责备楼兰王怂恿匈奴截杀汉朝使者时说:“大部队就要到了,您如果不怂恿匈奴,匈奴使者经过这裹到各国,为什么不报告?”楼兰王表示服罪,说:“匈奴使者刚刚过去,应当是到乌孙,中途经过龟兹。”傅介子到了龟兹,又责备龟兹王,龟兹王也表示服罪。傅介子从大宛回到龟兹,龟兹人说“匈奴使者从乌孙回来,正在这裹。”傅介子乘机率领所带的官兵一起斩杀了匈奴使者。傅介子回到京城把情况上奏,皇上下诏任命他为中郎,升为平乐监。 傅介子对大将军霍光说:“楼兰、龟兹国多次反覆无常却没有受到谴责,不能用来惩戒他国。我经过龟兹时,他们的王离人很近,容易得手,我愿前去刺杀他,以此树立威信告示各国。”大将军说道:“龟兹国路远,暂且去楼兰试验此法。”于是就告诉皇上派遣他前去。 傅介子和士兵一同带着金银钱币,声称把这些东西赏赐给外国。他们到了楼兰,楼兰王看起来不愿亲近傅介子,傅介子假装离开,到达楼兰的西部边界后,傅介子指使翻译对楼兰王说:“汉朝使者带有黄金锦绣巡回赐给各国,大王如果不来受赐,我就要离开到西面的国家去了。”当即拿出金币给翻译看。翻译回来把情况报告给楼兰王,楼兰王贪图汉朝财物,就来会见使者。傅介子和他坐在一起饮酒,并拿出财物给他看。饮酒后都醉了,傅介子就对楼兰王说:“天子派我来私下报告大王一些事情。”楼兰王起身随同傅介子进入帐幕中,两人单独谈话,两个壮士从后面刺杀楼兰王,刀刃在胸前相交,楼兰王立即死掉了。他的贵族及左右官员都各自逃走。傅介子告谕他们说“楼兰王有罪于汉朝,天子派我来诛杀他,应改立以前留在汉朝为人质的太子为王。汉军刚到,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一有所动,就把你们的国家消灭了!”尔后就带着楼兰王的首级回京交旨,公卿、将军等议论都称赞他的功劳。皇上于是下诏令说:“楼兰王安归曾充当匈奴的间谍,暗中侦探汉朝使者,派兵杀戮抢掠卫司马安乐、光禄大夫忠、期门郎遂成等三人,以及安息、大宛的使者,偷走漠使节印以及安息、大宛的贡品,极端违背天理。平乐监傅介子拿着符节出使,诛杀了楼兰王安归,把他的头悬挂在北面的城楼上,以正直之道回报有怨恨的人,没有烦师动众。封傅介子为义陽侯,赐给食邑七百户。士兵中刺杀楼兰王的都补官为侍郎。” 傅介子薨后,他的儿子傅敞有罪不能继承爵位,封国被废除。元始年中,重续功臣的后代,又封傅介子的曾孙傅长为义陽侯,王莽失败后,才断绝。 常惠是太原人。年轻时家中贫穷,自告奋勇报名参军,跟从栘中监苏武出使匈奴,一同被匈奴扣押了十多年,到昭帝时才得以返回。汉朝为嘉奖他的辛勤劳苦,就任他为光禄大夫。 这个时候,乌孙公主上书说:“匈奴发动骑兵在车师屯垦,车师与匈奴军合二为一,共同侵犯乌孙,希望天子来救我们厂汉朝征兵养马,商议准备攻打匈奴。赶上昭帝崩,宣帝刚登基,本始二年,派常惠出使乌孙。乌孙公主和乌孙王都派使者来朝,通过常惠上书说“匈奴接连派大部队攻打乌孙,夺取了车延、恶师等地,把当地的百姓都抢走了,还派使者来威胁要求娶乌孙公圭,想使畠茎同选塑隔绝。乌逐王愿意征发国内一半的精锐部队,自行配备好五万士兵和马匹,竭尽全力攻打匈奴。希望天子派兵来拯救公主和乌孙王!”于是汉朝大规模调发十五万骑兵,五位将军分路出发,这件事记在《匈奴传》。 任常惠为校尉,让他带着符节统辖乌孙军队。乌孙王自己率领翎侯以下的五万多骑兵从西面进兵到右谷蠡庭,俘获了单于的父亲一行人马以及嫂嫂公主,有名的王爷以及骑兵将领和部下三万九千人,夺得马、牛、驴、骡、骆驼五万多匹,羊六十多万头,乌孙都自行取走所俘获的东西。鲎塞带着十多个官兵同乌瑟王还军,还没有到乌孙,乌孙人就偷走了常惠的官印和符节。常惠回到京城,自以为一定会被杀头。当时汉的五位将军都没有功绩,天子觉得常惠奉命出使取得成功,就封他为长罗侯。又派遣常惠带着黄金缯帛回去赏赐给乌孙的显贵以及有功的人,常惠乘机上奏说龟兹国曾杀校尉赖丹,没有治他们的罪,请顺便去攻打龟兹,宣帝没有同意。大将军霍光暗示常惠根据情况自行决断行事。常惠和官兵五百人一同到了乌孙国,回来路过龟兹,就征发西面国家的军队二万人,命令副使征发龟兹以束国家两万人,乌孙兵七千人,从三面攻打龟鏊。军队还没有会合前,就先派人指责龟兹王以前杀汉朝使者的罪状。龟兹王道歉道:“这是我先王的时候被贵人姑翼所害而成,我没有罪。”常惠说:“即使是这样,也要把姑翼捆来,我可以放了大王。”龟兹王就捆缚姑翼带到常惠处,常惠杀了姑翼后就回去了。 后来常惠替代苏武为典属国,他熟悉外国的情况,辛勤劳苦数次有功绩。甘露年中,后将军赵充国薨,天子就任鲎墓为右将军,典属国的官职照旧。宣帝崩,常惠事奉元帝,三年后薨,谧号为壮亘邀。封国传到曾孙,建武年中才断绝。 郑吉,是会稽人。因为参军服役,几次出使酉塑,因此被封为郎。奠睦为人坚强执着,熟悉外国事情。自从堡塞通酉球,奎庐型征讨后,开始设立校尉,在渠黎屯田。到宣帝时,郑吉以侍郎身份在渠黎屯田,积累了谷物,就征发各国军队攻破车师,升他为卫司马,派他领护鄯善以西的南道。 神爵年中,匈奴内部发生动乱,曰逐王先贤掸打算投降汉朝,派人同郑吉联系。郑吉征调渠黎、龟兹等国的五万人迎接曰逐王,有一万两千人、小王将十二人跟着郑吉到达河曲,有许多人逃走,郑吉追赶这些人并把他们杀了,于是将剩下的人带到京城。漠帝封日逐王为归德侯。 郑吉攻破车师后,又收降曰逐王,威名震动西域,于是一并领护车师以西的北道,因此号称都护。都护的设置是从郑吉开始的。皇上为嘉奖他的功绩,就下诏说:“都护西域骑都尉郑吉,安抚外国蛮夷,宣示威望和信用,迎来匈奴单于的堂兄日逐王和他的部下,攻破车师兜訾城,功绩显著。封郑吉为安远侯,赐食邑一千户。”郑吉于是在西域各国中心地带设立幕府,官署在乌垒城,镇抚各国,诛杀讨伐安抚招集他们。汉朝的号令颁布到西域,造开始于张骞而完成于郑吉,这些《西域传》中有载。郑吉薨后,谧号为缪侯。儿子郑光继承爵位,薨后没有儿子,封国被废除。元始年中,录用功臣中不是因犯罪而绝后的,封郑吉曾孙郑永为安远侯。 甘延寿字君况,是北地郁郅人。年轻时因是良家子弟善于骑马射箭被选为羽林,用手投石和跳跃的功夫同辈中没有人可比,曾跳遇羽林的亭楼,因此升为郎。考试手搏的功夫后,又任他为期门,他依靠勇力受到了宠幸。不久调任为辽东太守,被免官。车骑将军许嘉推荐甘延寿为郎中谏大夫,出使西域为都护骑都尉,同副校尉陈汤一起诛杀了郅支单于,被封为义成侯。甘延寿薨后,谧号为壮侯。封国传到曾孙,王莽失败后,封国才断绝。 陈汤字子公,是山陽瑕丘人。年轻时喜欢读书,学识渊博通达事理,写得一手好文章。家中贫穷靠乞讨借贷为生,没有节操,不被州里人所称道。陈汤就西到长安去求取辟职,谋得太官献食丞一官。几年后,富平侯张勃同陈汤交往,佩服他的才能。初元二年时,元帝韶令列侯举荐秀才,张勃就举荐了陈汤。陈汤为等待升官,父亲死后也不去奔丧,司隶就弹劾陈汤不守孝道,张勃选任举荐欺诈不依实际情况,被削减食邑二百户,赶上他去世,因此就赐给他谧号为缪侯。陈汤被下狱治罪。后来他重新被举荐为郎,几次请求出使外国。过了很久,调任他为西域副校尉,同甘延寿一同出使西域。 原先宣帝的时候,匈奴内部矛盾激化,五个单于争夺王位,呼韩邪单于和郅支单于都送儿子为人质,汉朝都接受了。后来呼韩邪单于亲自到汉朝称臣朝见宣帝,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衰败虚弱投降了汉朝,不能再回去了,就向西收取匈奴右边的地方。正好赶上汉朝派兵护送呼韩邪单于回去,郅支因此而向西攻破了呼偈、坚昆、丁令,兼并了三国并把他们统一起来。郅支单于怨恨汉朝拥护呼韩邪单于而不帮助自己,就困住汉朝使者江乃始等人并羞辱他们。初元四年,郅支单于派使者进贡,顺便要求带走入侍的儿子,愿意归附朝廷。汉朝商议派遣卫司马谷吉去护送侍子。御史大夫贡禹、博士匡衡认为《春秋》上说“对夷狄的要求不能一一都满足”。现在郅支单于趋向教化之心尚未纯厚,所在的地方又相当遥远,最好是派使者把他的儿子送到边境地区后就返回。谷吉上书说道:“中国和夷狄有笼络而不断绝之义,现在既然已抚养成全他的孩子十年,恩泽已很厚了,如今他到空旷绝远之地而不去护送,到了边塞就返回,这是表示抛弃他不再爱护,使他们失去归附的心意。抛弃以前的恩泽,产生后来的怨恨,不妥。讨论的人看见以前江乃始没有对付敌人的办法,智慧和胆量都缺乏,以致遭受耻辱,就事先替臣担忧。臣下有幸得以执持强汉的符节,秉承圣明的韶令,宣明晓告以深厚的恩义,他就不应当敢于凶暴狡诈。如果他怀有禽兽之心,对臣施行无道,那么单于就长期背负深罪,一定逃得远远的,不敢靠近边境。失去一个人而使百姓安定,是国家的利益,臣下的愿望。我希望把他送到郅支朝廷。”皇上就把谷吉的奏书呈给上朝的人,贡禹重又争论,认为谷吉前去一定会给国家带来灾祸和事端,不能答应他的奏请。右将军冯奉世认为可以派遣,皇上就答应了。到郅支王庭后,郅支单于发怒了,竟然杀了谷吉等人。郅支单于自己知道有负汉朝,又听说呼韩邪更加强盛,于是向西逃到康居。康居王把女儿嫁给郅支单于做妻子,郅支也把女儿嫁给了康居王。康居王很尊敬郅支单于,打算依靠他的威力来胁迫各国,郅支几次借兵攻打乌孙,深入到了赤谷城,残杀掠夺人民,抢夺牲畜财产,乌孙国不敢追讨,西部空虚,有千里方圆的地区没有人住。郅支单于自以为是大国,名望盛大受人尊重,又乘胜骄傲,不被康居王所礼遇,愤怒中杀了康居王的女儿和他的显贵、人民数百人,有的人还被支解后投到都赖水中。征发百姓筑城,每天用五百人,两年才停止。又派遣使者责求阖苏、大宛诸国每年进贡,他们不敢不给。汉朝派遣三批使者到康居要谷吉等人的尸体,郅支单于困住使者并羞辱他们,不肯听从韶令,却通过都护上书说:“我处于困苦危难之中,愿归附强大的汉朝,送儿子来作为人质。”郅支单于骄傲怠慢到如此地步。 建昭三年,陈汤和甘延寿出使西域。陈汤为人沉着勇敢有大谋,有很多策略,喜好建立卓越的功勋,每次经过都城小镇,高山大河,常常要爬到高处去看一看。接到出使外国的差事后,就同甘延寿谋划说道:“夷狄畏惧服从大部落,这是他们的天性。西域本来属于匈奴,现在郅支单于威名远播,侵犯欺凌乌孙、大宛等国,常替康居出谋划策,想降服它们。如果能得到这两个国家,北部攻打伊列,西面攻取安息,南面排济月氏、山离乌弋,几年之内,有都城的几个国家就会形势危急。而且他们的人都剽悍,喜欢打仗,经常取得胜利,如果长期放纵他们,一定会成为西域的隐患。郅支单于虽然所在的地方相当遥远,蛮夷没有坚固的城墙和强劲的剑弩用来自守,如果发动屯田的官兵,率领乌孙的部队,一直打到他们城下,他们逃亡又没有可去的地方,坚守又不能白保,千载功业可以一朝而成。”甘延寿也认为是这样,就准备上奏请示这件事,陈汤又说:“国家大事都要让公卿讨论,非凡的策略是凡人所想像不到的,事情一定不能得到准许。”甘延寿犹豫着没有听从。正好他长时间有病,陈汤独自假托朝廷命令调发有城镇的各国军队以及车师国戊己校尉屯田的官兵。甘延寿知道后,惊慌地爬起床,打算阻止他。陈汤发怒了,按住剑叱责甘延寿说:“部队已经集合了,你想坏大家的事么?”甘延寿于是只好听从他。部署行军的阵式,增设扬威、白虎、合骑三校,汉兵、胡兵合起来共四万多人,甘延寿、陈汤上奏自我弹劾假托皇帝命令,陈述用兵情况。 当天他们就带领军队分道前进,分为六校,其中三校从南道越过葱领从小道到大宛,另外三校由都护自己率领,从温宿国出发,经北道进入赤谷,过了乌孙,到达康居边界,一直到了阗池的西面。而康居的副王抱阗率领几千骑兵,进犯赤谷城东,杀害抢夺了大乌孙王的一千多人,抢走很多牲畜和财产。又在后面同汉朝军队遭遇,抢夺走了后面部队相当多的辎重。陈汤放出胡人军队攻打他们,杀了四百六十人,得到了他们所抢走的四百七十名百姓,交还给丫大乌孙王,所得到的马、牛、羊就用来供给军用。还俘虏了抱阗的显贵伊奴毒。 到了康居的束部边界,陈汤命令军队不得进行抢掠。暗中把康居的显贵屠墨叫来相见,向他说明汉朝的威势和信誉,并同他饮酒结盟后就放他回去了。从小道带领军队前进,到了离单于城大约六十里的地方就停止前进并扎下营寨。又捕捉到了康居的显贵贝色的儿子开牟,让他作为向导。贝色的儿子也就是屠墨母亲的弟弟,他们都怨恨单于,因此很详细地知道了郅支的情况。 第二天又带领军队前进,离城还有三十里,就停下扎营。单于派使者来问汉朝军队为何而来,答道:“单于上书说现在处境困难,愿意归附汉朝,亲自入汉朝朝见。天子哀怜单于离开匈奴的广阔国土,在康居受到委屈,所以派都护将军来迎接单于的妻子和儿女,恐怕惊动了您的左右,因此军队不敢到城下。”使者几次往来互相通报情况。甘延寿、陈汤于是责备单于道:“我们为了单于远道而来,而到现在还没有有名的王侯大臣来见将军接受命令,单于怎么能这样忽略大计,失去主人对待客人的礼仪呢!军队远道而来,人马都相当疲劳,粮草估计也将完了,恐怕不能自行还军了,希望单于同大臣审慎考虑计划安排。” 第二天,军队向前到达郅支城的都赖水上游,离城有三里,停下安营布阵。望见单于城上立有五彩旗帜,几百人披着锁甲登城守备,又派出百余名骑兵往来奔驰于城下,步兵百余人在城门两边像鱼鳞一样布下阵式,讲授操演用兵的方法。城上的人还招呼汉军说:“来跟我斗!”一百多名骑兵奔驰着冲向营地,营地的士兵都拉满弓指向骑兵,骑兵就引退了。漠军几次派官兵射击城门的骑兵和步兵,骑兵和步兵都进去了。甘延寿和陈汤命令军队听到鼓声后都逼近城下,从四面围住城,各有自己的任务,有的挖濠沟,有的堵塞城门,拿盾牌的人在前面,拿刀戟弓剑的在后面,向上射击城楼上的人,楼上的人就跑到了楼下。在土城外面还有一座木城,敌人从木城中射击,很杀伤了一些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就用柴草烧了木城。夜裹,几百名骑兵打算突围,被迎头射死。 刚开始,单于听说汉朝军队到了,想逃走,但怀疑康居怨恨自己,会作为漠军的内应,又听说乌孙各国都派了军队,自以为没有地方可去了。郅支单于出来后又重新回去,说:“还不如坚守城池。汉军远道而来,不能进攻得很久。”单于就披上镗甲站在楼上,各位辟氏夫人有几十人都用弓箭射杀城外的人。城外的人射中了单于的鼻子,几十个夫人也多被射死。单于下楼骑上马,转战到单于的内室。夜晚过了一半,木城被穿透了,裹面的人退入土城,登上城楼呼喊。当时康居的军队有一万多骑兵分为十多处,四面围绕着城墙,也互相应声相和。夜晚,几次奔袭汉军营地,没有成功,就退回去了。等到天亮,城四面放起了火,官兵高兴起来,大声呼喊追逐敌人,鸣釭敲鼓震动大地。康居兵退走了。汉军就从四面推着大的盾牌,一同进入土城中。单于男女一百多人跑进他的内室。汉兵就放火,官兵争着进入内室,单于受伤而死。军候假丞杜勋砍下了单于的头,得到了汉朝使者的两个符节以及谷吉等所带的帛书。所有抢得的东西都给予本人。一共斩杀丁必氏、太子、名王以下一千五百一十八人,俘虏了一百四十五人,收降了一千多人,把他们都分给了有城市的各国所派出的十五个王。 于是甘延寿、陈汤上奏书说:“臣等听说天下的大道理,应当是天下一统,以前有唐和虞,现在有强大的汉朝。匈奴呼韩邪单于已自称是北藩,衹有郅支单于反叛对抗,没有受到惩罚,大夏以西的地方,都以为强大的汉朝不能使郅支单于臣服。郅支单于残酷毒害百姓,罪大恶极通达到上天。臣甘延寿、陈汤率领仁义的军队,替天诛伐,依赖陛下的神灵,陰陽调和,天气晴朗明丽,冲锋陷阵打败敌人,砍了郅支单于的头以及杀死了名王以下的人。应把所砍的头悬挂在稿街蛮夷的官邸间,用以昭示万里之外的人,让他们明白违犯强大的汉朝的,即使再远也一定要诛杀。”事情被下到司法部门处理。丞相匡衡、御史大夫繁延寿认为“郅支单于以及名王的头周游各国,蛮夷没有不知道的。《月令》上说春天是‘掩埋尸骨’的时候,还是不要悬头为好。”车骑将军许嘉、右将军王商认为“春秋时夹谷会盟,优施讥笑君主,孔子杀了他,当时正是盛夏,被斩的手和足分不同的门运出。应悬挂十天后再掩埋。”皇上下诏令说将军的意见正确。 起初,中书令石题曾经想把姐姐嫁给苴丝寿,甘延寿没有同意。等到丞相、御史也憎恨他们假托皇帝命令行事,都不赞许陈汤。陈汤平时比较贪婪,所缴获的财物进入汉界后多不依法上交。司隶校尉寄信给道上的官员,逮捕官兵来审查这件事。陈汤就上奏书说道:“臣下同官兵一同诛杀郅支单于,幸亏能把他们消灭,军队万里之外得胜归来,应有使者在路上迎接犒劳。现司隶逆其道而行,逮捕官兵审查,这是为郅支单于报仇啊!”皇上立即派出官兵,命令各县在路上备好酒食犒劳路过的军队。回到京城后,评论功劳,石显、匡衡认为“甘延寿、陈汤擅自假托皇帝命令兴师动众,有幸没有被诛杀,如果再封爵位赐食邑,那么以后奉命的使者就会都争相想冒着危险以取得侥幸,在蛮夷中惹起事端,给国家带来灾难,这个头不能开。”元帝内心嘉许甘延寿、陈汤的功劳,但难以违背匡衡、石显的意见,此事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决定。 原宗正刘向上奏书说:“郅支单于监禁杀害使者和官兵数以百计,事情沸沸扬扬于外国,损失威望,失去了别人的敬重,各位大臣都为此忧愁。陛下发怒想诛杀他,一直没有忘怀。西域都护甘延寿、副校尉陈汤秉承圣明的旨意,倚靠神灵的保佑,统率百蛮的君主,带领有城镇之国的军队,出生入死,进入无人能到的地方,才踏平康居,攻破五道城墙,拔下歙侯的旗帜,斩下郅支单于的脑袋,悬扬旌旗于万里之外的地方,远播威名于昆山之西,洗刷了谷吉的耻辱,建立了卓越的功勋,万夷畏惧屈服,没有不震动的。呼韩邪单于看到郅支单于已被杀,又喜又怕,向风慕义驱驰前来,稽拜表示归附,愿意守护北藩,历代称臣。他们建立了千年的功业,保证了万代的平安,群臣中功勋没有比他们再大的了。往昔周朝大夫方叔、吉甫为周宣王诛杀了殓狁而使百蛮都来归顺。《诗》上说:‘车马喧喧,有如雷霆,既显贵又诚信的方叔,征讨殓狁,蛮荆也因畏惧威力而来臣服。’《易》上说:‘消灭敌人首领的人值得表扬,因为他可以获得更多不同族类的人。’这是赞美那些诛杀了罪魁祸首可以使其它不愿顺服的人前来归顺的人。现在甘延寿、陈汤诛杀所带来的震动,即使是《易》上所说的消灭首领,《诗》上所说的有如雷霆也比不上。评论大的功绩应不计较小的遇错,推举绝美的东西应不顾捆小的瑕疵。《司马法》上说‘赏赐军队不超过一个月,,希望立功的人快速得到他们行善事的报酬。这是由于重视战功,重用人才的缘故。吉甫回去后,周王赐给他丰盛的东西,《诗》上说:‘吉甫因为被宴请,所以很高兴,他受到了那么多祝福,是因为他从镐地回来,功劳同曰月一样长久。’千里之外的镐地还认为遥远,更何况万里之外,他们的辛勤已是到了极点!笆延寿、陈汤不仅没有受到赏赐的回报,反而因义无反顾而取得的功劳受到委屈,长期受挫于刀笔小吏,这不是奖励有功之人、鞭策士兵的方法。以前齐桓公先有尊周的功劳,后来又有灭项国的罪责,君子就以功劳来掩盖过错而隐讳了他所行的错事。贰师将军李广利损失了五万人的部队,花去了亿万的费用,经历了四年的劳苦,却衹获得三十匹骏马,虽然斩下了宛王母鼓的脑袋,也不足以补偿耗费,而且他自己的罪恶也很多。孝武帝认为到万里之远的地方去征讨敌人,不应计较他的过失,就封拜两侯、三卿、二千石的官职爵位给了一百多人。现今康居国力强于大宛,郅支单于的号令重于宛王,他们杀害使者之罪大于大宛留住马匹的罪,而且甘延寿、陈汤没有烦劳汉朝的士兵,不用耗费一斗粮食,和贰师将军相比,功德胜于他百倍。而且常惠听从想要攻击匈奴的乌孙,郑吉迎接自己来归顺的曰逐王,还都裂土封爵。所以说武功和辛勤劳苦大于方叔、吉甫,将功补遇又优于齐桓公、贰师将军,他们所做事情的功劳又高于安远侯、长罗侯,但大的功劳没有得到表彰,小的过失却到处传布,臣下深为痛惜!应及时解除悬案让他们自由出入,免罪不究,给予尊宠封授爵位,用以奖励有功之人。” 于是天子下诏令说:“匈奴郅支单于背叛礼义,扣留并杀害了汉朝使者、官兵,深违事理,朕岂能忘记!之所以犹豫不决不去征讨,是因为难以兴师动众,劳苦将帅,因此一直克制忍着没有提这件事。如今甘延寿、陈汤看到可以乘机行事,就乘着时间的便利,集结有城镇的各国,擅自假托皇帝命令用兵去征讨敌人,依靠天地和宗庙的神灵保佑,征讨郅支单于,斩得他的脑袋,以及板氏夫人、显贵、名王和其他一千多人。虽然他们背离了道义违反了国法,但国内没有烦劳一人服兵役,没有动用国库的贮藏,借敌人的粮食用来供给部队的所用,建立功勋于万里之外,威力震动百蛮,名声速扬四海。为国家除去残暴,断绝兵事的根源,边境得以安定。然而仍避免不了死伤的忧患,罪责应当在于遵守法令,朕深为哀怜这件事!特赦免甘延寿、陈汤的罪过,不要追究了。”韶令公卿讨论封赏的事。讨论的人都认为宜按军法捕杀单于令。匡衡、石显认为“郅支本来是丧失国家逃亡在外,衹在无人的地方盗用名号,并非是真的单于。”元帝就按照安远侯郑吉的旧例,封他们千户食邑,匡衡、石显又抗议。于是就封甘延寿为义成侯,赐给陈汤关内侯的爵位,每人赐给食邑三百户,再赐给黄金一百斤。祭告上帝、宗庙,大赦天下。授任甘延寿为长水校尉,陈汤为射声校尉。 甘延寿升任为城门校尉,,护军都尉,薨于官位上。成帝刚登帝位,丞相匡衡又上奏道:“陈汤以二千石官员的身份奉命出使,不待请命就行事于蛮夷中,不严格要求自己以为部下的榜样,反而自取从康居夺得的财物,警告官员们不要再重新验证边远地区的事。即使事在赦免以前,还是不适合当官。”陈汤因此被免官。 后来陈汤上书说康居王送来侍奉皇帝的儿子并不是王子。经过审查核实,确实是王子。陈汤被关进监狱应当处死。太中大夫谷永上奏书为陈汤辩冤说道:“臣下听说楚国有子玉得臣,晋文公因为他而坐不安稳;趟国有廉颇、马服,强大的秦国不敢图谋井陉;近代汉朝有郅都、魏尚,匈奴就不敢越过沙漠南下。从这些情况来看,胜敌的将领是国家得力的武臣,不能不重视。所以‘君子听到军鼓声,就想到能够率兵作战的大臣,。臣私下认为关内侯陈汤,以前以副都护身份出使西域,愤恨郅支单于没有人道,忧虑君王不能给他以惩处,越想越愤怒,见义勇为的精神一下爆发,突然间率领军队急驰而行,横穿乌孙,集合于都赖水上,攻破了三层城墙,斩下了郅支单于的脑袋,报复了十年没有能诛杀他的怨仇,洗雪了边境官兵往日的耻辱,威风震动了百蛮,武功远扬四海,汉朝建立以来,征讨外国的将领,还未曾有过这样的情景。现在陈汤因为所说的事情有误而犯法,被关在牢裹很久了,很长时间还不能判决,执法的官员想对他使用大辟的刑法。往日白起任秦国将领,南面攻下郢都,北面坑杀趟括,因为一点小小的过错,就被赐死于杜邮,秦国百姓为他哀痛,没有不流泪的。现在陈汤亲自带着武器,流血转战于万里之外的地方,以战功献祭给祖庙,呈告给上帝,武士没有不仰慕他的节义的。因为陈说事情而犯罪,并没有很大的罪恶。《周书》上说:‘牢记别人的功劳,忘记他人的过错,就适合做君主了。’况且犬马为人劳苦了,还可以得到给它们盖窝棚的报答,更何况国家的有功之臣呢!私下担心陛下忽略了军鼓的声音,不能体察《周书》的含义,而忘了盖窝棚的恩施,以庸臣来对待陈汤,最后听从了官吏的决议,让百姓也有秦国百姓耿耿于怀的怨恨,并不是鞭策以身赴难的臣子的方法。”奏书呈上去后,天子就放出了陈汤,取消他的爵位而成为普通士兵。 后来过了几年,西域都护段会宗被乌孙国的军队所包围,驿站的人骑着马赶来报告,希望派遣西域有城镇的国家以及敦煌的军队来救自己。丞相王商、大将军王凤以及百官商议了几天还没有结果。王凤就说:“陈汤很能谋划,熟悉外国情况,可以把他叫来问问。”皇上就在宣室召见了陈汤。陈汤攻打郅支单于时得了伤寒病,两只手臂不能弯曲。陈汤进去参见,有诏令叫他不用跪拜,把段会宗的奏书给他看。陈汤辞让说:“将相九卿都是贤才,通晓事理,小臣衰弱多病,不足以来策谋大事。”皇上说:“国家有急事,您就不要推让了。”陈汤答道:“臣下认为这件事一定没有值得忧虑的地方。”皇上问:“凭什么这样说呢?”陈汤就说:“胡人士兵五人才能抵上一个汉朝士兵,为什么呢?因为胡人兵器原始不锐利,弓箭不锋利。现听说他们学得了很多汉人的技巧,但仍要三个人才能敌挡一个汉兵。还有兵法上说:‘敌人比主方多一半的兵力然后才可以相敌’,现在围住段会宗的人数不足以战胜他,请陛下不用担忧!况且军队轻装前进一天走五十里,负重前进祇能走三十里,现在段会宗想调动西域有城镇的国家以及敦煌的军队,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到达,这是所谓报仇的军队,并不是救急可以用得上的。”皇上说:“那怎么办?解围是一定的吗?那大概几时可以解围?”陈汤知道乌孙军队是乌合之众,不能持久进攻,以前的这种事情都过不了几天,就答道:“已经解围了!”屈指计算了一下日子,说:“不超过五天,就可听到好消息。”过了四天,军书送到,上面说包围已解。大将军王凤上奏任命他为从事中郎,幕府中的事全由陈汤来处理。陈汤明晓法令,善于根据情况分析形势,他所提的建议多数被采纳。陈汤经常接受别人的金钱来为别人起草奏章,终于因为此事而被罢黜。 当初,陈汤和将作大臣解万年友好。从元帝时候起,渭陵地区没有再迁徙人e1营造居民点。成帝就在这裹初步建造陵墓,几年后,又喜欢上霸陵曲亭南面的地方,就重新再建。解万年和陈汤计议,认为“武帝时候,工匠杨光以他的建造几次都让皇上感到满意,自己谋得将作大匠一职,还有大司农中丞耿寿昌因建造了杜陵被赐给关内侯爵位,将作大匠乘马延年因为劳苦被赐给中二千石的职位;现在初步建造陵墓并营建居民点,成就大功,我也应当受到重赏。子公的妻子家在长安,儿子也生长在长安,不喜欢东方,应当请求迁居,可以得到赏赐的田宅,这样都有好处。”陈汤心中认为这有利可图,就密封奏章呈给皇上说:“初步建造的陵墓在京城地区,是最肥沃美丽的地方,可以建立一个县。天下百姓没有迁徙到各陵已三十多年了,关东的富人越来越多,占领了很多好田,驱使贫困的百姓,可以把他们迁到初步建造陵墓的地方,用来增强京城,削弱诸侯,又使中等人家以下的都能平均贫富。陈汤愿意和妻子儿女以及家属迁徙到初陵地区,为天下人带个头。”于是天子就听从了他的计策,果然先营建昌陵地区居民点,然后迁徙内地郡县的国民。解万年自己提出三年可以完工,后来终于没有完成,群臣大多说在造裹建邑不妥当。皇上就把此事交给有关官员讨论,都说:“昌陵的工程是把低地填高,积土成山,估计便房仍在平地上。运来的土中不能保护幽冥中的灵魂,土浅了外面就不牢固,白白地浪费数以万计的劳动力,甚至点着脂火在夜间工作,到东山去运土,将要同谷价一样贵了。工程进行了几年,天下人都受到了劳累,国家疲敝,国家库藏空虚,一直到老百姓,都愁苦不堪。旧陵是根据自然地形,依就本来的土地,所处地势高大宽敞,旁边又靠近祖先,以前又已经有了十年的营建,应该重新建造旧陵,不要迁徙百姓。”皇上就下诏令停止昌陵的工程,这件事记在《成帝纪》。丞相、御史请求废除昌陵地区新建的住宅,奏议没有批下,有人就问陈汤:“住宅不拆,难道还要再进行迁徙吗?”陈汤说:“天子暂且听听群臣们所说的,到时还是要再迁徙的。” 当时成都侯王商新被任命为大司马卫将军辅助政事,平常就不喜欢陈汤。王商听到陈汤说的话后,就报告皇帝说陈汤惑乱群众,被抓进牢房治罪,审查他所犯的各种罪行。陈汤以前替骑都尉王莽上书说道:“父亲过早地去世,惟独没有得到封地,母亲明君供养皇太后,尤其劳累辛苦,应当封爵。”竟被封为新都侯。后来皇太后同母弟弟苟参任水衡都尉,死后,儿子苟伋为侍中,苟参的妻子打算为苟伋求取封地,陈汤接受了她给的五十斤金子,答应按照旧例替他上奏。弘农太守张匡因贪污百万以上,狡猾无道,下诏立即审问,他害怕进监狱,就派人告诉陈汤。陈荡就为他辩冤,准许过了冬天再说,他就被许给答谢的钱两百万,都是这样一类的事情。这些事都在大赦以前。后来束莱郡有黑龙在冬天裹出现,有人就问陈汤,陈汤说:“这是所谓的玄门开启。皇帝几次便装出行,出入的都不是时候,所以龙也就出现的不是时候。”又说就要重新进行迁徙了,互相传说的有十多人。丞相、御史弹劾道“陈汤惑众无道,妄自诈称,把异象归给皇上,这不是他所应当说的,犯了大不敬的罪。”廷尉趟增寿评议,认为“惩治无道没有正当的法则,根据所犯的罪行轻重来治罪,臣下沿用此法却往往判罪失当,所以把案子拿到廷尉来审理,没有先例可参照就把事情首先报告给皇上,这是为了端正刑罚,使人命得到重视。圣明君主哀怜百姓,颁布韶令叫停止建造昌陵,不要迁徙官员和百姓,诏令早已发布。陈汤妄自把自己的揣度告诉其他人说将要重新迁徙,虽然受到惊动不小,但话流传得不是很广,百姓没有发生变乱,造就不可以说是惑乱众人。陈汤散布谣言,假设并不真实的事情,不是他应该说的,犯了大不敬的罪。”皇上颁布命令说:“廷尉赵增寿所评议的很正确。陈汤从前有讨伐郅支单于的功劳,特贬陈汤为百姓,发配到边疆去。”又命令说:“以前的将作大匠解万年奸巧邪恶没有忠心,胡乱制造谎言,增加赋税,征发徭役,仓猝兴起工程,使人民白白遭受罪苦,死的人接连不断,流毒遍及百姓,国内的人都心怀不满,他虽然遇上赦令,但也不适合住在京城。”于是陈汤与解万年一同被发配到敦煌。 过了很久,敦煌太守上奏书说:“陈汤以前亲自诛杀了郢支单于,在外国威望很大,不适宜接近边塞。”皇帝下令把他迁徙到安定。议郎耿直上奏书陈述对国家有利的事,顺便为陈汤呜冤道:“甘延寿、陈汤替伟大的汉朝显示了钩取深处之敌和招致远方之国的威力,为国家洗刷了多年的耻辱,征讨极远地区桀傲不羁的君主,俘获了万里之外难以制服的敌人,难道还有比这更大的功劳吗?先帝嘉奖他们,几次颁布英明的诏令,宣传彰明他们的功劳,更改年号,记其功勋,传之无穷。与此相应,南郡贡献白虎,边塞平安无事。当先帝卧病在床时,还留意于他们,没有忘记,几次派尚书质问丞相,立即为他们论功行赏。惟独丞相匡衡进行排斥不给记功,衹封了甘延寿、陈汤几百户,造就是有功的大臣和战士所以失望的原因。孝成皇帝继承了已建立起来的事业基础,趁着征战讨伐的威力,没有进行战争,国家平安无事,但大臣邪恶不正,又有谄媚奸巧的人在朝廷,毫不深思本末的患难,用来防止还没有形成的事情,他们想独占君主的威严,排挤妒嫉有功的人,使陈汤孤独地蒙冤被押,不能自己辩明,最后终于以无罪之身而在年老时被抛弃在敦煌,正好处在往来西域的通道之上,让威名令敌人闻风而逃的大臣转足之间就自己遭受灾祸,被郅支剩下的敌虏所耻笑,实在可悲!到现在奉命出使到外蛮的人,没有不讲述郅支的被诛杀用来宣扬汉朝的强盛的。藉助别人的功绩来威胁敌人,抛弃他人来使说他坏话的人感到高兴,这怎么不叫人悲痛呢?况且身处安定不要忘了危险,强盛的时候要想到衰败,现在国家平常没有文帝成年累月进行节俭而使国家富饶起来的积蓄,又没有武帝时被推荐而任用的勇猛机智、擒获敌人的大臣,衹有一个陈汤罢了!假使陈汤去世没能及上陛下的时代,还希望国家追加他的功劳,为他的墓树碑,用以勉励后来的人们。陈汤有幸得以生活在现在圣明的时代,建立功劳没有过去多久,反而听任奸邪的大臣把他排斥得远远的,使他流亡逃匿,死无葬身之地。眼光远大的人士,无不考虑,认为陈汤的功劳几个时代都没有人比得上,而陈汤所犯的罪过是人情所都有的,陈汤尚且这样,即使再有人为国流血牺牲,抛尸沙场,还是要受制于izl舌,被嫉妒他的大臣所俘虏。这是臣下为国家深感忧戚的原因。”奏书递上去后,天子就让陈汤回来了,最后死在长安。 陈汤死后几年,王莽为安汉公,执掌朝政。内心既感激陈汤的旧恩,又想讨好皇太后,就以讨伐郅支的功劳来尊称元帝庙号为高宗。又因为以前陈汤、甘延寿的功劳大封赏薄,还有候丞杜勋根本就没有封赏,就加封甘延寿的孙子甘迁一千六百户,为陈汤追加谧号为破胡壮侯,封陈汤的儿子陈冯为破胡侯,杜勋为讨狄侯。 段会宗字子松,是天水上圭p人。竟宁年中,以杜陵令被五府举荐为西域都护、骑都尉光禄大夫,西域人敬重他的威望和信用。三年后,任期满返回京城,授官为沛郡太守。因为单于应当来朝见,就调任他为雁门太守。过了几年,段会宗因犯法被免官。西域各国上书表示希望派任段会宗,陽朔年中又任命为都护。 段会宗为人喜好大节,注重功名,同谷永交情不错。谷永怜惜段会宗年老又到远方去任官,就去信劝诫他说道:“足下以能安抚远方的美德,重又担负都护的重要职位,甚好甚好!以您的才能,可以轻而易举地在都城取得卿相的职位,何必要去昆山之侧创建功业,统率百蛮,安抚异域的人们呢?您的思虑深长,本来我是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您的。即使这样,朋友间临别赠言,怎敢不略略说说自己的意思呢。现在汉朝恩德正盛大,边远地区的人们都来臣服,傅、郑、甘、陈的功绩终身不可能再次出现,希望我的朋友您要按照旧有的惯例,不要追求奇特的功绩,任职期满就回来,也足以抵销雁门的不幸。万里之外应以身体为本,希望您仔细考虑我的话。” 段会宗已经出了边境。各国派子弟到城郊去迎接他。小乌孙王安曰以前是段会宗立他为王的。心中感激他的恩德,打算去拜访,各位翎侯阻止他前去,他不听,于是到了龟兹去拜会。有城郭的各国都对他很亲近顺从。康居太子保苏匿率领一万多人想投降,段会宗就把情况上奏,汉朝派遣卫司马去迎接。段会宗调派戊己校尉的军队随同司马接受投降的人。司马畏惧投降的人多,打算叫投降的人都自己捆绑上,保苏匿于是产生了怨恨心理,就率领众人逃走。会宗任期满后回来,因为擅自派遣戊己校尉的军队,耽误了军事行动,皇上下韶将功抵罪。授官为金城太守,因为生病被免官。 一年多后,小乌孙王被他国内的人所杀害,各位翎侯就大乱起来。皇上就征召段会宗为左曹中郎将光禄大夫,让他去安抚乌孙国,他立小乌孙王的哥哥末振将为王,安定了他的国家后就回来了。 第二年,末振将杀害了大乌孙王,赶上他又病死了,汉朝遗憾不能亲自杀了他。元延年中,又派遣段会宗发动戊己校尉和各国的军队,去诛杀末振将的太子番丘。段会宗恐怕大部队进入乌孙国后,惊动了番丘,让他逃走后不能再捉到,就把他所派遣的军队留在垫娄,挑选精干的持弩士兵三十人,从小道到达了乌孙王所在的地方,把番丘召来,责备他“末振将杀害骨肉至亲,杀了汉朝公主的子孙,没有来得及诛杀他就死了,使者奉皇帝命令来诛杀番丘。”就用手拿着剑杀死了番丘。番丘的官员和部下惊慌害怕,骑着马逃跑回去。小乌孙王鸟犁靡是末振将哥哥的儿子,带领几千名骑兵包围了段会宗,段会宗就对他们说了来杀番丘的意思:“现在你们包围并杀我,如同取汉牛之一毛。宛王、郅支的头悬挂在稿街,你们乌孙是知道的。”乌孙王以下的人都畏服了,说:“末振将背弃汉朝,杀了他的儿子是可以的。难道就不能先告诉我们,让我们供给他最后一顿饮食吗?”段会宗说道:“事先告诉了乌孙王,让番丘逃走躲藏起来,就要犯下大罪。如果供给他饮食后再交给我,那就伤害了骨肉的恩情,所以没有事先告知。”乌孙王和部下哭泣着撤兵而去。段会宗回去把情况上奏,公卿议论认为段会宗权衡时宜得以见机行事,用小部队深入到乌孙国,诛杀番丘,宣扬彰明了国威,应加以重赏。天子就赐段会宗的爵位为关内侯,黄金一百斤。 这个时候,小乌孙王父亲的小弟弟卑爰窒率领众人想加害乌孙王,汉朝又派遣段会宗前去,和都护孙建合力安抚。第二年,段会宗病死在乌孙国中,享年七十五岁,城郭各国为他发丧,建立祠堂。 赞曰:从元狩年间,张骞开始沟通西域,到了地节年间,郑吉建立了都护的称号,一直到王莽的时代为止,共有十八人,都是凭勇猛有谋略而当选,然而其中有功迹的人都记载在这裹了。廉裹凭藉恩德信用而为人称道,郭舜因为廉洁公平而著名,孙建因为办事威严而突出,其余的人都没什么可称道的。陈汤行为不检点,不自己加以收敛,终于因此而艰难窘迫,议论的人哀怜他,所以把他也列记于此。 卷七十一 隽疏于薛平彭传 第四十一 (隽不疑,疏广,于定国,薛广德,平当,彭宣) 【原文】 隽不疑字曼倩,勃海人也。治《春秋》,为郡文学,进退必以礼,名闻州郡。 武帝末,郡国盗贼群起,暴胜之为直指使者,衣绣衣,持斧,逐捕盗贼,督课郡国,东至海,以军兴诛不从命者,威振州郡。胜之素闻不疑贤,至勃海,遣吏请与相见。不疑冠进贤冠,带櫑具剑,佩环玦,褒衣博带,盛服至门上谒。门下欲使解剑,不疑曰:“剑者,君子武备,所以卫身,不可解。请退。”吏白胜之。胜之开阁延请,望见不疑容貌尊严,衣冠甚伟,胜之躧履起迎。登堂坐定,不疑据地曰:“窃伏海濒,闻暴公子威名旧矣,今乃承颜接辞。凡为吏,太刚则折,太柔则废,威行施之以恩,然后树功扬名,永终天禄。”胜之知不疑非庸人,敬纳其戒,深接以礼意,问当世所施行。门下诸从事皆州郡选吏,侧听不疑,莫不惊骇。至昏夜,罢去。胜之遂表荐不疑,征诣公车,拜为青州刺史。 久之,武帝崩,昭帝即位,而齐孝王孙刘泽交结郡国豪桀谋反,欲先杀青州刺史。不疑发觉,收捕,皆伏其辜。擢为京兆尹,赐钱百万。京师吏民敬其威信。每行县录囚徒还,其母辄问不疑:“有所平反,活几何人?”即不疑多有所平反,母喜笑,为饮食言语异于他时;或亡所出,母怒,为之不食。故不疑为吏,严而不残。 始元五年,有一男子乘黄犊车,建黄旐,衣黄襜褕,著黄冒,诣北阙,自谓卫太子。公车以闻,诏使公卿、将军、中二千石杂识视。长安中吏民聚观者数万人。右将军勒兵阙下,以备非常。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至者并莫敢发言。京兆尹不疑后到,叱从吏收缚。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不疑曰:“诸君何患于卫太子!昔蒯聩违命出奔,辄距而不纳,《春秋》是之。卫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来自诣,此罪人也。”遂送诏狱。 天子与大将军霍光闻而嘉之,曰:“公卿大臣当用经术明于大谊。”由是名声重于朝廷,在位者皆自以不及也。大将军光欲以女妻之,不疑固辞,不肯当。久之,以病免,终于家。京师纪之。后赵广汉为京兆尹,言:“我禁奸止邪,行于吏民,至于朝廷事,不及不疑远甚。”廷尉验治何人,竟得奸诈。本夏陽人,姓成名方遂,居湖,以卜筮为事。有故太子舍人尝从方遂卜,谓曰:“子状貌甚似卫太子。”方遂心利其言,几得以富贵,即诈自称诣阙,廷尉逮召乡里知识者张宗禄等,方遂坐诬罔不道,要斩东市。一云姓张名延年。 疏广字仲翁,东海兰陵人也。少好学,明《春秋》,家居教授,学者自远方至。征为博士、太中大夫。地节三年,立皇太子,选丙吉为太傅,广为少傅,数月,吉迁御史大夫,广徙为太傅。 广兄子受字公子,亦以贤良举为太子家令。受好礼恭谨,敏而有辞。宣帝幸太子宫,受迎谒应对,及置酒宴,奉觞上寿,辞礼闲雅,上甚欢说。顷之,拜受为少傅。 太子外祖父特进平恩侯许伯以为太子少,白使其弟中郎将舜监护太子家。上以问广,广对曰:“太子国储副君,师友必于天下英俊,不宜独亲外家许氏。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官属已备,今复使舜护太子家,视陋,非所以广太子德于天下也。”上善其言,以语丞相魏相,相免冠谢曰:“此非臣等所能及。”广由是见器重,数受赏赐。太子每朝,因进见,太傅在前,少傅在后。父子并为师傅,朝廷以为荣。 在位五岁,皇太子年十二,通《论语》、《孝经》。广谓受曰:“吾闻‘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功遂身退,天之道’也。今仕官至二千石,宦成名立,如此不去,惧有后悔,岂如父子相随出关,归老故乡,以寿命终,不亦善乎?”受叩头曰:“从大人议。”即日父子俱移病。满三月赐告,广遂称笃,上疏乞骸鼻。上以其年笃老,皆许之,加赐黄金二十斤,皇太子赠以五十斤。公卿大夫故人邑子设祖道,供张东都门外,送者车数百两,辞决而去。及道路观者皆曰:“贤哉二大夫!”或叹息为之下泣。 广既归乡里,日令家共具设酒食,请族人故旧宾客,与相娱乐。数问其家金余尚有几所,趣卖以共具。居岁余,广子孙窃谓其昆弟老人广所爱信者曰:“子孙几及君时颇立产业基址,今日饮食,费且尽。宜从丈人所,劝说君买田宅。”老人即以闲暇时为广言此计,广曰:“吾凯老悖不念子孙哉?顾自有旧田庐,令子孙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与凡人齐。今复增益之以为赢余,但教子孙怠惰耳。贤而多财,则捐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且夫富者,众人之怨也;吾既亡以教化子孙,不欲益其过而生怨。又此金者,圣主所以惠养老臣也,故乐与乡党宗族共飨其赐,以尽吾余日,不亦可乎!”于是族人说服。皆以寿终。 于定国字曼倩,东海郯人也。其父于公为县狱吏、郡决曹,决狱平,罗文法者于公所决皆不恨。郡中为之生立祠,号曰于公祠。 东海有孝妇,少寡,亡子,养姑甚谨,姑欲嫁之,终不肯。姑谓邻人曰:“孝妇事我勤苦,哀其亡子守寡。我老,久累丁壮,奈何?”其后姑自经死,姑女告吏:“妇杀我母”。吏捕孝妇,孝妇辞不杀姑。吏验治,孝妇自诬服。具狱上府,于公以为此妇养姑十余年,以孝闻,必不杀也。太守不听,于公争之,弗能得,乃抱其具狱,哭于府上,因辞疾去。太守竟论杀孝妇。郡中枯旱三年。后太守至,卜筮其故,于公曰:“孝妇不当死,前太守强断之,咎党在是乎?”于是太守杀牛自祭孝妇冢,因表其墓,天立大雨,岁孰。郡中以此大敬重于公。 定国少学法于父,父死,后定国亦为狱中、郡决曹,补廷尉史,以选与御史中丞从事治反者狱,以材高举侍御史,迁御史中丞。会昭帝崩,昌邑王征即位,行婬乱,定国上书谏。后王废,宣帝立,大将军光领尚书事,条奏群臣谏昌邑王者皆超迁。定国由是为光禄大夫,平尚书事,甚见任用。数年,迁水衡都尉,超过廷尉。 定国乃迎师学《春秋》,身执经,北面备弟子礼。为人廉恭,尤重经术士,虽卑贱徒步往过,定国皆与钧礼,恩敬甚备,学士咸称焉。其决疑平法,务在哀鳏寡,罪疑从轻。加审慎之心。朝廷称之曰:“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于定国为廷尉,民自以不冤。”定国食酒至数石不乱,冬月治请谳,饮酒益精明。为廷尉十八岁,迁御史大夫。 甘露中,代黄霸为丞相,封西平侯。三年,宣帝崩,元帝立,以定国任职旧臣,敬重之。时陈万年为御史大夫,与定国并位八年,论议无所拂。后贡禹代为御史大夫,数处驳议,定国明习政事,率常丞相议可。然上始即位,关东连年被灾害,民流入关,言事者归咎于大臣。上于是数以朝日引见丞相、御史,入受诏,条责以职事,曰:“恶吏负贼,妄意良民,至亡辜死。或盗贼发,吏不亟追而反系亡家,后不敢复告,以故浸广。民多冤结,州郡不理,连上书者交于阙廷。二千石选举不实,是以在位多不任职。民田有灾害,吏不肯除,收趣其租,以故重困。关东流民饥寒疾疫,已诏吏转漕,虚仓廪开府臧相振救,赐寒者衣,至春犹恐不赡。今丞相、御史将欲何施以塞此咎?悉意条状,陈朕过失。”定国上书谢罪。 永光元年,春霜夏寒,日青亡光,上复以诏条责曰:“郎有从东方来者,言民父子相弃。丞相、御史案事之吏匿不言邪?将从东方来者加增之也?何以错缪至是?欲知其实。方今年岁未可预知也,即有水旱,其忧不细。公卿有可以防其未然,救其已然者不?各以诚对,毋有所讳。”定国惶恐,上书自劾,归侯印,乞骸鼻。上报曰:“君相朕躬,不敢怠息,万方之事,大录于君。能毋过者,其唯圣人。方今承周、秦之敝,俗化陵夷,民寡礼谊,陰陽不调,灾咎之发,不为一端而作,自圣人推类以记,不敢专也,况于非圣者乎!日夜惟思所以,未能尽明。经曰:‘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君虽任职,何必颛焉?其勉察郡国守相群牧,非其人者毋令久贼民。永执纲纪,务悉聪明,强食慎疾。”定国遂称笃,固辞。上乃赐安车驷马、黄金六十斤,罢就第。数岁,七十余薨。谥曰安侯。 子永嗣。少时,耆酒多过失,年且三十,乃折节修行,以父任为侍中中郎将、长水校尉。定国死,居丧如礼,孝行闻。由是以列侯为散骑、光禄勋,至御史大夫。尚馆陶公主施。施者,宣帝长女,成帝姑也,贤有行,永以选尚焉。上方欲相之,会永薨。子恬嗣。恬不肖,薄于行。 始,定国父于公,其闾门坏,父老方共治之。于公谓曰:“少高大闾门,令容驷马高盖车。我治狱多陰德,未尝有所冤,子孙必有兴者。”至定国为丞相,永为御史大夫,封侯传世云。 薛广德字长卿,沛郡相人也。以《鲁诗》教授楚国,龚胜、舍师事焉。萧望之为御史大夫,除广德为属,数与论议,器之,荐广德经行宜充本朝。为博士,论石渠,迁谏大夫,代贡禹为长信少府、御史大夫。 广德为人温雅有酝藉。及为三公,直言谏争。始拜旬日间,上幸甘泉,郊泰时畤,礼毕,因留射猎。广德上书曰:“窃见关东困极,人民流离。陛下日撞亡秦之钟,听郑、卫之乐,臣诚悼之。今士卒暴露,从官劳倦,愿队下亟反官,思与百姓同忧乐,天下幸甚。”上即日还。其秋,上酎祭宗庙,出便门,欲御楼船,广德当乘舆车,免冠顿首曰:“宜从桥。”诏曰:“大夫冠。”广德曰:“陛下不听臣,臣自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得入庙矣!”上不说。先驱光禄大夫张猛进曰:“臣闻主圣臣直。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御史大夫言可听。”上曰:“晓人不当如是邪!”乃从桥。 后月余,以岁恶民流,与丞相定国、大司马车骑将军史高俱乞骸鼻,皆赐安车驷马、黄金六十斤,罢。广德为御史大夫,凡十月免。东归沛,太守迎之界上。沛以为荣,县其安车传子孙。 平当字子思,祖父以訾百万,自下邑徙平陵。当少为大行治礼丞,功次补大鸿胪文学,察廉为顺陽长、栒邑令,以明经为博士,公卿荐当论议通明,给事中。每有灾异,当辄傅经术,言得失。文雅虽不能及萧望之、匡衡,然指意略同。 自元帝时,韦玄成为丞相,奏罢太上皇寝庙园,当上书言:“臣闻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三十年之间,道德和洽,制礼兴乐,灾害不生,祸乱不作。今圣汉受命而王,继体承业二百余年,孜孜不怠,政令清矣。然风俗未和,陰陽未调,灾害数见,意者大本有不立与?何德化休征不应之久也!祸福不虚,必有因而至者焉。宜深迹其道而务修其本。昔者帝尧南面而治,先‘克胆俊德,以亲九族’,而化及万国《孝经》曰‘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夫孝子善述人之志,周公既成文、武之业而制作礼乐,修严父配天之事,知文王不欲以子临父,故推而序之,上极于后稷而以配天。此圣人之德,亡以加于孝也。高皇帝圣德受命,有天下,尊太上皇,犹周文、武之追王太王、王季也。此汉之始祖,后嗣所宜尊奉以广盛德,孝之至也。《书》云:‘正稽古建功立事,可以永年,传于亡穷。’”上纳其言,下诏复太上皇寝庙园。 顷之,使行流民幽州。举奏刺史二千石劳徕有意者,言勃海盐池可且勿禁,以救民急。所过见称,奉使者十一人,为最,迁丞相司直。坐法,左迁逆方刺史,复征入为太中大夫给事中,累迁长信少府、大鸿胪、光禄勋。 先是,太后姊子卫尉淳于长白言昌陵不可成,下有司议。当以为作治连年,可遂就。上既罢昌陵,以长首建忠策,复下公卿议封长。当又以为长虽有善言,不应封爵之科。坐前议不正,左迁钜鹿太守。后上遂封上。当以经明《禹贡》,使行河,为骑都尉,领河堤。 哀帝即位,征当为光禄大夫、诸吏、散骑,复为光禄勋、御史大夫,至丞相。以冬月,赐爵关内侯。明年春,上使使者召,欲封当。当病笃,不应召。室家或谓当:“不可强起受侯印为子孙耶?”当曰:“吾居大位,已负素餐之责矣,起受侯印,还卧而死,死有余罪。今不起者,所以为子孙也。”遂上书乞骸鼻。上报曰:“朕选于众,以君为相,视事日寡,辅政未久,陰陽不调,冬无大雪,旱气为灾,朕之不德,何必君罪?君何疑而上书乞骸鼻,归关内侯爵邑?使尚书令谭赐君养牛一,上尊酒十石。君其勉致医药以自持。”后月余,卒。子晏以明经历位大司徒,封防乡侯。汉兴,唯韦、平父子至宰相。 鼓宣字子佩,淮陽陽夏人也。治《易》,事张禹,举为博士,迁东平太傅。禹以帝师见尊信,荐宣经明有威重,可任政事,繇是入为右扶风,迁廷尉,以王国人出为太原太守。数年,复入为大司农、光禄勋、右将军。哀帝即位,徙为左将军。岁余,上欲令丁、傅处爪牙官,乃策宣曰:“有司数奏言诸侯国人不得宿卫,将军不宜典兵马,处大位。朕唯将军任汉将之重,而子又前取淮陽王女,婚姻不绝,非国之制。使光禄大夫曼赐将军黄金五十斤、安车驷马,其上左将军印绶,以关内侯归家。” 宣罢数岁,谏大夫鲍宣数荐宣。会元寿元年正月朔日蚀,鲍宣复言,上乃召宣为光禄大夫,迁御史大夫,转为大司空,封长平侯。 会哀帝崩,新都侯王莽为大司马,秉政专权。宣上书言:“三公鼎足承君,一足不任,则覆乱美实。臣资性浅薄,年齿老眊,数伏疾病,昏乱遗忘,愿上大司空、长平侯印绶,乞骸鼻归乡里,俟置沟壑。”莽白太后,策宣曰:“惟君视事日寡,功德未效,迫于老眊昏乱,非所以辅国家、绥海内也。使光禄勋丰册诏君,其上大司空印绶,便就国。”莽恨宣求退,故不赐黄金、安车驷马。宣居国数年,薨,谥曰顷侯。传子至孙,王莽败,乃绝。 赞曰:隽不疑学以从政,临事不惑,遂立名迹,终始可述。疏广行止足之计,免辱殆之累,亦其次也。于安国父子哀鳏哲狱,为任职臣。薛广德保县车之荣,平当逡遁有耻,彭宣见险而止,异乎“苟患失之”者矣。 【白话文】 隽不疑字曼倩,勃海郡人。精通《春秋》,任郡文学官,言行举止必定遵循礼仪规范,声名闻于州郡。 汉武帝末年,郡国盗贼蜂起。暴胜之被任命为直指使者,身着鲜艳的绣衣,手持锋利的斧娥,到各地镇压盗贼、监察郡国吏政,其执法范围远达束部沿海一带。对违抗其命令的人,暴胜之就以严厉的军兴法论处,其威名震动了各州郡。暴胜之早就听说隽不疑很贤良,因此,他巡察至勃海郡后,便派随从去请隽不疑前来相见。隽不疑头戴进贤冠,腰挎饰有美玉和木刻图案的宝剑,身佩环、块等玉佩,阔袍宽带,盛装前往暴胜之住所拜谒。到了暴府门前,门卫想让隽不疑解下他的佩剑,隽不疑说:“剑是君子的武器装备,是用来护身的,不能随便解下来。如果你们一定要我解下佩剑后才让我进入暴府,那么请允许我现在就告辞吧。”门卫将这一情况通报了暴胜之。暴胜之开门延请隽不疑入府,望见隽不疑容貌严肃,神态自信,衣冠整齐庄重,暴胜之急忙离开座位拖着鞋起身迎接。待宾主到堂上坐定,隽不疑端正腰身跪坐在地上说:“我身处荒远的沿海地区,很早就耳闻暴公子您的威名,但直到今天才有幸与您会面和交谈。大凡为官,太刚直则容易受挫折,太软弱则容易荒废政务,因此,最好的办法是在实施威严的同时给予恩惠,这样就能够建功立业,永保其位。”暴胜之知道隽不疑不是一个平凡的人,恭敬地接受他的告诫,以很高的礼仪接待他,并向他请教在当时的形势下施政应采取哪些措施和手段。暴府的幕僚都是从各州郡官吏中选拔出来的优秀人才,他们在旁边倾听了隽不疑的谈话,无不震惊叹服。直至深夜,隽不疑才离开暴府。于是暴胜之就上表举荐不疑,皇帝征召不疑到公车署,并拜他为青州刺史。 过了很久,汉武帝去世,汉昭帝即位。这时齐孝王之孙刘泽勾结郡国豪杰陰谋反叛,他们计划先刺杀青州刺史。隽不疑及时察觉了刘泽等人的陰谋,将他们尽行逮捕,刘泽等人皆伏法认罪。不隽因此被提升为京兆尹,并被赐钱百万。京师的官吏百姓都敬服他的威信。每次不疑到地方州县巡视审查囚徒的罪状后返回京师,他的母亲总要问他:“有没有囚犯被平反?有多少人被你所救而免于冤死?”如果得知不疑审案多有所平反,他的母亲就喜形于色,甚至连饮食言语都不同于平时;如果得知不疑未能使囚犯得到平反,他的母亲就会非常生气,并因此而不吃饭。因此,隽不疑为官,威严而不残忍。 汉昭帝始元五年,有一个男子乘着黄犊车,插着画有龟蛇图案的黄旗帜,身穿黄色长衣,头戴黄帽,来到皇宫北阙,自称是卫太子。公车令将此事上奏皇帝,皇帝下韶让公卿将军中二千石等官吏一起去辨认真伪。长安中官吏百姓围观者达数万人。右将军率军队来到宫城下,以防备发生意外情况。前来辨认的丞相御史中二千石等官吏都不敢表态。京兆尹隽不疑后到,他来到以后立即命令属吏将此人逮起来。有人劝他说:“此人是不是卫太子现在还弄不清楚,姑且等等再说吧。”隽不疑说:“诸位何必畏惧卫太子呢!春秋时期卫国太子蒯聩因违抗其父卫灵公而逃亡国外。等卫灵公死后,蒯聩的儿子蒯辄继承了王位,这时蒯聩请求回到卫国,蒯辄为维护先王的意志而拒绝了蒯聩的要求。孔子在《春秋》一书中肯定了蒯辄的做法。如今这位卫太子也曾得罪过先帝,他逃亡在外而没有接受处死,现在又自己来到,他是我朝的罪人。”于是就将这个人送往皇家监狱。汉昭帝和大将军霍光听说此事后很赞赏不疑,说:“公卿大臣们就是应该懂得如何运用经术来维护大义。”经过造件事不疑在朝中名声大振,朝廷官吏们都自愧不如。大将军霍光想将女儿嫁给他为妻,不疑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又过了好长时间,不疑因疾病去官,最后逝世于家中。京都长安的人都怀念他。后来,赵广汉为京兆尹,曾经对人说:“我在禁止奸邪,办理吏民事务,乃至处理朝廷大事等方面都远不及隽不疑。”廷尉审查前述冒充卫太子之人,果然是个骗子。此人原是夏陽人,叫成方遂,居住在湖县,以占卜为生。有一位原卫太子的随员曾向方遂问卜,他见到方遂后说:“您的相貌长得很像卫太子。”方遂听了这话后就生出冒充卫太子之心,想以此求取盎贵,于是诈称卫太子而至阙门外。廷尉传唤乡里认识他的张宗禄等前来作证,方遂于是以欺骗无道之罪被腰斩于束市。一说这位冒充者姓张名延年。 疏广字仲翁,束海郡兰陵县人。自幼好学,精通《春秋》,在家教学,向他求学的人中有的来自很远的地方。后来疏广被征为博士太中大夫。汉宣帝地节三年,册立皇太子,选任丙吉为太傅,疏广为少傅。几个月后,丙吉升为御史大夫,疏广升为太傅,疏广兄长的儿子疏受,字公子,也因贤良被选为太子家令。疏受崇尚礼义,谦恭谨慎,思维敏捷而善于言辞。一次,汉宣帝驾临太子束宫,疏受接驾拜谒并回答汉宣帝的提问,又安排酒宴,在席间举杯为汉宣帝祝寿,言辞合乎礼仪而又闲雅优美,汉宣帝非常高兴。不久,拜疏受为太子少傅。 太子的外祖父特进平恩侯许伯认为太子年少,向汉宣帝请求让他的弟弟中郎将许舜监护太子家。宣帝为此事召问疏广,疏广回答说:“太子是国家的储君,他的老师和朋友必须选择天下杰出的人士充当,不应该衹亲近外戚许氏一家,况且,太子已有太傅少傅为辅佐,属宫设置已很完备,现在又让许舜监护太子家,这种见识实在浅陋,不利于向天下民众昭示太子的恩德。”宜帝很赞同疏广的看法,并将此事告诉了丞相魏相,魏相听后脱帽谢罪说:“疏广的这种远见卓识不是我们这些大臣所能赶得上的。”疏广由此而深得宣帝器重,多次受到奖赏和恩赐。太子每次上朝,进见宣帝,总是太傅在前,少傅在后。疏广、疏受叔侄同为太子师傅,朝廷上下都以他们为荣耀。 疏广任太子太傅五年,皇太子满十二岁,已能通晓《论语》、《孝经》。疏广对疏受说:“我听说‘知足的人不蒙受羞辱,知道适可而止的人不遭遇危险,‘功成身退,是符合天道规律的’。如今我们叔侄为官,位至二千石,可谓是功成名就了,如果现在我们不适可而止辞官离去,恐怕将来会后悔的。不如我们叔侄一起辞官出关,告老还乡,以养天年,这样做不是很好吗?”疏受叩头说:“听从您老人家的安排。”当天叔侄二人都上书称病。三个月后宣帝又赐其续假,疏广于是声言病重,上疏要求告老还乡,皇上因其年岁确实已老,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加赐黄金二十斤,皇太子也赠金五十斤。朝中公卿大夫故旧亲朋以及京城人士在长安东都门外为他们设宴饯行,送行的车乘达数百辆,叔侄二人一一辞别而去,在路旁围观的人都赞叹说:“贤良啊,这两位大夫!”有人为之叹息并流下了眼泪。 疏广回到故乡后,每天都让家人置办酒菜饭食,邀请族人及故旧宾客共同娱乐。多次询问家中还剩多少金子,并催促家人将金子兑换以供应每日的酒食。过了一年多,疏广的子孙私下对疏广的同族兄弟中受疏广亲近信任的老人说:“我们作子孙的希望在他老人家有生之年能置些田产基业。现在家中每天设宴宴客,他老人家所带回的钱财都快花光了。我们想请您把我们的以上想法当作您的意思,去劝说他老人家购置些田地房产。”那位老人就在闲聊时向疏广透露了这个意思,疏广说:“难道我真的是老糊涂了,不知为子孙着想吗?我是考虑他们自有家中原来旧有的一些田产房屋,假设子孙们努力勤奋地去经营,足够供给他们的衣食,使他们同普通人一样地生活。如果现在又增加产业使他们收入颇有赢余,衹能导致子孙们懒惰懈怠罢了。贤德而富有,就会减损其意志;愚昧而富有,则会增添其过错。况且富贵者,往往容易成为众人忌恨的对象;我既没有什么可以教导子孙的,也不想增加他们的过失而使他们招来怨恨。再说,这些金钱是圣上恩赐给我养老的,因此我乐于与乡亲宗族们共同分享圣上的恩赐,以此度过我的余生,不也很好吗!”听了疏广的这番话,族人由此都对他心悦诚服。最后,疏广、疏受叔侄二人都得以寿终。 于定国字曼倩,东海郡郯县人。他的父亲于公曾任县狱史、郡决曹等官职,判案公平,触犯法网而被于公依法判刑的人,没有因不服而心怀怨恨的。郡中的百姓为他立了生祠,称作于公担。 东海郡有个孝妇,年轻守寡,又无子女,很恭谨地奉养着婆婆,婆婆想让她改嫁,她始终不答应。她的婆婆对邻居说:“我这孝顺媳妇事奉我很勤劳辛苦,我怜悯她年轻守寡又没有子嗣。我年纪大了,却这样长时间地拖累年轻人,这可如何是好啊!”后来老太太为了不再拖累媳妇竟自杀身亡。老太太的女儿却上告县官说:“媳妇杀死了我母亲。”县吏逮捕了孝妇,孝妇辩解说不是自己杀害了婆婆。但在县吏的严刑逼供下,孝妇最后竟屈打成招。此案上报到郡曹府,于公认为这个妇人奉养婆母十多年,以孝顺闻名乡里,一定不会是她杀害了其婆母。太守不同意于公的分析,于公竭力争辩,最终也未能说服太守,于是他抱着判决书在郡曹府上大哭,并藉vi有病离开了郡曹府。太守最终还是以谋杀婆母之罪将孝妇处以死刑。孝妇冤死以后,郡中大旱了三年。后来新太守上任,占卜大旱的原因,于公说:“那位孝妇不该死,前任太守一意孤行强行决断,灾祸恐怕是由此而生吧厂于是太守杀了一头牛,亲自前往孝妇的坟前祭奠,并为她立了墓碑,以表彰她的孝行,天上果然立即降下大雨,当年该郡五谷丰收。郡中人由此更加敬重于公。 于定国从小就跟随他的父亲学习法律,父亲死后,定国也任过狱史、郡决曹等官职,后补廷尉史,并被推选与御史中丞从事办理翻案者的狱案,因才智出众办案有方升为侍御史,又升任御史中丞。时值汉昭帝去世,昌邑王被征召继位,行为荒婬秽罱l,于定国上书规谏。后来昌邑王被废,漠宣帝即位,大将军霍光领尚书事,他上书分条奏请皇上,凡是当时曾规谏过昌邑王的大臣都破格升官。于定国因此而升任光禄大夫,平尚书事,很受重用。几年后,又改任水衡都尉,被破格提升为廷尉。 于定国于是拜师学习《春秋》,亲自手执经书,面北而行弟子之礼。他为人谦虚恭谨,尤其敬重精通经术的士人,即使是地位低下,徒步行走前来拜访的人,定国都以平等礼仪相待,照顾周全,尊崇备至,因此,受到士人的普遍赞誉。于定国判案公允,尽可能体恤鳏寡孤独之人,不是特别肯定的犯罪,都尽量从轻发落,格外注意保持审慎的态度。朝廷上下都称赞他说:“张释之任廷尉,天下没有受冤枉的人;于定国任廷尉,百姓都自认为不冤枉。”于定国很能喝酒,连饮数石也不会醉,深冬时节请他办案议罪,饮酒后更加精明。做了十八年廷尉后,升任御史大夫。 甘露年间,定国取代黄霸任丞相,被封为西平侯。三年后,宣帝驾崩,元帝即位,因定国是在职的先帝旧臣,汉元帝很敬重他。当时陈万年任御史大夫,与定国共事八年,两人议论政事没有相抵触的情况。后来贡禹代替陈万年为御史大夫,与定国政见多有不和,由于定国比较明了熟悉政事,所以在许多问题上汉元帝往往认同定国的意见。然而,元帝刚即位不久,关东连年遭受灾害,百姓流离失所,大批涌入关内,有人上书皇上把责任推到主管大臣身上。元帝于是多次在听朝之日召见丞相、御史,进宫受诏,逐条用职事责备他们,说:“地方上那些狡诈不忠的官吏害怕因捕拿盗贼不力而遭受责罚,任意怀疑加害良民,甚至使无辜之人冤屈而死,有的官吏发现盗贼后,不立即去追捕,却反而拘禁丢失财物的人家,使得后来百姓再受到盗贼的劫掠也不敢向官府报告,因此使得灾祸和恶劣风气逐渐滋长扩展。老百姓多有冤抑,州郡官吏却不加处理解决,不断有上书鸣冤的人来到京城。由于二千石的官员选举的下属官吏名不符实,因此,令长丞尉诸官在位者多不称职。农田遭受灾害,官吏不肯减免其赋税,反而催收其租,以致百姓穷困加重。关东流民饥寒交迫,疾病流行,朕已下韶令官吏转拨漕粮,打开仓廪,拿出库藏之物,救济灾民,向灾民们赐发了御寒冬衣,这些措施维持到春天犹恐不足。现在丞相、御史你们打算怎样弥补这些过错呢?你们都要认真列举情状,陈述我的过失。”定国于是上书谢罪。 永光元年,春天降霜,夏季寒冷,太陽暗而无光,汉元帝又下韶分条责备说:“一个从束部来的郎官说那裹的老百姓因灾荒父子不能相保。这些情况丞相、御史你们这些主管大臣为什么隐瞒不报告呢?或是从束部来的那位官员夸大其词了?两方面反映的情况为什么有这样大的差异,我希望了解其真实情况。今年的收成还尚难预料,一旦有水旱之灾,后果很让人担心。公卿大臣你们有什么可以防患于未然,或救难于已然的办法没有?请各位以实相告,不要有什么隐讳。”定国见此诏书,内心惶恐害怕,于是上书引咎自责,并归还侯印,乞求告老还乡。汉元帝答覆其所请说:“您辅佐我治理天下,不敢稍有懈怠休息,国家各种政事,都是由您总揽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现今我汉朝承接着周、秦以来穷困衰敝的局面,民俗教化衰落,百姓缺少礼仪,陰陽失调,灾祸出现,不是单一的原因所引起的,推类考察古之所记圣人言行,尚不敢自己独担过失,更何况是平常之人呢!我曰思夜想,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些灾难的,还是没能完全搞清楚。经书上说:‘如果说天下有罪过的话,那么所有的过错都该归在我一国之主的身上。’您虽身居要职,又何必独担责任呢?继续努力监察郡国守相等地方官吏,不称职的不要让他继续在位欺压百姓。请您继续主持国家大政,力求用尽你的聪明才智,还当努力进食,小心养护身体。”定国于是又上书说病情加重,坚决要求辞官归乡,元帝便赐给他四匹马拉的可以坐乘的车、黄金六十斤,罢官归家。又过了几年,定国七十多岁时逝世,谧号安侯。 于定国死后,他的儿子于永荫袭了他的爵位。于永年少时因嗜酒而多有过失,年近三十时却改变志节修养品行,并依靠父亲的荫泽出任侍中中郎将、长水校尉。于定国逝世时,他遵照礼仪居家守丧,以孝道而闻名。于是以列侯的身份授任散骑光禄勋,官至御史大夫。并娶馆陶公主刘施为妻。刘施是漠宣帝的长女,汉成帝的姑母,贤惠而有德行,于永也因贤良而被选为驸马。皇上正准备拜于永为宰相时,于永却逝世了。于永的儿子于恬荫袭其位。于恬不似其父祖那样贤良,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行为。 当初于定国的父亲于公在世时,他家乡的闾门坏了,同乡的父老止要一起修理闾门,于公对他们说:“把间门稍微扩建得高大些,使其能通过四匹马拉的高盖车。我管理诉讼之事积了很多陰德,从未制造过冤案,因此我的子孙必定有兴旺发达的。”后来于定国果然官至丞相,于永也官至御史大夫,并封侯传世。 薛广德,字长卿,沛郡相县人。在楚国传授鲁人申培公所传之《诗经》,龚胜、龚舍兄弟二人都师从于他。萧望之为御史大夫时,拜广德为自己的属官,多次与他交谈讨论,很器重他,并向皇帝举荐说广德通晓经术,行为修明,适合在朝廷任职。广德因此被征召为博士,参与石渠阁讲论,后升任谏大夫,继而取代贡禹任长信少府、御史大夫。 薛广德为人温文尔雅,宽容含蓄。而位及高官时,又敢于直言争谏。当初他刚任御史大夫十天左右,正遇皇帝巡幸甘泉宫,并郊祀于泰时,仪式结束后,皇帝仍逗留射猎。广德上书说:“臣下看见关东贫困已极,百姓流离失所。陛下您却每天敲着亡秦的编钟,欣赏着郑、卫的音乐,臣下我实在感到哀痛。如今护驾的士卒们曝露风霜,随从的大臣们也疲惫不堪,希望陛下您尽早返回宫中,考虑与百姓同忧同乐,造就是天下民众的大幸。”皇帝当天就回宫了。这年秋天,皇帝用醇酒祭祀宗庙,从便门出来后,准备换乘楼船过河,薛广德拦住车马摘帽叩首向皇上进谏说:“陛下应当乘车从桥上过河。”皇上说:“请戴好您的帽子吧。”广德坚持说:“陛下您如果不听从我的劝告,我就自杀在您面前,让我的血玷污您的车轮,使您不能进入宗庙!”皇上很不高兴。这时走在前面先驱开道的光禄大夫张猛进言说:“我听说主上圣明,臣下才敢直谏。乘船渡河危险,从桥上过去比较安全,圣明之君是不会选择危险之路的。御史大夫的建议是可以采纳的。”皇上说:“臣下劝谏难道不应当像张猛这样吗。”于是接受建议乘车从桥上而过。 从来又过了一个多月,因为年成不好,百姓大量流离,薛广德和丞相于定国、大司马车骑将军史高等都要求引咎辞官归乡,他们均被皇上厚赐了四匹马拉的坐车,六十斤黄金,免官而归。薛广德为御史大夫共十个月就免职了。他束归家乡沛郡时,郡太守亲自到边界上迎接他。沛郡以他为荣,高悬皇上赐给他的坐车以传示子孙后代。 平当,字子思,其祖父因有资财百万从下邑县迁至平陵县。平当年轻时曾任大行治礼丞,因功补为大鸿胪文学,察举廉洁被先后选任顺陽长、拘邑令,因通晓经术被征召为博士,公卿大臣们因平当精通经术,议论通透明白,而举荐他为给事中。每逢国家有灾异之事发生,平当就以经术为据,谈论得失。其言语文辞之雅洁虽然比不上萧望之和匡衡,然而意旨却大体相同。 汉元帝时,韦玄成任丞相,奏请废除太上皇陵寝和庙园,平当上书说:“臣下听说孔夫子曾云:‘若有王者兴起治理天下,三十年后仁道必成。’三十年之间,道德和谐融洽,礼乐制度完备,灾害不生,祸乱不起。如今我神圣的汉王朝受天命而治天下,继承前代留下的基业已有二百多年,勤奋而不敢懈怠,政令清明。但是,风俗尚未和顺,陰陽还未调和,灾害屡屡发生,我想是否因为还有什么重要的根本性的东西尚未修备呢?要不然为何很长时间没有出现道德教化的祥征吉兆了!祸与福的出现不是毫无缘由的,一定是由于某种原因才会产生的。应当深入探求其原因和规律,并据此以修养根本。从前帝尧为王治理天下,首先‘任用同族贤良之人,使他们身居显位,以此亲睦九族,,而后推及天下周邦。《孝经》上说:‘天地间的生命以人为贵,人的行为中没有比实行孝道更重要的事了,实行孝道最重要的在于尊敬父亲,要尊敬父亲,莫过于祭天时以父祖先辈配享,周公就是能够这样做的人。’孝子善于遵循先辈的志向,周公完成了文王、武王开创的事业而制定礼乐制度,修治尊父配享之事,他了解文王不愿以人子而君临于父祖之上,所以往上溯祖排列,推及始祖后稷,以后稷配天。造就是圣人的德性,是最大最重要的孝道。我汉朝高皇帝因圣德而受命于天,拥有天下,尊奉太上皇,如同周朝文王、武王之追尊太王、王季一样。太上皇是汉王朝的始祖,后代应当尊奉他,以此推广盛大的恩德,这是孝道中最重要的事了。《尚书》云:‘能够正确地考察以往的历史用以立功立事,便可以永享天年,国家传于子孙万代以至于无穷。”’皇上采纳了他的意见,下诏恢复太上皇的陵寝庙园。 不久,出使幽州考察流民情况,上奏举荐那些能够尽心尽力安抚招徕百姓的刺史、二千石官吏,并建议暂且开放渤海盐池由国家垄断的禁令,让流民们煮盐求生,以解百姓的燃眉之急。他所到之处,民众无不称赞,是十一位出使官员中最有政绩的人,升任丞相司直。后因犯法降职为朔方刺史,不久又征召入朝,任太中大夫给事中,累官长信少府、大鸿胪、光禄勋。 在此之前,太后姐姐的儿子卫尉淳于长进言说昌陵不能再修建,皇帝将他的意见下达给有关部门讨论。平当认为昌陵已修建了好几年,与其半途而废,不如继续修建完成。后来皇帝决定停止昌陵的修建,又因为是淳于长首先提出的这一建议,因此下诏让公卿大臣们商议给淳于长封爵之事。平当又提出淳于长虽然提出了好的建议,但却不符合封爵的条件。因此,皇上以平当在讨论是否停建昌陵一事时,提出了不正确的意见为由,将平当降为钜鹿太守,后来皇上就封了淳于长。平当因精通经书《禹贡》篇,被派出使巡视黄河,任骑都尉,兼理黄河堤务。 汉哀帝即位后,征召平当为光禄大夫诸吏散骑,又先后任光禄勋,御史大夫,官至丞相。因为正值冬月,不是封侯的时候,所以哀帝先赐平当关内侯的爵位。第二年春天,哀帝派使者召平当入朝,准备封他为侯。平当病重,不能应召。家裹有人对他说:“为子孙着想您难道不能强撑病体起来接受封侯吗?”平当回答说:“我现在身居高位,已受到无功食禄的指责了,如今强撑起来接受封侯,回来躺下就死了,也是死有余罪。我如今不去接受封侯,正是为子孙着想啊!”于是上书请求告老还乡。哀帝批示说:“我把您从群臣中选拔出来,任为丞相,您辅佐我治理国事的时间不长,现在天下陰陽不调和,冬天未降大雪,天旱成灾,这都是因为我没有德行造成的,怎能怪罪于您呢?您又为何心存疑虑而上书要求告老返乡,并送还关内侯的爵位和封邑呢?我让尚书令谭给您送去一头牛,十石好酒。您要积极求医问药,多多保重啊。”又过了一个多月,平当去世。其子平晏因精通经义而官至大司徒,被封为防乡侯。自汉朝建立以来,祇有韦贤和平当两家父子皆官至宰相之位。 彭宣,字子佩,淮陽陽夏人。研习《易经》,师从张禹,被选举为博士,又改任束平王国太傅。张禹因曾是漠成帝的老师而受到尊敬和信任,他向皇上举荐说彭宣精通经义且稳重而有威信,可以担任朝廷官吏,于是彭宣入朝任右扶风,不久又迁任廷尉,后因汉初规定各诸侯王国的人不得在京城为官,所以出任太原郡太守。数年后,又入京城担任大司农、光禄勋、右将军等职。汉哀帝即位后,改任左将军。过了一年多时间,汉哀帝打算任用外戚丁、傅两家的入主管皇室的禁卫工作,于是致书彭宣说:“有关部门多次上奏说诸侯王国的人不能担任皇室的禁卫工作,将军您因是王国人所以不宜掌管军队,身居高位。我考虑将军您身负汉朝将领之重任,而您的儿子先前又娶了淮陽王的女儿为妻,您家与王国之间有婚姻关系,您却在京为官,这不符合国家制度。我让光禄大夫曼赏赐您五十斤黄金,四匹马拉的坐车,您可交还左将军的印绶,以关内侯的身份回归故乡吧。” 彭宣被罢官归乡后的数年间,谏大夫鲍宣曾多次上书举荐他。恰逢元寿元年正月初一出现日食,鲍宣再次举荐他,汉哀帝于是召彭宣入朝任光禄大夫,又升任御史大夫,后转任大司空,封为长平侯。 正遇漠哀帝去世,新都侯王莽出任大司马,专揽朝政大权。彭宣上书说:“三公就如同鼎之三足,共同扶持君主,如果其中一足不胜任了,则有倾覆鼎内美食的危险。我天资浅薄,年老昏聩,又体弱多病,记忆衰退,希望允许我交出大司空、长平侯的印绶,回归乡里,以度残年。”王莽将此事禀告太后,太后下达给彭宣策书说:“您治理政事的时间不长,尚未建立卓著功德,却迫于老迈昏乱,不能够辅佐国家,安定海内。我已让光禄勋丰奉册诏告您,请呈上大司空的印绶,回到您的封国去吧。”王莽因彭宣在他专擅朝政时提出告老还乡而怨恨彭宣,因此便没有按例赐彭宣黄金和安车驷马。彭宣回到封国数年后去世,谧号顷侯。其封爵传到儿子和孙子辈,到王莽篡权失败后,封国就被废除了。 赞日:隽不疑以饱学之士参与朝政,遇事不迷惑,功名卓著,善始善终。疏广激流勇退,避免遭受羞辱和危险,也是可取的。于定国父子哀恤鳏寡,了解狱情,是称职的大臣。薛广德保有悬车的荣耀,平当自觉退身有廉耻之心,彭宣见境遇险恶而毅然辞官,他们都不同于那些“因害怕失去既得利益,而可以做出任何奸邪之事”的小人。 卷七十二 王贡两龚鲍传 第四十二 (王吉,贡禹,龚胜,龚舍,鲍宣) 【原文】 昔武王伐纣,迁九鼎于雒邑,伯夷、叔齐薄之,饿死于首陽,不食其禄,周犹称盛德焉。然孔子贤此二人,以为“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也。而《孟子》亦云:“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奋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莫不兴起,非贤人而能若是乎!” 汉兴有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此四人者,当秦之世,避而入商雒深山,以待天下之定也。自高祖闻而召之,不至。其后吕后用留侯计,使皇太子卑辞束帛致礼,安车迎而致之。四人既至,从太子见,高祖客而敬焉,太子得以为重,遂用自安。语在《留侯传》。 其后谷口有郑子真,蜀有严君平,皆修身自保,非其服弗服,非其食弗食。成帝时,元舅大将军王凤以礼聘子真,子真遂不亻出而终。君平卜筮于成都市,以为:“卜筮者贱业,而可以惠众人。有邪恶非正之问,则依蓍龟为言利害。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弟言依于顺,与人臣言依于忠,各因势导之以善,从吾言者,已过半矣。”裁日阅数人,得百钱足自养,财闭肆下帘而授《老子》。博览亡不通,依老子、严周之指著书十余万言。杨雄少时从游学,以而仕京师显名,数为朝廷在位贤者称君平德。杜陵李强素善雄,久之为益州牧,喜谓雄曰:“吾真得严君平矣。”雄曰:“君备礼以待之,彼人可见而不可得诎也。”强心以为不然。及至蜀,致礼与相见,卒不敢言以为从事,乃叹曰:“杨子云诚知人!”君平年九十余,遂以其业终,蜀人爱敬,至今称焉。及雄著书言当世士,称此二人。其论曰:“或问: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盍势诸名卿可几?曰:君子德名为几。梁、齐、楚、赵之君非不富且贵也,恶虖成其名!比口郑子真不诎其志,耕于岩石之下,名震于京师,岂其卿?岂其卿?楚两龚之洁,其清矣乎!蜀严湛冥,不作苟见,不治苟得,久幽而不改其操,虽随、和何以加诸?举兹以旃,不亦宝乎!” 自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郑子真、严君平皆未尝仕,然其风声足以激贪厉俗,近古之逸民也。若王吉、贡禹,两龚之属,皆以礼让进退云。 王吉字子陽,琅邪皋虞人也。少好学明经,以郡吏举孝廉为郎,补若卢右丞,迁云陽令。举贤良为昌邑中尉,而王好游猎,驱驰国中,动作亡节,吉上疏谏,曰: 臣闻古者师日行三十里,吉行五十里,《诗》云:“匪风发兮,匪车揭兮,顾瞻周道,中心怛兮。”说曰:是非古之风也,发发者;是非古之车也,揭揭者。盖伤之也。今者大王幸方与,曾不半日而驰二百里,百姓颇废耕桑,治道牵马,臣愚以为民不可数变。昔召公述职,当民事时,舍于棠下而听断焉。是时,人皆得其所,后世思其仁恩,至乎不伐甘棠,《甘棠》之诗是也。 大王不好书术而乐逸游,冯式撙衔,驰骋不止,口倦乎叱咤,手苦于箠辔,身劳乎车舆;朝则冒雾露,昼则被尘埃,夏则为大暑之所暴炙,冬则为风寒之所偃薄。数以耎脆之玉体犯勤劳之烦毒,非所以全寿命之宗也,又非所以进仁义之隆也。 夫广夏之下,细旃之上,明师居前,劝诵在后,上论唐、虞之际,下及殷、周之盛,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焉发愤忘食,日新厥德,其乐岂徒衔橛之间哉!休则俯仰诎信以利形,进退步趋以实下,吸新吐故以练臧,专意积精以适神,于以养生,岂不长哉!大王诚留意如此,则心有尧、舜之志,体有乔、松之寿,美声广誉登而上闻,则福禄其辏而社稷安矣。 皇帝仁圣,至今思慕未怠,于官馆囿池弋猎之乐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圣意。诸侯骨肉,莫亲大王,大王于属则子也,于位则臣也,一身而二任之责加焉,恩爱行义孅介有不具者,于以上闻,非飨国之福也。臣吉愚戆,愿大王察之。 王贺虽不遵道,然犹知敬礼吉,乃下令曰:“寡人造行不能无惰,中尉甚忠,数辅吾过。使谒者千秋赐中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脯五束。”其后复放从自若。吉辄谏争,甚得辅弼之义,虽不治民,国中莫不敬重焉。 久之,昭帝崩,亡嗣,大将军霍光秉政,遣大鸿胪、宗正迎昌邑王。吉即奏书戒王曰:“臣闻高宗谅暗,三年不言。今大王以丧事征,宜日夜哭泣悲哀而已,慎毋有所发。且何独丧事,凡南面之君何言哉?天不言,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愿大王察之。大将军仁爱勇智,忠信之德天下莫不闻,事孝武皇帝二十余年未尝有过。先帝弃群臣,属以天下,寄幼孤焉,大将军抱持幼君襁褓之中,布政施教,海内晏然,虽周公、伊尹亡以加也。今帝崩,亡嗣,大将军惟思可以奉宗庙者,攀援而立大王,其仁厚岂有量哉!臣愿大王事之敬之,政事一听之,大王垂拱南面而已。愿留意,常以为念。” 王既到,即位二十余日以行婬乱废。昌邑群臣坐在国时不举奏王罪过,令汉朝不闻知,又不能辅道,陷王大恶,皆下狱诛。唯吉与郎中令龚遂以忠直数谏正得减死,髡为城旦。 起家复为益州刺史,病去官,复征为博士、谏大夫。是时,宣帝颇修武帝故事,宫室车服盛于昭帝。时外戚许、史、王氏贵宠,而上躬亲政事,任用能吏。吉上疏言得失,曰: 陛下躬圣质,总万方,帝王图籍日陈于前,惟思世务,将兴太平。诏书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而思之,可谓至恩,未可谓本务也。 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时,言听谏从,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三代之隆者也。其务在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 臣闻圣王宣德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备,难以言治;左右不正,难以化远。民者,弱而不可胜,愚而不可欺也。圣主独行于深宫,得则天下称诵之,失则天下咸言之。行发于近,必见于远,故谨选左右,审择所使。左右所以正身也,所使所以宣德也。《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此其本也。 《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礼义科指可世世通行者也,独设刑法以守之。其欲治者,不知所由,以意穿凿,各取一切,权谲自在,故一变之后不可复修也。是以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户异政,人殊服,诈伪萌生,刑罚亡极,质朴日销,恩爱浸薄。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非空言也。王者未制礼之时,引先王礼宜于今者而用之。臣愿陛下承天心,发大业,与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旧礼,明王制,驱一世之民济之仁寿之域,则俗何以不若成、康,寿何以不若高宗?窃见当世趋务不合于道者,谨条奏,唯陛下财择焉。 吉意以为:“夫妇,人伦大纲,夭寿之萌也。世俗嫁娶太早,未知为人父母之道而有子,是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聘妻送女亡节,则贫人不及,故不举子。又汉家列侯尚公主,诸侯则国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诎于妇,逆陰陽之位,故多女乱。古者衣服车马贵贱有章,以褒有德而别尊卑,今上下僣差,人人自制,是以贪财诛利,不畏死亡。周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于冥冥,绝恶于未萌也。”又言:“舜、汤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举皋陶、伊尹,不仁者远。今使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骄骜,不通古今,至于积功治人,亡益于民,此《伐檀》所为作也。宜明选求贤,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财,不宜居位。去角抵,减乐府,省尚方,明视天下以俭。古者工不造雕<王缘>,商不通侈靡,非工商之独贤,政教使之然也。民见俭则归本,本立而末成。”其指如此,上以其言迂阔,不甚宠异也。吉遂谢病遍琅邪。 始吉少时学问,居长安。东家有大枣树垂吉庭中,吉妇取枣以啖吉。吉后知之,乃去妇。东家闻而欲伐其树,邻里共止之,因固请吉令还妇。里中为之语曰:“东家有树,王陽妇去;东家枣完,去妇复还。”其厉志如此。 吉与贡禹为友,世称“王陽在位,贡公弹冠”,言其取舍同也。元帝初即位,遣使者征贡禹与吉。吉年老,道病卒,上悼之,复遣使者吊祠云。 初,吉兼通《五经》,能为驺氏《春秋》,以《诗》、《论语》教授,好梁丘贺说《易》,令子骏受焉。骏以孝廉为郎。左曹陈咸荐骏贤父子,经明行修,宜显以厉俗。光禄勋匡衡亦举骏有专对材。迁谏大夫,使责淮陽宪王。迁赵内史。吉坐昌邑王被刑后,戒子孙毋为王国吏,故骏道病,免官归。起家复为幽州刺史,迁司隶校尉,奏免丞相匡衡,迁少府,八岁,成帝欲大用之,出骏为京兆尹,试以政事。先是,京兆有赵广汉、张敞、王尊、王章,至骏皆有能名,故京师称曰:“前有赵、张,后有三王。”而薛宣从左冯翊代骏为少府,会御史大夫缺,谷永奏言:“圣王不以名誉加于实效。考绩用人之法,薛宣政事已试。”上然其议。宣为少府月余,遂超御史大夫,至丞相,骏乃代宣为御史大夫,并居位。六岁病卒,翟方进代骏为大夫。数月,薛宣免,遂代为丞相。众人为骏恨不得封侯。骏为少府时,妻死,因不复娶,或问之,骏曰:“德非曾参,子非华、元,亦何敢娶?” 骏子崇以父任为郎,历刺史、郡守,治有能名。建平三年,以河南太守征入为御史大夫数月。是时,成帝舅安成恭侯夫人放寡居,共养长信宫,坐祝诅下狱,崇奏封事,为放言。放外家解氏与崇为婚,哀帝以崇为不忠诚,策诏崇曰:“朕以君有累世之美,故逾列次。在位以来,忠诚匡国未闻所由,反怀诈谖之辞,欲以攀救旧姻之家,大逆之辜,举错专恣,不遵法度,亡以示百僚。”左迁为大司农,后徙卫尉、左将军。平帝即位,王莽秉政,大司空彭宣乞骸鼻罢,崇代为大司空,封扶平侯。岁余,崇复谢病乞骸鼻,皆避王莽,莽遣就国。岁余,为傅婢所毒,薨,国除。 自吉至崇,世名清廉,然材器名称稍不能及父,而禄位弥隆。皆好车马衣服,其自奉养极为鲜明,而亡金银锦绣之物。及迁徙去处,所载不过囊衣,不畜积余财。去位家居,亦布衣疏食。天下服其廉而怪其奢,故俗传“王陽能作黄金”。 贡禹字少翁,琅邪人也。以明经洁行著闻,征为博士、凉州刺史,病去官。复举贤良为河南令。岁余,以职事为府官所责,免冠谢。禹曰:“冠一免,安复可冠也!”遂去官。 元帝初即位,征禹为谏大夫,数虚己问以政事。是时,年岁不登,郡国多困,禹奏言: 古者宫室有制,宫女不过九人,秣马不过八匹;墙涂而不雕,木摩而不刻,车舆器物皆不文画,苑囿不过数十里,与民共之;任贤使能,什一而税,无它赋敛徭戍之役,使民岁不过三日,千里之内自给,千里之外各置贡职而已。故天下家给人足,颂声并作。 至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循古节俭,宫女不过十余,厩马百余匹。孝文皇帝衣绨履革,器亡雕文金银之饰。后世争为奢侈,转转益甚,臣下亦相放效,衣服履裤刀剑乱于主上,主上时临潮入庙,众人不能别异,甚非其宜。然非自知奢僣也,犹鲁昭公曰:“吾何僣矣?” 今大夫僣诸侯,诸侯僣天子,天子过天道,其日久矣。承衰救乱,矫复古化,在于陛下。臣愚以为尽如太古难,宜少放古以自节焉。《论语》曰:“君子乐节礼乐。”方今宫室已定,亡可奈何矣,其余尽可减损。故时齐三服官输物不过十笥,方今齐三服官作工各数千人,一岁费数巨万。蜀广汉主金银器,岁各用五百万。三工官官费五千万,东西织室亦然。厩马食粟将万匹。臣禹尝从之东宫,见赐怀案,尽文画金银饰,非当所以赐食臣下也。东宫之费亦不可胜计。天下之民所为大饥饿死者,是也。今民大饥而死,死又不葬,为犬猪食。人至相食,而厩马食粟,苦其大肥,气甚怒至,乃日步作之。王者受命于天,为民父母,固当若此乎!天不见耶?武帝时又多取好女至数千人,以填后宫。及弃天下,昭帝幼弱,霍光专事,不知礼正,妄多臧金钱财物,鸟、兽、鱼、鳖、牛、马、虎、豹生禽,凡百九十物,尽瘗臧之,又皆以后宫女置于园陵,大失礼,逆天心,又未必称武帝意也。昭帝晏驾,光复行之。至孝宣皇帝时,陛下恶有所言,群臣亦随故事,甚可痛也!笔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过度,诸侯妻妾或至数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数十人,是以内多怨女,外多旷夫。及众庶葬埋,皆虚地上以实地下。其过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罪也。 唯陛下深察古道,从其俭者,大减损乘舆服御器物,三分去二。子产多少有命,审察后宫,择其贤者留二十人,余悉归之。及诸陵园女亡子者,宜悉遣。独杜陵宫人数百,诚可哀怜也。厩马可亡过数十匹。独舍长安城南苑地以为田猎之囿,自城西南至山西至鄠皆复其田,以与贫民。方今天下饥馑,可亡大自损减以救之,称天意乎?天生圣人,盖为万民,非独使自娱乐而已也。故《诗》曰:“天难谌斯,不易为王”;“上帝临女,毋贰尔心。”“当仁不让”,独可以圣心参诸天地,揆之往古,不可与臣下议也。若其阿意顺指,随君上下,臣禹不胜拳拳,不敢不尽愚心。 天子纳善其忠,乃下诏令太仆减食谷马,水衡减食肉兽,省宜春下苑以与贫民,又罢角抵诸戏及齐三服官。迁禹为光禄大夫。 顷之,禹上书曰:“臣禹年老贫穷,家訾不满万钱,妻子糠豆不赡,裋褐不完。有田百三十亩,陛下过意征臣,臣卖田百亩以供车马。至,拜为谏大夫,秩八百石,俸钱月九千二百。廪食太官,又蒙赏赐四时杂缯、绵絮、衣服、酒肉、诸果物,德厚甚深。疾病侍医临治,赖陛下神灵,不死而活。又拜为光禄大夫,秩二千石,俸钱月万二千。禄赐愈多,家日以益富,身日以益尊,诚非草茅愚臣所当蒙也。伏自念终亡以报厚德,日夜惭愧而已。臣禹犬马之齿八十一,血气衰竭,耳目不聪明,非复能有补益,所谓素餐尸禄洿朝之臣也。自痛去家三千里,凡有一子,年十二,非有在家为臣具棺椁者也。诚恐一旦蹎仆气竭,不复自还,洿席荐于宫室,骸鼻弃捐,孤魂不归。不胜私愿,愿乞骸鼻,及身生归乡里,死亡所恨。” 天子报曰:“朕以生有伯夷之廉,史鱼之直,守经据占,不阿当世,孳孳于民,俗之所寡,故亲近生,几参国政。今未得久闻生之奇论也,而云欲退,意岂有所恨与?将在位者与生殊乎?往者尝令金敞语生,欲及生时禄生之子,既已谕矣,今复云子少。夫以王命辨护生家,虽百子何以加?传曰亡怀土,何必思故乡!生其强饭慎疾以自辅。”后月余,以禹为长信少府。会御史大夫陈万年卒,禹代为御史大夫,列于三公。 自禹在位,数言得失,书数十上。禹以为古民亡赋算口钱,起武帝征伐四夷,重赋于民,民产子三岁则出口钱,故民重困,至于生子辄杀,甚可悲痛。宜令儿七岁去齿乃出口钱,年二十乃算。 又言古者不以金钱为币,专意于农,故一夫不耕,必有受其饥者。今汉家铸钱,及诸铁官皆置吏卒徒,攻山取铜铁,一岁功十万人已上,中农食七人,是七十万人常受其饥也。凿地数百丈,销陰气之精,地臧空虚,不能含气出云,斩伐林木亡有时禁,水旱之灾未必不由此也。自五铢钱起已来七十余年,民坐盗铸钱被刑者众,富人积钱满室,犹亡厌足。民心动摇,商贾求利,东西南北各用智巧,好衣美食,岁有十二之利,而不出租税。农夫父子暴露中野,不避寒暑,捽土,手足胼胝,已奉谷租,又出稿税,乡部私求,不可胜供。故民弃本逐末,耕者不能半。贫民虽赐之田,犹贱卖以贾,穷则起为盗贼。何者?末利深而惑于钱也。是以奸邪不可禁,其原皆起于钱也。疾其末者绝其本,宜罢采珠玉金银铸钱之官,无复以为币。市井勿得贩卖,除其租铢之律,租税禄赐皆以布帛及谷,使百姓一归于农,复古道便。 又言诸离宫及长乐宫卫可减其太半,以宽徭役。又诸官奴婢十万余人戏游亡事,税良民以给之,岁费五六巨万,宜免为庶人,廪食,令代关东戍卒,乘北边亭塞候望。 又欲令近臣自诸曹、侍中以上,家亡得私贩卖,与民争利,犯者辄免官削爵,不得仕宦。禹又言: 孝文皇帝时,贵廉洁,贱贪污,贾人、赘婿及吏坐赃者皆禁锢不得为吏,赏善罚恶,不阿亲戚,罪白者伏其诛,疑者以与民,亡赎罪之法,故令行禁止,海内大化,天下断狱四百,与刑错亡异。武帝始临天下,尊贤用士,辟地广境数千里,自见功大威行,遂从耆欲,用度不足,乃行一切之变,使犯法者赎罪,入谷者补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乱民贫,盗贼并起,亡命者众。郡国恐伏其诛,则择便巧吏书习于计簿能欺上府者,以为右职;奸轨不胜,则取勇猛能操切百姓者,以苛暴威服下者,使居大位。故亡义而有财者显于世,欺谩而善书者尊于朝,悖逆而勇猛者贵于官。故俗皆曰:“何以孝弟为?财多而光荣。何以礼义为?史书而仕宦。何以谨慎为?勇猛而临官。”故黥劓而髡钳者犹复攘臂为政于世,行虽犬彘,家富势足,目指气使,是为贤耳。故谓居官而置富者为雄桀,处奸而得利者为壮士,兄劝其弟,父勉其子,俗之坏败,乃至于是!察其所以然者,皆以犯法得赎罪,求士不得真贤,相,守崇财利,诛不行之所致也。 今欲兴至治,致太平,宜除赎罪之法。相、守选举不以实,及有臧者,辄行其诛,亡但免官,则争尽力为善,贵孝弟,贱贾人,进真贤,举实廉,而天下治矣。孔子,匹夫之人耳,以乐道正身不解之故,四海之内,天下之君,微孔子之言亡所折中。况乎以汉地之广,陛下之德,处南面之尊,秉万乘之权,因天地之助,其于变世易俗,调和陰陽,陶冶万物,化正天下,易于决流抑队。自成、康以来,几且千岁,欲为治者甚众,然而太平不复兴者,何也?以其舍法度而任私意,奢侈行而仁义废也。 陛下诚深念高祖之苦,醇法太宗之治,正已以先下,选贤以自辅,开进忠正,致诛奸臣、远放谄佞,赦出园陵之女,罢倡乐,绝郑声,去甲乙之帐,退伪薄之物,修节俭之化,驱天下之民皆归于农,如此不解,则三王可侔,五帝可及。唯陛下留意省察,天下幸甚。 天子下其议,令民产子七岁乃出口钱,自此始。又罢上林宫馆希幸御者,及省建章、甘泉宫卫卒,减诸侯王庙卫卒,省其半。余虽未尽从,然嘉其质直之意。禹又奏欲罢郡国庙,定汉宗庙迭毁之礼,皆未施行。 为御史大夫数月卒,天子赐钱百万,以其子为郎,官至东郡都尉。禹卒后,上追思其议,竟下诏罢郡国庙,定迭毁之礼。然通儒或非之,语在《韦玄成传》。 两龚皆楚人也,胜字君宾,舍字君倩。二人相友,并著名节,故世谓之楚两龚。少皆好学明经,胜为郡吏,舍不仕。 久之,楚王入朝,闻舍高名,聘舍为常侍,不得已随王,归国固辞,愿卒学,复至长安。而胜为郡吏,三举孝廉,以王国人不得宿卫补吏,再为尉,一为丞,胜辄至官乃去。州举茂才,为重泉令,病去官。大司空何武、执金吾阎崇荐胜,哀帝自为定陶王固已闻其名,征为谏大夫。引见,胜荐龚舍及亢父甯寿、济陰侯嘉,有诏皆征。胜曰:“窃见国家征医巫,常为驾,征贤者宜驾。”上曰:“大夫乘私车来耶?”胜曰:“唯唯。”有诏为驾。龚舍、侯嘉至,皆为谏大夫。甯寿称疾不至。 胜居谏官,数上书求见,言百姓贫,盗贼多,吏不良,风俗薄,灾异数见,不可不忧。制度泰奢,刑罚泰深,赋敛泰重,宜以俭约先下。其言祖述王吉、贡禹之意。为大夫二岁余,迁丞相司直,徒光禄大夫,守右扶风。数月,上知胜非拨烦吏,乃复还胜光禄大夫、诸吏给事中。胜言董贤乱制度,由是逆上指。 后岁余,丞相王嘉上书荐故廷尉梁相等,尚书劾奏嘉“言事恣意,迷国罔上,不道。”下将军中朝者议,左将军公孙禄,司隶鲍宣、光禄大夫孔光等十四人皆以为嘉应迷国不道法。胜独书议曰:“嘉资性邪僻,所举多贪残吏。位列三公,陰陽不和,诸事并废,咎皆繇嘉,迷国不疑,今举相等,过微薄。”日暮议者罢。明旦复会,左将军禄问胜:“君议亡所据,今奏当上,宜何从?”胜曰:“将军以胜议不可者,通劾之。”博士夏侯常见胜应禄不和,起至胜前谓曰:“宜如奏所言。”胜以手推常曰:“去!” 后数日,复会议可复孝惠、孝景庙不,议者皆曰宜复。胜曰:“当如礼。”常复谓胜:“礼有变。”胜疾言曰:“去!是时之变。”常恚,谓胜曰:“我视君何若,君欲小与众异,外以采名,君乃申徒狄属耳!” 先是,常又为胜道高陵有子杀母者,胜白之,尚书问:“谁受?”对曰:“受夏侯常。”尚书使胜问常,常连恨胜,即应曰:“闻之白衣,戒君勿言也。奏事不详,妄作触罪。”胜穷,无以对尚书,即自劾奏与常争言,洿辱朝廷。事下御史中丞,召诘问,劾奏“胜吏二千石,常位大夫,皆幸得给事中,与论议,不崇礼义,而居公门下相非恨,疾言辩讼,惰谩亡状,皆不敬。”制曰:“贬秩各一等。”胜谢罪,乞骸鼻。上乃复加赏赐,以子博为侍郎,出胜为渤海太守。胜谢病不任之官,积六月免归。 上复征为光禄大夫,胜常称疾卧,数使子上书乞骸鼻,会哀帝崩。 初,琅邪邴汉亦以清行征用,至京兆尹,后为太中大夫。王莽秉政,胜与汉俱乞骸鼻。自昭帝时,涿郡韩福以德行征至京师,赐策书束帛遣归。诏曰:“朕闵劳以官职之事,其务修孝弟以教乡里。行道舍传舍,县次具酒肉,食从者及马。长吏以时存问,常以岁八月赐羊一头,酒二斛。不幸死者,赐複衾一,祠以中牢。”于是王莽依故事,白遣胜、汉。策曰:“惟元始二年六月庚寅,光禄大夫、太中大夫耆艾二人以老病罢。太皇太后使谒者仆射策诏之曰:盖闻古者有司年至则致仕,所以恭让而不尽其力也。今大夫年至矣,朕愍以官职之事烦大夫,其上子若孙若同产、同产子一人。大夫其修身守道,以终高年。赐帛及行道舍宿,岁时羊酒衣衾,皆如韩福故事。所上子男皆除为郎。”于是胜、汉遂归老于乡里。汉兄子曼容亦养志自修,为官不肯过六百石,辄自免去,其名过出于汉。 初,龚舍以龚胜荐,征为谏大夫,病免。复征为博士,又病去。顷之,哀帝遣使者即楚拜舍为太山太守。舍家居在武原,使者至县请舍,欲令至廷拜授印绶。舍曰:“王者以天下为家,何必县官?”遂于家受诏,便道之官。既至数月,上书乞骸鼻。上征舍,至京兆东湖界,固称病笃。于子使使者收印绶,拜舍为光禄大夫。数赐告,舍终不肯起,乃遣归。 舍亦通《五经》,以《鲁诗》教授。舍、胜既归乡里,郡二千石长吏初到官皆至其家,如师弟子之礼。舍年六十八,王莽居摄中卒。 莽既篡国,遣五威将帅行天下风俗,将帅亲奉羊、酒存问胜。明年,莽遣使者即拜胜为讲学祭酒,胜称疾不应征。后二年,莽复遣使者奉玺书,太子师友祭酒印绶,安车驷马迎胜,即拜,秩上卿,先赐六月禄直以办装,使者与郡太守、县长吏、三老官属、行义诸生千人以上入胜里致诏。使者欲令胜起迎,久立门外,胜称病笃,为床室中户西南牖下,东首加朝服拕绅。使者入户,西行南面立,致诏付玺书,迁延再拜奉印绶,内安车驷马,进谓胜曰:“圣朝未尝忘君,制作未定,待君为政,思闻所欲施行,以安海内”。胜对曰:“素愚,加以年老被病,命在朝夕,随使君上道,必死道路,无益万分。”使者要说,至以印绶就加胜身,胜辄推不受。使者即上言:“方盛夏暑热,胜病少气,可须秋凉乃发。”有诏许。使者五日一与太守俱问起居,为胜两子及门人高晖等言:“朝廷虚心待君以茅土之封,虽疾病,宜动移至传舍,示有行意,必为子孙遗大业。”晖等白使者语,胜自知不见听,即谓晖等:“吾受汉家厚恩,无以报,今年老矣,旦暮入地,谊岂以一身事二姓,下见故主哉?”胜因敕以棺敛丧事:“衣周于身,棺周于衣。勿随俗动吾冢,种柏,作祠堂。”语毕,遂不复开口饮食,积十四日死,死时七十九矣。使者、太守临敛,赐複衾祭祠如法。门人衰绖治丧者百数。有老父来吊,哭甚哀,既而曰:“嗟乎!薰以香自烧,膏以明自销。龚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遂趋而出,莫知其谁。胜居彭城廉里,后世刻石表其里门。 鲍宣字子都,渤海高城人也。好学,明经,为县乡啬夫,守束州丞。后为都尉、太守功曹,举孝廉为郎,病去官,复为州从事。大司马、卫将军王商辟宣,荐为议郎,后以病去。哀帝初,大司空何武除宣为西曹掾,甚敬重焉,荐宣为谏大夫,迁豫州牧。岁余,丞相司直郭钦奏“宣举错烦苛,代二千石署吏听讼,所察过诏条。行部乘传去法驾,驾一马,舍宿乡亭,为众所非。”宣坐免。归家数月,复征为谏大夫。 宣每居位,常上书谏争,其言少文多实。是时,帝祖母傅太后欲与成帝母俱称尊号,封爵亲属,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何武、大司马傅喜始执正议,失傅太后指,皆免官。丁、傅子弟并进,董贤贵幸,宣以谏大夫从其后,上书谏曰: 窃见孝成皇帝时,外亲持权,人人牵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贤人路,浊乱天下,奢泰亡度,穷困百姓,是以日蚀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征,陛下所亲见也,今奈何反复剧于前乎?朝臣亡有大儒骨鲠、白首耆艾、魁垒之士,论议通古今、喟然动众心、忧国如饥渴者,臣未见也。敦外亲小童及幸臣董贤等在公门省户下,陛下欲与此共承天地,安海内,甚难。今世俗谓不智者为能,谓智者为不能。昔尧放四罪而天下服,今除一吏而众皆惑;古刑人尚服,今赏人反惑。请寄为奸,群小日进。国家空虚,用度不足。民流亡,去城郭,盗贼并起,吏为残贼,岁增于前。 凡民有七亡:陰陽不和,水旱为灾,一亡也;县官重责更赋租税,二亡也;贪吏并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强大姓蚕食亡厌,四亡也;苛吏徭役,失农桑时,五亡也;部落鼓鸣,男女遮列,六亡也;盗贼劫略,取民财物,七亡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殴杀,一死也;治狱深刻,二死也;冤陷亡辜,三死也;盗贼横发,四死也;怨雠相残,五死也;岁恶饥饿,六死也;时气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邪?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营私家,称宾客,为奸利而已。以苟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谓如臣宣等为愚。陛下擢臣岩穴,诚冀有益毫毛,岂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门之地哉! 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为皇太子,下为黎庶父母,为天牧养元元,视之当如一,合《尸鸠》之诗。今贫民菜食不厌,衣又穿空,父子夫妇不能相保,诚可为酸鼻。陛下不救,将安所归命乎?奈何独私养外亲与幸臣董贤,多赏赐以大万数,使奴从宾客浆酒霍肉,苍头庐儿皆用致富!非天意也。及汝昌侯傅商亡功而封。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也。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说民服,岂不难哉! 方陽侯孙宠、宜陵侯息夫躬辩足以移众,强可用独立,奸人之雄,或世尤剧者也,宜以时罢退。及外亲幼童未通经术者,皆宜令休就师傅。急征故大司马傅喜使领外亲。故大司空何武、师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将军彭宣,经皆更博士,位皆历三公,智谋威信,可与建教化,图安危。龚胜为司直,郡国皆慎选举,三辅委输官不敢为奸,可大委任也。陛下前以小不忍退武等,海内失望。陛下尚能容亡功德者甚众,曾不能忍武等邪!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不得自专快意而已也。上之皇天见谴,下之黎庶怨恨,次有谏争之臣,陛下苟欲自薄而厚恶臣,天下犹不听也。臣虽愚戆,独不知多受禄赐,美食太官,广田宅,厚妻子,不与恶人结仇怨以安身邪?诚迫大义,官以谏争为职,不敢不竭愚。惟陛下少留神明,览《五经》之文,原圣人之至意,深思天地之戒。臣宣呐钝于辞,不胜忄卷々,尽死节而已。 上以宣名儒,优容之。 是时,郡国地震,民讹言行筹,明年正月朔日蚀,上乃征孔光,免孙宠、息夫躬,罢侍中诸曹黄门郎数十人。宣复上书言: 陛下父事天,母事也,子养黎民,即位已来,父亏明,母震动,子讹言相惊恐。今日蚀于三始,诚可畏惧。小民正月朔日尚恐毁败器物,何况于日亏乎!陛下深内自责,避正殿,举直言,求过失,罢退外亲及旁仄素餐之人,征拜孔光为光禄大夫,发觉孙宠、息夫躬过恶,免官遣就国,众庶歙然,莫不说喜。天人同心,人心说则天意解矣。乃二月丙戌,白虹虷日,连陰不雨,此天有忧结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 侍中、驸马都尉董贤本无葭莩之亲,但以令色谀言自进,赏赐亡度,竭尽爱藏,并合三第尚以为小,复坏暴室。贤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将作治第,行夜吏卒皆得赏赐。上冢有会,辄太官为供。海内贡献当养一君,今反尽之贤家,岂天意与民意耶!天不可久负,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诚欲哀贤,宜为谢过天地,解仇海内,免遣就国,收乘舆器物,还之县官。如此,可以父子终其性命;不者,海内之所仇,未有得久安者也。 孙宠、息夫躬不宜居国,可皆免以视天下。复征何武、师丹、彭宣、傅喜,旷然使民易视,以应天心,建立大政,以兴太平之端。 高门去省户数十步,求见出入,二年未省,欲使海濒仄陋自通,远矣!愿赐数刻之间,极竭毣々之思,退入三泉,死亡所恨。 上感大异,纳宣言,征何武、彭宣,旬月皆复为三公。拜宣为司隶。时,哀帝改司隶校尉但为司隶,官比司直。 丞相孔光四时行园陵,官属以令行驰道中,宣出逢之,使吏钩止丞相掾史,没入其车马,摧辱宰相。事下御史,中丞、侍御史至司隶官,欲捕从事,闭门不肯内。宣坐距闭使者,亡人臣礼,大不敬,不道,下廷尉狱。博士弟子济南王咸举幡太学下,曰:“欲救鲍司隶者会此下。”诸生会者千余人。朝日,遮丞相孔光自言,丞相车不得行,又守阙上书。上遂抵宣罪减死一等,髡钳。宣既被刑,乃徙之上党,以为其地宜田牧,又少豪俊,易长雄,遂家于长子。 平帝即位,王莽秉政,陰有篡国之心,乃风州郡以罪法案诛诸豪桀,及汉忠直臣不附己者,宣及何武等皆死。时,名捕陇西辛兴,兴与宣女婿许绀俱过宣,一饭去,宣不知情,坐系狱,自杀。 自成帝至王莽时,清名之士,琅邪又有纪逡王思,齐则薛方子容,太原则郇越臣仲、郇相稚宾,沛郡则唐林子高、唐尊伯高,皆以明经饬行显名于世。 纪逡、两唐皆仕王莽,封侯贵重,历公卿位。唐林数上疏谏正,有忠直节。唐尊衣敝履空,以瓦器饮食,又以历遗公卿,被虚伪名。 郇越、相,同族昆弟也,并举州郡孝廉、茂材,数病,去官。越散其先人訾千余万,以分施九族州里,志节尤高。相王莽时征为太子四友,病死,莽太子遣使裞以衣衾,其子攀棺不听,曰:“死父遗言,师友之送勿有所受,今于皇太子得托友官,故不受也。”京师称之。 薛方尝为郡掾祭酒,尝征不至,及莽以安车迎方,方因使者辞谢曰:“尧、舜在上,下有巢由,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节也。”使者以闻,莽说其言,不强致。方居家以经教授,喜属文,著诗赋数十篇。 始隃麋郭钦,哀帝时为丞相司直,奏免豫州牧鲍宣、京兆尹薛修等,又奏董贤,左迁卢奴令,平帝时迁南郡太守。而杜陵蒋诩元卿为兖州刺史,亦以廉直为名。王莽居摄,钦、诩皆以病免官,归乡里,卧不出户,卒于家。 齐栗融客卿、北海禽庆子夏、苏章游卿、山陽曹竟子期皆儒生,去官不仕于莽。莽死,汉更始征竟以为丞相,封侯,欲视致贤人,销寇贼。竟不受侯爵。会赤眉人长安,欲降竟,竟手剑格死。 世祖即位,征薛方,道病卒。两龚、鲍宣子孙皆见褒表,至大官。 赞曰:《易》称“君子之道也,或出或处,或默或语”,言其各得道之一节,譬诸草木,区以别矣。故曰山林之士往而不能反,朝廷之士入而不能出,二者各有所短。春秋列国卿大夫及至汉兴将相名臣,怀禄耽宠以失其世者多矣!是故清节之士于是为贵。然大率多能自治而不能治人。王、贡之材,优于龚、鲍。守死善道,胜实蹈焉。贞而不谅,薛方近之。郭钦、蒋诩好遁不污,绝纪、唐矣! 【白话文】 当年,周武王讨伐商纣王,灭掉商后,把象征国家政权的九鼎从商都迁到雒邑,伯夷、叔齐认为武王不忠不孝而耻食周粟,饿死在首陽山,连周人尚且称赞他们有高尚的品德。孔子认为他们二人很贤德,称赞他们“不改变自己的志向,不使自身遭到羞辱。”孟子也说:“听到伯夷的风范,足以使贪婪的人变得廉洁,使懦弱的人树立志向;”“在百代之前振奋行为,令百代之后无不深受鼓舞,如若不是圣贤之人谁能如此呢?” 汉王朝兴起后,有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这四个人在秦王朝统治天下时,逃避到商雒山深处,等待天下平定。汉高祖听说后召见他们,他们没有来。后来吕后采用留侯张良的计策,让皇太子带着丝织物,谦辞卑礼,用坐乘的小车将其迎接到自己身边,辅佐自己。四人到来后,随从太子见高祖,高祖敬重他们而待为上宾,太子也由此受到重视,地位于是得以稳固。这件事情详细记载在《留侯传》中。 其后,谷口有郑子真,蜀有严君子,都能修身自重,不该穿的不穿,不该吃的不吃。汉成帝在位时,大舅大将军王凤以礼招聘子真,子真不应召,以不屈服而终。君子在成都街市上占卜算卦,他认为:“占卜虽然是低贱的职业,但是可以使众人得到好处。有卜问邪恶不正之事的,就依照蓍草和龟甲向他言明利害。给做儿子的占卜,就依孝道解说;给做弟弟的占卜,晓以顺服之理;给做臣子的占卜,以忠君的思想为依据。这样因势利导,引导不同的人们都走向善的方面。遵从我的话的人,已有一大半了。”他每天衹接待几个人,收入百钱能够维持生活了就收摊,在家教授《老子》。并大量阅读各种书籍,无不通晓,依照老子、庄周的理论,著书十余万字。杨雄年轻时曾从其游学,后来在京师做官而名声显著,多次对朝廷贤德的官吏称赞严君平的品行。杜陵人李彊一向和杨雄很好,后来做官为益州牧,高兴地对杨雄说:“这下我真要得到严昼王了0”握雄说:“你要以礼待之,他这个人可见而不可屈为人所用。”李彊内心不以为然。待其到蜀地上任后,和君平以礼相见,却始终不敢提出召其为属吏的事,于是叹道:“杨子云确实了解人啊!”严君平活到九十余岁,到死都以占卜算卦为业,蜀地的人都热爱和尊敬他,至今仍赞不绝口。后来杨雄著书言及当世之士,特别称赞这两个人。他评论说:“有人间:君子怕终身于世而无名可称,何不以名卿之势成就其名?我以为:君子自蓄其德,则名声可立。梁、齐、楚、赵等诸侯王并非不富贵,可是用什么来成就他们的名声呢?谷el郑子真不屈其志,耕作于岩石之下,名声却响于整个京城,难道是因为其身为公卿吗?难道是因为其身为公卿吗?楚地两龚白洁其身,有清明之名!蜀郡严君子深沉无欲,不为苟合取容之事,不操苟且求利之业,长久幽居而不改变自己的节操,即使是随侯之珠、和氏之璧,又怎能与之相比呢?举此人而用之,不也是国家的宝贝吗?” 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郑子真、严君平等均未曾做官,然而他们的风范、名声足以阻止贪婪、激励世俗,为近古避世隐居之人。而如王吉、贡禹、两龚之类,出仕与隐退都知依礼谦让。 王吉,字子陽,琅邪皋虞人。少时好学,精通经义,初为郡吏,举孝廉被选为郎,补若卢右丞之位,后又改任云陽县令。举贤良被任为昌邑中尉,昌邑王喜好游猎,常常在国中驱马奔驰,行为没有节制,王吉因此上书劝谏说:臣下听说古时候军队平常每日行进三十里,为吉事而行进也衹五十里。《诗经》有云:“彼风疾发,彼车疾驰,环顾周道,心中哀伤。”意思是:疾发飘忽,这非古之有道之风;驱马疾驰,这非古之有道之车。因此伤感。现今大王巡幸方与县,不到半天就奔驰二百里,很多百姓都荒废了农事来修路牵马,臣下以为,百姓不可多变。过去召公奭到任,正值农事繁忙,就在甘棠树下办公决事。当其时,人人各得其所,后世主人也追思他的仁义和恩德,以至于不砍伐造棵甘棠树,以资纪念。《诗经》中《甘棠》之诗就是描写这件事的。 大王您不好读书学习而喜欢游逸,整日倚着车栏驾车驭马,奔驰不停,口舌因怒斥吆喝而倦怠,手臂因驾车驭马而酸痛,身体因车马颠簸而劳顿;清晨冒着雾露,白天披着尘埃;夏天为酷热的暑气所蒸烤,冬天为刺骨的严寒所侵迫。屡屡以柔弱的玉体去承受辛苦劳累的侵害,这种行为无益于延年益寿,也不利于仁义的增长。 在宽敞明亮的房间裹,在精美华丽的毡毯上,德才兼备的老师在前面谆谆教诲,勤学好问的学生在后面孜孜苦读,上论唐、虞之旧事,下及殷、周之盛况,考察仁德圣明之人的风范,学习治国安民的方法,悠然自得,发愤忘食,不断增进和完善自己的道德修养,遣其中的乐趣愉悦又岂是驾车驭马四处闲游所能相比的呢!休息的时候就俯仰屈伸以活动身体筋络,进出以步代车而行以结实双腿,吐故纳新以练五脏之气,专心致志集中意念以养精安神,用上述方法养生,难道还能不长寿吗!大王您若真正用心如上行事,那么就会心有尧、舜之志,身有乔、松 之寿;对您的赞誉之声鹊起并上闻于天子,则将福禄齐至而国家安定。 当今圣上仁德圣明,先帝晏驾以来,他至今思慕不已,对行幸宫馆园池以及出游狩猎等玩乐之事都未尝涉足,大王您应当时刻铭记这些,体察圣意。各诸侯骨肉中,没有人比大王您与皇上的关系更亲近的了,从亲缘关系上看,大王是子辈,按君臣地位来论,大王是人臣,您是一身兼负着双重的责任啊,处在这种地位,大王在施恩行义方面稍有不周全的地方,被皇上知道了,对于继承社稷江山并不是一件好事呵。臣王吉我愚昧戆直,希望大王明察。 昌邑王刘贺虽然不守正道,但是还知道敬重礼遇王吉,因此他下令说:“我的修养品行不可能没有懈怠之处,中尉王吉忠心耿耿,多次指正我的过失。因此,令谒者千秋赐给中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干肉五束。”这以后刘贺又放纵如常。王吉每每据理谏争,很是尽了为人辅臣的义务,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治理百姓,但封国之中没有不敬重他的。 过了很久,昭帝驾崩,他没有太子,大将军霍光执政,派遣大鸿胪宗正迎立昌邑王进京。王吉立刻上书告诫昌邑王说:“我听说高宗居丧,三年不说话。现在大王您因丧事被征召,应日夜悲哀哭泣,千万不要有其他举动。况且,何衹是丧事应该如此,大凡南面而王者又何曾有过多的言论呢?苍天不言,四季仍依时更迭,世间百物照样生息繁衍,希望大王明察。大将军霍光仁爱而智勇,其忠直诚信的品德天下无人不晓,事奉孝武皇帝二十余年未曾有过过失。先帝去世,将天下和幼孤托付于他,大将军扶持尚在襁褓之中的幼主,颁布政令施行教化,维护了国家的安定,即使是周公、伊尹也不过如此。现今皇帝驾崩没有继承人,大将军从可以继承汉室宗庙的立场考虑,援引提拔迎立大王为君,其仁爱宽厚真是无可比拟啊!臣下希望大王事奉他、敬重他,国家政事皆听从他的安排,您衹需无为而治南面称君就可以了。希望大王您考虑我的建议,并常放于心上。” 昌邑王到京师后,即位二十余天,就因行为婬乱而被废黜。昌邑封国的大臣们因昌邑王在封国时不举报其罪过,致使朝廷不知昌邑王的品行;又因作为臣下未能尽皑弼引导之职,致使昌邑王犯下大罪,都被下狱诛杀。衹有王吉和郎中令龚遂因忠诚刚直、屡次进谏而得以免死,被判剃发修筑城池。 后来又起家复出任益州刺史,不久因病辞官。又被征为博士谏大夫。当时宣帝极力效法武帝,恢复了武帝时的典章制度,宫室、车乘、服饰等都超过昭帝时的规模。这时,许、史、王等几家外戚也因得宠而尊贵,宣帝亲自处理政事,并任用能干的官吏。王吉上疏评论其得失说:陛下以尊贵之体亲自总理各方事务,国家地图与户籍每ft展列于眼前,一心一意想着国家政务,力求天下太平。每次韶书传下,百姓都欣喜若狂,如获新生。臣下认为,这些举措虽然对于百姓来说可谓是最大的恩惠了,但还不能说是尽到了政务的根本。想有所作为的君主不是世世都有的,公卿大臣有幸遇到这样的时代,君主能听从公卿大臣的建议和劝谏,但是却没有建立万世基业的长远计策,没有造就出像夏、商、周三代盛世时那样的明君圣主。衹注重于朝廷或官府的财物出入及诉讼断案之类的事情,这不是建立太平社会的根本。我听说圣明的君主宣扬德政流布教化,一定要从眼前开始做起。朝廷内部不整肃,就很难言及治理国家;君主身边的人不正直,就很难教化远方之人。百姓虽然弱小但却不可欺凌,虽然愚昧,但却不可蒙骗。圣主独自高居深宫,行为举措得人心则天下交口称颂,失人心则天下议论纷纷。皇上的行为虽做在眼前,但影响却很广远,因此应当谨慎地选择身边的左右辅臣和使官;左右辅臣是为匡正皇帝的言行而设置的,使官是为宣扬皇帝的恩德而设置的。《诗经》云:“人才济济,文王得以安定天下。”造就是国家政务的根本。 《春秋》所推崇的以天子为中心的大一统政治,是全国各地风俗教化相同,九州方圆政令贯通划一。如今那些平庸无能的官吏统治百姓,不是依靠世世都可以通行的礼义规范来进行教化,而仅仅依靠刑律法令来达到目的。那些想有所作为的官吏,又不能认真考察典章制度、礼义规范,而是按照自己的意志穿凿附会,各取所需,投机诡诈,任意妄为,因此,一旦形势发生变化,便难以继续推行其政令。于是便造成了百里之内风俗不同,千里之内教化各异,家家从事不同的事情,人人穿着各异的服色,奸诈欺骗争相而生。滥用刑罚没有穷尽,纯朴的民风日益消失,恩爱的情感逐渐淡薄。孔子说“稳定政权、统治百姓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礼治”,这不是一句空话。作为一国之君,在尚未制订出新的礼义制度的时候,应当选择先代君王所订礼义制度中适宜于当今情况的部分加以运用。臣下我希望陛下顺承天道,奋创大业,与公卿大臣以及儒学之士一起共同考述旧礼,宣明王制,以仁义礼制治理天下,使百姓沐浴陛下之恩泽,安逸而长寿。这样一来,何愁天下风俗教化比不上成、康之世,长治久安的国运比不上殷王武丁呢?臣下我个人认为当今社会中有些不符合礼义之道的地方,谨条列呈上,请陛下圣裁明择。王吉认为“夫妇,是人类关系中最重要的一种关系,它关系到人的生老病死。现在世俗的人们结婚过早,尚未懂得为人父母的道理就有了孩子,因此不仅道德教化不易实施,而且人丁容易夭折。娶妻嫁女花费无度,贫苦人家无力承受,因此不敢多生育儿女。另外,汉朝各诸侯王娶公主,诸侯王国中的国人娶诸侯之女,这种制度使男人事奉女人,丈夫屈服于妻子,颠倒了陰陽之序,所以容易发生由女人引起的祸端。古时候,衣服车马依据其拥有者地位的高低贵贱都有一定的规定,用以表彰贤德之人,区别上下尊卑,现今却上下僭越混乱,人人自行其是,没有一定的节度,于是人们贪图财货、追逐私利而不惜冒生命危险。周王朝之所以能够做到不用刑罚而达到天下大治,是因为它将各种奸邪罪恶遏止在尚未产生之时啊。”王吉还说:“虞舜、商汤不任用三公九卿的世袭子弟,而选拔皋陶、伊尹为臣,这样那些谗佞不仁之人就被疏远了。如今允许官吏的子弟蒙荫为官,他们大多骄傲蛮横,不了解古今之事,至于积累功绩,治理民众,无益于百姓,造就是《诗经。伐檀》篇中所讽刺的现象。应当实行公开选拔,以征求贤能之人,废除子弟以父兄而蒙荫为官的制度。外戚及亲朋故旧可以多给其资财,但不应当让他们高居官位,应摒弃角抵之戏,减免乐府,裁减主管营造巧作的工匠,向天下明示崇尚节俭的决心。过去工匠不制造雕刻精美的器物,商人不流通奢侈浪费的货物,并非这些工匠和商人独具贤德,而是统治者政治教化的结果。天下百姓看到政府弃奢从俭的决心,就会回归到农业这一根本上来,根本确立后,与之相关的工商末流也就能按正确的轨迹发展了。”王吉上疏的核心思想大体如此,皇上认为他的言论不切合实际,因此不太看重他。王吉于是藉口身体不适,返回家乡琅邪。 当初王吉年轻时求学,曾居住于长安城内。东家有棵大枣树,其枝叶垂入王吉借住的庭院中,王吉的妻子摘了一些树上的枣给王吉吃。王吉后来才知道枣子是从束家的树上摘的,于是就休弃其妻。束家知道这件事后就想砍掉那棵枣树,邻居们劝阻了他,并坚决地恳请王吉让其妻子返家。里中人就这件事说道:“东家有树,王陽妇去;东家枣完,去妇复还。”王吉对自身意志的激励由此可见。 王吉与贡禹是好朋友,世人称“王陽在朝为官,贡禹也将入仕”,就是说他们两人进止志趣相同。汉元帝即位不久,派使者征召贡禹和王吉入朝。王吉因为年纪大了,在途中染病而亡,汉元帝哀悼他,又派出使者吊祭。 当初,王吉兼通《五经》,熟悉骗氏《春秋》,以《诗经》、《论语》等教授学生,尤其爱好梁丘贺解说的《易经》,让儿子王骏跟他学习。王骏举孝廉任为郎。左曹陈咸举荐王骏说其父子二人都有贤德,通晓经义,德行修明,应当让他们处于显贵的地位,用以勉励世俗之人。光禄勋匡衡也举荐王骏,说他有见问即对,无所疑惑之材。于是,王骏被升任为谏大夫,并代表朝廷前去指斥批评淮陽宪王的不轨行为。后又改任赵国的内史。王吉因昌邑王之事受牵连被判刑后,告诫子孙不要做诸侯王国的官吏,因此,王骏称病,免官归家。后从家中又起用为幽州刺史,升任司隶校尉,上奏罢免了丞相匡衡,后又改任少府。这样过了八年,成帝准备委他以重任,让他出任京兆尹,以此考察他处理政事的能力。在此之前,出任京兆尹的有趟广汉、张敞、王尊、王章等人,直至王骏都有能干的名声,因此,京师人士称赞说:“前有趟、张,后有三王。”当时,薛宣以左冯翊之职,接替王骏任少府,正好赶上御史大夫之位空缺,谷永上奏说:“圣明的君王用人不听虚名而重实效。用人之法皆须考察其功绩,薛宣通过考察,很有政绩。”成帝同意了谷永的意见,因此,薛宣任少府之职才一个多月,就被破格提升为御史大夫,后官至丞相。王骏则代替薛宣接任御史大夫之职,二人同朝为官,并居高位。过了六年,王骏病笔,翟方进接替王骏为御史大夫。又过了数月,薛宣被免职,翟方进代为丞相。众人都为王骏未得封侯而感到遣憾。王骏为少府时,他的妻子死了,此后没再续娶,有人问他何故,他说:“我无曾参之德,子无华、元之贤,又怎敢再娶?” 王骏之子王崇蒙父荫而任为郎,历任刺史、郡守之职,治政有能干的名声。建平三年,在河南太守任上时被征召入朝为御史大夫数月。当时,汉成帝之舅安成恭侯的夫人放丧夫寡居,被供养于长信宫中,因犯巫蛊祝诅之罪而下狱,王崇上奏密封章疏,为放求情。放的娘家解氏和王崇是姻亲之家,因此,漠哀帝认为王崇对皇帝不忠诚,于是制策韶诫王崇说:“我因你家有累世之美名,故而破格选用你。可你就任以来,没有做出什么忠诚扶国之举,反而出此奸诈的言辞,想以此拯救开脱你的姻亲之家,这是大逆之罪,你行为专断放肆,不遵循法度,不足以作百官的表率。”于是将王崇降职为大司农,后来又改任卫尉左将军。漠平帝即位后,王莽把持朝政,大司空彭宣上书请求告老归乡,得以获准,王崇便取代他继任大司空之职,被封为扶平侯。过了一年多,王崇也称病请求辞官归乡,其实他们都是为躲避王莽,王莽便让王崇前往扶平侯的封地养老。过了一年多时间,王崇被侍婢毒害而死,其封国也随之被废。 王氏家族自王吉至王崇,几世皆有清廉之名,然而若以才学名声论子孙都稍逊于其父祖,但官位却是越来越高。王氏几代都喜好车马衣服,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极为讲究,十分出众,但却没有金银锦绣等物品。每次搬家迁徙时,车上所载的不过是一口袋替换衣物而已。他们不存储多余的财物。离官家居时,也是布衣蔬食。天下之人都佩服他们的清廉,却又对其衣食车马如此讲究感到十分奇怪,因此民间都传说“王陽会变金术”。 贡禹,字少翁,琅邪人。以精通经义,品行端正而著称,被征召为博士,任凉州刺史,因病辞官。后来被推举为贤良任河南令。遇了一年多,因公事被府官指责,被迫脱帽谢罪。贡禹 说:“帽子一旦摘下,岂能再戴!”于是辞官而去。 汉元帝即位不久,征召贡禹为谏大夫,多次屈尊向他询问政事。当时,年成不好,农业歉收,天下郡县王国处境困窘,贡禹上奏说:古时候宫室有一定的规格制度,宫女不超过九人,饲养的马匹不超过八匹;宫墙衹粉刷而不绘画,木料衹打磨光滑而不雕刻;车舆器物等也都不用颜色图画来纹饰,皇家的园林方圆不超过几十里,并与老百姓共同享用;任用贤能之人,衹收取相当于百姓收入十分之一的赋税,除此之外不再有其他的赋敛以及劳作戍边之役,役使百姓,每年不超过三天,以京畿为中心,千里之内的赋税天子取以自供,千里之外则依据其出产确定一定的种类和数量,让他们按时入贡而已。因此,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对君王的感戴与颂扬之声处处可闻。到高祖、孝文、孝景皇帝之时,仍能遵循古制,勤俭节约,宫女不过十余人,厩中马匹不过百余匹。孝文皇帝穿厚缯做的衣服,兽皮做的鞋,所用器物没有雕刻绘画金镶银嵌等装饰。后世的人却争相竞赛奢侈,辗转发展,曰益严重,臣下也争相仿效,衣裤鞋帽以及所佩刀剑等没有一定的规制,混乱而僭越主上,主上经常上朝入庙,众人竟很难从车乘服饰上辨别上下尊卑,这种情形很不应当。然而,那些人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奢侈僭越,正如鲁昭公所言:“我哪裹有僭越之处啊?” 现今大夫僭越诸侯,诸侯僭越天子,天子超越天道的情况由来已久了。承接衰微的局面,挽救混乱的礼制,恢复古代的教化,这一切都指望陛下您了。臣下我认为,要完全恢复到太古时代的情形已很难做到了,最好是适当仿效上占以自我约束。《论语》说:“君子乐节礼乐。”现在宫室已建成,无可奈何,没法更改了,其他方面可尽量节俭。过去在查地为天子制作服装的三服官,每年送来的服装不过十竹箱,现在齐地的三服官用工各数千人,一年花费好几万。蜀郡的广汉主造金银器皿,每年费用各五百万。少府所属三工官官费年耗五千万,东西织室也是如此。厩棚内食粟之马将近万匹。我曾经跟随您到太后宫,太后赏赐我酒席,所用酒杯、几案都绘有花纹和金银装饰,这些都不适合用来赐宴臣下。太后宫的花费也是不可胜计的。天下的老百姓之所以出现因饥饿而丧命,其原因就在于此。现在百姓因饥荒而死,死后又无力安葬,尸骨被猪狗所食,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情况。与之相反,宫中马厩中的马匹却因终日饱食粟米,致使人们为其过于肥壮而发愁,并且担心它精力旺盛而容易发怒,便天天让它遛达活动,用以消耗它过剩的精力。王者受命于天,为民父母,难道就该如此吗!苍天难道没长眼吗?漠武帝当政时,又多搜罗美色的女子数千人,用以充实后宫。待其驾崩后,昭帝年纪尚小,霍光把持朝政,不懂得礼教的正道,妄自大量收藏金钱财物,以及乌兽鱼鳖牛马虎豹等生禽,共一百九十种,都作了武帝的随葬品,全部埋入地下,又把后宫女子安置在园陵守节,极大地歪曲了礼制,违背了天道人心,同时也未必符合武帝的心愿。昭帝驾崩时,霍光又是如此行事。到孝宣皇帝去世时,陛下您也没有表示更改前制的意思,臣下们也就依旧例行事,实在是令人痛心啊!所以使得天下之人都承此风,娶女都大大超过了限度,诸侯的妻妾有的多至数百人,一些豪富和官宦之家,白养歌妓至数十人,于是便出现了宫内府内多怨女,宫外府外多旷夫的情况。至于人们的丧葬,都是不惜空虚地上,而将物品大量随葬地下。这种种令人痛心的现状,其根源起于主上,其罪过却在于臣下因循旧例的行为。 希望陛下您深入考察上古之道,遵循其节俭的风尚,大量削减车乘服饰御用器物,削减去三分之二。子嗣多少本由命定,陛下应审察后宫女子,选择其中贤德者留下二十人,其余的都让她们回归自己的家中。各陵园内守节女子中没有子嗣的,也应都遣返其家。仅杜陵内就有宫女数百人,实在让人哀怜。宫中马匹不要超过数十匹。衹保留长安城南苑地作为田猎的场所,自城西南至山西乃至鄂等地的苑囿都恢复为农田,分配给贫苦百姓。现今天下百姓遭受饥馑之苦,难道可以不大量削减自己衣食住行的费用,以救济百姓,顺应天意吗?天生圣人,就是为了天下民众,并非祇让圣人自行欢乐而已。因此,《诗经》有言道:“天意难承,为君不易;”“上天时时监察着你,不可心怀二意”。《论语》云“当仁不让”,做皇帝的衹可以圣人之心参诸天地法则,譬照往古贤哲,而不应和臣下讨论。如果臣下曲意奉迎,衹会按照君王的意志行事,我贡禹一腔拳拳之忱,不敢不尽我的一片心啊。漠元帝很欣赏贡禹的忠诚,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下韶令太仆减少了食谷的马匹,令水衡减少了供观赏的食肉的禽兽,并把宜春下苑的土地划出来分配给贫民耕种,又废罢了角抵等游戏和齐地的三服官。升任贡禹为光禄大夫。 不久,贡禹上书说:“当初我年老贫穷,家财总计不到万钱,妻子儿女粗食不能裹腹,粗布衣服尚不蔽体。有田地一百三十亩,蒙陛下错爱征召我,我卖掉百亩田地购置车马以奉诏。到达京城后,被拜为谏大夫,官秩八百石,薪俸钱每月九千二百。太官供给饮食,又承蒙赏赐四时所用之布匹衣服、酒肉以及各种果物,恩德深厚。我曾患疾病,陛下派御医屈尊诊治,仰仗陛下神灵得以不死而活。又被升为光禄大夫,位居二千石,薪俸钱每月一万二千。俸禄赏赐更多了,家境日渐富裕,身位曰益尊贵,这实在不是像我这样的草泽愚臣所应当蒙受的荣光。我私下常想,终究没有办法报答陛下的大恩大德,惟有日夜惭愧而已。如今我贱龄已八十有一,气血衰竭,耳已不聪,目已不明,不可能对国家对朝廷有所贡献了,衹是所谓空食俸禄,有损朝廷形象的废人罢了。我又暗自伤心离家三千里,衹有一个刚年满十二岁的儿子,没有人能在家为我置办棺椁,养老送终。真怕一旦跌倒气绝,不能再活过来,玷污了宫室的席子,尸骨弃于异乡,孤魂归不了故里。怀此私愿,十分希望能辞去官职,返回故里,若能如愿,便死而无憾了。”元帝批示说:“朕因为先生有伯夷之廉洁,史鱼之刚直,遵循经义据守古道,不盲目趋从世风,孜孜不倦为民请命,为当今俗世少见之高尚贤良之人,因此而亲近先生,希望先生参与国政。如今还未来得及多听听先生的惊世之论,先生却说要隐退,难道是先生有什么遗憾不顺心的事吗?还是因为和当朝其他官吏志趣不投呢?以前朕曾指示金敞转告您,想在您在世之时就让您的儿子蒙荫食禄,您已经明白朕的心意了,现在却又说儿子年少,无人为您养老送终。以天子之命护佑先生的家庭,即使有一百个儿子又怎能相比呢?俗话说‘勿怀土,,先生又何必日夜思念故乡呢!请先生多进饮食小心生病,保重身体。”此后一个多月,任贡禹为长信少府。适逢御史大夫陈万年逝世,贡禹便接替他为御史大夫,列于三公之位。 自贡禹在朝为官后,多次评论政事得失,上书数十次。贡禹认为,古时人民没有赋算口钱的负担,从汉武帝征伐周边少数民族起,开始向老百姓征收重赋,百姓生养儿子长到三岁,便要开始交纳口钱,因此百姓十分困苦,以至于出现生下儿子便杀死的现象,实在是很悲惨可怜。应当规定小孩七岁换牙以后再交口钱,年满二十岁再开始交纳赋税。 贡禹又说古时候不以金钱为货币,专心于农事,因此,一人不耕作,定有因此而挨饿的人。现在汉家实行铸钱,并且诸铁官都纷纷设置官吏和差役刑徒,遣派他们开凿矿山,挖掘钢,一年费工十万人以上,平均一个中等劳力的农夫可养活七个人,这样一来,每年就有七十万人经常遭受饥饿之苦。凿地数百丈,破坏了陰气之精,地藏空虚,不能含气出云,砍伐树木森林没有季节时令的限制,水旱之灾未必不是由此而产生的。自从开始铸五铢钱至今已有七十余年,百姓犯私自铸钱之罪而被判刑者甚多,富贵之家积钱满室,尚不满足。民心动摇,商买追逐财利,在东西南北四面八方使用各种手段,享受着精美的衣服食品,每年获取十分之二的利润,却不用交纳租税,而农夫父子却暴露于田野之中,不避寒暑,拔草碎土,手脚都长满了老茧,已交了谷租,又要交禾秆税,乡部之吏还有各种名目的搜刮勒索,不可胜供。因此人们都抛弃务农本业而追逐商贾末业,从事农业生产者不到总人口的半数。天子虽赐给贫苦农民以田地,但他们还是将它贱价卖掉以从事商买之业,穷困之极就起而为盗贼。这是什么原因呢?末业利大而人们易受金钱诱惑!因此,奸宄邪恶之事屡禁不止,其根源都在于金钱。要消除种种奸邪的现象,就必须禁绝产生奸邪的根源,应当罢除掌管采掘珠玉金银及铸钱的官吏,不再铸造货币。禁止贱买贵卖的市场交易,废除原有的计百物之铢两抵租税的法律,租税、俸禄及赏赐都用布帛和谷物,使百姓都归于农桑,追遵古法,于国于政都为便利。 贡禹又建议说各处行宫别馆以及长乐宫的戍卫人员可以削减一大半,以减轻百姓的徭役负担。再有各官府的奴婢计有十余万人,他们终日游戏玩耍,无所事事,还要靠征收百姓的赋税来供给他们衣食,每年费用达五、六万之巨,应当将他们免去奴婢身份成为庶人,给予其食,让他们代替关东戍卒,驻扎北边亭塞担任侦察戍卫之职。 贡禹又想奏请皇上下令让各部门自侍中以上的近臣之家,不得私自贩卖货物,与民争利,有违犯规定者,就免官削爵,不得再入仕途。贡禹还说:孝文皇帝时,崇尚廉洁,鄙视贪污,商买之人,入赘之婿,以及官吏中有贪污、受贿行为者,都禁锢终身,不得为官,奖赏善行,惩罚恶人,不偏袒亲戚,罪证确凿者按律诛杀,罪证不能肯定者,从轻发落,没有赎罪的规定,因此,令行禁止,天下大治,全国共审理和判决案件四百起,和无人犯法,刑法闲置不用没什么区别。汉武帝即位之初,尊重贤才,任用士人,开拓疆域数千里,他认为自己功绩盛大,威望很高,于是开始奢侈纵欲,费用不足,就变更各种旧有规制,使犯法者可以用钱物来赎罪,交纳一定的谷物就可以补为官吏,于是,天下奢侈之风盛行,吏治混乱,百姓贫困,盗贼蜂起,亡命之徒et众。各郡国害怕祸殃及身,就选择精通掌故、长于为文、熟悉赋税簿籍、善于巧言蒙骗上级官府的人为高官;奸邪之事屑出不穷,便举用凶狠而能控制百姓者、能以苛刻暴虐手段胁迫人屈服者,让他们身居要职。因此无义而有财者显赫于世间,欺诈而善书者尊贵于朝廷,逆乱狂妄而凶狠无畏者位居高职。所以,民间流传着这样的话:“要孝悌何用?钱财多就光荣。要礼义何用?善于为文就能显贵。要谨慎何用?凶狠暴虐就能做官。”于是,受过黥、劓、髡、钳等各种刑罚的人也在世间奋起参政,行为虽如同猪狗,却家境富有,势力强大,颐指气使,造就是所谓贤能之人。于是,做官而致富者被视为英雄豪杰,奸诈而得利者被称为壮勇之士。哥哥劝勉弟弟,父亲鼓励儿子,争蹈其途,社会风气的败坏,已到了如此地步!考察其原因,都是由于犯法允许赎罪,求士得不到真正的贤能,郡国长官贪图钱财和私利,诛罚措施实行不力的缘故。 现今要想振兴社会,达到大治,使天下太平,就应当废除赎罪的法律。诸侯国相和郡守选拔举荐人才情况不属实,以及有贪赃行为的,要坚决诛杀,不能仅仅免官而已,这样一来,则人人争相尽力为善,推崇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唾弃商贾货利之人,进荐举用真正贤能而廉洁的人,天下就会得到大治。孔子祇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因为他一心向道,修身不懈,以致四海之内,天下之君,莫不以孔子之言为判断是非的标准。何况以汉朝如此辽阔之地域,又有陛下如此深厚的德行,身居国君的尊贵地位,执掌天下大权,藉天地之佑助,要改变世事革易民俗,调和陰陽,化育万物,匡正天下,实比开通河道泄流,制止将坠之物还容易。自盛、尘以来,至今已将近一千年了,其间想要治理天下的人很多,然而,太平盛世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舍弃了法度而放纵私欲,奢侈风行而仁义消亡。陛下若诚心追念高祖创业的艰辛,完全效法太宗治国之法,端正自己的言行以表率 臣下,选择贤德之士来辅佐自己,纳进忠正之士,惩处奸臣,远离阿谀谄佞之人,放出各园陵中的女子,罢除歌舞杂伎,杜绝靡靡之音,撤去多余的装饰幔帐,摒弃华而不实之物,进行勤俭节约的教化,引导天下百姓都回归于农业生产,如此坚持不懈,那么三皇、五帝之盛世伟绩皆可比及。陛下若能留意并审察于此,乃天下之大幸。 五童将员噩的奏书批转发下,韶令百姓生孩子七岁后再开始交纳口钱,这个规定自此开始。又废除了上林宫馆中那些很少有机会临幸的处所,裁减了建章、甘泉宫的卫兵,将各诸侯王庙的卫兵减少一半。其他方面虽没有完全听从贡禹的建议,但元帝很嘉奖他的忠质耿直之心。贡禹又上疏,要求罢除郡国之庙,制定汉家宗庙亲尽则毁的礼制,都未能实行。 贡禹任御史大夫几个月后去世,元帝赐钱百万,任其子为郎,官至束郡都尉。贡禹逝世后,元帝追思他的建议,最终下韶罢除了郡国之庙,确定了亲尽庙毁的制度。但是这些举措遭到了当时一些学识渊博的儒生的非议,事情详见《韦玄成传》。 两龚都是楚国人,龚胜字君宾,龚舍字君倩。两人是好朋友,同以有节操而著名当世,因此,世人称之为楚两龚。两龚少时都好学而通晓经义,龚胜为郡吏,龚舍没有做官。 过了很长时间,楚王准备进京朝见天子,他听说龚舍名望很高,就聘请他为常侍,龚舍不得已只好跟随楚王入朝,回到王国后他坚决请求辞职,希望集中精力完成其学业,于是又来到长安。龚胜为郡吏,三次被举为孝廉,但因为是王国的人,不能担任宫中宿卫。后补为吏,两次任为尉,一次任为丞,每次龚胜都是到任不久就辞官而去。后来被州举荐茂才,任重泉县令,因病辞官。大司空何武、执金吾阎崇举荐龚胜,汉哀帝在做定陶王时就已闻其名声,于是征召龚胜为谏大夫。龚胜入京由人导引谒见哀帝时,向哀帝推荐了龚舍以及亢父的宁寿、济陰的侯嘉,哀帝下诏令全部征召入朝。龚胜说:“我看见国家征召医生和巫师时,常常为他们准备车乘,征召贤德之人也应当为他们准备车马。”哀帝问:“你是乘自家的车来的吗?”龚胜说:“是的。”于是,哀帝下令为被征召者准备车马,前往迎接。龚舍、侯嘉奉韶而来,都任为谏大夫。宁寿称病未至。 龚胜身居谏官之职后,多次上书求见,陈述百姓贫困,盗贼繁多,官吏不良,世风淡薄,灾异屡现,不能不担忧警醒。国家规制用度过于宽奢,刑罚过于严峻,赋敛过于苛重,应当以节俭宽松表率天下。其言论宗旨是阐述王吉、贡禹之意。任谏大夫两年多,升为丞相司直,又迁为光禄大夫,代理右扶风职务。过了几个月,哀帝了解到他不是善于处理繁冗政务的人才,又复其旧职,任光禄大夫诸吏给事中。龚胜指责董贤惑乱朝纲制度,因此而违逆了哀帝的旨意。 过了一年多,丞相王嘉上书推荐原廷尉梁相等人,尚书向皇帝检举弹劾王嘉,说他“说话随便,不负责任,迷惑国人,欺蒙皇上,是大逆不道。”皇帝将此劾奏发下让朝中将军大臣们讨论,左将军公孙禄、司隶鲍宣、光禄大夫孔光等十四人都认为王嘉确实触犯了迷国不道之法。惟独龚胜上书说:“王嘉本性邪恶,他所举荐的人多为贪婪残暴的官吏。其位列三公,陰陽不和,诸事并废,罪过都在王嘉,他犯了迷国之罪毫无疑问,不过,这次举荐梁相等人,不算什么大过错。”傍晚时分,讨论结束。第二天又继续讨论,左将军公孙禄问龚胜说:“你昨天的议论没有根据,今天要将讨论结果上报皇上,你最后决定服从哪种意见?”龚胜说:“将军如果认为我的意见不合适,就连我一起弹劾好了。”博士夏侯常见龚胜与公孙禄之间谈话不愉快,就起身到龚胜跟前对他说:“应当同意尚书劾奏所言。”龚胜用手推搡夏侯常说:“你走开!” 几天后,众大臣又聚会讨论是否可以恢复孝惠、孝景庙的问题,与会者都说应当恢复,龚胜却说:“应当遵循礼制行事。”夏侯常又对龚胜说:“礼制也是有所变化的。”龚胜立刻反驳道:“你走开!是时势变了。”夏侯常恼羞成怒,对龚膛说:“你知道我怎样看你吗?你想标新立异,故意和众人有所不同,以此哗众取宠,博取名声,你不过是像殷末申徒狄一类的人罢了!” 在此之前,夏侯常曾对龚胜说高陵地方有一个人把他的母亲杀了。龚胜将此事禀告于上,尚书问:“你是听谁说的?”龚胜答道:“听夏侯常说的。”尚书又让他再去向夏侯常询问详情,夏堡赏因接连被娄眯在议政时斥责,心中十分恼恨龚胜,于是回答说:“我是听官府中的杂役随便说的,让你不要往外说,你怎么就报告上面了呢?不了解事件的详情,随便奏闻于上是要获罪的。”龚胜没有办法向尚书交待,便上书自己弹劾自己说和夏侯常争吵,有辱朝廷尊严。此事报到御史中丞那里,御史中丞召龚胜和夏侯常前去责问,并上奏弹劾说:“龚胜为二千石的官吏,夏侯常居大夫之位,都有幸得为给事中,参与朝廷议政,却不尊崇朝廷礼义,身居公职,却相互非议怨恨,声色俱厉地争吵辩论,言行恣意而无状,都属不敬之行为。”皇帝下令说:“两人各降级一等。”龚胜谢罪并请求辞职还乡。皇上又给予赏赐,任命他的儿子龚博为侍郎,又让龚胜出任渤海太守。龚胜称病推辞不去就任,六个月后免官还乡。 哀帝又征召龚胜为光禄大夫。龚胜常常声称有病而卧床不起,多次让其子上书请求免职还乡,恰逢哀帝驾崩。 当初琅邪人邴汉也因品行高洁而被征召,官至京兆尹,后又为太中大夫。王莽专擅朝政后,龚胜和邴汉都请求告老还乡。自昭帝在位时,涿郡人韩福因德行出众而被征召至京师长安,昭帝赐给他策书和束帛让他回归故里。下诏说:“我不忍心让您这么大年纪还操劳国家政事,回乡后,请努力以孝悌之义教化乡里。归乡途中可在官府的驿站传舍中食宿休息,沿途各县要准备酒肉,供给随从及车马饮食。涿郡的地方官吏要按时慰问,每年八月赐羊一头,酒二斛。如果不幸去世,官府要赐给一床殡葬用的夹被,并按中牢之礼进行祭祀。”遣时王莽便依据旧例,上奏允许送龚胜、邴汉返乡。并下策书说:“元始二年六月庚寅,光禄大夫、太中大夫两位老人因年老病重而辞官。太皇太后派谒者仆射向他们传达韶令说:听说古代的官吏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辞官归隐,以此恭让后者并保存一定的余力。现在二位大夫都上了年纪,朕不忍再以官职之事烦劳大夫,你们可以从自己的儿子或孙子或兄弟、兄弟的儿子中选出一人,让他到朝中来任职。大夫归乡后请修身守道,安享天年吧。赐予布帛及准许在沿途各驿站传舍休息过夜,每年官府按时供给的羊酒衣被的规格,都照当年韩福的旧例。所推荐的一位儿孙或同宗兄弟、兄弟之子都任为郎。”于是龚胜、邴汉就归老于乡里。邴汉兄长的儿子名曼容,也能修身立志,做官不肯超过六百石品级,一超过六百石,就自行免官离职,他的名声超过了邴汉。 当初,龚舍因龚胜推荐,被征召为谏大夫,因病免官。后又征为博士,又因病离任。不久,漠哀帝派使者到楚国拜龚舍为太山太守。龚舍家住武原,使者到县裹请龚舍,准备让龚舍到县衙大厅上拜受印绶。龚舍说:“王者以天下为家,又何必一定要到县衙大堂才能授受韶令呢?”于是就在自己的家中接受了韶书,上路就任。上任数月,上书请求告老还乡。皇上又征召龚舍到京兆束部的湖县任职,龚舍以病重坚决推辞。天子衹得派使者收回印绶,拜龚舍为光禄大夫。天子又多次赐告,龚舍始终不肯接受就任,于是天子只好让他返乡。 龚舍也通晓《五经》,曾以《鲁诗》教授弟子。龚舍、龚胜告老归乡后,其所在郡县的长官二千石、长吏等初到任时都要到他们家,行师生之礼。龚舍于王莽摄政时去世,时年六十八岁。 王莽篡夺国家政权后,派五威将帅巡视天下风俗,将帅亲自捧着肥羊美酒慰问龚胜。第二年,王莽派遣使者前去拜龚胜为讲学祭酒,龚胜声称有病而不应征。过了二年,王莽又派使者拿着玺印诏书和太子师友祭酒的印绶,并派出四匹马拉的安车,很隆重地前去迎接龚胜,打算前往龚胜的乡里拜他为秩列上卿的高官,并先赐龚胜六个月的俸禄之资,以便他置办行装,王莽的使者和郡太守、县长吏、三老属官、乡邑中有声望之人以及诸生弟子等一千余人,一起来到龚胜所住乡里传达诏令。使者想让龚胜起身迎接,因此在门外站立等待了很长时间。龚胜声称自己病重,无法起来迎接,便在家中西屋南窗下设一床,自己身穿朝服长带头朝东卧于床上。使者进屋,往西走然后面南而立,传达诏令,并交付玺书,然后退后一步再次行礼,奉上印绶,将迎接的安车驷马也赶进院内,再进前对龚胜说:“圣朝没有忘记您老人家,现在天下制度未定,期待您参与政事,希望听到您对国家大政方针的建议和指导,用以安定天下。”龚胜回答说:“我向来愚昧,加上年老多病,已是命在旦夕,若跟随您上路,必死于途中无疑,这样一来对国家对个人都毫无益处。”使者极力劝说,甚至上前去将印绶带在龚胜身上,龚胜就是推辞不受。使者只好上禀王莽说:“现在正值盛夏酷暑,龚胜体病气衰,不宜出门,可待秋凉后再上路。”王莽下诏同意。使者每隔五天就和太守一起前来问候饮食起居及身体情况,并对龚胜的两个儿子及门人高晖等人说:“朝廷虚心期待龚胜先生,要封他为侯,即使他病情严重,也应当起身住到驿站,以示有赴行之意,这样定会为子孙后代留下大基业的。”高晖等人把使者的这番话告诉了龚胜,龚胜知道自己的话不被听从,因此对高晖等人说:“我蒙受汉王室深厚的恩德,无以为报,如今年纪大了,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难道可以一身事奉二姓,死后又到陰间去见故主吗?”于是龚胜便吩咐子孙们为他准备棺木等丧葬事宜,说:“我死后衹要衣不露身,棺不露衣即可。不要追随时下的社会风气陪葬许多物品,以免招人挖掘,也不要在墓旁植松柏、立祠堂。”吩咐完后就不再开口饮食,十四天后逝去,时年七十九岁。使者、太守都来参加葬礼,依据旧例赐夹被并以中牢之规格祭祠。其门人弟子身着丧服吊丧者达数百人。有一位老人前来吊唁,哭得很悲切,哭完后又说:“唉!薰草由于芳香而自烧毁,油脂因能照明而自销熔。龚生竟然未满天年而亡,不是我的一类人啊!”说完后便急步走出门去,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龚胜居住在彭城廉里,后世刻石表彰其乡里之门。 鲍宣,字子都,渤海高城人。勤奋好学,精通经义,先为县乡啬夫官,暂代束州县丞。后为都尉太守功曹,举孝廉被选任为郎,因病辞官,又为州从事。大司马卫将军王商曾征辟鲍宣,举荐他为议郎,后又因病离任。哀帝即位之初,大司空何武拜鲍宣为西曹掾,对他非常敬重,推荐他为谏大夫,又转任豫州牧。一年多后,丞相司直郭钦上奏说:“鲍宣施政繁琐苛, 他代替郡守任用官吏办理诉讼,所监察的问题超出了皇上所制定的条例。出去巡视考察时车乘规制也不遵典制,驾一匹马,夜宿乡亭,被众人所非议。”鲍宣因此而被免职。回家数月后,又被征召为谏大夫。 鲍宣在位为官时,常常上书进谏据理力争,他的话少有虚文,却朴实而切中时弊。当时哀帝的祖母傅太后想和成帝的母亲同称尊号,并为其亲属封官授爵,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何武、大司马傅喜等人一开始就坚持正义,因此而违逆了傅太后的旨意,于是都被免官。丁、傅二氏外戚子弟都得以进升,董贤受宠幸而显贵,鲍宣以谏大夫的身份继孔光、师丹、何武、傅喜等人之后,上书进谏说:我私下裹看到孝成皇帝时,外戚掌权, 人人都牵引自己所亲近的人充满了朝廷,堵塞了贤德之人的进升之路,使得天下一片混乱,奢侈无度,百姓穷困,因此,天上发生日食将近十次,彗星四次出现。那些危亡的征兆是陛下亲眼所见的,现在怎么反而又比以前更甚了呢?朝廷大臣中没有正直的儒学之士,没有老资格而富有经验的老人,没有健壮的武士;通晓古今历史,能够一呼百应,忧国忧民犹如饥渴而思饮食之迫切者,臣下也没有见到。倚重任用外亲小童及佞幸之臣董贤等在朝廷身居要职,陛下想和这些人一起奉天承运,安定天下,是很难办到的。现今世俗把缺少智慧的人称为能人,把有才智的人看作无能。过去唐尧将共工、罐兜、三苗、鲧四个罪人流放而天下臣服,今天拜授一个官吏而众人疑惑;古时施以刑罚而人还顺服,现在行以奖赏人们反生疑虑。相互请托施行奸计,奸佞小人h益受到重用。国 家府库空虚,费用不足。人民流亡,离开城郭,盗贼蜂拥而起,官吏残害百姓,一年比一年严重。造成老百姓失业流离的原因有七:一,陰陽不和,水旱成灾;二,县官催以沉重的租税和更赋;三,贪官污吏侵吞公产,不断地进行搜刮;四,豪强大族蚕食无厌;五,苛暴之吏征发徭役,贻误了农时;六,乡间村落时时响起警戒盗贼的桴鼓之声,百姓不分男女都不得不出动围击追捕;七,盗贼抢劫掠夺百姓财物。这七种导致百姓流离失业的祸端尚且不说,又有七种导致百姓死亡的因素:一,被酷吏击杀;二,判案量刑过于严厉苛刻;三,冤枉陷害无辜;四,盗贼突然出现;五,结怨结仇者相互残杀;六,年景歉收,人遭饥馑;七,气候恶劣,疾病流行。百姓有七失而无一得,想要国家安定,实在是很难;人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想要搁置刑罚,也是很难的。这种状况难道不是公卿及郡守国相等地方官吏贪婪残酷成风所造成的吗?大臣们有幸身居高位,领取丰厚的俸禄,他们中又有谁能体恤百姓疾苦,辅佐陛下流布恩泽教化呢?他们的心思都衹用在经营私家利益,招纳收买宾客,贪图不正当的利益而已。大家都以阿谀顺从为贤德,以明哲保身拱手默立衹管领食俸禄为聪明,而把像我这样敢于直言的人看作是愚蠢。陛下您选拔大臣于山岩洞穴之中,实希望能对朝廷对国家有所帮助,难道陛下衹是想让臣子们享受着高官厚禄锦衣玉食,以增添宫阙殿堂的威严吗? 天下是皇天的天下,陛下上为皇天之子,下为黎民父母,代替皇天统治养育众生,对他们当一视同仁,正如《诗经》中《尸鸠》一诗所说的那样。现在贫苦百姓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父子夫妇都无力相互保护,实在令人心酸。陛下不救助他们,他们将归附何处呢?为什么祇厚待外戚和幸臣董贤,给他们的赏赐多以万数,以至于他们的奴婢侍从和门客都视酒肉为最普通低级的饮食,连奴婢侍从都跟着富裕起来了!这是违背天意的。至于汝昌侯傅商则无功而受封爵。官爵不是陛下的官爵,而是天下的官爵。陛下拿不属于自己的官爵授予不当受此官爵的人,却还指望天悦人服,又怎么可能呢?方陽侯孙宠、宜陵侯息夫躬二人诡辩的口才足以打动众人,其势力强大足以独挡一面,他们是奸人中的枭雄,是最危险的人物,应当找机会及时将他们免退。至于那些不懂经术的外戚幼童,则应让他们都离任从师就学。应立即征召原大司马傅喜让他统领外戚。原大司空何武、师丹,原丞相孔光,原左将军彭宣,他们精通经义,都任过博士,且皆位历三公,他们的智谋威信,足以兴立教化、图谋国家存亡之大事。龚胜为司直,郡国都认真对待选 举,京畿三辅委输官不敢投机取巧,可以委以大任。陛下先前因小有不快于心,不能忍受而罢免了何武等人,国人都很失望。您既然连那一大批毫无功德的人都能容忍,为何就不能容忍何武等人呢?治理天下者应当想天下人之所想,不能衹凭一己之好恶行事。上有皇天谴责,下有黎民怨恨,还有敢于直谏的臣下奋起抗争,陛下就是想要减损自己的威德而增添恶人的势力,天下之人也不会听从的。我虽愚钝,难道不懂得多受俸禄和赏赐,做大宫、吃美食,扩展田宅,厚养妻子儿女,不与恶人结怨以遇安稳日子吗?实在是迫于大义而为,官以谏静为天职,不敢不竭尽愚忠。希望陛下稍加留意,阅览《五经》的内容,探寻圣人至诚至深之意,深思天地的告诫。臣鲍宣言语迟钝,感情恳切,尽忠守节而已。 皇上因鲍宣是名儒,因此对他很宽容,没有怪罪于他。 正在这时郡国发生了地震,民间谣言四起纷纷占卜求签,第二年正月初一出现日食,皇上于是征召孔光,罢免了孙宠、息夫躬,又罢退侍中诸曹黄门郎数十人。鲍宣又上书说:陛下应当像侍奉父亲一要侍奉苍天,应 像侍奉母亲一样侍奉大地,像养育自己的孩子一样养育黎民,陛下即位以来,苍天缺少光明,大地发生震动,百姓间谣言流传相互惊吓。如今日食出现于岁、月、曰三始之时,确实令人畏惧。普通百姓在正月初一尚且怕毁坏器物,更何况太陽出现亏缺呢?陛下能深深自责,避开正殿,举用敢于直谏之士以检讨自己的过失,罢免外戚及您身边那些白食俸禄的无用之人,征拜孔光为光禄大夫,审察孙宠、息夫躬的过失和罪恶,让他们免官回到自己的侯国中去,众人和洽,无不欢欣鼓舞。天人同心,人心顺悦则天意和解。到二月丙戌,白虹犯e1,连陰不雨,这是天有忧结未释,人民心中尚有不满的征兆。 侍中驸马都尉董贤与皇室本没有任何亲戚关系,他却靠着巧言令色阿谀献媚而得以晋升,皇上对他的赏赐没有节制,用尽柄库资财,合并三处宅第赐给他,尚嫌狭小,又将暴室之地赐予他。董贤父子坐在那裹指使着天子的使者工匠修建宅第,为其府第巡夜打更的吏卒都能得到赏赐。他家上坟或有宴请聚会,都要少府太官供给物资,进行操办。全国各地进贡的物品,本是供养皇上的,现在反而都集中到董贤家裹,这难道符合天意民心吗!天意民心不可长久辜负,如此厚待董贤,其实是在害他。陛下如果真的怜爱董贤,就应为他向天地谢罪,消除天下人士对他的怨恨,罢免他的官职,让他回归其封国,没收其所乘车舆和各种器物,还给 县官。这样,尚可以使他们父子安度余生;否则,为天下人所仇恨者,是不可能长久过安稳日子的。 孙宠、息夫躬二人不宜身居要职,可罢免他们以示天下。再征用何武、师丹、彭宣、傅喜等人,使人民看到一个清明开朗的新气象,顺应皇天之心,建立完善的政治,以中兴天下太平之业。高门距省户仅仅数十步,想要省视不过是一出一入的功夫而已,却尚且二年未省视了,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使天涯海角偏僻之地自行通达,太不可能了!希望陛下恩赐片刻时间,让我陈述我的浅见,然后,那怕是身葬黄泉,我也死而无憾了。 皇上对鲍宣所言大感惊异,于是采纳了他的意见,起用何武、彭宣,十天半月问都将他们复任为三公。拜鲍宣为司隶。这时哀帝改司隶校尉为司隶,官位级别相当于司直。 丞相孔光负责四时巡视园陵,其属官仗恃有皇帝的敕令而违反规制,乘车在驰道中行走,鲍宣外出正好遇见,鲍宣就让属吏扣留了丞相掾史,并没收其车马,羞辱丞相。此事被交到御史中丞那裹处理,侍御史到司隶官衙处,想要逮捕鲍宣的随从官吏,鲍宣闭门不让其入内。鲍宣因此而犯了拒绝接纳使者、没有人臣之礼、大不敬、不守道义等罪遇,被捕下廷尉狱。博士弟子济南人王咸举着一杆旗帜到太学门前,说:“想救鲍司隶的人请集中在此旗帜下。”太学生聚集了一千余人。到了上朝之日,他们拦住丞相自己说明情况,丞相的车马不能前行,又守候在宫阙门前,上书皇帝。皇帝于是将鲍宣的死罪递减一等,剃去头发,用铁圈束颈。鲍宣被判刑后,便举家迁徙到上党,他认为上党地区适于农耕和放牧,又少豪俊之士,容易为首称雄,于是就把家安在上党的长子县。 漠平帝即位后,王莽擅权,暗裹有陰谋篡夺帝位之心,于是他暗示各州郡罗织罪名陷害诛杀豪杰之士,至于对汉朝忠诚正直不愿攀附自己的大臣,鲍宣及何武等人都被处死。当时通缉陇西人辛兴,辛兴舆鲍宣的女婿许绀一起到鲍宣家,吃了一顿饭就离开了,鲍宣不知实情,受牵连被捕下狱,自杀而死。 自成帝至王莽时期,清廉高节之士还有琅邪人起逡王墨,齐人整立王容,左愿人鱼幽旦健、鲣捣歪睡,2翅人卢盐工直、卢茎值庙,他们都以精通经义,谨修品行而闻名于世。 壁垒和庐昼、卢蔓都在王菱统治时做官,被封授侯爵,荣耀显贵,位列公卿。卢拯曾多次上书谏静,有忠诚刚直的气节。卢奠身穿破旧的衣服,脚踏穿孔的鞋子,用粗糙的瓦器饮食,又将这些粗糙的瓦器遍赠公卿大臣,得到了虚伪的名声。 郇越、郇相是同族兄弟,一同被州郡举为孝廉茂材,几次因病辞官。郇越将祖辈积蓄的千余万资财分施于州里九族乡亲,志节尤为高尚。郇相在王莽执政时被征为太子四友,因病去世后,王莽太子派使者赠予丧服和衾被,郇相的儿子扶着棺材,不接受赠物,他说:“我去世的父亲留下遣言,不接受师友所赠之物,现在,我父亲对于皇太子来说可以算是友官,所以不能接受太子所赠之物。”京城中的人们都称赞他的行为。 薛方曾任郡掾祭酒,朝廷曾征召他,他不应召,王莽执政时用安车迎接他,薛方通过使者婉言推辞说:“唐尧、虞舜在上为君时,下有巢父、许由等人隐于民间,现在明主正振兴唐、虞之德,小臣想效法许由等人,以守箕山之节。”使者把他的话告诉了王莽,王莽很高兴,就不再勉强他了。薛方在家教授经学,喜欢写文章,着有诗赋数十篇。 开始喻麋人郭钦,在汉哀帝时任丞相司直,曾上书要求罢免豫州牧鲍宣、京兆尹薛修等人,又上书弹劾董贤,被降为卢奴县令,平帝时升为南郡太守。而杜陵人蒋翻元卿任兖州刺史,也以廉洁刚直而闻名。王莽摄政,郭钦、蒋翊都称病免官,回归乡里,病卧在床,足不出户,死于家中。 齐国的栗融客卿、北海的禽庆子夏、苏章游卿、山陽的曹竟子期,都是儒生,王莽篡位后,均弃官不仕。王莽死后,汉更始帝刘玄征召曹竟为丞相,封授侯爵,想以此向天下人表示他招揽贤人,消除寇贼的诚意。曹竟不接受爵位。恰逢赤眉军攻入长安,想让曹竟投降,曹竟持剑搏斗而死。 世祖即位后,征召薛方,薛方病死于应召进京途中。龚胜、龚舍和鲍宣的子孙都被表彰,位至大官。 赞曰:《易经》说“君子之道,或出仕或隐居,或沉默或建言”,是说他们各自得到道的一个方面,犹如兰、桂诸草木,类别虽不同,而都各显其芬芳。所以说在野之士隐而不能再入仕,在朝之人入仕后不能再隐处,二者各有所短。从春秋列国卿大夫及至汉兴以后的将相名臣,留恋官禄耽溺宠幸而致失去世道人心者有多少啊!因此,其中品行高洁之士显得犹为难能可贵。然而大多数人衹能自治而不能治人。像王吉、贡禹这样的人才,远优于龚胜、龚舍和鲍宣。至死而守善道,龚胜确实实践了圣人之道。坚贞而聪慧,言不必信,薛方的言行接近圣人之意。郭钦、蒋翊逃避浊乱,不污其节,完全不同于纪逡和唐林、唐尊等人。 卷七十三 韦贤传 第四十三 (韦贤) 【原文】 韦贤字长孺。鲁国邹人也。其先韦孟,家本彭城,为楚元王傅,傅子夷王及孙王戊。戊荒婬不遵道,孟作诗风谏。后遂去位,徒家于邹,又作一篇。其谏诗曰: 肃肃我祖,国自豕韦,黼衣朱绂,四牡龙旂。彤弓斯征,抚宁遐荒,总齐群邦,以翼大商,迭披大彭,勋绩惟光。至于有周,历世会同。王赧听谮,实绝我邦。我邦既绝,厥政斯逸,赏罚之行,非由王室。庶尹群后,靡扶靡卫,五服崩离,宗周以队。我祖斯微,迁于彭城,在予小子,勤诶厥生,厄此嫚秦,耒耜以耕。悠悠嫚秦,上天不宁,乃眷南顾,授汉于京。 于赫有汉,四方是征,靡适不怀,万国逌平。乃命厥弟,建侯于楚,俾我小臣,惟傅是辅。兢兢元王,恭俭净一,惠此黎民,纳彼辅弼。飨国渐世,垂烈于后,乃及夷王,克奉厥绪。咨命不永,唯王统祀,左右陪臣,此惟皇士。 如何我王,不思守保,不惟履冰,以继祖考!邦事是废,逸游是娱,犬马繇繇,是放是驱。务彼鸟兽,忽此稼苗,烝民以匮,我王以愉。所弘非德,所亲非悛,唯囿是恢,唯谀是信。睮々谄夫,咢咢黄发,如何我王,曾不是察!既藐下臣,追欲从逸,嫚彼显祖,轻兹削黜。 嗟嗟我王,汉之睦亲,曾不夙夜,以休令闻!穆穆天子,临尔下土,明明群司,执宪靡顾。正遐由近,殆其怙兹,嗟嗟我王,曷不此思! 非思非鉴,嗣其罔则,弥弥其失,岌岌其国。致冰匪霜,致队靡嫚,瞻惟我王,昔靡不练。兴国救颠,孰违悔过,追思黄发,秦缪以霸。岁月其徂,年其逮耇,于昔君子,庶显于后。我王如何,曾不斯觉!黄发不近,胡不时监! 其在邹诗曰: 微微小子,既耇且陋,岂不牵位,秽我王朝。王朝肃清。唯俊之庭,顾瞻余躬,惧秽此征。 我之退征,请于天子,天子我恤,矜我发齿。赫赫天子,明哲且仁,悬车之义,以洎小臣。嗟我小子,岂不怀土?庶我王寤,越迁于鲁。 既去祢祖,惟怀惟顾,祁祁我徒,戴负盈路。爰戾于邹,剪茅作堂,我徒我环,筑室于墙。 我即逝,心存我旧,梦我渎上,立于王朝。其梦如何?梦争王室。其争如何?梦王我弼。寤其外邦,叹其喟然,念我祖考,泣涕其涟。微微老夫,咨既迁绝,洋洋仲尼,视我遗烈。济济邹鲁,礼义唯恭,诵习弦歌,于异他邦。我虽鄙耇,心其好而,我徒侃尔,乐亦在而。 孟卒于邹。或曰其子孙好事,述先人之志而作是诗也。 自孟至贤五世。贤为人质朴少欲,笃志于学,兼能《礼》、《尚书》,以《诗》教授,号称邹鲁大儒。征为博士,给事中,进授昭帝《诗》,稍迁光禄大夫、詹事,至大鸿胪。昭帝崩,无嗣,大将军霍光与公卿共尊立孝宣帝。帝初即位,贤以与谋议,安宗庙,赐爵关内侯,食邑。徙为长信少府,以先帝师,甚见尊重。本始三年,代蔡义为丞相,封扶陽侯,食邑七百户。时,贤七十余,为相五岁,地节三年以老病乞骸鼻,赐黄金百斤,罢归,加赐第一区。丞相致仕自贤始。年八十二薨,谥曰节侯。 贤四子:长子方山为高寝令,早终;次子弘,至东海太守;次子舜,留鲁守坟墓;少子玄成,复以明经历位至丞相。故邹鲁谚曰:“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 玄成字少翁,以父任为郎,常侍骑。少好学,修父业,尤谦逊下士。出遇知识步行,辄下从者,与载送之,以为常。其接人,贫贱者益加敬,繇是名誉日广。以明经擢为谏大夫,迁大河都尉。 初,玄成兄弘为太常丞,职奉宗庙,典诸陵邑,烦剧多罪过。父贤以弘当为嗣,故敕令自免。弘怀谦,不去官。及贤病笃,弘竟坐宗庙事系狱,罪未决。室家问贤当为后者,贤恚恨不肯言。于是贤门下生博士义倩等与宗家计议,共矫贤令,使家丞上书言大行,以大河都尉玄成为后。贤薨,玄成在官闻丧,又言当为嗣,玄成深知其非贤雅意,即陽为病狂,卧便利,妄笑语昏乱。征至长安,既葬,当袭爵,以病狂不应召。大鸿胪奏状,章下丞相、御史案验。玄成素有名声,士大夫多疑其欲让爵辟兄者。案事丞相史乃与玄成书曰:“古之辞让,必有文义可观,故能垂荣于后。今子独坏容貌,蒙耻辱,为狂痴,光耀暗而不宣。微哉!子之所托名也。仆素愚陋,过为宰相执事,愿少闻风声。不然,恐子伤高而仆为小人也。”玄成友人侍郎章亦上疏言:“圣王贵以礼让为国,宜优养玄成,勿枉其志,使得自安衡门之下。”而丞相、御史遂以玄成实不病,劾奏之。有诏勿劾,引拜。玄成不得已受爵。宣帝高其节,以玄成为河南太守。兄弘太山都尉,迁东海太守。 数岁,玄成征为未央卫尉,迁太常。坐与故平通侯杨惲厚善,惲诛,党友皆免官。后以列侯侍祀孝惠庙,当晨入庙,天雨淖,不驾驷马车而骑至庙下。有司劾奏,等辈数人皆削爵为关内侯。玄成自伤贬黜父爵,叹曰:“吾何面目以奉祭祀!”作诗自劾责,曰: 赫矣我祖,侯于豕韦,赐命建伯,有殷以绥。厥绩既昭,车服有常,朝宗商邑,四牡翔翔,德之令显,庆流于裔,宗周至汉,群后历世。 肃肃楚傅,辅翼元、夷,厥驷有庸,惟慎惟祗。嗣王孔佚,越迁于邹,五世圹僚,至我节侯。 惟我节侯,显德遐闻,左右昭、宣,五吕以训。既耇致位,惟懿惟奂,厥赐祁祁,百金洎馆。国彼扶陽,在京之东,惟帝是留,政谋是从。绎绎六辔,是列是理,威仪济济,朝享天子。天子穆穆,是宗是师,四方遐尔,观国之辉。 茅土之继,在我俊兄,惟我俊兄,是让是形。于休厥德,于赫有声,致我小子,越留于京。惟我小子,不肃会同,惰彼车服,黜此附庸。 赫赫显爵,自我队之;微微附庸,自我招之。谁能忍愧,寄之我颜;谁将遐征,从之夷蛮。于赫三事,匪俊匪作,于蔑小子,终焉其度。谁谓华高,企其齐而;谁谓德难,厉其庶而。嗟我小子,于贰其尤,队彼令声,申此择辞。四方群后,我监我视,威仪车服,唯肃是履! 初,宣帝宠姬张婕妤男淮陽宪王好政事,通法律,上奇其才,有意欲以为嗣,然用太子起于细微,又早失母,故不忍也。久之,上欲感风宪王,辅以礼让之臣,乃召拜玄成为淮陽中尉。是时,王未就国,玄成受诏,与太子太傅萧望之及《五经》诸儒杂论同异于石渠阁,条奏其对。及元帝即位,以玄成为少府,迁太子太傅,至御史大夫。永光中,代于定国为丞相。贬黜十年之间,遂继父相位,封侯故国,荣当世焉。玄成复作诗,自著复玷缺之艰难,因以戒示子孙,曰: 于肃君子,既令厥德,仪服此恭,棣棣其则。咨余小子,既德靡逮,曾是车服,荒嫚以队。 明明天子,俊德烈烈,不遂我遗,恤我九列。我既兹恤,惟夙惟夜,畏忌是申,供事靡惰。天子我监,登我三事,顾我伤队,爵复我旧。 我即此登,望我旧阶,先后兹度,涟涟孔怀。司直御事,我熙我盛;群公百僚,我嘉我庆。于异卿士,非同我心,三事惟艰,莫我肯矜。赫赫三事,力虽此毕,非我所度,退其罔日。昔我之队,畏不此居,今我度兹,戚戚其惧。 嗟我后人,命其靡常,靖享尔位,瞻仰靡荒。慎尔会同,戒尔车服,无惰尔仪,以保尔域。尔无我视,不慎不整;我之此复,惟禄之幸。於戏后人,惟肃惟栗。无忝显祖,以蕃汉室! 玄成为相七年,守正持重不及父贤,而文采过之。建昭三年薨,谥曰共侯。初,贤以昭帝时徙平陵,玄成别徙杜陵,病且死,因使者自白曰:“不胜父子恩,愿乞骸鼻,归葬父墓。”上许焉。 子顷侯宽嗣。薨,子僖侯育嗣。薨,子节侯沉嗣。自贤传国至玄孙乃绝。玄成兄高寝令方山子安世历郡守、大鸿胪、长乐卫尉,朝廷称有宰相之器,会其病终。而东海太守弘子赏亦明《诗》。哀帝为定陶王时,赏为太傅。哀帝即位,赏以旧恩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列为三公,赐爵关内侯,食邑千户,亦年八十余,以寿终。宗族至吏二千石者十余人。 初,高祖时,令诸侯王都皆立太上皇庙。至惠帝尊高帝庙为太祖庙,景帝尊孝文庙为太宗庙,行所尝幸郡国各立太祖、太宗庙。至宣帝本始二年,复尊孝武庙为世宗庙,行所巡狩亦立焉。凡祖宗庙在郡国六十八,合百六十七所。而京师自高祖下至宣帝,与太上皇、悼皇考各自居陵旁立庙,并为百七十六。又园中各有寝、便殿,日祭于寝,月祭于庙,时祭于便殿。寝,日四上食;庙,岁二十五祠;便殿,岁四祠。又有一游衣冠。而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卫思后、戾太子、戾后各有寝园,与诸帝合,凡三十所。一岁祠,上食二万四千四百五十五,用卫士四万五千一百二十九人,祝宰乐人万二千一百四十七人,养牺牲卒不在数中。 至元帝时,贡禹奏言:“古者天子七庙,今孝惠、孝景庙皆亲尽,宜毁。及郡国庙不应古礼,宜正定。”天子是其议,未及施行而禹卒。光永四年,乃下诏先议罢郡国庙,曰:“朕闻明王之御世也,遭时为法,因事制宜。往者天下初定,远方未宾,因尝所亲以立宗庙,盖建威销萌,一民之至权也。今赖天地之灵,宗庙之福,四方同轨,蛮貊贡职,久遵而不定,令疏远卑贱共承尊祀,殆非皇天祖宗之意,朕甚惧焉。传不云乎?‘吾不与祭,如不祭。’其与将军、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诸大夫、博士、议郎议。”丞相玄成、御史大夫郑弘、太子太傅严彭祖、少府欧陽地馀、谏大夫尹更始等七十人皆曰:“臣闻祭,非自外至者也,繇中出,生于心也。故唯圣人为能飨帝,孝子为能飨亲。立庙京师之居,躬亲承事,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尊亲之大义,五帝、三王所共,不易之道也。《诗》云:‘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春秋》之义,父不祭于支庶之宅,君不祭于臣仆之家,王不祭于下土诸侯。臣等愚以为宗庙在郡国,宜无修,臣请勿复修。”奏可。因罢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卫思后、戾太子、戾后园,皆不奉祠,裁置吏卒守焉。 罢郡国庙后月余,复下诏曰:“盖闻明王制礼,立亲庙四,祖宗之庙,万世不毁,所以明尊祖敬宗,著亲亲也。朕获承祖宗之重,惟大礼未备,战栗恐惧,不敢自颛,其与将军、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诸大夫、博士议。”玄成等四十四人奏议曰:“《礼》,王者始受命,诸侯始封之君,皆为太祖。以下,五庙而迭毁,毁庙之主臧乎太祖,五年而再殷祭,言一禘祫也。祫祭者,毁庙与未毁庙之主皆合食于太祖,父为昭,子为穆,孙复为昭,古之正礼也。《祭义》曰:‘王者禘其祖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庙。’言始受命而王,祭天以其祖配,而不为立庙,亲尽也。立亲庙四,亲亲也。亲尽而迭毁,亲疏之杀,示有终也。周之所以七庙者,以后稷始封,文王、武王受命而王,是以三庙不毁,与亲庙四而七。非有后稷始封,文、武受命之功者,皆当亲尽而毁。成王成二圣之业,制礼作乐,功德茂盛,庙犹不世,以行为谥而已。《礼》,庙在大门之内,不敢远亲也。臣愚以为高帝受命定天下,宜为帝者太祖之庙,世世不毁,承后属尽者宜毁。今宗庙异处,昭穆不序,宜入就太祖庙而序昭穆如礼。太上皇、孝惠、孝文、孝景庙皆亲尽宜毁,皇考庙亲未尽,如故。”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等二十九人以为,孝文皇帝除诽谤,去肉刑,躬节俭,不受献,罪人不帑,不私其利,出美人,重绝人类,宾赐长老,收恤孤独,德厚侔天地,利泽施四海,宜为帝者太宗之庙。廷尉忠以为,孝武皇帝改正朔,易服色,攘四夷,宜为世宗之庙。谏大夫尹更始等十八人以为,皇考庙上序于昭穆,非正礼,宜毁。 于是上重其事,依违者一年,乃下诏曰:“盖闻王者祖有功而宗有德,尊尊之大义也;存亲庙四,亲亲之至恩也。高皇帝为天下诛暴除乱,受命而帝,功莫大焉。孝文皇帝国为代王,诸吕作乱,海内摇动,然群臣黎庶靡不一意,北面而归心,犹谦辞固让而后即位,削乱秦之迹,兴三代之风,是以百姓晏然,咸获嘉福,德莫盛焉。高皇帝为汉太祖,孝文皇帝为太宗,世世承祀,传之无穷,朕甚乐之。孝宣皇帝为孝昭皇帝后,于义一体。孝景皇帝庙及皇考庙皆亲尽,其正礼仪。”玄成等奏曰:“祖宗之庙世世不毁,继祖以下,五庙而迭毁。今高皇帝为太祖,孝文皇帝为太宗,孝景皇帝为昭,孝武皇帝为穆,孝昭皇帝与孝宣皇帝俱为昭。皇考庙亲未尽。太上、孝惠庙皆亲尽,宜毁。太上庙主宜瘗园,孝惠皇帝为穆,主迁于太祖庙,寝园皆无复修。”奏可。 议者又以为《清庙》之诗言交神之礼无不清静,今衣冠出游,有车骑之众,风雨之气,非所谓清静也。“祭不欲数,数则渎,渎则不敬。”宜复古礼,四时祭于庙,诸寝园日月间祀皆可勿复修。上亦不改也。明年,玄成复言:“古者制礼,别尊卑贵贱,国君之母非適不得配食,则荐于寝,身没而已。陛下躬至孝,承天心,建祖宗,定迭毁,序昭穆,大礼既定,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寝祠园宜如礼勿复修。”奏可。 后岁余,玄成薨,匡衡为丞相。上寝疾,梦祖宗谴罢郡国庙,上少弟楚孝王亦梦焉。上诏问衡,议欲复之,衡深言不可。上疾久不平。衡惶恐,祷高祖、孝文、孝武庙曰:“嗣曾孙皇帝恭承洪业,夙夜不敢康宁,思育休烈,以章祖宗之盛功。故动作接神,必因古圣之经。往者有司以为前因所幸而立庙,将以系海内之心,非为尊祖严亲也。今赖宗庙之灵,六合之内莫不附亲,庙宜一居京师,天子亲奉,郡国庙可止毋修。皇帝祗肃旧礼,尊重神明,即告于祖宗而不敢失。今皇帝有疾不豫,乃梦祖宗见戒以庙,楚王梦亦有其序。皇帝悼惧。即诏臣衡复修立。谨案上世帝王承祖祢之大礼,皆不敢不自亲。郡国吏卑贱,不可使独承。又祭祀之义以民为本,间者岁数不登,百姓困乏,郡国庙无以修立。《礼》,凶年则岁事不举,以祖祢之意为不乐,是以不敢复。如诚非礼义之中,违祖宗之心,咎尽在臣衡,当受其殃,大被其疾,队在沟渎之中。皇帝至孝肃慎,宜蒙祐福。唯高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省察,右飨皇帝之孝,开赐皇帝眉寿亡疆,令所疾日瘳,平复反常,永保宗庙,天下幸甚!” 又告谢毁庙曰:“往者大臣以为,在昔帝王承祖宗之休典,取象于天地,天序五行,人亲五属,天子奉天,故率其意而尊其制。是以禘尝之序,靡有过五。受命之君躬接于天,万世不堕。继烈以下,五庙而迁,上陈太祖,间岁而祫,其道应天,故福禄永终。太上皇非受命而属尽,义则当迁。又以为孝莫大于严父,故父之所尊子不敢不承,父之所异子不敢同。礼,公子不得为母信,为后则于子祭,于孙止,尊祖严父之义也。寝日四上食,园庙间祠,皆可亡修。皇帝思慕悼惧,未敢尽从。惟念高皇帝圣德茂盛,受命溥将,钦若稽古,承顺天心,子孙本支,陈锡亡疆。诚以为迁庙合祭,久长之策,高皇帝之意,乃敢不听?即以令日迁太上、孝惠庙,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寝,将以昭祖宗之德,顺天人之序,定无穷之业。今皇帝未受兹福,乃有不能共职之疾。皇帝愿复修承祀,臣衡等咸以为礼不得。如不合高皇帝、孝惠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孝昭皇帝、孝宣皇帝、太上皇、孝文太后、孝昭太后之意,罪尽在臣衡等,当受其咎。今皇帝尚未平,诏中朝臣具复毁庙之文。臣衡中朝臣咸复以为天子之祀义有所断,礼有所承,违统背制,不可以奉先祖,皇天不祐,鬼神不飨。《六艺》所载皆言不当,无所依缘以作其文。事如失指,罪乃在臣衡,当深受其殃。皇帝宜厚蒙祉福,嘉气日兴,疾病平复,永保宗庙,与天亡极,群生百神,有所归息。”诸庙皆同文。 久之,上疾连年,遂尽按诸所罢寝庙园,皆修祀如故,初,上定迭毁礼,独尊孝文庙为太宗,而孝武庙亲未尽,故未毁。上于是乃复申明之,曰:“孝宣皇帝尊孝武庙曰世宗,损益之礼,不敢有与焉。他皆如旧制。”唯郡国庙遂废云。 元帝崩,衡奏言:“前以上体不平,故复诸所罢祠,卒不蒙福。案卫思后、戾太子、戾后园,亲未尽。孝惠、孝景庙亲尽,宜毁。及太上皇、孝文、孝昭太后、昭灵后、昭哀后、武哀王祠,请悉罢,勿奉。”奏可。初,高后时患臣下妄非议先帝宗庙寝园官,故定著令,敢有擅议者弃市。至元帝改制,蠲除此令。成帝时以无继嗣,河平元年复复太上皇寝庙园,世世奉祠。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并食于太上寝庙如故,又复擅议宗庙之命。 成帝崩,哀帝即位。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言:“永光五年制书,高皇帝为汉太祖,孝文皇帝为太宗。建昭五年制书,孝武皇帝为世宗。损益之礼,不敢有与。臣愚以为迭毁之次,当以时定,非令所为擅议宗庙之意也。臣请与群臣杂议。”奏可。于是,光禄勋彭宣、詹事满昌、博士左咸等五十三人皆以为继祖宗以下,五庙而迭毁,后虽有贤君,犹不得与祖宗并列。子孙虽欲褒大显扬而立之,鬼神不飨也。孝武皇帝虽有功烈,亲尽宜殿。 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议曰: 臣闻周室既衰,四夷并侵,猃狁最强,于今匈奴是也。至宣王而伐之,诗人美而颂之曰“薄伐猃狁,至于太原”,又曰“啴々推推,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猃狁,荆蛮来威”,故称中兴。及至幽王,犬戎来伐,杀幽王,取宗器。自是之后,南夷与北夷交侵,中国不绝如线。《春秋》纪齐桓南伐楚,北伐山戎,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是故弃桓之过而录其功,以为伯首。及汉兴,冒顿始强,破东胡,禽月氏,并其土地,地广兵强,为中国害。南越尉佗总百粤,自称帝。故中国虽平,犹有四夷之患,且无宁岁。一方有急,三面救之,是天下皆动而被其害也。孝文皇帝厚以货赂,与结和亲,犹侵暴无已。甚者,兴师十余万众,近屯京师及四边,岁发屯备虏,其为患久矣,非一世之渐也。诸侯郡守连匈奴及百粤以为逆者非一人也。匈奴所杀郡守、都尉,略取人民,不可胜数。孝武皇帝愍中国罢劳无安宁之时,乃遣大将军、骠骑、伏波、楼船之属,南灭百粤,起七郡;北攘匈奴,降昆邪十万之众,置五属国,起朔方,以夺其肥饶之地;东伐朝鲜,起玄菟、乐浪,以断匈奴之左臂;西伐大宛,并三十六国,结乌孙,起敦煌、酒泉、张掖,以隔婼羌,裂匈奴之右肩。单于孤特,远遁于幕北。四垂无事,斥地远境,起十余郡。功业既定,乃封丞相为富民侯,以大安天下,富实百姓,其规橅可见。又招集天下贤俊,与协心同谋,兴制度,改正朔,易服色,立天下之祠,建封禅,殊官号,存周后,定诸侯之制,永无逆争之心,至今累世赖之。单于守藩,百蛮服从,万世之基也,中兴之功未有高焉者也。高帝建大业,为太祖;孝文皇帝德至厚也,为文太宗;孝武皇帝功至著也,为武世宗,此孝宣帝所以发德音也。 《礼记·王制》及《春秋穀梁传》,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士二。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此丧事尊卑之序也,与庙数相应。其文曰:“天子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诸侯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故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春秋左氏传》曰:“名位不同,礼亦异数。”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七者,其正法数,可常数者也。宗不在此数中。宗,变也,苟有功德则宗之,不可预为设数。故于殷,太甲为太宗,大戊曰中宗,武丁曰高宗。周公为《毋逸》之戒,举殷三宗以劝成王。繇是言之,宗无数也,然则所以劝帝者之功德博矣。以七庙言之,孝武皇帝未宜殿;以所宗言之,则不可谓无功德。《礼记》祀典曰:“夫圣王之制祀也,功施于民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救大灾则祀之。”窃观孝武皇帝,功德皆兼而有焉。凡在于异姓,犹将特祀之,况于先祖?或说天子五庙无见文,又说中宗、高宗者,宗其道而毁其庙。名与实异,非尊德贵功之意也。《诗》云:“蔽芾甘棠,勿剪勿伐,邵伯所茇。”思其人犹爱其树,况宗其道而毁其庙乎?迭毁之礼自有常法,无殊功异德,固以亲疏相推及。至祖宗之序,多少之数,经传无明文,至尊至重,难以疑文虚说定也。孝宣皇帝举公卿之议,用众儒之谋,既以为世宗之庙,建之万世,宣布天下。臣愚以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毁。 上览其议而从之。制曰:“太仆舜、中垒校尉歆议可。” 歆又以为“礼,去事有杀,故《春秋外传》曰:‘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祖祢则日祭,曾高则月祀,二祧则时享,坛墠则岁贡,大禘则终王。德盛而游广,亲亲之杀也;弥远则弥尊,故禘为重矣。孙居王父之处,正昭穆,则孙常与祖相代,此迁庙之杀也。圣人于其祖,出于情矣,礼无所不顺,故无毁庙。自贡禹建迭毁之议,惠、景及太上寝园废而为虚,失礼意矣。” 至平帝元始中,大司马王莽奏:“本始元年丞相义等议,谥孝宣皇帝亲曰悼园,置邑三百家,至元康元年,丞相相等奏,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悼园宜称尊号曰‘皇考’,立庙,益故奉园民满千六百家,以为县。臣愚以为皇考庙本不当立,累世奉之,非是。又孝文太后南陵、孝昭太后云陵园,虽前以礼不复修,陵名未正。谨与大司徒晏等百四十七人议,皆曰孝宣皇帝以兄孙继统为孝昭皇帝后,以数,故孝元世以孝景皇帝及皇考庙亲未尽,不毁。此两统贰案,违于礼制。案义奏亲谥曰‘悼’,裁置奉邑,皆应经义。相奏悼园称‘皇考’,立庙,益民为县,违离祖统,乖缪本义。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者,乃谓若虞舜、夏禹、殷汤、周文、汉之高祖受命而王者也,非谓继祖统为后者也。臣请皇高祖考庙奉明园毁勿修,罢南陵、云陵为县。”奏可。 司徒掾班彪曰:汉承亡秦绝学之后,祖宗之制因时施宜。自元、成后学者蕃滋,贡禹毁宗庙,匡衡改郊兆,何武定三公,后皆数复,故纷纷不定。何者?礼文缺微,古今异制,各为一家,未易可偏定也。考观诸儒之议,刘歆博而笃矣。 【白话文】 韦贤,字长孺,是鲁国邹人。他的祖先是韦孟,本来家住彭城,做楚元王的傅,又做元王的儿子夷王和他孙子刘戊的傅。刘戊荒婬无度,不遵王道,韦孟就作了诗对他讥刺、劝谏。后来韦孟就辞去了官位,把家搬迁到邹地,又作了一篇谏诗。他做的谏诗说道:庄严伟大的我们的祖先,从豕韦氏开始建国,穿戴着饰有斧形图案的黼衣和饰有“亚”字图案的朱绂,驾驭着四匹雄马拉的战车,上插龙旃。被赐给彤弓,专司征伐;安抚边远地的人民,总管众多邦国,来辅佐大商朝。后来又有大彭,也是功勋卓著。到了周朝的时候,我们楚国几代位列诸侯,参与会盟。后来周赧王听信谗言,削夺了我们楚国的爵位。我们楚国既与周朝断绝关系,周朝的政令更不再在楚国施行。赏功罚罪的事也不再由周王朝决定。朝廷大臣和诸侯王,都不再辅佐、护卫周朝;京城周围五服的地区,都分崩离析,宗周便这样瓦解了。我们的祖先也衰微了,迁徙到彭城居住。到了我们这一辈,那生活真是勤苦之极啊。遭遇了强秦欺侮的灾祸,先王祇好亲自到田野中耕种土地。轻慢傲横的秦国,上天不保佑他们。上天垂青、赐福给南方,把秦朝的京城授给汉朝。 汉朝建立真伟大,四面八方去征伐;所到地方都投降,千邦万国都安畅。任命他的小弟弟,建侯封国在楚地;让我们这些小臣子,辅佐楚王要仔细。兢兢业业是元王,恭敬勤俭持续长;赐福万民乐安康,任用辅弼纳贤良。在位将近三十载,基业遗留给后代;后来继位是夷王,能承继遗风。可叹夷王命不长,登基继位是戊王;左右身边诸臣子,正人君子皆栋梁。 为什么我们的大王,却不考虑保守祖宗基业;为什么不想着如履薄冰的艰难,从而继承发扬祖业!柄家大事废弛不问,整日游荡娱乐无垠;猎犬骏马漂亮雄壮,东奔西跑前驱后放。一心一意喜兽爱鸟,轻忽农事忘记稼苗。百姓因此而匮乏,大王以此为乐。所弘扬的不是德行,所亲近的不是俊才。衹是扩建苑囿,衹是亲近小人。阿谀奉迎的谄媚之人,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为什么大王对此不予明察分辨!藐视轻慢你的臣子,又一味纵欲放逸。侮辱了你那圣明的祖先,把被削国废黜看得那么轻。 可叹我们大王是汉朝近亲,却不能日夜勤劳以扬祖先美名!肃穆庄严的天子,统治着天下国土;公正贤明的官员,执法严明没有顾虑。端正远方的人要从自己身边开始做起,衹凭恃自己是汉室宗亲肆意横行是十分危险的。哎呀我们的大王,为什么不考虑这些! 不思考不鉴戒,就会使后代没法则可循;失误如此重大,使国家岌岌可危。坚冰形成于微霜,国家崩溃起于懈怠轻慢;看看想想我们的先王,没有不考虑周到的。挽救振兴危亡的国家,最好的方法是王者善于悔过,谁又能违背这一规律;想想以往秦穆公向黄发老人求教,最后终于称霸。岁月流逝,年岁将老;哎!饼去那些君子,善于悔过白新,有幸能扬名于后世。大王您怎么样呢,竟然看不到这些!不亲近黄发智者,你为什么不借鉴以往的事例!韦孟在邹地作的谏诗说:卑微的小臣我又老又丑,难道我不留恋自己的官位?是因为我们的朝廷太污秽了我才离去。朝廷应当肃清,那裹应该是英才俊杰聚集的地方。看看自己的境况,仔细想一想,我害怕这种污秽混乱的状况,还是造就离去吧。 我辞去官位离去的时候,向天子请罪告辞;天子抚恤我,说可怜我年迈体衰。伟大的天子,圣明仁义;准许我辞官,恩义不浅。哎!小臣我难道不怀恋故土?希望我们的国王也许能悔悟,因此我迁居到鲁地。 离开了父辈居住的地方,我一路伤心回顾观望;许多跟随我的徒弟,肩负背扛满路都是。后来到达了邹地,割下茅草盖屋造房;我的徒弟们环绕在旁,盖了房子在我的邻墙。 我搬迁到这里,心里还想念着旧土;梦见了我渎上的故居,梦见我还在朝廷上供职。那梦怎么样呢?梦见我在朝廷上争论政事。那争论怎么样呢?梦见国王暴戾地训斥我。醒来后我原来仍在异乡,我感叹非常;想到我的祖先,我哭得像泪人一般。我这卑微的老人,与旧邦已经隔绝;光彩辉煌的孔于,向我显示他的遣业旧迹。兴盛的邹鲁之地,人们恭遵礼义之道;诵读经书、学习礼乐,很不同于其他地方。我虽然年迈,内心仍十分喜好这事;我的徒弟们十分高兴,也很喜好礼乐之事。韦孟后来死在了邹地。也有人说是他的后代子孙好事,追述先人的志向,而写了此诗。 从韦孟到韦贤共传了五代。韦贤为人质朴,清心寡欲,一心一意做学问,对《礼》、《尚书》都很精通,向人传授《诗》,被称为邹鲁的大儒。后来朝廷征召他为博士,授官给事中,进宫教授昭帝学习《诗》,慢慢地升迁为光禄大夫詹事,后来升到大鸿胪。昭帝死了,没有继承人,大将军霍光与公卿大臣一起尊立孝宣帝。宣帝刚刚即位,韦贤因为参与拥立宣帝的计谋,安定社稷、稳定国家,被赐爵关内侯,有供奉的邑户。迁为长信宫少府。因为韦贤曾是昭帝的老师,因而十分受尊重。在本始三年,韦贤代替蔡义做了丞相,被封为扶陽侯,有食邑七百户。那时韦贤已七十多岁,做宰相五年,到地节三年,因为年老多病向朝廷请求辞官,朝廷赏赐他黄金一百斤,罢官回归故里,另外赐给他一处府第。丞相辞职从韦贤开始。韦贤八十二岁时死去,朝廷赐他谧号为节侯。 韦贤有四个儿子:长子韦方山做高寝县令,很早就死了;次子韦弘,官至束海太守;第三个儿子叫韦舜,留在鲁地守候韦氏祠堂墓地;小儿子韦玄成,也因为精通经术多次升迁官位到丞相。所以邹鲁地方有谚语说:“留给儿子满箱的黄金,也不如留给他一部经书。” 韦玄成字少翁,凭藉父亲的恩荫被任命为郎官、常侍散骑。他年少好学,继承父亲的儒业,特别谦逊,礼贤下士。有时出门遇见认识的人步行,他总是让自己的侍从仆役下车,载送别人回去,作为常事。他对待人,贫贱者愈加礼敬,以此他的美名曰益远扬。因为精通经术,他被提拔为谏大夫,又迁为大河郡都尉。 当初,玄成的哥哥韦弘做太常丞,职责是奉守宗庙,掌管皇陵园邑,因为事务繁杂,犯了不少罪过。他的父亲韦贤因为韦弘将来应当做韦家的继承人,怕他因犯罪被贬黜,所以命令韦弘托病辞去太常丞的官职。韦弘却心怀谦让,不肯辞官。到韦贤病重的时候,韦弘终于因为奉守宗庙不周到的事被关进了监狱,还没有判罪。家裹人向韦贤询问谁应当做韦家的继承人,韦贤却表现出愤怒痛恨的表情,不肯说话。于是韦贤的门生、博士义倩等人与韦贤的同族人共同商议,假托是韦贤的遣命,让韦家总管上书大行令,立大河郡都尉韦玄成为韦家的后继人。韦贤死后,玄成在官位上听到噩耗,又听说自己应当做继承人,玄成深知遣并不是父亲韦贤一贯的意思,于是便假装犯了痴狂病,睡在床上大小便,乱说一气,狂笑不止。朝廷征召他到长安,葬礼完后,韦玄成应承袭父亲的爵位,玄成却假托病狂不应朝廷诏命。大鸿胪上书朝廷,朝廷发下文书给丞相、御史,要求他们调查办理。玄成一向有美好的名声,士大夫中许多人认为玄成是想把爵位避让给哥哥韦弘,才假装狂病。负责调查的丞相史于是写信给玄成,说:“古人辞让,一定要有像样的名义,所以才能流芳传名于后代。现在你衹是一味地破坏自己的容貌,蒙受耻辱,假装狂痴,一点没有光彩,仁义都隐藏起来而不外露。你用来辞让的名义也太卑小了。我向来没什么聪明之处,朝廷还过分重用,让我做了宰相执事,希望能让我听听你用来推托的好名义。不然的话,恐怕你会伤害高尚之行,而我也成了小人。”韦玄成的朋友、侍郎章也向朝廷上书说:“圣明的君主治理国家,崇尚的是礼让仁义的行为。对玄成朝廷应当优礼相待,不要委屈冤枉了他的好志向,让他自居贫贱而能心安。”而丞相、御史终于因为玄成实在是没病装病,而向朝廷弹劾他。朝廷下诏,不要弹劾玄成,派人叫他来,拜他为官。玄成不得已,接受了官爵。宣帝很欣赏他的节操,让玄成做河南太守。让他的哥哥韦弘做了太山郡都尉,迁为东海太守。 几年后,玄成被朝廷征召为未央宫的卫尉,升迁为太常。因为与原来的平通侯杨惮关系很好,杨惮被杀,他的同党和朋友都被免去官职。后来又因为列侯陪同祭祀孝惠帝庙,应当在早晨入庙,因为天下雨形成了水坑,他们没有坐四马拉的车,而是骑马到了宗庙。主管官员上书弹劾,与韦玄成同辈的几个王侯都因此被削爵为关内侯。玄成因为自己犯错而致使父亲的爵位被削而十分难过,叹息道:“我有什么脸面主持祖庙的祭祀!”写了诗自己责备自己,诗裹说: 光彩荣耀的我们的祖先,自豕韦氏开始封侯,受命称伯,辅佐殷商得以安定。功绩昭著,朝廷赐给礼服车仗;到商朝都城去朝拜,四匹马儿跑的真快。他们的美德昭扬,影响教育了后代;从宗周到汉朝,历代封侯。庄严的楚国王傅我的先辈,辅佐元王和夷王;车马都有常例,他对此十分谨慎敬重。后来的戊王荒婬无道,我的祖先迁到丁 邹地;遣之后五代没有人做官,一直到节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节侯,美德令名远扬;佐助昭帝、宣帝,从五方面训导他们。年老时他辞官归家,仪容壮美;朝廷的赏赐人员来来往往,许多金银抬到家馆。被封国在扶陽,是在京城的柬面;皇帝常常留在那裹,听取采纳时政的建议谋划。顺顺当当六匹马的缰绳,十分有条理;雄威的仪仗十分整齐,去朝拜天子。天子肃穆庄严,把他当作老师;远近四方的人们,都敬仰我们封国的荣耀。祖先封地的继承,应当是我那英俊的长兄;可我那英俊的长兄,却一再谦让来把仁义表明。多么美啊他的品德,多么响亮他的名声;祖先官爵遗留给我,我于是留在了京城。可是卑小的我呀,却对重大朝会不慎敬;礼服车仗懒散混乱,才被朝廷黜为附庸。 光耀尊显的爵位,让我给丢失了;卑微的附庸地位,从我开始招致。谁能够忍受这么大的羞耻?把你的脸面借给我一下;谁要去遥远的地方旅行?让我跟他一起去那蛮荒之地。荣耀的三公,不是俊才不能担任;我虽然卑微,最终一定要坐到那样的高位。谁说华山高?我希望与它一样高;谁说修德艰难?通过努力希望我能达到。哎呀小小的我呀,再也不能犯这样的过错;毁坏了自己的美名,我说了这些伤心话。各地的诸侯王啊,要以我为鉴;礼服车仗要威严整齐,步履要严肃端庄。当初,宣帝的宠姬张婕妤生的儿子淮陽宪王喜欢处理国家政务,通晓法律,皇帝欣赏他的才干,有意要立他做继承人;然而又因为太子生于贫贱,又早早地失去了母亲,所以不忍心废太子。过了许久,宣帝想从侧面感化宪王,使他明白,便想让懂礼节知辞让的人辅佐他,于是就召来韦玄成,拜他为淮陽中尉。这时宪王还没有到自己的封国就职,玄成接受韶令,与太子太傅萧望之以及治《五经》的儒士们在石渠合讨论经书的异同之处,写成条目奏对皇上的询问。等到元帝即位后,任命玄成做少府,升迁为太子太傅,后来做到了御史大夫。永光年间,韦玄成代替于定国做了丞相。韦玄成被贬十年左右,就继而做了父亲原来做遇的丞相的官位,又在原来的封国被封侯,荣耀于当世。玄成就又写了诗,自己表述从错误中奋起的艰难,以此来训诫子孙,诗中说:肃穆的君子,行为端重以修好自己的美德,礼仪服饰恭敬对待,整整齐齐可做楷模。哎,微贱的我,德行赶不上他们;曾因为礼服车仗之事荒疏,被削夺了爵位。圣明的天子,美德昭著;没有最终抛弃我,让我位列九卿。我蒙皇帝这样的恩遇,便日夜小心;告诫自己要自我约束,做官为政不能怠慢。天子明察我的情况,提拔我做丞相位列三公;考虑到我为以前的犯过失爵而伤感,又恢复了我原来的爵位。我登上了官位后,看着原来的旧台阶和房子;我先父曾住在这裹的房宅,回想起来使我十分怀念伤心。丞相司直和帮助治理政事的人,协助得很好使我事业兴盛;公卿百官,都来向我祝贺。哎呀这些官吏,与我的心思真不一样;三公之事多么艰难,没有人肯同情我。盛大的三公之事,我的精力虽然都花费在上边了,但恐怕不是我能长居的官位,不知那一天就会被贬退。以前我被削官夺爵时,害怕不能做到这样的高位;现在我做了丞相,却十分担忧恐惧。哎呀我的后代们,要知道天命无常啊;想办法好好做你们的官,处理政务不要荒怠。对朝会大事要慎重,礼服车仗之事要注意,不要仪表不成体统,好好保存自己的封地。你们不要看着我跟我学,像我那样不慎重不齐整;我官位的恢复,是上天赐福。哎呀后辈们,要小心慎重。不要玷污了你们光荣的祖先,来保护汉王朝!韦玄成做丞相七年,在操守端重稳当方面不如他父亲韦贤,而文采超过了父亲。建昭三年韦玄成死去,谧号为共侯。当初,韦贤在昭帝年间迁到平陵,韦玄成另迁居杜陵,玄成病得快要死了,派使者向朝廷表白自己的意思,他说:“我忍受不了父子恩深却分葬两地,希望皇上能准许我辞官,回去与父亲葬在一起。”皇帝答应了他的请求。 他的儿子顷侯韦宽继承了爵位。韦宽死后,他的儿子僖侯韦育继承了爵位。韦育死后,他的儿子节侯韦沈继立。韦贤的封国一直传到玄孙才断绝。韦玄成的哥哥高寝县令韦方山的儿子 韦安世从郡守一直做到大鸿胪、长乐宫卫尉,朝廷称赞他有宰相的才干,可是他却不巧得病死去了。束海太守韦弘的儿子韦赏也通晓《诗经》。哀帝做定陶王的时候,韦赏做过他的太傅。哀帝即位后,韦赏因为曾做哀帝老师的旧恩情,做了大司马车骑将军,位列三公,赏给他关内侯的爵位,食邑有一千户,也活到八十多岁,终其天年。韦氏家族中做到二千石官位的有十多人。 当初,在高祖的时候,命令各诸侯王在自己的都城中都要建立太上皇庙。到惠帝时,把高帝庙尊奉为太祖庙;景帝时把孝文庙尊奉为太宗庙,命令在皇帝所在的地方、曾经去过的那些郡国都要建立太祖、太宗庙。到了宣帝本始二年,又把孝武庙尊奉为世宗庙,皇帝所在的地方和曾巡幸的地方也要建立世宗庙。在六十八个诸侯国中,供奉漠室祖先的庙共有一百六十七所。而在京城,从高祖以下到宣帝,与太上皇、悼皇考一起,各自在陵墓旁建庙,合在一起共有一百七十六所。另外园陵中又分别有正殿与偏殿。每曰在陵寝正殿进行祭祀,每月一次在宗庙进行祭祀,不时地在偏殿也进行祭祀。陵寝正殿的祭祀,每日上供祭食四次;宗庙每年祭祀二十五次;偏殿一年祭祀四次。并且每月一次抬着先皇帝的衣冠在陵寝与祭庙之间出游。而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卫思后、戾太子、戾后也分别都有陵寝园邑,与先皇帝们的祭庙陵园合在一起,共有三十所。每年的祭祀活动,负责上供祭食的人要用二万四千四百五十五个,用卫士四万五千一百二十九人,用男巫、宰人、乐人一万二千一百四十七人,负责饲养用于祭祀的牲畜的人员还不算在数内。 到元帝时,贡禹上书说:“古代的礼制天子有七庙就可以了,现在孝惠帝、孝景帝宗庙的直系亲人都已死光了,庙也该毁掉了。以及各诸侯国的宗庙不符合古代礼制的,也应该予以改正。”元帝赞成他的建议,还没来得及施行贡禹就死了。永光四年的时候,皇帝下诏让群臣议论撤销各诸侯国宗庙的事,韶书说:“我听说圣明的君王治理天下时,随着时代的变迁制定法令,随事件的不同采用不同的方法。以前的时候,天下刚刚平定,边远地方的人还没有臣服,因而先皇帝在亲自巡幸过的地方建立宗庙,那是为了树立威望,消除隐患,使人们统一到一个最高权威之下。现在托天地的威灵,靠祖宗的洪福,天下统一,边远民族臣服。后代君主长久地遵从先帝的礼制,没有改变,使得疏远卑贱的人们也能一起与皇族供奉圣严的宗庙,这大概不是上天和祖宗所希望的,所以我十分恐惧。《论语》上不是说过‘我不亲自参加祭祀,舆没有举行祭祀是一样的。,现在请将军、各诸侯王、中二千石的官员、二千石的官员、各位大夫、博士、议郎一起商议这事情。”丞相韦玄成、御史大夫郑弘、太子太傅严彭祖、少府欧陽地余、谏大夫尹更始等七十人一起回奏说:“我们听说,祭祀祖先不是由于外界的影响,而是从内心要这么做。所以衹有圣人才真正祭祀先帝,衹有孝子才能真正祭祀父亲。如果在京城皇帝您居住的地方建立宗庙,亲自主持祭祀,天下各地的官员都按照自己的职分带着祭品来助祭,这是崇奉先祖的要义,是五帝三王共同遵守的、永远不变的大道。《诗》中说:‘来助祭的人十分和静,来到后十分肃敬;助祭的人都是卿士、诸侯、天子主持祭祀十分肃穆庄严。,《春秋》大义,是不在旁支庶人家裹祭祀先父,不在大臣仆役家中祭祀先君,不在下边诸侯那裹祭祀先王。我们认为在各诸侯国的先帝宗庙不应该修建,我们请求不要再修建了。”大臣们的奏书得到皇帝许可。于是便撤销了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卫思后、戾太子、戾后的陵园,都不再进行祭祀,裁减了守陵的官吏士卒。 撤销了各诸侯国的宗庙一个多月后,皇帝又下诏说:“我听说圣明的君王制定礼仪,建立四个先帝的祭庙,祖宗的祭庙万世不毁,这是为了昭明尊敬祖宗,表明亲近父亲长辈。我继承祖宗重大的基业,衹因这重大的礼节没有完备,因而十分恐惧。我不敢自己专断,就这事与将军、诸侯、中二千石、二千石、各位大夫、博士一起商议。”韦玄成等四十四人议论后回奏说:“《礼》上说,受命于天的开国君王,最初受封的诸侯国的君主,都称为太祖。这以后的君王,死后建立的庙经过五代就相继拆毁,被毁的庙裹的神主收藏在太祖庙裹,五年之后举行大祭,叫做一次椅祭一次夹祭。夹祭就是把已毁庙的神主与没有毁庙的神主都收集到太祖庙裹受祭享,父辈为昭,子辈为穆,孙辈又为昭,这是古代正统的礼法。祭祀书上说:‘君王敬祭自己祖先的父亲,让太祖的神主一起受祭,从而建立四个庙。’说的是最初受命于天而称王,祭祀上天时以自己的祖先配祭,而不为他建庙,是因为亲属关系疏远了。活着的皇帝建立四个祭庙,是为了表明亲敬父辈。亲属关系疏远了,庙也就相继拆毁,由亲慢慢降变为疏,是表示有终了。周代之所以建立七庙,是因为后稷最早受封建国,文王、武王受命于天而称王,所以为祭祀他们而建的三座庙一直不毁弃,与供奉高、曾、祖、补四座庙加在一起共有七座。不是有后稷最早受封建国,文王与武王受命于天称王那样功绩的,都应当在亲子孙死尽以后就把庙毁弃。周成王成就了像文王、武王那样的功业,制定礼仪音乐、功高德深,可是他的庙还不世代相传,祇按他的行为赠他相应的谧号而已。《礼记》上说,先帝的庙要修建在大门之内,是为了表示不敢疏远亲父。我们认为高皇帝受命于天,平定天下,应当建成为太祖庙,世世代代不毁弃,随后的皇帝亲子孙死尽了的都要毁弃祭庙。现在祖宗祭庙建在各处,不分昭穆次序,应当按礼仪规定把他们的神主都搬到太祖庙内,按昭穆次序排列。太上皇、孝惠帝、孝文帝、孝景帝的祭庙,因为亲子孙都已死尽,都应该毁弃,皇考庙因为亲子孙还没有死尽,就还像原来那样。”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等二十九人认为孝文皇帝排除谤议,减去肉刑,亲身厉行节俭,不接受贺献,处罚有罪之人不及妻子,不贪利,放出宫中美人,对闱人为宦官十分慎重,礼遇年长之人,收养抚恤没父母没子女的人,功德之高可比天地,恩惠利益广施天下之人,应该为他建立太宗之庙。廷尉忠认为孝武皇帝改定正朔历法,更换人们衣服的颜色,击退四边的少数民族,应该为他建立世宗之庙。谏大夫尹更始等十八人认为皇考庙上接于昭穆次序,不符合正统礼节规定,应当毁弃。 因此皇帝感到这事很难办,犹豫了一年时间。于是发下诏书说:“我听说君王的祖有功绩,宗有仁德,是崇敬祖先的大义;保存祭祀高、曾、祖、弥的四座宗庙,是为了表示爱戴亲人的至恩。高皇帝为天下百姓诛杀除掉暴乱之人,受命于天,做了皇帝,功劳没有比这更大的了。孝文皇帝在封国是代王,吕氏的人叛乱,天下混乱震动,然而群臣百姓都一个心思,要归顺文帝;可文帝还十分谦虚,坚决辞让。然后才即位做了皇帝。文帝消除像当初秦国那样的混乱局面,重振三代的和美风尚,所以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都蒙受了文帝的恩惠,文帝的功德仁义没人能比。我认为应该尊奉高皇帝为汉太祖,孝文皇帝为太宗,世世代代接受后人祭祀,永远传下去,我十分高兴这样做。孝宣皇帝是孝昭皇帝的后代,从礼义角度来说都是一样的。孝景皇帝的祭庙与皇考庙因为都是亲子孙已死尽,应当按礼法规定予以毁弃。”韦玄成等人上书说:“祖宗的祭庙世世代代不毁弃,从祖宗以下,传五代祭庙就相继毁弃。现在高皇帝是太祖,孝文皇帝是太宗,孝景皇帝排次序是昭,孝武皇帝是穆,孝昭皇帝舆孝宣皇帝都排为昭。皇考庙因为亲子孙没有死尽不该毁弃。太上、孝惠庙因亲属关系都已疏远,应该撤除。太上皇庙中的神主应该埋在陵园中,孝惠皇帝为穆,神主迁到太祖庙中,陵寝园邑都不要再修建了。”他们的奏书得到了许可。 议事的大臣又认为《清庙》诗中说过祭祀神主的礼仪没有不要求清静的,可现在每月一次抬先皇帝的衣冠在陵寝与祭庙间游行,有众多的车马,有风有雨,不符合清静的要求。《礼记》上说:“祭祀不要次数太多,太多了就是亵渎,亵渎就是不尊敬祖先了。”因此应当恢复古代的礼制,按四季在庙中祭祀,另外那些陵寝园邑或几曰一次或几月一次不时地祭祀,都可以不必再修建。皇帝也就不再改变。第二年,韦玄成又上书说:“古代制定礼法,是为了区分尊卑贵贱,国王的母亲如果不是嫡氏就不能与先皇帝一起受祭于庙,那么就在陵寝献上食物进行祭祀,皇帝死了也就停止。陛下您十分孝顺,秉承天意,建立祖庙宗庙,制定相继毁弃祭庙的制度,排列昭穆,大礼已定好了,孝文太后、孝昭太后的陵寝园邑应该按照礼法,不再修复。”他的奏书得到许可。 一年多以后,韦玄成去世,匡衡做了丞相。皇上卧病在床,梦见祖宗谴责自己毁弃了各封国的祭庙;皇帝的小弟弟楚孝王也梦见了这事。皇帝下韶向匡衡询问怎么办,商议着想要重新在各封国建立祭庙,匡衡极力劝阻,认为不能这样做。皇帝的病很长时间不能好,匡衡很害怕,在高祖、孝文帝、孝武帝庙中祷告说:“后代曾孙皇帝继承先代伟大的功业,日夜勤劳,不敢好好享乐,想着发扬光大祖宗的基业,来昭明祖宗的伟大功绩。所以一举一动,迎接神主,都一定要遵从古代圣人的经术。以前的时候,主管官员认为先前在皇帝到过的地方建立宗庙,是为了笼络海内人心,并不是为了尊奉祖先父辈。现在靠宗庙的神灵,天下没人敢不归附,因而祖宗祭庙应当统一建在京城,由天子亲自主持祭祀,各封国的祭庙可以停止不再修建了。皇帝崇敬过去的礼制,敬重祖先的神明,便上告于祖宗,不敢失礼。现在皇帝害了病,久不能愈,又梦见祖宗用毁弃宗庙的事告诫他,楚王的梦也有这样的意思。皇帝十分害怕,便韶令我重新修建祭庙。我恭敬地认为上代帝王在主持祖宗神主祭祀的时候,最大的礼节是必须亲自到场。诸侯国的官吏地位卑贱,祭祀祖先的事不能让他们单独承办。另外,祭祀的要义是以百姓为根本准则,以前几年屡次没有丰收,百姓生活贫困,各封国的祭庙没办法修建。《礼》上说,不好的年景就不要举行祭祀,因为那样祖宗神主不高兴,所以不敢举行。如果确是因为朝廷做事不合礼义,违背了祖宗的心意,那罪过全在匡衡我一人身上,我应当受灾祸,害大病,掉到沟裹死去。现在的皇帝十分孝顺诚敬,应该得到祖宗的保佑与赐福。希望高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能够明察,保佑孝顺的皇帝,开恩赐予皇帝高寿,让他的病早些好,恢复平常的样子,永远奉保宗庙,那么天下百姓便十分幸运了!” 又就毁庙的事祷告说:“以前,大臣们认为先前的帝王秉承祖宗传下的美好的法典,模仿天地之事,上天的序列有五行,人亲近的是五服之内,天子遵从天意,所以顺从其意而尊崇其制度。所以谛祭尝祭的次序,没有超过五代的。受命于天的开国君主亲自接近了上天,所以他的祭庙万世不毁。继承基业的后代君主,他们的祭庙经过五代就要变迁,其神主迁到太祖庙中,每隔一年举行一次合祭,这种方法上应天意,所以能享尽埃禄,终其天年。太上皇不是受命于天的开国君主,亲子孙死尽后,他的祭庙按礼法之义就该迁移。又认为最大的孝道就是尊崇父亲,所以父亲所信奉的事情他的儿子不敢不秉承,父亲不赞同的他的儿子也不敢赞同。礼法规定,公子为尊父不许为母亲过分伸扬,做了宗族的后代,儿子可以祭祀,到孙子辈就不要祭祀了,这是为了尊敬祖先、父亲。陵寝每h要上四次祭品,陵园中的庙不时的祭祀,都可以不再修建。皇帝思慕先君,伤悼畏惧,不敢完全按礼法行事。衹是想到高皇帝崇高的仁德,受命于广大的上天,敬善乐古,顺承天意,后代子孙承受广厚的赐福,世世无穷。实在是认为把祖庙的神主迁到一起进行合祭是长久之计,高皇帝的旨意,后代敢不听从?造就选择吉h,把太上皇、孝惠帝的神主迁入宗庙,把孝文太后、孝昭太后的神主迁入陵寝,用来昭明祖宗的仁德,顺应天人之序,安定世代无穷的基业。现在皇帝没有蒙受这样的赐福,却害了病,不能处理政事。皇帝希望能再修宗庙,主持祭祀,我和大臣们都认为这不符合礼制。如果我们的建议不合高皇帝、孝惠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孝昭皇帝、孝宣皇帝、太上皇、孝文太后、孝昭太后的意愿,那么罪过都在于我们这些臣子,我们应当受责备。现在皇帝还没有病愈,下诏命令朝中大臣就毁庙之事详细撰文上覆先祖。臣子匡衡我与朝中大臣回答了天子,都认为天子的祭祀活动从礼义上来说要有所依据,从礼制上来说要有所秉承,如果违背传统,违背礼制,那就没法奉祀先祖。皇天不会保佑他,祖宗在天之灵也不会享用他的供品祭物。《六经》上记载的礼制,都说各地建庙不合适。我们没有什么依据顺应先祖之意,来写作这篇毁庙之文。祭祀方面的事如果不合先祖们的旨意,那么罪过都在臣匡衡身上,我应当遭受惩罚灾祸。皇帝应该受到祖先的赐福,运气越来越好,疾病痊愈,让他能够永远奉祀宗庙,与天地一样长远,使天下万物之神,有所归息。”各个宗庙用的是同一篇祭文。 过了许久,皇帝连年害病,于是下诏全部恢复了以前撤销的那些陵寝、祭庙、园邑,还像以前那样修葺祭祀。当初,皇帝制定相继毁庙的制度,衹尊奉孝文庙为太宗庙,而孝武庙因为亲子孙没有死尽,所以没有毁弃。皇帝于是又重新申明说:“孝宣皇帝尊奉孝武庙为世宗,增加或减少其间的礼节,我不敢参与进去。其他祭祀方面的事,都按原来的制度办理。”衹是各封国的宗庙终于废弃了。 元帝死后,匡衡又上书说:“先前的时候,因为皇帝的身体有病,所以才完全恢复了被撤销的那些祭庙,但是皇帝最终也没能蒙福长寿。据察卫思后、戾太子、戾后园,他们的亲子孙还没有死尽,可以保留,孝惠庙、孝景庙亲子孙都已死尽,可予以毁弃。以及太上皇、孝文帝、孝昭太后、昭灵后、昭哀后、武哀王的祀庙,请一起撤销,不再供奉。”他的奏书得到许可。当初,高后的时候担心臣子们妄自非议先君先祖的宗庙陵寝园邑,所以制定明令,有敢擅自非议的处以弃市之罪。到元帝时改易制度,撤销了这条律令。成帝时因为没有继承人,在河平元年又恢复了太上皇的陵寝祭庙园邑,世代供奉祭祀。把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的神主一起归到太上皇的陵寝祭庙裹,像以前那样受供奉祭祀。又恢复了擅议宗庙之事杀死弃市的律令。 成帝死后,哀帝登位。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上奏说:“永光五年朝廷颁布制书,命令称呼高皇帝为汉太祖,孝文皇帝为太宗。建昭五年颁布制书,命令称孝武皇帝为世宗。对这些重大礼制的增减,我们不敢参与。我们认为相继毁庙的次序,应当按照当时情况来决定,这并不是要人们擅自非议宗庙的意思。请允许我与大臣们一起商议此事。”奏书得到许可,于是,光禄勋彭宣、詹事满昌、博士左咸等五十三人,都认为从祖宗以下的皇帝们,都应该在五代以后毁弃祭庙,后代虽然有贤明的君主,也不能与祖宗并列。子孙后人虽然想为了宣扬光大他而为他立庙,他的神灵也不会来享受祭祀。孝武皇帝虽然功绩卓著,但亲子孙死完后祭庙也应毁弃。 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商议后上奏皇帝说:“我们听说周室衰落后,四方少数民族一起入侵,而以殓狁最为强盛,就是现在的匈奴。到周宣王时攻伐他们,诗人写诗赞美说‘攻打殓狁,到达了太原,,又说‘军队众多又强盛,出击迅速如雷霆,方叔昭明仁德,攻打捡狁,南荆的蛮夷也畏服来朝拜,,所以宣王被称为中兴之主。等到了周幽王时,犬戎来攻打中原,杀了幽王,夺走了宗庙祭器。从此以后,南蛮与北夷交相侵伐中原,中原王朝不绝如缕,危险万分。《春秋》记载齐桓公南伐楚国,北伐山戎,孔子称赞说:‘如果没有管仲帮助齐桓公攻打蛮夷,我们这些人都要散发、衣襟左开,成了蛮夷之人了。,所以孔子放过了齐桓公的罪过而记录他的功绩,作为五霸之首。等到汉朝建立,冒顿单于刚刚强盛起来,攻破东胡,擒杀月氏国王,吞并了他们的土地,地广兵强成为中原的祸害。南越王尉佗统领百粤诸国,自称皇帝。所以中原虽然平定了,汉朝还是有四边少数民族入侵的忧患,还没有安宁的el子。如果一方有紧急战事,三方面的人众都要去救援,因此牵动天下,都遭祸害。孝文皇帝拿出许多财物送给匈奴,与他们和亲结盟,可他们仍然不停地侵略中原。特别严重的时候,匈奴出动十余万军队,逼近京城驻扎,围困四周边境;朝廷每年发兵防备匈奴,匈奴危害中原由来已久,不是一代形成的。诸侯国的郡守勾结匈奴、串通百粤,背叛朝廷的不止一人。匈奴杀害的汉朝郡守都尉,抢走的百姓也不可胜数。孝武皇帝哀怜中原人民疲惫困顿,没有安宁的et子,于是派遣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伏波将军路博德、楼船将军等人,向南攻灭百粤,建立了七个郡;向北攻打匈奴,俘获了昆邪十万人,建立了五个属国,建起朔方城,夺取匈奴肥饶的土地;向东攻打朝鲜,建起玄菟、乐浪郡,切断匈奴的左臂;向西攻打大宛国,吞并了那裹的三十六个小柄,连结乌孙国,建立了敦煌、酒泉、张掖诸郡,来隔断蜡羌,切断匈奴的右肩。单于孤立无援,远远地逃到了大漠以北。武帝终于使四边不再有战事,拓展了中原的领土,建起了十多个郡。建立功业后,武帝封丞相为富民侯,来安定天下,使百姓富裕,那规范法式还可见到。武帝又招集天下贤人俊才,与自己协助共同谋划,建立制度,改定正朔历法,改变人民衣服颜色,建立天地祭祠之处,封禅泰山,改易宫号名称,保存周朝的杰出方法,制定分封诸侯的制度,使他们永远不生背叛争位的心思,到现在几代人还依靠它。单于称臣做汉朝守卫,百蛮服从汉朝命令,这是万世的基业,中兴之类的功绩没有比得上这的。高皇帝建立汉朝大业,做太祖;孝文皇帝仁德至厚,做文太宗;孝武皇帝功绩最大,做武世宗;这是孝宣帝制定的宣扬仁德的声音。《礼记。王制》以及《春秋谷梁传》说,天子要有七座祭庙,诸侯五座,大夫三座,士二座。天子死后停柩七天,七月后入葬;诸侯王死后停柩五天,五月后入葬;这是办理葬事的尊卑次序,与庙的数量是对应的。那文字是:‘天子的祭庙有三个昭庙、三个穆庙,加上太祖的庙共有七个;诸侯的祭庙有二个昭庙、二个穆庙,加上太祖的庙共有五个。,因此仁德至厚的人流芳后世,德行浅薄的人传福不厚。《春秋左氏传》说:‘名称地位不同,礼节上也就不一样。’从上边的皇帝到下边的诸侯等,每降一级减少二个祭庙,这是礼制。七个庙是正法数,也是常数。宗不在这数中。宗是可以变通的,如果有功绩德行就把他当做宗,不能先在宗庙数中为他留设。所以在殷朝,太甲是太宗,大戊叫中宗,武丁叫高宗。周公做《毋逸》之文劝诫成王,列举了殷朝的三宗。从这方面来说,宗是没有在宗庙定数内的,然而它用来劝勉帝王的功绩德行却是十分博大的。按天子应有七座祭庙来说,孝武皇帝的祭庙不应当毁弃;从对他称宗的角度说,也不能说他没有功绩德行。《礼记》的祭祀法典部分说:‘圣明的君王制定祭祀之礼时,对功德广施于民的就祭祀他,对凭劳苦安定国家的要祭祀他,对能救民于灾难的要祭祀他。’我们考察孝武皇帝的一生,功绩德行兼而有之。异姓有功有德的人,还要特别的祭祀他,何况是先祖皇帝?有人说天子要有五庙,却没有见文字记载,又说中宗、高宗,崇尚他们的功德而毁弃他们的祭庙。这样做名实不符,就不是尊崇仁德、重视功绩的意思了。《诗经》上说:‘茂盛的甘棠,不要砍伐它,这是邵伯种下的。’思念有功德的人甚至爱护到他种的树,又怎能崇尚他的仁德却毁弃了他的祭庙?相继毁弃祭庙有惯常的法式,没有特殊的功绩仁德,当然要按亲近疏远来推算而轮到它。至于祖宗的次序,祭庙的数量,经传上没有明确的记载,祭祀先皇帝这样至尊至重的大事,很难凭虚空的有疑问的说法来决定。当初孝宣皇帝称举公卿大臣们的议论,采纳众位儒士的谋划,已经认定建立武帝的世宗之庙,传到万世之后,已宣告天下。我们认为孝武皇帝功业那样盛大,孝宣皇帝又这样崇尚他,因而武帝的祭庙不应该毁弃。”皇帝看了他们的建议后,予以采纳。颁布制书说:“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的计议可以施行。” 刘歆又认为“依照礼,处理丧事要有等差区别,所以《春秋外传》说:‘每h一祭,每月一祀,时时举行享祭,每年一贡,王死大祭。,祖宗要每h一祭,曾祖、高祖每月一祀,远祖要时时享祭,坛珲等祭祀场所要每年贡物品,王死了要进行大祭。德行盛大流被广泛,其间也有尊崇不同祖先亲人的区别;越是远祖越要尊崇,所以柿祭特别重要。后代子孙死后神主放到王父那裹,要正昭穆,那么后代子孙与祖先常要左右相代换,这是迁到祖庙裹要有的区别。圣人祭祀祖先,是出于真情,礼节没有不顺应的地方,所以不毁弃祭庙。自从贡禹主张祭庙要相继毁弃,孝惠帝、孝景帝以及太上皇的祭庙都废弃为丘墟了,这就与礼义不符合了。” 到了平帝元始年间,大司马王莽上奏说:“本始元年时丞相蔡义等人计议,把孝宣皇帝父亲的祭祀地谧称为悼园,设置三百家食邑。到了元康元年,丞相魏相等人上奏,说父亲是一般的士人,儿子做了天子,对父亲的祭祀也应按天子礼仪,悼园应该尊称为‘皇考’,建立祭庙,增加原来奉守的园民到一千六百家,建成一县。我认为皇考庙本来不应当建立,世代奉守,是不正确的。另外孝文太后的南陵、孝昭太后的云陵园,虽然以前按礼法不再修葺,但陵寝的名称不正。我谨敬地与大司徒晏等一百四十七人计议,都认为孝宣皇帝是孝昭皇帝哥哥的孙子,继位为皇帝,按礼数,过去孝元帝时因为孝景皇帝庙及皇考庙亲子孙都没有死尽,所以庙不毁弃。这样国家有两个根统两个国父,不符合礼制。那时蔡义奏请皇父谧号为(。阵’,裁定设置奉守的园邑,都符合经义。魏相奏请称悼园为‘皇考,,建立祭庙,增加奉守陵园的邑民成为县,远远背离了祖先的本统,与礼义不符。父亲为一般士人,儿子做了天子,就要按天子的礼仪祭祀他的父亲的情况,指的是像虞舜、夏禹、殷汤、周文王、汉高祖那样的受命于天,称王建国的人,不是指继承祖先基业做后王的人。我请求皇高祖考庙奉明园应毁弃,不再修葺,撤销南陵、云陵,建成为县。”王莽的奏书被许可。 司徒掾班彪说:汉朝在秦朝灭绝学术之后建国,祖宗的制度都是因时宜而定。自元帝、成帝以后继起的学者越来越多,贡禹提议相继毁弃宗庙,匡衡改定郊兆,何武议定三公,后来都有多次反覆,纷纷乱乱,没有定制。这是什么原因?是因为礼制文献文字缺损,古今制度不同,自成一家,要都制定下来不是容易的。考察那些儒士们的计议,刘歆可称得上博大精深。 卷七十四 魏相丙吉传 第四十四 (魏相,丙吉) 【原文】 魏相字弱翁,济陰定陶人也,徙平陵。少学《易》,为郡卒史,举贤良,以对策高第,为茂陵令。顷之,御史大夫桑弘羊客诈称御史止传,丞不以时谒,客怒缚丞。相疑其有奸,收捕,案致其罪,论弃客市,茂陵大治。 后迁河南太守,禁止奸邪,豪强畏服。会丞相车千秋死,先是千秋子为雒陽武库令,自见失父,而相治郡严,恐久获罪,乃自免去。相使掾追呼之,遂不肯还。相独恨曰:“大将军闻此令去官,必以为我用丞相死不能遇其子。使当世贵人非我,殆矣!”武库令西至长安,大将军霍光果以责过相曰:“幼主新立,以为函谷京师之固,武库精兵所聚,故以丞相弟为关都尉,子为武库令。今河南太守不深惟国家大策,苟见丞相不在而斥逐其子,何浅薄也!”后人有告相贼杀不辜,事下有司。河南卒戍中都官者二三千人,遮大将军,自言愿复留作一年以赎太守罪。河南老弱万余人守关欲入上书,关吏以闻。大将军用武库令事,遂下相廷尉狱。久系逾冬,会赦出。复有诏守茂陵令,迁杨州刺史。考案郡国守相,多所贬退。相与丙吉相善,时吉为光禄大夫,与相书曰:“朝廷已深知弱翁治行,方且大用矣。愿少慎事自重,臧器于身。”相心善其言,为霁威严。居部二岁,征为谏大夫,复为河南太守。 数年,宣帝即位,征相入为大司农,迁御史大夫。四岁,大将军霍光薨,上思其功德,以其子禹为右将军,兄子乐平侯山复领尚书事。相因平恩侯许伯奏封事,言:“《春秋》讥世卿,恶宋三世为大夫,及鲁季孙之专权,皆危乱国家。自后元以来,禄去王室,政繇冢宰。今光死,子复为大将军,兄子秉枢机,昆弟诸婿据权势,在兵官。光夫人显及诸女皆通籍长信宫,或夜诏门出入,骄奢放纵,恐浸不制。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陰谋,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又故事诸上书者皆为二封,署其一曰副,领尚书者先发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相复因许伯白,去副封以防雍蔽。宣帝善之,诏相给事中,皆从其议。霍氏杀许后之谋始得上闻。乃罢其三侯,令就第,亲属皆出补吏。于是韦贤以老病免,相遂代为丞相,封高平侯,食邑八百户。及霍氏怨相,又惮之,谋矫太后诏,先召斩丞相,然后废天子。事发觉,伏诛。宜帝始亲万机,厉精为治,练群臣,核名实,而相总领众职,甚称上意。 元康中,匈奴遣兵击汉屯田车师者,不能下。上与后将军赵充国等议,欲因匈奴衰弱,出兵击其右地,使不敢复扰西域。相上书谏曰:臣闻之,救乱诛暴,谓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谓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笔,不忍愤怒者,谓之忿兵,兵忿者败;利人土地货宝者,谓之贪兵,兵贪者破;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间者匈奴尝有善意,所得汉民辄奉归之,未有犯于边境,虽争屯田车师,不足致意中。今闻诸将军欲兴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边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莱之实,常恐不能自存,难以动兵。‘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气,伤陰陽之和也。出兵虽胜,犹有后忧,恐灾害之变因此以生。今郡国守、相多不实选,风俗尤薄,水旱不时。案今年计,子弟杀父兄、妻杀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为此非小变也。今左右不忧此,乃欲发兵报纤介之忿于远夷,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愿陛下与平昌侯、乐昌侯、平恩侯及有识者详议乃可。”上从相言而止。 相明《易经》,有师法,好观汉故事及便宜章奏,以为古今异制,方今务在奉行故事而已。数条汉兴已来国家便宜行事,及贤臣贾谊、朝错、董仲舒等所言,奏请施行之,曰:“臣闻明主在上,贤辅在下,则君安虞而民和睦。臣相幸得备位,不能奉明法,广教化,理四方,以宣圣德。民多背本趋末,或有饥寒之色,为陛下之忧,臣相罪当万死。臣相知能浅薄,不明国家大体,明用之宜,惟民终始,未得所由。窃伏观先帝圣德仁恩之厚,勤劳天下,垂意黎庶,忧水旱之灾,为民贫穷发仓廪,赈乏餧;遣谏大夫博士巡行天下,察风俗,举贤良,平冤狱,冠盖交道;省诸用,宽租赋,弛山泽波池,禁秣马酤酒贮积,所以周急继困,慰安元元,便利百姓之道甚备。臣相不能悉陈,昧死奏故事诏书凡二十三事。臣谨案王法必本于农而务积聚,量入制用以备凶灾,亡六年之畜,尚谓之急。元鼎三年,平原、勃海、太山、东郡溥被灾害,民饿死于道路。二千石不豫虑其难,使至于此,赖明诏振救,乃得蒙更生。今岁不登,谷暴腾踊,临秋收敛犹有乏者,至春恐甚,亡以相恤。西羌未平,师旅在外,兵革相乘,臣窃寒心,宜早图其备。唯陛下留神元元,帅繇先帝盛德以抚海内。”上施行其策。 又数表采《易陰陽》及《明堂月令》奏之,曰: 臣相幸得备员,奉职不修,不能宣广教化。陰陽未和,灾害未息,咎在臣等。臣闻《易》曰:“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四时不忒;圣王以顺动,故刑罚清而民服。”天地变化,必繇陰陽,陰陽之分,以日为纪。日冬夏至,则八风之序立,万物之性成,各有常职,不得相干。东方之神太昊,乘‘震’执规司春;南方之神炎帝,乘‘离’执衡司夏;西方之神少昊,乘‘兑’,执矩司秋;北方之神颛顼,乘‘坎’执权司冬;中央之神黄帝,乘‘坤’、‘艮’执绳司下土。兹五帝所司,各有时也。东方之卦不可以治西方,南方之卦不可以治北方。春兴‘兑’治则饥,秋兴‘震’治则华,冬兴‘离’治则泄,夏兴‘坎’治则雹。明王谨于尊天,慎于养人,故立羲和之官以乘四时,节授民事。君动静以道,奉顺陰陽,则日月光明,风雨时节,寒暑调和。三者得叙,则灾害不生,五谷熟,丝麻遂,草木茂,鸟兽蕃,民不夭疾,衣食有余。若是,则君尊民说,上下亡怨,政教不违,礼让可兴。夫风雨不时,则伤农桑;农桑伤,则民饥寒;饥寒在身,则亡廉耻,寇贼奸宄所繇生也。臣愚以为陰陽者,王事之本,群生之命,自古贤圣未有不繇者也。天子之义,必纯取法天地,而观于先圣。高皇帝所述书《天子所服第八》曰:“大谒者臣章受诏长乐宫,曰:‘令群臣议天子所服,以安治天下。’相国臣何、御史大夫臣昌谨与将军臣陵、太子太傅臣通等议:‘春夏秋冬天子所服,当法天地之数,中得人和。故自天子王侯有土之君,下及兆民,能法天地,顺四时,以治国家,身亡祸殃,年寿永究,是奉宗庙安天下之大礼也。臣请法之。中谒者赵尧举春,李舜举夏,皃汤举秋,贡禹举冬,四人各职一时。’大谒者襄章奏,制曰:‘可。’”孝文皇帝时,以二月施恩惠于天下,赐孝弟力田及罢军卒,祠死事者,颇非时节。御史大夫朝错时为太子家令,奏言其状。臣相伏念陛下恩泽甚厚,然而灾气未息,窃恐诏令有未合当时者也。愿陛下选明经通知陰陽者四人,各主一时,时至明言所职,以和陰陽,天下幸甚! 相数陈便宜,上纳用焉。 相敕掾史案事郡国及休告从家还至府,辄白四方异闻,或有逆贼风雨灾变,郡不上,相辄奏言之。时,丙吉为御史大夫,同心辅政,上皆重之。相为人严毅,不如吉宽。视事九岁,神爵三年薨,谥曰宪侯。子弘嗣,甘露中有罪削爵为关内侯。 丙吉字少卿,鲁国人也。治律令,为鲁狱史。积功劳,稍迁至廷尉右监。坐法失官,归为州从事。武帝末,巫蛊事起,吉以故廷尉监征,诏治巫蛊郡邸狱。时,宣帝生数月,以皇曾孙坐卫太子事系,吉见而怜之。又心知太子无事实,重哀曾孙无辜,吉择谨厚女徒,令保养曾孙,置闲燥处。吉治巫蛊事,连岁不决。后元二年,武帝疾,往来长杨、五柞宫,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于是上遣使者分条中都官诏狱系者,亡轻重一切皆杀之。内谒者令郭穰夜到郡邸狱,吉闭门拒使者不纳,曰:“皇曾孙在。他人亡辜死者犹不可,况亲曾孙乎!”相守至天明不得入,穰还以闻,因劾奏吉。武帝亦寤,曰:“天使之也。”因赦天下。郡邸狱系者独赖吉得生,恩及四海矣。曾孙病,几不全者数焉,吉数敕保养乳母加致医药,视遇甚有恩惠,以私财物给其衣食。 后吉为车骑将军军市令,迁大将军长史,霍光甚重之,入为光禄大夫给事中。昭帝崩,无嗣,大将军光遣吉迎昌邑王贺。贺即位,以行婬乱废,光与车骑将军张安世诸大臣议所立,未定。吉奏记光曰:“将军事孝武皇帝,受襁褓之属,任天下之寄,孝昭皇帝早崩亡嗣,海内忧惧,欲亟闻嗣主,发丧之日以大谊立后,所立非其人,复以大谊废之,天下莫不服焉。方今社稷宗庙群生之命在将军之一举。窃伏听于众庶,察其所言,诸侯宗室在位列者,未有所闻于民间也。而遗诏所养武帝曾孙名病已在掖庭外家者,吉前使居郡邸时见其幼少,至今十八九矣,通经术,有美材,行安而节和。愿将军详大议,参以蓍龟,岂宜褒显,先使入侍,令天下昭然知之,然后决定大策,天下幸甚!”光览其议,遂尊立皇曾孙,遣宗正刘德与吉迎曾孙于掖庭。宣帝初即位,赐吉爵关内侯。 吉为人深厚,不伐善。自曾孙遭遇,吉绝口不道前恩,故朝廷莫能明其功也。地节三年,立皇太子,吉为太子太傅,数月,迁御史大夫。及霍氏诛,上躬亲政,省尚书事。是时,掖庭宫婢则令民夫上书,自陈尝有阿保之功。章下掖庭令考问,则辞引使者丙吉知状。掖庭令将则诣御史府以视吉。吉识,谓则曰:“汝尝坐养皇曾孙不谨督笞,汝安得有功?独渭城胡组、淮陽郭徵卿有恩耳。”分别奏组等共养劳苦状。诏吉求组、征卿,已死,有子孙,皆受厚赏。诏免则为庶人,赐钱十万。上亲见问,然后知吉有旧恩,而终不言。上大贤之,制诏丞相:“朕微眇时,御史大夫吉与朕有旧恩,厥德茂焉。《诗》不云乎?‘亡德不报’。其封吉为博陽侯,邑千三百户。”临当封,吉疾病,上将使人加绅而封之,及其生存也。上忧吉疾不起,太子太傅夏侯胜曰:“此未死也。臣闻有陰德者,必飨其乐以及子孙。今吉未获报而疾甚,非其死疾也。”后病丙愈。吉上书固辞,自陈不宜以空名受赏。上报曰:“朕之封君,非空名也,而君上书归侯印,是显朕不德也。方今天下少事,君其专精神,省思虑,近医药,以自持。”后五岁,代魏相为丞相。 吉本起狱法小吏,后学《诗》、《礼》,皆通大义。及居相位,上宽大,好礼让。掾史有罪臧,不称职,辄予长休告,终无所案验。客或谓吉曰:“君侯为汉相,奸吏成其私,然无所惩艾。”吉曰:“夫以三公之府有案吏之名,吾窃陋焉。”后人代吉,因以为故事,公府不案吏,自吉始。 于官属掾史,务掩过扬善。吉驭吏耆酒,数逋荡,尝从吉出,醉呕丞相车上。西曹主吏白欲斥之,吉曰:“以醉饱之失去士,使此人将复何所容?西曹地忍之,此不过污丞相车茵耳。”遂不去也。此驭吏边郡人,习知边塞发奔命警备事,尝出,适见驿骑持赤白囊,边郡发奔命书驰来至。驭吏因随驿骑至公车刺取,知虏入云中、代郡,遽归府见吉白状,因曰:“恐虏所入边郡,二千石长吏有老病不任兵马者,宜可豫视。”吉善其言,召东曹案边长吏,琐科条其人。未已,诏召丞相、御史,问以虏所入郡吏,吉具对。御史大夫卒遽不能详知,以得谴让。而吉见谓忧边思职,驭吏力也。吉乃叹曰:“士亡不可容,能各有所长。向使丞相不先闻驭吏言,何见劳勉之有?”掾史繇是益贤吉。 吉又尝出,逢清道群斗者,死伤横道,吉过之不问,掾史独怪之。吉前行,逢人逐牛,牛喘吐舌,吉止驻,使骑吏问:“逐牛行几里矣?”掾史独谓丞相前后失问,或以讥吉,吉曰:“民斗相杀伤,长安令、京兆尹职所当禁备逐捕,岁竟丞相课其殿最,奏行赏罚而已。宰相不亲小事,非所当于道路问也。方春少陽用事,未可大热,恐牛近行,用暑故喘,此时气失节,恐有所伤害也。三公典调和陰陽,职当忧,是以问之。”掾史乃服,以吉知大体。 五凤三年春,吉病笃。上自临问吉,曰:“君即有不讳,谁可以自代者?”吉辞谢曰:“群臣行能,明主所知,愚臣无所能识。”上固问,吉顿首曰:“西河太守杜延年明于法度,晓国家故事,前为九卿十余年,今在郡治有能名。廷尉于定国执宪详平,天下自以不冤。太仆陈万年事后母孝,惇厚备于行止。此三人能皆在臣右,唯上察之。”上以吉言皆是而许焉。及吉薨,御史大夫黄霸为丞相,征西河太守杜延年为御史大夫,会其年老,乞骸鼻。病免。以廷尉于定国代为御史大夫。黄霸薨,而定国为丞相,太仆陈万年代定国为御史大夫,居位皆称职,上称吉为知人。 吉薨,谥曰定侯。子显嗣,甘露中有罪削爵为关内侯,官至卫尉、太仆。始显少为诸曹,尝从祠高庙,至夕牲日,乃使出取斋衣。丞相吉大怒,谓其夫人曰:“宗庙至重,而显不敬慎,亡吾爵者必显也。”夫人为言,然后乃已。吉中子禹为水衡都尉,少子高为中垒校尉。 元帝时,长安士伍尊上书言:“臣少时为郡邸小吏,窃见孝宣皇帝以皇曾孙在郡邸狱。是时,治狱使者丙吉见皇曾孙遭离无辜,吉仁心感动,涕泣凄恻,选择复作胡组养视皇孙,吉常从。臣尊日再侍卧庭上。后遭条狱之召,吉扞拒大难,不避严刑峻法。既遭大赦,吉谓守丞谁知,皇孙不当在官,使谁如移书京兆尹,遣与胡组俱送京兆尹,不受,复还。及组日满当去,皇孙思慕,吉以私钱顾组,令留与郭徽卿并养数月,乃遣组去。后少内啬夫白吉曰:‘食皇孙亡诏令’。时,吉得食米肉,月月以给皇孙。吉即时病,辄使臣尊朝夕请问皇孙,视省席蓐燥湿。候伺组、徽卿,不得令晨夜去皇孙敖荡,数奏甘毳食物。所以拥全神灵,成育圣躬,功德已无量矣。时岂豫知天下之福,而徼其报哉!诚其仁恩内结于心也。虽介之推割肌以存君,不足以比。教宣皇帝时,臣上书言状,幸得下吉,吉谦让不敢自伐,删去臣辞,专归美于组、徽卿。组、徽卿皆以受田宅赐钱,吉封为博陽侯,臣尊不得比组、徽卿。臣年老居贫,死在旦暮,欲终不言,恐使有功不著。吉子显坐微文夺爵为关内侯,臣愚以为宜复其爵邑,以报先入功德。”先是,显为太仆十余年,与官属大为奸利,臧千余万,司隶校尉昌案劾,罪至不道,奏请逮捕。上曰:“故丞相吉有旧恩,朕不忍绝。”免显官,夺邑四百户。后复以为城门校尉。显卒,子昌嗣爵关内侯。 成帝时,修废功,以吉旧恩尤重,鸿嘉元年制诏丞相御史:“盖闻褒功德,继绝统,所以重宗庙,广贤圣之路也。故博陽侯吉以旧恩有功而封,今其祀绝,朕甚怜之。夫善善及子孙,古今之通谊也,其封吉孙中郎将、关内侯昌为博陽侯,奉吉后。”国绝三十二岁复续云。昌传子至孙,王莽时乃绝。 赞曰:古之制名,必繇象类,远取诸物,近取诸身。故经谓君为元首,臣为股肱,明其一体,相待而成也。是故君臣相配,古今常道,自然之势也。近观汉相,高祖开基,萧、曹为冠,孝宣中兴,丙、魏有声。是时,黜陟有序,众职修理,公卿多称其位,海内兴于礼让。览其行事,岂虚乎哉! 【白话文】 魏相,字弱翁,济陰定陶人,后来迁徙到平陵。魏相年轻时学习《易》,做郡裹的卒史,被举为贤良,因为对答策问名次在前,做了茂陵县令。不久,御史大大桑弘羊的宾客来到茂陵,诈称桑弘羊要到客舍来了。县丞没有按时去谒见这个宾客,他就把县丞绑了起来。魏相怀疑是这宾客捣鬼,把他抓了起来,拷问他了解到了他的罪行,判决这个宾客在街头处死。因此茂陵治理得非常好。 后来魏相迁升为河南太守,禁止坏人恶事,地方豪强十分畏服。正巧遣时丞相车千秋死了,此前车千秋的儿子做雒陽兵器库的长官,他自己看到父亲死了,而魏相治理郡事十分严峻,恐怕时间长了会受罪责,于是就自己辞了官。魏相派佐助自己的掾属追去喊他回来,终于没有回来。魏相自己遗憾地叹道:“大将军听到这个武库令辞了官,一定会以为我是因为丞相死了而不礼遇他的儿子。也会使那些当世的权贵责备我,危险啊!”车千秋这个做武库令的儿子到了长安,大将军霍光果然因此责备魏相说:“年幼的新皇帝刚刚即位,认为函谷关是保卫京城最坚固之处,武器库是精良的兵器聚藏的地方,所以让丞相的弟弟做函谷关的都尉,丞相的儿子做武器库的长官。现在河南太守魏相不深切思考国家的大计,衹是看到丞相死了就斥逐他的儿子,这是多么浅薄啊!”后来又有人状告魏相杀戮无罪的人,这事下到了主管的官署。河南戍卒中的都官共二三千人,阻拦大将军霍光,自己说愿意再留守一年来赎太守魏相的罪。河南的老弱百姓一万多人守着函谷关要求入关向皇帝上书,守关的官吏把这事上报。大将军霍光因为武库令的事,于是就把魏相交给廷尉治罪。魏相被关在监狱里很久,过了冬天,正巧碰上朝廷赦免犯人。又有诏书命令魏相再做茂陵县令,将其升迁为杨州刺史。后来朝廷考查郡国的国相们,许多人被贬退。魏相与丙吉要好,当时丙吉的官职是光禄大夫,写信给魏相说:“朝廷已深切了解了你的成绩与行为,就要起用你了。希望你处事谨慎自重,修炼自身的才能。”魏相认为丙吉的话说得很对,因而把自己的威严收敛起来。任刺史二年后,被征召为谏大夫,又转为河南太守。 几年后,宣帝即位,征召魏相进入朝廷做大司农,后来又升迁为御史大夫。四年后,大将军霍光死了,皇帝思念他的功劳与德行,让他的儿子霍禹做右将军,让霍光的侄子乐平侯霍山又掌领尚书省事务。魏相通过平恩侯许伯向皇帝上书,说:“《春秋》讥讽世世为卿相的人,憎恶宋三代人都做大夫,到鲁季孙的专权当道,都曾使国家处于危难祸乱。从武帝后元年间以来,王室子弟能得到俸禄,国家的政事却要由冢宰来决定。现在霍光死了,他的儿子又做了大将军,他哥哥的儿子做尚书掌握政要,他家的兄弟女婿们掌有兵权,很有权势。霍光的夫人显和他们家的女眷都在长信宫有名籍,可以自由出入,有的夜裹从禁门出入,骄横奢侈,放纵不羁,恐怕将来会慢慢的无法驾驭控制了。应该想法削弱他们的权势,打消他们的陰谋,来强固大汉万世的基业,也使功臣霍光的声名得以保全。”另外按过去的规定凡上书给皇帝的人都要把奏书写成二份,其中一份为副本,掌领尚书省事务的官员先开阅副本,如果奏书的内容不当,就搁置起来不上报皇帝。魏相又通过许伯,抽去了副本,以避免被霍氏的人阻挡下来。宣帝看丁魏相的奏书认为很好,诏令封魏相为给事中,完全采纳了魏相的奏议。霍氏谋杀许太后的事才被皇帝知道了。于是就罢免了霍禹、霍云、霍山三人的侯的封号,命令他们回到宅第,他们的亲属被迁出补为官吏。在这个时候韦贤因为年老有病免去丞相职务,魏相于是代替韦贤做了丞相,并被封为高平侯,赐食邑八百户。到后来霍氏的人怨恨魏相,又畏惧他,打算假称太后有诏令,先把丞相魏相召来杀了,然后废黜天子。事情被发觉,霍氏的人被杀了。宣帝才开始亲自处理朝廷政事,励精图治,选择贤臣,考核名实,魏相作为丞相,总管各官署的事务,很得皇上的欢心。 宣帝元康年问,匈奴派兵攻击汉朝在车师屯田的军队,没有攻下来。宣帝和后将军趟充国等人商议,打算趁匈奴衰弱的时候,派兵攻打他们右边地域,使匈奴不敢再騷扰西域。魏相向皇帝上谏书说:“臣听说,拯救危乱,诛除凶暴,称之为义兵,仁义之师所向无敌;敌人来攻击你,不得已起来抗击,称之为应兵,抗击侵略的军队定能战胜;在小事上争胜斗恨,不能克制一时愤怒的,称之为忿兵,争气斗忿的军队会失败;认为别人的土地货宝有利可图的,称之为贪兵,贪婪的军队一定会被击败;凭藉国家面积大,以人口众多相夸耀,因而想在敌人那裹表现自己的威风的,称之为骄兵,骄傲的军队会被消灭:这五个方面,不仅是由人事决定的,也是天道决定的。不久前匈奴曾经向我们表示了善意,抓到汉族的人总是好好地送回来,没有侵犯我们的边境,虽然这次他们争夺我们屯田的车师城,也不必太放在心上。现在我听说各位将军想起兵攻入匈奴境内,愚臣不知道这样的军队该叫什么名称。现在边境上的州郡十分贫穷,父亲与儿子共同穿用一件羊皮袄,吃蓬草的果实,经常担心会活不下去,再也经不起战事的扰攘。‘战事过后,一定会有灾年’说的就是人民会有愁苦怨气,会破坏陰陽之间的平和。即使出兵得胜,也还有后患,恐怕灾难变故会因此而产生,现在州郡的太守、封国的国相大多不得其人,风俗浅薄,风雨不调。考查今年的统计,子杀父、弟杀兄、妻杀夫的,共有二百二十二人,愚臣认为这决不是小变故。现在您身边的大臣不以此为忧,却想派兵攻打边远的少数民族来报纤介小仇,逭大概就是孔子说的‘我恐怕季孙氏的忧患不在于颛臾而在宫墙内部’啊。希望陛下您和平昌侯、乐昌侯、平恩侯以及有远见的大臣仔细商议才行啊。”宣帝听从了魏相的建议,没有发兵。 魏相通晓《易经》,有正宗的师法,喜欢观看汉朝旧事和大臣对答机宜的奏章,认为现在与过去制度不同,现在衹是要奉行过去的方法制度罢了。因此他多次条陈汉朝建国以来处理事情的妥善方法,以及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人的言论,奏请皇帝予以施行,说:“臣听说上有圣明的君主,下有贤臣辅弼,那样君主才会安乐无忧而百姓和睦欢畅。臣有幸在朝中做了丞相,却不能遵从祖先圣明的制度,广泛地教化人民,治理好天下,来昭示皇帝的圣明与仁德。致使百姓中许多人背弃农耕之本,去从事商贾末事,有些百姓面有饥寒之色,使陛下担忧,臣魏相我罪该万死,臣我智慧能力不高,不能明察国家大政,提出当前适宜的方法,思考人们做事的动机与目的,没能完全想明白。我私下裹怀着尊敬的心情观看以前的记载,了解到先皇帝是多么圣明仁义,恩德深厚。先皇帝为治理好天下辛勤劳苦,关心百姓,为水旱灾祸而忧虑,对贫穷、饥饿的百姓开仓发放赈济粮;派遣任谏职的大夫、博士巡行天下,观察风俗的好坏,选择举荐贤良人士,平反冤案,办这些事的官员来来往往,不绝于路途。节省诸项用度,减轻租赋,开放山林湖泽让百姓渔猎,禁止用粮食喂马、用粮食酿酒和私人屯积居奇: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周济困乏的人,安抚百姓,便利百姓的方法十分完备。臣魏相不能一一表述出来,冒死罪把先帝处理旧事的诏书共二十三件事项上奏给您。臣我考查先王之法的结果是一定要以农业为本,重视积聚粮食,量入为出以备凶灾之年,国家没有六年的积聚。就叫做危急状况。武帝元鼎二年,平原郡、渤海郡、太山郡、束郡都遭了灾,老百姓饿死在逃荒的路途上。二千石等大臣不能提前考虑到会发生这样的灾难,才到了这种境地,幸亏皇帝发布诏书,命令予以救济,老百姓才得了活路。今年年景不好,谷价猛涨,到了秋天收获的季节还确缺衣少食的人,到了春天的时候,恐怕更加厉害,没有多少可以用来做救济的粮食。西羌也还没有平定,军队还在外征伐,战乱频仍,臣我十分担心,希望皇帝早些考虑应急的措施。望陛下爱护百姓,遵从先帝仁德的故事,来安抚百姓。”皇帝听从了魏相的建议,并予以施行。 魏相又多次选取《易陰陽》和《明堂月令》裹的章节上奏给皇帝,说:“臣魏相侥幸在朝为官,没有很好地尽到自己的职责,没能广泛地教化人民。陰陽之气没能调和,灾难祸害不断,罪过在我们这些大臣。我听《易》上说:‘天地按自然规律运动,所以太陽与月亮不互相经过,四季没有差错;圣明的君主按事物规律行事,所以赏罚分明,百姓敬服。,天地间万物的变化,是由陰、陽交互作用而产生的;陰陽之分别,是以太陽为起始。有了冬夏四季,便有了八方之风的次序,万物的特性得以形成,各自有各自固定的职守,不能互相侵犯。东方的神叫太吴,驾驭着《震》拿着规掌管春天;南方的神叫炎帝,驾驭着《离》拿着衡掌管夏天;西方的神叫少吴,驾驭着《兑》拿着矩掌管秋天;北方的神叫颛顼,驾驭着《坎》拿着权掌管冬天;中央的神叫黄帝,驾驭着《坤》、《艮》拿着绳子掌管大地。这五个神所掌管的,都有各自的时令。坐在东方卦位上的神不能统治西方,南方卦位上的神不可以治理北方。春天到了,《兑》位上的司秋之神去统治就会闸饥荒,秋天到了《震》位上的司春之神去治理就会华而不实;冬天到了,《离》位上的司夏之神去管理天地之气就会泄露;夏天到了《坎》位上的司冬之神去管理就会下雹子。圣明的君主谨慎地遵从上天的旨意,慎重地爱护百姓,所以才让禀性平和仁义的官员去执掌四时节令之事,按节气告诉人们该做什么事。君主按天道规律行动止息,顺从陰陽和调之道,那样才会日光月明,刮风下雨都按时令节气,冷热均匀适度。造三方面顺当了,才能免除自然灾害,五谷丰登,丝麻成熟,草木茂盛,鸟兽繁衍;百姓才能免除灾病,衣食丰足。如果能够这样,才会国君尊严,人民喜悦,上下不互相埋怨,政治教化顺利,礼让仁义可以兴盛。刮风下雨不按时令,就会毁坏庄稼;农业毁坏了,人民就会饥寒交迫;人民忍饥挨饿,就会不顾廉耻,这是强盗小偷祸乱产生的根源。愚臣认为陰陽之道是国家大事的根本,是百姓命脉所系,从古以来贤人君子没有不遵从它的。皇帝治理天下,最重要的是认真遵从自然天地法则,并借鉴先贤先圣的经验。记载高皇帝言行的《天子所服第八》上面说:‘大谒者臣襄章在长乐宫接受诏书,高皇帝说:“命令大臣们讨论皇帝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来安定治理天下。”丞相萧何、御史大夫周昌和将军王陵、太子太傅叔孙通等大臣商议说:“春夏秋冬皇帝该穿的衣服,应当效法天地的礼数,其中体现出入和。所以上从天子王侯和有封地的国君,下到亿万百姓,如果能效法天地,顺应四季的变化,来治理国家,才会避免祸殃,得终天年,这是奉养宗庙安定天下的重大礼制,臣请求皇帝效法它。中谒者赵尧掌管皇帝春天的活动,李舜掌管夏天的,儿汤掌管秋天的,贡禹掌管冬天的,四个人分别掌管一个季节。”大谒者襄章奏请皇帝,高皇帝下诏说:“可以。”孝文皇帝的时候,在二月份向天下布施恩惠,赏赐孝顺的人、努力耕田的人以及疲病的士兵,祭祀为国事死难的人,做这些事的时间十分不合时令节气。御史大夫晁错当时做太子家令,向孝文皇帝上书说明这些。臣魏相我恭敬地思考陛下您对百姓臣下恩泽十分深厚,灾难却不停止,我私下认为恐怕是您的诏令有不合时令节气的。希望陛下您挑选明了经义、熟知陰陽之道的大臣四个人,分别掌管一个季节的事情,时令到了就明确上报自己掌管的皇帝应该做的政务,来顺应陰陽之道,那可是天下人的大幸啊!”魏相多次上书,陈说该做的事情,皇帝采纳施行了他的建议。 魏相命令掾史查访各郡国的事务以及从家裹休沐回到官府,就禀报各处的异闻奇事,有时有反叛的贼寇和自然灾害变故,郡守不上报,魏相总是向皇帝上奏说明情况。当时丙吉是御史大夫,与魏相同心辅佐皇帝,皇帝十分看重他们。魏相性情严峻刚毅,不如丙吉宽和。魏相执政九年,神爵三年死去,谧号为宪侯。魏相的儿子魏弘承袭了爵位,甘露年中因犯罪被削爵为关内侯。 丙吉,字少卿,鲁国地方的人。研修律令,做了鲁国的狱史。丙吉积累功劳,慢慢升迁到廷尉右监。后来因犯法丢失了官职,回去做了州从事。武帝末年,发生巫蛊之事,丙吉以原来廷尉监的身份被征召到京城,武帝诏令丙吉到郡邸监狱追查巫蛊的事。当时宣帝刘询刚生下几个月,也因为是卫太子的孙子而被收监,丙吉看到后感到可怜。心裹知道卫太子的罪过并无真正事实,于是更为皇曾孙无辜被监难过,于是丙吉挑选了几个谨慎厚道的女犯人,命令她们保护养育皇曾孙,并让她们带皇曾孙住在宽敞干燥之处。丙吉追查巫蛊之事,几年也没判决。后元二年,武帝病了,往来于长杨、五柞二宫之间,望气者说长安监狱中有天子之气,于是漠武帝就派使者把中都官韶狱的犯人一一抄录清楚,不分罪过轻重一律杀掉。内谒者令郭穣连夜赶到郡邸监狱,丙吉却把大门紧闭,不让使者进来,并说道:“皇曾孙在这裹。别的人无罪被杀都不允许,况且他是皇帝的亲曾孙!”一直守到天亮也不许进入,郭穣祇好回去报告漠武帝,并趁机弹劾丙吉。这时武帝也明白这样做不对,于是说:“这是上天让这样做的吧。”于是大赦天下。关在郡邸狱的犯人衹是因为丙吉才得以活命,流恩四海。后来皇曾孙病了,多次面临死亡,丙吉多次命令保养皇孙的乳母请医用药,对待皇孙十分恩厚,并把自己的财物拿给他,供给他衣食。 后来丙吉做了车骑将军军市令,升为大将军长史,霍光十分看重他,入朝做了光禄大夫给事中。昭帝驾崩后,没有继承人,大将军霍光派丙吉去迎请昌邑王刘贺。刘贺做皇帝后,因为做婬乱之事被废黜,霍光与车骑将军张安世等大臣商议该立谁做皇帝,还没有定下来。丙吉写信给霍光说:“将军您侍奉孝武皇帝,受托孤之重,担当着天下人的希望,孝昭皇帝死得早,没有继承人,天下人都担忧害怕,都想快点知道谁是后继的皇帝。发丧的那天为顾汉室宗庙有奉侍之人的大谊立刘贺为嗣主,被立为皇帝的人不争气,又为顾大谊而废黜了他,天下人没有不称服的。现在国家命运、百姓安危都系于将军之手。我私下裹访听老百姓的议论,辨察他们说的事情,了解到现在为官的那些宗室诸侯,在民间没有什么名声。而遵奉遣诏所供养的名叫病已的武帝的曾孙,现在仍在宫庭外的百姓家中,我以前让他居住在郡官邸时见到他还很年少,到现在他已十八九岁了,精通经术,有很高的才能,行止安闲而气节操守平和。希望将军仔细认真地商议此事,并参考占卜的结果,如不便一下使他显贵,可以先让他入宫服侍皇太后,使天下人明白地知晓他的好处,然后再决定重大的决策,天下人将很幸运感激!”霍光看过丙吉的奏书,于是便尊立皇曾孙刘询,派宗正刘德与丙吉在妃嫔居住的掖庭迎请刘询。刘询刚做皇帝,就封丙吉为关内侯。 丙吉为人宽厚,不爱炫耀自己做的好事。自从刘询做了皇帝,丙吉绝口不提起以前自己曾救助过刘询,有恩于他,所以朝廷上没人知道他的功劳。地节三年,宣帝刘询立了太子,丙吉做太子太傅,几个月后,升迁为御史大夫。等到霍氏犯罪被诛杀,皇帝亲自处理政务,省去尚书先看奏书一事。逭时,掖庭服侍妃子们的一个名叫则的婢女让自己以前的做平民的丈夫上书皇帝,自己声称对刘询有保育之功。皇帝把奏章发给掖庭令,让他考查询问此事,这个名叫则的宫婢的供词中说以前的使者丙吉知道是怎么回事。掖庭令于是带着那个宫婢到御史大夫府让丙吉看看是否属实。丙吉认识那个婢女,对她说:“你曾经因为犯了养育皇曾孙不谨慎的罪遇而被罚鞭打,怎么能说你有功劳?衹有渭城的胡组、淮陽的郭征卿有功劳。”丙吉于是分别上书皇帝述说胡组等人以前供养皇帝是多么劳苦。皇帝韶令丙吉寻找胡组、郭征卿,二人都已死去,衹有子孙还在,都受到重赏。诏令赦免名叫则的婢女为平民,赏给她钱十万。皇帝亲自查问此事,然后才知道丙吉过去曾有恩于己,而一直不说。皇帝十分感激,认为丙吉真是一个大贤人,给丞相魏相诏书说:“朕没有显贵以前,御史大夫丙吉对朕有恩,他的德行真美啊。《诗经》上不是说过吗?‘没有什么对我有德的人不受到报答的。’朕封丙吉为博陽侯,食邑一千三百户。”临到受封时,西宣病了,皇帝怕西立死去无法加封,想赶到西吉活着的时候,派人拿着侯印去封侯。皇帝担心丙吉的病好不了,太子太傅夏侯胜对皇帝说:“他是不会死的。臣听说积陰德的人,一定会享受到那陰德带来的欢乐,还会延及子孙。现在丙室的陰德还没有获得报答,就病得这么厉害,造不是要命的病。”后来丙吉的病丙然好了。丙古上书皇帝,坚决推辞,述说自己不应该靠这空名受赏封。皇帝回书说:“朕封你为侯,不是空名,而你上书送回侯印,却是会彰显我无德无义,知恩不报。现在天下没什么乱事,希望你集中精神,少思虑事情,多注意医药,好好将养自保。”五年之后,丙吉代替魏相做了丞相。 丙吉出身于治理监狱案件的小辟吏,后来学习《诗经》、《礼》,明了其中大义。到他做了丞相之后,崇尚宽怀大度,好礼让他人。掾史有了罪遇,或有不称职的,丙吉总是给他们放长假,让他们自动去职,一直没有查办过。有的宾客对西童说:“您做了莲朝丞相,十分宽厚,而奸诈的官吏却乘机谋私利,做坏事,然而您却对他们没有惩办。”丙吉说:“凭我公侯大府,却去追究查办小吏,我感到太丢面子。”后来代替丙吉的人,便把这当成惯例,公侯之府不查办小吏,便从丙吉开始。 对待自己的属官掾史,丙吉总是替他们掩过扬善。西宣有一个驾车小吏爱喝酒,多次失职。曾有一次跟从丙吉出外,因酒醉吐在丞相车上。西曹主吏对丙吉说想赶走这个驭吏,丙吉说:“仅因为酒醉饭饱呕在丞相车上的过失就赶走他,让这个人以后如何容身处世?你就忍一忍,放过他吧,这也不过是弄脏了我车上的垫子。”终于没有赶走他。这个驭吏是边郡的人,熟知边塞报警警备等事。曾有一次出去,刚巧看见驿骑拿着赤白相间的信囊,是边郡报告敌人入侵的书信来了。驭吏便跟随着驿骑到公车打听消息,了解到敌人入侵了云中郡、代郡,立即赶回丞相府向丙吉报告情况,并建议:“恐怕胡虏所入侵的边郡,二千石的官吏中有老病经不起战乱的,应该预先探察。”丙吉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便让束曹访察边郡的长吏,详细记录他们的身世经历等情况。这件事还没做完,皇帝下韶召见丞相、御史,询问胡虏所入侵的边郡的官吏,丙吉详细地予以回答。御史大夫仓促之间却不能迅速地回答,被皇帝责备了一顿。因此丙吉被皇帝看作是担忧边防,克尽职守的好丞相,管理下属官吏十分得力。丙吉于是叹道:“士没有不可容忍的人,他们的才能各有所长。假如我不是先听到驭吏的劝告,怎么会被称赞为勤劳尽力呢?”而掾史们听到这话,也更加佩服丙吉。 丙吉有一次外出,碰上清理道路的人打群架,路上躺着许多死伤者,丙吉经过旁边却不闻不问,身边的掾史感到很奇怪。丙吉等又往前走,碰上有人正在赶牛,牛喘着气吐着舌头。丙吉让停下车子,让骑吏去问道:“赶牛走了几里了?”掾史很怪丞相该问的不问,不该问的却问,甚至有的还讥讽丙吉,丙吉解释说:“百姓互相争斗,死伤了人,这是该由长安令、京兆尹去禁止追捕的事,岁末时我做丞相的考察他们的政绩功过,向皇上奏明情况,予以赏罚罢了。宰相不亲自处理小事,在道路上是不该询问的。正当春天季节,少陽秉持天地气候,不应该出现很热的天气,我恐怕被追赶的那头牛走得路不远,是因为天太热才喘气吐舌,造就是时令节气失调了,恐怕会有很大的灾害。作为三公的丞相要掌管调和陰陽的大事,是我应该忧虑的,所以我才询问牛喘的事。”掾史们都感到很佩服,认为丙吉是个知大体的人。 五凤三年的春天,丙吉的病严重了。皇帝亲自到病榻前问候丙吉,说:“假如您不幸死了,谁可以代替您呢?”丙吉辞谢道:“大臣们的行为才能,圣明的君主您最清楚,愚臣我不太了解。”皇帝坚持要问,丙吉只好顿首说道:“西河太守杜延年明晓法律,知道国家的旧事惯例,以前曾做遇十多年的九卿官,现在在西河郡很有政绩,名声很好。廷尉于定国执法公道,天下经他判决的人都感到不冤枉。太仆陈万年侍奉继母十分孝顺,做任何事都十分公正厚道。这三个人的才能都比我强,希望皇帝留心察访一下。”皇帝认为丙吉的话都很正确而答应了。等到丙吉死后,御史大夫黄霸做了丞相,征召西河郡太守杜延年入朝为御史大夫,正巧这时杜延年因年老辞官,又因病而免去了官职。起用廷尉于定国代替杜延年做御史大夫。后来黄霸死了,于定国做了丞相,起用太仆陈万年代替于定国做御史大夫,这几个人都很称职,皇帝认为丙吉有知入之明。 丙吉死后,赐谧号为定侯。他的儿子丙显承袭了爵位,甘露年间,因为犯罪被削爵为关内侯,官位至卫尉太仆。当初丙显年少时曾经做府曹小吏,曾经跟随着皇帝去高庙祭祀,到了做牺牲这一天,才派人出去取斋戒的衣服。丞相丙吉大怒,对他的夫人说:“宗庙是国家最庄重的地方,而丙显却表现出不恭敬不谨慎,将来丢失我爵位的一定会是丙显。”丙吉夫人替儿子说了不少好话,然后才饶了丙显。丙吉的二儿子丙禹做水衡都尉,小儿子丙高做中垒校尉。 元帝时,长安的一个名叫尊的士卒上书皇帝,说:“臣子我年少时曾做郡邮的小辟吏,曾见到孝宣皇帝以皇曾孙的身份关在郡邸狱中。当时替皇帝查办案件的使者丙吉见皇曾孙无辜受难,自己的仁义之心不仅大为感动,十分伤心。于是便挑选女犯人胡组养育皇孙,丙吉也常一起看护。臣子我当日曾多次在郡邸庭中侍奉皇孙。后来遭遇到登录监狱犯人全部杀死的诏命,丙吉不开门,抗拒了大难,不避严刑峻法终于保全了皇孙。后来遇到大赦,丙吉对守丞令谁如说,皇孙不应当再在官狱裹了,让谁如以官府文书形式写信给京兆尹,同时把皇孙和胡组一起送到京兆尹那裹,京兆尹不接受,又送了回来。到了胡组雇el已满,该回家了,皇孙因长期和她在一起,恋恋不舍,丙吉于是便用自己的钱雇了胡组,让她留下来和郭征卿一起抚养了皇孙几个月,才让她回家了。后来掌管掖庭府藏的官吏少内啬夫对丙吉说:‘想给皇孙上等供给,但没有诏令,汐办法。’当时丙吉能够吃到米和肉,便每月拿了自己的俸禄供给皇孙。丙吉有时病了,总是让我不分早晚地去问候皇孙的情况,看看被褥的干湿厚薄。还常告诫胡组、郭征卿,不许她们或早或晚地离开皇孙去游玩,并多次向皇孙进奉好吃甘脆的食物。所以保证了孝宣皇帝精神愉快,健康成长,可谓功德无量。当时丙吉哪裹会预料到皇孙会做皇帝?哪裹会想到将来徼功求报!实在是他心地淳厚、仁义、善良的自然表现。即使是介之推那样的割自己的肉给君主吃,以使君主存活的行为,也不能与之相比。孝宣皇帝在时,我曾上书说明当时的情状,奏书有幸到了丙吉那裹,丙吉十分谦虚,不自我炫耀,删去了我奏书中关于他的那些话,而把好处全归功于胡组和郭征卿,胡组、郭征卿都因此被赏赐给了田宅、金钱,丙吉被封为博陽侯。臣尊我不能和胡组、郭征卿相比。臣我年纪已老,生活贫困,不知哪时就会死去,想要一直不说出来,又恐怕埋没有功劳的人。丙吉的儿子丙显因犯小罪被削爵位,做关内侯。臣愚昧地认为应该恢复他原来的爵位和封邑,以报答他先父的功德。”在这以前,丙显做了十多年的太仆,和他的属官大作坏事,盘剥金银,家中藏钱千余万,司隶校尉昌审理弹劾丙显,罪行至于大逆不道,奏请皇帝予以逮捕。元帝说:“已故丞相丙吉对孝宣皇帝有旧恩,朕不忍杀他的儿子。”于是衹免去丙显的官位,削去食邑四百户。后来又让他做了城门校尉。丙显死后,他的儿子丙昌袭爵为关内侯。 汉成帝时,重修废弃的功业,因为丙吉过去对汉室恩义尤其深厚,于是在成帝鸿嘉元年下韶给丞相和御史大夫,说:“朕听说褒扬有功有德的人,使绝后代的功臣复有继承人,是尊崇宗庙国家,广开圣贤之路的好方法。已故博陽侯丙吉因为有恩义于先帝而被封为侯,现今他的后代已绝灭,朕感到十分可怜。至善至美的行为会延及子孙,这是古代相通的道理,朕封丙吉的孙子中郎将关内侯丙昌为博陽侯,供奉丙吉后代。”丙吉的封国削去三十二年后又得以继续。丙昌把爵位传给儿子直到孙子,到王莽篡汉时才绝灭。 赞曰:古人制定名字,一定要从象征同类事物出发,远的从事物寻取,近的从自身寻取。所以经书上说君好比是人的头脑,而臣好比是人的腿臂,表明君和臣好比是人的整个身体,是相辅相成的。所以君主与臣子互相协助,是古往今来的常道恒理,是自然而然,势必如此。就近来看汉代的丞相,汉高祖开创基业,萧何、曹参为众臣之冠,孝宣帝为中兴之主,丙吉、魏相也颇有美声。那时对官员升降合理,职守明确,公卿大臣大多称职能干,海内人士以礼让相尚。观察他们的行为事迹,难道衹是虚名吗! 卷七十五 眭两夏侯京翼李传 第四十五 (眭弘,夏侯始昌,夏侯胜,京房,翼奉,李寻) 【原文】 眭弘字孟,鲁国蕃人也。少时好侠,斗鸡走马,长乃变节,从嬴公受《春秋》。以明经为议郎,至符节令。 孝昭元凤三年正月,泰山、莱芜山南匈匈有数千人声,民视之,有大石自立,高丈五尺,大四十八围,入地深八尺,三石为足。石立后有白乌数千下集其旁。是时,昌邑有枯社木卧复生,又上林苑中大柳树断枯卧地,亦自立生,有虫食树叶成文字,曰“公孙病已立”,孟推《春秋》之意,以为“石、柳,皆陰类,下民之象;泰山者,岱宗之岳,王者易姓告代之外。今大石自立,僵柳复起,非人力所为,此当有从匹夫为天子者。枯社木复生,故废之家公孙氏当复兴者也。”孟意亦不知其所在,即说曰:“先师董仲舒有言,虽有继体守文之君,不害圣人之受命。汉家尧后,有传国之运。汉帝宜谁差天下,求索贤人,禅以帝位,而退自封百里,如殷、周二王后,以承顺天命。”孟使友人内官长赐上此书。时,昭帝幼,大将军霍光秉政,恶之,下其书廷尉。奏赐、孟妄设袄言惑众,大逆不道,皆伏诛。后五年,孝宣帝兴于民间,即位,征孟子为郎。 夏侯始昌,鲁人也。通《五经》,以《齐诗》、《尚书》教授。自董仲舒、韩婴死后,武帝得始昌,甚重之。始昌明于陰陽,先言柏梁台灾曰,至期日果灾。时,昌邑王以少子爱,上为选师,始昌为太傅。年老,以寿终。族子胜亦以儒显名。 夏侯胜字长公。初,鲁共王分鲁西宁乡以封子节侯,别属大河,大河后更名东平,故胜为东平人。胜少孤,好学,从始昌受《尚书》及《洪范五行传》,说灾异。后事蕳卿,又从欧陽氏问。为学精孰,所问非一师也。善说礼服。征为博士、光禄大夫。会昭帝崩,昌邑王嗣立,数出。胜当乘舆前谏曰:“天久陰而不雨,臣下有谋上者,陛下出欲何之?”王怒,谓胜为袄言,缚以属吏。吏白大将军霍光,光不举法。是时,光与车骑将军张安世谋欲废昌邑王。光让安世以为泄语,安世实不言。乃召问胜,胜对言:“在《洪范传》曰‘皇之不极,厥罚常陰,时则下人有伐上者’,恶察察言,故云臣下有谋。”光、安世大惊,以此益重经术士。后十余日,光卒与安世白太后,废昌邑王,尊立宣帝。光以为群臣奏事东宫,太后省政,宜知经术,白令胜用《尚书》授太后。迁长信少府,赐爵关内侯,以与谋废立,定策安宗庙,益千户。 宣帝初即位,欲褒先帝,诏丞相御史曰:“朕以眇身,蒙遗德,承圣业,奉宗庙,夙夜惟念。孝武皇帝躬仁谊,厉威武,北征匈奴,单于远循,南平氐羌、昆明、瓯骆两越,东定薉、貉、朝鲜,廓地斥境,立郡县,百蛮率服,款塞自至,珍贡陈于宗庙;协音律,造乐歌,荐上帝,封太山,立明堂,改正朔,易服色;明开圣绪,尊贤显功,兴灭继绝,褒周之后;备天地之礼,广道术之路。上天报况,符瑞并应,宝鼎出,白麟获,海效巨鱼,神人并见,山称万岁。功德茂盛,不能尽宣,而庙乐未称,朕甚悼焉。其与列侯、二千石、博士议。”于是群臣大议廷中,皆曰:“宣如诏书。”长信少府胜独曰:“武帝虽有攘四夷广土斥境之功,然多杀士众,竭民财力,奢泰亡度,天下虚耗,百姓流离,物故者半。蝗虫大起,赤地数千里,或人民相食,畜积至今未复。亡德泽于民,不宜为立庙乐。”公卿共难胜曰:“此诏书也。”胜曰:“诏书不可用也。人臣之谊,宜直言正论,非苟阿意顺指。议已出口,虽死不悔。”于是丞相义,御史大夫广明劾奏胜非议诏书,毁先帝,不道,及丞相长史黄霸阿纵胜,不举劾,俱下狱。有司遂请尊孝武帝庙为世宗庙,奏《盛德》、《文始》、《五行》之舞,天下世世献纳,以明盛德。武帝巡狩所幸郡国凡四十九,皆立庙,如高祖、太宗焉。 胜、霸既久系,霸欲从胜受经,胜辞以罪死。霸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胜贤其言,遂授之。系再更冬,讲论不怠。 至四年夏,关东四十九郡同日地动,或山崩,坏城郭室屋,杀六千余人。上乃素服,避正殿,遣使者吊问吏民,赐死者棺钱。下诏曰:“盖灾异者,天地之戒也。朕承洪业,托士民之上,未能和群生。曩者地震北海、琅邪,坏祖宗庙,朕甚惧焉。其与列侯、中二千石博问术士,有以应变,补朕之阙,毋有所讳。”因大赦。胜出为谏大夫、给事中,霸为扬州剌吏。 胜为人质朴守正,简易亡威仪。见时谓上为君,误相字于前,上亦以是亲信之。尝见,出道上语,上闻而让胜,胜曰:“陛下所言善,臣故扬之。尧言布于天下,至今见诵。臣以为可传,故传耳。”朝廷每有大议,上知胜素直,谓曰:“先生通正言,无惩前事。” 胜复为长信少府,迁太子太傅。受诏撰《尚书》、《论语说》,赐黄金百斤。年九十卒官,赐冢茔,葬平陵。太后赐钱二百万,为胜素服五日,以报师傅之恩,儒者以为荣。 始,胜每讲授,常谓诸生曰:“士病不明经术,经术苟明,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学经不明,不如归耕。” 胜从父子建字长卿,自师事胜及欧陽高,左右采获,又从《五经》诸儒问与《尚书》相出入者,牵引以次章句,具文饰说。胜非之曰:“建所谓章句小儒,破碎大道。”建亦非胜为学疏略,难以应敌。建卒自颛门名经,为议郎、博士,至太子少傅。胜子兼为左曹太中大夫,孙尧至长信少府、司农、鸿胪,曾孙蕃郡守、州牧、长乐少府。胜同产弟子赏为梁内史,梁内史子定国为豫章太守。而建子千秋亦为少府、太子少傅。 京房字君明,东郡顿丘人也。治《易》,事梁人焦延寿。延寿字赣。赣贫贱,以好学得幸梁王。梁王共其资用,令极意学。既成,为郡史,察举补小黄令。以候司先知奸邪,盗贼不得发。爱养吏民,化行县中。举最当迁,三老官属上书愿留赣,有诏许增秩留,卒于小黄。赣常曰:“得我道以亡身者,必京生也。”其说长于灾变,分六十四卦,更直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候:各有占验。房用之尤精。好钟律,知音声。初元四年以孝廉为郎。 永光、建昭间,西羌反,日蚀,又久青亡光,陰雾不精。房数上疏,先言其将然,近数月,远一岁,所言屡中,天子说之。数召见问,房对曰:“古帝王以功举贤,则万化成,瑞应著,末世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致灾异。宜令百官各试其功,灾异可息。诏使房作其事,房奏考功课吏法。上令公卿朝臣与房会议温室,皆以房言烦碎,令上下相司,不可许。上意乡之。时,部刺史奏事京师,上召见诸刺史,令房晓以课事,刺史复以为不可行。唯御史大夫郑私、光禄大夫周堪初言不可,后善之。 是时,中书令石显颛权,显友人五鹿充宗为尚书令,与房同经,论议相非。二人用事,房尝宴见,问上曰:“幽、厉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将以为贤也?”上曰:“贤之。”房曰:“然则今何以知其不贤也?”上曰:“以其时乱而君危知之。”房曰:“若是,任贤必治,任不肖必乱,必然之道也。幽、厉何不觉寤而更求贤,曷为卒任不肖以至于是?”上曰:“临乱之君各贤其臣,令皆觉寤,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齐桓公、秦二世亦尝闻此君而非笑之,然则任竖习、赵高、政治日乱,盗贼满山,何不以幽、厉卜之而觉寤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房因免冠顿首,曰:“《春秋》纪二百四十二年灾异,以视万世之君。今陛下即位已来,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陨,夏霜冬雷,春凋秋荣,陨霜不杀,水旱螟虫,民人饥疫,盗贼不禁,刑人满市,《春秋》所记灾异尽备。陛下视今为治邪,乱邪?”上曰:“亦极乱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谁与?”上曰:“然幸其愈于彼,又以为不在此人也。”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后之视今,犹今之视前也。”上良久乃曰:“今为乱者谁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信任,与图事帷幄之中进退天下之士者是矣。”房指谓石显,上亦知之,谓房曰:“已谕。” 房罢出,后上令房上弟子晓知考功课吏事者,欲试用之。房上中郎任良、姚平,“愿以为刺史,试考功法,臣得通籍殿中,为奏事,以防雍塞。”石显、五鹿充宗皆疾房,欲远之,建言宜试以房为郡守。元帝于是以房为魏郡太守,秩八百石居,得以考功法治郡。房自请,愿无属刺史,得除用它郡人,自第吏千石已下,岁竟乘传奏事。天子许焉。 房自知数以论议为大臣所非,内与石显、五鹿充宗有隙,不欲远离左右,及为太守,忧惧。房以建昭二年二月朔拜,上封事曰:“辛酉已来,蒙气衰去,太陽精明,臣独欣然,以为陛下有所定也。然少陰倍力而乘消息。臣疑陛下虽行此道,犹不得如意,臣窃悼惧。守陽平侯凤欲见未得,至己卯,臣拜为太守,此言上虽明下犹胜之效也。臣出之后,恐必为用事所蔽,身死而功不成,故愿岁尽乘传奏事,蒙哀见许。乃辛巳,蒙气复乘卦,太陽侵色,此上大夫覆陽而上意疑也。已卯、庚辰之间,必有欲隔绝臣令不得乘传奏事者。” 房未发,上令陽平侯凤承制诏房,止无乘传奏事。房意愈恐,去至新丰,因邮上封事曰:“臣前以六月中言《遁卦》不效,法曰:‘道人始去,寒,涌水为灾。’至其七月,涌水出。臣弟子姚平谓臣曰:‘房可谓知道,未可谓信道也。房言灾异,未尝不中,今涌水已出,道人当遂死,尚复何言?’臣曰:‘陛下至仁,于臣尤厚,虽言而死,臣犹言也。’平又曰:‘房可谓小忠,未可谓大忠也。昔秦时赵高用事,有正先者,非刺高而死,高威自此成,故秦之乱,正先趣之。’今臣得出守郡,自诡效功,恐未效而死。惟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异,当正先之死,为姚平所笑。” 房至陕,复上封事曰:“乃丙戌小雨,丁亥蒙气去,然少陰并力而乘消息,戊子益甚,到五十分,蒙气复起。此陛下欲正消息,杂卦之党并力而争,消息之气不胜。强弱安危之机不可不察。己丑夜,有还风,尽辛卯,太陽复侵色,至癸巳,日月相薄,此邪陰同力而太陽为之疑也。臣前白九年不改,必有星亡之异。臣愿出任良试考功,臣得居内,星亡之异可去。议者知如此于身不利,臣不可蔽,故云使弟子不若试师。臣为刺史又当奏事,故复云为刺史恐太守不与同心,不若以为太守,此其所以隔绝臣也。陛下不违其言而遂听之,此乃蒙气所以不解,太陽亡色者也。臣去朝稍远,太陽侵色益甚,唯陛下毋难还臣而易逆天意。邪说虽安于人,天气必变,故人可欺,天不可欺也,愿陛下察焉。”房去月余,竟征下狱。 初,淮陽宪王舅张博从房受学,以女妻房。房与相亲,每朝见,辄为博道其语,以为上意欲用房议,而群臣恶其害己,故为众所排。博曰:“淮陽王上亲弟,敏达好政,欲为国忠。今欲令王上书求入朝,得佐助房。”房曰:“得无不可?”博曰:“前楚王朝荐士,何为不可?”房曰:“中书令石显、尚书令五鹿君相与合同,巧佞之人也,事县官十余年;及丞相韦侯,皆久亡补于民,可谓亡功矣。此尤不欲行考功者也。淮陽王即朝见,劝上行考功,事善;不然,但言丞相、中书令任事久而不治,可休丞相,以御史大夫郑弘代之,迁中书令置他官,以钩盾令徐立代之,如此,房考功事得施行矣。”博具从房记诸所说灾异事,因令房为淮陽王作求朝奏草,皆持柬与淮陽王。石显微司具知之,以房亲近,未敢言。及房出守郡,显告房与张博通谋,非谤政治,归恶天子,诖误诸侯王,语在《宪王传》。初,房见道幽、厉事,出为御史大夫郑弘言之。房、博皆弃市,弘坐免为庶人。房本姓李,推律自定为京氏,死时年四十一。 翼奉字少君,东海下邳人也。治《齐诗》,与萧望之、匡衡同师。三人经术皆明,衡为后进,望之施之政事,而奉惇学不仕,好律历陰陽之占。元帝初即位,诸儒荐之,征待诏宦者署,数言事宴见,天子敬焉。 时,平昌侯王临以宣帝外属侍中,称诏欲从奉学其术。奉不肯与言,而上封事曰:“臣闻之于师,治道要务,在知下之邪正。人诚乡正,虽愚为用;若乃怀邪,知益为害。知下之术,在于六情十二律而已。北方之情,好也;好行贪狼,申子主之。东方之情,怒也;怒行陰贼,亥卯主之。贪狼必待陰贼而后动,陰贼必待贪狼而后用,二陰并行,是以王者忌子卯也。《礼经》避之,《春秋》讳焉。南方之情,恶也;恶行廉贞,寅午主之。西方之情,喜也;喜行宽大,已酉主之。二陽并行,是以王者吉午酉也。《诗》曰:‘吉日庚午。’上方之情,乐也;乐行奸邪,辰未主之。下方之情,哀也;哀行公正,戌丑主之。辰未属陰,戌丑属陽,万物各以其类应。今陛下明圣虚静以待物至,万事虽众,何闻而不谕,岂况乎执十二律而御六情!于以知下参实,亦甚优矣,万不失一,自然之道也。乃正月癸未日加申,有暴风从西南来。未主奸邪,申主贪狼,风以大陰下抵建前,是人主左右邪臣之气也。平昌侯比三来见臣,皆以正辰加邪时。辰为客,时为主人。以律知人情,王者之秘道也,愚臣诚不敢以语邪人。” 上以奉为中郎,召问奉:“来者以善日邪时,孰与邪日善时?”奉对曰:“师法用辰不用日。辰为客,时为主人。见于明主,侍者为主人。辰正时邪,见者正,侍者邪;辰邪时正,见者邪,侍者正。忠正之见,侍者虽邪,辰时俱正;大邪之见,侍者虽正,辰时俱邪。即以自知侍者之邪,而时邪辰正,见者反邪;即以自知侍者之正,而时正辰邪,见者反正。辰为常事,时为一行。辰疏而时精,其效同功,必参五观之,然后可知。故曰:察其所繇,省其进退,参之六合五行,则可以见人性,知人情。难用外察,从中甚明,故诗之为学,情性而已。五性不相害,六情更兴废。观性以历,观情以律,明主所宜独用,难与二人共也。故曰:‘显诸仁,臧诸用。’露之则不神,独行则自然矣,唯奉能用之,学者莫能行。” 是岁,关东大水,郡国十一饥,疫尤甚。上乃下诏江海陂湖园池属少府者以假贫民,勿租税;损大官膳,减乐府员,损苑马,诸官馆稀御幸者勿缮治;太仆、少府减食谷马,水衡省食肉兽。明年二月戊午,地震。其夏,刘地人相食。七月己酉,地复震。上曰:“盖闻贤圣在位,陰陽和,风雨时,日月光,星辰静,黎庶康宁,考终厥命。今朕共承天地,托于公侯之上,明不能烛,德不能绥,灾异并臻,连年不息。乃二月戊午,地大震于陇西郡,毁落太上皇庙殿壁木饰,坏败<豸原>道县城郭官寺及民室屋,厌杀人众,山崩地裂,水泉涌出。一年地再动,天惟降灾,震惊朕躬。治有大亏,咎至于此。夙夜兢兢,不通大变,深怀郁悼,未知其序。比年不登,元元因乏,不胜饥寒,以陷刑辟,朕甚闵焉,憯怛于心。已诏吏虚仓廪,开府臧,振救贫民,群司其茂思天地之戒,有可蠲除减省以便万姓者,各条奏。悉意陈朕过失,靡有所讳。”因赦天下,举直言极谏之士。奉奏封事曰: 臣闻之于师曰,天地设位,悬日月,布星辰,分陰陽,定四时,列五行,以视圣人,名之曰道。圣人见道,然后知王治之象,故画州土,建君臣,立律历,陈成败,以视贤者,名之曰经。贤者见经,然后知人道之务,则《诗》、《书》、《易》、《春秋》、《礼》、《乐》是也。《易》有陰陽,《诗》有五际,《春秋》有灾异,皆列终始,推得失,考天心,以言王道之安危。至秦乃不说,伤之以法,是以大道不通,至于灭亡。今陛下明圣,深怀要道,烛临万方,布德流惠,靡有阙遗。罢省不急之用,振救困贫,赋医药,赐棺钱,恩泽甚厚。又举直言,求过失,盛德纯备,天下幸甚。 臣奉窃学《齐诗》,闻五际之要《十月之交》篇,知日蚀、地震之效昭然可明,犹巢居知风,穴处知雨,亦不足多,适所习耳。臣闻人气内逆,则感动天地;天变见于星气日蚀,地变见于奇物震动。所以然者,陽用其精,陰用其形,犹人之有五脏六体,五脏象天,六体象地。故脏病则气色发于面,体病则欠申动于貌。今年太陰建于甲戌,律以庚寅初用事,历以甲午从春。历中甲庚,历得参陽,性中仁义,情得公正贞廉,百年之精岁也。正以精岁,本首王位,日临中时接律而地大震,其后连月久陰,虽有大令,犹不能复,陰气盛矣。古者朝廷必有同姓以明亲亲,必有异姓以明贤贤,此圣王之所以大通天下也。同姓亲而易进,异姓疏而难通,故同姓一,异姓五,乃为平均。今左右亡同姓,独以舅后之家为亲,异姓之臣又疏。二后之党满朝,非特处位,势尤奢僣过度,吕、霍、上官足以卜之,甚非爱人之道,又非后嗣之长策也。陰气之盛,不亦宜乎! 臣又闻未央、建章、甘泉宫才人各以百数,皆不得天性。若杜陵园,其已御见者,臣子不敢有言,虽然,太皇太后之事也。及诸侯王园,与其后宫,宜为设员,出其过制者,此损陰气应天救邪之道也。今异至不应,灾将随之。其法大水,极陰生陽,反为大旱,甚则有火灾,春秋宋伯姬是矣。唯陛下财察。 明年夏四月乙未,孝武园白鹤馆灾。奉自以为中,上疏曰:“臣前上五际地震之效,曰极陰生陽,恐有火灾。不合明听,未见省答,臣窃内不自信。今白鹤馆以四月乙未,时加于卯,月宿亢灾,与前地震同法。臣奉乃深知道之可信也。不胜拳拳,愿复赐间,卒其终始。” 上复延问以得失。奉以为祭天地于云陽汾陰,及诸寝庙不以亲疏迭毁,皆烦费,违古制。又宫室苑囿,奢泰难供,以故民困国虚,亡累年之畜。所繇来久,不改其本,难以末正,乃上疏曰: 臣闻昔者盘庚改邑以兴殷道,圣人美之。窃闻汉德隆盛,在于孝文皇帝躬行节俭,外省徭役。其时未有甘泉、建章及上林中诸离宫馆也。未央宫又无高门、武台、麒麟、凤皇、白虎、玉堂、金华之殿,独有前殿、曲台、渐台、宣室、温室、承明耳。孝文欲作一台,度用百金,重民之财,废而不为,其积土基,至今犹存,又下遗诏,不起山坟。故其时天下大和,百姓洽足,德流后嗣。 如令处于当今,因此制度,必不能成功名。天道有常,王道亡常,亡常者所以应有常也。必有非常之主,然后能立非常之功。臣愿陛下徙都于成周,左据成皋,右阻黾池,前乡崧高,后介大河,建荥陽,扶河东,南北千里以为关,而入敖仓;地方百里者八九,足以自娱;东厌诸侯之权,西远羌胡之难,陛下共已亡为,按成周之居,兼盘庚之德,万岁之后,长为高宗。汉家郊兆寝庙祭祀之礼多不应古,臣奉诚难亶居而改作,故愿陛下迁都正本。众制皆定,亡复缮治宫馆不急之费,岁可余一年之畜。 臣闻三代之祖积德以王,然皆不过数百年而绝。周至成王,有上贤之材,因文、武之业,以周、召为辅,有司各敬其事,在位莫非其人。天下甫二世耳,然周公犹作诗、书深戒成王,以恐失天下。《书》则曰:“王毋若殷王纣。”其《诗》则曰:“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监于殿,骏命不易。”今汉初取天下,起于丰沛,以兵征伐,德化未洽,后世奢侈,国家之费当数代之用,非直费财,又乃费士。孝武之世,暴骨四夷,不可胜数。有天下虽未久,至于陛下八世九主矣,虽有成王之明,然亡周、召之佐。今东方连年饥馑,加之以疾疫,百姓菜色,或至相食。地比震动,天气混浊,日光侵夺。繇此言之,执国政者岂可以不怀怵惕而戒万分之一乎!笔臣愿陛下因天变而徙都,所谓与天下更始者也。天道终而复始,穷则反本,故能延长而亡穷也。今汉道未终,陛下本而始之,于以永世延祚,不亦优乎!如因丙子之孟夏,顺太陰以东行,到后七年之明岁,必有五年之余蓄,然后大行考室之礼,虽周之隆盛,亡以加此。唯陛下留神,详察万世之策。 书奏,天子异其意,答曰:“问奉:今园庙有七,云东徙,状何如?”奉对曰“昔成王徙洛,般庚迁殷,其所避就,皆陛下所明知也。非有圣明,不能一变天下之道。臣奉愚戆狂惑,唯陛下裁赦。” 其后,贡禹亦言当定迭毁礼,上遂从之。及匡衡为丞相,奏徙南北郊,其议皆自奉发之。 奉以中郎为博士、谏大夫,年老以寿终。子及孙,皆以学在儒官。 李寻字子长,平陵人也。治《尚书》,与张孺、郑宽中同师。宽中等守师法教授,寻独好《洪范》灾异,又学天文月令陰陽。事丞相翟方进,方进亦善为星历,除寻为吏,数为翟侯言事。帝舅曲陽侯王根为大司马票骑将军,厚遇寻。是时多灾异,根辅政,数虚己问寻。寻见汉家有中衰厄会之象,其意以为且有洪水为灾,乃说根曰: 《书》云“天聪明”,盖言紫宫极枢,通位帝纪,太微四门,广开大道,五经六纬,尊术显士,翼张舒布,烛临四海,少微处士,为比为辅,故次帝廷,女宫在后。圣人承天,贤贤易色,取法于此。天官上相上将,皆颛面正朝,忧责甚重,要在得人。得人之效,成败之机,不可不勉也。昔秦穆公说諓々之言,任仡仡之勇,身受大辱,社稷几亡。悔过自责,思惟黄发,任用百里奚,卒伯西域,德列王道。二者祸福如此,可不慎哉! 夫士者,国家之大宝,功名之本也。将军一门九候,二十朱轮,汉兴以来,臣子贵盛,未尝至此。夫物盛必衰,自然之理,唯有贤友强辅,庶几可以保身命,全子孙,安国家。 《书》曰:“历象日月星辰”,此言仰视天文,俯察地理,观日月消息,侯星辰行伍,揆山川变动,参人民谣俗,以制法度,考祸福。举措悖逆,咎败将至,征兆为之先见。明君恐惧修正,侧身博问,转祸为福;不可救者,即蓄备以待之,故社稷亡忧。 窃见往者赤黄四塞,地气大发,动土竭民,天下扰乱之征也。彗星争明,庶雄为桀,大寇之引也。此二者已颇效矣。城中讹言大水,奔走上城,朝廷惊骇,女孽入宫,此独未效。间者重以水泉涌溢,旁宫阙仍出。月、太白入东井,犯积水,缺天渊。日数湛于极陽之色。羽气乘宫,起风积云。又错以山崩地动,河不用其道。盛冬雷电,潜龙为孽。继以陨星流彗,维、填上见,日蚀有背乡。此亦高下易居,洪水之征也。不忧不改,洪水乃欲荡涤,流彗乃欲扫除;改之,则有年亡期。故属者颇有变改,小贬邪猾,日月光精,时雨气应,此皇天右汉亡已也,何况致大改之! 宜急博求幽隐,拔擢天士,任以大职。诸阘茸佞谄,抱虚求进,乃用残贼酷虐闻者,若此之徒,皆嫉善憎忠,坏天文,败地理,涌跃邪陰,湛溺太陽,为主结怨于民,宜以时废退,不当得居位。诚必行之,凶灾销灭,子孙之福不旋日而至。政治感陰陽,犹铁炭之低卬,见效可信者也。及诸蓄水连泉,务通利之。修旧堤防,省池泽税,以助损邪陰之盛。案行事,考变易,讹言之效,未尝不至。请征韩放,掾周敞、王望可与图之。 相于是荐寻。哀帝初即位,召寻待诏黄门,使侍中卫尉傅喜问寻曰:“间者水出地动,日月失度,星辰乱行,灾异仍重,极言毋有所讳。”寻对曰: 陛下圣德,尊天敬地,畏命重民,悼惧变异,不忘疏贱之臣,幸使重臣临问,愚臣不足以奉明诏。窃见陛下新即位,开大明,除忌讳,博延名士,靡不并进。臣寻位卑术浅,过随众贤待诏,食太官,衣御府,久污玉堂之署。比得召见,亡以自效。复特见延问至诚,自以逢不世出之命,愿竭愚心,不敢有所避,庶几万分有一可采。唯弃须臾之间,宿留瞽言,考之文理,稽之《五经》,揆之圣意,以参天心。夫变异之来,各应象而至,臣谨条陈所闻。 《易》曰:“县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夫日者,众陽之长,辉光所烛,万里同晷,人君之表也。故日将旦,清风发,群陰伏,君以临朝,不牵于色。日初出,炎以陽,君登朝,佞不行,忠直进,不蔽障。日中辉光,君德盛明,大臣奉公。日将入,专以一,君就房,有常节。君不修道,则日失其度,暗昧亡光。各有云为:其于东方作,日初出时,陰云邪气起者,法为牵于女谒,有所畏难;日出后,为近臣乱政;日中,为大臣欺诬;日且入,为妻妾役使所营。间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夺失色,邪气珥蜺数作。本起于晨,相连至昏,其日出后至日中间差愈。小臣不知内事,窃以日视陛下志操,衰于始初多矣。其咎恐有以守正直言而得罪者,伤嗣害世,不可不慎也。唯陛下执乾刚之德,强志守度,毋听女谒邪臣之态。诸保阿乳母甘言悲辞之托,断而勿听。勉强大谊,绝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赐以货财,不可私以官位,诚皇天之禁也。日失其光,则星辰放宽。陽不能制陰,陰桀得作。间者太白正昼经天。宜隆德克躬,以执不轨。 臣闻月者,众陰之长,销息见伏,百里为品,千里立表,万里连纪,妃后大臣诸侯之象也。朔晦正终始,弦为绳墨,望成君德,春夏南,秋冬北。间者,月数以春夏与日同道,过轩辕上后受气,入太微帝廷扬光辉,犯上将近臣,列星皆失色,厌厌如灭,此为母后与政乱朝,陰陽俱伤,两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窃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仗矣。屋大柱小,可为寒心。唯陛下亲求贤士,无强所恶,以崇社稷,尊强本朝。 臣闻五星者,五行之精,五帝司命,应王者号令为之节度。岁星主岁事,为统首,号令所纪,今失度而盛,此君指意欲有所为,未得其节也。又填星不避岁星者,后帝共政,相留于奎、娄,当以义断之。荧惑往来亡常,周历两宫,作态低卬,入天门,上明堂,贯尾乱宫。太白发越犯库,兵寇之应也。贯黄龙,入帝庭,当门而出,随荧惑入天门,至房而分,欲与荧惑为患,不敢当明堂之精。此陛下神灵,故祸乱不成也。荧惑厥弛,佞巧依势,微言毁誉,进类蔽善。太白出端门,臣有不臣者。火入室,金上堂,不以时解,其忧凶。填、岁相守,又主内乱。宜察萧墙之内,毋急亲疏之微,诛放佞人,防绝萌牙,以荡涤浊濊,消散积恶,毋使得成祸乱。辰星主正四时,当效于四仲;四时失序,则辰星作异。今出于岁首之孟,天所以谴告陛下也。政急则出早,政缓则出晚,政绝不行则伏不见而为彗茀。四孟皆出,为易王命;四季皆出,星家所讳。今幸独出寅孟之月,盖皇天所以笃右陛下也,宜深自改。 治国故不可以戚戚,欲速则不达。经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加以号令不顺四时,既往不咎,来事之师也。间者春三月治大狱,时贼陰立逆,恐岁小收;季夏举兵法,时寒气应,恐后有霜雹之灾;秋月行封爵,其月土湿奥,恐后有雷雹之变。夫以喜怒赏罚,而不顾时禁,虽有尧、舜之心,犹不能致和。善言天者,必有效于人。设上农夫而欲冬田,肉袒深耕,汗出种之,然犹不生者,非人心不至,天时不得也。《易》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书》曰:“敬授民时。”故古之王者,尊天地,重陰陽,敬四时,严月令。顺之以善政,则和气可立致,犹枹鼓之相应也。今朝廷忽于时月之令,诸侍中、尚书近臣宜皆令通知月令之意,设群下请事;若陛下出令有谬于时者,当知争之,以顺时气。 臣闻五行以水为本,其星玄武婺女,天地所纪,终始所生。水为准平,王道公正修明,则百川理,落脉通;偏党失纲,则踊溢为败。《书》云“水曰润下”,陰动而卑,不失其道。天下有道,则河出图,洛出书,故河、洛决溢,所为最大。今汝、颍畎澮皆川水漂踊,与雨水并为民害,此《诗》所谓“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者也。其咎在于皇甫卿士之属。唯陛下留意诗人之言,少抑外亲大臣。 臣闻地道柔静,陰之常义也。地有上、中、下:其上位震,应妃、后不顺;中位应大臣作乱;下位应庶民离畔。震或于其国,国君之咎也。四方中央连国历州俱动者,其异最大。间者关东地数震,五星作异,亦未大逆,宜务崇陽抑陰,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闭绝私路,拔进英隽,退不任职,以强本朝。夫本强则精神折冲,本弱则招殃致凶,为邪谋所陵。闻往者淮南王作谋之时,其所难者,独有汲黯,以为公孙弘等不足言也。弘,汉之名相,于今亡比,而尚见轻,何况亡弘之属乎?故曰朝廷亡人,则为贼乱所轻,其道自然也。天下未闻陛下奇策固守之臣也。语曰,何以知朝廷之衰?人人自贤,不务于通人,故世陵夷。 马不伏历,不可以趋道;士不素养,不可以重国。《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非虚言也。陛下秉四海之众,曾亡柱干之固守闻于四境,殆闻之不广,取之不明,劝之不笃,传曰:“士之美者善养禾,君之明者善养士。”中人皆可使为君子。诏书进贤良,赦小饼,无求备,以博聚英隽。如近世贡禹,以言事忠切蒙尊荣,当此之时,士厉身立名者多。禹死之后,日日以衰。及京兆尹王章坐言事诛灭,智者结舌,邪伪并兴,外戚颛命,君臣隔塞,至绝继嗣,女宫作乱。此行事之败,诚可畏而悲也。 本在积任母后之家,非一日之渐,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也。先帝大圣,深见天意昭然,使陛下奉承天统,欲矫正之也。宜少抑外亲,选练左右,举有德行道术通明之士充备天官,然后可以辅圣德,保帝位,承大宗。下至郎吏从官,行能亡以异,又不通一艺,及博士无文雅者,宜皆使就南亩,以视天下,明朝廷皆贤材君子,于以重朝尊君,灭凶致安,此其本也。臣自知所言害身,不辟死亡之诛,唯财留神,反复复愚臣之言。 是时,哀帝初立,成帝外家王氏未甚抑黜,而帝外家丁、傅新贵,祖母傅太后尤骄恣,欲称尊号。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执政谏争,久之,上不得已,遂免光、丹而尊傅太后。语在《丹传》。上虽不从寻言,然采其语,每有非常,辄问寻。寻对屡中,迁黄门侍郎。以寻言且有水灾,故拜寻为骑都尉,使护河堤。 初,成帝时,齐人甘忠可诈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以言“汉家逢天地之大终,当更受命于天,天帝使真人赤精子,下教我此道。”忠可以教重平夏贺良、容丘丁便世、东郡郭昌等,中垒校尉刘向奏忠可假鬼神罔上惑众,下狱治服,未断病死。贺良等坐挟学忠可书以不敬论,后贺良等复私以相教。哀帝初立,司隶校尉解光亦以明经通灾异得幸,白贺良等所挟忠可书。事下奉车都尉刘歆,歆以为不合《五经》,不可施行。而李寻亦好之。光曰:“前歆父向奏忠可下狱,歆安肯通此道?”时,郭昌为长安令,劝寻宜助贺良等。寻遂白贺良等皆待诏黄门,数诏见,陈说:“汉历中衰,当更受命。成帝不应天命,故绝嗣。今陛下久疾,变异屡数,天所以谴告人也。宜急改元易号,乃得延年益寿,皇子生,灾异息矣。得道不得行,咎殃且亡,不有洪水将出,灾火且起,涤荡民人。” 哀帝久寝疾,几其有益,遂从贺良等议。于是诏制丞相御史:“盖闻《尚书》‘五曰考终命’,言大运一终,更纪天元人元,考文正理,推历定纪,数如甲子也。朕以眇身入继太祖,承皇天,总百僚,子元元,未有应天心之效。即位出入三年,灾变数降,日月失度,星辰错谬,高下贸易,大异连仍,盗贼并起。朕甚俱焉,战战兢兢,唯恐陵夷。惟汉兴至今二百载,历纪开元,皇天降非材之右,汉国再获受命之符,朕之不德,曷敢不通夫受天之元命,必与天下自新。其大赦天下,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号曰陈圣刘太平皇帝。漏刻以百二十为度。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后月余,上疾自若。贺良等复欲妄变政事,大臣争以为不可许。贺良等奏言大臣皆不知天命,宜退丞相御史,以解光、李寻辅政。上以其言亡验,遂下贺良等吏,而下诏曰:“朕获保宗庙,为政不德,变异屡仍,恐惧战栗,未知所繇。待诏贺良等建言改元易号,增益漏刻,可以永安国家。朕信道不笃,过听其言,几为百姓获福。卒无嘉应,久旱为灾。以问贺良等,对当复改制度,皆背经谊,违圣制,不合时宜。夫过而不改,是为过矣。六月甲子诏书,非赦令,它皆蠲除之。贺良等反道惑众,奸态当穷竟。”皆下狱,光禄勋平当、光禄大夫毛莫如与御史中丞、廷尉杂治,当贺良等执左道,乱朝政,倾覆国家,诬罔主上,不道。贺良等皆伏诛。寻及解光减死一等,徙敦煌郡。 赞曰:幽赞神明,通合天人之道者,莫著乎《易》、《春秋》。然子赣犹云“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已矣。汉兴,推陰陽言灾异者,孝武时有董仲舒、夏侯始昌;昭、宣则眭孟、夏侯胜;元、成则京房、翼奉、刘向、谷永;哀、平则李寻、田终术。此其纳说时君著明者也。察其所言,仿佛一端。假经设谊,依托象类,或不免乎“亿则屡中”。仲舒下吏,夏侯囚执,眭孟诛戮,李寻流放,此学者之大戒也。京房区区,不量浅深,危言刺讥,枢怨强臣,罪辜不旋踵,亦不密以失身,悲夫! 【白话文】 眭弘字孟,鲁国蕃人。年轻时尚气任侠,喜欢斗鸡跑马,后来却作风大变,跟嬴公学习《春秋》。因为通晓经术而做了议郎,官至符节令。 昭帝元凤三年正月,泰山莱芜山之南发出了像是有几千人在一起的喧闸之声,老百姓去看,衹见有块大石自己竖了起来,有一丈五尺高,四十八人合围那么粗,入地有八尺深,另有三块石头作为大石的脚。大石自立后,有几千只白色的乌鸦飞下来聚集在它旁边。与此同时,昌邑社庙中已经枯死倒地的树居然又活了过来,而且上林苑中原已折断枯萎倒卧在地的大柳树竟自己竖了起来,重新获得了生机,有许多虫子吃逭棵树的叶子,吃剩的树叶的形状像这样几个字:“公孙病已立”。眭弘于是推衍《春秋》大意,认为:“石头和柳树都是陰物,象征着处在下层的老百姓,而泰山是群山之首,是改朝换代以后皇帝祭天以报功的地方。如今大石自立,枯柳复生,它们并非人力所为,造就说明要有普通老百姓成为天子了。社庙中已死的树木复生,造就表示以前被废的公孙氏一族要复兴了。”眭弘也不知道逭公孙氏所在何处,就说:“我的先师董仲舒曾经说过,即使有继皇帝位并且遵守文德的君主,也不会妨碍圣人受命于天。汉家是尧的后代,有传国给他姓的运势,漠帝应该普告天下。征求贤能的人,把帝位禅让给他,而自己退位封得百里之地,就像殷周二王的后代那样,以顺从天命。”眭弘请他的担任内官长的朋友赐替他奏上此书。当时,昭帝还很年幼,由大将军霍光管理朝政,霍光很讨厌此事,就把眭弘的奏书交给廷尉。霍光上奏赐和眭弘妖言惑众,大逆不道,两人都判处死刑。五年后,孝宣帝从民间兴起,即位,就征召眭弘的儿子为郎。 夏侯始昌,是鲁人。精通《五经》,讲授《齐诗》和《尚书》。董仲舒、韩婴死后,武帝很器重夏侯始昌。始昌通晓陰陽之道,他曾经预言过柏梁台发生火灾的日期,结果到那天果然发生了火灾。当时昌邑王因为年纪最小而得到宠爱,武帝给他挑选老师,始昌就做了太傅。始昌年老而死。他的同族兄弟之子夏侯胜也是以儒者而有名。 夏侯胜字长公。当初,鲁共王把鲁西的宁乡封给他的儿子节侯时,宁乡属于大河。大河后来改名为束平,所以夏侯胜是束平人。夏侯胜少年丧父,但他很好学,跟随始昌学习《尚书》和《洪范五行传》,论说灾异。后来师从简卿,又问学于欧陽氏。夏侯胜做学问精细纯熟,他所师从的不衹一个人。夏侯胜擅长讲述礼服典制。被征召为博士、光禄大夫。这时恰逢昭帝驾崩,昌邑王继位,昌邑王经常出游。有一次夏侯胜挡着昌邑王坐的车子上前进谏道:“天久陰而不下雨,造就要有臣下图谋皇帝的事发生了,陛下还要出门到哪儿去呢?”昌邑王大怒,说夏侯胜是妖言惑众,就把他绑起来交付官吏处置。那个官吏把这件事报告给大将军霍光,霍光没有对夏侯胜施以刑罚。这时,霍光和车骑将军张安世正商量着要废掉昌邑王。霍光责备张安世露了口风,而实际上安世并没有泄露。于是就审问夏侯胜,夏侯胜回答道:“《洪范传》中说‘帝王没有统治的准则就会被恒常的陰惩罚,这时就会有地位在下的讨伐他的事发生,,衹是因为忌讳这么明显地说,所以衹说有臣下图谋皇帝的事发生。”霍光、安世都大吃一惊,从此就更加看重经学家了。十多天后,霍光终于和安世一起上奏太后,废掉昌邑王,立了宣帝。霍光认为群臣向东宫上奏政事,太后视察政务,应该了解经术,于是就让夏侯胜给太后讲授《尚书》。夏侯胜后改任长信少府,并被赐予关内侯,他以参与谋划废立之事和决定宗庙社稷的重大决策,后又被增加了千户的食邑封地。 宣帝刚刚即位,就想要褒扬武帝的功业,宣韶丞相御史说:“我以卑微的身份,蒙受祖先的恩德,继承圣人的事业,奉祀宗庙,日夜不敢忘。孝武皇帝自己躬行仁义,而又威武迅猛,北上征讨匈奴,单于逃得远远的,南下平定氐羌、昆明、瓯骆两越,向东平定了菱、貉、朝鲜,开拓我们的疆土,设立了郡县,各个蛮夷之国也都臣服,通好的使臣不请自至,珍贵的贡物陈列在宗庙中;协调音律,改造乐府之歌,荐享上帝,封泰山,建立明堂,改以建寅之月为岁首,又改订了车马祭牲的颜色;开创了圣人的功业,尊重贤能的人而赏赐有功之人,复兴衰败灭亡的诸侯和贵族世家,赞美周的后代;用完备隆重的礼物祭祀天地,使道术之路更加光明正大。上天对他也有报答赏赐,各种吉符和祥瑞一起得到应验,从地下出土了宝鼎,又获得了白麟,从海裹又钓到了大鱼,神仙和圣人都出现了,连群山也在称呼万岁。功德是那么的广大,这裹不能一齐说出,然而他的庙乐却与此盛功伟业不符,我实在为此而感到难过。所以把这件事提出而与列侯、二千石、博士们商议。”于是群臣就在廷中热烈地讨论起来,都说:“应该像诏书那样。”这睁睦独长信少府夏侯胜说道:“武帝虽然确实有打败四夷开拓疆土的功绩,但是他杀了许多大臣和百姓,使老百姓的财力穷竭,挥霍无度,天下已被消耗得很虚弱,百姓流离失所,死去的人超过一半。蝗灾四起,赤地数千里,甚至发生人吃人的惨剧,原先的储备积累至今还未恢复。所以武帝对老百姓没有恩泽,不能另为他立庙乐。”公卿一起责难夏侯胜说:“这是韶书啊。”夏侯胜说:“此韶书不可以用。为人臣下,应该实话实说,而不能曲意迎奉别人的意旨。我想说的已经说了,就是死我也不会再后悔。”于是丞相义、御史大夫广明弹劾夏侯胜对韶书胡说八道,诋毁先帝,大逆不道,而且丞相长史黄霸也因为纵容夏侯胜而不弹劾他,两个人都被投进了监狱。于是主事的官吏就请把武帝庙尊为世宗庙,进行《盛德》、《文始》、《五行》的乐舞表演,以后世世供奉,以彰明盛德。而武帝所巡行过的四十九个郡国也都立了庙,就像高祖、太宗一样。 夏侯胜、黄霸已经被关在牢裹很久了,黄霸想跟夏侯胜学习经术,夏侯胜以已获死罪为由拒绝了他。黄霸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夏侯胜觉得他说得很好,于是就教他学习经术。这样又过了一个冬天,而讲论如故。 到宣帝本始四年夏天,关东四十九郡同曰地震,或者山崩,城墙房屋倒塌,死了六千多人。宣帝穿着素服,不在正殿上朝,派遣大臣慰问官员和百姓,并赐给死者入棺的费用。宣帝下诏书说:“发生灾异,是天地对我们的警告。我承继祖上的功业,在士民之上,但却没有让他们好好地生活。从前北海、琅邪发生地震,损坏祖宗庙,我也很是畏惧,诸位列侯、中二千石中的博学之士们,如果能有办法应付灾变、弥补我的缺漏的,不要有忌讳。”于是大赦天下,夏侯胜被赦而担任谏大夫给事中,黄霸担任扬州剌史。 夏侯胜为人质朴刚正,平易近人而没有威仪。朝见宣帝时称宣帝为君,又在宣帝前对同僚以字相称,这些做法都是不合礼仪的,但宣帝反而因为这些而对他更加亲近信任了。有一次夏侯胜被接见后,出去把宣帝的话告诉别人,宣帝听说后就责备夏侯胜,夏侯胜回答说:“陛下说得很好,所以我就宣扬它。尧的话散布于天下,至今仍被诵读。我认为这些话可以传颂,就传布开了。”朝廷上海次有大事情要商议时,因为宣帝一直知道夏侯胜很率直,宣帝就会对夏侯胜说:“先生您尽避直话直说,不要因为以前的事而有畏惧之心。” 夏侯胜再次做了长信少府,又升任太子太傅。他受宣帝诏撰写《尚书》、《论语说》,赐给一百斤黄金。夏侯胜九十岁时在任上去世,被赐给墓地,安葬在平陵。太后赐予他二百万,并为夏侯胜穿了五天孝服,以报答师傅之恩,儒者引以为荣。 以前,夏侯胜讲课时常对学生说:“儒者最怕不懂经术,经术如果能通晓了,要取得高官就像捡起地上的小草一样简单。学经不精,还不如回家种地。” 夏侯胜的叔伯辈的孩子中有名建字长卿的,自从师事夏侯胜和欧陽高后,经常采问有疑义之处,又问学于研究《五经》的各位儒士,向他们询问与《尚书》不同之处,排列比次章句,然而衹是徒具形式,而长卿却又修饰其说。夏侯胜对此不以为然,他说:“夏侯建是那种衹求章句文辞的小儒,把儒道搞得支离破碎。”夏侯建对夏侯胜也不以为然,他认为夏侯胜做学问粗疏,难以应敌。夏侯建终于在经学上自成一家之学,他做过议郎博士,官至太子少傅。夏侯胜的儿子夏侯兼担任左曹太中大夫,孙子夏侯尧官至长信少府、司农、鸿胪,曾孙夏侯蕃担任郡守、州牧、长乐少府。夏侯胜的同母兄弟之子夏侯赏做了梁内史,夏侯赏的儿子定国做了豫章太守。而夏侯建的儿子千秋也担任了少府、太子少傅。 京房字君明,束郡顿丘人。研究《周易》,师从梁人焦延寿。延寿字赣。焦赣出身贫贱,因为好学而得到梁王的礼遇,梁王供给他所需的费用,让他安心学习。学成之后焦赣担任郡史,并被选拔补小黄县令。因为焦赣常常能预先知道奸邪之事,使得那些盗贼不敢作案。焦赣又十分关心体恤下层官吏和老百姓,因此小黄县的风气很好。结果他的政绩在考课时得分很高,按规定应当升任他官。但是小黄县的三老一齐上书表示希望能留下焦赣,结果诏书下来允许小黄县留下焦赣,增加了他的俸禄。焦赣在小黄县去世。焦赣常说:“能得到我的道但却因此而身亡的人,一定是京房吧。”焦赣最擅长说灾变,他把六十四卦与每天要做的事联系起来,又以风雨寒温等气象变化作为征候,各有各的占算和应验。京房尤其精通此道。京房好钟律,叉通晓音律。初元四年时,以举孝廉为郎官。 永光、建昭年间,西羌造**,不久发生了日食,接着天老是黑黑的不见陽光,陰雾满天一点亮色也没有。京房好几次上书,预言将要发生某事某事,近则几个月,远则一年,所说的屡次应验了。元帝对此很高兴,于是经常把京房召来询问他,京房回答说:“古代的帝王都是凭功绩来选举贤能,于是万物得到生育,祥瑞也出现了,而到了衰败之世衹凭赞扬的话来选人才,所以功业就被废置,灾异也就出现了。这时最好让百官各自考察一下自己的业绩,这样灾异就会平息了。”于是元帝下韶让京房来做遣件事,京房就上奏了具体考察官吏业绩的方法。元帝让公卿朝臣和京房一起到温室殿去商议这件事,他们都认为京房说的太琐碎,让上级下级互相监察,这是不可以的。皇上心裹也这样想。当时部刺史到京师来报告一些事情,元帝召见各位刺史,让京房告诉他们要考察官吏们政绩的事,刺史们也认为不可以实行。衹有御史大夫郑弘、光禄大夫周堪开始说不可以,后来认为很好。 这时中书令石显专权,石显的朋友五鹿充宗担任尚书令,他与京房学的是同一经,但议论却相差很大。二人当权,有一次京房在元帝闲宴时被召见,就问元帝说:“像幽王、厉王这样的君主为什么会灭亡?他们任用的是什么人呢?”五帝回答说:“幽王厉王统治昏庸,他们任用的也是花言巧语迎奉谄媚之人。”京房说:“幽王厉王是知道这些人是巧佞之人后任用他们的呢,还是以为他们是贤能的人才任用他们的呢?”元帝答道:“是认为他们贤能才任用的。”京房说:“那么今天又是怎么知道他们不是贤人呢?”元帝说:“因为当时的社会很乱而且君主失败所以可以知道。”京房说:“像这样,任用贤能之人国家就治理得好,任用不肖的人国家就乱,这是一定的道理。幽王厉王为什么不觉悟而去用贤能之人,却终于任用那些不肖之人,以至于最后到那种地步?”元帝说:“身临乱世的国君各以其臣为贤,假使他们都觉悟了,天底下哪裹会有身危国亡之君呢?”京房说:“齐桓公、秦二世也曾听说过幽厉二君的事并且取笑过他们,但他们自己也还是任用了竖刁、趟高这样的人,政治一天比一天混乱,各个山头都有盗贼,为什么不把幽王厉王作为鉴戒而觉悟呢?”元帝说:“衹有有道的才能惩前毖后啊。”京房于是脱掉帽子叩首说:“《春秋》记载了二百四十二年的灾异以给后代的君主借鉴。陛下即位已来,日月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明亮,星辰也逆着运行,又有山崩,洪水泛滥,大地震动,天落陨石,夏天下霜,冬天打雷,春天万物凋零秋天反而繁荣,下霜却没有肃杀之气,水灾旱灾频繁,螟虫横行,老百姓挨饿,瘟疫流行,盗贼猖獗,屡禁不止,满街都是受刑之人,《春秋》记载的灾异已经全都具备了。请问陛下看今el天下是治呢,还是乱呢?”元帝说:“是太乱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京房说:“如今您任用谁呢?”元帝说:“毕竟现在的灾异比以前要好多了吧,这应该跟任用的人没关系吧。”京房说:“以前的君主也是这么认为的呀,我恐怕后人看我们就像我们看前代一样哦。”过了好久,元帝说:“如今行乱的是谁呢?”京房说:“圣明的君主应该自己知道。”元帝说:“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了,为什么还用他呢?”京房说:“您最信任的,能与您一起在帷幄之中谋划大事,并且可以任用罢免天下读书人的那个人 就是。”京房指的就是石显,元帝也知道,就对京房说:“我明白了。” 京房已然出来,后来元帝命令京房推举弟子中通晓考察官吏政绩的,想要试用他们。京房推荐中郎任良、姚平,说:“希望任用他们为刺史,试着实行考察官吏政绩的方法,我可以进入殿中,为他们上奏情况,以防止下情不能上达。”石显、五鹿充宗都很痛恨京房,想让他离得皇上远远的,就建议任用京房为郡守。元帝于是任命京房担任魏郡太守,俸禄八百石,使他能够用考察官吏政绩的方法来治理魏郡。京房自己申请,希望能够不受制于刺史,能够任用别的郡的人,能够亲自考察千石以下的官吏等次,岁末时能够坐着驿传的马车上奏事情。元帝答应了。 京房自己知道他屡次议论时政而被大臣们非议,在朝中又与石显、五鹿充宗有嫌隙,因此他不想远离皇上左右,等到做了太守,十分忧虑。京房在建昭二年二月初一,向元帝上奏一封密封的奏章说:“辛酉那天以来,蒙气衰退离去,太陽变得光明,我暗自高兴,认为陛下您有所作为了。然而臣下的卦象仍比君主要强。我猜想陛下虽然能做这事,但好像不能够如愿,我私下裹很是担心忧惧。我本来想请求陽平侯凤转达想要进见之意却没有能够,到己卯那天被任命为太守,造就说明陛下虽然圣明但您的臣下仍然比您更厉害。我出了朝廷后,担心您一定被掌权之人所蒙蔽,人死了而功业却没有完成,所以希望岁未能乘着驿传的车马上奏事情,得到您的怜爱和允许。到了辛巳那天,蒙气重又在太陽卦之上,太陽为色所侵,这表明上大夫掩蔽陽而陛下正犹疑不决。己卯、庚辰这两天中,一定有阻隔我不让我坐着驿传的马车向您禀告事情的人。” 京房还未出发,元帝命令陽平侯凤向京房宣诏,不让他入朝奏事。京房更加恐惧了,走到新丰时,就向元帝邮寄了一封密封的奏章说:“我以前在六月中旬讲的《避卦》没有应验,法说:‘有道术的人刚刚离去时,就会天气寒冷,会有水涌出来而为灾。’到了七月,水涌出来了。我的弟子姚干对我说:‘京房可以说知道道,不能说是相信道。京房说灾异,没有没说中的,如今已经涌出水来,有道之人应该避开死亡,还要再说什么呢?’我说:‘陛下十分仁爱,对我尤其厚爱,虽然说了会死,但我仍要说。,姚平又说:“京房是小忠,但不能说是大忠。从前秦朝时赵高当权,有个叫正先的,因非议趟高而死,趟高的婬威从此立了起来,所以秦的乱,是正先促成的。,如今我出朝担任郡守,要尽力报效,很担心还未效功就死去。衹请陛下不要让我来担当涌水之异的责任,像正先那样死去,而被姚平耻笑。” 京房到了陕县,又奏上了一封密封的奏章说:“丙戌那天下小雨,丁亥那天陰气离去,但是少陰合力遮住了太陽,戊子那天更厉害了,到这天中的第五十分时,陰气重又兴起。这时陛下您想要正定消息,而那杂卦的同党合力来争,消和息的气不能战胜它们。强弱安危的时候不可以不细察。己丑这天晚上,有暴风,到辛卯那暴风停息,太陽重又被遮住,到癸巳那天,曰月相近,这是邪陰合力而太陽为之所惑的缘故。我以前曾经说过如果九年没有变化,一定会有看不见星的灾异。我愿意推荐任良试行考察官吏政绩的方法,我能够居住在陛下您那儿,那么看不见星的灾异就可以去除。那些人知道这样的话对他们自己不利,而且我是不会被他们蒙蔽的,所以他们说与其使用弟子不如用老师。而如果我做刺史就应该向陛下奏事,所以又说做刺史担心我不能和太守同心,不如让我担任太守,他们就是像这样隔绝我和陛下的。陛下不违背他们的话而听任他们这么做,造就是陰气一直不离开而太陽无光的原因。我离朝廷越远,太陽被蒙蔽就越厉害,希望陛下不要以让我回来为难而轻易违背天意。在人间邪说虽然能够安稳,但天气一定会有变化,所以人可以被欺骗,天是不可以被欺骗的,希望陛下明察。”京房离开一个多月后,终于被投进大牢。 当初,淮陽宪王的舅舅张博跟着京房学习,把他女儿嫁给京房。京房和张博很要好,每次朝见后,总是把皇上的话告诉张博,以为皇上原本是想要采用京房的意见的,但是群臣害怕这会损害自己的利益,所以京房被众人排挤。张博说:“淮陽王是皇上的亲弟弟,敏捷通达喜欢从政,想要为国尽忠。如今我想请淮陽王上书请求入朝,以辅助您。”京房说:“恐怕不可以吧。”张博说:“以前楚王就曾入朝荐举士人,淮陽王为什么不可以?”京房说:“中书令石显、尚书令五鹿充宗互相勾结,他们是奸佞的小人,事奉天子已十多年;还有丞相韦侯,他们都已很久对百姓没有办什么好事,可说是没有功劳了。这些就是尤其不愿实行考察官吏政绩制度的人。淮陽王如果能朝见,劝皇上实行考察官吏的制度,这是最好。如果不行,衹说丞相、中书令做事已很久但却没有治理好,可以罢免现在的丞相,让御史大夫郑弘来代替,让现在的中书令改任另外的官职,用钩盾令徐立代替他,这样,我的考察官吏的建议就可以施行了。”张博完全听从京房所说的各种灾异事,于是让京房为淮陽王作朝见皇上的奏章,将这些都写信给淮陽王。石显暗地裹伺察,这些事都被他知道了,衹是因为京房和皇上比较亲近,所以不敢说。等到京房出任郡守,石显诬告京房和张博合谋,诽谤朝政,说皇上的坏话,连累诸侯王,这些已在《宪王传》中说过了。当初,京房被召见,说幽王厉王之事,出来后曾把这些向御史大夫郑弘说过。京房、张博都在闸市被执行死刑,并被陈尸街头示众,郑弘也受连累而被罢官成为平民。京房本来姓李,后来按照律自己推算改姓京,死的时候才四十一岁。 翼奉字少君,东海下邳人。研究《齐诗》,和萧望之、匡衡师从同一个老师。三个人对经术都很精通,匡衡是后辈,望之把经术应用到政事上,而翼奉勤奋学习不愿做官,喜欢历法陰陽占卜之术。元帝即位不久,许多儒者就推荐他,他被征召在待诏宦者署中,多次上书言事并在皇上闲暇时被召见,天子很尊敬他。 这时,平昌侯王临凭着是宣帝的外戚为侍中,称诏要跟随翼奉学习经术。翼奉不肯和他说,就上了一封密封的奏章说:“我从老师那儿听说,治道最要紧的在于知道人的正邪。如果那人确实追求品性端正,那么即使那人愚笨也是有用的;如果他怀着奸邪之心,那么他的知识越多,危害也就更大。知人的方法,有六情十二律。北方之情是喜爱;有了喜爱就会贪得无厌像狼一样,申子主持这一方。东方之情是愤怒;有了怒气就会以陰气贼害它物,亥卯主持这一方。贪婪的狼一定要等待陰贼而后才动,陰贼也一定要等待贪婪的狼而后才会作用,这两个陰并行,因此为王的忌讳子卯。《礼经》避开它们,《春秋》也忌讳它们。南方之情是憎恨;有了憎恨就会精专严整,寅午主持遣一方。西方之情是高兴;高兴了就会做事宽大,巳酉主持这一方。这两个陽一齐运行,因此为王的以午酉为吉利。《诗经》中说:‘庚午是吉曰。’上方之情是快乐;有了快乐就会有奸邪之事,辰未主持这一方。下方之情是哀伤;哀伤就会公正,戌丑主持这一方。辰未属于陰,戌丑属于陽,万物都以自己所属的类与之相应。如今陛下圣明谦虚安静以等待事物到来,世事虽多,可没有什么不能被了解的,何况是用十二律来驾驭六情呢!陛下如果能知人并且参考实际来统治,这已经是很好的了,而如果能用自然之道来治理天下,就会万无一失了。在正月的癸未那天加上了申,有暴风雨来自西南面。未主管奸邪,而申主管贪狼,风在大陰底下到了建的前面,这是皇上的身边有邪臣之气。平昌侯连着三次来看我,三次都在正辰那天加上邪时,辰是客,而时是主人。用律来理解人情,这是王者的秘术,我实在不敢将它告诉邪恶之人。” 元帝拜翼奉为中郎,有一次召见翼奉并问他说:“来的人在善曰邪时好呢,还是邪曰善时好?”翼奉回答说;“按照老师的方法用辰不用日。辰是客人,时是主人。被圣明的皇帝在内廷接见,侍奉皇帝左右的人就是主人。辰正时邪,那么朝见的人是正直的,侍奉皇帝左右的人是邪的;如果辰邪时正,那么朝见的人是邪的,而侍奉皇帝左右的人是正直的。忠心正直的人去朝见,即使侍奉皇帝左右的人是邪的,仍然辰、时俱正;大邪的人去朝见,那么即使侍奉皇帝左右的人是正直的,辰、时仍然都是邪的。如果已经自己知道侍奉皇帝的人是邪的,那么时是邪的、辰是正的,被接见的人反受邪气所侵;如果已经知道侍奉皇帝左右的人是正直的,那么时是正的辰是邪的,被接见的人也会被正气所染。辰是恒常的状态,而时是一时的状态。辰疏略而时精密,它们的功效是一样的,一定要错综交互着来看,然后才可以知道。所以说:观察它的来源,弄清楚它的经过,参考六合五行,就可以了解人性,知道人情。由外面来观察是困难的,从内部就很清楚了。所以诗歌的学问,顺着情性而已。五性互相不抵触,六情互相更替兴废。以日历来观察五行,以十二律来观察六情,是圣明的君主应该独自使用的,很难与第二人一起使用。所以说:‘表现出仁义,隐藏它的使用。,显露出来就不灵验了,独自使用就自然了,衹有奉能够使用它,学我的人不能够实行。” 这一年,关束发生大水灾,十分之一的郡国发生了饥荒,瘟疫尤其盛行。元帝于是下韶那些属于少府的江海湖泊园林池子用来资助那些贫穷的老百姓,不征收税;减损太官负责供给的御膳,裁减乐府中的成员,减少苑中马匹的数量,皇帝很少临幸的各个宫殿馆合不再修缮;太仆少府减少喂马的谷物,水衡少吃肉类食物。第二年二月戊午那天发生了地震。夏天,齐地发生人吃人的惨剧。七月己酉那天,又发生地震。元帝说:“听说圣贤之君在位,陰陽和谐,风调雨顺,日月光明,星辰安静,百姓安康宁静,老人能够寿终正寝。如今我供奉天地,位在公侯之上,而光明不能俯照,德行不能安绥百姓,灾异并至,连年不息。今年二月戊午那天,在陇西郡发生大地震,使得太上庙殿壁上的木饰掉了下来,毁坏了螈道县城郭中的官府建筑和民屋,砸死了很多人,山崩地裂,水泉涌出。一年之中发生两次地震。上天降下灾祸,我自己感到震惊。治理国家有很大缺陷,以致招来这么多灾难。我整夜战战兢兢,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大的变故,深怀忧郁哀伤,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几年没有好的收成,平民饥困贫乏,受不了饥饿寒冷,以至于触犯法律受到处罚,我很同情他们,心裹忧伤痛苦。已经下诏让官吏打开仓库,救济贫穷的老百姓。各位官员们也要好好想想天地的告诫,有可以免除减少节省而方便老百姓的,可以上奏给我。尽心指出我的过失,不要有所顾忌。”于是大赦天下,选拔直言敢谏的人。翼奉上奏了一封密封的奏章说:臣听老师说,天地定位,上悬曰月,布列星辰,划分陰陽,确定四时,排列五行,这些是给圣人看的,如果给一个名称就叫做道。圣人看到了道,然后知道王道的特征,所以划定疆界,建立君臣制度,制定历法,总结成败的经验,以给贤能的人看,给它一个名称叫经。贤能的人看到经,然后知道人道的要务,就是《诗》、《书》、《易》、《春秋》、《礼》、《乐》。《周易》讲究陰陽,《诗经》讲究五际,《春秋》讲究灾异,皆列出结束开始,推求得失,考察天意,用来说明王道的安危。到秦代时,就不喜欢《诗》、《书》等经,用法令来禁毁它们,因此大道不能通畅,终于灭亡。如今陛下圣明,深怀治国要术,照临天下广布德惠,没有遗漏的。废止省掉不急需的费用,赈济救助困乏贫穷的人,给他们安排医生和良药,赐予买棺材的费用,恩德泽惠已经很大了。又推举直言,求人指出自己的过失,德行纯贞完备,天下很幸运啊。 臣奉自己学习《齐诗》,知道五际的要点在于《十月之交》这篇,日食地震的效验就知道得十分清楚了,就好像住在树上对风敏感,住在洞穴中对雨敏感一样,这也并不值得赞美,衹是习惯罢了。我听说人的气在体内逆行,天地就会有感应运动;天的变化表现在星气和日食上,地的变化表现在奇物和地震上。之所以这样,因为陽用它的精,陰用它的形,就好像人有五脏六腑,五脏象天,六腑象地。所以五脏有病气色就会表现在脸上,六腑有病就会表现在打哈欠和伸懒腰等动作上。今年太陰建在甲戌,按律应该在庚寅初行事,按历甲午就立春了。历中的甲庚,按律是三陽,品性仁义,感情能够公正贞廉,是一百年中最好的年头。正因为是好年份,本来是首王之位,但太陽在接近正中间时碰到律而发生大地震,以后连着好几个月一直陰天,虽然有皇上的许多补救措施,但仍然不能恢复,陰气太盛了。古时候朝廷中一定有与皇帝同姓的大臣表示亲近之意,也一定有与皇帝不同姓的大臣表示尊重贤能的人,这是圣明的皇帝之所以能天下大治的原因所在。同姓之人因为与皇帝亲近而容易仕进,异姓之人与皇帝疏远而难以仕进,所以同姓一人,异姓有五人,这就平均了。如今皇上身边没有同姓之人,衹是把太后和皇后的家族当成亲信,异姓的大臣又被疏远。太后和皇后二家的党羽充斥朝廷,不仅身处高位,威势更是奢侈无度,吕、霍、上官的遭遇足以预测他们的下场,这远不是爱护他们的方式,也不是留给后人的长久之策。陰气这么盛行,不也是应该的吗? 我又听说未央、建章、甘泉宫的才人各有几百个,都不能与皇上有男女之事。像杜陵园,已经被御见的,臣子不敢说什么,即使如此,也是太皇太后的事。至于诸侯王的园林和他们的后宫,最好设定限额,遣出那些超过制度的人,这是消损陰气回应上天治邪的方法。如今怪异的事发生而不改正,灾难就会随之而来。按占验之法逢“大水”时,陰到了极点就会生陽,反会有大旱,甚至有火灾,春秋时宋国的伯姬就是这样。愿陛下裁夺。第二年夏天四月乙未这天,孝武园白鹤馆发生火灾,翼奉自认为被他说中了,就上疏说:“我以前上奏《诗经》、《十月之交》五际关于地震之说,陰到了极点就生出陽,恐怕有火灾。这与完美的德性不相合,也不见回答,我也不敢自以为是。如今白鹤馆在四月乙未这天,时加在卯,月位在亢而发生火灾,和以前的地震是同一个规则。我才深知道应该被相信。实在忍不住恳切忠谨之心,愿陛下能赐予我一段时间以研究透它的来龙去脉。” 元帝又向翼奉请教得失之事。翼奉认为在云陽汾陰祭祀天地,以及各个寝庙不因为亲疏而毁掉一部分,都要花费很多,这是违背古代制度的。而且宫室苑囿,奢侈豪华难以供给,搞得百姓穷困国库空虚,失去了这么多年的积蓄。这些由来已久,如果不改变根本,很难使末正常,于是就上疏说:我听说从前盘庚迁都以复兴殷朝,圣人赞美他。我又听说汉的德业兴隆旺盛,在于孝文皇帝带头节俭,减免徭役。那时没有甘泉、建章以及上林中各个可供皇上随时游处的离宫别馆。未央宫也没有高门、武台、麒麟、凤皇、白虎、玉堂、金华这些宫殿,衹有前殿、曲台、渐台、宣室、温室、承明罢了。孝文想要造一个台,估计要用一百斤黄金,于是乎以民为重,就不再兴建,那个用土砌成的地基,至今还在。他又留下遣诏,不建高大坟墓。所以那时天下安定,百姓和睦富足,德业流传给后世子孙。 如果让他处在当今,因袭这种制度,一定不能成就功名。天道常在,王道无常,无常的王道是用来回应常在的天道的。一定要有不同寻常的君主,然后才建立不同寻常的功业。我希望陛下迁都到成周,左面依有成皋,右面可以阻池作为阻隔,前面面向嵩山,后有黄河,营建荣陽,佐助河东,从南到北的千里之地都可以作为关隘,而进入敖仓;方圆百里的地方有八九个,足够用来自娱;向东可以压制诸侯的权力,向西可以远离羌胡的发难,陛下自己庄重无为,定居在成周,兼有盘庚的德业,万年之后,能够长久地成为高宗。汉家郊祀祭坛的界域以及寝庙祭祀的礼节很多与古制不合,我认为如果衹是凭照旧居于长安而进行改革是很困难的,所以希望陛下迁都以正根本。各种制度都制定了,不再有修治宫馆这些不急需的费用,到年底可以多一年的积蓄。 我听说三代的先祖积累德性而称王天下,但是都不过几百年就结束了。周到了成王,有最优秀的贤能的人才,依仗文王武王的功业,以周公、召公为辅佐之人,官吏们各自做好他们的本职工作,在职位上的也都是合适的人选。天下刚传了两代,然而周公仍然写诗书深深地告诫成王,担心失去天下。《周书》上说:“大王不要像殷王纣那样。”《诗》上说:“殷还没有失去天下时,能够配天而行;应该以殷为戒,知道帝王之业来之不易。”如今汉当初夺取天下时,从丰沛起事,用武力征伐,德业教化没有融洽,后世子孙奢侈挥霍,国家的花费相当于几代的费用,不衹是耗费财力,也耗费人才。孝武帝时,在四夷暴露尸骨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拥有天下虽然还不长久,到陛下也共有八代九个皇帝了,虽然有成王那样的圣明,但是没有周公、召公那样的人的辅佐。如今东方连年闸饥荒,又加上疾病瘟疫,百姓饥馑,甚至人吃人。大地接连震动,天气浑浊,曰光不明。由此说来,国家中执政的人怎么可以不怀着惊惧而警戒那万分之一呢?所以我希望陛下因为天变而迁都,所谓和天下重新开始。天道到了终点又重新开始,到了尽头就返回根本,所以能够延长而没有穷尽。如今汉的气运还没有终结,陛下能够务本而让它重新开始,从而世代相传,不也是很好的吗?如果能乘着丙子的盂夏,顺着太陰而向东行,到以后七年的第二年,一定有五年的积蓄,然后隆重地举 行考室之礼,即使周这样兴隆昌盛,也不会超过这。愿陛下留意,仔细地考虑万世长久之策。书奏上之后,天子觉得翼奉的意见与众不同,就批答道:“问奉:如今皇帝墓地所在的宗庙有七个,说要向东迁徙,怎么办?”翼奉回答说:“以前成王迁到洛,盘庚迁于殷,其事情的原委,都是陛下清楚知道的。不是有圣明之德,不能改变天下。我刚直愚昧狂妄昏惑,凭陛下裁断赦免。” 其后,贡禹也说应定下宗庙制度,元帝于是听从了他的意见。到匡衡做丞相,上奏迁到南北郊,他们的议论都是从翼奉开始发起的。 翼奉从中郎做到博士、谏大夫,年老而终。他的儿子和孙子,都凭学问而当上了学官。 李寻字子长,平陵人。研究《尚书》,和张孺、郑宽中同一个老师。宽中等人遵守师法教授门徒,惟独李寻喜欢《洪范》灾异之说,又学习天文月令和陰陽。事奉丞相翟方进,方进也擅长研究星历,任命李寻担任吏,李寻几次对翟侯谈论政事。皇上的舅舅曲陽侯王根做丁大司马骠骑将军,对李寻很好。这时灾异很多,王根辅助朝政,几次虚心向李寻请教。李寻看到漠家有中衰困厄交会之象,认为将会有洪水为灾,就劝说王根道:《书》上说“天聪明”,是说紫宫中的北极星在迥转,它与天帝是通为一体的,太微有四门,广开大路,五经和六纬,尊重经术,使士显贵,翼张漫布,普照四海,少微主管未仕或不仕的士人,是太微的辅佐。所以皇帝宫廷的次序,女子之宫在后。圣人秉承天意,尊贤轻色,就是取法于此。天宫中的上相上将都是专管一面而正确处理天朝之事,忧虑和责任都很重大,关键在于能得到合适的人才。得人的功效如何是成败的关键,不可以不勉励呀。从前秦穆公爱听巧言善辩,任用勇壮之士,而自己受到很大的耻辱,国家也几乎灭亡。悔过自责,想想衹有老人,于是任用百里奚,终于在西边称伯,德业也被列在王道。二者祸福相差造么大,可以不谨慎吗?人才是国家的宝贝,是成就功名的根本。将军您一门当中有九人封侯,二十人成为高官,汉朝以来,臣子尊贵兴盛,还没有到这样的。事物盛极必衰,这是自然的道理,衹有有了贤者相助强者相辅,才可以保全陆命、保全子孙,使国家安宁。《尚书》说“历象曰月星辰”,这是说可以仰观天象,俯察地理,观察曰月的运行,望星辰的排列,度量山jii的变动,考察民谣民俗,用来制定法度,考求祸福。实行政策如果违背这些,灾祸就会降临,相应的征兆会预先出现,圣明的君主发现征兆就恐惧而改正过失,侧身倾听,广泛求问,转祸为福;不可以拯救的,就积蓄储备以等待,所以社稷就没有忧虑了。我看到以前到处都是赤气黄气,地气很厉害地发作,震动土地耗尽民力,这是天下大乱的征兆。彗星与曰月争明,平民成为英雄豪杰,这是大乱的开始。这两点已经很有效验了。城中又讹传要发大水,人们都跑到城墙上,朝廷惊骇,女孽进入宫中,这还没有应验。这期间地下水大量涌出,附近的宫殿也频频出水。月亮、太白进入东井,冒犯了积水,擦过天渊。太陽屡次沉没在极陽之色当中,羽气乘到了宫的上面,大风起来云 层积厚。又夹杂有山崩地震,黄河也改道了。隆冬时打雷闪电,潜伏着的龙作怪。接着又出现陨石和彗星,维、填这样的妖星也在上空出现了。日食有不同的方位。这也是高和下要交换地位,发生洪水的征兆。如果不因此而忧虑改变,那么洪水就将冲垮一切,彗星将要为害,如果有改变,就能禳除灾异。所以最近颇有一些变革,贬低邪猾之人,曰月大放光明,雨下得及时天气也来帮助,这是上天保佑漠不灭亡,何况进行大改革呢! 应该急切地广泛征求幽隐之士,而且选拔破格提升懂得天道的人,使他们担任重要的职位,那些卑贱奸佞谄媚的人,一心想往上爬的人,以及用残酷的手段迫害虐待别人的人,像这些人,都是妒嫉善行憎恨忠良,败坏天象,破坏地理,争着涌入邪陰,而使太陽沉溺,让君主与百姓结下怨恨,应该这时把他们废掉辞退,不能占居官位。如果真的能这么做,凶灾就会消失,子孙的福佑不几时就能到来。政事与陰陽感应,就好像铁和炭的一低一高,效果是可以被相信的。那些蓄水池和连着的水源,务必疏通利导。修理旧的堤防,免去池泽的税收,以此来消耗邪陰的盛行。查考做的事,考求变化,讹传不卜定就不会应验。请征用韩放,掾用周 敞、王望,可以与他们一起谋划事情。王根于是推荐李寻。哀帝即位不久,召李寻为待诏黄门,派侍中卫尉傅喜问李寻说:“前些时候地震水涌,日月不按常规运行,星辰紊乱,灾异频频发生,愿您畅所欲言,不要有所顾忌。”李寻回答说: 陛下圣德,尊天敬地,畏命重民,警惕灾变异常之事,不忘记离得很远和地位卑贱的臣子,派遣重臣来询问我,我不足以接奉圣明的诏书。我看到陛下m9即位,就广开言路,免除忌讳,博求名士,无不并进。我地位卑微道术浅薄,却很不好意思地能与众多的贤人一起待诏黄门,吃太官做的饭菜,穿御府做的衣服,长久地在玉堂官署中。等到得到召见,自己却没有什么可效劳。又特别召见我,请教问题实在真诚,我自己认为碰到了不世出的君主的命令,希望能竭尽我的心力,不敢有所逃避,也许其中有万分之一可以被采纳吧。希望您能给出一点时间,听听我的没有见识的胡说八道,参考天象地理,用《五经》核查,测度圣意,以知道天意。灾变异事发生,是各自应验征兆而出现的,我这裹恭谨地呈上我所知道的。 《易》上说:“悬象着明,莫大乎曰月。”太陽是众陽之首,陽光所照,万里同辉,是人君的象征。所以曰将要升出时,清风吹起,群陰躲避,人君临朝,不被美色牵累。日出时,炎热如火,人君登朝,奸佞不能出行,忠直之人进奏,不被障碍蒙蔽。曰到了中天光辉灿烂,人君德业盛明,大臣奉公守法。曰将要下山,单纯专一,人君入椒房,不失常礼。如果人君不修习大道,那么曰就会失去法度,暗淡而无光。各有感应表现。当日从东方兴起初升时,陰云邪气也起来了,根据占验常法知道这是君王受妻妾请托,有所畏难之象;日出之后,如发生上述异象,则知其近臣扰乱朝政;曰到当中,如发生上述异象,则知其为大臣欺诬;日将要下山时,被妻妾奴仆所纠缠。近来日尤其不光明,它的光明被侵夺失去了亮色,邪气珥霓几次出现,本来自晨起身,相连一直到黄昏,日出之后到曰在当中这中间差别较大。我不知道朝廷内的事,但私下裹用日来看陛下的志气和节操,日m0出就有些衰弱的现象比较多。造就会有过错,恐怕有因为持守正道而敢于直言进谏得罪皇上的事,以致伤害他的后嗣子孙,不可以不谨慎啊。希望陛下能坚持干刚的德性,用坚强的意志遵守法度,不要听从女子的请求和奸臣的话。那些守卫之臣和乳母的美言悲哀之辞,断绝而不要听。尽力去做最应该做的事,不要去做小仁小义的事;实在不得已,可以赐给他们一些钱财货物,不可以私下赐给他们官位,这些真正是上天的禁令啊。曰失去了它的光,星辰就放任自流。陽不能制陰,陰中的杰出者就能兴起。这期间太白正定白昼而统治天。应该使德业隆盛而自己努力,以驾驭不合法度之人。 我听说月是众陰之首,消长盈缺,百里之内数度相同,千里立其影,万里连纪,是妃后大臣诸侯的象征。朔晦确定一个月的始终,月半圆是作为规矩和法度,月圆就成就君王的德性,春天夏天在南边,秋冬在北边。近来,月亮几次在春夏和太陽在同一条轨迹上,经过轩辕上后星宿时受气所染,进入太微皇帝宫廷发扬光辉,冒犯上将和近臣,各星都暗淡,蔫蔫地好像要熄灭了,这是皇帝母后参与政事扰乱朝政,陰陽两者都受损伤,两者不融洽。外臣我不知道朝廷中的事,但我相信天象就是这样的,近臣已经不能够依仗了。屋子很大梁柱却很细,令人担心。希望陛下亲自征求贤能的人,不要因为讨厌而不用他,以国家为重,使本朝尊贵强大。 我听说金、木、水、火、土五星是五行的精华,五帝和司命神回应王者的号令并进行节制调度。岁星主管一年的事,是统领,是王者的号令所依据的准绳,如今失去节度而十分盛行,这表明人君想要有所作为,在l没有得到节制。而且镇星不避开岁星,这表明帝、后共同执政,互相滞留在奎、娄,应当以义来决断。荧惑来去没有一定的规律,经历紫微和太微两宫,故意作势高低起伏,进入天门,登上明堂,贯穿尾而扰乱后宫。太白速度很快冒犯了奎,这是兵灾之象。大白通贯黄龙,进入帝庭,遇到门就出来,跟随荧惑进入天门,到了房就分开,想要和荧惑一起作乱,终于不敢抵挡明堂的精气。这是因为陛下神明,所以祸乱没有形成。荧惑动摇,佞巧之人依势,密谋诽谤善行而称誉恶行,大进其同党而排斥贤良。太白从太微正南门出来,这表明有臣下犯上的事。荧惑进入营室,太白进入房星,如果不及时解开,恐怕有凶灾。填、岁相守,又会有内乱。应该注意内部潜在的祸害,不要疏忽亲疏之间的小事,诛杀流放奸佞之人,预防杜绝事情的萌芽,从而洗尽污秽,消除积累的恶行,不要让它成为祸乱。辰星主管正定四时,应当在四仲上得到应验;四时失去了次序,那么辰星就会作怪。如今出于一年之首的孟,就是上天用来告诫陛下的。政令紧急就出得早,政令宽缓就出得晚,政令不行就隐藏不出现而成为彗星。四孟都出来,就会改变王命;四季都出来,是占星家非常忌讳的。如今幸运的是衹出来了寅孟之月,这大概是皇天厚佑陛下的结果,应该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了。 治国不可急于求成,欲速则不达。经典上说:“三年考察官吏政绩,三次考察之后,决定官吏降职还是升职。”加上号令不顺应四时,对以往的过错不再责备追究,它们是以后做事的借鉴。以前春天三月时治理大的讼案,当时贼陰起来阻隔,恐怕会减少一年的收成;夏末举兵,当时天气寒冷与之相应,恐怕以后会有霜雹之灾;秋月裹实行封爵,那个月裹土气温湿,恐怕以后会有雷雹的灾变。根据喜怒来实行赏罚,却不顾时节的禁令,虽然有尧舜的心,仍然不能使天下和畅。善于论说天的人,一定对人们有益处。假设一个优秀的农民却想在冬天种田,袒着胸精耕细作,汗流浃背地种着,然而仍然不能使庄稼生长,这不是人的心意不到,而是由于不得天时啊。《易》说:“时候到了该停止时就停止,时候到了该进行时就进行,动静不违背天时,这样做前途很光明。”《书》说:“恭敬地授给老百姓四时之命。”所以古代的王者,尊崇天地,重视陰陽,敬重四时,严守月令。顺从时令再加上良好的统治,和畅之气就可以立刻获得,就好像抱鼓那样互相应和。如今朝廷在时令月令上有疏忽,各个侍中尚书以及皇上亲近之臣都应该通晓知道月令的意思,设立臣下请事的制度;如果陛下发出诏令有违背时令的,应当有臣下知道并进谏,从而能顺从时令和节气。 我听说五行以水为根本,它的星是玄武的婺女星,它是天地的法度,是陰陽终始所生发的地方。水性平,如王道公正圣明,那么百川就会理顺,经络通畅;如果王道偏爱私党失去纲纪,那么水就会涌出而为灾。《书》说“水能够润下”,陰动而地位卑微,但不迷失其道。天下如果有道,黄河就会出《河图》,洛水就会出《洛书》,如果天下无道,河、洛就会决溢,所以河、洛所做的是最大的。如今汝水水系、颖水水系都水流汹涌,和雨水一起成为老百姓的祸害,造就是《诗》上说的“闪光的雷电,不安宁也不和善,百川沸腾”啊。过错在于我们有皇甫卿士这类人。希望陛下留意讲诗的人的话,稍微抑制外戚大臣。 我听说地道柔和宁静,这是陰的常义常理。地有上中下之分,它的上位震动,对应后妃不顺从,中位震动,对应大臣作乱,下位震动,对应百姓背叛。如果国都地震,那就是该国国君的过错。四方中央连绵诸国家以及各州都震动起来,这个灾异是最大的。以前关东几次发生地震,五星也作怪,终究还没有大碍,应该努力崇尚陽抑制陰,以弥补过错;坚定志向建立威,杜绝私路,选拔任用英才,斥退不称职的官吏,从而使本朝强大。如果根本强大那么精神就会去折挫冲突危害,如果根本衰弱就会招致灾殃和祸害,被邪恶欺凌。听说从前淮南王谋反时,他难以对付的,衹有汲黯,认为公孙弘等人不值一提。公孙弘,是汉的名相,到今天也没有人能比得上,尚且显得力量轻微,何况连公孙弘这样的人都没有呢?所以说朝廷上没有贤人就会被作贼为乱之人所轻视,这是很自然的道理。天下人没有听说陛下有用奇策来守国之人。有人问,怎么知道朝廷的衰弱?每个人都自己认为自己很贤能,不向贤达之人请教,所以世道颓靡。 马如果不吃草,就不可以行路;人如果平时不看重知识分子,就不可以使国家强盛。《诗》说“因为有众多的贤士啊,文王得以安享天下”,孔子说“衹有十家的小邑,也一定有忠信之人”,这些都是实话呀。陛下拥有天下这么广大的领土,怎么会没有栋梁之材可以固守四境呢?原因大概在于人才仕进之路开得不广,选拔任用不明,勉励又不笃厚。传上说:“好的土质善于养育禾苗,圣明的君主善于供养人才。”中等资质的人都可以让他们成为君子。陛下应下诏书选拔贤良,赦免小的过错,不要求全责备,从而广聚英才。如近世的贡禹,因为论事恳切而得到了尊荣,于是这时士人中磨砺自身成就功名的人就有了很多。贡禹死后,就一天天不振了。等到京兆尹王章牵涉议论国事犯罪被诛灭族时,明白的人都结舌不再有言论,所以邪佞奸伪的风气并兴,外戚党徒专权,君臣相互隔绝,直到断了子嗣,终于京城发生趟飞燕姊妹之乱。这件事的失败,实在是可畏可悲。 根本在于长久放任母亲和皇后之家,这不是一天形成的,过去的事就算了,但将来的事可还要慎重。先帝很圣明,深知天意十分明白,让陛下继承天统,是想要矫正它啊。应该稍微抑制一下外戚,选拔训练左右亲近之人,任用有德行道术的通达之士来充任百官,这样才可以辅佐圣德,永保帝位,继承大宗。下面的郎吏从官,做事没有特别之处,又不通一经的,以及博士中没有文才的,应该都遣归,让他们从事农业,以此昭示天下,表明朝廷上都是贤人君子,从而让百姓重视朝廷尊崇国君,消灭凶灾安宁祥和,这是根本啊。我自己知道我所说的对自己很有害,但我仍然冒死进言,希望您能听进我的意见,反复考虑一下我的话。 这时哀帝刚刚即位,成帝外戚王氏还没有被废黜,而哀帝的外戚丁、傅又刚尊贵起来,祖母傅太后尤其骄纵,想要自称尊号。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执政,极力劝谏,过了很久,皇上不得已罢免了孔光、师丹而尊奉傅太后。这件事记在《师丹传》。皇上虽然没有按照李寻的话去做,但采纳了他的话,每当遇到特别的事,就会去询问李寻。李寻的回答屡次被应验,升任黄门侍郎。根据李寻的话将会有水灾,所以拜李寻为骑都尉,让他守护河堤。 当初,成帝时,齐地人甘忠可伪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说“汉家正逢天地的末日,应当重新受命于天,天帝派真人赤精于,下天界来教我逭一道术。”忠可因此教授重平夏贺良、容丘丁便世、东郡郭昌等人,中垒校尉刘向上奏忠可假藉鬼神欺君罔上迷惑众人,于是被投入监狱定为死罪,还未执行时就病死了。贺良等人也受连累,因为学习忠可书而以不敬罪论处,后来贺良等人重又私下里互相讨论讲授。哀帝刚即位,司隶校尉解光也因为精通经术通晓灾异之事而得到宠幸,上书说贺良等人还藏着忠可书。这件事下达奉车都尉刘歆那里,刘歆认为不合《五经》,不可以施行。而李寻也喜好这些。解光说:“以前刘歆的父亲刘向上书使忠可下狱,刘歆怎么肯给他们开这个方便呢?”当时郭昌是长安的县令,劝李寻也帮助贺良等人。李寻于是上书让贺良等人都待韶黄门,几次被召见,陈说“漠的命运中衰,应当重新受命。成帝不合天命,所以绝后。如今陛下已长久地生病,变故灾异也很频繁,这是天在告诫人们啊。应该马上改元易号,才能够延年益寿,皇子一出生,灾异就平息了。知道道而不能实行,一定有殃咎,将会灭亡,不然洪水就将来临,火灾等灾难也将发生,使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哀帝长期卧病在床,希望它真的有益处,于是听从了贺良等人的议论。于是下诏给丞相御史:“听说《尚书》中有句话‘五日考终命,,这是说天命大运一旦终了,就要重新记载天地之始和人世之始,考之以文献而正之以事理,推求历法制定纪元,其规律就好像六十甲子。朕以微渺之身继承了太祖的大业,承奉皇天之命,统领王侯公卿,抚育黎明百姓,却没有得到顺应天心的效验。即位将近三年,灾异变故多次降临,曰月失去常规,星辰运行紊乱,山崩而水枯竭,大的灾异频频发生,盗贼纷起。朕很是忧惧,战战兢兢,惟恐国家渐渐衰弱灭亡。想到汉从兴起到今天已有二百年,享国之运重新开始,皇天降恩保佑不才我,国家又重新获得承受天命的符瑞,朕虽然没有圣德,怎么敢不顺应接受天之大命。一定和天下臣民一起除旧布新。兹命大赦天下,以建平二年作为太初元年,朕的号是陈圣刘太平皇帝。漏壶刻度共分为一百二十度。宣告天下,让大家都清楚知道。”这以后过了一个多月,皇上卧病如故。贺良等人又想乱改政事,大臣们向皇上谏静认为不能允许。贺良等人上奏说大臣们都不知道天命,应当斥退丞相御史,用解光、李寻来辅政。皇上因为他们以前所说的话没有效验,便把贺良等人交给执法官吏,下诏书说:“朕能继位保守宗庙,但为政不善,灾异频频发生,我忧惧害怕,不知如何是好。待诏贺良等人建议说改元易号,增加漏壶刻度,可以使国家长久安定。朕对圣人之道信之不笃,误听了他们的话,期望为百姓求得福佑。但是终于没有好的效验,长久干旱成灾。以此质问贺良等人,回答说应当再改制度,所言都背离经义,违背圣人的制度,不合时宜。犯了过错又不肯改正,才是真正的过错。六月甲子日所下的诏书除了大赦天下令以外其他各项都废除。贺良等人离经叛道,妖言惑众,其作奸犯科之事要彻底追究。”他们都被关进了监狱,光禄勋平当、光禄大夫毛莫如和御史中丞、廷尉共同审理此案,判决贺良等人使用邪门歪道,扰乱朝政,颠覆国家,欺君罔上,大逆不道。贺良等人都被杀了。李寻和解光罪减一等,流放到敦煌郡。 赞曰:能够深刻阐明神祇灵异,贯通天人之道的,当首推《周易》、《春秋》。然而子贡还是说:“夫子的文章我们能够听到,夫子关于性与天道的言论我们却听不到”。汉建立以来推究陰陽谈论灾异的人,孝武帝时有董仲舒、夏侯始昌,昭、宣帝时则有眭孟、夏侯胜,元、成帝时则有京房、翼奉、刘向、谷永,哀、平帝时则有李寻、田终术。这是其中其说被当时君主采纳的一些著名人物。考察他们所讲的那一套,仿佛如出一辙。假藉经书,依托天象异常附会政事得失,有时也不免“猜度屡中”。仲舒曾入狱吏之手,夏侯被关进监狱,眭孟惨遭杀戮,李寻被流放,这些都是学者要引为大戒的。京房以小小郎官,不顾深浅安危,直言讽刺时政,得罪当权奸臣,杀身之祸固然迅速降临,也是由于他说话不周密而致惨死,真是可悲啊! 卷七十六 赵尹韩张两王传 第四十六 (赵广汉,尹翁归,韩延寿,张敞,王尊,王章) 【原文】 赵广汉字子都,涿郡蠡吾人也,故属河间。少为郡吏、州从事,以廉洁通敏下士为名。举茂材,平准令。察廉为陽翟令。以治行尤异,迁京辅都尉,守京兆尹。会昭帝崩,而新丰杜建为京兆掾,护作平陵方上。建素豪侠,宾客为奸利,广汉闻之,先风告。建不改,于是收案致法。中贵人豪长者为请无不至,终无所听。宗族宾客谋欲篡取,广汉尽知其计议主名起居,使吏告曰:“若计如此,且并灭家。”令数吏将建弃市,莫敢近者。京师称之。 是时,昌邑王征即位,行婬乱,大将军霍光与群臣共废王,尊立宣帝。广汉以与议定策,赐爵关内侯。迁颍川太守。郡大姓原、褚宗族横恣,宾客犯为盗贼,前二千石莫能禽制。广汉既至数月,诛原、褚首恶,郡中震栗。 先是,颍川豪杰大姓相与为婚姻,吏俗朋党。广汉患之,厉使其中可用者受记,出有案问,既得罪名,行法罚之,广汉故漏泄其语,令相怨咎。又教吏为缿筩,及得投书,削其主名,而托以为豪桀大姓子弟所言。其后强宗大族家家结为仇雠,奸党散落,风俗大改。吏民相告讦,广汉得以为耳目,盗贼以故不发,发又辄得。一切治理,威名流闻,及匈奴降者言匈奴中皆闻广汉。 本始二年,汉发五将军击匈奴,征遣广汉以太守将兵,属蒲类将军赵充国。从军还,复用守京兆尹,满岁为真。 广汉为二千石,以和颜接士,其尉荐待遇吏,殷勤甚备。事推功善,归之于下,曰:“某掾卿所为,非二千石所及。”行之发于至诚。吏见者皆输写心腹,无所隐匿,咸愿为用。僵仆无所避。广汉聪明,皆知其能之所宜,尽力与否。其或负者,辄先闻知,风谕不改,乃收捕之,无所逃,按之罪立具,即时伏辜。 广汉为人强力,天性精于吏职。见吏民,或夜不寝至旦。尤善为钩距,以得事情。钩距者,设欲知马贾,则先问狗,已问羊,又问牛,然后及马,参伍其贾,以类相准,则知马之贵贱不失实矣。唯广汉至精能行之,他人效者莫能及。郡中盗贼,闾里轻侠,其根株窟穴所在,及吏受取请求铢两之奸,皆知之。长安少年数人会穷里空舍谋共劫人,坐语未讫,广汉使吏捕治具服。富人苏回为郎,二人劫之。有倾,广汉将吏到家,自立庭下,使长安丞龚奢叩堂户晓贼,曰:“京兆尹赵君谢两卿,无得杀质,此宿卫臣也。释质,束手,得善相遇,幸逢赦令,或时解脱。”二人惊愕,又素闻广汉名,即开户出,下堂叩头,广汉跪谢曰:“幸全活郎,甚厚!”送狱,敕吏谨遇,给酒肉。至冬当出死,豫为调棺,给敛葬具,告语之,皆曰:“死无所恨!” 广汉尝记召湖都亭长,湖都亭长西至界上,界上亭长戏曰:“至府,为我多谢问赵君。”亭长既至,广汉与语,问事毕,谓曰:“界上亭长寄声谢我,何以不为致问?”亭长叩头服实有之。广汉因曰:“还为吾谢界上亭长,勉思职事,有以自效,京兆不忘卿厚意。”其发奸擿伏如神,皆此类也。 广汉奏请,令长安游徼狱吏秩百石,其后百石吏皆差自重,不敢枉法妄系留人。京兆政清,吏民称之不容口。长老传以为自汉兴治京兆者莫能及。左冯翊、右扶风皆治长安中,犯法者从迹喜过京兆界。广汉叹曰:“乱吾治者,常二辅也!诚令广汉得兼治之,直差易耳。” 初,大将军霍光秉政,广汉事光。及光薨后,广汉心知微指,发长安吏自将,与俱至光子博陆侯禹第,直突入其门,廋索私屠酤,椎破卢罂,斧斩其门关而去。时,光女为皇后,闻之,对帝涕泣。帝心善之,以召问广汉。广汉由是侵犯贵戚大臣。所居好用世吏子孙新进年少者,专厉强壮锋气,见事风生,无所回避,率多果敢之计,莫为持难。广汉终以此败。 初,广汉客私酤酒长安市,丞相吏逐去,客疑男子苏贤言之,以语广汉。广汉使长安丞按贤,尉史禹故劾贤为骑士屯霸上,不诣屯所,乏军兴。贤父上书讼罪,告广汉,事下有司复治,禹坐要斩,请逮捕广汉。有诏即讯,辞服,会赦,贬秩一等。广汉疑其邑子荣畜教令,后以他法论杀畜。人上书言之,事下丞相御史,案验甚急。广汉使所亲信长安人为丞相府门卒,令微司丞相门内不法事。地节三年七月中,丞相傅婢有过,自绞死。广汉闻之,疑丞相夫人妒杀之府舍。而丞相奉斋酎入庙祠,广汉得此,使中郎赵奉寿风晓丞相,欲以胁之,毋令穷正己事。丞相不听,按验愈急。广汉欲告之。先问太史知星气者,言今年当有戮死大臣,广汉即上书告丞相罪。制曰:“下京兆尹治。”广汉知事迫切,遂自将吏卒突入丞相府,召其夫人跪庭下受辞,收奴婢十余人去,责以杀婢事。丞相魏相上书自陈:“妻实不杀婢。广汉数犯罪法不伏辜,以诈巧迫胁臣相,幸臣相宽不奏。愿下明使者治广汉所验臣相家事。”事下廷尉治,实丞相自以过谴笞傅婢,出至外弟乃死,不如广汉言。司直萧望之劾奏:“广汉摧辱大臣,欲以劫持奉公,逆节伤化,不道。”宣帝恶之。下广汉廷尉狱,又坐贼杀不辜,鞠狱故不以实,擅斥除骑士乏军兴数罪。天子可其奏。吏民守阙号泣者数万人,或言:“臣生无益县官,愿代赵京兆死,使得牧养小民。”广汉竟坐要斩。 广汉虽坐法诛,为京兆尹廉明,威制豪强,小民得职。百姓追思,歌之至今。 尹翁归字子兄,河东平陽人也,徙杜陵。翁归少孤,与季父居。为狱小吏,晓习文法。喜击剑,人莫能当。是时,大将军霍光秉政,诸霍在平陽,奴客持刀兵入市斗变,吏不能禁,及翁归为市吏,莫敢犯者。公廉不受馈,百贾畏之。 后去吏居家。会田延年为河东太守,行县至平陽,悉召故吏五六十人,延年亲临见,令有文者东,有武者西。阅数十人,次到翁归,独伏不肯起,对曰:“翁归文武兼备,唯所施设。”功曹以为此吏倨敖不逊,延年曰“何伤?”遂召上辞问,甚奇其对,除补卒史,便从归府。案事发奸,穷竟事情,延年大重之,自以能不及翁归,徙署督邮。河东二十八县,分为两部,闳孺部汾北,翁归部汾南。所举应法,得其罪辜,属县长吏虽中伤,莫有怨者。举廉为缑氏尉,历守郡中,所居治理,迁补都内令,举廉为弘农都尉。 征拜东海太守,过辞廷尉于定国。定国家在东海,欲属托邑子两人,令坐后堂待见。定国与翁归语终日,不敢见其邑子。既去,定国乃谓邑子曰:“此贤将,汝不任事也,又不可干以私。” 翁归治东海明察,郡中吏民贤不肖,及奸邪罪名尽知之,县县各有记籍。自听其政,有急名则少缓之,吏民小解,辄披籍。县县收取黠吏豪民,案致其罪,高至于死。收取人必于秋冬课吏大会中,及出行县,不以无事时。其有所取也,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恐惧改行自新。东海大豪郯许仲孙为奸猾,乱吏治,郡中苦之。二千石欲捕者,辄以力势变诈自解,终莫能制。翁归至,论弃仲孙市,一郡怖栗,莫敢犯禁。东海大治。 以高第入守右扶风,满岁为真。选用廉平疾奸吏以为右职,接待以礼,好恶与同之;其负翁归,罚亦必行。治如在东海故迹,奸邪罪名亦县县有名籍。盗贼发其比伍中,翁归辄召其县长吏,晓告以奸黠主名,教使用类推迹盗贼所过抵,类常如翁归言,无有遗脱。缓于小弱,急于豪强。豪强有论罪,输掌畜官,使斫莝,责以员程,不得取代。不中程,辄笞督,极者至以鈇自刭而死。京师畏其威严,扶风大治,盗贼课常为三辅最。 翁归为政虽任刑,其在公卿之间清洁自守,语不及私,然温良谦退,不以行能骄人,甚得名誉于朝廷。视事数岁,元康四年病卒。家无余财,天子贤之,制诏御史:“朕夙兴夜寐,以求贤为右,不异亲疏近远,务在安民而已。扶风翁归廉平乡正,治民异等,早夭不遂,不得终其功业,朕甚怜之。其赐翁归子黄金百斤,以奉其祭祠。” 翁归三子皆为郡守。少子岑历位九卿,至后将军。而闳孺应至广陵相,有治名。由是世称田延年为知人。 韩延寿字长公,燕人也,徙杜陵。少为郡文学。父义为燕郎中。刺王之谋逆也,义谏而死,燕人闵之。是时,昭帝富于春秋,大将军霍光持政,征郡国贤良、文学,问以得失。时魏相以文学对策,以为“赏罚所以劝善禁恶,政之本也。日者燕王为无道,韩义出身强谏,为王所杀。义无比干之亲而蹈比干之节,宜显赏其子,以示天下,明为人臣之义。”光纳其言,因擢延寿为谏大夫,迁淮陽太守。治甚有名,徙颍川。 颍川多豪强,难治,国家常为选良二千石。先是,赵广汉为太守,患其俗多朋党,故构会吏民,令相告讦,一切以为聪明,颍川由是以为俗,民多怨仇。延寿欲更改之,教以礼让,恐百姓不从,乃历召郡中长老为乡里所信向者数十人,设酒具食,亲与相对,接以礼意,人人问以谣俗,民所疾苦,为陈和睦亲爱、销除怨咎之路。长老皆以为便,可施行,因与议定嫁娶、丧祭仪品,略依古礼,不得过法。延寿于是令文学校官诸生皮弁执俎豆,为吏民行丧嫁娶礼。百姓遵用其教,卖偶车马下里伪物者,弃之市道。数年,徙为东郡太守,黄霸代延寿居颍川,霸因其迹而大治。 延寿为吏,上礼义,好古教化,所至必聘其贤士,以礼待用,广谋议,纳谏争;举行丧让财,表孝弟有行;修治学官,春秋乡射,陈钟鼓管弦,盛升降揖让,及都试讲武,设斧铖旌旗,习射御之事,治城郭,收赋租,先明布告其日,以期会为大事,吏民敬畏趋乡之。又置正、五长,相率以孝弟,不得舍奸人。闾里仟佰有非常,吏辄闻知,奸人莫敢入界。其始若烦,后吏无追捕之苦,民无箠楚之忧,皆便安之。接待下吏,恩施甚厚而约誓明。或欺负之者,延寿痛自刻责:“岂其负之,何以至此?”吏闻者自伤悔,其县尉至自刺死。及门下掾自刭,人救不殊,因瘖不能言。延寿闻之,对掾史涕泣,遣吏医治视,厚复其家。 延寿尝出,临上车,骑吏一人后至,敕功曹议罚白。还至府门,门卒当车,愿有所言。延寿止车问之,卒曰:“《孝经》曰:‘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今旦明府早驾,久驻未出,骑吏父来至府门,不敢入。骑吏闻之,趋走出谒,适会明府登车。以敬父而见罚,得毋亏大化乎?”延寿举手舆中曰:“微子,太守不自知过。”归舍,召见门卒。卒本诸生,闻延寿贤,无因自达,故代卒,延寿遂待用之。其纳善听谏,皆此类也。在东郡三岁,令行禁止,断狱大减,为天下最。 入守左冯翊,满岁称职为真。岁余,不肯出行县。丞掾数白:“宜循行郡中,览观民俗,考长吏治迹。”延寿曰:“县皆有贤令长,督邮分明善恶于外,行县恐无所益,重为烦忧。”丞掾皆以为方春月,可一出劝耕桑。延寿不得已,行县至高陵,民有昆弟相与讼田自言,延寿大伤之,曰:“幸得备位,为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争讼,既伤风化,重使贤长吏、啬夫、三老、孝弟受其耻,咎在冯翊,当先退。”是日,移病不听事,因入卧传舍,闭阁思过。一县莫知所为,令丞、啬夫、三老亦皆自系待罪。于是讼者宗族传相责让,此两昆弟深自悔,皆自髡肉袒谢,愿以田相移,终死不敢复争。延寿大喜,开阁延见,内酒肉与相对饮食,厉勉以意告乡部,有以表劝悔过从善之民。延寿乃起听事,劳谢令丞以下,引见尉荐。郡中歙然,莫不传相敕厉,不敢犯。延寿恩信周遍二十四县,莫复以辞讼自言者。推其至诚,吏民不忍欺绐。 延寿代萧望之为左冯翊,而望之迁御史大夫。侍谒者福为望之道延寿在东郡时放散官钱千余万。望之与丞相丙吉议,吉以为更大赦,不须考。会御史当问东郡,望之因令并问之。延寿闻知,即部吏案校望之在冯翊时廪牺官钱放散百余万。廪牺吏掠治急,自引与望之为奸。延寿劾奏,移殿门禁止望之。望之自奏:“职在总领天下,闻事不敢不问,而为延寿所拘持。”上由是不直延寿,各令穷竟所考。望之卒无事实,而望之遣御史案东郡,具得其事。延寿在东郡时,试骑士,治饰兵车,画龙虎朱爵。延寿衣黄纨方领,驾四马,傅总,建幢棨,植羽葆,鼓车歌车,功曹引车,皆驾四马,载棨戟。五骑为伍,分左右部,军假司马、千人持幢旁毂。歌者先居射室,望见延寿车,噭啕楚歌。延寿坐射室,骑吏持戟夹陛列立,骑士从者带弓鞬罗后。令骑士兵车四面营陈,被甲鞮■居马上,抱弩负籣。又使骑士戏车弄马盗骖。延寿又取辟铜物,候月蚀铸作刀剑钩镡,放效尚方事。及取辟钱帛,私假徭使吏。及治饰车甲三百万以上。 于是望之劾奏延寿上僣不道,又自称:“前为延寿所奏,今复举延寿罪,众庶皆以臣怀不正之心,侵冤延寿。愿下丞相、中二千石、博士议其罪。”事下公卿,皆以延寿前既无状,后复诬诉典法大臣,欲以解罪,狡猾不道。天子恶之,延寿竟坐弃市。吏民数千人送至渭城,老小扶持车毂,争奏酒炙。延寿不忍距逆,人人为饮,计饮酒石余,使掾史分谢送者:“远苦吏民,延寿死无所根。”百姓莫不流涕。 延寿三子皆为郎吏。且死,属其子勿为吏,以己为戒。子皆以父言去官不仕。至孙威,乃复为吏至将军。威亦多恩信,能拊众,得士死力。威又坐奢亻朁诛,延寿之风类也。 张敞字子高,本河东平陽人也。祖父孺为上谷太守,徙茂陵。敞父福事孝武帝,官至光禄大夫。敞后随宣帝徙杜陵。敞本以乡有秩补太守卒史,察廉为甘泉仓长,稍迁太仆丞,杜延年甚奇之。会昌邑王征即位,动作不由法度,敞上书谏曰:“孝昭皇帝蚤崩无嗣,大臣忧惧,选贤圣承宗庙,东迎之日,唯恐属车之行迟。今天子以盛年初即位,天下莫不拭目倾耳,观化听风。国辅大臣未褒,而昌邑小辇先迁,此过之大者也。”后十余日王贺废,敞以切谏显名,擢为豫州刺史。以数上事有忠言,宣帝征敞为太中大夫,与于定国并平尚书事。以正违忤大将军霍光,而使主兵车出军省减用度,复出为函谷关都尉。宣帝初即位,废王贺在昌邑,上心惮之,徙敞为山陽太守。 久之,大将军霍光薨,宣帝始亲政事,封光兄孙山、云皆为列侯,以光子禹为大司马。顷之,山、云以过归第,霍氏诸婿亲属颇出补吏。敞闻之,上封事曰:“臣闻公子季友有功于鲁,大夫赵衰有功于晋,大夫田完有功于齐,皆畴其庸,延及子孙,终后田氏篡齐,赵氏分晋,季氏颛鲁。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讥世卿最甚。乃者大将军决大计,安宗庙,定天下,功亦不细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大将军二十岁,海内之命,断于掌握。方其隆时,感动天地,侵迫陰陽,月朓日蚀,昼冥宵光,地大震裂,火生地中,天文失度,袄祥变怪,不可胜记,皆陰类盛长,臣下颛制之所生也。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宠故大将军以报功德足矣。间者辅臣颛政,贵戚太盛,君臣之分不明,请罢霍氏三侯皆就第。及卫将军张安世,宜赐几杖归林,时存问召见,以列侯为天子师。明诏以恩不听,群臣以义固争而后许,天下必以陛下为不忘功德,而朝臣为知礼,霍氏世世无所患苦。今朝廷不闻直声,而令明诏自亲其文,非策之得者也。今两侯以出,人情不相远,以臣心度之,大司马及其枝属必有畏惧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计也,臣敞愿于广朝白发其端,直守远郡,其路无由。夫心之精微口不能言也,言之微眇书不能文也,故伊尹五就桀,五就汤,萧相国荐淮陰累岁乃得通,况乎千里之外,因书文谕事指哉!唯陛下省察。”上甚善其计,然不征也。 久之,勃海、胶东盗贼并起,敞上书自请治之,曰:“臣闻忠孝之道,退家则尽心于亲,进宦则竭力于君。夫小柄中君犹有奋不顾身之臣,况于明天子乎!今陛下游意于太平,劳精于政事,亹亹不舍昼夜。群臣有司宜各竭力致身。山陽郡户九万三千,口五十万以上,讫计盗贼未得者七十七人,它课诸事亦略如此。臣敞愚驽,既无以佐思虑,久处闲郡,身逸乐而忘国事,非忠孝之节也。伏闻胶东、勃海左右郡岁数不登,盗贼并起,至攻宫寺,篡囚徒,搜市朝,劫列侯。吏失纲纪,奸轨不禁。臣敞不敢爱身避死,唯明诏之所处,愿尽力摧挫其暴虐,存抚其孤弱。事即有业,所至郡条奏其所由废及所以兴之状。”书奏,天子征敞,拜胶东相,赐黄金三十斤。敞辞之官,自请治剧郡非赏罚无以劝善惩恶,吏追捕有功效者,愿得一切比三辅尤异。天子许之。 敞到胶东,明设购赏,开群盗令相捕斩除罪。吏追捕有功,上名尚书调补县令者数十人。由是盗贼解散,传相捕斩。吏民歙然,国中遂平。 居顷之,王太后数出游猎,敞奏书谏曰:“臣闻秦王好婬声,叶陽后为不听郑、卫之乐;楚严好田猎,樊姬为不食鸟兽之肉。口非恶旨甘,耳非憎丝竹也,所以抑心意,绝耆欲者,将以率二君而全宗祀也。礼,君母出门则乘辎軿,下堂则从傅母,进退则鸣玉佩,内饰则结绸缪。此言尊贵所以自敛制,不从恣之义也。今太后资质淑美,慈爱宽仁,诸侯莫不闻,而少以田猎纵欲为名,于以上闻,亦未宜也。唯观览于往古,全行乎来今,令后姬得有所法则,下臣有所称诵,臣敞幸甚!”书奏,太后止不复出。 是时,颍川太守黄霸以治行第一入守京兆尹。霸视事数月,不称,罢归颖川。于是制诏御史:“其以胶东相敞守京兆尹。”自赵广汉诛后,比更守尹,如霸等数人,皆不称职。京师浸废,长安市偷盗尤多,百贾苦之。上以问敞,敞以为可禁。敞既视事,求问长安父老,偷盗酋长数人,居皆温厚,出从童骑,闾里以为长者。敞皆召见责问,因贳其罪,把其宿负,令致诸偷以自赎。偷长曰:“今一旦召诣府,恐诸偷惊骇,愿一切受署。”敞皆以为吏,遣归休。置酒,小偷悉来贺,且饮醉,偷长以赭污其衣裾。吏坐里闾阅出者,污赭辄收缚之,一日捕得数百人。穷治所犯,或一人百余发,尽行法罚。由是枹鼓稀鸣,市无偷盗,天子嘉之。 敞为人敏疾,赏罚分明,见恶辄取,时时越法纵舍,有足大者。其治京兆,略循赵广汉之迹。方略耳目,发伏禁奸,不如广汉,然敞本治《春秋》,以经术自辅,其政颇杂儒雅,往往表贤显善,不醇用诛罚,以此能自全,竟免于刑戮。 京兆典京师,长安中浩穰,于三辅尤为剧。郡国二千石以高弟入守,及为真,久者不过二三年,近者数月一岁,辄毁伤失名,以罪过罢。唯广汉及敞为久任职。敞为京兆,朝廷每有大议,引古今,处便宜,公卿皆服,天子数从之。然敞无威仪,时罢朝会,过走马章台街,使御吏驱,自以便面拊马。又为妇画眉,长安中传张京兆眉怃。有司以奏敞。上问之,对曰:“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上爱其能,弗备责也。然终不得大位。 敞与萧望之、于定国相善。始敞与定国俱以谏昌邑王超迁。定国为大夫平尚书事,敞出为刺史,时望之为大行丞。后望之先至御史大夫,定国后至丞相,敞终不过郡守。为京兆九岁,坐与光禄勋杨惲厚善,后惲坐大逆诛,公卿奏惲党友,不宜处位,等比皆免,而敞奏独寝不下。敞使贼捕掾絮舜有所案验。舜以敞劾奏当免,不肯为敞竟事,私归其家。人或谏舜,舜曰:“吾为是公尽力多矣,今五日京兆耳,安能复案事?”敞闻舜语,即部吏收舜系狱。是时,冬月未尽数日,案事吏昼夜验治舜,竟致其死事。舜当出死,敞使主簿持教告舜曰:“五日京兆竟何如?冬月已尽,延命乎?”乃弃舜市。会立春,行冤狱使者出,舜家载尸,并编敞教,自言使者。使者奏敞贼杀不辜。天子薄其罪,欲令敞得自便利,即先下敞前坐杨惲不宜处位奏,免为庶人。敞免奏既下,诣阙上印绶,便从阙下亡命。 数月,京师吏民解弛,枹鼓数起,而翼州部中有大贼。天子思敞功效,使使者即家在所召敞。敞身被重劾,及使者至,妻子家室皆泣惶惧,而敞独笑曰:“吾身亡命为民,郡吏当就捕,今使者来,此天子欲用我也。”即装随使者诣公车上书曰:“臣前幸得备位列卿,待罪京兆,坐杀贼捕掾絮舜。舜本臣敞素所厚吏,数蒙恩贷,以臣有章劾当免,受记考事,便归卧家,谓臣‘五日京兆’,背恩忘义,伤化薄俗。臣窃以舜无状,枉法以诛之。臣敞贼杀无辜,鞠狱故不直,虽伏明法,死无所恨。”天子引见敞,拜为冀州刺史。敞起亡命,复奉使典州。既到部,而广川王国群辈不道,贼连发,不得。敞以耳目发起贼主名区处,诛其渠帅。广川王姬昆弟及王同族宗室刘调等通行为之囊橐,吏逐捕穷窘,踪迹皆入王宫。敞自将郡国吏,车数百辆,围守王宫,搜索调等,果得之殿屋重轑中。敞傅吏皆捕格断头,县其头王宫门外。因劾奏广川王。天子不忍致法,削其户。敞居部岁余,冀州盗贼禁止。守太原太守,满岁为真,太原郡清。 顷之,宣帝崩。元帝初即位,待诏郑朋荐敞先帝名臣,宜傅辅皇太子。上以问前将军萧望之,望之以为敞能吏,任治烦乱,材轻,非师傅之器。天子使使者征敞,欲以为左冯翊。会病卒。敞所诛杀太原吏,吏家怨敞,随至杜陵刺杀敞中子璜。敞三子官皆至都尉。 初,敞为京兆尹,而敞弟武拜为梁相。是时,梁王骄贵,民多豪强,号为难治。敞问武:“欲何以治梁?”武敬惮兄,谦不肯言。敞使吏送至关,戒吏自问武。武应曰:“驭黠马者利其衔策,梁国大都,吏民凋敝,且当以柱后惠文弹治之耳。”秦时狱法吏冠柱后惠文,武意欲以刑法治梁。吏还道之,敞笑曰:“审如掾言,武必辨治梁矣。”武既到官,其治有迹,亦能吏也。 敞孙竦,王莽时至郡守,封侯,博学文雅过于敞,然政事不及也。竦死,敞无后。 王尊字子赣,涿郡高陽人也。少孤,归诸父,使牧羊泽中。尊窃学问,能史书。年十三,求为狱小吏。数岁,给事太守府,问诏书行事,尊无不对。太守奇之,除补书佐,署守属监狱。久之,尊称病去,事师郡文学官,治《尚书》、《论语》,略通大义。复召署守属治狱,为郡决曹史。数岁,以令举幽州刺史从事。而太守察尊廉,补辽西盐官长。数上书言便言事,事下丞相、御史。 初元中,举直言,迁虢令,转守槐里,兼行美陽令事。春正月,美陽女子告假子不孝,曰:“儿常以我为妻,妒笞我。”尊闻之,遣吏收捕验问,辞服。尊曰:“律无妻母之法,圣人所不忍书,此经所谓造狱者也。”尊于是出坐廷上,取不孝子悬磔著树,使骑吏五人张弓射杀之,吏民惊骇。 后上行幸雍,过虢,尊供张如法而办。以高弟擢为安定太守。到官,出教告属县曰:“令长丞尉奉法守城,为民父母,抑强扶弱,宣恩广泽,甚劳苦矣。太守以今日至府,愿诸君卿勉力正身以率下。故行贪鄙,能变更者与为治。明慎所职,毋以身试法。”又出教敕掾功曹“各自厎厉,助太守为治。其不中用,趣自避退,毋久妨贤。夫羽翮不修,则不可以致千里;闑内不理,无以整外。府丞悉署吏行能,分别白之。贤为上,毋以富。贾人百万,不足与计事。昔孔子治鲁,七日诛少正卯,今太守视事已一月矣,五月掾张辅怀虎狼之心,贪污不轨,一郡之钱尽入辅家,然适足以葬矣。今将辅送狱,直符吏诣阁下,从太守受其事。丞戒之戒之!相随入狱矣!”辅系狱数日死,尽得其狡猾不道,百万奸臧。威震郡中,盗贼分散,入傍郡界。豪强多诛伤伏辜者。坐残贼免。 起家,复为护羌将军转校尉,护送军粮委输。而羌人反,绝转道,兵数万围尊。尊以千余骑奔突羌贼。功未列上,坐擅离部署,会赦,免归家。 涿郡太守徐明荐尊不宜久在闾巷,上以尊为郿令,迁益州刺史。先是。琅邪王陽为益州刺史,行部至邛郲九折阪,叹曰:“奉先人遗体,奈何数乘此险!”后以病去。及尊为刺史,至其阪,问吏曰:“此非王陽所畏道耶?”吏对曰:“是。”尊叱其驭曰:“驱之!王陽为孝子,王尊为忠臣。”尊居部二岁,怀来徼外,蛮夷归附其威信。博士郑宽中使行风俗,举奏尊治状,迁为东平相。 是时,东平王以至亲骄奢不奉法度,傅相连坐。及尊视事,奉玺书至庭中,王未及出受诏,尊持玺书归舍,食已乃还。致诏后,竭见王,太傅在前说《相鼠》之诗。尊曰:“毋持布鼓过雷门!”王怒,起入后宫。尊亦直趋出就舍。先是,王数私出入,驱驰国中,与后姬家交通。尊到官。召敕厩长:“大王当从官属,鸣和鸾乃出,自今有令驾小车,叩头争之,言相教不得。”后尊朝王,王复延请登堂。尊谓王曰:“尊来为相,人皆吊尊也,以尊不容朝廷,故见使相王耳。天下皆言王勇,顾但负责,安能勇?如尊乃勇耳。”王变色视尊,意欲格杀之,即好谓尊曰:“愿观相君佩刀。”尊举掖,顾谓傍侍郎:“前引佩刀视王,王欲诬相拔刀向王邪?”王情得,又雅闻尊高名,大为尊屈,酌酒具食,相对极欢。太后徵史奏尊:“为相倨慢不臣,王血气未定,不能忍。愚诚恐母子俱死。今妾不得使王复见尊。陛下不留意,妾愿先自杀,不忍见王之失义也。”尊竟坐免为庶人。大将军王凤奏请尊补军中司马,擢为司隶校尉。 初,中书谒者令石显贵幸,专权为奸邪。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张谭皆阿附畏事显,不敢言。久之,元帝崩,成帝初即位,显徙为中太仆,不复典权。衡、谭乃奏显旧恶,请免显等。尊于是劾奏:“丞相衡、御史大夫谭位三公,典五常九德,以总方略、一统类、广教化、美风俗为职。知中书谒者令显等专权擅势,大作威福,纵恣不制,无所畏忌,为海内患害,不以时白奏行罚,而阿谀曲从,附下罔上,怀邪迷国,无大臣辅政之义也,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后,衡、谭举奏显,不自陈不忠之罪,而反扬著先帝任用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于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称,失大臣体。又正月行幸典台,临飨罢卫士,衡与中二千石大鸿胪赏等会坐殿门下,衡南乡,赏等西乡。衡更为赏布东乡席,起立延赏坐,私语如食顷。衡知行临,百官共职,万众会聚,而设不正之席,使下坐上,相比为小惠于公门之下,动不中礼,乱朝廷爵秩之位。衡又使官大奴入殿中,问行起居,还言:‘漏上十四刻行。’临到,衡安坐,不变色改容。无怵惕肃敬之心,骄慢不谨,皆不敬。”有诏勿治。于是衡惭惧,免冠谢罪,上丞相、侯印绶。天子以新即位,重伤大臣,乃下御史丞问状。劾奏尊:“妄诋欺非谤赦前事,猥历奏大臣,无正法,饰成小饼,以涂污宰相,摧辱公卿,轻薄柄家,奉使不敬。”有诏左迁尊为高陵令,数月,以病免。 会南山群盗傰宗等数百人为吏民害,拜故弘农太守傅刚为校尉,将迹射士千人逐捕,岁余不能禽。或说大将军凤:“贼数百人在毂下,发军击之不能得,难以视四夷。独选贤京兆尹乃可。”于是凤荐尊,往为谏大夫,守京辅都尉,行京兆尹事。旬月间盗贼清。迁光禄大夫,守京兆尹,后为真,凡三岁。坐遇使者无礼。司隶遣假佐放奉诏书白尊发吏捕人,放谓尊:“诏书所捕宜密。”尊曰:“治所公正,京兆善漏泄人事。”放曰:“所捕宜令发吏。”尊又曰:“诏书无京兆文,不当发吏。”及长安系者三月间千人以上。尊出行县,男子郭赐自言尊:“许仲家十余人共杀赐兄赏,公归舍。”吏不敢捕。尊行县还,上奏曰:“强不陵弱,各得其所,宽大之政行,和平之气通。”御史大夫中奏尊暴虐不改,外为大言,倨嫚姗上,威信日废,不宜备位九卿。尊坐免,吏民多称惜之。 湖三老公乘兴等上书讼尊治京兆功效日著:“往者南山盗贼阻山横行,剽劫良民,杀奉法吏,道路不通,城门至以警戒。步兵校尉使逐捕,暴师露众,旷日烦费,不能禽制。二卿坐黜,群盗浸强,吏气伤沮,流闻四方,为国家忧。当此之时,有能捕斩,不爱金爵重赏。关内侯宽中使问所征故司隶校尉王尊捕群盗方略,拜为谏大夫,守京辅都尉,行京兆尹事。尊尽节劳心,夙夜思职,卑体下士,厉奔北之吏,起沮伤之气,二旬之间,大党震怀,渠率效首。贼乱蠲除,民反农业,拊循贫弱,锄耘豪强。长安宿豪大猾东市贾万、城西萭章、剪张禁、酒赵放、杜陵杨章等皆通邪结党,挟养奸轨,上干王法,下乱吏治,并兼役使,浸渔小民,为百姓豺狼。更数二千石,二十年莫能禽讨,尊以正法案诛,皆伏其辜。奸邪销释,吏民说服。尊拨剧整乱,诛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将所不及。虽拜为真,未有殊绝褒赏加于尊身。今御史大夫奏尊‘伤害陰陽,为国家忧,亦承用诏书之意,靖言庸违,象龚滔天’。原其所以,出御史丞杨辅,故为尊书佐,素行陰贼,恶口不信,好以刀笔陷人于法。辅常醉过尊大奴利家,利家捽搏其颊,兄子闳拔刀欲刭之。辅以故深怨疾毒,欲伤害尊。疑辅内怀怨恨,外依公事,建画为此议,傅致奏文,浸润加诬,以复私怨。昔白起为秦将,东破韩、魏,南拔郢都,应侯谮之,赐死杜邮;吴起为魏守西河,而秦、韩不敢犯,谗人间焉,斥逐奔楚。秦听浸润以诛良将,魏信谗言以逐贤守,此皆偏听不聪,失人之患也。臣等窃痛伤尊修身洁己,砥节首公,刺讥不惮将相,诛恶不避豪强,诛不制之贼,解国家之忧,功著职修,威信不废,诚国家爪牙之吏,折冲之臣,今一旦无辜制于仇人之手,伤于诋欺之文,上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蒙棘木之听,独掩怨仇之偏奏,被共工之大恶,无所陈怨诉罪。尊以京师废乱,群盗并兴,选贤征用,起家为卿,贼乱既除,豪猾伏辜,即以佞巧废黜。一尊之身,三期之间,乍贤乍佞,岂不甚哉!孔子曰:‘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是惑也。’‘浸润之谮不行焉,可谓明矣。’愿下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定尊素行。夫人臣而伤害陰陽,死诛之罪也;靖言庸违,放殛之刑也。审如御史章,尊乃当伏观阙之诛,放于无人之域,不得苟免。及任举尊者,当获选举之辜,不可但已。即不如章,饰文深诋以诉无罪,亦宜有诛,以惩谗贼之口,绝诈欺之路。唯明主参详,使白黑分别。”书奏,天子复以尊为徐州刺史,迁东郡太守。 久之,河水盛溢,泛浸瓠子金堤,老弱奔走,恐水大决为害。尊躬率吏民,投沉白马,祀水神河伯。尊亲执圭璧,使巫策祝,请以身填金堤,因止宿,庐居堤上。吏民数千万人争叩头救止尊,尊终不肯去。及水盛堤坏,吏民皆奔走。唯一主簿泣在尊旁,立不动。而水波稍却回还。吏民嘉壮尊之勇节,白马三老朱英等奏其状。下有司考,皆如言。于是制诏御史:“东郡河水盛长,毁坏金堤,未决三尺,百姓惶恐奔走。太守身当水冲,履咫尺之难,不避危殆,以安众心,吏民复还就作,水不为灾,朕甚嘉之。秩尊中二千石,加赐黄金二十斤。” 数岁,卒官,吏民纪之。尊子伯亦为京兆尹,坐耎弱不胜任免。 王章字仲卿,泰山巨平人也。少以文学为官,稍迁至谏大夫,在朝廷名敢直言。元帝初,擢为左曹中郎将,与御史中丞陈咸相善,共毁中书令石显,为显所陷,咸减死髡,章免官。成帝立,征章为谏大夫,迁司隶校尉,大臣贵戚敬惮之。王尊免后,代者不称职,章以选为京兆尹。时,帝舅大将军王凤辅政,章虽为凤所举,非凤专权,不亲附凤。会日有蚀之,章奏封事,召见,言凤不可任用,宜更选忠贤。上初纳受章言,后不忍退凤。章由是见疑,遂为凤所陷,罪至大逆。语在《元后传》。 初,章为诸生学长安,独与妻居。章疾病,无被,卧牛衣中,与妻决,涕泣。其妻呵怒之曰:“仲卿!京师尊贵在朝廷人谁逾仲卿者?今疾病困厄,不自激卬,乃反涕泣,何鄙也!” 后章任官,历位及为京兆,欲上封事,妻又止之曰:“人当知足,独不念牛衣中涕泣时邪?”章曰:“非女子所知也。”书遂上,果下廷尉狱,妻子皆收系。章小女年可十二,夜起号哭曰:“平生狱上呼囚,数常至九,今八而止。我君素刚,先死者必君。”明日问之,章果死。妻子皆徙合浦。 大将军凤薨后,弟成都侯商复为大将军辅政,白上还章妻子故郡。其家属皆完具,采珠致产数百万。时,萧育为泰山太守,皆令赎还故田宅。 章为京兆二岁,死不以其罪,众庶冤纪之,号为三王。王骏自有传。骏即王陽子也。 赞曰:自孝武置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而吏民为之语曰:“前有赵、张,后有三王。”然刘向独序赵广汉、尹翁归、韩延寿,冯商传王尊,杨雄亦如之。广汉聪明,下不能欺,延寿厉善,所居移风,然皆讦上不信,以失身堕功。翁归抱公洁己,为近世表。张敞衎衎,履忠进言,缘饰儒雅,刑罚必行,纵赦有度,条教可观,然被轻惰之名。王尊文武自将,所在必发,谲诡不经,好为大言。王章刚直守节,不量轻重,以陷刑戮,妻子流迁,哀哉! 【白话文】 赵广汉字子都,是涿郡蠡吾县人,蠡吾县原属河间国。他年轻时做郡吏、州从事,因廉洁奉公、通达明敏礼贤下士而很有名气。被推举为茂材,做了管理市场物价的平准令。经过考核被任命为陽翟令。因为治理政务的成绩特别与众不同,升任京辅都尉,代理京兆尹。正值昭帝去世,而新丰杜建任京兆掾,负责修建昭帝坟墓。杜建素来豪侠,他的宾客从中非法谋利,广汉听说这事,事先婉转劝告他。杜建不改,于是收案致于罪罚之法。许多有权势者和宦官都替他求情,广汉终于没有听从。宗族和宾客谋划要劫持杜建,广汉获知了他们全部的计议和主谋的名字居所,派吏卒告诉他们说:“如果这样谋划,将会并灭全家。”命令众吏卒将杜建在闹市处以极刑,没有人敢走近他。京师裹都称颂他。 那时,昌邑王刘贺应召来京即帝位,他行为婬乱,大将军霍光与群臣共同废掉了昌邑王,立了宣帝。广汉因为参与了商议定立策略,赐爵为关内侯。 广汉迁任颖jli太守。郡中大姓原、褚二族横行无忌,宾客犯法为盗贼,前任的二千石官吏没有人能够擒拿制服他们的。广汉到了以后几个月,就诛杀了原、褚为首的恶人,郡中人都震惊恐惧。 最初,颖川豪杰大姓相互缔结婚姻,官府和民间勾结成党。广漠很忧虑这件事,就奖励其中可用的人,让他们事先知道控告书的内容,有案件进行审问,已经获得了罪名,就依据法律来惩罚他们,广汉故意泄露他们的话,使他们互相埋怨。他又让吏卒做了告密桶,等到收到了投书,就削去告密者的名字,而假托豪杰大姓子弟所说。从那以后强宗大族家家结成了仇人,奸党也分散败落了,风俗大大改观。吏卒和百姓都来控告揭发,广汉能够把他们当作耳目,盗贼因此不能作案,作案了就会被捕获。一切都得到了治理,广汉的威名广为流传,以至于投降的匈奴人说匈奴中都听说过广汉。 本始二年,朝廷派遣五将军攻打匈奴,征用广漠以太守的身份领兵,隶属蒲类将军赵充国。从军回来后,仍代理京兆尹,一年后实授京兆尹。 赵广漠身为京兆尹,接纳士人和颜悦色,他以安慰荐拔对待属吏,殷勤备至。事成推辞功劳,归功于属下,说:“是某掾官做的,不是我二千石所能做的。”行为发于至诚之心。拜见他的属吏都倾吐心腹之事,毫不隐匿,都愿意被他任用,即使死也不逃脱。广汉很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能力都适合做什么,能否尽力。其中有背弃他的,就先使他知道,劝告不改的,才收捕他,逃不掉,按他的罪行定立罪名,立时伏罪。 广汉为人精明强干,天性精通为官之道。接见属吏和百姓,可以通宵达旦。尤其擅长钩距之术,以此察得事情的原委。钩距的方法是,如果想知道马的价钱,就先问狗价,然后问羊价,然后问牛价,然后问到马,相互比较这些价格,按类相衡量,就能够知道马的贵贱与实情相当。衹有广汉最精通能行钩距之术,他人仿效没有谁能赶得上。郡中的盗贼,间里的轻侠,他们的根基和窟穴所在地,以及属吏枉法收取财物,铢两之微的奸情他都知道。长安几个少年在里中隐蔽处的屋舍中谋划共同劫持某人,话还没说完,广汉派属吏收捕整治使他们全部伏法。富人苏回任官为郎,有两人劫持了他。过了一会儿,广汉带着属吏到了他们家。广汉站在庭下,让长安丞龚奢敲堂门告诉劫匪,说:“京兆尹赵君拜谢二位,请不要杀人质,这个人是皇帝的侍卫。如果释放了人质,不抵抗,就会好好对待你们,有幸遇上赦免的命令,或者那时可以免罪。”那两个人很惊愕,素来又听到广汉的名声,立即开门出来,下堂叩头,广汉跪下拜谢说:“很高兴保全了郎官的性命,你们待人很厚道!”把二人送到监牢。告诉狱卒殷谨相待,供给酒肉。到了冬季,二人应当出狱受死刑,广漠预先为他们备办棺木,供给殓葬的器具,并告诉他们,两人都说:“这样死了也没有怨恨!” 赵广汉曾经发文召见湖县的都亭长,都亭长西行到了界上,界上亭长开玩笑说:“到了郡府,替我多多拜问赵君。”亭长到了郡府,广汉与他谈话,问完了公事,对他说:“界上亭长传话给我,你为什么不转达他的问候呢?”亭长叩头信服说确实有这件事。广汉于是说:“回去替我拜问界上亭长,让他努力做好本职之事,尽心尽力,京兆不会忘记他的忠厚之心。”他揭发私情隐情如神,多是这样。 广汉上奏请求,请求把长安游徼狱吏的幸禄增加到百石,此后食俸百石的属吏都比较自重,不敢枉法任意拘系人。京兆政治清明,官吏和百姓对他赞不绝口。长老传言认为白汉兴起以来的管理京兆的人没有谁能赶得上他。左冯翊、右扶风的官署都设在长安,犯法者经常流窜到京兆的地界作案。广汉感叹说:“扰乱我的管理的,往往是左冯翊、右扶风啊,如果能让我兼治二辅,治理长安就容易了。” 当初,大将军霍光执政,广汉奉事霍光。到霍光死了以后,广汉心中知道皇帝的心意,发遣长安小吏亲自带领着,与他一块到了霍光之子博陆侯霍禹的宅第,直闯入府门,搜查拘系私自屠畜卖酒的人,用椎子砸破卢罂,用斧子斩断门闩而去。当时霍光的女儿是皇后,听说了这件事,对皇帝哭诉。皇帝心中称许此事,因此仅仅召见询问广汉。广汉因此得罪了贵戚大臣。广汉平m喜欢任用那些旧吏家年少的子孙们,一味张扬强壮锋锐之气,见事情发生了,没法回避,大多抱着与他当机立断的打算,没有谁替他支撑危难局面。广汉最终因此招祸。 当初,广汉的门客私自在长安市场上卖酒,丞相的属吏赶走了他。门客怀疑是男子苏贤告发了这件事,便告诉了广汉。广汉派长安丞追查苏贤,尉史禹因此弹劾苏贤作为骑士屯驻霸上,却不到屯所,又缺乏军需储备。苏贤的父亲上书申诉,控告广汉,事情下达有司重新处理。禹获罪腰斩,请求逮捕广汉。有诏命令就地审讯,广汉vi中称服,正巧有赦命,衹降了一级俸禄。广汉怀疑这件事是同邑男子荣畜指使的,后来以其他罪名杀了荣畜。有人上书告发这件事,宣帝把案件交丞相和御史大夫办理,追查得很紧急。广汉派所亲信的长安人作丞相府的门卒,让他私下打探丞相家中违法的事。地节三年七月中,丞相随身婢女有过失,自缢而死。广汉听说了这件事,怀疑是丞相夫人因嫉妒而在府宅内杀了她,而丞相正斋戒以入宗庙酎祭。广漠得知造件事,便派中郎赵奉寿劝告丞相,想以此挟制他,使他不要一直追究自己的事。丞相不听,追查得更加紧迫。广汉想要告发他,先向知星气的太史占问,太史说今年当有大臣被戮死,广漠立即上书告发丞相的罪行。皇帝批示说:“交由京兆尹处理。”广汉知道事情迫切,于是自己带领吏卒直闯丞相府,召令丞相夫人跪在庭下听取她的对辞,带走了十多个奴婢,讯问他们杀死婢女的事。丞相魏相上书陈述:“妻子确实没有杀婢女。广汉多次犯罪依法未能伏罪,他以欺诈手段胁迫臣魏相,幸而臣魏相宽容没有上奏。希望派清明的使者来处理广汉所证实的臣魏相的家事。”事情交由廷尉处治,确实是丞相自己因过错而鞭笞并逐走随身婢女,婢女被赶出丞相府才死的,并不像广汉所说的那样。司直萧望之上奏弹劾道:“广汉侮辱大臣,想胁持丞相,违逆节律伤害风化,是不道之罪。”宣帝厌恶他,送广汉下了廷尉牢狱,又有杀害无辜,故意不据实情审问案件,擅自斥责骑士缺乏军备等几个罪名,天子批准了他的上奏。官吏和百姓守在皇宫旁号哭的有数万人,有的说“臣活着对朝廷没有益处,愿意替赵京兆死,使他能活着抚养百姓。”广汉终于被腰斩。 广汉虽犯法被诛,但他做京兆尹廉洁清明,抑制豪强,小民各得其位。百姓至今思念他,颂扬他。 尹翁归字子兄,原为河东平陽人,后来移居杜陵。翁归少时失去父亲,与季父住在一处。他做牢狱小吏,通晓法律。喜欢击剑,没有谁能抵抗他。这时大将军霍光主持朝政,霍氏家族住在平陽,家奴门客持刀兵器到街市打斗制造混乱,吏卒不能制止,等到翁归做市吏,没有敢犯法作乱的。公正廉洁不收嫔赠,商买们都惧怕他。 后来离职闲居在家。正巧田延年做河东太守,巡视各县到了平陽,召集以往的全部吏卒五六十人,延年亲临会见,让有文才的站在东边,有武才的站在西边。察看了数十人,轮到翁归,独独伏地不肯起,对答道:“翁归文武兼备,请您安置。”功曹认为这个吏卒倨傲不逊,延年说:“这有何妨?”于是召他上前询问,很惊异于他的对答,就让他为卒吏,使他跟从回到郡府。翁归察询事情揭发奸情,能够穷尽事情的原委,延年非常看重他,自以为能力不及翁归,调职代任督邮。河束二十八个县,分为两部,闳孺统管汾水之北,翁归统管汾水之南。翁归举动依照法律,捕得那些犯罪的人,属县长吏即使暗中诬陷,也没有谁怨恨他。经过考核他被任命为缑氏尉,历任郡中之职,所到之地治理得好,升任都内令,举廉做了弘农都尉。 被任命为东海太守,去探望辞别廷尉于定国。定国家在东海,想要把两个同邑人的儿子托付给翁归,让他们先坐在后堂等待接见。定国与翁归谈了一整天的话,不敢让同乡的儿子来见。翁归走了之后,定国才对邑子说:“他是贤明的官吏,你们不会做事,我也不能凭私交相求。” 翁归治束海吏治清明,郡中官吏和百姓贤与不贤,以及他们奸诈邪恶的罪名都知道。县县各有登记的簿册。他亲自处理各县的政事,有紧急的命令就稍稍缓发;官吏和百姓稍稍懈怠,就披露有罪人的名册。县县拘捕黠吏豪民,审查后定立罪名,最高到死刑。拘捕人一定在秋冬考核官吏大会中,以及出外巡视各县时,而不在没事的时候。他拘捕人,是为了以一警百,官吏和百姓部心服,因恐惧而改过自新。束海大豪绅郯县的许仲孙,为人奸猾,扰乱吏治,郡中被他所苦。郡守有想要捕他的,他就凭藉势力伪诈逃脱,一直没有人能够制服他。翁归来到后,判仲孙死刑弃市,一郡入战栗,没有人敢触犯法令。束海因此太平。 尹翁归因政绩优异试仟右扶风,一年后实授其职。他选用廉明公正憎恶奸邪的吏卒做为辅佑,以礼相待,好恶与他们相同;那些背叛翁归的,也一定会施行处罚。治理的办法如同束海的老方法,奸邪罪名也是县县有名册。相邻的伍中发现了盗贼,翁归就召来那一县的长吏,明白地告诉他奸黠的主犯的名字,教他按此类推盗贼所经过和投靠的地方,大多常如翁归所说的,没有遗漏脱逃的。对弱小就放宽政策,对豪强就加紧追查。豪强有判罪的,送给掌畜官,命令他割草,以人数日数定量要求,不能替代。不符合定量,就以笞刑责罚,极至者以致用鈇自到而死。京师敬畏他的威严,扶风因此安定,捕捉盗贼一项常常是三辅之最。 翁归为政虽重法用刑,却以清廉出名,言不及私,温良谦让,不以自己的才能傲视他人,因此在朝廷中名誉很好。他任职多年,元康四年病终。家中没有多余的财物,天子以为他很贤明,下韶御史:“朕夙兴夜寐,以求贤才为最重要的事情,不区分亲疏远近,务求能够安抚百姓罢了。扶风翁归廉明公允正直,治理百姓很不寻常,早天不顺,不能够完成他的功业,朕很怜惜他。赐翁归之子黄金百斤,以供给他家祠的祭祀。” 翁归的三个儿子都做了郡守。小儿子尹岑历任九卿,官至后将军。而闽孺也位至广陵相,有善于治政的名声。因此世人称道田延年是懂得用人的人。 堕延蠢字星公,原为憨地人,后迁居世座。年轻时为郡文学。父亲;鲈是慈的郎中。燕刺王刘旦谋反,韩盏因劝谏而死,整人很同情他。此时昭帝年事已高,大将军霍光把持政权,征召郡国的贤良文学,向他们询问政事得失。当时魏翅以文学的身份来对答,认为“赏罚的目的在于劝善禁恶,这是为政的根本。往日燕王行为无道,韩义挺身力谏,被燕王杀掉。韩义与燕王没有比干与纣王一样的亲缘关系,却实行了比干一样的节操,应该大大奖赏他的儿子,以此显示给天下人,昭明做人臣的道理。”霍光接受了他的建议,于是提拔延寿做了谏大夫,升任淮陽太守。延寿治政很有名声,调职颖川。 颍川豪强多,很难治理,国家常为之选派强有力的太守。在此以前,趟广汉做太守,忧虑当地风俗喜聚朋结党,因此交结官吏和百姓,使他们互相告发,这种权宜之计是为了明察政事,颖川因此告发成风,百姓多结仇成怨。延寿想要改变这种风气,以礼让教化百姓,又担心百姓不仿从,于是依次召见被乡里所信任敬重的郡中长老数十人,设酒宴,亲自陪奉,把施行礼教的想法告诉他们,向他们询问间里歌谣和百姓疾苦,向他们陈述和睦亲爱消除怨仇的办法。长老们都认为很有益处,可以施行,于是共同商定嫁娶丧祭的礼仪和等级,大致依据古礼,不得逾越法律限度。延寿于是命令文学校官诸生戴皮弁手执俎豆等礼器,为官吏和百姓主持丧嫁娶等礼仪。百姓依照他的教导,把那些仿制的为送葬用的土木制车马弃之于道。遇了几年,延寿调任束郡太守,董霸代替延寿治理颖川,黄霸沿用他的方法因而颖jl!非常安定。 延寿做官,崇尚礼义,喜好上古的教化,每到一处一定聘请当地的贤士,依礼对待任用他们,扩大谋划,接纳劝谏;推崇行丧让财的行为,表彰孝悌之行;修治学校,春秋乡射,陈列钟鼓管弦,盛行升降揖让之礼,以及都试研讨武艺,设置斧铁旌旗,演习射御之事。修治城墙,征收赋租,先明确布告开始的口期,以指定的期限开始行事,官吏和百姓都很敬畏而遵守规定。又任命正、五长,作为孝悌的表率,不可姑息奸邪的人。板里仟佰一旦出现事故,官吏就会接到报告,奸人不敢入其地界。这种做法开始好像很繁琐,其后吏卒没有追捕罪犯的辛苦,百姓也没有受刑的忧虑,都很安于这种治法。延寿对待手下的官吏,恩施很重而约法明确。如果有欺骗背叛他的,他就深深地自我责问:“难道是我负了他么,他为什么这样做呢?”吏卒听到了暗自痛悔,他的县尉以致白刺而死。后门下掾自到,被人救下没死,由此哑了不能说话。延寿听说了这件事,对着掾史哭了,派吏卒医治看护他。仁厚地免除了他家人的赋税徭役。 延寿曾要外出,临上车,有一个骑马的吏卒迟到了,延寿嘱咐功曹议定惩罚他的罪名。延寿返回到府门,门卒挡住车,有话要说。延寿停下车问他,门卒说:“《孝经》说:‘以事父之道来事君,其中的敬是相同的,因此事奉母亲取其爱,事奉君主取其敬,敬爱兼取是用来事奉父亲的。’今天一大早您要出门,停了很久还没走出去,骑吏的父亲来到府门,不敢进去。骑吏听说,快跑着出来拜见父亲,正巧赶上您要上车。因为敬事父亲而被惩罚,难道不是有损于大化吗?”延寿在车中举手拜道:“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呢。”回到府内,召见门卒。门卒本来是诸生,听说延寿贤明,没有途径引荐自己,因此替人做门卒,延寿于是留用了他。延寿听取善意的劝谏,大多是这样的。延寿在东郡三年,令行禁止,狱案大减,是天下治理最好的。 韩延寿试任左冯翊,一年后被认为称职实授其职。过了一年多,不肯出去省视各县。丞掾多次报告说:“您应该循行郡中,观览民俗,考查长吏的治政成绩。”延寿说:“各县都有贤明的长吏,督邮在局外分明善恶就行了,省枧各县恐怕没有什么益处,衹是增加了烦扰罢了。”丞掾都认为正值春季,可以出去一次劝勉农桑。延寿不得已,巡县到了高陵,百姓中有亲兄弟为了耕地相互争辩的,各自向延寿陈说,延寿非常悲伤,说:“有幸得了这个职位,做一郡的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致使百姓中有骨肉互相诉讼,既伤害风俗教化,又使贤明的长吏、啬夫、三老、孝悌承受这样的羞辱,过错在于冯翊,应当引咎辞职。”这一天称病不理公事,于是入内躺到传舍中,闭门思过。一县中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令丞、啬夫、三老都自缚等待处罚。于是讼诉人的宗族们相互责备,这两兄弟也深深地懊悔,都自己剃了发袒肉谢罪,愿把田转让对方,至死不敢再争。延寿非常高兴,开门请见,入内置备酒肉与他们相对饮食,勉励他们并且把这个意思告诉了乡内的官署,以此表彰规劝肯于悔过从善的百姓。延寿于是起来处理事务,感谢令丞以下各宫,接见慰藉他们。郡中从此和洽,无不相互勉励,不敢违法。延寿的恩惠信誉遍及二十四县,没有谁再以言辞相互诉讼的。推究他的至诚之心,官吏和百姓都不忍心欺骗他。 韩延寿代替萧望之做左冯翊,而望之升任御史大夫。侍奉谒见的侍者福告诉望之延寿在东郡私自发放官钱一千多万。望之与丞相丙吉商议,丙吉认为正逢大赦,不须追查。正好御史在东郡查办公事,望之于是让他一并查问这件事。延寿听说了,立即布置吏卒查考望之做冯翊时廪牺官钱发散了一百多万的事。廪牺吏被拷打讯问得很急,自己供认与望之为奸。延寿上奏弹劾,想以天子制止望之。望之自己陈奏“我的职责在于监察全国,听到了事情不敢不查问,却被延寿阻挠了。”皇上因此不信任韩延寿,派人分别追查弄清事实。望之的事终于没有事实,而望之派御史在束郡考查,全部查明了延寿的事。延寿在束郡时,考试骑士,修饰兵车,画龙虎朱爵。延寿穿衣以黄色细绢做方领,驾四匹马,着总,立幢槃,插羽葆,在车上鼓乐歌吹,功曹引导车,都是一车四马,装载檗戟。五个骑手为一伍,分左右两部,军假司马、干人持幢跟在车旁。唱歌的先入射堂,望见延寿的车来了,就高唱楚歌。延寿坐在射堂,骑吏持戟沿台阶列立,随从的骑士带着弓鞑罗立在后面。命令骑士兵车在四面布阵,披着甲衣佩着千辈骑在马上,抱着弩背着籣。又让骑士表演戏车弄马盗骖的技艺。延寿又取用官府的铜制器物,等到月食出现时铸成刀剑钩铎,仿效皇帝尚方署的做法。还用官府钱帛私雇小吏为其服役。以及置办装饰车甲三百万以上。 于是萧望之上奏弹劾韩延寿超越职权大逆不道,又自己辩白说:“前不久被延寿弹劾,现在又揭发延寿的罪行,众人都以为臣怀有邪恶之心,欺侮冤枉延寿。希望丞相、中二千石、博士议定他的罪名。”事情下达公卿,都认为延寿从前没有成绩,后来又诬告典法大臣,想以此解脱罪名,狡猾不道。天子厌恶他,延寿终于获罪被斩杀在街市。官吏和百姓数千人送他到渭城,老少扶着车毂,争着献上酒和烤肉,延寿不忍心拒绝,人人的酒都饮,计饮酒一石有余。派掾史分别拜谢送行的人:“劳苦吏民相送,延寿死无所恨。”百姓没有不流泪的。 韩延寿的三个儿子都做了郎官。他在临终之时,嘱咐他的儿子不要做官,要以他为戒。他的儿子都听从父亲的话辞官不做。到了孙子韩威,才又做官至将军。韩威也很讲恩德和信义,能得众人拥护,下属愿意为他拼命。韩威也是因奢侈僭越获罪被杀,延寿的遣风大抵如此。 张敞字子高,本来是河东平陽人。在祖父张孺做上谷太守之时,迁居茂陵。张敞的父亲张福奉事孝武帝,官至光禄大夫。张敞后来跟随宣帝迁到了杜陵。张敞本来是以乡有秩的身份补任太守卒史,经过考核而做了甘泉仓长,稍稍升任太仆丞,杜延年认为他很不寻常。正巧昌邑王刘贺到京即位,行为不遵循法度,张敞上书劝谏道:“孝昭皇帝早崩没有子嗣,大臣为之忧虑,挑选贤德圣明的人继承宗庙,向东迎接的日子,惟恐属车来得太迟。现在天子在盛年初即皇位,天下人没有不擦拭眼睛,侧着耳朵,观察风俗教化的变化的。辅国的大臣还没有褒扬,而为昌邑王挽辇小臣却先升了官,这是错中的大错啊。”此后过了十几天,昌邑王刘贺被废,张敞因切中直谏而名声显扬,破格提升为豫州刺史。因为他多次向上奏事言语忠恳,宣帝征召他为太中大夫,与于定国一同处理尚书的事务。因刚正逮忤了大将军霍光,就让他掌管兵车出军的人减省费用,又出任函谷关都尉。宣帝初即位,废王刘贺住在昌邑,皇上心中忌惮他,调张敞任山陽太守。 过了很久,大将军霍光去世后,宣帝才亲理政事,封霍光兄长的孙子霍山、霍云都为列侯,以霍光的儿子霍禹为大司马。过了不久,霍山、霍云因过错遣回府第,霍氏女婿亲属很有些补任官吏的。张敞听说了这种情况,进上封事说:“臣听说公子季友有功于鲁,大夫趟衰有功于晋,大夫田完有功于齐,他们的国君都以封赏作为酬劳,并且最终是田氏篡齐,趟氏分晋,季氏在鲁专权。因此孔子作《春秋》,记载盛衰的经过,讥讽世卿最厉害。从前大将军霍光决策国家大计,安定宗庙,平定天下,功绩也是不小的。周公执政不过七年,而大将军掌权二十年,海内的大事,都在他的决断之中。当他势力隆盛的时候,惊动天地,陰陽不和,日食月食,白昼昏暗黑夜有光,土地震裂,地中生火,天象违背了常规,袄祥怪异,不可胜记,这都是因为陰类旺盛,臣下专权。朝臣应有明言,说陛下褒扬宠信从前的大将军以报答他的功德已经足够了。近来辅臣专政,贵戚势力太盛,君臣的名分不明确,请您罢免霍氏三侯,让他们回归府第。至于卫将军张安世,应该赐给几杖让他归退,时时地问候召见,把列侯看作天子的师长。明确地下韶给予恩典却不听,群臣居于道义力争而后才许可,天下人一定认为陛下是不忘霍氏功德,认为朝臣懂得礼义,霍氏世世就没有什么忧虑和困苦了。现今朝廷中听不到直谏的声音,而令诏令独自发出,这不是良策。现在两位侯已经出京了,人的常情是不会因此疏远的,以臣的心思忖度,大司马及他的支系亲属一定有畏惧之心。近臣自身感到危机,这不是良计啊,臣张敞愿意在满朝中挑起这个端头,但值守偏远的郡县,所以没有机会。心思的细微之处口中无法说清,言语的微细之处笔下无法讲明,因此伊尹五次被推荐给桀,五次奉事汤,萧相国推荐淮陰侯几年才得以任用,况且臣在千里之外,凭藉文书禀告事情呢!希望陛下明察。”皇上非常赞许他的计策,但不征用他。 过了很久,勃海、胶束一带发生了许多抢劫案件,盗贼为害一并兴起,张敞上书请求让自己来治理,说:“臣听说忠孝的道理是,在家就尽心事奉双亲,为官就要竭力奉事君主。那些小柄的君主尚有奋不顾身的臣子,何况圣明的天子呢!现今陛下费心于天下的太平,劳神于政事,勤勉而不舍昼夜。群臣应该各司其职尽心竭力。臣管辖的山陽郡有九万三千户,人口五十万以上,总计未捕住的盗贼有七十七人,其他赋税各项政务考核也大致这样。臣张敞愚钝,既然无力减轻皇上的思虑,长久处在太平的州郡,身处安逸享乐中而忘了国事,这不是忠孝的节操啊。听说胶束、勃海左右郡多年歉收,盗贼并起,以致进攻官署,劫夺囚徒,搜索交易所,劫持列侯。官吏失去法规的约束,奸人违法作乱的无法制止。臣张敞不敢爱惜生命逃避死亡,希望圣韶明示,我愿意尽力摧毁挫败盗贼的暴虐之行,探访抚恤那些孤弱的人。诸事各得其所了,所到各郡就会上奏条陈当地兴废的原因状况。”奏书进上,天子召见张敞,任命他为胶束相,赐黄金三十斤。张敞拜别赴任,又向皇帝提出,治理这些繁难之地非用重赏重罚不可,如果官员追捕盗贼有功,请求给予比京城三辅更大权限。天子批准了这个请求。 张敞到了胶束以后,公开悬赏捉拿盗贼,分化群盗使他们相互捕捉斩杀以减轻罪行。吏卒追捕盗贼有功的,禀明尚书调补县令的有数十人。于是盗贼解散,更相捕捉斩杀。官吏和百姓敬服,国中于是安定下来。 过了不久,王太后多次外出游猎,张敞上书劝谏说:“臣听说秦王喜好婬声,叶陽后因此不听郑卫的音乐,楚庄王喜爱打猎,樊姬因此不吃鸟兽的肉。他们并不是el中厌恶甘美的食物,耳中憎恶丝竹之声,之所以这样抑制自己的欲望,杜绝嗜欲,是要给两位君主做出表率以保全宗庙社稷啊。依照礼,君王的母亲出门就要乘坐衣车,降阶到堂下就要有傅母跟从,进退就要呜玉佩,内衣之饰要结紧纽结。这是讲尊贵的人如何自己节制,不恣意放纵的道理。现今太后资质贤淑美好,慈爱宽厚,诸侯没有谁不听说的,却稍稍有以田猎纵欲的名声,这被天子听到了也不太合适。希望您能察览古事,完美今天的行为,使后姬们有行动的法则,下臣有称诵的资料,臣张敞将不胜荣幸!”奏书进上,太后停止了打猎不再外出。 这时颖川太守黄霸因政绩第一被调入京试任京兆尹。黄霸治事几个月,并不称职,仍然回任颖川太守。于是天子命令御史:“以胶东相张敞试任京兆尹。”自从赵广汉被诛杀后,频频更换京兆尹,如黄霸等多人,都不称职。京师的社会治安逐渐松弛,长安城的偷盗尤其多,商贾们很为此苦恼。皇上以这种情况询问张敞,张敞认为可以禁止。张敞任职后,访求询问长安父老,偷盗的几个头领,居住盎足,外出有童奴骑马相从,闾里把他们看作首领。张敞把他们都召来讯问,暂不对他们的罪行实行惩处,抓住他们以往的把柄,让他们引来众小偷以赎出自己。小偷的头领说:“现在一旦召集他们到官府来,恐怕他们惊怪害怕,希望能暂时委任给我们官职。”张敞使他们都做了小吏,遣回休息。头领备办了酒席,小偷都来祝贺,将喝醉时,小偷首领用赤土染污了他们的衣襟。吏卒坐在里门边查看出来的人,染了赤土的就拘缚他,一天捕到了数百人。穷究他们所做的案子,有的一个人有一百多起,都依法惩处。从此击鼓查更的声音稀少了,市场上没有了小偷,天子嘉奖了他。 张敞为人聪明机智,赏罚分明,见恶人就抓,但也时常不按法律规定而宽大处理犯人,很值得称道。他治理京兆,大致遵循赵广漠的方法。他的方法策略和明察的程度,揭发隐避的奸情,不如广汉,然而张敞本来研究《春秋》,以经术为本,他的治理多夹杂儒雅的因素,往往表扬贤良彰显善行,不专用诛罚的办法,他也因此而自我保全,最终免于被杀。 京兆尹管理京师治安,长安中人多,三辅尤其多。郡国的二千石官吏以优异政绩入京试任,等到转为正职后,长的不过二三年,短的几个月或一年,就会被毁伤名声,因罪过罢免。衹有广汉和张敞任职很久。张敞做京兆尹,朝廷每有大事商议,他便引述古今,处理适宜,公卿都很佩服,皇上多次听从他的意见。然而张敞没有威严,有时罢了朝会,骑马经过章台街,便让赶马的吏卒赶马,自己挡住脸面拍马而过。又给妻子画眉,长安中传说张京兆画眉很妩媚。有司以此劾奏张敞。皇上问他,张敞对答说:“臣听说闺房之内,夫妇的私情,有超过画眉的。”皇上爱惜他的才能,不责备他。但他一直没有得到很高的官位。 张敞与萧望之、于定国为好友。最初张敞与于定国都是因为劝谏昌邑王而升迁的。定国任大夫平尚书事,张敞出京任刺史,当时望之任大行丞。后来望之先升任御史大夫,定国后来任丞相,张敞一直是郡守。张敞做京兆尹九年,因与光禄勋杨惮交往亲密,后来杨惮因大逆罪被诛杀,公卿禀报张敞是杨惮的同党,不应该任官,按同例都要免官,但对张敞的奏请单单始终不下达。张敞派贼捕掾絮舜查办案件。絮舜因为张敞被弹劾应当免官,不肯为张敞做完这件事,私自回了家。有人劝告絮舜,絮舜说:“我替此公尽力已经很多了,现在他衹能再做五天的京兆罢了,哪里能再办案呢?”张敞听说了絮舜的话,立刻派吏卒拘系絮舜入狱。这时冬月衹有几天就过了,办案的吏卒昼夜处治絮舜的案件,终于定了他的死罪。絮舜当出去受死刑了,张敞派主簿拿着文告告诉絮舜说:“五日京兆究竟怎么样?冬月已经过去了,你不想延长寿命吗?”于是在市场上斩杀了絮舜。正值立春,行冤狱使者出行,絮舜的家人载着他的尸首,并且编联了张敞的文告,亲自向使者诉讼。使者上奏张敞诛杀无辜,天子认为他的罪很轻,想使张敞依轻而免于处罚,就先批下了张敞以前因杨惮获罪不应居官的奏书,免他为庶人。罢免的奏书下达了,张敞到宫中交了印绶,就从宫阙之下逃命。 遇了几个月,京师的官吏和百姓都松懈下来,报警的鼓声又频频响起,而冀州官署中出现了大盗。天子想起张敞治政的功效,派使者到他家居住处征召他。张敞身遭重劾,等使者到了,妻子家人都哭泣惶恐,而张敞单单笑道:“我已经是亡命之人,郡中吏卒当是来拘捕,现在使者来了,这是天子想起用我啊。”立即整装随使者到公车上书说:“臣从前有幸备位列卿,待罪在京兆,因诛杀贼捕掾絮舜获罪。絮舜本是臣张敞乎曰厚待的小吏,多次受恩被宽待,他因臣有奏章弹劾该免官,受文书查办事情,却乘机回家,说臣足‘五日京兆,,背恩忘义,伤风损俗。臣私下因絮舜的罪行不可言状,枉用法律诛杀了他。臣张敞杀害无辜,审讯案件故意不公正,虽然受到了圣明的法律的惩处,仍是死而无怨。”天子召见了张敞,任命他为冀州刺史。张敞从亡命中被起用,又奉命出使管理一州。张敞到了官署,而广川i王国内众人不守道义,叛乱连连发生,却不能捕获。张敞派耳目查出叛贼首领的名字和居处,杀了他们的首领。广川i王姬的兄弟及王的同族宗室刘调等通常为他们庇护,吏卒追捕到最后,叛贼的踪迹都入了王宫。张敞亲自带领郡国的官吏,驾车数百辆,围守王宫,搜索刘调等人,果然从宫室的重椽中找到了他们。张敞亲自监督吏卒捕杀了他们,割下了头颅,悬在王宫r''j~''l-,于是上奏弹劾广川王。天子不忍使他受法律惩处,削夺了他的封户。张敞在官署一年多,冀州的盗贼禁止了。又试任太原太守,满一年转正,太原郡因此安定。 不久,宣帝去世。元帝刚即位,待诏郑朋推荐张敞是先帝名臣,最适合作皇太子的师傅。皇上以这件事询问前将军萧望之,望之认为张敞是有能力的官吏,堪任治理烦乱,资质轻浮不是做师傅的材料。天子派使者征召张敞,想以他为左冯翊。正巧张敞病亡了。张敞所诛杀的太原吏的家人憎恨张敞,跟随到杜陵刺杀他的二儿子张璜。张敞的三个儿子都官至都尉。 当初,张敞做京兆尹,而他的弟弟张武被任命为梁的相。当时梁王骄贵,百姓多豪强,号称难于治理。张敞问张武:“你想怎么样治理梁?”张武敬惮兄长,谦逊不肯说。张敞派吏卒送他到关,嘱咐吏卒自己问张武。张武回答说:“驾驭狡猾的马的人善于使用马衔和马鞭,梁国是大都市,官民凋敝,正应当以柱后惠文弹压治理他们罢了。”秦时狱法吏戴柱后惠文,张武的意思是要以刑法管理梁。吏卒回来说了这些话,张敞笑道:“确实像掾所说,张武一定会治理好梁。”张武到了官任,治理得很有成绩,也是一个有能力的官吏。 张敞的孙子张竦,王莽时宫至郡守,封了侯,博学文雅超过张敞,但处理政事不如他。张竦死之后,张敞没有了后人。 王尊字子赣,涿郡高陽人。幼年丧父,归附诸父,让他在水泽中牧羊。王尊私下学习,会写隶书。十三岁时请求做了狱中小吏。过了几年,在太守府供事,问到诏书和以往的事,他没有答不上的。太守认为他很不寻常,任命他为书佐,主管监狱囚事。过了不久,王尊称病辞去职务,以师礼奉事郡文学官,研习《尚书》、《论语》,大略通晓了其中的大义。又应召主管监狱囚事,为郡决曹史。遇了几年,因太守的推举做了幽州刺史的从事史。太守察王尊廉洁,补任他为辽西盐官长。王尊多次上书建议对国家有益的事,事情下达丞相御史办理。 初元中,王尊被推举为直言,升任虢县令,转而管理槐里,兼管美陽守令的职务。春季正月,美陽有女子告他的养子不孝,说:“养儿常以我为妻,因妒笞责我。”王尊听说了,派吏卒捕来讯问证实,都招供了。王尊说:“律例没有有关妻母的法规,圣人不忍书写,造就是经中所说的制造杀戮的法规啊。”王尊于是出来坐在廷上,把不孝子悬在树上处以磔刑,让骑马的吏卒五人张弓射杀他,官民惊骇。 后来皇上行幸雍县,经过虢县,王尊依照规定置办帷帐等生活用品,以高等第擢升为安定太守。王尊到了任上,出文告告示属县说:“令长丞尉奉法守卫县城,做百姓的父母官,压制豪强扶持贫弱,宣扬和推广圣上的恩泽,是非常劳苦的。太守在今日到了官府,希望诸位君卿能努力端正自身以表率下民。以前行为贪婪卑鄙的,能够改过就可以与太守共同治事。要明白慎重地对待自己的职务,不要以身试法。”又出文告示掾功曹“各自尽量努力,帮助太守治理政事。那些不中用的,赶快白行退避,不要总是妨碍贤能的人发挥才能。羽翮不修整,就不能飞至千里;门内的事不管理好就无法治理外面的事。府丞把吏卒的品行和才能都记录下来,分别区分清楚。有才能的为上,不以富取人。商人富有百万,也不足于和他商议政事。从前孔子治理鲁,刚上任七天就诛杀了少正卯,现在太守任事已经一个月了,五官掾张辅怀有虎狼之心,贪污不守法制,一郡的钱财都入了他家,逭正好足以葬送了他。现在将张辅送往监狱,直符史到门下,随太守办理这件事。丞千万以张辅为戒!不要随他入狱!”张辅被拘在狱中几天就死了,官府尽获他狡猾不道的罪名和百万奸财。王尊威震郡中,盗贼分散,依居在郡的边界处。豪强多被诛杀刑伤而伏法。王尊因杀人太凶而免官。 王尊受召出任官职,又做了护羌将军署下主管转运事务的校尉,护送军粮的运送。而羌人反叛,断绝了转运的道路,数万兵围困了王尊。王尊以一千余骑兵奔出突破羌贼。功劳没有列报于天子,却因擅离部署获罪,正值赦令,免官还家。 涿郡太守徐明举荐王尊,认为他不应该久在间巷闲居,皇上任命王尊为郧县县令,升任益州刺史。起初,琅邪王陽做益州刺史,巡行部属到邛邾九折阪,感叹道:“承奉先人给了身体,如何多次登临这样的险境呢!”后来因病辞官。等王尊做了刺史,到了那个阪,问吏卒说:“这不就是王陽所畏惧的险途吗?”吏卒回答说:“是。”王尊叱喝他的马说:“向前跑!王陽是孝子,王尊是忠臣。”王尊在部署两年,安抚来者巡察远地,蛮夷归附于他的威信。博士郑宽中出使巡察风俗,上书列举王尊治政的情况,升任他为东平相。 此时,束平王因是至亲而骄横奢侈不奉守法度,傅相因此接连获罪。等到王尊来任职,捧着玺书到了庭院当中,王还没来得及出来接受诏书,王蔓拿着玺书回了居舍,吃过饭才回来。王尊转达了皇命后,拜见束平王,太傅在前说《相鼠》之诗。王尊说:“不要拿着布鼓过雷门!”王发怒了,起身进了后宫,王尊也马上快步出来回了居舍。起初王多次私下出入,奔驰在国中,与后姬的家中交往。王尊到任后,召来厩长训示道:“大王应该有属官相随,呜响车铃才能外出,从今天起,大王有命令要驾小车外出,你们要叩头劝谏他,告诉他不可以这样。”后来王尊朝见塞王王,王又请他登堂。王尊对王说:“我来做相,众人都来哀吊我,以为我不被朝廷所容,所以被派来辅佐大王。天下人都说大王果敢,眷念依仗富贵,哪裹是果敢呢?像我这样才是果敢呢。”王脸色微变看着王尊,心中想要杀掉他,马上善言对王尊说:“我想看看您的佩刀。”王尊举起胳膊,回头对近旁的侍郎说:“上前送佩刀给王看,王想要诬陷我拔刀向王吗?”王正是这个用意。又素闻王尊大名,大大为王尊屈尊,置办酒食,与他一同饮宴很是友好。太后征史奏报“王尊做相倨傲简慢不合为臣之道,王血气未定,不能容忍。我实在害怕母子都因此而死。现在我不让王再见到王尊。陛下如果不放在心上,我愿先自杀,不忍心看见王失了道义呀。”王尊终于获罪免为庶人。大将军王凤上书请求王尊补任军中司马,提升为司隶校尉。 当初,中书谒者令石显位尊而被皇上宠信,专擅权力做事奸邪。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张谭都阿附恭谨地奉事石显,不敢多说话。过了一段时间,元帝去世,成帝刚即位,石显调任中太仆,不再把持政权。匡衡、张谭才奏报石显旧日的恶行,请求降免石显的等级。王尊于是弹劾道:“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张谭位居三公,主管五常九德,以统领方针策略,统一纲目,广播政教风化,称颂风尚习俗为职责。知道中书谒者令石显等人专权擅势,大作福威,恣肆而不加控制,无所畏惧,是海内的祸害,不在当时奏请施以刑罚,却阿谀曲从,心怀奸邪迷乱国家,没有大臣辅政的道义,都有不道的罪名,这是在赦令颁下之前。赦令颁后,匡衡、张谭揭发奏报石显,不述说自己不忠的罪名,却反而宣扬先帝任用倾覆之徒,妄说百官畏惧他甚于畏惧主一l。抑低君主抬高大臣,不是所该称道的,有失大臣的体度。又天子正月巡幸曲台,亲临慰劳卫士,匡衡与中二千石大鸿胪赏等会坐在殿门下,匡衡面南而坐,赏等人西向坐。匡衡又为赏布置束向席位,站起来请赏入座,私下交谈有一餐饭的功夫、、匡衡知道天子要亲临,百官各任其职,万众会聚,却设立不正当的席位,使位低之人坐上席,在公门之下相互施以小惠,行为不合礼节,扰乱朝廷爵位等级的位次。匡衡又派宫中大奴入殿中,问行列的起居时刻,回报说漏上十四刻出行的队伍到,匡衡稳坐不动,面色不改,没有惧怕敬肃之心,骄慢不恭敬,都是不敬之罪。”天子命令不必处理。于是匡衡羞愧而畏惧地脱去官帽请求降罪,交上了丞相和侯的印绶。天子因是新即位,不便损伤大臣,于是下达御史丞察问实情。御史丞劾奏王尊“随意诋毁诽谤赦令前的事,多次弹劾大臣,执法不公正,以小饼饰成大罪,以污陷宰相,侮辱公卿,轻薄柄家,对待使节不恭敬。”有命令降王尊为高陵令,过了几个月,因病免官。 正巧南山群盗倔宗等数百人危害官民,朝廷任原弘农太守傅刚为校尉,率领能寻迹追踪的人一千名去搜捕,一年多也没能擒到。有人游说大将军王凤:“盗贼数百人在天子脚下,发动军队追击却不能擒到,难以使四夷威服。衹有挑选有能力的京兆尹来办理才行。”于是王凤推荐王尊,征召他为谏大夫,试任京辅都尉,主管京兆尹的事务。整整一月之间盗贼就被清除了。王尊升任光禄大夫,试任京兆尹,后来转为正式,任职共三年。因对待使者无礼而获罪。司隶派假佐放奉诏书告诉王尊派吏卒捕人,放对王尊说:“韶书要捕的应该保密。”王尊说:“治事应当公正,京兆善于泄露人事。”放说:“要捕人现在就应该派吏卒了。”王尊又说:“韶书中没有关于京兆的文字,不该派出吏卒。”其后长安三月间拘捕了千人以上。王尊外出省视各县,有男子郭赐向王尊申诉:“许仲家十多人一同杀了我的兄长赏,公然地回了家。”吏卒不敢捕。王尊巡县回来,上奏书说:“各县中强不凌弱,各得其所,宽大的政策施行了,和平的气象到处可见。”御史大夫在中朝奏报王尊暴虐不改,在外说大话,傲慢诋毁上级,威信曰益低落,不适宜位居九卿。王尊因此免官,官民多称颂他为他惋惜。 湖县三老公乘兴等上书为王尊辩白伸冤,说他治理京兆功效曰益显著:“从前南山盗贼阻隔山道恣意横行,抢劫善良的百姓,杀害奉行法律的官吏,道路不通,城门上以至于出示警戒。步兵校尉受命追捕,暴露军队兵众,空耗时间财力,也不能擒服盗贼。二卿获罪贬官,群盗更加强盛,吏卒的士气颓丧,传闻散布四方,成为国家的忧患。在这种时候,有能捕杀盗贼的,是不吝惜钱财和爵位的重赏的。关内侯宽中派人向所征召的原司隶校尉王尊询问捕捉群盗的策略,任命他为谏大夫,试任京辅都尉,代理京兆尹的事务。王尊竭尽忠节耗费精神,h夜挂念自己的职责,降低身份来礼待士人,激励起临阵脱逃的吏卒,鼓舞起颓丧的士气,两旬之内,群盗的组织被击破,魁首都来投案自首。贼乱清除了,百姓返归农业,安抚贫弱,铲除豪强。长安素h的豪强极狡诈的束市买万、城西万章、作剪的张禁、作酒的赵放、杜陵杨章等人都勾通恶人结成党伙,私自豢养违法作乱的人,于上冒犯王法,于下扰乱官府的管理,同时又奴役、侵犯弱小的百姓,对百姓来说如同豺狼。历任许多官吏,二十年之中没有谁能捉拿整治他们,王尊依据法律审讯诛杀了他们,使他们都受到了惩罚。奸邪的人清除了,官民都很高兴很敬服他。王尊整治混乱,制止暴虐和奸邪,都是从前所少有,名将所比不上的。虽然被任命为正式官员,但是没有特殊的褒扬和奖赏加在王尊身上。现在御史大夫奏言王尊‘伤害陰陽,为国家制造忧患,不承用诏书的意旨,说是安定了实际是在逃避,貌似恭敬实际上罪恶滔天。,追究这件事的原由,出于御史丞杨辅,他从前是王尊的书佐,素来为人陰险,口中恶毒心地不诚,好以刀笔陷害人受刑罚。杨辅曾在酒醉时探访王尊的家奴头目利家,利家捉住他的头打他的脸颊,利家兄长的儿子闳拔刀要杀他。杨辅因此积怨痛恨,想伤害王尊。怀疑是杨辅心存怨恨,表面依照公事,建立筹划出这个主意,罗织成奏文,浸润加以诬陷,以报复个人的怨恨。从前白起做秦国的将领,束边攻破韩、魏,南边攻取郢都,因为应侯诬陷他,被赐死在杜邮;吴起为魏国把守西河,而秦、韩不敢进犯,有讲谗言的人离间,他被排斥而投奔楚国。秦君听信诬陷的话而诛杀了优秀的将领,魏君相信浅言而驱逐了贤能的守官,这都是偏听不明察,丧失人才造成的祸患啊。臣等私下痛伤王尊洁身自修,厉行节俭一心为公,指刺事情不忌惮将相,诛杀恶人不避开豪强,诛杀不法的强盗,解除国家的忧患,功绩显著贡献卓越,威信不败,确实是国家得力的官吏,勇于退敌的大臣,现在一旦无辜受制于仇人之手,被诋毁欺诈的奏文损伤,在上不能因功除罪,下不能蒙受公卿的听讼,单单包庇了仇人的偏邪的进奏,遭受共工般的恶运。无法陈述冤情。王尊因京师颓败?昆乱,群盗并起而选贤被征用,从平民任为卿士,贼乱已经清除了,豪强狡诈的人都得到了惩处,就马上因为奸人弄巧而被罢免。同一个王尊,三年之间。一会儿是贤官,一会儿是佞臣,难道不是很奇怪吗!孔子说:‘喜爱他就让他活着,厌恶他就让他死,这很糊涂啊。’‘妄加的诬陷不能得逞,可以称得上圣明了。,希望能把奏文下达给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评定王尊素曰的品行。作为人臣而伤害陰陽,是犯了死罪的;假报安定实际逃避,也是该受极刑的。果真如御史所奏报的那样,王尊就应当受观阙之诛,放逐到无人的地方,不祇是免官而已。那任命推举王尊的人,应当获选举不贤的罪名,不可以衹是到此为止。即使不如奏章所写,而是修饰文辞加深诬言以控告无罪的人,也应该有所诛杀,以惩戒诬陷之口,杜绝欺诈之路。希望圣明的君主详察,以使黑白分明。”奏章进上,天子又任王尊为徐州刺史,升任束郡太守。 过丁很久,黄河水暴涨,淹没了瓠子金堤,老弱的人都逃走了,害怕河水溃决造成伤害。王尊亲自带领官民,投沉白马,祭祀水神河伯。王尊亲手拿着圭璧,让巫师占卜祝告,请求以自己的身体填补金堤,于是留住下来,建草屋居住在堤上。官民数千万人争相叩头阻止王尊,王尊始终不肯离开。等到水大堤坏,官民都逃走了,衹有一个主簿在王尊身旁哭泣,站着不动。而水波稍稍退却回还。官民盛赞王尊勇敢的节操,白马的三老朱英等上报了他的事迹。派有司考察,都是实情。于是韶令御史:“束郡黄河水暴涨,毁坏金堤,衹差三尺没决口,百姓都惶恐逃走。太守身在河水要冲,面临咫尺之间的险地,不避危难,以安定人心,官民又返回参加劳作,使河水不泛滥成灾,朕很赞赏他。升王尊为中二千石,加赐黄金二十斤。” 过了几年,王尊死于任上,官民都很怀念他。王尊的儿子王伯也是京兆尹,因软弱不胜任而免官。 王章字仲卿,泰山钜平人。年轻时以文学为官,稍后升至谏大夫,在朝廷以敢于直言而出名。元帝初年,提升为左曹中郎将,与御史中丞陈咸很友好,一同诽谤中书令石显,被石显陷害,陈咸减免死罪受髡刑,王章免了官。成帝登位,征用王章为谏大夫,升任司隶校尉,大臣贵戚都很敬重畏惧他。王尊免官后,继任的不称职,王章被选为京兆尹。当时帝舅大将军王凤辅佐政事,王章虽是王凤推举的,却指责王凤专权,不亲附王凤。正巧太陽出现日食,王章进奏封事,被召见,说王凤不可任用,应该再选择忠诚贤能的大臣辅政。皇上开始接受了王章的建议,后来不忍心罢退王凤。王章因此被怀疑,于是被王凤陷害,得了大逆的罪名。这件事记载在《元后传》中。 当初,王章作为诸生在长安学习,衹有他一人和妻子住在一起。王章病重,没有被子,躺在牛衣中,哭着与妻子诀别。他的妻子生气地呵斥他说:“仲卿,京师在朝廷中的尊贵人有谁能超过你呢?现在被重病困住了,不自己勉励自己,却反而哭起来,真是浅陋啊!” 后来王章历任官职,等到做了京兆尹,想要上奏封事,妻子又制止他说:“人应当知足,难道不想想躺在牛衣中哭泣的时候吗?”王章说:“这不是女子应该知道的事。”奏书于是进上了,果然下了廷尉的牢狱,妻子和孩子都被拘捕了。王章的小女儿刚十二岁,晚上起来大哭道:“先前狱卒呼问囚犯,常到九个人,现在到八个就不呼了。我家父亲素来刚直,先死的必定是他。”第二天询问,王章果然死了。妻子和孩子都迁居合浦。 大将军王凤死后,他的弟弟成都侯商又做了大将军辅佐政事,禀明皇上,让王章的妻子和孩子回了故郡。他的家属都健在,采珍珠使产业达到了数百万,当时萧育为泰山太守,让他们全部赎回了原有的田宅。 王章做京兆尹两年,不以罪论刑而死,百姓认为冤屈而纪念他,号称三王。王骏自己有传,王骏就是王陽的儿子。 赞曰:自孝武帝设立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而官民编成俗语说:“前有趟、张,后有三王。”然而刘向作《新序》衹写趟广汉、尹翁归、韩延寿,冯商续《史记》为王尊作传,扬雄作《法言》也称赞王尊。广汉明智善察,下人不能欺骗他,延寿严厉善良,所到之处能够移风易俗,但两人都揭发上级不被信任,因此失去性命毁掉功绩。翁归洁身自好一意奉公,是近世的表率。张敞精明强干,忠心进言,专治儒雅,刑罚必行,放松赦免有限度,条令明白,却受了轻浮惰怠的名声。王尊文武兼备,善于明察,谲诡不合常规,喜欢说大话。王章刚直守节,不度量轻重,因此被陷害遭刑杀,妻子孩子流散放逐,可怜啊! 卷七十七 盖诸葛刘郑孙毋将何传 第四十七 (盖宽饶,诸葛丰,刘辅,郑崇,孙宝,毋将隆,何并) 【原文】 盖宽饶字次公,魏郡人也。明经为郡文学,以孝廉为郎。举方正,对策高第,迁谏大夫,行郎中户将事。劾奏卫将军张安世子侍中陽都侯彭祖不下殿门,并连及安世居位无补。彭祖时实下门,宽饶坐举奏大臣非是,左迁为卫司马。 先是时,卫司马在部,见卫尉拜谒,常为卫官繇使市买。宽饶视事,案旧令,遂揖官属以下行卫者。卫尉私使宽饶出,宽饶以令诣官府门上谒辞。尚书责问卫尉,由是卫官不复私使候、司马。候、司马不拜,出先置卫,辄上奏辞,自此正焉。 宽饶初拜为司马,未出殿门,断其禅衣,令短离地,冠大冠,带长剑,躬案行士卒庐室,视其饮食居处,有疾病者身自抚循临问,加致医药,遇之甚有恩。及岁尽交代,上临飨罢卫卒,卫卒数千人皆叩头自请,愿复留共更一年,以报宽饶厚德。宣帝嘉之,以宽饶为太中大夫,使行风俗,多所称举贬黜,奉使称意。擢为司隶校尉,刺举无所回避,小大辄举,所劾奏众多,廷尉处其法,半用半不用,公卿贵戚及郡国吏繇使至长安,皆恐惧莫敢犯禁,京师为清。 平恩侯许伯入第,丞相、御史、将军、中二千石皆贺,宽饶不行。许伯请之,乃往,从西阶上,东乡特坐。许伯自酌曰:“盖君后至。”宽饶曰:“无多酌我,我乃酒狂。”丞相魏侯笑曰:“次公醒而狂,何必酒也?”坐者毕属目卑下之。酒酣乐作,长信少府檀长卿起舞,为沐猴与狗斗,坐皆大笑。宽饶不说,卬视屋而叹曰:“美哉!然富贵无常,忽则易人,此如传舍,所阅多矣。唯谨慎为得久,君侯可不戒哉!”因起趋出,劾奏长信少府以列卿而沐猴舞,失礼不敬。上欲罪少府,许伯为谢,良久,上乃解。 宽饶为人刚直高节,志在奉公。家贫。奉钱月数千,半以给吏民为耳目言事者。身为司隶,子常步行自戍北边,公廉如此。然深刻喜陷害人,在位及贵戚人与为怨,又好言事刺讥,奸犯上意。上以其儒者,优容之,然亦不得迁。同列后进或至九卿,宽饶自以行清能高,有益于国,而为凡庸所越,愈失意不快,数上疏谏争。太子庶子王生高宽饶节,而非其如此,予书曰:“明主知君洁白公正,不畏强御,故命君以司察之位,擅君以奉使之权,尊官厚禄已施于君矣。君宜夙夜惟思当世之务,奉法宣化,忧劳天下,虽日有益,月有功,犹未足以称职而报恩也。自古之治,三王之术各有制度。今君不务循职而已,乃欲以太古久远之事匡拂天子,数进不用难听之语以摩切左右,非所以扬令名全寿命者也。方今用事之人皆明习法令,言足以饰君之辞,文足以成君之过,君不惟蘧氏之高踪,而慕子胥之末行,用不訾之躯,临不测之险,窃为君痛之。夫君子直而不挺,曲而不诎。《大雅》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狂夫之言,圣人择焉。唯裁省览。”宽饶不纳其言。 是时,上方用刑法,信任中尚书宦官,宽饶奏封事曰:“方今圣道浸废,儒术不行,以刑余为周、召,以法律为《诗》、《书》。”又引《韩氏易传》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传子,官以传贤,若四时之运,功成者去,不得其人则不居其位。”书奏,上以宽饶怨谤终不改,下其书中二千石。时,执金吾议,以为宽饶指意欲求禅,大逆不道。谏大夫郑昌愍伤宽饶忠直忧国,以言事不当意而为文吏所诋挫,上书颂宽饶曰:“臣闻山有猛兽,藜藿为之不采;国有忠臣,奸邪为之不起。司隶校尉宽饶居不求安,食不球饱,进有忧国之心,退有死节之义,上无许、史之属,下无金、张之托,职在司察,直道而行,多仇少与,上书陈国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从大夫之后,官以谏为名,不敢不言。”上不听,遂下宽饶吏。宽饶引佩刀自刭北阙下,众莫不怜之。 诸葛丰字少季,琅邪人也。以明经为郡文学,名特立刚直。贡禹为御史大夫,除丰为属,举侍御史。元帝擢为司隶校尉,刺举无所避,京师为之语曰:“间何阔,逢诸葛。”上嘉其节,加丰秩光禄大夫。 时,侍中许章以外属贵幸,奢婬不奉法度,宾客犯事,与章相连。丰案劾章,欲奉其事,适逢许侍中私出,丰驻车举节诏章曰:“下!”欲收之。章迫窘,驰车去,丰追之。许侍中因得入宫门,自归上。丰亦上奏,于是收丰节。司隶去节自丰始。 丰上书谢曰:“臣丰驽怯,文不足以劝善,武不足以执邪。陛下不量臣能否,拜为司隶校尉,未有以自效,复秩臣为光禄大夫,官尊责重,非臣所当处也。又迫年岁衰暮,常恐卒填沟渠,无以报厚德,使论议士讥臣无补,长获素餐之名。故常愿捐一旦之命,不待时而断奸臣之首,悬于都市,编书其罪,使四方明知为恶之罚,然后却就斧钺之诛,诚臣所甘心也。夫以布衣之士,尚犹有刎颈之交,今以四海之大,曾无伏节死谊之臣,率尽倍合取容,阿党相为,念私门之利,忘国家之政。邪秽浊混之气上感于天,是以灾变数见,百姓困乏。此臣下不忠之效也,臣诚耻之亡已。凡人情莫不欲安存而恶危亡,然忠臣直士不避患害者,诚为君也。今陛下天覆地载,物无不容,使尚书令尧赐臣丰书曰:‘夫司隶者刺举不法,善善恶恶,非得颛之也。勉处中和,顺经术意。’恩深德厚,臣丰顿首幸甚。臣窃不胜愤懑,愿赐清宴,唯陛下裁幸。”上不许。 是后,所言益不用,丰复上书言:“臣闻伯奇孝而弃于亲,子胥忠而诛于君,隐公慈而杀于弟,叔武弟而杀于兄。夫以四子之行,屈平之材,然犹不能自显而被刑戮,岂不足以观哉!使臣杀身以安国,蒙诛以显君,臣诚愿之。独恐未有云补,而为众邪所排,令谗夫得遂,正直之路雍塞,忠臣沮心,智士杜口,此愚臣之所惧也。” 丰以春夏系治人,在位多言其短。上徙丰为城门校尉,丰上书告光禄勋周堪、光禄大夫张猛。上不直丰,乃制诏御史:“城门校尉丰,前与光禄勋堪、光禄大夫猛在朝之时,数称言堪、猛之美。丰前为司隶校尉,不顺四时,修法度,专作苛暴,以获虚威,朕不忍下吏,以为城门校尉。不内省诸己。而反怨堪、猛,以求报举,告案无证之辞,暴扬难验之罪,毁誉恣意,不顾前言,不信之大者也。朕怜丰之耆老,不忍加刑,其免为庶人。”终于家。 刘辅,河间宗室人也。举孝廉,为襄贲令。上书言得失,召见,上美其材,擢为谏大夫。会成帝欲立赵婕妤为皇后,先下诏封婕妤父临为列侯。辅上书言:“臣闻天之所与,必先赐以符瑞;天之所违,必先降以灾变:此神明之征应,自然之占验也。昔武王、周公承顺天地,以飨鱼乌之瑞,然犹君臣祗惧,动色相戒,况于季世,不蒙继嗣之福,屡受威怒之异者虖!虽夙夜自责,改过易行,畏天命,念祖业,妙选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庙,顺神祇心,塞天下望,子孙之详犹恐晚暮,今乃触情纵欲,倾于卑贱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于天,不愧于人,惑莫大焉。里语曰:‘腐木不可以为柱,卑人不可以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祸而无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一言,臣窃伤心。自念得以同姓拔擢,尸禄不忠,污辱谏争之官,不敢不尽死,唯陛下深察。”书奏,上使侍御史收缚辅,系掖庭秘狱,群臣莫知其故。 于是中朝左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光禄勋师丹、太中大夫谷永俱上书曰:“臣闻明王垂宽容之听,崇谏争之官,广开忠直之路,不罪狂狷之言,然后百僚在位,竭忠尽谋,不惧后患,朝廷无谄谀之士,元首无失道之愆。窃见谏大夫刘辅,前以县令求见,擢为谏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诡切至,当圣心者,故得拔至于此。旬日之间,收下秘狱,臣等愚,以为辅幸得托公族之亲,在谏臣之列,新从下土来,未知朝廷体,独触忌讳,不足深过。小罪宜隐忍而已,如有大恶,宜暴治理官,与众共之。昔赵简子杀其大夫鸣犊,孔子临河而还。今天心未豫,灾异屡降,水旱迭臻,方当隆宽广问,褒直尽下之时也。而行惨急之诛于谏争之臣,震惊群下,失忠直心。假令辅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户晓。同姓近臣本以言显,其于治亲养忠之义诚不宜幽囚于掖庭狱。公卿以下见陛下进用辅亟,而折伤之暴,人有惧心,精锐销耎,莫敢尽节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听,广德美之风也。臣等窃深伤之,唯陛下留神省察。” 上乃徙系辅共工狱,减死罪一等,论为鬼薪。终于家。 郑崇字子游,本高密大族,世与王家相嫁娶。祖父以訾徙平陵。父宾明法令,为御史,事贡公,名公直。崇少为郡文学史,至丞相大车属。弟立与高武侯傅喜同门学,相友善。喜为大司马,荐崇,哀帝擢为尚书仆射。数求见谏争,上初纳用之。每见曳革履,上笑曰:“我识郑尚书履声。” 久之,上欲封祖母傅太后从弟商,崇谏曰:“孝成皇帝封亲舅五侯,天为赤黄昼昏,日中有黑气。今祖母从昆弟二人已侯。孔乡侯,皇后父;高武侯以三公封,尚有因缘。今无故欲复封商,坏乱制度,逆天人之心,非傅氏之福也。臣闻师曰:‘逆陽者厥极弱,逆陰者厥极凶短折,犯人者有乱亡之患,犯神者有疾夭之祸。’故周公著戒曰:‘惟王不知艰难,唯耽乐是从,时亦罔有克寿。’故衰世之君夭折蚤没,此皆犯陰之害也。臣愿以身命当国咎。”崇因持诏书案起。傅太后大怒曰:“何有为天子乃反为一臣所颛制邪!”上遂下诏曰:“朕幼而孤,皇太太后躬自养育,免于襁褓,教道以礼,至于成人,惠泽茂焉。‘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前追号皇太太后父为崇祖侯,惟念德报未殊,朕甚恧焉。侍中光禄大夫商,皇太太后父同产子,小自保大,恩义最亲。其封商为汝昌侯,为崇祖侯后,更号崇祖侯为汝昌哀侯。” 崇又以董贤贵宠过度谏,由是重得罪。数以职事见责,发疾颈痈,欲乞骸鼻,不敢。尚书令赵昌佞谄,素害崇,知其见疏,因奏崇与宗族通,疑有奸,请治。上责崇曰:“君门如市人,何以欲禁切主上?”崇对曰:“臣门如市,臣心如水,愿得考覆。”上怒,下崇狱,穷治,死狱中。 孙宝字子严,颍川鄢陵人也,以明经为郡吏。御史大夫张忠辟宝为属,欲令授子经,更为除舍,设储偫。宝自劾去,忠固还之,心内不平。后署宝主簿,宝徙入舍,祭灶请比邻。忠陰察,怪之,使所亲问宝:“前大夫为君设除大舍,子自劾去者,欲为高节也。今两府高士俗不为主簿,子既为之,徙舍甚说,何前后不相副也?”宝曰:“高士不为主簿,而大夫君以宝为可,一府莫言非,士安得独自高?前日君男欲学文,而移宝自近。礼有来学,义无往教;道不可诎,身诎何伤?且不遭者可无不为,况主簿乎!”忠闻之,甚惭,上书荐宝经明质直,宜备近臣。为议郎,迁谏大夫。 鸿嘉中,广汉群盗起,选为益州刺史。广汉太守扈商者,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姊子,软弱不任职。宝到部,亲入山谷,谕告群盗,非本造意。渠率皆得悔过自出,遣归田里。自劾矫制,奏商为乱首,《春秋》之义,诛首恶而已。商亦奏宝所纵或有渠率当坐者。商征下狱,宝坐失死罪免。益州吏民多陈宝功效,言为车骑将军所排。上复拜宝为冀州刺史,迁丞相司直。 时,帝舅红陽侯立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垦草田数百顷,颇有民所假少府陂泽,略皆开发,上书愿以入县官。有诏郡平田予直,钱有贵一万万以上。宝闻之,遣丞相史按验,发其奸,劾奏立、尚怀奸罔上,狡猾不道。尚下狱死。立虽不坐,后兄大司马卫将军商薨,次当代商,上度立而用其弟曲陽侯根为大司马票骑将军。会益州蛮夷犯法,巴、蜀颇不安,上以宝著名西州,拜为广汉太守,秩中二千石,赐黄金三十斤。蛮夷安辑,吏民称之。 征为京兆尹。故吏侯文以刚直不苟合,常称疾不肯仕,宝以恩礼请文,欲为布衣友,日设酒食,妻子相对。文求受署为掾,进见如宾礼。数月,以立秋日署文东部督邮。入见,敕曰:“今日鹰隼始击,当顺天气取奸恶,以成严霜之诛,掾部渠有其人乎?”文卬曰:“无其人不敢空受职。”宝曰:“谁也?”文曰:“霸陵杜稚季。”宝曰:“其次?”文曰:“豺狼横道,不宜复问狐狸。”宝默然。稚季者大侠,与卫尉淳于长、大鸿胪萧育等皆厚善。宝前失车骑将军,与红陽侯有隙,自恐见危,时淳于长方贵幸,友宝,宝亦欲附之,始视事而长以稚季托宝,故宝穷,无以复应文。文怪宝气索,知其有故,因曰:“明府素著威名,今下敢取稚季,当且阖阁,勿有所问。如此竟岁,吏民未敢诬明府也。即度稚季而谴它事,众口讠雚哗,终身自堕。”宝曰:“受教。”稚季耳目长,闻知之,杜门不通水火,穿舍后墙为小户,但持锄自治园,因文所厚自陈如此。文曰:“我与稚季幸同土壤,素无睚{此目},顾受将命,分当相直。诚能自改,严将不治前事,即不更心,但更门户,适趣祸耳。”稚季遂不敢犯法,宝亦竟岁无所谴。明年,稚季病死。宝为京兆尹三岁,京师称之。会淳于长败,宝与萧育等皆坐免官。文复去吏,死于家。稚季子杜苍,字君敖,名出稚季右,在游侠中。 哀帝即位,征宝为谏大夫,迁司隶。初,傅太后与中山孝王母冯太后俱事元帝,有隙,傅太后使有司考冯太后,令自杀,众庶冤之。宝奏请覆治,傅太后大怒,曰:“帝置司隶,主使察我。冯氏反事明白,故欲擿觖以扬我恶。我当坐之。”上乃顺指下宝狱。尚书仆射唐林争之,上以林朋党比周,左迁敦煌鱼泽障候。大司马傅喜、光禄大夫龚胜固争,上为言太后,出宝复官。 顷之,郑崇下狱,宝上书曰:“臣闻疏不图亲,外不虑内。臣幸得衔命奉使,职在刺举,不敢避贵幸之势,以塞视听之明。按尚书令昌奏仆射崇,下狱复治,榜掠将死,卒无一辞,道路称冤。疑昌与崇内有纤介,浸润相陷,自禁门内枢机近臣,蒙受冤谮,亏损国家,为谤不小。臣请治昌,以解众心。”书奏,天子不说,以宝名臣不忍诛,乃制诏丞相、大司空:“司隶宝奏故尚书仆射崇冤,请狱治尚书令昌。案崇近臣,罪恶暴著,而宝怀邪,附下罔上,以春月作诋欺,遂其奸心,盖国之贼也。传不云乎?‘恶利口之覆国家。’其免宝为庶人。” 哀帝崩,王莽白王太后征宝以为光禄大夫,与王舜等俱迎中山王。平帝立,宝为大司农。会越巂郡上黄龙游江中,太师孔光、大司徒马宫等咸称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庙。宝曰:“周公上圣,召公大贤,尚犹有不相说,著于经典,两不相损。今风雨未时,百姓不足,每有一事,群臣同声,得无非其美者。”时,大臣皆失色,侍中奉车都尉甄邯即时承制罢议者。会宝遣吏迎母,母道病,留弟家,独遣妻子。司直陈崇以奏宝,事下三公即讯。宝对曰:“年七十悖眊,恩衰共养,营妻子,如章。”宝坐免,终于家。建武中,录旧德臣,以宝孙伉为诸长。 毌将隆字君房,东海兰陵人也。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内领尚书,外典兵马,踵故选置从事中郎与参谋议,奏请隆为从事中郎,迁谏大夫。成帝末,隆奏封事言:“古老选诸侯入为公卿,以褒功德,宜征定陶王使在国邸,以填万方。”其后上竟立定陶王为太子,隆迁翼州牧、颍川太守。哀帝即位,以高第入为京兆尹,迁执金吾。 时,侍中董贤方贵,上使中黄门发武库兵,前后十辈,送董贤及上乳母王阿舍。隆奏曰:“武库兵器,天下公用,国家武备,缮治造作,皆度大司农钱。大司农钱自乘舆不以给共养,共养劳赐,一出少府。盖不以本臧给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费,别公私,示正路也。古者诸侯方伯得颛征伐,乃赐斧钺,汉家边吏,职在距寇,亦赐武库兵,皆任其事然后蒙之。《春秋》之谊,家不臧甲,所以抑臣威,损私力也。今贤等便僻弄臣,私恩微妾,而以天下公用给其私门,契国威器共其家备。民力分于弄臣,武兵设于微妾,建立非宜,以广骄僣,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于三家之堂!’臣请收还武库。”上不说。 顷之,傅太后使谒者买诸官婢,贱取之,复取执金吾官婢八人。隆奏言贾贱,请更平直。上于是制诏丞相、御史大夫:“交让之礼兴,则虞、芮之讼息。隆位九卿,既无以匡朝廷之不逮,而反奏请与永信宫争贵贱之贾,程奏显言,众莫不闻。举错不由谊理,争求之名自此始,无以示百僚,伤化失俗。”以隆前有安国之言,左迁为沛郡都尉,迁南郡太守。 王莽少时,慕与隆交,隆不甚附。哀帝崩,莽秉政,使大司徒孔光奏隆前为冀州牧治中山冯太后狱冤陷无辜,不宜处位在中土。本中谒者令史立、侍御史丁玄自典考之,但与隆连名奏事。史立时为中太仆,丁玄奏山太守,及尚书令赵昌谮郑崇者为河内太守,皆免官,徙合浦。 何并字子廉,祖父以吏二千石自平舆徙平陵。并为郡吏,至大司空掾,事何武。武高其志节,举能治剧,为长陵令,道不拾遗。 初,邛成太后外家王氏贵,而侍中王林卿通轻侠,倾京师。后坐法免,宾客愈盛,归长陵上冢,因留饮连日。并恐其犯法,自造门上谒,谓林卿曰:“冢间单外,君宜以时归。”林卿曰:“诺。”先是,林卿杀婢婿埋冢舍,并具知之,以非己时,又见其新免。故不发举,欲无令留界中而已,即且遣吏奉谒传送。林卿素骄,惭于宾客,并度其为变,储兵马以待之。林卿既去,北度泾桥,令骑奴还至寺门,拔刀剥其建鼓。并自从吏兵追林卿。行数十里,林卿迫窘,及令奴冠其冠被其襜褕自代,乘车从童骑,身变服从间径驰去。会日暮追及,收缚冠奴,奴曰:“我非侍中,奴耳。”并自知已失林卿,乃曰:“王君困,自称奴,得脱死邪?”叱吏断头持还,县所剥鼓置都亭下,署曰;“故侍中王林卿坐杀人埋冢舍,使奴剥寺门鼓。”吏民惊骇。林卿因亡命,众庶讠雚哗,以为实死。成帝太后以邛成太后爱林卿故,闻之涕泣,为言哀帝。哀帝问状而善之,迁并陇西太守。 徙颍川太守,代陵陽严诩。诩本以孝行为官,谓掾史为师友,有过辄闭阁自责,终不大言。郡中乱,王莽遣使征诩,官属数百人为设祖道,诩据地哭。掾史曰:“明府吉征,不宜若此。”诩曰:“吾哀颍川士,身岂有忧哉!我以柔弱征,必选罢猛代。代到,将有僵仆者,故相吊耳。”诩至,拜为美俗使者。是时,颍川钟元为尚书令,领廷尉,用事有权。弟威为郡掾,臧千金。并为太守,过辞钟廷尉,廷尉免冠为弟请一等之罪,愿蚤就髡钳。并曰:“罪在弟身与君律,不在于太守。”元惧,驰遣人呼弟。陽翟轻侠赵季、李款多畜宾客,以气力渔食闾里,至奸人妇女,持吏长短,从横郡中,闻并且至,皆亡去。并下车求勇猛晓文法吏且十人,使文吏治三人狱,武吏往捕之,各有所部。敕曰:“三人非负太守,乃负王法,不得不治。钟威所犯多在赦前,驱使入函谷关,勿令污民间;不入关,乃收之。赵、李桀恶,虽远去,当得其头,以谢百姓。”钟威负其兄,止雒陽,吏格杀之。亦得赵、李它郡,持头还,并皆悬头及其具狱于市。郡中清静,表善好士,见纪颍川,名次黄霸。性清廉,妻子不至官舍。数年,卒。疾病,召丞掾作先令书,曰:“告子恢,吾生素餐日久,死虽当得法赙,勿受。葬为小椁,亶容下棺。”恢如父言。王莽擢恢为关都尉。建武中以并孙为郎。 赞曰:盖宽饶为司臣,正色立于朝,虽《诗》所谓“国之司直”无以加也。若采王生之言以终其身,斯近古之贤臣矣。诸葛、刘、郑虽云狂瞽,有异志焉。孔子曰:“吾未见刚者。”以数子之名迹,然毌将污于冀州,孙宝桡于定陵,况俗人乎!何并之节,亚尹翁归云。 【白话文】 盖宽饶字次公,魏郡人。因为通晓经术,而担任了郡文学,又凭孝廉的身份做了郎官。他被举为方正,参加朝廷的考试取得丁优异的成绩,升为御史大夫,代理郎中户将的职务。他弹劾上奏卫将军张安世的儿子侍中陽都侯彭祖在皇宫的殿门前不下车,并涉及到安世在他的官位上没有什么政绩。彭祖当时其实是在殿门前下了车的,宽饶犯了检举上奏大臣失实的罪,被降职为卫司马。 在此以前,卫司马在官衙裹,见到卫尉要行拜谒礼,常常替卫官出去买东西。宽饶担任卫司马后,按照以前的制度,对担任巡视警卫工作的官员拱手行礼。卫尉私下派宽饶外出,宽饶根据制度到尚书衙门呈上申请。尚书于是责问卫尉,从此卫官不再私自使派候和司马。候和司马也不再行拜谒礼,皇帝出行,候和司马作为先导,就先要上奏章,从此制度化了。 宽饶被任命为司马之初,不出宫殿的门,把他的单衣剪断,使它变短可以离开地面,戴着大帽子,带着长剑,亲自走遍士兵们的住室,察看他们的饮食起居,对有疾病的士兵亲自去安慰问,并给他们药物,对待他们很有恩惠。等到年终交班接替,皇上亲自犒赏退伍的士兵,士兵几千人都叩头请求再留下来服役一年,以报答宽饶的大恩。宣帝表彰了宽饶,让他担任太中大夫,使他考察各地风俗,他表彰荐举贬斥废黜了好多人,完成了使命符合皇帝的心意。因此他被升任为司隶校尉,检查和揭发官员们的过失无所回避,小事大事都上奏,被弹劾的人很多,廷尉依法处置,对他的意见一半采用一半不采用,而公卿贵戚以及出使到长安的郡国官吏,都担心害怕以致不敢违背禁令,京城清平了。 平恩侯许伯迁入新居,凡丞相、御史、将军、以及俸禄为中二千石的官员们都去道贺,但宽饶没去。许伯邀请他,他才去,从西阶上到厅堂,独自向东而坐。许伯亲自给他斟酒说:“您晚到了。”宽饶说:“不要多给我斟酒,我酒喝多了要发狂的。”丞相魏侯笑着说:“你醒着时就有些发狂,哪里一定要喝酒呢?”在座的人都用轻视的眼光看着他。酒兴正浓时音乐演奏起来了,长信少府檀长卿起来跳舞,表演弥猴与狗搏斗,在座的人都大笑。宽饶不高兴了,仰头看着屋顶叹息说:“美哉!然而富贵无常,转眼之间就会物是人非,换了主人,造就好像旅店一样,我看到的多了。祇有谨慎从事才能保持长久,你们怎么可能不警戒呢?”于是起身快步走出,弹劾上奏长信少府以列卿的身份表演弥猴舞,失礼不敬。皇上想要降罪少府,许伯替他谢罪,好久,皇上才不追究了。 宽饶为人刚直,且有高风亮节,立志为朝廷效力。他家境贫困,俸禄每月有几千,一半用来给替他侦察反映情况的官吏和百姓。他身为司隶,儿子却曾经步行到北方边境担任守卫工作,他的公正廉明到了这样的地步。但是他为人峻刻喜欢陷害别人,当权的人和皇亲国戚都怨恨他,他又喜欢讥讽政事,冒犯皇上的旨意。皇上因为他是个儒者,就对他优待宽容,但是他也得不到提拔。跟他职位相同或比他迟进官场的人有的已做到了九卿,宽饶自认为品行清廉能力高强,对国家有贡献,却让平凡庸碌的人超过了自己,更加感到失意,几次上奏章进行争谏。太子庶子王生认为宽饶品行高尚,但不赞成他这么做,便写信给他说:“圣明的皇上知道您清廉公正,不畏强暴,所以让您在主管检举的官位,授予您执行皇上诏令的权力,高官厚禄已经给您了。您应当日夜想着当今的要务,实行法令,宣扬教化,为天下百姓分劳解忧,即使天天有贡献,月月有功劳,仍然不足以称职而报答皇上的大恩呀。自古以来治理国家,三代的治国之道各不相同。如今您不力求履行自己的职责也就罢了,竟想要用上古的事例来匡正辅佐天子,几次进谏不能被采用或难以被听从的话用来跟皇上的左右磋商探讨,这不是传扬美名保全性命的方式。当今掌权的人都很通晓法令,他们的话足以歪曲您的言辞,文章足以形成您的过错,您不去学蘧伯玉的远见卓识,却去重蹈伍子胥的覆彻,用您的贵重无比的身躯,走近那不可测度的险境,我私下裹为您痛心。君子正直却不僵硬,纡曲而根本不屈挠。《诗经》说:‘既明白事理又有智慧,才能保全他自身。’狂夫说的话,圣人也可以选择采纳。希望您审察裁夺。”宽饶没有采纳他的话。 造时皇上正以刑法治国,信任中尚书宦官,宽饶递上密封的奏章说:“如今圣人的传统逐渐废弃,儒家的学术得不到施行,把受过宫刑的闯入当作周公召公,把法律当作《诗书》。”又引用《韩氏易传》说:“五帝以天下为公,三王以天下为家,以天下为家传给子孙,以天下为公传给贤人。就像四季的运行一样,事功已成的人就离去,不是恰当的人就不在其位。”遣封密章上奏之后,皇上认为宽饶怨恨诽谤终究没有悔改,就把他的奏章交给中二千石。当时执金吾评论,认为宽饶的意图是想要皇帝让位,大逆不道。谏大夫郑昌怜悯宽饶忠诚正直关心国事,因为议论国事不合皇帝心意而被舞文弄墨的官吏诋毁中伤,于是上书称颂宽饶说:“我听说山中有猛兽,藜藿因而不被人摘采;国家有忠臣,奸邪之人因而不敢起来。司隶校尉宽饶居住不求安逸,食不求饱,身在朝廷而有忧国之心,退居田野而有为志节舍生的义气,上不投靠许、史之家,下不接受金、张的请托,他本职在于监察,坚持正道做事,仇人多党羽少,上奏书陈述国家大事,官吏们用触犯大刑的罪名来弹劾他,我有幸得以跟随大夫的后面,担任著名为谏的官职,不敢不说。”皇上不肯听从,便把宽饶交给狱吏。宽饶拔出佩刀在北阙下自刎了,人们没有不怜惜他的。 诸葛丰字少季,是琅邪人。因为通晓经术担任了郡的文学,以特立独行刚强正直而有名。贡禹是御史大夫,任命诸葛丰担任属官,后又荐举他担任侍御史。元帝提拔他担任司隶校尉,侦察检举无所回避。京城裹的人给他编了一句辞:“为何久别不见,衹因遇上了诸葛。”皇上嘉奖他的志节,加封光禄大夫。 当时侍中许章凭着外戚的身份而获得尊贵和宠幸,奢侈婬逸不守法制,有一次他的门客犯了事,与许章有牵连。诸葛丰按照法令查究许章,想要把他的事上奏,恰好遇上许侍中私自外出,诸葛丰停下车子,举起手中的符节命令许章道:“下来!”想要逮捕他。许章很窘迫,驱车逃走,诸葛丰在后面追赶他。许侍中于是能够进入宫门,向皇上乞怜。诸葛丰也上了奏书,当时皇上没收了诸葛丰的符节。司隶取消符节就是从诸葛丰开始的。 诸葛丰上书谢罪说:“我驽钝怯弱,文的一面不能勉励善行,武的一面又不能压制恶行。陛下您没有考察我的能力,就让我担任司隶校尉,我没有作出什么贡献,您又加封我为光禄大夫,官位尊贵责任重大,这实在不是我适宜担任的。而且我已接近衰暮之年,常常担心骤然离开人世,无从报答您的大德,使得人们讥笑我对国家没有贡献,永远落一个白吃饭的名声。所以我常常希望能贡献出残余的生命,随时砍下奸臣的头,悬挂在街市上,编写出他们的罪状,让四面八方的人都知道做恶的惩罚,这样以后我自己就退下来接受严厉的惩处,这确实是我所心甘情愿的,像平民身份的士人,尚且有可以共生死的朋友,如今凭四海这样的广大,竟没有徇节死义的臣子,而大都是苟且迎合,衹求勾结党羽胡作非为,衹知顾念私家的利益,忘记国家的政事。邪恶污秽浑浊之气触动上天,因此灾害变故多次出现,百姓困苦穷乏。这是臣下不忠诚的后果,我实在为此感到羞耻不已。大抵人的常情没有不希望好好活着而讨厌危险与死亡的,但是忠义之臣正直之士不逃避患难与祸害的原因,实在是为了国君。如今陛下您像上天覆盖万物如大地承受一切,无论什么事没有不被包容的,派遣尚书令尧赐给我的诏书说道:‘司隶侦察检举不守法纪的人,表彰善行惩治恶行,不得任意专行。要努力履行中庸协和的原则,遵循经术中的意思来办事。,您恩德深厚,我向您叩头,感到无比荣幸。我私下裹不能承受忧愤与烦闷,希望您赏赐我清闲的生活,希望您裁断。”皇上没有允许。 这以后他所说的话越来越不被采用,诸葛丰又上书说:“我听说伯奇孝顺却被父母遗弃,子胥忠诚却被君王诛杀,隐公仁慈却被弟弟杀害,叔武尊敬兄长却被兄长杀戮。有这四人的德行,屈原的才能,仍然不能让自己显明反而遭到杀戮,难道还不够引以为鉴吗?假如我献出生命能够安定国家,遭到杀戮能够显扬国君,我确实愿意遣么干。衹恐怕对国家没有益处,却被一些邪恶势力所排挤,让那些一味背地裹说人坏话诬陷别人的家伙得逞,正直之士的道路被堵塞,忠臣寒心,智者闭口,这正是我所害怕的。” 诸葛丰在春夏两季拘捕和惩治犯人,当权者中有很多人说他的坏话。皇上调任诸葛丰担任城门校尉,诸葛丰上书控告光禄勋周堪、光禄大夫张猛。皇上认为诸葛丰不对,就下诏书给御史说:“城门校尉诸葛丰,从前与光禄勋周堪、光禄大夫张猛在朝廷共事的时候,多次称扬周堪、张猛的优点。诸葛丰从前任司隶校尉,不按季节办事,不遵循法制,而专擅施行苛刻暴虐,以此获得虚假的威望,我不忍心把他交给狱吏,就让他去担任城门校尉。他不进行反省,却反而怨恨周堪、张猛,以图谋打击报复,定罪之词没有证据,揭露难以验证的罪行,毁谤称誉别人全凭主观愿望,不顾及自己以前说遇的话,这是严重的不讲求信用的行为。我可怜诸葛丰已年老,不忍心施加刑罚,着令免去他的官职去当老百姓。”诸葛丰老死在家。 塑鳄,是河间国的皇族人士。被举为孝廉,担任了襄贲的县令。上奏章议论国家政事的得失,被皇上召见,皇上赏识他的才能,提拔他担任谏大夫。正赶上成帝想要立趟健伃作皇后,先下诏书赐封使仔的父亲临为列侯。刘辅上书说:“我听说上天如果赞同就一定会赐与吉祥的征兆,上天如果反对就一定会降下灾异和变故,这是神明的应兆,自然的预测。从前武王、周公顺承天地的旨意,因而获得了白鱼赤乌的祥瑞,然而君臣仍然忧惧,震惊警惕互相劝诫,何况处于当今末世,没有蒙受子孙繁衍的福祉,却屡次遭到上天发威震怒而降下的灾异呢?即使每天自责,改正过错纠正行为,敬畏天命,想到祖宗的功业,好好地选择一个有德的家族,卜求一个美丽贤能的女子,以继承宗庙,顺应天神的心意,满足天下民众的愿望,繁衍子孙的吉祥尚且担心来得晚,如今却触发情意放纵欲望,倾心于这个卑贱的女子,想要把她作为天下人之母,对上天不感到敬畏,对百姓不感到惭愧,没有比这更糊涂的了。俗话说:‘腐朽的木材不能用来作柱子,卑贱的人不能让他作主人。,上天和百姓都不赞成的,一定有祸害而没有益处,这是街市上和道路上的人都知道的道理,朝廷中却没有人肯说一句真话,我私下裹感到伤心。我想到因为与皇上同姓才得到提拔,光享受俸禄而不尽忠,污辱了谏诤的官职,不敢不冒死进言,希望陛下您深切地审察。”奏章上奏以后,皇上派侍御史逮捕了刘辅,把他囚禁在后宫的秘密监狱裹,大臣们都不了解其中的缘故。 当时中朝左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光禄勋鳄且、太中大夫圭速都上奏说:“我们听说英明的君王广泛地听取意见,重视谏静之官,广开忠直之士的道路,对狂妄和偏急的言论也不加罪,然后群臣各守自己的职位,尽量献出自己的忠诚和智谋,朝廷无后顾之忧,朝中没有阿谀奉承的官员,君主没有背离正道的过失。我们私下看到谏大夫刘辅,以前凭县令的身份求见皇上,被提拔为谏大夫,这表明他的议论必定有卓越异常和切实确当,符合圣意的内容,所以才能够被提拔到这样的职位。可是十天之间,却被收捕囚禁在秘密监狱裹,我们愚昧无知,认为刘辅有幸得以托身为皇族的亲属,处于谏官的行列,他从下面的职位上来,不知道朝廷的体制,独自触犯忌讳,不值得深究。小罪应当隐忍一些,如果有重大的罪恶,应该交给司法官员公开审理,让大家都知道他的罪状,共同惩罚他。从前趟简子杀害他的大夫鸣犊,孔子走到黄河边又回去了。现在上天的心意不快,灾害变异屡次降临,水灾旱灾接连不断,正是应当宽厚为怀,广泛征询意见,褒扬正直以尽量发挥百姓力量的时候。但是却对敢于谏静的大臣施行悲惨突然的诛杀,使大家感到震惊,使忠诚正直之士寒心。如果刘辅不是因为直言敢谏而犯罪,那么对他所犯的罪恶不公开宣布,天下人就都不能知道。与皇上同姓以及亲近皇上的大臣,本来是因为敢于说真话而获得显贵,从处理亲属保护忠直之士的意义上说的确不应该将他秘密囚禁在掖庭监狱裹。公卿大臣及其以下的官吏看到陛下您提拔刘辅是那样急迫,而打击伤害他却又是这样粗暴,人人都怀着恐惧的心理,精进锐取的意志消失而变得软弱,不敢再尽忠职守坚持正论,这不是发扬虞舜倾听臣下的意见,弘扬品德美好风气的作法。我们私下裹深深为此感到痛心,希望您留意审察。” 皇上于是将刘辅迁移囚禁到少府所管的诏狱,减死罪一等,判处给宗庙服劳役。他终老在 家裹。 郑崇字子游,本来是高密国的大族,世代与王家通婚。祖父因为有钱迁居平陵。父亲郑宾通晓法令,做了御史,事奉贡公,以公正刚直而闻名。郑崇年轻时担任郡的文学史,后做到丞相府大车御属员。弟弟郑立跟高武侯傅喜在同一个老师门下学习,互相友好。傅喜做了大司马,就推荐郑崇,哀帝提拔他担任尚书仆射。他几次求见皇上进行谏诤,皇上开始还采纳他的意见。每次看到他拖着生牛皮鞋,皇上都笑着说:“我能够听得出郑尚书的脚步声。” 过了很久,皇上想要给祖母傅太后的堂弟傅商封爵,郑崇进谏说:“孝成皇帝封五个亲舅舅为侯,上天因此变成了红黄色,白天变得昏暗起来,太陽当中有黑气。现在您的祖母的堂兄弟两人已经封了侯。孔乡侯,是皇后的父亲;高武侯凭三公的身份封了侯,这些都可说还有一定的理由。现在无缘无故地又想要给傅商封爵,造就破坏扰乱了制度。违背了天意和人心,不是傅匡的福祉。我听老师说遇:‘违背陽者其极弱,违背陰者的结果是短命夭折,侵犯别人的人有祸乱灭亡的忧患,触犯神明的人有疾病夭折的灾祸。,所以周公写下诫训说:‘君王不知国事的艰难,一味沉溺于娱乐之中,这也很少有能够长寿的。,所以衰亡时期的国君夭折早死,遣都是违反陰之道的祸害。我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抵挡国家的灾祸。”郑崇于是捧着诏书板站了起来。傅太后大怒说:“哪裹有做天子的却反被一个臣子制服呢!”皇上便下诏令说:“我年幼时就成了孤儿,蒙皇太太后亲自言养,在婴儿时期就进行教育,用礼义教导我,一直到长大成人,恩泽深厚。‘想要报答这种恩德,苍天哪,我的心意是没有穷尽的。,从前追封皇太太后的父亲为崇祖侯,想到对她的恩德报答得很不够,我感到很惭愧。侍中光禄大夫傅商,是皇太太后的父亲的胞侄,皇太太后从小把他抚养长大,恩义最亲。着令赐封堡适为这旦堡,让他作塞主噬的后代,将塞担侯的封号改为汝吕哀侯。” 郑崇又因为董贤显贵宠幸过分而对皇上进谏,因此严重地犯了罪。他好几次因为职任上的事务而受到谴责,颈部生了瘫疽,想要请求回乡养老,没敢上奏。尚书令赵昌奸佞谄媚,向来嫉妒郑崇,知道他已被疏远,因而上奏说郑崇与皇族勾结,怀疑奸伪,请予追究。皇上责备塑塞说:“你自己门庭若市,为什么要责备皇上?”郑崇回答说:“臣虽门庭若市,但却心如止水。我愿意接受拷问和审察。”皇上大怒,把塑塞关进监狱,彻底追究,郑崇死在监狱裹。 逊宣字壬堡,是题贝坚建人。因为通晓经术而担任了郡吏。御史大夫亟盅征召逊宣作自己的下属,想要让他给儿子传授经学,另外给他安排住房,设置备用器物。莲宣自己说明自己的短处要求离去,垂盅再三挽留他,内心却感到不服气。后来张忠任命孙宝代理主簿,孙实迁入新的住宅,祭祀宠神,邀请邻居。张忠暗地裹观察,对他的行动感到诧异,便派亲信去询问孙宝:“以前御史大夫替您安排宽大的住宅,您自揭短处要求离去的原因是想要表示自己的高尚节操。如今丞相、御史大夫两府的高尚之士按照惯例不肯担任主簿,而您自己担任了这个职务,迁入新宅感到很高兴,为什么前后不一致呢?”孙宝回答说:“高尚的人不担任主簿,而御史大夫认为我可以担任,全府的人没有说不合适的,作为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如此抬高自己呢?前些时御史大夫的儿子想要学习经传,而让我搬得靠近他的住处。按礼法衹有学生到老师这裹来学习的,按道理没有老师到学生那裹去施教的;师道不可委屈,个人受到委屈又有什么损害?而且遭遇不好的人没有什么不可能做的,何况是做主簿呢!”张忠听到这些话,感到很惭愧,便上奏书推荐孙宝,说他精通经学品性正直,适合充当皇上的近臣。孙宝被任命为议郎,后又升任谏大夫。 成帝鸿嘉年间,广汉地区盗贼纷起,孙宝被选拔为益州刺史。广汉郡太守扈商,是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的外甥,懦弱不能胜任其职。孙宝来到辖区,亲自深入山谷,告谕那些盗贼,祇要不是首倡乱谋者,即使是头领也可以自首,遣散回乡。随后,孙宝自己揭发自己的错误,还控告扈商是导致叛乱的祸首,根据《春秋》大义,衹惩罚首恶。扈商也上奏孙宝所释放的盗贼有些是应当判罪的头目。扈商被征召关进监狱,孙实也因放走死罪犯的罪名被免职。益州的官吏和百姓很多陈述孙实的功绩,说他是被车骑将军所排挤。皇上重又拜孙宝为冀州刺史,后又升任丞相司直。 当时皇帝的舅舅红陽侯王立派遣门客通过南郡太守李尚占据垦荒田几百顷,其中有许多是老百姓已租用的少府的山坡河泽,大都已经开发了,王立上书新垦出遣块田,愿意把它交给官府。皇帝下诏叫郡府照普通田价付给王立,超过时价一万万钱以上。孙宝听到这件事以后,派遣丞相史据实验证,揭发他们的奸诈,检举控告王立、李尚心怀奸诈欺君罔上,狡猾不讲道义。李尚被关进监狱而死。王立虽然没有被判罪,后来他的哥哥大司马卫将军王商去世,按次序他应当接替王商,皇上越过他而任用他的弟弟曲陽侯王根为大司马骠骑将军。 当时正巧遇上益州的蛮夷騷乱,巴蜀一带很不安定,皇上认为孙实在西州地区很有声望,就拜他为广漠太守,俸禄为中二千石,赐给他黄金三十斤。蛮夷安定了下来,官吏和百姓都称颂他。 孙实被征召为京兆尹。以前的官吏侯文由于为人刚强正直不肯苟且迎合,常常自称有病不愿做官,孙实用恩惠和礼节邀请侯文,想要跟他结为布衣之交,每天设置酒食,妻室儿女共同陪伴。侯文请求接受委任担任属官,进府会见像宾客一样。过了几个月,在立秋那天孙宝委任侯文做束部督邮。侯文入室见孙宝,孙宝问他道:“今天鹰隼开始搏击,应该顺应天时逮捕奸恶之人,以完成严厉打击的任务,你的辖区裹有这样的人吗?”侯文抬起头说:“要是没有这样的人我就不敢白白地接受你委任的职务了。”孙实说:“是谁呀?”侯文说:“霸陵的杜稚季。”孙实说:“其次还有谁?”侯文说:“豺狼当道,不宜再问狐狸。”孙宝沉默了。稚季是一个大侠客,跟卫尉淳于长、大鸿胪萧育等都是至交。孙宝从前得罪了车骑将军,又跟红陽侯有嫌隙,自己恐怕遭受危险,当时淳于长刚得尊显宠幸,对孙宝很友好,孙实也想要依附他,才上任时淳于长就把稚季的事托付给孙宝,所以孙实陷入困境,无法答覆侯文。侯文见孙宝意气索然,感到奇陆,知道其中一定有缘故,就说:“您素有威望,现在不敢拿下稚季,就应当暂且关闭门户,不要过问什么。这样挨到年末,官吏和百姓也不敢对您有什么诽谤。如果放过稚季,另外惩处别的事,舆论就会喧腾起来,您一辈子就毁了。”孙实说:“接受指教。”稚季耳目众多,听说造件事后,就关起门来不跟外面的人交往,挖穿屋子后边的围墙开一扇小门,祇是拿着锄头管理园圃,他通过与侯文有深交的人自己陈述了这些情况。侯文说:“我和稚季有幸是同乡,平时连很小的嫌隙也没有,衹是接受了太守的命令,我的职责应当整治你。如果你真正能够改正错误,我也将不再追究以前的事,如果不改变思想,仅仅更换门面,那就衹是加速祸患的到来罢了。”稚季终于不敢再犯法,孙宝一年到头也没有惩办他人。第二年,稚季生病死了。孙宝担任京兆尹三年,京城裹人们都称赞他。遇上淳于长垮台,孙宝和萧育等都受牵连而被免了官。侯文也再次离开了官位,死在家裹。稚季的儿子杜苍,字君敖,在游侠中名声超过樨季。 哀帝即位,征召孙实为谏大夫,后升任司隶。起初,傅太后和中山孝王的母亲冯太后一同侍奉元帝,二者有嫌隙,傅太后派主管官员拷问冯太后,迫令她自杀,百姓们都认为她冤枉。 孙宝上奏请求进行查究,傅太后大怒,说:“皇上设置司隶,并主使来审我。冯氏谋反的事实是很明白的,有人故意要挑剔我的过错。我要让他连坐。”皇上于是顺着傅太后的旨意把孙宝关进了监狱。尚书仆射唐林争辩了这件事,皇上认为唐林结党营私,将他贬职为敦煌鱼泽障候。大司马傅喜、光禄大夫龚胜坚持力争,皇上替他们向太后说情,才放出孙宝并恢复了他的官职。 过了不久,郑崇被关进监狱,孙宝上书说:“我听说关系疏远的人不去干预关系近的,外人不考虑别人的家事。我有幸能够接受使命,有检察举报之责,不敢避开权贵和受宠幸的人的势力,以阻塞皇上的视听使皇上不知道真实情况。尚书令昌诬告仆射郑崇,把他关进监狱进行审察追究,郑崇被严刑拷打将要死去,结果没一句口供,连路上的行人都说他冤枉。我怀疑昌跟郑崇有嫌隙,谗毁逐渐增多从而陷害对方,他是皇上的近臣,遭受冤枉,损害国家,舆论非议不小。我恳请惩治昌,以缓解民心。”造报告上奏之后,皇上不高兴,因为孙宝是有名望的大臣所以皇上不忍杀他,于是皇上就下令给丞相和大司空:“司隶孙实报告原尚书仆射郑崇受冤,请求将尚书令昌下狱审查。查郑崇是我身边的臣子,罪恶显著,而孙实心怀邪念,勾结臣下蒙蔽皇上,在春月裹说了诽谤欺骗的话,以实现他的奸恶用心。《论语》中不是说过吗?(j噌恶巧言诡辩颠覆国家的人。’着令将孙宝免职为平民。” 哀帝去世,王莽请求王太后征召孙实担任光禄大夫,和王舜等人一起去迎接中山王。平帝即位,孙宾担任大司农。恰逢越隽郡上报有黄龙在江裹出游,太师孔光、大司徒马宫等都称颂王莽的功德可比周公,应当祭告祖庙。孙实说:“周公是大圣人,召公是大贤人。尚且有不相和睦的时候,这见于经典记载,但这对于二者都无损害。如今风雨不调,百姓尚不富足,每当有一件事,臣下们都同声附和,恐怕不是很好吧。”当时大臣们都变了脸色,侍中奉车都尉甄邯立刻奉诏命制止了议论。正好孙实派遣官吏去迎接母亲,母亲在途中生病了,便留在弟弟家裹,仅仅打发妻子和儿女来京城。司直陈崇用造件事告了孙宾,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三公就地审讯。孙实回答说:“我年已七十,神智昏乱,供养母亲的情意淡薄了,衹顾妻室儿女,正像奏章上说的那样。”孙宝因此被免官,终老在家裹。建武年间,录用以前有德行的臣子,让孙宝的孙子孙伉担任了诸县的县长。 毋将隆字君房,是束海兰陵人。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在朝内掌管尚书事务,在朝外统率兵马,沿袭旧例挑选设置从事中郎参加讨论决策,就上奏请求让毋将隆担任从事中郎,后升任谏大夫。成帝末年,毋将隆递上密封的奏章说:“古时候选拔诸侯进入朝廷担任公卿,藉以褒扬功德,应该征召定陶王让他住在驻京公馆裹,藉以镇抚天下。”那以后皇上终于立定陶王为太子,毋将隆升任冀州牧、颖川i太守。哀帝即位后,毋将隆因为考核成绩优异而当上了京兆尹,后又提升为执金吾。 当时侍中董贤正受到宠幸,皇上派中黄门取出武库中的兵器,前后共有十批,送到董贤和皇上的乳母王阿的家裹。毋将隆上奏章说:“武库裹的兵器,是天下公用的,是为国家武备而设,它的修理和制造,所需经费都出白大司农。大司农的经费即使是皇上的车马器物也不能用作花销,皇上的供养和犒赏,都从少府支出。原因就在于不能把根本性的经济储备拿来作不重要的开支,不能把百姓的财力用作浮华的花费,从而分别公和私,表示正道。古时候诸侯方伯可以独立掌握征讨的大权,帝王才赐给斧铁。汉家边境的官吏,本职在于抵抗敌人,所以也赐给他们武库裹的兵器,都是担任这样的职守然后接受这些武器。《春秋》之义,卿大夫家不许收藏钟甲,这是用来抑制臣下的威势,消减私人势力。如今董贤等或是惯于逢迎皇上的弄臣,或是徒有私人恩惠而地位卑贱的女子,皇上您却把天下公用的东西分给他们私人,表示国家威严的器物供给他们私家备用。百姓的财力分给弄臣,武器设于地位卑贱的女子家,建立的制度不符国体,以致纵容滋长骄横越礼的行为,这是不可以用来昭示天下的。孔子说过:‘天子的礼仪怎么能出现在三家大夫的厅堂之内呢!’我请求您收还武器。”皇上很不高兴。 不久,傅太后派谒者去买一些官用婢女,用很低的价钱买到,又买了执金吾的官用婢女八名。毋将隆上奏说价钱太低,请求改为公平的价格。皇上于是下令给丞相、御史大夫说:“互相谦让的礼节盛行,那么像虞芮两国那样的诉讼自然平息。毋将隆位列九卿,既没有能力匡正朝廷的处置不当之处,却反而奏请和永信宫争执买卖价钱的高低,公布上奏内容,没有人不知道了。他的行动举止不合义理,沽名钓誉的风气从此开始,无法昭示百官,伤风败俗。”因为毋将隆先前有安定国家的论策,所以仅降为沛郡都尉,后又升任南郡太守。 王莽年轻时,很想与毋将隆交朋友,毋将隆不怎么趋附他。哀帝去世后,王莽当政,让大司徒孔光告发毋将隆从前担任冀州牧时处理中山冯太后的案子,冤屈和陷害了没有罪过的人,不适宜在全国的中心地区担任官职。其实本来是中谒者令史立、侍御史丁玄亲自考查审问那个案子的,他们仅仅曾经跟毋将隆联名上书论事。这时史立担任中太仆,丁玄担任泰山太守,还有尚书令赵昌,他曾诬陷过郑崇,这时担任河内太守,他们都被免了宫,流放到合浦。 何并字子廉,祖父以二千石级官吏的身份从平舆迁到平陵。何并担任郡吏,做到大司空属官,事奉何武。何武认为他志向节操高尚,推崇他能处理繁重的政务,于是何并担任了长陵县令,政绩很好,以至于道不拾遣。 从前,邛成太后的外公家王氏地位显贵,侍中王林卿与江湖游侠互通声气,威震京城。后来因犯法被免了官,宾客越来越多,他回到长陵扫墓,便和宾客们一连好多天在一起饮酒。何并恐怕他犯法,便亲自上门通名求见,对林卿说:“坟墓在外,您应当及时回家。”林卿说:“好的。”在此以前林卿曾杀死遇一个婢女的丈夫,把他埋在墓舍裹,何并全都知道这些情况,但认为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任职的时候,又看到他新近免去了官职,所以不想揭发检举他,衹想让他不要逗留在自己境内罢了,便派属吏拿了名片去遣送他。林卿一贯骄傲,不愿在宾客前丢丑,何并估计他会制造事变,于是安排了兵马对付他。林卿离开之后,向北经过泾河桥,叫一个骑马的仆人返回县衙门,抽刀砍烂了县衙门柱子上悬着的鼓。何并亲自率领官吏和士兵追赶林卿。走了几十里,林卿走投无路,便叫仆人戴上他的帽子披着他的短衣代替他,自己坐上车子让骑马的奴仆跟在后面,他又换掉自己的衣服从小路向前跑去。恰好在太陽下山时何并追了上来,把那戴着林卿帽子的仆人绑了起来,那人说:“我不是侍中,衹是他的仆人罢了。”何并心裹自己知道林卿已经逃走了,就说:“王君被迫得没处躲了,竟自称是仆人,难道想逃脱死罪吗?”于是命令手下砍下他的头颅带回来,悬挂在破烂了的鼓上,放在城裹的亭下,写道:“原侍中王林卿犯了杀人罪,他将被杀之人埋在守护坟墓的房舍内,又叫仆人砍烂了衙门前的鼓。”官吏和百姓都很震惊害怕。林卿于是逃命,人们议论纷纷,以为他真的死了。成帝太后因为邛成太后喜爱林卿的缘故,听到这件事后也伤心落泪,把这件事告诉了哀帝。哀帝询问了情况认为这件事做得很好,就升任何并为陇西太守。 后来何并调任颖川太守,接替陵陽人严翔。严翔本来是凭孝行做官的,把下僚们看作老师朋友,有了过失就闭门自责,始终不大说话。郡里出现騷乱,王莽派人来征召严翔,官属裹几百人为他设置送行的筵宴,严翔伏在地上哭起来。下僚们说:“您今天受征召是一件好事,不应当家这样子。”严翔说:“我是哀怜颖川的士人,我自己哪值得担忧呢:我是因为软弱被征召,朝廷必然会选择刚猛的人来接替。接替的人一到,将会有偃卧不起的人,所以难过。”严翔到达后,被任命为美俗使者。这时颖川人钟元担任尚书令,兼任廷尉,办事通权达变。他的弟弟钟威做颖川郡的属僚,非法私藏着千金。何并担任太守,见到钟廷尉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钟廷尉脱下帽子替弟弟请求减死罪一等,希望早些接受髡钳刑罚。何并说:“罪在你弟弟自己触犯了国君的法律,而不在于太守。”钟元害怕了,派人飞马去招呼弟弟。陽翟的游侠赵季、李款供养着许多宾客,凭着气力侵夺邻里,甚至奸污人家的妻女,抓着官吏们的短处,在郡裹横行霸道,听说何并将要来了,就都逃走了。何并一到任就寻求勇猛而且通晓法令的官吏近十人,派文官审理三人的案件,派武官前往逮捕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安排。下令说:“这三个人不是辜负了太守,而是违反了王法,所以不得不惩治。钟威所犯的罪许多在大赦以前,将他赶进函谷关,不让他为害民间,如果他不进关,就把他抓起来。赵、李是首恶,虽然他们逃得很远了,也应杀其头,向百姓谢罪。”钟威仗着他的哥哥,停留在雒陽,追捕的官吏捕杀了他。还在别的郡裹抓到了趟、李,取了首级回来,何并把他们的首级和他们的全部罪状都悬挂在闹市上。郡裹出现了清平安静的局面,何并表彰善行尊重士人,在颖川l有口皆碑,名声仅次于黄霸。何并品性清廉,妻子儿女不到官衙。几年后去世。当病重时,他叫佐官写下遗书,说:“告知儿子恢,我一生白吃饭的日子很长,死后虽然会得到法定的吊唁财礼,不要领取。下葬时用小椁,衹要能放得下棺材就行了。”包拯照着父亲的话做了。玉菱选拔恒拯担任关都尉。建达年间用坦并的孙子担任郎官。 赞曰:盖宽饶身为检察之官,一身正气立于朝廷之上,即使是《诗经》中所说的“国之司直”也不过如此。如果他能采纳王生的话一直到老,他就接近古代的贤臣了。诸葛、刘、郑虽然说有些狂妄懵懂,但却有独特的志向。孔子说:“我没有看见过刚正的人。”以这些人的名声和事迹,仍然有毋将隆在冀州有污点,孙宝屈服于定陵侯这样的事,何况是一般的人呢?何并的节操,仅次于尹翁归。 卷七十八 萧望之传 第四十八 (萧望之) 【原文】 萧望之字长倩,东海兰陵人也,徙杜陵。家世以田为业,至望之,好学,治《齐诗》,事同县后仓且十年。以令诣太常受业,复事同学博士白奇,又从夏侯胜问《论语》、《礼服》。京师诸儒称述焉。 是时,大将军霍光秉政,长史丙吉荐儒生王仲翁与望之等数人,皆召见。先是,左将军上官桀与盖主谋杀光,光既诛桀等,后出入自备。吏民当见者,露索去刀兵,两吏挟持。望之独不肯听,自引出阁曰:“不愿见。”吏牵持匈匈。光闻之,告吏勿持。望之既至前,说光曰:“将军以功德辅幼主,将以流大化,致于洽平,是以天下之士延颈企踵,争愿自效,以辅高明。今士见者皆先露索挟持,恐非周公相成王躬吐握之礼,致白屋之意。”于是光独不除用望之,而仲翁等皆补大将军史。三岁间,仲翁至光禄大夫、给事中,望之以射策甲科为郎,署小苑东门候。仲翁出入从仓头庐儿,下车趋门,传呼甚宠,顾谓望之曰:“不肯录录,反抱关为?”望之曰:“各从其志。” 后数年,坐弟犯法,不得宿卫,免归为郡吏。御史大夫魏相除望之为属,察廉为大行治礼丞。 时,大将军光薨,子禹复为大司马,兄子山领尚书,亲属皆宿卫内侍。地节三年夏,京师雨雹,望之因是上疏,愿赐清闲之宴,口陈灾异之意。宣帝自在民间闻望之名,曰:“此东海萧生邪?下少府宋畸问状,无有所讳。”望之对,以为:“《春秋》昭公三年大雨雹,是时季氏专权,卒逐昭公。乡使鲁君察于天变,宜无此害。今陛下以圣德居位,思政求贤,尧、舜之用心也。然而善祥未臻,陰陽不和,是大臣任政,一姓擅势之所致也。附枝大者贼本心,私家盛者公室危。唯明主躬万机,选同姓,举贤材,以为腹心,与参政谋,令公卿大臣朝见奏事,明陈其职,以考功能。如是,则庶事理,公道立,奸邪塞,私权废矣。”对奏,天子拜望之为谒者。时,上初即位,思进贤良,多上书言便宜,辄下望之问状,高者请丞相御史,次者中二千石试事,满岁以状闻,下者报闻,或罢归田里,所白处奏皆可。累迁谏大夫,丞相司直,岁中三迁,官至二千石。其后霍氏竟谋反诛,望之浸益任用。 是时,选博士、谏大夫通政事者补郡国守、相,以望之为平原太守。望之雅意在本朝,远为郡守,内不自得,乃上疏曰:“陛下哀愍百姓,恐德化之不究,悉出谏官以补郡吏,所谓忧其末而忘其本者也。朝无争臣则不知过,国无达士则不闻善。愿陛下选明经术,温故知新,通于几微谋虑之士以为内臣,与参政事。诸侯闻之,则知国家纳谏忧政,亡有阙遗。若此不怠,成、康之道其庶几乎!外郡不治,岂足忧哉?”书闻,征入守少府。宣帝察望之经明持重,论议有余,材任宰相,欲详试其政事,复以为左冯翊。望之从少府出为左迁,恐有不合意,即移病。上闻之,使侍中、成都侯金安上谕意曰:“所用皆更治民以考功。君前为平原太守日浅,故复试之于三辅,非有所闻也。”望之即视事。 是岁,西羌反,汉遣后将军征之。京兆尹张敞上书言:“国兵在外,军以夏发,陇西以北,安定以西,吏民并给转输,田事颇废,素无余积,虽羌虏以破,来春民食必乏。穷辟之处,买亡所得,县官谷度不足以振之。愿令诸有罪,非盗受财杀人及犯法不得赦者,皆得以差入谷此八郡赎罪。务益致谷以豫备百姓之急。”事下有司,望之与少府李强议,以为:“民函明陽之气,有好义欲利之心,在教化之所助。尧在上,不能去民欲利之心,而能令其欲利不胜其好义也;虽桀在上,不能去民好义之心,而能令其好义不胜其欲利也。故尧、桀之分,在于义利而已,道民不可不慎也。今欲令民量粟以赎罪,如此则富者得生,贫者独死,是贫富异刑而法不一也。人情,贫穷,父兄囚执,闻出财得以生活,为人子弟者将不顾死亡之患,败乱之行,以赴财利,求救亲戚。一人得生,十人以丧,如此,伯夷之行坏,公绰之名灭。政教一倾,虽有周、召之佐,恐不能复。古者臧于民,不足则取,有余则予。《诗》曰‘爰及矜人,哀此鳏寡’,上惠下也。又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下急上也。今有西边之役,民失作业,虽户赋口敛以赡其困乏,古之通义,百姓莫以为非。以死救生,恐未可也。陛下布德施教,教化既成,尧、舜亡以加也。今议开利路以伤既成之化,臣窃痛之。” 于是天子复下其议两府,丞相、御史以难问张敞。敞曰:“少府左冯翊所言,常人之所守耳。昔先帝征四夷,兵行三十余年,百姓犹不加赋,而军用给。今羌虏一隅小夷,跳梁于山谷间,汉但令罪人出财减罪以诛之,其名贤于烦扰良民横兴赋敛也。又诸盗及杀人犯不道者,百姓所疾苦也,皆不得赎;首匿、见知纵、所不当得为之属,议者或颇言其法可蠲除,今因此令赎,其便明甚,何化之所乱?《甫刑》之罚,小饼赦,薄罪赎,有金选之品,所从来久矣,何贼之所生?敞备皂衣二十余年,尝闻罪人赎矣,未闻盗贼起也。窃怜凉州被寇,方秋饶时,民尚有饥乏,病死于道路,况至来春将大困乎!不早虑所以振救之策,而引常经以难,恐后为重责。常人可与守经,未可与权也。敞幸得备列卿,以辅两府为职,不敢不尽愚。” 望之、强复对曰:“先帝圣德,贤良在位,作宪垂法,为无穷之规,永惟边竟之不赡,故《金布令甲》曰‘边郡数被兵,离饥寒,夭绝天年,父子相失,令天下共给其费’,固为军旅卒暴之事也。闻天汉四年,常使死罪人入五十万钱减死罪一等,豪强吏民请夺假貣,至为盗贼以赎罪。其后奸邪横暴,群盗并起,至攻城邑,杀郡守,充满山谷,吏不能禁,明诏遣绣衣使者以兴兵击之,诛者过半,然后衰止。愚以为此使死罪赎之败也,故曰不便。”时,丞相魏相、御史大夫丙吉亦以为羌虏且破,转输略足相给,遂不施敞议。望之为左冯翊三年,京师称之,迁大鸿胪。 先是,乌孙昆弥翁归靡因长罗侯常惠上书,愿以汉外孙元贵靡为嗣,得复尚少主,结婚内附,畔去匈奴。诏下公卿议,望之以为:乌孙绝域,信其美言,万里结婚,非长策也。天子不听。神爵二年,遣长罗侯惠使送公主配元贵靡。未出塞,翁归靡死,其兄子狂王背约自立。惠从塞下上书,愿留少主敦煌郡。惠至乌孙,责以负约,因立元贵靡,还迎少主。诏下公卿议,望之复以为:“不可。乌孙持两端,亡坚约,其效可见。前少主在乌孙四十余年,恩爱不亲密,边境未以安,此已事之验也。今少主以元贵靡不得立而还,信无负于四夷,此中国之大福也。少主不止,繇役将兴,其原起此。”天子从其议,征少主还。后乌孙虽分国两立,以元贵靡为大昆弥,汉遂不复与结婚。 三年,代丙吉为御史大夫。五凤中匈奴大乱,议者多曰匈奴为害日久,可因其坏乱举兵灭之。诏遣中朝大司马车骑将军韩增、诸吏富平侯张延寿、光禄勋杨惲、太仆戴长乐问望之计策,望之对曰:“《春秋》恶士匄帅师侵齐,闻齐侯卒,引师而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以为恩足以服孝子,谊足以动诸侯。前单于慕化乡善称弟,遣使请求和亲,海内欣然,夷狄莫不闻。未终奉约,不幸为贼臣所杀,今而伐之,是乘乱而幸灾也,彼必奔走远遁。不以义动兵,恐劳而无功。宜遣使者吊问,辅其微弱,救其灾患,四夷闻之,咸贵中国之仁义。如遂蒙恩得复其位,必称臣服从,此德之盛也。”上从其议,后竟遣兵护辅呼韩邪单于定其国。 是时,大司农、中丞耿寿昌奏设常平仓,上善之,望之非寿昌。丞相丙吉年老,上重焉,望之又奏言:“百姓或乏困,盗贼未止,二千石多材下不任职。三公非其人,则三光为之不明,今首岁日月少光,咎在臣等。”上以望之意轻丞相,乃下侍中建章卫尉金安上、光禄勋杨惲、御史中丞王忠,并诘问望之。望之免冠置对,天子由是不说。 后丞相司直緐延寿奏:“侍中谒者良使承制诏望之,望之再拜已。良与望之言,望之不起,因故下手,而谓御史曰‘良礼不备’。故事丞相病,明日御史大夫辄问病;朝奏事会庭中,差居丞相后,丞相谢,大夫少进,揖。今丞相数病,望之不问病;会庭中,与丞相钧礼。时议事不合意,望之曰:‘侯年宁能父我邪!’知御史有令不得擅使,望之多使守史自给车马,之杜陵护视家事。少史冠法冠,为妻先引,又使卖买,私所附益凡十万三千。案望之大臣,通经术,居九卿之右,本朝所仰,至不奉法自修,踞慢不逊攘,受所监臧二百五十以上,请逮捕系治。”上于是策望之曰:“有司奏君责使者礼,遇丞相亡礼,廉声不闻,敖慢不逊,亡以扶政,帅先百僚。君不深思,陷于兹秽,朕不忍致君于理,使光禄勋惲策诏,左迁君为太子太傅,授印。其上故印使者,便道之官。君其秉道明孝,正直是与,帅意亡愆,靡有后言。” 望之既左迁,而黄霸代为御史大夫。数月间,丙吉薨,霸为丞相。霸薨,于定国复代焉。望之遂见废,不得相。为太傅,以《论语》、《礼服》授皇太子。 初,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诏公卿议其仪,丞相霸、御史大夫定国议曰:“圣王之制,施德行礼,先京师而后诸夏,先诸夏而后夷狄。《诗》云:‘率礼不越,遂视既发;相士烈烈,海外有截。’陛下圣德充塞天地,光被四表,匈奴单于乡风慕化,奉珍朝贺,自古未之有也。其礼仪宜如诸侯王,位次在下。”望之以为:“单于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外夷稽首称藩,中国让而不臣,此则羁縻之谊,谦亨之福也。《书》曰‘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亡常。如使匈奴后嗣卒有鸟窜鼠伏,阙如朝享,不为畔臣。信让行乎蛮貉,福祚流于亡穷,万世之长策也。”天子采之,下诏曰:“盖闻五帝、三王教化所不施,不及以政。今匈奴单于称北藩,朝正朔,朕之不逮,德不能弘覆。其以客礼待之,令单于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 及宣帝寝疾,选大臣可属者,引外属侍中乐陵侯史高、太子太傅望之、少傅周堪至禁中,拜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望之为前将军光禄勋,堪为光禄大夫,皆受遗诏辅政,领尚书事。宣帝崩,太子袭尊号,是为孝元帝。望之、堪本以师傅见尊重,上即位,数宴见,言治乱,陈王事。望之选白宗室明经达学散骑、谏大夫刘更生给事中,与侍中金敞并拾遗左右。四人同心谋议,劝道上以古制,多所欲匡正,上甚乡纳之。 初,宣帝不甚从儒术,任用法律,而中书宦官用事。中书令弘恭、石显久典枢机,明习文法,亦与车骑将军高为表里,论议常独持故事,不从望之等。恭、显又时倾仄见诎。望之以为中书政本,宜以贤明之选,自武帝游宴后庭,故用宦者,非国旧制,又违古不近刑人之义,白欲更置士人,由是大与高、恭、显忤。上初即位,谦让重改作,议久不定,出刘更生为宗正。 望之、堪数荐名儒茂才以备谏官。会稽郑朋陰欲附望之,上疏言车骑将军高遣客为奸利郡国,及言许、史子弟罪过。章视周堪,堪白令朋待诏金马门。朋奏记望之曰:“将军体周、召之德,秉公绰之质,有卞庄之威。至乎耳顺之年,履折冲之位,号至将军,诚士之高致也。窟穴黎庶莫不欢喜,咸曰将军其人也。今将军规橅云若管、晏而休,遂行日仄至周、召乃留乎?若管、晏而休,则下走将归延陵之皋,修农圃之畴,畜鸡种黍,俟见二子,没齿而已矣。如将军昭然度行,积思塞邪枉之险蹊,宣中庸之常政,兴周、召之遗业,亲日仄之兼听,则下走其庶几愿竭区区,底厉锋锷,奉万分之一。”望之见纳朋,接待以意。朋数称述望之,短车骑将军,言许、史过失。 后朋行倾邪,望之绝不与通。朋与大司农史李官俱待诏,堪独白宫为黄门郎。朋,楚士,怨恨,更求入许、史,推所言许、史事曰:“皆周堪、刘更生教我,我关东人,何以知此?”于是侍中许章白见朋。朋出扬言曰:“我见,言前将军小饼五,大罪一。中书令在旁,知我言状。”望之闻之,以问弘恭、石显。显、恭恐望之自讼,下于它吏,即挟朋及待诏华龙。龙者,宣帝时与张子蟜等待诏,以行污秽不进,欲入堪等,堪等不纳,故与朋相结。恭、显令二人告望之等谋欲罢车骑将军疏退许、史状,候望之出休日,令朋、龙上之。事下弘恭问状,望之对曰:“外戚在位多奢婬,欲以匡正国家,非为邪也。”恭、显奏:“望之、堪、更生朋党相称举,数谮诉大臣,毁离亲戚,欲以专擅权势,为臣不忠,诬上不道,请谒者召致廷尉。”时上初即位,不省“谒者召致廷尉”为下狱也。可其奏。后上召堪、更生,曰系狱。上大惊曰:“非但廷尉问邪?”以责恭、显,皆叩头谢。上曰:“令出视事。”恭、显因使高言:“上新即位,未以德化闻于天下,而先验师傅,既下九卿大夫狱,宜因决免。”于是制诏丞相御史:“前将军望之傅朕八年,亡它罪过,今事久远,识忘难明。其赦望之罪,收前将军光禄勋印绶,及堪、更生皆免为庶人。”而朋为黄门郎。 后数月,制诏御史:“国之将兴,尊师而重傅。故前将军望之傅朕八年,道以经术,厥功茂焉。其赐望之爵关内侯,食邑六百户,给事中,朝朔望,坐次将军”天子方倚欲以为丞相,会望之子散骑中郎伋上书讼望之前事,事下有司,复奏:“望之前所坐明白,无谮诉者,而教子上书,称引亡辜之《诗》,失大臣体,不敬,请逮捕。”弘恭、石显等知望之素高节,不诎辱,建白:“望之前为将军辅政,欲排退许、史,专权擅朝。幸得不坐,复赐爵邑,与闻政事,不悔过服罪,深怀怨望,教子上书,归非于上,自以托师傅,怀终不坐。非颇诎望之于牢狱,塞其怏怏心,则圣朝亡以施恩厚。”上曰:“萧太傅素刚,安肯就吏?”显等曰:“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语言薄罪,必亡所忧。”上乃可其奏。 显等封以付谒者,敕令召望之手付,因令太常急发执金吾车骑驰围其第。使者至,召望之。望之欲自杀,其夫人止之,以为非天子意。望之以问门下生朱云。云者好节士,劝望之自裁。于是望之仰天叹曰:“吾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苟求生活,不亦鄙乎!”字谓云曰:“游,趣和药来,无久留我死!”竟饮鸩自杀。天子闻之惊,拊手曰:“曩固疑其不就牢狱,果然杀吾贤傅!”是时,太官方上昼食,上乃却食,为之涕泣,哀恸左右。于是召显等责问以议不详。皆免冠谢,良久然后已。 望之有罪死,有司请绝其爵邑。有诏加恩,长子伋嗣为关内侯。天子追念望之,不忘每岁时遣使者祠祭望之冢,终元帝世。望之八子,至大官者育、咸、由。 育字次君,少以父任为太子庶子。元帝即位,为郎,病免,后为御史。大将军王凤以育名父子,著材能,除为功曹,迁谒者,使匈奴副校尉。后为茂陵令,会课,育第六。而漆令郭舜殿,见责问,育为之请,扶风怒曰:“君课第六,裁自脱,何暇欲为左右言?”及罢出,传召茂陵令诣后曹,当以职事对。育径出曹,书佐随牵育,育案佩刀曰:“萧育杜陵男子,何诣曹也!”遂趋出,欲去官。明旦,诏召入,拜为司隶校尉。育过扶风府门,官属掾史数百人拜谒车下。后坐失大将军指免官。复为中郎将使匈奴。历冀州、青州两部刺史,长水校尉,泰山太守。入守大鸿胪。以鄠名贼梁子政阻山为害,久不伏辜,育为右扶风数月,尽诛子政等。坐与定陵侯淳于长厚善免官。 哀帝时,南郡江中多盗贼,拜育为南郡太守。上以育耆旧名臣,乃以三公使车载育入殿中受策,曰:“南郡盗贼群辈为害,朕甚忧之。以太守威信素著,故委南郡太守,之官,其于为民除害,安元元而已,亡拘于小文。”加赐黄金二十斤。育至南郡,盗贼静。病去官,起家复为光禄大夫执金吾,以寿终于官。 育为人严猛尚威,居官数免,稀迁。少与陈咸、朱博为友,著闻当世。往者有王陽、贡公,故长安语曰“萧、朱结绶,王、贡弹冠”,言其相荐达也。始育与陈咸俱以公卿子显名,咸最先进,年十八,为左曹,二十余,御史中丞。时,朱博尚为杜陵亭长,为咸、育所攀援,入王氏。后遂并历刺史、郡守相,及为九卿,而博先至将军上卿,历位多于咸、育,遂至丞相。育与博后有隙,不能终,故世以交为难。 咸字仲君,为丞相史,举茂材,好畤令,迁淮陽、泗水内史,张掖、弘农、河东太守。所居有迹,数增秩赐金。后免官,复为越骑校尉、护军都尉、中郎将,使匈奴,至大司农,终官。 由字子骄,为丞相西曹卫将军掾,迁谒者,使匈奴副校尉。后举贤良,为定陶令,迁太原都尉,安定太守。治郡有声,多称荐者。初,哀帝为定陶王时,由为定陶令,失王指,顷之,制书免由为庶人。哀帝崩,为复土校尉、京辅左辅都尉,迁江夏太守。平江贼成重等有功,增秩为陈留太守,元始中,作明堂辟雍,大朝诸侯,征由为大鸿胪,会病,不及宾赞,还归故官,病免。复为中散大夫,终官。家至吏二千石者六七人。 赞曰:萧望之历位将相,籍师傅之恩,可谓亲昵亡间。及至谋泄隙开,谗邪构之,卒为便嬖宦竖所图,哀哉!不然,望之堂堂,折而不桡,身为儒宗,有辅佐之能,近古社稷臣也。 【白话文】 萧望之字长倩,束海郡兰陵县人,后来迁徙到杜陵。世代以种田为业,到了萧望之,爱好学问,研究《齐诗》,师从同县的后仓将近十年。根据制度到太常门下学习,又师从以前的同学博士白奇,还跟随夏侯胜讨问《论语》、《仪礼。丧服》。京师的儒生们都称赞他。 当时大将军霍光执政,长史丙吉推荐儒生王仲翁和萧望之等几人,都被召见。这以前,左将军上官桀与盖邑公主陰谋刺杀霍光,霍光就诛杀了上官桀等人,之后出入自加防备。必须接见的官吏百姓,都要脱衣搜身,去除兵器,由两个官吏挟持着。惟独萧望之不肯听从,自己从小门退出说:“不愿谒见。”官吏气势汹汹地拉他。霍光听说这个情况,就告诉官吏不要挟持他。萧望之来到霍光面前,规劝他说:“将军凭仗功勋和德行辅佐年幼的皇帝,将要推行宏大的教化政策,以达到协调和平的统治,所以天下的士人都伸长脖颈,踮起脚跟,争相要亲身效力,来辅佐高明的您。现在要拜见您的士人都要先脱衣搜身受到挟持,这恐怕不合周公辅佐成王时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以招致寒士之礼吧。”当时霍光惟独不任用萧望之,而王仲翁等人都补任大将军史。三年之中,王仲翁升至光禄大夫给事中,萧望之因为考中甲科才作了郎官,代理小苑东门候。王仲翁出入有奴仆跟从,下车进门,前传后呼,甚是尊宠,他回头对萧望之说:“你不肯遵循常规,反而衹作了个守门官。”萧望之说:“各行其志。” 几年之后,因为弟弟犯法而连坐,不能再担任皇宫警卫,被免职还乡做了郡吏。到御史大夫魏相任用萧望之作属官,经考核任命为大行治礼丞。 这时大将军霍光去世,他的儿子霍禹又担任大司马,他的侄子霍山任尚书,亲属都在皇宫裹当警卫侍从。地节三年夏天,京师下冰雹,萧望之为此向皇帝上疏,希望皇帝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讲述天灾异象的意旨。宣帝在民间听说过萧望之的名声,说:“这是束海的萧生吗?将他带给少府宋畸问明情况,让他不要有所隐讳。”萧望之回答了询问,他认为“《春秋》记载鲁昭公三年大降冰雹,当时季氏专权,最终流放了鲁昭公。假如过去鲁昭公察觉了天灾的征兆,应该没有这场灾祸。现在陛下凭仗圣明之德居于皇帝的位置,思考政事寻求贤能,这是尧舜治理大下的用心。然而祥瑞之兆还未出现,陰陽不和,这是大臣执政,一姓专权所致。树枝过大会伤害树干,大臣的权势过大就会危及朝廷。衹有圣明的君主亲自治理国家万事,选拔同姓,举用贤才,将他们当做心腹之人,与他们谋划政事,命令公卿大臣上朝向皇帝汇报情况,明白地说出自己的责任,来考察他们的功劳才干。像这样,各种事情就能得到处理,公正之道得以树立,奸邪之途被堵塞掉,私家的权力就废除了。”这番对答上报给皇帝,宣帝就任命萧望之作了谒者。当时宣帝刚刚登上皇位,希望提拔贤良之士,很多人都上书陈述利国利民的策略,宣帝经常把这些奏摺交给萧望之询问利弊,高明的就请丞相、御史选用,次等的交给九卿试用,一年之后再把情况上报,下等的给予批覆,或者罢官遣归家乡,萧望之所禀报处理的都被批准。他连续升迁到谏大夫,丞相司直,一年之内三次升官,作到二千石级的官员。之后霍氏竟然因为谋反被诛杀,萧望之就更加受到重用。 造时正在挑选通达政事的博士和谏大夫担任郡守国相,派萧望之作平原太守。萧望之一向愿在朝廷任职,派他到远处作郡守,心裹不太合意,就上奏摺说:“陛下体恤百姓,担心德政教化不能普及,将谏官都派出去担任地方官,正所谓担忧事物的末节而忘记了它的根本。朝中没有谏官皇帝就不能发现过错,京城裹没有通达之士皇帝就无法听到善言。希望陛下选拔明了经术,通晓历史而能掌握新形势,精通事理的深谋远虑之士作为朝中大臣,参与政务。诸侯听说这个情况,就知道国家采纳忠谏之言,担心政治,没有阙失遣漏。像这样坚持不懈,周成王、周康王时候的统治差不多就能实现了吧!地方郡县治理不好,难道值得忧虑吗?”他的奏摺被呈进后,就被征调进朝廷管理少府。宣帝了解到萧望之明晓经学,处事稳重,议事论理留有余地,才干胜任宰相,就想仔细考察他处理政务的能力,又派他当左冯翊。萧望之从少府调出降低职位,害怕是得罪了皇帝,就上书称病请假。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派侍中成都侯金安上传达旨意说:“朝廷所用之人都经过治理民众以考察功绩。您从前当平原太守时间很短,所以再将您派到三辅去考察,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萧望之即刻到职任事。 这一年西羌反叛,汉朝派遣后将军去讨伐。京兆尹张敞上书说:“国家的军队在边疆,军队夏天出发,陇西郡以北,安定郡以西,官吏和百姓都参与供给运转,农业会荒废很多,从前也没有余粮储备,虽然羌虏的叛乱被击破了,但是第二年春天民众的粮食必定匮乏。贫穷偏僻的地方,想用钱买也得不到,县裹的官库粮食不足以赈济他们。希望朝廷命令那些罪犯,除非是抢劫钱财、杀人和犯重罪不能赦免的,都可以有差别地送粮食到这八个郡来赎罪。务必要积聚粮食来预备给百姓的急难。”这个事情交给有关的部门处理,萧望之和少府李彊则持有异议,认为“民众有邪正两种气质,既有坚守正义的心愿,又有追逐利益的欲望,就在于教化的引导。尧,不能完全去除民众追逐利益的欲望,却能让他们的逐利之欲不胜遇他们的守义之心;即使桀在统治,也不能去除民众坚守正义的愿望,却能让他们的守义之心不胜过他们的逐利之欲。所以尧、桀的分别,不过在于正义和利益两个方面而已,引导民众不可以不谨慎。现在想让民众捐粮食来赎罪,这样富有的人就得以生存,贫穷的人衹有死路一条,这是穷人富人受到的刑罚不同,法律也不一致了。依照人之常情,贫穷的人,父亲兄长被囚禁,听说出钱可以救其性命,他们的儿子和弟弟将不顾死亡的威胁,败乱的行径,去夺取钱财,以求救出亲戚。一人得以生存,十人因此丧命,这样,伯夷那样的德行被破坏,公绰的美名堙灭。政治教化一旦倾颓,即使有周公、召公来辅佐,恐怕也不能恢复。古代粮食储存在民众那裹,国库不足就取之于民,有余就给他们。《诗经》说‘帝王的恩泽应该给那些可怜的人,怜悯那些鳏夫寡妇’,这是帝王惠泽下民。又说‘下雨了,先润泽公田,再润泽我们自己的田地,,民众尊重帝王的利益。现在有征伐西部边境的战役,百姓荒废了农作业,即使每户收赋税每人捐钱财来解救他们的穷困,这也是古来就通行的原则,百姓不会认为不对。让那些罪犯的子弟冒死去营救亲人,恐怕不可以。陛下普及德行教化,教化已经成功,尧舜也超不过您。现在提议开辟财路却损害已经成功的教化,臣为之痛心” 当时皇帝又一次将他们的建议交给两府权衡,丞相、御史大夫拿这些诘难质问张敞。张敞说:“少府和左冯翊所说的,不过是庸人的见解。以前先帝讨伐四方夷狄,战争进行了三十多年,还不给百姓增加赋税,同时军队的给养充足。现在西羌虏寇是一个角落裹的小族,在山谷中叫嚣强横,汉朝衹要命令罪人出钱减罪来诛灭他们,这样做名声会比騷扰良民、横征赋税好得多。另外那些强盗和杀人犯不合道义,为百姓所痛恨,都不可以赎罪;为首的窝藏犯、明知故放罪犯的人,损人利己者之类,议论者中有人认为他们的刑罚可以蠲免,现在因为这个命令可以赎罪,它的益处很明显,扰乱了什么教化呢?《甫刑》中的刑罚,小的过错赦免,较轻的罪可以赎罪,有用钱赎罪的等级,由来已久,哪会为此而出现盗贼?我在朝廷做官二十多年,曾经听说罪人赎免的事,却没有听说过盗贼因此出现。我私下裹可怜痉州被寇贼扰乱,正是秋收之时,百姓还有饥饿困乏的,有得病死在道路上的,更何况来年春天将会有更大的困难呢!不早早思虑赈济百姓的方法,却引用一般的原则来责难,恐怕后来要担更大的责任。庸人可以和他一起遵守常规,不可以和他商议权变之事。我有幸能跻身列卿,把辅佐两府作为职责,不敢不尽自己的力量。” 萧望之、李彊又反驳说:“先帝圣明仁德,贤良之士在朝廷任职,制订宪章,颁布法令,作为永久的制度,长久地考虑边境百姓的生活困难,所以《金布令甲》第一篇中说‘边境郡县数次遭遇战祸,经受饥寒交迫之苦,百姓不能享尽天年就会夭折,父子离散,命令天下民众共同供给他们的费用,,原来是为战争突然发生做准备。听说天汉四年,曾经让死刑犯交纳五十万钱免去死罪减刑一等,豪强、官吏和民众请求、抢夺、借贷,甚至作盗贼谋取钱财来赎罪。那以后奸诈邪恶的人横行霸道,众多的盗贼同时出现,发展到攻打城市,杀害郡守,这些人漫山遍野,官吏无法禁止,国家公开命令派遣绣衣使者来带领军队攻击他们,诛杀的人超过半数,然后才衰落消失。我们认为这是让死刑犯赎罪而导致的,所以说这样做不恰当。”这时丞相魏相、御史大夫丙吉也认为西羌反贼将要被击溃,转运的供给基本上可以满足需要,没有实施张敞的建议。萧望之任左冯翊三年,都城裹的人都称赞他。被提升为大鸿胪。 在此之前乌孙国王翁归靡通过长罗侯常惠递交文书,愿意把汉朝的外孙元贵靡作为继承人,希望能够再次迎娶少公主,结为姻亲归附汉朝,背叛匈奴。皇帝下诏让公卿商议这件事,萧望之认为乌孙是边远的地域,轻信他们的好话,远离万里缔结婚姻,不是长久之计。皇帝不听。神爵二年,派遣长罗侯惠为使节护送公主许配给元贵靡。还没有出边境,翁归靡死了,他的侄子狂王违背约定自立为王。常惠从塞下给皇帝上书,希望让公主暂时停留在敦煌郡。常惠到乌孙,用负约的事责备他们,于是立元贵靡为王,回来迎接公主。皇帝下诏让公卿商议,萧望之又认为“不可以。乌孙首鼠两端,不能坚守信约,这样的后果已经看见。从前的那位公主在乌孙四十多年,夫妻感情不深,边境并未因此安定,这已经是事情的征验了。现在少公主因为元贵靡不能继承王位而回来,确实没有辜负四方夷族,这是汉朝的大好事呀。少公主不留下来,徭役将会兴起,事情的根源就在造裹。”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召公主回朝。后来乌孙虽然分为两个并立的国家,将元贵靡立为大国王,汉也不再和他缔结婚姻。 神爵三年,萧望之代替丙吉做御史大夫。五凤年间匈奴大乱,论者大多认为匈奴为害很长时间,可以趁它内乱发兵消灭它。皇帝下韶派遣中朝大司马车骑将军韩增、富平侯张延寿、光禄勋杨惮、太仆戴长乐询问萧望之有何计策,萧望之应对说:“据《春秋》记载晋国士句率领军队侵略齐国,听说齐侯去世,就率领军队回国了,君子称赞他不征伐正在办丧事的国家,认为他的恩德足以使齐国新国君佩服,道义足以震动诸侯。从前的单于仰慕我朝教化,一心向善,以弟辈自居,派遣使者请求和亲,四海之内的人们都很高兴,夷狄各族没有不听说的。条约没有奉行到底,单于不幸被叛臣所杀,现在去讨伐它,是趁别人内乱而幸灾乐祸的行为,他们一定会逃走远避。不以仁义而战,恐怕劳而无功。应该派遣使者吊唁慰问,在他们衰弱的时候帮助他们,在他们有困难的时候救助他们,四方夷狄,都会佩服汉朝的仁义。如果因此承蒙恩惠能复归王位,一定会向汉朝称臣,这是一件盛大的德政。”皇帝听从他的建议,其后终于派军队护送辅佐呼韩邪单于安定了他的国家。 当时大司农中丞耿寿昌上奏建议设立常平仓,皇帝认为很好,萧望之反对。丞相丙吉年老,受到皇帝敬重,萧望之又上奏说:“有些老百姓生活困乏,盗贼不断出现,二千石级的官员多有能力低下不称职的。三公的人选不当,日月星辰就会失去光辉,今年正月日月无光,责任在我们大臣身上。”皇帝认为萧望之的意思是轻视丞相,于是命令侍中建章卫尉金安上、光禄勋杨惮、御史中丞王忠,一起质问萧望之。萧望之脱下官帽辩论,皇帝因此不高兴。 后来丞相司直鲧延寿上奏:“侍中谒者良奉旨下韶给萧望之,他衹拜了两拜。良和萧望之说话,萧望之不起立,还故意垂下双手,反而告诉御史说‘良礼节不周,。按旧例丞相有病,第二天御史大夫就要问候病情;上朝时在大殿中聚会,御史大夫应在丞相后面,丞相道别,大夫稍微前进,作揖。现在丞相数次生病,萧望之不去探病;在大殿聚会,和丞相用相同的礼节。有时议事意见不合,萧望之说:‘君侯您的年纪难道能做我的父辈吗!’知道御史不得擅自使用权力,萧望之却多次派留守官吏自备车马,回杜陵照看家事。让少史戴着法冠为他的妻子引路,又派他们去做买卖,这些人私下给他补助一共有十万三千。萧望之是大臣,通晓经术,职位在九卿之上,为众人所仰慕,竟然至于不守法不注意修养,傲慢不逊,贪污所监管的财物达二百五十以上,请允许逮捕囚禁治罪。”皇帝立即下策给萧望之说:“有关官员上告你苛求我派遣的使者礼节不周,遇到丞相没有礼貌,听不到你廉洁的名声,傲慢不逊,无法扶持朝政,不能做百官的表率。你不深入思考,陷入这种污秽的境地,我不忍心让你受到法律的制裁,就派光禄勋杨惮传达韶令,把你降职为太子太傅,给予印绶。把原来的印绶交给使者,然后就去上任。你应该遵守道德,彰明孝义,端正自己的思想品行,不要有什么过失,不要有什么别的话。” 萧望之被降职以后,黄霸接任御史大夫。几个月之后,丙吉去世,黄霸接任丞相。黄霸去世,于定国又接替他,萧望之就被废用,不能做丞相。当太傅,给皇太子讲授《论语》和《仪 礼。丧服》。 当初,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见,皇帝下诏让公卿议论召见的礼仪,丞相黄霸、御史大夫子定国以为:“圣明帝王的制度,施行德政,推行礼制,先京都而后地方,先国内而后境外。《诗经》说:‘遵循礼节不越位,四处视察得以推广;相土的威德壮壮烈烈,四海之外都要拥戴。,陛下圣明仁德充满天地之间,光辉普照四方极远之地,匈奴单于仰慕我国的风俗教化,捧着珍宝前来朝贺,从古至今还未有过。接见他的礼仪应该和诸侯王一样,位置在诸侯王以下。”萧望之认为“单于不实行我们的历法制度,所以称做敌国,应该以不称臣的礼节相待,位置在诸侯王之上。外夷叩头自称属国,汉朝谦让不称其为臣,这是笼络的道理,通达谦虚带来的福气。《尚书》说‘戎狄荒忽归附’,是说他们前来归附,但地处偏远反覆无常。如果匈奴的后代终有流窜抢掠的行动,没有来朝拜进贡,不能算做是叛臣。诚信谦让推行到蛮貉之地,福运继承流传到无穷无尽,这是千秋万代的长远之计。”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下诏书说:“听说五帝三王对教化无法推行的地方,也不用政令统治。现在匈奴单于自糊匕边的属国,定时来朝拜,我的能力有所不及,德政不能加于远方的他们。就用客人的礼仪招待他,让单于的位置在诸侯王之上,行礼谒见时称臣而不称名字。” 等到宣帝卧病在床,选择可以托付后事的大臣,召外戚侍中乐陵侯史高、太子太傅萧望之、少傅周堪到宫中,封史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萧望之为前将军光禄勋,周堪为光禄大夫,都接受遣韶辅政,领尚书事。宣帝去世,太子继承帝号,就是孝元帝。萧望之、周堪本来以师傅的身份被皇帝尊重,皇帝即位之后,数次在闲暇时召见,讨论治乱之道,陈述做帝王的事情。萧望之推荐皇族中通晓经术学问的散骑谏大夫刘更生做给事中,和侍中金敞一起在皇帝左右任拾遣之职。四人同心谋划计议,用古代的制度劝勉引导皇帝,有很多事情希望扶持和纠正,皇帝对他们非常信任并采纳他们的意见。 当初,宣帝不大信奉儒术,而信奉法家,而中书宦官掌权。中书令弘恭、石显长期管理中枢机要,熟悉条文法令,也和车骑将军史高互为表裹,议论朝政经常独自坚持旧例,不听从萧望之等人的意见。弘恭、石显又经常因为意见偏执狭隘被人驳倒。萧望之认为中书是政治的关键职务,应当用贤明的人选,从武帝在后宫游宴,任用宦官,但并非国家的传统制度,又违背古时不接近受过刑罚的人的原则,陈述想要用士人替换的想法,从此和史高、弘恭、石显非常抵触。元帝刚刚继位,处事谦让难以改变旧规,商议许久不能决定,就将刘更生调任宗正。 萧望之、周堪数次推荐有名的儒生和优秀人才来任谏官。会稽郑朋私下想攀附萧望之,就上疏说车骑将军史高派遣宾客到郡国裹做坏事谋求私利,还谈到许、史两家子弟的罪行。皇帝把奏章交给周堪看,周堪上奏让郑朋在金马门等待命令。郑朋给萧望之上书说:“将军亲身实践周公、召公的德政,具备孟公绰的才质,拥有卞庄的威严。到了六十岁的时候,身居重臣之位,官职达到将军,实在是士的最高成就呀。田野黎民没有不欢喜的,都说将军是国家的人才。现在将军追求的目标是管仲、晏子呢?还是废寝忘食勤于政事的周公、召公呢?如果像管仲晏子就罢休了,那么在下就要像季札那样回延陵山野之中,修整农田,养鸡种黍,等着让两个儿子有所成就,我就这样到老得没牙齿吧。如果将军光明正大超越常行聚集心思,堵塞邪气歪风的危险小路,宣扬中庸的正常政治,振兴周公、召公的遣业,亲自日夜操劳,兼听各种意见,那么在下愿意竭尽区区之力,磨炼锋芒,贡献万一之力。”萧望之接纳了郑朋,尽心地接待他。郑朋则屡次称赞萧望之,贬低车骑将军,说许氏、史氏的过失。 后来郑朋行奸邪之事,萧望之和他断绝关系,不再往来。郑朋和大司农史李宫一起等待任命,周堪单独推荐李宫做黄门郎。郑朋是楚地的人,心中怀恨,转而要求加入许、史,推脱所说许、史两家坏话的责任说:“这都是周堪、刘更生教给我的,我是关东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呢?”于是侍中许章上奏皇帝请求召见郑朋。郑朋出宫后扬言说:“我被召见了,报告了前将军小饼五条,大罪一条。中书令在旁边,知道我所说的情况。”萧望之听说这件事,就用它来责问弘恭、石显。石显、弘恭害怕萧望之自己申诉,皇帝会把这个案件交给别的官吏,就要挟郑朋和待诏华龙。华龙在宣帝时和张子娇等人待诏,因为品行不端没有被任用,想依附周堪等人,周堪等人不接纳他,所以和郑朋结交。弘恭、石显命令二人上告萧望之等人想要罢免车骑将军并疏远许、史两家的情况,等待萧望之出朝休假之曰,指使郑朋、华龙上告他们。这件事交给弘恭问明情况,萧望之应对说:“外戚担任要职多数奢侈婬侈,我是为了匡扶国家,不是要干坏事。”弘恭、石显上奏“萧望之、周堪、刘更生勾结朋党互相推举,多次诽谤大臣,攻击离间皇亲国戚,想要凭此专权揽势,作为臣子不忠心,欺骗皇帝不讲道义,请谒者传唤他们并送交廷尉。”当时皇帝刚刚继位,不明白“谒者传唤送交廷尉”就是开入监狱,准许了他们的奏摺。后来皇帝召见周堪、刘更生,回答说已关进监狱。皇帝大吃一惊说:“不就是让廷尉问明情况吗?”拿这件事责备弘恭、石显,他俩都叩头谢罪。皇帝说:“让他们出来办事。”弘恭、石显就派史高说:“皇帝刚刚继位,还没有以道德教化使天下人听闻,而首先审问师傅,既然将九卿大夫下狱,应该通过审问然后减刑。”当时就下诏给丞相和御史大夫:“前将军萧望之教授我八年,没有别的罪过,现在事实为时已久,记忆不清难以说明。应当赦免萧望之的罪过,收回前将军光禄勋印绶,和周堪、刘更生都免职成为庶人。”而郑朋做了黄门郎。 几个月之后,皇帝下诏书给御史大夫:“国家将要兴隆,应该尊重师傅,原前将军萧望之教导我八年,用经学来导引我,他的功劳很大。应赐萧望之关内侯的爵位,食邑六百户,任给事中之职,每月初一、十五朝拜,座位次于将军。”天子正想倚靠他做丞相,遇到萧望之的儿子散骑中郎萧伋上书申诉萧望之以前的冤屈,此事被交给有关部门,回报“萧望之从前的罪过明明白白,没有诬陷之事,而他却指使儿子上书申诉,引用表明自己无辜的《诗》,有失大臣的礼仪,对皇帝不敬,请予以逮捕。”弘恭、石显等人知道萧望之素有高尚的气节,不肯屈服受侮辱,建议说:“萧望之从前任前将军辅佐国政,想排斥许、史两家,专权控制朝政。侥幸没被治罪,又被赐予爵位食邑,参与讨论国家政治,不悔改过错思服罪行,还心裹怀着怨恨,指使儿子上书,把不是归于皇帝,自以为凭着师傅的身份,终究不会被治罪。如果不让萧望之在牢狱中受些侮辱,堵塞他不满的心情,那么圣朝就无法给他施以恩泽。”皇帝说:“萧太傅为人素来刚直,怎么肯接受官吏的审问?”石显等人说:“人的生命至关重要,萧望之所犯的罪,是说错了话的小罪,一定不会让您担心的。”皇帝就批准了他的报告。 石显等人将皇帝的批覆封好交给谒者,下令亲手交给萧望之,于是命令太常火速带领执金吾骑兵飞驰去包围他的宅第。使者到,传萧望之。萧望之想自杀,他的夫人阻止了他,认为这不是皇帝的旨意。萧望之以此询问门生朱云。朱云是一个爱好名节的人,就劝萧望之自杀。当时萧望之仰天长叹说:“我曾经担任过将相之职,年纪也已超过六十岁,年老而进监狱,苟且偷生,不也太鄙陋了吗厂就叫着朱云的字说:“游,取和药来,我宁可死也不久留人世!”终于喝毒酒自杀了。皇帝听说这件事十分震惊,拍手叹气说:“先前我就怀疑他不肯进牢狱,结果真的杀了我的好老师!”当时太官刚刚端上午餐,皇帝就推开饭食,为萧望之哭泣,悲哀之情感动了左右侍从。立刻召来石显等人以计划不周详责问他们。他们都脱下帽子谢罪,很长时间才作罢。 萧望之有罪而死,有关部门请求废除他的爵位封邑。皇帝却下诏加恩,长子萧伋继承关内侯。皇帝追思萧望之不能忘怀,逢年过节就派使者祭祀萧望之的坟墓,整个元帝时代都是如此。萧望之有八个儿子,做到大官的有萧育、萧咸、萧由。 萧育字次君,年轻时因父恩荫任太子庶子。元帝登基,担任郎官,因为有病免职,后来当御史。大将军王凤因为萧育其父之名望和他自己才能突出,任命他为功曹,升任谒者,担任出使匈奴的副校尉。后来做茂陵县令,遇到考察,萧育名列第六。而漆县县令郭舜排最后一名,被责备,萧育给他讲情,扶风发怒说:“你考第六名,自己才脱身,有什么功夫替同僚说情呢?”等到考试完毕出场,传召茂陵令到后曹去,要让他汇报任职期间的情况。萧育径直走出后曹,文书跟着拉住他,萧育按住佩刀说:“萧育是杜陵的大丈夫,为什么要到后曹!”就急步走出,想弃官而去。第二天早晨,皇帝下诏将他召入,任命为司隶校尉。萧育经过扶风府门口,官员掾史几百人在车前拜见。后来因违背大将军的意旨而免官。又担任中郎将出使匈奴。历任冀州、青州两郡刺史,长水校尉,泰山太守,进京任大鸿胪。因为鄂县有名的盗贼梁子政凭仗山势为害一方,很久未能捉拿伏法,萧育任右扶风敷月之后,将梁子政一伙尽数诛杀。后来因为和定陵侯淳于长特别要好而被免官。 哀帝时候,南郡一带长江水面多有盗贼,封萧育为南郡太守。皇帝因为萧育是耆宿名臣,就用三公使用的车子将萧育载入宫中接受策命,说:“南郡盗贼成群为害百姓,我非常担心这件事。因为太守一向威望很高,所以委任做南郡太守,到任之后,衹应为民除害,维护安全。不要拘于小节。”赏赐黄金二十斤。萧育到南郡,盗贼被消灭。因病免官,又任命为光禄大夫执金吾,在职位上享尽天年。 萧育为人威严勇猛,做官数次被免职,很少提升。小时候和陈咸、朱博为友,在当时很有名。过去有王陽、贡公是好友,所以长安有句俗话说:“萧育、朱博结绶交好,王陽、贡公弹冠相知”,是说他们互相推荐以至显达。开始时萧育和陈咸都因为是公卿的儿子而闻名,陈咸是最早进宫的,十八岁任左曹,二十多岁任御史中丞。当时朱博还是杜陵亭长,受陈咸、萧育所引荐,进入王氏门下。后来同时担任刺史、郡守、国相,到后来任九卿。朱博先任将军上卿,经历的官位比陈咸、萧育多,一直到丞相。萧育和朱博后来有嫌隙,不能善终,所以世人认为交朋友是件难事。 萧感字住,做丞相史,被举为茂才,任绖歧县令,升迁进堡、回j11内史,张拯、王递、迥塞太守。所到之处有政绩,多次增加俸禄和赏赐黄金。后来被免官,又担任越骑校尉、护军都尉、中郎将,出使匈奴,官至大司农,在职位上去世。 萧由字子骄,任丞相西曹卫将军掾,升为谒者,任出使匈奴副校尉。后来被举荐贤良,任定陶县令,升为太原都尉,安定太守。治理州郡有声望,很多人称赞和举荐他。当初,哀帝做定陶王时,萧由任定陶令,违背了定陶王的意思,很快,朝廷罢免萧由为百姓。哀帝去世,任复土校尉、京辅左辅都尉,升为江夏太守。因扫平长江上的盗贼成重等人有功,增加俸禄任陈留太守。元始年间,修筑明堂和辟雍,召集诸侯王大举朝会,征召萧由任大鸿胪,恰巧他有病,不能主持礼仪接待宾客,回去任原来的官职,因病免职。后来又任中散大夫,在官任上去世。萧家做到二千石级官员的有六七人。 赞曰:萧望之官至将军和副丞相,凭藉做皇帝师傅之恩,可以说和皇帝是亲密无间。等到计谋泄露,嫌隙产生,说坏话的和奸邪之人陷害他,最终被佞臣宦官小人所害,可怜呀!不然的话,萧望之堂堂正正,宁折不挠,身为儒生泰斗,有辅佐皇帝的才能,近乎古代的社稷之臣了。 卷七十九 冯奉世传 第四十九 (冯奉世) 【原文】 冯奉世字子明,上党潞人也,徙杜陵。其先冯亭,为韩上党守。秦攻上党,绝太行道,韩不能守,冯亭乃入上党城守于赵。赵封冯亭为华陽君,与赵将括距秦,战死于长平。宗族由是分散,或留潞,或在赵。在赵者为官帅将,官帅将子为代相。及秦灭六国,而冯亭之后冯毋择、冯去疾、冯劫皆为秦将相焉。 汉兴,文帝时冯唐显名,即代相子也。至武帝末,奉世以良家子选为郎。昭帝时,以功次补武安长。失官,年三十余矣,乃学《春秋》涉大义,读兵法明习,前将军韩增奏以为军司空令。本始中,从军击匈奴。军罢,复为郎。 先是时,汉数出使西域,多辱命不称,或贪污,为外国所苦。是时,乌孙大有击匈奴之功,而西域诸国新辑,汉方善遇,欲以安之,选可使外国者。前将军增举奉世以卫候使持节送大宛诸国客。至伊脩城,都尉宋将言莎车与旁国共攻杀汉所置莎车王万年,并杀汉使者奚充国。时,匈奴又发兵攻车师城,不能下而去。莎车遣使扬言北道诸国已属匈奴矣,于是攻劫南道,与歃盟畔汉,从鄯善以西皆绝不通。都护郑吉、校尉司马意皆在北道诸国间。奉世与其副严昌计,以为不亟击之则莎车日强,其势难制,必危西域。遂以节谕告诸国王,因发其兵,南北道合万五千人进击莎车,攻拔其城。莎车王自杀,传其首诣长安。诸国悉平,威振西域。奉世乃罢兵以闻。宣帝召见韩增,曰:“贺将军所举得其人。”奉世遂西至大苑。大苑闻其斩莎车王,敬之异于它使。得其名马象龙而还。上甚说,下议封奉世。丞相、将军皆曰:“《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国家,则颛之可也。奉世功效尤著,宜加爵士之赏。”少府萧望之独以奉世奉使有指,而擅矫制违命,发诸国兵,虽有功效,不可以为后法。即封奉世,开后奉使者利,以奉世为比,争逐发兵,要功万里之外,为国家生事于夷狄。渐不可长,奉世不宜受封。上善望之议,以奉世为光禄大夫、水衡都尉。 元帝即位,为执金吾。上郡属国归义降胡万余人反去。初,昭帝末,西河属国胡伊酋若王亦将众数千人畔,奉世辄持节将兵追击。右将军典属国常惠薨,奉世代为右将军典属国,加诸吏之号。数岁,为光禄勋。 永光二年秋,陇西羌彡姐旁种反,诏召丞相韦玄成、御史大夫郑弘、大司马车骑将军王接、左将军许嘉、右将军奉世入议。是时,岁比不登,京师谷石二百余,边郡四百,关东五百。四方饥馑,朝廷方以为忧,而遭羌变。玄成等漠然莫有对者。奉世曰:“羌虏近在境内背畔,不以时诛,亡以威制远蛮。臣愿帅师讨之。”上问用兵之数,对曰:“臣闻善用兵者,役不再兴,粮不三载,故师不久暴而天诛亟决。往者数不料敌,而师至于折伤;再三发軵,则旷日烦费,威武亏矣。今反虏无虑三万人,法当倍用六万人。然羌戎弓矛之兵耳,器不犀利,可用四万人,一月足以决。”丞相、御史、两将军皆以为民方收敛时,未可多发;万人屯守之,且足。奉世曰:“不可。天下被饥馑,士马羸秏,守战之备久废不简,夷狄皆有轻边吏之心,而羌首难。今以万人分屯数外,虏见兵少,必不畏惧,战则挫兵病师,守则百姓不救。如此,怯弱之形见,羌人乘利,诸种并和,相扇而起,臣恐中国之役不得止于四万,非财币所能解也。故少发师而旷日,与一举而疾决,利害相万也。”固争之,不能得。有诏益二千人。 于是遣奉世将万二千人骑,以将屯为名。典属国任立、护军都尉韩昌为偏裨,到陇西,分屯三处。典属国为右军,屯白石;护军都尉为前军,屯临洮;奉世为中军,屯首陽西极上。前军到降同阪,先遣校尉在前与羌争地利,又别遣校尉救民于广陽谷。羌虏盛多,皆为所破,杀两校尉。奉世具上地形部众多少之计,愿益三万六千人乃足以决事。书奏,天子大为发兵六万余人,拜太常弋陽侯任千秋为奋武将军以助焉。奉世上言:“愿得其众,不须烦大将。”因陈转输之费。 上于是以玺书劳奉世,且让之,曰:“皇帝问将兵右将军,甚苦暴露。羌虏侵边境,杀吏民,甚逆天道,故遣将军帅士大夫行天诛。以将军材质之美,奋精兵,诛不轨,百下百全之道也。今乃有畔敌之名,大为中国羞。以昔不闲习之故邪?以恩厚未洽,信约不明也?朕甚怪之。上书言羌虏依深山,多径道,不得不多分部遮要害,须得后发营士,足以决事,部署已定,势不可复置大将,闻之。前为将军兵少,不足自守,故发近所骑,日夜诣,非为击也。今发三辅、河东、弘农越骑、迹射、佽飞、彀者、羽林孤儿及呼速累、嗕种,方急遣。且兵,凶器也,必有成败者,患策不豫定,料敌不审也,故复遣奋武将军。兵法曰大将军出必有偏裨,所以扬威武,参计策,将军又何疑焉?夫爱吏士,得众心,举而无悔,禽敌必全,将军之职也。若乃转输之费,则有司存,将军勿忧。须奋武将军兵到,合击羌虏。” 十月,兵毕至陇西。十一月,并进。羌虏大破,斩首数千级,余皆走出塞。兵未决间,汉复发募士万人,拜定襄太守韩安国为建威将军。未进,闻羌破,还。上曰:“羌虏破散创艾,亡逃出塞,其罢吏士,颇留屯田,备要害处。” 明年二月,奉世还京师,更为左将军光禄勋如故。其后录功拜爵,下诏曰:“羌虏桀黠,贼害吏民,攻陇西府寺,燔烧置亭,绝道桥,甚逆天道。左将军光禄勋奉世前将兵征讨,斩捕首虏八千余级,卤马、牛、羊以万数。赐奉世爵关内侯,良邑五百户,黄金六十斤。”裨将、校尉三十余人,皆拜。 后岁余,奉世病卒。居爪牙官前后十年,为折冲宿将,功名次赵充国。 奋武将军任千秋者,其父宫,昭帝时以丞相征事捕斩反者左将军上官桀,封侯,宣帝时为太常,薨。千秋嗣后,复为太常。成帝时,乐昌侯王商代奉世为左将军,而千秋为右将军,后亦为左将军。子孙传国,至王莽乃绝云。 奉世死后二年,西域都护甘延寿以诛郅支单于封为列侯。时,丞相匡衡亦用延寿矫制生事,据萧望之前议,以为不当封,而议者咸美其功,上从众而侯之。于是杜钦上疏,追讼奉世前功曰:“前莎车王杀汉使者,约诸国背畔。左将军奉世以卫候便宜发兵诛莎车王,策定城郭,功施边境。议者以奉世奉使有指,《春秋》之义亡遂事,汉家之法有矫制,故不得侯。令匈奴郅支单于杀汉使者,亡保康居,都护延寿发城郭兵屯田吏士四万余人以诛斩之,封为列侯。臣愚以为比罪则郅支薄,量敌则莎车众,用师则奉世寡,计胜则奉世为功于边境安,虑败则延寿为祸于国家深。其违命而擅生事同,延寿割地封,而奉世独不录。臣闻功同赏异则劳臣疑,罪钧刑殊则百姓惑;疑生无常,惑生不知所从;亡常则节趋不立,不知所从则百姓无所措手足。奉世图难忘死,信命殊俗,威功白著,为世使表,独抑厌而不扬,非圣主所以塞疑厉节之意也。愿下有司议。”上以先帝时事,不复录。 奉世有子男九人,女四人。长女媛以选充兵宫,为元帝昭仪,产中山孝王。元帝崩,媛为中山太后,随王就国。奉世长子谭,太常举孝廉为郎,功次补天水司马。奉世击西羌,谭为校尉,随父从军有功,未拜病死。谭弟野王、逡、立、参至大官。 野王字君卿,受业博士,通《诗》。少以父任为太子中庶子。年十八,上书愿试守长安令。宣帝奇其志,问丞相魏相,相以为不可许。后以功次补当陽长,迁为栎陽令,徙夏陽令。元帝时,迁陇西太守,以治行高,入为左冯翊。岁余,而池陽令并素行贪污,轻野王外戚年少,治行不改。野王部督邮掾礻殳祤赵都案验,得其主守盗十金罪,收捕。并不首吏,都格杀。并家上书陈冤,事下廷尉。都诣吏自杀以明野王,京师称其威信,迁为大鸿胪。 数年,御史大夫李延寿病卒,在位多举野王。上使尚书选第中二千石,而野王行能第一。上曰:“吾用野王为三公,后世必谓我私后宫亲属,以野王为比。”乃下诏曰:“刚强坚固,确然亡欲,大鸿胪野王是也。心辨善辞,可使四方,少府五鹿充宗是也。廉洁节俭,太子少傅张谭是也。其以少傅为御史大夫。”上繇下第而用谭,越次避嫌不用野王,以昭仪兄故也。野王乃叹曰:“人皆以女宠贵,我兄弟独以贱!”野王虽不为三公,甚见器重,有名当世。 成帝立,有司奏野王王舅,不宜备九卿,以秩出为上郡太守,加赐黄金百斤。朔方刺史萧育奏封事,荐言:“野王行能高妙,内足与图身,外足以虑化。窃惜野王怀国之宝,而不得陪朝廷与朝者并。野王前以王舅出,以贤复入,明国家乐进贤也。”上自为太子时闻知野王。会其病免,复以故二千石使行河堤,因拜为琅邪太守。是时,成帝长舅陽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辅政八九年矣,时数有灾异,京兆尹王章讥凤专权不可任用,荐野王代凤。上初纳其言,而后诛章,语在《元后传》。于是野王惧不自安,遂病,满三月赐告,与妻子归杜陵就医药。大将军凤风御史中丞劾奏野王赐告养病而私自便,持虎符出界归家,奉诏不敬。杜钦时在大将军莫府,钦素高野王父子行能,奏记于凤,为野王言曰:“窃见令曰,吏二千石告,过长安谒,不分别予赐。今有司以为予告得归,赐告不得,是一律两科,失省刑之意。夫三最予告,令也;病满三月赐告,诏恩也。令告则得,诏恩不得,失轻重之差。又二千石病赐告得归有故事,不得去郡亡著令。传曰:‘赏疑从予,所以广恩劝功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阙难知也。’今释令与故事而假不敬之法,甚违阙疑从去之意。即以二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马之重,不宜去郡,将以制刑为后法者,则野王之罪,在未制令前也。刑赏大信,不可不慎。”凤不听,竟免野王。郡国二千石病赐告不得归家,自此始。 初,野王嗣父爵为关内侯,免归。数年,年老,终于家。子座嗣爵,至孙坐中山太后事绝。 逡字子产,通《易》,太常察孝廉为郎,补谒者。建昭中,选为复土校尉。光禄勋于永举茂材,为美陽令。功次迁长乐屯卫司马,清河都尉,陇西太守。治行廉平,年四十余卒。为都尉时,言河堤方略,在《沟洫志》。 立字圣卿,通《春秋》。以父任为郎,稍迁诸曹。竟宁中,以王舅出为五原属国都尉。数年,迁五原太守,徙西河、上郡。立居职公廉,治行略与野王相似,而多知有恩贷,好为条教。吏民嘉美野王、立相代为太守,歌之曰:“大冯君,小冯君,兄弟继踵相因循,聪明贤知惠吏民,政如鲁、卫德化钧,周公、康叔犹二君。”后迁为东海太守,下湿病痹。天子闻之,徙立为太原太守。更历五郡,所居有迹。年老卒官。 参字叔平,学通《尚书》。少为黄门郎给事中,宿卫十余年,参为人矜严,好修容仪,进退恂恂,甚可观也。参,昭仪少弟,行又敕备,以严见惮,终不得亲近侍帷幄。竟宁中,以王舅出补渭陵食官令。以数病徙为寝中郎,有诏勿事。陽朔中,中山王来朝,参擢为上河农都尉。病免官,复为渭陵寝中郎。永始中,超迁代郡太守。以边郡道远,徙为安定太守。数岁,病免,复为谏大夫,使领护左冯翊都水。绥和中,立定陶王为皇太子,以中山王见废,故封王舅参为宜乡侯,以慰王意。参之国,上书愿至中山见王、太后。行未到而王薨。王病时,上奏愿贬参爵以关内侯食邑留长安。上怜之,下诏曰:“中山孝王短命早薨,愿以舅宜乡侯参为关内侯,归家,朕甚愍之。其还参京师,以列侯奉朝请。”五侯皆敬惮之。丞相翟方进亦甚重焉,数谓参:“物禁太甚。君侯以王舅见废,不得在公卿位,今五侯至尊贵也,与之并列,宜少诎节卑体,视有所宗。而君侯盛修容貌以威严加之,此非所以下五侯而自益者也。”参性好礼仪,终不改其恒操。 顷之,哀帝即位,帝祖母傅太后用事,追怨参姊中山太后,陷以祝诅大逆之罪,语在《外戚传》。参以同产当相坐,谒者承制召参诣廷尉,参自杀。且死,仰天叹曰:“参父子兄弟皆备大位,身至封侯,今被恶名而死,姊弟不敢自惜,伤无以见先人于地下!”死者十七人,众莫不怜之。宗族徙归故郡。 赞曰:《诗》称“抑抑威仪,惟德之隅。”宜乡侯参鞠躬履方,择地而行,可谓淑人君子,然卒死于非罪,不能自免,哀哉!谗邪交乱,贞良被害,自古而然。故伯奇放流,孟子宫刑,申生雉经,屈原赴湘,《小弁》之诗作,《离騷》之辞兴。经曰:“心之忧矣,涕既陨之。”冯参姊弟,亦云悲矣! 【白话文】 冯奉世字子明,上党郡潞县人,后来迁徙到杜陵。他的祖先冯亭,是韩国上党郡郡守。秦国攻打上党,堵住了太行山中的通道,韩国守卫不住,冯亭就把上党城献给赵国并且为之防守。赵国封冯亭为华陽君,和赵国大将赵括一起抵御秦国,在长平战死。冯氏宗族从此分散各地,有的留在潞县,有的在趟地。在赵地的成为官吏将军,官吏将军的儿子们又做了代国的相。到秦灭亡六国以后,而冯亭的后代冯毋择、冯去疾、冯劫都作了秦国的将相了。 汉朝兴起以后,文帝时候冯唐很出名,他就是代国丞相的儿子。到武帝末年,冯奉世因为是良家子弟而被选任作郎官。昭帝时候,按照他的功劳的大小和所排次序补任武安县的长宫。被免官时,年纪已有三十多岁了,才学习《春秋》,钻研其微言大义,读兵法,明晓其内容和实例,前将军韩增上报任命他做军司空令。本始年间,随军队攻打匈奴。战争结束后,又做了郎官。 在此之前,汉朝数次派遣使节出使西域,大多都辱没使命不称其职,有的贪污,有的被外国刁难侮辱。这时乌孙国很强大,有攻击匈奴的功劳,同时西域诸国刚刚与汉朝和好,汉朝正准备善待他们,想趁机安抚这些国家,就挑选可以出使外国的人。前将军韩增推荐冯奉世以卫候的身份持使节护送大宛等国的宾客回国。到伊脩城,都尉宋将说莎车国人和其他一些国家一起攻杀了汉朝所任命的莎车王万年,还杀了汉朝使者奚充国。这时匈奴又发兵攻打车师城,因为没攻下就回去了。莎车国派使者扬言说北道诸国已经归属匈奴了,当时就攻击劫掠南道诸国,并与他们歃血为盟背叛汉朝,从鄯善国向西都断绝了交通。都护郑吉、校尉司马意都被困在北路诸国之间。冯奉世和他的副手严吕商议,认为如果不火速攻击,莎车国就会曰益强大,这样形势就难以控制,一定会危及整个西域。于是以使节通告诸位国王,从而发动了他们的军队,南北道一共一万五千人进攻莎车国,攻占了它的城池。莎车王自杀,就将他的首级传到长安。诸国都平定下来,冯奉世的威名震动了西域。冯奉世就收兵回国,将情况上奏朝廷。宣帝召见韩增,说:“祝贺将军举荐的人很称职。”冯奉世就西行到了大宛国。大宛国听说他杀了莎车王,尊敬他超过了其他使者。得到大宛名马象龙回到长安。皇帝很高兴,就下命令议论封赏冯奉世的事。丞相、将军都说:“《春秋》之义,大夫出使国外,如果遇到有利国家之事,可以自行其事。冯奉世的功劳尤其显著,应当加封爵位赏赐土地。”少府萧望之单独认为冯奉世奉旨出使有其任务,却擅自假托皇帝命令违背旨意,征发诸国兵马,虽然有功劳,但不可以用他做后人的榜样。如果要封赏冯奉世,就开了以后出使的人的方便之门,以冯奉世做榜样,争相发动军队,邀功求赏于万里之外,在夷狄各族中为国家滋生事端。此例不可开,冯奉世不应受到封赏。皇帝认为萧望之的建议好,封冯奉世为光禄大夫、水衡都尉。 元帝即位,冯奉世任执金吾。上郡属国归降汉朝的一万多胡人背叛而去。当初,昭帝末年,西河郡属国胡人伊酋若王也率领数千名人众叛变,冯奉世立即持使节领军队追击他们。右将军典属国常惠去世,冯奉世接替他为右将军典属国,加封了诸位官吏的名号。几年后,做了光禄勋。 永光二年秋天,陇西郡羌族乡姐的旁支反叛,皇帝下韶召让丞相韦玄成、御史大夫郑弘、大司马车骑将军王接、左将军许嘉、右将军冯奉世入朝商议对策。当时,连年庄稼收成不好,京都谷物每石卖二百余文钱,边境郡县每石四百文钱,关东五百文钱。到处闸饥荒,朝廷正在为此忧虑,却又遇到羌族叛变。韦玄成等人沉默着没有人说话。冯奉世说:“羌族贼兵近在国境以内背叛,假如不及时诛灭,就没有办法制服远方的蛮夷。我愿意率领军队讨伐他们。”皇帝询问需要用的军队的数量,回答说:“我听说善于用兵者,不会两次用兵,不会三次运粮,所以军队不宜长时间地征战在外而顺从天意的讨伐应该速战速决。过去经常不衡量敌人的情况,而军队至于损失;多次运送粮食,则时间长耗费多,军队的士气低落。现在反叛的贼兵大约三万人,依兵法应加倍调用六万人。而羌戎是使用弓矛的军队罢了,兵器并不犀利,可以调用四万人,一个月足以解决。”丞相、御史、两位将军都认为百姓正在收获季节,不能多发兵;一万人驻扎防守,差不多够了。冯奉世说:“不行。国家遭受饥荒,战士、马匹瘦弱,数量也不多,战争用的装备长期废置不修,夷狄各族都有轻视边疆官吏的心思,所以羌族才会首先发难。现在以一万人分守数处,贼兵见我方军队人少,一定不会害怕,战则军队受损士气低落,守则不能救助百姓。如果这样,怯弱的形势显露出来,羌族就会趁机进攻,各少数民族一齐响应,互相煽动起兵,我恐怕汉朝要征发的兵役就不止四万了,这不是金钱所能解决的。所以少发军队就会旷日持久,和一战而迅速解决相比,利害差别万倍。”冯奉世坚持争取,不能得到更多兵马。又有诏令增加两千人。 当即派遣冯奉世率领一万二千兵马出发,打着领兵屯田的名义。典属国任立、护军都尉韩昌为偏将副手,到陇西郡,分别屯兵三处。典属国任立为右军,屯兵白石;护军都尉韩昌为前军,屯兵临洮;冯奉世为中军,屯兵首陽县西极山上。前军到降同阪,先派校尉在前方和羌人争夺有利地形,又另外派校尉到广陽谷营救百姓。羌族贼兵人数很多,官兵都被击溃,两个校尉被杀。冯奉世向皇帝上报地形和需要多少部队的计划,请求增兵三万六千人才足以解决战事。书信上奏,皇帝发兵六万多人,封太常弋陽侯任千秋为奋武将军前去帮助他。冯奉世上奏说:“希望得到大批士兵,不必烦劳大将。”于是陈请转运的费用。 皇帝当时以玺书慰劳冯奉世,同时也责备他,说:“皇帝慰问领兵在外的右将军,征战在外,非常辛苦。羌族贼兵侵扰边境,杀害官吏百姓,很是违逆天道,所以派遣将军率领军队将领依照天意前往诛灭。以将军杰出的材质,带领精锐部队,讨伐不轨的贼寇,有百战百胜的道理。现在居然有临阵不敢攻战的名声,太给汉朝丢脸了。是从前不熟悉军事的缘故吗?还是恩惠没有普及,军纪不明的缘故?我非常奇怪。你上书说羌族贼兵凭仗深山,多小路,不得不多处分兵占据要害之地,然后必须发动驻防的士兵,才足以解决问题,军队部署已经决定,从形势上看不能再安排大将,我知道了。以前因为将军缺少士兵,不足防守之用,所以调遣附近的骑兵,日夜兼程地赶到,不是为了进攻。现在征发三辅、河东、弘农越骑、迹射、攸飞、彀者、羽林孤儿和呼速弃、褥种,正在火速调遣。战争,是凶险的事情,一定会有成功或失败,恐怕策略不事先商定,了解敌情不审慎,所以又派奋武将军。兵法说大将军出征一定要有偏裨将领,用来耀武扬威,参谋计策,将军又有什么疑虑的?爱护将士,得到军心,决定就不后悔,擒拿敌人一定要彻底,这是将军的责任。至于运输的费用,有专门的官吏负责,将军不必担心。等到奋武将军的兵马到达,一起进攻羌族贼兵。” 十月,军队都集合到陇西郡。十一月,一齐进攻。羌族贼兵大败,斩杀首级数千个,余下的都逃出边境。战争未决胜负的时候,汉朝又征募士兵一万人,封定襄太守韩安国为建威将军。还未出发,听说羌族贼兵被打败了,皇帝说:“羌族贼兵被击溃受到惩罚,逃出边境,那些休战的将士,多留一些屯田守卫,防守要害之处。” 第二年二月,冯奉世回到京师,改任左将军,光禄勋的职位不变。之后记功封爵,皇帝下诏说:“羌族贼兵凶残狡黠,杀害官吏百姓,进攻陇西郡官署,烧毁驿亭,断绝道路桥梁,极大地违背了天道。左将军光禄勋冯奉世前时率领军队征讨,斩首俘虏八千余人,夺取牛马羊数以万计。赐冯奉世关内侯的爵位,食邑五百户,黄金六十斤。”裨将、校尉三十余人,都有赏赐。 之后一年多,冯奉世病笔。他任武将官职前后有十年,为杀敌卫国的老将,功名仅次于趟充国。 奋武将军任千秋,他的父亲任宫,昭帝时以丞相征事捕杀了反叛的左将军上官桀,封侯爵,宣帝时任太常,去世。千秋继承了爵位,又任太常。成帝时,乐昌侯王商代替冯奉世任左将军,而任千秋任右将军,后来又任左将军。子孙世代继承爵位,直到王莽时代为止。 冯奉世死后两年,西域都护甘延寿因为诛杀了郅支单于被封为列侯。当时丞相匡衡也以甘延寿假冒诏令滋生事端为理由,根据萧望之的事例,认为不应当封侯,然而议论者都赞美甘延寿的功劳,皇帝听从众人的意见封他为侯。当时杜钦上疏,追溯称颂冯奉世以前的功劳说:“从前莎车王杀害汉朝使者,和各国结盟背叛汉朝。左将军冯奉世以卫候的身份根据便利条件发兵诛灭了莎车王,用计策安定了城市,功绩普及边境地区。议论者认为冯奉世作为使节有其使命,依《春秋》之义中说臣下不能独断专行,按汉朝的法律则有矫制之罪,所以不得封侯。现在匈奴郅支单于杀害汉朝使者,逃亡到康居国,都护甘延寿征发城中之兵和屯田的将士四万余人来诛杀他,封为列侯。我的愚见认为比较罪过则郅支单于比莎车轻,衡量兵力则莎车比郅支多,使用军队则冯奉世少,讲胜利的程度则冯奉世为边境安宁立下功劳,考虑失败的成分则甘延寿给国家带来的灾祸深。他们违背命令擅生事端的罪过是相同的,而延寿割地封侯,冯奉世却不记封赏。我听说功劳相同赏赐不同则会使那辛苦的大臣产生疑虑,罪过一样刑罚不同则百姓迷惑;疑虑导致变化无常,迷惑导致不知所从;变化无常则导致制度和导向不明确,不知所从则导致百姓不知如何行动。冯奉世解除危难,忘死征战,完成使命业绩非凡,威名功绩显著,是世代出使者的表率,却惟独压抑而不表扬他,这不是圣明君主杜绝疑虑鼓励节操的意思。希望交给有关部门商议。”皇帝认为这是先帝时的事,就不再采纳他的意见。 冯奉世有儿子九人,女儿四人。长女冯媛被选入皇宫,为元帝昭仪,生中山孝王。元帝去世,冯媛成了中山太后,随中山孝王到封国。冯奉世长子冯谭,太常举荐他孝廉作了郎官,依功劳次序补任天水司马。冯奉世攻击西羌,冯谭是校尉,跟随父亲从军有功,还没有封官就病死了。冯谭的弟弟冯野王、冯逡、冯立、冯参都做到大官。 冯野王字君卿,跟从博士学习,精通《诗经》。年轻时因为父亲做官的原因任太子中庶子。十八岁那年,向皇帝上书希望能试任长安县令。宣帝对他的志向感到惊奇,询问丞相魏相,魏相认为不能允许。后来以功劳次序补任当陽县令,升任砾陽县令,调任夏陽县令。元帝时,升任陇西郡太守,因为政绩突出,入朝任左冯翊。一年多,池陽县令并素来贪污,轻视冯野王是年轻的外戚,治理的劣迹不加改正。冯野王部署督邮掾投栩县人赵都立案检察,查明是当权者监守自盗十金的罪行,将他逮捕。并不服从收捕,赵都格杀了他。并的家人上书陈述冤情,事情交给廷尉处理。赵都到官吏面前自杀来证明和冯野王无关,京师的人都称赞他的威信,升迁任大鸿胪。 几年之后,御史大夫李延寿病卒,官吏多推荐冯野王继其位。皇帝派尚书挑选二千石级的官员,而冯野王的品行和能力都排在第一。皇帝说:“如果我用冯野王为三公,后世一定会以此为例说我偏向后宫妃嫔。”就下韶说:“刚强坚毅,确实没有私欲,要数大鸿胪冯野王。能言善辩,可以出使四方,要数少府五鹿充宗。廉洁节俭,要数太子少傅张谭。现任命少傅张谭作御史大夫。”皇帝从下级任用张谭,越过次第,避嫌而不用冯野王,因为他是昭仪的哥哥的缘故。冯野王于是叹息说:“别人因为受皇帝宠爱的妃子而尊贵,我们兄弟却因此而卑贱!”冯野王虽然没作三公,却很被器重,在当时很有名望。 成帝即位,有关部门上奏称冯野王是国舅,不合适备职九卿。依据品级出朝任上郡太守,另外赏赐黄金一百斤。朔方刺史萧育上奏密事,推荐说“冯野王品行能力高超杰出,在内政上足以考虑自身,在外交上足以谋略教化。我可惜冯野王是治理国家的栋梁,却不能辅佐朝政和朝中大臣并立。冯野王以前因为是国舅而从朝中调出,又因为贤良调入朝廷,彰明国家是乐于进用贤良的。”皇帝自从作太子时就听说过冯野王。正好遇上他因病免职,又以原来二千石的级别治理黄河堤岸,于是封为琅邪太守。当时成帝的长舅陽平侯王凤任大司马大将军,辅政已经八九年了,当时数次发生灾异,京兆尹王章讥刺王凤专权不能加以任用,推荐冯野王代替王凤。皇帝开始时接纳王章的建议,后来王章被诛杀,事情记录在《元后传》中。于是冯野王恐惧不安,就病倒了,病假三个月已满,又续请病假,和妻子儿女回杜陵治病。大将军王凤指使御史中丞弹劾冯野王请假养病而图自己安乐,持虎符出界回家,是领皇帝诏令而不敬重。杜钦当时在大将军王凤的幕府,他素来尊重冯野王父子的品行才能,给王凤呈上奏摺,替冯野王说话道:“我见诏令说,二千石级的官吏请假,经过长安拜谒,不分别予告和赐告。现在有关部门认为冯野王予告得以养病,赐告却不能批准,这是同一法律两种等级,失去了减轻刑罚的意义。政绩考核三次最突出的给予予告,这是命令;有病满三个月赐告,这是皇帝赐恩的诏令。令告可以得到,赐恩却得不到,失去了轻重的差别。另外,二千石级官员有病赐告得以回家的有旧例,不能离开守郡也无明文规定。古语说:‘功绩不清楚时却给予奖赏,是为了普施恩德鼓励立功;过错不明显时应免去惩罚,为的是谨慎刑罚,不处理难于知晓的事。’现在抛开法令和旧例而依托不敬的法律,很违反阙疑从去的意思。即使以二干石级的官吏守卫彳里方圆的地域,担任军事要职,不应该离开守郡,将用刑罚为后世之法的,那么冯野王的罪遇,在于以前没有制订法令。刑罚赏赐是应该很有信誉的,不可以不谨慎。”王凤不听,最终免去野王的官职。郡国中二千石级的官员赐告不能回家,从此开始。 当初,冯野王继承父亲的爵位作关内侯,免职回家。几年之后,年老,在家中去世。儿子冯座继承爵位,到孙子因为连坐中山太后一案而被削去爵位。 冯逡字子产,通《周易》。太常察举孝廉而任郎官,补任谒者。建昭年间,选任作复土校尉。光禄勋于永举荐他为秀才,任美陽县令。依照功劳的次序升迁任长乐宫屯卫司马,清河郡都尉,陇西郡太守。治理政绩廉洁公正,年纪四十多岁时去世。任都尉时,曾有关于治理黄河大堤的设想,详见本书《沟洫志》。 冯立字圣卿,精通《春秋》。因为父亲的关系任命作郎官,然后升迁作曹官。竟宁年间,因为是国舅的关系出任五原郡属国都尉。几年以后,升迁为五原郡太守,转任西河郡、上郡太守。冯立为官公正廉洁,治理政绩和冯野王大致相同,而多有智谋待人宽厚有恩泽,喜欢制订规章条令。官吏百姓赞美冯野王、冯立前后作太守,歌颂他们说:“大冯君,小冯君,兄弟相为太守,聪明智慧爱吏民,政如鲁卫德化钩,周公、康叔犹二君。”后来升任东海郡太守,当地地势低湿,他患了风湿病。天子听说遣件事,调冯立任太原太守。先后做过五个郡的太守,到之处都有政绩。年老在官任上去世。冯参字叔平,精通《尚书》。年轻时任黄门郎给事中,作皇宫警卫十多年。冯参为人庄重严肃,喜爱修饰外表礼仪,行为谨慎诚信,很有风度。冯参是昭仪的小弟弟,行为谨慎有备,因为严肃而令人敬畏,终于不能为皇帝的近臣。竟宁年间,以国舅的身份出朝补任渭陵食官令。因为经常有病调任寝中郎,有诏令允许他不用做事。陽朔年问,中山王来朝拜,冯参被提升为上河农都尉。因病免官,又任渭陵寝中郎。永始年间,越级提升为代郡太守。因为是边境郡县道路远,调任安定郡太守。几年之后,因病免职,又任谏大夫,兼任护卫左冯翊都水。绥和年间,立定陶王为皇太子,因中山王被废,所以封国舅冯参为宜乡侯,来安抚中山王。冯参到封国,给皇帝上书想到中山国见中山王和太后。还没有到达而中山王去世。中山王在病中时,上奏称希望贬冯参的爵位,以关内侯的食邑留居长安。皇帝怜悯他,下诏说:“中山孝王短命早死,愿以国舅宜乡侯冯参封为关内侯,回家,我很怜悯他。就叫冯参回京师,以列侯之位在朝中任事。”王家五侯都尊敬而畏惧他。丞相翟方进也很尊重他,几次对冯参说:“事情的禁忌太过分。您因为是国舅被废用,不得居于公卿之位,现在五侯的地位最为尊贵,您和他们并列,应该稍微卑屈礼节,表示有所尊重。然而您非常注意修饰容貌,用威严来对待他们,这不是用来表示低于五侯而对自己有益的方式。”冯参生性讲究礼仪,始终不改其平素操行。很快,哀帝即位,他的祖母傅太后当权,追讨和冯参姐中山太后的怨恨,用咒诅大逆之罪来诬陷她,事件记录在《外戚传》。冯参因为和她是同母所生而应当连坐,谒者领韶命捉冯参到廷尉处审问,冯参自杀。将要死的时候,仰天长叹说:“我冯参父子兄弟都位居高官封侯赐爵,现在身披恶名而死,姐弟不敢自怜,;螈伤的是没有脸面见先人于地下。”被处死的有十七人,众人没有不可怜他们的。冯氏宗族都迁回老家了。 赞曰:《诗经》说“堂堂的威仪真周正,美德和容貌内外合一”。宜乡侯冯参鞠躬尽瘁,品行端正,言行谨慎,可以说是正人君子,然而最终死于无辜,不能脱身,哀痛呀!谗言邪恶交相作乱,忠贞善良的人被害,自古就是这样。所以伯奇被流放,寺人孟子受宫刑,申生被缢而死,屈原投湘水而死,所以才有《小弁》这样的诗与《离騷》之辞的兴起。《诗经》说:“心中忧伤,泪落而下。”冯参姐弟,也可谓悲惨呀! 卷八十 宣元六王传 第五十 (淮陽宪王刘钦,楚孝王刘嚣,东平思王刘宇,中山哀王刘竟,定陶共王刘康,中山孝王刘兴) 【原文】 孝宣皇帝五男。许皇后生孝元帝,张婕妤生淮陽宪王钦,卫婕妤生楚孝王嚣,公孙婕妤生东平思王宇,戎婕妤生中山哀王竟。 淮陽宪王钦,元康三年立,母张婕妤有宠于宣帝。霍皇后废后,上欲立张婕妤为后。久之,惩艾霍氏欲害皇太子,乃更选后宫无子而谨慎者,乃立长陵王婕妤为后,令母养太子。后无宠,希御见,唯张婕妤最幸。而宪王壮大,好经书、法律,聪达有材,帝甚爱之。太子宽仁,喜儒术,上数嗟叹宪王,辅曰:“真我子也!”常有意欲立张婕妤与宪王,然用太子起于微细,上少依倚许氏,及即位而许后以杀死,太子蚤失母,故弗忍也。久之,上以故丞相韦贤子玄成陽狂让侯兄,经明行高,称于朝廷,乃召拜玄成为淮陽中尉,欲感谕宪王,辅以推让之臣,由是太子遂安。宣帝崩,元帝即位,乃遣宪王之国。 时,张婕妤已卒,宪王有外祖母,舅张博兄弟三人岁至淮陽见亲,辄受王赐。后王上书,请徙外家张氏于国。博上书,愿留守坟墓,独不徙。王恨之。后博至淮陽,王赐之少。博言:“负责数百万,愿王为偿。”王不许,博辞去,令弟光恐云王遇大人益解,博欲上书为大人乞骸鼻去。王乃遣人持黄金五十斤送博。博喜,还书谢,为谄语盛称誉王,因言:“当今朝廷无贤臣,灾变数见,足为寒心。万姓咸归望于大王,大王奈何恬然不求入朝见,辅助主上乎?”使弟光数说王宜听博计,令于京师说用事贵人为王求朝。许不纳其言。 后光欲至长安,辞王,复言“愿尽力与博共为王求朝。王即日至长安,可因平陽侯。”光得王欲求朝语,驰使人语博。博知王意动,复遗王书曰:“博幸得肺腑,数进愚策,未见省察。北游燕、赵,欲循行郡国求幽隐之士,闻齐有驷先生者,善为《司马兵法》,大将之材也,博得谒见,承间进问五帝、三王究竟要道,卓尔非世俗之所知。今边境不安,天下騷动,微此人其莫能安也。又闻北海之濒有贤人焉,累世不可逮,然难致也。得此二人而荐之,功亦不细矣。博愿驰西以此赴助汉急,无财币以通显之。赵王使谒者持牛、酒,黄金三十斤劳博,博不受;复使人愿尚女,聘金二百斤,博未许。会得光书云大王已遣光西,与博并力求朝。博自以弃捐,不意大王还意反义,结以朱颜,愿杀身报德。朝事何足言!大王诚赐咳唾,使得尽死,汤、禹所以成大功也。驷先生蓄积道术,书无不有,愿知大王所好,请得辄上。”王得书喜说,报博书曰:“子高乃幸左顾存恤,发心恻隐,显至诚,纳以嘉谋,语以至事,虽亦不敏,敢不谕意!今遣有司为子高偿责二百万。” 是时,博女婿京房以明《易》陰陽得幸于上,数召见言事。自谓为石显、五鹿充宗所排,谋不得用,数为博道之。博常欲诳耀淮陽王,即具记房诸所说灾异及召见密语,持予淮陽王以为信验,诈言:“已见中书令石君求朝,许以金五百斤。贤圣制事,盖虑功而不计费。昔禹治鸿水,百姓罢劳,成功既立,万世赖之。今闻陛下春秋未满四十,发齿堕落,太子幼弱,佞人用事,陰陽不调,百姓疾疫饥馑死者且半,鸿水之害殆不过此。大王绪欲救世,将比功德,何可以忽?博已与大儒知道者为大王为便宜奏,陈安危,指灾异,大王朝见,先口陈其意而后奏之,上必大说。事成功立,大王即有周、邵之名,邪臣散亡,公卿变节,功德亡比,而梁、赵之宠必归大王,外家亦将富贵,何复望大王之金钱?”王喜说,报博书曰:“乃者诏下,止诸侯朝者,寡人憯然不知所出。子高素有颜、冉之资,臧武之智,子贡之辩,卞庄子之勇,兼此四者,世之所鲜。既开端绪,愿卒成之。求朝,义事也,奈何行金钱乎!”博报曰:“已许石君,须以成事。”王以金五百斤予博。 会房出为郡守,离左右,显具有此事告之。房漏泄省中语,博兄弟诖误诸侯王,诽谤政治,狡猾不道,皆下狱。有司奏请逮捕钦,上不忍致法,遣谏大夫王骏赐钦玺书曰:“皇帝问淮陽王。有司奏王,王舅张博数遗王书,非毁政治,谤讪天子,褒举诸侯,称引周、汤,以谄惑王,所言尤恶,悖逆无道。王不举奏而多与金钱,报以好言,罪至不赦,朕恻焉不忍闻,为王伤之。推原厥本,不祥自博,惟王之心,匪同于凶。已诏有司勿治王事,遣谏大夫骏申谕朕意。《诗》不云乎?‘靖恭尔位,正直是与。’王其勉之!” 骏谕指曰:“礼为诸侯制相朝聘之义,盖以考礼一德,尊事天子也。且王不学《诗》乎?《诗》云:‘俾侯于鲁,为周室辅。’今王舅博数遗王书,所言悖逆。王幸受诏策,通经术,知诸侯名誉不当出竟。天子普覆,德布于朝,而恬有博言,多予金钱,与相报应,不忠莫大焉。故事,诸侯王获罪京师,罪恶轻重,纵不伏诛,必蒙迁削贬黜之罪,未有但已者也。今圣主赦王之罪,又怜王失计忘本,为博所惑,加赐玺书,使谏大夫申谕至意,殷勤之恩,岂有量哉!博等所犯恶大,群下之所共攻,王法之所不赦也。自今以来,王毋复以博等累心,务与众弃之。《春秋》之义,大能变改。《易》曰‘借用白茅,无咎’,言臣子之道,改过自新,洁己以承上,然后免于咎也。王其留意慎戒,惟思所以悔过易行,塞重责,称厚恩者。如此,则长有富贵,社稷安矣。” 于是淮陽王钦免冠稽首谢曰:“奉藩无状,过恶暴列,陛下不忍致法,加大恩,遣使者申谕道术守藩之义。伏念博罪恶尤深,当伏重诛。臣钦愿悉心自新,奉承诏策。顿首死罪。” 京房及博兄弟三人皆弃市,妻子徙边。 至成帝即位,以淮陽王属为叔父,敬宠之,异于它国。王上书自陈舅张博时事,颇为石显等所侵,因为博家属徙者求还。丞相、御史复劾钦:“前与博相遗私书,指意非诸侯王所宜,蒙恩勿治,事在赦前。不悔过而复称引,自以为直,失藩臣礼,不敬。”上加恩,许王还徙者。 三十六年薨。子文王玄嗣,二十六年薨。子縯嗣,王莽时绝。 楚孝王嚣,甘露二年立为定陶王,三年徙楚,成帝河平中入朝,时被疾,天子闵之,下诏曰:“盖闻‘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楚王嚣素行孝顺仁慈,之国以来二十余年,孅介之过未尝闻,朕甚嘉之。今乃遭命,离于恶疾,夫子所痛,曰:‘蔑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朕甚闵焉。夫行纯茂而不显异,则有国者将何勖哉?《书》不云乎?‘用德章厥善。’今王朝正月,诏与子男一人俱,其以广戚县户四千三百封其子勋为广戚侯。”明年,嚣薨。子怀王文嗣,一年薨,无子,绝。明年,成帝复立文弟平陆侯衍,是为思王。二十一年薨,子纡嗣,王莽时绝。 初,成帝时又立纡弟景为定陶王。广戚侯勋薨,谥曰炀侯,子显嗣。平帝崩,无子,王莽立显子婴为孺子,奉平帝后。莽篡位,以婴为定安公。汉既诛莽,更始时婴在长安,平陵方望等颇知天文,以为更始必败,婴本统当立者也,共起兵将婴至临泾,立为天子。更始遣丞相李松击破杀婴云。 东平思王宇,甘露二年立。元帝即位,就国。壮大,通奸犯法,上以至亲贳弗罪,傅相连坐。 久之,事太后,内不相得,太后上书言之,求守杜陵园。上于是遣太中大夫张子蟜奉玺书敕谕之,曰:“皇帝问东平王。盖闻亲亲之恩莫重于孝,尊尊之义莫大于忠,故诸侯在位不骄以致孝道,制节谨度以冀天子,然后富贵不离于身,而社稷可保。今闻王自修有阙,本朝不和,流言纷纷,谤自内兴,朕甚僣焉,为王惧之。《诗》不云乎?‘毋念尔祖,述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朕惟王之春秋方刚,忽于道德,意有所移,忠言未纳,故临遣太中大夫子蟜谕王朕意。孔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王其深惟孰思之,无违朕意。” 又特以玺书赐王太后,曰:“皇帝使诸吏宦者令承问东平王太后。朕有闻,王太后少加意焉。夫福善之门莫美于和睦,患咎之首莫大于内离。今东平王出襁褓之中而托于南面之位,以年齿方刚,涉学日寡,骜忽臣下,不自它于太后,以是之间,能无失礼义者,其唯圣人乎!传曰:‘父为子隐,直在其中矣。’王太后明察此意,不可不详。闺门之内,母子之间,同气异息,骨肉之恩,岂可忽哉!岂可忽哉!昔周公戒伯禽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可弃也,毋求备于一人。’夫以故旧之恩,犹忍小恶,而况此乎!已遣使者谕王,王既悔过服罪,太后宽忍以贳之,后宜不敢。王太后强餐,止思念,慎疾自爱。” 字惭俱,因使者顿首谢死罪,愿洒心自改。诏书又敕傅相曰:“夫人之性皆有五常,及其少长,耳目牵于耆欲,故五常销而邪心作,情乱其性,利胜其义,而不失厥家者,未之有也。今王富于春秋,气力勇武,获师傅之教浅,加以少所闻见,自今以来,非《五经》之正术,敢以游猎非礼道王者,辄以名闻。” 宇立二十年,元帝崩。宇谓中谒者信等曰:“汉大臣议天子少弱,未能治天下,以为我知文法,建欲使我辅佐天子。我见尚书晨夜极苦,使我为之,不能也。今暑热,县官年少,持服恐无处所,我危得之!”比至下,宇凡三哭,饮酒食肉,妻妾不离侧。又姬朐臑故亲幸,后疏远,数叹息呼天。宇闻,斥朐臑为家人子,扫除永巷,数笞击之。朐臑私疏宇过失,数令家告之。宇觉知,绞杀朐臑。有司奏请逮捕,有诏削樊、亢父二县。后三岁,天子诏有司曰:“盖闻仁以亲亲,古之道也。前东平王有阙,有司请废,朕不忍。又请削,朕不敢专。惟王之至亲,未尝忘于心。今闻王改行自新,尊修经术,亲近仁人,非法之求,不以奸吏,朕甚嘉焉。传不云乎?朝过夕改,君子与之。其复前所削县如故。” 后年来朝,上疏求诸子及《太史公书》,上以问大将军王凤,对曰:“臣闻诸侯朝聘,考文章,正法度,非礼不言。今东平王幸得来朝,不思制节谨度,以防危失,而求诸书,非朝聘之义也。诸子书或反经术,非圣人;或明鬼神,信物怪;《太史公书》有战国纵横权谲之谋,汉兴之初谋臣奇策,天官灾异,地形厄塞:皆不宜在诸侯王。不可予。不许之辞宜曰:‘《五经》圣人所制,万事靡不毕载。王审乐道,傅相皆儒者,旦夕讲诵,足以正身虞意。夫小辩破义,小道不通,致远恐泥,皆不足以留意。诸益于经术者,不爱于王。’”对奏,天子如凤言,遂不与。 立三十三年薨,子炀王云嗣。哀帝时,无盐危山土自起覆草,如驰道状,又瓠山石转立。云及后谒自之石所祭,治石象瓠山立石,束倍草,并祠之。建平三年,息夫躬、孙宠等共因幸臣董贤告之。是时,哀帝被疾,多所恶,事下有司,逮王、后谒下狱验治,言使巫傅恭、婢合欢等祠祭诅祝上,为云求为天子。云又与知灾异者高尚等指星宿,言上疾必不愈,云当得天下。石立,宣帝起之表也。有司请诛王,有诏废徙房陵。云自杀,谒弃市。立十七年,国除。 元始元年,王莽欲反哀帝政,白太皇太后,立云太子开明为东平王,又立思王孙成都为中山王。开明立三年,薨,无子。复立开明兄严乡侯信子匡为东平王,奉开明后。王莽居摄,东郡太守翟义与严乡侯信谋举兵诛莽,立信为天子。兵败,皆为莽所灭。 中山哀王竟,初元二年立为清河王。三年,徙中山,以幼少未之国。建昭四年,薨邸,葬杜陵,无子,绝。太后归居外家戎氏。 孝元皇帝三男。王皇后生孝成帝,傅昭仪生定陶共王康,冯昭仪生中山孝王兴。 定陶共王康,永光三年立为济陽王。八年,徙为山陽王。八年,徙定陶。王少而爱,长多材艺,习知音声,上奇器之。母昭仪又幸,几代皇后太子。语在《元后》及《史丹传》。 成帝即位,缘先帝意,厚遇异于它王。十九年薨,子欣嗣。十五年,成帝无子,征入为皇太子。上以太子奉大宗后,不得顾私亲,乃立楚思王子景为定陶王,奉共王后。成帝崩,太子即位,是为孝哀帝。即位二年,追尊共王为共皇帝,置寝庙京师,序昭穆,仪如孝元帝。徙定陶王景为信都王云。 中山孝王兴,建昭二年立为信都王。十四年,徙中山。成帝之议立太子也,御史大夫孔光以为《尚书》有殷及王,兄终弟及,中山王元帝之子,宜为后。成帝以中山王不材,又兄弟,不得相入庙。外家王氏与赵昭仪皆欲用哀帝为太子,故遂立焉。上乃封孝王舅冯参为宜乡侯,而益封孝王万户,以尉其意。三十年,薨,子衎嗣。七年,哀帝崩,无子,征中山王衎入即位,是为平帝。太皇太后以帝为成帝后,故立东平思王孙桃乡顷侯子成都为中山王,奉孝王后。王莽时绝。 赞曰:孝元之后,遍有天下,然而世绝于孙,岂非天哉!淮陽宪王于时诸侯为聪察矣,张博诱之,几陷无道。《诗》云“贪人败类”,古今一也。 【白话文】 孝宣皇帝有五个儿子。注皇后生孝元帝,亟{蛆生淮陽宪王昼邀,卫使仔生楚孝王型嚣,公孙侄伃生束乎思王刘主,戎侄伃生中山哀王窒炉。 淮陽宪王刘钦,元康三年被立为王,他母亲张使伃受到宣帝的宠爱。霍皇后被废后,皇帝想立张徒仔为皇后。时间长了,有戒于霍氏想害皇太子之事,就改变主意挑选后宫没有儿子又为人谨慎的,于是立长陵人王健伃为皇后,让她像母亲一样养育太子。皇后不被宠爱,很少和皇帝同房或见面,惟独张健伃最受宠爱。而淮陽宪王长大了,喜好经书和法律,聪明有才能,宣帝很喜欢他。太子宽厚仁慈,喜好儒术,宣帝几次赞赏宪王,说:“真是我的儿子呀!”常想立张健仔为皇后、宪王为太子,然而因为太子在平民生活中长大,宣帝年轻时依靠许氏,到即位时许后已经被害死,太子幼年失去母亲,所以不忍心。时间长了,宣帝因为原丞相韦贤的儿子韦玄成假装发狂把侯爵让给兄长,以通晓经学和品行高尚,在朝廷中受到称赞,就召见并封韦玄成为淮陽国中尉,想让他感化教谕宪王,用谦让的大臣辅佐他,从此太子的地位就稳固了。宣帝去世,元帝即位,就命令宪王到封国去。 这时张便伃已经去世,宪王有外祖母,他的舅舅张博兄弟三人每年要到淮陽拜见母亲,就会受到宪王的赏赐。后来宪王上书:请求迁徙外亲家张氏到淮陽国,张博上书:希望留守祖坟,偏不迁徙。宪王怨恨他。后来张博到淮陽国,宪王赏赐给他的少了。张博说:“负债几百万。希望宪王为我偿还。”宪王不答应。张博告辞而去,派弟张光恐吓宪王说他待祖母更为懈怠了,张博想上书给自己的母亲请假回家。宪王就派人拿五十斤黄金送给张博。张博高兴,回信感谢,用谄媚的话极度称赞宪王,于是说:“当今朝廷中没有贤臣,灾变多次出现,很替朝廷寒。后来。百姓都将希望寄托在大王身上,大王为什么安安静静地,不请求入朝拜见,辅佐皇帝呢?”派弟张光几次劝说宪王应听从张博的计策,他自己到京师游说当权显贵者替宪王请求朝见。宪王不采纳他的意见。 后来张光想去长安,辞别宪王之时,又说“愿意尽力和张博一起为大王请求入朝。大王即et到长安,可以依靠平陽侯。”张光得到宪王想请求朝见的话,派人飞马前去告诉张博。张博知道宪王心思转变,又送给宪王书信说:“张博有幸成为大王心腹,几次进献愚策,没有引起您的注意。我北游燕赵等地,想巡行各地访求隐居的士人,听说齐国有个驷先生,通晓《司马兵法》,是大将之才,张博曾经拜见他,趁机会前去询问了五帝三王的统治要领,言谈高明,不是世俗之人所能了解的。现在边境不安定,天下动荡,除非这个人,其他人不能平定天下。我又听说北海旁边有个贤人,是几世也不可多得的人才,然而难以招致。得到这两个人才,将他们推荐给朝廷,功劳也就不小了。我愿意速西到长安以推荐这两个人来救助汉室的危急,但没有金钱来通达显贵之人。趟王派谒者拿着牛和酒,黄金三十斤犒劳我,我不接受;又派人来求娶我的女儿,聘金二百斤,我没有答应。正好收到张光的书信说大王已经派遣他西去长安,和我一起尽力请求朝见。我自认为大王已经捐弃此事,没想到大王回心转意,和气地与我结交,我愿意以性命报答您的恩德。朝见的事何足挂齿!大王如果赐给我一点钱财,使我出死力办事,这是汤禹所以成就大功业的道理。驷先生道术的修养高深,书籍无所不有,希望知道大王的爱好,能够及时献上。”宪王收到书信很高兴,给张博回信说:“幸亏子高你屈尊体恤,从内心裹发出的恻隐之情,显示了极高的诚意,献上好的计谋,把最重要的事告诉了我,我虽然不聪明,却怎敢不理解你的心意!现在派有司替你偿还二百万的债务。” 这时,张博的女婿京房因为明晓《易。陰陽》而得到皇帝的宠幸,几次召见他讨论国事。自以为是被石显、五鹿充宗所排斥,计谋不被采用,屡次跟张博说这些事。张博常想诳骗淮陽王并向他炫耀,就全部记录了京房所说的各次灾异和皇帝召见他所说的秘密的话,拿给淮陽王当作凭据,骗他说“已经见到中书令石君请求朝见,许给他五百斤黄金。贤圣之人做事衹考虑功业而不计较费用。大禹治水之时,虽使百姓疲劳不堪,但成功之后,却使老百姓千秋万代受益。现在听说皇帝年龄不到四十,头发牙齿已经脱落,太子年幼,佞臣专权,陰陽不调,百姓因疾病疫情饥荒死去的将近半数,洪水的危害也不过如此。大王准备拯救世人,将和古代圣王比较功德,怎么可以懈怠?我已经和博学而明道的大儒替大王见机上奏,陈述国家的安危之道,指明灾异的危害,大王朝见时,先说明大意而后上奏摺,皇帝一定会很高兴。事情成功,功业建立,大王就有了周公、邵公的名望,奸邪的大臣四散逃走,公卿们改变节操,功德无人可比,而皇帝对梁王、赵王的宠信一定会转移于大王,我们外族也会富贵,怎能再指望大王的金钱?”宪王高兴,给张博回信说:“过去诏书下达,禁止诸侯朝见,我痛感不知用什么计策好。子高你向来有颜渊、冉有的天资,臧武子之才智,子贡的辩才,卞庄子的勇武,兼有四者之长,举世罕见。已经开了头,希望能最终成事。请求朝见,是合理的事,怎么用金钱呢?”张博回信说:“已经答应石君,需要用它来成就此事。”宪王用五百斤黄金给张博。 正好京房出京任郡守,离开皇帝身边,石显知道了这件事的全部情况并告发了它。京房泄露了宫禁中的谈话,张博兄弟误导诸侯王,诽谤朝政,狡诈不轨,都被逮捕。有关部门上奏请求逮捕刘钦,皇上不忍心绳之以法,派谏大夫王骏赏赐刘钦玺印书信说:“皇帝告诉淮陽王。有关部门控告您,国舅张博多次给您书信,诋毁国政,讥谤皇帝,赞扬举荐诸侯,称述征引周公、商汤,来迷惑您,所说的尤其恶劣,忤逆无道。您不举报他还经常给他金钱,给他好话以报答,罪遇到了不能赦免的地步,我伤心不忍听到这件事,替您痛心于此。推求本原,不好的东西来自张博,您的用心,不同于凶恶的人。已经诏令有司不要治您的罪,派谏大夫王骏申明我的意思。《诗经》不是说吗?‘忠于你的职位,应当品行正直。’您要勉励呀!” 王骏指点淮陽王说:“礼仪是诸侯制订共同朝拜聘礼的仪式,所以成全礼节同心同德,尊敬地侍奉皇帝。况且王不是学习了《诗经》吗?《诗经》说:‘使他在鲁国当诸侯,作为周王室的藩辅。,现在王舅张博多次给您书信,所说的话都违背圣道。您幸好受到诏令的约束,明白经术,知道诸侯的名分不应当出境。皇帝恩德普施,仁德布及朝廷上下,而您安然接受张博的话,经常给他金钱,互相应答,不忠的罪过没有比这更大的了。依旧例,诸侯王在京师犯罪,无论轻重,即使不被杀,也一定会受到流放、撤职、贬谪、废黜等刑罚,没有不作追究的。现在圣明的君主赦免您的罪行,又怜惜您走错路忘记本分,被张博所迷惑,赐予玺印书信,派谏大夫申明来意,皇上的大恩大德,怎么能够估量呢!张博等人所犯的罪过严重,群臣一起攻击他,是王法所不能赦免的。从今往后,您不要再因张博等忧心,一定要和大家一起抛弃他。《春秋》之义,最重要的是能改过自新。《易经》说‘祭祀用白茅,没有遇错’,是说臣子的正道,改过自新,纯洁自身来辅佐皇帝,然后才能免于过错。您要注意谨慎警戒,考虑怎样悔过改变行为,弥补重大责任,称述皇帝大恩。这样,你个人就会长享富贵,国家也会安定无。” 当时淮陽王刘钦摘下帽子叩头谢罪说:“我没有尽到诸侯王的职责,罪恶昭彰,陛下不忍心依法治罪,施以大恩,派使者申明道理和作诸侯的职责。考虑张博的罪恶尤其深重,应当处以极刑。臣刘钦愿意尽心地改过自新,恭敬地接受诏令。卑臣该死该死。” 京房和张博兄弟三人都被斩弃市,妻子儿女流放到边境。 到成帝即位,因为淮陽王作为亲属是叔父,受到成帝敬重,远在其他诸侯王之上。淮陽王上书自己陈述舅父张博,颇受石显等人的欺负,所以为遭流放的张博的家属请求回故乡。丞相和御史大夫又弹劾淮陽王:“从前和张博互相私下通信,其意图不是诸侯王应该有的,承蒙皇恩不予治罪,事情发生于赦免之前。他不悔过反而又引述往事,自以为正直,有失诸侯体统,犯不敬之罪。”皇帝却恩准了淮陽王的请求,答应宪王迁回流放者。 宪王在位三十六年薨。儿子文王刘玄继位,在位二十六年去世。儿子刘縯继承王位,到王莽时断绝。楚孝王刘嚣,甘露二年被立为定陶王,三年之后改封于楚国。成帝河平年间入朝,当时有疾病,皇帝怜惜他,下诏说:“听说‘天地间的生命人最为尊贵,人的行为中以孝顺为最大,。楚王刘嚣向来品行孝顺仁慈,到封国以来二十余年,细微的过错也没有听说过,我很欣赏他。现在遭受厄运,身患重病,孑l夫子所痛惜,说:‘难过呀,命运啊,这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的病吗!’我很可惜他。他品行善良高尚而不显得舆众不同,那么诸侯们将怎样受到勉励呢?《尚书》不是说吗?‘赏赐有德行的人以表彰他的善良。,现在是王朝正月,诏命孝王和他的一个儿子一起来上朝,以广戚县四千三百户食邑封他的儿子刘勋为广戚侯。”第二年,刘嚣去世。儿子怀王刘文继位,一年之后去世,没有儿子,断绝。第二年,成帝又立刘文的弟弟子陆侯刘衍,这是思王。在位二十一年去世,儿子刘纡继位,到王莽时断绝。 当初,成帝时又立刘纡的弟弟刘景为定陶王。广戚侯刘勋去世,谧号为炀侯,儿子刘显继位。平帝去世,没有儿子,王莽立刘显的儿子刘婴为孺子,继位平帝之后。王莽篡位,封刘婴为定安公。汉朝诛杀王莽之后,更始年间刘婴在长安,平陵人方望等人很明白天文历象,认为更始皇帝一定会失败,刘婴是根据帝统应当立为皇帝的人,一起发兵把刘婴带到临泾,立为皇帝。更始帝派丞相李松打败他们杀了刘婴。 束平思王刘字,甘露二年立为王。元帝即位,前往封国。长大后,以勾结坏人而犯法,皇帝因为他是最亲近的亲属而不予治罪,他的师傅和国相连坐。 过了一些日子以后,思王侍奉太后,不合太后心意,太后上书说这件事,请求守卫杜陵园。皇帝于是派遣太中大夫张子娇领玺书命令晓谕他,说:“皇帝告诉束平王。听说亲近亲人的恩情没有比孝顺更重要的,尊敬尊贵的人的道理没有比忠更大的,所以诸侯在位不骄傲以尽孝道,节制谨慎以辅佐天子,如此则可以永保富贵,国家安定。现在听说您自身修养有阙失,封国内部不和睦,流言纷纷出现,诽谤从内部产生,我很感痛惜,替您害怕。《诗经》不是说吗?‘思念你的祖宗,修养自己的道德,永远遵循天命,自己祈求多福。’我知道您正当血气方刚之时,忽略了道德,心意有所偏移,没有采纳忠言,所以亲命派遣太中大夫子娇传达给您我的意思。孔子说:‘有过错不改正,这才是过错。,您应当深思熟虑,不要违背我的意思。” 又特意以玺书赐给王太后,说:“皇帝派诸吏宦者令承告东平王太后。我听到一些事情,王太后稍微加以注意。福气祥和的家庭没有比和睦更美满的,祸患错误的根源没有比内部分裂更大的。东平王是由您一手养育成人也因此而居王位,加以年纪正当血气方刚,学习的时间还少,轻慢大臣,和太后您的关系不同于他人,在这种情况下,能做到不失礼节的人,恐怕衹有圣人了吧!传说:‘父亲替儿子隐瞒,正直就在其中了。,王太后明察这个意思,不可不周详。家庭之内,母子之间,血脉相连声息不同,骨肉的恩情,难道可以忽略吗!难道可以忽略吗!从前周公告诫伯禽说:‘老朋友没有大错,就不可以抛弃,不要对一个人求全责备。’因为是老朋友的恩情,还容忍他的小缺点,更何况是这样的骨肉之情呢!我已经派使者告诉思王,他已经悔过服罪了,太后您宽厚容忍来缓和这件事,以后他应该不敢了。王太后您尽力吃饭,停止忧虑,慎重对待生病,自己保重。” 刘宇惭愧恐惧,当着使者的面叩头谢罪,愿意洗心革面,自己改过。诏书又命令思王的师傅和国相说:“人的天性都有仁、义、礼、智、信五种品德,当他长大,听到的、见到的关系着嗜好欲望,所以五常消失之后而邪念产生,情欲扰乱他的本性,利欲战胜他的道义之心,而不丧失自己的家园的,是没有的。现在思王年富力强,气力勇猛威武,得到师傅的教诲很少,加以见闻少,从今以后,不是《五经》的正经学问,敢用游玩打猎等不守礼法的事告诉思王的,立即将他的名字上报。” 刘宇在位二十年,元帝崩。刘宇对宫中谒者信等人说:“汉朝大臣议论天子年少,不能治理天下,认为我知道制度法律,建议由我辅佐天子。我见到尚书el夜劳苦,假使由我干这个工作,恐怕不能胜任。现在天气炎热,天子年幼,守孝恐怕没有地方,我险些得到皇位!”到元帝下葬时,刘宇一共哭了三次,喝酒吃肉,妻妾不离身边。妃子朐脯原来受他宠幸,后来疏远, 常叹息呼求上天。刘宇听说这件事,废朐腾为没有地位的宫女,让她打扫宫中小路,经常鞭打她。朐脯暗地裹分条记下刘宇的过失,几次让家人告发他。刘字发觉,就把朐肠绞死。有关部门上奏请求逮捕刘宇,皇帝下诏削去樊、亢父两县。之后三年,皇帝诏命有司说:“听说仁政是亲近自己的亲人,这是古来的道理。从前东平王有过失,有关部门请求废黜他,我不忍心。又请求削减封国,我不敢专断,因为他是最亲近的亲人,从没有忘怀。现在听说他悔过自新,尊重修行经术,和仁德的人亲近,非法的要求,不求官吏,我感到欣慰。传不是说吗?朝过夕改,君子赞之。恢复从前削去的封县如故。” 后年朝见,上疏请求赐予诸子之书和《史记》,皇帝拿这件事向大将军王凤询问,回答说:“我听说诸侯上朝征聘,研究文章,勘正法令制度,不合礼节的不说。现在东平王有幸来朝见,不去考虑节制谨慎,以防过失,而索要书籍,不是朝聘的道理。诸子之书有些反对经术,诬蠛圣人,有些记录鬼神,信奉异物怪象;《史记》中有战国纵横权力诡谲的谋略,汉朝刚刚兴起时谋臣奇诡的计策,天象灾变,地势险要:都不适合给诸侯王。不可以给他。不同意的托辞应该说:‘《五经》是圣人制作的,万事万物没有不记载的。王确实乐于正道,师傅国相都是儒生,早晚讲习诵读,足以端正行为愉悦心情。小鳖计破坏大义,小道理不通达,恐怕会影响远大事业,都不足以留意。那些对经术有益处的,对王不加吝惜。”’所说的话被上奏,皇帝听从王凤的话,就不给思王。 束平思王在位三十三年去世,儿子炀王刘云继位。哀帝时,无盐危山的地面自行鼓起,上面长满了草,像驰道的形状,又在瓠山的石头转侧起立。刘云和王后谒亲自到石头那儿祭祀,把一个石头雕成瓠山的石头那样,用束倍草作神,一并祭祀。建平三年,息夫躬、孙宠等人一起依靠得到宠幸的大臣董贤告发这件事。这时,哀帝有病,对许多事感到厌恶,将此事交给有关部门,逮捕炀王和王后谒下狱审问,说派巫师傅恭、婢女合欢等人祭祀时诅祝皇帝,替刘云祈求当皇帝。刘云又和知道灾异的人高尚等观察星宿,说皇帝的病一定不会痊愈,刘云应该得到天下。石头起立,是宣帝兴起的象征。有关部门请求诛杀炀王,皇帝下诏将他废黜迁到房陵。刘云自杀,谒被处死弃尸街市。在位十七年,封国被除。 元始元年,王莽想改变哀帝的做法,上奏太皇太后,立刘云的太子刘开明为东平王,又立思王的孙子刘成都为中山王。刘开明在位三年,去世,没有儿子。又立刘开明的兄长严乡侯刘信的儿子型匡为塞垩王,继承刘题塱之后。王菱任摄政的职位,塞蹙太守翌盏和垒塑堡型值谋划发兵诛杀玉菱,立型值为天子。兵败,都被王菱所灭。 中山哀王刘童,扭五二年被立为清河王,三年之后,迁到中山,因为年幼没有到封国去。建昭四年,在官邸去世,葬在杜陵,没有儿子,断绝。太后回去住在外戚家戎氏。 孝元皇帝有三个儿子。王皇后生孝成帝,傅昭仪生定陶共王刘康,冯昭仪生中山孝王刘兴。 定陶共王刘康,永光三年立为济陽王。八年之后,迁为山陽王。又过八年,迁到定陶。定陶共王年少时被元帝所钟爱,长大后多才多艺,熟悉音乐,皇帝非常器重他。他的母亲傅昭仪又受到宠幸,几乎代替皇后太子。事情记录在《元后》和《史丹传》中。 成帝即位后,遵守先帝之意,对定陶共王的待遇仍然不同于其他诸王。在位十九年去世,儿子刘欣继位。即位十五年后,成帝没有儿子,征召入宫作皇太子。皇帝因为太子要奉大宗之后,不能衹顾私家亲戚,就立楚思王的儿子刘景为定陶王,继承共王之后。成帝去世,太子即位,就是孝哀帝。即位两年,追尊共王为共皇,把寝庙置于京师,排昭穆顺序时,礼仪和孝元帝一样。改定陶王景为信都王。 中山孝王刘兴,建昭二年被立为信都王。十四年之后,迁为中山王,成帝商议立太子时,御史大夫孔光认为《尚书》有殷朝灭亡的教训,继承王位,兄长死了弟弟继位,中山王是元帝的儿子,应为后一个皇帝。成帝认为中山王没有才能,又是兄弟,不能一起进入宗庙。外戚王氏和赵昭仪都想让哀帝当太子,所以就立了他。皇帝就封孝王的舅父冯参为宜乡侯,而且又加封给孝王万户,以表示安慰。在位三十年,去世。儿子刘衍继位。在位七年,哀帝去世,没有儿子,征召中山王刘术入宫即位,就是平帝。太皇太后认为皇帝是成帝的后代,所以立束平思王的孙子桃乡顷侯的儿子刘成都为中山王,继承在孝王之后。王莽时断绝。 赞曰:孝元皇帝的后代,广有天下,然而在孙子一代就断了后嗣,难道不是天意吗!淮陽宪玉在当时的诸侯中是聪明的了,趔[引诱他,几乎陷于无道的境地。《诗经》说“贪婪者是害群之马”,古今都是如此。 卷八十一 匡张孔马传 第五十一 (匡衡,张禹,孔光,马宫) 【原文】 匡衡字稚圭,东海承人也。父世农夫,至衡好学,家贫,庸作以供资用,尤精力过绝人。诸儒为之语曰:“无说《诗》,匡鼎来;匡语《诗》,解人颐。” 衡射策甲科,以不应令除为太常掌故,调补平原文学。学者多上书荐衡经明,当世少双,令为文学就官京师;后进皆欲从衡平原,衡不宜在远方。事下太子太傅萧望之、少府梁丘贺问,衡对《诗》诸大义,其对深美。望之奏衡经学精习,说有师道,可观览。宣帝不甚用儒,遣衡归官。而皇太子见衡对,私善之。 会宣帝崩,元帝初即位,乐陵侯史高以外属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前将军萧望之为副。望之名儒,有师傅旧恩,天子任之,多所贡荐。高充位而已,与望之有隙。长安令杨兴说高曰:“将军以亲戚辅政,贵重于天下无二,然众庶论议令问休誉不专在将军者何也?彼诚有所闻也。以将军之莫府,海内莫不卬望。而所举不过私门宾客,乳母子弟,人情忽不自知,然一夫窃议,语流天下。夫富贵在身而列士不誉,是有狐白之裘而反衣之也。古人病其若此,故卑体劳心,以求贤为务。传曰:以贤难得之故因曰事不待贤,以食难得之故而曰饱不待食,或之甚者也。平原文学匡衡材智有余,经学绝伦,但以无阶朝廷,故随牒在远方。将军诚召置莫府,学士歙然归仁,与参事议,观其所有,贡之朝廷,必为国器,以此显示众庶,名流于世。”高然其言,辟衡为议曹史,荐衡于上,上以为郎中,迁博士,给事中。 是时,有日蚀、地震之变,上问以政治得失,衡上疏曰: 臣闻五帝不同礼,三王各异教,民俗殊务,所遇之时异也。陛下躬圣德,开太平之路,闵愚吏民触法抵禁,比年大赦,使百姓得改行自新,天下幸甚。臣窃见大赦之后,奸邪不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随入狱,此殆导之未得其务也。盖保民者,“陈之以德义”,“示之以好恶”,观其失而制其宜,故动之而和,绥之而安。今天下俗贪财贱义,好声色,上侈靡,廉耻之节薄,婬辟之意纵,纲纪失序,疏者逾内,亲戚之恩薄,婚姻之党隆,苟合侥幸,以身设利。不改其原,虽岁赦之,刑犹难使错而不用也。 臣愚以为宜一旷然大变其俗。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朝廷者,天下之桢幹也。公卿大夫相与循礼恭让,则民不争;好仁乐施,则下不暴;上义高节,则民兴行;宽柔和惠,则众相爱。四者,明王之所以不严而成化也。何者?朝有变色之言,则下有争斗之患;上有自专之士,则下有不让之人;上有克胜之佐,则下有伤害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则下有盗窃之民:此其本也。今俗吏之治,皆不本礼让,而上克暴,或忮害好陷人于罪,贪财而慕势,故犯法者众,奸邪不止,虽严刑峻法,犹不为变。此非其天性,有由然也。 臣窃考《国风》之诗,《周南》、《召南》被贤圣之化深,故笃于行而廉于色。郑伯好勇,而国人暴虎;秦穆贵信,而士多从死;陈夫人好巫,而民婬祀;晋侯好俭,而民畜聚;太王躬仁,邠国贵恕。由此观之,治天下者审所上而已。今之伪薄忮害,不让极矣。臣闻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说之也。贤者在位,能者布职,朝廷崇礼,百僚敬让,道德之行,由内及外,自近者始,然后民知所法,迁善日进而不自知。是以百姓安,陰陽和,神灵应,而嘉祥见。《诗》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极;寿考且宁,以保我后生”此成汤所以建至治,保子孙,化异俗而怀鬼方也。今长安天子之都,亲承圣化,然其习俗无以异于远方,郡国来者无所法则,或见侈靡而放效之。此教化之原本,风俗之枢机,宜先正者也。 臣闻天人之际,精祲有以相荡,善恶有以相推,事作乎下者象动乎上,陰陽之理各应其感,陰变则静者动,陽蔽则明者暗,水旱之灾随类而至。今关东连年饥馑,百姓乏困,或至相食,此皆生于赋敛多,民所共者大,而吏安集之不称之效也。陛下祗畏天戒,哀闵元元,大自减损,省笆泉、建章官卫,罢珠崖,偃武行文,将欲度唐、虞之隆,绝殷、周之衰也。诸见罢珠崖诏书者,莫不欣欣,人自以将见太平也。宜遂减官室之度,省靡丽之饰,考制度,修外内,近忠正,远巧佞,放郑、卫,进《雅》、《颂》,举异材,开直言,任温良之人,退刻薄之吏,显洁白之士,昭无欲之路,览《六艺》之意,察上世之务,明自然之道,博和睦之化,以崇至仁,匡失俗,易民视,令海内昭然咸见本朝之所贵,道德弘于京师,淑问扬乎疆外,然后大化可成,礼让可兴也。 上说其言,迁衡为光禄大夫、太子少傅。 时,上好儒术文辞,颇改宣帝之政,言事者多进见,人人自以为得上意。又傅昭仪及子定陶王爱幸,宠于皇后、太子。衡复上疏曰: 臣闻治乱安危之机,在乎审所用心。盖受命之王务在创业垂统传之无穷,继体之君心存于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养其心,休烈盛美皆归之二后而不敢专其名,是以上天歆享,鬼神祐焉。其《诗》曰:“念我皇祖,陟降廷止。”言成王常思祖考之业,而鬼神祐助其治也。 陛下圣德天覆,子爱海内,然陰陽未和,奸邪未禁者,殆论议者未丕扬先帝之盛功,争言制度不可用也,务变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复复之,是以群下更相是非,吏民无所信。臣窃恨国家释乐成之业,而虚为此纷纷也。愿陛下详览统业之事,留神于遵制扬功,以定群下之心。《大雅》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孔子著之《孝经》首章,盖至德之本也。传曰:“审好恶,理情性,而王道毕矣。”能尽其性,然后能尽人物之性;能尽人物之性,可以赞天地之化。治性之道,必审已之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盖聪明疏通者戒于大察,寡闻少见者戒于雍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大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大者戒于遗忘。必审己之所当戒,而齐之以义,然后中和之化应,而巧伪之徒不敢比周而望进。唯陛下戒所以崇圣德。 臣又闻室家之道修,则天下之理得,故《诗》始《国风》,《礼》本《冠》、《婚》。始乎《国风》,原情性而明人伦也;本乎《冠》、《婚》,正基兆而防未然也。福之兴莫不本乎室家。道之衰莫不始乎阃内。故圣王必慎妃后之际,别適长之位。礼之于内也。卑不逾尊,新不先故,所以统人情而理陰气也。其尊適而卑庶也,適子冠乎阼,礼之用醴,众子不得与列,所以贵正体而明嫌疑也。非虚加其礼文而已,乃中心与之殊异,故礼探其情而见之外也。圣人动静游燕,所亲物得其序;得其序,则海内自修,百姓从化。如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因时而动,以乱国家。故圣人慎防其端,禁于未然,不以私恩害公义。陛下圣德纯备,莫不修正,则天下无为而治。《诗》云:“于以四方,克定厥家。”传曰:“正家而天下定矣。” 衡为少傅数年,数上疏陈便宜,及朝廷有政议,傅经以对,言多法义。上以为任公卿,由是为光禄勋、御史大夫。建昭三年,代韦玄成为丞相,封乐安侯,食邑六百户。 元帝崩,成帝即位,衡上疏戒妃匹,劝经学威仪之则,曰: 陛下秉至考,哀伤思慕不绝于心,未有游虞弋射之宴,诚隆于慎终追远,无穷已也。窃愿陛下虽圣性得之,犹复加圣心焉。《诗》云“茕茕在疚”,言成王丧毕思慕,意气未能平也,盖所以就文、武之业,崇大化之本也。 臣又闻之师曰:“妃匹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论《诗》以《关睢》为始,言太上者民之父母,后夫人之行不侔乎天地,则无以奉神灵之统而理万物之宜。故《诗》曰:“窈窕淑女,君子好仇。”言能致其贞淑,不贰其操,情欲之感无介乎容仪,宴私之意不形乎动静,夫然后可以配至尊而为宗庙主。此纲纪之首,王教之端也。自上世已来,三代兴废,未有不由此者也。愿陛下详览得失盛衰之效以定大基,采有德,戒声色,近严敬,远技能。 窃见圣德纯茂,专精《诗》、《书》,好乐无厌。臣衡材驽,无以辅相善义,宣扬德音。臣闻《六经》者,圣人所以统天地之心,著善恶之归,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悖于其本性者也。故审《六艺》之指,则天人之理可得而和,草木昆虫可得而育,此永永不易之道也。及《论语》、《孝经》,圣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 臣又闻圣王之自为动静周旋,奉天承亲,临朝享臣,物有节文,以章人伦。盖钦翼祗栗,事天之容也;温恭敬逊,承亲之礼也;正躬严恪,临众之仪也;嘉惠和说,飨下之颜也。举错动作,物遵其仪,故形为仁义,动为法则。孔子曰:“德义可尊,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以临其民,是以其民畏而爱之,则而象之。”《大雅》云:“敬慎威仪,惟民之则。”诸侯正月朝觐天子,天子惟道德,昭穆穆以视之,又观以礼乐,飨醴乃归。故万国莫不获赐祉福,蒙化而成俗。今正月初幸路寝,临朝贺,置酒以飨万方,传曰“君子慎始”,愿陛下留神动静之节,使群下得望盛德休光,以立基桢,天下幸甚! 上敬纳其言。顷之,衡复奏正南北郊,罢诸婬祀,语在《郊祀志》。 初,元帝时,中书令石显用事,自前相韦玄成及衡皆畏显,不敢失其意。至成帝初即位,衡乃与御史大夫甄谭共奏显,追条其旧恶,并及党与。于是司隶校尉王尊劾奏:“衡、谭居大臣位,知显等专权势,作威福,为海内患害,不以时白奏行罚,而阿谀曲从,附下罔上,无大臣辅政之义。既奏显等,不自陈不忠之罪,而反扬著先帝任用倾覆之徒,罪至不道。”有诏勿劾。衡惭惧,上疏谢罪。因称病乞骸鼻,上丞相乐安侯印绶。上报曰:“君以道德修明,位在三公,先帝委政,遂及朕躬。君遵修法度,勤劳公家,朕嘉与君同心合意,庶几有成。今司隶校尉尊妄诋欺,加非于君,朕甚闵焉。方下有司问状,君何疑而上书归侯乞骸鼻,是章朕之未烛也。传不云乎?‘礼义不愆,何恤人之言!’君其察焉。专精神,近医药,强食自爱。”因赐上尊酒、养牛。衡起视事。上以新即位,褒优大臣,然群下多是王尊者。衡嘿嘿不自安,每有水旱,风雨不时,连乞骸鼻让位。上辄以诏书慰抚,不许。 久之,衡子昌为越骑校尉,醉杀人,系诏狱。越骑官属与昌弟且谋篡昌。事发觉,衡免冠徒跣待罪,天子使谒者诏衡冠履。而有司奏衡专地盗土,衡竟坐免。 初,衡封僮之乐安乡,乡本田堤封三千一百顷,南以闽佰为界。初元元年,郡图误以闽佰为平陵佰。积十余岁,衡封临淮郡,遂封真平陵佰以为界,多四百顷。至建始元年,郡乃定国界,上计簿,更定图,言丞相府。衡谓所亲吏赵殷曰:“主簿陆赐故居奏曹,习事,晓知国界,署集曹掾。”明年治计时,衡问殷国界事:“曹欲奈何?”殷曰:“赐以为举计,令郡实之。恐郡不肯从实,可令家丞上书。”衡曰:“顾当得不耳,何至上书?”亦不告曹使举也,听曹为之。后赐与属明举计曰:“案故图,乐安乡南以平陵佰为界,不从故而以闽佰为界,解何?”郡即复以四百顷付乐安国。衡遣从史之僮,收取所还田租谷千余石入衡家。司隶校尉骏、少府忠行廷尉事劾奏“衡监临盗所主守直十金以上。《春秋》之义,诸侯不得专地,所以一统尊法制也。衡位三公,辅国政,领计簿,知郡实,正国界,计簿已定而背法制,专地盗土以自益,及赐、明阿承衡意,猥举郡计,乱减县界,附下罔上,擅以地附益大臣,皆不道。”于是上可其奏,勿治,丞相免为庶人,终于家。 子咸亦明经,历位九卿。家世多为博士者。 张禹字子文,河内轵人也。至禹父徙家莲勺。禹为儿,数随家至市,喜观于卜相者前。久之,颇晓其别蓍布卦意,时从旁言。卜者爱之,又奇其面貌,谓禹父:“是儿多知,可令学经。”及禹壮,至长安学,从沛郡施雠受《易》,琅邪王陽、胶东庸生问《论语》,既皆明习,有徒众,举为郡文学。甘露中,诸儒荐禹,有诏太子太傅萧望之问。禹对《易》及《论语》大义,望之善焉,奏禹经学精习,有师法,可试事。奏寝,罢归故宫。久之,试为博士。初元中,立皇太子,而博士郑宽中以《尚书》授太子,荐言禹善说《论语》。诏令禹授太子《论语》,由是迁光禄大夫。数岁,出为东平内史。 元帝崩,成帝即位,征禹、宽中,皆以师赐爵关内侯,宽中食邑八百户,禹六百户。拜为诸吏光禄大夫,秋中二千石,给事中,领尚书事。是时,帝舅陽平侯王凤为大将军,辅政专权。而上富于春秋,谦让,方乡经学,敬重师傅。而禹与凤并领尚书,内不相安,数病,上书乞骸鼻,欲退避凤。上报曰:“朕以幼年执政,万机惧失其中,君以道德为师,故委国政。君何疑而数乞骸鼻,忽忘雅素,欲避流言?朕无闻焉。君其固心致思,总秉诸事,推以孳孳,无违朕意。”加赐黄金百斤、养牛、上尊酒,太官致餐,侍医视疾,使者临问。禹惶恐,复起视事,河平四年代王商为丞相,封安昌侯。 为相六岁,鸿嘉元年以老病乞骸鼻,上加优再三,乃听许。赐安车驷马,黄金百斤,罢就第,以列侯朝朔望,位特进,见礼如丞相,置从事史五人,益封四百户。天子数加赏赐,前后数千万。 禹为人谨厚,内殖货财,家以田为业。及富贵,多买田至四百顷,皆泾、渭溉灌,极膏腴上贾。它财物称是。禹性习知音声,内奢婬,身居大第,后堂理丝竹管弦。 禹成就弟子尤著者,淮陽彭宣至大司空,沛郡戴崇至少府九卿。宣为人恭俭有法度,而崇恺弟多智,二人异行,禹心亲爱崇,敬宣而疏之。崇每候禹,常责师宜置酒设乐与弟子相娱。禹将崇入后堂饮食,妇女相对,优人管弦铿锵极乐,昏夜乃罢。而宣之来也,禹见之于便坐,讲论经义,日晏赐食,不过一肉卮酒相对。宣未尝得至后堂。及两人皆闻知,各自得也。 禹年老,自治冢茔,起祠室,好平陵肥牛亭部处地,又近延陵,奏请求之,上以赐禹,诏令平陵徙亭它所。曲陽侯根闻而争之:“此地当平陵寝庙衣冠所出游道,禹为师傅,不遵谦让,至求衣冠所游之道,又徙坏旧亭,重非所宜。孔子称‘赐爱其羊,我爱其礼’,宜更赐禹它地。”根虽为舅,上敬重之不如禹,根言虽切,犹不见从,卒以肥牛亭地赐禹。根由是害禹宠,数毁恶之。天子愈益敬厚禹。禹每病,辄以起居闻,车驾自临问之。上亲拜禹床下,禹顿首谢恩,因归诚,言:“老臣有四男一女,爱女其于男,远嫁为张掖太守萧咸妻,不胜父子私情,思与相近。”上即时徙咸为弘农太守。又禹小子未有宫,上临候禹,禹数视其小子,上即禹床下拜为黄门郎,给事中。 禹虽家居,以特进为天子师,国家每有大政,必与定议。永始、元延之间,日蚀、地震尤数,吏民多上书言灾异之应,讥切王氏专政所致。上惧变异数见,意颇然之,而未有以明见,乃车驾至禹弟,辟左右,亲问禹以天变,因用吏民所言王氏事示禹。禹自见年老,子孙弱,又与曲陽侯不平,恐为所怨。禹则谓上曰:“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间,日蚀三十余,地震五,或为诸侯自杀,或夷狄侵中国,灾变之异深远难见,故圣人罕言命,不语怪神。性与天道,自子赣之属不得闻,何况浅见鄙儒之所言!陛下宜修政事以善应之,与下同其福喜,此经义意也。新学小生,乱道误人,宜无信用,以经术断之。”上雅信爱禹,曲此不疑王氏。后曲陽侯根及诸王子弟闻知禹言,皆喜说,遂亲就禹。禹见时有变异,若上体不安,常择日洁斋露蓍,正衣冠立筮,得吉卦则献其占,如有不吉,禹为感动有忧色。 成帝崩,禹及事哀帝,建平二年薨,谥曰节侯。禹四子,长子宏嗣侯。官至太常,列于九卿。三弟皆为校尉、散骑、诸曹。 初,禹为师,以上难数对己问经,为《论语章句》献之。始,鲁扶卿及夏侯胜、王陽、萧望之、韦玄成皆说《论语》,篇第或异。禹先事王陽,后从庸生,采获所安,最后出而尊贵。诸儒为之语曰:“欲为《论》,念张文。”由是学者多从张氏,余家寝微。 孔光字子夏,孔子十四世之孙也。孔子生伯鱼鲤,鲤生子思伋,伋生子上帛,帛生子家求,求生子真箕,箕生子高穿。穿生顺,顺为魏相。顺生鲋,鲋为陈涉博士,死陈下。鲋弟子襄为孝惠博士、长沙太博。襄生忠,忠生武及安国,武生延年。延年生霸,字次儒。霸生光焉。安国、延年皆以治《尚书》为武帝博士。安国至临淮太守。霸亦治《尚书》,事太傅夏侯胜,昭帝末年为博士,宣帝时为太中大夫,以选授皇太子经,迁詹事、高密相。是时,诸侯王相在郡守上。 元帝即位,征霸,以师赐爵关内侯,食邑八百户,号褒成君,给事中,加赐黄金二百斤,第一区,徙名数于长安。霸为人谦退,不好权势,常称爵位泰过,何德以堪之!上欲致霸相位,自御史大夫贡禹卒,及薛广德免,辄欲拜霸。霸让位,自陈至三,上深知其至诚,乃弗用。以是敬之,赏赐甚厚。及霸薨,上素服临吊者再,至赐东园秘器、钱、帛,策赠以列侯礼,谥曰烈君。 霸四子,长子福嗣关内侯。次子捷、捷弟喜皆列校尉、诸曹。光,最少子也,经学尤明,年未二十,举为议郎。光禄勋匡衡举光方正,为谏大夫。坐议有不合,左迁虹长,自免归教授。成帝初即位,举为博士,数使录冤狱,行风俗,振赡流民,奉使称旨,由是知名。是时,博士选三科,高为尚书,次为刺史,其不通政事,以久次补诸侯太傅。光以高第为尚书,观故事品式,数岁明习汉制及法令。上甚信任之,转为仆射、尚书令。有诏光周密谨慎,未尝有过,加诸吏官,以子男放为侍郎,给事黄门。数年,迁诸吏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给事中,赐黄金百斤,领尚书事。后为光禄勋,复领尚书,诸吏给事中如故,凡典枢机十余年,守法度,修故事。上有所问,据经法以心所安而对,不希指苟合;如或不从,不敢强谏争,以是久而安。时有所言,辄削草稿,以为章主之过,以奸忠直,人臣大罪也。有所荐举,唯恐其人之闻知。沐日归休,兄弟妻子燕语,终不及朝省政事。或问光:“温室省中树皆何木也?”光嘿不应,更答以他语,其不泄如是。光,帝师傅子,少以经行自著,进官蚤成。不结党友,养游说,有求于人。既性自守,亦其势然也。徙光禄勋为御史大夫。 绥和中,上即位二十五年,无继嗣,至亲有同产弟中山孝王及同产弟子定陶王在。定陶王好学多材,子帝子行。而王祖母傅太后陰为王求汉嗣,私事赵皇后、昭仪及帝舅大司马骠骑将军王根,故皆劝上。上于是召丞相翟方进、御史大夫光、右将军廉褒、后将军朱博,皆引入禁中,议中山、定陶王谁宜为嗣者。方进、根以为:“定陶王帝弟之子,《礼》曰:‘昆弟之子犹子也’,‘为其后者为之子也’,定陶王宜为嗣。”褒、傅皆如方进、根议。光独以为礼立嗣以亲,中山王先帝之子,帝亲弟也,以《尚书·盘庚》殷之及王为比,中山王宜为嗣。上以《礼》兄弟不相入庙,又皇后、昭仪欲立定陶王,故遂立为太子。光以议不中意,左迁廷尉。 光久典尚书,练法令,号称详平。时定陵侯淳于长坐大逆诛,长小妻虒始等六人皆以长事未发觉时弃去,或更嫁。用长事发,丞相方进,大司空武议,以为:“令,犯法者各以法时律令论之,明有所讫也,长犯大逆时,虒始等见为长妻,已有当坐之罪,与身犯法无异。后乃弃去,于法无以解。请论。”光议以为:“大逆无道,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欲惩后犯法者也。夫妇之道,有义则合,无义则离。长未自知当坐大逆之法,而弃去虒始等,或更嫁,义已绝,而欲以为长妻论杀之,名不正,不当坐。”有诏“光议是”。 是岁,右将军褒、后将军博坐定陵、红陽侯皆免为庶人。以光为左将军,居右将军官职,执金吾王咸为右将军,居后将军官职。罢后将军官。数月,丞相方进薨,召左将军光,当拜,已刻侯印书赞,上暴崩,即其夜于大行前拜受丞相、博山侯印绶。 哀帝初即位,躬行俭约,省减诸用,政事由己出,朝廷翕然,望至治焉。褒赏大臣,益封光千户。时,成帝母太皇太后自居长乐宫,而帝祖母定陶傅太后在国邸,有诏问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宜当何居?”光素闻傅太后为人刚暴,长于权谋,自帝在襁褓而养长教道至于成人,帝之立又有力。光心恐傅太后与政事,不欲令与帝旦夕相近,即议以为定陶太后宜改筑宫。大司空何武曰:“可居北宫。”上从武言。北宫有紫房复道通未央宫,傅太后果从复道朝夕至帝所,求欲称尊号,贵宠其亲属,使上不得直道行。顷之,太后从弟子傅迁在左右尤倾邪,上免官遣归故郡。傅太后怒,上不得已复留迁。光与大司空师丹奏言:“诏书‘侍中、驸马都尉迁巧佞无义,漏泄不忠,国之贼也,免归故郡。’复有诏止。天下疑惑,无所取信,亏损圣德,诚不小愆。陛下以变异连见,避正殿,见群臣,思求其故,至今未有所改。臣请归迁故郡,以销奸党,应天戒。”卒不得遣,复为侍中。胁于傅太后,皆此类也。 又傅太后欲与成帝母俱称尊号,群下多顺诣,言母以子贵,宜立尊号以厚孝道。唯师丹与光持不可。上重违大臣正议,又内迫傅太后,猗违者连岁。丹以罪免,而朱博代为大司空。光自先帝时议继嗣有持异之隙矣,又重忤傅太后指,由是傅氏在位者与朱博为表里,共毁谮光。后数月遂策免光曰:“丞相者,朕之股肱,所与共承宗庙,统理海内,辅朕之不逮以治天下也。朕既不明,灾异重仍,日月无光,山崩河决,五星失行,是章朕之不德而股肱之不良也。君前为御史大夫,辅翼先帝,出入八年,卒无忠言嘉谋;今相朕,出入三年,忧国之风复无闻焉。陰陽错谬,岁比不登,天下空虚,百姓饥馑,父子分散,流离道路,以十万数。而百官群职旷废,奸轨放纵,盗贼并起,或攻官寺,杀长吏。数以问君,君无怵惕忧惧之意,对毋能为。是以群卿大夫咸惰哉莫以为意,咎由君焉。君秉社稷之重,总百僚之任,上无以匡朕之阙,下不能绥安百姓。《书》不云乎?‘毋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於虖!君其上丞相、博山侯印绶,罢归。” 光退闾里,杜门自守。而朱博代为丞相,数月,坐承傅太后指妄奏事自杀。平当代为丞相,数月薨。王嘉复为丞相,数谏争忤指。旬岁间阅三相,议者皆以为不及光。上由是思之。 会元寿元年正月朔日有蚀之,后十余日傅太后崩。是月,征光诣公车,问日蚀事。光对曰:“臣闻日者,众陽之宗,人君之表,至尊之象。君德衰微,陰道盛强,侵蔽陽明,则日蚀应之。《书》曰‘羞用五事’,‘建用皇极’。如貌、言、视、听、思失,大中之道不立,则咎征荐臻,六极屡降。皇之不极,是为大中不立,其传曰‘时则有日月乱行’,谓朓、侧匿,甚则薄蚀是也。又曰‘六沴之作’,岁之朝曰三朝,其应至重。乃正月辛丑朔日有蚀之,变见三朝之会。上天聪明,苟无其事,变不虚生。《书》曰‘惟先假王正厥事’,言异变之来,起事有不正也。臣闻师曰,天左与王者,故灾异数见,以谴告之,欲其改更。若不畏惧,有以塞除,而轻忽简诬,则凶罚加焉,其至可必。《诗》曰:‘敬之敬之,天惟显思,命不易哉!’又曰:‘畏天之威,于时保之。’皆谓不惧者凶,惧之则吉也。陛下圣德聪明,兢兢业业,承顺天戒,敬畏变异,勤心虚己,延见群臣,思求其故,然后敕躬自约,总正万事,放远谗说之党,援纳断断之介,退去贪残之徒,进用贤良之吏,平刑罚,薄俺敛,恩泽加于百姓,诚为政之大本,应变之至务也。天下幸甚。《书》曰‘天既付命正厥德’,言正德以顺天也。又曰‘天棐谌辞’,言有诚道,天辅之也。明承顺天道在于崇德博施,加精至诚,孳孳而已。俗之祈禳小数,终无益于应天塞异,销祸兴福,较然甚明,无可疑惑。” 书奏,上说,赐光束帛,拜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给事中,位次丞相。诏光举可尚书令者封上,光谢曰:“臣以朽材,前比历位典天职,卒无尺寸之效,幸免罪诛,全保首领,今复拔擢,备内朝臣,与闻政事。臣光智谋浅短,犬马齿■,诚恐一旦颠仆,无以报称。窃见国家故事,尚书以久次转迁,非有踔绝之能,不相逾越。尚书仆射敞,公正勤职,通敏于事,可尚书令。谨封上。”敞以举故,为东平太守。敞姓成公,东海人也。 光为大夫月余,丞相嘉下狱死,御史大夫贾延免。光复为御史大夫,二月为丞相,复故国博山侯。上乃知光前免非其罪,以过近臣毁短光者,复免傅嘉,曰:“前为侍中,毁谮仁贤,诬诉大臣,令俊艾者久失其位。嘉倾覆巧伪,挟奸以罔上,崇党以蔽朝,伤善以肆意。《诗》不云乎?‘谗人罔极,交乱四国。’其免嘉为庶人,归故郡。” 明年,定三公官,光更为大司徒。会哀帝崩,太皇太后以新都侯王莽为大司马,征立中山王,是为平帝。帝年幼,太后称制,委政于莽。初,哀帝罢黜王氏,故太后与莽怨丁、傅、董贤之党。莽以光为旧相名儒,天下所信,太后敬之,备礼事光。所欲搏击,辄为草,以太后指风光令上之,睚眦莫不诛伤。莽权日盛,光忧惧不知所出,上书乞骸鼻。莽白太后:“帝幼少,宜置师傅。”徙光为帝太傅,位四辅,给事中,领宿卫供养,行内署门户,省服御食物。明年,徙为太师,而莽为太傅。光常称疾,不敢与莽并。有诏朝朔望,领城门兵。莽又风群臣奏莽功德,称宰衡,位在诸侯王上,百官统焉。光愈恐,固称疾辞位。太后诏曰:“太师光,圣人之后,先师之子,德行纯淑,道不通明,居四辅职,辅道于帝。今年耆有疾,俊艾大臣,惟国之重,其犹不可以阙焉。《书》曰‘无遗耇老’,国之将兴,尊师而重傅。其令太师毋朝,十日一赐餐。赐太师灵寿杖,黄门令为太师省中坐置几,太师入省中用杖,赐餐十七物,然后归老于第,官属按职如故。” 光凡为御史大夫、丞相各再,一为大司徒、太傅、太师,历三世,居公辅位前后十七年。自为尚书,止不教授,后为卿,时会门下大生讲问疑难,举大义云。其弟子多成就为博士、大夫者,见师居大位,几得其助力,光终无所荐举,至或怨之。其公如此。 光年七十,元始五年薨。莽白太后,使九卿策赠以太师、博山侯印绶,赐乘舆、秘器、金钱、杂帛。少府供张,谏大夫持节与谒者二人使护丧事,博士护行礼。太后迹遣中谒者持节视丧。公卿百官会吊送葬。载以乘舆辒辌及副各一乘,羽林孤儿诸生合四百人挽送。车万余辆,道路皆举音以过丧。将作穿复土,可甲卒五百人,起坟如大将军王凤制度。谥曰简烈侯。 初,光以丞相封,后益封,凡食邑万一千户。疾甚,上书让还七千户,及还所赐一第。 子放嗣。莽篡位后,以光兄子永为大司马,封侯。昆弟子至卿大夫四五人。始光父霸以初元元年为关内侯食邑。霸上书求奉孔子祭祀,元帝下诏曰:“其令师褒成君关内侯霸以所食邑八百户祀孔子焉。”故霸还长子福名数于鲁,奉夫子祀。霸薨,子福嗣。福薨,子房嗣。房薨,子莽嗣。元始元年,封周公、孔子后为列侯,食邑各二千户。莽更封为褒成侯,后避王莽,更名均。 马宫字游卿,东海戚人也。治《春秋》严氏,以射策甲科为郎,迁楚长史,免官。后为丞相史司直。师丹荐宫行能高洁,迁廷尉平,青州刺史,汝南、九江太守,所在见称。征为詹事,光禄勋,右将军,代孔光为大司徒,封扶德侯。光为太师薨,宫复代光为太师,兼司徒官。 初,宫哀帝时与丞相、御史杂议帝祖母傅太后谥,及元始中,王莽发傅太后陵徙归定陶,以民葬之,追诛前议者。宫为莽所厚,独不及,内惭惧,上书谢罪乞骸鼻。莽以太皇太后诏赐宫策曰: 太师、大师徒、扶德侯上书言:“前以光禄勋议故定陶共王母谥,曰‘妇人以夫爵尊为号,谥宜曰孝元傅皇后,称渭陵东园。’臣知妾不得体君,卑不得敌尊,而希指雷同,诡经辟说,以惑误上。为臣不忠,当伏斧钺之诛,幸蒙洒心自新,又令得保首领。伏自惟念,入称四辅,出备三公,爵为列侯,诚无颜复望阙廷,无心复居官府,无宜复食国邑。愿上太师、大司徒、扶德侯印绶,避贤者路。”下君章有司,皆以为四辅之职为国维纲,三公之任鼎足承君,不有鲜明固守,无以居位。如君言至诚可听,惟君之恶在洒心前,不敢文过,朕甚多之,不夺君之爵邑,以著“自古皆有死”之义。其上太师、大司徒印绶使者,以侯就第。 王莽篡位,以宫为太子师,卒官。 本姓马矢,宫仕学,称马氏云。 赞曰:自孝武兴学,公孙弘以儒相,其后蔡义、韦贤、玄成、匡衡、张禹、翟方进、孔光、平当、马宫及当子晏咸以儒宗居宰相位,服儒衣冠,传先王语,其酝藉可也,然皆持禄保位,被阿谀之讥。彼以古人之迹见绳,乌能胜其任乎! 【白话文】 匡衡,字稚圭,柬海承县人。祖父世代务农,到匡衡时喜好读书,因家贫,匡衡当雇工获取报酬支付费用。匡衡的精力超过常人,许多儒者赞美说:“不要讲《诗》,匡衡就要来;匡衡来讲《诗》,使人开心大笑不已。” 匡衡得中甲科,因为不中甲科条令,衹被任命为太常掌故,后选任为平原郡文学。很多学者都上书推举匡衡精通经典,当世无双,应任命为文学,去京师为官;后学之辈都愿跟从匡衡到平原郡学习,匡衡不应该在远离京师的地方作官。皇上把这件事交太子太傅萧望之、少府梁丘贺前往询问,匡衡用《诗经》大义回答,回答得十分深刻、精彩。萧望之上奏匡衡精通经学,讲说有师道传承,可供观览。宣帝不大任用儒者,便遣匡衡回原地。但是,皇太子看到匡衡的问对后,私下裹赏识他。 宣帝驾崩,元帝即位,乐陵侯史高以外戚被任命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兼任尚书,前将军萧望之为副手。萧望之是名儒,是皇帝的恩师,皇帝重用他,在推荐人才方面颇多贡献。而史高则不问政事,徒有名位,和萧望之产生隔阂。长安县令杨兴劝说史高说:“将军以亲戚关系辅助政事,名位高贵,举世无比,然而在众人的议论中,好的名声、荣誉不全在将军身上,是何原因呢?在于他们听说将军不能荐贤及有才能的人。作为将军的幕府,世人没有不仰望羡慕的,而将军所推举的人不过是私家宾客,乳母的子弟。将军因为人情的缘故忽视了众人的议论,而不知道有自己不对的地方,但是衹要有一个人在私下议论,就会流传天下。您虽然富贵在身,但士人却不称赞,好比反穿着纯白的狐皮大衣一样,华而不实。古人很忌讳这样的事情,所以他们屈尊费心,以寻求贤能的人作为己任。经传上说:因为贤人难得,所以说办事不能坐等贤人到来;因为食物难得,所以饱食就不能坐等食物送来。还有比这种等待更严重的情况。平原文学匡衡的才能智慧都绰绰有余,经学造诣超群绝伦,因为在朝廷无阶升迁,衹得随着选补的文牒转到远离京师的地方作官。将军如果召匡衡到幕府任职,天下学士一定纷纷跟从他,让他参与议论政事,根据他的特长,推荐给朝廷,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您将这件事做给众人看,您的美名也就会在世上流传。”史高认为杨兴讲得有理,就任命匡衡为议曹史,将他推荐给皇上,皇上让他做郎中,后升为博士,兼任给事中。 这时,发生了h食、地震等灾异变化,皇上询问这些变化与政治得失的关系,匡衡上疏说:臣听说五帝礼不相同,三王的政教各异,民情风俗很不同,原因在于时代变化了。陛下亲施圣德,开启天下太平之路,怜悯触犯了法律禁令的愚昧官吏和百姓,年年大赦,让百姓改正行为,自我革新,遣确是天下幸事。臣看到大赦之后,巧佞奸邪没有减少,今天大赦,明天又犯法,紧跟着又入狱,这大概是劝导百姓不得要领吧。一般说,教养百姓,如《孝经》所说:“陈述道德仁义给他们听”,“公布好坏标准给他们看”,观察他们的失误而明确行为规范,因此行动就会和睦相处,抚慰就会安宁无事。现在风俗是贪取财利鄙视仁义,喜好声色,崇尚奢侈,轻视廉耻,放纵荒婬,纲纪失去秩序,关系较远的妻妾娘家超过了同姓骨肉的本家,亲戚之间的恩情淡薄,藉婚姻结党之风盛行,相互之间苟且徼幸行事,卖身求荣。他们仍不改其本来的面目,虽然每年都大赦一次,刑法也很难置而不用。以臣愚见应该彻底地改变这种风气。孔子说:“能以礼节谦让治理国家,靠什么呢?”朝廷是支撑天下的梁柱。公卿大夫之间相互遵循礼节,恭敬谦让,那么百姓就不会互相争斗;大臣们爱好仁义,乐于施舍,那么百姓就不会使用暴力;上面崇尚高风亮节,那么百姓就会注重品行;上面温柔宽大,那么百姓就会相互爱护。以上四点,是开明的君主之所以不行严厉的刑法而能改变天下的风气的原因。为什么呢?因为朝廷上有冲动无理的争论言行,下面就有争斗的祸患;上面有独断专权的人,下面就会有不谦让的人;上面有争胜的大臣,下面就会有相互伤害之心;上面有贪财好利之臣,下面就会有偷盗行窃之民:造就是时俗变化的根本原因。当今俗吏治理国家,都不根据礼节谦让的原则,而推崇强暴取胜,贪取财利并倾慕权势,因此犯法的人很多,奸邪不能制止;即使用严厉的刑法,仍然不能改变这种状况。这不是他们的天性,而是由于当政者没有教化好。 我个人研究《国风》,其中的《周南》、《召南》受圣贤之人的教化很深,因此表现得品行忠厚,不婬其色而知廉耻。郑庄公崇尚勇武,其国人就空手搏虎;秦穆公注重信誉,士人就多以死相从;陈夫人爱好巫术,百姓就大肆祭祀;晋侯喜好节俭,他的百姓就积财聚物;周太王躬行仁义,邻国就崇尚宽恕。从以上可以看出,治理国家在于提倡一种可效法的时俗风尚。时下的风俗,虚伪浅薄、嫉妒陷害,不谦让到了极点。我听说教化的普及,并不是要到每一家,去对每…个人进行说教。衹要贤德的人处在正位,有才能的人安排适合的职位,朝廷崇尚礼节,百官注重谦让。道德教化,由内到外,从身边开始,然后百姓知道效法的准则,不知不觉就会变得善良起来。这样百姓安乐,陰陽和合,神灵感应,喜庆吉祥的气象就会出现。《诗经》说:“商都的礼俗昭然可以仿效,是天下四方的榜样。长寿安康,以此来保全我的子孙后代。”这正是成汤之所以实现国家大治,保全子孙,改变异方风俗,使远方之人归附自己的原因。现在长安是天子的京师,亲自承受圣上的教化,但是长安的习俗无异于偏远之地,从郡国来的人无以效法,有的看到奢侈靡乱的风气反而仿效。这是教化的根本,扭转风俗的关键所在,是应该首先端正的风气。 我听说天地与入之间,陰陽之气相互感应,形成灾异或祥瑞,善与恶相互衍化,在下层百姓发生的事情,在上层一定有征兆产生,陰陽之气的变动互有感应,陰变静就转化为动,陽被遮蔽则明就会变暗,洪涝或干旱的灾异也就随着到来。现在关东年年饥荒,百姓贫乏穷困,有的地方到了人相食的地步,造都是由于赋税太多,百姓上缴的过多,而官吏安顿百姓不称职的缘故。陛下敬畏上天的警告,爱惜怜悯百姓,自己很节约减省,减省笆泉、建章宫的卫兵,停罢了珠崖郡,停止武力,推行文治,将要继承尧舜那样的盛世,而避免像殷周那样的衰落。大家看到罢置珠崖郡的诏书后,没有不欣喜的,人人都以为将要看到太平盛世了。因此,陛下应该立即减少宫殿皇室的费用,省却奢靡华丽的装饰,修定规章制度,整治朝廷内外,重用忠良正直之臣,疏远巧言佞色之徒,禁止郑、卫婬声,宣扬《雅》、《颂》礼乐,推举有卓异才能的人,广开直言相进的渠道,任用仁慈贤良的人,罢免残忍刻薄的酷吏,表彰高洁清白之士,博览《六艺》的大意,明察前代治国的要领,通晓自然变化之道,推广和睦相处的风气,来推崇至高无上的仁政,匡正败坏的风俗,改变百姓追求的欲望,让世人都清楚地知道朝廷所推崇树立的榜样,让道德风气在京师弘扬光大,让好的名声远播到国外去,之后,教化就可以实现,礼节谦让也就可以蔚然成风。 皇上听了他的话后很高兴,进升匡衡为光禄大夫、太子少傅。 这时,皇上喜好儒家的学术和文章,对宣帝时的政治改动很多,上疏谈论政事的人多得到皇上的召见,人人都自以为自己所讲的会称皇上的心意。与此同时,由于傅昭仪和他的儿子定陶王受到皇帝的宠爱,超过了皇后、皇太子。匡衡便又上疏说:我听说国家治乱安危的关键,在于审察自己的用心。一般来说,接受天命委任的帝王,其任务主要在于创业立制并把国家大权不断地延续下去;继承先王体制的国君,其用心应在于继承弘扬先王的美德,褒扬光大先王的功业。过去周成王继承王位,想的是追述周文王、周武王的治国之道,来修身养性,功绩美名都归之于周文王、周武王,不敢自己独享功名,因此上天满意,成就他的功业,鬼神都保佑他。记载这事的《诗经。周颂。闵予小子》说:“思念我们的先王文王、武王的美德,继承发扬光大,鬼神都降临到朝廷。”造就是说周成王经常想念先辈的功业,感动天地鬼神来保佑他,帮助他治理国家。陛下圣德覆盖天地,仁爱遍布海内,但是陰陽之气未和,奸邪没有禁止,其原因在于上疏议论政事的人,没有弘扬先帝的丰功伟绩,都争相述说先帝的制度不可以再用了,拼命地加以改变,而改变后的有些制度却又不能够推行,于是又回复过来,造就使得百官是非不清,官吏和百姓没有可以相信的准则。我私下裹很痛恨国家废除百姓已经乐于接受的礼乐和功业,而徒劳地进行各种变更。希望陛下详察国家基业,注重遵循先帝的制度,弘扬先王的功业,以此来稳定百官臣僚的心思。《诗经。大雅。文王》说:“常思念你的先祖,继承发扬他的美德。”孔子把它写在《孝经》的第一章,其原因就在于这是圣德的根本所在。经传上说:“察视善恶,调理情性,而王道也就完成了。”能够调理好自己的心性,然后才能调理好百姓万物的情性;能够调理好百姓万物的情性,也就可以明晓天地变化。治理心性的方法,一定要分辨自己拥有的特长,然后努力弥补自己的不足。一般说来,聪明的人,应注重大的方面的观察;孤陋寡闻的人应避免闭塞不通,勇猛刚强的人应杜绝过于暴烈;仁慈厚爱、温和善良的人应警惕没有决断;沉着、安静、行动舒缓的人应防止错过时机;心思广大的人应戒备遣忘事情。一定要仔细分辨自己应当警戒小心的地方,并在道德义理上不断约束,这样才能实现性情和乐的教化,使得巧佞虚伪之徒不敢相互攀比,企望进升。望陛下明察自己应该有所戒备,以便弘扬圣德。 我还听说,如果明了治家之道,也就懂得了治国的道理,因此《诗经》以《国风。关雎》篇为开端,《礼记》以《冠义》、《婚义》为根本。以《国风。关雎》为开端的原因,在于推究人的情性从而明人伦之道;以《冠义》、《婚义》为根本的原因,在于奠定基础而防患于未然。福的获得无不以家室为根基,而治国之道的衰微也无不是从家室之道开始的。因此圣王一定小心谨慎地注意皇后和妃子之间的界限,确定嫡长子的地位。家内实行礼节,在于地位卑贱的不超越地位尊贵的,晚辈不先于前辈人,逭也就是统揽人的情性、治理家室的道理。尊重嫡系,卑贱庶系,嫡长子在宫廷的主台阶上加冠,举行成人礼,在仪式上饮用美酒,其他的旁支儿子不得与他并排站列,原因就在于推重正体,避免嫌疑。不是无谓地增加礼仪的式相,而是内心裹认为二者有很大的差别,因此礼仪是用来表明内心的感情,使之表现在行动上。圣人不论是动静游玩宴乐,他接触的事物,无论大小斌贱,都有各自的次序;事物能各自得到自己应处的地位,天下自然而然地得到治理,百姓也就听从教化。应当亲近的人反而被疏远,应当尊敬的人反而被轻视,奸佞乖巧之徒就会趁机而动,来扰乱国家。因此圣人谨慎地防止这种事情发生,把它们禁止在没有发生之前,不因为个人私恩而损害国家的大义。如果陛下具备纯洁的圣德,没有什么事物得不到端正,那么国家就可以达到无为而治。《诗经》说:“要治理国家,应当首先治理他的家室。”经传上说:“治理好了家室,然后国家就可以稳定。”匡衡在任太子少傅的几年中,多次上疏陈述皇上应该做的事情,遇到朝廷有政事需要议论,匡衡总是依据经义来回答,言谈多符合法则义理。皇上认为可以担任公卿的职责了,因此任命匡衡为光禄勋、御史大夫。建昭三年,接替韦玄成担任丞相,受封乐安侯,享有食邑六百户。 元帝去世后,成帝即位,匡衡上疏告诫皇上慎重处理配偶的选择,讲述经学、礼节的法则,说: 陛下秉性孝敬,对元帝哀悼思慕不已,没有进行游乐、射猎的宴庆,这诚然是谨守孝道,时时刻刻不忘治国的根本。卑臣希望陛下虽然天性已经至孝,还要进一步地加意努力。《诗经。周颂。闵予小子》说“多么忧愁啊,仿佛在病中一般”,说的是成王在丧事完毕之后,仍思念哀悼先王,胸中意气久久不能平息,这也正是周成王能够成就周文王、周武王的功业,弘扬圣人教化的根本原因。臣又听老师说:“选择配偶的事情,是人生开端,是一切幸福的根本。”婚姻的大礼确定之后,才可以成就万物,并保全天命。孔子论述《诗经》把《关睢》篇作为开端,说高居于尊位的皇帝,是百姓的父母,其皇后的品行不能与天地相匹配,就无法敬奉神灵的管治,无法胜任调理万物的事宜。《诗经。周南。关睢》篇说:“娴静、品行端庄的淑女,才是君子追求的好配偶。”讲的就是衹有能够保持贞洁、端庄的品行,没有三心二意的行为,不把情欲系在心上并在仪表中显露出来,也不把宴乐私情在举止言谈中表现出来,衹有这样,才配得上皇上,才能主持祭祀宗庙。这是社会秩序和国家法纪的首要之点,也是圣王教化的开端。从前代以来,三代的兴废,没有不是从这点开始的。希望陛下详察治理国家的得失兴衰的经验教训,来奠定治国的基础,选择有贤德的配偶,警诫声色之好,亲近端庄恭敬之妃,疏远虽有技能而没有德行的小人。 臣看见皇上圣德纯正广大,精通《诗致、《书经》,喜好礼乐而不倦。臣才能不敏,没有用来辅助治国大义,宣扬圣上德音。我听说《六经》,是圣人用来统揽天地之心,分别善恶的标准,明晓吉凶的区分,通向人道的正路,使人不违背自己的本性的著作。如果能考察《六艺》的要旨,人与天之间的关系和规律就可以得到并达到和谐,花草树木昆虫鸟兽就能够得到繁殖。这是永远不变的道理。至于《论语》、《孝经》二书,是记载圣人言谈举止的纲要之作,应该深刻领会它们的意义。 臣又听说圣王自己的言行举止,都是敬奉天命秉承先祖,君临朝廷,任用臣僚,事事都合礼节制度,以宣明人伦之道。因为恭敬谨慎,敬畏颤栗,是事奉天命的礼仪;温和恭敬谦逊,是敬养双亲的礼节;端庄子易,严谨恭敬,是统治百姓的威仪;和颜悦色,慈善仁惠,是对待臣下的礼仪。如果言行举止,事事都遵循礼仪,那么圣王的形象就成为仁义的象征,其行动就成为众人效法的榜样。孔子说:“品德仁义能够受人尊敬,容貌举止可供效法,进退处世符合法度,这样来治理百姓,那么百姓就会敬畏爱戴他,就会效法他。”《诗经。大雅》说:“恭敬严谨的威仪,是百姓效法的榜样。”诸侯在正月都来朝廷拜见皇上,皇上依据道德礼仪,以严明肃穆的礼仪接见他们,并表演礼乐,以醴酒宴乐,之后才让他们回去,因此各诸侯国都得到皇上所赐的福祉,都接受圣上的教化,而改进风俗。今年正月初皇上将在正室接受百官朝贺,摆设酒宴款待八方来宾。《易传》说“君子谨慎开始”,希望陛下注意举止的礼节,让百官百姓能够仰望到您崇高美德的光彩,以建立治国的根基,这样,天下将是非常幸运! 皇上敬纳他的建言。不久,匡衡又上奏整修南北郊庙,取消各种铺张奢侈的祭祀,他的奏语记录在《郊祀志》裹。 当初,元帝在位时,中书令石显主持朝廷事务,从前任丞相韦玄成到匡衡都害怕石显,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到成帝初即位,匡衡才与御史大夫甄谭一起上奏弹劾石显,一一追究他的旧恶,并追及他的党羽。这时司隶校尉王尊上奏弹劾说:“匡衡、甄谭担任大臣的职务,知道石显等人独断专权,作威作福,成了国家的大害,但匡衡、甄谭不及时地上奏弹劾,惩罚他们,反而阿谀奉承,委曲跟从,附和下面,欺瞒皇上,没有尽到大臣辅助朝政的职责。上奏弹劾石显等人后,又不陈述自己对皇上不忠之罪,反倒张扬先帝任用颠覆国家社稷的坏人的过错,犯下‘不道,大罪。”皇上下诏说不要弹劾匡衡。但匡衡仍感到惭愧和恐惧,上疏认罪,并称病请求告老还乡,缴上丞相乐安侯的大印。皇上回答说:“你的道德修养很高,担任三公的要职,先帝把政事委托于你,现在又帮我辅助政事。你遵循并修订法律制度,为国家公务而勤勤恳恳,我很高兴能与你同心同德共同治理国家。现在司隶校尉王尊狂妄地诋毁你,说你的不是,我很同情你。将把王尊提交有司审问,你为什么还疑心,上书请求告老退职呢?这是张扬我不明察。《易传》不是说吗:‘衹要礼节道义没有过错,为什么要担忧别人的议论呢!’你应该明白这一点。集中精力,用医服药,努力进餐,爱惜自己的身体。”并赏赐上等酒、饲养食肉牛。匡衡便又重新负责朝政事务。皇上因为刚刚即位,对大臣多加以褒奖,但是朝廷臣僚多是王尊一类的人。匡衡很忐忑不安,每次遇到发生水旱灾害,风雨不调时,便连连上书告老退职请求让位。皇上总是用诏书安慰勉励,不准许匡衡告老退位。 后来,匡衡的儿子匡昌任越骑校尉,酒醉后杀人,被抓入狱。越骑官员们与匡昌的弟弟准备合谋救匡昌。事情被发觉后,匡衡脱下官帽,光着脚去请罪,皇上派使者韶令恢复匡衡的官帽朝鞋。但是有司上奏弹劾匡衡垄断偷盗土地,匡衡受牵连被免官。 当初,匡衡的封地在临淮郡僮县乐安乡,全乡总共有田地三千一百顷,南边以闽佰为界。初元元年时,临淮郡的郡图把闽佰误作了平陵佰。长达十多年,匡衡封地临淮郡,实际上便以原来的平陵佰作为封地的边界,这比以真正的闽佰为封界多出了四百顷。到建始元年,郡地又划定国界,重新统计田亩并另造簿册,重新绘制地图,还把这事报告相府。匡衡对亲信官员赵殷说:“主簿陆赐过去担任奏曹,通晓划分封地边界的事情,现在担任集曹掾。”第二年进行土地统计时,匡衡问趟殷有关封地边界的事情:“负责此事的办事员想怎么办?”赵殷回答说:“陆赐认为主动如实上报统计的田亩账簿,要当地的官吏将封地按实际情形改为以平陵佰为边界。恐怕当地不肯这样改,那就可以让家丞上书皇上。”匡衡说:“主要考虑的是应不应当得到,何必要上书给皇上呢?”但匡衡也没有吩咐负责此事的官吏,让他去上报田亩的账目,听任办事员去办。后来陆赐舆叫做明的下属官吏上报统计田亩说:“根据原来的版图,乐安乡封地南面以平陵佰为界限,不依据原来的划定,而以闽佰作为界限,是什么意思?”临淮郡马上又把四百顷土地划给了乐安国。匡衡派负责的办事员到僮县,收取遍还的土地的田租,大约有一千多石谷子。司隶校尉骏、少府忠负责代理廷尉的事务,上奏弹劾匡衡说:“匡衡监管临淮郡封地,私自盗取当地财物,罪行在罚十金以上。《春秋》的义理表明,诸侯不能垄断土地,要一律遵循国家的法律制度。匡衡官职高居三公,辅助国家朝政,掌握封地的田亩簿册,知晓郡地划定边界的实际情况,应该正确地划定界限,可是在当地重新统计田亩、重新划定封地边界后,匡衡仍然违背国家的法律制度,盗取、专断土地,来增私利,他的下属官员陆赐、明阿谀奉承匡衡的旨意,歪曲上报封地的统计数目,乱减县界,欺上瞒下,擅自将土地归附给大臣,都是违法的。”于是皇上批准两人的上奏,对匡衡没有治罪,衹是免去丞相职务,贬为平民,匡衡最后死在家里。匡衡的儿子匡咸也通晓经义,曾官居九卿职务。其后代出了很多经学博士。 张禹,字子文,河内郡软县人,到他父亲时,迁到莲勺县。张禹在儿童时代经常跟随家人到市上去,喜欢观看那些占卜、看相的人。时间长了,就非常懂得识别蓍草、八卦的吉凶含义,而且常常从旁说出他的意思。占卜的人很喜欢他,认为他长相不凡,于是对张禹的父亲说:“这个小孩非常聪明,可以让他学习经文。”张禹长大之后,就到京都长安求学,跟沛郡人施雠学习《周易》,又向琅邪人王陽、胶东人庸生求教《论语》,直到他对这些经书都很精通时,他就聚徒传经,后被推荐为郡文学。汉宣帝甘露年间,诸儒生推荐张禹,皇上命令太子太傅萧望之负责考察张禹的学识。张禹回答有关《周易》和《论语》的大义,萧望之非常赞赏,报告皇帝说张禹对经学很精通,又有师法,建议皇上可试用张禹当官。但这个报告未批下来,张禹仍回去担任原来的官职。很久以后,皇上才试用张禹为博士。元帝初元年,立皇太子,当时博士郑宽中教太子《尚书》,他推荐说张禹擅长《论语》,于是皇上诏令张禹教太子学《论语》。因此提升张禹任光禄大夫。几年后,他又出任束平郡内史。 元帝驾崩,成帝即位,征调张禹和郑宽中到长安,他们都因曾是太子的教师而赐爵关内侯,郑宽中食邑八百户,张禹食邑六百户。张禹任诸吏光禄大夫,官秩为中二千石,给事中,领尚书事。遣时,汉成帝的舅舅陽平侯王凤任大将军,名为辅政,实为专权,皇帝很年轻,为人谦让,爱好经学,敬重教师。当时张禹与王凤一起兼任尚书,内心感到很不安,几次托病上书请求辞职回乡,想回避与王凤共事。皇帝答覆说:“我年幼即皇位,很担心失误,你因道德高尚而成为我的教师,所以我把国政委托给你。你有什么可疑虑的,以致屡次请求辞职,是忘记了我们的师徒关系,还是回避什么流言蜚语?我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你的传闻。你还是安心工作,仍总管政事,拿出孜孜不倦的精神,不要违背我的心意。”接着又加赏张禹黄金百斤、养食肉牛及上等好酒,令太官为张禹供给饮食,令侍医替他看病,还常派使者去慰问他。张禹深感不安,于是他又开始上朝。汉成帝河平四年,张禹继王商任丞相,封安昌侯。 张禹担任丞相六年,在成帝鸿嘉元年托言年老多病,请求辞官,皇上对他称赞再三,才特许他辞官。同时还赐给张禹安车驷马,黄金百斤,张禹辞官后回到他的住宅,每当初一、十五时就以列侯的身份参加朝见,皇上还给他加封了特进的官衔,按丞相的礼仪召见张禹,允许他选任从事史五人,又增加四百户的食邑。皇上先后赏给张禹数千万的财物。 张禹为人拘谨厚道,家裹以经商和农耕为业。张禹在官场上飞黄腾达,就在泾水、渭水流域买了四百顷良田,都是灌溉方便的膏腴之地。其他财物也都相当多。张禹本人精通和偏爱音乐,生活比较奢侈婬逸,他辞官回家后,经常到后堂拨弄丝、竹、管、弦等乐器。 张禹的学生中,比较有成就的是淮陽人彭宣,官至大司空,另一个是沛郡人戴崇,官至少府九卿。彭宣待人恭敬卑谦,讲究法度,而戴崇则和乐简易,聪明多才,两人的品行各不相。 张禹内心比较喜欢戴崇,对彭宣则敬而远之。戴崇每次拜访张禹时,常要求教师置酒设宴,与自己共享拨弦弄琴的乐趣。因此张禹每次都将戴崇带到后堂共同进餐,让妇女陪酒,令优人唱歌跳舞来助兴,直至深夜才散席。每当彭宣来拜访,张禹则在便坐接待他,与他谈今论古,用餐也非常简单,衹不过是一豆之肉,一卮行酒,从来不邀请彭宣到后堂。待到彭宣、戴崇得知老师以不同的方式接待自己时,都认为这是适合自己个性的。 张禹年老时,替自己建冢茔,修祠庙,他喜欢平陵肥牛亭这块靠近延陵的地方,于是向皇上请赐该地,皇上特许张禹在此建冢茔和祠庙,并韶令平陵郡太守将肥牛亭迁到其它地方。曲陽侯王根听闻此事后,向皇上谏争道:“肥牛亭是皇室在平陵寝庙祭祖的地方,张禹身为老师,不以谦让为重,过多考虑自己的利益,不顾徙坏旧亭而索求建墓之地,很不适宜。孔子曾对子贡说:‘你爱其羊,我爱其礼。,皇上应赐给张禹另外一块地方。”王根虽然是皇上的舅舅,但皇上对他不如对张禹敬重,尽避王根说得非常恳切,可是皇上并没有听从他的劝阻,最终还是把肥牛亭赐给张禹。王根因此嫉妒张禹得宠,于是多次上书诋毁张禹。而皇上却更加敬重、厚待张禹。张禹每次生病,皇上都要过问他的起居,甚至亲自去探望张禹。皇上驾到,使张禹感激不尽,叩首谢恩,并藉此机会向皇上禀报道:“我有四儿一女,对女儿比较偏爱,可是她远嫁张掖太守萧咸,我非常想念她,希望她离自己近一些。”皇上立即下令调萧咸任弘农太守。另外张禹的小儿子当时还没有官衔,皇上看望他时,他多次看他的小儿子,皇上领会他的意思之后,就在他的床前任命他的小儿子为黄门郎,给事中。 张禹虽然已经辞官,但仍以特进之官做皇帝的老师,每当国家有重大决策,皇上一定要询问张禹。成帝永始、元延之间,多次发生日食、地震,官吏和百姓纷纷上书说这是灾异感应,讥讽这是因王氏专权所造成的。皇上害怕灾异会多次出现,心裹惶恐不安,对大臣和百姓的上书没有明确表态,于是乘车到张禹府第,斥退左右侍卫,然后询问张禹对el食、地震的看法,并陈述了吏民对王氏的议论。张禹考虑到自己年事已高,后代势力弱小,自己平素与曲陽侯王根关系平淡,害怕被他所怨恨。于是对皇上说:“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间,共出现三十余次日食,五次地震,其间有时发生诸侯相互残杀,有时是夷狄侵扰中原地区,灾变之异难以预见。因此古代圣人很少谈论天命,也不说怪神。从子贡之辈起就不再探讨性命与天道的关系,何况浅见鄙儒所说的话!陛下应修整治国政策以适应时局,与百姓同享福祉,这才是天经地义的。新学小生误人子弟,不应信任重用他们,应用经术去判断他们所说的话。”因为皇上平时就很信任、宠爱张禹,所以张禹一席之言打消了皇上对王氏的疑虑之心。事后,曲陽侯王根及各诸侯王的子弟风闻张禹的言论,都喜形于色,开始接近张禹。张禹看到当时常发生异常现象,而且皇上又身体欠佳,于是他择吉曰洁身斋戒、露蓍草于星宿下,以接天之气,端正衣冠而立筮占卜,如果得到吉卦,就禀告皇上,如果得到凶卦,他就感到忧虑。 成帝驾崩后,张禹又侍奉哀帝。他在哀帝建平二年去世,谧号节侯。张禹有四个儿子,长子张宏继承父亲的爵位为安昌侯,宫至太常,属九卿之列。其余三个儿子都任校尉散骑各从官。 当初张禹做成帝的老师时,将皇上在学习经文时遇到的疑难问题记载下来,并加以注释,汇编成《论语章句》献给皇上。当时鲁扶卿和夏侯胜、王陽、萧望之、韦玄成都传授《论语》,并著书立说,观点各异。张禹先拜王陽为师,后投庸生门下学习《论语》,博采众家之长,独树一帜,最后脱颖而出,身份更尊贵。众儒生因此说:“如果想要融会贯通《论语》,就要学习张禹的文章。”此后,许多儒生都争相学习张禹的文章,其余各家学说渐衰。 孔光,字子夏,是孔子第十四代孙。孔子的儿子字伯鱼,名鲤;孔鲤的儿子字子思,名伋;孔伋的儿子字子上,名帛;孔帛的儿子字子家,名求;孔求的儿子字子真,名箕;孔箕的儿子字子高,名穿。孔穿的儿子名顺,孔顺担任魏国的丞相。孔顺的儿子名鲋,孔鲋曾担任陈涉的博士,死于陈地。孔鲋弟子襄为孝惠博士,长沙太傅。子襄的儿子名忠,孑l忠有二子:孔武和孔安国,孔武生延年。延年之子名霸,字次儒。孔霸之子就是孔光。安国、延年都以研治《尚书》成为武帝时的博士。安国官至临淮太守。孔霸也研治《尚书》,跟从太傅夏侯胜,在昭帝末年立为博士,宣帝时担任太中大夫,因为被选为教授皇太子经书,而升为詹事,高密相。这个时候,诸侯王的相都位在郡守之上。 元帝即位,征召孔霸为皇帝的老师,赏赐孔霸爵位为关内侯,封食邑八百户,号裹成君,任给事中,另外赏赐黄金二百斤,宅第一所,并将户籍迁移到了长安。孔霸待人谦逊礼让,不喜好权势,经常表示自己的爵位过高,没有什么品德才能可以胜任!皇上想要孔霸担任宰相的职务,自御史大夫贡禹死后,到薛广德罢免,皇上总想拜孔霸为相。孔霸让位,一而再,再而三,皇上知道他诚心实意地谦让,才没有任命他为相。这之后,皇上更加尊敬孔霸,赏赐也更加丰厚。等到孔霸逝世后,皇上身着丧服两次亲临哀悼,赐束园的秘器、金钱和丝帛,并按照列侯的礼仪策赠,谧号烈君。 孔霸有四子,长子名福,继承了关内侯的爵位。次子孔捷、三子孔喜,都担任校尉等官员。、孔光,是孔霸最小的儿子,对经学尤其精通,年纪不到二十岁,就被推举为议郎。光禄勋匡衡推举孔光品行端正,担任谏大夫。因为议论政事有与皇上意思不合之处,贬官为虹县县令,孔光白免,回家去教授经学。成帝初即位,了l光被推举为博士,多次让他负责平反冤狱,整治风俗,赈济灾民,孔光每次奉命出使都圆满完成任务,孔光的名声传遍朝野。这时,博士分三科选辟,成绩优良的选为尚书,次一等的担任刺史职务,那些不通朝政事务的,就留待以后补任诸侯太傅,,孑l光以成绩优秀担任尚书,负责考察前代典章制度和礼节仪式,多年研习精通了汉代的制度和法令。皇上很信任他,先后升迁为仆射和尚书令。皇上有韶书嘉奖孔光办事周密谨慎,从来没有出现过差错,升任诸吏官,并任命他的儿子孔放为侍郎,给事黄门。几年后,孔光又升为诸吏光禄大夫,俸禄中二千石,给事中,赏赐黄金百斤,兼任尚书。以后又升为光禄勋,仍负责尚书的事务,像过去一样担任诸吏给事中。孔光一共执掌朝政机要十多年,维护法度,修定制度。皇上有政事询问,孔光总是根据经典法律,以自己认为对的答案来回答,不希望与皇上的旨意苟合;正i如果有的时候皇上不听从,孔光也不敢强硬谏争,因此孔光当官时间很长,而且安全。有时他上书言事,已经写好的奏章总是删削修改,认为上书张扬皇上的过失,以此来求得忠直的美名,是做官的大罪。子l光推荐别人做官时,也惟恐被人听到。轮到放假之曰,回家休息,与兄弟、妻子儿女们说家常话时,始终都不提朝廷官署裹的政事。有人问孔光:“长乐宫温室殿的树,都是一些什么树啊?”孔光衹嘿嘿地一笑,并不回答,然后用别的话岔开去。孔光不泄露朝廷政事就是如此。孔光是皇帝的老师的儿子,少年的时候就以经学和品行而著名,当官成名很早,不结党扶植培养游说之徒,也不求助于别人。这既是他性格内向严谨的结果,也是他学宦早成的身世决定的。后来孔光从光禄勋升任御史大夫。 绥和年间,皇上即位二十五年,没有继承皂位的儿子,最亲的亲属有同母的弟弟中山孝王以及同母弟弟的儿子定陶王。定陶王博学多才,像皇帝的儿子似的。定陶王的祖母傅太后暗地裹为定陶王谋求继承皇位,私下勾结赵皇后、昭仪以及皇帝的舅舅大司马骠骑将军王根,因此他们都劝皇上定继承人。皇上于是召集丞相翟方进,御史大夫孔光,右将军廉褒,后将军朱,引入密室,商议中山孝王、定陶王哪一个应该定为皇位继承人。翟方进、王根认为定陶王是皇帝弟弟的儿子,《礼》说“同胞弟兄的儿子就好比是自己的儿子一样”,“是他的后辈也就是他的儿子”,因此定陶王应该定为继承人。廉裹、朱博也都跟方进、王根的意思一样。惟独孔光认为根据礼制选立继承人应根据血亲关系,中山王是先帝的儿子,皇上的亲弟弟。按照《尚书。盘庚》所记载的,哥哥死后弟弟继承王位为例,中山王应该立为继承人。皇上根据《礼》有兄弟不能都入庙堂的记载,加上皇后、昭仪要立定陶王,因此选立定陶王为皇太子。孔光因为议论不合皇上的意思,贬官为廷尉。 孔光长期掌管尚书事务,制订法律制度,号称精细平和。这时,定陵侯淳于长犯了大逆不道之罪被杀了,淳于长的小妾乃始等六人都在淳于长犯罪的事没有被发觉之前离他而去,有的重新嫁了人。等到淳于长的事情发生之后,丞相方进、大司空何武商议,认为“按照法令,犯法的人都要以犯法时的法律论处,在时间上有明确的界限。淳于长犯大逆不道罪的时候,乃始等是他的妻子,已经犯有株连之罪,跟自己犯罪一样。她们在犯罪之后才离开他,按照法律是没法免罪的。请皇上裁定。”孔光发表意见,认为“犯了大逆不道的罪,罪犯的父母妻子子女,以及同母。亲属,无论年纪大小,都应该处斩,弃尸街头,以此来警戒今后犯法的罪人。而夫妇之间的法则,是相互之间有情义就结合,没有情义的话就分离。淳于长自己不知道要犯下大逆不道的罪,就抛弃了乃始等人,她们有的重新改嫁了,夫妻之间的情义已绝,如果还要认为她们是淳于长的妻子,来杀掉她们,名义上不正当,因此不应当牵连判罪。”皇上下韶书,肯定孔光的意见正确。 逭一年,右将军廉褒、后将军朱博因为与犯罪的定陵侯淳于长、红陽侯王立交谊深厚,也都被罢免为庶人。任命孔光为左将军,担任右将军的官职,任命执金吾王咸为右将军,担任后将军的官职。撤销了后将军的官位。几个月后,丞相方进逝世,皇上召见左将军孔光,准备拜他为相,已经刻好了侯印和写好了拜他为相的策书,这时皇上突然死去。就在皇帝暴死的当夜,葬礼之前,拜授丞相、博山侯的大印。 哀帝初即位,以身作则,提倡节俭,节省减少了许多费用,朝廷政事都由皇上自己负责处理,朝廷一时震动,盼望太平盛世的到来。皇上褒扬奖赏大臣,给孔光增加封邑一千户。这时,成帝的母亲太皇太后自己住在长乐宫,而成帝的祖母定陶傅太后住在皇帝的住处,皇上便下诏问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应当住在何处?”孔光平时听说傅太后为人处事刚烈残暴,而且擅长于玩弄权术谋略,从皇帝还在襁褓之中,就开始抚养,直至教育他成人,在皇帝登基的时候又出过力。孔光担心傅太后干预朝政事务,不想让她与皇帝朝夕相近,就发表意见,认为定陶太后应该另外修建宫殿居住。大司空何武说:“可以住在北宫。”皇上听从了何武的话。北宫有紫房空中阁道与未央宫相通,傅太后果然从阁道早晚到皇帝的住处,请求皇上赐予尊号,让她的亲属富贵受宠,使得皇上不能根据正直的原则秉公行事。不久,太后堂弟的儿子傅迁在皇帝左右尤其施展奸邪伎俩,皇上罢免他的官职,遣送他回归故地。傅太后恼怒,皇上不得已,又把傅迁重新留了下来。孔光与大司空师丹上奏说:“皇上下诏书说:‘侍中驸马都尉傅迁乖巧邪佞,泄露朝廷秘密,对皇上办事不忠,是国家的祸害,罢免官职,遣送回家。’其后又下诏停办,百官都疑惑不解,感到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了,这对皇上的圣德是一个很大的损害,确实不是一个小小的过失。陛下因为灾异接连出现,曾经离开正殿,召见朝廷百官,思考发生灾异的原因,到现在为止,过去那些做得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得到改正。我们请求皇上仍旧遣送傅迁回老家,来消除奸党,服从上苍的警告。”但是傅迁最终还是没有被遣送回家,重新做了侍中。皇上办事胁迫、服从于傅太后,都跟这种情形一样。 另外,傅太后又要与成帝的母亲一同获得尊号,群臣多顺从她的旨意,说母亲凭藉儿子而显贵,应该给母亲制定尊号来弘扬孝道。衹有师丹和壬眯认为不可。皇上难于违背大臣们的正直议论,内部又受到傅太后的胁迫,这件事就拖了几年也没有议定。师丹因为犯了罪被免官,朱博代替他担任大司空。孔光在先帝时商议皇位继承人就与皇上不合,其后又严重违背傅太后的旨意,因此傅氏在位者舆大司空朱博勾结起来,共同诋毁诬陷孔光,过了几个月后,皇上就下韶罢免孔光,说:“丞相是辅佐君主的大臣,与君主共同继承社稷江山,负责治理国家,并辅助皇上的不周之处,使国家得到治理。皇上昏昧不明,灾难持续不断,曰、月失去光亮,大山崩塌,黄河决口,五星运行失常,这些都表明了我的德行不够,表明了辅助君主的大臣的不够贤良。你以前担任御史大夫的时候,辅助先帝,前后共有八年,始终没有什么忠诚的言语和良好的计谋。现在又担任我的丞相,前后已有三年,还没有听到你有关忧国忧民的进谏。近来天地之间,陰陽之气乖谬不和,连年生产不获丰收,国家粮仓空虚,百姓受饥挨饿,父子分散,四处流离,数日高达十万多人。而朝廷百官职责废缺,各种奸邪横行,盗匪猖獗,有的攻打官府,杀死官吏。多次向你询问这些事情,您没有忧愁、恐惧之意,回答说没有什么危害。因此百官都懒惰怠慢起来,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这都是你的责任。你担负着治理社稷江山的重任,负责管理百官,可是你对上,不能匡正我的过失,对下,不能安抚百姓。《书经》不是说:‘不要委任不称职的官员。代天管理百官的人必须称职。,h岛呼!你交出丞相博山侯的宫印,罢官回家。” 孔光退归乡里之后,闭门自守。朱博代替孔光担任丞相,几个月后,就因按照傅太后的指使妄奏政事,犯罪自杀了。平当接替朱博担任丞相,几个月后就死了。王嘉随后接任丞相,几次进谏,忤逆了皇上的旨意。短短的时间内频繁地更换了三个丞相,舆论都认为这几个丞相都赶不上孔光。皇上因此常常想念孔光。 适逢元寿元年正月十五el发生了日食,其后十多天傅太后去世。这个月皇上征召孔光到公车官署,询问有关日食的事情。孔光回答说:“我听说太陽是一切陽物的本源,是国君的代表,是至高无上的尊严的象征。君主的德行衰微,臣子兴盛强大,侵犯遮蔽了太陽的光明,那么h食现象就会随之发生。《书经》说‘进用貌、言、视、听、思五事,,‘建用广大中正之道,,如果貌、言、视、听、思五方面有过失,中正之道没有确立,那么凶祸的现象就会逐渐产生,上天给予的凶、恶、疾、贫、弱、忧六种惩罚和灾异就会频繁发生。广大而不中正,就称之为‘大中不立’,传书上说‘这个时候就会经常发生日月乱行’,日月不是行得快了,就是转得慢了,甚而至于发生日食的现象。《易传》又说‘六种恶气堵塞,,岁之朝,月之朝,曰之朝叫三朝,其感应很强。正月辛丑初一发生日食,是灾异出现在三朝之会。上天是聪慧明察的,如果国内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变异的现象是不会平白无故地发生的。《书》说:‘先藉用至高无上的天王的名义纠正其事’,指变异现象产生,起因是由于有不正确的事情发生。我听老师说,上天为了辅助君主,就让灾异现象多次出现,以此来告诫君主,要他改变过失。如果君主不感到畏惧,还遮掩敷衍,轻视忽略上天的告诫,街噪欺瞒上天,那么惩罚性的灾难就必定降临到头上,那是无疑的。《诗经》说:‘敬服上天,敬服上天,上天无比明察, 受天命难之又难啊!’又说:‘敬畏天的威力,才能保全平安。,这些都是说不敬畏上天就会遭受凶祸,敬畏上天就会吉利。陛下圣德聪慧明察,办事兢兢业业,敬承顺从上天的告诫,敬畏各种变异现象,勤勤恳恳,虚怀若谷,召见百官群僚,反思寻求变异的原因,然后以身作则,自我约束,总理、纠正万事万务,疏远结党营私的小人,接纳忠诚不二的好人,罢免贪婪残暴的酷吏,进用贤明忠良的官员,公正地赏罚惩处,减轻赋税,把恩泽施加给百姓,这真正是处理朝政的根本,应付各种灾异的首要任务。这是国家的万幸。《书经》说:‘既然接受了天命,就应该实行德政。,指的是实行德政来顺应上天。又说‘上天辅助至诚之辞,,指的是如果有忠诚之心,上天就会辅助他。明智地接受顺应天道,在于增进德行,广施恩泽,加致精诚,毫不懈怠。世俗所用的求福除祸的小术,最终无益于顺应上天,消除灾异,消祸求福,昭然揭示,没有什么疑惑不解的。” 奏书递上,皇上看了很高兴,赏赐孔光束帛,拜他为光禄大夫,俸禄中二千石,任给事中,官位仅次于丞相。皇上下诏要孔光举荐可以担任尚书令职务的人,写好后密封奏上,孔光上书敬谢说:“我以老朽之身,以前历任各种重要职务,始终没有半点成效,幸免于没有犯罪被斩,保全了性命,现今重新提拔任用,作为朝廷的后备内臣,参与朝政事务。我孔光智慧谋略都很浅短,现已年迈,实在担心有朝一日突然死去,没有什么报答皇上。我私下看到国家朝政事务,尚书一职长期更换人选,没有卓绝的才能,是很难胜任的。尚书仆射敞,办事公正,勤于职守,遇事灵敏通达,可以担任尚书令。现郑重地写下,密封上奏。”敞因为孔光的举荐,担任了束平太守。敞姓成公,是束海郡人。 孔光担任大夫一个来月,丞相王嘉入狱而死,御史大夫买延免官。孔光便重新担任了御史大夫,两个月后又重新担任丞相,重新受封博山侯。这时皇上才知道以前免去孔光的官职,并不是孔光犯了罪,而是身边的近臣诋毁诬陷他,于是又免去傅嘉的官职,说:“以前傅嘉担任侍中时,诋毁诬陷仁义贤德之人,诬告大臣,使得贤俊之人,长期得不到重用。傅嘉颠倒是,巧佞虚伪,,0怀奸诈、欺瞒皇上,结党营私,一手遮天,中伤忠臣,肆无忌惮。《诗经》不是说吗:‘谄媚的小人欺瞒猖獗,使国家混乱不宁。,因此免去傅嘉的官职成为平民,遣送回原郡。” 第二年,评定三公的官位,孔光改为担任大司徒。适逢哀帝逝世,太皇太后以新都侯王莽为大司马,选立中山王为皇帝,即汉平帝。平帝年纪很小,由太后执掌朝政,太后把政事委托给王莽。哀帝时,罢免了王氏,因此太后和王莽对丁、傅、董贤一派权臣很怨恨。王莽认为孔光是前朝丞相,名儒,为世人所信任、仰慕,太后也敬重他,总是按礼节接待。凡是要打击政敌,总是要孑l光帮助起草文件,按照太后的旨意,要孔光写好奏上。凡是与太后有仇的,即使是极小的仇恨,也是睚眦必报,没有不杀的。王莽的权势日益强大起来,孔光内心很惶恐担忧,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就上书皇上告老退职。王莽便对太后说:“皇上年纪很小,应该给他安排一个老师。”便任命孔光为皇上的太傅,官位为四辅,给事中,负责宿卫供养,在宫禁之中办公,负责供给衣服、车马和食物。第二年,升任太师,王莽担任太傅。孔光经常称病,在朝廷不敢与王莽并位。皇上下诏王莽在每月初一十五上朝,并让王莽统率城门卫兵。王莽又指使群臣上奏,颂扬王莽的功德,汉平帝加给王莽宰衡称号,位于诸侯王之上,统率百官。子l光看到这种情形,更感到恐慌,坚持称病辞职。太后便下诏书说:“太师孔光,是圣人的后代,先帝老师的儿子,德行纯正端方,道义学术精通,担任四辅的职务,辅助皇帝。现在年迈有病。但是像孔光这样德高望重的大臣,是国家的重臣,仍然是不可缺少的。《周书。召诰》说‘不遗弃老成之人’,国家要想兴盛,就要尊敬重用老师。下令太师孔光不用上朝进见,每十天赏赐一顿饭。赐给太师灵寿杖,黄门令给太师在宫禁之内设置坐几,太师进入宫禁之内可持杖,并赏赐十七种食物,然后回到府第养老,而他的下属官员仍按照常规办公。” 孔光两次担任御史大夫、丞相,一次担任大司徒、太傅、太师,经历三代皇帝,位居辅助大臣的高位,前后共十七年。自从担任尚书后,就停止了教授活动,后来担任卿相,有时遇到门下的太学生讨论、提出疑难问题,孔光常给他们阐述大义。孔光的弟子很多都学有所成,担任了博士大夫,他们看到自己的老师担任显要的职务,都希望得到他的帮助,但孔光始终没有举荐他们,以致有的人抱怨他。孔光办事公正,就是这样。 孔光享年七十岁,在元始五年逝世。王莽对太后说,让九卿策书赠给太师博山侯印绶,赐给马车、棺材、金钱、杂帛。由少府供设帷帐,派谏大夫持符节同接待宾客的谒者两人负责丧事,博士负责丧葬礼仪。太后也派遣中谒者手持符节前来吊唁。公卿百官共同吊唁送葬。用丧车及副丧车各一乘装载,皇帝羽林卫军及许多儒生,合计共四百人。送葬的车子有一万多辆,所到之处,路人都放声痛哭,等车队走完后哭声才止。用五百名兵士掘穴下棺,坟墓隆起,同大将军王凤的葬礼一样。赠谧号简烈侯。 当初,孔光以丞相的职位受封,后来又加封,共有食邑一万一千户。孔光在重病期间,上书退还七千户,并退还皇上赐给的宅第一所。 孔光的儿子孔放继承爵位。王莽篡夺皇位后,任命孔光哥哥的儿子孔永为大司马,封侯。兄弟的儿子做官做到卿大夫职位的有四五人。当初,孔光的父亲孔霸在初元元年受封为关内侯食邑。孔霸上书请求供奉、祭祀孔子,元帝下诏书说:“我的尊师,褒成君关内侯孔霸以受封的食邑八百户来祭~g。fl子。”因此孔霸把长子孑l福的户籍迁回到鲁地,以供奉祭祀孔子。孔霸死后,儿子孔福继位。孔福死后,儿子孔房继位。孔房死后,儿子孔莽继位。在元始元年,皇上封周公、孔子的后代为列侯,食邑各二千户。孔莽后又封为褒成侯,后来为避讳王莽,改名为孔均。 马宫,字游卿,束海戚县人。研治严氏《春秋》,应试策对得甲科之选,担任侍郎,后升为楚长史,不久被免官。后来又担任了丞相史司直。师丹推荐马宫品行高尚,被升为廷尉平,历任青州刺史,汝南、九江太守,每到一处都能胜任官职,获得称赞。因此被皇上征召为詹事、光禄勋、右将军,代替孔光担任大司徒,封为扶德侯。孔光担任太师逝世后,马宫又接替孔光担任太师,兼任司徒。 哀帝时,马宫同丞相、御史大夫商议皇上祖母傅太后的谧号问题,到元始年间,王莽把傅太后的陵墓迁回定陶,按照平民的礼仪埋葬,并追究从前商议葬礼之事的人的罪名。马宫因为同王莽交谊深厚,惟独他没有被迫究,马宫内心感到惭愧惶恐,就上书向皇上认罪,并请求告老退职。王莽以太皇太后的名义下诏,赐给马宫策书说:“太师、大司徒扶德侯上书说:‘以前担任光禄勋时,商议已故的定陶共王的母亲的谧号,曾经说,“妇人凭藉丈夫的爵位尊称为号,谧号应该叫孝元傅皇后,称渭陵束园。”我知道小妾不能代表君王,卑贱者不能与尊贵者相提并论,但却迎合在上者的意旨,同他们一样上奏附和,违背经义,发表邪说,使皇上迷惑、失误。作为大臣,对上不忠,当处死,幸蒙皇上让臣悔改自新,并让我得以保住性命。我自己深刻地反省,自己上朝为四辅,出入享有三公的待遇,赐爵为列侯,实在没有脸面再进入朝廷,没有心思敢再担任官职,也不应该再享受食邑。我恭敬地交出太师、大司徒扶德侯的大印,为贤德之人让路。’把你的奏章交付给有司处理,都认为四辅大臣是负责执行国家的宪章大法,三公肩负着辅助君主的重任,如果没有卓异的品德,是无法担任这一职务的。你上书所说的,表明你忠心耿耿,令人感动,但衹因为你的错误犯在悔改之前,有司不敢袒护你的遇错,朕很敬重你,不剥夺你的封爵食邑,以弘扬‘自古以来人都有一死,民不信不立,的大义。你把太师大司徒印绶交给使者,以侯位回家养老。”王莽篡夺皇位后,任命马宫为太子师,死在任上。 本姓马矢,马宫为就读学官之名,称作马氏。 赞曰:从孝武帝重视儒学,以公孙弘为儒相之后,蔡义、韦贤、玄成、匡衡、张禹、翟方进、孔光、平当、马宫以及平当的儿子平晏,都是以大儒的身份担任宰相职务,穿戴着儒者服装,宣讲先王的言论,博学宽容,品行厚重,值得称赏,但是都为保全俸禄官位,而蒙受了阿谀奉承的讥讽。他们都按照古人直道行事的准则处世,怎么能胜任职责呢! 卷八十二 王商史丹傅喜传 第五十二 (王商,史丹,傅喜) 【原文】 王商字子威,涿郡蠡吾人也,徙杜陵。商公武、武兄无故,皆以宣帝舅封。无故为平昌侯,武为乐昌侯。语在《外戚传》。 商少为太子中庶子,以肃敬敦厚称。父薨,商嗣为侯,推财以分异母诸弟,身无所受,居丧哀戚。于是大臣荐商行可以厉群臣,义足以厚风俗,宜备近臣。繇是擢为诸曹、侍中、中郎将。元帝时,至右将军、光禄大夫。是时,定陶共王爱幸,几代太子。商为外戚重臣辅政,拥佑太子,颇有力焉。 元帝崩,成帝即位,甚敬重商,徙为左将军。而帝元舅大司马大将军王凤颛权,行多骄僣。商论议不能平凤,凤知之,亦疏商。建始三年秋,京师民无故相惊,言大水至,百姓奔走相蹂躏、老弱号呼,长安中大乱。天子亲御前殿,召公卿议。大将军凤以为太后与上及后宫可御船,令吏民上长安城以避水。群臣皆从凤议。左将军商独曰:“自古无道之国,水犹不冒城郭。今政治和平,世无兵革,上下相安,何因当有大水一日暴至?此必讹言也,不宜令上城,重惊百姓。”上乃止。有顷,长安中稍定,问之,果讹言。上于是美壮商之固守,数称其议。而凤大惭,自恨失言。 明年,商代匡衡为丞相,益封千户,天子甚尊任之。为人多质有威重,长八尺余,身体鸿大,容貌甚过绝人。河平四年,单于来朝,引见白虎殿。丞相商坐未央廷中,单于前,拜谒商。商起,离席与言,单于仰视商貌,大畏之,迁延却退。天子闻而叹曰:“此真汉相矣!” 初,大将军凤连昏杨肜为琅邪太守,其郡有灾害十四,已上。商部属按问,凤以晓商曰:“灾异天事,非人力所为。肜素善吏,宜以为后。”商不听,竟奏免肜,奏果寝不下,凤重以是怨商,陰求其短,使人上书言商闺门内事。天子以为暗昧之过,不足以伤大臣,凤固争,下其事司隶。 先是,皇太后尝诏问商女,欲以备后宫。时女病,商意亦难之,以病对,不入。及商以闺门事见考,自知为凤所中,惶怖,更欲内女为援,乃因新幸李婕妤家白见其女。 会日有蚀之,太中大夫蜀郡张匡,其人佞巧,上书愿对近臣陈日蚀咎。下朝者左将军丹等问匡,对曰:“窃见丞相商作威作福,从外制中,取必于上,性残贼不仁,遣票轻吏微求人罪,欲以立威,天下患苦之。前频陽耿定上书言商与父傅通,及女弟婬乱,奴杀其私夫,疑商教使。章下有司,商私怨怼。商子俊欲上书告商,俊妻左将军丹女,持其书以示丹,丹恶其父子乘迕,为女求去。商不尽忠纳善以辅至德,知圣主崇孝,远别不亲,后庭之事皆爱命皇太后,太后前闻商有女,欲以备后宫,商言有固疾,后有耿定事,更诡道因李贵人家内女,执左道以乱政,诬罔悖大臣节,故应是而日蚀。《周书》曰:‘以左道事君者诛。’《易》曰:‘日中见昧,则折其右肱。’往者丞相周勃再建大功,及孝文时纤介怨恨,而日为之蚀,于是退勃使就国,卒无怵惕忧。今商无尺寸之功,而有三世之宠,身位三公,宗族为列侯、吏二千石、侍中诸曹,给事禁门内,连昏诸侯王,权宠至盛。审有内乱杀人怨怼之端,宜究竟考问。臣闻秦丞相吕不韦见王无子,意欲有秦国,即求好女以为妻,陰知其有身而献之王,产始皇帝。及楚相春申君亦见王无子,心利楚国,即献有身妻而产怀王。自汉兴几遭吕、霍之患,今商有不仁之性,乃因怨以内女,其奸谋未可测度。前孝景世七国反,将军周亚夫以为即得雒陽剧孟,关东非汉之有。今商宗族权势,合赀巨万计,私奴以千数,非特剧孟匹夫之徒也。且失道之至,亲戚畔之,闺门内乱,父子相讦,而欲使之宜明圣化,调和海内,岂不谬哉!商视事五年,官职陵夷而大恶著于百姓,甚亏损盛德,有鼎折足之凶。臣愚以为圣主富于春秋,即位以来,未有惩奸之威,加以继嗣未立,大异并见,尤宜诛讨不忠,以遏未然。行之一人,则海内震动,百奸之路塞矣。” 于是左将军丹等奏:“商位三公,爵列侯,亲受诏策为天下师,不遵法度以翼国家,而回辟下媚以进其私,执左道以乱政,为臣不忠,罔上不道,《甫刑》之辟,皆为上戮,罪名明白。臣请诏谒者召商诣若卢诏狱。”上素重商,知匡言多险,制曰“勿治”。凤固争之,于是制诏御史:“盖丞相以德辅翼国家,典领百寮,协和万国,为职任莫重焉。今乐昌侯商为丞相,出入五年,未闻忠言嘉谋,而有不忠执左道之辜,陷于大辟。前商女弟内行不修,奴贼杀人,疑商教使,为商重臣,故抑而不穷。今或言商不以自悔而反怨怼,朕甚伤之。惟商与先帝有外亲,未忍致于理。其赦商罪。使者收丞相印绶。” 商免相三日,发病呕血薨,谥曰戾侯。而商子弟亲属为驸马都尉、侍中、中常侍、诸曹大夫郎吏者,皆出补吏,莫得留给事宿卫者。有司奏商罪过未决,请除国邑。有诏长子安嗣爵为乐昌侯,至长乐卫尉、光禄勋。 商死后,连年日蚀、地震,直臣京兆尹王章上封事召开,讼商忠直无罪,言凤颛权蔽主。凤竟以法诛章,语在《元后传》。至元始中,王莽为安汉公,诛不附己者,乐昌侯安见被以罪,自杀,国除。 史丹字君仲,鲁国人也,徙杜陵。祖父恭有女弟,武帝时为卫太子良娣,产悼皇考。皇考者,孝宣帝父也。宣帝微时依倚史氏。语在《史良娣传》。及宣帝即尊位,恭已死,三子,高、曾、玄。曾、玄皆以外属旧恩封:曾为将陵侯,玄平台侯。高侍中,贵幸,以发举反者大司马霍禹功封乐陵侯。宣帝疾病,拜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帝崩,太子袭尊号,是为孝元帝。高辅政五年,乞骸鼻,赐安车驷马、黄金,罢就第。薨,谥曰安侯。 自元帝为太子时,丹以父高任为中庶子,侍从十余年。元帝即位,为驸马都尉侍中,出常骖乘,甚有宠。上以丹旧臣,皇考外属,亲信之,诏丹护太子家。是时,傅昭仪子定陶共王有材艺,子母俱爱幸,而太子颇有酒色之失,母王皇后无宠。 建昭之后,元帝被疾,不亲政事,留好音乐。或置鼙鼓殿下,天子自临轩槛上,隤铜丸以擿鼓,声中严鼓之节。后宫及左右习知音者莫能为,而定陶王亦能之,上数称其材。丹进曰:“凡所谓材者,敏而好学,温故知新,皇太了是也。若乃器人于丝竹鼓鼙之间,则是陈惠、李微高于匡衡,可相国也。”于是上嘿然而笑。其后,中山哀王薨,太子前吊。哀王者,帝之少弟,与太子游学相长大。上望见太子,感念哀王,悲不能自止。太子既至前,不哀。上大恨曰:“安有人不慈仁而可奉宗庙为民父母者乎!”上以责谓丹。丹免冠谢上曰:“臣诚见陛下哀痛中山王,至以感损。向者太子当进见,臣窃戒属毋涕泣,感伤陛下。罪乃在臣,当死。”上以为然,意乃解。丹之辅相,皆此类也。 竟宁元年,上寝疾,傅昭仪及定陶王常在左右,而皇后、太子希得进见。上疾稍侵,意忽忽不平,数问尚书以景帝时立胶东王故事。是时,太子长舅陽平侯王凤为卫尉、侍中,与皇后、太子皆忧,不知所出。丹以亲密臣得侍视疾,侯上间独寝时,丹直入卧内,顿首伏青蒲上,涕泣言曰:“皇太子以適长立,积十余年,名号系于百姓,天下莫不归心臣子。见定陶王雅素爱幸,今者道路流言,为国生意,以为太子有动摇之议。审若此,公卿以下必以死争,不奉诏。臣愿先赐死以示群臣!”天子素仁,不忍见丹涕泣,言又切至,上意大感,喟然太息曰:“吾日困劣,而太子、两王幼少,意中恋恋,亦何不念乎!然无有此议。且皇后谨慎,先帝又爱太子,吾岂可违指!驸马都尉安所受此语?”丹即却,顿首曰:“愚臣妾闻,罪当死!”上因纳,谓丹曰:“吾病浸加,恐不能自还。善辅道太子,毋违我意!”丹嘘唏而起。太子由是遂为嗣矣。 元帝竟崩,成帝初即位,擢丹为长乐卫尉,迁右将军,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给事中,后徙左将军、光禄大夫。鸿嘉元年,上遂下诏曰:“夫褒有德,赏元功,古今通义也。左将军丹往时导朕以忠正,秉义醇一,旧德茂焉。其封丹为武陽侯,国东海郯之武强聚,户千一百。” 丹为人足知,恺弟爱人,貌若傥荡不备,然心甚谨密,故尤得信于上。丹兄嗣父爵为侯,让不受分。丹尽得父财,身又食大国邑,重以旧恩,数见褒赏,赏赐累千金,僮奴以百数,后房妻妾数十人,内奢婬,好饮酒,极滋味声色之乐。为将军前后十六年,永始中病乞骸鼻,上赐策曰:“左将军寝病不衰,愿归治疾,朕愍以官职之事久留将军,使躬不瘳。使光禄勋赐将军黄金五十斤,安车驷马,其上将军印绶。宜专精神,务近医药,以辅不衰。” 丹归第数月薨,谥曰顷侯。有子男女二十人,九男皆以丹任并为侍中、诸曹,亲近在左右。史氏凡四人侯,至卿、大夫、二千石者十余人,皆讫王莽乃绝,唯将陵侯曾无子,绝于身云。 傅喜字稚游,河内温人也,哀帝祖母定陶傅太后从父弟。少好学问,有志行。哀帝立为太子,成帝选喜为太子庶子。哀帝初即位,以喜为卫尉,迁右将军。是时,王莽为大司马,乞骸鼻,避帝外家。上既听莽退,众庶归望于喜。喜从弟孔乡侯晏亲与喜等,而女为皇后。又帝舅陽安侯丁明,皆亲以外属封。喜执谦称疾。傅太后始与政事,喜数谏之,由是傅太后不欲令喜辅政。上于是用左将军师丹代王莽为大司马,赐喜黄金百斤、上将军印绶,以光禄大夫养病。 大司空何武、尚书令唐林皆上书言:“喜行义修洁,忠诚忧国,内辅之臣也,今以寝病,一旦遣归,众庶失望,皆曰傅氏贤子,以论议不合于定陶太后故退,百寮莫不为国恨之。忠臣,社稷之卫,鲁以季友治乱,楚以子玉轻重,魏以无忌折冲,项以范增存亡。故楚跨有南土,带甲百万,邻国不以为难,子玉为将,则文公侧席而坐,及其死也,君臣相庆。百万之众,不如一贤,故秦行千金以间廉颇,汉散万金以疏亚父。喜立于朝,陛下之光辉,傅氏之废兴也。”上亦自重之。明年正月,乃徙师丹为大司空,而拜喜为大司马,封高武侯。 丁、傅骄奢,皆嫉喜之恭俭。又傅太后欲求称尊号,与成帝母齐尊,喜与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共执正议。傅太后大怒,上不得已,先免师丹以感动喜,喜终不顺。后数月,遂策免喜曰:“君辅政出入三年,未有昭然匡朕不逮,而本朝大臣遂其奸心,咎由君焉。其上大司马印绶,就第。”傅太后又自诏丞相、御史曰:“高武侯喜无功而封,内怀不忠,附下罔上,与故大司空丹同心背畔,放命圮族,亏损德化,罪恶虽在赦前,不宜奉朝请,其遣就国。”后又欲夺喜侯,上亦不听。 喜在国三岁余,哀帝崩,平帝即位,王莽用事,免傅氏宫爵归故郡,晏将妻子徙合浦。莽白太后下诏曰:“高武侯喜姿性端悫,论议忠直。虽与故定陶太后有属,终不顺指从邪,介然守节,以故斥逐就国。传不云乎?‘岁寒然后知松伯之后凋也’。其还喜长安,以故高安侯莫府赐喜,位特进,奉朝请。”喜虽外见褒赏,孤立忧惧,后复遣就国,以寿终。莽赐谥曰贞侯。子嗣,莽败乃绝。 赞曰:自宜、元、成、哀外戚兴者,许、史、三王、丁、傅之家,皆重侯累将,穷贵极富,见其位矣,未见其人也。陽平之王多有材能,好事慕名,其势尤盛,旷贵最久。然至于莽,亦以覆国。王商有刚毅节,废黜以忧死,非其罪也。史丹父子相继,高以重厚,位至三公。丹之辅道副主,掩恶扬美,傅会善意,虽宿儒达士无以加焉。及其历房闼,入卧内,推至诚,犯颜色,动寤万乘,转移大谋,卒成太子,安母后之位。“无言不雠”,终获忠贞之报。傅喜守节不倾,亦蒙后凋之赏。哀、平际会,祸福速哉! 【白话文】 王商字子威,原为涿郡蠡吾县人,后来迁居杜陵。王商的父亲王武,王武的兄长无故,都由于是宣帝的外戚而受封。无故封为平昌侯,王武封为乐昌侯。这些话记载在《外戚传》裹。 王商年轻时任太子中庶子,以严肃恭敬性格忠厚受称赞。父亲死后,王商继承父亲为乐昌侯,推让财产,将财产分给诸位异母弟弟,自己什么也没留下,在丧期之中悲伤哀痛。于是大臣推荐说王商品行可以勉励群臣,仁义足以使风俗淳厚,应该用为近臣。由此王商被擢升为诸曹侍中中郎将。元帝时,官至右将军、光禄大夫。当时,定陶共王受宠,几乎替代了太子。王商作为外戚重臣辅佐朝政,拥护扶助太子,起了很大作用。 元帝去世后,成帝即位,很敬重王商,改任左将军。而成帝长舅大司马大将军王凤独揽大权,行为多骄傲过分。王商议论朝臣时不能公平对待王凤,王凤知道了这件事,也疏远了王商。建始三年的秋天,京都百姓无缘无故惊慌起来,传言洪水将至,百姓奔走,相互践踏老弱号呼,长安城中大乱。皇帝亲自驾临前殿,召集公卿大臣商议这件事。大将军王凤认为太后和皇上以及后宫嫔妃可以坐船,让官吏百姓登上长安城墙躲避洪水。群臣都听从王凤的主张。惟独左将军王商说:“自古以来没有德政的国家,洪水尚且不曾淹没城池。现在政事安定,世世代代没有战争,君臣上下安定,因为什么会有洪水一日之中突然出现?这一定是谧言,不应该让百姓上城墙,使百姓更加惊慌。”皇上因此作罢。不久,长安城中逐渐安定下来,经查证,果然是谣言。皇上于是大为赞美王商的坚持留守,屡次称赞他的主张。而王凤大为惭愧,自悔发言错误。 第二年,王商替代匡衡担任丞相,加封食邑千户,皇帝非常尊敬和信任他。王商为人朴实,外表威严,身高八尺有余,身材魁梧,相貌堂堂,非同常人。河平四年,单于前来朝拜,被引导到白虎殿进见。丞相王商坐在未央宫朝廷上,单于上前,参拜谒见王商。王商站起来,离开席位和他交谈,单于仰头看见王商容貌,非常害怕,战战兢兢倒着退出去。皇帝听说以后赞叹道:“造人真不愧是汉朝的丞相啊!” 当初,大将军王凤的姻亲杨肜任琅邪太守,他的属郡有十分之四的地方发生了灾害,已经上报皇帝。王商顺次安排审查讯问,王凤就告知王商说:“灾害怪异是上天的事情,不是人的力量所能做到的。杨肜一向是个好官,应该从轻发落。”王商不听,竟然上奏请求罢免杨肜,奏书果然被扣住不发,王凤因此越发怨恨王商,私下搜求王商的短处,派人献上奏书揭发王商的家庭隐私。皇帝认为这是不必告人的隐私,不足以中伤大臣,王凤固执地争辩,就把这件事交给司隶处理。 先前皇太后曾经召来王商询问他的女儿,想要把她纳入后宫。当时王商的女儿病重,王商心裹也认为这件事很困难,就用女儿病重来回答,没让女儿入后宫。等到王商因为家庭隐私受考问的时候,自己知道是被王凤所中伤,非常恐惧,又想要献纳女儿作为救助,就依靠新受宠幸的李婕妤家禀告,使女儿入了后宫。 正好又出现日食,太中大夫蜀郡人张匡,为人奸佞机巧,献上奏书说愿意应答亲近的大臣,陈述日食的原因。下了朝堂的左将军史丹等人询问张匡,张匡回答说:“我认为丞相王商作威作福,援引外部势力控制朝廷,自己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实现,性情残忍狠毒,毫不仁慈,遣罪疾速,轻视官员,私下搜求别人的过错,想要用来树立威望,天下人以他为苦痛祸患。先前频陽人耿定上奏书揭发王商和他父亲的婢女私通,以及妹妹婬乱,家奴杀死她私通的奸夫,怀疑是王商教唆。奏章交付有司处理,王商私下不满。王商的儿子王俊想要上奏书告发王商,王俊的妻子是左将军史丹的女儿,就拿着王俊的奏书去给史丹看,史丹厌恶他们父子相互抵触,为女儿请求离异。王商不竭尽忠诚进献良策来辅佐至德的君主,知道圣明的主上推崇孝道,远离女色,后宫的事情都听从皇太后,太后先前听说王商有个女儿,想要把她纳入后宫,王商声称女儿有久治不愈的疾病,后来有耿定上书之事,又违反正道藉助李贵人家献纳女儿。王商实行邪门旁道来扰乱朝政,以不实之辞欺骗人,违背大臣应有的操节,因此而发生了日食。《周书》上说:‘用邪门旁道事奉君主的人应诛杀。,《易经》上说:‘太陽正午时被遮蔽变暗,就应折去右肱辅佐之臣。从前丞相周勃两次立了大功,到孝文帝时有细微怨恨,太陽因此而受食,于是孝文帝屏退周勃,让他回到封地去,终于没有了戒惧之忧。现在王商没有微小的功劳,却受到三代君主的宠幸,自身位列三公,亲族封为列侯,任二千石的官吏、侍中诸曹等,供职于宫门之内,和诸侯王结成姻亲,权势荣宠兴盛到了顶点。确实有内闱婬乱、教唆杀人、心怀怨恨的缘由,应当追究拷问。我听说秦国丞相吕不韦看到秦王没有子嗣,企图占有秦国,就找来一位美女作了自己的妻子,暗中知道她怀孕了,然后把她献给秦王,生下始皇帝。到楚国丞相春申君也看到楚王没有子嗣时,心裹认为楚国有利可图,就献上有身孕的妻子给楚王而生下了怀王。自从汉朝兴起以来,差点就遭逢了吕后、霍氏的灾祸,现在王商有残忍不仁的本性,于是因为心怀怨恨而献纳女儿,他奸诈的机谋无法揣测。先前景帝之世有七国反叛,将军周亚夫认为即使抓到了雒陽人剧孟,关东地区也不是汉朝所能占有。现在王商亲族众多,权势显赫,全部资财以万万来计量,家奴以千来计数,不仅仅是剧孟独夫这样的一些人。并且无道之极,内外亲属背叛了他,内室婬乱,父子互相攻击,却要让他明白圣主的教化,协调天下,难道不是很荒谬的事情吗?王商任职五年,职位衰落而恶行显露在百姓向前,很是损害皇上的大德,有九鼎断足的凶兆。我认为圣明的主上正当盛年,继承皇位以来,还没有过惩处奸人的威仪,加上继位的后嗣还没有确立,怪异现象一齐出现,尤其应当整顿惩罚不忠之臣,来防止还没有成为事实的祸患。如果惩办王商一人,就可以使天下震动,奸邪之路堵塞而不通。” 于是左将军史丹等人奏道:“王商位列三公,爵封列侯,亲自接受韶书为天下之师,不遵循法制来扶助主上,却邪僻谄媚来实现他的私欲,实行旁门邪道来扰乱朝政,作为臣子不忠实,欺骗主上不仁道,按照《甫刑》之法,应为死罪,刑罚说得很清楚。臣下请求您下诏给谒者,召王商到若卢的牢狱去。”皇上一向敬重王商,知道张匡说话陰险,下命令说:“不应查处。”王凤固执地争论,皇上于是韶令御史:“丞相应当以德行来辅佐扶助皇帝,总领百官,协同调和各个封国,作为职责没有比它更重要的了。现在乐昌侯王商任丞相,任职五年,没有听过他的诚恳的劝告,良好的计谋,却有行为不忠、施行邪道的罪过,身犯死罪。先前王商的妹妹不修妇女之德,家奴杀死了她的情人,怀疑是王商教唆,因为王商是居重要职位的大臣,所以抑止住没有追究。现在有人告发王商不因此自己悔过,却反而心怀怨恨,朕很伤心。王商和已故的父王有外戚的亲属关系,不忍心把他送到法官那裹去。赦免王商的罪过。使者没收他的丞相印信。” 王商被罢免丞相三天之后,疾病发作吐血而死,被谧为戾侯。而王商的亲族子弟任驸马都尉、侍中、中常侍、诸曹大夫郎吏的,都出为候补官吏,没有人能够留下来供职值宿警卫。有司奏明王商的罪行还没有判决,请求免去封邑。皇帝诏令王商的长子王安继承爵位为乐昌侯,官至长乐宫卫尉、光禄勋。 王商死后,连续多年日食地震,正直的大臣京兆尹王章献上密封的奏章被召见,为王商伸冤说他忠厚正直毫无过错,揭发王凤独揽大权蒙蔽主上。王凤竟然藉助法律诛杀了王章,这些话详见《元后传》裹。到了互垃年间,王菱当了塞违公,惩罚不归附自己的人,乐昌侯王安被加以罪名,自尽,封邑被除去。 史丹字君仲,原为鲁国人,后来迁居杜陵。祖父史恭有个妹妹,武帝时是卫太子的良娣,生了悼皇考。皇考,是宣帝的父亲。宣帝贫贱时依靠史氏。这些话记载在《史良娣传》裹。等到宣帝登上皇位的时候,史恭已经死了,有三个儿子,史高、史曾、史玄。史曾、史玄都由于是外家亲属且有先代的恩德而受封,史曾封为将陵侯,史玄封为平台侯。史高任侍中,位尊而受宠幸,以揭发谋反的大司马霍禹之功被封为乐陵侯。宣帝病重,任命史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兼尚书之职。宣帝去世,太子承袭帝号,造就是孝元帝。史高辅佐朝政五年,因年老请求退职,被赐予四马所拉的安车和黄铜,免职回到家裹。死后,被谧为安侯。 从元帝当太子的时候起,史丹由于父亲史高的缘故被任命为中庶子,随从左右十多年。元帝即位后,史丹任驸马都尉侍中,皇帝出行常常在车右边陪乘,很受宠幸。皇上因为史丹是原来的臣下,亡父的外家亲属,亲近信任他,命史丹护卫太子一家。当时,傅昭仪的儿子定陶共王有才能,母子都被宠幸,而太子稍微有酒色方面的过失,母亲王皇后不受宠爱。 建昭年间,元帝患病,不能亲理朝政,衹是贪恋音乐。有人将鼙鼓放置在大殿之下,皇帝自己到殿前栏杆上,扔下铜丸来掷中鼙鼓,声音符合庄严的鼓乐节拍。后宫嫔妃和左右侍从熟习了解音乐的人没有谁能做到,而定陶王也能办到,皇上屡次称赞他的才能。史丹进谏说:“凡是被称为有才能的人,应当聪敏而又喜好学习,温习旧业,增加新知,是皇太子做到的。如果以丝竹鼓鼙的才能来衡量人,那么这是陈惠、李微比匡衡高明,可以扶助国家了。”于是皇上嘿嘿地笑了。在这之后,中山哀王死了,太子前往吊唁。哀王是皇上的小弟弟,和太子游学一起长大成人。皇上从远处看见太子,感触地想起哀王,悲伤得不能自己控制自己。太子已经来到驾前,并不哀伤。皇上极不满意地说:“哪裹会有一个人不慈和仁爱却可以奉祀宗庙,作百姓父母的呢厂皇上把责备的话告诉史丹。史丹摘下帽子向皇上谢罪说:“我看见陛下哀伤痛悼中山王,到了损伤身体的地步。先前太子应当进宫见驾时,我私下告诫嘱咐他不要哭泣,使陛下感触悲伤。过错祇在我身上,应当处死。”皇上认为他的话是对的,怒意才化解了。史丹辅助朝政,都是这一类的事。 竟宁元年,皇上的病势h渐沉重,傅昭仪和定陶王常常服侍在身旁,而皇后、太子很少能够进宫见驾。皇上的病逐渐加重,心情恍惚不平和,屡次向尚书询问景帝时立胶束王为太子的例。当时,太子长舅陽平侯王凤任卫尉、侍中,和皇后、太子都很担忧,不知该采用什么计策。史丹由于是亲近臣子能够进宫侍候,探视疾病,等到皇上乘间独自躺着休息时,史丹径直闯入寝室,头叩地拜伏在青缘蒲席上,哭泣着说:“皂太子以嫡长子而被立,至今达十多年,受到百姓的尊重,天下人没有不从心裹归附他,白托为臣子的。看到定陶王一向很受喜爱宠幸,现在路上流播谣言,为国家起了怀疑之心,认为太子有不稳固的议论。如果确实是这样,公卿大臣以下一定会以死抗争,不接受诏令。我愿意先受赐而死来给众位大臣看!”皇帝向来仁爱,不忍心看见史丹流泪悲泣,言辞又恳切到了极点,皇上心裹大为感动,喟然出声长叹说:“我一天天地疲惫衰弱,而太子、两位王子幼小,心中恋恋不舍,又怎么会不惦念呢?可是并没有这样的主张。况且皇后细心慎重,已故的父王又喜爱太子,我怎么会违背他的意旨!驸马都尉从什么地方听来这些话?”史丹马上退后,叩头说:“愚昧的臣下胡乱听信谣言,按罪应当处死!”皇上于是接受了史丹的忠言,对史丹说:“我的病情逐渐加重,恐怕不久于人世。你好好地辅佐引导太子,不要违背我的心意。”史丹唏嘘着站起来。太子因此终于成为继承人。 元帝竟然一病不起,成帝刚刚登基,即提升史丹任长乐卫尉,升任右将军,赐予关内侯的爵位和三百户食邑,加官给事中,后来调任左将军、光禄大夫。鸿嘉元年,皇上于是发下韶书说:“赞扬有德之人,奖赏有功之臣,是从古到今通用的道理。左将军史丹从前用忠厚正直的品行来引导我,秉持道义淳朴专一,往日的德泽美盛。封史丹为武陽侯,以东海郯县的武彊聚为封地,食邑为一千一百户。” 史丹为人足智多谋,平易待人,外貌看去像是倜傥不羁,然而内心却非常谨慎,所以尤其能够被皇上信任。史丹的兄长继承父亲的侯爵,推辞不接受名分。史丹得到父亲的全部财产,自身又受纳大封邑的赋税,又加上有往it的恩泽,屡次被褒扬奖赏,所受的赏赐累计达千金,僮仆用百来计数,内室的妻妾有几十人,在家中奢侈过分,喜爱喝酒,极尽美味音乐女色的快乐。担任将军前后共十六年,永始年间病重请求告老退职,皇上赐予策书说:“左将军逐渐病重而不衰损,希望归家治疗疾病,我很哀怜,用官府职任的事务长久地留住将军,致使身体没有痊愈。派光禄勋赐予将军五十斤黄铜,四马所拉的安车,交上将军的印信。应当使精力心神专一,务必亲近医生药物,来扶助身体,使它不衰竭。” 史丹回到家裹几个月后去世,被谧为顷侯。有儿子女儿二十人,九个儿子都由于史丹受信任而一起当了侍中诸曹,亲密接近皇帝,常在皇帝身旁。史氏总共有四个人封侯,官至卿大夫俸禄为二千石的有十多人,都到了王莽时期才断绝,衹有将陵侯史曾没有子嗣,到他自己就断绝了。 傅喜字稚游,河内温县人,是哀帝的祖母定陶傅太后的堂弟。年轻时喜欢学习和询问,有志向与操守。哀帝被立为太子,成帝挑选暗喜任太子庶子。哀帝刚刚登上帝位,就让傅喜任卫尉,升为右将军。当时,王莽任大司马,请求告老辞职,避居在皇帝的舅舅家。皇上已经听凭王莽退职,众人都把厚望寄托在傅喜身上。傅喜的堂弟孔乡侯傅晏跟皇帝的亲属关系与傅喜一样,而且女儿是皇后。还有皇帝的舅舅陽安侯丁明,也是由于亲密的外家亲属而受封。傅喜固守谦逊而声称有病。傅太后开始参预政治事务,傅喜屡次规劝她,因此傅太后不想让傅喜辅佐朝政。皇上于是任用左将军师丹替代王莽当大司马,赐给傅喜一百斤黄铜,交上将军的印信,以光禄大夫的名义休养病体。 大司空何武、尚书令唐林都献上奏书说:“傅喜品质高洁,忠于国事,是辅佐朝政的大臣,现在由于有病在身,忽然谪贬归家,必使百姓失望,都说傅氏贤人,因为议论不符合定陶太后的缘故而退职,百官没有不替国家感到遗憾的。忠臣,是国家的屏障,鲁国的治乱在于季友,楚国的强弱在于子玉,魏国仅以无忌即可退敌,项羽的存亡在于范增。所以楚国虽然拥有南方的疆土,披甲的将士有上百万,相邻的国家不认为可怕,子玉当了将领,于是晋文公坐不安稳,等到子玉死去时,晋国的君臣相互庆贺。所以说百万个普通人也比不上一位贤人,因此秦国花费千金来离间廉颇,汉王散发万金来疏远亚父。傅喜留在朝廷上,是陛下您的荣耀,也是傅氏兴盛的标志。”皇上自己也很器重傅喜。第二年正月,就调师丹任大司空,而任命傅喜当大司马,封为高武侯。 丁氏、傅氏骄横奢侈,都嫉妒傅喜的谦恭节俭。又加上傅太后想要求取皇太后的称号,与成帝的母亲同等尊贵,傅喜与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一齐坚持正当的主张。傅太后勃然大怒,皇上不得不先罢免师丹来触动傅喜,傅喜终归没有顺从。遇了几个月以后,就下令罢免傅喜说:“你辅佐朝政供职三年,没有明显地纠正过我没做到的地方,而朝中的大臣却成就了奸诈之心,过错在你身上。交上大司马的印信,归于府第。”傅太后又自己诏令丞相御史说:“高武侯傅喜没有功劳而受封,内心怀有不忠诚的想法,依附下级,欺骗主上,和原来的大司空师丹齐心背离叛变,放弃教令,毁坏族类,损害道德教化,罪行虽然是在赦免之前,但不适合以奉朝请的名义参加朝会,遣发他回到封地去。”后来又想要剥夺傅喜的侯爵,皂上也不听从。 傅喜留在封地三年多,哀帝去世,平帝继位,王莽当权,免去傅氏的官职爵位遣归原来的郡县,傅晏带领妻子儿女迁居合浦。王莽禀告太后下令说:“高武侯傅喜的姿质性情端正严,言论意见忠厚正直,虽然和原来的定陶太后有亲属关系,但始终没有顺应意旨服从邪恶,坚定不移地固守节操,因此被驱逐回到封地。古书上不是说了吗?‘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让傅喜回到长安,把原来的高安侯的府第赐给傅喜,居特进之位,以奉朝请的名义参加朝会。”傅喜虽然表面上被褒扬奖赏,但孤单无助,担惊受怕,后来又遣发回到封地,到年老就死了。王莽赐予他贞侯的谧号。儿子继承爵位,王莽败亡后就断绝了。 赞曰:自宣帝、元帝、成帝、哀帝以来外戚之家特别得势的,有许氏、史氏、三位王氏、丁氏、傅氏这几家,他们都是一家有数人封侯,有多位将军,极尽盎贵,衹看到他们地位显赫,没见到他们有杰出的人才。陽平王氏稍有才能,喜欢多事,喜爱名声,他的权势尤其兴盛,才不胜任而身居高位的时间最长。然而到了王莽时期,也就覆灭了。王商有刚直坚定的节操而被罢免,由于担忧而死去,并不是他的过错…史丹父子相连续,史高由于庄重忠厚,职位列为三公之一。史丹辅佐引导太子,掩盖不好的地方,称赞好的地方,领会贯通好的意图,即使是老成的儒者、明达的士人也无法超越他。到他穿过房门,直入寝室时,用最大的诚心对待皇帝,冒犯皇帝的尊严,使皇帝感动醒悟,转变了改立太子的打算,终于成就了太子,稳定了太后的地位,“没有什么言论会不受到相应的对待”,史丹最终获得了忠厚坚贞的报答。傅喜固守节操,毫不倾侧,也受到了最后凋零的奖赏。哀帝、乎帝的交接时期,灾祸或福气是来得很快的啊! 卷八十三 薛宣朱博传 第五十三 (薛宣,朱博) 【原文】 薛宣字赣君,东海郯人也。少为廷尉书佐、都船狱吏。后以大司农斗食属察廉,补不其丞。琅邪太守赵贡行县,见宣,甚说其能。从宣历行属县,还至府,令妻子与相见,戒曰:“赣君至丞相,我两子亦中丞相史。”察宣廉,迁乐浪都尉丞。幽州刺史举茂材,为宛句令。大将军王凤闻其能,荐宣为长安令,治果有名,以明习文法诏补御史中丞。 是时,成帝初即位,宣为中丞,执法殿中,外总部刺史,上疏曰:“陛下至德仁厚,哀闵元元,躬有日仄之劳,而亡佚豫之乐,允执圣道,刑罚惟中,然而嘉气尚凝,陰陽不和,是臣下未称,而圣化独有不洽者也。臣窃伏思其一端,殆吏多苛政,政教烦碎,大率咎在部刺史,或不循守条职,举错各以其意,多与郡县事,至开私门,听谗佞,以求吏民过失,谴呵及细微,责义不量力。郡县相迫促,亦内相刻,流至众庶。是故乡党阙于嘉宾之欢,九族忘其亲亲之恩,饮食周急之厚弥衰,送往劳来之礼不行。夫人道不通,则陰陽否隔,和气不兴,未必不由此也。《诗》云:‘民之失德,乾餱以愆。’鄙语曰:‘苛政不亲,烦苦伤恩。’方刺史奏事时,宜明申敕,使昭然知本朝之要务。臣愚不知治道,唯明主察焉。”上嘉纳之。 宣数言政事便宜,举奏部刺史郡国二千石,所贬退称进,白黑分明,繇是知名。出为临淮太守,政教大行。会陈留郡有大贼废乱,上徙宣为陈留太守,盗贼禁止,吏民敬其威信。入守左冯翊,满岁称职为真。 始高陵令杨湛、栎陽令谢游皆贪猾不逊,持郡短长,前二千石数案不能竟。及宣视事,诣府谒,宣设酒饭与相对,接待甚备。已而陰求其罪臧,具得所受取。宣察湛有改节敬宣之效,乃手自牒书,条其奸臧,封与湛曰:“吏民条言君如牒,或议以为疑于主守盗。冯翊敬重令,又念十金法重,不忍相暴章。故密以手书相晓,欲君自图进退,可复伸眉于后。即无其事,复封还记,得为君分明之。”湛自知罪臧皆应记,而宣辞语温润,无伤害意。湛即时解印绶付吏,为记谢宣,终无怨言。而栎陽令游自以大儒有名,轻宣。宣独移书显,责之曰:“告栎陽令:吏民言令治行烦苛,適罚作使千人以上;贼取钱财数十万,给为非法;卖买听任富吏,贾数不可知。证验以明白,欲遣吏考案,恐负举者,耻辱儒士,故使掾平镌令。孔子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令详思之,方调守。”游得檄,亦解印绶去。 又频陽县北当上郡、西河,为数郡凑,多盗贼。其令平陵薛恭本县孝者,功次稍迁,未尝治民,职不办。而栗邑县小,辟在山中,民谨朴易治。令巨鹿尹赏久郡用事吏,为楼烦长,举茂材,迁在栗。宣即以令奏赏与恭换县。二人视事数月,而两县皆治。宣因移书劳勉之曰:“昔孟公绰优于赵魏而不宜滕薛,故或以德显,或以功举,‘君子之道,焉可怃也!’属县各有贤君,冯翊垂拱蒙成。愿勉所职,卒功业。” 宣得郡中吏民罪名,辄召告其县长吏,使自行罚。晓曰:“府所以不自发举者,不欲代县治,夺贤令长名也。”长吏莫不喜惧,免冠谢宣归恩受戒者。 宣为吏赏罚明,用法平而必行,所居皆有条教可纪,多仁恕爱利。池陽令举廉吏狱掾王立,府未及召,闻立受囚家钱。宣责让县,县案验狱掾,乃其妻独受系者钱万六千,受之再宿,狱掾实不知。掾惭恐自杀。宣闻之,移书池陽曰:“县所举廉吏狱掾王立,家私受赇,而立不知,杀身以自明,立诚廉士,甚可闵惜!其以府决曹掾书立之柩,以显其魂。府掾史素与立相知者,皆予送葬。” 及日至休吏,贼曹掾张扶独不肯休,坐曹治事。宣出教曰:“盖礼贯和,人道尚通。日至,吏以令休,所繇来久。曹虽有公职事,家亦望私恩意。掾宜从众,归对妻子,设酒肴,请邻里,一笑相乐,斯亦可矣!”扶惭愧。官属善之。 宣为人好威仪,进止雍容,甚可观也。性密静有思,思省吏职,求其便安。下至财用笔研,皆为设方略,利用而省费。吏民称之,郡中清静。迁为少府,共张职办。 月余,御史大夫于永卒,谷永上疏曰: 帝王之德莫大于知人,知人则百僚任职,天工不旷。故皋陶曰:“知人则哲,能官人。”御史大夫内承本朝之风化,外佐丞相统理天下,任重职大,非庸材所能堪。今当选于群卿,以充其缺。得其人则万姓欣喜,百僚说服;不得其人则大职堕斁,王功不兴。虞帝之明,在兹一举,可不致详!窃见少府宣,材茂行洁,达于从政,前为御史中丞,执宪毂下,不吐刚茹柔,举错时当;出守临淮、陈留,二郡称治;为左冯翊,崇教养善,威德并行,众职修理,奸轨绝息,辞讼者历年不至丞相府,赦后余盗贼什分三辅之一。功效卓尔,自左内史初置以来未尝有也。孔子曰:“如有所誉,其有所试。”宣考绩功课,简在两府,不敢过称以奸欺诬之罪。臣闻贤材莫大于治人,宣已有效。其法律任廷尉有余,经术文雅足以谋王体,断国论;身兼数器,有“退食自公”之节。宣无私党游说之助,臣恐陛下忽于《羔羊》之诗,舍公实之臣,任华虚之誉,是用越职,陈宣行能,唯陛下留神考察。 上然之,遂以宣为御史大夫。 数月,代张禹为丞相,封高陽侯,食邑千户。宣除赵贡两子为史。贡者,赵广汉之兄子也,为吏亦有能名。宣为相,府辞讼例不满万钱不为移书,后皆遵用薛侯故事。然官属讥其烦碎无大体,不称贤也。时天子好儒雅,宣经术又浅,上亦轻焉。 久之,广汉郡盗贼群起,丞相、御史遣掾史逐捕不能克。上乃拜河东都尉赵护为广汉太守,以军法从事。数月,斩其渠帅郑躬,降者数千人,乃平。会邛成太后崩,丧事仓卒,吏赋敛以趋办。其后上闻之,以过丞相、御史,遂册免宣曰:“君为丞相,出入六年,忠孝之行,率先百僚,朕无闻焉。朕既不明,变异数见,岁比不登,仓廪空虚,百姓饥馑,流离道路,疾疫死者以万数,人至相食,盗贼并兴,群职旷废,是朕之不德而股肱不良也。乃者广汉群盗横恣,残贼吏民,朕恻然伤之,数以问君,君对辄不如其实。西州隔绝,几不为郡。三辅赋敛无度,酷吏并缘为奸,侵扰百姓,诏君案验,复无欲得事实之意。九卿以下,咸承风指,同时陷于谩欺之辜,咎繇君焉!有司法君领职解嫚,开谩欺之路,伤薄风化,无以帅示四方。不忍致君于理,其上丞相、高陽侯印绶,罢归。” 初,宣为丞相,而翟方进为司直。宣知方进名儒,有宰相器,深结厚焉。后方进竟代为丞相,思宣旧恩,宣免后二岁,荐宣明习文法,练国制度,前所坐过薄,可复进用。上征宣复爵高陽侯,加宠特进,位次师安昌侯,给事中,视尚书事。宣复尊重。任政数年,后坐善定陵侯淳于长罢就第。 初,宣有两弟,明、修:明至南陽太守;修历郡守、京兆尹、少府,善交接,得州里之称。后母常从修居官。宣为丞相时,修为临菑令,宣迎后母,修不遣。后母病死,修去官持服。宣谓修三年服少能行之者,兄弟相驳不可,修遂竟服,繇是兄弟不和。 久之,哀帝初即位,博士申咸给事中,亦东海人也,毁宣不供养行丧服,薄于骨肉,前以不忠孝免,不宜复列封侯在朝省。宣子况为右曹侍郎,数闻其语,赇客杨明,欲令创咸面目,使不居位。会司隶缺,况恐咸为之,遂令明遮斫咸宫门外,断鼻唇,身八创。 事不有司,御史中丞众等奏:“况朝臣,父故宰相,再封列侯,不相敕丞化,而骨肉相疑,疑咸受修言以谤毁宣。咸所言皆宣行迹,众人所共见,公家所宜闻。况知咸给事中,恐为司隶举奏宣,而公令明等迫切宫阙,要遮创戮近臣于大道人众中,欲以隔塞聪明,杜绝论议之端。桀黠无所畏忌,万众讠雚哗,流闻四方,不与凡民忿怒争斗者同。臣闻敬近臣,为近主也。礼,下公门,式路马,君畜产且犹敬之。《春秋》之义,意恶功遂,不免于诛,上浸之源不可长也,况首为恶,明手伤,功意俱恶,皆大不敬。明当以重论,及况皆弃市。”廷尉直以为:“律曰‘斗以刃伤人,完为城旦,其贼加罪一等,与谋者同罪。’诏书无以诋欺成罪。传曰:‘遇人不以义而见慭者,与痏人之罪钧,恶不直也。’咸厚善修,而数称宣恶,流闻不谊,不可谓直。况以故伤咸,计谋已定,后闻置司隶,因前谋而趣明,非以恐咸为司隶故造谋也。本争私变,虽于掖门外伤咸道中,与凡民争斗无异。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古今之通道,三代所不易也。孔子曰:‘必也正名。’名不正,则至于刑罚不中;刑罚不中,而民无所错手足。今以况为首恶,明手伤为大不敬,公私无差。《春秋》之义,原心定罪。原况以父见谤发忿怒,无它大恶。加诋欺,辑小饼成大辟,陷死刑,违明诏,恐非法意,不可施行。圣王不以怒增刑。明当以贼伤人不直,况与谋者皆爵减完为城旦。”上以问公卿议臣。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以中丞议是,自将军以下至博士、议郎皆是廷尉。况竟减罪一等,徙敦煌。宣坐免为庶人,归故郡,卒于家。 宣子惠亦至二千石。始惠为彭城令,宣从临淮迁至陈留,过其县,桥梁、邮亭不修。宣心知惠不能,留彭城数日,案行舍中,处置什器,观视园菜,终不问惠以吏事。惠自知治县不称宣意,遣门下掾送宣至陈留,令掾进见,自从其所问宣不教戒惠吏职之意。宣笑曰:“吏道以法令为师,可问而知。及能与不能,自有资材,何可学也?”众人传称,以宣言为然。 初,宣复封为侯时,妻死,而敬武长公主寡居,上令宣尚焉。及宣免归故郡,公主留京师。后宣卒,主上书愿还宣葬延陵,奏可。况私从敦煌归长安,会赦,因留与主私乱。哀帝外家丁、傅贵,主附事之,而疏王氏。元始中,莽自尊为安汉公,主又出言非莽。而况与吕宽相善,及宽事觉时,莽并治况,发扬其罪,使使者以太皇太后诏赐主药。主怒曰:“刘氏孤弱,王氏擅朝,排挤宗室,且嫂何与取妹披抉其闺门而杀之?”使者迫守主,遂饮药死。况枭首于市。白太后云主暴病薨。太后欲临其丧,莽固争,乃止。 朱博字子元,杜陵人也。家贫,少时给事县为亭长,好客少年,捕搏敢行。稍迁为功曹,伉侠好交,随从士大夫,不避风雨。是时,前将军望之子萧育,御史大夫万年子陈咸以公卿子著材知名,博皆友之矣。时,诸陵县属太常,博以太常掾察廉,补安陵丞。后去官入京兆,历曹史列掾。出为督邮书掾,所部职办,郡中称之。 而陈咸为御史中丞,坐漏泄省中语下狱。博去吏,间步至廷尉中,候伺咸事。咸掠治困笃,博诈得为医人狱,得见咸,具知其所坐罪。博出狱,又变性名,为咸验治数百,卒免咸死罪。咸得论出,而博以此显名,为郡功曹。 久之,成帝即位,大将军王凤秉政,奏请陈咸为长史。咸荐萧育、朱博除莫府属,凤甚奇之,举博栎陽令,徙云陽、平陵二县,以高弟入为长安令。京师治理,迁冀州刺史。 博本武吏,不更文法,及为刺史行部,吏民数百人遮道自言,官寺尽满。从事白请且留此县录见诸自言者,事毕乃发,欲以观试博。博心知之,告外趣驾。既白驾办,博出就车见自言者,使从事明敕告吏民:“欲言县丞尉者,刺史不察黄绶,各自诣郡。欲言二千石墨绶长吏者,使者行部还,诣治所。其民为吏所冤,及言盗贼辞讼事,各使属其部从事。”博驻车决遣,四五百人皆罢去,如神。吏民大惊,不意博应事变乃至于此。后博徐问,果老从事教民聚会。博杀此吏,州郡畏博威严。徙为并州刺史、护漕都尉,迁琅邪太守。 齐舒缓养名,博新视事,右曹掾史皆移病卧。博问其故,对言:“惶恐!笔事二千石新到,辄遣吏存问致意,乃敢起就职。”博奋髯抵几曰:“观齐儿欲以此为俗邪!”乃召见诸曹史书佐及县大吏,选视其可用者,出教置之。皆斥罢诸病吏,白巾走出府门。郡中大惊。顷之,门下掾赣遂耆老大儒,教授数百人,拜起舒迟。博出教主簿:“赣老生不习吏礼,主簿且教拜起,闲习乃止。”又敕功曹:“官属多褒衣大袑,不中节度,自今掾史衣皆令去地三寸。”博尤不爱诸生,所至郡辄罢去议曹,曰:“岂可复置谋曹邪!”文学儒吏时有奏记称说云云,博见谓曰:“如太守汉吏,奉三尺律令以从事耳,亡奈生所言圣人道何也!且持此道归,尧、舜君出,为陈说之。”其折逆人如此。视事数年,大改其俗,掾史礼节如梦、赵吏。 博治郡,常令属县各用其豪桀以为大吏,文武从宜。县有剧贼及它非常,博辄移书以诡责之。其尽力有效,必加厚赏;怀诈不称,诛罚辄行。以是豪强慹服。姑幕县有群辈八人报仇廷中,皆不得。长吏自系书言府,贼曹掾史自白请至姑幕。事留不出。功曹诸掾即皆自白,复不出。于是府丞诣阁,博乃见丕丞掾曰:“以为县自有长吏,府未尝与也,丞掾谓府当与之邪?”阁下书佐入,博口占檄文曰:“府告姑幕令丞:言贼发不得,有书。檄到,令丞就职,游檄王卿力有余,如律令!”王卿得敕惶怖,亲属失色,昼夜驰鹜,十余日间捕得五人。博复移书曰:“王卿忧公甚效!檄到,赍伐阅诣府。部掾以下亦可用,渐尽其余矣。”其操持下,皆此类也。 以高弟入守左冯翊,满岁为真。其治左冯翊,文理聪明殊不及薛宣,而多武谲,网络张设,少爱利,敢诛杀。然亦纵舍,时有大贷,下吏以此为尽力。 长陵大姓尚方禁少时尝盗人妻,见斫,创著其颊。府功曹受赂,白除禁调守尉。博闻知,以它事召见,视其面,果有瘢。博辟左右问禁:“是何等创也?”禁自知情得,叩头服状。博笑曰:“丈夫固时有是。冯翊欲洒卿耻,抆拭用禁,能自效不?”禁且喜且惧,对曰:“必死!”博因敕禁:“毋得泄语,有便宜,辄记言。”因亲信之以为耳目。禁晨夜发起部中盗贼及它伏奸,有功效。博擢禁连守县令。久之,召见功曹,闭阁数责以禁等事,与笔札使自记,“积受取一钱以上,无得有所匿。欺谩半言,断头矣!”功曹惶怖,具自疏奸臧,大小不敢隐。博知其对以实,乃令就席,受敕自改而已。投刀使削所记,遣出就职。功曹后常战栗,不敢蹉跌,博遂成就之。 迁为大司农。岁余,坐小法,左迁犍为太守。先是,南蛮若儿数为寇盗,博厚结其昆弟,使为反间,袭杀之,郡中清。 徙为山陽太守,病免官。复征为光禄大夫,迁廷尉,职典决疑,当讠献平天下狱。博恐为官属所诬,视事,召见正监典法掾史,谓曰:“廷尉本起于武吏,不通法律,幸有众贤,亦何忧!然廷尉治郡断狱以来且二十年,亦独耳剽日久,三尺律令,人事出其中。掾史试与正监共撰前世决事吏议难知者数十事,持以问廷尉,得为诸君覆意之。”正监以为博苟强,意未必能然,即共条白焉。博皆召掾史,并坐而问,为平处其轻重,十中八九。官属咸服博之疏略,材过人也。每迁徙易官,所到辄出奇谲如此,以明示下为不可欺者。 久之,迁后将军,与红陽侯立相善。立有罪就国,有司奏立党友,博坐免。后岁余,哀帝即位,以博名臣,召见,起家复为光禄大夫,迁为京兆尹,数月超为大司空。 初,汉兴袭秦官,置丞相、御史大夫、太尉。至武帝罢太尉,始置大司马以冠将军之号,非有印绶官属也。及成帝时,何武为九卿,建言:“古者民朴事约,国之辅佐必得贤圣,然犹则天三光,备三公官,各有分职。今末俗之弊,政事烦多,宰相之材不能及古,而丞相独兼三公之事,所以久废而不治也。宜建三公官,定卿大夫之任,分职授政,以考功效。”其后上以问师安昌侯张禹,禹以为然。时曲陽侯王根为大司马票骑将军,而何武为御史大夫。于是上赐曲陽侯根大司马印绶,置官属,罢票骑将军官,以御史大夫何武为大司空,封列侯,皆增奉如丞相,以备三公官焉。议者多以为古今异制,汉自天下之号下至佐史皆不同于古,而独改三公,职事难分明,无益于治乱。是时,御史府吏舍百余区井水皆竭;又其府中列柏树,常有野乌数千栖宿其上,晨去暮来,号日“朝夕乌”,乌去不来者数月,长老异之。后二岁余,朱博为大司空,奏言:“帝王之道不必相袭,各由时务。高皇帝以圣德受命,建立鸿业,置御史大夫,位次丞相,典正法度,以职相参,总领百官,上下相监临,历载二百年,天下安宁。今更为大司空,与丞相同位,未获嘉祐。故事,选郡国守相高第为中二千石,选中二千石为御史大夫,任职者为丞相,位次有序,所以尊圣德,重国相也。今中二千石未更御史大夫而为丞相,权轻,非所以重国政也。臣愚以为大司空官可罢,复置御史大夫,遵奉旧制。臣愿尽力,以御史大夫为百僚率。”哀帝从之,乃更拜博为御史大夫。会大司马喜免,以陽安侯丁明为大司马卫将军,置官属,大司马冠号如故事。后四岁,哀帝遂改丞相为大司徒,复置大司空、大司马焉。 初,何武为大司空,又与丞相方进共奏言:“古选诸侯贤者以为州伯,《书》曰‘咨十有二牧’,所以广聪明,烛幽隐也。今部刺史居牧伯之位,秉一州之统,选第大吏,所荐位高至九卿,所恶立退,任重职大。《春秋》之义,用贵治贱,不以卑临尊。刺史位下大夫,而临二千石,轻重不相准,失位次之序。臣请罢刺史,更置州牧,以应古制。”奏可。及博奏复御史大夫官,又奏言:“汉家至德溥大,宇内万里,立置郡县。部刺史奉使典州,督察郡国,吏民安宁。故事,居部九岁举为守相,其有异材功效著者辄登擢,秩卑而赏厚,咸劝功乐进。前丞相方进奏罢刺史,更置州牧,秩真二千石,位次九卿。九卿缺,以高第补,其中材则苟自守而已,恐功效陵夷,奸轨不禁。臣请罢州牧,置刺史如故。”奏可。 博为人廉俭,不好酒色游宴。自微贱至富贵,食不重味,案上不过三怀,夜寝早起,妻希见其面。有一女,无男。然好乐士大夫,为郡守九卿,宾客满门,欲仕宦者荐举之,欲报仇怨者解剑以带之。其趋事待士如是,博以此自立,然终用败。 初,哀帝祖母定陶太后欲求称尊号,太后从弟高武侯傅喜为大司马,与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共持正议。孔乡侯傅晏亦太后从弟,谄谀欲顺指,会博新征用为京兆尹,与交结,谋成尊号,以广孝道。由是师丹先免,博代为大司空,数燕见奏封事,言:“丞相光志在自守,不能忧国;大司马喜至尊至亲,阿党大臣,无益政治。”上遂罢喜遣就国,免光为庶人,以博代光为丞相,封陽乡侯,食邑二千户。博上书让曰:“故事封丞相不满千户,而独臣过制,诚惭惧,愿还千户。”上许焉。傅太后怨傅喜不已,使孔乡侯晏风丞相,令奏免喜侯。博受诏,与御史大夫赵玄议,玄言:“事已前决,得无不宜?”博曰:“已许孔乡侯有指。匹夫相要,尚相得死,何况至尊?博唯有死耳!”玄即许可。博恶独斥奏喜,以故大司空汜乡侯何武前亦坐过免就国,事与喜相似,即并奏:“喜、武前在位,皆无益于治,虽已退免,爵士之封非所当得也。请皆免为庶人。”上知傅太后素常怨喜,疑博、玄承指,即召玄诣尚书问状。玄辞服,有诏左将军彭宣与中朝者杂问。宣等劾奏:“博宰相,玄上卿,晏以外亲封位特进,股肱大臣,上所信任,不思竭诚奉公,务广恩化,为百寮先,皆知喜、武前已蒙恩诏决,事更三赦,博执正道,亏损上恩,以结信贵戚,背君乡臣,倾乱政治,奸人之雄,附下罔上,为臣不忠不道;玄知博所言非法,枉义附从,大不敬;晏与博议免喜,失礼不敬。臣请诏谒者召博、玄、晏诣廷尉诏狱。” 制曰:“将军、中二千石、二千石、诸大夫、博士、议郎议。”右将军蟜望等四十四人以为:“如宣等言,可许。”谏大夫龚胜等十四人以为:“《春秋》之义,奸以事君,常刑不舍。鲁大夫叔孙侨如欲颛公室,谮其族兄季孙行父于晋,晋执囚行父以乱鲁国,《春秋》重而书之。今晏放命圯族,干乱朝政,要大臣以罔上,本造计谋,职为乱阶,宜与博、玄同罪,罪皆不道。”上减玄死罪三等,削晏户四分之一,假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诏狱。博自杀,国除。 初,博以御史为丞相,封陽乡侯,玄以少府为御史大夫,并拜于前殿,廷登受策,有音如钟声。语在《五行志》。 赞曰:薛宣、朱博皆起佐史,历位以登宰相。宣所在而治,为世吏师,及居大位,以苛察失名,器诚有极也。博驰聘进取,不思道德,已亡可言,又见孝成之世委任大臣,假借用权。世主已更,好恶异前,复附丁、傅称顺孔乡。事发见诘,遂陷诬罔,辞穷情得,仰药饮鸠。孔子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博亦然哉! 【白话文】 薛宣字赣君,是束海郯县人。年轻时任廷尉书佐、都船狱史。后来当大司农斗食属官时被察举为廉吏,补任不其县丞。琅邪太守赵贡巡视属县,见到薛宣,非常赏识他的才能。让薛宣跟从他一一巡视属下各县,回到府署,让妻子、儿子和薛宣见面,告请薛宣说:“赣君官至丞相时,我的两个儿子也还适合作丞相史。”察举薛宣廉洁,薛宣升任乐浪都尉丞。幽州刺史推举薛宣为茂材,当了宛句令。大将军王凤听说了薛宣的才能,举荐他做了长安令,薛宣的治理果然很有名声,由于明白熟悉法令条文而被诏令补任御史中丞。 当时,成帝刚刚登上帝位,薛宣任御史中丞,在朝廷上执行法令,在朝廷外统管部刺史。献上奏疏说:“陛下道德最为高尚,仁慈厚道,怜爱百姓,身体有太陽开始偏西还没来得及吃饭的劳苦,却没有舒服安逸的享乐,诚实地坚持圣人的大道,施行刑罚非常公正,可是好的风气还没有形成,陰陽没有调和,这是因为臣子不称职,而且圣明的教化还有不和谐的地方。我私下考虑,其中一个原因大概是官吏大多实行严酷的政令,刑赏与教化繁杂细碎,大部分罪过在部刺史身上,有的不遵守规定的职责,举动各自按照自己的心意,经常干预郡县的事务,甚至开启行私请托的门路,听信中伤谄媚之言,来搜求官吏百姓的过错,责备喝斥隐微的过失,不根据能力来责求行为的合宜。郡和县相互催促,内部相互之间也很苛刻,这种风气也传布到了百姓中。所以乡里之间缺少接待贵客的喜悦,九族之人忘记了他们亲戚的情义,供奉饮食救助危急的忠厚品德更加衰退,送走离开的人,慰劳归来的人的礼节不再施行。社会的道德规范不通行,那么就会陰陽闭塞不通,和顺的气象不兴盛,这未必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诗》说:‘人们失去情谊,多是饮食小事上丧失了和气。’俗语说:‘政治苛暴人们就不亲附,徭役烦苦就会有损于皇恩。,当刺史禀告政事的时候,应该明确地告诫他们,使他们清楚地知道本朝的要紧事务。我很愚昧不懂得治理国家的道理,希望圣明的主上考察我的意见。”皇上赞许并采纳了他的意见。 薛宣屡次谈论对于施政有利的事,上奏推举郡国俸禄为二千石的部刺史,所贬抑屏退和所称赞引荐的,清浊非常明了,因此在当时很有名气。出任临淮太守,刑赏与教化得到普遍实施。正好陈留郡有大盗破坏扰乱秩序,皇上调任薛宣为陈留太守,强盗被子息,官吏百姓都敬重他的威望与信誉。入朝试职当左冯翊,满一年后,由于称职而正式任职。 当初高陵令杨湛、梁陽令谢游都贪婪狡诈,毫不恭顺,掌握郡裹长官的短处,先前幸禄为二千石的官员屡次考查都无法追究。到薛宣任职时,他们到府署来拜见,薛宣安排酒饭和他们对坐而食,招待非常周到。随即暗中访求他们犯法所得的贿赂,完全获得了他们接受和索取贿赂的情况。薛宣察觉杨湛有改正过错、尊敬自己的表示,就自己亲手在简牒上书写,逐条列举他非法取得的贿赂,密封后送给杨湛说:“百姓像简牒上所写的那样逐条揭发您,有人商议认为您有主守盗的嫌疑。冯翊恭敬尊重您,又考虑到十金之法很重,不忍心揭露您。所以秘密地用亲笔书信来告诉您,想要您自己考虑进退,到以后可以再扬眉吐气。如果没有这些事,再密封归还这封信,让我能够替您证实清白。”杨湛自己知道犯法所得的贿赂和信上所记录的相符合,而薛宣言辞温和,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杨湛立时解下印信交付给属吏,写信感谢薛宣,始终没有怨恨不满的话。而梁陽令谢游自认为是大儒生,有名望,轻视薛宣。薛宣单独移送文书公开地责备他说:“通告烁陽令:官吏和百姓揭发梁陽令治理政务烦琐苛刻,谪罚从事劳役的在一千人以上;敛取钱财几十万,供给自己非法挥霍;买卖听凭富裕的官吏,价格与数量无法知道。检验确凿,想要派遣官员考查审问,又担心辜负举荐你的人,使儒士感到羞耻,所以派属员平督责梁陽令。孔子说:‘审查自己的才力来担任官职,不能胜任的就放弃。’梁陽令详细地考虑这件事,我正要调入去署理你的职务。”谢游收到檄文,也解除印信离开了。 又频陽县北边对着上郡、西河,是几个郡的会合处,盗贼很多。它的县令平陵人薛恭是本县的孝子,按照功劳的等次逐渐升迁,不曾治理过百姓,职责内的事情没有办理好。而粟邑县很小而且偏僻,座落在山里,百姓谨慎质朴容易管理。县令钜鹿人尹赏是长时间在郡裹管事的官吏,任楼烦长,被推举为茂材,升职调到了粟邑。薛宣就依照法令奏请让尹赏与薛恭换任县令。两个人任职几个月后,两个县都治理得很好。薛宣就移送文书慰劳勉励他们说:“从前孟公绰作趟魏的家臣很优秀,却不适合当滕国、薛国的大夫,所以有的人依靠德行而显达,有的人凭藉功劳而被举荐,‘君子进身的道路,怎么能够相同呢?,属下各县都有贤明的长官,冯翊垂衣拱手来享受成果。希望你们尽力从事自己的职务,成就功勋事业。” 薛宣得知郡中官吏和百姓的罪名,就召来该县的长吏并告知他,让他自己实行处罚。告诉他说:“府裹不自己揭发检举的原因是不想替代县里来治理,夺走贤良的令长的名声。”长吏没有一个不是又欢喜又害怕,摘下帽子拜谢薛宣将恩德归给他们并接受训诫。 薛宣做官赏罚分明,运用法律公平而且执行坚决,所任官之处都有条文教令值得记述,多是仁厚宽恕,爱护别人,为百姓谋利。池陽令举荐廉洁的官吏狱掾王立,府裹还没来得及召见,就听说王立收取了囚犯家属的钱财。薛宣诘问责备县裹,县裹查讯狱掾王立,原来是他的妻子私自收取了囚徒的一万六千钱,收受了有两个晚上,狱掾王立实际上并不知道。王立羞惭恐惧而自尽。薛宣听说了这件事,移送文书给池陽县说:“池陽县所举荐的廉洁的官吏狱掾王立,家属私下收受贿赂,而王立并不知道,却自杀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王立确实是廉洁的士人,让人非常哀怜痛惜。现把府决曹掾写在他的灵柩上,来显扬他的英魂。府掾史平时和王立相交好的人,都要去给他送葬。” 到了冬至官吏休假,贼曹掾张扶惟独不愿意休假,到官署办理公事。薛宣出来开导他说:“礼仪崇尚谐和,社会的道德规范注重通行。冬至这一天,官吏依照法律休假,从开始实行到现在已经很久了。官署虽然有公家的职责事务,但家裹也盼望私人的恩爱情意。曹掾应该依从众人,回家陪伴妻子儿女,安排酒菜,宴请邻里,一起欢笑取乐,这也是很合宜的呀!”张扶很羞愧。属吏都认为薛宣的话很对。 薛宣为人注重仪容威严端正,进退举止文雅大方,很值得一观。性情深密安静,有智谋,思考省察官吏的职责,寻求便利安逸的办法。下至钱财笔砚,都设计方略,使之便于使用而且节省了花费。官吏和百姓都称赞他,郡中安静太平。薛宣升任少府,负责供给设置皇上所需帐具,职务上的事情办理得很好。 过了一个多月,御史大夫于永死了,谷永上奏疏说:“帝王的美德没有比识别人的贤愚善恶更重要的,识别了人的贤愚善恶,那么百官就会胜任各自的职位,朝廷的官职就不会空缺,所以皋陶说:‘识别人的贤愚善恶就是聪明,能够选用人才为官。’御史大夫在内负责本朝的风俗教化,在外辅佐丞相全面地治理天下,责任重大,职位很高,不是平庸的人所能够胜任的。现在应当从百宫中挑选人才,来填补这个空缺。选到合适的人,那么天下人就会欢欣喜悦,百官就会心悦诚服;没有选到合适的人,那么这一重要职责就会败坏,帝王的功业就不会兴盛。皇上您像虞帝般的英明,体现在这一次举动上,怎么能够不极其审慎呢?我私下看到少府薛宣,才能美盛,品行纯洁,通晓处理政务。先前任御史中丞,在天子辇毂下执行法令,公平正直,不趋炎赴势,举止得当,很合时宜;出任临淮、陈留太守,两个郡都以治理得好而受到称赞;任左冯翊,推崇教化,修养善行,威严与恩德一起施行,各种职务美善而又有条理,犯法作乱的人都绝迹了,诉讼的人多年不到丞相府,大赦之后三辅的盗贼衹剩下了十分之一。功绩成效突出,自从左内史开始设置以来不曾有过。孔子说:‘如果对一个人有所赞誉,那一定要对这个人有所考验,薛宣政绩的考核,明确地记载在丞相、御史两府裹,我不敢过分称赞他以犯下欺骗的罪过。我听说贤人的才能没有比治理百姓更重要的,薛宣已经有了成效了。他的法制律令方面的才能担任廷尉有余力,经学礼乐方面的才能足够用来图谋王道的根本,决断有关国事的计议;一身同时具有几方面的才能,有‘减退膳食,服从公道’的节操,薛宣没有私结的党羽进言劝说的帮助,我担心陛下忽视了《羔羊》的诗意,舍弃公正诚实的臣子,任用有华丽虚浮的美名的人,因此我超越职守,陈述薛宣的品行才能,希望陛下留心考察。”皇上认为他的话是对的,就任命薛宣为御史大夫。 几个月后,薛宣替代张禹任丞相,封为高陽侯,食邑一千户。薛宣任命赵贡的两个儿子为丞相史。趟贡,是赵广汉兄长的儿子,做官也有能干的名声。薛宣任丞相,府裹受理诉讼惯例是不足一万钱的不予移送文书,后人都遵循采用薛侯的先例。然而属吏指责他烦杂细碎没有要点,不能称为贤明。当时天子喜欢博学的儒士,薛宣的经学又很浅薄,皇上也轻视他。 过了很久,广汉郡的盗贼成群地兴起,丞相御史派遣掾史追逐搜捕不能平定。皇上就任命河东都尉趟护为广汉太守,用治军的法令来处理事务。几个月后,斩杀了他们的大帅郑躬,降服几千人,才平定下来。适逢邛成太后驾崩,丧事很匆促,官吏收取俺税来急速办理。过后皇上听说了这件事,用它来责备丞相御史,就下诏罢免薛宣说:“你身为丞相,任职六年,但忠诚孝顺的行为,表率百官的举动,我没有听说过。我既是不圣明,灾变怪异屡次出现,粮食连年没有收成,仓库虚空,百姓闸饥荒,流亡离散在道路上,由于疾病瘟疫而死的人要用万来计数,甚至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强盗小偷一齐兴起,众多的职位空缺废弃,这是我没有德行而且辅佐之臣不称职的缘故。从前广汉郡的众多盗贼横暴恣肆,残害官吏百姓,我为这件事感到悲痛哀伤,屡次询问你,你的回答总是不符合事实。西州阻隔断绝,几乎不成一个郡。三辅收取俺税没有限度,残酷的官吏相互勾结干坏事,侵犯騷扰百姓,命令你去案察检验,你却又没有想要获得事情真实情况的意图。九卿以下,都承奉你的意旨行事,一齐犯了欺骗的罪名,遇错是在你的身上。有司依法弹劾你任职松懈怠慢,开启了欺骗之路,损害削弱了风俗教化,无法作天下的表率。我不忍心把你送到法官那里,你交上丞相高陽侯的印信,免职回家。” 当初,薛宣任丞相,而翟方进任司直。薛宣知道左进是有名的儒者,有宰相的才干,就和他结交十分深厚。后来方进竟然替代他当了丞相,感念莲宣往日的恩德,盐宣免职两年后,方进举荐说薛宣明白通晓法制条文,熟悉国家的各种制度,先前所犯的遇错微小,可以再次提拔任用。皇上征召产亘,又封爵直腿昼,外加特进的宠封,地位次于国师安昌侯,任给事中,兼管尚书的事务。蓝宣再次受到敬重。参预政事几年,后来由于与定陵侯淳于长友善而坐罪,免职回家。 当初,薛宣有两个弟弟,薛明、薛修。薛明官至南陽太守。薛修历任郡守、京兆尹、少府,擅长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受到乡里的称赞。后母长期随薛修在官任上。薛宣当丞相时,薛修任堕茎令,萨宣迎接后母,薛修不肯送走。后母生病去世,薛修辞去官职守丧。薛宣对薛修说,三年的守丧很少有能做到的,兄弟相互驳斥,意见不合,薛修于是守完丧期,因此兄弟不和睦。 过了很久,哀帝刚刚登上王位,博士申咸任给事中,也是东海人,诽谤说薛宣不供养母亲,母亲死后不穿丧服,骨肉之情淡薄,先前由于不忠不孝免官,不应该再次封为列侯留在朝廷官署中。整宣的儿子壁迟任右曹侍郎,屡次听到他的话,就贿赂门客杨明,想要让他毁坏申咸面容,使他不能担任官职。恰好司隶空缺,薛况担心申盛会当司隶,就命杨明在宫门之外拦路砍击申戚,砍断了他的鼻子嘴唇,在身上也有八处创伤。 事情交给有司处理,御史中丞众等人奏道:“薛况是朝中大臣,父亲是原来的宰相,两次封为列侯,不相互告诫,秉承教化,而骨肉之间相互怀疑,疑心申咸听了薛修的话来诽谤薛宣。申咸所说的都是薛宣做过的事,是大家所共同看到的,朝廷所应该听到的。薛况知道申咸是给事中,担心他当了司隶后上奏检举薛宣,就公然命令握塱等逼近宫殿,在大路人群裹拦路砍伤近臣,想要用来隔开阻塞朝廷的听觉视觉,堵住断绝议论的途径。薛况凶暴狡诈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害怕忌惮的,人民喧哗,流播四方,这和普通百姓因为怨恨愤怒而相争打架的不同。我们听说尊敬近臣,就是亲近主上。按照礼法,过君主的大门要下车,见君主所乘路车的马要手抚车前横木,君主的牲畜尚且还要尊敬它们。按《春秋》的大义,本意不好而成功,不能逃避诛罚,冒犯皇上这种行为的开端不可以助长。薛况是首恶分子,扰塱亲手伤人,后果与本意都很恶劣,都是大不敬。杨明应当从重定罪,和薛况都在闹市处死,陈尸示众。”廷尉直认为:“法律上说‘打架用刀砍伤了人,判处完刑和城旦的刑罚,伤人者罪加一等,和策划的人同等罪名。’皇帝的文告命令不要由于诽谤欺骗而形成罪名。古书上说:‘不用道义对待人而被殴伤的人,和殴伤人的人罪行相等,因为痛恨他不正直。’申咸和薛修非常友好,而屡次宣扬薛宣的罪过,流布传播,很不合宜,不能说是正直。薛况因为父亲的缘故伤害申咸,计策已经定下来,后来听说安排任司隶的人选,就依照先前的谋划而催促杨明,不是因为担心申咸任司隶所以设下计谋。本是相争私下发生了变故,虽然是在掖门外大路上砍伤申咸,与普通百姓相争打架没有什么不同。杀人的被处死,伤人的被判刑,是古今通行的道理,三代也不能改变。孔子说:‘一定要辨正名分。’名分不正,就会造成刑罚不适中,刑罚不适中,百姓就不知该怎么做。现在把薛况作为首恶分子,杨明亲手伤人是大不敬,就使公私没有差别。《春秋》的大义,是推究本意来定下罪名。追究根源,薛况由于父亲被诽谤而发泄愤怒,没有其他的大罪过。却要加上诋毁欺骗之辞,集合小的过错来促成大辟之罪,使人陷入死刑,违背圣明的诏令,恐怕不是法律的本意,不可以实行。圣明的君主不由于发怒而加重刑罚。杨明应当判处伤害人不直,薛况和谋划的人都降低爵位,判处完刑和城旦的刑罚。”皇上拿这件事来询问公卿大臣。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认为中丞的意见是对的,从将军以下到博士议郎都认为廷尉是正确的。薛况最后减去一等罪名,调到敦煌。薛宣坐罪,免职为平民,回到原来的郡县,在家裹去世。 薛宣的儿子薛惠也做到二千石官。当初薛惠任彭城令,薛宣从临淮调到陈留,经过他的属县,看到桥梁邮亭没有整修。薛宣心裹知道薛惠缺乏才干,就留在彭城几天,巡视官舍,处理安置杂用的器皿,察看园中蔬菜,始终不拿官吏的职责来考问薛惠。薛惠自己知道治理彭城县不合薛宣的心意,就派遣门下掾送薛宣到陈留,让他进府求见,以自己的名义来询问薛宣不用官吏的职责教诲告诫薛惠的意图。薛宣笑着说:“做官的方法是把法令作为老师,可以询问而得知。至于有能力做到与没有能力做到,各有自己的资质才能,怎么能够学呢?”众人传播宣扬,认为薛宣的话是对的。 当初,薛宣第二次受封当高陽侯时,妻子死了,而敬武长公主守寡独处,皇上命薛宣娶了公主。当薛宣免职回原来的郡县时,公主留在了京城。后来薛宣去世,公主献上奏书,希望迎回薛宣葬在延陵,奏书被批准了。薛况私自从敦煌回到长安,适逢大赦,就留下来和公主私通婬乱。哀帝的外家亲属丁氏、傅氏显贵,公主阿附事奉他们,却疏远了王氏。元始年间,王莽尊称自己为安漠公,公主又说话诋毁王莽。而薛况和吕宽相友善,等到吕宽的事情被发觉时,王莽一并惩处薛况,宣扬他的罪过,派使者以太皇太后的韶令赐给公主毒药。公主大怒说:“刘氏孤弱,王氏专擅朝政,排斥皇族,而且嫂嫂为什么会披露妹妹闺房中的事情,并处死妹妹呢?”使者逼迫看守住鲍主,公主终于喝下毒药死了。薛况在集市上被斩首示众。王莽禀告太后说公主暴病薨。太后想要参加她的丧礼,王莽坚决规劝,太后才停止。 朱博字子元,是杜陵人。家境贫困,年轻时在县裹供职当亭长,喜欢结交少年宾客,追捕搏击,无所畏惧。逐渐升迁为功曹,刚直仗义,喜爱交游,跟随士大夫,不躲避风雨。当时,前将军望之的儿子萧育、御史大夫万年的儿子陈咸由于是公卿子弟才能显著而为人所知,朱博都和他们相友善。当时各个皇陵所在的县都隶属太常,朱博以太常掾被察举廉洁,补为安陵丞。后来辞去官职到了京兆,历任曹史列掾,出京当了督邮书掾,所管辖的地方职务上的事情办理得很好,郡裹的人都称赞他。 而陈咸任御史中丞,因泄露宫禁之内的话而坐罪,被关进监狱。朱博辞去官职,偷偷地步行到廷尉府中,刺探陈咸的案子。陈咸被拷打讯问,伤势很重,朱博伪称是医生进了监狱,得以见到陈咸,完全知道了他所犯的罪名。朱博出了监狱,又改变姓名,替陈咸受刑,被打了几百下,终于免去陈咸的死罪。陈咸得以判处出狱,而朱博因为这件事名声显扬,当了郡功曹。 过了很久,成帝登上帝位,大将军王凤把持朝政,上奏请求让陈咸当长史。陈咸举荐萧育、朱博担任幕府属官,王凤对朱博的才能感到很惊奇,就推举朱博当了橾陽令,后来又调到云陽、平陵县,由于政绩最佳入京任长安令。京都清明安定,升任冀州刺史。 朱博本来是武官,没有经历过用法令条文办事的文职,等到当了刺史巡视部属时,官吏和百姓几百人拦路自行投诉,官署都满了,从事来禀告,请求暂时留在这个县,登记会见各个自行投诉的人,事情办完了再出发,想要以此来观察试探朱博。朱博心裹明白,告诉外边赶快准备车马。从事禀告说车马已经备好,朱博出来登车会见自行投诉的人,派遣从事明确地告谕官吏百姓:“想要投诉县裹丞尉的,刺史不监察黄绶的官员,各人自己到郡里去。想要投诉二千石的墨绶长吏的,等使者巡视部属回来,到刺史的官署去。百姓被官吏所冤枉,以及投诉强盗小偷诉讼之事的,要到各自所属的部从事那裹。”朱博停车判决发落,四五百人都离去了,如同神明。官吏百姓大为震惊,没有料到朱博应付事情变故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后来朱博慢慢查问,果然是老从事教唆百姓集会。朱博杀了这个官吏,州郡都畏惧朱博的威严。朱博调任并州刺史、护漕都尉,升为琅邪太守。 齐郡风俗是人们都性情迟缓,白高自大来涵养名声,朱博刚刚任职,右曹掾史都移书称病,卧床不起。朱博询问原因,回答说:“恐惧!按照先例,二千石的太守刚刚到任,总要派遣官员慰问,表达问候之意,我们才敢起来正式任职。”朱博气得胡须直立,拍击案桌说:“看齐郡的小子们难道想要把这作为习俗吗!”朱博于是召见各个曹史书佐和县大吏,挑选其中看起来可以任用的,发布教令让他们填补空缺。驱逐罢免各个称病的官吏,让他们戴着白巾走出府署大门。郡中大为震惊。不久,门下掾赣遂是年老受人尊重的大儒者,为几百人传授学业,拜见起身行动迟缓。朱博出来训示土簿说:“赣遂老儒生,不熟悉官吏的礼节,主簿暂且教他跪拜起坐,直到熟习为止。”又告谕功曹:“属吏大多穿着宽衣大裤,不符合规则制度,从今以后,掾史都让衣服离地三寸。”朱博特别不喜欢诸生,所到之郡就废弃议曹,说:“哪裹能够再设置议曹呢!”文学儒吏不时有呈交文书言事而引经据典等等。朱博看到后对他们说:“像太守是汉室官员,奉行三尺法律条令来处理事务罢了,和你所说的圣人大道没有关系。暂且拿着你的大道回去,尧舜出现时,再为他们陈述。”他就是像这样来挫折扫绝别人。朱博任职几年,大大改变了齐郡的风俗,掾史的礼节就和楚、趟的官吏一样了。 朱博治理郡县,经常让属县各自任用当地豪杰作大吏,或文或武各从所宜。县裹有了势力强大的盗贼以及其他突如其来的变故,朱博就移送文书去责成他们办理。其中竭尽才力有成效的,一定给以丰厚的奖赏;心怀欺诈不称职的,惩罚立时施行,因此豪强慑服。姑幕县有朋辈八个人在县廷中报仇杀人,都没有被抓获。长吏亲自带着文书上报太守府,贼曹掾史自我表白心迹,请求到姑幕去,事情被搁留,没有发出指示。功曹诸掾就都去自我表白,又没有发出。于是府丞到太守府,朱博才接见丞掾说:“我认为县裹自己有长吏,府裹从来没有参预过,丞掾认为府裹应当参预这件事吗?”门下的书佐进来,朱博不用起草,随口拟出檄文说:“府裹通告姑幕令丞:报告说盗贼兴起没有捕获,有县裹的文书。檄文一到,令丞就任职位,游徼王卿没有尽力,完成法律规定的职责!”王卿收到檄文非常恐惧,亲属惊慌失色,王卿昼夜奔走,十几天裹抓获了五个人。朱博又移送文书说:“王卿为公家忧虑,很有成效!檄文一到,带着记功簿到府裹来。所属的掾史以下也可以任用,慢慢再捕获其余的几个人。”他掌握控制下属,都是这一类的事。 朱博由于政绩突出而入京试职当了左冯翊,满一年后正式任职。他管理左冯翊,礼文仪节、明智聪察很是比不上薛宣,却多用武力和狡诈,能够张设罗网,缺乏仁爱,不能给人便利,敢于惩处杀戮。然而也能放松施舍,不时有所宽免,属下官吏因此为他竭尽才力。 长陵大姓尚方禁,年轻时曾经盗取别人的妻子,被砍伤,伤口留在了他的脸颊上。府功曹收取了贿赂,禀告府裹任命尚方禁为调守尉。朱博听说之后,用别的公事召他来进见,看他的脸,果然有瘢痕。朱博让左右避开,询问尚方禁:“遣是什么样的创伤?”尚方禁自己知道实情已被朱博得知,以头叩地,承认情状。朱博笑着说:“大丈夫本来时常有这情欲之事。冯翊想要洗雪你的耻辱,重新任用你,能够主动效力吗?”尚方禁又高兴又害怕,回答说:“一定尽死力!”朱博于是告诫尚方禁:“不得泄露谈话,有应办的事,就记下来告诉我。”于是亲近信任他,作为自己的耳目。尚方禁早晚揭发部裹的盗贼以及其他潜伏的奸人,有功绩。朱博提拔尚方禁接连地试职当县令。过了很久,朱博召见功曹,关上阁门,用尚方禁等人的事情来数落责备他,给他纸笔,让他自己记下,告诉他说:“累计接受索取一文钱以上,不得有所隐瞒。有半句假话,就会断头!”功曹恐惧,自己全部写出脏款,或大或小不敢隐瞒。朱博知道他是按照实际情况来答对,就让他回到座位上,接受诫饬自己改正罢了。扔下刀子让他削去所记录的东西,放他出府就任职位。功曹后来常常恐惧发抖,不敢有所失误。朱博于是使他进身显达。 朱博升任大司农。一年多后,犯了小遇错,降职当了犍为太守。此前南蛮若儿屡次成为盗贼,朱博深厚结交他的兄弟,让他们作内应,袭击杀死若儿,郡中清静。 朱博调任山陽太守,因为生病而免去官职。又被征召当了光禄大夫,升任廷尉,职责是掌管解决疑难之事,主持平议天下的狱讼。朱博担心被属吏所欺骗,任职后,召见正监典法掾史,对他们说:“廷尉本来是从武官出身,不通晓法律,幸而有诸位贤吏,又有什么可担忧的!然而廷尉自从治理郡县,判决狱讼以来将近二十年,单单是耳濡目染的时间也很长了,三尺法律条文,人事尽在其中。掾史试着和正监一起写出过去判决狱讼时官吏讨论难以明白的几十个案件,拿来询问廷尉,廷尉能够替你们再行臆断。”正监认为朱博衹是要逞强,料想他不一定能够做到,就一起逐条陈述出来。朱博把掾史都召来,一同坐着来问难,朱博为他们判断刑罚的轻重,十个裹说对了八九个。属吏都佩服朱博的干练,才能超过常人。朱博每次升调改换官职,所到之处总是像这样来显出变幻莫测,以明确地告诉卜属长官自己是不可以欺瞒的。 过了很久,朱博升任后将军,和红陽侯立相友善。王立有罪回到封地去,有司举奏王立的党羽和朋友,朱博坐罪免官。后来过了一年多,哀帝登上帝位,由于朱博是有名的大臣,就召见他,朱博从家裹被起用,又当了光禄大夫,升任京兆尹,几个月后超擢为大司空。 当初,汉朝兴起,承袭了秦代官制,设置丞相、御史大夫、太尉。到武帝时废罢太尉,才设置了大司马,冠以将军的称号,没有印信属吏。到成帝时,何武是九卿之一,建议说:“古时候百姓质朴,政事简约,国家的辅佐大臣一定要选用贤人圣人,然而还要效法天上的et月星三光,设置三公的官位,各有专职。现在末世的衰败习俗是,政事烦杂,宰相的才能无法比得上古代,而丞相一个人兼任三公的职事,所以政治长久地衰败而不能清明安定。应该设置三公的官位,确定卿大夫的责任,划分职务,授与政事,来考察功绩成效。”过后皇上询问老师安昌侯张禹。张禹认为何武的意见是对的。当时曲陽侯王根任大司马骠骑将军,而何武任御史大夫。于是皇上赐给曲陽侯王根大司马的印信,设置属吏,罢除骠骑将军的官位,任命御史大夫何武为大司空,封为列侯,俸禄都增加到和丞相一样,来备足三公的官位。议论的人大多认为古代和现在制度不同,汉朝从天子的尊号下到佐史都和古代不相同,而仅仅改动了三公,职务很难分辨明确,对政事治理没有益处。当时御史府官员的一百多处住所的井水都干涸了;又御史府中有众多的柏树,常常有几千只野乌鸦栖息在上面,晨去暮来称为‘朝夕乌,,乌鸦飞走几个月没有回来,年长的人对此感到非常奇异。后来过了两年多。朱博任大司空,上奏说:“帝王的治国之道不一定要互相承袭,都根据当世的要务而各有变化。高皇帝以圣德接受天命,创建王业,设置御史大夫,地位次于丞相,掌管整饬法律制度,按照职责来参预政事,统辖百官,上下级相互监督,经历二百年时间,天下安定平静。现在改为大司空,和丞相同等地位,没有得到神明的佑护。按照先例,挑选郡国守相政绩突出的当中二千石的官员,挑选中二千石的官员任御史大夫,胜任职位的当丞相,地位等次很有顺序,以此来尊崇皇上圣德、尊重国家宰相。现在中二千石的官员没有经历御史大夫而任丞相,权力很轻,不是尊重国家政治的方法。我认为大司空的官位可以废弃,重新设置御史大夫,遵循原来的官制。我愿意竭尽才力,任御史大夫来作百官的表率。”哀帝听从了他的意见,就改任他为御史大夫。适逢大司马傅喜免官,哀帝就任命陽安侯丁明为大司马卫将军,设置属吏,大司马冠以将军的称号和原来一样。后来过了四年,哀帝就改丞相为大司徒,又设置了大司空、大司马。 当初,何武任大司空,又和丞相翟方进一起上奏说:“古时候挑选诸侯中有德才的人作州伯,《书》上说:‘和十二个州伯商量。’这是用来扩展视听范围、明察隐微之处的方法。现在部刺史占据州伯的官位,主持一州的纲纪,挑选推举大吏,所举荐的官位高达九卿,所厌恶的马上斥退,责任重而职权大。《春秋》的大义,是任用尊贵的人来管理卑贱的人,不用地位低的来统管地位高的。刺史地位在大夫之下,却统管二千石的官员,轻重不相称,丧失了地位等级的次序。我们请求废弃刺史,改设州牧,来应合古代的制度。”奏书被批准了。到朱博奏请恢复御史大夫的官位时,又上奏说:“汉家至德广大,在天下万里疆域裹设置郡县。部刺史奉命主管一州的政务,监督考察郡国,官吏和百姓都安定平静。按照先例,在部任职九年的举荐为守相,其中有卓异的才能、功绩显著的就进升提拔,职位低而奖赏丰厚,官员都勉力立功乐于进取。先前丞相翟方进奏请废弃刺史,改设州牧,俸禄为真二千石,地位次于九卿。九卿空缺,用政绩突出的州牧来补充,那么中等才能的人就会苟且保住自己罢了,恐怕功绩会衰败,为非作歹的人会制止不住。我请求废弃州牧,像原来那样设置刺史。”奏书被批准了。 朱博为人廉正节俭,不喜爱美酒女色游玩宴乐。从卑微低贱到富有尊贵,吃饭没有多种菜肴,案桌上不超过三个碗盘。夜裹安寝,很早起床,妻子很少能见他一面。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然而他乐于交结士大夫,当郡守九卿时,宾客满门,想要做官的就推举他,想要报仇的就解下佩剑给他带上。朱博像这样来趋办世事,对待士人,因此凭自己的力量有所建树,然而最终还是因此败亡。 当初,哀帝的祖母定陶太后想要求取尊号,太后的堂弟高武侯傅喜任大司马,和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一起坚持正直的主张。孔乡侯傅晏也是太后的堂弟,阿谀谄媚想要顺从太后的意 旨,适逢朱博刚刚被征召任用为京兆尹,就和他相勾结,图谋使太后获取尊号,来推广孝道。因此师丹首先被免官,朱博替代他当了大司空,屡次在内廷朝见进献密封的奏章,说:“丞相孑l光的志向在于保住自己,不能为国扰忧;大司马傅喜极其尊贵,是最亲近的亲戚,却奉承大臣,和大臣结成朋党,对政事治理没有益处。”皇上于是罢免傅喜,放逐他回到封地去,把孔光免为平民,让朱博替代孔光任丞相,封为陽乡侯,食邑二千户。朱博献上奏书推辞说:“按照先例,封给丞相的食邑不超过一千户,而惟独我超过规定,确实又惭愧又恐惧,希望退还一千户。”皇上允许了他的请求。傅太后怨恨傅喜不止,派孔乡侯傅晏婉言劝说丞相,命他上奏免去傅喜的侯位。朱博接受了太后的命令,和御史大夫趟玄商量,趟玄说:“事情先前已有判决,这样做岂不是不太合适?”朱博说:“已经答应了孔乡侯,是太后的意旨。平民相求,尚且为他去死,何况至尊的太后呢?我衹有一死罢了。”趟玄于是答应下来。朱博不愿意单独斥责举奏傅喜,由于原来的大司宰泛乡侯何武先前也因过错坐罪,免职回到封地,事情和傅喜相类似,就一起举奏:“傅喜、何武先前居官,都对政事治理没有益处,虽然已经斥退免官,但爵位和封地的赏赐也不是他们所应当得到的,请把他们都免为平民。”皇上知道傅太后平素怨恨傅喜,怀疑朱博、赵玄接受了太后的旨意,就召趟玄到尚书那裹去审问实情。趟玄招供服罪,皇上命令左将军彭宣与中朝官员一起审问。彭宣等弹劾奏道:“朱博是宰相,赵玄是上卿,傅晏由于是外家亲属而受封,居特进之位,都是辅佐大臣,皇上所信任的人,不考虑竭尽忠诚,以公事为重,致力于推广恩德教化,作百官的表率,都知道傅喜、何武先前已经蒙皇上恩诏作出决断,事情经过了三次赦免。朱博坚持旁门左道,损害皇上的恩德,来交结取信于显贵的外戚,背叛君主,偏向大臣,倾覆扰乱了政事的治理,是奸臣的首领,附和臣下,欺骗皇上,作为臣子不忠实,不守臣道。趟玄知道朱博所说的不合法制,歪曲道义附和听从,是大不敬。傅晏和朱博商量免去傅喜的侯位,是失礼不敬。我们请求皇上命谒者召来朱博、趟玄、傅晏下到廷尉关押犯人的牢狱裹去。”皇上命令说:“将军、中二千石、二千石的官员、诸位大夫、博士、议郎讨论。”右将军娇望等四十四人认为“如彭宣等所言,可以允许。”谏大夫龚胜等十四人认为“按《春秋》的大义,臣子用邪恶狡诈来事奉君主,国法难容。鲁国大夫叔孙侨如想要专擅鲁国的国政,就向晋国诬陷他的族兄季孙行父。晋国拘捕囚禁行父来扰乱鲁国,《春秋》重视并记载了这件事。现在傅晏放弃教令毁灭宗族,干预扰乱朝廷政事,结交大臣来欺骗皇上,由他设下计谋,是祸乱的主要来源。应该和朱博、趟玄同一罪名,罪名都是大逆不道。”皇上减免趟玄死罪三等,削去傅晏四分之一的食邑,让谒者持节召丞相到关押犯人的牢狱裹去。朱博自杀,封邑被收回。 当初朱博由御史大夫升为丞相,封为陽乡侯。赵玄由少府升任御史大夫,一起在前殿拜受官职,被引上殿堂接受策命时,有像敲钟一样宏亮的声音。这件事记载在《五行志》裹。 赞曰:薛宣、朱博都从佐史出身,历任官位而升为宰相。薛宣所在的地方治理得很好,是当世官吏的老师,到他任丞相时,由于以苛刻烦琐来显示精明而丧失了名望,才器确实有限啊。朱博努力进取,不考虑道德仁义,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又看见孝成时代将重任托付给大臣,就藉助滥用权力。当世的君主已经改变,好恶与先前的君主不同,朱博又依附丁氏、傅氏,顺从孔乡侯。事情发觉后受到责难,于是陷入了欺君罔上的罪名,vi屈辞穷,实情显露,仰头喝下了毒药。王迂说:“王虫做欺骗的事情很久了呀!”塞厘也是这样啊! 卷八十四 翟方进传 第五十四 (翟方进) 【原文】 翟方进字子威,汝南上蔡人也。家世微贱,至方进父翟公,好学,为郡文学。方进年十二三,失父孤学,给事太守府为小史,号迟顿不及事,数为掾史所詈辱。方进自伤,乃从汝南蔡父相问己能所宜。蔡父大奇其形貌,谓曰:“小史有封侯骨,当以经术进,努力为诸生学问。”方进既厌为小史,闻蔡父言,心喜,因病遍家,辞其后母,欲西至京师受经。母怜其幼,随之长安,织屦以给。方进读经博士,受《春秋》。积十余年,经学明习,徒众日广,诸儒称之。以射策甲科为郎。二三岁,举明经,迁议郎。 是时,宿儒有清河胡常,与方进同经。常为先进,名誉出方进下,心害其能,论议不右方进。方进知之,候伺常大都授时,遣门下诸生至常所问大义疑难,因记其说。如是者久之,常知方进之宗让己,内不自得,其后居士大夫之间未尝不称述方进,遂相亲友。 河平中,方进转为博士。数年,迁朔方刺史,居官不烦苛,所察应条辄举,甚有威名。再三奏事,迁为丞相司直。从上甘泉,行驰道中,司隶校尉陈庆劾奏方进,没入车马。既至甘泉宫,会殿中,庆与廷尉范延寿语,时庆有章劾,自道:“行事以赎论,今尚书持我事来,当于此决。前我为尚书时,尝有所奏事,忽忘之,留月余。”方进于是举劾庆曰:“案庆奉使刺举大臣,故为尚书,知机事周密一统,明主躬亲不解。庆有罪未伏诛,无恐惧心,豫自设不坐之比。又暴扬尚书事,言迟疾无所在,亏损圣德之聪明,奉诏不谨,皆不敬,臣谨以劾。”庆坐免官。 会北地浩商为义渠长所捕,亡,长取其母,与豭猪连系都亭下。商兄弟会宾客,自称司隶掾、长安县尉,杀义渠长妻子六人,亡。丞相、御史请遣掾史与司隶校尉、部刺史并力逐捕,察无状者,奏可。司隶校尉涓勋奏言:“《春秋》之义,王人微者序乎诸侯之上,尊王命也。臣幸得奉使,以督察公卿以下为职,今丞相宣请遣掾史,以宰士督察天子奉使命大夫,甚悖逆顺之理。宣本不师受经术,因事以立奸威,案浩商所犯,一家之祸耳,而宣欲专权作威,乃害于国,不可之大者。愿下中朝特进列侯、将军以下,正国法度。”议者以为,丞相掾不宜移书皆趣司隶。会浩商捕得伏诛,家属徙合浦。 故事,司隶校尉位在司直下,初除,谒两府,其有所会,居中二千石前,与司直并迎丞相、御史。初,方进新视事,而涓勋亦初拜为司隶,不肯谒丞相、御史大夫,后朝会相见,礼节又倨。方进陰察之,勋私过光禄勋辛庆忌,又出逢帝舅成都侯商道路,下车立,■过,乃就车。于是方进举奏其状,因曰:“臣闻国家之兴,尊尊而敬长,爵位上下之礼,王道纲纪。《春秋》之义,尊上公谓之宰,海内无不统焉。丞相进见圣主,御坐为起,在舆为下。群臣宜皆承顺圣化,以视四方。勋吏二千石,幸得奉使,不遵礼仪,轻谩宰相,贱易上卿,而又诎节失度,邪谄无常,色厉内荏。堕国体,乱朝廷之序,不宜处位。臣请下丞相免勋。” 时,太中大夫平当给事中奏言:“方进国之司直,不自敕正以先群下,前亲犯令行驰道中,司隶庆平心举劾,方进不自责悔而内挟私恨,伺记庆之从容语言,以诋欺成罪。后丞相宣以一不道贼,请遣掾督趣司隶校尉,司隶校尉勋自奏暴于朝廷,今方进复举奏勋。议者以为方进不以道德辅正丞相,苟阿助大臣,欲必胜立威,宜抑绝其原。勋素行公直,奸人所恶,可少宽假,使遂其功名。”上以方进所举应科,不得用逆诈废正法,遂贬勋为昌陵令。方进旬岁间免两司隶,朝廷由是惮之。丞相宣甚器重焉,常诫掾史:“谨事司直,翟君必在相位,不久。” 是时,起昌陵,营作陵邑,贵戚近臣子弟宾客多辜榷为奸利者,方进部掾史复案,发大奸赃数千万。上以为任公卿,欲试以治民,徙方进为京兆尹,搏击豪强,京师畏之。时,胡常为青州刺史,闻之,与方进书曰:“窃闻政令甚明,为京兆能,则恐有所不宜。”方进心知所谓,其后少弛威严。 居官三岁,永始二年迁御史大夫。数月,会丞相薛宣坐广汉盗贼群起及太皇太后丧时三辅吏并征发为奸,免为庶人。方进亦坐为京兆尹时奉丧事烦扰百姓,左迁执金吾。二十余日,丞相官缺,群臣多举方进,上亦器其能,遂擢方进为丞相,封高陵侯,食邑千户。身既富贵,而后母尚在,方进内行修饰,供养甚笃。及后母终,既葬三十六日,除服起视事,以为身备汉相,不敢逾国家之制。为相公洁,请托不行郡国。持法刻深,举奏牧守九卿,峻文深诋,中伤者尤多。如陈咸、朱博、萧育、逢信、孙闳之属,皆京师世家,以材能少历牧守列卿,知名当世,而方进特立后起,十余年间至宰相,据法以弹咸等,皆罢退之。 初,咸最先进,自元帝初为卿史中丞显名朝廷矣。成帝初即位,擢为部刺史,历楚国、北海、东郡太守。陽朔中,京兆尹王章讥切大臣,而荐琅邪太守冯野王可代大将军王凤辅政,东郡太守陈咸可御史大夫。是时,方进甫从博士为刺史云。后方进为京兆尹,咸从南陽太守入为少府,与方进厚善。先是,逢信已从高第郡守历京兆、太仆为卫尉矣,官簿皆在方进之右。及御史大夫缺,三人皆名卿,俱在选中,而方进得之。会丞相宣有事与方进相连,上使五二千石杂问丞相、御史,咸诘责方进,冀得其处,方进心恨。初,大将军凤奏除陈汤为中郎,与从事。凤薨后,从弟车骑将军音代凤辅政,亦厚汤。逢信、陈咸皆与汤善,汤数称之于凤、音所。久之,音薨,凤弟成都侯商复为大司卫马将军,辅政。商素憎陈汤,白其罪过,下有司案验,遂免汤,徙敦煌。时,方进新为丞相,陈咸内惧不安,乃令小壁杜子夏往观其意,微自解说。子夏既过方进,揣知其指,不敢发言。居无何,方进奏咸与逢信:“邪枉贪污,营私多欲。皆知陈汤奸佞倾覆,利口不轨,而亲交赂遗,以求荐举。后为少府,数馈遗汤。信、咸幸得备九卿,不思尽忠正身,内自知行辟亡功效,而官媚邪臣,欲以徼幸,苟得亡耻。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咸、信之谓也。过恶暴见,不宜处位,臣请免以示天下。”奏可。 后二岁余,诏举方正直言之士,红陽侯立举咸对策,拜为光禄大夫给事中。方进复奏:“咸前为九卿,坐为贪邪免,自知罪恶暴陈,依托红陽侯立徼幸,有司莫敢举奏。冒浊苟容,不顾耻辱,不当蒙方正举,备内朝臣。”并劾红陽侯立选举故不以实。有诏免咸,勿劾立。 后数年,皇太后姊子侍中卫尉定陵侯淳于长有罪,上以太后故,免官勿治罪。有司奏请遣长就国,长以金钱与立,立上封事为长求留曰:“陛下既托文以皇太后故,诚不可更有它计。”后长陰事发,遂下狱。方进劾立:“怀奸邪,乱朝政,欲倾误要主上,狡猾不道,请下狱。”上曰:“红陽侯,朕之舅,不忍致法,遣就国。”于是方进复奏立党友曰:“立素行积为不善,众人所共知。邪臣自结,附托为党,庶几立与政事,欲获其利。今立斥还就国,所交结尤著者,不宜备大臣,为郡守。案后将军朱博、巨鹿太守孙闳、故光禄大夫陈咸与立交通厚善,相与为腹心,有背公死党之信,欲相攀援,死而后已;皆内有不仁之性,而外有俊材,过绝人伦,勇猛果敢,处事不疑,所居皆尚残贼酷虐,苛刻惨毒以立威,而无纤介爱利之风。天下所共知,愚者犹惑。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言不仁之人,亡所施用;不仁而多材,国之患也。此三人皆内怀奸猾,国之所患,而深相与结,信于贵戚奸臣,此国家大忧,大臣所宜没身而争也。昔季孙行父有害曰:‘见有善于君者爱之,若孝子之养父母也;见不善者诛之,若鹰鹯之逐鸟爵也。’翅翼虽伤,不避也。贵戚强党之众诚难犯,犯之,众敌并怨,善恶相冒。臣幸得备宰相,不敢不尽死。请免博、闳、咸归故郡,以销奸雄之党,绝群邪之望。”奏可。咸既废锢,复徙故郡,以忧死。 方进知能有余,兼通文法吏事,以儒雅缘饬法律,号为通明相,天子甚器重之,奏事亡不当意,内求人主微指以固其位。初,定陵侯淳于长虽外戚,然以能谋议为九卿,新用事,方进独与长交,称荐之。及长坐大逆诛,诸所厚善皆坐长免,上以方进大臣,又素重之,为隐讳。方进内惭,上疏谢罪乞骸鼻。上报曰:“定陵侯长已伏其辜,君虽交通,传不云乎?‘朝过夕改,君子与之’,君何疑焉?其专心一意毋怠,近医药以自持。”方进乃起视事,条奏长所厚善京兆尹孙宝、右扶风萧育,刺史二千石以上免二十余人,其见任如此。 方进虽受《穀梁》,然好《左氏传》、天文星历,其《左氏》则国师刘歆,星历则长安令田终术师也。厚李寻,以为议曹。为相九岁,绥和二年春荧惑守心,寻奏记言:“应变之权,君侯所自明。往者数白,三光垂象,变动见端,山川水泉,反理视患,民人讹谣,斥事感名。三者既效,可为寒心。今提扬眉,矢贯中,狼奋角,弓且张,金历库,士逆度,辅湛没,火守舍,万岁之期,近慎朝暮。上无恻怛济世之功,下无推让避贤之效,欲当大位,为具臣以全身,难矣!大责日加,安得但保斥逐之戮?阖府三百余人,唯君侯择其中,与尽节转凶。” 方进忧之,不知所出。会郎贲丽善为星,言大臣宜当之。上乃召见方进。还归,未及引决,上遂赐册曰:“皇帝问丞相:君孔子之虑,孟贲之勇,朕嘉与君同心一意,庶几有成。惟君登位,于今十年,灾害并臻,民被饥饿,加以疾疫溺死,关门牡开,失国守备,盗贼党辈。吏民残贼,殴杀良民,断狱岁岁多前。上书言事,交错道路,怀奸朋党,相为隐蔽,皆亡忠虑,群下凶凶,更相嫉妒,其咎安在?观君之治,无欲辅朕富民便安元元之念。间者郡国谷虽颇熟,百姓不足者尚众,前去城郭,未能尽还,夙夜未尝忘焉。朕惟往时之用,与今一也,百僚用度各有数。君有量多少,一听群下言,用度不足,奏请一切增赋,税城郭堧及园田,过更,算马牛羊,增益盐铁,变更无常。朕既不明,随奏许可,后议者以为不便,制诏下君,君云卖酒醪。后请止,未尽月复奏议令卖酒醪。朕诚怪君,何持容容之计,无忠固意,将何以辅朕帅道群下?而欲久蒙显尊之位,岂不难哉!传曰:‘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欲退君位,尚未忍。君其孰念详计,塞绝奸原,忧国如家,务便百姓以辅朕。朕既已改,君其自思,强食慎职。使尚书令赐君上尊酒十石,养牛一,君审外焉。” 方进即日自杀。上秘之,遣九卿册赠以丞相、高陵侯印绶,赐乘舆秘器,少府供张,柱槛皆衣素。天子亲临吊者数至,礼赐异于它相故事。谥曰恭侯。长子宣嗣。 宣字少伯,亦明经笃行,君子人也。及方进在,为关都尉、南郡太守。 少子曰义。义字文仲,少以父任为郎,稍迁诸曹,年二十出为南陽都尉。宛令刘立与曲陽侯为婚,又素著名州郡,轻义年少。义行太守事,行县至宛,丞相史在传舍。立持酒肴谒丞相史,对饮未讫,会义亦往,外吏白都尉方至,立语言身若。须臾义至,内谒径入,立乃走下。义既还,大怒,陽以他事召立至,以主守盗十金,贼杀不辜,部掾夏恢等收缚立,传送邓狱。恢亦以宛大县,恐见篡夺,白义可因随后行县送邓。义曰:“欲令都尉自送,则如勿收邪?”载环宛市乃送,吏民不敢动,威震南陽。 立家轻骑驰从武关入语曲陽侯,曲陽侯白成帝,帝以问丞相。方进遣吏敕义出宛令。宛令已出,吏还白状。方进曰:“小儿未知为吏也,其意以为入狱当辄死矣。” 后义坐法免,起家而为弘农太守,迁河内太守、青州牧。所居著名,有父风烈。徙为东郡太守。 数岁,平帝崩,王莽居摄,义心恶之,乃谓姊子上蔡陈丰曰:“新都侯摄天子位,号令天下,故择宗室幼稚者以为孺子,依托周公辅成王之义,且以观望,必代汉家,其渐可见。方今宗室衰弱,外无强蕃,天下倾首服从,莫能亢扞国难。吾幸得备宰相子,身守大郡,父子受汉厚恩,义当为国讨贼,以安社稷。欲举兵西诛不当摄者,选宗室子孙辅而立之。设令时命不成,死国埋名,犹可以不渐于先帝。今欲发之,乃肯从我乎?”丰年十八,勇壮,许诺。 义遂与东郡都尉刘宇、严乡侯刘信、信弟武平侯刘璜结谋。及车郡王孙庆素有勇略,以明兵法,征在京师,义乃诈移书以重罪传逮庆。于是以九月都试日斩观令,因勒其车骑材官士,募郡中勇敢,部署将帅。严乡侯信者,东平王云子也。云诛死,信兄开明嗣为王,薨,无子,而信子匡复立为王,故义举兵并东平,立信为天子。义自号大司马柱天大将军,以东平王傅苏隆为丞相,中尉皋丹为御史大夫,移檄郡国,言莽鸩杀孝平皇帝,矫摄尊号,今天子已立,共行天罚。郡国皆震,比至山陽,众十余万。 莽闻之,大惧,乃拜其党亲轻车将军成武侯孙建为奋武将军,光禄勋成都侯王邑为虎牙将军,明义侯王骏为强弩将军,春王城门校尉王况为震威将军,宗伯忠孝侯刘宏为奋冲将军,中少府建威侯王昌为中坚将军,中郎将震羌侯窦兄为奋威将军,凡七人,自择除关西人为校尉军吏,将关东甲卒,发奔命以击义焉。复以太仆武让为积弩将军屯函谷关,将作大匠蒙乡侯逯并为横野将军屯武关,羲和红休侯刘歆为扬武将军屯宛,太保后丞丞陽侯甄邯为大将军屯霸上,常乡侯王惲为车骑将军屯平乐馆,骑都尉王晏为建威将军屯城北,城门校尉赵恢为城门将军,皆勒兵自奋。 莽日抱孺子会群臣而称曰:“昔成王幼,周公摄政,而管、蔡挟禄父以畔,今翟义亦挟刘信而作乱。自古大圣犹惧此,况臣莽之斗筲!”群臣皆曰:“不遭此变,不章圣德。”莽于是依《周书》作《大诰》,曰: 惟居摄二年十月甲子,摄皇帝若曰:大诰道诸侯王、三公、列侯于汝卿、大夫、元士御事。不吊,天降丧于赵、傅、丁、董。洪惟我幼冲孺子,当承继嗣无疆大历服事,予未遭其明哲能道民于安,况其能往知天命!熙!我念孺子,若涉渊水,予惟往求朕所济度,奔走以傅近奉承高皇帝所受命,予岂敢自比于前人乎!天降威明,用宁帝室,遗我居摄宝龟。太皇太后以丹石之符,乃绍天明意,诏予即命居摄践祚,如周公故事。 反虏故东郡太守翟义擅兴师动众,曰“有大难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靖。”于是动严乡侯信,诞敢犯祖乱宗之序。天降威遗我宝龟,固知我国有呰灾,使民不安,是天反复右我汉国也。粤其闻日,宗室之俟有四百人,民献仪九万夫,予敬以终于此谋继嗣图功。我有大事,休,予卜并吉,故我出大将告郡太守、诸侯相、令、长曰:“予得吉卜,予惟以汝于伐东郡严乡逋播臣。”尔国君或者无不反曰:“难大,民亦不静,亦惟在帝官诸侯宗室,于小子族父,敬不可征。”帝不违卜,故予为冲人长思厥难曰:“呜呼!义、信所犯,诚动鳏寡,哀哉!”予遭天役遗,大解难于予身,以为孺子,不身自恤。 予义彼国君泉陵侯上书曰:“成王幼弱,周公践天子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诸侯于明堂,制礼乐,班度量,而天下大服。太皇太后承顺天心,成居摄之义。皇太子为孝平皇帝子,年在襁褓,宜且为子,知为人子道,令皇太后得加慈母恩。畜养成就,加元服,然后复子明辟。” 熙!为我孺子之故,予惟赵、傅、丁、董之乱,遏绝继嗣,变剥適、庶,危乱汉朝,以成三厄,队极厥命。呜呼!害其可不旅力同心戒之哉!予不敢僣上帝命。天休于安帝室,兴我汉国,惟卜用克绥受兹命。今天其相民,况亦惟卜用! 太皇太后肇有元城沙鹿之右,陰精女主圣明之祥,配元生成,以兴我天下之符,遂获西王母之应,神灵之征,以祐我帝室,以安我大宗,以绍我后嗣,以继我汉功。厥害適统不宗元绪者,辟不违亲,辜不避戚。夫岂不爱?亦唯帝室。是以广立王侯,并建曾玄,俾屏我京师,绥抚宇内;博征儒生,讲道于廷,论序乖缪,制礼作乐,同律度量,混一风俗;正天地之位,昭郊宗之礼,定五畤庙祧,咸秩亡文;建灵台,立明堂,设辟雍,张太学,尊中宗、高宗之号。昔我高宗崇德建武,克绥西域,以受白虎威胜之瑞,天地判合,乾、坤序德。太皇太后临政,有龟、龙、麟、凤之应,五德嘉符,相因而备。河图、洛书远自昆仑,出于重野。古谶著言,肆今享实。此乃皇天上帝所以安我帝室,俾我成就洪烈也。呜呼!天明威辅汉始而大大矣。尔有惟旧人泉陵侯之言,尔不克远省,尔岂知太皇太后若此勤哉! 天毖劳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极卒安皇帝之所图事。肆予告我诸侯王公、列侯、卿、大夫、元士御事:天辅诚辞,天其累我以民,予害敢不于祖宗安人图功所终?天亦惟劳我民,若有疾,予害敢不于祖宗所受休辅?予闻孝子善继人之意,忠臣善成人之事。予思若考作室,厥子堂而构之;厥父菑,厥子播而获之。予害敢不于身抚祖宗之所受大命?若祖宗乃有效汤、武伐厥子,民长其劝弗救。呜呼肆哉!诸侯王公、列侯、卿、大夫、元士御事,其勉助国道明!亦惟宗室之俊,民之表仪,迪知上帝命。粤天辅诚,尔不得易定!况今天降定于汉国,惟大艰人翟义、刘信大逆,欲相伐于厥室,岂亦知命之不易乎?予永念曰天惟丧翟义、刘信,若啬夫,予害敢不终予亩?天亦惟休于祖宗,予害其极卜,害敢不于从?率宁人有旨疆土,况今卜并吉!笔予大以尔东征,命不僣差,卜陈惟若此。 乃遣大夫桓谭等班行谕告当反立孺子之意。还,封谭为明告里附城。 诸将东至陈留菑,与义会战,破之,斩刘璜首。莽大喜,复下诏曰: 太皇太后遭家不造,国统三绝,绝辄复续,恩莫厚焉,信莫立焉。孝平皇帝短命蚤崩,幼嗣孺冲,诏予居摄。予承明诏,奉社稷之任,持大宗之重,养六尺之托,受天下之寄,战战兢兢,不敢安息。伏念太皇太后惟经艺分析,王道离散,汉家制作之业独未成就,故博征儒士,大兴典制,备物致用,立功成器,以为天下利。王道粲然,基业既著,千载之废,百世之遗,于今乃成,道德庶几于唐、虞,功烈比齐于殷、周。今翟义、刘信等谋反大逆,流言惑众,欲以篡位,贼害我孺子,罪深于管、蔡,恶甚于禽兽。信父故东平王云,不孝不谨,亲毒杀其父思王,名曰巨鼠,后云竟坐大逆诛死。义父故丞相方进,险波陰贼,兄宣静言令色,外巧内嫉,所杀乡邑汝南者数十人。今积恶二家,迷惑相得,此时命当殄。天所灭也。义始发兵,上书言宇、信等与东平相辅谋反,执捕械系,欲以威民,先自相被以反逆大恶,转相捕械,此其破殄之明证也。已捕斩断信二子穀乡侯章、德广侯鲔,义母练、兄宣、亲属二十四人皆磔暴于长安都市四通之衢。当其斩时,观者重叠,天气和清,可谓当矣。命遣大将军共行皇天之罚,讨诲内之仇,功效著焉,予甚嘉之。《司马法》不云乎?“赏不逾时”。欲民速睹为善之利也。今先封车骑都尉孙贤等五十五人皆为列侯,户邑之数别下。遣使者持黄金印、赤绂縌、朱轮车,即军中拜授。 因大赦天下。于是吏士精锐遂功围义于圉城,破之,义与刘信弃军庸亡。至固始界中捕得义,尸磔陈都市。卒不得信。 初,三辅闻翟义起,自茂陵以西至氵幵二十三县盗贼并发,赵明、霍鸿等自称将军,攻烧官寺,杀右辅都尉及斄令,劫略吏民,众十余万,火见未央宫前殿。莽昼夜抱孺子祷宗庙。复拜卫尉王级为虎贲将军,大鸿胪望乡侯阎迁为折冲将军,与甄邯、王晏西击赵明等。正月,虎牙将军王邑等自关东还,便引兵西。强弩将军王骏以无功免,扬武将军刘歆归故官。复以邑弟侍中王奇为扬武将军,城门将军赵恢为强弩将军,中郎将李棽为厌难将军,复将兵西。二月,明等殄灭,诸县悉平,还师振旅。莽乃置酒白虎殿,劳飨将帅,大封拜。先是,益州蛮夷及金城塞外羌反畔,时州郡击破之。莽乃并隶,以小大为差,封侯、伯、子、男凡三百九十五人,曰“皆以奋怒,东指西击,羌寇蛮盗,反虏逆贼,不得旋踵,应时殄灭,天下咸服”之功封云。莽于是自谓大得天人之助,至其年十二月,遂即真矣。 初,义所收宛令刘立闻义举兵,上书愿备军吏为国讨贼,内报私怨。莽擢立为陈留太守,封明德侯。 始,义兄宣居长安,先义未发,家数有怪,夜闻哭声,听之不知所在。宣教授诸生满堂,有狗从外入,啮其中庭群雁数十,比惊救之,已皆断头。狗走出门,求不知处。宣大恶之,谓后母曰:“东郡太守文仲素俶傥,今数有恶怪,恐有妄为而大祸至也。大夫人可归,为弃去宣家者以避害。”母不肯去,后数月败。 莽尽坏义第宅,污池之。发父方进及先祖冢在汝南者,烧其棺柩,夷灭三族,诛及种嗣,至皆同坑,以棘五毒并葬之。而下诏曰:“盖闻古者伐不敬,取其鲸鲵筑武军,封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婬慝。乃者反虏刘信、翟义悖逆作乱于东,而芒竹群盗赵明、霍鸿造逆西土,遣武将征讨,咸伏其辜。惟信、义等始发自濮陽,结奸无盐,殄灭于圉。赵明依阻槐里环堤,霍鸿负倚盩厔芒竹,咸用破碎,亡有余类。其取反虏逆贼之鲸鲵,聚之通路之旁,濮陽、无盐、圉、槐里、盩厔凡五所,各方六丈,高六尺,筑为武军,封以为大戮,荐树之棘。建表木,高丈六尺。书曰‘反虏逆贼鲸鲵’,在所长吏常以秋循行,勿令坏败,以惩婬慝焉。” 初,汝南旧有鸿隙大陂,郡以为饶,成帝时,关东数水,陂溢为害。方进为相,与御史大夫孔光共遣掾行视,以为决去陂水,其地肥美,省堤防费而无水忧,遂奏罢之。及翟氏灭,乡里归恶,言方进请陂下良田不得而奏罢陂云。王莽时常枯旱,郡中追怨方进,童谣曰:“坏陂谁?翟子威。饭我豆食羹芋魁。反乎覆,陂当复。谁云者?两黄鹄。” 司徒掾班彪曰:“丞相方进以孤童携老母,羁旅入京师,身为儒宗,致位宰相,盛矣。当莽之起,盖乘天威,虽有贲、育,奚益于敌?义不量力,怀忠愤发,以陨其宗,悲夫!” 【白话文】 翟方进字子威,是汝南上蔡人。他家世代卑微贫贱,到方进的父亲翟公,爱好学问,任郡文学。方进十二三岁的时候,死了父亲无法继续学习,在太守府供职为小史,被人认为迟钝做不好事,屡次被掾史责骂侮辱。方进很悲伤,于是去到汝南蔡父处相面,向他询问自己适合干的事情。蔡父认为他的形貌与众不同,告诉他说:“你有封侯的骨象,应当凭经术进用,努力研习众儒生的学问吧。”方进已经厌倦了做小史,听了蔡父的话,心裹很高兴,因此称病回到家裹,向他的后母告别,想要西去京师学习经书。他的母亲可怜方进年幼,跟他一起来到长安,织鞋来供给他读书,经博士教授他《春秋》。如此积累学习十余年,通晓经术,徒众一天天多起来,诸儒都称赞他。以射策甲科为郎。二三年后,举为明经,迁任议郎。 逭时候有个老成博学的读书人清河的胡常,和方进研究相同的经术。胡常是前辈,名誉却不如方进,心裹嫉妒方进的才能,议论时并不称重方进。方进知道后,等候胡常集合学生讲授的时候,派遣门下的诸生到胡常那裹讨教经义的疑难之处,据此记录胡常的学说。如此很久后,胡常知道方进尊敬谦让自己,内心不安。以后,他在士大夫之间没有不称述方进的,于是彼此亲近为友。 河平年间,方进转为博士。几年后,迁任朔方刺史。做官时不烦琐苛刻,所察有条辄举,很有威名。多次向朝廷奏事,迁为丞相司直。他跟随成帝去甘泉,在驰道中行车,司隶校尉陈庆劾奏他,方进因此被没收了车马。到了甘泉宫后,在殿内集会,陈庆和廷尉范延寿交谈。当时陈庆正被奏章弹劾,陈庆便自己说:“既往之事当以罪论处,现在尚书拿着劾奏我的奏章来,应该在这裹判决。以前我做尚书的时候,曾经有所奏之事,我忽然忘了,搁置了一个多月。”方进因此举劾陈庆说:“陈庆奉命侦视揭发大臣,因此做尚书,了解机密要事都是周密安排统一筹划的,明主亲自处理毫不懈怠。陈庆有罪却没有伏诛,没有恐惧之,t2,,事先自己预设不判罪的例子。而且他泄露宣扬尚书的事情,说快慢没有什么关系,亏损了圣德的明智聪察,奉行诏命不谨严,这些都是不恭敬的表现,我谨以此举劾。”陈庆因此被免去了官职。 适逢北地的浩商被义渠的县长所逮捕,后来逃亡,县长抓来他的母亲,和公猪一起拴绑在都亭下。浩商兄弟大会宾客,自称是司隶掾、长安县尉,杀死了义渠县长的妻子儿女六人后逃跑。丞相、御史请求派遣掾史和司隶校尉、部刺史合力追捕,察明罪大不可言状之人,批奏可行。司隶校尉涓勋上奏说:“根据《春秋》的经义,王人卑官排在诸侯的官位之上,是尊崇王命的意思。我有幸得以接受使命,以监督视察公卿以下的官员为职责,现在丞相薛宣请求派遣掾史,让宰相的属官来监督视察天子的司隶,非常违背逆顺的道理。薛宣本来没有师受经术,凭藉职事来树立他的婬威。考察浩商所做的事,不过是一家人的祸害,但是薛宣却想要因此专权作威,有害于我们国家,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希望把此事交由中朝、特进、列侯、将军以下官员裁断,以端正国家的法律制度。”评议者认为丞相掾不适宜移送文书来督促司隶。正逢浩商被捕伏诛。他的家属被迁徙去合浦。 按旧例,司隶校尉职位在司直下面,刚拜官授职时,谒见丞相和御史,在朝会的时候,司隶校尉位在中二千石前,和司直一起迎接丞相、御史。当初,方进刚刚任职,而涡勋也新近拜为司隶,不肯谒见丞相和御史大夫,后来朝会相见时,礼节又很傲慢。方进暗暗伺察他,发现涓勋私自拜访光禄勋辛庆忌,又一次外出在道路上遇见帝舅成都侯商,下车站在一旁,等候王商过后,才上车。方进因此上奏涓勋的罪状,据此说:“臣听说国家的振兴,在于尊重恭敬尊长,遵守爵位上下的礼节,这是王道的法纪制度。《春秋》的经义,尊敬上公称为宰,海内无不由其统领。丞相进见皇上,皇上在座位上要为此站起来;皇上在路途中,丞相拜见,皇上要下车。众臣应该都接受顺从圣朝的教化,来告示天下。而涓勋为吏二千石,有幸得以奉命出使,却不遵守礼仪,对宰相轻视怠慢,又轻视上卿,而且还歪曲礼节丧失风度,奸邪谄媚没有常心,外貌矜严内心怯弱。毁坏国家的体统,扰乱朝廷的秩序,不应该担任官职。我请求下交丞相罢免涓动。” 当时太中大夫平当任给事中,上奏说“方进是国家的司直,不首先饬正自己来做众人的表率,先前亲自违犯法令在驰道中行车,司隶陈庆用心公平上举劾奏,方进自己不感到自责后悔反而内挟私恨,伺察记录陈庆闲谈时的言语,以诋毁欺骗定罪。后来丞相薛宣因为一个杀死无辜一家六人的坏人,请求派遣掾史督促司隶校尉,司隶校尉涓勋自己上奏显于朝廷,现在方进再次劾奏涓勋。评议者认为方进不用道德来辅佐匡正丞相,一味偏袒帮助大臣,想要一定取胜树立威严,应该遏止断绝这个源头。涓勋向来行事公道正直,是奸人所厌恶的,可以稍加宽容,让他成就他的功名。”皇上因为方进所举劾的适合法令,不能因事先就猜疑别人心存欺诈而废除了正法,于是把涓勋贬为昌陵令。方进一年里罢免了两个司隶,朝廷上下因此都害怕他。丞相薛宣十分器重方进,时常告诫掾史说:“谨慎事奉司直,翟方进不久以后一定会在相位。” 这时候修建昌陵,经营建造皇陵城邑,皇帝的内外亲戚和左右近臣的子弟宾客多有专权谋私利的,方进布置掾史查验,揭发了私藏脏物数千万。皇上认为他能够胜任公卿之职,想试用他来治理民众,调任他做京兆尹,方进打击豪强,京城的人都害怕他。当时胡常任青州刺史,听说了此事,写信给方进说:“私下里听说你的政令非常严明,有京兆尹的才能,就恐怕有所不适。”方进心裹知道胡常的所指,以后稍稍放松了威严。 方进任京兆尹三年,永始二年升任御史大夫。几个月后,适逢丞相薛宣因为广漠盗贼群起闹事和太皇太后丧葬时闸三辅官吏一起征发徭役犯科作奸被免为平民。方进也因为任京兆尹时奉命办丧事烦扰百姓,贬为执金吾。二十几天后,丞相官位空缺,群臣大多举荐方进,皇上也器重方进的才能,于是提拔方进任丞相,封他做高陵侯,封地千户。方进已经富贵,而后母还在人世,他注重修养家居操行,供奉母亲非常虔诚丰厚。等到后母去世,下葬二十六天后,他除去丧礼之服开始办公,认为自己担任汉朝丞相,不敢逾越国家的制度。他担任丞相公正廉洁,不以私事请托四方郡国。持法严酷苛刻,上奏牧守九卿,法条苛细深有诋毁,陰谋诬陷的人很多。如陈咸、朱博、萧育、逢信、孙闳这些人,都是京师的世家,因才能年轻时就历任牧守列卿,在当时很有名,然而方进因出众卓异后来居上,十几年裹升至宰相,根据法令来弹劾陈咸等人,都罢免辞退了他们。 先前,陈咸最早做官,从元帝初年任御史大夫时已经名显朝廷了。成帝刚即位,他被提拔为部刺史,又历任楚国、北海、束郡太守。陽朔年间,京兆尹王章深责大臣,而举荐琅邪太守冯野王适合代替大将军王凤辅政,束郡太守陈咸适合任御史大夫。这时候方进才从博士任刺史。后来方进任京兆尹,陈咸从南陽太守进入朝廷任少府,和方进非常亲密。此前逢信已从高第郡守历任京兆尹、太仆为卫尉了,做官的功绩和资历都在方进之上。等到御史大夫的官职空缺,陈咸、方进、逢信三人都是名卿,全在被选之列,而方进得到了这个官职。适逢丞相薛宣有事与方进相关联,皇上派了二千石五人共同审问丞相、御史,陈咸责问方进,想因此得到他御史大夫的职位,方进于是怀恨在心。先前大将军王凤上奏请求任命陈汤为中郎,政事都要与陈汤商量后才去做。王凤去世后,他的堂弟车骑将军王音代替王凤辅政,也很看重陈汤。逢信、陈咸都和陈汤相友善,陈汤也屡次在王凤、王音那裹称赞逢信和陈咸。很久以后,王音去世,王凤的弟弟成都侯商又任大司马卫将军辅政。王商向来憎恨陈汤,便禀报他的罪过,皇上让有司查询证实,便罢免了陈汤,流放敦煌。当时方进新任丞相,陈咸内心恐惧不安,于是命令小壁杜子夏去探测一下方进的意图,暗暗替自己辩解。子夏拜访了方进后,探明了方进的意图,不敢替陈咸说话。没过多久,方进上奏陈咸与逢信“邪僻贪污,营私多欲。他们都知道陈汤奸邪谄媚反覆无常,巧言善辩不合法度,却还和他亲密交往赠送财物,来求得举荐。他们后来做了少府,屡次赠送财物给陈汤。逢信、陈咸有幸能够身列九卿,不想着尽忠正身,自己内心也知道行为不正没有功效,却谄媚邪臣,想以此获得亲幸,苛且求得丧失廉耻。孔子说:‘这种人可以和他一起侍奉君王吗!’说的就是陈咸、逢信啊。错误邪恶显露无遣,不适合再担任官职,臣请求罢免他们来昭示天下。”皇上同意。 两年多后,皇上下诏举荐方正直言的人才,红陽侯立举荐陈咸应对策问,皇上授职陈咸为光禄大夫给事中。方进再次上奏:“陈咸以前身为九卿,因为行为贪邪不正被免。他自己知道罪恶显露明白,依托红陽侯立侥幸获职,有司没有敢上奏举报的。陈咸贪蔽污浊苛且容生于世,不顾耻辱,不应当承受方正的举荐,徒占内朝的臣位。”并且劾奏红陽侯立选拔举荐人才故意不依照实情。皇上下诏罢免了陈咸,但下令不要弹劾立。 几年后,皇太后姐姐的儿子侍中卫尉定陵侯淳于长有罪,皇上因为皇太后的缘故,免去了淳于长的官位但没有治罪。有司上奏请求遣送淳于长去他的郡国,淳于长用金钱赂贿立,立呈上密封奏章替淳于长请求留下说:“陛下已经因为皇太后的原因下达了韶书,实在不能另有其他的计策呀。”后来淳于长因秘事被揭发,于是被捕入狱。方进劾奏立“内怀奸邪,扰乱朝政,想要颠覆妨害要挟皇上,狡猾不讲道义,请求皇上判他下狱。”皇上说:“红陽侯是我的舅舅,我不忍心运用法律制裁,就遣送他去郡国。”于是方进又上奏立的朋党说:“立向来行为多有不善,众人所共知。邪臣自行去勾结他,攀附依托成为死党,他们希望立能参与政事,想要以此获得私利。现在立被斥逐去郡国,他所结交中那些关系特别密切的人,不适合身任大臣,郡守。考察后将军朱博、钜鹿太守孙闺、以前的光禄大夫陈咸和立交往亲密,相互成为心腹,有违背公义结成死党的信约,想要相互攀援,死而后已;他们都内怀不仁的品性,而外有卓越的才智,超越了众人,勇猛果敢,处事不犹豫,平曰都崇尚残忍狠毒严酷暴虐,凭残忍狠毒来树立威风,而没有一点仁爱利入之心。天下都知道,愚人都尚感疑惑。孔子说:‘用人不仁礼怎么办啊!用人不仁乐怎么办啊!,这是说没有仁义的人,国家没有用得着的地方,没有仁义却很有才能,是国家的祸患啊。这三人都内怀奸邪狡猾,是国家所担忧的,却彼此深深勾结,取信于贵戚奸臣,这是国家的大忧,是大臣们所应该舍身而谏静的,从前季孙行父曾说遇:‘看见对君有好处的人便热爱他,就好像孝子奉养父母,看见有不利的人便讨伐他,就好像鹰?驱逐鸟雀。’鹰鸥的翅膀即使受伤了,也不逃避。贵戚的死党众人诚然难以冲犯,如果冲犯了他们,众敌都会怨恨,善恶就相互覆蔽。我有幸能够身任宰相,不敢不尽我死力。请求皇上罢免朱博、孙闳、陈咸回到他们以前的郡国,来消灭奸恶的群党,断绝群邪的希望。”皇上准奏。陈咸已被罢官禁止再任职,又被遣回故郡,因为忧愤生病而死。 方进富于知识才能,兼通法令吏事,以儒雅文饰法律,称为通明相,皇上非常器重他,方进上奏事情皇上没有不适合他心意下令的,在内又探求皇上的隐微的旨意来巩固他的职位。先前,定陵侯淳于长虽然是外戚,然而因擅长谋略列为九卿,刚任职时,方进独独与淳于长交往,称赞举荐他。等到淳于长因为大逆罪被诛,所有和淳于长亲善的人都因他被免职,皇上因为方进是大臣,又向来看重他,替他隐瞒避讳。方进内心惭愧,上奏请罪要求退职归家。皇上答覆说:“定陵侯淳于长已伏罪,你虽然和他相交往,经传上不是这样说吗,早晨知道错误晚上就改正,君子赞许他,你还有什么疑虑呢?请你专心一意不要懈怠,看医用药来保重身体。”方进才起来办事,逐条陈奏淳于长所亲善的京兆尹孙宝、右扶风萧育,刺史二千石以上被免职的有二十余人,方进被皇上信任如此。 方进虽然学习遇《谷梁传》,然而爱好《左氏传》,天文星历,他的《左氏传》则传授给国师刘歆,星历则传授给长安令田终术。方进看重李寻,任命他任议曹。方进做宰相有九年,绥和二年春火星进入心宿天区,李寻上奏记说:“对付变化的权术,您都自己清楚。过去多次禀告,营室宿、东井宿、火星显示征兆,变化动静露出端倪,山川水泉,违反常理显示灾患,人民流传谣言却有了应验。这三件事已得应验,可说让人寒心。今摄提星扬起芒角,枉矢星正中弧心,天狼星张起芒角,天弓星发出光芒,金星越过库,土星逆行,辅星沉没不见,火星守舍三十et,死亡的日子,近在朝夕。您上无怀忧救助天下的功德,下无推辞谦让避让贤人的实效,想要身处高位,做无功德的臣子来保全自身,难啊!大责罚一天天加深,怎么能衹保证仅有被斥逐的结果?你全府有三百余人,希望您选择那些合适的人,共同尽心竭力保全节操转凶为吉。” 方进很担忧这件事,不知该怎么办。适逢郎贲丽擅长观测星相,说大臣应该承担此责任。皇上于是召见方进。方进回来后,没来得及自杀,皇上便赐文书说:“皇帝问丞相:您有孔子的心志,孟贲的勇力,我好心和您同心一意,希望有所成就。衹是你登位十年,灾害一起降临,人民遭受饥饿,加上疾病瘟疫淹死,关门的锁闩自行丢失,失去了国家的守卫,盗贼众多。官吏民众残忍凶暴,殴打杀害良民,审理和判决案件一年年比以前多。上书言事,在道路上就互相交谈,内怀奸恶结为朋党,相互隐瞒藏匿,都丧失了忠诚的心志,众下臣騷动不安,互相嫉妒,这些过错的责任在哪裹?观察你的治国,没有想要帮助我使人民富裕安定的善念。最近郡国的粮食虽然大多丰收,百姓不够吃的还有许多,去城郭守卫的人,没有能够全部返回,我早晚未曾忘记此事。我希望以前的财用,能和现在一样,百姓的用度各有定数。你不均衡多少,都听从下属的进言,用度不够,便上奏请求权宜增加赋税,征收城邑及旁地园田的税,以钱代役,按马牛羊的头数征税,增加盐铁的赋税,变化更改没有常理。我既然不清楚,根据上奏同意实行。后来评议的人认为不方便,诏令传达给你,你说卖酒糟,后来请求停止。没到一个月,你又上奏书要卖酒糟。我实在奇怪你,为什么总抱着随俗的计策,而没有忠诚坚固的心意,将要凭什么来辅佐我指挥众下臣呢?而你想要久占显赫尊贵的地位,难道不困难吗!经传上说:‘居高而没有凶险,是能长久保有尊贵的途径啊。’我想要撤去你的官职,还不忍心。你要仔细考虑周密的计策,杜绝奸恶的本源,忧国如忧家,致力于安定百姓来辅佐我。我既然已经悔改,你也要自己反思,努力进食尽心尽职。我派尚书令赏赐你十石好酒,一只牛,你仔细考虑吧。” 方进当天就自尽了。皇上隐瞒了赐信之事,派遣九卿把丞相高陵侯的印绶赠给方进,又赏赐车辆棺材,在少府内张设供具,屋柱门槛都包上白布。皇上多次亲自前往吊唁,礼赐和其他宰相的旧例不同。皇上赐方进谧号为恭侯,方进的长子翟宣继承了他的职位。 翟宣字太伯,也精通经术行为笃厚,是个君子。方进还在世时,任关都尉、南郡太守。 左进的小儿子名义。翌盏字塞伸,年轻时因为父亲的关系任郎,慢慢地升为诸曹,二十岁时迁任直墨都尉。洼噩令型立和曲陽侯联姻,叉向来在州郡裹很有名,轻视星旦盏年轻。墨邑盏代理太守,巡视属县到堑,丞相史在传舍休息住宿。刘立拿着酒肴拜见丞相史,对饮到一半,适逢翟义去传舍,外吏禀报都尉将来,刘立谈吐如故。一会儿翟义到了,通报名姓径自走入,刘立才避开。翟义回来后,大怒,假装因为别事召见刘立,因担任守令却盗窃十斤黄金,杀害无辜的人,派遣掾史夏恢等人捆绑了刘立,转送到邓的监狱裹。夏恢也因为宛是大县,担心被篡夺人犯,上报翟义可以藉此随后巡视属县时亲自转送刘立去邓。翟义说:“想让我亲自押送,那么还不如不收治他呢!”便用囚车载着刘立绕宛市示众后才送走他,吏民不敢有所举动,翟义因此威震南陽。 刘立的家人派轻装快骑从武关进入告知曲陽侯,曲陽侯上奏成帝,成帝因此询问丞相。方进派遣官吏命令翟义释放宛的县令刘立。刘立出狱后,官吏回来上报情况。方进说:“小儿不知怎么做官啊,他的心思认为祇要入狱一定就判死罪了。” 后来翟义因为犯法被免职,从家中被起用任弘农太守,迁任河内太守,青州牧。所任官之处很有名望,有他父亲的风范,升任东郡太守。 几年后,平帝去世,王莽暂居皇帝之位,翟义心裹厌恶他,于是对姐姐的儿子上蔡陈丰说:“新都侯暂居天子之位,号令天下,故意选择皇室裹年幼的来做孺子,假藉周公辅佐成王的名义,暂且来试探天下的人心,他一定会替代汉家,他的心思渐渐可以看清。现在皇室衰弱,对外没有强大的藩国,天下都低头顺从,没有能够捍卫国家拯救国难的。我有幸能够身为宰相的儿子,亲自守卫大郡,父子都身受汉的深恩,在道义上应该为国家讨伐敌人,来安定国家。我想要带领军队西行去诛减不应当摄位的,选皇室的子孙辅佐他登位。假如命运不好没有成功,为国而死身埋名立,还可以在先帝面前不感到惭愧。我现在想要起兵,你愿意跟随我吗?”陈丰年方十八,勇气雄盛,答应了翟义。 翟义于是和束郡都尉刘宇、严乡侯刘信、刘信的弟弟武平侯刘璜结盟谋划。等到东郡王孙庆因为向来很有勇气谋略,知晓兵法,被征召在京城,翟义于是假制文书以重罪的名义传令逮捕王孙庆。因此在九月考试那天杀了观的县令,而统率了县令的骑兵步兵,招募郡县中勇敢的人,安排将领。严乡侯刘信,是东平王云的儿子。刘云被杀死,刘信的哥哥开明继承为王,开明去世,没有儿子,而刘信的儿子刘匡再立为王,因此翟义带领军队兼并丁东平,立刘信为天子。翟义自号为大司马柱天大将军,任用柬平王的老师苏隆为丞相,中尉皋丹为御史大夫,传送文书到各个郡国,说王莽用鸩酒杀害了孝子皇帝,假托采用了皇帝的称号,现在刘信已登皇位,命令各郡国共同实行上天对王莽的惩罚。郡国都为之震动,等翟义的军队到了山陽,人数多达十万余人。 王莽听说了此事,非常惊慌,就封他的死党轻车将军成武侯孙建为奋武将军,光禄勋成都侯王邑为虎牙将军,明义侯王骏为强弩将军,春王城门校尉王况为震威将军,宗伯忠孝侯刘宏为奋冲将军,中少府建威侯王昌为中坚将军,中郎将震羌侯窦兄为奋威将军,总共七人,自己选择任命关西人为校尉军吏,带领关东的兵士,调动应急出战的军队去迎击翟义。王莽又任命太仆武让为积弩将军驻守函谷关,将作大匠蒙乡侯逯并任横野将军驻守武关,羲和红休侯刘歆任扬武将军驻守宛,太保后丞丞陽侯甄邯任大将军驻守霸上,常乡侯王惮任车骑将军驻守平乐馆,骑都尉王晏任建威将军驻守城北,城门校尉趟恢任城门将军,都带兵白行防卫。 王莽每天抱着孺子会见众臣并声称说:“从前成王年幼,周公摄政,而管蔡挟持禄父反叛,今天翟义也挟持刘信来作乱。自古以来圣人尚且担心此事,何况我王莽才识短浅呢!”众臣都说:“不遭遇这场变化,不能够显示您的圣德呵。”王莽因此仿照《周书》写了《大诰》,说: 居摄二年十月甲子,摄皇帝说:用大道告知于诸侯王、三公、列侯和汝卿大夫、元士御事。上天不怜悯,下降丧祸于趟、傅、丁、董。我深思年幼的孺子,应当继承漠家还没有结束的历法服色,我没有碰上那些明智的人来辅佐自己引导百姓过上安乐的生活,更何况能够去知晓天命呢!唉!我想到孺子,如果穿涉深潭,我希望去求得帮助他渡过的途径,奔走尽力来靠近接受高皇帝所授予的职责,我哪敢把自己和周公相比呢!上天降下显赫威灵,来安宁汉室,让我来摄理朝政。太皇太后因为赤石的祥兆,于是接受了上天的神旨,下韶让我就任登位,如同周公的旧例。 叛敌原东郡太守翟义擅自兴师动众,说“在京城有大难,京城人也不安定。”于是煽动严乡侯信,大胆冒犯祖宗扰乱祖先定下的秩序。上天降威赠我宝龟,本已知道我们国家有此灾病,使人民不安宁,是上天一再保佑我汉国啊。翟义谋反的事传闻朝廷之曰,刘氏宗室的俊杰有四百人,人民中贤德的有九万人,我便同这些人共谋国事,终于会成就功业。国家将有兵事,上天显示好的征兆,我又占卜也是吉兆,所以我派出大将告诉郡太守、诸侯相、令、长说:“我得到了吉卦,我希望和你们一起讨伐柬郡严乡的散亡的臣子。”你们这些郡国的君主也许会反对说:“祸害已经很大,人民也不得安静,刘信也是帝宫诸侯的亲族,是孺子的叔父,应当礼敬,不可征讨。”做皇帝的不违背关于天命的占卜,所以我替幼童深深思考他的苦难说:“唉!翟义、刘信所造成的危害,实在是都惊动了无妻子无丈夫的人了,可怜啊!”我接受了上天留给我的汉家的役事,让我亲自去解除苦难,所以我讨伐翟义来替孺子除乱,不是担忧我自身啊。 我赞同那个国君泉陵侯的上书说:“成王年幼娇弱,周公处于天子的位置来治理天下,六年裹,在明堂朝见诸侯,制定礼乐,颁布度量衡,天下大服。太皇太后顺从上天的心意,同意了暂居皇位这个做法。皇太子是孝平皇帝的儿子,年幼尚在襁褓之中,既是人子,应当知道为人之子的道理,使皇太后能够施加慈母的恩惠。养大成人,行加冠礼,然后还给他明君的位置” 唉!为了我孺子的原因,我想到趟、傅、丁、董的乱政,断绝了汉室的子孙,搞乱了嫡庶的分别,危害扰乱了汉朝,已有了许多灾难,几乎断送了汉朝天命的政权。唉!怎么能够不齐心 协力防止此类事再发生呢!我不敢违背上帝的天命。上天以帝室平安为美,重兴我汉国,所以我能够占卜为吉心安地接受这个任务。现在上天帮助他的人民,更何况用占卜也是吉利的呢? 太皇太后起初有元城沙鹿那样的佑助,陰精女主圣明的吉祥,和元帝生下成帝,而产生天下的祥兆,于是获得西王母的感应,神囊的证明,来保佑我皇室,安定我嫡长子,繁衍我后代,继续我汉朝的功绩。那些有害于国家的正统,不尊重嫡嗣的人,应速加治罪,不避亲戚。我难道不爱这些人吗?衹是为了皇室的缘故呵。我因此广泛地分封诸侯,一起封立曾孙玄孙,保卫我京城,安抚国家;又广泛地征召儒生,在朝廷内讲学,编订修正错误不当的学说,制定礼乐,统一度量衡,统一风俗;摆正天地的位置,显示祭祀的礼仪,稳定五峙的祭庙,那些废弃的没有文籍记载的宗庙也都祭奠了;修建灵台,建立明堂,设立开张大学,尊崇中宗、高宗的名号。以前我高宗崇尚美德建立武政,战胜并安抚了西域,因而授受了白虎威猛勇胜的吉兆,和太后是按天地乾坤夫妻之义相结合。太皇太后执政后,有龟龙麟凤的吉祥,五德的吉兆,相互承袭完备不缺。《河图》来自遥远的昆仑,《雒书》出自重壁。古时候预言家已写下了预言,所以今天得到了证实。这是皇天上帝要安定我皇室,使我成就大业的原因呵。唉!上天展示威严帮助汉朝的困难开始更大了。你们应当思考老朋友泉陵侯的话,你们如果不能仔细地反省往事,你们又怎能知道太皇太后是如此辛苦呢? 上天操心我汉国成功的方法,我便不敢不尽力完成祖宗的功业和安定皇室所谋划的事务。我陈明道理告诉诸侯王公列卿大夫元士御事:上天帮助那些有至诚言辞的人,上天把人民托付给我,我哪敢不尽力完成祖宗安抚人民的功德?上天也安抚我的人民,如果他们遭受疾苦,我哪敢不顺从祖宗的意思让他们休息从而帮助他们?我听说孝子善于体察父亲的心思,忠臣善于成人之美。我想如果父亲要造房,那么儿子应该在室外捣土架木;父亲要耕地,儿子应该去播种收获。我哪敢不亲自接受祖宗的大任安定百姓呢?就如祖宗效法汤武征伐逆子一样,以公义为重,不循私枉法。要尽力啊!诸侯王公列卿大夫元士御事,应该尽力辅助国家光大汉室,也希望你们这些宗室的人才,人民的表率,遵道知天命。上天帮助那些忠诚的人,你们不能改变上天的定命!何况现在上天要下降安定给汉国,衹有大恶人翟义、刘信大逆不道,想要互相诛伐他们的家族,难道他们也知道天命是不能更改的吗?我长思道:上天要让翟义、刘信丧命就像田夫铲除杂草,我哪敢不完成我种田的任务?上天也赞美祖宗,我怎么能不完成占卜,义怎么能不遵从占卜的旨意?我要遵循祖宗的功业,致力于安民定国,更何况现在占1-也是吉兆呢!所以我要带领你们束征,不敢有所错失,卜兆陈列便是这样。 于是王莽派遣大夫桓谭等人颁布发行告示阐明了要复皇位给孺子的心志。桓谭回来后,王莽封他做明告里附城。 众将领向东来到陈留茁,和翟义交战,打败了翟义,砍下了刘璜的脑袋。王莽非常高兴,又下韶说:“太皇太后遇到家庭不幸,成帝、哀帝、平帝都没有儿子,现在使得绝嗣又接续上了,恩情没有比这更深的了,信义没有比这更坚定的了。孝平皇帝命短早死,他的小儿子年龄太小,下诏让我暂居皇位。我接受了英明的诏令,担负起国家的责任,掌管了教育嫡子的重任,接受了抚养他的委托,承担了天下人对我的厚望,恐惧谨慎,不敢享受安逸。我想到太皇太后思虑经书失散,王道没落,汉家著述的功业还没有完成,所以我广泛地征召儒士,大兴典章制度,充实物品以备使用,制造精美的器物,来为天下人提供便利。王道证明,基业也巳建立,千年来所废弃的,百代中所丢失的,到了今天总算都完成了,道德和唐虞所差无几,功业也可以和殷周相提并论。现在翟义、刘信等人谋反犯上大逆不道,散布流言迷惑群众,想因此篡夺皇位,杀害我孺子,他们的罪行比管蔡还大,他们的凶狠比禽兽还厉害。刘信的父亲原东平王云,为人不孝顺不恭谨,亲自毒害了他的父亲思王,被称为大老鼠,后来刘云最终因为犯大逆罪而被杀死。翟义的父亲原丞相方进,为人陰险谄媚狠毒,他的兄长宣善于用动听之言谄媚之态取悦于人,外表慈善内心嫉恨,杀了乡邑汝南的十余人。这作恶多端的两家人,迷乱天下人的心意彼此相投,这是时命应当灭绝,上天所要消除的啊。翟义刚发兵时,上书说宇、信等人和束平王相辅一起谋反,将其拘捕并加上脚镣手铐,想以此来威慑群众,自己先相互加上谋反不道的恶名,转而互相逮捕戴上械具,这正是他们要被打败灭绝的明证。现已逮捕并处死了刘信的两个儿子谷乡侯章、德广侯鲔,翟义的母亲练、兄长翟宣、亲戚二十四个人也都在长安都市裹四通八达的街道上陈尸示众。在他们被杀时,观看的人非常多,天气清明,可以说是合乎天意呵。天命派遣大将军恭敬地行使上天的惩罚,讨伐国家的仇人,功效非常明显,我非常满意。《司马法》不是说过吗?‘赏赐不该过了应有的时间。’这是想要让大家早些看见为善的好处呵。现在先封车骑都尉孙贤等五十五人都为列侯,分封户邑的数目另外再发布。派遣使者拿着黄金印、红绶带、红轮车,到军队裹来授职。”因此大赦天下。 在这时候精良的兵吏在圉城攻打包围了翟义,攻破城池,翟义和刘信放弃了军队脱身逃跑。到了固始的边境上王莽的军队捉住了翟义,在都市裹陈尸示众。但最终没有抓到刘信。 起初,三辅听说翟义起兵,从茂陵以西到汫的二十三个县的盗贼也一起叛乱,趟明、霍鸿等人自称将军,攻打烧毁官府,杀害右辅都尉和牦的县令,抢劫掠夺官民,人数多达十多万,大火一直烧到未央宫的前殿。王莽从早到晚抱着孺子在宗庙裹祈祷。后来王莽又授职卫尉王级任虎贲将军,大鸿胪望乡侯阎迁任折冲将军,和甄邯、王晏一起西去攻打赵明等人。正月裹,虎牙将军王邑等人从关东回来,便又带领军队向西征伐。强弩将军王骏因为没有立功而被免职,扬武将军刘歆恢复旧职。王莽又任命王邑的弟弟侍中王奇为扬武将军,城门将军趟恢为强弩将军,中郎将李琴为厌难将军,再次带军西征。二月,趟明等人被剿灭,各县也都平定下来,王莽的军队得胜班师回朝。王莽于是在白虎殿大办酒席,犒劳将帅,大大地封官授爵了一番。此前益州的蛮夷和金城塞外的羌族反叛,当时州郡的军队打败了他们。王莽于是一起记录下来,以功劳大小为差等,分封侯伯子男一共三百九十五人,说是因为“都是出于愤怒,束征西讨,羌寇蛮盗,反敌逆贼,片刻之间,及时消灭,让天下人都心服”的功劳分封的。王莽因此认为自己大大地获得了上天神人的帮助,到了那年十二月,就篡位称帝了。 起初,翟义逮捕的宛的县令刘立听说翟义发动兵变,就上书说愿意做为军吏替国家讨伐乱臣,其实内心想报私怨。王莽提拔刘立为陈留太守,封为明德侯。 当初,翟义的兄长翟宣住在长安,先前翟义还没有起兵的时候,翟宣的家裹便屡次有怪异的现象,夜裹听到人的哭声,再仔细听又不知声音发自何处。翟宣在给一屋子的学生上课,有一只狗从外面进来,狂咬翟宣家庭院裹的十几只鹅,等到翟宣惊觉去救它们时,它们都已经被狗咬断了头。狗跑出了门外,到处找它却不知在哪襄。翟宣非常不高兴,对后母说:“柬郡太守文仲向来做事鲁莽不考虑后果,现在屡有怪异邪恶的事情,恐怕是他有所妄为而大祸就要降临了。您可以回到您的娘家,自绝于翟宣家来逃避祸害。”后母不肯离开,几个月后果然祸败。 王莽全部毁坏了翟义的房屋,做成了蓄水的池子。掘出了翟义的父亲翟方进和先祖在汝南的坟墓,烧了他们的棺材,杀死了翟义三族的所有亲戚,包括族襄的后代,把他们都放进一个坑内,种上五毒草一起埋掉。王莽又下韶说:“听说古时候讨伐不敬的人,要杀死那些敌人中特别凶恶的堆积起来表彰军功,封土为垒以大量陈尸,因此有做成像高丘城楼般的形状来警戒那些邪恶的人。不久前叛敌刘信、翟义在束部犯上作乱,而芒竹群盗赵明、霍鸿在西面造**,我派武将前去讨伐,全部让他们伏了罪。刘信、翟义等人开始从濮陽发兵,又在无盐结成奸盟,最后在圉被杀掉。赵明靠着槐里的环曲的土堤,霍鸿靠着整厘芒竹,都因此被打败,没有能够逃脱的。现在选取了叛敌乱臣中首领的尸首,聚集在大路的一边,在濮陽、无盐、圉、槐里、篮厘一共五个地方,各自建起了有五丈见方,高六尺的土垒,封闭起来以大量陈尸,又加上树木的刺。树起用以标明的木头,有一丈六尺高。上面写着‘反虏逆贼鲸鱿,,高丘所在地的长吏要经常在秋天来巡视一下,不要让它损坏破败,以此来警戒邪恶的人。” 先前,汝南原有鸿隙大池塘,郡县因它而富饶,成帝的时候,关东屡次闸水灾,鸿隙也水涨成害。方进做宰相时,和御史大夫孔光一起派遣掾史前去巡视,认为放走鸿隙的水后,那块土地很肥美,省去了筑堤设防的费用而没有水灾的隐患,于是便上奏废除筑堤。等到翟氏被灭族后,乡里之人都归罪于方进,说他是因为请求把鸿隙这片良田赏给他却未获准许所以上奏不要在鸿隙筑堤的。王莽执政时那裹常常枯旱,郡裹的人都追怨方进,童谣说:“毁坏鸿隙的是谁?当然是翟子威。用什么来做饭,我衹有土豆可吃,用什么来做汤?我衹有芋根可食。世事反复无常理,鸿隙总会重兴起,若问是谁说此话?两只黄鹄告诉你。” 司徒掾班彪说:“丞相方进在孩提时便带着老母,到京城来寄居,身为儒士的宗师,最后官至宰相,很显赫了。当王莽起兵时。大概是藉着上天的威力,即使有孟贲夏育的英勇,又对抗敌有什么帮助呢?翟义不自量力,心怀忠诚发愤起事,却毁灭了整个家族,可悲呵!” 卷八十五 谷永杜邺传 第五十五 (谷永,杜邺) 【原文】 谷永字子云,长安人也。父吉,为卫司马,使送郅支单于侍子,为郅支所杀,语在《陈汤传》。永少为长安小史,后博学经书。建昭中,御史大夫繁延寿闻其有茂材,除补属,举为太常丞,数上疏言得失。 建始三年冬,日食、地震同日俱发,诏举方正直言极谏之士,太常陽城侯刘庆忌举永待诏公车。对曰: 陛下秉至圣之纯德,惧天地之戒异,饬身修政,纳问公卿,又下明诏,帅举直言,燕见?绎,以求咎愆,使臣等得造明朝,承圣问。臣材朽学浅,不通政事。窃闻明王即位,正五事,建大中,以承天心,则庶征序于下,日月理于上;如人君婬溺后宫,船乐游田,五事失于躬,大中之道不立,则咎征降而六极至。凡灾异之发,各象过失,以类告人。乃十二月朔戊申,日食婺女之分,地震萧墙之内,二者同日俱发,以丁宁陛下,厥咎不远,宜厚求诸身。意岂陛下志在闺门,未恤政事,不慎举错,娄失中与?内宠大盛,女不遵道,嫉妨专上,妨继嗣与?古之王者废五事之中,失夫妇之纪,妻妾得意,谒行于内,势行于外,至覆倾国家,或乱陰陽。昔褒姒用国,宗周以丧;阎妻骄扇,日以不臧。此其效也。经曰:“皇极,皇建其有极。”传曰:“皇之不极,是谓不建,时则有日月乱行。” 陛下践至尊之祚为天下主,奉帝王之职以统群生,方内之治乱,在陛下所执。诚留意于正身,勉强于力行,损燕私之闲以劳天下,放去婬溺之乐,罢归倡优之笑,绝却不享之义,慎节游田之虞,起居有常,循礼而动,躬亲政事,致行无倦,安服若性。经曰:“继自今嗣王,其毋婬于酒,毋逸于游田,惟正之共。”未有身治正而臣下邪者也。 夫妻之际,王事纲纪,安危之机,圣王所致慎也。昔舜饬正二女,以崇至德;楚庄忍绝丹姬,以成伯功;幽王惑于褒姒,周德降亡;鲁桓胁于齐女,社稷以倾。诚修后宫之政,明尊卑之序,贵者不得嫉妨专庞,以绝骄嫚之端,抑褒、阎之乱,贱者咸得秩进,各得厥职,以广继嗣之统,息《白华》之怨,后宫亲属,饶之以财,勿与政事,以远皇父之类,损妻党之权,未有闺门治而天下乱者也。 治远自近始,习善在左右。昔龙管纳言,而帝命惟允;四辅既备,成王靡有过事。诚敕正左右齐栗之臣,戴金貂之饰、执常伯之职者,皆使学先王之道,知君臣之义,济济谨孚,无敖戏骄恣之地,则左右肃艾,群僚仰法,化流四方。经曰:“亦惟先正克左右。”未有左右正而百官枉者也。 治天下者尊贤考功则治,简贤违功则乱。诚审思治人之术,欢乐得贤之福,论材选士,必试于职,明度量以程能,考功实以定德,无用比周之虚誉,毋听浸润之谮诉,则抱功修职之吏无蔽伤之忧,比周邪伪之徒不得即工,小人日销,俊艾日隆。经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又曰:“九德咸事,俊艾在官。”未有功赏得于前众贤布于官而不治者也。 尧遭洪水之灾,天下分绝为十二州,制远之道微而无乖畔之难者,德厚恩深,无怨于下也。秦居平土,一夫大呼而海内崩析者,刑罚深酷,吏行残贼也。夫违天害德,为上取怨于下,莫甚乎残贼之吏。诚放退残贼酷暴之吏锢废勿用,益选温良上德之士以亲万胜,平刑释冤以理民命,务省繇役,毋夺民时,薄收赋税,毋殚民财,使天下黎元咸安家乐业,不苦逾时之役,不患苛暴之政,不疾酷烈之吏,虽有唐尧之大灾,民无离上之心。经曰:“怀保小人,惠于鳏寡。”未有德厚吏良而民畔者也。 臣闻灾异,皇天所以谴告人君过失,犹严父之明诫。畏惧敬改,则祸销福降;忽然简易,则咎罚不除。经曰:“飨用五福,畏用六极。”传曰:“六沴作见,若不共御,六罚既侵,六极其下。”今三年之间,灾异锋起,小大毕具,所行不享上帝,上帝不豫,炳然甚著。不求之身,无所改正,疏举广谋,又不用其言,是循不享之迹,无谢过之实也,天责愈深。此五者,王事之纲纪。南面之急务,唯陛下留神。 对奏,天子异焉,特召见永。 其夏,皆令诸方正对策,语在《杜钦传》。永对毕,因曰:“臣前幸得条对灾异之效,祸乱所极,言关于圣聪。书陈于前,陛下委弃不纳,而更使方正对策,背可惧之大异,问不急之常论,废承天之至言,角无用之虚文,欲末杀灾异,满谰诬天,是故皇天勃然发怒,甲己之间暴风三溱,拔树折木,此天至明不可欺之效也。”上特复问永,永对曰:“日食、地震,皇后、贵妾专宠所致。”语在《五行志》。 是时,上初即位,谦让委政元舅大将军王凤,议者多归咎焉。永知凤方见柄用,陰欲自托,乃复曰: 方今四夷宾服,皆为臣妾,北无薰粥冒顿之患,南无赵佗、吕嘉之难,三垂晏然,靡有兵革之警。诸侯大者乃食数县,汉吏制其权柄,不得有为,亡吴、楚、燕、梁之势。百官盘互,亲疏相错,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洞洞属属,小心畏忌,无重合、安陽、博陆之乱。三者无毛发之辜,不可归咎诸舅。及欲以政事过差丞相父子、中尚书宦官,槛塞大异,皆瞽说欺天者也。窃恐陛下舍昭昭之白过,忽天地之明戒,听暗昧之瞽说,归咎乎无辜,倚异乎政事,重失天心,不可之大者也。 陛下即位,委任遵旧,未有过政。元年正月,白气较然起乎东方,至其四月,黄浊四塞,覆冒京师,申以大水,著以震蚀。各有占应,相为表里,百官庶事无所归倚,陛下独不怪与?白气起东方,贱人将兴之表也;黄浊冒京师,王道微绝之应也。夫贱人当起而京师道微,二者已丑。陛下诚深察愚臣之言,致惧天地之异,长思宗庙之计,改往反过,抗湛溺之意,解偏驳之爱,奋乾刚之威,平天覆之施,使列妾得人人更进,犹尚未足也,急复益纳宜子妇人,毋择好丑,毋避尝字,毋论年齿。推法言之,陛下得继嗣于微贱之间,乃反为福。得继嗣而已,母非有贱也。后宫女吏使令有直意者,广求于微贱之间,以遇天所开右,慰释皇太后之忧愠,解谢上帝之谴怒,则继嗣蕃滋,灾异讫息。陛下则不深察愚臣之言,忽于天地之戒,咎根不除,水雨之灾,山石之异,将发不久;发则灾异已极,天变成形,臣虽欲捐身关策,不及事已。 疏贱之臣,至敢直陈天意,斥讥帷幄之私,欲间离贵后、盛妾,自知忤心逆耳,必不免于汤镬之诛。此天保右汉家,使臣敢直言也。三上封事,然后得召;待诏一旬,然后得见。夫由疏贱纳至忠,甚苦;由至尊闻天意,甚难。语不可露,愿具书所言,因待中奏陛下,以示腹心大臣。腹心大臣以为非天意,臣当伏妄言之诛;即以为诚天意也,奈何忘国家大本,背天意而从欲!唯陛下省察熟念,厚为宗庙计。 时,对者数十人,永与杜钦为上第焉。上皆以其书示后宫。后上尝赐许皇后书,采永言以责之,语在《外戚传》。 永既陰为大将军凤说矣,能实最高,由是擢为光禄大夫。永奏书谢凤曰:“永斗筲之材,质薄学朽,无一日之雅,左右之介,将军说其狂言,擢之皂衣之吏,厕之争臣之末,不听浸润之谮,不食肤受之诉,虽齐桓、晋文用士笃密,察父哲兄覆育子弟,诚无以加!昔豫子吞炭坏形以奉见异,齐客陨首公门以报恩施,知氏、孟尝犹有死士,何况将军之门!”凤遂厚之。 数年,出为安定太守。时,上诸舅皆修经书,任政事。平阿侯谭年次当继大将军凤辅政,尤与永善。陽朔中,凤薨。凤病困,荐从弟御史大夫音以自代。上从之,以音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而平阿侯谭位特进,领城门兵。永闻之,与谭书曰:“君侯躬周、召之德,执管、晏之操,敬贤下士,乐善不倦,宜在上将久矣,以大将军在,故抑郁于家,不得舒愤。今大将军不幸蚤薨,累亲疏,序材能,宜在君侯。拜吏之日,京师士大夫怅然失望。此皆永等愚劣,不能褒扬万分。属闻以特进领城门兵,是则车骑将军秉政雍容于内,而至戚贤舅执管籥于外也。愚窃不为君侯喜。宜深辞职,自陈浅薄不足以固城门之守,收太伯之让,保谦谦之路,阖门高枕,为知者首。愿君侯与博览者参之,小子为君侯安此。”谭得其书大感,遂辞让不受领城门职。由是谭、音相与不平。 永远为郡吏,恐为音所危,病满三月免。音奏请永补营军司马,永数谢罪自陈,得转为长史。 音用从舅越亲辅政,威权损于凤时,永复说音曰:“将军覆上将之位,食豪腴之都,任周、召之职,拥天下之枢,可谓富贵之极,人臣无二,天下之责四面至矣,将何以居之?宜夙夜孳孳,执伊尹之强德,以守职匡上,诛恶不避亲爱,举善不避仇雠,以章至公,立信四方。笃行三者,乃可以长堪重任,久享盛宠。太白出西方六十日,法当参天,今已过期,尚在桑榆之间,质弱而行迟,形小而光微。荧惑角怒明大,逆行守尾。其逆,常也;守尾,变也。意岂将军忘湛渐之义,委曲从顺,所执不强,不广用士,尚有好恶之忌,荡荡之德未纯,方与将相大臣乖离之萌也?何故始袭司马之号,俄而金火并有此变?上天至明,不虚见异,唯将军畏之慎之,深思其故,改求其路,以享天意。”音犹不平,荐永为护菀使者。 音薨,成都侯商代为大司马卫将军,永乃迁为凉州刺史。奏事京师讫,当之部,时有黑龙见东莱,上使尚书问永,受所欲言。永对曰: 臣闻王天下有国家者,患在上有危亡之事,而危亡之言不得上闻;如使危亡之言辄上闻,则商、周不易姓而迭兴,三正不变改而更用。夏、商之将亡也,行道之人皆知之,晏然自以若天有日莫能危,是故恶日广而不自知,大命倾而不寤。《易》曰:“危者有其安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陛下诚垂宽明之听,无忌讳之诛,使刍荛之臣得尽所闻于前,不惧于后患,直言之路开,则四方众贤不远千里,辐凑陈忠,群臣之上愿,社稷之长福也。 汉家行夏正,夏正色黑,黑龙,同姓之象也。龙陽德,由小之大,故为王者瑞应。未知同姓有见本朝元继嗣之庆,多危殆之隙,欲因扰乱举兵而起者邪?将动心冀为后者,残贼不仁,若广陵、昌邑之类?臣愚不能处也。元年九月黑龙见,其晦,日有食之。今年二月己未夜星陨,乙酉,日有食之。六月之间,大异四发,二而同月,三代之末,春秋之乱,未尝有也。臣闻三代所以陨社稷丧宗庙者,皆由妇人与群恶没湎于酒。《书》曰:“乃用妇人之言,自绝于天”;“四方之逋逃多罪,是宗是长,是信是使”。《诗》云:“燎之方陽,宁或灭之?赫赫宗周,褒姒■之!”《易》曰:“濡其首,有孚失是。”秦所以二世十六年而亡者,养生泰奢,奉终泰厚也。二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请略陈其效。 《易》曰:“在中馈,无攸遂”,言妇人不得与事也。《诗》曰:“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建始、河平之际,许、班之贵,顷动前朝,熏灼四方,赏赐无量,空虚内臧,女宠至极,不可上矣;今之后起,天所不飨,什倍于前。废先帝法度,听用其言,官秩不当,纵释王诛,骄其亲属,假之威权,从横乱政,刺举之吏,莫敢奉宪。又以掖庭狱大为乱阱,榜棰■于炮格,绝灭人命,主为赵、李报德复怨,反除白罪,建治正吏,多系无辜,掠立迫恐,至为人起责,分利受谢。生入死出者,不可胜数。是以日食再既,以昭其辜。 王者必先自绝,然后天绝之。陛下弃万乘之至贵,乐家人之贱事,厌高美之尊号,好匹夫之卑字,崇聚僄轻无义小人以为私客,数离深宫之固,挺身晨夜,与群小相随,乌集杂会,饮醉吏民之家,乱服共坐,流面媟嫚,混淆无别,闵免遁乐,昼夜在路。典门户奉宿卫之臣执干戈而守空宫,公卿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积数年矣。 王者以民为基,民以财为本,财竭则下畔,下畔则下亡。是以明王爱养基本,不敢穷极,使民如承大祭。今陛下轻夺民财,不爱民力,听邪臣之计,去高敞初陵,捐十年功绪,改作昌陵,反天地之性,因下为高,积土为山,发徒起邑,并治宫馆,大兴繇役,重增赋敛,征发如雨,役百乾溪,费疑骊山,靡敝天下,五年不成而后反故。又广盱营表,发人冢墓,断截骸鼻,暴扬尸柩,百姓财竭力尽,愁恨感天,灾异屡降,饥馑仍臻。流散冗食,餧死于道,以百万数。公家无一年之畜,百姓无旬日之储,上下俱匮,无以相救。《诗》云:“殷监不远,在夏后之世。”愿陛下追观夏、商、周、秦所以失之,以镜考己行。有不合者,臣当伏妄言之诛。 汉兴九世,百九十余载,继体之主七,皆承天顺道,遵先祖法度,或以中兴,或以治安。至于陛下,独违道纵欲,轻身妄行,当盛壮之隆,无继嗣之福,有危亡之忧,积失君道,不合天意,亦已多矣。为人后嗣,守人功业,如此,岂不负哉!方今社稷宗庙祸福安危之机在于陛下,陛下诚肯发明圣之德,昭然远寤,畏此上天之威怒,深惧危亡之征兆,荡涤邪辟之恶志,厉精致政,专心反道,绝群小之私客,免不正之诏除,悉罢北宫私奴车马媠出之具,克己复礼,毋二微行出饮之过,以防迫切之祸,深惟日食再既之意,抑损椒房玉堂之盛宠,毋听后宫之请谒,除掖庭之乱狱,出炮格之陷阱,诛戮邪佞之臣及左右执左道以事上者以塞天下之望,且寝初陵之作,止诸缮治宫室,阙更减赋,尽休力役,存恤振救困乏之人以弭远方,厉崇忠直,放退残贼,无使素餐之吏久尸厚禄,以次贯行,固执无违,夙夜孳孳,屡省无怠,旧愆毕改,新德既章,纤介之邪不复载心,则赫赫大异庶几可销,天命去就庶几可复,社稷宗庙庶几可保。唯陛下留神反复,熟省臣言。臣幸得备边部之吏,不知本朝失得,瞽言触忌讳,罪当万死。 成帝性宽而好文辞,又久无继嗣,数为微行,多近幸小臣,赵、李从微贱专宠,皆皇太后与诸舅夙夜所常忧。至亲难数言,故推永等使因天变而切谏,劝上纳用之。永自知有内应,展意无所依违,每言事辄见答礼。至上此对,上大怒。卫将军商密擿永令发去。上使侍御史收永,敕过交道厩者勿追,御史不及永,还,上意亦解,自悔。明年,征永为太中大夫,迁光禄大夫给事中。 元延元年,为此地太守。时,灾异尤数,永当之官,上使卫尉淳于长受永所欲言。永对曰: 臣永幸得以愚朽之材为太中大夫,备拾遗之臣,从朝者之后,进不能尽思纳忠辅宣圣德,退无被坚执锐讨不义之功,猥蒙厚恩,仍迁至北地太过。绝命陨首,身膏野草,不足以报塞万分。陛下圣德宽仁,不遗易忘之臣,垂周文之听,下及刍荛之愚,有诏使卫尉受臣永所欲言。臣闻事君之义,有言责者尽其忠,有官守者修其职。臣永幸得免于言责之辜,有官守之任,当毕力遵职,养绥百姓而已,不宜复关得失之辞。忠臣之于上,志在过厚,是故远不违君,死不忘国。昔史鱼既没,余忠未讫,委柩后寝,以尸达诚;汲黯身外思内,发愤舒忧,遗言李息。经曰:“虽尔身在外,乃心无不在王室。”臣永幸得给事中出入三年,虽执干戈守边垂,思慕之心常存于省闼,是以敢越郡吏之职,陈累年之忧。 臣闻天生蒸民,不能相治,为立王者以统理之,方制海内非为天子,列土封疆非为诸侯,皆以为民也。垂三统,列三正,去无道,开有德,不私一姓,明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王者躬行道德,承顺天地,博爱仁怒,恩及行苇,籍税取民不过常法,宫室车服不逾制度,事节财足,黎庶和睦,则卦气理效,五征时序,百姓寿考,庶草蕃滋,符瑞并降,以昭保右。失道妄行,逆天暴物,穷奢极欲,湛湎荒婬,妇言是从,诛逐仁贤,离逖骨肉,群小用事,峻刑重赋,百姓愁怨,则卦气悖乱,咎征著邮,上天震怒,灾异屡降,日月薄食,五星失行,山崩川溃,水泉踊出,妖孽并见,茀星耀光,饥馑荐臻,百姓短折,万物夭伤。终不改寤,恶洽变备,不复谴告,更命有德。《诗》云:“乃眷四顾,此惟予宅。” 夫去恶夺弱,迁命贤圣,天地之常经,百王之所同也。加以功德有厚薄,期质有修短,时世有中季,天道有盛衰。陛下承八世之功业,当陽数之标季,涉三七之节纪,遭《无妄》之卦运,直百六之灾厄。三难异科,杂焉同会。建始元年以来二十载间,群灾大异,交错锋起,多于《春秋》所书。八世著记,久不塞除,重以今年正月己亥朔日有食之,三朝之会,四月丁酉四方众星白昼流陨,七月辛未彗星横天。乘三难之际会,畜众多之灾异,因之以饥馑,接之以不赡。彗星,极异也,土精所生,流陨之应出于饥变之后,兵乱作矣,厥期不久,隆德积善,惧不克济。内则为深宫后庭将有骄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败,北宫苑囿街巷之中臣妾之家幽闲之处徵舒、崔杼之乱;外则为诸夏下土将有樊并、苏令、陈胜、项梁奋臂之祸。内乱朝暮,日戒诸夏,举兵以火角为期。安危之分界,宗庙之至忧,臣永所以破胆寒心,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然后变见于上,可不致慎! 祸起细微,奸生所易。愿陛下正君臣之义,无复与群小媟黩燕饮;中黄门后庭素骄慢不谨尝以醉酒失臣礼者,悉出勿留。勤三纲之严,修后宫之政,抑远骄妒之宪,崇近婉顺之行,加惠失志之人,怀柔怨恨之心。保至尊之重,秉帝王之威,朝觐法出而后驾,陈兵清道而后行,无复轻身独出,饮食臣妾之家。三者既除,内乱之路塞矣。 诸夏举兵,萌在民饥馑而吏不恤,兴于百姓困而赋敛重,发于下怨离而上不知。《易》曰:“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传曰:“饥而不损兹谓泰,厥灾水,厥咎亡。”《訞辞》曰:“关动牡飞,辟为无道,臣为非,厥咎乱臣谋篡。”王者遭衰难之世,有饥馑之灾,不损用而大自润,故凶;百姓困贫无以共求,愁悲怨恨,故水;城关守国之固,固将去焉,故牡飞。往年郡国二十一伤于水,灾,禾黍不入。今年蚕麦咸恶。百川沸腾,江河溢决,大水泛滥郡国五十有余。比年丧稼,时过无宿麦。百姓失业流散,群辈守关。大异较炳如彼,水灾浩浩,黎庶穷困如此,宜损常税小自润之时,而有司奏请加赋,甚缪经义,逆于民心,布怨趋祸之道也。牡飞之状,殆为此发。古者谷不登亏膳,灾屡至损服,凶年不堲涂,明王之制也《诗》云:“凡民有丧,扶服救之。”《论语》曰:“百姓不足,君孰予足?”臣愿陛下勿许加赋之奏,益减大官、导官、中御府、均官、掌畜、廪牺用度,止尚方、织室、京师郡国工服官发输造作,以助大司农。流恩广施,振赡困乏,开关梁,内流民,恣所欲之,以救基急。立春,遣使者循行风俗,宣布圣德,存恤孤寡,问民所苦,劳二千石,敕劝耕桑,毋夺农时,以慰绥元元之心,防塞大奸之隙,诸夏之乱,庶几可息。 臣闻上主可与为善而不可与为恶,下主可与为恶而不可与为善。陛下天然之性,疏通聪敏,上主之姿也。少省愚臣之言,感寤三难,深畏大异,定心为善,捐忘邪志,毋二旧愆,厉精致政,至诚应天,则积异塞于上,祸乱伏于下,何忧患之有?窃恐陛下公志未专,私好颇存,尚爱群小,不肯为耳!对奏,天子甚感其言。 永于经书,泛为疏达,与杜钦、杜邺略等,不能洽浃如刘向父子及扬雄也。其于天官、《京氏易》最密,故善言灾异,前后所上四十余事,略相反复,专攻上身与后宫而已。党于王氏,上亦知之,不甚亲信也。 永所居任职,为北地太守岁余,卫将军商薨,曲陽侯根为票骑将军,荐永,征入为大司农。岁余,永病,三月,有司奏请免。故事,公卿病,辄赐告,至永独即时免。数月,卒于家。本名并,以尉氏樊并反,更名永云。 杜邺字子夏,本魏郡繁陽人也。祖父及父积功劳皆至郡守,武帝时徙茂陵。邺少孤,其母张敞女。邺。邺壮,从敞子吉学问,得其家书。以孝廉以郎。 与车骑将军王音善。平阿侯谭不受城门职,后薨,上闵悔之,乃复令谭弟成都侯商位特进,领城门兵,得举吏如将军府。邺见音前与平阿有隙,即说音曰:“邺闻人情,恩深者其养谨,爱至者其求详。夫戚而不见殊,孰能无怨?此《棠棣》、《角弓》之诗所以作也。昔秦伯有千乘之国,而不能容其母弟,《春秋》亦书而讥焉。周、召则不然,忠以相辅,义以相匡,同己之亲,等己之尊,不以圣德独兼国宠,又不为长专受荣任,分职于陕,并为弼疑。故内无感恨之隙,外无侵侮之羞,俱享天晁,两荷高名者,盖以此也。窃见成都侯以特进领城门兵,复有诏得举吏如五府,此明诏所欲庞也。将军宜承顺圣意,加异往时,每事凡议,必与及之,指为诚父,出于将军,则孰敢不说谕?昔文侯寤大雁之献而父子益亲,陈平共一饭之馔而将相加欢,所接虽在楹阶俎豆之间,其于为国折冲厌难,岂不远哉!窃慕仓唐、陆子之义,所白奥内,唯深察焉。”音甚嘉其言,由是与成都侯商亲密,二人皆重邺。后以病去郎。商为大司马卫将军,除邺主簿,以为腹心,举侍御史。哀帝即位,迁为凉州刺史。邺居职宽舒,少威严,数年以病免。 是时,帝祖母定陶傅太后称皇太太后,帝母丁姬称帝太后,而皇后即傅太后从弟子也。傅氏侯者三人,丁氏侯者二人。又封傅太后同母弟子郑业为陽信侯。傅太后尤与政专权。元寿元年正月朔,上以皇后父孔乡侯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而帝舅陽安侯丁明为大司马票骑将军。临拜,日食,诏举方正直言。扶陽侯韦育举邺方正,邺对曰: 臣闻禽息忧国,碎首不恨;卞和献宝,刖足愿之。臣幸得奉直言之诏,无二者之危,敢不极陈!臣闻陽尊陰卑,卑者随尊,尊者兼卑,天之道也。是以男虽贱,各为其家陽;女虽贵,犹为其国陰。故礼明三从之义,虽有文母之德,必系于子。《春秋》不书纪侯之母,陰义杀也。昔郑伯随姜氏之欲,终有叔段篡国之祸;周襄王内迫惠后之难,而遭居郑之危。汉兴,吕太后权私亲属,又以外孙为孝惠后,是时继嗣不明,凡事多暗,昼昏冬雷之变,不可胜载。窃见陛下行不偏之政,每事约俭,非礼不动,诚欲正身与天下更始也。然嘉瑞未应,而日食、地震,民讹言行筹,传相惊恐。案《春秋》灾异,以指象为言语,故在于得一类而达之也。日食,明陽为陰所临,《坤卦》乘《离》,《明夷》之象也。《坤》以法地,为土为母,以安静为德。震,大陰之效也。占象甚明,臣敢不直言其事! 昔曾子问从令之义,孔子曰:“是何言与!”善闵子骞守礼不苟,从亲所行,无非理者,故无可间也。前大司马新都侯莽退伏弟家,以诏策决,复遣就国。高昌侯宏去蕃自绝,犹受封土。制书侍中、驸马都尉迁不忠巧佞,免归故郡,间未旬月,则有诏还,大臣奏正其罚,卒不得遣,而反兼官奉使,显宠过故。及陽信侯业,皆缘私君国,非功义所止。诸外家昆弟无贤不肖,并侍帷幄,布在列位,或典兵卫,或将军屯,宠意并于一家,积贵之势,世所稀见所稀闻也。至乃并置大司马、将军之官。皇甫虽盛,三桓虽隆,鲁为作三军,无以甚此。当拜之日,暗然日食。不在前后,临事而发者,明陛下谦逊无专,承指非一,所言辄听,所欲辄随,有罪恶者不坐辜罚,无功能者毕受官爵,流渐积猥,正尤在是,欲令昭昭以觉圣朝。昔诗人所刺,《春秋》所讥,指象如此,殆不在它。由后视前,忿邑非之,逮身所行,不自镜见,则以为可,计之过者。疏贱独偏见,疑内亦有此类。天变不空,保右世主如此之至,奈何不应! 臣闻野鸡著怪,高宗深动;大风暴过,成王怛然。愿陛下加致精诚,思承始初,事稽诸古,以厌下心,则黎庶群生无不说喜,上帝百神收还威怒,祯祥福禄何嫌不报! 邺未拜,病卒。邺言民讹言行筹,及谷永言王者买私田,彗星陨石牡飞之占,语在《五行志》。 初,邺从张吉学,吉子竦又幼孤,从邺学问,亦著于世,尤长小学。邺于林,清静好古,亦有雅材,建武中历位列卿,至大司空。其正文字过于邺、竦,故世言小学者由杜公。 赞曰:孝成之世,委政外家,诸舅持权,重于丁、傅在孝哀时。故杜邺敢讥丁、傅,而钦、永不敢言王氏,其势然也。及钦欲挹损凤权,而邺附会音、商。永陈三七之戒,斯为忠焉,至其引申伯以阿凤,隙平阿于车骑,指金、火以求合,可谓谅不足而谈有余者。孔子称“友多闻”,三人近之矣。 【白话文】 谷永字子云,是长安人。父亲谷吉,做卫司马,作为使节送郅支单于侍子回国,被郅支所杀,这件事记载在《陈汤传》中。谷永年轻时作长安小史,后来广博地学习经书。建昭中,御史大夫繁延寿听说他有优秀的才能,拜任他为自己的属吏,后举荐他为太常丞,他多次上奏疏谈论政治得失。 建始三年冬季,日食和地震同曰发生,皇帝命令选拔正直敢于直言能够尽力劝谏的士人,太常陽城侯刘庆忌推荐谷永待诏公车。谷永对答道:陛下具有最为圣明的纯正品德,忧惧天地警告的奇特现象,整饬自身修治国政,询问并采纳公卿的建议,又颁下英明的命令,让众官推举敢于直言的人,抽空召见他们以探究异变发生的原委,来寻求上天降罪的原因,使我们这些士人得以到圣明的朝廷上来,接受圣上的询问。我才能不佳学问浅薄,不通晓政事。私下裹听说圣明的君主即位,要端正貌、言、视、听、思五事,建立帝王统治的准则,来顺从天帝的心意,这样众多吉祥的征兆在下面才会序列出现,曰月在天上运行才会有规律;如果君王过分地沉溺在后宫,安于享乐和出游打猎,自身失掉了对五事的修正,统治的准则不能确立,那么灾祸的征兆就将降临而显示惩诫的六种灾异现象就会出现。凡是灾祸异象的出现,各自象征着过失,按类警告世人。于是在十二月初一戊申,日食在婺女之时,地震在萧墙之内,两者同曰发生,来再三告示陛下,那些过失不算太远,应当深切地在自己身上寻找原因。天意难道是因为陛下留心女色,不忧虑政事,不慎重举止,屡次失去中正吗?是因为宠爱姬妾很过分,女子不遵守妇道,因为嫉妒都想独自占有圣上,妨碍承继子孙的兴旺吗?古代的君王废止了五事的中正,丧失了夫妇间的道德关系,妻子姬妾得到了宠爱,就可以在内有所请求一定实行,在外擅用权力,以至于倾覆国家,迷惑扰乱陰陽之序。从前裹姒当权,宗周因此丧国;阎妻骄宠曰盛,因此出现日食。这是异象的征验啊。经书上说:“帝王统治的准则,就是要大大地建立起统治的中正。”经传上说:“统治准则不中正,这称作不建,此时就会出现日月运行混乱的现象。” 陛下登上最尊贵的帝位做了天下的君主,接受帝王的职责来统治众生,四方之内的太平与不太平,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您果真能留意修正自身,努力尽自己的力量做事,减少私人宴饮的空闲来操劳天下的事,放弃远离过分沉溺的逸乐,停止倡优艺人娱乐的享受,杜绝鬼神不享的行为,谨慎地节制出游打猎的玩乐,起居有一定的规律,遵循礼法来做事,亲自治理政事,致力于实际行动而没有倦怠,安心地从事一切像天性一样自然。经书上说:“从今以后继承祖业的君王,不要过多沉溺于酒宴,不要放纵于出游打猎,衹应该恭谨地修正自身。”没有主上自身修治中正而臣下奸邪的。 夫妻之间的关系,是君王治事的纲纪,社稷安危的关键,是圣明的君王最应慎重的。从前舜告诫二女端正言行,使自己高尚的品德更加崇高;楚庄王忍痛不见丹姬,因此成就了霸主的功业;周幽王被裹姒所迷惑,周德衰败国家灭亡;鲁桓公被齐女姜氏所胁迫,社稷因此倾覆。您果真能够修整后宫的事务,明确尊卑的顺序,地位高的不能因嫉妒独占皇宠,以断绝骄纵轻慢的端倪,抑制裹姒、阎妻之类的祸乱,地位低的都能够按次序侍奉君主,各自得以尽她们的职责,就可扩大后代子孙的延续,平息《白华》之类的怨恨,后宫亲属,在财用上使他们富足,不要让他们参与政事,以此来疏远皇父一类靠宠幸得官的人,削弱妻党的权力,没有闺门修整而天下混乱的。 治服远方要从治理近处开始,学习好的品行要从左右的人开始。从前龙主管纳言,而舜的命令就很诚信允当;四辅已经完备,成王没有过失。您果真能告诫饬正左右掌管万事的大臣,戴着金貂之饰、掌握常伯职责的人,都让他们学习先王之道,懂得君臣之间的大义,众人都学会谨慎守信用,没有嬉戏骄横放纵的过失,那么左右的大臣恭敬平顺,群僚仰视效法,教化就会流传到四方。经书上说:“要先整顿制约左右近臣。”没有左右近臣正直而百官不正的。 统治天下的人尊重贤才考论功绩天下就太平,轻慢贤才不论功绩天下就会混乱。您果真能仔细地考虑统治民众的方法,为有得到贤能的人的福气而欢悦,论才能选拔士人,一定要试用到职位上,明确规定考核标准来衡量他们的能力,考查功绩实际来评定他们的德行,不要采用结伙营私的人虚伪的赞美之辞,不要听受积渐el深的诬陷之言,那么拥有功绩修正职责的官吏没有优点被隐蔽、受到中伤的忧虑,结党营私邪恶诡诈的人不能得到官位,小人一天天减少,俊杰治能之士一天天多起来。经书上说:“三年一次考核官吏的功绩,考核三次后就罢退那些幽暗无功的,升迁那些昭明有功的。”又说:“具有九德的人都任用做事,俊杰治能之士都有官位。”没有论功行赏实行在前,众多有才智的人安置在官位上而国家不太平的。 尧时遭受洪水灾害,天下分隔成为十二个州,控制远方的力量衰微,却没有背逆反叛的灾患,这是因为尧的德行淳厚恩惠深重,百姓没有怨恨的啊。秦处于坦平无阻的大地上,一个人振臂大呼而四海之内崩溃解体,是因为刑罚深重残酷,官吏的行为残暴狠毒啊。违背天意败坏道德,替君主取怨于百姓的,没有比残暴狠毒的官吏更厉害的。您果真能驱逐撤销残暴狠毒严酷暴虐的官吏废止不用,增加选拔温和善良有上德的人来亲抚民众,平缓刑罚释放冤屈的人来顺理民众的生命,致力于减少徭役,不要夺占农时,少收赋税,不要用尽民众的财力,让天下黎民都能安居乐业,不因延时的劳役而愁苦,不因苛暴的政治而忧虑,不因残酷的官吏而痛苦,即使有唐尧时的大灾害,百姓也没有背离君主的心思。经书上说:“招抚安置百姓,施仁爱于鳏寡。”没有君主德行淳厚官吏贤良而百姓叛乱的。 我听说灾祸异象,是皇天用来责备告诫人君过失的,就像慈严的父亲明白的告诫。害怕担忧而恭谨地改正,那么灾祸就会消失,福气就会降临;忽视轻慢这些告诫,灾祸的惩罚就不会消除。经书上说:“行事适合天意,五福就会降临;行事违背天意,六极就会降临。”经传上说:“六种灾气兴起显现,如果不恭敬地修德来御灾,六种惩罚就会侵入,六种灾异的现象就会降临。”现今三年之间,灾祸异象蜂起,大小都具备了,这是行事不合天帝的心意,天帝不高兴,昭示得很显著。不在自身上寻求原因,就无法改正,从速处举荐士人,广泛征求意见,又不采纳他们的言论,这是沿循不合天意的轨迹,没有谢过的实际行动啊,天帝的责罚会因此更重。这五件事,是君王政事的法度,是南面而治的紧要事务,希望陛下留意。对策进上,天子对此很惊异,特意召见谷丞。 那年夏天,命令各位方正都来对策,这件事记载在《杜钦传》中。谷永对答完毕,接着说道:“我先前有幸得以条陈奏对灾异的效验,祸乱的极至,言辞关系到您听纳的圣明。奏书陈述在前,陛下舍弃不采纳,却又改让方正对策,不正视值得忧惧的不寻常的现象,询问不紧急的平常之论,废止承合天意的至理之言,竞相呈献无用的空话,想要抹杀灾异,欺罔诬蠛天意,因此皇天勃然发怒,甲己之间暴风三次到达,拔起折断树木,这是天帝最为圣明不可欺罔的征验啊。”皇上特意又询问谷永,谷永对答道:“日食地震,是皇后贵妾独占宠幸导致的。”这件事记载在《五行志》裹。 在这时,皇上刚刚即位,谦虚礼让,把政事委托给大将军王凤,议臣多归罪于王凤。谷永知道王凤刚刚被信任而掌权,暗中想依附王凤,于是又说:现今四夷归服,都成了您的臣妾,北方没有薰粥冒顿的忧患,南方没有赵佗、吕嘉的患难,三面边境安定,没有动用兵革的警报。大的诸侯才食俸数县,朝廷的官吏控制着他们的权力,使他们不能有什么作为,没有了吴、楚、燕、梁四面并立的局面。百官盘根错结,亲疏相互间杂,骨肉大臣有申伯一样的忠心,虔敬恭谨,小心翼翼有所畏忌,没有重合、安陽、博陆之类的叛乱。这三方面没有毛发般纤细的罪过,不可以归罪于诸舅。这和想以政事来找丞相父子的过失差错、中伤尚书宦官,搪塞不寻常的异象的,都是以不合事理的谬论欺罔天帝的人呀。我私下裹恐怕陛下留下昭然明显的过失,忽视天地明白的告诫,听从愚昧的人的不合事理的谬论,归罪于无辜的人,把灾异的发生归依到政事上,深深地失掉天帝的主意,这是大大不可以的呀。陛下即位,委任官吏沿循旧例,没有政事的过失。元年正月,白气显明地从东方升起,到了元年四月,黄色的浊气四处充塞,覆盖了京师,又发生大水灾,以地震和日食显示。各有占i-,应验,相为表里,百官诸事没有什么可归属依赖的,陛下单单不奇怪吗?白气从东方升起,是卑贱的人将要兴起的标志啊;黄色的浊气覆盖京师,是王道衰败断绝的征验啊。贱人正当兴起而京师裹王道衰微,造两方面的征验已很不好。陛下果真能深察愚臣我的话,致力于忧惧天地的异象,长远地考虑宗庙的大计,改变以往更正过失,脱离沉溺的心思,消除偏颇的宠爱,振作干刚的威力,平分天帝庇护的恩惠,使众位姬妾得以人人轮流进侍,好像还不够,急需再多接纳适宜生子的妇人,不要挑拣美丑,不要避讳尝字,不要讲论年龄。按这个办法来推论,陛下能够在卑贱的人中间得到承继的子孙,还反而是福气。祇是为了得到承继的子孙罢了,母亲没有卑贱的啊。派后宫女史以及备使唤的人中适合皇上心意的,广泛地在卑贱的人中间寻求,以遇到天帝所展示的佑助,宽慰排解皇太后的担忧和怨愤,和解消除天帝的责备和怒气,那么承继的子孙就会繁衍生育,灾祸和异象就会止息。陛下如果不能深察愚臣我的话,忽视天地的警告,灾祸的根源不消除,水雨灾害,山石异象,不久将会发生;发生了那么多灾异已经到了极点,天象的变异已经形成,我即使想要舍身献策,也于事无补了。 疏远卑贱的臣子,能够敢于直率地陈述天意,斥责讥讽宫帷隐私,要离间尊贵的皇后和宠盛的姬妾,自知言语刺耳不合圣上心意,必定不能免除汤镬之刑的诛杀。这是天帝保佑汉家,使我敢于直率地说出这些啊。三次进上密封的奏章,然后得以被召见;待诏一旬,然后得以谒见圣上。从疏远卑贱的地位得以进献忠言,很辛苦;从最尊贵的地位得以闻知天意,很不容易。这些话不能泄露,希望一五一十地写下我的话,由侍中来进奏陛下,把它给心腹大臣过目。心腹大臣认为不是天意,我应当受到妄言之刑的处罚;如果认为果真是天意,为什么要忘掉国家的根本,违背天意来放纵私欲!请陛下认真察看仔细考虑,多多地替宗庙打算。当时应对的有数十人,谷永和杜钦是其中最优秀的。皇上把他们的奏疏都拿给后宫看。后来皇上曾经赐给许皇后书信,引用谷永的话来责备她,这件事记载在《外戚传》中。 谷永已经暗中替大将军王凤游说了,才能又的确是最优秀的,因此被提拔为光禄大夫。谷永进上书信感谢王凤说:“我衹有斗筲一样小的才能,资质浅薄学问不佳,与将军没有一日的交情,也没有左右的介绍,将军赏悦我的狂妄之言,把我从皂衣小吏的位置上提拔起来,置身于谏静之臣的末位,不听从积渐!el深的诬陷。不受纳不实的谗言,即使齐桓晋文任用士人笃信亲密,明察的父亲、聪智的兄长庇护养育子弟,实在也无以复加!从前豫子吞炭毁声爨面毁形来报答被待见的不寻常,齐门客在公门自到来报答孟尝君的恩施,知氏、孟尝还有为他们而死的勇士,何况将军的门下呢!”王凤于是厚待谷永。 多年以后,谷永出京师做了安定太守。那时皇上诸舅都学习经书,掌管政务。平阿侯王谭按照年龄次序,应当接替大将军王凤辅佐政事,尤其与谷永亲善。陽朔年间,王凤薨。王凤病重时,推荐堂弟御史大夫王音来代替自己。皇上听从他的建议,任用王音作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而平阿侯王谭赐官位特进,领城门兵。谷永听说了这件事,写给王谭一封信说:您自身具有周公、召公的品德,持有管子、晏子的操行,敬重有才德的人并能谦恭地对待他们,喜欢做善事不知疲倦,早就应该位在大将军了,因为有大将军在,所以抑郁在家,不能舒展忧愤。现在大将军不幸早薨,累计亲疏次序,排列才能高低,应该轮到您了。拜官那天,京师士大夫怅然失望。这都是因为我们这些人愚顽才能低下,不能嘉奖表扬万分之一。近来听说您以特进之位领城门兵,造就是车骑将军容仪温文地在朝廷执政,最亲的贤舅却在外面掌管城门钥匙呀。我私下裹替您感到不高兴。您应该坚决要求辞职,陈说自己才能浅薄不足以坚固城门的守卫,收取太伯的谦让之名,保留谦逊的路径,关上门高枕安卧,做明智人的首领。希望您与见识广博的人共同考虑这件事,我替您这样安排了。”王谭得到他的信很感动,于是推辞谦让不接受领城门的职位。从此王谭和王音相互之间不和睦。 谷永在远地做郡官,担忧被王音危害,称病足足三个月得以免官。王音奏请委任谷永做营军司马,谷永多次谢罪自己陈述情状,得以迁职作了长史。 王音因逾越至亲以堂舅的身份辅佐政事,威势权力比王凤的时候降低了。谷永又游说王音说:“将军居任上将的职位,封食土地肥沃的大城,担负着周公、召公一样的职责,把握着天下的机要,可以称得上富贵的极点了,人臣中没有第二个,天下的责难就会从四面而来了,您将凭藉什么占据这种地位呢?您应该朝夕不倦怠,持有伊尹般坚强的品德,来坚守职责辅助皇上,诛除恶人不回避亲近信爱的人,推举贤能不回避仇视敌对的人,来显示最大的公正,在四方树立信用。专心地实行这三方面,才能够长期担负重任,长久地享受深厚的宠幸。太白出现在西方六十天,按规律应当高入天空,现在已经过了et期,还在桑榆之间,本体虚弱而运行迟缓,形状小而光亮微弱。荧惑角气势强烈大而明亮,逆行居于尾宿。火星逆行,是固定不变的;火星居于尾宿,是异变。天意难道是指将军忘记了深沉隐伏的大义,委曲顺从,执事不坚强,不广泛任用士人,仍有好恶的忌讳,坦荡的品德不纯粹,正有舆将相大臣背离的开端吗?为什么您刚继承司马的名号,不久金星和火星一起有这样的变异?上天最为圣明,不会凭空地显示异象,希望将军敬畏而谨慎地看待这一切,深思变异的缘故,更改寻求执政的途径,来承合天意。”王音还是不能心平,推荐谷永做了护菀使者。 王音薨,成都侯王商代替他做了大司马卫将军,谷永于是升迁为凉州刺史。在京师奏事完毕,应当到部裹去,当时有黑龙出现在束莱,皇上派尚书询问谷永,听受他要说的话。谷永对答说: 我听说称王天下据有国家的人,忧患在于君主有危身亡国的行为,而告诫危亡的话却不能够被君主听到;假如使告诫危亡的话马上让君主听到,那么商周就不会改变姓氏而交替兴起,三代不变更政治而更相使用。夏商将要灭亡了,道路上的行人都知道,君主却安然地自以为像太陽在天上一样没有谁能危害他,因此过恶日益严重他自己却不知道,大命倾覆却不醒悟。《周易》上说:“能够考虑到危险的才能保有安定,能够想到灭亡的才能够存在。”陛下果真能注意宽宏英明地听取意见,没有因忌讳杀人,使刍莞之臣能够在您面前陈述全部所听到的,不担忧后患,直言的路径打开了,那么四方众多贤士就会不远千里,像车辐集于轴心一样聚集到朝廷陈述忠诚,这是群臣的最大愿望,社稷的长久福气啊。 汉家实行夏历正月,夏历正月属黑色,黑龙,是同姓的象征啊。龙属陽德,从小到大,因此是王者的祥瑞之应。不知是不是同姓有看见本朝没有继嗣的福庆,多有危险的裂隙,要趁此侵扰作乱举兵而起呢?还是启动心思期望继嗣君主之后,残暴不仁,像庐陵、昌邑之类?我很愚钝不能断决。元年九月黑龙出现,九月最后一日,又出现日食。今年二月己未夜星体陨落,乙酉,又出现日食。六个月之间,大的异象四次出现,两次同月,三代的末年,春秋的混乱时,也不曾有过啊。我听说三代社稷灭亡宗庙丧失的原因,都是由于妇人和一些恶人沉湎于酒乐。《周书》上说:“采用妇人之言,是自绝于天。”“容纳四方逃亡多罪的人,尊崇并抬高他们,亲信并使用他们。”《诗经》中说:“火烧得正烈,难道有能灭掉它的人吗?赫赫宗周,是褒姒灭亡了它呀!”《周易》中说:“饮酒浸湿其头,信用因此丧失。”秦经历二世十六年就灭亡的原因,是养生过分奢侈,奉终过分华富啊。这两方面陛下兼而有之,我请求大致地陈述一下它们的效应。 《周易》说“居中主食,没有什么可成就的”,是说妇人不能参与政事。《诗经》上说:“以哲妇为美,实际是枭鹧呀;”“不是从天而降,而是由妇人而生。”建始、河平之际,许、班两家的尊贵,顷动前朝,气焰熏灼四方,赏赐无法计算,致使内库空虚,女宠达到顶点,不能再增加了;现在后起的人,天不赐福,比以前更胜十倍。废止先帝的法令制度,听从采用她们的话,授予宫爵和俸禄不恰当,释放王法当杀的罪人,骄纵他们的亲属,凭藉他们的威势权力,恣肆横行扰乱政事,主管侦视揭发的官吏,没有敢遵循法令的。又在掖庭狱大量挖掘坑阱,鞭笞拷打比炮烙还痛苦,绝灭人的性命,主上替趟、李报答恩德报复仇怨,反而除去罪行明白的人的罪名,建议劾治公正的官吏,往往拘囚无罪的人,拷打逼迫威吓使其屈服来定立罪名,直至替人放债,分取利息接受报谢。活着入狱死着出来的人,无法计算。因此日食两次出现,来显明他们的罪过。 帝王一定先自取灭绝,然后天才灭绝他。陛下抛弃拥有万乘的最尊贵地位,喜好平民之家的卑贱之事,厌恶高尚美好的尊号,喜好庶民的卑字,推崇聚集浅薄无义的小人把他们作为私客,多次离开防守坚固的深宫,昼夜引身与众,小人相随,像乌聚集一样杂乱会合,饮酒沉醉在官吏百姓家中,服色混乱共坐一榻,放纵狎侮,尊卑混淆没有区别,尽情遁游寻乐,昼夜出行。主管门户奉有值宿守卫职责的大臣持着干戈守护空宫,公卿百官不知道陛下在什么地方,累计已有几年了。 帝王以百姓为基础,百姓以财产为根本,财产枯竭了百姓就会叛乱,百姓叛乱国家就会灭亡。因此圣明的君主爱惜休养根本,不敢让它们穷尽,使用民力像承办大祭祀一样谨慎。现在陛下轻易地夺取百姓的财产,不爱惜民力,听从邪臣的计谋,离弃高大宽敞的初陵,抛去十年功作的开端,改作昌陵,违反天地本性,依着低下的地方来做成高地,堆积土壤作为高山,派遣罚做劳役的人兴建城邑,同时修建宫殿宾馆,大兴徭役,大量增加赋税和征敛,征发服役像雨密集,劳役之功比干溪多百倍,费用与骊山相比拟,败坏疲敝天下,五年没修成而后回到原来的陵地。又扩大营表,掘开人家的坟墓,截断骸鼻,暴露尸首灵柩。百姓财产枯竭劳力用尽,愁苦怨愤感动天帝,灾祸异象多次降临,饥荒频繁出现。人们四处流散寻找食物,饿死在路上的人,以百万计算。公家没有一年的积蓄,百姓没有十天的储藏,上下都匮乏,无法赈救。《诗经》上说:“殷的借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希望陛下能够追溯观察夏、商、周、秦丧国的原因,来借鉴考察自己的行为。我所说有违背事实的,我一定承受妄言的诛罚。 汉兴起九世,一百九十余年,继位的君主有七个,都承合天意顺应天道,遵循先祖的法令制度,有的以在衰落中复兴而有名,有的以政治清明国家安定而有名。到了陛下,单单违背天道放纵私欲,轻贱自身胡妄行动,正当壮年的隆盛,没有继嗣的福气,而有危亡的忧患,积累丧失为君之道,不合天意之处,也已经很多了。作为先祖的后代子孙,保守先祖的功绩事业,像这样,岂不是辜负了先祖吗!现在社稷宗庙祸福安危的关键都在于陛下,陛下果真愿意发扬圣明的品德,明显而深深地醒悟,畏惧造上天的威严和愤怒,深深地戒惧危亡的征兆,冲洗掉乖戾不正的不良志趣,振作精神致力政事,一心一意地恢复为君之道,杜绝众小人作私客,避免不公正地任用官员,全部停止北宫私奴车马惰游外出的备办,克制自己恢复礼法,不要再犯微行出宫饮宴的过失,来防止即近的灾祸,深深思考日食两次出现的示意,抑制减损椒房玉堂隆盛的宠幸,不要听从后宫的请谒,废除掖庭不合法的牢狱,填平炮烙般的陷阱,诛杀奸邪谄媚之臣以及左右持邪门旁道来奉事皇上的人,以满足天下的期望,暂且停止初陵的劳作,停止各种修补整治宫室的工程,消减更卒减少赋税,完全停止微用民力,慰问抚恤赈救贫困的人,以安定远方,勉励推崇忠诚正直之人,放逐屏退凶狠暴虐之人,不要让白吃饭的官吏长久地占据厚禄,按顺序连续实行,坚持不懈没有违背,早晚勤奋,多次省视不倦怠,旧的过错全都改正了,新的德行已经显著了,细小的邪恶不再放在心上,那么赫赫盛大的异象差不多可以消失了,天命的去无德就有德差不多可以恢复丫,社稷宗庙也就差不多可以保全了。希望陛下留意不要重复过失,仔细省察我的话。我有幸得以备位边署官吏,不了解本朝的得失,谬论触犯忌讳,罪该万死。成帝生性宽厚而且喜好文章,又长时间没有继嗣,多次微服出行,常亲近宠幸无德之臣,赵、李由微贱而得以独占宠幸,这都是皇太后和诸舅早晚经常忧虑的。最亲近的人难以多说,因此推举谷永等让他们趁着天象的变化来恳切地进谏,劝说皇上采纳他们的话。谷永自知有内应,陈说意见没有可迟疑的,每次奏事朝廷都加礼应答。到进上这封奏章,皇上大怒。卫将军王商秘密指使谷永要他离去。皇上派侍御史拘捕谷永,命令过了交道厩就不用追了。御史赶不上谷永,回来了,皇上的怒气也消除了,自己懊悔。第二年,召谷永做太中大夫,升任光禄大夫给事中。 元延元年,谷永做了北地太守。当时灾祸异象特别多,谷永应当赴任,皇上派卫尉淳于长听受谷永要说的话。谷永对答道:臣谷永有幸得以愚朽之才做了太中大夫,占据着拾遣之臣的位置,跟随在上朝的大臣后面,进不能竭尽心力贡献忠诚辅佐宣扬圣德,退没有披着坚固的镜甲持着锐利的兵器讨伐不义的功劳,承蒙厚恩,才升迁到北地太守。断命陨首,以身体滋润野草,不足以报答万分之一。陛下圣德宽厚仁爱,不忽略微贱易忘的臣子,像周文王一样注意听察,向下问到割草打柴的愚钝之人,诏令让卫尉听受我谷永要说的话。我听说奉事君主的道理,有进言职责的人要竭尽他的忠诚,有官位职守的人要修整他的职责。臣谷永有幸得以免除担负进言职责的罪过,拥有居官守职的责任,应当全力遵守职责,教养安抚百姓罢了,不应该再涉及得失的言词。忠诚的大臣对于皇上,志在尽量奉献自己的忠心,因此虽远离也不会背叛君主,虽死不会忘记国家。从前史鱼已死,余存的忠诚没有终止,就遣命把灵柩放在后堂,用尸体传达忠诚;汲黯身在外而想着朝廷,显露愤懑舒展忧怨,留言李息。经书上说:“即使你身在朝廷外,你的心无时不在王室。”臣谷永有幸做给事中出入朝廷三年,即使是持着干戈守护边疆之地,思念的心常存在宫中,因此敢于超越郡守的职责,陈述多年的忧虑。 我听说天生众民,相互不能治理,就替他们设立君王来统领治理他们,占有控制海内的不认为是天子,分封土地划分疆界的不认为是诸侯,都认为是百姓。流传三统历法,排列三正次序,抛弃暴虐无道,扩展仁厚有德,不偏私一姓,明确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君王亲自施行道义仁德,承合顺应天地,博爱宽厚,恩泽布及路边芦苇一样微贱的人,收纳赋税取用民财不超过常行的法度,宫室车马服用不逾越制度,做事节俭财产富足,百姓和睦,就会卦气和顺,五种自然现象按时间的先后出现,百姓长寿,草木生长繁茂,祥瑞的征兆一齐降临,来显示上天的庇护和扶助。无道而行为荒诞,违逆天意残害生物,穷奢极欲,沉湎于逸乐而荒废政事,听从妇人之言,诛杀放逐仁厚贤能的人,离弃骨肉,众小人当权,严峻刑法加重赋税,百姓愁苦怨恨,就会卦气惑乱,灾祸的征兆显示过失,上天盛怒,灾祸异象多次发生,曰月相掩而食,五星失去正常的运行,大山崩塌江河溃决,泉水涌出,妖孽同时出现,孛星放光,荒年相连,百姓夭折,万物早亡。一直不改悔醒悟,罪过广布变异备具,上天不再责备告诫,而另外扶立有德的人。《诗经》说:“于是眷然西望,而给予他宅居。” 远离恶人夺去无能的人的王位,转而扶立贤能圣明的人,是天地不变的规则,历代帝王都是一样的,再加上功德有大小,时间有长短,时代有先后,天道有盛衰。陛下继承八代的功业,正当陽数的末季,进入三七的端头,遭受《无妄》的卦运,正值百六的灾厄。三种灾难不同类,相杂一处共同会合。建始元年以来二十年间,众多的灾祸大的异象,交错蜂起,比《春秋》所记载的还多。八代的著述记载,长久地没有消除,又继以今年正月己亥朔日出现日食,正值三朝始会,四月丁酉四方众多星体白天陨落,七月辛未彗星横扫天空。趁三种灾难的会合,积聚众多的灾祸异象,接着是荒年,接着是贫困。彗星,是最大的异象,土精所生,陨落的效验出现在饥荒变乱之后,兵乱兴起了,衰败的时候不远了,修德积善,恐怕也不能补救。应验在内就是深宫后庭将有骄臣悍妾因醉酒而狂妄背理突发的混乱,北宫园林街巷之中臣妾之家的幽闲之处有征舒、崔杼之类的叛乱;应验在外就是诸侯边地将有樊并、苏令、陈胜、项梁振臂而起的祸患。内乱,那么祸患在早晚之间,外乱,则应终日警戒,发兵以火星角气强烈时作为约定。安危的分界,是宗庙的最大忧患,臣谷永因此破胆寒心,预言了多年。下面有祸乱的端倪,然后灾变出现在上,怎能不致慎! 灾祸兴起于细微之处,邪恶产生于轻忽之间。希望陛下端正君臣大义,不要再和那些小人轻慢亵狎宴乐饮酒;中黄门后庭平曰骄横傲慢不谨慎曾因醉酒丧失为臣之礼的,都逐出不留。努力修正三纲的威严,整治后宫的事务,抑制远离骄纵嫉妒的宠爱,推崇亲近柔婉顺从的行为,加恩施惠失意之人,安慰抚恤怨恨之心。保有至尊的重位,握有帝王的威严,朝觐之臣法车先出而后驾出,陈列卫兵清理道路而后驾行,不要再轻贱自身独自出行,在臣妾的家中宴乐。三方面已经修正,内乱之路就堵塞了。 诸侯举兵作乱,萌发在百姓饥饿而官吏不抚恤的时候,兴起在百姓困顿而赋敛沉重的时候,爆发在百姓怨愤背离而君主不知道的时候。《周易》中说:“屯积膏脂,占卜小事吉,占卜大事凶。”经传中说:“饥年而不减少资财为泰,就会发生水灾,就会有灭亡的凶险。”《袄辞》中说:“门闩松动锁簧丢失,君主暴虐无德,大臣行为有失,就有乱臣谋划篡位的凶险。”君主遭逢衰败艰难之世,有饥荒的灾害,不减少用度却加大润益自己,因此有凶险;百姓困顿贫乏没有用来供君主所求的,愁苦悲愤怨恨滋生,因此出现水灾;城门闩是保守国家安固的,安固将要失去了,因此锁簧丢失。去年二十一个郡国由于水灾而受损害,庄稼没有收成。今年蚕麦都不好。河流汹涌澎湃,长江黄河漫溢溃决,大水泛滥十五个郡国还多。连年丧 失庄稼,农时错过了种不上过冬的麦子,百姓失掉产业流离漂散,群辈官吏把守关口不予接纳。大的异象那样鲜明,水灾浩浩,黎民贫穷困顿如此,这是应该减少平常的税额和自己润益的费用的时候,有司却奏请增加赋税,很背谬经书的义理,违逆百姓的心意,这是播布怨恨趋向祸患的做法啊。锁簧丢失的情形,大概是因为这些才发生的。古时候稻谷不丰收就减少饭食,灾祸屡屡发生就减少服饰,凶年不修建房屋,这是英明君王的制度啊。《诗经》中说:“百姓有悲伤的事,伏地爬行来赈救他们。”《论语》中说:“百姓不富足,谁给君主富足?”我希望陛下不要允许增加赋税的奏请,还要减少大官、导官、中御府、均官、掌畜、廪牺的费用,停止尚方、织室、京师郡国的工服官的发输制作,来扶助大司农。流布仁德广施恩惠,救济补助困乏之人,打开关门津梁,接纳流散的百姓,任凭他们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来救济他们的危急。立春的时候,派遣使者巡视民风习俗,宣扬散布圣明的恩德,慰问抚恤孤儿寡妇,询问百姓疾苦,慰劳勉励地方官,告诫奖励农耕植桑,不要夺取农耕的时间,来慰劳安抚百姓的心,防备阻塞大的奸邪产生的空隙。诸侯的叛乱,差不多就能够平息了。 我听说上主可与他一起做善事而不能与他一起做恶事,下主可与他一起做恶事而不能与他一起做善事。陛下天然的品性,通达聪慧,是上主的姿质。衹要能稍稍省思愚臣的话,感悟三种灾难,深深忧惧大的异象,定下心思推行善政,抛弃忘掉邪恶的心志,不要再犯以前的过失,振作精神致力治政,最大的诚意感应上天,那么天上积久的异象遏止了,地下的灾祸叛乱降伏了,还有什么忧虑担心的呢?我私下裹担心陛下为公的志向没能专一,私人的爱好很有所存留,还爱恋众小人,不肯去做啊!奏对进上,天子很为他的话所感动。谷永对于经书,能够普遍地通明畅达,与杜钦、杜邺大致相当,但不能像刘向父子和扬雄一样融会贯通。他对于天官、《京氏易》最精通,因此善于谈论灾变异象,前后上奏四十多件事,稍有重复,专门指责主上自身和后宫罢了。被王氏所袒护,主上也知道,不很亲近信赖他。 谷永所任之处都很称职,做北地太守一年多,卫将军王商薨,曲陽侯王根做了骠骑将军,推举谷永,征召入京做大司农。一年多后,谷永生病,二个月后,有司上奏请求免去谷永的职位。先例,公卿生病,皇上就赐予休假,到谷永时单单马上免职。几个月后,谷永死在家裹。本名谷并,据说因尉氏樊并造**,改名谷永。 杜邺字子夏,本是魏郡繁陽人。祖父和父亲积累功劳都官至郡守,武帝时迁居茂陵。杜邺年少丧父,他的母亲是张敞的女儿。杜邺壮年时,跟随张敞的儿子张吉学习请教,得到其家藏 之书。以举孝廉做了郎。 杜邺与车骑将军王音友善。平阿侯王谭不领受城门职,后来去世,主上哀伤懊悔这件事,于是又命令王谭的弟弟成都侯王商官位为特进,领城门兵,可以像将军府一样举拔官吏。杜邺见王音先前与平阿侯有怨隙,就游说王音说:“我听说人之常情,对待恩深的人就奉养谨厚,对待最爱的人就有求必应。亲近却不被特殊对待,谁能没有怨气?这是《棠棣》、《角弓》诗创作的目的呀。从前秦伯拥有千辆兵车的国家,却不能容纳他同母的弟弟,《春秋》也记载并讥讽他。周公、召公就不这样,他们忠诚地相互辅助,按照道义相互匡正,同等对待自己的亲属,同等对待自己的地位,不凭藉圣德独占国家的尊宠,也不因年长独自承受荣耀的职位,以陕为界划分职责,共同辅政。因此在内没有不满和怨恨的裂痕,在外没有遭受侵犯欺侮的耻辱,两个人都享有上天的庇佑,承受高洁的名声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这些。我私下裹见成都侯以特进领城门兵,又有韶令得以像五府一样举拔官吏,这是皇帝明诏要宠幸他呀。将军应该奉承顺从圣上的心意,更加不同于以前,每件事凡要商议,一定要让他参与,意旨因忠诚而发,又由将军提出,那么谁敢不高兴呢?从前文侯感悟趟仓唐进献大雁而父子更加亲近,陈平供给绛侯一餐的饮食而将相更加和悦,这种接触虽然在楹阶俎豆之间,它的目的却是在于为国家击退敌人消除患难,这样的谋略难道不远大吗!我私下很仰慕仓唐、陆子的行为,告诉您的这些私下裹的话,衹希望您能好好考虑这件事。”王音很赞赏他的话,从此与成都侯王商亲密起来,两个人都很重视杜邺、、后来杜邺因病辞去郎。王商做了大司马卫将军。任命杜邺做主簿,把他当作心腹,推举他做诗御史。哀帝即位,升任他做凉州刺史。杜邺居官宽舒,缺少威严,多年后因病免官。 当时,皇上的祖母定陶傅太后尊称皇太太后,皇上的母亲丁姬尊称帝太后,皇后就是傅太后堂弟的女儿。傅氏封侯的有三个人,丁氏封侯的有两个人。又封傅太后同母弟的儿子郑业为陽信侯。傅太后更是参预政事独揽大权。元寿元年正月朔日,皇上任用皇后的父亲孔乡侯傅晏做大司马卫将军,任用帝舅陽安侯丁明做大司马骠骑将军。到授官时,发生了it食,皇上下令推举方正直言的士人。扶陽侯韦育举荐杜邺方正,杜邺对奏说:我听说禽息为国忧虑,碰碎头也不遗憾,卞和进献宝玉,被砍去双足而心甘情愿。我有幸得以承奉直言的诏令,没有前两者的危险,怎敢不尽力陈说!我听说陽者尊贵陰者卑贱,卑贱者跟随尊贵者,尊贵者兼管卑贱者,这是上天的规律。因此男子虽然卑贱,也各自是他家的陽者;女子虽然尊贵,仍是国中的陰者。因此在礼法上要明确三从的规范,即使有文母的德行,一定也要受她儿子的约束。《春秋》不记载纪侯的母亲,是因为妇道衰减。从前郑伯听从姜氏的欲望,终于发生叔段篡国的祸乱;周襄王在国内迫于惠后之难,而遭到移居郑国的危亡。汉朝兴起,吕太后依仗权势偏私亲属,又让外孙女做孝惠皇后,那时继嗣不明确,凡事多隐晦,白昼昏暗冬季打雷之类的变故,多得记载不过来。私下裹见陛下施行不偏颇的政治,每事节约俭省,不合礼就不去做,确实是想修正自身与天下一起更化布新。然而好的兆象没有应验,却发生了日食地震,百姓听到谣言行筹占f,相互传说惊惶不安。据《春秋》记载灾异是以景象指意作为言语告诫人,因此在于获知一类所指喻的意思来知道其他的事。日食,表明陽被陰所覆盖,《坤卦》凌于《离》之上,是《明夷》的卦象。《坤》用来效法地,为土为母,以安静为德。地震,是不守陰道的效验。占象很清楚,我怎敢不直陈这些事!从前曾子询问听从父命的道理,孔子说:“这是什么话!”孔子赞扬闵子骞严格遵守礼法,听任父母的行为,没有不合理的,因此也没有可离间的。前大司马新都侯王莽罢官住在弟弟家中,依据诏书决策,又遣归封国。高昌侯宏离开藩地自动与朝廷断绝关系,仍然享有封土。制书侍中驸马都尉傅迁巧言谄媚不忠诚,免官遣归故郡,间隔没到一个月,就又有命令召他回来,大臣上奏请求公正地对他进行处罚,终于不再遣回,却反而兼任官职奉命出使,尊显宠幸超过了从前。至于陽信侯郑业,都是因私情做了一国之君,并不是功德达到这个地步。众外家昆弟不论有无才能,一同侍奉在宫中,布列在近臣之位,有的掌管兵卫,有的把持军屯,宠爱的心思并于一家,积久显贵的权势,是历代很少看到很少听说的。甚至竟然并列设置大司马将军的职位。皇甫纵然昌盛,三桓纵然兴隆,鲁国因此分作三军。也无法与这相比。正当授官的日子,天空昏暗出现h食。不在前后,正当授官之曰才发生的原因,是告诫陛下要谦逊不要专制,不要衹信赖一个人,他说的就听从,他要的就顺从,有罪恶的不获罪处罚,没有功劳才能的都受官封爵,传布越久积陋越多,这正是过失所在,上天要用明白的道理来使圣朝醒悟。从前诗人指责的,《春秋》讥讽的,景象指意是这样,大概不在其它方面。由后事来审视前事,就忿恨认为它不对,到了自身的行为,不自己照镜察看,就认为是对的,这是计策的失误。疏远卑贱的大臣单单从旁边看到了,我疑心宫内也有像我这样的,上天的变故不是空泛的,像这样尽力保佑历代君主,为什么不顺应天意修正政事!我听说野鸡显出怪异,高宗被深深触动;大风猛烈地刮过,成王因此惊恐不安。希望陛下更加精心专诚,考虑承继国初的隆盛,凡事考查古例,来满足百姓的心意,那么黎民百姓就没有不高兴的,上帝百神收回威势和怒气,还哪裹用得着忧虑祯祥福禄不来回报:杜邺没有授官就病死了。杜邺谈论百姓传布谣言行筹占卜的事,以及谷永谈论王者买私田,出现彗星陨石锁簧丢失的占验,这些都记载在《五行志》中。 当初,杜邺跟随张吉学习,张吉的儿子张竦又少年丧父,跟随杜邺研习学问,在当时也很有名,尤其擅长文字之学。拄邺的儿子灶述,清静好古,也有很好的才能,建武中历位列卿,宫至大司空。他考定文字的水平胜过杜邺和张竦,因此世人说研究文字之学由丝公开始。 赞曰:孝成帝时代,把政权委托给外戚之家,诸舅把持政权,权势比了氏、傅氏在孝哀帝时还重。因此杜邺敢于指责丁氏、傅氏,而钦不敢谈论王氏,这是形势使得他们那样啊。还有杜钦想要抑制减损王凤的权力,杜邺却依附王音和王商,也是如此。谷永陈说三七的警戒,这表现出他的忠诚,到他引用申伯的事来谄媚王凰,离间平阿侯与车骑将军,陈说金火的变化谋求和解,可以称作是诚信不足而言谈有余的人。孔子称“友多闻”,这三个人近似这种说法。 卷八十六 何武王嘉师丹传 第五十六 (何武,王嘉,师丹) 【原文】 何武字君公,蜀郡郫县人也。宣帝时,天下和平,四夷宾服,神爵、五凤之间屡蒙瑞应。而益州刺史王襄使辩士王褒颂汉德,作《中和》、《乐职》、《宣布》诗三篇。武年十四五,与成都杨覆众等共习歌之。是时,宣帝循武帝故事,求通达茂异士,召见武等于宣室。上曰:“此盛德之事,吾何足以当之哉!”以褒为待诏,武等赐帛罢。 武诣博士受业,治《易》。以射策甲科为郎,与翟方进交志相友。光禄勋举四行,迁为鄠令,坐法免归。 武兄弟五人,皆为郡吏,郡县敬惮之。武弟显家有市籍,租常不入,县数负其课。市啬夫求商捕辱显家,显怒,欲以吏事中商。武曰:“以吾家租赋繇役不为众先,奉公吏不亦宜乎!”武卒白太守,召商为卒吏,州里闻之皆服焉。 久之,太仆王音举武贤良方正,征对策,拜为谏大夫,迁扬州刺史。所举奏二千石长吏必先露章,服罪者为亏除,免之而已;不服,极法奏之,抵罪或至死。 九江太守戴圣,《礼经》号小戴者也,行治多不法,前刺史以其大儒,优容之。及武为刺史,行部隶囚徒,有所举以属郡。圣曰:“后进生何知,乃欲乱人治!”皆无所决。武使从事廉得其罪,圣惧,自免,后为博士,毁武于朝廷。武闻之,终不扬其恶。而圣子宾客为群盗,得,系庐江,圣自以子必死。武平心决之,卒得不死。自是后,圣惭服。武每奏事至京师,圣未尝不造门谢恩。 武为刺史,二千石有罪,应时举奏,其余贤与不肖敬之如一,是以郡国各重其守相,州中清平。行部必先即学宫见诸生,试其诵论,问以得失,然后入传舍,出记问垦田顷亩、五谷美恶,已乃见二千石,以为常。 初,武为郡吏时,事太守何寿。寿知武有宰相器,以其同姓故厚之。后寿为大司农,其兄子为庐江长史。时,武奏事在邸,寿兄子适在长安,寿为具召武弟显及故人杨覆众等,酒酣,见其兄子,曰:“此子扬州长史,材能驾下,未尝省见。”显等甚惭,退以谓武,武曰:“刺史古之方伯,上所委任,一州表率也,职在进善退恶。吏治行有茂异,民有隐逸,乃当召见,不可有所私问。”显、覆众强之,不得已召见,赐卮酒。岁中,庐江太守举之。其守法见惮如此。 为刺史五岁,入为丞相司直,丞相薛宣敬重之。出为清河太守,数岁,坐郡中被灾害什四以上免。久之,大司马曲陽侯王根荐武,征为谏大夫。迁兖州刺史,入为司隶校尉,徙京兆尹。二岁,坐举方正所举者召见槃辟雅拜,有司以为诡众虚伪。武坐左迁楚内史,迁沛郡太守,复入为廷尉。绥和元年,御史大夫孔光左迁廷尉,武为御史大夫。成帝欲修辟雍,建三公官,即改御史大夫为大司空。武更为大司空,封汜乡侯,食邑千户。汜乡在琅邪不其,哀帝初即位,褒赏大臣,更以南陽犨之博望乡为汜乡侯国,增吧千户。 武为人仁厚,好进士,将称人之善。为楚内史厚两龚,在沛郡厚两唐,及为公卿,荐之朝廷。此人显于世者,何侯力也,世以此多焉。然疾朋党,问文吏必于儒者,问儒者必于文吏,以相参检。欲除吏,先为科例以防请托。其所居亦无赫赫名,去后常见思。 及为御史大夫司空,与丞相方进共奏言:“往者诸侯王断狱治政,内史典狱事,相总纲纪辅王,中尉备盗贼。今王不断狱与政,中尉官罢,职并内史,郡国守相委任,所以一统信,安百姓也。今内史位卑而权重,威职相逾,不统尊者,难以为治。臣请相如太守,内史如都尉,以顺尊卑之序,平轻重之权。”制曰:“可。”以内史为中尉。初,武为九卿时,奏言宜置三公官,又与方进共奏罢刺史,更置州牧,后皆复复故,语在《朱博传》。唯内史事施行。 多所举奏,号为烦碎,不称贤公。功名略比薛宣,其材不及也,而经术正直过之。武后母在郡,遣吏归迎,会成帝崩,吏恐道路有盗贼,后母留止,左右或讥武事亲不笃。哀帝亦欲改易大臣,遂策免武曰:“君举错烦苛,不合众心,孝声不闻,恶名流行,无以率示四方,其上大司空印绶,罢归就国。后五岁,谏大夫鲍宣数称冤之,天子感丞相王嘉之对,而高安侯董贤亦荐武,武由是复征为御史大夫,月余,徙为前将军。 先是,新都侯王莽就国,数年,上以太皇太后故征莽还京师。莽从弟成都侯王邑为侍中,矫称太皇太后指白哀帝,为莽求特进给事中。哀帝复请之,事发觉。太后为谢,上以太后故不忍诛之,左迁邑为西河属国都尉,削千户。后有诏举大常,莽私从武求举,武不敢举。后数月,哀帝崩,太后即日引莽入,收大司马董贤印绶,诏有司举可大司马者。莽故大司马,辞位辟丁、傅,众庶称以为贤,又太后近亲,自大司徒孔光以下举朝皆举莽。武为前将军,素与左将军公孙禄相善,二人独谋,以为往时孝惠、孝昭少主之世,外戚吕、霍、上官持权,几危社稷,今孝成、孝哀比世无嗣,方当选立亲近辅幼主,不宜令异姓大臣持权,亲疏相错,为国计便。于是武举公孙禄可大司马,而禄亦举武。太后竟自用莽为大司马。莽风有司劾奏武、公孙禄互相称举,皆免。 武就国后,莽寝盛,为宰衡,陰诛不附己者。元始三年,吕宽等事起。时,大司空甄丰承莽风指,遣使者乘传案治党与,连引诸所欲诛,上党鲍宣,南陽彭伟、杜公子,郡国豪桀坐死者数百人。武在见诬中,大理正槛车征武,武自杀。众人多冤武者,莽欲厌众意,令武子况嗣为侯,谥武曰刺侯。莽篡位,免况为庶人。 王嘉字公仲,平陵人也。以明经射策甲科为郎,坐户殿门失阑免。光禄勋于永除为掾,察廉为南陵丞,复察廉为长陵尉。鸿嘉中,举敦朴能直言,召见宣室,对政事得失,超迁太中大夫。出为九江、河南太守,治甚有声。征入为大鸿胪,徙京兆尹,迁御史大夫。建平三年代平当为丞相,封新甫侯,加食邑,千一百户。 嘉为人刚直严毅有威重,上甚敬之。哀帝初立,欲匡成帝之政,多所变动,嘉上疏曰: 臣闻圣王之功在于得人。孔子曰:“材难,不其然与!”故断世立诸侯,象贤也。”虽不能尽贤,天子为择臣,立命卿以辅之。居是国也,累世尊重,然后士民之众附焉,是以教化行而治功立。今之郡守重于古诸侯,往者致选贤材,贤材难得,拔擢可用者,或起于囚徒。昔魏尚坐事系,文帝感冯唐之言,遣使持节赦其罪,拜为云中太守,匈奴忌之。武帝擢韩安国于徒中,拜为梁内史,骨肉长安。张敞为京兆尹,有罪当免,黠吏知而犯敞,敞收杀之,其家自冤,使者覆狱,刻敞贼杀人,上逮捕不下,会免,亡命数十日,宣帝征敞拜为冀州刺史,卒获其用。前世非私此三人,贪其材器有益于公家也。 孝文时,吏居官者或长子孙,以官为氏,仓氏、库氏则仓库吏之后也。其二千石长吏亦安官乐职,然后下下相望,莫有苟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传相促急,又数改更政事,司隶、部刺史察过悉劾,发扬陰私,吏或居官数月而退,送故迎新,交错道路。中材苟容求全,下材怀危内顾,一切营私者多。二千石益轻贱,吏民慢易之。或持其微过,增加成罪,言于刺史、司隶,或至上书章下;众庶知其易危,小失意则有离畔之心。前山陽亡徒苏令等从横,吏士临难,莫肯伏节死义,以守相威权素夺也。孝成皇帝悔之,下诏书,二千石不为纵,遣使者赐金,尉厚其意,诚以为国家有急,取办于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难危,乃能使下。 孝宣皇帝爱其良民吏,有章劾,事留中,会赦一解。故事,尚书希下章,为烦扰百姓,证验系治,或死狱中,章文必有“敢告之”字乃下。唯陛下留神于择贤,记善忘过,容忍臣子,勿责以备。二千石、部刺史、三辅县令有材任职者,人情不能不有过差,宜可阔略,令尽力者有所劝。此方今急务,国家为利也。前苏令发,欲遣大夫使逐问状,时见大夫无可使者,召盩厔令尹逢拜为谏大夫遣之。今诸大夫有材能者甚少,宜豫畜养可成就者,则士赴难不爱其死;临事仓卒乃求,非所以明朝廷也。 嘉因荐儒者公孙光、满昌及能吏萧咸、薛修等,皆故二千石有名称。天子纳而用之。 会息夫躬、孙宠等因中常侍宋弘上书告东平王云祝诅,又与后舅伍宏谋弑上为逆,云等伏诛,躬、宠擢为吏二千石。是时,侍中董贤爱幸于上,上欲侯之而未有所缘,傅嘉劝上因东平事以封贤。上于是定躬、宠告东平本章,掇去宋弘,更言因董贤以闻,欲以其功侯之,皆先赐爵关内侯。顷之,欲封贤等,上心惮嘉,乃先使皇后父孔乡侯傅晏持诏书视丞相御史。于是嘉与御史大夫贾延上封事言:“窃见董贤等三人始赐爵,众庶匈匈,咸曰贤贵,其余并蒙恩,至今流言未解。陛下仁恩于贤等不已,宜暴贤等本奏语言,延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考合古今,明正其义,然后乃加爵土;不然,恐大失众心,海内引领而议。暴平其事,必有言当封者,在陛下所从;天下虽不说,咎有所分,不独在陛下。前定陵侯淳于长初封,其事亦议。大司农谷永以长当封,众人归咎于永,先帝不独蒙其讥。臣嘉、臣延材驽不称,死有余责。知顺指不迕,可得容身须臾,所以不敢者,思报厚恩也。”上感其言,止,数月,遂下诏封贤等,因以切责公卿曰:“朕居位以来,寝疾未瘳,反逆之谋相连不绝,贼乱之臣近侍帷幄。前东平王云与后谒祝诅朕,使侍医伍宏等内侍案脉,几危社稷,殆莫甚焉!昔楚有子玉得臣,晋文为之侧席而坐;近事,汲黯折淮南之谋。今云等至有图弑天子逆乱之谋者,是公卿股肱莫能悉心务聪明以销厌未萌之故。赖宗庙之灵,侍中、驸马都尉贤等发觉以闻,咸伏厥辜。《书》不云乎?‘用德章厥善’。其封贤为高安侯、南陽太守宠为方陽侯、左曹光禄大夫躬为宜陵侯。” 后数月,日食,举直言,嘉复奏封事曰: 臣闻咎繇戒帝舜曰:“亡敖佚欲有国,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机。”箕子戒武王曰:“臣无有作威作福,亡有玉食;臣之有作威作福玉食,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辟,民用僣慝。”言如此则逆尊卑之序,乱陰陽之统,而害及王者,其国极危。国人倾仄不正,民用僣差不一,此君不由法度,上下失序之败也。武王躬履此道,隆至成、康。自是以后,纵心恣欲,法度陵迟,至于臣弑君,子弑父。父子至亲,失礼患生,何况异姓之臣?孔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孝文皇帝备行此道,海内蒙恩,为汉太宗。孝宣皇帝赏罚信明,施与有节,记人之功,忽于小饼,以致治平。孝元皇帝奉承大业,温恭少欲,都内钱四十万万,水衡钱二十五万万,少府钱十八万万。尝幸上林,后宫冯贵人从临兽圈,猛兽惊出,贵人前当之,元帝嘉美其义,赐钱五万。掖庭见亲,有加赏赐,属其人勿众谢。示平恶偏,重失人心,赏赐节约。是时,外戚赀千万者少耳,故少府水衡见钱多也。虽遭初元、永光凶年饥馑,加有西羌之变,外奉师旅,内振贫民,终无倾危之忧,以府臧内充实也。孝成皇帝时,谏臣多言燕出之害,及女宠专爱,耽于酒色,损德伤年,其言甚切,然终不怨怒也。宠臣淳于长、张放、史育:育数贬退,家资不满千万;放斥逐就国;长榜死于狱。不以私爱害公义,故虽多内讥,朝廷安平,传业陛下。 陛下在国之时,好《诗》、《书》,上俭节,征来所过道上称诵德美,此天下所以回心也。初即位,易帷帐,去锦绣,乘舆席缘绨缯而已。共皇寝庙比比当作,忧闵元元,惟用度不足,以义割恩,辄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驸马都尉董贤亦起官寺上林中,又为贤治大第,开门乡北阙,引王渠灌园池,使者护作,赏赐吏卒,甚于治宗庙。贤母病,长安厨给祠具,道中过者皆饮食。为贤治器,器成,奏御乃行,或物好,特赐其工,自贡献宗庙三宫,犹不至此。贤家有宾婚及见亲,诸官并共,赐及仓头奴婢,人十万钱。使者护视,发取市物,百贾震动,道路讠雚哗,群臣惶惑。诏书罢菀,而以赐贤二千余顷,均田之制从此堕坏。奢僣放纵,变乱陰陽,灾异众多,百姓讹言,持筹相惊,被发徒跣而走,乘马者驰,天惑其意,不能自止。或以为筹者策失之戒也。陛下素仁智慎事,今而有此大讥。 孔子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安用彼相矣!”臣嘉幸得备位,窃内悲伤不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于国,不敢自惜。唯陛下慎己之所独乡,察众人之所共疑。往者宠臣邓通、韩嫣骄贵失度,逸豫无厌,小人不胜情欲,卒陷罪辜。乱国亡躯,不终其禄,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者也。宜深览前世,以节贤宠,全安其命。 于是上寝不说,而愈爱贤,不能自胜。 会祖母傅太后薨,上因托傅太后遗诏。令成帝母王太后下丞相、御史,益封贤二千户,及赐孔乡侯、汝昌侯、陽新侯国。嘉封还诏书,因奏封事谏上及太后曰:“臣闻爵禄土地,天之有也。《书》云:‘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裂地而封,不得其宜,则众庶不服,感动陰陽,其害疾自深。今圣体久不平,此臣嘉所内惧也。高安侯贤,佞幸之臣,陛下倾爵位以贵之,单货财以富之,损至尊以宠之,主威已黜,府藏已竭,唯恐不足。财皆民力所为,孝文皇帝欲起露台,重百金之费,克己不作。今贤散公赋以施私惠,一家至受千金,往古以来贵臣未尝有此,流闻四方,皆同怨之。里谚曰:‘千人所指,无病而死。’臣常为之寒心。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遗诏,诏丞相、御史益贤户,赐三侯国,臣嘉窃惑。山崩地动,日食于三朝,皆陰侵陽之戒也。前贤已再封,晏、商再易邑,业缘私横求,恩已过厚,求索自恣,不知厌足,甚伤尊尊之义,不可以示天下,为害痛矣!臣骄侵罔,陰陽失节,气感相动,害及身体。陛下寝疾久不平,继嗣未立,宜思正万事,顺天人之心,以求福晁,奈何轻身肆意,不念高祖之勤苦垂立制度欲传之于无穷哉!《孝经》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臣谨封上诏书,不敢露见,非爱死而不自法,恐天下闻之,故不敢自劾。愚戆数犯忌讳,唯陛下省察。” 初,廷尉梁相与丞相长史、御史中丞及五二千石杂治东平王云狱,时冬月未尽二旬,而相心疑云冤,狱有饰辞,奏欲传之长安,更下公卿复治。尚书令鞫谭、仆射宗伯凤以为可许。天子以相等皆见上体不平,外内顾望,操持两心,幸云逾冬,无讨贼疾恶主雠之意,制诏免相等皆为庶人。后数月大赦,嘉奏封事荐相等明习治狱,“相计谋深沉,谭颇知雅文,凤经明行修,圣王有计功除过,臣窃为朝廷惜此三人。”书奏,上不能平。后二十余日,嘉封还益董贤户事,上乃发怒,召嘉诣尚书,责问以:“相等前坐在位不尽忠诚,外附诸侯,操持两心,背人臣之义,今所称相等材美,足以相计除罪。君以道德,位在三公,以总方略一统万类分明善恶为职,知相等罪恶陈列,著闻天下,时辄以自劾,今又称誉相等,云为朝廷惜之。大臣举错,恣心自在,迷国罔上,近由君始,将谓远者何!对状。”嘉免冠谢罪。 事下将军中朝者,光禄大夫孔光、左将军公孙禄、右将军王安、光禄勋马宫、光禄大夫龚胜劾嘉迷国罔上不道,请与廷尉杂治。胜独以为嘉备宰相,诸事并废,咎由嘉生;嘉坐荐相等,微薄,以应迷国罔上不道,恐不可以示天下。遂可光等奏。 光等请谒者召嘉诣廷尉诏狱,制曰:“票骑将军、御史大夫、中二千石、二千石、诸大夫、博士、议郎议。”卫尉云等五十人以为:“如光等言可许。”议郎龚等以为:“嘉言事前后相违,无所执守,不任宰相之职,宜夺爵士,免为庶人。”永信少府猛等十人以为:“圣王断狱,必先原心定罪,探意立情,故死者不抱恨而入地,生者不衔怨而受罪。明主躬圣德,重大臣刑辟,广延有司议,欲使海内咸服。嘉罪名虽应法,圣王之于大臣,在舆为下,御坐则起,疾病视之无数,死则临吊之,废宗庙之祭,进之以礼,退之以义,诔之以行。案嘉本以相等为罪,罪恶虽著,大臣括发关械、裸躬就笞,非所以重国褒宗庙也。今春月寒气错缪,霜露数降,宜示天下以宽和。臣等不知大义,唯陛下察焉。”有诏假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诏狱。 使者既到府,掾史涕泣,共和药进嘉,嘉不肯服。主簿曰:“将相不对理陈冤,相踵以为故事,君侯宜引决。”使者危坐府门上。主簿复前进药,嘉引药杯以击地,谓官属曰:“丞相幸得备位三公,奉职负国,当伏刑都市以示万众。丞相岂儿女子邪,何谓咀药而死!”嘉遂装出,见使者再拜受诏,乘吏小车,去盖不冠,随使者诣廷尉。廷尉收嘉丞相、新甫侯印绶,缚嘉载致都船诏狱。 上闻嘉生自诣吏,大怒,使将军以下与五二千石杂治。吏诘问嘉,嘉对曰:“案事者思得实。窃见相等前治东平王狱,不以云为不当死,欲关公卿示重慎;置驿马传囚,势不得逾冬月,诚不见其外内顾望阿附为云验。复幸得蒙大赦,相等皆良善吏,臣窃为国惜贤,不私此三人。”狱吏曰:“苟如此,则君何以为罪犹当?有以负国,不空入狱矣。”吏稍侵辱嘉,嘉喟然卬天叹曰:“幸得充备宰相,不能进贤、退不肖,以是负国,死有余责。”吏问贤、不肖主名,嘉曰:“贤,故丞相孔光、故大司空何武,不能进;恶,高安侯董贤父子,佞邪乱朝,而不能退。罪当死,死无所恨。”嘉系狱二十余日,不食,欧血而死。帝舅大司马票骑将军丁明素重嘉而怜之,上遂免明,以董贤代之,语在《贤传》。 嘉为相三年诛,国除。死后上览其对而思嘉言,复以孔光代嘉为丞相,征用何武为御史大夫。元始四年,诏书追录忠臣,封嘉子崇为新甫侯,追谥嘉为忠侯。 师丹字仲公,琅邪东武人也。治《诗》,事匡衡。举孝廉为郎。元帝末,为博士,免。建始中,州举茂才,复补博士,出为东平王太傅。丞相方进、御史大夫孔光举丹论议深博、廉正守道,征入为光禄大夫、丞相司直。数月,复以光禄大夫给事中,由是为少府、光禄勋、侍中,甚见尊重。成帝末年,立定陶王为皇太子,以丹为太子太傅。哀帝即位,为左将军,赐爵关内侯,食邑,领尚书事,遂代王莽为大司马,封高乐侯。月余,徙为大司空。 上少在国,见成帝委政外家,王氏僣盛,常内邑邑。即位,多欲有所匡正。封拜丁、傅,夺王氏权。丹自以师傅居三公位,得信于上,上书言:“古者谅闇不言,听于冢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前大行尸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亲属,赫然皆贵宠。封舅为陽安侯,皇后尊号未定,豫封父为孔乡侯。出侍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诏书比下,变动政事,卒暴无渐。臣纵不能明陈大义,复曾不能牢让爵位,相随空受封侯,增益陛下之过。间者郡国多地动,水出流杀人民,日月不明,王星失行,此皆举错失中,号令不定,法度失理,陰陽混浊之应也。臣伏惟人情无子,年虽六七十,犹博取而广求。孝成皇帝深见天命,烛知至德,以壮年克己,立陛下为嗣。先帝暴弃天下而陛下继体,四海安宁,百姓不惧,此先帝圣德当合天人之功也。臣闻天威不违颜咫尺,愿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观群下之从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肺附何患不富贵,不宜仓卒。先帝不量臣愚,以为太傅,陛下以臣托师傅,故亡功德而备鼎足,封大国,加赐黄金,位为三公,职在左右,不能尽忠补过,而令庶人窃议,灾异数见,此臣之大罪也。臣不敢言乞骸鼻归于海滨,恐嫌于伪。诚惭负重责,义不得不尽死。”书数十上,多切直之言。 初,哀帝即位,成帝母称太皇太后,成帝赵皇后称皇太后,而上祖母傅太后与母丁后皆在国邸,自以定陶共王为称。高昌侯董宏上书言:“秦庄襄王母本夏氏,而为华陽夫人所子,及即位后,俱称太后。宜立定陶共王后为皇太后。”事下有司,时丹以左将军与大司马王莽共劾奏宏:“知皇太后尊之号,天下一统,而称引亡秦以为比喻,诖误圣朝,非所宜言,大不道。”上新立,谦让,纳用莽、丹言,免宏为庶人。傅太后大怒,要上欲必称尊号,上于是追尊定陶共王为共皇帝,尊傅太后为共皇太后,丁后为共皇后。郎中令泠褒、黄门郎段犹等复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复引定陶蕃国之名以冠大号,车马衣服宜皆称皇之意,置吏二千石以下各供厥职,又宜为共皇立庙京师。”上复下其议,有司皆以为宜如褒、犹言。丹议独曰:“圣王制礼取法于天地,故尊卑之礼明则人伦之序正,人伦之序正则乾坤得其位而陰陽顺其节,人主与万民俱蒙晁福。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乱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为号者,母从子、妻从夫之义也。欲立官置吏,车服与太皇太后并,非所以明尊卑亡二上之义也。定陶共皇号谥已前定,义不得复改。《礼》:‘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亡爵父之义,尊父母也。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期,明尊本祖而重正统也。孝成皇帝圣恩深远,故为共王立后,奉承祭祀,今共皇长为一国太祖,万世不毁,恩义已备。陛下既继体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庙天地社稷之祀,义不得复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庙。今欲立庙于京师,而使臣下祭之,是无主也。又亲尽当毁,空去一国太祖不堕之祀,而就无主当毁不正之礼,非所以尊厚共皇也。”丹由是浸不合上意。 会有上书言古者以龟贝为货,今以钱易之,民以故贫,宜可改币。上以问丹,丹对言可改。章下有司议,皆以为行钱以来久,难卒变易。丹老人,忘其前语,后从公卿议。又丹使吏书奏,吏私写其草,丁、傅子弟闻之,使人上书告丹上封事行道人遍持其书。上以问将军中朝臣,皆对曰:“忠臣不显谏,大臣奏事不宜漏泄,令吏民传写流闻四方。‘臣不密则失身’,宜下廷尉治。”事下廷尉,廷尉劾丹大不敬。事未决,给事中博士申咸、炔钦上书言:“丹经行无比,自近世大臣能若丹者少。发愤懑,奏封事,不及深思远虑,使主簿书,漏泄之过不在丹。以此贬黜,恐不厌众心。”尚书劾咸、钦:“幸得以儒官选擢备腹心,上所折中定疑,知丹社稷重臣,议罪处罚,国之所慎,咸、钦初傅经义以为当治,事以暴列,乃复上书妄称誉丹,前后相违,不敬。”上贬咸、钦秩各二等。遂策免丹曰:“夫三公者,朕之腹心也。辅善相过,匡率百僚,和合天下者也。朕既不明,委政于公,间者陰陽不调,寒暑失常,变异屡臻,山崩地震,河决泉涌,流杀人民,百姓流连,无所归心,司空之职尤废焉。君在位也出入三年,未闻忠言嘉谋,而反有朋党相进不公之名。乃者以挺力田议改币章示君,君内为朕建可改不疑;以君之言博考朝臣,君乃希众雷同,外以为不便,令观听者归非于朕。朕隐忍不宣,为君受愆。朕疾夫比周之徒虚伪坏化,寝以成俗,故屡以书饬君,几君省饼求己,而反不受,退有后言。及君奏封事,传于道路,布闻朝市,言事者以为大臣不忠,辜陷重辟,获虚采名,谤讥匈匈,流于四方。腹心如此,谓疏者何?殆谬于二人同心之利焉,将何以率示群下,附亲远方?朕惟君位尊任重,虑不周密,怀谖迷国,进退违命,反复异言,甚为君耻之,非所以共承天地,永保国家之意。以君尝托傅位,未忍考于理,已诏有司赦君勿治。其上大司空高乐侯印绶,罢归。” 尚书令唐林上疏曰:“窃见免大司空丹策书,泰深痛切,君子作文,为贤者讳。丹经为世儒宗,德为国黄耇,亲傅圣躬,位在三公,所坐者微,海内未见其大过,事既已往,免爵大重,京师识者咸以为宜复丹邑爵,使奉朝请,四方所瞻仰也。惟陛下财览众心,有以尉复师傅之臣。”上从林言,下诏赐丹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丹既免数月,上用朱博议,尊傅太后为皇太太后,丁后为帝太后,与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同尊,又为共皇立庙京师,仪如孝元皇帝。博迁为丞相,复与御史大夫赵玄奏言:“前高昌侯宏首建尊号之议,而为丹所劾奏,免为庶人。时天下衰粗,委政于丹。丹不深惟褒广尊亲之义而妄称说,抑贬尊号,亏损孝道,不忠莫大焉。陛下圣仁,昭然定尊号,宏以忠孝复封高昌侯。丹恶逆暴著,虽蒙赦令,不宜有爵邑,请免为庶人。”奏可。丹于是废归乡里者数年。 平帝即位,新都侯王莽白太皇太后发掘傅太后、丁太后冢,夺其玺授,更以民葬之,定陶隳废共皇庙。诸造议泠褒、段犹等皆徙合浦,复免高昌侯宏为庶人。征丹诣公车,赐爵关内侯,食故邑。数月,太皇太后诏大司徒、大司空曰:“夫褒有德,赏元功,先圣之制,百王不易之道也。故定陶太后造称僣号,甚悖义理。关内侯师丹端诚于国,不顾患难,执忠节,据圣法,分明尊卑之制,确然有柱石之固,临大节而不可夺,可谓社稷之臣矣。有司条奏邪臣建定称号者已放退,而丹功赏未加,殆缪乎先赏后罚之义,非所以章有德报厥功也。其以厚丘之中乡户二千一百封丹为义陽侯。”月余薨,谥曰节侯。子业嗣,王莽败乃绝。 赞曰:何武之举,王嘉之争,师丹之议,考其祸福,乃效于后。当王莽之作,外内咸服,董贤之爱,疑于亲戚,武、嘉区区,以一蕢障江河,用没其身。丹与董宏更受赏罚,哀哉!笔曰“依世则废道,违俗则危殆”,此古人所以难受爵位者也。 【白话文】 何武字君公,是蜀郡郫县人。宣帝时,天下战乱平息秩序安定,四夷归服,神爵、五凤之间多次蒙受祥瑞以应人君之德。益州刺史王襄指使辩士王裹颂扬漠德,作了《中和》、《乐职》、《宣布》诗三篇。何武当时十四五岁,与成都杨覆众等人一同学习唱这些诗。那时,宣帝沿袭武帝旧例,寻求博识通达才能卓越的士人,在宣室召见何武等人。皇上说:“这是盛德之事,我凭什么能够承受它啊!”以王褒备作待韶,何武等人赐帛罢退。 何武拜见博士从师学习,研习《周易》。凭考中射策甲科做了郎,与翟方进心志投合相互友好。光禄勋以四行推举官吏,何武升任鄂县县令。犯法被罢免回家。 何武兄弟五人,都是郡中官吏,郡县的人很敬畏他们。何武的弟弟何显家有商人户籍,经常不交纳赋税,县裹多次负担他的赋税。集市上负责收税的人求商抓住这点侮辱何显家,何显大怒,想要藉官吏职事中伤求商。何武说:“因为我们家交租赋服徭役不在众人之前,以公事为重,不徇私情的官吏难道不应该这样吗!”何武最终报告太守,招纳求商做了卒吏,州里的人听说了这件事都很敬佩他。 遇了很久,太仆王音推举何武贤良方正,召他对策,授官做了谏议大夫,升任扬州刺史。他纠举上报食禄二千石的大官吏一定先向他们颁下通告,服罪的替他们减除罪状,罢免他们就行了;不服罪的,以最重的刑罚上报他们的罪状,抵偿他们应负的罪责,有的甚至获死罪。 九江太守戴圣,是《礼经》中号称小戴的那个人,实行惩处多不遵守法令,前刺史因为他是大儒者,宽容了他。等到何武做刺史,巡行部腊审查记录囚犯的罪状,有检举出来交给郡治罪的。戴圣说:“后进生知道什么,竟想扰乱别人的管理!”都没有裁决。何武派从事查访到他的罪行,戴圣害怕,自己辞了官。后来他做了博士,在朝廷上诽谤何武。何武听说了这件事,自始至终不宣扬他的恶行。后来,戴圣的儿子的宾客聚为群盗,被官吏捕获,拘囚在庐江,戴圣自以为儿子一定会死。何武用心公平地裁决追件事,其子最后得以不判死罪。从这以后,戴圣羞愧心服。何武每次奏事到京师,戴圣未曾不到他门下谢恩。 何武作刺史,二千石官吏有罪,随时检举上报,其余贤能与不贤能的官吏都一视同仁,因此国各重视他们的郡守和国相,州中太平。巡行部属一定要先到学官接见诸生,考查他们的诵读和论辩,询问他们政事的得失,然后进入传舍,拿出记录询问耕种田地的数量,五谷的好坏,之后才会见郡守,把造作为惯常的次序。 当初,何武做郡中官吏的时候,奉事太守何寿。何寿知道何武有宰相的才能,因为他与自己同姓,所以厚待他。后来何寿做了大司农,他哥哥的儿子做庐江长史。当时何武在官邸奏事,何寿哥哥的儿子恰好在长安,何寿备酒席请来何武的弟弟何显和老朋友杨覆众等人,酒喝得正畅快,让他哥哥的儿子出来见面,说:“逭孩子是扬州长史,才能低下,不曾问候拜见过何武。”何显等人很羞愧,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了何武,何武说:“刺史如同古代的方伯,是皇上所委任,一州的表率呀,职责在于推荐善人罢除恶人,官吏治理政务的成绩有卓越之处,百姓有隐居的,才应当召见,不能有什么私下的询问。”何显、杨覆众勉强他,不得已召见,赐给一卮酒。年中,庐江太守举拔了何寿哥哥的儿子。何武就是这样遵守法令害怕失职。 何武做了五年刺史,入京做丞相司直,丞相薛宣很敬重他。出任清河太守,几年后,因郡中十分之四以上地区遭受灾害获罪免官。过了很长时间,大司马曲陽侯王根推荐何武,征召他做了谏大夫。升任兖州刺史,入京任司隶校尉,调任京兆尹。过了两年,何武推举方正,因所举的人被召见时旋转一拜,有司认为他违谬众人弄虚作假而获罪。何武获罪贬为楚内史,升任沛郡太守,又入京任廷尉。绥和三年,御史大夫孔光被贬为廷尉,何武做了御史大夫。成帝将要修治辟雍,开置三公官职,就将原来的御史大夫改为大司空。何武改任大司空,封为泛乡侯,食邑一千户。泛乡在琅邪不其,哀帝刚即位,褒奖赏赐大臣,另把南陽挛的博望乡作为泛乡侯封地,增加封地一千户。 何武为人仁爱厚道,喜欢举荐士人,劝勉称颂别人的好处。他做楚内史时厚待龚胜、龚舍二人,在沛郡时厚待唐林、唐尊二人,等到做了公卿,就向朝廷推荐他们。这些入之所以能显赫于世,都是何侯的力量,世人因此敬重何武。然而他憎恶朋党,一定向儒者询问考察文官,一定向文官询问考察儒者,用来相互参考检验。要任命官吏,先制定科目条例来防止私相嘱托。他做官也没什么显赫的名声,离任后常被人怀念。 等到何武做了御史大夫司空,与丞相方进一同进奏说:“以前诸侯王判决案件治理政事,内史主管诉讼事务,相总管法令辅佐诸侯王,中尉治理盗贼。现在诸侯王不判决案件参与政务,中尉官职罢置,职责并入内史,委任郡国守相,是为了统一威信,安定百姓。现在内史职位低下而权力重大,权势超过了职位,不统一为尊贵的地位,很难治理好。我请求相的职位要如同太守,内史的职位要如同都尉,来顺应尊卑的次序,平衡轻重的权力。”皇上命令说:“可以。”把内史改为中尉。开始何武为九卿的时候,进言说应该设置三公官职,又与方进一同进奏罢设刺史,改设州牧,后来又都恢复了旧制,这件事记载在《朱博传》中。衹有内史一事实行了。 何武多有举荐进奏,称得上烦琐细碎,不能称为贤能的人。他的功绩声名大致与薛宣一样,才能不如他,但经学和正直要超过他。何武的后母住在郡中,他派官吏回去迎接,刚好成帝死亡,官吏恐怕道路卜有盗贼,就让后母留在了邵中,左右近臣有人谴责何武事奉亲人不忠厚。哀帝也想改换大臣,于是颁策书罢免何武道:“您行事烦琐,不合众人的心意,孝顺的声名没有听到,坏的名弹流行,没有用来做表率向四方显示的。应交回大司空印绶,免官回归封国。”此后过了五年,谏大夫鲍宣多次为他伸冤,天子感动于丞相王嘉的对答,而高安侯董贤也推荐何武,何武因此又被征召做了御史大夫。过了一个多月,调任为前将军。 在追以前,新都侯王莽回归封国,过了几年,皇帝因为太皇太后的缘故征召王莽返回京师。工莽的堂弟成都侯王邑是侍中,假称太皇太后旨意报告哀帝,替王莽请求特进给事卜官职。哀帝又向太皇太后请示,事情暴露。太后替他谢罪,皇上因为太后的缘故不忍杀他,降职任命王邑做了西河属国都尉,削减千户。后来有韶令举荐大常,王莽私f裹怂恿何武以求举荐,何武不敢推举他。此后过了几个月,哀帝崩,太后当日召王莽入宫,收回大司马董贤的印绶,命令有司推荐可以做大司马的人。乇莽原来是人司马,因躲避丁、傅辞去官位,众人称颂认为他贤能,又是太后的近亲,白大司徒孔光以下满朝官员都推举王莽。何武是前将军,平时与左将军公孙禄相交好,两人单独谋划,认为以前孝惠、孝昭两个年幼的皇上在位的时候,外戚吕、霍、上官把持政权,几乎倾危社稷。现在孝成、孝哀连续两代没有子嗣,止应当挑选任命亲近的人辅佐年幼的皇上,不应让异姓大臣把持政权,亲密和疏远的人相间杂,替国家谋划为便利。因此何武推举公孙禄可以做大司马,而公孙禄也推举何武。太后最终自主任命王莽做了大司马。王莽暗示有司进奏弹劾何武、公孙禄相互称道荐举,两人都被免官。 何武回到封国后,王莽的势力渐渐强盛起来,做了宰衡,暗地裹诛杀不依附自己的人、元始三年,吕宽等事情发生。当时大司空甄丰接受王莽的暗中旨意,派遣使者乘驿车清理惩治其同党,牵连引出许多王莽所想要诛杀的人,上党鲍宣,南陽彭伟、杜公子,郡国豪杰获罪而死的有几百人。何武也在被诬陷之列,大理正用槛车征召何武,何武自杀。众人多有认为何武冤枉的,王莽想满足众意,让何武的儿子何况继嗣为侯,谧何武为剌侯。王莽篡位,罢免何况为庶人。 王嘉字公仲,是乎陵人。考中明经射策甲科做了郎,因守殿门时没有拦住不应进的人而获罪免官。光禄勋于永任命他为属官,因察举廉者做了南陵县丞,又因举廉而做了长陵县尉。鸿嘉年间,举荐敦朴能直言的人,王嘉被召到宣室,对答政事得失,破格升任太中大夫。出京任九江、河南太守,治政很有名声。被征召入京任大鸿胪,调任京兆尹,升任御史大夫。建平三年,代替平当做丞相,封为新甫侯,加授食邑一千一百户。 王嘉为人刚直严毅有威望,皇上很敬重他。哀帝刚刚即位,想要匡正成帝的政事,多有变动,王嘉上疏说:我听说圣明的君王的功绩在于得到人才。孔子说:“贤才难得,不是这样的吗!”“因而继承前代定立为诸侯的,衹像他们的先人一样贤能就行了。”即使不能够全都贤能,天子可以替他们挑选大臣,策立命卿来辅佐他们。据有这个封国,历代尊敬士人重视贤才,然后士人和百姓才会归附于他,因此教化施行而统治的功绩建立。现在郡守的地位比古代的诸侯还重要,从前招引选拔贤才,贤才很难得到,选拔提升可用的人,有的是从囚徒中起用的。从前魏尚因事获罪被拘囚,文帝感动于冯唐的话,派使者拿着符节赦免他的罪名,授任云中太守,匈奴畏惧他。武帝从被罚作劳役的人中提拔了韩安国,任命为梁的内史,骨肉因此安生。张敞做京兆尹,有罪应当免官,有狡猾的官吏知道后就故意冒犯张敞,张敞逮捕并杀了他,他家为自己伸冤,使者复核狱案,以杀人罪弹劾张敞,皇上不下逮捕令,遇到赦免,逃亡在外数十天,宣帝征召张敞授任冀州刺史,终于得到了他的用场。前代不是偏私这三个人,而是贪图他们的才器对国家有益处呀。 孝文帝的时候,官吏处于官位的有的延长到子孙,就以官名做了姓氏,仓氏、库氏就是仓库官的后代。那些食俸二千石的大官吏也安于官位喜爱他们的职业,然后上下勉励,没有谁有得过且过、马虎草率的心思。这以后稍稍有了变动,公卿以下的官吏相互更递很急促,又多次改变政事,司隶、部刺史考察到官吏有过失就都加以弹劾,宣扬隐私。官吏有的在位几个月就辞官了,送走旧的迎来新的,相互往来于道路。中等才能的人苟且容身寻求保全,下等才能的人心怀恐惧顾全自身,权宜谋求私利的人增多了。食俸二千石的官吏更加轻微卑贱,官吏百姓都轻慢他们。有人掌握了他们微小的过失,增加成罪名,报告给刺史、司隶,有的就依进上的书章下令惩治他们;众人知道他们容易倾危,稍有失意就产生背叛的心思。前时山陽逃亡的役人苏令等人恣意横行,官吏士人面临患难,没有谁愿意守义殉节而死,这是因为郡守、诸侯相的威权平时就被剥夺了。孝成皇帝懊悔这件事,颁下诏书,二千石官吏不以故意放纵为罪名,派使者赏赐黄金,宽慰他们的心,确实是认为国家有危急,还得责令二千石官吏办理,二千石官吏的威权在危难时得到发挥,才能统率任使下属和百姓。 孝宣皇帝爱护那些善于治民的官吏,有奏章弹劾,就把事情留在禁中,遇有赦令一概解除。旧例,尚书很少发布奏章,是烦劳搅扰百姓的,证实了就拘囚惩处,有死在狱中的,奏章文中一定有“敢告之”的字样才发布。希望陛下留心选择贤才,记取好处忘掉过失,容忍臣子,不要为了寻求完备而责备他们。二千石官、部刺史、三辅县令有才能胜任官职的,入之常情不能没有过失差错,应该能够宽恕小错,让努力奉职的人有所勉励。这是现今的重要事情,国家的利益呀。前一时苏令发起为盗,想派遣大夫让他追问情况,当时见到的大夫没有能够胜任派遣的,就召见整屋县令尹逢授任为谏大夫而派遣了他。现今诸大夫有才能的很少,应该预先存养能够做出成就的人,那么士人就会赴救国难不吝惜死亡;面临患乱匆促间才寻求这样的人,这不是治明朝廷的办法啊。王嘉于是推荐儒者公孙光、满昌以及有才能的官吏萧咸、薛修等人,都是原来食俸二干石官吏中有声名被称颂的,天子都接纳任用了他们。 正好息夫躬、孙宠等人通过中常侍宋弘进上奏书告发束干王刘云向鬼神祈祷诅咒皇上,又与后舅伍宏谋划弑杀皇上发动叛乱,刘云等伏法被杀,息夫躬、孙宠被提升为俸禄二千石的官吏。此时,侍中董贤被皇上喜爱宠信,皇上想封他为侯却没有什么理由,傅嘉劝皇上藉柬平王的事来封赏董贤。皇上因此决定更改息夫躬、孙宠告发东平王的原来的奏章,削去宋弘的名字,改称因董贤而听到了这件事,想凭藉这个功劳封他为侯,三个人都先赐爵为关内侯。过了不久,想册封董贤等人,皇上心中忌惮王嘉,于是先派皇后的父亲孔乡侯傅晏拿着韶书给丞相御史看。于是王嘉与御史大夫买延进上密封的奏书说:“私下裹看见董贤等三人刚刚赐爵,众人纷纷议论,都说董贤显贵了,其余的人一起蒙受恩宠,到现在流言没有消散。陛下不断向董贤等人施加仁爱恩惠,应该显示董贤等人本来奏章的语句,接见询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考察符合古今之例,确定它符合道义,这样以后才加爵封地;不这样,恐怕会大失人心,天下人伸颈议论。公开评议这件事,一定有说应当封侯的,在于陛下是否听从;天下的人即使不高兴,过错也有所分摊,不单单在陛下一个人。以前定陵侯淳于长刚封侯,造件事也有争议。大司农谷永认为淳于长应当封侯,众人归罪于谷永,先帝没有单独蒙受那些责难。臣王嘉、臣贾延才能低下不称职,即使死了也难逃罪责。明知顺从不违逆圣旨,能够得以一刻容身,而不敢顺从的原因,是想报答您的厚恩啊。”皇上被他们的话感动,停止了这件事,过了几个月,终于下命令封赏董贤等人,由此严厉地责备公卿说:“我登上皇位以来,卧病未愈,反叛的陰谋,相连不断,叛乱的臣子,亲近侍奉在宫中。前束平王刘云和王后谒向鬼神祈祷诅咒我,派侍医伍宏等内侍来切脉,几乎倾危了社稷,大概没有什么比这更厉害的了!从前楚国有子玉得臣,晋文公为他侧席而坐;近代的事例,有汲黯挫败了淮南王的陰谋。现今刘云等能够有谋划弑杀天子而叛乱的陰谋,这是公卿辅臣没有谁能尽心致力于视听来把它消灭压制在没有发生时的缘故啊。依赖宗庙的神灵,侍中驸马都尉董贤等人发觉并报告了我,乱臣都按他们的罪过受到了惩罚。《尚书》中不是说吗?‘任用有德的人来表扬他们的忠善。,因此封董贤为高安侯、南陽太守孙宠为方陽侯、左曹光禄大夫息夫躬为宜陵侯。” 此后过了几个月,出现了h食,皇卜命令推举敢于直言的人,王嘉又进上密封的奏书说:我听说咎繇告诫帝舜说:“据有国家的人不要傲慢,不要放纵欲望,要谨慎戒备,一天一天地把握万事的端机。”箕子告诫武王说:“臣下应该没有作威作福的,没有吃精美食物的;如果臣下有作威作福吃精美食物的,对你的家有损害,对你的国不吉祥,众人因此偏邪不正,百姓因此虚假邪恶。”这是说像这样就会违背尊卑的次序,扰乱陰陽的规则,而损害到君王,他的国家就很危险了。居住在城邑裹的人偏邪不正,百姓因此虚假邪恶不专一,这是君王不遵守法令制度、上下丧失应有的秩序所造成的衰败呀。武王亲自实行这些法度,国家隆盛一直到成康时代。从成康时代以后,放任心意纵容欲望,法令制度衰落,到了臣下弑杀君主,儿子弑杀父亲的地步。父子是最亲的关系,却丧失礼法厌恨父亲的存在,何况异姓的臣下呢?孔子说:“治理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大国,应敬谨地处事而有信用,节俭费用而爱惜百姓,使用民力有一定的时限。”孝文皇帝完全施行这些措施,天下人都蒙受了恩惠,成为汉太宗。孝宣皇帝赏罚公平明确,施恩有节度,记录入的功绩,忽略小的过失,因此达到了国家治理天下太平。孝元皇帝继承了伟大的事业,平和恭顺少有欲望,都城内库有钱四十万万,水衡积钱二十五万万。少府积钱十八万万。孝元帝曾经巡幸上林,后宫冯贵人跟随到兽圈,猛兽受惊出圈,贵人上前挡住元帝,元帝嘉奖她的义行,赐钱币五万。掖庭宫人会见亲属,有给他们赏赐的,嘱咐他们不要当众道谢。显示平和憎恶偏邪,重视人心的丧失,赏赐节约。那时外戚资财上千万的很少,因此少府水衡积钱很多。即使遭逢初元、永光凶年的饥荒,加上西羌的变乱,在外供奉着军队,在内赈救着贫苦的百姓,始终没有社稷倾危的忧患,这是因为内府的储藏充实啊。孝成皇帝的时候,谏臣多谈论微服出行的害处,以及女宠独占宠爱,沉湎在酒色中,损害德行伤减寿命,那些言论都很恳切,但孝成帝始终不怨恨发怒。受宠的大臣有淳于长、张放、史育,史育多次被贬辞官,家中资财不到千万,张放被斥逐回归封国,淳于长受杖刑死在狱中。不因私人的宠爱损害国家的道义,因此虽有好内的责难,而朝廷安定太平,把事业传授给了陛下。 陛下在封国的时候,喜爱《诗经》和《尚书》,崇尚节俭,征召入京所经过的路上人们都称颂您的品德美好,这是因为天下的人改变心意希望您能治理好国家。陛下刚即位,更换帷帐,除去华丽的丝织品,乘舆坐席衣服的边饰衹用粗厚的丝织品。基皇的寝庙屡屡应当建造,您忧虑哀怜百姓,考虑到费用不足,因道义而割舍恩情,就暂时停止了工程,现在才开始建造。然而驸马都尉童贤正在上林中兴建官署,又为董贤修建大宅,开宅门向北阙,引王渠灌注园池,派使者监视劳作,赏赐官吏和兵卒,规模比修建宗庙还大。董贤的母亲病了,长安的厨官供给祭祀的饮食,祝祷的途中遇到的行人都得到饮食。为董贤制做器具,制成了,要上报给您通过才行,有的物品好,就特别赏赐那些工匠,自己贡献宗庙三宫的器物还达不到这样。董贤家有婚事宴请宾客以及会见亲戚,官吏们一起供给财物,赏赐直到仓头奴婢,每人十万钱。派使者监视,收取市场仁的物品,商人震惊,路人喧哗,群臣惶惑。下韶书命令废止苑囿,却因为赐给董贤二千多顷土地,均田制度从此被破坏了。奢侈僭越放纵欲望,变易惑乱陰陽,灾祸异象众多,百姓传播谣言,手持算筹惊惶不安,披发光脚逃跑,骑马的就飞奔起来,上天迷乱了他们的意志,使他们无法控制自己。有人认为这是对谋划者策略失误的告诫。陛下一向仁厚睿智做事谨慎,现在却受到这样深的责难。 孔子说:“国家倾危了却不能支撑,国家颠覆了却不能扶持,那又为什么还任用那个人做相呢?”臣王嘉有幸能够身居相位,私下裹内心悲伤不能传达我忠诚的心意;如果我死了对国家有益,那么我不敢吝惜自己的生命。希望陛下谨慎地对待自己的偏爱,体察众人共同的疑虑。从前宠臣邓通、韩嫣因尊贵骄纵失去了节制,放纵游乐没有满足,卑贱的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欲望,终于陷入罪人之列。惑乱国家丢掉性命,不能始终享有那份俸禄,造就是所谓的爱他正好是害了他啊。您应该深刻借鉴前代,从而节制对董贤的宠爱,以保全他的性命。于是皇上渐渐不高兴了,却更加宠爱董贤,无法控制自己。 正逢祖母傅太后去世,皇上藉机假托傅太后遣诏,让成帝母亲王太后颁给丞相御史,加封董贤二千户,以及赐给孔乡侯、汝昌侯、陽新侯封地。王嘉将诏书封还,趁此进上密封的奏书劝谏皇上和太后说:“我听说爵禄土地是上天的财产。《尚书》中说:‘皇天任命有德的人,有五种服饰五种彩章。,君王替上天给众人赐封爵位,尤其应该慎重。分割土地来赐封,做得不够合适,百姓就不信服,触动陰陽之气,这样的坏处是严重危害自身的健康。现在您的身体长久不舒服,这是臣王嘉心中忧惧的事啊。高安侯董贤,是以谄媚而受宠的臣子,陛下拿出爵位来使他尊贵,竭尽财物来使他富贵,减损您最尊贵的身份来使他荣耀,君主的威严已经减弱了,内府的储藏已经用尽了,还惟恐不能满足他。财物都是百姓的力量所得,孝文皇帝想要修建露台,吝惜百金的花费,克制自己没有修建。现在董贤散发国家的赋款来布施个人的恩惠,一家甚至给到一千金,自古以来尊贵的大臣未曾有过这样的事,流言传播四方,百姓都一同怨恨他。乡里的谚语说:‘千人所指,无病而死。’我常常替他感到心寒。现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的遣诏,命令丞相御史增加董贤的封户,赐给三个侯封地,臣王嘉私下裹很困惑。山崩地动,h食发生在年月曰之首,遣都是对陰侵犯陽的告诫啊。以前董贤已经两次受封,傅晏、傅商也两次改换封地,郑业因私心而任意索求,恩惠已经过于深厚,求财索位放任自己的欲望不知满足,严重损害了尊敬尊者的大义,不能够把这些昭示给天下人,其危害是极为严重的!大臣骄纵狡诈,陰陽失去节制,气感相动,就会危害身体。陛下卧病在床长久不愈,继嗣没有确立,应该考虑修正各项事务,顺应卜天和百姓的心意,来求得福佑,为什么要轻鄙自己放纵欲望、不顾念高祖辛辛苦苦创立的国家要把它传到无穷代呢!《孝经》中说:‘天子有七个静谏的大臣,即便无道,也不会失去他的天下。’我恭谨地封上诏书,不敢显露给人看,不是吝惜性命而不自置于法,是害怕天下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不敢弹劾自己。愚臣多次触犯忌讳,希望陛下能够用心地省察。” 当初,廷尉梁相与丞相长史、御史中丞以及五个二千石官吏共同审理束平王刘云的案件。当时冬月还没过二旬,梁相怀疑刘云有冤情,狱状有假饰的言辞,上奏书要求转到长安,再下达给公卿重新审理。尚书令鞫谭、仆射宗伯凤认为可以批准。天子以梁相等人都见皇上身体不好,内外观望,心怀二意,希望刘云活过冬天,没有讨伐叛贼的罪恶、憎恶主上的仇敌的心意,下诏令罢免梁相等人都为庶人。此后过了几个月大赦,王嘉进上密封的奏书举荐梁相等人通晓处理狱案,“梁相计谋深沉,鞫谭很会做规范的文书,宗伯凤通晓经术品德端方,圣明的君主应该计算大臣的功劳免除他们的过错,我私下裹替朝廷惋惜这三个人。”奏书进上,皇上很不高兴。此后过了二十多天,王嘉封还给董贤增加封户的韶书,皇上于是发怒了,召王嘉到尚书那裹,责问他以“梁相等人前次因在官位不尽忠诚,对外依附诸侯,怀有二心,违背了人臣的道义获罪,现在你称赞梁相等人有才能,足以计量功劳免除罪过。您因有道义德行,官居三公之位,以总筹方略统一万类分明善恶作为职责,知道梁相等人的罪恶已经公布,显示给天下人知道,当时就进行了自我弹劾,现在又称誉梁相等人,说替朝廷惋惜他们。大臣的举止,任凭自己的心意所在,迷乱国家欺罔主上,近臣从您开始,更何况在远处做官的人呢!要以状对答”。王嘉脱掉朝冠请罪。 事情下达给将军和九卿大臣审理。光禄大夫孔光、左将军公孙禄、右将军王安、光禄勋马宫、光禄大夫龚胜弹劾王嘉迷乱国家欺罔皇上不守道义,请求与廷尉共同处治。龚胜个人认为嘉官居宰相,各事一同废止,过失是因干嘉引起的;王嘉因举荐梁相等人获罪,太轻微,用来对应迷乱国家欺罔皇上不守道义的罪名,恐怕不能显示给天下人。皇上于是同意了孔光等人的奏请。 孔光等请求谒者召王嘉到廷尉韶狱,皇上命令说:“骠骑将军、御史大夫、中二千石、二千石、诸大大、博士、议郎商议。”卫尉刘云等五十人认为“如孔光等人的话可以批准”。议郎龚等人认为“王嘉论事前后相违背,没有一定的准则,不胜任宰相职务,应该削夺他的爵位和封地,免为庶人。”永信少府猛等十人认为“圣明的君主处理案件,一定要先探求本意定立罪名,探求心意确立案情,这样死者不怀恨入地,活着的人不怀怨而承受罪罚。英明的君主具有最高的德行,重视大臣的刑罚,广泛地延请有司商议,要让天下人都信服。王嘉的罪名虽然应合法律,圣明的君主对待大臣,在车上看见他就要下来,坐着就要站起来,病了就要多次探望他,死了就要去凭吊他,甚至废止宗庙的祭祀,依礼来提拔他,依义来辞退他,依他的德行来撰写谏文。考察王嘉本是因为梁相等人获罪,罪恶虽很显著,而大臣结着头发戴着刑械、裸身遭受笞刑,追不是用来敬重国家褒扬宗庙的做法啊。今年春月寒气交错,霜露多次降临,应该向天下显示宽厚仁和。我们这些入不懂得大义,希望陛下能明察这件事。”有诏令暂借给谒者符节,召丞相到廷尉诏狱。 使者到了王嘉府上,掾史哭泣着,一起和药给王嘉,王嘉不肯服。主簿说:“将相不面对法官陈述冤情,这样沿袭已成旧例,您应该自杀。”使者端坐在府门上。主簿又上前进药,王嘉拿过药杯掷到地上,对属吏说:“丞相有幸得以位居三公,执行职务时有负国家,应当伏刑都市来警示世人。丞相难道是小儿女吗,为什么要吃药而死!”王嘉于是着装出门,见到使者拜了两拜接受了圣旨,乘坐卒吏小车,去掉车盖免冠,跟随使者拜见廷尉。廷尉收回了王嘉的丞相新甫侯的印绶,绑缚王嘉用车载到都船韶狱。 皇上听说王嘉活着自己见了官吏,大怒,派将军以下的官员和五个二千石官吏共同处治。狱吏诘问王嘉,王嘉对答说:“考察狱案的人希望得到事实。我私下裹见梁相等人以前处理平王的案件,并不认为刘云不该死,祇是涉及到公卿的事要显示慎重;备置驿马转送囚犯,势必不能超过冬月,确实不见他们内外观望阿附刘云的证据。又有幸得以蒙受大赦,梁相等都是温良和善的官吏,我私心替国家爱惜贤才,不是偏爱这三个人。”狱吏说:“如果是这样,那么你为什么认为罪名仍很相当?一定是辜负了国家,不是无罪而入狱。”狱吏稍稍冒犯王嘉,王嘉喟然仰天叹道:“有幸得以充任宰相,不能举拔贤才罢退愚才,因此负国,死有余责。”狱吏询问贤与不肖的人的名字,王嘉说:“贤才,故丞相孔光、故大司空何武,不能举拔;恶人,高安侯董贤父子,谄媚邪僻扰罱l朝廷,却不能罢免。我罪当处死,死也没什么怨恨。”王嘉被拘囚在牢狱二十多天,不吃食物吐血而死。帝舅大司马骠骑将军丁明素来看重王嘉而很同情他,皇上于是罢免了丁明,以董贤代替了他,这件事记载在《董贤传》中。 王嘉任丞相三年被诛杀,封国被削夺。死后皇上读他的答辞而思考他的话,又用孔光代替王嘉做了丞相,征用何武做了御史大夫。元始四年,下诏书追绿忠臣,封王嘉的儿子王崇为新甫侯,追谧王嘉为忠侯。 师丹字仲公,琅邪东武人。研习《诗经》,奉匡衡为师。因举孝廉做了郎。元帝末年,做了博士,后来被罢免。建始年间,州裹推举茂材,又补任博士,出任束平王太傅。丞相方进、御史大夫孔光举荐师丹议论博深,廉洁正直守道义,征召入京做了光禄大夫、丞相司直。过了几个月,又做了光禄大夫给事中,由此任少府、光禄勋、侍中,很受尊重。成帝末年,册立定陶王为皇太子,任命师丹为太子太傅。哀帝即位,师丹任左将军,赐爵关内侯,赏赐食邑,领尚书事,于是代替王莽做了大司马,封为高乐侯。一个多月后,升任大司空。 皇上年少在封国的时候,见成帝把政权委托给外戚家,王氏越权强盛,心中常忧悒不安。即位后,常试图匡正这种局面。封爵授官给丁氏、傅氏来削夺王氏的权力。师丹以师傅的身份三公位,很受皇上的信任,便上奏书说:“古代帝王居丧不理政事,百官听命于冢宰,三年不改先父的政策。先皇帝的尸柩仍在殿堂,而您就给我们以及亲属赐官封爵,赫然地都尊贵荣耀起来。赐封帝舅为陽安侯,皇后的尊号还没有确定,就预先封她的父亲为孔乡侯。又外调侍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人。诏书频频下发,变动政事,仓猝突然不能循序渐进。我即便不能明白地陈说大义,却也不能坚持推让您赐的爵位,相随着空受封侯,更加增加了您的过错。近来郡国多地震,河水决流残害人民,曰月不明,五星运行失去规律,这都是您的举止失去公正,号令不定,法度没有原则,陰陽混浊造成的祸患啊。我浮想人的情理之中不该没有子嗣,因此,虽然年纪已六七十,仍要多娶姬妾广求子嗣。孝成皇帝深深体察到上天的意旨,洞察到您至高的德行,在壮年时就克制自己,立陛下为皇嗣。先帝突然抛舍了天下而陛下承继了大体,四海安宁,百姓不担忧,这是先帝圣德符合上天与百姓的心意的功劳啊。我听说天威离皇上很近,希望陛下深思先帝定立陛下的用意,并且克己躬行来观看天下人的顺从归化。天下,是陛下的家,您的亲戚大臣何患不能富贵,不应该太仓猝。先帝不考虑我的愚钝,任我做了太傅,陛下因为我是先帝委任的师傅,所以没有功德而官居重位,受封大国,加赐黄金,备位三公,职责在于辅助皇上,不能竭尽忠诚弥补您的过失,而使百姓私下议论,灾异多次发生,这是我的大罪过。我不敢提出乞骸鼻回到家乡海滨,恐怕被怀疑是造作。我真是羞愧有负于重大的职责,按道义不能不以死尽忠。”奏书数十次进上,多是恳切直率的话。 当初,哀帝即位,成帝的母亲尊称为太皇太后,成帝趟皇后尊称为皇太后,而皇上的祖母傅太后和母亲丁后都留在封国的住所,自以定陶共王为称号。高昌侯董宏进上奏书说:“秦庄襄王的母亲本是夏氏,而他被华陽夫人养作儿子,到即位后,两人都尊称太后。应该立定陶共王后为皇太后。”事情下达给有司,当时师丹以左将军的身份与大司马王莽一同弹劾董宏“明知皇太后是最尊贵的称号,天下已经统一,却称引亡秦的事例做比喻,欺骗贻误圣明的朝廷,不是为人臣子应当说的话,非常不合道义。”皇上新登位,很谦让,采纳了王莽、师丹的话,免董宏为庶人。傅太后大怒,强迫皇上一定要称尊号。皇上于是追尊定陶共王为共皇,尊称傅太后为共皇太后,丁后为共皇后。郎中令泠褒、黄门郎段犹等人又上书道:“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都不应该再引定陶藩国的名称来加在尊号上,车马衣服都应该合乎皇的意义,设置二千石以下的官员供奉他们各自的职位,还应该在京师为共皇修建宗庙。”皇上又下达奏书给大臣们进行商议,有司都认为应该像泠褒和段犹说的那样做。师丹单单奏道:“圣明的君王制定礼法要取法于天地,因此尊卑之礼明确了人伦的次序就会端正,人伦次序端正了就会乾坤适应它的位置陰陽顺应它的规律,人主和万民都蒙受保佑。尊卑,是用来端正天地的位置的,不能够扰乱。现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为称号,是符合母从子妻从夫的道义的。如果要立官置吏,车马服饰与太皇太后等同,就不能用来明确尊卑和天无二主的道义。定陶共皇的谧号在前已经确定了,按道理不应该再改。《礼记》中说:‘父亲是士人,儿子是天子,祭祀用天子礼,他的尸服还是使用士人的服饰。’儿子没有给父亲封爵的道理,这是为了尊重父母啊。为人后者为人子,因此为所继承的人服三年重孝,反而减少父母的孝期为一周年,这是明确尊奉本祖而重视正统啊。孝成皇帝圣恩深远,因此替共王立后,承继祭祀,现在共皇长为一国太祖,万世不毁,恩情道义已经完备了。陛下已经继承了先帝的体脉,主持祭祀大宗,承继宗庙天地社稷的祭祀,按道理不应该又把定陶共皇奉入宗庙。现在要在京师修建宗庙,而让臣下祭祀他,这是没有主上啊。又亲情尽了必当毁弃,白白地放弃一国太祖不毁的祭祀,却来接受无主应毁不正当的礼仪,这不能说是尊重厚待共皇啊。”师丹因此渐渐不称皇上的心意。 正好有人上书说古代用龟贝做货币,现在用铜钱替换它,百姓因此贫穷,应该更改货币。皇上以这件事询问师丹,师丹回答说可以改。奏书下达给有司商议,都认为使用铜钱已经很长时间了,难以马上改变。师丹年纪大,忘了他以前说的话,后来又同意了公卿的意见。又有一次,师丹让手下官吏写奏摺,官吏私自写下草稿,丁压、{巡子弟听说了,派人上书告师丹进奏密封的奏书而行人却都持有那份奏书。皇上以这件事询问将军和中朝大臣,他们都对答说:“忠臣不应宣显谏议的话,大臣奏报事情不该泄露,让官吏百姓传写流散四方。‘大臣不严密就会丧失生命,,应该下达廷尉处治。”事情下达廷尉,廷尉以大不敬罪弹劾师丹。事情还没有裁决,给事中博士申咸、炔钦进上奏书,说“师丹的经术和品行没有人可比拟,自近世大臣能像师丹的很少。发于愤懑,进奏密封的奏书,来不及深思远虑,让主簿代笔,泄露的过错不在师丹。因此贬黜他,恐怕不能使众人心服。”尚书弹劾申咸、炔钦说:“有幸得以以儒官选拔备作近臣,皇上听取他们的话来断事判定疑惑之处,明知师丹是国家重臣,议定罪名进行处罚,这是国家应该慎重的,申咸和炔钦当初附合经义认为应当处治,事情已经显示给众人了,却又上书胡乱称赞师丹,前后相违背,是不敬。”皇上贬低申咸和炔钦的宫秩各两个等级,于是下策罢免师丹道:“三公,是朕的心腹大臣,辅助善行审察过失,匡正管理百官,是协调统一天下的人。朕既不够明达,把政事委托给你,近来陰陽不调,寒暑失常,变异屡屡发生,山崩地震,河水决堤泉流奔涌,泛滥残害人民,百姓流连,心中没有可依赖的,司空的职责尤其废弃。你在位出入三年,没有听到你忠诚的言论和好的计谋,却反而有朋党相提拔不公正的名声。以前把特拔力田商议更改货币的奏章给你看,你在宫内向朕建议可以改而没有疑问;我把你的话拿给朝臣一同商讨,你却又希望和众人一样,在外认为不便更改,使知道的人把过错归到朕身上。朕隐忍不说出来,替你受过。朕痛恨互相勾结的人,虚伪损伤风化,渐渐成了习俗,因此多次写信给你,希望你从自身反省寻求过失,你却反而不接受,回去后又有所言论。等到你上奏密封的奏书,流传在行人中,散布得使朝廷街市的人都知道了,弹劾的人认为大臣 忠,依罪应该杀头,采获虚名,致使毁谤指责沸沸扬扬,流传四方。心腹大臣况且这样,远臣又将怎样呢?大概错在二人同心的好处的说法上,又凭什么统领群下,使远方亲附呢?朕考虑你地位尊贵责任重大,考虑事情不周密,心怀诡诈迷乱国家,进退之间违背命令,言论反覆相互矛盾,很替你羞愧,造不是用来实现共承天地。永保国家之意。因为你曾受托为师傅,不忍让法官考核你,已经命令有司宽赦你不要处治。交上大司空高乐侯的印绶,罢官归家。” 尚书令唐林上奏疏说:“我私f里见到免大司空的策书,指责过于深切了,君子作文,应该替贤者讳饰。师丹的经学是当世的儒宗,德行是国中的长者,亲自教授陛下,位居三公,犯的罪很轻微,海内的人没有见他有大的过错,事既已过去,免去爵位的处罚太重了,京师的有识之士都认为应该恢复师丹的封地和爵位,让他奉朝请,这是四方的人期待的啊。希望陛下体察揣度众人的心意,能够安慰报答做为师傅的大臣。”皇上听从了唐林的话,下令封赐师丹爵位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师丹被罢免几个月后,皇上又采用朱博的建议,尊称傅太后为皇太太后,丁后为帝太后,与太皇太后以及皇太后同等尊贵,又为共皇在京师修建宗庙,礼仪一如孝元皇帝。朱博升任丞相,又和御史大夫趟玄上奏道:“前高昌侯董宏首先提出定立尊号的建议,却被师丹弹劾,免为庶人。那时天下有丧事,把政事委托给师丹,师丹不仔细考虑褒扬推广尊亲的道理却胡乱称说,贬低尊号,使孝道损亏,不忠没有比这更大的了。陛下圣明仁厚,昭然定立尊号,董宏因为忠孝又封为高昌侯。师丹违逆君命罪行昭著,虽蒙宽赦的命令,也不应该享有爵位和封地,请求免他为庶人。”奏议被批准。师丹于是被废免回到乡里过了很多年。 平帝即位,新都侯王莽向太皇太后陈奏发掘傅太后、丁太后的墓冢,剥夺她们的玺绶,重以百姓礼埋葬她们,定陶毁掉了共皇庙。诸位建议此事的人如泠裹、段犹等人都流放到合浦,又罢免高昌侯董宏为庶人。征召师丹到公车署,赐爵关内侯,享食原来的封邑。几个月后,太皇太后韶令大司徒、大司空道:“褒奖有德的入,赏赐首功大臣,这是先圣的制度,历代帝王不变的规矩。前定陶太后妄称尊号,十分违背义理,关内侯师丹对国家忠诚正直,不顾患难,坚持忠诚的节操,依据圣王的法度,分辨明确尊卑的制度,坚决的样子有柱石一般牢固,面临大节而不可强夺,可以称得上社稷的重臣了。有司条陈上奏的建议定称尊号的邪臣已经降职或罢免,师丹却没有论功加赏,恐怕违缪先赏后罚的道理,无法来宣扬有德报答他的功劳。现以厚丘的中乡二千一百户赐封师丹为义陽侯。”一个多月后,师丹薨,谧称节侯。他的儿子师业承袭了爵位,王莽败亡后就断绝了。 赞曰:何武的举奏,王嘉的谏诤,师丹的主张,考察他们的祸福,都在以后应验了。当王莽兴起,内外都信服,董贤受到的宠幸,可以比得上皇亲国戚,何武、王嘉区区臣子,用一黄土来阻塞江河,因此淹没了自身。师丹和董宏交替受赏罚,很悲哀啊!因此说“依顺世俗就会废弃正道,违背世俗就会危害自身”,这是古人难以受封爵位的原因。 卷八十七上 扬雄传 第五十七上 (扬雄) 【原文】 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也。其先出自有周伯侨者,以支庶初食采于晋之扬,因氏焉,不知伯侨周何别也。扬在河、汾之间,周衰而扬氏或称侯,号曰扬侯。会晋六卿争权、韩、魏、赵兴而范中行、知伯弊。当是时,逼扬侯,扬侯逃于楚巫山,因家焉。楚汉之兴也,扬氏溯江上,处巴江州。而扬季官至庐江太守。汉元鼎间避仇复溯江上,处岷山之陽曰郫,有田一廛,有宅一区,世世以农桑为业。自季至雄,五世而传一子,故雄亡它扬于蜀。 雄少而好学,不为章句,训诂通而已,博览无所不见。为人简易佚荡,口吃不能剧谈,默而好深湛之思,清静亡为,少耆欲,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不修廉隅以徼名当世。家产不过十金,乏无儋石之储,晏如也。自有下度:非圣哲之书不好也;非其意,虽富贵不事也。顾尝好辞赋。 先是时,蜀有司马相如,作赋甚弘丽温雅,雄心壮之,每作赋,常拟之以为式。又怪屈原文过相如,至不容,作《离騷》,自投江而死,悲其文,读之未尝不流涕也。以为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时则龙蛇,遇不遇命也,何必湛身哉!乃作书,往往摭《离騷》文而反之,自岷山投诸江流以吊屈原,名曰《反离騷》;又旁《离騷》作重一篇,名曰《广騷》;又旁《惜诵》以下至《怀沙》一卷,名曰《畔牢愁》。《畔牢愁》、《广騷》文多,不载,独载《反离騷》,其辞曰: 有周氏之蝉嫣兮,或鼻祖于汾隅,灵宗初谍伯侨兮,流于末之扬侯。淑周楚之丰烈兮,超既离乎皇波,因江潭而氵往托兮,钦吊楚之湘累。 惟天轨之不辟兮,何纯洁而离纷!纷累以其淟涊兮,暗累以其缤纷。 汉十世之陽朔兮,招摇纪于周正,正皇天之清则兮,度后土之方贞。图累承彼洪族兮,又览累之昌辞,带钩矩而佩衡兮,履欃槍以为綦。素初贮厥丽服兮,何文肆而质!资娵、娃炎珍{髟也}兮,鬻九戎而索赖。 凤皇翔于蓬陼兮,岂驾鹅之能捷!骋骅骝以曲艰兮,驴骡连蹇而齐足。枳棘之榛榛兮,蝯<虫穴>拟而不敢下,灵修既信椒、兰之唼佞兮,吾累忽焉而不蚤睹? 衿芰茄之绿衣兮,被夫容之朱裳,芳酷烈而莫闻兮,不如襞而幽之离房。闺中容竞淖约兮,相态以丽佳,知众嫭之嫉妒兮,何必扬累之蛾眉? 懿神龙之渊潜,俟庆云而将举,亡春风之被离兮,孰焉知龙之所处?愍吾累之众芬兮,扬烨烨之芳苓,遭季夏之凝霜兮,庆夭悴而丧荣。 横江、湘以南氵往兮,云走乎彼苍吾,驰江潭之泛溢兮,将折衷乎重华。舒中情之烦或兮,恐重华之不累与,陵陽侯之素波兮,岂吾累之独见许? 精琼靡与秋菊兮,将以延夫天年;临汩罗而自陨兮,恐日薄于西山。解扶桑之总辔兮,纵令之遂奔驰,鸾皇腾而不属兮,岂独飞廉与云师! 卷薜芷与若蕙兮,临湘渊而投之;棍申椒与菌桂兮,赴江湖而沤之。费椒稰以要神兮,又勤索彼琼茅,违灵氛而不从兮,反湛身于江皋! 累既攀夫傅说兮,奚不信而遂行?徒恐鷤<圭鸟>之将鸣兮,顾先百草为不芳! 初累弃彼虙妃兮,更思瑶台之逸女,抨雄鸩以作媒兮,何百离而曾不一耦!乘云蜺之旖柅兮,望昆仑以樛流,览四荒而顾怀兮,奚必云女彼高丘? 既亡鸾车之幽蔼兮,驾八龙之委蛇?临江濒而掩涕兮,何有《九招》与《九歌》?夫圣哲之遭兮,固时命之所有;虽增欷以于邑兮,吾恐灵修之不累改。昔仲尼之去鲁兮,婓々迟迟而周迈,终回复于旧都兮,何必湘渊与涛濑!混渔父之餔歠兮,洁沐浴之振衣,弃由、聃之所珍兮,?庶彭咸之所遗! 孝成帝时,客有荐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祠甘泉泰畤、汾陰后土,以求继嗣,召雄待诏承明之庭。正月,从上甘泉,还奏《甘泉赋》以风。其辞曰: 惟汉十世,将郊上玄,定泰畤,雍神休,尊明号,同符三皇,录功五帝,恤胤锡羡,拓迹开统。于是乃命群僚,历吉日,协灵辰,星陈而天行。诏招摇与泰陰兮,伏钩陈使当兵,属堪舆以壁垒兮,梢夔、<鬼虡>而抶獝狂。八神奔而警跸兮,振殷辚而军装,蚩尤之伦带干将而秉玉戚兮,飞蒙茸而走陆梁。齐总总撙撙,其相胶葛兮,猋骇云讯,奋以方攘;骈罗列布,鳞以杂沓兮,柴虒参差,鱼颉而鸟<目行>;翕赫曶霍,雾集蒙合兮,半散照烂,粲以成章。 于是乘舆乃登夫凤皇兮翳华芝,驷苍螭兮六素虯,蠖略蕤绥,漓乎幓纚。帅尔陰闭,霅然陽开,腾清霄而轶浮景兮,夫何旟旐郅偈之旖柅也!流星旄以电烛兮,咸翠盖而鸾旗。敦万骑于中营兮,方玉车之千乘。声駍隐以陆离兮,轻先疾雷而馺遗风。陵高衍之嵱嵸兮,超纡谲之清澄。登椽栾而羾天门兮,驰阊阖而入凌兢。 是时未辏夫甘泉也,乃望通天之绎绎。下陰潜以惨凛兮,上洪纷而相错;直峣峣以造天兮,厥高庆而不可乎疆度。平原唐其坛曼兮,列新雉于林薄;攒并闾与茇{艹舌}兮,纷被丽其亡鄂。崇丘陵之駊騀兮,深沟嵚岩而为谷;离宫般以相烛兮,封峦石关施靡乎延属。 于是大夏云谲波诡,嶊嶉而成观,仰挢首以高视兮,目冥眴而亡见。正浏滥以弘惝兮,指东西之漫漫,徒回回以徨徨兮,魂固眇眇而昏乱。据軨轩而周流兮,忽<车夹>轧而亡垠。翠玉树之青葱兮,壁马犀之瞵<王扁>。金人仡仡其承钟虡兮,嵌岩岩其龙鳞,扬光曜之燎烛兮,乘景炎之炘炘,配帝居之县圃兮,象泰壹之威神。洪台掘其独出兮,?北极之嶟嶟,列宿乃施于上日月才经于柍桭,雷郁律而岩突兮,电倏忽于墙藩。鬼魅不能自还兮,半长途而下颠。历倒景而绝飞梁兮,浮蔑蠓而撇天。 左欃槍右玄冥兮,前熛阙后应门;陰西海与幽都兮,涌醴汩以生川。蛟龙连蜷于东厓兮,白虎敦圉虖昆仑。览樛流于高光兮,溶方皇于西清。前殿崔巍兮,和氏珑玲,炕浮柱之飞榱兮,神莫莫而扶倾,闶阆阆其寥廓兮,似紫宫之峥嵘。骈交错而曼衍兮,<山妥>嵈虖其相婴。乘云阁而上下兮,纷蒙笼以掍成。曳红采之流离兮,飏翠气之冤延。袭琁室与倾宫兮,若登高妙远,肃乎临渊。 回飙肆其砀骇兮,翍桂椒,郁栘杨。香芬茀以穷隆兮,击薄栌而将荣。芗呹肸以掍根兮,声駍隐而历钟,排玉户而扬金铺兮,发兰惠与穹穷。惟弸彋其拂汩兮,稍暗暗而靓深。陰陽清浊穆羽相和兮,若夔、牙之调琴。般、倕弃其剞厥兮,王尔投其钩绳。虽方征侨与偓佺兮,犹仿佛其若梦。 于是事变物化,目骇耳回,盖天子穆然珍台闲馆璇题玉英蜎蠖濩之中,惟夫所以澄心清魂,储精垂思,感动天地,逆釐三神者。乃搜逑索耦皋、伊之徒,冠伦魁能,函甘棠之惠,挟东征之意,相与齐乎陽灵之宫。靡薜荔而为席兮,折琼技以为芳,噏清云之流瑕兮,饮若木之露英,集虖礼神之囿,登乎颂祇之堂。建光耀之长旓兮,昭华覆之威威,攀璇玑而下视兮,行游目乎三危,陈众车于东坑兮,肆玉釱而下驰,漂龙渊而还九垠兮,窥地底而上回。风傱々而扶辖兮,鸾凤纷其御蕤,梁弱水之濎濴兮,蹑不周之逶蛇,想西王母欣然而上寿兮,屏玉女而却虙妃。玉女无所眺其清卢兮,虙妃曾不得施其蛾眉。方揽道德之精刚兮,侔神明与之为资。 于是钦祡宗祈。燎熏皇天,招繇泰壹。举洪颐,树灵旗。樵蒸?昆上,配藜四施,东烛仓海,西耀流沙,北爌幽都,南炀丹崖。玄瓒?<角翏>,秬鬯泔淡,肸向丰融,懿懿芬芬。炎感黄龙兮,熛讹硕麟,选巫咸兮叫帝阍,开天庭兮延群神。傧暗蔼兮降清坛,瑞穰穰兮委如山。 于是事毕功弘,回车而归,度三峦兮偈棠梨。天阃决兮地垠开,八荒协兮万国谐。登长平兮雷鼓磕,天声趣兮勇士厉,云飞扬兮雨滂沛,于胥德兮丽万世。 乱曰:崇崇圜丘,隆隐天兮,登降峛崺,单埢坦兮。增宫<山参>差,骈嵯峨兮,岭<山菅>嶙峋,洞亡厓兮。上天之縡,杳旭卉兮,圣皇穆穆,信厥对兮。俫祗效禋,神所依兮,徘徊招摇,灵迟兮。辉光眩耀,隆厥福兮,子子孙孙,长亡极兮。 甘泉本因秦离宫,既奢泰,而武帝复增通天、高光、迎风。宫外近则洪崖、旁皇、储胥、弩阹,远则石关、封峦、枝鹊、露寒、棠梨、师得,游观屈奇瑰玮,非木摩而不雕,墙涂而不画,周宣所考,般庚所迁,夏卑宫室,唐、虞棌椽三等之制也。且其为已久矣,非成帝所造,欲谏则非时,欲默则不能已,故遂推而隆之,乃上比于帝室紫宫,若曰此非人力之所为,党鬼神可也。又是时赵昭仪方大幸,每上甘泉,常法从,在属车间豹尾中。故雄聊盛言车骑之众,参丽之驾,非所以感动天地,逆釐三神。又言“屏玉女,却虑妃”,以微戒齐肃之事。赋成,奏之,天子异焉。 其三月,将祭后土,上乃帅群臣横大河,凑汾陰。既祭,行游介山,回安邑,顾龙门,览盐池,登历观,陟西岳以望八荒,迹殷、周之虚,眇然以思唐、虞之风。雄以为,临川羡鱼不如归而结网,还,上《河东赋》以劝。其辞曰: 伊年暮春,将瘗后土,礼灵祇,谒汾陰于东郊,因兹以勒崇垂鸿,发祥隤祉,饮若神明者,盛哉铄乎,越不可载已!于是命群臣,齐法服,整灵舆,乃抚翠凤之驾,六先景之乘,掉奔星之流旃,彏天狼之威弧。张耀日之玄旄,扬左纛,被云梢。奋电鞭,骖雷辎,鸣洪钟,建五旗。羲和司日,颜伦奉舆,风发飙拂,神腾鬼趡;千乘霆乱,万骑屈桥,嘻嘻旭旭,天地稠{山敖}。簸丘跳峦,涌渭跃泾。秦神下詟,跖魂负沴;河灵矍踢,掌华蹈衰。遂臻陰宫,穆穆肃肃,蹲蹲如也。 灵祇既乡,五位时叙,絪缊玄黄,将绍厥后。于是灵舆安步,周流容与,以览乎介山。嗟文公而愍推兮,勤大禹于龙门,洒沈灾于豁渎兮,播九河于东濒。登历观而遥望兮,聊浮游以经营。乐往昔之遗风兮,喜虞氏之所耕。瞰帝唐之嵩高兮,眽隆周之大宁。汨低回而不能去兮,行睨陔下与彭城。秽南巢之坎坷兮,易豳岐之夷平。乘翠龙而超河兮,陟西岳之峣崝。云霏霏而来迎兮,泽渗漓而下降,郁萧条其幽蔼兮,滃泛沛以丰隆。叱风伯于南北兮,呵雨师于西东,参天地而独立兮,廓荡荡其亡双。 遵逝乎归来,以函夏之大汉兮,彼曾何足与比功?建《乾》、《坤》之贞兆兮,将悉总之以群龙。丽钩芒与骖蓐收兮,服玄冥及祝触。敦众神使式道兮,奋《六经》以摅颂。隃于穆之缉熙兮,过《清庙》之雍雍;轶五帝之遐迹兮,蹑三皇之高踪。既发轫于平盈兮,谁谓路远而不能从? 其十二月羽猎,雄从。以为昔在二帝、三王,宫馆、台榭、沼池、苑囿、林麓、薮泽,财足以奉郊庙、御宾客、充庖厨而已,不夺百姓膏腴谷土桑柘之地。女有余布,男有余粟,国家殷富,上下交足,故甘露零其庭,醴泉流其唐,凤皇巢其树,黄龙游其沼,麒麟臻其囿,神爵栖其林。昔者禹任益虞而上下和,草木茂;成汤好田而天下用足;文王囿百里,民以为尚小;齐宣王囿四十里,民以为大;裕民之与夺民也。武帝广开上林,南至宜春、鼎胡、御宿、昆吾,旁南山而西,至长杨、五柞,北绕黄山,濒渭而东,周袤数百里,穿昆明池象滇河,营建章、凤阙、神明、馺娑,渐台、泰液象海水周流方丈、瀛洲、蓬莱。游观侈靡,穷妙极丽。虽颇割其三垂以赡齐民,然至羽猎、田车、戎马、器械、储偫、禁御所营,尚泰奢丽夸诩,非尧、舜、成汤、文王三驱之意也。又恐后世复修前好,不折中以泉台,故聊因《校猎赋》以风,其辞曰: 或称戏、农,岂或帝王之弥文哉?论者云否,各亦并时而得宜,奚必同条而共贯?则泰山之封,乌得七十而有二仪?是以创业垂统者俱不见其爽,遐迩五三孰知其是非?遂作颂曰:丽哉神圣,处于玄宫,富既与地乎侔訾,贵正与天乎比崇。齐桓曾不足使扶毂,楚严未足以为骖乘;陿三王之厄薜,峤高举而大兴;历五帝之寥郭,涉三皇之登闳;建道德以为师,友仁义与为朋。 于是玄冬季月,天地隆烈,万物权舆于内,徂落于外,帝将惟田于灵之囿,开北垠,受不周之制,以终始颛顼、玄冥之统。乃诏虞人典泽,东延昆邻,西驰闛阖。储积共偫,戍卒夹道,斩丛棘,夷野草,御自汧、渭,经营酆、镐,章皇周流,出入日月,天与地杳。尔乃虎路三嵏以为司马,围经百里而为殿门。外则正南极海,邪界虞渊,鸿濛沆茫,碣以崇山。营合围会,然后先置乎白杨之南,昆明灵沼之东。贲、育之伦,蒙盾负羽,杖镆邪而罗者以万计,其余荷垂天之毕,张竟野之罘,靡日月之诛竿,曳彗星之飞旗。青云为纷,红蜺为缳,属之乎昆仑之虚,涣若天星之罗,浩如涛水之波,婬婬与与,前后要遮。欃槍为闉,明月为候,荧惑司命,天弧发射,鲜扁陆离,骈衍佖路。徽车轻武,鸿絧緁猎,殷殷轸轸,被陵缘阪,穷冥极远者,相与迾乎高原之上;羽骑营营,昈分殊事,缤纷往来,轠轳不绝,若光若灭者,布乎青林之下。 于是天子乃以陽晁始出乎玄宫,撞鸿钟,建九旒,六白虎,载灵舆,蚩尤并毂,蒙公先驱。立历天之旂,曳捎星之旃,辟历列缺,吐火施鞭。萃傱允溶,淋离廓落,戏八镇而开关;飞廉、云师,吸嚊潚率,鳞罗布列,攒以龙翰。秋秋跄跄,入西园,切神光;望平乐,径竹林,蹂蕙圃,践兰唐。举烽烈火,辔者施披,方驰千驷,校骑万师。虓虎之陈,从横胶輵,猋泣雷厉,驞駍駖磕,汹汹旭旭,天动地岋。羡漫半散,萧条数千万里外。 若夫壮士慷慨,殊乡别趣,东西南北,聘耆奔欲。拖苍豨,跋犀犛,蹶浮麋。斮巨狿,捕玄蝯,腾空虚,距连卷。踔夭蟜,娭涧门,莫莫纷纷,山谷为之风飙,林丛为之生尘。及至获夷之徒,蹶松柏,掌疾梨;猎蒙茏,辚轻飞;履般首,带修蛇;钩赤豹,摼象犀;跇峦坑,超唐陂。车骑云会,登降暗蔼,泰华为旒,熊耳为缀。木仆山还,漫若天外,储与乎大溥,聊浪乎宇内。 于是天清日晏。逢蒙列訾,羿氏控弦,皇车幽輵,光纯天地,望舒弥辔,翼乎徐至于上兰。移围徙陈,浸婬蹴部,曲队坚重,各按行伍。壁垒天旋,神抶电击,逢之则碎,近之则破,鸟不及飞,兽不得过,军惊师骇,刮野扫地。乃至罕车飞扬,武骑聿皇;蹈飞豹,绢嘄陽;追天宝,出一方;应駍声,击流光。野尽山穷,囊括其雌雄,沈沈容容,遥噱乎紭中。三军芒然,穷冘阏与,亶观夫票禽之绁隃,犀兕之抵触,熊罴之挐攫,虎豹之凌遽,徒角抢题注,?戚竦詟怖,魂亡魄失,触辐关脰。妄发期中,进退履获,创婬轮夷,丘累陵聚。 于是禽殚中衰,相与集于靖冥之馆,以临珍池。灌以岐梁,溢以江河,东瞰目尽,西畅亡厓,随珠和氏,焯烁其陂。玉石嶜崟,眩耀青荧,汉女水潜,怪物暗冥,不可殚形。玄鸾孔雀,翡翠垂荣,王雎关关,鸿雁嘤嘤,群娭乎其中,噍噍昆鸣;凫鹥振鹭,上下砰磕,声若雷霆。乃使文身之技,水格鳞虫,凌坚冰,犯严渊,探岩排碕,薄索蛟螭,蹈獱獭,据鼋鼍,抾灵蠵。入洞穴,出苍梧,乘巨鳞,骑京鱼。浮彭蠡,目有虞,方椎夜光之流离,剖明月之珠胎,鞭洛水之虙妃,饷屈原与彭胥。 于兹乎鸿生巨儒,俄轩冕,杂衣裳,修唐典,匡《雅》、《颂》,揖让于前。昭光振耀,蚃曶如神,仁声惠于北狄,武义动于南邻。是以旃裘之王,胡貉之长,移珍来享,抗手称臣。前入围口,后陈卢山。群公常伯杨朱、墨翟之徒喟然称曰:“崇哉乎德,虽有唐、虞、大厦、成周之隆,何以侈兹!太古之觐东岳,禅梁基,舍此世也,其谁与哉?” 上犹谦让而未俞也,方将上猎三灵之流,下决醴泉之滋,发黄龙之穴,窥凤皇之巢,临麒麟之囿,幸神雀之林;奢云梦,侈孟诸,非章华,是灵台,罕徂离宫而辍臂游,土事不饰,木功不雕,承民乎农桑,劝之以弗迨,侪男女使莫违;恐贫穷者不遍被洋溢之饶,开禁苑,散公储,创道德之囿,弘仁惠之虞,驰弋乎神明之囿,览观乎群臣之有亡;放雉菟,收罝罘,麋鹿刍荛与百姓共之,盖所以臻兹也。于是醇洪鬯之德,丰茂世之规,加劳三皇,勖勤五帝,不亦至乎!乃祗庄雍穆之徒,立君臣之节,崇贤圣之业,未皇苑囿之丽,游猎之靡也,因回轸还衡,背阿房,反未央。 【白话文】 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他的先人是有周伯侨的后代,作为庶出旁支以晋的扬作为食邑,并以此为氏,不知伯侨是周的哪一支系。扬在河、汾之间,周衰亡后扬氏有人称侯,号称扬侯。碰上晋六卿争权,韩、魏、赵兴起而范、中行、知伯衰落。这时,逼迫扬侯,扬侯逃到楚巫山,在那裹安家。楚汉兴起时,扬氏逆江上行,住到巴江州。扬季官做到庐江太守。汉元鼎间躲避仇人又逆江上行,住到崤山南面的郫,有一坛田,一区宅,世代以耕种养蚕为职业。从季到雄,五代衹有一子单传,所以扬雄在蜀没有别的扬族。 扬雄小时候好学,不研究章句,通晓字词解释而已,博览群书无所不读。为人平易宽和,口吃不能快速讲话,静默爱沉思,清静无为,没有什么嗜好欲望,不追逐富贵,不担忧贫贱,不故意修炼品性来在世上求取声名。家产不超过十金,穷得没有一石余粮,却很安然。自身胸怀博大,不是圣哲的书不喜欢;不合己意,即使能富贵也不干。却很喜欢辞赋。 此前,蜀有司马相如,作赋很壮丽典雅,扬雄心中佩服他,每次作赋,常把他作为榜样模仿。又惊讶屈原文才超过相如,却至于不被容纳,作《离騷》,自己投江而死,为他的文章感到悲伤,读时没有不流泪的。认为君子时势顺利就大有作为,时势不顺就像龙蛇蛰伏,机遇好不好是命,何必自己投水呢!便写了一篇文章,常常摘取《离騷》中的句子而反驳它,从竖山投到江水中来哀悼屈原,名为《反离騷》;又依《离騷》重作一篇,名叫《广騷》;又依《惜诵》以下到《怀沙》作一卷,名叫《畔牢愁》。《畔牢愁》、《广騷》文字多不记载,衹记载《反离騷》,辞中说:和有周氏亲连啊,起源于汾畔,神灵的后代从伯侨开始叙谱,发展到末代的扬侯。经历了江河的大波,得到周楚的美烈,沿 着江边投下吊文,敬悼楚投湘的无罪死臣。天路不开啊,为何纯洁而遭难!秽浊不光明的东西交杂纷乱。 汉经十代到了陽朔,招摇纪时为周正月,取法于皇天的清明和大地的周正。想到你是贵族之后,又看到你的美好的文辞,佩带着规矩和衡器,踩着妖星的足迹。平素身穿美衣,为何文采纵横却性情狭隘!身有鲰娃的美发,却卖到九戎去求利。 凤凰在蓬壁飞翔,哪裹是驾鹅赶得上的!驿骝跑在曲折险阻中,便艰难与驴骡齐步。枳棘脏乱,猿航担心不敢下去,楚王既然相信坦、盐的谗言,你为何不早察觉? 穿着芰茄的绿衣,披着芙蓉的朱裳,芳香浓烈没人间到,不如叠好放在别的屋中。女子们比赛容姿绰约,互相以佳丽之态争比,知道美女们的嫉妒,你何必皱起娥眉? 美好的神龙潜伏深渊,等待云起而腾飞,没有春风纷扬,谁知龙的所在?可叹你多芬芳,飘散光盛的香苓,遭到季夏的冷霜,夭折而失去了美丽。 渡过辽、迪往南,到那苍吾,乘着辽潭的浮波,向重华讨个公正。诉说心中的烦恼,怕重华不向着你,乘着陽侯的白浪,难道单会赞许你? 细琼屑和秋菊,要用来长享天年,面对z困自沉,怕日落西山。解开扶桑的车辔,让它放纵奔驰,鸾皇飞腾都赶不上,不衹是盈庆和垩面! 卷起薜芷和若蕙,投入湘底;大把的申椒和菌桂,淹没于江湖。用椒糈请神,又找到很多琼茅,不听从灵氛的占卜,却在江畔投水身亡! 你既仰慕傅说,为何不真的实行?徒然担心鹎鸽要叫,却在百草之前不芬芳! 原来你抛弃了处妃,又想瑶台的美女,叫雄鸩来作媒,为何多次离去一个也配不上!乘着旖旎的云霓,向垦盒周游,放眼四方而感怀,何必非在高丘做官? 既没有盛美的鸾车,又怎驾委蛇的八龙?对着江畔抹泪,又怎么有《九招》和《九歌》?圣哲的遭遇,本是天时和命运;虽常欷献感叹,怕灵修也不因你而改变。从前仲尼离开鲁,来来往往周游,最终回到旧国,何必非投身湘底激流!以为渔父吃糟喝腌污浊,自己沐浴后抖去衣尘纯洁,丢掉由、骄所珍重的,重蹈彭咸的覆辙! 茎旦适时,有门客推荐§隧的文章像担迎,皇上正郊祠苴垦叁时、进堕后土,来求继嗣,召握雄在丞塱庭中待诏。正月,跟着上苴星,回来上奏《甘泉赋》讽谏。辞中说:选第十代,要郊祀上玄,祭叁睦,求神佑,尊明号,合于三皇,仿效五帝,忧后赐福,开拓嗣统。于是便命百官,选吉e1,合良辰,如同星空的分布运行。下令招摇和泰陰,让钩陈率兵,连结天地作为壁垒,挞击夔魉、犹狂。八位神来往奔走,戎装壮丽;蚩尤那些人带着干将拿着玉戚,凌乱地飞跑逃窜。都聚在一起狂奔,半途分散;交织排列,像鱼鳞一样纷杂,参差不齐,像鱼鸟一样上下翻腾;像雾蒙一样开合聚散,光辉四散,灿然分布。 于是乘舆以凤凰为饰,覆盖着华芝,四匹苍螭六匹素虬,螭虬奋飞,车饰盛美。陰陽开合聚散,升于清霄越过浮影,旗施矗立多么繁盛!旄饰如流星电烛一般,都是翠盖鸾旗。营中聚集万骑,排列着千乘玉车。车声轰鸣参差,轻车比迅雷狂风还快。高下参差,曲折澄澈。登上椽乐到天门,驰过天门到达寒冷之地。 这时未到甘泉,遥望连绵的通天。下面陰冷低下,上面纷杂交错;高直通天,不可量度。平原坦荡宽广,林中草丛生处列树新雉;聚集并间和茇?,分散无际。丘陵高大,沟谷深险;相连的离宫到处辉映,封峦石关连绵相接。 于是大厦如云波怪诞,崔嵬而成观阙,举目仰视,晕眩不能见。浏览其高大,指点其东西的绵长,心意迷惶昏乱。扶着轩棂环顾,祇见远映无边。玉树苍翠青葱,玛瑙犀角饰壁灿烂。勇健的金人背负着钟虞,龙鳞岩而张开,举着明亮的火炬,乘着太陽的光辉,比得上上帝住的县圃,如同泰壹的尊神。高台峭然独出,竦峭至于北极,众星延伸到屋翼,曰月经过屋侣中央,雷声在深幽中轰鸣,电光在墙篱间闪烁。鬼魅不能到达,半途而坠落。沿着倒影走过浮桥,蚊虫能浮到天空。 左为搀槍右为玄冥,前为嫖阙后为应门;陰蔽西海和幽都,醴泉涌出汩7e1成河。蛟龙在东岸蜷曲,白虎在昆仑怒吼。观览高光的屈折,在西厢清闲处闲暇彷徨。前殿崔嵬,和氏玲珑生光,立浮柱驾飞椽,神在暗中扶持,高门空虚宏远,如紫宫般深邃。交错绵延,崔嵬相绕。登着云合上下,交错深通自然天成。红彩流离,翠气蜿蜒。接旋室和倾宫,好比登高远望,临渊肃穆。 回风放起,过动众树,桂椒披散栘杨聚合。香气高飘,上送屋翼柱拊。声响振起树根合动,轰鸣传入钟内,打开玉户金铺,散发出兰蕙弯蔚的芳香。风吹鼓帷帐,幽隐深静。陰陽清浊穆羽相和,好比夔、牙在调琴。般、棰扔了他们的刀凿,王尔丢掉其钩绳。即使征侨和雇佺并行,也好像在梦中。 于是事物变化,使人惊骇,是天子在珍台闲馆玉饰椽头的深广宫中的肃穆之容,可以清心静气,储精深思,感动天地,祈福于三神。便寻找可与皋、伊相敌的人,超越众人的俊才,有甘棠的美德,怀束征的意愿,一起聚集在陽灵之宫。织薜荔作席,折琼枝为芳,吸清云清霞,喝若木华的露水,聚集在礼神的苑囿,登,l歌颂地神的堂屋。竖起)七亮的长旆,华盖威仪昭明。登旋玑向f看,环顾三危,陈列很多车于东冈,放闲置鈇向下奔驰,飘过龙渊回到几垓,窥见地底又回到上面。风疾驰扶辖,鸾凤衔着缨蕤,渡过弱水好像它很浅,又轻易地越过不周,想西王母正愉快地祝寿,叫玉女和处妃回避。玉女无从显示其清瞳,处妃不得展示其蛾眉。揽道德精刚,与神明资质同等。 于是恭敬地积柴求福。燎熏皇天,招摇泰壹。举洪颐,竖聂旗。木柴麻秆同焚,义分散于四方,束照苍海,西照流沙,北晃幽都,南热丹压。玄瓒中柜鬯已满,芬芳弥漫。火光感动黄龙,火飞化作大麟,派巫咸叫天门,开天庭请众神。傧助神影降于清坛,祥瑞盛积如山。 于是功成事毕,转车回归,经过三蛮,在塞垫休,自、。天门地际都打开,八荒齐同万国和谐。登垦王击雷鼓,响声震天勇十奋起,云飞扬雨滂沱,都说是美德照万世。 乱曰:高高的圜丘,高远的天空,升降上下,环绕回周。重宫参差,高峻相连,屑次深邃,没有边际。上天之事,高远迅疾,圣皇美好,与天地配。敬来郊祭,神明依附,徘徊招摇,疏缓自如。光辉眩耀,降下福祉,子子孙孙,永无穷极。 甘泉本是在秦离宫的基础上建成,已很奢侈华丽,武帝又增建通天、高光、迎风。宫外近处是洪压、旁皇、储胥、弩陆,远处是石关、封峦、枝鹊、露寒、棠梨、师得,游观瑰丽奇伟,没有不雕刻的木器,没有不绘画的墙壁,周宣的考室,般庚的迁都,夏卑的宫室,唐虞棵椽三等的制度。并且为时已久,不是成帝所造,扬雄想谏又感到不是时候,想沉默又不能自己,因此便推崇它,上比于帝室紫宫,好像说这不是人力所为,如果说是鬼神所建倒可以。还有这时趟昭仪正受宠,每次上甘泉,常按照礼仪让她随从,坐在随车的豹尾之内。所以扬雄姑且极力形容车骑众多,参丽之驾,不能用来感动天地,祈福于三神。又说“斥退玉女、虑妃,”来委婉劝诫虔敬之事。赋成上奏,天子很是惊异。 其年三月,要祭后土,皇上就率群臣渡过大河,到达汾陰。祭祀结束,在路上游览介山,绕过安邑,游览龙门、盐池,登历观,上西岳而望八荒,踏着殷周遣址,远望而思念唐虞之风。扬雄认为临川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回去后,献上《河东赋》加以讽谏,赋中说: 这年晚春,要祭后土,拜灵祇,到束郊汾陰,于是勒刻尊名,垂传鸿业,发祥降福,敬顺神明,非常盛美,不能尽书!于是命令群臣,整齐法服、灵旗,执翠凤装饰之车,六马迅疾之车乘,掉转奔星般的流旃,拉开天狼的威弧。张开耀日的玄旄,扬左纛,披云施。举电鞭,驾雷车,敲响大钟,竖起五旗。羲和主管太陽,颜伦驾车,风吹翻拂,神鬼腾奔;千车万骑盛乱壮捷,怡然自得,天地动摇。跳过丘山,跃过泾渭。秦神恐惧跳跃,魂倚堤岸;河灵惊动,掌据华,足蹈衰。便到了陰宫,肃肃穆穆,行动有节。 灵祇已到,五方之神叙次已定,天玄地黄,大兴于后。于是灵舆稳步,周游安豫。观览企业。叹塞公而为雄伤感,在垄塱慰悼大禹,开沟导流洪水,布散九河于东海之滨。登上历观遥望,漫游规划。欣赏往昔的遣风,喜欢虞氏所耕之地。看到了帝唐的高大和盛周的安宁。徘徊不能离去,想看陔下和彭城。憎恶南巢的崎岖,喜爱豳岐的广平。乘翠龙渡河,登上峥嵘的西岳。云飘飘而来迎接,雨露降下,寂静幽深,云气萦绕。在南北呵斥风伯,在东西呵斥雨师,合于天地而独立,广大无比。 沿路归来,包容诸夏的大汉,别朝怎能与它相比?《干》《坤》的贞兆,六爻都是龙。驱使钩芒和蓐收,驾驭玄冥和祝融。勉励众神作道的表率,歌颂《六经》发挥其志。盛德过于有周;仿效三皇,过于五帝。起自平陆,谁说路远不能跟从? 这年十二月羽猎,扬雄随从。认为在古代二帝三王之时,宫馆台榭沼池苑圃林圃深湖的产物足够供奉郊庙,接待宾客,放满厨房而已,不抢夺百姓肥沃的粮田和种桑柘的土地。女子有余布,男子有余粮,国家富饶,上下充足,所以甘露落在庭园中,甘泉从池塘裹涌出,凤凰在树上筑巢,黄龙在池沼中游动,麒麟到其苑囿,神雀在林中栖息。从前禹任命益主管山泽,上下和谐,草木茂盛;成汤喜爱田猎而天下财用充足;文王的园圃百里,百姓仍以为太小;齐宣王园囿四十里,百姓认为太大;这是使民富足和抢夺民财的区别。武帝扩展上林,南到宜春、鼎胡、御宿、昆吾,西傍南山,到长杨、五柞,北绕黄山,东临渭水,周长数百里。仿照滇河挖掘昆明池,营建建章、凤阙、神明、驭娑、渐台、泰液取象海水环绕方丈、瀛洲、蓬莱。游观奢华,美妙无比。虽然把上林苑的三个边割了不少给平民,然而羽猎田车战马器械储备宫墙的建制,仍太奢侈浮华,不是尧、舜、成汤、文王三驱的本意。扬雄又怕后代再因爱好而增修,不以泉台为教训,便藉《校猎赋》来讽谏,辞中说:有人称赞羲农,难道后代帝王更有文饰吗?议论者说不是,各自因时制宜,何必按照一个准则?否则封泰山,怎能有七十二种仪式?所以创业垂统的人都没有错,远近的五帝三王谁知对错?于是作颂道:神圣壮丽,住在玄宫,同地一样富庶,同天一样高贵。齐桓不配来扶车,楚严不配来驾马;打通三王的隘僻,大步前进;像五帝般宏阔,像三皇般高远;以道德为老师,和仁义交朋友。 于是严严末月,陰气大盛,万物初生于内,枯死于外,皇上要到灵德的苑囿打猎,开拓北边,顶着西北风,来继承颛顼、玄冥之业。下诏虞人管湖,束到昆边,西到闺阖。储备待命,戍卒立于道旁,除平荆棘野草,沂、渭禁行,整治酆、镝,周围广大,e1月从中升落,天地显得遥远。在三变建虎落作为司马门,直径百里作为殿门。外面正南到海,左临虞渊,高山独立,广阔无垠。合营大会,先设置在白杨南面,昆明美湖东面。贲育等人,带盾背羽,拿着莫邪拦截上万禽兽,其余的背着垂天大纲,张着盖地的覆车,放下日月旗的红竿,举起飞扬的彗星旗。青云作旒,彩虹为络,缀在昆仑山谷,分散如繁星排列,浩大似滚滚波涛,来来往往,前后遮拦。彗星作碉堡,明月为了望台,荧惑作司命,用天弧发射,轻快错杂,满路浩荡。徽车矫捷,次序飞驰,浩浩荡荡,翻山上坡,幽绝辽远,并列在高原上;羽骑盘旋,服饰分明,绩纷往来,络绎不绝,若隐若现,分布在青林之下。 于是天子在日出后从玄宫出来,撞大钟,树九旒,六只白虎,拉着灵车,蚩尤并车,蒙公做先驱。立项天的旗;扬拂星的旃,雷鸣电闪,吐火抡鞭。萃聚盛大,畅意旷达,指挥八镇开关;飞廉、云师,喘息萧索,排布如鱼鳞,合聚如龙羽。啾啾呛呛,进西园,近神光;远望平乐,穿越竹林,踩蕙园,踏兰坡。燃起烽火,驭者显技,千马并驱,校骑万军。哮虎行阵,纵横交错,飙吼雷震,轰轰烈烈,天摇地动。分散弥漫,散布数千万里以外。 至于壮士慷慨,异情别趣,东西南北,随意驱驰。拉苍豕,勒犀惨,踢浮麋。杀大挺,斗玄猿,腾跃凌空,力拔曲树。走曲枝,戏涧门,尘埃纷起,山谷因此起狂风,丛林因此蒙灰尘。至于能俘夷狄的人,脚踢松柏,掌击蒺藜;在草木茂密处打猎,轧飞禽;踩虎豹,扯长蛇;钩杀红豹,牵引象犀;度山陵,过陂塘。车骑如云,上下难分,泰华作旒,熊耳作缀。树倒山转,散布如天外,漫步于水边,游牧于境内。 于是晴空无云,逢董睁眼,型巨拉弓。皇车纷纷,光照天地,望厘收缰,徐徐到了上盐。阵围变换,稍稍聚敛,曲折重叠,各按行伍。壁垒盘旋,扶击如电,碰到的便碎,靠近的就破,鸟来不及飞,野兽不能通过,军队惊骇,扫刮野地。等到罕车飞奔,骑兵迅猛,踏飞豹,捉噪陽;追天宝,出于一面;回应轷然之声,扶击流光。山野穷尽,全获雄雌动物,群兽众多,在纵网中张噱。三军众盛,穷追跑兽,截住乱兽,衹见飞禽被缚,犀兕相抵,熊熊搏斗,虎豹惊惶,徒然角抵额击,战栗恐怖,魂飞魄散,触车辐折头颈。乱发箭也能打中,进退都能踩到获取,伤兽过于车轮,像丘陵一样堆积。 于是飞禽衰亡,互相聚在深闲之馆,面朝珍池。引岐梁水,和江河水,束望极日,西望无际,随珠和氏,在坡上闪耀。玉石高尖,青光耀目,汉女潜水,怪物幽暗,不能穷尽其形貌。玄鸾孔雀,翡翠流光,王雎关关,鸿雁嘤嘤,在其中游戏,噍噍而鸣;凫鹭飞鹭,上下磕碰,声如雷霆。便叫文身的技工,入水和鱼虫搏斗,破硬冰,入深渊,攀岩扶岸,逼取蛟螭,踏猵獭,捉鼂鼍,抓灵蛸。入洞穴,出苍梧,乘大鱼,骑巨鲸。漂浮彭蠡,探望有虞。正椎击有夜光的琉璃,打开明月般的珠腹,鞭打洛水的处妃,宴请屈原和彭胥。 于是大儒出现,高车冠,衣服杂色,修唐典,正《雅》《颂》,在前行礼。光明闪耀,声响如神,仁慈地施惠于北狄,在南邻进行义战。所以穿旃裘的大王,胡貉的官长,送实来朝,举手称臣,前面进入围川,后面陈兵卢山。众公卿常伯杨朱、墨翟之辈,喟然叹道:“道德真高啊,即使有唐、虞、大夏、成周的兴盛,又怎能超过它!太古的朝觐束岳,惮梁山脚,如不是今世,谁能行呢?” 皇上仍谦让说不然,便将从上猎取三灵的流光,下面开决醴泉之水,打开黄龙洞,偷看凤凰巢,面对麒麟的园囿,到神鸟的树林;缩小云梦和孟诸,戒章华,效灵台,少到离宫停止观游,不装饰建筑,不雕画木器,劝民农桑,勉励其不要懈怠,使男女婚配合时;怕贫穷的人得不到丰饶之利,开皇帝林苑,散发公家储粮,开创道德的囿苑,宽广仁惠的虞泽,在神明的园囿中奔驰,观察群臣的得失;放开雉菟,收起置罘,麋鹿柴木和百姓共有,大概到了这种地步。于是大德醇美,盛世良法,慰劳三皇,勉励五帝,不也很盛大吗!于是恭敬和易之人,立君臣节义,尊圣贤功业,无暇于美丽的苑囿和游猎的奢靡,于是调转车头,远离阿房,回到未央。 卷八十七下 扬雄传 第五十七下 (扬雄) 【原文】 明年,上将大夸胡人以多禽兽,秋,命右扶风发民入南山,西自褒斜,东至弘农,南驱汉中,张罗罔罴罘,捕熊罴、豪猪、虎豹、狖玃、狐菟、麋鹿,载以槛车,输长杨射熊馆。以罔为周阹,纵禽兽其中,令胡人手搏之,自取其获,上亲临观焉。是时,农民不得收敛。雄从至射熊馆,还,上《长杨赋》,聊因笔墨之成文章,故借翰林以为主人,子墨为客卿以风。其辞曰: 子墨客卿问于翰林主人曰:“盖闻圣主之养民也,仁沾而恩洽,动不为身。今年猎长杨,先命右扶风,左太华而右褒斜,椓嶻{山辟}而为弋,纡南山以为罝,罗千乘于林莽,列万骑于山隅,帅军踤阹,锡戎获胡。扼熊罴,拖豪猪,木雍槍累,以为储胥,此天下之穷览极观也。虽然,亦颇扰于农民。三旬有余,其廑至矣,而功不图,恐不识者,外之则以为娱乐之游,内之则不以为干豆之事,岂为民乎哉!且人君以玄默为神,淡泊为德,今乐远出以露威灵,数摇动以罢车甲,本非人主之急务也,蒙窃或焉。” 翰林主人曰:“吁,谓之兹邪!若客,所谓知其一未睹其二,见其外不识其内者也。仆尝倦谈,不能一二其详,请略举凡,而客自览其切焉。” 客曰:“唯,唯。” 主人曰:“昔有强秦,封豕其士,窫窳其民,凿齿之徒相与摩牙而争之,豪俊麋沸云扰,群黎为之不康。于是上帝眷顾高祖,高祖奉命,顺斗极,运天关,横巨海,票昆仑,提剑而叱之,所麾城摲邑,下将降旗,一日之战,不可殚记。当此之勤,头蓬不暇疏,饥不及餐,鞮鍪生虮虱,介胄被沾汗,以为万姓请命乎皇天。乃展民之所诎,振民之所乏,规亿载,恢帝业,七年之间而天下密如也。 “逮至圣文,随风乘流,方垂意于至宁,躬服节俭,绨衣不敝,革鞜不穿,大夏不居,木器无文。于是后宫贱玳瑁而疏珠玑,却翡翠之饰,除雕瑑之巧,恶丽靡而不近,斥芬芳而不御,抑止丝竹晏衍之乐,憎闻郑、卫幼眇之声,是以玉衡正而太阶平也。 “其后熏鬻作虐,东夷横畔,羌戎睚眦,闽越相乱,遐萌为之不安,中国蒙被其难。于是圣武勃怒,爰整其旅,乃命票、卫,汾沄沸渭,云合电发,飙腾波流,机骇蜂轶,疾如奔星,击如震霆,砰轒辒,破穹庐,脑沙幕,髓余吾。遂猎乎王廷。驱橐它,烧蠡,分梨单于,磔裂属国,夷坑谷,拔卤莽,刊山石,蹂尸舆厮,系累老弱,兖鋋瘢耆、金镞婬夷者数十万人,皆稽颡树颔,扶服蛾伏,二十余年矣,尚不敢惕息。夫天兵四临,幽都先加,回戈邪指,南越相夷,靡节西征,羌僰东驰。是以遐方疏俗殊邻绝党之域,自上仁所不化,茂德所不绥,莫不跷足抗手,请献厥珍,使海内淡然,永亡边城之灾,金革之患。 “今朝廷纯仁,遵道显义,并包书林,圣风云靡;英华沉浮,洋溢八区,普天所覆,莫不沾濡;士有不谈王道者则樵夫笑之。故意者以为事罔隆而不杀,物靡盛而不亏,故平不肆险,安不忘危。乃时以有年出兵,整舆竦戎,振师五莋,习马长杨,简力狡兽,校武票禽。乃萃然登南山,瞰乌弋,西厌月<出骨>,东震日域。又恐后世迷于一时之事,常以此取柄家之大务,婬荒田猎,陵夷而不御也,是以车不安轫,日未靡旃,从者仿佛,骫属而还;亦所以奉太宗之烈,遵文、武之度,复三王之田,反五帝之虞;使农不辍耰,工不下机,婚姻以时,男女莫违;出恺弟,行简易,矜劬劳,休力役;见百年,存孤弱,帅与之,同苦乐。然后陈钟鼓之乐,鸣鞀磬之和,建碣磍之虡,拮隔鸣球,掉八列之舞;酌允铄,肴乐胥,听庙中之雍雍,受神人之福祜;歌投颂,吹合雅。其勤苦此,故真神之所劳也。方将俟元符,以禅梁甫之基,增泰山之高,延光于将来,比荣乎往号,岂徒欲婬览浮臂,驰聘粳稻之地,周流梨栗之林,蹂践刍荛,夸诩众庶,盛狖玃之收,多麋鹿之获哉!且盲不见咫尺,而离娄烛千里之隅;客徒爱胡人之获我禽兽,曾不知我亦已获其王侯。” 言未卒,墨客降席再拜稽首曰:“大哉体乎!允非小子之所能及也。乃今日发矇,廓然已昭矣!” 哀帝时,丁、傅、董贤用事,诸附离之者或起家至二千石。时,雄方草《太玄》,有以自守,泊如也。或嘲雄以玄尚白,而雄解之,号曰《解嘲》。其辞曰: 客嘲扬子曰:“吾闻上世之士,人纲人纪,不生则已,生则上尊人君,下荣父母。析人之圭,儋人之爵,怀人之符,分人之禄,纡青拖紫,朱丹其毂。今子幸得遭明盛之世,处不讳之朝,与群贤同行,历金门上玉堂有日矣,曾不能画一奇,出一策,上说人主,下谈公卿。目如耀星,舌如电光,一从一衡,论者莫当,顾而作《太玄》五千文,支叶扶疏,独说十余万言,深者入黄泉,高者出苍天,大者含元气,纤者入无伦,然而位不过侍郎,擢才给事黄门。意者玄得毋尚白乎?何为官之拓落也?” 扬子笑而应之曰:“客徒欲朱丹吾毂,不知一跌将赤吾之族也!往者周罔解结,群鹿争逸,离为十二,合为六七,四分五剖,并为战国。士无常君,国亡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贫,矫翼厉翮,恣意所存,战士或自盛以橐,或凿坏以遁。是故驺衍以颉亢而取世资,孟轲虽连蹇,犹为万乘师。 “今大汉左东海,右渠搜,前番禺,后陶涂。东南一尉,西北一候。徽以纠墨,制以质铁,散以礼乐,风以《诗》、《书》,旷以岁月,结以倚庐。天下之士,雷动云合,鱼鳞杂袭,咸营于八区,家家自以为稷、契,人人自以为咎繇,戴縰垂缨而谈者皆拟于阿衡,五尺童子羞比晏婴与夷吾,当涂者入青云,失路者委沟渠,旦握权则为卿相,夕失势则为匹夫;譬若江湖之雀,勃解之鸟,乘雁集不为之多,双凫飞不为之少。昔三仁去而殷虚,二老归而周炽,子胥死而吴亡,种、蠡存而粤伯,五羖入而秦喜,乐毅出而燕惧,范睢以折摺而危穰侯,蔡泽虽噤吟而笑唐举。故当其有事也,非萧、曹、子房、平、勃、樊、霍则不能安;当其亡事也,章句之徒相与坐而守之,亦亡所患。故世乱,则圣哲驰骛而不足;世治,则庸夫高枕而有余。 “夫上世之士,或解缚而相,或释褐而傅;或倚夷门而笑,或横江潭而渔;或七十说而不遇,或立谈间而封侯;或枉千乘于陋巷,或拥帚彗而先驱。是以士颇得信其舌而奋其笔,窒隙蹈瑕而无所诎也。当今县令不请士,郡守不迎师,群卿不揖客,将相不俯眉;言奇者见疑,行殊者得辟,是以欲谈者宛舌而固声,欲行者拟足而投迹。乡使上世之士处乎今,策非甲科,行非孝廉,举非方正,独可抗疏,时道是非,高得待诏,下触闻罢,又安得青紫? “且吾闻之,炎炎者灭,隆隆者绝;观雷观火,为盈为实,天收其声,地藏其热。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攫挐者亡,默默者存;位极者宗危,自守者身全。是故知玄知默,守道之极;爰清爰静,游神之廷;惟寂惟莫,守德之宅。世异事变,人道不殊,彼我易时,未知何如。今子乃以鸱枭而笑凤皇,执蝘蜓而嘲龟龙,不亦病乎!子徒笑我玄之尚白,吾亦笑子之病甚,不遭臾跗、扁鹊,悲夫!” 客曰:“然则靡《玄》无所成名乎?范、蔡以下何必《玄》哉?” 扬子曰:“范雎,魏之亡命也,折胁拉髂,免于微索,翕肩蹈背,扶服入橐,激卬万乘之主,界泾陽抵穰侯而代之,当也。蔡泽,山东之匹夫也,顉颐折頞,涕涶流沫,西揖强秦之相,扼其咽,炕其气,附其背而夺其位,时也。天下已定,金革已平,都于雒陽,娄敬委辂脱挽,掉三寸之舌,建不拔之策,举中国徙之长安,适也。五帝垂典,三王传礼,百世不易,叔孙通起于枹鼓之间,解甲投戈,遂作君臣之仪,得也。《甫刑》靡敝,秦法酷烈,圣汉权制,而萧何造律,宜也。故有造萧何律于唐、虞之世,则悖矣;有作叔孙通仪于夏、殷之时,则惑矣;有建娄敬之策于成周之世,则缪矣;有谈范、蔡之说于金、张、许、史之间,则狂矣。夫萧规曹随,留侯画策,陈平出奇,功若泰山,向若阺隤,唯其人之赡知哉,亦会其时之可为也。故为可为于可为之时,则从;为不可为于不可为之时,则凶。夫蔺先生收功于章台,四皓采荣于南山,公孙创业于金马,票骑发迹于祁连,司马长卿窃訾于卓氏,东方朔割炙于细君。仆诚不能与此数公者并,故默然独守吾《太玄》。” 雄以为赋者,将以风之也,必推类而言,极丽靡之辞,闳侈巨衍,竞于使人不能加也,既乃归之于正,然览者已过矣。往时武帝好神仙,相如上《大人赋》,欲以风,帝反缥缥有陵云之志。由是言之,赋劝而不止,明矣。又颇似俳优淳于髡、优孟之徒,非法度所存,贤人君子诗赋之正也,于是辍不复为。而大潭思浑天,参摹而四分之,极于八十一。旁则三摹九据,极之七百二十九赞,亦自然之道也。故观《易》者,见其卦而名之;观《玄》者,数其画而定之。《玄》首四重者,非卦也,数也。其用自天元推一昼一夜陰陽数度律历之纪,九九大运,与天终始。故《玄》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二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赞,分为三卷,曰一二三,与《泰初历》相庆,亦有颛顼之历焉。扌筮之以三策,关之以休咎,絣之以象类,播之以人事,文之以五行,拟之以道德仁义礼知。无主无名,要合《五经》,苟非其事,文不虚生。为其泰曼漶而不可知,故有《首》、《冲》、《错》、《测》、《摛》、《莹》、《数》、《文》、《掜》、《图》、《告》十一篇,皆以解剥《玄》体,离散其文,章句尚不存焉。《玄》文多,故不著,观之者难知,学之者难成。客有难《玄》大深,众人之不好也,雄解之,号曰《解难》。其辞曰: 客难扬子曰:“凡著书者,为众人之所好也,美味期乎合口,工声调于比耳。今吾子乃抗辞幽说,闳意眇指,独驰聘于有亡之际,而陶冶大炉,旁薄群生,历览者兹年矣,而殊不寤。亶费精神于此,而烦学者于彼,譬画者画于无形,弦者放于无声,殆不可乎?” 扬子曰:“俞。若夫闳言崇议,幽微之涂,盖难与览者同也。昔人有观象于天,视度于地,察法于人者,天丽且弥,地普而深,昔人之辞,乃玉乃金。彼岂好为艰难哉?势不得已也。独不见夫翠虯绛螭之将登乎天,必耸身于仓梧之渊;不阶浮云,翼疾风,虚举而上升,则不能撠胶葛,腾九闳。日月之经不千里,则不能烛六合,耀八纮;泰山之高不嶕峣,则不能浡滃云而散歊烝。是以宓牺氏之作《易》也,绵络天地,经以八卦,文王附六爻,孔子错其象而彖其辞,然后发天地之臧,定万物之基。《典》、《谟》之篇,《雅》、《颂》之声,不温纯深润,则不足以扬鸿烈而章缉熙。盖胥靡为宰,寂寞为尸;大味必淡,大音必希;大语叫叫,大道低回。是以声之眇者不可同于众人之耳,形之美者不可棍于世俗之目,辞之衍者不可齐于庸人之听。今夫弦者,高张急徽,追趋逐耆,则坐者不期而附矣;试为之族《咸池》,揄《六茎》,发《箫韶》,咏《九成》,则莫有和也。是故钟期死,伯牙绝弦破琴而不肯与众鼓;獿人亡,则匠石辍斤而不敢妄斫。师旷之调钟,俟知音者之在后也;孔子作《春秋》,几君子之前睹也。老聃有遗言,贵知我者希,此非其操与!” 雄见诸子各以其知舛驰,大氐诋訾圣人,即为怪迂。析辩诡辞,以挠世事,虽小辩,终破大道而或众,使溺于所闻而不自知其非也。及太史公记六国,历楚、汉,讫麟止,不与圣人同,是非颇谬于经。故人时有问雄者,常用法应之,撰以为十三卷,象《论语》,号曰《法言》。《法言》文多不著,独著其目: 天降生民,倥侗颛蒙,恣于情性,聪明不开,训诸理。撰《学行》第一。 降周迄孔,成于王道,终后诞章乖离,诸子图微。撰《吾子》第二。 事有本真,陈施于亿,动不克咸,本诸身。撰《修身》第三。 芒芒天道,在昔圣考,过则失中,不及则不至,不可奸罔。撰《问道》第四。 神心曶恍,经纬万方,事系诸道德仁谊礼。撰《问神》第五。 明哲煌煌,旁烛亡疆,逊于不虞,以保天命。撰《问明》第六。 假言周于天地,赞于神明,幽弘横广,绝于迩言。撰《寡见》第七。 圣人聪明渊懿,继天测灵,冠于群伦,经诸范。撰《五百》第八。 立政鼓众,动化天下,莫上于中和,中和之发,在于哲民情。撰《先知》第九。 仲尼以来,国君、将相、卿士、名臣参差不齐,一概诸圣。撰《重黎》第十。 仲尼之后,讫于汉道,德行颜、闵、股肱萧、曹,爰及名将尊卑之条,称述品藻。撰《渊骞》第十一。 君子纯终领闻,蠢迪检押,旁开圣则。撰《君子》第十二。 孝莫大于宁亲,宁亲莫大于宁神,宁神莫大于四表之欢心。撰《孝至》第十三。 赞曰:雄之自序云尔。初,雄年四十余,自蜀来至游京师,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奇其文雅,召以为门下史,荐雄待诏,岁余,奏《羽猎赋》,除为郎,给事黄门,与王莽、刘歆并。哀帝之初,又与董贤同官。当成、哀、平间,莽、贤皆为三公,权倾人主,所荐莫不拔擢,而雄三世不徙官。及莽篡位,谈说之士用符命称功德获封爵者甚众,雄复不侯,以耆老久次转为大夫,恬于势利乃如是。实好古而乐道,其意欲求文章成名于后世,以为经莫大于《易》,故作《太玄》;传莫大于《论语》,作《法言》;史篇莫善于《仓颉》,作《训纂》;箴莫善于《虞箴》,作《州箴》;赋莫深于《离騷》,反而广之;辞莫丽于相如,作四赋;皆斟酌其本,相与放依而驰骋云。用心于内,不求于外,于时人皆曶之;唯刘歆及范逡敬焉,而醒潭以为绝伦。 王莽时,刘歆、甄丰皆为上公,莽既以符命自立,即位之后,欲绝其原以神前事,而丰子寻、歆子棻复献之。莽诛丰父子,投棻四裔,辞所连及,便收不请。时,雄校书天禄阁上,治狱使者来,欲收雄,雄恐不能自免,乃从阁上自投下,几死。莽闻之曰:“雄素不与事,何故在此?”间请问其故,乃刘棻尝从雄学作奇字,雄不知情。有诏勿问。然京师为之语曰:“惟寂寞,自投阁;爰清静,作符命。” 雄以病免,复召为大夫。家素贫,耆酒,人希至其门。时有好事者载酒肴从游学,而巨鹿侯芭常从雄居,受其《太玄》、《法言》焉。刘歆亦尝观之,谓雄曰:“空自苦!今学者有禄利,然向不能明《易》,又如《玄》何?吾恐后人用覆酱瓿也。”雄笑而不应。年七十一,天凤五年卒,侯芭为起坟,丧之三年。 时,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闻雄死,谓桓谭曰:“子常称扬雄书,岂能传于后世乎?”谭曰:“必传。顾君与谭不及见也。凡人贱近而贵远,亲见扬子云禄位容貌不能动人,故轻其书。昔老聃著虚无之言两篇,薄仁义,非礼学,然后世好之者尚以为过于《五经》,自汉文、景之君及司马迁皆有是言。今诊子之书文义至深,而论不诡于圣人,若使遭遇时君,更阅贤知,为所称善,则必度越诸子矣。”诸儒或讥以为雄非圣人而作经,犹春秋吴楚之君僣号称王,盖诛绝之罪也。自雄之没至今四十余年,其《法言》大行,而《玄》终不显,然篇籍具存。 【白话文】 第二年,皇上要向胡人夸耀禽兽之多,秋天,命令右扶风征发百姓进入南山,西从褒斜,东到弘农,南达汉中,张开罗网置罘,捕捉熊熊豪猪虎豹犹获狐菟麋鹿,用槛车装载,运到长杨射熊馆。用网作围阵,把禽兽放在裹面,教胡人徒手与它们搏斗,抓到的就自己拿走,皇上亲自去观看。此时,农民不能去收割庄稼。扬雄跟着到射熊馆,回来后,献上《长杨赋》,因为是用笔墨写成文章,就假藉翰林作为主人,子墨作为客卿来讽谏。辞中说:子墨客卿问翰林主人道:“听说圣主养民,仁恩润泽,行动不为自己。今年在长杨打猎,先命令右扶风,左到太华右到褒斜,砍载岸作弋,绕南山布置,林莽中排列千乘,山脚分布着上万骑兵,率军踏围场,赏赐戎狄禽兽。抓熊熊,捉豪猪,堆木垒槍,作为储蓄,这是天下所仅见的。即使如此,也很騷扰农民。三旬多,非常勤苦,却不能有成,怕不知道的人,在外便认为是娱乐之游,在内就不当作是干豆祭祀,难道是为民吗!并且国君以沉默为神思,以淡泊为品德,现在喜欢出远去显露威武,多次兴师劳累车兵,本来不是人君急须去办的,鄙人私下不解。”翰林主人说:“咦,说得真怪!像您,是衹知其一不见其二,见外面不知内部。我说得很累,不能一一详述,请允许我略举大概,您自己看其必要吧。” 客说:“好,好。” 主人说:“从前有强秦,像封豕、寞窳一样残害士人百姓,凿齿之流互相磨牙争斗,豪杰像麋一样沸腾云一样纷扰,百姓因此不宁。于是上帝垂青高祖,高祖奉命,随斗极,运天关,跨大海,摇昆仑,提剑怒叱,攻城夺邑,战胜众将,一天的战斗,记不完全。如此勤苦,头发乱没空儿梳,饿了来不及吃饭,千鍪长了蠛虱,甲胄上都是粘汗,来为万姓向皇天请命。于是伸展民屈,兴起百姓所缺少的,规划万年,恢复帝业,七年之间天下安宁。 “到了圣文帝,随风乘浪,便着意在大宁,亲身节俭,绋衣不破就行,皮鞋不透就行,不住大厦,不雕木器,于是后宫不爱玳瑁珠玑,不佩饰翡翠,不做巧妙的雕刻,憎恨远离华丽奢侈,不用芬芳之物,禁奏丝竹宴乐之乐,不爱听郑卫深妙的乐声,所以玉衡端正太阶持平。“之后熏鬻入侵,东夷叛乱,羌戎反目,闽越互扰,远民因此不安宁,中原遭受灾难。于是圣武大怒,整顿师旅,号令骠骑、卫青,奋然出击,如电闪云聚,风起云涌,如惊弩飞蜂,快似流星,击如雷霆,攻打帧滨,捣破毡帐,脑涂沙幕,髓入余吾。于是在王廷打猎。驱骆驼,烧炀蠡,离析单于,分裂属国,平坑谷,开草莽,削山石,踏尸收俘,捆系老弱,箭艇中马、金镞伤人数十万,都稽首竖颈,匍匐如蚁,二十多年了,仍不敢喘息。天兵临境,先到幽都,调戈斜指,南越平定,倒节西征,羌蜒东奔。因此远方异俗隔绝的地方,自古仁化不及,不安于美德,没有不举足拱手,请求贡献珍宝,使海内安定,永无边防交战的灾患。 “现在朝廷纯仁,遵道重义,兼容诸学,圣德浩荡;英华沉浮,洋溢四海,普天之下,无不润泽;如果有士不谈王道樵夫也笑话他。所以有人认为事物没有盛而不衰的,所以平安不忘危险。便时常在丰年出兵,整顿车兵,发兵五榨,在长杨习马,与猛兽角力,和轻禽比武。便群登南山,远望乌弋,西倾月窑,东震日域。又怕后代迷恋于一时快事,经常用这些取代国家大事,荒婬于田猎,持续不止,所以车轫未稳,日未移影,随从没看真切,便逶迤回还;也用来继太宗之业,遵文武之制,恢复三王的田猎,返归五帝的娱乐;使农民不停耕,工人不下机器,按时婚配,男女不乱;外出平和,行动简易,赏勤劳,免徭役;探望长者,抚恤孤弱,和他们共苦乐。然后设钟鼓之乐,奏朔磬和声,竖勇武之虞,敲打玉磬,摇作八排舞蹈;饮信义,餐礼乐,听庙中雍雍之声,接受神人的福佑;歌吹合于猡》《颂》。如此勤劳,所以真神勉励。便要等候符瑞,来禅梁甫山基,增添泰山的威高,与往昔比光荣,延续于未来,难道衹是肆意游览,驰骋于粳稻地,周游于梨栗林,践踏草木,炫于众人,多多收获狄猩麋鹿吗!况且盲人看不见咫尺近物,但离娄却洞悉千里远的角落;您衹吝惜胡人得到我们的禽兽,并不知我们已经得到了他们的王侯。”话没说完,墨茎退席拜了两次稽首说:“识大体啊!确实不是我能比得上的。今天启发混沌,已非常清楚了!”塞童时工、垡、董竖掌权,附庸他们的人有的任官到二千石。当时±递正在起草《太玄》,用来自守淡泊。有人嘲笑荡雄用玄色崇尚白色,i啦为此作出解释,名为《解嘲》。辞中说: 客人嘲笑扬子道:“我听说上世的士人,他们立身处世的准则是,不出生则已,出生于世便向上尊崇国君,在下荣显父母,分别人的圭,受别人的爵,拥有别人的符节,分得别人的俸禄,身配青紫绶带,乘朱丹之车。现在您有幸遇到明盛之世,处在不必顾忌的朝廷,和众贤人同列,经过金门上到玉堂很长时间了,并不能策划一个奇谋,向上劝说君主,向下和公卿谈论。眼如明星,舌似电光,一纵一横,辩论者没人能抵挡,却作《太玄》五千字,枝叶分布,衹解说十余万言,深的到黄泉,高的出苍天,大的涵元气,细的无可比,然而位不过侍郎,提升才到给事黄门。料想玄不能用来崇尚白色?为什么做官这么落拓呢?” 扬子笑着回答说:“您祇想让我的车马华丽,不知道一失足将使我的家族流血!从前周朝纲废弛,诸侯纷争,分为十二,合为六七,四分五裂,并为战国。士人没有经常的君主,国家没有固定的大臣,得到士人的富,失去士人的穷,举翅而飞,随意栖止,所以士有的用袋子装上自己,有的凿墙逃跑。所以绉衍因上下不定而取得名望,孟轲虽遭遇艰难,仍为万乘之师。 “现在大汉左有东海,右有渠搜,前有番禺,后有陶涂。东南有一尉,西北有一候。有罪者系于徽墨,更严重的用质鈇砍头,分播礼乐,教化《诗》《书》,建造学舍,岁月持久。天下士人,都像雷一样行动,像云一样聚合,鱼鳞重叠一般,都在八方经营,家家自以为稷契,人人自以为咎繇,头戴冠缨而谈论的人都自比阿衡,五尺童子羞与晏婴夷吾相比;路顺的高入青云,无路走的弃于沟渠,早晨掌权便是卿相,晚上失势就是匹夫;好比江湖小雀,勃解小鸟,四雁聚集不算多,双凫飞翔不算少。从前三个仁人离开后殷虚弱,两位老人归依周便强盛,子胥死吴亡国,种、蠡在越称霸,五段来秦高兴,乐毅走燕恐惧,范雎用折拉使穣侯危险,蔡泽以曲颐受唐举嘲笑。所以当天下发生动乱时,不是萧、曹、子房、平、勃、樊、霍便不能安定;当天下安定时,章句小儒一起坐着守卫,也没什么可怕的。所以世道动乱,便圣哲驱驰不够用;世道安定,便庸才高枕都有余。 “先代的士人,有的松了绑作相,有的脱了褐作傅,有的靠着裹塱笑,有的横渡江潭打鱼;有的游说七十次不被用,有的站着谈话间被封侯;有的让千乘之君驾临陋巷,有的使国君拿着扫帚作前导。所以士人很能伸舌提笔,钻空塞隙没有止境。当今县令不请士人,郡守不迎老师,群卿不礼遇宾客,将相不低眉;谈怪事的被怀疑,行为怪的被治罪,所以想谈论的人曲舌不作声,想行路的犹豫止步。若使先代的士人处在今天,对策不是甲科,行为不是孝廉,举止不是方正,衹能上疏,时常评论是非,好的等待韶书,差的报闻被免职,又怎能披挂青紫? “并且我听说,火光炽盛终要熄灭,雷声轰轰终至消绝;看雷看火,认为充实,天收拢其声音,地藏起其热量。高大明亮的家,鬼偷看他的屋子。争权夺势的灭亡,默默无闻的生存;位高的祖先危险,自守的保全身体,所以知道玄默,是守道的顶点;能够清静,在神廷游览;寂寞淡泊,是守德之家。世事变化,人道不变,我和他换了时候,就不知会怎样。现在您用鸱枭笑话凤凰,拿着蛔蜓嘲笑龟龙,不是很错误吗!您徒然笑我用玄崇尚白,我也笑您病得厉害,却碰不上臾跗、扁鹊,可悲啊!”客人说:“那么没有《玄》就不能成名吗?茎、基以下何必要用《玄》呢?”扬子说:“范雎,魏的亡命徒,折胁拉骨,免于入狱,收肩踏背,被扶入袋中,用才智打动万乘之君,离间泾陽抵制穣侯而代替他,是合时啊。蔡泽,山东的平民,曲颐折鼻,泪唾横流,向西揖拜强秦之相,扼其咽喉,绝其气,附在其背上夺其位,碰对了时候。天下已平定,武器已收起,建都雒陽,娄敬弃辖解挽,转动三寸之舌,建议牢固的策略,从中原迁到长安,是适当啊。五帝传典,三王传礼,百世不变,叔孙通起家于袍鼓之间,解甲丢戈,便制作君臣仪法,为得当。《甫刑》散乱,秦法苛酷,圣汉改制,萧何定法,为适宜。所以有制定萧何律于唐虞之世,就会违理;有制作叔孙通仪法于夏殷时,便会迷惑;有建议娄敬策略于成周时,便是错谬;有谈论范、蔡之说于金、张、许、史之间,便是疯狂。萧规曹随,留侯策划,陈平奇谋,功比泰山,响似山崩,是那些人多智吗?也是他们遇到的时候可有作为。所以在可做的时候做可做的事,便如愿;在不可做的时候做不可做的事,就不吉利。蔺先生在章台立功,四皓在南山得名,公孙在金马创业,骠骑在祁连发迹,司马长卿挑引卓氏而致巨资,东方朔给捆君割肉而感动皇帝。我实在不能和这些人相提,所以默然独守我的《太玄》。” 扬雄认为赋是用来讽谏的,如果一定要推展论述,用尽华丽的辞藻,宏伟侈华推衍无穷,致使人无以复加,既而归为正道,但看的人已翻过去了。从前武帝喜欢神仙,相如献上《大人赋》,要用来讽谏,皇帝看后反而飘飘然有凌云的想法。由此说来,赋劝而不止,是很明白的。又很像俳优淳于髡、优孟之流,不是法度所在,贤人君子诗赋之正,于是停止不再作赋。便深思天象,参摹分为四份,终于八十一。旁边三摹九据,终于七百二十九赞,也是自然之道。所以读<易》的,看到卦便叫出名;读《玄》的,数其画便可确定。《玄》首的四重,不是卦,是数。用法从天元推一昼一夜陰陽数度律历之纪,九九大运,和天始终。所以《玄》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二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赞,分为三卷,称一二三,和《泰初历》相应,也有颛顼历。用三策占卜,联系吉凶,杂入象类,推布人事,以五行为文,比拟道德仁义礼智。没有主旨名称,切合《五经》,如不是其事,不出虚文。因为太混沌不可知,所以有《首》、《冲》、《错》、《测》、《摊》、《莹》、《数》、《文》、《挽》、《图》、《告》十一篇,都用来解剖《玄》体,分析文章,章句已不传了。《玄》文太多,所以不记录;读了难懂,学了难成。有客人责怪《玄》文太深,众人不喜欢,扬雄作文解释,名叫《解难》。辞中说:客人责怪扬子说:“凡是著书的,都要迎合众人的爱好,美味希望它合口,妙声美在悦耳。现在您高辞深说,广意微指,独自驰骋在有无之间,陶制大炉,纷绘群生,阅览过一年了,仍很不懂。衹是在这裹费精神,在那裹使学者麻烦,好比画家画在无形之上,弹琴的依照无声,大概不行吧?”扬子说:“对。至于高言大论,幽微之道,大概难和读者相同。从前有人观天象,察地度,审人法,天显著广大,地大而深厚,前人的话,是金是玉。他难道是喜欢故作艰难吗?情势不得已啊。难道没见翠虬绛螭将要登天,一定要耸身到仓梧之深渊;不凭浮云,藉疾风,空举而上升,便不能到达廖阔,飞升九闳。曰月不行千里,便不能照六合,亮八弦;泰山不高耸入云,便不能聚集浮云而散发浮气。所以伏羲氏作《易》,联络天地,统以八卦,文王附着六爻,孔子杂错卦象作彖辞,然后发挥天地之善,定下万物的基础。《典》《谟》篇章,《雅》《颂》之声,不温润纯深,便不足以发扬鸿业彰显光明。所以用虚无来主事,以寂寞为原则:最好的味道一定平淡,最好的声音一定稀微;至大的话传得远,大道纡曲。所以美妙的声音不能被众人的耳朵认可,美丽的形象不能让世俗觉得悦目,幽远的言辞庸人认为不中听。现在弹琴,声调高急,迎合众好,那么大家就不期而至;如果弹奏《咸池》、《六茎》、《箫韶》、《九成》,便没人应和了。所以钟期死了,伯牙就弄破琴拉断弦不肯再给众人演奏,获人死了,匠石就扔掉斧子不敢轻易砍东西。师旷调钟,要等知音在才进行;孔子作《春秋》,期望君子能够先读。老聃有遣言,以理解我的人少为贵,这不是他的节操吗!” 扬雄见到诸子各自以其知识相背驰,大多诋毁圣人,自做怪僻,巧言诡辩,搅乱时政,虽是小的言论,最终会破坏大道迷惑众人,使他们沉溺于听到的话却自己不知是错的。到太史公记载六国,经历楚汉,到《麟止》结束,和圣人看法不一样,是非观念和经书相差很大。所以常有人询问扬雄,扬雄经常模仿经典之言来回答他们,着成十三卷,模仿《论语》,名叫《法言》。 《法言》文章多不记述,衹记其目录:天生万民,懵懂无知,肆意纵情,聪明未开通,以理训告。作《学行》第一。 从旦公到孔王,建成王道,其后虚诞盛行乖离于道,诸子所谋衰微。作《吾子》第一。 事物有本真,布陈于万事,行动不能尽善,原因在自身。作《修身》第三。 芒芒天道,古代圣人所成,超过便不合,不足便不达,不可作奸诬罔。作《问道》第四。 心神恍惚,经纬万方,事关道德仁义礼。作《问神》第五。 明哲盛美,光照无疆,避开不测,保全天命。作《问明》第六。 远说周遍天地,礼赞神明,深广宏大,超过近世。作《寡见》第七。 圣人聪明深美,继天命测神数,超过众人,作为常法。作《五百》第八。 建政劝民,感化天下,中和为最高,施用中和,在于知民情。作《先知》第九。 仲尼以来,国君将相卿士名臣志业不同,统一于圣人大道。作《重黎》第十。 仲尼之后,到了j蛆,德行崇尚颜、闱,股肱大臣推及盖、曹,至于名将排列尊卑,确定差品文质。作《渊骞》第十一。 君子善终美名,修正而后行动,发扬圣法。作《君子》第十二。 最大的孝是使双亲安定,最好的安亲是使其神灵安定,最好的安神是取得四方的欢心。作《孝至》第十三。 赞曰:这是扬雄的自序。起初,扬雄四十多岁时,从蜀来游京师,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欣赏其文才,召作门下史,推荐扬雄待诏,一年多后,上奏《羽猎赋》,除官为郎,给事黄门,和王莽、刘歆并列。哀帝初,又和董贤同官。成、哀、平年间,王莽、董贤都作了三公,权过人君,推荐的人没有不提拔的,但扬雄三代不升官。到王莽篡位,论谈者用符命赞美其功德而被封爵的人很多,扬雄仍不被封侯,因年纪大而渐升为大夫,他就是如此淡泊势利。确实好古爱道,想以文章在后世扬名,认为经最大的是《易》,所以作《太玄》;传最好的是《论语》,所以作《法言》;史篇最好的是《仓颉》,所以作《训纂》,箴诫最好的是《虞箴》,所以作《州箴》;赋最深的是《离騷》,所以相背而推广它;辞最华丽的是担如,所以作四赋:都探索本源,模仿发挥。用心在内,不求于外,当时人都轻视它;衹有型逖和莲逡敬重他,而担爱认为他无与伦比。 王莽时,刘歆、甄丰都做了上公,王莽既是假藉符命自立,即位之后想禁绝这种做法来使前事得到神化,而甄丰的儿子甄寻、刘歆的儿子刘棻又奏献符瑞之事。王莽杀了甄丰父子,流放刘棻到四裔,供辞所牵连到的,立即收系不必奏请。当时扬雄在天禄阁上校书,办案的使者来了,要抓扬雄,扬雄怕不能逃脱,便从阁上跳下,差点死了。王莽听到后说:“扬雄一向不参与其事,为什么在此案中?”暗中查问其原因,原来刘棻曾跟扬雄学写过奇字,扬雄不知情。下韶不追究他。然而京师为此评道:“因寂寞,自投合;因清静,作符命。” 扬雄因病免职,又召为大夫。家境一向贫寒,爱喝酒,人很少到其家。当时有多事的人带着酒菜跟他学习,钜鹿侯芭常跟扬雄一起居住,学了《太玄》、《法言》。刘歆也曾看到,对扬雄说:“白白使自己受苦!现在学者有利禄,还不能通晓《易》,何况《玄》?我怕后人用它来盖酱瓿了。”扬雄笑而不答。活到七十一岁,在天凤五年死去,侯芭为他建坟,守丧三年。 当时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听说扬雄死了,对桓谭说:“您曾称赞扬雄的书,难道能流传后世吗?”桓谭说:“一定能够流传。但您和桓谭看不到。凡人轻视近的重视远的,亲眼见扬子云地位容貌不能动人,便轻视其书。从前老聃作虚无之论两篇,轻仁义,驳礼学,但后世喜欢它的还认为超过《五经》,从汉文帝、景帝及司马迁都有这话。现在扬子的书文义最深,论述不违背圣人,如果遇到当时君主,再经贤知阅读,被他们称道,便必定超过诸子了。”诸儒有的嘲笑扬雄不是圣人却作经,好比春秋吴楚君主僭越称王,应该是灭族绝后之罪。从扬雄死后到现在四十多年,他的《法言》大行于世,但《玄》到底未得彰显,但篇籍都在。 卷八十八 儒林传 第五十八 【原文】 古之儒者,博学乎《六艺》之文。《六艺》者,王教之典籍,先圣所以明天道,正人伦,致至治之成法也。周道既衰,坏于幽、厉,礼乐征伐自诸侯出,陵夷二百余年而孔子兴,衷圣德遭季世,知言之不用而道不行,乃叹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于是应聘诸侯,以答礼行谊。西入周,南至楚,畏匡厄陈,奸七十余君。适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究观古今篇籍,乃称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又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于是叙《书》则断《尧典》,称乐则法《韶舞》,论《诗》则首《周南》。缀周之礼,因鲁《春秋》,举十二公行事,绳之以文、武之道,成一王法,至获麟而止。盖晚而好《易》,读之韦编三绝,而为之传。皆因近圣之事,以立先王之教,故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仲尼既没,七十子之徒散游诸侯,大者为卿相师傅,小者友教士大夫,或隐而不见。故子张居陈,澹台子羽居楚,子夏居西河,子贡终于齐。如田子方、段干木、吴起、禽滑氂之属,皆受业于子夏之伦,为王者师。是时,独魏文侯好学。天下并争于战国,儒术既黜焉,然齐鲁之间学者犹弗废,至于威、宣之际,孟子、孙卿之列咸遵夫子之业而润色之,以学显于当世。 及至秦始皇兼天下,燔《诗》、《书》,杀术士,六学从此缺矣。陈涉之王也,鲁诸儒持孔氏礼器往归之,于是孔甲为涉博士,卒与俱死。陈涉起匹夫,驱適戍以立号,不满岁而灭亡,其事至微浅,然而搢绅先生负礼器往委质为臣者何也?以秦禁其业,积怨而发愤于陈王也。 及高皇帝诛项籍,引兵围鲁,鲁中诸儒尚讲诵习礼,弦歌之音不绝,岂非圣人遗化好学之国哉?于是诸儒始得修其经学,讲习大射乡饮之礼。叔孙通作汉礼仪,因为奉常,诸弟子共定者,咸为选首,然后喟然兴于学。然尚有干戈,平定四海,亦未皇庠序之事也。孝惠、高后时,公卿皆武力功臣。孝文时颇登用,然孝文本好刑名之言。及至孝景,不任儒,窦太后又好黄、老术,故诸博士具官待问,未有进者。 汉兴,言《易》自淄川田生;言《书》自济南伏生;言《诗》,于鲁则申培公,于齐则辕固生,燕则韩太傅;言《礼》,则鲁高堂生;言《春秋》,于齐则胡母生,于赵则董仲舒。及窦太后崩,武安君田蚡为丞相,黜黄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学儒者以百数,而公孙弘以治《春秋》为丞相,封侯,天下学士靡然乡风矣。 弘为学官,悼道之郁滞,乃请曰:“丞相、御史言:制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婚姻者,居室之大伦也。今礼废乐崩,朕甚愍焉,故详延天下方闻之士,咸登诸朝。其令礼官劝学,讲议洽闻,举遗兴礼,以为天下先。太常议,予博士弟子,崇乡里之化,以厉贤材焉。’谨与太常臧、博士平等议,曰:闻三代之道,乡里有教,夏曰校,殷曰庠,周曰序。其劝善也,显之朝廷;其惩恶也,加之刑罚。故教化之行也,建首善自京师始,由内及外。今陛下昭至德,开大明,配天地,本人伦,劝学兴礼,崇化厉贤,以风四方,太平之原也。古者政教未洽,不备其礼,请因旧官而兴焉。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复其身。太常择民年十八以上、仪状端正者,补博士弟子。郡国县官有好文学、敬长上、肃政教、顺乡里、出入不悖,所闻,令、相、长、丞上属所二千石。二千石谨察可者,常与计偕,诣太常,得受业如弟子。一岁皆辄课,能通一艺以上,补文学掌故缺;其高第可以为郎中,太常籍奏。即有秀才异等,辄以名闻。其不事学若下材,及不能通一艺,辄罢之,而请诸能称者。巨谨案诏书律令下者,明天人分际,通古今之谊,文章尔雅,训辞深厚,恩施甚美。小吏浅闻,弗能究宣,亡以明布谕下。以治礼掌故以文学礼义为官,迁留滞。请选择其秩比二百石以上及吏百石通一艺以上补左右内史、太行卒史,比百石以下补郡太守卒史,皆各二人,边郡一人。先用诵多者,不足,择掌故以补中二千石属,文学掌故补郡属,备员。请著功令。它如律令。” 制曰:“可。”自此以来,公卿大夫士吏彬彬多文学之士矣。 昭帝时举贤良文学,增博士弟子员满百人,宣帝末增倍之。元帝好儒,能通一经者皆复。数年,以用度不足,更为设员千人,郡国置《五经》百石卒史。成帝末,或言孔子布衣养徒三千人,今天子太学弟子少,于是增弟子员三千人。岁余,复如故。平帝时王莽秉政,增元士之子得受业如弟子,勿以为员,岁课甲科四十人为郎中,乙科二十人为太子舍人,丙科四十人补文学掌故云。 自鲁商瞿子木受《易》孔子,以授鲁桥庇子庸。子庸授江东馯臂子弓。子弓授燕周丑子家。子家授东武孙虞子乘。子乘授齐田何子装。及秦禁学,《易》为筮卜之书,独不禁,故传受者不绝也。汉兴,田何以齐田徙杜陵,号杜田生,授东武王同子中、雒陽周王孙、丁宽、齐服生,皆著《易传》数篇。同授淄川杨何,字叔元,元光中征为太中大夫。齐即墨城,至城陽相。广川孟但,为太子门大夫。鲁周霸、莒衡胡、临淄主父偃,皆以《易》至大官。要言《易》者本之田何。 丁宽字子襄,梁人也。初,梁项生从田何受《易》,时宽为项生从者,读《易》精敏,才过项生,遂事何。学成,何谢宽。宽东归,何谓门人曰:“《易》以东矣。”宽至雒陽,复从周王孙受古义,号《周氏传》。景帝时,宽为梁孝王将军距吴、楚,号丁将军,作《易说》三万言,训故举大谊而已,今《小章句》是也。宽授同郡砀田王孙。王孙授施雠、孟喜、梁丘贺。繇是《易》有施、孟、梁丘之学。 施雠字长卿,沛人也。沛与砀相近,雠为童子,从田王孙受《易》。后雠徙长陵,田王孙为博士,复从卒业,与孟喜、梁丘贺并为门人。谦让,常称学废,不教授。及梁丘贺为少府,事多,乃遣子临分将门人张禹等从雠问。雠自匿不肯见,贺固请,不得已乃授临等。于是贺荐雠:“结发事师数十年,贺不能及。”诏拜雠为博士。甘露中与《五经》诸儒杂论同异于石渠阁。雠授张禹、琅邪鲁伯。伯为会稽太守,禹至丞相。禹授淮陽彭宣、沛戴崇子平。崇为九卿,宣大司空。禹、宣皆有传。鲁伯授太山毛莫如少路、琅邪邴丹曼容,著清名。莫如至常山太守。此其知名者也。由是施家有张、彭之学。 孟喜字长卿,东海兰陵人也。父号孟卿,善为《礼》、《春秋》,授后苍、疏广。世所传《后氏礼》、《疏氏春秋》,皆出孟卿。孟卿以《礼经》多、《春秋》烦杂,及使喜从田王孙受《易》。喜好自称誉,得《易》家候陰陽灾变书,诈言师田生且死时枕喜膝,独传喜,诸儒以此耀之。同门梁丘贺疏通证明之,曰:“田生绝于施雠手中,时喜归东海,安得此事?”又蜀人赵宾好小数书,后为《易》,饰《易》文,以为“箕子明夷,陰陽气亡箕子;箕子者,万物方荄兹也。”宾持论巧慧,《易》家不能难,皆曰“非古法也”。云受孟喜,喜为名之。后宾死,莫能持其说。喜因不肯仞,以此不见信。喜举孝廉为郎,曲台署长,病免,为丞相椽。博士缺,众人荐喜。上闻喜改师法,遂不用喜。喜授同郡白光少子、沛翟牧子兄,皆为博士。由是有翟、孟、白之学。 梁丘贺字长翁,琅邪诸人也。以能心计,为武骑。从太中大夫京房受《易》。房者,淄川杨何弟子也。房出为齐郡太守,贺更事田王孙。宣帝时,闻京房为《易》明,求其门人,得贺。贺时为都司空令。坐事,论免为庶人。待诏黄门数入说教侍中,以召贺。贺人说,上善之,以贺为郎。会八月饮酎,行祠孝昭庙,先驱旄头剑挺堕坠,首垂泥中,刃乡乘舆车,马惊。于是召贺筮之,有兵谋,不吉。上还,使有司侍祠。是时,霍氏外孙代郡太守任宣坐谋反诛,宣子章为公车丞,亡在渭城界中,夜玄服入庙,居郎间,执戟立庙门,待上至,欲为逆。发觉,伏诛。故事,上常夜入庙,其后待明而入,自此始也。贺以筮有应,由是近幸,为太中大夫,给事中,至少府。为人小心周密,上信重之。年老终官。传子临,亦入说,为黄门郎。甘露中,奉使问诸儒于石渠。临学精孰,专行京房法。琅邪王吉通《五经》,闻临说,善之。时,宣帝选斑材郎十人从临讲,吉乃使其子郎中骏上疏从临受《易》。临代五鹿充宗君孟为少府,骏御史大夫,自有传。充宗授平陵士孙张仲方、沛邓彭祖子夏、齐衡咸长宾。张为博士,至扬州牧,光禄大夫给事中,家世传业。彭祖,真定太傅。咸,王莽讲学大夫。由是梁丘有士孙、邓、衡之学。 京房受《易》梁人焦延寿。延寿云尝从孟喜问《易》。会喜死,房以为延寿《易》即孟氏学,翟牧、白生不肯,皆曰非也。至成帝时,刘向校书,考《易》说,以为诸《易》家说皆祖田何、杨叔元、丁将军,大谊略同,唯京氏为异,党焦延寿独得隐士之说,托之孟氏,不相与同。房以明灾异得幸,为石显所谮诛,自有传。房授东海殷嘉、河东姚平、河南乘弘,皆为郎、博士。由是《易》有京氏之学。 费直字长翁,东莱人也。治《易》为郎,至单父令。长于卦筮,亡章句,徒以《彖》、《象》、《系辞》十篇文言解说上下经。琅邪王璜平中能传之。璜又传古文《尚书》。 高相,沛人也。治《易》与费公同时,其学亦亡章句,专说陰陽灾异,自言出于丁将军。传至相,相授子康及兰陵毌将永。康以明《易》为郎,永至豫章都尉。及王莽居摄,东郡太守翟谊谋举兵诛莽,事未发,康候知东郡有兵,私语门认,门人上书言之。后数月,翟谊兵起,莽召问,对“受师高康鸀。莽恶之,以为惑众,斩康。由是《易》有高氏学。高、费皆未尝立于学官。 伏生,济南人也,故为秦博士。孝文时,求能治《尚书》者,天下亡有,闻伏生治之,欲召。时伏生年九十余,老不能行,于是诏太常,使掌故朝错往受之。秦时禁《书》,伏生壁藏之,其后大兵起,流亡。汉定,伏生求其《书》,亡数十篇,独得二十九篇,即以教于齐、鲁之间。齐学者由此颇能言《尚书》,山东大师亡不涉《尚书》以教。伏生教济南张生及殴陽生。张生为博士,而伏生孙以治《尚书》征,弗能明定。是后鲁周霸、雒陽贾嘉颇能言《尚书》云。 欧陽生字和伯,千乘人也。事伏生,授倪宽。宽又受业孔安国,至御史大夫,自有传。宽有俊材,初见武帝,语经学。上曰:“吾始以《尚书》为朴学,弗好,及闻宽说,可观。”乃从宽问一篇。欧陽、大小夏侯氏学皆出于宽。宽授欧陽生子,世世相传,至曾孙高子陽,为博士。高孙地馀长宾以太子中庶子授太子,后为博士,论石渠。元帝即位,地馀侍中,贵幸,至少府。戒其子曰:“我死,官属即送汝财物,慎毋受。汝九卿儒者子孙,以廉洁著,可以自成。”及地馀死,少府官属共送数百万,其子不受。天子闻而嘉之,赐钱百万。地馀少子政为王莽讲学大夫。由是《尚书》世有欧陽氏学。 林尊字长宾,济南人也。事欧陽高,为博士,论石渠。后至少府、太子太傅,授平陵平当、梁陈翁生。当至丞相,自有传。翁生信都太傅,家世传业。由是欧陽有平、陈之学。翁生授琅邪殷崇、楚国龚胜。崇为博士,胜右扶风,自有传。而平当授九江朱普公文、上党鲍宣。普为博士,宣司隶校尉,自有传。徒众尤盛,知名者也。 夏侯胜,其先夏侯都尉,从济南张生受《尚书》以传族子始昌。始昌传胜,胜又事同郡蕳卿。蕳卿者,倪宽门人。胜传从兄子建,建又事欧陽高。胜至长信少府,建太子太傅,自有传。由是《尚书》有大小夏侯之学。 周堪字少卿,齐人也。与孔霸俱事大夏侯胜。霸为博士。堪译官令,论于石渠,经为最高,后为太子少傅,而孔霸以太中大夫授太子。及元帝即位,堪为光禄大夫,与萧望之并领尚书事,为石显等所谮,皆免官。望之自杀,上愍之,乃擢堪为光禄勋,语在《刘向传》。堪授牟卿及长安许商长伯。牟卿为博士。霸以帝师赐爵号褒成君,传子光,亦事牟卿,至丞相,自有传。由是大夏侯有孔、许之学。商善为算,著《五行论历》,四至九卿,号其门人沛唐林子高为德行,平陵吴章伟君为言语,重泉王吉少音为政事,齐炔钦幼卿为文学。王莽时,林、吉为九卿,自表上师冢,大夫、博士,郎吏为许氏学者,各从门人,会车数百辆,儒者荣之。钦、章皆为博士,徒众尤盛。章为王莽所诛。 张山拊字长宾,平陵人也。事小夏侯建,为博士,论石渠,至少府。授同县李寻、郑宽中少君、山陽张无故子儒,信都秦恭延君、陈留假仓子骄。无故善修章句,为广陵太傅,守小夏侯说文。恭增师法至百万言,为城陽内史。仓以谒者论石渠,至胶东相。寻善说灾异,为骑都尉,自有传。宽中有俊材,以博士授太子,成帝即位,赐爵关内侯,食邑八百户,迁光禄大夫,领尚书事,甚尊重。会疾卒,谷永上疏曰:“臣闻圣王尊师傅,褒贤俊,显有功,生则致其爵禄,死则异其礼谥。昔周公薨,成王葬以变礼,而当天心。公叔文子卒,卫侯加以美谥,著为后法。近事,大司空朱邑、右扶风翁归德茂夭年,孝宣皇帝愍册厚赐,赞命之臣靡不激扬。关内侯郑宽中有颜子之美质,包商、偃之文学,严然总《五经》之眇论,立师傅之显位,入则乡唐、虞之闳道,王法纳乎圣听,出则参冢宰之重职,功列施乎政事,退食自公,私门不开,散赐九族,田亩不益,德配周、召,忠合《羔羊》,未得登司徒,有家臣,卒然早终,尤可悼痛!臣愚以为宜加其葬礼,赐之令谥,以章尊师褒贤显功之德。”上吊赠宽中甚厚。由是小夏侯有郑、张、秦、假、李氏之学。宽中授东郡赵玄,无故授沛唐尊,恭授鲁冯宾。宾为博士,尊王莽太傅,玄哀帝御史大夫,至大官,知名者也。 孔氏有古文《尚书》,孔安国以今文字读之,因以起其家逸《书》,得十余篇,盖《尚书》兹多于是矣。遭巫蛊,未立于学官。安国为谏大夫,授都尉朝,而司马迁亦从安国问故。迁书载《尧典》、《禹贡》、《洪范》、《微子》、《金滕》诸篇,多古文说。都尉朝授胶东庸生。庸生授清河胡常少子,以明《穀梁春秋》为博士、部刺史,又传《左氏》。常授虢徐敖。敖为右扶风掾,又传《毛诗》,授王璜、平陵涂惲子真。子真授河南桑钦君长。王莽时,诸学皆立。刘歆为国师,璜、惲等皆贵显。世所传《百两篇》者,出东莱张霸,分析合二十九篇以为数十,又采《左氏传》、《书叙》为作首尾,凡百二篇。篇或数简,文意浅陋。成帝时求其古文者,霸以能为《百两》征,以中书校之,非是。霸辞受父,父有弟子尉氏樊并。时,太中大夫平当、侍御史周敞劝上存之。后樊并谋反,乃黜其书。 申公,鲁人也。少与楚元王交俱事齐人浮丘伯受《诗》。汉兴,高祖过鲁,申公以弟子从师入见于鲁南宫。吕太后时,浮丘伯在长安,楚元王遣子郢与申公俱卒学。元王薨,郢嗣立为楚王,令申公傅太子戊。戊不好学,病申公。及戊立为王,胥靡申公。申公愧之,归鲁退居家教,终身不出门。复谢宾客,独王命召之乃往。弟子自远方至受业者千余人,申公独以《诗经》为训故以教,亡传,疑者则阙弗传。兰陵王臧既从受《诗》,已通,事景帝为太子少傅,免去。武帝初即位,臧乃上书宿卫,累迁,一岁至郎中令。及代赵绾亦尝受《诗》申公,为御史大夫。绾、臧请立明堂以朝诸侯,不能就其事,乃言师申公。于是上使使束帛加璧,安车以蒲裹轮,驾驷迎申公,弟子二人乘轺传从。至,见上,上问治乱之事。申公时已八十余,老,对曰:“为治者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是时,上方好文辞,见申公对,默然。然已招致,即以为太中大夫,舍鲁邸,议明堂事。窦太后喜《老子》言,不说儒术,得绾、臧之过,以让上曰:“此欲复为新垣平也!”上因废明堂事,下绾、臧吏,皆自杀。申公亦病免归,数年卒。弟子为博士十余人,孔安国至临淮太守,周霸胶西内史,夏宽城陽内史,砀鲁赐东海太守,兰陵缪生长沙内史,徐偃胶西中尉,邹人阙门庆忌胶东内史,其治官民皆有廉节称。其学官弟子行虽不备,而至于大夫、郎、掌故以百数。申公卒以《诗》、《春秋》授,而瑕丘江公尽能传之,徒众最盛。及鲁许生、免中徐公,皆守学教授。韦贤治《诗》,事大江公及许生,又治《礼》,至丞相。传子玄成,以淮陽中尉论石渠,后亦至丞相。玄成及兄子赏以《诗》授哀帝,至大司马车骑将军,自有传。由是《鲁诗》有韦氏学。 王式字翁思,东平新桃人也。事免中徐公及许生。式为昌邑王师。昭帝崩,昌邑王嗣立,以行婬乱废,昌邑群臣皆下狱诛,唯中尉王吉、郎中令龚遂以数谏减死论。式系狱当死,治事使者责问曰:“师何以无谏书?”式对曰:“臣以《诗》三百五篇朝夕授王,至于忠臣孝子之篇,未尝不为王反复诵之也;至于危亡失道之君,未尝不流涕为王深陈之也。臣以三百五篇谏,是以亡谏书。”使者以闻,亦得减死论,归家不教授。山陽张长安幼君先事式,后东平唐长宾、沛褚少孙亦来事式,问经数篇,式谢曰:“闻之于师具是矣,自润色之。”不肯复授。唐生、褚生应博士弟子选,诣博士,抠衣登堂,颂礼甚严,试诵说,有法,疑者丘盖不言。诸博士惊问:“何师?”对曰:“事式。”皆素闻其贤,共荐式。诏除下为博士。式征来,衣博士衣而不冠,曰:“刑余之人,何宜复充礼官?”既至,止舍中,会诸大夫、博士,共持酒肉劳式,皆注意高仰之,博士江公世为《鲁诗》宗,至江公著《孝经说》,心嫉式,谓歌吹诸生曰:“歌《骊驹》。”式曰:“闻之于师:客歌《骊驹》,主人歌《客毋庸归》。今日诸君为主人,日尚早,未可也。”江翁曰:“经何以言之?”式曰:“在《曲礼》。”江翁曰:“何狗曲也!”式耻之,陽醉逷地。式客罢,让诸生曰:“我本不欲来,诸生强劝我,竟为竖子所辱!”遂谢病免归,终于家。张生、唐生、褚生皆为博士。张生论石渠,至淮陽中尉。唐生楚太傅。由是《鲁诗》有张、唐、褚氏之学。张生兄子游卿为谏大夫,以《诗》授元帝。其门人琅邪王扶为泗水中尉,授陈留许晏为博士。由是张家有许氏学。初,薛广德亦事王式,以博士论石渠,授龚舍。广德至御史大夫,舍泰山太守,皆有传。 辕固,齐人也。以治《诗》孝景时为博士,与黄生争论于上前。黄生曰:“汤、武非受命,乃杀也。”固曰:“不然。夫桀、纣荒乱,天下之心皆归汤、武,汤、武因天下之心而诛桀、纣,桀、纣之民弗为使而归汤、武,汤、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为何?”黄生曰:“‘冠虽敝必加于首,履虽新必贯于足。’何者?上下之分也。今桀、纣虽失道,然君上也;汤、武虽圣,臣下也。夫主有失行,臣不正言匡过以尊天子,反因过而诛之,代立南面,非杀而何?”固曰:“必若云,是高皇帝代秦即天子之位,非邪?”于是上曰:“食肉毋食马肝,未为不知味也;言学者毋言汤、武受命,不为愚。”遂罢。窦太后好《老子》书,召问固。固曰:“此家人言矣。”太后怒曰:“安得司空城旦书乎!”乃使固人圈击彘。上知太后怒,而固直言无罪,乃假固利兵。下,固刺彘正中其心,彘应手而倒。太后默然,亡以复罪。后上以固廉直,拜为清河太傅,疾免。武帝初即位,复以贤良征。诸儒多嫉毁曰固老,罢归之。时,固已九十余矣。公孙弘亦征,仄目而事固。固曰:“公孙子,务正学以言,无曲学以阿世!”诸齐以《诗》显贵,皆固之弟子也。昌邑太傅夏候始昌最明,自有传。 后苍字近君,东海郯人也。事夏侯始昌。始昌通《五经》,苍亦通《诗》、《礼》,为博士,至少府,授翼奉、萧望之、匡衡。奉为谏大夫,望之前将军,衡丞相,皆有传。衡授琅邪师丹、伏理斿君、颍川满昌君都。君都为詹事,理高密太傅,家世传业。丹大司空,自有传。由是《齐诗》有翼、匡、师、伏之学。满昌授九江张邯、琅邪皮容、皆至大官,徒众尤盛。 韩婴,燕人也。孝文时为博士,景帝时至常山太傅。婴推诗人之意,而作内、外《传》数万言,其语颇与齐、鲁间殊,然归一也。淮南贲生受之。燕、赵间言《诗》者由韩生。韩生亦以《易》授人,推《易》意而为之传。燕、赵间好《诗》,故其《易》微,唯韩氏自传之。武帝时,婴尝与董仲舒论于上前,其人精悍,处事分明,仲舒不能难也。后其孙商为博士。孝宣时,涿郡韩生其后也,以《易》征,待诏殿中,曰:“所受《易》即先太傅所传也。尝受《韩诗》,不如韩氏《易》深,太傅故专传之。”司隶校尉盖宽饶本受《易》于孟喜,见涿韩生说《易》而好之,即更从受焉嘒 赵子,河内人也。事燕韩生,授同郡蔡谊。谊至丞相,自有传。谊授同郡食子公与王吉。吉为昌邑王中尉,自有传。食生为博士,授泰山栗丰。吉授淄川长孙顺。顺为博士,丰部刺史。由是《韩诗》有王、食、长孙之学。丰授山陽张就,顺授东海发福,皆至大官,徒众尤盛。 毛公,赵人也。治《濰》,为河间献王博士,授同国贯长卿。长卿授解延年。延年为阿武令,授徐敖。敖授九江陈侠,为王莽讲学大夫。由是言《毛诗》者,本之徐敖。 汉兴,鲁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而鲁徐生善为颂。孝文时,徐生以颂为礼官大夫,传子至孙延、襄。襄,其资性善为颂,不能通经;延颇能,未善也。襄亦以颂为大夫,至广陵内史。延及徐氏弟子公户满意、桓生、单资皆为礼官大夫。而瑕丘萧奋以《礼》至淮陽太守。诸言《礼》为颂者由徐氏。 孟卿,东海人也。事萧奋,以授后仓、鲁闾丘卿。仓说《礼》数万言,号曰《后氏曲台记》,授沛闻人通汉子方、梁戴德延君、戴圣次君、沛庆普孝公。孝公为东平太傅。德号大戴,为信都太傅;圣号小戴,以博士论石渠,至九江太守。由是《礼》有大戴、小戴、庆氏之学。通汉以太子舍人论石渠,至中山中尉。普授鲁夏侯敬,又传族子咸,为豫章太守。大戴授琅邪徐良斿卿,为博士、州牧、郡守,家世传业。小戴授梁人桥仁季卿、杨荣子孙。仁为大鸿胪,家世传业,荣琅邪太守。由是大戴有徐氏,小戴有桥、杨氏之学。 胡母生字子都,齐人也。治《公羊春秋》,为景帝博士。与董仲舒同业,仲舒著书称其德。年老,归教于齐,齐之言《春秋》者宗事之,公孙弘亦颇受焉。而董生为江都相,自有传。弟子遂之者,兰陵褚大、东平赢公、广川段仲、温吕步舒。大至梁相,步舒丞相长史,唯赢公守学不失师法,为昭帝谏大夫,授东海孟卿、鲁眭孟。孟为符节令,坐说灾异诛,自有传。 严彭祖字公子,东海下邳人也。与颜安乐俱事眭孟。孟弟子百余人,唯彭祖、安乐为明,质问疑谊,各持所见。孟曰:“《春秋》之意,在二子矣!”孟死,彭祖、安乐各颛门教授。由是《公羊春秋》有颜、严之学。彭祖为宣帝博士,至河南郡太守。以高第入为左冯翊,迁太子太傅,廉直不事权贵。或说曰:“天时不胜人事,君以不修小礼曲意,亡贵人左右之助,经谊虽高,不至宰相。愿少自勉强!”彭祖曰:“凡通经术,固当修行先王之道,何可委曲从俗,苟求富贵乎!”彭祖竟以太傅官终。援琅邪王中,为元帝少府,家世传业。中授同郡公孙文、东门云。云为荆州刺史,文东平太傅,徒众尤盛。云坐为江贼拜辱命,下狱诛。 颜安乐字公孙,鲁国薛人,眭孟姊子也。家贫,为学精力,官至齐郡太守丞,后为仇家所杀。安乐授淮陽泠丰次君、淄川任公。公为少府,丰淄川太守。由是颜家有泠、任之学。始贡禹事嬴公,成于眭孟,至御史大夫,疏广事孟卿,至太子太傅,皆自有传。广授琅邪管路,路为御史中丞。禹授颍川堂溪惠,惠授泰山冥都,都为丞相史。都与路又事颜安乐,故颜氏复有管、冥之学。路授孙宝,为大司农,自有传。丰授马宫、琅邪左咸。咸为郡守九卿,徒众尤盛。宫至大司徒,自有传。 瑕丘江公,受《穀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传子至孙为博士。武帝时,江公与董仲舒并。仲舒通《五经》,能持论,善属文。江公呐于口,上使与仲舒议,不如仲舒。而丞相公孙弘本为《公羊》学,比辑其议,卒用董生。于是上因尊《公羊》家,诏太子受《公羊春秋》,由是《公羊》大兴。太子既通,复私问《穀梁》而善之。其后浸微,唯鲁荣广王孙、皓星公二人受焉。广尽能传其《诗》、《春秋》,高材捷敏,与《公羊》大师眭孟等论,数困之,故好学者颇复受《穀梁》。沛蔡千秋少君、梁周庆幼君、丁姓子孙皆从广受。千秋又事皓星公,为学最笃。宣帝即位,闻卫太子好《穀梁春秋》,以问丞相韦贤、长信少府夏侯胜及侍中乐陵侯史高,皆鲁人也,言穀梁子本鲁学,公羊氏乃齐学也,宜兴《穀梁》。时千秋为郎,召见,与《公羊》家并说,上善《穀梁》说,擢千秋为谏大夫给事中,后有过,左迁平陵令。复求能为《穀梁》者,莫及千秋。上愍其学且绝,乃以千秋为郎中户将,选郎十人从受。汝南尹更始翁君本自事千秋,能说矣,会千秋病死,征江公孙为博士。刘向以故谏大夫通达待诏,受《穀梁》,欲令助之。江博士复死,乃征周庆、丁姓待诏保宫,使卒授十人。自元康中始讲,至甘露元年,积十余岁,皆明习。乃召《五经》名儒太子太傅萧望之等大议殿中,平《公羊》、《穀梁》同异,各以经处是非。时,《公羊》博士严彭祖、侍郎申輓、伊推、宋显,《穀梁》议郎尹更始、待诏刘向、周庆、丁姓并论。《公羊》家多不见从,愿请内侍郎许广,使者亦并内《穀梁》家中郎王亥,各五人,议三十余事。望之等十一人各以经谊对,多从《穀梁》。由是《穀梁》之学大盛。庆、姓皆为博士。姓至中山太傅,授楚申章昌曼君,为博士,至长沙太傅,徒众尤盛。尹更始为谏大夫、长乐户将,又受《左氏传》,取其变理合者以为章句,传子咸及翟方进、琅邪房风。咸至大司农,方进丞相,自有传。 房凤字子元,不其人也。以射策乙科为太史掌故。太常举方正,为县令都尉,失官。大司马票骑将军王根奏除补长史,荐凤明经通达,擢为光禄大夫,迁五官中郎将。时,光禄勋王龚以外属内卿,与奉车都尉刘歆共校书,三人皆侍中。歆白《左氏春秋》可立,哀帝纳之,以问诸儒,皆不对。歆于是数见丞相孔光,为言《左氏》以求助,光卒不肯。唯凤、龚许歆,遂共移书责让太常博士,语在《歆传》。大司空师丹奏歆非毁先帝所立,上于是出龚等补吏:龚为弘农;歆河内;凤九江太守,至青州牧。始,江博士授胡常,常授梁萧秉君房,王莽时为讲学大夫。由是《穀梁春秋》有尹、胡、申章、房氏之学。 汉兴,北平侯张苍及梁大傅贾谊、京兆尹张敞、太中大夫刘公子皆修《春秋左氏传》。谊为《左氏传》训故,授赵人贯公,为河间献王博士,子长卿为荡陰令,授清河张禹长子。禹与萧望之同时为御史,数为望之言《左氏》,望之善之,上书数以称说。后望之为太子太傅,荐禹于宣帝,征禹待诏,未及问,会疾死。授尹更始,更始传子咸及翟方进、胡常。常授黎陽贾护季君,哀帝时待诏为郎,授苍梧陈钦子佚,以《左氏》授王莽,至将军。而刘歆从尹咸及翟方进受。由是言《左氏》者本之贾护、刘歆。 赞曰:自武帝立《五经》博士,开弟子员,设科射策,劝以官禄,讫于元始,百有余年,传业者浸盛,支叶蕃滋,一经说至百余万言,大师众至千余人,盖禄利之路然也。初,《书》唯有欧陽,《礼》后,《易》杨,《春秋》公羊而已。至孝宣世,复立《大小夏侯尚书》,《大小戴礼》,《施》、《孟》、《梁丘易》,《穀梁春秋》。至元帝世,复立《京氏易》,平帝时,又立《左氏春秋》、《毛诗》、逸《礼》、古文《尚书》,所以罔罗遗失,兼而存之,是在其中矣。 【白话文】 古代的儒者,对《六艺》文章都广泛学习。《六艺》,是王教的经典,先圣用来明天道,正人伦,达到天下大治的成法。周道衰微,坏于幽厉之时,礼乐征伐出白诸侯,衰落二百多年后孔子兴起,因圣德遭逢末世,智言不被用,大道不能通行,于是慨叹道:“凤鸟不来,河不出图,我算了吧!”“文王已死,文章之事岂不在此乎?”于是应聘于诸侯,以答礼行义。向西入周,向南到楚,受惊于匡,断粮于陈,干谒七十多个国君。到齐听到《韶》乐,三月不知肉味;从卫返鲁,然后音乐得以修正,《雅》《颂》各得其所。探查古今篇籍,于是称赞道:“尧做君主真伟大啊!衹有天最大,尧效法它。他的成就多么高啊,他的礼乐法度多么美好啊!”又说:“周追视二代,文章隆盛,我赞同周。”于是整述《书》便从《尧典》开始,称乐便以《韶舞》为法,论《诗》则以《周南》为首。连结周礼,循鲁《春秋》,列举十二公的行事,用文武之道为标准,成为一统王法,到获麟为止。晚年喜欢《易》,读《易》次数太多而使连缀竹简的皮带断了好几次,为之作传。都是以近代圣王之事,来确立先王之教。所以说:“传承而不创新,诚信而好古;”“下学人事,上达天命,知道我的大概是天吧!” 住星死后,七十弟子散游诸侯,位高者为卿相师傅,位低者成为士大夫的师友,有的遁世隐身。所以上亟在速,澹台子羽在楚,王夏在垩河,子贡死在齐。像田子方、段干木、吴起、禽滑牦等,都受业于子夏之辈,做王的老师。这时,衹有魏文侯好学。战国时天下纷争,儒术被贬斥,然而齐鲁之地的学者还未废大道,到威、宣之际,孟子、孙卿等都遵循夫子的大业并加以润色,以学问著称于当世。 等到秦始皇兼并天下,焚烧《诗》《书》,杀害术士,六学便从此残缺了。陈涉称王时,鲁国的儒士拿着孔氏礼器去归依他,于是孔甲成了陈涉的博士,最终和他一起死难。陈涉起身于匹夫,驱使谪戍而自立国号,不满一年就灭亡了,这本是很微浅的事,然而揞绅先生背着礼器委质为臣,是为什么呢?因为秦禁绝这项事业,心中积怒而依靠陈王来发泄。 等到高皇帝杀项籍,率兵围鲁,鲁地儒士还在讲诵习礼,弦歌之声不断,难道不是圣人遣化的好学之国吗?于是诸儒才能开始修习经学,讲习大射、乡饮之礼。叔孙通制作汉礼仪,因此做了奉常,诸弟子一起参与制定的人,都成为选首,然后学术喟然而兴。然而仍有战事,要平定四海,也没有来得及兴办庠序之事。孝惠、高后时,公卿们都是武力功臣。孝文时稍有进用,但孝文本来喜好刑名之学。到了孝景,不任用儒生,窦太后又喜好黄老之术,所以诸博士备官待问,没有进用的。 汉兴起后,淄川田生讲《易》;济南伏生讲《书》;讲《诗》,在鲁是申培公,在齐是辕固生,在燕是韩太傅;讲《礼》,则是鲁高堂生;讲《春秋》的,在齐是胡毋生,在趟是董仲舒。等到宝太后崩,武安君田蚶做丞相,排斥黄老、刑名百家言论,延用文学儒士数百人,公孙弘因研究《春秋》而做了丞相封侯,天下学士纷纷效仿。 公孙弘是学官,伤心大道的衰微,于是奏请说:“丞相、御史说:制书说‘听说要以礼指导人民,以乐施行教化。婚姻,是居室的大伦。现在礼崩乐坏,朕很感伤,所以延用天下有道博闻之士,都录用于朝廷。应当令礼官劝学,讲释经义,广博见闻,举求遣逸,兴盛礼仪,作天下的榜样。太常建议,授予博士弟子,崇尚乡里教化,以劝勉贤才。’谨与太常臧、博士平等商议道:听说三代之道,乡里有教育之所,夏称校,殷称庠,周称序。劝勉善行,使之昭显于朝廷;惩治恶行,便施以刑罚。所以教化的实行,建立首善从京师开始,由内及外。现在陛下昭明至德,开大明,配天地,以人伦为本,劝学兴礼,崇尚教化,勉励贤才,来教化四方,这是太平的本源。古代政教没有普遍,礼仪不完备,请利用旧学官而兴起它。为博士官设置弟子五十人,免除其徭役。太常选择十八岁以上仪容端庄的人,补充博士弟子。郡国县官有爱好文献经典,敬重长上,恭守政教,顺行乡里,出入不违礼的,听说后,县令国相县长县丞报告所属的二千石。二千石谨慎察看,认为可以的,就与推荐的官吏一起,到太常去,就能够像弟子一样受业。第一年都专学一门,能通学一艺以上,补充文学掌故的空缺;高第可以为郎中,太常编选名册奏上。如果有奇异的人才,便单独具名上奏,那些不事学问的下才,以及不能精通一艺的,便免去资格,再请求能胜任的。臣谨案所颁发的诏书律令,分明天人之别,沟通古今道理,文章雅正,训辞深厚,恩泽宏美。小吏见闻浅薄,不能深刻宣传,无法明白颁布晓谕下民。因治礼掌故之官本以有文学习礼义为职,应该迁擢留滞的人才。请选择其俸禄相当二百石以上以及吏百石精通一艺以上者补左右内史、大行卒吏,相当百石以下的补郡太守卒史,都是每郡二人,边郡一人。先录用诵经多的,不足,就选择掌故来补中二千石属,文学掌故补郡属,以配足名额。请着于功令。其他的一如律令。” 压壶时举荐贤良文学,增加博士弟子满一百人,宣啻末年又增加了一倍。亘查喜好儒学,能精通一经的都免除徭役。数年后,因为用度不足,改为设员一千人,郡国设置《五经》百石卒史。成帝末年,有人说孔子以平民身份养弟子三千人,现在天子太学弟子太少,于是增加弟子至三千人。一年多后,又恢复旧制。平帝时王莽执政,增加元士的子弟可以像弟子一样受业,不算作定员数中,岁课甲科四十人做郎中,乙科二十人做太子舍人,丙科四十人补文学掌故。 从鲁商瞿子木受《易》于孔子,传授给鲁桥庇子庸。子庸传给江束肝臂子弓。子弓传给燕周丑子家。子家传给东武孙虞子乘。子乘传给齐田何子装。至秦禁学,《易》是筮b的书,惟独它不被禁绝,所以传受不断。汉兴起后,田何因是旧齐国的田氏之族而被迁至杜陵,号为杜田生,传给束武王同子中、雒陽周王孙、丁宽、齐服生,都作了《易传》数篇。王回传给箠则握包,字叔元,元光中征做太中大夫。齐即墨成,宫至城陽相。广川孟但,做了太子门大夫。昼旦灵、莒衡胡、临淄主父偃,都因《易》做了大官。简要讲《易》的起源于田何。工宽字王塞,凿人。起初銮更生随旦包学《易》,当时丁宽是项生的随从,读《易》精敏,才能超过蔓生,于是事奉旦包。学成后,旦包让丁宽离去。丁宽回到东方,田何对门人说:“《易》到了东方了。”工宽到费陨,又跟旦王瑟学古义,号称《周氏传》。墓壶时,工宽为銮画王率军抗拒吴楚,号为丁将军,作《易说》三万字,解释字义,举其大义而已,就是现在的《小章句》。工宣传给同郡彊旦王瑟。王瑟传给施鲢、垂喜、銮丘贺。由此《易》有施、孟、;!陋之学。施锤字垦卿,迪人。适和碱很近,施雠是小孩时,跟旦旦噩学《易》。后来筵垡迁移到星陆,田王孙做了博士,又跟他完成了学业,和昼喜、梁丘贺都是门人。他很谦让,常自称学业荒废,不传授。等梁丘贺做了少府,事务多,就派儿子梁丘临带着门人张禹等到施雠那裹问学。施雠躲起来不肯见,梁丘贺坚决请求,不得已才传授梁丘临等。于是梁丘贺推荐施雠:“从结发起事奉老师数十年,梁丘贺比不上他。”韶拜施雠为博士。甘露中和《五经》诸儒在石渠阁共议同异。施雠传给张禹、琅邪鲁伯。鲁伯是会稽太守,张禹官至丞相。张禹传给淮陽彭宣、沛戴崇子平。戴崇做九卿,彭宣做大司空。张禹、彭宣都有传。鲁伯传给太山毛莫如少路、琅邪邴丹曼容,以清名著称。莫如官至常山太守。这些都是知名的人。从此施家有张、彭之学。 孟喜字长卿,束海兰陵人。父亲号孟卿,擅长《礼》、《春秋》,传授给后苍、疏广。后世所传的《后氏礼》、《疏氏春秋》,都出自孟卿。孟卿因《礼经》内容多,《春秋》烦杂,便让孟喜跟田王孙学《易》。孟喜喜好自吹,得到《易》家候陰陽灾变书,伪称老师田生将死时枕着孟喜膝,单独传给孟喜,诸儒因此夸耀他。同门梁丘贺分辩其伪道: “田生死在施雠手中,当时孟喜回到东海,怎么会有此事?”又蜀人趟宾喜好小数书,后学《易》,修饰《易》文,以为“箕子明夷,陰陽气灭亡了箕子;箕子,是万物根菱滋茂。”趟宾立论巧慧,《易》家不能非难,都说“不是古法”。说是受于孟喜,孟喜为他称说。后来趟宾死了,没人能掌握其学说,孟喜于是不肯称说,因此不被信服。孟喜举荐孝廉为郎,曲台署长,因病免职,为丞相掾。博士缺员,众人推举孟喜。皇上听说孟喜改了师法,便不任用孟喜。孟喜传给同郡白光少子、沛翟牧子兄,都做了博士。由此有翟、孟、白之学。 梁丘贺字长翁,琅邪诸人。因为会心算,做了武骑。跟太中大夫塞废学《易》。塞崖是渺山杨何的弟子。京房出去做了齐郡太守,梁丘贺改而事奉田王孙。宣帝时,听说京房研究《易》很透彻,找其门人,找到了梁丘贺。梁丘贺当时是都司空令,因事获罪被免为庶人。在黄门待诏多次入内为诸侍中说经教授,因此召见梁丘贺。梁丘贺入廷说经,皇上认为好,任命为郎。适逢八月饮酎,天子出行祭祀孝昭庙,先驱旄头骑兵的剑脱出来坠落地上,剑首落在泥中,刃对着乘舆车,马受惊。于是召梁丘贺占筮此事,有兵谋之事,不吉。皇上回去了,让有司代理祠事。这时霍氏外孙代郡太守任宣因谋反被杀,任宣的儿子任章是公车丞,逃亡在渭城界内,夜裹穿着玄服入庙,混在郎中间,拿着戟站在庙门,等待皇上到来,准备作乱。被发觉,判处死刑。以前,皇上常在晚上入庙,以后等到天明才入庙,是从此开始的。梁丘贺因为占筮灵验,由此近幸,为太中大夫,给事中,官至少府。为人小心周密,皇上很器重他。年老死于宫任上。传授儿子梁丘临,也入朝说经,做了黄门郎。甘露中,奉使命在石渠聘问诸儒。梁丘临学问精熟,专通京房之法。琅邪王吉通晓《五经》,听到梁丘临的学说,以为很好。当时宣帝选拔高材郎十人随梁丘临讲经,王吉就让其儿子郎中王骏上疏跟梁丘临学《易》。梁丘临代替五鹿充宗君孟做少府,王骏为御史大夫,各自有传。充宗传给平陵士孙张仲方、沛邓彭祖子夏、齐衡咸长宾。士孙张是博士,官至扬州牧,光禄大夫给事中,家中世代传业;彭祖,是真定太傅;衡咸,是王莽的讲学大夫。从此梁丘有士孙、邓、衡之学。 京房学《易》于梁人焦延寿。延寿说曾向孟喜问《易》。赶上孟喜死了,京房以为延寿《易》就是孟氏学,翟牧、白生不认可,都说不是。到成帝时,刘向校书,考察《易》说,认为各《易》家学说都起源于田何、杨叔元、丁将军,大义略同,衹有京氏不同,或许是焦延寿独得隐士的学说,假托为孟氏,不和它们一样。京房因明了灾异得宠,被石显诬陷而死,自有传。京房传给束海殷嘉、河东姚平、河南乘弘,都做了郎、博士。从此《易》有京氏之学。 盏直字旦茧,塞基人。研究《易》做了郎,官至里父令。擅长卦筮,不解释章句,衹用彖象系辞十篇文言解说上下经。遮邪旦董王生能传解它。旦羹又传解古文《尚书》。 高相,沛人。研究《易》和费公同时,他的学说也不解释章句,专讲陰陽灾异,自称出自丁将军。传到高相后,高相传给儿子高康和兰陵毋将永。高康因明了《易》而做了郎,毋将永官至豫章都尉。到王莽居摄,东郡太守翟谊谋划起兵杀王莽,事情还未发起,高康候察得知束郡有兵事,私自告诉了门人,门人上书报告了此事。几个月后,翟谊起兵,王莽召问门人,回答说听说于老师高康。王莽憎恶他,认为是迷惑众人,杀了高康。从此《易》有高氏学。高、费的学说都不曾立于学宫。 伏生,济南人。以前是秦博士。孝文时,寻求能解说《尚书》的人,天下没有这样的人,听说伏生研读,想召他。当时伏生已九十多岁,太老不能去,于是韶令太常,派掌故晁错去学习。秦时禁《书》,伏生把它藏在墙裹,之后起了战争,到处流亡。汉平定天下后,伏生找他的《书》,丢了几十篇,祇找到二十九篇,便用它在齐、鲁之间教授。齐学者因此很能讲《尚书》,山东的大师教经没有不涉及《尚书》的。伏生教授济南张生和欧陽生。张生做了博士,而伏生的孙子因研究《尚书》被征,却不能阐明论定。此后鲁周霸、雒陽贾嘉都很能讲《尚书》。 欧陽生字扭伯,王垂人。事奉丛生,传给饱宽。坦宽又向孔圭量学习,官至御史大夫,自己有传。坦真有良才,初次见亘游,谈论经学。皇上说:“我开始认为《尚书》是朴学,不喜欢,等听了倪宽的话,觉得值得一看。”于是向倪宽请教了一篇。欧陽、大小夏侯氏之学都源于倪宽。倪宽传给欧陽生的儿子,世世相传,到曾孙欧陽高子陽,做了博士。欧陽高孙地余长宾以太子中庶子身份传授太子,后来做了博士,讲论于石渠。元帝即位,地余任侍中,位高受宠,官至少府。告诫儿子说:“我死后,官属会送给你财物,千万不要接受。你是九卿儒者的子孙,以廉洁著称,可以自己取得成就。”等地余死后,少府官属共送礼数百万,他的儿子不接受。天产听说后很赞赏,赐钱百万。地余的小儿子欧陽政是王莽的讲学大夫。从此《尚书》有欧陽氏学传世。 林尊字长宾,济南人。事奉欧陽高,做了博士,讲论于石渠。后官至少府、太子太傅,传给平陵平当、梁陈翁生。平当官至丞相,自己有传。翁生为信都太傅,家中世代传授。从此欧陽有平、陈之学。翁生传给琅邪殷崇、楚国龚胜。殷崇做了博士,龚胜为右扶风,自己有传。平当传给九江朱普公文、上党鲍宣。朱普做了博士,鲍宣为司隶校尉,自己有传。徒弟特别多,大多是知名的人。 夏侯胜,他的祖先夏侯都尉,向济南张生学习《尚书》,传给族子始昌。始昌传给夏侯胜,夏侯胜又事奉同郡蔺卿。蔺卿,是倪宽的门人。夏侯胜传给从兄之子夏侯建,夏侯建又事奉欧陽高。夏侯胜官至长信少府,夏侯建为太子太傅,自己有传。从此《尚书》有大小夏侯之学。因崖字少翅,查人。和孔灵都事他们。壬通是博士。j区蛮为译官令,讲论于互堡,经的造诣最高,后来做了太子少傅,王递以太中大夫身份教授太子。到五童即位,旦銮是光禄大夫,和芦望之一起领尚书事,被亘题等诬陷。都免了官。望之自杀,皇上哀悯他,便提升周堪为光禄勋,事在《刘向传》。周堪传给牟卿和长安许商长伯。牟卿是博士。孔霸以帝师身份赐爵号为褒成君,传授儿子孔光,也事奉牟卿,官至丞相,自己有传。从此大夏侯有孔、许之学。许商善于计算,着《五行论历》,四次官至九卿,令他的门人沛唐林子高从事德行,平陵吴章伟君从事言语,重泉王吉少音从事政事,齐炔钦幼卿从事文学。王莽时,唐林、王吉做了九卿,自己上表上老师坟冢,大夫博士郎吏研究许氏学的,各自带领门人,车会集数百辆,儒者以此为荣。炔钦、吴章都是博士,徒弟很多。吴章被王莽杀害。 张山拊字长宾,平陵人。事奉小夏侯建,做了博士,讲论于石渠,官至少府。传授同县李寻、郑宽中少君、山陽张无故子儒、信都秦恭延君、陈留假仓子骄。无故善于修习章句,做了广陵太傅,遵守小夏侯解说文义。秦恭增加师法到百万字,做了城陽内史。假仓以谒者身份讲论于石渠,官至胶束相。李寻善于解说灾异,做了骑都尉,自己有传。宽中有良才,以博士身份教授太子,成帝即位后,赐爵关内侯,食邑八百户,升光禄大夫,领尚书事,很受尊重。适逢病死,谷永上疏说:“臣听说圣王尊敬师傅,褒赏才俊,显扬有功,活着就给他爵禄,死后就给予他特殊的礼谧。从前周公薨,成王以变礼葬他,合于天意。公叔文子死,卫侯赐予美好的谧号,成为后世成法。近代的事,大司空朱邑、右扶风翁归品德优秀而早早去世,孝宣皇帝哀愍册命丰厚赏赐,赞命臣子没有不受感动的。关内侯郑宽中有颜子的美好品质,包容商、偃的文学,总括《五经》的妙论,立于师傅的显赫位置,在内则追随唐虞大道,向天子陈述圣王之法,在外则参与冢宰要职,功劳扩大到处理政事上,减退所食之禄,从至公之道,不自开私门,分散赐给九族。田亩不增加,德行与周召相配,忠心与《羔羊》相合,没能升任司徒,拥有家臣,猝然早逝,更可哀痛!臣愚认为应增加他的葬礼品级,赐予美谧,来表明尊师奖贤赏功的大德。”皇上悼赠宽中很丰厚。从此小夏侯有郑、张、秦、假、李氏之学。宽中传授束郡趟玄,无故传授沛唐尊,秦恭传授鲁冯宾。冯宾是博士,唐尊是王莽太傅,赵玄是哀帝的御史大夫,位至大官,是知名的人。 孔氏有古文《尚书》,孔安国用当今文字解读它,于是发掘他家的逸《书》,找到十多篇,大概《尚书》比这更多吧。遭巫蛊之案牵连,没有立于学官。安国是谏大夫,传授都尉朝,而司马迁也向安国问过旧事。司马迁的书中载有《尧典》、《禹贡》、《洪范》、《微子》、《金滕》等篇,大多是古文学说。都尉朝传给胶束庸生。庸生传给清河胡常少子,因通晓《谷梁春秋》做了博士、部刺史,又传授《左氏》。胡常传给虢徐敖。徐敖是右扶风掾,又传授《毛诗》,传给王璜、平陵涂惮子真。子真传给河南桑钦君长。王莽时,各学说都立于学官。刘歆是国师,王璜、涂惮等都很显贵。世上流传的《百两篇》,出自束莱张霸,把二十九篇分为数十篇,又采用《左氏传》、《书叙》作为首尾,共一百零二篇。有的篇多次简省,文意浅陋。成帝时寻求古文,张霸因能作《百两》被征,用秘府藏书校对,两者不一致。张霸的文辞受教于父,其父有弟子尉氏樊并。当时太中大夫子当、侍御史周敞劝皇上立此学。后来樊并谋反,便罢黜其书。 皇公,鲁人。年轻时和楚五王变都事奉查学《诗》。坠兴起,直担经过鲁,吏公以弟子身份随老师在鲁南宫进见。吕太后时,迳丘伯在垦室,楚五王派儿子型郢和吏公一起完成学业。五王薨,塑坠继立为茎王,令史公作太子刘戊的师傅。刘戊不好学,憎恨申公。等刘戊立为王,让申公服胥靡之役。申公羞愧,回鲁隐居家中教书,终身不出门。又谢绝宾客,衹有王命召他才去。弟子们从远方来学习的有一千多人,申公衹用《诗经》训诂教授,不作传解,有疑问处便缺疑不传授。兰陵王臧跟他学《诗》,已精通,事奉景帝做了太子少傅,免职。武帝刚即位,王臧便上书宿卫,多次升迁,一年官至郎中令。另外代趟绾也曾向申公学《诗》,官为御史大夫。赵绾、王臧请求建立明堂朝见诸侯,事不能成,便向皇上推荐申公。于是皇上派使者带着束帛加以玉璧,用蒲裹安车之轮,驾着四匹马迎接申公,两个弟子乘朝传随从。到朝廷后,拜见皇上,皇上询问国家兴衰的事。申公当时已八十多岁,年老,答道:“国家安定不在于多说,要看怎样勉力行事。”当时皇上正喜好文辞,听了申公的回答,默然不语。然而已经招来了,便任命为太中大夫,住在鲁邸,商议明堂的事。太皇窦太后喜欢《老子》的言论,不喜欢儒术,找出赵绾、王臧的过失,来责备皇上说:“这是想再做新垣平!”皇上于是废止明堂之事,把赵绾、王臧交给司吏审讯,都自杀了。申公也以病免官回家,几年后死去。弟子做博士的十几人,孔安国官至临淮太守,周霸做胶西内史,夏宽做城陽内史,碣鲁赐做束海太守,兰陵缪生做长沙内史,徐偃做胶西中尉,邹人阙门庆忌做胶东内史,他们治理官民都被称颂为廉洁有节操。其弟子虽未立于学官,但官至大夫、郎、掌故的数以百计。申公最终传授《诗》、《春秋》,而瑕丘江公能全部传解,弟子最多。到鲁许生、免中徐公,都谨守所学教授。韦贤研究《诗》,事奉大江公和许生,又研究《礼》,官至丞相。传给儿子玄成,以淮陽中尉身份讲论于石渠,后来也官至丞相。玄成和哥哥的儿子韦赏用《诗》教授哀帝,官至大司马车骑将军,自己有传。从此《鲁诗》有韦氏学。 王式字翁思,束平新桃人。事奉免中徐公和许生。王式做了吕邑王的老师。昭帝崩,昌邑王继立,因行为婬乱被废,昌邑的群臣都下狱被杀,衹有中尉王吉、郎中令龚遂因多次劝谏而论罪减死。王式被拘系在狱应当处死,处理此事的使者责问道:“老师为什么没有写谏书呢?”王式回答说:“臣用《诗》三百零五篇早晚教王,讲到忠臣孝子的篇章,没有不为王反复诵读的;讲到危亡无道的君主,没有不流泪为王痛陈的。臣用三百零五篇来劝谏,所以没有谏书。”使者告诉了皇上,也得以减死论罪,回家不再教授。山东张长安幼君先事奉王式,以后束平唐长宾、沛褚少孙也来事奉王式,请教几篇经,王式辞谢道:“我从老师那裹听来的就是这些,自己润色吧。”不肯再教。唐生、褚生应选博士弟子,到了博士那裹,提衣登堂,容仪严整,考试诵释,很得法,有疑问的地方就缺疑。各位博士惊奇地问他们的老师,回答说事奉王式。博士们平时都听说他是贤才,一起推荐王式。韶令拜为博士。王式被征来,穿着博士衣服却不戴帽子,说:“受过刑的人,怎适于再充当礼官?”到京后,停在旅舍裹,碰上各位大夫博士,一起带着酒肉慰问王式,都倾心仰慕他。博士江公世代为研究《鲁诗》的宗师,到江公作《孝经说》,心裹嫉妒王式,对歌吹的几个人说:“唱《骊驹》。”王式说:“我听老师说:客人唱《骊驹》,主人唱《客毋庸归》。今天各位是主人,天还早,不可以。”江翁说:“经哪裹这么说?”王式说:“在《曲礼》。”江翁说:“这是什么狗曲!”王式感到羞耻,装醉跌倒。王式等客人散了,责备学生说:“我本不想来,你们强劝我来,竟然被那小子侮辱!”于是称病辞职回家,死在家裹。张生、唐生、褚生都是博士。张生讲论于石渠,官至淮陽中尉。唐生是楚太傅。从此《鲁诗》有张、唐、褚氏之学。张生哥哥的儿子游卿是谏大夫,用《诗》教授元帝。他的门人琅邪王扶是泅水中尉,陈留许晏是博士。从此张家有许氏的学说。起初,薛广德也事奉王式,以博士身份讲论于石渠,传授龚舍。广德官至御史大夫,龚舍为泰山太守,都有传。 辕固,齐人。因研究《诗》在孝景时做了博士,和黄生在皇上面前争论。黄生说:“汤武不是受命于天,而是杀害其君主而得天下。”辕固说:“不对。桀纣婬乱,天下之心都归依汤武,汤武顺应天下之心而杀桀纣,桀纣的百姓不听他们指使而归顺汤武,汤武不得已才即王位,不是受命于天是什么?”黄生说:“‘帽子虽破却一定要戴在头上,鞋子虽新却一定要穿在脚上。,为什么呢?这是有上下的分别。现在桀纣虽然无道,然而是君上;汤武虽然圣明,却是臣下。主上行为不当,臣不直言纠正来尊崇天子,反而因他有过错而杀了他,代替他面南而立,不是杀害君主是什么?”辕固说:“真像你说的,那高皇帝代替秦即天子位,不对吗?”于是皇上说:“吃肉不吃马肝,不是不知味道好坏,讲学问的不谈汤武受命,不是愚蠢。”于是作罢。窦太后喜欢《老子》的书,召问辕固。辕固说:“这是仆人的话。”太后发怒说:“怎么得到司空城旦书呢!”于是让辕固进猪圈杀猪。皇上知道太后生气,而辕固直言无罪,便给了辕固锐利的武器。下去后,辕固正刺中猪心,猪随手倒下。太后默然不语,没有再加罪的理由。后来皇上因辕固廉洁耿直,拜为清河太傅,因病免职。武帝刚即位,又以贤良的名义被征。儒士们都嫉妒毁谤说辕固年已老,便罢免让他回家了。这时辕固已经九十多岁了。公孙弘也被征用,事奉辕固不敢正视。辕固说:“公孙子,一定要按照儒家学说来说话,不要曲意学说来逢迎世人!”齐诸生因《诗》显贵,都是辕固的弟子。昌邑太傅夏侯始昌最精通,自己有传。 卮董字近星,塞迤翅人。事奉夏侯始昌。登旦通晓《五经》,丘苇也通晓《诗》《礼》,做了博士,官至少府,传授翼奎、芦望之、匡堑。寡奉是谏大夫,望之是前将军,匡衡为丞相,都有传。匡衡传授琅邪师丹、伏理拧君、颖川1满昌君都。君都是詹事,伏理为高密太傅,家中世代传承学业。师丹为大司空,自己有传。从此《齐诗》有翼、匡、师、伏之学。满昌传给九江张邯、琅邪皮容,都做了大官,门徒很多。 韩婴,燕人。孝文时做博士,景帝时官至常山太傅。韩婴推察诗人的意思,而作《内传》《外传》数万字,辞语和齐、鲁之地的稍有不同,但旨义一致。淮南贲生向他学习。燕赵之间讲《诗》的出自韩生。韩生也教人《易》,推察《易》的意思而作传解。燕趟之间喜欢《诗》,所以《易》不受重视,衹有韩氏自己传授。武帝时,韩婴曾和董仲舒在皇上面前争论,他为人精明强悍,处事分明,仲舒不能难倒他。后来他的孙子韩商做了博士。孝宣时,涿郡韩生是他的后代,因《易》被征,在殿中等待诏令,说:“所学的《易》就是已故太傅传授的。曾学《韩诗》,不如韩氏《易》精深,所以太傅专门传授它。”司隶校尉盖宽饶本来向孟喜学《易》,见涿韩生讲《易》而很喜欢,便改向他学习。 趟子,河内人。事奉燕韩生,传授同郡蔡谊。蔡谊官至丞相,自己有传。蔡谊传给同郡食子公和王吉。王吉是昌邑王的中尉,自己有传。食生是博士,传授泰山栗丰。王吉传给淄川王长孙顺。长孙顺是博士,栗丰为部刺史。从此《韩诗》有王、食、长孙的学说。栗丰传给山陽张就,长孙顺传给东海发福,都做了大官,门徒很多。 毛公,趟人。研究《诗》,是河间献王的博士,传授同国的贯旦卿。垦趔传给解延年。廷生是匝宝令,传授涂遨。途茎传授九红速堡,是王莽的讲学大夫。从此讲《毛诗》的,都出白徐敖之说。 漠兴起后,鲁高堂生传授《士礼》十七篇,而鲁徐生善于演习礼仪。孝文时,徐生因此做了礼官大夫,传授儿子到孙子徐延、徐襄。徐襄天生资质善于演习礼仪,却不能通晓经;徐延稍能通经,但不擅长。徐襄也因此而做了大夫,官至广陵内史。徐延和徐氏弟子公户满意、桓生、单次都是礼官大夫。而瑕丘萧奋因通晓《礼》官至淮陽太守。各家讲《礼》演习礼仪的都出自徐氏。 孟卿,东海人。事奉萧奋,然后传授后仓、鲁间丘卿。后仓解释《礼》数万字,号为《后氏曲台记》,传给沛闻人通汉子方、梁戴德延君、戴圣次君、沛庆普孝公。孝公是东乎太。戴德号为大戴,是信都太傅;戴圣号为小戴,以博士身份讲论于石渠,官至九江太守。从此《礼》有大戴、小戴、庆氏的学说。通漠以太子舍人身份讲论于石渠,官至中山中尉。庆普传给鲁夏侯敬,又传给族子庆咸,做了豫章太守。大戴传给琅邪徐良拧卿,做博士、州牧、郡守,家中世代传授。小戴传给梁人桥仁季卿、杨荣子孙。桥仁是大鸿胪,家中世代传授,杨荣为琅邪太守。从此大戴有徐氏之学,小戴有桥氏、杨氏之学。 胡母生字子都,齐人。研究《公羊春秋》,是景帝博士。和董仲舒学业相同。仲舒写文章称扬他的德行。年老,回家在齐教书,齐讲《春秋》的人把他作为宗师事奉,公孙弘也多向他学习。而董生是江都相,自己有传。弟子名成位达的,有兰陵褚大,柬平羸公,广ji!段仲,温吕步舒。褚大官至梁相,步舒为丞相长史,衹有嬴公谨守学业未失师法,做了昭帝的谏大夫,传授束海孟卿、鲁眭孟。眭孟是符节令,因解说灾异被杀,自己有传。 严彭祖字公子,束海下邳人。和颜安乐都事奉眭孟。眭孟弟子一百多人,衹有彭祖、安乐最精通,提问题疑义,各有见解。眭孟说:“《春秋》的意旨,在这两个人了!”眭孟死后,彭祖、安乐各自专为一家教授。从此《公羊春秋》有颜、严的学说。彭祖是宣帝博士,官至河南、束郡太守。因高第入朝为左冯翊,升任太子太傅,廉直不事奉权贵。有人劝说道:“天命不能胜任人事,您因为不行小礼曲意,没有贵人左右帮助,经义虽高深,也做不到宰相。希望您稍为勉强一下自己!”彭祖说:“大凡通晓经术,本应修行先王大道,怎么能委曲随俗,苟且求取盎贵呢!”彭祖最终任太傅官一直到死。传授琅邪王中,做了元帝少府,家中世代传授。王中传授同郡公孙文、柬门云。束门云是荆州刺史,公孙文是东平太傅,门徒特别多。束门云因给江贼下拜辱失君命,下狱被杀。 颜安乐字公孙,鲁国薛人,眭孟姐姐的儿子。家中贫寒,治学专心致力,官至齐郡太守丞,后来被仇家杀害。安乐传授淮陽泠丰次君、淄川任公,任公是少府,泠丰是淄川太守。从此颜家有泠、任之学。开始贡禹事奉嬴公,后在眭孟处学成,官至御史大夫,疏广事奉孟卿,官至太子太傅,都自己有传。疏广传授琅邪筅路,筅路是御史中丞。亘垂传授头皿堂昼缠,堂垩晅传授泰山冥都,冥都是丞相史。冥都和筅路又事奉趣室銮,所以垄压又有笺、墓之学。差路传授逐宝,做大司农,自己有传。泠丰传授马宫、琅邪左咸。左咸是郡守九卿,门徒特别多。马宫官至大司徒,自己有传。 瑕丘江公跟鲁申公学习《谷梁春秋》和《诗》,传给儿子到孙子做了博士。选查时,逗公和董仲舒齐名。处蟹通晓《五经》,能立论,善于写文章。辽公言语迟钝,皇上叫他和件:舒辩论,不如仲舒。而丞相公孙弘本来研究《公羊》学,排列编辑其义,最终录用董生。于是皇上就尊崇《公羊》家,韶令太子学《公羊春秋》,从此《公羊》兴盛。太子通晓后,又私自请求《谷梁》而喜欢它。以后逐渐衰微,衹有鲁荣广王孙、皓星公二入学习。荣广能全部传解《诗》、《春秋》,才思敏捷,和《公羊》大师眭孟等辩论,多次难住他,所以好学的人又多学《谷梁》。沛蔡千秋少君、梁周庆幼君、丁姓子孙,都跟荣广学习。千秋又事奉皓星公,治学最专心。宣帝即位,听说卫太子喜欢《谷梁春秋》,问丞相韦贤、长信少府夏侯胜和侍中乐陵侯史高,都是鲁人,说谷梁子本是鲁学,公羊氏是齐学,应当兴学《谷梁》。当时千秋是郎,被召见,和《公羊》家一起讲论,皇上喜欢《谷梁》的解释,提升千秋为谏大夫给事中,后来有过失,降为平陵令。又寻求能研究《谷梁》的,没人比得上千秋。皇上怜惜他的学术将灭绝,便让千秋做郎中户将,选十个郎受业。汝南尹更始翁君本来事奉千秋,已能解释,赶上千秋病死,征召江公的孙子做博士。刘向以故谏大夫通达待诏,学习《谷梁》,想让他帮助江博士。江博士又死,便征周庆、丁姓待诏于保宫,让他们完成教授教十个人的任务。从元康中开始讲授,到甘露元年,共十几年,都精通了。于是召《五经》名儒太子太傅萧望之等在殿中大辩论,平均《公羊》、《谷梁》异同,各自用经论处是非。当时《公羊》博士严彭祖、侍郎申挽、伊推、宋显,《谷梁》议郎尹更始、待诏刘向、周庆、丁姓一起辩论。《公羊》家多不被赞同,他们希望请侍郎许广参议,使者也同时让《谷梁》家中郎王亥参议,各五个人,议论三十多件事。望之等十一人各自用经义核对,多赞同《谷梁》。从此《谷梁》学大为兴盛。周庆、丁姓都做了博士。丁姓官至中山太傅,传授楚申章昌曼君,做了博士,官至长沙太傅,门徒特别多。尹更始是谏大夫、长乐户将,又学《左氏传》,选取变理相合的来做章句,传授儿子尹咸和翟方进、琅邪房凤。尹咸官至大司农,方进做了丞相,自己有传。 房凤字子元,是不其人。因射策乙科做了太史掌故。太常荐举方正,做县令都尉,后来失去官职。大司马骠骑将军王根上奏补授长史,举荐房凤明经通达,提升为光禄大夫,迁官五宫中郎将。当时光禄勋王龚以外家亲属做内卿,和奉车都尉刘歆一起校书,三人都是侍中。刘歆禀告说《左氏春秋》应立于学官,哀帝采纳了,用此事去问诸儒,都不回答。刘歆于是多次拜见丞相孔光,向他说明《左氏》来寻求援助,刘光最终不答应。衹有房凤、王龚赞同刘歆,便一起致书责备太常博士,事在《歆传》。大司空师丹上奏刘歆毁谤先帝所立之学,皇上于是贬出王龚等补吏,王龚做弘农太守,刘歆为河内太守,房凤做九江太守,官至青州牧。开始江博士传授胡常,胡常传授梁萧秉君房,王莽时做讲学大夫。从此《谷梁春秋》有尹、胡、申章、房氏之学。 漠兴起后,北平侯张苍和梁太傅贾谊、京兆尹张敞、太中大夫刘公子都研习《春秋左氏传》。买谊给《左氏传》训诂,传授趟人贯公,做了河间献王博士,儿子长卿是荡陰令,传授清河张禹长子。张禹和萧望之同时作御史,多次为望之讲《左氏》,望之认为很好,多次上书称赞他。后来望之做太子太傅,向宣帝推荐张禹,张禹被征待诏,没来得及向他请教,赶上生病死了。传授尹更始,更始传给儿子尹咸和翟方进、胡常。胡常传给黎陽贾护季君,哀帝时待诏作郎,传给苍梧陈钦子佚,用《左氏》教授王莽,官至将军。而刘歆向尹咸和翟方进学习。从此讲解《左氏》的都遵照买护、刘歆之说。 赞曰:从武帝设立《五经》博士,开创选送弟子员,设科射策,用宫禄勉励,至元始止,一百多年,传承学业的人渐多,分枝也增加了,一经解释到一百多万字,大师多达一千多人,大概这是获取利禄的途径吧。起初,《书》衹有欧陽,《礼》有后,《易》有杨,《春秋》有公羊而已。到孝宣之世,又立《大小夏侯尚书》,《大小戴礼》,《施》、《孟》、《梁丘易》,《谷梁春秋》。到元帝之世,又立《京氏易》。平帝时,又立《左氏春秋》、《毛诗》、逸《礼》、古文《尚书》,用来搜罗遗失,兼容并存,道理也就在其中了。 卷八十九 循吏传 第五十九 【原文】 汉兴之初,反秦之敝,与民休息,凡事简易,禁罔疏阔,而相国萧、曹以宽厚清静为天下帅,民作“画一”之歌。孝惠垂拱,高后女主,不出房闼,而天下晏然,民务稼穑,衣食滋殖。至于文、景,遂移风易俗。是时,循吏如河南守吴公、蜀守文翁之属,皆谨身帅先,居以廉平,不至于严,而民从化。 孝武之世,外攘四夷,内改法度,民用凋敝,奸轨不禁。时少能以化治称者,惟江都相董仲舒、内史公孙弘、皃宽,居官可纪。三人皆儒者,通于世务,明习文法,以经术润饰吏事,天子器之。仲舒数谢病去,弘、宽至三公。 孝昭幼冲,霍光秉政,承奢侈师旅之后,海内虚耗,光因循守职,无所改作。至于始元、元凤之间,匈奴乡化,百姓益富,举贤良文学,问民所疾苦,于是罢酒榷而议盐铁矣。 及至孝宣,由仄陋而登至尊,兴于闾阎,知民事之艰难。自霍光薨后始躬万机,厉精为治,五日一听事,自丞相已下各奉职而进。及拜刺史守相,辄亲见问,观其所由,退而考察所行以质其言,有名实不相应,必知其所以然。常称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以为太守,吏民之本也。数变易则下不安,民知其将久,不可欺罔,乃服从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效,辄以玺书勉厉,增秩赐金,或爵至关内侯,公卿缺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是故汉世良吏,于是为盛,称中兴焉。若赵广汉、韩延寿、尹翁归、严延年、张敞之属,皆称其位,然任刑罚,或抵罪诛。王成、黄霸、朱邑、龚遂、郑弘、召信臣等,所居民富,所去见思,生有荣号,死见奉祀,此廪廪庶几德让君子之遗风矣。 文翁,庐江舒人也。少好学,通《春秋》,以郡县吏察举。景帝末,为蜀郡守,仁爱好教化。见蜀地辟陋有蛮夷风,文翁欲诱进之,乃选郡县小吏开敏有材者张叔等十余人亲自饬厉,遣诣京师,受业博士,或学律令。减省少府用度,买刀布蜀物,赍计吏以遗博士。数岁,蜀生皆成就还归,文翁以为右职,用次察举,官有至郡守刺史者。 又修起学官于成都市中,招下县子弟以为学官弟子,为除更徭,高者以补郡县吏,次为孝弟力田。常选学官僮子,使在便坐受事。每出行县,益从学官诸生明经饬行者与俱,使传教令,出入闺阁。县邑吏民见而荣之,数年,争欲为学官弟子,富人至出钱以求之。由是大化,蜀地学于京师者比齐鲁焉。至武帝时,乃令天下郡国皆立学校官,自文翁为之始云。 文翁终于蜀,吏民为立祠堂,岁时祭祀不绝。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 王成,不知何郡人也。为胶东相,治甚有声。宣帝最先褒之,地节三年下诏曰:“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不能以化天下。今胶东相成,劳来不怠,流民自占八万余口,治有异等之效。其赐成爵关内侯,秩中二千石。”未及征用,会病卒官。后诏使丞相、御史问郡国上计长吏守丞以政令得失,或对言前胶东相成伪自增加,以蒙显赏,是后俗吏多为虚名云。 黄霸字次公,淮陽陽夏人也,以豪杰役使徙云陵。霸少学律令,喜为吏,武帝末以待诏入钱赏官,补侍郎谒者,坐同产有罪劾免。后复入谷沈黎郡,补左冯翊二百石卒史。冯翊以霸入财为官,不署右职,使领郡钱谷计。簿书正,以廉称,察补河东均输长,复察廉为河南太守丞。霸为人明察内敏,又习文法,然温良有让,足知,善御众。为丞,处议当于法,合人心,太守甚任之,吏民爱敬焉。 自武帝末,用法深。昭帝立,幼,大将军霍光秉政,大臣争权,上官桀等与燕王谋作乱,光既诛之,遂遵武帝法度,以刑罚痛绳群下,由是俗吏上严酷以为能,而霸独用宽和为名。 会宣帝即位,在民间时知百姓苦吏急也,闻霸持法平,召以为廷尉正,数决疑狱,庭中称平。守丞相长史,坐公卿大议廷中知长信少府夏侯胜非议诏书大不敬,霸阿从不举劾,皆下廷尉,系狱当死。霸因从胜受《尚书》狱中,再逾冬,积三岁乃出,语在《胜传》。胜出,复为谏大夫,令左冯翊宋畸举霸贤良。胜又口荐霸于上,上擢霸为扬州刺史。三岁,宣帝下诏曰:“制诏御史:其以贤良高第扬州刺史霸为颍川太守,秩比二千石居,官赐车盖,特高一丈,别驾主簿车,缇油屏泥于轼前,以章有德。” 时,上垂意于治,数下恩泽诏书,吏不奉宣。太守霸为选择良吏,分部宣布诏令,令民咸知上意,使邮亭乡官皆畜鸡豚,以赡鳏寡贫穷者。然后为条教,置父老师师伍长,班行之于民间,劝以为善防奸之意,及务耕桑,节用殖财,种树畜养,去食谷马。米盐靡密,初若烦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吏民见者,语次寻绎,问它陰伏,以相参考。尝欲有所司察,择长年廉吏遣行,属令周密。吏出,不敢舍邮亭,食于道旁,乌攫其肉。民有欲诣府口言事者适见之,霸与语,道此。后日吏还谒霸,霸见迎劳之,曰:“甚苦!食于道旁乃为乌所盗肉。”吏大惊,以霸具知其起居,所问豪氂不敢有所隐。鳏寡孤独有死无以葬者,乡部书言,霸具为区处,某所大木可以为棺,某亭猪子可以祭,吏往皆如言。其识事聪明如此,吏民不知所出,咸称神明。奸人去入它郡,盗贼日少。 霸力行教化而后诛罚,务在成就全安长吏。许丞老,病聋,督邮白欲逐之,霸曰:“许丞廉吏,虽老,尚能拜起送迎,正颇重听,何伤?且善助之,毋失贤者意。”或问其故,霸曰:“数易长吏,送故迎新之费及奸吏缘绝簿书盗财物,公私费耗甚多,皆当出于民,所易新吏又未必贤,或不如其故,徒相益为乱。凡治道,去其泰甚者耳。” 霸以外宽内明得吏民心,户口岁增,治为天下第一。征守京兆尹,秩二千石。坐发民治驰道不先闻,又发骑士诣北军马不适士,劾乏军兴,连贬秩。有诏归颍川太守官,以八百石居治如其前。前后八年,郡中愈治。是时,凤皇神爵数集郡国,颍川尤多。天子以霸治行终长者,下诏称扬曰:“颍川太守霸,宣布诏令,百姓向化,孝子弟弟贞妇顺孙日以众多,田者让畔,道不拾遣,养视鳏寡,赡助贫穷,狱或八年亡重罪囚,吏民向于教化,兴于行谊,可谓贤人君子矣。《书》不云乎?‘股肱良哉!’其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秩中二千石。”而颍川孝弟有行义民、三老、力田,皆以差赐爵及帛。后数月,征霸为太子太傅,迁御史大夫。 五凤三年,代丙吉为丞相,封建成侯,食邑六百户。霸材长于治民,及为丞相,总纲纪号令,风采不及丙、魏、于定国,功名损于治郡。时,京兆尹张敞舍鹖雀飞集丞相府,霸以为神雀,议欲以闻。敞奏霸曰:“窃见丞相请与中二千石博士杂问郡国上计长吏、守丞为民兴利除害、成大化,条其对,有耕者让畔,男女异路,道不拾遗,及举孝子贞妇者为一辈,先上殿,举而不知其人数者次之,不为条教者在后叩头谢。丞相虽口不言,而心欲其为之也。长吏、守丞对时,臣敞舍有鹖雀飞止丞相府屋上,丞相以下见者数百人。边吏多知鹖雀者,问之,皆陽不知。丞相图议上奏曰:‘臣问上计长吏、守丞以兴化条,皇天报下神雀。’后知从臣敞舍来,乃止。郡国吏窃笑丞相仁厚有知略,微信奇怪也。昔汲黯为淮陽守,辞去之官,谓大行李息曰:‘御史大夫张汤怀诈阿意,以倾朝廷,公不早白,与俱受戮矣。’息畏汤,终不敢言。后汤诛败,上闻黯与息语,乃抵息罪而秩黯诸侯相,取其思竭忠也。臣敞非敢毁丞相也,诚恐群臣莫白,而长吏、守丞畏丞相指,归舍法令,各为私教,务相增加,浇淳散朴,并行伪貌,有名亡实,倾摇解怠,甚者为妖。假令京师先行让畔异路,道不拾遗,其实亡益廉贪贞婬之行,而以伪先天下,固未可也;即诸侯先行之,伪声轶于京师,非细事也。汉家承敝通变,造起律令,所以劝善禁奸,条贯详备,不可复加。宜令贵臣明饬长吏、守丞,归告二千石、举三老、孝弟、力田、孝廉、廉吏务得其人,郡事皆以义法令捡式,毋得擅为条教;敢挟诈伪以奸名誉者,必先受戮,以正明好恶。”天子嘉纳敞言,召上计吏,使侍中临饬如敞指意。霸甚惭。 又乐陵侯史高以外属旧恩侍中贵重,霸荐高可太尉。天子使尚书召问霸:“太尉官罢久矣,丞相兼之,所以偃武兴文也。如国家不虞,边境有事,左右之臣皆将率也。夫宣明教化,通达幽隐,使狱无冤刑,邑无盗贼,君之职也。将相之官,朕之任焉。侍中乐陵侯高帷幄近臣,朕之所自亲,君何越职而举之?”尚书令受丞相对,霸免冠谢罪,数日乃决。自是后不敢复有所请。然自汉兴,言治民吏,以霸为首。 为相五岁,甘露三年薨,谥曰定侯。霸死后,乐陵侯高竟为大司马。霸子思侯赏嗣,为关都尉。薨,子忠侯辅嗣,至卫尉九卿。薨,子忠嗣侯,讫王莽乃绝。子孙为吏二千石者五六人。 始,霸少为陽夏游徼,与善相人者共载出,见一妇人,相者言:“此妇人当富贵,不然,相书不可用也。”霸推问之,乃其乡里巫家女也。霸即娶为妻,与之终身。为丞相后徙杜陵。 朱邑字仲卿,庐江舒人也。少时为舒桐乡啬夫,廉平不苛,以爱利为行,未尝笞辱人,存问耆老孤寡,遇之有恩,所部吏民爱敬焉。迁补太守卒史,举贤良为大司农丞,迁北海太守,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为人淳厚,笃于故旧,然性公正,不可交以私。天子器之,朝廷敬焉。 是时,张敞为胶东相,与邑书曰:“明主游心太古,广延茂士,此诚忠臣竭思之时也。直敞远守剧郡,驭于绳墨,匈臆约结,固亡奇也。虽有,亦安所施?足下以清明之德,掌周稷之业,犹饥者甘糟糠,穰岁余梁肉。何则?有亡之势异也。昔陈平虽贤,须魏倩而后进;韩信虽奇,赖萧公而后信。故事各达其时之英俊,若必伊尹、吕望而后荐之,则此人不因足下而进矣。”邑感敞言,贡荐贤士大夫,多得其助者。身为列卿,居处俭节,禄赐以共九族乡党,家亡余财。 神爵元年卒。天子闵惜,下诏称扬曰:“大司农邑,廉洁守节,退食自公,亡强外之交,束脩之馈,可谓淑人君子,遭离凶灾,朕甚闵之。其赐邑子黄金百斤,以奉其祭祀。” 初,邑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故为桐乡吏,其民爱我,必葬我桐乡。后世子孙奉尝我,不如桐乡民。”及死,其子葬之桐乡西郭外,民果共为邑起冢立祠,岁时祠祭,至今不绝。 龚遂字少卿,山陽南平陽人也。以明经为官,至昌邑郎中令,事王贺。贺动作多不正,遂为人忠厚,刚毅有大节,内谏争于王,外责傅相,引经义,陈祸福,至于涕泣,蹇蹇亡已。面刺王过,王至掩耳起走,曰:“郎中令善愧人。”及国中皆畏惮焉。王尝久与驺奴宰人游戏饮食,赏赐亡度。遂入见王,涕泣膝行,左右侍御皆出涕。王曰:“郎中令何为哭?”遂曰:“臣痛社稷危也!愿赐清闲竭愚。”王辟左右,遂曰:“大王知胶西王所以为无道亡乎?”王曰:“不知也。”曰:“臣闻胶西王有谀臣侯得,王所为拟于桀、纣也,得以为尧、舜也。王说其谄谀,尝与寝处,唯得所言,以至于是。今大王亲近群小,渐渍邪恶所习,存亡之机,不可不慎也。臣请选郎通经术有行义者与王起居,坐则通《诗》、《书》,立则习礼容,宜有益。”王许之。遂乃选郎中张安等十人侍王。居数日,王皆逐去安等。久之,宫中数有妖怪,王以问遂,遂以为有大忧,宫室将空,语在《昌邑王传》。会昭帝崩,亡子,昌邑王贺嗣立,官属皆征入。王相安乐迁长乐卫尉,遂见安乐,流涕谓曰:“王立为天子,日益骄溢,谏之不复听,今哀痛未尽,日与近臣饮食作乐,斗虎豹,召皮轩,车九流,驱驰东西,所为悖道。古制宽,大臣有隐退,今去不得,陽狂恐知,身死为世戮,奈何?君,陛下故相,宜极谏争。”王即位二十七日,卒以婬乱废。昌邑群臣坐陷王于恶不道,皆诛,死者二百余人,唯遂与中尉王陽以数谏争得减死,髡为城旦。 宣帝即位,不久,渤海左右郡岁饥,盗贼并起,二千石不能禽制。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举遂可用,上以为渤海太守。时,遂年七十余,召见,形貌短小,宣帝望见,不副所闻,心内轻焉,谓遂曰:“渤海废乱,朕甚忧之。君欲何以息其盗贼,以称朕意?”遂对曰:“海濒遐远,不沾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今欲使臣胜之邪,将安之也?”上闻遂对,甚说,答曰:“选用贤良,固欲安之也。”遂曰:“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唯缓之,然后可治。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上许焉,加赐黄金,赠遣乘传。至渤海界,郡闻新太守至,发兵以迎,遂皆遣还,移书敕属县悉罢逐捕盗贼吏。诸持锄钩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乃为盗贼。遂单车独行至府,郡中翕然,盗贼亦皆罢。渤海又多劫略相随,闻遂教令,即时解散,弃其兵弩而持钩锄。盗贼于是悉平,民安土乐业。遂乃开仓廪假贫民,选用良吏,尉安牧养焉。 遂见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乃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令口种一树榆,百本薤、五十本葱、一畦韭,家二母彘、五鸡。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曰:“何为带牛佩犊!”春夏不得不趋田亩,秋冬课收敛,益蓄果实菱芡。劳来循行,郡中皆有蓄积,吏民皆富实。狱讼止息。 数年,上遣使者征遂,议曹王生愿从。功曹以为王生素耆酒,亡节度,不可使。遂不忍逆,从至京师。王生日饮酒,不视太守。会遂引入宫,王生醉,从后呼,曰:“明府且止,愿有所白。”遂还问其故,王生曰:“天子即问君何以治渤海,君不可有所陈对,宜曰‘皆圣主之德,非小臣之力也’。”遂受其言。既至前,上果问以治状,遂对如王生言。天子说其有让,笑曰:“君安得长者之言而称之?”遂因前曰:“臣非知此,乃臣议曹教戒臣也。”上以遂年老不任公卿,拜为水衡都尉,议曹王生为水衡丞,以褒显遂云。水衡典上林禁苑,共张宫馆,为宗庙取牲,官职亲近,上甚重之。以官寿卒。 召信臣字翁卿,九江寿春人也。以明经甲科为郎,出补穀陽长。举高第,迁上蔡长。其治视民如子,所居见称述,超为零陵太守,病遍。复征为谏大夫,迁南陽太守,其治如上蔡。 信臣为人勤力有方略,好为民兴利,务在富之。躬劝耕农,出入阡陌,止舍离乡亭,稀有安居时。行视郡中水泉,开通沟渎,起水门提阏凡数十处,以广溉灌,岁岁增加,多至三万顷。民得其利,蓄积有余。信臣为民作均水约束,刻石立于田畔,以防分争。禁止嫁娶送终奢靡,务出于俭约。府县吏家子弟好游敖,不以田作为事,辄斥罢之,甚者案其不法,以视好恶。其化大行,郡中莫不耕稼力田,百姓归之,户口增倍,盗贼狱讼衰止。吏民亲爱信臣,号之曰召父。荆州刺史奏信臣为百姓兴利,郡以殷富,赐黄金四十斤。迁河南太守,治行常为第一,复数增秩赐金。 竟宁中,征为少府,列于九卿,奏请上林诸离远宫馆稀幸御者,勿复缮治共张,又奏省乐府黄门倡优诸戏,及宫馆兵弩什器减过泰半。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然蕴火,待温气乃生。信臣以为此皆不时之物,有伤于人,不宜以奉供养,乃它非法食物,悉奏罢,省费岁数千万。信臣年老以官卒。 元始四年,诏书祀百辟卿士有益于民者,蜀郡以文翁,九江以召父应诏书。岁时郡二千石率官属行礼,奉祠信臣冢,而南陽亦为立祠。 【白话文】 汉朝兴起之初,一反秦代的弊政,让人民得以休养生息,凡事都从简而行,禁例法规也大为放宽,而相国萧何、曹参以宽厚清静的办事作风成为了天下的表率,人民因而编了一首“画一”歌来加以称颂。惠帝无为而治,吕后隐居深宫,而天下平安,人民专心从事农业生产,一片丰衣足食的景象。而到文帝、景帝年间,便又移风易俗。当时能奉公守法的循吏如河南郡太守吴公、蜀郡太守文翁这些人,都能严于律己,为人表率,办事清廉公正,不用强迫的方法,就能使人民顺从地接受感化。 武帝时,对外抗御四方的蛮夷,对内修改法规条令,因而搞得人民疲惫不堪,内乱外患无法禁止。那时已很少能有以教化治理而著称的人,衹有江都相董仲舒、内史公孙弘和倪宽等,其政縯值得一书。三人都是儒生,既精通处世之道,又熟习文章之法,他们以经学的思想方法帮助自己处理政务,天子很器重他们。董仲舒因病多次辞官,而公孙弘、倪宽做官做到三公。 昭帝年幼登基,由霍光代为主持政务,此时正值长年征战之后,海内消耗很大,霍光沿袭于此而恪守职责,没有改变以前的作法。到了始元和元凤年间,匈奴归顺,而老百姓生活也渐渐富足,于是开始举荐人才,关心人民疾苦,废除酒税而讨论盐铁之利。 待到了宣帝时,由于他是身经微贱而当上的皇帝,本起家于里巷,所以深知人民的喜怒哀乐。他从霍光死后便开始亲自过问处理各项朝政,励精图治,每五天便上朝听政一次,从丞相以下各官职依次进朝禀告。待授予刺史、郡守、诸侯相等官职时,都要亲自接见询问,了解他们的思想,然后再考察其行为以与其言论相比较,有名实不符合的,必须找到它的根源。宣帝曾说道:“老百姓所以能够安心于农业生产而消除忧虑怨恨的不良心情,是因为政治清平而法律能够主持正义。而与我共同保证这一点的人,衹有那些好的郡守啊厂他认为郡守是管理官吏人民的根本,频繁调换就会造成地方上的不安宁,人民当知道太守的人选十分稳定,不可欺瞒时,才会服从他的教化。所以郡守要是治理有成效,他总是亲自颁书勉励,增加其俸禄并赐以重金,或授爵号至关内侯,公卿位缺时则以所表彰者依次任用之。由此原因汉代的循良官吏才得以层出不穷,有中兴之称。如赵广汉、韩延寿、尹翁归、严延年、张敞这些人,都能做到称职尽责,但却任用刑罚,有的甚至犯了死罪。王成、黄霸、朱邑、龚遂、郑弘、召信臣等人,在位时人民富足,离任后人民思念,生前有荣誉的称号,死后被祭祀缅怀,这样的风采也许就是仁德礼让的君子遣风吧。 文翁,庐江郡舒县人。年少时热爱学习,通晓《春秋》,以郡县官吏的身份被察举到朝廷做官。景帝末年,文翁任蜀郡太守,宽仁爱民,喜欢用政治教化来影响、治理蜀郡百姓。他见蜀郡位处偏远僻陋的边疆地区,受少数民族落后风俗的影响,便想从多方面教导启发而使之进步,于是挑选郡县小吏中开明敏睿又有才能的如张叔等十多人,亲自对他们诫诲勉励,并送往首都长安,或随博士学习儒家经传,或向文吏学习法律条令;减损郡少府的费用开支,购买蜀地名贵特产金刀蜀布,让掌管计簿的官员上京汇报情况时带上,赠送给博士们。几年后,派出去的入学满而归,文翁让他们担任郡中高级职务,并相继通过察举等途径把他们推荐给朝廷,有官至郡守或刺史的。 此外,文翁还在成都市中建立学校,招收成都以外各县的少年子弟为学生,免除他们的更赋徭役,学习成绩好的充补县官吏,差一些的担任孝悌、力田等乡宫职务。又经常选拔学校中的青年学生,让他们在郡府偏房裹帮助处理政务。每当外出巡行各县的时候,文翁总是让很多通晓经书、品行端庄的学生随他一道四处宣扬教化政令,出入于郡县官衙。县邑吏民看到这种情形,非常羡慕。几年之间,便都争着要成为学校学生,以致有钱的大户人家出钱买学。从此教化盛行,蜀郡风气大为改变。在京师学习的蜀郡人多得可以同齐、鲁等地相媲美。到武帝的时候,便下令郡国设置学校及有关管理官员,这是文翁先开始的。文翁寿终于蜀郡后,当地的官吏人民为他立了祠堂,逢年过节祭祀不绝。直到今天,巴蜀地区的人民喜好文雅,都是受文翁教化的影响。 王成,不知是哪一郡人。曾任胶束相,治理地方很有声望。宣帝最先赞扬了他。地节三年颁下的韶书说:“如果听到哪裹有功不去奖赏,有罪不去诛除,那即使唐尧虞舜的名义也不能教化天下。现在胶束相王成,劝勉招怀百姓从不懈怠,招来流民八万余人,治理地方有特殊的功劳。赐给王成爵号关内侯,俸禄中二千石。”但没等到征用之时,王成就患病去世了。后来又下韶让丞相、御史查问郡国上计长吏、太守、府丞政令方面的得失,有的禀告说前胶束相王成曾假报夸大自己的成绩,以骗取显要的赏誉,致使后来平庸的官吏们也多不择手段地追求虚名。 黄霸,字次公,淮陽郡陽夏县人,其家因为是豪绅而徙居云陵。黄霸年少时就学习法律条令,喜好当官,武帝末年以待诏身份捐钱而获赏为官,补侍郎谒者,因亲兄弟犯罪而被弹劾罢 免。后来又捐谷给沈黎郡,补左冯翊官俸二百石的卒史。左冯翊因为黄霸是捐财为官,轻视他而不给他高职,让他负责掌管郡裹的钱、谷出入工作。黄霸记账不欺瞒,以廉洁被察知后升补为河东郡均输长,后又因廉洁被察知而升为河南郡太守丞。黄霸为人善于观察,且思维敏捷,又熟习法律条文,待人接物温良谦让,能体家人,善于团结众人。做太守丞时,处事议政合乎法度,顺应人心,太守十分信任他,老百姓也敬爱他。 自武帝末年开始,使用法律开始严厉起来。昭帝即位时还很年幼,大将军霍光代为辅政,大臣之间争权夺利,上官桀等人还与燕王合谋作乱,霍光杀掉了他们,于是仍遵守武帝时代的法度,以严厉的刑罚约束广大臣民,由此一些粗俗的官吏便以严酷的刑法为其能事,而惟独黄霸因宽容温和而著名。 遇上宣帝即位,他在民间时便深知百姓苦于官吏用刑的严峻,又听说黄霸持法公平,便召黄霸做了廷尉正,黄霸数次裁决疑难案件,庭中都一致认为判得公平。于是他又临时担任了丞相长史,在一次公卿的高级会议中,黄霸却因明知长信宫少府夏侯胜有非议皇帝诏书的大不敬言行而不举报,与夏侯胜一起被下交给了廷尉去审罪,结果以死罪关入监狱。黄霸由此而在狱中跟着夏侯胜学习了《尚书》。过了两个冬天到第三年才出狱,其详细事迹见于《夏侯胜传》。夏侯胜出狱后,又当上了谏大夫,便让左冯翊宋畸举荐黄霸为贤良。夏侯胜又亲口向皇帝推荐黄霸,皇上便提拔黄霸当了扬州刺史。又过了三年,宣帝颁下诏书说:“命令御史:任命以贤良高第身份担任扬州刺史的黄霸为颖川i郡太守,俸禄每月二千石,上任时赐给车中高盖,特许可高一丈,其下属别驾和主簿乘坐的车,车轼前可挂挡泥的丹黄色帘子,以示仁德。” 当时皇上正专心于治理天下,多次下达韶书给民众,但有的官吏却不让百姓知道。太守黄霸却专门选择了优秀的下属吏员,分到各处去发布皇上韶令,让民众都能知道皇上的旨意。他还让邮亭乡官都养上鸡和猪,以赡养鳏寡贫穷的人。然后又制订了条令教则,发给各方父老、师帅和伍长等基层小吏,由其颁行于民间,劝说百姓严防奸盗,并安心于农耕蚕桑之业,节约使用货物资财,种树木、养牲畜,去掉浮华奢侈的浪费。像数米粒盐粒一样细密的公事,最初显得烦杂碎乱,然而黄霸却全力以付地加以推行。官吏民众凡可遇见的人,黄霸都要从其言行中了解有用的情况,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以资参考。曾经遇有密事调查,于是择派一位老成的廉吏前往访察,并令其绝不能泄露机密。廉吏依言出发,途中易服微行,不敢住在驿亭,饿了便躲在路边悄悄地吃些食物,这时忽有一只乌鸦飞来抢走了他手裹拿的肉。百姓中正好有一个要到郡府陈报事情的人看到这一情况,便与黄霸讲了此事。h后那廉吏回来拜见黄霸,黄霸迎上前慰劳他,说:“太辛苦了!在路上吃饭还被乌鸦抢走了肉。”廉吏大惊,以为黄霸对他外出的起居情况都已知晓,所以对黄霸问及的调查结果便不敢有丝毫的隐瞒。郡中若有鳏寡孤独的人死了没钱安葬的,由乡吏上书报知,黄霸都能为他们分别妥善处理,告其某处有棵大树叮做棺椁之材,某亭有头小猪可以做宰祭之用,乡吏依令去取,果然都像黄霸所说的一样。黄霸了解情况清晰明了到这样的程度,官吏民众不知底细的人,都称他是神明。奸盗也祇好转移到其他的郡中,所以本郡的盗贼就曰渐减少。 黄霸尽力施行教化,然后才使用刑罚,注意成全维护下属官吏。许县县丞年纪老了,耳朵也聋了,督邮报告黄霸想要辞退他,黄霸说:“许县县丞是廉洁的官吏,虽然上了年纪,但还能应付官场拜起送迎之类的例行公事,即使很聋,又有何妨呢?还是好好地帮助他,不要让贤德的人失望。”有人请教他其中的缘故,黄霸道:“一再更换长吏,送旧迎新的费用,以及奸猾官吏乘机销毁账册文书而盗窃财物,公家和私人的损失很大,所有的费用都得百姓供给,换上的新官又未必贤德,或者还不如他的前任,白白地反复加剧混乱。大凡治民的道理,主要是做得不要太过头罢了。” 黄霸以外宽内明的作风而赢得了属吏和民众的心,从而郡内的户口逐年增长,治理情况堪称天下第一。皇上征召他试任京兆尹,俸禄二千石。后因调遣民工修治驰道没有事先上报朝, 又调遣骑士到北方造成军马无法配给的局面,黄霸被举劾影响了军队出动,于是他接连被贬官降职。后来有诏书令他回颖川l郡作太守,可俸禄却已被降至八百石居官。前后八年,郡中越加安顺。遣时凤凰神乌多次飞集各郡国,而颖川郡更是特别多。天子以为这是黄霸治理长久的吉兆,便下韶书赞扬他说:“颖川郡太守黄霸,积极向民众宣布皇上旨意,百姓都向往而归化了朝廷,守孝之子、尊长之弟、贞洁之妇以及乖顺之孙都日渐众多,在田地耕作的人互相谦让田界,在大道上行走的人不捡拾别人的遗失物品,供养探望鳏寡老人,赡养帮助贫苦穷人,监狱甚至八年没有重罪囚犯,官吏民众向往教化,熟衷交谊,真可说是贤人君子的风貌。《书经》中不是这样说吗?‘股肱大臣品行优良啊!’赐封黄霸爵号关内侯,黄金百斤,俸禄中二千。”而颖川郡孝悌贤民以及乡宫中三老、力田等都分等级赐予爵号和帛匹。几个月后,朝廷征召黄霸为太子太傅,又调任御史大夫。 五凤三年,黄霸取代丙吉任丞相,封建成侯,拥有六百户的封地。黄霸的才能主要是在地方治理人民,待做了丞相,需要全盘协调发布全国性的号令,其能力风度就不如丙吉、魏相和于定国等前任,其政绩名声比他治郡时也有所下降。时值京兆尹张敞家中的鵾雀飞到了丞相府,董灵以为是神雀,便商议着想上书称瑞。于是张敞奏了黄霸一本说:“臣下见到丞相和九卿、博士一起接见各郡国派来京师奏报考绩的长吏、守丞,让他们逐条报告为民兴利除弊、推行教育、感化的情况,凡是报告辖区内做到农夫在田间让田界,男女不混杂同行,遗失在路上的东西没有捡了据为已有,以及能列举出孝子、悌弟、贞妇姓名人数的,列为第一等,让他们先入厅屋上坐;有能举出郡中孝子、悌弟、贞妇的一些情况,但是说不出姓名人数的,列为第二等;没有制定条规制度的,在最后,这些郡国的长吏、守丞应向丞相叩头谢罪。丞相嘴上虽然没说话,实际上心裹是希望他们这样做。长吏、守丞众官正应对时,恰有臣下张敞家中鹃雀飞到丞相府屋上,丞相下面的官吏看到鵾雀的有数百人。官吏们大多认识鵾雀这种鸟,丞相询问他们,却都假装不知。丞相便商议上奏圣上说:‘臣下黄霸召问前来报考绩的郡国长吏、守丞关于推行教化的情况时,上天显示祥瑞,降下了神雀。’事后他得知鹃雀是从臣下张敞家裹飞来,才没有上奏。郡国官吏都暗暗耻笑丞相虽有仁厚足智的名望,却又自以为是而大惊小敝。昔日汲黯接任淮陽太守,辞别同僚离京赴任,他对大行李息说:‘御史大夫张汤内怀奸诈,欺君瞒上,你若不早去告发,一旦事情败露,恐怕你也难免与他同遭杀身之祸。’李息害怕张汤,一直没敢告发。后来张汤事情败露被诛,皇上听说了汲黯对李息说的话,就问了李息的罪而升任汲黯为诸侯相,以表彰他的一片忠心。臣张敞不敢诋毁丞相,惟恐众臣对此事不加上报,而长吏、守丞又害怕丞相的权势,致使法令失效,私心暗存,浮夸成风,淳朴失落,虚伪盛行,名实难符,公事懈怠,乱臣横行。假如下令京城地区先期推行‘让界分路,路不拾遣’之风,其实正好适得其反,而为天下事先树立了虚伪的典型,所以决不可行;就是诸侯国先期推行,若虚伪之风超过京城,其后果也不堪设想。我大汉朝除弊通变,制定法令,以便劝民从善,防盗禁奸,其条文详备,不可增改。应该令大臣明白地训示长吏、守丞,回去禀告郡守,推举三老、孝子、悌弟、力田、孝廉、廉吏一定要名符其实,郡中公务应依法而行,不可擅自制定法令;如有胆敢用伪诈手段骗取名誉的,一定先行正法,以正明善恶。”天子采纳了张敞的奏言,召集郡国来奏报考绩的长吏、守丞,令侍中敕告了张敞的奏言。黄霸因此十分惭愧。 又一次,乐陵侯史高以外戚身份任侍中一职,名望很高,黄霸推荐史高可任太尉。天子令尚书召黄霸质问说:“太尉一官废除已久,其责由丞相兼管,这是为了息武而兴文。如果国家动乱,边境吃紧,左右大臣都可任领兵的将帅。而宣明教化,顺通隐情,使牢狱中再无冤案,地方上再无盗贼,是你丞相的职责。将相一级的官员,是由我来任命的。侍中乐陵侯史高是我的帷幄近臣,我对他的才能已有深知,何劳你越职举荐他呢?”尚书请丞相陈言,黄霸羞惭满面,连忙摘下帽子谢罪,数et后才裁定黄霸免罪。从此以后,黄霸再也不敢向君上进奏。然而自从汉朝兴起,讲到治理地方官吏民众的,还是以黄霸为第一。 黄霸任丞相五年,甘露三年寿终,谧号定侯。黄霸死后,乐陵侯史高竟升为大司马,黄霸的儿子思侯黄赏继承了爵位,任关都尉。黄赏去世,其子忠侯黄辅继承了他,官至卫尉九卿。黄辅去世,其儿子黄忠继承他为侯,到王莽时黄家才断绝了封爵。子孙中做官做到郡守一级的有五、六人。 早年黄霸任陽夏游徼,与一看相人同车出游,路旁遇见一位少女,看相人看了一下说:“这女子以后一定有富贵之命,不然的话,相书就要作废。”黄霸过去探问女子姓氏,原来是乡间巫家之女。黄霸就娶了她做妻子,并与她白头到老。在黄霸当了丞相后便迁徙到了杜陵。 朱邑字仲卿,庐江郡舒县人。他年轻时曾任舒县桐乡负责听讼收赋税的啬夫一职,办事清廉公正,不施苛政,以仁爱之心为民谋利,未曾笞打欺辱过乡人,关心爱护年迈老人和孤儿寡母,对他们多有恩惠,因此他所在地区的官吏民众都很敬重喜爱他。后来他调任太守卒吏,又因被推举为贤良而被任用为大司农丞,后又调任北海郡的太守,接着又因治理情况和品行出类拔萃而升任大司农。朱邑为人淳厚,珍重故旧之情,然而又秉性正派,公事上不徇私情。因此天子器重他,朝廷官员也敬重他。 那时张敞任胶束国相,给朱邑来信说:“当今皇上向往远古圣明之风,广泛招用善士,这真是忠臣们最最向往的大好时光。然而我张敞此时却远守偏僻难治之郡,受到法规的拘束,心胸郁结,难有更大的抱负。即使有,也哪有地方施展?而您以清廉贤明的品德,主持农业,造就好像腹饥的人以糟糠为美味,而丰收的年景裹却要遗弃许多精美的食粮。这是什么原因呢?无非是因为有和没有之间的情况的差异造成的。从前陈平虽有贤能,也须有魏倩的帮助才得以进步;韩信虽是奇才,也要靠萧何的举荐才得到信任。所以所有生逢其时的英杰俊秀,如果一定要像古代的伊尹、吕望那样出名而后才推荐,那么人才就不会因为您而得到任用了。”朱邑对张敞所言极为感慨,便极力举荐人才,并给予多方的帮助。朱邑身为列卿,家中却十分节俭,所得俸禄和赏赐都与家乡父老共享,自家却没有多余的钱财。 朱邑于神爵元年过世。皇上怜惜他,便下韶称赞说:“大司农朱邑,廉洁守节,一片公心,不胡乱结交,收取贿赂,可称得上是一位正入君子。这番身遭不幸,我十分怜念。特赐给朱邑之子黄金一百斤,用以祭祀之需。” 当初朱邑病危之时,曾嘱咐儿子说:“我原是桐乡的小辟,当地的人民爱护我,死后我也一定要埋葬在桐乡。后代子孙祭祀我,不如桐乡的父老乡亲。”待他死后,他的儿子便把他埋葬在桐乡西城的外面,人民果然为朱邑起坟墓立祠堂,每年按时祭祀,到今天也从未断绝。 龚遂,字少卿,是山陽郡南平陽县人。因通晓经术出去做官,做到昌邑国郎中令,奉事昌邑王刘贺。刘贺的行为很不正经,龚遂为人忠厚,刚强果断,在大节上从不含糊,对内向国王直言劝谏,对外督责太傅、国相,总是引经据典,陈述祸福得失,直到流泪哭泣,忠心无比。他从不阿谀奉承,常常当面指出刘贺的不是,使他听不下去,掩着耳朵起身走掉说:“郎中令真会使人羞愧。”刘贺和国中大臣没有一个不敬畏他的。刘贺曾经与奴仆和膳食人员等吃喝玩乐,给他们的赏赐没完没了,龚遂进宫劝谏,双膝跪地而行,泪流满面,低声哭泣,刘贺周围侍候的人都感动得直落泪。刘贺问道:“郎中令为什么哭?”龚遂回答说:“我伤心国家危险啊!希望您抽出一点空闲时间,让我把自己愚昧的意见说完。”刘贺就叫周围的人避开,龚遂问道:“大王知道胶西王不干好事因而灭亡的事情吗?”刘贺说:“不知道。”龚遂便说:“我听说胶西王有一个善于谄媚的臣子叫侯得,胶西王的所作所为明明和夏桀、商纣一样,侯得却说与尧、舜相同。胶西王喜欢他善于奉承,经常和他同起居,专门听信他的妖言邪说,以致弄到身死国亡。如今大王亲近那批小人,渐渐地就会沾染上他们的恶习,这是关系到国家存亡的问题,不可不慎重啊!请允许我在郎宫中挑选一些精通儒术、品德高尚的人同大王一起生活,坐时就一道读《诗》、《书》,立时就共同演习礼仪。这样,或许对大王有些帮助。”刘贺同意了这一建议。于是龚遂挑选了郎中张安等十人侍候他。可是,过了没几天,刘贺就把他们统统赶走了。又过了很久,宫中多次发生怪异现象,刘贺就问龚遂这是为什么,龚遂认为会有大的不幸事件发生,是宫室将要空虚的征兆,此事在《昌邑王传》中有叙述。恰逢昭帝去世,没有儿子,由昌邑王刘贺继承帝位,他手下的官员也都征调进京。相国安乐调任长乐宫卫尉,龚遂去见他,流着眼泪对他说:“大王立为天子以来,一天比一天骄傲自满,不再听别人的劝谏,如今还在服丧守孝,就天天同亲信臣僚饮酒作乐,不是斗虎豹,就是聚集皮车,车上插着九条飘带的大旗,到处乱跑,所作所为违背正道。古代法制宽厚,大臣见国君无道可以隐退,如今却不能辞职,想假装疯癫,辞官避祸,又怕被别人知道,一朝身死,为世人耻笑,这该怎么办呢?您过去是皇上的国相,应当直言规劝啊!”刘贺即位n--十七天,终因荒婬昏乱,为大臣们所废黜。从昌邑来的群臣犯了纵容国王陷于邪恶不道的罪行,统统处死,共达两百多人,衹有龚遂和中尉王陽由于曾多次劝谏刘贺,尽到了一定的职责,减去死罪,处以髡刑,罚服四年筑城苦役。 刘贺被废黜后,宣帝即位。过了几年,渤海附近郡县闹灾荒,饥民纷纷起来造**,太守制服不了他们。宣帝想要选一位能够治理渤海的人,丞相和御史大夫推荐龚遂,认为可用,宣帝就任命他做渤海太守。那时龚遂已经七十多岁了,宣帝召见时,望见他形貌矮小,与自己听到的不相符合,心裹有点看不起他,就问他说:“渤海郡法纪废弛,饥民作乱,我非常担忧。您准备用什么办法来平息郡中盗贼,好让我放心?”龚遂回答说:“无非是因为渤海远在海边,没有受过圣朝的教化,那儿的百姓饥寒交迫,而地方官吏又不加体恤,所以才逼得皇上的子民盗了皇上的兵器在水塘中戏耍罢了,并不是有意存心叛乱啊!如今不知是要我去镇压他们呢,还是去安抚他们呢?”宣帝听了龚遂的对答,非常高兴,回答道:“选用贤良,本来就是为了安抚百姓啊!”龚遂说:“我听说治乱民就像理乱绳一样,是急不来的啊。衹有不要着急,然后才能治理。我请求丞相和御史大夫暂且不要用一般法令条文约束我,让我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处置。”宣帝同意了,额外赏赐了黄金,派他赴任。龚遂乘坐驿站的专车到达渤海郡界,郡中听说新太守到了,派出军队前往迎接,龚遂叫军人统统回去,随即发出公文指示所属各县把所有追捕盗贼的官吏一律撤回。凡是拿锄头镰刀等农具的全部算良民,官吏不得追究;衹有拿兵器的才算盗贼。然后不带随从,单独一人乘车到府,郡中上下一致拥护他,成群结队的饥民也都纷纷解散。渤海还有不少结伙打劫和拦路抢夺的人,听了龚遂的教令,也都即时解散,扔掉兵器,改拿镰锄。盗贼于是全部平息,百姓得到安居乐业。龚遂这才开仓救济贫民,挑选清廉的官吏安抚百姓,让他们各安生业。 龚遂眼看渤海地方风俗奢侈,喜欢工商业,轻视农耕,于是亲自带头厉行节俭,劝导百姓务农种桑,叫每人种一株榆树,百棵薤,五十棵葱,一畦韭菜,每家养二只母猪,五只鶸。如果发现百姓有带刀佩剑的,就要他们卖剑买牛,卖刀买犊,说:“为什么把牛和犊佩在身上?”春夏两季劝百姓到田野耕作,到了秋冬就督促他们收割,还让家家户户多储果实、菱角、芡实之类。由于龚遂的巡视劝勉,郡中都有积蓄,官吏和百姓都殷实富足,诉讼案件也没有了。 过了几年,宣帝派使者召回龚遂,议曹王生请求同去。功曹认为王生一向喝酒成癖,没有节制,不宜让他跟去。可是龚遂不忍心拒绝,。就让他随从到京。王生到了京城,衹管天天喝酒,从来不去看龚遂。一天,龚遂被召入宫,正逢王生喝得醉醺醺的,他跟在后面大声叫道:“明府暂且停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向您说。”龚遂回头问他喊什么,他说:“天子假如问您是怎样治理渤海的,您切不可多说什么,衹宜对答说:‘全凭圣上的威德,不是我有什么能耐啊!”,龚遂接受了他的意见。龚遂到了宣帝跟前,皇上果然向他问起治理渤海的情形,他就按照王生的话作了回答。宣帝高兴他谦让有礼,笑着说:“您讲的这种忠厚长者的话,是从哪儿学来的?”龚遂乘机上前一步说:“我并不知道应该这么说,是我的议曹王生告诫我的。”宣帝因为龚遂年事已高,不能担当公卿重任,就拜他做水衡都尉,议曹王生任水衡丞,用以表示对龚遂的褒奖和尊重。水衡都尉主管上林苑,负责宫庭馆阁的陈设,为宗庙祭祀提供牺牲,是一种亲近天子的官职。龚遂很受宣帝器重,在任上寿终。 召信臣,字翁卿,九江郡寿春县人。以明经甲科身份任郎官,出京补做谷陽县长。在考绩中列为头等,调任上蔡县长。召信臣爱民如子,为官期间甚受称赞。后来他便越级升为零陵郡太守,又因病而归。病愈后他又被征为谏大夫,后调任南陽郡太守,其治理情况也如在上蔡时一样好。 召信臣为人勤勉有计谋,喜欢为人民兴办福利,致力于使他们富裕起来。亲自努力于农耕,出入于田间地头,在乡间公舍住宿,很少能有安闲的时候。他在郡中巡视水泉,主持开通沟渎,竖起水门提闸数十处,使受灌溉的农田有所增加,最多时达到了三万顷。人民得到水利灌溉的益处,收获的粮食贮蓄有余。召信臣还为百姓制定了用水的规定,并把这些规定刻在石碑上,立在田地边界处,以防止争抢。此外他还禁止婚丧嫁娶时奢侈浪费,致力于推行勤俭节约的风尚。对府县官吏家的子弟任意漫游,而府县官吏不以耕作大事作为本职业务的,则通通斥责罢官,严重者还要绳之以法,以察善恶。通过以上种种措施,教化在郡中得以广泛推行,郡中没有不努力从事农业的,人民拥护郡县官吏,郡中的户el也成倍增加,盗贼和打官司的事减少到了很小的程度。官吏民众都爱戴召信臣,称他为召父。荆州刺史上奏称赞召信臣能为百姓谋取埃利,所辖郡治得以富庶,赐给黄金四十斤。后召信臣调任河南太守,治理情况常居天下第一,因此又多次被增加俸禄并赐给黄金。 竟宁年间,召信臣被征为少府,列在九卿之中,他奏请皇上对上林一带的一些远处宫馆中皇上极少去的,不要再加以修缮治理,又奏请减省乐府黄门、倡优等娱乐活动,并将宫馆中的兵弩器具减少大半。而太官园中所种冬生葱韭蔬菜,要在暖房裹种植,日夜烧火,要有温气才能生长,召信臣认为这些都不是按季节自然生长的,吃了会有害于人,不适宜用以供皇宫需用,应该与其他不按节气种植的作物,全都奏请不再种植,这样节省费用每年达数千万。后召信臣年老死在官任上。 元始四年,皇上下达诏书祭祀百官卿士中为民做过益事的人,蜀郡以文翁,九江以召信臣应诏。每年一到时候郡太守都率领下属官吏去行礼,供奉祭拜召信臣的坟墓,而南陽也为他立了祠。 卷九十 酷吏传 第六十 【原文】 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老氏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原也。昔天下之罔尝密矣,然奸轨愈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于不振。当是之时,吏治若救火扬沸,非武健严酷,恶能胜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于职矣。故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下士闻道大笑之。”非虚言也。 汉兴,破觚而为圜,斫雕而为朴,号为罔漏吞舟之鱼。而吏治蒸蒸,不至于奸,黎民艾安。由是观之,在彼不在此。高后时,酷吏独有侯封,刻轹宗室,侵辱功臣。吕氏已败,遂夷侯封之家。孝景时,晁错以刻深颇用术辅其资,而七国之乱发怒于错,错卒被戮。其后有郅都、甯成之伦。 郅都,河东大陽人也。以郎事文帝。景帝时为中郎将,敢直谏,面折大臣于朝。尝从入上林,贾姬在厕,野彘入厕。上目都,都不行。上欲自持兵救贾姬,都伏上前曰:“亡一姬复一姬进,天下所少宁姬等邪?陛下纵自轻,奈宗庙太后何?”上还,彘亦不伤贾姬。太后闻之,赐都金百斤,上亦赐金百斤,由此重都。 济南瞷氏宗人三百余家,豪猾,二千石莫能制,于是景帝拜都为济南守。至则诛瞷氏首恶,余皆股栗。居岁余,郡中不拾遗,旁十余郡守畏都如大府。 都为人,勇有气,公廉,不发私书,问遗无所受,请寄无所听。常称曰:“已背亲而出身,固当奉职死节官下,终不顾妻子矣。” 都迁为中尉,丞相条侯至贵居也,而都揖丞相。是时,民朴,畏罪自重,而都独先严酷,致行法不避贵戚,列侯宗室见都侧目而视,号曰“苍鹰”。 临江王征诣中尉府对簿,临江王欲得刀笔为书谢上,而都禁吏弗与。魏其侯使人间予临江王。临江王既得,为书谢上,因自杀。窦太后闻之,怒,以危法中都,都免归家。景帝乃使使即拜都为雁门太守,便道之官,得以便宜从事。匈奴素闻郅都节,举边为引兵去,竟都死不近雁门。匈奴至为偶人象都,令骑驰射,莫能中,其见惮如此。匈奴患之。乃中都以汉法。景帝曰:“都忠臣。”欲释之。窦太后曰:“临江王独非忠臣乎?”于是斩都也。 甯成,南陽穰人也。以郎谒者事景帝。好气,为小吏,必陵其长吏;为人上,操下急如束湿。猾贼任威。稍迁至济南都尉,而郅都为守。始前数都尉步入府,因吏谒守如县令,其畏都如此。及成往,直凌都出其上。都素闻其声,善遇,与结欢。久之,都死,后长安左右宗室多犯法,上召成为中尉。其治效郅都,其廉弗如,然宗室豪杰人皆惴恐。 武帝即位,徙为内史。外戚多毁成之短,抵罪髡钳。是时,九卿死即死,少被刑,而成刑极,自以为不复收,及解脱,诈刻传出关归家。称曰:“仕不至二千石,贾不至千万,安可比人乎!”乃贳貣陂田千余顷,假贫民,役使数千家。数年,会赦,致产数千万,为任侠,持吏长短,出从数十骑。其使民,威重于郡守。 周陽由,其父赵兼以淮南王舅侯周陽,故因氏焉。由以宗家任为郎,事文帝。景帝时,由为郡守。武帝即位,吏治尚修谨,然由居二千石中最为暴酷骄恣。所爱者,挠法活之;所憎者,曲法灭之。所居郡,必夷其豪。为守,视都尉如令;为都尉,陵太守,夺之治。汲黯为忮,司马安之文恶,俱在二千石列,同车未尝敢均茵冯。后由为河东都尉,与其守胜屠公争权,相告言,胜屠公当抵罪,义不受刑,自杀,而由弃市。 自甯成、周陽由之后,事益多,民巧法,大抵吏治类多成、由等矣。 赵禹,斄人也。以佐史补中都官,用廉为令史,事太尉周亚夫。亚夫为丞相,禹为丞相史,府中皆称其廉平。然亚夫弗任,曰:“极知禹无害,然文深,不可以居大府。”武帝时,禹以刀笔吏积劳,迁为御史。上以为能,至中大夫。与张汤论定律令,作见知,吏传相监司以法,尽自此始。 禹为人廉裾,为吏以来,舍无食客。公卿相造请,禹终不行报谢,务在绝知友宾客之请,孤立行一意而已。见法辄取,亦不复案求官属陰罪。尝中废,已为廷尉。始条侯以禹贼深,及禹为少府九卿,酷急。至晚节,事益多。吏务为严峻,而禹治加缓,名为平。王温舒等后起,治峻禹。禹以老,徙为燕相,数岁,悖乱有罪,免归。后十余年,以寿卒于家。 义纵,河东人也。少年时尝与张次公俱攻剽,为群盗。纵有姊,以医幸王太后。太后问:“有子、兄弟为官者乎?”姊曰:“有弟无行,不可。”太后乃告上,上拜义姁弟纵为中郎,补上党郡中令。治敢往,少温籍,县无逋事,举第一。迁为长陵及长安令,直法行治,不避贵戚。以捕按太后外孙脩成子中,上以为能,迁为河内都尉。至则族灭其豪穰氏之属,河内道不拾遗。而张次公亦为郎,以勇悍从军,敢深入,有功,封为岸头侯。 甯成家居,上欲以为郡守,御史大夫弘曰:“臣居山东为小吏时,甯成为济南都尉,其治如狼牧羊,成不可令治民。”上乃拜成为关都尉。岁余,关吏税肄郡国出入关者,号曰:“宁见乳虎,无直甯成之怒。”其暴如此。义纵自河内迁为南陽太守,闻甯成家居南陽,及至关,甯成侧行送迎,然纵气盛,弗为礼。至郡,遂按甯氏,破碎其家。成坐有罪,及孔、暴之属皆奔亡,南陽吏民重足一迹。而平氏朱强、杜衍杜周为纵爪牙之吏,任用,迁为廷尉史。 军数出定襄,定襄吏民乱败,于是徙纵为定襄太守。纵至,掩定襄狱中重罪二百余人,及宾客昆弟私入相视者亦二百余人。纵一切捕鞠,曰“为死罪解脱”。是日皆报杀四百余人。郡中不寒而栗,猾民佐吏为治。 是时,赵禹、张汤为九卿矣,然其治尚宽,辅法而行,纵以鹰击毛挚为治。后会更五铢钱白金起,民为奸,京师尤甚,乃以纵为右内史,王温舒为中尉。温舒至恶,所为弗先言纵,纵必以气陵之,败坏其功。其治,所诛杀甚多,然取为小治,奸益不胜,直指始出矣。吏之治以斩杀缚吏为务,阎奉以恶用矣。纵廉,其治效郅都。上幸鼎湖,病久,已而卒起幸甘泉,道不治。上怒曰:“纵以我为不行此道乎?”衔之。至冬,杨可方受告缗,纵以为此乱民,部吏捕其为可使者。天子闻,使杜式治,以为废格沮事,弃纵市。后一岁,张汤亦死。 王温舒,陽陵人也。少时椎埋为奸。已而试县亭长,数废。数为吏,以治狱至廷尉史。事张汤,迁为御史,督盗贼,杀伤甚多。稍迁至广平都尉,择郡中豪敢往吏十余人为爪牙,皆把其陰重罪,而纵使督盗贼,快其意所欲得。此人虽有百罪,弗法;即有避回,夷之,亦灭宗。以故齐赵之郊盗不敢近广平,广平声为道不拾遗。上闻,迁为河内太守。 素居广平时,皆知河内豪奸之家。及往,以九月至,令郡具私马五十匹,为驿自河内至长安,部吏如居广平时方略,捕郡中豪猾,相连坐千余家。上书请,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尽没入偿臧。奏行不过二日,得可,事论报,至流血十余里。河内皆怪其奏,以为神速。尽十二月,郡中无犬吠之盗。其颇不得,失之旁郡,追求,会春,温舒顿足汉曰:“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其好杀行威不爱人如此。 上闻之,以为能,迁为中尉。其治复放河内,徒请召猜祸吏与从事,河内则杨皆、麻戊,关中扬赣、成信等。义纵为内史,惮之,未敢恣治。及纵死,张汤败后,徙为廷尉。而尹齐为中尉坐法抵罪,温舒复为中尉。为人少文,居它惛惛不辩,至于中尉则心开。素习关中俗,知豪恶吏,豪恶吏尽按为用。吏苛察婬恶少年,投缿购告言奸,置伯落长以收司奸。温舒多谄,善事有势者;即无势,视之如奴。有势家,虽有奸如山,弗犯;无势,虽贵戚,必侵辱。舞文巧,请下户之猾,以动大豪。其治中尉如此。奸猾穷治,大氐尽靡烂狱中,行论无出者。其爪牙吏虎而冠。于是中尉部中中猾以下皆伏,有势者为游声誉,称治。数岁,其吏多以权贵富。 温舒击东越还,议有不中意,坐以法免。是时,上方欲作通天台而未有人,温舒请复中尉脱卒,得数万人作。上说,拜为少府。徙右内史,治如其故,奸邪少禁。坐法失官,复为右辅,行中尉,如故操。 岁余,会宛军发,诏征豪吏。温舒匿其吏华成,及人有变告温舒受员骑钱,它奸利事,罪至族,自杀。其时,两弟及两婚家亦各自坐它罪而族。光禄勋徐自为曰:“悲夫!夫古有三族,而王温舒罪至同时而五族乎!”温舒死,家累千金。 尹齐,东郡茌平人也。以刀笔吏稍迁至御史。事张汤,汤数称以为廉。武帝使督盗贼,斩伐不避贵势。迁关都尉,声甚于甯成。上以为能,拜为中尉。吏民益凋敝,轻齐木强少文,豪恶吏伏匿而善吏不能为治,以故事多废,抵罪。后复为淮陽都尉。王温舒败后数年,病死,家直不满五十金。所诛灭淮陽甚多,及死,仇家欲烧其尸,妻亡去,归葬。 杨仆,宜陽人也。以千夫为吏。河南守举为御史,使督盗贼关东,治放尹齐,以敢击行。稍迁至主爵都尉,上以为能。南越反,拜为楼船将军,有功,封将梁侯。东越反,上欲复使将,为其伐前劳,以书敕责之曰:“将军之功,独有先破石门、寻狭,非有斩将骞旗之实也,乌足以骄人哉!前破番禺,捕降者以为虏,掘死人以为获,是一过也。建德、吕嘉逆罪不容于天下,将军拥精兵不穷追,超然以东越为援,是二过也。士卒暴露连岁,为朝会不置酒,将军不念其勤劳,而造佞巧,请乘传行塞,因用归家,怀银黄,垂三组,夸乡里,是三过也。失期内顾,以道恶为解,失尊尊之序,是四过也。欲请蜀刀,问君贾几何,对曰率数百,武库日出兵而陽不知,挟伪干君,是五过也。受诏不至兰池宫,明日又不对。假令将军之吏问之不对,令之不从,其罪何如?推此心以在外,江海之间可得信乎!今东越深入,将军能率众以掩过不?”仆惶恐,对曰:“愿尽死赎罪!”与王温舒俱破东越。后复与左将军荀彘俱击朝鲜,为彘所缚,语在《朝鲜传》。还,免为庶人,病死。 咸宣,杨人也。以佐史给事河东守。卫将军青使买马河东,见宣无害,言上,征为厩丞。官事办,稍迁至御史及中丞,使治主父偃及淮南反狱,所以微文深诋杀者甚众,称为敢决疑。数废数起,为御史及中丞者几二十岁。王温舒为中尉,而宣为左内史。其治米盐,事小大皆关其手,自部署县名曹宝物,官吏令丞弗得擅摇,痛以重法绳之。居官数年,一切为小治辩,然独宣以小至大,能自行之,难以为经。中废为右扶风,坐怒其吏成信,信亡藏上林中,宣使郿令将吏卒,阑入上林中蚕室门攻亭格杀信,射中苑门,宣下吏,为大逆当族,自杀。而杜周任用。 是时,郡守尉、诸侯相、二千石欲为治者,大抵尽效王温舒等,而吏民益轻犯法,盗贼滋起。南陽有梅免、百政,楚有段中、杜少,齐有徐勃,燕、赵之间有坚卢、范主之属。大群至数千人,擅自号,攻城邑,取库兵,释死罪,缚辱郡守、都尉,杀二千石,为檄告县趋具食;小群以百数,掠卤乡里者不可称数。于是上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长史使督之,犹弗能禁,乃使光禄大夫范昆、诸部都尉及故九卿张德等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斩首大部或至万余级。及以法诛通行饮食,坐相连郡,甚者数千人。数岁,乃颇得其渠率。散卒失亡,复聚党阻山川,往往而群,无可奈何。于是作沈命法,曰:“群盗起不发觉,发觉而弗捕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弗敢发,恐不能得,坐课累府,府亦使不言。故盗贼浸多,上下相为匿,以避文法焉。 田广明字子公,郑人也。以郎为天水司马。攻次迁河南都尉,以杀伐为治。郡国盗贼并起,迁广明为淮陽太守。岁余,故城父令公孙勇与客胡倩等谋反,倩诈称光禄大夫,从车骑数十,言使督盗贼,止陈留传舍,太守谒见,欲收取之。广明觉知,发兵皆捕斩焉。而公孙勇衣绣衣,乘驷马车至圉,圉使小史侍之,亦知其非是,守尉魏不害与厩啬夫江德、尉史苏昌共收捕之。上封不害为当涂侯,德轑陽侯,昌蒲侯。初,四人俱拜于前,小史窃言。武帝问:“言何?”对曰:“为侯者得东归不?”上曰:“女欲不?贵矣。女乡名为何?”对曰:“名遗乡。”上曰:“用遗汝矣。”于是赐小史爵关内侯,食遗乡六百户。 上以广明连禽大奸,征入为大鸿胪,擢广明兄云中代为淮陽太守。昭帝时,广明将兵击益州,还,赐爵关内侯,徙卫尉。后出为左冯翊,治有能名。宣帝初立,代蔡义为御史大夫,以前为冯翊与议定策,封昌水侯。岁余,以祁连将军将兵击匈奴,出塞至受降城。受降都尉前死,丧柩在堂,广明召其寡妻与奸。既出不至质,引军空还。下太仆杜延年簿责,广明自杀阙下,国除。兄云中为淮陽守,亦敢诛杀,吏民守阙告之,竟坐弃市。 田延年字子宾,先齐诸田也,徙陽陵。延年以材略给事大将军莫府,霍光重之,迁为长史。出为河东太守,选拔尹翁归等以为爪牙,诛锄豪强,奸邪不敢发。以选入为大司农。会昭帝崩,昌邑王嗣立,婬乱,霍将军忧惧,与公卿议废之,莫敢发言。延年按剑,廷叱群臣,即日议决,语在《光传》。宣帝即位,延年以决疑定策封陽成侯。 先是,茂陵富人焦氏、贾氏以数千万陰积贮炭苇诸下里物。昭帝大行时,方上事暴起,用度未办,延年奏言:“商贾或豫收方上不祥器物,冀其疾用,欲以求利,非民臣所当为。请没入县官。”奏可。富人亡财者皆怨,出钱求延年罪。初,大司农取民牛车三万两为僦,载沙便桥下,送致方上,车直千钱,延年上簿诈增僦直车二千,凡六千万,盗取其半。焦、贾两家告其事,下丞相府。丞相议奏延年“主守盗三千万,不道”。霍将军召问延年,欲为道地,延年抵曰:“本出将军之门,蒙此爵位,无有是事。”光曰:“即无事,当穷竟。”御史大夫田广明谓太仆杜延年:“《春秋》之义,以功覆过。当废昌邑王时,非田子宾之言大事不成。今县官出三千万自乞之何哉?愿以愚言白大将军。”延年言之大将军,大将军曰:“诚然,实勇士也!当发大议时,震动朝廷。”光因举手自抚心曰:“使我至今病悸!谢田大夫晓大司农,通往就狱,得公议之。”田大夫使人语延年,延年曰:“幸县官宽我耳,何面目入牢狱,使众人指笑我,卒徒唾吾背乎!”即闭阁独居齐舍,偏袒持刀东西步。数日,使者召延年诣廷尉。闻鼓声,自刎死,国除。 严延年字次卿,东海下邳人也。其父为丞相掾,延年少学法律丞相府,归为郡吏。以选除补御史掾,举侍御史。是时,大将军霍光废昌邑王,尊立宣帝。宣帝初即位,延年劾奏光“擅废立主,无人臣礼,不道”。奏虽寝,然朝廷肃焉敬惮。延年后复劾大司农田延年持兵干属车,大司农自讼不干属车。事下御史中丞,谴责延年何以不移书宫殿门禁止大司农,而令得出入宫。于是复劾延年阑内罪人,法至死。延年亡命。会赦出,丞相、御史府征书同日到,延年以御史书先至,诣御史府,复为掾。宣帝识之,拜为平陵令,坐杀不辜,去官。后为丞相掾,复擢好畤令。神爵中,西羌反,强弩将军许延寿请延年为长史,从军败西羌,还为涿郡太守。 时,郡比得不能太守,涿人毕野白等由是废乱。大姓西高氏、东高氏,自郡吏以下皆畏避之,莫敢与牾,咸曰:“宁负二千石,无负豪大家。”宾客放为盗贼,发,辄入高氏,吏不敢追。浸浸日多,道路张弓拔刃,然后敢行,其乱如此。延年至,遣掾蠡吾赵绣按高氏得其死罪。绣见延年新将,心内惧,即为两劾,欲先白其轻者观延年意,怒,乃出其重劾。延年已知其如此矣。赵掾至,果白其轻者,延年索怀中,得重劾,即收送狱。夜入,晨将至市论杀之,先所按者死,吏皆股弁。更遣吏分考两高,穷竟其奸,诛杀各数十人。郡中震恐,道不拾遗。 三岁,迁河南太守,赐黄金二十斤。豪强胁息,野无行盗,威震旁郡。其治务在摧折豪强,扶助贫弱。贫弱虽陷法,曲文以出之;其豪杰侵小民者,以文内之。众人所谓当死者,一朝出之;所谓当生者,诡杀之。吏民莫能测其意深浅,战栗不敢犯禁。按其狱,皆文致不可得反。 延年为人短小精悍,敏捷于事,虽子贡、冉有通艺于政事,不能绝也。吏忠尽节者,厚遇之如骨肉,皆亲乡之,出身不顾,以是治下无隐情。然疾恶泰甚,中伤者多,尤巧为狱文,善史书,所欲诛杀,奏成于手,中主簿亲近史不得闻知。奏可论死,奄忽如神。冬月,传属县囚,会论府上,流血数里,河南号曰“屠伯”。令行禁止,郡中正清。 是时,张敞为京兆尹,素与延年善。敞治虽严,然尚颇有纵舍,闻延年用刑刻急,乃以书谕之曰:“昔朝卢之取菟也,上观下获,不甚多杀。愿次卿少缓诛罚,思行此术。”延年报曰:“河南天下喉咽,二周余毙,莠盛苗秽,何可不锄也?”自矜伐其能,终不衰止。时,黄霸在颍川以宽恕为治,郡中亦平,屡蒙丰年,凤皇下,上贤焉,下诏称扬其行,加金爵之赏。延年素轻霸为人,及比郡为守,褒赏反在己前,心内不服。河南界中又有蝗虫,府丞义出行蝗,还见延年,延年曰:“此蝗岂凤皇食邪?”义又道司农中丞耿寿昌为常平仓,利百姓,延年曰:“丞相御史不知为也,当避位去。寿昌安得权此?”后左冯翊缺,上欲征延年,符已发,为其名酷复止。延年疑少府梁丘贺毁之,心恨。会琅邪太守以视事久病,满三月免,延年自知见废,谓丞曰:“此人尚能去官,我反不能去邪?”又延年察狱史廉,有臧不入身,延年坐选举不实贬秩,笑曰:“后敢复有举人者矣!”丞义年老颇悖,素畏延年,恐见中伤。延年本尝与义俱为丞相史,实亲厚之,无意毁伤也,馈遗之甚厚。义愈益恐,自筮得死卦,忽忽不乐,取版至长安,上书言延年罪名十事。已拜奏,因饮药自杀,以明不欺。事下御史丞按验,有此数事,以结延年,坐怨望非谤政治不道弃市。 初,延年母从东海来,欲从延年腊,到雒陽,适见报囚。母大惊,便止都亭,不肯入府。延年出至都亭谒母,母闭阁不见。延年免冠顿首阁下,良久,母乃见之,因数责延年:“幸得备郡守,专治千里,不闻仁爱教化,有以全安愚民,顾乘刑罚多刑杀人,欲以立威,岂为民父母意哉!”延年服罪,重顿首谢,因自为母御,归府舍。母毕正腊,谓延年:“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我不意当老见壮子被刑戮也!行矣!去女东归,扫除墓地耳。”遂去,归郡,见昆弟宗人,复为言之。后岁余,果败。东海莫不贤知其母。延年兄弟五人皆有吏材,至大官,东海号曰“万石严妪”。次弟彭祖,至太子太傅,在《儒林传》。 尹赏字子心,巨鹿杨氏人也。以郡吏察廉为楼烦长。举茂材、粟邑令。左冯翊薛宣奏赏能治剧,徙为频陽令,坐残贼免。后以御史举为郑令。 永始、元延间,上怠于政,贵戚骄恣,红陽长仲兄弟交通轻侠,臧匿亡命。而北地大豪浩商等报怨,杀义渠长妻子六人,往来长安中。丞相、御史遣掾求逐党与,诏书召捕,久之乃得。长安中奸猾浸多,闾里少年群辈杀吏,受赇报仇,相与探丸为弹,得赤丸者斫武吏,得黑丸者斫文吏,白者主治丧;城中薄墓尘起,剽劫行者,死伤横道,枹鼓不绝。赏以三辅高第选守长安令,得一切便宜从事。赏至,修治长安狱,穿地方深各数丈,致令辟为郭,以大石覆其口,名为“虎穴”。乃部户曹掾史,与乡吏、亭长、里正、父老、伍人,杂举长安中轻薄少年恶子,无市籍商贩作务,而鲜衣凶服被铠扞持刀兵者,悉籍记之,得数百人。赏一朝会长安吏,车数百辆,分行收捕,皆劾以为通行饮食群盗。赏亲阅,见十置一,其余尽以次内虎穴中,百人为辈,覆以大石。数日一发视,皆相枕藉死,便舆出,瘗寺门桓东。楬著其姓名,百日后,乃令死者家各自发取其尸。亲属号哭,道路皆歔欷。长安中歌之曰:“安所求子死?桓东少年场。生时谅不谨,枯骨后何葬?”赏所置皆其魁宿,或故吏善家子失计随轻黠愿自改者,财数十百人,皆贳其罪,诡令立功以自赎。尽力有效者,因亲用之为爪牙,追捕甚精,甘耆奸恶,甚于凡吏。赏视事数月,盗贼止,郡国亡命散走,各归其处,不敢窥长安。 江湖中多盗贼,以常为江夏太守,捕格江贼及所诛吏民甚多,坐残贼免。南山群盗起,以赏为右辅都尉,迁执金吾,督大奸猾。三辅吏民甚畏之。 数年卒官。疾病且死,戒其诸子曰:“丈夫为吏,正坐残贼免,追思其功效,则复进用矣。一坐软弱不胜任免,终身废弃无有赦时,其羞辱甚于贪污坐臧。慎毋然!”赏四子皆至郡守,长子立为京兆尹,皆尚威严,有治办名。 赞曰:“自郅都以下皆以酷烈为声,然都抗直,引是非,争大体。张汤以知阿邑人主,与俱上下,时辩当否,国家赖其便。赵禹据法守正。杜周从谀,以少言为重。张汤死后,罔密事丛,浸以耗废,九卿奉职,救过不给,何暇论绳墨之外乎!自是以至哀、平,酷吏众多,然莫足数,此其知名见纪者也。其廉者足以为仪表,其污者方略教道,一切禁奸,亦质有文武焉。虽酷,称其位矣。汤、周子孙贵盛,故别传。 【白话文】 孔子说:“用政令来诱导他们,用刑罚来整顿他们,人民衹是暂时地免于罪过,却没有廉耻之心;如果用道德来诱导他们,用礼教来整顿他们,人民不但有廉耻之心,而且人心归服。”老子说:“上德合乎自然,是真正有德;下德主观营造,其实是无德。法令繁多则巧诈滋生,所以盗贼曰渐增多。”这真是至理明言啊!法令这东西,是统治的工具,而并不是统治好坏的根源。从前天下法网严密的时候,盗贼却越来越多,发展到极点,造成了君臣人民之间都互相躲避,以致天下丧败,不可振救。当此之时,地方的统治纷纷告急,若不使用强硬严酷的办法,又能以什么方法维护统治呢?主张道德的人,则采取宽松的方法。所以孔子说:“审理诉讼,我同别人差不多,一定要使诉讼的事件完全消灭才好!”老子也说:“庸人不明大道,才枉加耻笑。”这都不是虚言。 漠代兴起,破方成圆,返朴归真,法纲极为宽疏。而吏治情况蒸蒸曰上,盗乱不兴,百姓安居乐业。由此看来,吏治的关键并不在法律的严酷。高后时,酷吏衹有侯封,践踏宗室,侵辱功臣。吕氏败落后,于是铲除了侯封的家族。景帝时,晁错以尖刻的权术辅助自己的才能,而七国之乱也由晁错而生,最后晁错被杀身亡。而到后来,便又有郅都、宁成之流出现。郅都,河东郡大陽县人。以郎官的身份侍奉文帝。景帝时任中郎将,敢于向皇上直言进谏,在朝廷上当面斥责大臣的过失。郅都曾随侍皇上去上林苑,贾姬在厕所,野猪也进入厕所,皇上目示郅都,郅都毫无所动。皇上想亲自拿兵刃去救护买姬,郅都跪伏在皇上面前说:“失去了一个贾姬,又有一个新的买姬进来,天下缺少的难道是买姬这样的人吗?陛下纵然不以自己为念,又怎能对得起国家和太后?”皇上听了郅都的话,便退了回来,野猪也没有伤害买姬。太后听说了这件事,赏赐给郅都黄金一百斤,皇上也赏赐给郅都黄金一百斤,从此器重郅都。 济南困氏宗族三百多户,势力强大,无恶不作,郡太守不能制服他们,于是景帝任命郅都为济南太守。郅都到任后,立即杀掉了唰氏元凶魁首,其他宗族余党都吓得大腿发抖。郅都任太守一年多,济南郡路不拾遣,附近十多个郡的太守畏惧郅都,就像畏惧上级宫府一样。 郅都为人勇敢而有气力,公正廉洁,不拆私人信件,不接受亲友的馈赠和私相嘱托。经常宣称:“我丢下亲人,离乡背井外出为官,固然应当忠于职守,尽忠死节,妻子儿女最终是顾不得了。” 郅都调中尉,丞相条侯极其尊贵傲慢,但郅都却对他揖而不拜。这时候民风质朴,吏民们害怕触犯达官贵人而明哲保身,惟独郅都敢于率先极端严酷地执行法令,不避皇亲国戚,列侯宗室见到郅都都不敢正视,把他称作“苍鹰”。 临江王被召到中尉府对案,想得到刀具笔墨,写封信向皇上谢罪,但郅都禁止狱吏给他。魏其侯派人暗地裹送给临江王刀笔。临江王得到后,写信向皇上谢罪,进而自杀。窦太后听到这件事,大怒,以重法中伤郅都,郅都被免除官职,回到家中。景帝却派人到郅都家裹任命他为雁门太守,不用到朝廷辞谢,取近路直赴任所,并可以因利乘势,全权处理政务。匈奴人素闻郅都气节,全部撤离边境部队,终郅都之死,不敢近雁门一步。匈奴人刻了个木偶人,酷似郅都,令骑兵奔驰射杀,没有能够射中的,他们被郅都震慑到如此地步。匈奴人担忧这种情形,便用汉朝的法令陷害郅都。景帝说:“郅都是忠臣。”想释放他。窦太后说:“临江王难道就不是忠臣了吗?”于是斩了郅都。 宁成,南陽郡穣县人。以郎官和谒者的身份侍奉景帝。他为人好逞强,做下级小吏,一定要凌驾于上级长吏之上;做别人的上司,役使下属就像捆缚湿柴一样严厉急切。狡诈残忍,作威作福。逐渐升官至济南都尉,正碰上郅都任济南太守。先前几任都尉都步行进入郡府,通过小吏通禀传呼拜谒太守,像县令拜太守一样,他们惧怕郅都到了如此程度。等到宁成前往郡府,直接闯进去,凌侮郅都,气焰比郅都还高。郅都素间宁成声名,善待他,与他结成好友。过了很久,郅都死了。这以后长安及其周围的宗室贵族多有触犯法令的,皇上召调宁成担任中尉职务。宁成管治地方效法郅都,廉洁却不如他,然而宗室贵族及豪强大家都人人惊恐,战栗不安。 武帝即位,调宁成为内史。外戚大都向武帝诋毁宁成的短处,宁成被判刑髡钳,剃去头发,脖颈套上铁圈。当时九卿中犯罪的该处死就处死,没有受其他刑罚的,而宁成被处以重刑,白以为不会再被起用,便自行脱去脖子上的铁圈,伪刻证件混出函谷关,逃到家中。他扬言道:“做官到不了二千石,经商到不了千万,有何面目立足人间!”于是贷款买了一千多顷水田,再租借给贫民,奴役百姓几千家。过了几年,遇到大赦,宁成已积累家产达数千万,成了打抱不平、负气仗义的侠士,手裹握着官吏们的短处陰私,随时要挟;出出进进有几十名骑士护卫跟随。他役使百姓,威风比郡守还大。 周陽由,其父亲趟兼以淮南王舅父的身份被封为周陽侯,由此便改姓周陽。周陽由因家庭的缘故而任郎官,服事文帝。景帝时,周陽由任郡守。武帝即位,吏治崇尚严谨,而周陽由在所有郡守中却最为严酷高傲。他对自己亲善的人,即使罪该处死也要曲解法律而放其生路;而对自己憎恶的人,即使没犯死罪也要曲解法律而将其处死。他所居官的郡,总要将那裹的豪强铲除干净。他任太守时,把都尉看作县令;一旦做了都尉,又凌驾于太守之上,剥夺其正当的权力。汲黯好刚愎白用,司马安则用文章伤害人,他们也都在郡守一级的官吏之列,但他们与周陽由同车时,也都自动避让,躲到一边去坐。后来周陽由任河东都尉,与该郡太守胜屠公争权,互相上告,胜屠公被判有罪,他不受严刑,就自杀了,而周陽由则被处死后弃市。 自从宁成、周陽由之后,天下越发不平静,百姓以巧抗法,吏治也大都类似宁成和周陽由那样。 赵禹,牦县人。以佐史身份补为中都官,又因廉洁任令中,服事太尉周亚夫。周亚夫做了丞相,趟禹便任丞相史,府中人都称赞他清廉公正。但是周亚夫却没有重用他,并说:“我深知趟禹的品行才能不一般,但是他持法过于尖刻,不可以委以重任。”武帝时,趟禹以刀笔吏身份积有劳绩,调任御史。皇上认为他有才能,又升他做了中大夫。他与张汤一起议定法律条令,其所作之法被认知,官吏相及监司传授法律,都是从此而开始。 赵禹为人廉洁清高,进入官场以来,家中没有一个食客。公卿们请他去作客,趟禹始终加以谢绝,并自称要断绝一切友人宾客的邀请,衹想孤立独行而已。他总是以法为准,也不翻案或是疏通官署私瞒罪行。其间他曾被免官,事后被任命为廷尉。当初条侯周亚夫曾认为趟禹残忍尖刻,待他做了少府九卿,其严酷暴烈的本性更加显露。而到了晚年,天下乱事越来越多,官吏们治民都务求严峻,赵禹此时却有所平和,名声也有所好转。王温舒等人是后起酷吏,治民比趟禹还耍严峻。赵禹因为年老,调为燕国相。几年后,因居官昏惑有罪,免官回乡。又过了十多年,他于家乡寿终。 义纵,河东人。他年轻时曾与张次公都干过劫盗,加入遇贼党。义纵有一个姐姐,因通医术得到王太后欣赏。王太后问她:“你有兄弟可以做官吗?”义纵姐姐答道:“有一个弟弟不学好,当不了官。”王太后就把此事告诉了皇上,皇上就任命义峋的弟弟义纵做了中郎,后又补任上党郡中令。义纵居官敢作敢为,少有温情含蓄,县中平安无事,被推举为天下第一。后来他被调任长陵及长安县令,能依法治理,不害怕和回避显赫的外戚。因为逮捕审问太后外孙脩成的儿子脩中,皇上认为他有能力,调任他为河内都尉。他一到任,就铲除消灭了当地的豪强穣氏一伙,河内一带顿时变得路不拾遣,清平安宁。而张次公也当了郎官,因勇敢精悍而从军,他敢于深入作战,立了战功,被赐予爵号岸头侯。 宁成在家闲居,皇上想让他出任郡守,御史大夫公孙弘说:“臣下我在山东做小吏时,宁成已是济南都尉,他的治理方法严厉得就像以狼牧羊一样。所以宁成不可派去治民。”皇上于是就任命宁成为关都尉。一年多后,守关的官吏和各郡国出关入关的人,都叫道:“宁愿看乳虎发火,不愿见宁成发怒。”可见他的暴烈已经达到如此程度。义纵从河内调任南陽太守,听说宁成家在南陽,待他行至关前时,宁成已来路边送迎,然而义纵气盛,不与宁成行礼。一到南陽郡,他就查办宁氏,抄了他的家。宁成判了罪,而孔氏、暴氏等豪强都逃亡在外,南陽官吏百姓都惧怕义纵,对他的命令都不敢违抗。而平氏的朱彊、杜衍的杜周则做了义纵的爪牙属吏,被任用,升廷尉史。 那时,军队数次调出定襄,定襄官吏民众十分混乱腐败,于是朝廷又调义纵任定襄太守。义纵一到,就扣住定襄监狱中的重罪犯人二百多人,以及私入监狱探望他们的家中宾客、兄弟 有二百多人。义纵将他们全部逮捕,将他们定为“为死罪解脱”罪。当天义纵就奏请获准杀了这四百多人。从此郡中上下都吓得不寒而栗,连奸猾的刁民也帮助官吏来治理地方了。 那时赵禹、张汤已身为九卿,然而他们的管治还比较宽松,一切辅助法律加以推行,衹有义纵使用老鹰捉鹦式的严酷手段进行治理。后来遇上更换五铢钱币以及白银兴起,百姓中奸盗盛行,京城尤其严重,朝廷便任命义纵为右内史,任命王温舒为中尉。王温舒非常酷恶,做事从不事先告诉义纵,而义纵则一定要以气势相凌,败坏他的功劳名誉。他们治民,所杀的人太多,然而衹能达到小治,奸盗益发增多,很难捕捉。官吏治民以杀伐绑押为主要方法,所以阎奉因为严酷暴恶而被任用。义纵清廉,其治民方法是效仿郅都而来。皇上驾临鼎湖,病了多曰,病愈后突起驾到甘泉去,然而道路还没有修好。皇上发怒道:“义纵难道以为我不走这条道路吗?”便记下了这件事。到了冬天,杨可刚刚主持告缗一事,义纵以为这是乱民的行为,便派吏员捕捉了杨可派遣的使者。皇上听说这件事,让杜式加以审理,定为侵废韶书罪,将义纵处死,尸体弃于市。一年后,张汤也死去。 王温舒,陽陵人。年少时曾以椎杀人,私加掩埋,成为盗贼。后来脱离奸党补为县亭长,几次被废。在几次被任命吏职后,王温舒因治理牢狱有方升至廷尉史。他在张汤手下,被调任御史,督捕盗贼,杀人伤人极多。后来他又逐渐升迁而官至广平都尉,他选择郡中一些生性果敢的豪杰十多人做自己的爪牙吏员,都隐瞒了他们身上的重罪,而放手让他们督捕盗贼,由于捕得所要逮的人而使得王温舒很快慰。于是虽然此人身有百罪,也未加问治;但如果不尽力督捕,采取回避态度,就会被立即处死,并灭其宗族。由此一来则齐赵边地的盗贼不敢接近广平,广平一带便开始以路不拾遣而闻名。皇上听到这些情况,就调任王温舒当了河内郡太守。 王温舒平素居住便平时,就已尽知河内郡中的豪強姦党之家。待他到了那裹,正赶上九月已到,他便下令郡中准备私马五十匹,在道路上设置驿站,从河内一直设到长安,又吩咐吏员采用原在广平时采用过的方法,收捕郡中豪强和奸民,互相连累而有罪的达一千多家。然后他上奏朝廷,请求将罪大的诛灭其族,将罪小的本人处死,并全部没收他们家藏。奏书送去不过两天,就得到了准奏的消息,于是依令行刑,以致被杀的人血流十多里。河内人民都奇怪这次上奏,认为真是神速。到十二月末,郡中已无盗贼踪影。逮不着盗贼,是因为他们都逃到了邻郡,又派人去邻郡追捕,但已到了春令时节,王温舒顿足叹息道:“可惜可惜!如果让冬令再延长一月,盗贼尽除,就大功告成了!”可见他的残酷好杀、不施仁政已达到了何等的程度。 皇上听说了王温舒的事,认为他有才能,就调任他为中尉。其治理仿效河内郡,并召请了些好猜疑生事的官吏加以任用,在河内郡则有杨皆、麻戊,关中有扬赣、成信等。义纵任内史,王温舒害怕他,便不敢滥施暴政。待义纵死去,张汤事败以后,王温舒调任廷尉。而尹齐在中尉任上因犯法论罪,王温舒便又被任命为中尉。他缺少文才,在任别的官职时,往往心不在焉,对公事冷漠处之,但做了中尉之后却精神大振。他一向熟悉关中习俗,广交酷恶官吏,所以他当中尉后,酷恶官吏都重新被任用。官吏苛刻地督察婬恶少年,还设了举报垢以征求举报,置伯及邑落之长以收捕督察奸民。王温舒爱好阿谀奉承,对有权势的人极能吹捧拉拢;而对无权无势的人,则视如奴隶一般。对有权势的人家,即使有奸情如山,也不去冒犯;对没有权势的人家,即使是贵戚,也要加以侵辱。他为人巧诈,曾奏请管治平民中的不法分子,以讽劝触动那些大豪人家。可见他的统治之术已达到何等圆滑的程度。那些奸猾不法之民得到了彻底惩治,大都死在了狱中,极少有能出来的。王温舒的爪牙属吏个个如狼似虎。于是中尉辖区内中等以下的奸猾盗贼都伏法,有权势的大豪为其歌功颂德,称赞他治民有方。几年后,他手下的小吏就多因权贵大家的保护,而个个发家致富。 王温舒出击束越回来,议政时有违天子之意,因此以罪免官。这时皇上刚想修筑通天台而缺少人工,王温舒奏请尽召中尉以前的脱漏士卒,共得数万人工。皇上很高兴,便任命王温舒为少府。后又调任右内史,其治理依然如故,奸猾邪恶之徒得以减少直至完全查禁。后又因获罪免官,复出后作右辅,兼任中尉,操行一切如故。 一年多以后,遇朝廷发兵征伐大宛,皇上下诏征召豪吏。王温舒藏匿手下豪吏华成,且有人告发王温舒私下接受员骑的脏钱,和其他违法之事,论罪应该诛族,王温舒难以承受此打击,于是便畏罪自杀。当时王温舒的两个弟弟及弟妻全家也各因他罪,一并族诛。光禄勋徐自为说:“可悲呀可悲!迸有诛灭三族之事,而王温舒竟罪至同时诛灭五族!”王温舒死后,家产值千金。 尹齐,东郡茌平县人。以刀笔吏逐渐调升为御史。在张汤手下做事,张汤多次称赞他为人清廉。武帝派他督察盗贼,他斩杀铲除盗贼而从不害怕他们的名望和声势。后调任关都尉,声望超过了宁成。皇上认为他有才能,任命他为中尉。然而官吏和百姓的情况却每况愈下,世风虚伪不实,轻视伊齐木强无文采,恶吏不肯任职,善吏又无能力治事,尹齐也因职事大多荒废而被问罪。后来他又复出做了淮陽都尉。王温舒败落后几年,尹齐染病而死,所遗留的家产不足五十金。因为他在淮陽杀人太多,等他死后,仇人想焚烧他的尸体解恨,他的妻子携尸逃去,才得以埋葬。 杨仆,宜陽人。因千夫捐钱谷当上小吏。后来河南太守举荐他做了御史,被派到关东督察盗贼,治政仿效伊齐,敢做敢为。逐渐升迁到主爵都尉,皇上认为他有才能。南越反叛,杨仆被任命为楼船将军,立了功,封爵号将梁侯。后来束越又反叛,皇上想再次起用他为将,因为他白恃以前的功劳,就下诏书责备他说:“你做将军立下的功劳,衹有首先攻取石门、寻隁等险要之地这一点,并没有斩将拔旗的确实战功,有什么值得骄傲自满呢!先前攻破番禺,收捕投降者作俘虏,掘出死人当作收获,是第一个过失。南越王建德、贼相吕嘉叛逆之罪天地难容,将军你拥精兵不去穷追到底,使得束越从容发兵救援,是第二个过失。军中士卒连年el晒雨淋,举办朝会都没有酒喝,将军你不念他们的辛劳,而制造巧言,标榜自我,回乡的时候,怀揣银印金印,共三组之多,在乡里进行炫耀,是第三个过失。因贪守妻妾迟归,却以道路险恶加以开脱,有失祖宗礼法,是第四个过失。想要配备蜀刀,问你价钱多少,答说均为数百钱,武器仓库天天有兵器出入却假作不知,以伪犯君,是第五个过失。收到诏令不来兰池宫见君,曰后又不来解释。如果将军你的属吏问而不答,有令不听,又该如何治罪呢?试想大家都像如此这般,天地之间还有什么信义可言!现在束越叛军已深入汉土,将军你能带兵抗敌以功补过吗?”杨仆听后十分惶恐,就回答说:“我愿不惜战死以赎罪立功!”后来他与王温舒一同大破束越叛军。又与左将军荀彘一同攻击朝鲜,被荀彘所缚,这段事迹见于《朝鲜传》之中。回朝后,杨仆被免官而沦为平民,最后得病而死。 咸宣,杨县人。以佐史身份供事于河东太守手下。卫青将军让他在河东买马,发现咸宣很有能力,便禀告了皇上,于是征召他为厩丞。咸宣尽职办理公事,逐渐升迁为御史及中丞,派他去办理主父偃及淮南王造**的案件,他用精密的文字苛刻地攻讦,使此案处斩罪犯甚多,而被赞为敢于决断。经过几次免官又几次复出,咸宣任御史及中丞职务几乎达到二十年之久。王温舒做中尉时,咸宣则任左内史。这项差事十分杂细,不论大事小事他都要亲手处理,还要亲自过问各县属曹实物的收藏保管情况,官吏们都不得擅自触动,否则就要绳之以重法。咸宣做官数年,所处理的都是些细小之事,然而咸宣却独能以小见大,但他的工作方法衹能他自己来施行,难以成为广泛适用的常法。其间咸宣因故撤职被降为右扶风,因此他怪罪到属吏成信身上,成信于是逃到了上林藏身,咸宣指使郡令率吏卒,擅自闯入上林苑中的蚕馆攻杀成信,射十了苑门,咸宣因此被交给司法官吏去审理,判为大逆之罪,罪该诛族,咸宣自杀。而杜周得到了任用。 当时,郡守、都尉、诸侯相这些俸禄为二彳石一级的官吏中想把辖地治理好的,大多都效仿王温舒等人的做法,然而这却使得官吏民众对犯法的事情越加不重视,盗贼也极度滋生。在南陽就有梅免、百政,楚有段中、杜少,齐有徐勃,燕趟一带有坚卢、范主等人。他们多时聚众达数千人,擅自立号称王,攻打城镇,取出库中武器,放走死刑罪犯,捆绑羞辱郡守、都尉,甚至将其杀害,还擅写文书促令县府为他们准备食物:少时也能聚众上百,掠洗乡里的事件不可胜数。于是皇上才指令御史中丞、丞相长史督察这些事,但还是不能禁止,便又指令光禄大夫范昆、各部都尉以及前九卿张德等身着绣衣,手持符节,以军兴之法正式发兵攻打盗贼,斩杀了大部分的盗贼,共取下首级达万余个。并按法律杀死了供给盗贼饮食的百姓,以串通各郡问罪的,多达数千人。几年过后,便捕得了许多盗贼的首领。然而他们手下的贼兵散逃到各处,又聚成族党占山为王,常常人多势众,令当地官府无可奈何。于是,朝廷颁布了惩治藏匿逃亡者的“沈命法”,说:“众盗贼起来作乱没有发觉的,及发觉后没有逮满一定盗贼人数的,郡守官以下直至小吏主管人都要处死。”这以后小吏因为害怕被杀,虽知有盗贼也不敢告发,恐怕不能捕住,因检查不足数而获罪并连累郡府,郡府也让他们不要多言。由此一来则盗贼越来越多,上上下下相互藏匿隐瞒,用虚文掩饰真相来逃避法律的追究。 田广明,字子公,郑县人。以郎官身份当上天水司马。因功又调迁为河南都尉,用杀伐的严厉手段治理地方。当时各郡国盗贼并起,朝廷调迁田广明为淮陽太守。一年多后,前城父令公孙勇与其宾客胡倩等一起谋反,胡倩假称自己为光禄大夫,随从车骑数十辆,受命前来督察盗贼,在陈留驿站的旅舍歇脚,郡太守去晋见他,想请回去好好接待。后来田广明发觉了谋反的陰谋,于是发兵将乱党都逮起来杀了。然而公孙勇却身着绣衣,乘着由四匹马驾的车逃到了圉县,圉县派小史侍卫他,也发觉了其中的底细,守尉魏不害与厩啬夫江德、尉史苏昌一起收捕了公孙勇。皇上封魏不害爵号当涂侯,封江德爵号缭陽侯,封苏吕爵号蒲侯。当初,四人都到御前拜见皇上,小史窃窃私语,武帝问他道:“你在说什么?”小史回答说:“被封爵号为侯的人可以不回东方去吗?”皇上说:“你想不回去吗?我也赐你一个爵号。你家乡叫什么地名?”小史回答说:“叫遣乡。”皇上说:“这样好像要遗弃你了。”于是赐小史爵号关内侯,拥有遣乡六百户的封地。 皇上因为田广明连连擒获大盗贼,就征召他做了大鸿胪,并提拔田广明的哥哥田云中接替任淮陽太守。昭帝时,田广明率兵攻益州,还朝后,赐爵号关内侯,调任为卫尉。后来又出任左冯翊,治理方面以才能高而闻名。宣帝刚即帝位时,田广明接替蔡义做了御史大夫,因先前任左冯翊时为朝廷议政有功,封爵号昌水侯。一年多后,田广明以祁连将军的身份率兵出击匈奴,北出塞上到达受降城。受降城都尉在先前死了,装有尸体的棺材还停在灵堂裹,田广明就召来他的守寡之妻与其通奸。后来他没有到达预定的目的地,就带兵空手而归。因此田广明被交给太守杜延年审理,不久自杀于天子宫阙之下,封地被解除。他的哥哥田云中任淮陽太守,也敢于施行杀伐政策,郡中官吏百姓到皇宫将他告下,竟因此被论罪处死,尸体弃于市中。 田延年,字子宾,是先前齐国诸田的后代,高祖时田氏被迁徙到了陽陵。田延年因才略突出供事于大将军的幕府,霍光很看重他,调他做了长史。后来田延年出任河东太守,选拔尹翁归等作爪牙,杀伐镇压当地豪强,使奸盗之流不敢出来惹事生非。因此田延年被选拔入京做了大司农。正遇上昭帝驾崩,昌邑王刘贺继承王位,十分婬乱,霍光将军十分忧虑,便与公卿大臣们商议要废掉他,但没有敢发言的人。这时田延年按着宝剑,当廷叱责在场的大臣们,即日就议定了决策,这些事迹载于《霍光传》中。宣帝即位,田延年因为议定朝政有功封爵号陽成侯。 先前,茂陵富人焦氏、贾氏以数千万钱为本积贮木炭苇草等下葬用的物资。昭帝驾崩办理丧事时,这些物资的需求突然成为问题,难以办理,田延年因此上奏说:“商人中有的预先收贮下葬用的不祥物资,准备等急需时获取暴利,这不是平民和臣下们所应该做的事。请求予以没收入县官处理。”他的奏言得到了批准。富人中损失钱财的都十分怨恨他,便花钱买通关系要求治田延年有罪。当初,身为大司农的田延年租用百姓的牛车三万辆,到桥下运沙,送往陵地,一辆车的租金值一千钱,田延年上报时却虚报增值为每辆二千钱,总共六千万钱,贪污了其中的一半。焦、买两家告发了这件事,田延年被交到丞相府审理。丞相上奏认为田延年“趁主持公事之机贪污三千万钱,罪属大逆不道。”霍光将军召问田延年,想为他疏通,田延年否认道:“我本出于将军门下,蒙受您的大恩才得到现在的爵号官位,没有这样的事。”霍光说:“既然没有事,应该赶快澄清事实。”御史大夫田广明对太仆杜延年说:“《春秋》一书中的思想,有以功补过这一层。在应该废掉昌邑王刘贺时,若不是田子宾勇于直言大事就无法成功。现在无非是县官出了三千万钱自己请求他收下,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愿意用我的愚蠢之言劝说大将军。”杜延年将听到的这些话禀告了大将军,大将军说:“当然,因延年确实是勇士!应当在朝议时发布此消息,使朝廷震动。”霍光随之抬手抚在心口说:“逭件事使我至今仍在心痛!靶谢田大夫为大司农辩白,但依照朝廷的通理田延年应该住进监狱,由公众来议决他。”田广明大夫指使人对田延年说了上述情况,田延年说:“幸亏县宫出来为我开脱,我有什么脸面进入牢狱,而让众人指着耻笑我,牢卒在我的背后唾h水!”随即关上家门独居于自己的斋舍之中,拽开半边衣服,手持着刀在屋裹来回踱步。几天后,使者来召田延年到廷尉处听罪。田延年听到鸣鼓的声音,就用刀自杀而死。死后他的封地随即被收回。 严延年,字逸卿,东海郡下邳县人。他的父亲是丞相的属官。腿玉蝗年轻时便在丞相府学习法律,后来回到家乡,就在郡府作官。以后经过选拔,补任御史属宫,又被推荐做了侍御史。这时,大将军霍光废掉昌邑王而拥立漠宣帝。宣帝即位不久,严延年就上书弹劾霍光,说他“擅自废立国君,失去了为人臣下的体统,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奏章虽遭搁置,但朝廷上下却为之震肃,人们对严延年又敬重又畏惧。严延年又弹劾大司农田延年携带武器冒犯天子的后车,而大司农自己却辩白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事。于是此案下交给御史中丞去查办,御史中丞申斥严延年,责问他为什么当时不写公文给宫殿门卫阻止大司农入宫,而让大司农得以随意出入宫廷。这样,严延年反被检举为纵容罪人私闯宫禁,依法当判死罪。不得已严延年只好亡命出逃。后遇大赦,才敢重新露面,恰好丞相府和御史府所发来的征用文书也都在同一天内送达,由于御史府文书在先,严延年便去了御史府供职,又做了那里的属官。但宣帝还记得他弹劾霍光之事,就任命他为平陵县令,任职期间他又因错杀无辜而获罪免职。其后被任命为丞相的属宫,接着又提拔为好时县令。神爵年间,西羌反叛,强弩将军许延寿邀请严延年做长史,从军出征并打败了西羌。回朝后,他被任命为涿郡太守。 那时,连连派往涿郡去的都是些无能太守,涿郡人毕野白等因此得以无视公法,扰乱乡里。而豪强大族西高氏和束高氏,就更加猖狂,连郡府的官吏都畏避他们,不敢与他们顶撞,都说:“宁可得罪太守,不可得罪豪门。”这两家的门客在外放肆地偷窃抢劫,一旦事发,就躲进主家,官吏便不再敢追捕。这样日子一长,行人都得张弓拔刀才敢在路上行走,郡中的盗贼为乱,竞到如此程度。严延年到任后,即派遣郡府的属官蠡吾人趟绣去调查高家的罪行,核定他们犯有死罪。赵绣见严延年是新来的郡将,心裹害怕,就起草了两份劾罪书,准备先禀告轻的一份,若严延年发怒,才再把重的那份拿出来。谁知严延年事先就已知道了这一底细。趟绣一来,果然禀告了轻的劾罪书,严延年随即从赵绣怀中搜出了那份重的劾罪书,并当即把他送进了监狱。头一天夜裹刚入狱,第二天一早就被押赴市中定罪斩首,死在了他所查究的高氏的前头,吓得官吏们都两腿发抖。严延年再派人分头查考两个高家,彻底追查他们纵奸为盗的罪恶,在两家各处死了数十人。郡中民众大为震惊,从此境内路不拾遣。 过了三年,严延年调任河南太守,赏赐黄金二十斤。河南郡中的豪强顿时收敛行为,郊野僻远的地方再也没有行劫的盗贼,严延年的声威震动了邻近各郡。他治理地方的宗旨是摧抑压制豪强,扶助贫弱。贫弱者即使犯法,也要庇护掩饰使他们解脱;而对那些欺压百姓的豪强恶霸,则要加重案文词语把他们抓入监狱。人们都认为一定要处以死刑的犯人,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获释出狱;而那些被认为并未犯死罪的人,却又意外地被杀死。官吏百姓都无法揣测严延年执法的量刑尺度,因此大家都十分惶恐,生怕触法犯禁。可核查严延年接手的每宗案件,又都是文案缜密。无可翻改。 严延年身材短小,精明强干,办事灵活迅速,即使是历史上以精通政务著称的子贡、冉有等人,也未必能胜过他。对手下吏员中忠诚奉公的人,他会像自家人一样给予优厚的待遇,亲近他们并一心为他们着想,而从不顾个人的得失,所以在他管辖的区域之内没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他的。然而严延年痛恨坏人坏事太过,被伤害的人很多,尤其是他长于写狱辞,又善于写官府文书,想要杀掉谁,就亲笔写成奏书,连掌管文书的中主簿,以及最接近他的属吏,都无从得知。奏准判定一个人的死罪,快得就像神明一样。到了冬天行刑时,他就命令所属各县把囚犯解送到郡上,总集在郡府统一处死,此时往往血流数里,所以河南郡人都称他为“屠伯”。在他的辖区裹,有令则行,有禁则止,全郡上下一派清明。 这时,张敞任京兆尹一职,他与严延年一向友善。张敞治理地方虽也严峻,但还能对一些犯法的人酌情从宽处理。他听说严延年使用刑律苛刻严酷,便去信劝告他说:“古时有名的良犬韩卢猎取野兔时,都要先看一看主人的眼色,然后再去追逐捕获,而不过多地捕杀。因此希望次卿你稍稍放宽一下诛杀的刑罚,考虑效仿韩卢的办法来行事。”严延年回信说:“河南是天下咽喉所在,东西两周统治者留下的弊端太多,恶草茂盛而禾苗稀疏,怎么可以不加以铲除呢?”他以此夸耀自己的才能和功绩,始终不肯放松或暂停杀人的刑罚。这时黄霸在颖川用宽容的办法治理地方,郡内也很太平,而且连续出现丰年,凤凰也从天而降。皇上赞赏黄霸的才德,下诏表扬了他的政绩,并赏赐他黄金和爵位。严延年一向鄙视黄霸的为人,想不到他在邻郡作太守,所得的奖赏反而在自己之上,因此内心实在不服气。正巧在河南境内又出现了蝗虫,府丞义去视察灾情,回郡后去见严延年,严延年便说:“这蝗虫难道就是凤凰的食物吗?”府丞义又谈到司农中丞耿寿昌在边郡修筑常平仓,有利于百姓。严延年说:“丞相和御史连这种办法都想不出,应该退位走人!寿昌怎能以此来谋取权位呢?”后来左冯翊空缺,皇上打算任用严延年,征召的竹符已经发出,但由于他的残忍之名在外,便又作罢。严延年怀疑少府梁丘贺在皇上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于是怀恨在心。遇上琅邪太守因为在任职中长期有病,已满三个月而被免职,严延年自知也将被罢免,就对府丞说:“这个人都能免官,我反而不能免官吗?”再有,严延年举荐狱官为廉,不料此人却犯了贪脏罪,而犯贪脏罪的人又不准入选,为此,严延年因推荐人才不符实际而获罪,受到降级处分,他笑着说:“往后看还有谁敢举荐人才!”府丞义年老,心思颇有些惑乱,他向来就惧怕严延年,担心遭到伤害。严延年原先曾经与义同在丞相府做过属官,实际上对他很亲切也很厚待,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而且常常馋赠给他许多东西。而义却越来越惶恐,就私下占卦问吉凶,得到的却是个死卦,他惘然若失,闷闷不乐,便藉休假机会到长安,向皇帝上书列举了构成严延年罪名的十件事。送上了奏书,他就服毒自尽,以此来表明白己对皇上的忠诚。案件交由御史丞审查核实,有上面几件事属实,便足以给严延年结案了。结果,严延年以怨恨朝廷、诽谤国事及杀人无道之罪而被处以死刑,并陈尸示众。 当初,严延年的母亲从束海郡来,打算与严延年一起行腊祭礼。刚到洛陽,就碰上处决囚犯。母亲很震惊,便在都亭歇止,不肯进入郡府。严延年出城到都亭去拜见母亲,母亲闭门不见。严延年在门外脱帽叩头,过了好一阵,母亲才见他,于是斥责他说:“有幸当了一郡太守,治理方圆千里的地方,没听说你以仁爱之心教化百姓,以使百姓安宁,反而靠着动用刑罚,大肆杀人,想以此来建立威信,难道身为老百姓的父母官就这样行事吗!”严延年赶忙认错,重重地叩头谢罪,于是亲自为母亲驾车,一同回郡府去。正腊的祭祀完毕后,母亲对严延年说:“苍天在上,明察秋毫,岂有乱杀人而不遭报应的?想不到我在垂老之年还要目睹壮年的儿子身受刑戮!我去啦!和你别离,回到东方的家乡去,为你准备好葬身之地。”母亲于是就走了。回到本郡,见着兄弟本家,又把以上所言对他们说了。过了一年多,严延年果然事情败露。东海郡人没有不称颂严母贤明智慧的。严延年兄弟五人都有作官的才干,也都作了大官,因此东海郡人把严母称为“万石严妪”。严延年的二弟叫严彭祖,作官作到太子太傅,其事迹载于《儒林传》。尹赏,字子心,钜鹿杨氏地方人。因为作郡吏明察清廉而任楼烦长。后被举荐茂材,任粟邑县令。左冯翊薛宣上奏说尹赏能治理艰巨的僻县,于是他被调任频陽县令,又因用刑使罪人致残免官。后因御史推荐任郑县令。 永始、元延年间,皇上懈怠朝政,外戚骄横放肆,红陽长仲兄弟串通游侠,收纳亡命之徒。而北地的大豪客浩商等图报私怨,杀害了义渠长及其妻子儿女共六人,并往来于长安城中。丞相、御史派遣属吏追寻贼党,朝廷也下诏书命令捕捉,很久才将其捕获。长安城中盗贼奸民极多,里巷中的游荡少年合伙杀害官吏,有的还接受贿赂替人报仇,他们做红、黑、白三色弹丸每人摸取,得到红色弹丸的去杀害武吏,得到黑色弹丸的去杀害文吏,得到白色弹丸的则为遇难的同党治理丧事;一时间城裹乌烟四起,盗贼们路劫行人,大街上死尸挡道,满城中鼓声不绝。尹赏以三辅高第身份被选拔临时任长安令,并得到特权可以随机从事。尹赏到任后,便修建了长安监狱,他命令向地下打出许多深洞,各深数丈,取出的土则在四周垒起土郭,然后用大石头盖在洞v1之上,并称这些洞为“虎穴”。完工之后,他就部署户曹、属吏,以及乡吏、亭长、里正、父老、伍人等下属,让他们分别举报长安城中各处的轻薄少年和不服管教的恶劣子弟,对没本地户口的商贩工匠,而身着危险服装如披镗甲着臂衣,手持刀箭兵刃的,也悉数查记,共得数百人。此后一天尹赏召集了长安的大小辟吏,并备车马数百辆,令其分头对被查出者进行收捕,认定他们都是危害社会治安的盗贼。尹赏亲自加以板视,每阅视十人放走一人,其余的则都被依次投入虎穴之中,每穴各一百人左右,最后以大石头盖上洞口。几天以后,人们打开石头检视,见下面的人都已横七竖八地相枕而死,于是人们便将尸体取出,分别掩埋于寺门华表的东面,并各插木桩,写其姓名,一百天以后,才让死者家属各自挖出尸首取回。家属们都号啕大哭,过路的人也都为之叹息。长安城中有歌唱到此事说:“哪裹去找儿女尸?华表束面少年场。生前奸盗不修身,死后枯骨何处葬?”尹赏释放的都是和他有深交的老熟人,或是旧曰官吏和善良人家的子弟因一时糊涂而与盗贼有染并愿意自己改正的,才有数十近百人,尹赏都对他们缓刑处理,责令他们立功以自赎。其中努力上进的,还因此被尹赏收用为爪牙,他们善于追捕坏人,了解盗贼的好恶及行踪,比一般人在这方面强得多。尹赏到长安视事数月,盗贼便停止了活动,外来盗贼由于害怕纷纷逃回原来的郡国,不敢再有窥伺长安之念。 由于江湖盗贼泛滥,所以尹赏又被任命为江夏太守,他捕杀江湖盗贼及滥杀官吏百姓的人数极多,因“残贼”罪免宫。南山一带群盗蜂起,尹赏又出任右辅都尉,后调任执金吾,负责 督察大奸盗。三辅官吏民众对他非常畏惧。 几年后,尹赏死于任上。在他得病将死时,告诫他的几个孩子说:“大丈夫做官,不怕因‘残贼’罪免官,事后追思其效果,则就会重新得到任用。而一旦因软弱失职而免官,就会终身被废弃而再无起用之时,这种羞辱比犯了贪污窝藏罪还要重得多。望谨慎不要失职!”尹赏的四个儿子都做官做到郡守,长子尹立当了京兆尹,他们都崇尚威严,有善于治理的名声。 赞曰:从郅都以下的所记传主都以严酷暴烈而闻名,然而郅都正直不阿,明是非,识大体。而张汤却以阿谀君主,观其颜色行事得以重用,他时常以巧言搬弄是非,使国家上下阿谀之风盛行一时。趟禹据法办事,严守公正。杜周顺从谀媚,凡事以少说为重。张汤死后,法禁严密,多事不宁,国家愈发动乱荒废,九卿奉职,忙于拯救治乱,哪有时间讨论法治以外的事情!自此一直到哀帝、平帝年间,酷吏众多,然而没法统计,这裹衹选其中著名的见于记载之中。其中清廉的足以作为表率,其中污浊的或有谋略教化,或果敢禁查奸盗,也有文才武略之分。他们虽然严酷,但是都能称职尽责。张汤、杜周后代子孙显贵兴盛,所以另外作传记加以记述。 卷九十一 货殖传 第六十一 【原文】 昔先王之制,自天子、公、侯、卿、大夫、士至于皂隶、抱关、击■者,其爵禄、奉养、宫室、车服、棺椁、祭祀、死生之制各有差品,小不得僣大,贱不得逾贵。夫然,故上下序而民志定。于是辩其土地、川泽、丘陵、衍沃、原隰之宜,教民种树畜养;五谷六畜及至鱼鳖、鸟兽、雚蒲、材干、器械之资,所以养生送终之具,靡不皆育。育之以时,而用之有节。草木未落,斧斤不入于山林;豺獭未祭,罝网不布于野泽;鹰隼未击,矰弋不施于徯隧。既顺时而取物,然犹山不茬蘖,泽不伐夭,蝝鱼麛卵,咸有常禁。所以顺时宣气,蕃阜庶物,蓄足功用,如此之备也。然后四民因其土宜,各任智力,夙兴夜寐,以治其业,相与通功易事,交利而俱赡,非有征发期会,而远近咸足。故《易》曰“后以财成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此之谓也《管子》云古之四民不得杂处。士相与言仁谊于闲宴,工相与议技巧于官府,商相与语财利于市井,农相与谋稼穑于田野,朝夕从事,不见异物而迁焉。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各安其居而乐其业,甘其食而美其服,虽见奇丽纷华,非其所习,辟犹戎翟之与于越,不相入矣。是以欲寡而事节,财足而不争。于是在民上者,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故民有耻而且敬,贵谊而贱利。此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不严而治之大略也。 及周室衰,礼法堕,诸侯刻桷丹楹,大夫山节藻棁,八佾舞于庭,《雍》彻于堂。其流至乎士庶人,莫不离制而弃本,稼穑之民少,商旅之民多,谷不足而货有余。 陵夷至乎桓、文之后,礼谊大坏,上下相冒,国异政,家殊俗,嗜欲不制,僣差亡极。于是商通难得之货,工作亡用之器,士设反道之行,以追时好而取世资。伪民背实而要名,奸夫犯害而求利,篡弑取柄者为王公,圉夺成家者为雄桀。礼谊不足以拘君子,刑戮不足以威小人。富者木土被文锦,犬马余肉粟,而贫者短褐不完,含菽饮水。其为编户齐民,同列而以财力相君,虽为仆虏,犹亡愠色。故夫饰变诈为奸轨者,自足乎一世之间;守道循理者,不免于饥寒之患。其教自上兴,由法度之无限也。故列其行事,以传世变云。 昔粤王勾践困于会稽之上,乃用荡蠡、计然。计然曰:“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见矣。故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物之理也。”推此类而修之,十年国富,厚赂战士,遂报强吴,刷会稽之耻。范蠡叹曰:“计然之策,十用其五而得意。既以施国,吾欲施之家。”乃乘扁舟,浮江湖,变名姓,适齐为鸱夷子皮,之陶为朱公。以为陶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也,乃治产积居,与时逐而不责于人。故善治产者,能择人而任时。十九年之间三致千金,再散分与贫友昆弟。后年衰老,听子孙修业而息之,遂至巨万。故言富者称陶朱。 子赣既学于仲尼,退而仕卫,发贮鬻财曹、鲁之间。七十子之徒,赐最为饶,而颜渊箪食瓢饮,在于陋巷。子赣结驷连骑,束帛之币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然孔子贤颜渊而讥子赣,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意则屡中。” 白圭,周人也。当魏文侯时,李史务尽地力,而白圭乐观时变,故人弃我取,人取我予。能薄饮食,忍嗜欲,节衣服,与用事僮仆同苦乐,趋时若猛兽挚鸟之发。故曰:“吾治生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故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以有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也。”盖天下言治生者祖白圭。 猗顿用盬盐起,邯郸郭纵以铸冶成业,与王者埒富。 乌氏蠃畜牧,及众,斥卖,求奇缯物,间献戎王。戎王十倍其偿,予畜,畜至用谷量牛马。秦始皇令蠃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 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人不敢犯。始皇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 秦汉之制,列侯封君食租税,岁率户二百。千户之君则二十万,朝觐聘享出其中。庶民农工商贾,率亦岁万息二千,百万之家即二十万,而更徭租赋出其中,衣食好美矣。故曰陆地牧马二百蹄,牛千蹄角,千足羊,泽中千足彘,水居千石鱼波,山居千章之萩。安邑千树枣;燕、秦千树栗;蜀、汉、江陵千树橘;淮北荥南河济之间千树萩;陈、夏千亩漆;齐、鲁千亩桑麻;渭川千亩竹;及名国万家之城,带郭千亩亩钟之田,若千亩卮茜,千畦姜韭: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 谚曰:“以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此言末业,贫者之资也。通邑大都酤一岁千酿,醯酱千瓨,浆千儋,屠牛、羊、彘千皮,谷籴千钟,薪槁千车,舩长千丈,木千章,竹竿万个,轺车百乘,牛车千两;木器漆者千枚,铜器千钧,素木铁器若卮茜千石,马蹄<口敖>千,牛千足,羊、彘千双,童手指千,筋角丹沙千斤,其帛絮细布千钧,文采千匹,荅布皮革千石,漆千大斗,蘖曲盐豉千合,鲐鮆千斤,鮿鲍千钧,枣栗千石者三之,狐貂裘千皮,羔羊裘千石,旃席千具,它果采千种,子贷金钱千贯,节驵侩,贪贾三之,廉贾五之,亦比千乘之家,此其大率也。 蜀卓氏之先,赵人也,用铁冶富。秦破赵,迁卓氏之蜀,夫妻推辇行。诸迁虏少有余财,急与吏,求近处,处葭萌。唯卓氏曰:“此地狭薄。吾闻崏山之下沃野,下有踆鸱,至死不饥。民工作布,易贾。”乃求远迁。致之临邛,大憙,即铁山鼓铸,运筹算,贾滇、蜀民,富至童八百人,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 程郑,山东迁虏也,亦冶铸,贾魋结民,富埒卓氏。 程、卓既衰,至成、哀间,成都罗裒訾至巨万。初,裒贾京师,随身数十百万,为平陵石氏持钱。其人强力。石氏訾次如、苴,亲信,厚资遣之,令往来巴、蜀,数年间致千余万。裒举其半赂遗曲陽、定陵侯,依其权力,赊贷郡国,人莫敢负。擅盐井之利,期年所得自倍,遂殖其货。 宛孔氏之先,梁人也,用铁冶为业。秦灭魏,迁孔氏南陽,大鼓铸,规陂田,连骑游诸侯,因通商贾之利,有游闲公子之名。然其赢得过当,愈于孅啬,家致数千金,故南陽行贾尽法孔氏之雍容。 鲁人俗俭啬,而丙氏尤甚,以铁冶起,富至巨万。然家自父兄子弟约,俯有拾,仰有取,贳贷行贾遍郡国。邹、鲁以其故,多去文学而趋利。 齐俗贱奴虏,而刀间独爱贵之。桀黠奴,人之所患,唯刀间收取,使之逐鱼盐商贾之利,或连车骑交守相,然愈益任之,终得其力,起数千万。故曰“宁爵无刀”,言能使豪奴自饶,而尽其力也。刀间既衰,至成、哀间,临淄姓伟訾五千万。 周人既孅,而师史尤甚,转毂百数,贾郡国,无所不至。雒陽街居在齐、秦、楚、赵之中,富家相矜以久贾,过邑不入门。设用此等,故师史能致十千万。 师史既衰,至成、哀、王莽时,雒陽张长叔、薛子促訾亦十千万。莽皆以为纳言士,欲法武帝,然不能得其利。 宣曲任氏,其先为督道仓吏。秦之败也,豪桀争取金玉,任氏独窖仓粟。楚、汉相距荥陽,民不得耕种,米石至万,而豪桀金玉尽遍任氏,任氏以此起富。富人奢侈,而任氏折节为力田畜。人争取贱贾,任氏独取斌善,富者数世。然任公家约,非田畜所生不衣食,公事不毕则不得饮酒食肉。以此为闾里率,故富而主上重之。 塞之斥也,唯桥桃以致马千匹,牛倍之,羊万,粟以万钟计。 吴、楚兵之起,长安中列侯封君行从军旅,赍貣子钱家,子钱家以为关东成败未决,莫肯予。唯毋盐氏出捐千金贷,其息十之。三月,吴、楚平。一岁之中,则毋盐氏息十倍,用此富关中。 关中富商大贾,大氐尽诸田,田墙、田兰。韦家栗氏、安陵杜氏亦巨万。前富者既衰,自元、成讫王莽,京师富人杜陵樊嘉,茂陵挚网,平陵如氏、苴氏,长安丹王君房,豉樊少翁、王孙大卿,为天下高訾。樊嘉五千万,其余皆巨万矣。王孙卿以财养士,与雄桀交,王莽以为京司市师,汉司东市令也。 此其章章尤著者也。其余郡国富民兼业颛利,以货赂自行,取重于乡里者,不可胜数。故秦杨以田农而甲一州,翁伯以贩脂而倾县邑,张氏以卖酱而隃侈,质氏以洒削而鼎食,浊氏以胃脯而连骑,张里以马医而击钟,皆越法矣。然常循守事业,积累赢利,渐有所起。至于蜀卓,宛孔,齐之刀间,公擅山川铜铁鱼盐市井之入,运其筹策,上争王者之利,下锢齐民之业,皆陷不轨奢僣之恶。又况掘冢搏掩,犯奸成富,曲叔、稽发、雍乐成之徒,犹夏齿列,伤化败俗,大乱之道也。 【白话文】 从前先王的制度,从天子、公、侯、卿、大夫、士直到马夫、门丁、更夫,他们在爵位、俸禄、供养、居住、车马、服饰、棺椁、祭祀、养生送死的制度等,都各有不同的等级规定,下级不能僭越上级,卑贱者不能超过高贵者。惟有这样,才能上下有序而民心安定。于是辨别土地、河流、湖泊、丘陵、沃地、平原、洼地等不同的地理条件,教导百姓种植和畜养技术;这样,人民用于生活和殡葬的用品,包括五谷、六畜、鱼、鳖、鸟、兽、柴草、木材、器械等各种物资,都生产出来了。生产要按照一定的时令,消费也要有所节制。在草木的叶子没有凋落时,不能进入山林砍伐;在农历正月前,不能到江湖打鱼;在农历九月前,不能到田野捕兽;在农历匕月前,不能到小路边上捕射飞鸟。除了要顺应时令生产外,还不能在山裹砍小树,在湖边割嫩草,不能捕捉幼小的虫、鱼、兽,不能采集鸟蛋。这是为了顺应时令气候,使各种生物得以繁殖兴旺。这样做就可以充分发挥自然的功效,使各种财物贮备富足。然后,士农工商各自依据所在地区的自然条件,充分发挥他们的智力和体力,早起晚睡,治理自己的产业,相互交换:工作成果,满足了各自的需要。这样,并没有对于民间人力和物力的额外征发,而远近地区财物都很充足。所以,《周易》上说:“君主用政令裁度自然的变化,辅助天地的所宜,教导万民从事生产,”“生产各种财物,用于各个方面,制成各种器具,使天下都能受益,这是圣人的伟大之处”,就是这个意思。《管子》说:古代的士、农、工、商四民,是不许杂居的。士人在学习读书的地方相互议论仁义,工匠在官府裹相互议论技巧,商人在市场上相互议论财利,农民在田野中相互议论农事。他们从早到晚从事一种职业,不会见异思迁。所以,他们父兄的教导即便不严格,也能教好子弟;其子弟纵使不劳苦也能学会本领。他们各安于自己所居住的地方,乐于从事自己的职业,虽然见到奇异和华丽的物品,因为不适于他们的习俗,也不会接受,这就好像西北地区戎族、狄族和东南吴越地区在风俗习惯上不能融合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欲望少而事情简单,财物充足而没有争夺。于是统治者再用道德来引导他们,用礼制来统一他们,所以庶民就有廉耻而且讲礼貌,重视仁义而轻视财利。造就是夏、商、周三代之所以能沿着正确的道路发展,不需采用严酷的政治而能治理国家的概要。 到周王室衰落时,礼法毁坏,鲁庄公违反周礼在其父桓公庙的椽子上雕刻,把柱子染红。鲁国大夫臧文仲违反周礼,把柱顶方木刻上山形,把梁上短柱画上水藻。鲁国的世卿季氏竞在家庙用八佾奏乐舞蹈,鲁国的孟孙、叔孙、季孙三家,在祭祀祖先时竟唱着《雍》这首诗来撤除祭品,这种风气流传到一般的士人和平民当中,大家无不背离圣王的制度,放弃本业,务农的民众减少,经商的百姓增多,粮食不足而奢侈品有余。 这种衰落的趋势发展到齐桓公、晋文公之后,礼义大为破坏,上下互相冒犯,各国的政治差别很大,大夫们的风气各不相同,追逐利欲的活动不能遏制,破坏等级制度的行为没有止境。于是,商人贩卖奇珍异货,工匠生产没有实用价值的器具,士人进行歪门邪道的活动,以追逐时俗之所好而取得财货。诡诈的人违背事实诈骗取名,奸邪之民犯法害人求利,谋杀君主篡夺国家大权的人成为王公,抢夺大夫封地的人成了雄杰。礼义不能够约束君子,刑罚杀戮不能使小民畏惧。富人用丝绸来装饰房屋、墙壁,犬马吃粮、食肉还有剩余,而穷人连粗布衣都穿不上,经常吃豆子喝生水。他们都是编户平民,但因财力不同而地位有别,有人虽然成为奴仆,仍然没有怨愤。所以,玩弄权术而为非作歹的人,可以一辈子富足;遵循义理、固守正道的人却不能免受饥寒的威胁。这种风气是从社会上层兴起的,来源于法令制度的破坏。所以,列举这些事情,以记载人世间的变化。 从前越王勾践被吴兵围困在会稽山上时,才任用范蠡、计然佐理国政。计然说:“知道要打仗,就会整顿防务;知道何时使用何物,就真正懂得了东西的价值。把时间变化与货物供求的关系搞清楚,那么,对于各种货物的行情就可以弄明白了。所以,天旱时就预买船只以备涝,水灾时就预办车辆以备旱,这样做符合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越国奉行计然的政策,治国十年,国家大为富裕,用重金奖赏战士,终于向吴国报了仇,洗刷了会稽被围的耻辱。范蠡感叹说:“计然的计策有十条,越王衹用了五条就实现了自己的志愿。既然能用来富国,我也想用来富家。”于是他乘着一叶扁舟,漂泊江湖,改名换姓,到齐国叫鸱夷子皮,到陶邑叫朱公。范蠡认为陶邑处在天下的中心,与诸侯各国四通八达,交易货物非常便利。于是治理产业,囤积居奇,随机应变,运用智巧取利,择人放债,债务不须追讨即可收回。所以善于生财致富的人,一要能够择人,二要善于把握时机。朱公在十九年裹,三次赚来千金,两次分给了那些穷朋友和远房兄弟。后来年老体衰,听凭子孙们作主,子孙们都能继承家业并有所发展,终致家财万贯。所以,后世人们谈论富翁时,没有不称誉陶朱公的。 子贡在孔子那裹学业有成之后,回到卫国做官,又在曹国和卫国之间经商生财。在孔子的七十个高足弟子当中,端木赐即子贡最为富有,孔子的另一位得意弟子颜渊却穷得箪食瓢饮,住在狭陋的小巷裹。子贡高车驷马,随从骑士前呼后拥,带着束帛厚礼出使诸侯,所到之处,与国君分庭抗礼。可是孔子却夸奖颜渊贤明而讥讽子贡,说:“颜回的学问差不多接近了圣道,虽然囊中经常匮乏,但乐在其中。子贡不受教命,经商生财,揣度是非,侥幸得中罢了。” 白圭是周人。在魏文侯时,李克为相,致力于指导农耕、土地的利用,而白圭却喜欢观察不同时期市场的物价变化,所以他主张人弃我取,人取我予。白圭能做到不讲究吃喝,克制嗜好欲望,节省穿戴,与管事的家僮奴仆同甘共苦,捕捉发财时机就像猛兽凶禽搏取食物那样迅速敏捷。所以白圭说:“我经商谋利就像伊尹、吕尚图谋国事,孙子、吴起用兵打仗,商鞅推行变法一样。所以,凡是智慧够不上同我这样随机应变,勇气不够坚决果断,仁义而不能正确取舍,强悍而不能坚守原则的人,虽然想学习我的生财之道,我也始终不会告诉他。”大几天下讲论经商生财之道的人都以白圭为祖师。 猗顿靠经营池盐起家,而邯郸人郭纵靠炼铁和铸造铁器积聚家业,财富多得可以和王侯相比。 乌氏赢经营畜牧业,等牲畜繁殖众多时,就全部卖掉,搜购奇巧之物和丝织品,暗中献给戎王。戎王回赠给他价值十倍于所献物品的牲畜,所给牲畜多得用山谷为单位来计算牛马的数量。秦始皇下令给乌氏蠃以封君的待遇,按规定时间同大臣一道入宫朝见。 巴郡的寡妇名字叫清,她的祖先发现一座丹砂矿,几辈人一直独享开矿的收益,家财多得不计其数。清是个寡妇,她能守住先人家业,用金钱保护自己不受侵犯。秦始皇认为她是一位贞妇,待之以宾客之礼,特地为她建了一座女怀清台。 按照秦汉时期的制度,列侯、封君征收租税,一般是每年每户二百钱。千户封君每年的收入就是二十万钱,朝见天子、访问诸侯和祭祀、锁赠等费用都靠遣二十万钱开支。百姓中的农夫、工匠、商贾等人,家有一万钱,每年可得利息二千,百万钱财的人家每年就有二十万钱的收入,更徭、租赋都从逭里面开支,这样的人家。一般的衣食欲望都能得到尽可能好的满足。所以说,陆地养马五十匹,养牛一百六十七头,养羊二百五十只,沼泽养猪二百一十口,陂塘养鱼千石,山中种植成材大树干棵。安邑地区有千棵枣树;燕、秦有千株栗树;蜀、漠、江陵有千株橘树;淮北、荣水之南,黄河、济水之间有千棵蔌树;陈、夏有千亩漆树;齐、鲁有千亩桑麻;渭川有千亩竹园;以及在郡国万户名城近郊有亩产一钟的千亩良田,或千亩栀子、茜草,或者千畦生姜、韭菜:凡是这样的人家,都和千户侯同样富有。 谚语说:“穷人要想发财致富,种田不如做工,做工不如经商,绣花不如当街做买卖。”这就是说,经商是穷人发财致富的可靠途径。四通八达的都市,一年之中,可以销售酒千瓮、醋酱千缸、浆水千坛,宰卖牛、羊、猪千头,售米千钟,柴草千车,船只千丈,木材千幢,竹竿万根,轺车百辆,牛车千辆,漆饰木器千件,铜器三万斤,没上漆的木器,铁器及栀子、茜草千石,马二百匹,牛二百五十头,羊、猪两千只,僮仆百人,筋角、丹砂千斤,其他帛、丝絮、捆布三万斤,采缎千匹,粗布、皮革千石,漆千斗,酒曲、盐、豆豉千合,海鱼、刀鱼千斤,小杂鱼千斤,咸鱼三万斤,枣子、板栗三千石,狐皮衣、貂皮衣千件,羔羊皮衣千石,毡毯千条,各类果菜千种,高利贷钱千贯。经纪人调节物价贵贱,贪心的商人,厚利滞销,获利十分之三;心平的商人,薄利多销,获利十分之五,他们的收入也可以和千户侯相比。这是大致的情形。 蜀郡卓氏的祖先是赵国人,靠冶铁致富。秦国攻破趟国时,把卓氏流放到蜀郡,夫妻俩推着小车前往流放的地方。同行的流放犯人中,稍微有点余财,就争着送给管事的官吏,乞求迁徙到近一点的地方,被安置在葭萌县。衹有卓氏家说:“葭萌县地方狭小,土地贫瘠。我听说婚山脚下土地肥沃,出产大芋,有它充饥,老死也不会挨饿。那裹的百姓很善于经商,做买卖方便。”于是他就要求流放到更远的地方。官吏把他家遣送到临ip,全家人非常高兴,就在有铁矿的山裹开矿炼铁,铸造铁器,妥善筹划盘算,精心经营,和滇、蜀地区的人做买卖。富裕到家有奴仆八百人。平时钓鱼游猎,快乐得比得上国君。 程郑是从山东流放到西南地区的俘虏,也经营冶炼铸造业,把铁器卖给当地少数民族,富有和卓氏不相上下。 程、卓两家衰落以后,到成帝、哀帝年间,成都人罗裒家财达到万万。当初,罗哀到京师经商,自己随身带有将近一百万钱,他为平陵人石氏掌管钱财。罗裒为人强悍有勇力。石氏的资财稍次于平陵如氏和苴氏,他很亲信罗裒,给他很多钱,让他往来于巴、蜀和京师经商,几年以后,谋利一千多万钱。罗裒拿出其中一半贿赂曲陽侯王根和定陵侯淳于长,依仗他们的权力,把剩余的一半贷给郡国,没有人敢欠他的账。他独占经营井盐的利润,一年所获利润是资本的一倍,于是大发其财。 宛县孔氏的祖先是大梁人,从事冶炼铸造业。秦灭魏国,将孑l家迁徙到南陽。孔氏大力经营冶铸业,又规划农田水利,车骑前呼后拥,交游诸侯,趁机与各诸侯国通商牟利,博得了“游闲公子”的美号。可是他的盈利超过花费的本钱,赚的钱多于那些斤斤计较的人,家中积累的财富多达敷千金,所以南陽一带经商的人都效法孔氏的雍容大方。 鲁国人风俗节俭,丙家更为突出。丙氏以冶铁起家,财富达到万万钱。可是他家从父兄到子孙都遵守一条家规:弯腰要有所拾,抬头要有所取,一举一动都要有利可图。他家放贷,做买卖遍及各郡国。邹、鲁一带的人因为受丙家影响的缘故,有很多人抛弃文学而经商牟利。 齐地风俗贱视奴仆,而刀闲却喜欢看重奴仆。凶悍狡诈的奴仆,人们都感到头痛,惟独刀闲收留他们,派他们经营鱼盐商贾之利,其中有的人出门车马成队,交结郡守国相,而刀闲对这样的奴仆更加信任。刀闲终于靠他们的力量,积聚起数千万钱财。所以奴仆们说:“与其出外谋求官爵,倒不如在刀家作奴仆。”意思是说刀闲能使豪奴个人富有而让他们为自己尽心竭力。刀闲衰落以后,到成帝、哀帝年间,临淄人姓伟有资产五千万钱。 周人本来就够节俭吝啬了,师史更是一毛不拔,出动数以百计的车辆,满载货物到各郡国经商,无所不至。洛陽地处齐、秦、楚、趟的中心,富家相互夸耀自己在外经商时间长,往往路过洛陽而不入家门。能使用这类人,所以师史赚钱多到十千万。师史衰落以后,到成帝、哀帝、王莽时,洛陽人张长叔、薛子仲家产也多达万万钱。王莽任命他们都为纳言士,想效法漠武帝的做法,可是没有能得到任用他们为官的益处。 宣曲县任氏的祖先,做过督道地方的仓库管理员。秦朝败亡时,地方豪杰都争着夺取金银玉器,惟有任氏窑藏仓库的粮食。楚汉相争于荣陽时,农民无法耕种,粮价涨到每石一万钱,结果豪杰的金玉全都到了任氏手中。任氏因此发财致富。富人竞相奢侈,而任氏却不摆有钱人的架子俭朴度h,大力经营农田畜牧。人们争购便宜货,任氏却偏爱买价贵质高的东西。他家富有延续了好几代。但任氏主人公的家规规定:不是自家种田畜养得来的东西不吃,公事不完成不许饮酒吃肉。因此,任家成为乡里的表率,所以他富有并得到皇上的尊重。 国家开拓边塞地区时,衹有桥桃得以达到有马千匹,牛两千头,羊万只,粟以万钟计算。 吴楚七国叛乱时,长安城中的列侯封君要跟随大军出关作战,向放债人家借高利贷钱以供旅途使用,高利贷者认为他们的食邑封国都在关东地区,关东的战事胜负未定,都不肯借。惟有毋盐氏拿出千金贷给他们,收取十倍的利息。遇了三个月,吴楚七国叛乱被平息。一年之中,毋盐氏就获得了十倍的利息,因此而成为关中的富豪。 关中地区的富豪大贾,大抵都是姓田的豪族,以田墙、田兰最为富有。韦家栗氏和安陵杜氏也是家财万贯。前面这些富有者衰落以后,从元帝、成帝到王莽年间,京师长安的豪富人家有杜陵县的樊嘉、茂陵县的挚纲、平陵县的如氏、苴氏,长安县卖丹的王君房、卖豆豉的樊少翁、王孙大卿,都是天下富有资财的人家。樊嘉有钱五千万,其他人的财产都上万万。王孙卿拿钱财供养士人,与雄才俊杰交往,王莽任命他为京司市师,就是西汉的束市令。 上述这些人都是非常著名而特别突出的富翁。至于其他郡国的富人兼业专利,并通过贿赂而显赫于乡里的,多得不可胜数。因此,秦杨因为有大片田地而富甲一州;翁伯以贩卖动物油而成为县邑的首户;张氏靠卖酱发财,生活奢侈,超过制度的规定;质氏靠磨刀发家,列鼎而食;浊氏靠卖肉干起家,侍从的车骑前呼后拥;张里凭藉医马致富,击钟而食;他们的生活都超越了等级制度的规定。但是他们通常还都是固守自己的事业,一点点地积累盈利,逐渐发家致富。至于蜀人卓氏、宛人孔氏、齐人刀闲,他们公然占有山川、铜铁、鱼盐市场的收益,运筹谋划,上同帝王争利,对下专有平民的生业,他们都陷入了违法、奢侈、犯上的邪恶。更何况那些通过盗墓、赌博、抢劫、犯法奸诈而致富的人,如曲叔、稽发、雍乐成之流,他们依然和善良的人齐齿并列,不受惩罚,这是败坏风俗,损伤教化,导致社会大乱之道啊。 卷九十二 游侠传 第六十二 【原文】 古者天子建国,诸侯立家,自卿、大夫以至于庶人,各有等差,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孔子曰:“天下有道,政不在大夫。”百官有司奉法承令,以修所职,失职有诛,侵官有罚。夫然,故上下相顺,而庶事理焉。 周室既微,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桓、文之后,大夫世权,陪臣执命。陵夷至于战国,合从连衡,力政争强。由是列国公子,魏有信陵、赵有平原、齐有孟尝、楚有春申,皆借王公之势,竞为游侠,鸡鸣狗盗,无不宾礼。而赵相虞卿弃国捐君,以周穷交魏齐之厄;信陵无忌窃符矫命,戮将专师,以赴平原之急:皆以取重诸侯,显名天下,扼腕而游谈者,以四豪为称首。于是背公死党之议成,守职奉上之义废矣。 及至汉兴,禁网疏阔,未之匡改也。是故代相陈豨从车千乘,而吴濞、淮南皆招宾客以千数。外戚大臣魏其、武安之属竞逐于京师,布衣游侠剧孟、郭解之徒驰骛于闾阎,权行州域,力折公侯。众庶荣其名迹,觊而慕之。虽其陷于刑辟,自与杀身成名,若季路、仇牧,死而不悔也。故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非明王在上,视之以好恶,齐之以礼法,民曷由知禁而反正乎! 古之正法:五伯,三王之罪人也;而六国,五伯之罪人也。夫四豪者,又六国之罪人也。况于郭解之伦,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其罪已不容于诛矣。观其温良泛爱,振穷周急,谦退不伐,亦皆有绝异之姿。惜乎不入于道德,苟放纵于末流,杀身亡宗,非不幸也。 自魏其、武安、淮南之后,天子切齿,卫、霍改节。然郡国豪桀处处各有,京师亲戚冠盖相望,亦古今常道,莫足言者。唯成帝时,外家王氏宾客为盛,而楼护为帅。及王莽时,诸公之间陈遵为雄,闾里之侠原涉为魁。 朱家,鲁人,高祖同时也。鲁人皆以儒教,而朱家用侠闻。所臧活豪士以百数,其余庸人不可胜言。然终不伐其能,饮其德,诸所尝施,唯恐见之。振人不赡,先从贫贱始。家亡余财,衣不兼采,食不重味,乘不过軥牛。专趋人之急,甚于己私。既陰脱季布之厄,及布尊贵,终身不见。自关以东,莫不延颈愿交。 楚田仲以侠闻,父事朱家,自以为行弗及也。田仲死后,有剧孟。 剧孟者,洛陽人也。周人以商贾为资,剧孟以侠显。吴、楚反时,条侯为太尉,乘传东,将至河南,得剧孟,喜曰:“吴、楚举大事而不求剧孟,吾知其无能为已。”天下騷动,大将军得之若一敌国云。剧孟行大类朱家,而好博,多少年之戏。然孟母死,自远方送丧盖千乘。及孟死,家无十金之财。而符离王孟,亦以侠称江、淮之间。是时,济南瞷氏、陈周肤亦以豪闻。景帝闻之,使使尽诛此属。其后,代诸白、梁韩毋辟、陽翟薛况、陕寒孺,纷纷复出焉。 郭解,河内轵人也,温善相人许负外孙也。解父任侠,孝文时诛死。解为人静悍,不饮酒。少时陰贼感概,不快意,所杀甚众。以躯借友报仇,臧命作奸剽攻,休乃铸钱掘冢,不可胜数。适有天幸,窘急常得脱,若遇赦。 及解年长,更折节为俭,以德报怨,厚施而薄望。然其自喜为侠益甚。既已振人之命,不矜其功,其陰贼著于心本发于睚眦如故云。而少年慕其行,亦辄为报仇,不使知也。 解姊子负解之势,与人饮,使之釂,非其任,强灌之。人怒,刺杀解姊子,亡去。解姊怒曰:“以翁伯时人杀吾子,贼不得!”弃其尸道旁,弗葬,欲以辱解。解使人微知贼处。贼窘自归,具以实告解。解曰:“公杀之当,吾儿不直。”遂去其贼,罪其姊子,收而葬之。诸公闻之,皆多解之义,益附焉。 解出,人皆避,有一人独箕踞视之。解问其姓名,客欲杀之。解曰:“居邑屋不见敬,是吾德不修也,彼何罪!”乃陰请尉史曰:“是人吾所重,至践更时脱之。”每至直更,数过,吏弗求。怪之,问其故,解使脱之。箕踞者乃肉袒谢罪。少年闻之,愈益慕解之行。 洛陽人有相仇者,邑中贤豪居间以十数,终不听。客乃见解。解夜见仇家,仇家曲听。解谓仇家:“吾闻洛陽诸公在间,多不听。今子幸而听解,解奈何从它县夺人邑贤大夫权乎!”乃夜去,不使人知,曰:“且毋庸,待我去,令洛陽豪居间乃听。” 解为人短小,恭俭,出未尝有骑,不敢乘车入其县庭。之旁郡国,为人请求事,事可出,出之;不可者,各令厌其意,然后乃敢尝酒食。诸公以此严重之,争为用。邑中少年及旁近县豪夜半过门,常十余车,请得解客舍养之。 及徙豪茂陵也,解贫,不中訾。吏恐,不敢不徙。卫将军为言:“郭解家贫,不中徙。”上曰:“解布衣,权至使将军,此其家不贫!”解徙,诸公送者出千余万。轵人杨季主子为县掾,隔之,解兄子断杨掾头。解入关,关中贤豪知与不知,闻声争交欢。邑人又杀杨季主,季主家上书人又杀阙下。上闻,乃下吏捕解。解亡,置其母家室夏陽,身至临晋。临晋籍少翁素不知解,因出关。籍少翁已出解,解传太原,所过辄告主人处。吏逐迹至籍少翁,少翁自杀,口绝。久之得解,穷治所犯为,而解所杀,皆在赦前。 轵有儒生侍使者坐,客誉郭解,生曰:“解专以奸犯公法,何谓贤?”解客闻之,杀此生,断舌。吏以责解,解实不知杀者,杀者亦竟莫知为谁。吏奏解无罪。御史大夫公孙弘议曰:“解布衣为任侠行权,以睚眦杀人,解不知,此罪甚于解知杀之。当大逆无道。”遂族解。 自是之后,侠者极众,而无足数者。然关中长安樊中子,槐里赵王孙,长陵高公子,西河郭翁中,太原鲁翁孺,临淮皃长卿,东陽陈君孺,虽为侠而恂恂有退让君子之风。至若北道姚氏,西道诸杜,南道仇景,东道赵佗羽公子,南陽赵调之徒,盗跖而居民间者耳,曷足道哉!此乃乡者朱家所羞也。 萭章字子夏,长安人也。长安炽盛,街闾各有豪侠,章在城西柳市,号曰“城西萭章子夏”。为京兆尹门下督,从至殿中,侍中诸侯贵人争欲揖章,莫与京兆尹言者。章逡循甚惧。其后京兆不复从也。 与中书令石显相善,亦得显权力,门车常接毂。至成帝初,石显坐专权擅势免官,徙归故郡。显资巨万,当去,留床席器物数百万直,欲以与章,章不受。宾客或问其故,章叹曰:“吾以布衣见哀于石君,石君家破,不能有以安也,而受其财物,此为石氏之祸,萭氏反当以为福邪!”诸公以是服而称之。 河平中,王尊为京兆尹,捕击豪侠,杀章及箭张回、酒市赵君都、贾子光,皆长安名豪,报仇怨养刺客者也。 楼护字君卿,齐人。父世医也,护少随父为医长安,出入贵戚家。护诵医经、本草、方术数十万言,长者咸爱重之,共谓曰:“以君卿之材,何不宦学乎?”由是辞其父,学经传,为京兆吏数年,甚得名誉。 是时,王氏方盛,宾客满门,五侯兄弟争名,其客各有所厚,不得左右,唯护尽入其门,咸得其欢心。结士大夫,无所不倾,其交长者,尤见亲而敬,众以是服。为人短小精辩,论议常依名节,听之者皆竦。与谷永俱为五侯上客,长安号曰“谷子云笔札,楼君卿唇舌”,言其见信用也。母死,送葬者致车二三千两,闾里歌之曰:“五侯治丧楼君卿。” 久之,平阿侯举护方正,为谏大夫,使郡国。护假贷,多持币帛,过齐,上书求上先人冢,因会宗族故人,各以亲疏与束帛,一日数百金之费。使还,奏事称意,擢为天水太守。数岁免,家长安中。时成都侯商为大司马卫将军,罢朝,欲候护,其主簿谏:“将军至尊,不宜入闾巷。”商不听,遂往至护家。家狭小,官属立车下,久住移时,天欲雨,主簿谓西曹诸掾曰:“不肯强谏,反雨立闾巷!”商还,或白主簿语,商恨,以他职事去主簿,终身废锢。 后护复以荐为广汉太守。元始中,王莽为安汉公,专政,莽长子宇与妻兄吕宽谋以血涂莽第门,欲惧莽令归政。发觉,莽大怒,杀宇,而吕宽亡。宽父素与护相知,宽至广汉过护,不以事实语也。到数日,名捕宽诏书至,护执宽。莽大喜,征护入为前煇光,封息乡侯,列子九卿。 莽居摄,槐里大贼赵朋、霍鸿等群起,延入前煇光界,护坐免为庶人。其居位,爵禄赂遗所得亦缘手尽。既退居里巷,时五侯皆已死,年老失势,宾客益衰。至王莽篡位,以旧恩召见护,封为楼旧里附城。而成都侯商子邑为大司空,贵重,商故人皆敬事邑,唯护自安如旧节,邑亦父事之,不敢有阙。时请召宾客,邑居樽下,称“贱子上寿”。坐者百数,皆离席伏,护独东乡正坐,字谓邑曰:“公子贵如何!” 初,护有故人吕公,无子,归护。护身与吕公、妻与吕妪同食。及护家居,妻子颇厌吕公。护闻之,流涕责其妻子曰:“吕公以故旧穷老托身于我,义所当奉。”遂养吕公终身。护卒,子嗣其爵。 陈遵字孟公,杜陵人也。祖父遂,字长子,宣帝微时与有故,相随博弈,数负进。及宣帝即位,用遂,稍迁至太原太守,乃赐遂玺书曰:“制诏太原太守:官尊禄厚,可以偿博进矣。妻君宁时在旁,知状。”遂于是辞谢,因曰:“事在元平元年赦令前。”其见厚如此。元帝时,征遂为京兆尹,至廷尉。 遵少孤,与张竦伯松俱为京兆史。竦博学通达,以廉俭自守,而遵放纵不拘,操行虽异,然相亲友,哀帝之末俱著名字,为后进冠。并入公府,公府掾史率皆羸车小马,不上鲜明,而遵独极舆马衣服之好,门外车骑交错。又日出醉归,曹事数废。西曹以故事適之,侍曹辄诣寺舍白遵曰:“陈卿今日以某事適。”遵曰:“满百乃相闻。”故事,有百適者斥,满百,西曹白请斥。大司徒马宫大儒优士,又重遵,谓西曹:“此人大度士,奈何以小文责之?”乃举遵能治三辅剧县,补郁夷令。久之,与扶风相失,自免去。 槐里大贼赵朋、霍鸿等起,遵为校尉,击朋、鸿有功,封嘉威侯。居长安中,列侯近臣贵戚皆贵重之。牧守当之官,及郡国豪桀至京师者,莫不相因到遵门。 遵嗜酒,每大饮,宾客满堂,辄关门,取客车辖投井中,虽有急,终不得去。尝有部刺史奏事,过遵,值其方饮,刺史大穷,候遵沾醉时,突入见遵母,叩头自白当对尚书有期会状,母乃令从后阁出去。遵大率常醉,然事亦不废。 长八尺余,长头大鼻,容貌甚伟。略涉传记,赡于文辞。性善书,与人尺牍,主皆藏去以为荣。请求不敢逆,所到,衣冠怀之,唯恐在后。时列侯有与遵同姓字者,每至人门,曰陈孟公,坐中莫不震动,既至而非,因号其人曰陈惊坐云。 王莽素奇遵材,在位多称誉者,由是起为河南太守。既至官,当遣从史西,召善书吏十人于前,治私书谢京师故人。遵冯几,口占书吏,且省辟事,书数百封,亲疏各有意,河南大惊。数月免。 初,遵为河南太守,而弟级为荆州牧,当之官,俱过长安富人故淮陽王外家左氏饮食作乐。后司直陈崇闻之,劾奏:“遵兄弟幸得蒙恩超等历位,遵爵列侯,备郡守,级州牧奉使,皆以举直察枉宣扬圣化为职,不正身自慎。始遵初除,乘藩车入闾巷,过寡妇左阿君置酒歌讴,遵起舞跳梁,顿仆坐上,暮因留宿,为侍婢扶卧。遵知饮酒饫宴有节,礼不入寡妇之门,而湛酒混肴,乱男女之别,轻辱爵位,羞污印韨,恶不可忍闻。臣请皆免。”遵既免,归长安,宾客愈盛,饮食自若。 久之,复为九江及河内都尉,凡三为二千石。而张竦亦至丹陽太守,封淑德侯。后俱免官,以列侯归长安。竦居贫,无宾客,时时好事者从之质疑问事,论道经书而已。而遵昼夜呼号,车骑满门,酒肉相属。 先是,黄门郎扬雄作《酒箴》以讽谏成帝,其文为酒客难法度士,譬之于物,曰:“子犹瓶矣。观瓶之居,居井之眉,处高临深,动常近危。酒醪不入口,臧水满怀,不得左右,牵于纆徽。一旦■碍,为■所轠,身提黄泉,骨肉为泥。自用如此,不如鸱夷。鸱夷滑稽,腹如大壶,尽日盛酒,人复借酤。常为国器,托于属车,出入两宫,经营公家。由是言之,酒何过乎!”遵大喜之,常谓张竦:“吾与尔犹是矣。足下讽诵经书,苦身自约,不敢差跌,而我放意自恣,浮湛俗间,官爵功名,不减于子,而差独乐,顾不优邪!”竦曰:“人各有性,长短自裁。子欲为我亦不能,吾而效子亦败矣。虽然,学我者易持,效子者难将,吾常道也。” 及王莽败,二人俱客于池陽,竦为贼兵所杀。更始至长安,大臣荐遵为大司马护军,与归德侯刘飒俱使匈奴。单于欲胁诎遵,遵陈利害,为言曲直,单于大奇之,遣还。会更始败,遵留朔方,为贼所败,时醉见杀。 原涉字巨先。祖父武帝时以豪桀自陽翟徙茂陵。涉父哀帝时为南陽太守。天下殷富,大郡二千石列官,赋敛送葬皆千万以上,妻子通共受之,以定产业。时又少行三年丧者。及涉父死,让还南陽赙送,行丧冢庐三年,由是显名京师。礼毕,扶风谒请为议曹,衣冠慕之辐辏。为大司徒史丹举能治剧,为谷口令,时年二十余。谷口闻其名,不言而治。 先是,涉季父为茂陵秦氏所杀,涉居谷口半岁所,自劾去官,欲报仇。谷口豪桀为杀秦氏,亡命岁余,逢赦出。郡国诸豪及长安、五陵诸为气节者皆归慕之。涉遂倾身与相待,人无贤不肖阗门,在所闾里尽满客。或讥涉曰:“子本吏二千石之世,结发自修,以行丧推财礼让为名,正复雠取仇,犹不失仁义,何故遂自放纵,为轻侠之徒乎?”涉应曰:“子独不见家人寡妇邪?始自约敕之时,意乃慕宋伯姬及陈孝妇,不幸一为盗贼所污,遂行婬失,知其非礼,然不能自还。吾犹此矣!” 涉自以为前让南陽赙送,身得其名,而令先人坟墓俭约,非孝也。乃大治起冢舍,周阁重门。初,武帝时,京兆尹曹氏葬茂陵,民谓其道为京兆仟,涉慕之,乃买地开道,立表署曰南陽仟,人不肯从,谓之原氏仟。费用皆仰富人长者,然身衣服车马才具,妻子内困。专以振施贫穷赴人之急为务。人尝置酒请涉,涉入里门,客有道涉所知母病避疾在里宅者。涉即往候,叩门。家哭,涉因入吊,问以丧事。家无所有,涉曰:“但洁扫除沐浴,待涉。”还至主人,对宾客叹息曰:“人亲卧地不收,涉何心乡此!愿撤去酒食。”宾客争问所当得,涉乃侧席而坐,削牍为疏,具记衣被棺木,下至饭含之物,分付诸客。诸客奔走市买,至日昳皆会。涉亲阅视已,谓主人:“愿受赐矣。”既共饮食,涉独不饱,乃载棺物,从宾客往至丧家,为棺敛劳俫毕葬。其周急待人如此。后人有毁涉者曰“奸人之雄也”,丧家子即时刺杀言者。 宾客多犯法,罪过数上闻。王莽数收系欲杀,辄复赦出之。涉惧,求为卿府掾史,欲以避客。文母太后丧时,守复土校尉。已为中郎,后免官。涉欲上冢,不欲会宾客,密独与故人期会。涉单车驱上茂陵,投暮,入其里宅,因自匿不见人。遣奴至市买肉,奴乘涉气与屠争言,斫伤屠者,亡。是时,茂陵守令尹公新视事,涉未谒也,闻之大怒。知涉名豪,欲以示众厉俗,遣两吏胁守涉。至日中,奴不出,吏欲便杀涉去。涉迫窘不知所为。会涉所与期上冢者车数十乘到,皆诸豪也,共说尹公。尹公不听,诸豪则曰:“原巨先奴犯法不得,使肉袒自缚,箭贯耳,诣廷门谢罪,于君威亦足矣。”尹公许之。涉如言谢,复服遣去。 初,涉写新丰富人祁太伯为友,太伯同母弟王游公素嫉涉,时为县门下掾,说尹公曰:“君以守令辱原涉如是,一旦真令至,君复单车归为府吏,涉刺客如云,杀人皆不知主名,可为寒心。涉治冢舍,奢僣逾制,罪恶暴著,主上知之。今为君计,莫若堕坏涉冢舍,条奏其旧恶,君必得真令。如此,涉亦不敢怨矣。”尹公如其计,莽果以为真令。涉由此怨王游公,选宾客,遣长子初从车二十乘劫王游公家。游公母即祁太伯母也,诸客见之皆拜,传曰“无惊祁夫人”。遂杀游公父及子,断两头去。 涉性略似郭解,外温仁谦逊,而内隐好杀。睚眦于尘中,触死者甚多。王莽末,东方兵起,诸王子弟多荐涉能得士死,可用。莽乃召见,责以罪恶,赦贳,拜镇戎大尹。涉至官无几,长安败,郡县诸假号起兵攻杀二千石长吏以应汉。诸假号素闻涉名,争问原尹何在,拜谒之。时莽州牧使者依附涉者皆得活。传送致涉长安,更始西屏将军申徒建请涉与相见,大重之。故茂陵令尹公坏涉冢舍者为建主簿,涉本不怨也。涉从建所出,尹公故遮拜涉,谓曰:“易世矣,宜勿复相怨!”涉曰:“尹君,何一鱼肉涉也!”涉用是怒,使客刺杀主簿。 涉欲亡去,申徒建内恨耻之,陽言“吾欲与原巨先共镇三辅,岂以一吏易之哉!”宾客通言,令涉自系狱谢,建许之。宾客车数十乘共送涉至狱。建遣兵道徼取涉于车上,送车分散驰,遂斩涉,悬之长安市。 自哀、平间,郡国处处有豪桀,然莫足数。其名闻州郡者,霸陵杜君敖、池陽韩幼孺、马领绣君宾、西河漕中叔,皆有谦退之风。王莽居慑,诛锄豪侠,名捕漕中叔,不能得。素善强弩将军孙建,莽疑建藏匿,泛以问建。建曰:“臣名善之,诛臣足以塞责。”莽性果贼,无所容忍,然重建,不竟问,遂不得也。中叔子少游,复以侠闻于世云。 【白话文】 古时天子建国,诸侯立家,上至卿大夫而下至平民百姓都各有一定的等级之差,造就使得人民能服从他们的长官,而下属也断绝了非分之想。孔子说:“天下太平,国家的最高政治权力就不会掌握在大夫之手。”百官得以遵法听命,各司其职,失职的人得到查处,侵权的得到惩罚。这样一来,方能上通下顺,而万事条理井然。 随着周王室的衰微,礼乐征伐的制定开始由诸侯各自做出。齐桓公和晋文公以后,卿大夫专权,朝中重臣发号施令。局势演变到了战国,则开始了诸侯之间的合纵连横,他们背弃了礼义,以声威和武力相抗争。由此列国间的一些公子们,如魏国的信陵君,赵国的平原君,齐国的孟尝君,楚国的春申君,都凭藉王公贵族的权威,竞相成为游侠,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没有不恭敬和归顺他们的。而趟国相虞卿不惜离开国家和君主,以解救自己的好友魏齐于危难之中;信陵君魏无忌窃取兵符,假传君命,追杀大将,专师出征,以解赵国平原君被秦兵围困之急。他们都因为以诸侯间的关系为重而名扬天下。那些握腕而游谈的侠义之士,都以信陵君、平原君、孟尝君和春申君这“四豪”为领袖。于是背叛朝廷、私结死党的协议成为现实,严守公职、尊奉君主的风气开始衰退。 等到汉朝兴起,禁令法规十分宽松,因此遣一状况仍未得到改变。所以代国相陈稀有随从的车千乘,而吴王刘濞、淮南王刘安都招收宾客上千人。外戚大臣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蚣的属下在京城裹游逛生事,平民身份的游侠剧孟、郭解之流流窜于里巷,横行于州县,势力压过了公侯。许多平民百姓把他们的声名和事迹做为一种荣耀,向往而又仰慕他们。而他们虽然陷于刑法的罚处,也不惜杀身成名,就像季路、仇牧一样,死而无悔。所以曾子说:“身居高位的人不依规矩行事,百姓早就离心离德了。”没有圣明的君王在上,指示出世间的善恶,制定出国家的礼法,人民又从何知道禁例而自我纠正呢! 古代正统的看法是:五霸,是三王的罪人;而六国,又是五霸的罪人。如此看来,这四豪,又应是六国的罪人。况且郭解一类的人,以平民的低下身份,窃夺生杀的权力,他们的罪过已经是天地所不容的了。然而反观他们的另一面,却是温良友爱,助人为乐,谦逊礼让,也都有不凡的风采。可惜不合乎正统的道德规范,衹能归入不登大雅的末流,将他们杀身灭宗,也是理所应该! 自从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纷和淮南王刘安之后,天子对他们切齿痛恨,卫青、霍去病以他们为反面的借鉴。然而郡国中的豪杰到处都有,京城中还有他们的亲友与其内外呼应,这也是古今正常的现象,没有什么可说的。衹是成帝年间,外戚王氏家中的宾客盛极一时,而楼护是其中的统帅。等到王莽上台时,诸公之间又以陈遵最有势力,而里巷中的侠士则以原涉为首领。 朱家,鲁国人,与高祖生活在同时代。鲁国人都以信奉儒教而著称,而朱家却以爱好游侠而闻名。他所收养的侠客豪士有上百人,另外还有许多平庸之人就更是不可胜数。但是他始终没有自我炫耀,一切施舍,惟恐被传扬出去。周济他人,则先从贫贱者开始。以致他自家却穷得找不出多余的财产,衣服衹用素布,吃饭则不讲究味道,出门也衹乘小牛车而行。专爱急人所急,把别人的事看得比自己的事还重要。虽然暗中帮助季布解脱了厄运,但等季布发达以后,却再也不去相见。所以关东一带,没有人不希望与他结交。楚国的田仲以游侠闻名,拜朱家为义父,自以为自己与叁塞相比,实在望尘莫及。旦世死后,又出了一个赵孟。 剧孟,洛陽人。周人以经商为资本,剧孟却以豪侠著称。吴、楚叛乱时,条侯任太尉,乘传车到东方出任大将军,刚到河南,便得到了剧孟。他高兴地说:“吴、楚想成大事业却不去求得剧孟,我知道他们是不能成功的。”当时天下一片騷乱,大将军得到了剧孟就好像夺取了一个敌国一样。剧孟的品行酷似朱家,而又喜好赌博,多与少年一同游戏。然而剧孟的母亲去世,从远方来送殡的车有上千乘之多。等到剧孟死去,家裹却没有什么钱财了。还有符离王孟,也因豪侠之名著称于江淮之间。当时济南的?氏、陈郡的周肤也以豪侠闻名。景帝听说了他们,便派人把他们这一类人通通杀了。后来,伐郡的诸家白氏、梁国的韩毋辟、陽翟的薛况、陕地的寒孺等,也纷纷地复出为有名的豪侠。 郭解,河内郡轵县人,是温地善相人许负的外孙。郭解的父亲,以侠士为业,孝文帝时被杀。郭解为人性格沉静而勇悍,不爱饮酒。他年少时陰狠暴躁,一有不快,就动武杀人,被他伤害的人很多。他能不惜性命地去血报私仇,还藏匿亡命之徒,进行抢劫盗窃活动,没事时就铸假钱、掘坟墓,其劣迹不可胜数。亏得有上天保佑,他在危急时才常常得以解脱,就好像遇上了大赦。 等到郭解已长大成人,便开始反省澳过,进行自我约束,对怨仇回报以仁德,乐善好施而又清心寡欲。然而他想当侠士的理想却越发强烈。虽然已经做了一些挺身救命、不为功名的善事,但其凶险的本性常常表现于眉宇之间,仍然像从前一样。而许多少年仰慕他的品行,亦总爱铤而走险,伤人复仇,但郭解本人却无从得知这些事。 郭解姐姐的儿子仗着郭解的声势而很霸道,有一次他与别人一起喝酒,让人饮尽爵中之酒,那人承受不了,于是他就强灌那人喝。那人大怒,刺杀了郭解姐姐的儿子逃去。郭解姐姐发说:“竟敢在郭解在世之时杀死我的儿子,凶手却逃跑了厂于是就把儿子弃尸道旁,不加埋葬,想用羞辱激怒郭解。郭解派人打探到了杀人者的去处。他走投无路,便自己跑来,将实情都告诉了郭解。郭解说:“你杀得对,是我家小儿不像话。”于是便放走了杀人贼,郭解把罪责归到了自己姐姐的儿子身上,将他的尸体收殓后而加以埋葬。众人听说了这件事,都敬重郭解的仁义,跟随他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 一次郭解外出,路入都躲避他,惟独有一人伸直张开了两腿坐在那裹看着他。郭解问他的姓名,他的随从则要杀了那人。郭解说:“在巷舍间有人对我失敬,是因为我的品德还有问题,他有什么罪呢!”于是暗暗告诉尉史说:“这个人是我所敬重的,到征用值更之卒时请免用他。”每到该那入值更时,他数次前去,管事的吏员都没有让他值更。他很奇怪,询问其中的原因,吏员诉他是郭解使他免更的。那对郭解失敬的人才袒露胸背向郭解谢罪。少年们听到了这件事,都越发敬慕郭解的品行。 洛陽某人有一个仇人,城中名士豪客从中调解者有十多入,那仇人都不听劝。某人便来求郭解。郭解夜晚去仇人家见他,那仇人终于屈从了他。郭解对那人说:“我听说洛陽众人从中调解,你都不听。现在幸能听了我郭解的劝说,可是我郭解又怎能以他方人的身份争夺本地名士们的权力呢!”于是他趁夜而归,没让别人知道此事,他说:“这次暂且不算数,等我离去,让洛陽豪客再来调解时再作数。” 郭解身材短小,恭谦俭朴,出门从未有随从的车骑,也不敢乘车进入县中官庭。到了邻近的郡国,被入请求找事做,可以推脱的,就推脱了;不可以推脱的,都要让每个人满意,然后才敢吃别人的酒食。众人都把这事看得很重,争相使用那些人。城镇中的少年们及邻近县裹的豪客们半夜登门来访郭解的,在他门前常停下马车十余辆之多,这多是请求收养郭解门客而来的。 等到要将豪民徙至茂陵时,郭解因贫穷,财产没达到应该迁徙的标准。而管事的官吏胆子小,不敢不让他迁徙。卫青将军替他讲话:“郭解家贫,不属于迁徙的对象。”皇上说:“郭解衹是一个布衣,竟能使将军为他说情,这还能算是贫穷吗!”郭解衹得迁徙,临行众人争来相送,送行的财物多至成千上万。轧县人杨季主的儿子任县裹的属吏,阻止相送的众人,郭解兄长的儿子竟把这姓杨的杀死,还取了首级。郭解入关后,关中的名士豪客不论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竞相来与他交结。本乡人又杀了杨季主,杨季主的家人上书告状又被杀于宫城之下。皇上听说了此事,就派吏员来逮捕郭解。郭解闻风潜逃,安置老母家室到夏陽,自己则去了临晋。临晋有个叫籍少翁的人慕其名却从未见过郭解,便将他私放出关。籍少翁放出了郭解,郭解又去了太原,所过之处,常把此事告诉给留宿的主人。捕吏追循踪迹找到籍少翁,籍少翁情急而自杀,使人证从此断绝。过了许久终于捕得郭解,全面地调查了他所犯的罪行,但他的那些杀人罪行,却都发生在大赦以前,难以追究。 轵县有一个儒生陪从使者而坐,众人多为郭解美言,而儒生却说:“郭解专门以奸盗触犯公法,怎能说他是贤人呢?”郭解的家客听到了此言,便暗杀了这个儒生,并切断了他的舌头,为此一案吏员又提郭解来讯质,郭解实在不知杀人者是谁,杀人者当时也确没有查清,吏员便上奏说郭解无罪。御史大夫公孙弘指出:“郭解身为一个布衣平民,却私结党羽,滥使权力,因小事而肆意杀人,郭解自己不知,这种罪行已超过了郭解知道的杀头之罪。应该按大逆不道罪名来处置。”于是皇上便下令将郭解全家处斩。 从此以后,各地所出的侠士极多,而却没有值得数说的。但关中长安的樊中子,槐里的趟王孙,长陵的高公子,西河的郭翁中,太原的鲁翁孺,临淮的儿长卿,束陽的陈君孺等,他们虽然身为侠士却都有礼让谦逊的君子之风。至于北道的姚氏,西道的诸位杜氏,南道的仇景,束道的佗羽公子,南陽的赵调等人,都是强盗而混杂在平民之间,又何足挂齿啊!他们是朱家那样的人也会感到羞辱的。 万章,字子夏,长安人。长安地方十分繁华,街市中有很多豪侠之士。万章住在城西的柳市,人称“城西万子夏”。后来,他做了京兆尹的幕友,曾跟着京兆尹去过殿中,在那裹侍中、诸侯和贵人都争着要和万章作揖,却没有人去找京兆尹交谈。万章十分局促退缩,也十分害怕。从此之后,京兆尹就再也不叫万章陪着自己了。 万章与中书令石显很要好,也藉了石显有权有势的光,所以他家门前的车马总是接连不断。到了成帝初年,石显因为专权擅势的罪名而免了官,搬回家乡去了。那时石显家财千万,临走的时候,留了些床席器物值几百万,要送给万章,但万章没有接受。有些宾客询问其中的原因,万章感叹地说:“我是身穿布衣的平民百姓,承蒙石君怜惜,现在石君已破家败业,我不能相救,反而还去接受他的财物,难道这件石氏的祸事,我万氏反当作福气吗!”众人间听此言,无不口服心服,并交口称赞他的为人。 河平年间,王尊当上了京兆尹,开始捉捕豪侠之士,杀了万章和作箭的张回、酒市的趟君都、贾子光等人,他们都是长安城裹著名的豪侠,也是最爱私报仇怨和收养刺客的人。 楼护,字君卿,齐国人。他父亲是世传的医生,楼护小时候就随父亲在长安行医,出入于贵戚之家。楼护诵读医经、本草、方术书籍数十万言,长辈们都喜爱看重他,都对他说:“以你楼君卿的人才,何不学习做官呢?”由此楼护辞别了他的父亲,开始学习经传之书,当了京城的小吏数年,很有声誉。 这时王氏刚刚兴盛起来,满门都是宾客,五侯兄弟争名夺利,对宾客他们各人都有自己所厚待的人,宾客很难左右逢源,衹有楼护同时被他们都收入了门下,并得到了他们每人的欢心。楼护结交士大夫,对自己的一切无不倾露,他结交长辈,更显出亲切而敬重,大家都因此而佩服他。楼护为人矮小善辩,议论起来常常能联系到名誉与节操,使听者不由肃然起敬。他与谷永都是五侯的上客,所以长安城中有句传言道“谷子云的笔札,楼君卿的唇舌”,说的正是他们各自被世人看重的特长。楼护的母亲死了,送葬的人乘坐的车就来了二、三千辆,里巷的人编歌唱道:“楼君卿治丧五侯忙。” 过了许久,平阿侯举荐楼护为方正之才,任谏大夫,又出使郡国。楼护负责监督官府借贷给穷人的财物,身边持有很多钱币和帛匹,路过齐国,上书请求为祖上的墓地上坟,由此与宗族亲友得以相会,便按关系亲疏的不同各自赠送了一些钱财帛匹,一天就散发了价值百金的赠礼。出使回朝后,楼护禀报了出使的情况得到了皇上的满意,便升他做了天水郡太守。又过了几年楼护被免官,家居在长安城中。当时成都侯王商任大司马卫将军,一次上朝过后,想去看望楼护,他的主薄辟劝说他:“将军你以至尊之身,不宜于出入里巷之中。”王商不听,于是就去了楼护家。楼护的住处十分狭小,他们衹能站在车下,停了好长一段时间,天要下雨了,主簿官对西曹诸位属吏说:“大将军不听劝告,现在反而要站在里巷中淋雨!”王商回去后,了解到主簿的这些话,对他十分反感,便以调动工作为由撤了他主簿的职,一生再没有让他当官。 后来楼护重新被推荐当了广汉郡太守。元始年间,王莽任安汉公,专擅朝政,王莽的长子王室与其妻子的兄弟旦宽密谋用血涂抹在王差的宅门上,想威胁王莽使他交还朝政大权。此事发觉后,王莽大怒,杀了王宇,而吕宽却亡命出逃。旦宽的父亲一向与搂谨相识,旦直到了庐还郡路过搂谨处,没有告诉他真实情况。过了几天,指名追捕吕宽的诏书送到,楼护立即扣留了旦宽。王菱因此而大喜,征召擅护为前辉光,封爵号为息乡侯,列于九卿之中。 王莽摄政期间,槐里地方的大盗贼赵朋、霍鸿等群起作乱,也蔓延到了前辉光管辖的区域,楼护因此获罪免官成为平民。他在居官时,官俸赂金等所得财物也都随手用光。回到了里巷之中,而当时五侯也都已死去,真是老年失势,连宾客也越来越少。到了王莽篡位当了皇上,以旧情召见楼护,封他为楼旧里附城。而成都侯王商的儿子王邑当了大司空,十分尊贵,王商的旧h朋友都很敬重王邑,惟有楼护仍按以前的礼节对待他,王邑也以父辈看待楼护,不敢有所失礼。当时王邑曾召集宾客,王邑居于酒樽之下。称“贱子上寿”。在坐的人有上百之多,都离席伏地行礼,而楼护却独自面向东方正襟危坐,后来还写信对王邑说:“王公子你尊贵的太过分了!” 当初,楼护有一个老友叫吕公,没有子嗣,便来楼护家寄住。楼护与吕公、楼妻与吕妪在一起进食。等到楼护免官家居后,妻子很厌烦吕公。楼护知道了此事,便哭泣着责怪他的妻子说:“吕公因为故旧之情和孤苦穷老而寄住到我家,从道义上说我们应该奉养他。”于是奉养吕公终身。楼护死后,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爵号。 陈遵,字孟公,杜陵县人。他的祖父叫陈遂,字长子,当汉宣帝微贱的时候,和他很要好,时常跟他一起赌博围棋,由此屡次欠了赌债。等到汉宣帝即位,便任用了陈遂,不久调他去做了太原太守,有一天宣帝赐予陈遂一道玺书说:“制诏给太原太守:现在你官尊禄厚,可以偿还赌博时输的钱了。你夫人君宁当时在场,知道实情。”陈遂于是辞谢宣帝说:“这些事都发生在元平元年赦令之前,不应再追究了。”他竟被宣帝如此优待。元帝时,征召陈遂做京兆尹,后来官做到廷尉。 陈遵早年就失去了父亲,后来与一位名叫张竦号伯松的人都做了京兆史。张竦学问渊博,理事通达,以清廉节俭自我约束,而陈遵却放纵而不拘小节,然二人操守品行虽然不同,但互相之间却很亲近友爱,哀帝末年时,他们都已很具名望,成为了后进人士中的佼佼者。二人又都进了公府,公府中的掾史属官,都衹有些瘦马破车,从不讲究光鲜自己的外表,衹有陈遵极尽车马衣服的华丽,他的门外,总是车马交会,很有气派。每天他出去饮酒,定要大醉而归,以致对公事却屡次不去处理。西曹按照旧有的规矩罚了他,伺候他的小吏总是到官舍中通告陈遵说:“陈卿今天又为了某事受了罚。”陈遵说:“等满了一百件,再来通告我。”按旧的规矩,被罚一百次的人要被斥退,后来满了一百件时,西曹便请大吏斥退陈遵。那时大司徒马宫是位度量很大的人,他本来就宽容士子,又十分看重陈遵,于是就对西曹说:“此人是一位很有才干的高士,怎么可以用小辨矩去责斥他呢?”便举荐陈遵,称他能治理三辅中难以治理的艰巨属县,于是就让他补做了郁夷县令。过了很久,他由于和扶风的意见不合,便自己辞官而去。 槐里地方的大盗贼趟朋、霍鸿等人群起造**,陈遵正任校尉,他打击趟朋、霍鸿等很有功劳,便被封为嘉威侯。他住在长安城中,所有列侯、近臣、贵戚都很看重他。凡是到任的郡县 官,及郡国豪杰到京师来的,没有不同到陈遵门下拜访的。 陈遵喜欢饮酒,每次举行大酒宴,等到宾客满堂时,常常关上了门,把客人车子上的键头投入井中,那怕有急事,也不能出去。曾经有一位部中的刺史因公来拜访陈遵,正好赶上他狂饮之时,刺史十分窘迫,待陈遵酩酊大醉时,他突然进去见了陈遵的老母,叩头告诉她自己和尚书约好还有公事要谈,陈遵母亲便叫他从后门出去。陈遵大概时常喝醉酒,但是公事并没有耽误。 陈遵身高八尺多,头长鼻大,相貌一表堂堂。略读了些传记,便会写作文辞。他生性愛好写字,给他人写去的信简,都被对方珍藏起来以为荣耀。每有请求,大家都不敢拒绝他,所到之处,整个上流社会都会思慕他,惟恐怠慢了他。这时有一位和陈遵同姓同名的人,每当他走访到别人门前时便喊道“陈孟公到”,于是座中没有不震惊的,等他进了门,却不是心目中的那个陈孟公,因此便称此人为陈惊坐。 王莽一向惊异陈遵的才干,在位的官吏们也大多称誉他,因此便任他做了河南郡的太守。陈遵既已到任,便派了承差到西面去,招来了会写书札的书办十人,替自己写私信,感谢京城中的老朋友。陈遵自己靠在茶几上,口述意思给书办,并且还一边省察着公事,很快就写了上百封信,亲近的和疏远的信的内容意思也各不相同,河南郡的人都因此而大为惊骇。过了几个月,他就被免了官。 当初陈遵任河南郡太守时,他的弟弟陈级则任荆州牧一职,要去赴任了,兄弟二人都路过一位长安富豪的家,这位富豪是故淮陽王的外家左氏,二人在他家饮酒作乐。后来有个名叫陈崇的司直听说此事,便向朝廷参奏说:“陈遵兄弟侥幸蒙受圣恩,超越等级,历任官位,陈遵的爵号已到列侯,官职达到郡守,陈级也官至州牧,奉命出使,都应该以保举正直、监察邪曲、宣扬圣王教化为己任,但是他们现在却不修身自慎,专做有失体统的事。当初陈遵刚做官时,他竟乘着带篷的车子进入阎巷中,去寡妇左阿君家中摆酒唱歌,陈遵还起身狂舞,竟失足跌倒在座上,夜间又留宿在寡妇家,被侍婢拥扶着才去睡觉。陈遵明知饮酒宴会都应该遵守礼节,依照礼节不得擅入寡妇家门,却仍旧沉溺于饮食享乐之中,还不顾忌男女有别的礼规,轻辱朝廷赐予的爵号,使官府的印绶蒙羞,这种恶名耳不忍闻。因此请求将他们二人一同免职。”陈遵既被免官,便又回到了长安,宾客却越来越多,饮食作乐仍和从前一样。 过了很久,陈遵又出任九江及河内两地的都尉,加起来共做了三次俸禄为二千石的官。而张竦也官至丹陽太守,封爵号淑德侯。后来他们都被免了官,衹剩有列侯的封爵在身而回到长安。张竦的居处很简陋,没有宾客往来,常常有好事的人跟着他责疑问难,也不过是谈论些道德经书而已。而陈遵却昼夜呼号,车骑满门,酒席肉宴连续不断。 先前,黄门郎扬雄曾作《酒箴》以讽谏成帝,他在文章中假设一位酒客责难正人君子的法度士,并以物喻人,文中写道:“你就好像一个瓶子。看那瓶子摆在井边上,处高临深,一动有危险。酒醪一滴不得进口,倒是藏满了井水,不能左右活动,就这样拴在井绳上。一旦失落,被井阑圈撞得粉身碎骨,便会整个散落入黄泉,骨肉化为泥土。这般自寻烦恼,倒不如那盛酒的皮囊。因为皮囊圆吞如意,变化无穷,且又肚大如壶,整天都盛着美酒,别人还要用它来打酒,常做国家级的用具,托身在天子的后车中,出入于两宫之间,经营公家之事。由此说来,酒有什么过错呢!”陈遵读过此文极为喜欢,便对张竦说:“我和你正像文中所写的。样。你时刻讽诵诗书,苦身约束自己,不敢稍有差池,而我却任性放纵,沉浮于世俗之中,官爵功名,也不次于你,却独能享受快乐,这不比你更好些吗!”张竦说:“各人都有各人的性情,长短还要自己来裁定。你要像我一样生活是不实际的,而我要像你一样生活也同样是不实际的,如果我一味去仿效你,那也就会失败的。不过向我学习的人更容易把握自己,而向你学习的人却难以成功,所以我这是正常之道呀!” 待到后来王莽失败,他们二人都客居在池陽,张竦被贼兵杀死。更始帝到了长安,大臣们都推荐陈遵来做大司马护军,并与归德侯刘飒一同出使匈奴。匈奴的单于胁迫陈遵投降匈奴,陈遵向他陈明利害,说清曲直,单于很佩服他。让他回了汉朝。正好遇上更始事败,陈遵就只好留居在朔方,后来又被贼兵打败,陈遵在酩酊大醉中被贼兵所杀。 原涉,字巨先。其祖父在汉武帝时以豪杰的身份从陽翟县迁徙来到茂陵。他的父亲在漠哀帝时作了南陽郡太守。那时,天下富足,大郡太守死在任上的,所收到人家送来助办丧事的钱财都在千万以上,家属全数得到这笔钱,便可以用来置办产业。而当时又很少有人能够为死者守丧三年的。而到了原涉父亲死后,原涉不仅退还了南陽郡人赠送的助丧钱财,还住进丫冢庐,为父亲守丧三年,因此他在京城就出了名。守丧礼刚一完毕,请他去作郡府议曹的使者就像疾风一样地赶来了,仰慕他的士大夫也从四面八方聚了过来。由于受到大司徒史丹的推荐,说他有处理繁难事务的才干,原涉便当上了谷el县令,那时他年仅二十多岁。谷121县人早就听到过原涉的名声,所以不需要他开口发令,地方上就已经一派井然了。 早先,原涉的叔父被茂陵的秦氏杀害,原涉在谷口呆了半年多,因为自己去审理了此案而被免官,于是打算报仇。谷口的豪杰替原涉杀了秦氏,原涉因此逃亡在外一年多,遇上了大赦,才又重新露面。郡县和诸侯国的豪杰以及长安、五陵等地有气节的义士都倾慕他,于是原涉也对他们竭诚相待,不论品行好的还是不好的人都来结交原涉,一时间宾客盈门,连他家所居住的街巷也挤满了来客。有人讥讽原涉说:“你本是郡太守的后人,年轻时就能自我修养,后来因为为父亲守丧三年又退还了财产及为人谦恭而出名,即使因报仇而结仇,仍不失为一个仁义君子,又何必就放纵自己,去做那种轻薄的侠义之徒呢?”原涉回答道:“你就没见到民间的寡妇吗?起初自我约束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宋伯姬和陈孝妇的榜样,一旦遭遇不幸,被盗贼奸污,就会放荡起来,虽然明知违反礼教,但已不能回复到洁身白处的时候去了。我便是这样的啊!” 原涉自以为从前退还了南陽人送来的助葬礼金和物品,固然获取了名声,但这却使父亲的坟墓简陋异常,而有失孝道。于是他便大修坟墓。并在墓旁建筑房舍,在阁楼四周建造重门。当初武帝时,京兆尹曹氏安葬在茂陵,人民都称他的墓道为“京兆仟”。原涉羡慕它,就买地开墓道,建立表帜,题署为“南陽仟”,人们不肯跟着这样叫,就称之为“原氏仟”。这一切的费用都依靠有钱有势的人供给,而原涉自身祇备有必需的衣物和车马,家中妻儿还生活在困苦之中。原涉专门做一些救济穷人、为人排忧解难的事。一次,有人置办酒宴请原涉,原涉刚走进里门,宾客中就有人告诉他说,他所知道的母亲有病的那一家,现在因病避居在里中,原涉随即便去登门探望,叩门。听见家中有哭丧声,原涉就进去吊唁,又询问治丧的情况。见到其家中一无所有,他便说:“请把屋子打扫干净,给死者洗一个澡,等着我回来。”原涉回到置办酒席的主人处,对宾客们叹息道:“人家母亲去世了,躺在地上不能收殓,我哪有心思享用这些酒食啊!请撤掉酒席吧。”宾客们抢着询问应当买些什么,原涉便按着哀怜丧家的礼节,侧身席地而坐,削好木简开出了一份购物清单,详细地列出了要购买的寿衣、被褥、棺木,以至死者嘴裹含的葬物等物品,分交给各位宾客去置办。宾客们分头奔走购买,直到曰头偏西才都又回来会集。原涉亲自检视完毕,对主人说:“现在可以接受赐宴了。”大家一同饮酒进食,而惟独原涉没有吃饱,于是就用车装载着棺木等物,领着宾客来到死者家裹,为死者入殓,并劝勉宾客等安葬完毕再离去。原涉就是这样急入之难、诚心待人的。后来有人诋毁原涉,说他是“奸人之雄”,死者的儿子立即就去把说这话的人刺杀了。 原涉的宾客多有犯法的,朝廷也多次听说他们的罪行。王莽几次拘捕并要杀掉这些人,但又总是把他们赦免释放了。原涉很害怕,便谋求到卿府去做属官,想藉此回避宾客。正逢文母太后的丧事,原涉临时充任了复土校尉。以后做了中郎,不久又被免官。原涉想到冢舍去住,不想会见宾客,衹与老朋友秘密约会。他独自驾车去茂陵,天快黑时,进入里中住宅,于是藏在家裹不肯见人。一天,原涉派奴仆到集市上去买肉,奴仆仗着原涉的气焰,与卖肉的争吵起来,并砍伤了卖肉者,然后逃跑了。逭时,代行茂陵县令的尹公新上任,而原涉却没去拜会,尹公知道后便大为恼怒。他深知原涉是有名的豪侠,就想藉这件事来显示威严,严肃风纪。他派了两个差役守候在原涉的家门两侧。到了中午时分,见买肉的那个奴仆还不出来,差役就想杀掉原涉而去。原涉处境窘迫,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正巧遣时他所约好的要一同上坟的友人乘着几十辆车到了,他们都是当地的豪杰,便一起去劝说尹公。尹公不听劝说,豪杰们便说:“原巨先的家奴犯了法,不能缉拿归案,那就让原巨先本人脱衣自缚,双耳插箭,到官门前来谢罪吧,这样对于维护您的威望也就足够了。”尹公这才答应。于是,愿丝照着豪杰们所说的办法去谢罪,尹公让他仍穿着衣服回家去了。 当初,原涉与新丰的富豪祁太伯是朋友,而太伯的同母弟弟王游公却一向嫉恨原涉。王游公这时在县府做属官,就向尹公进言道:“您凭着一个代理县令就如此羞辱原涉,一旦正式县令到任,您依旧驾着单车回郡府去做府吏,而原涉的宾客朋友中刺客如云,杀了人都不知是谁干的,我真为您担心。原涉修筑坟墓和房舍,奢侈过分,超越了法制,罪恶显著,这些皇帝也都知道。现在为您着想,不如把原涉修筑的坟墓和房屋捣毁,然后将他以往的罪恶分条上奏,您就一定会做得成正式县令。这样一来,原涉也就不敢怀恨了。”尹公照着他的计谋行事,王莽果真任命尹公做了正式县令。原涉因此而怨恨王游公,便挑选宾客,让长子原初领着二十乘车去抢劫王游公的家。王游公的母亲也就是祁太伯的母亲,宾客们见到她都俯首跪拜,并传原涉的话说:“不得惊动祁夫人。”于是杀死了王游公和他的生父,把二人的头割下来,然后离去。 原涉的性情有一些像郭解,外表温和仁厚谦逊,内中却藏着好杀之心。在尘世中多有怨恨,因触犯他而被他杀死的人很多。王莽末年,东方起兵反叛,有许多王府的子弟向王莽推荐原涉,称他能笼络人心,人家都乐于为他卖命,可以任用。王莽于是召见原涉,因他所犯的罪恶而责备他,接着又赦免了他,并任命他为镇戎大尹。原涉到任不久,长安兵败,附近郡县的一些豪强假藉名号纷纷起兵,攻杀郡守长官,响应汉军。那些假藉名号者早就听说原涉的大名,便都争相打听原涉的住处,前往拜见。当时王莽任用的州牧和使者凡是依附原涉的也都保全了性命。原涉被他们用驿车送到长安,更始帝的西屏将军申屠建请求原涉与他相见,对原涉大为器重。曾经捣毁原涉坟墓房舍的那个原茂陵县令尹公,现在做了申屠建的主簿。原涉本已不再仇视尹公。当他从申屠建的官府出来时,尹公故意迎上去拦住拜见原涉,对原涉说:“改朝换代啦,不应当再怀着怨恨了!”原涉说:“尹君,你为何专把我当成鱼肉任意宰割啊!”原涉因此而被激怒,便派宾客去刺杀了主簿尹公。 原涉打算逃走,申屠建觉得蒙受了耻辱因而对原涉怀恨在心。他假意说:“我要和原巨先共同镇抚三辅一带,怎么会因死了一个小吏就改变主意呢!”宾客把此话传告给原涉,并让他去自首投狱,向申屠建谢罪。申屠建同意这样办。于是,宾客们便乘着几十辆车一同送原涉去监狱。申屠建派兵途中拦截,在车上将原涉拘捕,护送的车辆一时分头疾驰逃散,于是当即就将原涉问斩,头颅被悬挂到了长安市上。 自哀帝、平帝年间,郡国处处都有豪杰之士,然而数量却无法统计。其中闻名于州郡的,有霸陵的杜君敖、池陽的韩幼孺、马领的绣君宾、西河的漕中叔等,他们都有谦逊礼让的风尚。王莽摄政,要杀尽除光豪侠之士,指名捉捕漕中叔,却没有逮到。漕中叔一向与强弩将军孙建亲善,王莽怀疑孙建窝藏了他,就询问孙建藏了没有。孙建说:“臣下我与漕中叔亲善,杀了我足以顶替他了。”王莽性情狭隘,毫无容忍之心,但很重视孙建,便不再追问,终于没有捉到漕中叔。漕中叔的儿子漕少游,后又以豪侠身份闻名于世。 卷九十三 佞幸传 第六十三 【原文】 汉兴,佞幸宠臣,高祖时则有籍孺,孝惠有闳孺。此两人非有材能,但以婉媚贵幸,与上卧起,公卿皆因关说。故孝惠时,郎侍中皆冠鵕鸃,贝带,傅脂粉,化闳、籍之属也。两人徙家安陵。其后宠臣,孝文时士人则邓通,宦者则赵谈、北宫伯子;孝武时士人则韩嫣,宦者则李延年;孝元时宦者则弘恭、石显;孝成时士人则张放、淳于长;孝哀时则有董贤。孝景、昭、宣时皆无宠臣。景帝唯有郎中令周仁。昭帝时,驸马都尉秺侯金赏嗣父车骑将军日磾爵为侯,二人之宠取饼庸,不笃。宣帝时,侍中中郎将张彭祖少与帝微时同席研书,及帝即尊位,彭祖以旧恩封陽都侯,出常参乘,号为爱幸。其人谨敕,无所亏损,为其小妻所毒薨,国除。 邓通,蜀郡南安人也,以濯船为黄头郎。文帝尝梦欲上天,不能,有一黄头郎推上天,顾见其衣尻带后穿。觉而之渐台,以梦中陰目求推者郎,见邓通,其衣后穿,梦中所见也。召问其名姓,姓邓,名通。邓犹登也,文帝甚说,尊幸之,日日异。通亦愿谨,不好外交,虽赐洗沐,不欲出。于是文帝赏赐通巨万以十数,官至上大夫。 文帝时间如通家游戏,然通无他技能,不能有所荐达,独自谨身以媚上而已。上使善相人者相通,曰:“当贫饿死。”上曰:“能富通者在我,何说贫?”于是赐通蜀严道铜山,得自铸钱。邓氏钱布天下,其富如此。 文帝尝病痈,邓通常为上嗽吮之。上不乐,从容问曰:“天下谁最爱我者乎?”通曰:“宜莫若太子。”太子入问疾,上使太子齰痈。太子齰痈而色难之。已而闻通尝为上齰之,太子惭,由是心恨通。 及文帝崩,景帝立,邓通免,家居。居无何,人有告通盗出徼外铸钱,下吏验问,颇有,遂竟案,尽没入之,通家尚负责数巨万。长公主赐邓通,吏辄随没入之,一簪不得著身。于是长公主乃令假衣食。竟不得名一钱,寄死人家。 赵谈者,以星气幸,北宫伯子长者爱人,故亲近,然皆不比邓通。 韩嫣字王孙,弓高侯穨当之孙也。武帝为胶东王时,嫣与上学书相爱。及上为太子,愈益亲嫣。嫣善骑射,聪慧。上即位,欲事伐胡,而嫣先习兵,以故益尊贵,官至上大夫,赏赐拟邓通。 始时,嫣常与上共卧起。江都王入朝,从上猎上林中。天子车驾跸道未行,先使嫣乘副车,从数十百骑驰视兽。江都王望见,以为天子,辟从者,伏谒道旁。嫣驱不见。既过,江都王怒,为皇太后泣,请得归国入宿卫,比韩嫣。太后由此衔嫣。 嫣侍,出入永巷不禁,以奸闻皇太后。太后怒,使使赐嫣死。上为谢,终不能得,嫣遂死。 嫣弟说,亦爱幸,以军功封案道侯,巫蛊时为戾太子所杀。子增封龙雒侯、大司马、车骑将军,自有传。 李延年,中山人,身及父母兄弟皆故倡也。延年坐法腐刑,给事狗监中。女弟得幸于上,号李夫人,列《外戚传》。延年善歌,为新变声。是时,上方兴天地祠,欲造乐,令司马相如等作诗颂。延年辄承意弦歌所造诗,为之新声曲。而李夫人产昌邑王,延年由是贵为协律都尉,佩二千石印绶,而与上卧起,其爱幸埒韩嫣。久之,延年弟季与中人乱,出入骄恣。及李夫人卒后,其爱弛,上遂诛延年兄弟宗族。 是后,宠臣大氐外戚之家也。卫青、霍去病皆爱幸,然亦以功能自进。 石显字君房,济南人;弘恭,沛人也。皆少坐法腐刑,为中黄门,以选为中尚书。宣帝时任中书官,恭明习法令故事,善为请奏,能称其职。恭为令,显为仆射。元帝即位数年,恭死,显代为中书令。 是时,元帝被疾,不亲政事,方隆好于音乐,以显久典事,中人无外党,精专可信任,遂委以政。事无小大,因显白决,贵幸倾朝,百僚皆敬事显。显为人巧慧习事,能探得人主微指,内深贼,持诡辩以中伤人,忤恨睚眦,辄被以危法。初元中,前将军萧望之及光禄大夫周堪、宗正刘更生皆给事中。望之领尚书事,知显专权邪辟,建白以为:“尚书百官之本,国家枢机,宜以通明公正处之。武帝游宴后庭,故用宦者,非古制也。宜罢中书宦官,应古不近刑人。”元帝不听,由是大与显忤。后皆害焉,望之自杀,堪、更生废锢,不得复进用,语在《望之传》。后太中大夫张猛、魏郡太守京房、御史中丞陈咸、待诏贾捐之皆尝奏封事,或召见,言显短。显求索其罪,房、捐之弃市,猛自杀于公车,咸抵罪,髡为城旦。及郑令苏建得显私书奏之,后以它事论死。自是公卿以下畏显,重足一迹。 显与中书仆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结为党友,诸附倚者皆得宠位。民歌之曰:“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绶若若邪!”言其兼官据势也。 显见左将军冯奉世父子为公卿著名,女又为昭仪在内,显心欲附之,荐言昭仪兄谒者逡修敕宜侍帷幄。天子召见,欲以为侍中,逡请间言事。上闻逡言显颛权,天子大怒,罢逡归郎官。其后御史大夫缺,群臣皆举逡兄大鸿胪野王行能第一,天子以问显,显曰:“九卿无出野王者。然野王亲昭仪兄,臣恐后世必以陛下度越众贤,私后宫亲以为三公。”上曰:“善,吾不见是。”乃下诏嘉美野王,废而不用,语在《野王传》。 显内自知擅权事柄在掌握,恐天子一旦纳用左右耳目,有以间己,乃时归诚,取一信以为验。显尝使至诸官有所征发,显先自白,恐后漏尽爆门闭,请使诏吏开门。上许之。显故投夜还,称诏开门入。后果有上书告显颛命矫诏开宫门,天子闻之,笑以其书示显。显因泣曰:“陛下过私小臣,属任以事,群下无不嫉妒欲陷害臣者,事类如此非一,唯独明主知之。愚臣微贱,诚不能以一躯称快万众,任天下之怨,臣愿归枢机职,受后宫扫除之役,死无所恨,唯陛下哀怜财幸,以此全活小臣。”天子以为然而怜之,数劳勉显,加厚赏赐,赏赐及赂遗訾一万万。 初,显闻众人匈匈,言己杀前将军萧望之。望之当世名儒,显恐天下学士姗己,病之。是时,明经著节士琅邪贡禹为谏大夫,显使人致意,深自结纳。显因荐禹天子,历位九卿,至御史大夫,礼事之甚备。议者于是称显,以为不妒谮望之矣。显之设变诈以自解免取信人主者,皆此类也。 元帝晚节寝疾,定陶恭王爱幸,显拥祐太子颇有力。元帝崩,成帝初即位,迁显为长信中太仆,秩中二千石。显失倚,离权数月,丞相御史条奏显旧恶,及其党牢梁、陈顺皆免官。显与妻子徙归故郡,忧满不食,道病死。诸所交结,以显为官,皆废罢。少府五鹿充宗左迁玄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为雁门都尉。长安谣曰:“伊徙雁,鹿徙菟,去牢与陈实无贾。” 淳于长字子鸿,魏郡元城人也。少以太后姊子为黄门郎,未进幸。会大将军王凤病,长侍病,晨夜扶丞左右,甚为甥舅之恩。凤且终,以长属托太后及帝。帝嘉长义,拜为列校尉诸曹,迁水衡都尉侍中,至卫尉九卿。 久之,赵飞燕贵幸,上欲立以为皇后,太后以其所出微,难之。长主往来通语东宫。岁余,赵皇后得立,上甚德之,乃追显长前功,下诏曰:“前将作大匠解万年奏请营作昌陵,罢弊海内,侍中卫尉长数白宜止徙家反故处,朕以长言下公卿,议者皆合长计。首建至策,民以康宁。其赐长爵关内侯。”后遂封为定陵侯,大见信用,贵倾公卿。外交诸侯牧守,赂遗赏赐亦累巨万。多畜妻妾,婬于声色,不奉法度。 初,许皇后坐执左道废处长定宫,而后姊孊为龙额思侯夫人,寡居。长与孊私通,因取为小妻。许后因孊赂遗长,欲求复为婕妤。长受许后金钱乘舆服御物前后千余万,诈许为白上,立以为左皇后。孊每入长定宫,辄与孊书,戏侮许后,嫚易无不言。交通书记,赂遗连年。是时,帝舅曲陽侯王根为大司马票骑将军,辅政数岁,久病,数乞骸鼻。长以外亲居九卿位,次第当代根。根兄子新都侯王莽心害长宠,私闻长取许孊,受长定宫赂遗。莽侍曲陽侯疾,因言:“长见将军久病,意喜,自以当代辅政,至对衣冠议语署置。”具言其罪过。根怒曰:“即如是,何不白也?”莽曰:“未知将军意,故未敢言。”根曰:“趣白东宫。”莽求见太后,具言长骄佚,欲代曲陽侯,对莽母上车,私与长定贵人姊通,受取其衣物。太后亦怒曰:“儿至如此!往白之帝!”莽白上,上乃免长官,遣就国。 初,长为侍中,奉两宫使,亲密。红陽侯立独不得为大司马辅政,立自疑为长毁谮,常怨毒长。上知之。及长当就国也,立嗣子融从长请车骑,长以珍宝因融重遗立,立因为长言。于是天子疑焉,下有司案验。史捕融,立令融自杀以灭口。上愈疑其有大奸,遂逮长系洛陽诏狱穷治。长具服戏侮长定宫,谋立左皇后,罪至大逆,死狱中。妻子当坐者徙合浦,母若归故郡。红陽侯立就国。将军、卿、大夫、郡守坐长免罢者数十人。莽遂代根为大司马。久之,还长母及子酺于长安。后酺有罪,莽复杀之,徙其家属归故郡。 始,长以外亲亲近,其爱幸不及富平侯张放。放常与上卧起,俱为微行出入。 董贤字圣卿,云陽人也。父恭,为御史,任贤为太子舍人。哀帝立,贤随太子官为郎。二岁余,贤传漏在殿下,为人美丽自喜,哀帝望见,说其仪貌,识而问之,曰:“是舍人董贤邪?”因引上与语,拜为黄门郎,由是始幸。问及其父为云中侯,即日征为霸陵令,迁光禄大夫。贤宠爱日甚,为驸马都尉侍中,出则参乘,入御左右,旬月间赏赐累巨万,贵震朝廷。常与上卧起。尝昼寝,偏藉上袖,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其恩爱至此。贤亦性柔和便辟,善为媚以自固。每赐洗沐,不肯出,常留中视医药。上以贤难归,诏令贤妻得通引籍殿中,止贤庐,若吏妻子居官寺舍。又召贤女弟以为昭仪,位次皇后,更名其舍为椒风,以配椒房云。昭仪及贤与妻旦夕上下,并侍左右。赏赐昭仪及贤妻亦各千万数。迁贤父为少府,赐爵关内侯,食邑,复徙为卫尉。又以贤妻父为将作大匠,弟为执金吾。诏将作大匠为贤起大第北阙下,重殿洞门,木土之功穷极技巧,柱槛衣以绨锦。下至贤家僮仆皆受上赐,及武库禁兵,上方珍宝。其选物上弟尽在董氏,而乘舆所服乃其副也。及至东园秘器,珠襦玉柙,豫以赐贤,无不备具。又令将作为贤起冢茔义陵旁,内为便房,刚柏题凑,外为徼道,周垣数里,门阙罘罳甚盛。 上欲侯贤而未有缘。会待诏孙宠、息夫躬等告东平王云后谒祠祀祝诅,下有司治,皆伏其辜。上于是令躬、宠为因贤告东平事者,乃以其功下诏封贤为高安侯,躬宜陵侯,宠方陽侯,食邑各千户。顷之,复益封贤二千户。丞相王嘉内疑东平事冤,甚恶躬等,数谏争,以贤为乱国制度,嘉竟坐言事下狱死。 上初即位,祖母傅太后、母丁太后皆在,两家先贵。傅太后从弟喜先为大司马辅政,数谏,失太后指,免官。上舅丁明代为大司马,亦任职,颇害贤宠,及丞相王嘉死,明甚怜之。上浸重贤,欲极其位,而恨明如此,遂册免明曰:“前东平王云贪欲上位,祠祭祝诅,云后舅伍宏以医待诏,与校秘书郎杨闳结谋反逆,祸甚迫切。赖宗庙神灵,董贤等以闻,咸伏其辜。将军从弟侍中奉车都尉吴、族父左曹屯骑校尉宣皆知宏及栩丹诸侯王后亲,而宣除用丹为御属,吴与宏交通厚善,数称荐宏。宏以附吴得兴其恶心,因医技进,几危社稷,朕以恭皇后故,不忍有云。将军位尊任重,既不能明威立义,折消未萌,又不深疾云、宏之恶,而怀非君上,阿为宣、吴,反痛恨云等扬言为群下所冤,又亲见言伍宏善医,死可惜也,贤等获封极幸。嫉妒忠良,非毁有功,於戏伤哉!扒‘君亲无将,将而诛之’。是以季友鸩叔牙,《春秋》贤之;赵盾不讨贼,谓之弑君。朕闵将军陷于重刑,故以书饬。将军遂非不改,复与丞相嘉相比,令嘉有依,得以罔上。有司致法将军请狱治,朕惟噬肤之恩未忍,其上票骑将军印绶,罢归就第。”遂以贤代明为大司马卫将军。册曰:“朕承天序,惟稽古建尔于公,以为汉辅。往悉尔心,统辟元戎,折冲绥远,匡正庶事,允执其中。天下之众,受制于朕,以将为命,以兵为威,可不慎与!” 是时,贤年二十二,虽为三公,常给事中,领尚书,百官因贤奏事。以父恭不宜在卿位,徙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弟宽信代贤为驸马都尉。董氏亲属皆侍中诸曹奉朝请,宠在丁、傅之右矣。 明年,匈奴单于来朝,宴见,群臣在前。单于怪贤年少,以问译,上令译报曰:“大司马年少,以大贤居位。”单于乃起拜,贺汉得贤臣。 初,丞相孔光为御史大夫,时贤父恭为御史,事光。及贤为大司马,与光并为三公,上故令贤私过光。光雅恭谨,知上欲尊宠贤,及闻贤当来也,光警戒衣冠出门待,望见贤车乃却入。贤至中门,光入阁,既下车,乃出拜谒,送迎甚谨,不敢以宾客均敌之礼。贤归,上闻之喜,立拜光两兄子为谏大夫、常侍。贤由是权与人主侔矣。 是时,成帝外家王氏衰废,唯平阿侯谭子去疾,哀帝为太子时为庶子得幸,及即位,为侍中、骑都尉。上以王氏亡在位者,遂用旧恩亲近去疾,复进其弟闳为中常侍,闳妻父萧咸,前将军望之子也,久为郡守,病免,为中郎将。兄弟并列,贤父恭慕之,欲与结婚姻。闳为贤弟驸马都尉宽信求咸女为妇,咸惶恐不敢当,私谓闳曰:“董公为大司马,册文言‘允执其中’,此乃尧禅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长老见者,莫不心惧。此岂家人子所能堪邪!”闳性有知略,闻咸言,心亦悟,乃还报恭,深达咸自谦薄之意。恭叹曰:“我家何用负天下,而为人所畏如是!”意不说。后上置酒麒麟殿,贤父子亲属宴饮,王闳兄弟侍中、中常侍皆在侧。上有酒所,从容视贤笑,曰“吾欲法尧禅舜,何如?”闳进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亡穷。统业至重,天子亡戏言!”上默然不说,左右皆恐。于是遣闳出,后不得复侍宴。 贤第新成,功坚,其外大门无故自坏,贤心恶之。后数月,哀帝崩。太皇太后召大司马贤,引见东厢,问以丧事调度。贤内忧,不能对,免冠谢。太后曰:“新都侯莽前以大司马奉送先帝大行,晓习故事,吾令莽佐君。”贤顿首幸甚。太后遣使者召莽。既至,以太后指使尚书劾贤帝病不亲医药,禁止贤不得入出宫殿司马中。贤不知所为,诣阙免冠徒跣谢。莽使谒者以太后诏即阙下册贤曰:“间者以来,陰陽不调,灾害并臻,元元蒙辜。夫三公,鼎足之辅也,高安侯贤未更事理,为大司马不合众心,非所以折冲绥远也。其收大司马印绶,罢归第。”即日贤与妻皆自杀,家惶恐夜葬。莽疑其诈死,有司奏请发贤棺,至狱诊视。莽复风大司徒光奏:“贤质性巧佞,翼奸以获封侯,父子专朝,兄弟并宠,多受赏赐,治第宅,造冢圹,放效无极,不异王制,费以万万计,国家为空虚。父子骄蹇,至不为使者礼,受赐不拜,罪恶暴著。贤自杀伏辜,死后父恭等不悔过,乃复以沙画棺四时之色,左苍龙,右白虎,上著金银日月,玉衣珠璧以棺,至尊无以加。恭等幸得免于诛,不宜在中土。臣请收没入财物县官。诸以贤为官者皆免。”父恭、弟宽信与家属徙合浦,母别归故郡巨鹿。长安中小民讠雚哗,乡其第哭,几获盗之。县官斥卖董氏财凡四十三万万。贤既见发,裸诊其尸,因埋狱中。 贤所厚吏沛朱诩自劾去大司马府,买棺衣收贤尸葬之。王莽闻之而大怒,以它罪击杀诩。诩子浮建武中贵显,至大司马、司空,封侯。而王闳王莽时为牧守,所居见纪,莽败乃去官。世祖下诏曰:“武王克殷,表商容之闾,闳修善谨敕,兵起,吏民独不争其头首。今以闳子补吏。”至墨绶卒官。萧咸外孙云。 赞曰:柔曼之倾意,非独女德,盖亦有男色焉。观籍、闳、邓、韩之徒非一,而董贤之宠尤盛,父子并为公卿,可谓贵重人臣无二矣。然进不由道,位过其任,莫能有终,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者也。汉世衰于元、成,坏于哀、平。哀、平之际,国多衅矣。主疾无嗣,弄臣为辅,鼎足不强,栋干微挠。一朝帝崩,奸臣擅命,董贤缢死,丁、傅流放,辜及母后,夺位幽废,咎在亲便嬖,所任非仁贤。故仲尼著“损者三友”,王者不私人以官,殆为此也。 【白话文】 汉王朝建立以来,谄媚阿谀皇帝而获宠的佞幸宠臣不断出现。高祖朝著名的有籍孺,孝惠帝朝有闳孺。这两个人并没有出众的才能,衹是一味地媚附、取悦皇帝而获致富贵、宠幸,他们对皇帝跟前跟后,同出同入,关系非常亲近,甚至公卿大臣也通过他们在皇帝面前为自己美言,他们在当时影响非常大,所以惠帝时郎、侍中都用赅缄的羽毛装饰帽子,用海贝壳点缀衣带,涂脂抹粉,这种风气就是闺孺、籍孺这类人影响而造成的。这两人在世都致富贵,迁家于安陵。以后的宠臣,文帝时有士人邓通,宦官赵谈、北宫伯子;武帝时有士人韩嫣,宦官李延年;元帝时有宦官弘恭、石显;成帝时有士人张放、淳于长;哀帝时则有董贤。景帝、昭帝、宣帝时皆无宠臣。若宽泛地算,景帝时衹有郎中令周仁是一宠臣;昭帝时,驸马都尉诧侯金赏,继承其父车骑将军金ft蝉的爵位为侯,他们两人虽然受到超过常人的宠信,但并非特别受到宠信;宣帝时,侍中中郎将张彭祖很小的时候同地位很低微的、还未成为皇帝的宣帝同席研读诗书,待到后来宣帝即位为皇帝,彭祖便凭藉当年的友情被皇帝封为陽都侯,出门时常常担任侍卫,号称为皇帝的爱幸,这个人比较谨慎严整,没有做有损于人的事,最后被其小妾毒死,其封国被废除。 逐逼,里登岚玄人,因为能持桌行船戴黄帽而为黄头郎。主童曾经做过一梦,在梦中想升天而行,却不能,忽然有一位黄头郎使劲推他,他终于升天,他回头看到推他的人把上衣穿在屁股上的革带之下,很与众不同。文帝醒来之后到渐台去,根据梦中所见找那个划船装束的黄头郎,一下子见着了邓通,他的衣服正是从后边穿的,正如梦中的所见之人。于是召来问其姓名,邓通说自己姓邓名通。邓和登的读音相似,文帝非常高兴,很宠幸邓通,曰甚一el。邓通品性很专心谨肃,不喜欢和外边交往,即使皇帝赏赐他洗沐休假,他也不愿出去。因此,文帝便赏赐给邓通上万的钱,前后达十几次,邓通官做到上大夫。 文帝有时私下去邓通家游戏,但是邓通并没有其他特别的表演才能,不能表现给皇帝看,衹是一味小心翼翼地讨好皇帝而已。皇帝曾派善于看相的人观看邓通的运气,看相的人说:“他将来肯定贫穷饥饿而死。”皇帝说:“能让邓通富贵的是我,我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说邓通会贫穷呢?”于是皇帝把蜀郡严道的铜山赏赐给邓通,让他自己铸造钱币使用,由此邓通铸造的钱币流布天下,他富到如此程度。 文帝曾经身上长了脓疮,邓通常常用自己的嘴巴为皇帝吸脓疮。皇帝不快乐,从容地问邓通:“你认为天下谁最爱我最关心我呢?”邓通说:“应该没有谁能超过太子。”太子进来问候皇帝,皇帝让太子吸疮;太子虽然吸了,但看得出很不舒心。之后太子听说邓通曾经非常积极地为皇帝吸疮,太子很惭愧,由此太子在心裹暗暗恨邓通。 待到文帝一死,景帝即位,邓通被免职,回家居住。回家不久,有人告发邓通私出西南在外铸钱,于是景帝派官员查究此事,颇有实证,于是成其罪状,全部没收,另外邓通家还欠债达万万。长公主赐给邓通的钱财,官吏一并没收,甚至连一个簪子也不留给他戴在身上,于是长公主让人借给他衣服和食物。邓通竟然不名一文,最后寄居于别人家中而死。 赵毯,靠观星象、气象而受宠信;北宫伯子对人以长者的宽厚体恤别人,所以皇帝亲近他,不过这两人都比不上垫通。 韩嫣,字王孙,弓高侯碛当的孙子。武帝作胶东王时,韩嫣与武帝一起学习诗书,相互友爱,关系友好。待到武帝成为太子,武帝对韩嫣更亲近了。韩嫣擅长骑马、射箭,聪明富有智慧。武帝当上皇帝以后,想进攻北方少数民族,由于韩嫣以前学习过军事,因此武帝更宠信他,韩嫣更尊贵了,韩嫣后来官至上大夫,受的赏赐可与邓通相比。 开始,韩嫣常与武帝同卧同起。有一次江都王前来朝见皇帝,跟随武帝在上林苑中打猎,皇帝的车驾还未出发,先派韩嫣乘坐副车,带领近百骑士先去查看野兽。当时江都王远远看见,以为天子已到,避去跟随韩嫣过来的人,跪拜在路旁,谁知韩嫣竟然没看见,一下子冲过去了;江都王因此大怒,对着皇太后哭泣,要求把爵位还给皇上,自己也去担任宫卫,和韩嫣相比。太后听说此事,从此对韩嫣怀恨在心。 韩嫣侍奉皇帝,出入深宫无所阻拦,因为奸情传到太后耳朵中,太后大怒,派人赐韩嫣死。皇帝亲自替韩嫣说情,但太后主意已定,终于不改,韩嫣遂死。 韩嫣的弟弟韩说,也备受武帝宠爱,他凭藉军功被封为案道侯。武帝末年,巫蛊之祸时为戾太子所杀,韩说的儿子韩增后被封为龙雒侯、大司马车骑将军,其另外有传记。 李延年,中山人,他和他的父母兄弟都是乐人。李延年遭受了腐刑,掌管天子之狗;他妹妹得到皇帝宠信,封为李夫人,她的传记在《外戚传》中。李延年擅长歌唱,他唱的是新兴的曲调。当时武帝正在兴建祭天地的各个祠庙,正想造设音乐,就让司马相如等人作诗称颂。李延年总是秉承武帝之旨,谱曲并演唱这些诗,成为新变曲。李延年的妹妹被武帝纳为夫人之,生下了昌邑王,李延年由此身价倍增,由贱而贵,当上了协律都尉,佩带了二千石的印绶,并且和皇帝一起起居,他所受到的宠爱可以等齐于韩嫣。时间长了,李延年的弟弟李季和宫人婬乱,出入骄横跋扈。待李夫人死后,他们兄弟二人再也得不到武帝宠爱,武帝于是杀掉了李延年兄弟及其宗族。 从此以后的宠臣,基本上是外戚。卫青、霍去病虽然都被皇帝宠幸,但他们也是凭着自己真正的军功和才能升官的。 石显,字君房,济南人;弘恭,是沛地人,他们年轻时都遭受过腐刑,后任中黄门官职,又被选为中尚书。在宣帝朝任中书官,弘恭谙熟法令旧事,善于请求、上奏,其才能足以称职。弘恭为中书令,石显为仆射。元帝即位后几年,弘恭死了,石显取而代之,担任中书令。 当时,正赶上元帝生病,无法亲理朝政,正热衷于音乐,因为石显久操此职,在宫中没有外界关系,精神专注值得信赖,于是元帝把各种政务都委之于石显。政事不论大小,都根据石显的话决定;石显的尊贵和受到的宠信权倾朝廷,百官都恭敬地事奉着石显。石显为人机灵聪明,能够体会到皇帝心思,极其狡诈,常用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暗中打击别人,一点小事,他就治人以严法。初元年间,前将军萧望之和光禄大夫周堪、宗正刘更生都担任给事中。萧望之领尚书事,知道石显专权奸邪,陈述其意见说:“尚书是百官的根本,国家政权的关键,应该让公正通明的人担任此职。武帝日夜游宴于后宫,所以重用宦官,这不符合旧的规定。不应该让宦官担任中书之职,响应古代礼制,不能让刑余之人接近皇帝。”元帝没有采纳萧望之的建议,因此萧望之惹得石显非常恼怒。后来萧望之等人都遭到石显的迫害,萧望之被逼自杀而死,周堪、刘更生被废官禁锢,不再任用,有关这些内容见于《望之传》。后来太中大夫张猛、魏郡太守京房、御史中丞陈咸、待韶贾捐之等人都密上奏章,常在被皇帝召见时,揭发石显的短处。石显派人打探其事,定其罪过,京房、买捐之被弃市,张猛自杀于公车署内,陈咸一人抵罪,被剃去头发,服城旦之刑。后来郑地长官苏建得到石显私信把它上奏给皇帝,石显后来便以别的理由判其死罪。从此以后,公卿以下的大臣官员都非常害怕石显,不敢轻举妄动。 石显又和中书仆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结成党羽,那些依附于他们的人都可以获得高官显位。民间流传的歌唱道:“牢梁呀石显呀,都是五鹿充宗家的常客呀!在他们手中的官印是多么多!他们身上佩的绶带是多么长!”这首民歌道出了他们官位之显,权势之大。 石显看到左将军冯奉世父子身为公卿,非常有声望,冯奉世的女儿又是皇帝内宫的昭仪,因此想依附他,于是石显向皇帝推荐昭仪的哥哥谒者冯逡,说冯逡性情严整,可以在宫中侍奉。皇帝因此召见冯逡,想任命冯逡担任侍中,冯逡趁机要求秘密地对皇上讲一些事情。皇帝听到冯逡说石显专权,非常愤怒,立即罢冯逡之官,去当郎官。后来御史大夫位缺,群臣都举荐冯逡之兄大鸿胪野王品行才能无与伦比,皇帝以此问石显,石显说:“九卿之中没有谁能比野王更胜任此职。不过,野王是昭仪的亲兄,我担心后代人认为陛下您不用众多贤才,亲近后宫妃嫔的亲属,让其担任三公之职。”皇帝说:“好,我没有看到这一点。”于是下诏书赞美野王,事实一l却废弃而不重用他,有关这些情况见于《野王传》。 石显知道自己专擅权柄的事情广被人掌握,担心一旦皇帝手下人侦知自己的情况,所以常常向皇帝主动地表白a己的过错,显示自己,拿一封信为验证。石显曾出宫到官署征用民力财物,石显事先向皇帝说明,担心回迟宫门关闭不得进来,请求皇帝派人降诏让门吏届时开门。皇帝答应了。石显故意迟至深夜才回,称说是皇帝有诏让人开门而入。后来果然有人上书控告石显专权,伪造皇帝诏书,私开宫门,皇帝听说,笑着把那上书给石显看。石显趁机哭泣说:“陛下非常偏爱小人我,把政事交给我处理,下边大臣们无不嫉妒,他们老想陷害我;像这样上书害我的事肯定不止造一件,希望圣明的皇帝您要了解我的忠心和处境。我低微卑贱,确实没有能力让自己使万众都快乐起来,也担当不了天下人的怒恨,我要求归还掌管国家枢机的重要官职,接受在后宫中打扫台阶的差役,死而无憾!希望陛下您哀怜我,使我能平安地活下去。”皇帝认为他讲的都属实,很同情他,多次慰劳、勉励石显,更增加赏赐。这样,石显得到的赏赐以及众朝臣巴结他而送的礼资多达一万万。 当初,石显听到众人议论纷纷,说他杀了前将军萧望之。萧望之是当世大儒,很有影响;石显害怕天下饱学之士讥谤自己,因此如何处理这件事一直成为他的心病。逭时,明经着节士琅邪贡禹担任谏大夫,石显趁机派人向贡禹问好,想拉拢贡禹。石显把贡禹推荐给皇帝,越过九卿,直接当上了御史大夫,礼节非常完备。喜欢评论的人因此称颂石显,认为石显并不嫉妒和讲萧望之的坏话。石显就是像这样处心积虑玩弄陰谋诡计逃脱祸患,取信于皇帝的。 元帝晚年卧病,当时定陶恭王很受元帝宠爱,但是石显拥护皇太子却非常积极有力。元帝死后,成帝刚即位,就把石显调到长信宫作中太仆,官禄是中二千石。石显失去依靠之后,失权不到几个月,丞相御史就向皇帝列举石显以前的罪恶,他的党羽牢梁、陈顺都被免官。石显与其妻及儿子返回故乡,一路上忧心难安,吃不下饭,死在路上。以前巴结石显,获得一官半职的人,都被罢免。少府五鹿充宗被降职做玄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降职为雁门都尉。长安又流传新的歌谣说:“伊徙雁,鹿徙菟,去牢与陈实无贾。” 淳于长,字子孺,魏郡元城人。小时候因为是太后姐姐的儿子而担任黄门郎,但官位不进,未得宠爱。刚好碰上大将军王凤生病,淳于长非常认真地服侍王凤,早晚在王凤身边扶助,结下了甥舅之恩义。王凤临终前,把淳于长托付给太后和皇帝。皇帝嘉许淳于长的忠义,拜他为列校尉诸曹,后迁水衡都尉侍中,后又至卫尉九卿。 过了一段时间,趟飞燕深受皇帝宠爱,皇帝想立她为皇后,太后看她出身低微,反对立飞燕为后。淳于长就专门替皇帝传话给太后所在束宫;过了一年多,趟飞燕被立为皇后,皇帝很激淳于长的努力,于是皇帝表彰淳于长以前所建功劳,下韶说:“原先将作大匠解万年上奏请求营造昌陵,使天下百姓疲惫不堪,侍中卫尉淳于长多次说明应该停止迁徙人口并让他们回到原先的居处。我把淳于长的话下达给公卿大臣们讨论,大家都同意淳于长的计策。淳于长一开始就提出很好的策略,百姓因此免受劳苦,获致平安。因此赐淳于长为关内侯。”后来封淳于长为定陵侯,很受皇帝的信任和重用,淳于长的富贵超过了当时的公卿大臣。淳于长在外又交结诸侯、牧、守,他从皇帝那儿得到的赏赐以及诸侯、牧、守们讨好他而送给他的钱财累计万万。他又娶了许多娇妻美妾,沉?面于声色之欢,不遵守国家的法令制度,为所欲为。 当初,许皇后因为笃信巫术而犯罪,被废掉皇后之位,打入长定宫,这时许皇后的姐姐许蠊是龙额思侯的夫人,龙额思侯已死,正寡居在家。淳于长趁机和许嫁私通,把她娶来作偏房小妻。许皇后看到淳于长倍受皇帝宠信,于是通过其姐姐许嬷大肆贿赂淳于长,想让淳于长在皇帝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从而自己可以走出冷宫,重新回到后宫中担任婕妤。淳于长接受许后送的钱财、车马、坐车穿的服装、驾车用的用具等财物,以金钱计成千上万,淳于长欺骗许皇后说他将向皇帝说明,重新立她为左皇后。许嫁每次去长定宫,淳于长就给许婶写信,戏弄、侮辱许皇后,亵渎、轻视的话无所不说。许后和淳于长相互沟通书信,许皇后年年都要贿赂淳于长、,这时,皇帝的舅舅曲陽侯王根做大司马骠骑将军,辅佐朝政已达数年,长时间患病,于是多次向皇帝请求离职退休。淳于长凭藉自己是皇帝外戚的身份担任了九卿的官位;按顺序淳于长可任其职。王根哥哥的儿子新都侯王莽心中担心淳于长受宠,私下听说淳于长娶了许嫁为小妻,并大量索受被打入长定宫的许皇后的贿赂。王莽在服侍生病的曲陽侯王根,便趁机说:“淳于长看到您生病,心中暗喜,认为衹要您一死,他就可以取而代之,辅佐朝政;他甚至已经在家中安排某人担任某官。”王莽对王根淋潍尽致地揭发淳于长的罪过。王根听罢,火冒三丈,说:“既然淳于长是这么坏的家伙,你何不早点对我说清楚?”王莽说:“不知将军之意,因此不敢告诉。”王根说:“快去皇太后那裹,向她汇报以作定夺。”王莽立即去求见皇太后,揭露淳于长种种罪状,骄横婬逸,企图取代王根辅政,对着舅母上车,极不礼貌,私下与许皇后姐通奸,并接受许皇后财物。太后听罢,勃然大怒说:“我这个侄儿竟然坏到这种地步!快去如实向皇帝汇报。”王莽又向皇帝历数淳于长的罪过,皇帝听后免除了淳于长的官职,遣送他到外边诸侯国中。 当初,淳于长担任侍中,作为使者在皇帝和太后之间传话,甚受亲近。红陽侯立不能担任大司马之职,辅佐朝政,因此他怀疑是淳于长从中作梗,在皇帝面前谗毁了自己,于是红陽侯立对淳于长一直耿耿于怀。皇帝知道这些情况。待到淳于长因罪被遣,红陽侯立的长子融跟随淳于长请求车骑,淳于长于是通过红陽侯立之子融用奇珍异宝贿赂红陽侯立,红陽侯立反过来又替淳于长说话。皇帝看到红陽侯立的态度前后变化极大,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于是派有关部门查验此事。官员们捕住了融,红陽侯立逼迫融自杀灭口。皇帝更加怀疑其中必有重大奸诈,于是命令逮捕淳于长交洛陽韶狱查究此案。淳于长如实坦白了自己戏弄长定宫的许皇后,和想重新立左皇后的情况,淳于长大逆不道,死在狱中。淳于长的妻室儿子连同治罪,流放到合浦。其母亲若遣归故郡。红陽侯立也被遣出京都,前往诸侯国。因为淳于长失势,朝廷中与他相关的将军、卿、大夫、郡守等被罢官的多达数十人。王莽于是取代王根当上了大司马。过不多久,把淳于长的母亲及其儿子淳于丑迁回长安;后来淳于丑犯罪,王莽把他杀了,把他的家属遣送回家。 起初淳于长凭藉外戚的身份而亲近皇帝,他获得的宠爱还赶不上富平侯张放。张放经常和皇帝同出同入,一起起居,他和皇帝一起改换服装,微行出入。 董贤,字圣卿,云陽人。其父名恭,任御史,董贤担任太子舍人。哀帝继位,董贤由太子从属升为郎官。二年多后,董贤在殿下报时刻,长相美貌喜人,哀帝望见后,喜爱他的外貌,看着他问道:“你是太子舍人董贤吗?”于是召至殿上谈话,授官黄门郎,从此开始得宠。问知他的父亲是云中侯,当h提升为霸陵县令,又提升为光禄大夫。董贤受宠h甚一日,充任驸马都尉侍中,外出则同车陪乘,入朝则侍奉左右,十几天赏赐累计万万,地位高贵震动朝廷。他经常与哀查一同起卧。曾有一次白天睡觉,身子压住哀帝的袖子,哀帝想起来,董贤未醒,哀帝不想惊醒董置,便割断袖子起身。他受到的恩宠就是如此。董贤性情也很温柔而邪僻不诚实,善于谄媚取宠以站稳脚跟。每当给假许他洗沐,都不肯外出,常常留在皇帝身边照看医药。皇帝因为董贤难得回家,就下令董贤带他的妻子暂时居住殿中,就宿在董贤的休息处,如同官吏们的妻子居住辟署宿舍一样。又召董贤妹为昭仪,地位仅次皇后,改名她的房舍为椒风,以便和皇后的椒房相配。昭仪及董贤与其妻早晚上下宫殿,同时侍奉皇帝左右。赏赐给昭仪及董贤妻也各有千万钱之多。接着提升董贤父为少府,赐给关内侯爵位,赏给采邑,不久又调任为卫尉。随后又让董置的岳丈当了将作大匠,其弟任执金吾。下诏令将作大匠为董贤在北阙旁建造巨大的宅第,有重殿洞门,土木雕琢极尽堡巧,柱槛都用绋锦为衣。下至董贤家奴皆受上等赏赐,连武库中的兵器,皇帝御用珍宝都在赏赐之列。选北各种物品,头等的都归董氏,皇上和皇室用的是次一等的。还有束园库房的棺椁,珠子连成的短衣、殓尸的玉衣等身后之物,都提前赏赐给他,真是应有尽有。又下令将作大匠为董贤在义陵旁边建造坟茔,裹面作安适供休息之用的房屋,屋顶用坚实柏木作成尖盖形,外面修建巡察道路,四周围墙数里之长,门阙上挂的网屏十分讲究。 哀帝想封董贤为侯,但没有藉口。正遇待诏遝宠、息夫躬等人告发塞垩王墅医后谒祭祀时诅咒,交朝廷官员审理,全都认罪。哀帝于是让孙宠、息夫躬二人说是董贤告发束乎王的,便下诏因治狱有功封董贤为高安侯,息夫躬为宜陵侯,孙宠为方陽侯,食邑各千户。不久,又增加封赏二千户给董贤。丞相王嘉怀疑东平王事件是冤案,非常厌恶息夫躬、孙宠等人,多次谏静,认为董贤是破坏国家制度,王嘉竟然以谏静言事获罪下狱而死。 哀帝初即位时,祖母傅太后、母亲丁太后皆在世,傅、丁两家先尊贵。傅太后堂弟傅喜原先是大司马,辅佐朝政,多次劝谏,违背太后意旨,罢了官。哀帝舅丁明接替了大司马职务,任职后,十分忌恨董贤受宠,当丞相王嘉死后,丁明很是同情。哀帝渐渐器重董贤,打算给最高的官位,又恨丁明碍事,于是下册书免丁明官,册书说:“以前东平王刘云贪图皇位,祭祀时诅咒皇上,刘云王后之舅伍宏凭医术奉诏,与校秘书郎杨闳勾结谋反,祸害严重。有赖宗庙神灵护佑,董贤等报告此事,全部人等皆认罪。丁将军堂弟侍中奉车都尉丁吴、本族伯父左曹屯骑校尉丁宣都知道伍宏与栩丹诸侯王后相亲近,而丁宣又任用栩丹为御用从属,丁吴与伍宏来往密切,多次夸赞推举伍宏。伍宏因依附丁吴得以施展险恶用心,凭医术被提拔,几乎扰乱了国政,朕因恭皇后是至亲缘故,不忍采取惩罚办法。丁将军地位高,职务重要,既然不能显示威严树立正义,清除未萌祸患,又不责备刘云、伍宏之罪恶,反而内心指责君上,讨好丁宣、丁吴,深为刘云等人痛惜,扬言说是众小人对他进行陷害,又亲自对朕说伍宏善于医药,处死是可惜的,董贤等受封是过分的。如此嫉妒忠良,诽谤有功大臣,唉!多么令人痛心啊!俗话说‘君主身边没有将要谋反的,有要谋反的就诛而杀之’。所以鲁大夫季友毒死了拥戴庆父的叔牙,《春秋》表彰了他;晋大夫赵盾从边境返回来见趟穿攻袭灵公而不讨伐逆臣,史臣说赵盾杀了国君。朕怜悯丁将军将陷于重刑,因此下文书正告你。将军还是坚持错误不加改正,又与丞相王嘉勾结,让王嘉有恃无恐,敢于目无君上。朝廷官员要依法将丁将军送监狱治罪,朕念及亲戚之情不忍加法,你应交出骠骑将军大印和绶带,罢官归家。”于是让董贤代替丁明任大司马卫将军,下册书说:“朕仰承天意,仿古制把你提举到三公之位,成为漠室的辅佐大臣。要常尽心尽力,统领君主的大众抵御外侮安定远方,扶正众事,办事执中公正。天下大众,受朕管理,以将领总指挥,以士兵为威武之力,能不谨慎吗!”这时董贤年仅二十二,虽在三公之位,而常处宫中办公务,领尚书,百官都通过董贤奏事。因父亲董恭的缘故不宜任卿位,便调任为光禄大夫,为中二千石级别。其弟董宽信接替董贤的驸马都尉职务。董氏亲属都当上了侍中诸曹官员并奉朝请,恩宠在丁、傅两族之上。 第二年,匈奴单于来朝,设宴召见,群臣在场。单于奇怪董贤这么年轻,便问翻译人员,哀帝让译员回报说:“大司马年少,是因为大贤而被提拔到高位的。”单于于是起身拜谢,祝贺汉室得到贤臣。 当初,丞相孔光任御史大夫时,董贤之父董恭还是御史,为孔光下属。到董贤任大司马时,与孔光并为三公,哀帝有意让董贤私访孔光。孔光文雅恭谨,心知哀帝想尊宠董贤,当听说董贤要来访时,孔光布置警戒整齐衣冠出门等候,望见董贤车骑队后便退入。董贤到了中门,孔光退入阁,下车后,才出面拜见,送迎十分谨慎,不敢用与普通宾客相同的礼节迎接。董贤回去一说,哀帝很高兴,立即任孔光两兄之子为谏大夫常侍。董贤从此权势与君主相等。 这时,成帝外家王氏失势,衹有平阿侯王谭之子王去疾,因是哀帝为太子时的旧臣而得宠,哀帝即位后,当了侍中骑都尉。哀帝看到王氏无在官位的人,便因这层老关系而亲近去疾, 又提升其弟王闳为中常侍。王闳妻父萧咸,是前将军萧望之之子,久任郡太守,因病免官,又任为中郎将。兄弟并列为官,董贤父董恭仰慕二人,打算联姻。王闳替董贤弟驸马都尉董宽信向萧咸女求婚,萧咸惶恐不敢当,私下对王闳说:“董公为大司马,册文说‘坚持不偏不倚的中正之道,,这是尧让位于舜的文字,不是三公典制,长辈们听说,无不畏惧。这岂是庶民之子所能担当的呀!”王闳生性有智谋,听萧咸所说,心裹也明白了。便回话董恭,详细转达萧咸自谦卑下之意。董恭叹气说:“我家有什么对不起天下的事呢,而让人家畏惧到如此地步!”心裹不快。后来哀帝设宴麒麟殿,董贤父子亲属被请来饮酒,王闳兄弟侍中中常侍都在旁边。哀帝酒一下肚,看着董贤笑着说道:“我要效法尧让位于舜,如何?”王闳劝阻说道:“天下是高皇帝的天下,不是陛下私有的。陛下承继刘氏宗庙祭祀的权限,应当下传子孙无穷无尽。皇统大业至关重大,天子没有戏言!”哀帝沉默不高兴,左右皆惶恐。于是赶出王闳,以后不能再赴宴。 董贤宅第新落成,建造得十分坚固,可外大门却无故白坏,董贤心裹十分厌恶。过了几个月,哀帝驾崩。太皇太后召大司马董贤,在束厢殿内引见,询问丧事的办理安排。董贤心里不 安,不能答对,去冠谢罪。太后说:“新都侯王莽以前以大司马身份奉送先帝丧事,通晓典制,我令王莽助君。”董贤叩头感谢。太后派使者召王莽。王莽一到,藉太后之名让尚书弹劾董贤在哀帝生病时不亲自尝药,禁止董贤再进宫殿司马官署中。董贤不知所措,到宫中免冠赤脚谢罪。王莽派谒者用太后诏书至宫下册书说:“近来,陰陽不调,灾害同时发生,百姓蒙受祸害。三公,是鼎足辅佐之臣,高安侯董贤不明事理,身为大司马不合众人之心,没有完成抵御外侮安定远方的重任。应收回大司马印绶,罢官归家。”当e1董贤与妻双双自杀,家人恐慌,连夜埋葬。王莽疑其假死,执事官员奏请发棺,到狱中察看。王莽又暗示大司徒孔光上奏书,说是“董贤品性取巧谄媚,凭奸邪获得封侯,父子专擅朝政,兄弟同时得宠,多受赏赐,修建宅第,建造坟茔,仿效天子不加节制,与王制没有区别,耗资万万钱之多,国家变得空虚。父子骄横愚蠢,不以礼接待前来的天子使者,受赏赐不拜谢,罪恶昭著。董贤自杀伏罪,死后其父董恭等人不加悔过,还用朱砂涂画棺椁四季颜色,左画青龙,右画白虎,上盖画金银h月之图,玉衣珍珠璧玉入殓棺中,至尊无以复加。董恭等侥幸得免于一死,不应在都城居住。臣请没收财物归公。各个因董贤封官的皆罢免。”其父董恭、弟董宽信与家属迁往合浦,其母则归故郡钜鹿。长安中小民騷动哗然,到董宅去哭悼,企图乘机窃取财物。官府变卖董家财产达四十三亿钱。董贤已被掘坟,裸体验尸,遂即埋于狱中。 董贤所厚爱的官吏沛郡朱翔自我弹劾离开大司马府,买来棺材衣服将董贤尸体埋葬。王莽听说后大怒,以另外的罪名击杀朱翊。其子朱浮在光武帝建武年间显贵,官至大司马,司空,封侯。而王闳在王莽时为太守,为政甚可称道,王莽败亡后辞官为民。世祖下诏说:“武王灭商朝,去商朝贤人间里表彰商容。王闳修善其德严整其行,战事兴起后,官吏百姓惟独不去争杀其头。今天让王闳之子为官。”其子宫至一县之令长并死于任上,就是萧咸的外孙。 赞曰:温柔妩媚善解人意,并非衹有女色可以,男人的阿附同样倾动人意。纵观籍孺、闳孺、邓通、韩嫣这些人所受宠爱各不相同,而尤以董贤所受宠爱为最,董贤父子都位居公卿,可以说他们得到的富贵、重用在大臣中无与伦比。但是这些人的发迹并不是依靠圣道和常规达到的,他们的社会地位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职务和能力,都不得善终,逭正是宠爱他们反而刚好害了他们。整个西汉一朝,在元帝和成帝时国势开始衰微,到哀帝、平帝时各种矛盾都爆发出来,崩坏之势如覆水难收。皇帝患病无子,传位无人,宫中弄权小臣趁机跻身辅国之位,专擅朝政,三公虽存而无力,重要大臣疲弱无权。一旦皇帝驾崩,奸臣专擅朝廷权柄,董贤被逼上吊而死,丁明、傅喜被流放,灾难连累到皇太后身上,被贬退位,造成这种不堪收拾局面的错误根本上在于所亲非人,所任非贤。所以孔子说“有三种朋友损害人”,身为天子之尊的皇帝、国君不能凭个人感情授人以官,原因大概也就是这个了。 卷九十四 上 匈奴传 第六十四上 (匈奴) 【原文】 匈奴,其先夏后氏之苗裔,曰淳维。唐、虞以上有山戎、猃允、薰粥,居于北边,随草畜牧而转移。其畜之所多则马、牛、羊,其奇畜则橐佗、驴、骡、駃騠、騊駼驒奚。逐水草迁徙,无城郭常居耕田之业,然亦各有分地。无文书,以言语为约束。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菟,肉食。士力能弯弓,尽为甲骑。其俗,宽则随畜田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长兵则弓矢,短兵则刀铤。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壮者食肥美,老者饮食其余。贵壮健,贱老弱。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其俗有名不讳而无字。 夏道衰,而公刘失其稷官,变于西戎,邑于豳。其后三百有余岁,戎狄攻太王亶父,亶父亡走于岐下,豳人悉从亶父而邑焉,作周。其后百有余岁,周西伯昌伐畎夷。后十有余年,武王伐纣而营雒邑,复居于酆镐,放逐戎夷泾、洛之北,以时入贡,名曰荒服。其后二百有余年,周道衰,而周穆王伐畎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之后,荒服不至。于是作《吕刑》之辟。至穆王之孙懿王时,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国。中国被其苦,诗人始作,疾而歌之,曰:“靡室靡家,猃允之故”;“岂不日戒,猃允孔棘”。至懿王曾孙宣王,兴师命将以征伐之,诗人美大其功,曰:“薄伐猃允,至于太原”;“出车彭彭”,“城彼朔方”。是时四夷宾服,称为中兴。 至于幽王,用宠姬褒姒之故,与申侯有隙。申侯怒而与畎戎共攻杀幽王于丽山之下,遂取周之地,卤获而居于泾、渭之间,侵暴中国。秦襄公救周,于是周平王去酆镐而东徙于雒邑。当时秦襄公伐戎至支阝,始列为诸侯。后六十有五年,而山戎越燕而伐齐,齐釐公与战于齐郊。后四十四年,而山戎伐燕。燕告急齐,齐桓公北伐山戎,山戎走。后二十余年,而戎翟至雒邑,伐周襄王,襄王出奔于郑之汜邑。初,襄王欲伐郑,故取翟女为后,与翟共伐郑。已而黜翟后,翟后怨,而襄王继母曰惠后,有子带,欲立之,于是惠后与翟后、子带为内应,开戎翟,戎翟以故得入,破逐襄王,而立子带为王。于是戎翟或居于陆浑,东至于卫,侵盗尤甚。周襄王既居外四年,乃使使告急于晋。晋文公初立,欲修霸业,乃兴师伐戎翟,诛子带,迎内襄王子雒邑。 当是时,秦晋为强国。晋文公攘戎翟,居于西河圜、洛之间,号曰赤翟、白翟。而秦穆公得由余,西戎八国服于秦。故陇以西有绵诸、畎戎、狄獂之戎,在岐、梁、泾、漆之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之戎,而晋北有林胡、楼烦之戎,燕北有东胡、山戎。各分散溪谷,自有君长,往往而聚者百有余戎,然莫能相一。 自是之后百有余年,晋悼公使魏绛和戎翟,戎翟朝晋。后百有余年,赵襄子逾句注而破之,并代以临胡貉。后与韩、魏共灭知伯,分晋地而有之,则赵有代、句注以北,而魏有西河、上郡,以与戎界边。其后,义渠之戎筑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蚕食之,至于惠王,遂拔义渠二十五城。惠王伐魏,魏尽入西河及上郡于秦。秦昭王时,义渠戎王与宣太后乱,有二子。宣太后诈而杀义渠戎王于甘泉,遂起兵伐灭义渠。于是秦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距胡。而赵武灵王亦变俗胡服,习骑射,北破林胡、楼烦,自代并陰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其后燕有贤将秦开,为质于胡,胡甚信之。归而袭破东胡,东胡却千余里。与荆轲刺秦王秦舞陽者,开之孙也。燕亦筑长城,自造陽至襄平,置上谷、渔陽、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距胡。当是时,冠带战国七,而三国边于匈奴。其后赵将李牧时,匈奴不敢入赵边。后秦灭六国,而始皇帝使蒙恬将数十万之众北击胡,悉收河南地,因河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徙適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至云陽,因边山险,堑溪谷,可缮者缮之,起临洮至辽东万余里。又度河据陽山北假中。 当是时,东胡强而月氏盛。匈奴单于曰头曼,头曼不胜素,北徙。十有余年而蒙恬死,诸侯畔秦,中国扰乱,诸秦所徙適边者皆复去,于是匈奴得宽,复稍度河南与中国界于故塞。 单于有太子,名曰冒顿。后有爱阏氏,生少子,头曼欲废冒顿而立少子,乃使冒顿质于月氏。冒顿既质,而头曼急击月氏。月氏欲杀冒顿,冒顿盗其善马,骑亡归。头曼以为壮,令将万骑。冒顿乃作鸣镝,习勒其骑射,令曰:“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行猎兽,有不射鸣镝所射辄斩之。已而,冒顿以鸣镝自射善马,左右或莫敢射,冒顿立斩之。居顷之,复以鸣镝自射其爱妻,左右或颇恐,不敢射,复斩之。顷之,冒顿出猎,以鸣镝射单于善马,左右皆射之。于是冒顿知其左右可用,从其父单于头曼猎,以鸣镝射头曼,其左右皆随鸣镝而射杀头曼,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于是冒顿自立为单于。 冒顿既立,时东胡强,闻冒顿杀父自立,乃使使谓冒顿曰:“欲得头曼时号千里马。”冒顿问群臣,群臣皆曰:“此匈奴宝马也,勿予。”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爱一马乎?”遂与之。顷之,东胡以为冒顿畏之,使使谓冒顿曰:“欲得单于一阏氏。”冒顿复问左右,左右皆怒曰:“东胡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东胡王愈骄,西侵。与匈奴中间有弃地莫居千余里,各居其边为瓯脱。东胡使使谓冒顿曰:“匈奴所与我界瓯脱外弃地,匈奴不能至也,吾欲有之。”冒顿问群臣,或曰:“此弃地,予之。”于是冒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人!”诸言与者,皆斩之。冒顿上马,令国中有后者斩,遂东袭击东胡。东胡初轻冒顿,不为备。及冒顿以兵至,大破灭东胡王,虏其民众、畜产。既归,西击走月氏,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悉复收秦所使蒙恬所夺匈奴地者,与汉关胡河南塞,至朝那、肤施,遂侵燕、代。是时,汉方与项羽相距,中国罢于兵革,以故冒顿得自强,控弦之士三十余万。 自淳维以至头曼千有余岁,时大时小,别散分离,尚矣,其世传不可得而次。然至冒顿,而匈奴最强大,尽服从北夷,而南与诸夏为敌国,其世姓官号可得而记云。 单于姓挛鞮氏,其国称之曰“撑犁孤涂单于”。匈奴谓天为“撑犁”,谓子为“孤涂”,单于者,广大之貌也,言其象天单于然也。置左右贤王、左右谷蠡、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匈奴谓贤曰“屠耆”,故尝以太子为左屠耆王。自左右贤王以下至当户,大者万余骑,小者数千,凡二十四长,立号曰“万骑”。其大臣皆世官。呼衍氏、兰氏,其后有须卜氏,此三姓,其贵种也。诸左王将居东方,直上谷以东,接秽貉、朝鲜;右王将居西方,直上郡以西,接氐、羌;而单于庭直代、云中。各有分地,逐水草移徙。而左右贤王、左右谷蠡最大国,左右骨都侯辅政。诸二十四长,亦各自置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都尉、当户、且渠之属。 岁正月,诸长小会单于庭,祠。五月,大会龙城,祭其先、天地、鬼神。秋,马肥,大会蹛林,课校人畜计。其法,拔刃尺者死,坐盗者没入其家;有罪,小者轧,大者死。狱久者不满十日,一国之囚不过数人。而单于朝出营,拜日之始生,夕拜月。其坐,长左而北向。日上戊己。其送死,有棺椁、金银、衣裳,而无封树丧服;近幸臣妾从死者,多至数十百人。举事常随月,盛壮以攻战,月亏则退兵。其攻战,斩首虏赐一卮酒,而所得卤获因以予之,得人以为奴婢。故其战,人人自为趋利,善为诱兵以包敌。故其逐利,如鸟之集;其困败,瓦解云散矣。战而扶轝死者,尽得死者家财。 后北服浑窳、屈射、丁零、隔昆、新{艹犁}之国。于是匈奴贵人大臣皆服,以冒顿为贤。 是时,汉初定,徙韩王信于代,都马邑。匈奴大攻围马邑,韩信降匈奴。匈奴得信,因引兵南逾句注,攻太原,至晋陽下。高帝自将兵往击之。会冬大寒雨雪,卒之堕指者十二三,于是冒顿陽败走,诱汉兵。汉兵逐击冒顿,冒顿匿其精兵,见其羸弱,于是汉悉兵三十二万,北逐之。高帝先至平城,步兵未尽到,冒顿纵精兵三十余万骑围高帝于白登,七日,汉兵中外不得相救饷。匈奴骑,其西方尽白,东方尽駹,北方尽骊,南方尽骍马。高帝乃使使间厚遗阏氏,阏氏乃谓冒顿曰:“两主不相困。今得汉地,单于终非能居之。且汉主有神,单于察之。”冒顿与韩信将王黄、赵利期,而兵久不来,疑其与汉有谋,亦取阏氏之言,乃开围一角。于是高皇帝令士皆持满傅矢外乡,从解角直出,得与大军合,而冒顿遂引兵去。汉亦引兵罢,使刘敬结和亲之约。 是后,韩信为匈奴将,及赵利、王黄等数背约,侵盗代、雁门、云中。居无几何,陈豨反,与韩信合谋击代。汉使樊哙往击之,复收代、雁门、云中郡县,不出塞。是时,匈奴以汉将数率众往降,故冒顿常往来侵盗代地。于是高祖患之,乃使刘敬奉宗室女翁主为单于阏氏,岁奉匈奴絮缯酒食物各有数,约为兄弟以和亲,冒顿乃少止。后燕王卢绾复后,率其党且万人降匈奴,往来苦上谷以东,终高祖世。 考惠、高后时,冒顿浸骄,乃为书,使使遗高后曰:“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高后大怒,召丞相平及樊哙、季布等,议斩其使者,发兵而击之。樊哙曰:“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问季布,布曰:“哙可斩也!前陈豨反于代,汉兵三十二万,哙为上将军,时匈奴围高帝于平城,哙不能解围。天下歌之曰:‘平城之下亦诚苦,七日不食,不能彀弩。’今歌吟之声未绝,伤痍者甫起,而哙欲摇动天下,妄言以十万众横行,是面谩也。且夷狄璧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也。”高后曰:“善。”令大谒者张泽报书曰:“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而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冒顿得书,复使使来谢曰:“未尝闻中国礼义,陛下幸而赦之。”因献马,遂和亲。 至孝文即位,复修和亲。其三年夏,匈奴右贤王入居河南地为寇,于是文帝下诏曰:“汉与匈奴约为昆弟,无侵害边境,所以输遗匈奴甚厚。今右贤王离其国,将众居河南地,非常故。往来入塞,捕杀吏卒,驱侵上郡保塞蛮夷,令不得居其故。陵轹边吏,入盗,甚骜无道,非约也。其发边吏车骑八万诣高奴,遣丞相灌婴将击右贤王。”右贤王走出塞,文帝幸太原。是时,济北王反,文帝归,罢丞相击胡之兵。 其明年,单于遗汉书曰:“天所立匈奴大单于敬问皇帝无恙。前时皇帝言和亲事,称书意合欢。汉边吏侵侮右贤王,右贤王不请,听后义卢侯难支等计,与汉吏相恨,绝二主之约,离昆弟之亲。皇帝让书再至,发使以书报,不来,汉使不至。汉以其故不和,邻国不附。今以少吏之败约,故罚右贤王,使至西方求月氏击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力强,以灭夷月氏,尽斩杀降下定之。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国皆已为匈奴。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北州以定。愿寝兵休士养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以应古始,使少者得成其长,老者得安其处,世世平乐。未得皇帝之志,故使郎中系虖浅奉书请,献橐佗一,骑马二,驾二驷。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则且诏吏民远舍。使者至,即遣之。”六月中,来至新望之地。书至,汉议击与和亲孰便,公卿皆曰:“单于新破月氏,乘胜,不可击也。且得匈奴地,泽卤非可居也,和亲甚便。”汉许之。 孝文前六年,遗匈奴书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使系虖浅遗朕书,云‘愿寝兵休士,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世世平乐’,朕甚嘉之。此古圣王之志也。汉与匈奴约为兄弟,所以遗单于甚厚。背约离兄弟之亲者,常在匈奴。然右贤王事已在赦前,勿深诛。单于若称书意,明告诸吏,使无负约,有信,敬如单于书。使者言单于自将并国有功,甚苦兵事。服绣袷绮衣、长襦、锦袍各一,比疏一,黄金饬具带一,黄金犀毗一,绣十匹,锦二十匹,赤绨、绿缯各四十匹,使中大夫意、谒者令肩遗单于。” 后顷之,冒顿死,子稽粥立,号曰老上单于。 老上稽粥单于初立,文帝复遣宗人女翁主为单于阏氏,使宦者燕人中行说傅翁主。说不欲行,汉强使之。说曰:“必我也,为汉患者”。中行说既至,因降单于,单于爱幸之。 初,单于好汉缯絮食物,中行说曰:“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之一郡,然所以强之者,以衣食异,无仰于汉。今单于变俗好汉物,汉物不过什二,则匈奴尽遍于汉矣。其得汉絮缯,以驰草棘中,衣裤皆裂弊,以视不如旃裘坚善也;得汉食物皆去之,以视不如重酪之便美也。”于是说教单于左右疏记,以计识其人众畜牧。 汉遗单于书,以尺一牍,辞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所以遗物及言语云云。中行说令单于以尺二寸牍,及印封皆令广长大,倨骜其辞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所以遗物言语亦云云。 汉使或言匈奴俗贱老,中行说穷汉使曰:“而汉俗屯戍从军当发者,其亲岂不自夺温厚肥美赍送饮食行者乎?”汉使曰:“然。”说曰:“匈奴明以攻战为事,老弱不能斗,故以其肥美饮食壮健以自卫,如此父子各得相保,何以言匈奴轻老也?”汉使曰:“匈奴父子同穹庐卧。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尽妻其妻。无冠带之节、阙庭之礼。”中行说曰:“匈奴之俗,食畜肉,饮其汁,衣其皮;畜食草饮水,随时转移。故其急则人习骑射,宽则人乐无事。约束径,易行;君臣简,可久。一国之政犹一体也。父兄死,则妻其妻,恶种姓之失也。故匈奴虽乱,必立宗种。今中国虽陽不取其父兄之妻,亲属益疏则相杀,至到易姓,皆从此类也。且礼义之弊,上下交怨,而室屋之极,生力屈焉。夫力耕桑以求衣食,筑城郭以自备,故其民急则不习战攻,缓则罢于作业,嗟土室之人,顾无喋喋占占,冠固何当!”自是之后,汉使欲辩论者,中行说辄曰:“汉使毋多言,顾汉所输匈奴缯絮米蘖,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何以言为乎?且所给备善则已,不备善而苦恶,则候秋孰,以骑驰蹂乃稼穑也。”日夜教单于候利害处。 孝文十四年,匈奴单于十四万骑入朝那萧关,杀北地都尉卬,虏人民畜产甚多,遂至彭陽。使骑兵入烧回中宫,候骑至雍甘泉。于是文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张武为将军,发车千乘,十万骑,军长安旁以备胡寇。而拜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甯侯魏脩为北地将军,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东陽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董赤为将军,大发车骑往击胡。单于留塞内月余,汉逐出塞即还,不能有所杀。匈奴日以骄,岁入边,杀略人民甚众,云中、辽东最甚,郡万余人。汉甚患之,乃使使遗匈奴书,单于亦使当户报谢,复言和亲事。 孝文后二年,使使遗匈奴书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使当户且渠雕渠难、郎中韩辽遗朕马二匹,已至,敬爱。先帝制,长城以北引弓之国受令单于,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朕亦制之,使万民耕织,射猎衣食,父子毋离,臣主相安,俱无暴虐。今闻渫恶民贪降其趋,背义绝约,忘万民之命,离两主之欢,然其事已在前矣。书云‘二国已和亲,两主欢说,寝兵休卒养马,世世昌乐,翕然更始’,朕甚嘉之。圣者日新,改作更始,使老者得息,幼者得长,各保其首领,而终其天年。朕与单于俱由此道,顺天恤民,世世相传,施之无穷,天下莫不咸便。汉与匈奴邻敌之国,匈奴处北地,寒,杀气早降,故诏吏遗单于秫蘖金帛绵絮它物岁有数。今天下大安,万民熙熙,独朕与单于为之父母。朕追念前事,薄物细故,谋臣计失,皆不足以离昆弟之欢。朕闻天不颇覆,地不偏载。朕与单于皆捐细故,俱蹈大道,堕坏前恶,以图长久,使两国之民若一家子。元元万民,下及鱼鳖,上及飞鸟,跂行喙息蠕动之类,莫不就安利,避危殆。故来者不止,天之道也。俱去前事,朕释逃虏民,单于毋言章尼等。朕闻古之帝王,约分明而不食言。单于留志,天下大安,和亲之后,汉过不先。单于其察之。” 单于既约和亲,于是制诏御史:“匈奴大单于遗朕书,和亲已定,亡人不足以益众广地,匈奴无入塞,汉无出塞,犭己今约者杀之,可以久亲,后无咎,俱便。朕已许。其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后四年,老上单于死,子军臣单于立,而中行说复事之。汉复与匈奴和亲。 军臣单于立岁余,匈奴复绝和亲,大入上郡、云中各三万骑,所杀略甚众。于是汉使三将军军屯北地,代屯句注,赵屯飞狐口,缘边亦各坚守以备胡寇。又置三将军,军长安西细柳、渭北棘门、霸上以备胡。胡骑入代句注边,烽火通于甘泉、长安。数月,汉兵至边,匈奴亦远塞,汉兵亦罢。后岁余,文帝崩,景帝立,而赵王遂乃陰使于匈奴。吴、楚反,欲与赵合谋入边。汉围破赵,匈奴亦止。自是后,景帝复与匈奴和亲,通关市,给遗单于,遣翁主如故约。终景帝世,时时小入盗边,无大寇。 武帝即位,明和亲约束,厚遇关市,饶给之。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往来长城下。 汉使马邑人聂翁壹间阑出物与匈奴交易,陽为卖马邑城以诱单于。单于信之,而贪马邑财物,乃以十万骑入武州塞。汉伏兵三十余万马邑旁,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护国将军以伏单于。单于既入汉塞,未至马邑百余里,见畜布野而无人牧者,怪之,乃攻亭。时雁门尉史行徼,见寇,保此亭,单于得,欲刺之。尉史知汉谋,乃下,具告单于。单于大惊,曰:“吾固疑之。”乃引兵还。出曰:“吾得尉史,天也。”以尉史为天王。汉兵约单于入马邑而纵,单于不至,以故无所得。将军王恢部出代击胡辎重,闻单于还,兵多,不敢出。汉以恢本建造兵谋而不进,诛恢。自是后,凶奴绝和亲,攻当路塞,往往入盗于边,不可胜数。然匈奴贪,尚乐关市,嗜汉财物,汉亦通关市不绝以中之。 自马邑军后五岁之秋,汉使四将各万骑击胡关市下。将军卫青出上谷,至龙城,得胡首虏七百人。公孙贺出云中,无所得。公孙敖出代郡,为胡所败七千。李广出雁门,为胡所败,匈奴生得广,广道亡归。汉囚敖、广,敖、广赎为庶人。其冬,匈奴数千人盗边,渔陽尤甚。汉使将军韩安国屯渔陽备胡。其明年秋,匈奴二万骑入汉,杀辽西太守,略二千余人。又败渔陽太守军千余人,围将军安国。安国时千余骑亦且尽,会燕救之,至,匈奴乃去,又入雁门杀略千余人。于是汉使将军卫青将三万骑出雁门,李息出代郡,击胡,得首虏数千。其明年,卫青复出云中以西至陇西,击胡之楼烦、白羊王子河南,得胡首虏数千,羊百余万。于是汉遂取河南地,筑朔方,复缮故秦时蒙恬所为塞,因河而为固。汉亦弃上谷之斗辟县造陽地以予胡。是岁,元朔二年也。 其后冬,军臣单于死,其弟左右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攻败军臣单于太子於单。於单亡降汉,汉封於单为陟安侯,数月死。 伊稚斜单于既立,其夏,匈奴数万骑入代郡,杀太守共友,略千余人。秋,又入雁门,杀略千余人。其明年,又入代郡、定襄、上郡,各三万骑,杀略数千人。匈奴右贤王怨汉夺之河南地而筑朔方,数寇盗边,及入河南,侵扰朔方,杀略吏民甚众。 其明年春,汉遣卫青将六将军十余万人出朔方高阙。右贤王以为汉兵不能至,饮酒醉。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围右贤王。右贤王大惊,脱身逃走,精骑往往随后去。汉将军得右贤王人众男女万五千人,裨小王十余人。其秋,匈奴万骑入代郡,杀都尉朱央,略千余人。 其明年春,汉复遣大将军卫青将六将军,十余万骑,仍再出定襄数百里击匈奴,得首虏前后万九千余级,而汉亦亡两将军,三千余骑。右将军建得以身脱,而前将军翕侯赵信兵不利,降匈奴。赵信者,故胡小王,降汉,汉封为翕侯,以前将军与右将军并军,介独遇单于兵,故尽没。单于既得翕侯,以为自次王,用其姊妻之,与谋汉。信教单于益北绝幕,以诱罢汉兵,徼极而取之,毋近塞。单于从之。其明年,胡数万骑入上谷,杀数百人。 明年春,汉使票骑将军去病将万骑出陇西,过焉耆山千余里,得胡首虏八千余级,得休屠王祭天金人。其夏,票骑将军复与合骑侯数万骑出陇西、北地二千里,过居延,攻祁连山,得胡首虏三万余级,裨小王以下十余人。是时,匈奴亦来入代郡、雁门,杀略数百人。汉使博望侯及李将军广出右北平,击匈奴左贤王。左贤王围李广,广军四千人死者过半,杀虏亦过当。会博望侯军救至,李将军得脱,尽亡其军。合骑侯后票骑将军期,及博望侯皆当死,赎为庶人。 其秋,单于怒昆邪王、休屠王居西方为汉所杀虏数万人,欲召诛之。昆邪、休屠王恐,谋降汉,汉使票骑将军迎之。昆邪王杀休屠王,并将其众降汉,凡四万余人,号十万。于是汉已得昆邪,则陇西、北地、河西益少胡寇,徙关东贫民处所夺匈奴河南地新秦中以实之,而减北地以西戍卒半。明年春,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数万骑,杀略千余人。 其明年春,汉谋以为“翕侯信为单于计,居幕北,以为汉兵不能至”。乃粟马,发十万骑,私负从马凡十四万匹,粮重不与焉。令大将军青、票骑将军去病中分军,大将军出定襄,票骑将军出代,咸约绝幕击匈奴。单于闻之,远其辎重,以精兵待于幕北。与汉大将军接战一日,会暮,大风起,汉兵纵左右翼围单于。单于自度战不能与汉兵,遂独与壮骑数百溃汉围西北遁走。汉兵夜追之不得,行捕斩首虏凡万九千级,北至窴颜山赵信城而还。 单于之走,其兵往往与汉军相乱而随单于。单于久不与其大众相得,右谷蠡王以为单于死,乃自立为单于。真单于复得其众,右谷蠡乃去号,复其故位。 票骑之出代二千余里,与左王接战,汉兵得胡首虏凡七万余人,左王将皆遁走。票骑封于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翰海而还。 是后,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汉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往往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万人,稍蚕食,地接匈奴以北。 初,汉两将大出围单于,所杀虏八九万,而汉士物故者亦万数,汉马死者十余万匹。匈奴虽病,远去,而汉马亦少,无以复往。单于用赵信计,遣使好辞请和亲。天子下其议,或言和亲,或言遂臣之。丞相长史任敞曰:“匈奴新困,宜使为外臣,朝请于边。”汉使敞使于单于。单于闻敞计,大怒,留之不遣。先是,汉亦有所降匈奴使者,单于亦辄留汉使相当。汉方复收士马,会票骑将军去病死,于是汉久不北击胡。 数岁,伊稚斜单于立十三年死,子乌维立为单于。是岁,元鼎三年也。乌维单于立,而汉武帝始出巡狩郡县。其后汉方南诛两越,不击匈奴,匈奴亦不入边。 乌维立三年,汉已灭两越,遣故太仆公孙贺将万五千骑出九原二千余里,至浮苴井,从票侯赵破奴万余骑出令居数千里,至匈奴河水,皆不见匈奴一人而还。 是时,天子巡边,亲至朔方,勒兵十八万骑以见武节,而使郭吉风告单于。既至匈奴,匈奴主客问所使,郭吉卑体好言曰:“吾见单于而口言。”单于见吉,吉曰:“南越王头已悬于汉北阙下。今单于即能前与汉战,天子自将兵待边;即不能,亟南面而臣子汉。何但远走,亡匿于幕北寒苦无水草之地为?”语卒,单于大怒,立斩主客见者,而留郭吉不归,迁辱之北海上。而单于终不肯为寇于汉边,休养士马,习射猎,数使使好辞甘言求和亲。 汉使王乌等窥匈奴。匈奴法,汉使不去节、不以墨黥其面,不得入穹庐。王乌,北地人,习胡俗,去其节,黥面入庐。单于爱之,陽许曰:“吾为遣其太子入质于汉,以求和亲。” 汉使杨信使于匈奴。是时,汉东拔濊貉、朝鲜以为郡,而西置酒泉郡以隔绝胡与羌通之路。又西通月氏、大夏,以翁主妻乌孙王,以分匈奴西方之援。又北益广田至眩雷为塞,而匈奴终不敢以为言。是岁,翕侯信死,汉用事者以匈奴已弱,可臣从也。杨信为人刚直屈强,素非贵臣也,单于不亲。欲召入,不肯去节,乃坐穹庐外见杨信。杨信说单于曰:“即欲和亲,以单于太子为质于汉。”单于曰:“非故约。故约,汉常遣翁主,给缯絮、食物有品,以和亲,而匈奴亦不复扰边。今乃欲反古,令吾太子为质,无几矣。”匈奴俗,见汉使非中贵人,其儒生,以为欲说,折其辞辩;少年,以为欲刺,折其气。每汉兵入匈奴,匈奴辄报偿。汉留匈奴使,匈奴亦留汉使,必得当乃止。 杨信既归,汉使王乌等如匈奴。匈奴复谄以甘言,欲多得汉财物,绐王乌曰:“吾欲入汉见天子,面相结为兄弟。”王乌归报汉,汉为单于筑邸于长安。匈奴曰:“非得汉贵人使,吾不与诚语。”匈奴使其贵人至汉,病,服药欲愈之,不幸而死。汉使路充国佩二千石印绶使,送其丧,厚币直数千金。单于以为汉杀吾贵使者,乃留路充国不归。诸所言者,单于特空绐王乌,殊无意入汉、遣太子来质。于是匈奴数使奇兵侵犯汉边,汉乃拜郭昌为拔胡将军,乃氵足野侯屯朔方以东,备胡。 乌维单于立十岁死,子詹师庐立,年少,号为皃单于。是岁,元封六年也。自是后,单于益西北,左方兵直云中,右方兵直酒泉、敦煌。 皃单于立,汉使两使,一人吊单于,一人吊右贤王,欲以乖其国。使者入匈奴,匈奴悉将致单于。单于怒而悉留汉使。汉使留匈奴者前后十余辈,而匈奴使来汉,亦辄留之相当。 是岁,汉使贰师将军西伐大宛,而令因杅将军筑受降城。其冬,匈奴大雨雪,畜多饥寒死,皃单于年少,好杀伐,国中多不安。左大都尉欲杀单于,使人间告汉曰:“我欲杀单于降汉,汉远,汉即来兵近我,我即发。”初汉闻此言,故筑受降城。犹以为远。 其明年春,汉使氵足野侯破奴将二万骑出朔方北二千余里,期至浚稽山而还。氵足野侯既至期,左大都尉欲发而觉,单于诛之,发兵击浞野侯。氵足野侯行捕首虏数千人。还,未至受降城四百里,匈奴八万骑围之。氵足野侯夜出自求水,匈奴生得氵足野侯,因急击其军。军吏畏亡将而诛,莫相劝而归,军遂没于匈奴。单于大喜,遂遣兵攻受降城,不能下,乃侵入边而去。明年,单于欲自攻受降城,未到,病死。 皃单于立三岁而死。子少,匈奴乃立其季父乌维单于弟右贤王句黎湖为单于。是岁,太初三年也。 句黎湖单于立,汉使光禄勋徐自为出五原塞数百里,远者千里,筑城障列亭至卢朐,而使游击将军韩说、长平侯卫伉屯其旁,使强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泽上。 其秋,匈奴大人云中、定襄、五原、朔方,杀略数千人,败数二千石而去,行坏光禄所筑亭障。又使右贤王入酒泉、张掖,略数千人。会任文击救,尽按失其所得而去。闻贰师将军破大宛,斩其王还,单于欲遮之,不敢,其冬病死。 句黎湖单于立一岁死,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立为单于。 汉既诛大宛,威震外国,天子意欲遂困胡,乃下诏曰:“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高后时单于书绝悖逆。昔齐襄公复九世之雠,《春秋》大之。”是岁,太初四年也。 且鞮侯单于初立,恐汉袭之,尽遍汉使之不降者路充国等于汉。单于乃自谓:“我儿子,安敢望汉天子!汉天子,我丈人行。”汉遣中郎将苏武厚币赂遗单于,单于益骄,礼甚倨,非汉所望也。明年,浞野侯破奴得亡归汉。 其明年,汉使贰师将军将三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得首虏万余级而还。匈奴大围贰师,几不得脱。汉兵物故什六七。汉又使因杅将军出西河,与强弩都尉会涿邪山,亡所得。使骑都尉李陵将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千余里,与单于会,合战,陵所杀伤万余人,兵食尽,欲归,单于围陵,陵降匈奴,其兵得脱归汉者四百人。单于乃贵陵,以其女妻之。 后二岁,汉使贰师将军六万骑、步兵七万,出朔方;强弩都尉路博德将万余人,与贰师会,游击将军说步兵三万人,出五原;因杅将军敖将骑万,步兵三万人,出雁门。匈奴闻,悉远其累重于余吾水北,而单于以十万待水南,与贰师接战。贰师解而引归,与单于连斗十余日,游击亡所得。因杅与左贤王战,不利,引归。 明年,且鞮侯单于死,立五年,长子左贤王立为狐鹿姑单于。是岁,太始元年也。 初,且鞮侯两子,长为左贤王,次为左大将,病且死,言立左贤王。左贤王未至,贵人以为有病,更立左大将为单于。左贤王闻之,不敢进。左大将使人召左贤王而让位焉。左贤王辞以病,左大将不听,谓曰:“即不幸死,传之于我。”左贤王许之,遂立为狐鹿姑单于。 狐鹿姑单于立,以左大将为左贤王,数年病死,其子先贤掸不得代,更以为日逐王。日逐王者,贱于左贤王。单于自以其子为左贤王。单于既立六年,而匈奴入上谷、五原,杀略吏民。其年,匈奴复入五原、酒泉,杀两部都尉。于是汉遣贰师将军七万人出五原,御史大夫商丘成将三万余人出西河,重合侯莽通将四万骑出酒泉千余里。单于闻汉兵大出,悉遣其辎重,徙赵信城北邸郅居水。左贤王驱其人民度余吾水六七百里,居兜衔山。单于自将精兵左安侯度姑且水。 御史大夫军至追邪径,无所见,还。匈奴使大将与李陵将三万余骑追汉军,至浚稽山合,转战九日,汉兵陷陈却敌,杀伤虏甚众。至蒲奴水,虏不利,还去。 重合侯军至天山,匈奴使大将偃渠与左右呼知王将二万余骑要汉兵,见汉兵强,引去。重合侯无所得失。是时,汉恐车师兵遮重合侯,乃遣闿陵侯将兵别围车师,尽得其王民众而还。 贰师将军将出塞,匈奴使右大都尉与卫律将五千骑要击汉军于夫羊句山狭。贰师遣属国胡骑二千与战,虏兵坏散,死伤者数百人。汉军乘胜追北,至范夫人城,匈奴奔走,莫敢距敌。会贰师妻子坐巫蛊收,闻之忧惧。其掾胡亚夫亦避罪从军,说贰师曰:“夫人室家皆在吏,若还不称意,适与狱会,郅居以北可复得见乎?”贰师由是狐疑,欲深入要功,遂北至郅居水上。虏已去,贰师遣护军将二万骑度郅居之水。一日,逢左贤王左大将,将二万骑与汉军合战一日,汉军杀左大将,虏死伤甚众。军长史与决眭都尉煇渠侯谋曰:“将军怀异心,欲危众求功,恐必败。”谋共执贰师。贰师闻之,斩长史,引兵还至速邪乌燕然山。单于知汉军劳倦,自将五万骑遮击贰师,相杀伤甚众。夜堑汉军前,深数尺,从后急击之,军大乱败,贰师降。单于素知其汉大将贵臣,以女妻之,尊宠在卫律上。 其明年,单于遣使遗汉书云:“南有大汉,北有强胡。胡者,天之骄子也,不为小礼以自烦。今欲与汉闿大关,取汉女为妻,岁给遗我糵酒万石,稷米五千斛,杂缯万匹,它如故约,则边不相盗矣。”汉遣使者报送其使,单于使左右难汉使者,曰:“汉,礼义国也。贰师道前太子发兵反,何也?”使者曰:“然。乃丞相私与太子争斗,太子发兵欲诛丞相,丞相诬之,故诛丞相。此子弄父兵,罪当笞,小饼耳。孰与冒顿单于身杀其父代立,常妻后母,禽兽行也!”单于留使者,三岁乃得还。 贰师在匈奴岁余,卫律害其宠,会母阏氏病,律饬胡巫言先单于怒,曰:“胡故时祠兵,常言得贰师以社,今何故不用?”于是收贰师,贰师骂曰:“我死必灭匈奴!”遂屠贰师以祠。会连雨雪数月,畜产死,人民疫病,谷稼不熟,单于恐,为贰师立祠室。 自贰师没后,汉新失大将军士卒数万人,不复出兵。三岁,武帝崩。前此者,汉兵深入穷追二十余年,匈奴孕重惰殰,罢极苦之。自单于以下常有欲和亲计。 后三年,单于欲求和亲,会病死。初,单于有异母弟为左大都尉,贤,国人乡之,母阏氏恐单于不立子而立左大都尉也,乃私使杀之。左大都尉同母兄怨,遂不肯复会单于庭。又单于病且死,谓诸贵人:“我子少,不能治国,立弟右谷蠡王。”及单于死,卫律等与颛渠阏氏谋,匿单于死,诈矫单于令,与贵人饮盟,更立子左谷蠡王为壶衍鞮单于。是岁,始元二年也。 壶衍鞮单于既立,风谓汉使者,言欲和亲。左贤王、右谷蠡王以不得立怨望,率其众欲南归汉。恐不能自致,即胁卢屠王,欲与西降乌孙,谋击匈奴。卢屠王告之,单于使人验问,右谷蠡王不服,反以其罪罪卢屠王,国人皆冤之。于是二王去居其所,未尝肯会龙城。 后二年秋,匈奴入代,杀都尉。单于年少初立,母阏氏不正,国内乖离,常恐汉兵袭之。于是卫律为单于谋:“穿井筑城,治楼以藏谷,与秦人守之。汉兵至,无奈我何。”即穿井数百,伐材数千。或曰胡人不能守城,是遗汉粮也,卫律于是止,乃更谋归汉使不降者苏武、马宏等。马宏者,前副光禄大夫王忠使西国,为匈奴所遮,忠战死,马宏生得,亦不肯降。故匈奴归此二人,欲以通善意。是时,单于立三岁矣。 明年,匈奴发左右部二万骑,为四队,并入边为寇。汉兵追之,斩首获虏九千人,生得瓯脱王,汉无所失亡。匈奴见瓯脱王在汉,恐以为道击之,即西北远去,不敢南逐水草,发人民屯瓯脱。明年,复遣九千骑屯受降城以备汉,北桥余吾,令可度,以备奔走。是时,卫律已死。卫律在时,常言和亲之利,匈奴不信,及死后,兵数困,国益贫。单于弟左谷蠡王思卫律言,欲和亲而恐汉不听,故不肯先言,常使左右风汉使者。然其侵盗益希,遇汉使愈厚,欲以渐致和亲,汉亦羁縻之。其后,左谷蠡王死。明年,单于使犁汙王窥边,言酒泉、张掖兵益弱,出兵试击,冀可复得其地。时汉先得降者,闻其计,天子诏边警备。后无几,右贤王、犁汙王四千骑分三队,入日勒、屋兰、番和。张掖太守、属国都尉发兵击,大破之,得脱者数百人。属国千长义渠王骑士射杀犁汙王,赐黄金二百斤,马二百匹,因封为犁汙王。属国都尉郭忠封成安侯。自是后,匈奴不敢入张掖。 其明年,匈奴三千余骑入五原,略杀数千人,后数万骑南旁塞猎,行攻塞外亭障,略取吏民去。是时,汉边郡烽火候望精明,匈奴为边寇者少利,希复犭已塞。汉复得匈奴降者,言乌桓尝发先单于冢,匈奴怨之,方发二万骑击乌桓。大将军霍光欲发兵邀击之,以问护军都尉赵充国。充国以为:“乌桓间数犭已塞,今匈奴击之,于汉便。又匈奴希寇盗,北边幸无事。蛮夷自相攻击,而发兵要之,招寇生事,非计也。”光更问中郎将范明友,明友言可击。于是拜明友为度辽将军,将二万骑出辽东。匈奴闻汉兵至,引去。初,光诫朋友:“兵不空出,即后匈奴,遂击乌桓。”乌桓时新中匈奴兵,明友既后匈奴,因乘乌桓敝,击之,斩首六千余级,获三王首,还,封为平陵侯。 匈奴由是恐,不能出兵。即使使之乌孙,求欲得汉公主。击乌孙,取车延、恶师地。乌孙公主上书,下公卿议救,未决。昭帝崩,宣帝即位,乌孙昆弥复上书言:“连为匈奴所侵削,昆弥愿发国半精兵人马五万匹,尽力击匈奴,唯天子出兵,哀救公主!”本始二年,汉大发关东轻锐士,选郡国吏三百石伉健习骑射者,皆从军。遣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四万余骑,出西河;度辽将军范明友三万余骑,出张掖;前将军韩增三万余骑,出云中;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三万余骑,出酒泉;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三万余骑,出五原:凡五将军,兵十余万骑,出塞各二千余里。及校尉常惠使护发兵乌孙西域,昆弥自将翕侯以下五万余骑从西方入,与五将军兵凡二十余万众。匈奴闻汉兵大出,老弱奔走,驱畜产远遁逃,是以五将少所得。 度辽将军出塞千二百余里,至蒲离候水,斩首捕虏七百余级,卤获马、牛、羊万余。前将军出塞千二百余里,至乌员,斩首捕虏,至候山百余级,卤马、牛、羊二千余。蒲类将军兵当与乌孙合击匈奴蒲类泽,乌孙先期至而去,汉兵不与相及。蒲类将军出塞千八百余里,西去候山,斩首捕虏,得单于使者蒲陰王以下三百余级,卤马、牛、羊七千余。闻虏已引去,皆不至期还。天子蒲其过,宽而不罪。祁连将军出塞千六百里,至鸡秩山,斩首捕虏十九级,获牛、马、羊百余。逢汉使匈奴还者冉弘等,言鸡秩山西有虏众,祁连即戒弘,使言无虏,欲还兵。御史属公孙益寿谏,以为不可,祁连不听,遂引兵还。虎牙将军出塞八百余里,至丹余吾水上,即止兵不进,斩首捕虏千九百余级,卤马、牛、羊七万余,引兵还。上以虎牙将军不至期,诈增卤获,而祁连知虏在前,逗留不进,皆下吏自杀。擢公孙益寿为侍御史。校尉常惠与乌孙兵至右谷蠡庭,获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汙都尉、千长、将以下三万九千余级,虏马、牛、羊、驴、骡、橐驼七十余万。汉封惠为长罗侯。然匈奴民众死伤而去者,及畜产远移死亡不可胜数。于是匈奴遂衰耗,怨乌孙。 其冬,单于自将万骑击乌孙,颇得老弱,欲还。会天大雨雪,一日深丈余,人民畜产冻死,还者不能什一。于是丁令乘弱攻其北,乌桓入其东,乌孙击其西。凡三国所杀数万级,马数万匹,牛、羊甚众。又重以饿死,人民死者什三,畜产什五,匈奴大虚弱,诸国羁属者皆瓦解,攻盗不能理。其后汉出三千余骑,为三道,并入匈奴,捕虏得数千人还。匈奴终不敢取当,兹欲乡和亲,而边境少事矣。 壶衍鞮单于立十七年死,弟左贤王立,为虚闾权渠单于。是岁,地节二年也。 虚闾权渠单于立,以右大将女为大阏氏,而黜前单于所幸颛渠阏氏。颛渠阏氏父左大且渠怨望。是时,匈奴不能为边寇,于是汉罢外城,以休百姓。单于闻之喜,召贵人谋,欲与汉和亲。左大且渠心害其事,曰:“前汉使来,兵随其后,今亦效汉发兵,先使使者入。”乃自请与呼卢訾王各将万骑南旁塞猎,相逢俱入。行未到,会三骑亡降汉,言匈奴欲为寇。于是天子诏发边骑屯要害处,使大将军军监治众等四人将五千骑,分三队,出塞各数百里,捕得虏各数十人而还。时匈奴亡其三骑,不敢入,即引去。是岁也,匈奴饥,人民畜产死十六七。又发两屯各万骑以备汉。其秋,匈奴前所得西嗕居左地者,其君长以下数千人皆驱畜产行,与瓯脱战,所战杀伤甚众,遂南降汉。 其明年,西域城郭共击匈奴,取车师国,得其王及人众而去。单于复以车师王昆弟兜莫为车师王,收其余民东徙,不敢居故地。而汉益遣屯士分田车师地以实之。其明年,匈奴怨诸国共击车师,遣左右大将各万余骑屯田右地,欲以侵迫乌孙西域。后二岁,匈奴遣左右奥鞬各六千骑,与左大将再击汉之田车师城者,不能下。其明年,丁令比三岁入盗匈奴,杀略人民数千,驱马畜去。匈奴遣万余骑往击之,无所得。其明年,单于将十万余骑旁塞猎,欲入边寇。未至,会其民题除渠堂亡降汉言状,汉以为言兵鹿奚卢侯,而遣后将军赵充国将兵四万余骑屯缘边九郡备虏。月余,单于病欧血,因不敢入,还去,即罢兵。乃使题王都犁胡次等入汉,请和亲,未报,会单于死。是岁,神爵二年也。 虚闾权渠单于立九年死。自始立而黜颛渠阏氏,颛渠阏氏即与右贤王私通。右贤王会龙城而去,颛渠阏氏语以单于病甚,且勿远。后数日,单于死。郝宿王刑未央使人召诸王,未至,颛渠阏氏与其弟左大且渠都隆奇谋,立右贤王屠耆堂为握衍朐鞮单于。握衍朐鞮单于者,代父为右贤王,乌维单于耳孙也。 握衍朐鞮单于立,复修和亲,遣弟伊酋若王胜之入汉献见。单于初立,凶恶,尽杀虚闾权渠时用事贵人刑未央等,而任用颛渠阏氏弟都隆奇,又尽免虚闾权渠子弟近亲,而自以其子弟代之。虚闾权渠单于子稽侯犭册既不得立,亡归妻父乌禅幕。乌禅幕者,本乌孙、康居间小柄,数见侵暴,率其众数千人降匈奴,狐鹿姑单于以其弟子日逐王姊妻之,使长其众,居右地。日逐王选贤掸,其父左贤王当为单于,让狐鹿姑单于,狐鹿姑单于许立之。国人以故颇言日逐王当为单于。日逐王素与握衍朐鞮单于有隙,即率其众数万骑归汉。汉封日逐王为归德侯。单于更立其从兄薄胥堂为日逐王。 明年,单于又杀先贤掸两弟。乌禅幕请之,不听,心恚。其后左奥鞬王死,单于自立其小子为奥鞬王,留庭。奥鞬贵人共立故奥鞬王子为王,与俱东徙。单于遣右丞相将万骑往击之,失亡数千人,不胜。时单于已立二岁,暴虐杀伐,国中不附。及太子、左贤王数谗左地贵人,左地贵人皆怨。其明年,乌桓击匈奴东边姑夕王,颇得人民,单于怒。姑夕王恐,即与乌禅幕及左地贵人共立稽侯犭册为呼韩邪单于,发左地兵四五万人,西击握衍朐鞮单于,至姑且水北。未战,握衍朐鞮单于兵败走,使人报其弟右贤王曰:“匈奴共攻我,若肯发兵助我乎?”右贤王曰:“若不爱人,杀昆弟诸贵人。各自死若处,无来污我。”握衍朐鞮单于恚,自杀。左大且渠都隆奇亡之右贤王所,其民众尽降呼韩邪单于。是岁,神爵四年也。握衍朐鞮单于立三年而败。 【白话文】 匈奴的祖先是夏后氏的后代,叫淳维。在唐尧虞舜之前有山戎、殓允、薰粥等分支,居住在中国北部边陲,随水草畜牧而转移。牧养的牲畜大多是马、牛、羊,奇异的牲畜有骆驼、驴、骡、駚騷、驹騌、驿奚。他们逐水草而迁徙,没有经常居住的城郭和农业,然而也有各自单独分别的牧地。没有文字书籍,衹凭言语进行约束管理。男子小的时候都能骑羊,拉弓射乌鼠学习射箭,稍稍长大后就射狐狸和兔子,多以肉为食。壮年男子力气大,能弯弓射箭,都当铁甲骑兵。匈奴的生活风俗,平时没有战事时,就一边放牧,一边猎获飞禽走兽,以此为谋生之道;遇有紧急战事,人们就练习战阵攻杀,侵夺他人,这是匈奴人的天性。他们的长兵器是弓箭,短兵器是刀矛。战斗时,顺利就进攻,不利就后退,不以逃跑为羞耻。如果有利可图,便会不顾礼义。匈奴人从君王以下都吃畜肉,穿牲畜的皮革,披穿毡裘。壮健的年轻人吃肥美的食物,老年人吃剩下的。以健壮的人为贵,而轻视老弱的人。父亲死了,儿子便娶后母为妻;兄弟死了,活着的便娶了他们的妻子来做妻子。姓名方面的习俗是有名字,不避讳,没有表字。 夏朝衰落了,周的始祖公刘失去了农官,就在西戎改革变化其风俗,在豳建立都邑。那之后过了三百多年,戎狄攻击周太王宜父,宜父逃到岐山之下,豳人都跟随宜父来到岐山之下造屋定居,开始建立周国。那之后一百多年,周文王西伯姬昌攻打畎夷。以后十多年裹,周武王攻伐j眶消灭了他,然后营建了洛邑,武王又回到丰京、镐京居住,把戎夷放逐到泾河、洛河的北边,要他们按时贡献礼物,把他们那里叫做“荒服”。这之后有二百多年,周王朝衰落了,而周堕王去攻打左戏,得到了四只白狼和四只白鹿回来了。从此以后,“荒服”那儿的人不再到周王朝进贡了。周王朝在那时制定了《吕刑》的法律。到了周穆王的孙子周懿王时,周王室衰落了,戎狄反复攻伐,蹂躏中原各国。中原人民深受其害,诗人开始唱出痛恨他们的诗歌:“没有房屋没有家,这都是殓允的缘故;”“哪天不去警戒防备?殓允攻来得实在很急。”到懿王的曾孙宣王时,派大将率领军队出征讨伐殓允,诗人赞美道:“征伐殓允,直到太原;”“战车出动”,“在北方建筑城池。”那时周围的少数民族都臣服于周王朝,号称中兴。 到了周幽王,因他宠爱美妾裹姒的缘故,和王后申后的父亲申侯发生了矛盾。申侯十分愤怒,联合犬戎,一起攻打幽王,在骊山之下杀了他,占领了周王朝的土地,掳掠并居住在泾渭河之间,侵凌蹂躏中原人民。秦襄公派军队援救旦朝,于是且垩王离开了;艳、箍直,东迁到盗旦定都。当时童塞公攻打左盛一直到圭汕,这时童才开始被封为诸侯。六十五年后,山戎又越过蘧厘去攻打变厘,蛮厘公率军队在变玺边境与山戎大战。四十四年后,山戎又攻打燕国。燕国向齐国告急求救,齐桓公率军队向北攻打山戎,山戎逃跑了。二十多年后,戎翟杀到洛邑,攻打周襄王,襄王出逃到郑国的泛邑。当初,周襄王想攻打郑国,所以娶了戎翟之女为王后,与戎翟联合一起攻打郑国。不久后又废黜了翟后,翟后十分怨恨;襄王的继母叫惠后,有个儿子叫子带,惠后想立子带为王。于是惠后便与翟后、子萤一起做内应,打开城门迎接戎翟,戎翟因此攻入城内,打败并赶跑了襄王,而立子带为周王。那时戎翟有的已居住在陆浑,束边到达了卫国,侵凌得更为厉害。周襄王在外流浪了四年,于是派使者到晋国告急。晋文公刚登王位,想要创立霸业,于是便发兵攻打戎翟,杀了子带,把周襄王又迎回到洛邑。 在这个时候,秦国、晋国十分强盛。晋文公攻打驱逐戎狄,戎狄住到了西河的圜河与洛河之间,叫做赤狄,白狄。而秦穆公得到了由余,西戎八国归服了秦国。所以在陇西有绵诸、畎戎、狄源等戎族居住,在岐山、梁山、泾河、漆河以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等戎族,而晋国以北则有林胡、楼烦等戎族,燕国北面有东胡、山戎。他们分散居住在山谷裹,各自有自己的首领,聚集而居的戎族部落有一百多个,然而不能统一起来。 这之后一百多年,晋悼公派魏绛去与戎狄议和,戎狄开始朝拜晋君。又过了一百多年,趟襄子率兵越过句注山而攻破并吞了代国,逼临胡貉。后来赵襄子与韩、魏两家一起消灭了智, 三家分占了晋国的土地。这样,赵国占领了代地、句注山以北的地方,而魏国则占有西河、上郡,与戎人毗邻。后来,义渠的戎人建筑城郭以自卫,而秦国则慢慢蚕食义渠之地,到了惠王,便攻取了义渠的二十五座城郭。秦惠王攻打魏国,魏国把西河、上郡的地方全献给了秦国。秦昭王的时候,义渠戎王与宣太后私通,生了两个儿子,宣太后欺骗了义渠戎王,并在甘泉杀了他,随后起兵攻打并消灭了义渠。因此,秦国占领了陇西、北地、上郡,修筑了长城来抵御胡人。而赵武灵王也变异本国风俗,穿用胡人的衣服,学习骑马射箭,向北攻破了林胡和楼烦,从代地沿陰山山麓一直到高阙做为自己的边塞。并设置了云中郡、雁门郡、代郡。后来燕国有一个贤将秦开,在胡地做人质,胡人十分信任他。回来后他率兵攻破丁东胡,束胡退却了一千多里。后来和荆轲一起刺杀秦始皇的秦舞陽,就是秦开的孙子。燕国也修筑了长城,从造陽一直到襄平,设置了上谷、渔陽、右北平、辽西、辽东郡来抵御胡人。在那时候,文明发达的战国七雄中,有三个国家与匈奴接壤。后来赵国将军李牧在时,匈奴人不敢侵入赵国边境。后来秦始皇灭掉六国,派将军蒙恬率数十万大军向北攻打匈奴,完全收回了黄河以南的地方,凭藉黄河为要塞,在黄河边上修筑了四十四座城池,发配那些因罪被罚守边的人去居住。又修通了从九原到云陽的直道;又沿着高山险堑,依傍溪谷修建长城,可以修补的地方予以修补,从临洮起到辽东共有一万多里。后来秦国又跨过黄河占据陽山北假地区。 当时,束胡、月氏都很强盛。匈奴单于名叫头曼,头曼抵挡不住秦国,就往北迁徙了。十多年后蒙恬死了,原先的诸侯后代反叛秦国,中原地区十分混乱,那些被秦王朝放逐守边的人又都离去了,于是匈奴的处境转好,又慢慢地渡过黄河,在南边又以原先的边塞与中原为邻了。 单于立有太子,名叫冒顿。后来单于宠爱的板氏生了个儿子,头曼单于想废掉太子冒顿,立小儿子为太子,于是便派冒顿到月氏去做人质。冒顿到月氏做了人质后,头曼单于却立即发兵攻打月氏。月氏想要杀掉冒顿,冒顿便偷了月氏的良马,骑着它跑回了匈奴。头曼单于认为冒顿勇壮,就让他率领一万骑兵。冒顿于是就制作了鸣镝即响箭,训练约束他的骑兵射箭,命令他们说:“我的鸣镝所射的东西,如果有人不跟随着尽力去射,就杀了他。”冒顿率人出去打猎,有不跟着射鸣镝所射目标的人立即杀掉。不久,冒顿自己用呜镝射向自己的良马,身边的人有的不敢跟着射,冒顿立即斩杀这些人。又过了些日子,冒顿自己又用呜镝射向自己的爱妻,身边的人有的非常害怕,不敢射箭,冒顿又把这些人杀了。不久,冒顿率人出去打猎,用呜镝射向单于的良马,身边的人都跟着射去。于是冒顿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已经可为己所用了,他跟随父亲头曼单于出去打猎时,用鸣镝射向头曼,他身边的人都跟着q号镝射向头曼,射杀了单于。冒顿又把后母、弟弟和不听从自己的大臣们全杀了。于是冒顿自立为单于。 冒顿自立为单于时,东胡十分强盛,柬胡听说冒顿杀父自立,就派使者对冒顿说:“东胡想要得到头曼时号称千里马的良马。”冒顿向大臣们询问,大臣们都说:“这是匈奴的宝马,不能给他们。”冒顿说:“怎么能与人家做邻国却怜惜一匹马呢?”于是便把千里马给了东胡。不久,束胡以为冒顿怕自己,又派使者对冒顿说:“束胡想要得到单于一个板氏。”冒顿又向大臣们询问,身边的人都十分愤怒,说:“束胡人没道理,竟然向我们索要板氏!请单于派兵攻打他们。”冒顿说:“怎么能与人家为邻国却吝惜一个女子呢?”于是就把自己喜爱的辟氏给丁东胡。束胡王更加骄横,向西侵略。在匈奴与东胡之间有一片荒地没人居住,有一千多里,匈奴与东胡各居一边设置观察哨所。束胡派使者对冒顿说:“匈奴与我们边界之间观察哨所守望的那片荒弃的土地,匈奴到不了那裹,我们想占据它。”冒顿向群臣询问,有的大臣说:“这是荒弃的土地,给了他们吧。”冒顿听了大怒,说:“土地是国家的根本,怎么能送给别人!”那些说可以送给束胡土地的人都被杀掉。冒顿跨上战马,命令国人,有后退的杀头,于是就向东攻打东胡。起初束胡轻视冒顿,不做防备。等到冒顿率兵来到,彻底打败并消灭了东胡王,俘获丁东胡的民众,掠夺了他们的牲畜和物产。回来后,又发兵向西赶走了月氏,向南吞并了楼烦和白羊河南王,又完全收复了秦国派蒙恬侵夺的匈奴的地方,与汉朝以原来的河南塞为界,到达了朝那、肤施,进而侵扰燕地、代地。那时刘汉正和项羽作战,中原被战争弄得疲惫不堪,所以冒顿才能够强盛起来,能弯弓骑射的战士有三十多万。 从淳维到头曼有一千多年,匈奴有时大、有时小,居住零散分离,年代太久远了,他们的世系传承没法按次序一一排列出来。然而到了冒顿做单于,是匈奴最强大的时候,北方各少数民族都服从他的统治,与南边的华夏各族为敌国,它的世系传承、姓氏官号在这时才可能记述下来。 单于姓挛鞑氏,他们的人民称君王为“撑犁孤涂单于”。匈奴人把“天”叫做“撑犁”,把“子”叫做“孤涂”,而“单于”的意思则是广大的样子,这称呼是说单于如天一样大。匈奴设置有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匈奴人把贤明叫做“屠耆”,所以常由太子担任左屠耆王。从友右贤王以下到当户,大的率领一万多骑兵,小的率领数千骑兵,共有二十四个首领,设立“万骑”的称号。他们的大臣都是世袭官职。呼衍氏和兰氏,后来有须卜氏,这三姓是匈奴的显贵家族。那些左王左将都居于东方,面向上谷以束的地区,连接秽貉、朝鲜;那些右王右将居于西方,面向上郡以西,与氐、羌接壤;而单于王庭面对代郡、云中地区。他们各有分占的地区,随水草的好坏迁移。左右贤王、左右谷蠡所率部落最大,左右骨都侯辅佐政务。那二十四个首领也各自设置有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都尉、当户、且渠之类的官职。 在每年的正月,各部首领在单于的王庭举行小集会,并进行春祭。每年五月份,在龙城进行盛大集会,并祭祀他们的祖先、天地、鬼神。每年秋天,草黄马肥的时候,在蹄林进行大会,统计人口、牲畜的数目以便征税。他们的法律是“拔刀伤人伤口到一尺的要处死,犯偷盗罪的要把他的全家人vi财产没收入官;如果犯罪了,罪小的要轧碎他的骨节,罪大的要处死。坐牢时间长的不过十天,全国关押的犯人也不过几个。单于每天早晨走出营帐,礼拜刚升起的太陽;晚上则礼拜月亮。他们在起坐上的规矩是:长者在左,面向北。崇尚戊曰、己曰。他们丧葬的习俗是:随葬有棺椁、金银、衣裳,却没有坟堆、墓树和服丧制度;如果单于死了,他身边亲近的臣妾殉葬的多达数十人、上百人。匈奴人兴兵打仗常随月亮的盈亏而变,月满时就攻战,月亏时就退兵。他们作战时,斩得敌人头颅的就赏赐一壶酒,而所掳获的战利品就归他所有,俘获了人便做为奴婢。所以他们作战时,人人都为了得利而奋勇向前,善于引诱敌人进入包围圈,然后歼灭。所以他们追逐利益时,就像鸟一样飞集一处;他们危险溃败时,便土崩瓦解、风流云散。打仗时谁用车把死者运回来,死者的家财便全归他所有。 后来冒顿单于又征服了北方的浑窳、屈射、丁零、隔昆、新华等国。当时匈奴贵族大臣都很佩服冒顿,认为他贤明有才能。 这时汉朝刚刚平定下来,把韩王韩信迁到代地,建都马邑。匈奴大举围攻马邑,韩信投降了匈奴。匈奴得了韩信,便率军向南越过句注山,进攻太原,攻到了晋陽城下。汉高帝亲自率兵去抗击匈奴。正巧碰上冬天十分寒冷,下大雪,士卒们被冻掉手指的占十分之二三,于是冒顿便假装失败逃跑,引诱汉军。汉军追击冒顿,冒顿把精兵隐藏起来,把老弱的士兵暴露出来。于是汉军全军三十二万人,其中多为步兵,向北追击冒顿。汉高帝先率兵追到平城,步兵没有全到,冒顿派出三十多万精锐骑兵把汉高帝围困在平城白登山,共围了七天,漠军内外不能互相救济粮草。匈奴的骑兵,西边的全是白马,东方的全是青马,北方的全是黑马,南边的全是红马。高帝便派使者暗中送厚礼给闽氏,闷氏便对冒顿说:“双方主帅不应困逼。现在我们得到汉的地盘,单于您终究不能在这裹居住。况且汉主有神灵保佑,单于您要仔细考虑。”冒顿曾与韩信的部将王黄、趟利约好,而王、趟军队迟迟不到,冒顿怀疑他们与汉王有密谋,也就听取了板氏的话,打开包围圈的一角。于是高皇帝便命令士兵都拉满弓,搭上箭,面朝外,从解围的一角一直冲出,终于和大军会合一起,而冒顿便率军退去了。汉王也率兵退去,派刘敬前去与匈奴和亲。 此后韩信做了匈奴的将军,和趟利、王黄等人屡次背叛汉匈和约,侵掠代郡、雁门郡、云中郡。过了不久,陈稀反叛汉朝,与韩信合谋进攻代郡。汉朝派樊啥率兵去攻击他们,又收复了代郡、雁门郡、云中郡等郡县,没出边塞作战。当时匈奴因为汉朝将领多次率领部众前去投降,所以冒顿经常往来侵掠代地。高祖深感忧虑,便派刘敬奉送皇族女儿冒称公主去做单子的阙氏,每年奉送匈奴一定数量的丝绵、绸绢、酒和食物,相约为兄弟,实行和亲,冒顿这才稍微停止了对中原的侵扰。后来燕王卢绾又反叛了汉朝,率领他的同伙将近一万人投降了匈奴,来来去去侵扰上谷以束地区的人民,一直持续到高祖逝世。 在孝惠帝、吕太后时,冒顿渐渐骄横起来,竟然写了书信,派使者送给吕后,说:“我是孤独无依的君主,生在潮湿的沼泽地,长在乎旷的放牛放马的地方,我多次到边境上来,希望能到中原游玩一番。陛下您独立为君,也是孤独无依,单独居住。我们两个做君主的很不快乐,没有什么可供娱乐的。希望我们俩能以各自所有的,交换到各自所没有的。”吕太后看信后十分愤怒,把丞相陈平、樊啥、季布召来,商议杀掉匈奴的使者,发兵攻打匈奴。樊啥说:“臣我愿意率领十万大军,到匈奴境内去横行冲击。”吕后询问季布,季布说:“可以杀了樊啥!以前陈稀在代地反叛,汉兵有三十二万,樊啥是上将军,当时匈奴把高帝围困在平城,樊啥不能冲破围困。天下百姓唱道:‘平城之下也太艰苦了!七天没能吃到食物,士兵们连弓都拉不开。,现在人们吟唱的声音还在耳畔,没有断绝,受创伤的人刚能站立起来,而樊啥却要让天下震动,胡说什么要带十万大兵到匈奴去横行,这是当面欺诳君主。况且这些少数民族就好比禽兽一样,听到了他们的好话不值得高兴,听到恶语也不值得生气。”吕太后说:“那好吧。”于是便命令大谒者张泽写信回报,说:“单于没有忘掉我们这破败的国家,以书信赏赐我们,我们很害怕。退朝后自己思虑,我年老气衰,头发、牙齿脱落,走路也走不稳,单于听别人错说了,不值得单于降低污辱了自己。敝国没有什么罪过,应该被宽恕。我有两辆御车,驾车的马八匹,奉送给您平常坐。”冒顿得到回信,又派使者来谢罪说:“我们没有听说过中原的礼节,陛下幸好宽恕了我们。”匈奴献上马匹,于是汉匈和亲了。 到孝文帝登位后,又修好和亲之事。第三年的夏天,匈奴右贤王进入黄河以南地区騷扰侵害,于是文帝发布诏书说:“汉朝与匈奴约为兄弟,不要侵害对方的边境,汉朝送给匈奴的丝绢粮食等物很多。现在右贤王离开他的国家,率部众侵占我们的黄河以南的地方,这是不符合以往的边界的。右贤王的人往来进入我们的阗塞,捕杀我们的官吏士兵,驱赶侵害我们居住在上郡保护边塞的少数民族,使他们不能居住在原来的地方。匈奴人欺凌殴打我们边地的官吏,进行偷盗,非常傲慢无道,这不是和约所要求的样子。命令派发八万边地的车兵和骑兵,到高奴去,派丞相灌婴率领,攻击右贤王。”右贤王被赶跑,逃出边塞,文帝到太原视察。这时济北王反叛,文帝就回到了京城,停止了丞相抗击匈奴的军事行动。 第二年,单于给汉朝来信说:“天所立匈奴大单于敬问皇帝平安无恙。先前的时候皇帝您说到和亲的事情,与来信的意思符合,双方都很高兴。汉朝的边境官吏侵犯侮辱右贤王,右王不向我请示,听从了后义卢侯难支的意见,与汉朝官吏结仇,断绝了我们两国君主的和约,割离了两国兄弟的情谊。皇帝您责备我们的书信两次送来,我派使者带信去回答,使者没有归来,汉朝的使者也不到匈奴来了。汉朝因为这个缘故不与我们和好,我们作为邻国也不得归附。现在我因为小吏破坏了和约,所以便惩罚右贤王,派他到西方去寻找月氏予以攻击。靠了老天的保佑,将士精良,战马强壮,已经消灭了月氏,彻底斩杀、平定了他们。楼兰、乌孙、呼揭以及他们附近的二十六国都已经成了匈奴的一部分。各游牧民族合为一家,北方已经平定。我希望停止战事,让士兵得到休息,牧养马匹,消除以前不愉快的事,恢复过去的和约,以安定边民,以继承匈汉两族自古以来的友好传统,使年轻人得以成长,使老年人能安居乐业,世世代代和平欢乐。不知道皇帝您的意思怎么样,所以我派郎中系库浅带书信去求见,并献上骆驼一匹,坐骑二匹,驾车之马八匹。皇帝如果不想让匈奴靠近边塞,那我就命令官吏百姓远离边塞居住。使者到后,请立即打发他们回来。”六月中旬,匈奴使者来到新望造地方,书信送到朝廷。汉朝商议攻打匈奴与和亲哪一种有利,公卿大臣都说:“单于刚刚攻破月氏,正在胜利势头上,不能跟他们打仗。况且就是夺得了匈奴的地方,那裹都是盐碱地也不能居住,和亲十分便利。”于是汉朝答应了单于的请求。 孝文帝前元六年,汉朝送给匈奴的信中说道:“汉朝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平安无恙。您派系摩浅送我书信,说:‘希望停罢战争,休养士卒,消除以前的误会,恢复我们原来的和约,以安定边民,世世代代平安欢乐。,我十分欣赏你的说法。这是古代圣王的用心与志向。汉朝与匈奴约为兄弟,用来送给单于的礼物十分优厚。背叛盟约,使兄弟亲情疏远的责任,一般是在匈奴。然而右贤王那回事发生在大赦之前,请您不要过分追究责备他。单于如果能按来信中说的去做,明确地告诉官吏们,使他们不要背负盟约,讲求信义,我们会尊敬地按单于的书中所说的去做。使者说单于亲自率军作战,统一他国有功劳,作战十分辛苦。所以,现在有御用绣夹绮衣、长袄、锦袍各一件,金发饰一件,黄金装饰的腰中大带一条,黄金带钩一枚,彩绸十匹,锦缎二十匹,赤绋、绿缯各四十匹,派中大夫意、谒者令肩去敬赠给单于。” 后来不久,冒顿单于死了,他的儿子稽粥继位,称为老上单于。 老上稽粥单于继位不久,文帝又选派了皇族女儿冒称公主去给单于做板氏,派宦官、燕地人中行说辅佐公主一起去。中行说不想去,汉朝强迫他去。中行说说:“如果一定要让我去,我就要为害汉朝。”中行说到了那裹,就投降了单于,单于很喜欢他。 当初的时候,单于爱好汉朝的绸绢、丝棉和食物,中行说对单于说:“匈奴的人el比不上汉朝的一个郡,然而却很强大的原因,便是穿衣吃饭与汉人不同,没有什么需要仰赖汉朝的。现在单于您改变匈奴的习俗,喜爱汉朝的东西,汉朝给予匈奴的东西不过占其总数的十分之二,就将会全部得到匈奴的部众。希望您把得到的汉朝棉布、丝绢,让人穿着在野草荆棘中奔驰,使衣服裤子都开裂破烂,以显示不如毡裘坚固;把得到的汉朝食物都扔掉,以显示不如乳酪方便好吃。”于是中行说教单于身边的人写字算数,来统计他们的人口和牲畜的数日。 汉朝送给单于书信,用一尺一寸长的木简,开头问候的话是“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平安无恙”,用来相送的东西和一些问候的话语等等。中行说教单于用一尺二寸长的木简给汉皇帝写信,信的印章和封缄都搞得很长很大,言辞傲慢,说“天地所生、曰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漠皇帝无恙”,以及赠送的礼物及言语等等。 汉朝使者有的说匈奴的风俗不好,轻视老年人。中行说诘问汉朝使者说:“你们汉朝的风俗,对那些要去守卫边防,从军作战正要出发的人,他们的父母亲难道有不自己让出暖衣美食来供给那些就要出发的人的吗?”汉朝使者说:“是这样。”中行说说:“匈奴人以攻击作战为正事,这是很明确的,老弱的人不能参加战斗,所以他们才把肥美的好食物给壮健的人吃,以便保卫自己,这样父子才能都安全无恙,怎么能说匈奴人轻视老年人呢?”汉朝使者说:“匈奴父亲与儿子住在一个帐篷裹,父亲死了,儿子便娶后母为妻子;兄弟死了,活着的兄弟都娶死者的妻了做自己的妻子。而且没有帽子腰带的讲究和朝廷的礼仪。”中行说说:“匈奴人的风俗是吃牲畜的肉,喝它的奶汁穿它的皮革;牲畜吃草喝水,随着季节转移地点。所以在紧急的情况下人们就练习骑马射箭,平时无事人们就安居乐业。匈奴人的约束简单,容易施行;君臣间的关系也很简单直率,所以能够长久维持。整个国家的政务就好像一个人的事务一样。父亲兄长死了,儿子、弟弟就娶他们的妻子做自己的妻子,是怕本族本姓没了后代。所以匈奴人虽然婚姻生活混乱,却一定要立本族的人传代。现在中原人虽然假装不娶自己父兄的妻子,亲属却逐渐疏远,以至于互相杀戮,以至于改姓改族,都是由这一类的事情引起的。况且由于礼仪的弊病很多,使得人们上下辈之间互相怨恨;而出于礼仪大肆营造宫殿,人民的活力都要用尽了。至于汉人努力耕田种桑以求衣食,修筑城郭以自我防卫,造就导致了在紧急情况下人民不会战斗,租平时就疲于生产。唉!你们这些住在土石房子裹的人,就不要多说了,就不要显示你们的好衣服了,光是戴着高帽子显得高贵又有什么益处?”从此以后,汉朝使者有想要与之辩论的,中行说总是说:“汉朝使者不要多说了,衹要记着汉朝送给匈奴的绸绢丝棉,精米酒曲,使它们数量充足,并且保证质量好就行啦,何必说三道四?况且汉朝送来的东西十分好就算了,如果不是很好而是粗滥,那么就等到秋熟季节,我们派骑兵去践踏你们的庄稼好啦。”中行说不分日夜地教单于窥伺汉朝边境的要害之处。 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单于率领十四万骑兵攻入朝那、萧关,杀死了北地都尉孙印,抢掠了许多人口、牲畜、财物。然后匈奴又到了彭陽,派骑兵突入回中宫,放火焚烧,匈奴的探马到了雍甘泉。于是文帝便任命中尉周舍、郎中令张武为将军,出动战车千辆,骑兵十万,在长安城附近驻防,以防备匈奴入侵。又任命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任命宁侯魏邀为北地将军,任命隆虑侯周宠为陇西将军,束陽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董赤为将军,出动大批战车、骑兵去攻打匈奴。单于在塞内停留了一月有余,汉军赶走了匈奴人也就回来了,没有斩杀敌人。匈奴日益骄横,每年都入侵边境,许多百姓被杀戮,以云中郡和辽东郡最严重,每郡被杀的有一万多人。汉朝十分忧虑,便派使者送给匈奴书信,单于也派当户来答谢,双方再次商议和亲之事。 孝文帝后元二年,汉朝派使者送书信给匈奴说:“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平安无恙。您派当户且渠雕渠难、郎中韩辽送给我二匹马。已经送到了,我恭敬地接受了。我们的先帝规定:长城以北的游牧射箭民族由单于管辖,长城以内戴帽束带的人家,我来掌管,让百姓万民能够耕地种田,织布纺线,射猎野兽,谋衣谋食,父子不分离,君臣相安,都不要做横暴的恶事。现在我听说有邪恶之徒贪图不义之财,背叛信义,断绝和约,置百姓万民的性命于不顾,离间两国君主的友谊,然而这些都已是以前的事了。您的来信说:‘我们两国已经和亲,两国君主对此都很高兴,以后要停止战争,休养士卒、放牧马匹,世代欢乐,安定的局面重新开始。,我对此十分赞赏。圣人每天都要更新自己,改弦更张,让老年人得以休养,年轻人能顺利长成,各保性命,终享天年。我与单于都遵循造道理,顺应天意,安抚万民,使我们的君位世代相传,以至无穷,天下人对这没有不称赞的。汉朝与匈奴是势均力敌的邻国,匈奴在北方居住,天气寒冷,冬天来得早,所以我命令我的官吏每年送给单于一定数量的秫蘖、金帛、棉布等其他物品。现在天下十分安定,万民欢乐,衹有我和单于您为民父母,做天下人的君长。我回忆思念以前的事,不过是为了一些小小的财物和小事情,加上谋臣计议失误造成的,这些都不足以离间我们兄弟间的友谊。我听说天不偏盖一方,地不偏载一方。我与单于您应该抛弃前嫌,都遵循天地大道,消除以前的嫌恶,以谋求长久的和平相处,使两国人民像一家的儿女一样。百姓万民,下及鱼鳖、上及飞鸟,直到歧行、喙息、蠕动的动物,没有不趋向平安有利而躲避危险的。所以对归来者不予制止,这是上天的大道。我们应完全消除以往的误会,我宽恕赦免逃跑到匈奴去的汉人,单于你也不要责怪章尼等人。我听说古代的帝王,订约分明而不反悔。希望单于留意,天下安定,和亲之后,汉朝不先背约。希望单于仔细考虑这事。” 单于已经约定与汉朝和亲,于是汉文帝给御史下韶令说:“匈奴大单于送给我书信,汉匈和亲局面已定,收留逃亡的人不足以增加人口,扩充土地,匈奴人不准入塞,汉朝人不许出塞,违犯现今和约的杀头,这样可以长期和平相亲,以后也没有灾祸,双方都便利。我已经答应了匈奴。现在布告天下,让天下吏民明确知道这事。” 四年后,老上单于死了,他的儿子军臣单于继位,中行说又侍奉军臣单于。汉朝也再次与匈奴和亲。 军臣单于继位一年多后,匈奴又断绝与汉朝的和亲关系,大举入侵上郡、云中郡,每郡去了有三万骑兵,被杀死的人很多,抢去了许多财物。在那时汉朝派了三位将军率军分别驻扎在北地郡、代地的句注山、赵地的飞狐口,沿边境居住的吏民也紧守险要以防备匈奴入侵。又设置三位将军分别驻防在长安城西的细柳、渭河北岸的棘门和霸上,以防备匈奴。匈奴骑兵侵入代地的句注山边,汉军报警的烽火传到了甘泉、长安。几个月后,汉军开到了边塞,匈奴人也远离边塞而去,漠军也就撤回了:一年多以后,汉文帝死了,汉景帝继位,趟王刘遂竞暗中派使臣去匈奴。吴楚匕国谋反时,匈奴就想与趟国合谋侵入汉朝边塞。汉军包围并攻破了赵国,匈奴人也就停止了行动。此后,景帝又派人与匈奴和亲,互通边境贸易,送给单于东西,嫁公主给单于,照以前的盟约办事。整个景帝时候,不时有匈奴人小辨模地入侵抢劫,没有大的入侵事件。 汉武帝继位后,申明有关和亲的规定,在边境市场贸易中对待匈奴十分优厚,供给辔富。匈奴从单于以下的人都与汉人亲近,往来于长城下。 汉朝派马邑人聂翁壹带着货物私自出关与匈奴人交易,假装要把马邑城出卖给匈奴,以此引诱单于。单于相信了他的话,并贪求得到马邑城裹的财物,于是便率领十万骑兵进入武州塞口。汉朝在马邑城边埋伏了三十多万军队,御史大夫韩安国担任护军将军,督率四位将军准备伏击翠于。单于进入汉朝边塞后,离马邑城还有一百多里,看到牲畜遍布四野却无人放牧,感到很奇怪,便进攻一个哨所。当时一个雁门尉史巡逻防地,发现敌人,便去保卫这个哨所,单于抓住了他,想杀他。这个尉史知道汉军的计谋,便投降了,把漠军的情况全部告诉给了单于。单于大吃一惊,说道:“我本来就有些怀疑这事。”于是便率军队回去了。出边塞后,单于说道:“我能得到尉史,这是天意啊。”便封尉史为“天王”。汉军本希望等单于按约进入马邑后纵兵攻击,单于却没有来,所以一无所得。将军王恢率领的军队从代地出发攻击匈奴的辎重后勤部队,听说单于率队回还,兵多势大,便不敢出击。汉朝因为马邑伏兵之谋本是王恢策划,而他却不出击,便杀了他。从此之后,匈奴便断绝了与汉朝的和亲关系,攻击扼守大道的要塞,经常侵入边境抢劫,不可胜数。但是匈奴人也很贪婪,还是喜欢边塞的贸易市场,爱好汉朝的货物,汉朝也还开放市场,以投其所好。 自从马邑伏兵之后第五年的秋天,汉朝派四位将军各率一万骑兵在边塞市场一带去攻打匈迎。将军堑直从上釜出击,到达龙城,杀死七百鲤麸人。公孙贺从昼史塑出击,一无所得。公孙垫从佳郡出击,被包基杀死了七千人。李广从雁塱出击,被鲤塑打败,包躯活捉了奎尘,奎尘在路上逃回龃9。遵塑囚禁公逐趑、奎庐,他们赎罪做了平民。那一年冬天,匈奴有数千入侵扰边境,其中以2困受害最严重。汉朝便派将军韩安国驻扎在渔厘,防备包躯入侵。第二年秋天,匈抠又有二万骑兵攻入边塞,杀死辽西太守,掳走二千多人。又打败渔陽太守的军队一千多人,包围了将军整宣厘。当时堕叁迩率领的一千多骑兵也快死光了,正巧燕国来解救,救军到了,匈奴才撤去,包躯又侵入压旦娜,杀掠一千多人。于是莲朝派将军衔直率领三万骑兵从雁门出击,李息从伏邓出击,攻打匈奴,杀死匈奴数千人。第二年,街宣又率军从胧酉郦的西部出发,打到陇酉,攻击董回以南的包基所属的搂垣、皇圣王,杀死、俘虏了数千匈奴人,得到一百余万头羊。于是塑目就占领了2嗵地区,修建了塑左城,又修复了原来室厘大将墓恬修建的关塞,凭藉黄河加固关防。选塑也放弃了偏僻弯曲的造陽地方,给了包抠。这一年是五塑二年。 后一年的冬天,军臣单于死了,他的弟弟左谷蠡王伊握钮自立为单于,打败了军臣单于的太子乸。鲤逃走,投降了龃,龃封龌为陟安侯,几个月后于单便死去了。 伊稚斜单于继位后,当年夏天,匈奴几万骑兵攻入伐郡,杀死太守共友,抢走一千多人。这年秋天,又侵入雁门郡杀死、掳走一千多人。第二年,又侵入代郡、定襄、上郡,每路有三万骑兵,杀死、抢走几千人。匈奴右贤王对汉朝夺取他们董回以南的地区并修筑朔方城十分怨恨,多次侵扰边境,并攻入河南地区,攻击騷扰朔方城,杀掠了许多官民。 第二年的春天,汉朝派卫青率领六位将军和十多万军队从朔方、高阙出发,攻打匈奴。匈奴右贤王以为选军来不了,喝醉了酒。漠军出塞六七百里,连夜包围了右贤王。右贤王大惊,脱身逃走了,匈奴的精锐骑兵大都随之逃走。汉朝将军俘获了右贤王的部众男女共一万五千人,裨小王十多人。那年秋天,匈奴一万骑兵侵入代郡,杀死都尉朱央,掠走一千多人。 第二年的春天,汉朝又派大将军卫青统率六位将军,十多万骑兵,仍从定襄出发,走了几百里,去攻打匈奴,前后共杀死匈奴一万九千多人,而汉朝也损失了二位将军,三千多骑兵。右将军苏建只身逃脱,而前将军翕侯赵信作战不利,投降了匈奴。趟信原来就是匈奴的一个小王,投降汉朝后,汉朝封他为翕侯,他做为前将军与右将军苏建合兵一处,单独碰上了单于的大部队,所以全军覆没。单于得到了翕侯,封他为仅次于单于的自次王,并把自己的姐姐嫁给他,与他一起商议如何对付汉朝。趟信教单于更往北去,越过大沙漠,以引诱拖垮汉军,致使汉军疲劳已极再去攻打,不要靠近边塞。单于听从了赵信的建议。第二年,匈奴几万骑兵侵入上谷,杀死几百人。 第二年春天,汉朝派骠骑将军霍去病统率一万骑兵从陇西出发,越过焉耆山一千多里,消灭匈奴八千多人,夺到了休屠王的祭天金人。那年夏天,骠骑将军霍去病又与合骑侯一起率领几万骑兵从陇西、北地出发,行军二千里,经过居延,攻打祁连山,消灭匈奴三万多人,裨小王以下十多人。那时,匈奴也侵入代郡、雁门郡,杀掠几百人。汉朝派博望侯张骞和李广将军从右北平出发,攻打匈奴左贤王。左贤王包围了李广,李广率领的四千汉军死者过半,杀死的敌人也超过了自己牺牲的人数。正好博望侯的救军来到,李将军才得脱身,军队都死完了。合骑侯公孙敖误了与骠骑将军霍去病约定的日期,他和博望侯张骞都应当被判处死刑,用爵位赎罪做了平民。 那年秋天,单于对驻扎在西方的昆邪王、休屠王被漠军消灭俘虏几万人造件事很生气,想把他们叫来杀掉。昆邪王、休屠王害怕了,商议投降汉朝,汉朝派骠骑将军前去迎接他们,昆邪王杀了休屠王,率领他的部众一起投降了汉朝,共有四万多人,号称十万人。这时汉朝得到昆邪王投降后,于是陇西、北地、河西这些地方受匈奴侵掠更少了,便把关东的贫民迁到所夺得的匈奴河南新秦中地区居住,以充实边疆,而把驻守北地以西地区的军队减少了一半。第二年春天,匈奴又分别以几万骑兵侵入右北平、定襄两郡,杀掠一千多人。 第二年春天,汉朝君臣商议:“翕侯赵信给单于献计谋,迁居到大漠以北,认为汉军攻不到那裹。”于是便用粮食喂马,出动十万骑兵,另有自带衣粮马匹志愿从军的共十四万人,运粮食的车马没有计算在内。命令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镑领一半部队,卫青从定襄出发,骠骑将军从代地出发,共同约定越过大漠攻打匈奴。单于听说这事,便把辎重粮草运到远方,率精兵在漠北迎战。与汉朝大将军卫青交战一天,正好天黑了,刮起了大风,汉军出动左右两翼军队包围了单于。单于自料打不过汉军,便单独与几百精锐骑兵一起突破漠军的包围,向西北逃走了。汉军连夜追击,没有抓到单于,追击途中俘虏、消灭匈奴一万九千多人,向北一直打到真颜山赵信城才回来。 单于逃走时,匈奴兵常常与汉军混在一起追随着单于。单于很长时间没有能够与自己的大队人马相遇,右谷蠡王以为单于死了,便自立为单于。真单于后来又收集了自己的部众,右谷蠡王才去掉单于称号,恢复原来的称号。 骠骑将军霍去病从代地出发,向北跨过二千多里,与左贤王交战,汉军斩杀俘虏匈奴共七万多人,左贤王和部将都逃走了。骠骑将军在狼居胥山上筑坛祭天,在姑衍山上辟场祭地,到达翰海才回军。 此后匈奴逃得远远的,而漠南也就没有了单于王庭。汉人渡过黄河,从朔方往西直到令居,到处修渠开田,设置官吏,官吏、士兵有五六万人,慢慢蚕食匈奴地盘,土地连接到匈奴旧地以北。 当初,汉朝卫青、霍去病两将军出兵围攻单于,杀死、俘获匈奴八九万人,而汉朝士兵死亡的也有几万人,汉军战马死去十多万匹。匈奴虽然疲惫,逃得远远的,而汉军马匹缺乏,也无法追击。单于采纳趟信的建议,派使者来说好话请求和亲。皇帝把这事下交给大臣们商议,大臣们有的说应该与匈奴和亲,有的说应该让他们称臣。丞相长史任敞说:“匈奴新败,困乏疲惫,应该让他们做外臣,到边塞地带朝拜汉朝天子。”汉朝派任敞出使到单于那裹,单于听说任敞的主意后,大发怒火,把任敞扣留,不让他回去。在此之前汉朝也招降了一些匈奴使者,单于也总是扣留汉朝的使者相抵偿。汉朝正在调集兵马,正巧骠骑将军霍去病死了,因此汉朝很久没有向北方攻击匈奴。 几年后,伊稚斜单于死了,在位十三年。他的儿子乌维继位做了单于。这年是元鼎三年。乌维单于继位后,汉武帝开始巡视各郡县。后来汉朝去讨伐南方的两越,没有攻击匈奴,匈奴也没有入侵边境。 乌维单于继位三年后,汉朝消灭了两越,便派遣原太仆公孙贺率领一万五千骑兵出九原二千多里,到达浮苴井,派遣从票侯趟破奴率领一万多骑兵出令居几千里,到达匈奴河水,两路军队都没有遇见一个匈奴人,就回来了。 这时候汉武帝巡视边境,亲自到达了朔方城,统率十八万骑兵,以显示军威,同时派郭吉为使者去劝告单于。到达匈奴后,匈奴负责接待客人的官员询问郭吉出使的使命是什么,郭吉谦卑地说好话道:“我想见了单于的面再亲el告诉他。”单于便接见了郭吉,郭吉说道:“南越王的头颅已经悬挂在汉朝皇宫的北门下了,假如现在单于您能够前去与汉兵交战,那么汉朝天子正率兵在边境等候;假如你不能前去,就应该面向南方向汉朝称臣。何必衹是一味地向北逃跑,躲藏在大漠北边寒冷凄苦、没有水草的地方呢?”郭吉说完后,单于大怒,立即把负责接待的礼宾官给杀了,并把郭吉扣留下来,不放他回去,为凌辱郭吉,把他放逐到北海上。而单于到底也不敢到汉朝边境侵掠,休养兵马,练习射猎,多次派使者到汉朝,甜言蜜语请求和亲。 汉朝派王乌等为使前去窥探匈奴的虚实。匈奴法律规定,汉朝使者不放下符节,不用墨涂面的,不许入帐。王乌是北地人,了解匈奴的习俗,他去掉符节,用墨涂面,进了毡帐。单于喜欢王乌,假装答应王乌说:“我为你的缘故派太子到汉朝去做人质,以求与汉朝和亲。” 汉朝派杨信出使匈奴。这时汉朝攻取了在东方的减貉、朝鲜,做为汉朝的郡;在西部设置了酒泉郡来隔绝匈奴与羌人交通的道路。汉朝又与西部的月氏、大夏交通,把公主嫁给乌孙王,以分化匈奴在西方的做为后援的友好国家。又向北进一步扩垦农田,一直到眩雷,做为汉朝的边塞,对这些匈奴始终不敢说什么。这年,翕侯趟信死了,汉朝执政者认为匈奴已经衰弱,可以让它臣服。杨信为人刚强正直倔强,向来不是显贵大臣,单于对待他不亲热。匈奴单于想召他进帐,杨信不肯去掉符节,于是单于只好在帐外接见杨信。杨信劝告单于说:“如果您打算与汉朝和亲,就把太子送到汉朝去做人质。”单于说:“这不是原先我们的盟约裹规定的样子。原来的盟约规定,汉朝要常嫁公主给单于,送给我们一定数额的绸绢、丝棉、食物来和亲,而匈奴也不再去侵扰汉朝的边境。现在你们却要一反以往的规定,要我的太子去汉朝做人质,看来和亲没什么希望了。”匈奴的习惯作法是:见到使者不是汉皇帝宠爱的宦官,而是儒生,便认为是来游说的,就驳斥他们辩论的言辞;如果是年轻人,便认为是前来行刺的,就挫掉他的锐气。每次汉军进入匈奴,匈奴都要报复。汉朝扣留匈奴使者,匈奴也要扣留汉朝的使者,一定要双方对等才罢休。 杨信回来后,汉朝派王乌等人出使匈奴。匈奴仍是用好话奉承他,衹是想多得到汉朝送给的财物,欺骗王乌说:“我想到汉朝去拜见汉天子,当面相约结为兄弟。”王乌回来报告朝廷,汉朝就为单于在长安修建了官邸。匈奴又说:“除非是汉朝显官达贵来做使者,我不给你们说实话。”匈奴派自己的贵人到汉朝出使,贵人病了,汉朝给他药物,想治好他,却不幸死去。汉朝让路充国佩戴二千石的印绶,出使匈奴,为匈奴贵人送丧,丰厚的殡葬费达几千斤黄金。单于认为贵人是汉朝杀死的,于是便把路充国扣留下,不让他回来。单于几次说的话,衹不过是在欺骗王乌,根本没有诚意到汉朝来,也没派太子做人质。这时匈奴多次派奇兵侵犯汉朝边境。于是汉朝就拜郭昌为拔胡将军,派他与浞野侯一起驻扎在朔方以东,防备匈奴。 乌维单于在位十年死去,儿子詹师庐做了单于,因为年纪小,号为儿单于。这一年是元封六年。从此以后,单于更向西北迁徙,左方军队面向云中郡,右方兵面向酒泉、敦煌。 儿单于继位后,汉朝派了两个使节,一个人去慰问单于,一个人去慰问右贤王,想以此分裂离间匈奴君臣。使者到匈奴后,匈奴人把他们都交给了单于。单于大怒,把他们全部扣留了。汉朝使者被扣留在匈奴的前后达十多批,而匈奴使者来到汉朝后,汉朝也总是扣留下来相抵偿。 这一年,汉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向西攻打大宛国,又派因杆将军公孙敖修筑受降城。那年冬天,匈奴那裹下了大雪,牲畜大多被饿死、冻死,而单于年轻,好杀人打仗,国内人多不安心。左大都尉想杀掉单于,暗中派人告诉汉朝说:“我想杀了单于,投降汉朝。但汉朝离得太远,如果汉朝派兵来就近接应我,我就起事。”当初汉朝听到这话,所以才修筑了受降城,天子还认为离匈奴远了。 第二年春天,汉朝派浞野侯赵破奴率领二万骑兵出朔方北二千多里,约定要到达浚稽山才回军。浞野侯按约定到达浚稽山回军了,左大都尉想要发难却被发觉,单于把他杀了,出动军队攻打浞野侯,浞野侯一边退军,一边捕捉、俘虏匈奴数千人。往回走到离受降城四百里的地方,被匈奴的八万骑兵包围了。浞野侯夜裹自己出去找水,匈奴活捉了浞野侯,趁机急攻汉军。军中官吏害怕丢失了将军朝廷会诛杀自己,没有人相劝回归汉朝,漠军于是覆没于匈奴了。单子大喜,于是便派军队进攻受降城,没能攻下,便入侵騷扰边塞,然后离去了。第二年,单于想亲自率军进攻受堕越,没有到达便病死了。 儿里王在位三年就死了。儿子还小,鲤翅人便拥立他的叔父、乌维单子的弟弟右贤王包整翅为单于。这一年是友翅三年。 句黎湖单于继位后,汉朝派光禄徐白为出五原塞几百里,远到一千里,修筑城堡哨所,一直到卢朐;又派游击将军韩说、长平侯卫伉驻扎在它们附近,派强弩都尉路博德在居延泽边修筑城堡。 这年秋天,匈奴大举入侵云中、定襄、五原、朔方诸郡,杀掠几千人,打败了好几个二千石的官员,这才离去。在退军路上,破坏了光禄徐自为修筑的城堡哨所。又派右贤王侵入酒泉、张掖,掠走几千人。正巧任文率军队截击匈奴,解救汉人,右贤王又全部失去了所掳掠的财物、人马而退去了。匈奴听说贰师将军李广利攻破大宛国,杀了大宛国王回来了,单于便想在路上截击,最后没敢这样做,那年冬天单于便病死了。 句黎湖单于在位一年便死了,他的弟弟左大都尉且鞑侯继位做了单于。 汉朝消灭了大宛国,威震外国,汉武帝想进而击败匈奴,便颁布诏书说:“高皇帝留给我王城被围困的忧患,高后时单于来信十分悖逆。从前齐襄公远报九代祖之仇,《春秋》予以赞扬。”这一年是太初四年。 且千侯单于刚继位,害怕汉朝袭击匈奴,便把汉朝使者中不肯投降的人如路充国等全都放归汉朝。单于自己宣称:“我是儿辈,怎么敢与汉天子比!汉天于是我的长辈。”汉朝派中郎将苏武送厚礼给单于,单于更加骄横,礼节上十分倔傲,不是汉朝所希望的样子。第二年,浞野侯赵破奴逃出匈奴回到了汉朝。 第二年,汉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三万骑兵从酒泉出发,在天山攻打右贤王,斩杀、俘获匈奴一万多人而还。匈奴大举围攻贰师将军,李广利几乎不得逃脱。汉兵死亡十分之六l。汉朝又派因杆将军公孙敖出西河郡,与强弩都尉路博德在涿邪山会合,没有得到什么。又派骑都尉李陵率领步兵五千人从居延北边出发,走了一千多里,跟单于遭遇了,双方交战,李陵杀死杀伤匈奴一万多人,自己方面的武器和食物都用完了,想要突围回来,单于包围了李陵,李陵投降了匈奴,他的士卒逃脱回到汉朝的有四百人。单于尊贵李陵,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这之后二年,汉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六万骑兵,七万步兵,从朔方出发;派强弩都尉路博德率领一万多人,与贰师将军会师;派游击将军韩说率步兵三万人,从五原出发;派因杆将军公孙敖率一万骑兵,三万步兵,从雁门出发。匈奴听到消息后,把家口和财物都远远地运到余吾水以北,而单于率十万骑兵在余吾河南边等候汉军,与贰师将军交战。贰师将军便脱离接触率军队往回走,与单于作战十多天。游击将军韩说没有得到什么。因杆将军与左贤王交战,不顺利,率军队回来了。 第二年,且千侯单于死了,在位五年,他的长子左贤王继位,就是狐鹿姑单于。这一年是太始元年。 当初,且凝侯单于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为左贤王,二儿子为左大将。且千侯单于病得快要死了,遗言立左贤王为单于。左贤王没有到来,匈奴贵人以为左贤王病了,变更为拥立左大将为单于。左贤王听说后,不敢到王庭来。左大将派人去召左贤王,要让位给他。左贤王藉口自己有病推辞,左大将不接受哥哥的辞让,说:“就是您不幸死了,再传位给我。”左贤王答应了,于是立左贤王为狐鹿姑单于。 狐鹿姑单于继位后,让弟弟左大将做了左贤王,几年后左贤王就病死了,他的儿子先贤掸没能代替为左贤王,而是另做了et逐王。et逐王比左贤王位置要低。狐鹿姑单于让自己的儿子做了左贤王。 狐鹿姑单于登位六年后,匈奴派兵入侵上谷、五原,杀掠汉朝官吏、人民。那年,匈奴又入侵五原、酒泉,杀死了两郡的都尉。于是汉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统率七万大军从五原出发;派御史大夫商丘成率领三万多人从西河出发;派重合侯莽通率领四万骑兵出酒泉一千多里。单于听说汉朝出动了大部队,便把辎重粮草全部运到趟信城北边的郅居水去了。左贤王驱率匈奴的部众渡过余吾水,走了六七百里,居住在兜衔山。单于亲自率领精兵与左安侯一起渡过姑且水。 御史大夫的部队到达了追邪径,没有遇见匈奴人,便回来了。匈奴派大将与李陵一起率领三万多骑兵追击汉军,到浚稽山包围了汉军,双方反复交战九天,漠军冲锋陷阵,打退敌人,杀死了大批匈奴人。到了蒲奴水,匈奴作战不利,便退去了, 重合侯莽通率领的军队到达了天山,匈奴派大将偃渠与左呼知王、右呼知王率领两万骑兵拦截汉军,见汉军强大,率军退去了。重合侯没有什么得失。这时候,汉朝怕车师的部队拦截重合侯,便派闽陵侯率领军队包围了车师城,攻破城后完全俘获了车师的王和部众归来了。 贰师将军李广利快出边塞的时候,匈奴派右大都尉和卫律一起,率领五千骑兵在夫羊句山的狭隘处拦截攻击漠军。贰师将军派自己属国的二千匈奴兵与卫律交战,卫律的士兵溃散了,死伤了几百人。汉军乘胜追击逃跑的敌人,追到了范夫人城,匈奴人纷纷逃走,没人敢抗拒汉军。正巧造时贰师将军的妻子、儿子犯巫蛊事被收捕了,李广利听说后十分担忧害怕。李广利的掾吏胡亚夫也因为逃罪而在军队中,他劝说李广利道:“一个人的家室子女都被官吏收捕了,要是他回去后不能如愿解救他们,却正好与他们在狱中相会,那时候,再想见到郅居以北的地方还可能吗?”因此贰师将军犹豫不决,想深入匈奴,取得战功,于是便率军向北进发,到了郅居水边。匈奴人已经逃去了,贰师将军便派护军率领二万骑兵渡过郅居水。有一天,碰上了左贤王和左大将,率领二万骑兵与漠军交战了一天,汉军杀死了左大将,匈奴人死伤惨重。汉军长史与决眭都尉辉渠侯商议道:“李将军有了二心,他是想让大家处于危险而自己邀取宝名,恐怕一定会失败。”二人商量着一起抓起李广利来。李广利听说了,便杀了长史,率领军队回到速邪乌燕然山。单于知道汉军已经很疲劳了,就亲自率领五万骑兵拦截攻击贰师将军,双方交战,死伤都很惨重。匈奴夜裹在汉军前部挖了几尺深的壕沟,从汉军背后发起猛攻,汉军大乱,溃败了,贰师将军投降了匈奴。单于一向知道李广利是汉朝的大将贵臣,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对他的尊宠在卫律之上。 第二年,单于派使者送给汉朝书信说:“南方有大汉朝,北方有强盛的匈奴。‘胡’的意思是‘天之骄子’,不为小的礼节自寻烦恼。现在我们想与汉朝大开边界,娶汉朝的女儿做妻子,每年汉朝送给我们一万石酒,五千斛粮食,各种布绢一万匹,其他方面像以前约定的那样,那么我们就不侵扰汉朝边界了。”汉朝派使者回报并送回匈奴的使者,单于让身边的人向汉朝使者问难,说:“汉朝,是讲礼义的国家。可贰师将军李广利说前太子起兵反叛,这是为什么呢?”汉朝使者回答道:“是有这么回事。衹是那件事是丞相个人与太子争斗,太子起兵想杀了丞相,丞相诬告太子,所以杀了丞相。这是儿子玩弄父亲的军队,按罪应当鞭打他一顿,也衹是小遇错罢了。与冒顿单于亲自射杀生父,自立为单于,娶后母为妻子相比怎么样呢?那是禽兽的行为!”单于扣留了这个使者,三年才让他回来。 贰师将军李广利留在匈奴一年多了,卫律对李广利受宠十分忌妒,正巧单于的母亲病了,卫律命令匈奴的巫者,让她说已故单于发怒了,说:“我们过去祭兵,经常说抓住贰师将军要把他杀了祭祀宗庙,现在抓到了,为什么不用他祭庙?”因此单于便收捕了贰师将军,李广利大骂道:“我死了一定要让匈奴毁灭!”于是便杀了贰师将军祭庙。正巧匈奴连着下了几个月的大雪,牲畜都冻死了,人们也害瘟疫得病,庄稼不能成熟,单于害怕了,便为贰师将军李广利建立了祭祀的庙祠。 自从贰师将军覆没于匈奴,汉朝损失了大将军和士兵有几万人,因此没有再出兵。过了三年,漠武帝死了。在这以前,汉军深入匈奴,苦苦追击匈奴二十多年,匈奴人怀孕的流产,家庭破败,十分厌苦这种生活。从单于往下的人都希望与汉朝和亲。 又过了三年,单于想请求与汉朝和亲,正巧得病死了。当初,单于有一个异母弟做左大都尉,很贤明,匈奴人都很敬佩他。单于的母亲怕单于不立儿子而立左大都尉,便私下派人杀了左大都尉。左大都尉的哥哥对此十分怨恨,便再也不肯参加单于王庭的朝会。另外,单于快病死的时候,对匈奴贵人们说:“我的儿子太小,不能治理国家,立我弟弟右谷蠡王为单于。”等到单于死后,卫律等人与颛渠板氏商议,把单于的死隐瞒起来,假托单于的命令,与匈奴贵人饮酒盟誓,改立颛渠辟氏的儿子左谷蠡王为壶衍鞑单于。这一年是始元二年。 壶衍千单于继位后,暗示汉使者说想和汉朝和亲。匈奴左贤王、右谷蠡王因未被立为单于,十分怨恨,想率领自己的部众归降汉朝。恐怕自己到达不了汉朝,就胁迫卢屠王,要他和自己一起投降西方的乌孙国,商议攻击匈奴。卢屠王告发了这事,单于便派人查问,右谷蠡王不认罪,反而把罪名推到卢屠王身上,匈奴的人们都认为卢屠王冤枉。于是左贤王、右谷蠡王便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再也不肯到单于的龙城去了。 二年后的秋天,匈奴侵入代郡,杀了都尉。单于年轻,又刚刚继位,他的母亲行为不正,国内人心涣散,常常害怕漠军来袭击他们。于是卫律便给单于出主意“挖凿水井,修筑城池,盖高楼用来藏储谷物,与以前逃入匈奴的秦人的子孙一起守卫。汉军即使攻来,对我们也无可奈何。”于是就挖了几百眼井,砍伐了数千棵木材。有人说匈奴人不能固守城池,这样做是送粮食给汉朝军队,卫律便停止了,又出主意放归不肯投降的汉朝使者苏武、马宏等人。马宏以前与副光禄大夫王忠出使西域诸国,被匈奴人拦截,王忠战死了,马宏被活捉,也不肯投降。所以匈奴放这二人回汉朝,想让他们带去匈奴和解的好意。这个时候,单于继位巳三年了。 第二年,匈奴派发左部与右部的二万骑兵,编为四队,一起侵入边境进行騷扰。汉军追击他们,杀死、俘获了九千人,活捉了瓯脱王,汉朝没有什么损失。匈奴见瓯脱王被俘在汉朝,担心汉朝会让他引路来袭击自己,于是便向西北远远地迁去,不敢再向南随水草放牧,并派人在瓯脱驻防。第二年,又派九千骑兵驻扎在受降城以防备漠军,在北边的余吾水上架桥,使人可以渡过,以预备在危急的时候可以逃走。那个时候,卫律已经死去。卫律活着时,经常谈论与汉朝和亲的好处,匈奴人不相信,等卫律死后,匈奴军队多次被围困,国家更加贫穷。单于的弟弟左谷蠡王回想卫律说的话,觉得有道理,便想与汉朝和亲,又担心汉朝不肯,所以自己也不愿先说,经常让身边的人旁敲侧击,与汉朝使者谈论此事。然而对汉朝边境的侵扰更少了,对待汉朝使者更礼遇优厚,想以此慢慢地与汉朝和亲,汉朝也对其采取怀柔政策。后来左谷蠡王死了。第二年,单于派犁污王偷偷查看汉朝边界,回来后报告单于说酒泉、张掖的汉军更薄弱了,如果派军队去攻击,也许有希望再收复那些地方。当时汉朝先得到了投降的人,知道了匈奴的计谋,汉朝天子下诏命令边境上的漠军警惕匈奴入侵。后来不久,匈奴右贤王、犁污王率领四千骑兵分作三队,侵入曰勒、屋兰、番和。张掖太守、属国都尉派军队攻击匈奴,大败敌人,匈奴得以逃脱的衹有几百人。属国千长义渠王的骑士射杀了犁污王,汉朝赐给他黄金二百斤,马二百匹,就封他做了犁污王。属国都尉郭忠被封为成安侯。从此以后,匈奴人不敢侵入张掖了。 第二年,匈奴派三千多骑兵攻入五原,杀掠几千人,后来又派几万骑兵向南沿着边塞打猎騷扰,一边走一边进攻汉朝在塞外的城堡、哨所,掳去官吏、人民。那时汉朝边塞各郡的报警烽火十分精明,观望仔细,入侵边境的匈奴人很少顺利的,因此很少再入侵边塞。汉朝又得到了投降的匈奴人,说乌桓曾经挖掘已故匈奴单于的坟墓,匈奴怨恨乌桓,现在正派发了二万骑兵去攻打乌桓。大将军霍光想发兵拦截攻击匈奴,就这事询问护军都尉赵充国。赵充国认为“乌桓以前曾多次入侵汉朝边境,现在匈奴去攻击他们,这对汉朝是便利之事。另外匈奴很少犯边,北部边境幸好没有战争。蛮夷自相攻击,而汉朝发兵拦击,招惹匈奴,多生事端,逭不是好主意。”于是霍光又向中郎将范明友征求意见,范明友说可以攻击他们。于是汉朝任命范明友为度辽将军,率领二万骑兵从辽东出击。匈奴听说汉军到了,便撤退了。当初汉军出发前,霍光告诫范明友说:“军队不要白出去一趟,如果错过匈奴,就攻击乌桓。”乌桓当时刚被匈奴军队挫伤,范明友紧随匈奴之后,便趁隙攻击乌桓,杀死乌桓六千多人,还杀死乌桓三位王爷,率军返回,汉朝封范明友为平陵侯。 匈奴因此十分害怕,不敢再出兵。就派使者到乌孙国,想得到嫁到乌孙的汉朝公主。又攻打乌孙国,攻取了车延、恶师等地。嫁到乌孙的汉公主上书汉天子求救,汉朝把这事下交给公卿大臣们商议,没能决定怎么办。这时,昭帝死了,汉宣帝继位,乌孙国首领昆弥又上书汉天子,说:“我们接连被匈奴侵伐削弱,我愿意把国中一半的精兵共有五万人马都拿出来,尽全力反击匈奴,希望汉天子派兵,救救公主!”在本始二年,汉朝派发大批关东的精兵强将,选拔各郡国三百石以上的将吏,凡勇敢强健,善于骑射的,一律从军。任命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率领四万多骑兵,从西河郡出发;派度辽将军范明友率三万多骑兵,从张掖出发;派前将军韩增率三万多骑兵,从云中郡出发;任命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率三万多骑兵,从酒泉出发;任命云中郡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率三万多骑兵,从五原出发:一共派出五位将军,十多万骑兵,从边塞出发分别行军二千多里。以及出使护卫公主的校尉常惠从乌孙西域发兵,乌孙昆弥亲自率领翕侯以下的五万多骑兵从西方攻入匈奴,与五位汉朝将军一起共有二十多万军队。匈奴听到汉朝派出了大批军队,老人病弱者急急逃奔,赶着牲畜,带着财物向远处逃走了,所以五将军没有多大收获。 度辽将军范明友出边塞一千二百多里,到达蒲离候水,斩杀、俘虏匈奴七百多人,掳获马牛羊一万多头。前将军韩增出边塞一千二百多里,到达了乌员,斩杀、俘虏匈奴人,到候山才一百多人,掳获马牛羊二千多头。蒲类将军趟充国按约应当与乌孙国军队在蒲类泽围击匈奴,乌孙军队比约定日期早到并离去了,汉军没能与乌孙军队会合。蒲类将军出边塞一千八百多里,向西到了候山,斩杀、俘虏匈奴人,共获得单于使者蒲陰王以下三百多人,掳获马牛羊七千多头。听说匈奴人已逃走了,这几位将军都没按约定的h期先回来了。天子减轻他们的罪过,宽恕而不惩罚他们。祁连将军田广明出边塞一千六百多里,到达了鸡秩山,斩杀俘虏匈奴十九人,获得牛马羊一百多头。路途中碰上了从匈奴回来的汉朝使者冉弘等人,说鸡秩山的西边有大批的匈奴,田广明便告诫冉弘,让他回去后说没有匈奴人,想率兵回汉朝。御史属公孙益寿劝告田广明,认为不能这样做,祁连将军田广明不听从劝告,便率军返回了。虎牙将军田顺出边塞八百多里,到达了丹余吾水边,就停住军队,不往前走了,斩杀、俘获匈奴一千九百多人,掳获马牛羊七万多头,率军队返回了汉朝。皇帝因为虎牙将军田顺没有到约定的期限便回来了,还欺骗皇帝,增加自己俘获人畜的数量;而祁连将军明知匈奴就在前边,却停住军队不向前进击,就把他们都交给狱吏审讯,后来他们自杀了。提升公孙益寿为侍御史。校尉常惠与乌孙国的军队到达右谷蠡王的王庭,俘获了单于的父辈以及嫂辈、居次、名王、犁污都尉、千长、将军以下三万九千多人,抢得马、牛、羊、驴、骡、骆驼共七十多万头。汉朝因此封常惠为长罗侯。匈奴部队连死带伤而减去的人数,以及因远途迁徙而死亡的牲畜,不可胜数。因此匈奴便衰败损耗了,十分怨恨乌孙国。 那年冬天,单于亲自率领一万骑兵攻打乌孙国,稍微抓获了一些老弱之人,便想回军。这时正巧天降大雪,一天下一丈多深,部众及牲畜冻死了很多,活着回来的不到十分之一。于是丁令国乘匈奴衰弱从北边攻打它,乌桓国从束边攻打它,乌孙国从西边攻打它。这三个国家共杀死匈奴几万人,抢夺了几万马匹,以及很多牛羊。再加上饿死了许多,匈奴的人民死了有十分之三,牲畜死了有十分之五,匈奴国势大衰,那些匈奴的附属国纷纷背叛离去,互相攻伐侵扰,没人治理。后来汉朝派出三千多骑兵,分为三路,一起攻入匈奴,抓获俘虏了几千人回来。匈奴最终也不敢报复汉朝以抵偿损失,衹是更加想与汉朝和亲,而汉朝边境从此也平静少事了。 壶衍千单于在位十七年死了,他的弟弟左贤王继立为单于,这就是虚闾权渠单于。这一年是地节二年。 虚闾权渠单于继位后,把右大将的女儿立为辟氏,废黜了已故单于宠幸的颛渠阙氏。颛渠板氏的父亲左大且渠十分怨恨。那时因为匈奴不敢再来侵掠边境,因此汉朝放弃了边塞上的城池,让在那里防守的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单于听说这事后高兴了,把匈奴贵人召来商议,想与汉朝和亲。左大且渠心中妒忌这事,便对单于说:“以前汉朝派使者来,军队紧跟着就开来攻打我们。现在我们也可以仿效汉朝那样出动军队,而先派使者去朝拜汉天子。”于是就向单于要求允许自己与呼卢訾王分别率领一万骑兵向南方沿着汉朝的边塞打猎,碰面后一起攻入边塞。还没走到边塞,正巧有三个匈奴骑兵逃走投降了汉朝,说匈奴要来入侵了。于是汉天子便下诏令派边塞上的骑兵驻扎在要害地方,派大将军军监治众等四人率领五千骑兵,分做三路,分别出边塞几百里,各抓获匈奴几十人回来了。当时匈奴逃走了三个骑兵,便不敢入侵边塞,率军退去了。这一年匈奴闸饥荒,百姓、牲畜死去的有十分之六七。匈塑又派发两屯各一万骑兵防备汉军的攻击。这年秋天,以前归属匈奴的居住在左部地带的西吗部落,从他们的君主往下的几千人一起驱赶着牲畜逃离匈奴,舆匈奴在瓯脱地区打起来,战斗中死伤许多人,便向南投降了汉朝。 第二年,西域各国的军队一起攻打匈奴,攻占了车师国,俘获了车师国王和部众离去了。单于又任命车师工的弟弟兜莫为车师王,收集剩余的部众向东迁徙,不敢再居住在原来的地方。而汉朝则进一步派遣屯田的士兵分别在车师各地屯田,充实那裹的力量。第二年,匈奴因为怨恨西域各国一起攻打车师,便派遣左、右大将分别率领一万骑兵在右地屯田,想以此压迫并侵扰乌孙和西域各国。二年以后,匈奴派左右奥鞑分别率领六千骑兵,与左大将一起再次攻打在车师城屯田的汉军,没能攻取。第二年,了令国连续三年频繁地入侵匈奴,杀掠匈奴几千人,赶走马匹牲畜。匈奴派一万多骑兵去攻打丁令国,没有什么收获。第二年,单于率领十多万骑兵沿边塞打猎,想伺机入侵边塞。还没走到,正巧匈奴人题除渠堂投降了汉朝,说明了情况,汉朝封他为言兵鹿奚卢侯,派后将军赵充国率领四万多骑兵驻扎在沿边塞的九个郡,以防备匈奴人。一个多月后,单于病得吐了血,因而匈奴不敢入侵,回去了,汉朝也撤回了军队。匈奴就派题王都犁胡次等人来汉朝,请求与汉朝和亲,还没有回去报告消息,正巧单于死了。这一年是神爵二年。 虚间权渠单于在位九年后死去。虚间权渠单于刚即位就废黜了颛渠辟氏,颛渠板氏便与右贤王私下通奸。右贤王在参加龙城大会后离去时,颛渠辟氏告诉他单于病得很厉害,暂时不要远去。几天后,单于死了。郝宿王刑未央派人去召集各部王爷,还没有到来,颛渠辟氏与自己的弟弟左大且渠都隆奇商议,拥立右贤王屠耆堂为握衍朐千单于。握衍朐千单于是代替他父亲做的右贤王,是乌维单于的远代孙子。 握衍朐千单于继位后,又与汉朝修好和亲,派自己的弟弟伊酋若王胜之到汉朝献礼朝见。单于刚刚即位,十分凶恶,把在虚阎权渠单于时当政的贵人刑未央等人全都杀了,而任用颛渠辟氏的弟弟都隆奇,又把虚闾权渠单于的子弟近亲全都免去官职,而任用自己的子弟代替他们。虚闾权渠单于的儿子稽侯栅没能被立为单于,逃到了岳父乌禅幕那裹。乌惮幕本来是乌孙与康居之间的一个小柄,屡受侵凌,于是便率领部众几千人归降了鲤躯,狐鹿姑单于把自己弟弟的儿子曰逐王的姐姐嫁给乌禅幕的首领,让他率领自己的部众居住在右地。曰逐王先竖搂的父亲左贤王本应被立为单于,让给了狐鹿姑单于,因此狐鹿姑单于答应将来立先贤掸为单于。因而匈奴人大多认为曰逐王应当做单于。曰逐王一向就与堡j泌千里王有矛盾,便率领自己的部众几万人马归降了龃旦。连塑封曰逐王为垄堕堡。单于便重新立自己的表兄莲置堂为et逐王。 第二年,握衍朐凝单于又杀害丫先贤掸的两个弟弟。乌惮幕请求单于不要杀他们,单于不听从,乌惮幕心中很愤怒。后来左奥鞑王死了,单于立自己的小儿子为奥鞑王,把他留在王庭。奥鞑的贵人共同拥立已故奥鞑王的儿子为王,和他一起向东迁徙。单于派右丞相率领一万骑兵前去追击他们,丢失了几千人,没有打胜。这时单于已经即位二年,杀了许多人,十分残暴,国中人民与单于离心离德。又有太子、左贤王屡次说左地贵人的坏话,左地贵人都十分怨恨。第二年,乌桓攻打匈奴束边的姑夕王,掳获许多人口,单于对姑夕王十分生气。姑夕王害怕了,便与乌惮蓥以及左地贵人一起拥立稽剑为呼韩邪单于,出动左地的军队四五万人,向西攻打握衍朐凝单王,到达了姑且水的北边。还没交战,握衍朐千里王的军队就败阵逃走了,他派人向弟弟右贤王报信求救说:“纽躯人一起攻打我,你肯派兵帮助我吗?”右贤王说:“你不爱惜人民,杀害弟弟和其他贵人,你自己在那儿死了算了,别来沾污我。”握衍朐千单于很愤怒,便自杀了。左大且渠都旦驴逃到右贤王那里,其部众都归降了。!遵邪单于。这一年是神爵四年。握衍朐千单于在位三年便垮台了。 卷九十四 下 匈奴传 第六十四下 (匈奴) 【原文】 呼韩邪单于归庭数月,罢兵使各归故地,乃收其兄呼屠吾斯在民间者立为左谷蠡王,使人告右贤贵人,欲令杀右贤王。其冬,都隆奇与右贤王共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数万人东袭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兵败走,屠耆单于还,以其长子都涂吾西为左谷蠡王,少子姑瞀楼头为右谷蠡王,留居单于庭。 明年秋,屠耆单于使日逐王先贤掸兄右奥鞬王为乌藉都尉各二万骑,屯东方以备呼韩邪单于。是时,西方呼揭王来与唯犁当户谋,共谗右贤王,言欲自立为乌藉单于。屠耆单于杀右贤王父子,后知其冤,复杀唯犁当户。于是呼揭王恐,遂畔去,自立为呼揭单于。右奥鞬王闻之,即自立为车犁单于。乌藉都尉亦自立为乌藉单于。凡五单于。屠耆单于自将兵东击车犁单于,使都隆奇击乌藉。乌藉、车犁皆败,西北走,与呼揭单于兵合为四万人。乌藉、呼揭皆去单于号,共并力尊辅车犁单于。屠耆单于闻之,使左大将、都尉将四万骑分屯东方,以备呼韩邪单于,自将四万骑西击车犁单于。车犁单于败,西北走,屠耆单于即引西南,留闟敦地。 其明年,呼韩邪单于遣其弟右谷蠡王等西袭屠耆单于屯兵,杀略万余人。屠耆单于闻之,即自将六万骑击呼韩邪单于,行千里,未至嗕姑地,逢呼韩邪单于兵可四万人,合战。屠耆单于兵败,自杀。都隆奇乃与屠耆少子右谷蠡王姑瞀楼头亡归汉,车犁单于东降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左大将乌厉屈与父呼速累乌厉温敦皆见匈奴乱,率其众数万人南降汉。封乌厉屈为新城侯,乌厉温敦为义陽侯。是时,李陵子复立乌藉都尉为单于,呼韩邪单于捕斩之,遂复都单于庭,然众裁数万人。屠耆单于从弟休旬王将所主五六百骑,击杀左大且渠,并其兵,至右地,自立为闰振单于,在西边。其后,呼韩邪单于兄左贤王呼屠吾斯亦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在东边。其后二年,闰振单于率其众东击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与战,杀之,并其兵,遂进攻呼韩邪。呼韩邪破,其兵走,郅支都单于庭。 呼韩邪之败也,左伊秩訾王为呼韩邪计,劝令称臣入朝事汉,从汉求助,如此匈奴乃定。呼韩邪议问诸大臣,皆曰:“不可。匈奴之俗,本上气力而下服役,以马上战斗为国,故有威名于百蛮。战死,壮士所有也。今兄弟争国,不在兄则在弟,虽死犹有威名,子孙常长诸国。汉虽强,犹不能兼并匈奴,奈何乱先古之制,臣事于汉,卑辱先单于,为诸国所笑!虽如是而安,何以复长百蛮!”左伊秩訾曰:“不然。强弱有时,今汉方盛,乌孙城郭诸国皆为臣妾。自且鞮侯单于以来,匈奴日削,不能取按,虽屈强于此,未尝一日安也。今事汉则安存,不事则危亡,计何以过此!”诸大人相难久之。呼韩邪从其计,引众南近塞,遣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侍。郅支单于亦遣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入侍。是岁,甘露元年也。 明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朝三年正月。汉遣车骑都尉韩昌迎,发过所七郡郡二千骑,为陈道上。单于正月朝天子于甘泉宫,汉宠际殊礼,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戾绶、玉具剑、佩刀、弓一张、矢四发、棨戟十、安车一乘、鞍勒一县、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锦绣绮縠杂帛八千匹、絮六千斤。礼毕,使使者道单于先行,宿长平。上自甘泉宿池陽宫。上登长平,诏单于毋谒,其左右当户之群臣皆得列观,及诸蛮夷君长王侯数万,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单于就邸,留月余,遣归国。单于自请愿留居光禄塞下,有急保汉受降城。汉遣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将骑万六千,又发边郡士马以千数,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诏忠等留卫单于,助诛不服,又转边谷米糒,前后三万四千斛,给赡其食。是岁,郅支单于亦遣使奉献,汉遇之甚厚。 明年,两单于俱遣使朝献,汉待呼韩邪使有加。明年,呼韩邪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加衣百一十袭,锦帛九千匹,絮八千斤。以有屯兵,故不复发骑为送。 始,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降汉,兵弱不能复自还,即引其众西,欲攻定右地。又屠耆单于小弟本侍呼韩邪,亦亡之右地,收两兄余兵得数千人,自立为伊利目单于,道逢郅支,合战,郅支杀之,并其兵五万余人。闻汉出兵、谷助呼韩邪,即遂留居右地。自度力不能定匈奴,乃益西近乌孙,欲与并力,遣使见小昆弥乌就屠。乌就屠见呼韩邪为汉所拥,郅支亡虏,欲攻之以称汉,乃杀郅支使,持头送都护在所,发八千骑迎郅支。郅支见乌孙兵多,其使又不反,勒兵逢击乌孙,破之。因北击乌揭,乌揭降。发其兵西破坚昆,北降丁令,并三国。数遣兵击乌孙,常胜之。坚昆东去单于庭七千里,南去车师五千里,郅支留都之。 元帝初即位,呼韩邪单于复上书,言民众困乏。汉诏云中、五原郡转谷二万斛以给焉。郅支单于自以道远,又怨汉拥护呼韩邪,遣使上书求侍子。汉遣谷吉送之,郅支杀吉。汉不知吉音问,而匈奴降者言闻瓯脱皆杀之。呼韩邪单于使来,汉辄簿责之甚急。明年,汉遣车骑都尉韩昌、光禄大夫张猛送呼韩邪单于侍子,求问吉等,因赦其罪,勿令自疑。昌、猛见单于民众益盛,塞下禽兽尽,单于足以自卫,不畏郅支。闻其大臣多劝单于北归者,恐北去后难约束,昌、猛即与为盟约曰:“自今以来,汉与匈奴合为一家,世世毋得相诈相攻。有窃盗者,相报,行其诛,偿其物;有寇,发兵相助。汉与匈奴敢先背约者,受天不祥。令其世世子孙尽如盟。”昌、猛与单于及大臣俱登匈奴诺水东山,刑白马,单于以径路刀金留犁挠酒,以老上单于所破月氏王头为饮器者共饮血盟。昌、猛还奏事,公卿议者以为:“单于保塞为藩,虽欲北去,犹不能为危害。昌、猛擅以汉国世世子孙与夷狄诅盟,令单于得以恶言上告于天,羞国家,伤威重,不可得行。宜遣使往告祠天,与解盟。昌、猛奉使无状,罪至不道。”上薄其过,有诏昌、猛以赎论,勿解盟。其后呼韩邪竟北归庭,人众稍稍归之,国中遂定。 郅支既杀使者,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益强,恐见袭击,欲远去。会康居王数为乌孙所困,与诸翕侯计,以为匈奴大国,乌孙素服属之,今郅支单于困厄在外,可迎置东边,使合兵取乌孙以立之,长无匈奴忧矣。即使使至坚昆通语郅支。郅支素恐,又怨乌孙,闻康居计,大说,遂与相结,引兵而西。康居亦遣贵人,橐它驴马数千匹,迎郅支。郅支人众中寒道死,余财三千人到康居。其后,都护甘延寿与副陈汤发兵即康居诛斩郅支,语在《延寿、汤传》。 郅支既诛,呼韩邪单于且喜且惧,上书言曰:“常愿谒见天子,诚以郅支在西方,恐其与乌孙俱来击臣,以故未得至汉。今郅支已伏诛,愿入朝见。”竟宁元年,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加衣服锦帛絮,皆倍于黄龙时。单于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元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墙字昭君赐单于。单于欢喜,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传之无穷,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天子令下有司议,议者皆以为便。郎中侯应习边事,以为不可许。上问状,应曰: 周、秦以来,匈奴暴桀,寇侵边境,汉兴,尤被其害。臣闻北边塞至辽东,外有陰山,东西千余里,草木茂盛,多禽兽,本冒顿单于依阻其中,治作弓矢,来出为寇,是其苑囿也。至孝武世,出师征伐,斥夺此地,攘之于幕北。建塞徼,起亭隧,筑外城,设屯戍以守之,然后边境得用少安。幕北地乎,少草木,多大沙,匈奴来寇,少所蔽隐,从塞以南,径深山谷,往来差难。边长老言匈奴失陰山之后,过之未尝不哭也。如罢备塞戍卒,示夷狄之大利,不可一也。今圣德广被,天覆匈奴,匈奴得蒙全活之恩,稽首来臣。夫夷狄之情,困则卑顺,强则骄逆,天性然也。前以罢外城,省亭隧,今裁足以候望通烽火而已。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复罢,二也。中国有礼义之教、刑罚之诛,愚民犹尚犯禁,又况单于,能必其众不犯约哉!三也。自中国尚建关梁以制诸侯,所以绝臣下之凯欲也。设塞徼,置屯戍,非独为匈奴而已,亦为诸属国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旧逃亡,四也。近西羌保塞,与汉人交通,吏民贪利,侵盗其畜产、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世世不绝。今罢乘塞,则生嫚易分争之渐,五也。往者从军多没不还者,子孙贫困,一旦亡出,从其亲威,六也。又边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曰“闻匈奴中乐,无奈候望急何!”然时有亡出塞者,七也。盗贼桀黠,群辈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则不可制,八也。起塞以来百有余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岩石,木柴僵落,溪谷水门,稍稍平之,卒徒筑治,功费久远,不可胜计。臣恐议者不深虑其终始,欲以一切省徭戍,十年之外,百岁之内,卒有它变,障塞破坏,亭隧灭绝,当更发屯缮治,累世之功不可卒复,九也。如罢戍卒、省候望,单于自以保塞守御,必深德汉,请求无已。小失其意,则不可测。开夷狄之隙,亏中国之固,十也。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蛮之长策也。 对奏,天子有诏:“勿议罢边塞事。”使车骑将军口谕单于曰:“单于上书愿罢北边吏士屯戍,子孙世世保塞。单于乡慕礼义,所以为民计者甚厚,此长久之策也,朕甚嘉之。中国四方皆有关梁障塞,非独以备塞外也,亦以防中国奸邪放纵,出为寇害,故明法度以专众心也。敬谕单于之意,朕无疑焉。为单于怪其不罢,故使大司马车骑将军嘉晓单于。”单于谢曰:“愚不知大计,天子幸使大臣告语,甚厚!” 初,左伊秩訾为呼韩邪画计归汉,竟以安定。其后或谗伊秩訾自伐其功,常鞅鞅,呼韩邪疑之。左伊秩訾惧诛,将其众千余人降汉,汉以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令佩其王印绶。及竟宁中,呼韩邪来朝,与伊穆訾相见,谢曰:“王为我计甚厚,令匈奴至今安宁,王之力也,德岂可忘!我失王意,使王去不复顾留,皆我过也。今欲白天子,请王归庭。”伊秩訾曰:“单于赖天命,自归于汉,得以安宁,单于神灵,天子之晁也,我安得力!既已降汉,又复归匈奴,是两心也。愿为单于侍使于汉,不敢听命。”单于固请不能得而归。 王昭君号宁胡阏氏,生一男伊屠智牙师,为右日逐王。呼韩邪立二十八年,建始二年死。始,呼韩邪嬖左伊秩訾兄呼衍王女二人。长女颛渠阏氏,生二子,长曰且莫车,次曰囊知牙斯。少女为大阏氏,生四子,长曰雕陶莫皋,次曰且糜胥,皆长于且莫车,少子咸、乐二人,皆小子囊知牙斯。又它阏氏子十余人。颛渠阏氏贵,且莫车爱。呼韩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车,其母颛渠阏氏曰:“匈奴乱十余年,不绝如发,赖蒙汉力,故得复安。今平定未久,人民创艾战斗,且莫车年少,百姓未附,恐复危国。我与大阏氏一家共子,不如立雕陶莫皋。”大阏氏曰:“且莫车虽少,大臣共持国事,今舍贵立贱,后世必乱。”单于卒从颛渠阏氏计,立雕陶莫皋,约令传国与弟。呼韩邪死,雕陶莫皋立,为复株累若鞮单于。 复株累若鞮单于立,遣子右致卢儿王醯谐屠奴侯入侍,以且糜胥为左贤王,且莫车为左谷蠡王,囊知牙斯为右贤王。复株累单于复妻王昭君,生二女,长女云为须卜居次,小女为当于居次。 河平元年,单于遣右皋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献朝正月。既罢,遣使者送至蒲反。伊邪莫演言:“欲降,即不受我,我自杀,终不敢还归。”使者以闻,下公卿议。议者或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禄大夫谷永、议郎杜钦以为:“汉兴,匈奴数为边害,故设金爵之赏以待降者。今单于诎体称臣,列为北藩,遣使朝贺,无有二心,汉家接之,宜异于往时。今既享单于聘贡之质,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贪一夫之得而失一国之心,拥有罪之臣而绝慕义之君也。假令单于初立,欲委身中国,未知利害,私使伊邪莫演诈降以卜吉凶,受之亏德沮善,令单于自疏,不亲边吏;或者设为反间,欲因而生隙,受之适合其策,使得归曲而直责。此诚边境安危之原,师旅动静之首,不可不详也。不如勿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诈谖之谋,怀附亲之心,便。”对奏,天子从之。遣中郎将王舜往问降状。伊邪莫演曰:“我病狂妄言耳。”遣去。归到,官位如故,不肯令见汉使。 明年,单于上书愿朝。河平四年正月,遂入朝,加赐锦绣缯帛二万匹,絮二万斤,它如竟宁时。 复株累单于立十岁,鸿嘉元年死。弟且糜胥立,为搜谐若鞮单于。 搜谐单于立,遣子左祝都韩王朐留斯侯入侍,以且莫车为左贤王。搜谐单于立八岁。元延元年,为朝二年发行,未入塞,病死。弟且莫车立,为车牙若鞮单于。 车牙单于立,遣子右於涂仇掸王乌夷当入侍,以囊知牙斯为左贤王。车牙单于立四岁,绥和元年死。弟囊知牙斯立,为乌珠留若鞮单于。 乌珠留单于立,以第二阏氏子乐为左贤王,以第五阏氏子舆为右贤王,遣子右股奴王乌鞮牙斯入侍。汉遣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使匈奴。时帝舅大司马票骑将军王根领尚书事,或说根曰:“匈奴有斗入汉地,直张掖郡,生奇材木,箭竿就羽,如得之,于边甚饶,国家有广地之卖,将军显功,垂于无穷。”根为上言其利,上直欲从单于求之,为有不得,伤命损威。根即但以上指晓藩,令从藩所说而求之。藩至匈奴,以语次说单于曰:“窃见匈奴斗入汉地,直张掖郡。汉三都尉居塞上,士卒数百人塞苦,候望久劳。单于宜上书献此地,直断阏之,省两都尉士卒数百人,以复天子厚恩,其报必大。”单于曰:“此天子诏语邪,将从使者所求也?”藩曰:“诏指也,然藩亦为单于画善计耳。”单于曰:“孝宣、孝元皇帝哀怜父呼韩邪单于,从长城以北匈奴有之。此温偶駼王所居地也,未晓其形状所生,请遣使问之。”藩、容归汉。后复使匈奴,至则求地。单于曰:“父兄传五世,汉不求此地,至知独求,何也?已问温偶駼王,匈奴西边诸侯作穹庐及车,皆仰此山材木,且先父地,不敢失也。”藩还,迁为太原太守。单于遣使上书,以藩求地状闻。诏报单于曰:“藩擅称诏从单于求地,法当死,更大赦二,今徙藩为济南太守,不令当匈奴。”明年,侍子死,归葬。复遣子左於駼仇掸王稽留昆入侍。 至哀帝建平二年,乌孙庶子卑援疐翕侯人众入匈奴西界,寇盗牛畜,颇杀其民。单于闻之,遣左大当户乌夷泠将五千骑击乌孙,杀数百八,略千余人,驱牛畜去。卑援疐恐,遣子趋逯为质匈奴。单于受,以状闻。汉遣中郎将丁野林、副校尉公乘音使匈奴,责让单于,告令还归卑援疐质子。单于受诏,遣归。 建平四年,单于上书愿朝五年。时哀帝被疾,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人,自黄龙、竟宁时,单于朝中国辄有大故。上由是难之,以问公卿,亦以为虚费府帑,可且勿许。单于使辞去,未发,黄门郎扬雄上书谏曰: 臣闻《六经》之治,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战。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今单于上书求朝,国家不许而辞之,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本北地之狄,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甚明。臣不敢远称,请引秦以来明之。 以秦始皇之强,蒙恬之威,带甲四十余万,然不敢窥西河,乃筑长城以界之。会汉初兴,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士或七日不食。时奇谲之士石画之臣甚众,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又高皇后尝忿匈奴,群臣庭议,樊哙请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曰:“哙可斩也,妄阿顺指!”于是大臣权书遗之,然后匈奴之结解,中国之忧平。及孝文时,匈奴侵暴北边,候骑至雍甘泉,京师大骇,发三将军屯细柳、棘门、霸上以备之,数月乃罢。孝武即位,设马邑之权,欲诱匈奴,使韩安国将三十万众徼于便地,匈奴觉之而去,徒费财劳师,一虏不可得见,况单于之面乎!其后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策,乃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余年。于是浮西河,绝大幕,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翰海,虏名王贵人以百数。自是之后,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未肯称臣也。 且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役无罪之人,快心于狼望之北哉?以为不一劳者不久佚,不暂费者不永宁,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喙,运府库之财填卢山之壑而不悔也。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乌孙,侵公主,乃发五将之师十五万骑猎其南,而长罗侯以乌孙五万骑震其西,皆至质而还。时鲜有所获,徒奋扬威武,明汉兵若雷风耳。虽空行空反,尚诛两将军。故北狄不服,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间,大化神明,鸿恩溥洽,而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日逐、呼韩邪携国归化,扶伏称臣,然尚羁縻之,计不颛制。自此之后,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强。何者?外国天性忿鸷,形容魁健,负力怙气,难化以善,易隶以恶,其强难诎,其和难得。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拔敌,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尉荐抚循,交接赂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也。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藉荡姐之场,艾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已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云彻席卷,后无余灾。唯北狄为不然,真中国之坚敌也。三垂比之悬矣,前世重之慈甚,未易可轻也。 今单于归义,怀款诚之心,欲离其庭,陈见于前,此乃上世之遗策,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费,不得已者也。奈何距以来厌之辞,疏以无日之期,消往昔之恩,开将来之隙!夫款而隙之,使有恨心,负前言,缘往辞,归怨于汉,因以自绝,终无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谕之不能,焉得不为大忧乎!夫明者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诚先于未然,即蒙恬、樊哙不复施,棘门、细柳不复备,马邑之策安所设,卫、霍之功何得用,五将之威安所震?不然,一有隙之后,虽智者劳心于内,辩者毂击于外,犹不若未然之时也。且往者图西域,制车师,置城郭都护三十六国,费岁以大万计者,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乃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劳之,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窃为国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遏边萌之祸。 书奏,天子寤焉,召还匈奴使者,更报单于书而许之。赐雄帛五十匹,黄金十斤。单于未发,会病,复遣使愿朝明年。故事,单于朝,从名王以下及从者二百余人。单于又上书言:“蒙天子神灵,人民盛壮,愿从五百人入朝,以明天子盛德。”上皆许之。 元寿二年,单于来朝,上以太岁厌胜所在,舍之上林苑蒲陶宫。告之以加敬于单于,单于知之。加赐衣三百七十袭,锦绣缯帛三万匹,絮三万斤,它如河平时。既罢,遣中郎将韩况送单于。单于出塞,到休屯井,北度车田卢水,道里回远。况等乏食,单于乃给其粮,失期不还五十余日。 初,上遣稽留昆随单于去,到国,复遣稽留昆同母兄右大且方与妇入待。还归,复遣且方同母兄左日逐王都与妇人侍。是时,汉平帝幼,太皇太后称制,新都侯王莽秉政,欲说太后以威德至盛异于前,乃风单于令遣王昭君女须卜居次云入侍太后,所以常赐之甚厚。 会西域车师后王姑句、去胡来王唐兜皆怨恨都护校尉,将妻子人民亡降匈奴,语在《西域传》。单于受置左谷蠡地,遣使上书言状曰:“臣谨已受。”诏遣中郎将韩隆、王昌、副校尉甄阜、侍中谒者帛敞、长水校尉王歙使匈奴,告单于曰:“西域内属,不当得受,今遣之。”单于曰:“孝宣、孝元皇帝哀怜,为作约束,自长城以南天子有之,长城以北单于有之。有犯塞,辄以状闻;有降者,不得受。臣知父呼韩邪单于蒙无量之恩,死遗言曰:‘有从中国来降者,勿受,辄送至塞,以报天子厚恩。’此外国也,得受之。”使者曰:“匈奴骨肉相攻,国几绝,蒙中国大恩,危亡复续,妻子完安,累世相继,宜有以报厚恩。”单于叩头谢罪,执二虏还付使者。诏使中郎将王萌待西域恶都奴界上逆受。单于遣使送到国,因请其罪。使者以闻,有诏不听,会西域诸国王斩以示之。乃造设四条:中国人亡入匈奴者,乌孙亡降匈奴者,西域诸国佩中国印绶降匈奴者,乌桓降匈奴者,皆不得受。遣中郎将王骏、王昌、副校尉甄阜、王寻使匈奴,班四条与单于,杂函封,付单于,令奉行,因收故宣帝所为约束封函还。时,莽奏令中国不得有二名,因使使者以风单于,宜上书慕化,为一名,汉必加厚赏。单于从之,上书言:“幸得备藩臣,窍乐太平圣制,臣故名囊知牙斯,今谨更名曰知。”莽大说,白太后,遣使者答谕,厚赏赐焉。 汉既班四条,后护乌桓使者告乌桓民,毋得复与匈奴皮布税。匈奴以故事遣使者责乌桓税,匈奴人民妇女欲贾贩者皆随往焉。乌桓距曰:“奉天子诏条,不当予匈奴税。”匈奴使怒,收乌桓酋豪,缚到悬之。酋豪昆弟怒,共杀匈奴使及其官属,收略妇女马牛。单于闻之,遣使发左贤王兵入乌桓责杀使者,因攻击之。乌桓分散,或走上山,或东保塞。匈奴颇杀人民,驱妇女弱小且千人去,置左地,告乌桓曰:“持马畜皮布来赎之。”乌桓见略者亲属二千余人持财畜往赎,匈奴受,留不遣。 王莽之篡位也,建国元年,遣五威将王骏率甄阜、王飒、陈饶、帛敞、丁业六人,多赍金帛,重遗单于,谕晓以受命代汉状,因易单于故印。故印文曰“匈奴单于玺”,莽更曰“新匈奴单于章”。将率既至,授单于印绂,诏令上故印拔。单于再拜受诏。译前,欲解取笔印绂,单于举掖授之。左姑夕侯苏从旁谓单于曰:“未见新印文,宜且勿与。”单于止,不肯与。请使者坐穹庐,单于欲前为寿。五威将曰:“故印绂当以时上。”单于曰:“诺。”复举掖授译。苏复曰:“未见印文,且勿与。”单于曰:“印文何由变更!”遂解故印绂奉上,将率受。著新绂,不解视印,饮食至夜乃罢。右率陈饶谓诸将率曰:“乡者姑夕侯疑印文,几令单于不与人。如令视印,见其变改,必求故印,此非辞说所能距也。既得而复失之,辱命莫大焉。不如椎破故印,以绝祸根。”将率犹与,莫有应者。饶,燕士,果悍,即引斧椎坏之。明日,单于果遣右骨都侯当白将率曰:“汉赐单于印,言‘玺’,不言‘章’,又无‘汉’字。诸王已下乃有‘汉’,言‘章’。今即去‘玺’加‘新’,与臣下无别。愿得故印。”将率示以故印,谓曰:“新室顺天制作,故印随将率所自为破坏。单于宜承天命,奉新室之制。”当还白,单于知已无可奈何,又多得赂遗,即遣弟右贤王舆奉马牛随将率入谢,因上书求故印。 将率还到左犁汗王咸所居地,见乌桓民多,以问咸。咸具言状,将率曰:“前封四条,不得受乌桓降者,亟还之。”咸陽:“请密与单于相闻,得语,归之。”单于使咸报曰:“当从塞内还之邪,从塞外还之邪?”将率不敢颛决,以闻。诏报,从塞外还之。 单于始用夏侯藩求地有距汉语,后以求税乌桓不得,因寇略其人民,衅由是生,重以印文改易,故怨恨。乃遣右大且渠蒲呼卢訾等十余人将兵众万骑,以护送乌桓为名,勒兵朔方塞下。朔方太守以闻。 明年,西域车师后王须置离谋降匈奴,都护但钦诛斩之。置离兄狐兰支将人众二千余人,驱畜产,举国亡降匈奴,单于受之。狐兰支与匈奴共入寇,击车师,杀后成长,伤都护司马,复还入匈奴。 时,戊己校尉史陈良、终带、司马丞韩玄、右曲候任商等见西域颇背叛,闻匈奴欲大侵,恐并死,即谋劫略吏卒数百人,共杀戊己校尉刀护,遣人与匈奴南犁汗王南将军相闻。匈奴南将军二千骑入西域迎良等,良等尽胁略戊己校尉吏士男女二千余人入匈奴。玄、商留南将军所,良、带径至单于庭,人众别置零吾水上田居。单于号良、带曰乌桓都将军,留居单于所,数呼与饮食。西域都护但钦上书言匈奴南将军右伊秩訾将人众冠击诸国。莽于是大分匈奴为十五单于,遣中郎将蔺苞、副校尉戴级将兵万骑,多赍珍宝至云中塞下,招诱呼韩邪单于诸子,欲以次拜之。使译出塞诱呼右犁汗王咸、咸子登、助三人,至则胁拜咸为孝单于,赐安车鼓车各一,黄金千手,杂缯千匹,戏戟十;拜助为顺单于,赐黄金五百斤;传送助、登长安。莽封苞为宣威公,拜为虎牙将军;封级为扬威公,拜为虎贲将军。单于闻之,怒曰:“先单于受汉宣帝恩,不可负他。今天子非宣帝子孙,何以得立?”遣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卢訾及左贤王乐将兵入云中益寿塞,大杀吏民。是岁,建国三年也。 是后,单于历告左右部都尉、诸边王,入塞寇盗,大辈万余,中辈数千,少者数百,杀雁门、朔方太守、都尉,略吏民畜产不可胜数,缘边虚耗。莽新即位,怙府库之富欲立威,乃拜十二部将率,发郡国勇士,武库精兵,各有所屯守,转委输于边。议满三十万众,贲三百日粮,同时十道并出,穷追匈奴,内之于丁令,因分其地,立呼韩邪十五子。 莽将严尤谏曰: 臣闻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后世三家周、秦、汉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也。周得中策,汉得下策,秦无策焉。当周宣王时,猃允内侵,至于泾陽,命将征之,尽境而还。其视戎狄之侵,譬犹蚊虻之螫,驱之而已。故天下称明,是为中策。汉武帝选将练兵,约贲轻粮,深入远戍,虽有克获之功,胡辄报之,兵连祸结三十余年,中国罢耗,匈奴亦创艾,而天下称武,是为下策。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筑长城之固,延袤万里,转输之行,起于负海,疆境既完,中国内竭,以丧社稷,是为无策。今天下遭陽九之厄,比年饥馑,西北边犹甚。发三十万众,具三百日粮,东援海代,南取江淮,然后乃备。计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师老械弊,势不可用,此一难也。边既空虚,不能奉军粮,内调郡国,不相及属,此二难也。计一人三百日食,用糒十八斛,非牛力不能胜;牛又当自赍食,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卤,多乏水草,以往事揆之,军出未满百日,牛必物故且尽,余粮尚多,人不能负,此三难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风,多赍釜鍑薪炭,重不可胜,食糒饮水,以历四时,师有疾疫之忧,是故前世伐胡,不过百日,非不欲久,势力不能,此四难也。辎重自随,则轻锐者少,不得疾行,虏徐遁逃,势不能及,幸而逢虏,又累辎重,如遇险阻,衔尾相随,虏要遮前后,危殆不测,此五难也。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忧之。今既发兵,宜纵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击,且以创艾胡虏。 莽不听尤言,转兵谷如故,天下騷动。 咸既受莽孝单于之号,驰出塞归庭,具以见胁状白单于。单于更以为于粟置支侯,匈侯贱官也。后助病死,莽以登代助为顺单于。 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屯云中葛邪塞。是时,匈奴数为边寇,杀将率吏士,略人民,驱畜产去甚众。捕得虏生口验问,皆曰孝单于咸子角数为寇。两将以闻。四年,莽会诸蛮夷,斩咸子登于长安市。 初,北边自宣帝以来,数世不见烟火之警,人民炽盛,牛马布野。及莽挠乱匈奴,与之构难,边民死亡系获,又十二部兵久屯而不出,吏士罢弊,数年之间,北边虚空,野有暴骨矣。 乌珠留单于立二十一岁,建国五年死。匈奴用事大臣右骨都侯须卜当,即王昭君女伊墨居次云之婿也。云常欲与中国和亲,又素与咸厚善,见咸前后为莽所拜,故遂越舆而立咸为乌累若鞮单于。 乌累单于咸立,以弟舆为左谷蠡王。乌珠留单于子苏屠胡本为左贤王,以弟屠耆阏氏子卢浑为右贤王。乌珠留单于在时,左贤王数死,以为其号不祥,更易命左贤王曰“护于”。护于之尊最贵,次当为单于,故乌珠留单于授其长子以为护于,欲传以国。咸怨乌珠留单于贬贱己号,不欲传国,及立,贬护于为左屠耆王。云、当遂劝咸和亲。 天凤元年,云、当遣人之西河虏猛制虏塞下,告塞吏曰欲见和亲侯。和亲侯王歙者,王昭君兄子也。中部都尉以闻。莽遣歙、歙弟骑都尉展德侯飒使匈奴,贺单于初立,赐黄金衣被缯帛,绐言侍子登在,因购求陈良、终带等。单于尽收四人及手杀校尉刀护贼芝音妻子以下二十七人,皆械槛付使者,遣厨唯姑夕王富等四十人送歙、飒。莽作焚如之刑,烧杀陈良等,罢诸将率屯兵,但置游击都尉。单于贪莽赂遗,帮外不失汉故事,然内利寇掠。又使还,知子登前死,怨恨,寇虏从左地入,不绝。使者问单于,辄曰:“乌桓与匈奴无状黠民共为寇入塞,譬如中国有盗贼耳!咸初立持国,威信尚浅,尽力禁止,不敢有二心。” 天凤二年五月,莽复遣歙与五威将王咸率伏黯、丁业等六人,使送右厨唯姑夕王,因奉归前所斩侍子登及诸贵人从者丧,皆载以常车。至塞下,单于遣云、当子男大且渠奢等至塞迎。咸等至,多遗单于金珍,因谕说改其号,号匈奴曰“恭奴”,单于曰“善于”,赐印绶。封骨都侯当为后安公,当子男奢为后安侯。单于贪莽金币,故曲听之,然寇盗如故。咸、歙又以陈良等购金付云、当,令自差与之。十二月,还入塞,莽大喜,赐歙钱二百万,悉封黯等。 单于咸立五岁,天凤五年死,弟左贤王舆立,为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匈奴谓孝曰“若鞮自呼韩邪后,与汉亲密,见汉谥帝为“孝”,慕之,故皆为“若鞮”。 呼都而尸单于舆既立,贪利赏赐,遣大且渠奢与云女弟当于居次子醯椟王俱奉献至长安。莽遣和亲侯歙与奢等俱至制虏塞下,与云、当会,因以兵迫胁,将至长安。云、当小男从塞下得脱,归匈奴。当至长安,莽拜为须卜单于,欲出大兵以辅立之。兵调度亦不合,而匈奴愈怒,并入北边,北边由是坏败。会当病死,莽以其庶女陆逮任妻后安公奢,所以尊宠之甚厚,终为欲出兵立之者。会汉兵诛莽,云、奢亦死。 更始二年冬,汉遗中郎将归德侯飒、大司马护军陈遵使匈奴,授单于汉旧制玺绶,王侯以下印绶,因送云、当余亲属贵人从者。单于舆骄,谓遵、飒曰:“匈奴本与汉为兄弟,匈奴中乱,孝宣皇帝辅立呼韩邪单于,故称臣以尊汉。今汉亦大乱,为王莽所篡,匈奴亦出兵击莽,空其边境,令天下騷动思汉,莽卒以败而汉复兴,亦我力也,当复尊我!”遵与相牚距,单于终持此言。其明年夏,还。会赤眉入长安,更始败。 赞曰:《书》戒“蛮夷猾夏”,《诗》称“戎狄是膺”,《春秋》“有道守在四夷”,久矣,夷狄之为患也!笔自汉兴,忠言嘉谋之臣曷尝不运筹策相与争于庙堂之上乎?高祖时则刘敬,吕后时樊哙、季布,孝文时贾谊、朝错,李武时王恢、韩安国、朱买臣、公孙弘、董仲舒,人持所见,各有同异,然总其要,归两科而已。缙绅之儒则守和亲,介胄之士则言征伐,皆偏见一时之利害,而未究匈奴之终始也。自汉兴以至于今,旷世历年,多于春秋,其与匈奴,有修文而和亲之矣,有用武而克伐之矣,有卑下而承事之矣,有威服而臣畜之矣,诎伸异变,强弱相反,是故其详可得而言也。 昔和亲之论,发于刘敬。是时,天下初定,新遭平城之难,故从其言,约结和亲,赂遗单于,冀以救安边境。孝惠、高后时遵而不违,匈奴寇盗不为衰止,而单于反以加骄倨。逮至孝文,与通关市,妻以汉女,增厚其赂,岁以千金,而匈奴数背约束,边境屡被其害。是以文帝中年,赫然发愤,遂躬戎服,亲御鞍马,从六郡良家材力之士,驰射上林,讲习战陈,聚天下精兵,军于广武,顾问冯唐,与论将帅,喟然叹息,思古名臣。此则和亲无益,已然之明效也。 仲舒亲见四世之事,犹复欲守旧文,颇增其约。以为:“义动君子,利动贪人。如匈奴者,非可以仁义说也,独可说以厚利,结之于天耳。故与之厚利以没其意,与盟于天以坚其约,质其爱子以累其心,匈奴虽欲展转,奈失重利何,奈欺上天何,奈杀爱子何!夫赋敛行赂不足以当三军之费,城郭之固无以异于贞士之约,而使边城守境之民父兄缓带,稚子咽哺,胡马不窥于长城,而羽檄不行于中国,不亦便于天下乎!”察仲舒之论,考诸行事,乃知其未合于当时,而有阙于后世也。当孝武时,虽征伐克获,而士马物故亦略相当;虽开河南之野,建朔方之郡,亦弃造陽之北九百余里。匈奴人民每来降汉,单于亦辄拘留汉使以相报复,其桀骜尚如斯,安肯以爱子而为质乎?此不合当时之言也。若不置质,空约和亲,是袭孝文既往之悔,而长匈奴无已之诈也。夫边城不选守境武略之臣,修障隧备塞之具,厉长戟劲弩之械,恃吾所以待边寇而务赋敛于民,远行货赂,割剥百姓,以奉寇雠。信甘言,守空约,而几胡马之不窥,不已过乎! 至孝宣之世,承武帝奋击之威,直匈奴百年之运,因其坏乱几亡之厄,权时施宜,覆以威德,然后单于稽首臣服,遣子入侍,三世称藩,宾于汉庭。是时,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亡干戈之役。 后六十余载之间,遭王莽篡位,始开边隙,单于由是归怨自绝,莽遂斩其侍子,边境之祸构矣。故呼韩邪始朝于汉,汉议其仪,而萧望之曰:“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无常,时至时去,宜待以客礼,让而不臣。如其后嗣遁逃窜伏,使于中国不为叛臣。”及孝元时,议罢守塞之备,侯应以为不可,可谓盛不忘衰,安必思危,远见识微之明矣。至单于咸弃其爱子,昧利不顾,侵掠所获,岁巨万计,而和亲赂遗,不过千金,安在其不弃质而失重利也?仲舒之言,漏于是矣。 夫规事建议,不图万世之固,而偷恃一时之事者,未可以经远也。若乃征伐之功,秦、汉行事,严尤论之当矣。故先王度土,中立封畿,分九州,列五服,物土贡,制外内,或修刑政,或昭文德,远近之势异也。是以《春秋》内诸夏而外夷狄,夷狄之人贪而好利,被发左衽,人而兽心,其与中国殊章服,异习俗,饮食不同,言语不通,辟居北垂寒露之野,逐草随畜,射猎为生,隔以山谷,雍以沙幕,天地所以绝外内地。是故圣王禽兽畜之,不与约誓,不就攻伐;约之则费赂而见欺,攻之则劳师而招寇。其地不可耕而食也,其民不可臣而畜也,是以外而不内,疏而不戚,政教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国;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其慕义而贡献,则接之以礼让,羁靡不绝,使曲在彼,盖圣王制御蛮夷之常道也。 【白话文】 呼韩邪单于回到王庭几个月后,停止战事让大家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去,召来自己做老百姓的哥哥呼屠吾斯,立他为左谷蠡王,又派人告知右贤的贵人,想让他们杀了右贤王。那年冬天,都隆奇与右贤王共同拥立曰逐王莲置堂为垦昼里于,出动军队几万人向东攻打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的军队溃败逃跑了,屠耆单于回到了匈奴王庭,立自己的长子都涂吾西为左谷蠡王,立自己的小儿子姑瞀楼头为右谷蠡王,把他们留在单于王庭。 第二年秋天,屠耆单于任命日逐王先贤掸的哥哥右奥鞑王为乌藉都尉,让二人分别率领二万骑兵,驻扎在束边以防备呼韩邪单于。这时,西部的呼揭王来和唯犁当户谋划,一起向屠耆单于进谗言,诋毁右贤王,说他想自立为乌藉单于。于是屠耆单于便杀了右贤王父子,后来屠耆单于知道了右贤王是被冤枉了,就又把唯犁当户杀了。因此呼揭王十分害怕,便背叛屠耆单于逃走了,并自立为呼揭单于。右奥鞑王听说了,便自立为车辈单于。乌藉都尉也自立为乌藉单于。这样匈奴便有了五个单于。屠耆单于亲自率兵向东攻打车犁单于,派都隆奇去攻打乌藉单于。乌藉单于、车辈单于都被打败了,向西北逃去,与呼揭单于的军队会合,共有四万人。乌藉王与呼揭王都去掉了自己的单于称号,共同合力辅佐车犁单于。屠耆单于听说了,便派左大将、都尉率四万骑兵分别驻扎在东部,以防备呼韩邪单于,星昼里王自己亲自率领四万骑兵向西攻打车犁单于。车犁单于被打败,向西北逃去,屠耆单于便率军队向西南走,屯驻在盟敦这个地方。 第二年,呼韩邪单于派自己的弟弟右谷蠡王等人率兵向西袭击屠耆单于屯驻在阖敦的军队,杀掠一万多人。屠耆单于听说了,便亲自率领六万骑兵去攻打呼韩邪单于,走了有近千里路,还没到!蛐地方,便与呼韩邪单于的近四万军队遭遇了。双方交战,屠耆单于兵败自杀。趟隆童便与屠耆单于的小儿子右谷蠡王姑瞀楼头一起逃走,归降了龃,车犁单于向东投降了呼韩邪单壬。呼韩邪单于的左大将旦区厘与父亲呼邀累盅聂温整看到包扭这么混乱,便率领部众几万人向南投降了连翘。还塑封乌厘昼为新城侯,封盅厘温錾为盏屋堡。这时奎陆的儿子又拥立昼藉都尉为单于,呼韩邪单于派人捕杀了他们,于是呼韩邪单于又回到了匈奴王庭,然而部众却衹有几万人。屠耆单于的表弟休旬王率领自己手下的五六百骑兵,攻打并杀死了左大且渠,吞并了他的军队,到达了右地,自立为闰振单于,居住在匈奴西部。后来,呼韩邪单于的哥哥左贤王呼屠吾斯也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居住在包塑束部。二年以后,闰振单于率领部众向东攻打郅支单于。郅支单于迎战闰振单于,杀了他,吞并了他的部队,然后就向呼韩邪单于进攻,军队败走,郅支单于建都王庭。呼韩邪被攻破, 呼韩邪单于败走的时候,左伊秩訾王替哩整巫里王谋划,劝他向龃9称臣,去侍奉选天子,从而从还塑那裹求得帮助,这样才能安定包躯。呼韩邪单于与大臣们商议,向他们询问,大臣们都说:“不能这样做。我们匈奴人的习俗,向来是崇尚勇敢、力量,而轻视向他人称臣服侍他人,凭在战马上与人争战来建立自己的国家,所以在众多少数民族中有着崇高的威望。战死沙场,这是壮士的豪举。现在你们兄弟争夺君位,胜利者不是哥哥就是弟弟,就是战死了也还留下了雄威的好名声,你们的子孙也还可以在各国中称雄,做他们的君长,汉朝即使十分强盛,也还不能够兼并匈奴,我们怎么能搅乱祖上定下的制度,向汉朝称臣,玷污先单于的名声,被各国所嘲笑呢!就是我们这样做了,安定了匈奴,又怎么能再称雄各少数民族,做他们的君长?”左伊秩訾说:“你们说的不对。那时强,这时弱,不可同曰而语,现在汉朝正在兴盛的时候,西域那些筑城而居的国家一一比如像乌孙那样,都向汉朝称臣。自从且千侯单于以来,匈奴国土逐日侵削,我们却无力恢复,虽然勉强还在这儿逞强,却没有一天安静h子过。现在的情势是:如果我们臣事汉朝,就能平安生存,否则衹有灭亡。还有什么好计策能超过这个!”那些匈奴大臣辩论了许久,最后呼韩邪单于听从了左伊秩訾王的建议,率领部众向南走,接近汉朝边塞,派自己的儿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朝侍奉汉天子。而郅支单于也派儿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入侍汉天子。这年是苴雳元年。 第二年,呼韩邪单于到达了五原塞,希望在三年正月来朝拜汉天子。汉朝派车骑都尉韩昌前去迎接,命令呼韩邪单于要经过的七个郡出动二千骑兵,布置在路旁担任警卫。呼韩邪单于正月在苴皇宫朝见选天子,龃天子以特殊隆重的礼节相待,单于地位在诸侯王之上,单于参见朝拜时衹称“臣”,不用自报姓名。还塑天子赐给壁韩邪单于还翘的官服,还赐给他饰以戾草染绶带的黄金玺,用玉装饰剑鼻的宝剑,佩刀一把,弓一张、箭十二支,带罩衣的戟十杆,安车一辆,马鞍、马辔一套,十五匹马,二十斤黄金,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套,锦绣绮缎以及杂帛共八千匹,粗丝棉六千斤。朝礼完毕之后,派使者引导单于先行,住在长平。皇帝从甘泉宫到了池陽宫,住在那裹。皇帝登上长平山坡,韶令单子不要来拜谒,左、右当户那些大臣都被允许列队参见,还有各蛮夷部落的首领干侯有几万人,都在渭桥下迎接皇帝,夹道排列。皇帝登上渭桥,人们都山呼万岁。单于住在馆驿,停留了有一个多月,天子派他回国。单于自己请求希望能允许自己留下来屯住在光禄塞下,有危急情况时可以保卫汉朝的受降城。汉朝派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率领一万六千骑兵,又出动成千的边塞州郡的人马,护送呼韩邪单于出朔方城的鸡鹿塞。天子命令董忠等人就留在那裹保卫单于,帮助他讨伐叛逆不服的人,又前后转运了三万四千斛粮米到边塞,送给匈奴人吃。这年,郅支单于也派使者到汉朝进贡献礼,汉朝对待使者十分优厚。第二年,两位单于都派使者入汉朝晋见皇帝,贡献礼品,汉朝对待呼韩邪单于的使者更加优厚一些。第二年,呼韩邪单于又入朝晋见选天子,连天子仍像当初那样优礼相加,赏赐如旧,并增加了一百一十套衣服,锦帛九千匹,粗丝棉八千斤。因为已经有军队驻扎在匈奴,所以没有再派军队护送。 起初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单于投降了汉朝,兵力单薄,不会再回来了,便率领军队向西进发,想攻打平定右地。另外,屠耆单于的小弟弟本来是侍奉呼韩邪单于的,现在也逃到了右地,收集两位兄长的部众,得到几千人,自立为伊利目单于,在路上碰上了郅支单于,双方交战,郅支单于打败并杀掉了伊利目单于,吞并了他的军队有五万多人。听说汉朝出兵出粮帮助呼韩邪单于,便索性留下来,屯居在右地了。郅支单于考虑到自己的力量还不能乎定匈奴,便进一步向西走,接近乌孙国,想与乌孙联合,派使者去见小昆弥乌就屠。乌就屠见呼韩邪单于受到汉朝礼遇与帮助,郅支单于则是逃亡奔走,便想攻击郅支,迎合汉朝,便杀了郅支的使者,把头送到汉朝西域都护那裹,出动八千骑兵迎击郅支。郅支单于见乌孙兵多,自己的使者又没能回来,便率军队迎击乌孙,打败了乌孙。趁机向北攻击乌揭,乌揭投降了。又派自己的军队向西攻破了坚昆,向北打败了丁令,吞并了这三个国家。郅支单于多次派军队攻打乌孙国,经常得胜。坚昆东距单于王庭七千里,南距车师五千里,郅支留在那裹,并在那裹建都。 元帝刚刚即位,呼韩邪单于又上书汉天子,说包趣人民很贫乏困顿。型9下诏命令云中郡、五原郡转运二万斛谷物供给包塑。郅支单于因为自己的居住地离汉朝道路遥远,又对汉朝支持帮助呼韩邪单于十分怨恨,便派使者到锤目上书,要求接回入侍的儿子。选塑派主造送他回去,竖支单于却杀了谷吉。汉朝不知道谷吉的音讯,匈奴来汉朝投降的人报告说,曾经听瓯脱的匈奴人说谷吉已被杀了。呼韩邪单于派使者来朝见,汉朝总是十分着急地发文书责求谷吉的音讯。第二年,汉朝派车骑都尉韩昌、光禄大夫张猛护送呼韩邪单于入侍的儿子回匈奴,又打听谷吉等人的消息,并宣布赦免匈奴的罪过,以免他们担心汉朝会讨伐自己。韩昌、张猛看到匈奴部众人丁兴旺,塞下禽兽都被猎尽,单于的力量已经足以保卫自己,不再害怕郅支。韩、张二人听说不少匈奴大臣劝单于回到原来居住的北方去,担心匈奴北归以后不好管辖,韩昌、张猛就与单于订立盟约,说:“从今往后,汉朝与匈奴就是一家人了,世世代代不许互相欺骗、互相攻击。有盗窃抢掠对方的事发生,双方要互相通报,惩罚为盗的人,赔偿损失的财物;有敌人侵犯时,要出兵互相救助。汉朝与匈奴如果谁敢先背叛盟约,愿意接受上天的惩罚。让他们的后代子子孙孙都像盟约上说的那样,遭到灾难。”韩昌、张猛与呼韩邪单于以及他手下的大臣一起登上匈奴的诺水束山,杀了白马,单于用径路刀和金留犁搅和掺马血的酒,用老上单于破杀的月氏王的头颅做酒杯,一起饮血酒为盟。韩昌、张猛回到汉朝后报告这事,大臣们议论说“单于已经答应我们愿意做藩属保护边塞,即使想回到北方去,也并不对汉朝构成威胁与妨害。韩昌、张猛擅自行事,拿汉朝世代子孙的未来与匈奴赌咒立盟,使得单于能够用恶言恶语告诉上天,使汉朝蒙受羞辱,有损国威,绝不能这样做。应该派使者前去上告于天,与匈奴解除前盟。韩昌、张猛奉命出使,不成体统,罪行至为大逆不道。”皇帝减轻他们的罪过,下诏对韩昌、张猛可以赎罪论处,不解除与匈奴的盟约。后来呼韩邪单于终于回到北方的单于王庭去了,匈奴人渐渐归附于他,国内安定下来了。 郅支单于杀了汉朝的使者,自己也明白辜负了汉朝,又听说呼韩邪lt益强盛,担心遭到袭击,想往远方迁徙。正巧这时康居王因为屡次被乌孙国围困,与手下的翕侯们商量,认为匈奴是强大的国家,乌孙国一向附属于它,现在郅支单于流落困顿在外,可以迎接他来,居住在束部,双方合力攻破乌孙,让郅支单于在那裹称王,这样便永远没有来自匈奴的忧患了。便派使者到坚昆把这些话告诉了郅支单于。郅支单于常常担心受到呼韩邪的侵袭,又怨恨乌孙,听到康居王的计谋,十分高兴,于是便与康居联合,率军队向西进发。康居也派贵人带着几千匹骆驼、驴、马,去迎接郅支。郅支的部众不少人在路上冻饿而死,最后才剩了三千人到达康居。后来,都护甘延寿与副都护陈汤出动军队到康居诛杀了郅支单于,这些记载在甘延寿、陈汤的传记中。 郅支单于被杀后,呼韩邪单于又高兴又害怕,向选天子上书说:“我常常希望能够去拜见陛下,实在是因为郅支单于居住在西方,我担心他会与墨瑟一起来攻打我,因此才没能去朝见天子。现在歪睦已伏罪被杀,希望允许我入朝拜见。”竟宁元年,呼韩邪单于又来到汉朝,汉朝对他的礼遇和赏赐还像以前一样,并增加衣服、锦帛、粗丝棉的赏赐,都比黄龙年问增加一倍。单于自己说愿意做汉朝的女婿,以亲近汉朝。汉元帝把后宫仆人的良家女子王墙字昭君赐给单于为妻。单于十分高兴,向天子上书,说自己愿意保护上谷以西至敦煌的汉朝边塞,并永远传下去,请天子撤回边塞上守卫的官吏士兵,好让天子的臣民得以休养生息。天子把这事下交给大臣们商议,主管大臣们都认为这样做十分便利。郎中令侯应熟谙边塞之事,认为不能这样答应匈奴。漠元帝询问他其中缘故,侯应回答说:“自从周、秦以来,匈奴就十分凶暴桀骛,侵扰边塞,汉朝建立后,尤其受害严重。我听说我们北边的边塞一直到辽东,外面是陰山山脉,东西长有一千多里,草木茂盛,禽兽众多。这裹本来是冒顿单于凭恃的地方,他在裹面打造弓箭,训练军队,进出陰山来侵扰我们,陰山便是他们养禽兽的苑囿。到了孝武皇帝的时候,派兵攻打、夺取了遣块地方,把他们驱赶到大漠以北。筑起边界要塞,建起哨所小路,修起塞外城池,设置了军队驻守在那裹,然后边境上才因此稍稍安定下来。大漠以北地势平坦,草木稀少,多是沙石,匈奴来侵袭时,没什么可做隐蔽的。从边塞往南的地方,深山小路,来往艰难。边境上的老年人说匈奴人自从失去陰山之后,每次经过时没有不哭的。现在如果我们撤回守卫边塞的士兵,把这么好的有利条件展示给他们,这是不能这样做的第一条。现今皇帝您普施恩泽,您的恩德像上天一样笼盖着匈奴,匈奴人蒙汉朝救命之恩,才前来叩首称臣。那些匈奴人的性情,是在危难的时候便谦卑恭顺,强盛的时候就骄横悖逆,这是他们的天性使然。前些时候汉朝已经撤销了塞外城池,削减了驻守哨卡要路的军队,现在的人数才够观望情况、点烽火通信罢了。古人就说要居安思危,汉军不能再撤,这是第二条。中原有礼义方面的教育,有刑罚做为惩罚的手段,一些愚民还是敢犯法违禁,又何况单于,能一定做到不让他的部众违反盟约吗?这是第三条,从开始中国就重视修建关隘来控制诸侯,这样是为了断绝臣子的非分之想。建起边界要塞,设置驻守的军队,不衹是为了防备匈奴,也是为了有那些附属国和归降的人,他们有的本来是匈奴人,我们担心他们会思念故里而逃跑,这是第四条。近世西羌保护汉朝的边塞,与汉朝人交往,一些官吏、百姓贪图小利,去侵袭、抢夺人家的牲畜、财产和妻儿,因此引起西羌人的怨恨,起来背叛汉朝,这样的情况世代不断。现在撤销了边塞的保卫军队,那么慢慢地必然会导致互相侮辱欺凌,这是第五条。以前参军去匈奴作战的人有不少失落在那裹没有回来,他们的子孙很贫困,一旦逃出去了,去跟随他们的亲人,也不回来了,这是第六条。另外,边塞上给人做奴婢的人十分愁苦,想要逃走的人很多,听说匈奴那里很好,祇是哨兵看得很紧,没有办法。然而也还不时有逃出边塞的,这是第七条。强盗小偷十分狡猾,常成群结伙犯法为盗,如果他们被逼急了,逃出北边的关塞,就没法约束惩罚他们了,这是第八条。建立边塞以来有一百多年了,并不是衹用土筑起墙垣,有时凭藉着山势岩石,清除枯死跌落的大木头,填平山谷水道,士兵、徒隶筑城治水,花费的功夫很多,时间很长。简直不能计算。我担心商议此事的大臣不仔细地考虑事情的前前后后,衹想以现时的情况和目前的计较就减少徒隶和守卫的士兵。十年以后,百年之内,一旦有紧急变故,城池关塞已经毁坏,哨卡小路被湮没,只好再出动人马去驻扎修缮,几代积累而成的东西是不可能一下子修复的,这是第九条。如果我们撤回守卫的士兵,减少了望哨,单于便会自以为为汉朝保卫守御边塞,觉得对汉朝有莫大的功劳,便会发生不可知晓的祸端。这样为匈塑开方便之门,削弱我国守卫力量的稳固,这是不能这样做的第十条。因此,这不是永远保持边塞安定,控制其他少数民族国家的上等计策。” 侯应的对答上奏皇帝后,皇帝下诏说:“不要讨论撤销边防的事了。”并派车骑将军许嘉向单于传达口谕,说:“单于上书说希望汉朝撤回守卫北部边塞的官吏士兵,让匈奴人来世代保卫。单于崇尚礼义,你这样为百姓着想十分好,这也是选旬和好的长久之计,我十分赞赏。我国的四面边界都有关ll桥梁,并不是单单要防备塞外,也是为了防备我国的强盗坏人猖獗,跑出边塞去为害匈奴,所以才申明法度,以惩戒众心。我已明白单于的心意,这毫无疑心。我担心单于怪我不撤边防,所以派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去告诉单于其中缘故。”单于称谢说:“我不了解天子的深远思虑,多亏天子派大臣来告诉我,我十分感谢。” 当初,左伊秩訾王替呼韩邪单于出谋划策,让他归顺汉朝,后来匈奴终于因此而安定f来。后来有人谗毁伊秩訾自我炫耀功绩,经常不高兴,心怀不满,呼韩邪便对他有了怀疑。左伊秩訾王怕被杀掉,便率领自己手下的一千多人投降了汉朝,汉朝让他做丁必内侯,食邑三百户,让他还佩戴原来王的印绶。到了竟宁年间,呼韩邪单于到汉朝来拜见汉天子,遇见了左伊秩訾王,单于谢罪说:“王爷您当初替我谋划,恩义深厚,使我们匈奴到今天还安定宁静,这些都是王爷您的功劳啊,您的仁德我怎么能忘记?是我做错了,失去王爷的青睐,使得王爷离去,不愿再留在匈奴,这些都是我的过错。现在我想跟天子说说,请您回匈奴王庭。”伊秩訾说道:“单于您靠了上天的安排,自己归顺汉朝,匈奴得以安宁,单于神明,是天子的福佑,我有什么功劳!现在我既然已经投降了汉朝,如果又回归匈奴,就是三心二意了。我愿意做您的使臣,留在汉朝,如果让我回去,恕不听命。”单于又一再坚决请求,终不能使左伊秩訾王回心转意,便回匈奴去了。 王昭君的封号是宁胡辟氏,生了一个儿子名叫伊屠智牙师,被立为右日逐王。呼韩邪单于在位二十八年,建始二年死去。起初呼韩邪单于很宠爱左伊秩訾哥哥呼衍王的两个女儿。大女儿是颛渠板氏,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且莫车,二儿子叫囊知牙斯。呼衔王的二女儿是大辟氏,生了四个儿子,老大叫雕陶莫皋,老二叫且麋胥,都比且莫车年纪大;二个小儿子是咸、乐,都比囊知牙斯小。还有其他辟氏生的儿子有十多个。颛渠板氏尊贵,且莫车也受单于宠爱。呼韩邪单于病得快要死了,想让且莫车继位,他母亲颛渠辟氏说:“匈奴混罱l了十多年了,这种状况像头发一样不能断绝,幸亏靠了汉朝的帮助,匈奴才得以安定,现在国内平定的时间还不长,百姓打仗死伤很多。且莫车年纪还小,老百姓未能归心于他,如果让他即位,恐怕会再次使匈奴处于险境。我与左题压是亲姊妹,生的儿子都一样,不如立雕陶莫皋为单于。”太挝压说:“目莫车虽然年纪小,有大臣们帮着处理国家大事,如果现在舍弃尊贵的,拥立卑贱的,恐怕以后还会出乱子。”呼韩邪单于最后还是听从了颛渠板氏的建议,立雕陶莫皋为单于,立下约令,要他将来把国家传给弟弟。呼韩邪死后,雕陶莫皋即位,称为复株案若千单于。复株案若千单于即位后,派儿子右致卢儿王醯谐屠奴侯到龃9侍奉天子,任命目。麋胥为左贤王,任命旦皇垩为左谷蠡王,囊知牙斯为右贤王。复株案单于又以玉旦驴为妻子,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云是须卜居次,二女儿是当于居次。 河平元年,单于派右皋林王伊邪莫演等人来汉朝进献贡品,参加正月朝拜。大朝完毕,汉朝派使者护送伊邪莫演等人到了蒲反。伊邪莫演说:“我想投降汉朝。如果不答应我,我就自杀,怎么我也不回匈奴了。”汉朝使者回来报告,天子把这事交给大臣们讨论商议,有的人说应该像以前那样,接受投降的人。光禄大夫谷永、议郎杜钦认为“汉朝建立以来,匈奴屡次犯边为害,所以我们才设立封爵位赏金钱的厚遇,招徕投降的匈奴人。现在单于十分卑顺,向汉朝称臣,被列为北部的藩国,派使者到汉朝朝拜祝贺,没有二心,因此汉朝对待投降的人,应该与以往有所不同。现在既然我们接受了单于忠诚的聘问与贡品,却又接受他们叛逃的大臣,这样做是贪求得一人,却失去一国人的忠心,礼遇支持有罪的臣子,而抛弃向慕仁义的国君。假如是因为单于刚刚即位,想亲近汉朝,到汉朝来朝拜,而不知道汉朝的态度如何,对自己是好是坏,暗地裹派伊邪莫演来假投降,看看将来的吉凶如何,如果我们接受了投降的人,那便破坏了善行,于德有亏,使单于自己疏远我们,不亲近我们边塞上的官吏;或者是有人使反问之计,想藉此在我们之间制造嫌隙,如果我们接受了投降的人,就正好中了他的计策,使匈奴人能够指责我们做得不对,责备我们理亏。这实在就是导致我们边境安危与否的根源,军队出动与否的起始,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不如不接受归降的人,向匈奴昭示我们如曰月般不可变异的信用,抑制欺诈奸邪的陰谋,爱护那归附亲近汉朝的人,造才是便利之策。”天子听了他们二人的对答,听从了他们的建议。并派遣中郎将王舜前去询问归降人的情况。伊邪莫演说:“那是我犯了狂病,胡说一气罢了。”汉朝便派他回去了。伊邪莫演回到匈奴后,官位与原来一样,并且不肯让他再见汉朝使者。第二年,复株宗单于上书皇帝,希望在河乎四年正月来朝拜漠天子,之后便入朝拜见,汉朝额外赏赐给他锦绣缯帛两万匹,粗丝棉两万斤,其他赏赐如竞宁年间一样。 复株余单于在位十年,鸿嘉元年死去。传位给弟弟且麋胥,称为搜谐若千单子。 搜谐单于即位后,派儿子左祝都韩王朐留斯侯入朝侍奉汉天子,任命且莫车为左贤王。搜谐单于在位八年后,元延元年为到汉朝参加第:二年正月的大朝,从匈奴出发,还没进入边塞就得病死了。他的弟弟且莫车继位为单于,造就是车牙若千单于。 车牙单于即位后,派儿子右于涂仇掸王乌夷当入朝侍奉汉王子。任命囊知牙斯为左贤王。车牙单于在位四年,绥和元年死去。传位给弟弟囊知牙斯,称为乌珠留若千单于。 乌珠留单于即位后,立与第二板氏生的儿子乐为左贤王,立与第五板氏生的儿子舆为右贤王,派儿子右股奴王乌千牙斯入朝侍奉汉天子,汉朝派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出使匈奴。当时皇帝的舅父大司马骠骑将军王根主管尚书省事务,有人劝说王根说:“匈奴有一座陡峭挺拔的高山接近汉朝的地方,面对着张掖郡,山上生长奇异的木材,添上鸶羽非常适合做箭竿。如果我们能够得到它,可以富饶边塞,国家可以收到扩展土地的实利,将军您也可以显示功绩,永远流传下去。”王根向皇帝说了要这座山的好处,皇帝也正想向单于要这座山,衹是怕匈奴不答应,有损皇帝的尊严。王根就把皇帝的意思告诉丁夏和吴藩,让他以个人的身份向单于要求。夏侯藩到了匈奴,等待时机拿话劝告单于说:“我见到匈叹有一座峭拔的山峰连接并进入汉朝地方,面对着张掖郡,汉朝有三个都尉率领几百士兵驻扎在墓上,十分寒苦,值班当哨长久辛劳。单于您应该上书漠天子,贡献出这块地方,直接送给边吏,这样会省去汉朝守卫的两个都尉和几百士兵,以报答漠天子对匈奴的厚恩,汉朝的回报必定十分厚重。”单于问道:“这是汉天子的诏令呢,还是使者您的请求呢?”夏侯藩说:“这是天子的旨意,不过我也是为单于您着想,出个好主意罢了。”单于说道:“孝宣皇帝、孝元皇帝可怜我父亲呼韩邪单于,答应长城以北归匈奴。他们要的这块地方是温偶騌王居住的地方,我不知道那裹生长些什么、是什么样子,请让我派使者去询问一下。”夏侯藩、韩容回到汉朝。后来二人又出使到匈奴,到那裹就向单于要那块地方。单于说:“我父亲、哥哥相传已有五代,汉朝也不要这块地方,衹是到我做单于了才来要,是为什么呢?我已派人问过温偶騌王,匈奴西部诸侯国做毡帐和车辆,都要靠这座山上的木材。况且它是匈奴先辈留下的地方,我不敢丢失。”夏侯藩回来后,升迁为太原太守。单于派使者来汉朝上书,把夏侯藩向匈奴索要土地的情况告诉皇帝。汉天子下诏报知单于说:“夏侯藩擅自假托天子诏旨向单于索要土地,按法应当处死,经过两次大赦,现在把夏侯藩迁为济南太守,不让他再驻扎在面向匈奴的地方。”第二年,单于入朝侍奉的儿子死了,归葬匈奴。单于又派儿子左于騌仇掸王稽留昆入朝侍奉。 到哀帝建平二年,乌孙国的庶子卑援寅翕侯的部众入侵匈奴西部边界,抢夺牛羊牲畜,杀了不少匈奴人。单于听说后,派左大当户乌夷泠率领五千骑兵攻击乌孙国,杀死了几百人,掳掠了一千多人,把牛羊赶回去了。卑援意害怕了,派儿子趋逯到匈奴做人质。单于接受了,把情况报告了汉朝。汉朝派中郎将丁野林、副校尉公乘音出使匈奴,责备单于,告诉他要把卑援章做人质的儿子送回去。单于接受了诏令,把人放回去h。 建平四年,单子上书希望能参加五年正月的大朝。当时哀帝正患病,有的大臣说匈奴人从中国的上游来,会带来祸祟,自从黄龙、竟宁年以来,单于每次到中国来朝拜后都会有皇帝国戚亡故。皇帝因此感到很为难,就这事向大臣们征求意见,大臣们也认为如果让单于来朝拜,衹会空费钱财,可以暂且不要答应单于的要求。单于的使者告辞要回匈奴了,还没有走,黄门郎扬雄上书皇帝劝谏说: 我听说《六经》上谈论的治国之道,推崇在没有混乱之前就进行治理;军事家对于胜利,推崇在没有交战之前就已经战胜敌人。这两种说法的道理都十分精妙,然而处理国家大事的根本原则,却不能不明察。现在单子上书要求朝见陛下,陛下不允许而予以推辞,我愚昧地认为汉朝与匈奴从此便要发生矛盾了。本来北方那些少数民族,就是五帝也不能让他们臣服,三王也不能有效地控制,因而不能使我们的关系出现裂痕是很明显的事。我不敢说得太远,请允许我援引秦朝以来的事例加以说明:凭秦始皇的强盛,蒙恬的威猛,统率带甲之士四十多万,然而却不敢窥视西河,衹是筑起了长城做为分界。正当汉朝刚刚建立,凭高祖皇帝的圣威,三十多万军队被围困在平城,有的人七天都没吃饭。当时高祖身边有许多奇谲善变的谋士、善于谋划的臣子,然而高祖等人最后才所以得以逃脱,却是靠了人们不愿说的方法。另外高皇后也曾经对匈奴十分气愤,召集大臣们在朝廷商议,樊呛请求率领十万骑兵攻打,横行匈奴。季布却说:“应该杀了樊啥,这么愚妄地阿谀奉承皇后的旨意!”于是由大臣们予以权变,顺着来信的言辞写了回信,然后与匈奴的矛盾才解决了,威胁中国的忧患才得以平息。到了孝文帝时,匈奴入侵北部边境,探马一直到了雍甘泉,京城震动,皇帝派三位将军率军分别驻扎在邹]柳、棘门、霸上以防备匈奴,几个月后匈奴才退去。孝武皇帝即位,在马邑设谋埋伏,想诱歼匈奴,派韩安国率领三十万军队在边地截击,匈奴发觉后退去了,汉朝白白浪费了资财,军队的辛劳也白费一场,一个匈奴人也没有见到,何况是单于!后来孝武皇帝深切思虑国家大计,规划宏大长远的方案,于是大批地出动军队几十万人,派卫青、霍去病统率,前后征战十多年。于是汉军渡过西河,越过大沙漠,攻破真颜,袭击单于王庭,到达了匈奴最远的地方,追歼败逃的敌人,在狼居胥山上设坛祭天,在姑衍山上祭地,到达了瀚海才回来,掳获的匈奴王公贵人数以百计。从此之后,匈奴人感到十分震惊恐怖,更迫切地要求与汉朝和亲,然而也还是不肯向汉朝称臣。 况且前朝皇帝难道愿意花费无数的钱粮让无罪的人去当差从军,攻打到狼望之北才感到高兴?是认为不彻底辛劳一次就不能得到长久的平安逸乐,不暂时费人费力打败匈奴就没有长久的安宁,所以才忍心出动百万军队,冒如同饿虎fi裹拔牙那样的危险,前去攻打匈奴;如同拿去填塞卢山山壑那样,把国家府库积累的钱粮运去打仗而不后悔。到本始初年,匈奴又生桀骛不驯!之心,想攻掠乌孙国,危害嫁到那裹的汉朝公主,于是汉朝出动五位将军率领十五万骑兵攻打匈奴的南部,长罗侯率乌孙国五万骑兵攻打匈奴的西部,都是按预先约定到期限就回来了。当时各路人马所获甚少,衹不过是发武扬威,表明漠军如迅雷巨风那样威猛罢了。虽然是空手而去,空手而归,还是伤了两位将军。所以北方的匈奴如果不臣服,那么中国就永远不能高枕无忧。等到元康、神爵年间,皇帝神明,国家大治,恩泽广施,而匈奴却发生内乱,五个单于争位,et逐王、呼韩邪单于率部众投归文明之邦,向汉天子俯伏称臣,然而天子还是衹施行笼络、怀柔政策,认为还是不适宜把他们当做臣子与奴仆对待。从此以后,匈奴单于有要来朝拜的不予拒绝,有不想来的也不勉强。为什么呢?匈奴人生性桀惊不驯,身体魁伟,凭恃自己的力气大,很难用仁善教化他们,却容易习于为恶,他们的倔强难以屈服,他们的和顺却是难得可贵。因此,在他们没有臣服的时候,不惜出动军队到远方去攻打他们,全国拿出财力支持战争,死伤军卒,攻破城池,打败敌人,那是多么艰难;在他们臣服之后,对他们慰问安抚,使者往来,给钱给物,恩威并施,如此的完备。以往的时候,我们也曾攻拔大宛国的城池,踏上乌桓的堡垒,探看姑缯的军垒,践踏荡姐的地方,斩拔朝鲜、两越的军旗,征服这些地方花费的时间,短的不过十天半月,长的不过半年,必然已经在其庭中耕地,扫清了他们的里门,在那裹设郡置县,如云撤去,如席卷起,干净完全,再也没有后患。衹有匈奴的情况不一样,真是中国的劲敌,其他三面边境的情势与此相比差得远了,前朝皇帝也更是十分重视,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 现在单于向慕仁义,有至诚的心意,想离开王庭,到汉天子面前朝见,这是前世流传下来的方略,是先帝神灵所希望的事情,国家虽然要破费些钱财,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怎么能用会带来祸祟的话予以拒绝,用没有期限的日子去疏远他,断绝了往日的恩义,造成将来矛盾的起端!现在慢待他,疏远他,使他怀恨在心,背叛丫以前说的话,使单于用往昔我们说过的和好的话来埋怨我们,因此自绝于汉朝,最后再也不肯有臣服之心,不可用暴力压服,又不能用好话使他明白,怎能不成为我们的大忧患!眼明的人能在近乎没有形状的时候看到东西,耳尖的人能在近乎没有声音的情形下听到些什么,如果真能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以前就已预先料到了,那么蒙恬、樊啥就不再有用,棘门、细柳不再设防,马邑那样的计策还在哪裹设伏?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功绩又有什么用?去乌孙的五位将军那样的雄威又去震惊谁去?不然的话,一旦两国有了矛盾之后,即使有足智多谋的谋士在朝廷内劳神费心,出谋划策;有能言善辩的说客整日在外奔走游说,说客多得常互相撞车,也还是不如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就预做准备。况且以往我们谋取西域,控制车师,建设城郭,设置都护,统领保护三十六国,一年花费的钱财数以百万计,难道是为了害怕康居、乌孙越过白龙堆而侵掠西部边境?是为了制服匈奴啊。百年的劳苦功绩,一天之内就全部丧失掉,花费了十钱却吝惜一钱,我真为国家担忧不安。希望陛下能稍微考虑一下事情没有混乱、没有发生战争以前该采取的策略,从而遏制边境上就要萌生的灾祸。 奏章土达,皇帝看过之后明白过来了,派人召回了匈奴使者,再次答覆了单于的来信,允许单于入朝拜见。赏赐给扬雄帛五十匹,黄金十斤。正巧单于还没有出发便病了,又派使者来说希望能在明年来入朝晋见。过去的旧例足,单于来朝拜,允许自名王以下以及侍从的人二百多人跟随入朝。单于又上书皇帝说:“承蒙天子神灵保佑,匈奴人民强壮众多,希望能允许我带五百人去朝见天子,以昭明天子的盛大仁德。”皇帝全都答应了单于的要求。 元寿二年,单于来汉朝晋见,皇上因为主凶兆的太岁和可以诅咒制人的厌胜在那裹的缘故,便让单于住在上林苑蒲陶宫。并派人告知单于,这是对他表示的格外尊重,单于也明白了。这次单于来朝,皇帝增加给的赏赐物有三百七十套衣服,三万匹锦绣缯帛,三万斤粗丝棉,其他赏赐与河平年间一样。正月大朝完后,汉朝派中郎将韩况护送单于回匈奴。单于出了边塞,到达休屯井,向北渡过车田卢水,道路曲折遥远。韩况等粮食短缺,单于就供给他们,过了期限五十多天韩况等人才回来。 当初,皇帝派稽留昆跟随单于一起回去,单于回到王庭后,又派稽留昆同自己的娘舅右大且方及妻子入朝侍奉天子。这次朝拜回去后,又派右大且方的同母哥哥左曰逐王都及妻子入朝侍奉。这个时候,汉平帝年纪小,太皇太后临朝称制,新都侯王莽主持朝政,王莽想藉称颂太后威德至盛来取悦于太后,便让人从侧面告诉单于,要他派王昭君的女儿须卜居次云入朝侍奉皇太后,用来赏赐的东西十分丰厚。 正巧这时西域的车师后王句姑、去胡来王唐兜二人都怨恨都护校尉,率领妻儿部众逃走,归降了匈奴,事情记载在《西域传》裹。单于接受了投降的人,把他们安置在左谷蠡地方,派使者上书汉朝报告情况说:“我已全部接受下了。”朝廷诏令派中郎将韩隆和王昌、副校尉甄阜、侍中谒者帛敞、长水校尉王歙出使匈奴,告知单于说:“西域归属汉朝管辖,单于不应当接受投降的人,要你放回他们。”单于说:“孝宣皇帝、孝元皇帝哀怜我们,与我们约定,从长城以南归汉朝天子所有,从长城往北归单于所有。如果有侵扰边塞的,要互相通报情况;有来投降的,不得接受。我的父亲呼韩邪单于蒙受汉朝无量的大恩大德,临死时留下话说:“如果有从中原来投降的人,不许接受,要把他送回边塞,送还汉朝,以报答漠天子的厚恩。,而这次投降来的人是长城以外的国家的人,我可以接受。”汉朝使者说:“当初匈奴骨肉亲人之间互相攻击,国家几乎绝减,承蒙中国的大恩,扶助单于,使危亡的匈奴得以延续下来,家室妻儿得以保全平安,世代相传,对汉朝的大恩,匈奴应该有所报答。”单于听后,对使者磕头谢罪,把归降的两个王爷抓来交给了汉朝使者。汉朝诏令派中郎将王萌到西域的恶都奴边界上迎接并接受归还的人。单于派使者护送到汉朝,并向皇帝请求饶恕罪过。使者报告朝廷,朝廷下诏不予饶恕,并会集西域各国国王,杀了句姑和唐兜,昭示其罪。重新制定了四条规约:中国人逃入匈奴的、乌孙国逃亡归降匈奴的人、佩戴中国印绶由汉朝任命的一些西域国家投降匈奴的人、乌桓国投降匈奴的人,匈奴都不得接受。汉朝派中郎将王骏和王昌、副校尉甄阜和王寻出使匈奴,向单于颁布四条规约,规约与玺书混封在一函之内,交给了单于,要求他奉行,并就此收回以前汉宣帝与匈奴制定的规约,装在信函中回来了。当时王莽奏请皇帝后批准,命令中国人不许有两个字的名字,并派使者去匈奴用托词婉言劝说单于,应该上书朝廷,追求汉朝文明教化,衹用一个字的名字,汉朝一定会加倍赏赐。单于听从了使者的劝告,上书朝廷说:“我有幸成为汉朝的外臣,喜爱汉朝的太平圣明的礼制。我原来的名字是囊知牙斯,现在我愿意把名字改为知。”王莽十分高兴,告诉丫太后,派使者去予以答覆,赏赐十分丰厚。 汉朝颁布与匈奴的四条规约后,后护乌桓的使者告诉乌桓的百姓,不要再向匈奴交纳皮布税。匈奴按旧例派使者去乌桓征税,匈奴一些想做买卖的贩子及妇女都随使者一起去了。乌桓的人拒绝说:“我们听从漠天子的诏令,不许我们向匈奴纳税。”匈奴使者十分愤怒,把乌桓的首领收捕,吊了起来。首领的弟弟生气了,一起杀了匈奴的使者以及跟随来的官员,把来贩卖东西的妇女和他们的牛马扣留没收。单于听说了,派使者去命令左贤王出兵攻入乌桓,指责他们杀了匈奴使者,并攻打他们。乌桓被打散,有人跑上了山,有人到束边去凭堡垒自保。匈奴杀了不少人,把乌桓的近千名妇女、老人、小孩驱赶走了,把他们留置在左地,派人告诉乌桓说:“拿马匹畜皮和布匹来赎你们的人。”乌桓派被抢去的人的亲属二千多人带着财物、牲畜去赎人,匈奴接受了财物,把人也扣留了。 王莽篡夺了汉朝江山,建国元年,派五威将军王骏率领甄阜、王飒、陈饶、帛敞、丁业六个人,带着许多金银、布帛,送给单子,向单于通报王莽受命于天,代替汉室的情况,并换回单于原来的玺印。原来的玺印文是“匈奴单于玺”,王莽更换做“新匈奴单于章”。将军们到了匈奴后,代表朝廷授给单于玺印和绶带,并宣韶命令单于把原来的玺印绶带交上来。单于二次叩拜,接受诏书。翻译走上前来,想解下原来的玺印绶带,单于举起胳膊让他解。这时左姑夕侯苏在旁边对单于说:“还没有见到新的玺印文字,应当暂且别给他。”单于就放下胳膊不让摘了。单于请使者在毡帐落坐,单于想走上前去为皇上祝贺长寿,五威将军王骏说:“原来的玺印与绶带应当按时交上来。”单于说:“好吧。”就又举起胳膊让翻译来解取。左姑夕侯苏又说道:“还没看见玺印文字,暂且别给他。”单于回答道:“印文怎么会变呢!”于是便解下原来的玺印绶带呈送上去,将军们接受了。单于佩戴上新的印绶,也不解下来看看玺印,一直吃喝到夜裹才散席。右将军陈饶对其他将军们说:“刚才左姑夕侯对印文有怀疑,差点儿不让单于把旧玺印交给我们。如果他让单于看了玺印,见到印文变了,一定会来要原来的印,这样的话我们便没法用言辞予以拒绝。既已得到故玺,又再次失去,太有辱使命。不如毁掉原来的印玺,断绝这个祸根。”将军们都很犹豫不决,没有人应和。陈饶,是燕地人,果敢骁勇,就拿起斧子砍坏了旧玺印。第二天,单于果然派右骨都侯当来对将军们说:“汉朝赏赐给单于玺印,上面用‘玺’字,不用‘章,字,而且那旧印上没有‘汉’字。衹有王以下的印才有‘汉,字、‘章’字。现在的印上面去掉了‘玺’字,加上了‘新’字,这便与臣子没有什么区别了。单于希望能得到原来的玺印。”将军们把原来的印拿给他看,对他说:“新王朝顺天承运,允许我们这些将帅随意破坏旧玺印。单于您应当顺应天意,奉行新莽王室的礼制。”右骨都侯当回去报告了单于事情的经过,单于知道已是无可奈何,况且又得了不少金银,于是便派弟弟、右贤王舆带着马牛等礼物随新朝将帅入朝称谢,并上书朝廷要求得到像原来那样的玺印。 将帅们回到了左犁汗王咸居住的地方,看见有许多乌桓的百姓,便问咸这是怎么回事。咸详细谈了事情的经过,将帅们说:“前边我们与匈奴有过四项规约,不许匈奴接受乌桓投降的人,赶快把他们送还。”左犁汗王说:“请让我偷偷地跟单于说一下,得了回话。就放他们回去。”后来单于派左犁汗王回报说:“这些投降的人是应当从塞内送还,还是从塞外送还呢?”将帅们不敢擅自决定,把事报告朝廷。朝廷下诏,要他们从塞外送还。 单于起初因为夏侯藩向匈奴索要土地自己拒绝了,后来因为向乌桓征税不成,于是就侵掠乌桓的部众,矛盾由此产生,再加上印文被改变,所以很怨恨。于是派右大且渠蒲呼卢訾等十多人率领一万骑兵,以护送乌桓被俘的人为名,驻军在朔方边塞下。朔方太守向朝廷报告了此事。 第二年,西域的车师后王须置离图谋投降匈奴,都护但钦诛杀了他。置离的哥哥狐兰支率领部众二千多人,驱赶着牲畜,全国逃亡投降了匈奴,单于接受了。狐兰支与匈奴一起入侵,攻打车师,杀了后成的首领,杀伤了都护司马,又回匈奴去了。 当时戊己校尉史陈良和终带、司马丞韩玄、右曲侯任商等人见西域许多人背叛中原,又听说匈奴要大举入侵,担心会被一起杀死,就共同商议,劫持了官吏、士兵几百人,一起杀死了戊己校尉刀护,派人通知匈奴南犁汗王南将军。匈奴南将军率二千骑兵进入西域迎接陈良等人,陈良等人把戊己校尉属下的官吏士兵男女共二千多人悉数劫持到匈奴。韩玄、任商留在了南将军那裹,陈良、终带直接到了单于王庭,带去的人另外安置在零吾水边种田。单于赐号陈良、终带,叫做乌桓都将军,把他们留在单于王庭,屡次把他们召来饮酒吃饭。西域都护但钦向朝廷上书,报告匈奴的南将军右伊秩訾率兵入侵西域诸国。于是王莽把匈奴的单于封号数目大大增加,达到十五个,派中郎将蔺苞、副校尉戴级率领一万骑兵,带着许多珍珠宝器到了云中郡的边塞旁,通过引诱手段把呼韩邪单于的几个儿子招来,想依次封他们为单于。派翻译到边塞外诱招右犁汗王咸、咸的儿子登、助等三人,到后就强迫他接受孝单于的封号,并赏赐给他安车、鼓车各一辆,黄金一千斤,杂缯一千匹,带旗的戏戟十杆;封他儿子助为顺单于,赏赐给黄金五百斤;派驿车送助、登到长安。王莽又封蔺苞为宣威公,任命为虎牙将军;封戴级为扬威公,任命为虎贲将军。单于听到这些事,愤怒地说:“先单于受汉宣帝的恩遇,对汉朝不能背负。现在的天子不是宣帝的子孙,怎么做了天子?”派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卢訾以及左贤王乐率兵入侵云中郡的益寿塞,杀了许多官吏和百姓。这一年是建国三年。 此后,单于多次派左右部都尉、边塞上的那些封王侵入边塞杀掠,规模大的有一万多人,中等规模的有几千人,少的几百人,杀了雁门、朔方的太守和都尉,劫掠官吏、百姓和牲畜财产不可胜数,边塞上因而大为虚弱。王莽刚做天子,想凭恃国家府库的富有建立自己的威望,便封了十二部将帅,出动各郡县封国的勇士,拿出武器库的精良兵器,命他们各自驻扎在一方,逐渐向边塞输送。计划等达到三十万人的规模,带足够三百天吃的粮食,分十路同时出击,对匈奴穷追猛打,把他们赶到丁令去,并划分匈奴的地盘,立呼韩邪的十五个儿子为单于。 王莽的大将严尤劝谏他说:“我听说匈奴为害中原,从开始到现在已经很久了,没听说前代一定要去征伐的事。后代的周、秦、漠三朝去征伐了,然而没有一朝称得上是得上等策略的。周朝可以说是得中策,汉朝得下策,秦朝就是毫无策略了。在周宣王的时候,殓允向内地入侵,到达了泾陽,周宣王派将军前去征伐,攻到边境就回来了。周朝对待戎狄的入侵,就好像对待蚊虻咬人一样,赶跑就算了。所以天下人都称赞这是明智之举,这是中策。汉武帝选拔将领,训练士兵,约好少带粮食,轻装深入匈奴,把匈奴赶得远远的,虽然获胜,俘获不少,匈奴却总是予以报复,兵连祸接三十多年,结果中国疲惫虚耗,匈奴也深受创伤,天下人把这称为武勇,这是下策。秦始皇不肯忍受匈奴入侵的小耻辱,轻易征用百姓,修筑坚固的长城,绵延上万里,运输砖石,从海边建起,长城沿边境建完了,中国国力也衰竭了,并因此丢掉了社稷江山,这便是无策了。现在中原各地遭受大旱灾,几年来都发生饥荒,西北边境尤其受害严重。如果我们出动三十万军队,准备好够三百天用的粮草,向东面搜求于海代之地,向南面征取于江淮之地,然后才能完备。考虑一下要走的路程,一年时间还不能集合起来,先开到的军队屯聚在一起,暴露在野外,军队疲惫,槍械损坏,必定没有战斗力而不可再用,这是第一个难处。边境上已经十分空虚,不能供应军粮,在内地各郡县封国征集,又供应不上去,这是第二个难处。计算一下用粮数,一个人三百天需要粮食十八斛,不用牛是担负不了的;牛又要吃草料,也要带上,又得加上二十斛,已是十分沉重了。匈奴地方多是沙地,又缺水缺草,按过去的经验推测,军队出动还不满一百天,牛一定会快死光了,剩了的粮食还有很多,人又背不动,这是第三个难处。匈奴那裹秋冬季十分寒冷,春夏季常刮大风,衹有多带大锅木炭才能应付,然而又嫌太重,不可担负。吃干粮、喝白水,从而度过一年四季,军队有发生瘟疫的危险,所以前代攻打匈奴,不过一百天,不是不想延长时间,是情况不允许,力量达不到,这是第四方面的难处。粮草辎重跟随着军队,必然减少轻锐部队的数量,不能迅速行军,匈奴慢慢就能逃去,必然追不上他们,即使有幸与匈奴人遭遇,我们又有辎重粮草拖累。如果碰到狭路险径,行军时只好马首连马尾,拉长队伍。如果匈奴人截断我们,前后袭击我们,那危险真不可预料,这是第五个难处。大肆征用百姓,打败匈奴的军功却不一定能够获得,我感到十分担忧。现在既然朝廷已经出动军队,就应当让先到达的军队出击,让我和别的将军率军队深入匈奴,迅速攻击他们,使匈奴受到损失与创伤。”王莽不听从严尤的建议,还像开始那样调兵运粮,结果搅得全国一片混乱。 匈奴右犁汗王咸接受了王莽孝单于的封号后,跑出边塞回到王庭,把被胁迫的情况仔细地告诉了单于。单于更换他的官职,让他做了于粟置支侯,这是匈奴低贱的官职。后来咸的儿子助病死了,王莽让他的另一个儿子登代替助做顺单王。 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驻扎在云中郡的葛邪塞。这时,匈奴多次入侵边塞,杀死将帅士兵,抢掠走百姓人口,赶走了许多牲畜。后来抓到了匈奴俘虏审问,都说孝单于咸的儿子角多次率军入侵。陈、王二位将军把情况报告了朝廷。建国四年,王莽会集各少数民族首领,在长安市斩杀了咸的儿子登。 当初的时候,北部边境从宣帝以来,几代没有见过烽火,没经过战事,百姓人口旺盛,牛马遍野,等到王莽搅动了匈奴,与匈奴结仇,边境上的人民或死亡、或被掳走;再加上王莽征集的十二部兵马长久驻扎在这裹,而不出击,将士疲惫,几年之间,北部边境就空了,原野上可见到暴露的白骨。 乌珠留单于在位二十一年,建国五年死去。匈奴执政的大臣右骨都侯须卜当,就是王昭君女儿伊墨居次云的女婿。云经常希望能与中国和亲,平常又与咸关系很好,她看到咸前后受到王莽的任命,于是便越过舆,立咸为乌累若千单王。 乌累单于咸即位后,让弟弟舆做了左谷蠡王。乌珠留单于的儿子苏屠胡本来是左贤王,让弟弟屠耆辟氏的儿子卢浑做右贤王。乌珠留单于活着的时候,被封为左贤王的人屡次死去,于是以为这个封号不吉祥,于是把左贤王的封号改为“护于”:护于是匈奴最尊贵的官职,按次序以后是要做单于的,所以乌珠留单于把护于的封号赐给自己的长子,想把国家传给他。咸怨恨乌珠留单于当初贬低自己的封号,不想把国家传给自己。等咸做了单于,就把护于贬为左屠耆王。云和须卜当就劝咸与中原和亲。 天凤元年,云、须卜当派人到西河郡虎猛县的制虏塞下,告诉关塞上的官吏说想会见和亲侯。和亲侯王歙是王昭君哥哥的儿子。中部都尉上报朝廷。王莽便派王歙和他的弟弟骑都尉展德侯王飒出使匈奴,祝贺单于新登大位,赏赐给黄金、衣被、缯帛,欺骗单于说他入侍的儿子登还在中原,并给钱要求单于把陈良、终带等人交给朝廷。单于把陈良等四人全部抓来,还有杀死校尉刀护的贼人芝音的妻儿以下共二十七人,全部捆好关在囚车裹交给了使者,并派厨唯姑夕王富等四十人护送王歙、王飒回朝。王莽制作了焚如之刑,烧杀了陈良等人,把驻扎在边塞的将帅及士兵撤回原地,衹设置游击都尉。单于贪求王莽送的财宝,所以外表上仍按汉朝时的旧例行事,但暗地裹却喜欢侵掠边塞以得利。并且使者回到匈奴后,单于知道儿子登以前已经被王莽杀死了,十分怨恨,便派兵从左地入侵,掳掠不绝。王莽的使者责问单于,匈奴人总是回答说:“乌桓与匈奴的奸黠之民一起结伙入侵边塞,就好像中国有盗贼一样!单于咸刚刚即位,主持国政,威信还不高,费尽全力去禁止这类事情,并不敢有二心。” 天凤二年五月,王莽又派王歙与五威将军王咸,率领伏黯、丁业等六人,护送右厨唯姑夕王回匈奴。同时把以前斩杀的单于的儿子登,以及被害的跟随登的匈奴贵人的灵柩奉还匈奴,都用常车装载。到了塞下,单于派云、须1-当的儿子大且渠奢等人到边塞迎接。王咸等人到王庭以后,送给单于许多金宝珍珠,并劝说单于改变国号,改匈奴为“恭奴”,改单于为“善于”,赏赐给印绶。封骨都侯须卜当为后安公,封须卜当的儿子奢为后安侯。单于贪求王莽的金银珠宝,所以都委曲听从了,然而还像以前一样侵掠寇盗。王咸、王歙又把朝廷购求陈良等人的金钱交给云和须卜当,让他们分别赐给下级。十二月份王咸等回到塞内,王莽十分高兴,赏赐给王歙钱二百万,伏黯等人都被封官。 乌累若千单于咸在位五年,天凤五年死去,他的弟弟左贤王舆继位,称为呼都而尸道皋若千单于。匈奴称呼“孝”为“若千”。自呼韩邪单于之后,匈奴与汉朝关系亲密,看到汉朝皇帝的谧号称为“孝”,十分羡慕,所以单于都加上“若千”。 呼都而尸单于舆继位后,贪图王莽的金银赏赐,派大且渠奢与云的妹妹当于居次的儿子醯椟王一起到长安向王莽奉献贡品。王莽派和亲侯王歙与匈奴大且渠奢一起到达制虏塞下,与云、须卜当约请相会,然后便以武力相胁迫,把他们带到了长安。云和须卜当的小儿子从塞下逃走了,回到了匈奴。须卜当到了长安,王莽拜他为须1-单于,想出动大军辅佐他在匈奴做单于。但是王莽的军队却调动不起来,而遣也更惹恼了匈奴,各部一起向北部边境入侵,北部边塞因此破败不堪。这时正巧须t-当病死了,王莽把自己庶出的女儿陆逯任嫁给后安公奢做妻子,对他十分尊宠,目的终究还是为了想出兵扶立他做单于。逭时正好汉兵攻杀王莽,云、奢也一起被杀死了。 更始二年冬天,汉朝派中郎将归德侯飒、大司马护军陈遵出使匈奴,授给单于汉朝原来式样的玺绶,授给王侯以下的人印绶,同时把跟从云和须t-当来中原的、没死而剩下的亲属、全送回匈奴。单于舆十分骄横,对陈遵、王飒说:“匈奴与汉朝本来是兄弟,匈奴中间的时候发生内乱,孝宣皇帝帮助呼韩邪单于登位,所以我们向汉朝称臣,以示尊敬。现在汉朝也发生了内乱,皇位被王莽篡夺,我们匈奴也出兵攻打了王莽,使他边境空虚,使汉朝百姓騷动,人心思汉,使王莽终于失败而汉朝得以复兴,造也是靠了我们匈奴的力量,汉朝应当重新尊敬我们!”陈遵与单于抗拒辩论,单于一直坚持这样的说法。第二年夏天,王飒、陈遵回到汉朝。这时正好赤眉军攻入长安,刘玄失败了。 赞曰:《书经》告诫“蛮夷少数民族扰乱中原”,《诗经》称赞“勇敢地面对戎狄”,《春秋》上说“有道之君四边的少数民族也拥护”,夷狄为害中原由来已久。所以自从汉朝建立,那些忠言直谏、计谋深远的大臣们,何尝不是费尽心机,出谋划策,在朝廷上争论如何对付夷狄?高祖时有刘敬,吕后时有樊啥、季布,孝文帝时有贾谊、晁错,孝武帝时有王恢、韩安国、朱买臣、公孙弘、董仲舒,人们坚持己见,有相同的,有不同的,然而归纳起来,也就是两种意见。缙绅儒士坚持与匈奴和亲,披甲戴胄的武士则坚持讨伐攻打匈奴,都是衹顾某一时期有利或有害的偏执之见,却没有深入考察匈奴白始至终的历史。从汉朝建立直到现在,经历了很多年代,比《春秋》纪年还多,汉朝与匈奴的关系,既有崇尚文治而实行和亲的时候,也有使用武力征伐战斗的时候;既有谦卑恭顺侍奉匈奴的时候,也有用武力征服而把他们当臣子奴才对待的时候。有屈有伸,变化不同,或我强、或你弱,地位相反,所以我们可以谈论一下其中详情。 以往提倡与匈奴和亲的言论,是由刘敬开始的。当时天下刚刚安定,汉朝刚经历了在平城被匈奴围困的灾难,所以皇帝听从丫他的建议,与匈奴商议和亲,送给单于金银粮棉,希望能够使边境安定。孝惠帝、高后的时候听从匈奴,不敢违抗,匈奴的侵掠却一点儿也没减少或停止,而单于反而更加骄狂。到了孝文帝时,舆匈奴互通贸易,开放边境市场,把汉朝公主嫁给单子,增加送给匈奴的财物,每年要花一千金子,匈奴却屡次违反和约,汉朝边境屡遭侵害。所以文帝到了中年以后,发愤圆强,亲自穿起戎装,骑上战马,率领六郡的精壮勇猛的战士,在上林苑练习骑马射箭,演练战阵,调集天下的精兵强将,驻扎在广武城。文帝向冯唐询问,和他谈论将帅,感叹思慕古代的名臣。因此与匈奴和亲毫无益处,已然是十分明了的了。 董仲舒亲眼见到了汉初四朝的那些事情,却还是想遵从过去的章程,大大增重与匈奴的规约。他认为“仁义能够感动君子,利益能够鼓动贪婪的小人,像匈奴人那样的,是不能用宣教仁义来使他们明白的,衹能用厚利金钱使他们高兴,和他们向天发誓,结下盟约。所以应该多送给他们金银财物以消弭他们凶暴的攻击意识,与他们对天盟誓从而使双方缔结的盟约更牢固,让单于的爱子来汉朝做人质从而使他下决心时受到牵累。即使匈奴想要辗转边塞,攻击汉朝,也没有办法不顾及到要失去金钱厚利、会欺骗上天、爱子会被杀死,从而无法举措。为向匈奴送礼而征收的钱财,比不上出动三军征伐匈奴所花费的军费;防御匈奴的坚固的城郭的效用,与派行为贞正的人与匈奴订立的盟约的效用也没有什么两样。而这样做,却能够使边塞城池中防卫边境的人们解下铵甲,得以轻松,使他们的孩子能够平安地吃vl饭。使匈奴的骑兵不再窥视侵袭汉朝的长城,刀槍弓箭不再在中原流行,对于天下人民来说不是很便利的事情吗!”然而考察一下,董住堑的言论,与当时的事实情势比较一下,就会知道他说的那些在当时是不合时宜的,对后世来说也有不正确的地方。在孝武帝的时候,虽然攻打匈奴,所获甚多,然而士兵、战马死去的数目与获得的也大致差不多;虽然开辟了河套以南的原野,建筑了朔方郡,可是也抛弃了造陽以北的地方九百多里。匈奴的百姓时时来投降汉朝,单于也总是扣留汉朝使者做为报复,他们桀骛不驯的性格还是原来那样,又怎么肯把自己的爱子交给汉朝做人质呢?造就是董仲舒言论不合当时时宜的地方。如果不能做到让匈奴人来做人质,和亲的盟约就是白纸一张,这就重犯了孝文帝过去的错误,而助长匈奴没完没了的欺诈行为。不选拔能够保卫国境的武将驻守边境上的城池;不修亭障、筑小路,准备保卫边塞的手段;不把长戟磨锋利、把劲弓准备好,使我们有所凭藉、有所依靠,却一味向百姓横征暴敛,跑丫好远去赂遣匈奴,剥夺百姓的财产,去送给我们的敌人。相信虚假的好话,信守空无一用的盟约,却期望匈 奴人不来入侵,这不也太过分了吧! 到孝宣帝的时候,上承武帝奋勇攻击匈奴的余威,正碰上匈奴百年不遇的厄运,趁机利用他们的国内混乱,几乎亡国的灾祸,灵活地对待当时的情况,采取相适宜的方法,再加上对匈奴恩威并用,然后单于才向天子叩头,表示臣服,派儿子入朝侍奉,三代人做汉朝的外藩之臣,宾服于汉朝廷。当时边境城市安宁,牛马遍野,三代没有狗儿狂叫之类的警报,百姓不服兵役。 以后的六十多年的时间裹,汉朝被王莽篡夺了江山,王莽开始挑起了边境争端,单于因此埋怨新朝,与中原断绝关系。王莽杀了单于入侍的儿子,边境上的祸端就这样开始了。所以呼韩邪单于起初到汉朝朝拜的时候,汉朝商议对待他的礼仪方式,萧望之就说:“戎狄荒服,说的就是匈奴人来臣服于汉朝荒忽不定,没有常规,时而来了,时而去了,应当以待客人的礼节对待他,予以辞让,不让他做臣子。如果他的后代背叛了汉朝,远远地逃走了,也可以对于汉朝来说不成为臣子背叛。”到了孝元帝时,朝廷商议撤销边塞上守卫的军队,侯应认为不可以。他的见解可以称得上是在兴盛时不忘衰落,居安思危,看得细,有远见之明。到单于咸的时候,抛弃了他在汉朝的爱子,贪得重利,不顾其他,侵盗掠夺所得到的财物,一年裹就数以万计,可是和亲所带来的,不过千金,他怎么会不抛弃做人质的儿子而去追逐重利呢?董仲舒的言论,从这裹可以看出很大漏洞。 考虑事情,提供建议,不从谋求万世之固的眼光出发,而苟且地依赖某一时的情势,那样的建议是不能够用来治理长远以后的事情的。至于用武力征伐匈奴的功效,秦朝、汉朝为对付匈奴所做的事情的长短,严尤的议论是很正确的。所以先王规划度量国土,在中原地带设立王畿国都,天下划分为九州,王畿京都周围的地方划分为五服,向朝廷上贡各地物产,因五服的远近差异而制定不同的制度。在有的地方尚用刑法,有的地方昭明文治,是因为地理位置的远近,情势不同所决定的。因此《春秋》中说:把中原各族看作内部关系,把夷狄看作外族。夷狄的人贪婪好利,披发左衽,人面兽心。他们与中原人服饰制度不同,风俗也不一样,吃的东西也不同,言语不通;居住在偏僻的北部边陲,暴露于荒野寒露之中,逐水草而放牧,随牲畜而迁徙,以射鸟猎兽为生计;被山谷分隔开,被沙漠所壅塞,这是天地自然把他们与中原断绝开,外内不同啊。所以圣明的君王像对待禽兽一样对待他们,不与他们立约盟誓,也不去从事战争,攻打他们;与他们立盟约就会既花费钱财贿赂,又被欺骗,攻打他们就会使军队疲惫,又招来他们的侵袭。他们那裹的土地不能耕种从而提供食物,他们的人民不能做为臣子从而抚养他们,所以要排斥而不接纳他们,疏远而不亲近他们,政治教化不顾及到他们的百姓,正朔历法不对他们使用;他们来进攻就杀伤、抵御他们,他们离去就防备他们,守住边塞。他们向慕仁义,来朝拜天子贡献礼品,那么就按礼节接待他们,笼络他们,不主动与他们断绝关系,使理亏的一方在他们那一边,逭大概就是圣明的君王制服、驾御匈奴蛮夷的常道。 卷九十五 西南夷两粤朝鲜传 第六十五 (南越,卫氏朝鲜) 【原文】 南夷君长以十数,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属以十数,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长以十数,邛都最大。此皆椎结,耕田,有邑聚。其外,西自桐师以东,北至叶榆,名为巂、昆明、编发,随畜移徙,亡常处,亡君长,地方可数千里。自巂以东北,君长以十数,徙、莋都最大。自莋以东北,君长以十数,冉駹最大。其俗,或土著,或移徙。在蜀之西。自駹以东北,君长以十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此皆巴、蜀西南外蛮夷也。 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庄蹻者,楚庄王苗裔也。蹻至滇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欲归报,会秦击夺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乃以其众王滇,变服,从其俗以长之。秦时尝破,略通五尺道,诸此国颇置吏焉。十余岁,秦灭。及汉兴,皆弃此国而关蜀故徼。巴、蜀民或窃出商贾,取其莋马、僰僮、旄牛,以此巴、蜀殷富。 建元六年,大行王恢击东粤,东粤杀王郢以报。恢因兵威使番陽令唐蒙风晓南粤。南粤食蒙蜀枸酱,蒙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柯江,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蒙归至长安,问蜀贾人,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夜郎者,临牂柯江,江广百余步,足以行船。南粤以财物役属夜郎,西至桐师,然亦不能臣使也。蒙乃上书说上曰:“南粤王黄屋左纛,地东西万余里,名为外臣,实一州主。今以长沙、豫章往,水道多绝,难行。窃闻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万,浮船牂柯,出不意,此制粤一奇也。诚以汉之强,巴、蜀之饶,通夜郎道,为置吏,甚易。”上许之。乃拜蒙以郎中将,将千人,食重万余人,从巴苻关入,遂见夜郎侯多同。厚赐,谕以威德,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夜郎旁小邑皆贪汉缯帛,以为汉道险,终不能有也,乃且听蒙约。还报,乃以为犍为郡。发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蜀人司马相如亦言西夷邛、莋可置郡。使相如以郎中将往谕,皆如南夷,为置一都尉,十余县,属蜀。当是时,巴、蜀西郡通西南夷道,载转相饷。数岁,道不通,士罢饿餧,离暑湿,死者甚众。西南夷又数反,发兵兴击,耗费亡功。上患之,使公孙弘往视问焉。还报,言其不便。及弘为御史大夫,时方筑朔方,据河逐胡,弘等因言西南夷为害,可且罢,专力事匈奴。上许之,罢西夷,独置南夷两县一都尉,稍令犍为自保就。 及元狩元年,博望侯张骞言使大夏时,见蜀布、邛竹杖,问所从来,曰:“从东南身毒国,可数千里,得蜀贾人市。”或闻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国。骞因盛言大夏在汉西南,慕中国,患匈奴隔其道,诚通蜀,身毒国道便近,又亡害。于是天子乃令王然子、柏始昌、吕越人等十余辈间出西南夷,指求身毒国。至滇,滇王当羌乃留为求道。四岁余,皆闭昆明,莫能通。滇王与汉使言:“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各自以一州王,不知汉广大。使者还,因盛言滇大国,足事亲附。天子注意焉。 及至南粤反,上使驰义侯因犍为发南夷兵。且兰君恐远行,旁国虏其老弱,乃与其众反,杀使者及犍为太守。汉乃发巴、蜀罪人当击南粤者八校尉击之。会越已破,汉八校尉不下,中郎将郭昌、卫广引兵还,行诛隔滇道者且兰,斩首数万,遂平南夷为牂柯郡。夜郎侯始倚南粤,南粤已灭,还诛反者,夜郎遂入朝,上以为夜郎王。南粤破后,及汉诛且兰、邛君,并杀莋侯,冉駹皆震恐,请臣置吏,以邛都为粤巂郡,作都为沈黎郡,冉駹为文山郡,广汉西白马为武都郡。 使王然于以粤破及诛南夷兵威风谕滇王入朝。滇王者,其众数万人,其旁东北劳深、靡莫皆同姓相杖,未肯听。劳、莫数侵犯使者吏卒。元封二年,天子发巴、蜀兵击灭劳深、靡莫,以兵临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诛。滇王离西夷,滇举国降,请置吏入朝,于是以为益州郡,赐滇王王印,复长其民。西南夷君长以百数,独夜郎、滇受王印。滇,小邑也,最宠焉。 后二十三岁,孝昭始元元年,益州廉头、姑缯民反,杀长吏。牂柯、谈指、同并等二十四邑,凡三万余人皆反。遣水衡都尉发蜀郡、犍为奔命万余人击牂柯,大破之。后三岁,姑缯、叶榆复反,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将郡兵击之。辟胡不进,蛮夷遂杀益州太守,乘胜与辟胡战,士战及溺死者四千余人。明年,复遣军正王平与大鸿胪田广明等并进,大破益州,斩首捕虏五万余级,获畜产十余万。上曰:“钅句町侯亡波率其邑君长人民击反者,斩首捕虏有功,其立亡波为钅句町王。大鸿胪广明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后间岁,武都氐人反,遣执金吾马適建、龙额侯韩增与大鸿胪广明将兵击之。 至城帝河平中,夜郎王兴与钅句町王禹、漏卧侯俞更举兵相攻。牂柯太守请发兵诛兴等,议者以为道远不可击,乃遣太中大夫蜀郡张匡持节和解。兴等不从命,刻木象汉吏,立道旁射之。杜钦说大将军王凤曰:“太中大夫匡使和解蛮夷王侯,王侯受诏,已复相攻,轻易汉使,不惮国威,其效可见。恐议者选耎,复守和解,太守察动静有变,乃以闻。如此,则复旷一时,王侯得收猎其众,申固其谋,党助众多,各不胜忿,必相殄灭。自知罪成,狂犯守尉,远臧温暑毒草之地,虽有孙、吴将,贲、育士,若入水火,往必焦设,知勇亡所施。屯田守之,费不可胜量。宜因其罪恶未成,未疑汉家加诛,陰敕旁郡守尉练士马,大司农豫调谷积要害处,选任职太守往,以秋凉时入,诛其王侯尤不轨者。即以为不毛之地,亡用之民,圣王不以劳中国,宜罢郡,放弃其民,绝其王侯勿复通。如以先帝所立累世之功不可堕坏,亦宜因其萌牙,早断绝之,及已成形然后战师,则万姓被害。” 大将军凤于是荐金城司马陈立为牂柯太守。立者,临邛人,前为连然长,不韦令,蛮夷畏这。及至牂柯,谕告夜郎王兴,兴不从命,立请诛之。未报,乃从吏数十人出行县,至兴国且同亭,召兴。兴将数千人往至亭,从邑君数十人入见立。立数责,因断头。邑君曰:“将军诛亡状,为民除害,愿出晓士众。”以兴头示之,皆释兵降。钅句町王禹、漏卧侯俞震恐,入粟千斛,牛、羊劳吏士。立还归郡,兴妻父翁指与兴子邪务收余兵,迫胁旁二十二邑反。至冬,立奏募诸夷与都尉长史分将攻翁指等。翁指据厄为垒,立使奇兵绝其饷道,纵反间以诱其众。都尉万年曰:“兵久不决,费不可共。”引兵独进,败走,趋立营。立怒,叱戏下令格之。都尉复还战,立引兵救之。时天大旱,立攻绝其水道。蛮夷共斩翁指,持首出降。立已平定西夷,征诣京师。会巴郡有盗贼,复以立为巴郡太守,秩中二千石居,赐爵左庶长。徙为天水太守,劝民农桑为天下最,赐金四十斤。入为左曹卫将军、护军都尉,卒官。 王莽篡位,改汉制,贬钅句町王以为侯。王邯怨恨,牂柯大尹周钦诈杀邯。邯弟承攻杀钦,州郡击之,不能服。三边蛮夷愁扰尽反,复杀益州大尹程隆。莽遣平蛮将军冯茂发巴、蜀、犍为吏士,赋敛取足于民,以击益州。出入三年,疾疫死者什七,巴、蜀騷动。莽征茂还,诛之。更遣宁始将军廉丹与庸部牧史熊大发天水、陇西骑士,广汉、巴、蜀、犍为吏民十万人,转输者合二十万人,击之。始至,颇斩首数千,其后军粮前后不相及,士卒饥疫,三岁余死者数万。而粤巂蛮夷任贵亦杀太守枚根,自立为邛谷王。会莽败汉兴,诛贵,复旧号云。 南粤王赵佗,真定人也。秦并天下,略定扬粤,置桂林、南海、象郡,以適徙民与粤杂处。十三岁,至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闻陈胜等作乱,豪桀叛秦相立,南海辟远,恐盗兵侵此。吾欲兴兵绝新道,自备侍诸侯变,会疾甚。且番禺负山险阻,南北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可为国。郡中长吏亡足与谋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陽山、湟溪关曰:“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吏,以其党为守假。秦已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粤武王。 高帝已定天下,为中国劳苦,故释佗不诛。十一年,遣陆贾立佗为南粤王,与部符通使,使和辑百粤,毋为南边害,与长沙接境。 高后时,有司请禁粤关市铁器。佗曰:“高皇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后听谗臣,别异蛮夷,隔绝器物,此必长沙王计,欲倚中国,击灭南海并王之,自为功也。”于是佗乃自尊号为南武帝,发兵攻长沙边,败数县焉。高后遣将军隆虑侯灶击之,会暑湿,士卒大疫,兵不能逾领。岁余,高后崩,即罢兵。佗因此以兵威财物赂遗闽粤、西瓯骆,伇属焉。东西万余里。乃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 文帝元年,初镇抚天下,使告诸侯四夷从代来即位意,谕盛德焉。乃为佗亲冢在真定置守邑,岁时奉祀。召其从昆弟,尊官厚赐宠之。召丞相平举可使粤者,平言陆贾先帝时使粤。上召贾为太中大夫,谒者一人为副使,赐佗书曰:“皇帝谨问南粤王,甚苦心劳意。朕,高皇帝侧室之子,弃外奉北藩于代,道里辽远,壅蔽朴愚,未尝致书。高皇帝弃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后自临事,不幸有疾,日进不衰,以故悖暴乎治。诸吕为变故乱法,不能独制,乃取它姓子为孝惠皇帝嗣。赖宗庙之灵,功臣之力,诛之已毕。朕以王侯吏不释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闻王遗将军隆虑侯书,求亲昆弟,请罢长沙两将军。朕以王书罢将军博陽侯,亲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问,修治先人冢。前日闻王发兵于边,为寇灾不止。当其时,长沙苦之,南郡尤甚,虽王之国,庸独利乎!必多杀士卒,伤良将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问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长沙土也’,朕不得擅变焉。吏曰:‘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得王之财不足以为富,服领以南,王自治之。’虽然,王之号为帝。两帝并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争也;争而不让,仁者不为也。愿与王分弃前患,终今以来,通使如故。故使贾驰谕告王朕意,王亦受之,毋为寇灾矣。上褚五十衣,中褚三十衣,下褚二十衣,遗王。愿王听乐娱忧,存问邻国。” 陆贾至,南粤王恐,乃顿首谢,愿奉明诏,长为藩臣,奉贡职。于是下令国中曰:“吾闻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汉皇帝贤天子。自今以来,去帝制黄屋左纛。”因为书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老夫故粤吏也,高皇帝幸赐臣佗玺,以为南粤王,使为外臣,时内贡职。孝惠皇帝即位,义不忍绝,所以赐老夫者厚甚。高后自临用事,近细士,信谗臣,别异蛮夷,出令曰:‘毋予蛮夷外粤金铁田器;马、牛、羊即予,予牡,毋与牝。’老夫处辟,马、羊、羊齿已长,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内史藩、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辈上书谢过,皆不反。又风闻老夫父母坟墓已坏削,兄弟宗族已诛论。吏相与议曰:‘今内不得振于汉。外亡以自高异。’故更号为帝,自帝其国,非敢有害于天下也。高皇后闻之大怒,削去南粤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故敢发兵以伐其边。且南方卑湿,蛮夷中西有西瓯,其众半羸,南面称王;东有闽粤,其众数千人,亦称王;西北有长沙,其半蛮夷,亦称王。老夫故敢妄窃帝号,聊以自娱。老夫身定百邑之地,东西南北数千万里,带甲百万有余,然北面而臣事汉,何也?不敢背先人之故。老夫处粤四十九年,于今抱孙焉。然夙兴夜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汉也。今陛下幸哀怜,复故号,通使汉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号不敢为帝矣!谨北面因使者献白璧一双,翠鸟千,犀角十,紫贝五百,桂蠹一器,生翠四十双,孔雀二双。昧死再拜,以闻皇帝陛下。” 陆贾还报,文帝大说。遂至孝景时,称臣遣使入朝请。然其居国,窃如故号;其使天子,称王朝命如诸侯。 至武帝建元四年,佗孙胡为南粤王。立三年,闽粤王郢兴兵南击边邑。粤使人上书曰:“两粤俱为藩臣,毋擅兴兵相攻击。今东粤擅兴兵侵臣,臣不敢兴兵,唯天子诏之。”于是天子多南粤义,守职约,为兴师,遣两将军往讨闽粤。兵未逾领,闽粤王弟馀善杀郢以降,于是罢兵。 天子使严助往谕意,南粤王胡顿首曰:“天子乃兴兵诛闽粤,死亡以报德!”遣太子婴齐入宿卫。谓助曰:“国新被寇,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装入见天子。”助去后,其大臣谏胡曰:“汉兴兵诛郢,亦行以惊动南粤。且先王言事天子期毋失礼,要之不可以怵好语入见。入见则不得复归,亡国之势也。”于是胡称病,竟不入见。后十余岁,胡实病甚,太子婴齐请归。胡薨,谥曰文王。 婴齐嗣立,即臧其先武帝、文帝玺。婴齐在长安时,取邯郸摎氏女,生子兴。及即位,上书请立摎氏女为后,兴为嗣。汉数使使者风谕,婴齐犹尚乐擅杀生自恣,惧入见,要以用汉法,比内诸侯,固称病,遂不入见。遣子次公入宿卫。婴齐薨,谥曰明王。 太子兴嗣立,其母为太后。太后自未为婴齐妻时,曾与霸陵人安国少季通。及婴齐薨后,元鼎四年,汉使安国少季谕王、王太后入朝,令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宣其辞,勇士魏臣等辅其决,卫尉路博德将兵屯桂陽,待使者。王年少,太后中国人,安国少季往,复与私通,国人颇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乱起,亦欲倚汉威,劝王及幸臣求内属。即因使者上书,请比内诸侯,三岁一朝,除边关。于是天子许之,赐其丞相吕嘉银印,及内史、中尉、太傅印,余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汉法。诸使者皆留填抚之。王、王太后饬治行装重资,为入朝具。 相吕嘉年长矣,相三王,宗族官贵为长吏七十余人,男尽尚王女,女尽嫁王子弟宗室,及苍梧秦王有连。其居国中甚重,粤人信之,多为耳目者,得众心愈于王。王之上书,数谏止王,王不听。有畔心,数称病不见汉使者。使者注意嘉,势未能诛。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发,欲介使者权,谋诛嘉等。置酒请使者,大臣皆侍坐饮。嘉弟为将,将卒居宫外。酒行,太后谓嘉:“南粤内属,国之利,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杖,遂不敢发。嘉见耳目非是,即趋出。太后怒,欲鏦嘉以矛,王止太后。嘉遂出,介弟兵就舍,称病,不肯见王及使者。乃陰谋作乱。王素亡意诛嘉,嘉知之,以故数月不发。太后独欲诛嘉等,力又不能。 天子闻之,罪使者怯亡决。又以为王、王太后已附汉,独吕嘉为乱,不足以兴兵,欲使庄参以二千人往。参曰:“以好往,数人足;以武往,二千人亡足以为也。”辞不可,天子罢参兵。郏壮士故济北相韩千秋奋曰:“以区区粤,又有王应,独相吕嘉为害,愿得勇士三百人,必斩嘉以报。”于是天子遣千秋与王太后弟摎乐将二千人往。入粤境,吕嘉乃遂反,下令国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国人,又与使者乱,专欲内属,尽持先王宝入献天子以自媚,多从人,行至长安,虏卖以为僮。取自脱一时利,亡顾赵氏社稷为万世虑之意。”乃与其弟将卒攻杀太后、王,尽杀汉使者。遣人告苍梧秦王及其诸郡县,立明王长男粤妻子术陽侯建德为王。而韩千秋兵之入也,破数小邑。其后粤直开道给食,未至番禺四十里,粤以兵击千秋等,灭之。使人函封汉使节置塞上,好为谩辞谢罪,发兵守要害处。于是天子曰:“韩千秋虽亡成功,亦军锋之冠。封其子延年为成安侯。摎乐,其姊为王太后,首愿属汉,封其子广德为龙侯。”乃赦天下,曰:“天子微弱,诸侯力政,讥臣不讨贼。吕嘉、建德等反,自立晏如,令粤人及江淮以南楼船十万师往讨之。” 元鼎五年秋,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出桂陽,下湟水;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出豫章,下横浦;故归义粤侯二人为戈船、下濑将军,出零陵,或下离水,或抵苍梧;使驰义侯因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柯江;咸会番禺。 六年冬,楼船将军将精卒先陷寻陿,破石门,得粤船粟,因推而前,挫粤锋,以粤数万人待伏波将军。伏波将军将罪人,道远后期,与楼船会乃有千余人,遂俱进。楼船居前,至番禺,建德、嘉皆城守。楼船自择便处,居东南面,伏波居西北面。会暮,楼船攻败粤人,纵火烧城。粤素闻伏波,莫,不知其兵多少。伏波乃为营,遣使招降者,赐印绶,复纵令相招。楼船力攻烧敌,反驱而入伏波营中。迟旦,城中皆降伏波。吕嘉、建德以夜与其属数百人亡入海。伏波又问降者,知嘉所之,遣人追。故其校司马苏弘得建德,为海常侯;粤郎都稽得嘉,为临蔡侯。 苍梧王赵光与粤王同姓,闻汉兵至,降,为随桃侯。及粤揭陽令史定降汉,为安道侯。粤将毕取以军降,为<月尞>侯。粤桂林监居翁谕告瓯骆四十余万口降,为湘城侯。戈船、下濑将军兵及驰义侯所发夜郎兵未下,南粤已平。遂以其地为儋耳、珠崖、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阯、九真、日南九郡。伏波将军益封。楼船将军以推锋陷坚为将梁侯。 自尉佗王凡五世,九十三岁而亡。 闽粤王无诸及粤东海王摇,其先皆粤王勾践之后也,姓驺氏。秦并天下,废为君长,以其地为闽中郡。及诸侯畔秦,无诸、摇率粤归番陽令吴芮,所谓番君者也,从诸侯灭秦。当是时,项羽主命,不王也,以故不佐楚。汉击项籍,无诸、摇帅粤人佐汉。汉五年,复立无诸为闽粤王,王闽中故地,都冶。孝惠三年,举高帝时粤功,曰闽君摇宝多,其民便附,乃立摇为东海王,都东瓯,世号曰东瓯王。 后数世,孝景三年,吴王濞反,欲从闽粤,闽粤未肯行,独东瓯从。及吴破,东瓯受汉购,杀吴王丹徒,以故得不诛。 吴王子驹亡走闽粤,怨东瓯杀其父,常劝闽粤击东瓯。建元三年,闽粤发兵围东瓯,东瓯使人告急天子。天子问太尉田蚡,蚡对曰:“粤人相攻击,固其常,不足以烦中国往救也。”中大夫严助诘蚡,言当救。天子遣助发会稽郡兵浮海救之,语具在《助传》。汉兵未至,闽粤引兵去。东粤请举国徙中国,乃悉与众处江、淮之间。 六年,闽粤击南粤,南粤守天子约,不敢擅发兵,而以闻。上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司农韩安国出会稽,皆为将军。兵未逾领,闽粤王郢发兵距险。其弟馀善与宗族谋曰:“王以擅发兵,不请,故天子兵来诛。汉兵众强,即幸胜之,后来益多,灭国乃止。今杀王以谢天子,天子罢兵,固国完。不听乃力战,不胜即亡入海。”皆曰:“善。”即鏦杀王,使使奉其头致大行。大行曰:“所为来者,诛王。王头至,不战而殒,利莫大焉。”乃以便宜案兵告大司农军,而使使奉王头驰报天子。诏罢两将军兵,曰:“郢等首恶,独无诸孙繇君丑不与谋。”乃使郎中将立丑为粤繇王,奉闽粤祭祀。 馀善以杀郢,威行国中,民多属,窃自立为王,繇王不能制。上闻之,为馀善不足复兴师,曰:“馀善首诛郢,师得不劳。”因立馀善为东粤王,与繇王并处。 至元鼎五年,南粤反,馀善上书请以卒八千从楼船击吕嘉等。兵至揭陽,以海风波为解,不行,持两端,陰使南粤。及汉破番禺,楼船将军仆上书愿请引兵击东粤。上以士卒劳倦,不许。罢兵,令诸校留屯豫章梅领待命。 明年秋,馀善闻楼船请诛之,汉兵留境,且往,乃遂发兵距汉道,号将军驺力等为“吞汉将军”,入白沙、武林、梅领,杀汉三校尉。是时,汉使大司农张成、故山州侯齿将屯,不敢击,却就便处,皆坐畏懦诛。馀善刻“武帝”玺自立,诈其民,为妄言。上遣横海将军韩说出句章,浮海从东方往;楼船将军仆出武林,中尉王温舒出梅领,粤侯为戈船、下濑将军出如邪、白沙,元封元年冬、咸入东粤。东粤素发兵距险,使徇北将军守武林,败楼船军数校尉,杀长史。楼船军卒钱唐榬终古斩徇北将军,为语皃侯。自兵未往。 故粤衍侯吴陽前在汉,汉使归谕馀善,不听。及横海军至,陽以其邑七百人反,攻粤军于汉陽。及故粤建成侯敖与繇王居股谋,俱杀馀善,以其众降横海军。封居股为东成侯,万户;封敖为开陵侯;封陽为卯石侯,横海将军说为按道侯,横海校尉福为缭嫈侯。福者,城陽王子,故为海常侯,坐法失爵,从军亡功,以宗室故侯。及东粤将多军,汉兵至,弃军降,封为无锡侯。故瓯骆将左黄同斩西于王,封为下鄜侯。 于是天子曰“东粤狭多阻,闽粤悍,数反复”,诏军吏皆将其民徙处江、淮之间。东粤地遂虚。 朝鲜王满,燕人。自始燕时,尝略属真番、朝鲜,为置吏筑障。秦灭燕,属辽东外徼。汉兴,为远难守,复修辽东故塞,至浿水为界,属燕。燕王卢绾反,入匈奴,满亡命,聚党千余人,椎结蛮夷服而东走出塞,渡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障,稍伇属真番、朝鲜蛮夷及故燕、齐亡在者王之,都王险。 会孝惠、高后天下初定,辽东太守即约满为外臣,保塞外蛮夷,毋使盗边;蛮夷君长欲入见天子,勿得禁止。以闻,上许之,以故满得以兵威财物侵降其旁小邑,真番、临屯皆来服属,方数千里。 传子至孙右渠,所诱汉亡人滋多,又未尝入见;真番、辰国欲上书见天子,又雍阏弗通。元封二年,汉使涉何谯谕右渠,终不肯奉诏。何去至界,临浿水,使驭刺杀送何者朝鲜裨王长,即渡水,驰入塞,遂归报天子曰“杀朝鲜将”。上为其名美,弗诘,拜何为辽东东部都尉。朝鲜怨何,发兵袭攻,杀何。 天子募罪人击朝鲜。其秋,遣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勃海,兵五万,左将军荀彘出辽东,诛右渠。右渠发兵距险。左将军卒多率辽东士兵先纵,败散。多还走,坐法斩。楼船将齐兵七千人先至王险。右渠城守,窥知楼船军少,即出击楼船,楼船军败走。将军仆失其众,遁山中十余日,稍求收散卒,复聚。左将军击朝鲜浿水西军,未能破。 天子为两将未有利,乃使卫山因兵威往谕右渠。右渠见使者,顿首谢:“愿降,恐将诈杀臣;今见信节,请服降。”遣太子入谢,献马五千匹,及馈军粮。人众万余持兵,方度浿水,使者及左将军疑其为变,谓太子已服降,宜令人毋持兵,太子亦疑使者左将军诈之,遂不度浿水,复引归。山报,天子诛山。 左将军破浿水上军乃前至城下,围其西北。楼船亦往会,居城南。右渠遂坚城守,数月未能下。 左将军素侍中,幸,将燕,代卒,悍,乘胜,军多骄。楼船将齐卒,入海已多败亡,其先与右渠战,困辱亡卒,卒皆恐,将心惭,其围右渠,常持和节。左将军急击之,朝鲜大臣乃陰间使人私约降楼船,往来言,尚未肯决。左将军数与楼船期战,楼船欲就其约,不会。左将军亦使人求间隙降下朝鲜,不肯,心附楼船。以故两将不相得。左将军心意楼船前有失军罪,今与朝鲜和善而又不降,疑其有反计,未敢发。天子曰:“将率不能前,乃使卫山谕降右渠,不能颛决,与左将军相误,卒沮约。今两将围城又乖异,以故久不决。”使故济南太守公孙遂往正之,有便宜得以从事。遂至,左将军曰:“朝鲜当下久矣,不下者,楼船数期不会。”具以素所意告遂曰:“今如此不取,恐为大害,非独楼船,又且与朝鲜共灭吾军。”遂亦以为然,而以节召楼船将军入左将军军计事,即令左将军戏下执缚楼船将军,并其军。以报,天子诛遂。 左将军已并两军,即急击朝鲜。朝鲜相路人、相韩陶、尼溪相参、将军王唊相与谋曰:“始欲降楼船,楼船今执,独左将军并将,战益急,恐不能与,王又不肯降。”陶、唊、路人皆亡降汉。路人道死。元封三年夏,尼溪相参乃使人杀朝鲜王右渠来降。王险城未下,故右渠之大臣成已又反,复攻吏。左将军使右渠子长、降相路人子最,告谕其民,诛成已。故遂定朝鲜为真番、临屯、乐浪、玄菟四郡。封参为澅清侯,陶为秋苴侯,唊为平州侯,长为几侯。最以父死颇有功,为沮陽侯。左将军征至,坐争功相嫉乖计,弃市。楼船将军亦坐兵至列口当待左将军,擅先纵,失亡多,当诛,赎为庶人。 赞曰:楚、粤之先,历世有土。及周之衰,楚地方五千里,而勾践亦以粤伯。秦灭诸侯,唯楚尚有滇王。汉诛西南夷,独滇复宠。及东粤灭国迁众,繇王居股等犹为万户侯。三方之开,皆自好事之臣。故西南夷发于唐蒙、司马相如,两粤起严助、朱买臣,朝鲜由涉何。遭世富盛,动能成功,然已勤矣。追观太宗填抚尉佗,岂古所谓“招携以礼,怀远以德”者哉! 【白话文】 南夷的君长,以十计算,夜郎最大;它的西面,靡莫这一类以十计算,滇最大;从滇往北,首领以十计算,邛都最大。这些国的人都结着椎形的发髻,耕种田地,有自己的小城镇和村落。此外,西从桐师往东,北到叶榆,名叫仑、昆明,都结发为辫,随着放牧的牲畜四处迁徙,没有固定的居地,也没有君长,活动范围大约有好几千里。从嵩往东北,君长以十计算,徙和榨都最大。从榨都往东北,君长以十计算,冉骁最大。那裹的习俗,有的定居,有的迁徙。在蜀郡以西,从冉骥往东北君长以十计算,白马最大,这裹都是氐族。以上这些,都是巴郡、蜀郡西南部以外的蛮夷。 当初,楚威王派遣将军庄蹯带领军队沿长江而上,夺取了巴郡和黔中郡以西的地区。庄蹯是楚庄王的后代。庄踞到达滇池。滇池方圆三百里,池旁是平地,肥沃富饶,方圆几千里。庄踽依恃军队的威势平定了这一带,使它归属楚国。庄娇打算回楚国报告,却碰上秦国进攻楚国,夺取了楚国的巴郡和黔中郡,道路被阻塞,回不去,于是就依靠他的军队在滇称王。庄娇改变自己的服饰,顺从那裹的习俗,以便于统治那裹的夷人。秦朝时,曾经攻占了这一带,大略开通了五尺道,给这裹的一些国家设置了官吏。过了十余年,秦朝就灭亡了。到汉朝兴起,全部舍弃了这些国家而以蜀地原来的边界为关塞。巴郡、蜀郡的百姓,有的暗中出关在这一带作买卖,换取榨都的马、焚族的奴婢和牦牛,巴郡、蜀郡因此兴旺富庶起来。 汉武帝建元六年,大行令王恢进攻束粤,束粤人杀死东粤王郢后告诉王恢。王恢乘藉军威让番陽令唐蒙将汉王朝出师的意图委婉地告知南粤。南粤人用蜀地的枸酱款待唐蒙,唐蒙询问枸酱的来历。回答说:“由西北的胖柯江运来。烊柯江宽好几里,流经番禺城下。”唐蒙回到长安,又询问蜀地的商人,才知道衹有蜀地出产枸酱,许多蜀人偷偷拿出去卖给夜郎。夜郎靠近胖柯江,江宽百余步,可行船,南粤人用财物使夜郎归附,南粤的影响,西面直达桐师,但是,还是不能够像对待臣属那样使唤夜郎。唐蒙于是上书漠武帝说:“南粤王乘黄屋饰左纛,占据的地盘东西一万多里,名义上是属国藩臣,实际上是一州之主。如今由长沙国、豫章郡前去征讨,水路大多断绝,难以通航。我听说夜郎的精兵可能有十万,乘船沿烊柯江而下,出其不意,这是制服南粤的一条奇计。如果凭藉汉朝的强盛和巴、蜀二郡的富庶,开通去夜郎的道路,为那些地方设置官吏,将会很容易。”皇上同意了唐蒙的建议。于是委任唐蒙为郎中将,率领一千兵士和携带粮食、辎重的役夫万余人。从巴苻关进入夜郎,随即拜见了夜郎侯多同。唐蒙重重地赏赐了多同,同时将利害关系告诉了他,并与多同约定给夜郎委派官吏,让多同的儿子担任类似县令的官职。夜郎附近的小柄都贪图汉朝的丝绸,又认为汉朝来这裹的道路艰险,终究不能占有他们,于是暂且接受了多同与唐蒙的盟约。唐蒙回奏朝廷,朝廷就把夜郎和这些小柄的所在地作为犍为郡。汉王朝征调巴郡、蜀郡的步兵修筑道路,从焚道修到烊柯江。蜀郡人司马相如也上书说西夷的邛都、榨都地区可以设郡。于是汉武帝让司马相如也以郎中将的身份前往西夷地区,将朝廷的意图告诉西夷人。其情形和南夷一样,朝廷给那裹委派了一个郡都尉,设置了十多个县,划归蜀郡管理。 这时,巴、蜀、广漠、汉中四郡修筑通往西南夷地区的道路,修路所需的粮饷运输艰难。经过几年,道路没修通。修路的士卒由于疲乏饥饿,遭受暑气潮湿,死了很多,西南夷又多次发生叛乱,调兵攻打叛乱者,却耗费财力而不见功效。这些情况使皇上很忧虑,于是派公孙弘到那些地方去察看了解。公孙弘回来汇报,说在那裹置县设官没什么好处。到公孙弘担任御史大夫时,朝廷正修筑朔方郡城,凭据黄河逐斥匈奴。公孙弘等人趁机陈述通西南夷所带来的损害,认为可以暂时停止通西南夷,以便集中精力对付匈奴。皇上同意这些建议,撤销了在西夷地区设置的官吏,祇在南夷地区设置两县、一都尉,让犍为郡自保并逐渐完善其郡县建制。 到元狩元年,博望侯张骞谈到,他出使大夏时,看到蜀地出产的捆布和邛山出产的竹杖,向人家打听是从哪裹来的,回答说:“从东南方的身毒国来的,身毒国离这裹大约有好几千里,从那儿的蜀地商人手中买的。”他又听人说邛山西面大约二千里的地方有身毒国。张骞趁机宣称大夏就在汉朝西南方,它羡慕中国,苦于匈奴阻隔它与汉朝交往的通道,如果能开通蜀地的道路,身毒国与汉朝交往取道就近便,于汉朝有利无害。于是,皇上就命令王然于、柏始昌、吕越人等十多人,寻求小路,从西南夷地区出发,去寻找身毒国。他们到了滇国,为滇王当羌所挽留,当羌派人往西面为他们寻找道路。经过四年多,探路的人全被昆明夷所阻拦,没有一个人能通过。滇王询问汉朝使者说:“汉朝与我们滇国相比哪个大?”汉朝使者到了夜郎,夜郎侯也是这样问。这些王侯都自以为是一州之王,一点不知道汉朝疆域的广大。使者回来后,就极力宣称滇是那裹的大国,完全可以招致它亲附。天子也就注意留心这件事了。 到南粤叛乱,皇上就命令驰义侯通过犍为郡征发南夷的军队,且兰的首领担心自己的军队应征远去,附近的国家乘机掠抢本国年老体弱的人,于是就和他的部众发动叛乱,杀死汉王朝的使者和犍为郡太守。汉王朝就调遣本来应当进攻南粤的巴郡、蜀郡的罪犯和八校尉所部出击且兰。恰好赶上南越已被击败,汉朝的八校尉就没有按原部署沿烊柯江而下,中郎将郭昌、卫广率领所部返回,乘行军之便惩罚了隔绝汉朝通往滇国道路的且兰,杀人好几万,接着就平定南夷,以其地作为烊柯郡。夜郎侯当初依仗南粤,南粤灭亡后,汉王朝的军队返回时叉惩罚了反叛的国家,夜郎侯就入京朝见皇上,皇上便封他为夜郎王。南粤灭亡后,到汉朝诛杀且兰和邛都君,并杀掉了榨都侯,冉骁夷的首领都震惊恐慌,请求臣属汉朝并让汉朝委派官吏。于是,汉朝把邛都夷住地作为粤仑郡,榨都夷住地作为沈黎郡,冉骁夷住地作为文山郡,广汉郡西面的白马夷住地作为武都郡。 皇上命令王然于以灭亡东粤及征服南夷的这种军事形势劝诱滇王入朝。滇王有几万部众,它的东北方有劳深、靡莫,他们与滇都是同姓,相互依仗,不听从有关滇王入朝的劝导。劳深、靡莫多次触犯汉朝的使者、官吏、士卒。元封二年,天子征调巴郡、蜀郡的军队攻灭了劳深、靡莫。兵临滇国。由于当初滇王本来与汉王朝友好,所以汉王朝就没有诛杀他。滇王与西夷脱离关系,举国降服汉王朝,请求汉王朝委派官吏,并入京朝见皇上。于是汉王朝把那裹作为益州郡,赐给滇王王印,让他依旧统治他的民众。西南夷的首领数以百计,惟独夜郎和滇的首领承受了王印。滇是个小柄,最受汉朝宠爱。 这以后二十三年,也就是汉昭帝始元元年,益州廉头、姑缯民众反叛,杀了长吏。胖柯、谈指、同并等二十四国共三万多人也都起来反叛。汉朝派遣水衡都尉征调蜀郡、犍为郡急速奔赴前方的士卒一万多人进击群柯,彻底击败反叛者。过了三年,姑缯、叶榆再次反叛,汉朝派遣水衡都尉吕辟胡率领郡兵攻打反叛者。吕辟胡军尚未行进到叶榆、姑缯,蛮夷就杀了益州太守,并乘胜与吕辟胡作战,汉朝的士兵战死和溺死的有四千多人。第二年,再派遣军正王平与大鸿胪田广明等一同进攻,彻底击败益州的反叛者,俘、杀五万多人,俘获牲畜十余万头。皇上说:“钩町侯亡波率领他所统辖的小柄首领、民众攻打反叛者,俘、杀有功,立亡波为绚町王。赏赐大鸿胪田广明以关内侯的爵位,食邑三百户。”过了一年,武都郡氐族反叛。朝廷派遣执金吾马适建、龙额侯韩增与大鸿胪田广明率军进击反叛者。 到漠成帝河平年问,夜郎王兴与钩町王禹、漏卧侯俞又举兵互相攻伐。烊柯太守请求讨伐夜郎王兴等人。商讨调兵的人认为道路遥远不可出击,于是朝廷派遣太中大夫蜀郡人张匡持节和解蛮夷王侯的矛盾。夜郎王兴等不听从汉朝官吏的命令,雕刻像汉朝官吏的木人,立在路边射击。杜钦对大将军王凤说:“太中大夫张匡出使和解蛮夷王侯的纠纷,王侯接受了汉王朝的韶令,却又进一步互相攻杀,轻视汉朝使者,不畏惧国威,由此可见和解的效果。担心商议出兵的人嚅弱,再坚持和解,而太守观察蛮夷的动静,发生了变故才向上报告。像这样,就会再耽误几个月,蛮夷王侯就能够收拾整顿自己的部众,顽固不化地坚持自己的谋略,他们党徒众多,又都愤怒至极,一定会互相杀伐消灭。自己知道已经构成罪过,就会陡起狂悖之心而杀太守、都尉。远行深入暑热潮湿、毒草丛生之地,虽然有像孙武、吴起一样的将帅,孟贲、夏育一样的勇士,也等于投入水火之中,前往必定会被烧焦、淹没,智谋勇气都无法施展。屯田防守他们,费用又太大。应趁他们的罪行尚未形成,还不怀疑汉王朝要加以讨伐的时候,暗中诏令附近的郡太守、都尉选择兵士、战马,大司农预先调拨粮食运往关键之处,挑选称职的太守前往,在秋凉之际进入那裹,诛杀王侯中最不守法的。如果认为圣贤的君王不以不毛之地、无用之民来劳累中国,就应当撤销那裹郡的建制,放弃那裹的人民,断绝与那裹王侯的关系,不再和他们来往。假如因为先帝所创立的累世功绩不能毁坏,也应当趁祸患萌芽时加以铲除,等到祸患已经酿成,然后才出师攻战,就会有亿万人受害。” 大将军王凤在这时推荐金城司马陈立为样柯郡太守。陈立,是临邛人,以前曾任连然县县长、不韦县县令,蛮夷畏惧他。等陈立到达群柯,就将朝廷的意图告诉夜郎王兴,兴不服从命令。陈立请求讨伐他。还没得到批覆,陈立就随同几十个官吏到下面县裹去,到了夜郎国的且同亭,召见夜郎王兴,夜郎王兴带领几千人前去,到达且同亭,夜郎王兴就与邑君几十人进去见陈立。陈立谴责、数落他们,并趁机杀掉夜郎王。随从夜郎王的邑君们说:“将军诛杀了不守法的无礼之人,为民除害,希望把夜郎王兴的头拿出去示众。”以夜郎王兴的头示众,夜郎王的部众都放下武器投降。钩町王禹、漏卧侯俞惊恐万状,于是交纳了一千斛粟和一些牛羊犒劳汉朝的官兵。陈立返回胖柯郡,夜郎王兴的岳父翁指和他的儿子邪务就收拾残余兵士,胁迫附近二十二邑反叛。到冬天,陈立奏请招募众夷,与都尉、长史分路率军攻打翁指等。翁指凭藉险峻的地形为堡垒,陈立用奇兵截断翁指运输粮饷的道路,派出反问者诱惑翁指的部众。都尉万年说:“军队长期不决战,费用供给跟不上。”于是就单独率军进攻。进攻失败,就逃跑到陈立的军营。陈立愤怒,在主将大旗之下训斥万年,命令他抵御敌人。都尉万年返回再战,陈立率军援救他。这时天大旱,陈立进攻断绝其水道。于是蛮夷一起斩杀了翁指,拿着翁指的头出来投降。陈立已经平定西夷,皇上征召前往京城。赶上巴郡有盗贼,再以陈立为巴郡太守,以中二千石居官位,朝廷赏赐他以左庶长的爵位。后来又调他任天水郡太守,他鼓励百姓致力农桑,是天下最突出的,朝廷奖赏他黄金四十斤,入朝任左曹卫将军、护军都尉,卒于任上。 王莽篡夺皇位,改变汉朝的制度,贬钩町王为钩町侯。钩町王邯怨恨,烊柯郡大尹周钦以欺诈的手段杀了邯。邯弟承就攻杀周钦,州郡出兵反击钩町夷,不能制服他们。三边蛮夷忧虑侵扰,都起兵反叛,又杀益州郡大尹程隆。王莽派遣平蛮将军冯茂调动巴郡、蜀郡、犍为郡的官吏、兵士。从老百姓那裹征收足够的赋税,以便进击益州蛮夷。出征三年,因疾病瘟疫死的人占十分之七,巴郡、蜀郡因此騷动不安。王莽召回冯茂诛杀了他。改派宁始将军廉丹舆庸部牧史熊,大力调动天水、陇西郡的骑兵和广漠、巴、蜀、犍为郡的官吏、百姓十万人,加上转运军需的人总共二十万,进击反叛者。刚到时,斩杀了好几千人。到后来,军粮运输跟不上,兵士饥饿染疾,三年多死了几万人。而且粤隽郡蛮夷任贵还杀了太守枚根,自立为邛谷王。赶上王莽失败,汉光武中兴,就诛杀了任贵,恢复原有的称号。 南粤王赵佗,真定县人。秦统一天下后,又平定了扬粤,设置了桂林郡、南海郡和象郡,把被罚罪的百姓迁徙到那裹,与粤人杂居。过了十三年,到秦二世时,南海郡尉任嚣得病将死,召来龙j10县县令趟佗,对他说:“我听说陈胜等起兵作乱,豪杰叛秦,相立为王。南海郡处于偏远之地,恐怕盗贼军队会攻占这里。我想发兵截断新道,进行自卫,并观察诸侯的动向,不巧病重。番禺地区背靠山岭,地势险要,方圆几千里,又有很多中原人辅助,也可成一州之主,能够立国。郡中官吏当中没有值得我与之谋事的人,所以把您请来,告诉您我的想法。”当即把有关文书颁发给趟佗,让他代行南海郡尉之职。任嚣死后,趟佗立即发布檄文,通知横浦、陽山、湟溪关等地说:“盗贼的军队就要打过来了,请马上断绝通道,聚兵自守!”于是利用法律手段逐渐诛杀秦朝所置的官吏,而任用自己的亲信代行其职。秦朝灭亡后,趟佗便进攻吞并了桂林郡、象郡,自立为南粤武王。 汉高祖平定天下之后,由于中原连年战乱,百姓劳苦,所以放过了赵佗,不予诛讨。高祖十一年,汉朝派陆买追立赵佗为南粤王,与他剖符通使,让他协调安辑百粤,不要在南部边境为患。南粤与汉朝长沙国接境。 高后时,有关部门的官吏奏请禁止南粤国在关市上购买铁器。趟佗说:“高皇帝立我为南粤王,双方互通使节、物品,现在高后听信谗臣之言,视蛮夷为异类,断绝器物的流通,造一定是长沙王的计策,他想凭仗汉朝,消灭南粤、吞掉南海郡而一并统治,自谋功利。”于是,赵佗便自加尊号为南粤武帝,发兵攻打长沙国的边境地区,打败了好几个县。高后派将军隆虑侯周灶前往还击,正赶上酷暑陰雨的天气,士兵中很多人染上瘟疫,军队不能越过山岭。过了一年多,高后去世,汉朝便停止军事行动。趟佗趁机对闽粤、西瓯骆进行武力威胁和财物贿赂,从而役使他们,并使他们归属南粤。这样,南粤国东西达万余里。趟佗于是乘坐黄屋左纛,自称皇帝,与汉朝天子相抗衡。 汉文帝元年,皇帝刚开始统治天下,派出使者遍告诸侯和四夷君长自己从代国入朝即皇帝位之后的打算,使大家知道皇上的圣德。于是,为在真定的赵佗父母的坟墓设置守墓的民居,按时供奉祭祀。召请赵佗的堂兄弟,封官加赏以笼络他们。。又下诏命令丞相陈平举荐可以出使南粤的人,陈平说陆贾在高皇帝时曾经出使过南粤。文帝召请陆贾,任命他为太中大夫,又任命一个谒者作为副使,文帝给赵佗的信上说:“皇帝恭敬地问候南粤王以最诚挚的心情。我不是高皇帝的嫡子,被派到外地,治理北边的代国,由于路途遥远和我本人的孤僻愚陋,因此不曾与南粤互通使节。高皇帝去世,离开了群臣,孝惠皇帝即位,高后亲掌朝政,不幸患病,病情日益严重,因此政治苛暴,不合常轨。吕氏作乱,故意破坏法纪,他们不能独自进行统治,就把别人的孩子当做孝惠皇帝的继承人,实行傀儡政治。依靠宗庙神灵的保佑和功臣们的努力,现在吕氏已被诛灭。我一再辞让帝位,群臣不允许,因此我不得不立为皇帝,现在已经即位。从前我听说您给将军隆虑侯周灶写信,请求寻找您在真定的兄弟,并撤回在长沙国的两位将军。我已按照您信中的要求,撤回将军博陽侯陈濞,您在真定的兄弟,我也已派人抚慰,并修缮了您先人的坟墓。以前我听说您发兵攻打边境,不断制造祸患。那时长沙国遭了殃,南郡受害更重,即使您的南粤国,就惟独能得到好处吗?一定要牺牲大批士兵,伤害优良的将领和官吏,使百姓妻子失去丈夫,儿子失去父亲,父母失去儿子,得一亡十,这是我所不忍心做的。我想把汉与南粤边境犬牙交错的地方划归南粤,以此询问有关官吏,官吏说‘造个边界线是高皇帝用以划定长沙国土地的’,因此我不能擅自变更。官吏说:‘得南粤王的土地不足以使汉朝广大,得南粤王的财物不足以使汉朝富裕,服领以南,由南粤王统治。’尽避如此,您号称皇帝,两帝并立,您竟然没有派出一辆通使的车,这是互相争位;相争而不谦让,有仁德的人是不这样做的。我希望与您共弃前嫌,从今以后直到永远,双方像原来一样互通使者。所以我派陆买乘车快速去向您表明我的想法,希望您接受我的意见,不要再制造边患。现将厚绵衣五十件,中绵衣三十件,薄绵衣二十件,赠送给您,希望您多欣赏乐舞以求欢娱,解除忧愁,并抚慰闽粤和瓯骆等邻国。” 陆贾到达南粤,南粤王十分惊恐,于是叩头谢罪,愿意遵奉汉天子的命令,永远做汉朝的藩臣,履行贡纳之职。同时下令国中,说:“我听说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汉朝皇帝是贤明的天子。从今以后,南粤国废除帝号和黄屋左纛。”又给汉文帝写信说:“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我是过去粤地的官吏,高皇帝幸而赐给我玺印,策立我为南粤王,使我做为国外之臣,按时贡纳尽职。孝惠皇帝即位,以仁义之心不忍摒弃我,对我的赏赐非常优厚。高后亲理国政后,接近小人,听信谗臣之言,视蛮夷为异类,发布命令说:‘不给蛮夷之南粤国铁器等金属农具;如果给马、牛、羊,则衹给雄的,不给雌的。’我住在偏僻之地,马、牛、羊都已经老了,自知不进行祭祀活动有死罪,所以派内史藩、中尉高和御史平先后三次上书谢过,都无回音,又听传言说我父母的坟墓已被破坏,兄弟宗族也已被定罪诛杀。官吏们互相议论说:‘现在您在内地不能兴起于汉朝,在外面也没有什么表明自己高。,所以我改称号为皇帝,但衹在南粤国内称帝,不敢加害于天下。高皇后听说我改称皇帝,非常气愤,开除南粤于藩臣名籍,断绝了双方使者的往来。我私下怀疑长沙王进了谗言,所以敢发兵攻打长沙国的边境。况且南方低下潮湿,蛮夷当中西边有西瓯,那裹的人半裸露着身体,竟然南面称王;东边的闽粤才有几千人,也号称为王;西北面的长沙国有一半人是蛮夷,也称王。所以我敢狂妄地窃取帝号,聊以自乐。我亲自平定了百邑之地,方圆几千里上万里,镘甲之士百万有余,可是我为什么对汉称臣呢?因为我不敢违背我的先人。我在粤地已有四十九年,现在已经抱上孙子了。然而我早起晚卧,觉睡不好,饭吃不香,目不敢视华丽之色,耳不敢听钟鼓之音,这一切都是因为不能臣事汉朝造成的。现在天子幸而可怜我,恢复我原来的王号,使我像原来一样与汉朝通使,我死也瞑目了,从今改号,再也不敢称帝了!抱敬地以臣礼通过使者献上白璧一对,翠鸟千只,犀角十个,紫贝五百枚,桂蠹一瓶,翡翠四十对,孔雀两对。昧死再拜,向皇帝陛下表明自己的心意。” 陆买回来报告,文帝非常高兴。直到孝景帝时,趟佗称臣,派使者按时朝拜天子。然而南粤王在其国内窃用皇帝名号如故;衹是使者朝拜天子时称王,像一般诸侯王一样接受天子之命。 到汉武帝建元四年,趟佗的孙子赵胡立为南粤王。第三年,闽粤王郢兴兵攻打南粤边境的城邑。南粤王派人向汉朝上书说:“南粤和闽粤都是天子的藩臣,不能擅自发兵互相攻击。现在束粤擅自兴兵进攻南粤,我不敢发兵,请天子下诏指示。”于是武帝赞许南粤忠义,恪守臣职,不违约制,为之发兵,派遣两名将军前往讨伐闽粤。汉朝军队还没越过山岭,闽粤王弟余善便杀死郢,投降汉朝,于是两将军罢兵。 汉武帝派严助去向南粤王说明朝廷的旨意,南粤王赵胡叩头说:“天子竟能为臣发兵诛讨闽粤,臣虽死也无法报答天子的恩德!”派太子趟婴齐入朝宿卫。趟胡对严助说:“南粤国新遭寇击,贵使者请先行一步,我正日夜整装,准备入朝拜见天子。”严助走后,南粤国的大臣劝谏赵胡说:“汉朝发兵诛讨闽粤,也藉此威吓南粤。况且先王说过,事奉天子祇求不失臣礼,重要的是不能被汉朝使者的好话迷惑而入朝拜见天子。入朝拜见天子,就不能再回来了,这是亡国的情势啊。”于是赵胡假称有病,最终没有入朝拜见天子。过了十多年,趟胡确实得了重病,太子趟婴齐请求归国。趟胡死后,加谧号为文王。 赵婴齐继立为南粤王,就把其先人僭称武帝、文帝的玺印收藏起来。趟婴齐在长安时,娶邯郸掺姓女子为妻,生下儿子趟兴。等到他即位后,就上书汉朝,请立穋姓女子为王后,赵兴为王位继承人。汉朝多次派使者委婉地劝说趟婴齐入朝拜见天子,但他仍然喜欢独揽生杀之权,为所欲为,害怕入朝拜见天子后,会像内地的诸侯那样,受到汉朝法律的约束,因此坚持推说自己有病。一直不肯入朝拜见天子,衹是派自己的儿子赵次公入朝宿卫。赵婴齐去世后,加谧号为明王。 太子赵兴即位,他的母亲穋氏为太后。僇太后在未做趟婴齐的妻子以前,曾经与霸陵县的安国少季私通。赵婴齐死后,元鼎四年,汉朝派安国少季前往劝说南粤王和王太后入朝拜见天子,又派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同往陈述其辞,勇士魏臣等辅助决策,卫尉路博德率兵屯驻桂陽郡等待使者。南粤王赵兴年少,穋太后是中原人,安国少季这次出使,又与太后私通,南粤国人颇知其事,多不依附太后。太后恐怕发生变乱,也想凭藉汉朝的威力,劝说南粤王和宠幸大臣请求内属汉朝。于是通过使者上书,请求比照内地诸侯,三年入朝拜见天子一次,除去边境关防。当时天子批准了这一请求,赐给南粤丞相吕嘉银印,以及内史、中尉、太傅印,其余官职南粤可自己选置,汉朝不赐给印绶。废除南粤国原来的黥、劓等肉刑,改用汉朝的法律。汉朝的使者留下来镇抚南粤。南粤王和王太后整治行装和贵重礼物,为入朝做准备。 丞相吕嘉年纪很大了,他先后担任三代国王的丞相,宗族当中有七十多人身居要职,吕家男子都娶王女为妻,女子尽嫁王室子弟,又与苍梧秦王连姻。吕嘉在南粤国中权力很大,粤人信赖他,多为其耳目,比南粤王更得人心。南粤王上书汉朝,吕嘉多加劝阻,但王不听从。吕嘉于是有反叛之心,屡次托辞有病不见汉朝使者。使者们都注视着吕嘉,但当时形势不便杀他。南粤王和王太后也害怕吕嘉等人先发难,想通过汉朝使者的权威,谋杀吕嘉等人。于是设酒宴邀请汉朝使者,南粤大臣都奉陪坐饮。吕嘉的弟弟为将军,率领军队在宫外守候。依次斟过了酒,太后对吕嘉说:“南粤内属汉朝,是对国有利的,而丞相您嫌其不利,是什么原因呢?”想以此激怒汉朝使者。使者犹豫不决,互相观望始终没敢动手。吕嘉发现宴席上气氛不同往常,当即起身出去。太后大怒,想用矛刺杀吕嘉,被南粤王阻止。于是吕嘉出来,在他弟弟所带军队的保护下回到自己府中,声称有病,不肯会见王及汉使者,于是陰谋作乱。南粤王一向无意诛杀吕嘉,吕嘉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过了好几个月也没发难。衹有太后想杀掉吕嘉,又无力办成。 汉武帝听到此事,怪罪使者怯懦不能决断。又认为南粤王和王太后已经依附汉朝,衹有吕嘉作乱,不值得发兵,打算派庄参带二千人前往应付。庄参说:“如果抱着友好的目的去,有几个人就够了;如果为了打仗而去,二千人是办不成什么事的。”认为不可行而推辞,汉武帝便不叫庄参前去。郏县壮士、原济北国相韩千秋奋然说:“以区区南粤,又有南粤王为内应,衹有吕嘉为乱,我愿得到三百名勇士,必斩吕嘉回报。”于是汉武帝派韩千秋和南粤王太后的弟弟穋乐带二千人前往南粤。汉朝军队开入南粤境内后,吕嘉终于发动叛乱,下令南粤国中说:“国王年少,太后是中原人,又与汉朝使者私通,一心想要内属汉朝,把先王的所有宝器都奉献给汉朝天子以自作谄媚,还多带随从人员,到长安后,全都掠卖为奴。太后为自己一时之利,却不顾赵氏社稷和为子孙万代作长远打算。”吕嘉于是和他弟弟带兵杀死太后、王,又杀死所有汉朝使者。派人通知苍梧秦王及其诸郡县,立明王婴齐长男、粤妻所生之子术陽侯赵建德为王。韩千秋等所带军队进入南粤境后,攻下几个小城。以后南粤干脆让开道路,为他们提供饮食,当他们到达距番禺大约四十里的地方时,南粤便发兵攻打韩千秋的军队,把他们歼灭了。吕嘉派人把汉朝使者的符节用匣子封装好,放到边塞上,又假装友好地讲了一些骗人的话表示谢罪,同时发兵驻守要害之地。于是武帝说:“韩千秋虽然没有成功,也是军锋之冠,封他的儿子韩延年为成安侯。穋乐,他的姐姐是南粤王太后,首先愿意归属汉朝,封掺乐的儿子穋广德为乐侯。”接着颁布特赦韶书说:“天子微弱,诸侯互相争战,《春秋》讽刺人臣不为君讨伐反贼。吕嘉、趟建德等反叛,心安理得地自立自封,现命令粤人和长江、淮河以南的楼船水师十万人前往讨伐他们。” 元鼎五年秋天,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从桂陽郡出发,下湟水;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从豫章郡出发,下横浦;原归顺汉朝被封为侯的两名南粤人分别为戈船、下濑将军,从零陵郡出发,一下离水,一抵苍梧;派驰义侯利用巴郡、蜀郡被赦罪人,调发夜郎军队,下烊柯江:各路兵马都到番禺会师。 元鼎六年冬天,楼船将军杨仆率精兵首先攻下寻陋,击破石门,获得南粤的船只和粮食,乘胜向前推进,挫败了南粤的先头部队,以数万名粤人组成的军队,等待伏波将军路博德前来会师。伏波将军统领被赦的罪人,因路途遥远而误了军期,与楼船将军会师的才一千多人,于是一起进军。楼船将军在前头,到达番禺城时,趟建德和吕嘉都在守卫此城。楼船将军自择有利地形,驻扎在城的东南面,伏波将军驻扎在城的西北面。正巧到了晚上,楼船将军打败了南粤的军队,放火烧城。南粤人久闻伏波将军的威名,因天黑也不知他带了多少兵。伏波将军便安置军营,派使者招降南粤人,投降的赐给印绶,再把他们放回,让他们招降其他南粤将士。楼船将军奋力攻烧敌军,反而把他们驱赶到伏波将军营中。到第二天黎明,城中吏民都投降了伏波将军。吕嘉、趟建德及其随从几百人趁夜色逃到海上。伏波将军查问投降的人,知道吕嘉等人逃到了什么地方,派人去追。原校尉、司马苏弘抓获了赵建德,而因功被策封为海常侯;南粤郎官都稽活捉了吕嘉,因功被策封为临蔡侯。 苍梧王赵光与南粤王同姓,听说汉朝军队来了,便投降了汉朝,因而被封为随桃侯。南粤揭陽县县令史定投降汉朝,被封为安道侯。南粤将军毕取率部投降,被封为膝侯。南粤桂林郡监居翁,劝说瓯骆四十多万人投降,被封为湘城侯。戈船、下濑将军的军队和驰义侯所调发夜郎的军队还没有南下,南粤已经平定了。于是汉朝就在那裹设置了儋耳、珠崖、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曰南九个郡。伏波将军路博德增加封邑。楼船将军杨仆以其能冲锋陷阵、勇于攻坚而被封为将梁侯。 从南海郡尉赵佗立南粤王开始,共历五代、九十三年,南粤国灭亡了。 闽粤王无诸和粤束海王摇,他们的先人都是粤王勾践的后代,姓骝。秦统一天下后,把他们废为君长,把他们的地盘划为闽中郡。待到诸侯背叛秦朝,无诸和摇率领粤人投靠了番陽县县令吴芮,就是所谓的番君,跟随诸侯推翻了秦朝的统治。当时,项羽把持号令诸侯之权,不立无诸和摇为王,所以他们也不归附项羽。汉攻项羽,无诸和摇率领粤人帮助汉。汉高祖五年,重新立无诸为闽粤王,统辖原闽中郡故地,建都于冶。孝惠帝三年,列举汉高祖刘邦时粤人的功劳,认为闽君摇宝劳很大,其民众乐于依附,于是立摇为东海王,建都于束瓯,人们称摇为束瓯玉。 此后过了若干代,到孝景帝三年,吴王刘濞发动叛乱,想联合闽粤,闽粤不肯,祇有东瓯追随吴国。吴国被击败后,东瓯接受了汉朝的收买,在丹徒杀死吴王刘濞,以功赎罪,因此东 瓯没有受到汉朝的诛伐。 吴王刘濞的儿子刘驹逃亡到闽粤,怨恨束瓯杀死他的父亲,经常怂恿闽粤攻打东瓯。建元三年,闽粤发兵围攻束瓯,束瓯派人向天子告急。汉武帝向太尉田蚣征求意见,田蚣回答说:“粤人互相攻击,这本来是常事,不值得烦劳汉朝前往救助。”中大夫严助反驳田蚣,认为应当救助,汉武帝派严助调发会稽郡的军队从海上救助束瓯,详细情况见《严助传》。汉朝军队还没到达束瓯,闽粤已经撤兵。束瓯请求举国迁往内地,得到允许,于是束瓯尽迁其众,住在江淮之间。 建元六年,闽粤进攻南粤,南粤遵守天子的约束,不敢擅自发兵,而把情况上报给汉朝廷。武帝派大行王恢从豫章出发,大司农韩安国从会稽出发,二人都担任将军。汉朝军队还没越山岭,闽粤王郢已发兵占据了险要之处进行抵御。郢的弟弟余善与宗族商量说:“闽粤王郢因为擅自发兵,不请示天子,所以天子派兵来诛伐。汉朝军队人多势众,即使我们侥幸取胜,后面来的会更多,直到把闽粤国消灭才会停止。现在把王杀死以向天子谢罪,如果天子罢兵,固然保全了闽粤一国。如果天子不允许,我们就全力抗战,失败了就逃到海上。”大家都说:“好!”当即用矛把王刺死,派使者把他的头送到大行王恢那裹。大行说:“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诛杀闽粤王。闽粤王的头已经送来,未经交战就达到了目的,没有比这更有利的了。”于是趁势停止军事行动,并通知大司农韩安国的军队,同时派使者持闽粤王的头颅飞奔禀报汉武帝。武帝下诏书命令两将军罢兵,说:“闽粤王郢首先作恶,惟独无诸的孙子繇君丑没有参与其事。”于是派郎中将前往立丑为粤繇王,供奉闽粤祖先的祭祀。 余善因为杀郢而在闽粤国中很有威信,百姓多依附于他,他就暗中自立为王,繇王丑控制不了局势。汉武帝听说此事,觉得不值得因为余善而再度发兵,就说:“余善首先带头杀郢,使军队免于战斗厮杀之劳。”于是立余善为束粤王,与繇王丑并立而处。 到元鼎五年时,南粤反叛汉朝,余善上书天子,请求允许他带领八千士兵随楼船将军杨仆攻打南粤相吕嘉等。束粤军队到达揭陽后,就以海上风浪大为由,停止前进,首鼠两端,持观望态度,暗中派人舆南粤联系。等到汉朝军队攻破番禺城之后,楼船将军杨仆就上书漠武帝,表示愿意率军讨伐东粤。武帝认为士卒很劳累,没有答应杨仆的请求,命令罢兵,留下各营兵马,屯骈:在豫章梅领待命。 第二年秋天,余善听说楼船将军杨仆请求讨伐他,汉朝军队就驻扎在边境地区,将要进攻束粤,于是发兵扼守汉朝军队前进的道路,给将军鞠力等加号为“吞漠将军”,派他们进攻白沙、武林、梅领,杀死汉朝的三个校尉。当时,汉朝所派遣的大司农张成、原山州侯齿就带兵屯驻在那裹,却不敢出兵迎击,反而退却到安全的地方,二人都以怯懦畏敌之罪被处死。余善白刻了有“武帝”字样的玺印,自立为帝,欺骗他的国人,散布狂妄自大的言论。漠武帝派横海将军韩说从句章出兵,渡海从东方进攻;楼船将军杨仆从武林出兵,中尉王温舒从梅领出兵,以归降汉朝后被封侯的粤人严、甲分别为戈船、下濑将军从如邪、白沙出兵。元封元年冬,各路兵马都攻入束粤。束粤原来已发兵扼守险要之地,派徇北将军守卫武林,打败了楼船将军的好几个校尉,杀死一些官吏。楼船将军的士兵钱唐人榱终古斩杀徇北将军,被封为语儿侯。楼船将军自己没有率军前往武林。 原束粤衍侯吴陽此前在汉朝,汉朝派他回去劝说余善,余善不听。等到横海将军韩说率军到达束粤时,吴陽便带领他封邑中的七百人反叛余善,进攻在汉陽城的束粤军队。又有原束粤建成侯敖与繇王居股策划,一起杀了余善,带着他的部众向横海将军投降。因而汉朝策封居股为柬成侯,食邑一万户;策封敖为开陵侯;策封吴陽为卯石侯,策封横海将军韩说为按道侯,横海校尉刘福为缭萤侯。刘福是城陽共王刘喜的儿子,原来被封为海常侯,因犯法而被夺爵,他从军也没立什么功,衹因为是皇家宗族成员,所以被封为侯。还有东粤将军多军,汉朝军队攻进来的时候弃军投降,被策封为无锡侯。原瓯骆将军左黄同斩杀西于王,被策封为下鄘侯。 这时,汉武帝说:“束粤之地狭窄而多险阻,闽粤强悍,反覆无常。”下令军吏尽把粤人迁徙到江淮之间。束粤之地于是空无人迹。 朝鲜乇街迩,是原遮厘人。当初的担国,就曾攻夺真蚤、翘盘,使之臣服,并在那裹设置官吏,修筑防御堡垒。台灭游迩后,皇瞪则成为辽塞垫的外缘属地。龃9建立后,因为皇瞪地远难守,便重修丫辽东郡原有的边塞城堡,东到湏水为界,沮水以西属于汉朝的燕国。燕王卢绾背叛汉朝,逃入匈奴,卫满也逃亡,聚集了一千多名部众,梳着椎髻,穿着蛮夷的衣服,向东逃过边塞,渡过泪水,住在原秦朝空虚之地的上下城堡中,逐渐役使、统治真番、朝鲜的蛮夷部落和从原来的燕、齐两国逃亡到那裹的人,在他们当中称王,建都于王险城。 孝惠帝、高后时,天下刚刚平定,辽东郡太守就约定卫满作为外臣,管理塞外的蛮夷部落,不让他们騷扰边境地区;蛮夷君长有要入朝拜见天子的,不要进行阻挠。太守把这个约定上报给天子,天子表示同意,因此卫满能利用武力和财物去侵占、降服周围的蛮夷小柄,真番、临屯都来归服,方圆几千里都受卫满控制。 卫满死后,王位经由儿子而传到孙子卫右渠手中,朝鲜所招诱的汉朝流民h益增多,朝鲜王又未曾入朝拜见过天子;真番、辰国的君长要上书参见天子,又受朝鲜的阻挠,不予放行。元封二年,汉朝派涉何责让、晓谕右渠,右渠始终不肯接受天子的诏令。涉何离开朝鲜,走到边界,来到湏水岸边时,命令车夫刺杀护送自己的朝鲜小王长,然后立即渡过滇水,驰车跑入塞内,于是回朝报告汉武帝说“我杀了朝鲜的一位将军”。武帝认为涉何有杀敌之美名,不予责难,任命涉何为辽东郡东部都尉。朝鲜怨恨涉何,发兵袭击,杀死了涉何。 武帝募集在押的罪犯,赦其罪,让他们攻打朝鲜。造一年秋天,汉朝派楼船将军杨仆带五万士卒,从齐郡治出发,横渡勃海,左将军荀彘从辽东出兵,共同讨伐卫右渠。右渠派军队扼险要之地,左将军手下一个叫多的士卒正带领辽东兵打头阵,兵败溃散。多转身逃跑,被依军法斩首。楼船将军率领齐兵七千人先到王险城。右渠指挥守城,探知楼船将军兵少,就出城攻打楼船将军的部队,楼船将军的部队大败而逃。将军杨仆失去了部众,逃到山中,遇了十多天,渐渐寻找、收拢逃散的兵众,重新聚集起来。左将军攻打湏水以西的朝鲜军队,不能取胜。 因为两将军作战不利,汉武帝就派卫山藉着兵威去朝鲜劝右渠投降。右渠见到汉朝使者,叩头谢罪,说:“我愿意归降,恐怕那两位将军用欺骗的手段杀害我;现在看到真正的符节,请允许我归降。”派太子入朝谢罪,奉献五千匹马,并向在朝鲜的汉军赠送军粮。朝鲜派一万士兵手持兵器护送太子,正要渡过泪水,使者卫山和左将军荀彘怀疑朝鲜军队要作乱,就说:“太子既然已经归降,就应该命令前来护送的兵众不要携带兵器。”太子也怀疑使者和左将军设诈杀他,便不渡识水,又率兵众返回了。卫山回来向天子汇报,天子杀掉了卫山。 左将军荀彘打败了守卫在狈水的朝鲜军队,向前进军,开到王险城下,包围城的西北面。楼船将军也前往会师,驻扎在城的南面。右渠于是坚守城池,一连几个月汉朝军队没能攻克王险城。 左将军荀彘原来是侍中,得到皇帝的宠幸,他率领的燕、代士兵非常强悍,又刚刚取得滇水之战的胜利,军中许多将士骄傲轻敌。楼船将军杨仆所率领的齐兵,渡海时已有很多人逃亡,他又先与右渠交战,遭到惨败,又损失了不少士卒,兵众恐惧畏敌,将领心中惭愧,因此他围攻右渠,常抱着讲和的目的。左将军猛攻王险城,朝鲜大臣就暗中派人私自约定向楼船将军投降,往来传话,还没最后决定。左将军多次与楼船将军约定攻城的时间,而楼船将军则想尽快实现他与朝鲜大臣约定的事情,因此总是不与左将军会师。左将军也派人寻找机会使朝鲜降服,但朝鲜大臣不肯向左将军投降,而愿意归附楼船将军,因此杨、荀两将军不能协调相处。左将军怀疑楼船将军先有丢失军队之罪,现在与朝鲜方面交好而朝鲜又不投降,可能有背叛汉朝的陰谋,衹是还没付诸行动。汉武帝说:“将帅不能破敌进军,我才派卫山前去规劝右渠投降,卫山不能专断,而与左将军一起把事情搞糟,最终破坏了右渠归降之约。现在两位将军围攻王险城,又不能同心协力,因此很长时间还没有把问题解决。”于是派原济南郡太守公孙遂前往纠正两将军之误,可根据情况灵活行事。公孙遂到了朝鲜,左将军荀彘说:“朝鲜早就该攻下来了,攻不下来的原因在于楼船将军屡次不按期会师。”并把自己一直怀疑楼船将军要谋反的想法详细讲给公孙遂听,还说:“现在情况这样严重,不把他抓起来,恐怕会成为大害,楼船将军不衹是要反叛汉朝,他还将与朝鲜联合共同消灭我们的军队。”公孙遂也认为是这样,便以“商议军事”为名,用符节把楼船将军请到左将军的营帐中,随即命令左将军的部下把他抓了起来,把他的军队合并到左将军手下。公孙遂将此事上报给汉武帝,武帝杀了公孙遂。 左将军已并统两军后,立即猛攻朝鲜军队。朝鲜相路人、韩陶、尼溪相参、将军王峡互相商量说:“原来我们要向楼船将军投降,现在楼船将军已被抓起来,衹有左将军并统两军,战斗更加激烈,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而我们的王又不肯投降。”于是韩陶、王映、路人都逃到汉朝军营裹投降。路人死在半路上。元封三年夏天,尼溪相参便派人刺杀朝鲜王右渠,来到汉营投降。王险城还未攻下,原来右渠的大臣成已又造起反来,并攻打不服从的官吏。左将军萄彘派右渠的儿子卫长、归降汉朝的朝鲜相路人的儿子路最,前去晓谕朝鲜的百姓,杀死了成已,因而终于平定了朝鲜,在那裹设置了真番、临屯、乐浪、玄菟四个郡。汉朝以功策封参为溘清侯,韩陶为秋苴侯,王峡为平州侯,卫长为几侯。路最因为其父路人在降汉途中死,很有功劳,被封为沮陽侯。左将军荀彘被召回朝廷,以争功妒能、违反军事计划之罪,被斩首示众。楼船将军杨仆也以率军到达列e1之后应该等待左将军,而他擅自抢先进攻,损失严重之罪,被判死刑,他出钱赎罪,免死而为平民。 赞曰:楚、粤的先人,世代都有封土。到旦塑衰落时,楚国之地方圆五千里,而包贱也以粤国称霸诸侯。秦吞灭诸侯,惟独楚国还保留着一个这王。汉朝诛伐西南夷,衹有2鲷再度得到恩宠。待到塞粤旦灭亡迁徙,逼延昼盘等仍被封为万户侯。三方之开拓,都是由好事之臣发起的。所以开拓西南夷始于唐蒙、司马相如的鼓吹,开拓两粤起于严助、朱买臣的倡议,开拓朝鲜由于涉何的引发。正值国富兵强之时,所以每次行动都能取得成功,然而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回顾太宗汉文帝抚慰赵佗之事,岂不如同古人所说的“以礼招集有二心的人,以德招徕恃险远的人”的圣王之举吗! 卷九十六 上 西域传 第六十六上 (西域) 【原文】 西域以孝武时始通,本三十六国,其后稍分至五十余,皆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东则接汉,厄以玉门、陽关,西则限以葱岭。其南山,东出金城,与汉南山属焉。其河有两原:一出葱岭出,一出于阗。于阗在南山下,其河北流,与葱岭河合,东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盐泽者也,去玉门、陽关三百余里,广袤三四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皆以为潜行地下,南出于积石,为中国河云。 自玉门、陽关出西域有两道:从鄯善傍南山北,波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月氏、安息。自车师前王廷随北山,波河西行至疏勒,为北道,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焉。 西域诸国大率土著,有城郭田畜,与匈奴、乌孙异俗,故皆役属匈奴。匈奴西边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领西域,常居焉耆、危须、尉黎间,赋税诸国,取盎给焉。 自周衰,戎狄错居泾渭之北。及秦始皇攘却戎狄,筑长城,界中国,然西不过临洮。 汉兴至于孝武,事征四夷,广威德,而张骞始开西域之迹。其后骠骑将军击破匈奴右地,降浑邪、休屠王,遂空其地,始筑令居以西,初置酒泉郡,后稍发徙民充实之,分置武威、张掖、敦煌,列四郡,据两关焉。自贰师将军伐大宛之后,西域震惧,多遣使来贡献。汉使西域者益得职。于是自敦煌西至盐泽,往往起亭,而轮台、渠犁皆有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护,以给使外国者。 至宣帝时,遣卫司马使护鄯善以西数国。及破姑师,未尽殄,分以为车师前后王及山北六国。时汉独护南道,未能尽并北道也。然匈奴不自安矣。其后日逐王畔单于,将众来降,护鄯善以西使者郑吉迎之。既至汉,封日逐王为归德侯,吉为安远侯。是岁,神爵二年也。乃因使吉并护北道,故号曰都护。都护之起,自吉置矣。僮仆都尉由此罢,匈奴益弱,不得近西域。于是徙屯田,田于北胥鞬,披莎车之地,屯田校尉始属都护。都护督察乌孙、康居诸外国,动静有变以闻。可安辑,安辑之;可击,击之。都护治乌垒城,去陽关二千七百三十八里,与渠犁田官相近,土地肥饶,于西域为中,故都护治焉。 至元帝时,复置戊己校尉,屯田车师前王庭。是时,匈奴东蒲类王兹力支将人众千七百余人降都护,都护分车师后王之西为乌贪訾离地以处之。 自宣、元后,单于称藩臣,西域服从。其土地山川、王侯户数、道里远近,翔实矣。 出陽关,自近者始,曰婼羌。婼羌国王号去胡来王。去陽关千八百里,去长安六千三百里,辟在西南,不当孔道。户四百五十,口千七百五十,胜兵者五百人。西与且末接。随畜逐不草,不田作,仰鄯善、且末谷。山有铁,自作兵,后有弓、矛、服刀、剑、甲。西北至鄯善,乃当道云。 鄯善国,本名楼兰,王治扞泥城,去陽关千六百里,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户千五百七十,口万四千一百,胜兵二千九百十二人。辅国侯、却胡侯、鄯善都尉、击车师都尉、左右且渠、击车师君各一人,译长二人。西北去都护治所千七百八十五里,至墨山国千三百六十五里,西北至车师千八百九十里。地沙卤,少田,寄田仰谷旁国。国出玉,多葭苇、柽柳、胡桐、白草。民随率牧逐水草,有驴马,多橐它。能作兵,与婼羌同。 初,武帝咸张骞之言,甘心欲通大宛诸国,使者相望于道,一岁中多至十余辈。楼兰、姑师当道,苦之,攻劫汉使王恢等,又数为匈奴耳目,令其兵遮汉使。汉使多言其国有城邑,兵弱易击。于是武帝遣从票侯赵破奴将属国骑及郡兵数万击姑师。王恢数为楼兰所苦,上令恢佐破奴将兵。破奴与轻骑七百人先至,虏楼兰王遂破姑师,因暴兵威以动乌孙、大宛之属。还,封破奴为浞野侯,恢为浩侯。于是汉列亭障至玉门矣。 楼兰既降服贡献,匈奴闻,发兵击之。于是楼兰遣一子质匈奴,一子质汉。后贰师军击大宛,匈奴欲遮之,贰师兵盛不敢当,即遣骑因楼兰候汉使后过者,欲绝勿通。时汉军正任文将兵屯玉门关,为贰师后距,捕得生口,知状以闻。上诏文便道引兵捕楼兰王。将指阙,簿责王,对曰:“小柄在大国间,不两属无以自安。愿徙国入居汉地。”上直其言,遣归国,亦因使候司匈奴。匈奴自是不甚亲信楼兰。 征和元年,楼兰王死,国人来请质子在汉者,欲立之。质子常坐汉法,下蚕室宫刑,故不遣。报曰:“侍子,天子爱之,不能遣。其更立其次当立者。”楼兰更立王,汉复责其质子,亦遣一子质匈奴。后王又死,匈奴先闻之,遣质子归,得立为王。汉遣使诏新王,令入朝,天子将加厚赏。楼兰王后妻,故继母也,谓王曰:“先王遣两子质汉皆不还,奈何欲往朝乎?”王用其计,谢使曰:“新立,国未定,愿待后年入见天子。”然楼兰国最在东垂,近汉,当白龙堆,乏水草,常主发导,负水儋粮,送迎汉使,又数为吏卒所寇,惩艾不便与汉通。后复为匈奴后间,数遮杀汉使。其弟尉屠耆降汉,具言状。 元凤四年,大将军霍光白遣平乐监傅介子往刺其王。介子轻将勇敢士,赍金币,扬言以赐外国为名。既至楼兰,诈其王欲赐之,王喜,与介子饮,醉,将其王屏语,壮士二人从后刺杀之,贵人左右皆散走。介子告谕以:“王负汉罪,天子遣我诛王,当更立王弟尉屠耆在汉者。汉兵方至,毋敢动,自令灭国矣!”介子遂斩王尝归首,驰传诣阙,悬首北阙下。封介子为义陽侯。乃立尉屠耆为王,更名其国为鄯善,为刻印章,赐以宫女为夫人,备车骑辎重,丞相将军率百官送至横门外,祖而遣之。王自请天子曰:“身在汉久,今归,单弱,而前王有子在,恐为所杀。国中有伊循城,其地肥美,愿汉遣一将屯田积谷,令臣得依其威重。”于是汉遣司马一人、吏士四十人,田伊循以填抚之。其后更置都尉。伊循官置始此矣。 鄯善当汉道冲,西通且末七百二十里。自且末以往皆种五谷,土地草木,畜产作兵,略与汉同,有异乃记云。 且末国,王治且末城,去长安六千八百二十里。户二百三十,口千六百一十,胜兵三百二十人。辅国侯、左右将、译长各一人。西北至都护治所二千二百五十八里,北接尉犁,南至小宛可三日行。有蒲陶诸果。西通精绝二千里。 小宛国,王治扜零城,去长安七千二百一十里。户百五十,口千五十,胜兵二百人。辅国侯、左右都尉各一人。西北至都护治所二千五百五十八里,东与婼羌接,辟南不当道。 精绝国,王治精绝城,去长安八千八百二十里。户四百八十,口三千三百六十,胜兵五百人。精绝都尉、左右将、译长各一人。北至都护治所二千七百二十三里南至戎卢国四日行,地厄狭,西通扜弥四百六十里。 戎卢国,王治卑品城,去长安八千三百里。户二百四十,口千六百一十,胜兵三百人。东北至都护治所二千八百五十八里,东与小宛、南与婼羌、西与渠勒接,辟南不当道。 扜弥国,王治扜弥城,去长安九千二百八十里。户三千三百四十,口二万四十,胜兵三千五百四十人。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各一人,译长二人。东北至都护治所三千五百五十三里,南与渠勒、东北与龟兹、西北与姑墨接,西通于阗三百九十里。今名宁弥。 渠勒国,王治鞬都城,去长安九千九百五十里。户三百一十,口二千一百七十,胜兵三百人。东北至都护治所三千八百五十二里,东与戎卢、西与婼羌、北与扜弥接。 于阗国,王治西城,去长安九千六百七十里。户三千三百,口万九千三百,胜兵二千四百人。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骑君、东西城长、译长各一人。东北至都护治所三千九百四十七里,南与婼羌接,北与姑墨接。于阗之西,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河原出焉。多玉石。西通皮山三百八十里。 皮山国,王治皮山城,去长安万五十里。户五百,口三千五百,胜兵五百人。左右将、左右都尉、骑君、译长各一人。东北至都护治所四千二百九十二里,西南至乌秅国千三百四十里,南与天笃接,北至姑墨千四百五十里,西南当罽宾、乌弋山离道,西北通莎车三百八十里。 乌秅国,王治乌秅城,去长安九千九百五十里。户四百九十,口二千七百三十三,胜兵七百四十人。东北至都护治所四千八百九十二里,北与子合、蒲犁,西与难兜接。山居,田石间。有白草。累石为室。民接手饮。出小步马,有驴无牛。其西则有县度,去陽关五千八百八十八里,去都护治所五千二十里。县度者,石山也,溪谷不通,以绳索相引而度云。 西夜国,王号子合王,治呼犍谷,去长安万二百五十里。户三百五十,口四千,胜兵千人。东北到都护治所五千四十六里,东与皮山、西南与乌秅、北与莎车、西与蒲犁接。蒲犁及依耐、无雷国皆西夜类也。西夜与胡异,其种类羌氐行国,随畜逐水草往来。而子合土地出玉石。 蒲犁国,王治蒲犁谷,去长安九千五百五十里。户六百五十,口五千,胜兵二千人。东北至都护治所五千三百九十六里,东至莎车五百四十里,北至疏勒五百五十里,南与西夜子合接,西至无雷五百四十里。侯、都尉各一人。寄田莎车。种俗与子合同。 依耐国,王治去长安万一百五十里。户一百二十五,口六百七十,胜兵三百五十人。东北至都护治所二千七百三十里,至莎车五百四十里,至无雷五百四十里,北至疏勒六百五十里,南与子合接,俗相与同。少谷,寄田疏勒、莎车。 无雷国,王治无雷城,去长安九千九百五十里。户千,口七千,胜兵三千人。东北至都护治所二千四百六十五里,南至蒲犁五百四十里,南与乌秅、北与捐毒、西与大月氏接。衣服类乌孙,俗与子合同。 难兜国,王治去长安万一百五十里。户五千,口三万一千,胜兵八千人。东北至都护治所二千八百五十里,南至无雷三百四十里,西南至罽宾三百三十里,南与婼羌、北与休循、西与大月氏接。种五谷、蒲陶诸果。有金、银、铜、铁,作兵与诸国同,属罽宾。 罽宾国,王治循鲜城,去长安万二千二百里。不属都护。户口胜兵多,大国也。东北至都护治所六千八百四十里,东至乌秅国二千二百五十里,东北至难兜国九日行,西北与大月氏、西南与乌弋山离接。 昔匈奴破大月氏,大月氏西君大夏,而塞王南君罽宾。塞种分散,往往为数国。自疏勒以西北,休循、捐毒之属,皆故塞种也。 罽宾地平,温和,有目宿、杂草、奇木、檀、槐、梓、竹、漆。种五谷、蒲陶诸果,粪治园田。地下湿,生稻,冬食生菜。其民巧,雕文刻镂,治宫室,织罽,刺文绣,好酒食。有金、银、铜、锡,以为器。市列。以金银为钱,文为骑马,幕为人面。出封牛、水牛、象、大狗、沐猴、孔爵、珠玑、珊瑚、虏魄、璧流离。它畜与诸国同。 自武帝始通罽宾,自以绝远,汉兵不能至,其王乌头劳数剽杀汉使。乌头劳死,子代立,遣使奉献。汉使关都尉文忠送其使。王复欲害忠,忠觉之,乃与容屈王子陰末赴共合谋,攻罽宾,杀其王,立陰末赴为罽宾王,授印绶。后军候赵德使罽宾,与陰末赴相失,陰末赴锁琅当德,杀副已下七十余人,遣使者上书谢。孝元帝以绝域不录,放其使者于县度,绝而不通。 成帝时,复遣使献谢罪,汉欲遣使者报送其使,杜钦说大将军王凤曰:“前罽宾王陰末赴本汉所立,后卒畔逆。夫德莫大于有国子民,罪莫大于执杀使者,所以不报恩,不惧诛者,自知绝远,兵不至也。有求则卑辞,无欲则娇嫚,终不可怀服。凡中国所以通厚蛮夷,惬快其求者,为壤比而为寇也。今县度之厄,非罽宾所能越也。其乡慕,不足以安西域,虽不附,不能危城郭。前亲逆节,恶暴西城,故绝而不通;今悔过来,而无亲属贵人,奉献者皆行贾贱人,欲通货市买,以献为名,故烦使者送至县度,恐失实见欺。凡遣使送客者,欲为防护寇害也。起皮山南,更不属汉之国四五,斥候士百余人,五分夜击刀斗自守,尚时为所侵盗。驴畜负粮,须诸国禀食,得以自赡。国或贫小不能食,或桀黠不肯给,拥强汉之节,馁山谷之间,乞匄无所得,离一二旬则人畜弃捐旷野而不反。又历大头痛、小头痛之山,赤土、身热之阪,令人身热无色,头痛呕吐,驴畜尽然。又有三池、盘石阪,道狭者尺六七寸,长者径三十里。临峥嵘不测之深,行者骑步相持,绳索相引,二千余里乃到县度。畜队,未半坑谷尽靡碎;人堕,势不得相收视。险阻危害,不可胜言。圣王分九州,制五服,务盛内,不求外。今遣使者承至尊之命,送蛮夷之贾,劳吏士之众,涉危难之路,罢弊所恃以事无用,非久长计也。使者业已受节,可至皮山而还。”于是凤白从钦言。罽宾实利赏赐贾市,其使数年而一至云。 乌弋山离国,王去长安万二千二百里。不属都护。户口胜兵,大国也。东北至都护治所六十日行,东与罽宾、北与扑挑、西与犁靬、条支接。 行可百余日,乃至条支。国临西海,暑湿,田稻。有大鸟,卵如瓮。人众甚多,往往有小君长,安息役属之,以为外国。善眩。安息长老传闻条支有弱水、西王母,亦未尝见也。自条支乘水西行,可百余日,近日所入云。 乌戈地暑热莽平,其草木、畜产、五谷、果菜、食饮、宫室、市列、钱货、兵器、金珠之属皆与罽宾同,而有桃拔、师子、犀子。俗重妄杀。其钱独文为人头,幕为骑马。以金银饰杖。绝远,汉使希至。自玉门、陽关出南道,历鄯善而南行,至乌弋山离,南道极矣。转北而东得安息。 安息国,王治番兜城,去长安万一千六百里。不属都护。北与康居、东与乌弋山离、西与条支接。土地风气,物类所有,民俗与乌弋、罽宾同。亦以银为钱,文独为王面,幕为夫人面。王死辄更铸钱。有大马爵。其属小大数百城,地方数千里,最大国也。临妫水,商贾车船行旁国。书草,旁行为书记。 武帝始遣使至安息,王令将将二万骑迎于东界。东界去王都数千里,行比至,过数十城,人民相属。因发使随汉使者来观汉地,以大鸟卵及犁靬眩人献于汉,天子大说。安息东则大月氏。 大月氏国,治监氏城,去长安万一千六百里。不属都护。户十万,口四十万,胜兵十万人。东至都护治所四千七百四十里,西至安息四十九日行,南与罽宾接。土地风气,物类所有,民俗钱货,与安息同。出一封橐驼。 大月氏本行国也,随畜移徙,与匈奴同俗。控弦十余万,故强轻匈奴。本居敦煌、祁连间,至昌顿单于攻破月氏,而老上单于杀月氏,以其头为饮器,月氏乃远去,过大宛,西击大夏而臣之,都妫水北为王庭。其余小众不能去者,保南山羌,号小月氏。 大夏本无大君长,城邑往往置小长,民弱畏战,故月氏徙来,皆臣畜之,共禀汉使者。有五翕侯:一曰休密翕侯,治和墨城,去都护二千八百四十一里,去陽关七千八百二里;二曰双靡翕侯,治双靡城,去都护三千七百四十一里,去陽关七千七百八十二里;三曰贵霜翕侯,治护澡城,去都护五千九百四十里,去陽关七千九百八十二里,四曰肸顿翕侯,治薄茅城,去都护五千九百六十二里,去陽关八千二百二里;五曰离附翕侯,治高附城,去都护六千四十一里,去陽关九千二百八十三里。凡五翕侯,皆属大月氏。 康居国,王冬治乐越匿地。到卑阗城。去长安万二千三百里。不属都护。至越匿地马行七日,至王夏所居蕃内九千一百四里。户十二万,口六十万,胜兵十二万人。东至都护治所五千五百五十里。与大月氏同俗。东羁事匈奴。 宣帝时,匈奴乖乱,五单于并争,汉拥立呼韩邪单于,而郅支单于怨望,杀汉使者,西阻康居。其后都护甘延寿、副校尉陈汤发戊己校尉西域诸国兵至康居,诛灭郅支单于,语在《甘延寿、陈汤传》。是岁,元帝建昭三年也。 至成帝时,康居遣子侍汉,贡献,然自以绝远,独骄嫚,不肯与诸国相望。都护郭舜数上言:“本匈奴盛时,非以兼有乌孙、康居故也;及其称臣妾,非以失二国也。汉虽皆受其质子,然三国内相输遗,交通如故,亦相候司,见便则发;合不能相亲信,离不能相臣役。以今言之,结配乌孙竟未有益,反为中国生事。然乌孙既结在前,今与匈奴俱称臣,义不可距。而康居骄黠,讫不肯拜使者。都护吏至其国,坐之乌孙诸使下,王及贵人先饮食已,乃饮啖都护吏,故为无所省以夸旁国。以此度之,何故遣子入侍?其欲贾市为好,辞之诈也。匈奴百蛮大国,今事汉其备,闻康居不拜,且使单于有自下之意,宜归其侍子,绝勿复使,以章汉家不通无礼之国。敦煌、酒泉小郡及南道八国,给使者往来人、马、驴、橐驼食,皆苦之。空罢耗所过,送迎骄黠绝远之国,非至计也。”汉为其新通,重致远人。终羁縻而未绝。 其康居西北可二千里,有奄蔡国。控弦者十余万人。与康居同俗。临大泽,无崖,盖北海云。 康居有小王五:一曰苏■王,治苏■城,去都护五千七百七十六里,去陽关八千二十五里;二曰附墨王,治附墨城,去都护五千七百六十七里,去陽关八千二十五里;三曰窳匿王,治窳匿城,去都护五千二百六十六里,去陽关七千五百二十五里;四曰罽王,治罽城,去都护六千二百九十六里,去陽关八千五百五十五里;五曰奥鞬王,治奥鞬城,去都护六千九百六里,去陽关八千三百五十五里。凡五王,属康居。 大宛国,王治贵山城,去长安万二千五百五十里。户六万,口三十万,胜兵六万人。副王、辅国王各一人。东至都护治所四千三十一里,北至康居卑阗城千五百一十里,西南至大月氏六百九十里。北与康居、南与大月氏接,土地风气物类民俗与大月氏、安息同。大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至数十岁不败。俗耆酒,马耆目宿。 宛别邑七十余城,多善马。马汗血,言其先天马子也。 张骞始为武帝言之,上遣使者持千金及金马,以请宛善马。宛王以汉绝远,大兵不能至,爱其宝马不肯与。汉使妄言,宛遂攻杀汉使,取其财物。于是天子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将兵前后十余万人伐宛,连四年。宛人斩其王毋寡首,献马三千匹,汉军乃还,语在《张骞传》。贰师既斩宛王,更立贵人素遇汉善者名昧蔡为宛王。后岁余,宛贵人以为“昧蔡谄,使我国遇屠”,相与共杀昧蔡,立毋寡弟蝉封为王,遣子入侍,质于汉,汉因使使赂赐镇抚之。又发使十余辈,抵宛西诸国求奇物,因风谕以伐宛之威。宛王蝉封与汉约,岁献天马二匹。汉使采蒲陶、目宿种归。天子以天马多,又外国使来众,益种蒲陶、目宿离宫馆旁,极望焉。 自宛以西至安息国,虽颇异言,然大同,自相晓知也。其人皆深目,多须髯。善贾市,争分铢。贵女子,女子所言,丈夫乃决正。其地无丝漆,不知铸铁器。及汉使亡卒降,教铸作它兵器。得汉黄白金,辄以为器,不用为币。 自乌孙以西至安息,近匈奴。匈奴尝困月氏,故匈奴使持单于一信到国,国传送食,不敢留苦。及至汉使,非出币物不得食,不市畜不得骑,所以然者,以远汉,而汉多财物,故必市乃得所欲。及呼韩邪单于朝汉,后咸尊汉矣。 桃槐国,王去长安万一千八十里。户七百,口五千,胜兵千人。 休循国,王治鸟飞谷,在葱岭西,去长安万二百一十里。户三百五十八,口千三十,胜兵四百八十人。东至都护治所三千一百二十一里,至捐毒衍敦谷二百六十里,西北至大宛国九百二十里,西至大月氏千六百一十里。民俗衣服类乌孙,因畜随水草,本故塞种也。 捐毒国,王治衍敦谷,去长安九千八百六十里。户三百八十,口千一百,胜兵五百人。东至都护治所二千八百六十一里。至疏勒。南与葱岭属,无人民。西上葱领,则休循也。西北至大宛千三十里,北与乌孙接。衣服类乌孙,随水草,依葱领,本塞种也。 莎车国,王治莎车城,去长安九千九百五十里。户二千三百三十九,口万六千三百七十三,胜兵三千四十九人。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骑君、备西夜君各一人,都尉二人,译长四人。东北至都护治所四千七百四十六里,西至疏勒五百六十里,西南至蒲犁七百四十里。有铁山,出青玉。 宣帝时,乌孙公主小子万年,莎车王爱之。莎车王无子,死,死时万年在汉。莎车国人计欲自托于汉,又欲得乌孙心,即上书请万年为莎车王。汉许之,遣使者奚充国送万年。万年初立,暴恶,国人不说。莎车王弟呼屠徵杀万年,并杀汉使者,自立为王,约诸国背汉。会卫候冯奉世使送大宛客,即以便宜发诸国兵击杀之,更立它昆弟子为莎车王。还,拜奉世为光禄大夫。是岁,元康元年也。 疏勒国,王治疏勒城,去长安九千三百五十里。户千五百一十,口万八千六百四十七,胜兵二千人。疏勒侯、击胡侯、辅国侯、都尉、左右将、左右骑君、左右译长各一人。东至都护治所二千二百一十里,南至莎车五百六十里。有市列,西当大月氏、大宛、康居道也。 尉头国,王治尉头谷,去长安八千六百五十里。户三百,口二千三百,胜兵八百人。左右都尉各一人,左右骑君各一人。东至都护治所千四百一十一里,南与疏勒接,山道不通,西至捐毒千三百一十四里,径道马行二日。田畜随水草,衣服类乌孙。 【白话文】 西域从汉武帝时开始与中原交通,那裹本来有三十六国。后来渐分为五十余国,都分布在匈奴以西,乌孙以南。西域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流,东西宽六千余里,南北长一千余里。它的东面连接汉朝,以玉门关和陽关为险塞,西边以葱岭为界。它的南山,束面起于金城郡,与汉朝的南山相连。它的河有两个源头:一个发源于葱岭山,一个发源于于阗。于阗在南山下,河向北流,与葱岭河汇合后,向东注入蒲昌海。蒲昌海又名盐泽,束距玉门关和陽关三百余里,湖面长宽约三百里。湖水稳定,冬夏不增减,湖水在地下潜流,向南从积石山冒出,就是中原地区的黄回。 从玉门关、陽关到西域有两条道路。从鄯善沿着南山北面,顺塔里木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越葱岭可到大月氏、安息。自车师前王廷沿着北山南面,顺塔里木河西行至疏勒,为北道:北道西越葱岭可到大宛、康居、奄蔡。 西域各国大多过着定居生活,有城郭、田地、牲畜,和匈奴、乌孙的风俗不同,从前都受奴役并隶属于匈奴。匈奴西部的曰逐王设置僮仆都尉,管理西域,经常驻在焉耆、危须、尉黎等地,向各国征收赋税,很富足。 白周朝衰落以后,戎、狄等族杂居在泾水、渭水以北。到了秦始皇时,赶走了戎、狄,修筑长城,为中原国家的边境,但秦的西边不超过临洮县。 西汉建立到武帝时,经营四周民族地区,宣扬威德,于是张骞开始开通西域之路。以后骠骑将军霍去病击败匈奴右地,浑邪王、休屠王投降,右地遂无匈奴,汉开始在令居以西筑烽燧,开始设酒泉郡,稍后,征发民众来到这裹居住,又设置武威、张掖、敦煌,共四郡,并据守玉门、陽关二关。自从贰师将军李广利伐大宛以后,西域各国都很骇怕,多数国家派使者来长安进贡,汉朝到西域的使者越来越得到赏赐、升官。于是从敦煌西到盐泽,到处建立亭障,在轮台、渠犁都有屯田卒数百人,漠设使者校尉领导监护屯田事,并供应汉朝到外国的使者的生活。 到宣帝时,派卫司马负责监护鄯善以西几个国家。到了打败姑师的时候,并未全部消灭他们,衹是将他们分为车师前王、车师后王和山北六国。当时汉朝衹监护南道,没有全部兼并北道,可是匈奴已经感到很不安了。以后,曰逐王背叛单于,率领部众来降汉朝,汉的护鄯善以西使者郑吉迎接日逐王。到了汉朝,汉封曰逐王为归德侯,郑吉为安远侯。这一年是神爵三年。汉就使郑吉并护北道,所以号称“都护”。都护之设置从郑吉开始。匈奴原设在西域的僮仆都尉从此罢掉,匈奴更弱了,不能靠近西域。于是汉迁徙百姓屯田在北胥鞑,分莎车之地,从此屯田校尉开始属于都护。都护侦察乌孙、康居等外国的情况,如有动静,立即报告皇帝。可以安抚的就安抚;需要打击的就打击。都护驻乌垒城,束到陽关二千七百三十八里,和渠犁的屯田官接近,土地肥沃,在西域的中央,所以都护驻在这裹。 到元童时,又设置戊己校尉,屯田于吏面前王庭。这时,包扭东蒲类王兹力支率领部众一千七百余人投降都护,都护分车师后王西面的土地为乌贪訾离国,安排茎立支部居住。 自宣查、五童以后,鲤塑单于向坠称藩臣,酉撼也服从龃目,酉球的土地、山川、王侯、户口、道里远近,都得以详实记载下来。 出陽关向西,从近的开始,是姥羌。蜡羌国王名号为去胡来王。束到陽关一千八百里,到长安六千三百里,处在西南偏僻之地,不在大道上。有户四百五十,人li一千七百五十,军队五百人。西与且末相接。随牲畜逐水草而居,不种田,靠鄯善、且末供给粮食。山上产铁,自己制造兵器,兵器有弓、矛、服刀、剑、甲。西北到鄯善,鄯善在大道上。 鄯善国,原名楼兰,国王治扦泥城,东到陽关一千六百里,到长安六千一百里。有户一千五百七十,人口一万四千一百,军队二千九百一十二人。有辅国侯、却胡侯、鄯善都尉、击车师都尉、左且渠和右且渠、击车师君各一人,译长二人。西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一千七百八十五里,到山国一千三百六十五里,西北到车师一千八百九十里。地方多沙卤,少田地,在附近国家寄种田地、购买粮食。产玉石,多芦苇,樫柳、胡桐、白草。人民随牲畜逐水草而居,产驴马,多骆驼。能造兵器,与蜡羌相同。 当初,汉武帝被张骞的话说动了,很愿意与大宛各国往来,派出的使者在路上可以彼此相互望见,使者之多,一年中可达十余批。楼兰、姑师位在大道上,对于供应使者深感劳苦,就攻劫了汉使王恢等人,又几次给匈奴做耳目,使匈奴兵截击汉使。汉朝使者多数人说姑师、楼兰有城邑,兵力薄弱,容易攻击。于是漠武帝就派遣从票侯赵破奴率属于汉的少数民族骑兵及郡中漠兵数万人进击姑师。王恢因几次为楼兰所攻击,武帝命他帮助趟破奴率兵。趟破奴给王恢轻骑七百人先到楼兰,俘虏了楼兰王,遂之击破姑师,因显扬兵威以振动乌孙、大宛等。他们回到长安,武帝封赵破奴为浞野侯,王恢为浩侯。于是汉朝修列亭障向西到玉门关了。 楼兰已降于汉朝,并且纳贡,匈奴得知,就发兵进击。于是楼兰王就派了一个儿子到匈奴为质,一个儿子到汉朝为质。后来贰师将军进击大宛,匈奴想截击汉军。但汉军兵力强盛,匈奴不敢抵挡,就派骑士藉楼兰的帮助,等候汉使走在后边的,截之不让通过。当时汉军正任文率兵屯于玉门关,为贰师将军殿后,捕得俘虏,把得到的情况报告武帝。武帝命任文从小路率兵去逮捕了楼兰王。将楼兰王押到汉宫,按照文簿逐条责问,楼兰王说:“小柄夹在大国之间,不采取两属的做法,就无法使自己得到安全。我希望让我国迁到汉朝境内居住。”武帝认为他的话很直爽,就送他回国,也使楼兰侦察匈奴的动静。匈奴从此不甚亲信楼兰。 征和元年,楼兰王死,楼兰国人来请在汉朝的质子回国,要立他为王。质子常犯汉法,被下蚕室,处宫刑,所以不能送回。就答覆楼兰说:“侍子很受天子的喜爱,不能送他回国。你们可立下一个应当立的人。”楼兰另立了国王,汉朝又要楼兰王送质子,楼兰王也派了一个质子到匈奴。后来楼兰王又死了,匈奴先知此事,就派质子回去,得立为王。汉派使者命新楼兰王到长安朝见武帝,说武帝要给他厚赏。楼兰王的后妻是他原来的继母,告诉他说:“先王派了两个质子在汉朝,都没有回来,你为什么还要去朝见皇帝?”楼兰王用了她的计谋,对漠使推辞说:“我才立为国王,国内不安定,希望等到后年入朝天子。”然而楼兰国在西域的束边,靠近汉朝,正当白龙堆处,少水草,常为漠使派向导,背水担粮,送迎汉使,又多次被汉朝的吏卒抢劫,他们的教训是与汉往来没有好处。后又被匈奴施反问计,几次截杀汉使。后来楼兰王的弟弟尉屠耆投降汉朝,都说了有关的情况。 元凤四年,大将军霍光在报告昭帝后,派平乐监傅介子前往刺杀楼兰王。傅介子轻装率领勇士,带着金宾、丝绸,扬言要赐给外国。到了楼兰,骗楼兰王说要赐给他。王很高兴,与傅介子一起喝酒,酒醉,傅介子与王单独谈话,两个壮士从后面将王刺杀,楼兰贵人、亲近等都逃跑了。傅介子宣告说:“楼兰王有辜负汉朝之罪,天子派我来杀他,应当另立在汉朝的王弟尉屠耆为王。汉兵将要到了,你们不要乱动,否则,自取灭亡了!”傅介子就斩下楼兰王尝归的头,用驿车送到长安朝廷,悬首于北阙下。汉封傅介子为义陽侯。立尉屠耆为楼兰王,改国名为鄯善,朝廷给他刻了印章,赐宫女为他的夫人,配备了车骑物资,由丞相率百官送至横门以外,祭祀了路神以后,送他回国。鄯善王亲自向武帝请求说:“我在汉朝时间长了,今天回去,力量单弱,前王有儿子还在,恐怕被他杀死。国内有个伊循城,土地肥沃,希望汉朝派一个将军在那裹屯田积谷,使我有个依靠。”于是汉派司马一人、吏士四十人,屯田于伊循,以镇慑安抚之。以后改置都尉。伊循设官从此开始。 鄯善,正当汉朝通西域道路的要冲。西通且末,为七百二十里。自且末往西,都种五谷,土地、草木、畜产、兵器都与汉朝差不多。有不同的就记载下来。 且末国,国王治且末城,东到长安六千八百二十里。有户二百三十,人口一千六百一十,军队三百二十人。有辅国侯、左右将、译长各一人。西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二千二百五十里,北接尉犁,南到小宛要走三天。产葡萄等水果。西到精绝二千里。 少锢,国王治赶雪越,束到垦壁七千二百一十里。有户一百五十,人口一千零五十,军队二百人。有辅国侯、左右都尉各一人。西北到酉塑都护治所昼垒球二千五百五十八里,束与女眯相接,偏南,不在大道上。 精绝国,国王治精绝城,束到长安八千八百二十里。有户四百八十,人口三千三百六十,军队五百人。有精绝都尉、左右将、译长各一人。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二千七百二十三里,南到戎卢国要走四天,地势险阻狭窄,西到扦弥四百六十里。 我疱,国王治卑压越,东到旦壁八千三百里。有户二百四十,人el一千六百一十,军队三百人。束ji:n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二千八百五十八里,东与小宛、南与蜡羌、西与渠勒相接,偏南,不在大道上。 扦弥国,国王治扦弥城,东到长安九千二百八十里。有户三千三百四十,人121二万零四十,军队三千五百四十人。有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各一人,译长二人。东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三千五百五十三里,南与渠勒、东北与龟兹、西北与姑墨相接,西到于阗三百九十里。今名宁弥。 基堇蝈,国王治盐越,束到垦塞九千九百五十里。有户三百一十,人口二千一百七十,军队三百人。东北到酉塑都护治所昼垦越三千八百五十二里,束与董遽、西与女送、北与扛迩相接。 于阗国,国王治西城,东到长安九千六百七十里。有户三千三百,人口一万九千三百,军队二千四百人。有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骑君、东西城长、译长各一人。东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三千九百四十七里,南与蜡羌相接,北与姑墨相接。于阗以西,河水都向西流,注入于西海;于阗以东,河水都向东流,注入于盐泽,黄河在这裹发源。这裹多产玉石。西到皮山三百八十里。 皮山国,国王治皮山城,东到长安一万零五十里。有产五百,人口三千五百,军队五百人。有左右将、左右都尉、骑君、译长各一人。东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四千二百九十二里,西南到乌托国一千三百四十里,南与天笃相接,北到姑墨一千四百五十里,西南处在去局宾、乌弋山离的通道上,西北到莎车三百八十里。 乌托国,国王治乌托城,束到长安九千九百五十里。有户四百九十,人口二千七百三十三,军队七百四十人。东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四千八百九十二里,北与子合、蒲犁,西与难兜相接。人居山区,田地散于山石间。长有白草。用石垒屋,自山溪引水而饮。有小马,善行走,有驴,无牛。向西有县度,束到陽关五千八百八十八里,东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五千零二十里。县度是石山,有大山谷不能通行,要用绳索吊桥引渡。 西夜国,国王号子合王,治呼犍谷,东到长安一万零二百五十里。有户三百五十,人口四千,军队一千人。东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五千零四十六里,束与皮山、西南与乌托、北与莎车、西与蒲犁相接。蒲犁和依耐、无雷国都与西夜国属于同一种族。西夜人与胡人不同,与羌、氐等游牧民族相似,随牲畜逐水草而居。子合产玉石。 蒲犁国,国王治蒲犁谷,东到长安九千五百五十里。有户六百五十,人口五千,军队二千人。东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五千三百九十六里,束到莎车五百四十里,北到疏勒五百五十里,南与西夜、子合相接,西到无雷五百四十里。有侯、都尉各一人。在莎车寄耕田地。人种风俗与子合国相同。 依耐国,国王治依耐城,束到长安一万零一百五十里。有户一百二十五,人口六百七十,军队三百五十人。东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二千七百三十里,到莎车五百四十里,到无雷五百四十里,北到疏勒六百五十里,南与子合国相接,风俗也相同。粮食很少,在疏勒、莎车寄耕田地。 面售厘,国王治卢越,束到垦蹇九千九百五十里。有户一千,人v1七千,军队三千人。东北到酉球都护治所乌垦墟二千四百六十五里,南到渣笙五百四十里,南与!谜、北与担童、西与左且医相接。衣服与!鳄人类似,风俗与王合人相同。 难兜国,国王治所东到长安一万零一百五十里。有户五千,人izl三万一千,军队八千人。束-ltn西域都护治所二千八百五十里,西到无雷三百四十里,西南到厨宾三百三十里,南与蜡羌、北与休循、西与大月氏相接。种植五谷和葡萄等,又产银、铜、铁,兵器和附近诸国相同,属于厨宾国。 厨宾国,国王治循鲜城,东到长安一万二千二百里。不属于西域都护。户口、军队都很多,是个大国。东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六千八百四十里,东到乌托国二千二百五十里,东南到兜国九天的行程,西北与大月氏、西南与乌弋山离相接。 从前匈奴打败大月氏,大月氏西迁大夏重建统治,大夏君主塞王则南迁到厨宾建国。塞人从此分散,建立了几个国家。自疏勒向西北,休循、捐毒等,都是从前塞人的后裔。 厨宾地形宽平,气候温和,有苜蓿,杂草奇木有檀、槐、梓、竹、漆。种五谷、葡萄等果类,用粪肥施田。地势低湿,种稻,冬天吃生菜。其人民精巧,善于雕刻器物,建筑宫室,织毛织品,织刺文锈,喜欢做饭。产金、银、铜、锡,用作器具。有市场。用金、银铸钱币,正面作骑马纹,背面作人面纹。产封牛、水牛、象、大狗、弥猴、孔雀、珍珠、珊瑚、琥珀、璧流离。其他牲畜舆附近诸国相同。 汉朝从漠武帝时才开始与触宾交通。当时局宾人以为与选相距非常远,选兵不能到来,屋宣王乌头劳几次劫杀汉朝使者。乌头劳死后,他的儿子继承王位,遣使者送礼物给汉朝皇帝。汉朝派关都尉文忠送局宾使者回国。扇宾王又想杀害文忠,文忠察觉了,就与容屈王子陰末赴合谋,杀死板宾王,立陰末赴为尔宾王,并授给印绶。后来军候赵德出使厨宾,与陰末赴的关系不好,陰末赴逮捕了赵德,杀死副使以下七十余人,又遣使者上书给汉朝皇帝认罪。汉元帝认为厨宾太远,不接受来使,阻止使者在县度,不让他到长安。 汉成帝时,屁宾又遣使者到长安向汉朝皇帝献礼并认罪,汉朝想遣使者回报,并送回届宾使者,杜钦向大将军王凤建议说:“前厨宾王陰末赴本来是汉朝所立的,后来背叛汉朝。德行没有超过‘有国子民,的,罪过没有超过‘执杀使者,的,厨宾王所以对汉朝不报恩,又不怕诛杀,是自知汉朝距离他们非常远,汉兵来不了。他们有求于汉朝就低声下气地说好话,无求于汉朝就骄横做暧,永远不可能心向汉朝。大凡中原王朝所以厚待蛮夷各族,满足他们的要求,是因为他们与中原王朝的土地相连接,容易寇掠。今天的县度是险阻之地,不是尉宾所能越过的。周宾向慕汉朝,不足以帮助汉朝安定西域;就是不附汉朝,也不能够危害西域。以前国王亲自反汉,罪恶在西域暴露,所以朝廷与之断绝往来;今天又懊悔而派使前来,来的人中没有国王的亲属贵人,而是一些商贾贱人,以向皇帝献礼为名,实际是想做买卖。所以我们朝廷派使者护送他们回到县度,恐怕白白受骗。大凡中原王朝派使者送客人,都是为了防止客人遭受寇害。自皮山以南。有四、五个国并不属于汉朝。护卫士卒一百余人,分五批守夜,尚时时遭到侵盗。运粮的驴马,还需要沿途诸国供食。如果遇小柄贫国不能供食,或是凶顽不肯给食,使者虽拿着强大的汉朝的符节,但却受饥饿于山谷之间,求乞什么也得不到,过一、二十天就要人和牲畜都死于旷野而不得返回长安。还要路过大头痛山、小头痛山,还有赤土、身热之阪,这些地方都会使人身体发热,没有人色,头痛呕吐,驴马牲畜都是这样。又有三池、盘石阪,道路狭窄之处衹有一尺六、七寸,长的有三十里。山险谷深,行路的人,骑马的和步行的相扶持,用绳索相连引,这样走二千多里才到县度。牲畜坠入山谷还未跌到底就粉碎了;人坠入山谷连尸首也收不回来。这些险阻危害多得说不完。圣王分天下为九州,又制定五服,主要是繁盛内地,不求于外。今天的使者是奉皇帝之命,护送蛮夷的商买,劳苦官吏士卒,跋涉于危难之路,中原疲惫不堪,所做都是无用的事,这不是长治久安的计策。现在使者已经接受了皇帝的派遣,可以送到皮山就回来。”王凤报告了王太后,接受了杜钦的建议。厨宾确实是贪于汉朝皇帝的赏赐和做买卖,所以他们的使者几年就派来一批。 乌弋山离国,东到垦塞…万二千二百里。不属于酉球都护。从户el和军队看,是大国。东北到酉球都护治所乌垒球有六十天的行程,束与屉宾、北与挞逃、西与整扛、修立相接。 自乌弋山离西行一百余天可到条支。条支西靠西海,气候暑热潮湿,种水稻。有驼乌,蛋和瓮罐一样。人口很多,分为许多小酋长,都属于安息,为外国。善于耍魔术。安息的老人传说条支有弱水、西王母,但不曾见过。从条支坐船向西,走一百余天,可到太陽落入的地方。 乌弋地方暑热,地势平坦,草木茂盛。草木、畜产、五谷、果菜、食饮、宫室、市场、货币、兵器、金珠等等都和厨宾相同,又有桃拔、狮子、犀牛。风俗不许乱杀。钱币正面为人头像,背面为骑马纹。用金银装饰杖。距离汉朝非常远,汉使很少到这裹。白玉门关、陽关沿南道,经鄯善向南,到乌弋山离,就是南道的终点。转向北而东,可到安息。 安息国,国王治番兜城,束到长安一万一千六百里。不属于西域都护。北与康居、束与乌弋山离、西与条支相接。土地、气候、物产、民俗,与乌弋、尉宾相同。也用银币,正面是国王头像,背面是夫人头像。国王死后就改铸钱。有驼鸟。国王属下有大小几百个城,疆域几千里,是一个很大的国家。临近嫣水,商买用车船到附近各国贸易。用皮纸书写,文字横书。 汉武帝时开始派使者到安息国,当时国王命将军率二万骑兵到东部边界处迎接。东界距都城几千里,将军到束界要经过几十个城,人民跟从的很多。在汉使回国时,安息国也派使者陪汉使前来,到汉地观光,还向汉朝皇帝献驼乌蛋和犁轩耍魔术的人,皇帝很高兴。安息以东是大月氏。 大月氏国,治监氏城,束到长安一万一千六百里。不属于西域都护。有户十万,人口四十万,军队十万人。束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四千七百四十里,西至安息有四十九天的行程,南与扇宾相接。土地、气候、物产、民俗、钱币,与安息国相同。产一个峰的骆驼。 大月氏本来是游牧的国家,随牲畜迁徙,与匈奴的风俗相同。有能射箭的战士十余万人,所以以为自己强大而轻视匈奴。原来居住在敦煌和祁连山之间。到匈奴冒顿单于时,大败月氏。冒顿之子老上单于又杀死月氏王,并以王头做碗,月氏人被迫西逃,过大宛,又西击并臣服大夏,在妈水以北建立国都。有一小部分月氏人没有离开,就依靠于南山羌族,称为小月氏。 大夏人本来没有统一的国君,各城邑自立小酋长,人民软弱,害怕战斗。所以月氏人迁来,都降服了,大月氏和大夏都受汉朝的节度。大夏分为五部,各有翎侯:一为休密翎侯,治和墨城,束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二千八百四十一里,到陽关七千八百零二里;二为双靡翎侯,治双靡城,束到都护治所三千七百四十一里,到陽关七千七百八十二里;三为贵霜翎侯,治护澡城,束到都护治所五千九百四十里,到陽关七丁九百八十二里;四为肝顿翎侯,治薄茅城,东到犯护治所五千九百六十二里,到陽关八千二百零二里;五为高附翎侯,治高附城,束到都护治所气千零四十一里,到陽关九千二百八十三里。共丘个翎侯,都属大月氏。 康居国,国王冬天治乐越匿地。到卑阗城。耙到长安一万二千三百里。不属于西域都护。到临匿地要骑马行七天,到国王夏天所居的蕃内有九千一百零四里。有户十二万,人口六十万,军苯十二万人。东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五千五百五十里。与大月氏的风俗相同。东面受到匈奴的牵制。 汉宣帝时,匈奴内乱,五个单于并争,汉朝雍立呼韩邪单子,郅支单于对选不满,杀选使音,以尘昼的险阻与选对抗。后来玺域都护苴延蠢、副校尉速。荡发戊己校尉和酉越诸国兵到尘匿,诛杀郅支单于。此事记在《甘延寿传》、《陈汤传》中。这年是互童建昭三年。 到成帝时,康居王派王子到长安侍奉皇帝,又贡献方物。然而白以为本国与汉相距极远,就骄横傲慢,不肯与其他国一样对汉。西域都护郭舜几次上书皇帝,说:“在匈奴强盛时,并不是因为兼有乌孙、康居而强盛;后来匈奴向漠称臣,也不是因为失掉乌孙、康居而称臣。汉朝虽都接受了这三国的质子,可是这三国背地裹仍互相往来,看到机会,便发端生事。这三国合也不会很亲密,离也不能相臣服。以今天的情况来说:我们与乌孙联合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为我朝生事。可是乌孙在以前已与我们联合,今天又与匈奴一起向我朝称臣,从道义上说,是不能拒绝的。但康居则骄黠不驯,居然不肯礼拜汉朝的使者。都护派官吏到他们的国家,他们竞让我们的官吏坐在乌孙等国使者之下,国王和贵人们吃饭完了,才让都护的官吏吃饭,以故意不理汉使来向别国夸耀自己。从这些事上来推断,他们为什么派王子来侍奉皇帝?是想来做买卖,所说的好话都是骗人的。匈奴是百蛮中的大国,今天对汉的礼节很周到。他们听说康居不拜漠使,单子就感到自己事奉汉太低下了。应当让康居的侍子回去,并与康居不再通使,这样可表明我们汉朝不与无礼义之国相往来。敦煌、酒泉小郡和南道八国,要供给往来使者的人和马、驴、骆驼的饮食,都很困苦。这是耗费所过的地区,送迎骄横不驯而又极远的外国人,这不是高明策略。”可是朝廷以康居才来通使不久为理由,主张应重视招致远方来人的原则,就采用羁縻政策,没有与康居断绝关系。 从康居向西北约二千里,有奄蔡国。能射箭的战士十余万人。与康居的风俗相同。临近大湖,没有湖边,就是北海。 康居有五个小王:一为苏毹王,治苏饪城,束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五千七百七十六里,列陽关八千零二十五里;二为附墨王,治附墨城,东到都护治所五千七百六十七里,到陽关八千零二十五里;三为窳匿王,治窳匿城,束到都护治所五千二百六十六里,到陽关七千五百:二十五里;四为屈王,治扇城,束到都护治所六千二百九十六里,到陽关八千五百五十五里;五为奥鞑王,治奥鞑城,束到都护治所六千九百零六里,到陽关八千三百五十五里。共五个王,都属康居。 大宛国,国王治贵山城,束到长安一万二干五百五十里。有户六万,人口三十万,军队六万人。有副王、辅国王各一人。东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四千零三十一里,北到康居卑阗城一千五百一十里,西南到大月氏六百九十里。北与康居、南与大月氏相接,上地、气候、物产、民俗与大月氏、安息相同。大宛人都以葡萄制酒,富庶人家有藏酒至一万余石的,时长至几十年不坏。人喜欢喝酒,马喜欢吃苜蓿。 宛有别邑七十余城,有很多好马。马的汗冯血色,传说这马的祖先是天马之子。 张骞才把大宛的情况报告给汉武帝,汉武帝就派使者带了千金和金马,到大宛请求好马。宛王以为汉朝极远,汉兵到不了大宛,心爱他的宝马,不肯给汉朝。漠使者辱骂宛王,大宛攻杀汉使,夺取了漠使的财物。汉武帝就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兵前后十余万人讨伐大宛,连续攻打了四年。大宛人斩下宛王毋寡的头,献马三千匹,汉军才退回。此事记在《张骞传》中。贰师将军斩宛王后,另立宛贵族中亲汉的人名叫昧蔡的为宛王。一年后,宛贵族认为昧蔡巴结汉朝,使大宛遭屠戮,于是一起杀死昧蔡,另立毋寡之弟蝉封为王,派王子到长安为质子,汉朝也派使者赏赐宛王等,并加以安抚。汉又派十余批使者到大宛以西的各国,搜求珍奇财物,并炫耀讨伐大宛的兵威。宛王蝉封与汉朝相约,每年献给汉朝天马二匹。漠使采集了一些葡萄、苜蓿种子带回长安。皇帝因天马多,外国来的使者也多,就在离宫别馆旁边扩大种植葡萄、苜蓿,一眼望不到边。 从大宛往西到安息国,沿途居民虽然语言有差异,但大同小异,彼此能通晓意思。这裹的人都眼睛深陷,多胡须。善于做买卖,分厘必争。尊贵女子;女子所说的,男人即照办。这裹有丝、漆,不知铸铁器。后来汉使逃跑的士卒流落本地的,教会了这裹的人铸造铁工具和铁兵器。他们得到汉朝的黄金、白银,都用作器具,不用作钱币。 从乌孙往西到安息国,靠近匈奴。匈奴曾经给月氏制造困苦,所以匈奴衹要派人拿着单于的一封信来,月氏就赶快送吃的,不敢怠慢怕苦。但对前来的汉使,不给财物就不给食品,不买牲畜就没有马可骑,所以这样,就因为汉朝很远,又有很多财物,想要什么不买不成。到呼韩邪单于归顺汉朝以后,这些国家才都尊仰汉朝了。 挑翅迩,束到垦塞一万一千零八!‘里。有产七百,人el五千,军队一千人。休循国,国王治鸟飞谷,在葱岭以西,束到长安一万零二百一十里。有户三百五十八,人口一千零三十,军队四百八十人。束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三千一百二十一里,到捐毒衍敦谷二百六十里,西北到大宛国九百二十里,西到大月氏一千六百一十里。民俗衣服和乌孙相类似,随牲畜逐水草而居,原来也是塞人的后裔。 捐毒国,国王治衍敦谷,东到长安九千八百六十里。有户三百八十,人口一千一百,军队五百人。束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二千八百六十一里。到疏勒。南与葱岭相连,没有居民。西上葱岭就是休循。西北到大宛一千零三十里,北与乌孙相接。衣服和乌孙相类似,随牲畜水草而居,依附葱岭间,原来也是塞人的后裔。 莎车国,国王治莎车城,束到长安九千九百五十里。有户二千三百三十九,人口一万六千三百七十三,军队三千零四十九人。有辅国侯、z。右将、左右骑君、备西夜君各一人,都尉二人,译长四人。东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四千七百四十六里,西到疏勒五百六十里,西南到蒲犁士百四十里。有铁矿山,产青玉石。 汉宣帝时,乌孙公主的小儿子万年深受莎司!王的喜爱。莎车王无子,他死的时候,万年正在汉朝的长安。莎车国的人想依托于汉朝,又想徘到乌孙国的欢心,就上书给汉宣帝请求让万年当莎车国王。宣帝同意,就派遣使者奚充国送万年到莎车。万年刚当国王,很暴虐,莎车人很不喜欢。已故莎车王之弟呼屠征杀死万年,并杀死汉朝的使者,自立为国王,联合附近诸国背叛汉朝。适逢汉朝的卫候冯奉世作为使者送大宛客人,就以汉朝名义征发附近诸国兵击杀呼屠征,另立呼屠征的侄儿为莎车王。冯奉世回到长安,宣帝封他为光禄大夫。造一年是元康元年。 疏勒国,,国王治疏勒国城,束到旦昼九千三百五十里。有户一千五百一十,人口一万八千六百四十七,军队二千人。有疏勒侯、击胡侯、辅国侯、都尉、左右将、左右骑君、左右译长各一人。束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二千二百一十里,南到莎车五百六十里。有市场,西面处在去大月氏、大宛、康居的通道上。 尉头国,国王治尉头谷,东到长安八千六百五十里。有户三百,人el二千三百,军队八百人。有左右都尉各一人,左右骑君各一人。束到西域都护治所一千四百一十一里,南与疏勒相接,山道不通,西到捐毒一千三百一十四里,通过小道骑马可二日到达。种田、畜牧,逐水草而居,衣服和乌孙相类似。 卷九十六 下 西域传 第六十六下 (西域) 【原文】 乌孙国,大昆弥治赤谷城,去长安八千九百里。户十二万,口六十三万,胜兵十八万八千八百人。相,大禄,左右大将二人,侯三人,大将、都尉各一人,大监二人,大吏一人,舍中大吏二人,骑君一人。东至都护治所千七百二十一里,西至康居蕃内地五千里。地莽平。多雨,寒。山多松樠。不田作种树,随畜逐水草,与匈奴同俗。国多马,富人至四五千匹。民刚恶,贪狼无信,多寇盗,最为强国。故服匈奴,后盛大,取羁属,不肯往朝会。东与匈奴、西北与康居、西与大宛、南与城郭诸国相接。本塞地也,大月氏西破走塞王,塞王南越县度。大月氏居其地。后乌孙昆莫击破大月氏,大月氏徙西臣大夏,而乌孙昆莫居之,故乌孙民有塞种、大月氏种云。 始张骞言乌孙本与大月氏共在敦煌间,今乌孙虽强大,可厚赂招,令东居故地,妻以公主,与为昆弟,以制匈奴。语在《张骞传》。武帝即位,令骞赍金币住。昆莫见骞如单于礼,骞大惭,谓曰:“天子致赐,王不拜,则还赐。”昆莫起拜,其它如故。 初,昆莫有十余子,中子大禄强,善将,将众万余骑别居。大禄兄太子,太子有子曰岑陬。太子蚤死,谓昆莫曰:“必以岑陬为太子。”昆莫哀许之。大禄怒,乃收其昆弟,将众畔,谋攻岑陬。昆莫与芩陬万余骑,令别居,昆莫亦自有万余骑以自备。国分为三,大总羁属昆莫。骞既致赐,谕指曰:“乌孙能东居故地,则汉遣公主为夫人,结为昆弟,共距匈奴,不足破也。”乌孙远汉,未知其大小,又近匈奴,服属日久,其大臣皆不欲徙。昆莫年老国分,不能专制,乃发使送骞,因献马数十匹报谢。其使见汉人众富厚,归其国,其国后乃益重汉。 匈奴闻其与汉通,怒欲击之。又汉使乌孙,乃出其南,抵大宛、月氏,相属不绝。乌孙于是恐,使使献马,愿得尚汉公主,为昆弟。天子问群臣,议许,曰:“必先内聘,然后遣女。”乌孙以马千匹聘。汉元封中,遣江都王建女细君为公主,以妻焉。赐乘舆服御物,为备官属宦官侍御数百人,赠送甚盛。乌孙昆莫以为右夫人。匈奴亦遣女妻昆莫,昆莫以为左夫人。 公主至其国,自治宫室居,岁时一再与昆莫会,置酒饮食,以币、帛赐王左右贵人。昆莫年老,言语不通,公主悲愁,自为作歌曰:“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天子闻而怜之,间岁遣使者持帷帐锦绣给遗焉。 昆莫年老,欲使其孙岑陬尚公主。公主不听,上书言状,天子报曰:“从其国俗,欲与乌孙共灭胡。”岑陬遂妻公主。昆莫死,岑陬代立。岑陬者,官号也,名军须靡。昆莫,王号也,名猎骄靡。后书“昆弥”云。岑陬尚江都公主,生一女少夫。公主死,汉复以楚王戊之孙解忧为公主,妻岑陬。岑陬胡妇子泥靡尚小,岑陬且死,以国与季父大禄子翁归靡,曰:“泥靡大,以国归之。” 翁归靡既立,号肥王,复尚楚主解忧,生三男两女:长男曰元贵靡;次曰万年,为莎车王;次曰大乐,为左大将;长女弟史为龟兹王绛宾妻;小女素光为若呼翕侯妻。 昭帝时,公主上书,言:“匈奴发骑田车师,车师与匈奴为一,共侵乌孙,唯天子幸救之!”汉养士马,议欲击匈奴。会昭帝崩,宣帝初即位,公主及昆弥皆遣使上书,言:“匈奴复连发大兵侵兵乌孙,取车延、恶师地,收人民去,使使谓乌孙趣持公主来,欲隔绝汉。昆弥愿发国半精兵,自给人马五万骑,尽力击匈奴。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昆弥。”汉兵大发十五万骑,五将军分道并出。语在《匈奴传》。遣校尉常惠使持节护乌孙兵,昆弥自将翕侯以下五万骑从西方人,至右谷蠡王庭,获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氵于都尉、千长、骑将以下四万级,马、牛、羊、驴、橐驼七十余万头,乌孙皆自取所虏获。还,封惠为长罗侯。是岁,本始三年也。汉遣惠持金币赐乌孙贵人有功者。 元康二年,乌孙昆弥因惠上书:“愿以汉外孙元贵靡为嗣,得令复尚汉公主,结婚重亲,畔绝匈奴,原聘马、骡各千匹。”诏下公卿议,大鸿胪萧望之以为:“乌孙绝域,变故难保,不可许。”上美乌孙新立大功,又重绝故业,遣使者至乌孙,先迎取聘。昆弥及太子、左右大将、都尉皆遣使,凡三百余人,入汉迎取少主。上乃以乌孙主解忧弟子相夫为公主,置官属侍御百余人,舍上林中,学乌孙言。天子自临平乐观,会匈奴使者、外国君长大角抵,设乐而遣之。使长罗侯光禄大夫惠为副,凡持节者四人,送少主至郭煌。未出塞,闻乌孙昆弥翁归靡死,乌孙贵人共从本约,立岑陬子泥靡代为昆靡,号狂王。惠上书:“愿留少主郭煌,惠驰至乌孙责让不立元贵靡为昆靡,还迎少主。”事下公卿,望之复以为:“乌孙持两端,难约结。前公主在乌孙四十余年,恩爱不亲密,边竟未得安,此已事已验也。令少主以元贵靡不立而还,信无负于夷狄,中国之福也。少主不止,徭役将兴,其原起此。”天子从之,征还少主。 狂王复尚楚主解忧,生一男鸱靡,不与主和,又暴恶失众。汉使卫司马魏和意、副侯任昌送侍子,公主言狂王为乌孙所患苦,易诛也。遂谋置酒会,罢,使士拔剑击之。剑旁下,狂王伤,上马驰去。其子细沈瘦会兵围和意、昌及公主于赤谷城。数月,都护郑吉发诸国兵救之,乃解去。汉遣中郎将张遵持医药治狂王,赐金二十斤,采缯。因收和意、昌系锁,从尉犁槛车至长安,斩之。车骑将军长史张翁留验公主与使者谋杀狂王状,主不服,叩头谢,张翁捽主头骂詈。主上书,翁还,坐死。副使季都别将医养视狂王,狂王从十余骑送之。都还,坐知狂王当诛,见便不发,下蚕室。 初,肥王翁归靡胡妇子乌就屠,狂五伤时惊,与诸翕侯俱去,居北山中,扬言母家匈奴兵来,故众归之。后遂袭杀狂王,自立为昆弥。汉遣破羌将军辛武贤将兵万五千人至郭煌,遣使者案行表,穿卑鞮侯井以西,欲通渠转谷,积居庐仓以讨之。 初,楚主侍者冯嫽能史书,习事,尝持汉书为公主使,行赏赐于城郭诸国,敬信之,号曰冯夫人。为乌孙右大将妻,右大将与乌就屠相爱,都护郑吉使冯夫人说乌就屠,以汉兵方出,必见灭,不如降。乌就屠恐,曰:“愿得小号。”宣帝征冯夫人,自问状。遣谒者竺次、期门甘延寿为副,送冯夫人。冯夫人锦车持节,诏乌就屠诣长罗侯赤谷城,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皆赐印绶。破羌将军不出塞还。后乌就屠不尽遍诸翕侯民众,汉复遣长罗侯惠将三校屯赤谷,因为分别其人民地界,大昆弥户六万余,小昆弥户四万余,然众心皆附小昆弥。 元贵靡、鸱靡皆病死,公主上书言年老土思,愿得归骸鼻,葬汉地。天子闵而迎之,公主与乌孙男女三人俱来至京师。是岁,甘露三年也。时年且七十,赐以公主田宅、奴婢,奉养甚厚,朝见仪比公主。后二岁卒,三孙因留守坟墓云。 元贵靡子星靡代为大昆弥,弱,冯夫人上书,愿使乌孙镇抚星靡。汉遣之,卒百人送焉。都护韩宣奏,乌孙大吏、大禄、大监皆可以赐金印紫绶,以尊辅大昆弥,汉许之。后都护韩宣复奏,星靡怯弱,可免,更以季父左大将乐代为昆弥,汉不许。后段会宗为都护,招还亡畔,安定之。 星靡死,子雌栗靡代。小昆弥乌就屠死。子拊离代立,为弟日贰所杀。汉遣使者立拊离子安日为小昆弥。日贰亡,阻康居。汉徙已校屯姑墨,欲候便讨焉。安日使贵人姑莫匿等三人诈亡从日贰,刺杀之。都护廉褒赐姑莫匿等金人二十斤,缯三百匹。 后安日为降民所杀,汉立其弟末振将代。时大昆弥雌栗靡健,翕侯皆畏服之,告民牧马畜无使人牧,国中大安和翁归靡时。小昆弥末振将恐为所并,使贵人乌日领诈降刺杀雌栗靡。汉欲以兵讨之而未能,遣中郎将段会宗持金币与都护图方略,立雌栗靡季父公主孙伊秩靡为大昆弥。汉没入小昆弥侍子在京师者。久之,大昆弥翕侯难栖杀末振将,末振将兄安日子安犁靡代为小昆弥。汉恨不自诛末振将,复使段会宗即斩其太子番丘。还,赐爵关内侯。是岁,元延二年也。 会宗以翕侯难栖杀末振将,虽不指为汉,合于讨贼,奏以为坚守都尉。责大禄、大吏、大监以雌栗靡见杀状,夺金印紫绶,更与铜墨云。末振将弟卑爰疐本共谋杀大昆弥,将众八万余口北附康居,谋欲借兵兼并两昆弥。两昆弥畏之,亲倚都护。 哀帝元寿二年,大昆弥伊秩靡与单于并入朝,汉以为荣。至元始中,卑爰疐杀乌日领以自效,汉封为归义侯。两昆弥皆弱,卑爰疐侵陵,都护孙建袭杀之。自乌孙分立两昆弥后,汉用忧劳,且无宁岁。 姑墨国,王治南城,去长安八千一百五十里。户二千二百,口二万四千五百,胜兵四千五百人。姑墨侯、辅国侯、都尉、左右将、左右骑君各一人,译长二人。东至都护治所二千二十一里,南至于阗马行十五日,北与乌孙接。出铜、铁、雌黄。东通龟兹六百七十里。王莽时,姑墨王丞杀温宿王,并其国。 温宿国,王治温宿城,去长安八千三百五十里,户二千二百,口八千四百,胜兵千五百人。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译长各二人。东至都护治所二千三百八十里,西至尉头三百里,北至乌孙赤谷六百一十里。土地物类所有与鄯善诸国同。东通姑墨二百七十里。 龟兹国,王治延城,去长安七千四百八十里。户六千九百七十,口八万一千三百一十七,胜兵二万一千七十六人。大都尉丞、辅国侯、安国侯、击胡侯、却胡都尉、击车师都尉、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左右力辅君各一人,东西南北部千长各二人,却胡君三人,译长四人。南与精绝、东南与且末、西南与杅弥、北与乌孙、西与姑墨接。能铸冶,有铅。东至都护治所乌垒城三百五十里。 乌垒,户百一十,口千二百,胜兵三百人。城都尉、译长各一人。与都护同治。其南三百三十里至渠犁。 渠梨,城都尉一人,户百三十,口千四百八十,胜兵百五十人。东北与尉犁、东南与且末、南与精绝接。西有河,至龟兹五百八十里。 自武帝初通西域、置校尉,屯田渠犁。是时,军旅连出,师行三十二年,海内虚耗。征和中,贰师将军李广利以军降匈奴。上既悔远征伐,而搜粟都尉桑弘羊与丞相御史奏言:“故轮台东捷枝、渠犁皆故国,地广,饶水草,有溉田五千顷以上,处温和,田美,可益通沟渠,种五谷,与中国同时孰。其旁国少锥刀,贵黄金采缯,可以易谷食,宜给足不乏。臣愚以为可遣屯田卒诣故轮台以东,置校尉三人分护,各举图地形,通利沟渠,务使以时益种五谷,张掖、酒泉遣骑假司马为斥候,属校尉,事有便宜,因骑置以闻。田一岁,有积谷,募民壮健有累重敢徙者诣田所,就畜积为本业,益垦溉田,稍筑列亭,连城而西,以威西国,辅乌孙,为便。臣谨遣征事臣昌分部行边,严敕太守、都尉明烽火,选士马,谨斥候,蓄茭草。愿陛下遣使使西国,以安其意。臣昧死请。” 上乃下诏,深陈既往之悔,曰: 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而今又请遣卒田轮台。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前开陵侯击车师时,危须、尉犁、楼兰六国子弟在京师者皆先归,发畜食迎汉军,又自发兵,凡数万人,王各自将,共围车师,降其王。诸国兵便罢,力不能复至道上食汉军。汉军破城,食至多,然士自载不足以竟师,强者尽食畜产,羸者道死数千人。朕发酒泉驴、橐驼负食,出玉门迎军。吏卒起张掖,不甚远,然尚厮留其众。曩者,朕之不明,以军候弘上书言“匈奴缚马前后足,置城下,驰言‘秦人,我匄若马’”,又汉使者久留不还,故兴遣贰师将军,欲以为使者威重也。古者卿大夫与谋,参以蓍龟,不吉不行。乃者以缚马书遍视丞相、御史、二千石、诸大夫、郎为文学者,乃至郡属国都尉成忠、赵破奴等,皆以“虏自缚其马,不祥甚哉!”或以为“欲以见强,夫不足者视人有余。”《易》之卦得《大过》,爻在九五,匈奴困败。公军方士、太史治星望气,及太卜龟蓍,皆以为吉,匈奴必破,时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将,于鬴山必克。”卦诸将,贰师最吉。故朕亲发贰师下鬴山,诏之必毋深入。今计谋卦兆皆反缪。重合侯得虏候者,言:“闻汉军当来,匈奴使巫埋羊牛所出诸道及水上以诅军。单于遗天子马裘,常使巫祝之。缚马者,诅军事也。”又卜“汉军一将不吉”。匈奴常言:“汉极大,然不能饥渴,失一狼,走千羊。” 乃者贰师败,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今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优民也。今朕不忍闻。大鸿胪等又议,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赏以报忿,五伯所弗能为也。且匈奴得汉降者,常提掖搜索,问以所闻。今边塞未正,阑出不禁,障候长吏使卒猎兽,以皮肉为利,卒苦而烽火乏,失亦上集不得,后降者来,若捕生口虏,乃知之。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郡国二千石各上进畜马方略补边状,与计对。 由是不复出军。而封丞相车千秋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养民也。 初,贰师将军李广利击大宛,还过杅弥,杅弥遣太子赖丹为质于龟兹。广利责电兹曰:“外国皆臣属于汉,龟兹何以得受杅弥质?”即将赖丹入至京师。昭帝乃用桑弘羊前议,以杅弥太子赖丹为校尉,将军田轮台,轮台与渠犁地皆相连也。龟兹贵人姑翼谓其王曰:“赖丹本臣属吾国,今佩汉印绶来,迫吾国而田,必为害。”王即杀赖丹,而上书谢汉,汉未能征。 宣帝时,长罗侯常惠使乌孙还,便宜发诸国兵,合五万人攻龟兹,责以前杀校尉赖丹。龟兹王谢曰:“乃我先王时为贵人姑翼所误,我无罪。”执姑翼诣惠,惠斩之。时乌孙公主遣女来至京师学鼓琴,汉遣侍郎乐奉送主女,过龟兹。龟兹前遣人至乌孙求公主女,未还。会女过龟兹,龟兹王留不遣,复使使报公主,主许之。后公主上书,愿令女比宗室入朝,而龟兹王绛宾亦受其夫人,上书言得尚汉外孙为昆弟,愿与公主女俱入朝。元康元年,遂来朝贺。王及夫人皆赐印绶。夫人号称公主,赐以车骑旗鼓,歌吹数十人,绮绣杂缯琦珍凡数千万。留且一年,厚赠送之。后数来朝贺,乐汉衣服制度,归其国,治宫室,作檄道周卫,出入传呼,撞钟鼓,如汉家仪。外国胡人皆曰:“驴非驴,马非马,若龟兹王,所谓骡也。”绛宾死,其子丞德自谓汉外孙,成、哀帝时往来尤数,汉遇之亦甚亲密。 东通尉犁六百五十里。 尉犁国,王治尉犁城,去长安六千七百五十里。户千二百,口九千六百,胜兵二千人。尉犁侯、安世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击胡君各一人,译长二人。西至都护治所三百里,南与鄯善、且未接。 危须国,王治危须城,去长安七千二百九十里。户七百,口四千九百,胜兵二千人。击胡侯、击胡都尉、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击胡君、译长各一人。西至都护治所五百里,至焉耆百里。 焉耆国,王治员渠城,去长安七千三百里。户四千,口三万二千一百,胜兵六千人。击胡侯、却胡侯、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击胡左右君、击车师君、归义车师君各一人,击胡都尉、击胡君各二人,译长三人。西南至都护治所四百里南至尉犁百里,北与乌孙接。近海水多鱼。 乌贪訾离国,王治于娄谷,去长安万三百三十里。户四十一,口二百三十一,胜兵五十七人。辅国侯、左右都尉各一人。东与单桓、南与且弥、西与乌孙接。 卑陆国,王治天山东乾当国,去长安八千六百八十里。户二百二十七,口千三百八十七,胜兵四百二十二人。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译长各一人。西南至都护治所千二百八十七里。 卑陆后国,王治番渠类谷,去长安八千七百一十里。户四百六十二,口千一百三十七,胜兵三百五十人。辅国侯、都尉、译长各一人,将二人。东与郁立师、北与匈奴、西与劫国、南与车师接。 郁立师国,王治内咄谷,去长安八千八百三十里。户百九十,口千四百四十五,胜兵三百三十一人。辅国侯、左右都尉、译长各一人,东与车师后城长、西与卑陆、北与匈奴接。 单桓国,王治单桓城,去长安八千八百七十里。户二十七,口百九十四,胜兵四十五人。辅国侯、将、左右都尉、译长各一人。 蒲类国,王治天山西疏榆谷,去长安八千三百六十里。户三百二十五,口二千三十二,胜兵七百九十九人。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各一人。西南至都护治所千三百八十七里。 蒲类后国,王去长安八千六百三十国。户百,口千七十,胜兵三百三十四人,辅国侯、将、左右都尉、译长各一人。 西且弥国,王治天山东于大谷,去长安八千六百七十里。户三百三十二,口千九百二十六,胜兵七百三十八人。西且弥侯、左右将、左右骑君各一人。西南至都护治所千四百八十七里。 东且弥国,王治天山东兑虚谷,去长安八千二百五十里。户百九十一,口千九百四十八,胜兵五百七十二人。东且弥侯、左右都尉各一人。西南至都护治所千五百八十七里。 劫国,王治天山东丹渠谷,去长安八千五百七十里。户九十九,口五百,胜兵百一十五人。辅国侯、都尉、译长各一人。西南至都护治所千四百八十七里。 狐胡国,王治车师柳谷,去长安八千二百里。户五十五,口二百六十四,胜兵四十五人。辅国侯、左右都尉各一人。西至都护治所千一百四十七里,至焉耆七百七十里。 山国,王去长安七千一百七十里。户四百五十,口五千,胜兵千人。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译长各一人。西至尉犁二百四十里,西北至焉耆百六十里,西至危须二百六十里,东南与鄯善、且末接。山出铁,民出居,寄田籴谷于焉耆、危须。 车师前国,王治交河城。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号交河。去长安八千一百五十里。户七百,口六千五十,胜兵千八百六十五人。辅国侯、安国侯、左右将、都尉、归汉都尉、车师君、通善君、乡善君各一人,译长二人。西南至都护治所千八百七里,至焉耆八百三十五里。 车师后国,王治务涂谷,去长安八千九百五十里。户五百九十五,口四千七百七十四,胜兵千八百九十人。击胡侯、左右将、左右都尉、道民君、译长各一人。西南至都护治所千二百三十七里。 车师都尉国,户四十,口三百三十三,胜兵八十四人。 车师后城长国,户百五十四,口九百六十,胜兵二百六十人。 武帝天汉二年,以匈奴降者介和王为开陵侯,将楼兰国兵始击车师,匈奴遣右贤王将数万骑救之,汉兵不利,引去。征和四年,遣重合侯马通将四万骑击匈奴,道过车师北,复遣开陵侯将楼兰、尉犁、危须凡六国兵别击车师,勿令得遮重合侯。诸国兵共围车师,车师王降服,臣属汉。 昭帝时,匈奴复使四千骑田车师。宣帝即位,遣五将将兵击匈奴,车师田者惊去,车师复通于汉。匈奴怒,召其太子军宿,欲以为质。军宿,焉耆外孙,不欲质匈奴,亡走焉耆。车师王更立子乌贵为太子。及乌贵立为王,与匈奴结婚姻,教匈奴遮汉道通乌孙者。 地节二年,汉遣侍郎郑吉、校尉司马憙将免刑罪人田渠犁,积谷,欲以攻车师。至秋收谷,吉、憙发城郭诸国兵万余人,自与所将田士千五百人共击车师,攻交河城,破之。王尚在其北石城中,未得,会军食尽,吉等且罢兵,归渠犁田。收秋毕,复发兵攻车师王于石城。王闻汉兵且至,北走匈奴求救,匈奴未为发兵。王来还,与贵人苏犹议欲降汉,恐不见信。苏犹教王击匈奴边国小蒲类,斩首,略其人民,以降吉。车师旁小金附国随汉军后盗车师,车师王复自请击破金附。 匈奴闻车师降汉,发兵攻车师,吉、憙引兵北逢之,匈奴不敢前。吉、憙即留一候与卒二十人留守王,吉等引兵归渠犁。车师王恐匈奴兵复至而见杀也,乃轻骑奔乌孙,吉即迎其妻子置渠犁。东奏事,至酒泉,有诏还田渠犁及车师,益积谷以安西国,侵匈奴。吉还,传送车师王妻子诣长安,赏赐甚厚,每朝会四夷,常尊显以示之。于是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别田车师。得降者,言单于大臣皆曰:“车师地肥美,近匈奴,使汉得之,多田积谷,必害人国,不可不争也。”果遣骑来击田者,吉乃与校尉尽将渠犁田士千五百人往田,匈奴复益遣骑来,汉田卒少不能当,保车师城中。匈奴将即其城下谓吉曰:“单于必争此地,不可田也。”围城数日乃解。后常数千骑往来守车师,吉上书言:“车师去渠犁千余里,间以河山,北近匈奴,汉兵在渠犁者势不能相救,愿益田卒。”公卿议以为道远烦费,可且罢车师田者。诏遣长罗侯将张掖、酒泉骑出车师北千余里,扬威武车师旁。胡骑引去,吉乃得出,归渠犁,凡三校尉屯田。 车师王之走乌孙也,乌孙留不遣,遣使上书,愿留车师王,备国有急,可从西道以击匈奴。汉许之。于是汉召故车师太子军宿在焉耆者,立以为王,尽徙车师国民令居渠犁,遂以车师故地与匈奴。车师王得近汉田官,与匈奴绝,亦安乐亲汉。后汉使侍郎殷广德责乌孙,求车师王乌贵,将诣阙,赐第与其妻子居。是岁,元康四年也。其后置戍己校尉屯田,居车师故地。 元始中,车师后王国有新道,出五船北,通玉门关,往来差近,戊己校尉徐普欲开以省道里半,避白龙堆之厄。车师后王姑句以道当为拄置,心不便也。地又颇与匈奴南将军地接,曾欲分明其界然后奏之,召姑句使证之,不肯,系之。姑句数以牛羊赇吏,求出不得。姑句家矛端生火,其妻股紫陬谓姑句曰:“矛端生火,此兵气也,利以用兵。前车师前王为都护司马所杀,今久系必死,不如降匈奴。”即驰突出高昌壁,入匈奴。 又去胡来王唐兜,国比大种赤水羌,数相冠,不胜,告急都护。都护但钦不以时救助,唐兜困急,怨钦,东守玉门关。玉门关不内,即将妻子人民千余人亡降匈奴。匈奴受之,而遣使上书言状。是时,新都侯王莽秉政,遣中郎将王昌等使匈奴,告单于西域内属,不当得受。单于谢属。执二王以付使者。莽使中郎王萌待西域恶都奴界上逢受。单于遣使送,因请其罪。使者以闻,莽不听,诏下会西域诸国王,陈军斩姑句、唐兜以示之。 至莽篡位,建国二年,以广新公甄丰为右伯,当出西域。车师后王须置离闻之,与其右将股鞮、左将尸泥支谋曰:“闻甄公为西域太伯,当出,故事给使者牛、羊、谷、刍茭,导译,前五威将过,所给使尚未能备。今太伯复出,国益贫,恐不能称。”欲亡入匈奴。戊己校尉刀护闻之,召置离验问,辞服,乃械致都护但钦在所埒娄城。置离人民知其不还,皆哭而送之。至,钦则斩置离。置离兄辅国侯狐兰支将置离众二千余人,驱畜产,举国亡降匈奴。 是时,莽易单于玺,单于恨怒,遂受狐兰支降,遣兵与共冠击车师,杀后城长,伤都护司马,及狐兰兵复还入匈奴。时戊己校尉刀护病,遣史陈良屯桓且谷备匈奴寇。史终带取粮食,司马丞韩玄领诸壁,右曲候任商领诸垒,相与谋曰:“西域诸国颇背叛,匈奴欲大侵。要死。可杀校尉,将人众降匈奴。”即将数千骑至校尉府,胁诸亭令燔积薪,分告诸壁曰:“匈奴十万骑来人,吏士皆持兵,后者斩!”得三四百人,去校尉府数里止,晨火然。校尉开门击鼓收吏士,良等随人,遂杀校尉刀护及子男四人、诸昆弟子男,独遗妇女小儿。止留戊己校尉城,遣人与匈奴南将军相闻,南将军以二千骑迎良等。良等尽胁略戊己校尉吏士男女二千余人入匈奴。单于以良、带为乌贲都尉。 后三岁,单于死,弟乌累单于咸立,复与莽和亲。莽遣使者多赍金币赂单于,购求陈良、终带等。单于尽收四人及手杀刀护者芝音妻子以下二十七人,皆械槛车付使者。到长安,莽皆烧杀之。其后莽复欺诈单于,和亲遂绝。匈奴大击北边,而西域瓦解。焉耆国近匈奴,先叛,杀都护但钦,莽不能讨。 天凤三年,乃遣五威将王骏、西域都护李崇将戊己校尉出西域,诸国皆郊迎,送兵谷,焉耆诈降而聚兵自备。骏等将莎车、龟慈兵七千余人,分为数部入焉耆,焉耆伏兵要遮骏。及姑墨、尉犁、危须国兵为反间,还共袭击骏等,皆杀之。唯戊己校尉郭钦别将兵,后至焉耆。焉耆兵未还,钦击杀其老弱,引兵还。莽封钦为剼胡子。李崇收余士,还保龟兹。数年莽死,崇遂没,西域因绝。 最凡国五十。自译长、城长、君、监、吏、大禄、百工、千长、都尉、且渠、当户、将、相至侯、王,皆佩汉印绶,凡三百七十六人。而康居、大月氏、安息、罽宾、乌弋之属,皆以绝远不在数中,其来贡献则相与报,不督录总领也。 赞曰:孝武之世,图制匈奴,患者兼从西国,结党南羌,乃表河西,列四郡,开玉门,通四域,以断匈奴右臂,隔绝南羌、月氏。单于失援,由是远遁,而幕南无王庭。 遭值文、景玄默,养民五世,天下殷富,财力有余,士马强盛。故能睹犀布、玳瑁则建珠崖七郡,感枸酱、竹杖则开牂柯、越巂,闻天马、蒲陶则通大宛、安息。自是之后,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于后宫,薄梢、龙文、鱼目、汗血之马充于黄门,巨象、师子、猛犬、大雀之群食于外囿。殊方异物,四面而至。于是广开上林,穿昆明池,营千门万户之宫,立神明通天之台,兴造甲乙之帐,落以随珠和璧,天子负黼依,袭翠被,冯玉几,而处其中。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作《巴俞》都卢、海中《砀极》、漫衍鱼龙、角抵之戏以观视之。及赂遗赠送,万里相奉,师旅之费,不可胜计。至于用度不足,乃榷酒酤,管盐铁,铸白金,造皮币,算至车船,租及六畜。民力屈,财力竭,因之以凶年,寇盗并起,道路不通,直指之使始出,衣绣杖斧,断斩于郡国,然后胜之。是以末年遂弃轮台之地,而下哀痛之诏,岂非仁圣之所悔哉!且通西域,近有龙堆,远则葱岭,身热、头痛、县度之厄。淮南、杜钦、扬雄之论,皆以为此天地所以界别区域,绝外内也。《书》曰“西戎即序”,禹即就而序之,非上威服致其贡物也。 西域诸国,各有君长,兵众分弱,无所统一,虽属匈奴,不相亲附。匈奴能得其马畜旃罽,而不能统率与之进退。与汉隔绝,道里又远,得之不为益,弃之不为损。盛德在我,无取于彼。故自建武以来,西域思汉威德,咸乐内属。唯其小邑鄯善、车师,界迫匈奴,尚为所拘。而其大国莎车、于阗之属,数遣使置质于汉,愿请属都护。圣上远览古今,因时之宜,羁縻不绝,辞而未许。虽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让白雉,太宗之却走马,义兼之矣,亦何以尚兹! 【白话文】 乌孙国,大昆弥治赤谷城,束到长安八千九百里。有户十二万,人口六十三万,军队十八万八千八百人。有相,大禄,左右大将二人,侯三人,大将、都尉各一人,大监二人,大吏一人,舍中大吏二人,骑君一人。束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一千七百二十一里,西到康居蕃内地五千里。土地草莽平坦,多雨,气候寒冷。山上多松椭。居民不种田植树,随牲畜逐水草而居,和匈奴的风俗相同。国内多产马,富有的人有马多达四五千匹。民性刚强,贪财,不讲信义,有很多盗贼,是一个强大的国家。以前曾臣服于匈奴,后来强盛,对匈奴采取羁縻态度,不肯去朝拜。东与匈奴、西北与康居、西与大宛、南与城郭诸国相接。造裹本来是塞人的土地,大月氏向西击破并赶走了塞王,塞王迁到县度以南,大月氏就占据了塞人的土地。后来乌孙昆莫击破大月氏,大月氏西迁,臣服大夏,乌孙昆莫占据了原大月氏地,所以乌孙的居民中有塞人、大月氏人。 开始退画说!逊本来与大旦旦一起在敦煌一带,如今昼钟虽然强大了,还是可以送些厚礼,招他们东归故地;再将公主嫁给昆莫,与!皇亟约为兄弟之国,用这样的办法制约匈奴。此事记在《张骞传》中。汉武帝即位,命张骞带着金币财宝到乌孙。昆莫以匈奴单于的态度与张骞相见,张骞很羞怒,对昆莫说:“天子赐给你的礼物,你不拜谢,那就把礼物归还我们。”昆莫起而拜谢,其他方面还是那个样子。 当初,昆莫有十几个儿子,中子大禄很强,善于带兵,率领一万余骑兵住在别处。大禄之兄是太子,太子有个儿子叫岑陬。太子早死,死前对昆莫说:“一定要以岑陬为太子。”昆莫很难过就同意了。大禄对这件事很生气,就把其他兄弟都捉了起来,率领士卒反叛,准备进攻岑陬。昆莫给了岑陬一万余骑兵,命他屯驻别处,自己也有一万余骑兵用以自卫。这时国家分为三部分,都归昆莫节制。张骞将汉朝赐给昆莫的礼物送交以后,对昆莫说:“乌孙如能束归故地,汉朝就遣送公主作为昆莫的夫人,两国结为兄弟之国,一同抗拒匈奴,匈奴一定能打败。”但是乌孙远离汉朝,不知汉朝大小,乌孙自己靠近匈奴,服从匈奴已很久,大臣们都不愿东迁。昆莫年老,国家分裂,权力不能集中。于是派使者送张骞回长安,同时献马数十匹作为报谢。使者见汉朝人口众多,物产丰富,归国后,乌孙越来越尊重汉朝。 匈奴听说乌孙与汉往来,很生气,要进攻乌孙。又汉朝使者经乌孙之南到大宛、月氏的,不绝于路。乌孙很惶恐,就派使者献马给汉朝,并愿娶漠公主,两国结为兄弟。皇帝问群臣的意见,朝议同意。决定:“必须先纳聘礼,然后遣送公主。”乌孙以一千匹马为聘礼。汉朝在元封年间,派江都王刘建之女细君作为公主嫁给昆莫,皇帝赐给车马和皇室用的器物,还为她配备官吏、宦官、宫女、役者数百人,赠送礼品极丰盛。乌孙昆莫以捆君为右夫人。匈奴也派女子嫁给昆莫,昆莫以匈奴女为左夫人。 公主到乌孙后,自己建造宫室居住,在一年中几次与昆莫聚会,喝酒吃饭,还用财物、丝织品等赏给昆莫左右的贵人。昆莫年老,语言不通,公主很悲伤,自己作歌说:“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王延。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皇帝听说后很怜悯她,每隔一年就派使者送去帷帐、锦绣等物。 昆莫年老,想使孙子岑陬娶公主。公主不同意,上书给皇帝说明了此事,皇帝回信说:“随从乌孙国风俗,漠想要与乌孙联合灭匈奴。”岑陬就娶了公主。昆莫死,岑陬代立为王。岑陬,是官号,他的名字叫军须靡。昆莫,是王号,他的名字叫猎骄靡。后来称王号为“昆弥”。岑陬娶江都公主,生一女,名叫少夫。公主死后,汉朝又派楚王刘戊之孙女解忧为公主嫁给岑陬。岑陬的匈奴妻生的儿子泥靡还小,岑陬将要死时,把王位传给了叔父大禄的儿子翁归靡,他说:“等泥靡长大了,再把王位归还泥靡。” 翁归靡即位,号肥王,又娶解忧为妻,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名元贵靡;次子名万年,为莎车王;三子名大乐,为左大将;长女名弟史,为龟兹王绛宾之妻;小女名素光,为若呼翎侯之妻。 汉昭帝时,解忧公主上书皇帝,说“匈奴发骑兵在车师种田,车师与匈奴联合,一同侵略乌孙,希望皇帝救援。”汉朝准备了士卒、战马,将进击匈奴。正遇上昭帝去世,宣帝刚即位,解忧公主和昆弥都派使者上书,说“匈奴又连续发大兵侵略袭击乌孙,攻取车延、恶师等地,将当地居民都掠走了。还派使者告诉乌孙赶快将公主送给匈奴,想破坏乌孙舆汉的关系。昆弥愿发全国一半精兵,自备五万骑兵,全力打击匈奴。希望皇帝赶快出兵救公主、昆弥。”汉朝发大兵十五万骑,由五位将军率领分道出发。这件事记在《匈奴传》中。汉又派校尉常惠为使者持节护乌孙兵,昆弥亲自率翕侯以下共五万骑士从西面进击匈奴。打到匈奴右谷蠡王庭,俘虏单于父辈和嫂、居次、名王、犁污都尉、千长、骑将以下四万人,马牛羊驴骆驼七十余万头,乌孙都将这些战利品取走。汉军回国,宣帝封常惠为长罗侯。这年是本始三年。汉朝又派常惠带着贵重财物和丝织品赐给乌孙贵人中有战功的。 元康二年,乌孙昆弥通过常惠上书宣帝说:“愿以汉朝的外孙元贵靡为王位继承人,让他也娶汉公主,结两重姻亲,断绝与匈奴的关系。愿用马骡各一千匹作为聘礼。”宣帝命大臣们讨论此事,大鸿胪萧望之认为:“乌孙地处极远,难保不发生变化,不要答应他们的要求。”宣帝很赞赏乌孙新近所立大功,很难断绝已建立的婚亲关系,就遣使者到乌孙,先迎取聘礼。昆弥和太子、左右大将、都尉都派出入组成三百余人的使团,到汉朝迎接少公主。宣帝就以解忧公主的侄女相夫为公主,设置官属、宫女等一百余人,住在上林苑中,学乌孙语。宣帝亲自到平乐观,会见匈奴使者和外国君长,大演角抵之戏和音乐、歌舞,然后遣送相夫公主西嫁,使长罗侯光禄大夫常惠辅佐,持节为使的有四人,送少公主到敦煌。还未出边塞,就听说乌孙昆弥翁归靡已死,乌孙贵人按照岑陬生前之约,立岑陬之子泥靡为昆弥,号狂王。常惠上书宣帝说:“想要留少公主暂驻敦煌,常惠赶到乌孙,责备不立元贵靡为昆弥之事,回头再接少公主回长安。”此事由大臣们讨论,萧望之又说:“乌孙首鼠两端,难与立约。解忧公主在乌孙四十余年,两国关系不亲密,边境未得安宁,造就是证明。今天少公主因元贵靡不得立而回长安,并没有对不起乌孙的地方,也是汉朝的福气。如果少公主不停止去乌孙,徭役将要大兴,根源由此而起。”宣帝接受了这个意见,就接少公主回长安。 狂王又娶解忧公主,生一子名鸥靡。狂王与公主不和,又暴虐,失掉民心。汉朝派卫司马魏和意、副候任昌送侍子到乌孙,公主说了狂王为乌孙人所不满之事,并说容易诛除掉。于是,他们设谋在酒会上使人用剑击杀狂王。剑未砍准,狂王受伤,上马逃走。他的儿子捆沈瘦率兵将魏和意、任昌和解忧公主包围在赤谷城中。几个月后,西域都护郑吉征发附近各国之兵前往救援,捆沈瘦退走。汉朝廷派中郎将张遵带着医药去给狂王治伤,还赐给狂王黄金二十斤及各色丝织品。并逮捕了魏和意、任昌,从尉犁用囚车解到长安后斩首。车骑将军长史张翁留在赤谷调查解忧公主与魏和意、任昌谋杀狂王的情况。公主不服,向张翁叩头,拒绝认罪。张翁摔着公主的头发大骂。公主上书宣帝,张翁回到长安,被处死。汉副使季都另外率人医治养护狂王的伤。在回长安时,狂王率十余骑士送他。季都回到长安,因知道狂王有罪应当斩首,但未能就便除掉狂王,受宫刑。 在狂王受伤的时候,肥王翁归靡的匈奴妻生的儿子乌就屠与诸翕侯都逃到北山中,扬言说他的外婆家匈奴的兵快来了,所以很多人都归服于他。后来他攻杀狂王,自立为昆弥。汉朝命破羌将军辛武贤率兵一万五千人到敦煌,派人测量地形,树立标记,开凿卑千侯井,向西通渠,准备运粮建仓,讨伐乌就屠。 解忧公主原来有个侍者名冯缭,懂史书,熟悉西域事务,曾持汉朝之节作为公王之使到西域各国赏赐各国王贵人,很得各国尊敬信任,号称为冯夫人。后嫁给乌孙右大将为妻,右大将与乌就屠关系密切。这时,西域都护郑吉派冯夫人去劝说乌就屠,就说:汉朝正发大兵到西域,乌孙必被灭掉,不如早投降。乌就屠很害怕,说:“我衹愿保留个小昆弥之号就行了。”汉宣帝召冯夫人到长安,亲自询问乌孙的情况。后派遣谒者竺次、期门甘延寿为副使,送冯夫人回乌孙。冯夫人乘锦衣车、持节为汉正使,传达宣帝诏令,命乌就屠到赤谷城长罗侯常惠处,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都赐给印绶。破羌将军辛武贤未出塞就返回了长安。后来乌就屠不把诸翕侯的民众都归还原主,汉朝又派长罗侯常惠率三校在赤谷屯田,并划分乌孙内部的统治区,大昆弥为六万余户,小昆弥为四万余户,可是人心都倾向小昆弥。 元贵靡、鹃靡都病死,公主上书宣帝,说自己年老思乡,希望老死在汉地。宣帝很怜悯她,派人迎接她和她的孙子孙女三人到长安。这一年是甘露三年,公主已将近七十岁了。宣帝赐给公主田地、宅第、奴婢等,奉养优厚,朝见皇帝的礼仪同皇帝亲生公主一样。两年后,解忧公主去世,二个孙儿孙女就留在长安看守坟墓。 元贵靡之子星靡代为大昆弥,年纪幼小,冯夫人上书宣帝,希望出使乌孙辅佐星靡。宣帝派一百余人送冯夫人到乌孙。起初,西域都护韩宣上奏宣帝,建议对乌孙的大吏、大禄、大监都可以赐给金印紫绶,让他们辅佐大昆弥,宣帝同意。后来韩宣又上书星靡软弱,可以免去大昆弥,让他的叔父左大将乐代替他为大昆弥,宣帝不同意。以后段会宗为西域都护,招回乌孙叛亡的人口,社会得到安定。 星靡死,儿子雌栗靡为大昆弥。小昆弥乌就屠死,儿子拊离为小昆弥。拊离为其弟日贰所杀。汉朝派使者至乌孙立拊离之子安日为小昆弥。日贰逃到康居。汉徙己校尉屯驻姑墨,伺机进讨日贰。安日派贵人姑莫匿等三人伪装叛逃者,投奔曰贰,将曰贰刺杀。西域都护廉褒赐给姑莫匿等人黄金二十斤,丝织品三百匹。 后来安日被降民所杀,汉朝又立安日之弟末振将为小昆弥。这时大昆弥雌栗靡雄健,各翎侯都惧怕他,服从他。各翎侯告知民众牧马畜时,不要进入在昆弥的牧群区,以免混扰。国中很太平,和翁归靡时一样。小昆弥末振将害怕被大昆弥吞并,就派贵人乌日领诈降于雌栗靡,并把他刺杀。汉朝想发兵讨伐末振将,后未出兵,就派中郎将段会宗带着金宝丝绸到西域与都护策谋,立雌栗靡的叔父、解忧公主之孙伊秩靡为大昆弥。汉朝把小昆弥在长安的侍子没为官奴婢。很久以后,大昆弥的翕侯难栖杀掉末振将,原被杀之小昆弥安日之子安犁靡被立为小昆弥。汉朝以未能亲杀末振将为遗憾,就又命令段会宗杀掉末振将的太子番丘。段会宗回到长安,封为关内侯。这一年是成帝元延二年。 段会宗认为翎侯难栖杀掉末振将虽不是为汉朝,但是符合汉诛讨末振将的目的,就奏请成帝封他为坚守都尉。汉责备大禄、大吏、大监等官对雌栗靡被杀负有责任,收夺了他们的金印紫绶,改换为铜印墨绶。末振将之弟卑爰禀本来参与谋杀大昆弥雌栗靡,后率八万余人北附于康居,想藉康居之兵兼并大、小雨昆弥。两个昆弥都怕卑爰直,就亲附都护。 哀帝元寿二年,大昆弥伊秩靡与匈奴单于都来长安朝见哀帝,汉朝以为光荣。到平帝元始年间,卑爰直杀乌曰领以投效汉朝,汉封他为归义侯。大、小两昆弥都很弱,卑爰霆不断侵凌两昆弥,都护孙建袭杀卑爰直。自乌孙分立了两个昆弥以后,汉朝时而安抚,时而镇压,没有一年太平。 姑墨国,国王治南城,束到长安八千一百五十里。有户三千五百,人口二万四千五百,军队四千五百人。有姑墨侯、辅国侯、都尉、左右将、左右骑君各一人,译长二人。束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二千零二十一里,南到于阗马行要十五天,北与乌孙相接。出产铜、铁、雌黄等矿产。柬到龟兹六百七十里。王莽统治时期,姑墨王丞杀温宿国王,吞并了温宿国。 温宿国,国王治温宿城,东去长安八千三百五十里。有户二千二百,人口八千四百,军队一千五百人。有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译长各二人。束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二千三百八十里,西到尉头三百里,北到乌孙赤谷六百一十里,土地物产等都与鄯善诸国相同。束到姑墨二百七十里。 龟兹国,国王治延城,东到长安七千四百八十里。有户六千九百七十,人口八万一千三百一十七,军队二万一千零七十六人。有大都尉丞、辅国侯、安国侯、击胡侯、却胡都尉、击车师都尉、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左右力辅君各一人,东西南北部千长各二人,却胡君三人,译长四人。南与精绝、东南与且末、西南与杆弥、北与乌孙、西与姑墨相接。已有铸冶金简技,还产铅。束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三百五十里。 乌垒,有户一百一十,人口一千二百,军队三百人。有城都尉、译长各一人。与酉越都护同治乌垒越。向南三百三十里到渠犁。 渠犁,有城都尉一人,户一百三十,人口一千四百八十,军队一百五十人。东北与尉犁、东南与且末、南与精绝相接。西有河,到龟兹五百八十里。 从汉武帝开通西域时起,设置校尉,在渠犁屯田。这时汉朝连续出兵三十二年,国力虚耗严重。征和年间,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军投降匈奴。武帝很后悔远征之事。这时,搜粟都尉桑弘羊与丞相、御史对武帝说:“轮台以束捷枝、渠犁都是以前建国之地,土地广大,水草富饶。有灌溉田五千顷以上,气候温和,田地肥美,灌溉方便,种五谷和中原地区同时成熟。旁边的国家缺少锥刀等铁器,珍贵黄金彩缯,漠可用这类东西换取他们的谷物供给田卒,不愁缺粮。臣等认为漠可派士卒到原轮台以束屯田,设置三个校尉分部护领。让他们就各自辖区画出地图,开修灌溉沟渠,每年按照季节种五谷。张掖、酒泉二郡各派骑假司马率士卒为屯田者了望放哨。骑假司马属于屯田校尉节制。有重要情况,可利用驿马报告皇上。种田一年有存粮,就可招募身体壮健、甘愿迁徙的民众到屯田所,以存粮为老本,扩大灌溉田区,增修些亭候,城城相连,通向西方,以威镇西方的国家,对辅助乌孙国很有利。臣等可派征事臣昌分部巡行于西部边境地区,严令有关太守、都尉备好烽火,精选士马,谨慎警戒,蓄积粮草。希望陛下派使者到西方国家,让他们不要因畏惧匈奴而不安。臣等冒死请言此事。” 武帝就颁下韶书,沉痛检讨了以往的失误。韶书说:“以前有关部门奏请,打算增加民赋每人三十钱,以供给边疆费用。这是加重老弱孤独人口的困苦。今天又请派士卒到轮台屯田。轮台在车师以西一千余里,以前开陵侯攻击车师时,危须、尉犁、楼兰等六国子弟在长安的都先回国,运发粮畜迎接汉军。各国又自发士卒数万人,都由国王亲自率领,共同包围车师,迫使车师王投降。西域各国兵已疲惫不堪,亦无力至大道上为汉军供应食粮。汉军攻破车师城时,粮食很多,但自己带粮,回不到长安就吃光了。身体强壮的吃牲畜,身体病弱的死于道路上多达几千人。我发酒泉郡的驴、骆驼运粮食出玉门关去迎接军队。又命张掖郡发吏卒接迎,路都不很远,但掉队离群滞留的很多。从前,我的头脑糊涂因军候弘上书说:‘匈奴人捆住马的前后蹄,放在长城脚下,骑着马叫喊:“秦人,我给你们分马。”又汉朝使者被匈奴扣留的很久不得归来。所以我就派贰师将军征伐,以增强汉使的威信。古时候卿大夫参与谋事,都参照占卜,不吉利不去做。当时我也曾把捆马书拿给丞相、御史大夫、二千石、诸大夫、郎为文学的都看了,甚至郡、属国都尉成忠、趟破奴等也看了,都说‘匈奴人自己捆马,很不吉祥啊!’也有人认为,匈奴人‘是要显示自己的强大,就像穷人假装富有一样。’我曾查阅《易经》,得《大遇》卦,爻为九五,预示匈奴将要困败。公车接来的方士、太史观看天象,和太卜占卦,都认为是吉象,匈奴必定要被打败,机会难得。又说:‘率军北伐,硝山必克。,对诸将占卦,贰师将军最吉。所以我亲派贰师将军进攻黼山,命他不要深入。今天看来,这些计谋卦兆都与事情相反,实在谬误。重合侯俘虏了一个匈奴侦探,说:‘听说汉军快来了,匈奴命巫师将羊牛埋在汉军必经的道路及河流处,以诅咒汉军。单于送给皇帝的马裘,都命巫师诅咒过。捆马前后蹄,是诅咒汉军必败的事。,又占卦,得‘汉军一将不吉’的话。匈奴常说‘汉朝极大,但是汉人不耐饥渴。失一狼。走干羊’。从前贰师将军失败,士卒死的死,被俘的被俘,逃散的逃散,我心中常感悲痛。今天又有人建议在遥远的轮台屯田,还要筑亭开道,这是扰乱劳累天下,不是使人民受到好处的作法。今天我不忍心听轮台屯田的话。大鸿胪等又商议,打算招募囚徒护送匈奴使者回去,明确告诉他封他为侯,让他刺杀单于。这种做法是春秋五霸都不肯干的。况且匈奴得到投降的汉人,都是进行搜身,盘问他们所知道的情况。现在边塞的管制不严,对擅自出境的不能禁止,障候的官长驱使士卒打猎,以野兽的皮肉谋利,士卒劳苦,烽火事很少有人过问,这些情况,都不上报。后有来投降的,或是捉到俘虏,才知这些情况。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严禁官吏对人民苛刻残暴,停止官府擅增赋税,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实行马复令,以补充边防的需要,但足够边防需要就行了。各郡国的太守、王国相都要上报畜养马匹的方法及善补边防的计划。和上计吏同来京师讨论。”从这以后汉朝不再出兵打仗。同时封丞相车千秋为富民侯,以表明执行休养生息政策,是思富养民之意。 当初,贰师将军李广利攻击大宛,经过杆弥,当时杆弥的太子赖丹在龟兹为质。李广利责备龟兹说:“外国都臣服于汉朝,龟兹为什么接受杆弥的质子?”就把赖丹带到长安。昭帝就用桑弘羊以前的建议,以赖丹为校尉,率军在轮台屯田,轮台与渠犁地相连接。龟兹贵人姑翼对龟兹王说:“赖丹本来臣属于我国,今天佩带着汉的印绶前来,靠近我国屯田,必有害于我国。”龟兹王就杀死赖丹,又上书给汉朝表示认罪。汉未能给予惩罚。 宣帝时,长罗侯常惠出使乌孙,在回来的路上,乘机发诸国兵共五万人进攻龟兹,谴责以前杀害校尉赖丹之事。龟兹王认罪说:“是我先王在世时被贵人姑翼所误,我没有罪。”就捉姑翼送给常惠,常惠斩了姑翼。当时解忧公主派女儿到长安学鼓琴,汉派侍郎乐奉送公主女回乌孙,路过龟兹。龟兹王以前曾派人到乌孙要求娶公主女,还未回来。正巧公主女经过龟兹,龟兹王就留住鲍主女不让走,又派使者到乌孙报告公主,公主答应了。后来公主上书宣帝,希望她的女儿同于皇族入朝皇帝;龟兹王绛宾也很爱他的夫人,上书给宣帝,说自己得以娶汉的外孙女而为女婿,希望能与公主之女一起入朝。元康元年,龟兹王和夫人同来朝贺,都受赐印绶。夫人号称公主,宣帝赐给公主车马旗鼓,歌舞、作乐的数十人,丝绸珍宝共值数千万钱。留住了一年,又赠给大量的礼物送回龟兹。以后龟兹公主数次来长安朝贺。她喜欢汉朝的衣服和各种制度。归国后,修建宫室,设置禁道环卫,出入传呼,击钟鼓,如汉朝礼仪。外国的胡人都说:“驴不是驴,马不是马,就像龟兹王,是个骡子。”绛宾死,他的儿子丞德自称是漠的外孙,在成帝、哀帝时,往来于长安的次数更多,汉朝对待他也很亲密。 龟兹柬到尉犁六百五十里。 尉犁国,国王治尉犁城,束到长安六千七百五十里。有户一千二百,人口九千六百,军队二千人。有尉犁侯、安世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击胡君各一人,译长二入。西到酉球都护治所旦垒球三百里,南与堑差、旦苤相接。 危须田,国王治危须城,东到匡玄七千二百九十里。有户七百,人v1四千九百,军队二千人。有击胡侯、击胡都尉、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击胡君、译长各一人。西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垦越五百里,到噩昼一百里。 焉耆国,国王治员渠城,束到长安七千三百里。有户四千,人口三万二千一百,军队六千人。有击胡侯、却胡侯、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击胡左右君、击车师君、归义车师君各一人,击胡都尉、击胡君各二人,译长三人。西南到都护治所四百里,南到尉犁一百里,北与乌孙相接。附近的海水中多鱼。 乌贪訾离国,国王治于娄谷,东到长安一万零三百三十里。有户四十一,人口二百三十一,军队五十七入。有辅国侯、左右都尉各一人。束与单桓、南与且弥、西与乌孙相接。 皇堕厘,国王治玉山东茎当厘,束到垦茬八千六百八十里。有户二百二十七,人口一千三百八十七,军队四百二十二人。有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译长各一人。西南到都护治所一千二百八十七里。 卑陆后国,国王治番渠类谷,东到长安八千七百一十里。有户四百六十二,人口一千一百三十七,军队三百五十人。有辅国侯、都尉、译长各一人,将二人。束与郁立师、北与匈奴、西与劫国、南与车师相接。 郁立师国,国王治内旦鲢,束到星叁八千八百三十里。有户一百九十,人口一千四百四十五,军队三百三十一人。有辅国侯、左右都尉、译长各一人。束与车师后城长、西与皇陆、北与鲤躯相接。 玺担厘,国王治玺担越,束到昼茬八千八百七十里。有户二十七,人口一百九十四,军队四十五人。有辅国侯、将、左右都尉、译长各一人。 蒲类国,国王治天山西疏榆谷,束到长安八千三百六十里。有户三百二十五,人口二千零三十二,军队七百九十九人。有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各一人。西南到都护治所一千三百八十七里。 蒲类后国,国王治地东到星窒八千六百三十里。有户一百,人口一千零七十,军队三百三十四人。有辅国侯、将、左右都尉、译长各一人。 西且弥国,国王治玉山东王太谷,东到旦昼八干六百七十里。有户三百三十二,人口一千九百二十六,军队七百三十八人。有西且弥侯、左右将、左右骑君各一人。西南到都护治所一千四百八十七里。 东且弥国,国王治玉山东旦卢谷,束到昼塞八千二百五十里。有户一百九十一,人口一千九百四十八,军队五百七十二人。有束且弥侯、左右都尉各一人。西南到都护治所一千五百八十七里。 却国,国王治玉山东丹渠谷,东到长安八千五百七十里。有户九十九,人口五百,军队一百一十五人。有辅国侯、都尉、译长各一人。西南到都护治所一千四百八十七里。 狐胡国,国王治车师柳谷,东到旦玄八千二百里。有户五十五,人口二百六十四,军队四十五人。有辅国侯、左右都尉各一人。西到都护治所一千一百四十七里,到聂昼七百七十里。 山国,东到长安七千一百七十里。有户四百五十,人口五千,军队一千人。有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译长各一人。西到尉犁二百四十里,西北到焉耆一百六十里,西到危须二百六十里,东南与鄯善、且末相接。有铁矿山,产铁,人民居山间,到焉耆、危须种田、买粮。 车师前国,国王治交2巡,河水分支绕流城下,所以名奎回,束到旦昼八千一百五十里。有户七百,人口六千零五十,军队一千八百六十五人。有辅国侯、安国侯、左右将、都尉、归汉都尉、车师君、通善君、乡善君各一人,译长二人。西南到都护治所一千八百零七里,到噩董八百三十五里。 车师后国,国王治务涂谷,束到垦玄八千九百五十里,有户五百九十五,人口四千七百七十四,军队一千八百九十人。有击胡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导民君、译长各一人。西南到都护治所一千二百三十七里。 车师都尉国,有户四十,人口三百三十三,军队八十四人。 车师后城长国,有户一百五十四,人口九百六十,军队二百六十人。 武帝天汉二年,汉武帝封降于汉朝的匈奴介和王为开陵侯,命他率楼兰国兵开始进击车师,匈奴派右贤王率数万骑士救车师,漠兵作战失利,退走。征和四年,汉派重合侯马通率四万骑兵经车师北进击匈奴;又派开陵侯率楼兰、尉犁、危须等六国之兵攻击车师,以阻止车师截击重合侯军。六国之兵包围了车师,车师王投降,臣属于汉朝。 昭帝时,匈奴又派四千骑士到车师屯田。宣帝继位,派遣五位将军率兵进击匈奴,在车师屯田的匈奴兵因害怕而逃走,车师又与汉恢复往来。匈奴单于很生气,要车师派太子军宿到匈奴,以为人质。军宿是焉耆国王的外孙,不愿到匈奴为质,就逃到焉耆;车师王立另一个儿子乌贵为太子。后来乌贵立为车师王,与匈奴结为婚姻关系,为匈奴截击汉朝到乌孙的使者提供情况。 地节二年,汉朝派侍郎郑吉、校尉司马意率领免刑的罪人在渠犁屯田,积聚粮食,准备进攻车师。到了秋收之时,郑吉和司马意征发附近各国的军队一万余人,又与自己的屯田士卒一千五百人,共同进击车师,攻破交河城。当时,车师王在交河城北的石城中,未被抓获。这时,汉军粮尽,郑吉等撤兵回到渠犁,继续屯田。秋收完了,郑吉等又发兵攻打车师王于石城。车师王听说汉兵快到了,就北到匈奴求救,匈奴没有发救兵。车师王又回国,与车师贵人苏犹商量投降汉朝,又怕汉朝不相信。苏犹就建议车师王进击匈奴边境上的小蒲类国,杀小蒲类国王,掳掠其人民,再投降郑吉。车师旁的小金附国随汉军后盗掠车师,车师王请准于汉,亲自击破金附。 匈奴听说车师投降汉朝,发兵进攻车师,碰上郑吉、司马憙率军北上,匈奴兵不敢前进。郑吉、司马意就留下一候和二十个士卒保卫车师王,郑吉等率军回渠犁。车师王怕匈奴兵再来,他将被杀死,就骑马逃向乌孙;郑吉就迎接车师王的妻子留在渠犁。郑吉东到酒泉,向宣帝报告情况。宣帝命他回渠犁和车师屯田,大量积聚粮食,使西域各国安心,并准备打击匈奴。郑吉回渠犁,用驿车送车师王的妻子到长安,宣帝对车师王妻子赏赐接待都很优厚,每次朝会各少数民族首领时,常常向他们显示汉对车师王妻子的厚待。于是郑吉派吏卒三百人在车师屯田。有匈奴人投降郑吉,说匈奴单于的大臣们都说:“车师土地肥美,靠近匈奴,如果使汉朝得到这块地方,就广开田地,积聚粮食,必然有害于别人的国家,因此不能不争这块地方。”果然匈奴派骑士来攻击汉的屯田吏卒,郑吉就与校尉把在渠犁屯田的吏卒一千五百人都带到车师屯田。但匈奴又增派骑士前来,汉屯田吏卒太少,不能抵挡匈奴的侵袭,就退保于车师城中。匈奴将军到城下对郑吉说:“匈奴单于一定要争夺这个地方,你们不要在这裹屯田了。”匈奴包围车师城数日才退走。以后汉常派数千骑兵往来保卫车师。郑吉上书宣帝说:“车师到渠犁一千余里,中间隔着河山,北边靠近匈奴,汉兵在渠犁的来不及援救。希望增加车师屯田卒。”汉朝大臣们讨论,认为车师的路途太远,花费太大,可以暂且撤走车师屯田吏卒。宣帝命长罗侯常惠率张掖、酒泉两郡骑兵到车师以北一千余里,宣扬威武。匈奴骑士退走,郑吉才得出车师城,回渠犁,用三个校尉屯田。 车师王逃到乌孙国,乌孙留住车师王不让他回国,派使者上书宣帝,说愿意留下车师王,以备在匈奴进犯时,可从西道进击匈奴。宣帝准许。于是汉朝召已逃到焉耆的原车师太子军宿立为车师王,把车师国的民众都迁到渠犁,把车师原有土地让给匈奴。车师王靠近漠的田官,与匈奴隔绝,也很安乐,与汉亲密。后来汉派侍郎殷广德为使,责备乌孙,要出原车师王乌贵,一起到长安,宣帝赐给原车师王宅第,与妻广住在一起。这一年是元康四年。以后,设置戊己校尉屯田,居住在车师旧地。 元始中,车师后王国有一条新道,从五船以北,可通到玉门关,往来较近,戊己校尉徐普想要开此新道,可以省一半的路程,又可避开白龙堆的危险地区。车师后王姑句以为新道直贯本国,内心不高兴。新道所在地与匈奴南将军地连接,徐普想划明此界限以报告皇上,就召姑句,让他帮助证明。可是姑句不肯,徐普就把他逮捕了。姑句几次用牛羊贿赂汉宫,要求放他出去,都未获准。姑句家的矛头上冒火花,姑句之妻股紫陬对姑句说:“矛头上冒火花,这是兵气,有利于打仗。以前车师前王被都护司马杀死,今天你长时间被关押,必定也要死。不如投降匈奴。”于是就骑马逃出高昌壁,投降匈奴。 又去胡来王唐兜的国家靠近大种赤水羌,几次被寇掠。唐兜不能取胜,就向都护告急。都护但钦没有及时前往救援,唐兜被困危急,怨恨但钦,就向东逃至玉门关。玉门关守将不让进,他就率领妻子、人民一千余人逃亡,降于匈奴。匈奴收容了之后,就派使者到汉向皇上报告了这一晴况。这时,新都侯王莽执掌朝政,派中郎将王昌等出使匈奴,告诉单于,说西域内属于汉,匈奴不应当接受唐兜来降。单于认罪,就逮捕了两个王交给汉使。王莽派中郎王萌到西域的恶都奴界上等候接受二王。单于派使送二王来,请汉免除二王之罪。使者报告王莽,王莽不同意,下令会集西域各国国王,摆开军阵,将姑句、唐兜二王斩首于众人之前。 王莽篡位,建国二年,命广新公甄丰为右伯,将到西域去。车师后王须置离听说,和他的右将股鞑、左将尸泥支商量说:“听说甄丰将要为西域太伯,正要来了。旧例,我们要供给汉使者牛羊粮食和喂牲口的草料,还有向导、翻译。以前五威将王奇从这裹经过,应供给的东西尚且没有备齐。今天西域太伯又来,我们的国家就越发穷了,恐怕无力供应。”想逃到匈奴去。戊己校尉刀护听说此事,就把置离找来查问,置离招认了,就被押送到都护但钦的驻地埒娄城。置离的人民知道置离是不能回来了,都哭着送他。置离到埒娄城,但钦把他斩首。置离的哥哥辅国侯狐兰支率置离的民众二千余人,赶着牲畜,全国都逃奔投降了匈奴。 这时,王莽将“匈奴单于玺”改为“新匈奴单于章”,单于对此事很怨恨,狐兰支来降,他就接受了,并派兵和狐兰支一起进攻车师,杀车师后城长,伤都护司马,狐兰支兵又退回匈奴。这时戊己校尉刀护生病,派史陈良率兵屯守于桓且谷,以防备匈奴侵犯;史终带运粮,司马丞韩玄管领各壁,右曲候任商管领各垒。陈良等商量说:“现在西域各国有很多已叛汉,匈奴又要大规模入侵,我们恐怕是要死了。我们不如杀掉校尉,率领人马投降匈奴。”于是率领数千骑兵前往校尉府,威胁诸亭点起烽火,分头告知诸壁垒,说:“匈奴十万骑来攻。官吏士卒都要拿起武器迎敌,落后的要斩首!”集合了三四百人,在距离校尉府数里时停止前进。天亮时,点燃烽火。校尉开城门击鼓集合官吏士卒,陈良等乘机而入,杀死校尉刀护和四个儿子及其兄弟子侄,衹剩下妇女和小孩未杀。陈良等留驻戊己校尉城,派人向匈奴南将军通报情况,南将军派二千骑士迎接陈良等,陈良等胁略戊己校尉官吏士卒男女共二千余人北投匈奴。匈奴单于任陈良、终带为乌贲都尉。 又过三年,单于死,其弟乌弃单于咸立为单于,又与王莽和亲。王莽派使者带了很多金宝绸缎送给单于,要求交出陈良、终带等。单于逮捕了陈良、终带、韩玄、任商四人和亲手杀死刀护的芝音及他们的妻子等共二十七人,都押入囚车,交给汉使。到长安后,王莽把这些人都烧杀了。以后王莽又欺骗单于,匈奴与汉的和亲关系断绝。匈奴大举侵扰汉的北部边境,汉在西域的统治也瓦解了。焉耆国靠近匈奴,首先叛漠,杀死都护但钦,王莽不能出兵征讨。 玉凰三年才派五威将王骏、西域都护李崇率戊己校尉郭钦到西域,西域各国都在郊外欢迎,供应粮食等。焉耆王也诈降汉,但却暗地调兵自备。王骏等率领莎车、龟兹等国兵七千余人,分为数部进入焉耆,焉耆设下埋伏截击王骏等,又蛄墨、显垦、鱼题等国兵暗通聂壹,共同袭击王坠等,全部杀掉王坠官兵。衹有戊己校尉郭钦另率一部军队后来才到焉耆。焉耆兵打仗还未回来,郭钦把他们城中的老弱都杀死,退兵回长室。王菱封堑趑为参0胡子。奎塞收拾残余的士卒,退守于龟兹。过了几年,王莽死去,李崇就流落西域,西域与中原王朝断绝了往来。 总计有国家五十。自译长、城长、君、监、吏、大禄、百长、千长、都尉、且渠、当户、将、相至侯、王,都佩带汉朝发给的印绶的,共有三百七十六人。康居、大月氏、安息、扇宾、乌弋等国,都因距漠极远,不在五十国中。这些国如到长安来有所贡献,汉朝则以相当的财物回报,并不统辖他们。 赞曰:汉武帝时,力图制服匈奴。但匈奴胁从西域各国,又联合南羌,构成汉朝的大患。汉武帝就设河西四郡,开玉门关,通于西域,以切断匈奴的右臂,隔开与南羌、月氏的联系。单于失去了西域各国和羌人的支援,从此向远方逃去,沙漠以南没有匈奴的王庭了。 经历文景无为而治,休养生息五代,天下富庶,财力有余,兵马强盛。所以汉武帝能见到犀、象、玳瑁就开建了珠崖等七郡,有感于枸酱、竹杖就开设了烊柯、越隽等郡,听说天马、葡萄就打通了大宛、安息之路。从造以后,明珠、玳瑁、通犀、翠羽等珍宝积满了后宫,蒲梢、龙文、鱼目、汗血各种骏马充满了黄门,大象、狮子、猛犬、鸵鸟成群地游食于苑囿中。远方的珍奇异物自四面而来。于是汉武帝扩大上林苑,开掘昆明池,建千门万户之宫,筑神明通天之台,制甲乙之帐,系随珠和璧,武帝列彩绣之屏风,披翠羽之外衣,依玉饰之几案。武帝住在这裹,设酒池肉林招待四周少数民族客人;表演《巴俞》之舞,都卢、海中《肠极》,鱼龙幻术,化装角抵等戏。还有赏赐送礼,万里供给,军队花费,不计其数。财政不够使用,就国家专卖酒,专营盐铁,铸白金造皮币为钱,征收车船六畜之税。民力屈尽,财用枯竭,再加之荒年歉收,寇盗并起,道路不通,于是武帝命直指使者暴胜之等穿绣衣,持斧铁,到各郡国进行镇压,然后取得胜利。到武帝末年,放弃丫轮台屯田,下了沉痛诏书,这不是仁人圣者所悔悟的事吗!况且通西域的道路上,近的有白龙堆,远的有葱岭,还有身热、头痛、县度等险要地区。淮南王刘安、杜钦、扬雄的议论,都认为这是天地设置来划分区域的,以隔绝内外。《尚书》说“西戎即序”,是说禹在治洪水、划九州之后,把西戎各国划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不是靠皇上的威武来让他们进贡的。 西域诸国,各有自己的君长,军队分散力弱,不能统一。虽曾属于匈奴,但与匈奴并不亲密。匈奴能得到他们的马畜毡厨,但不能统率他们进攻或退却。他们与汉朝隔绝,道路遥远,得到他们不算有益,抛弃他们不算损失。汉朝的盛德是我们自己创造的,并不依靠他们得来。所以自光武帝建武以来,西域各国思念汉朝的威德,都愿意内属。衹有小柄如鄯善、车师地近匈奴,还受到匈奴的控制。其他大国如莎车、于阗等,数次派使者送质子来汉朝,并希望允准他们属于都护。光武帝考察古今历史,根据当时的形势,采取羁縻政策,不同意派出西域都护,亦遣回各国的质子。虽然大禹划定西戎之区域,周公不收越裳氏之白雉,汉文帝不收千里马,都是古圣贤之美事,但光武帝之所为都兼有此义,没有比遣一做法更高明的了。 卷九十七 上 外戚传 第六十七上 (外戚) 【原文】 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过文之君,非独内德茂也,盖亦有外戚之助焉。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用末喜;殷之兴也以有娀及有{新女},而纣之灭也嬖妲己;周之兴也以姜嫄及太任、太姒,而幽王之禽也婬褒姒。故《易》基《乾》、《坤》,《诗》首《关睢》,《书》美釐降,《春秋》讥不亲迎。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昏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陰陽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人能弘道,末如命何。甚哉妃匹之爱,君不能得之臣,父不能得之子,况卑下乎!既欢合矣,或不能成子姓,成子姓矣,而不能要其终,岂非命也哉!孔子罕言命,盖难言之。非通幽明之变,恶能识乎性命! 汉兴,因秦之称号,帝母称皇太后,祖母称太皇太后,適称皇后,妾皆称夫人。又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之号焉。至武帝制婕妤、濩娥、傛华、充依,各有爵位,而元帝加昭仪之号,凡十四等云。昭仪位视丞相,爵比诸侯王。婕妤视上卿,比列侯。濩娥视中二千石,比关内侯。傛华视真二千石,比大上造。美人视二千石,比少上造。八子视千石,比中更。充依视千石,比左更。七子视八百石,比右庶长。良人视八百石,比左庶长。长使视六百石,比五大夫。少使视四百石,比公乘。五官视三百石。顺常视二百石。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皆视百石。上家人子、中家人子视有秩斗食云。五官以下,葬司马门外。 高祖吕皇后,父吕公,单父人也,好相人。高祖微时,吕公见而异之,乃以女妻高祖,生惠帝、鲁元公主。高祖为汉王,元年封吕公为临泗侯,二年立孝惠为太子。 后汉王得定陶戚姬,爱幸,生赵隐王如意。太子为人仁弱,高祖以为不类己,常欲废之而立如意,“如意类我”。戚姬常从上之关东,日夜啼泣,欲立其子。吕后年长,常留守,希见,益疏。如意且立为赵王,留长安,几代太子者数。赖公卿大臣争之,及叔孙通谏,用留侯之策,得无易。 吕后为人刚毅,佐高帝定天下,兄二人皆为列将,从征伐。长兄泽为周吕侯,次兄释之为建成侯,逮高祖而侯者三人。高祖四年,临泗侯吕公薨。 高祖崩,惠帝立,吕后为皇太后,乃令永巷囚戚夫人,髡钳衣赭衣,令舂。戚夫人舂且歌曰:“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幕,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女?”太后闻之大怒,曰:“乃欲倚女子邪?”乃召赵王诛之。使者三反,赵相周昌不遣。太后召赵相,相征至长安。使人复召赵王,王来。惠帝慈仁,知太后怒,自迎赵王霸上,入宫,挟与起居饮食。数月,帝晨出射,赵王不能蚤起,太后伺其独居,使人持鸩饮之。迟帝还,赵王死。太后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熏耳,饮瘖药,使居鞠域中,名曰“人彘”。居数月,乃召惠帝视“人彘”。帝视而问,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岁余不能起。使人请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复治天下!”以此日饮为婬乐,不听政,七年而崩。 太后发丧,哭而泣不下。留侯子张辟强为侍中,年十五,谓丞相陈平曰:“太后独有帝,今哭而不悲,君知其解未?”陈平曰:“何解?”辟强曰:“帝无壮子,太后畏君等。今请拜吕台、吕产为将,将兵居南北军,及诸吕皆军,居中用事。如此则太后心安,君等幸脱祸矣!”丞相如辟强计请之,太后说,其哭乃哀。吕氏权由此起。乃立孝惠后宫子为帝,太后临朝称制。复杀高祖子赵幽王友、共王恢及燕王建子。遂立周吕侯子台为吕王,台弟产为梁王,建城侯释之子禄为赵王,台子通为燕王,又封诸吕凡六人皆为列侯,追尊父吕公为吕宣王,兄周吕侯为悼武王。 太后持天下八年,病犬祸而崩,语在《五行志》。病困,以赵王禄为上将军居北军,梁王产为相国居南军,戒产、禄曰:“高祖与大臣约,非刘氏王者,天下共击之。今王吕氏,大臣不平。我即崩,恐其为变,必据兵卫宫,慎毋送丧,为人所制。”太后崩,太尉周勃、丞相陈平、朱虚侯刘章等共诛产、禄、悉捕诸吕男女,无少长皆斩之。而迎立代王,是为孝文皇帝。 孝惠张皇后。宣平侯敖尚帝姊鲁元公主,有女。惠帝即位,吕太后欲为重亲,以公主女配帝为皇后。欲其生子,万方终无子,乃使陽为有身,取后宫美人子名之,杀其母,立所名子为太子。 惠帝崩,太子立为帝,四年,乃自知非皇后子,出言曰:“太后安能杀吾母而名我!我壮即为所为。”太后闻而患之,恐其作乱,乃幽之永巷,言帝病甚,左右莫得见。太后下诏废之,语在《高后纪》。遂幽死,更立恒山王弘为皇帝,而以吕禄女为皇后。欲连根固本牢甚,然而无益也。吕太后崩,大臣正之,卒灭吕氏。少帝恒山、淮南、济川王,皆以非孝惠子诛。独置孝惠皇后,废处北宫,孝文后元年薨,葬安陵,不起坟。 高祖薄姬,文帝母也。父吴人,秦时与故魏王宗女魏媪通,生薄姬。而薄姬父死山陰,因葬焉。及诸侯畔秦,魏豹立为王,而魏媪内其女于魏宫。许负相薄姬,当生天子。是时,项羽方与汉王相距荥陽,天下未有所定。豹初与汉击楚,及闻许负言,心喜,因背汉而中立,与楚连和。汉使曹参等虏魏王豹,以其国为郡,而薄姬输织室。豹已死,汉王入织室,见薄姬,有诏内后宫,岁余不得幸。 始姬少时,与管夫人、赵子儿相爱,约曰:“先贵毋相忘!”已而管夫人、赵子儿先幸汉王。汉王四年,坐河南成皋灵台,此两美人侍,相与笑薄姬初时约。汉王问其故,两人俱以实告。汉王心凄然怜薄姬,是日召,欲幸之。对曰:“昨暮梦龙据妾胸。”上曰:“是贵征也,吾为汝成之。”遂幸,有身。岁中生文帝,年八岁立为代王。自有子后,希见。高祖崩,诸幸姬戚夫人之属,吕后怒,皆幽之不得出宫。而薄姬以希见故,得出从子之代,为代太后。太后弟薄昭从如代。 代王立十七年,高后崩。大臣议立后,疾外家吕氏强暴,皆称薄氏仁善,故迎立代王为皇帝,尊太后为皇太后,封弟昭为轵侯。太后母亦前死,葬栎陽北,乃追尊太后父为灵文侯,会稽郡致园邑三百家,长丞以下使奉守寝庙,上食祠如法。栎陽亦置灵文夫人园,令如灵文侯园仪。太后蚤失父,其奉太后外家魏氏有力,乃召复魏氏,赏赐各以亲疏受之。薄氏侯者一人。 太后后文帝二岁,孝景前二年崩,葬南陵。用吕后不合葬长陵,故特自起陵,近文帝。 孝文窦皇后,景帝母也,吕太后时以良家子选入宫。太后出宫人以赐诸王各五人,窦姬与在行中。家在清河,愿如赵,近家,请其主遣宦者吏“必置我籍赵之伍中”。宦者忘之,误置籍代伍中。籍奏,诏可。当行,窦姬涕泣,怨其宦者,不欲往,相强乃肯行。至代,代王独幸窦姬,生女嫖。孝惠七年,生景帝。 代王王后生四男,先代王未入立为帝而王后卒,乃代王为帝后,王后所生四男更病死。文帝立数月,公卿请立太子,而窦姬男最长,立为太子。窦姬为皇后,女为馆陶长公主。明年,封少子武为代王,后徙梁,是为梁孝王。 窦皇后亲蚤卒,葬观津。于是薄太后乃诏有司追封窦后父为安成侯,母曰安成夫人,令清河置园邑二百家,长丞奉守,比灵文园法。 窦后兄长君。弟广国字少君,年四五岁时,家贫,为人所略卖,其家不知处。传十余家至宜陽,为其主人入山作炭。暮卧岸下百余人,岸崩,尽压杀卧者,少君独脱不死。自卜,数日当为侯。从其家之长安,闻皇后新立,家在观津,姓窦氏。广国去时虽少,识其县名及姓,又尝与其姊采桑,堕,用为符信,上书自陈。皇后言帝,召见问之,具言其故。果是。复问其所识,曰:“姊去我西时,与我决传舍中,匄沐沐我,已,饭我,乃去。”于是窦皇后持之而泣,侍御左右皆悲。乃厚赐之,家于长安。绛侯、灌将军等曰:“吾属不死,命乃且县此两人。此两人所出微,不可不为择师傅,又复放吕氏大事也。”于是乃选长者之有节行者与居。窦长君、少君由此为退让君子,不敢以富贵骄人。 窦皇后疾,失明。文帝幸邯郸慎夫人、尹姬,皆无子。文帝崩,景帝位,皇后为皇太后,乃封广国为章武侯。长君先死,封其子彭祖为南皮侯。吴、楚反时,太后从昆弟子窦婴侠,喜士,为大将军,破吴、楚、封魏其侯。窦氏侯者凡三人。 窦太后好黄帝、老子言,景帝及诸窦不得不读《老子》尊其术。太后后景帝六岁,凡立五十一年,元光六年崩,合葬霸陵。遗诏尽以东宫金钱财物赐长公主嫖。至武帝时,魏其侯窦婴为丞相,后诛。 孝景薄皇后,孝文薄太后家女也。景帝为太子时,薄太后取以为太子妃。景帝立,立薄妃为皇后,无子无宠。立六年,薄太后崩,皇后废。废后四年薨,葬长安城东平望亭南。 孝景王皇后,武帝母也。父王仲,槐里人也。母臧皃,故燕王臧荼孙也,为仲妻,生男信与两女。而仲死,臧皃更嫁为长陵田氏妇,生男蚡、胜。臧皃长女嫁为金王孙妇,生一女矣,而臧皃卜筮曰两女当贵,欲倚两女,夺金氏。金氏怒,不肯与决,乃内太子宫。太子幸爱子,生三女一男。男方在身时,王夫人梦日入其怀,以告太子,太子曰:“此贵征也。”未生而文帝崩,景帝即位,王夫人生男。是时,薄皇后无子。后数岁,景帝立齐栗姬男为太子,而王夫人男为胶东王。 长公主嫖有女,欲与太子为妃,栗姬妒,而景帝诸美人皆因长公主见得贵幸,栗姬日怨怒,谢长主,不许。长主欲与王夫人,王夫人许之。会薄皇后废,长公主日谮栗姬短。景帝尝属诸姬子,曰:“吾百岁后,善视之。”栗姬怒不肯应,言不逊,景帝心衔之而未发也。 长公主日誉王夫子男之美,帝亦自贤之。又耳曩者所梦日符,计未有所定。王夫人又陰使人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大行奏事,文曰:“‘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今太子母号宜为皇后。”帝怒曰:“是乃所当言邪!”遂案诛大行,而废太子为临江王。栗姬愈恚,不得见,以忧死。卒立王夫人为皇后,男为太子。封皇后兄信为盖侯。 初,皇后始入太子家,后女弟皃姁亦复入,生四男。皃姁蚤卒,四子皆为王。皇后长女为平陽公主,次南宫公主,次隆虑公主。 皇后立九年,景帝崩。武帝即位,为皇太后,尊太后母臧皃为平原君,封田蚡为武安侯,胜为周陽侯。王氏、田氏侯者凡三人。盖侯信好酒,田蚡、胜贪,巧于文辞。蚡至丞相,追尊王仲为共侯,槐里起园邑二百家,长丞奉守。及平原君薨,从田氏葬长陵,亦置园邑如共侯法。 初,皇太后微时所为金王孙生女俗,在民间,盖讳之也。武这始立,韩嫣白之。帝曰:“何为不蚤言?”乃车驾自往迎之。其家在长陵小市,直至其门,使左右入求之。家人惊恐,女逃匿。扶将出拜,帝下车立曰:“大姊,何藏之深也?”载至长乐宫,与俱谒太后,太后垂涕,女亦悲泣。帝奉酒,前为寿。钱千万,奴婢三百人,公田百顷,甲第,以赐姊。太后谢曰:“为帝费。”因赐汤沐邑,号修成君。男女各一人,女嫁诸侯,男号修成子仲,以太后故,横于京师。太后凡立二十五年,后景帝十五岁,元朔三年崩,合葬陽陵。 孝武陈皇后,长公主嫖女也。曾祖父陈婴与项羽俱起,后归汉,为堂邑侯。传子至孙午,午尚长公主,生女。 初,武帝得立为太子,长主有力,取主女为妃。及帝即位,立为皇后,擅宠骄贵,十余年而无子,闻卫子夫得幸,几死者数焉。上愈怒。后又挟妇人媚道,颇觉。元光五年,上遂穷治之,女子楚服等坐为皇后巫蛊祠祭祝诅,大逆无道,相连及诛者三百余人,楚服枭首于市。使有司赐皇后策曰:“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 明年,堂邑侯午薨,主男须嗣侯。主寡居,私近董偃。十余年,主薨。须坐婬乱,兄弟争财,当死,自杀,国除。后数年,废后乃薨,葬霸陵郎官亭东。 孝武卫皇后字子夫,生微也。其家号曰卫氏,出平陽侯邑。子夫为平陽主讴者,武帝即位,数年无子。平陽主求良家女十余人,饰置家。帝祓霸上,还过平陽主。主见所偫美人,帝不说。既饮,讴者进,帝独说子夫。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轩中,得幸。还坐欢甚,赐平陽主金千斤。主因奏子夫送入宫。子夫上车,主拊其背曰:“行矣!强饭勉之。即贵,愿无相忘!”入宫岁余,不复幸。武帝择宫人不中用者斥出之,子夫得见,涕泣请出。上怜之,复幸。遂有身,尊宠。召其兄卫长君、弟青侍中。而子夫生三女,元朔元年生男据,遂立为皇后。 先是,卫长君死,乃以青为将军,击匈奴有功,封长平侯。青三子在襁褓中,皆为列侯。及皇后姊子霍去病亦以军功为冠军侯,至大司马票骑将军。青为大司马大将军。卫氏支属侯者五人。青还,尚平陽主。 皇后立七年,而男立为太子。后色衰,赵之王夫人、中山李夫人有宠,皆蚤卒。后有尹婕妤、钩弋夫人更幸。卫后立三十八年,遭巫蛊事起,江充为奸,太子惧不能自明,遂与皇后共诛充,发兵,兵败,太子亡走。诏遣宗正刘长乐、执金吾刘敢奉策收皇后玺绶,自杀。黄门苏文、姚定汉舆置公车令空舍,盛以小弊,瘗之城南桐柏。卫氏悉灭。宣帝立,乃改葬卫后,追谥曰思后,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周卫奉守焉。 孝武李夫人,本以倡进。初,夫人兄延年性知音,善歌舞,武帝爱之。每为新声变曲,闻者莫不感动。延年侍上起舞,歌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上叹息曰:“善!世岂有此人乎?”平陽主因言延年有女弟,上乃召见之,实妙丽善舞。由是得幸,生一男,是为昌邑哀王。李夫人少而蚤卒,上怜闵焉,图画其形于甘泉宫。及卫思后废后四年,武帝崩,大将军霍光缘上雅意,以李夫人配食,追上尊号曰孝武皇后。 初,李夫人病笃,上自临候之,夫人蒙被谢曰:“妾久寝病,形貌毁坏,不可以见帝。愿以王及兄弟为托。”上曰:“夫人病甚,殆将不起,一见我属托王及兄弟,岂不快哉?”夫人曰:“妇人貌不修饰,不见君父。妾不敢以燕媠见帝。”上曰:“夫人弟一见我,将加赐千金,而予兄弟尊言。”夫人曰:“尊官在帝,不在一见。”上复言欲必见之,夫人遂转乡歔欷而不复言。于是上不说而起。夫人姊妹让之曰:“贵人独不可一见上属托兄弟邪?何为恨上如此?”夫人曰:“所以不欲见帝者,乃欲以深托兄弟也。我以容貌之好,得从微贱爱幸于上。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上所以挛挛顾念我者,乃以平生容貌也。今见我毁坏,颜色非故,必畏恶吐弃我,意尚肯复追思闵录其兄弟哉!”及夫人卒,上以后礼葬焉。其后,上以夫人兄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封海西侯,延年为协律都尉。 上思念李夫人不已,方士齐人少翁言能致其神。乃夜张灯烛,设帷帐,陈酒肉,而令上居他帐,遥望见好女如李夫人之貌,还幄坐而步。又不得就视,上愈益相思悲感,为作诗曰:“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令乐府诸音家弦歌之。上又自为作赋,以伤悼夫人,其辞曰: 美连娟以修嫮兮,命樔绝而不长,饰新官以延贮兮,泯不归乎故乡。惨郁郁其芜秽兮,隐处幽而怀伤,释舆马于山椒兮,奄修夜之不陽。秋气憯以凄泪兮,桂枝落而销亡,神茕茕以遥思兮,精浮游而出畺。托沈陰以圹久兮,惜蕃华之未央,念穷极之不还兮,惟幼眇之相羊。函菱荴以俟风兮,芳杂袭以弥章,的容与以猗靡兮,缥飘姚虖愈庄。燕婬衍而抚楹兮,连流视而娥扬,既激感而心逐兮,包红颜而弗明。欢接狎以离别兮,宵寤梦之芒芒,忽迁化而不反兮,魄放逸以飞扬。何灵魂之纷纷兮,哀裴回以踌躇,势路日以远兮,遂荒忽而辞去。超兮西征,屑兮不见。浸婬敞恍,寂兮无音,思若流波,怛兮在心。 乱曰:“佳侠函光,陨朱荣兮,嫉妒阘茸,将安程兮!方时隆盛,年夭伤兮,弟子增欷,洿沬怅兮。悲愁于邑,喧不可止兮。向不虚应,亦云已兮,嫶妍太息,叹稚子兮,懰栗不言,倚所恃兮。仁者不誓,岂约亲兮?既往不来,申以信兮。去彼昭昭,就冥冥兮,既下新官,不复故庭兮。呜呼哀哉,想魂灵兮! 其后李延年弟季坐奸乱怕宫,广利降匈奴,家族灭矣。 孝武钩弋赵婕妤,昭帝母也,家在河间。武帝巡狩过河间,望气者言此有奇女,天子亟使使召之。既至,女两手皆拳,上自披之,手即时伸。由是得幸,号曰拳夫人。先是,其父坐法宫刑,为中黄门,死长安,葬雍门。 拳夫人进为婕妤,居钩弋宫。大有宠,太始三年生昭帝,号钩弋子。任身十四月乃生,上曰:“闻昔尧十四月而生,今钩弋亦然。”乃命其所生门曰尧母门。后卫太子败,而燕王旦、广陵王胥多过失,宠姬王夫人男齐怀王、李夫人男昌邑哀王皆蚤薨,钩弋子年五六岁,壮大多知,上常言“类我”,又感其生与众异,甚奇爱之,心欲立焉,以其年稚母少,恐女主颛恣乱国家,犹与久之。 钩弋婕妤从幸甘泉,有过见谴,以忧死,因葬云陽。后上疾病,乃立钩弋子为皇太子。拜奉车都尉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辅少主。明日,帝崩。昭帝即位,追尊钩弋婕妤为皇太后,发卒二万人起云陵,邑三千户。追尊外祖赵父为顺成侯,诏右扶风置园邑二百家,长丞奉守如法。顺成侯有姊君姁,赐钱二百万,奴婢第宅以充实焉。诸昆弟各以亲疏受赏赐。赵氏无在位者,唯赵父追封。 孝昭上官皇后。祖父桀,陇西人邽人也。少时为羽林期门郎,从武帝上甘泉,天大风,车不得行,解盖授桀。桀奉盖,虽风常属车;雨下,盖辄御。上奇其材力,迁未央厩令。上尝体不安,及愈,见马,马多瘦,上大怒:“令以我不复见马邪!”欲下吏,桀顿道曰:“臣闻圣体不安,日夜忧惧,意诚不在马。”言未卒,泣数行下。上以为忠,由是亲近,为侍中,稍迁至太仆。武帝疾病,以霍光为大将军,太仆桀为左将军,皆受遗诏辅少主。以前捕斩反者莽通功,封桀为安陽侯。 初,桀子安取霍光女,结婚相亲,光每休沐出,桀常代光入决事。昭帝始立,年八岁,帝长姊鄂邑盖长公主居禁中,共养帝。盖主私近子客河间丁外人。上与大将军闻之,不绝主欢,有诏外人侍长主。长主内周陽氏女,令配耦帝。时上官安有女,即霍光外孙,安因光欲内之。光以为尚幼,不听。安素与丁外人善,说外人曰:“闻长主内女,安子容貌端正,诚因长主时得入为后,以臣父子在朝而有椒房之重,成之在于足下,汉家故事常以列侯尚主,足下何忧不封侯乎?”外人喜,言于长主。长主以为然,诏召安女入为婕妤,安为骑都尉。月余,遂立为皇后,年甫六岁。 安以后父封桑乐侯,食邑千五百户,迁车骑将军,日以骄婬。受赐殿中,出对宾客言:“与我婿饮,大乐!”见其服饰,使人归,欲自烧物。安醉则裸行内,与后母及父诸良人、侍御皆乱。子病死,仰而骂天。数守大将军光,为丁外人求侯,及桀欲妄官禄外人,光执正,皆不听。又桀妻父所幸充国为太医监,阑入殿中,下狱当死。冬月且尽,盖主为充国入马二十匹赎罪,乃得减死论。于是桀、安父子深怨光而重德盖主。知燕王旦帝兄,不得立,亦怨望,桀、安即记光过失予燕王,令上书告之,又为丁外人求侯。燕王大喜,上书称:“子路丧姊,期而不除,孔子非之。子路曰:‘由不幸寡兄弟,不忍除之。’故曰‘观过知仁’。今臣与陛下独有长公主为姊,陛下幸使丁外人侍之,外人宜蒙爵号。”书奏,上以问光,光执不许。及告光罪过,上又疑之,愈亲光而疏桀、安。桀安浸恚,遂结党与谋杀光,诱征燕王至而诛之,因废帝而立桀。或曰:“当如皇后何?”安曰:“逐麋之狗,当顾菟邪!且用皇后为尊,一旦人主意有所移,虽欲为家人亦不可得,此百世之一时也。”事发觉,燕王、盖主皆自杀。语在《霍光传》。 桀、安宗族既灭,皇后以年少不与谋,亦光外孙,故得不废。皇后母前死,葬茂陵郭东,追尊曰敬夫人,置园邑二百家,长丞奉守如法。皇后自使私奴婢守桀、安冢。 光欲皇后擅宠有子,帝时体不安,左右及医皆阿意,言宜禁内,虽宫人使令皆为穷裤,多其带,后宫莫有进者。 皇后立十岁而昭帝崩,后年十四五云。昌邑王贺征即位,尊皇后为皇太后。光与太后共废王贺,立孝宣帝。宣帝好位,为太皇太后。凡立四十七年,年五十二,建昭二年崩,合葬平陵。 卫太子史良娣,宣帝祖母也。太子有妃,有良娣,有孺子,妻、妾凡三等,子皆称皇孙。史良娣家本鲁国,有母贞君,史恭。以元鼎四年人为良娣,生男进,号史皇孙。 武帝末,巫蛊事起,卫太子及良娣、史皇孙皆遭害。史皇孙有一男,号皇曾孙,时生数月,犹坐太子系狱,积五岁乃遭赦。治狱使者邴吉怜皇曾孙无所归,载以付史恭。恭母贞君年老,见孙孤,甚哀之,自养视焉。 后曾孙收养于掖庭,遂登至尊位,是为宣帝。而贞君及恭已死,恭三子皆以旧恩封。长子高为乐陵侯,曾为将陵侯,玄为平台侯,及高子丹以功德封武陽侯,侯者凡四人。高至大司马车骑将军,丹左将军,自有传。 史皇孙王夫人,宣帝母也,名翁须,太始中得幸于史皇孙。皇孙妻、帝无号位,皆称家人子。征和二年,生宣帝。帝生数月,卫太子、皇孙败,家人子皆坐诛,莫有收葬者,唯宣帝得全。即尊位后,追尊母五夫人谥曰悼后,祖母史良娣曰戾后,皆改葬,起园邑,长丞奉守。语在《戾太子传》。地节三年,求得外祖母王媪,媪男无故,无故弟武皆随使者诣阙。时乘黄牛车,故百姓谓之黄牛妪。 初,上即位,数遣使者求外家。久远,多似类而非是。既得王媪,令太中大夫任宣与丞相御史属杂考问乡里识知者,皆曰王妪。妪言名妄人,家本涿郡蠡吾平乡。年十四嫁为同乡王更得妻。更得死,嫁为广望王虒始妇,产子男无故、武,女翁须,翁须年八九岁时,寄居广望节侯子刘仲卿宅,仲卿谓虒始曰:“予我翁须,自养长之。”媪为翁须作缣单衣,送仲卿家。仲卿教翁须歌舞,往来归取冬夏衣。居四五岁,翁须来言:“邯郸贾长皃求歌舞者,仲卿欲以我与之。”媪即与翁须逃走,之平乡。仲卿载虒始共求媪,媪惶急,将翁须归,曰:“儿居君家,非受一钱也,奈何欲予它人?”仲卿诈曰:“不也。”后数日,翁须乘长皃车马过门,呼曰:“我果见行,当之柳宿。”媪与虒即之柳宿,见翁须相对涕泣,谓曰:“我欲为汝自言。”翁须曰:“母置之,何家不可以居?自言无益也。”媪与虒始还求钱用,随逐至中山卢奴,见翁须与歌舞等比五人同处,媪与翁须共宿。明日,虒始留视翁须,媪还求钱,欲随至邯郸。媪归,粜买未具,虒始来归曰:“翁须已去,我无钱用随也。”因绝至今,不闻其问。贾长皃妻贞及从者师遂辞:“往二十岁,太子舍人侯明从长安来求歌舞者,请翁须等五人。长皃使遂送至长安,皆入太子家。”及广望三老更始、刘仲卿妻其等四十五人辞,皆验。宣奏王媪悼后母明白,上皆召见,赐无故、武爵关内侯,旬月间,赏赐以巨万计。顷之,制诏御史赐外祖母号为博平君,以博平、蠡吾两县户万一千为汤沐邑。封舅无故为平昌侯,武为乐昌侯,食邑各六千户。 初,虒始以本始四年病死,后三岁,家乃富贵,追赐谥曰思成侯。诏涿郡治冢室,置园邑四百家,长丞奉守如法。岁余,博平君薨,谥曰思成夫人,诏徙思成侯合葬奉明顾成庙南,置园邑长丞,罢涿郡思成园。王氏侯者二人,无故子接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而武子商至丞相,自有传。 孝宣许皇后,元帝母也。父广汉,昌邑人,少时为昌邑王郎。从武帝上甘泉,误取它郎鞍以被其马,发觉,吏劾从行而盗,当死,有诏募下蚕室。后为宦者丞。上官桀谋反时,广汉部索,其殿中庐有索长数尺可以缚入者数千枚,满一箧缄封,广汉索不得,它吏往得之。广汉坐论为鬼薪,输掖庭,后为暴室啬夫。时宣帝养于掖庭,号皇曾孙,与广汉同寺居。时掖庭令张贺,本卫太子家吏,及太子败,贺坐下刑,以旧恩养视皇曾孙甚厚。及曾孙壮大,贺欲以女孙妻之。是时,昭帝始冠,长八尺二寸。贺弟安世为右将军,与霍将军同心辅政,闻贺称誉皇曾孙,欲妻以女,安世怒曰:“曾孙乃卫太子后也,幸得以庶人衣食县官,足矣,勿复言予女事。”于是贺止。时许广汉有女平君,年十四五,当为内者令欧侯氏子妇。临当入,欧侯氏子死。其母将行卜相,言当大贵,母独喜。贺闻许啬夫有女,乃置酒请之,酒酣,为言:“曾孙体近,下人,乃关内侯,可妻也。”广汉许诺。明日,妪闻之,怒。广汉重令为介,遂与曾孙,一岁生元帝。数月,曾孙立为帝,平君为婕妤。是时,霍将军有小女,与皇太后有亲。公卿议更立皇后,皆心仪霍将军女,亦未有言。上乃诏求微时故剑,大臣知指,白立许婕妤为皇后。既立,霍光以后父广汉刑人不宜君国,岁余乃封为昌成君。 霍光夫人显欲贵其小女,道无从。明年,许皇后当娠,病。女医淳于衍者,霍氏所爱,尝入宫侍皇后疾。衍夫赏为掖庭户卫,谓衍:“可过辞霍夫人行,为我求安池监。”衍如言报显。显因生心,辟左右,字谓衍:“少夫幸报我以事,我亦欲报少夫,可乎?”衍曰:“夫人所言,何等不可者!”显曰:“将军素爱小女成君,欲奇贵之,愿以累少夫。”衍曰:“何谓邪?”显曰:“妇人免乳大故,十死一生。今皇后当免身,可因投毒药去也,成君即得为皇后矣。如蒙力事成,富贵与少夫共之。”衍曰:“药杂治,当先尝,安宁?”显曰:“在少夫为之耳,将军领天下,谁敢言者?缓急相护,但恐少夫无意耳!”衍良久曰:“愿尽力。”即捣附子,赍入长定宫。皇后免身后,衍取敖子并合大医大丸以饮皇后。有顷曰:“我头岑岑也,药中得无有毒?”对曰:“无有。”遂加烦懑,崩。衍出,过见显,相劳问,亦未敢重谢衍。后人有上书告诸医待疾无状者,皆收系诏狱,劾不道。显恐急,即以状具语光,因曰:“既失计为之,无令吏急衍!”光惊鄂,默然不应。其后奏上,署衍勿论。 许后立三年而崩,谥曰恭哀皇后,葬杜南,是为杜陵南园。后五年,立皇太子,乃封太子外祖父昌成君广汉为平恩侯,位特进。后四年,复封广汉两弟,舜为博望侯,延寿为乐成侯。许氏侯者凡三人。广汉薨,谥曰戴侯,无子,绝。葬南园旁,置邑三百家,长丞奉守如法。宣帝以延寿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辅政。元帝即位,复封延寿中子嘉为平恩侯,奉戴侯后,亦为大司马、车骑将军。 孝宣霍皇后,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光女也。母显,即使淳于衍陰杀许后,显因为成君衣补,治入宫具,劝光内之,果立为皇后。 初,许后起微贱,登至尊日浅,从官车服甚节俭,五日一朝皇太后于长乐宫,亲奉案上食,以妇道共养。及霍后立,亦修许后故事。而皇太后亲霍后之姊子,故常竦体,敬而礼之。皇后轝驾侍从甚盛,赏赐官属以千万计,与许后时县绝矣。上亦宠之,颛房燕。立三岁而光薨。后一岁,上立许后男为太子,昌成君者为平恩侯。显怒恚不食,呕血,曰:“此乃民间时子,安得立?即后有子,反为王邪!”复教皇后令毒太子。皇后数召太子赐食,保阿辄先尝之,后挟毒不得行。后杀许后事颇泄,显遂与诸婿昆弟谋反,发觉,谐诛灭。使有司赐皇后策曰:“皇后荧惑失道,怀不德,挟毒与母博陆宣成侯夫人显谋欲危太子,无人母之恩,不宜奉宗庙衣服,不可以承天命。呜呼伤哉!其退避宫,上玺绶有司。”霍后立五年,废处昭台宫。后十二岁,徙云林馆,乃自杀,葬昆吾亭东。 初,霍光及兄骠骑将军去病皆自以功伐封侯居位,宣帝以光故,封去病孙山、山弟云,皆为列侯,侯者前后四人。 孝宣王皇后。其先高祖时有功赐爵关内侯,自沛徙长陵,传爵至后父奉光。奉光少时好斗鸡,宣帝在民间数与奉光会,相识。奉光有女年十余岁,每当适人,所当适辄死,故久不行。及宣帝即位,召入后宫,稍进为婕妤。是时,馆陶王母华婕妤及淮陽宪王母张婕妤、楚孝王母卫婕妤皆爱幸。 霍皇后废后,上怜许太子蚤失母,几为霍氏所害,于是乃选后宫素谨慎而无子者,遂立王婕妤为皇后,令母养太子。自为后后,希见,无宠。封父奉光为邛成侯。立十六年,宣帝崩,元帝即位,为皇太后。封太后兄舜为安平侯。后二年,奉光薨,谥曰共侯,葬长门南,置园邑二百家,长丞奉守如法。元帝崩,成帝即位,为太皇太后。复爵太皇太后弟骏为关内侯,食邑千户。王氏列侯二人,关内侯一人。舜子章,章从弟咸,皆至左右将军。时成帝母亦姓王氏,故世号太皇太后为邛成太后。 邛成太后凡立四十九年,年七十余,永始元年崩,合葬杜陵,称东园。奉光孙勋坐法免。元始中,成帝太后下诏曰:“孝宣王皇后,朕之姑,深念奉质共修之义,恩结于心。惟邛成共侯国废祀绝,朕甚闵焉。其封共侯曾孙坚固为邛成侯。”至王莽乃绝。 【白话文】 自古以来,那些创业的帝王以及继承皇位遵循先王成法的君主,并非衹凭自己美好的德行,也与外戚的帮助分不开。夏朝的兴起与涂山氏有关,而桀遭到放逐则是起因于末喜;殷代的兴起离不开有贼氏和有娶氏,而纣的灭亡则是由于宠信妲己;周朝的兴起有赖于姜螈、太任和太姒,而幽王被戎狄擒捉则是因为与裹姒婬乐。因此惕》从《干》《坤》二卦开始,《诗经》以《关雎》为第一篇,《尚书》赞美唐尧把两个女儿嫁给虞舜,《春秋》讽刺鲁隐公娶妻而不亲自迎娶。夫妇关系是人伦之大事。礼法中婚姻之事要谨慎而行。音乐和谐,四时才能和谐。陰陽的变化,生成天地万物,又怎么能够不慎重呢!人可以弘扬大道,对待天命却无可奈何。配偶之间的感情是超过一切的,即使凭着君父地位之尊,也无法勉强臣下子女,更何况低贱之辈呢!夫妻之爱欢乐融洽,有些人却不能生儿育女,而生养了儿女,却又不能得到善终,这些难道不正是天命吗!孔子很少谈论天命,大概是由于难以讲述清楚。不懂得陰陽变化,又怎么能知晓性命呢! 汉朝沿袭秦朝的称号,皇帝的母亲称为皇太后,祖母称为太皇太后,嫡妻称为皇后,妾都称为夫人。又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等称号。到汉武帝时,设婕妤、侄娥、俗华、充依,各有一定的爵位,元帝时设昭仪的称号,共有十四个等级。昭仪的禄秩相当于丞相,爵位与诸侯王相当。婕奸相当于上卿,爵位与列侯相当。侄娥相当于中二千石,爵位与关内侯相同。熔华相当于真二千石,爵位与大上造相同。美人相当于二千石,爵位与少上造相同。八子相当于干石,爵位与中更相同。充依相当于千石,爵位与左更相同。七子相当于八百石,爵位与右庶长等同。良人相当于八百石,爵位与左庶长等同。长使相当于六百石,爵位与五大夫等同。少使相当于四百石,爵位与公乘等同。五官相当于三百石。顺常相当于二百石。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都相当于百石。上家人子、中家人子相当于有秩禄的斗食。五官以下的等级,死后埋葬在司马门之外。 汉高祖的吕皇后,父亲叫吕公,是单父人,喜欢给人相面。高祖贫贱的时候,吕公见到他,认为不是平常之辈,就把女儿嫁给他为妻,生下惠帝和鲁元公主。高祖做了汉王,元年封吕公为临泗侯,二年册立孝惠帝为太子。 后来汉王娶了定陶戚姬,十分宠爱,戚姬生了赵隐王如意。太子为人仁爱懦弱,高祖认为他不像自己,常常打算废掉太子改立如意,说“如意像我”。戚姬经常跟从皇上出征关东,日夜哭泣,希望册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而吕后年纪大了,常常留守在关中,很少见到皇上,就越发被疏远了。如意被封为赵王,留居长安,有好几次几乎被立为太子。幸亏公卿大臣竭力反对,到了叔孙通进谏时,采用留侯的计策,才没有更换太子。 吕后为人刚毅,辅佐高祖平定天下,两个哥哥都是将领,跟随高祖作战。大哥吕泽封为周吕侯,二哥吕释之封为建成侯,到高祖称帝时,吕氏家族已有三人被封为侯。高祖四年,临泗侯吕公薨。 高祖去世,惠帝即位,吕后做了皇太后,就下令将戚夫人幽禁在永巷,剃去头发,颈束铁圈,穿上囚徒的红衣,让她舂米做苦役。戚夫人一边舂米一边唱着歌儿:“儿子为王,母亲为奴,一天到晚舂着米,常与死亡相伴!相隔三千里,谁能告诉你?”吕太后听说后大怒,说:“你还想靠着你的儿子吗?”就召赵王来长安打算杀掉他。使者往返了三次,趟相周昌不让趟王前去。太后就召见赵相,把他召来长安。然后又派人召趟王,赵王就来了。惠帝生性仁慈,知道太后痛恨赵王,就亲自到霸上去迎接趟王,一起进了皇宫,饮食起居都在一处。过了几个月,惠帝早晨出宫打猎,趟王没有早起,太后趁他睡着,就派人拿毒酒给他喝。等到惠帝回来时,赵王已经死了。太后就砍断了戚夫人的手脚,剜掉眼珠,熏聋耳朵,喝下哑药,把她扔在窟室裹,称为“人彘”。几个月之后,才叫惠帝来看“人彘”。惠童见了一问才知道这竟是戚夫人,就大哭了一场,从此得了病,一年多还没有好。惠帝派人去对太后说:“这不是人干的事。我做了太后的儿子,终究不能治理天下。”从此天天饮酒作乐,根本不理政事。七年后去世。 太后为惠帝发丧,哭而无泪。留侯的儿子张辟彊是侍中,才十五岁,他对丞相陈平说:“太后衹有皇上这一个儿子,现在哭起来却不悲伤,您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吗?”陈平说:“是什么缘故呢?”张辟彊说:“皇上没有年长的儿子,太后对您们这些大臣心存畏惧。现在如果请太后拜吕台、吕产为将军,让他们分别统领南军和北军,并且给吕家的人都封官职,让他们在朝廷做事。这样太后安了心,您们也就有幸免遭杀身之祸了!”陈平依照张辟彊的计策请奏太后,太后大喜,哭声这才悲伤起来。吕氏家族的权势从此形成。于是立孝惠帝儿子为皇帝,而由太后临朝处理国事,行使皇帝权力。太后又杀掉高祖的儿子趟幽王刘友、共王刘恢以及燕灵王刘建的儿子。就封周吕侯的儿子吕台为吕王,封吕台的弟弟吕产为梁王,封建城侯吕释之的儿子吕禄为趟王,吕台的儿子吕通封为燕王,又封其他吕氏六人为列侯,追尊太后的父亲吕公为吕宣王,哥哥周吕侯为悼武王。 太后掌管国政八年,由于犬祸得病而去世,造件事记载在《五行志》。太后病重的时候,让赵王吕禄做上将军,统领北军,梁王吕产做相国,统领南军,并告诫旦尘和旦拯说:“当年毫祖和大臣们有约,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现在吕家的人封了王,大臣心裹都是愤愤不平。我就要死了,恐怕大臣们会乘机作乱,你们一定要带领军队守卫皇宫,千万不要出去送丧,以免被别人控制。”太后驾崩以后,太尉周勃、丞相陈平、朱虚侯刘章等人一起诛杀吕产、吕禄,把吕氏家族的人全部捉拿起来,不论老幼都给杀掉了。于是迎接代王立为皇帝,也就是孝文皇帝。 孝惠皇帝的张皇后。宣平侯张敖娶了惠帝的姐姐鲁元公主,生下一个女儿。惠帝即位以后,吕太后打算亲上加亲,就把公主的女儿许配给惠帝做皇后。吕太后希望皇后生个儿子,但用尽了办法皇后还是没有孩子,就让她装作怀孕的样子,把后宫美人生的儿子弄来说是皇后所生,又杀掉孩子的亲生母亲,册立这孩子为太子。 惠帝去世后,太子被立为皇帝,即位四年,才知道自己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放言说:“太后怎么能杀掉我的母亲说我是皇后所生呢!等我长大以后,我知道该干什么。”太后听说后十分担忧,怕他日后生出祸乱,就将他囚禁在永巷,对外声称皇帝病得厉害,连左右侍者都见不到他。太后下诏书废掉了他,这件事记载在《高后纪》。少帝就被幽禁而死,太后改立恒山王刘弘为皇帝,让吕禄的女儿做皇后,希望从根本上巩固吕氏的地位,但这些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吕太后去世,大臣们拨乱反正,终于诛灭了吕氏家族。少帝恒山王以及淮南王、济川王,都因为不是孝惠帝的亲生儿子而被杀。衹有孝惠皇后留了下来,被废掉皇后的称号,住在北宫,孝文帝后元年,孝惠皇后薨,葬于安陵,没有建起陵墓。 高祖的薄姬,是文帝的母亲。薄姬的父亲是吴人,秦朝时和原来魏王宗族的女子魏媪私通。生下薄姬。薄姬的父亲死在山陰,就埋葬在那裹了。等到诸侯反叛秦朝,魏豹自立为王,魏媪把她的女儿送进魏宫裹。许负给薄姬相面,说她能生天子。这时项羽正和汉王在荣陽对峙,天下还没有平定。魏豹最初和漠一道攻击楚,等听了许负的话,心中大喜,就背叛了汉而实行中立,又与楚结交。汉王派曹参等人俘获魏王豹,把他的国土设为郡,而薄姬被送到织室。魏豹死后,汉王进织室,见到了薄姬,就下诏将她纳入后宫,一年多也没得到皇上的御幸。 当薄姬小的时候,和管夫人、赵子儿十分亲密,发誓说:“谁先得到贵幸,不要忘掉别人!”不久管夫人、趟子儿先得到汉王的宠爱。汉王四年,在河南成皋灵台游玩,这两个美人侍立在一旁,就讥笑薄姬当年与她们的盟约。汉王询问其中的缘故,两人就把实情告诉了他。汉王心中可怜薄姬,当天召见她,打算御幸。薄姬对汉王说:“昨天晚上,我梦见一条龙盘在胸口。”汉王说:“这是贵显的征兆,我帮助你成就它。”于是御幸,薄姬怀了身孕。这一年生下文帝,八岁时被立为代王。薄姬自从生了儿子,就很少见到皇上。高祖驾崩后,那些得到宠幸的姬妾如戚夫人一类的人,都被吕后所忌恨,幽禁起来不能离开皇宫。而薄姬因为很少被皇上召见,得以跟着儿子去了代地,称为代太后。代太后的弟弟薄昭也跟着到了代国。 代王立十七年时,吕太后去世。大臣们商议立新皇帝,痛恨外戚吕氏强横凶暴,都称赞薄氏仁爱善良,因此迎接代王立为皇帝,尊奉代太后为皇太后,封太后的弟弟薄昭为轵侯。太后的母亲在这之前也已去世了,埋葬在梁陽之北。于是追尊太后的父亲为灵文侯,在会稽郡建造陵园,设置三百户人家守园,令长丞以下的官吏奉守寝庙,按照法度祭祀。梁陽也设置了灵文夫人的陵园,规格、仪式都和灵文侯陵园一样。太后早年丧父,靠外婆家魏氏抚养,就召见优待魏氏,按关系的远近分别加以赏赐。薄氏家族中有一人封侯。 薄太后在文帝去世二年后卒于景帝前元二年,葬于南陵。因为吕后是皇后,太后不能与高祖合葬在长陵,所以特地另起一座陵墓,靠近文帝。耋主适宜旦玉,是墓童的母亲。吕太后掌权的时候,她以良家子女的身份选进宫中。旦立后挑选一些宫女出宫赏赐给诸侯王,每人五名,窦姬也在被选出宫之列。窦姬原籍清河郡,希望到趟国去,能离家近一些,就向主管派遣宫女的宦官请求说:“一定把我的名字放在去趟国的名单裹。”宦官却忘记了她的叮嘱,错将她的名字放进去代国的名单上。名单上奏以后,皇帝下诏批准。到了要出发的时候,窦姬痛哭流涕,怨恨那名宦官,不想前往,别人相劝她才勉强动身。到了代国,代王却偏偏衹宠爱实姬一人,生下女儿刘嫖。孝惠帝七年时,又生了景帝。 代王原来的王后生了四个儿子,代王还没有做皇帝,她就已经去世了,等到代王当了皇帝之后,王后所生的四个儿子相继病死。文帝即位几个月后,大臣们请求册立太子,而窦姬的儿子年纪最大,就被立作太子。窦姬被册立为皇后,女儿封为馆陶长公主。第二年,又封宝姬的小儿子刘武为代王,后来改为梁王,也就是梁孝王。 窦皇后的父母早已去世,埋葬在观津。因此薄太后就下韶给有关主管部门,追封窦皇后的父亲为安成侯,母亲为安成夫人,命令清河郡设置陵园,安排长丞率领二百户人家奉守,规格、仪式与薄太后父亲的灵文园一样。 窦皇后的哥哥叫窦长君。弟弟窦广国字少君,四、五岁的时候,因为家境贫穷,被别人劫掠出卖,家裹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他被辗转卖了十几家,最后被卖到宜陽,为他的主人进山烧炭。一天黄昏时,一百多个人在山崖边睡觉,山崖忽然崩塌,睡在崖边的人都被压死了,衹有少君未死。他替自己占卜,卦象显示几天后他可以成为列侯。他跟随主人到了长安,听说新近册封的皇后原籍观津,姓宝。广国离开家的时候虽然年幼,却还记得自己的籍贯和姓氏,又记得曾经和姐姐一起去采桑叶,从树上掉了下来,他就把这些事作为凭证,上书自己讲述身世。窦皇后把这些事对文帝说了,又把广国召来询问,他详细地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果然都是真的。又问起他还记得的一些往事,他说:“姐姐离开我西去的时候,和我在驿站中相别,讨来米汁为我洗头,然后又给我吃了饭,方才离去。”于是窦皇后拉着他的手大哭起来,左右的侍者也都跟着悲伤。就重重地赏赐了广国,让他居住在长安。绛侯周勃、将军灌婴等人说:“我们这些人如果不死,性命就将掌握在这两个人手裹了。他们出身低微,不能不为他们选择一位良师,免得又重新仿效吕氏家族的旧事。”因此就挑选了有德行的长者和他们一同居住。窦长君、窦少君从此成为谦让有礼的君子,不敢凭着自己地位显贵而盛气凌人。 窦皇后后来生了病,双目失明。文帝又宠爱邯郸慎夫人和尹姬,但都没有儿子。文帝去世,景帝即位后,宝皇后做了皇太后,就封窦广国为章武侯。窦长君死得早,封他的儿子窦彭祖为南皮侯。吴、楚等七国谋反时,太后的堂侄窦婴侠义勇武,喜欢结交士人,被任命为大将军,平灭吴、楚叛乱后,又封他为魏其侯。窦氏家族中封侯的一共有三个人。 窦太后喜欢黄帝、老子的学说,景帝和窦氏家族的人不得不读《老子》,推崇黄老之术。窦太后在景帝去世后六年,就是她被立为皇后的五十一年之后,即元光六年去世,与文帝合葬在霸陵。根据其遣韶将束宫的金银财物全部赏赐给长公主刘嫖。在汉武帝的时候,魏其侯窦婴做了丞相,后来被杀。 孝景帝薄皇后,是孝文帝薄太后家族之女。景帝做太子的时候,薄太后替他娶了薄氏为太子妃。景帝即位后,册封薄妃为皇后,薄皇后没有儿子,也不得景帝宠爱。薄氏做了六年皇后,薄太后去世后,她就被废掉了。薄皇后被废第四年去世,埋葬在长安城束平望亭的南面。 孝景帝王皇后,是武帝的母亲。王皇后的父亲叫王仲,是槐里人。母亲叫臧儿,是原先燕王臧荼的孙女,嫁给王仲为妻,生下儿子王信和两个女儿。王仲死了以后,臧儿又改嫁到长陵田家做媳妇,生了儿子田盼、田胜。臧儿的大女儿嫁给金王孙为妻,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但是臧儿卜卦,发现两个女儿都是富贵之命,希望依靠两个女儿得到尊宠,就让女儿和金家离婚。金家大怒,不肯善罢甘休,臧儿就把女儿送进太子宫中。太子十分宠爱王氏,她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王夫人怀着儿子的时候,梦到一轮太陽扑入腹中,就把这件事告诉给太子,太子说:“这是贵显的征兆。”孩子还没有出世,文帝去世,景帝即位后,王夫人生下一个儿子。这时候,薄皇后没有生子。又过了几年,景帝册立齐栗姬的儿子为太子,封王夫人的儿子为胶束王。 长公主刘嫖有个女儿,打算嫁给太子做妃子,可是栗姬生性好妒,而景帝后宫裹的那些美人常常靠长公主出力得到景帝宠幸,栗姬越发对长公主怨恨,就拒绝了长公主,没有答应。长公主又想把女儿嫁给王夫人的儿子,王夫人同意了。正好这时薄皇后被废,长公主天天在景帝面前讲栗姬的坏话。景帝曾经向栗姬托付各位夫人生的那些皇子,说:“我死了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他们。”栗姬非常恼火,不肯答应,且出言不逊,景帝心裹十分不满,衹是没有发作出来。 长公主天天称赞王夫人的儿子的好处,景帝自己也认为这个孩子有才能。再加上先前听到的这个孩子乃梦曰而生的祥瑞之事,景帝心中思来想去,没有拿定主意。王夫人又暗地裹派人催促大臣们提议册封栗姬为皇后。大行上书奏事,有一句话写道:“‘子以母贵,母以子贵,现在太子母亲的称号应当是皇后。”景帝大怒,说:“这件事是你应当说的吗!”就下韶杀掉大行,又废了太子,改封为临江王。栗姬更加恼怒,又不能被皇帝召见,因此忧惧而死。终于册立王夫人为皇后,王夫人的儿子做了太子。又封王皇后的哥哥王信为盖侯。 当初,皇后刚刚进太子宫中,后来她的妹妹儿拘也被送了进来,生下四个儿子。儿拘死得很早,四个儿子都封了王。皇后的大女儿封为平陽公主,二女儿封为南宫公主,三女儿封为隆虑公主。 王皇后册立为后的第九年,景帝去世。武帝即位,王皇后为皇太后,就尊封母亲臧儿为平原君,封田盼为武安侯,封田胜为周陽侯。王氏、田氏家族封侯者有三个人。盖侯王信喜欢喝酒,田蚜、田胜贪婪,善于词令。田朌的官一直做到丞相,又追尊王仲为共侯,在槐里设置陵园和二百户人家,设园长和园丞守卫祭扫。等到平原君去世后,与田氏合葬在长陵,也设置了园邑,规格、仪式都与共侯相同。 当初,皇太后微贱时给金王孙生的女儿名叫俗,因为在民间,不希望被人知道。武帝刚刚即位时,韩嫣告诉他逭件事。武帝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于是亲自前往迎接。其家住在长陵的一个小集市裹,武帝他们径直到了她家门口,派手下人进去请金氏。其家人惊惶失措,金氏吓得躲了起来。手下人搀扶着她出来参拜皇上,武帝一下车就说:“大姐,为什么藏得那么深?”遂上车到长乐宫,一起拜见太后,太后流下了眼泪,金氏也悲伤地哭了。武帝举起一杯酒,上前敬祝她们长寿。武帝将一千万贯钱、三百名奴婢、一百顷公田、豪华的宅第赏赐给姐姐。太后道谢说:“让皇上破费了。”又赐给她汤沐邑,封为修成君。修成君有儿女各一人,女儿嫁给诸侯,儿子称为修成子仲,倚仗太后的权势,在京城裹横行霸道。太后在位一共二十五年,景帝去世后十五年,也就是元朔三年,太后逝世,与景帝合葬在陽陵。 孝武帝陈皇后,是长公主刘嫖的女儿。她的曾祖父陈婴和项羽一同起兵,后来归降汉王,封为堂邑侯。爵位传给儿子,又传给孙子陈午,陈午娶长公主,生了一个女儿。 当初,武帝能够被立为太子,长公主出力很多,就娶了长公主的女儿为妃子。武帝即位以后,陈氏被册立为皇后,特受宠爱,骄傲专横,十几年都没有生育,听说卫子夫得到皇帝宠幸,就屡次加害于她。武帝更加愤怒了。陈皇后又使用妇人那种取悦于人之术企图博取皇上的欢心,事情逐渐败露。元光五年,武帝就追究惩治造件事,女子楚服等人因为替皇后用邪术加祸于人而获罪,罪大恶极,牵连被杀的有三百多人。楚服被砍头示众。皇帝派官吏赏赐皇后一道文书,说:“皇后不守礼法,祈祷鬼神,降祸于他人,无法承受天命。应当交回皇后的玺绶,离开皇后之位,退居长门宫。” 第二年,堂邑侯陈午去世,公主的儿子陈须继承侯位。公主在家中守寡,暗中与董偃私通。十几年后,公主去世。陈须因为婬乱及与兄弟们争夺财物而获罪,应当判处死刑,陈须自杀,国号也被废除了。又过了几年,被废的陈皇后也死去了,埋葬在霸陵郎官亭的束面。 孝武帝卫皇后,字子夫,出身低贱。她家姓卫氏,出白平陽侯的封邑。子夫是乎陽公主的歌女。武帝即位后,许多年没有儿子。平陽公主挑选了十几个良家女子,打扮起来留在家裹。武帝到了霸上祈福除灾,回来时顺便拜望平陽公主。公主叫出挑选出来的美人,武帝却都不喜欢。喝酒时,歌女进来了,武帝偏偏看中了子夫。武帝起身去换衣服,子夫在更衣车中侍奉,就得到武帝御幸。武帝回来坐下,非常高兴,赏赐平陽公主金一千斤。公主就奏请将子夫送进宫去。子夫上车时,公主抚摸着她的背说:“去吧!好好活下去。要是富贵了,希望不会忘了我。”卫子夫人宫一年多,再没有得到皇上临幸。武帝挑选爆中用不着的宫女赶出宫去,子夫得以见到武帝,哭着请求让自己离开皇宫。武帝对她很是怜爱,再次临幸,子夫就有了身孕,深得武帝宠爱。武帝召子夫的哥哥卫长君、弟弟卫青作了侍中。子夫生了三个女儿,元朔元年生了儿子刘据,就被册立为皇后。 卫长君死后,就让卫青做了将军,征伐匈奴立下大功,封为长平侯。卫青有三个儿子都是尚在襁褓之中就已封为列侯。卫皇后姐姐的儿子霍去病也以军功封为冠军侯,官至大司马骠骑将军。卫青是大司马大将军。卫氏亲属中有五人被封为侯。卫青出征归来,娶平陽公主为妻。 卫皇后册立为后第七年,儿子被立为太子。后来皇后容貌衰老,趟的王夫人、中山李夫人得到武帝宠爱,都死得很早。后来又有尹健伃、钩弋夫人相继受到武帝宠幸。卫皇后在位第三十八年,碰上巫蛊之祸,江充使用奸计,太子心中惧怕却又无法说明自己的清白,就和卫皇后一起杀掉了江充,起兵,结果打了败仗,太子逃走。武帝下诏派宗正刘长乐、执金吾刘敢拿着文书收回皇后的玺绶,卫皇后就自杀了。黄门苏文、姚定汉用车载上卫皇后的尸体放在公车令的空房裹,又装进一口小弊材,埋在城南的桐柏。卫氏家族全都被杀光了。宣帝即位以后,才改葬卫皇后,追赠谧号为思后,设置陵园及三百户人家,令园长和丞祭祀。 孝武帝李夫人,原本是作为歌伎进宫的。起初,李夫人的哥哥李延年精通音律,擅长歌舞,武帝很喜欢他。李延年每次作出新的乐曲,听到的人没有不受感动的。他为武帝跳舞,唱道:“北方有个美人,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回眸一笑,倾覆邦国。回眸再笑,倾覆国家。不是不爱惜城与国,衹是美人难以再得。”皇上叹息说:“好!世上难道真有这样的人吗?”平陽公主就说李延年有个妹妹,武帝就召见她,确实美貌善舞。因此得到武帝宠爱,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昌邑哀王。李夫人年轻却早死,武帝非常惋惜,就画了她的肖像挂在甘泉宫。卫思后被废四年之后,武帝去世,大将军霍光按照武帝的心意,让李夫人在宗庙配享,并追赠尊号为孝武皇后。 当初,李夫人病重,武帝亲自去看望她,夫人用被子蒙住脸说:“我卧病let久,相貌丑陋,不能拜见皇上。请皇上好好照顾我的儿子和兄弟。”武帝说:“夫人病得厉害,大概是要不行了。和我见上一面,嘱托儿子和兄弟的事情,难道不高兴吗?”夫人说:“女子没有梳妆打扮,不能见君父。我不敢仪容不整地见皇上。”武帝说:“夫人衹要和我见上一面,就赏赐给你千金,并且给你的兄弟加官晋爵。”夫人说:“加官晋爵是皇上决定的,不在于和我见上一面。”武帝又说一定要见她,夫人就转过脸去抽泣,不再说话。于是武帝很不高兴地走了。夫人的姐妹埋怨她说:“您难道就不能和皇上见上一面嘱托一下兄弟的事吗?为什么对皇上如此怨恨?”夫人说:“我之所以不想见皇上,正是要藉此来嘱托兄弟的事。我靠着美貌,能够从微贱之人得到皇上的宠幸。凭藉容貌侍奉别人的人,容貌衰老情谊就浅了,情谊变浅恩惠也就断了。皇上之所以还深情地眷念着我,正是由于我原来的容貌。现在如果见到我容貌丑陋,一定会又害怕又厌烦,嫌弃于我,哪里还能再怀念怜悯我、优待我的兄弟呢!”夫人死后,武帝用皇后的礼节将她安葬。然后,武帝封李夫人的哥哥李广利为贰师将军,海西侯,封李延年为协律都尉。 武帝一直对李夫人念念不忘,方士齐人少翁说能招徕李夫人的魂魄。就在夜裹点上灯烛,挂上帷帐,摆上酒肉,让武帝到别的帐篷裹去,武帝远远看到一个美女,正像李夫人的样子,在帐中坐下,又起身徐徐而行。可是不能走近去看,武帝就更加思念李夫人,心中感伤,为她作了一首诗说:“是不是你呢?我站在那儿望着你,却为何偏偏走得如此从容缓慢!”命令乐府的那些乐师配上曲子演唱。武帝又自己写了一篇赋,用来悼念李夫人,是这样写的:你的姿容炽弱美好啊,可叹性命短暂不长久,装饰了新宫久久期待着你啊,你却消失了身影不再回归故乡。荒草丛生一片凄凉景象啊,你身处幽暗之地令我神伤,把车马停在陵墓旁啊,长夜漫漫何时天明?秋气寒凉令我心中惨痛啊,那可人的桂枝玉陨香销,我的灵魂孤独地思恋着远方的你啊,精神脱离躯体四方漫游。长期寄情于地下的你啊,痛惜你花容如繁华早逝,天的尽头大概并不遥远啊,我想念你那翩翩徜徉的身姿。花蕊绽放等待着春风啊,沁人的芬芳愈加浓郁,明亮的面容婉顺安详啊,飘摇于风中却更加端庄。燕儿飞去飞来栖止于楹梁啊,你美目流盼娥眉轻扬。我如有所感心中追寻着你啊,你却将红颜深深地掩藏。相会欢愉亲热又终于分离啊,我深夜从梦中惊醒心下茫然,你忽然逝去再也不回转啊,魂魄放任无拘自在逍遥。思绪飘渺无定啊,你徘徊驻足我心哀戚,道路越来越远啊,恍惚中你飘然离去。如同红曰西坠,霎时不见了踪迹。一切渐渐朦胧起来,静悄悄地再也没有了声音,我对你的思念如流水不绝,心裹永远凄怆伤怀。 结语说:佳丽光彩照人,却如鲜花般凋零;那些嫉妒卑贱之辈,如何能与你相匹敌!正当鼎盛年华,却夭折而亡,兄弟小儿哭个不休,涕泪交流。悲愁郁结于中,哀声不绝于耳。我们的哀痛你无法知晓,真令人无可奈何。可叹你忧伤瘦损,又哀怜年幼的小儿,你哀怆不语,心中定是有所希冀。仁者不必发誓,难道对待亲戚还要誓言。你虽 从此一去不复返,我还是要表白自己的诚意。你远离光明的人世,前往昏暗的陰间,降临到了新宫,不再去往日的庭园。可悲啊可叹,我终日想念着你的魂灵!后来李延年的弟弟李季因在后宫婬乱而获罪,李广利又投降了匈奴,李氏一家就被灭族了。 孝武帝的钩弋趟健仔,是昭帝的母亲,原籍在河间。武帝巡游经过河间,善于观看云气的人说这裹有奇特的女子,武帝派人召她前来。她来的时候,两只手紧握成拳头,武帝亲自去掰她的手,手立刻就分开了。于是得到武帝的宠爱,称为拳夫人。原先她的父亲犯法被处以宫刑,就做了中黄门,死在长安,埋葬在雍门。 拳夫人进升为健仔,住在钩弋宫,非常得宠。太始三年,她生下昭帝,孩子被称作钩弋子。她怀孕十四个月孩子才降生,武帝说:“听说昔日尧就是怀胎十四个月而生的,现在钩弋夫人也生了这样的儿子。”就把孩子降生的那座宫殿的大门称作尧母门。后来卫太子败亡,燕王刘旦、广陵王刘胥常做错事,宠姬王夫人的儿子齐怀王、李夫人的儿子昌邑哀王都早死,钩弋子五六岁时,生得形体伟大,又十分聪明,武帝常说“像我”,又觉得他的出世也和别人不同,就特别疼爱他,打算立他为太子,又因为他年纪幼小,母亲又年轻,担心再出现女主专权乱国的事,就一直犹豫不决。 钩弋健伃跟随武帝去甘泉宫,犯了一点儿小错误,受到武帝责备,结果忧惧而死,就埋葬在云陽。后来武帝病重就册立钩弋子为皇太子。又封奉车都尉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让他辅佐年幼的君主。第二天,武帝逝世。昭帝即位后,追尊钩弋侄伃为皇太后,派二万名士卒建造云陵,设置三千户人家守陵。又追尊外祖父赵父为顺成侯,下诏令右扶风设置陵园和二百户人家,设长丞依照法度奉守。顺成侯有个姐姐名叫君拘,赏赐她二百万贯钱,以及奴婢和住宅。顺成侯的那些兄弟们则各自按照关系的亲疏分别进行赏赐。赵氏家族中没有做官的人,祇有赵健伃的父亲被迫封为侯。 孝昭帝上官皇后。她的祖父上官桀,是陇西上邦人。年轻时做羽林期门郎,跟随武帝去甘泉宫,赶上大风,车不能前进,就解下车盖让上官桀拿着。上官桀捧着车盖,虽然风很大却并没有被车落下;不久下起了雨,他就用车盖替武帝挡雨。武帝对他的勇力很是欣赏,就升他做了未央厩令。武帝曾经身体不太舒服,等到病好之后,去看马,发现马大多都瘦了,武帝大怒,说:“你认为我再也见不着这些马了吗!”要治他的罪,上官桀叩头说:“我听说皇上身体不适,就日日夜夜为您担心,哪裹还顾得上看马呀。”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就一串串地落了下来。武帝认为他对自己很忠心,因此十分亲信他,让他做了侍中,逐渐升为太仆。武帝病重,封霍光为大将军,太仆上官桀为左将军,都接受了遣诏辅佐幼主。由于先前捕杀造**的莽通立了功,又封上官桀为安陽侯。 当初,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娶了霍光的女儿为妻,两家结为姻亲,关系密切,霍光每当休假外出时,上官桀经常代替他处理国家大事。昭帝即位的时候衹有八岁,由人姐鄂邑盖长公主住在宫裹,抚育晅童。公主和盖堡的门客迥塱人工处人私通。晅童和大将军霆光听说了这件事,不愿断绝公主的私情,就下诏命令工夕丛侍奉公主。公主挑选了周陽氏的女子送进宫来,把她许配给昭帝。正好上官安也有个女儿,也就是霍光的外孙女,上官安就劝说霍光把这个外孙女送进宫去。霍光认为孩子还小,就没有答应。上官安平时和丁外人很要好,就去劝说丁外人:“听说长公主要挑选女子进宫,我的女儿容貌端正,如果能趁长公主选女入宫的机会进宫做了皇后,我们父子在朝廷为官,又有椒房为倚重,就全靠你成全了,汉家的旧例是让列侯娶公主为妻,你还担心封不了侯吗?”丁外人十分高兴,把这件事告诉公主,公主认为很有道理,就下韶让上官安的女儿进宫做了使伃,上官安封为骑都尉。又过了一个多月,就册立上官氏为皇后,她才衹有六岁。 上官安因为是皇后的父亲,被封为桑乐侯,封邑一千五百户,升为车骑将军,越来越骄横婬逸。他在殿上领受赏赐,出来后对宾客说:“和我的女婿一起喝酒,真快活!”炫耀所得的服饰,派人拿回家裹,打算自己燔烧供品祭神。上官安喝醉了酒,就光着身子在内宅行走,和他的继母以及父亲的姬妾侍婢婬乱。他的儿子病死了,就仰面怒骂上天。他屡次向霍光请求给丁外人封侯,上官桀也妄想给丁外人加官晋爵,霍光秉公办事,都没有同意。又上官桀妻子的父亲宠爱的充国是一名太医监,擅自跑到殿上,被捉拿下狱,按法律应当处以死罪。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公主替充国交纳二十匹马以赎罪,这才免去他的死罪。因此上官桀、上官安父子深深地怨恨霍光,而感激公主的恩德。他们得知昭帝的哥哥燕王刘旦,因没有被立为皇帝,也心存怨恨,上官桀和上官安就记录下霍光的过失告诉给燕王,让他给昭帝上书告发霍光,并替丁外人求侯爵之位。燕王大喜,就上书声称:“子路的姐姐死了,一周年后他还不脱掉丧服,孔子批评他。子路就说:‘我不幸,没有兄弟,因此不忍心脱掉为姐姐穿的丧服。’所以说‘看人的过失,可以知道他仁与不仁,。现在我和陛下衹有长公主一位姐姐,陛下隆恩让丁外人侍奉公主,丁外人应当封赏爵号。”上奏之后,昭帝询问霍光的意见,霍光坚持不同意。等到燕王又上书告发霍光有罪,昭帝更加怀疑,越发亲近霍光而疏远上官桀和上官安。上官氏父子逐渐恼羞成怒,就暗地裹集结党羽陰谋杀害霍光,诱骗燕王来京把霍光杀掉,然后废掉昭帝立上官桀为皇帝。有人说:“皇后可怎么办呢?”上官安说:“追逐麋的猎狗,还顾得上小兔子吗?况且依靠皇后得到尊位,一旦皇上变了主意,那就想做平民都不可能了,无论什么朝代都是这样的。”事情败露后,燕王、盖长公主都自杀。这件事记载在《霍光传》里。上官桀、上官安父子被灭族,皇后年幼,没有参预这次谋反,又是霍光的外孙女,因此没有被废掉。皇后的母亲在这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埋葬在茂陵郭的东面,追加尊号为敬夫人,设置陵园和二百户人家,园陵之长和丞依例祭扫和守卫。皇后自行派手下的奴婢去看护上官桀、上官安的坟墓。 霍光希望皇后能够专宠,生下儿子,昭帝的身体经常不舒服,左右的侍者和医官都阿附霍光的心意,说应当节制欲望,即使是宫女也命令她们穿上绲裆裤,又束上许多衣带,因此后宫女子没有能够进幸的。 上官皇后被册立为后的第十年,昭帝去世。皇后才十四五岁。昌邑王刘贺被召来做了皇帝,尊上官皇后为皇太后。后来,霍光与太后一起废掉刘贺,改立孝宣帝。宣帝即位后,太后成为太皇太后。上官氏一共在位四十七年,建昭二年她五十二岁时去世,舆昭帝合葬在平陵。 卫太子史良娣,是宣帝的祖母。太子有妃,有良娣,还有孺子,妻妾一共分三个等级,儿子都称为皇孙。史良娣原籍鲁国,有母亲叫做贞君,哥哥叫史恭。史氏在元鼎四年进宫做了太子良娣,生下儿子刘进,称为史皇孙。 武帝末年,发生了巫蛊之祸,卫太子和良娣、史皇孙都被杀害。史皇孙有一个儿子,称作皇曾孙,当时刚出世几个月,也受太子牵连被关进监狱,到了五岁才被赦免。管理监狱的使者邴吉怜悯皇曾孙无处可去,就把他交给史恭抚养。史恭的母亲贞君年岁已老,看到这孩子孤苦零仃,心里非常难过,就亲自照看这个孩子。 后来,皇曾孙被收养在掖庭,又登基做了皇帝,就是宣帝。此时贞君和史恭已经去世了,史恭的三个儿子都因为旧曰的恩情得到封赏。长子史高封乐陵侯,史曾封将陵侯,史玄封平台侯,到了史高的儿子史丹凭着功劳和德行被封为武陽侯,史氏家族中一共有四个人封侯。史高官至大司马车骑将军,史丹做到左将军,他们分别有自己的列传。 史皇孙王夫人,是宣帝的母亲,名叫翁须,太始年间得到史皇孙的宠爱。皇孙的妻妾没有名号,都称为家人子。征和二年,翁须生下宣帝。宣帝出世才几个月,卫太子、史皇孙败亡,家人子都牵连被害,尸体也没能收殓下葬,衹有宣帝保全了性命。宣帝即位后,追尊母亲王夫人的谧号为悼后,祖母史良娣谧号为戾后,都重新安葬,设置陵园和人家,令长丞奉守。这件事记载在《戾太子传》。地节三年,宣帝找到了外祖母王媪,王媪的儿子王无故,无故的弟弟王武都跟随使者赶赴皇宫。当时他们乘坐黄牛车,所以老百姓称王媪为黄牛妪。 当初,宣帝即位后,多次派使者去寻找外祖母家的人,但由于年代久了,有很多人都很像却并不是。找到王媪之后,派太中大夫任宣与丞相御史手下的官吏去询问同乡那些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王妪。王妪说自己名叫妄人,原籍涿郡蠡吾平乡。十四岁时嫁给同乡王更得为妻。更得死后。又嫁给广望王乃始为妻,生下儿子王无故、王武和女儿翁须。翁须八九岁时,寄养在广望节侯的儿子刘仲卿家裹,仲卿对乃始说:“把翁须给我,我帮你养大她。”王媪给翁须做了春夏季的衣服,送到仲卿家。仲卿教翁须学习歌舞,翁须回来取饼几次冬夏穿的衣服。过了四五年,翁须回来说“邯郸贾长儿来要能歌擅舞的人,仲卿想把我给他。”王媪就和翁须一起逃走,到了平乡。仲卿带着乃始一同寻找王媪,王媪很害怕,就领着翁须回去,说:“我女儿住在你家,没有得到一个钱,怎么能把她给别人呢?”仲卿骗她说:“不会的。”几天之后,翁须坐在买长儿的车上路过家门,她大声呼叫:“我果然被送走了,要到柳宿去。”王媪和乃始到了柳宿,见到翁须后相对而泣,对她说:“我们要为你告状。”翁须说:“母亲就算了吧,哪一家不能住呢?告状也没有用。”王媪和乃始回去筹集钱财,又跟随到中山卢奴,看到翁须和几名歌舞女子一共五人在一起,王媪和翁须一同睡下。第二天,乃始留在那裹看护翁须,王媪回去拿钱,打算跟着他们再到邯郸。王媪回家后,还没准备好钱物,乃始回来说:“翁须已经走了,我没钱,无法跟着她们。”于是断绝了联系,再也没有听到翁须的消息。贾长儿的妻子贞以及跟随着的歌舞教师遂的供辞上说:“二十年前,太子舍人侯明从长安来,要几名歌舞女子,就选走了翁须等五个人。买长儿让遂把她们送到长安,都进了太子宫中。”又有广望三老更始、刘仲卿的妻子其等四十五个人的证词,都可以作为凭据。任宣上奏说王媪确实是悼后的母亲,宣帝召见了她们,赏赐王怨故、王武为关内侯,几个月裹,赏赐他们财产巨万。不久,又下韶给御史,封外祖母为博平君,把博平、蠡吾两县作为她的封邑,包括一万一千户人家。封舅舅王无故为平吕侯,王武为乐昌侯,封邑各有六千户人家。 原先,王乃始在本始四年就病死了,三年之后,家族才得到富贵,就给他追赐谧号为思成侯。下诏令涿郡修建坟墓,设置陵园和四百产人家,让长丞按法度奉守。过了一年多,博平君去世了,谧号为思成夫人。下诏与思成侯合葬在查明顾成庙的南面,设置陵园、人家及长丞,废除了涿郡的思成园。王氏家族中有两个人封侯,王无故的儿子王接做到大司马车骑将军,而王武的儿子王商官至丞相,都有自己的列传。 茎宣童注皇后,是五壶的母亲。她的父亲叫姜庐选,是旦旦人,年轻时给吕邑王作郎。后来跟随亘嘘去苴星宣,误将别的郎的马鞍放在自己马上,被发现后,官吏揭发他随从皇上出行却有偷盗行为,应当定为死罪,有诏书令他在蚕室受宫刑而免去一死。后来做了宦官中的丞。上官桀谋反时,广汉搜索罪证,上官桀在宫中的庐舍裹有几尺长可以用来捆人的绳子几千条,满满地装在一个封好的筐裹,广汉没有发觉,其他人去时看到了。广汉又获罪,被判徒刑鬼薪罚作劳役,送进掖庭,后来当了暴室啬夫。这时宣帝被收养在掖庭,称为皇曾孙,和广汉住在同一处官舍。而掖庭令张贺,本来是卫太子家的小吏,太子败亡后,他被处以宫刑,由于旧时的恩情对待皇曾孙非常好。等到皇曾孙长大以后,张贺打算把孙女嫁给他为妻。这时,昭帝刚满二十岁,身高八尺二寸。张贺的弟弟张安世做右将军,和霍将军同心辅佐昭帝,听到张贺称赞皇曾孙,又要把孙女嫁给他,就发怒说:“皇曾孙是卫太子的后代,有幸能以平民的身份被朝廷供养,就已经足够了,不要再提把孙女嫁给他的事了。”因此张贺衹得作罢。当时许广汉有个女儿叫平君,有十四五岁,本应是内者令欧侯氏的儿媳妇。该出嫁的时候,欧侯氏的儿子却死了。她的母亲为她求卜人占卜,说她将会大富大贵,她母亲心中暗自高兴。张贺听说许啬夫有个女儿,就摆下酒席宴请他,喝到畅快的时候,就说“皇曾孙和皇上是近亲,纵使他才能低劣,也能做个关内侯,你可以把女儿许配他为妻。”广漠应允了。第二天,平君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恼怒。但广漠重新请人作媒,于是把女儿嫁给皇曾孙,一年以后生下元帝。又过了几个月,皇曾孙被立为皇帝,封许平君为凄仔。这时,霍将军还有一个小女儿没有出嫁,又和皇太后是亲戚。大臣们提议册立皇后,都倾向于霍将军的女儿,却没有人开口说话。宣帝就下诏说要寻求自己贫贱时的一口旧宝剑,大臣们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就奏请册立许健仔为皇后。册立皇后之后,霍光认为皇后的父亲许广漠是受过宫刑的人,不适合管理地方,过了一年多才封他为昌成君。 霍光的夫人霍显想让自己的小女儿显贵,却又想不出办法。第二年,许皇后要临产时得了病。女医生淳于衍,和霍家关系亲密,曾进宫去侍候皇后。淳于衍的丈夫赏是掖庭户卫,对淳于衍说“你去向霍夫人辞行,替我讨个安池监的职位。”淳于衍就对霍显讲了。霍显就有了主意,摒退左右,对淳于衍说:“少夫求我遣件事,我也有事求少夫,可以吗?”淳于衍说:“夫人说的事,哪裹有不可以的!”霍显说:“将军一向喜爱小女儿成君,希望她能够显贵,想麻烦少夫。”淳于衍说:“这是什么意思?”霍显说:“女人分娩是一件大事,九死一生。现在皇后就要分娩了,可以藉此机会投进毒药除掉她,成君也就能做皇后了。若你愿意出力办成这件事,我愿和少夫你共享富贵。”淳于衍说:“药是由众位太医共同配成的,又要别人先尝过,怎么能下毒呢?”霍显说:“造就要看少夫你的本事了。大将军掌管天下,谁敢说他什么?危急时我会保护你的,就怕你没这个意思。”淳于衍沉思了半天,说:“愿意尽力去做。”她就将附子捣成粉末,带进长定宫。皇后生产之后,淳于衍取出附子搀和在太医的药丸中,服侍皇后吃下去。一会儿皇后说:“我头疼难受,难道药裹有毒吗?”淳于衍回答说:“没有。”皇后就更加烦闷不安,终于死去了。淳于衍离开皇宫,拜见霍显,霍显慰劳她,却没敢重重地赏谢。后来有人上书,控告那些医生给皇后治病时无用,就下韶将他们关进监狱,揭发他们大逆不道的罪行。霍显害怕事情败露,就把逭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霍光,并且说:“既然已经错办了这事,你就想法子别让官吏逼问淳于衍了。”霍光听后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后他去奏请皇上,不要再追究淳于衍的责任了。 许皇后被立为皇后三年就去世了,谧号为恭哀皇后,埋葬在杜南,也就是杜陵南园。五年之后,立她的儿子为皇太子,就封太子的外祖父昌成君许广汉为平恩侯,赐位特进。四年后,又加封许广漠的两个弟弟,许舜为博望侯,许延寿为乐成侯。许氏家族中一共有三个人封侯。许广汉死后,谧号为戴侯,他没有儿子,爵位就中断了。埋葬在南园旁边,设置三百户人家,设园陵长和丞依法守卫和祭扫。宣帝封许延寿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辅佐朝政。元帝即位后,又封许延寿的中子许嘉为平恩侯,承嗣戴侯之后,也做了大司马车骑将军。 孝宣帝的霍皇后,是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霍光的女儿。霍皇后的母亲霍显,派淳于衍暗地裹害死许皇后后,就为成君做出嫁的衣服,准备进宫的用具,劝霍光把女儿送进宫去,果然成君被册立为皇后。 当初,许皇后出身低微,做皇后的时间很短,仆从车驾服饰都非常节俭,每隔五天去长乐宫朝见一次皇太后,亲自捧着食案给太后敬献食物,尽孙媳妇孝道。到霍皇后时,也学许皇后时的旧例,但皇太后是霍皇后姐姐的女儿,因此常常谨慎小心,对她十分尊敬。皇后的车马侍从非常气派,赏赐手下动不动就是千万钱,与许皇后有天壤之别。宣帝也很宠爱她,于足皇后独擅房宠。霍皇后被册立的第三年,霍光去世了。又过了一年,宣帝册立许皇后的儿子为太子,封昌成君为平恩侯。霍显非常恼怒,吃不下饭,甚至吐了血,说:“这是在民间时生的孩子,怎么能立为太子呢?要是皇后生了儿子,反而衹能做王吗!”她又指使霍皇后去毒害太子。皇后屡次召见太子赐给他食物,但保姆总是先去品尝,皇后暗藏毒药却无法使用。后来谋害许皇后的事逐渐泄露出去,霍显就和自己家的女婿及子弟们陰谋造**,陰谋泄露,宣帝将霍家诛灭殆尽。又派有司赐给皇后文书,说:“皇后心术不正,图谋不轨,和母亲博陆宣成侯夫人霍显一同陰谋危害太子,完全没有做母亲的恩情,不适合再奉祀祖宗,更不能承受天命。唉!应当退居冷宫,交回玺绶。”霍皇后在位五年,被废避居昭台宫。十二年后,让霍氏搬到云林馆,她就自杀了,埋葬在昆吾亭的东面。 当初,霍光和他的哥哥骠骑将军霍去病都靠着自己的功劳被封为侯,宣帝因为霍光的缘故,封霍去病的孙子霍山、霍山的弟弟霍云都为列侯,霍氏家族中封侯的前后有四人。孝宣帝王皇后。王皇后的祖先在高祖时因功赐爵关内侯,从沛迁徙到长陵,爵位一直传到皇后的父亲王奉光。王奉光年轻时喜欢斗鸡,宣帝在民间时屡次和他见面,互相认识。奉光有个十几岁的女儿,每当要嫁人的时候,对方总是会死掉,因此很久也没能嫁出去。等到宣帝即位以后,就把奉光的女儿召进后宫,逐渐晋升为健伃。这时候,馆陶王的母亲华健仔,淮陽宪王的母亲张健伃,楚孝王的母亲卫健仔都深得宣帝的宠爱。 霍皇后被废以后,宣帝怜悯许太子很早就失去了母亲,又险些被霍氏害死,因此就在后宫挑选平素谨慎又没有生育子女的人,于是册立王侄仔为皇后,让她用心照顾太子。王皇后自从做了皇后,很少被皇上召见,不受宠爱。宣帝封皇后的父亲王奉光为邛成侯。王皇后被册立为后的第十六年,宣帝驾崩,元帝即位,王皇后成为皇太后。元帝封太后的哥哥王舜为安平侯。两年以后,王奉光去世,谧号为共侯,埋葬在长门的南面,设置陵园和二百户人家,命令长丞按法度奉守。元帝驾崩,成帝即位后,太后成为太皇太后。又封太皇太后的弟弟王骏为关内侯,封邑一千户。王氏家族中有两人封为侯,一人封为关内侯。王舜的儿子王章,王章的堂弟王咸,都官至左右将军。当时成帝的母亲也姓王,因此世称太皇太后为邛成太后。 邛成太后一共在位四十九年,在永始元年她七十多岁时去世,与宣帝合葬在杜陵,称为束园。王奉光的孙子王勋犯法被废掉了爵位。元始年间,成帝王太后发布诏书,说:“孝宣帝的王皇后,是朕的婆母,我深深怀念她的抚养教诲之情,恩义牢记在心裹。衹是邛成共侯的封号被废除,朕非常怜惜,就封共侯的曾孙王坚固为邛成侯。”这个封爵到王莽时才被废除。 卷九十七 下 外戚传 第六十七下 (外戚) 【原文】 孝元王皇后,成帝母也。家凡十侯,五大司马,外戚莫盛焉。自有传。 孝成许皇后,大司马车骑将军平恩侯嘉女也。元帝悼伤母恭哀后居位日浅而遭霍氏之辜,故选嘉女以配皇太子。初入太了家,上令中常侍黄门亲近者侍送,还白太子欢说状,元帝喜谓左右:“酌酒贺我!”左右皆称万岁。久之,有一男,失之。乃成帝即位,立许妃为皇后,复生一女,失之。 初,后父嘉自元帝时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辅政,已八九年矣。及成帝立,复以元舅陽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与嘉并。杜钦以为故事后父重于帝舅,乃说凤曰:“车骑将军至贵,将军宜尊之敬之,无失其意。盖轻细微眇之渐,必生乖忤之患,不可不慎。卫将军之日盛于盖侯,近世之事,语尚在于长老之耳,唯将军察焉。”久之,上欲专委任凤,乃策嘉曰:“将军家重身尊,不宜以吏职自累。赐黄金二百斤,以特进侯就朝位。”后岁余薨,谥曰恭侯。 后聪慧,善史书,自为妃至即位,常宠于上,后宫希得进见。皇太后及帝诸舅忧上无继嗣,时又数有灾异,刘向、谷永等皆陈其咎在于后宫。上然其言,于是省减椒房掖廷用度。皇后及上疏曰: 妾夸布服粝粮,加以幼稚愚惑,不明义理,幸得免离茅屋之下,备后宫扫除。蒙过误之宠,居非命所当托,污秽不修,旷职尸官,数逆至法,逾越制度,当伏放流之诛,不足以塞责。乃壬寅日大长秋受诏:“椒房仪法,御服舆驾,所发诸官署,及所造作,遗赐外家群臣妾,皆如竟宁以前故事。”妾伏自念,入椒房以来,遗赐外家未尝逾故事,每辄决上,可复问也。今诚时世异制,长短相补,不出汉制而已,纤微之间,未必可同。若竟宁前与黄龙前,岂相放哉?家吏不晓,今一受诏如此,且使妾摇手不得。今言无得发取诸官,殆谓未央官不属妾,不宜独取也。言妾家府亦不当得,妾窃惑焉。幸得赐汤沐邑以自奉养,亦小发取其中,何害于谊而不可哉?又诏书言服御所造,皆如竟宁前,吏诚不能揆其意,即且令妾被服所为不得不如前。设妾欲作某屏风张于某所,曰故事无有,或不能得,则必绳妾以诏书矣。此二事诚不可行,唯陛下省察。 宦吏忮佷,必欲自胜。幸妾尚贵时,犹以不急事操人,况今日日益侵,又获此诏,其操约人,岂有所诉?陛下见妾在椒房,终不肯给妾纤微内邪?若不私府小取,将安所仰乎?旧故,中官乃私夺左右之贱缯,乃发乘舆服缯,言为待诏补,已而贸易其中。左右多窃怨者,甚耻为之。又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蒙恩以太牢祠,今当率如故事,唯陛下哀之! 今吏甫受诏读记,直豫言使后知之,非可复若私府有所取也。其萌牙所以约制妾者,恐失人理。今但损车驾,及毋若未央官有所发,遗赐衣服如故事,则可矣。其余诚太迫急,奈何?妾薄命,端遇竟宁前,竟宁前于今世而比之,岂可邪?故时酒肉有所赐外家,辄上表乃决。又故杜陵梁美人岁时遗酒一石,肉百斤耳。妾甚少之,遗田八子诚不可若是。事率众多,不可胜以文陈。俟自见,索言之,唯陛下深察焉! 上于是采刘向、谷永之言以报曰: 皇帝向皇后,所言事闻之。夫日者众陽之宗,天光之贵,王者之象,人君之位也。夫以陰而侵陽,亏其正体,是非下陵上,妻乘夫,贱逾贵之变与?春秋二百四十二年,变异为众,莫若日蚀大。自汉兴,日蚀亦为吕、霍之属见。以今揆之,岂有此等之效与?诸侯拘迫汉制,牧相执持之也,又安获齐、赵七国之难?将相大臣怀诚秉忠,唯义是从,又恶有上官、博陆、宣成之谋?若乃徒步豪桀,非有陈胜、项梁之群也;匈奴、夷狄,非有冒顿、郅支之伦也。方外内乡,百蛮宾服,殊俗慕义,八州怀德,虽使其怀挟邪意,狄不足忧,又况其无乎?求于夷狄无有,求于臣下无有,微后官也当,何以塞之? 日者,建始元年正月,白气出于营室。营室者,天子之后官也。正月于《尚书》为皇极。皇极者,王气之极也。白者西方之气,其于春当废。今正于皇极之月,兴废气于后宫,视后妾无能怀任保全者,以著继嗣之微,贱人将起也。至其九月,流星如瓜,出于文昌,贯紫宫,尾委曲如龙,临于钩陈,此又章显前尤,著在内也。其后则有北宫井溢,南流逆理,数郡水出,流杀人民。后则讹言传相惊震,女童入殿,咸莫觉知。夫河者水陰,四渎之长,今乃大决,没漂陵邑,斯昭陰盛盈溢,违经绝纪之应也。乃昔之月,鼠巢于树,野鹊变色。五月庚子,鸟焚其巢太山之域。《易》曰:“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啕。丧牛于易,凶。”言王者处民上,如鸟之处巢也,不顾恤百姓,百姓畔而去之,若鸟之自焚也,虽先快意说笑,其后必号而无及也。百姓丧其君,若牛亡其毛也,故称凶。泰山,王者易姓告代之处,今正于岱宗之山,甚可惧也。三月癸未,大风自西摇祖宗寝庙,扬裂帷席,折拔树木,顿僵车辇,毁坏槛屋,灾及宗庙,足为寒心!四月己亥,日蚀东井,转旅且索,与既无异。己犹戊也,亥复水也,明陰盛,咎在内。于戊己,亏君体,著绝世于皇极,显祸败及京都。于东井,变怪众备,末重益大,来数益甚。成形之祸月以迫切,不救之患日寝屡深,咎败灼灼若此,岂可以忽哉! 《书》云:“高宗肜日,粤有雊雉。祖己曰:‘惟先假王正厥事。’”又曰:“虽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三德。”即饬椒房及掖庭耳。今皇后有所疑,便不便,其条刺,使大长秋来白之。吏拘于法,亦安足过?盖矫枉者过直,古今同之。且财币之省,特牛之祠,其于皇后,所以扶助德美,为华宠也。咎根不除,灾变相袭,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也!传不云乎!“以纳失之者鲜。”审皇后欲从其奢与?朕亦当法孝武皇帝也,如此则甘泉、建章可复兴矣。世俗岁殊,时变日化,遭事制宜,因时而移,旧之非者,何可放焉!郡子之道,乐因循而重改作。昔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盖恶之也。《诗》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孝文皇帝,朕之师也。皇太后,皇后成法也。假使太后在彼时不如职,今见亲厚,又恶可以逾乎!皇后其刻心秉德,毋违先后之制度,力谊勉行,称顺妇道,减省群事,谦约为右,其孝东宫,毋厥朔望,推诚永究,爰何不臧!养名显行,以息众讠雚,垂则列妾,使有法焉。皇后深惟毋忽! 是时,大将军凤用事,威权尤盛。其后,比三年日蚀,言事者颇归咎于凤矣。而谷永等遂著之许氏,许氏自知为凤所不佑。久之,皇后宠亦益衰,而后宫多新爱。后姊平安刚侯夫人谒等为媚道祝诅后宫有身者王美人及凤等,事发觉,太后大怒,下吏考问,谒等诛死,许后坐废处昭台宫,亲属皆归故郡山陽,后弟子平恩侯旦就国。凡立十四年而废,在昭台岁余,还徙长定宫。 后九年,上怜许氏,下诏曰:“盖闻仁不遗远,谊不忘亲。前平安刚侯夫人谒坐大逆罪,家属幸蒙赦令,归故郡。朕惟平恩戴侯,先帝外祖,魂神废弃,莫奉祭祀,念之未尝忘于心。其还平恩侯旦及亲属在山陽郡者。”是岁,废后败。先是,废后姊孊寡居,与定陵侯淳于长私通,因为之小妻。长绐之曰:“我能白东宫,复立许后为左皇后。”废后因孊私赂遗长,数通书记相报谢。长书有悖谩,发觉,天子使廷尉孔光持节赐废后药,自杀,葬延陵交道厩西。 孝成班婕妤。帝初即位选入后宫。始为少使,蛾而大幸,为婕妤,居增成舍,再就馆,有男,数月失之。成帝游于后庭,尝欲与婕妤同辇载,婕妤辞曰:“观古图画,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闻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婕妤诵《诗》及《窃窕》、《德象》、《女师》之篇。每进见上疏,依则古礼。 自鸿嘉后,上稍隆于内宠。婕妤进侍者李平,平得幸,立为婕妤。上曰:“始卫皇后亦从微起。”乃赐平姓曰卫,所谓卫婕妤也。其后,赵飞燕姊弟亦从自微贱兴,逾越礼制,浸盛于前。班婕妤及许皇后皆失宠,稀按进见。鸿嘉三年,赵飞燕谮告许皇后、班婕妤挟媚道,祝诅后宫,詈及主上。许皇后坐废。孝问班婕妤,婕妤对曰:“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诉;如其无知,诉之何益?故不为也。”上善其对,怜悯之,赐黄金百斤。 赵氏姊弟骄妒,婕妤恐久见危,求共养太后长信宫,上许焉。婕妤退处东宫,作赋自伤悼,其辞曰: 承祖考之遗德兮,何性命之淑灵,登薄躯于宫阙兮,充下陈于后庭。蒙圣皇之渥惠兮,当日月之盛明,扬光烈之翕赫兮,奉隆宠于增成。既过幸于非位兮,窃庶几乎嘉时,每寤寐而累息兮,申佩离以自思,陈女图以镜监兮,顾女史而问诗。悲晨妇之作戒兮,哀褒、阎之为邮;美皇、英之女虞兮,荣任、姒之母周。虽愚陋其靡及兮,敢舍心而忘兹?历年岁而悼惧兮,闵蕃华之不滋。痛陽禄与柘馆兮,仍襁褓而离灾,岂妾人之殃咎兮?将天命之不可求。 白日忽已移光兮,遂暗莫而昧幽,犹被覆载之厚德兮,不废捐于罪邮。奉共养于东宫兮,托长信之末流,共洒扫于帷幄兮,永终死以为期。愿归骨于山足兮,依松柏之余休。 重曰:“潜玄官兮幽以清,应门闭兮禁闼扃。华殿尘兮玉阶菭,中庭萋兮绿草生。广室陰兮帷幄暗,房栊虚兮风泠泠。感帷裳兮发红罗,纷綷縩兮纨素声。神眇眇兮密靓处,君不御兮谁为荣?俯视兮丹墀,思君兮履綦。仰视兮云屋,双涕兮横流。顾左右兮和颜,酌羽觞兮销忧。惟人生兮一世,忽一过兮若浮。已独享兮高明,处生民兮极休。勉虞精兮极乐,与福禄兮无期。《绿衣》兮《白华》,自古兮有之。 至成帝崩,婕妤充奉园陵,薨,因葬园中。 孝成赵皇后,本长安宫人。初生时,父母不举,三日不死,乃收养之。及壮,属陽阿主家,学歌舞,号曰飞燕。成帝尝微行出。过陽阿主,作乐,上见飞燕而说之,召入宫,大幸。有女弟复召入,俱为婕妤,贵倾后宫。 许后之废也,上欲立赵婕妤。皇太后嫌其所出微甚,难之。太后姊子淳于长为侍中,数往来传语,得太后指,上立封赵婕妤父临为成陽侯。后月余,乃立婕妤为皇后。追以长前白罢昌陵功,封为定陵侯。 皇后既立,后宽少衰,而弟绝幸,为昭仪。居昭陽舍,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髤漆,切皆铜沓黄金涂,白玉阶,壁带往往为黄金釭,函蓝田璧,明珠、翠羽饰之,自后宫未尝有焉。姊弟颛宠十余年,卒皆无子。 末年,定陶王来朝,王祖母傅太后私赂遗赵皇后、昭仪,定陶王竟为太子。 明年春,成帝崩。帝素强,无疾病。是时,楚思王衍、梁王立来朝,明旦当辞去,上宿供张白虎殿。又欲拜左将军孔光为丞相,已刻侯印书赞。昏夜平善,乡晨,傅裤袜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昼漏上十刻而崩。民间归罪赵昭仪,皇太后诏大司马莽、丞相大司空曰:“皇帝暴崩,群众讠雚哗怪之。掖庭令辅等在后庭左右,侍燕迫近,杂与御史、丞相、廷尉治问皇帝起居发病状。”赵昭仪自杀。 哀帝既立,尊赵皇后为皇太后,封太后弟侍中驸马都尉钦为新成侯。赵氏侯者凡二人。后数月,司隶解光奏言: 臣闻许美人及故中宫史曹宫皆御幸孝成皇帝,产子,子隐不见。 臣遣从事掾业、史望验问知状者掖庭狱丞籍武,故中黄门王舜、吴恭、靳严,官婢曹晓、道房、张弃,故赵昭仪御者于客子、王偏、臧兼等,皆曰宫即晓子女,前属中宫,为学事史,通《诗》,授皇后。房与宫对食,元延元年中宫语房曰:“陛下幸宫。”后数月,晓入殿中,见宫腹大,问宫。宫曰:“御幸有身。”其十月中,宫乳掖庭牛官令舍,有婢六人,中黄门田客持诏记,盛绿绨方底,封御史中丞印,予武曰:“取牛官令舍妇人新产儿,婢六人,尽置暴室狱,毋问儿男女,谁儿也!”武迎置狱,宫曰:“善臧我儿胞,丞知是何等儿也!”后三日,客持诏记与武,问:“儿死未?手书对牍背。”武即书对:“儿见在,未死。”有顷,客出曰:“上与昭仪大怒,奈何不杀?”武叩头啼曰:“不杀儿,自知当死;杀之,亦死!”即因客奏封事,曰:“陛下未有继嗣,子无贵贱,唯留意!”奏入,客复持诏记予武曰:“今夜漏上五刻,持儿与舜,会东交掖门。”武因问客:“陛下得武书,意何如?”曰:“瞠也。”武以儿付舜。舜受诏,内儿殿中,为择乳母,告“善养儿,且有赏。毋令漏泄!”舜择弃为乳母,时儿生八九日。后三日,客复持诏记,封如前予武,中有封小绿箧,记曰:“告武以箧中物书予狱中妇人,武自临饮之。”武发箧中有裹药二枚,赫蹄书,曰:“告伟能:努力饮此药,不可复入。女自知之!”伟能即宫。宫读书已,曰:“果也,欲姊弟擅天下!我儿男也,额上有壮发,类孝元皇帝。今儿安在?危杀之矣!奈何令长信得闻之?宫饮药死。后宫婢六人召入,出语武曰:“昭仪言‘女无过。宁自杀邪,若外家也?’我曹言愿自杀。”即自缪死。武皆表奏状。弃所养儿十一日,宫长李南以诏书取儿去,不知所置。 许美人前在上林涿沐馆,数召入饰室中若舍,一岁再三召,留数月或半岁御幸。元延二年怀子,其十一月乳。诏使严持乳医及五种和药丸三,送美人所。后客子、偏、兼闻昭仪谓成帝曰:“常给我言从中宫来,即从中宫来,许美人儿何从生中?许氏竟当复立邪!”怼,以手自捣,以头击壁户柱,从床上自投地,啼泣不肯食,曰:“今当安置我,欲归耳!”帝曰:“今故告之,反怒为!殊不可晓也。”帝亦不食。昭仪曰:“陛下自知是,不食为何?陛下常自言‘约不负女’,今美人有子,竟负约,谓何?”帝曰:“约以赵氏,故不立许氏。使天下无出赵氏上者,毋忧也!”后诏使严持绿囊书予许美人,告严曰:“美人当有以予女,受来,置饰室中帘南。”美人以苇箧一合盛所生儿,缄封,及绿囊报书予严。严持箧书,置饰室帘南去。帝与昭仪坐,使客子解箧缄。未已,帝使客子、偏、兼皆出,自闭户,独与昭仪在。须臾开户,呼客子、偏、兼,使缄封箧及绿绨方底,推置屏风东。恭受诏,持箧方底予武,皆封以御史中丞印,曰:“告武:箧中有死儿,埋屏处,勿令人知。”武穿狱楼垣下为坎,埋其中。 故长定许贵人及故成都、平阿侯家婢王业、任孋、公孙习前免为庶人,诏召入,属昭仪为私婢。成帝崩,未幸梓宫,仓卒悲哀之时,昭仪自知罪恶大,知业等故许氏、王氏婢,恐事泄,而以大婢羊子等赐予业等各且十人,以尉其意,属“无道我家过失。” 元延二年五月,故掖庭令吾丘遵谓武曰:“掖庭丞吏以下皆与昭仪合通,无可与语者,独欲与武有所言。我无子,武有子,是家轻族人,得无不敢乎?掖庭中御幸生子者辄死,又饮药伤堕者无数,欲与武共言之大臣,票骑将军贪耆钱,不足计事,奈何令长信得闻之?”遵后病困,谓武:“今我已死,前所语事,武不能独为也,慎语!” 皆在今年四月丙辰赦令前。臣谨案永光三年男子忠等发长陵傅夫人冢。事更大赦,孝元皇帝下诏曰:“此朕不当所得赦也。”穷治,尽伏辜,天下以为当。鲁严公夫人杀世子,齐桓召而诛焉,《春秋》予之。赵昭仪倾乱圣朝,亲灭继嗣,家属当伏天诛。前平安刚侯夫人谒坐大逆,同产当坐,以蒙赦令,归故郡。今昭仪所犯尤悖逆,罪重于谒,而同产亲属皆在尊贵之位,迫近帏幄,群下寒心,非所以惩恶崇谊示四方也。请事穷竟,丞相以下议正法。 哀帝于是免新成侯赵钦、钦兄子成陽侯?,皆为庶人,将家属徙辽西郡。时议郎耿育上疏言: 臣闻继嗣失统,废適立庶,圣人法禁,古今至戒。然大怕见历知適,逡循固让,委身吴粤,权变所设,不计常法,致位王季,以崇圣嗣,卒有天下,子孙承业,七八百载,功冠三王,道德最备,是以尊号追及大王。故世必有非常之变,然后乃有非常之谋。孝成皇帝自知继嗣不以时立,念虽末有皇子,万岁之后未能持国,权柄之重,制于女主,女主骄盛则耆欲无极,少主幼弱则大臣不使,世无周公抱负之辅,恐危社稷,倾乱天下。知陛下有贤圣通明之德,仁孝子爱之恩,怀独见之明,内断于身,故废后宫就馆之渐,绝微嗣祸乱之根,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庙。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匮之计,又不知推演圣德,述先帝之志,乃反覆校省内,暴露私燕,诬污先帝倾惑之过,成结宠妾妒媚之诛,甚失贤圣远见之明,逆负先帝忧国之意。 夫论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众,此乃孝成皇帝至思所以万万于众臣,陛下圣德盛茂所以符合于皇天也,岂当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广将顺君父之美,匡救销灭既往之过,古今通义也。事不当时固争,防祸于未然,各随指阿从,以求容媚,晏驾之后,尊号已定,万事已讫,乃探追不及之事,讦扬幽昧之过,此臣所深痛也! 愿下有司议,即如臣言,宜宣布天下,使咸哓知先帝圣意所起。不然,空使谤议上及山陵,下流后世,远闻百蛮,近布海内,甚非先帝托后之意也。盖孝子善述父之志,善成人之事,唯陛下省察! 哀帝为太子,亦颇得赵太后力,遂不竟其事。傅太后恩赵太后,赵太后亦归心,故成帝母及王氏皆怨之。 哀帝崩,王莽白太后诏有司曰:“前皇太后与昭仪俱侍帷幄,姊弟专宠锢寝,执贼乱之谋,残灭继嗣以危宗庙,悖天犯祖,无为天下母之义。贬皇太后为孝成皇后,徙居北宫。”后月余,复下诏曰:“皇后自知罪恶深大,朝请希阔,失妇道,无共养之礼,而有狼虎之毒,宗室所怨,海内之仇也,而尚在小君之位,诚非皇天之心。夫小不忍乱大谋,恩之所不能已者义之所割也。今废皇后为庶人,就其园。”是日自杀。立十六年而诛。先是,有童谣曰:“燕燕,尾涏々,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成帝每微行出,常与张放俱,而称富平侯家,故曰张公子。仓琅根,宫门铜鍰也。 孝元傅昭仪,哀帝祖母也。父河内温人,蚤卒,母更嫁为魏郡郑翁妻,生男惲。昭仪少为上官太后才人,自元帝为太子,得进幸。元帝即位,立为婕妤,甚有宠。为人有材略,善事人,下至宫人左右,饮酒酹地,皆祝延之。产一男一女,女为平都公主,男为定陶恭王。恭王有材艺,尤爱于上。元帝既重傅婕妤,及冯婕妤亦幸,生中山孝王,上欲殊之于后宫,以二人皆有子为王,上尚在,未得称太后,乃更号曰昭仪,赐以印绶,在婕妤上。昭其仪,尊之也。至成、哀时,赵昭仪、董昭仪皆无子,犹称焉。 元帝崩,傅昭仪随王归国,称定陶太后。后十年,恭王薨,子代为王。王母曰丁姬。傅太后躬自养视,既壮大,成帝无继嗣。时中山孝王在。元延四年,孝王及定陶王皆入朝。傅太后多以珍宝赂遗赵昭仪及帝舅票骑将军王根,陰为王求汉嗣。昭仪及根皆见上无子,欲豫自结为久长计,更称誉定陶王。上亦自器之,明年,遂征定陶王立为太子,语在《哀纪》。月余,天子立楚孝王孙景为定陶王,奉恭王后。太子议欲谢,少傅阎崇以为:“《春秋》不以父命废王父命,为人后之礼不得顾私亲,不当谢。”太傅赵玄以为当谢,太子从之。诏问所以谢状,尚书劾奏玄,左迁少府,以光禄勋师丹为太傅。诏傅太后与太子母丁姬自居定陶国邸,下有司议皇太子得与傅太后、丁姬相见不,有司秦议不得相见。顷之,成帝母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成帝曰:“太子丞正统,当共养陛下,不得复顾私亲。”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养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于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安养太子,独不得。 成帝崩,哀帝即位。王太后诏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宫。高昌侯董宏希指,上书言宜立丁姬为帝太后。师丹劾奏:“宏怀邪误朝,不道。”上初即位,谦让,从师丹言止。后乃白令王太后下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哀帝因是曰:“《春秋》‘母以子贵’,尊傅太后为恭皇太后,丁姬为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长信宫、中宫。追尊恭皇太后父为崇祖侯,恭皇后父为褒德侯。”后岁余,遂下诏曰:“汉家之制,推亲亲以显尊尊,定陶恭皇之号不宜复称定陶。其尊恭皇太后为帝太太后,丁后为帝太后。”后又更号帝太太后为皇太太后,称永信宫,帝太后称中安宫,而成帝母太皇太后本称长信宫,成帝赵后为皇太后,并四太后,各置少府、太仆,秩皆中二千石。为恭皇立寝庙于京师,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序昭穆于前殿。 傅太后父同产弟四人,曰子孟、中叔、子元、幼君。子孟子喜至大司马,封高武侯。中叔子晏亦大司马,封孔乡侯。幼君子商封汝昌侯,为太后父崇祖侯后,更号崇祖曰汝昌哀侯。太后同母弟郑惲前死,以惲子业为陽信侯,追尊惲为陽信节侯。郑氏、傅氏侯者凡六人,大司马二人,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诸曹十余人。 傅太后既尊,后尤骄,与成帝母语,至谓之妪。与中山孝王母冯太后并事元帝,追怨之,陷以祝诅罪,令自杀。元寿元年崩,合葬渭陵,称孝元傅皇后云。 定陶丁姬,哀帝母也,《易》祖师丁将军之玄孙。家在山陽瑕丘,父至庐江太守。始,定陶恭王先为山陽王,而丁氏内其女为姬。王后姓张氏,其母郑礼,即傅太后同母弟也。太后以亲戚故,欲其有子,然终无有。唯丁姬河平四年生哀帝。丁姬为帝太后,两兄忠、明。明以帝舅封陽安侯。忠蚤死,封忠子满为平周侯。太后叔父宪、望,望为左将军,宪为太仆。明为大司马票骑将军,辅政。丁氏侯者凡二人,大司马一人,将军、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诸曹亦十余人。丁、傅以一二年间暴兴尤盛。然哀帝不甚假以权势,权势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建平二年,丁太后崩。上曰:“《诗》云‘谷则异室,死则同穴’。昔季武子成寝,杜氏之墓在西阶下,请合葬而许之。附葬之礼,自周兴焉。孝子事亡如事存,帝太后宜起陵恭皇之园。”遣大司马票骑将军明,东送葬于定陶,贵震山东。 哀帝崩,王莽秉政,使有司举奏丁、傅罪恶。莽以太皇太后诏皆免官爵,丁氏徙归故郡。莽奏贬傅太后号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号曰丁姬。 元始五年,莽复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至葬渭陵,冢高与元帝山齐,怀帝太后、皇太太后玺绶以葬,不应礼。礼有改葬,请发共王母及丁姬冢,取其玺绶消灭,徙共王母及丁姬归定陶,葬共王冢次,而葬丁姬复其故。”太后以为既已之事,不须复发。莽固争之,太后诏曰:“因故棺为致椁作冢,祠以太牢。”谒者护既发傅太后冢,崩压杀数百人;开丁姬椁户,火出炎四五丈,吏卒以水沃灭乃得入,烧燔椁中器物。 莽复奏言:“前共王母生,僣居桂宫,皇天震怒,灾其正殿;丁姬死,葬逾制度,今火焚其椁,此天见变以告,当改如媵妾也。臣前奏请葬丁姬复故,非是。共王母及丁姬棺皆名梓宫,珠玉之衣非藩妾服,请更以木棺代,去珠玉衣,葬丁姬媵妾之次。”奏可。既开傅太后棺,臭闻数里。公卿在位皆阿莽指,入钱帛,遣子弟及诸生四夷,凡十余万人,操持作具,助将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冢,二旬间皆平。莽又周棘其处以为世戒云。时有群燕数千,衔土投丁姬穿中。丁、傅既败,孔乡侯晏将家属徙合浦,宗族皆归故郡。唯高武侯喜得全,自有传。 孝哀傅皇后,定陶太后从弟子也。哀帝为定陶王时,傅太后欲重亲,取以配王。王入为汉太子,傅氏女为妃。哀帝即位,成帝大行尚在前殿,而傅太后封傅妃父晏为孔乡侯,与帝舅陽安侯丁明同日俱封。时师丹谏,以为:“天下自王者所有,亲戚何患不富贵?而仓卒若是,其不久长矣!”晏封后月余,傅妃立为皇后。傅氏既盛,晏最尊重。哀帝崩,王莽白太皇太后下诏曰:“定陶共王太后与孔乡侯晏同心合谋,背恩忘本,专恣不轨,与至尊同称号,终没,至乃配食于左坐,悖逆无道。今令孝哀皇后退就桂宫。”后月余,复与孝成赵皇后俱废为庶人,就其园自杀。 孝元冯昭仪,平帝祖母也。元帝即位二年,以选入后宫。时父奉世为执金吾。昭仪始为长使,数月至美人,后五年就馆生男,拜为婕妤。时父奉世为右将军光禄勋,奉世长男野王为左冯翊,父子并居朝廷,议者以为器能当其位,非用女宠故也。而冯婕妤内宠与傅昭仪等。 建昭中,上幸虎圈斗兽,后宫皆坐。熊佚出圈,攀槛欲上殿。左右贵人傅昭仪等皆惊走,冯婕妤直前当熊而立,左右格杀熊。上问:“人情惊惧,何故前当熊?”婕妤对曰:“猛兽得人而止,妾恐熊至御坐,故以身当之。”元帝嗟叹,以此倍敬重焉。傅昭仪等皆惭。明年夏,冯婕妤男立为信都王,尊婕妤为昭仪。元帝崩,为信都太后,与王俱居储元宫。河平中,随王之国。后徙中山,是为孝王。 后征定陶王为太子,封中山王舅参为宜乡侯。参,冯太后少弟也。是岁,孝王薨,有一男,嗣为王,时未满岁,有眚病,太后自养视,数祷祠解。 哀帝即位,遣中郎谒者张由将医治中山小王。由素有狂易病,病发怒去,西归长安。尚书簿责擅去状,由恐,因诬言中山太后祝诅上及太后。太后即傅昭仪也,素常怨冯太后,因是遣御史丁玄案验,尽收御者官吏及冯氏昆弟在国者百余人,分系雒陽、魏郡、巨鹿。数十日无所得,更使中谒者令史立与丞相长史、大鸿胪丞杂治。立受傅太后指,几得封侯,治冯太后女弟习及寡弟妇君之,死者数十人。巫刘吾服祝诅。医徐遂成言习、君之曰:“武帝时医修氏剌治武帝得二千万耳,今愈上,不得封侯,不如杀上,令中山王代,可得封。”立等劾奏祝诅谋反,大逆。责问冯太后,无服辞。立曰:“熊之上殿何其勇,今何怯也!”太后还谓左右:“此乃中语,前世事,吏何用知之?是欲陷我效也!”乃饮药自杀。 先未死,有司请诛之,上不忍致法,废为庶人,徙云陽宫。既死,有司复奏:“太后死在未废前。”有诏以诸侯王太后仪葬之。宜乡侯参、君之、习夫及子当相坐者,或自杀,或伏法。参女弁为孝王后,有两女,有司奏免为庶人,与冯氏宗族徙归故郡。张由以先告赐爵关内侯,史立迁中太仆。 哀帝崩,大司徒孔光奏“由前诬告骨肉,立陷人入大辟,为国家结怨于天下,以取秩迁,获爵邑,幸蒙赦令,请免为庶人,徒合浦”云。 中山卫姬,平帝母也。父子豪,中山卢奴人,官至卫尉。子豪女弟为宣帝婕妤,生楚孝王;长女又为元帝婕妤,生平陽公主。成帝时,中山孝王无子,上以卫氏吉祥,以子豪少女配孝王。元延四年,生平帝。 平帝年二岁,孝王薨,代为王。哀帝崩,无嗣。太皇太后与新都侯莽迎中山王立为帝。莽欲颛国权,惩丁、傅行事,以帝为成帝后,母卫姬及外家不当得至京师。乃更立宗室桃乡侯子成都为中山王,奉孝王后,遣少傅左将军甄丰赐卫姬玺绶,即拜为中山孝王后,以苦陉县为汤沐邑。又赐帝舅卫宝、宝弟玄爵关内侯。赐帝三妹,谒臣号修义君,哉皮为承礼君,鬲子为尊德君,食邑各二千户。莽长子宇非莽隔绝卫氏,恐久后受祸,即私与卫宝通书记,教卫后上书谢恩,因陈丁、傅旧恶,几得至京师。莽白太皇太后诏有司曰:“中山孝王后深分明为人后之义,条陈故定陶傅太后、丁姬悖天逆理,上僣位号,徙定陶王于信都,为共王立庙于京师,如天子制,不畏天命,侮圣人言,坏乱法度,居非其制,称非其号。是以皇天震怒,火烧其殿,六年之间大命不遂,祸殃仍重,竟令孝哀帝受其余灾,大失天心,夭命暴崩,又令共王祭祀绝废,精魂无所依归。朕惟孝王后深说经义,明镜圣法,惧古人之祸败,近事之咎殃,畏天命,奉圣言,是乃久保一国,长获天禄,而令孝王永享无疆之祀,福祥之大者也。朕甚嘉之。夫褒义赏善,圣王之制,其以中山故安户七千益中山后汤沐邑,加赐及中山王黄金各百斤,增傅相以下秩。” 卫后日夜啼泣,思见帝,而但益户邑。宇复教令上书求至京师。会事发觉,莽杀宇,尽诛卫氏支属。卫宝女为中山王后,免后,徙合浦。唯卫后在,王莽篡国,废为家人,后岁余卒,葬孝王旁。 孝平王皇后,安汉公太傅大司马莽女也。平帝即位,年九岁,成帝母太皇太后称制,而莽秉政。莽欲依霍光故事,以女配帝,太后意不欲也。莽设变诈,令女必入,因以自重,事在《莽传》。太后不得已而许之,遣长乐少府夏侯藩、宗正刘宏、少府宗伯凤、尚书令平晏纳采、太师光、大司徒马宫、大司空甄丰、左将军孙建、执金吾尹赏、行太常事太中大夫刘歆及太卜、太史令以下四十九人赐皮弁素绩,以礼杂卜筮,太牢祠宗庙,待吉月日。明年春,遣大司徒宫、大司空丰、左将军建、右将军甄邯、光禄大夫歆奉乘舆法驾,迎皇后于安汉公第。宫、丰、歆授皇后玺绂,登车称警跸,便时上林延寿门,入未央宫前殿。群臣就位行礼,大赦天下。益封父安汉公地满百里,赐迎皇后及行礼者,自三公以下至驺宰执事长乐、未央宫、安汉公第者,皆增秩,赐金、帛各有差。皇后立三月,以礼见高庙。尊父安汉公号曰宰衡,位在诸侯王上。赐公夫人号曰功显君,食邑。封公子安为褒新侯,临为赏都侯。 后立岁余,平帝崩。莽立孝宣帝玄孙婴为孺子,莽摄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三年,莽即真,以婴为定安公,改皇太后号为定安公太后。太后时年十八矣,为人婉瘱有节操。自刘氏废,常称疾不朝会。莽敬惮伤哀,欲嫁之,乃更号为黄皇室主,令立国将军成新公孙建世子礻象饰将医往问疾。后大怒,笞鞭其旁侍御。因发病,不肯起,莽遂不复强也。及汉兵诛莽,燔烧未央宫,后曰:“何面目以见汉家!”自投火中而死。 赞曰:《易》著吉凶而言谦盈之效,天地鬼神至于人道靡不同之。夫女宠之兴,由至微而体至尊,穷富贵而不以功,此固道家所畏,祸福之宗也。序自汉兴,终于孝平,外戚后庭色宠著闻二十有余人,然其保位全家者,唯文、景、武帝太后及邛成后四人而已。至如史良娣、王悼后、许恭哀后身皆夭折不辜,而家依托旧恩,不敢纵恣,是以能全。其余大者夷灭,小者放流,呜呼!鉴兹行事,变亦备矣。 【白话文】 孝元帝的王皇后,是成帝的母亲。王氏家族一共封了十名列侯,五个大司马,外戚中没有比他们家再兴旺的了。王皇后的外戚单独有自己的列传。 孝成帝的许皇后,是大司马车骑将军平恩侯许嘉的女儿。元帝悼念母亲恭哀皇后在位时间很短便惨遭霍氏的毒手,特意挑选了许嘉的女儿许配给皇太子。许氏刚进太子宫中时,皇上派中常侍和黄门中那些亲信的人前去侍奉,这些人回来后讲述了太子欢喜的样子,元帝心中大喜,对左右说:“斟酒来为我祝贺!”左右都山呼万岁。遇了很久,许妃生下一个儿子,夭折了。等到成帝即位以后,册立许妃为皇后,许皇后又生下一个女儿,也夭折了。 起初皇后的父亲许嘉从元帝时就被任命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辅佐朝政,已经有八九年了。等到成帝即位后,又封舅舅陽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和许嘉并立。杜钦认为按照旧例皇后的父亲地位应比皇帝的舅舅尊贵,就劝王凤说:“车骑将军地位极其显贵,将军您应当敬重他,不要违背他的意愿。哪怕是细小的过节,也会导致相敌对的大祸,不能不小心。当年卫将军的荣耀胜过盖侯,近代的事,年长的人还经常议论纷纷,希望将军好好考虑。”后来,皇上打算衹任用王凤一人,就赐许嘉文书说:“将军身份尊贵,不应被官位所累。赏赐黄金二百斤,以特进的职位立于朝廷。”又过了一年多,许嘉薨,谧号为恭侯。 许皇后生性聪慧,擅长于写隶书,自从做了太子妃到册立为皇后,常得成帝宠幸,后宫女子很少能被皇上召见。皇太后和皇帝的那些舅舅们担心成帝没有后嗣,这时又屡次发生灾异,刘向、谷永等人都上奏说过错出在后宫。皇上认为他们说的有道理。因此减省了皇后寝宫和掖庭的开支。皇后就上疏说:我出身于布衣粗食的贫贱之家,而且年幼无知,不懂道理,有幸能够离开平民之家,在后宫裹执埽洒扫以侍奉陛下。承蒙陛下错爱,身居本不该得的皇后之位,我却不能洁身白好,不能恪尽职守,尸位素餐,屡次违背法规,破坏制度,以至于虽被处以流放的刑罚,也不足以当其罪。于是在壬寅大长秋宣读诏书:“皇后应遵循礼法,服饰车马,取于官署的财物,以及制作应用物品,对外戚家族进行赏赐,都要按照孝元皇帝以前的旧例。”我心中暗自思忖,自从做皇后以来,赏赐家人从未超过制度,每次都和陛下商讨决定,造件事陛下可以查证。如今时世不同,制度也会发生变化,有增有减正好互相补充,衹要不超过汉家定制就可以了,在细节问题上,很难做到完全一致。孝元皇帝和孝宣皇帝,能够事事相同吗?官吏们不懂得这些道理,现在一旦得到了这样的诏书,就会使得我动不动便出现过错。如今宣布不能从官署拿取财物,大概是指未央宫乃陛下所居之处,不属于我所有,所以我不能取其财物。但若说就连私府也不能从其中取得财物,我就不理解了。既然我有幸被赏赐了封邑以自养,也就是从中稍稍得到了一些财物,在情理上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韶书中还说,制造一切应用物品,其奢俭程度应与孝元皇帝以前相合,但官吏们一定不会明白这层意思,就衹是让我制作东西时完全与旧时相同。假如我打算打造某种屏风想放在某处,或者旧例裹不允许,或者根本就没有先例可寻,官吏们就一定会拿韶书上的词句来约束我。这两件事确实是不可行的,希望陛下明察。 官吏们妒嫉狠毒,必然要突出表现自己。我那时处在尊贵的地位上,他们还拿着不要紧的事来控制别人,何况现在他们越发过分,又有了这样的韶书,一旦挟制起我等,如何诉说其中的委曲?陛下见我身为皇后,就始终不肯给我丝毫补给。如果不在私府中稍微获得些财物,那么我还能仰仗什么?旧时,皇后常私下裹强取侍者的布帛,以及车马服饰,声称拿给待诏修补,然后收归已有。宫人们都心中暗自怨恨,我也耻于去做造等事。旧例又有用公牛祭祀祖父母的事,戴侯、敬侯都承蒙圣恩得以用太牢礼祭祀,现在也应当按照旧制,愿陛下能够可怜我家! 现在官吏刚刚接到诏书,就扬言一定要让皇后知道这些,不能再像往日那样从私府中拿取财物了。他们一开始就要控制我,恐怕是不合入之常情了。如今若是衹减少车马用度,以及不在未央宫拿取财物,按照旧例赏赐外家,也就可以了。其余的规定则逼迫太急,怎么办呢?我的命不好,偏偏正赶上依照孝元皇帝前的旧例。那时与现在相比,不尽相同。旧时赏赐给外家酒肉,需卜表奏请才能决定。还有,原来每年赏赐杜陵梁美人家一石酒、一百斤肉,我觉得太少,赏赐田八子时应比梁美人多。这样的事还有很多,无法一一列举出来。希望能得到皇上召见,把这些事详详细细地全部讲出来,请陛下明察!成帝就按照刘向、谷永的话回答皇后说: 皇帝安慰皇后,你所说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太陽是天地间陽气的根源,是天上之光中最可宝贵者,有王者的气象,就是君主的尊位。若是陰气侵入陽气,亏损了体内的正气,这不就会出现以下犯上,妻子控制丈夫,卑贱者凌驾于尊贵者之上一类的灾变吗?春秋时代二百四十二年中,出现最多的灾异就是日食。自从汉朝兴起以后,日食也在吕氏、霍氏那些外戚掌权时发生过。拿现在的情况加以推测,难道也是这种原因造成的吗?诸侯被汉家的制度约束,又有国相加以控制,怎么会再有齐、赵七国那样的叛乱?大臣们忠贞不二,坚守仁义,又如何会发生上官氏父子、博陆侯、宣成君那样的谋反?至于平民百姓中的豪杰人物,再不是陈胜、项梁那类的人;匈奴、夷狄,也已不是冒顿单于和郅支单于之辈了。边远部族一向追慕中央政权,少数民族尽数臣服天朝,异邦向往仁义之道,天下百姓心怀恩德,即使让他们心术不正,也并不足以担忧,更何况根本就没有呢?从夷狄那裹找不到原因,从臣下那裹也找不到原因,不把后宫拿来挡罪,又如何去应付呢? 往日,在建始元年正月,有白气出于营室。营室,就是天子的后宫。正月在《尚书》裹称为皇极。皇极,就是帝王之气的准则。白气属于西方之气,在春季应当衰败。现在正赶上在皇极之月,后宫出现这种衰败之气,看来皇后姬妾没有能够怀孕而得以保全胎儿的,以明示皇室后继无人,卑贱之人将要兴起。到了九月,有一颗瓜样的流星从文昌六星处出来,穿过紫宫,尾部弯曲成龙的形状,陨落在钩陈,这又说明先前的那些过失,显然出在后宫。后来又有北宫的井水溢出,违背常理水向南流,有好几个郡发了洪水,淹死许多百姓。后来又谣言四起,令人震惊,说有一名小泵娘上了大殿,却没有人发觉。黄河之水属陰,又是四渎之首,现在决口成灾,淹没了许多郡县,更加证明了陰气太盛,是违背经典、败坏纲纪的应兆。前几个月,老鼠在树上做窝,野鹊改变了毛色。五月庚子,泰山一带的鸟烧掉了自己的巢穴,《易》上说:“鸟焚烧自己的巢穴,旅人先笑然后号眺大哭。丧牛于易,是凶兆。”是说君王身居百姓之上,就像鸟处于巢中,若不体恤百姓,百姓就会背叛并且离开他,正如鸟儿自焚其巢,虽然开始时畅快高兴,后来一定会连哭都来不及了。百姓失去了君主,就像牛没有了毛,所以称之为凶。泰山,本是王朝易代告天的地方,现在这些灾异现象发生在那裹,非常可怕。三月癸未,由西方刮来的大风吹动了祖宗寝庙,撕裂了帷席,刮断了树木,车驾无法行走,房屋遭到毁坏,这些灾异竟然殃及宗庙,实在令人胆战心惊。四月己亥,在束井宿位置发生日食,须臾之间太陽便消失了,和没有太陽毫无区别。己和戊属中宫,为君,亥为水,属陰,又可说明陰气太盛,责任在于后宫。对于戊己来说,则是亏损了君主之体,昭示皇室将断绝后嗣,大祸甚至影响到京城。对于束井来说,集中了众多的灾变,规模越来越大,次数越来越频繁。祸患成形,无以救治,所以急迫,危害深远,这样的过错已经很明显了,怎么能够忽视呢? 《尚书》上说“高宗举行肜祭时,有雉鸡呜叫。祖己说:‘君王衹有先端正自身,才能做好遣件事。”,又说“认为好的不一定好,祇有敬重五刑之法,以成就三德。”说的就是要整顿宫廷和掖庭。现在皇后有不明白的地方,分析其中的不利,按条写在刺板上,派大长秋来禀告我。官吏拘泥于法令,又有什么过错呢?矫枉遇正,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况且减省费用,改用公牛祭祀,对于皇后而言,是帮助你成就美好的品德,获得荣宠。不除掉祸根,灾异一个接着一个,祖宗不能享用祭品,更何况戴侯呢?传上不是说过吗?“能节俭者其过少。”难道皇后要去学奢侈的行为吗?朕也应当效法孝武皇帝,那么甘泉宫、建章宫可以重新兴建了。风气年年不同,与时俱变,凡事应当因时制宜,与时俱进,往日不正确的地方,如何能仿效呢?君子的为人之道,喜欢因循旧制而不轻易改变。当初鲁国某人管理长府,闵子骞说:“因循旧事就可以了,何必要改变呢?”大概就是厌恶改变吧。《诗》裹说:“虽然没有了旧故之臣,还有旧时的法度,不遵循旧法,以至于国家倾危。”孝文皇帝,是朕学习的榜样。皇太后,是皇后遵守的尺度。即使太后在过去因不得其志,未依常理,而如今皇后得到太后的厚待,又怎么能逾越太后的制度呢!皇后应当尽心修德,不要违反了前代皇后们的制度,勉力而行,谨守妇道,减省用度,以谦让节约为先。孝顺皇太后,朔日、望日的朝见之礼不能废,如果这样做下去,还能出现什么不善之事呢!形成好的名声,显扬美的德行,以平息天下人的纷纷议论,垂法于后宫,使姬妾们遵法而行。请皇后一定深思,不要轻视这些。 当时,正是大将军王凤掌管朝政,威势权力最大。后来,连续三年出现h食,进谏的人多把罪过推到王凤身上。但谷永等人认为是许皇后的过失。许皇后心里清楚王凤不会帮助自己。过了一段时间,成帝对皇后的宠爱与曰俱减,后宫有许多人得到宠幸。皇后的姐姐平安刚侯夫人许谒等人行妇人媚道诅咒后宫怀有身孕的王美人和王凤等人,事情败露,太后大怒,将这些人投入监狱严刑拷问,许谒等人被处死,许皇后也因此获罪被废,退处昭台宫,许氏亲族都被迁回原籍山陽,皇后弟弟的儿子平恩侯许旦前往封地。许后一共在位十四年而被废掉,在昭台宫住了一年多,又迁到长定宫。 九年以后,成帝怜悯许氏,颁下诏书说:“听说仁爱不遗漏远方之人,行义不忘记亲戚族属。先前平安刚侯夫人许谒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家人有幸蒙受赦令,回到原籍。朕想平恩戴侯,乃是先帝的外祖父,灵魂无处存身,没有人为他守灵和祭祀,朕一直将这件事记在心裹,念念不忘。令平恩侯许旦和许氏在山陽郡的亲属回到京城。”这一年,许废后去世。当初,许废后的姐姐许蠊守寡独居,和定陵侯淳于长私通,就给他做了妾。淳于长骗她说:“我能禀告太后,重新立许后为左皇后。”许废后就通过许婶暗地裹贿赂淳于长,屡次通信互相答谢。淳于长在信裹出言不逊,被人告发,成帝派廷尉孔光拿着符节赐给许废后毒药,她只好自杀了,被埋葬在延陵交道厩的西面。 孝成帝的班债仔,在成帝刚刚即位的时候就被选入后宫。开始是做少使,很快就深得成帝宠爱,封为健伃,居住在增成舍,曾两次在外舍生产,生了男孩,几个月后便夭折了。成帝在后宫游玩,曾经打算和班使伃一同乘坐辇,班徒仔推辞说:“看自古以来的图画,圣明的君主身旁坐的是有名的大臣,三代时的亡国之君才会有宠幸的女子,现在陛下若是与我同乘辇车,不就和那些亡国的君主相类似了吗?”成帝认为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作罢。太后听说了这件事,高兴地说:“古时候有樊姬,现在又有了班使伃。”班健伃诵读《诗经》和《窈窕》、《德象》、《女师》等文章。每次被成帝召见或是上疏言事,都要依照古礼行事。 自从鸿嘉年间以后,成帝宠爱的姬妾逐渐增多。班侄伃将自己的侍女李平进献给成帝,李平得到宠幸,被封为婕妤。成帝说:“过去卫皇后也是出身微贱。”就赐李平姓卫也就是所谓的卫使仔。后来,趟飞燕姐妹也从微贱的地位发迹,逾越礼制,程度超过了以前。班健仔和许皇后都失去宠幸,很少被成帝召见。鸿嘉三年,趟飞燕诬陷许皇后、班健仔行妇人媚道,诅咒后宫,甚馒骂皇上。许皇后得罪被废。审问班健仔时,她回答说:“我听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善良正直尚且没能得到福分,做这些邪僻之事又想得到什么呢?假如鬼神有知,不会接受这种丧失为臣之礼的祷告;假如鬼神无知,向它们祷告也没有用,所以我不做这种事。”成帝认为她说的有理,很怜悯她,就赏赐她黄金一百斤。 赵氏姐妹骄横嫉妒,班健伃怕时间长了会被她们所害,就请求到长信宫去侍奉太后,成帝同意了。班健伃退居柬宫,作赋感叹哀伤自己的命运,其词说:承祖先之遣德啊,我的品格端正善良,微薄之躯得以进入皇宫啊,我在后宫忝居下列。承蒙圣上的厚爱啊,如曰月明光照耀我身,皇恩何等隆盛啊,我在增成舍得到宠幸。既蒙厚爱身处高位啊,当然是赶上了好时光,常从梦中惊起而叹息啊,抚摸着离带我陷入沉思,陈烈女图以自警戒啊,拜访女史我学诗。感慨妇人祸国引以为鉴啊,哀叹裹姒、阎妻罪孽深重;赞美娥皇、女英为虞舜之妻啊,称颂太任、太姒母仪宗周。虽然资质愚陋难以与之相tzn,我又何尝放弃勤勉自修?岁月流逝无奈伤怀啊,可怜繁花凋零不再。那陽禄和柘馆令我悲痛欲绝啊,可怜娇儿襁褓中身遭不幸,难道是我命中注定要遭此祸殃吗?衹叹天命不可强求。太陽已然消失了光芒啊,人世昏昏晦暗幽昧,依然蒙受天地的恩德啊,有罪之身未遭废弃。侍奉太后恭敬谨慎啊,身居长信宫之末,曰日夜夜洒扫庭院啊,心无他念衹待死期。但愿埋葬于山脚下啊,依倚着松柏的浓荫。 再次抒发情志又曰:寂寞深宫啊幽暗清冷,大门紧闭啊禁闺关锁。宫室蒙尘啊玉阶生苔,庭院荒废啊绿草丛生。居处陰晦啊昏暗不明,凉风习习啊穿透窗牖。衣衫随风啊罗绮轻扬,纨素有声啊如诉我心。静僻之所啊凝神远望,君驾不至啊无以为荣。俯身下视啊丹墀如昔,履迹宛在啊思念君王。仰面观云啊天际昏黑,涕泪交流啊我心伤悲。四下环顾啊强颜为欢,羽觞酌酒啊藉以解忧。人生在世啊仅此一回,却如浮萍啊转瞬即逝。富贵尊宠啊亦曾得之,岂若百姓啊其乐融融。强作精神啊勉为其乐,今生若此啊何求福禄。妾僭嫡位啊无时不有,《绿衣》《白华》啊从古至今。成帝去世以后,班健仔被派去奉守陵园,她死后就埋葬在那裹。 孝成帝的趟皇后,原本是长安的宫人。她刚出世的时候,父母不想养活她,但扔掉了三天她还没死,于是又抱回家抚养。长大以后,她到陽阿公主家学习歌舞,被称为飞燕。成帝曾经微服出宫,拜访陽阿公主,公主令人为之歌舞。成帝见到趟飞燕,非常喜欢,就召她进宫,极受宠爱。飞燕有个妹妹也被召进宫来,姐妹二人都被封为徒仔,其贵幸超过整个后宫。 许皇后被废以后,皇上打算册立趟徒伃为皇后。皇太后嫌她出身低贱,不答应。太后姐姐的儿子淳于长做诗中,屡次来往传话,成帝明白了太后的心思,就封赵侄伃的父亲赵临为成陽侯。一个多月后,就册立赵徒伃为皇后。又追念淳于长先前奏禀停止营造昌陵的功劳,封为定陵侯。 趟飞燕被册立为皇后之后,后来不再那么受宠,而她的妹妹最受宠爱,封为昭仪。住在昭陽舍,庭院饰以红色,殿上刷了两层漆,台阶都是用铜做成,涂上一层黄金,用汉白玉做成阶梯,壁带之中,往往用黄金做成釭,装饰上蓝田玉、明珠、翠羽,整个后宫从没有这样奢华的。趟氏姐妹专宠十几年,始终都没有生育。 成帝末年,定陶王前来朝见,定陶王的祖母傅太后暗地裹贿赂趟皇后和赵昭仪,定陶王终于被册立为太子。 第二年春天,成帝去世。成帝平时身体很好,没有什么病。这时候楚思王刘衍、梁王刘立前来朝见,第二天一早就要告辞回去,成帝就摆设帷帐住在白虎殿。他又打算封左将军孔光为丞相,官印和封官的文告都已经做好了。一夜无事,早晨醒来,穿裤袜,想坐起来,就一下子掉了衣服,说不出话来,昼漏十刻时分,成帝去世。老百姓认为趟昭仪负有罪责,皇太后下诏给大司马王莽、丞相大司空说:“皇帝暴崩,人们议论纷纷,不明就里。掖庭令辅等人就在后宫附近侍候皇帝的起居,让他们和御史、丞相、廷尉一起察问皇帝平时的起居和发病的情况。”赵昭仪自杀了。 哀帝即位以后,尊奉趟皇后为皇太后,封太后的弟弟侍中驸马都尉趟钦为新成侯。趟氏家族中一共有两人封侯。又过了几个月,司隶解光上奏说:我听说许美人和原来的中宫史曹宫都曾被孝成皇帝御幸,生下儿子,孩子却都不见了。我派从事掾业、史望察问知道内情的掖庭狱丞籍武,原中黄门王舜、吴恭、靳严,官婢曹晓、道房、张弃,原赵昭仪的侍者于客子、王偏、臧兼等人,都说曹宫是曹晓的女儿,原来属于中宫,学习旧史掌故,又精通《诗经》,负责教皇后。元延元年中,曹宫和道房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吃饭,就对道房说:“陛下御幸于我。”几个月后,曹晓到殿中去,看到曹宫肚子大了,就询问她。曹宫说:“得到御幸,怀了身孕。”那年十月,曹宫在掖庭牛官令舍生下一个男孩,派六名婢女服侍。中黄门田客拿着一道诏令,放在一个绿色的丝帛书囊裹,用御史中丞的大印封好,交给籍武说:“把牛官令舍裹那个妇人刚生下来的孩子,连同六名婢女,统统关进暴室,不要问孩子是男是女,也不要问是谁的孩子。”籍武就把她们关进暴室。曹宫说:“您要好好收藏我儿子的胞衣,您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孩子吗!”三天后,田客拿诏令给籍武,问道:“孩子死了没有?写在木牍背面。”籍武就写道:“孩子现在还活着,没有死。”一会儿,田客出来说:“皇上和趟昭仪大怒,怎么不杀掉他呢?”籍武一边叩头一边哭着说:“不杀这孩子,知道应当是死罪;杀了他,也衹是一死!”就通过田客上奏皇上,说:“陛下没有后嗣,儿子无论出身贵贱,希望您还是留着吧!”田客进去禀奏,又拿诏令给籍武,说:“今晚夜漏上五刻时,把孩子交给王舜,在东交掖门见面。”籍武就问田客:“陛下看到我的奏文,有什么反应?”田客回答说:“呆呆地发愣。”籍武把孩子交给王舜。王舜领了韶命,把孩子接进殿中,给他挑选奶妈,并且告诉她说“好好看护孩子,将会得到赏赐。不要把这件事泄露出去!”王舜选择张弃做奶妈,这时孩子才生下来八九天。三天后,田客又拿来诏令,像以前那样封好,交给了籍武,裹面有个小绿筐,诏令上说:“籍武把筐裹的东西和信交给狱裹的妇人,籍武亲自前往给她吃下去。”籍武打开小筐,裹面有两枚药丸,一张很薄的小黄纸片,上面写着:“伟能:努力吃下这药丸,不要再进来了。你自己心裹明白。”伟能就是曹宫。曹宫读完这封信,说:“果然如此,她们姐妹要控制天下!我的孩子是个男孩,前额下生头发,像孝元皇帝。现在孩子哪裹去了?已被她们害死了吧!怎么才能让太后知道造件事呢?”曹宫吃药丸而死。后来曹宫的六名婢女也被召进宫去,出来时告诉籍武说:“昭仪说‘你们没有罪过。是愿意自杀呢,还是去到外舍而死?’我们说愿意自杀。”就自缢而死。籍武全部将这些情况一一上表奏明。张弃喂养了这个孩子十一天,宫长李南持诏书把孩子抱走,不知安置在什么地方。 许美人原来在上林涿沐馆,曾屡次被皇帝召到饰室中若舍,一年之中召见了好几次,或留住几个月或者半年,受到皇帝御幸。元延二年怀孕,十一月生下孩子。成帝下诏让靳严带着妇产医生和三枚用五种药和成的药丸,送到许美人的住处。后来于客子、王偏、臧兼听到昭仪对成帝说:“常常骗我说你从中宫来,若是从中宫来,许美入的孩子是从哪裹来的?许氏居然又要兴起了!”她非常愤怒,用手捶打着自己,用头撞墙和柱子,又从床上跳到地下,哭哭啼啼地不肯吃东西,说:“皇帝现在该安排我的事了,我要回去!”成帝说:“我特意告诉你,你反而大怒。真不该告诉你。”成帝也不肯吃饭。昭仪说:“陛下自己认为没做错什么,那为什么不吃饭呢?陛下常说‘发誓不辜负你,,现在美人生了儿子,你还是背弃了誓言,有什么好说?”成帝说:“我发誓册立赵氏,所以废掉了许氏。使天下没有地位高过趟氏的人,这些你都不必担忧。”后来成帝下诏让靳严用绿书囊装上诏令拿给许美入,又告诉靳严说:“美人一定会有东西交给你,你拿回来,放在饰室门帘的南面。”美人用一个草筐盛着孩子,用绳子捆好,连同装着回信的绿书囊一同交给靳严。靳严带着草筐和书信,到饰室门帘的南面放下。成帝和昭仪坐在那裹,叫于客子去解筐上的绳子。还没解完,成帝让于客子、王偏、臧兼都出去,自己关上房门,单独和昭仪待在裹面。过了片刻打开门,呼唤于客子、王偏、臧兼,让他们用绳子捆好草筐和书囊,放在屏风东面。吴恭领受韶令,拿着草筐和书囊给籍武,上面都用御史中丞的大印封好,说:“籍武:草筐裹有个死掉的孩子,埋在僻静的地方,不要让别人知道。”籍武就在狱楼墙的下面挖了一个坑,把那些东西埋在裹面。 原长定许贵人和原成都侯、平阿侯家的婢女王业、任欐、公孙习先前被罢废为庶人,有韶书将她们召进宫去,给昭仪做了私人婢女。成帝去世,还没有入殓,在这事情突变举国哀痛的时候,昭仪自己知道罪大恶极,又知道王业等人原来是许氏、王氏家的婢女,害怕事情泄露出去,就把大丫头羊子等人分别赐给王业她们,每人十名,以抚慰她们,叮嘱她们不要讲出自己的过失。 元延二年五月,原掖庭令吾丘遵对籍武说:“掖庭自丞吏以下的官吏都和昭仪勾结在一起,我无法跟她们说,衹能和你说些心裹话。我没有子女,你有子女,担心大祸殃及全家,恐怕不敢说什么吧?掖庭裹得到皇上御幸生下儿子的人都得死,还有许多人吃药堕胎,我想和你一起向大臣们讲明这些事,骠骑将军贪财,不能同他商量事情,衹是如何能让太后知道呢?”吾丘遵后来病重,就对籍武说:“现在我要死了,先前说的那些事,你自己难以办成,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这些事都发生在今年四月丙辰颁布赦令之前。我认真地考察,永光三年男子忠等发掘长陵傅夫人的坟墓。正好赶上大赦天下,孝元皇帝颁布韶书说:“这件事我不能赦免。”于是一再追究,那些人全都伏法,天下人都认为这样做是对的。鲁严公夫人杀害鲁国世子,齐桓公就召她前来杀掉了她,《春秋》赞同这种行为。趟昭仪祸乱朝廷,杀害皇子,她的家人也应当受到严厉惩罚。先前平安刚侯夫人许谒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家族也应予以治罪,因为赶上大赦,得以回归原籍。现在昭仪犯下了更大的罪,超过了许谒,但她的亲族都身处尊贵的地位,在皇上周围,令我们这些臣子为之寒心,这样不能惩治罪恶推崇礼义以昭示四方。请求陛下对这件事追察到底,让丞相以下的官员议论决断以正法制。哀帝就罢免了新成侯趟钦、趟钦哥哥的儿子成陽侯赵欣的侯爵,把他们贬为庶人,家属迁到辽西郡。这时议郎耿育上疏说:我听说传宗接代失去纲领,就会废嫡立庶,圣人一向禁止这样做,古往今来引以为戒。但是大伯知道其父古公卖父意在传位给其弟季历。就一再退让,而后远走吴粤,这是随机应变所致,不拘泥于常法,把王位让给王季,以推重圣明的后嗣,终于得到了天下,子子孙孙继承大业,延续了七八百年,功绩超过三王,道德最为高尚,因此给大伯追加尊号为大王。所以人世间一定会有非同寻常的变故,然后才有非同寻常的谋略。孝成皇帝自己知道不能在适宜的时候立下后嗣,又考虑到即使是晚年有了皇子,自己去世以后他也不能执掌朝政,国家大权将会控制在女主手中,女主骄横妄为就会无所不为,年少的君主幼小软弱大臣们就不会听命于他,当世没有像周公那样的抱负来辅佐成王之人,恐怕会危害国家,祸乱天下。知道陛下具有贤明圣通的美德,仁孝博爱的恩情,心怀独见之明察,能决断大事,因此防止后宫当政的苗头,杜绝没有后嗣而引起祸乱的根源,就打算传位给陛下以安定天下。愚昧的臣下既不能看清安危,提出长久之策,又不知道发扬陛下的德政,表述先帝的心意,却不停地拷问内廷,将皇室的宴饮私事暴露于天下,诬蠛先帝为女色所迷惑,编造宠妾妒嫉行媚之事,完全违背了先帝的圣贤先见之明,辜负了先帝忧国忧民的本意。讲究大德者不必拘泥于世俗之见,立大功者必然自有主张,造就是孝成皇帝的思虑远远胜过诸大臣的原因,是陛下圣德与上天相符合的原因,哪裹是当世这些庸庸碌碌、目光短浅的大臣们所能理解的呢!况且对于君父的美德应当褒扬推广,以往的过失则加以补救消解,这是古往今来的通则。遇到事情不能在当时据理力争,防患于未然,而是阿谀旨意惟恐违逆,奉承谄媚以求欢心,先帝去世以后,尊号已经确定,所有的事务都已完成,才又追究那些不可知的旧事,追寻那些隐蔽难明的过失,这正是我最为深恶痛绝的行为。 希望把这些话拿到有司议论,若是同意我的看法,就应当公布于天下,使人们都了解先帝的良苦用心。否则,就会任凭那些诽谤之言牵连到皇上,而且流传到后世,远及百蛮,近及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完全背离了先帝托付后事的原意。孝子善于追述父亲的心志,善于成就别人的事业,希望陛下明察!哀帝被册立为太子,赵太后也出过很多力,哀帝就不再追究这件事。傅太后感激赵太后的恩情,趟太后也从心裹感激她,所以成帝的母亲和王氏家族都非常怨恨。 哀帝驾崩后,王莽禀告太后下韶给有司说:“先前皇太后和昭仪一同侍奉皇帝,姐妹二人专房擅宠,使用毒辣的陰谋,残杀皇子,危害宗庙社稷,违逆天命,有背先帝,不足以为“天下之母”。贬皇太后为孝成皇后,迁住北宫。”一个多月后,又下韶说:“皇后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很少朝拜太后,有失妇道,毫无供奉侍养的礼义,却有虎狼一般的狠毒,被宗室怨恨,是国人的仇敌,却还居于皇帝之妻的地位上,这确实不合上天的本意。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忘记恩情,就以大义了断私恩,现在将皇后废为庶人,到她的陵园中居住。”当天,孝成皇后就自杀了。她一共在位十六年。起初有童谣说:“燕儿燕儿,尾巴光光,张公子啊,时常相见。宫门森严,琯琅铿锵,燕儿飞来,啄杀皇孙。皇孙已死,燕儿啄矢。”成帝每次微服出宫,常和张放一起,自称来自富平侯家,所以说张公子。沧琅根,就是宫门的铜环。 孝元帝的傅昭仪,是哀帝的祖母。她的父亲是河内温人,很早就死了,母亲改嫁为魏郡郑翁的妻子,生下儿子郑惮。昭仪年轻的时候,是上官太后的才人,自从元帝册立为太子,得到进幸。元帝即位后,册立她为健伃,非常得宠。傅昭仪为人有才能和谋略,善于和别人相处,即使是对身边的宫人,每逢喝酒时,她也能以酒洒地,为他们祈求长寿。她生下一儿一女,女儿封为平都公主,儿子封为定陶恭王。恭王多才多艺,特别受元帝喜爱。元帝看重傅健仔,等到冯侄伃也得到宠幸,生下中山孝王,元帝打算让她们在后宫地位特殊,因为她们二人都有儿子被封为王,但皇上还在,不能称为太后,元帝就增设了昭仪的封号,赏赐印绶,地位在健仔之上。昭其仪,就是表示对她们的尊重。到成帝、哀帝的时候,趟昭仪、董昭仪都没有儿子,也得到了这个封号。 元帝去世以后,傅昭仪跟随定陶恭王前往封国,称为定陶太后。十年后,恭王去世,儿子继承王位。继位定陶王的母亲叫丁姬。傅太后亲自抚养这个孙子,等到长大之后,成帝没有后嗣。当时中山孝王还在世。元延四年,中山孝王和定陶王都前去朝见成帝。傅太后花了许多珍宝贿赂赵昭仪和皇上的舅舅骠骑将军王根,暗地裹为定陶王谋求太子之位。而趟昭仪和王根等人见皇上没有后嗣,也正想勾结起来作长久之计,就越发地称赞定陶王。成帝也很器重他,第二年,就召定陶王进京立为太子,这件事记载在《哀帝纪》。一个多月后,成帝封楚孝王的孙子刘景为定陶王,奉守恭王之后。太子与手下人商议,打算上表致谢,少傅阎崇认为“《春秋》不因为父亲的命令废弃祖父的命令,既然当了别人的后嗣就不应再顾念私人的亲情,不应当致谢。”太傅赵玄认为应当致谢,太子听了他的话。于是有韶书质问太子致谢的原因,尚书弹劾赵玄的罪责,趟玄被贬为少府,而任命光禄勋师丹为太傅。又下韶令傅太后和太子的母亲丁姬居住在定陶国的府邸,并让有关部门议论皇太子能不能和傅太后、丁姬相见,有关部门讨论说不能相见。不久,成帝的母亲王太后打算让傅太后、丁姬每隔十天来一次太子家,成帝说:“太子已经继承了大统,应当在宫中养育,不能再顾念自己的亲属。”王太后说:“太子小的时候,是傅太后将他抚育成人的,现在到太子家,也就是念在乳母的恩情,没有什么妨碍。”因此下令傅太后可以到太子家去,而丁姬因为没有从小养育太子,则不能相见。 成帝去世,哀帝即位。王太后下韶让傅太后、丁姬十天去未央宫一次。高昌侯董宏迎合太后的旨意,就上书提议封丁姬为太后。师丹弹劾董宏,上奏说:“董宏心术不正,危害朝廷,实属大逆不道。”哀帝刚刚即位,遇事谦逊,听了师丹的话也就作罢了。后来就禀告王太后,让她下诏尊奉定陶恭王为恭皇。哀帝因此说:“《春秋》之义是‘母以子贵,,应尊奉傅太后为恭皇太后,丁姬为恭皇后,各设置左右詹事,封赏食邑按照皇太后、皇后的制度。又追尊恭皇太后的父亲为崇祖侯,恭皇后的父亲为褒德侯。”过了一年多,又下诏说:“按汉家的制度,当亲其所亲,尊其所尊,定陶恭皇的尊号不应再加定陶二字。应称恭皇太后为帝太太后,丁后为帝太后。”后来又将帝太太后的尊号改为皇太太后,称作永信宫,帝太后称作中安宫,而成帝的母亲太皇太后本来称作长信宫,成帝的趟皇后为皇太后,一共四位太后并立,各自设有少府、太仆,秩禄都是中二千石。又在京城给恭皇修建寝庙,按照宣帝的父亲悼皇考的制度,在前殿排列昭穆的次序。 傅太后同父所生的弟弟有四名,叫做子孟、中叔、子元、幼君。子孟的儿子傅喜官至大司马,封为高武侯。中叔的儿子傅晏也做了大司马,封为孔乡侯。幼君的儿子傅商封为汝昌侯,奉守太后的父亲崇祖侯之后,将崇祖侯的封号改为汝昌哀侯。太后同母所生的弟弟郑惮已经死了,就封郑惮的儿子郑业为陽信侯,追尊郑惮为陽信节侯。郑氏、傅氏家族中一共有六人封侯,两人任大司马,六人做到九卿二千石,还有十几个人做了侍中一类的官。 傅太后地位既然尊贵了,便更为骄横,和成帝的母亲说话,甚至称呼她为老太婆。傅太后曾经舆中山孝王的母亲冯太后一同侍奉元帝,追想往事,心中怨恨,就用诅咒的罪名诬陷冯太后,命她自杀。元寿元年,傅太后去世,与元帝合葬在渭陵,称为孝元傅皇后。 定陶王的丁姬,是哀帝的母亲,是传授《易》的祖师丁将军的玄孙女。丁姬原籍山陽瑕丘,父亲官至庐江太守。开始定陶恭王先被封为山陽王,丁氏便将其女送去给他做姬妾。定陶王的王后姓张,母亲叫郑礼,是傅太后的同母妹妹。太后因为亲戚的缘故,希望王后生个儿子,却始终没有。祇有丁姬在河平四年生下哀帝。丁姬被尊封为帝太后,有两个哥哥丁忠、丁明。丁明以皇帝舅舅的身份封为陽安侯。丁忠死得早,就封他的儿子丁满为平周侯。太后有两位叔父丁宪、丁望。丁望封为左将军,丁宪封为太仆。丁明任大司马骠骑将军,辅佐朝政。丁氏家族一共有两人封侯,一人为大司马,将军、九卿、二千石共六人,任侍中等官职的也有十几个人。丁氏、傅氏两家在一二年裹骤然兴盛起来。但哀帝并不给他们很多权力,他们的权势比不上成帝在位时的王氏家族。 建平二年,丁太后去世。哀帝说:“《诗经》裹说‘生不同室,死则同穴’。昔日季武子建造寝陵,杜氏的坟墓恰好在西阶下,杜氏请求合葬,季武子同意了。拊葬的礼法,从周代就已实行了。孝子侍奉死者如同侍奉生者,帝太后应当在恭皇的陵园修建陵墓。”就派大司马骠骑将军丁明东行送葬,前往定陶,丁氏的显贵轰动了山东。 哀帝去世后,王莽执掌朝政,指使有关官员举报丁氏、傅氏家族的罪行。王莽用太皇太后的诏书将他们全部罢官,丁氏一族被赶回原籍。王莽奏请贬傅太后的尊号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称为丁姬。 元始五年,王莽又说“共王母、丁姬先前不遵臣妾之道,甚至埋葬在渭陵,坟冢和元帝一样高,怀抱帝太后、皇太太后的玺绶下葬,不合礼法。按礼法应当改葬,请求掘开共王母和丁姬的坟墓,取出玺绶销毁,把共王母和丁姬迁回定陶,埋葬在共王附近,而按照原来的形式埋葬丁姬。”太后认为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发掘坟墓。王莽坚持这样做,太后就下诏说:“在旧棺再做一层椁,另外修坟,用太牢祭祀。”谒者护发掘傅太后的坟墓,坟冢崩塌压死了几百人;打开丁姬的椁木,冒出火来,火焰高达四五丈,吏卒们用水把火浇灭才得以进去,大火烧掉了椁裹的器物。 王莽又上奏说:“先前共王母擅自居住在桂宫,上天震怒,烧掉了正殿;丁姬死后,葬仪不合礼制,以致大火烧掉了椁木。这是上天告诉我们,应当按照媵妾的待遇给她们重新埋葬。我上次奏请按原来的形式改葬丁姬,仍然过于优待。共王母和丁姬的棺木都用了衹有帝后才能使用的梓宫,而珠玉之衣也不是藩王姬妾应当穿的,请求改为木棺,去掉珠玉衣,按媵妾的身份埋葬丁姬。”奏请被许可了。打开傅太后的棺木后,臭气几里之内都能闻到。在朝的大臣们都迎合王莽的心思,交纳钱帛,派遣家人和四方子弟共十余万人,拿着工具,帮助掘平共王母和丁姬原来的坟冢,费时二十天都掘平了。王莽又在那片地方围上一周荆棘,作为后世的警戒。当时有一群燕子大约几千只,衔土投到丁姬的空穴中。丁氏、傅氏家族败落以后,孔乡侯傅晏将家属迁到合浦,族人都回到原籍。衹有高武侯傅喜保全了自己,另有其列传。 孝哀帝的傅皇后,是定陶太后堂弟的女儿。哀帝做定陶王的时候,傅太后打算亲上加亲,就将傅氏女许配于哀帝。哀帝入京立为太子,傅氏女做了太子妃。哀帝即位后,成帝的棺木还在前殿,傅太后就封傅妃的父亲傅晏为孔乡侯,和哀帝的舅舅陽安侯丁明同一天受封。当时师丹进谏,认为“天下都为君主一人所有,亲戚还担心得不到富贵吗?像这样仓促的行事,恐怕不能长久啊!”傅晏封侯后一个多月,傅妃被册立为皇后。傅氏家族兴盛起来,傅晏的地位最为显贵。哀帝去世,王莽禀告太皇太后下韶说:“定陶共王太后和孔乡侯傅晏一同合谋,背弃恩德,忘记根本,恣意妄为,行不轨之事,甚至和皇帝用同一称号,死后,竟然又配祭宗庙,坐于左侧,狂妄无礼,大逆不道。现在命令孝哀皇后退居桂宫。”又过了一:个多月,傅皇后又和孝成趟皇后一起被废为庶人,随之她在陵园中自杀了。 孝元帝的冯昭仪,是平帝的祖母。元帝即位的第二年,冯昭仪被选入后宫。当时她的父亲冯奉世任执金吾。昭仪开始是长使,几个月后升为美人,五年后到外舍生下一个儿子,被封为健仔。当时她的父亲冯奉世是右将军光禄勋,冯奉世的长子冯野于是左冯翊,父子一同在朝廷做官,人们认为他们的才能和官位相符,并非足由于女儿受皇帝宠爱的缘故。而冯侄仔得到的宠幸和傅昭仪不相一l下。 建昭年间,元帝到虎圈观看斗兽,后宫都坐在一旁。一头熊逃出虎圈,攀上槛栏要跑到殿上来。左右的贵人像傅昭仪等都吓跑了,冯使伃却径直走上前去,挡住了熊,站在那儿,左右侍卫杀掉了熊。元帝问道:“人们都又惊又怕,你为什么上前挡住熊?”健仔回答说:“猛兽抓到人后就会停下来,我怕熊走到陛下那裹,所以用身体挡住了它。”元帝非常感慨,因此对冯健仔倍加敬重,而傅昭仪等人很是惭愧。第二年夏,冯健伃的儿子封为信都王,使伃被尊封为昭仪。元帝去世后,冯昭仪称为信都太后,和信都王一同住在储元宫。河平年间,跟随儿子去了封国。信都王后来迁到中山,就是中山孝王。 后来,成帝召定陶王入京册立为太子,又封中山王的舅舅冯参为宜乡侯。冯参,是冯太后的小弟弟。这一年,中山孝王去世,有一个儿子,继承王位,当时还不满周岁,得了眚病,太后亲自抚养,屡次祈神求福。 哀帝即位后,派中郎谒者张由带着医生去给中山小王治病。张由平时有狂病,发病时一怒之下就离开中山,回到长安。尚书行文斥责张由擅自离开的罪责,张由很害怕,就诬告中山太后诅咒皇上和太后。太后就是傅昭仪,平时常常怨恨冯太后,因此派御史丁玄审理此事,把中山国的侍者、官吏以及冯氏兄弟一百多人全部收监,分别关押在洛陽、魏郡、钜鹿。几十天来毫无收获,又派中谒者令史立和丞相长史大鸿胪丞一同审理。史立迎合傅太后的旨意,希望得以封侯,审问冯太后的妹妹冯习和守寡的弟媳君之,死了几十人。巫师刘吾招认了诅咒之事,医生徐遂成说冯习、君之曾经说“武帝时医生修氏治好武帝的病,赏钱二千万,现在治好了皇上,却不能封侯,不如杀掉皇上,让中山王代替他,就能够封侯了。”史立等人上奏冯太后等行诅咒之术,要谋反,实属大逆不道。他们责问冯太后,太后不肯招。史立说:“熊跑到殿上的时候多么勇敢啊,现在怎么害怕了!”太后回来后对左右侍者说;“这是宫中的话,前朝的旧事,官吏们如何能知道?这是要陷害我的明证。”就服毒自杀了。 太后没死之前,有司奏请诛杀太后,哀帝不忍心这样做,就下令将太后废为庶人,迁居云陽宫。太后死后,有司又上奏“太后死在下韶废掉之前。”遂下韶书按诸侯王太后的礼仪下。宜乡侯冯参、君之、冯习的丈夫和儿子等那些被牵连的人,有的自杀,有的被处以死刑。冯参的女儿冯弁是中山孝王的王后,生了两个女儿,有司奏请将她废为庶人,和冯氏家族一起迁回原籍。张由凭着首先告发此事被赐予关内侯的爵位,史立升为中太仆。 哀帝去世后,大司徒孔光上奏说“张由先前诬告皇族,史立将人置于死地,使朝廷与天下人结下怨恨,以求升官加禄,获得爵邑,幸而赶上大赦天下,请求将他们罢免为庶人,流放到合浦。” 中山王的卫姬,是平帝的母亲。卫姬的父亲卫子豪,是中山卢奴人,官至卫尉。卫子豪的妹妹是宣帝的便伃,生下楚孝王;他的大女儿又是元帝的健仔,生了平陽公主。成帝时,中山孝王没有儿子,皇上认为卫氏的女子都很吉祥,就把卫子豪的小女儿许配给孝王。元延四年,卫姬生下平帝。 平帝两岁的时候,孝王去世,平帝继承王位。哀帝去世,没有后嗣,太皇太后和新都侯王莽迎中山王立为皇帝。王莽打算独掌国政,鉴于丁氏、傅氏的教训,让平帝作为成帝的后嗣, 平帝的母亲卫姬和外祖父家不到京城来。于是又立宗室桃乡侯的儿子刘成都为中山王,奉守中山孝王之后,派少傅左将军甄丰赐给卫姬玺绶,拜她为中山孝王后,把苦陉县作为她的封邑。又赏赐平帝的舅舅卫宝、卫宝的弟弟卫玄关内侯的爵位。赐封平帝的三个妹妹,谒臣号为修义君,哉皮号为承礼君,鬲子号为尊德君,食邑每人二千户。王莽的大儿子王宇反对父亲排斥卫氏,恐怕以后将会大祸临头,就暗中和卫宝书信往来,教卫姬上书谢恩,顺便上陈丁氏、傅氏旧曰的罪行,希望能到京师来。王莽禀告太皇太后,下诏给有司说:“中山孝王后深明大义,上奏故定陶傅太后、丁姬违背天理,妄加尊号之罪,把定陶王迁到信都,又在京师为共王立庙,如同对待天子一样,她们不服从天命,轻慢圣人的至言,破坏法度,地位与称号都超越了尺度。因此上天震怒,放火烧毁了她们的宫殿,六年之内,灾祸接二连三,终于使孝哀帝深受其害,不合天意,短命暴亡,又使共王的祭祀断绝,灵魂无处存身。朕希望孝王后深求经书大义,谨遵圣人教诲,有鉴于古人之祸乱,近世的灾殃,顺应天命,谨奉圣人之言,从而永远保全王国,获取上天的赐福,使中山孝王的祭祀永世不绝。造就是最大的福瑞吉祥。朕非常赞许。褒扬并赏赐仁义良善,是圣王之举,将中山故安的七千户人家赏给为中山后的封邑,加赐王后和中山王每人黄金一百斤,增加傅相以下官吏的秩禄。” 卫姬终日啼哭,希望见到平帝,却衹是增加了封邑。王宇又教她上书请求来京师。正赶上事情败露,王莽杀掉王宇,将卫氏宗族全部诛灭。卫实的女儿是中山王后,被废掉皇后的封号,流放到合浦。衹留下卫后,王莽篡国以后,将她废为家人,一年多后去世,埋葬在中山孝王陵旁。孝王壹的王皇后,是宣堡公太傅大司马王菱的女儿。芒童即位时衹有九岁,由盛童的母亲太皇太后行使皇帝的权力,而王差主持政事。王差打算按照霍光的先例,把女儿许配给卫童,但太后不想这样做。王莽就使用欺诈的手段,使女儿终于能够进宫,藉此提高自己的地位,这件事记载在王莽的本传里。太后没有办法,就只好同意了,派长乐少府夏侯藩、宗正刘宏、少府宗伯凤、尚书令平晏下聘礼,又赐给太师孔光、大司徒马宫、大司空甄丰、左将军孙建、执金吾尹赏、行太常事太中大夫刘歆以及太卜、太史令以下四十九名官员皮冠素服,用来进行祭神和占卜,以太牢礼祭祀宗庙,挑选吉利的月份和日期。第二年春,派大司徒马宫、大司空甄丰、左将军孙建、右将军甄邯、光禄大夫刘歆带着车驾到安汉公的府第去迎娶皇后。马宫、甄丰、刘歆将玺绶授与皇后,皇后登上车辇,沿途设置侍卫警戒,清扫道路,在吉利的时曰经过上林延寿门,进入未央宫前殿。大臣们站在规定的位置上,向帝后行大礼,又宣布大赦天下。加封皇后的父亲安汉公方圆百里的封邑,赏赐迎娶皇后和完成婚姻大礼的人,从三公以下以至于管理长乐宫、未央宫和安汉公府第的绉宰,都增加了秩禄,有差别地赏赐了黄金和布帛。皇后被册立的第三个月,按照礼法去参拜高祖的寝庙。封其父亲安漠公的尊号为宰衡,地位在诸侯王之上。赐给安汉公夫人的封号为功显君,并赐给食邑。封安汉公的儿子王安为褒新侯,王临为赏都侯。 皇后在位一年多,平帝逝世。王莽立孝宣皇帝的玄孙刘婴为孺子,自己代理皇帝的职位,尊奉皇后为皇太后。过了三年,王莽即皇帝位,封刘婴为定安公,将皇太后的封号改为定安公太后。太后当时衹有十八岁,为人温顺贞静,有节操。自从刘氏被废,经常称病不去朝见。王莽对她又敬重又忌惮又怜惜,想再把她嫁出去,就改封她为黄皇室主,让立国将军成新公孙建的世子盛装,带着医生前去探病。太后大怒,鞭打她身旁的侍者。从此得了病,便不肯起来,王莽也就不再勉强她了。等到汉军诛灭王莽,火烧了未央宫,太后说:“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汉家的人呢!”就跳进火裹自杀了。赞曰:《易经》在论及吉凶时讲了损盈而益谦的道理,天地鬼神以至人间无不如此。而由受宠爱的女子的发迹,可以由最低微一跃而成为皇后,没有立过功劳却家富人显,这本来就是为道家所畏惧的,是灾祸的根源。从汉朝兴起一直到孝子帝,外戚裹凭着美色擅宠后宫而闻名的有二十多人,但能够保全自己的地位和家族的,衹有文帝、景帝、武帝的太后和邛成太后四个人。至于像史良娣、王悼后、许恭哀后她们,虽然自己都无辜被害,但家族承蒙旧曰的恩德,不敢放肆妄为,因此得以保全。其余的人重则灭族,轻则被流放,唉!为人处事以此为借鉴,也就可以应付各种变化了。 卷九十八 元后传 第六十八 (王政君) 【原文】 孝元皇后,王莽姑也。莽自谓黄帝之后,其《自本》曰:黄帝姓姚氏,八世生虞舜。舜起妫汭,以妫为姓。至周武王封舜后妫满于陈,是为胡公,十三世生完。完字敬仲,奔齐,齐桓公以为卿,姓田氏。十一世,田和有齐国,二世称王,至王建为秦所灭。项羽起,封建孙安为济北王。至汉兴,安失国,齐人谓之“王家”,因以为氏。 文、景间,安孙遂字伯纪,处东平陵,生贺,字翁孺。为武帝绣衣御史,逐捕魏郡群盗坚卢等党与,及吏畏懦逗留当坐者,翁孺皆纵不诛。它部御史暴胜之等奏杀二千石,诛千石以下,及通行饮食坐连及者,大部至斩万余人,语见《酷吏传》。翁孺以奉使不称免,叹曰:“吾闻活千人者有封子孙,吾所活者万余人,后世其兴乎!” 翁孺既免,而与东平陵终氏为怨,乃徙魏郡元城委粟里,为三老,魏郡人德之。元城建公曰:“昔春秋沙麓崩,晋史卜之,曰:‘陰为陽雄,土火相乘,故有沙麓崩。后六百四十五年,宜有圣女兴。’其齐田乎!今王翁孺徙,正真其地,日月当之。元城郭东有五鹿之虚,即沙鹿地也。后八十年,当有贵女兴天下”云。 翁孺生禁,字稚君,少学法律长安,为廷尉史,本始三年,生女政君,即元后也。禁有大志,不修廉隅,好酒色,多取傍妻,凡有四女八男;长女君侠,次即元后政君,次君力,次君弟;长男凤孝卿,次曼元卿,谭子元,崇少子,商子夏,立子叔,根稚卿,逢时委卿,唯凤、崇与元后政君同母。母,適妻,魏郡李氏女也。后以妒去,更嫁为河内苟宾妻。 初,李亲任政君在身,梦月入其怀。及壮大,婉顺得妇人道。尝许嫁未行,所许者死。后东平王聘政君为姬,未入,王薨。禁独怪之,使卜数者相政君,“当大贵,不可言。”禁心以为然,乃教书,学鼓琴。五凤中,献政君,年十八矣,入掖庭为家人子。 岁余,会皇太子所爱幸司马良娣病,且死,谓太子曰:“妾死非天命,乃诸娣妾良人更祝诅杀我。”太子怜之,且以为然。及司马良娣死,太子悲恚发病,忽忽不乐,因以过怒诸娣妾,莫得进见者。久之,宣帝闻太子恨过诸娣妾,欲顺适其意,乃令皇后择后宫家人子可以虞侍太子者,政君与在其中。及太子朝,皇后乃见政君等五人,微令旁长御问知太子所欲。太子殊无意于五人者,不得已于皇后,强应曰:“此中一人可。”是时政君坐近太子,又独衣绛缘诸于,长御即以为是。皇后使侍中杜辅、掖庭令浊贤交送政君太子宫,见丙殿。得御幸,有身。先是者,太子后宫娣妾以十数,御幸久者七八年,莫有子,及王妃一幸而有身。甘露三年,生成帝于甲馆画堂,为世適皇孙。宣帝爱之,自名曰骜,字太孙,常置左右。 后三年,宣帝崩,太子即位,是为孝元帝。立太孙为太子,以母王妃为婕妤,封父禁为陽平侯。后三日,婕妤立为皇后,禁位特进,禁弟弘至长乐卫尉。永光二年,禁薨,谥曰顷侯。长子凤嗣侯,为卫尉侍中,皇后自有子后,希复进见。太子壮大,宽博恭慎,语在《成纪》。其后幸酒,乐燕乐,元帝不以为能。而傅昭仪有宠于上,生定陶共王。王多材艺,上甚爱之,坐则侧席,行则同辇,常有意欲废太子而立共王。时凤在位,与皇后、太子同心忧惧,刺侍中史丹拥右太子,语在《丹传》。上亦以皇后素谨慎,而太子先帝所常留意,故得不废。 元帝崩,太子立,是为孝成帝。尊皇后为皇太后,以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益封五千户。王氏之兴自凤始。又封太后同母弟崇为安成侯,食邑万户。凤庶弟谭等皆赐爵关内侯,食邑。 其夏,黄雾四塞终日。天子以问谏大夫杨兴、博王驷胜等,对皆以为:“陰盛侵陽之气也。高祖之约也,非功臣不侯,今太后诸弟皆以无功为侯,非高祖之约,外戚未曾有也,故天为见异。”言事者多以为然。凤于是惧,上书辞谢曰:“陛下即位,思慕谅闇,故诏臣凤典领尚书事,上无以明圣德,下无以益政治。今有茀星天地赤黄之异,咎在臣凤,当伏显戮,以谢天下。今谅门闇已毕,大义皆举,宜躬亲万机,以承天心。”因乞骸鼻辞职。上报曰:“朕承先帝圣绪,涉道未深,不明事情,是以陰陽错缪,日月无光,赤黄之气,充塞天下。咎在朕躬,今大将军乃引过自予,欲上尚书事,归大将军印绶,罢大司马官,是明朕之不德也。朕委将军以事,诚欲庶几有成,显先祖之功德。将军其专心固意,辅朕之不逮,毋有所疑。” 后五年,诸吏散骑安成侯崇薨,谥曰共侯。有遗腹子奉世嗣侯,太后甚哀之。明年,河平二年,上悉封舅谭为平阿侯,商成都侯,立红陽侯,根曲陽侯,逢时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谓之“五侯”。太后同产唯曼蚤卒,余毕侯矣。太后母李亲,苟氏妻,生一男名参,寡居。顷侯禁在时,太后令禁还李亲。太后怜参,欲以田蚡为比而封之。上曰:“封田氏,非正也。”以参为侍中水衡都尉。王氏子弟皆卿、大夫、侍中、诸曹,分据势官满朝廷。 大将军凤用事,上遂谦让无所颛。左右常荐光禄大夫刘向少子歆通达有异材。上召见歆,诵读诗赋,甚说之,欲以为中常侍,召取衣冠。临当拜,左右皆曰:“未晓大将军。”上曰:“此小事,何须关大将军?”左右叩头争之。上于是语凤,凤以为不可,乃止。其见惮如此。 上即位数年,无继嗣,体常不平。定陶共王来朝,太后与上承先帝意,遇共王甚厚,赏赐十倍于它王,不以往事为纤介。共王之来朝也,天子留,不遣归国。上谓共王:“我未有子,人命不讳,一朝有它,且不复相见。尔长留侍我矣!”其后,天子疾益有瘳,共王因留国邸,旦夕侍上,上甚亲重。大将军凤心不便共王在京师,会日蚀,凤因言:“日蚀,陰盛之象,为非常异。定陶王虽亲,于礼当奉藩在国。今留侍京师,诡正非常,故天见戒。宜遣王之国。”上不得已于凤而许之。共王辞去,上与相对涕泣而决。 京兆尹王章素刚直敢言,以为凤建遣共王之国非是,乃奏封事言日蚀之咎矣。天子召见章,延问以事,章对曰:“天道聪明,佑善而灾恶,以瑞异为符效。今陛下以未有继嗣,引近定陶王,所以承宗庙,重社稷,上顺天心,下安百姓。此正义善事,当有祥瑞,何故致灾异?灾异之发,为大臣颛政者也。今闻大将军猥归日蚀之咎于定陶王,建遣之国,苟欲使天子孤立于上,颛擅朝事以便其私,非忠臣也。且日蚀,陰侵陽、臣颛君之咎,今政事大小皆自凤出,天子曾不一举手,凤不内省责,反归咎善人,推远定陶王。且凤诬罔不忠,非一事也。前丞相乐昌侯商本以先帝外属,内行笃,有威重,位历将相,国家柱石臣也,其人守正,不肯诎节随凤委曲,卒用闺门之事为凤所罢,身以忧死,众庶愍之。又凤知其小熬弟张美人已尝适人,于礼不宜配御至尊,托以为宜子,内之后宫,苟以私其妻弟。闻张美人未尝任身就馆也。且羌胡尚杀首子以荡肠正世,况于天子而近已出之女也!此三者皆大事,陛下所自见,足以知其余,及它所不见者。凤不可令久典事,宜退使就第,选忠贤以代之。” 自凤之白罢商后遣定陶王也,上不能平。及闻章言,天子感寤,纳之,谓章曰:“微京兆尹直言,吾不闻社稷计!且唯贤知贤,君试为朕求可以自辅者。”于是章奏封事,荐中山孝王舅琅邪太守冯野王“先帝时历二卿,忠信质直,知谋有余。野王以王舅出,以贤复人,明圣主乐进贤也。”上自为太子时数闻野王先帝名卿,声誉出凤远甚,方倚欲以代凤。 初,章每召见,上辄辟左右。时太后从弟长乐卫尉弘子侍中音独侧听,具知章言,以语凤。凤闻之,称病出就第,上疏乞骸鼻,谢上曰:“臣材驽愚戆,得以外属兄弟七人封为列侯,宗族蒙恩,赏赐无量。辅政出入七年,国家委任臣凤,所言辄听,荐士常用。无一功善,陰陽不调,灾异数见,咎在臣凤奉职无状,此臣一当退也。《五经》传记,师所诵说,咸以日蚀之咎在于大臣非其人,《易》曰‘折其右肱’,此臣二当退也。河平以来,臣久病连年,数出在外,旷职素餐,此臣三当退也。陛下以皇太后故不忍诛废,臣犹自知当远流放,又重自念,兄弟宗族所蒙不测,当杀身靡骨死辇毂下,不当以无益之故有离寝门之心,诚岁余以来,所苦加侵,日日益甚,不胜大愿,愿乞骸鼻,归自治养,冀赖陛下神灵,未埋发齿,期月之间,幸得瘳愈,复望帷幄,不然,必置沟壑。臣以非材见私,天下知臣受恩深也;以病得全骸鼻归,天下知臣被恩见哀,重巍巍也。进退于国为厚,万无纤介之议。唯陛下哀怜!”其辞指甚哀,太后闻之为垂涕,不御食。 上少而亲倚凤,弗忍废,乃报凤曰:“朕秉事不明,政事多阙,故天变娄臻,咸在朕躬。将军乃深引过自予,欲乞骸鼻而退,则朕将何向焉!《书》不云乎?‘公毋困我’。务专精神,安心自持,期于亟廖,称朕意焉。”于是凤起视事。上使尚书劾奏章:“知野王前以王舅出补吏,而私荐之,欲令在朝阿附诸侯;又知张美人体御至尊,而妄称引羌胡杀子荡肠,非所宜言。”遂下章吏。廷尉致其大逆罪,以为“比上夷狄,欲绝继嗣之端;背畔天子,私为定陶王。”章死狱中,妻子徙合浦。 自是公卿见凤,侧目而视,郡国守相、刺吏皆出其门。又以侍中太仆音为御史大夫,列于三公。而五侯群弟,争为奢移,赂遗珍宝,四面而至;后廷姬妾,各数十人,僮奴以千百数,罗钟馨,舞郑女,作倡优,狗马驰逐;大治第室,起土山渐台,洞门高廊阁道,连属弥望。百姓歌之曰:“五侯初起,曲陽最怒,坏决高都,连竟外杜,土山渐台西白虎。”其奢僣如此。然皆通敏人事,好士养贤,倾财施予,以相高尚。 凤辅政凡十一岁。陽朔三年秋,凤疾,天子数自临问,亲执其手,涕泣曰:“将军病,如有不可言,平阿侯谭次将军矣。”凤顿首泣曰:“谭等虽与臣至亲,行皆奢僣,无以率导百姓,不如御史大夫音谨敕,臣敢以死保之。”及凤且死,上疏谢上,复固荐音自代,言谭等五人必不可用。天子然之。 初,谭倨,不肯事凤,而音敬凤,卑恭如子,故荐之。凤薨,天子临吊赠宠,送以轻车介士,军陈自长安至渭陵,谥曰敬成侯。子襄嗣侯,为卫尉。御史大夫音竟代凤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而平阿侯谭位特进,领城门兵。谷永说谭,令让不受城门职,由是与音不平,语在《永传》。 音既以从舅越亲用事,小心亲职,岁余,上下诏曰:“车骑将军音宿卫忠正,勤劳国家,前为御史大夫,以外亲宜典兵马,入为将军,不获宰相之封,朕甚慊焉!其封音为安陽侯,食邑与五侯等,俱三千户。” 初,成都侯商尝病,欲避暑,从上借明光宫,后又穿长安城,引内澧水注第中大陂以行船,立羽盖,张周帷,辑濯越歌。上幸商第,见穿城引水,意恨,内衔之,未言。后微行出,过曲陽侯第,又见园中土山渐台似类白虎殿。于是上怒,以让车骑将军音。商、根兄弟欲自黥、劓谢太后。上闻之大怒,乃使尚书责问司隶校尉、京兆尹:“知成都侯商擅穿帝城,决引澧水,曲陽侯根骄奢僣上,赤墀青琐,红陽侯立父子臧匿奸猾亡命,宾客为群盗,司隶、京兆皆阿纵不举奏正法。”二人顿首省户下。又赐车骑将军音策书曰:“外家何甘乐祸败,而欲自黥、劓,相戮辱于太后前,伤慈母之心,以危乱国!外家宗族强,上一身寝弱日久,今将一施之。君其召诸侯,令待府舍。”是日,诏尚书奏文帝时诛将军薄昭故事。车骑将军音藉槁请罪,商、立、根皆负斧质谢。上不忍诛,然后得已。 久之,平阿侯谭薨,谥曰安侯,子仁嗣侯。太后怜弟曼蚤死,独不封,曼寡妇渠供养东宫,子莽幼孤不及等比,常以为语。平阿侯谭、成都侯商及在位多称莽者。久之,上复下诏追封曼为新都哀侯,而子莽嗣爵为新都侯。后又封太后姊子淳天长为定陵侯。王氏亲属,侯者凡十人。 上悔废平阿侯谭不辅政而薨也,乃复进成都侯商以特进,领城门兵,置幕府,得举吏如将军。杜邺说车骑将军音令亲附商,语在《邺传》。王氏爵位日盛,唯音为修整,数谏正,有忠节,辅政八年,薨。吊赠如大将军,谥曰敬侯。子舜嗣侯,为太仆侍中。特进成都侯商代音为大司马卫将军,而红陽侯立位特进,领城门兵。商辅政四岁,病乞骸鼻,天子悯之,更以为大将军,益封二千户,赐钱百万。商薨,吊赠如大将军故事,谥曰景成侯,子况嗣侯。红陽侯立次当辅政,有罪过,语在《孙宝传》。上乃废立,而用光禄勋曲陽侯根为大司马票骑将军,岁余益封千七百户。高平侯逢时无材能名称,是岁薨,谥曰戴侯,子买之嗣侯。 绥和元年,上即位二十余年无继嗣,而定陶共王已薨,子嗣立为王。王祖母定陶傅太后重赂遗票骑将军根,为王求汉嗣,根为言,上亦欲立之,遂征定陶王为太子。时根辅政五岁矣,乞骸鼻,上乃益封根五千户,赐安车驷马,黄金五百斤,罢就第。 先是,定陵侯淳于长以外属能谋议,为卫尉侍中,在辅政之次。是岁,新都侯莽告长伏罪与红陽侯立相连,长下狱死,立就国,语在《长传》。故曲陽侯根荐莽以自代,上亦以为莽有忠直节,遂擢莽从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为大司马。 岁余,成帝崩,哀帝即位。太后诏莽就第,避帝外家。哀帝初优莽,不听。莽上书固乞骸鼻而退。上乃下诏曰:“曲陽侯根前在位,建社稷策。侍中太仆安陽侯舜往时护太子家,导朕,忠诚专一,有旧恩。新都侯莽忧劳国家,执义坚固,庶几与为治,太皇太后诏休就第,朕甚闵焉。其益封根二千户,舜五百户,莽三百五十户。以莽为特进,朝朔望。”又还红陽侯立京师。哀帝少而闻知五氏骄盛,心不能善,以初立,故优之。 后月余,司隶校尉解光奏:“曲陽侯根宗重身尊,三世据权,五将秉政,天下辐凑自效。根行贪邪,臧累巨万,纵横恣意,大治室第,第中起土山,立两市,殿上赤墀,户青琐;游观射猎,使奴从者被甲持弓弩,陈为步兵;止宿离宫,水衡共张,发民治道,百姓苦其役。内怀奸邪,欲管朝政,推亲近吏主簿张业以为尚书,蔽上壅下,内塞王路,外交藩臣,骄奢僣上,坏乱制度,案根骨肉至亲,社稷大臣,先帝弃天下,根不悲哀思慕,山陵未成,公聘取笔掖庭女乐五官殷严、王飞君等,置酒歌舞,捐忘先帝厚恩,背臣子义。及根兄子成都侯况幸得以外亲继父为列侯侍中,不思报厚恩,亦聘取笔掖庭贵人以为妻,皆无人臣礼,大不敬不道。”于是天子曰:“先帝遇根、况父子,至厚也,今乃背忘恩义!”以根尝建社稷之策,遣就国。免况为庶人,归故郡。根及况父商所荐举为官者,皆罢。 后二岁,傅太后、帝母丁姬皆称尊号。有司奏:“新都侯莽前为大司马,贬抑尊号之议,亏损孝道,及平阿侯仁臧匿赵昭仪亲属,皆就国。”天下多冤王氏。 谏大夫杨宣上封事言:“孝成皇帝深惟宗庙之重,称述陛下至德以承天序,圣策深远,恩德至厚。惟念先帝之意,岂不欲以陛下自代,奉承东宫哉!太皇太后春秋七十,数更忧伤,敕令亲属引领以避丁、傅。行道之人为之陨涕,况于陛下,时登高远望,独不渐于延陵乎!”哀帝深感其言,复封商中子邑为成都侯。 元寿元年,日蚀。贤良对策多讼新都侯莽者,上于是征莽及平阿侯仁还京师侍太后。曲陽侯根薨,国除。 明年,哀帝崩,无子,太皇太后以莽为大司马,与共征立中山王奉哀帝后,是为平帝。帝年九岁,当年被疾,太后临朝,委政于莽,莽颛威福。红陽侯立莽诸父,平阿侯仁素刚直,莽内惮之,令大臣以罪过奏遣立、仁就国。莽日诳耀太后,言辅政致太平,群臣奏请尊莽为安汉公。后遂遣使者迫守立、仁令自杀。赐立谥曰荒侯,子柱嗣,仁谥曰刺侯,子术嗣。是岁,元始三年也。 明年,莽风群臣奏立莽女为皇后。又奏尊莽为宰衡,莽母及两太子皆封为列侯,语在《莽传》。 莽既外一群臣,令称已功德,又内媚事旁侧长御以下,赂遗以千万数。白尊太后姊妹君侠为广恩君,君力为广惠君,君弟为广施君,皆食汤沐邑,日夜共誉莽。莽又知太后妇人厌居深宫中,莽欲虞乐以市其权,乃令太后四时车驾巡狩四郊,存见孤寡贞妇。春幸茧馆,率皇后、列侯夫人桑,遵霸水而祓除;夏游御宿、鄠、杜之间;秋历东馆,望昆明,集黄山宫;冬飨饮飞羽,校猎上兰,登长平馆,临泾水而览焉。太后所至属县,辄施恩惠,赐民钱、帛、牛、酒,岁以为常。太后从容言曰:“我始入太子家时,见于丙殿,至今五六十岁尚颇识之。”莽因曰:“太子宫幸近,可一往游观,不足以为劳。”于是太后幸太子宫,甚说。太后旁弄儿病在外舍,莽自亲侯之。其欲得太后意如此。 平帝崩,无子,莽征宣帝玄孙选最少者广戚侯子刘婴,年二岁,托以卜相为最吉。乃风公卿奏请立婴为孺子,令宰衡安汉公莽践祚居摄,如周公傅成王故事。太后不以为可,力不能禁,于是莽遂为摄皇帝,改元称制焉。俄而宗室安众侯刘崇及东郡太守翟义等恶之,更举兵欲诛莽。太后闻之,曰:“人心不相远也。我虽妇人,亦知莽必以是自危,不可。”其后,莽遂以符命自立为真皇帝,先奉诸符瑞以白太后,太后大惊。 初,汉高祖入咸陽至霸上,秦王子婴降于轵道,奉上始皇玺。及高祖诛项籍,即天子位,因御服其玺,世世传受,号曰汉传国玺,以孺子未立,玺臧长乐宫。及莽即位,请玺,太后不肯授莽。莽使安陽侯舜谕指。舜素谨敕,太后雅爱信之。舜既见,太后知其为莽求玺,怒骂之曰:“而属父子宗族蒙汉家力,富贵累世,既无以报,受人孤寄,乘便利时,夺取其国,不复顾恩义。人如此者,狗猪不食其余,天下岂有而兄弟邪!且若自以金匮符命为新皇帝,变更正朔服制,亦当自更作玺,传之万世,何用此亡国不详玺为,而欲求之?!我汉家老寡妇,旦暮且死,欲与此玺俱葬,终不可得!”太后因涕泣而言,旁侧长御以下皆垂涕。舜亦悲不能自止,良久乃仰谓太后:“臣等已无可言者。莽必欲得传国玺,太后宁能终不与邪!”太后闻舜语切,恐莽欲胁之,乃出汉传国玺,投之地以授舜,曰:“我老已死,如而兄弟,今族灭也!”舜既得传国玺,奏之,莽大说,乃为太后置酒未央宫渐台,大纵众乐。 莽又欲改太后汉家旧号,易其玺绶,恐不见听,而莽疏属王谏欲谄莽,上书言:“皇天废去汉而命立新室,太皇太后不宜称尊号,当随汉废,以奉天命”。莽乃车驾至东宫,亲以其书白太后。太后曰:“此言是也!”莽因曰:“此悖德之臣也,罪当诛!”于是冠军张永献符命铜璧,文言“太皇太后当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莽乃下诏曰:“予视群公,咸曰‘休哉!其文字非刻非画,厥性自然’。予伏念皇天命予为子,更命太皇太后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协于新、故交代之际,信于汉氏。哀帝之代,世传行诏筹,为西王母共具之祥,当为历代母,昭然著明。于祗畏天命,敢不钦承!谨以令月吉日,亲率群公诸侯卿士,奉上皇太后玺绂,以当顺天心,光于四海焉。”太后听许。莽于是鸩杀王谏,而封张永为贡符子。 初,莽为安汉公时,又谄太后,奏尊元帝庙为高宗,太后晏驾后当以礼配食云。及莽改号太后为新室文母,绝之于汉,不令得体元帝。堕坏孝元庙,更为文母太后起庙,独置孝元庙故殿以为文母篹食堂,既成,名曰长寿宫。以太后在,故未谓之庙。莽以太后好出游观,乃车驾置酒长寿宫,请太后。既至,见孝元庙废彻涂地,太后惊,泣曰:“此汉家宗庙,皆有神灵,与何治而坏之!且使鬼神无知,又何用庙为!如令有知,我乃人之妃妾,岂宜辱帝之堂以陈馈食哉!”私谓左右曰:“此人嫚神多矣,能久得晁乎!”饮酒不乐而罢。 自莽篡位后,知太后怨恨,求所以媚太后无不为,然愈不说。莽更汉家黑貂,著黄貂,又改汉正朔伏腊日。太后令其官属黑貂,至汉家正腊日,独与其左右相对饮酒食。 太后年八十四,建国五年二月癸丑崩。三月乙酉,合葬渭陵。莽诏大夫扬雄作诔曰:“太陰之精,沙麓之灵,作合于汉,配元生成。”著其协于元城沙麓。太陰精者,谓梦月也。太后崩后十年,汉兵诛莽。 初,红陽侯立就国南陽,与诸刘结恩,立少子丹为中山太守。世祖初起,丹降,为将军,战死。上闵之,封丹子泓为武桓侯,至今。 司徒掾班彪曰:三代以来,《春秋》所记,王公国君,与其失世,稀不以女宠。汉兴,后妃之家吕、霍、上官,几危国者数矣。及王莽之兴,由孝元后历汉四世为天下母,飨国六十余载,群弟世权,更持国柄,五将十侯,卒成新都。位号已移于天下,而元后卷卷犹握一玺,不欲以授莽,妇人之仁,悲夫! 【白话文】 孝元皇后,是王莽的姑妈。王莽自称是黄帝的后代,他自述世系的《自本》中说:“黄帝姓姚,其八代孙为虞舜。舜兴起于妈水的弯曲处,就把嫣作为自己的姓。到周武王的时候,将舜的后代嫣满封在陈这个地方,造就是胡公,又传到第十三代生下陈完。陈完字敬仲,逃到齐国,齐桓公拜他为卿,姓田。到了第十一代,田和控制了齐国,又传了两代开始称王,传到齐王田建时,齐国被秦国灭掉了。项羽起兵,封齐王田建的孙子田安为济北王。汉朝兴起以后,田安失去了封国,齐人称他为“王家”,就把王作为自己的姓。 文帝、景帝的时候,王安的孙子王遂字伯纪,居住在束平陵,王遂生了王贺,字翁孺。翁孺是武帝的绣衣御史,他捉拿魏郡的强盗坚卢等人的同党,以及胆小怯懦停滞不前应当治罪的官吏,翁孺全都放了他们,没有严惩。而其他的御史如暴胜之等人则是奏请诛杀二千石的官吏,一千石以下的官吏更是任凭他们处置,还有那些有来往而受牵连的人,严重的甚至会杀掉上万人,这些都记载在《酷吏传》裹。翁孺由于奉命执行任务不合皇上的心意而被免官,就感叹说:“我听说救活一千人,子孙便能得到封赏,我救活的有一万多人,难道是后代将要兴旺了吗!” 翁孺罢官后,和束平陵终氏结下怨仇,就迁到魏郡元城委粟里,做了三老,魏郡人非常感激他。元城建公说:“昔日春秋时沙麓崩塌,晋国太史进行占卜,说:‘陰盛陽衰,土火相争,因此沙麓崩塌。六百四十五年以后,将会有贤德女子出现。大概是齐田氏一族吧。,现在王翁孺正好迁到这个地方,时间也和卜辞相符。元城的东面有五鹿的废墟,就是沙鹿旧址。八十年后,王家会有贵女兴于天下。” 王翁孺生了王禁,字稚君,年轻时在长安学习法律,做了廷尉史。本始三年,生下女儿政君,也就是元后。王禁胸怀大志,不拘小节,沉湎酒色,纳了许多妾,一共有四个女儿八个儿子:大女儿君侠,二女儿就是元后政君,三女儿君力,小女儿君弟;大儿子王凤字孝卿,二儿子王曼字元卿,又有王谭字子元,王崇字少子,王商字子夏,王立字子叔,王根字稚卿,王逢时字季卿。衹有王凤、王崇和元后政君是同母所生。他们的母亲是正妻,魏郡李氏的女儿。后来因为妒嫉被休,又改嫁为河内苟宾的妻子。 当初,李氏怀着政君时,梦到月亮扑入腹中。等到政君长大了,性情柔顺,谨守妇道。曾经许配了人家,还没有出嫁,对方就死了。后来,束乎王聘娶政君为姬妾,政君还没有进宫,束平王也去世了。王禁觉得奇怪,就请术士给政君相面,说是“贵不可言。”王禁心裹也认为是这样,就教女儿读书,学习弹琴。五凤年问,献政君入宫,当时她已经十八岁了,在掖庭做家人子。 一年多以后,正好皇太子宠爱的司马良娣生病,将死之际,她对太子说:“我死并非是由于天意,而是你的姬妾们行祝诅之术害死了我。”太子怜惜她,也认为是这样。等到司马良娣死后,太子悲痛得生了病,闷闷不乐,就把怒气发泄到众姬妾身上,没有人能得到他的召见。遇了一段时间,孝宣帝听说太子痛恨众姬妾,就打算顺着他的心意,让皇后挑选后宫裹能够令太子高兴的家人子,政君就在其中。等到太子前来朝拜的时候,皇后叫出政君等五个人,暗中派身旁的长御询问太子喜欢哪一个。太子本来对造五个人毫无兴趣,又不便拂了皇后的美意,就勉强回答说:“其中一人还可以。”当时政君坐在太子附近,又独自穿着红边的宽大上衣,长御以为太子说的是她。皇后派侍中杜辅、掖庭令浊贤将政君送进太子宫中,在丙殿被太子召见,得到御幸,就怀了身孕。原先,太子后宫的姬妾有十几人,长期御幸有七八年的,却没有人生育,到了王妃却得到一次御幸便怀孕了。甘露三年,在甲馆画堂生下成帝,是当世的嫡长皇孙。宣帝很喜欢这个孙子,亲自为他取名为刘骛,字太孙,常常把他带在自己身边。 三年后,宣帝去世,太子即位,就是孝元帝。册立太孙为太子,封太子的母亲王妃为婕妤,封王婕妤的父亲王禁为陽平侯。三天之后,册立王婕妤为皇后,王禁被赐给特进位,王禁的弟弟王弘做到长乐卫尉。永光二年,王禁死去,谧号为顷侯。大儿子王凤继承侯爵,任卫尉侍中。皇后自从生下儿子之后,很少被元帝召见。太子长大后,宽厚通达,恭敬谨慎,这些都记载在《成帝纪》里。后来太子好酒贪杯,宴饮取乐,元帝认为他没有才能。而傅昭仪得到皇帝宠爱,生下定陶共王。共王多才多艺,元帝非常喜欢他,吃饭时让他坐在身边,出行时又让他和自己同乘一辆辇车,常常打算废掉太子改立共王。当时王凤在朝廷居官,和皇后、太子一同担心此事,幸好侍中史丹拥护太子,这件事记载在史丹的本传裹。元帝也觉得皇后一向谨慎,而太子又是先帝所器重的,因此没有废掉太子。 元帝去世,太子即位,就是孝成帝。尊封皇后为皇太后,任命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加封五千户封邑。王家的兴旺从王凤开始。又封太后的同母弟弟王崇为安成侯,食邑一万户。王凤的庶弟王谭等人都赐爵关内侯,封赏食邑。 这年夏天,终日黄雾满天。成帝询问谏大夫杨兴、博士驷胜等人,他们的回答都认为“这是由于陰气太盛,侵害陽气。高祖当年约誓,不是功臣不能封侯,现在太后的那些弟弟都没有功劳却封了侯,违背了高祖的约定,外戚裹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上天为之呈现出异象。”进谏的人都认为是这样。王凤就害怕了,上书辞官,说:“陛下继承皇位,一心守丧,就命我代领尚书事,我对上不能显扬圣王的德行,对下不能对政治有所裨益。现在天地发生了灾异现象,责任出在我身上,应当伏法就戮,以谢天下之人。现在陛下孝期已满,深明大义,应亲自处理国政,以顺承天意。”于是请求退职还乡。成帝回覆他说:“朕继承先帝的事业,涉世不深,不懂道理,因此陰陽错乱,et月无光,黄色的浓雾遍布天下。罪责在朕自己,现在大将军把过失揽到自己身上,打算交付尚书事,归还大将军的印绶,解除大司马的官职,这分明显示出我没有德行。朕把事务委派给将军,确实是希望做出一番成就,弘扬先祖的功德。将军请安下心来,辅助朕做不到的地方,不要疑心。” 五年后,诸吏散骑安成侯王崇去世,谧号为共侯。王崇有个遣腹子叫王奉世,继承了侯位,太后非常哀伤。第二年,也就是河平二年,成帝将舅舅们全都封为侯,王谭为平阿侯,王商为成都侯,王立为红陽侯,王根为曲陽侯,王逢时为高平侯。五个人在同一天封侯,因此人们称他们为“五侯”。太后的同父兄弟衹有王曼早死,其余的都封了侯。太后的母亲李亲,是苟氏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名叫苟参,李亲寡居家中。顷侯王禁在世时,太后令王禁接回李亲。太后又很可怜苟参,打算按当年田盼的待遇封赏他。成帝说:“昔日封赏田氏,是不正确的。”就让苟参做了侍中水衡都尉。王氏家族的子弟们都是卿大夫侍中一类的官,分别占据了各个要害部门,遍布朝廷。 大将军王凤掌握大权,成帝凡事谦让,不敢自行其是。左右近臣常常推荐光禄大夫刘向的小儿子刘歆,说他明达博识,才能出众。成帝召见刘歆,让他诵读诗赋,非常高兴,打算让他做中常侍,命人取来衣帽。就要拜官的时候,左右都说:“不知大将军是否同意。”成帝说:“遣等小事,还需要问大将军吗?”左右叩头坚持这么做。成帝就告诉了王凤,王凤认为不可以,就衹得作罢。成帝忌惮王凤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成帝即位数年,没有后嗣,身体又常常不舒服。定陶共王前来朝见,太后和成帝顺着先帝的心意,厚待共王,赏赐的东西是其他诸侯王的十倍,并不把过去那些几乎废掉太子的过节放在心裹。共王来朝见后,成帝把他留在京师,不让他回封国。成帝对共王说:“我至今没有儿子,而人命无常又不可讳言,一旦发生了变故,我们将不能相见了。你就长留在京师陪着我吧!”后来成帝的病加重,共王就住在宫中,日夜服侍成帝,成帝对他非常亲近倚重。大将军王凤认为共王留在京师对自己不利,正赶上发生了el食,工凤就说:“日食是陰气太盛造成的现象,是不同寻常的灾异。定陶王虽然是至亲,按礼制还是应当奉守封国。现在留在京师侍奉陛下,违逆正道,破坏常规,因此上天显示异象给予告诫。应当让定陶王回封国去。”成帝没有办法,就只好答应了。共王临走的时候,成帝和他面对面挥泪而别。 京兆尹王章生性刚直,敢于直言,他认为王凤建议让共王回封国是不对的,就用密奏上书给成帝,论述日食的罪责在谁。成帝召见王章,询问这件事,王章回答说:“上天是圣明的,保佑良善,惩罚邪恶,通过祥瑞和灾异的天象作为验证。现在陛下因没有后嗣,亲近定陶王,以此延续宗庙,以社稷为重,对上顺应天意,对下安抚百姓。这是符合道义的好事,应当有吉祥符瑞降临,如何会引出灾异?灾异的出现,是由于大臣专政。如今听说大将军竞滥将日食的罪责推到定陶王身上,建议遣他回归封国,是想把陛下孤立于上,自己专权擅政以满足私欲,这不是忠臣所为。况且日食的发生,是由于陰气侵犯陽气,臣子专君主之权的罪过造成的,现在国家事务无论大小都由王凤决断,皇上不能有任何作为,王凤不反省自己的过失,反而归咎于好人,推到定陶王身上。况且王凤诬陷他人,不忠不义,并非衹是这一件事。前丞相乐昌侯王商本是先帝的外戚,德行笃厚,素有威望,职位列在将军和丞相,是国家重臣,为人坚守止义,不肯放弃节操迎合王凤,终于因为闺门内事被王凤罢免,忧惧而死,百姓都很怜悯他。而且王凤知道他的妾的妹妹张美人曾经嫁过人,按礼制不能再服侍天子,王凤却以她宜于生育为托词,把她送进后宫,想为他的妻子的妹妹弄到好处。听说张美人未曾怀孕去外舍生产。羌胡之类的夷狄尚且杀掉第一个儿子以保证血统纯正,何况作为天子怎么能亲近已嫁过的女子!这三条都是大事,陛下自己能够看到,由此完全可以推知其余的事,以及那些看不到的事。王凤这样的人不能让他长期执政,应当让他退归府第,另外选择忠诚贤明的臣子来代替他。” 自从王凤建议罢免王商后来又遣定陶王回封国,成帝心裹愤慨不满。等到听了王章的话,成帝有所感悟,就采纳了王章的意见,对王章说:“若没有京兆尹直言进谏,我都听不到这样的国家大计!况且衹有贤明的人才能了解贤明的人,你试着给我找几个能够辅佐朝政的人。”于是王章以密奏上书,推荐中山孝王的舅舅琅邪太守冯野王“先帝时位列二卿,忠诚正直,很有智谋。冯野王作为孝王的舅舅出任外官,又因为贤德被召回,正可以显示出圣明的君主喜欢任用贤者”。成帝在做太子时,就多次听说冯野王是先帝的名臣,声誉远在王凤之上,就打算让他代替王凤。 当初,王章每次被召见时,成帝就屏退左右。当时太后的堂弟、长乐卫尉王弘的儿子侍中王音却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全部知道了王章的计谋,就告诉了王凤。王凤听了之后,就称病回到府第,上疏请求辞职回乡,向皇上告辞说:“我为人愚笨驽钝,而能够以外戚兄弟七人封为列侯,家族蒙受皇恩,得到无数的赏赐。辅佐朝政七年,皇上委我以重任,有人进言我就听纳,推荐贤士我常常任用。没有一件事做得好,致使陰陽不和,灾异屡次出现,祸根就在于我任职没有功绩,这是我应当引退的第一个原因。《五经》记载以及经师所说,都把日食的罪责归到任用的大臣不合适上,《易》裹说‘折断了右臂,,这是我应当引退的第二个原因。河平年间以来,我连年生病,多次在家养病,不理政务,徒受秩禄,这是我应当引退的第三个原因。陛下因为皇太后的缘故,不忍心将我废免,我也自知应当流放到远方,衹是心中又想,我的家族蒙受的圣恩无法计算,应当勤勉王事,不惜粉身碎骨,不能因为自己没用就生出离开皇上的念头。这一年多来,确实病痛加重,一天比一天严重,愿望也难以实现,衹求辞职回乡,自行养病,希望仰仗陛下的神明,幸而不死,一月之间,能够病愈,再见到陛下,否则,一定埋于地下。我没有才能却得到陛下宠爱,天下人都知道我蒙受了深厚的皇恩;我因病辞职回乡,天下人都知道我被陛下哀怜而降恩,皇恩浩荡。我退归乡里对国家大有好处,不会引起什么议论。请陛下可怜我!”文辞非常哀切,太后听说之后为他哭泣,吃不下饭。 成帝从小就倚重王凤,不忍心将他罢免,就回覆王凤说:“朕不善于理政,处理国政有很多缺漏的地方,所以上天屡次出现灾异,这都是朕的责任。将军却把过失都揽到自己身上,打算辞职归乡,那么朕将要依靠谁呢?《书经》上不是说过吗?‘您不要远去,使我陷入困境。,一定要打起精神,安下心来,克制自己,希望病能够马上痊愈,朕也就满意了。”于是王凤又起而主政。成帝派尚书弹劾王章的罪过,说:“知道冯野王先前作为孝王的舅舅而出京任职,却私下荐举他,是想让在朝的大臣依附诸侯王;又知道张美人侍奉皇上,却乱引羌胡之人杀掉第一个孩子以纯正血统的事,这不是作臣子的应当说的话。”就把王章交给法官审讯。廷尉给王章定下大逆不道的罪名,认为“把皇上与夷狄相比,想断绝皇上的后嗣;背叛皇上,私下裹为定陶王打算。”王章死在狱裹,妻子儿女被流放到合浦。 从此大臣们见到王凤,都不敢正视,郡国的地方官员都是他的亲信。又封侍中太仆王音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而封为列侯的五个弟弟,竞相挥霍浪费,贿赂赠送所得的珍宝,源源不断,后庭的姬妾,每家都有几十名,奴仆则是成百上千,敲钟击磬,美女起舞,观看杂技,声色犬马;大修府第,建起假山高台,门重重相对,廊阁幽深,连绵不绝,望不到尽头。老百姓为他们唱着歌谣说:“五侯刚刚发迹的时候,曲陽侯最强,毁坏高都作殿,又衍及外杜一带,土山渐台高耸,如同皇帝的白虎殿。”他们居然奢侈僭越到这种地步。但这些人都精通人情世故,喜欢蓄养贤士,把钱财都花费在这方面,以显示自己并不卑俗。 王凤辅佐朝政一共十一年。陽朔三年秋,王凤病重,成帝多次亲自去他家探视,拉着他的手,哭着说:“将军病重,如果一旦不行了,就让平阿侯王谭代替将军。”王凤叩头,流着眼泪说:“王谭等人虽然是我最近的亲人,却崇尚奢靡,无法为天下百姓的表率,比不上御史大夫王音谨慎,我愿以死相荐。”等到王凤死的时候,上疏辞谢皇上,还是坚持推荐王音代替自己,说王谭等五个人一定不能重用。成帝同意了。 当初,王谭倨傲不逊,不肯侍奉王凤,而王音敬重王凤,态度谦卑就像儿子对待父亲,所以王凤举荐了他。王凤死后,成帝亲自前去凭吊以示恩宠,赠给王家轻车武士,送葬时军兵从长安一直排列到渭陵,谧号为敬成侯。王凤的儿子王襄继承侯爵,任卫尉。御史大夫王音终于代替王凤做了大司马车骑将军,而平阿侯王谭被赐位特进,统领守城的军队。谷永劝说王谭,让他不要接受守城门的职务,从此对王音不满,这件事记载在《谷永传》。 王音以堂舅的身份超越至亲掌管政事,小心谨慎,亲自治理政事,过了一年多,成帝下韶说:“车骑将军王音在宫中任职,忠诚纯正,为国事操劳,原来是御史大夫,作为外亲应掌管军队,又做了将军,没能获得宰相的封赏,朕非常遗憾!封王音为安陽侯,封邑和五侯一样,都是三千户。” 当初,成都侯王商得了病,想去避暑,就向皇上借明光宫。后来又穿过都城长安,把澧水引入家中大池以行船,树起翠羽装饰的伞扒,设置帷帐,令撑船的人唱起越歌。成帝临幸王商的府第,看到他穿遇长安城引水,非常生气,衹是心中忌恨,没有说出来。后来微服出行,路过曲陽侯家,又看到庭园中的土山渐台和白虎殿类似。于是皇上大怒,责备车骑将军王音。王商、王根兄弟打算自己在脸上刺字、割鼻子向太后谢罪。成帝听说后更为愤怒,就派尚书责问司隶校尉、京兆尹“明知成都侯王商擅自穿过京城,引入澧水,曲陽侯王根骄侈无度,府第用度僭越帝王,石阶漆成红色,门上镂刻着青色图纹,红陽侯王立父子窝藏亡命之徒,门客是强盗,司隶、京兆尹却纵容他们,不肯上奏以正刑法。”两人叩头,回家反省。又赐给车骑将军王音一道文书说:“外戚家族哪裹有甘心败落的,却要自己施行黥刑劓刑,在太后面前受此刑辱,使慈母之心受到伤害,以祸乱国家!外戚家族强盛,皇上长期以来势力越来越弱,现在要动用刑罚了。你把那些列侯召集起来,在你家等候韶命。”这一天,又下韶令尚书上奏文帝时诛杀将军薄昭的旧事。车骑将军王音坐在草垫上,请求得到惩罚,王商、王立、王根都背着斧子来请求治罪。成帝不忍心诛杀他们,就此作罢。 过了一段时间,平阿侯王谭去世,谧号为安侯,儿子王仁继承侯位。太后怜惜弟弟王曼早死,单单没能封侯,王曼的寡妻渠又侍奉自己,儿子王莽年幼丧父,不能和别人相比,就常常在成帝面前提及他。平阿侯王谭、成都侯王商和一些做官的人都称赞王莽。后来,成帝又下诏追封王曼为新都哀侯,他的儿子王莽继承爵位为新都侯。后来又封太后姐姐的儿子淳于长为定陵侯。王氏家族亲属中,一共有十个人封侯。 成帝后悔罢用平阿侯王谭,没能辅佐朝政就死了,就又赐给成都侯王商特进的称号,让他统领守城的军队,设置幕府,能像将军那样举荐官吏。杜邺劝说车骑将军王音去亲近王商,这件事记载在《杜邺传》裹。王氏家族的官爵越来越高,衹有王音讲究法度,屡次直言相劝,有忠臣之品德,辅佐政事八年,去世了。成帝像对待王凤那样亲自前去凭吊,赠以荣宠,谧号为敬侯。王音的儿子王舜继承侯位,做太仆侍中。特进成都侯王商代替王音做大司马卫将军,赐给红陽侯王立特进的职位,让他统领守城军队。王商辅佐朝政四年,病重,请求辞官,成帝怜惜他,加封为大将军,加赏二千户,赏钱一百万。王商去世,成帝按大将军的旧制亲自凭吊,赠以荣宠,谧号为景成侯,王商的儿子王况继承侯爵。红陽侯王立按顺序应当入朝辅政,但犯过罪作罢,这件事记载在《孙宝传》裹。成帝就放弃了王立,任命光禄勋曲陽侯王根为大司马骠骑将军,一年多后又增加了一千七百户为封邑。高平侯王逢时没有才能,也没有名气,这一年去世,谧号为戴侯,儿子王买之继承侯爵。 到了绥和元年,成帝即位已二十多年还没有后嗣,而定陶共王已经去世,儿子继承王位。定陶王的祖母定陶傅太后用厚礼贿赂骠骑将军王根,希望把定陶王立为太子,王根就替她说话,成帝也打算立定陶王,就召他入京册立为太子。这时王根辅佐朝政已经五年了,请求辞官回乡,成帝就给王根的封邑增加了五千户,赏赐他安车驷马,黄金五百斤,罢官回其府第。 先前定陵侯淳于长作为外戚能够出谋划策,做了卫尉侍中,处于辅佐朝政的位置上。这…年,新都侯王莽告发淳于长的往日之罪,曾和红陽侯王立勾结,淳于长被关进监狱而死,王立回到封地,这件事记载在《淳于长传》里。所以曲陽侯王根推荐王莽代替自己,成帝也认为王莽忠诚正直,就把王莽从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提升为大司马。 过了一年多,成帝去世,哀帝即位。太后下诏让王莽辞官回家,因皇帝的外戚而回避。哀帝开始优待王莽,不肯答应。王莽上书坚持要辞官引退。哀帝就下韶说:“曲陽侯王根在职期间,曾有治国安邦之策。侍中太仆安陽侯王舜过去照顾太子家,开导朕,忠诚没有贰心,有旧et的恩情。新都侯王莽为国事操劳,坚持正义,有希望能辅佐我治理国家,太皇太后下韶让他退休回家,朕非常惋惜。加封王根二千户封邑,王舜五百户,王莽三百五十户。赐给王莽特进之位,朔日望入宫朝见。”又让红陽侯王立回到京师。哀帝很年轻,却听说王氏家族骄横贵盛,心裹不高兴,因为刚刚登基,所以表示优待他们。 一个月之后,司隶校尉解光上奏说:“曲陽侯王根家族势力强大,身份尊贵,三代执掌大权,五位将军把持政事,天下人附炎趋势献媚讨好。王根贪婪邪僻,敛财无数,胡作非为,大修府第,府中建起假山,设置两处市场,殿前台阶漆成红色,门上镂刻着青色花纹;游玩打猎时,让跟从的奴仆身披钟甲,手拿弓箭,排列成步兵的样子;他住宿在皇上的离宫,由水衡都尉为他们提供各种用品,派老百姓修路,百姓对这种差役叫苦连天。王根内心邪恶不正,打算控制朝政,推举亲近的官吏主簿张业任尚书,蒙蔽圣上的视听,堵塞臣下的进言,对内遏止成就王业之路,对外结交诸侯王,骄横奢侈,超越名分。破坏制度。王根本是先帝的至亲,国家重臣,先帝去世后,王根却没有悲哀思念先帝之情,先帝的陵墓还没有建起,他就公然聘娶以前掖庭歌舞伎五官殷严、王飞君等人,大摆酒宴,纵情歌舞,抛弃了先帝对他的深厚恩德,违背了身为臣子应遵守的礼义。而王根哥哥的儿子成都侯王况有幸能以外戚的身份继承父亲做了列侯侍中,却不思念报答深厚的皇恩,也聘娶了原掖庭的贵人为妻,他们都没有人臣的礼法,公然犯上,大逆不道。”因此哀帝说:“先帝对待王根和王况父子,恩德深重,现在他们却背弃了恩义!”因为王根曾经帮助哀帝为太子,让他回到封地。把王况免官为庶人,返回原籍。王根和王况父王商推举做官的那些人,全都被罢官了。 两年后,傅太后、哀帝的母亲丁姬分别被尊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有司上奏说:“新都侯王莽先前做大司马,抑制加封尊号的提议,有损于孝道,又有平阿侯王仁窝藏趟昭仪的亲属,这两个人都应当迁回封地。”天下很多人都替王氏感到冤枉。 谏大夫杨宣密奏上书说:“孝成皇帝考虑到国家的大计,称赞陛下的高尚道德而让陛下继承皇位,先帝谋略深远,恩德极厚。想到先帝的心意,难道不是想让陛下代替自己,供养太后吗!太皇太后已经七十高龄,屡次经历伤心的变故,下令自己的亲属自行退让以避开丁、傅二家。行路之人都会为此落泪,何况对于陛下,如果登高远望,难道就不愧对延陵的先帝吗!”哀壶被他的话深深地打动了,又封王商的二儿子王邑为盛都侯。 元寿元年,发生了日食。贤明善良的大臣和儒生应诏陈述政见时,大都为新都侯王莽鸣不平,于是哀帝就召王莽和平阿侯王仁返回京师侍奉太后。曲陽侯王根去世,封国被废除。 第二年,哀帝去世,没有儿子,太皇太后任命王莽为大司马,和他一同召中山王为哀帝之后,就是平帝。平帝衹有九岁,那年还生了病,就由太后临朝听政,将朝政托付给王莽,王莽就仗势弄权,擅作威福。红陽侯王立是王莽的叔父,平阿侯王仁一向刚直,王莽心中忌惮他们,就指使大臣捏造罪名奏请让王立、王仁回到封地。王莽终日欺骗太后,说自己辅佐朝政使天下太平,大臣们上奏请求尊封王莽为安汉公。后来王莽就派使者逼迫王立、王仁自杀,赐给王立谧号为荒侯,由他的儿子王柱继承侯位,赐给王仁谧号为剌侯,由他的儿子王术继承侯位。造一年,是元始三年。第二年,王莽暗示群臣奏请册立他的女儿为皇后。又奏请尊封王莽为宰衡,王莽的母亲和两个儿子都被封为列侯,这些事记载在《王莽传》。 王莽对外控制了大臣们的言行,让他们称颂自己的功德,对内又巴结太后身旁长御以下的侍者,贿赂她们的钱财成千上万。又禀告太后封她的姐妹君侠为广恩君,君力为广惠君,君弟为广施君,都赏赐了食邑,她们一天到晚在太后面前一起赞扬王莽。王莽又知道太后作为妇人,厌恶久居深宫的生活,就打算取乐太后以换来更大的权力,就让太后在四时乘着车马巡游京城四郊,问候孤儿寡妇和贞洁的女子。春天临幸茧馆,率领皇后和列侯的夫人种植桑树,在霸水边祈福除灾;夏季游玩于笋宿、鄂、杜之间;秋季游束馆,远望昆明,聚集在黄山宫;冬季在飞羽殿设宴饮酒,在上兰围猎,登上长平馆,到泾水沿岸游览风光。太后每经过属县,就要大施恩惠,赏赐百姓钱帛牛酒,逐渐形成了习惯。太后容色和缓地说:“我刚刚进太子家的时候,在丙殿被召见,到今天已经五六十年了,还能记得当时的情景。”王莽就说:“太子的宫殿就在附近,可前去游玩,没有什么麻烦的。”因此太后临幸太子的宫殿,非常高兴。太后身边的弄儿得了病,住在外舍,王莽亲自去问候他。王莽迎合太后的心意达到了如此地步。 平帝去世,没有儿子,王莽召宣帝最年幼的玄孙、广戚侯的儿子刘婴,衹有两岁,假托他占卜的卦象最为吉祥。就暗示大臣们奏请立刘婴为孺子,让宰衡安汉公王莽暂居皇帝之位,处理政事,就像周公辅佐成王的故事。太后认为不可以这样做,但凭自己的力量又无法阻止,因此王莽就做了摄政皇帝,更改年号,行使皇帝的权力。不久宗室安众侯刘崇和束郡太守翟义等人厌恶王莽,相继起兵要诛杀他。太后听到这个消息,说:“人们所想的都差不多。我虽然是个妇人,也知道王莽一定会担心自己的安危,不能如此。”后来,王莽就利用符命自立为真皇帝,先奉上那些祥瑞的征兆以禀告太后,太后大惊。 当初,汉高祖进入咸陽到了霸上,秦王子婴在轵道亭投降,送上秦始皇的国玺。等到高祖诛灭了项籍,即位做了天子,就亲自佩带着这块国玺,代代相传,号称为漠传国玺。因为孺子还没有即位,传国玺就收藏在长乐宫。等到王莽即位,要传国玺,太后不肯给他。王莽指使安陽侯王舜向太后传达其意。王舜一向谨慎周到,太后平时很喜爱信任他。王舜拜见太后,太后知道他是为王莽求传国玺而来,就发怒骂他说:“你们这些人父子家族蒙受汉家的恩泽,世代得到富贵,不但不报答,接受了托孤的任务,却乘机会夺取他人国家,不再顾念恩义。像这样的人,猪狗不如,天下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兄弟!况且自己利用金匮符命做了新皇帝,更改了历法和服饰车马制度,也就应当自己制作国玺,传之万代,为什么还要这方亡国而不吉祥的传国玺,而来求得呢?我是汉家的老寡妇,快要死了,想和这方传国玺一同下葬,你们最终拿不到它!”太后一边哭泣一边说,身旁长御以下的侍者都掉了眼泪。王舜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对太后说:“我们这些人已经无话可说了。王莽一定要得到传国玺,太后难道能始终不给他吗?”太后听到王舜说得恳切,惟恐王莽胁迫自己,就拿出传国玺,扔在地上给王舜,说:“我年老已经要死了,像你们兄弟这样,王氏一门就要灭族了!”王舜拿到了传国玺,献给王莽,王莽大喜,就为太后在未央宫的渐台摆酒设宴,纵情取乐。 王莽又想改变太后的汉朝封号,更换她的玺绶,又怕她不同意,王莽的远房同宗王谏想奉承王莽,上书说:“上天废掉汉而建立新室,太皇太后不能再为尊号,应当随着汉室一同废掉,以顺应天命。”王莽就乘坐车马到了东宫,亲自把这份奏章的内容禀告给太后。太后说:“这话说得对!”王莽就说:“这是无德臣子,他犯的罪过应当处以死刑!”因此冠军张永又献上刻着符命的铜璧,上面的文字是“太皇太后当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王莽就下诏说:“我拿给群臣看,都说‘真美啊!上面文字不是刻的也不是画的,自然天成。,我自忖上天以天命让我做天子,又以天命封太皇太后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既与新旧朝代交替相合,又不亏待漠氏。哀帝的时候,民间盛行传递筹策,为西王母供奉酒食,这正是太皇太后应当成为改朝换代的国母的征兆。我服从天命,哪裹敢不顺从!特意选择了吉利的月份和it期,亲自率领公卿大臣,敬奉上皇太后的玺绶,以j顷应天意,昭示天下。”太后接受了王莽的建议。王莽就用毒酒杀死王谏,封张永为贡符子。 当初,王莽做安汉公的时候,向太后献媚,奏请尊奉元帝的庙号为高宗,等太后去世以后便可以依照礼法配享于元帝庙。等到王莽将太后的尊号改为新室文母,和汉朝断绝丁必系,不想让她配享元帝。就毁坏了孝元皇帝的寝庙,重新给文母太后修建寝庙,特地把孝元庙原来的正殿作为文母设宴用餐之地,建成之后,命名为长寿宫。因为太后健在人世,所以没有称为庙。王莽因为太后喜欢出来游玩观光,就在长寿宫设摆酒席,用车驾请太后前去。太后到达之后,看到孝元庙破败景象,不堪入目,大为震惊,哭着说:“这是汉家的宗庙,都有神灵保佑,和你毫不相干,为什么毁坏了它!况且若是鬼神没有知觉,又何必建造寝庙呢!如果鬼神有知,我作为先帝的妃妾,怎么可以辱没了先帝的庙堂而为我陈列祭品呢!”就私下裹对左右侍者说:“这个人屡屡轻慢神灵,哪裹能够长久地得到保佑啊!”这次饮酒也就不欢而散。 王莽自从篡位以后,知道太后心中怨恨,就想尽了一切办法去奉承太后,然而太后却越来越不高兴了。王莽更改了漠家侍中穿黑貂的制度,侍中都身着黄貂,又改变了汉家正朔之和伏腊日的日期。太后让自己的手下人都身穿黑貂,每到汉朝的元旦和腊曰,就特意和身边的侍者对坐饮酒食以示不忘汉朝。 太后八十四岁那年,也就是在建国五年二月癸丑逝世。三月乙酉,和元帝合葬于渭陵。王莽下诏让大夫扬雄写成祭文说:“太陰之精,沙麓之灵,天合于汉,配元生成。”显示出她正与元城沙麓相合。太陰之精,是说太后乃梦月而生。太后谢世十年后,汉兵诛灭了王莽。 当初,红陽侯王立回到封地南陽,和那些刘氏子弟结下恩情,王立的小儿子王丹做了中山太守。世祖光武帝刚刚起兵的时候,王丹归降他做了将军,作战而死。世祖非常怜悯他,就封他的儿子王泓为武桓侯,这个爵位一直传到现在。 司徒掾班彪说:自从三代以来,《春秋》所记载的,王公、国君,他们灭亡的原因,很少有不是因为受宠爱的女子造成的。汉代兴起之后,后妃的家族吕氏、霍氏、上官氏,好几次险些倾危国家。等到王莽兴起,是由于孝元后经历了汉朝四代天子,母仪天下,在位六十多年,她的弟弟们相继掌权,把持朝政,一共封了五个将军,十名列侯,终于由新都侯王莽实现了野心。朝代都已经改变了,可是元后还忠心耿耿手握一方传国玺,不想交给王莽,妇人之仁,真是可悲啊! 卷九十九 上 王莽传 第六十九上 (王莽) 【原文】 王莽字巨君,孝元皇后之弟子也。元后父及兄弟皆以元、成世封侯,居位辅政,家凡九侯、五大司马,语在《元后传》。唯莽父曼蚤死,不侯。莽群兄弟皆将军五侯子,乘时侈靡,以舆马声色佚游相高,莽独孤贫,因折节为恭俭。受《礼经》,师事沛郡陈参,勤身博学,被服如儒生。事母及寡嫂,养孤兄子,行甚敕备。又外交英俊,内事诸父,曲有礼意。陽朔中,世父大将军凤病,莽侍疾,亲尝药,乱首垢面,不解衣带连月。凤且死,以托太后及帝,拜为黄门郎,迁射声校尉。 久之,叔父成都侯商上书,愿分户邑以封莽,及长乐少府戴崇、侍中金涉、胡骑校尉箕闳、上谷都尉陽并、中郎陈汤,皆当世名士,咸为莽言,上由是贤莽。永始元年,封莽为新都侯,国南陽新野之都乡,千五百户。迁骑都尉、光禄大夫、侍中。宿卫谨敕,爵位益尊,节操愈谦。散舆马衣裘,振施宾客,家无所余。收赡名士,交结将相、卿、大夫甚众。故在位更推荐之,游者为之谈说,虚誉隆洽,倾其诸父矣。敢为激发之行,处之不惭恧。 莽兄永为诸曹,蚤死,有子光,莽使学博士门下。莽休沐出,振车骑,奉羊酒,劳遗其师,恩施下竟同学。诸生纵观,长老叹息。光年小于莽子宇,莽使同日内妇,宾客满堂。须臾,一人言太夫人苦某痛,当饮某药,比客罢者数起焉。尝私买侍婢,昆弟或颇闻知,莽因曰:“后将军朱子元无子,莽闻此儿种宜子,为买之。”即日以婢奉子元。其匿情求名如此。 是时,太后姊子淳于长以材能为九卿,先进在莽右。莽陰求其罪过,因大司马曲陽侯根白之,长伏诛,莽以获忠直,语在《长传》。根因乞骸鼻,荐莽自代,上遂擢为大司马。是岁,绥和元年也,年三十八矣。莽既拔出同列,继四父而辅政,欲令名誉过前人,遂克已不倦,聘诸贤良以为掾史,赏赐邑钱悉以享士,愈为俭约。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问疾,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见之者以为僮使,问知其夫人,皆惊。 辅政岁余,成帝崩,哀帝即位,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太后诏莽就第,避帝外家。莽上疏乞骸鼻,哀帝遣尚书令诏莽曰:“先帝委政于君而弃群臣,朕得奉宗庙,诚嘉与君同心合意。今君移病求退,以著朕之不能奉顺先帝之意,朕甚悲伤焉。已诏尚书待君奏事。”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卫尉傅喜白太后曰:“皇帝闻太后诏,甚悲。大司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听政。”太后复令莽视事。 时哀帝祖母定陶傅太后、母丁姬在,高昌侯董宏上书言:“《春秋》之义,母以子贵,丁姬宜上尊号。”莽与师丹共劾宏误朝不道,语在《丹传》。后日,未央宫置酒,内者令为傅太后张幄坐于太皇太后坐旁。莽案行,责内者令曰:“定陶太后藩妾,何以得与至尊并!”彻去,更设坐,傅太后闻之,大怒,不肯会,重怨恚莽。莽复乞骸鼻,哀帝赐莽黄金五百斤,安车驷马,罢就第。公卿大夫多称之者,上乃加恩宠,置使家,中黄门十日一赐餐。下诏曰:“新都侯莽忧劳国家,执义坚固,朕庶几与为治。太皇太后诏莽就第,朕甚闵焉。其以黄邮聚户三百五十益封莽,位特进,给事中,朝朔望见礼如三公。车驾乘绿车从。”后二岁,傅太后、丁姬皆称尊号,丞相朱博奏:“莽前不广尊尊之义,抑贬尊号,亏损孝道,当伏显戮,幸蒙赦令,不宜有爵土,请免为庶人。”上曰:“以莽与太皇太后有属,勿免,遣就国。” 莽杜门自守,其中子获杀奴,莽切责获,令自杀。在国三岁,吏上书冤讼莽者以百数。元寿元年,日食,贤良周护、宋崇等对策深颂莽功德,上于是征莽。 始莽就国,南陽太守以莽贵重,选门下掾宛孔休守新都相。休谒见莽,莽尽礼自纳,休亦闻其名,与相答。后莽疾,休侯之,莽缘恩意,进其玉具宝剑,欲以为好。休不肯受,莽因曰:“诚见君面有瘢,美玉可以灭瘢,欲献其瑑耳。”即解其瑑,休复辞让。莽曰:“君嫌其贾邪?”遂椎碎之,自裹以进休,休乃受。及莽征去,欲见休,休称疾不见。 莽还京师岁余,哀帝崩,无子,而傅太后、丁太后皆先薨,太皇太后即日驾之未央宫收取玺绶,遣使者驰召莽。诏尚书,诸发兵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期门兵皆属莽。莽白:“大司马高安侯董贤年少,不合众心,收印绶。”贤即日自杀。太后诏公卿举可大司马者,大司徒孔光、大司空彭宣举莽,前将军何武、后将军公孙禄互相举。太后拜莽为大司马,与议立嗣。安陽侯王舜,莽之从弟,其人修饬,太后所信爱也,莽白以舜为车骑将军,使迎中山王奉成帝后,是为孝平皇帝。帝年九岁,太后临朝称制,委政于莽。莽白赵氏前害皇子,傅氏骄僣,遂废孝成赵皇后、孝哀傅皇后,皆令自杀,语在《外戚传》。 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于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为侍中奉车都尉。诸哀帝外戚及大臣居位素所不说者,莽皆傅致其罪,为请奏,令邯持与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辄可其奏。于是前将军何武、后将军公孙禄坐互相举免,丁、傅及董贤亲属皆免官爵,徙远方。红陽侯立,太后亲弟,虽不居位,莽以诸父内敬惮之,畏立从容言太后,令已不得肆意,乃复令光奏立旧恶:“前知定陵侯淳于长犯大逆罪,多受其赂,为言误朝;后白以官婢杨寄私子为皇子,众言曰吕氏、少帝复出,纷纷为天下所疑,难以示来世,成襁褓之功。请遣立就国。”太后不听。莽曰:“今汉家衰,比世无嗣,太后独代幼主统政,诚可畏惧,力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从,今以私恩逆大臣议如此,群下倾邪,乱从此起!宜可且遣就国,安后复征召之。”太后不得已,遣立就国。莽之所以胁持上下,皆此类也。 于是附顺者拔擢,忤恨者诛灭。王舜、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平晏领机事,刘歆典文章,孙建为爪牙。丰子寻、歆子棻、涿郡崔发、南陽陈崇皆以材能幸于莽。莽色厉而言方,欲有所为,微见风采,党与承其指意而显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让焉,上以惑太后,下用示信于众庶。 始,风益州令塞处蛮夷献白雉,元始元年正月,莽白太后下诏,以白雉荐宗庙。群臣因奏言太后:“委任大司马莽定策定宗庙。故大司马霍光有安宗庙之功,益封三万户,畴其爵邑,比萧相国。莽宜如光故事。”太后问公卿曰:“诚以大司马有大功当著之邪?将以骨肉故欲异之也?”于是群臣乃盛陈:“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千载同符。圣王之法,臣有大功则生有美号,故周公及身在而托号于周。莽有定国安汉家之大功,宜赐号曰安汉公,益户,畴爵邑,上应古制,下准行事,以顺天心。”太后诏尚书具其事。 莽上书言:“臣与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共定策,今愿独条光等功赏,寝置臣莽,勿随辈列。”甄邯白太后下诏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属有亲者,义不得阿。君有安宗庙之功,不可以骨肉故蔽隐不扬。君其勿辞。”莽复上书让。太后诏谒者引莽待殿东箱,莽称疾不肯入。太后使尚书令恂诏之曰:“君以选笔而辞以疾,君任重,不可阙,以时亟起。”莽遂固辞。太后复使长信太仆闳承制召莽,莽固称疾。左右白太后,宜勿夺莽意,但条孔光等,莽乃肯起。太后下诏曰:“太傅博山侯光宿卫四世,世为傅相,忠考仁笃,行义显著,建议定策,益封万户,以光为太师,与四辅之政。车骑将军安陽侯舜积累仁孝,使迎中山王,折冲万里,功德茂著,益封万户,以舜为太保。左将军光禄勋丰宿卫三世,忠信仁笃,使迎中山王,辅导共养,以安宗庙,封丰为广陽侯,食邑五千户,以丰为少傅。皆授四辅之职,畴其爵邑,各赐第一区。侍中奉车都尉邯宿卫勤劳,建议定策,封邯为承陽侯,食邑二千四百户。”四人既受赏,莽尚未起,群臣复上言:“莽虽克让,朝所宜章,以时加赏,明重元功,无使百僚元元失望。”太后乃下诏曰:“大司马新都侯莽三世为三公,典周公之职,建万世策,功德为忠臣宗,化流海内,远人慕义,越裳氏重译献白雉。其以召陵,新息二县户二万八千益封莽,复其后嗣,畴其爵邑,封功如萧相国。以莽为太傅,干四辅之事,号曰安汉公。以故萧相国甲第为安汉公第,定著于令,传之无穷。” 于是莽为惶恐,不得已而起受策。策曰:“汉危无嗣,而公定之;四辅之职,三公之任,而公干之;群僚众位,而公宰之;功德茂著,宗庙以安,盖白雉之瑞,周成象焉。故赐嘉号曰安汉公,辅翼于帝,期于致平,毋违朕意。”莽受太傅安汉公号,让还益封畴爵邑事,云愿须百姓家给,然后加赏。群公复争,太后诏曰:“公自期百姓家给,是以听之。其令公奉、舍人赏赐皆倍故。百姓家给人足,大司徒、大司空以闻。”莽复让不受,而建言宜立诸侯王后及高祖以来功臣子孙,大者封侯,或赐爵关内侯食邑,然后及诸在位,各有第序。上尊宗庙,增加礼乐;下惠士民鳏寡,恩泽之政无所不施。语在《平纪》。 莽既说众庶,又欲专断,知太后厌政,乃风公卿奏言:“往者,吏以功次迁至二千石,及州部所举茂材异等吏,率多不称,宜皆见安汉公。又太后不宜亲省小事。”令太后下诏曰:“皇帝幼年,朕且统政,比加元服。今众事烦碎,朕春秋高,精气不堪,殆非所以安躬体而育养皇帝者也。故选忠贤,立四辅,群下劝职,永以康宁。孔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焉!’自今以来,惟封爵乃以闻。他事,安汉公、四辅平决。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辄引入至近署对安汉公,考故官,问新职,以知其称否。”于是莽人人延问,致密恩意,厚加赠送,其不合指,显奏免之,权与人主侔矣。 莽欲以虚名说太后,白言:“新承前孝哀丁、傅奢侈之后,百姓未赡者多,太后宜且衣缯练,颇损膳,以视天下。”莽因上书,愿出钱百万,献田三十顷,付大司农助给贫民。于是公卿皆慕效焉。莽师群臣奏言:“陛下春秋尊,久衣重练,减御膳,诚非所以辅精气,育皇帝,安宗庙也。臣莽数叩头省户下,白争未见许。今幸赖陛下德泽,间者风雨时,甘露降,神芝生,蓂荚、朱草、嘉禾、休征同时并至。臣莽等不胜大愿,愿陛下爱精休神,阔略思虑,遵帝王之常服,复太官之法膳,使臣子各得尽欢心,备共养。惟哀省察!”莽又令太后下诏曰:“盖闻母后之义,思不出乎门阈。国不蒙佑,皇帝年在襁褓,未任亲政,战战兢兢,惧于宗庙之不安。国家之大纲,微朕孰当统之?是以孔子见南子,周公居摄,盖权时也。勤身极思,忧劳未绥,故国奢则视之以俭,矫枉者过其正,而朕不身帅,将谓天下何!夙夜梦想,五谷丰熟,百姓家给,比皇帝加元服,委政而授焉。今诚未皇于轻靡而备味,庶几与百僚有成,其勖之哉!”每有水旱,莽辄素食,左右以白。太后遣使者诏莽曰:“闻公菜食,忧民深矣。今秋幸熟,公勤于职,以时食肉,爱身为国。” 莽念中国已平,唯四夷未有异,乃遣使者赍黄金、币、帛,重赂匈奴单于,使上书言:“闻中国讥二名,故名囊知牙斯今更名知,慕从圣制。”又遣王昭君女须卜居次入待。所以诳耀媚事太后,下至旁侧长御,方故万端。 莽既尊重,欲以女配帝为皇后,以固其权,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长秋宫未建,液廷媵未充。乃者,国家之难,本从亡嗣,配取不正。请考论《五经》,定取礼,正十二女之义,以广继嗣。博采二王后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长安者適子女。”事下有司,上众女名,王氏女多在选中者。莽恐其与已女争,即上言:“身亡德,子材下,不宜与众女并采。”太后以为至诚,乃下诏曰:“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采。”庶民、诸生、郎吏以上守阙上书者日千余人,公卿大夫或诣廷中,或伏省户下,咸言:“明诏圣德巍巍如彼,安汉公盛勋堂堂若此,今当立后,独奈何废公女?天下安所归命!愿得公女为天下母。”莽遣长安以下分部晓止公卿及诸生,而上书者愈甚。太后不得已,听公卿采莽女。莽复自白:“宜博选众女。”公卿争曰:“不宜采诸女以贰正统。”莽白:“愿见女。”太后遣长乐少府、宗正、尚书令纳采见女,还奏言:“公女渐渍德化,有窈窕之容,宜承天序,奉祭祀。”有诏遣大司徒、大司空策告宗庙,杂加卜筮,皆曰:“兆遇金水王相,封遇父母得位,所谓‘康强’之占,‘逢吉’之符也。”信乡侯佟上言:“《春秋》,天子将娶于纪,则褒纪子称侯,安汉公国未称古制。事下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封后父百里,尊而不臣,以重宗庙,孝之至也。佟言应礼,可许。请以新野田二万五千六百顷益封莽,满百里。”莽谢曰:“臣莽子女诚不足以配至尊,复听众议,益封臣莽。伏自惟念,得托肺腑,获爵士,如使子女诚能奉称圣德,臣莽国邑足以共朝贡,不须复加益地之宠。愿归所益。”太后许之。有司奏:“故事,聘皇后黄金二万斤,为钱二万万。”莽深辞让,受四千万,而以其三千三百万予十一媵家。群臣复言:“今皇后受骋,逾群妾亡几。”有诏,复益二千三百万,合为三千万。莽复以其千万分予九族贫者。 陈崇时为大司徒司直,与张敞孙竦相善。竦者博通士,为崇草奏,称莽功德,崇奏之,曰: 窃见安汉公自初束脩,值世俗隆奢丽之时,蒙两宫厚骨肉之宠,被诸父赫赫之光,财饶势足,亡所牾意,然而折节行仁,克心履礼,拂世矫俗,确然特立;恶衣恶食,陋车驽马,妃匹无二,闺门之内,孝友之德,众莫不闻;清静乐道,温良下士,惠于故旧,笃于师友。孔子曰:“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公之谓矣。 及为侍中,故定陵侯淳于长有大逆罪,公不敢私,建白诛讨。周公诛管、蔡,季子鸩叔牙,公之谓矣。 是以孝成皇帝命公大司马,委以国统。孝哀即位,高昌侯董宏希指求美,造作二统,公手劾之,以定大纲。建白定陶太后不宜在乘舆幄坐,以明国体。《诗》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强圉”,公之谓矣。 深执谦退,推诚让位。定陶太后欲立僣号,惮彼面剌幄坐之义,佞惑之雄,朱博之畴,惩此长、宏手劾之事,上下一心,谗贼交乱,诡辟制度,遂成篡号,斥逐仁贤,诛残戚属,而公被胥、原之诉,远去就国,朝政崩坏,纲纪废驰,危亡之祸,不隧如发。《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顇,”公之谓矣。 当此之时,官亡储主,董贤据重,加以傅氏有女之援,皆自知得罪天下,结仇中山,则必同忧,断金相翼,借假遗诏,频用赏诛,先除所惮,急引所附,遂诬往冤,更惩远属,事势张见,其不难矣!赖公方入,即时退贤,及其党亲。当此之时,公远独见之明,奋亡前之威,盱衡厉色,振扬武怒,乘其未坚,厌其未发,震起机动,敌人摧折,虽有贲、育不及持剌,虽有樗里不及回知,虽有鬼谷不及造次,是故董贤丧其魂魄,遂自绞杀。人不还踵,日不移晷,霍然四除,更为宁朝。非陛下莫引立公,非公莫克此祸。《诗》云“惟师尚父,时惟鹰扬,亮彼武王,”孔子曰“敏则有功,”公之谓矣。 于是公乃白内故泗水相丰、斄令邯,与大司徒光、车骑将军舜建定社稷,奉节东迎,皆以功德受封益土,为国名臣。《书》曰“知人则哲”,公之谓也。 公卿咸叹公德,同盛公勋,皆以周公为比,宜赐号安汉公,益封二县,公皆不受。传曰申包胥不受存楚之报,晏平仲不受辅齐之封,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公之谓也。 将为皇帝定立妃后,有司上名,公女为首,公深辞让,迫不得已然后受诏。父子之亲天性自然,欲其荣贵甚于为身,皇后之尊侔于天子,当时之会千载希有,然而公惟国家之统,揖大福之恩,事事谦退,动而固辞。《书》曰“舜让于德不嗣,”公之谓矣。 自公受策,以至于今,亹亹翼翼,日新其德,增修雅素以命下国,逡俭隆约以矫世俗,割财损家以帅群下,弥躬执乎以逮公卿,教子尊学以隆柄化。僮奴衣布,马不秣谷,食饮之用,不过凡庶。《诗》云“温温恭人,如集于木”,孔子曰: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公之谓矣。 克身自约,籴食逮给,物物卬市,日阕亡储。又上书归孝哀皇帝所益封邑,入钱献田,殚尽旧业,为众倡始。于是小大乡和,承风从化,外则王公列侯,内则帷幄侍御,翕然同时,各竭所有,或入金钱,或献田亩,以振贫穷,收赡不足者。昔令尹子文朝不及夕,鲁公仪子不菇园葵,公之谓矣。 开门延士,下及白屋,娄省朝政,综管众治,亲见牧守以下,考迹雅素,审知白黑。《诗》云“夙夜匪解,以事一人”,《易》曰“终日乾乾,夕惕若厉”,公之谓矣。 比三世为三公,再奉送大行,秉冢宰职,填安国家,四海辐凑,靡不得所。《书》曰:“纳于大麓,列风雷雨不迷”,公之谓矣。 此皆上世之所鲜,禹、稷之所难,而公包其终始,一以贯之,可谓备矣!是以三年之间,化行如神,嘉瑞叠累,岂非陛下知人之效,得贤之致哉!笔非独君之受命也,臣之生亦不虚矣。是以伯禹锡玄圭,周公受郊祀,盖以达天之使,不敢擅天之功也。揆公德行,为天下纪;观公功勋,为万世基。基成而赏不配,纪立而褒不副,诚非所以厚国家,顺天心也。 高皇帝褒赏元功,相国萧何邑户既倍,又蒙殊礼,奏事不名,入殿不趋,封其亲属十有余人。乐善无厌,班赏亡遴,苟有一策,即必爵之,是故公孙戎位在充郎,选繇旄头,一明樊哙,封二千户。孝文皇帝褒赏绛侯,益封万户,赐黄金五千斤。孝武皇帝恤录军功,裂三万户以封卫青,青子三人,或在襁褓,皆为通侯。孝宣皇帝显著霍光,增户命畴,封者三人,延及兄孙。夫绛侯即因汉藩之固,杖朱虚之鲠,依诸将之递,据相扶之势,其事虽丑,要不能遂。霍光即席常任之重,乘大胜之威,未尝遭时不行,陷假离朝,朝之执事,亡非同类,割断历久,统政旷世,虽曰有功,所因亦易,然犹有计策不审过征之累。及至青、戎,摽末之功,一言之劳,然犹皆蒙丘山之赏。课功绛、霍,造之与因也;比于青、戎,地之与天也。而公又有宰治之效,乃当上与伯禹、周公等盛齐隆,兼其褒赏,岂特与若云者同日而论哉?然曾不得蒙青等之厚,臣诚惑之! 臣闻功亡原者赏不限,德亡首者褒不检。是故成王之于周公也,度百里之限,越九锡之检,开七百里之宇,兼商、奄之民,赐以附庸殷民六族,大路大旂,封父之繁弱,夏后之璜,祝宗卜史,备物典策,官司彝器,白牡之牲,郊望之礼。王曰:“叔父,建尔元子。”子父俱延拜而受之。可谓不检亡原者矣。非特止此,六子皆封。《诗》曰:“亡言不雠,亡德不报。”报当知之,不如非报也。近观行事,高祖之约非刘氏不王,然而番君得王长沙,下诏称忠,定著于令,明有大信不拘于制也。春秋晋悼公用魏绛之策,诸夏服从。郑伯献乐,悼公于是以半赐之。绛深辞让,晋侯曰:“微子,寡人不能济河。夫赏,国之典,不可废也。子其受之。”魏绛于是有金石之乐,《春秋》善之,取其臣竭忠以辞功,君知臣以遂赏也。今陛下既知公有周公功德,不行成王之褒赏,遂听公之固辞,不顾《春秋》之明义,则民臣何称,万世何述?诚非所以为国也。臣愚以为宜恢公国,令如周公,建立公子,令如伯禽,所赐之品,亦皆如之。诸子之封,皆如六子。即群下较然输忠,黎庶昭然感德。臣诚输忠,民诚感德,则于王事何有?唯陛下深惟祖宗之重,敬畏上天之戒,仪形虞、周之盛,敕尽伯禽之赐,无遴周公之报,令天法有设,后世有祖,天下幸甚! 太后以视群公,群公方议其事,会吕宽事起。 初,莽欲擅权,白太后:“前哀帝立,背恩义,自贵外家丁、傅,挠乱国家,几危社稷。今帝以幼年复奉大宗,为成帝后,宜明一统之义,以戒前事,为后代法。”于是遣甄丰奉玺绶,即拜帝母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帝舅卫宝、宝弟玄爵关内侯,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师。莽子宇,非莽隔绝卫氏,恐帝长大后见怨。宇即私遣人与宝等通书,教令帝母上书求入。语在《卫后传》。莽不听。宇与师吴章及妇兄吕宽议其故,章以为莽不可谏,而好鬼神,可为变怪以惊惧之,章因推类说令归政于卫氏。宇即使宽夜持血酒莽第门,吏发觉之,莽执宇送狱,饮药死。宇妻焉怀子,系狱,须产子已,杀之。莽奏言:“宇为吕宽等所诖误,流言惑众,与管、蔡同罪,臣不敢隐,其诛。”甄邯等白太后下诏曰:“夫唐尧有丹朱,周文王有管、蔡,此皆上圣亡奈下愚子何,以其性不可移也。公居周公之位,辅成王之主,而行管、蔡之诛,不以亲亲害尊尊,朕甚嘉之。昔周公诛四国之后,大化乃成,至于刑错。公其专意翼国,期于致平。”莽因是诛灭卫氏,穷治吕宽之狱,连引郡国豪桀素非议已者,内及敬武公主、梁王立、红陽侯立、平阿侯仁,使者迫守,皆自杀。死者以百数,海内震焉。大司马护军褒奏言:“安汉公遭子宇陷于管、蔡之辜,子受至重,为帝室故不敢顾私。惟宇遭罪,喟然愤发作书八篇,以戒子孙。宜班郡国,令学官以教授。”事下群公,请令天下吏能诵公戒者,以著官簿,比《孝经》。 四年春,郊祀高祖以配天,宗祀孝文皇帝以配上帝。四月丁未,莽女立为皇后,大赦天下。遣大司徒司直陈崇等八人分行天下,览观风俗。 太保舜等奏言:“《春秋》列功德之义,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唯至德大贤然后能之。其在人臣,则生有大赏,终为宗臣,殷之伊尹,周之周公是也。”及民上书者八千余人,咸曰:“伊尹为阿衡,周公为太宰,周公享七子之封,有过上公之赏。宜如陈崇言。”章下有司,有司请“还前所益二县及黄邮聚、新野田,采伊尹、周公称号,加公为宰衡,位上公。掾史秩六百石。三公言事,称‘敢言之’。群吏毋得与公同名。出众期门二十人,羽林三十人,前后大车十乘。赐公太夫人号曰功显君,食邑二千户,黄金印赤韨。封公子男二人,安为褒新侯,临为赏都侯。加后聘三千七百万,合为一万万,以明大礼”。太后临前殿,亲封拜。安汉公拜前,二子拜后,如周公故事。莽稽首辞让,出奏封事,愿独受母号,还安、临印韨及号位户邑。事下太师光等,皆曰:“赏未足以直功,谦约退让,公之常节,终不可听。”莽求见固让。太后下诏曰:“公每见,叩头流涕固辞,今移病,固当听其让,令视事邪?将当遂行其赏,遣归就第也?”光等曰:“安、临亲受印韨,策号通天,其义昭昭。黄邮、召陵、新野之田为入尤多,皆止于公,公欲自损以成国化,宜可听许。治平之化当以时成,宰衡之官不可世及。纳征钱,乃以尊皇后,非为公也。功显君户,止身不传。褒新、赏都两国合三千户,甚少矣。忠臣之节,亦宜自屈,而信主上之义。宜遣大司徙、大司空持节承制,诏公亟入视事。诏尚书勿复受公之让奏。”奏可。 莽乃起视事,上书言:“臣以元寿二年六月戊午仓卒之夜,以新都侯引入未央宫;瘐申拜为大司马,充三公位;元始元年正月丙辰拜为太傅,赐号安汉公,备四辅官;今年四月甲子复拜为宰衡,位上公。臣莽伏自惟,爵为新都侯,号为安汉公,官为宰衡、太傅、大司马,爵贵、号尊、官重,一身蒙大宠者五,诚非鄙臣所能堪。据元始三年,天下岁已复,官属宜皆置。《穀梁传》曰:‘天子之宰,通于四海。’臣愚以为,宰衡官以正百僚平海内为职,而无印信,名实不副。臣莽无兼官之材,今圣朝既过误而用之,臣请御史刻宰衡印章曰‘宰衡太傅大司马印’,成,授臣莽,上太傅与大司马之印。”太后诏曰:“可。韨如相国,朕亲临授焉。”莽乃复以所益纳征钱千万,遗与长乐长御奉共养者。太保舜奏言:“天下闻公不受干乘之土,辞万金之币,散财施予千万数,莫不乡化。蜀郡男子路建等辍讼惭怍而退,虽文王却虞、芮何以加!宜报告天下。”奏可。宰衡出,从大车前后各十乘,直事尚书郎、待御史、谒者、中黄门、期门羽林。宰衡常持节,所止,谒者代持之。宰衡掾史秩六百石,三公称“敢言之”。 是岁,莽奏起明堂、辟雍、灵台,为学者筑舍万区,作市、常满仓,制度甚盛。立《乐经》,益博士员,经各五人。征天下通一艺教授十一人以上,及有逸《礼》、古《书》、《毛诗》、《周官》、《尔雅》、天文、图谶、钟律、月令、兵法、《史篇》文字,通知其意者,皆诣公车。网罗天下异能之士,至者前后千数,皆令记说廷中,将令正乖廖,一异说云。群臣奏言:“昔周公奉继体之嗣,据上公之尊,然犹七年制度乃定。夫明堂、辟雍,堕废千载莫能兴,今安汉公起于第家,辅翼陛下,四年于兹,功德烂然。公以八月载生魄庚子奉使,朝用书临赋营筑,越若翊辛丑,诸生、庶民大和会,十万众并集,平作二旬,大功毕成。唐、虞发举,成周造业,诚亡以加。宰衡位宜在诸侯王上,赐以束帛加璧,大国乘车、安车各一,骊马二驷。”诏曰:“可。其议九锡之法。” 冬,大风吹长安城东门屋瓦且尽。 五年正月,袷祭明堂,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百二十人,宗室子九百余人,征助祭。礼毕,封孝宣曾孙信第三十六人为列侯,余皆益户赐爵,金、帛之赏各有数。是时,吏民以莽不受新野田而上书者前后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及诸侯、王公、列侯、宗室见者皆叩头言,宜亟加赏于安汉公。于是莽上书曰:“臣以外属,越次备位,未能奉称。伏念圣德纯茂。承天当古,制礼以治民,作乐以移风,四海奔走,百蛮并臻,辞去之日,莫不陨涕,非有款诚,岂可虚致?自诸侯王已下至于吏民,咸知臣莽上与陛下有葭莩之故,又得典职,每归功列德者,辄以臣莽为余言。臣见诸侯面言事于前者,未尝不流汗而渐愧也。虽性愚鄙,至诚自知,德薄位尊,力少任大,夙夜悼栗,常恐污辱圣朝。今天下治平,风俗齐风,百蛮率服,毕陛下圣德所自躬亲,太师光、太保舜等辅政佐治,群卿大夫莫不忠良,故能以五年之间至致此焉。臣莽实无奇策异谋。奉承太后圣诏,宣之于下,不能得什一;受群贤之筹画,而上以闻,不得能什伍。当被无益之辜,所以敢且保首领须臾者,诚上休陛下余光,而下依群公之故也。陛下不忍众言,辄下其章于议者。臣莽前欲立奏止,恐其遂不肯止。今大礼已行,助祭者毕辞,不胜至愿,愿诸章下议者皆寝勿上,使臣莽得尽力毕制礼作乐事。事成,以传示天下,与海内平之。即有所间非,则臣莽当被诖上误朝之罪。如无他谴,得全命赐骸鼻归家,避贤者路,是臣之私愿也。惟陛下哀怜财幸!” 甄邯等白太后,诏曰:“可。惟公功德光于天下,是以诸侯、王公、列侯、宗室、诸生、吏民翕然同辞,连守阙庭,故下其章。诸侯、宗室辞去之日,复见前重陈,虽晓喻罢遣,犹不肯去。告以孟夏将行厥赏,莫不欢悦,称万岁而退。今公每见,辄流涕叩头言愿不受赏,赏即加不敢当位。方制作未定,事须公而决,故且听公。制作毕成,群公以闻。究于前议,其九锡礼仪亟奏。” 于是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列侯张纯等九百二人皆曰:“圣帝明王招贤劝能,德盛者位高,功大者赏厚。故宗臣有九命上公之尊,则有九锡登等之宠。今九族亲睦,百姓既章,万国和协,黎民时雍,圣瑞毕溱,太平已洽。帝者之盛莫隆于唐、虞,而陛下任之;忠臣茂功莫著于伊、周,而宰衡配之。所谓异时而兴,如合符者也。谨以《六艺》通义,经文所见,《周官》、《礼记》宜于今者,为九命之锡。臣请命锡。”奏可。策曰: 惟元始五年五月庚寅,太皇太后临于前殿,延登,亲诏之曰:公进,虚听朕言。前公宿卫孝成皇帝十有六年,纳策尽忠,白诛故定陵侯淳于长,以弥乱发奸,登大司马,职在内辅。孝哀皇帝即位,骄妾窥欲,奸臣萌动,公手劾高昌侯董宏,改正故定陶共王母之僣坐。自是之后,朝臣论议,靡不据经。以病辞位,归于第家,为贼臣所陷。就国之后,孝哀皇帝觉寤,复还公长安,临病加剧,犹不忘公,复特进位。是夜仓卒,国无储主,奸臣充朝,危殆甚矣。朕惟定国之计莫宜于公,引纳于朝,即日罢退高安侯董贤,转漏之间,忠策辄建,纲纪咸张。绶和、元寿,再遭大行,万事皆举,祸乱不作。辅朕五年,人伦之本正,天地之位定。钦承神祇,经纬四时,复千载之废,矫百世之失,天下和会,大众方辑。《诗》之灵台,《书》之作雒,镐京之制,商邑之度,于今复兴。昭章先帝之元功,明著祖宗之令德,推显严父配天之义,修立郊禘宗祀之礼,以光大孝。是以四海雍雍,万国慕义,蛮夷殊俗,不召自至,渐化端冕,奉珍助祭。寻旧本道,遵术重古,动而有成,事得厥中。至德要道,通于神明,祖考嘉享。光耀显章,天符仍臻,元气大同。麟凤龟龙,众祥之瑞,七百有余。遂制礼作乐,有绥靖宗庙社稷之大勋。普天之下,惟公是赖,官在宰衡,位为上公。今加九命之锡,其以助祭,共文武之职,乃遂及厥祖。於戏,岂不休哉! 于是莽稽首再拜,受绿韨衮冕衣赏,玚琫玚珌,句履,鸾路乘马,龙旂九旒,皮弁素积,戎路乘马,彤弓矢,卢弓矢,左建朱钺,右建金戚,甲胄一具,秬鬯二卣,圭瓒二,九命青玉珪二,朱户纳陛。署宗官、祝官、卜官、史官,虎贲三百人,家令丞各一人,宗、祝、卜、史官皆置啬夫,佐官汉公。在中府外第,虎贲为门卫,当出入者傅籍。自四辅、三公有事府第,皆用传。以楚王邸为安汉公第,大缮治,通周卫。祖祢庙及寝皆为朱户纳陛。陈崇又奏:“安汉公祠祖祢,出城门,城门校尉宜将骑士从。入有门卫,出有骑士,所以重国也。”奏可。 其秋,莽以皇后有子孙瑞,通子午道。子午道从杜陵直绝南山,径汉中。 风俗使者八人还,言天下风俗齐同,诈为郡国造歌谣,颂功德,凡三万言。莽奏定著令。又奏为市无二贾,官无狱讼,邑无盗贼,野无饥民,道不拾遗,男女异路之制,犯者象刑。刘歆、陈崇等十二人皆以治明堂,宣教化,封为列侯。 莽既致太平,北化匈奴,东致海外,南怀黄支,唯西方未有加。乃遣中郎将平宪等多持金币诱塞外羌,使献地,愿内属。宪等奏言:“羌豪良愿等种,人口可万二千人,愿为内臣,献鲜水海、允谷盐池,平地美草皆予汉民,自居险阻处为藩蔽。问良愿降意,对曰:‘太皇太后圣明,安汉公至仁,天下太平,五谷成熟,或禾长丈余,或一粟三米,或不种自生,或茧不蚕自成,甘露从天下,醴泉自地出,凤皇来仪,神爵降集。从四岁以来,羌人无所疾苦,故思乐内属。’宜以时处业,置属国领护。”事下莽,莽复奏曰:“太后秉统数年,恩泽洋溢,和气四塞,绝域殊俗,靡不慕义。越裳氏重译献白雉,黄支自三万里贡生犀,东夷王度大海奉国珍,匈奴单于顺制作,去二名,今西域良愿等复举地为臣妾,昔唐尧横被四表,亦亡以加之。今谨案已有东海、南海、北海郡,未有西海郡,请受良愿等所献地为西海郡。臣又闻圣王序天文,定地理,因山川民俗以制州界。汉家地广二帝、三王,凡十三州,州名及界多不应经。《尧典》十有二州,后定为九州。汉家廓地辽远,州牧行部,远者三万余里,不可为九。谨以经义正十二州名分界,以应正始。”奏可。又增法五十条,犯者徙之西海。徙者以千万数,民始怨矣。 泉陵侯刘庆上书言:“周成王幼少,称孺子,周公居摄。今帝富于春秋,宜令安汉公行天子事,如周公。”郡臣皆曰:“宜如庆言。” 冬,荧惑入月中。 平帝疾,莽作策,请命于泰畤,戴璧秉圭,愿以身代。藏策金滕,置于前殿,敕诸公勿敢言。十二月,平帝崩,大赦天下。莽征明礼者宗伯凤等与定天下吏六百石以上皆服丧三年。奏尊孝成庙曰统宗,孝平庙曰元宗。时元帝世绝,而宣帝曾孙有见王五人,列侯广戚侯显等四十八人,莽恶其长大,曰:“兄弟不得相为后。乃选玄孙中最幼广戚侯子婴,年二岁,托以为卜相最吉。 是月,前辉光谢嚣奏武功长孟通浚井得白石,上圆下方,有丹书著石,文曰:“告安汉公莽为皇帝。”符命之起,自此始矣。莽命群公以白太后,太后曰:“此诬罔天下,不可施行!”太保舜谓太后:“事已如此,无可奈何,沮之力不能止。又莽非敢有它,但欲称摄以重其权,填服天下耳。”太后听许。舜等即共令太后下诏曰:“盖闻天生众民,不能相治,为之立君以统理之。君年幼稚,必有寄托而居摄焉,然后能奉天施而成地化,群生茂育。《书》不云乎?‘天工,人其代之。’朕以孝平皇帝幼年,且统国政,几加元服,委政而属之。今短命而崩,呜呼哀哉!已使有司征孝宣皇帝玄孙二十三人,差度宜者,以嗣孝平皇帝之后。玄孙年在襁褓,不得至德君子,孰能安之?安汉公莽辅政三世,比遭际会,安光汉室,遂同殊风,至于制作,与周公异世同符。今前辉光嚣、武功长通上言丹石之符,朕深思厥意,云‘为皇帝’者,乃摄行皇帝之事也。夫有法成易,非圣人者亡法。其令安汉公居摄践祚,如周公故事,以武功县为安汉公采地,名曰汉光邑。具礼仪奏。” 于是群臣奏言:“太后圣德昭然,深见天意,诏令安汉公居摄。臣闻周成王幼少,周道未成,成王不能共事天地,修文、武之烈。周公权而居摄,则周道成,王室安;不居摄,则恐周队失天命。《书》曰:‘我嗣事子孙,大不克共上下,遏失前人光,在家不知命不易。天应棐谌,乃亡队命。’说曰:周公服天子之冕,南面而朝群臣,发号施令,常称王命。召公贤人,不知圣人之意,故不说也。《礼·明堂记》曰‘周公朝诸侯于明堂,天子负斧依南面而立。’谓‘周公践天子位,六年朝诸侯,制礼作乐,而天下大服’也。召公不说。时武王崩,■粗未除。由是言之,周公始摄则居天了之位,非乃六年而践阼也。《书》逸《嘉禾篇》曰:‘周公奉鬯立于阼阶,延登,赞曰:假王莅政,勤和天下。’此周公摄政,赞者所称。成王加元服,周公则致政。《书》曰:‘朕复子明辟’,周公常称王命,专行不报,故言我复子明君也。臣请安汉公居摄践祚,服天子韨冕,背斧依于户牖之间,南面朝群臣,听政事。车服出入警跸,民臣称臣妾,皆如天子之制。郊祀天地,宗祀明堂,共祀宗庙,享祭群神,赞曰‘假皇帝’,民臣谓之‘摄皇帝’,自称曰‘予’。平决朝事,常以皇帝之诏称‘制’、以奉顺皇天之心,辅翼汉室,保安孝平皇帝之幼嗣,遂寄托之义,隆治平之化。其朝见太皇太后、帝皇后,皆复臣节。自施政教于其宫家国采,如诸侯礼仪故事。臣昧死请。”太后诏曰:“可。”明年,改元曰“居摄”。 居摄元年正月,莽祀上帝于南郊,迎春于东郊,行大射礼于明堂,养三老五更,成礼而去。置柱下五史,秩如御史,听政事,侍旁记疏言行。 三月己丑,立宣帝玄孙婴为皇太子,号曰孺子。以王舜为太傅左辅,甄丰为太阿右拂,甄邯为太保后承。又置四少,秩皆二千石。 四月,安众侯刘崇与相张绍谋曰:“安汉公莽专制朝政,必危刘氏。天下非之者,乃莫敢先举,此宗室耻也。吾帅宗族为先,海内必和。”绍等从者百余人,遂进攻宛,不得入而败。绍者,张竦之从兄也。竦与崇族父刘嘉诣阙自归,莽赦弗罪。竦因为嘉作奏曰: 建平、元寿之间,大统几绝,宗室几弃。赖蒙陛下圣德,扶服振救,遮扞匡卫,国命复延,宗室明目。临明统政,发号施令,动以宗室为始,登用九族为先。并录支亲,建立王侯,南面之孤,计以百数。收复绝属,存亡续废,得比肩首,复为人者,嫔然成行,所以藩汉国,辅汉宗也。建辟雍,立明堂,班天法,流圣化,朝群后,昭文德,宗室诸侯,咸益土地。天下喁喁,引领而叹,颂声洋洋,满耳而入。国家所以服此美,膺此名,飨此福,受此荣者,岂非太皇太后日昃之思,陛下夕惕之念哉!何谓?乱则统其理,危则致其安,祸则引其福,绝则继其统,幼则代其任,晨夜屑屑,寒暑勤勤,无时休息,孳孳不已者,凡以为天,厚刘氏也。 臣无愚智,民无男女,皆谕至意。而安众侯崇乃独怀悖惑之心,操畔逆之虑,兴兵动众,欲危宗庙,恶不忍闻,罪不容诛,诚臣子之仇,宗室之雠,国家之贼,天下之害也。是故亲属震落而告其罪,民人溃畔而弃其兵,进不跬步,退伏其殃。百岁之母,孩提之子,同时断斩,悬头竿杪,珠珥在耳,首饰犹存,为计若此,岂不悖哉! 臣闻古者畔逆之国,既以诛讨,则猪其宫室以为污池,纳垢浊焉,名曰凶虚,虽生菜茹,而人不食。四墙其社,覆上栈下,示不得通。辨社诸侯,出门见之,著以为戒。方今天下闻崇之反也,咸欲骞衣手剑而叱之。其先至者,则拂其颈,冲其匈,刃其躯,切其肌;后至者,欲拔其门,仆其墙,夷其屋,焚其器,应声涤地,则时成创。而宗室尤甚,言必切齿焉。何则?以其背畔恩义,而不知重德之所在也。宗室所居或远,嘉幸得先闻,不胜愤愤之愿,愿为宗室倡始,父子兄弟负笼荷锸,驰之南陽,猪崇宫室,令如古制。及崇社宜如毫社,以赐诸侯,用永监戒。愿下四辅公卿大夫议,以明好恶,视四方。 于是莽大说。公卿曰:“皆宜如嘉言。”莽白太后下诏曰:“惟嘉父子兄弟,虽与崇有属,不敢阿私,或见萌牙,相率告之,及其祸成,同共雠之,应合古制,忠孝著焉。其以杜衍户千封嘉为师礼侯,嘉子七人皆赐爵关内侯。”后又封竦为淑德侯。长安为之语曰:“欲求封,过张伯松;力战斗,不如巧为奏。”莽又封南陽吏民有功者百余人,污池刘崇室宅。后谋反者,皆污池云。 群臣复白:“刘崇等谋逆者,以莽权轻也。宜尊重以填海内。”五月甲辰,太后诏莽朝见太后称“假皇帝。” 冬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群臣奏请:“益安汉公宫及家吏,置率更令,庙、厩、厨长丞,中庶子,虎贲以下百余人,又置卫士三百人。安汉公庐为摄省,府为摄殿,第为摄宫。”奏可。 莽白太后下诏曰:“故太师光虽前薨,功效已列。太保舜、大司空丰、轻车将军邯、步兵将军建皆为诱进单于筹策,又典灵台、明堂、辟雍、四郊,定制度,开子午道,与宰衡同心说德,合意并力,功德茂著。封舜了匡为同心侯,林为说德侯,光孙寿为合意侯,丰孙匡为并力侯。益邯、建各三千户。” 是岁,西羌庞恬、傅幡等怨莽夺其地作西海郡,反攻西海太守程永,永奔走。莽诛永,遣护羌校尉窦况击之。 二年春,窦况等击破西羌。 五月,更造货:错刀,一直五千;契刀,一直五百;大钱,一直五十,与五铢钱并行。民多盗铸者。禁列侯以下不得挟黄金,输御府受直,然卒不与直。 九月,东郡太守翟义都试,勒车骑,因发奔命,立严乡侯刘信为天子,移檄郡国,言“莽毒杀平帝,摄天子位,欲绝汉室,今共行天罚诛莽”。郡国疑惑,众十余万。莽惶惧不能食,昼夜抱孺子告祷郊庙,放《大诰》作策,遣谏大夫桓谭等班于天下,谕以摄位当反政孺子之意。遣王邑、孙建等八将军击义,分屯诸关,守厄塞。槐里男子赵明、霍鸿等起兵,以和翟义,相与谋曰:“诸将精兵悉东,京师空,可攻长安。”众稍多,至且十万人,莽恐,遣将军王奇、王级将兵拒之。以太保甄邯为大将军,受钺高庙,领天下兵,左杖节,右把钺,屯城外。王舜、甄丰昼夜循行殿中。 十二月,王邑等破翟义于圉。司威陈崇使监军上书言:“陛下奉天洪范,心合宝龟,膺受元命,豫知成败,咸应兆占,是谓配天。配天之主,虑则移气,言则动物,施则成化。臣崇伏读诏书下日,窃计其时,圣思始发,而反虏仍破;诏文始书,反虏大败;制书始下,反虏毕斩,众将未及齐其锋芒,臣崇未及尽辈愚虑,而事已决矣。”莽大说。 三年春,地震。大赦天下。 王邑等还京师,西与王级等合击明、鸿,皆破灭,语在《翟义传》。莽大置酒未央宫白虎殿,劳赐将帅,诏陈崇治校军功,第其高下。莽乃上奏曰:“明圣之世,国多贤人,故唐、虞之时,可比屋而封,至功成事就,则加赏焉。至于夏后涂山之会,执玉帛者万国,诸侯执玉,附庸执帛。周武王孟津之上,尚有八百诸侯。周公居摄,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祭,盖诸侯千八百矣。《礼记·王制》千七百余国,是以孔子著《孝经》曰:‘不敢遗小柄之臣,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此天子之孝也。秦为亡道,残灭诸侯以为郡县,欲擅天下之利,故二世而亡。高皇帝受命除残,考功施赏,建国数百,后稍衰微,其余仅存。太皇太后躬统大纲,广封功德以劝善,兴灭继绝以永世,是以大化流通,旦暮且成。遭羌寇害西海郡,反虏流言东郡,逆贼惑众西土,忠臣孝子莫不奋怒,所征殄灭,尽备厥辜,天下咸宁。今制礼作乐,实考周爵五等,地四等,有明文;殷爵三等,有其说,无其文。孔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臣请诸将帅当受爵邑者爵五等,地四等。”奏可。于是封者高为侯、伯,次为子、男,当赐爵关内侯者更名曰附城,凡数百人。击西海者以“羌”为号,槐里以“武”为号,翟义以“虏”为号。 群臣复奏言:“太后修功录德,远者千载,近者当世,或以文封,或以武爵,深浅大小,靡不毕举。今摄皇帝背依践祚,宜异于宰国之时,制作虽未毕已,宜进二子爵皆为公。《春秋》‘善善及子孙’,‘贤者之后,宜有土地’。成王广封周公庶子六人,皆有茅土。及汉家名相大将萧、霍之属,咸及支庶。兄子光,可先封为列侯;诸孙,制度毕已,大司徒、大司空上名,如前诏书。”太后诏曰:“进摄皇帝子褒新侯安为新举公,赏都侯临为褒新公,封光为衍功侯。”是时,莽还归新都国,群臣复白以封莽孙宗为新都侯。莽既灭翟义,自谓威德日盛,获天人助,遂谋即真之事矣。 九月,莽母功显君死,意不在哀,令太后诏议其服。少阿、羲和刘歆与博士诸儒七十八人皆曰:“居摄之义,所以统立天功,兴崇帝道,成就法度,安辑海内也。昔殷成汤既没,而太子蚤夭,其子太甲幼少不明,伊尹放诸桐宫而居摄,以兴殷道。周武王既没,周道未成,成王幼少,周公屏成王而居摄,以成周道。是以殷有翼翼之化,周有刑错之功。今太皇太后比遭家之不造,委任安汉公宰尹群僚,衡平天下。遭孺子幼少,未能共上下,皇天降瑞,出丹石之符,是以太皇太后则天明命,诏安汉公居摄践祚,将以成圣汉之业,与唐、虞三代比隆也。摄皇帝遂开秘府,会群儒,制礼作乐,卒定庶官,茂成天功。圣心周悉,卓尔独见,发得周礼,以明因监,则天稽古,而损益焉,犹仲尼之闻《韶》,日月之不可阶,非圣哲之至,孰能若兹!百幻咸张,成在一匮,此其所以保佑圣汉,安靖元元之效也。今功显君薨,《礼》:‘庶子为后,为其母緦。’传曰:‘与尊者为体,不敢服其私亲也。摄皇帝以圣德承皇天之命,受太后之诏居摄践祚,奉汉大宗之后,上有天地社稷之重,下有元元万机之忧,不得顾其私亲。故太皇太后建厥元孙,俾侯新都,为哀侯后。明摄皇帝与尊者为体,承宗庙之祭,奉共养太皇太后,不得服其私亲也。《周礼》曰‘王为诸侯緦縗’,‘弁而加环绖’,同姓则麻,异姓则葛。摄皇帝当为功显君緦縗,弁而加麻环绖,如天子吊诸侯服,以应圣制。’莽遂行焉,凡一吊再会,而令新都侯宗为主,服丧三年云。 司威陈崇奏,衍功侯光私报执金吾窦况,令杀人,况为收系,致其法。莽大怒,切责光。光母曰:“女自视孰与长孙、中孙?”遂母子自杀,及况皆死。初,莽以事母、养嫂、抚兄子为名,及后悖虐,复以示公义焉。令光子嘉嗣爵为侯。 莽下书曰:“遏密之义,讫于季冬,正月郊祀,八音当奏。王公卿士,乐凡几等?五声八音,条各云何?其与所部儒生各尽精思,悉陈其义。” 是岁,广饶侯刘京,车骑将军千人扈云、太保属臧鸿奏符命。京言齐郡新井,云言巴郡石牛,鸿言扶风雍石,莽皆迎受。十一月甲子,莽上奏太后曰: 陛下至圣,遭家不造,遇汉十二世三七之厄,承天威命,诏臣莽居摄,受孺子之托,任天下之寄。臣莽兢兢业业,惧于不称。宗室广饶侯刘京上书言:“七月中,齐郡临淄县昌兴亭长辛当一暮数梦,曰:‘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长曰:“摄皇帝当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当有新井。’亭长晨起视亭中,诚有新井,入地且百尺。”十一月壬子,直建冬至,巴郡石牛,戊午,雍石文,皆到于未央宫之前殿。臣与太保安陽侯舜等视,天风起,尘冥,风止,得铜符帛图于右前,文曰:天告帝符,献者封侯。承天命,用神令。”骑都尉崔发等视说。及前孝哀皇帝建平二年六月甲子下诏书,更为太初元将元年,案其本事,甘忠可、夏贺良谶书臧兰台。臣莽以为元将元年者,大将居摄改元之文也。于今信矣。《尚书·康诰》“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此周公居摄称王之文也。《春秋》隐公不言即位,摄也。此二经周公、孔子所定,盖为后法。孔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臣莽敢不承用!臣请共事神祇宗庙,奏言太皇太后、孝平皇后,皆称假皇帝。其号令天下,天下奏言事,毋言“摄”。以居摄三年为初始元年,漏刻以百二十为度,用应天命。臣莽夙夜养育隆就孺子,令与周之成王比德,宣明太皇太后威德于万方,期于富而教之。孺子加元服,复子明辟,如周公故事。 奏可。众庶知其奉符命,指意群臣博议别奏,以视即真之渐矣。 期门郎张充等六人谋共劫莽,立楚王。发觉,诛死。 梓潼人哀章,学问长安,素无行,好为大言。见莽居摄,即作铜匮,为两检,置其一曰“天帝行玺金匮图’,其一署曰“赤帝行玺某传予黄帝金策书”。某者,高皇帝名也。书言王莽为真天子,皇太后如天命。图书皆书莽大臣八兴,又取令名王兴、王盛,章因自窜姓名,凡为十一人,皆署官爵,为辅佐。章闻齐井、石牛事下,即日皆时,衣黄衣,持匮至高庙,以付仆射。仆射以闻。戊辰,莽至高庙拜受金匮神嬗。御王冠,谒太后,还坐未央宫前殿,下书曰:“予以不德,托于皇初祖考黄帝之后,皇始祖考虞帝之苗裔,而太皇太后之末属。皇天上帝隆显大佑,成命统序,符契图文,金匮策书,神明诏告,属予以天下兆民。赤帝汉氏高皇帝之灵,承天命,传国金策之书,予甚祇畏,敢不钦受!以戊辰直定,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号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变牺牲,殊徽帜,异器制。以十二月朔癸酉为建国元年正月之朔,以鸡鸣为时。服色配德上黄,牺牲应正用白,使节之旄幡皆纯黄,其署曰‘新使王威节’,以承皇天上帝威命也。” 【白话文】 王莽字巨君,是孝元皇后的侄子。元后的父亲和兄弟们都在汉元帝、汉成帝时封侯,担任要职,辅佐朝政。全家共有九人封侯、五位大司马,这些话记载在《元后传》裹。祇有王莽的父亲王曼去世较早,没有封侯。王莽的叔伯兄弟们都是将军、侯爷的儿子,他们趁着父辈有权势的时候,生活奢侈糜烂,相互以车马高大,歌妓多才,姬妾漂亮,游戏新颖夸耀攀比。衹有王莽一个人孤独贫穷,也因而待人谦恭,生活俭朴。他拜沛郡人陈参为老师,学习《仪礼》、《周礼》,勤奋不懈,广泛学习,衣着像普通的书生一样。他侍奉母亲和守寡的嫂子,抚养失去父亲的侄儿,行为十分谨慎检点。另外,他在外面交结才智杰出的朋友,在家族中侍奉各位伯父叔父,都委婉周详,彬彬有礼。陽朔年间,他伯父大将军王凤病了,王莽侍候他,亲自尝药,不梳头,不洗脸,以致蓬头垢面,接连几个月不脱衣服睡觉。王凤在弥留之际,把王莽托付给太后和成帝,被任命为黄门郎,后来提升为射声校尉。 过了很久,他的叔父成都侯王商上书皇帝,表示愿意分出自己的封户来分封给王莽,其他如长乐少府戴崇、侍中金涉、胡骑校尉箕闳、上谷都尉陽并和中郎陈汤,都是当时很有名望的人,他们都替王莽说话,皇上从此认为王莽是贤人。永始元年,成帝封王莽新都侯,侯国建在南陽郡新野县的都乡,领有一千五百封户。后来升为骑都尉兼光禄大夫加侍中,在皇宫内值宿警卫,谨慎周到,他官职越来越高,态度却越来越谦恭。他分出车马和轻暖的衣物,施舍救济宾客,以致家裹没有多余的衣物。他接纳供养知名人士,结交很多将军、丞相、卿大夫。所以身居要职的人更加推荐他,社会上的知名人士替他宣扬鼓吹,他的名声传遍朝野,超过了他的伯父、叔父们。他敢于做出矫揉造作的行为,却不觉得惭愧。 王莽的哥哥王永曾任职诸曹,早已去世,有个儿子叫王光,王莽让他到博士门下求学。王莽在休假时,驾起车马,带着羊和酒,去慰劳他的老师,连他的同学们也一周嫔赠。引得许多书生竞相围观,老人们为之赞叹。王光比王莽的儿子王宇年纪小,王莽让他俩同一天结婚,来贺喜的宾客坐满了堂屋。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说他母亲犯了某种病痛,应当服什么药,等到客人散去时,他已经起身了好几次。他曾经暗中买了一个婢女,兄弟们中间逐渐传开了,王莽便说:“后将军朱子元没有儿子,我听说这个女子能多生儿子,因而替他买了她。”当天就把女婢送给了朱子元。王莽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情追求名誉到了这种地步。 这时候,太后姐姐之子淳于长因为有才干身列九卿,做官在王莽之前,名誉地位在王莽之上。王莽暗中搜集了他的罪过,通过大司马曲陽侯王根向成帝奏明了他的情况,淳于长伏法被杀,王莽因而获得了忠诚正直的名声,这些话记载在《淳于长传》里。王根因而请求退休,推荐王莽代替自己,皇上于是提拔王莽任大司马。这一年是绥和元年,王莽年纪三十八岁。王莽既已超出自己的同辈,继四位伯父、叔父之后辅佐皇帝,打算使自己的名誉超过前人,于是严格要求自己,不知疲倦地工作。他聘请许多贤良的人充当属官办事,皇帝的赏赐和封邑的收入全都用来招待士人,他自己更加俭朴节约。他母亲生了病,王公大臣和列侯派遣夫人前来探问病情,王莽的妻子出去迎接,竟没有及地的长衣,布裙也仅到膝盖。见到她的人以为她是奴仆,一问才知道她是王莽的夫人,都很吃惊。 王莽辅政一年多,漠成帝去世,汉哀帝继位,尊称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王太后命令王莽辞官回家,让权给哀帝的外家。王莽遂呈上奏章请求辞官,哀帝就派尚书令韶命王莽说:“先帝把朝政托付给您而抛弃了臣属们,朕能够接掌江山,实在盼望跟您同心同德。现在您上书说有病要求辞官,从而显得朕不能顺从先帝的意旨,朕对此十分悲伤。已经命令尚书等待您入朝奏事。”又派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卫尉傅喜禀告太后说:“皇帝听到太后的诏命,非常难过。大司马如果不出来做官,皇帝就不敢处理朝政。”王太后又命王莽任职理事。 这时哀帝的祖母定陶国傅太后、母亲了姬在世,高昌侯董宏上书说:“根据《春秋》之义,母以子贵而贵,丁姬应该加上尊号。”王莽和师丹共同弹劾揭发董宏迷误朝廷,违反原则,这些话记载在《师丹传》中。后来,未央宫举行宴会,内者令给傅太后设置了帷帐,坐在太皇太后的座位旁边。王莽巡视时见了就责备内者令说:“定陶国傅太后是藩王的太后、元帝的姬妾,怎么能跟最尊贵的人并列!”撤去帷帐,改设座位。傅太后听说这件事后,非常生气,不肯出席宴会,极其怨恨王莽。王莽又请求辞官,哀帝就赏赐王莽黄金五百斤,安车一辆和骏马四匹,免职回到府第。王公大臣和大夫们多有称赞他的,皇帝对他给予优待和爱护,在他家中安排专使侍候,让宫内太监每十天赏赐一次饮食。下韶书说:“新都侯王莽为国家忧虑操劳,一向按章行事,朕差不多能同他实现太平。太皇太后韶命王莽回到府第,朕对此十分惋惜。应当把黄邮聚的民户三百五十家加封给王莽,授予他特进加给事中的官衔,每逢初一、十五参加朝会,皇上接见他的礼仪如同接见三公那样,皇上出行时他乘坐绿车跟随。” 两年以后,傅太后、丁姬都有了尊贵的称号,丞相朱博上奏书说:“王莽从前不肯推广尊敬尊长的原则,压制降低太后的尊贵封号,有损孝道,应当明典正刑,幸亏遇到赦免的命令,不应当拥有爵位和土地。请予罢免,降为平民。”皇上说:“因为王莽与太皇太后有亲属关系,不免除爵位和封地,命令他回封国去”。 王莽闭门谢客,安分守己,他的次子王获杀死了奴婢,王莽严厉责备王获,要他自杀。留在封国三年,官吏上书替王莽伸冤的数以百计。元寿元年,出现了日食,贤良周护、宋崇等在回答皇帝的策问时极力颂扬王莽的功勋德行,皇上于是召回王莽。 当初王莽回到封国,南陽太守因为王莽地位高且重,选调太守衙门的属官宛县人孔休临时担任新都国相。孔休进见王莽,王莽用尽礼节主动结交,孔休也知道他的名声,和他互相来往。后来王莽病了,孔休问候他,王莽藉此报答孔休的深厚情谊,送上自己镶嵌有美玉的宝剑,打算和他建立友好关系。孔休不肯接受,王莽便说:“我确实是看到您脸上有伤痕,美玉可以用来消除伤痕,想送给您这个剑鼻罢了。”就取下剑鼻,孔休再次推辞。王莽说:“您是嫌它的价钱太高吗?”于是用椎打碎了剑鼻,自己包起来送给孔休,孔休才接受了。等到王莽被召入朝要离去时,想见孔休,孔休推托有病没有相见。 王莽回到京城长安一年多,哀帝去世,没有儿子,而傅太后和丁太后都在哀帝之前去世了,太皇太后当天驾临未央宫收取玺绶,派遣使者飞马去召唤王莽。命令尚书,朝廷所有派遣军队的符节凭证,文武百官向皇上陈述朝事,内宫太监和皇帝的亲兵都归王莽指挥。王莽禀告说:“大司马高安侯董贤年纪太轻,不符合大家的心意,收缴他的印信。”董贤当天就自杀了。王太后韶命王公大臣推荐适合接任大司马的人,大司徒孔光和大司空彭宣推荐王莽,前将军何武、后将军公孙禄互相推荐。王太后任命王莽为大司马,和他商议选立皇位继承人。安陽侯王舜是王莽的堂弟,他为人谨慎,是王太后所信赖的人,王莽提出让王舜担任车骑将军,叫他去迎接中山王来继承成帝,造就是孝平皇帝。平帝刚刚九岁,王太后临朝代理朝政,把政务委托给王莽。土莽提出以前趟氏害死了皇子,傅氏骄傲僭越,于是废掉孝成趟皇后、孝哀傅皇后,命令她们俩自杀,这些话记载在《外戚传》中。 王莽因为大司徒孔光是著名的儒士,辅佐过成帝、哀帝和平帝三位皇帝,是太后所尊敬的人,为全国人所信任,于是非常恭敬地对待孔光,推荐孔光的女婿甄邯担任侍中兼奉车都尉。对哀帝的各位外戚和平素不喜欢的身居要位的大臣,王莽都罗织他们的罪名,写成请示奏章,叫甄邯带给孑l光。孔光一向怕事和谨慎,不敢不上报。王莽又禀告王太后,太后就同意这些奏章。于是前将军何武、后将军公孙禄因互相推荐任大司马而被免职,丁氏、傅氏和董贤的亲属都被免去官职和爵位,流放到遥远的地方。 红陽侯王立是王太后的亲弟弟,虽然没有当官,但是王莽因为他是叔父而内心敬畏他,害怕王立得闲就开导太后,使自己不能为所欲为,就又叫孔光向太后禀报王立往日的罪遇:王立以前知道定陵侯淳于长犯了大逆不道之罪,还大量接受他的贿赂,替他说情,迷误朝廷;后来禀告用官奴杨寄的私生子作为皇子,大家说是吕后、少帝复活了,众说纷纭,让天下人怀疑,这样就难于昭示后世,完成维护幼主的功业。请让王立回他的封国去。”王太后没有听从他的建议。王莽说:“现在汉室衰落,接连几代没有继承人,太后您一个人代替幼主执掌朝政,实在可怕,努力用公正的态度作天下的表率,还恐怕不服从呢,如果您现在出于个人恩爱而不听我的意见,那么群臣就会滋生奸邪之念,祸乱将要由此发生了!应该暂时打发他回封国去,待国事稍为安定之后再把他调回来。”王太后迫不得已,让王立回封国去了。王莽用来逼迫、挟制太后和下臣们的手段,都是如此。 就这样,依附顺从他的人得到提拔,反对怨恨他的人遭到杀戮。王舜、王邑成为他的心腹,甄丰、甄邯掌管纠察、弹劾、审判,平晏掌管机密的军政大事,刘歆主管礼乐和典章制度,孙建成为他的得力助手。甄丰的儿子甄寻、刘歆的儿子刘菜和涿郡的崔发、南陽的陈崇都由于有才能而得到王莽的宠幸。王莽外表严厉而说话一本正经,想要做什么事情,他衹须略微通过表情和脸色示意一下,党羽就会秉承他的意思明白地向上禀奏,王莽就叩头至地哭泣着坚决推辞谦让,对上用来迷惑王太后,对下用来向广大平民百姓显示诚信。 当初,王莽婉言示意益州令让塞外的蛮夷进献白毛的雉鸡,元始元年正月,王莽禀告太后下诏书,用白毛雉鸡进献宗庙。大臣们便向太后奏报说:“太后委任大司马王莽决策拥立新帝,从而使朝廷安定。先前的大司马霍光有安邦定国的功劳,增加封邑三万户,并且规定他死后子孙继承爵位,封邑数同他相等,如同萧相国。王莽应当按照霍光的成例授封。”王太后询问王公大臣门说:“真是因为大司马有大功劳应当明扬他呢?还是由于他是我的至亲缘故而使他与众不同呢?”于是大臣们便大力陈奏:“王莽的功德招来了像周公辅佐周成王获得白雉鸡一样的祥瑞征兆,相隔千年,符命却相同。圣明的帝王的法度是,臣下有了大的功勋,那么他生前就能获得美好的称号,所以周公在世时就得以用周的国号作为他的称号。王莽有稳定国家、安定汉朝的莫大功勋,应当赐封称作安漠公,增加封户,规定他死后子孙继承爵位时封邑户和他一样,远的符合周公在周成王时的成例,近的如同霍光的先例,给王莽同等的封赏,以求顺上天的旨意。”王太后就诏令尚书备办这件事。 王莽上书说:“臣和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共同商定拥立新帝的大计,现在希望衹列出孔光等人的功劳和应得的赏赐,撇开臣王莽,不要和他们相提并论。”甄邯禀奏太后下韶书说:“‘不偏不袒,先王所行的正道宽阔广平。’对于有亲属关系的人,按理不能有所偏私。您有安邦定国的功劳,不能因为是至亲的缘故就隐讳不予褒扬。希望您不要推辞。”王莽又上书辞让。王太后命谒者引导王莽到正殿的束厢房等待,王莽托病不肯上殿。王太后让尚书令姚恂命令他道:“您因为朝廷要给您褒功行赏而托病推辞,您的责任重大,不能不去,应该尽快上朝受封。”王莽竟坚决推辞。太后又让长信太仆王闳捧着诏书去召王莽,王莽仍坚持托病不出。左右侍臣们禀报王太后,不要违背王莽的意愿,就衹列举孔光等人的功劳和赏赐,王莽才肯上朝理政。王太后下诏书说:“太傅博山侯孔光侍宿护卫四朝天子,几代都担任太傅、丞相,忠孝双全,仁义笃厚,行为合乎准则,天下闻名,提议决策拥立新皇帝,增加封邑一万户,任命孔光为太师,参加四辅的决策。车骑将军安陽侯王舜长期仁义忠孝,派他迎接中山王,击退敌兵,辗转万里,功勋道德卓著,增加封邑一万户,任命王舜为太保。左将军光禄勋甄丰侍宿护卫三朝天子,忠义诚信,仁爱笃厚,派他迎接中山王,辅助劝导奉养,从而安定了国家,赐封甄丰为广陽侯,食邑五千户,任命甄丰为少傅。三人都授予四辅的职位,其子孙可以照样继承他们的爵位和封邑,每人赏赐一座府第。侍中奉车都尉甄邯值宿护卫辛勤劳累,提议决策拥新皇帝,赐封甄邯为承陽侯,食邑二干四百户。”四个人已经受到封赏,王莽还没有上朝理政,朝臣们又上奏说:“王莽虽然克己谦让,朝廷还是应该表彰,及时增加封赏,以表明朝廷重视首功之臣,不要令文武百官和老百姓失望。”王太后就下诏书说:“大司马新都侯王莽历任三朝的三公,承继周公的职责,制定了使后世长治久安的策略,功劳德行是忠臣们所景仰的,教化流传遍及全国,远方异域的人们也仰慕他的大义,所以越裳氏辗转而来进献白雉鸡。应当把召陵、新息两县民户二万八千家加封给王莽,免除他后代的赋税徭役,规定子孙可以继承他的爵位和封邑不变,封赏按照萧相国的成例。任命王莽为太傅,主管四辅的事务,称号叫作安汉公。把从前萧相国的豪华宅邸作为安汉公的府第,将这些见诸文字,以传之于无穷。” 于是王莽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不得已才上朝接受了策命。策书上写着:“汉室危急,皇位无人继承,是您安定了朝纲;四辅之职,三公之责,而由您承担了;文武百官臣僚们,而由您主宰:您功德行卓著,国家因为您得以安定,看来您招来的白雉鸡的祥瑞征兆,有周公辅佐周成王的景象。所以赐封您美好的称号叫作安漠公,辅佐皇帝,希望能使天下太平,不要违背朕的旨意。”王莽接受了太傅和安漠公的封号,辞去了增加的封地和规定子孙世袭爵位、封邑的赏赐,说是愿意等到老百姓家家都丰衣足食了,然后再接受这样的赏赐。大臣们又争论起来,太后下韶说:“安汉公自己提出要以老姓家家都自给自足为期,所以听从了他的意见。应该使他的俸禄、私府吏员和赏赐都比原来增加一倍。等到老百姓家家丰衣足食了,大司徒、大司空就报告上来。”王莽又辞让没有接受,却建议应该立各位列侯、王爷们的后代和从高祖以来的功臣的子孙,有大功的封为列侯,或者赐封关内侯的爵位和收取俺税的封邑,所有在职的王公大臣,各按等级封赏。对上尊敬祖宗,增加祭祖时的礼仪和乐队规模;对下施恩惠给士人、平民以及鳏寡者等无依靠的老人,凡是施恩布德的政策没有不实行的。这些话记载在《乎帝本纪》裹。 王莽在取得了大众的好感之后,又想要专权独断,知道王太后厌弃政务,就暗示王公大臣们上奏章说:“以往的官吏凭着功劳升迁到二千石,以及州部所荐举的优异秀才出身的官吏,多不称职,应该让他们都来拜见安汉公,接受考核。再者太后不宜亲自过问细微琐事。”让王太后下诏书说:“皇帝还年幼,朕暂且执掌朝政,等到皇帝成年加冠为止。现在许多政务繁杂琐碎,朕年岁已高,精神体力不能胜任,这恐怕不是保养自己的身体从而教育培养皇帝的办法。所以要选择忠诚贤能的人,设立四辅,使百官都忠于职守,永保国家的安定和平。孔子说:‘多么伟大啊,虞舜、夏禹治理天下,都是委任贤臣以成其功,而不亲身参与其事!,从今往后,惟有封爵位的事可以上报,其他事务由安汉公和四辅评定决断。州牧、二千石级以及秀才出身的官吏初次授官任职需要禀奏事务的,就引他们到宫殿附近的公署报告安汉公,考察原来的公务,询问新任的职务,以了解他们是否称职。”于是王莽一个个地接见询问这些官吏,尽量地表示关心和爱护,多多地赠送礼物,要是不合心意的,就明白地上奏请求免除他的官职,他的权力快和皇帝等同了。 王莽打算用虚名取悦太后,启奏说“新承孝哀帝时丁家、傅家奢侈浪费之后,老百姓不得暖饱的很多,太后应该暂时穿着没有花纹的丝织品,稍微减少些山珍海味,以昭示天下。”紧接着王莽又上书,愿意拿出银钱一百万,献出田地三十顷,交给大司农救济贫民百姓。于是王公大臣们都仿效他行事。王莽带领大臣们上奏说:“陛下您年事已高,长期身穿粗糙的丝绸,减少菜肴,确实不是保养身心健康,教养皇帝,安定国家的办法。臣王莽多次到宫中省部门下磕头,禀奏力求,未蒙允准。现在依赖陛下的恩德,近来风调雨顺,天降甘露,灵芝出现,黄荚、朱草、嘉禾和祥瑞之兆一起到来。臣王莽等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陛下爱惜精力,休养心神,开阔心胸,减少思虑,穿着帝王et常的服饰,恢复太官规定的帝王通常的膳食,让臣子们都能尽到对您的爱戴之心,奉上奉养的物品。希望您怜悯体谅!”王莽又让王太后下韶书说:“听说皇太后的准则,思想活动不超出宫门的界限。国家没得到上天的保佑,皇帝年纪还小,不能亲自执政,我担惊受怕,小心谨慎,生怕国家不得安宁。国家的最高权力,没有朕谁来执掌呢?因此孔子晋见南子,周公代掌朝政,是根据当时形势的需要。朕劳累身体,费尽心思,忧虑辛苦,不得安心,所以当天下崇尚奢侈时就用俭朴的作风来昭示全国,纠正偏差常需超过应有的限度,如果朕不亲自带头,天下臣民们该怎么办呢!朕朝夕都梦想着粮食丰收,老百姓家家能丰衣足食,等到皇帝成年以后,把朝政交给他。现在确实无暇享用轻柔的衣物和美味的食品,希望和百官们有所成就,应当勉励啊!”每逢发生了水旱灾害,王莽总是衹吃蔬菜,左右侍从把情况报告给王太后。王太后派遣使者下诏给王莽说:“听说您饭食衹吃蔬菜,担忧人民的疾苦太切啦。今年庄稼的收成幸而较丰足,您这么勤奋尽职,应当按时吃些肉食,为了国家大计请您爱护身体。” 王莽考虑到中原已经安定,衹有四方夷族没有多大变化,就派遣使者携带黄金和财物,丰厚地赠送匈奴单于,让他上书说:“听说中原讥笑双名,我原名囊知牙斯,现在改名知,以表示仰慕遵从中原的制度。”又派遣王昭君的女儿须b居次来侍奉王太后。为了欺骗、迷惑和向王太后献媚,直到她身边的随从宦官、侍女,王莽的手段竟是如此的变化多端。王莽在位高权重之后,想把女儿给平帝作皇后,以便巩固他的权力,就上奏说:“皇上登基三年了,尚没有立皇后,妃妾没纳足。以往国家的危难,本起因于没有继承人,婚娶不当。请察考运用《五经》的理论,制定嫁娶礼仪、端正十二女的原则,以期较多生育继承人。广泛选取商、周王族的后代和周公、孔子时代在长安的列侯的正妻所生的后人许配给子女。” 这件事下交主管官吏,上报众多女子的名单,王氏家族的女儿有许多在候选名单中。王莽恐怕她们和自己的女儿竞争,就上奏书说:“臣自身没有德行,女儿相貌下等,不宜与众女子同时被选。”王太后认为他是出于至诚之意,就下韶书说:“王氏家族的女儿,是朕的娘家人,不要选她们。”平民、众儒生、郎官以上守候在宫门前上书的每天有一千多人,王公大臣和大夫们有的到朝堂上,有的跪在省部门前,都说:“诏令所表现出来的圣明德行是那样崇高,安汉公的伟大功勋是这样昭明,而今在要选立皇后的时候,怎么偏偏要排除安汉公的女儿呢?全国人民向何处去呢!我们希望安汉公的女儿做国母。”王莽派遣长史以下的属官分批晓谕劝阻王公大臣和儒生们,可是上书要求的人更多。太后迫不得已,衹得听凭王公大臣们选取王莽的女儿。王莽又自己表白:“应当广泛地在众多的女子中挑选。”王公大臣们争辩说:“不宜在众女子中选取皇后乱了正统,皇后之位是属于安漠公的女儿的。”王莽表示:“愿意让女儿出来相见。” 王太后派遣长乐宫少府、宗正、尚书令去送彩礼相亲,回来禀奏道:“安漠公的女儿长期受到道德和品行的教育,有美丽的容貌,能够延续皇族,接掌祭祀。”另外下韶派遣大司徒、大司空到宗庙裹祷告,用多种方法来占卜、预测吉凶,都说:“征兆遇着金旺水相,因为金生水,卦的意思是泰卦,预示着父母得位,这就是所谓‘康乐强健’的预兆,‘子孙大吉,的象征。”信丝岖型佟上奏:“《春秋》上记载,天子将要从钮国娶王后,就把纬国国君从子爵升为侯爵,安逸公的封国不符合古代的制度。”把这件事交主管官吏讨论,他们都说:“古时候天子封赏王后的父亲纵横各一百里的土地,尊敬他而不把他作为臣子看待,藉此表示重视宗庙,这是至孝。刘佟的话合乎礼制,可以批准。请把新野县的田地二万五千六百顷加封给王莽,补足纵横各一百里。”王菱推辞说:“臣王菱的女儿实在配不上最尊贵的君主,现在又听从大家的意见,加封土地给臣。臣自己想,能够列为皇上的近亲,获得爵位和土地,假如说女儿真能配上圣上的品德,臣封地的赋税足够供给朝见时进献贡品,不必再给予增加封地。臣愿意归还所增加的封地。”王太后答应了他。 主管官吏上奏说“按照惯例,聘皇后的彩礼是黄金二万斤,合银钱二万万。”王莽一再推辞,接受了四千万,却把其中的三千三百万给了十一户陪女儿出嫁的人家。臣僚们又说:“而今皇后接受的聘礼,不比各位姬妾多多少。”王太后又下韶令,再增加聘礼二千三百万,合成三千万。王菱又把其中的一千万分给了九族中的贫苦人家。 陈崇这时任大司徒司直,和张敞的孙子张竦关系友好。张竦是博学多才的读书人,他替陈崇起草了一份奏章,称颂王莽的功德,陈崇呈上奏章,上写道:臣看到安汉公自从开始做官起值社会风气崇尚奢华的时候,他承蒙成帝和太后厚待至亲的恩宠,蒙受伯父、叔父们显赫的荣光,家财丰饶,权势很大,没有人能违背他的心意,然而他却能降低身份,推行仁爱,约束私欲,遵行礼制,违背世风,矫正习俗,刚毅地特立独行;他穿的是粗制的衣服,吃的是粗劣的饭莱,坐的是简陋的车子,驾车用的是劣马,配偶没有第二人,在家门之内,孝敬长辈、友爱同辈的美德。大家没有不知道的;他淡泊名利,以守道为乐,温和善良,谦恭地对待士人,给老朋友以恩惠照顾,对老师、朋友非常忠厚。孔子说过“不如贫穷而快乐,富有而爱好礼仪”,这称赞的就是安漠公啊。 到他做了侍中,原定陵侯淳于长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安汉公不敢偏爱私亲,禀奏建议给予诛讨。周公诛杀管叔、流放蔡叔,季子用鸩酒毒死叔牙,安漠公就是这样的人啊。 因此孝成皇帝任命安汉公为大司马,把国家的大权委托给他。孝哀帝登基,高昌侯董宏迎合皇上的意旨,追求名位,想让丁姬做皇太后,弄成了两个皇位系统,安汉公亲自弹劾他,从而确定了朝纲。提议定陶国太后不宜在皇太后的帷幕裹就座,从而确定了朝廷的尊卑大体。《诗经》上说“不吃软,也不怕硬,不欺侮鳏寡,不怕强硬的对手”,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他深怀着谦让的态度,诚心诚意地推让大司马的职位。定陶国太后想要建立超出名分的称号,害怕他当面指责她不该在皇太后的帷幕裹坐,于是用花言巧语迷惑欺骗的朱博之流,对淳于长、董宏遭他亲手弹劾的往事引以为戒,他们上下一心,又是诬陷别人,又是玩弄陰谋诡计,违逆、破坏制度,于是成就了窃取的名号;排斥驱逐仁人贤士,杀戮伤害皇室外戚,安汉公因而蒙受像伍子胥、屈原那样的诽谤,远离朝廷回到封国,朝廷政治混乱,法制败坏,危亡的灾祸,有如千钩一发。《诗经》上说“贤人奔亡而留不住,国家都要受害”,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正当这个时候,宫中没有皇位继承人,董贤窃据重要权位,加上傅氏家族有女儿的支持,他们都自知得罪了天下人,跟中山王结下了仇恨,就一定会共同忧患,从而同心合力,互相帮助,凭藉假托遣韶,频繁运用赏罚大权,首先铲除所害怕的人,迅速启用依附他们的人,于是诬陷往日的仇家,再征召皇室中疏远的亲属,事情发展的态势很明白,这是不难做到的。多亏安汉公立刻入朝,及时驱退董贤,以及他的党羽和亲信。正是这个时候,安汉公运用他独到的智慧,奋起无人敢挡的神威,扬眉举目,露出严厉的神色,振奋发扬刚猛的气势,趁着他们立足未稳,在他们尚未发动之前就将他们压制住了,如霹雷响起,似弩机扳动,敌人被打垮了,就是有孟贲、夏育这些勇士也来不及持戈而刺,就是有号称“智囊”的樗里子也未能料,就是有鬼谷子也来不及对付,因此董贤丧魂落魄,就自己上吊死了。人们还没有来得及转动脚跟,身影还没有移动,天下就已经清平,朝廷已经安定。若不是陛下就无人能启用安汉公,若不是安汉公就没人能制止这场灾祸。《诗经》上说“衹有太师堂父太公吕望,当时武毅像雄鹰那样飞扬,辅助武王灭商”,孔子说“应事迅疾,才能成功”,这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于是安汉公就建议由原泗水国丞相甄丰、牦县县令甄邯,和大司徒孔光、车骑将军王舜共商社稷大计,捧着朝廷的符节去东方迎接新皇帝,他们都凭着功勋和德能而接受封爵,增加封地,成为国家的著名臣子。《书经》上说“能识别人才就是智慧”,这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王公大臣们都赞叹安汉公的德行,共同盛誉宣汉公的功勋,都把他和周公相媲美,应当赏赐封号安汉公,增加两个县的封地,安汉公都不接受。古书上说申包胥不接受保存楚厘的报酬,垒芒健不接受辅佐齐基公的封赏,孔子说“能够用识礼谦让的态度治理国家,还会有什么困难的呢”,称赞的就是安漠公啊。 将要给皇帝选定后妃,主管部门送上名册,安漠公的女儿列在首位,安漠公一再推辞,迫不得已才接受了诏令。父亲和子女的亲情,是人先天具备的秉性,是自然产生的,想要子女享受荣华富贵的心情比对自己还迫切,皇后地位之尊贵和天子等同,当时的机会千载难逢,可是安汉公想到的是国家的大统,辞谢不接受大福的恩宠,他事事谦恭退让,动不动就坚决推辞。《书经》上说“舜帝让位给大禹,认为自己德行浅薄,不足以继承尧帝的事业,”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自从安漠公接受策命一直到现在,勤勤勉勉,恭恭敬敬,德行天天进步;他进一步改善自己平素的操行,用来命令各王侯封国;保持俭朴、崇尚节约,用来矫正社会风气;施舍钱财、减少家产,作群臣的表率;主持公道,遍及王公大臣;教育子女重视学习,用以振兴国家的教化。他的童仆穿麻布衣服,喂马不用谷物,饮食的费用,不超过平民百姓。《诗经》上说“温和恭谨的人,就像鸟儿栖息在树上”,孔子说“吃饭不求过饱,居住不求安逸”,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克制、约束自己,零星购买食物,仅够食用,各种物品都靠市场暴应,当天用完,从不蓄积。又上奏书归还孝哀皇帝所增加的封邑,交纳金钱、捐献田地,耗尽原来的家业,充当首倡者。于是各阶层纷纷响应,接受影响,跟着效法,外面的王公列侯,裹面的宫禁侍从,协调一致,各人竭尽所有,有的交纳金钱,有的捐献田地,赈济穷人,收养缺衣少食的人。从前楚国的令尹子文因为白毁其家以解楚国的危难,以致顾得上早餐顾不上晚饭,鲁国丞相公仪子不吃自己园裹的葵菜,为的是不夺园工之利,安漠公就是这样的人啊。 敞开大门接待有学问的人,直到住在茅屋裹的普通寒士,不断精兵简政,综合管理许多政务,亲自接见州牧、郡守以下的官员,考核查实他们平素的操守德行,周密查明善恶功过。《诗经》上说“朝夕不懈,服事天子”,《易经》上说“整天自强不息,夜晚仍然担惊受怕,以防发生灾祸”,安汉公就是这样的人啊。 连续三代都做三公,两次安葬大行皂帝(成帝、哀帝),总揽朝政,安定国家,朝野上下聚集一起,像辐条集中到车轴上一样,各得其所。《书经》上说“把他安排在万机之政的职位上,即使遇上政治上的风雨雷电也不会迷惑”,这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上述这些都是先代所少有,夏禹、后稷所难能的,可是安汉公善始善终,此精神贯穿始终,可以称得上完美啦!因此,三年的时间,教化流行如有神灵,吉祥的征兆层层累累,难道这不是陛下能够识别人才的功效,得到贤能辅佐的结果吗?所以追不仅表明君主承受天命,也表明贤臣的一生也没有虚度。因此大禹被赏赐了行大典用的礼器黑玉,周公享受丫郊祀的礼遇,这是上天降赐贤才佐助君王,君王当申达其才能,不敢贪天之功。考察安汉公的道德和品行,可以做天下的典范;观察安汉公的功勋,奠定了子孙万代的基业。成就了基业而赏赐不相当,典范树立了而褒扬不相符,这确实不是重视国家顺应天意的做法啊。 高皇帝褒扬赏赐首功之臣,相国萧何封邑的民户已经增加了一倍,又受到特殊的礼遇,他奏事不必报名,进殿见驾不用小步快走,封赏他的亲属共十多人。喜欢与人为善,从不满足,颁发奖赏从不吝啬。如果献上一个良策,就一定赏赐爵位,因此公孙戎身处郎官的地位,是从冲锋的骑士中挑选出来的,一旦使樊啥弃暗投明,就赏赐他二:千户的封邑。孝文皇帝褒赏绛侯周勃,加封一万户封邑,赏赐黄金五千斤。孝武皇帝抚恤立功的将士,分出三万户来赏赐卫青,卫青的三个儿子,有的还在襁褓之中,都被封为侯。孝宣皇帝突出表彰霍光,增加封户,规定子孙原样承袭他的爵邑,受封赏的有三个人,延伸到侄孙。绛侯是凭着汉朝外有各藩国的坚固屏障,在内依仗朱虚侯刘章的刚直,依靠将领们的团结,凭藉互相扶持的形势,所以吕氏党徒虽然打算犯上作乱,其用心险恶,却总是不能成事。霍光依仗长期担任要职,趁着屡获大胜的威势,不曾遇到不利的时机,被陷害而免官离朝,朝廷各部门的负责官吏,没有不是他的同党的,长期掌握大权,把持朝政几代没中断,虽说有功劳,但也是顺利得来的,可是仍然有谋略不周,错立昌邑王的祸患。至于卫青和公孙戎,不过是刀槍之功,一句话之劳,可是仍然都受到了很高的奖赏。考察安漠公和绛侯、霍光的功劳,是创造时势和利用时势的差别,把安汉公和卫青、公孙戎相比较,那是天地之别。而安漠公又有治国理政之能,就应当上与大禹、周公同样受尊崇,并获得和他们一样的褒扬赏赐,怎么衹是和绛侯、霍光、卫青、公孙戎等相提并论呢?然而他竟未能得到卫青等人所受到的厚赏,臣确实感到迷惑不解! 臣听说对于空前的大功赏赐不受限制,对最高的德行褒扬不受局限。因此周成王对于周公,超越了纵横各百里的界限,超过了九锡的范围,开拓方圆七百里的封国疆界,合并商、奄两国的百姓,把殷朝的遣民条氏、徐氏、萧氏、索氏、长勺氏、尾勺氏赐给他作为附属小柄,赏赐大车和大旗,封父的大弓,夏后的玉璜,为他设置太祝、太宗、太卜、太史等四官,赏赐完好的器物和记载典章制度的文书,设置百官和祭器,祭祀可以用白色的雄兽,可以举行郊祀、望祭等仪式。周成王说:“叔父,给您的长子建国封土。”于是周公父子都下拜接受了封赏。这可以说是不局限对空前功勋的赏赐了。不仅止于这些,其他六个儿子都受到封赏。《诗经》上说:“没有善言不被接纳,没有美德不受报偿。”报偿应与功德相称,不相称的就不是报偿。观察近代所做的事情,高祖和诸将约定不是刘姓的不得封王,然而番君吴芮却被封为长沙王,并下韶称赞他的忠诚,明确记载到律令上,这是为了昭示天下对于有信用的人可以不囿于制度的限制。春秋时期晋悼公采用了魏绛的策略,华夏各诸侯国都臣服于他。郑伯献上乐器,晋悼公于是拿一半赏赐魏绛。魏绛多次推辞,晋悼公说:“没有您,寡人的势力不能跨过黄河。赏赐是国家的制度,不能废弃。您应该接受。”魏绛于是就有了钟、磬之类的乐器,《春秋》赞扬了这件事,认为臣子能竭尽忠心而又辞谢赏赐,国君能够识别贤臣坚持封赏,都是可取的。现在陛下既然深知安汉公有周公那样的功德,却没有像周成王对待周公那样的褒扬和封赏,竟听从了安汉公的坚决推辞,不考虑《春秋》的原则,那么人民和臣子将称说什么,子孙后代将记述什么?遣确实不是治国的办法。愚臣认为应当扩大安汉公的封国,让他和周公一样,给安汉公的长子封国建王,让他和伯禽一样。赏赐他的物品,也都像周公那样。安汉公其他儿子的封赏,都应像周公的六个儿子一样。那么群臣就会明显地受到鼓励,献出忠诚,老百姓就会明显地受到教化,感恩戴德。如果群臣真的效忠朝廷,老百姓真的感恩戴德,那么对朝政来说还有什么难办的呢?望陛下深刻感念祖宗的厚托,恭敬地服从上天的告诫,效法舜帝和周成王的盛举,完备地给予像伯禽所得一样的赏赐,不吝惜像对待周公那样的赏赐,使国家的法制得以健全,后代的人有所依从,这是天下的大幸!王太后把奏章给大臣们看,大臣们正在议论逭件事,恰巧吕宽事件发生了。 当初,王莽想要独揽大权,禀告太后说:“从前哀帝登基后,违背恩情和道义,擅自使外戚丁家、傅家尊贵,扰乱了国家,几乎危及江山社稷。现在平帝尚在幼年就继承了嫡长大宗,成为成帝的后嗣,应该明确一统江山的意义,以前代的事作为鉴戒,给后世作出典范。”于是派遣甄丰捧着玺印,就地赐封平帝的母亲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给平帝的舅父卫实、卫宝的弟弟卫玄关内侯的爵位,让他都留在中山国,不允许到长安来。王莽的儿子王宇,责怪王莽把卫家和皇室分隔开,恐怕平帝长大后会怨恨。王宇就暗中派人和卫宝等人通信,让平帝的母亲上书请求到京师来。这些话记载在《卫后传裹。王莽不答应。王宇和他的老师吴章以及内兄吕宽议论这件事情,吴章认为王莽不会听从劝说,但是他相信鬼神,可以制造灾异使他感到恐惧,再由吴章趁机推演劝说他把大权交给卫家。王宇便让吕夜晚拿血涂洒王莽的府第,守门的吏卒发觉了这件事,王莽拘捕了王宇把他投进监狱,让他服毒药死了。王宇的妻子吕焉怀有身孕,被关在牢里,等到生下孩子以后,再杀死她。王莽上奏说:“王宇被吕宽等人所牵累,误入歧途,散布流言迷惑众人,犯下与管叔、蔡叔同等的罪行,臣不敢隐瞒,他应当论处。” 甄邯等禀告王太后下诏说:“唐尧有个儿子丹朱,周文王有儿子管叔、蔡叔,这都是德才智慧高超的人对最笨的儿子无可奈何的例子,因为他们本性难移。您居于周公的地位,辅佐像成王那样的幼主,实行像周公对管叔、蔡叔那样的处罚,不因为爱儿子而妨害尊重朝廷,朕很赞赏您的做法。以往周公诛减三监及淮夷四国的后代,完成了深远的教化,达到了无人犯法刑罚搁置不用的程度。您应当专心辅佐朝政,希望实现太平。”王莽趁此时机诛减了卫家,彻底查处吕宽案件,牵连到各郡、各封国平素抨击自己才能出众的人,朝中牵涉到敬武公主、梁王刘立、红陽侯王立和平阿侯王仁,派使者予以逼迫,他们都自杀了。死的人数以百计,天下震动。大司马护军名叫裹的陈奏说:“安汉公遇上儿子王宇犯下像管叔、蔡叔那样的罪过,爱子之情虽深,但他为了皇室的利益,不敢顾及私情。他虑到王宇犯罪,感慨奋发写了八篇文章,用以告诫子孙。应该把这些文章下发全国各地,命令学官用来教授给学生。”造件事下达给各大臣,他们请求命令全国凡能背诵安漠公诫子孙书的官员,把他们记录在官府档案中,把安汉公之文当《孝经》一样来看待。 元始四年春季,在郊外祭天,同时配祭高祖,在宗庙中祭祀上帝,同时配祭孝文皇帝。四月丁未日,王莽的女儿被立为皇后,宣布大赦天下。派遣大司徒司直陈崇等八个人分别赴全国各地,考察社会风俗。 太保王舜等人上奏说:“《春秋》列举功德的大义,最高的是树立德行,其次是建立功业,再次是著书立说,衹有德行最高尚的大贤人才能做到这些。对于作臣子的,就是生前得到最大的赏赐,死后成为人们景仰的大臣,殷商的伊尹,周朝的周公就是这样的人。”一时之间百姓上书的有八干多人,都说:“伊尹做阿衡,周公做太宰,周公享有七个儿子的封爵,得到了超过上公的赏赐。应该按陈崇所说的办。”奏章下发主管官员,主管官员请求“归还以前加封的二县以及黄邮聚、新野县的田地,用伊尹和周公的称号,给安汉公加封宰衡的称号,位居三公之上。属吏的俸禄是六百石。三公上书衡奏事,开头要说‘冒昧地说’。官员们不得与安漠公同名。外出时随从期门亲兵二十人,羽林骑兵三十人,前后各十辆大车。他的母亲封为功显君,赏赐封地二千户,佩戴黄金印章系着红色丝带。赐他的儿子二人,王安做襄新侯,王临做赏都侯。增加皇后的聘礼三千七百万,合成一亿,以表明礼仪的隆重。”王太后来到前殿,亲自赐封。安汉公在前拜谢,两个儿子在后拜谢,如同周公的旧例。王莽叩头推让,出宫后呈奏赐封的事,表示衹接受给母亲的封号,而要退还王安、王临的印信以及爵位封地。事情下交太师孔光等人,都说:“赏赐不足以当功绩,谦虚节俭,退避礼让,是安汉公一贯的品德,一定不能相依。”王莽要求进见太后,坚决辞让赏赐。王太后下诏书说:“安汉公每次朝见,都磕头流泪坚决推辞,现在上书称病,是应该接受他的推让,让他处理政事呢?还是应该执行对他的封赏,让他退归自己的府第呢?”孔光等人说:“王安、王临亲自接受了印信,策封的爵位、称号已经通告上天,这个事实明明白白。黄邮聚、召陵县、新野县田地的收入更多,都衹和安汉公有关,他打算自我克制来促成国家的风化,应该可以同意。天下安定政治清明应该实现,宰衡的官爵不能世袭。增加的彩礼钱是为表示尊重皇后,不是为了安漠公。功显君的食邑,止于自身不能继承。褒新、赏都两国共有三千户,为数很少。忠臣的操守,也应该自我克制,以此申明君主赏罚有信的道理。应该派遣大司徒、大司空拿着符节、捧着制书,韶令安漠公尽快入朝理政。命令尚书不要再接受他的辞让奏章。”孔光等的奏章得到了认可。 王莽于是出来处理政事,上书说:“臣在元寿二年六月戊午曰发生事变的夜裹,凭新都侯的身份被引进未央宫;庚申el被任命为大司马,凑数担任三公的职位;元始元年正月丙辰曰被任命为太傅,赏赐臣安漠公的称号,空占了四辅的官位;今年四月甲子曰又被任命为宰衡,身居上公之位。臣自己考虑,爵位是新都侯,称号是安漠公,官衔是宰衡、太傅和大司马,爵位尊贵、称号尊显、官职重要,一个人身受五项大的荣誉,实在不是臣下我所能胜任的。根据元始三年的调查,全国的收成已经恢复正常,职官应当都恢复设置。《谷梁传》上说:‘天子的大臣,权力通达全国。,臣认为宰衡应该把匡正百官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而却没有印信,名不符实。臣没有兼任数职的才能,现在朝廷既然失误地任用了臣,臣请求御史刻宰衡的印章叫作‘宰衡太傅大司马印,,刻好后,授给臣,臣就上交太傅和大司马的印信。”王太后下诏说:“可以。所刻印章的系带可仿照相国的印纽,朕亲自临朝授予安漠公。”王莽于是又把所增加的彩礼钱一千万,赠给长乐宫服侍王太后的随从太监和宫女。太保王舜上奏说:“百姓听说安汉公不接受千乘侯国的封土,拒绝了一万斤黄金的聘银,散发财产施舍他人数以千万计,没有不表示景仰的。蜀郡男子路建等听了这事就不再打官司,惭愧地退让而去,即使是周文王感化虞、芮两国国君,使他们自行终止田地分争而退让,也不过如此。应该将逭件事情颁布天下。”奏章得到了认可。宰衡外出,前后各有十辆大车跟随,随从有当值理事的尚书郎、侍御史、谒者、中黄门、期门护卫亲兵和羽林军。宰衡常常手中拿着符节,在停留的地方,由谒者代拿。宰衡的属员俸禄六百石,三公向宰衡奏报时自称“冒昧地说”。 这年,王莽提议兴建明堂、国立太学、御用天文台,给学生修建宿舍一万余间,修建市场、常满仓,规模很壮观。在太学开设《乐经》课,增加博士名额,每一种经书各有五人讲授。征召全国精通一门经学的教授十一人,以及收藏有散佚的《澧经》、古文《尚书》、《毛诗》、《周官》、《尔雅》、天文、图谶、音乐、月令历法、兵法、《史籀篇》文字,通晓它们意义的人,都前往公车衙门。收罗天下有特殊才能的学生,来的人前后数以千计,都让他们在朝廷上记录下自己的见解,打算用他们来纠正荒谬,统一各种不同的说法。大臣们上奏说:“当年周公辅佐继位的幼主成王,据有上公的尊贵地位,可是仍然用了七年时间才使法令礼制得以确定。明堂和国立太学已毁坏废弃上千年,没人能兴修重建,而今安汉公出身于一般贵族家庭,辅佐陛下执政,至今才四年,功德就已十分显著。他在八月十六庚子h接受朝廷的使命,拿着分派功役的书簿亲自部署修建工程,第二天辛丑曰,儒生和老百姓们聚会,十万人集合在一起,正常施工二十天,就大功告成了。就是唐尧、虞舜举行建设,周公营造成周城,也不过如此。宰衡的地位应该在那些诸侯王之上,应当赏赐他五匹丝帛和玉璧,以及像大国君王的乘车和安车各一辆,纯色的黑马八匹。”王太后下韶说:“可以。应该议论赐给九种器物的方案。” 当年冬季,大风把长安城东门上的屋瓦几乎全部揭掉。 元始五年正月,在明堂裹合祭远近祖先的神主,有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一百二十人,皇族子弟九百多人应征陪同皇上祭祀。祭礼结束,赐封孝宣帝的曾孙刘信等三十六人为列侯,其他人都增加封地民户,赐封爵位,金钱和丝帛的赏赐各有差别。这时,官吏和百姓因为王莽不接受新野县的田地而上书的,前后达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以及诸侯王、公爵、列侯和皇族被召见的,都叩头说,应该从速给安汉公增加封赏。是王莽上书说: 臣以外戚的身份,超越等级空占官位,未能称职。俯伏思念陛下的圣德纯朴,顺应天意,符合古训,制定礼法去治理百姓,创作乐教去改变风俗,天下来朝,所有蛮夷都来归附朝廷,告别离去的那天,没有人不落泪。如果不是出自内心,难道可以用空话招致?从诸侯王以下直到官吏、黎民百姓,都知道臣王莽上面跟陛下有亲属关系,又身居要职,每次歌功颂德,总要顺带说到臣王莽。我看到诸侯在您面前提到这些事时,总是感到惭愧。我虽然生性愚钝鄙陋,却有自知之明,德行薄而官位高,能力小而责任大,朝夕恐惧颤栗,常常担心玷污朝廷。现在天下太平,风气整齐划一,所以外族归服,都是由于陛下的圣明德行所致,太师孔光、太保王舜等人辅佐朝政,协助治理的结果,各位卿大夫没有人不是忠臣良吏,所以能在五年的时间裹获得这样的政绩。臣王莽确实没有奇妙的计策和特殊的谋略。衹是秉承太后的圣旨,向下传达,还不能领会十分之一;接受众贤臣的筹措谋划,向上汇报,还不能归纳十分之五。本当承担办事不力的罪责,之所以得能暂时保全性命,实在是上面多受陛下的庇荫,下面依靠大臣们支持的缘故。陛下不耐烦众多的奏议,总是把那些奏章下交议事的官吏。臣王莽先前打算立即上书请求您予以制止,又担心他们总是不肯停止。现在祭礼已经举行,参加祭礼的人都已告辞,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下交臣下讨论的奏章都停止议论不要上报,让臣王莽得以尽全力完成制礼作乐的事业。遣件事办成后,将其昭示全国,让天下人来品评。如果有受到非议的地方,那么臣王莽就当承担牵累皇上贻误朝廷的大罪;如果没有其他责备,得以保全性命,赐准臣退休回家,给贤德的人让路,这是我的个人愿望。希望陛下同情怜悯才好! 甄坯等人禀告玉立后,下诏书说:“可以。衹是安漠公的功德光照全国,因此诸侯王、三公九卿、列侯、皇族、儒生、官吏和平民意见一致,连续守候在宫庭前,所以交下了他们的奏章。诸侯、皇族离去的那天,再次到宫门、宫殿前郑重上奏,虽然已经明确告知解散,还是不肯离去。后来告诉他们初夏将实行这项赏赐,没有人不欢欣,高呼万岁退去。现在安汉公每次进见,总是流泪磕头说希望不要给予赏赐,如果实行赏赐就不敢担任现在的职位。正当制礼作乐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事事须要安汉公作决定,所以暂且听从他的意见。等到制礼作乐完成了,大臣们把情况报上来。对以前的议论加以深入研究。把赏赐九锡礼仪尽快报告上来。” 于是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富平侯张纯等九百零二人都说:“圣明的帝王招纳贤士,奖励有才能的人,德高者权位高,功大者赏赐多。所以德高望重的大臣可以获得九级上公的崇高地位,享受九种赏赐超过常等的荣誉。现在皇族外戚亲爱和睦,百官公卿也已明确设立,四周各国友好和睦,百姓们善良和睦,祥瑞的吉兆到处都是,太平景象已广泛出现。帝王的伟业没有比唐尧、虞爱更突出的,而陛下胜任得了;忠臣的丰功没有比伊尹、周公更显著的,而宰衡配得上。造就是所谓人虽然不能同时,而功业却若合符节。谨用《六艺》适用于一般的原则,经文中所记载,《周官》、《礼记》还适用于今天情况的,拟定赏赐九锡的方案,我们请求陛下下令实行这一赏赐。”奏章被批准了。策书说:元始五年五月庚寅曰,太皇太后亲临前殿,请安汉公上殿,亲自命令他道:“您过来,耐心地听取我的话。以前您侍奉保卫孝成皇帝十六年,进计献策,竭尽忠心,建议严惩原定陵侯淳于长,从而制止了祸乱,揭露了奸邪,升作大司马,职责是在朝中辅佐皇上。孝哀皇帝登上皇位,骄横的妃妾想窃取太皇太后的尊号,奸佞的臣子企图制造混乱,是您亲自弹劾高昌侯董宏的罪行,改正原定陶共王母亲超越名分的座次。从此后,朝廷大臣讨论商议政事,没有不根据经典的。后来您因病辞去大司马的职位,回到府第家宅,被奸贼所陷害。回到封国之后,孝哀皇帝醒悟过来,又把您召回长安,到他病情加剧的时候,还没有忘记您,给您恢复了特进的职位。这天晚上发生突然变故,国家没有皇位继承人,奸邪的臣子充斥朝廷,情况非常危急。我想安定朝邦的大计没有人比您更合适了,就把您召进朝中,当天就罢免斥退了高安侯董贤,片刻之间,忠于朝廷的政策就制定好了,国家的法纪得以实施。绥和、元寿年间,两次遭遇皇帝辞世,很多事情都得到妥善处理,祸乱没有发生。辅佐我五年以来,人伦关系的根本得以纠正,天地的位置得以确定。恭敬地祭祀天地,按天时进行政务和农务,治理得井井有条;恢复了废弃千年的体制,矫正了百代的失误,全国祥和,大众和睦。《诗经》记载的周文王在丰京建灵台的事,《书经》记载周公营造雒邑的事,镐京的体制,商邑的法度,到现在又复兴了。宣扬先帝的伟大功勋,宣传祖宗的美德,推行宣扬尊奉祖先配享上天的原则,好好设立郊祀、椅祀和宗祀的礼法,以发扬孝道。因此天下和谐,许多国家向往,那些蛮夷民族,不用召唤就自己前来,接受教化改变服饰,进献珍宝,参加祭祀大礼。寻求古代的典章制度,依据圣人正道,遵循儒术、重视古代的传统,凡事必见成效,凡事则恰到好处。具备了忠君孝亲的正道高德,能和神灵相沟通,祖先得到好的供奉。光辉照耀、灿烂辉煌,上天的符命多次降临,全国人民精神振奋,共享太平。麒麟、凤凰、神龟、黄龙,众多吉祥的征兆,出现了七百多次。于是制定礼制,创作乐教,有安邦定国的重大功勋。普天之下,把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您官居宰衡,爵位列于上公。现在给予九锡的赏赐,应当用来参加祭祀,设置文武百官,您所得到的殊荣终于光宗耀祖。呜呼,岂不美哉?因而王莽再次磕头拜谢,接受了绿色的围裙、礼服、礼帽和日常穿的衣裳,镶着玉的佩刀,歧头靴子,带响铃的辂车和四匹马,悬垂九束绦子作装饰的大龙旗,皮革做的武冠和白色战袍,戎车和四匹战马,红色弓箭,黑色弓箭,府门左边竖着红色的斧铁,右边竖着金色斧铁,盔甲各一领,香酒两卣,玉勺两只,象征最高级官爵的九命青玉圭两枚,允许安装红漆大门和营造檐内台阶。设置宗官、祝、卜官、史官,虎贲三百人,家令、家丞各一人,宗、祝、卜、史等官都设啬夫,辅佐安汉公。在官署和私宅,虎贲勇士作门卫,要出入的人必须登记在册。从四辅、三公起,有事要进入官署和宅,都要使用令符。把楚王驻京官邸作为安汉公的府第,大加修缮整治,使之和周围的警卫相通。祖宗的祭庙和寝庙都可以安装红漆大门并营造檐内台阶。速崇又上奏说:“安汉公祭祀祖先,从城门出,城门校尉应该派骑士跟从。入城有lq卫保护,出城有骑士跟随,这是为了尊重国家。”奏章得到了批准。 逭年秋天,王莽因为他女儿王皇后有了生育的祥瑞征兆,就开凿子午道。子午道从杜陵开始,横穿终南山,直达汉中。 八个风俗使者回来了,说天下风俗整齐划一,他们伪造各郡、各封国民歌、民谣,歌功颂德,共有三万字。王莽把它上奏,明确记载到文献上。又上奏说市上物无二价,官府没有诉讼案件,城裹没有盗贼,郊外没有饥民,人们路不拾遣,实行男女不一同走路的制度,违反者祇受到象征性的处罚。刘歆、陈崇等十二人都因为修建明堂,宣扬教化,被封为列侯。 王莽既已实现了太平,北方感化了匈奴,东方招来了海外国家,南方怀柔了黄支,衹有西方还没有受到影响。便派遣中郎将乎宪等多带金银财宝去招引塞外的羌人,让他们献出土地,表示愿意归属汉朝。平宪等奏报说:“羌人首领良愿等部落,人口约一万二千人,愿意作我国的臣民,献上鲜水海和允谷盐池,平坦的土地和美丽的草原都交给汉朝人民,自己住到险要阻塞的地方,作为我国的屏障。询问良愿归降的用意,他回答说:‘太皇太后圣明,安汉公大仁大义,天下太平,五谷丰登,有的禾苗长到一丈多长,有的一个谷秆上结出三个谷穗,有的甚至并未播种,却自己长出庄稼,有的茧必蚕吐丝就能自己织成,甘露从天而降,甜美的泉水从地下涌出,凤凰因向往而飞来,神雀降落栖息。自从四年以来,羌人没有痛苦,所以希望并乐意归属汉朝。,应当及时安排他们的生产,设置附属统领保护他们。”事情交给王莽处理,王莽回奏说:“太后主持国务几年来,恩惠广泛传播,祥和之气充满四方,很远的地方和不同风俗的民族,无不向往德义。越裳氏经过辗转翻译进献上白色的雉鸡,黄支从三万里外进贡来活犀牛,束夷王横渡大海奉送国宝,匈奴单于顺从我国的制度,去掉双名,而今西域良愿等又献上上地甘作我国的臣属,过去唐尧的声威远播四方,也不过如此。现在经谨慎查考我国已有丁东海、南海和北海郡,没有西海郡,请接受良愿等所进献的土地为西海郡。臣又听说圣明的君王序列天文,规划地理,根据山’。i形势和民风来划定州界。汉朝的版图比唐尧、虞舜二帝和夏、商、周三王还要广阔,共有十二州,州名和州界多不符合经书的记载。《尧典》说有十二州,后来定为九州。汉朝开拓疆土达到极远的地方,州牧定期巡察辖区,最远的有三万多里,不可以衹分为九州。谨请用经书规定的原则订正十二州的名分和州界,以求合乎礼法。”奏章被认可了。又增设法规五十条,违犯的人就把他们流放到西海郡去。被流放的人以千万计,人民开始怨恨了。 泉陵侯刘庆上书说:“周成王少年时,称作孺子,周公代理朝政。当今皇帝年纪还小,应该让安汉公代行天子之事,像周公当年一样。”众位大臣都说:“应该按刘庆说的做。” 冬季,火星经过月球背面。 平帝生病,王莽写了策书,到泰时,替平帝祈祷平安,保住性命,他佩戴玉璧,捧着玉圭,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代替平帝。他把策书收藏在保险柜裹,放在前殿,告诫大臣们不要说出去。十二月间,平帝去世,宣布大赦天下。王莽征召通晓礼仪的宗伯凤等人参与决定让全国六百石以上的官吏一律服丧三年。奏报太后,尊称孝成帝庙为统宗,平帝庙叫作元宗。这时元帝的后裔已全部死去,而宣帝的曾孙,活着的有现在当王的五人,作列侯的广戚侯刘显等四十八人,王莽嫌他们都已长大成人不易控制,便说:“兄弟平辈之间,不能继承帝位。”于是就选择了玄孙中年龄最小的广戚侯的儿子刘婴,年仅二岁,藉口说他占卜、看相最吉利。 这个月,前辉光谢嚣奏报武功县长孟通疏浚水井,挖出一块白石头,上部是圆形,下部是方形,上面有朱红色文字,写着“通告安汉公王莽为皇帝”。神秘的符命兆告从此开始了。王莽让王公们把这件事禀告太后,太后说:“这是欺骗天下人的,不能照办。”太保王舜对太后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要阻止他我们已经无能为力。再者,王莽并不敢有什么野心,祇是想要一个代行皇帝职权的名义,加强权力,镇服天下罢了。”太后听后答应了。王舜等人就共请太后下诏说:“听说上天生下百姓众生,不可能互相治理,给他们设立君主去统治管理他们。要是君主年龄小,一定要有人受委托去摄政,然后才能承受上天的布施从而完成人世的教化,让众生健康成长。《书经》上不是说过吗?‘上天的职能,人们应该去代理。’朕在孝平皇帝幼年的时候,暂且统摄朝政,望他长大成人,把政权交付给他。如今他短命而逝,呜呼哀哉!已命主管官吏征召孝宣皇帝玄孙二十三人,挑选合适的人继承孝平皇帝的皇位。玄孙还在襁褓之中,如果没有品德最高尚的君子,谁能保护他?安漠公辅佐朝政已经三代,多次受到皇上的赏识,安定朝邦、光大了汉室帝王基业,统一了全国,发展到了制礼作乐的大好形势,和周公所处的时代虽然不同,但接受的符命是相同的。如今前辉光谢、武功县长孟通上报丹书白石的符命,朕仔细地思索其意,说‘做皇帝,的意思,就是代行皇帝的职权。有了法制成功就容易,不是圣人就不能建立和完善法制。应当让安汉公登上皇位,代行皇权,仿周公的成例,把武功县作为安汉公的采邑,起名叫汉光邑。至于需要什么典礼仪式,有关官吏要上报。” 于是大臣们上奏说:“太后的圣德昭示于全国,深刻领会到上天的旨意,下令安汉公居位摄政,代行皇权。臣等听说周成王年龄幼小,周朝的治国之道未行,周成王不能恭敬地侍奉天地,继承和发展周文王和周武王的事业。周公权衡当时的形势,居位摄政,于是周朝的治国之道得以确立,王族得到了安全;如果不居位摄政,就恐怕周朝会违背上天的旨意。《书经》说:‘我们的继承事业的子孙,很不能恭敬地服事天地,断绝失去先王的光大之道,卿大夫的家臣不知承受天命的不容易。天应辅助诚信的人,才不会失去天命。,解说经义的文章说:周公戴着天子的龙冠,坐北向南接受臣子们的见,发号施令,常把自己的意图称作周王的命令。召公是贤人,不了解圣人的意图,所以不高兴。《礼记。明堂记》说:‘周公在明堂接见诸侯,像天子一样,背靠着画有斧形的屏风面向南站着。’说是‘周公站在天子的地位,经过六年的时间,接见诸侯,制定礼制,创作乐教,从而使天下人心悦诚服’。召公不高兴。当时武王刚去世,作为丧服的斩续没有解除。从逭一点来说,周公开始摄政就居天子之位,并不是六年之后才登上束阶就位行事的。《书经》失散的《嘉禾篇》说:‘周公捧着香酒站在堂前束阶上,迎接大臣升阶登殿,赞辞说:“代理国王总理朝政,尽力使全国各方面的关系和谐,”,这是周公代理朝政时,司仪的人所称道的。周成王成年后,周公就交还了政权。《书经》上说‘朕把明君的权力归还给您,,周公常把自己的意图称为周王的圣命,独立自主地处理政务,不请示汇报,所以说我把明君的权力归还给您。我们请求安汉公坐上皇位,代行职权,身着皇帝的服装,头戴龙冠,背靠摆设在门窗之间的斧形图案屏风,面向南方接受群臣的朝拜,处理政务。他出入经过的方要戒备清道,禁止通行,平民和大臣对他自称奴仆,全都照天子的礼制办。在京郊祭祀天地,在皇家大堂祭祀祖宗,在宗庙祭祀祖宗,祭祀各种神灵,赞辞称安汉公‘假皇帝,,平民和臣子则称他‘皇帝’,而他自称‘予’。公平处置朝廷事务,常用皇帝诏书的形式,称为‘制书’,以秉承和顺应上天的苦心,辅佐协助汉朝皇室,维护孝平皇帝幼小后嗣的安全,成就了受委托居位摄政的大义,使治国安邦的教化得到兴盛。但他朝见太皇太后、孝子皇后时,都要恢复臣子的礼节。他可以在自己的官署、宅第、封国、采地独立自主地施行政治教化,按照诸侯礼制的成例办理。我们冒死罪请求。”太后下诏说:“可以。”第二年,改年号叫居摄。 居摄元年正月,王莽到长安南郊祭祀天神,到东郊迎接春季的来临,在明堂举行大射礼,招待三老、五更,典礼结束后就回去了。设置柱下史五人,俸禄同御史一样,让他们旁听工莽处理朝政,侍立两旁分别记录他的言行。三月己丑曰,立宣帝玄孙刘婴作皇太子,号称孺子。任命王舜作太傅左辅,甄丰作太阿右拂,甄邯作太保后承。又设置四少官位,俸禄都是二千石。 四月,安众侯刘崇与他的丞相张绍商量说:“安汉公王莽独裁朝廷政事,必定要危害刘姓皇族。天下反对他的人,竟没人敢于先行动,这是皇族的耻辱。我率领同族的人先动手,全国一定都会响应。”张绍等跟随他的有一百多人,于是进攻宛城,没有攻进去就失败了。张绍是张竦的堂兄。张竦和刘崇的远房伯父刘嘉到皇宫自首待罪,王菱赦免他们,没有加罪。强速就替望嘘写奏章说:建平、元寿年间,皇统几乎中断,皇族几乎遭到废弃。幸赖陛下的圣明德行,艰辛救助和维护扶持,国家的命运得以重新延续,皇族看到了新希望。到朝廷总理政务,发号施令,从皇室开始,用人首先考虑九族。也录用封赏旁支亲属,设立王国、侯国,面向南方称王称侯的人,要用百数计算。挽回了绝灭的封国,使灭亡的得以存在、废弃的得以延续,因而得以获得同等地位,重新成为达官贵人的,多得排列成行,这都是为了维护汉朝,辅佐汉室皇族。修建太学,设立举行会典的明堂,颁布上天的法则,流传圣人的教化,让全国的王侯来朝拜,显扬文治圣德,对皇族诸侯,都增加封地。天下景仰,伸颈遥望赞叹,颂者塞途颂声充耳。国家之所以能获得这样的佳誉,得到这样的美名,享受这样的洪福,赢得这样光荣的原因,难道不是太皇太后h夜的思虑,陛下朝夕的思虑吗!为什么这样说呢?遇到纷乱就整顿朝纲使它太平,遇到危险就让它得以平安,遇到灾祸就使它引来幸福,遇到皇统中断就拥立新皇帝来继承,遇到幼主就替他承担责任,从早到晚忙忙碌碌,从冬到夏勤勤恳恳,没时间休息,孜孜不倦,都是为了天下人,为看重刘氏江山。我们臣下不论聪明的和愚钝的,老百姓不论男女,全晓得您的良苦用心。 然而安众侯刘崇却独自怀着谬乱的心思,从事叛逆的谋划,兴师动众,打算危害帝室和国家,他的恶行令人耳不忍闻,罪过大到杀了他都不能抵其罪,确实是臣子的仇人,皇族的敌人,国家的蟊贼,天下的祸害。因此亲属震惊而控告他的罪行,百姓溃败背叛而抛弃他的兵器,他前进不到半步,便败退而遭到祸殃。百岁的母亲,刚会笑的婴儿,同时斩杀断头,头被悬挂在竹竿末端,珠玉耳环还吊在耳朵上,金银、珠宝首饰还在身上,打这样的主意,难道不荒谬吗? 我听说古时候对叛逆的封国,在已经讨伐和严惩之后,就掘毁其宫殿成为池沼,让它蓄积污水,叫做凶墟,即使长出蔬菜,人们也不吃它。在它的祭土神社四周砌l墙壁,用竹席覆盖住上面,遮蔽住下面,以便隔塞不通陰陽之气。把对安众侯封国神社的处治方式通报各王侯,让他们在各自封国内各自仿造一个,出门可见,以为借鉴。当今天下臣民听到刘崇叛乱的消息,全打算撩衣执剑去叱责他。那些先到的人,就会砍断他的脖子,捅破他的胸膛,劈开他的躯体,切割他的肌肉;后到的人,就想砸碎他的屋门,推倒他的墙壁,铲平他的房屋,烧毁他的器具,应声涂地,即时成为创伤。而皇族尤其痛恨他,说到他必定咬牙切齿。什么道理呢?是认为他背叛恩情道义,而不了解深厚的德泽是怎么来的。皇族住的地方有的相距很远,刘嘉幸好得以首先听到,说不尽满腔愤怒之情,愿意作为皇族的表率,父子兄弟背着竹筐、扛着铁锹,奔赴南陽,掘毁刘崇的宫殿,使它成为污水池,以符合古时对叛逆者的处罚。并拆毁刘崇祭祀土地的神社,让它像亡国的亳社一样,把他神社中的祭器赏赐给各王诸侯,用来永远作为借鉴。希望把我的意见交给四辅和公卿大夫们讨论,以表明我朝的好恶,昭示天下。因此王莽十分高兴。三公九卿说:“都应该照刘嘉说的办。”王莽禀明太后下诏书说:“刘嘉父子兄弟,虽然与刘崇有亲属关系,可是不敢偏私,有的看见叛乱即将发生,就相继告发他,到叛乱形成,都一致把他当作仇敌看待,这符合古时的制度,忠孝的思想非常鲜明地表现出来。应该把杜衍县的一千户赐封刘嘉作帅礼侯,刘嘉的七个儿子都赏赐关内侯的爵位。”后来又赐封张竦为淑德侯。长安人把这件事编成俗语说:“要想得封,找张伯松;拼命战斗,不如巧妙上奏。”王莽又封赏南陽郡有功劳的官吏和百姓一百多人,把刘崇宫殿住宅掘毁使其成为污水池。以后凡是图谋造**的人,都掘毁他的宫室使之成为污水池。 众位大臣又禀告说:“刘崇等人之所以谋反,是因为王莽的权力仍然太轻。应该加重他的权位使他能镇服天下。”五月甲辰曰,太后下令王莽朝见她时可自称“假皇帝”。 冬季十月丙辰朔日,发生了日食。 十二月,群臣上奏请求道:“增加安汉公的官署和家吏,设置率更令,庙长、庙丞、厩长、厩丞、厨长、厨丞,中庶子,和虎贲勇士以下一百多人,又设置卫士三百人。称安汉公的官署为摄省,官衙为摄殿,宅第为摄宫。”奏章被认可了。 王莽禀明太后下诏书说:“原太师孔光虽然已经薨逝,他的功绩已得到排列。太保王舜、大司空甄丰、轻车将军甄邯、步兵将军孙建都为招进单于出谋划策,又主持修建观天象的灵台、行大典的明堂、中央太学和四郊祭坛,定立制度,开通子午道,与宰衡同心,同德,齐心合力,功德卓著。赐封王舜的儿子王匡作同心侯,王林作说德侯,封孔光的孙子孑l寿作合意侯,甄丰的孙子甄匡作并力侯。加赐甄邯、孙建封邑各三千户。” 这一年,西羌庞恬、傅幡等人怨恨王莽夺走他们的土地作为西海郡,就反攻西海郡太守程永,程永逃跑了。王莽杀了程永,派遣护羌校尉实况进击西羌。 居摄二年春季,窦况等人打败了西羌。 五月,铸造新货币:错刀,一枚值五千钱;契刀,一枚值五百钱;大钱,一枚值五十钱,与五铢钱同时流通。民间有很多人私铸货币。于是下禁令从列侯以下的人不准私自携带黄金,送交御府的可以得到相等的代价,可是交出黄金的人却始终没有得到同等代价的钱币。 九月,东郡太守翟义趁着总试骑士的那天,集结战车、骑兵,调动应急部队,拥立严乡侯刘信当皇帝,发送檄文到各郡、各封国,指责王莽“毒死平帝,代理皇帝职位,想要断绝汉朝江山,现在我奉天命,讨伐王莽。”各郡各封国动摇起来,翟义的军队有十多万之众。王莽惊慌恐惧得吃不下饭,昼夜抱着孺子到郊祀祭坛和宗庙祷告,仿照《周书。大诰》写了篇策书,派遣谏大夫桓谭等人颁布天下,晓谕自己代理皇位将来会把政权归还给孺子的意图。派遣王邑、孙建等八位将军攻击翟义,分别驻扎在各处关vl,守护险要地方。槐里县男子趟明、霍鸿等人起兵响应翟义,互相密谋说:“将领们和精锐部队都束征去了,京城空虚,我们可以进攻长安。”军队渐渐多起来,发展到将近十万人,王莽害怕了,派遣将军王奇、王级率军抵挡他们。任命太保甄邯为大将军,在高帝庙授予他斧铁,率领全国的军队,左手持节,右手握着斧钹,驻扎在长安城外。王舜、甄丰昼夜在宫中巡视。 十二月,王邑等将领在圉县击败了翟义。司威陈崇被派去做监军,上奏书说:“陛下承奉上天大法,心与宝龟相合,接受天命,预知成败,神妙莫测的计策都成功了,造就叫高明堪与天公相配。高明堪与天公相配的君主,就能改变人的精神状态,说话就能使万物运动,做事就能改变社会风气。臣陈崇俯伏拜读韶书下达的日期,暗中计算事态发展的过程,陛下的思虑刚一萌发,反贼就不断受挫;刚开始写韶书,反贼就完全失败;制书刚刚下达,反贼就统统被斩杀。将领们来不及一致露出他们的锋芒锐气,臣陈崇来不及献出自己的全部愚见,而事件的结局就已见分晓。”王莽十分高兴。 居摄三年春季,发生了地震。王莽宣布大赦天下。 王邑等人回到京师长安,向西与王级等人合兵攻打趟明、霍鸿,把他们全都打败消灭了,这些话记载在《翟义传》裹。王莽在未央宫白虎殿大摆酒宴,犒赏众将军。韶令陈崇审核军功,区分他们的高低等级。王莽便上奏章说:“圣明的时代,国家贤人辈出,所以唐尧、虞舜的时候,可以挨家挨户封赏,等到功业和大事完成,就要按功劳加以封赏。至于传说夏禹在涂山大会诸侯,携带玉帛等礼物参加的就有万国,诸侯拿着玉,附属国拿着帛。周武王大会诸侯于孟津之上,还有八百诸侯参加。周公摄政,举行郊祀让后稷配享上天,在明堂举行宗祀让文王配享上帝,因此地方官员各自拿着他们的贡品前来参加祭典,大概有一千八百诸侯。《礼记。王制》记载有一千七百多个国家,因此孔子在《孝经》裹说:‘不敢遗漏一个小柄的臣子,更何况对于公侯伯子男呢?所以能赢得万国的欢心来祭祀他的先王。’这是天子的孝道。秦朝暴虐无道,消灭诸侯建立郡县,想要独享天下的利益,所以祇有两代就亡国了。高祖皇帝承受天命,消灭残贼,考核功绩,实行封赏,建立诸侯国几百个,后来渐渐衰落,剩下来的寥寥无几。太皇太后亲自主持大政方针,广泛地封赏有功勋和德行的人,鼓励人们积德行善,使灭亡的诸侯国复兴,使断绝了后代的族属得以延续,永远保持下去,因此广泛深入的教化到处传播,早晚间就要完成。遇上羌寇危害西海郡,叛贼在束郡造谣惑众,反贼在西部国土惑乱民众,忠臣孝子没有不愤怒的,大军所到之处,全部灭绝,都完全服罪,天下都安宁了。现在制定礼制、创作乐教,客观地考察周朝的爵位分五等,封地分四等,有明确文字记载;殷朝的爵位有三等,传有其解说,经无其正文。孔子说:‘周朝的制度是借鉴夏、商二代的制度而建立的,它是多么丰富美啊!我拥护周制。,我请求众将领应当获得爵位和封邑的,爵位分五等,封地分四等。”奏章被认可了。于是受封的人高的是侯爵和伯爵,其次是子爵和男爵,应当赐封关内侯的改爵位名叫附城,共有几百人。攻打西海郡的用“羌”字作为称号,攻打槐里县的用“武”字作称号,攻打翟义的用“虏”字作称号。 大臣们又上奏道:“太后称许有功的人,记录有德的人,远的上溯千年,近的就在当朝,有的人因为有文德受封赏,有的人因为有武功而得封爵,不论资历深浅和功德大小,没有不受封赏的。而今安汉公代理皇帝背靠斧形图案屏风,登上皇位摄政,应该不同于担任宰衡总理朝政的时候,制礼作乐虽然尚未完全完成,应该晋升他两个儿子的爵位为公。《春秋》上讲‘喜爱好人及于他的子孙,‘贤人的后代,应该享有土地’。周成王赐封周公的六个庶子,使其都有封地。还有汉朝著名丞相萧何、知名大将军霍光等人,都恩及旁支亲属。对于他侄子王光,可以先封作列侯;他的孙子们,待到制礼作乐全部完成,大司徒、大司空报上名单,照从前的诏书办理。”太后下韶说:“进升代皇帝的儿子裹新侯王安当新举公,赏都侯王临当裹新公,赐封王光为衍功侯。”这时候,王莽交还了新都国,大臣们就又禀告要求赐封王莽的孙子王宗为新都侯。王莽已经消灭了翟义,自认为威望德行一天比一天兴盛,得到天意人心的帮助,于是谋划起登上真皇位的事来了。 九月,王莽的母亲功显君去世,他的心思不在于表示哀痛,让太后诏令有关部门讨论他的丧服问题。少阿、羲和刘歆和博士、众儒生七十八人都说:“居位摄政应当统率天下臣民完成上天的使命,发扬光大帝业王道,建立健全法纪和制度,安定全国的局面。从前殷商的成汤去世后,而太子又早已天亡,他儿子太甲年少幼稚,不明事理,伊尹把他流放到桐宫而居位摄政,来振兴殷商的国道。周武王去世后,周朝的道统还没确立,周成王年纪幼小,周公维护成王而居位摄政,来完成周朝的道统。因此殷商有整齐肃穆的教化,周朝有刑罚不用,囹圄空虚的功业。现在太皇太后接连遭遇皇室处于逆境,委任安汉公主管监督百官,公平治理天下。遇上孺子年少,不能恭敬地事奉天地,苍天降下祥兆,出现了丹书白石的符命,因此太皇太后奉天法、明天意,诏令安漠公居位摄政、代行皇权,将要靠他来完成大汉朝的伟业,和唐尧、虞舜、夏、商、周媲美。代皇帝于是开放秘府,召集众儒士,制礼作乐,终于制定了百官公卿的制度,很好地完成了上天的使命。他高明慧心观察周详,卓越独到的见解,发掘出了周朝的礼制,从而明确了继承和借鉴的根本,奉天法查古制,加以删减和增补,犹如仲尼欣赏《韶乐》,犹如太陽月亮的高不可攀,要不是圣达明哲之至的人,谁能如此?总纲要领都已设立,成功在即,这就是用来扶助大汉朝,安定百姓的功效。现在功显君辞世而去,《仪礼》上说‘庶子做了继承人,为他的生母守总麻服。’传文说‘跟父亲和嫡母成了一个整体,就不敢为自己的生母守了。,代皇帝靠圣明的德行,秉承皇天的旨意,接受太后的韶令居位摄政、代行皇权,继承汉朝的嫡传,对上承担事奉天地、治理国家的重任,对下要为全国人民操劳担忧、日理万机,不能够顾及他的生母。所以太皇太后立他的长孙,使他当新都侯,作为哀侯的后嗣。这表明代皇帝与尊贵的汉室宗亲成为一体,要恭敬地主持宗庙的祭礼,供奉赡养太皇太后,不能够为他的生母穿丧服了。《周礼》上说:‘君王为诸侯穿鳃辕服’,‘龙冠上加上环绕而成的孝带’,同姓诸侯用麻带,异姓诸侯用葛带。代皇帝应当替功显君穿鳃缀服,冠帽上面加上用麻环绕而成的孝带,如同天子吊唁诸侯的丧服,以顺应圣王的制度。”于是王莽实行了上述办法,总共一吊两会的丧礼过程,让新都侯王宗作主丧人,服守三年的丧服。 司威陈崇奏称,衍功侯王光私下告诉执金吾实况,教实况替他杀人,实况把那个人逮捕,判处死刑斩首。王莽大怒,严厉责备王光。王光的母亲说:“你看自己的身份和王字、王获中哪一个亲近?”母子俩因而自杀,连实况也都死了。起初,王莽用侍奉母亲、奉养寡嫂、抚育侄儿得到了好名声,等到后来狂妄暴虐,又用这来显示公正无私。让王光的儿子王嘉继承爵位当丁衍功侯。 王莽下书说:“禁止奏乐的规定,到今年腊月岁尾终止,明年正月祭祀天地,所有的乐器都可以演奏。诸侯王、三公九卿、士大夫,所采用的音乐分几等?五声八音,每一条各是什么?应该和所属儒生各自尽力思考,详尽陈述它们的意义。” 这一年广饶侯刘京、车骑将军千人扈云、太保属官臧鸿等奏报符命。刘京说齐郡忽然冒出一眼新井,扈云说巴郡发现了一头石牛,臧鸿说扶风雍县发现仙石,王莽都欣然接受了。十一月甲子日,王莽上奏章给太后说:“陛下最圣明了,遇到皇家处于逆境之时,碰上汉朝传位十二代二百一十年的危险命运,承受上天威严的命令,诏令臣王莽居位摄政,代行皇权,接受辅弼孺子的委托,肩负天下的重望。臣王莽兢兢业业,惟恐不称职。皇族广饶侯刘京上书说:‘七月中旬,齐郡临淄县昌兴亭亭长辛当一夜作了几个梦,梦见有人对他说:“我是天帝的使者。天帝派我来告诉亭长:‘代皇帝应当成为真正皇帝。’你如果不相信我,这个亭驿裹会出现一眼新井。”亭长早晨起来看亭中,确实有一眼新井,深入地下将近一百尺。,十一月壬子日,正当建辰交冬至,巴郡的石牛,戊午日,雍的石文,都送到了未央宫前殿。我与太保安陽侯王舜等人前去观看,忽然间天空刮起大风,尘土飞扬,天昏地暗,等到风停了,在两石之前看到铜制的符信和用缣帛书写的图画文字,内容是:‘上天通告皇帝的符命,进献的人可以封侯。承受天命,执行神令。’骑都尉崔发等人看了全文并解说它的含义。以及从前孝哀皇帝建平二年六月甲子曰下诏书,改为太初元将元年,考察孝哀帝改元的经过情形,甘忠可、夏贺良的神秘预言预兆书藏在兰台。臣王莽认为元将元年的意思,就是大将居位摄政改元的预兆,到今天应验了。《尚书。康诰》记载‘王周公这样说道:“诸侯之长,朕的弟弟,小子姬封。”’这是周公居位摄政时被称为王的记录。《春秋》描述鲁隐公不说即国君位,因为他是代理鲁君。这两部经书是周公、了l子所编定,都被后人效法。孔子说:‘怕天命,怕地位尊贵的人,怕圣人之言。’臣王莽怎敢不秉承执行呢!我请求在恭敬地事奉神祇和祖宗神庙,奏报太皇太后、孝平皇后时,都自称假皇帝。而在向全国发号施令,天下臣民陈奏或议政时,都不说是‘代理’。把居摄三年作为初始元年,计时的漏刻改为一百二十度,用以顺应天命。臣王莽一定日夜培养教育孺子,使他能和周成王相媲美,把太皇太后的声威德行传播到四面八方,希望他们富足并有教化。等到孺子成年加冠之后,就把皇帝的权力归还给他,像周公当年那样。”奏章得到了认可。广大平民得知他信奉符命的事,示意众大臣广为议论,分别奏报太后,这显示了登上真皇位的发展趋势。 期门郎张充等六人计划一同劫持王莽,拥立楚王做皇帝。被发觉,处死。 梓潼县人哀章在长安求学,一向品行不端,喜欢吹牛皮说大话。他看到王莽已经代行皇帝大权,就做了一只铜柜,写了两道封书题笺,其中一张写着“天帝行玺金匮图”,另一张写着“赤帝行玺某传予黄帝金策书”。所谓某,就是汉高祖刘邦的名称。文书说王莽是真天子,皇太后应按上天旨意行事。图和书都写着王莽的八个大臣,又取好了名字王兴、王盛,哀章便自己从旁改编捏造姓名,共是十一人,都署上官衔和爵位,作为辅国佐政的大臣。哀章听到齐郡新井和巴郡石牛的事下达了,就在当天黄昏的时候,身穿黄色衣服,提着铜柜子到高帝庙,把它交给仆射。仆射把这件事报上去了。戊辰日,王莽到高帝庙接受天命惮位的铜柜子。他头戴王冠,拜见太后,回来坐在未央宫前殿,下韶书说:“我德行浅薄,有幸是皇初祖考黄帝的子孙,皇始祖考虞帝的后裔,以及太皇太后的微末亲属。皇天上帝赐厚恩保佑,既定的天命让我继承大统,符命、图书和文字,以及铜柜里的策书,都是神灵的指示,把天下千百万百姓的命运托付给我。托赤帝汉朝高皇帝的神灵,秉承上天之命,惮让皇位的金策书,我十分敬畏,敢不恭敬接受!在戊辰日,当定辰,我戴上皇冠,登上真龙天子的宝座,定国号叫新。应该改定正月朔日,改变车马、服饰的颜色,更改祭祀用的牲畜的毛色,更换旗帜之类的标志,重定器具的形制。把今年十二月初一癸酉日作为建国元年正月初一,以鸡呜之时作为一天的开始。车马、服饰的颜色崇尚黄色,祭祀用的牲畜和正月建丑宜用白色,使节上用作装饰的牦牛尾都采用纯黄色,上写着‘新使五威节,以显示秉承皇天上帝的威严。”始建国元年正月朔日,王莽率领公侯卿士捧着新制的皇太后御玺,送上太皇太后,遵从符命的意思,去掉了汉朝的名号。 卷九十九 中 王莽传 第六十九中 【原文】 始建国元年正月朔,莽帅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玺韨,上太皇太后,顺符命,去汉号焉。 初,莽妻宜春侯王氏女,立为皇后。本生四男:宇、获、安、临。二子前诛死,安颇荒忽,乃以临为皇太子,安为新嘉辟。封宇子六人:千为功隆鲍,寿为功明公,吉为功成公,宗为功崇以,世为功昭公,利为功著公。大赦天下。 莽乃策命孺子曰:“咨尔婴,昔皇天右乃太祖,历世十二,享国二百一十载,历数在于予躬。《诗》不云乎?‘侯服于周,天命靡常。’封尔为定安公,永为新室宾。於戏!敬天之休,往践乃位,毋废予命。”又曰:“其以平原、安德、漯陰、鬲、重丘,凡户万,地方百里,为定安公国。立汉祖宗之庙于其国,与周后并,行其正朔、服色。世世以事其祖宗,永以命德茂功,享历代之祀焉。以孝平皇后为定安太后。”读策毕,莽亲执孺子手,流涕歔欷,曰:“昔周公摄位,终得复子明辟,今予独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哀叹良久。中傅将孺子下殿,北面而称臣。百僚陪位,莫不感动。 又按金匮,辅臣皆封拜。以太傅、左辅、骠骑将军安陽侯王舜为太师,封安新公;大司徒就德侯平晏为太傅,就新公;少阿、羲和、京兆尹、红休侯刘歆为国师,嘉新公;广汉梓潼哀章为国将,美新公:是为四辅,位上公。太保、后承承陽侯甄邯为大司马,承新公;丕进侯王寻为大司徒,章新公;步兵将军成都侯王邑为大司空,隆新公:是为三公。大阿、右拂;大司空、卫将军广陽侯甄丰为更始将军,广新公;京兆王兴为卫将军,奉新公;轻车将军成武侯孙建为立国将军,成新公;京兆王盛为前将军,崇新公:是为四将。凡十一公。王兴者,故城门令史。王盛者,卖饼。莽按符命求得此姓名十余人,两人容貌应卜相,径从布衣登用,以视神焉。余皆拜为郎。是日,封拜卿大夫、侍中、尚书官凡数百人。诸刘为郡守,皆徙为谏大夫。 改明光宫为定安馆,定安太后居之。以故大鸿胪府为定安公第,皆置门卫使者监领。敕阿乳母不得与语,常在四壁中,至于长大,不能名六畜。后莽以女孙宇子妻之。 莽策群司曰:“岁星司肃,东岳太师典致时雨,青炜登平,考景以晷。荧惑司哲,南岳太傅典致时奥,赤炜颂平,考声以律。太白司艾,西岳国师典致时陽,白炜象平,考量以铨。辰星司谋,北岳国将典致时寒,玄炜和平,考星以漏。月刑元股左,司马典致武应,考方法矩,主司天文,钦若昊天,敬授民时,力来农事,以丰年谷。日德元厷右,司徒典致文瑞,考圜合规,主司人道,五教是辅,帅民承上,宣美风俗,五品乃训。斗平元心中,司空典致物图,考度以绳,主司地里,平治水土,掌名山川,众殖鸟兽,蕃茂草木。”各策命以其职,如典诰之文。 置大司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位皆孤卿。更名大司农曰羲和,后更为纳言,大理曰作士,太常曰秩宗,大鸿胪曰典乐,少府曰共工,水衡都尉曰予虞,与三公司卿凡九卿,分属三公。每一卿置大夫三人,一大夫置元士三人,凡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主中都官诸职。更名光禄勋曰司中,太仆曰太御,卫尉曰太卫,执金吾曰奋武,中尉曰军正,又置大赘官,主乘舆服御物,后又典兵秩,位皆上卿,号曰六监。改郡太守曰大尹,都尉曰太尉,县令长曰宰,御史曰执法,公车司马曰王路四门,长乐宫曰常乐室,未央宫曰寿成室,前殿曰王路堂,长安曰常安。更名秩百名曰庶士,三百石曰下士,四百石曰中士,五百石曰命士,六百石曰元士,千石曰下大夫,比二千石曰中大夫,二千石曰上大夫,中二千石曰卿。车服黻冕,各有差品。又置司恭、司徒、司明、司聪、司中大夫及诵诗工、彻膳宰,以司过。策曰:“予闻上圣欲昭厥德,罔不慎修厥身,用绥于远,是用建尔司于五事。毋隐尤,毋将虚,好恶不愆,立于厥中。於戏,勖哉!”令王路设进善之旌,非谤之木,敢谏之鼓。谏大夫四人常坐王路门受言事者。 封王氏齐縗之属为侯,大功为伯,小宝为子,緦麻为男,其女皆为任。男以“睦”、女以“隆”为号焉,皆授印韨。令诸侯立太夫人、夫人、世子,亦受印韨。 又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百王不易这道也。汉氏诸侯或称王,至于四夷亦如之,违于古典,缪于一统。其定诸侯王之号皆称公,及四夷僣号称王者皆更为侯。” 又曰:“帝王之道,相因而通;盛德之祚,百世享祀。予惟黄帝、帝少昊、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帝夏禹、皋陶、伊尹咸有圣德,假于皇天,功烈巍巍,光施于远。予甚嘉之,营求其后,将祚厥祀。”惟王氏,虞帝之后也,出自帝喾;刘氏,尧之后也,出自颛顼。于是封姚恂为初睦侯,奉黄帝后;梁护为脩远伯,奉少昊后;皇孙功隆鲍千,奉帝喾后;刘歆为祁烈伯,奉颛顼后;国师刘歆子叠为伊休侯,奉尧后;妫昌为始睦侯,奉虞帝后;山遵为褒谋子,奉皋陶后;伊玄为褒衡子,奉伊尹后。汉后定安公刘婴,位为宾。周后卫公姬党,更封为章平公,亦为宾。殷后宋公孔弘,运转次移,更封为章昭侯,位为恪。夏后辽西姒丰,封为章功侯,亦为恪。四代古宗,宗祀于明堂,以配皇始祖考虞帝。周公后褒鲁子姬就、宣尼公后褒成子孔钧,已前定焉。 莽又曰:“予前在摄时,建郊宫,定祧庙,立社稷,神祇报况,或光自上复于下,流为乌,或典气熏烝,昭耀章明,以著黄、虞之烈焉。自黄帝至于济南伯王,高祖世氏姓有五矣。黄帝二十五子,分赐厥姓十有二氏。虞帝之先,受姓曰姚,其在陶唐曰妫,在周曰陈,在齐曰田,在济南曰王。予伏念皇初祖考黄帝,皇始祖考虞帝,以宗祀于明堂,宜序于祖宗之亲庙。其立祖庙五,亲庙四,后夫人皆配食。郊祀黄帝以配天,黄后以配地。以新都侯东弟为大禖,岁时以祀。家之所尚,种祀天下。姚、妫、陈、田、王氏凡五姓者,皆黄、虞苗裔,予之同族也。《书》不云乎?‘惇序九族’。其令天下上此五姓名籍于秩宗,皆以为宗室。世世复,无有所与。其元城王氏,勿令相嫁娶,以别族理亲焉。”封陈崇为统睦侯,奉胡王后;田丰为世睦侯,奉敬王后。 天下牧守皆以前有翟义、赵明等领州郡,怀忠孝,封牧为男,守以附城。又封旧恩戴崇、金涉、箕闳、杨并等子皆为男。 遣骑都尉嚣等分治黄帝园位于上都桥畤,虞帝于零陵九疑,胡王于淮陽陈,敬王于齐临淄,愍王于城陽莒,伯王于济南东平陵,孺王于魏郡元城,使者四时致祠。其庙当作者,以天下初定,且祫祭于明堂太庙。 以汉高庙为文祖庙。莽曰:“予之皇始祖考虞帝受嬗于唐,汉氏初祖唐帝,世有传国之象,予复亲受金策于汉高皇帝之灵。惟思褒厚前代,何有忘时?汉氏祖宗有七,以礼立庙于定安国。其园寝庙在京师者,勿罢,祠荐如故。予以秋九月亲入汉氏高、元、成、平之庙。诸刘更属籍京兆大尹,勿解其复,各终厥身,州牧数存问,勿令有侵冤。” 又曰:“予前在大麓,至于摄假,深惟汉氏三七之厄,赤德气尽,思索广求,所以辅刘延期之术,靡所不用,以故作金刀之利,几以济之。然自孔子作《春秋》以为后王法,至于哀之十四而一代毕,协之于今,亦哀之十四也。赤世计尽,终不可强济。皇天明威,黄德当兴,隆显大命,属予以天下。今百姓咸言皇天革汉而立新,废刘而兴王。夫‘刘’之为字‘卯、金、刀’也,正月刚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博谋卿士,佥曰天人同应,昭然著明。其去刚卯莫以为佩,除刀钱勿以为利,承顺天心,快百姓意。”乃更作小钱,径六分,重一铢,文曰“小钱直一”,与前“大钱五十”者为二品,并行。欲防民盗铸,乃禁不得挟铜炭。 四月,徐乡侯刘快结党数千人起兵于其国。快兄殷,故汉胶东王,时改为扶崇公。快举兵攻即墨,殷闭城门,自系狱。吏民距快,快败走,至长广死。莽曰:“昔予之祖济南愍王困于燕寇,自齐临淄出保于莒。宗人田单广设奇谋,获杀燕将,复定齐国。今即墨士大夫复同心殄灭反虏,予甚嘉其忠者,怜其无辜。其赦殷等,非快之妻子它亲属当坐者皆勿治。吊问死伤,赐亡者葬钱,人五万。殷知大命,深疾恶快,以故辄伏厥辜。其满殷国户万,地方百里。”又封符命臣十余人。 莽曰:“古者,设庐井八家,一夫一妇田百亩,什一而税,则国给民富而颂声作。此唐、虞之道,三代所遵行也。秦为无道,厚赋税以自供奉,罢民力以极欲,坏圣制,废井田,是以兼并起,贪鄙生,强者规田以千数,弱者曾无立锥之居。又置奴婢之市,与牛马同兰,制于民臣,颛断其命。奸虐之人因缘为利,至略卖人妻子,逆天心,悖人伦,缪于‘天地之性人为贵’之义。《书》曰‘予则奴戮女’,唯不用命者,然后被此辜矣。汉氏减轻田租,三十而税一,常有更赋,罢癃咸出,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税一,实什税五也。父子夫妇终年耕芸,所得不足以自存。故富者犬马余菽粟,骄而为邪;贫者不厌糟糠,穷而为奸。俱陷于辜,刑用不错。予前在大麓,始令天下公田口井,时则有嘉禾之祥,遭以虏逆贼且止。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属’,皆不得卖买。其男口不盈八,而田过一井者,分余田予九族邻里乡党。故无田,今当受田者,如制度。敢有非井田圣制,无法惑众者,投诸四裔,以御魑魅,如皇始祖考虞帝故事。” 是时,百姓便安汉五铢钱,以莽钱大小两行难知,又数变改不信,皆私以五铢钱市买。讹言大钱当罢,莫肯挟。莽患之。复下书:“诸挟五铢钱,言大钱当罢者,比非井田制,投四裔。”于是农商失业,食货俱废,民人至涕泣于市道。及坐卖买田宅、奴婢,铸钱,自诸侯、卿、大夫至于庶民,抵罪者不可胜数。 秋,遣五威将王奇等十二人班《符命》四十二篇于天下。德祥五事,符命二十五,福应十二,凡四十二篇。其德祥言文、宣之世黄龙见于成纪、新都,高祖考王伯墓门梓柱生枝叶之属。符命言井石、金匮之属。福应言雌鸡化为雄之属。其文尔雅依托,皆为作说,大归言莽当代汉有天下云。总有说之曰:“帝王受命,必有德祥之符瑞,协成五命,申以福应,然后能立巍巍之功,传于子孙,永享无穷之祚。故新室之兴也,德祥发于汉三七九世之后。肇命于新都,受瑞于黄支,开王于威功,定命于子同,成命于巴宕,申福于十二应,天所以保祐新室者深矣,固矣!武功丹石出于汉氏平帝末年,火德销尽,土德当代,皇天眷然,去汉与新,以丹石始命于皇帝。皇帝谦让,以摄居之,未当天意,故其秋七月,天重以三能文马。皇帝复谦让,未即位,故三以铁契,四以石龟,五以虞符,六以文圭,七以玄印,八以茂陵石书,九以玄龙石,十以神井,十一以大神石,十二以铜符帛图。申命之瑞,浸以显著,至于十二,以昭告新皇帝。皇帝深惟上天之威不可不畏,故去摄号,犹尚称假,改元为初始,欲以承塞天命,克厌上帝之心。然非皇天所以郑重降符命之意,故是日天复决以龟书。又侍郎王盱见人衣白布单衣,赤缋方领,冠小壁,立于王路殿前,谓盱曰:‘今日天同色,以天下人民属皇帝。’盱怪之,行十余步,人忽不见。至丙寅暮,汉氏高庙有金匮图策:‘高帝承天命,以国传新皇帝。’明旦,宗伯忠孝侯刘宏以闻,乃召公卿议,未决,而大神石人谈曰:‘趣新皇帝之高庙受命。毋留!’于是新皇帝立登车,之汉氏高庙受命,受命之日,丁卯也。丁,火,汉氏之德也。卯,刘姓所以为字也。明汉刘火德尽,而传于新室也。皇帝谦谦,既备固让,十二符应迫著,命不可辞,惧然祗畏,苇然闵汉氏之终不可济,亹亹左右之不得从意,为之三夜不御寝,三日不御食。延问公侯卿大夫,佥曰:‘宜奉如上天威命。’于是乃改元定号,海内更始。新室既定,神祗欢喜,申以福应,吉瑞累仍。《诗》曰:‘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此之谓也。”五威将奉《符命》,赍印绶,王侯以下及吏官名更者,外及匈奴、西域,徼外蛮夷,皆即授新室印绶,因收故汉印绶。赐吏爵人二级,民爵人一级,女子百户羊、酒、蛮夷币、帛各有差。大赦天下。 五威将乘《乾》文车,驾《坤》六马,背负鷩鸟之毛,服饰甚伟。每一将各置左右前后中帅,凡五帅。衣冠车服驾马,各如其方面色数。将持节,称太一之使;帅持幢,称五帝之使。莽策命曰:“普天之下,迄于四表,靡所不至。”其东出者,至玄菟、乐浪、高句骊、夫馀;南出者,逾徼外,历益州,贬句町王为侯;西出者,至西域,尽澳其王为侯;北出者,至匈奴庭,授单于印,改汉印文,去“玺”曰“章”。单于欲求故印,陈饶椎破之。语在《匈奴传》。单于大怒,而句町、西域后卒以此皆畔。饶还,拜为大将军,封威德子。 冬,雷,桐华。 置五威司命,中城四关将军。司命司上公以下,中城主十二城门。策命统睦侯陈崇曰:“咨尔崇。夫不用命者,乱之原也;大奸猾者,贼之本也;铸伪金钱者,妨宝货之道也;骄奢逾制者,凶害之端也;漏泄省中及尚书事者,‘机事不密则害成’也;拜爵王庭,谢恩私门者,禄去公室,政从亡矣:凡此六条,国之纲纪。是用建尔作司命,‘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强圉’,帝命帅由,统睦于朝。”命说符侯崔发曰:“‘重门击柝,以待暴客。’女作五威中城将军,中德既成,天下说符。”命明威侯王级曰:“绕霤之固,南当荆楚。女作五威前关将军,振武奋卫,明威于前。”命尉睦侯王嘉曰:“羊头之厄,北当燕、赵。女作五威后关将军,壶口捶扼,尉睦于后。”命掌威侯王奇曰:“肴、黾之险,东当郑、卫。女作五威左关将军,函谷批难,掌威于左。”命怀羌子王福曰:“汧陇之阻,西当戎狄。女作五威右关将军,成固据守地,怀羌于右。” 又遣谏大夫五十人分铸钱于郡国。 是岁,长安狂女子碧呼道中曰:“高皇帝大怒,趣归我国。不者,九月必杀汝!”莽收捕杀之。治者掌寇大夫陈咸自免去官。真定刘都等谋举兵,发觉,皆诛。真定、常山大雨雹。 二年二月,赦天下。 五威将帅七十二人还奏事,汉诸侯王为公者,悉上玺绶为民,无违命者。封将为子,帅为男。 初设六管之令。命县官酤酒,卖盐铁器,铸钱,诸采取名山大泽众物者税之。又令市官收贱卖贵,赊贷予民,收息百月三。牺和置酒士,郡一人,乘传督酒利,禁民不得挟弩铠,徙西海。 匈奴单于求故玺,莽不与,遂寇边郡,杀略吏民。 十一月,立国将军建奏:“西域将钦上言,九月辛已,戊己校尉中陈良、终带共贼杀校尉刁护,劫略吏士,自称废汉大将军,亡入匈奴。又今月癸酉,不知何一男子遮臣建车前,自称‘汉氏刘子舆,成帝下妻子也。刘氏当复,趣空宫。’收系男子,即常安姓武字仲。皆逆天违命,大逆无道。请论仲及陈良等亲属当坐者。奏可。汉氏高皇帝比著戒云,罢吏卒,为宾食,诚欲承天心,全子孙也。其宗庙不当在常安城中,及诸刘为诸侯者当与汉俱废。陛下至仁,久未定。前故安众侯刘崇、徐乡侯刘快、陵乡侯刘曾、扶恩侯刘贵等更聚众谋反。今狂狡之虏或妄自称亡汉将军,或称成帝子子舆,至犯夷灭,连未止者,此圣恩不蚤绝其萌牙故也。芳愚以为汉高皇帝为新室宾,享食明堂。成帝,异姓之兄弟;平帝,婿也;皆不宜复入其庙。元帝与皇太后为体,圣恩所隆,礼亦宜之。臣请汉氏诸庙在京师者皆罢。诸刘为诸侯者,以户多少就五等之差;其为吏者皆罢,待除于家。上当天心,称高皇帝神灵,塞狂狡之萌。”莽曰:“可。嘉新公国师以符命为予四辅,明务侯刘龚、率礼侯刘嘉等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献天符,或贡昌言,或捕告反虏,厥功茂焉。诸刘与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勿罢,赐姓曰王。”唯国师以女配莽子,故不赐姓。改定安太后号曰“黄皇室主”,绝之于汉也。 冬十二月,雷。 更名匈奴单于曰“降奴服于。”莽曰:“降奴服于知威侮五行,背畔四条,侵犯西域,延及边垂,为元元害,罪当夷灭。命遣立国将军孙建等凡十二将,十道并出,共行皇天之威,罚于知之身。惟知先祖故呼韩邪单于稽侯犭册累世忠孝,保塞守徼,不忍以一知之罪,灭稽侯犭册之世。今分匈奴国土人民以为十五,立稽侯犭册子孙十五人为单于。遣中郎将蔺苞、戴级驰塞下,召拜当为单于者。诸匈奴人当坐虏知之法者,皆赦除之”。遣五威将军苗?、虎贲将军王况出五原,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出云中,振武将军王嘉、平狄将军王萌出代郡,相威将军李棽、镇远将军李翁出西河,诛貉将军陽俊、讨秽将军严尤出渔陽,奋武将军王骏、定胡将军王晏出张掖,及偏裨以下百八十人。募天下囚徒、丁男、甲卒三十万人,转众郡委输五大夫衣裘、兵器、粮食,长吏送自负海江淮至北边,使者驰传督趣,以军兴法从事,天下騷动。先至者屯边郡,须皆具乃同时出。 莽以钱币讫不行,复下书曰:“民以食为命,以货为资,是以八政以食为首。宝货皆重则小用不给,皆轻则僦载烦费,轻重大小镑有差品,则用便而民乐。”于是造宝货五品,语在《食货志》。百姓不从,但行小大钱二品而已。盗铸钱者不可禁,乃重其法,一家铸钱,五家坐之,没入为奴婢。吏民出入,持布钱以副符传,不持者,厨传勿舍,关津苛留。公卿皆持以入宫殿门,欲以重而行之。 是时,争为符命封侯,其不为者相戏曰:“独无天帝除书乎?”司命陈崇白莽曰:“此开奸臣作福之路而乱天命,宜绝其原。”莽亦厌之,遂使尚书大夫赵并验治,非五威将率所班,皆下狱。 初,甄丰、刘歆、王舜为莽腹心,倡导在位,褒扬功德;“安汉”、“宰衡”之号及封莽母、两子、兄子,皆丰等所共谋,而丰、舜、歆亦受其赐,并富贵矣,非复欲令莽居摄也。居摄之萌,出于泉陵侯刘庆、前煇光谢嚣、长安令田终术。莽羽翼已成,意欲称摄。丰等承顺其意,莽辄复封舜、歆两子及丰孙。丰等爵位已盛,心意既满,又实畏汉宗室、天下豪桀。而疏远欲进者,并作符命,莽遂据以即真,舜、歆内惧而已。丰素刚强,莽觉其不说,故徙大阿、右拂、大司空丰、托符命文,为更始将军,与卖饼儿王盛同列。丰父子默默。时子寻为侍中京兆大君茂德侯,即作符命,言新室当分陕,立二伯,以丰为右伯,太傅平晏为左伯,如周、召故事。莽即从之,拜丰为右伯。当述职西出,未行,寻复作符命,言故汉氏平帝后黄皇室主为寻之妻。莽以诈立,心疑大臣怨谤,欲震威以惧下,因是发怒曰:“黄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谓也!”收捕寻。寻亡,丰自杀。寻随方士入华山,岁余捕得,辞连国师公歆子侍中东通灵将、五司大夫隆威侯棻,棻弟右曹长水校尉伐虏侯泳,大司空邑弟左关将军掌威侯奇,及歆门人侍中骑都尉丁隆等,牵引公卿党亲列侯以下,死者数百人。寻手理有“天子”字,莽解其臂入视之,曰:“此一大子也,或曰一六子也。六者,戮也。明寻父子当戮死也。”乃流棻于幽州,放寻于三危,殛隆于羽山,皆驿车载其尸传致云。 莽为人侈口蹶顄,露眼赤精,大声而嘶。长七尺五寸,好厚履高冠,以氂装衣,反膺高视,瞰临左右。是时,有用方技待诏黄门者,或问以莽形貌,待诏曰:“莽所谓鸱目虎吻豺狼之声者也,故能食人,亦当为人所食。”问者告之,莽诛灭待诏,而封告者。后常翳云母屏面,非亲近莫得见也。 是岁,以初睦侯姚恂为宁始将军。 三年,莽曰:“百官改更,职事分移,律令仪法,未及悉定,且因汉律令仪法以从事。令公卿、大夫、诸侯、二千石举吏民有德行通政事能言语明文学者各一人,诣王路四门。 遣尚书大夫赵并使劳北边,还言五原北假膏壤殖谷,异时常置田官。乃以并为田禾将军,以戍卒屯田北假,以助军粮。 是时,诸将在边,须大众集,吏士放纵,而内郡愁于征发,民弃城郭流亡为盗贼,并州、平州尤甚。莽令七公六卿号皆兼称将军,遣著武将军逮并等填名都,中郎将、绣衣执法各五十五人,分填缘边大郡,督大奸猾擅弄兵者,皆便为奸于外,挠乱州郡,货赂为市,侵渔百姓。莽下书曰:“虏知罪当夷灭,故遣猛将分十二部,将同时出,一举而决绝之矣。内置司命军正,外设军监十有二人,诚欲以司不奉命,令军人咸正也。今则不然,各为权势,恐猲良民,妄封人颈,得钱者去。毒蠚并作,农民离散。司监若此,可谓称不?自今以来,敢犯此者,辄捕系,以名闻。”然犹放纵自若。 而蔺苞、戴级到塞下,招诱单于弟咸、咸子登入塞,胁拜咸为孝单于,赐黄金千斤,锦绣甚多,遣去;将登至长安,拜为顺单于,留邸。 太师王舜自莽篡位后病悸,浸剧,死。莽曰:“昔齐太公以淑德累世,为周氏太师,盖予之所监也。其以舜子延袭父爵,为安新公,延弟褒新侯匡为太师将军,永为新室辅。” 为太子置师友各四人,秩以大夫。以故大司徒马宫为师疑,故少府宗伯凤为傅丞,博士袁圣为阿辅,京兆尹王嘉为保拂,是为四师;故尚书令唐林为胥附,博士李充为奔走,谏大夫赵襄为先后,中郎将廉丹为御侮,是为四友。又置师友祭酒及侍中、谏议、《六经》祭酒各一人,凡九祭酒,秩上卿。琅邪左咸为讲《春秋》、颍川满昌为讲《诗》、长安国由为讲《易》、平陽唐昌为讲《书》、沛郡陈咸为讲《礼》、崔发为讲《乐》祭酒。遣谒者持安车印绶,即拜楚国龚胜为太子师友祭酒,胜不应征,不食而死。 宁始将军姚恂免,侍中、崇禄侯孔永为宁始将军。 是岁,池陽县有小人景,长尺余,或乘车马,或步行,操持万物,小大各相称,三日止。 濒河郡蝗生。 河决魏郡,泛清河以东数郡。先是,莽恐河决为元城冢墓害。及决东去,元城不忧水,故遂不堤塞。 四年二月,赦天下。 夏,赤气出东南,竟天。 厌难将军陈钦言捕虏生口,虏犯边者皆孝单于咸子角所为。莽怒,斩其子登于长安,以视诸蛮夷。 大司马甄邯死,宁始将军孔永为大司马,侍中大赘侯辅为宁始将军。 莽每当出,辄先搜索城中,名曰“横搜”。是月,横搜五日。 莽至明堂,授诸侯茅土。下书曰:“予以不德,袭于圣祖,为万国主。思安黎元,在于建侯,分州正惑,以美风俗。追监前代,爰纲爰纪。惟在《尧典》,十有二州,卫有五服。《诗》国十五,布遍九州。《殷颂》有‘奄有九有’之言。《禹贡》之九州无并、幽,《周礼·司马》则无徐、梁。帝王相改,各有云为。或昭其事,或大其本,厥义著明,其务一矣。昔周二后受命,故有东都、西都之居。予之受命,盖亦如之。其以洛陽为新室东都,常安为新室西都。邦畿连体,各有采任。州从《禹贡》为九,爵从周氏有五。诸侯之员千有八百,附城之数亦如之,以俟有功。诸公一同,有众万户,土方百里。侯伯一国,众户五千,土方七十里。子男一则,众户二千有五百,土方五十里。附城大者食邑九成,众户九百,土方三十里。自九以下,降杀以两,至于一城。五差备具,合当一则。今已受茅土者,公十四人、侯九十三人、伯二十一人、子百七十一人、男四百九十七人,凡七百九十六人。附城千五百一十一人。九族之女为任者,八十三人。及汉氏女孙中山承礼君、遵德君、修义君更以为任。萎有一公,九卿,十二大夫,二十四元士。定诸国邑采之处,使侍中讲礼大夫孔秉等与州部众郡晓知地理图籍者,共校治于寿成朱鸟堂。予数与群公祭酒上卿亲听视,咸已通矣。夫褒德赏功,所以显仁贤也;九族和睦,所以褒亲亲也。予永惟匪解,思稽前人,将章黜陟,以明好恶,安元元焉。”以图簿未定,未授国邑,且令受奉都内,月钱数千。诸侯皆困乏,至有庸作者。 中郎区博谏莽曰:“井田虽圣王法,其废久矣。周道既衰,而民不从。秦知顺民之心,可以获大利也,故灭庐井而置阡陌,遂王诸夏,讫今海内未厌其敝。今欲违民心,追复千载绝迹,虽尧、舜夏起,而无百年之渐,弗能行也。天下初定,万民新附,诚未可施行。”莽知民怨,乃下书曰:“诸名食王田,皆得卖之,勿拘以法。犯私买卖庶人者,且一切勿治。” 初,五威将帅出,改句町王以为侯,王邯怨怒不附。莽讽牂柯大尹周歆诈杀邯。邯弟承起兵攻杀歆。先是,莽发高句骊兵,当伐胡,不欲行,郡强迫之,皆亡出塞,因犯法为冠。辽西大尹田谭追击之,为所杀。州郡归咎于高句骊侯驺。严尤奏言:“貉人犯法,不从驺起,正有它心,宜令州郡且尉安之。今猥被以大罪,恐其遂畔,夫馀之属必有和者。匈奴未克,夫馀、秽貉复起,此大忧也。”莽不尉安,秽貉遂反,诏尤击之。尤诱高句骊侯驺至而斩焉,传首长安。莽大说,下书曰:“乃者,命遣猛将,共行天罚,诛灭虏知,分为十二部,或断其右臂,或斩其左腋,或溃其胸腹,或?其两胁。今年刑在东方,诛貉之部先纵焉。捕斩虏驺,平定东域,虏知殄灭,在于漏刻。此乃天地群神、社稷、宗庙佑助之福,公卿、大夫、士民同心将率虓虎之力也。予甚嘉之。其更名高句骊为下句骊,布告天下,令咸知焉。”于是貉人愈犯边,东北与西南夷皆乱云。 莽志方盛,以为四夷不足吞灭,专念稽古之事,复下书曰:“伏念予之皇始祖考虞帝,受终文祖,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遂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秩于山川,遍于群神,巡狩五岳,群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予之受命即真,到于建国五年,已五载矣。陽九之厄既度,百霹之会已过。岁在寿星,填在明堂,仓龙癸酉,德在中宫。观晋掌岁,龟策告从,其以此年二月建寅之节东巡狩,具礼仪调度。”群公奏请募吏民人马布帛绵,又请内郡国十二买马,发帛四十五万匹,输常安,前后毋相须。至者过半,莽下书曰:“文母太后体不安,其且止待后。” 是岁,改十一公号,以“新”为“心”,后又改“心”为“信”。 五年二月,文母皇太后崩,葬渭陵,与元帝合而沟绝之。立庙于长安,新室世世献祭。元帝配食,坐于床下。葬为太倔服丧三年。 大司马孔永乞骸鼻,赐安车驷马,以特进就朝位。同风侯逯并为大司马。 是时,长安民闻莽欲都雒陽,不肯缮治室宅,或颇彻之。莽曰:“玄龙石文曰‘定帝德,国雒陽’。符命著明,敢不钦奉!以始建国八年,岁缠星纪,在雒陽之都。其谨缮修常安之都,勿令坏败。敢有犯者,辄以名闻,请其罪。” 是岁,乌孙大小昆弥遣使贡献。大昆弥者,中国外孙也。其胡妇子为小昆弥,而乌孙归附之。莽见匈奴诸边并侵,意欲得乌孙心,乃遣使者引小昆弥使置大昆弥使上。保成师友祭酒满昌劾奏使者曰:“夷狄以中国有礼谊,故诎而服从。大昆弥,君也。今序臣使于君使之上,非所以有夷狄也。奉使大不敬!”莽怒,免昌官。 西域诸国以莽积失恩信,焉耆先畔,杀都护但钦。 十一月,彗星出,二十余日,不见。 是岁,以犯挟铜炭者多,除其法。 明年改元曰“天凤”。 天凤元年正月,赦天下。 莽曰:“予以二月建寅之节行巡狩之礼,太官赍糒干肉,内者行张坐卧,所过毋得有所给。予之东巡,必躬载耒,每县则耕,以劝东作。予之南巡,必躬载耨,每县则耨,以劝南伪。予之西巡,必躬载铚,每县则获,以劝西成。予之北巡,必躬载拂,每县则粟,以劝盖藏。毕北巡狩之礼,即于土中居雒陽之都焉。敢有趋讠雚犯法,辄以军法从事。”群公奏言:“皇帝至考,往年文母圣体不豫,躬亲供养,衣冠稀解。因遭弃群臣悲哀,颜色未复,饮食损少。今一岁四巡,道路万里,春秋尊,非糒干肉之所能堪。且无巡狩,须阕大服,以安圣体,臣等尽力养牧兆民,奉称明诏。”莽曰:“群公、群牧、群司、诸侯、庶尹愿尽力相帅养牧兆民,欲以称予,繇此敬听,其勖之哉!毋食言焉。更以天凤七年,岁在大梁,仓龙庚辰,行巡狩之礼。厥明年,岁在实沈,仓龙辛已,即土之中雒陽之都。”乃遣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之雒陽,营相宅兆,图起宗庙、社稷、郊兆云。 三月壬申晦,日有食之。大赦天下。策大司马逯并曰:“日食无光,干戈不戢,其上大司马印韨,就侯氏朝位。太傅平晏勿领尚书事,省侍中、诸曹兼官者。以?男苗?为大司马。” 莽即真,尤备大臣,抑夺下权,朝臣有言其过失者,辄拔擢。孔仁、赵博、费兴等以敢击大臣,故见信任,择名官而居之。公卿入宫,吏有常数,太傅平晏从吏过例,掖门仆射苛差问不逊,戊曹士收系仆射。莽大怒,使执法发车骑数百围太傅府,捕士,即时死。大司空士夜过奉常亭,亭长苛之,告以官名,亭长醉曰:“宁有符传邪?”士以马棰击亭长,亭长斩士,亡,郡县逐之。家上书,莽曰:“亭长奉公,勿逐。”大司空邑斥士以谢。国将哀章颇不清,莽为选置和叔,敕曰:“非但保国将闺门,当保亲属在西州者。”诸公皆轻贱,而章尤甚。 四月,陨霜,杀草木,海濒尤甚。六月,黄雾四塞。七月,大风拔树,飞北阙直城门屋瓦。雨雹,杀牛羊。 莽以《周官》、《王制》之文,置卒正、连率、大尹,职如太守;属令、属长,职如都尉。置州牧、部监二十五人,见礼如三公。监位上大夫,各主五郡。公氏作牧,侯氏卒正,伯氏连率,子氏属令,男氏属长,皆世其官。其无爵者为尹。分长安城旁六乡,置帅各一人。分三辅为六尉郡,河东、河内、弘农、河南、颍川、南陽为六队郡,置大夫,职如太守;属正,职如都尉。更名河南大尹曰保忠信卿。益河南属县满三十。置六郊州长各一人,人主五县。及它官名悉改。大郡至分为五。郡县以亭为名者三百六十,以应符命文也。缘边又置竟尉,以男为之。诸侯国闲田,为黜陟增减云。莽下书曰:“常安西都曰六乡,众县曰六尉。义陽东都曰六州,众县曰六队。粟米之内曰内郡,其外曰近郡。有障徼者曰边郡。合百二十有五郡。九州之内,县二千二百有三。公作甸服,是为惟城;诸在侯服,是为惟宁;在采、任诸侯,是为惟翰;在宾服,是为惟屏;在揆文教,奋武卫,是为惟垣;在九州之外,是为惟藩:各以其方为称,总为万国焉。”其后,岁复变更,一郡至五易名,而还复其故。吏民不能纪,每下诏书,辄系其故名,曰:“制诏陈留大尹、太尉:其以益岁以南付新平。新平,故淮陽。以雍丘以东付陈定。陈定,故梁郡。以封丘以东付治亭。治亭,故东郡。以陈留以西付祈隧。祈隧,故荥陽。陈留已无复有郡矣。大尹、太尉,皆诣行在所。”其号令变易,皆此类也。 今天下小学,戊子代甲子为六旬首。冠以戊子为元日,昏以戊寅之旬为忌日。百姓多不从者。 匈奴单于知死,弟咸立为单于,求和亲。莽遣使者厚赂之,诈还许其侍子登,因购求陈良、终带等。单于即执良等付使者,槛车诣长安。莽燔烧良等于城北,令吏民会观之。 缘边大饥,人相食。谏大夫如普行边兵,还言“军士久屯塞苦,边郡无以相赡。今单于新和,宜因是罢兵。”校尉韩威进曰:“以新室之威而吞胡虏,无异口中蚤虱。臣愿得勇敢之士五千人,不赍斗粮,饥食虏肉,渴饮其血,可以横行。”莽壮其言,以威为将军。然采普言,征还诸将在边者。免陈钦等十八人,又罢四关填都尉诸屯兵。会匈奴使还,单于知侍子登前诛死,发兵寇边,莽复发军屯。于是边民流入内郡,为人奴婢,乃禁吏民敢挟边民者弃市。 益州蛮夷杀大尹程隆,三边尽反。遣平蛮将军冯茂将兵击之。 宁始将军侯辅免,讲《易》祭酒戴参为宁始将军。 二年二月,置酒王路堂,公卿、大夫皆佐酒。大赦天下。 是时,日中见星。 大司马苗?左迁司命,以延德侯陈茂为大司马。 讹言黄龙堕死黄山宫中,百姓奔走往观者以万数。莽恶之,捕系问语所从起,不能得。 单于咸既和亲,求其子登尸,莽欲遣使送致,恐咸怨恨害使者,乃收前言当诛侍子者故将军陈钦,以他罪系狱。钦曰:“是欲以我为说于匈奴也。”遂自杀。莽选儒生能颛对者济南王咸为大使,五威将琅邪伏黯等为帅,使送登尸。敕令掘单于知墓,棘鞭其尸。又令匈奴却塞于漠北,责单于马万争,牛三万头,羊十万头,及稍所略边民生口在者皆还之。莽好为大言如此。咸到单于庭,陈莽威德,责单于背畔之罪,应敌从横,单于不能诎,遂致命而还之。入塞,咸病死,封其子为伯,伏黯等皆为子。 莽意以为制定则天下自平,故锐思于地理,制礼作乐,讲合《六经》之说。公卿旦入暮出,议论连年不决,不暇省狱讼冤结民之急务。县宰缺者,数年守兼,一切贪残日甚。中郎将、绣衣执法在郡国者,并乘权势,传相举奏。又十一公士分布劝农桑,班时令,案诸章,冠盖相望,交错道路,召会吏民,逮捕证左,郡县赋敛,递相赇赂,白黑纷然,守阙告诉者多。莽自见前颛权以得汉政,故务自揽众事,有司受成苟免。诸宝物名、帑藏、钱谷官,皆宦者领之;吏民上封事书,宦官左右开发,尚书不得知。其畏备臣下如此。又好变改制度,政令烦多,当奉行者,辄质问乃以从前,前后相乘,愦眊不渫。莽常御灯火至明,犹不能胜。尚书因是为奸寝事,上书待报者连年不得去,拘系郡县者逢赦而后出,卫卒不交代三岁矣。谷常贵,边兵二十余万人仰衣食,县官愁若。五原、代郡尤被其毒,起为盗贼,数千人为辈,转入旁郡。莽遣捕盗将军孔仁将与兵郡县合击,岁余乃定,边郡亦略将尽。 邯郸以北大雨雾,水出,深者数丈,流杀数千人。 立国将军孙建死,司命赵闳为立国将军。宁始将军戴参归故官,南城将军廉丹为宁始将军。 三年二月乙酉,地震,大雨雪,关东尤甚,深者一丈,竹柏或枯。大司空王邑上书言:“视事八年,功业不效,司空之职尤独废顿,至乃有地震之变。愿乞骸鼻。”莽曰:“夫地有动有震,震者有害,动者不害。《春秋》记地震,《易·系》“坤”动,动静辟胁,万物生焉。灾异之变,各有云为。天地动威,以戒予躬,公何辜焉,而乞骸鼻,非所以助予者也。使诸吏散骑司禄大卫脩宁男遵谕予意焉。” 五月,莽下吏禄制度,曰:“予遭陽九之厄,百六之会,国用不足,民人騷动,自公卿以下,一月之禄十緵布二匹,或帛一匹。予每念之,未尝不戚焉。今厄会已度,府帑虽未能充,略颇稍给,其以六月朔庚寅始,赋吏禄皆如制度。”四辅公、卿、大夫、士,下至舆僚,凡十五等。僚禄一岁六十六斛,稍以差增,上至四辅而为万斛云。莽又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盖以天下养焉。《周礼》膳羞百有二十品,今诸侯各食其同、国、则;辟、任、附城食其邑;公、卿、大夫、元士食其采。多少之差,咸有条品。岁丰穰则充其礼,有灾害则有所损,与百姓同忧喜也。其用上计时通计,天下幸无灾害者,太官膳羞备其品矣;即有灾害,以什率多少而损膳焉。东岳太师立国将军保东方三州一部二十五郡;南岳太傅前将军保南方二州一部二十五郡;西岳国师宁始将军保西方一州二部二十五郡;北岳国将卫将军保北方二州一部二十五郡;大司马保纳卿、言卿、仕卿、作卿、京尉、扶尉,兆队、右队、中部左洎前七部;大司徒保乐卿、典卿、宗卿、秩卿、翼尉、光尉、左队、前队、中部、右部,有五郡;大司空保予卿、虞卿、共卿、工卿、师尉、列尉、祈队、后队、中部洎后十郡;及六司,六卿,皆随所属之公保其灾害,亦以十率多少而损其禄。郎、从官、中都官吏食禄都内之委者,以太官膳羞备损而为节。诸侯、辟、任、附城、群吏亦各保其灾害。几上下同心,劝进农业,安元元焉。”莽之制度烦碎如此,课计不可理,吏终不得禄,各因官职为奸,受取赇赂以自共给。 是月戊辰,长平馆西岸崩,邕泾水不流,毁而北行。遣大司空王邑行视,还奏状,群臣上寿,以为《河图》所谓“以土填水”,匈奴灭亡之祥也。乃遣并州牧宋弘、游击都尉任萌等将兵击匈奴,至边止屯。 七月辛酉,霸城门灾,民间所谓青门也。 戊子晦,日有食之。大赦天下,复令公卿、大夫、诸侯、二千石举四行各一人。大司马陈茂以日食免,武建伯严尤为大司马。 十月戊辰,王路朱鸟门鸣,昼夜不绝,崔发等曰:“虞帝辟四门,通四聪。门鸣者,明当修先圣之礼,招四方之士也。”于是令群臣皆贺,所举四行从朱鸟门入而对策焉。 平蛮将军冯茂击句町,士卒疾疫,死者什六七,赋敛民财什取五,益州虚耗而不克,征还下狱死。更遣宁始将军廉丹与庸部牧史熊击句町,颇斩首,有胜。莽征丹、熊,丹、熊愿益调度,必克乃还。复大赋敛,就都大尹冯英不肯给,上言“自越巂遂久仇牛、同亭邪豆之属反畔以来,积且十年,郡县距击不已。续用冯茂,苟施一切之政。僰道以南,山险高深,茂多驱众远居,费以亿计,吏士离毒气死者什七。今丹、熊惧于自诡期会,调发诸郡兵、谷,复訾民取其十四,空破梁州,功终不遂。宜罢兵屯田,明设购赏。”莽怒,免英官。后颇觉寤,曰:“英亦未可厚非。”复以英为长沙连率。 翟义党王孙庆捕得,莽使太医、尚方与巧屠共刳剥之,量度五藏,以竹筵导其脉,知所终始,云可以治病。 是岁,遣大使五威将王骏、西域都护李崇将戊己校尉出西域,诸国皆郊迎贡献焉。诸国前杀都护但钦,骏欲袭之,命佐帅何封、戊己校尉郭钦别将。焉耆诈降,伏兵击骏等,旨死。钦、封后到,袭击老弱,从车师还入塞。莽拜钦为填外将军,封劋胡子。何封为集胡男。西域自此绝。 【白话文】 原先,王莽娶了宜春侯王家的女儿,立她作皇后。本来生了四个儿子:王字、王获、王安、王临。有两个儿子早些时候被处死了,王安很有点糊裹糊涂的样子,便把王临立为皇太子,把王安封为新嘉辟。赐封王字的儿子六人:王千为功隆鲍,王寿为功明公,王吉为功成公,王宗为功崇公,王世为功昭公,王利为功着公。宣布大赦天下。 王莽便下策书命令孺子道:“唉!你刘婴,从前上天帮助你的始祖,已经传递了十二代,享有国家政权二百一十年,天命的历数轮到了我。《诗经》不是说过吗?‘殷朝的后代成为了诸侯,臣服于周朝,可见天命是没有一定的。,赐封你为定安公,永远作新朝的国宾。哎哟!你要感激上天的好意,前去就你的公位,不要违背我的命令。”又说:“应当把平原县、安德县、漯陰县、鬲县、重丘县居民总共一万户,土地纵横各一百里,作为定安公国。在你的封国裹建立汉朝祖宗的祠庙,跟周朝的后代同等看待,可以采用自己的历法和车马、服饰的颜色。世世代代服事你的祖宗,永远依靠崇高的德行和卓著的功绩,享受无穷后代的祭祀。把孝干皇后封为定安太后。”宣读策书完毕,王莽亲自握着孺子的手,流着眼泪叹息,说道:“从前周公代理王位,最后能够把明君的权力归还周成王,现在我偏偏迫于上天的威严命令,不能够如自己的心意!”悲伤叹息很久。中傅带着孺子下了殿堂,向着北面自称臣子。百官陪在旁边,没有人不受感动。 又按照金柜图画的说明,辅政大臣都举行授任仪式。任命太傅、左辅、骠骑将军安陽侯王舜为太师,赐封安新公;大司徒就德侯平晏为太傅,赐封就新公;少阿、羲和、京兆尹红休侯刘歆为国师,赐封嘉新公;广汉郡梓潼县人哀章为国将,赐封美新公:这是四辅,位列上公。太保、后承承陽侯甄邯为大司马,赐封承新功;丕进侯王寻为大司徒,赐封章新公;步兵将军成都侯王邑为大司空,赐封隆新公:这是三公。大阿、右拂、大司空、卫将军广陽侯甄丰为更始将军,赐封广新公;京兆尹人王兴为卫将军,赐封奉新公;轻车将军成武侯孙建为立国将军,赐封成新公;京兆尹人王盛为前将军,赐封崇新公:这是四将。总共十一公。王兴是原城门令史。王盛是卖饼的。王莽按照符命找到这样的姓名有十多人,这两个人的相貌符合占卜和看相的要求,直接从平民起用,以显示神奇。其他同姓名的人都授任郎官。这一天,授任卿大夫、侍中、尚书官职总共几百人。各刘姓皇族担任郡太守的,都调任谏大夫。 把明光宫改为定安馆,让定安太后住在那裹。把原大鸿胪官署作为定安公住宅,都设置门卫、使者监护管理。告诫保育人员和奶妈不准跟他谈话,让他经常呆在四壁合围的小屋子裹,一直到长大,还不会叫出六畜的名称。后来王菱把孙女王宇的女儿嫁给了他。 王莽颁发策书规定百官的职责说:“木星要求庄敬,是东方的长官太师,负责实现雨水适时适量,青色的光辉滋润万物生育均平,考究曰影和曰规。火星要求明智,是南方的长官太傅,负责实现炎热适时适度,红色的光辉发展均平,考究声音和曲调。金星要求安定,是西方的长官国师,负责实现干燥适时适度,白色的光辉成长均平,考究度量和权衡。水星要求精明,是北方的长官国将,负责实现寒冷适时适度,黑色的光辉休养均平,考究星辰和漏刻。月亮象征威刑,好像皇帝的左腿,即大司马,负责实现武功要注意方正,效法矩尺,主管天文,恭敬地顺从伟大的上天。谨慎地传授人民生产的时节,鼓励发展农业生产,使粮食获得丰收。太陽象征德政,好像皇帝的右臂,即大司徒,负责实现文治,要注意融和,合乎圆规,主管人道,辅导五种伦理道德,率领人民服从上级,倡导改良风俗习惯,五种人伦关系才能正常。北斗象征最高标准,好像皇帝的内心,即大司空,负责实现太平景象,要注意事物的规范化、标准化,以准绳作为榜样,主管地理,开垦土地,兴修水利,管理大山丘、大河流,繁殖鸟兽,促使草木长得茂盛。”其他官吏都按照他们的职务作出了规定,像典谟训诰的文章一样。 设置大司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职位都是孤卿。把大司农改名叫羲和,后来改为纳言,大理改名叫作士,太常改名叫秩宗,大鸿胪改名叫典乐,少府改名叫共工,水衡都尉改名叫予虞,加上三公司卿共九卿,分别归三公管辖。每一个卿下面设置大夫三人,每一大夫下面设置元士三人,总共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别主管首都各官府的所有职务。把光禄勋改名叫司中,太仆改名叫太御,卫尉改名叫太卫,执金吾改名叫奋武,中尉改名叫军正,又设置大赘官,主管皇帝的车辆、衣服和用具,后来又掌管军需供应,职位都是上卿,称为六监。把郡太守改名叫太尹,都尉改名叫太尉,县令、县长改名叫宰,御史改名叫执法,公车司马改名叫王路四门,长乐宫改名叫常乐室,未央宫改名叫寿成室,前殿改名叫王路堂,长安改名叫常安。把俸禄百石级改名叫庶士,三百石级改名叫下士,四百石级改名叫中士,五百石级改名叫命士,六百石级改名叫元士,千石级改名叫下大夫,比二千石级改名叫中大夫,二千石级改名叫上大夫,中二千石级改名叫卿。他们使用的车马和礼服、礼帽,各有不同的等级。又设置司恭大夫、司徒大夫、司明大夫、司聪大夫、司中大夫和诵诗工、彻膳宰,去侦察过失。策书说:“我听说上圣想要彰明自己的德行,无不谨慎地修养自己的身心,以贯彻到久远,因此设置你们这些官职从五个方面进行监督。不要掩盖错误,不要助长虚荣,才能够作到对于自己的好恶都不会产生差错,站在事理的正中,大公无私。哎哟,勉励呀!”下令在皇宫周围设置建议的旗帜、批评的木牌和登闻鼓。派谏大夫四人经常坐在王路四门接待反映情况的人。 赐封王家丧服为一年的亲属为侯爵,丧服为九个月的亲属为伯爵,丧服为五个月的亲属为子爵,丧服为三个月的亲属为男爵,以上的女亲属都为任爵。男的用“睦”字作称号,女的用“隆”字作称号,都授予印信。让诸侯立太夫人、夫人和世子,也授予印信。 又说道:“天上没有两个太陽,地上没有两个国王,这是百代帝王不能改变的原则。汉朝的诸侯有的称王,直到四方外族也仿照这样称呼,违反了古代制度,背离了一统的原则。应当确定诸侯王的名号都称为公,以及四方外族盗窃名号自称为王的都改为侯。” 又说道:“帝王的道统,应当继承、发展和贯通;具有崇高德行的世系,应当长久享受祭祀。我想到黄帝、少昊、颛顼、帝譬、唐尧、虞舜、夏禹、皋陶、伊尹都具有圣明的德行,感通上天,功业巍巍,光辉流传久远。我很赞赏他们,寻求他们的后代,打算延续他们的祭祀。”他认为王姓是虞舜的后代,出于帝学;刘姓是唐尧的后代,出于颛顼。于是赐封姚恂为初睦侯,继承黄帝的后代;梁护为脩远伯,继承少吴的后代;皇孙功隆鲍王千,继承帝誉的后代;刘歆为祁烈伯,继承颛顼的后代;国师刘歆的儿子刘叠为伊休侯,继承唐尧的后代;妈昌为始睦侯,继承虞舜的后代;山遵为裹谋子,继承皋陶的后代;伊玄为褒衡子,继承伊尹的后代。汉朝的后代定安公刘婴,地位是国宾。周朝的后代卫公姬党,改封为章平公,也是国宾。殷朝的后代宋公孔弘,时运转变了,位次移动了,改封为章昭侯,地位是贵客。夏朝的后代辽西郡人姒丰,赐封为章功侯,也是贵客。夏朝、殷朝、周朝、汉朝的始祖,在明堂合祭,让他们跟着伟大的皇始祖考虞舜配享。周公后代褒鲁子姬就,孔子的后代褒成子孑l钩,从前已经确定了。 王莽又说道:“我从前在摄政的时候,建筑郊祀坛址,制定远祖祠庙,设立土谷神社,神明报应,有光华从上面笼罩下面,流下来变成了老鸦,有黄气升腾,照耀鲜明,来显扬黄帝、虞舜的余辉。从黄帝直到济南伯王,祖辈的姓氏有五个。黄帝有二十五个儿子,分赐他们的姓氏十二个。虞舜的先代接受的姓氏是姚,在陶唐时姓媪,在周代姓陈,在齐国姓田,在济南姓王。我俯伏思念伟大的皇初祖考黄帝,伟大的皇始祖考虞舜,已经在明堂合祭,还应当列入祖宗的亲庙。应当建立五所祖庙,四所亲庙,他们的王后或夫人都配享。祭祀天地时让黄帝跟上天配享,让黄后跟大地配享。把新都侯的东宅作为太庙,二年按时祭祀。民家所尊敬的祖先,也应当世世代代祭祀,朝廷已经给全国作出了榜样。姓姚的、姓妈的、姓陈的、姓田的、姓王的共五姓的人,都是黄帝、虞舜的后代子孙,都是我的族。《书经》不是说过吗?‘按照顺序促使九族都亲爱和睦。,应当命令全国各地把这五姓的名册上报秩宗,都作为皇族。给他们世世代代免除赋税和劳役,不要有所牵涉。其中元城县的王姓,不准跟姚姓、嫣姓、陈姓、田姓互相结为婚姻,从而区别宗族,分理亲疏。”赐封陈崇为统睦侯,继承胡王的后代;田丰为世睦侯,继承敬王的后代。 全国的州牧和郡太守都因为从前有翟义和趟明等人的叛乱,却能够据有州郡,心怀忠孝,赐封州牧为男爵,太守为附城。又赐封旧曰恩人戴崇、金涉、箕闳和杨并等人的儿子部为男爵。 派遣骑都尉嚣等人分别到上都桥时修理黄帝的坟墓,到零陵郡九疑修理虞舜的坟墓,到淮陽郡陈县修理胡王的坟墓,到齐郡临淄县修理敬王的坟墓,到城陽国莒县修理愍王的坟墓,到济南郡束平陵县修理伯王的坟墓,到魏郡元城县修理孺王的坟墓,派遣使者按四季前往祭祀。他们的祠庙应当修建的,因为全国刚刚平定,暂且在明堂太庙举行合祭。 把漠高帝庙作为文祖庙。王莽说:“我的伟大的皇始祖考虞舜从唐尧手里接受了惮让的政权,汉朝的远初祖先是唐尧,他们世世代代有禅让政权的风格,我又亲自在漠高帝的神灵面前接受了金策书。心想表彰优待前朝,哪有忘记的时候?汉朝的宗祖有七位,应当在定安国按照礼仪建立祠庙。他们在京城的墓地附设的祠庙,不要废除,祭礼照旧。我将要在秋季九月亲自到汉朝高帝、元帝、成帝、平帝的祠庙祭祀。各刘姓皇族的名籍改归京兆大尹管理,不要取消他们的免除赋税劳役的特权,各止于他们本身,州牧要时常去慰问,不要让他们遭受冤枉和迫害。” 又说道:“我从前在担任要职直到居位摄政的时候,深切地考虑汉朝传到二百一十来年的不幸遭遇,汉朝的命运气数已经到了尽头,想方设法,凡是能够用来辅佐刘家延长政权寿命的办法,没有不采用的。因此制作金刀货币的便利,希望藉此有益于它。然而自从孔子撰写《春秋》作为后代帝王的准则,写到鲁哀公十四年一个时代便宣告结束,跟今天来类比,也正是漠哀帝以来的十四年。汉朝的寿命期限已经到了尽头,终究不能勉强挽救。上天显赫威灵,新朝的命运应当兴起,隆重地显示重大的命令,把国家的统治权委托给我。现在百姓都说上天革除汉朝,建立新朝,抛弃刘家,振兴王家。那‘刘,字的形状结构就是‘卯、金、刀’,因此正月刚卯的佩饰和金刀货币的便利,都不准再通行。广泛地征求公卿士大夫的意见,都说天道人事互相感应,是很明白的。应当摘掉刚卯不要把它作为佩饰,废止刀钱不要把它看作便利,这样来遵循上天意旨,满足百姓的心愿。”便改铸小钱,直径六分,重量一铢,上面铸有“小钱直一”的字样,加上以前的“大钱五十”的货币为两类,同时流通。想要防止民间私自铸造,便下禁令不准私藏铜和炭。 四月,徐乡侯刘快集结党羽几千人在他的封国裹起兵。刘快的兄长刘殷,是原汉朝的胶束王,这时已经改为扶崇公。刘快起兵进攻即墨城,刘殷关闭城门,自动投入监狱。城裹的官吏和民众抵抗刘快,刘快失败逃跑,退到长广县死了。王莽说:“从前我的祖先济南愍王被燕寇围困,从齐国的都城临淄退到莒邑自保。族人田单想出了很多的好计策,擒杀了燕国的主将,重新安定了齐国。现在即墨城的士大夫又同心协力歼灭反贼,我很赞许那些尽忠的人,怜悯那些无罪的人。应当赦免刘殷等人,除刘快的妻子儿女以外,其他应当连坐受罚的亲属都不要惩办。吊唁死者,慰问伤者,给死者赏赐丧葬费,每人五万钱。刘殷懂得天命,深刻憎恨刘快,刘快因为这样的缘故就受到应得的惩罚。应当满足刘殷的封国一万户,土地纵横各一百里。”又封赏了进献符命的臣子十多人。 王莽说:“古代八家同作一井田,耕作时同住一个棚子,一夫一妇分田一百亩,按十分之一交租税,就能够国家丰裕,百姓富足,于是歌颂的舆论兴起来了。这是唐、虞时代的政策,夏、商、周三代所遵行的。秦朝凶暴无道,增加赋税来供自己享受,竭尽民力来满足自己的无穷欲望,毁坏圣人的制度,废除井田,因此富贵人家并吞贫苦人民的财产的现象出现了,贪婪卑鄙的行为发生了,强者占田要用千来计算,弱者竟没有立锥之地。又设置买卖奴婢的市场,跟牛马同栏,控制平民和奴隶,专横地操纵他们的命运。奸诈残暴之徒凭藉这些办法来牟利,甚至强抢强卖人家的妻子儿女,违抗了上天的心意,违反了人与入之间的关系准则,违背了‘天地间的生命人类最尊贵’的原则。《书经》说‘我就要奴役和侮辱你,,衹有不遵行命令的人,才会遭受这样的罪殃。汉朝减轻土地税,按三十分一征税,但是经常有代役税,病残而丧失劳力的都要出,而且恶霸侵犯欺压,利用租佃关系掠夺财物。其名按三十分之一征税,实际上征收了十分之五的税。父子夫妇一年到头在田间劳动,所得的收入不足以维持自己的生存。所以富人的家畜有吃不完的粮食,因骄奢而作邪恶的事;穷人却吃不到酒渣糠皮,因贫困而作邪恶的事。他们都陷于犯罪,刑罚因此不能搁置不用。我从前在担任要职的时候,开始命令把全国的公田按人口规划井田,那时就出现了嘉禾的祥瑞,因为遭到反贼和叛乱头目的干扰而暂时停止。现在把全国的田改名叫‘王田,,奴婢叫‘私属,,都不准买卖。那些家庭人口男性不满八人,而占有田亩超过一井的,把多余的田亩分给亲属和乡邻。原来没有田,现在应当分得田的,按照规定办。敢有反对井田这种圣人首创的制度,无视法律惑乱民众的,把他们流放到四方极远的地方去,从而杜绝坏家伙,依照伟大的皇始祖考虞舜惩罚四凶的成例。” 遣时候,百姓习惯于使用汉朝的五铢钱,认为王莽的钱大小两种同时流通难以认识,又多次改变不守信用,都暗地裹用五铢钱买卖。谣传说大钱会要废除,没有人肯携带。王莽担心逭件事,再下文告:“所有私藏五铢钱,说大钱会要废除的,比照反对井田制惩办,流放到四方极远的地方去。”于是农民和商人失业,财政经济陷于瘫痪状态,人民甚至在市场上、大路上伤心流泪。以及由于买卖田宅、奴婢和私自铸钱,从诸侯、卿大夫直到平民,犯罪受罚的数也数不清。 秋季裹,派遣五威将王奇等十二人颁布《符命》四十二篇到全国。德祥类五篇,符命类二十五篇,福应类十二篇,总共四十二篇。其中德祥类说汉文帝、汉宣帝的时期在成纪县、新都县有黄龙出现,高祖考王伯墓门的梓木柱子上长出枝叶一类事情。符命类说武功县井石、高帝庙金柜图策一类的事情。福应类说母鸡变成公鸡一类的事情。那些文章接近正式经文,都是依据古义作出解说,大要说王莽应当代替汉朝统治国家。总括说明它们道:“帝王承受天命,一定有依靠德行获得祥瑞的征兆,配合成为五命,加上依靠福气而获得的报应,然后才能建立伟大崇高的功业,传给子孙后代,永享无穷的国祚。所以新朝的兴起,德祥发生于汉朝传递九代,经历二百一十年之后。从新都国初始受命,从黄支国接受祥瑞,从武功县开创王业,从子同县决定受命,到巴郡岩渠县完成受命,再加上十二次福应,上天用来保佑新朝的态度,既恳切又坚决!武功县的丹书白石出现于汉朝平帝末年,汉朝的命运快完了,新朝的权力应当取而代之,上天关怀备至,抛弃汉朝,扶助新朝,用丹书白石开始授命给皇帝。皇帝谦虚地推辞,用摄皇帝的名义代居皇位,还不能够符合上天的心意,因此那年秋季七月,上天又加上三台星和文马。皇帝又谦虚地推辞,没有登上皇位,因此第三次出现了铁契,第四次出现了石龟,第五次出现了虞符,第六次出现了文圭,第七次出现了玄印,第八次出现了茂陵石书,第九次出现了玄龙石,第十次出现了神井,第十一次出现了大神石,第十二次出现了铜符帛图。申明天命的祥瑞,逐渐显著,直到十二次之多,用来明白告示新皇帝。皇帝深深地想到上天的威严不可以不畏惧,所以去掉摄皇帝的称号,还是称假皇帝,改年号初始,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来抵挡天命,能够满足上帝的心意。可是遣还不是上帝所以反复恳切地赐降符命的意图,因此这天上天又赐降金策书,决断他的疑虑,劝勉他当皇帝。还有侍郎王盱看见一个人穿着白布单衣,方形衣领上面有火红彩画,戴着小帽子,站在王路殿前面,告诉王盱道:‘今天五方天神同心合意,把万民委托给皇帝。,王盱感到惊异,走了十多步,那个人忽然不见了。到丙寅曰傍晚,汉朝高帝庙出现了金柜图策:高帝秉承天命,把国家传给新皇帝。,第二天早晨,宗伯忠孝侯刘宏把这件事情上报,便召集公卿大臣商议,还没有作出决定,而大神石像人一样发话道:‘赶快叫新皇帝前往高帝庙接受天命,不要耽搁了!,于是新皇帝立即上车,前往汉朝高帝庙接受天命。接受天命的那天,是丁卯日,丁属火,是汉朝命运的象征。卯,是构成‘刘,字的一部分。这表明汉朝刘姓的命运已经完了,气运传到了新朝。皇帝谦虚逊让,已经多方坚决推辞,十二次符应催促紧迫,天命不能推辞,惊疑敬畏,忐忑不安,怜悯汉朝终于不可挽救,千方百计帮助它都不能如愿,为着这件事,三夜没有睡觉,三天没有吃饭。接见询问公侯、士大夫,都说:‘应当按照上天的威命执行。’于是才改年号,定国号,全国更新。新朝一经建立,神明欢喜,重新赐降福应,祥瑞接二连三。《诗经》说:‘有功德于人民因而受到人民爱戴的人,就能够从上天承受福气;上天会保佑他,授予帝王的高位,并申明这个意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五威将恭敬地拿着《符命》,带着印信,给王侯以下和官吏的官名更改了,国外远及匈奴、西域各国和边界以外的外族,都就地授予新朝的印信,并收缴原来汉朝的印信。赏赐官吏每人两级爵位,赏赐民家家长每人一级爵位,赏赐民家主妇羊和酒,按每百户为单位进行分配,赏赐外族财物各有等级。宣布全国大赦。 五威将坐着绘有天文图像的车子,套着六匹母马,背上插着锦鸡的羽毛,服装佩饰很威武。每一将下面各设置左帅、右帅、前帅、后帅和中帅,共五帅。衣帽、车饰和套车的马,各按照他们的方位的颜色和数目。五威将举着使节,称为天帝太一的使者;五帅举着旗帜,分别称为五帝的使者。王莽下策书说:“普天之下,直到四周极远的地方,没有不到达的。”那些前往东方的,到达了玄菟郡、乐浪郡、高句骊国和夫余国;前往南方的,越过了边界,经过益州郡,贬降句町王为侯;前往西方的,到达了西域,把那里的王全都改为侯;前往北方的,到达了匈奴王庭,授予单于印信,更改了汉朝印信的文字,去掉了“玺”改叫“章”。单于想要索取原来的印信,陈铙用椎打碎了它,这些话记载在《匈奴传》里。单于大发怒火,至于句町和西域各国后来终于因为这个缘故都背叛了。陈饶回来,被任命为大将军,赐封威德子。 冬季裹,打雷,桐树开了花。 设置五威司命和中城四关将军。五威司命纠察弹劾上公以下的官吏,五威中城将军掌管京城的十二座城门。下策书命令统睦侯陈崇道:“唉!你陈崇要知道,不遵行命令,是祸乱的根源;异常的奸诈狡猾,是陰毒的本源;铸造伪金钱,是损害货币的行为;骄横奢侈,超越制度,是邪恶的开端;泄露省中和尚书的机密,机密要事泄露了就会妨害成功,;从朝廷接受了官职爵位,到私家去表示感谢,任官授爵的大权不是由朝廷掌握,政权从此衰亡啦:概括造么六条,都是国家的根本法纪。因此任命你作五威司命,‘软的也不吞,硬的也不吐,不欺负弱小,不畏惧强暴’,皇帝命令你照办,在朝廷统制百官,使他们都能遵纪守法。”命令说符侯崔发道:“‘关闭多层门户,夜晚巡逻警戒,以防备盗贼。,你作五威中城将军,京城的治安警卫任务完成了,对全国的治安保卫工作起着榜样的作用。”命令明威侯王级道:“七盘十二绕的坚固,南面当着荆、楚古国的旧地。你作五威前关将军,发扬勇武,奋力保卫,在前面显示威严。”命令尉睦侯王嘉道:“羊头山的险要,北面当着燕国、赵国的旧地。你作五威后关将军,凭据壶口关的险要去攻击,在后面安抚平定。”命令掌威侯王奇道:“崤山、渑池的险要,束面当着郑国、卫国的旧地。你作五威左关将军,扼守函谷关排除危险,在左翼执掌威权。”命令怀羌子王福道:“沂山、陇阪的阻塞,西面当着西戎和北狄。你作五威右关将军,据守成固县,在右翼安抚外族。” 又派遣谏大夫五十人分别到各郡国铸钱。这一年,旦叁有个名叫碧的女疯子在大路上呼喊道:“高皇帝大发怒火,赶快把国家归还我。不然的话,到九月间一定杀死你!”王菱把她拘捕起来杀掉了。主管官吏掌寇大夫速盛自动请求离职,丢了官。真定国刘都等人计划起兵,被发觉了,都被处死。真定国、常山郡下大冰雹。 二年二月间,宣布全国大赦。 五威将帅七十二人回来报告工作,汉朝的诸侯王去掉王号改称为公的,全都缴上印信作平民,没有违抗命令的。赐封将为子爵,封帅为男爵。 开始设立六项财政经济管理制度。规定由官府专卖酒,专卖食盐和铁器,铸钱,凡是开采收取大山大湖各种资源的,向他们征收赋税。又规定由市官收购低价货物,出售高价货物,发放贷款给人民,按月利率百分之三收息。牺和下面设置酒士,每郡一人,乘坐传车去催缴卖酒的利润,下禁令民间不准私藏弩弓和铵甲,违犯了的流放到西海郡去。 匈奴单于索取原来的印信,王莽不给,便侵犯沿边郡县,杀戮、抢劫官吏和平民。 十一月间,立国将军孙建报告:“西域将领但钦上报,九月辛巳et,戊己校尉史陈良和终带一道杀害戊己校尉刁护,胁迫官吏和士兵,自称已被废除的汉朝的大将军,逃到匈奴去丫。又本月癸酉曰,不知道哪来的一个男子拦在我孙建的车子前面,自称‘汉朝刘子舆,是汉成帝的小老婆的儿子。刘家应当复兴,赶快空出皇宫来!’拘禁那个男子,原来是常安人姓武名仲。都是对抗上天,违背天命,大逆不道。请判处武仲和陈良等人应当亲属连坐受罚。奏章被批准了。汉朝高皇帝近来明白告诫道,应当撤销守卫汉朝宗庙的官吏和士兵,愿意作为新朝宗庙中的宾客分享祭祀。他的确是想要顺从天意,保全子孙。他们的宗庙不应当留在长安城中,以及所有刘姓皇族作诸侯的应当随着汉朝一道被废除。您最仁慈,以致很久没有决定下来。以前原安众侯刘崇、徐乡侯刘快、陵乡侯刘曾和扶恩侯刘贵等人连续聚集军队,图谋反叛。现在一些狂妄狡猾的家伙,有的狂妄地自称是被灭亡的汉朝的将军,有的冒称汉成帝的儿子刘子舆,直到犯下杀身减族的罪行,接连没有停止,造就是由于您的恩德以致没有及早杜绝他们的萌芽之时的缘故。我愚蠢地认为汉高帝可以作为新朝的国宾,在明堂享受祭祀。汉成帝是您的姑表兄弟,汉平帝是您的女婿,都不应当再进入他们的祠庙。汉元帝跟皇太后成为夫妇一体,是您的恩情所要尊崇的,根据礼制也适合那样对待。我请求您全部废除设在京城的汉朝各祠庙,所有作诸侯的刘姓皇族,根据封户的多少来套公侯伯子男的等级;那些做官吏的都给予罢免,在家裹等待授予新官职。这样办,对上符合天意,符合汉高帝神灵的心愿,杜绝狂妄狡猾思想的萌芽。”王莽说:“可以。嘉新公国师根据符命担任我的四辅,明德侯刘龚、率礼侯刘嘉等三十二人都懂得天命,有的进献天符,有的提出好意见,有的拘捕、告发反贼,他们的功劳巨大。各刘姓皇族跟这三十二人同宗共祖的不罢免,赏赐他们姓王。”衹有国师把女儿配给了王莽的儿子,所以不赐姓。更改定安太后的称号叫黄皇室主,表明她跟汉朝断绝了关系。 冬季十二月间,打雷。 把匈奴单于的名称改叫降奴服于。王莽说:“降奴服于囊知牙斯侮辱国家尊严,背叛四条协议,侵犯西域,蔓延到了我国的边境,给百姓造成了危害,所犯的罪行应当杀身灭族。派遣立国将军孙建等共十二位将领,分兵十路并出,共同昭示皇天之威,惩罚囊知牙斯本人。想到囊知牙斯的先祖原呼韩邪单于稽侯狐几代忠孝,保卫边界险要地方,不忍心因为一个囊知牙斯的罪行,就消灭稽侯狮的后代。现在决定把匈奴的国土和人民分为十五国,立稽侯珊的十五个子孙作单于。派遣中郎将蔺苞、戴级飞快前往边界,召集、赐封那些应当作单于的人。所有应当跟叛虏囊知牙斯犯法连坐判罪的匈奴人都赦免他们。”派遣五威将军苗欣和虎贲将军王况从五原郡出击,厌难将军陈钦和震狄将军王巡从云中郡出击,振武将军王嘉和平狄将军王萌从代郡出击,相威将军李琴和镇远将军李翁从西河郡出击,诛貉将军陽俊和讨秽将军严尤从渔陽郡出击,奋武将军王骏和定胡将军王晏从张掖郡出击,以及偏将裨将以下军官共一百八十人。召集全国监狱犯人、壮丁和武装士兵三十万人,传令各郡转运军服皮衣、兵器和粮食,县级官吏从沿海长江、淮河流域运送到北部边郡,使者乘坐传车监督催促,按战争时暂行法令办事,全国騷动。先到达的部队在边郡驻扎,要等全部到齐才同时出击。 王莽因为钱币一直不能流通,又下文告说:“人民把粮食看作性命,把物资和金钱看作生活的需要,因此八项施政方针把粮食摆在首位。货币都是贵重的,那么小使用就不方便,都是轻贱的,那么运输装载就麻烦费事,轻的、重的、大的、小的各有等级,那么使用方便,人民就欢迎。”于是制造货币五种,这些话记载在《食货志》裹面。百姓不依从,衹通用小钱和大钱两种而已。私自铸钱的无法禁止,便加重逭方面的刑法,一家铸钱,邻居五家跟着连坐,没收这些人到宫府作奴婢。官吏和人民出外和回来,要携带布钱作为通行证的副证,对于不携带的人,馆舍不让他住宿,关卡和渡口要盘问留难。公卿大臣都要携带它才能进宫殿门,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提高它的身价从而得以流通。 这时人们争着制作符命以求封侯,那些没有搞过的人互相开玩笑说:“你独独没有天帝的任命状吗?”五威司命陈崇报告王莽道:“这是打开了奸臣追求利禄的道路,而且混乱了天命,应当断绝这个根源。”王莽也讨厌这种事,便让尚书大夫趟并去检查处理,不是五威将帅所颁布的符命,制作的人都关进监狱。 起初,甄丰、刘歆和王舜是王莽的心腹。首先提议让王莽据有高位大权,赞美表彰他的功德;“安汉公”和“宰衡”的称号以及赐封王莽的母亲、两个儿子和侄儿,都是甄丰等人所共策划的,从而甄丰、王舜和刘歆也得到了他的恩惠,都获得了名利,没有再想要让王莽居位摄政。居位摄政的起端,来自泉陵侯刘庆、前辉光谢嚣和长安令田终术。王莽的羽毛已经丰满,内心想要代掌政权。甄丰等人顺从了他的意图,王莽就再封赏了王舜和刘歆的两个儿子以及甄丰的孙子。甄丰等人爵位已经尊显,欲望已经满足,又实在害怕汉朝皇族和天下豪杰之士。而那些统治集团的外围人物想要向上爬的,纷纷制作符命,王莽便依靠这些势力正式登上皇位,王舜和刘歆内心恐惧而已。甄丰一向刚强,王莽察觉他不高兴,所以假藉符命文辞,把担任大阿、右拂、大司空的甄丰调任更始将军,让他跟卖饼儿的王盛地位相等。甄丰父子默不吭声。这时甄丰的儿子甄寻任职侍中京兆大尹,封爵茂德侯,便制作符命,说新朝应当把京城附近地方以陕县为界分开治理,设立两个地方长官,任命甄丰作右伯,太傅平晏作左伯,仿照周公、召公的成例。王莽就照着这样办了,授任甄丰作右伯。应当任职西行,还没有起行,甄寻又制作了一道符命,说原汉朝平帝的皇后黄皇室主是甄寻的妻子。王莽靠骗术登上皇位,心裹怀疑大臣怨恨诽谤,正想要显示威严来慑服臣下,因此发怒说:“黄皇室主是国母,说足甄寻的妻子,这是什么话!”便下命令拘捕甄寻。甄寻逃跑了,甄丰自杀。甄寻跟着江湖骗子躲进了华山,过了一年多才捉到,供词牵涉到国师公刘歆的儿子侍中东通灵将、五司大夫隆威侯刘茉,刘菜的弟弟右曹长水校尉伐虏侯刘泳,大司空王邑的弟弟左关将军掌威侯王奇,以及刘歆的学生侍中骑都尉丁隆等人,牵连公卿、亲族、列侯以下,死的有几百人。甄寻手上的纹理有“天子”的字样,王莽割下他的胳膊到皇宫裹面观察它,说道:“这是‘一大子’,或为‘一六子’。六,就是戮,这表明甄寻父子应当被杀死。”于是把刘菜流放到幽州,把甄寻驱逐到三危,把丁隆杀死在羽山,都是用驿站的传车装着他们的尸体递送去的。 王莽相貌是口腔大,下巴短,眼球凸出,晶体血红,声音粗大沙哑。他身高七尺五寸,喜欢穿厚底鞋子,戴高帽子,穿硬毛絮衣,挺胸仰视,远远地向下看左右两边。这时有个凭医术在黄门等候任用的人,有人间他王莽的相貌,那个等候任用的人说:“王莽是一个人们所说的眼睛像猫头鹰,嘴巴像老虎,声音像豺狼的人,所以能够吃人,将来也会被别人吃掉。”发问的人告发了这件事,王莽处死了那个等候任用的人,封赏了那个告发的人。他以后经常用云母屏面遮掩自己,不是亲近的不能见他。 这一年,任命初睦侯姚恂作宁始将军。 三年,王莽说道:“百官的名称有更改,职务有变动,法律制度和礼仪规则,没有来得及全部制定,权且沿袭汉朝的法律制度和礼仪规则来办事。着令公卿大夫、诸侯、二千石级官吏推举官吏或平民中具有道德修养、熟悉政策法令、擅长辞令、精通文献典籍的专家各一人,前来王路四门。” 派遣尚书大夫趟并出使慰劳北方边郡驻军,回来说五原郡北假地区土壤肥沃,能够种植谷物,从前经常设置管理农田的官吏。便任命赵并作田禾将军,发动驻防士兵在北假地区开垦耕种田地,用来资助军粮。 这时各将领驻扎边境,等待各路大军齐集,军官和士兵胡作非为,而内地各郡正因官府征发人员和物资弄得愁苦不堪,以致人民抛弃家园去流亡作盗贼,并州和平州尤其厉害。王莽命令七公六卿的官号都要兼称将军,派遣着武将军逯并等人镇守著名的城市,派遣中郎将和绣衣执法各五十五人,分别镇守靠边境的大郡,监察擅动干戈举兵作乱的大奸之徒,而他们便都在外地干坏事,扰乱州郡,贿赂像做买卖一样公开交易,掠夺百姓的财物。王莽下文告说:“匈奴囊知牙斯所犯罪行应当杀身灭族,所以派遣猛将分为十二路大军,将要同时出击,一举把他们消灭干净。朝廷设置司命军正,各路大军设置军监十二二人,本来想要靠他们来监察不遵行命令的现象,让全体军人都能够行为正当。现在却不是这个样子,每每玩弄权势,恐吓善良的老百姓,胆大妄为,用锁链系着他们的脖子,强迫他们作奴隶,勒索到了金钱的才给取下。灾难一齐发生,以致农民流离失所。司命军正和军监履行职责像这个样子,可以说得上称职吗?自今以后,胆敢再犯这类罪行的,就逮捕监禁,把名字报上来。”然而还是照样胡作非为。 蔺苞和戴级到达边界,引诱单于的弟弟咸及咸的儿子登侵入边境,强迫赐封咸为孝单于,赏赐黄金一千斤,高级绸缎很多,打发回去;把登带到长安,赐封他为顺单于,留在外宾馆舍。 太师王舜自从王莽窃取王位以后害了心悸病,逐渐加剧,死了。王莽说:“从前齐太公靠着善良美好的德行流传许多代,作周朝的太师,本来是我所取法的。应当让王舜的儿子王延继承父亲的爵位,为安新公,王延的弟弟褒新侯王匡担任太师将军,世代作新朝的辅佐。” 给太子设置师和友各四人,俸禄比照大夫。任命原大司徒马宫作师疑,原少府宗伯凤作傅丞,博士袁圣作阿辅,京兆尹王嘉作保拂,这是四师;原尚书令唐林作胥附,博士李充作奔走,谏大夫趟襄作先后,中郎将廉丹作御侮,这是四友。又设置师友祭酒和侍中祭酒、谏议祭酒以及《六经》祭酒各一人,共九个祭酒,俸禄比照上卿。琅邪郡人左咸作讲《春秋》祭酒,颖川郡人满昌作讲《诗经》祭酒,长安人国由作讲《易经》祭酒,平陽县人唐昌作讲《书经》祭酒,沛郡人陈咸作讲《礼经》祭酒,崔发作讲《乐经》祭酒。派遣传达官携带坐车和印信,就地授任楚国人龚胜作太子师友祭酒,龚胜不肯接受任命,绝食死了。 宁始将军姚恂免职,侍中崇禄侯孔永担任宁始将军。 这一年,池陽县出现小人影子,高一尺多,有的乘坐车马,有的步行,拿着各种各样的器物,器物的大小苞人影正好配合得上,三天才停止。 沿黄河各郡出现了蝗虫。黄河在魏郡境内决口,泛滥清河郡以束几郡。原先,王莽恐怕黄河决口成为元城县他的祖宗坟墓的灾害。等到决口河水向东流去,元城县境不用担心水灾,因此就不筑堤堵水。 四年二月间,宣布全国大赦。 夏季裹,有火红云气从东南升起,上齐天际。 厌难将军陈钦说捉得俘虏,敌人侵犯边境的事都是孝单于咸的儿子角所干的。王莽发火了,在长安杀死了咸的儿子登,给在长安的各外族人士一个颜色看看。 大司马甄邯死了,宁始将军孔永担任大司马,侍中大赘侯辅担任宁始将军。 王莽每当外出,总要先搜查城裹,称为“普遍搜查”。这个月,普遍搜查了五天。 王莽来到明堂,授予诸侯象征封国的茅土。下文告说:“我没有德行,继承了黄帝、虞舜的事业,成为各诸侯国的君主。想到要安定老百姓,在于建立诸侯,分州分国划定疆界,从而改良风俗。取法古代,这是原则,也是方法。根据《尧典》记载,有十二州,帝王直属领地以外分为五等地带。《诗经》记载有十五国,分布九州。《殷颂》有‘包括九州’的话。《书经。禹贡》记载的九州中没有并州和幽州,《周礼。司马》的记载却是没有徐州和梁州。帝王先后更改,各有各的意义和作用。有的在于显示他的事业,有的在于扩大他的根基,这些意义很明显,他们所致力追求的都是一个目的。从前周文王、周武王先后承受天命,所以有束都、西都的建设。我承受天命,本来也像他们一样。应当把洛陽作为新朝的束都,把长安作为新朝的西都。两个都城和它们的外围地区连成一个整体,包括着一些公卿和任爵的封地。分州依照《禹贡》分为九州,封爵依照周朝的制度分为五等。诸侯的名额定为一千八百,附城的数目也像诸侯一样,以等待有功劳的人来接受这些爵位。各公爵的封地叫作一同,有居民一万户,土地纵横各一百里。侯爵伯爵的封地叫作一国,有居民五千户,土地纵横各l十里。子爵男爵的封地叫作一则,有居民二千五百户,土地纵横各五十里。附城最大的封地九成,有居民九百户,土地纵横各三十里。从九成以下,每降低一等减少两成,最后减少到一成为止。五个不同等级的附城的封地总面积,相当于一个子爵男爵的封地。现在已经接受茅土的,有公爵十四人,侯爵九十三人,伯爵二十一人,子爵一百七十一人,男爵四百九十七人,共七百九十六人。附城一千五百一十一人。九族的女儿受封任爵的,有八十三人。以及汉朝的孙女中山国承礼君、遵德君、修义君改称为任爵。还有十一公,九卿,十二大夫,二十四元士。划定所有封国、食邑、采地的地址,让侍中讲礼大夫孔秉等人和各州部、各郡通晓地理图表和户籍册的官吏,在寿成室朱乌堂共同核对整理。我多次和各公、祭酒、上卿亲自检查、听取汇报,都已经了解了。表彰德行,赏赐功勋,是用来表明皇帝仁爱、臣下贤能;九族和睦,是用来宣扬亲属要互相亲爱。我永远也不想无所作为,衹想效法古人,将要公开赏罚,从而表明爱憎,安定善良的老百姓。”由于地图和户籍还没有规划好,没有授予国土,暂时让他们在京城官署领取俸禄,每月给几千钱。诸侯都生活困难,甚至有受雇替别人做工的。 中郎区博规劝王莽道:“井田制虽然是英明帝王的制度,它被废弃已经很久了。周朝的制度已经衰落,因而人民不依从。秦朝懂得顺从人民的心愿,可以获得巨大的利益,所以废除井田制,开垦闲废土地,便统一了中原,直到今天,全国人民还没有嫌弃这种制度的弊害。现在想要违反人民的心愿,回过头去恢复千百年前的卓越功业,就是唐尧、虞舜再出现,如果没有上百年的酝酿过程,也不可能实行。现在国家政权刚刚建立,全国人民刚刚归附,的确不可以施行。”王莽知道人民怨恨,便下文告说:“所有私人占有或朝廷赏赐的王田,都准许出卖它,不要用法律去限制。违犯了私自买卖平民的禁令的人,暂时一概不予追究。” 当初,五威将帅出巡,把句町王改为侯,句町王邯怨恨愤怒,不顺从。王莽示意胖柯郡大尹周歆采用欺骗手段杀死了邯。邯的弟弟承起兵进攻,杀死周歆。原先,王莽调动高句骊的军队,让他们进攻匈奴,他们不想去,郡裹强迫他们,都逃出边界,于是冒犯法律,抢劫杀人。辽西郡大尹田谭追击他们,被他们杀死了。州郡长官把罪责归在高句骊侯鞠的身上。严尤报告说:“貉人犯法,不是从骝开始的,假使他们有别的用心,应当命令州郡权且安抚他。现在多加给重大罪名,恐怕他们于是叛乱,夫余那些部族一定会有附和的。匈奴没有克胜,夫余和秽貉又起来,这就是大忧患呀。”王莽不加安抚,秽貉于是反叛,命令严尤进击它。严尤引诱高句骊侯鞠到来就把他杀了,传递首级到长安。王莽非常高兴,下文告说:“前些日子,派遣猛将恭敬地执行上天的惩罚,去剿灭匈奴囊知牙斯,分为十二路大军,有的砍下了他的右臂,有的斩断了他的左肩,有的毁伤了他的胸腹,有的拔掉了他的两肋。今年刑罚杀戮会出现在东方,讨伐貉人的部队先走一步啦。擒杀了骝奴辈,平定丁东方地区,匈奴囊知牙斯的歼灭,就在眼前。这是天地、众神灵、土谷神、祖宗保佑帮助的福气,公卿大夫、士人、民众同心同德和将领们英勇奋战的力量。我很赞赏这些。应当把高句骊改名为下句骊,布告天下,让大家都知道。”于是貉人更加侵犯边境,东北和西南夷都乱起来。 王莽正在得意,认为四方外族用不着费多大力气就能够加以吞并消灭,一味想从古代典籍当中寻找旧例,又下文告说:“俯伏思念我的伟大的皇始祖考虞舜,在文祖庙接受政权的禅让,观察天文,考究清楚太陽、月亮和五大行星,于是祭祀上帝,升烟祭祀天地间的各种自然势力,遥望祭祀大山大河,普遍祭祀各种神灵,巡视五岳,分区集中会见四方诸侯,让他们口头或书面奏事,根据事理详细准确地进行考核。我承受天命正式登上皇位,到建国五年,已经五年了。不幸的命运既然脱离,灾难的周期已经过去。木星在寿星宫,土星在明堂座,太岁在癸酉,旺气在北极天区。观卦、晋卦值年,占卜告诉人们应当怎么行动,应当在这年二月建寅的初春时节到束部地区巡视,把礼仪程序安排开列出来。”各大臣报告提议向官府和民间征集人员、马匹、麻布、绸绢和丝绵,又提议内地十二个郡国买马匹,征调绸绢四十五万匹,运送到长安,前前后后不要彼此观望等待。到达的超过了一半,王莽下文告说:“文母太后身体不安,应当暂时停止,等待以后再看。” 这一年,更改了十一公的称号,把“新”字改成了“心”字,以后又把“心”字改成“信”字。 五年二月间,文母皇太后逝世,安葬在渭陵,跟元帝合葬一处,中间开了一条沟把他们隔开来。在长安设立祠庙,规定新朝要世世代代上祭。元帝配享,他的神主安放在她的神主的宠架下面。王莽为王太后守了三年丧。 大司马孔永请求退休,赏赐坐车一辆和套马四匹,按照特进的荣誉官衔参加朝会。同风侯逯并担任大司马。 这时候,旦壁人民听到了王菱想要建都盗陽,不愿意修理房屋,有的人部分地拆掉了一些房屋。王莽说:“玄龙石的文辞说‘安定皇帝的命运,国都建在洛陽’。符命明明白白,敢不敬谨遵行!到始建国八年,木星居于星纪宫,奠定雒陽都城。应当很好地修理长安都城,不要让它毁败了。敢有违犯的,就把名字报上来,查办他的罪行。” 这一年,乌孙国的大昆弥和小昆弥派遣使者来进贡。大昆弥是中原的外孙。前代昆弥的包坦妻子的儿子作了昆弥,可是乌瑟人归附他。王莽看到匈奴和许多边境外族同时入侵,心裹想要博得乌孙人的欢心,便派使者带领小昆弥的使者坐在大昆弥的使者的上位。保成师友祭酒迈旦上奏章弹劾使者道:“外族因为中原讲究礼义,所以委屈服从。大昆弥是国君,现在安排臣子的使者坐在国君的使者的上位,这不是统治外族的办法。被派遣担任招待的使者大不敬!”王菱发火了,罢免了满昌的官职。 西域各国由于王莽长期失去了好感和信用,焉耆国首先背叛,杀死了堕继都护但筮。 十一月间,彗星出现,经过二十多天,不见了。 这一年,由于违犯私藏铜炭禁令的人太多,废除了那项法令。 第二年改年号叫天凤。 天凤元年正月间,宣布全国大赦。 王莽说:“我将要在二月建寅的初春时节进行巡视活动,太官携带干粮干肉,内者在途中陈设床席被帐,所经过的地方不要有什么供给。我往东方巡视,一定亲自携带犁铎,每到一县就要参加耕作,从而倡导春耕。我往南方巡视,一定亲自携带锄头,每到一县就要参加锄草,从而鼓励中耕。我往西方巡视,一定亲自携带镰刀,每到一县就要参加收割,从而鼓励秋收。我往北方巡视,一定亲自携带连枷,每到一县就要参加打场,从而鼓励储藏。结束北方的巡视活动之后,就在全国的中心奠定洛陽都城。敢有奔跑吵闸触犯法纪的,就按照军法处理。”各大臣报告道:“皇帝最孝顺,前年文母圣体有病,您亲自侍候,衣服都很少脱下。因为遭遇文母逝世的悲痛,容颜没有恢复,饮食减少。现在要一年巡视四方,路程上万里,年岁这样高,不是干粮干肉所能适应的了。暂时不要去巡视,等待国丧期满,从而保养圣体。我们尽力抚育管教全国百姓,实现您的英明指示。”王莽说:“各公、各州牧、各主管大臣、诸侯、各郡大尹愿意尽力互相督促抚育管教好全国百姓,力图符合我的心愿,因此采纳你们的意见,应当勉励呀!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诺言。改到天凤七年,木星在大梁宫,太岁在庚辰,进行巡视活动。再明年,木星在实沉宫,太岁在辛巳,前往全国的中心洛陽都城。”便派太傅平晏和大司空王邑前往洛陽,选择地基,打算兴建皇家祠庙、土谷神社和祭祀天地的坛址。 三月壬申最后一天,出现了日食。宣布全国大赦。下策书给大司马逯并说:“日食出现,太陽全被吞没,战争没有停止,你应当缴上大司马的印信,按照侯爵的身份参加朝会。太傅平晏不要兼管尚书事务,取消兼任的侍中诸曹。任命利苗男欣作大司马。” 王莽正式登上皇位以后,特别防备大臣,限制、削弱大臣的权力,臣下有指责大臣的错误的,总是受到提拔。孔仁、赵博和费兴等人因为敢于抨击大臣,所以获得信任,选择好官职让他们担任。公卿大臣进入宫殿,随从官吏有定额,有一次,太傅平晏携带官吏超过了规定,掖门仆射加以盘问,态度不好,太傅府的戊曹办事人员拘捕了仆射。王莽大发怒火,让执法调动战车几百辆包围太傅府,逮捕了那些办事人员,立刻处死。又有一次,大司空的办事人员夜裹经过奉常亭,亭长责问他,他把自己的官职告诉了亭长,亭长喝醉了,说道:“有没有证明呢?”那个办事人员用马鞭子打了亭长,亭长要斩办事人员,逃跑了,郡裹县裹要追捕他。他家人上书申诉,王莽说:“亭长奉行公事,不要追捕了。”大司空王邑斥责了那个办事人员来请罪。国将哀章行为很不端正,王莽给他选择设置了和叔,告诫道:“不仅要在公府裹帮助国将本人,还应当帮助他在西州的亲属。”各大臣都被瞧不起,而哀章尤其厉害。 四月间,降了霜,冻死了草木,沿海尤其严重。六月间,黄沙满天。七月间,大风吹倒了树木,刮走了北阙直城门屋上的瓦。落了冰雹,打死了牛羊。 王莽按照《周官》和《王制》的经文,设置卒正、连率、大尹,职务像太守一样;设置属令、属长,职务像都尉一样。设置少牧、设置部监二十五人,皇帝接见他们的礼仪像接见三公一样。职位是上大夫,每人管辖五郡。公爵作州牧,侯爵作卒正,伯爵作连率,子爵作属令,男爵作属长,这些官职都实行世袭制。那些没有爵位的称为大尹。把长安郊区划分六乡,每乡设置乡帅一人。把三辅地区划分为六尉郡,把河东郡、河内郡、弘农郡、河南郡、颖川郡、南陽郡作为六队郡,都设置大夫,职务像太守一样;设置属正,职务像都尉一样。把河南郡大尹改名叫保忠信卿。增加河南郡属县满三十县。设置六郊州长各一人,每人管辖五县。以及其他官名全部改定。大郡甚至划分为五郡。郡和县用“亭”字作为名称的有三百六十个,用来符合符命的文辞。边境地区又设置竟尉,用男爵去担任这个职务。各诸侯国之间的剩余田地,留作赏赐有功或惩罚有罪时使用。王莽下文告说:“长安西都近郊区分为六乡,外围各县分属六尉。义陽东都远郊区分为六州,外围各县分属六队。离束都、西都四五百里以内的地方叫作内郡,以外的地方叫作近郡。有边界要塞的地方叫作边郡,合计一百二十五郡。九州的范围裹,有二干二百零三县。公爵作国甸服,这是城堡;所有在侯服的诸侯,这是依靠;在采服、任服的诸侯,这是支柱;在宾服的诸侯,这是屏障;在揆文教、奋武卫地带的诸侯,这是墙垣;在九州以外的外族,这是藩篱:各按自己所在的区域定称号,总起来就是全天下。”这以后,每年有变动,一郡甚至改了五次名称,终于恢复原来的名称。官吏和人民不能够记录这么多,每次下韶书,总要附记原来的名称,比如说:“命令陈留郡大尹、太尉:着令把益岁县以南的地区划归新平郡。新平郡就是原来的淮陽郡。把雍丘县以东的地区划归陈定郡。陈定郡就是原来的梁郡。把封丘县以束的地区划归治亭郡。治亭郡就是原来的东郡。把陈留县以西的地区划归祈隧。祈隧就是原来的荣陽。陈留郡已经不再存在了。大尹和太尉都到皇帝跟前来。”他的政令变化,都是这一类样子。 命令全国的学校,用戊子曰代替甲子日作为每六十天的开始。举行冠礼把戊子日作为吉利的日子,举行婚礼把从戊寅开始的十天作为不吉利的日子。百姓有很多不依从的。 匈奴单于囊知牙斯死了,他的弟弟咸作了单于,要求跟中原和好。王莽派遣使者多多赠送财物给他,欺骗他答应送还他的来中原侍奉皇帝的儿子登,出钱要求引渡陈良和终带等人。单于便逮住陈良等人交给了使者,用囚车送到长安。王莽在长安城北烧死陈良等人,让官吏和人民集合去看行刑。 沿边境地区发生了严重的饥荒,人吃人。谏大夫如普巡视边境驻军,回来说:“士兵长期驻扎边界,生活很苦,边郡没有东西供应。现在单于刚跟我们和好,应当趁此机会退兵。”校尉韩威建议道:“凭新朝的威力去吃掉匈奴,正好像吃掉口裹的跳蚤虱子一样。我愿意求得勇敢的士兵五千人,不携带一斗粮食,饿了就吃敌人的肉,渴了就喝他们的血,可以在匈奴境内横冲直撞。”王莽认为他的话很豪壮,任命韩威作将军。然而采纳如普的意见,调回驻扎在边境的各将领。免去陈钦等十八人的将军职务,又撤销前、后、左、右四关将军镇守都城和六尉的各部驻军。当匈奴使者回去,单于知道来中原侍奉皇帝的儿子登前些时候已被处死,便出兵侵犯边境,王莽又调集军队去驻守。于是边境人民流亡到内郡,作人家的奴隶,便下禁令:官吏和平民敢有私藏边境流亡人民的处死刑。 益州郡部族杀死了大尹程隆,边境许多部族全都反叛。派遣平蛮将军冯茂率领军队攻打他们。 宁始将军侯辅免职,讲《易》祭酒戴参担任宁始将军。 二年二月间,在王路堂举行宴会,公卿大夫都参加宴会。宣布全国大赦。 这时候,中午时分出现了星光。 大司马苗欣降职担任司命,任命延德侯陈茂作大司马。 谣传有黄龙摔死在黄山宫中,老百姓飞跑前往看热闸的以万计。王莽讨厌这件事,拘捕了一些人询问谣言从哪个传起,没有能够找到。 单于咸既已跟中原和好,索取他的儿子登的尸体,王莽想要派遣使者送去,恐怕咸怨恨伤害使者,便逮捕从前提议要处死登的原将军陈钦,用别的罪名把他关进监狱。陈钦说:“这是想要拿我当替罪羊向匈奴解释呀。”便自杀了。王莽挑选擅长交涉对答的儒生济南郡人王咸作特使,五威将琅邪郡人伏黯等作武官,让他们送还登的尸体。命令匈奴方面掘毁单于囊知牙斯的坟墓,用棘条抽打他的尸体。又命令匈奴把边界撤退到大戈壁以北,向单于索取一万匹马、三万头牛和十万只羊,以及把他们随便抢去现在还活着的边民俘虏都交回来。王莽喜欢说大话像这个样子。王咸到了单于的王庭,陈述王莽的声威德行,谴责单于背叛的罪行,随机应变,对答如流,单于不能够压倒他,于是传达完命令就回来了。进入边界,王咸病死,赐封他的儿子为伯爵,伏黯等人都为子爵。 王莽心中认为制度。经确定,那么天下自然太平,所以精心思考于地理,制定礼法,创作乐教,讲求符合《六经》的理论。公卿大臣早晨上朝,傍晚出朝,议论连年,不能够作出决断,没有工夫处理诉讼官司解决这些人民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县长缺人的,时常好几年由别人代理,一切贪脏枉法的现象,一天比一天更厉害。派驻各郡国的中郎将和绣衣执法,纷纷利用权势,到处牵连检举上报。还有十一公的办事人员分布各地,督促农耕和蚕桑,颁行关于农政的政令,检查各种规章制度的执行情况,使者前后相继,在大路上来来往往,召集官吏和平民,逮捕见证人,郡裹县裹搜刮财物,层层贿赂,是非混淆,清浊不分,守在朝廷申诉冤苦的很多。王莽看到自己从前专权从而取得了汉朝的政权,所以务必自己包揽一切事务,负责官吏接受既定的政令,奉行故事,衹图能够免除罪责。各机要部门、国库和钱粮官,都由宦官管理;官吏和平民上密封报告,由宦官在他身边开拆,尚书不得而知。他的提防臣下像这个样子。又喜欢改变制度,政令烦多,本来应当由下面接受执行的,总要反复请示以后才按照指示去办理,以致前面的事情没有处理,后面的事情又赶上来了,混乱糊涂,没完没了。王莽时常照着灯火直到天明,还没有办完。尚书藉此机会舞弊,阻塞下情,上报告等待回答的几年不能够离开,被关押在郡县监狱裹的要遇到大赦才得出去,京城卫戍士兵不更换达三年之久。谷物常常很贵,边防部队二十多万人等着要吃要穿,官府也大伤脑筋。五原郡和代郡尤其遭殃,人民艇而走险进行抢劫,几千人成群结队,转到邻近各郡。王莽派遣捕盗将军孔仁率领军队会同地方部队联合进击,经过一年多才平定,边郡人民流亡,差不多走光了。 邯郸城以北地区降了大雨大雾,地下水涌出,水深的地方有几丈深,冲走淹死几千人。 立国将军孙建死了,司命赵闳担任立国将军。宁始将军戴参回任原职,南城将军廉丹担任宁始将军。 三年二月乙酉曰,发生了地震,落大雪,关东地区尤其厉害,雪深的地方有一丈,竹子、柏树有的枯死了。大司空王邑上报告说:“到职八年,工作没有成绩,司空的职务尤其近于瘫痪,乃至发生地震的变故。我愿意请求退休。”王莽说:“地有小动有大震,大震有害,小动无害。《春秋》记载了地震,《易系。坤》上说到了地动,动的时候就张开,静的时候就合拢,万物由此发生。灾害和怪异现象的发生,各有不同的意义和作用。天地表示威严,用来警戒我自己,您有什么过错呢,而要请求退休,造就不是用来帮助我的态度了。派诸吏散骑司禄大卫脩宁男遵转告我的意思。” 五月间。王莽下达官吏俸禄制度,说道:“我遭遇不幸的命运,灾难的周期,国家财政开支不足,人民騷动,从公卿以下,一个月的俸禄衹有八十缕麻线布二匹或绸绢一匹。我每一想到这件事,没有不忧愁的。现在困难时期已经过去,国库储备虽然还不充足,但略微比较宽裕,应当从六月朔日庚寅开始,按照制度发给官吏俸禄。”从四辅、公、卿、大夫、士,下至众多的幕僚,共分十五等。幕僚的俸禄一年是六十六斛,逐步按等级增加,上至四辅是一万斛。王莽又说:“‘普天之下,没有地方不是国王的土地;全国范围内,没有人不是国王的臣下。,原本是拿天下的财物来供养你们。《周礼》规定进献皇帝的美好食物有一百二十种,现在诸侯各取傍予他们的同、国、则;辟爵、任爵、附城各取傍予他们的封邑;公、卿、大夫、元士各取傍予他们的采地。多少不同的等级,都有一定的条例。年成丰收就尽量按礼制备足,遇到灾害就有所减少,跟老百姓同甘共苦。应当采用年终决算时的统计数目作为根据,全国幸而没有灾害,太宫进献的美好食物备齐它们的种类;如果遇到灾害,按照百分比的多少来减少进献的食物。东岳太师和立国将军跟东方三州一部二十五郡挂起钩来;南岳太傅和前将军跟南方二省一部二十五郡挂起钩来;西岳国师和宁始将军跟西方一州二部二十五郡挂起钩来;北岳国将和卫将军跟北方二州一部二十五郡挂起钩来;大司马和纳卿、言卿、仕卿、作卿跟京尉、扶尉、兆队、右队、中部和左部到前部共十郡挂起钩来;大司徒和乐卿、典卿、宗卿、秩卿、翼尉、光尉、左队、前队、中部和右部共五郡挂起钩来;大司空和予卿、虞卿、共卿、工卿、师尉、列尉、祈队、后队、中部到后部共十郡挂起钩来;以及六司和六卿,都随着他们所隶属的大臣跟有关地区的灾害挂起钩来,也按照百分比的多少来减少俸禄。从京城仓库的储积粮裹面领取俸禄的郎官、侍从官和京城官吏,根据太官进献的美好食物的齐备或减少作为尺度。诸侯、辟爵、任爵、附城和各种办事人员也各跟有关地区的灾害挂起钩来。希望君臣上下同心同德,鼓励促进农业生产,安抚善良的老百姓。”王莽的制度烦碎得像这个样子,核算全国的会计报表不好办,官吏终究领不到俸禄,各自利用自己的职权干坏事,靠收受贿赂来供给自己的需要。 这个月戊辰日,长平馆西岸坍塌,把泾河阻塞不通,冲决堤坝向北流去。派遣大司空王邑去巡视,回来报告了情况,大臣们向王莽祝贺,认为造就是《河图》所说的“用土去镇服水”,是匈奴灭亡的好兆头。于是派遣并州牧宋弘和游击都尉任萌等人统率军队进击匈奴,到达边境驻扎下来。 七月辛酉曰,霸城门发生了火灾,这里就是民间所说的青门。 本月戊子最后一天,出现了日食。宣布全国大赦。又命令公卿大夫、诸侯、二千石级官吏推举德行、政事、言语、文学四科杰出者各一人。大司马陈茂因为出现了日食被免职,武建伯严尤担任大司马。 十月戊辰日,王路朱鸟门发出响声,白天晚上都没有停止,崔发等人说道:“虞帝打开四座门,让自己能够远听四方。朱乌门叫,表明新朝应当修明古代圣王的礼制,招引四方的贤士。”于是让大臣们都来祝贺,所推举的四科杰出者从朱乌门进入宫殿回答皇帝的策问。 平蛮将军冯茂攻打句町,士兵害了瘟疫,死亡的有十分之六七,征收人民财物,十分之中拿走五分,弄得益州郡民穷财尽,而战争没有取得胜利,王莽把他调回来关进监狱,死在狱中。再派宁始将军廉丹和庸部牧史熊攻打句町,杀死了一些敌人,取得了一定的胜利。王莽调廉丹和史熊,廉丹和史熊希望增加军队和物资,一定彻底打败敌人才回来。又大肆搜刮,选昼眯大尹逦茎不肯给,上报告说“自从越鹤郡遂久县的仇牛和同亭郡的邪豆这些部族反叛以来,前后差不多十年了,郡县地方军民进行抗击没有停止过。接着任用冯茂,勉强推行不顾后果的政策。焚道县以南地区,山势险峻深邃,冯茂尽量把人民赶到远地居住,用费要用亿来计算,军官士兵遭受毒气死亡的达到十分之七。现在廉丹和史熊对于自己保证的规定期限不能完成任务感到害怕,调用各郡的士兵和粮食,又搜刮人民财物,拿走了他们的十分之四,弄得梁州地区民穷财尽,却始终不能取胜。应当停止战斗,派军队统守并开垦耕种田地,明令规定设置封赏,奖励那些抗击有功的军民。”王莽发火了,免掉了冯英的官职。后来有所觉悟,说道:“冯英也不便深加责怪。”又任命冯英作长沙郡连率。 翟义的党羽王孙庆捉到了,王莽让太医、药剂师和高明的屠手一道解剖他,测量五脏,用小竹枝贯通他的脉管,弄清它的来龙去脉,说明可以用来治疗疾病。 这一年,派遣特使五威将王坠和酉球都护奎崇率领戊己校尉出使西域,各国都到郊外迎接并进献财物。各国以前杀死了酉域都护但趑,王壁想要袭击他们,命令副帅包过和戊己校尉皇邀率领部队单独行动。焉耆国谎称投降,埋伏军队袭击王骏等人,都死了。郭钦和何封来迟,袭击了他们的老弱残余,取道皇面厘回转进入边界。玉莽授任郭麸作镇外将军,赐封型蛆王,赐封但过为集胡男。从此与西域各国断绝丁必系。 卷九十九 下 王莽传 第六十九下 (王莽) 【原文】 四年五月,莽曰:“保成师友祭酒唐林、故谏议祭酒琅邪纪逡,孝弟忠恕,敬上爱下,博通旧闻,德行醇备,至于黄发,靡有愆失。其封林为建德侯,逡为封德侯,位皆特进,见礼如三公。赐弟一区,钱三百万,授几杖焉。” 六月,更授诸侯茅土于明堂,曰:“予制作地理,建封五等,考之经艺,合之传记,通于义理,论之思之,至于再三,自始建国之元以来九年于兹,乃今定矣。予亲设文石之平,陈菁茅四色之土,钦告于岱宗泰社后土、先祖先妣,以班授之。各就厥国,养牧民人,用成功业。其在缘边,若江南,非诏所召,遣侍于帝城者,纳言掌货大夫且调都内故钱,予其禄,公岁八十万,侯、伯四十万,子、男二十万。”然复不能尽得。莽好空言,慕古法,多封爵人,性实遴啬,托以地理未定,故且先赋茅土,用慰喜封者。 是岁,复明六管之令。每一管下,为设科条防禁,犯者罪至死,吏民抵罪者浸众。又一切调上公以下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钱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盗贼起。纳言冯常以六管谏,莽大怒,免常官。置执法左右刺奸。选用能吏侯霸等分督六尉、六队,如汉刺史,与三公士郡一人从事。 临淮瓜田仪等为盗贼,依阻会稽长州,琅邪女子吕母亦起。初,吕母子为县吏,为宰所冤杀。母散家财,以酤酒买兵弩,陰厚贫穷少年,得百余人,遂攻海曲县,杀其宰以祭子墓。引兵入海,其众浸多,后皆万数。莽遣使者即赦盗贼,还言:“盗贼解,辄复合。问其故,皆曰愁法禁烦苛,不得举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给贡税。闭门自守,又坐邻伍铸钱挟铜,奸吏因以愁民。民穷,悉起为盗贼。”莽大怒,免之。其或顺指,言“民骄黠当诛”。及言“时运适然,且灭不久”,莽说,辄迁之。 是岁八月,莽亲之南郊,铸作威斗。威斗者,以五石铜为之,若北斗,长二尺五寸,欲以厌胜众兵。既成,令司命负之,莽出在前,入在御旁。铸斗日,大寒,百官人马有冻死者。 五年正月朔,北军南门灾。 以大司马司允费兴为荆州牧,见,问到部方略,兴对曰:“荆、扬之民率依阻山泽,以渔采为业。间者,国张六管,税山泽,妨夺民之利,连年久旱,百姓饥穷,故为盗贼。兴到部,欲令明晓告盗贼归田里,假贷犁牛种食,阔其租赋,几可以解释安集。”莽怒,免兴官。 天下吏以不得奉禄,并为奸利,郡尹县宰家累千金。莽下诏曰:“详考始建国二年胡虏猾夏以来,诸军吏及缘边吏大夫以上为奸利增产致富者,收其家所有财产五分之四,以助边急。”公府士驰传天下,考覆贪饕,开吏告其将,奴婢告其主,几以禁奸,奸愈甚。 皇孙功崇公宗坐自画容貌,被服天子衣冠,刻印三:一曰“维祉冠存己夏处南山臧薄冰”,二曰“肃圣宝继”,三曰“德封昌图”。又宗舅吕宽家前徙合浦,私与宗通,发觉按验,宗自杀。莽曰:“宗属为皇孙,爵为上公,知宽等叛逆族类,而与交通;刻铜印三,文意甚害,不知厌足,窥欲非望。《春秋》之义,‘君亲毋将,将而诛焉。’迷惑失道,自取此事,乌呼哀哉!宗本名会宗,以制作去二名,今复名会宗。贬厥爵,改厥号,赐谥为功崇缪伯,以诸伯之礼葬于故同谷城郡。”宗姊妨为卫将军王兴夫人,祝诅姑,杀婢以绝口。事发觉,莽使中常侍惲{带足}责问妨,并以责兴,皆自杀。事连及司命孔仁妻,亦自杀。仁见莽免冠谢,莽使尚书劾仁:“乘‘乾’车,驾‘神’马,左苍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右杖威节,左负威斗,号曰赤星,非以骄仁,乃以尊新室之威命也。仁擅免天文冠,大不敬。”有诏勿劾,更易新冠。其好怪如此。 以真道侯王涉为卫将军。涉者,曲陽侯根子也。根,成帝世为大司马,荐莽自代,莽恩之,以为曲陽非令称,乃追谥根曰直道让公,涉嗣其爵。 是岁,赤眉力子都、樊崇等以饥馑相聚,起于琅邪,转抄掠,众皆万数。遗使者发郡国兵击之,不能克。 六年春,莽见盗贼多,乃令太史推三万六千岁历纪,六岁一改元,布天下。下书曰:“《紫阁图》曰‘太一、黄帝皆仙上天,张乐昆仑虔山之上。后世圣主得瑞者,当张乐秦终南山之上。’予之不敏,奉行未明,乃今谕矣。复以宁始将军为更始将军,以顺符命。《易》不云乎?‘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予其飨哉!”欲以诳耀百姓,销解益贼。众皆笑之。 初献《新乐》于明堂、太庙。群臣始冠麟韦之弁。或闻其乐声,曰:“清厉而哀,非兴国之声也。” 是时,关东饥旱数年,力子都等党众浸多,更始将军廉丹击益州不能克,征还。更遣复位后大司马护军郭兴、庸部牧李晔击蛮夷若豆等,太傅牺叔士孙喜清洁江湖之益贼。而匈奴寇边甚。莽乃大募天下丁男及死罪囚、吏民奴,名曰“猪突豨勇”,以为锐卒。一切税天下吏民,訾三十取一,缣帛皆输长安。令公卿以下至郡县黄绶皆保养军马,多少各以秩为差。又博募有奇技术可以攻匈奴者,将待以不次之位。言便宜者以万数:或言能度水不用舟楫,连马接骑,济百万师;或言不持斗粮,服食药物,三军不饥;或言能飞,一日千里,可窥匈奴。莽辄试之,取大鸟翮为两翼,头与身皆著毛,通引环纽,飞数百步堕。莽知其不可用,苟欲获其名,皆拜为理军,赐以车马,待发。 初,匈奴右骨都侯须卜当,其妻王昭君女也,尝内附。莽遣昭君兄子和亲侯王歙诱呼当至塞下,胁将诣长安,强立以为须卜善于后安公。始欲诱迎当,大司马严尤谏曰:“当在匈奴右部,兵不侵边,单于动静,辄语中国,此方面之大助也。于今迎当置长安槁街,一胡人耳,不如在匈奴有益。”莽不听。即得当,欲遣尤与廉丹击匈奴,皆赐姓徵氏,号二徵将军,当诛单于舆而立当代之。出车城西横厩,未发。尤素有智略,非莽攻伐四夷,数谏不从,著古名将乐毅、白起不用之意及言边事凡三篇,奏以风谏莽。及当出廷议,尤固言匈奴可且以为后,先忧山东盗贼。莽大怒,乃策尤曰:“视事四年,蛮夷猾夏不能遏绝,寇贼奸宄不能殄灭,不畏天威,不用诏命,貌很自臧,持必不移,怀执异心,非沮军议。未忍致于理,其上大司马武建伯印韨,归故郡。”以降符伯董忠为大司马。 翼平连率田况奏郡县訾民不实,莽复三十税一。以况忠言忧国,进爵为伯,赐钱二百万。众庶皆詈之。青、徐民多弃乡里流亡,老弱死道路,壮者入贼中。 夙夜连率韩博上言:“有奇士,长丈,大十围,来至臣府,曰欲奋击胡虏。自谓巨毋霸,出于蓬莱东南,五城西北昭如海濒,轺车不能载,三马不能胜。即日以大车四马,建虎旗,载霸诣阙。霸卧则枕鼓,以铁箸食,此皇天所以辅新室也。愿陛下作大甲高车,贲、育之衣,遣大将一人与虎贲百人迎之于道。京师门户不容者,开高大之,以视百蛮,镇安天下。”博意欲以风莽。莽闻恶之,留霸在所新丰,更其姓曰巨母氏,谓因文母太后而霸王符也。征博下狱,以非所宜言,弃市。 明年改元曰:地皇”,从三万六千岁历号也。 地皇元年正月乙未,赦天下。下书曰:“方出军行师,敢有趋讠襄犯法者,辄论斩,毋须时,尽岁止。”于是春夏斩人都市,百姓震惧,道路以目。 二月壬申,日正黑。莽恶之,下书曰:“乃者日中见昧,陰薄陽,黑气为变,百姓莫不惊怪。兆域大将军王匡遣吏考问上变事者,欲蔽上之明,是以適见于天,以正于理,塞大异焉。” 莽见四方盗贼多,复欲厌之,又下书曰:“予之皇初祖考黄帝定天下,将兵为上将军,建华盖,立斗献,内设大将,外置大司马五人,大将军二十五人,偏将军百二十五人,裨将军千二百五十人,校尉万二千五百人,司马三万七千五百人,候十一万二千五百人,当百二十二万五千人,士吏四十五万人,士千三百五十万人,应协于《易》‘孤矢之利,以威天下’。予受符命之文,稽前人,将条备焉。”于是置前后左右中大司马之位,赐诸州牧号为大将军,郡卒正、连帅、大尹为偏将军,属令长裨将军,县宰为校尉。乘传使者经历郡国,日且十辈,仓无见谷以给,传车马不能足,赋取道中车马,取办于民。 七月,大风毁王路堂。复下书曰:“乃壬午餔时,有列风雷雨发屋折木之变,予甚弁焉,予甚栗焉,予甚恐焉。伏念一旬,迷乃解矣。昔符命文立安为新迁王,临国雒陽,为统义陽王。是时予在摄假,谦不敢当,而以为公。其后金匮文至,议老皆曰:‘临国雒陽为统,谓据土中为新室统也,宜为皇太子。’自此后,临久病,虽瘳不平,朝见挈茵舆行。见王路堂者,张于西厢及后阁更衣中,又以皇后被疾,临且去本就舍,妃妾在东永巷。壬午,烈风毁王路西厢及后阁更衣中室。昭宁堂池东南榆树大十围,东僵,击东阁,阁即东永巷之西垣也。皆破折瓦坏,发屋拔木,予甚惊焉。又侯官奏月犯心前星,厥有占,予甚忧之。优念《紫阁图》文,太一、黄帝皆得瑞以仙,后世褒主当登终南山。所谓新迁王者,乃太一新迁之后也。统义陽王乃用五统以礼义登陽上千之后也。临有兄而称太子,名不正。宣尼公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至于刑罚不中,民无错手足。’惟即位以来,陰陽未和,风雨不时,数遇枯旱蝗螟为灾,谷稼鲜耗,百姓苦饥,蛮夷猾夏,寇贼奸宄,人民正营,无所错手足。深惟厥咎,在名不正焉。其立安为新迁王,临为统义陽正,几以保全二子,子孙千亿,外攘四夷,内安中国焉。” 是月,杜陵便殿乘舆虎文衣废臧在室匣中者出,自树立外堂上,良久乃委地。吏卒见者以闻,莽恶之,下书曰:“宝黄厮亦,其令郎从官皆衣绛。 望气为数者多言有士功象,莽又见四方盗贼多,欲视为自安能建万世之基者,乃下书曰:“予受命遭陽九之厄,百六之会,府帑空虚,百姓匮乏,宗庙未修,且袷祭于明堂太庙,夙夜永念,非敢宁息。深惟吉昌莫良于今年,予乃卜波水之北,郎池之南,惟玉食。予又卜金水之南,明堂之西,亦惟玉食。予将新筑焉。”于是遂营长安城南,提封百顷。九月甲申,莽立载行视,亲举筑三下。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持节,及侍中常侍执法杜林等数十人将作。崔发、张邯说莽曰:“德盛者文缛,宜崇其制度,宣视海内,且令万世之后无以复加也。”莽乃博征天下工匠诸图画,以望法度算,乃吏民以义入钱、谷助作者,骆驿道路。坏彻城西苑中建章、承光、包陽、犬台、储元宫及平乐、当路、陽禄馆,凡十余所,取其材瓦,以起九庙。是月,大雨六十余日。令民入米六百斛为郎,其郎吏增秩赐爵至附城。九庙:一曰黄帝太初祖庙,二曰帝虞始祖昭庙,三曰陈胡王统祖穆庙,四曰齐敬王世祖昭庙,五曰济北愍王王祖穆庙,凡五庙不堕云;六曰济南伯王尊祢昭庙,七曰元城孺王尊称穆庙,八曰陽平顷王戚祢昭庙,九曰新都显王戚祢穆庙。殿皆重屋。太初祖庙东西南北各四十丈,高十七丈,余庙半之。为铜薄栌,饰以金银雕文,穷极百工之巧。带高增下,功费数百巨万,卒徒死者万数。 巨鹿男子马適求等谋举燕、赵兵以诛莽,大司空士王丹发觉以闻。莽遣三公大夫逮治党与,连及郡国豪杰数千人,皆诛死。封丹为辅国侯。 自莽为不顺时令,百姓怨恨,莽犹安之,又下书曰:“惟设此一切之法以来,常安六乡巨邑之都,枹鼓稀鸣,盗贼衰少,百姓安土,岁以有年,此乃立权之力也。今胡虏未灭诛,蛮僰未绝焚,江湖海泽麻沸,盗贼未尽破殄,又兴奉宗庙社稷之大作,民众动摇。今夏一切行此令,尽二年止之,以全元元,救愚奸。” 是岁,罢大小钱,更行货布,长二寸五分,广一寸,真货钱二十五。货钱径一寸,重五铢,枚直一。两品并行。敢盗铸钱及偏行布货,伍人知不发举,皆没入为官奴婢。 太傅平晏死,以予虞唐尊为太傅。尊曰:“国虚民贫,咎在奢泰。”乃身短衣小袖,乘牝马柴车,藉槁,瓦器,又以历遗公卿。出见男女不异路者,尊自下车,以象刑赭幡污染其衣。莽闻而说之,下诏申敕公卿思与厥齐。封尊为平化侯。 是时,南郡张霸、江夏羊牧、王匡等起云杜绿林,号曰:下江兵”,众皆万余人。武功中水乡民三舍垫为池。 二年正月,以州牧位三公,刺举怠解,更置牧监副,秩元士,冠法冠,行事如汉刺史。 是月,莽候妻死,谥曰:“孝睦皇后”,莽渭陵长寿园西,令永侍文母,名陵曰“亿年”。初莽妻以莽数杀其子,涕泣失明,莽令太子临居中养焉。莽妻旁侍者原碧,莽幸之。后临亦通焉,恐事泄,谋共杀莽。临妻愔,国师公女,能为星,语临宫中且有白衣会。临喜,以为所谋且成。后贬为统义陽正,出在外第,愈忧恐。会莽妻病困,临予书曰:“上于子孙至严,前长孙、中孙年俱三十而死。今臣临复适三十,诚恐一旦不保中室,则不知死命所在!”莽妻疾,见其书,大怒,疑临有恶意,不令得会丧。既莽,收原碧等考问,具服奸、谋杀状。莽欲秘之,使杀案事使者司命从事,埋狱中,家不知所在。赐临药,临不肯饮,自刺死。使侍中票骑将军同说侯林赐魂衣玺韨,策书曰:“符命文立临为统义陽王,此言新室即位三万六千岁后,为临之后者乃当龙陽而起。前过听议者,以临为太子,有烈风之变,辄顺符命,立为统义陽正。在此之前,自此之后,不作信顺,弗蒙厥佑,夭年陨命,呜呼哀哉!迹行赐谥,谥曰:‘缪王’。”又诏国师公:“临本不知星,事从愔起。”愔忆自杀。 是月,新迁王安病死。初,葬为侯就国实,幸侍者增秩、怀能、开明。怀能生男兴,增秩生男匡、女晔,开明生女捷,皆留新都国,以其不明故也。及安疾甚,莽自病无子,为安作奏,使上言:“兴等母虽微贱,属犹皇子,不可以弃。”章视群公,皆曰:“安友于兄弟,宜及春夏加封爵。”于是以王车遣使者迎兴等,封兴为功脩任,匡为功建公,晔为睦脩任,捷为睦逮任。孙公明公寿病死,旬月四丧焉。莽坏汉孝武、孝昭庙,分葬子孙其中。 魏成大尹李焉与卜者王况谋,况谓焉曰:“新室即位以来,民田奴婢不得卖买,数改钱货,征发烦数,军旅騷动,四夷并侵,百姓怨恨,盗贼并起,汉家当复兴。君姓李,李者徵,徵,火也,当为汉辅。”因为焉作谶书言:“文帝发忿,居地下趣军,北告匈奴,南告越人。江中刘信,执敌报怨,复续古先,四年当发军。江湖有盗,自称樊王,姓为刘氏,万人成行,不受赦令,欲动秦、雒陽。十一年当相攻,太白杨光,岁星入东井,其号当行。”又言莽大臣吉凶,各有日期。会合十余万言。焉令吏写其书,吏亡告之。莽遣使者即捕焉,狱治皆死。 三辅盗贼麻起,乃置捕盗都尉官,令执法谒者追击长安中,建鸣鼓攻贼幡,而使者随其后。遣太师牺仲景尚、更始将军护军王党将兵击青、徐,国师和仲曹放助郭兴击句町。转天下谷、币诣西河、五原、朔方、渔陽,每一郡以百万数,欲以击匈奴。 秋,陨霜杀菽,关东大饥,蝗。 民犯铸钱,伍人相坐,没入为官奴婢。其男子槛车,儿女子步,以铁锁琅当其颈,传诣钟官,以十万数。到者易其夫妇,愁苦死者什六七。孙喜、景尚、曹放等击贼不能克,军师放纵,百姓重困。 莽以王况谶言刑楚当兴,李氏为辅,欲厌之。乃拜侍中掌牧大夫李棽为大将军、扬州牧,赐名圣,使将兵奋击。 上谷储夏自请愿说瓜田仪,莽以为中郎,使出仪。仪文降,未出而死。莽求其尸葬之,为起冢、词室,谥曰“瓜宁殇男”,几以招来其余,然无肯降者。 闰月丙辰,大赦天下,天下大服、民私服在诏书前亦释除。 郎陽成脩献符命,言继立民母,又曰:“黄帝以百二十女致神仙。”葬于是遣中散大夫、谒者各四十五人分行天下,博采乡里所高有淑女者上名。 莽梦长乐宫铜人五枚起立,莽恶之,念铜人铭有“皇帝初兼天下”之文,即使尚方工镌灭所梦铜人膺文。又感汉高庙神灵,遣虎贲武士入高庙,拔剑四面提击,斧坏户牖,桃汤赭鞭鞭洒屋壁,令轻车校尉居其中,又令中军北垒居高寝。 或言黄帝时建华盖以登仙,莽乃造华盖九重,高八丈一尸,金瑵羽葆,载以秘机四轮车,驾六马,力士三百人黄衣帻,车上人击鼓,挽者皆呼“登仙”。莽出,令在前。成官窃言:“此似软车,非仙物也。” 是岁,南郡秦丰众且万人。平原女子迟昭平能说博经以八投,亦聚数千人在河阻中。莽召问群臣禽贼方略,皆曰:“此天囚行尸,命在漏刻。”故左将军公孙禄征来与议,禄曰:“太史令宗宣典星历,候气变。以凶为吉,乱天文,误朝廷。太傅平化侯饰虚伪以偷名位,‘贼夫人之子’。国师嘉信公颠倒《五经》,毁师法,令学士疑惑。明学男张邯、地理侯孙陽造井田,使民弃土业。牺和鲁匡设六管,以穷工商。说符侯崔发阿谀取容,令下情不上通。宜诛此数子以慰天下!”又言:“匈奴不可攻,当与和亲。臣恐新室忧不在匈奴,而在封域之中也。”莽怒,使虎贲扶禄出。然颇采其言,左迁鲁匡为五原卒正,以百姓怨非故。六管非匡所独造,莽厌众意而出之。 初,四方皆以饥寒穷愁起为盗贼,稍稍群聚,常思岁熟得归乡里。众虽万数,亶称臣人、从事、三老、祭酒,不敢略有城邑,转掠求食,日阕而已。诸长吏牧守皆自乱斗中兵而死,贼非敢欲杀之也,而莽终不谕其故。是岁,大司马士按章豫州,为贼所获,贼送付县。士还,上书具言状。莽大怒,下狱以为诬罔。因下书责七公曰:“夫吏者,理也。宣德明恩,以牧养民,仁之道也。抑强督奸,捕诛盗贼,义之节也。今则不然。盗发不辄得,至成群党,遮略乘传宰士。士得脱者,又妄自言:我责数贼:‘何故为是?’贼曰:‘以贫穷故耳。’贼护出我。今俗人议者率多若此。惟贫困饥寒,犯法为非,大者群盗,小者偷穴,不过二科,今乃结谋连常以千百数,是逆乱之大者,岂饥寒之谓邪?七公其严敕卿大夫、卒正、连率、庶尹,谨牧养善民,急捕殄盗贼。有不同心并力,疾恶黜贼,而妄曰饥寒所为,辄捕系,请其罪。”于是群下愈恐,莫敢言贼情者,亦不得擅发兵,贼由是遂不制。 唯翼平连率田况素果敢,发民年十八以上四万余人,授以库兵,与刻石为约。赤糜闻之,不敢入界。况自劾奏,莽让况:“未赐虑符而擅发兵,此弄兵也。厥罪乏兴。以况自诡必禽灭贼,故且勿治。”后况自请出界击贼,所向皆破。莽以玺书令况领青、徐二州牧事。况上言:“盗贼始发,其原甚微,非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长吏不为意,县欺其郡,郡欺朝廷,实百言十,实千言百。朝廷忽略,不辄督责,遂至延曼连州,乃遣将率,多发使者,传相监趣。郡县力事上官,应寒诘对,共酒食,具资用,以救断斩,不给复忧盗贼治官事。将率又不能躬率吏士,战则为贼所破,吏气浸伤,徒费百姓。前幸蒙赦令,贼欲解散,或反遮击,恐入山谷转相告语,故郡县降贼,皆更惊骇,恐见诈灭,因饥馑易动,旬日之间更十余万人,此盗贼所以多之故也。今雒陽以东,米石二千。窃见诏书,欲遣太师、更始将军,二人爪牙重臣,多从人众,道上空竭,少则亡以威视远方。宜急选牧、尹以下,明其赏罚。收合离乡、小柄无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积藏谷食,并力固守。贼来攻城,则不能下,所过无食,势不得群聚。如此,招之必降,击之则灭。今空复多出将率,郡县苦之,反甚于贼。宜尽征还乘传诸使者,以休息郡县。委任臣况以二州盗贼,必平定之。”莽畏恶况,陰为发代,遣使者赐况玺书。使者至,见况,因令代监其兵。况随使者西,到,拜为师尉大夫。况去,齐地遂败。 三年正月,九庙盖构成,纳神主。莽谒见,大驾乘六马,以五采毛为龙文衣,著角,长三尺。华盖车,元戎十乘有前。因赐治庙者司徒、大司空饯客千万,侍中、中常侍以下皆封。封都匠仇延为邯淡里附城。 二月,霸桥灾,数千人以水沃救,不灭。莽恶之,下书曰:“夫三皇象春,五帝象夏,三王象秋,五伯象冬。皇王,德运也;伯者,继空续乏以成历数,故其道驳。惟常安御道多以所近为名。乃二月癸巳之夜,甲午之辰,火烧霸桥,从东方西行,至甲午夕,桥尽火灭。大司空行视考问,或云寒民舍居桥下,疑以火自燎,为此灾也。其明旦即乙未,立春之日也。予以神明圣祖黄、虞遗统受命,至于地皇四年为十五年。正以三年终冬绝灭霸驳之桥,欲以兴成新室统一长存之道也。又戒此桥空东方之道。今东方岁荒民饥,道路不通,东岳太师亟科条,开东方诸仓,赈贷穷乏,以施仁道。其更名霸馆为长存馆,霸桥为长存桥。” 是月,赤眉杀太师牺仲景尚。关东人相食。 四月,遣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东,祖都门外,天大雨,沾衣止。长老叹曰:“是为泣军!”莽曰:“惟陽九之厄,与害气会,究于去年。枯旱霜蝗,饥馑荐臻,百姓困乏,流离道路,于春尤甚,予甚悼之。今使东岳太师特进褒新侯开东方诸仓,赈贷穷乏。太师公所不过道,分遣大夫谒者并开诸仓,以全元元。太师公因与廉丹大使五威司命位右大司马更始将军平均侯之兖州,填抚所掌,及青、徐故不轨盗贼未尽解散,后复屯聚者,皆清洁之,期于安兆黎矣。”太师、更始合将锐士十余万人,所过放纵。东方为之语曰:“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卒如田况之言。 莽又多遣大夫谒者分教民煮草木为酪,酪不可食,重为烦费。莽下书曰:“惟民困乏,虽溥开诸仓以赈赡之,犹恐未足。其且开天下山泽之防,诸能采取山泽之物而顺月令者,其恣听之,勿令出税。至地皇三十年如故,是王光上戊之六年也。如令豪吏猾民辜而攉之,小民弗蒙,非予意也。《易》不云乎?‘损上益下,民说无疆。’《书》云:‘言之不从,是谓不艾。’咨乎群公,可不忧哉!” 是时,下江兵盛,新市朱鲔、平林陈牧等皆复聚众,攻击乡聚。莽遣司命大将军孔仁部豫州,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击荆州,各从吏士百余人,乘船从渭入河,至华陰乃出乘传,到部募士。尤谓茂曰:“遣将不与兵符,必先请而后动,是犹绁韩卢而责之获也。” 夏,蝗从东方来,蜚蔽天,至长安,入未央宫,缘殿阁。莽发吏民设购赏捕击。莽以天下谷贵,欲厌之,为大仓,置卫交戟,名曰“政始掖门”。 流民入关者数十万人,乃置养赡官禀食之。使者监领,与小吏共盗其禀,饥死者十七八。先是,莽使中黄门王业领长安市买,贱取于民,民甚患之。业以省费为功,赐爵附城。莽闻城中饥馑,以问业,业曰:“皆流民也。”乃市所卖梁飰肉羹,持入视莽,曰:“居民食咸如此。”莽信之。 冬,无盐索卢恢等举兵反城。廉丹、王匡攻拔之,斩首万余级。莽遣中郎将奉玺书劳丹、匡,进爵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余人。 赤眉别校董宪等众数万人在梁郡,王匡欲进击之,廉丹以为新拔城罢劳,当且休士养威。匡不听,引兵独进,丹随之。合战成昌,兵败,匡走。丹使吏持其印韨符节付匡曰:“小儿可走,吾不可!”遂止,战死。校尉汝云、王隆等二十余人别斗,闻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谁为生?”驰奔贼,皆战死。莽伤之,下书曰:“惟公多拥选士精兵,众郡骏马仓谷帑藏皆得自调,忽于诏策,离其威节,骑马呵噪,为狂刃所害,乌呼哀哉!赐谥曰‘果公’。 国将哀章谓莽曰:“皇祖考黄帝之时,中黄直为将,破杀蚩尤。今臣中黄直之位,愿平山东。”莽遣章驰东,与太师匡并力。又遗大将军陽浚守敖仓,司徒王寻将十余万屯雒陽填南宫,大司马董忠养士习射中军北垒,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职。司徒寻初发长安,宿霸昌厩,亡其黄钺。寻士房扬素狂直,乃哭曰:“此经所谓‘丧其齐斧’者也!”自劾去。莽击杀扬。 四方盗贼往往数万人攻城邑,杀二千石以下。太师王匡等战数不利。莽知天下溃畔,事穷计迫,乃议遣风俗大夫司国宪等分行天下,除井田奴婢山泽六管之禁,即位以来诏令不便于民者皆收还之。待见未发,会世祖与兄齐武王伯升、宛人李通等帅舂陵子弟数千人,招致新市平林朱鲔、陈牧等合攻拔棘陽。是时,严尤、陈茂破下江兵,成丹、王常等数千人别走,入南陽界。 十只月,有星孛于张、东南行,五日痘见。莽数召问太史令宗宣,诸术数家皆缪对,言天文安善,群贼且灭。莽差以自安。 四年正月,汉兵得下江王常等以为助兵,击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皆斩之,杀其众数万人。初,京师闻青、徐贼众数十万人,讫无文号旌旗表识,咸怪异之。好事者窃言:“此岂如古三皇无文书号谥邪?”莽亦心怪,以问群臣,群臣莫对。唯严尤曰:笭此不足怪也。自黄帝、汤、武行师,必待部曲旌旗号令,今此无有者,直饥寒群盗,犬羊相聚,不知为之耳。”莽大说,群臣尽服。及后汉兵刘伯升起,皆称将军,攻城略地,既杀甄阜,移书称说。莽闻之忧惧。 汉兵乘胜遂围宛城。初,世祖族兄圣公先在平林兵中。三月辛巳朔,平林、新市、下江兵将王常、朱鲔等共立圣公为帝,改年为更始元年,拜置百官。莽闻之愈恐。欲外视自安,乃染其须发,进所征天下淑女杜陵史氏女为皇后,聘黄金三万斤,车马、奴婢、杂帛、珍宝以巨万计。莽亲迎于前殿两阶间,成同牢之礼于上西堂。备和嫔、美御、和人三,位视公;嫔人九,视卿;美人二十七,视大夫;御人八十一,视元士:凡百二十人,皆佩印韨,执弓韣。封皇后父谌为和平侯,拜为宁始将军,谌子二人皆侍中。是日,大风发屋折木。群臣上寿曰:“乃庚子雨水洒道,辛丑清靓无尘,其夕谷风迅疾,从东北来。辛丑。《巽》之宫日也。《巽》为风为顺,后谊明,母道得,温和慈惠之化也。《易》曰:‘受兹介福,于其王母。’《礼》曰:‘承天之庆,万福无疆。’诸欲依废汉火刘,皆沃灌雪除,殄灭无余杂矣。百谷丰茂,庶草蕃殖,元元欢喜,兆民赖福,天下幸甚!”莽日与方士涿郡昭尹等于后宫考验方术,纵婬乐焉。大赦天下,然犹曰:“故汉氏舂陵侯群子刘伯升与其族人婚姻党及北狄胡虏逆舆洎南僰虏若豆、孟迁,不用此书。有能捕得此人者,皆封为上公,食邑万户,赐宝货五千万。” 又诏:“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司命孔仁、兖州牧寿良、卒正王闳、扬州牧李圣亟进所部州郡兵凡三十万众,迫措青、徐盗贼。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车骑将军王巡、左队大夫王吴亟进所部州郡兵凡十万众,迫措前队丑虏。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复迷惑不解散,皆并力合击,殄灭之矣!大司空隆新公,宗室戚属,前以虎牙将军东指则反虏破坏,西击则逆贼靡碎,此乃新室威宝之臣也。如黠贼不解散,将遣大司空将百万之师征伐剿绝之矣!”遣七公干士隗嚣等七十二人分下赦令晓谕云。嚣等既出,因逃亡矣。 四月,世祖与王常等别攻颍州,下昆陽、郾、定陵。莽闻之愈恐。遣大司空王邑驰伟至雒陽,与司徒王寻发众郡兵百万,号曰“虎牙五威兵”,平定山东。得颛封爵,政决于邑,除用征诸明兵法六十三家术者,各持图书,受器械,备军吏。倾府库以遣邑,多赍珍宝、猛兽,欲视饶富,用怖山东。邑至雒陽,州郡各选精兵,牧守自将,定会者四十二万人,余在道不绝,车甲士马之盛,自古出师未尝有也。 六月,邑与司徒寻发雒陽,欲室宛,道出颍川,过昆陽。昆陽时已降汉,汉兵守之。严尤、陈茂与二公会,二公纵兵围昆陽。严尤曰:“称尊号者在宛下,宜亟进。彼破,诸城自定矣。”邑曰:“百万之师,所过当灭,今属此城,喋血而进,前歌后舞,顾不快邪!”遂围城数十重。城中请降,不许。严尤又曰:“‘归师勿遏,围城为之阙’,可如兵法,使得逸出,以怖宛下。”邑又不听。会世祖悉发郾、定陵兵数千人来救昆陽,寻、邑易之,自将万余人行陈,敕诸营皆按部毋得动,独迎,与汉兵战,不利。大军不敢擅相救,汉兵乘胜杀寻。昆陽中兵出并战,邑走,军乱。大风飞瓦,雨如注水,大众崩坏号呼,虎豹股栗,士卒奔走,各还归其郡。邑独与所将长安勇敢数千人还雒陽。关中闻之震恐,盗贼并起。 又闻汉兵言,莽鸩杀孝平帝。莽乃会公卿以下于王路堂,开所为平帝请命金滕之策,泣以视群臣。命明学男张邯称说其德及符命事,因曰:“《易》言‘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莽’,皇帝之名,‘升’谓刘伯升。‘高陵’谓高陵侯子翟义也。言刘升、翟义为伏戎之兵于新皇帝世,犹殄灭不兴也。”群臣皆称万岁。又令东方槛车传送数人,言“刘伯升等皆行大戮”。民知其诈也。 先是,卫将军王涉素养道士西门君惠。君惠好天文谶记,为涉言:“星孛扫宫室,刘氏当复兴,国师公姓名是也。”涉信其言,以语大司马董忠,数俱至国师殿中庐道语星宿,国师不应。后涉特往,对歆涕泣言:“诚欲与公共安宗族,奈何不信涉也!”歆因为言天文人事,东方必成。涉曰:“新都哀侯小被病,功显君素耆酒,疑帝本非我家子也。董公主中军精兵,涉领宫卫,伊休侯主殿中,如同心合谋,共劫持帝,东降南陽天子,可以全宗族;不者,俱夷灭矣!”伊休侯者,歆长子也,为侍中五官中朗将,莽素爱之。歆怨莽杀其三子,又畏大祸至,遂与涉、忠谋,欲发。歆曰:“当待太白星出,乃可。”忠以司中大赘起武侯孙伋亦主兵,复与伋谋。伋归家,颜色变,不能食。妻怪问之,语其状。妻以告弟云陽陈邯,邯欲告之。七月,伋与邯俱告,莽遣使者分召忠等。时忠方进兵都肄,护军王咸谓忠谋久不发,恐漏泄,不如遂斩使者,勒兵入。忠不听,遂与歆、涉会省户下。莽令{带足}惲责问,皆服。中黄门各拔刃将忠等送庐,忠拔剑欲自刎,侍中王望传言大司马反,黄门持剑共格杀之。省中相惊传,勒兵至郎署,皆拔刃张弩。更始将军史谌行诸署,告郎吏曰:“大司马有狂病,发,已诛。”皆令驰兵,莽欲以厌凶,使虎贲以斩马剑挫忠,盛以竹器,传曰“反虏出”。下书赦大司马官属吏士为忠所诖误,谋反未发觉者。收忠宗族,以醇醯毒药、尺白刃丛棘并一坎而埋之。刘歆、王涉皆自杀。莽以二人骨肉旧臣,恶其内溃,故隐其诛。伊休侯叠又以素谨,歆讫不告,但免侍中中郎将,更为中散大夫。后日殿中钩盾土山仙人掌旁有白头公青衣,郎吏见者私谓之国师公。衍功侯喜素善卦,莽使筮之,曰:“忧兵火。”莽曰:“小儿安得此左道?是乃予之皇祖叔父子侨欲来迎我也。” 莽军师外破,大臣内畔,左右亡所信,不能复远念郡国,欲呼邑与计议。崔发曰:“邑素小心,今失大众而征,恐其执节引决,宜有以大慰其意。”于是莽遣发驰传谕邑:“我年老毋適子,欲传邑以天下。敕亡得谢,见勿复道。”邑到,以为大司马。大长秋张邯为大司徒,崔发为大司空,司中寿容苗?为国师,同说侯林为卫将军。莽忧懑不能食,亶饮酒,啖鳆鱼。读军书倦,因凭几寐,不复就枕矣。性好时日小数,及事迫急,亶为厌胜。遣使坏渭陵、延陵园门罘罳,曰:“毋使民复思也。”又以墨洿色其周垣。号将至曰“岁宿”,申水为“助将军”,右庚“刻木校尉”,前丙“耀金都尉鸀,又曰“执大斧,伐枯木;流大水,灭发火。”如此属不可胜记。 秋,太白星流入太微,烛地如月光。 成纪隗崔兄弟共劫大尹李育,以兄子隗嚣为大将军,攻杀雍州牧陈庆、安定卒正王旬,并其众,移书郡县,数莽罪恶万于桀、纣。 是月,析人邓晔、于匡起兵南乡百余人。时析宰将兵数千屯鄡亭,备武关。晔、匡谓宰曰:“刘帝已立,君何不知命也!”宰请降,尽得其众。晔自称辅汉左将军,匡右将军,拔析、丹水,攻武关,都尉朱萌降。进攻右队大夫宋纲,杀之,西拔湖。莽愈忧,不知所出。崔发言:“《周礼》及《春秋左氏》,国有大灾,则哭以厌之。故《易》称‘先号啕而后笑’。宜呼嗟告天以求救。”莽自知败,乃率群臣至南郊,陈其符命本末,仰天曰:“皇天既命授臣莽,何不殄灭众贼?即令臣莽非是,愿下雷霆诛臣莽!”因搏心大哭,气尽,伏而叩头。又作告天策,自陈功劳,千余言。诸生小民会旦夕哭,为设飧粥,甚悲哀及能诵策文者除以为郎,至五千余人。{带足}惲将领之。 莽拜将军九人,皆以虎为号,九曰“九虎”将北军精兵数万人东,内其妻子宫中以为质。时省中黄金万斤者为一匮,尚有六十匮,黄门、钩盾、臧府、中尚方处处各有数匮。长乐御府、中御府及都内、平准帑藏钱、帛、珠玉财物甚众,莽愈爱之,赐九虎士人四千钱。众重怨,无斗意。九虎至华陰回溪,距隘,北从河南至山。于匡持数千弩,乘堆挑战。邓晔将二万余人从阌乡南出枣街、作姑,破其一部,北出九虎后击之。六虎败走。史熊、王况诣阙归死,莽使使责死者按在,皆自杀;其四虎亡。三虎郭钦、陈翚、成重收散卒,保京师仓。 邓晔开武关迎汉,丞相司直李松将二千余人至湖,与晔等共攻京师仓,未下。晔以弘农掾王宪为校尉,将数百人北度渭,入左冯翊界,降城略地。李松遣偏将军韩臣等径西至新丰,与莽波水将军战,波水走。韩臣等追奔,遂至长门宫。王宪北至频陽,所过迎降。大姓栎陽申砀、下邽王大皆率众随宪,属县斄严春、茂陵董喜、蓝田王孟、槐里汝臣、盩厔王扶、陽陵严本、杜陵屠门少之属,众皆数千人,假号称汉将。 时李松、邓晔以为,京师小小仓尚未可下,何况长安城!当须更始帝大兵到。即引军至华陰,治攻具。而长安旁兵四会城下,闻天水隗氏兵方到,皆争欲先入城,贪立大功卤掠之利。 莽遣使者分赦城中诸狱囚徒,皆授兵,杀豨饮其血,与誓曰:“有不为新室者,社鬼记之!”更始将军史谌将度渭桥,皆散走。谌空还。众兵发掘莽妻子父祖冢,烧其棺椁及九庙、明堂、辟雍,火照城中。或谓莽曰:“城门卒,东方人,不可信。”莽更发越骑士为卫,门置六百人,各一校尉。 十月戊申朔,兵从宣平城门入,民间所谓都门也。张邯行城门,逢兵见杀。王邑、王林、王巡、{带足}惲等分将兵距击北阙下。汉兵贪莽封力战者七百余人。会日暮,官府邸第尽奔亡。二日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张鱼等恐见卤掠,趋讠雚并和,烧作室门,斧敬法闼,呼曰:“反虏王莽,何不出降?”火及掖廷承明,黄皇室主所居也。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辄随之。宫人妇女啼呼曰:“当奈何!”时莽绀袀服,带玺韨,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桉栻于前,日时加某,莽旋席随斗柄而坐,曰:“天生德于予,汉兵其如予何!”莽时不食,少气困矣。 三日庚戌,晨旦明,群臣扶掖莽,自前殿南下椒除,西出白虎门,和新公王揖奉车待门外,莽就车,之渐台,欲阻池水,犹抱持符命、威斗,公、卿、大夫、侍中、黄门郎从官尚千余人随之。王邑昼夜战,罢极,士死伤略尽,驰入宫,间关至渐台,见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逃,邑叱之令还,父子共守莽。军人入殿中,呼曰:“反虏王莽安在?”有美人出房曰“在渐台。”众兵追之,围数百重。台上亦弓弩与相射,稍稍落去。矢尽,无以复射,短兵接。王邑父子、{带足}惲、王巡战死,莽入室。下餔时,众兵上台,王揖、赵博、苗?、唐尊、王盛、中常侍王参等皆死台上。商人杜吴杀莽,取其绶。校尉东海公宾就,故大行治礼,见吴问:“绶主所在?”曰:“室中西北陬间。”就识,斩莽首。军人分裂莽身,支节肌鼻脔分,争相杀者数十人。公宾就持莽首诣王宪。宪自称汉大将军,城中兵数十万皆属焉,舍东宫,妻莽后宫,乘其车服。 六日癸丑,李松、邓晔入长安,将军赵萌、申屠建亦至,以王宪得玺绶不辄上、多挟宫女、建天子鼓旗,收斩之。传莽首诣更始,悬宛市,百姓共提击之,或切食其舌。 莽扬州牧李圣、司命孔仁兵败山东,圣格死,仁将其众降,已而叹曰:“吾闻食人食者死其事。”拔剑自刺死。及曹部监杜普、陈定大尹沈意、九江连率贾萌皆守郡不降,为汉兵所诛。赏都大尹王钦及郭钦守京师仓,闻莽死,乃降,更始义之,皆封为侯。太师王匡、国将哀章降雒陽,传诣宛,斩之。严尤、陈茂败昆陽下,走至沛郡谯,自称汉将,召会吏邱。尤为称说王莽篡位天时所亡、圣汉复兴状,茂伏而涕泣。闻故汉钟武侯刘圣聚众汝南称尊号,尤、茂降之。以尤为大司马,茂为丞相。十余日败,尤、茂并死。郡县皆举城降,天下悉归汉。 初,申屠建尝事崔发为《诗》,建至,发降之。后复称说,建令丞相刘赐斩发以徇。史谌、王延、王林、王吴、赵闳亦降,复见杀。初,诸假号兵人人望封侯。申屠建既斩王宪,又扬言三辅黠共杀其主,吏民惶恐,属县屯聚,建等不能下,驰白更始。 二年二月,更始到长安,下诏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故王氏宗族得全。三辅悉平,更始都长安,居长乐宫。府藏完具,独未央宫烧攻莽三日,死则案堵复故。更始至,岁余政教不行。明年夏,赤眉樊崇等众数十万人入关,立刘盆子,称尊号,攻更始,更始降之。赤眉遂烧长安宫室市里,害更始。民饥饿相食,死者数十万,长安为虚,城中无人行。宗庙园陵皆发掘,唯霸陵、杜陵完。六月,世祖即位,然后宗庙社稷复立,天下艾安。 赞曰:“王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宗族称孝,师友归仁。及其居位辅政,成、哀之际,勤劳国家,直道而行,动见称述。岂所谓“在家必闻,在国必闻”,“色取仁而行违”者邪?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历世之权,遭汉中微,国统三绝,而太后寿考为之宗主,故得肆其奸惹,以成篡盗之祸。推是言之,亦天时,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窃位南面,处非所据,颠覆之势险于桀、纣,而莽晏然自以黄、虞复出也。乃始恣睢,奋其威诈,滔天虐民,穷凶极恶,流毒诸夏,乱延蛮貉,犹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内,嚣然丧其乐生之心,中外愤怨,远近俱发,城池不守,支体分裂,遂令天下城邑为虚,丘垅发掘,害遍生民,辜及朽骨,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无道之人,考其祸败,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诗》、《书》以立私议,莽诵《六艺》以文奸言,同归殊途,俱用灭亡,皆炕龙绝气,非命之运,紫色蛙声,余分闰位,圣王之驱除云尔! 【白话文】 四年五月,王莽说:“保成师友祭酒唐林和原谏议祭酒琅邪郡人纪逡,孝顺父母,恭敬兄长,对事忠诚,待人仁爱,尊敬朝廷,爱护百姓,广泛通晓古籍,德行纯厚完美,直到老年,没有过失。赐封卢挞为建擅堡,显逞为封德侯,都给予特进之位,接见他们的礼仪像接见三公一样。赏赐大宅子一所、钱三百万,授予凭几和手杖的待遇。” 六月,重新在明堂把象征封国的茅土授予诸侯,说道:“我规划土地制度,封建五等诸侯,根据经典的正文,符合经典的解说,贯通经义的事理,再三思考,再三讨论,自从始建国元年以来到现在快九年了,今天才正式定下来。我亲自设立文石台阶,陈列菁茅和四色泥土,敬谨祷告于泰山、国家宗社、大地之神和先代的祖父祖母,然后颁授它。各归各的封国,抚育管教人民,以建立功业。那些在边境地区或江南一带的诸侯,虽然不是韶令所召唤而被派遣到京城来侍奉皇帝的,纳言掌货大夫权且调拨京城库存金钱发放他们的俸禄,公爵每年八十万钱,侯爵、伯爵每年四十万钱,子爵、男爵每年二十万年俸。”然而还是不能完全得到。王莽喜欢说空话,羡慕古代的制度,多给人赐封爵位,性格其实吝啬,拿土地规划没有确定作为托辞,所以权且先授予象征封国的茅土,用来安慰喜欢封爵的人。 造一年,重申六项财政经济管理制度。每一项管理制度下达,总要为它设置法令条规来加以防范,违犯的人最重的罪甚至被处死,官吏和平民犯罪受罚的更加多了。又对上公以下凡蓄养了奴婢的一律征税,都是每一个奴婢出三千六百钱,天下人更加怨恨,盗贼兴起。纳言冯常就六项管理制度的问题进行了规劝,王莽大怒,免去了冯常的官职。设置执法左刺奸和执法右刺奸。选用能干的官吏侯霸人分别督察六尉和六队,职权像汉朝的刺史一样,随带三公办事人员每郡一人处理有关事项。 临淮郡瓜田仪等人作盗贼,盘踞会稽郡城长州苑,琅邪郡妇女吕母也起事。起初,吕母的儿子作县吏,被县长冤枉杀死。吕母拿出家中财产,用来买酒肉、武器。秘密地优待贫穷小伙子,得到了一百多人,便进攻海曲县,杀死了县长去祭她儿子的坟墓。然后带兵到海上活动,她的队伍逐渐壮大,后来共有上万人。王莽派遣使者就地赦免盗贼,使者回来说:“盗贼解散了,时常又会合拢来。询问他们原由,都说苦于禁令烦琐苛捆,不能行动。努力耕作的收入,不够用来缴纳赋税。关着门安分守己,又会受到邻居私自铸钱和私藏铜的连累,奸吏藉以勒索人民。人民走投无路,只好都起来作盗贼。”王莽大怒,免掉他们的官职。其中有的人顺着他的意图,说“乱民骄纵狡猾,应当惩办”,还说“时运合该如此,不久就会消灭的”,王莽就高兴,总是提拔他们。 这年八月间,王莽亲自去南郊,铸造威斗。威斗是用铜掺进五色石子铸成的,形状像北斗,长二尺五寸,想要用来威慑各部农民军。威斗铸成了,让司命扛着它,王莽外出它就在前头,王莽进宫就把它放在身旁。铸造威斗的那天,天气特别冷,百官人马有冻死的。 五年正月初一,北军营垒的南门发生了火灾。 任命大司马司允费兴作荆州牧,王莽接见他,询问他到达任所以后的计划方案,费兴回答说:“荆州、扬州的人民大都依靠山林湖沼,以捕鱼、樵采作为职业。前一段时间,国家推行六管制度,征收山林湖沼税,损害、剥夺了人民的利益,加上连年久旱,百姓饥饿穷困,所以流为盗贼。我到达任所以后,想要下令明白晓谕盗贼返回家园,贷放农具、耕牛、种子、粮食,减免他们的赋税,希望可以解散、安抚他们。”王莽发怒,免掉了费兴的官职。 全国的官吏因为得不到俸禄,纷纷去牟取非法利益,郡尹县宰家产积累上千斤金。王莽下韶书说:“彻查始建国二年匈奴扰乱中原以来,所有军官和边境官吏大夫以上牟取非法利益增加产业发了财的,没收他们家中所有财产的五分之四,用来帮助边防的急需。”各公府办事人员乘坐传车跑遍全国,仔细审查贪污案件,动员军官告发他们的将领,奴婢告发他们的主人,希望用这样的办法来禁止奸邪,可是奸邪却越加厉害。 皇孙功崇公王宗由于给自己画了一幅画像,穿着天子的衣服,戴着天子的冠冕,刻了三枚印章:第一枚是“维祉冠,存己夏,处南山,藏薄冰”,第二枚是“肃圣宝继”,第三枚是“德封昌图”,因而犯了罪。又王宗的舅父吕宽家以前被流放到合浦郡,暗地裹跟王宗联系,被发觉后,审查核实,王宗自杀了。王莽说:“王宗亲属关系是皇孙,爵位是上公,知道吕宽等人是叛逆分子,而竞跟他们来往;刻制钢印三枚,印文的意思很鬼祟,不知满足,觊觎非分的希望。《春秋》的原则是‘对国君和父母不得存恶念,有恶念就要惩罚他’。迷惑得背离了正道,自己犯了这样的罪行,可悲呀!王宗本来名叫王会宗,因为制度规定要取消双名,现在恢复原名王会宗。贬低他的爵位,改变他的名号,赐予谧号叫功崇缪伯,按照伯爵的礼仪安葬在他原来的封国谷城郡。”王宗的姐姐王妨是卫将军王兴的夫人,祈祷鬼神给她婆母降灾祸,为了灭口杀死婢女。事情被发觉了,王莽让中常侍踅惮责问王妨,并且拿这件事责备王兴,王妨和王兴都自杀了。事情牵连到司命孔仁的妻子,也自杀了。孔仁见到王莽便摘下帽子请罪,王莽让尚书弹劾孔仁:“坐着绘有天文图像的车子,套着母马,左边是青龙标志,右边是白虎标志,前头是未雀标志,后头是乌龟标志,右手拿着五威节,左肩扛着威斗,称号叫作赤星,这些都不是用来让孔仁为所欲为,而是用来尊崇新朝的威严命令。孔仁擅自摘下天文冠,这是犯了不敬皇帝的罪行。”王莽又下诏书指示不要弹劾他,更换一顶新帽子就行了。他喜怒无常就像这个样子。 任命直道侯王涉作卫将军。王涉是曲陽侯王根的儿子。王根在成帝时期担任大司马,曾经推荐王莽接替自己的职务,王莽因此感激他,认为曲陽不是一个美好的名称,才追谧王根为直道让公,让王涉继承了他的爵位。 这一年,赤眉军力子都和樊崇等人由于饥荒而聚集起来,在琅邪郡起事,到处抢劫,部队共有万人。王莽派遣使者调动郡国地方部队攻打他们,不能取胜。 六年春季,王莽看到盗贼很多,便让太史推算出三万六千年的历法大纲,每六年改一次年号,布告全国。下文告说:“《紫合图》说:‘太一和黄帝都成为神仙上天了,在昆仑山的虔山上演奏仙乐。后代获得了祥瑞的英明帝王,应当在秦地终南山上演奏仙乐。’我不璁明,没有自觉地遵行,到现在才懂得了。再把宁始将军称为更始将军。是顺从符命的意思。《易经》不是说过吗?‘曰曰更新就是优秀的品德,在运动变化的过程中不断有新事物产生就叫作“易”。’我会享受这种幸福的!”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来眩惑百姓,消除盗贼。大家都讪笑这些作法。 初次向明堂、太庙进献《新乐》。大臣们开始戴鹿皮帽子。有人听到那音乐的曲调,说道:“凄凉严肃而且低沉,不是振兴国家的音乐。” 这时候,关东地区接连几年遭到干旱饥荒,力子都等部众逐渐增多。更始将军廉丹攻打益州没能取胜,召回。再派复位后大司马护军郭兴和庸部牧李毕去攻打部族首领若豆等,派太傅牺叔士孙喜去平定各地的盗贼。同时匈奴侵犯边境很厉害。王莽便大规模招集全国的壮丁以及死刑罪犯和官吏、平民的家奴,起名叫猪突稀勇,把他们作为精锐的士兵。一切费用向全国的官吏和平民征收,估量财产抽取三十分之一,绸绢都运送到长安。命令公卿以下直到郡县佩带黄色印纽的官吏都要保养军马,马匹的多少根据各人的俸禄规定等级。又广泛招集有奇巧技术可以用来攻打匈奴的专门人才,打算越级提升职位来任用他们。建议对国家有利的事情的人以万计:有的说能够不用舟船渡过江河,人马连接,可以渡过上百万的军队;有的说不要携带一斗粮食,衹要服食药物,军队可以不饥饿;有的说能够飞行,一天飞行一千里,可以去侦察匈奴。王莽就让他试试,那个人拿大鸟的羽毛做成两扇翅膀,头上和身上都附上羽毛,遍身用环形纽带缠绕,飞行几百步就掉下来了。王莽知道他们不能任用,硬要博得珍惜人才的名声,都任命作理军,拿车马赏赐他们,等待出发。 当初,匈奴右骨都侯须b当,他的妻子是王昭君的女儿,曾经归附中原。王莽派遣王昭君的侄儿和亲侯王歙引诱须卜当到边界,胁迫他来到长安,强迫立他为须卜善于后安公。起初王莽想要引诱须卜当,大司马严尤规劝道:“须卜当在匈奴右部,他的军队没有侵犯过边境,总是把单于的消息告诉中原,这是一个方面的巨大帮助。现在迎接须卜当安置到长安东街,不过一个匈奴人而已,不如让他留在匈奴有利。”王莽没有听从。已经把须卜当弄来了,想要派遣严尤和廉丹攻打匈奴,都赐姓征氏,称为二征将军,要杀死单于舆而立须b当去代替他。出兵长安城西马栏,没有起行。严尤向来具有智谋和才干,反对王莽攻打西方外族,屡次规劝,王莽都没有听从,于是撰述古代名将乐毅和白起不被信任的历史教训以及陈述边疆防务事宜的文章共三篇,上报去委婉曲折地规谏王莽。等到廷议,严尤坚决说明匈奴可以权且放在后面,首先要忧虑山东地区的盗贼。王莽大怒,便下策书给严尤说:“你就职四年了,外族扰乱中原不能够镇压下去,盗贼奸邪不能够消灭,不畏惧上天的威严,不服从皇帝的命令,相貌狠毒,还白以为善良,固执己见,不可改变,怀抱贰心,破坏军事计划。我不忍心交给法司处理,应当缴上大司马武建伯的印信,回到原籍去。”任命降符伯董忠作大司马。 翼平郡连率田况报告郡裹县裹估量人民财产不真实,王莽又按三十分之一征收。认为田况说话忠诚,关心国家,把他的爵位提升为伯爵,赏赐钱二百万。广大民众都咒骂他。青州和徐州的人民很多都抛弃家园流亡,老的弱的死在路上,强壮的加入了盗贼的队伍。 夙夜郡连率韩博上报说:“有个奇人,身高一丈,体大十围,来到我的公府,说想要奋力去攻打匈奴。自己说名叫巨毋霸,生长在蓬莱东南,五城西北的昭如海边,轻便车装不下,三匹马拖不起。立刻用大车套四马,坚立虎旗,装载巨毋霸前来京城。巨毋霸睡觉头枕鼓,用铁筷子吃饭,这是上天要他来辅佐新朝的。希望您制造一辆大甲高车,一套孟贲、夏育穿的衣服,派遣大将一人和勇士一百人到路上来迎接他。京城门户不能够容纳他的,把它们开高些、开大些,把他给各外族看看,可以镇慑、安定天下。”韩博的意思想要用来讥讽王莽。王莽听到了,怨恨韩博,让巨毋霸留在他所在的新丰县,更改他的姓叫巨母氏,意思是说多亏文母太后降生这个人,这是使自己成为霸王的符命。把韩博关进监狱,认为那些话不是他所应当说的,处死。 第二年改年号叫作地皇,是依照三万六千年历法大纲上的年号。 地皇元年正月乙末日,宣布大赦全国。下文告说:“正当出兵行军的时候,敢有奔跑吵闹触犯法律的,就杀头,不要等到行刑季节,这道命令实行到年底为止。”于是春季夏季都在都市裹杀人,百姓恐怖,路上相见,衹有以目示意,不敢交谈。 二月壬申日,太陽当顶时天色黑暗。王莽讨厌这种现象,下文告说:“前些时候it中出现昏暗,陰气侵犯陽气,黑气形成灾异,百姓没有谁不惊怪。兆域大将军王匡派遣属员去追究上报非常事故的人,想要遮蔽皇帝的耳目,因此从上天发出了谴责,应当让他受到法律制裁,来补救这样的大灾异。” 王莽看到四方盗贼很多,想再要威慑他们,又下文告说:“我的伟大的皇初祖考黄帝平定天下,自己统率军队担任上将军,竖起华丽的车盖,立起北斗形的礼器,大本营设置大将,营外军设置大司马五人,大将军二十五人,偏将军一百二十五人,裨将军一千二百五十人,校尉一万二千五百人,司马三万七千五百人,军候十一万二千五百人,百长二十二万五千人,士宫四十五万人,战士一千三百五十万人,应合《易经》所说的‘弓箭锐利,用来威慑天下’。我接受符命的文辞,取法古人,打算逐步设置起来。”于是设置前大司马、后大司马、左大司马、右大司马、中大司马的职位,授予各州牧军衔为大将军,各郡卒正、连帅、大尹军衔为偏将军,属令、属长军衔为裨将军,各县长军衔为校尉。乘坐传车的使者经过各郡国,每天将近十批,仓库裹没有现存的粮食供给,驾传车的马匹不能够满足,就征用路上的车马,取傍于民间。 七月间,大风损毁了王路堂。又下文告道:“前向壬午日申时,发生了暴风大雷雨发掘房屋、摧折树木的变故,我对此非常惊疑,我对此非常战栗,我对此非常恐惧。俯伏考虑十天,迷惑才解除了。从前符命文辞说要立王安为新迁王,让王临在洛陽建国,作统义陽王。造时我在代行皇帝职权,谦辞不敢接受,让他们接受了公爵。那以后金匮文辞来到了,舆论都说:‘王临在洛陽建国作统义陽王,是说他据有全国的中心作新朝的继承者,应当作皇太子。,从此以后,王临久病,后来虽然痊愈,但没有完全康复,朝见时需要坐在毯子上面,由别人举着毯子放在车厢裹推着行进。在王路堂朝见时,要在西厢房和后合更衣室中陈设帷帐休息,又因为皇后得病,王临暂时离开原来的住处来到这裹居处,他的妃妾住在东永巷。壬午曰,暴风损毁王路西厢房和后阁更衣中室。昭宁堂池东南有一棵粗十围的榆树,向东边倒下,撞击束合,东阁就是束永巷的西边围墙。这些地方都破碎折断,屋瓦毁坏,发掘房屋,拔出树木,我对此非常惊骇。又天文官报告说月球侵犯心宿前星,这有预兆,我很担心这件事。俯伏考虑《紫阁图》文辞,太一和黄帝都获得祥瑞而成仙,后代伟大的君主会登上终南山。所谓新迁王,就是太一新迁的后继者。统义陽王就是推行五伦凭藉礼义登上皇位从而上升仙境的后继者。王临有哥哥而称为太子,名分不正。宣尼公说:‘名分不正,讲起话来就不顺当、不合理,以致执行刑罚不正确、不恰当,老百姓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我登上皇位以来,陰陽没有调和,风雨不适时,屡次遭到大旱和蝗虫螟虫造成灾害,粮食缺少,百姓被饥荒所苦,外族扰乱中原,盗贼奸邪捣乱,以致人民惶恐不安,不知道怎么办。深深地思考这些罪责,在于名分不正。应当立王安作新迁王,王临作统义陽王,希望用这个措施来保全我的两个儿子,子孙发达,对外排除四方外族,对内安定中原。” 这个月,杜陵寝庙便殿中已经废置不用的收藏在内室箱子裹的皇帝用物虎纹衣出来,到外堂上自动竖立,很久才萎缩落地。看见了的官吏和士兵把这件事上报,王莽讨厌这件事,下文告说:“珍视黄色,贱视火红色,应当让郎官、侍从官都穿着大红色的衣服。” 专门观察云气的人很多都说出现了大兴土木的征象,王莽又看到各地盗贼很多,想要显示自已是一个心胸坦荡能够建立子孙万代的基业的人物,便下文告说:“我承受天命以来,遭遇不幸的命运,灾难的周期,国库空虚,百姓贫穷,祖宗祠庙没有修建,权且在明堂太庙举行夹祭,我日日夜夜都在惦念着,不敢淡忘。深深想到吉祥昌盛没有比今年更好的了,我才选择波水的北边,郎池的南边,是好地址。我又选择金水的南边,明堂的西边,也是好地址。我打算在这裹亲自动土奠基。”于是就在长安城南进行营建,基地面积总共一百顷。九月甲申日,王莽站在车上巡视,亲自举起棒槌筑了三下。大司徒王寻和大司空王邑拿着符节,还有侍中常侍执法杜林等几十人监督指挥建造。崔发和张邯劝说王莽说:“德行崇高的人必然礼仪丰富,应当让这项工程的结构规模显得堂皇富丽,让全国人民都知道,而且要让千秋万代之后都能法超过。”王莽便广泛征求全国工匠的许多设计图样,运用勾股定理来测量计算,以及官吏和平民由于陈慨好义捐献钱粮来帮助建设的,在大路上络绎不绝。拆毁长安城西上林苑中的建章宫、承光宫、包陽宫、大台宫、储元宫和平乐馆、当路馆、陽禄馆,共十多所,拿它们的木材砖瓦来修建九所祠庙。从这个月起,下了六十多天的大雨。让平民缴纳米粮六百斛可以作郎官,原来是郎官的可以增加俸禄和赏赐爵位到附城为止。九所祠庙是:第一是黄帝太初祖庙,第二是虞帝始祖昭庙,第三是陈胡王统祖穆庙,第四是齐敬王世祖昭庙,第五是济北愍王王祖穆庙,共五所祖庙永远不准废除;第六是济南伯王尊弥昭庙,第七是元城孺王尊弥穆庙,第八是陽平顷王戚榈昭庙,第九是新都显王戚弥穆庙。殿堂都是层叠的房屋。太初祖庙东西南北四方各长四十丈,高十七丈,其余的祠庙相当于它的一半。用铜皮包裹斗拱,用镶金镶银的花纹作为装饰,用尽了各种工艺美术的技巧。把高地作为基础,把旁边低下的地方增筑起来,工程费用无法计算,累死的奴隶和民夫上万人。 钜鹿郡男子马适求等人谋划发动燕地、趟地的军队来讨伐王莽,大司空的办事人员王丹发觉了,把它上报。王莽派遣三公大夫去逮捕追究他们的党羽,牵连到各郡国权威人士几千人,都被处死。赐封王丹为辅国侯。 自从王莽措施不合时令,百姓怨恨,王莽仍安于这种状况,又下文告说:“想到制定这样的权宜法令以来,长安是六乡大县的中心城市,报警的鼓声响得稀少了,盗贼减弱、减少了,百姓安居乡土,年成因此获得了丰收,这就是采取权宜措施的功效。现在匈奴没有灭亡,西南夷没有灭绝,四方各地像一团乱麻,盗贼没有完全消灭,又在兴办恭敬祖宗和神祇的大建设,民众动摇。现在还有必要实行这项法令,到二年底终止它,用来保全善良的老百姓,挽救愚蠢邪恶的人。” 这一年,废止大钱和小钱,改用货布,货布长二寸五分,宽一寸,值货钱二十五枚。货钱直径长一寸,重五铢,每枚是一个单位。两种货币同时流通。敢有私自铸钱和衹用布货的,邻居知情不揭发检举的,都没收作官府的奴婢。 太傅平晏死了,任命予虞唐尊作太傅。唐尊说:“国库空虚,人民贫困,灾祸的根源在于奢侈过度。”于是身穿小袖短衣,乘坐母马驾的简陋的车子,睡坐时用干草作衬垫,用瓦器作具,又用瓦器盛着食物赠送公卿大官。外出时看到不分开走路的男女,唐尊自己下车,采用象征性的刑罚,拿红色抹布弄脏他们的衣服。王莽听到了,赞赏他的作法,下诏书明白告诫公卿大臣考虑向他看齐。赐封唐尊为平化侯。 这时候,南郡人张霸和江夏郡人羊牧、王匡等在云杜县绿林山起事,号称下江兵,部队都有一万多人。武功县中水乡居民三家房屋陷下去成为了池沼。 二年正月,把州牧提高到三公的地位,调查揭发松松垮垮的官吏,另外设置州牧、部监的副职,俸禄是元士级,戴着法冠,像汉朝的刺史一‘样执行任务。 这个月,王莽的妻子死了,赐给谧号叫孝睦皇后,安葬在渭陵长寿园西边,让她永远侍奉文母,给她的墓地起名叫亿年。当初王莽的妻子由于王莽几次杀死了她的儿子,哭瞎了眼睛,王莽让太子王临住在宫中照顾她。王莽妻子身边的侍者原碧,王莽奸婬了她。后来王临也跟她通奸,恐怕事情泄露,两个人计划一同杀死王莽。王临的妻子刘情,是国师公的女儿,会观察星象,告诉王临宫中将会有白衣会。王临高兴了,以为自己所计划的事将会成功。后来被贬降作统义陽王,被打发到外面的宅子裹居住,更加忧虑恐惧。当王莽的妻子病得厉害的时候,王临给她一封信说:“皇上对于子孙极为严厉,以前长孙和仲孙都是三十岁的年纪就死了。现在我王临又刚好三十岁,衹恐怕一旦皇后有什么不幸,我就不知道会死在哪裹!”王莽来探望妻子的病情,看见了那封信,大发怒火,怀疑王临有恶意,不让他参加丧礼。已经安葬了,逮捕原碧等人审问,完全承认了通奸、谋杀等情况。王莽想要掩盖造件事,派人杀死办案人员司命从事,把他们埋在监狱裹,家裹不知道他们到哪裹去了。赐给王临毒药,王临不肯喝,自杀而死。命侍中骠骑将军同说侯王林赐给鬼衣和印信,下策书说:“符命文辞说要立王临作统义陽王,这是说新朝开国三万六千年之后,作为王临的后代的人才会像潜龙飞腾一样兴起。我以前错误地听从舆论的意见,把王临作为太子,后来发生了暴风的灾异,就顺从符命,立他作统义陽王。在此以前,从此以后,他不表示服从,以致不能享受自己的福气,年纪轻轻短命而死,可悲啊!考查所作所为赐予谧号,赐给他谧号叫缪王。”又命令国师公说:“王临本来不懂得星象,事情是从刘情开始的。”刘惰也自杀了。 这个月,新迁王王安病死了。当初,王莽为列侯去封国的时候,宠爱侍者增秩、怀能和开明。怀能生下了儿子王兴,增秩生下了儿子王匡和女儿王晕,开明生下了女儿王捷,都留在新都国,因为他们的身份不明的缘故。等到王安病得厉害了,王莽自己担心没有儿子,替王安写了一道奏章,让他上奏道:“王兴等人的母亲虽然出身微贱,亲属关系仍然是皇子,不可以抛弃。”王莽把奏章交给各大臣传阅,都说:“王安友爱兄弟,应当趁着春夏两季加给封爵。”于是派遣使者用王车前去迎接王兴等人,赐封王兴为功脩公,王匡为功建公,王晕为睦脩任,王捷为睦逮任。王莽的孙子公明公王寿病死了,一个月裹死了四个人。王莽毁坏汉武帝和汉昭帝的祠庙,把子孙分别埋葬在裹面。 魏成郡大尹李焉跟占卦者王况商量,王况对李焉说:“新朝开国以来,田地和奴婢不准买卖,几次改变货币,频繁地征调民间的人力和物资,军队騷扰,四方外族纷纷入侵,百姓怨恨,盗贼纷纷起事,汉朝会复兴。您姓李,李和征读音相近,征声属火,应当成为汉朝的辅佐。”于是替李焉写作谶书,说道:“文帝发怒了,在陰间督促军队,北方通告匈奴,南方通告越人。江中的刘信,结成仇敌,报复冤仇,要恢复和继承祖宗的事业,四年会要出兵。江湖上有大盗,自称为樊王,姓刘,千万人成群结队,不接受赦免的命令,要动摇长安和洛陽。十一年会要进攻,太白星发出光辉,岁星进入东井宿,他的号令应当推行。”又说明王莽的大臣们的吉凶祸害,各有日期。汇编成为十多万字。李焉让属员抄写那本书,属员逃走告发了他。王莽派遣使者就地逮捕李焉,交付司法官吏进行审判,都被处死。 三辅区盗贼纷纷起事,便设置捕盗都尉的官职,让执法谒者在长安城郊追击盗贼,建立鸣鼓攻贼的警报旗帜,使者跟随在他们的后面进行监督。派遣太师牺仲景尚和更始将军护军王党率领军队攻打青州和徐州,国师和仲曹放协助郭兴攻打句町。转运全国的钱粮前往西河郡、五原郡、朔方郡和渔陽郡,每一郡以百万计,想要用以攻打匈奴。 秋季裹,降霜,冻死了豆类,关东地区饥荒严重,发生了蝗灾。 平民违犯铸钱的禁令,邻居连坐,被没收作官府的奴婢。其中男子坐囚车,儿童和妇女步行,用铁锁链束缚他们的脖子,辗转前往铸钱的官府,以十万计。到达后改变他们的夫妻关系,愁苦而死的十个中有六七个。士孙喜、景尚和曹放等人攻打盗贼没有取胜,军队胡作非为,百姓更加困苦。 王莽因为王况的谶书说荆、楚地区会兴起,李姓成为辅佐,想要厌胜它,于是授任侍中掌牧大夫李琴作大将军、扬州牧,赐名叫李圣,让他统率军队奋勇进击。 上谷郡人储夏自动请求愿意去劝说瓜田仪投降,王莽任命他作中郎,让他去叫瓜田仪出来投降。瓜田仪上文书表示投降,还没有出来就死了。王莽要来他的尸体安葬了他,给他修起高大的坟墓和祠庙,赐给谧号叫瓜宁殇男,希望用这样的办法招徕其余的人,可是没有肯投降的。 闰月丙辰日,宣布全国大赦,全民的国丧和在韶书下达前的民间私人丧服也都解除。 郎官陽成脩进献符命,说应当再立皇后,又说:“黄帝靠着一百二十个女子成了神仙。”王莽于是派遣中散大夫和谒者各四十五人分道巡视全国,广泛选取有被邻里推崇的美好女子送上名册来。 王莽梦见长乐宫铜人有五个起立,他厌恶遣件事,想到铜人上刻着“皇帝刚刚统一全国”的字样,就派尚方工人凿掉所梦见的铜人胸前的文字。又感应汉高帝庙的神灵,派遣虎贲武士进入汉高帝庙,抽出剑来四面掷击,用斧子砍坏门窗,用桃木汤挥洒墙壁,用土红色鞭子抽打墙壁,让轻车校尉住在那裹,又让中军北垒校尉住在汉高帝的寝庙裹。 有人说黄帝由于建造了华丽的车盖而成为神仙,王莽便制造九层的华丽车盖,高八丈一尺,用黄金装饰车盖的骨架,用羽毛装饰车盖,用内部装置机械的四轮大车装载,套着六匹马,由裹着黄头巾、穿着黄衣服的力士三百人护卫,车上的人敲着鼓,拉车的人都呼喊“登仙”的口号。王莽外出时,让它在前头。官吏们私下襄说:“这像灵柩车,不是神仙的用物。” 这一年,南郡人秦丰的部队将近一万人。平原郡女子迟昭平能够解说博奕经,用八枚博具投掷取胜,也在黄河的险要地区聚集了几千人。王莽召集大臣们询问捉拿盗贼的计划方案,都说:“这些触犯了天条的罪犯,行走的死尸,活不多久了。”原左将军公孙禄应召来参加会议,他说:“太史令宗宣掌管天文历法,推测气运的转移变化,把凶险的征象当作吉利的征象,淆乱天文,贻误朝廷。太傅平化侯用虚伪的言行掩饰自己来窃取名誉地位,‘害了人家的子弟,。国师嘉信公颠倒《五经》,毁坏了师法,造成学术界的思想混乱。明学男张邯和地理侯孙陽搞井田制。使得民众丧失土地产业。牺和鲁匡设立六项管理制度,弄得工商业者走投无路。说符侯崔发吹牛拍马来讨好,使得下情不能上达。应当处死这几个人来安慰全国人!”又说:“匈奴不可以去攻打,应当跟它和好。我恐怕新朝的忧患不在匈奴,而在国家内部。”王莽发火了,让虎贲武士搀扶公孙禄走了。然而稍微采纳了他的某些意见,把鲁匡降职去作五原郡卒正,因为老百姓怨恨抨击的缘故。六管制度并不是鲁匡一个人搞起来的,王莽为了满足大家愿望就把他抛弃了。 起初,各地人民都由于饥寒贫苦才艇而走险去作盗贼,逐渐聚集成为群体,时常盼望着年成丰收了能够返回家园。部队虽然以万计,为首的衹称巨人、从事、三老、祭酒,不敢攻占城市,到处抢劫糊口,每天吃完就算了。各县长官和州牧、郡太守都是自己乱碰乱撞被杀伤而死的,盗贼并不是存心想要杀死他们,可是王莽一直不懂得这个道理。这一年,有个大司马士到豫州办案,被盗贼俘虏了,盗贼把他送交县裹。这个人回来,上报告备文捆说情况。王莽大发怒火,认为这是诬蠛欺骗,把他送进了监狱。于是下文告责备四辅三公道:“吏的意思就是管理、治理人民。宣扬德政,彰明恩泽,去管教抚育人民,这是善良政治的原则。压制强梁,督察奸邪,逮捕处死盗贼,这是正义行为的标准。现在就不是这个样子。盗贼发生了,不能够逮捕法办,直到结成群体,拦劫乘坐传车的朝廷官吏。官脱了身的,又妄白说‘我列举罪状谴责盗贼“为什么干这种事”,盗贼说“就因为贫穷的缘故罢了”。盗贼送我出来。,现在一些糊涂人谈论的通常多是这样。想想看,由于贫困饥寒,犯法为非作歹,大的群体去抢劫,小的一个人去偷窃,不过这样两种方式,现在竟然有计划有组织以千百计,这是叛乱的罪魁祸首,难道是饥寒可以解释得了的吗?七公应当严肃告诫卿大夫、卒正、连率和各大尹,认真管教抚养善良人民,迅速捉拿歼灭盗贼。如有不同心合力,憎恨邪恶行为,谴责盗贼,而胡说他们是由于饥寒所迫才这样干的,就逮捕监禁,查办他们的罪行。”于是官吏们更加惶恐,没有谁敢说盗贼的真实情况,又不准擅自调动军队,盗贼因此终于无法制服。 衹有翼平郡连率田况一向果断勇敢,他发动年龄在十八岁以上的民众四万多人,发给他们库存的武器,把军事法令刻在石上向他们宣布。赤眉军听到了,不敢进入郡界。田况自动弹劾检举自己,王莽责备田况:“没有发给虎符而擅自调集军队,这是擅动干戈犯上作乱,这种罪名应当跟贻误军机同样处理。因为你自己保证一定捉拿消灭盗贼,所以姑且不予处分。”后来田况自动请求越过郡界攻打盗贼,他的军队所指向的盗贼都被打败了。王莽用加盖了御玺的诏书命令田况代理青州和徐州两州牧的职务。田况上报告说:“盗贼刚发生,他们的基础很薄弱,但不是地方治安官吏和邻裹后备兵所能捉拿得了的。责任在于县级主要官吏不在意,县裹欺骗郡裹,郡裹欺骗朝廷,实际上有一百人,衹说十人,实际上有一千人,衹说一百人。朝廷忽略,不立即进行督察,给予责罚,终于发展到蔓延几州,才派遣将帅,多派出使者,辗转督促。郡裹县裹尽力服事上级长官,应付责问检查,供给酒饭,准备物资和费用,来解救自己的死罪,没有工夫再去考虑盗贼和办理公事。将帅又不能亲自率领军官和士兵去冲锋陷阵,一交战就被盗贼打败,士气逐渐削弱,徒然耗费了老百姓的钱粮。前次幸而得到了赦免的命令,盗贼想要解散,有人反而加以截击,他们惶恐地退入山谷,辗转传告原先各郡县已经投降的盗贼,都更加惊骇,恐怕被欺骗以致被消灭,因为饥荒时期人心容易动摇,十来天的时间又是十多万人,造就是盗贼所以众多的缘故。现在洛陽以柬地区,米价每石值两千钱。我看到诏书,说想要派遣太师和更始将军前来,他们两人是权威的大臣,一定要多带人员,而沿途民穷财尽,无法供给,如果随从人员太少,就无法用来威震远方。应当迅速选择州牧、大尹以下官吏,明确规定对他们的赏罚,让他们收集没有城堡的分散的乡聚和小封国,把它们的老弱居民迁移安顿到大城裹,储积粮食,合力坚守。盗贼来攻城,就不能攻下,所经过的地方没有粮食,凭这样的发展趋势,他们就不可能大规模聚集。像这样,招抚他们就一定会投降,攻打他们就一定会被消灭。如果徒然再多派出将帅,地方官民害怕他们,反而比害怕盗贼还厉害。应当全部调回乘坐传车的众多使者,让地方官民得到休养生息。您如果把乎定两州盗贼的任务委托我田况,我一定平定他们。”王莽畏忌厌恶田况,悄悄派出了接替他的人,派遣使者赐给田况盖了御玺的韶书。使者到达,会见了田况,便让接替的人监管他的部队。田况随同使者西行,到了长安,授任他作师尉大夫。田况走了以后,齐地的局势终于不可收拾了。 三年正月,九所祠庙建筑竣工,安放了神主。王莽去拜见,车队按照最高规格组成,他的乘车套着六匹马,马披着用五彩羽毛织成龙形图案的套子,头上装着义角,有三尺长。华盖车和十辆大型战车走在前头。于是赏赐主持建庙工程的大司徒和大司空各一千万钱,侍中和中常侍以下人员都有封赏。赐封建庙大工匠仇延为邯淡里附城。 二月,霸桥发生了火灾,几千人用水浇泼,不熄。王莽讨厌这件事,下文告说:“三皇象征春天,五帝象征夏天,三王象征秋天,五霸象征冬天。从三皇、五帝到三王,都是靠德行来决定国家统治权力的转移;五霸的出现,是由于这个时期没有权威的帝王来统治,只好由他们来填补时代的空缺,因而获得了天运,所以他们的治国原则是杂乱的。想起长安的大街多数根据所邻近的地方起名。前向二月癸巳曰的深夜,到甲午日的早晨,火烧霸桥,从束端烧到西端,直到甲午曰的傍晚,桥烧光了火才熄灭。大司空巡视审问,有人说贫民在桥下留宿,可能是他们烤火取暖,造成了这场灾害。第二天就是乙末日,是立春的日子。我凭着神明圣祖黄帝、虞帝的后代子孙的身份承受天命,到地皇四年是十五年。刚好在三年冬季的尽头彻底毁灭,反映了杂乱的霸道的霸桥,想要用来完成新朝统一长存的治国原则。又用毁灭这座桥来警告我们,要开拓东方的道路。现在东方年岁灾荒,人民饥饿,道路不通,束岳太师迅速制定法令条规,开放东方各处粮仓,救济贫苦人民,实行仁慈的原则。应当把霸馆改名为长存馆,把霸桥改名为长存桥。” 这个月,赤眉军杀死了太师牺仲景尚。关东地区人吃人。 四月,派遣太师王匡和更始将军廉丹束征,到京城城门外送行,天下大雨,淋湿了衣服才停止。老年人叹息说:“这是为军队哭泣!”王莽说:“想起不幸的命运,跟灾害之气相会合,到去年终止了。大旱灾、霜灾、蝗灾不断发生,饥荒接连来到,百姓生活困难,到处流浪,在今年春天尤其厉害,我非常悲伤。现在派束岳太师特进裹新侯开放东方各处粮仓,救济贫苦人民。太师公所不经过的地方,分派大夫和谒者同时开放各处粮仓,以保全善良的老百姓。太师公随后同大使五威司命、位右大司马、更始将军平均侯廉丹前往兖州,镇抚所属官吏和人民,还有青州和徐州原来无法无天的盗贼没有完全解散或者后来又聚集起来的,都把他们消灭干净,以求安定亿万人民。”太师和更始将军一起统率精锐士兵十多万人,所经过的地方放任士兵,不加约束。束部地区人民为他们编成俗语说:“宁肯遇着赤眉军,不要遇着太师兵!太师兵抢劫还是小事,更始兵屠杀我们!”终于像田况所说的一样。 王莽又派遣很多大夫和谒者分道教授人民把草木熬成胶,胶不能吃,反而增加人力物力的浪费。王莽下文告说:“想到人民生活困难,虽然普遍开放各处粮仓去救济他们,还恐怕不够。应当权且开放全国山林湖沼的禁令,凡属能够采取山林湖沼的产物而又符合季节时令规律的,应当听任他们,不要让他们缴纳捐税。到地皇三十年恢复原来的状态,那是王光上戊的六年了。如果让强梁的官吏和狡猾的豪民垄断了那些利益,普通人民得不到好处,那就不是我的用意了。《易经》不是说过吗?‘削减贵族的利益,增加平民的利益,人民无比高兴。’《书经》说:‘说了不能够做到,造就叫作不治安。’唉!大臣们呀,能不担心吗!” 这时下江兵势盛,新市人朱鲔和平林人陈牧等都又集合部队,攻打乡村小集镇。王莽派遣司命大将军孔仁巡察豫州,派遣纳言大将军严尤和秩宗大将军陈茂攻打荆州,各随带军官和士兵一百多人,坐船从渭河进入黄河,到华陰县才上岸乘坐传车,到辖区招集士兵。严尤对陈茂说:“派出将领不发给兵符,遇事一定要先请示然后才能行动,这就好像牵着猎犬而要求它去捉住野兽一样。” 夏季里,蝗虫从东方飞来,遮蔽了天空,飞到长安,飞进了未央宫,附于殿堂楼阁。王莽设置奖励发动官吏和平民去捕捉扑打。王莽因为全国粮价昂贵,想要厌胜它,给大仓设置卫兵,相对持戟交叉着守卫仓门,称为“朝政从旁边小门开始”。 进入函谷关的流民有几十万人。于是设置赡养官吏发粮食给他们吃。使者监督领导,跟小辟吏一起盗窃了那些粮食,流民饿死的十人中有七八人。在此之前,王莽让中黄门王业管理长安贸易,压低价格向人民收购物资,人民非常厌恨他。王业由于节省收购费用立了功,赏赐了附城的爵位。王莽听到城裹发生了饥荒,向王业询问情况。王业说:“都是些流民。”于是买些市场上的精米饭和肉汁,拿进去给王莽看,说道:“居民的食物都像这个样子。”王莽信了他的话。冬季裹,无盐县索卢恢等人占据县城起兵造**。廉丹和王匡攻下了县城,斩首一万多人。王莽派遣中郎将捧着加盖了御玺的韶书去慰劳廉丹和王匡,进升为公爵,赐封有功的军官和士兵十多人。 赤眉军别部校尉董宪等人的部队几万人在梁郡活动,王匡想要进攻他们,廉丹认为新近攻下县城的士兵疲劳了,应当暂时让士兵休整一下恢复战斗力。王匡不听从,单独带领军队前进,廉丹只好跟着他。在成昌进行会战,军队吃了败仗,王匡逃走了。廉丹派军官拿着自己的印信和符节交给王匡,说道:“小儿可以逃走,我不行!”便停下来,战斗而死。校尉汝云和王隆等二十多人在另外的地方进行战斗,听到这个消息,都说:“廉将军已经死了,我们还为了谁活着?”飞马冲向贼军,都战斗而死。王莽伤痛,下文告说:“想起您拥有很多经过挑选的精锐士兵,各郡的好马、仓储粮食、库存金钱都准许你自己调用,可是忽略了诏书裹所说的战略战术,离开了自己的权威标志,骑着马大喊大叫,被乱刀所杀害,可悲呀!赐给谧号叫作果公。” 国将哀章对王莽说:“皇祖考黄帝的时候,中黄直作大将,打败并杀死了蚩尤。现在我居于中黄直的职位,愿意去平定山东地区。”王莽派遣哀章赶往东方,跟太师王匡合力。又派遣大将军陽浚去防守敖仓,大司徒王寻统率十多万人驻扎洛陽,坐镇南宫,大司马董忠在中军北垒营地训练士兵练习武艺,大司空王邑兼理三公的职务。大司徒王寻刚从长安出发,在霸昌厩过夜,丢失了他的黄金铁斧。王寻的办事官员房扬一向放纵直率,便哭着说:“造就是经书上所说‘失掉了锐利的斧子’的意思啊!”他自我弹劾离职了。王莽把房扬打死了。 各处盗贼每每几万人进攻城邑,杀死二千石级以下的官吏。太师王匡等人交战多次不胜利。王莽知道全国民心分离背叛,事势已经到了尽头,再也无计可施了,于是商量着派遣风俗大夫司国宪等人分路巡视全国,废除有关井田制度、不准买卖奴婢和征收山林湖沼税等六管制度的禁令,登上帝位以来所不便于民的诏令都收回去。使者们正在等待接见还没有出发,恰好世祖和哥哥齐武王刘伯升、宛县人李通等率领春陵子弟几千人,招来新市朱鲔和平林陈牧等部联合攻下棘陽县。这时候,严尤和陈茂打败了下江兵,成丹和王常等几千人单独逃走,进入南陽郡境内。 十一月间,在张宿天区有一颗流星光芒四射,向东南运行,经过五天不见。王莽几次召见、询问太史令宗宣,许多术数家都虚伪地回答,说天文现象平安良好,各股盗贼行将灭亡。王莽勉强用这些话来安慰自己。 四年正月,漠军得到下江王常等部作为支援,进攻前队大夫甄阜和属正梁丘赐,把他们都杀了,歼灭了他们的部队几万人。起初,京城听到青州和徐州盗贼部队几十万人,一直没有告、官号、旗帜、徽章,都对他们感到惊奇。喜欢多事的人私下裹说:“这些人莫不像古代的三皇不要文书、称号吧?”王莽也暗中感到奇怪,询问大臣们,大臣们没有人回答。衹有严尤说:“这不足为奇。自从黄帝、商汤和周武王行军用兵,都一定要有建制、旗帜和号令,现在这些人没有这些制度,衹不过是一群群饥寒盗贼,像牲畜成群结伙一样,不懂得采用这些办法罢了。”王莽非常高兴,大臣们都佩服。等到后来汉军刘伯升起事,都自称将军,攻打城市,占领地盘,杀死甄阜之后,发布文告,宣传自己的主张,声讨王莽的罪恶。王莽听到了,才担心和害怕起来。 汉军乘胜包围了宛城。起初,世祖远房哥哥刘圣公先参加了平林兵。三月辛巳初一,平林兵、新市兵和下江兵的将领王常和朱鲔等人共同拥立刘圣公作皇帝,改年号为更始元年,任命了各种官吏。王莽听到这个消息,更加惶恐。他想要对外表示自己的心情是安定的,于是染黑了自己的头发和胡须,召进所征选的全国的美好女子,立杜陵县史家的女儿作皇后,送彩礼黄金三万斤,车马、奴婢、各种绸绢和珍珠宝玉等贵重物品以亿万计。王莽亲自在前殿两边台阶之间迎接,在上西堂举行新婚夫妇聚餐的仪式。设置和嫔、美御、和人共三人,爵位比照三公;嫔人九人,爵位比照九卿;美人二十七人,爵位比照大夫;御人八十一人,爵位比照元士:共一百二十人,都佩带印信,拿着弓袋。赐封史皇后的父亲史谌为和平侯,授任为宁始将军,史谌的两个儿子都作侍中。这一天,刮起了大风,发掘房屋,折断树木。大臣们祝贺说:“昨庚子曰雨水洗涤了道路,辛丑曰清洁宁静,了无纤尘,那天晚上东风强劲,从东北方向吹来。辛丑日是《巽卦》主帝的日子。《巽卦》象征风,它的含义是卑顺,作皇后的原则明确了,作母亲的规范具备了,这就是温和慈惠的造化功效。《易经》说:‘赐予这样的洪福,给国王的母亲。’《礼经》说:‘承受上天赐予的幸福,这种幸福是无限量、无止境的。’凡是想要依靠已经被推翻的汉朝、以火德称王的刘家的势力,都被泼洒冲刷,消灭得彻底干净了。庄稼丰茂,作物繁殖,人民欢喜,全民托福,全国上下都幸运得很!”王莽每天跟方士涿郡人昭君等在后宫考究房中术,放肆荒婬享乐。宣布全国大赦,可是还要说:“原汉朝舂陵侯的堂房侄儿刘伯升和他的族家、亲戚、党羽,狂妄地制造流言,迷惑群众,背叛天命,还有亲手杀害更始将军廉丹和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的人,还有北狄匈奴的叛乱头目舆和南荚贼虏若豆、孟迁,不适用这个文告。有能够捉到这些人的,都赐封为上公,封邑一万户,赏赐宝货五千万。” 又下诏书说:“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司命孔仁、兖州牧寿良、卒正王闳和扬州牧李圣迅速推进所属各州郡的部队共三十万人,围剿追捕青州和徐州的盗贼。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车骑将军王巡和左队大夫王吴迅速推进所属各州郡的部队共十万人,围剿追捕前队丑类。把投降就有活路的公开保证向他们明确宣布,如果再执迷不悟,不自行解散,那就都协力围剿,歼灭他们!大司空隆新公是皇族亲属,从前以虎牙将军的身份指向东方反贼就溃败,向西进攻叛乱头目就被粉碎,他是新朝有着崇高的权威和非凡的才能的大臣。如果狡猾的盗贼还不解散,就会派遣大司空统率百万大军征伐剿减他们!”于是派遣七公干士隗嚣等七十二人分路下达赦免命令晓谕各地。隗嚣等人一出京城,便逃跑了。 四月间,世祖和王常等人另外进攻颖川郡,攻下了昆陽县、郾县和定陵县。王莽听到这个消息更加惶恐,派遣大司空王邑坐传车前往洛陽,和司徒王寻调动各郡部队上百万人,称为“虎牙五威兵”,平定山东地区。有权自行赐封爵位,军政大计由王邑决定,任用选调来的许多通晓六十三家兵法和战略战术的专家,每人携带图书,领用武器,候补军官。把所有仓库裹的军需物资全都拿出来交给王邑,多带贵重物品和猛兽,想要显示朝廷的富足,用来震慑山东地区。王邑到达洛陽,各州郡分别选派了精锐的军队,由州牧和郡太守亲自率领,按照规定期限会合的有四十二万人,其余在路上的络绎不绝,人马和武器装备的威武齐全,自古以来出兵都没有过。 六月间,王邑和大司徒王寻从洛陽出发,想要到宛县去,取道颖川郡,经过昆陽县。昆陽城这时已经投降汉军,汉军守卫着它。严尤和陈茂跟两位统帅会合了,两位统帅指挥大军包围了昆陽城。严尤说:“自称皇帝的人在宛城,应当迅速前进。那裹攻下来了,其他城邑自然平定了。”王邑说:“百万大军,所经过地方的敌人都应当加以消灭,现在攻下这个县城,把裹面的人杀光,踏着敌人的血泊前进,前头的部队唱着胜利歌,后头的部队跳着胜利舞,难道不痛快吗!”便包围昆陽城几十层。城裹的守军请求投降,没有允许。严尤又说:“‘退回去的军队不要拦截,包围城邑要给裹面的人留下一个缺口’,可以按照兵法办,让他们有可能逃出去,藉以震慑宛城方面。”王邑又不听从。恰好世祖全部调动郾县和定陵县的军队几千人来援救昆陽城,王寻和王邑轻视他们,自己带领一万多人巡视阵地,告诫各军营都要约束部下不准擅自行动,自己单独迎击,跟汉军交战,不顺利。大军不敢擅自来援救,汉军乘胜杀死了王寻。昆陽城裹的守军冲出来两面夹攻,王邑逃走,军队大乱。大风刮走了屋瓦,大雨像泼水,大军崩溃,大喊大叫,老虎豹子也吓得战怵起来,士兵奔逃,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郡县。王邑单独和他所率领的长安勇士几千人回到了洛陽。关中地区听到这个消息,震动恐惧,盗贼纷纷起事。 又听到汉军说,王莽毒死了汉平帝。王莽便集合公卿以下官吏到王路堂,打开他所作的替平帝请求解除疾病、保全性命而后来收藏在保险柜裹的策书,流着泪把它给大臣们看。吩咐明学男张邯称道他的德行和有关符命的事情,乘机说:“《易经》说:‘把军队埋伏在茂密的草丛中,登上高大的土山了望,不敢前进,直到三年都不能兴起。’‘莽’是皇帝的名字。‘升’是说刘伯升。‘高陵,是说高陵侯的儿子翟义。说刘伯升和翟义在新皇帝的时代建立地下武装,还是会被消灭不能成功。”大臣们都喊“万岁”。又命令东方用囚车传送几个人,说“造就是刘伯升等人,都会被处死”。人民知道那是假的。 早先,卫将军王涉一向供养着道士西门君惠。西门君惠爱好天文谶讳,对王涉说:“有一颗星光芒四射,扫射皇宫,刘家会要复兴,国师公的姓名就是。”王涉相信了他的话,把它告诉了大司马董忠,多次一同到国师在殿中的值班室谈论星宿,国师没有回答。后来王涉特此前往,对刘歆流着泪说:“的确是想要跟您共同保护我们两个家族的安全,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刘歆于是给他谈论天文人事,东方军队必定成功。王涉说:“新都哀侯从小得病,功显君一向好酒,怀疑皇帝本来就不是我们王家的儿子。董公主管中军精兵,我率领宫廷警卫部队,伊休侯主管殿中警卫,如果我们几个同心合谋,一起劫持皇帝,向东方投降现在驻在南陽郡的天子,就可以保全我们的家族;不然的话,都会杀身灭族啊!”伊休侯是刘歆的长子,担任侍中五宫中郎将,王莽一向喜爱他。刘歆怨恨王莽杀死了他的三个儿女,又畏惧大祸临头,便跟王涉和董忠谋划,想要行动。刘歆说:“应当等待太白星出现,才可以行动。”董忠因为司中大赘起武侯孙伋也主管军队,又与孙伋商量。孙伋回到家裹,脸色变了,吃不下饭。他的妻子感到奇怪,便问他,他把那些情况告诉了她。他的妻子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她的弟弟云陽县人陈邯,陈邯想要告发他们。七月间,孙伋和陈邯一同去告发了,王莽派遣使者分别召唤董忠等人。这时董忠正在讲习武事进行大练兵,护军王咸说董忠谋划已经很久而不行动,恐怕走露了风声,不如就杀掉使者,率领军队进去。董忠不听从,便跟刘歆和王涉在宫中大臣官署会合。王莽让踅惮责问他们,都承认了。宫内太监们抽出刀来把董忠等人送到他们的值班室去,董忠抽出剑来想要抹脖子,侍中王望传告说大司马造**,太监们拿着剑一同杀死了他。大臣官署一片惊慌,互相传告,正在集中训练的士兵纷纷涌到郎官衙门,都是刀出鞘、箭上弓。更始将军史谌巡视各郎官衙门,告诉郎官们说:“大司马神经错乱,妄图造**,刚刚发动,已被处死。”命令他们都放下武器。王莽想要拿董忠来厌胜灾祸,让虎贲勇士用斩马剑剁碎董忠,用竹器盛着,传告说“反贼出来了”。下文告赦免大司马下属官吏和军官士兵被董忠所蒙蔽,参与造**还没有被发觉的。逮捕董忠的家族,用浓醋、毒药和小刀子、棘条子合成一穴埋葬了他们。刘歆和王涉都自杀丫。王莽因为这两个人是至亲和老部下,嫌厌人家说他的内部崩溃了,所以不公开宣布对他们的惩罚。伊休侯刘叠又因为一向谨慎,刘歆一直没有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他,衹免掉了侍中中郎将,改任中散大夫。后来殿中假山仙人掌旁边出现了穿着青衣的白发老头,看见了的郎官私下裹说那是国师公。衍功侯王喜一向会占卦,王莽让他用蓍草占了一卦,说:“担心兵灾火灾。”王莽说:“小孩子怎么学会了这些邪门旁道?这是我的皇祖先叔父王子侨要来接我了。” 王莽的军队在外面吃了败仗,大臣们在内部进行颠覆,身边没有人可资信任了,不能够再考虑远方的郡国,想要叫王邑回来跟他商量。崔发说:“王邑一向小心,现在损失了大军再调回,恐怕他持忠义而自杀,应当想办法好好安慰一下他的心情。”于是王莽派遣崔发坐传车去晓谕王邑道:“我年老了,没有正妻生的儿子,想要把国家政权传给你。命令你不要检讨罪责,相见时不要再说到那些事情。”王邑到达,任命他作大司马。大长秋张邯担任大司徒,崔发担任大司空,司中寿容人苗欣担任国师,同说侯王林担任卫将军。王莽忧闷得吃不下饭,衹喝酒,吃鲍鱼。阅读军书疲倦了,便靠着几案打盹儿,不再上床睡觉。喜欢搞趋吉避凶的小名堂,临到事态紧急,还一味在企图厌胜敌人。派遣使者去拆毁渭陵和延陵墓门的屏纲,说道:“不要让人民再想起汉朝了。”又用墨汁涂黑它们的围墙。称将军为“岁宿”,申水为“助将军”,还有右庚“刻木校尉”、前丙“耀金都尉”,又说:“拿着大斧,砍伐枯木;流出大水,淹没残火。”像这一类把戏,多得无法记载。 秋季裹,太白星流到了太微垣,照耀地面像月光一样。 成纪县人隗崔兄弟一道劫持大尹李育,拥立他们的侄儿隗嚣作大将军,进攻并杀死了雍州牧陈庆和安定郡卒正王旬,吞并了他们的军队,传递文告到各郡县,列举王莽的罪恶比夏桀、商纣还要多一万倍。 这个月,析县人邓晔和于匡在南乡起兵,有一百多人。这时析县县长率领军队几千人驻在郑亭,防守武关。邓晔和于匡对县长说:“刘家皇帝已经登位,您怎么不知道天命呢!”县长请求投降,全部接收了他的军队。邓晔自称辅汉左将军,于匡自称辅汉右将军,攻下了析县和丹水县,进攻武关,都尉朱萌投降。进攻右队大夫宋纲,杀死了他,西进攻下了湖县。王莽更加忧虑,不知道如何应付。崔发说:“《周礼》和《春秋左氏传》说,国家有了大灾难,就哭着去厌胜它。所以《易经》说‘首先放声大哭,后来才笑’。我们可以长吁短叹祷告上天祈求救助。”王莽自己知道失败了,便率领大批臣子到南郊,陈述他承受符命的首尾经过,仰天说道:“上天既然降命把国家政权交给我王莽,为什么不消灭那些盗贼?假使我王莽不对,希望您降下霹雷打死我王莽!”于是捶胸大哭,哭不出声来了,伏地叩头。又写了一篇告天的策书,陈述自己的功劳,有一千多字。众儒生和老百姓每天早晚会集起来哭,给他们准备了稀饭,哭得非常悲哀和能够背诵策文的,任命他们作郎官,达到五千多人。由踅惮率领他们。 王莽授任将军九人,都用“虎”作为将军的名号,称为“九虎”,率领京城警卫部队的精锐士兵几万人向东方开去,把他们的妻子儿女收容到皇宫裹作为人质。这时宫中储存一万斤一箱的黄金还有六十箱,黄门、钩盾、藏府、中尚方每处各有几箱。长乐宫御府、中御府和都内、平准库存钱币、绸绢、珍珠、实玉等各种财物很多,王莽更加吝惜它们,赏赐九虎部队的士兵每人四千钱。士兵非常怨恨,没有战斗意志。九虎将军到达华陰县回溪,扼守险要,北起黄河,南到崤山。于匡带领几千弓箭手,登高挑战。邓晔率领两万多人从闵乡县向南到枣街和作姑一线,打败了其中的一部,向北绕到九虎防线的后面攻打他们。六虎败走。史熊和王况回到朝廷接受死刑,王莽让使者责问他们死的人在哪裹,都自杀了;其他四虎逃跑了。还有三虎郭钦、陈巩和成重收集散兵,保卫京师仓。 邓晔打开武关迎接汉军,丞相司直李松率领两千多人到湖县,跟邓晔等人一道攻打京师仓,没能攻下来,邓哗派弘农郡吏员王宪作校尉,带领几百人向北渡过渭河,进入左冯翊境内,攻下城邑,占领地盘。李松派遣偏将军韩臣等人径直西进,到达新丰县,跟王莽的波水将军交战,波水将军败逃。韩臣等人追赶逃跑的败兵,直到长门宫。王宪向北到达了频陽县,所经过的地方官吏都来迎接投降。世家大族烁陽县人申碣和下邦县人王大都率领部队跟随王宪。三辅阁县牦邰县人严春、茂陵县人董喜、蓝田县人王孟、槐里县人汝臣、盘医县人王扶、陽陵县人严本和杜陵县人屠门少这班人,部队都有几千人,自立名号称为汉朝的将军。 这时李松和邓晔认为京城小小的仓储地还没有能够攻下来,更何况长安城,衹有等待更始帝的大军来到才能进攻。就带着军队到了华陰县,制造攻城器械。而长安附近的部队四面会合城下,听到天水郡隗家的部队正要到来,都争着想要先进城,贪图建立大功和抢劫财物的利益。王莽派遣使者分路赦免城裹各个监狱的犯人,都发给武器,杀猪喝它的血,跟他们立誓说:“如有不为新朝效力的人,社鬼记住他!”更始将军史谌率领着他们,渡过渭桥,都四散逃跑了。史谌一个人回来。各部士兵挖掘王莽的妻子、儿女、父亲、祖父的坟墓,焚烧他们的棺材以及九庙、明堂和辟雍,火光照耀到城。有人对王莽说:“城门守兵是柬部地区的人,不可以信任。”王莽改调越人骑兵担任守卫,每座城门设置六百人,各有一个校尉。 十月戊申初一,攻城部队从宣平城门进入,造就是民间所说的都门。张邯巡视城门,遇着士兵被杀了。王邑、王林、王巡和踅惮等人分别带兵在北阙下抗击。汉军士兵贪图更始帝所规定的捉到或杀死王莽的封赏,因而奋勇作战的有七百多人。恰好天黑了,官吏和贵族都逃跑了。二日己酉,城裹青年朱弟和张鱼等人恐怕遭抢劫,成群结队,奔跑喧哗,焚烧尚方工场门,砍开敬法殿的小门,喊道:“反贼王莽,怎么不出来投降?”火烧到了后宫的官署,这裹是黄皇室主居住的地方。王莽避火到了宣室前殿,火总是跟着他。宫人妇女哭叫着说:“应当怎么办!”这时王莽穿着全套天青色的衣服,佩带着御玺,拿着虞帝tt,首。天文郎在前面按着拭,随时拨动指针,王莽转动座席随着斗柄所指的方向坐着,说道:“上天把治理国家的圣德和使命赋予了我,漠军能把我怎么样!”王莽这时没有吃饭,精神有些困乏了。 三日庚戌,早晨天亮了,臣子们搀扶着王莽,从前殿向南走下宫中大道,向西走出白虎门,和新公王揖安排车子在门外等待。王莽登上车,前往渐台,想依靠池水作为防御,还是抱着符命和威斗,公卿大夫、侍中、黄门郎等随从官吏还有一千多人跟着他。王邑白天黑夜都在战斗,疲倦极了,士兵死伤快完了,他飞马进入宫中,经过辗转周折来到渐台,看见他的儿子侍中王睦脱下衣帽想要逃去,王邑喝住了让他返回,父子俩共同守卫着王莽。军人进入殿中,喊道:“反贼王莽在哪裹?”有个美人走出房来说:“他在渐台。”大批士兵追上去,包围了几百屑。台上也用弓箭跟包围的士兵对射,包围的士兵略微后退。台上的箭射尽了,没有箭再发射了,短兵相接。王邑父子、踅惮、王巡战斗而死,王莽躲进内室。申时过后,大批士兵上了台,王揖、赵博、苗欣、唐尊、王盛和中常侍王参等人都死在台上。商人杜吴杀死了王莽,取下了他的系印纽带。校尉东海郡人公宾就,是原大行主治礼郎,看见杜吴就问这条纽带的主人在哪裹。杜吴回答说:“在室内西北角的屋子裹。”公宾就认识,就割下了王莽的脑袋。军人们分裂了王莽的身躯,四肢关节、肌肉、骨骼被切割成许多块,争着去砍杀的有几十人。公宾就拿着王莽的脑袋前往王宪那裹。王宪自称为汉朝的大将军,城裹的军队几十万人都归属了他,住在长乐宫,把王莽的妃嫔都作为妻妾,使用王莽的车马、衣服和器物。六日癸丑,李松和邓晔进入长安,将军赵萌和申屠建也来到,因为王宪缴获了御玺没有上交,私藏了很多宫女,使用了天子的仪仗,把他捉来杀掉了。传送王莽的脑袋前往更始帝那裹,挂在宛城的街道上,百姓都去掷击它,有人切下他的舌头来吃了。 王莽的扬州牧李圣和司命孔仁在山东地区打了败仗,李圣格斗而死,孔仁率领他的部队投降了,随后又叹息说:“我听说,享受了人家的俸禄,就要为他的事业效死命。”便抽出剑来自杀了。还有曹部监杜普、陈定郡大尹沈意和九江郡连率贾萌都守卫郡城不肯投降,被汉军所杀。赏都郡大尹王钦和郭钦守卫京师仓,听到王莽已经死了,才投降,更始帝认为他们守节义,都赐封为侯爵。太师王匡和国将哀章在洛陽投降,传送到宛城,杀掉了他们。严尤和陈茂在昆陽城下被打畋以后,逃到沛郡谯县,自称是漠军将领,召集当地官吏和平民会集。严尤向他们宣讲王莽窃取皇位、天意让他灭亡和英明的汉朝复兴的情形,陈茂伏地哭泣。听到原汉朝钟武侯刘圣聚集军队在汝南郡自称皇帝,严尤和陈茂投降了他。刘圣把严尤任为大司马,陈茂任为丞相。他们十多天失败了,严尤和陈茂都死了。各郡县都全城投降,全国都回到了汉朝的统治之下。 早先,申屠建曾经追随崔发研究《诗经》,申屠建来到长安,崔发投降了他。后来又宣扬王莽取代汉朝的事,申屠建让丞相刘赐杀掉崔发示众。史谌、王延、王林、王吴和赵闳也投降了,又被杀掉。起初,各处自立名号的部队人人希望封侯。申屠建既已杀掉了王宪,又扬言三辅地区的民众狡猾,一起杀死了自己的君主。因此三辅地区的官吏和平民都惶恐起来,所属各县拥兵割据,申屠建等人没能攻下,派人飞马报告更始帝。 更始二年二月间,更始帝来到长安,下诏书宣布大赦,衹要不是王莽的子女,其他的人都赦免他们的罪责,所以王家族人得以保全。三辅地区全部平定,更始帝定都长安,住在长乐宫。府库完好,衹有未央宫火攻王莽三天,王莽一死就安定下来恢复了原状。更始帝到后,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政令教化不能够推行到全国。第二年夏季裹,赤眉军樊崇等部几十万人进入函谷关,拥立刘盆子,称为皇帝,进攻更始帝,更始帝投降了他们。赤眉军便焚烧长安的宫室和街道,杀害了更始帝。人民饥饿以致人吃人,死的人有几十万,长安城成为废墟,城裹没有人行走。汉朝祖宗的祠庙坟墓都被发掘,衹有杜陵和霸陵还完好。六月间,世祖登上皇位,然后国家政权得以重新建立,全国太平。 赞曰:王莽开始以皇亲国戚起家,屈己下人,勉力而行,从而博取名誉,赢得了家族称赞他具有孝友的品行,老师、朋友推许他具有仁厚的品德。等到他登上高位,辅佐朝政,在成帝、哀帝的时期,为国家辛勤治政,本着正直的原则行事,一举一动常常被人们称道。难道他就是孔子所说的“在家族中一定有名声,在朝廷上也一定有名声”,“表面上好像赞成宽仁厚道,行动中却违背它”的人吗?王莽本来没有仁厚的品德,却有着花言巧语、虚伪奸诈的才能,又利用四个伯父、叔父经历了元帝、成帝两代所掌握的权力,遇到汉朝中途衰落,皇位三次没有继承人,而王太后寿命很长得以长期作为他的保护人,因此得以施逞他的奸诈邪恶的手段,从而造成篡夺皇位、窃取政权的灾祸。根据这些事实推论起来,这也是天时,不是人力做得到的。等到他窃取了皇帝的地位,居于不该他所应当占据的地位,败亡的趋势比夏桀、商纣的时候还要来得快,而王莽却若无其事地认为自己就是黄帝、虞舜再世。于是开始放纵暴戾,放肆施逞他的威势权术,欺忤上天,残害人民,穷凶极恶,流毒全国,灾祸蔓延四方外族,还不足以满足他的欲望。因此全国人民忧愁地丧失了他们乐生的心意,朝廷和地方都怨愤,远处和近处一齐发动起来,京城守不住,躯体被分裂,终于使得全国的城市成为废墟,坟墓遭到发掘,害尽了活人,殃及到死尸,自从有文字记载的乱臣贼子这类没有道义的人,查考他们所造成的灾祸和所遭到的失败,都没有像王莽这样厉害的。从前秦朝焚毁储经》、《书经》等典籍从而确立自己一家的主张,王莽引用《六经》来装饰谬论,他们的目的完全一样,手段截然不同,都由此而导致灭亡,他们都是没有德行而窃据君位,都不是天命的命运,衹是一些杂色婬声,多余的闰月,被圣王扫荡的对象罢了。 卷一百 上 叙传 第七十上 (班家历史,班固序文) 【原文】 班氏之先,与楚同姓,令尹子文之后也。子文初生,弃于瞢中,而虎乳之。楚人谓乳“穀”,谓虎“於菟”,故名穀於菟,字子文。楚人谓虎“班”,其子以为号。秦之灭楚,迁晋、代之间,因氏焉。 始皇之末,班壹避地于楼烦,致马、牛、羊数千群。值汉初定,与民无禁,当孝惠、高后时,以财雄边,出入弋猎,旌旗鼓吹,年百余岁,以寿终,故北方多以“壹”为字者。 壹生孺。孺为任侠,州郡歌之。孺生长,官至上谷守。长生回,以茂林为长子令。回生况,举孝廉为郎,积功劳,至上河农都尉,大司农奏课连最,入为左曹越骑校尉。成帝之初,女为婕妤,致仕就第,资累千金,徒昌陵。昌陵后罢,大臣名家皆占数于长安。 况生三子:伯、斿、稚。伯少受《诗》于师丹。大将军王凤荐伯宜劝学,召见宴昵殿,容貌甚丽,诵说有法,拜为中常侍。时,上方乡学,郑宽中、张禹朝夕入说《尚书》、《论语》于金华殿中,诏伯受焉。既通大义,又讲异同于许商,迁奉车都尉。数年,金华之业绝,出与王、许子弟为群,在于绮襦纨绔之间,非其好也。 家本北边,志节慷慨,数求使匈奴。河平中,单于来朝,上使伯持节迎于塞下。会定襄大姓石、李群辈报怨,杀追捕吏,伯上状,因自请愿试守期月。上遣侍中中郎将王舜驰传代伯护单于,并奉玺书印绶,即拜伯为定襄太守。定襄闻伯素贵,年少,自请治剧,畏其下车作威,吏民竦息。伯至,请问耆老父祖故人有旧恩者,迎延满堂,日为供具,执子孔礼。郡中益弛。诸所宾礼皆名豪,怀恩醉酒,共谏伯宜颇摄录盗贼,具言本谋亡匿处。伯曰:“是所望于父师矣。”乃召属县长吏,选精进掾史,分部收捕,及它隐伏,旬日尽得。郡中震栗,咸称神明。岁余,上征伯。伯上书愿过故郡上父祖冢。有诏,太守、都尉以下会。因召宗族,各以亲疏加恩施,散数百金。北州以为荣,长老纪焉。道病中风,既至,以侍中光禄大夫养病,赏赐甚厚,数年未能起。 会许皇后废,班婕妤供养东宫,进侍者李平为婕妤,而赵飞燕为皇后,伯遂称笃。久之,上出过临侯陽,伯惶恐,起视事。 自大将军薨后,富平、定陵侯张放、淳于长等始爱幸,出为微行,行则同舆执辔;入侍禁中,设宴饮之会,及赵、李诸侍中皆引满举白,谈笑大噱。时乘舆幄坐张画屏风,画纣醉踞妲己作长夜之乐。上以伯新起,数目礼之,因顾指画而问伯:“纣为无道,至于是乎?”伯对曰:“《书》云‘乃用妇人之言’,何有踞肆于朝?所谓众恶归之,不如是之甚者也。”上曰:“苟不若此,此图何戒?”伯曰:“‘沉湎于酒’,微子所以告去也;‘式号式呼’,《大雅》所以流连也。《诗》、《书》婬乱之戒,其原皆在于酒。”上乃喟然叹曰:“吾久不见班生,今日复闻谠言!”放等不怿,稍自引起更衣,因罢出。时,长信庭林表适使来,闻见之。 后上朝东宫,太后泣曰:“帝间颜色瘦黑,班侍中本大将军所举,宜宠异之,益求其比,以辅圣德。宜遣富平侯且就国。”上曰:“诺。”车骑将军王音闻之,以风丞相御史奏富平侯罪过,上乃出放为边都尉。后复证入,太后与上书曰:“前所道尚未效,富平侯反复来,其能默乎?”上谢曰:“请今奉诏。”是时,许商为少府,师丹为光禄大夫,上于是引商、丹入为光禄勋,伯迁水衡都尉,与两师并侍中,皆秩中二千石。每朝东宫,常从;及有大政,俱使谕指于公卿。上亦稍厌游宴,复修经书之业,太后甚悦。丞相方进复奏,富平侯竟就国。会伯病卒,年三十八,朝廷愍惜焉。 斿博学有俊材,左将军史丹举贤良方正,以对策为议郎,迁谏大夫、右曹中郎将,与刘向校秘书。每奏事,斿以选受诏进读群书。上器其能,赐以秘书之副。时书不布,自东平思王以叔父求《太史公》、诸子书,大将军白不许。语在《东平王传》斿亦早卒,有子曰嗣,显名当世。 稚少为黄门郎中常侍,方直自守。成帝季年,立定陶王为太子,数遣中盾请问近臣,稚独不敢答。哀帝即位,出稚为西河属国都尉,迁广平相。 王莽少与稚兄弟同列友善,兄事斿而弟畜稚。斿之卒也,修緦麻,赙赗甚厚。平帝即位,太后临朝,莽秉政,方欲文致太平,使使者分行风俗,采颂声,而稚无所上。琅邪太守公孙闳言灾害于公府,大司空甄丰遣属驰至两郡讽吏民,而劾闳空造不详,稚绝嘉应,嫉害圣政,皆不道。太后曰:“不宣德美,宜与言灾害者异罚。且后宫贤家,我所哀也。”闳独下狱诛。稚惧,上书陈恩谢罪,愿归相印,入补延陵园郎,太后许焉。食故禄终身。由是班氏不显莽朝,亦不罹咎。 初,成帝性宽,进入直言,是以王音、翟方进等绳法举过,而刘向、杜邺、王章、朱云之徒肆意犯上,故自帝师安昌侯,诸舅大将军兄弟及公卿大夫、后宫外属史、许之家有贵宠者,莫不被文伤诋。唯谷永尝言:“建始、河平之际,许、班之贵,倾动前朝,熏灼四方,赏赐无量,空虚内臧,女宠至极,不可尚矣;今之后起,无所不飨,仁倍于前。”永指以驳饥赵、李,亦无间云。 稚生彪。彪字叔皮,幼与从兄嗣共游学,家有赐书,内足于财,好古之士自远方至,父党扬子云以下莫不造门。 嗣虽修儒学,然贵老、严之术。桓生欲借其书,嗣报曰:“若夫严子者,绝圣弃智,修生保真,清虚淡泊,归之自然,独师友造化,而不为世俗所役者也。渔钓于一壑,则万物不奸其志,栖迟于一丘,则天下不易其乐。不絓圣人之罔,不嗅骄君之饵,荡然肆志,谈者不得而名焉,故可贵也。今吾子已贯仁谊之羁绊,系名声之缰锁,伏周、孔之轨躅,驰颜、闵之极挚,既系挛于世教矣,何用大道为自炫耀?昔有学步于邯郸者,曾未得其仿佛,又复失其故步,遂匍匐而归耳!恐似此类,故不进。”嗣之行己持论如此。 叔皮唯圣人之道然后尽心焉。年二十,遭王莽败,世祖即位于冀州。时隗嚣据垄拥众,招辑英俊,而公孙述称帝于蜀汉,天下云扰,大者连州郡,小者据县邑。嚣问彪曰:“往者周亡,战国并争,天下分裂,数世然后乃定,其抑者从横之事复起于今乎?将承运迭兴在于一人也?愿先生论之。”对曰:“周之废兴与汉异。昔周立爵五等,诸侯从政,本根既微,枝叶强大,故其末流有从横之事,其势然也。汉家承秦之制,并立郡县,主有专己之威,臣无百年之柄。至于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国嗣三绝,危自上起,伤不及下。故王氏之贵,倾擅朝廷,能窃号位,而不根于民。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领而叹,十余年间,外内騷扰,远近俱发,假号云合,咸称刘氏,不谋而同辞。方今雄桀带州城者,皆无七国世业之资。《诗》云:“皇矣上帝,临下有赫,鉴观四方,求民之莫。’今民皆讴吟思汉,乡仰刘氏,已可知矣。”嚣曰:“先生言周、汉之势,可也,至于但见愚民习识刘氏姓号之故,而谓汉家复兴,疏矣!昔秦失其鹿,刘季逐而掎之,时民复知汉乎!”既感嚣言,又愍狂狡之不息,乃著《王命论》以救时难。其辞曰: 昔在帝尧之禅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泉于稷、契,咸佐唐、虞,光济四海,奕世载德,至于汤、武,而有天下。虽其遭遇异时,禅代不同,至乎应天顺民,其揆一也。是故刘氏承尧之祚,氏族之世,著乎《春秋》。唐据火德,而汉绍之,始起沛泽,则神母夜号,以章赤帝之符,由是言之,帝王之祚,必有明圣显懿之德,丰功厚利积累之业,然后精诚通于神明,流泽加于生民,故能鬼神所福飨,天下所归往,未见运世无本,功德不纪,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世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达其故,以为适遭暴乱,得奋其剑,游说之士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失!此世所以多乱臣贼子者也。若然者,岂徒暗于天道哉?又不睹之于人事矣! 夫饿馑流隶,饥寒道路,思有短褐之亵,儋石之畜,所愿不过一金,然终于转死沟壑。何则?贫穷亦有命也。况乎天子之贵,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处哉?故虽遭罹厄会,窃其权柄,勇如信、布,强如梁、籍,咸如王莽,然卒润镬伏质,亨醢分裂,又况幺{麻骨},尚不及数子,而欲暗奸天位者乎!是故驽蹇之乘不聘千里之途,燕雀之畴不奋六翮之用,{次呆}棁之材不荷梁之任,斗筲之子不秉帝王之重。《易》曰“鼎折足,覆公餗”,不胜其任也。 当秦之末,豪桀共推陈婴而王之,婴母止之曰:“自吾为子家妇,而世贫贱,卒富贵不祥,不如以兵属人,事成少受其刑,不成祸有所归。”婴从其言,而陈氏以宁。王陵之母亦见项氏之必亡,而刘氏之将兴也。是时,陵为汉将,而母获于楚,有汉使来,陵母见之,谓曰:“愿告吾子,汉王长者,必得天下,子谨事之,无有二心。”遂对汉使伏剑而死,以固勉陵。其后果定于汉,陵为宰相,封侯。夫以匹妇之明,犹能推事理之致,探祸福之机,而全宗祀于无穷,垂策书于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乎!是故穷达有命,吉凶由人,婴母知废,陵母知兴,审此四者,帝王之分决矣。 盖在高祖,其兴也有五:一曰帝尧之苗裔,二曰体貌多奇异,三曰神武有征应,四曰宽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加之以信诚好谋,达于听受,见善如不及,用人如由己,从谏如顺流,趣时如响赴;当食吐哺,纳子房之策;拔足挥洗,揖郦生之说;寤戍卒之言,断怀土之情;高四皓之名,割肌肤之爱;举韩信于行陈,收陈平于亡命,英雄陈力,群策毕举: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业也。若乃灵端符应,又可略闻矣。初刘媪任高祖而梦与神遇,震电晦冥,有龙蛇之怪。及其长而多灵,有异于众,是以王、武感物而折券,吕公睹形而进女;秦皇东游以厌其气,吕后望云而知所处;始受命则白蛇分,西入关则五星聚。故淮陰、留侯谓之天授,非人力也。 历古今之得失,验行事之成败,稽帝王之世运,考五者之所谓,取舍不厌斯位,符端不同斯度,而苟昧于权利,越次妄据,外不量力,内不知命,则必丧保家之主,失天气之寿,遇折足之凶,伏鈇钺之诛。英雄诚知觉寤,畏若祸戒,超然远览,渊然深识,收陵、婴之明分,绝信、布之觊觎,距逐鹿之瞽说,审神器之有授,毋贪不可几,为二母之所笑,则福祚流于子孙,天禄其永终矣。 知隗嚣终不寤,乃避地于河西。河西大将军窦融嘉其美德,访问焉。举茂材,为徐令,以病去官。后数应三公之召。仕不为禄,所如不合;学不为人,博而不俗;言不为华,述而不作。 有子曰固,弱冠而孤,作《幽通之赋》,以致命遂志。其辞曰: 系高顼之玄胄兮,氏中叶之炳灵,由凯风而蝉蜕兮,雄朔野以飏声。皇十纪而鸿渐兮,有羽仪于上京。巨滔天而泯夏兮,考遘愍以行谣,终保已而贻则兮,里上仁之所庐。懿前烈之纯淑兮,穷与达其必济,咨孤矇之眇眇兮,将圮绝而罔阶,岂余身之足殉兮?韪世业之可怀。 靖潜处以永思兮,经日月而弥远,匪党人之敢拾兮,庶斯言之不玷。魂茕茕与神交兮,精诚发于宵寐,梦登山而迥眺兮,觌幽人之仿佛,揽葛藟而授余兮,眷峻谷曰勿隧。昒昕寤而仰思兮,心蒙蒙犹未察,黄神邈而靡质兮,仪遗谶以臆对。曰乘高而{罒迂}神兮,道遐通而不迷,葛绵绵于樛木兮,咏《南风》以为绥,盖惴惴之临深兮,乃《二雅》之所祗。既谇尔以吉象兮,又申之以炯戒:盍孟晋以迨群兮?辰倏忽其不再。 承灵训其虚徐兮,伫盘桓而且俟,惟天地之无穷兮,鲜生民之脢生。纷屯亶与蹇连兮,何艰多而智寡!上圣寤而后拔兮,岂群黎之所御!昔卫叔之御昆兮,昆为寇而丧予。管弯弧欲毙雠兮,雠作后而成已。变化故而相诡兮,孰云豫其终始!雍造怨而先赏兮,丁繇惠而被戮,?取吊于逌吉兮,王膺庆于所慼。畔回冗其若兹兮,北叟颇识其倚伏。单治里而外凋兮,张修襮而内逼,聿中和为庶几兮,颇与冉又不得。溺招路以从已兮,谓孔氏犹未可,安慆々而不萉兮,卒陨身乎世祸,游圣门而靡救兮,顾覆醢其何处?固行行其必凶兮,免盗乱为赖道;形气发于根柢兮,柯叶汇而灵茂。恐网蜽之责景兮,庆未得其云已。 黎淳耀于高辛兮,羋强大于南汜;嬴取威于百仪兮,姜本支乎三止:既仁得其信然兮,卬天路而同轨。东邻虐而歼仁兮,王合位乎三五;戎女烈而丧孝兮,伯徂归于龙虎:发还师以成性兮,重醉行而自耦。《震》鳞漦于夏庭兮,匝三正而灭姬;《巽》羽化于宣官兮,弥五辟而成灾。 道悠长而世短兮,敻冥默而不周,胥仍物而鬼诹兮,乃穷宙而达幽。妫巢姜于孺筮兮,旦算祀于挈龟。宣、曹兴败于下梦兮,鲁、卫名谥于铭谣。妣聆呱而刻石兮,许相理而鞠条。道混成而自然兮,术同原而分流。神先心以定命兮,命随行以消息。翰流迁其不济兮,故遭罹而赢缩。三栾同于一体兮,虽移盈然不忒。洞参差其纷错兮,斯众兆之所惑。周、贾荡而贡愤兮,齐死生与祸福,抗爽言以矫情兮,信畏牺而忌服。 所贵圣人之至论兮,顺天性而断谊。物有欲而不居兮,亦有恶而不避,守孔约而不贰兮,乃輶德而无累。三仁殊而一致兮,夷、惠舛而齐声。木偃息以蕃魏兮,申重茧以存荆。纪焚躬以卫上兮,晧颐志而弗营。侯草木之区别兮,苟能实而必荣。要没世而不朽兮,乃先民之所程。 观天罔之纮覆兮,实棐谌而相顺,谟先圣之大繇兮,亦邻德而助信。虞《韶》美而仪凤兮,孔忘味于千载。素文信而底麟兮,汉宾祚于异代。精通灵而感物兮,神动气而入微。养游睇而猿号兮,李虎发而石开。非精诚其焉通兮,苟无实其孰信!操末技犹必然兮,矧湛躬于道真! 登孔、颢而上下兮,纬群龙之所经,朝贞观而夕化兮,犹喧已而遗形,若胤彭而偕老兮,诉来哲以通情。 乱曰:“天造草昧,立性命兮,复心弘道,惟贤圣兮。浑元运物,流不处兮,保身遗名,民之表兮。舍生取谊,亦道用兮,忧伤夭物,忝莫痛兮!昊尔太素,曷渝色兮?尚粤其几,沦神城兮! 永平中为郎,典校秘书,专笃志于博学,以著述为业。或讥以无功,又感东方朔、扬雄自谕以不遭苏、张、范、蔡之时,曾不折之以正道,明君子之所守,故聊复应焉。其辞曰: 宾戏主人曰:“盖闻圣人有一定之论,列士有不易之分,亦云名而已矣。故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夫德不得后身而特盛,功不得背时而独章,是以圣哲之治,栖栖皇皇,孔席不暧,墨突不黔。由此言之,取舍者昔人之上务,著作者前列之余事耳。今吾子幸游帝王之世,躬带冕之服,浮英华,湛道德,矕龙虎之文,旧矣。卒不能摅首尾,奋翼鳞,振拔洿涂,跨腾风云,使见之者景骇,闻之者响震。徒乐枕经籍书,纡体衡门,上无所蒂,下无所根。独摅意乎宇宙之外,锐思于豪芒之内,潜神默记,恒以年岁。然而器不贾于当已,用不效于一世,虽驰辩如涛波,摛藻如春华,犹无益于殿最。意者,且运朝夕之策,定合会之计,使存有显号,亡有美谥,不亦优乎?” 主人逌尔而笑曰:“若宾之言,斯所谓见势利之华,暗道德之实,守突奥之荧烛,未仰天庭而睹白日也。曩者王涂芜秽,周失其御,侯伯方轨,战国横骛,于是七雄虓阚,分裂诸夏,龙战而虎争。游说之徒,风扬电激,并起而救之,其余猋飞景附,煜霅其间者,盖不可胜载,当此之时,搦朽摩钝,铅刀皆能一断,是故鲁连飞一矢而蹶千金,虞卿以顾眄而捐相印也。夫啾发投曲,感耳之声,合之律度,婬蛙而不可听者,非《韶》、《夏》之乐也;因势合变,偶时之会,风移俗易,乖忤而不可通者,非君子之法也。及至从人合之,衡人散之,亡命漂说,羁旅骋辞,商鞅挟三术以钻孝公,李斯奋时务而要始皇,彼皆蹑风云之会,履颠沛之势,据徼乘邪以求一日之富贵,朝为荣华,夕而焦瘁,福不盈眦,祸溢于世,凶人且以自悔,况吉士而是赖乎!且功不可以虚成,名不可以伪立,韩设辩以徼君,吕行诈以贾国。《说难》既酋,其身乃囚;秦货既贵,厥宗亦隧。是故仲尼抗浮云之志,孟轲养浩然之气,彼岂乐为迂阔哉?道不可以贰也。方今大汉洒扫群秽,夷险芟荒,廓帝纮,恢皇纲,基隆于羲、农,规广于黄、唐;其君天下也,炎之如日,威之如神,函之如海,养之如春。是以六合之内,莫不同原共流,沐浴玄德,禀仰太和,枝附叶著,譬犹草木之殖山林,鸟鱼之毓川泽,得气者蕃滋,失时者苓落,参天地而施化,岂云人事之厚薄哉?今子处皇世而论战国,耀所闻而疑所觌,欲从旄敦而度高乎泰山,怀氿滥而测深乎重渊,亦未至也。” 宾曰:“若夫鞅、斯之伦,衰周之凶人,既闻命矣。敢问上古之士,处身行道,辅世成名,可述于后者,默而已乎?” 主人曰:“何为其然也!昔咎繇谟虞,箕子访周,言通帝王,谋合圣神;殷说梦发于傅岩,周望兆动于渭滨,齐甯激声于康衢,汉良受书于邳沂,皆俟命而神交,匪词言之所信,故能建必然之策,展无穷之勋也。近者陆子优由,《新语》以兴;董生下帷,发藻儒林;刘向怀籍,辩章旧闻;扬雄覃思,《法言》、《大玄》:皆及时君之门闱,究先圣之壶奥,婆娑乎术艺之场,休息乎篇籍之囿,以全其质而发其文,用纳乎圣所,列炳于后人,斯非其亚与!若乃夷抗行于首陽,惠降志于辱仕,颜耽乐于箪瓢,孔终篇于西狩,声盈塞于天渊,真吾徒之师表也。且吾闻之:一陰一陽,天地之方;乃文乃质,王道之纳;有同有异,圣哲之常。故曰“慎修所志,守尔天符,委命共己,味道之腴,神之听之,名其舍诸!宾又不闻和氏之璧韫于荆石,随侯之珠藏于蚌蛤乎?历世莫视,不知其将含景耀,吐英精,旷千载而流夜光也。应龙潜于潢污,鱼鼋媟之,不睹其能奋灵德,合风云,超忽荒,而躆颢苍也。故夫泥蟠而天飞者,应龙之神也;先贱而后贵者,和、随之珍也;时暗而久章者,君子之真也。若乃牙、旷清耳于管弦,离娄眇目于豪分;逢蒙绝技于弧矢,班输榷巧于斧斤;良乐轶能于相驭,乌获抗力于千钧;和、鹊发精于针石,研、桑心计于无垠。仆亦不任厕技于彼列,故密尔自娱于斯文。” 【白话文】 班氏的祖先与楚同姓,是令尹子文的后代。子文刚生下来时,被抛弃于瞢中,而老虎哺乳他。楚人称哺乳为“谷”,称老虎为“于杆”,因此取名为谷于杆,字子文。楚人称老虎为“班”,他的儿子便以班为号。秦国减掉楚国,迁徙到晋国、代国之间,于是以“班”为姓。 秦始皇末年,班壹避难于楼烦,所养马牛羊达数千群。汉朝初年,国家对老百姓不加限制,孝惠帝、高后之时,班氏以财富称雄于边地,出入射猎,旌旗招展,鼓乐喧天,享年百余岁,寿终正寝,所以北方有许多人以“壹”为字。 班壹的儿子班孺。班孺为人行侠仗义,受到本州本郡人们的称颂。班孺的儿子班长,官至上谷太守。班长的儿子班回,凭藉才能出众为长子县令。班回的儿子班况,被推举为孝廉担任郎,累积功劳,官至上河农都尉,大司农屡次上书称其功高,入朝任左曹越骑校尉。成帝初年,其女入宫为婕妤,他告老还乡,家财达到千金,迁至昌陵。后来昌陵被废,那裹的大臣名家都迁居长安。 班况有三个儿子:班伯、班脖、班稚。班伯年轻时随师丹学习《诗经》。大将军王凤荐举班伯适合侍读,皇上在宴昵殿上召见班伯,他容貌漂亮,诵读讲说甚有法度,拜为中常侍。当时皇上正热衷于学习,郑宽中、张禹每曰早晚在金华殿中讲《尚书》、《论语》,皇上韶令班伯前去学习。明了大义之后,又与许商一起讨论异同,升迁为奉车都尉。敷年后,金华殿讲学的活动中断,班伯出宫与王、许的后辈为伍,生活在纨绔子弟当中,并非他的喜好。 因为班氏祖籍原在北部边陲,班伯生来便志节慷慨,多次请求出使匈奴。河平年间,单于前来朝见,皇上命班伯持符节在塞下迎接。恰逢定襄一带的大姓石氏、李氏两伙人因报私怨而杀人,又杀死了追捕他们的官吏,班伯上书,表示自己愿意暂任定襄太守一个月。皇上派遣侍中中郎将王舜来驰传代替班伯护卫单于,同时带上玺书印绶,就地任命班伯为定襄太守。定襄的人听说班伯向来地位显贵,又年纪轻轻,而且是自己请求来治理这一难以管辖的地方,担心他初来便会动用威刑,官吏和百姓都很畏惧。班伯到任之后,问候年迈长者以及和其祖辈父辈有交情的老朋友,把他们请来,聚于一堂,每日供应酒食,像子孙服侍长辈一样对待他们。于是郡中公务更加混乱。那些被班伯以贵宾之礼相待的人都是当地的名人豪士,感激班伯款待之恩,酒醉之后,一道劝谏班伯应当大量拘捕盗贼,详尽地告知那些盗贼本来打算逃跑隐藏的地点。班伯说:“这正是我有求于诸位的事情。”于是召集所属各县的长吏,选拔精明能干的掾史,分队搜捕,连那些隐蔽的盗贼也没能逃脱,十天的时间全部拿获盗贼。郡中百姓感到非常震惊,都称许班伯神明。一年之后,皇上征召班伯。班伯上书说想绕道故郡到祖坟前祭奠。皇上下韶,太守都尉以下迎接班伯。于是召见其宗族,根据亲疏远近施恩,散发数百金。hl''~h人士以此为荣,年长的人把遣事记了下来。进京途中,患了中风病。进京之后,以侍中光禄大夫的名誉养病,皇上给他的赏赐非常丰厚,许多年未能被起用。 正逢许皇后被废,班侄仔供养束宫,进侍者李平为婕妤,而赵飞燕为皇后,班伯于是称病。时间长了,皇上出宫去探望班伯,班伯非常惶恐,起身上朝供事。 自从大将军王凤去世后,富平侯张放、定陵侯淳于长等开始受到宠幸,如果皇帝微服出行,则同坐一辆车一起握着马的缰绳;入侍宫中,则设宴饮酒,与赵飞燕、李平等和侍中一起狂饮,大声谈笑。当时他们乘坐的车帐中放着张有画的屏风,上面画的是商纣醉靠妲己通宵寻欢图。皇上因为班伯刚被起用,所以非常敬重他,因此回过头来指着画问班伯:“商纣无道,能到这个地步吗?”班伯回答说:“《尚书》上说‘于是听用妇人的言语’,哪裹有在朝廷上放纵这样的行为呢?所谓众恶归之,没有比这更过分的了。”皇上说:“如果不是这样,这张图画告诫的又是什么?”班伯回答道:“商纣‘沉湎于酒,,是微子离他而去的原因;‘式号式呼’,是《大雅》之所以流连的。《诗经》、《尚书》所诫止的婬乱,。其本源都在于酒。”皇上长叹一口气说:“我很久没有见到班生了,今天又一次听到了正直的话!”张放等人很不高兴,过了一会儿便藉上厕所为名趁机出宫。当时长信宫中的庭林表派人前来,看到听到了这些情况。 后来皇上去束宫朝见太后,太后哭泣着说:“皇上近日面容削瘦,脸色发黑。班侍中本来是大将军所推举的,应当对他宠爱有加,使他舆你能够更加亲近,以便更好地辅佐圣上。而应当把富平侯逐出朝廷。”皇上回答道:“是。”车骑将军王音听说之后,暗示丞相御史上书言明富平侯的罪过,皇上于是放逐张放为边都尉。后来皇上又把张放征召入朝,太后给皇上写信说:“以前所讲的尚未奏效,今天富平侯却又入朝,我岂能默然不语?”皇上谢罪道:“请允许我现在执行您的意旨。”当时许商为少府,师丹为光禄勋,皇上于是征引许商、师丹二人为光禄大夫,班伯升迁为水衡都尉,和两位老师一起仟侍中,他们的俸禄均为二千石。皇上每每入束宫朝见太后,班伯经常跟从在后;逢朝中有大事,一起被派往向公卿大臣宣示皇上的意图。皇上也逐渐厌倦游乐宴饮之事,重新学习经书,太后非常高兴。丞相方进又上书,富干侯张放最终被放逐于朝外。逢班伯病笔,年方三十八岁,朝廷上下均感同情惋惜。 班脾学识渊博、才智出众,左将军史丹以贤良方正察举班谆,班砖通过应对制策而担任议郎,又升迁为谏大夫、右曹中郎将,与刘向一起典校中秘藏书。班脖常奏校书之事,得以受诏宫于天子面前读书。皇上器重他的才能,把中秘之书的副本赏赐给他。当时书不能出示于群下,即使束平思王以叔父的名誉索求《太史公》、诸子书,大将军仍告诉他说不可以。事见《东平王传》。班脖也是英年早逝,他的儿子叫班嗣,名显当世。 班稚年轻时任黄门郎中常侍,方正刚直洁身自好。成帝晚年,立定陶王为太子,屡次派遣中盾询问近臣们的意见,惟独班稚不敢冒昧作答。哀帝登基之后,贬班稚为西河属国都尉,迁任广平相。 王莽年轻时与班稚兄弟地位相近而且关系友善,如同事奉兄长一样对待班脖,像对待弟弟一样看待班稚。班脖去世后,王莽身穿丧服,送来丰厚的随葬品。平帝即位后,由太后临朝听政,王莽主持朝政,打算通过文教使天下太平,派遣使者分别到各地访查风俗,采集颂歌,但是班稚没有献上什么颂歌。琅邪太守公孙闳在公府大讲灾变,大司空甄丰派遣手下驰骑至两郡劝告官吏百姓衹讲祥瑞而不讲灾害,并上书弹劾公孙闳捏造不祥之事,班稚不讲瑞应,都是妒嫉圣政,均为左道。太后说道:“不宣扬美德,应与大言灾异的人处置不同。并且班健仔贤德,我同情可怜她的家族。”公孙闳单独被投下监狱处死。班稚大为恐惧,上书感恩谢罪,表示愿意归还相印,入朝为延陵园郎,太后允准。享受原有的俸禄度过一生。因此班氏家族在王莽时并不显达,也没有大灾难。 起初,成帝生性宽厚,能够听从直言,所以王音、翟方进等依照法度议论天子的过失,而刘向、杜邺、王章、朱云等人肆意冒犯皇上,因此上白皇帝的老师安昌侯,皇舅大将军诸兄弟以及公卿大夫、后宫外戚史、许等家有宠幸的,没有不被诋毁的。衹有谷永曾经说“建始、河平之际,许家、班家的显贵,倾动前朝,显著四方,赏赐无度,以致内府空虚,你们所受的恩宠已达到了极限,不可能再超过了;但如今后起之家所得到的宠幸,连上天都已无法享受到,比前边提到班、许之氏所受恩宠还要高出十倍。”谷永所言意在讥讽趟氏、李氏,对班家并没有非议。 班稚的儿子是班彪。班彪字叔皮,从小便和其堂兄班嗣一起学习。班氏家有皇上赐给的图书,而且府内财力丰厚,好学之士多从远方而来,父辈的朋友白扬雄以下没有不登门拜访的。 班嗣虽然学习儒学,但他崇尚老庄之学。桓生想借阅他的书籍,班嗣答覆说:“庄子那样的人,绝圣弃智,修炼生命保养真气,清静虚无不追求名利,归万物于自然,衹有师友之间相互影响,而不被世俗力量所役使。在山壑中垂钓,那么天下万物难以干扰他的心志;隐居在一小山之中,则天下万物不能改变他的安乐。不受圣人的束缚,不为人君爵禄所诱惑,放纵自己的躯体放任自己的心志,谈论的人难以给他命名,因此非常宝贵。如今你已经套上了仁义情谊的羁绊,已经系上了声名的缰锁,已经信服了周公、孔子的主张,传扬颜回、闵子骞的精华,已经受拘于世俗教化,又何必言用老、庄之大道而自炫耀?过去有个人到邯郸学人走路,并没有学成,反而忘掉了原来的走法,于是只好爬了回去!担心你也会那样,因此不把书借给你。”班嗣的立身行事发表言论就是这样。 班彪衹对圣人之道才倾尽心力。二十岁时,适逢王莽被减,光武帝在冀州即位。当时隗嚣据有陇西拥众自立,招集英雄俊杰,而公孙述在蜀漠称帝,天下大乱,群雄割据,势力大的接连州郡,势力小的占据县邑。隗嚣问班彪道:“以前周朝灭亡,战国纷争,天下分裂,几代之后方才安定下来,难道战国之时的纵横之事还会在今el再次出现吗?将会有一个人承受天运代而兴起吗?希望先生能够评论一下。”班彪回答说:“周朝的兴衰与汉代不同。当初周朝设立五等爵位,使各诸侯国各自为政,王室衰微,而各诸侯国曰益强大,所以周朝末年出现了诸侯纷争之事,客观条件决定了这一切。汉代继承秦代的制度,并立郡县,人君有专制的威权,大臣没有成百年基业的权柄,到了成帝时,外戚专权,哀、平二帝短命,皇位三次没有人继承,危机是从上边出现的,而没有危及根基。所以虽然王氏的显贵,危及朝廷,能够窃夺皇位改立国号,但并不能得民心。因此登基之后,天下百姓没有不为汉室衰落而叹息的,十几年间,外扰内忧,各地纷纷揭竿而起,立国号的人遍地皆是,都自称是刘氏后人,未曾商量而语辞相同。如今拥有州城的英雄豪杰,都没有七国世代相承的基业的资本。《诗经。大雅。皇矣》中言:‘伟大的上天,俯视天下赫然甚明,监察众国,求人所定而授之。’如今百姓皆长歌短叹而思念汉朝,民心向汉,已经很清楚了。”隗嚣说:“先生所言周朝、汉朝之形势,甚是,至于仅是见到愚民们习惯了刘氏姓号的缘故,就以为汉室可以复兴,所论则显粗疏!饼去秦失政权,刘季起兵于是得到天下,当时百姓又怎会知晓汉室呢!”班彪对隗嚣的言语深有感触,又哀叹他疯狂凶暴的行为难于止息,就着《王命论》来补救时难。那篇文章写道:当年帝尧禅让时说:“舜,天命预定你是统治的继承人。”舜也是按天命把天下挥让给了禹。至于稷、羿,都辅佐唐尧、虞舜,其荣光使四海之民受益,其美德泽及后世不绝,至于商汤、周武,拥有天下。虽然他们所处时代各异,更朝换代的方式不同,但他们都是上应天命下顺民心。因此刘氏上承帝尧之帝统,刘姓氏族世世代代,显名于史书。唐尧为火德,汉王朝也续接为火德,开始起兵于沛县的大泽,神母夜间号哭,以彰显赤帝的符应。就此而言,帝王的国统,一定要有明圣显懿的德行,丰功厚利世代累积的基业,然后精诚通达至于神明之处,流泽施加于百姓身上,所以能为鬼神所佑护,天下百姓都前来归附,从未见过没有一定的根基,功德不被记载,而能够崛起登上皇位的人。世俗之人见到高祖由一介平民兴起,但不能通晓其究竟,以为恰逢乱世,便能够拔剑奋起,游说之士甚至把争夺天i-比作追逐野鹿,运气好、手脚快就可以得到它,不知道帝王之权柄乃是天命,是不可以凭藉璁明武力得到的。可悲呀!这正是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乱臣贼子的原因。像这样,岂衹是昧于天道,而且不懂得人事。 那些饥饿流离的贱隶,饥寒交迫流浪于道路中的人,衹想有一件粗布的衣物,一点存粮,最大的愿望也不过一金,然而终于辗转死于沟壑之中。为什么?贫穷也是天命。更何况天子的尊贵,四海之富,神明之祚,怎么可以轻易占有呢?因此虽然巧逢时机,暗中取得权柄,勇如韩信、季布,强如项梁、项籍,圆滑如王莽,最终仍被烹杀斩首,剁成肉酱分裂肢体,又何况无名之辈,还远比不上上述诸人,却打算谋取天子之位。因此劣等的马匹不能奔驰千里之途,燕雀之类的鸟不能展翅高翔万里,椽、薄之材难承当栋梁的重任,器小之人难以主持帝王的大业。《易经》上讲“鼎折其足,覆洒公食”,言其不能胜任其职。 秦朝末年,天下豪杰一起推举陈婴称王,陈婴的母亲劝止他说:“自从我嫁到陈家以来,你家世代贫贱,骤然间富贵起来不是吉祥的事情,不如把兵权委让他人,成事之后可稍受他的恩惠,事不成灾祸也有他人承担。”陈婴听从了他母亲的话,而陈氏得以平安无事。王陵的母亲也预见到项氏一定会灭亡,而刘氏将要兴盛起来。当时王陵为汉将,而他母亲被楚俘获,有汉使来到楚地,王陵的母亲见到之后,对他说:“希望你能告诉我的儿子,汉王有长者之风,一定能得到天下,让他小心事奉汉王,不要有贰心。”说完面对着漠使自杀而死,以坚定和鼓励王陵。后来天下果然归于汉室,王陵出任丞相并被封侯。她们以普通人的聪明才智,尚且能推究出事理的精微之处,探求祸福的关键,而且能保全宗族世代无忧,名垂青史,更何况大丈夫行事呢!因此穷困通达自有天命,吉祥不幸则在于个人!陈婴的母亲了解衰败的道理,王陵的母亲明晓兴起的缘由,审察这四点,帝王的名分就可以判断了。 至于高祖,他兴起有五方面的原因:一是帝尧的后裔,二是体貌多奇异,三是神武而有帝王之征兆,四是为人宽明而仁恕,五是善于知人善用。加上他待人诚信喜好谋略,善于听取他人建议,看到优点惟恐赶不上,任用他人如用己般信任不疑,采纳正确建议似高山流水般自然,顺应时势像万川归海一样一往无前;效仿周公吐哺之德,得以采用张良的计策;一改边让女子洗脚边接见来访者,才可得闻郦食其的高论;采纳了士兵刘敬的建议,割断对故土的怀恋之情而定都长安。仰慕四位隐逸老者的声名,忍痛割爱没有立戚夫人主子为太子;从普通士兵中起用韩信,于流亡人当中招纳了陈平,天下英雄竭尽己力,提出许多良策:这都是由于高祖有雄才大略,因此才成就帝王之业。至于那些吉祥灵验的征兆,也大概听说一二。起初刘媪怀高祖的时候梦见和神人相交合,雷电交加乌云翻滚,有龙蛇显形的奇异事情发生。等到高祖长大多有灵异之处,往往不同于常人,因此王媪、武负看到高祖醉后有龙附身,便把他所欠酒账一笔勾销。吕公见到高祖相貌奇特,就把女儿许配给他;秦始皇束游是为了镇伏那裹的天子之气,吕后望见天上的云气就知道高祖之所在。高祖当初受命迁往郦山路斩白蛇,向西进驻关中时金、木、水、火、土五星同景辰相聚。所以淮陰侯、留侯都说这是天命所授,而不是人力所为。 纵观古今之得失,考察行事之成败,考证历代帝王的兴衰,考查这五方面的因素,取舍如果和所处地位不相称,灵验的征兆不同于这种标准,如果贪图权力和财富,不安本分而妄图占据高位,自不量力,不知天命,则一定不能保家,不能颐养天年,遭遇如鼎折足一般的凶险,受到鈇铁诛杀的惩罚。英雄能真正明白这种道理而暗自醒悟,害怕因非分之举而遭到上天的谴责,高瞻远瞩,深思熟虑,采取王陵、陈婴清楚自己本分的做法,排除韩信、英布篡夺汉室的非分之想,不信征伐可得天下的妄语,明白帝王的权柄自有天授,不要贪求不可得之事,被王陵、陈婴两位母亲所耻笑,这样就会使福分延及子孙后代,能够永世享受天赐之福!知道隗嚣终究不会醒悟,于是躲避到河西。河西大将军窦融赏识他高雅的操行,前去拜访,事事都和他商量。被举为茂才,出任徐令,因为生病辞去官职。以后屡次受到三公的征召。任官不苟得禄,因此所往之处,不合其意;作学问不为人所用,学识渊博而不俗陋;言辞不浮华,述而不作。 班彪有子叫班固,二十岁时父亲去世,他作《幽通之赋》,以陈述吉凶性命,来表明自己的心志。赋文写道:班氏奉是颛项的后裔,家世中叶在楚国显出赫赫神灵,楚亡后离开了故土,又雄据北方晋、代之地远扬声名。漠皇十世时官居高位,旌旗仪仗显耀在天子京城。王莽罪恶滔天几亡汉室,我父遇祸乱高歌远行,终于保全自己并为民做出表率,像上古仁人一样逃避时凶。懿美先祖多么贤善英明,穷困显达都能够救济黎民。可叹我自幼身孤势单力薄,恐怕要断送祖业而无路以成名,难道我身不足以营谋先人之业?我为家世衰微而深怀长恨。幽室隐居不尽长思,岁月悠悠而心绪渺远,不敢与有德行之人并肩比善,怕玷辱先祖而恪守善行。心魂常常与神灵交会,精诚往往发于深夜之中,睡梦中我登山远眺,仿佛看到了幽谷的神人,他手执葛万交给我,回望峻谷告诉我勿坠深渊。清晨醒来我仰卧冥思,心智朦胧未知吉凶。黄帝遥远我无人可问,只好臆度谶书臆猜于胸。书中说梦中登高遇神,将是道术遐通而不迷津。葛万缠连于穋木,歌咏《南风》是安乐的象征,心中恐惧如临深渊,乃知《诗经。小雅》中两篇诗的诫劝。梦境已经告诉我吉祥的象征,神明又给我以警戒。为什么不及早进仕以赶上同辈贤人,时光倏忽而逝不会再来。 虽承神灵训诫而且怀疑,久久盘桓而难以前进。祇有天地长久而无穷,孤苦的人生多么短暂。纷繁的世间险阻重重,奈何艰难太多智慧太少。上古圣贤遇纷难而能醒悟自拔,凡夫俗子岂能预先防止!当年卫叔武握发迎接他的哥哥成公,成公反而把他当作敌人射死。管仲弯弓要射死仇敌公子小白,桓公即位后竟命其为宰相。事物的变化是多么难以预料啊,谁能预测出它的终始!雍齿不满却最先受赏,丁鲍施恩惠反被杀戮;桌妃因为受宠而招致灾难,王徒仔由于忧伤而获得幸运。世事乖违竞至于此,塞北老翁却能够认识到祸福相倚的道理。单豹调理体内五脏却为猛虎所伤,张毅外修礼仪却发内热而死。有人说中庸之道可以使人免于灾难,可是颜回、冉有又都不得意。桀溺招引子路跟随自己,说孔子道也无济于世。子路不避纷纷乱世,终于在乱世中被杀。虽游学圣贤之门也未得救助,即使盖上肉醢又有何补益呢?过于刚强必遭凶险,免于祸乱还有赖于圣人之道;万物的生气皆发于根柢,根柢强壮才能枝叶茂盛。魍魉竟至责备影子,这都是未得大道的体现。 重黎昌明于高辛之时,楚国在长江一带称强;秦国由于伯益而扬威于六国;齐国因三礼而兴盛。求仁得仁何其诚信,仰枧天道亦同法理。商纣暴虐杀害三仁,周武王得五位三所故成天子;骊姬残酷致使孝子身亡,晋文公龙年出行而于虎年归国;周武王还师终成天命,重耳醉行正与天命相合。神龙流涎于夏帝王廷,经过三代竟亡周国。汉宣帝宫中有雌鸡化雄,过了五世终酿成灾祸。 天道悠悠而人世短暂,邈远冥然不可尽知,必须藉助卜筮而谋诸鬼神,藉此以穷古今通幽微。陈完少年时占卜得知将来必占有齐国,史书上有周公用龟甲占卦的记载。周宣王、曹伯陽都在下人的梦境中预示了他们的兴败,鲁成公、卫灵公是在铭谣中预示了谧名。叔向的母亲听到伯石的哭声而知道他是亡晋之人,许负从周亚夫脸部的纹理看出他以后必定会饿死。大道浑然一体而成于自然,道术虽分派歧流其发源却相同。神明先于人心而注定命运,命运随着人的行为而变化。世事如瀚流滚滚没有止息,人生的祸福遭遇时有赢亏。乐氏三代本是一脉相承,虽世代变化却不差半点报应。洞悉天道幽微纷乱,因此众人迷惑不醒。庄周、贾谊思想狂诞惑乱,宣扬齐生死、一祸福的理论。高谈阔论而违反本心,实际上是怕作牺牛和鹏鸟。 可贵的是圣人的至理名言啊,顺应天性而且以道义为决断的依据。富贵是人之所欲但不合道义君子不敢呀,死亡是人所厌恶的但若因守道而死则不逃避。守道恒一不持两端呵,立心轻虑不为物欲所累。三位仁人行事虽异但同致于仁呀,伯夷、柳下惠去留有别而同得美名。段干木安卧居室而保卫了魏国,申包胥双脚磨出了厚茧才保存了楚国。纪信焚身来保卫皇上啊,四皓坚守操节而不迷惑。就是草木也有类别的划分,人能实践仁义之道则必得荣名。人死后应该声名不朽啊,这是先哲遵循的正道。 观天网恢弘包容万象,实是辅助诚信保护善良,谋求先圣的济世之道,有德的人必有志同道合的友人,诚信的人一定会得到别人的辅助。虞舜的《韶》乐优美引的凤凰来朝,干百年后还使孔子听而忘味。素王文章彰显礼仪而招来麒麟,汉朝于异代加以追谧追封。精神能与神通则可感动万物呵,神动气运而能达到微妙的境界。养由基搭弓转目猿猴即号叫哇,李广箭发而石开。不是至诚如何能通灵感物呢,如果没有实效谁又会相信!掌握了矢射这样的小技还能感应于猿石,何况执着于大道呢! 自孔子、太颢直到今天,经纬天道有多少先哲圣贤。朝闻大道傍晚就死去也可以,还可以忘了自己遣弃躯骸。如果能像彭祖、老聃一样长寿,我将告诉来者以幽通之情。 乱日:天造万物于冥昧之中,并确定他们的性命呵,恢复本心弘扬大道呀,衹有圣贤才可以做到呀。天地之元气运动万物,周流而不停息呀,保全自己并留下美名,为民众的表率呵。舍生取义,去实践大道啊,为外物所天而忧伤不已,那是莫大的耻辱和痛苦呵!守死善道不染流俗,又怎么会变色呢?守道通幽,则几于神明啊!永平年间班固为郎,负责校雠皇家藏书,一味专心于博学,以著述为业。有人讥笑说这没有什么实际功用,同时又感到东方朔、扬雄等自以为没有遇到苏秦、张仪、范雎、蔡泽生活的时代,而没有用堂堂正正的道理去说服对方,表明君子的操守,故聊且答覆一下那些讥笑者。那篇文章写道:宾客嘲笑主人道:“听说圣人有确定不移的言论,贤士有不改变的职分,也衹是崇尚名声。因此上圣要树立德业,其次要建立功勋。德业不会在死后才特别兴盛,功勋若不合时宜也不会彰显,因此圣人的立身行事,忙忙碌碌,来去匆匆。孔子坐着待不到席子温暖,墨子安居也等不到烟囱被熏黑。由此推论,施行道德是先哲的首要任务,着述衹是前贤的小事而已。如今你有幸生在圣明的时代,身着宽衣博带,在外边有美好的声誉,内则有很高的修养道德,而且又有很好的文采,已经很长时间了。却始终没有昂首伸尾,奋翼振鳞,超于污泥之外,腾于风云之上,使人看到影子就骇怕,听到响声就震恐。徒然陶醉于头枕经典,身卧书籍,让自己委屈于破庐旧舍,上没有人援引,下无依靠。惟独肆意冥想宇宙之外,精心思考于细微之中,专心致志于默默记诵,经年累月。然而,才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发挥出来,功用不能贡献于当代,即使纵横辩论如波涛汹涌,铺张辞藻似春花怒放,仍是无益于考评政绩。想来还是考虑很快可以见效的办法,采取能赢得朝野赏识的手段,使自己活着时有显赫的声名,死后有美好的谧号,不也是更高明吗?” 主人悠然而笑道:“像客人的议论,正是所谓衹看到势利的表面,却没有认识到道德的功效,守住屋子角落的微弱灯光,没有仰头看到天空中灿烂的太陽。从前王道荒废,周朝失去了王权,诸侯争霸,列国角逐,七雄相争,分裂中原,龙争虎斗。游说之徒,奔走游说,并起而救之,其余像疾风一样追随诸侯,而显赫一时的人,更是不可胜数。在那个时候,各逞其能,铅刀都能发挥作用,因此鲁仲连发一箭而破敌,受千金而辞谢,虞卿一转眼便抛弃相位。那种随口唱出的歌曲,悦耳的声音,用乐律的标准来衡量,却是婬邪轻佻,不堪入耳的,并不是《韶》、《夏》一样的音乐;那种顺应形势合于时变,偶然契合时机,但到社会风气改变之后,便抵触而不通的道术,不是君子的原则。至于合纵之人纠合众国,连横之徒拆散联盟,逃亡他国夸夸其谈,流浪异邦振振有词,商鞅身怀帝道王道和霸道去投奔秦孝公,李斯高谈时务来取悦秦始皇,他们都是趁着有利的时机,遭逢动乱的局势,依靠侥幸利用邪术来求一时之富贵,早晨茂盛,傍晚便凋零,富贵尚未看上一眼,灾祸就已临头,歹徒还因此白悔,更何况是正人君子呢,又岂能利用这些办法?并且功业不可以凭虚伪建成,名声不可以靠诈伪树立,韩非巧设辩辞而讨好君主,吕不韦施行诈术以金钱购得权力。《说难》等篇章写成了,韩非也被囚禁;秦即位之后,吕不韦的家族也被诛灭。因此孔子张扬富贵如浮云的志气,孟轲修养至大至刚的正气,他们难道是乐于为迂阔的言论吗?而是因为正道是不可以怀疑的。如今大汉肃清天下,除去危险平服四方。强化国纪,弘扬皇纲,基业比伏羲、神农还深厚,规模比黄帝、唐尧还广大;大汉统治天下,它普照百姓如陽光,监视人民如神灵,宽容黎民似大海,养育苍生像春天。所以普天之下,没有不同源共流,沐浴在广博深远的德泽之中,享受太平幸福,如枝附于树,叶着于枝,好比是草木生长于山林,鸟鱼生活于山川i河泽之中,适应气候就繁殖,不合季节就零落,效法天地而普施化育,难道是人力的厚彼薄此吗?现在你生活在太平盛世却谈论战国的事情,被传闻迷惑而怀疑眼见的事实,想以土丘的标准去度泰山,想以细流的深度去测量深渊,也是不合道理的。” 宾客说:“商鞅、李斯那些人,是周末乱世的恶人,关于他们的命运我已经知道了。冒昧地问一下,上古的士人,那些处世行道,辅世成名,为后人所称道的,是默默地终其一生吗?” 主人说:“怎么能是那样的呢!从前皋陶为虞舜谋划,箕子为周王提供咨询,他们的言论达于帝王的功业,他们的谋划合于圣人神灵的旨意;商代的傅说通过托梦从而在傅岩发迹,周代的吕望因为文王的占卜而在渭河之滨被起用,齐国的宁戚在大路上慷慨高歌,漠代的张良在下邳河岸得到兵书,这些都是等待天命凭神灵交结,并不是靠言语取得信任的,所以能够提出一定能被采用的策略,建立永垂不朽的功勋。近代陆买悠闲自在,《新语》从而诞生;董仲舒讲学,在儒林中发扬学术;刘向典校群书,梳理古代的传闻;扬雄深思,撰写了《法言》、《大玄经》,都符合当代帝王的要求,也都是深究古代圣人言论的精微深奥,徘徊于学术道义的领域,逗留在书籍之中,以保全他们的本质并发扬他们的文采,行事接近于圣德之人,声名显著于后人,难道他们不是先哲的继起之人吗?像伯夷在首陽山的高尚行为,柳下惠贬抑志气于仕途,颜回非常满足于箪食瓢饮的生活,孔子作《春秋》至西狩获麟而止,声名充盈于天地之间,真可谓我们这些人的师表呀。并且我听说过:一陰一陽,天地之道;文质兼备,是王道的纲常;有同有异,是圣哲的常理。因此说:“谨慎遵循自己的志向,保持上天的符命,听凭命运的支配,谨守自己的本分,体察圣道的精妙,神明观察到以后必会佑护,名声也一定会永远保持。宾客你没有听说过和氏的美玉藏于荆山的石头当中,随侯的明珠藏在蚌壳裹吗?历代人都没见到过,便不知道其中包含着光采,可以发射光辉,因而耽搁千年才能流出夜光。飞龙藏于污水之中,连鱼鳖都狎侮它,而看不出它可以奋发灵德,汇合风云,腾跃高空,而蹲踞苍天。所以那盘伏污泥而能飞腾天际的道理,是飞龙的玄妙;开始轻贱而后来尊贵的道理,是和氏璧、随侯 珠的珍奇;起初隐晦而曰后彰显的道理,是君子的本质。像伯牙、师旷对于音乐能静心倾听,离娄对于一分一毫都能仔细审视;逢蒙精于张弓射箭之术,公输班巧于斧斤的制作,王良、伯乐对于驭马、相马有卓越的才能,乌获可以力举千钩;医稣、扁鹊精于针石医术,计研、桑弘羊工于计算和经营。我也不能胜任各种专技而列于他们之中,所以安心作一个文人著书立说以白娱。” 卷一百 下 叙传 第七十下 (班家历史,班固序文) 【原文】 固以为唐虞三代,《诗》、《书》所及,世有典籍,故虽尧,舜之盛,必有典谟之篇,然后扬名于后世,冠德于百王,故曰:“巍巍乎其有成功,焕乎其有文章也!”汉绍尧运,以建帝业,至于六世,史臣乃追述功德,私作本纪,编于百王之末,厕于秦、项之列。太初以后,阙而不录,故探纂前记,辍辑所闻,以述《汉书》,起元高祖,终于孝平、王莽之诛,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综其行事,旁贯《五经》,上下洽通,为春秋考纪、表、志、传,凡百篇。其叙曰: 皇矣汉祖,纂尧之绪,实天生德,聪明神武。秦人不纲,罔漏于楚,爰兹发迹,断蛇奋旅。神母告符,朱旗乃举,粤蹈秦郊,婴来稽首。革命创制,三章是纪,应天顺民,五星同晷。项氏畔换,黜我巴、汉,西土宅心,战士愤怒。乘畔而运,席卷三秦,割据河山,保此怀民。股肱萧、曹,社稷是经,爪牙信、布、腹心良、平、龚行天罚,赫赫明明。述《高纪》第一。 孝惠短世,高世称制,罔顾天显,吕宗以败。述《惠纪》第二,《高后纪》第三。 太宗穆穆,允恭玄默,化民以躬,帅下以德,农不供贡,罪不收孥,宫不新馆,陵不崇墓。我德如风,民应如草,国富刑清,登我汉道。述《文纪》第四。 孝景莅政,诸侯方命,克伐七国,王室以定。匪怠匪荒,务在农桑,著于甲令,民用宁康。述《景纪》第五。 世宗晔晔,思弘祖业,畴咨熙载,髦俊并作。厥作伊何?百蛮是攘,恢我疆宇,外博四荒。武功既抗,亦迪斯文,宪章六学,统一圣真。封禅郊祀,登秩百神;协律改正,飨兹永年。述《武纪》第六。 孝昭幼冲,冢宰惟忠。燕、盖诪张,实睿实聪,罪人斯得,邦家和同。述《昭纪》第七。 中宗明明,夤用刑名,时举傅纳,听断惟精,柔远能迩,燀耀威灵,龙荒幕朔,莫不来庭。丕显祖烈,尚于有成。述《宣纪》第八。 孝元翼翼,高明柔克,宾礼故老,优繇亮直。外割禁囿,内损御服,离宫不卫,山陵不邑。yan尹之疵,秽我明德。述《元纪》第九。 孝成煌煌,临朝有光,威仪之盛,如圭如璋。壶闱恣赵,朝政在王,炎炎燎火,亦允不陽。述《成纪》第十。 孝哀彬彬,克揽威神,雕落洪支,底剭鼎臣。婉娈董公,惟亮天功,《大过》之困,实桡实凶。述《哀纪》第十一。 孝平不造,新都作宰,不周不伊,丧我四海。述《平纪》第十二。 汉初受命,诸侯并政,制自项氏,十有八姓。述《异姓诸侯王表》第一。 太祖元勋,启立辅臣,支庶藩屏,侯王并尊。述《诸侯王表》第二。 侯王之祉,祚及宗子,公族蕃滋,支叶硕茂。述《王子侯表》第三。 受命之初,赞功剖符,奕世弘业,爵土乃昭。述《高惠高后孝文功臣侯表》第四。 景征吴、楚,武兴师旅,后昆承平,亦犹有绍。述《景武昭宣元成哀功臣侯表》第五。 亡德不报,爰存二代,宰相外戚,昭韪见戒。述《外戚恩泽侯表》第六。 汉迪于秦,有革有因,觕举僚职,并列其人。述《百官公卿表》第七。 篇章博举,通于上下。略差名号,九品之叙。述《古今人表》第八。 元元本本,数始于一,产气黄钟,造计秒忽。八音七始,五声六律,度量权衡,历算逌出,官失学微,六家分乖,一彼一此,庶研其几。述《律历志》第一。 上天下泽,春雷奋作,先王观象,爰制礼乐。厥后崩坏,郑、卫荒婬,风流民化,湎湎纷纷。略存大纲,以统旧文。述《礼乐志》第二。 雷电皆至,天威震耀,五刑之作,是则是效,威实辅德,刑亦助教。季世不详,背本争末,吴、孙狙诈,申、商酷烈,汉章九法,太宗改作,轻重之差,世有定籍。述《刑法志》第三。 厥初生民,食货惟先。割制庐井,定尔土田,什一供贡,下富上尊。商以足用,茂迁有无,货自龟贝,至此五铢。扬榷古今,监世盈虚。述《食货志》第四。 昔在上圣,昭事百神。类帝禋宗,望秩山川,明德惟馨,永世丰年。季末婬祀,营信巫史,大夫胪岱,侯伯僣畤,放诞之徒,缘间而起。瞻前顾后,正其终始。述《郊祀志》第五。 炫炫上天,县象著明,日月周辉,星辰垂精。百官立法,宫室混成,降应王政,景以烛形。三季之后,厥事放纷,举其占应,览故考新。述《天文志》第六。 《河图》命庖,《洛书》赐禹,八卦成列,九畴逌叙。世代实宝,光演文、武,《春秋》之占,咎征是举。告往知来,王事之表。述《五行志》第七。 《坤》作地势,高下九则,自昔黄、唐,经略万国,燮定东西,疆理南北。三代损益,降及秦、汉,革铲五等,制立郡县。略表山川,彰其剖判。述《地理志》第八。 夏乘四载,百川是导。唯河为艰,灾及后代。商竭周移,秦决南涯,自兹歫汉,北亡八支。文陻枣野,武作《瓠歌》,成有平年,后遂滂沱。爰及沟渠,利我国家。述《沟洫志》第九。 虙羲画卦,书契后作,虞夏商周,孔纂其业,纂《书》删《诗》,缀《礼》正《乐》,彖系大《易》,因史立法。六学既登,遭世罔弘,群言纷乱,诸子相腾。秦人是灭,汉修其缺,刘向司籍,九流以别。爰著目录,略序洪烈。述《艺文志》第十。 上嫚下暴,惟盗是伐,胜、广熛起,梁、籍扇烈。赫赫炎炎,遂焚咸陽,宰割诸夏,命立侯王,诛婴放怀,诈虐以亡。述《陈胜项籍传》第一。 张、陈之交,斿如父子,携手遁秦,拊翼俱起。据国争权,还为豺虎,耳谋甘公,作汉藩辅。述《张耳陈馀传》第二。 三枿之起,本根既朽,枯杨生华,曷惟其旧!横虽雄材,伏于海隝,沐浴尸乡,北面奉首,旅人慕殉,义过《黄鸟》。述《魏豹田儋韩信传》第三。 信惟饿隶,布实黥徒,越亦狗盗,芮尹江湖。云起龙襄,化为侯王,割有齐、楚,跨制淮、梁。绾自同闬,镇我北疆,德薄位尊,非胙惟殃。吴克忠信,胤嗣乃长。述《韩彭英卢吴传》第四。 贾廑从旅,为镇淮、楚。泽王琅邪,权激诸吕。濞之受吴,疆土逾矩,虽戒东南,终用齐斧。述《荆燕吴传》第五。 太上四子:伯兮早夭,仲氏王代,斿宅于楚。戊实婬?,平陆乃绍。其在于京,奕世宗正,劬劳王室,用侯陽成。子政博学,三世成名,述《楚元王传》第六。 季氏之诎,辱身毁节,信于上将,议臣震栗。栾公哭梁,田叔殉赵,见危授命,谊动明主,布历燕、齐,叔亦相鲁,民思其政,或金或社。述《季布栾布田叔传》第七。 高祖八子,二帝六王。三赵不辜,淮厉自亡,燕灵绝嗣,齐悼特昌。掩有东土,自岱徂海,支庶分王,前后九子。六国诛毙,適齐亡祀。城陽、济北,后承我国。赳赳景王,匡汉社稷。述《高五王传》第八。 猗与元勋,包汉举信,镇守关中,足食成军,营都立宫,定制修文。平陽玄默,继而弗革,民用作歌,化我淳德,汉之宗臣,是谓相国。述《萧何曹参传》第九。 留侯袭秦,作汉腹心,图折武关,解厄鸿门。推齐销印,驱至越、信;招宾四老,惟宁嗣君。陈公扰攘,归汉乃安,毙范亡项,走狄擒韩,六奇既设,我罔艰难。安国廷争,致仕杜门。绛侯矫矫,诛吕尊文。亚夫守节,吴、楚有勋。述《张陈王周传》第十。 舞陽鼓刀,滕公厩驺,颍陰商贩,曲周庸夫,攀龙附凤,并乘天衢。述《樊郦滕灌傅靳周传》第十一。 北平志古,司秦柱下,定汉章程,律度之绪。建平质直,犯上干色;广阿之廑,食厥旧德。故安执节,责通请错,蹇蹇帝臣,匪躬之故。述《张周赵任申屠传》第十二。 食其监门,长揖汉王,画袭陈留,进收敖仓,寒隘杜津,王基以张。贾作行人,百越来宾,从容风议,博我以文。敬繇役夫,迁京定都,内强关中,外和匈奴。叔孙奉常,与时抑扬,税介免胄,礼义是创。或哲或谋,观国之光,述《郦陆朱娄叔孙传》第十三。 淮南僣狂,二子受殃。安辩而邪,赐顽以荒,敢行称乱,窘世荐亡。述《淮南衡山济北传》第十四。 蒯通一说,三雄是败,覆郦骄韩,田横颠沛。被之拘系,乃成患害。充、躬罔极,交乱弘大。述《蒯伍江息夫传》第十五。 万石温温,幼寤圣君,宜尔子孙,夭夭伸伸,庆社于齐,不言动民。卫、直、周、张,淑慎其身。述《万石卫直周张传》第十六。 孝文三王,代孝二梁,怀折亡嗣,孝乃尊光。内为母弟,外扞吴、楚,怙宠矜功,僣欲失所,思心既霿,牛祸告妖。帝庸亲亲,厥国五分,德不堪宠,四支不传。述《文三王传》第十七。 贾生娇娇,弱冠登朝。遭文睿圣,屡抗其疏,暴秦之戒,三代是据。建设藩屏,以强守圉,吴、楚合从,赖谊之虑。述《贾谊传》第十八。 子丝慷慨,激辞纳说,揽辔正席,显陈成败。错之琐材,智小谋大,祸如发机,先寇受害。述《爰盎朝错传》第十九。 释之典刑,国宪以平。冯公矫魏,增主之明。长孺刚直,义形于色,下折淮南,上正元服。庄之推贤,于兹为德。述《张冯汲郑传》第二十。 荣如辱如,有机有枢,自下摩上,惟德之隅。赖依忠正,君子采诸。述《贾邹枚路传》第二十一。 魏其翩翩,好节慕声,灌夫矜勇,武安骄盈,凶德相挻,祸败用成。安国壮趾,王恢兵首,彼若天命,此近人咎。述《窦田灌韩传》第二十二。 景十三王,承文之庆。鲁恭馆室,江都訬轻;赵敬险诐,中山婬醟;长沙寂漠,广川亡声;胶东不亮,常山骄盈。四国绝祀,河间贤明,礼乐是修,为汉宗英。述《景十三王传》第二十三。 李广恂恂,实获士,控弦贯石,威动北邻,躬战七十,遂死于军。敢怨卫青,见讨去病。陵不引决,忝世灭姓。苏武信节,不诎王命。述《李广苏建传》第二十四。 长平桓桓,上将之元,薄伐猃允,恢我朔边,戎车七征,冲輣闲闲,合围单于,北登阗颜。票骑冠军,猋勇纷纭,长驱六举,电击雷震,饮马翰海,封狼居山,西规大河,列郡祁连。述《卫青霍去病传》第二十五。 抑抑仲舒,再相诸侯,身修国治,致仕县车,下帷覃思,论道属书,谠言访对,为世纯儒。述《董仲舒传》第二十六。 文艳用寡,子虚乌有,寓言婬丽,托风终始,见识博物,有可观采,蔚为辞宗,赋颂之首。述《司马相如传》第二十七。 平津斤斤,晚跻金门,既登爵位,禄赐颐贤,布衾疏食,用俭饬身。卜式耕牧,以求其志,忠寤明君,乃爵乃试。皃生亶,束发修学,偕列名臣,从政辅治。述《公孙弘卜式皃宽传》第二十八。 张汤遂达,用事任职,媚兹一人,日旰忘令,既成宠禄,亦罗咎慝。安世温良,塞渊其德,子孙遵业,全祚保国。述《张汤传》第二十九。 杜周治文,唯上浅深,用取世资,幸而免身。延年宽和,列于名臣。钦用材谋,有异厥伦。述《杜周传》第三十。 博望杖节,收功大夏;贰师秉钺,身畔胡社。致死为福,每生作祸。述《张骞李广利传》第三十一。 乌呼史迁,薰胥以刑!幽而发愤,乃思乃精,错综群言,古今是经,勒成一家,大略孔明。述《司马迁传》第三十二。 孝武六子,昭、齐亡嗣。燕刺谋逆,广陵祝诅。昌邑短命,昏贺失据,戾园不幸,宣承天序。述《武五子传》第三十三。 六世耽耽,其欲浟々,方武方作,是庸四克。助、偃、淮南,数子之德,不忠其身,善谋于国。述《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第三十四。 东方赡辞,诙谐倡优,讥苑扞偃,正谏举邮,怀肉污殿,弛张沉浮。述《东方朔传》第三十五。 葛绎内宠,屈氂王子。千秋时发,宜春旧仕。敞、义依霍,庶几云已。弘惟政事,万年容己。咸睡厥诲,熟为不子?述《公孙刘田杨王蔡陈郑传》第三十六。 王孙裸葬,建乃斩将。云廷讦禹,福逾刺凤,是谓狂狷,敞近其衷。述《杨胡朱梅云传》第三十七。 博陆堂堂,受遗武皇,拥毓孝昭,末命导扬。曹家不造,立帝废王,权定社稷,配忠阿衡。怀禄耽宠,渐化不详,陰妻之逆,至子而亡。秺侯狄孥,虔恭忠信,奕世载德,<贝也>于子孙。述《霍光金日磾传》第三十八。 兵家之策,惟在不战。营平皤皤,立功立论,以不济可,上谕其信。武贤父子,虎臣之俊。述《赵充国辛庆忌传》第三十九。 义陽楼兰,长罗昆弥,安远日逐,义成郅支。陈汤诞节,救在三哲;会宗勤事,疆外之桀。述《傅常郑甘陈段传》第四十。 不疑肤敏,应变当理,辞霍不婚,逡遁致仕。疏克有终,散金娱老。定国之祚,于其仁考。广德、当、宣,近于知耻。述《隽疏于薜平彭传》第四十一。 四皓遁秦,古之逸民,不营不拔,严平、郑真。吉因于贺,涅而不缁;禹既黄发,以德来仕。舍惟正身,胜死善道;郭钦、蒋诩,近遁之好。述《王贡两龚鲍传》第四十二。 扶陽济济,闻《诗》闻《礼》。玄成退让,仍世作相。汉之宗庙,叔孙是谟,革自孝元,诸儒变度。国之诞章,博载其路。述《韦贤传》第四十三。 高平师师,惟辟作威,图黜凶害,天子是毗。博陽不伐,含弘光大,天诱其衷,庆流苗裔。述《魏相丙吉传》第四十四。 占往知来,幽赞神明,苟非其人,道不虚行。学微术昧,或见仿佛,疑殆匪阙,违众迕世,浅为尤海,深作敦害。述《眭两夏侯京翼李传》第四十五。 广汉尹京,克聪克明;延寿作翊,既和且平。矜能讦上,俱陷极刑。翁归承风,帝扬厥声。敞亦平平,文雅自赞;尊实赳赳,邦家之彦;章死非罪,士民所叹。述《赵尹韩张两王传》第四十六。 宽饶正色,国之司直。丰繄好刚,辅亦慕直。皆陷狂狷,不典不式。崇执言责,隆持官守。宝曲定陵,并有立志。述《盖诸葛刘郑毋将孙何传》第四十七。 长倩懙々,觌霍不举,遇宣乃拔,傅元作辅,不图不虑,见踬石、许。述《萧望之传》第四十八。 子明光光,发迹西疆,列于御侮,厥子亦良。述《冯奉世传》第四十九。 宣之四子,淮陽聪敏,舅氏蘧蒢,几陷大理。楚孝恶疾,东平失轨,中山凶短,母归戎里。元之二王,孙后大宗,昭而不穆,大命更登。述《宣元六王传》第五十。 乐安袖袖,古之文学,民具尔瞻,困于二司。安昌货殖,朱云作娸。博山忄享慎,受莽之疚。述《匡张孔马传》第五十一。 乐昌笃实,不桡不诎,遘闵既多,是用废黜。武陽殷勤,辅导副君,既忠且谋,飨兹旧勋。高武守王,因用济身。述《王商史丹傅喜传》第五十二。 高陽文法,扬乡武略,政事之材,道德惟薄,位过厥任,鲜终其禄。博之翰音,鼓妖先作。述《薜宣朱博传》第五十三。 高陵修儒,任刑养威,用合时宜,器周世资。义得其勇,如虎如貔,进不跬步,宗为鲸鲵。述《翟方进传》第五十四。 统微政缺,灾眚屡发。永陈厥咎,戒在三七。邺指丁、傅,略窥占术。述《谷永杜邺传》第五十五。 哀、平之恤,丁、傅、莽、贤。武、嘉戚之,乃丧厥身。高乐废黜,咸列贞臣。述《何武王嘉师丹传》第五十六。 渊哉若人!实好斯文。初拟相如,献赋黄门,辍而覃思,草《法》纂《玄》,斟酌《六经》,放《易》象《论》,潜于篇籍,以章厥身。述《扬雄传》第五十七。 犷犷亡秦,灭我圣文,汉存其业,六学析分。是综是理,是纲是纪,师徒弥散,著其终始,述《儒林传》第五十八。 谁毁谁誉,誉其有试。泯泯群黎,化成良吏。淑人君子,时同功异。没世遗爱,民有余思。述《遁吏传》第五十九。 上替下陵,奸轨不胜,猛政横作,刑罚用兴。曾是强圉,掊克为雄,报虐以威,殃亦凶终。述《酷吏传》第六十。 四民食力,罔有兼业,大不婬侈,细不匮乏,盖均无贫,遵王之法。靡法靡度,民肆其诈,逼上并下,荒殖其货。侯服玉食,败俗伤化。述《货殖传》第六十一。 开国承家,有法有制,家不臧甲,国不专杀。矧乃齐民,作威作惠,如台不匡,礼法是谓!述《游侠传》第六十二。 彼何人斯,窃此富贵!营损高明,作戒后世。述《佞幸传》第六十三。 于惟帝典,戎夷猾夏!周宣攘之,亦列《风》、《雅》。宗幽既昏,婬于褒女,戎败我骊,遂亡酆鄗。大汉初定,匈奴强盛,围我平城,寇侵边境。至于孝武,爰赫斯怒,王师雷起,霆击朔野。宣承其末,乃施洪德,震我威灵,五世来服。王莽窃命,是倾是覆,备其变理,为世典式。述《匈奴传》第六十四。 西南外夷,种别域殊。南越尉佗,自王番禺。攸攸外寓,闽越、东瓯。爰洎朝鲜,燕之外区。汉兴柔远,与尔剖符。皆恃其岨,乍臣乍骄,孝武行师,诛灭海隅。述《西南夷两越朝鲜传》第六十五。 西戎即序,夏后是表。周穆观兵,荒服不旅。汉武劳神,图远甚勤。王师驒々,致诛大宛。姼々公主,乃女乌孙,使命乃通,条支之濒。昭、宣承业,都护是立,总督城郭,三十有六,修奉朝贡,各以其职。述《西域传》第六十六。 诡矣祸福,刑于外戚,高后首命,吕宗颠覆。薄姬坠魏,宗文产德。窦后违意,考盘于代。王氏仄微,世武作嗣。子夫既兴,扇而不终。钩弋忧伤,孝昭以登。上官幼尊,类祃厥宗。史娣、王悼,身遇不祥,及宣飨国,二族后光。恭哀产元,夭而不遂。邛成乘序,履尊三世。飞燕之妖,祸成厥妹。丁、傅僣恣,自求凶害。中山无辜,乃丧冯、卫。惠张、景薄,武陈、宣霍,成许、袁傅,平王之作,事虽歆羡,非天所度。怨咎若兹,如何不恪!进《外戚传》第六十七。 元后娠母,月精见表。遭成之逸,政自诸舅。陽平作威,诛加卿宰。成都煌煌,假我明光。曲陽歊歊,亦朱其堂。新都亢极,作乱以亡。述《元后传》第六十八。 咨尔贼臣,篡汉滔天,行骄夏癸,虐烈商辛。伪稽黄、虞,缪称典文,众怨神怒,恶复诛臻。百王之极,究其奸昏。述《王莽传》第六十九。 凡《汉书》,叙帝皇,列官司,建侯王。准天地,统陰陽,阐元极,步三光。分州域,物土疆,穷人理,该万方。纬《六经》,缀道纲,总百氏,赞篇章。函雅故,通古今,正文字,惟学林。述《叙传》第七十。 【白话文翻译】 班固认为唐尧虞舜夏商周,以及《诗经》《尚书》所涉及到的,世间都有典籍传世,因此即使是远古尧舜时期的盛况,也一定有《尧典。皋陶谟》之类的篇章,才能声名流传到后世,圣德冠于百王之上,所以说“他们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多么伟大,他们制订了灿烂的典章制度又是多么辉煌!”汉朝承继唐尧的国运,建立了帝业,到了汉武帝时代,史官司马迁便追述前世功德,私下撰写了帝王本纪,把汉朝排列于百王之后,与秦朝、项羽同列。汉武帝太初年间以后之事,未能记载,因此我探求前人的传记,编辑所能听到的材料,从而撰述《汉书》,从汉高祖时开始,以孝平、王莽的被杀而结束,共十二代,二百三十年,综合史事,旁贯《五经》,上下衔接通达,分为本纪、表、志、传四种体裁,共百篇。撰写《漠书》的意旨如下: 伟大的汉高祖啊,继承尧的功业,的确是天生之德,聪明神武之性。秦违背治国纲纪,陈胜起义反秦失败,高祖从此发迹,斩蛇起兵。神妇告知天命征兆,于是举起赤旗,抵达秦都郊外,子婴叩头请降。革除旧制创建新制度,约法三章管束军民,应天命顺人心,金、木、水、火、土五星同景相聚。项氏背叛义帝盟约,把高祖贬到巴、汉,西部百姓归心向漠,战士们对项羽背约义愤填膺。乘项羽东归之机出兵,席卷三秦,割据关中,安抚百姓。萧何、曹参为辅佐之臣,江山社稷得以安定,韩信、英布为干将,张良、陈平为心腹,恭敬地执行天命去惩罚罪恶,创建赫赫功业,光辉照耀后世千秋。于是撰写《高祖本纪》第一。 孝惠帝在位时间不长,吕后临朝掌管政事,毫不顾忌天命明示,吕氏宗族因此遭到覆灭。于是撰写《惠帝纪》第二,《高后纪》第三。 太宗仪容端庄,诚信恭谨谦让,用自身作表率以教育百姓,用恩德驾御臣下。农耕不纳贡赋,罪人不为奴隶,皇宫不建新馆,陵地不修高墓。君主之德如吹风,百姓响应如野草一样随风而伏,国家富强犯罪者少,成就了汉家江山。于是撰写《文帝纪》第四。 孝景帝继位后,诸侯违抗君主命令,景帝平定了七国之乱,王室得以安定。不懈怠不荒废政务,注重农耕养蚕,将这颁布在重要命令之中,百姓得以康宁。于是撰写了《景帝纪》第五。 武帝才华出众,一心想弘扬祖业,选拔可以兴国立业的贤人,起用出类拔萃的豪杰。起用他们去做什么?打退各族的侵扰,扩充汉家疆域,开拓荒芜地带。既壮大武功,又增进文事,效法《诗》、《书》、《礼》、《易》、《乐》、《春秋》六种经典,一切都以圣人本意为主旨。封禅郊祀,升祭百神;调和音律,改换历法,以便世代享用。于是撰写了《武帝纪》第六。 孝昭帝年幼即位,全赖辅佐大臣的忠诚。燕王、盖长公主蒙蔽昭帝,而昭帝聪明睿智,使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国家得以安定。于是撰写《昭帝纪》第七。 宣帝智慧明察,慎重运用刑名学说,及时选用贤人,采纳良言,听讼断案讲求准确。安抚远方百姓,善待周围官民,光芒闪耀。显示威严灵明,匈奴龙城边远荒漠之族,无不前来朝廷进见。大显祖业,取得了近于完美的成功。于是撰写了《宣帝纪》第八。 孝元帝待人恭恭敬敬,有高明之度而执柔成德,对先朝旧臣能待以宾礼,对磊落直谏的大臣能宽容相待。宫外削减御用林苑,宫内节省御用衣食,离宫不设卫队,陵墓地带不置乡邑。然而重用宦官的弊病,玷污了他的英明之德。于是撰写了《元帝纪》第九。 成帝心性明亮,上朝时神采奕奕,仪表威严之盛,犹如美玉一般。内宫极宠趟飞燕姐妹,而朝政大权委任于王凤等外戚家族,这样成帝即使如炎炎烈火,也变得黯然无光。于是撰写《成帝纪》第十。 孝哀帝文质彬彬,能够独揽大权,黜退专横跋扈的王氏,重诛权臣朱博、王嘉,起用美貌的董公为重臣,指望他力挽危局,助成汉家江山不败,《大过》卦辞指出了困境,说明以小材为栋梁,必定曲折遇凶险。于是撰写了《哀帝纪》第十一。 孝平帝不能成就帝业,新都侯王莽任宰相,没有周公、伊尹一样的忠诚,葬送了汉家江山。于是撰写了《平帝纪》第十二。 汉朝初建之时,允许诸侯各自为政,这项制度由项羽创立,共有十八家诸侯。撰写《异姓诸侯王表》第一。太祖时的开国元勋,被任命的辅佐大臣,刘氏旁支亲属为汉家江山的护卫藩篱屏障,被封为王,都得到高位。撰写《诸侯王表》第二。王侯的福分,延及到子辈,同族繁衍滋生,枝叶茂盛。撰写《王子侯表》第三。高祖刚刚即位的时候,奖赏辅佐的功臣,分发封赏的凭证,使丰功伟业代代流传,爵位采邑世世显耀。撰写《高惠高后孝文功臣侯表》第四。景帝征讨吴楚七国叛乱,武帝兴师用兵,后世虽然世道承平,也有因功勋受到爵位和封地奖赏的。撰写《景武昭宣元成哀功臣侯表》第五。凡对汉室有恩德的大臣无一不受到报答,即使是商、周二代的后裔也受到封赏,表彰汉代宰相、外戚当中有功的人以扬是戒非。撰写《外戚恩泽侯表》第六。汉朝上承秦朝,制度有变革也有因循,大略列举官职,同时指出任职者姓名。撰写《百官公卿表》第七。凡篇籍所记载的人名,都广泛搜集,贯通古今上下,大概分出名号,分排次序。撰写《古今人表》第八。 一切事物的本源,其数量都从一开始,黄钟律管所生之气,制作计量的最小单位秒和忽,都不例外。八音七始,五声六律,度量权衡,历法计算的数据,都出白“一”这个数字。官府失去标准,学术逐渐衰退。历法也分为六派,不同的时代使用不同的历法,可谓观察得十分细致了。于是撰写了《律历志》第一。 上效法天象,下取法池泽之形,春雷震震,都是先王观察到的自然现象,并据此制订了礼乐。后来礼乐遭到破坏,郑、卫之地流行靡靡之音,王室风气败坏,下民效仿成俗,到处流行,世风混乱。保存礼乐的纲要,以整理旧文。于是撰写《礼乐志》第二。 雷电一齐到来,上天显示出威严和震怒,制作五刑,就是效法这种威严,威严辅助恩德,刑罚也是协助教化。春秋末期不详审用刑的道理,背离德教根本,而争先使用刑罚作为辅助手段,吴起、孙子诡诈,申不害、商鞅使用酷刑。汉朝有九章法律,太宗废除肉刑。轻重差别,历代都有确定的章法。撰写《刑法志》第三。 最初的百姓,把食品货物列在首位。分出田野中的房屋和井田,确定了人们的土地,交纳十分之一的贡赋,百姓富裕,王者尊贵。商人的享用得到满足,有无得到交换,货币从龟、贝开始,直到现在的五铢钱币。列举古今农业、商业及手工业,考察历代富足和拮据的经验教训。于是撰写了《食货志》第四。 过去在上圣时代,供奉百神,祭祀天地,望祭山川众神,美德流传到远方,取得长久的丰收年景。衰败年代,滥行祭祀,轻信巫术骗人之士,大夫也开始游泰山祭祀,侯伯越级祭祀五帝祠,狂妄之徒,乘机而起。考察古今,正确记载祭祀活动的始末。撰写《郊祀志》第五。 光芒照耀的天空,悬挂着各种显著的星象,曰月光辉四射,星辰垂挂着精气之光。其中的百官有其命的法则,宫室也交错而成,降应在王政上,如影随形。夏、商、周三代之后,事情纷繁芜杂,举出占b应验的事例,观察旧物考求新事。撰写了《天文志》第六。 上天将《河图》授予伏羲,将《洛书》赐给大禹,八卦排成序列,九条治国法则得以记载。世世代代奉为至宝,光辉照耀到文王、武王,《春秋》中的占验,凶兆已经举出。告诉过去预知未来,王事得以明了。于是撰写《五行志》第七。 《坤》卦表示出地势,好坏分为九等,从过去的黄帝、唐尧,治理许多国家,和协东西,综理南北。三代时有所增减,到了秦、汉,削为五等,建立了郡县制度。略述山川i形势,表明地理区划。于是撰写了《地理志》第八。 夏禹乘四种交通工具,去各地疏导百川。祇有黄河最难治理,灾害殃及后代。黄河在商代枯竭、周朝改道,秦国决河南岸,自此至汉,北面黄河八条支流消失。汉文帝堵塞酸枣县河道,武帝在黄河决口处作《瓠子之歌》,成帝时黄河有治平之年,不久便大水横流。及至修治沟渠,河水便能利国富民。于是撰写《沟洫志》第九。 虑羲画八卦,后来产生文字,虞、夏、商、周历代王朝相继兴盛,孔子编纂其业绩,整理《尚书》删定《诗经》,编辑《周礼》,订正《乐经》、《易经》,依据鲁史撰写《春秋》,为帝王确立行为准则。六种经学完成之后,遭遇乱世不能得以弘扬,百家之说纷纭,诸子之学兴起。秦皇焚毁百家学说,汉朝修补了这个缺陷,刘向掌管典籍,区分出九大流派。于是编撰出群书目录,概述百家源流,成就了宏图伟业。撰述《艺文志》第十。 国君倨傲无理,对百姓施行暴力,衹能逼百姓起而造**,陈胜、吴广起如猛火疾风,项梁、项籍起如烈焰飞扬。声势浩大如燎原烈火,项羽于是火烧咸陽,主宰中原,发号令封王立侯,杀子婴废怀王,因欺诈暴虐而灭亡。撰述《陈胜项籍传》第一篇。 张耳、陈余之交,如同父子一般,携手逃避暴秦,振翼齐飞。得势后据国争权,反而像虎狼一样相互吞食,张耳听从甘公建议,归汉作了藩王辅臣。撰写《张耳陈余传》第二。 三支余孽复生,根本已经朽壤,枯杨开花,而为时不久!田横虽有雄才,处于海中孤岛,归降行至尸乡,藉沐浴之机而自杀,让人献上人头以示称臣,门客仰慕之至,死于田横墓旁。其义气胜遇《黄鸟》篇中的秦穆公。撰述了《魏豹田儋韩信传》第三。 韩信是个食不饱腹之徒,英布是一名黥面犯人,彭越也是一个惯于盗窃之辈,吴芮不过是主管江、湖一带的县令。风云际会,四人一变而成为侯王,夺取了齐、楚地区,占领了淮南、梁地。卢绾和高祖同乡,为漠室镇守北疆,品德浅薄而地位尊崇,无福遭殃。吴芮能保持忠实诚信,后世得以长期承袭其位。撰写了《韩彭英卢吴传》第四。 刘买勤劳从军,为汉室镇守淮、楚地区。刘泽封为琅邪王,靠劝说吕后封诸吕为王而取得王位。刘濞受封为吴王,封地超过了制度规定,虽然镇守东南,受到告诫不得谋反,但最终还是受到刀斧的惩罚。撰写了《荆燕吴传》第五。 高祖之父刘太公有四子:长子早夭,次子封王于代国,刘脖被封为楚元王。刘戊荒婬妩德,平陆侯刘礼还能继承其父辈之业。供职于京师,世守宗正之官,为王室勤劳奉公,后人刘德封为陽城侯。刘向博学,经历元、成、哀三世而功成名就。撰写《楚元王传》第六。 季氏的冤屈,毁坏了自己名誉,陈述上将过错,使议政大臣震惊。乐布不畏死罪去哭悼被杀的彭越,田叔甘愿随趟王去殉葬,品德在危难中显现,情谊感动了圣明的君主。乐布相继在燕、齐为官,田叔也曾任鲁相,百姓感念他们的政绩,有人在田叔死后送金,有人在乐布生时立祭祀之社。撰写《季布乐布田叔传》第七。 高祖有八子,二子为帝六子为王。三位赵王无罪被杀,淮南厉王自灭,燕灵王无人继任,衹有齐悼惠王一支昌盛。采食东方土地,从泰山到大海,后代支派分封为王,前后共有九子。其中六国诛灭,正支的齐王无人继位。城陽王、济北王后来承继国土。威武的景王,匡扶汉室江山建立功绩。撰写了《高五王传》第八。 真是元勋啊,占据汉中推荐韩信,镇守关中,供给军粮兵员,兴建京都营造皇宫。制订法律制度。平陽侯守静无为,承继旧制不加变更,百姓加以歌颂,育成纯朴品德。汉朝受尊崇的大臣,就是相国。撰写《萧何曹参传》第九。 留侯张良袭击秦始皇,后来成了汉王:心腹,献计智取武关,解除鸿门之危。劝汉王承认韩信为齐王,又建议销毁封王所用印信,用计调遣彭越、韩信如期参加垓下会战;为吕后献策招请商山四老,稳定了太子地位。陈平纷忙,归汉王之后得以安定,献离间计使范增毙命项羽败亡,施奇计使匈奴撤走了包围平城的兵马,伪游云梦之计又使韩信被擒,六出奇计,使我汉室摆脱了灾难。安国侯王陵敢于面折廷诤,谏阻吕氏为王,最后不得不辞官回乡闭门谢客。绛侯周勃武勇,诛杀诸吕,迎立文帝。周亚夫坚守气节,平定吴楚七国叛乱建立功勋。撰写了《张陈王周传》第十。 舞陽侯樊啥操刀屠狗为业,滕公驾车养马,颖陰侯贩卖丝帛,曲周侯郦商平庸之人,追随高祖依附吕后,都受封为侯,步入天路。撰写了《樊郦滕灌傅靳周传》第十。 北平侯樊噜以记载古事,任秦朝柱下史,编定汉朝历法制度,调正音律。建平侯性情耿直,敢于触犯皇上尊严,不按皇上脸色行事;广阿侯任敖勤勉奉公,因有救吕后的大恩得以采邑封赏。故安侯廉洁奉公,责备邓通怠慢无礼,请求诛杀晁错,多灾多难的大臣,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撰写《张周趟任申屠传》第十二。 郦食其任乡里监门之官,初见汉王,因刘邦不以礼相待,故长揖而不拜,献策夺取陈留,进取敖仓,占据要塞控制渡el,奠定了帝王基业。陆买为使臣,使百越族前来汉朝称臣,从容献策,劝说高祖博施文采。刘敬是服劳役之徒,献策迁都长安,则内巩固关中,对外与匈奴和好。叔孙通官任奉常,能够依据时代潮流,收敛兵器,创制礼仪。有智有谋之士,都应在朝奉命任职。撰《郦陆朱娄叔孙传》第十三。 淮南王狂妄越权,结果二子遭受祸殃。刘安巧于言论而办事邪佞,刘赐愚顽而荒唐,敢于作乱,父子二世频频败亡。撰写《淮南衡山济北传》第十四。 蒯通一句话,三雄同时败亡,使鄘食其遭烹杀,鼓动韩信叛漠,使田横颠沛流亡。伍被自首谋反被捕,反而被杀害,祸及父母。江充、息夫躬谗言无限,扰乱汉家大业。撰写《蒯伍江息夫传》第十五。 万石君温和恭敬,幼年时感动高祖,子孙安宜,和睦舒适,石庆相齐,不发号令百姓便闻风而动。卫绾、直不疑、周仁、张驱,善良而谨言慎行。撰写了《万石卫直周张传》第十六。 孝文帝的三个儿子被封为王,代孝王、梁孝王、梁怀王,怀王坠马而死没有后继之人,梁孝王深受宠爱。在家裹孝王是景帝同母的弟弟,对外抗击吴、楚叛军,依仗宠爱夸耀功劳,权欲与享受都超越了本分,思想已经糊涂,牛生怪胎预示了凶祸。文帝实行亲近亲属之道,分梁国为五个小的封国,其中没有恩德可言的,四支绝后不传。撰写了《文三王传》第十七。 买谊文才出众,年二十岁进入朝廷。遇到圣明的文帝,屡次上书,陈说暴秦灭亡的教训,论述夏、商、周三代兴盛的原因。建设保卫中央的藩篱,以便加强对国土的守卫,吴、楚联合七国叛乱,也多靠买谊出谋。撰写《贾谊传》第十八。 袁盎慷慨陈辞,急切上疏献策,执辔阻拦文帝飞驰山陵,制止帝后与姬妃同席而坐,讲明存亡成败的道理。晁错的细微之才,智小而图谋很大,祸殃有如弩箭速发而至,先于吴楚叛军受到灾祸。撰述《袁盎晁错传》第十九。 张释之掌刑狱,国法得以持平。冯唐为魏尚争辩评功,增加了君主的明智。汲黯刚正不阿,正义之心显于外表,下面淮南王谋反还怕他直谏,上面武帝不整齐衣冠就不敢接见汲黯。郑庄推荐贤臣,对漠室有功。撰写《张冯汲郑传》第二十。 光荣或者耻辱,在于掌握枢机,白下激励君主,衹有品行端正的人才能办到。依赖忠实正直,正人君子实行。撰写了《贾邹枚路传》第二十一。魏其侯沾沾自喜,崇尚气节喜好声名,灌夫自夸勇武,武安侯田纷骄横不羁,凶性相使,自成祸败。韩安国伤足,王恢首议发兵,前者似是天命造成,后者近是人为之过。撰写了《窦田灌韩传》第二十二。 景帝之子封为十三王,承接了文帝恩德的赐福。鲁恭王喜好修建宫室馆舍,江都王轻捷健壮;赵敬王邪僻狂妄,中山王时常酗酒;长沙王沉默寡言,广川王寂然无声;胶东王昏昧不清,常山王骄横满盈。四个王国绝后无嗣,河问王贤明,修订礼乐,是汉家推崇的英才。撰写《景十三王传》第二十二。 李广谦躬谨慎,深得战士之心,射箭竟能穿石,威震北部邻国匈奴,身经七十余战,终于死于军中。李敢怨恨卫青,死于霍去病箭下。李陵战败后不能自裁,辱没了李氏宗族。苏武伸张气节,不负王命。撰写《李广苏建传》第二十四。 长平侯卫青威武异常,可谓上将之首,他讨伐匈奴,扩展汉朝北部疆域,汉朝的军队七次北征,行军队伍从容有度,合围单于,北登阗颜山。骠骑将军勇冠全军,猛烈如暴风,六次长驱进攻匈奴,有如雷震电击,战马抵达翰海,将士登临狼居山,西窥大河,设郡直到祁连山地段。撰写《卫青霍去病传》第二十五。 董仲舒治学严谨,两次入相诸侯,修养身心国家得以治理,辞官不做,下帷讲学,论道著述,直言对策,为一世宗儒。撰写《董仲舒传》第二十六。 文章艳丽而少实用,子虚乌有之赋,寓言文辞华丽,全篇寄托着对天子诸侯的讽谏,文章见多识广,博览万物,文采颇为可观,辞藻之富丽可为一代宗师,诗赋颂歌也堪称一世之首。撰写《司马相如传》第二十七。 平津侯公孙弘明察秋毫,晚年跻身金门,受封爵位之后,以私俸供养贤人,穿布衣吃粗食,节俭费用约束自身。卜式耕种放牧,追求自己的志向,忠诚之心感悟明君,封赏爵位又任官职。倪生勤勉,束发为髻,就教研兴修学问,同列名臣之位,参与辅佐朝政。撰写《公孙弘卜式倪宽传》第二十八。 张汤性情通达,做官办事,深受天子宠爱,总是废寝忘食地工作,虽然已经成为受宠官员,也会被罗织上罪名。张安世生性温良,德行深厚,子孙承继业绩,保全家国。撰写《张汤传》第二十九。 杜周治狱执法,衹按天子的旨意,为世代所取用,幸而免遭灾祸。其子杜延年宽厚平和,位列名臣。其孙杜钦深谋远虑,出众超群。撰述《杜周传》第三十。 博望侯张骞奉命出使,取得通使大夏的功劳,贰师将军率师出征,被匈奴俘杀取血祭祀。不畏死亡反而能存活受封为侯,贪生怕死降敌终招杀身之祸。撰写《张骞李广利传》第三十一。 啊!史官司马迁,无罪而受牵连以致身遭酷刑,在幽禁之中发奋着史,思考精深,综合百家言论,贯通古今史事,撰述成一家之言,宗旨深明。于是撰写《司马迁传》第三十二。 孝武帝六子,昭帝、齐王没有子嗣。燕剌王谋反被杀,广陵王犯诅咒罪而自尽。昌邑王短命,其子刘贺失去承继帝位的机会。戾太子身遭不幸,宣帝继承了帝位。撰写《武五子传》第三十三。 武帝威枧天下,深怀急功近利的欲望,文治武功并举,旨在开拓四方。严助、主父偃、淮南王刘安,依各自的品德,不能自爱其身,而善于替国家出谋划策。撰写《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买传》第三十四。 东方朔善于言词,擅长诙谐取笑歌舞戏耍,讽劝阻止主父偃扩建上林苑的建议,正言直谏皇帝过失,自割赐肉入怀而去之,醉卧之后小便于殿上,行为放纵而且不拘小节。撰写《东方朔传》第三十五。 葛绎侯受后宫宠幸,刘屈牦是中山靖王之子。车千秋适时而起,宜春侯是漠室旧臣。杨敞、蔡义服从霍光的旨意,几乎都是无益于国家的人。郑弘衹为政事操劳,陈万年容身保位。陈咸听父亲教诲时竟昏昏欲睡,谁是不肖之子?撰写《公孙刘田杨王蔡陈郑传》第三十六。 杨王孙遣嘱裸葬,胡建按律法先斩监军。朱云当廷斥责丞相张禹,梅福上书讥刺大将军王凤,可谓急进,而云敞近于折衷。撰写了《杨胡朱梅云传》第三十七。 博陆侯仪表堂堂,受武帝遣诏,辅佐孝昭皇帝,武帝遣命得以显扬。遇新主不可造就,迎立宣帝废除昌邑王,安定了刘氏江山,堪称社稷之臣。受禄厚宠,渐渐发生变化,隐瞒妻子大逆之罪,到其子辈便遭到灭族亡家之祸。柱侯金曰殚是匈奴族休屠王之子,恭敬忠信,永世记载其德,延续子孙后代。撰写《霍光金曰殚传》第三十八。 兵家的上策,在于不战而使人降服。营平侯白发苍苍,建功立论,用屯田之策代替宣帝出征羌族的命令,取得了皇帝的信任。辛武贤父子,号称虎臣。撰写《赵充国辛庆忌传》第三十九。 义陽侯斩杀楼兰王,长罗侯扶立昆弥王,安远侯迎接曰逐王降汉,义成侯击杀郅支单于。陈汤放纵不羁,皇帝降罪,由刘向等三人相救;段会宗勤劳王事,是出使西域的俊杰。撰写《傅常郑甘陈段传》第四十。 隽不疑貌美机敏,应变自如善辨真伪,拒绝了霍光以女许婚,退隐不再为官。疏广得以善终,施舍钱财与旧友欢度晚年。于定国的福分,在于他仁慈的父亲。薛广德、平当、彭宣三人不苟于禄位,近于知耻。撰写《隽疏于薛平彭传》第四十一。 商山四皓逃避秦朝暴政,是古代的隐逸之士,爵禄不能乱其志,威武不能屈其身,严君子、郑真可舆之相比。王吉受昌邑王刘贺牵连,却出污泥而不染;贡禹年老,因德性淳厚得以为官。龚舍不愿任职,意在修身正己,龚胜辞官归乡,得以善终;郭钦、蒋翔,近于避世而结局美好。撰写《王贡两龚鲍传》第四十二。 扶陽侯庄严恭敬,多闻《诗》、《礼》。其子玄成不袭父爵,而连任宰相。汉室宗庙,定制出自叔孙通之谋,变革从孝元帝开始,诸儒改变制度。国家的重要文献,广泛记载了这种变革。撰写《韦贤传》第四十二。 高平侯有识别辅佐大臣之法,衹有人君才可掌握威权,谋除凶害,大臣之职衹在辅佐。博陽侯从不自夸其功,襟怀宽广心性光明,天生平和之德,吉庆泽及子孙后代。撰写《魏相丙吉传》第四十四。 验证过去预知未来,深至神明赞助,如不是有道之人占卜,不会显示神明。学问浅薄道术不精,有人衹见到事情的大概,不懂得多闻阙疑,违背民众逆世行事,涉浅者犹为过错悔恨,深陷者便遭祸害。撰写《眭两夏侯京翼李传》第四十五。 赵广漠任京兆尹,聪敏明察;韩延寿任左冯翊,办事平和。但两入自我夸耀功勋,揭发皇上短处,都受到极刑处罚。尹翁归继任右扶风,皇帝表彰其业绩。张敞也是善于治理,又以文雅助其治理之术;王尊武勇,国家之美士;王章死于非罪,士民为之叹息。撰写《赵尹韩张两王传》第四十六。 盖宽饶庄重严肃,是国家纠正不法之徒的刚直之官。诸葛丰惟好刚直,刘辅仰慕直谏。二者都流于狂猖,不足以为典范。郑崇坚守以言直谏之职,毋将隆持守劝谏官职。孙宝折曲定陵侯,何并立志斩侍中之奴。撰写《盖诸葛刘郑毋将孙何传》第四十七。 萧长倩行步舒缓安适,拜见霍光却不被推举,遇到宣帝才受到重用,成为元帝之师,因不作远虑思谋,被权臣石显、许章所算计陷害。撰写《萧望之传》第四十八。 冯子明显赫威武,出使西域而立功发迹,置于抵御外侮的功臣之列,其子多被器重,有名于当世。撰写《冯奉世传》第四十九。 宣帝四子之中,淮陽王刘钦聪敏,其舅谄佞,几乎使淮陽王陷入大罪。楚孝王患恶疾,东平王触犯律法,中山王短命,其母回归故乡戎里。元帝之子有二人封王,其孙之后有继承皇位的哀帝、平帝,然而有父无子,帝位变更。撰述《宣元六王传》第五十。 乐安侯满腹经纶,古文经学造诣高深,其职任尊崇,民所瞻仰,然而在位失德,为司隶校尉王尊、王骏弹劾。安昌侯增置产业,朱云在朝廷出丑。博山侯厚道而谨慎,因屈从王莽而声名受损。撰写《匡张孔马传》第五十一。 乐昌侯忠厚诚实,不讪服不退缩,遭遇多次陷害,于是被贬而不受重用。武陽侯殷勤奉公,辅导太子,既忠实又多谋略,谏静使成帝继位,因立国之功受赏封爵食邑。高武侯守正不阿,故而得以免祸。撰写《王商史丹傅喜传》第五十二。 高陽侯薛宣熟悉法律,扬乡侯朱博满腹武略,具备处理政务的才能,衹是德行浅薄,职位过高而力不胜任,不能善始善终。朱博拜官时声音嘹亮,不祥鼓声先响。撰写《薛宣朱博传》第五十三。 高陵侯翟方进修习儒学,用刑罚以助威严,所用儒术、刑罚皆合时宜,其才能可为后世所用。翟义生性勇武,有如猛虎,行进时昂首阔步,起兵失败后,王莽灭翟氏,将其宗族人等作为害人大鱼示众。撰写《翟方进传》第五十四。 刘氏血统衰微朝政废缺,日食月食等预示灾祸的现象多次出现。谷永陈述灾害出现的罪责,指出应在建汉二百一十周年时有所戒备。杜邺指责丁、傅二太后,他稍知占卜之术。撰写《谷永杜邺传》第五十五。 哀帝、平帝的忧虑,在于丁、傅二太后以及王莽、董贤。何武、王嘉为其忧伤,结果都丧了性命。高乐侯师丹罢了官,三人都被列为忠臣。撰述《何武王嘉师丹传》第五十六。 此入学问多么渊博啊!盎于礼乐文采。起初自比司马相如,献诗赋于官府,继而深思,草创《法言》撰写《太玄经》,参考《六经》,仿效《易经》,摹拟《论语》,专心研究文章,从而成名于世。撰述《扬雄传》第五十七。 残酷暴虐使秦灭亡,毁弃了圣人经典,汉朝保存圣人伟业,六经之学分门别类。分析研究,明确纲纪,师生分为门派,写明发展变化始末。撰述《儒林传》第五十八篇。 谁被指责,谁被赞扬,如有赞誉,可以试用。无知百姓,良吏教化而成俗。良善君子,在同一时代而功业各异。去世之后仁爱仍然遗留于世间,以致百姓怀着无限思念。撰述《循吏传》第五十九。 朝廷衰败懈怠,下级官吏称霸,犯罪数不胜数,暴政横行,滥用刑罚。欺压善良之徒,为官聚敛称雄,回报虐待百姓的恶吏的办法,就是使用威力加以诛灭,使害民之官也以凶险告终。撰述《酷吏传》第六十。 士、农、工、商自食其力,没有兼作他业的,大业主不奢侈,小业主不贫乏,是由于施政均衡,不致贫困,而能遵守国家法度。如果没有法度,百姓肆意欺诈,逼上侵下,大肆经营。越制穿王侯该穿的衣服,食用珍贵的食物,伤风败俗。撰述《货殖传》第六十一。 建立国家,设立法制,家不藏兵器,国不独断滥杀。何况是平民百姓,作威作福,施恩施惠,如果国家不闻不问,还谈什么礼制和法律!撰述《游侠传》第六十二。 他们是什么人啊,竟窃取了这样的富贵!损害高尚贤明的大臣,用来警戒后世。撰述《佞幸传》第六十三。 《尚书。舜典》告诫说,戎夷乱华夏;周宣王击退他们,事迹载入《诗经》之中。幽王昏庸,宠幸裹姒,戎族乘机将幽王杀于骊山脚下,然后攻占了酆京和鄗京,使西周灭亡。大汉初建,匈奴强盛,把高祖围困在乎城,侵犯边境。到武帝时,便勃然大怒,王师如迅雷而起,闪电般进军北部匈奴。宣帝承继其余威,屡施宏恩大德,显示汉朝的雄武英明,从宣帝到平帝,匈奴都前来臣服。王莽窃取皇权,葬送了胡汉的友好关系,备录事变之理,以为后世树立典则。撰述《匈奴传》第六十四。 西南边远夷族,种族有别地域特殊。南越族的尉佗,在番禺自立为王。遥远的东南方,居住着闽越、东瓯两族。及至朝鲜、燕地以外的地区。汉朝建立后,安抚边远地区,与远方各族订盟分封疆土。各族肾时山高路险,时而称臣,时而倨傲叛离,武帝发兵征讨,诛灭海角叛逆之族。撰述《西南夷两越朝鲜传》第六十五。 西戎民族即使有秩序,也是夏禹教化而成。周穆王陈兵西疆,征服不入朝述职之族。武帝殚精竭虑,急于征服边远民族。皇帝派出的军队长途行军,人马疲惫,到达大宛诛杀其首领。美貌公主,嫁给乌孙,使命于是畅通,使臣到达条支海岸。昭帝、宣帝承继先帝事业,设立都护官署,总督西域三十六座城郭,各国都前来修好朝贡,各尽其职。撰述《西域传》第六十六。 福祸相违始终不一,典型事例在于外戚。高后首命为皇后,吕氏家族遭到覆灭。薄姬坠入魏国,得宠生下文帝。窦后回乡不遂心愿,成乐于代国,生下了景帝。王氏以夫人之低位升至皇后,其子武帝继承皇位。卫子夫虽已得宠,宠爱却不能自始至终。钩弋之子立为太子却忧伤而终,昭帝以母爱死得登帝位。上官皇后幼小便得尊位,家族却以大逆之罪而遭诛灭。史良娣、王悼遇害,到宣帝时二族受封,后世荣耀。恭哀许皇后生下元帝,被霍氏毒死而未遂心愿。邛成许皇后荣登尊位,经历宣帝、元帝、成帝三世。趟飞燕姿容妖艳,灾祸起于其妹。了、傅二太后越权专横,自召其祸。中山孝王无罪,却失去了冯、卫二太后。惠帝张皇后、景帝薄皇后、武帝陈皇后、宣帝霍皇后、成帝许皇后、哀帝傅皇后、平帝王皇后,她们的兴起,事虽美好,却不是天意使居。忧怨对错就这样事与愿违,如何不令人敬畏!撰述《外戚传》第六十匕。 元后的母亲怀着她时曾梦见月光入怀。遇成帝贪图享乐,朝政全由舅家掌管。陽乎侯作威作福,甚至诛杀卿相。成都侯私欲横流,竞借用汉家的明光宫。曲陽侯生性气盛,装修屋字超越礼制,甚至用朱漆粉刷台阶。新都侯狂妄之极,最终由于作乱而自取灭亡。撰述《元后传》第六十八。 贼臣王莽,篡夺汉位罪恶滔天,行事骄纵如夏桀,暴虐与商纣无异。诡称恢复黄帝、舜时的古制,妄称之为经典文章,激起民众怨恨苍天震怒,罪大恶极必遭诛杀。百王中罪恶无比,考查其奸邪昏暗。撰述《王莽传》第六十九。 总体而论,《汉书》是记述皇帝治国纲纪,表列百官职掌,谱写王侯之世系。记天文以效法天地,记王行以合陰陽,记律历以推上极元始,推算曰、月、星辰之运行。记地理以划分疆域,察看天地,记古今人物以穷尽人伦之理,记郊祀以详万物。记艺文以考证六经,阐述道统纲纪,写传记以汇总人物生平事迹,撰述评论篇章。全书包含雅训之旧典,贯通古今之世事,校正文字,亦称文学之林薮。撰述《叙传》第七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