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事务所》 1-1 黑狼事务所 198，199，200.呼~~~~~ 李龙拍拍手，先是晨跑，再是俯卧撑，今日的晨练结束。 接着洗澡，简单做些室内清扫和洗衣等家务，然后打理如今的搭档——pt958自动手枪。 李龙抬起头，镜子里一个眼神凶狠的黑发男子正盯着他。 他有着深邃五官，黄色肌肤。m国亚裔人，身高177厘米。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恐怕也是让眼神显得更凶的因素之一。 曾经是部队里有名的狙击手，多次被派往伊国执行任务，后在某次所谓的“搜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任务失败后，整个小队被抛弃，脚还被炸伤。还被冠以污名，幸好被现在的搭档所救。 轻轻抚摸了一下收在胯部枪套里的手枪，确认了一下手表。 该去叫搭档起床了。 走出浴室，沿着走廊，朝尽头的卧室走去。左脚每走一步都会嘎吱作响，他也早已习惯。 来到卧室，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小心翼翼地转动把手， “喂。” 由于整个头都被蒙住，根本分不清哪儿是头，他姑且抓住看似肩膀的部位晃了晃。于是，伴随着“唔嗯”的声音，毛毯开始微微蠕动。 “喂，起床了。天亮了。” “嗯……” 能听到含糊不清的声音，但却没有要起床的迹象。无奈之下，李龙掀开了毛毯。 只见一个女人正躺着。而且穿着男士衬衫和短裤。 她有着一张看似十四五岁的童颜，但身材却是成熟女性的模样。如绢丝般的黑发在下巴处随意地剪断，只有后颈部分像尾巴一样留得较长。肌肤白皙，透着红晕，很健康。 她就是李龙如今的搭档玛利亚。 玛利亚“嗯嗯”地伸了伸四肢，终于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眼眸捕捉到他的身影后，睡眼惺忪的表情瞬间变成了调皮的笑容。 “早啊，李。” “……早啊。” “那，晚安。” “喂！” 她却背过身去，咕噜一下翻了个身。显然还想接着睡。李龙实在有些不耐烦，正要去抓衬衫领口。 却反被抓住了。 李龙被她用很大的力气拽住手臂，失去平衡，双手撑在床上，整个人压在了玛利亚身上。趁此机会，玛利亚用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住。 从旁边看，就像恋人之间的亲昵举动。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玛利亚凑近仔细端详他的脸，凑近他的嘴、鼻子、肩膀，不停地嗅着。然后又把他的脸颊捏得一扭一扭的。 “喂……” “嗯，我想看看你的肌肉是不是僵掉啦～” “……要是肌肉僵掉了，眨眼都做不到吧。” “好像也是哦。不过，嗯。黑眼圈比之前淡了，脸色也不错。口臭和体臭也好多了。比起刚见面的时候，你变帅啦。” 李龙一脸无奈。 “该起床了吧。每天早上都这么麻烦。” “不养成早上亲亲我再起床的好习惯可不行哦。而且我好歹是你老板吧？” 李龙本想叹气，却又憋了回去。虽说对方比自己小11岁，但对着年轻女性的脸呼气，还是会让人有些不适。 “喂，快放开啦！” “昨天没做噩梦吧？”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李龙一时语塞。 “嗯，没做。” “撒谎。一闻就知道。” 听到她说什么“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气味可不会说谎哟～”之类的话，李龙无言以对。 “……做噩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早就习惯了。” 说着，他甩开了手臂。 刚要起身的李龙鬓角处，纤细的手指悄悄滑进他的头发里。 “……干嘛？” “不开心吗？” 看着这少女在自己头上乱摸，李龙有些招架不住。 “我可不记得自己变成小狗了。合同上写的职务应该是‘助手’吧。” “没关系啦，摸摸头而已。很舒服的。啊，难道你害羞了？” “别乱说。” 李龙一边打掉她的细胳膊，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自己可不是那种被这点小挑逗就弄得晕头转向的毛头小子，而且本来就不擅长应付女人。尤其是这种明明喜欢操控男人，却又极其讨厌被男人操控的任性女人。 她这明显是在挑逗，而且是以自己会拒绝为前提来纠缠。要是认真起来，十有八九吃亏的是自己。 再说了，这个女人来历不明。 “啊，对了对了。那边，这星期的工资。” 玛利亚指着床头柜上的信封。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有500元。 “每次都觉得，真的能拿这么多吗？” “能拿能拿。你又帮忙干活又做家务。你都在存钱吧？去买双鞋什么的吧？都破破烂烂了。” “没破洞就行了。” “破洞。啊，难道你在给什么人寄钱？女人？是女人吧？” 少女一脸戏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李龙有些烦躁地瞪着她。不过，这问题确实得回答。李龙思考了一会儿。 “不是。……应该是个男人。” “什么啊？” “我在找一个人。” 不是亲兄弟，也不是朋友，更不是恋人。 曾经，只是通过瞄准镜对视过一眼的少年。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那个把杀人的自己称作英雄的小鬼。 “以前，和一个小鬼约定好了。说要在m国见面。存钱就是为了给他寄钱。” “真无聊。好不容易有个打趣的话题——” 震动。半秒后，传来轰鸣声。 李龙一惊，回头看向窗户，只见林立的高楼间，黑烟冲天而起。距离相当近。大概一公里左右。 “哦，今天是30号街区啊。闹得还挺大声～。那一带是阿拉克帮的地盘吧。是不是把据点也炸飞了？” 玛利亚躺在沙发上，撑着脸颊，打着哈欠。李龙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还说这种轻松的话。刚刚离得很近啊。” “没事，没事。这是常有的事。在这个城市嘛。” 玛利亚从床上跳下来，哼着小曲儿走进了浴室。李龙再次将视线投向窗户。 眼前的景象，被烟雾笼罩的天空，因冬日积雪而坑洼不平的柏油路，高楼间弥漫着下水道和生活垃圾的恶臭。 没有灯光的废墟里挤满了非法居民，破碎的窗户上钉着漏风的木板，勉强守护着居民的隐私和安全。 在倾斜的电线杆下，无事可做的人围着铁桶生火，露出泛黄的牙齿，大声傻笑着。坐在护栏上晃荡着双腿的小孩，目光在行人身上搜寻着，寻找能下手掏钱包的目标。 环绕着这片破碎世界的，是一道高15米的黑色围栏，上面排列着密密麻麻的监控摄像头。由粗壮的铁栅栏和铁丝网组合而成的围栏，掩盖他所熟知的m国风景。 这里曾经被誉为世界顶级大都市，现在早已不见踪影。 这里是“特区”。 这是在m国诞生的犯罪都市，也是世界首屈一指的黑暗街区。 而在这样的城市里，经营着名为“黑狼”的事务所的，正是现在的搭档玛利亚，自己则是她的助手。 “今天早餐吃什么？” “培根鸡蛋三明治和红茶。” “我想喝奶茶～” 这次李龙没能忍住，叹了口气。 他一脸不情愿地从冰箱里拿出牛奶瓶，粗暴地放在餐桌上，好在盘子没被震飞。 ###＊＊＊ 两人从楼上来到同一栋楼一楼的咖啡馆“唐尼”，换上了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和腰间系着围裙的服务员制服，开始做开店前的准备。 那台放在收银台旁边的复古收音机，里面流淌出的老旧爵士乐，与这家店格外相称。 乳白色的砖墙，搭配以暗色为主调的橡木家具，相得益彰。随处可见划痕的地板透着岁月的痕迹，但反复涂抹的蜡层，又营造出一种沉稳的质感。 他沿着地板的纹理用扫帚清扫。 哪怕是嵌在木板缝隙间的微小灰尘，也用扫帚末梢仔细地扫出来。 架子上和窗框上，摆满了顾客留下的复古玩具和爵士乐唱片，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也许是故意营造出这种杂乱的氛围，好让人感到放松吧。 “打扫完了。” “嗯。那接下来去擦桌子。” 李龙默默听从玛利亚的指示。 在这经济不景气的时代，没什么人会心血来潮雇佣一个身无分文的伤兵。而且还包吃包住。这个雇主实在可疑，但他并不想被赶走。 “好了。” “嗯，那去补充餐桌上的调味料。” 李龙又乖乖照做。 他们借咖啡馆作为事务所的窗口，作为交换，也会帮忙打理店里的事务。顺便说一下，咖啡馆的店长年事已高，总是在开店前一刻才来。 曾经的狙击手如今成了咖啡馆店员兼助手。要是以前的同僚看到这一幕，估计得看好几遍才敢相信吧。 突然，老旧的爵士乐中断，换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本应恭敬的新闻播音员的声音，却因为严重的噪音而变得支离破碎，但勉强能听出说的内容。 〈——沙沙，本月··，……总统为了向“特区”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向议会提交了……法案。围绕该法案，议会中批评声如潮……沙沙，作为国营实验城市的特区，自……被认可为唯一的经济自治区并拥有自治权以来，一直被评为最恶劣的犯罪城市……对于此次法案，安全局局长以“对盘踞在特区的罪犯提供支援简直荒谬”为由，予以驳回——〉 一直在侧耳倾听的李龙，听到这泄气的声音，抬起了头。墙上的钟显示已经上午10点了。 “哦，时间到了。李，去把招牌拿出去～” 听到搭档的声音，李龙夹着立牌，正要朝咖啡馆门走去，就在这时。 门被猛烈地敲响了。 “……请，请问有人在吗！？” 透过后门，传来一个带着焦急与恐惧的稚嫩声音。 李龙和玛利亚对视了一眼。看来今天的委托人，似乎有很紧急的事情。 1-2 自由之城 没有哪个地方能像这座城市一样，将“自由”体现得如此淋漓尽致。极端地说，“自由”意味着无需守护任何事物，也无需被任何事物庇护。 这里原本是大型汽车公司为避税而规划的经济开发区，是一座国营实验城市。然而，如今汽车公司已不复存在，这座城市也演变成了世界规模最大的犯罪都市。 掌握实权的，是汽车公司旗下的五家外资子公司——它们表面上是无害的民营企业，实则是五个犯罪组织。 拥有悠久历史的黑手党“瓦莱里”。 新兴势力、崇尚武力黑手党“罗巴奇”。 贩毒集团“西巴尔”。 黑帮“塔克”。 本土帮派“米奇”。 这五个犯罪组织，仿照环绕的五大湖，被称作“五大黑手党”。 就这样，五大黑手党将特区划分为50个区域，各自统治其中10个区域。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区域成功摆脱了他们的控制。 *** “……我问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李龙明知故问，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其中一个是黑人少女，年纪大概十岁左右，一头卷卷的黑发，大大的眼眸挤满泪水，右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破裂。 剩下的是三个男人，一个肌肉男、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从他们布满纹身的双臂，以及花哨繁琐、装饰品过多的穿着来看，应该是这座城市常见的帮派成员。 这几个帮派成员正抓住少女的手脚。李龙刚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感觉就像大清早看见了蟑螂。 “这还用问吗？一看不就知道了。” 肌肉男、瘦子和胖子大大咧咧地怪笑着。李龙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就在这时， “李～，怎么样啦～？” 身后传来玛利亚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察觉到年轻女性气息的帮派成员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接着，肌肉男继续按住地上的少女，剩下的瘦子和胖子则立刻站到李龙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嘿嘿，这里可是‘垃圾场’，是‘真正自由的城市’，懂吗？” “别浪费啦。咱们得好好享受才是。” “真正自由的城市”。这是那些喜欢黑色幽默的评论家们，带着自责与讽刺给特区取的别名。 这里没有任何束缚，完全缺失节制与秩序，是一片彻头彻尾的法外之地。 而且，他们居住的27号街区，是特区内唯一不受五大黑手党控制的中立地带，也就是说，这里没有所谓的黑手党统治者来管辖。 因此，常有帮派成员在这里闲逛，偶尔也会冒出这种蠢货。 “赶紧把你身后的姐姐叫出来。不然有你苦头吃。” “对对。只要你把她交出来就行。到时候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面对这些满嘴烟味和毒品味的男人，李龙虽心生厌恶，但还是用背后的手悄然打出无声的手势信号。 “原地待命。” 这是军用手势信号，在这座城市生活已久的玛利亚应该能察觉到。当然，玛利亚打架比他厉害得多，但他还是不太想让她看到这一幕。 “刚才敲门的是你吗？” 李龙无视挡在面前的两个男人，语气强硬地向少女问道。少女的后脑勺被人死死抓住，她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李龙，却一声不吭。 ——这孩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龙心里暗自疑惑，这时他注意到少女颤抖的嘴唇正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一个少年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 “救了我的狙击手是您吗？” 那是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少年，轻轻一甩，手臂骨头都仿佛要折断。他紧紧抓住李龙的战斗服，那双手的指甲全部剥落，从长袖衬衫领口露出的脖子，缠满了黑红色血迹斑斑的绷带。 明明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唯有从蓬乱黑发缝隙中露出的眼眸，充满了生气。 此刻，这双眼睛与眼前少女的眼眸重叠在一起。 少女的嘴唇再次无声地嚅动着，分明在说“救救我”。 李龙轻轻吐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被完全无视的两个男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敢无视我们？胆子不小啊。” “好心跟你说，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瘦子从腰间掏出***枪，胖子则在右手上套上了指节套。李龙却神色平静，只是静静看着，并未做出任何防备的动作。 胖子站得姿势侧面空当很大，破绽百出。瘦子则拿着一把大口径手枪，却像个根本不会用的蠢货，而且保险都还没打开。看这架势，估计连第一发子弹都没上膛。 在李龙看来，这两人简直就是可笑的门外汉，根本不值得他正眼相待。而这两人把他的轻视当成了挑衅，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这混蛋！！” 率先动手的是胖子。他举起拳头，朝着李龙的侧脸砸下。在他的视线边缘，端着大口径手枪的瘦子，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冷笑。 一声沉闷的爆裂声。 瞬间安静下来。眨了两下眼后，胖子膝盖一软，轰然倒地。他的左腹部缓缓洇出一片红色。胖子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下意识地看向李龙的手边。 在因热气而扭曲的空气中，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这把枪的外形酷似陆战队****，经过哑光处理，造型硬朗而不失精致。 这是民用型号——pt958自动手枪。 “啊啊啊啊啊啊啊！！” 胖子终于意识到自己中枪了，身体瘫软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看到这一幕，剩下的两人明显露出了惧色。 “你……你……怎么……突然开枪！！” “突然？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吧。开枪有什么不对？” 瘦子脸色煞白，开始浑身颤抖。但或许是恼羞成怒，他一边怒吼，一边将晃动的枪口对准李龙的脸，扣动了扳机。 咔嗒一声。大口径手枪毫无动静。 “你还没上第一发子弹呢。” “啊？” 枪声响起。 两声痛苦的呼喊在小巷中回荡，肌肉男脸色如死灰，连连后退。李龙跨过抱着大腿、鲜血喷涌的瘦子，朝着最后一个目标走去。 “……别……别杀我！我还有老婆孩子——” “哦？证据呢？” 肌肉男顿时语塞，眼神开始游移。在历经生死考验的狙击手面前，这种情急之下的谎言毫无意义。 “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可是手无寸铁啊。”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肌肉男右手猛地一挥。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一种形似鹰爪的暗杀匕首，看来是一直藏着的。 李龙丝毫不慌，用手刀击打对方右肘内侧。关节被迫弯曲，他轻轻侧身，避开了擦着鼻尖划过的刀刃，同时用枪托狠狠砸向肌肉男的脸。 肌肉男向后仰倒，顺势掐住他的喉咙。 “谁手无寸铁了？” 李龙面无表情，缓缓将枪口对准猎物的额头。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从李龙耳边飞速掠过。 哐—————当！ 一声清脆的铁器敲击声响起。肌肉男额头被铁锅砸中，昏死过去。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这担心是多余。” “连这种粗活也干啊。” “那当然。这种事对我来说家常便饭。” 玛利亚迈着轻盈的步伐，一边说着，一边从门探出头来，看到这一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可爱的小猫崽嘛。” 少女吓得连呜咽都发不出来，玛利亚却毫不客气地走上前，蹲下身子。 “哎呀呀。嘴角都破了～。不处理一下可不行。” 说着，玛利亚将夹在腋下的外套轻轻披在少女头上。这是一件黑色夹克，双袖上缝着一只蓝色眼睛的黑狼，也是玛利亚的标志性服装。 “好啦。” “啊！？” 玛利亚轻松地将少女抱了起来，就像公主抱一样。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少女身体僵硬，但玛利亚却毫不在意，抱着她走进店内。 在返回咖啡馆之前，玛利亚第一次低头看了一眼脚边倒地的帮派成员。 “别管他们了。一会儿我们的人会来收拾。” “知道了。” 李龙迅速松开肌肉男，将立牌拿进店里，然后锁上后门。顺便用脚把旁边装满葡萄酒瓶的木箱踢过去，彻底堵住了门。 另一边，玛利亚把少女放在厨房的椅子上，她转了个圈又回到李龙身边。她压低声音。 “对有武器的敌人毫不留情，这我理解，情况所迫嘛。但在孩子面前就想开枪杀人，这就有点不妥了吧？” 本应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激情，此刻突然翻涌起来。但李龙还是强忍住了。 因为他看到，玛利亚背后，裹在黑色外套里的少女，那满是伤痕的手脚正瑟瑟发抖。 李龙强忍着如同吞咽口水时那种内脏深处涌起的不适感，侧身从她身边挤过去。 转身回到大厅。留下厨房的两人，甚至都没听到玛利亚轻声说出的那句话。 “……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擅长说谎。” 1-3 受伤的女孩 “这样就好了。” 李龙远远地看着玛利亚为少女处理伤口。 ——那孩子当时也是差不多这么大。 李龙将眼前的少女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在一起，眯起了眼睛。 找了两年都没找到，那孩子应该就在这个国家的某个地方，到底会在哪里？ 是还没到达目的地，还是在来的途中丢了性命？又或者，只是想骗我，把我当笑话看？ 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忘记和那孩子的约定，在国内四处寻找，连自己都觉得这般执着实在是有些傻气。 近年来，流入m国的非法移民大多会前往特区。我想着，说不定在这里多少能找到一些线索。 脚步声响起。李龙回过神，转过身。 “谢谢你，店长。又为了我们耽误了开店。” “别客气，这没什么。平时客人差不多11点左右才来。” 咖啡馆的店长微笑着说道。 他有着灰白的头发和眼睛，脸上刻着笑纹，面容和善。尽管已步入中年，但他身姿挺拔，透着一股军人的威严。 这位刚刚过来的老人，看到少女时吃了一惊，不过听了事情的缘由后，马上就理解了。 “看来是有特殊情况，而且孩子还受伤了。让她好好休息吧。另外，得先给她找身衣服换上。” “啊，您说得对。” 听了店长的话，李龙也朝少女看去。 从玛利亚外套的缝隙中可以看到，女孩身上那件原本应该是白色的连衣裙，已经被扯破了一大块，还沾满了泥土，几乎失去了衣服应有的功能。 “嗯，如果不嫌弃我缝的衣服，二楼有几件……” “小姑娘，你能站起来吗？要是能站起来，就和店长一起去选几件衣服吧。” 玛利亚刚说完，女孩的脸上就浮现出了恐惧。她那双眸仿佛在哀求着不要抛弃自己。 与其说女孩是因为玛利亚和自己同性且年龄相近而产生依赖，倒不如说在女孩眼中，成年男性似乎都是令人恐惧的对象。 就连看起来如此温和的店长，都能让她这般害怕，想必是遭受过很可怕的对待。虽说我自己刚才也遇到了可怕的情况。 玛利亚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对女孩说道： “店长是我们的上司，是这个城市里最值得信赖的人。放心地去选衣服吧。”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 女孩跟着店长走上楼梯，脚步声完全消失后。 “李。” “怎么了？” “那孩子的背上，有像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虽然伤口快愈合了，不太容易看出来。” “……不是普通的伤吗？” “背上正中间肿成蚯蚓那样，一般情况下可不会这样。而且还有好几道。” 李龙和玛利亚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人一旦贫穷，道德水准也会随之下降。在作为犯罪都市的特区里，处于最底层的27号街区也不例外，虐待儿童的事情并不少见。不过，这确实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总觉得有点奇怪啊。那样的孩子，之前是在27号街区住吗？” “说不定不是特区本地人？她的连衣裙质地也很好，而且，这里土生土长的孩子不会一个人在街上乱逛。” “就算是大人都可能被抓走。这么说来，要么是搬来的，要么就是被拐卖来的……” “搬来”这个词让李龙心中一动，他想起来了。自己今天早上见过这个女孩。 “就在今天早上。” “·····啊？” “那个孩子，今天早上在这儿。前面那条街的尽头有特区的关卡，对吧？离这儿大概200米左右。大概早上五点半的时候，我看到关卡那儿停了一辆车。车旁边站着那个孩子和一个男人。我猜应该是她父亲。他手搭在孩子的肩膀上，而且眼睛颜色也一样。” 李龙说完，玛利亚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呃，我是这么觉得啦……” “啊？等一下，你在哪儿看到的？” “在这栋楼的屋顶。这楼有12层，我早上锻炼的时候顺便观察了一下街道——” “你看到了？用肉眼？” “这不是很正常嘛。大清早谁会拿着望远镜到处看啊。而且穿白衣服的人，就算从远处看也很显眼。特别是在黎明前的昏暗时段。另外，眼睛颜色浅的人，远远看去整个眼睛都像白的，很容易辨认。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孩可不常见——喂，你别摆出那种表情。” 李龙瞪着一脸惊愕后转为茫然的玛利亚。 “不，我没别的意思。你接着说。” “干嘛说半截话……好吧，虽然说得直白了点，但黑人里蓝眼睛的人很罕见吧？大概是混血儿。” “蓝色？啊，像天空的颜色。” 像天空的颜色？这家伙，在奇怪的地方还挺有诗意的。 “这也没什么特别稀奇的吧。” “我在说普通人的事。我可没说什么。” 玛利亚敷衍地干咳了一声，说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穿着藏青色条纹西装，金发，眼睛颜色……大概和那孩子一样。” “金发碧眼啊。” “对。年龄大概二十七八到三十出头。当时他好像在和关卡的人起争执。” “嗯，这么说可能是新来的帮派成员？” “不，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人。” “正常脑子的人不会来特区。要来的话，不是坏人就是穷得叮当响的倒霉蛋。” 李龙的眼神不自觉地锐利起来。 “坏人会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吗？” “说不定是打算卖掉？” “别开这种玩笑。对象是那孩子，可不好笑。” 如果抛开人道和伦理观念来考虑，黑皮肤蓝眼睛的人很稀有，在这个城市能卖个好价钱。 玛利亚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李，你还记得今早看到的车吗？哪怕只记得是什么车也行。” “红色的雪佛兰科迈罗，运动车型，四座。车牌号是dmc-2568。” “…………我没让你说得这么详细啊。你是监控摄像头吗？” “因为我是狙击手啊。” 人们往往认为狙击手擅长击杀敌人，但他们的首要任务其实是侦察。监视与情报收集，这才是狙击手最重要的课题，也是主要任务。 这在狙击手选拔课程中就会进行考核。以前，在乘车前往训练场的途中，教官就考过“刚刚超过了六辆车。说出第三辆车的品牌、车型以及司机的特征”之类的题目。 当然，李龙答出来了，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本事。回想几年前的事，或许当时不答出来反而更好。 玛利亚丝毫没察觉到李龙的心情，手放在嘴边点了点头。 “先把那个男人的身份查清楚吧。既然已经掌握了这么多信息，查起来也容易些。” “嗯，还得考虑那孩子今后的情况。” 说着，李龙重新抱起双臂。这时，他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地用指尖抓着衬衫，不禁有些懊恼。 *** “那个，我叫简·莱利。非常感谢你们救了我。” 换好衣服的少女简，礼貌地打招呼并表达了感谢。 她虽然总是低着头，但双手规规矩矩地在身前交叠，挺直了脊背。看得出教养确实不错。 店长亲手做的衬衫和高腰裙很适合她，如果脸上没有缠着纱布，简直就像哪家深居简出的大小姐。 “那个……我想表示一下感谢……” “不用啦，这只是碰巧而已。” “可是，如果不表示感谢，爸爸会骂我的……” “爸爸？” “……就是和我一起坐车来的人。” ·····那个人就是她父亲吗？ 李龙和玛利亚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我们去和你爸爸说——” “不，不行！” 简尖叫一声，慌张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低下了头。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看来猜对了。背上的虐待伤痕，以及对男性过度的恐惧反应。很可能，虐待少女的人就是她父亲。 李龙这么想着，看向玛利亚，她则像是在说“交给我吧”，对李龙眨了眨眼，然后从容地在简面前蹲下。 “迷路的小猫，你家在哪里呀？” 玛利亚像唱歌一样，有韵律地问道。简瞪大了眼睛，蓝色的眼眸左右慌乱地转动着。 “………………我不知道。” “这样啊这样啊。那你回不去家了呀！” “啊？” “因为你不知道家在哪儿呀，这可怎么办呢~——啊，有了！” 玛利亚夸张地一拍手。 “你就先在这儿待着吧。等找到你家为止，好不好？” “啊！” 简的脸上闪过一丝光彩，又急忙恢复成无表情的样子。但只有放松的嘴角没能恢复原样。 “……可以吗……？” “当然可以！” 女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大概才是她的真心话。 看到女孩终于露出安心的表情，李龙微微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眯起了眼睛。 1-4 紧急委托 下午两点，咖啡馆里热闹非凡。 李龙在大厅与厨房之间忙碌地来回穿梭，店长专注于烹饪，玛利亚则一心投入到菜品摆盘的工作中。 好不容易订单告一段落，能喘口气的李龙，趁着准备食物的间隙，环顾了一下四周。 因为正值最繁忙的时段，店内座无虚席，十分嘈杂。 各种语言伴随着笑声交织在一起。偶尔还能听到怒吼声，但很快就被周围人慌张的劝阻声、孩子们跳嘻哈舞的声音，以及老人们吹奏管乐器即兴演奏的爵士乐声所淹没。总体而言，这是一幅欢快热闹的场景。 然而，如果有第一次来这家店的人，可能会觉得很奇怪。 因为店里只有孩子和老人。 二三十岁到四十岁左右的男女一个都没有，尤其是女性，只有十来岁模样的少女。 “哟，李龙，感觉怎么样？” 听到这沙哑的声音，李龙转过头，看到常客之一的克劳德正坐在柜台前的座位上。 他头发有点稀疏，用一顶棒球帽遮住，是那种在随处可见的大叔形象。肚子像啤酒桶一样突出，不过粗壮的双臂配上浓密的络腮胡，又让人觉得他像童话里的矮人。 李龙一看到他右手握着的琥珀色酒杯，就皱起了眉头。 “你可真悠闲啊，大白天就喝威士忌。” “别这么一本正经的。我从一大早就忙着调解工作上的纠纷，放松一下不行吗？算了，先不说这个。你在这街上多少适应点了吧？” “……” “别这么瞪着我。咱们得互相照应。我可是在关心你，你看起来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 年轻男女都被带走了，剩下那些太小无法干活的孤儿，以及过了壮年的流浪汉，在这些边境街区随处可见。27号街区就是这样的区域之一。 现在经营的这家咖啡馆，只要每月支付20美元，每餐就能从菜单里选一道菜，还会提供水。此外，15岁以下免费。与其说这是家店，倒更像是个施粥处。 酒类方面，和普通餐馆一样需要点餐，但这位大叔对苏格兰威士忌情有独钟，每次进货后，他都会整瓶买走。要知道在这个街区，苏格兰威士忌可是很珍贵的。李龙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嗯，总比在伊国或阿富国强。” “我问得可真蠢，退役军人。” “与其喝苏格兰威士忌，你还不如喝波本威士忌。你要是买波本威士忌，买多少我都没意见。” “我讨厌波本威士忌那刺鼻的味道——嗯？喂。那个小姑娘是谁？” 李龙回头，看到在店铺深处楼梯的转角处，简正小心翼翼地透过扶手向下张望。本来让她在二楼的空房间休息，看样子是好奇心作祟，她忍不住出来了。 她这般小心翼翼俯瞰楼下的样子，就像离开母猫，在探索周围环境的小猫。 “今天的委托人。名字是——” “她叫简，克劳德。是今天早上李救的女孩。” “哦，小姑娘！” 玛利亚从李背后突然探出头来，克劳德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玛利亚在27号街区就如同圣母般的存在，顾客对她的反应，与对李龙截然不同。只见她凑到李龙手臂旁，往里面张望。 “今天吃什么？” “香肠酥卷。” “酱汁是奶油的还是番茄的？” “番茄的。” “太棒啦~多加点芝士就更好了。” 没等李龙回应，心情愉悦地坐到凳子上的玛利亚，用手指招呼一个少年过来。 “什么事，玛利亚？” 跑过来的是个身材瘦削，一看就很机灵的少年。他是由孤儿组成的少年团的团长卢卡。 “那边有个女孩，你能去照顾一下她吗？” “哪儿呢？哇，好可爱的女孩。交给我吧！” 卢卡意气风发地走上楼梯。简看到突然出现的少年，吓得猛地跳了起来，但看到年龄相仿且热情友善的卢卡的笑容，她渐渐放下了警惕。 玛利亚微笑着目送他们，随即立刻一脸严肃地转向克劳德。 “那个，怎么样了？” “嗯，就是电话里说的那辆科迈罗的车主。” 克劳德从怀里掏出一本卷起来的杂志。这是已经倒闭的汽车公司的运动车型专属目录。 看样子克劳德是应玛利亚的请求，在调查今天早上那辆车。 “车牌号那边，我找了几个精通电脑的家伙去查。我从车型入手在查……喂，李。你看到的是哪一款？” 李龙从克劳德手中接过目录，翻了几页后，指着其中一辆车说： “…………这又是辆超贵的车啊。得多少钱？” “这是汽车公司倒闭前的最新款。” “一看就是暴发户开的车。小姑娘，你知道这车车主的情况吗？” “这方面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差不多该有报告了……咦，我把平板电脑放哪儿了？” “你刚才不是在厨房玩着吗？” “是吗？” 玛利亚从凳子上跳下来，朝厨房走去。李龙用余光看着这一切，把酥卷放进烤箱，不经意间回头瞥了一眼简她们。 被玛利亚托付照顾简的卢卡，向同龄的孩子们介绍了简，简正被少年团的成员们围着。 尤其是女孩们特别兴奋，卢卡见场面太吵，便站到简和女孩们中间，劝阻着她们。对于平时身边同性只有玛利亚的女孩们来说，结识新的女孩想必是件开心的事。 过了一会儿，简似乎适应了，她被卢卡拉着手，来到了一楼。 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意，再次走进大厅。 好了，再坚持一下。在酥卷烤好之前，把空盘子收一下吧。 李龙这么想着，伸手去拿旁边餐桌的盘子，就在这时，店门口的铃铛响了。 李龙以为来了新顾客，回头一看，顿时僵住了。 “请问，这里是黑狼事务所吗？我想委托找人。” 身着藏青色条纹西装，金发碧眼，看上去三十五六岁，一脸温和的绅士带着歉意的微笑说道，但李龙还是察觉到了。 他认出了这张脸。在那蓝色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冷酷愤怒。 糟了。这家伙，是简的父亲。 李龙立刻以自然的动作，迅速站到少年团众人，尤其是简的身前。 “欢迎光临。我这就去叫事务所的人，请稍等。” 李龙一边说着，一边背过手向身后摆手示意“蹲下”。刹那间，喧闹的少年团成员们立刻安静下来，默默向厨房退去。真是一群懂事的孩子。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表明虐待简的就是她父亲，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龙将注意力转回前方，只见那男人正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有什么事吗？” 李龙一问，那男人像是恍然大悟，带着一副明白过来的表情点了点头，眼神中明显带着轻蔑和嘲笑。 “真是令人惊讶。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就是军队的耻辱吗？” 李龙感觉像后脑勺被猛击了一下。 都到现在了。这种程度的恶语相向早就听惯了，忍忍就好。反驳也没什么用。 所以李龙只能默默站着。 “哎呀呀，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这个街区对像你这样的罪犯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地方了。我可知道你的事。你在伊国对未成年奴隶下手，对吧？现在还在这儿猎捕孩子吗？” “喂！” 克劳德看不下去，想要上前理论，但就在这时，李龙拦住了他。不管这顾客多么令人讨厌，在玛利亚的店里对客人使用暴力可不行，会给大家添麻烦。 克劳德不满地瞥了一眼李龙的态度，转而怒视着那男人。 “李在伊国保护了平民。既没有强奸也没有施暴。而且，三年前联合国已经公开道歉了，我当时在电视上看到的。” “他们当然会道歉。我们国家是超级大国，可不是能任由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兵抹黑的。这就是政治压力。像你这种没文化的人可能理解不了。” “你说什么，来找茬的是吧？” “…………克劳德。” 李龙一开口，克劳德不情愿地退了回去。 “……事务所的人马上就来。请再稍等一下。” “哦，不反驳就是默认事实了吧？” 李龙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反驳只会让这男人更得意。 男人露出一副无趣的表情。大概是对这个毫无反抗的猎物感到失望。李龙可不会遂他的意。他紧紧咬着后槽牙，强忍着。 店内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这时，清脆的三拍掌声打破了这一切。 “好啦好啦。要吵架请到外面去哦~哎呀，李，这位是新委托人吗？” 玛利亚从厨房走了出来，没等李龙阻止，她就站到了男人和李龙中间。 “抱歉来晚了。我就是黑狼。不管是黑活还是白活，只要价钱合适，什么委托都接。您是委托人吗？说说您的需求吧。” 玛利亚熟练地说着广告词，微笑着看向男人，男人顿时不知所措。他大概没想到黑狼是个年轻女子。 男人从上到下打量着玛利亚，满意地点了点头。 “啊，没错，小姐。” “这样啊。那么，请这边座·······” “小姐，这家伙是你的同伴吗？” 大概是我的反应太无趣了。男人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尼古拉斯，带着轻蔑的语气开始对哈蒙德说教。 “我就不说难听的了。小姐，你赶紧把他赶走。这个人·······” “不好意思，先生。他怎么了？” “别这么激动。你可能因为年轻所以不理解，我作为一个m国人，对这种可耻的人····” “不好意思，先生。看来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刚才对您造成什么伤害了吗？他是什么人，跟你来这有关系吗？” 玛利亚语气坚定，像给了男人一记耳光。 男人气得明显涨红了脸，李龙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男人身后，克劳德竖起中指，还吐着舌头，那模样格外滑稽。 “店长。” “那就没问题了。很好。——请大家离开吧。” 玛利亚一声令下，店长走向门口，敞开了店门。刹那间，店内的顾客们一声不吭地纷纷离去。 因为费用是月初统一结算，所以没人在收银台停留，转眼间，店内就变得空荡荡的。 完全掌控局面的玛利亚，无视了面前僵住的男人，把一张纸条伸到李龙眼前。 “李，委托人让送的包裹，放在后门了。送到这个地址。” “啊，好的。” 玛利亚比平时更强势的命令语气，催促着李龙。他低头看了看纸条，立刻朝厨房走去。 纸条上用红色记号笔写着全部大写的字。这是紧急信号。 《带简去“奥斯汀”烟草店避难》 纸条上是这么写的。 1-5 黑帮上门 “喂，你没事吧？” 李龙朝着挤在后门，被少年团围在中间抱头蹲在地上的简喊道。 简只是不停地低声说着“对不起”，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从后门外面，以克劳德为首的顾客们都一脸担忧地探着头张望。 克劳德代表大家发问。 “喂，李龙。刚才那个讨厌的家伙是谁？” “可能是简的父亲。” “……难道打简的那个人？” 李龙点头表示“很有可能”，居民们便带着悲愤的目光低头看着简。 李龙把夹在腋下的毛呢外套披在简身上，轻轻将她抱起。 “我去‘奥斯汀’。详细情况你找机会问玛利亚。那个男的感觉很可疑。” “那肯定可疑啊。是真正的混蛋，真的。” “看刚才那架势我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你当时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说得对。下次我会给他点更厉害的尝尝。” 李龙抱着颤抖的简，离开了“唐尼”咖啡馆。 *** “冷静点了吗？” 看到简轻轻点头，李龙那略显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些。 两人抵达烟草店“奥斯汀”后，便在店铺后门的后院坐了下来。“奥斯汀”的女店主和他们咖啡馆的店长交情深厚。 所以，这里被选为了紧急情况下的避难所与集合点。 “……我能问你些事吗？” “（嗯）” “刚才那个人，是你父亲吗？” “（嗯）” “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比如打骂之类的？” “…………妈妈去世之后，就经常·······。” “……今天早上是逃到我们这儿来的吗？” “爸爸停车的时候，车门没锁，所以……” “这样啊。你很勇敢。” 在这种时候，自己只能说出这些陈词滥调，李龙对自己笨嘴拙舌感到恼火。 但或许是已经到了极限，简全身颤抖着哭了起来。李龙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时，“奥斯汀”的女店主，也就是安德尔夫人出现了。 “喂，你怎么能让她坐在地上呢？那边有椅子，去那边坐。” 虽然她的话听起来很冲，但双手却端着冒着热气的杯子。闻起来应该是可可吧。 她年轻时曾是一位严厉的女教师，如今已是68岁的老妇人。她脾气古怪，爱唠叨，但应对这种情况却是得心应手。 这位安德尔夫人虽然流露出关切与同情，但明显也很不耐烦。 “具体情况我不多问，但你先在这儿老实待着。别到前面去露面。” “出什么事了吗？” “是新来的帮派。他们现在到前面来了。” “又来？今天是不是有点多啊？” “可能是个规模不小的黑帮团伙。而且这次的人素质很差。听说今天早上他们还和收垃圾的克劳德起了冲突。虽然被打跑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来报复的，现在到处闹事。现在居民们全体出动在抵抗。你们家那个厉害的玛利亚——” 一声巨大的破碎声打断了老妇人的话。紧接着传来一阵哄笑，老妇人尖叫着咂了下嘴，放下马克杯，转身就走。 安德尔夫人走后，李龙也站了起来。 “你··········” “我去帮忙。老太太一个人应付不来。” “你帮忙当然好……” 安德尔夫人瞥了一眼简。李龙犹豫了一下，在简面前蹲下。 “简，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简拼命地摇头，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李龙的衬衫。 李龙想起了那个少年的手。指甲全被拔掉、伤痕累累的小手。还有那双望着自己的深绿色眼眸。 “好久不见，英雄先生。” 那种仿佛心脏被抓住的感觉让他喉咙发紧。 不对。我不是什么英雄。 都是因为我，大家才死了。如果当时我抛弃那些奴隶，我的挚友和部下们就都能活下来。 如果当时，我不去救那个奴隶，还有你······ “我一直都想向您道谢。” 别说了。 “当时您救了我，真的非常感谢。” 求你别说了。 我…… “别丢下我。” 低头看去，那个少年正紧紧地抓着他。 在哭泣。 李龙努力克制住快要因自嘲而扭曲的面部肌肉，开口说道： “没事的。我一定会保护你。在这等着我，好吗？” 说出这种言不由衷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一个连挚友和部下都保护不了的人，一个后悔本不该去救助别人的人，又能保护什么？ 然而，简却乖乖地点了点头。真的点了头。李龙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然后站起身来。 算了。 “说吧，从哪个家伙开始收拾？” 李龙一边打了个响指一边问道，安德尔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呀呀”。这声叹息让他很感激。 *** “原来如此。是为了找女儿啊。” “是的。我就稍微没注意，她就不见了。我平时也一直叮嘱她……” 眼前这个男人一改之前傲慢的态度，泪眼婆娑地倾诉着，玛利亚冷冷地注视着他。他那因假哭而湿润的眼睛，演技倒是不错，但不停微微晃动的脚尖却如实暴露了他的烦躁。 玛利亚目光落在桌上的名片上。 ********公司首席执行官阿什·莱利。 头衔倒是很威风，但说起这个公司，它曾是倒闭的汽车公司的外包公司，是一家本地的汽车零部件企业。 “没想到首席执行官会亲自前来。就连我这种不太了解商业的人都知道贵公司。” “哦，您知道啊？” 玛利亚一夸赞，莱利立刻收起了演技，露出得意的笑容。 真是个肤浅的男人。但玛利亚决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刚才李龙帮了她，这份人情得还。 “那五年前想必很艰难吧？” “是啊。做梦都没想到汽车公司会倒闭。传言说是那五大黑手党在背后搞鬼。作为外包公司，我们也受到了冲击，差点就破产了。不过这五年，总算是重新振作起来了。” “您今后打算在特区大展拳脚吗？” “是的。特区是个不受法规限制的经营场所。不愧是‘真正自由的城市’。不用交税，更重要的是不用遵守劳动基准法，这一点很好。可以尽情追求利益。特区对经营者来说，就像梦想中的国度。只是得向五大黑手党低头，这让人很不爽。” “不过，如果长期经营，是不是多少也该考虑一下劳动者的权益呢？” “劳动者？” 莱利嗤笑一声。 “在特区的不都是些坏人吗？有什么必要考虑犯罪分子的权益？” “……特区犯罪分子确实不少。但这么绝对地说，是不是太偏激了？大多都是移民过来的失业者啊。” “那些黑户？啊，你是说那些既不向五大黑手党交钱，又赖着不走的蠢货？” “不是他们不想交，而是交不起。要是有钱，他们也不会来特区。对他们来说，特区是唯一的容身之所。” 主流媒体以及民众都将黑户评价为“主动放弃公民权，投靠黑手党的愚蠢之人”，但玛利亚却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他们是被国家抛弃的人。 五年前金融危机之后，m国面临大量失业人口，于是将特区宣传为针对失业者的就业安置地。结果，近200万失业者带着家人移民到特区。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人口削减，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 大多数民众对此选择视而不见。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想自己现在的工作被失业者威胁。 莱利，作为这些民众中的一员，依旧保持着傲慢的态度。 “那是他们自己不努力，一直都赚不到钱，这是自作自受。不努力却只追求结果，这和赖着不走的强盗没什么两样，作为人来说，这是可耻的行为，不是吗？” “这么说您一直都很努力咯。门口那辆车可真不错。” “是啊。六年前买的。虽然有点过时了，但开起来很顺手。” “是嘛。您把自己的工厂连同工人一起卖掉，也是在那个时候吧？” 莱利脸上的笑容瞬间扭曲、僵硬。 这时，玛利亚也终于收起了职业性的微笑。 “我可太了解您了，先生，您将公司业务转让给五大黑手党旗下的幽灵公司，然后把工厂和土地都卖了，对吧？我们街区就有在您工厂工作过的居民。一打听就全知道了。” 这个男人，阿什·莱利的底细很快就被查清了。 毕竟，在27号街区被五大黑手党征召的黑户中，有很多都在他的工厂工作过。他们的劳动合同被篡改，沦为黑手党的财产，直到五年后的今天，很多人都没能回来。 玛利亚的语气顿时严肃起来。 “以外国企业为幌子的五大黑手党，在国内没有足够的土地。他们想要拥有不会被国家没收的土地，就只能大量收购土地，很多企业都乐意出售。结果被煽动说能成为特权阶层的‘特区市民’嘛。——你也是被这样蛊惑的人之一吧？” 莱利脸上的笑容消失后，只剩下耻辱与愤怒。 但玛利亚没有停下讲述。 制造出大量黑户的“特区就业制度”，本质上就是现代版的奴隶制度。被赶到特区、甚至失去公民权的失业者，变成了所谓的黑户，这样五大黑手党和特区市民就可以随意压榨。 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还是说，其实从一开始奴隶制就从未真正被废除？ “你知道吗？特区设立以来，在国内被捕的罪犯中，七成是特区出身的黑户。这就是被五大黑手党带走的人的下场。他们无法离开特区。 除此之外，还会被流放到海外。家人会被当作人质，要是不听话，家人都会被卖掉。 反抗的话要么被杀，人体器官被卖到黑市。女人的遭遇尤其悲惨。15岁以上的女性都是征用对象，死后还会被影像记录。” 27号街区被带走的黑户有2004人。其中活着回来的不到一半。 剩下1065人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黑户赚的钱都进了五大黑手党的腰包，特区市民只能捡点残羹剩饭……但看你的样子，估计连残羹剩饭都没捞到吧。怎么看你都混得不太好啊~六年前的车还在开。 没成为特区市民，土地和工厂又被低价收购，你现在身无分文。 最后还被特区赶了出来，对吧？自作自受？说的就是你这种被欲望蒙蔽双眼，把自己财产扔进垃圾桶的人吧。”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莱利扇了玛利亚一耳光，脸上露出扭曲的愉悦。 想必他一直都是通过对弱者施暴来确立自己的自尊心吧。就像对待简那样。 玛利亚轻轻歪了歪头，缓缓站起身来。 她面无表情，如同人偶一般。漆黑的双眸中放出的目光，犹如月光下闪耀的刀剑。 此刻，那个活泼俏皮的少女不见了。站在那里的，是披着少女外皮的黑狼。 “滚。简不会交给你。” 听到“简”这个名字，莱利的僵硬有所缓解。他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表情十分难看。 “那小崽子果然在这儿。这么久都是谁在养她……！” 话音未落，莱利突然怒吼起来。 “上啊！！” 前门被粗暴地踹开，一群乌合之众涌了进来。似乎是经过挑选的，个个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尤其是那个最先朝莱利冲过去的肌肉男特别显眼——啊。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今早那个拿平底锅的家伙嘛。又找上门来了。” “可算找到你了，你这个混蛋，竟敢把老子摔得那么惨……！那个男的在哪儿？！” “哦，你说李啊。” “少跟我装傻！你把我们兄弟打伤了！我一定要让你后悔！！” 这个喊着反派台词的肌肉男，脸上挂着和莱利如出一辙的丑恶笑容。看来莱利从一开始就雇了这群新来的黑帮成员当保镖。 “把那女孩和这个女人抓住！要活的，我要亲手调教她们！！” 莱利傲慢地怒吼着，玛利亚却镇定地回头看向店长。 这位老绅士丝毫没有慌乱，依旧凛然地站着，不知何时已经把店内酒瓶、玻璃杯等破碎物品收拾到了柜台下面。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考虑周全。 “可能会有点乱。您先躲一下。” “收着点啊。” 话音刚落，黑帮成员们便一拥而上。 玛利亚扭了扭脖子。 好了，工作时间到了。 1-6 全区封锁 “你这腿功夫还真厉害啊。” 在一群暴徒纷纷倒地、只有李龙一人屹立当中之时，安德尔夫人惊愕又无奈地嘟囔着。李龙只是淡然回应。 “习惯了就没什么问题。” “这样啊。那你继续加油。瞧，第二批人来了。” “好嘞。” 李龙将重心移到右脚上，抬起左脚，做好迎敌的准备。连续这样战斗，负担可不小。 “我刚才就说了，禁止使用枪支。这里的东西很贵的。” “这也太难了吧？我可不擅长近身格斗啊。” “别分心啊！看，他们来了！” 一声如咆哮般的怒喝。第二批黑帮成员再次冲进店内。 蹲在店门口旁边的李龙猛地拉了一下细绳子。 系在门口柱子上的绳子一下子绷紧，蜂拥而入的暴徒们被绊得结结实实，纷纷摔倒在地。 地面上散落着尖锐的玻璃碎片，这是临时制作的三角钉。 两个人中招，上半身鲜血淋漓，在地上挣扎翻滚。第三个人虽然跳过了绳子，但被抓住脚踝，脸被狠狠地按在地上。玻璃碎片刺进眼球，顿时男人发出惨叫，让外面的同伙们一阵恐慌。 李龙站起身，在入口稍往里一点、避开三角钉。他发现了还装在纸箱里未使用的杂志。 ·······这东西不错。抽出几本杂志，卷成筒状。看到这一幕，安德尔夫人挑了挑眉毛。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冲了过来，把路堵住了。 烟草店内空间极为狭窄。就连李龙都会觉得局促。所以他才选择守在这里。 李龙把卷好的杂志戳了出去。一个戳在喉咙，另一个戳在右眼。趁他们捂着受伤部位痛苦**之际，紧接着猛击他们的太阳穴，将两人击倒在地。 可别小看了纸，单张纸没什么用，但把好几张纸捆起来卷成筒，就能拥有和特制警棍差不多的强度。 ——糟了。杂志头被弄扁了。 刹那间，一股杀意从背后袭来。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李龙在安德尔夫人的愤怒下直冒冷汗，他抱起一个晕倒的男人，双脚用力站稳。 以左脚为轴，右脚猛地将男人朝着门口方向踹飞。就像打台球一样，这个男人撞到了在门口端着***的黑帮成员，两人一起飞了出去，消失在门外。 接着，抓住脚边倒着的男人中身材最矮小的那个，提起来挂在自己身前。这是当肉盾。 外面传来咂嘴声和叫骂声。 不知道是他们重情重义，还是单纯没胆子对自己人开枪。不管怎样，多亏了这肉盾，李龙才没被击中。 安德尔夫人喊着“尝尝这个！”，然后扔出了什么东西。一个瓶子划出一道弧线，从门口飞出去，瓶口燃烧着，像蜡烛一样。是***。 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惨叫声。 从货架后面探出头看去，在燃烧的火焰那头，黑帮成员们像蜘蛛一样四处逃窜。李龙回头看向这位一点都不弱的老太婆。 “不是说不能伤了商品吗？” “这是没办法的牺牲啦，真是的。” 李龙瞥了一眼叹气的安德尔夫人，转身的时候，嘴角猛地一歪。 左脚传来一阵钝痛和灼热感，就像严重的擦脚伤一样。敌人跑了真是太好了。再继续战斗下去，他也撑不住了。 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急忙往后院赶去。简肯定在害怕地哭泣。他必须去救她。 “简……？” 她不在。 原本上锁的后门被撬开了。后院有两个摔碎的杯子，洒在地上的可可还冒着热气。 刹那间，后门那边有个人影闪过，李龙本能地扑倒在地。 枪声响起。 安德尔夫人准备的椅子瞬间被炸得粉碎，飞溅的混凝土碎片擦过脸颊。 看着那颗在地上弹了几下、撞到墙壁反弹后滚动的子弹，弹头像百合花一样绽开，尼古拉斯不禁打了个寒颤。 达姆弹——这种子弹杀伤性极强，因国际条约禁止使用，是一击必杀的杀人子弹。 “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别出来！” 李龙大声警告安德尔夫人。就因为这一瞬，他反应慢了一拍。 又是枪声。巨大的冲击力，剧痛从左脚直冲头顶，顺着骨头和神经袭遍全身。尼古拉斯忍不住痛苦地**出声，安德尔夫人发出近乎惨叫的声音。 “李！” “呃啊……！不行，别过来！” 李龙怒吼着制止脸色煞白，想要冲过来的安德尔夫人。敌人还在后门附近。毫无防备地靠近，只会被敌人利用。 他按着膝盖的手指缝隙间，黑红色的液体呲呲地冒出来。全身毛孔都在往外冒冷汗。因为疼痛，身体不停地颤抖，动弹不得。 不过，黑帮似乎对痛苦挣扎的他感到满意了，留下一阵低俗的哄笑和叫骂后，离开了。 从暗处小心翼翼探出头的安德尔夫人，看到他的样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中弹了！？” “……左、膝盖上方。” “啊，这可怎么办……！我现在就叫救援！” “老实待着！”安德尔夫人一边大喊，一边跑开了。 李龙看了看伤口。伤口在膝盖上方，靠近大腿动脉。是左腿。 这样的话，还能行动。 李龙解开腰间的围裙，紧紧地绑在伤口处。 “喂，你这是要去哪儿！？” 无视安德尔夫人的阻拦。他手扶着墙壁，拖着剧痛的腿，拼命地往前跑。 得快点，洒出来的可可还冒着热气。他们应该没跑远。 *** “不过如此嘛。” 玛利亚把沾满血的皮手套扔在地上，扭了扭脖子。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 有脖子被折断气绝身亡的，有喉咙被捏碎吐血沫的，还有下身被踢碎翻白眼的。这里倒下的黑帮成员超过了袭击咖啡馆的一半，其中半数已经死亡。这一切，都是玛利亚徒手造成的。 看到如此恐怖的场景，莱利和黑帮成员早就夹着尾巴逃走了。他们不仅没骨气，胆子还小。真是一群没种的废物。当然，实际上也有被她真的弄成没种的。 玛利亚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白衬衫溅上了飞溅的血迹。这可是店长和他妻子特意送给她的礼物。 玛利亚用衬衫袖口擦了擦血，从柜台内满满陈列着酒瓶的架子上，取下第五层从右数第三个的波本威士忌，放在柜台上。 这可不是工作结束后的小酌。 她要用的是藏在波本酒瓶后面的指纹认证装置。 她把手放上去，解锁。瞬间，架子向旁边滑动，里面的空间露了出来。 “店长，警报发出去了吗？” “15分钟前就发了。大家都已经行动起来了。” “谢谢。” 玛利亚一边回应，一边慢悠悠地走进去。 里面的装饰和外面没太大区别。 这里原本是禁酒令时代兴盛起来的地下酒吧，改造而成的战斗指挥所里，没有了喜爱私酿酒的顾客，取而代之的是15名通信班的操作员，24小时坚守岗位。 柜台上摆满的不是酒瓶和玻璃杯，而是无线电设备、笔记本电脑、无线路由器等电子设备。前方整面墙被三块大型显示屏覆盖，屏幕上实时显示着设置在街区各处的监控摄像头画面。 “从三级警戒转为一级警戒。封锁所有街区的隔墙。” 玛利亚一声令下，操作员们齐声回应“明白”。 “全体人员，进入一级战斗部署！重复，全体人员，进入一级战斗部署！” “各街区，开始封锁隔墙！” 通信班一边重复指令，一边发出警报。 紧接着，监控摄像头画面出现了变化。 正在路上的垃圾工和快递员迅速拿出藏在车里的装备，原本坐着的流浪汉拿起藏在破布下的火器站起身来，聚在一起的孩子们听到年长孩子的口哨声，向四面八方散开。 站着的老太太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扔进包里，转而拿起无线对讲机，向男人们传达指示。 在店门口做生意的老人熟练地把商品收进店内，开始引导行人和车辆。 路上行驶的车辆一齐涌入指定的地下停车场，装满战斗人员的皮卡车交替着冲上路面。 仅仅数秒，路上就挤满了变身战斗人员的居民。 几分钟后，所有建筑物的窗户和出入口都降下了防弹百叶窗。 在百叶窗下负责引导避难的孩子们小跑着钻过去，与手持枪械的老人们会合后，消失在视线中。 “召回‘国内’组中巴奇小队，其他人保持三级警戒待命。” “‘国外’组怎么办？” “继续正常工作。这点事应该没问题。武器班、运输班展开行动，与‘国内’组各小队会合。” “玛利亚，西格玛小队紧急联络，g8街区的隔墙无法启动。” “又来……让当地的预备役去处理。还有，把‘雨燕’派过去。反正他们早就蠢蠢欲动了。” “哈哈，让这些小鬼头上？是不是太早了点？” “必要的话就叫他们上。五分钟内解决。最坏的情况，直接放弃那栋建筑。但要整理好报告。之后让设施班去处理。” 玛利亚听着“明白”的回应，叼起一根烟。 说实话，这次的小混混虽然人数多，但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不过这也是个不错的训练机会。更重要的是，她想看看他的实力。 这时，店长一只手按在单边耳机上，微微皱起眉头，开口说道： “……玛利亚，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说好消息吧。” “在27号街区闹事的黑帮开始一起撤退了。对居民也没造成什么特别的损失。” “哦？那坏消息呢？” “简被带走了。李龙一个人追上去了。” “哎呀。” 玛利亚回应得毫无紧张感，她挠了挠头，一名操作员心领神会，在前方的显示屏上调出了地图。 地图上散布着青、绿、红三色光点。蓝色代表己方，红色代表敌人，绿色是无关的路人。 “唔，他一个人冲上去了。” “是啊。再这样下去，李龙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那个标着“李龙”的绿色光点，正沿着狭窄的小巷缓缓前进。 在他前方300米处，无数红色光点正在集结。在那些红色光点中，有“莱利”的光点，旁边是代表“目标”的黑色光点，也就是简。 再这样下去，李龙就会一头扎进严阵以待的敌人中间。 太莽撞了。他在急什么。 玛利亚挠了挠头，突然想到一个答案，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想必是看到简，让他想起了六年前的事吧。 六年前，李龙在伊国救的那个孩子。那个和他约定会再见面的孩子。 真是个笨蛋。 玛利亚苦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店长像是下了决心，开口说道： “不管怎样，得马上和李取得联系，现在还来得及。” “不用，我去。店长，你和克劳德联动，提供支援。” “呃，你们两个要上……！？粗略估计有40多人——” “没问题的。因为是和那个李龙一起。” 玛利亚了解李龙。 他能看穿目标的内心，拥有无比精准的预判射击能力，能够击中本应不可能击中的移动目标，无愧于“神射手”的称号。 “李的话没问题。毕竟，他是我选的搭档。······隔墙的封锁情况如何？” “刚刚已经完成封锁了。” “好。把线路从c切换到a。切换完成后，向阿尔法、贝塔、伽马小队传达指示。作战形态为‘d15’行动类型。目标地点是f-4，‘詹姆斯大街’。围猎他们。” 瞬间，充满气势的回应传来。玛利亚点头示意，离开了指挥所。 *** “哎，呼……！没劲了…！” 躲在巨大的金属垃圾桶后面，几乎是瘫倒的李龙，愤怒地用拳头砸向地面。 他已经到极限了。 剧痛愈发强烈，缠在伤口处的围裙早已无法起到绷带的作用，不行了，他动不了了。 李龙喘着粗气，从堆积的垃圾缝隙中望向小巷尽头。 在小巷尽头，带走简的那帮人停了下来。简似乎失去了意识，四肢无力地耷拉着，被一个大块头男人扛在肩上。 这时，传来一个尖锐的男人喊叫声。 “呃，你们这些混蛋……！” 是那件眼熟的藏青色条纹西装，是莱利。 与一小时前傲慢的态度截然不同，莱利此刻显得极其狼狈和焦急。而且，他旁边还有今早没被打死的那个肌肉男。 肌肉男一边不耐烦地应付着莱利的抱怨，一边向周围的人发号施令。看来他们是一伙的。 ······该怎么办。 他手中的手枪射程不够，在这个距离狙击几乎不可能。就算制造声响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以他现在这腿，除非能瞬间移动，否则根本没办法救出简。 “这群混蛋！” 李龙紧紧咬着后槽牙，手指深深抠进满是污垢的地面。 就在这时。 “嗯！？” 一阵向上冲击的震动，紧接着，爆炸声轰鸣。 李龙猛地抬起头，只见建筑物的另一头升起滚滚黑烟。那些惊慌失措的暴徒们的叫声不断传来，爆炸的火焰一个接一个地升起。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尖锐的刹车声。 “玛利亚！？” 一辆引擎外露的大型摩托车在他面前急刹车，帅气地停了下来。跨坐在这辆钢铁烈马上的少女低头看着他，咧嘴一笑。 “嗨，李。感觉怎么样？” 李龙有些混乱。她怎么会在这儿？而且，她是怎么知道他的位置的——。 就在他想问的时候，一声格外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升腾而起的火球在空中四散开来，碎片如陨石般倾泻到地面。其中一块落在了李龙的身旁。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和火星，地面上的沥青被炸得飞溅起来，在空中飘散。那片红色车身的碎片上，勉强还连着的雪佛兰的标志，正在火焰中被烧得扭曲。 “哇，都被炸飞这么远了。果然贵的车烧起来就是带劲~” “玛利亚，这到底是……？” “我把那帮鬼鬼祟祟的家伙的车全都做成烟花放了。那些蠢货，所有人都把车停在大街上，整整齐齐的。咱们的人可真是干劲十足。” 紧接着，玛利亚身后停了好几辆卡车。卡车车厢门打开。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李龙惊呆了。 是特区的居民们。他们手持小型枪支、短机关枪、***等火器，身上穿着磨破的防弹背心、戴着防尘护目镜和护膝。老人、中年人、少年少女们将倒地的李龙围了起来。 不，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居民了。 李龙在这些居民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压力，不禁冒出冷汗。 他熟悉这种眼神。在伊国和阿富国，他见过无数次的眼神，那种为了守护祖国而激昂的士兵的眼神。 李龙正因为困惑和惊愕而慌乱时，玛利亚单膝跪地。 “怎么样，你还能动吧？” 这不是询问，看着她那认真的表情，没有了平日里的轻松自在，李龙倒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玛利亚露出自信又愉悦的笑容。“这才对嘛！走吧，工作时间到了。” 1-7 被践踏的尊严 “嘿，怎，怎么还没好……！？” 莱利向围在自己身边的黑帮成员发问，但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他们身上散发着杀气，甚至都不把视线投向他，这让莱利的不安愈发强烈。 “喂，外面怎么样了？” “烦死了！！” 莱利被像抓小鸡一样揪住脖子，承受着脖子仿佛要被扯断的剧痛和呼吸困难，拼命挣扎着。 怒目而视的肌肉男，也就是黑帮老大，眼中充满杀意，一边啐着唾沫一边怒吼道： “什么叫只是去夺回女孩这么轻松的活儿，你把我们暴露在那个疯女人面前！就因为你，我们的精锐、车子还有摩托车全没了！你打算怎么负责！？” “我，我……” “还想说什么，你这混蛋。你就是个只认钱的家伙。要是敢少给一分钱，我就把你那张厚脸皮活生生地剥下来。” 莱利被扔出去，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却没有人嘲笑他。众人只是像看着地上的脏东西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意味着他连被嘲笑的价值都没有。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要求只是卖掉女儿换钱而已。不，本来他应该在特区中心，作为五大势力旗下一家企业的ceo，以特区市民的身份生活着。 ——这一切都是五大黑手党的错。 那些混蛋违背了约定，只扔给他预定金额的五分之一，就把他从特区赶了出去。作为担保的土地和工厂都被没收，再加上之前肆意挥霍，他已经身无分文。 剩下的只有巨额债务、一辆车，以及妻子离开后留下的女儿。他急需钱。这孩子本来就是避孕失败才有的，他对她没有丝毫感情。 莱利充满厌恶地瞪着昏迷不醒的简。 要是这丫头不逃跑，他就不用待在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方了。虽说在卖淫成为一大产业的特区，十几岁的少女能卖个好价钱。对莱利来说，女儿就是他的摇钱树，他绝不能让她跑掉。 就在这时，一个脸色煞白的黑帮成员跑了过来。 “老大，后面的人不见了……！” “啊，什么？” 莱利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就在刚才，那些人不还在后面跑着吗。 “马上把探路的叫回来！先把人都聚起来。” “老大！和他们联系不上了！” 成员们顿时骚动起来。他们慌张地用手机联系，但没有一个人回应。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跑了！？” “居然把我们扔下不管了……！” 黑帮成员们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别慌！冷静点，守住周围。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 老大虽然这样大声呵斥，但他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内心的动摇和焦虑。因此，手下们根本冷静不下来，仿佛随时都会因为紧张和恐慌而爆发。 而另一边的莱利则气得快要爆炸了。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没用，仅仅因为有人说看到了他女儿就雇佣他们，这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这时，身后传来“咔嗒”一声脚步声。 这轻快的脚步声仿佛要打破这压抑的气氛，莱利回头一看。 站在那里的是那个咖啡馆的女人。 “嗨，晚上好。先生。” 老大也注意到了，成员们回头一看，全都愣住了。 女人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而且还光着腰。 “现在，可以把简还给我吗？” *** 看到被扛着的简的样子，她微微皱起了柳眉。简的太阳穴在流血，但愿她的大脑没有受到损伤。 就在这时，莱利突然抱着肚子笑了起来。受他影响，黑帮成员们也跟着发出一阵低俗的哄笑。莱利满脸得意，带着让人恨不得揍他一顿的笑容，愉快地打起了招呼。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咖啡馆小姐吗。已经去看过他了？” “他？” 女人一脸疑惑地皱起眉头，莱利则像看可怜虫一样摇了摇头。 “哎呀，真可怜。你不知道吗？就是你特别偏袒的那个男人。他腿中枪了。——嗯，是我开的枪。不过运气不好，好像把他膝盖的骨头都打碎了。伤的很重啊，恐怕得截肢。” 玛利亚盯着哈哈大笑的男人，瞪大了眼睛。这并非出于恐惧或惊愕，而是对这个到了这种时候还不遗余力贬低他人的男人感到惊叹。 “啊～呵呵呵，你说的是李啊。” “你别难过，这不过是少了一只害虫而已。看来你看男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啊。” “啊，哦，是吗。” 玛利亚打断了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莱利，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怜悯。 “截肢是不至于啦，李龙的左脚，本来就不是真的。” “……什么？” *** “……你们要笑到什么时候。” 李龙斜眼瞥了瞥在一旁抱着肚子蹲下的中年人和少年。 “不是，你啊，哈哈，但是真的太好笑了。” “嘿，太逗了！真的太逗了！哈哈。” 克劳德和卢卡拼命忍住爆笑，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在努力忍耐，反而觉得这事儿越发好笑。 嗯，对方会产生误解也情有可原。子弹破坏了李龙义肢膝关节内的液压气缸。 义肢专用液压气缸的油为了与其他液压机区分，被染成了红色，破损时与机油混合后泄漏出来，所以才会有黑红色的液体喷溅而出。 看到从腿上喷出黑红色的粘稠液体，被误以为是血液。虽然这场景有点滑稽。 李龙一边用余光看着两人无声地爆笑，一边握紧他们为自己准备的老式狙击步枪。 李龙微微苦笑。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退伍，不再有资格自称陆战队队员了。 这时，克劳德似乎终于止住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耷拉着眼角。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儿没有厉害的狙击手，所以除了用来打靶的步枪，其他枪都没怎么好好保养。归零什么的，也就只有这把枪调好了。” “你知道目标距离吗？” “150米。” “知道这个就够了。大不了我用肉眼瞄准射击。” 日落时分。夕阳虽然照在建筑物上，但光线却照不到小巷里。 为了应对人口的急剧增加，匆忙建造的建筑群之间的间距异常狭窄。这些建筑之间的缝隙形成了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的狭窄小巷。 李龙占据了一栋大楼的屋顶，对玛利亚巧妙的指挥不禁佩服。 先是解决了落在后面的杂鱼，接着又逐个精准地击破了那些探路的。就在敌人因为失去同伴而陷入混乱之时，真正的主角登场了。 敌人的注意力都被玛利亚的出现吸引，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停在什么地方。 宛如全身都睁开了眼睛，用手指推开瞄准镜盖，俯瞰着地面的黑暗。 在路灯的照耀下，他看到了那个在黑帮成员面前独自傲然站立的纤细背影。 “玛利亚。” “啥事？” 通过无线电设备传来的回应一如既往。从这里看不到她的脸，但想必她此刻正挂着那副平常的狡黠笑容。 李龙轻声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黑狼啊。从见面起我就这么说了吧？” 这个女人从来不肯谈及自己的事情。但李龙大致已经猜到了玛利亚的真实身份。 如果把特区比作“墓地”，把被抛弃的民众比作“活着的亡灵”，那么玛利亚的职责也就不言而喻了。 “服务员之后，下一个身份是‘守护者’吗。还真够忙的。” “没错~所以才雇了个助手嘛。” 就在这时，莱利的喊叫声传了过来。他叫嚷着什么这是谎言之类的话，但李龙没有理会，将枪口对准了扛着简的成员。简依然昏迷不醒。 这样就好。趁现在把一切都结束吧。做噩梦的话，闭上眼睛的这段时间就足够了。 李龙轻轻将手指搭在扳机上。 *** 莱利已经忍无可忍了。 本来就刚被五大黑手党践踏了尊严，好不容易到手的摇钱树又跑了，现在还被眼前这个傲慢的女人如此轻视。而且对方还是个比他年轻的女人。 他怎么能忍。事到如今，不紧要抓住女儿，还要把这个贱女人也一起卖了。 莱利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黑帮成员们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中冷静下来，仿佛之前的狼狈从未发生过。他们把对眼前猎物的憎恶化作了暂时的团结。看来只要努力，还是能做到的。 莱利把几分钟前还在破口大骂的事抛诸脑后，正要开口下令抓住代行屋的女人，就在这时。 传来一声像把熟透的果实砸在地上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扛着简的人的头部裂开了。 就像熟透的石榴爆开一样，那人松开了简，半秒后，一声枪响回荡，他向后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被击中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黑帮成员们立刻四散奔逃。几秒钟后，莱利也跟着跑了起来。 此时，他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想法了。 逃跑的过程中，枪声一直没有停歇。 一声、两声、三声。 每响一声，就多一具头部中弹的尸体。 这惨状就像一个无形的巨人在胡乱挥舞着棍棒，莱利的恐惧不由自主地加剧。 “没路了！！” 有人大喊一声，所有人都紧急停下。 莱利惊慌地环顾四周，看到一条路就冲了进去。成员们在后面紧紧跟着，但他看都不看一眼，只顾着拼命跑。 一道闪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被强光晃得抬起双臂，透过手臂的缝隙看到的景象让他惊愕不已。 是一堵墙。小巷里堆积着三米多高的沙袋。沙袋上面伸出无数枪管，两侧建筑物的窗户里也像针毡一样密密麻麻地伸出枪口，居高临下地对着他们。 就在这时，那些枪口一齐喷出火舌。 “往回跑！从原路回去！！” 不知是谁绝望地大喊，所有人又都听从了。至于为什么只有原路被照得亮如白昼，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了。 这条被照得如同白昼的单行道上，所有人为了寻找一点遮蔽物而四处逃窜。 等他们意识到自己被诱骗到了狩猎场时，已经太晚了。他们就像被虎鲸追赶的小鱼，转眼间就四散奔逃。 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跑的莱利，突然看到前方有个人，便猛地停了下来。 那个女人站在那里。 她面带微笑，脚步声在小巷里回荡。 黑帮老大怒吼着冲向那个女人。他手里握着一把弯刀。 那钝色的弯钩朝着代女人的脖子砍了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啦” 小巷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声音。定睛一看，就在莱利脚边，弯刀和几根被斩断的手指滚落一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鸣声淹没了惨叫声。老大的头部瞬间消失，残骸在小巷里四散飞溅。 莱利瘫倒在地。这时他才终于注意到，女人手里握着一把枪。 是枪剑。 这是把把枪管截短的剑型枪，前端还装有一把厚实的刀。刀刃尖端滴着血，就像猎杀成功的獠牙的证明。 像是一把转轮手枪，但那巨大的黑洞洞的枪口可不是普通大口径手枪能比的，支撑枪管的骨架也异常粗大。 这是转轮***改装成的枪剑。 莱利虽然不知道，但这是一种在近距离战斗中拥有超强破坏力的特殊武器，经过改装后专门用于超近距离战斗。 周围弥漫着类似生锈铁和硫磺的血腥气味，莱利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在他还未沾染恶行、年幼的时候，祖母给他讲过的故事。关于那种宣告死亡、让人毛骨悚然的野兽的传说。 《当硫磺的残渣翻滚之时，它将与死亡一同降临》 “先生，是不是该把东西还给我了？” *** 解决掉老大的玛利亚跨过尸体，向黑帮残党走去。 现在还剩下15个人，他们早已丧失了战斗意志。 接下来只要确保人质安全，然后去救简，就在这时，莱利突然扑向了简。 “你，别动！你就这么不在乎这丫头的死活吗！？” 莱利无论是外表还是说的话都像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他把枪口抵在亲生女儿的太阳穴上，声嘶力竭地叫嚷着。 然而，玛利亚只是歪了歪头，一脸疑惑的样子。 “嗯？” 空气瞬间凝固，寂静无声。 “……什么？你说什么？” “救人质？他们都是坏人啊。你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莱利愣住了。 刹那间，玛利亚脖子后面的寒毛猛地竖了起来。 是杀气。她发怒了。 在她身后500米外大楼的屋顶上，通过无线电听到他们对话的李龙，愤怒的杀气仿佛穿透了玛利亚的后背。 啊，原来如此。那个男人受再多的委屈，也不会沾染恶念。 玛利亚背过身，伸出三根手指。瞬间，杀气消失了。 这迅速的转变让玛利亚嘴角微微上扬。而莱利等人则在恐惧中瑟瑟发抖。 “疯了，这家伙疯了……！” “那是当然。我对正义、伦理、人道都不感兴趣。坏人就是这样的。你又算什么？把自己的员工卖掉，把工厂卖掉，甚至连女儿都想卖掉的你，算什么东西？难道你还觉得自己比别人强吗？” “啊！闭嘴！！” “你们这些蠢货也被这种没用的家伙骗了吧。” “你……！？” 玛利亚的话让黑帮残党们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那个蠢货被五大势力算计，把自己的工厂和员工都卖了，现在身无分文。” “可是老大说这是笔难得的买卖啊。” “那是骗你们的。这家伙欠了80万的债。而且还是欠五大势力里瓦莱里家族的。他的信用卡早就被停用了，身上也没多少现金，不是吗？” 二、一。 与目瞪口呆的成员们相反，莱利气得双眼通红，怒吼道： “不对，我是被骗了！这一切都是五大黑手党的错！我不是坏人！！” “你去跟那些被你卖掉的员工说这话试试。就因为你这样，连女儿都要抛弃你了。” 一、零。——枪声响起。 简的裙子上出现了一个弹孔。子弹穿过她的大腿，击中了后面的东西。 莱利发出近乎垂死挣扎的惨叫，断断续续地回荡着。 莱利像条毛毛虫一样在地上翻滚。 玛利亚抱起依然昏迷的简，挑了挑眉毛，对搭档说道： “你还真不留情面啊~” “要让他们丧失战斗意志，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1-8 心中的英雄 简……还没醒吗？” “嗯。她头部受到了重击。不检查一下还不清楚，但应该只是轻伤。不过她一直昏迷着也好，毕竟看到的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场面。” 虽说莱利是恐惧的根源，但对简来说，他是独一无二的父亲。她肯定不想看到父亲被枪击的场景。 李龙坐在路边，转动着脖子。 黑帮成员除了15人外，其余全部被解决。元凶莱利虽然处理得比较粗糙，但也做了简单的急救处理，被扔在了地上。 居民们的行动也很出色。男人们负责处理尸体和警戒周围，老人们照顾伤者，孤儿们组成的少年团成员则负责传递消息。他们的行动比军队还利落。和平时在咖啡馆里吵吵闹闹的样子截然不同。 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场景，这时玛利亚的声音传来。 “好了，缝合了。哎呀，李，你也不小心了。你的义肢完全坏掉了，而且断肢处也有点磨损。” “……义肢修理大概要花多少钱？” “你居然先担心这个。嗯，估计得花3000左右。” 不是吧。这要花掉他迄今为止积蓄的一半以上。 李龙沮丧地低下头，玛利亚则像哄小孩一样摸摸他的头，但他完全高兴不起来。 就在这时，李龙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我说，玛利亚，你是这里的指挥官，还是统治者，还是什么别的身份？” “嗯~70分。”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就差那么一点猜对了。好了——” 玛利亚说着站起身来，简短地说道： “全体撤退。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声音平静却又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从。 居民们立刻行动起来。巷口的道路上横着好几辆车，大家陆续上车。 简也被用担架抬走，还有几个人过来要搀扶李龙，但他挥手拒绝了。 “李，你也上车吧。” “不用，我是你的助手，要一直陪着你。” 李龙坚决不肯离开，居民们一脸无奈地看向玛利亚。 玛利亚见状，深深地叹了口气。 “克劳德，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行，那二位，回头见。” 克劳德点头回应后，和其他居民乘车离开了。 小巷里只剩下李龙、玛利亚，以及**着的莱利，还有大片的血迹。 玛利亚在李龙旁边一屁股坐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悠然地抽了起来。 “——那么，你想问什么？”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善后工作啊，善后。” “要杀了他吗？” 李龙看向被扔在地上的莱利。他怀里抱着的***已经装填好子弹，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开枪杀人。 然而，玛利亚只是嗤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我会给他更严厉的惩罚。他竟敢扰乱我的墓地，不这样可不足以抵罪。” 刹那间，小巷里亮起一道人造光，是汽车的前大灯。 李龙不禁眯起眼睛，而玛利亚则像是早有预料，得意地笑了。 “看，五大黑手党之一，瓦莱里家族的人来了。” 仿佛是在配合玛利亚一般，几台高级轿车停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七八个体面的男人。乍一看他们身材瘦削，但所有人的西装在二头肌和大腿处都紧绷着，显示出强壮的肌肉。 李龙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格外高大的人身上。 这人一副刚睡醒般慵懒的面容，眼皮耷拉着，形成双层眼袋。穿着定制西装的身躯却像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强壮而灵活。 这人正用意大利语向周围人发号施令，看样子他是头目，其余的是手下。 男子径直朝小巷走来，盯着坐在李龙旁边的玛利亚。 “你还是喜欢待在黑暗里啊，‘赫尔’。敢把我当枪使，你胆子不小啊。” “晚上好，卡洛。真是个美好的夜晚~” 被称为卡洛的男子瞥了一眼卡洛，一脸不悦地眯起眼睛。 就在这时。 “赫尔？” 一个虚弱颤抖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只见趴在地上的莱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你就是那个‘赫尔’……！？那个’！？” “这特区有个很有名的杀手。只要给钱，无论是我们五大势力还是特区上层的市民，不管什么委托他都能接，是个很厉害的人。” “……不会吧。” “答对了。就是我哦。赫尔，很好记吧？” 玛利亚这出人意料的回答让李龙倒吸一口凉气。 仔细想想。“代替别人完成某些事”是他们的工作。其中包含暗杀业务也不奇怪。可能因为今天的事件之外一直都很平静，他完全把这茬给忘了。 玛利亚像个调皮的孩子般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 “嗯，因为在特区，除了五大势力，拥有土地的就只有我了。这里成为特区唯一的中立地带，也是这个原因。” “那么，27号地是委托的报酬……？” “没错。是现任瓦莱里家族当家的交给我们的委托。我和他们从那时起就有往来了。” 玛利亚用大拇指指着的卡洛，傲慢地哼了一声。 原来如此，难怪居民们都很顺从玛利亚。毕竟统治者，也就是这27号地的支配者是她。 李龙恍然大悟，而玛利亚则继续和卡洛交谈。 “把我叫到这种地方有什么事？” “前阵子，本地企业那帮人不是哭诉着还不了钱嘛？我想着来帮你催催债。” “我可没哭诉。我只是说，面对这些连榨取钱财的余地都没有的无能之辈，实在提不起劲。” “是吗？那边躺着的，是那个什么公司的ceo。” 玛利亚指的方向，卡洛看了一眼，先是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几秒钟后，不耐烦地“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先生。我是瓦莱里家族当家的亲信，卡洛·。您还记得我吧？” 卡洛那过于殷勤的措辞，却又毫无感情、机械般的语调，足以让莱利感到恐惧。 莱利发出“啊”“呜”之类像坏掉的收音机一样的声音，卡洛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看来您今天没能准备好预定归还的80万呢。实在遗憾，时间已经到了。加上利息一共100万美元，请您今晚全部付清。” “等，等一下！我已经什么都——” “您肯定有办法的。把您的脏器、皮肤和骨头全都卖掉，应该能凑够借的80万美元。剩下的20万美元，也请您用身体来偿还吧。在这个特区，男人的屁股也是有市场的。” 人在绝望时会变得面无表情。莱利也不例外，他像丢了魂的躯壳一样，被卡洛的手下拖着离开了。 卡洛平静地看着这一切，随后又盯着玛利亚。 “我可先说清楚，今天来是为了确认你搞出的那些大动静。别因为一点小事就把我叫来。要是你得意忘形，我可不会客气。” “是是。嗯，老规矩的那个呢？” 玛利亚的语气变了。 那毫无生气、谄媚的声音，让卡洛叹了口气，一名手下从包里取出文件信封递给玛利亚。 确认了一下里面的内容。 “找到的有368人？剩下的697人呢？” “下落不明，或者说很可能已经死亡。” “那就继续找。要是找不到尸体，遗物也行。” “……你还打算继续？” “那是当然。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一瞬间，仿佛听到了野兽的咆哮声。 这声音，是在为亡者的怨恨代言，还是她内心的激昂情绪的流露？ “这片墓地里的一切，无论是生是死，都是我的。你们五大势力和那些垃圾市民带走的27号地的2004名居民，全都得还给我。” “……真是爱多管闲事。” 卡洛一脸无奈，露出一个既像冷笑又像苦笑的复杂笑容，带着手下离开了。 几分钟后，来接他们的克劳德的卡车到了。 *** “哎呀呀。这下终于一件事算是解决了。” 玛利亚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声音在卡车车厢里回荡。 在夜风中，头发被吹得凌乱的李龙，抛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说，玛利亚。” “嗯~？” “简被当成人质的时候，你为什么说自己是坏人呢？你明明救了简，还一直努力保护居民。这难道不是正确的事吗？” “但这和杀人没什么区别吧？不管正不正确，杀人就是坏人。” 这句话沉甸甸地压在李龙的心上。他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自嘲的扭曲。 自己真是傲慢啊。杀了那么多人，还想相信自己是正确的。明明就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战友们才死了。 这时，玛利亚先开了口。 “反过来问你，你为什么要救简？” 李龙转过头，看到玛利亚正用认真的眼神看着他。 “我多少知道一些你的过去。毕竟在新闻报道里也很有名。你被背叛过很多次吧？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你还愿意救人？明明根本没人帮过你。” 玛利亚的问题太直接了。 但他确实是个该被批判和唾弃的罪人，李龙也没有太怨恨这个世界。只是，他实在冷得受不了，那种无助的感觉让他痛苦。 但是， “算了。有一个人曾经帮助过我。” 李龙把手放在胸口，侧耳倾听。 这五年来，那个孩子的话一直激励着他的心脏，此刻它还在跳动。 “很久以前，我遇到了一个傻孩子。” 喃喃自语，玛利亚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这种沉默让他感觉很舒服，他仿佛有些恍惚地继续独白。 “五年前，距离撤退战过去一年左右。我在伊国的港口，和一个孩子重逢了。六年前，我被敌军袭击，是他帮了我，嗯，应该说只是给我提供了支援。那孩子虽然年纪小，却很讲义气。他还记得我。但我——只是碰巧帮了他而已。” 李龙有时还会想，当初就该像对待奴隶一样抛弃他。为了保护这个孩子，牺牲了挚友和部下的生命，还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这一切真的值得吗？无论怎么问自己，都没有答案。 但是，那个孩子却一直记得这个卑鄙又肮脏的大人。 “重逢之后，那孩子居然说要跟我走。我问他为什么要跟着我这样的人。然后他说——” ——“我听说，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帮我的人就是英雄。” “他还对我说了‘谢谢’。” 李龙用额头抵着唯一能支撑身体的右膝，蹲了下来。刚缝合的伤口传来的疼痛他也顾不上了。他觉得伤口越疼，心里的痛苦就越能减轻一些。 那些在耳边回响的话语，一直以来都像咒骂一样。 他被指责“都是因为你，部队才毁灭”。 他被诋毁“让同伴白白送死的无能之辈”。 他被轻蔑地说“你就那么想当英雄吗”。 他知道自己错了。一切都是他的错。 但是那个孩子——只有他，特意来向自己表达感谢。 “他是不是傻？偏偏把一个杀了不少伊国平民的狙击手当成英雄。最后还对我说谢谢。可我当时还想抛弃他。” “……后来呢，你怎么做的？” “能怎么做。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留下了。总不能带他一起走吧。” 但是，他得到了救赎。仅仅是那个孩子说的一句“谢谢”，就回报了他所做的一切。 哪怕背负污名，尊严被践踏，他的付出也有了意义。 “那孩子说会在m国等我。所以我一直在找他。我不知道他在哪里，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这是后悔，还是忏悔？又或者只是想恢复自己的自尊心？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的这颗心，只为那一个孩子而跳动。 “我不想成为让他失望的人。所以我救了简。这不是为了简，也不是为了那个孩子。我·····只是害怕让他失望。” 李龙苦笑。 “是丧家之犬也好，假仁假义也罢，都无所谓。我只想成为那个孩子的英雄。这一点，我不想放弃。” “·······这样啊。” 玛利亚没有嘲笑，也没有劝谏。 只是静静地颔首，李龙打心底里感激她。 沉默和夜风让他感觉无比惬意。 *** “李，你的的义肢……” 玛利亚刚开口，却突然停住了。 只见李龙在客厅入口的地板上昏倒了。 玛利亚轻轻快步走近，凑近他的鼻子闻了闻。 没有新鲜血液的味道，体味也没有变化。看起来只是单纯地昏过去了。 患有战伤后遗症的他，一直饱受严重失眠的折磨。 “哎呀呀。”玛利亚走上前，把他抱起来。无论是背着他，还是把他放在客厅的皮沙发上，李龙都一直熟睡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能在室内昏倒还算好的了。刚住进来的那一周，他只肯在屋顶睡觉。 他说害怕看不见的敌人从墙壁和地板冒出来，所以只带着一把枪和一条毯子，在露天的屋顶上躺着。 现在，他每晚都吃药，然后躺下，每隔几十分钟就惊醒，又重新躺下，如此反复。有时还会哭着说些道歉的胡话。 他每天的睡眠时间最多也就一两个小时，还会晕倒。 其实玛利亚很想把他搬到卧室去。 大概是他觉得鸠占鹊巢，霸占屋主使用的卧室不太好。真是个守规矩的男人。 玛利亚轻轻伸出手，梳理着他的黑发。 每当他被噩梦困扰时，哈蒙德总会这样重新给他盖好毯子，抚摸他的头。这样他会稍微好一些。 当然，要是让他本人知道了，肯定会害羞得更睡不着，所以玛利亚从来没说过。 流云散开，月光从窗边洒进来，照亮了少女的侧脸。 在银白月光的反射下，那双双眸——深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对不起，我太傻了。但我当时是认真的。” 明明他就在这里。 长时间佩戴彩色隐形眼镜，让她眼睛周围钝痛。她强忍着不适自言自语，却得不到朝思暮想的恩人的回应。只能听到他平静的呼吸声。 “不用救我也可以的。” 只要你能平安，对我来说就够了。 平日里深深刻在眉间的皱纹，此刻像消失了一样舒展开来，他的睡脸透着几分稚气，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今晚他大概又在做悲伤的梦吧。 “别哭。” 玛利亚伸出左手，用拇指轻轻拭去他的眼泪。 已经没事了。这里是我的墓地，是我的领地。任何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玛利亚轻轻把自己的额头贴在李龙的额头上，心中满是祈祷。 愿这位战士能获得自由。不再被傲慢自私的国家随意摆弄，能拥有平静安宁的日子。对于他直到最后都不屈不挠、不被玷污，坚持战斗的那份尊严，献上赞美。 这位被厚颜无耻的国民辱骂、抛弃的可怜英雄。愿他能在我的墓地里，安然入眠。 少女在横躺着的战士面前，跪了一会儿，献上祈祷。 带着祝福，也带着赎罪。 “晚安。我的英雄。” 1-9 卫星监控 同一时刻。 “终于有动静了吗？” 一个气宇轩昂的声音传来，男子点头回应。 “是的。今日下午7点17分，已确认与瓦莱里家族当家亲信卡洛取得了接触。” 墙壁屏幕上显示的，是刚刚我方工作人员在特区外拍摄的远景图像，以及对13颗监视卫星图像进行综合分析后的结果。 尽管是在夜间，且距离超过1000米，但经过误差修正的图像，竟然能清晰确认每个人的面容，着实令人惊叹。 然而，他却不满地哼了一声。 “那背后标记的是什么？”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图像中央黑发少女背后那个红色圆圈标记。 “是潜伏在‘目标’身后的人。由于位置处于死角，无法拍摄到。” “是当地居民吗？” “恐怕是。要调查一下吗？” “以防万一，确认一下身份。大概是被那家伙感化的狂热追随者之一，但调查一下总归没坏处，这城市还是令人厌恶。连工作人员都难以靠近。” “说实话，就潜入难度而言，27号地是最难的地方。相比之下，五大黑手党地盘反而还好些。” “我不想听你抱怨，我要的是成果。在特区潜伏了三年，到现在却只拿到行动记录，这可不行。我想知道的是他的言行和目的。” “非常抱歉。” 男子恭敬地低头，但得到的回应却很冰冷。 “在这里别叫我这个名字。不过，我很感激你的忠诚，奥维德。” 他那沉重且威严的声音，仿佛轻抚着奥维德的后脑勺，男子不禁冒出冷汗。 “进一步加强监视。无论投入多少人员和装备都没关系。无论如何都要夺回被他抢走的东西。一旦落入五大黑手党手中，可能会引发国家存亡危机。” “明白。” 听到奥维德的回答，他似乎终于满意了。 “不择手段。尽快夺回《手册》，解决‘黑狼’。那个女人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 事件发生三天后。 简身着带有领口的衬衫和连身裙，宽大的肩带在领口系成一个蝴蝶结。 这身装扮显得既华丽又带着青春的气息，这衣服是店长亲手制作的。每一处都现出偏爱。 新来了一位可爱的居民，大家都很高兴。 欢快地吹起口哨，有人鼓掌喝彩，少年团的女孩们翩翩起舞。大概是因为成员增加而满心欢喜。 简依然很害羞，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简为什么会在这里？ 简失去了父亲，恢复了自由身，但同时也彻底失去了依靠。令人心疼的是，据说她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 于是，店长提出收养简做养女。 李龙担心父亲的债务会落到简的头上，但在这方面，玛利亚也考虑得很周全。 “已经和瓦莱里家族谈好了。简现在只是简，不再是莱利的女儿。这是当家的授意，手下的人也不会再找她麻烦。” 玛利亚露出坏得有些过分的笑容，李龙听到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谁能想到，收留自己的恩人竟然是个杀手，还是能与犯罪都市“五大黑手党”相提并论的大反派。而且自己还是这样一个人的助手。 那个孩子哭泣的面容浮现在他脑海。分别时，那孩子一直在哭，所以他从未见过那孩子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子悄然从他身后出现。 “怎么啦李，发呆呢？” “没什么。” 玛利亚应了声“嗯~”，然后在自己旁边的柜台座位坐下，还特意把脚从拐杖旁挪开，以免被绊倒。 之前的事件导致李龙的义肢损坏，现在他不得不依靠拐杖生活。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得停工了。说白了，就是个吃软饭的。 都29岁了还吃年纪比自己小的女人的软饭，实在是够凄惨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吧，这样可能也挺好。 李龙抚摸着绑在大腿处空荡荡的裤脚，仿佛在怀念曾经装在那里的义肢。 那是用钛合金制成的人工义肢。 李龙突然想到什么，便开口说道： “我说，玛利亚。是不是只要给钱，什么都能做啊？” “没错~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我也能委托你做事吗？” 玛利亚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后温柔地笑了。 “可以呀。你有什么需求，这位先生？” “就是昨晚说的那个孩子的事。” “哦哦。……嗯？” “能不能帮我找找那孩子的下落？这两年我一直在找，可怎么都找不到。” “哐当——”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只见玛利亚从椅子上完美地滑落。 “……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啊！别把拐杖放在这么容易绊倒人的地方，你个笨蛋！” 明明坐着也不可能被绊倒，但面对怒不可遏的玛利亚，李龙只能道歉。他说着“抱歉”，重新把拐杖放好，玛利亚清了清嗓子，再次问道： “那个，你知道的，通过五大黑手党能收集到一些相关情报，但价格会非常高哦。” “没关系。到时候从我工资里扣就行，就算全扣光也没关系。” 他承诺过会去见那孩子。 如果真的能重逢，那孩子会对他笑吗？ “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13、14岁。离长大成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想尽我所能为他做点事。” “……那孩子，当时那么小吗？” “嗯？啊，这么说吧，那孩子看着就营养不良。瘦巴巴的小鬼，至少重逢的时候还不到10岁——你那是什么表情？” 李龙抗议地看向皱着眉头，嘴角向下撇，眼睛往上吊的搭档。 那表情，就像一只愤怒的猫，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没给它准备食物还睡懒觉的主人。 “哦~嗯~”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呀~我可提醒你，五大帮真的贪财得要命，谁知道会怎么样。” “嗯，无所谓。” “……你真的觉得没问题？” “嗯。” “哎呀呀，我真是捡到个大好人。” 说着，玛利亚站起身，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好了，差不多该开始简的欢迎会啦！想喝百得福啤酒的人~在哪里？” 欢呼声顿时响起，店内举手的人此起彼伏。已经有几个人走进厨房，拿出啤酒箱开始分发。这群人真是随性。 李龙顺手拿起孩子们正在分发的一瓶橙汁。 “玛利亚，你还未成年吧。喝这个。” “嗯~？我好像听到某个多嘴助手的声音了。” “是我多嘴了，抱歉。来，别喝啤酒，喝这个。” “李龙。” 玛利亚猛地转过身，手叉在腰上，调皮地歪着头。 她那纤细却毫无赘肉，肌肉紧实且柔韧的女性身体，搭配上男装的服务员制服，这种反差让她的身体更具一种别样的魅力。 “你看我像几岁？”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李龙有些不知所措。说实话，她看起来顶多14、15岁，但要是在这时候说实话，他总觉得会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 纠结了足足两秒后，李龙往大了说了她的年龄。 “22或者23岁。” “那没问题啦。” “喂！” 不出所料，李龙的劝告被无视了，玛利亚一脸若无其事地混入客人中。这女人行为像猫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李，你也来。” 被晾在一边的李龙，店长递给他一小瓶百得福啤酒。接过啤酒，这位老绅士和蔼地笑了。 “再次欢迎你。欢迎来到我们的墓地。” 这时李龙才发现，周围的居民们也都手持各种小瓶子，看向他这边。 站在人群中央的，是他的新搭档，美丽的大反派。 玛利亚肆无忌惮地笑着，高高举起小瓶子。 “为新朋友的加入干杯！！” 干杯。欢呼声和笑容在空气中绽放。 2-1不速之客 黑狼事务所的工作范围着实广泛。 “你看这个，这个没坏。” “不可能，电话突然就打不通了！那些混蛋，居然卖给我假货……！” 估计只是电池没电了吧。 李龙今天已经是第五次叹气，他从委托人固执的老人麦克手中接过手机。插到柜台后面的充电器上。 “……看吧，是电池没电了。” “唔，修好了吗！？” “不是说了，就没坏嘛。” “哦哦，修好了啊！不愧是前陆战队队员。这些卖假货的混蛋······” 又开始了。李龙把厌烦的表情藏在脸皮之下，在手中的账单上写下一美元，放在老人面前。 这样，今天的第五件委托就完成了。 “简，帮我泡杯咖啡。” “好的！” 李龙看着兴高采烈从厨房出来的新员工简，感谢今日的和平，强忍着哈欠。 被玛利亚收留已经两个月了。 李龙如今身为助手兼咖啡店店员，本想说像今天这样，玛利亚不在的时候，他会被委以重任，可惜能赚钱的工作都被玛利亚出差前接走了。 就像今天这样。所以交给他的委托全是杂活。 就拿今天完成的四件来说，从水管维修、安装天线，到儿子的相亲咨询，甚至还有马桶修理。刚才又是听老人抱怨孙子。 尤其是这位退伍的老人，似乎很关心他，一边委托一边抱怨孙子，真是个让人又感激又头疼的老爷子。 早知道这样，是不是应该跟着一大早就出门的玛利亚一起去。 门铃“叮铃”响了。 李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老人推给店长，站起身来。 “什么事，医生？” “什么事？我是来为店里的营业额做贡献的。” 说话尖酸却满脸愉悦笑着的，是27号街区唯一的医生安德烈。 他浅茶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鹰钩鼻上架着副眼镜，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其实挺爱开玩笑，医术也不错。 “真是爱凑热闹啊。与其给那小姑娘帮忙，我觉得你去和豹猫跳舞都要好上百倍。” 偶尔毒舌这点真是美中不足。豹猫可是被称为草原最可怕的猛兽。 “她对我挺好的，那你怎么来了？” “你问我？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啊。” 糟了。今天是每周一次的诊疗日。竟然忘了这回事。仔细回想，上周也忘了。 “嗯，照这状态看没什么问题。脸色不错，黑眼圈也淡了。这是有健康饮食和充足睡眠的证明。给你开的安眠药和精神安定剂。一定要遵守用量。你已经在限制的边缘了。别再增加用量了，那样做没用的。” “我会注意的。” “嗯，听话就好。下周再来复诊。” “……还是不行吗？” “你这是战争后遗症。目前只是睡眠障碍，药物要少用，要是碰毒品和酒，就没救了。现在还会做恶梦吗？” “嗯，不过频率降低了一些。” “别太着急了。睡眠是人类基本需求之一。睡眠被干扰的话，再坚强的男人也会意志消沉。没什么好羞耻的，也不用顾虑。就当作是去见个懂点医术的朋友，轻松点来就诊就好。” 李龙移开视线，小声说了句“谢谢”。感觉对方是察觉到他的心情才这么说，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不想被人看成“软弱的男人”，却还在耍小孩子脾气，这让他有点尴尬。 “对了，生活方面怎么样？和那小姑娘相处得好吗？” “嗯，大概吧。” “大概？” “那个……有时候她的反应让我很困扰。今天早上也是。” 对，就是今天早上。起床后，像往常一样锻炼，洗完澡出来的时候。 在他要换的衣服上，放着一只鸭子。还是用毛巾叠的。 看了一下，好像叫毛巾艺术，叠得异常精致，而且那鸭子的脸还朝着他，这有点让人生气。 毛巾就是毛巾，他二话不说解开就用了。回到客厅，这次沙发上又坐着一只鸭子。是用毛毯叠的，大三圈左右的巨大鸭子。 房间里所有的布都变成了鸭子的样子，还都盯着李龙。 “就是这种感觉，她时不时早上起来就搞这些恶作剧。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哈……那你怎么做的？” “没，就正常解开叠好放一边了……” 听到这话，医生很快就放弃忍住笑，捧着肚子爆笑起来。为什么笑，李龙不明白。 “不好意思。一想到你一脸严肃地和鸭子对视的画面……哈哈哈！看起来她很喜欢你，这比什么都强，你是第几个了？？” “几个，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调皮姑娘的助手。” 李龙愣了一下。 “啊？她换了那么多次吗？” “是啊。那小姑娘对男人可是相当挑剔。一般不是她把男方赶走，就是男方受不了离开，从来没坚持过一周。不过她长得漂亮，所以主动搭讪的男人不少。” “不过嘛，她主动宣布成为的，只有李哦。” 送完老人回来的店长回答了医生的疑问，医生“哦”了一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哈哈。好好表现吧，一定要加油啊。” “哈……” 这就是所谓的被喜欢了吗？说实话，他完全没感觉。 身无分文、没有工作、无家可归的伤残军人。再加上还少了条腿，过去还惹过麻烦（虽然是冤案）。比他强、适合收留的男人应该一大把吧。 不过，之前说为了那个孩子攒钱的时候，她好像挺开心的。 难得不是平常那种可疑的笑容，而是真心的笑容，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这么说的话，难道是我没什么娘娘腔，还带点居家感，所以她喜欢？ 嗯，不太明白。 李龙正烦躁地挠着头，门铃又响了。他一边想着客人还挺多，一边回头看去。 一道闪光。 他反射性地伸手，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住闪光的光源物体，举起来时，不禁发出疑惑的声音。 “喂，你！那是我的！” “我不是说了别突然拍照嘛。不好意思，我们把照片删掉，把相机还我可以吧……” 李龙抓着的是相机。站着的是一个毫无气质、像中年摄影师的男人，还有一个特征是黑眼圈很重。 当然，他不认识这两人，而且他们肯定不是普通客人。李龙有应对这类不懂规矩行为的经验，脸色变得阴沉。 “喂，把相机还我！万一弄坏了，我告你妨碍公务···” “公务？” “啊？” “你们是哪家报社的？还是八卦杂志或者周刊什么的？” 李龙用严厉的声音逼问，中年男人明显露出惧色。这时，那个像是助手的青年插话进来。青年眼神左右飘忽，开始找借口。 “非常抱歉。我们是《新闻周刊》的记者。目前正在调查‘xxx暴行事件’的真相——” “等等，等等！慢着！” 中年男人慌张地抓住年轻人的脖颈，本以为他们要退到门口，没想到却在那儿嘀嘀咕咕地说起话来。 “（你干嘛突然说实话啊）” “（你傻啊，正常不是先闲聊几句，再慢慢切入正题嘛）” “（那你干嘛突然拍照。这肯定会引起警惕啊）” 他们还真以为这悄悄话别人听不见啊。 李龙今天第六次叹了口气，回到柜台。 “店长，来两杯外带咖啡。我去后面和他们聊几句。不会花太长时间。” “行是行……你没事吧？刚才听到‘xxx暴行事件’……” “没想到，居然还有像鬣狗一样还在追查那件事的人。” 店长一脸担忧地看向他。 尽管作为冤案的元凶已经正式道歉，政府也答应了遗孀的赔偿要求，但还是有很多阴谋论者，就像这些记者。 “……这种场面我习惯了。很快就回来。” “嗯，小心点。” “店长，咖啡煮得烫一点。要是他们说些气人的话，就往他们头上泼，把他们赶走。对那些消费别人的不幸为生的苍蝇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听到医生这极其危险的建议，就连温和的店长都拍手称好。李龙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的，这里总是让他感到温暖。 “谢谢医生，谢谢店长。我会适当地招待他们，把他们打发走。” 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李龙回头看向不速之客。 2-2 冒牌记者 一开始，李龙答应接受采访，这让两人着实高兴，但当他把两人带到咖啡馆的后门小巷时，两人明显警惕起来。 “刚才那咖啡馆不行吗？” “我是打工的，不能给店里添麻烦，也不想让客人听到我们的谈话。” 中年男人东张西望，像要躲到青年身后似的，跟着李龙。 而另一位青年，看着满是垃圾的狭窄小巷皱起了眉头，但还是灵活地避开垃圾走着。 “这里就行吧？” 在小巷尽头，坐到一个被丢弃的铁桶上，两人这才放松舒了口气。 他们大概以为自己会被带到某个黑帮的地方吧。对他们来说幸运的是，这里没有人。 在李龙看来，这不过是条看腻了的小巷。 “……说吧，你们来干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吗？来采访啊。我们大老远来到这个危险的都市，是为了帮你洗刷冤屈。” 可中年男人的表情却与他的话截然相反，毫不掩饰轻蔑。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兴奋，就像捕食者盯着眼前的猎物，琢磨着该怎么下口。 为洗刷蒙冤的陆战队的污名，希望唯一幸存者（虽然还有其他人，但都住在精神病院）能提供信息。这只是表面说辞，实际上，比起查明真相，他们更想要点猛料。典型的八卦记者。 一边听着中年男人的话，一边用余光留意着旁边的青年。青年不看他，右手插在口袋里，交替看着小巷尽头的十字路口。 哼，李龙确信了。 “……情况我了解了。那，你这位同伴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他是我的助手啊，肯定是来辅助我的工作啊。” “哦？现在连记者助手都要接受军事训练吗？” “…………啊？” “你的举动可不正常。进店的时候，他最先看的就是后门和楼梯的位置。这是士兵常有的眼神动作。” 中年男人愣住了。旁边的青年也突然一动不动，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还有，步法异常稳定。脸朝前，却把脚下的垃圾都避开了。这是持枪移动训练的人走路的方式。这附近的垃圾是我故意放的。你该夸夸他，能这么熟练地走过这条路线的人可不多。虽然年轻，但算是个好兵。” 突然，李龙的太阳穴感受到一股冰冷的触感。是手枪的枪口。 “很惊讶啊，这么短时间就能看穿。不愧是目光如炬的‘神枪手’。还是该称呼你为一等兵李龙？” “上等兵就好。退役时我的军衔就是这个。” 尽管枪口紧紧抵住他，但李龙并没有动摇。已经经历过不少这样的场面。 被晾在一边的中年男人开始叫嚷起来。 “喂，这是怎么回事。我可是雇了你当保镖……” “我怎么会给你这种无聊的八卦记者当保镖。辛苦你带路了，萨瓦尔先生。” 中年男人，也就是萨瓦尔，脸色煞白地**着，而青年却突然问道。 “你如实回答，我就放了你。黑狼在哪里？”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李龙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总是带着狡黠笑容的美丽杀手，她是这座城市的“第六位统治者”，同时也是个自由奔放、活泼爱恶作剧的少女。 她虽然让人头疼，但始终是自己的恩人。李龙坐在那里，纹丝未动，暗暗调整战斗状态。 “现在没在这。” “哪人在哪儿？” “不知道。” “你要是不回答，我就把你带走。” “带走，哼。你是调查局的人吧。” 青年没有回应，出人意料的是，萨瓦尔却叫了起来。 “调查局……？这是怎么回事，鲍曼——” 一声沉闷的枪响。 子弹击中萨瓦尔脚边，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他依然紧紧抓住相机，真让人不知该佩服还是无语。 李龙的太阳穴和萨瓦尔分别被枪口指着，这个叫鲍曼的青年双手持枪。 随后，他用枪口示意李龙站起来。 “跟我走一趟吧。别做无谓的抵抗。我知道你现在没什么武器。” 被发现了吗。自从新人简在咖啡馆工作后，为了不让她害怕，自己就没带武器，这下却成了麻烦。不过，这完全不是问题。 这里是我的地盘。 李龙缓缓起身，突然消失了。 至少在鲍曼看来是这样，反应慢了一拍的鲍曼，下一秒就被绊倒，整个人向后仰翻。 他突然放松右腿力量，让左腿的义肢随着重力摆动。这是个极其简单的招式，但经过反复锻炼，去掉多余动作后，就成了直击敌人破绽的杀招。 然而，对方也不是泛泛之辈。鲍曼虽狼狈地摔倒在地，却没有慌乱，顺势采取了守势。 李龙用手撑地，摆出类似田径运动员蹲踞式起跑的姿势，向后用义足的腓骨部位——不锈钢合金支柱踢向鲍曼的腹部。 沉闷的撞击声中，鲍曼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他右手手枪的瞄准动作也没有放弃。 真是个厉害的家伙。李龙一边想着，一边右手伸进刚才坐过的铁桶里，左手拿起铁桶盖 伴随着击发声，枪口迸出火花。被金属板弹开的子弹擦过鲍曼的脸颊，在侧面的混凝土墙上划出痕迹。 李龙取出自动手枪，扣动扳机。 鲍曼在地上翻滚，逃进了小巷拐角处。 紧接着，一场由三把枪引发的枪战爆发了。 虽然规模不大，但在狭窄的小巷里战斗，危险程度却大大增加。 四处飞溅的墙壁碎片，轨迹难以预测的跳弹。 而且鲍曼毫无目标地胡乱开枪，完全不顾他们中间还有萨瓦尔。 萨瓦尔这家伙，虽然趴在地上，但还在不停地拍照，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使用双枪的人通常有两种类型。 一种是受西部片影响，爱出风头的人。另一种是注重效率， 这家伙属于后者。而且，对于后者这类人来说， ——一只手牵制、诱导，铃一只手瞄准射击。 在障碍物多的环境中，他们常常只伸出手射击。“将暴露面积减到最小”是枪战的基本准则，也是士兵们牢记于心的定式。所以，预测他们的行动并不难。 李龙抓起旁边装满空罐子的垃圾袋，扔向空中。垃圾袋划出抛物线撞击地面，发出类似廉价铃铛的巨大声响。 不出所料，鲍曼立刻朝着垃圾袋开枪。他只用左手射击，显然还没意识那不是目标，而是垃圾袋。 李龙左手瞄准，等待了半秒。 鲍曼从遮蔽物后探出半身的——刹那。 开枪。射出两发子弹。 鲍曼的两把枪飞向空中。双手被击中的青年发出痛苦的叫声，在小巷中回荡。 立刻从小巷冲出去，以近乎抱摔的方式将他制服。 他刚才用的只是类似速射的技巧。真正的速射，枪声会重叠，听起来只有一声。但胜负已分。 李龙用膝盖压住挣扎的鲍曼的后背，面不改色地更换弹匣。将第一发子弹送入弹膛，发出无机质的金属声。青年全身僵硬。 “说出你的所属单位和名字。还有你们的目的。” “……你觉得我会回答吗？” “这样啊。” 又是一声枪响。 这次惨叫不是从李龙膝下传来，而是在10米开外响起。 抱着被打坏的相机、瘫倒在地的萨瓦尔，李龙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说道。 “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停止拍摄，这份毅力我倒是挺佩服的，可惜我认识你，就是你烧了我战友的老家啊。” 写过那次事件负面报道的媒体多如牛毛。但李龙唯独记住了他，是因为他的报道导致自己家被纵火。 报道中未经允许刊登的公寓，既是李龙的住所，也是他战友的产业。那里还住着挚友的遗孀。 所幸他们当时去了亲戚家，不在家。但李龙意识到，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战友的遗孀。他没脸再见他们。 “我，我没烧……！我只是写了报道而已” 话在嘴边戛然而止。感受到真切的杀意，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李龙现在根本不想听。 翻找鲍曼的口袋，摸到里面有手机和调查手册。本以为目的达成了，结果······ “嗯？？。” 鲍曼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李龙深吸一口气，夹住并固定住鲍曼的右臂，顺势扭转他的上半身。 传来“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紧密贴合的东西移位了。右肩脱臼的鲍曼发出惨叫。 捂住在地上翻滚的青年的嘴，将他仰面朝天地按在地上。 “带着你这跟班消失。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说完转身离开。信息已经到手，这些人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在拐过小巷拐角前，鲍曼喊道。 “李龙，你会后悔的……！” “谁的人生不会后悔？？” *** “让他跑了啊？” 把通话切换到免提模式，首先传来的是玛利亚那无奈的声音，李龙沉默不语，感觉尴尬极了。 店长见状苦笑着，医生则一脸嫌弃地别过头，简则担心地看着他。 “没办法啊。对方是调查局的。总不能杀了他吧。” “不是。我说的是那个记者。” “那个更麻烦吧。好歹他也算是个普通民众。” “你傻啊。这家伙之前可没少写你的坏话，对这种人，就算把他扒光扔到满是垃圾的地方，让乌鸦从他屁股开始啄，很快就啄成白骨，都不为过。” 李龙询问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那，怎么办？” “叫克劳德过来。然后向所有居民发出警告。作战形态采用‘d-3’。一说他们就明白。” 李龙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有点发福的中年人形象，头发有点往后秃，他立刻和店长对视了一眼。 店长熟练地开始联系，李龙用余光看着他，又向玛利亚询问更多指示，但玛利亚说“其他的就够了”。 “这样就够了吗？” “调查局在特区没办法开展活动。因为特区被视为外国。” “是这样吗？” “特区是自治区。政治、经济、法规等所有方面，都和m国完全不同。调查局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国内。这里又没有类似大使馆的机构。” “那……那个，他来干什么？” 李龙看着从调查手册里露出的、青年那坚定凝视镜头的照片。 “估计是来监视的。特区设立都五年了，舆论压力还是很大。和八卦记者合作，可能想挖点五大家族的黑料吧？？” “是想向公众展示他们在认真做事吗？但作为监视行动，那小子也太积极了。” “毕竟我是‘第六位统治者’嘛。对它们来说，可能觉得抓我这样的小姑娘，比抓五大黑手党头目更容易。”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答不上来，也许是因为鲍曼说他会后悔的那句话，一直萦绕在心头吧。 这时，传来一阵轻笑。 “你是不是有什么在意的事？” 李龙一时语塞。明明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却总是左思右想，这是个坏习惯。 虽说从战场回来，自己还是会不自觉地做出过度防备的言行，连自己都有些厌烦。 “没关系啦。正因为你有这份警惕心，才能活下来。注意点是好的，但别否定自己，不是吗？” 玛利亚那温柔的声音，加上医生和店长略带调侃的温暖目光，让尼古拉斯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挠挠头，说道：“只向居民发出警告就可以了吗？” “嗯。以防万一，也可以让居民确认一下应急预案。……啊，帮我跟克劳德说一声，让他检查一下武器库。差不多是时候了。” “明白了。” “那我先挂了哦。我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来，要是有什么事，给我发邮件。” 说完，通话就断了。 “店长，她今天去哪儿了？” “啊？你没听说吗？” “小姑娘去的是特区中心的一等区。今天是每月一次的集会。” “集会？” “五大黑手党各家族首领都会出席的集会。特区的统治者们聚在一起。嗯，就像是恶魔的聚会。” “……玛利亚也会被邀请参加吗？” “那当然。‘第六位统治者’可不是徒有虚名。” 李龙想象着玛利亚的屁股上长出恶魔尾巴的样子，独自点了点头。嗯，确实很合适。 虽然是机缘巧合，但自己还是被这个女人收留了。 李龙正准备叹今天的第七口气，不经意间低头一看，瞬间僵住了。 糟了。为什么之前没注意到。 “店长，能在发出警报的同时进行紧急召集吗？” “可以是可以……你突然这么问，怎么了？” “我有件事忘了告诉玛利亚。立刻召集克劳德他们。另外，武器库在哪里？” “啊，在这边。” “喂，李。发生什么事了？” “是这个手册，医生。” 拿起刚才从青年那里夺来的调查手册。 “这小子，不是调查局的。” 2-3 统治者集会 位于一等区中心，一栋超过百层的高楼顶层，便是今日的会场。 这里的内饰是像极了波旁王朝风格，极其壮丽奢华，陈设也极尽考究。在如此奢华的空间里，衣着华丽、身份高贵的男女们优轻声谈笑着。他们将丑恶的本性与欲望深深隐藏。 作为特区市民，常常会来围观这种集会。其中有渴望加入五大黑手党的人，也有被作为手下召集而来的，但大多数人只是来打发时间。 他们不乏黑道人物，但总体七成左右是正经人。包括各行各业的实业家、议员、非营利组织法人代表、他国政要、宗教人士等等。表面上，是一群有着光鲜头衔的人。 卖淫、毒品、走私、赌博、行贿、人口贩卖、洗钱、杀人。在“五大黑手党”这个巨恶之名的笼罩下，在这个自由与无法无天同义的城市里，永远渴望着刺激。 世人将作恶之人称作坏人，那些协助坏人、妄图从其剩饭中获利的普通人，又该如何形容？ 玛利亚不想让这些魔窟的居民知晓李龙的存在，所以匆匆挂断了电话，此刻她有些后悔。 她好想快点回家，和那个冷漠又笨拙的男人聊聊平淡无奇的话题。 一个没有算计与欺骗，无欲无求的士兵。一个总是自嘲，自卑又悲观的男人 还好他不记得自己以前的样子。 霍德眯着眼，仿佛在忍受痛苦， 即便自己终究会消逝，此刻也想尽可能久地陪在他身边。 “咦？这不是玛利亚嘛。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听到这轻浮的声音，玛利亚立刻换上毫无表情的面具。 回头一看，果然是他们。 “什么啊，瓦莱里，罗巴奇。” “别这么一本正经嘛。别叫家族名啦，叫我菲奥就好。” 眼前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身材瘦削、高挑，是个极其招女人喜欢的帅哥。另一个则身躯庞大，体格健壮，面容冷峻，是个伟岸的男子。 两人一登场，楼下便一阵骚动。尤其是女性那边，传来高亢的欢呼声和叹息声。 他们分别是五大黑手党“瓦莱里家族”和“罗巴奇家族”的现任首领， 瘦削的男子，即“瓦莱里家族”的首领菲奥，像在闹别扭似的噘起嘴唇。 “你根本不肯叫我的名字嘛。我们可是老熟人了。” “没觉得有这必要。” “哎呀~为什么呀。我们再亲近点嘛~” 他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还想凑上来，这让玛利亚很是厌烦。这家伙就够麻烦的了，可楼下女人们的嫉妒目光，更让她不胜其烦。 “啊，你干嘛躲到那边去。” “因为你太烦了。” 伟岸男子，也就是“罗巴奇家族”的首领鲁斯，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低头看着她。 “你一向不参加集会的，真是罕见。这次是什么情况？” “是瓦莱里和他的手下求我来的。说我不来，老大就会闹别扭，很麻烦。” “哦，哈哈哈。” 伟岸男子愉快地低声轻笑，但嘴角纹丝未动，只有眼角因愉悦而微微扭曲。 与之相比，帅哥的表情则丰富得多。 “喂，罗巴奇，你什么时候和玛利亚这么亲密了？” “和商业伙伴谈笑风生有什么问题吗？” “可你除了玛利亚，对其他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可不想和脑子里只有破事的女人打交道。那纯粹是浪费金钱和时间。” 玛利亚静静地叹了口气。这两位可是犯罪都市顶点的人物，由此可见，特区这座城市真是够荒唐的。 无视在头顶喧闹的两人，玛利亚的智能手机震动起来。她悄悄瞥了一眼屏幕，不想被两人看到，看到短信的发送者和内容后，不禁皱起眉头。 “哦，什么什么？谁发来的？” 帅哥试图窥探，玛利亚赶忙关掉屏幕挡住，冷淡地回了句“定时联络”。然而事情并未就此打住，这次换成伟岸男子开口搭话。 “听说你很久没雇佣搭档了。” 李龙的事，一个月前简的营救行动中，被瓦莱里的手下看到了。 “诶，真的吗？真的假的？你真雇搭档了？男的还是女的？” “……你去问你的手下不就知道了。他的事，你的亲信应该看到了。” “我想听你亲口说嘛。而且，要是男的——我可不高兴。” “据说雇佣他都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不会吧，都到这种程度了！那个男的·······” “菲奥，鲁斯。” 霍德用近乎呵斥的语气说道，两人立刻闭上了嘴。 “会场在哪？” “哎呀，你这明显是在转移话题嘛。” “那我走了。” “诶，别别，开玩笑的，别走啊！” “烦死了，别缠着我，离我远点。” “别闹了，瓦莱里。她真会走的。玛利亚，这边请。” 伟岸男子在前带路，玛利亚被帅哥缠着跟在后面。帅哥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但玛利亚的思绪却停留在刚才的那条短信上。 发送者是李龙。 她就觉得调查局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很奇怪，果然有其他势力在行动。 ·········国家安全局。 *** “安全局？” 面对居民们惊愕的询问，李龙点了点头。通过紧急召集的，是为数不多的壮年男性。其中还有几位血气方刚的老人。 克劳德一边抚摸着稀疏的头发一边问道。 “安全局？情报局的幕后势力？” “对。是12年前多起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成立的直属总统的情报机构。名义上属于国防部。后来在伊国，情报局出了岔子，被吸收合并，所以局里半数成员都是原情报局的人。” “这我能理解，但是，为啥突然···········，那个手册，不是调查局的吗？”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尼古拉斯右手的手册上，他摇了摇头。 “你们看看照片。这个叫鲍曼的男人，嘴角有颗黑痣对吧？我今天击退的那个家伙，是颗泪痣。脸倒是和照片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是冒牌货……？” “很有可能。而且那家伙用了‘我们’这个词。也就是说，他是某个组织的人。会乔装潜入特区的组织，再加上能在特区活动，那就只有安全局了。他们的活动范围主要在国外，而且目的是〈维护国家利益〉。要是有妨碍的人，哪怕是他国总统也会被搞下台；要是认为符合国家利益，甚至会支持****。” “你很了解嘛。” “在伊国的时候，没少和他们打交道。” 安全局在伊国战争中，为李龙这些士兵提供了不少帮助。不过偶尔也会收到错误情报。 “在他们眼里，特区就是个金蛋。因为这里无法无天，大量财富在这座城市产生。对于经济持续低迷的m国来说，肯定垂涎欲滴。“ “那他们来特区，是想利用我们来拉拢五大黑手党？” “只是利用的话还好说。” “你的意思是？” “这里地理位置优越。因为靠近边境，与外界往来方便，而且有通往瓦莱里领地的关卡，作为监视点也很有效。毕竟这里道路宽敞，还有港口。再加上这里的居民大多是被强制驱逐的黑户。是建立桥头堡的绝佳地点。” 李龙的这番话，让克劳德等居民的脸因愤怒和失望而扭曲。 “召集大家就是这个原因。玛利亚传达的作战形态是‘d-3’。很抱歉把大家叫来，但请立刻检查武器。要是对手是安全局，可不能掉以轻心。” “哼，虽然不清楚他们到底有什么企图，但以防万一，大家行动起来吧。” 克劳德带头点头，但响应的只是少数人，大多数人都带着怀疑的目光。他们或许在揣测这番话的真假，又或许是不满玛利亚不在时被随意指使。 不管怎样，居民们虽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开始检查武器。 “我知道这里有指挥所，没想到还有武器库。” “没错！这家咖啡馆原本是禁酒令时代的地下酒吧，经过改装的。像这样的地方有好几个，所以武器库和避难所都不愁。指挥所必要时也能转移到卡车货厢里。这里还有地下通道。” “哇。”李龙一边感叹，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柜台后面的装饰架——暗门后面的武器库。 而且，这武器库的规模和武器数量。 手枪、****、短机关枪、***、榴弹发射器。虽然制造商各不相同，但使用的弹药口径一致，而且都是易于维护、坚固耐用的武器，显然是考虑到居民使用而准备的。 不仅如此。还有手榴弹、信号弹、照明弹，重武器方面有m2重机枪、反坦克火箭筒，甚至还有****。 这数量连伊国军队看了都会吓一跳。而且不止这家店。回头看看街道，到处都有居民把武器搬到屋外进行维护，人行道都被占满了。 这座城市到处都设有如此多的补给点，真是令人敬畏。如果非要进攻，一定要请求航空支援。 “今天之内能检查完吗？” “嗯，通宵干的话，估计明天下午能结束。” “那先主要检查手枪。接着是机关枪和***，然后是迫击炮。” “哈哈，也就是说优先维护适合巷战的武器。不愧是在伊国活下来的人，想得真周到。” 克劳德笑着回应，随后应居民的呼喊走了出去。就在这时，医生正好走进来。 “我得回医院。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就得做好接收急症的准备。” “我觉得你这是杞人忧天。” “人的直觉不能小看。要是再加上经验和知识，就更不能忽视了。我选择相信你的警告。当然，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 “以防万一，我已经呼吁居民避难了，李，你也该更有信心。” 听到医生真挚的话语和店长温和的笑容，李龙心里一阵温暖。或许是最近习惯了他们的温暖，已经受不了别人的冷眼了。自己是不是变得有点迟钝了。 李龙点亮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最新新闻通知。 “·····啥？” 李龙简直不敢相信新闻的标题。 ——调查局搜查员在特区失踪。是被五大黑手党绑架了吗？ 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下一秒，脸色大变的克劳德冲进店里。 2-4 袭击的借口 原来是这样。 玛利亚紧咬着嘴唇，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最新新闻。被算计了。那些家伙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个。 安全局虽然是直属总统的组织，但现任总统在特区事务上态度软弱。 这位靠获得中产阶级和低收入者支持而上台的总统，担心对黑户采取强硬措施会导致支持率下降。 如此一来，安全局能采取的手段只有一个。只要打着营救被绑架的搜查员的旗号，就能在特区光明正大地开展行动，也能说服总统。 实际上，李龙之前就疏忽了这一点。 “怎么了，玛利亚，脸色好吓人啊？” “我本来就长这样。” “玛利亚，你现在走的是可爱路线，再过五年，就会散发出变成大美女的气质。” 玛利亚没理会瓦莱里的调侃， 集会正在进行中。 这是个宽敞的会议室，却一扇窗户也没有。密室里有一张巨大的圆桌，她的位置在瓦莱里和罗巴奇之间。 她一边听着旁边罗巴奇提出的议题，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办法。 安全局的目的想来有两个。 其一，是恢复在特区的主权。 特区原本是最大的低税收地区，本应是自治区。但却被五大黑手党夺走了。即便无法夺回，他们也会设法让五大家安分守己。 其二，目标就是她自己。 ——看来他们真的很不想让那份文件落入他人之手啊。 那是一本黑色皮革封面的简约手册。大小刚好能放在成年人的手掌中，里面却装满了国家机密情报以及伊国战争的所有信息。 玛利亚微微冷笑。这极其细微的变化没人察觉，但还是有人开口搭话了。 “喂，那只母狗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可不记得她有资格参加集会。” 贩毒集团“西巴尔家族”路易斯冷冷地嘲笑道，但玛利亚没有回应。 这位傲慢的大胡子总是这样找茬。 “在瓦莱里和罗巴奇面前摇尾乞怜也就罢了，你也该多少学点儿规矩了吧。你们俩也是，难道连调教女人都不会吗？” “你的手下才更应该先教教吧。至少得听话才行。” “啊？最近的小猪们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吗？” “你们都消停会儿吧。” 出面调停这三位当家的，是黑帮“塔奇家族”的当家，杨玉珍。她看上去是位妙龄少女，可实际年龄已超过六十岁。 “我们已经认可‘黑狼”作为管理者。这是三年前就决定好的事。没必要现在又翻旧账吧。” 本以为对玛利亚不利，没想到西巴尔家族并不打算退让。 “听说你绑架了搜查员？新闻都已经报道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瞬间，现场气氛降至冰点。在五双锐利目光的注视下，玛利亚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这让路易斯的眉间青筋暴起。 “你也别太嚣张了。还是说，非得让你吃点苦头才懂？” “需要许可吗？” “嗯？” “不管是出席还是发言，不都需要许可吗？没有许可就让我说话，这可让我为难。” 听到这话，西巴尔沉默了，瓦莱里则猛地扭过头，肩膀抖动着。罗巴奇哼了一声，塔奇则夸张地仰天说道：“哎呀呀。”但玛利亚就像没看到一样。 “呵呵，啊，笑死我了。玛利亚，这是真的吗？啊，我允许你发言了。” 玛利亚摇了摇头。 “店里确实来了一个看似调查局的人，但并没有绑架他。而且，来的并不是真正的调查局的人。” “哼。小孩子都能编出更像样的谎话。” “西巴尔，别老是动不动就挑刺。这样搞，事情怎么进行下去？你说不是调查局的，是什么意思？” “搜查手册上的照片对不上。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了汇报。” “那就把那个男人叫过来。马上。” “关于这件事，我也赞成西巴尔的提议。小家伙们，米奇，你们觉得呢？” 听到塔奇的询问，瓦莱里和罗巴奇点了点头。 “当然完全赞成。我还没见过玛利亚的新助手呢。” “听说他以前是陆战队的，我很感兴趣。” 米奇什么也没说。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这是他一贯的作风。议题就此确定。 玛利亚无奈地拿出手机，从通话记录里找到助手的号码，拨了过去并开了免提。 电话响了三声。在各位当家屏息注视下，电话接通了。 “啊，李？不好意思，·······” “大小姐！？抱歉！现在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助手的声音，而是克劳德，玛利亚不禁皱起眉头。而且，电话里还传来“快逃啊”之类人们慌乱的呼喊声。 “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 “喂，克劳德，是玛利亚打来的吗？” 终于听到了目标人物的声音。语气格外低沉压抑。 “把电话给我。” “别啰嗦，给我。……玛利亚，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在干什么？” “正在拆除地雷。”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抱歉。你说什么？” “地雷。就是那种被国际条约禁止的定向地雷。绊线触发的那种。” “不是，这我知道，但是为什么？我们买过那种地雷吗？” 玛利亚忍不住看向武器交易对象瓦莱里和罗巴奇，两人都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要拆除地雷？” “克劳德这个蠢货，把从西巴尔家族偷来的武器直接塞进木箱里了。” “哈！？你在搞什么鬼啊！” “真的假的？克劳德，你行啊。” “这不是在夸你！！” 玛利亚皱着眉头，这时李龙极其烦躁地咆哮起来。 “你放哪儿了。保险销都快掉了。而且，你怎么偏偏放在弹药箱里。要是引爆了，弹药被引燃，咖啡馆都得被炸飞。” “啊？你在咖啡馆弄这个？去别的地方弄啊。” 周围人都觉得这根本不是重点，但玛利亚直接无视。 “啊，李，我想到个好主意。” “把那个木箱搬到瓦莱里家族的关卡那儿。然后在那儿引爆。” “等一下啊···！？” 瓦莱里当家站起身来，但玛利亚同样无视。这时，旁边的罗巴奇当家也帮腔道。 “玛利亚，把木箱放在关卡东北方向的煤气罐旁边。那样能炸得很彻底。” “你能不能闭嘴啊，！？” “混蛋，你从哪儿偷的！？” “哎呀，吵死了。” “………………其他人呢？居民都避难了吗？”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五大黑手党成员，听到米奇的话，顿时安静下来。 这家伙，居然开口说话了？ “………………这样行了吧。……好了。” “喂，李，你拿的是什么！？” “放心，保险销已经插回去了……” “真的吗？真的不会再爆炸了？” “这只是应急处理，我用胶带把保险销固定住了，不会掉出来。你可得好好反省。” “我反省了，反省得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刻。” “哈……。那么，玛利亚，你找我什么事？” 李龙叹了口气，终于说到正题。 从一开始，这通电话的开场就够离谱的，突然，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 “打扰了。” 那名男子脸色苍白，低头鞠躬。 “十万火急啊。首领阁下，有紧急报告。” “说吧。什么事。” 这名男子似乎是瓦莱里家族的成员，他快步走上前，在首领耳边低语了几句。瓦莱里首领先是眼睛猛地睁大，然后露出了笑容。 “看来玛利亚说的是真的。大约一个小时前，我们的眼线看到有一群神秘人员进出调查局，据说半数以上都是国防部的人。” 所有人顿时紧张起来。一般情况下，国防部的人不会随意进出。如此一来，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国家安全局行动了。 “喂，玛利亚。你那边该不会是……？” “五大家族的当家都在。另外，向全域发布一级特别警报。暴风雨要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但没有其他更多反应。大概是预料到了吧。 “武装人员的真实身份是国防部的特别行动小组sog。在我回去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2-5 战前部署 “让李去迎击入侵的sog部队？你在开玩笑吧” 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李龙一边听着电话里玛利亚与五大当家的交锋，心中满是困惑，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非得听你的指挥？” “是你的手下放走了那个冒牌货，才导致了这种局面。你得承担起责任。所谓老大，就该干这个。” 从声音判断，说话的男子大概40多岁，语气十分傲慢，而玛利亚只是轻蔑地哼了一声。 “哼，别以为娇惯那些黑户就能为所欲为，小丫头。自从特区设立以来，你可是头一回给了国防部袭击的借口。你要是不承担责任，那我来帮你承担。” “所以我才说要回去啊。为什么留我在这？” “当首领就该把事情交给手下，自己稳坐后方。” “刚才是谁还不承认我是统治者来着？是得了早发性认知障碍吗？” “你说什么！？” 真是个急性子的家伙。 李龙听着激烈的争吵，一边寻找便签纸，一只手在空中摸索，这时简从旁边递过来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真是个机灵的孩子。 李龙在笔记本上，结合刚才下达的指示，详细地写下了追加指示，然后招手把店长和克劳德叫过来，递给他们。 之前态度抵触的居民，现在也都乖乖听从指挥了。大概是因为情况特殊，再加上刚才他拆除了地雷，居民们对他多少有些信任了。 然而，玛利亚那边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正在与中年男子争吵的玛利亚，耳边又传来一个轻浮的声音。 “好啦好啦，玛利亚。我也希望你能留在这儿。统治者本来就不该上前线，而且这多危险啊，对吧？我瓦莱里家也会派人过去的，怎么样？” “哦？免费的吗？” “嗯……这个嘛，得收点报酬。不过，我可不像罗巴奇那么贪心。” “500万怎么样？看在同盟关系的份上，给你打个对折。” “你疯了吧。哪有那么多钱。你以为我从你们那儿买武器是为了什么。” 这时，一个充满韵味的女声传来。这下五家中已经有四家表态了。 “冷静点，这次你手下惹出的麻烦，我们会帮你解决。我们也承蒙你不少关照。出兵的事就由我和那几个小家伙负责···” “玛利亚。” 李龙语气克制但坚定地插话道。然而，回应他的是中年男子的怒吼。 “谁让你插嘴的，你这小喽啰。少在这儿多嘴。” “嘟”的一声，通话突然中断。几秒钟后，传来近乎爆发的怒吼声。 电话重新接通。 “……喂，你在跟谁说话？” “我是玛利亚的部下。除了她，其他人的指挥我一概不听。” 周围的居民脸色煞白，挥手示意他别再说了，但李龙没有闭嘴。 他对玛利亚有被收留的恩情。有恩必报。 他这边要有最起码的骨气。 “是我放走了冒牌货，才导致了这次的袭击，对吧？” “你是认真的吗？” 终于听到玛利亚的声音，李龙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只要是你的命令。” “哎呀呀。这小伙子还挺有气势的嘛。” “诶呀，我这边的人马不是更好吗？” “陆战队，有胜算吗？” 这些家伙知道我的底细？李龙最后回答那个声音格外低沉的人说：“多少有点把握。” “相应的准备已经做好了。现在就等玛利亚的指示。” “哦？说来听听。” “为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为什么，你说……” “机密情报怎么能随便说，我只跟首领说。” “诶呀，我们可是五大家族的现任首领？” “那又怎样，你们又不是我的指挥官。” 李龙毫不留情地驳回了轻浮的声音，耐心地等待着少女的声音。接着，伴随着沙沙的摩擦声，终于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声音。 “我刚关了免提。李，你那边准备如何了？” “嗯。” 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回头看向居民。 “各班，都部署好了吗？” “是，都部署好了。” “陷阱和诱捕装置呢？” “现在正和少年团一起加紧布置。再有一个小时就能完成。” “装备检查呢？” “一切就绪！” “通讯线路呢？” “目前没有问题。” 听到居民们的回答，李龙很满意，开始向玛利亚说明大概情况。 “目前，轻武器、机关枪、***的装备检查已经完成。火箭筒和坐力炮各准备了五挺，包括备用弹药，照明弹和迫击炮也都准备好了。 我们这边总共有200人左右，分成10人一组，共20组，部署在街道的各个位置。 另外，在街道都设置了诡雷陷阱。 居民都已经避难完毕。陷阱造成的人员伤亡几乎为零。“ “等一下。” 听到玛利亚严肃的声音，李龙闭上了嘴。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怎么了。要是狙击手不够，我想办法解决·····” “不是，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基本上快完成了……” “哇哦！” 玛利亚听起来很开心，兴奋地说道。当然不是对李龙说的。 “你看怎么样。我的助手，厉害吧？” 听到这近乎炫耀的声音，李龙一时愣住了。 “首领，刚刚的对话……” “没错！五大当家都听得很清楚～” “啊？你疯了吧！” “我就想炫耀一下我家的孩子嘛～哎呀，我一直都想这么做呢～对了，把坐标也发给我。这样看来，在我回去之前，由我这边统筹好像更好。” “……玛利亚，真的让我来吗？” “当然！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李龙刚放松下来，就听到一个陌生的老人沙哑的声音。一直沉默的第五位当家开口了。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威严的声音，李龙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前陆战队，第一武装侦察部队成员，李龙。” “武装侦察部队……先锋部队啊。难怪，尖兵，竭尽全力。不许失败。” 声音就此中断，接着玛利亚接过了话头。 “就是这样啦。之后再联系，你多保重～” “嗯。” 通话结束，李龙深深地叹了口气，回头一看，居民们都盯着他，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 “没，你真的太厉害了。” “？这点事不是很正常嘛。对方可是那个sog啊。” sog是由前特种部队成员组成的精英部队，堪称国防部的王牌。李龙觉得，就目前这些准备，远远不够。 听到他这么说，居民们凑在一起，开始小声嘀咕：“这家伙来头可不小啊。”但关键的李龙却没在听。 不行，光坚持可不够。不能只是不败，必须要赢，否则玛利亚和27号地区的处境就危险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放走了冒牌货才导致的。 “……责任我一定会承担。” 李龙凝视着前方还未露面的敌人，双眸反射着斜光，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2-6 特种部队入侵 身为sog-1号小队队长的“道格拉斯”心情糟透了。 让他极度不快的，是自己居然被派来执行这种荒谬任务，显得地位无比低微。 而十分钟前发生的一件事，更是让他的心情雪上加霜。 “喂，道格拉斯。一起执行这个任务怎么样？” 听到爱闲聊的同事“柯蒂斯”这么说，道格拉斯皱起了眉头。 “就当没听见。” “等等啊。你不觉得这个任务很奇怪吗？” “奇怪也好什么也好，任务就是任务。” “可这次的任务很诡异，不是吗？目标是那个特区，而且还是三等区？为什么要派sog去攻打一群穷人啊？还派了四十个人，而且都是前特种部队成员。 首先要求‘活捉那个目标’，这算怎么回事？营救被绑架的调查员不是应该优先吗？” 本来道格拉斯就不喜欢这家伙，这下更是厌恶至极。 对士兵来说，需要的是对任务的忠诚以及完成任务的能力， “柯蒂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抓那样的小鬼，也不想知道。但这是任务，服从命令就行，这是士兵的基本准则。” “不巧，我已经不当士兵了，只是碰巧被招募进来而已。那个调查员被捕的时机也太巧了吧。就好像是针对那个小姑娘。安全局里萝莉控很多吗？” “……时间到了，出发。后面的工作给我好好干。” 参与此次任务的2号队长柯蒂斯，只是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没有回答。 道格拉斯转换了思绪。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把交给我的工作做好就行。 不管是陆军，还是sog，我的工作本质不变。 ### “来了，李。四架‘黑鹰’直升机呈菱形编队，印有安全局标志。” “里面的人是不是真货？预计降落坐标？” 负责根据情报进行统筹、管制的玛利亚，没有口头回答，而是将信息显示在李龙的手机上。 屏幕地图上闪烁的两个坐标，分别在咖啡馆南北各五个街区处。 这是打算夹击啊。 “明白了，开始行动。” “嗯，这边也按计划开始了。” 结束通讯后，李龙紧接着通过耳机向队员下达指令。对待客人，可得礼貌相迎。 他一转身，看到克劳德意气风发地站在那儿，止不住的颤抖反倒显得有些滑稽。 “终于要开始了。好不容易给你弄了把新枪，可别搞丢了。” 怎么看都是把二手货，李龙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吭声。 那把连***都没有的m70可不行，玛利亚给他弄来的m700狙击步枪，还是执法机关专用款，既坚固，命中精度又高，可靠性也强。 不知克劳德是不是从表情上看出来了，他气得直跺脚，开始发火。 “不好意思啊，我穷得很。在特区想凑齐像样的枪支，得花平常四五倍的价钱。而且，很少有人会为个人专门购置新枪，这可是特殊待遇！你就偷着乐吧！”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那眼神就够气人的！” 真是不可理喻。李龙暗自翻了个白眼，但看到克劳德不再颤抖，也就咽下了这口气。 ###＊＊＊ 黑夜中，黑衣士兵无声地穿梭。 1号小队从北边，2号小队从南边，各自朝着目标建筑前进。 降落的两个小队在地面散开，分成两队，随后每队又分成前卫和后卫两个班。 道格拉斯停下脚步，无声地示意部下看向路边大楼顶部安装的监控摄像头。 ··········干掉它。 从降落不过几分钟，sog队员就清除了视野内敌人的耳目。 哒哒哒哒—— 零星的枪声响起。刚一降落，特区居民就用枪击来“迎接”他们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原本就受过特殊训练，多年来执行任务的sog队员毫不慌张，沉着应对，展开猛烈反击。然而，他们很快就失望了。特区居民仅仅坚持了几分钟。 顽强抵抗了五分钟，快的话甚至不到一分钟就慌乱逃窜，最后落荒而逃。队员们一时惊愕得不知所措，但下一秒就迅速调整，再次发起猛烈反击。 前卫前进，后卫掩护。前卫确认前方安全后，这次轮到前卫掩护后卫前进。 前进，掩护，前进，掩护。 两种动作反复交替，毫不拖沓，稳步推进。 偶尔会有毫无意义的枪击从建筑物或小巷的阴影中胡乱射出，但他们事先察觉，先行攻击，让对方闭嘴。 有几个居民似乎逃过一劫，在柏油路上**着扭动身体。 道格拉斯立刻补了几枪，送他们归西。这些人持有武器，向这边开过火，就算被击毙，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道格拉斯他们一边稳稳地猎杀目标，一边继续前进。目标咖啡馆，距离已不到五百米。 他本以为没人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可没想到，1号小队的前卫突然停了下来。这是来自友军2号小队队长的警告。 “这里是2队，前方主干道发现路障。虽是业余搭建，但弄得还挺像样。还有，设置了六处铁丝陷阱，目视已确认，大家小心。” 听到用这种轻佻口吻发出的警告，道格拉斯心里窝火，但还是忍住了，他要求前卫班发出警告并进行侦察。 结果发现，主干道各处都设置了障碍物。 而且，并非普通障碍物，各处还交错设置了诡雷陷阱。 不过，一旦目视确认，这些陷阱的效力就已经丧失了。 进一步调查发现，建筑物间的小巷里既没有障碍物也没有陷阱。想必敌人是为自己的行动保留了小巷，将其余的主干道逐一封锁了。 ——终究是些外行。 到底是谁想出这么半吊子的主意？道格拉斯冷笑一声，继续前进。 攻占目标咖啡馆确实花了些时间。对方大概有二十人左右，从一扇扇窗户伸出枪管，向这边射击。 “掷弹筒手榴弹！” 几名队员同时发射m16步枪上安装的m203榴弹，这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常有的默契配合，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爆炸。轰鸣声。咖啡馆的窗户玻璃被炸得粉碎，白烟和惨叫一同涌起。 “突击！” 听到道格拉斯的命令，士兵们行动起来。也许是最后的挣扎，敌人中有一人从窗户扔出一枚手榴弹，道格拉斯眼疾手快，一脚将其踢飞。 以附近的车辆为盾牌，抵挡住爆炸冲击后，2号小队作为别动队抵达了后门，无线通讯传来消息。 配合时机。 3、2、1——冲！！ 道格拉斯他们从正门和后门同时突击。然而——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 柯蒂斯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里面空无一人。店内像废墟一样，满地都是弹壳，不见人影。 与罗密欧小队会合的道格拉斯，虽然看似无所事事，但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搜索这栋建筑，可能是佯动。” “所有人都进了楼，这可真是中了圈套啊。” “……1号、3号负责确保退路，确保所有人随时能撤出去。” 柯蒂斯讲的冷笑话无人理会，他耸耸肩，加入了搜索班。道格拉斯则满脸不悦地盯着他的背影。 难道这次任务，真的不该接吗？ 就在他这么想的瞬间，眼前的队员突然向后飞了出去。 飞溅的鲜血，人体的碎片。sog队员反应迅速，在队员倒地之前，就已飞身躲到隐蔽处，比呼喊还快。 “狙击手！？” “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道格拉斯怒吼着回应柯蒂斯，同时集中精神。 从子弹威力判断，结合着弹位置和倒下士兵的角度—— “在建筑前方三点钟方向，有狙击手！派狙击班到屋顶！” 紧接着，第二个人倒下了，仿佛在嘲笑道格拉斯的指示。 与第一名队员相反方向，躲在窗边桌子阴影下的队员颈部中弹，呛了一口自己的血后，便一动不动了。 “有两个，不，不止两个敌方狙击手！九点钟方向！狙击班全员出动！柯蒂斯，你也派两个班上去！” “明白！” “叮”，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回头一看，一个圆筒状物体从柜台旁滚了过来。 还以为又是手榴弹，结果喷出的是刺鼻的白烟。 ***……！ 虽说为夜战做了充分准备，但他们没带防毒面具。只能用面罩和手勉强抵挡，有几名队员忍不住冲了出去。 “蠢货！别出去！” 道格拉斯大声喊着与刚才截然相反的命令，但已经晚了。 闪光。 夜空中白光闪耀。 一个个光源相继亮起，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被无数照明弹照亮的队员们惊愕不已。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就潜伏在那里。 街角、建筑物、路边停放车辆的阴影处，如荆棘般伸出的枪口。手持武器的居民们脸上，满是决心与紧张。 sog部队被包围在建筑物及其周围。 中计了。道格拉斯**的瞬间，无数枪口同时开火。 2-7引入陷阱 “……好像都安全撤离了。” “那当然。我的人可没那么弱，尤其是那些当诱饵的。” 克劳德自信满满地说着，李龙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诱饵——留在咖啡馆的第二、三班成功吸引敌人后，按计划躲进店内柜台后的武器库。武器库与几条地下通道相通，计划通过那里为各班提供补给。 使用***干扰敌人，也是李龙的指示。 不过，带领士兵作战，和带领普通人——作战，操心程度截然不同。特别是第三班，有一半是从少年团高年级组抽调来的少年少女。能顺利进行，真是太好了。 “好了，上屋顶。” “啊？楼下不管了吗？” “他们又不傻。一楼要是被催泪瓦斯弄得无法战斗，他们就会往楼上撤，到时候在楼上把他们解决掉。” “明白。” 接着，李龙向玛利亚发出请求。 “玛利亚，在包围圈上打开一个缺口。让第四、五、九、十班慢慢后退，传令让他们潜伏起来，放敌人逃走。” “啊？要放他们走？” “逼得太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适当化解敌人攻势，诱导他们。反正他们也逃不掉，让四班从背后突袭他们。” “明白～” 伴随着轻快的键盘敲击声，克劳德手机上的地图发生了变化。这个系统将监控摄像头影像，以及所有居民携带终端的gps功能为基础，整合、显示敌我位置信息。 李龙能如此轻易地运用这种战术，多亏了这个位置信息系统。 “出发。狙击的时候把关掉，屏幕亮光会暴露位置。” “好嘞！” ###＊＊＊ “道格拉斯，撤退！包围圈上出现缺口了！” “蠢货，肯定是陷阱！等待空中支援！” 道格拉斯懊恼自己的疏忽。 刚才看到的陷阱和障碍物，并非用于防御，而是为了把敌人引进自家阵地，不让他们逃脱。 如今，要想撤离，只能走剩下的小巷，而敌人肯定会在那里狙击。在敌人枪林弹雨中，走没有遮蔽物的直线路径，无异于自杀。 但柯蒂斯没有退缩。 “只能清除主干道上的陷阱前进了，留在这儿也是等死！而且……” 话说到一半，柯蒂斯压低了声音，仿佛看到附近潜藏的敌人。 “敌方狙击手不是多个，可能只有一个。” “啊？你说什么——” “我知道这种射击方式。几乎同时射击群体两端的人，这样被攻击的一方就会以为有两个狙击手，以为自己被左右夹击了。但仔细想想，会有笨蛋把自己人安排在同一射线上吗？” “你是说，他故意射击队伍两端的队员？” “没错。以前，陆战队里有个特别厉害的家伙。是个能把观察员吓哭的狙击手，和我同期，拒绝了特种部队的邀请，一直在最前线晃悠，总是单独行动。” “单独行动？” 道格拉斯怀疑自己听错了。 狙击手基本都是两人一组行动，但柯蒂斯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回答道： “因为没人能跟得上他，所以他不带观察员，一直单独行动。可惜听说他两年前在伊国战死了。” “那是你的迷信。那个狙击手已经死了，不能撤退。” “你疯了……！？上屋顶看看，会被狙击的！？” “中途放弃任务才是疯了。上屋顶重整旗鼓，向总部报告后等待援军。怎么能输给这种乌合之众，想逃的话自己一个人逃吧。” “好啊，随你便。我可不想死在这种鬼地方。” 柯蒂斯唾弃一声，弓着背消失在厨房方向，有两三个人跟了上去，但道格拉斯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向楼梯。 任何妨碍任务完成的东西，都要清除掉。那些临阵脱逃的胆小鬼的下场，他才不管。 ###＊＊＊ 看到从建筑物里撤出的人数很少，李龙皱起了眉头。 还剩下吗？ 透过瞄准镜，李龙对作战计划稍作调整。 “玛利亚，计划有变。第四、五班原地待命，只让九、十班从包围圈后退。敌人突破包围圈的同时进行追踪，把他们逼进陷阱。” “好的～” “其余各班别停火，对方射击能力远超我们，一旦给他们可乘之机就完了。” 通过通讯线路，各处传来响亮的回应。虽然让人安心，但李龙的心情有些复杂。 就在不久前，自己还在异国他乡与这些黑户厮杀，没想到如今却要率领这些黑户作战。对方阵营里，说不定还有自己曾经的战友。 但，一码归一码。不能平白无故被践踏，虽说记不清缘由了。 “第十一到二十班准备装填照明弹，听到信号后，各班依次三连射，闪瞎敌人的眼。还有，玛利亚。” “什么事？” “把第七班部署到我说的坐标位置，能联系上七班的麦克老爷子吗？” “那个老兵、固执老头？能联系上，不过突然找他干嘛？” “有事拜托他，直接帮我连线。” 虽然可能派不上用场，但以防万一。 李龙眯起眼睛，看向五百五十米外作为当前据点的建筑物。 ###＊＊＊ “鲁斯，基于同盟关系，我想请求使用防空防御系统，能行吗？” 玛利亚这么一问，一直沉默观察的彪形大汉松开了交叉的双臂。 “能付得起使用费吗？” “100万以内的话。” “不行，本来防空设备的租赁费用比步兵高。之前拒绝派兵，现在又想让我们提供防空导弹？” “也不是真要发射，在罗巴奇的领地内部署几台，威慑一下就行。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载有基座的卡车在领地里转来转去，我可是知道的。” 一直紧盯着这边、沉默不语的罗巴奇，被瓦莱里打断。 “要不我借你们‘标枪’导弹？正常来说，300万一套就算顶天了，这次特别优惠，借你们三套。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 “你是想从罗巴奇独占的武器供应里分一杯羹吧，八成份额，对吧？” “我就喜欢聪明的女人，美丽的天使。八成是有点多，不过……” “鲁斯，你怎么说？” “……200万。” “成交。标枪导弹的事，在半年后的武器更新时再说吧。可以先说好，会购买三件对空对地（ah）武器。” “好啊。记得遵守约定？” 看着这一幕，几个家族当家都完全暴露了爱看热闹的本性，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米奇家族当家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闭目养神。 玛利亚陷入了思考，封锁了敌人的空中支援。接下来就看李龙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玛利亚对李龙的能力惊叹不已。并非是惊叹他指挥的娴熟程度和狙击技术。 而是他毫不犹豫地使用曾经夺走自己的腿和战友生命的战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狙击手特有的特质。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会冷酷地做出最佳判断，为了达成目的会展现出异于常人的执着，这就是狙击手这类人。 明明一旦放下枪，每晚就会被噩梦缠身变回那个孤独的男人。 无论多么痛苦挣扎，那个男人依然能扣动扳机。 ·······是通过磨练将情感压抑住了，还是成为狙击手之后才获得了情感。 往好里说，是在人性的边缘线上没有完全舍弃人性， 等一切结束后，得去安慰他一下……。 2-8 狙击手的觉悟 “该死，这得多少照明弹啊。” 这样一来夜视仪就没法用了。道格拉斯摘下了夜视仪。 这种可拆卸夹式的夜视仪采用的是将自然光进行增幅的方式，一旦暴露在照明弹这样的强光下，就会出现视野漂白致盲的弱点，但摘下来就没问题了。像白天一样进行狙击就行。 幸运的是，这栋建筑的屋顶很适合狙击。处于二十层高的高处，四处散落着障碍物。堆积的室外机、储水罐、通风管道部件，组合起来就能成为隐蔽的狙击点。 四个狙击小组在内，共有三十二人。只要能控制好弹药消耗，撑到天亮应该没问题。 作为狙击小组一员的道格拉斯也立刻进入狙击位置，透过瞄准镜观察周围。 ····就选那个吧。 当他通过无线电，或者说直接向在场的狙击小组指示目标后，整个队伍像泛起涟漪般产生了一阵动摇。 “别慌张，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是敌人。” 话音刚落，道格拉斯就将手指搭在扳机上，开始深呼吸。 ###＊＊＊ 此时，李龙正在给麦克老人下达单独指示。 无线电里传来近乎惨叫的呼喊声，各班为了确认情况，纷纷擅自开始使用无线电。这正是他担心的状况。再这样下去，无线电会因混乱而导致无法下达指示。 再往前看，屋顶上有几处微微闪烁的光源。——那是枪口焰。是狙击。 “玛利亚，报告各班的伤亡情况。” “……补给班遭到攻击。第三班几乎全灭，目前已有八人遇害。少年团成员最先遭到攻击，看样子敌人在那设了诱杀陷阱。” 诱杀陷阱——故意不杀死敌人而是击伤，等救援出现后将其击毙。这是狙击手常用的手段。 “陷阱-18那边的敌人呢？” “那边没问题。包围后劝降，他们很干脆就投降了。不过，情况有点不妙啊。有报告称特种作战司令部正在准备援军。恐怕我们这边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原来如此。 现在交战的部队只是前奏，仅仅是侦察而已。所以他们才伪装成调查局，乘坐的直升机前来。大概现在新闻已经在报道“因调查局在特区制压中苦战，国防部决定出动”之类的内容了吧。 从一开始，国防部就在等待出牌的时机。 “玛利亚，援军预计到达时间是？” “四十分钟后。不过，五大家族说如果二十分钟内这边事情还没解决，他们就会投入部队。” “只有十分钟了。” 插话的这个低沉声音，应该是罗巴奇家族当家。 “十分钟内解决。如果做不到，我罗巴奇和瓦莱里将进行军事介入。” “就是这么回事。嗯，加油吧。” 对毫无激励之意、语气轻浮的瓦莱里家族当家，李龙紧咬嘴唇，深吸一口气。 没办法。 “玛利亚，传达给第七班。告诉麦克老爷子按我刚才说的做。其他各班全部后退，我现在把指挥权交给克劳德。” “你想干什么？” “就按刚才说的，解决问题。” 说完，李龙像扯断东西一样扯下无线电，扔给了克劳德。 “躲在那，我示意后，就向那边开枪。” “你是认真的吗……！？” 李龙不由分说地把一样东西塞给克劳德，然后把他推进了屋顶楼梯旁。 屋顶上只剩他一人。睁开紧闭的双眼，眼中只有决心和觉悟。 出发吧。 狙击手从容不迫却又分秒必争地开始做准备。 ###＊＊＊ 看着正在后退的敌人，道格拉斯终于松了口气。 说到底，拿枪的也只是普通民众。如果被认为连孩子都不会放过地杀戮，他们应该会感到恐惧吧。 援军出动也已经确定了。接下来只要撑到援军到来就行。 眼睛一刻也没从瞄准镜上移开，肩膀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就在这时。 一片淡粉色的碎片飞溅进视野。意识到那是旁边观测手的大脑时，在屋顶左右两侧占据位置的狙击手，几乎同时头部中弹身亡。 “狙击手！” “该死，从哪打的！？” 优秀的士兵会通过严酷的训练和丰富的经验逐渐成熟。队员已经足够成熟。但他们也没有过三名精锐几乎同时被击中的经历。 因此，队员们的动摇已经无法掩饰。 可恶……！？ 道格拉斯也被动摇的情绪所左右。与敌方狙击手的距离最短也在五百米以上。除了现在所在的这栋建筑，周围没有其他高处，敌人应该只能被迫仰攻进行狙击。 如果是水平方向的目标还好说，但存在高低差的狙击极其困难。如果第一发命中还勉强说得过去，但从第一发开始，间隔极短地连续命中三发，这绝不可能——！ 难道说。 道格拉斯自初次上阵以来，第一次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敌人预料到了这栋建筑会成为目标，于是在周围一带布下包围网，用障碍物和陷阱堵住了退路。这样的敌人，不可能不知道这屋顶是狙击的绝佳环境。 这是个陷阱。 我们来到这栋建筑，被困在这栋建筑里，都在敌人的计划之中。 不，不对。那些陷阱，是为了把我们赶到屋顶的陷阱。 从我们踏入的那一刻起，陷阱就已经启动了。那家伙一直在诱导我们。 这屋顶就是那家伙的狩猎场。而我们这些猎物却浑然不觉，乖乖地被引诱了出来。 怪不得屋顶上恰到好处地设置了遮蔽物。这些都是那家伙准备的。 那家伙已经完全掌握了屋顶上猎物所在的位置。 “该死。” 事到如今，只能在被击中之前先开枪了。在哪，那家伙在哪……！？ 仿佛是在回应道格拉斯，一颗子弹射了过来。 划破风声的尖锐声音中，夹杂着湿漉漉的声响。道格拉斯前方队员的头盔被击飞。子弹从脸部贯穿到头顶，带走了头盔。 队员的头盖骨露出一个大洞，身体缓缓倾斜。在那前方——。 ——找到了……！ 五百五十二米外，方位270度。一栋十六层建筑的屋顶上，一个似乎全身裹着布的小山丘般的身影，正单膝跪地，照明弹的白光映照出了他的身姿。 道格拉斯毫不犹豫地开枪。没打中。子弹从那家伙右侧一米处穿过。 拉动枪栓，退壳。下一发子弹被送入弹膛，用枪栓推进装填。 瞄准，好了。风速、仰角，修正完毕。目标——锁定。 照明弹升起。 狙击。伴随着撼动锁骨的强烈震动，道格拉斯在那一瞬间确信自己胜利了。 那家伙站了起来。 “！？” 惊愕之时，为时已晚。道格拉斯射出的子弹擦过敌人的腹部，血花飞溅。敌人向后踉跄了一下，但稳住了身形。 在照明弹耀眼的白光下，一动不动的枪口，以及直直射向这边的金色眼眸，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啊，输了。 ——柯蒂斯，你是对的。 道格拉斯第一次向爱唠叨的同僚道歉，这成了他最后的念头。 2-9 抑制的杀意 敌方指挥官，已击毙……！ 看着瞄准镜中倒下的人影，李龙也双膝跪地。拼命忍住几乎要崩溃的身躯，一边吐血一边大喊。 “克劳德！！” 克劳德高高举起右臂，发射了信号弹。 一颗红色的星星在夜空中升起，作为回应，一颗“流星”落下。 第七班，原炮兵麦克调整了定时引信，将危害范围缩小到五十米以内的120毫米榴弹。这是李龙指示，潜伏在敌人死角的建筑屋顶上的重型迫击炮发射的人造“流星”。——这是最后的重击。 此刻，它在剩余的sog部队头顶上方炸裂开来。 轰鸣声。冲击波。面对涌起的火球，李龙目不转睛地看着。 一切平静下来，几秒后。 扶着李龙后背的克劳德，拿起望远镜确认情况。 “敌人，完全没动静了！我们赢了！！” 在克劳德的欢呼声和从地面传来的呐喊声中，李龙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劝……降。他们，应该，不会，再……反击了。” 说完这句话，李龙浑身脱力，向后倒去。已经到极限了。 有人在大声呼喊。那声音像是哭泣。 ——那个孩子在哭。 不要丢下我。不要让我一个人。我没能救下的那个孩子，在某个地方哭泣。 想着这些，李龙的意识渐渐消失了。 ### “···这样啊。干得不错。优先进行伤员救助和遗体回收。” 玛利亚结束通讯，抬起头时，发现五大黑手党成员的表情都变了。 有人惊叹，有人不满，有人喜悦，有人嫉妒，还有人沉默不语。至少，轻视玛利亚的氛围已完全消失。 然而，玛利亚的心情远谈不上高兴。她用冷漠的面具掩饰着情绪。 不知是否察觉到这点，塔克最先满脸欢喜地搭话。 “哎呀呀，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程度。他怎么样了？” “左腹中弹，为了确保击毙敌方指挥官，把自己当作诱饵。出血很严重，好在医疗小组一直在待命。” “我方的损耗和战果如何？” “死亡9人，重伤53人。消灭敌人15名，其余25名被俘。”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叹息和**声。由原特种部队组成的40人特种作战群，竟然只付出9人的牺牲就将其击退。 这可不是一般黑手党能做到的，就算是正规军队，也未必能做到。 对于这些黑户来说，这简直是奇迹般的辉煌战果——他们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然而，身为退役军人的罗巴奇家族当家，评价却很严厉。 “该说是杂乱无章吗。狙击技术确实不错，但他不是个优秀的指挥官。 做了那么周密的准备和佯装撤退，为什么把炮击留到最后？ 一开始就用炮击压制敌人，就能把损失降到最低了。 特意选择狙击，这判断力可真不行。” “哦？你能说出这种见识短浅的话，还挺少见啊，鲁斯。” 面对罗巴奇投来的如极寒般锐利的目光，玛利亚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他是我的助手。他工作主要有三项。一是接受委托并完成。二是担任咖啡馆的保镖。三是负责地区的防卫和居民的保护。他之所以冒着危险，用***把敌人从咖啡馆赶出来，再通过狙击解决问题，就是这个原因。” “是想把对建筑物的破坏降到最低限度吗？” “可以这么说。要是他真的一心只想杀戮，事情就不会这样发展。 他可是六年前仅凭一个小队，与500名敌人激战了五天的男人。鲁斯，你和你的部下能做到吗？” 玛利亚嘴角上扬。 那表情像极了渴望战斗鲜血的老兵，又似沉醉于人血的狂人发出的冷笑。 “我真得好好感谢那些蠢货。把这样的人才当成愚民的祭品、替罪羊。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那疯狂而昏昧的双眼中，透出的神情让五大黑手党成员也不禁闭上了嘴。 玛利亚能获得与五大黑手党比肩的地位，是因为她是“黑狼”。正因为是她，才有可能成为“第六者”。 “好了。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啊，对了，俘虏我带走了。没意见吧？” 与其说是确认，更像是威胁的问话出口后，她叼起了香烟。必须找点事来分散注意力，压抑内心的杀意。 瓦莱里和塔克欣然答应，罗巴奇和西巴尔虽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米奇则依旧沉默不语。看到这一幕，玛利亚转身快步离开。 她已经不再压抑杀意。 xxxxx 次日清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首府郊外的一家廉价汽车旅馆里，萨瓦尔对着电话怒吼。 他脸上的汗腺不断冒出冷汗。他清楚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毁灭，忍不住大声叫嚷。 然而，对方却冷静得令人憎恶。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的作战以失败告终。目前我们正忙于善后处理。可没闲工夫管你。” “什么？这该怎么办！？” 萨瓦尔烦躁地一脚踢飞脚边的东西。 被束缚住手脚的调查局特工鲍曼无力地**着，但萨瓦尔根本不在乎。再这样下去，他就会成为绑架监禁调查局特工的主犯。 “嗯……要不先叫辆救护车？啊，你是不是没钱？那就把我给你的手表卖了吧。能卖不少钱呢。” “你疯了吗？叫救护车不就等于承认我是犯人了！而且，就这种破……破表带全是划痕的手表，能值几个钱！” 这块手表，是他从特区拼命逃出来时，向那个黑衣男子索要的赔偿金抵押物。当时他还以为对方是民间保安公司的人。 现在想来，当时那男人毫不犹豫地把那块高级手表交给他时，就该起疑心。那男人穿着看上去就很讲究，却戴着一块虽说品牌有名，但表带镀层都剥落的手表，太不自然了。 撕下伪装的黑衣男子，也就是特种作战司令部的官员，依旧冷漠至极。 “那你看着办吧？这不是能成为一个好新闻素材吗？” “别胡说八道。我又没杀人……” “哟，你这话可真奇怪。你的报道不是已经害死过人了吗？” 萨瓦尔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响。 “不是的，那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写下了舆论希望看到的内容而已！杀人的是那些暴徒，不是吗！？” “呵呵，结果都一样。xxx暴行事件的四名嫌疑人，成了民众发泄愤怒的对象。这次矛头只不过指向了你。对吧，前《新闻周刊》记者先生。” “呃……” “好了，差不多该结束了吧。你也挺忙的，不是吗？你不是还面临着三名自杀陆战队队员家属的诉讼吗？” “……我要坦白。我现在就报警，把一切都说出来。你们不在乎是吧……！？” 萨瓦尔打出了最后一张牌。他知道对方不会被他这样的威胁吓住，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于是，那男人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像幽灵的低语，让人从心底感到毛骨悚然。 “要坦白的话，就跟‘黑狼’说吧。她很快就会去找你。” “黑狼？” “哟，你不知道？会出现在将死之人面前，守护坟墓的野兽。她的猎物是盗墓者，会追杀亵渎死者的人，直到天涯海角并将其咬死。 萨瓦尔先生，你最近是不是又写了关于那个陆战队队员的报道？而且内容还相当激进。” “你……你在说什么……” “那场暴行事件唯一的幸存者的工作地点，就叫‘黑狼’事务所。听说他在这次袭击中受了重伤。他肯定很生气吧，对你这个导致这一切的人。” 萨瓦尔的膝盖开始颤抖。他用颤抖的双手拼命握住手机，却无法抑制牙齿打战的声音。 他早就知道自己完了。 “那么，祝你好运，萨瓦尔先生。你就尽量拼命逃跑吧。啊，对了，把我给你的手表交给她。” 一阵尖锐的风声。 手机从萨瓦尔手中滑落。右手腕一阵剧痛。一看，被割断的右手腕正鲜血喷涌。 “啊……” 紧接着，双腿腘窝处传来剧痛，萨瓦尔忍不住瘫倒在地。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在因混乱和恐惧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萨瓦尔眼前，沾满鲜血的手机滚落着。一只漆黑的靴子将其踩碎。 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带着焦糊味，却又有些甜腻。 萨瓦尔全身的汗腺同时喷出油腻的汗水。他不想抬头。但就像被操纵的木偶一样，他的头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 一个女人站在那里。 从头到脚一身漆黑的女人。她左手握着***枪式刺刀。 萨瓦尔终于明白了。 这个女人突然切断了他右手腕的肌腱，接着反手一刀，又切断了他双腿的肌腱。他已经动弹不得，也无法逃脱。 “你好啊，盗墓者。” 女人一边露出鲜红的口腔，一边朝他走来，萨瓦尔茫然地抬头看着她。那毫无感情的面容，既可怕又美丽。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你可以少受点苦。” 2-10 黑手党的阴谋 “哎呀，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电话突然中断，黑衣男子，也就是奥维德耸了耸肩。有一个人在一旁看着他。 “……派去的特种作战群怎么样了？” “报告称，以道格拉斯为首，有15人死亡，2号小队的柯蒂斯投降并被俘。” “哼，道格拉斯啊。作为士兵他很有能力，但作为指挥官，却是个极其无能的家伙。照这样下去，没什么成长的希望。所以陆军才把他当作麻烦处理掉。” “嗯，能在没察觉的情况下死去，也算是幸运的了。或许就该让柯蒂斯指挥？” “不，那家伙转变太快了。得找个兼备爱国心和能力的人。算了，无所谓。反正他们只是三军的一部分。再补充一批就行了。” “俘虏怎么办？” “杀了。一个不留。” 听到他的指示，奥维德低头回应。但他还是略带不满地瞪了那男人一眼。 “比起这个，为什么变装做得这么不彻底？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不被任何人察觉。结果还把自己也搭进去当诱饵。” “我只是想跟她打个招呼。可惜她不在。” “真让人无语。” 这位特种作战司令部司令福雷斯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 “你知道第五任总统提出的‘最佳政府’理念吗？” 奥维德稍作停顿后回答。 “是那种最能有效防止最大恶行的政府，司令。” “没错。” 福雷斯特走向一面从外观上看只是一面漆黑的墙，实际上是为防止窃听贴满铜板的窗户。转过身，仿佛在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话。 “‘当人们变得无知和堕落，退化到普通大众的水准时，就无法行使自己的主权。’ 这是他的话。 在12年前的连环恐怖袭击中，才察觉到自己一直沉浸在温水中。 但这还远远不够。我们必须让每一个国民都拥有世界霸主的意识。” 奥维德默默点头表示赞同。他知道这并非是要求他回应的发言，只是司令对自己的独白。 “引导国民走向这一步，正是身为领导者的使命和存在意义。自初来到这片土地，200多年过去了，我们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 福雷斯特转过身。 “这次行动失败了，但他们的实力已经暴露。不会有第二次了。彻底地将他们歼灭。一定要解决掉‘黑狼’。还有····” “是要找出那个狙击手吗？” “没错。” 作战队员头盔上安装的小型监控摄像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狙击手的身影。那个在与道格拉斯的单挑中获胜的，一名士兵的模样。 “要先解决他吗？” “交给你了。随你怎么做。” “是。” 奥维德低头，立刻离开房间准备行动。 ###＊＊＊ 时间回溯，玛利亚从集会离开几分钟后。 “哎呀，好久没见玛利亚发这么大火了。真的，美女发火太可怕了。” 瓦莱里咯咯笑着，塔克一脸无奈。 “是你搞的鬼吧，肯定是你故意放松了关卡的监控网吧。” “我就想看看，要是有外部入侵者来捣乱，她会有什么反应。毕竟平时总是面无表情。谁不想看看喜欢的女孩子各种不同的表情？” “哼~~。你打算把这场闹剧演到什么时候？” 西巴尔低声嘟囔，两人收起了笑容。但西巴尔的烦躁并未平息。 “你和那老太婆都稀里糊涂的。很明显，那个小姑娘拿着那个《手册》。为什么不抢过来？抓起来严刑拷打，总能问出来吧。” “……不想说的人，就算砍了他的手也不会说。那女人就是这种人。” 回答西巴尔问题的罗巴奇，满脸不悦地啐了一口。 “这样一来，特种作战司令部对特区的介入就避无可避了。这肯定会影响我们今后的生意。我还以为那个笨蛋能稍微聪明点。” “嘛，没关系啦。对我来说，我就喜欢那种有毁灭气质的女孩。” 瓦莱里的回答被罗巴奇直接无视，他转头看向米奇。 “你今天难得话多啊。怎么突然变了？” “随你怎么想。我们米奇对那个小姑娘和什么《手册》都没兴趣。只要我们的领地能保持安稳，就够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欲无求啊。……不过，这样不也省事了吗？那姑娘如此毫无保留地流露感情，还是第一次。女人通常在和男人扯上关系的时候才会改变。” 塔克一脸陶醉地微笑着，瓦莱里撇了撇嘴，罗巴奇抱臂，西巴尔哼了一声，米奇则睁开了眼睛。 五个人表情各异，但眼中那被欲望沾染的闪烁目光却是一致的。 “她的弱点已经暴露。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个男的，光是这点，就是很大的收获了。” 各家族错综复杂的心思，仍在不停地涌动。 2-11 善后工作 （梦） 大地沉浸在漆黑的黑暗之中，头顶上，璀璨闪烁的星光无限蔓延。每当看到这般景象，就会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以及地面上那些无谓战争的微不足道。 超脱人类掌控的自然，最为美丽，也最为可怕。 孩子用深绿色的双眸直直地抬头看着他。 那眼神中的清澈与耀眼，让李龙不禁眯起了眼睛。 “名字。” “啊？”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李龙一瞬间愣住了，这才意识到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报过自己的名字。 “我叫李龙” “李龙……？李龙？” 大概是因为这个名字在当地很陌生，孩子歪着头。 “是李龙，要是觉得难念，叫我李也行。” 话音刚落，孩子像小狗竖起耳朵一样，挺直了脊背，嘴里念叨着“李龙，李龙”，像是在珍惜这个名字。 孩子突然抬起头。 “我可以去你的国家吗？” 李龙完全被问住了。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劝说道： “……我的国家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关系。在那里等你的话，我们还能再见面吧？” 我会等你的。一直，一直等你。 “…………你会等我吗？” “嗯。” “这样啊。那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嗯。” 这是约定哦。 两个迷失的人，交换了誓言。他们将彼此的存在，定为自己归来的方向。 就这样，李龙的心脏再次开始跳动。 刻下了无比珍贵的誓言。 ###＊＊＊ 李龙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醒了！醒过来了！！” “医生在哪！？快去联系他！” 周围是已经熟悉的居民，他们正慌乱地叫嚷着，但此刻在李龙听来，就像是从水底传来的声音。他再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房间。 ——这里是……？我记得，明明…… 他以自己为诱饵射杀了sog指挥官，下达炮击指示后，就失去了意识。 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呢？全身的血管仿佛被灌了铅，沉重得要命。 一边**着，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这时，好几只细小的手伸到他背后扶他。一看，是少年团的成员和满脸泪痕的简。 “你没事吧？你还认得我们吗？” “现在还不能起来。你肚子上有个洞呢。” “你都睡了三天了……！？我们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呜……” “好了，简，别哭！你稍微等一下，我现在去叫店长来！” 抚摸着简的头的卢卡，轻盈地翻身，从寝室飞奔出去。 看来从那之后，自己一直昏迷不醒。难怪身体这么沉重。李龙转动着唯一能活动的脖子，突然发现一件事。 玛利亚不在。 “喂，玛利亚去哪了？” 刚想问清楚状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所有居民都突然沉默下来。他们嘴唇苍白，表情惊恐，仿佛看到了可怕的亡灵。 “克劳德，发生什么事了吗？” “呃，那个……” “她应该是去善后了。” 李龙回头，听到一个沉稳而优雅的声音，原来是店长站在那里。 “太好了，你醒了。这里是我家。咖啡馆要歇业一段时间了。当时的情况太糟糕了。修复需要不少时间，你就安心好好休息吧。” 店长平日里一向开朗，但此刻明显话比平时多，似乎在刻意转移注意力。 “店长，那个，善后是指什么？” 店长的动作突然停住。这位老绅士静静地吐了口气，拿起电视遥控器，看到这一幕，克劳德等居民们开始慌张起来。 “店长，小姐交代过……！” “他应该知道，而且这也瞒不住。李，感觉还好吧？” 李龙有些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回应店长关切的目光。 店长叹了口气，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出现的是—— 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毫不起眼，却写文章诽谤污蔑幸存下来的士兵的记者，他的脸部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为您播报最新消息。今天凌晨，在新闻周刊》总部，发现了一个装有遗体的行李箱。 根据遗留物品判断，遗体疑似为《新闻周刊》前员工萨瓦尔，警方正在调查事件详情。此外，遗体的头部和四肢被切断，躯干部分至今下落不明······” 李龙拼命挤出声音问道： “这，是玛利亚干的……？” “嗯~~，那孩子去善后的时候，从来不让我们居民在场。” “她人呢？玛利亚现在在哪！？善后到底是指什么。” “她去了被俘的sog队员那里。在距离这里开车20分钟路程的河港仓库。” 李龙没听完就猛地起身。左腹部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但此刻他顾不上这些。 必须阻止她。 ###＊＊＊ “喂喂，你好歹回应我一下嘛？反正这都是最后了，不是吗？” 这个说话像搭讪男子的sog队员，口才相当了得。他看起来像是陆战队队员，和一直沉默寡言的李龙截然不同。 “咳咳，我们要被带到哪里去？” “海底。” “这玩笑可真够刺激的。”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国防部肯定会来收拾你们。像你们这样的‘炸弹’，趁早扔掉为妙。” “真狠啊。” 自称柯蒂斯的男子大笑着，丝毫没有沮丧的样子，反而像是很享受这种状况。但他突然一脸严肃地问道： “你能保证我部下的性命吗？” “这就看你了。我已经跟上面打过招呼了。之后就随你们自己了。” “没有封口费之类的吗？” “你要是乱说话，那就准备上绞刑架吧。” “诶，也就是说，不值得为了钱丢了性命。真的一分钱都没有啊。不过，我倒不讨厌这种冒险，嘿嘿。” 柯蒂斯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却灵活地站起身，钻进了面前的搬运集装箱。其他25名幸存并接受过治疗的sog队员也都已经在里面了。 就在玛利亚准备关上集装箱门的时候，这个爱唠叨的男人趁机问道： “喂，你知道那个狙击手吗？他的枪法超厉害。跟终结者一样冷漠，是个很无趣的人。他和我是同期·······” 玛利亚一脚踢上集装箱门，金属撞击声轰然响起。她似乎听到里面传来抗议的喊声，但她像往常一样直接无视，向船员示意。 “……这家伙真能说啊。” “下次能不能把他的嘴也缝上，医生。” “我考虑一下。” 旁边耸耸肩的安德烈医生，此刻正用真挚的目光低头看着玛利亚。 “不过，还挺意外的。我还以为你真要把他们扔到海里去。” “医生，要是自己的病人被杀，你会生气吧。” “那是当然。对医生来说，没有敌人和朋友之分。眼前只有病人。” 医生凝视着被装载到大型油轮上的集装箱，那眼神就像送孩子去学校的家长，纯粹是在担心自己救治过的病人的未来。 “你也不是为了我才不杀他们的吧。” “杀了他们就等于给国防部进攻的借口。” “也对，让他们失踪是最好的办法。” 医生点点头，就在这时。 “玛利亚！！” 听到这声怒吼，玛利亚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只见一脸愤怒的助手站在那里。他身后是一辆皮卡车，旁边是慌张不安的克劳德。 玛利亚毫不掩饰地咂了下嘴。肯定是店长说出去的。 “看吧。就因为想瞒着你，才搞成这样。” 她无奈地等着被说教。 就在她看着医生一脸无奈地独自离开后，李龙赶到了。 他捂着左腹，脸色苍白，因剧痛而弓着背，但即便如此，还是流着冷汗，艰难地拖着脚步走过来。他扭曲的脸，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喘着粗气，一把抓住玛利亚的领口。 “俘虏呢？” “扔了。” “你杀了他们？” “你希望我杀了他们吗？” “我问你杀了还是没杀！到底是哪个！？” 李龙紧紧握着的拳头，仿佛要把领口扯下来，上面滴下的冷汗越来越多，玛利亚不禁皱起眉头。 玛利亚无奈地叹了口气。 “啊，在那艘油轮上。” “油轮？” “对。装在其中一个集装箱里。会通过海路进入大西洋。目的地是非洲。” 听到这个回答，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随后吐出肺部所有空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把他们都……” “哦？那个记者的事你倒不介意？” “…………嗯？，那是你干的吧？” 李龙脱口而出。他懊恼自己的疏忽，低着头，发出沉重的苦笑，带着自嘲的意味。 “我不会怪你。毕竟我自己也是杀人凶手。” 松开抓住领口的手，无力地垂在身旁，然后把头靠在玛利亚肩上。 虽然他的脏器奇迹般地没有受损，但子弹在他腹腔穿出了一个洞，剜去了他的血肉。虽然用医疗网和缝合堵住了伤口，但按理说，他现在站着都很吃力。 玛利亚伸出手臂，搂住李龙的后背，支撑着他。李龙似乎也到了极限，将身体靠在她身上。 “……我以前跟你说过那个愚蠢的孩子的事吧。” “嗯。” 你才是蠢货。那个孩子，此刻就在你怀里，你却还没意识到。 “那个孩子啊。分别的时候，他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哪怕是去当自杀式袭击者，他说不想被丢下，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2-12医生的请求 回过神来，疼痛再次袭来，而且一想到刚才那尴尬的举动和对话，李龙恨不得立刻逃走。 “……玛利亚。” “嗯～” “能放开我吗？” “不要，就不！” 到底闹哪样啊。 虽然很想吐槽，但此刻的李龙连甩开玛利亚的力气都没有。 “你还真是善良啊～。对那种像污水沟垃圾一样的记者，你都能心软。” “我不会杀他。我会把他公开揪出来，送上法庭，让他一直活到最后，绝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哟，这种惩罚比直接杀了更狠！。” “轮不到你来说我·····” 李龙一回头，肩膀就被“砰”地拍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僵住。只见那里站着—— “我本以为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一直在旁边看着，要是只是打情骂俏，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医生不是叮嘱过你要静养吗？我可是这样威胁·····啊，是这样告诫克劳德和其他居民的。” 这家伙，刚才是在威胁我吧？ 安德烈医生额头上青筋暴起，却还能完美地挤出笑容，那表情可真是够“厉害”的。他身后仿佛笼罩着乌云，望向天空的模样带着一种异样的压迫感，李龙不禁冒出冷汗，这和伤口的疼痛无关。 李龙并不知道，安德烈医生比玛利亚更让人畏惧，他的白大褂里藏着简易手术刀和投掷用注射器。 谁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的，总之就是个粗暴的医生。 李龙身后不远处，克劳德被吓得“呀”地往后一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医生一把抓住李龙皱起的领口。 “好了，是时候继续治疗了。” “不，医生，我……” “有什么借口到医院再说。真是的，都说了术后一周要静养。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李龙就像被屠夫拉走的小牛一样可怜，被这个凶狠的医生半拖半拽地带走了。 玛利亚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嘴里还念叨着“节哀顺变～”。 这小混蛋，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医院见咯～” “………………嗯。” ——30分钟后。 被带到安德烈诊所的李龙，听着医生既“亲切”又刺耳的唠叨，还接受了真的很疼的治疗，身心俱疲，整个人完全瘫倒在床上。 “看看你干的好事。伤口都裂开了。缝合才刚过三天，你就到处乱跑。啊，对了。这只义肢得拿去修一下。之前坏掉的地方又开始松动了。” “……顺便问一下，费用大概多少？” “便宜点，5000吧。” 不是吧。忍不住用手捂住脸，这可真是大出血啊。 看来只能动用为那孩子存的钱了。要么就低头向玛利亚借钱。无论选哪个，都不是他想选的。 李龙脑海中浮现出印着翅膀的钞票在空中飞舞的画面，突然灵机一动，向医生问道： “医生。” “干嘛。要是想谈降价，免谈。” “不是，不是这个……医生您一直都在这里行医，对吧？” “没错。” “那您也知道玛利亚眼睛的事吧？今天她戴了隐形眼镜。我和她住在一起，居然都不知道她视力不好。” 刚才医生抓住他领口的时候，隐约注意到她眼睛上覆盖着一层薄膜。李龙虽然视力超群，但由于身高差，再加上她的刘海挡住了眼睛，所以一直没发现。 医生的手停顿了一下，像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那不是为了矫正视力，只是一种伪装。” “伪装？” “她的长相是东方面孔吧？为了让黑眼珠不那么显眼，她一直戴着彩色隐形眼镜。” ——在这片土地出生，却长着东方面孔。—— 他想起有个问题之前问玛利亚没问出口。 刚才靠在她身上的时候，他看到她白皙纤细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橄榄色的伞绳。和他以前一直不离身的猪牙项链极为相似，当时他差点就因为怀念而问出口了。 难道说…… “医生，玛利亚真正的瞳色是……？” “哦？你没见过吗？啊，也难怪，她只有刚到特区那段时间才没戴隐形眼镜。——是深绿色哦。就像盛夏树林里树叶那样美丽的绿色。” 时间仿佛停止了。 李龙似乎真的停止了呼吸，医生的声音传来，嗡嗡作响，他完全听不清医生在说什么。 只有刻着与那孩子约定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 “喂～，李。你没事吧？刚才医生说你脸色惨白，直接晕倒了。” “……………………嗯。” “你这可不行啊。真是的。你看着挺老实，没想到还挺乱来的～” 玛利亚轻快地走过来，在床边的金属简易椅子上坐下。李龙躺着凝视着她的侧脸。 如绢丝般的黑发柔顺而有光泽， 她的五官不算深邃，但鼻梁高挺，线条优美，灵动的眉眼透着一股清冷。 啊。她真的，出落得如此美丽了。 李龙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然的话，眼泪似乎就要夺眶而出了。 “怎么了，伤口疼吗？” “……有点。” “都怪你非要逞强起来，笨蛋。等着，我去叫医生。” 少女刚要起身，李龙迅速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她瞪大双眼，转过头来。 “什么？” “留在我身边。”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哪也别去，求你了。 玛利亚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被阳光照耀的笑容，在这世间无比美丽，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哎呀呀～今天你可真是爱撒娇～？” “偶尔嘛。” “这可真是少见。明天说不定要下雪了。” 玛利亚轻轻抚摸着李龙的头。换做平时，李龙肯定会生气地说别把他当狗一样对待，但此刻他完全不在意。李龙缓缓闭上了眼睛。 无数次在脑海中浮现的那孩子的脸，总是满是泪痕，那模样让他心疼、愧疚，难以忍受。 一想到被自己抛弃、没能救下的那个孩子，可能还在某个地方哭泣，他就坐立不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不断地四处徘徊。 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睁开眼睛，只见少女面带微笑，既开心又有些羞涩。 她已经，不会再哭了。 李龙松开抓住她手腕的手，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手中。 轻轻的，生怕弄疼她，但又不想松开。 “…………可以牵着手吗？就到我睡着为止。” “哟。不怕我这杀人的手吗？” “我也是杀人凶手。” “……好啊。要是你不嫌弃我这双手，想牵多久都行。” 晚安，李龙。 在轻声呢喃中，士兵进入了梦乡。 这是他人生中最安稳、最幸福的一觉。 ###＊＊＊ 醒来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虽然实际上只过去了几个小时，但像是多年来第一次睡了个好觉，他感觉神清气爽，只是脑袋还有些昏沉。 他睡眼惺忪地坐起身，这时诊疗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进来。 “醒了啊。那小姑娘回咖啡馆拿我的东西了。看她那样子，恐怕得搬家了。嘴里还嘟囔着‘要和李的爱巢～’之类的话。” 爱巢？ 李龙有些不好意思，但沉浸在重逢的喜悦和久违的安稳睡眠的余韵中，过了好几秒他才察觉到医生正凝视着他。 “……？医生？” “………………你，知道黑狼的过去吗？” 差点就语塞了，但他还是故作镇定。 “不知道。只是想到要是她视力不好，可能会影响今后的委托。怎么了？” 医生紧紧盯着他，突然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么温柔。我和她相识的时间仅次于店长……。她笑起来是那样的啊。” 平日里只称呼玛利亚为“小姑娘”的医生，此刻居然用“那孩子”来称呼她。 医生那不同寻常的氛围，让李龙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刚才幸福的心情早已消散，他像往常一样警惕起来，全身紧绷。 过了一会儿，医生站起身，打开床边小诊疗桌的抽屉锁，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的茶色信封。 “那个，医生？” “李，不，我有个请求。” 医生递出了茶色信封。 “你能救救那孩子吗？” 3-1玛利亚的伤痕 所以，左芳见叶风看到她时，不是惊喜，而是有些烦，心里难过，就想知道叶风是不是不喜欢跟她一起招待任务。 宋胜利听着丁连生这些人狂妄至极的话，一口怒气憋在心里却怎么都发不出来，虽然丁连生的话很狂妄很难听，但说的却是事实。 “都走开。”二道刀疤脸走到柜台边，四个随从立即粗暴地推搡着围在柜台边欣赏魅姐调酒的人。 而在某做山上，几个修为高深的人，则一脸黑线看着眼前的画面。 孔兴看到他们嘴里流出来的黑血，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他们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怜悯。 “这个是指纹锁吧，你看这里有一个按钮，试着把你们的手指按上去试试？”袁圈翻来覆去的查看了一下黑色手提箱，整体的材料也说不清到底是塑料还是金属，提起来很轻，但好像很硬的样子。 车夫好歹给马儿喂了些草料，调转了车头，朝那片茂密的松林走去。 按照林芊芊宁死都不服输的性格，她是绝对不能允许弃赛这种情况出现的。 对了，当时她的父母都不在家，父亲在外地做生意，母亲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会回家，保姆在他休息之后也回家了。 “而且，等他回到老窝，断臂估计也能长出来了。我们唯一的证据也断了。”颜夕说道，语气中有些不甘。 游建拍了拍沉静身上的一些尘土，可以看的出来沉静身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痕迹所以不用担心她被别人做出什么无耻的事情。 老黑张开双翼，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那一道道威力强大的金光，疼得他咿呀乱叫，但是一想到如果任由这些金光肆虐，他们可能会无瓦遮头，便咬牙忍了。 我将江山棍舞了个棍花，尘土随着风轻扬，长棍负于身后，炯炯有神的眼中仿佛要射出利箭，将眼前一切统统刺穿。 “你的伤没事吧。”看到身上绑着有血迹纱布的路双阳，乐雪晴问道。 一声惊雷凭空响起，哪结界猛地出现一丝电光，老人浑身冒着黑烟掉在了地上。嘴里发出嘶吼声转身向着另外一块山壁爬去。 太治静静地躺着，身上还穿着那件灰扑扑的衣服，那股子霉味愈发的浓郁，他已经在腐烂了。窗外，响起一阵烦杂的说话声，比那淅淅沥沥的雨声还要烦人。 现在冷血毫无反抗之力，若是挨上暗九幽这半步天玄强者的一拳，那他的头颅绝对会炸成漫天碎粉，其性命也就得当场了解于此了。 我叹了一口气，周身黑气大盛，身影消失在原地，已不知道消失在何处，牛亘看了毒珠一眼，也随之消失。 毕竟随着修炼大脑已经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任何景象都永远存在大脑之中，不会如普通人一般会随着时间慢慢沉淀，而是每个景象在需要时都会自动跳出来。 贪婪的素材商咬牙切齿的看着凯龙踩碎了一具具尸骸，然后看着它走向了那个角落。 可是再看眼下，唐宇面前的，竟然是那等庞然大物的破国王储，擎崖王朝……竟然受到那般打击？ “那个啥，我得提醒你一下，你就算是打算卖，也未必能卖出高价，因为这是神圣叶家的至尊之器，谁买下来都相当于得罪神圣叶家。”明月凌空提醒道。 也就这时那个白云风周身传来海啸的声音，周围的人立马散开，而那个段冰，随后一挥，在楚天跟白云风周身形成一个水蓝色波浪凝聚的结界。 最终，穆辰东经过一番努力，还是说服父母把手镯和九凤巢都给他了。 在洞穴之中，光线从明亮到黑暗，又从黑暗到明亮。辗转反侧之间，一天一夜过去了。 然后这位飞羽组的组长没有任何迟疑，放弃了即将完成的魔纹，收剑。 不多时，眼眸紧紧闭的唐明，眼皮轻跳，缓缓睁开眼睛，算是醒了过来。 这些高管认为星梅集团气数已尽，不愿意耽误自己的前程，于是想借年终奖这个借口摊牌而已。 方圆百里之内，这片由对方尊者召唤出来的空间秘境，本就在濒临破碎的情况下，再一度被“净化”着。 这般姿态，自然叫所有的人都能看明白，皇帝，这是变着法子给皇后撑腰呢。 刚才在浴室里，她沾了水的身子滑溜溜的，恍惚间额头好像磕到了，也不知磕伤了没有。 不过既然已经看到了，便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余地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刚才那东西的样子已经完全印在我们的脑子里，不可能散去了。 上官眉抬眸，眸光触到永遇乐眼眸之中那一片冰冷的寒意，心中一怯，急忙收回了视线。 简行看不到她，却又太渴望看到她，于是就躺在了床上，一只手撑着太阳穴侧躺在她身边看着她擦头发时候的样子。 没想到潘悦可以穿着婚纱出现在婚礼上，没想到苏林对潘悦真的是没有丝毫感情。 马良一脸茫然，还是孟获指了指旁边刚刚离开的马车，挠着头尴尬地解释起来。 休缘摇首，挥起七部龙图腾化作一道大之虹鞭，随手就抽在下之上天天钟，即抽一钟而震之。 3-2 河岸据点 从河岸泥沼中飘来的湿冷、带着腥气的凉气，与被雨水淋湿的座椅特有的异味，以及潜藏其下的小型船舶的柴油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李龙眉头紧皱。 恶臭已经够糟糕了，还有讨厌的雾气使视野受阻。在雾中虽能勉强隐蔽身形前行，但一旦遭遇敌人，就难以应对。 这里是街区最近的海岸。 李龙顺着刻在船龙骨上的小伤痕、一缕染过色的船帆绳索、部分掉漆的船名——这些怎么看都不像是标记的标记，匆匆向前赶去。 终于，他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距离河岸十几步远的一座废弃水产工厂。在咖啡馆修复完成之前，这个据点就是他们当下的住所。 他小心翼翼地走着，尽量不踩到散落在地面的玻璃碎片，借助从天井掉落的岩石作为落脚点，脚步敏捷而又谨慎地向前挪动。由于义肢很难做出精细动作，他的行动基本只能靠大步跨。 在屋内最深处，有一个曾经的冷冻仓库，那里便是据点的居住区。虽说有点腥味是个缺点，但这里的防御性和隐蔽性都很出色，是个相当不错的藏身之处。 李龙解除了门上的指纹认证系统，走进冷冻仓库，正打算开灯时，他皱起了眉头。 通往地下室的舱口处，有光线透出来。 ——嗯，还没睡吗？ 把找来的食材放在简易厨房，按照2次、1次、4次的顺序，快速地敲了敲舱口。 确认从楼下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请进”后，他打开了舱口。 刹那间，弥漫的烟雾像是找到了出口，一下子喷涌而出，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回来啦～。” 听到伙伴那活泼却没什么气势的声音，李龙一边叹气，一边顺着梯子往下走。 “……不是叫你睡觉嘛。” “嗯～我想着还有这么多事得做呢。” 一位身着白色衬衫和工装裤，盘坐在床上的美少女，眼睛都没从手头的文件上抬起来，就把叼着的香烟摁进堆满烟灰的烟灰缸里。 她是实际上的统治者——“第六位统治者”。三周前安全局发动的所谓“袭击“之后，一直忙着善后工作。 受损房屋的修复与整理、使用过的武器弹药的补充、与五大黑手党正在进行的通商谈判的重新审视。 为防止事后找麻烦而准备的报告文件的撰写、对伤亡居民的补偿以及葬礼的安排，还有所有这些相关预算的制定和费用的整理等等。 “这样补偿金的发放没问题了吧。啊～……我忘了订购新的电波干扰装置了。监控摄像头也差不多该换了……唔～嗯……” 玛利亚一边嘟囔着，一边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都吐光似的，大大地叹了口气，然后“噗通”一声躺倒在床上。她疲惫不堪。 她如此憔悴，完全是因为特区的边境全部被封锁了。安全局的袭击极大地刺激了五大黑手党的警戒心，一个月前他们就封锁了关卡。 因此，本应流入的物资停滞不前，导致善后工作也拖延了下来。 ——要是街区内的事还能帮上忙，外面的事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看着她那比自己更深的黑眼圈，紧咬嘴唇。他满心懊恼，却又无可奈何。 “听好了，千万不要让她察觉到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孩子极其讨厌别人探究她的过去。要是被她发现，说不定她会立刻从你面前消失。 我也不想说些不好的话。如果你不想破坏现在的关系，就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 医生关切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响。 ——如果不想破坏现在的关系，是吗？ 打算用《手册》做什么，又在谋划着什么，李龙一无所知。 但说实话，对李龙来说，比起国家的未来或是阴谋之类的事，眼前之人健康状况的恶化要严重得多。 ——她抽烟的数量明显增多了，至少希望她能把隐形眼镜摘下来……但要是说了，肯定会被她察觉。 李龙垂下目光，看着玛利亚那双被隐形眼镜遮住的眼睛，充血的眼白和发黑的眼袋。 李龙心中暗自惋惜，他从木箱里取出从以前住所带出的调味料，准备做早餐。这时，只从床上探出脑袋的玛利亚，从他肩头探过头来张望。 “咦？今天不是吃罐头吗？” “每次都吃配给口粮，你会腻的吧。就当是调剂一下。” “哇～李，你居然还很讲究美食～。我还以为军人对吃的都不太感兴趣。” 这样的他之所以如此煞费苦心，完全是为了身后这个搬到据点后饮食突然变得匮乏的少女。 虽然店长之前就提醒过他“玛利亚专注起来会废寝忘食”，但没想到她真的会只靠吃营养补充剂和喝红茶，熬过三天三夜，这实在让人担心。 即便劝她吃饭，她也会固执地说因为没怎么动，所以不饿。 她本就身材纤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 想起玛利亚小时候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自从看了她的病历，这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哪怕只是让她吃点热乎乎、能长点肉的东西也好。 他正这么想着，手里拿着午餐肉罐头，思考着菜单的时候， “嗯？李，你冷吗？怎么在发抖。” 背后传来柔软而温暖的触感。 “喂，别贴过来。还有，别摸我头。” “嗯～？你没推开我，说明也不是完全讨厌吧～？” 少女裹着毛毯，紧紧贴在他背上，还开始梳理他的头发，这让李龙头疼不已。 李龙强忍着头疼，把这个没礼貌、没神经、没节操的“三无少女”拉开，从床底下拽出装有衣物的背包和毛巾，塞给她。 “给。做饭还得花点时间，你去洗个澡。加工室出入口的水管可以用。那地方刚改造没多久，锅炉还没坏。” “嗯～” 看着玛利亚脚步略显踉跄地开始准备，李龙又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先走上了楼。 ——唉，现在根本不是操心《手册》的时候啊。 他一边挠着脖子，一边站在简易厨房前，开始思考做什么菜。 这时，传来玻璃碎片破碎的细微声音。 有人踩到了李龙为防范入侵，在废弃工厂出入口地面上撒的玻璃碎片。 他从仓库门，确切地说是故意留出一点缝隙的门中，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声音。 有入侵者。 ###＊＊＊ 李龙双膝跪地，把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 从脚步声判断，有3个……不，4个人。除了踩到玻璃碎片那次，他们尽量压低脚步声靠近。可以肯定他们绝非普通人。 ——麻烦了。 李龙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他走到墙边，拿起靠在那里的ar15半自动步枪。 虽说这里是无法无天的特区，但要弄到全自动步枪极其困难。尤其是处于军方的严格管控之下。 即便如此，李龙还是喜欢这种他用惯了的枪型。 作为替代，枪口才装上了***。 接着，他靠近刚才上来的地下室入口，用鞋底敲了3下舱口。这是敌人来袭的信号。几秒钟后，传来3声有节制的回应敲击声。 玛利亚也察觉到了情况。现在可以行动了。 悄悄靠近门，透过缝隙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 有4个敌人，他们聚集在一起，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缓缓靠近。仔细看，里面左右两边的窗户也有人影晃动。 大概闯进来的是清场小队，窗边的应该是支援小队和破门小队。 统一的服装和装备，行动干练。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有军队经验的人。 确认情况后，李龙轻轻推了推门，将其完全锁上，然后走到从天井垂下的冷气通风管道正下方。通风管道与仓库外部相通，其中一根连接着屋内，也就是刚才看到敌人的二楼位置。 李龙借助设置在通风管道正下方的梯子，进入通风管道，正准备前往工厂二楼压制敌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左脚的义肢在通风管道的金属壁上摩擦，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本以为隔着衣服没事，看来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思考了几秒，撩起裤脚。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六角扳手，插入膝盖关节上部圆柱状部件的侧孔，松开锁扣。 刹那间，义肢从膝盖以下开始旋转。一般人体膝盖旋转90度就是极限，而现在义肢却无视这一限制。 这是一种被称为“旋转台”的装置，能让义肢360度旋转。 李龙用旋转台将膝盖以下部分旋转180度后，把义肢紧紧贴在身体上，再用外套绑住固定。 然后他右侧腹部朝下，仅靠手臂和右脚的力量，匍匐着迅速向二楼前进。 途中，好几次差点亲到自己的鞋底，这滋味可不好受。 来到有挑高空间的二楼后，李龙一边把义肢恢复原位，一边从各处散落的木箱和器材后面，悄悄观察一楼的情况。不出所料，屋内和屋外的敌人都还没察觉到他。 屋内的敌人已经到了冷冻仓库的门前。 看样子，他们似乎在打开与这废弃工厂格格不入的坚固的门时遇到了麻烦。 李龙正想着，要打开那扇门，爆破是最快的方法，似乎敌人也这么想，只见清场小队的一人凑近无线电对讲机。 李龙转动眼球，用目光确认窗边的敌人。 外面有5个敌人，左右两边窗户各有2-3人分开待命，随时准备支援清场小队。李龙紧盯着他们。 像这样执行部队行动的敌人，指挥官通常会和支援小队、破门小队一起待命。在外面待命的5人中，第一个回应无线电的人就是指挥官。 一名士兵回应了。 预感成真。那个人就是指挥官。 指挥官向对面的破门小队发出手势信号，指示他们爆破门。 李龙一边瞄准敌方指挥官，一边等待破门小队与清场小队会合。 还没到时机。 要等到破门小队在门上安装好炸药，并向指挥官请示—— 听到楼下传来各种作业的声音和低语声。 不是英语，大概是拉丁语系的语言。 他撇了一眼楼下，只见一名刚安装好炸药的士兵，又一次拿起了无线电。 就是现在。 ——开枪。 李龙给自己下达射击指令，扣动扳机。 命中。 左腿大腿中枪的指挥官惨叫着倒下。 屋内的敌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指挥官的瞬间，李龙从楼上探出身子。 半自动射击的子弹如雨点般向楼下的敌人倾泻而去。 被钢铁子弹贯穿手脚的士兵们发出惨叫，但在他们倒下之前，李龙迅速缩回了头。 嘭嘭嘭。 刚才头部所在位置的器材上溅出火花。 这是在外面待命的支援小队射出的子弹。真是千钧一发。 李龙开始与外面的2名敌人交火。 楼下遭到突袭的敌人，虽然丢下受伤的同伴，但在后退的同时也向他反击。 4对1。形势有点不利。 就在他这么想的瞬间，楼下冷冻仓库的门打开了。 “嗨，李。我来支援你啦。” 只见一位身着衬衫外搭短裤，戴着手套、穿着靴子，打扮十分不协调的美少女站在那里。 看到她手中握着的东西，李龙吃了一惊。 那是m79榴弹发射器，一种发射40毫米口径高性能炸药的近距离支援武器。 然而，战斗时它的最小安全距离是31米。而现在，离他们最近的敌人与李龙的距离是25米。 更不用说，榴弹发射器不是能在屋内随意射击的武器。 ——糟了……！ 李龙急忙捂住耳朵，张开嘴巴，扑到地上。紧接着，头顶的窗户玻璃被炸得粉碎。火焰冲天而起，四处飞溅的木片和铁片在空中乱飞。 他战战兢兢地向下看去，只见两名敌兵被爆炸气浪掀翻在地，而玛利亚正从弹膛里抽出空弹壳。 她脸上挂着如天使般可爱的笑容，但仔细一看，太阳穴上青筋暴起。 不妙。这是彻底发火的状态。 玛利亚平时性格和她那爱惹事的性子不太相符，意外地很有耐心，但要是洗澡被打扰，就会立刻心情不好。而且她现在还睡眠不足。 “咔嚓”一声，玛利亚关上枪膛，扳起击锤。 李龙像玩打地鼠一样，赶紧缩回脑袋。 爆炸。 这次，外面的支援小队被炸飞了。 李龙看着一名可怜的敌兵划出一道弧线，掉进河里。 “就这点能耐啊。好了。我们去吃饭吧！我去洗个澡。” 面对眼前这个微笑着的残酷天使，李龙夸张地皱起了脸。 3-3 早餐 他本打算做的是“蔬菜套餐”。 培根和青椒混合的炒蛋，因为粘在平底锅里，变得稀烂。卷心菜、胡萝卜和生姜做的汤还算正常，但洋葱和蘑菇的炒菜不知为何，明明没焦却黑乎乎的。用平底锅烤的吐司也是如此。 总之，这顿饭做得很失败。虽然味道上没什么问题，但卖相实在太差。 原本对自己的厨艺还算有信心…… 李龙一边愤恨地看着那些食材特别容易粘锅的小平底锅，一边开始分析刚才那些神秘的袭击者。 ——可以肯定他们有军队经验，但从编队和行动方式来看，不像是m国军队。语言是拉丁语系，这么说来是外国部队？不，不过发音也不太像法语…… 李龙一边小口抿着唯一还像样的咖啡，一边思考着。这时，有人拽了拽他腰间的衬衫。 “李，饭做好了吗？” “嗯，差不多——” 李龙回头，却忍不住猛地喷了出来，玛利亚皱起了眉头。 “喂。我刚洗完澡呢。” “……呃，不好意思。不是因为这个！你这穿的什么样子啊！？” 他绝对没看只穿着一条短裤，脖子上随意搭着条毛巾的美少女的身体。绝对没有。 “什么呀，这就是洗完澡后的穿着啊。” “这根本就不······，我不是一直让你穿好衣服嘛！我刚给你的衣服呢！？” “拿着呢，还没涂身体乳。” “你先穿好衣服再动啊！年纪轻轻的姑娘别只穿着内裤到处晃悠！” “涂之前穿上，等会儿不又得脱嘛。而且重要的地方我都遮住了，没关系的啦。” “你有太多重要的地方需要遮！？胸部、肚子之类的！” 玛利亚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像是在说“你真啰嗦”，然后完全不理会李龙，伸手拿过身体乳，把毛巾扔到一边。 李龙急忙转过身，立刻将视线转移到脚下。 这是因为这个据点毕竟是水产工厂改造的，水槽和工作台大多使用了镜面不锈钢。 也就是说，背后的景象像镜子一样清晰地倒映出来。 看到少女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涂抹身体乳，那大腿和腰部艳丽的线条，他连忙用一只手捂住脸，低下了头。 ——哎呀，她发育得也太…… 5年前分别的时候，瘦巴巴的，破破烂烂的，看起来顶多也就10岁左右。 可现在呢？ 那是犹如顶级大理石被精心雕琢出的女性躯体。稚嫩的面容与充满野性的肢体之间的反差。 看到当年的少年兵茁壮成长，李龙很开心，但她身体发育得如此出众，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淡定。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住在一起。 说起来，谁能想到原本以为是少年的孩子，实际上是个女孩，而且还出落成了这样的美少女？ 李龙清了清嗓子，揉着眉心，把脸转向一边。 “不管怎样，随便你穿什么，先把衣服穿上。我都不知道往哪看了。” “你事儿真多～……啊，那这个行不？”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后，李龙回头看去。 他忍不住抱住了头。 “……玛利亚，这是我的外套啊？” “你不是叫我穿衣服嘛。”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半光着穿件大衣可不行啊。还是男装。太辣眼睛了。 之前和历任搭档也都是这样生活的吗？ 作为现任搭档，对她这种毫无防备的状态，涌起了一种类似长辈的担忧。 而完全没察觉到李龙苦恼的玛利亚，眼睛发亮地凑近餐桌上的饭菜，不停地嗅着。 或许是因为太饿了，她一副马上就要扑上去的架势。 “咳咳，你好好穿好衣服过来。还有，把夹克还我。你不穿好衣服，就别想吃早餐。” “啊～” “别啊了。女孩子的身体和男孩子不一样，着凉了很容易出问题的。到时候肚子疼我可不管。” “唔。好吧。” 李龙目送玛利亚终于朝地下室走去，接过她还回来的夹克，不经意地拿到眼前。 夹克上，除了明显的肥皂和身体乳的味道，还飘着一股甜甜的香气。 ——饶了我吧。 李龙彻底泄了气，半是赌气地把夹克扔进了洗衣机。 几分钟后。 玛利亚终于收拾整齐，兴高采烈地坐到了餐桌旁。 然而，她并没有马上开吃，只是不停地嗅着。 “那个……你要是觉得为难，不用勉强吃——” “有股铁腥味。” “啊？” “嗯，果然是铁的味道。不是烧焦了。你用的是铁锅吧？那玩意儿不保养的话很难用的。” “……不保养就不行吗？” “嗯。这叫‘开锅’，要反复把锅加热到冒烟，然后涂油，得做好几次才行。咖啡馆用的那种。” 经她这么一说，李龙恍然大悟。难怪会粘锅、变黑。 不经意间抬头，李龙发现玛利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个，你真的不用勉强吃啊？” “嗯？啊，不是，我是想问，可以吃吗？” 李龙愣住了。 他心里想着，干嘛要特意问这个，极其干脆地只回了句“请便”。 于是玛利亚开心地伸手，迅速拿起盛着汤的杯子。她呼呼地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口。 “哇哈～” 她脸颊微微鼓起，悠悠地叹了口气。 今早一直紧皱的眉头不见了，脸上满是放松的神情。 接着，她伸手拿过吐司，掰成两半。 “嗯～……！” 她神情恍惚，眉眼间满是愉悦，还开心地哼起了鼻音。 虽说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但看她一直面带笑容，默默咀嚼的样子，似乎真的很喜欢。 每次吃饭都吃得这么香啊…… 给玛利亚准备食物不是第一次了，但她不管吃什么，总是吃得津津有味。 “嘿哈嘿呐嘿哈，你不吃吗？” “呃……那个，看你吃得这么香，我就……” 虽然她调皮捣蛋起来让人头疼，但她要是太老实，反而会让人担心。 看着少女带着这个年纪应有的灿烂笑容，大口吃着东西，李龙胸口涌起一股温热的感觉。 这是什么呢，是父爱，还是保护欲，又或者是像鸟妈妈给雏鸟喂食时的心情。 他很想一直看着她，但又觉得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浑身不自在。可又不想移开视线。 李龙不禁感慨，自己真是上了年纪啊。这时，玛利亚拿起了第二片吐司。 “呐，这是什么果酱？” “蓝莓和蔓越莓的。店长亲手做的。” “哇～那我选蔓越莓的吧。选哪个呢？” 红宝石色的蔓越莓果酱和深紫色的蓝莓果酱，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可玛利亚却打开瓶盖，说着“两个闻起来都酸酸甜甜的～”。 她难道没见过真正的水果吗？ 李龙心里一直惦记着那种奇怪的不自在感，回答也变得冷淡起来。 “右边那个。” “嗯。这个啊。” 玛利亚在吐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果酱，又一次塞了满满一嘴。 她的吃相实在称不上文雅，即便做出来的是这么失败的东西，她还能吃得这么香，李龙还是由衷地感到开心。 或许应该再练习练习。下次一定要让她吃到更美味的食物。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门突然开了。 “哎呀？你们正在用餐吗？” 一个身着深灰色三件套西装的***在门口。 他长得极为英俊，像个好莱坞演员。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看起来不像是经纪人，倒像是跟班。 这家伙是谁？还有，他是怎么打开门的？ 3-4 据点被围 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可疑人物，李龙愣住了，但他对面的搭档却截然不同。 原本愉悦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情感被剥离殆尽的冰冷。 玛利亚把手伸到衬衫背后，“唰”地一下抽出了m79榴弹发射器。 看来她一直把这玩意儿背在身后藏着。 李龙本能地察觉到情况不妙，端起餐盘躲到一边。而对面那个可疑人物则被跟班抓住衣领，“呃”地叫了一声，躲到了一旁。 紧接着，玛利亚就扣动了扳机。 爆炸。 气浪在居住区内肆虐，中弹的门溅出火花，被炸得远远飞了出去。 “玛利亚，你疯啦！据点要被你毁了！” “别拦我，那是比蟑螂还可恶的东西。必须赶紧除掉。” 这是在说什么啊。 再这样下去，好不容易找到的藏身之处就要因为女主人的暴力行为而毁于一旦了。 李龙正把剩下的食物藏到隐蔽处，就听到被炸飞的门那边传来一阵叫嚷声。 “哎呀，刚起床的玛利亚真的超级性感……呃，等等，卡洛，我脖子要被勒断了！” “所以我才说，等一会再进去比较好，首领大人！被打扰吃饭的时候，可是最容易暴跳如雷的！” “但生气的玛利亚也很可爱啊……” “您也考虑考虑我们这些被迫陪您来的人啊！” 听到“卡洛”这个名字，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记忆。 两个月前，玛利亚叫他来，当时五大黑手党的干部卡洛也在。 这么说来。 “刚才那个可疑人物，难道是五大黑手党首领之一……！？” 李龙惊愕地脱口而出，玛利亚一脸极其不悦地转过头来。 “没错。他就是黑手党瓦莱里家族现任当家，菲奥。” ###＊＊＊ 几分钟后。 “哎呀，这欢迎方式还真是刺激啊，我美丽的姑娘。不过下次来个吻就更好啦。” “是吗。” “咔哒”一声。 “嘿，等等，子弹！你的嘴唇我非常欢迎，但子弹还是免了吧！？” “不是子弹。是12号口径的独头弹。” “那更要命啊！这可是猎熊用的子弹啊！？脸会被打飞的！” “卡洛，救我啊！”这位男子一边吐着口水，一边躲到跟班身后。 李龙感到无比困惑。 此人年龄比李龙大概大两三岁，身材柔韧且高挑。面容英俊中带着一丝野性的暗沉。 要是他安静地坐着，就像是集命运女神宠爱于一身的男人——然而，从他目前的言行来看，却是个相当不靠谱、轻浮的家伙。 实在难以想象他是掌控地下世界的五大黑手党首领之一。 凑到满脸不爽、正咬着吐司的玛利亚耳边轻声问： “呐，这真的是黑手党老大吗？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啊……”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这么想。” 玛利亚虽然满脸不情愿，但还是把吃完后“很好吃”的空盘子递了过来，李龙顺手接过。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而且，刚才的袭击很可能就是这个男人的杰作。 虽然他看起来玩世不恭，但既然派人袭击，肯定有什么理由。 李龙借口收拾餐盘，站到水槽边，一边洗盘子，一边留意两人的对话。 突然，他感觉到一道视线。 他瞥了一眼，发现菲奥身后的卡洛正盯着他。 和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一样，卡洛依旧是一副加班后疲惫不堪的表情，但他那双双层眼皮的眼睛深处，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威慑力。 也就是说，虽然被他盯着让人浑身不自在，但他的眼神中并没有敌意，似乎只是在观察。 李龙决定不去理会他。 就在这时，菲奥里诺那轻佻的声音响了起来。 “话说回来，今天的你还是那么迷人啊，我的姑娘。刚起床时慵懒的样子，就像做完事后一样，真是让人血脉贲张。” “闭嘴，你这r***的言论。你派手下袭击这里，到底想干嘛？” “什么干嘛，当然是来打招呼啊。每次我来，你都会开枪打我，不是吗？” “那是当然。” “所以我就想，干脆先让手下过来，给你消消气。怎么样？有没有解解气啊？” 李龙听了，差点因为太过无语而把盘子掉在地上。 他还以为有什么深刻的原因，没想到居然毫无理由。 这是什么奇葩的上门方式啊。就不能正常点来吗。 玛利亚听了这话，眉头也皱成了前所未有的深谷状。 “那门呢？” “啊，那个指纹认证啊？卡洛一下子就帮我解开啦。对吧？” “花了15分钟。”跟班轻声回答。 李龙在心里暗自咋舌。 就在门旁边，居然都没察觉到有人在破解。 这真是疏忽大意了。 然而，菲奥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玛利亚，你为什么违反规定？” 违反规定？ 李龙猛地抬起头，和菲奥对上了视线，这家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令人讨厌的笑容。 “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还装糊涂？你瞒着我，私自运送物资吧。而且还没经过关卡。 在陆海空所有流通路径上，运往特区的所有物资，必须经过关卡，并支付通行费。你这么做就是违反规定，明白吗？” “你已经把27号地完全转让给我了。现在已脱离五大黑手党掌控，不在其统治之下。也就是说，这里已不是特区。是否搬入物资是我的自由，不存在违反规定这一说。” “我作为委托报酬转让给你的只是自治权，可没记得把所有权也给你了啊？” “你还好意思光靠口头约定就这么随意。要是有意见，那就写份转让书，明确一下自治权和所有权。咱们再接着谈。” “哼。转让书我已经准备好了。但这么说，只要能拿出转让书，你就承认自己违反规定了，这样就行？” ——糟了。 李龙察觉到迫在眉睫的危机，神情变得严峻。 玛利亚由于五大黑手党封锁国境，导致物资运输受阻，便通过一条隐秘路线私自运送物资。 这条路线就是下水道。 27号地的下水道不仅用于抵御入侵的敌人，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也会作为食品和日用品的运输通道。（27号地的居民多次对其进行改良和扩建，导致官方地图毫无用处，知道这条通往外界路线的，只有极少数人。） 然而，下水道非常狭窄，只能依靠人力运输，效率极低，但也是无奈之举。 本来特区就物资匮乏，如今因五大黑手党封锁国境，物价飞涨。 27号地因遭受袭击后的重建，财政吃紧，根本没钱购买特区内贵得离谱的物资。所以才从外部走私。 但如今，这事儿被这个男人发现了。 瓦莱里家族知道了，其他四大黑手党家族应该也知道了。 而且玛利亚无法拒绝在转让书上签字。一旦拒绝，她就会失去“第六位统治者”的地位。 她并非执着于地位和权力的女人，但既然自认是27号地的守护者，为了保护居民，就无法回避在转让书上签字。 ——但一旦签字，就性命难保。 在转让书上签字，27号地的所有权和自治权就会明确。 也就是说，玛利亚违反规定的事实将坐实。 违反规定的代价，要么是被要求支付巨额赔偿金，要么是被迫接受不利条件。 无论哪种情况，都没有好结果。 该怎么办。 仿佛是在嘲笑李龙的犹豫，菲奥大声地拍了一下手。 “好了，所以现在我要把你带走。关于你避开我们的运输路线，也得详细给我交代清楚。 啊，放心。对于违反规定的惩罚，五大黑手党内部也有不同意见。 我也想尽量和平解决，所以你就配合一下吧？另外——我也想聊聊你藏着的‘宝贝’。” 李龙拼命忍住面部肌肉的抽动。 宝贝——毫无疑问指的是《手册》。 ——这家伙，难道知道《失落的名单》……！？ 突然，外面变得嘈杂起来。 只见，仓库门被炸没后，视野开阔起来，里面开进了好几辆装有防弹装置的高级轿车。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群身着西装的男人和今早那些袭击者一样的武装士兵。 李龙他们，被彻底包围了。 3-5 黑手党的谈判 “——李龙。” 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李龙猛地回头，只见玛利亚正看着他。和往常一样，脸上挂着那狡黠又欢快的笑容。 “我的大衣放哪儿了？” “大衣？我记得在地下室……” “那去拿过来呀。就穿件衬衫出门可有点冷。虽说这里是盛夏，也还是挺凉的。” “啊，好的。” 李龙虽对玛利亚如此平常的状态感到有些困惑，但还是按照她的吩咐，朝地下室走去。而在他身后，有人紧紧跟着。 是卡洛。大概是要盯着他，防止他做出什么奇怪举动吧。 打开地下室的活板门，顺着梯子下去，在床底下翻找着包。 接着，他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如此。 对玛利亚的机智暗自赞叹，随后把那件目标中的黑色大衣拽了出来。 就在他刚把大衣拿出来时，负责监视的卡洛从梯子上下来了。 李龙正要拿着大衣上去，卡洛却从旁边伸手把大衣抢走了。 “里面没藏什么东西。” “这得由我来判断。” 卡洛冷漠地说完，便仔细地把大衣检查了个遍，然后才扔了回来。 不仅如此，卡洛还隔着衣服对李龙进行了搜身，检查了他口袋里的东西，接着又开始检查刚才那个包。真是个相当谨慎的男人。 接受完卡洛检查的，把上衣递给玛利亚。 就在她系好大衣前襟拉链的时候，卡洛走上楼来。 “怎么样？” “没有异常，首领阁下。” 听到卡洛的回答，菲奥满意地点点头，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玛利亚的肩膀。那动作熟练得仿佛那里一直是他的固定位置，让人极其反感。 “那，玛利亚，咱们走吧。” 玛利亚无视菲奥，朝李龙挥了挥手。李龙也抬手回应。 他心里稍微有些失落。 菲奥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有些不满，但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的手下也跟着离开，留下来的只有卡洛和他的护卫士兵。 李龙狠狠地瞪着卡洛，卡洛也不耐烦地回瞪过来。 “我本想说让你们老实点，但我们还有些生意要谈。” “生意？” “三周前的袭击造成了一些影响，我们不得不改变一些生意的运作方式。都怪某个蠢货放走了冒牌货。” 卡洛冷笑着回答，李龙无言以对，默默忍受着。 上一次安全局的袭击，原因之一就是自己放走了假扮成调查局的国防部成员，这一点他无法否认。 “就是这么回事，我们很忙。你赶紧做决定。马上把居民的代表叫出来。” “……明白了。” 李龙故意顺从地转过身。 玛利亚藏在包里的信，他一直藏在腰带内侧，卡洛隔着衣服搜身时并没有发现。 ——在玛利亚回来之前，只能忍耐了。 李龙装作拿出智能手机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取出信，迅速扫了一眼内容。 ###＊＊＊ 李龙向聚集在据点废弃工厂的居民们说明了情况。 “····我们得和那些家伙谈判。没办法，你们得选个代表。” “那家伙倒无所谓……但小姐她不会有事吧？” 发问的是27号地商业会长，克劳德。他的问题代表了所有居民的担忧。 在充满不安的目光如雨点般投来之时，李龙镇定地抱起双臂。 “她怎么会有事。那可是能炸掉敌营，还把敌方老大的脑袋当战利品带回来的女人。” “这么说倒也是。” 和克劳德一样，居民们意外地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纷纷表示“仔细想想……”。 这就是玛利亚的威慑力——她的领袖魅力和统率力所产生的效果。 李龙清了清嗓子。 “克劳德，这次，又得麻烦你了。” “行吧。” 克劳德和其他几个同龄人凑在一起，窸窸窣窣地开始在文件上写着什么。 他们在写委托书。 在特区几乎全境都处于五大黑手党统治的情况下， 27号地是唯一居民拥有主权的特殊区域。决策权在居民手中，由居民选出的27号地商业组合决定街区的方针。 说到底，玛利亚只是27号地这个街区的代表而已。 把27号地商业组合比作议会，玛利亚比作总统，就很容易理解了吧。 这就是为什么霍德被称为“统治者”而非“支配者”。 而作为助手，基本上不能独断专行。 所以，要通过商业组合的委托，才会采取行动。 虽然有点麻烦，但这种确立了居民自主独立的体制，李龙并不讨厌。 这时，27号地的儿童代表，少年卢卡，一脸不情愿地走上前来搭话。 “瓦莱里家族的那些人在街上来回晃悠，就没办法吗？” 还开着那些看起来很贵的意大利车到处转。这里可是我们的街道。” “在玛利亚回来之前，只能忍耐。我想你明白，绝对不要轻举妄动。” “是为了不给他们攻击的借口吧。我明白。” 卢卡虽然撅着嘴，但还是把同伴们召集了起来。 因为谈判的事他们插不上手，所以打算自行在街区巡逻。 虽然很可靠，但还是担心他们会冲动行事。 突然，想起了玛利亚留下的信。 —————————————————————————— 致亲爱的宝贝：万一有情况 嗨呀。虽然希望用不上，但看到刚才来袭击的那些蠢货是瓦莱里家族的成员，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还是写下来吧～。 1.首先会把我和你们分开。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你们。小心点。 2.拿来的契约书，一定要从头到尾仔细看清楚。签字的时候千万要慎重。 3.他们惯用的手段是引导你走向对他们最有利的条件。尤其要注意言辞。进展顺利的时候，更要留意脚下。 就是这样啦。 爱你的玛利亚留 —————————————————————————— 先不管开头和结尾的两句话，李龙思索了短短几秒，便用食指招呼卢卡过来。 “卢卡，你过来一下。” “干嘛？” “别问了，过来。” 卢卡满脸不满地跟在后面，但当他被带到废弃工厂后门口的装卸区时，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嗯，他的心情可以理解。 这里堆积着大量的废弃物。 有破裂的废旧轮胎、空罐子、瓶子、塑料瓶，破了洞的渔网，没开封就生锈粘在木箱上的大量钉子和螺丝，还有其他被丢弃的家电、家具之类的东西。 从外面看都不知道这里有个装卸口。 “你有收集垃圾的癖好吗？” “有没有收集癖我不知道，但我尽量把看起来有用的东西捡起来。 对了，把这个和这个拿着。” 从垃圾堆里拉出一个空木箱，往里面塞了几样挑选出来的东西。 卢卡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后，皱起了眉头。 “这都是什么啊。塑料瓶、旧杂志，还有……这是消毒液？呃，这些垃圾要干嘛？” “还有呢。再把钉子、螺丝连箱子一起，还有轮胎也拿着。” “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怎么拿得动？” “那边有带轮子的推车，你可以用那个。” “不是这个问题啊。” “好了，别抱怨了。我现在就教你怎么用。” 李龙一样一样地解释给卢卡听，原本轻蔑地看着他的少年那锐利的目光渐渐缓和了。 “……哇。看来以后也可以在废墟里淘宝了。” “没错，废弃工厂就是个宝山。” “那，我把这个借走啦。” 卢卡咧嘴一笑，和刚才判若两人，哼着小曲，像只偷到鸡的狐狸，推着带轮子的推车离开了。 李龙目送他离开，然后回到废弃工厂内，这时看到几辆车开进了工厂。 又是高级轿车，但这次的黑色轿车不是意大利车，而是美国车。 从车上下来的是大约十名男性，他们都穿着商务装，即便在盛夏，也一丝不苟地穿着外套，扣子系得整整齐齐。 他们看都没看李龙这边，径直走向身为瓦莱里家族干部的卡洛，向他打招呼。 卡洛简单回应后，便朝李龙这边看过来。 “这次的谈判对象到了。是我们领地内的一些商人。把代表叫过来入座吧。” 卡洛指着用胶合板、铁桶和木箱临时搭建的谈判席，说完就靠在自己的车上，开始抽烟。 这家伙显然只是来监视的，似乎没有参与谈判的打算。 “李，这边也准备好了。” “知道了。” 从克劳德手中接过委托书，朝谈判席走去。 虽然他没有谈判经验，但在协助玛利亚处理善后事宜的过程中， 对27号地的商业运作情况有所了解。至少作为代表克劳德的辅助，他还是能做到的。 就在他走向谈判席时，突然注意到瓦莱里领地的商人队伍中，有一个人朝他走了过来。 留着下巴胡的商人脸上挂着完美的职业笑容，操着一口略显古旧的英语开口说道： “初次见面。请问二位就是谈判代表，没错吧？“ 李龙和克劳德点头后，留着下巴胡的商人笑容更深了。 “这次由我来担任会议主持人，我是波尔德商会的代表范·德伦。” “我是27号地代表克劳德。” “我也是27号地助手李龙。” “幸会，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 “其实，除了这次的谈判，我还想和你们谈一笔新的生意。 目前，我们在经营观光船业务，最近推出的游轮旅行很受年轻女性欢迎…… 不知贵方代表对乘船旅行是否感兴趣？” “我们哪有那闲钱和时间。我们现在正处于复兴的关键时期。” 克劳德的反驳似乎让他很无奈，但留着下巴胡的商人依旧微笑着，没有生气的样子。 “哈哈哈，那等下次有机会再谈吧。 啊，顺便说一下，我家从祖父那一代就以荷兰为基地经营海运业。 现在的总部在m国，在特里德还拥有港口。如果你们对这方面感兴趣，欢迎随时联系我。那，回头见。” 留着下巴胡的商人像来时一样，笑眯眯地离开了。李龙和克劳德对视了一眼。 “这家伙搞什么？” “不知道。比起刚才那些只是来打招呼的家伙，是不是稍微好点？” 李龙用下巴指了指其他商人。 除了刚才那个留着下巴胡的商人，其他人都围在烦躁的卡洛周围，拼命地说着什么。 从商人的角度看，比起如同农奴般的黑户，五大家族显然是更重要的谈判对象，这一点李龙能够理解。 虽然很不愉快。 “……这样没问题吗？” “……只能试试看了。走吧。” “唉，抱怨也没用。就指望你了，狙击手。” 李龙皱着眉头，揉着被重重拍了一下的后背，朝谈判席迈出了脚步。 ###＊＊＊ 五大黑手党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标语口号。 罗巴奇家族的标语是“杀戮”。 西巴尔家族的标语是“掠夺”。 塔克家族的标语是“淫猥”。 米奇家族的标语是“虚荣”。 瓦莱里家族的标语是“狡猾”。 瓦莱里家族是五大黑手党中历史最悠久的，擅长谈判。 他们的特点在经营方式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表面上，以银行、信托、保险、证券等金融行业为中心，广泛涉足多种业务，乍一看，根本想不到他们是黑手党。 但暗地里，他们从事非法赌博、为富人牵线搭桥提供高级妓女、诈骗、贪污、买卖机密情报等非法勾当。通过这些业务，他们在国内外的经济界和政界都有着极为广泛的人脉。 此外，从事金融行业的瓦莱里家族，通过承接各国犯罪组织的洗钱业务，积累了巨额财富。 因此，他们不涉足只赚快钱的毒品生意， 他们不需要武力。 只要金钱的力量无可匹敌。 他们巧妙地用言语抓住对方的弱点，不弄脏自己的手，就让对方上钩，走向毁灭。 这正是瓦莱里家族的拿手好戏。 李龙在脑海中回顾着事先调查的信息，这时有人捅了捅他的胳膊肘。 “怎么了，克劳德？” “什么怎么了。你真的没问题吗？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沉默着听他们说。” 李龙挠了挠头。 “总会有办法的吧。” “总会有办法……” 李龙因为谈判正在进行，示意满脸不满的克劳德别说话，但他明白克劳德想说什么。 ——被轻视得太过分了啊。 李龙一边低头看着《27号地修复工程计划》这份资料，一边瞥了一眼对面站着的商人们。 商人们正满脸得意地讲解着自己的计划，看都不看递过去的资料，只是自顾自地一个劲儿阐述自己的计划，确切地说是在****。 连从自己乘坐的车上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很明显，他们根本没打算好好谈判。 “——所以，关于这份资料……啊，不用看也没关系啦。对你们来说，这份资料可能太难懂了。” 从这些人面对谈判对手不报上姓名时，李龙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而这两个人连谈判席都不愿意坐。 ——狐假虎威，还真是厚颜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负责监视的卡洛依旧靠着车。 只顾着摆弄手里的智能手机，完全没有要插手谈判的迹象。 该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李龙这么想着的时候，讲解完的商人终于看向了这边。 “以上就是对你们街区修复工程计划的说明。在这里签字。” 一上来就直接要签字啊。李龙无奈地叹了口气。 “至少先看看我们这边的资料行不行？” “没必要。我们已经仔细研读了27号地过去和现在的数据。在此基础上，才提出了这次的计划。来，签字吧。” “不行。还没给玛利亚过目。” “哎呀呀。我听说你是助手？难道你自己连做决定都不行吗？” “不等玛利亚小姐了。她正忙着和我们老大进行会谈呢。而且，27号地不也想尽快修复街区吗？都过去一个月了，到现在毫无进展不是吗？” 还不是因为瓦莱里家族封锁了国境，物资进不来。 强忍着怒火的李龙，听到一脸苦恼的克劳德小声说道。 “喂，这可关系到我们的生计啊。你再努努力啊。” “再努力也没用啊。人家根本不理会。” 听到李龙的话，商人们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傲慢笑容， 李龙叫住了那个留络腮胡的商人。 “喂，你。有点事跟你说行不？” “啊···找我有什么事？” 把手中的资料一股脑地塞到留络腮胡商人的面前。 “把这份资料换成像样点的。这种错漏百出的资料，重新搞一份。” 3-6 谈判的技巧 李龙的发言让工厂内安静了下来。 “错误？” “对啊。嘴上说的和资料相差太大了。这样根本没法谈。给我们一份全是谎言的资料。” “请别曲解我们的意思。资料哪里错了？所以说穷人——” 商人们像是要反驳，但李龙瞪过去的瞬间，他们就闭上了嘴。 “那我问你们，你们刚才说工程经费是去年的一半，对吧？” “对我们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优惠——” “去年修复工程花费53万，而且这只是一年的费用。这次你们提出的是55万。哪里是一半？这不是增加了吗？” “不可能。我们是根据你们过去的数据来制定预算的。”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请您仔细看看资料。修复工程过去最大的支出是——” “与西巴尔家族为期13天的攻防战。那时的支出也才52万。你们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敲诈。 克劳德，把那边的会计文件拿过来。应该有订单的副本。” “哦，好的。” 留着络腮胡的商人接了过去，认真地看了起来。 “接下来是工程现场监督的任命问题。名单上根本没有我们居民的名字。你们是糊涂了吗？” “不，不可能……” 两个商人冷汗直流，眼神游移，没有回答。 于是，李龙决定给他们致命一击。 “还有，这份资料里关于27号地的收支明细，有六成都是错的。是篡改的吧。你们是不是觉得不识字的穷人就可以随便糊弄。” 周围顿时一阵骚动。一直以来保持旁观姿态的卡洛也瞪大了眼睛。 最先开口的是留络腮胡的商人。 “李先生，难道您把过去的会计数据全都背下来了吗？” “与其说是背下来，不如说我从头到尾都仔细看过。” “只看一眼就能记住……！？请稍等一下！失陪。” 留络腮胡的商人从克劳德手中夺过文件，急忙翻阅起来。 “我问您。去年与米奇家族抗争时修复工程的下单对象是···？” “‘德拉克建设公司’。抗争于5月17日结束，下单是在5月18日，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的订单。地址我不记得了，但电话号码是xxxxxxxxxx。” “……全都说对了。……！” “你这家伙脑子是ic芯片做的吗？” 面对惊愕到无语、一脸呆滞的克劳德，李龙理所当然地抱起双臂。 “我狙击手的主要任务是侦察。地形地图之类的暂且不说， 机密情报总不能写在纸上记吧。记住情报是常识。正常情况下看一眼就能记住。” “…………军人的记忆力都这么好吗？” 用余光瞥了一眼在旁边窃窃私语的络腮胡商人和克劳德，然后把资料扔回给面前的商人们。 “就是这样。你们的提案，被驳回了。” 听到这个回答，刚才还在车中闲聊的商人们则慌张地跑了过来。 “刚才实在抱歉，先生。先不说这两位，您愿意和我们谈判吗？如果您希望的话，明天就可以开工” “那把资料给我·······。” 商人们牵强的笑容僵住了。看起来他们似乎连资料都没准备。 李龙仰望着天空。 “喂。” 听到这带着不悦的低沉声音，李龙抬起头，只见卡洛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都给我滚。我来和他谈。” 商人们吓了一跳，僵在原地，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钻进车里，离开了工厂。 只有留络腮胡的商人还想挣扎一下，但被卡洛瞪了一眼，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克劳德凑到他耳边小声说。 “喂，小心点。这家伙，是小姐以前的搭档。”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而且最长的记录就是他保持的。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很会哄女人开心。小姐换了一个又一个搭档，居然还和她相处了挺长时间。加油啊。要是输给她的前男友，我可饶不了你。” 前男友啊。 李龙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抬头看着眼前的大块头。 这次的对手看起来很棘手。 xxxxxxxx 一等区二号地——位于瓦莱里家族的核心区域，这里的一切都只为菲奥一人存在。 这座90层、共800户的建筑，是菲奥个人经营的民营银行的办公大楼，80层以上也是菲奥的私人住宅。 此刻，他正坐在靠近厨房的角落沙发上。 因为玛利亚说有点冷，所以还特意为她生了壁炉。 “呐，玛利亚～，那边很冷吧？到这边来嘛。” 他拍了拍旁边的牛皮座椅，但他期待的她一动不动。 “那是用来拿高处东西的椅子？而且哪有人穿着脏鞋子就坐上去的。看，这边又软又暖和。” “不行吗？”她歪着头问道，随后却扭头看向一边。 真是个冷漠的女人。 ——好不容易准备了美食，又要白费了吗。 菲奥把表面已经有些干了的生牛肉片，用番茄酱汁包起来，扔进嘴里。然后皱起了眉头。 难吃。橄榄油的涩味和番茄特有的酸味太重了。牛肉的腥味也没去掉。 难怪她不愿意碰。 ——这家得解约。 菲奥一边用余光瞥着缩在房间角落的私人厨师，一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嗯，我们讲到哪儿了？” 这时，一直在电话那头等待的部下继续汇报起来。 要是换做不懂察言观色的部下，第二天就会被扔进焚烧炉，烧得连渣都不剩。 此刻他心情可不太好。 「······以上就是报告内容。请问您意下如何？」 “嗯，这样啊。那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嗯？啊，不用，先别除掉他。等他干完最后一票再处理。嗯。对了，那个叫范·德伦的留着。这家伙还有用。” 说完，菲奥挂断电话，只留下手头的几张文件，其余的连文件夹一起扔到身后。 看着在半空中飞舞、散落的附照片的履历书，玛利亚的视线终于有了动静。 菲奥心里一阵欢喜。 她对自己有反应可是很少见的。而且今天反应格外好。 说不定久违地能“玩”一把了。 菲奥心情愉悦地撑着脸颊，噘着嘴。 “哎呀，真是服了。没想到这么没用。一下子废弃九个武器商人，销售额就……嗯，不从我这儿买点武器吗？” “……你觉得我有那钱吗？” “那给你优惠价。你那儿的武器，全都是老古董。而且都是苏国制造的。升级一下怎么样？” “不管品质多高的枪，维护复杂，子弹又弄不到，那就没法用。再说进货渠道是罗巴奇家族，苏国制造的多也是正常吧。” “诶——，你更喜欢他们的武器？” “ak47自动步枪有什么不好。便宜，子弹多，还结实好用。” “这样啊。”他假装不满地嘟囔着，但她依旧面无表情。 真是个难对付的女人。 这应该是在深知面对自己时，沉默才是有效的应对方式。 她聪明、重情义，拥有坚定的意志，是年轻的统治者。 总是带着看似可疑的笑容，言行轻佻，但实际上很会照顾人，尤其对小女孩等弱者有心软的倾向。 正因为如此，菲奥才故意以幼稚的态度与她接触，但即便如此，她也很难放下戒心。 ——今天我又换了另一种香水。闻不到味道是不是让你不安呢。 菲奥为了应对玛利亚，每次与她见面都会使用不同的香水。为的就是不让她从混合的体味读取自己的感情。 今天用的是一款能让人联想到带刺蔷薇的、充满蛊惑气息的香水，是他钟爱的品牌的新作。 看到她走近时皱眉的样子，他觉得这香水有效果。 看着皱眉的玛利亚，菲奥笑容加深，故意转移话题，想要捉弄她。 “你们能用老掉牙的武器收拾掉是sog部队，不容易啊。训练那些难民花了不少精力吧。” “把他们变成难民的不就是你们吗。能抢的都抢走了。” 这个傲慢的少女耸耸肩。 “征收黑户是上一任当家干的事。你不也报复了吗？给人脑袋开个洞，还倒吊着扔在那儿，对吧？哎呀，不马上杀掉，这杀意够浓的啊。” “哼，委托暗杀的主谋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那个老头，一直以来就特别碍眼。各种找麻烦。除了血统，一无是处的老废物。那老头知道吃的肉丸子是他儿子做的时，那表情。那简直是杰作。” 玛利亚的脸扭曲得仿佛在说这恶趣味真过分。 ——啊，今天她的表情真丰富啊。 菲奥强忍着涌上脊背的快感，眯起眼睛。 菲奥喜欢女人。 尤其喜欢把女人逼到堕落、抽走她们的骨气后抛弃她们时，她们脸上那充满绝望的表情。 但是，有时会有人习惯他的疯狂。 他的部下们就是这样。为了不被卷入，开始远远地旁观。 这对菲奥来说很无趣。 但玛利亚不一样。 她永远不会习惯。她不会原谅夺走她领地的自己。无论怎么折磨她都不会崩溃。 这是一个充满矛盾、既可爱又可怜的女人。 作为一个恶人，没有比她更让他感兴趣的。 还有比她更有趣的玩具吗？ “不过，把27号地给你，我还真是做对了。我很有先见之明吧？” 玛利亚明显流露出警戒的神情。可爱得让他内心悸动。 在她堕落于我之前，她还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一直沉默也很无趣。菲奥决定主动出击。 “别这么警戒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 3-7 黑手党的压迫 “你看着像个东亚人，但英语里的发音却有点微妙的不同。 而且还戴着美瞳改变瞳色，这不是等于在说自己不是东亚人嘛。 啊，别生气。已经通过dna鉴定确认了。上次开会的时候，我拿到了你的一根头发。” “……” “是阿富汗的少数民族吧？哎呀，这就说得通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就懂得战术， 而且指挥的手段还特别厉害。对你们****来说，这是轻车熟路吧。 把普通人训练成士兵。喜欢苏国制造的武器也是这个原因吧？ “………………你想说什么？” 玛利亚终于开口，菲奥露出了荡漾的笑容。 “哎呀。我在想，要是李龙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表情呢？在伊国战争中失去了很多战友的他，会怎么看你？” 玛利亚的脸变得痛苦起来。 看到她的变化，菲奥兴奋不已，像折磨老鼠的猫一样，继续滔滔不绝。 “玛利亚，你看起来冷酷，其实很温柔，还心软。 不行不行，既然自称恶人，就得更大胆、更傲慢才行。 啊，我会保密的。不过，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怎么样？” 条件。其实只有一个。 “是《手册》吧。” 玛利亚用近乎确认的语气问道，菲奥笑了。笑得妖冶，笑得恶毒。 “记录着其主犯和相关人员的《失落名单》。 对黑道来说，没有比这更具吸引力的东西了。 只要有这份名单，就能随意摆布那些在表面装模作样的废物。 抓住他们的弱点加以操控也好，威胁他们勒索钱财也罢，甚至能让他们身败名裂。这简直就是所罗门王的戒指啊。” 玛利亚依旧沉默不语。 但她大概也隐隐察觉到了自己地位的岌岌可危。 五大黑手党都在觊觎《手册》。而且他们也知道，偷走并藏起那本《手册》的人，就是眼前的少女。 否则，怎么可能把土地割让给一个15岁的少女。 她能有如今的地位，全是因为持有《手册》。 “如果你把《手册》交给我，我就答应保护你以及27号地。 保证你们不受其他家族以及任何势力的威胁。 怎么样，这条件不错吧？还是说，你打算抱着炸弹，在这份转让书上签字？” 他自认为这是个相当恶毒的提议。 是抱着炸弹走向毁灭，还是舍弃一切，与重要的人一起享受幸福？ 她会怎么选呢？ 菲奥满心期待地等待着，这时玛利亚微微一笑。笑容很淡，却又带着一丝虚幻。 “好啊。” “真的？那——” “你说出去也无妨。” “啊？” 菲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玛利亚一把夺过桌上的转让书，从怀里掏出笔，签了名，然后把它扔回给菲奥。 “我说了，说出去也没关系。他迟早会自己查明真相。 说不定他还会自己主动离开。那家伙太聪明了。” “呃……你真的不在意？说真的？” 菲奥心里对节奏被打乱感到不爽，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少女则愉快地笑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恶人被英雄打败，剧情就这样。” 瞬间，菲奥里诺瞪大了眼睛，随即又眯了起来。 “你还真让我惊讶。没想到你有自杀倾向。” “是吗？” “确实没想到。你行事虽具毁灭性，却又遵循理性，既冷静又疯狂。 而我觉得你不会那样做。所以我才把27号地让给你。“ “真搞不懂你这话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他不会杀我。他太善良了。” 菲奥心里一阵窝火。 或许，从卡洛最初汇报情况的时候，就该把那家伙杀了。 “你打算把《手册》交给他吗？” 面对这个极其严肃的问题，玛利亚只是耸了耸肩。 “如果我说是呢？” “我会想尽办法阻止你。那东西一旦使用不当，可能会让整个国家崩溃。” “你太夸张了。” “这算夸张吗？你知道安全局为什么对那本《手册》如此执着——” 说到这儿，菲奥闭上了嘴。 他意识到自己正逐渐被她带节奏。 “……服了你了。你还真是擅长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荣幸之至。但没想到你掌握了这么多情报。” “那当然。你以为我们花了几个世纪培养的人脉和经验是吃素的？” 这时，玛利亚突然撩起耳边的头发。 从她衣袖的缝隙间露出的东西，让菲奥皱起了眉头。 ——手表？ 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这只手表太过硬朗，明显是男款，而且还是个相当知名的品牌。 好好的一块高级手表，变得惨不忍睹。 她之前有戴这个吗？ “对了，刚才那个问题，你只能得50分。” “……什么意思？” 玛利亚冷笑一声，眼神中透着凶狠，仿佛眼中燃烧着地狱的业火。 展现出本性的黑狼，既可怕又美丽。 “我的目标是安全局。我以前在那可受了不少‘关照’。我一定要把它连同整个组织一起摧毁。” 说完，玛利亚站起身，从怀里掏出香烟，朝阳台走去。 菲奥皱起了眉头。 她每次暴露本性后，都会去抽烟，就好像要重置什么一样。 ——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到她望着虚空，准备离开的背影，菲奥叫住了她。 “等等。我就问一个问题。——你打算用《手册》来报复安全局吗？” 玛利亚回头，脸上带着傲慢的笑容。 “没什么可用来报复的。《手册》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不存在的东西，既用不了，也交不出去。 我是认真的。你也别大惊小怪。反正你迟早会明白的。” 说完这些，玛利亚便离开了。 菲奥也没有阻拦。 xxxxxxxxxxxxxx “……没问题。克劳德，你觉得呢？” “嗯。” “那就录用。” 李龙在契约书上签了字，然后扔回给对方。接过契约书的卡洛一言不发，立刻又递上了下一份契约书。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节奏。 本以为会遭遇花言巧语、类似欺诈的商谈，结果却是更新27号地与瓦莱里家族此前签订的契约书。 那种被人看透的感觉挥之不去。 我知道和他们关系恶化会带来各种麻烦……。 平日里，五大黑手党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统治者般的傲慢姿态，但实际上对他们领地进行建设维护的却是这些黑户。 27号地的商业往来对象主要是五大黑手党，居民们从事道路交通建设、建筑业、运输业、废弃物处理业、零售业、驾驶行业、餐饮行业、服务业等维持生计。 当然，27号地的国境防卫也是一种职业。 由于土地稀少，粮食自给率极低，这是个缺点，但其他领域却惊人地实现了自立。 李龙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偷偷观察对面的人。 “建筑业的就这些了。接下来是运输业。另外，追加一项，之前瓦莱里领地5号地发生火灾，拆除烧毁的房屋并建造新的大楼。计划和设计都已经完成，一旦进入现场就能马上动工。你们有这个余力吗？” 面对这事务性、简洁且毫无废话的询问，李龙在脑海中确认当前的人员分配情况。 “克劳德。c5街区的那些人应该有空余人力吧。” “行啊。我马上联系他们。” 在克劳德开始打电话的同时，李龙正看着契约书，这时卡洛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你这慢吞吞看文件的习惯就不能改改吗？” “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是这里的代表。不能做出不负责任的行为。” “真是个死脑筋的看门狗。这么小心也没什么意义。” 卡洛嗤笑一声，悠然地开始抽烟。 眼前那摇曳的白色烟雾让人烦躁，但李龙并没有停下确认契约书的动作。 ——签字务必谨慎。 更何况对方是“狡猾”的瓦莱里家族。再小心也不为过。 这么想着，反复看了两遍，确认没有特别问题后，终于在契约书上签了字。 他这种谨慎的态度，似乎让克劳德和其他居民都开始觉得无聊，但李龙可不敢有丝毫松懈。 “好了。签完了。” “终于好了啊。” “下一份。” 无视卡洛的嫌弃，伸手接过，对方又递来了一份新的契约书。 他先大致浏览了一遍契约书，与之前的契约书对比，检查是否有变动之处。 总共进行三次仔细的确认。 无视一旁夸张地打哈欠的克劳德，默默继续阅读。 在契约书中间部分，一段长得让人眼睛都要看花的文字里。 ——“仅限于涉及外部中介的运输，除通常的通行税外，另征收中介税。税率采用浮动制。” “喂。这条款是什么意思？之前的契约书里可没有。” 听到这话，卡洛之前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瞬间消失，咧嘴冷笑起来。 “哟。你发现了啊。” 看到他那傲慢的态度，李龙皱起了眉头。 “把这份契约书拿回去。删掉这一条，再重新拿过来。不然我不签字。” “那运输业契约就全部作废。当然所有车辆都将被禁止通行。” “你开玩笑呢？” “仔细看看条款。上面写的是‘仅限于涉及外部中介的运输’。” 这才是大问题啊， 涉及外部中介的运输，是27号地唯一从事的灰色地带的业务。 特区不受劳动法管制且属于免税地区，对所有商业活动的人来说都是天堂。 因此，对五大黑手党的中介业务需求极高， 在27号地，居民们会以运输物资为幌子，把客户藏在货厢里运送， 或者在一定范围内向普通企业有偿提供五大黑手党的情报。 而这些中介业务所获得的利润，占27号地全部收益的三成。 要是在这上面被征税，可就麻烦了。 “之前从来没征过税，为什么现在突然要征税？” “情况时刻都在变化。我们的生意也可能会改变。” “那至少把税率定下来。要是税率随你们的心情随意提高，那可不行。” “不行。” 这次，李龙一脸严肃。 “你说什么？” “首领下了命令，这份契约书必须通过。如果你不签字，所有流通的物资将被无限期停止，还能撑多久呢？” 以克劳德为首，居民们开始骚动起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瓦莱里家族的手段。 3-8 全面控制 得想其他办法。 李龙拼命思索应对之策时，卡洛面带冷笑与嘲笑，傲慢地翘起了二郎腿。 “玛利亚作为统治者非常优秀，然而她并不理解权力平衡。 27号地作为中立地带能被放过，完全是因为你们太弱小。 中介业务迟早会给你们带来过度的力量。这是绝对要避免的。 家里床底下住几只虫子也就算了，要是变成老鼠，那就另当别论了。老鼠会吃光食物，还会在墙上打洞。” 听到卡洛的比喻，人群中传出愤怒的低吼声，但没人敢当面反驳。 他并非在轻视他们。 这个男人只是平淡地在阐述捕食者与非捕食者的区别。 既不暴露杀意，也不用压倒性的暴力将人击溃。 绝不能就此退缩。 “我们不会再和你们有任何生意往来，也会停止毫无意义地浪费水电燃气。 在特区，哪怕一瓶矿泉水都能卖个好价钱。停止向27号地供应，我们就能多赚一笔。” “你突然变得能言善辩了啊。嘴巴没把门的人，灭亡也快。” “你觉得我们会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暴露 底牌吗？ 了解27号地内情的可不止你们。” 一瞬间，李龙意识到自己失策了。 “…………之前在街上巡逻就是为了这个？” “答对了。一方面是监视你们，防止你们有不当行动，但主要目的是占领27号地的要害之处。 我们的成员已经控制了27号地各处的武器库、地下通道的出入口。 首领下令，对可疑人员、反抗者格杀勿论。你们的实力，在之前抵御袭击时我们就已经很清楚了。所以我才说，小心也没用。” 即便对方如老鼠般弱小，也绝不掉以轻心。 面对如此宣告的卡洛，李龙紧咬嘴唇。 本想采取守势，避免刺激瓦莱里家族，结果却适得其反。 卡洛甚至还有闲心欣赏他们如今的处境，并且进一步施压。 “我可提醒你，成为人质的可不只是居民。你们重要的统治者也是。” “什……！” 就连李龙也不禁惊愕，居民们也都安静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根据玛利亚的留言，这些人的目标应该是27号地才对—— 卡洛面无表情，傲然地抱起双臂。他已经不再笑了。 “认可玛利亚为统治者时，五大黑手党产生了分歧。2比2平。玛利亚能被通过成为统治者，是因为中立的瓦莱里家族投了赞成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看门狗？” 李龙懊悔自己的判断太过天真。 “黑手党威名扫地已经很久了，但我们和那些在世界各地冒出来的废物可不一样。你最好记住。‘黑手党’就是这样的。” 面对卡洛如此堂皇的宣告，李龙无言以对。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败。 “给你10分钟时间。在这之前，你就绞尽脑汁好好想想，做出决定吧。” 说完这些，卡洛便离开了。 在沉重压抑的沉默中，挤出一句话。 “抱歉。我搞砸了。” “……不。你尽力了，也没办法。” 听到克劳德如此沮丧的话语，居民们都垂头丧气。反抗的意志已经完全消失。 李龙仍不死心，继续思考应对之策，克劳德见状，眉头皱了起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要是只有我们，一开始就被那些垃圾商人骗得团团转。” “可是……” “别这么灰心丧气。我们一直以来都被五大黑手党压榨。最近这段时间太顺利了，现在才是常态。可能我们有点得意忘形了。” “……” “放心吧。之后小姐会想出办法的。这条街道一直都是这样的。” 克劳德这番略显随意的发言，让居民们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不管遭遇多么不合理的事情，只要忍耐当下就好。 之后守护者会想出办法的。 他了解那个女孩。 那个曾哭着说讨厌一个人，聪明又有些怕寂寞，还很倔强的女孩。 ——难道要让一个18岁的孩子背负一切吗？ 去他的吧。 “克劳德，不，大家都带着手机吧？马上启动‘27号地防卫应用程序’。 虽然街道被控制了，但信息方面应该还没被掌控。我想和全体居民取得联系。” “喂，你还打算继续吗……！？居民和小姐都被当成人质了啊！” “虽然胜算极低，但还没到零。我要尽我的职责。” 说着，李龙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下周围。 负责监视的卡洛已经到工厂外面去了，他的护卫成员也大多在外面。 监视他们的只有4名强忍着哈欠的成员。 这样松散的监视，还是有一些操作空间的。 “刚才一下子被施压，没注意到……瓦莱里家族不会把玛利亚当人质。或者说，他做不到。” “哈？你到底在说……”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反击的手段。如果要放弃，现在就说。如果决定继续，那就一起干，你们跟不跟我干？” 短暂的沉默之后，克劳德深深吐了口气。 “都被你这么鼓动了，我也只能跟着干了。 行啊。咱们可是一起从生死线上闯过来的兄弟。我跟你干，狙击手。” 克劳德从帽檐下露出炯炯有神的眼睛，咧嘴一笑。 虽然有几个人有些犹豫，但居民们也都带着暗藏反抗斗志的表情，纷纷点头。 xxxxx “哎呀呀，变化相当大啊。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嗯？这里怎么会有坡道？” 留着标志性络腮胡的商人范·德伦，像鸽子一样东张西望，沿着狭窄的小巷前行。这条记忆中不存在的坡道，让他疑惑地歪起了头。 究竟，这里以前有这样的坡道吗？ 他本以为自己对街景了如指掌，面对这些错综复杂的小巷和突然出现的坡道，产生了疑惑。 由于人口急剧增加，建筑物林立。小巷如迷宫般错综复杂，这倒还能理解。 但为什么会出现坡道？ 趴在地上，脸凑近地面，开始查看坡道的坡度，这时，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刺向他。他心里觉得尴尬，一边推测，一边突然恍然大悟。 拆除了以前的建筑物后，没有平整瓦砾，就直接浇灌混凝土作为地基。所以形成了坡度，也就有了这条坡道。 范·德伦对此颇为赞赏。 这是座贫穷却充满灵活性的城市。 却没有贫民窟那种特有的压抑沉闷感。反而喧闹得很，忙碌又充满活力。 售卖手机等电子设备的店铺和年轻人可能喜欢的中古杂货铺一家挨着一家，而另一边的餐馆和商业街还保留着90年代的模样。 从商人角度来看，这都是一座令人兴奋的城市。 “陆地生意似乎不错……要不干脆把所有船都卖了，在这里重新开始？” 在那之后，商人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返回了瓦莱里领地的一等区，但范·德伦没有回去。 就这么回去，他可不觉得能轻易了事。 西奥多陷入了迷茫。 5年前的金融危机让海运业一蹶不振。他跟着其他商人争取到了特区市民的身份，但之后，黑手党那帮人要求他提供用于走私的船只，他拒绝了，厄运就此开始。 从那以后，他就被特区商业圈子排挤了。 他可不想寻死，但破产的阴影却越来越近。 干脆把船都卖了算了。 就在范·德伦盘算着把自己的船拿去拍卖的时候，突然，一声怒吼把他吓了一跳。 “喂，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回头一看，顿时脸色煞白。 瓦莱里家族的武装成员就站在那里。 他慌张地环顾四周，发现刚才还在的居民都不见了。看来自己太大意，不知不觉走进了这里。 “嗯？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就是那帮商人中的一个吗？” “呃，那个……” “你运气真好啊。回去的那帮家伙都被抓了。资产没收，然后强制派去非洲分部。” 范·德伦吓得浑身发抖。 虽然预感到事情不妙，但此刻他可高兴不起来。下一个肯定就轮到自己了。 “正好。上头传来命令，要把你带回去。跟我们走一趟吧。” “啊！？求您放过我……！我可没有值得没收的资产啊……” “这由上头来判断。吃惊吧，首领亲自说要见你。怎么样，开心吧？” 他可开心不起来，现在只想赶紧逃走，可丢人地是，双腿发软，根本跑不动。 ——哎呀，我的腿怎么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抖成这样，可一点都不可爱啊！ 他在心里暗自吐槽自己，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那名笑嘻嘻的成员伸手朝他抓来。 就在他觉得一切都完了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这是什么？ 3-9 少年的爆炸瓶 范·德伦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那名成员和其他成员也都停下动作，开始环顾四周。 然后他们都发现了。 “什！？” 是火轮。无数如同希腊神话中太阳神赫利俄斯驾驭的战车般的火焰轮，从通往大街的坡道上滚落下来。 在意识到那是燃烧的轮胎的瞬间，轮胎撞上了路边的沟渠，高高弹起，撞上了刚才那名成员靠着的玛莎拉蒂。 火星四溅，从火轮上分离出的大小火焰附着在车体上。因高温液化的轮胎橡胶，变成了黏性燃料，熊熊燃烧起来。 火轮一个接一个，总共六个火轮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被火轮追赶的成员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那场面实在滑稽，范·德伦甚至都忘了逃跑，呆呆地站在原地。 刚才还像小丑一样的成员们，发现自己的交通工具着火后，变得更加慌乱。 “妈的！喂，你这商人，你干了什么！？” “不不不！？我什么都没干啊……！” “少骗人，你一来就……” 突然，那名成员的话被一声尖锐的呼喊打断。 “趴下！” 话音未落，范·德伦的膝盖后侧就被踢了一脚，整个人被迫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发出“噗咕”一声狼狈的声音，含着泪斜眼望去，只见一个少年站在那里。 一头略带卷曲的深褐色头发，小麦色的肌肤。 双眸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聪慧，是个好胜的少年。 “扔！” 与此同时，少年将手中的东西投掷出去。 几乎同一时间，有东西从头顶上方落下。那是——塑料瓶？ 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塑料瓶一接触到火焰，瞬间爆炸。 爆炸、爆炸、爆炸、爆炸。四处爆炸的塑料瓶让成员们陷入了极大的混乱。范·德伦正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突然手臂被人抓住。正是刚才的少年。 “大叔，快起来！快跑！” “啊啊！？” 范·德伦被拽着胳膊，跟着跑了起来。 身后既没有人追赶，也没有子弹射来。 *** 两人在一条条狭窄的小巷中奔跑，直到周围完全没了人气，少年才终于松开了手。 “呼。好险啊，大叔……你没事吧？” 范·德伦没有回答，他正拼命调整呼吸。 真是丢人啊。才全力跑了几分钟，身体就累成这样。 “对，对不起……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卢卡，没有姓氏和中间名。我是27号地少年团的团长。” “这样啊。卢卡，谢谢你救了我。你可真勇敢。” “没什么。在这条街上，这种事很平常。” 少年嘴上这么说，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下方。 “卢卡，刚才那些轮胎和塑料瓶是你弄的？这攻击方式还挺新颖的。” “嗯，没错。那是用工厂的废弃物改造的。” 少年露出与年龄相符的得意笑容，从附近的小巷里滚出一个轮胎。 那刺鼻的味道让范·德伦吓了一跳。 “这是……汽油？” “对对。把汽油浸到旧杂志、纸张里，然后塞到轮胎内侧。 之后只要点火，再让它滚下去就行。你刚才看到了吧？” 范·德伦不禁对少年这种近乎天真的凶狠感到惊叹。 以石油为原料的轮胎，燃烧时能释放出与柴油相当的热量。这少年不仅点燃了轮胎，还加上汽油作为助燃剂，让它们从坡道上滚下去。 接着，少年又兴致勃勃地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塑料瓶。一个里面装着无色透明的液体，另一个装着黑色粉末。 “这是……？” “消毒液和木炭。” “木炭？” “对呀。把烧剩下的炭碾碎成粉末。往火里一撒，就会‘轰’的一下。” 那肯定会这样啊。 木炭粉末可是制作黑色火药的燃烧剂，当然很容易燃烧。 “卢卡，你这消毒液该不会是酒精吧？” “对呀，度数70%呢。” 范·德伦再次仰头望天。 酒精也可以用作燃料。而且少年塑料瓶里的酒精量只有大概二十分之一。 像酒精这种挥发性燃料，在变成气体时燃烧性最强。 现在正值夏天，塑料瓶内少量的酒精肯定一下子就气化膨胀了。 而这少年把它扔到了有火的地方，还加上了木炭粉末。 这简直就是简易小型热压炸弹，是个可怕的武器。 范·德伦一边忍受着头痛和胃痛，卢卡则缩了缩肩膀，略带得意地耸耸肩。 “嘛，这些都是别人教我的啦。” “什么？是谁教你这些可怕的鬼点子的？大叔我不生气，你跟我说说。” “比起这个……” “比起这个！？” “不好意思，时间不多了。大叔，有人让我给你带个话。就是教我这些鬼点子的人。你记得李龙这个人吗？” 他当然记得。那虽然他一点也不热情，但给人的印象还挺诚实。 卢卡会心一笑。 “李拜托我们马上保护你。还让我给你看这个。” 范·德伦看向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应该是条短信。他继续往下读，眼睛越睁越大。 看到他的反应，少年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范·德伦先生，您对新的商谈没兴趣吗？” 好不容易才把冲到嗓子眼的“好呀”咽了回去。 不行，不行。好事背后肯定有猫腻。但是。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他给瓦莱里家族抹黑，无视命令，还出现在遇袭的现场。已经无法狡辩了。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事到如今，就拼了吧。 “当然有兴趣。我该怎么做？” “好嘞！那大叔，就请跟我来吧！” 少年又开始跑起来，范·德伦无奈地耷拉下肩膀。 少年啊，对于一个三十多岁、整天坐办公室的男人来说，马拉松可太难了啊。 这就是被叫做大叔的原因吧。 他一边羡慕地眯着眼看着前面奔跑的少年，一边又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击退黑手党，在暗黑街区狂奔，这不就像电影主角一样吗？ 范·德伦一边拼命调整已经急促起来的呼吸，一边在脑海里开始构思商谈的计划。 3-10 新的航线 与此同时。 李龙正针对折返回来的卡洛施展拖延战术。 “你还不死心啊。赶紧签字。” “我拒绝。最终决定得让首领来做。这是我们的结论。” 这是极其单纯明快，说白了甚至有些过于简单的策略。 卡罗灰褐色的眼眸中浮现出轻蔑与冷笑。 “原来如此。没有主人就什么都做不了啊。真是像条丧家犬一样。” “打扰一下！请问李先生在吗！？” 留着络腮胡的商人范·德伦匆匆忙忙从工厂入口冲了进来，周围一阵骚动。 李龙抬手应了一声：“在这儿。” “你来得可真晚啊。” “商、商谈，呼哧，已经结束了，是吧？” “还没，就快了。你这滑步滑得不错啊。” “那可真是……呼哧，哎呀……” “大叔，你没事吧？” 大概是一路全力奔跑回来的，范·德伦气喘吁吁， 卢卡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顺便说一句，卢卡倒是一脸轻松。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范·德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回一等区吗？” 那如雷鸣般的低沉嗓音让范·德伦浑身一颤，不过李龙立刻插了进来。 “是我叫他回来的。这不是他的错。” “什么？” “有些之前忘了说的事，所以我让我那些小鬼把他叫回来了。” 李龙清了清嗓子。 “范·德伦。之前的提议，你考虑过了吗？” 这么一问，范·德伦虽然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却还是挺直了脊背，露出营业式的微笑。 这家伙还真有股子韧劲。 “当然考虑过了。我要向各位介绍一款特别的商品。” 范·德伦像之前见面时一样，带着些许做作的古板举止，微微欠身。 不管怎么说，那如同演员般雄浑的言行，让瓦莱里家族的人都紧张得咽下唾沫，所有人都静静地注视着。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范·德伦高声宣布： “我要介绍的，是开拓新的运输路线。” 几秒的沉默过后，提议迎来的是困惑与质疑的声音。 最先提出疑问的是居民代表克劳德。 “哦，那些物资打算从哪儿运来？只要能给我们物资，就算是魔鬼我们也愿意投靠啊。” “哦。您这胃口不错啊，“ 范·德伦窸窸窣窣地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开始画图，克劳德等居民纷纷凑上前去看他的手。 与此同时，卡洛脸上浮现出极其冷酷的厌烦神情，毫不掩饰地嘲笑着。 “喂。你该不会以为这就是解决办法吧？”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你没读过《条约》吗？里面写着‘在所有海陆空的运输路线中，运往特区的所有物资都必须经过关卡，缴纳通行费’。 你这是自己往陷阱里跳啊。不过我倒无所谓。” “你自己呢，难道没看过这次召集来的商人的资料吗？” “不巧，我很忙。没闲工夫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是吗。谢了。多亏你这句话。” 直到这时，卡洛才第一次乱了阵脚。 此刻却因急于探寻李龙话中的深意，脸上交织着警戒与好奇。 于是，李龙也不紧不慢地说出实情： “范·德伦拥有的港口不在国外，而是在国内。就在特区正下方。” 卡洛的脸色骤变。 没错，是河流。 条约对海陆空的运输路线都有规定。 但其中并没有限制只利用河流的运输路线的条款。 对于商业规模庞大、多与国外打交道的五大黑手党来说，他们的航路是通向大西洋的路线，在小河流上来来回回的不起眼路线并不在管制范围内。 利用范·德伦的船只运输物资，五大黑手党根本无从插手。当然，也不会被征收关税。 “抓住那个人！” 卡洛突然站起身大吼，所有人都愣住了。 但只有李龙动了。 李龙把圆珠笔狠狠刺进卡洛拔出手枪的右手腕的肉里。与此同时，用义肢猛击他的小腿。 卡洛痛苦地弯下上半身，李龙趁机抓住他持枪的右臂，又揪住他靠近的衣领。 他扭转上半身。 已经失去重心的卡洛轻易就被放倒，右臂被扭到背后，压在胶合板做的简易桌子上。 接着，用左膝固定住他，拔出藏在脚踝处的战术刀，就大功告成了。 “乱动的话，颈动脉可就断了。” “哼，开枪啊！” 卡洛对着部下怒吼，但部下们一动不动。 他们的目光都投向工厂二楼。投向从那里俯视着他们的无数黑针——那是居民手持的自动步枪的枪管。 今天早上，李龙通过通风管道，在拖延战术的间隙安排他们悄悄绕到后面。 幸亏事先在这个据点储备了大量武器，这下派了用场。 “你就只会瞎咋呼，真动起手来也就小混混的水平。跟伊国的极端组织比起来，你差远了。” 卡洛的嘴里发出像是牙齿咬得咯咯响的**。 虽说体格有差距，但惯用手被固定，肩胛骨之间又被义肢抵住，他根本动弹不得。 “……你想鱼死网破吗？你要是敢伤我，城里的手下可不会善罢甘休。” “得了吧。他们动不了。现在估计正乱成一团呢。” “什么？” “要控制武器库和地下通道，他们的行动就会受到极大限制。你分散了兵力，那可就另当别论了。——试试看吧。现在应该能打通。” 在李龙的促使下，一名被枪口指着的部下拿起手机。 十几秒后，他惊愕地回过头。 “啊！在街上超过半数联系不上了。而且我们控制的目标据点，有三分之二被夺走了……” “什么！？你都干了什么！” 卡洛的声音跟刚才截然不同，变得粗暴而愤怒，李龙却淡淡地回答： “没什么。不过是按照战术的基本要领，各个击破分散的敌人罢了。” 在打败卡洛之后，李龙利用监控摄像头组成的监控网络，查看居民和敌人的部署。 然后他发现瓦莱里家族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分成24个小队的他们，分成了封锁武器库和地下通道出入口的“待命组”，以及在街上巡逻的“警戒组”，各自在被分配的区域执行任务。 这是个愚蠢的策略。 把步兵部队分散开来，是个糟糕的决定。特别是在小巷错综复杂的地方，根本不知道伏兵会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动突袭。 而且在狭窄的小巷里，大部队根本施展不开。 于是，李龙首先联系卢卡，让少年团带上“***”。 虽说型号老旧，又是家用的，有效范围相当有限，但在近距离启动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便试着让卢卡他们突袭警戒组的一个小队。就是保护差点被抓住的范·德伦的那个地方。 然后在突袭之后关闭干扰电波，观察敌人之后的整体动向。 敌人做出支援被突袭小队的决定，竟然花了五分钟以上。 敌人的各个小队都过于专注自己的任务，完全没有配合。 之后就简单了。 同时启动分发给少年团的所有“***”，让敌人的通信手段失效，再各个击破。 夺回武器库和地下通道出入口后，形势瞬间逆转。 而且，为了不让卡洛他们听到外面的枪声，只要慢慢把工厂内的空调开到最大就行了。 就这样，在反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成功夺取了大半个街区。 而且没有被察觉。 “黑手党还真是麻烦。都吃了这么大亏，还死要面子。连报告都不敢。这就是一开始遭到突袭时反应迟缓的最大原因。以后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们的手下。” “没有武器，你打算怎么……” “武器有的是。轮胎烧起来能当烟幕弹和信号，滚起来还能当火船用。 酒和消毒液能变成***，钉子、螺丝和弹药一起塞进高压锅，就能变成简易地雷。 这次突袭用的，都是从这个废弃工厂搜罗来的破烂。回头要不要我教教你，你这血统纯正的宠物猫？” 与“宠物猫”的调侃相反，卡洛的怒吼声简直像头猛兽。 接着，卡洛狰狞地笑了。那笑容像是刚舔过鲜血，凄惨无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这么想把统治者送上断头台啊。 好吧。想必首领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恭喜你。就因为你们，她要死了。” 但李龙依旧面不改色。 “你还真是个好演员啊。不干黑手党，转行去当演员怎么样？” “什么？” “你们今天早上不是这么说的？说违反了《条约》，要把他带走。” “是啊，没错。违反了规定。怎么了？” “那我倒要问问，为什么只有瓦莱里家族？其他家族呢？” 瞬间，卡洛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果然，这些家伙是骗子。 “要不要我猜猜？而且其他家族根本不知道违反规定的事。 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立刻跳出来。 占领地盘就跟抢占阵地一样。谁能最先在那片土地上插上自己的旗帜，谁就赢了。其他家族可没大方到把先手让给你们。我说得不对吗？” 瓦莱里家族的目的是掌控27号地的所有权益。而且他们并不打算一次性完成。 就像往杯子里一滴一滴地滴墨水，慢慢扩大统治范围， 缓慢却扎实。 而且恐怕，这次只是第一阶段。 3-11贷款的商人 在煽动居民的不安情绪后，再巧妙地让居民签订条约。 这才是他们最初的目的。但是。 ——就因为我在这儿，他们的计划全乱了。 “你说过，五大黑手党相互制衡。对吧？要是其他家族知道被你们耍得团团转，会怎样呢？” “………但是要是这么做，你们也完了。‘黑狼’肯定会被处决。这是自杀行为。” “是啊。我们也不想这样。所以，你们现在马上离开。把我们的统治者还回来。发送给其他家族的文件都准备好了，只要发送出去就行。你打算怎么办？” 令人窒息的寂静弥漫开来。但形势已经逆转。 然而卡洛依旧不死心，眼珠一转，盯着范·德伦。 “你选得好啊，范·德伦。你的资产全部没收。 船舶、银行账户、员工，所有的一切都要扣押。 你现在马上离开这个特区。这样你也愿意吗？” 可怜的被牵连的商人范·德伦全身剧烈颤抖。 “呃，现在公司里只剩下我，账户里也空空如也。船舶的话，随便你们处置。 停泊在特区的船只有面向富人的游船而已。有本事你们就动手吧！” 范·德伦虽然挺起胸膛，但颤抖的膝盖和颤抖的声音，显得无比可怜。 不过他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 李龙在心里向他的勇气和行动力致敬，同时俯视着卡洛。 “给你们十分钟。现在马上要求所有成员撤离。 还有把‘首领’还回来。立刻出去。” 形势已经逆转。 卡洛咬着牙，满心不甘，李龙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一种踏入从未涉足的原始森林般、难以言喻的阴森感。 ——越是顺利的时候，越要留意脚下。 还有一个强敌没解决。 *** 从极度屈辱的时间中解脱出来的卡洛，在废弃工厂外对手下下达指示。 “全体部队撤退。重新整队。所有部队在关卡集结。” “明白。” 回答的手下脸色如死人一般。他一边用手帕包扎手腕止血，一边给某个人打电话。 心情就像即将走上绞刑架的罪人。 他拼命忍住心跳如雷的感觉，强忍着仿佛持续了几个小时、实则只打了三次的电话铃声。对方终于接了。 “非常抱歉。事情搞砸了。” 开口第一句，率先认错的卡罗，换来首领菲奥一瞬间的沉默。 “哎。你居然会被人算计，还真是少见啊。怎么，大意了？” “………我无话可说。” “算了，算了。你不行，其他人也强不到哪儿去。能把损失控制在最小限度，已经很不错了。我和‘玛利亚’共度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已经很满足了。” 卡洛的太阳穴上渗出冷汗。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这漫不经心的问题，反倒让人觉得可怕。 卡洛斥责差点结巴的自己，报告现状和今后的打算。 “分散的成员都已经在关卡集结。现在正在补充被破坏的车辆、人员和武器。目前，27号地正在和一个叫范·德伦的商人谈判，所以暂时可能动不了——” 突然，听筒里传来一阵哄笑。卡洛以为这意味着自己的末日，但事实并非如此。 “真的？真的吗？联手了？哎呀，我真是服了！我都不用出面了。” 面对哈哈大笑的首领，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呆呆地站着。过了一会儿，菲奥心情大好地开口说道： “哈哈，笑死我了。喂，把范·德伦除名这事，你去办一下。” “已经办好了……” “不愧是卡洛，真机灵。” 沉默是金。在黑道里，多嘴的家伙都混不下去。 正因为如此，靠嘴皮子在黑道生存下来的菲奥的与众不同之处就更加显眼了。 “行了。后面的事我来搞定。我早就想看看那家伙抓狂的样子了。” “首领您亲自去谈判？” “嗯。我这就过去。对了，帮我照顾下‘玛利亚’的情绪。他现在心情可不太好。” 说完挂断电话，卡洛这才终于放下手。 他强忍着全身的疲惫感，回头看了看在身后紧张观望、暗暗咽唾沫的部下。 “首领要来了。关卡的所有成员都去迎接。我们去2号地。” “是。” 目送部下跑开，回头望向废弃工厂，眯起了眼睛。 这下结束了。在谈判这件事上，没人能比得过菲奥。 xxxxxxx “就这些了吗？” “是的，全都齐了！” 范·德伦兴高采烈地接过契约书，事到如今，李龙还是有些顾虑地问道： “把你牵扯进来，你不怕啊？这可是要与五大黑手党为敌了……” “没关系。” 范·德伦像用温热的刀切黄油一般，干脆地回答道。 “在特区要是能与五大黑手党联手，能获得巨大的利益，但我们是普通人。和黑手党不一样。他们就算被警察盯上，也只需隐匿于黑暗之中，可我们肯定会被抛弃。我讨厌吃亏，毕竟我是个商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就是这么回事。哎呀，说起来，刚被赶出来就能找到新去处，真是太幸运了。只要生意顺利，把拖欠的债还上就万事大吉了。” “等等。你借债了？” 克劳德皱着眉头责问，范·德伦摆了摆手。 “没什么，只是向贷款公司借了100万的分期贷款而已。” “你这蠢货，分期贷款的利率有的都超过100%，年利率多少啊！？” “平均年利率98%，所以勉强还算安全。” “不行啊，你····！” “没关系！来特区之前借的，本来就没打算还！” “这····啊！！” “别吵了！要养活员工和船员可得花钱啊！” 李龙的目光投向虚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唉，毕竟是我们先提出合作的。以后就同舟共济吧，多多关照。” “好的！彼此彼此，。在我看来，李先生是个聪明又有责任感的人。就仰仗您了。” 看着范·德伦满是信赖、爽朗地伸出手，李龙苦笑着。正要握住伸过来的手时··· “谈判结束了吗？” 一个带着莫名性感的男声响亮地传来。 主角登场。 瓦莱里家族首领，菲奥。 他身后是全副武装的三十来个成员，卡洛没在其中。 李龙因早有预料而站起身来。 “有何贵干？” “我想和你们谈谈。能让其他人回避一下吗？嗯，你和……范·德伦留下吧。” 这般傲慢地发号施令，不愧是黑手党首领。 李龙全神戒备地与菲奥对峙着。 最终决战来临。 3-12 土地所有权 让居民从工厂内撤离后，李龙隔着刚才那张简易桌子与菲奥面对面。 旁边的范·德伦像振动器一样微微颤抖着。 面对这个只会浪费时间的谈判对手，李龙冥思苦想后，决定率先出击。 “‘玛利亚’在哪里？” “在2号地。她现在在我的拘禁之下。” “那就马上放了她。这拘禁就是不正当的。” “哦？你都察觉到这点了啊。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小子。不过能打败卡洛的人，本来也不多就是了。” 这话让李龙心里一紧，难道还有底牌？ “……既然知道拘禁不正当，就放了她。” “比起这个，咱们来谈谈吧。刚才你们和那个商人在谈判吧？我也掺和掺和怎么样？” “不行。而且谈判已经达成了。” “哼哼，谈判达成了啊？这可真是。” 听着这嘲讽的语气，李龙强忍着怒火。 和一直扑克脸的卡洛不同，这个男人油滑得让人捉摸不透。 刹那间，菲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谢谢你们，我决定从你们新开拓的运输业务的利润中抽取几十个百分点作为贡金。”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贡金，本应是瓦莱里家族所属特区居民支付的。 “别开玩笑了。你们已经把范·德伦驱逐了。他已经不是瓦莱里领地的居民了。” “是、是、是这样的啊。就算以后我要支付贡金，对象也应该是27号地——” “不对哦？你要支付的对象是我。因为你以后要住在27号地吧？” 李龙深吸一口气，以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在反驳前先稳住自己。 “27号地的统治者是‘黑狼’。。” “可不是不相干哦。” 说着，菲奥从西装上衣内袋里掏出一张便笺。那是镶着金边、像婚礼请柬一样厚实高档的玩意儿。 那动作酷似老练的发牌员切扑克牌，然后递到目瞪口呆的两人面前。 “即日起，瓦莱里家族现任首领菲奥正式将27号地的自治权转让给‘黑狼’。不过土地所有权仍归瓦莱里家族所有。” “——啊？” 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不。 ——难道。 想起今早的事，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才是瓦莱里家族真正的目的，最大的底牌。 “哦，你反应还挺快啊，小跟班。就像你猜到的，我们确实无法干涉仅限于河流的运输路线。 但要是你们要用的土地是我的，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也就是说，这条街的地主是我。得交地租哦。” “什……！？” “等等。那份转让书，‘黑狼’她——” “她知道哦。看，这儿有她的亲笔签名吧？啊，撕破了也没用。这是复印件。” 李龙像抢夺一样拿起桌上的便笺，抽出里面的内容。瞪大了眼睛仔细看转让书。 没错，是‘黑狼’的笔迹。 “可、可是自治权在居民手里。你没权利干涉政治和商业活动吧。” “别叫得那么大声。我要收的只是地租而已。放心，我不会向现在住的居民要的。 只要你们不新建大楼、不扩建道路，像以前一样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就行了。 毕竟你们最近太活跃了。” “什……！” “哎呀呀，不过还真得感谢你们。本来就打算把范·德伦除名的，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都谈妥了。而且还签好约了吧？ 范·德伦，你也不比小跟班差，挺能干的嘛。” 李龙无言以对。 这个男人一开始就是为了让范·德伦和27号地合作，才故意让他们折腾的。 “所以，以后住在27号地的人，我要收一定量的税。毕竟我是土地所有者嘛。 哦，对了，范·德伦，你不是有船吗？那你船停泊的港口，还有燃料供应罐的固定资产税、水电费、维护管理费，我也得收。 土地管理可是很费钱的。” “船也……！？等等！到底要收多少——” “不想交就走人啊？当然，前提是你有地方去。” 范·德伦吓得身体一僵。 要是被瓦莱里家族赶出去，27号地也住不了， “啊。对了，你之前不是赖账了吗？ 其实你借钱的金融机构跟我也有点交情。要是你敢跑，我可不能放你走哦。 要不你现在就自己想办法赚钱？你身体还算健康，应该能卖不少钱。 要不要试试从你一个人身上能榨出多少钱来？” 菲奥像喝醉了一样微笑着。 那眼神仿佛在欣赏恋人的娇态，充满了嗜虐与愉悦。 而那笑容，让李龙不寒而栗。 “……税率多少？” “哦？打算放弃了？嗯——也是，现在就定30%吧。之后再根据收益调整。放心！不会把你们榨干的。” 李龙无计可施。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都怪这个男人。恐怕他是用逼迫‘黑狼’在转让书上签字，来代替交出《手册》。 不，等等。 有了，还有一个办法。 “喂。我有件事想问，那份转让书上的签字，真的是自愿吗？” “当然。我可不会强迫女人。” “是吗？你该不会是用今早说的‘宝贝’威胁她的吧？。” 瞬间，菲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他，一旦板起脸来，那气势可不是常人能比的。 ——上钩了。 李龙冷汗直冒，却没有移开目光。 “……原来如此。你都知道这么多了啊。怪不得。” 清脆的响指声响起。 武装士兵动作整齐地用枪对准范·德伦， “我改变主意了。换个地方聊聊吧，手下败将。就我们俩。” 3-13 无声的讯息 卡洛来到2号地， 他的目标是最顶层的风味餐厅。也是关押‘黑狼’的地方。 她无处可逃。 从最顶层往下10层，有80多个部下把守，所有楼层到处都安装着监控摄像头以及红外线、微波传感器。 不管是闯入还是逃脱，首先就不可能。 “情况怎么样？” 一到最顶层，卡洛就这么问道，一名成员像束手无策似的耸了耸肩。 “这两个小时她一直一声不吭。首领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才稍微动了一下，之后就一直坐着。送来的食物，她碰都没碰。” “那女人绝对不吃别人给的食物。” “是怕被下毒吗？” “嗯。” 因为曾经是搭档，卡洛或多或少了解她的脾气。 那女人像狼一样。 真是的。我们老板的怪癖可真让人头疼。 ——他就是对那种叛逆又倔强的美女没辙。而且还是个童颜美女。 卡洛深深地叹了口气。 “现在就她一个人吗？” “是的。首领说如果只是监视的话，看着碍眼，让我们出去。 现在是通过监控摄像头看着呢。” 听到这话，卡洛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真是的，伺候完老板，还得伺候狼女。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卡洛不情愿地走向监控室。现在他不得不亲自进入猛兽的牢笼，别被她咬了。 走进监控室，盯着变成临时拘禁室的画面。 “她真的一动不动啊。肯定无聊死了。” 现在这画面就像她在看照片一样，无聊透顶。 突然，卡罗皱起眉头。 “喂。这个能放大吗？” “你是说画面？” “对。” 成员在键盘上快速操作，画面放大了。 卡洛紧盯着放大的部分，惊愕不已。 没有头。 在阳光照耀下，影子没有头部。 ——合成画面……！ 全速奔向餐厅，推开被封锁的出入口大门。 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一把没人坐的椅子，以及原本应该待命的一名店员，正躺在地上。 卡洛对着无线电大喊： “全体注意！猎物逃跑了！监控网络被入侵了！全体，立刻在屋内屋外展开搜索，快！” 卡洛知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没有头部的影子是故意留下的。 “我们来过了。” 这是同类留下的无声讯息。 拥有这般技术能力的家族，卡洛只知道一个。 那就是的罗巴奇家族。 这是一个新兴势力，其成员9成以上由退役军人构成，是个极端暴力的犯罪组织。 虽然是最后一批进入特区的新成员，却能与老牌势力分庭抗礼。 而罗巴奇家族的首领鲁斯，与“黑狼”是朋友关系。 “……马上和首领取得联系。不然我们的脑袋可就真的要搬家了。” xxxxxx “这里应该行吧。” 离开废弃工厂几分钟后，菲奥停下脚步， 或许是因为连藏在脚踝处的匕首都被搜走了，江风格外刺骨。 菲奥竟满脸堆笑地搭话道。 “哎呀，一直就想找机会跟你聊聊。” “说正事吧。” “你这人真没礼貌。闲聊也很重要的，你这固执的态度是受你母亲的影响？” 李龙只是双眼锐利地眯起。这家伙果然调查过自己的底细。 “你母亲是因药物过量去世。就因为这，侦察狙击手认定课程中被淘汰。明明成绩是第一名。 你好不容易断绝关系隐瞒了情况，结果在最后关头还是败露了。肯定很不甘心吧。” “……我的经历无所谓。你不是来谈《手册》的事吗？” “啊，对。就是这个。你对它了解多少？” “与【物资交换计划】相关人员的黑名单，以及证据。” “哇，你都知道这么多啊。厉害，厉害。 回答正确。那个计划规模相当庞大。 世界众多要人都参与其中。从现任大高官，到民间组织，甚至连宗教团体都有。 当然，我们黑手党也收到了邀请。只是我们没参与。” “……m国也参与了吗？” “当然，你了解得还挺详细啊。是从玛利亚那儿听说的？” “……差不多吧。” “嗯？那你也知道她拿着《手册》咯？” 李龙抬起头，目光交汇， “真不爽啊。” 听不出他的意图，李龙皱起了眉头。 “什么不爽？” “居然跟你说了。我花了三年时间，都没能搞到的情报。而你认识她才三个月就问出来了。不爽，实在太不爽了。” “是因为你这人可疑，她才不想跟你说吧。” “这我不否认。但是——” “你想说什么？” “那女孩的真实身份。你没察觉到？” 到了该回应的时候了。 “哦。看你这表情，那我告诉你吧·····” “前****。准确来说，是属于伊国激进组织的少年兵，对吧。” “哈？” 菲奥嘴里发出一声着实呆愣的声音。 但李龙却高兴不起来。 “我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真的假的，曾经相互厮杀的敌人，如今却携手交好，玩过家家呢？” “对我来说，她的过去都无所谓。在我渴望帮助的时候，只有她没有抛弃我。所以未来如何，我都是她的同伴。” 他是想摧毁对方的内心。 突然，菲奥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不错啊，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既当不了好人，也做不成坏人的窝囊废。” 这就是这家伙的本性吗？ “我喜欢‘黑狼’，你知道吗？ 她那种无论怎么引诱都不为所动的高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辣。 而且她还能坦诚面对自己的罪孽。从不逃避自己是恶人的事实。“ “…………你到底想怎样。是想知道《手册》在哪里吗？” “我不想知道。因为你肯定不知道，不是吗？” 被说中了。 李龙终于明白了叫他出来的原因。 这家伙只是想折磨猎物。 他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为了消遣。 “——然后呢？” 瞬间，菲奥的表情凝固，出现了裂痕。 “我以后还会留在特区。她希望我能这样。那我就照做。我才不管你怎么想。” “……嗯。这样啊。，要是说她想复仇，你会怎么做？” “你说的是谁？” “我说的是谁啊。还能有谁？” 李龙垂头丧气时，看到视线边缘菲奥脸上又浮现出笑容。 他仰头望天，心想自己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刹那间。 一声雄浑的低音轰然响起。 这声音像野兽的咆哮，又似独狼的长嚎。 这不是狼嚎。这是摩托车的排气声。 下一瞬间，一辆摩托车冲破武装兵，疾驰而出。 锃亮的黑色车身，中央前方搭载着巨大的引擎，那模样让人联想到毛发倒竖、咆哮的食肉猛兽。 伴随着一阵浓烟和噪音，帅气地漂移停下，然后摘下头盔扔到一边。 李龙瞪大了眼睛。 “我回来了，李。” 3-14 三方较量 “哎呀，这辆摩托不错。加速时的稳定性超棒。下次说不定还得借一辆。” 玛利亚轻盈地从摩托车上下来，那动作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重力。 她一看到这边，就扬起好看的眉毛。 “李，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 玛利亚带着点小得意，正想走过来，却被一个刺耳的声音打断。 “欢迎回来，要回来的话，跟我说一声就好了嘛。我可以派辆车去接你呀？” 什么欢迎回来。 李龙狠狠地瞪着他，但菲奥不知哪来的兴致，又露出那副色眯眯的笑容。 “你现在按理应该在我的控制之下。你是怎么避开卡洛的眼线——” “·······，谈判怎么样了？好像闹得挺厉害的。” 菲奥自然是对指向自己的无数枪口，以及包围着的武装人员全然无视，而玛利亚则径直朝这边走来。 菲奥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两名手下立刻将枪管交叉挡在玛利亚身前，但玛利亚连看都不看一眼，试图挤过去。 或许是被她这举动激怒了。一个身着强化纤维重装甲的大汉大步逼近， 见状，李龙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却被两侧的枪口轻轻抵住， 看到玛利亚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别动”—— 大汉的脑袋就像爆炸了一样。 头盖骨和一半的脑浆飞溅而出，残骸击中士兵们的脸。士兵们被吓得呆若木鸡，下意识地伸手摸脸上的东西确认，随即发出惨叫。 枪声在惨叫之前传入耳中。 他绝不可能听错。 那是在沙尘漫天的战场上，这是狙击手最爱使用的狙击步枪的弹药。 只要在两百米以内，连巨石都能击碎，原本是用于机关枪的子弹。 或许是被这讨厌的记忆刺激到，李龙的身体反射性地动了起来。 他抬起义肢，狠狠砸向左边武装人员的脚背。 趁对方吃痛惊慌之际，用手肘夹住对方的手枪，同时将枪口转向另一侧。 全自动射击声响起，伴随着右边传来的血花飞溅和惨叫。 顺势扭转上半身，夺过手枪，转身扣动扳机。 原本夹着他的两名士兵，不到三秒就倒在了地上。 但环顾四周后，身体却僵住了。 他们被包围了。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群身着以黑色为基调的碎花迷彩服的武装人员，从更外侧将瓦莱里家族的包围圈又围了起来。 惊出一身冷汗。从他们的站位、姿势，一眼就能看出都是训练有素的。 一只小手轻轻落在他头上。 “喂，我不是叫你别动嘛。” “…………那你干嘛摸我头。” “这是你看家的奖励。哎呀，摸起来手感真好。” 一个大叔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摸头，这画面怎么看都很诡异吧。 赶紧向前走一步，躲开她的手。 “喂，别跑啊。” “我拒绝。难道那个……” “嗯。是罗巴奇家族的人哦。” “……真的假的。” “别担心啦。这次他们是我们这边的。” “这次？” “大概就是利益一致吧。好了，——出发。” 他们的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丝毫多余的声响，那种严丝合缝的指挥调度令人胆寒。 之所以没有开枪，大概是双方都意识到一旦交火，彼此的损失都不会小。 这情形就像两只势均力敌的野兽相互对峙，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就在这时，一名罗巴奇家族的士兵走到玛利亚身后。 从他的举止来看，应该是队长吧。 这名男子从面罩的缝隙中露出一双冷峻的蓝眼睛，向玛利亚行了一礼。 “准备工作已全部就绪。” “嗯。辛苦了。” “下次能否请您提前叮嘱好您的‘看门狗’，让他们不要乱动。刚才我差点就开枪了。” “要是下次还是自己人，我会这么做的。” 另一边，突然损失了三名部下的菲奥，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苍蝇。 “玛利亚。我一直都对你的任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什么时候开始对那帮家伙摇尾乞怜了，玛利亚的人身由我瓦莱里家族负责看管。你们为什么擅自把她放了？” 从这家伙还真是个十足的戏精。 然而，面对这愤怒的矛头，罗巴奇家族的队长纹丝不动。 “我们并没有放走。只是在我们的监视下，顺便传达首领的命令。” “哦，找到了。就是他。那边那个穿着西装留着山羊胡的。” 罗巴奇家族的武装人员立刻大步走过去，跑在最后的范·德伦被抓住衣领，动弹不得，发出“呀啊”一声可怜兮兮的惨叫。 “别担心啦。罗巴奇家族只是来保护他们的‘财产’而已。” ““财产？”” 没想到和菲奥异口同声地问出这个词，李龙皱起了眉头。 “对呀。财产嘛。对黑手党来说，钱、物、人，统统都是所有物。” 玛利亚嘴角意味深长地勾起，就在她身旁，蒙面队长走上前。 “从现在起，范·德伦将成为罗巴奇家族的商人。我们家族将保护他，并对进行不正当干涉的瓦莱里家族发出通告。若不遵从，我们将即刻展开报复行动，请做好准备。” ““……——哈？”” 两人再次同时出声，但李龙顾不上这些了。 “等等！难道你——” “冷静点，这都是计划好的。我们是做了笔交易。当然，所有决定权都在他自己手上。” 说着，玛利亚回头看向范·德伦。 “那就要看你自己了，范·德伦。这是罗巴奇家族让我传达的话。‘如果你能提供你们家族三代人积累下来的经验和人脉，我们将保障你的人身安全以及完全的通商自由’。你怎么决定？” ——原来还有这一招啊。 只要成为除瓦莱里家族外的五大黑手党家族之一的所属商人，不就行了。 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菲奥眼中闪过凶光。 “无论您是什么身份，我都不能让您过去。对于您这次擅自行动，其他家主们也都非常不满。请您不要随意行动。” 废弃工厂的屋顶、被丢弃的小型船舶下方、生锈的集装箱旁边。 以他们为中心的三个点，狙击手们处在彼此射线刚好错开的位置， 而且还在瓦莱里武装人员手中手枪的有效射程之外。 似乎是察觉到李龙环顾四周的目光，菲奥恼怒地咂了下嘴。 而玛利亚此时只看着范·德伦。 “关于你的事，我已经从居民那里听说了。你现在立刻做决定。” “现，现在立刻吗……！？” “没错。我保证为你和你的员工提供衣食住的保障以及人身安全。 不过，我们比较穷，没办法让你们过上太好的日子。” 范·德伦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 但很快，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您还真是个厉害的人，小姐。 不管怎么看，从一开始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吧。” 范·德伦无奈地耸耸肩，苦笑着说。 “我接受您的提议。请您千万不要忘记刚才的承诺。” “好嘞，谈判成功。” 两人郑重地握了握手。然后玛利亚回头看向菲奥。 “就是这样咯。从现在起就是罗巴奇家族的商人了。” “……玛利亚，我一直以为你不是那种随便摇尾乞怜的母狗。难道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面对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黑手党老大，玛利亚也撕下了伪装。 原本轻松的氛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要有用，什么手段都可以用。这就是统治者该做的。” 菲奥的双眸像流星一样燃烧着怒火。面对这样的目光，玛利亚平静地微微一笑。 “我觉得你差不多该回2号地了吧？” “……为什么？” “你没从卡洛那听说吗？刚才罗巴奇家族的人袭击了你的证券公司，抢走了机密情报哦。” 听到这话，菲奥愤怒地咆哮起来。他的部下立刻开始撤退，想必是气得不轻。 “…………玛利亚。挑拨可以，但请不要泄露太多情报。” “反正他们肯定已经撤完了。为什么要去偷客户数据？正常黑进系统不就行了？” “对方毕竟是瓦莱里家族，他们采取了相当严密的黑客防范措施， 所以我们只好把主计算机整个带回来了。” “哇，还真是粗暴。” 对于玛利亚的评价，蒙面队长没有过多回应，只是用手势示意部下撤退。 李龙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天可真漫长啊。感觉自己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没休息了。 “谢谢你啦，李。多亏你我才赶上了。” 正想着要开口反驳，玛利亚的手又一次伸向他。 然后轻轻捧住他的脸。明明没有真正碰到，被风吹冷的脸颊却感觉格外温暖。 他假装咳嗽，试图掩饰。 “…………嗯，我也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嗯。辛苦啦。” 说完，玛利亚轻快地松开手，朝一直观望的居民们走去。 一边暗自松了口气，一边又有些留恋脸颊上残留的热度。 自己又被救了一次。 尼古拉斯眯起眼睛，看着那比自己略矮的纤细背影，快步追了上去。 3-15 谈判的结果 李龙身旁，一位老绅士和少女开心地探出头来。 两人的目光，刚刚一直紧紧盯着刚从烤箱取出的新鲜司康饼。 司康饼的颜色比食谱图片上稍深一点，侧面整齐地裂开一道口子。这是烤得成功的证明。 “你太厉害了。第一次做点心就做得这么出色。” “看起来好好吃呀！” 面对欢呼雀跃的两人，李龙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太习惯被夸赞，而且能烤好多亏了店长的指导。 “可以尝尝味道吗？” “好的！” 简笑容满面地点点头，立刻开始准备小盘子和勺子。 成为罗巴奇家族的商人范·德伦，行动之迅速令人惊叹。 商务谈判三天后，一艘中型货船就停靠了过来，运来了大量的水、食物、日用品、药品，甚至还有烟草、酒、咖啡之类的。 居民们一片欢腾。特别是给孩子们带来了文具用品， 物资运往特区的过程很顺利，但仅仅一周时间，就从困境中恢复了粮食供应，这是范·德伦的本事。 尖锐的电子音响起。这是贴在冰箱上的厨房定时器的声音。 “哦，差不多红茶也泡好了吧。” “是的。” “暖水瓶预热了吗？” “预热好了。” 李龙小心翼翼地把红茶倒入暖水瓶。一旁看着的店长嘴角浮现出笑容。这表明一切进展顺利。从倒茶时的香气就能判断出红茶味道的好坏。 倒完后紧紧盖上盖子，把店长自制的果酱瓶一起放进篮子，再把用厨房纸巾包好的司康饼放进去，就大功告成了。 “啊，对了。差点忘了这个。” 店长急忙拿起笔， “你在干什么呀？” “嗯？啊，我在写果酱的名字。不这样做的话，玛利亚会困扰的。” “可是今天的果酱，是杏、西梅和苹果的吧？不就是店里也会提供的那种吗？” 就在这时。尖锐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这次是放在厨房餐桌上的店长的手机。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玛利亚打来的。 店长急忙出去，过了一会儿回头，脸上带着苦笑。 “不好意思，下次再让我转达司康饼的评价吧。好像那边来了个麻烦的客人。” *** 回到新的藏身之处，位于50层无人办公大楼的一个房间，李龙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在这儿？” “哟，看门狗。你的活儿干完了？” 卡洛轻蔑又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李龙。而且在房间深处，还能看到沙发上休息的菲奥，这让李龙的心情愈发糟糕。 但即便如此，也比不上坐在菲奥对面的那个人。 玛利亚尽量背对着对面坐着的人，不想看他， 菲奥还是笑眯眯地开心看着她。或许也只有这家伙对女性的真挚和热情值得称赞了。 把装着司康饼的篮子放在厨房的桌子上。 “说吧，你来干什么？” “啊，你在啊？” 这副装作刚发现的夸张演技，都在预料之中。李龙翻了个白眼，菲奥则咯咯笑了起来。 “哈哈哈。别这么瞪我嘛。就是突然有点想见见玛利亚的脸啦。” “哦，是吗。” “都过去20分钟了。好了，你可以走了。回去就从那边窗户跳下去吧。” “没降落伞从42层跳下去，不好吧？” “这样啊。你不想自己跳下去啊。李，帮我把他扔下去。” “啊？” “明白。” “喂？等、等等等等！啊！” “卡洛！？” “……我先说清楚，要是你一开始就准备好转让书，把土地让出去，就不会有这么麻烦的事了。” “可是面对美女，不赶紧送礼物怎么行。” “我不是已经阻止你了嘛！“ ”…哈。玛利亚，威胁一下就行了。” 卡洛终于出手救援，他的眼神与其说是无奈，倒更像是死鱼眼， 大概是前几天被抢走机密情报后，一直在忙着善后吧。看来黑手党干部也不好当啊。 “知道了知道了，今天我只是来还这个的！还有送个礼物！” ““礼物？”” “前几天，五大黑手党家族开了个紧急会议。这次只有我们家族获得了利益。其他家族都在抱怨。所以我把这个还回来。啊，这可是玛利亚亲手写的原件哦。” 说着，菲奥把信封，也就是转让书，滑到桌子上。 “这真的是真品吗？” “真的，真的。我没骗你。” “李。” “…………笔压把纸都压凹下去了。没有丝毫犹豫。应该是真品。” “那就好。” “喂，等等？为什么你什么都信那家伙说的。太过分了吧？” 谁管你啊。自作自受。 “还有这个，是赔礼的礼物。大家邻里之间要好好相处嘛。” 随意地撕开了精致的包裹包装。里面是一个用黑色天鹅绒包裹着的，一看就很高级的宝石盒。 打开一看—— “领结？” “对对。你平时戴的是孔雀石的吧？平常穿便服还好，但要是参加正式的会议或者派对，我觉得这个更好。” 这是一个漂亮的红宝石领结。 宝石本身就很大颗，而且毫无俗气，毫无疑问是非常适合玛利亚的珍品。 鲜红的宝石，金色的葡萄藤蔓。 现在菲奥戴的领带的图案也是葡萄藤蔓。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完全就是个项圈。 玛利亚拿起领结，仔细端详着。看到这一幕，菲奥脸上露出笑容，卡洛则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玛利亚皱着眉头，把领结对着光，眯着眼睛看。还时不时地闻一闻。 她在干什么呢——啊。 李龙突然反应过来。店长的细心关照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凑近玛利亚耳边轻声说。 “这是蔓越莓的颜色。” “蔓越莓？” “就是前几天你涂在吐司上的果酱啊。酸甜口味的那个。蔓越莓就是这种颜色。” “嗯。蔓越莓啊。……嗯，那行吧。这个我收下了。谢谢啦。” 菲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足足愣了5秒钟，全身激动得微微颤抖。 “居然说了谢谢……？喂，等等，卡洛你听到了吗？ 收下我的礼物了……！？而且还说了谢谢，谢谢啊！” “那太好了。” “哇啊啊！多年追求终于有结果了啊！” “哈？喂，别抱上来，快停下，离我远点！” 玛利亚则像坚决拒绝被抱的猫一样，一脸嫌弃地抓住菲奥的脸。 这家伙对女人的执念，真是可怕。 就在这时。突然，李龙被人抓住衣领，拽到了身后。一看，是满脸极度不爽的卡洛。 “啊！？等等，卡洛——” 玛利亚似乎有些慌张，想要跟过去，但被抱着她的菲奥挡住，动弹不得。 “——怎么？” 被带到走廊墙边的李龙，双臂交叉，回瞪着同样双臂交叉、瞪着他的大汉。 “刚才什么情况，怎么你说两句就收下了。” “颜色。你也知道吧，玛利亚是色盲。” 瞬间，卡洛不爽的表情僵住了。惊讶的李龙忍不住问道。 “啊，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你怎么发现的？” “你们之前来的时候。她分不清果酱的种类，一直在闻味道。 刚才那个领结，她不也在闻吗。” 给玛利亚做饭的时候，玛利亚最先对食物的气味做出反应，而不是颜色。 还有刚才店长的细心之处。回想起来，店里放着的调味料，几乎都挂着名牌。 盐和糖也就算了，就连橄榄油和菜籽油都挂着名牌。 明明看颜色一下子就能分清的东西。 “她在咖啡店负责摆盘，但好像不闻味道就分不清果酱。按说这两种都是店里常用的，她没理由不知道才对。” “…………这样啊。难怪她从不碰做饭的事儿。 怪不得对衣服和宝石都不怎么关注。” 卡洛低声嘟囔着，语气中隐约透着自嘲和失落。 抓着衣领的手渐渐松开，被放开的李龙揉了揉喉咙。 气氛很尴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尴尬。 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卡洛先开口了。 “你见过玛利亚以前的样子吗？” 瞬间呼吸一滞，但还是故作平静地开口。 “没有。怎么了？” “我们还是搭档的时候，经常抬头看我的后背。 我回头看，她就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嗯，说的不就是你嘛。你比我矮。” 卡洛对一脸苦相的李龙嘲讽地哼了一声，然后离开了。 望着卡洛的背影，喃喃自语。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4-1 有秘密的画册 “……什么都没写啊。” 李龙盘着腿，手撑着脸，一边翻着绘本，一边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前瓦莱里袭击过后，只要一有空闲，李龙就会研究玛利亚交给他的手绘绘本。 这是以前玛利亚收到的礼物。 这本绘本用细腻而又壮美的画作，精心绘制了数十页，完成度极高。 “这只小狼就是玛利亚吧？” 李龙指着绘本中即将踏上旅程、伫立在大草原上的小黑狼，用手指轻轻描摹着。 漆黑的皮毛，深绿色的眼睛，与玛利亚的头发和眼睛颜色一致。 而且，故事本身也极具暗示性。 故事从一只小狼被人类抓走，带到异国的马戏团开始，小狼以父亲所在的故乡之山为目标，在旅途中结识伙伴，环游世界。 画中的风景似曾相识。 小狼的故乡，画的是一座险峻的山脉，岩石裸露，草木稀疏，山顶还残留着些许积雪。这与他在部队时代看腻了的中东山脉极为相似。 “这五只狗是什么人？” 李龙注视着依偎在小狼身边的五只大型犬。在旅途中，它们作为小狼的伙伴，在绘本中帮助她回到故乡，是主要角色（？）。 -哈士奇 -金毛 -布拉多 -拳师犬 -牧羊犬 毫无疑问，其中一定蕴含着某种信息。但却毫无头绪。 “从绘本是用英语写的这一点来看，作者应该是英语圈的人……” 李龙与玛利亚相遇时，她的英语说得极为流利。 但假设是那个神秘人物绘制了这本绘本，那他究竟为什么要画一本以她为原型的绘本？ 这本绘本，到底是不是找到《手册》的线索？ “……那个玛利亚，也不可能轻易把《手册》的线索交给别人啊。” “喂~，李~。” 听到这慢悠悠却又不失可爱的声音，赶紧把绘本藏进背包，回头看去。 “干嘛？” “什么干嘛，你还要休息多久啊。差不多该重新开始训练了。” 一个身着白色道服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说着，李龙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这才还没过去5分钟呢。 “……你也适可而止啊。” “我会手下留情的。” *** 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李龙大字型躺在榻榻米上，阳光透过格子状的天花板窗户直射在他身上。 先说明，他绝对不是在偷懒躺着。 “快起来！一直蹲着会被踢到的~” 在被玛利亚漂亮地背摔后，李龙一边**着，一边单膝跪地。 幸好是在榻榻米上，而且他条件反射地做了“受身”，所以并无大碍，但被义肢压在下面的右脚却疼得厉害。 十几公斤重的金属块以被投掷的势头撞上右脚，然后就这么和榻榻米摩擦。这几天他全身都是淤青。 “……你也稍微考虑一下我的劣势啊。” “就因为你是单腿义肢，所以要我手下留情？换做是我，首先就会把你解决。更何况你还是个狙击手。” “一旦陷入近身战斗，狙击手就没用了吧。” “那你就打算在这放弃等死吗？” 李龙无言以对。 玛利亚不仅敏捷，招式还很凌厉。一旦被她近身，就基本完了。稍有破绽，她就会使出关节技。 “该给我讲讲开始这个训练的理由了吧。为什么突然进行实战练习啊？” “所以说，你的近身战斗太弱了，我希望你能变强一点~” “那不是应该多练习一些招式之类的吗？我一直都只是被你摔来摔去的。” 而且这一周，他还特意请了咖啡馆的假，从早到晚一直被摔，简直就是一场苦行。他真想知道个中缘由。 “别啰嗦，赶紧起来！现在你就需要这个。” 李龙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既感到无奈，又觉得有点怀念。这种被强迫进行毫无道理、莫名其妙训练的感觉，自新兵训练营以来就没有过了吧。 “和那些教官大叔们比起来，她还挺可爱的。” “你们好啊，两位今天也很努力。” 转头看去，一个系着黑带的黑发青年站在那里。 记得他应该是这个道场的临时教练。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龙正回忆着，青年向他伸出了手。 “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凯特。” “你好。……” 李龙不禁反问，青年爽朗地笑了。 “你要是有空的话，就我爷爷聊聊天吧。爷爷的同期战友，大多都不在了。” 很难想象这个温和的青年，竟是退伍老兵麦克爷爷的孙子。如果他现在穿的不是柔道服，而是衬衫和开衫毛衣，别人一定会把他错认成文学系的研究生。 “大白天就有空，真少见啊，凯特。你终于被特警队炒鱿鱼了？” “别这么说，太难听了。我只是正常轮休而已，轮休。” “哦，真稀奇。在那个休息日又少得可怜的单位，你居然能轮休。是申请到补助金了？” “我们怎么可能申请到。而且补助金永远都不会有。说到底，就是个白吃饭的花瓶组织。” 凯特嘴上虽然带着嘲讽，但却一脸愧疚地缩着肩膀。 他所在的特区警察——通称“特警”，名义上是特区唯一的治安维持组织，但实际上却与五大黑手党勾结得很深，完全就是个“花瓶组织”。 对于这个看起来老实，又似乎与贪污无缘的青年来说，这一定是个让人很不舒服的工作环境。 “还有，玛利亚，不好意思。” “又怎么了？” “还是老样子。这次是护卫任务。” “开玩笑吧。这都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你们单位到底怎么回事？” “与其拜托同事，还不如拜托你呢。求你了。就这一次。” 凯特双手合十，低头请求。玛利亚一脸不满地抱起双臂。 “那你先看看他的受身动作。要是行的话，我再考虑。” “嗯……感觉没什么可教的……” 凯特挠了挠头，抬头看向李龙，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嗯。其实你的平衡感还不错。肌肉也练得挺好。 你年轻时是不是经常在街上打架，玩街头格斗啊？” 李龙吃了一惊。街头打架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光看就能看出来吗？” “嗯，毕竟这一周我一直在观察你。你的动作是陆战队近身格斗术， 但有时候会突然做出一些凭直觉的动作，像是假动作之类的。看来你还挺有经验的。” “但正因为你是凭直觉行动，用力方式和动作上有很多多余之处，身体也比较僵硬。 照这样下去，很容易受伤的。” “我现在已经满身是伤了。” “哈哈哈哈。这是因为你在快要被摔出去的时候，身体太紧张了。“ 凯特见状，无奈地用眼神责备玛利亚。 “喂，玛利亚，你什么都没解释吗？” “解释什么的，这种事实际做了去体会才是最好的吧。” “也不能完全不解释啊。李，你过来一下。” 凯特一边招手，一边朝道场出入口走去。 *** 凯特盘腿坐在地上，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叼起了烟。 一边听凯特解释，一边拧开运动饮料的瓶盖。 “对了……你知道柔道的‘受身’吧？” 凯特像在咖啡馆给后辈讲解知识一样轻松地问道。 ·········· “啊，不好意思。这是你的背包……嗯？这是绘本吗？” 看向凯特手中的东西，顿时慌了。他猛地抬起头，一脸慌张。 “啊，那是玛利亚的。她给我的。” 凯特兴致勃勃地打开绘本，一边小心不让烟灰掉落，一边翻着书页。 “哦，这是水溶笔吧？画得很精致。” “水溶性笔？” “就是用笔涂完后，用水浸湿，就会呈现出水彩画效果的那种。这是给高级玩家用的画材。” “哇，这样啊。” 李龙对凯特的博学感到钦佩。 就在这时。 “啊。” 绘本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烟灰“噗”地掉落了一点。被风吹过来的。 “对，对不起！” “没事。这点用手拍掉就——” 被风吹来的烟灰粘在了纸上，嵌入了纤维之间。看上去就像用灰色铅笔涂过一样。 不经意间目光停留在了烟灰掉落部分的边缘。 ——……？ 这是什么呢？是符号吗？ 李龙用拇指把烟灰抹开。接着，他惊愕地发现—— ——是文字……！ 是划痕。用沾了灰的手指擦了擦划痕部分。 于是，出现了一组数字。 像是匆忙写下的，形状相当潦草的数字。 这是什么？是某种暗号吗？ 这是按照字母顺序来的。1是“a”，2是“b”，这样的话，秘密信息就浮现出来了。 他又仔细看了看，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隐藏的文字，结果发现绘本的边缘也有划痕。 《将这个故事献给“卡菲拉”》 越来越不明白了。不断出现的秘密信息让李龙感到困惑。这本绘本到底是什么？ “哟，讲解结束了吗？” 猛地回头，看到玛利亚一脸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你别一声不吭地站在我后面！吓我一跳！” “你和凯特一直不回来。委托的事情也还没说呢……嗯？最后一页怎么有点变色了？” “啊，那个是……” “我把橡皮擦拿来了！” 凯特拿着笔盒全速跑过来，无意间插在了中间，李龙打心底松了口气。 绝不能让玛利亚看到这个秘密信息。 急忙从凯特手里接过橡皮擦，试图销毁证据。 “怎么样？能擦掉吗？” “嗯。这样应该行。” “啊，太好了……。抱歉啊，玛利亚。我把烟灰掉到绘本上了。” 小心翼翼地把烟灰擦掉时，玛利亚开始和凯特交谈起来。 “这次又带来了什么麻烦事啊？” 凯特一脸为难地开始解释。 4-2 千金小姐 李龙看着眼前这格格不入的场景，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家咖啡馆真不错。哎呀，这桌子，莫非是镶嵌工艺的？这花纹，难道是十九世纪的款式？” “小姐，您别到处走动。很危险的。” “苏珊娜。这里是那家事务所呀。麦克先生都给我们作保了。” “有什么没关系的。这里跟混混的老巢没什么两样。” 李龙问道： “我都不敢相信，那是……？” “没错。她就是要护卫的对象，原汽车公司的千金，罗丝小姐。旁边那位是秘书苏珊娜。” “是那个汽车企业吗？” “对。破产后不久就被吸收合并了。不过它的影响力仍在。“ 两人正低声交谈时，玛利亚从柜台那边招呼道： “二位，茶好了哦。店内有些陈旧，还请见谅。” 好不容易委托人就座，一番充满教养与礼仪的寒暄过后，玛利亚立刻切入正题。 “罗丝小姐。您的护卫工作，能否请详细说说相关细节？” 说着，叼起香烟，拿起打火机。秘书见状，眉间深深皱起。 李龙在这个不良少女身后，祭出了秘密武器。 玛利亚狠狠戳了戳递到眼前的茶杯，李龙则一脸若无其事。 小屁孩就乖乖喝饮料吧。 玛利亚闻着自己茶杯的熏香，极不情愿地把香烟收了起来。 成功阻止她吸烟。 “……抱歉。能否讲讲委托的详细内容？” 刚才一直看着两人互动的罗丝小姐回过神来，慌张地看向秘书。 “其实委托护卫任务的是我家里人，但我真正想拜托的并非护卫，而是申请在特区的活动许可。” “活动？” “是的。也就是通称三号区的地方，我想去那里做志愿者。” “志愿者？” 李龙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不愧是千金小姐，真是太不懂世事了。 在这个无法无天的地带，而且还是在五大黑手党的势力范围内搞慈善活动。 李龙的反应让罗丝小姐悲伤地垂下眼角。 “我知道您会指责我。不过，作为慈善团体的代表，三号区居民的……他们的现状太糟糕了。我听说27号地是唯一实现居民自治的区域。能否请您帮我们一把？” 玛利亚翻阅文件。李龙从上方偷瞄文件，不禁一脸苦涩。 ——上面写着“为慰问居民，免费发放花苗”？ “疯了吧。” 旁边的凯特一脸震惊地转过头，李龙毫不在意，说道： “你到底在想什么？做志愿者当然可以。想做就去做呗。 但为什么是花？那些连明天的饭都没着落的人，你却要跑去给他们送花。 他们拿了花能有什么用？” “当然，不只是送花，我们会根据居民的需求灵活调整……” “还有，你是汽车公司的人吧？这特区设立的罪魁祸首。” 李龙同情地看着一脸沉痛的罗丝小姐，但还是继续警告她。 “……如果你有自知之明，就别做了。这特区里到处都是从你公司被裁员的人。 你要是敢去那种地方，会被撕成八瓣的。” “小姐参与公司事务也只是最近几年的事。跟裁员毫无关系。” 秘书尖叫着冲过来，李龙直接打断她。 “你觉得这种话能让失业者信吗？ 他们只会觉得你是抢走他们工作的罪魁祸首。” 秘书气得满脸通红，还想继续争辩， 但罗丝小姐坚定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知道我们被人怨恨。其根源确实在我们公司。 现在粮食和药品匮乏。已经有人……去世了。” 罗丝小姐低下头，李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自己去实地调查过？不会真的进了特区里面吧……” “没有。我用钱从进出的相关人员那里换来了一些信息。” 罗巴奇家族排外性很强，很难掌握其内部信息。 她想必是花了不少耐心和时间收集情报。一心只为拯救居民。 李龙烦躁地胡乱抓了抓头，试图驱散心中的郁闷和无奈。 “我明白你的热情。我也知道你是真心想帮助大家……” 她拼命咬着嘴唇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 “你的话和决心都很了不起。 被仇恨扭曲的人，会把你的话当作免罪符，堂而皇之地进行报复，然后尽情地利用你。” 李龙痛苦地回想着自己的过去。 成为军人是他自己的意愿。他自愿为国家奉献。 无论对别人付出多少，都不一定会得到回报。 “……不是你的错。你也没必要承担责任，保护自己的生命是正确的。别做支援活动了。” 罗丝小姐无言地低着头，秘书一脸同情地把手放在她背上。 “小姐，就已经是很大的成果了。支援活动只需要从特区外汇款就好……” “那样根本到不了大家手里！最后不都进了五大黑手党那些人的口袋里！” 罗丝小姐声音颤抖，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都泛白了。 “我不在乎是什么。钱也好，食物也好，药品也好，什么都行。 我选花，是觉得花不会被五大黑手党抢走。坏人对花这种东西不会感兴趣。” 在这可爱的外表下，一直压抑着如此强烈的情感。 “……去实地调查时，我在特区关卡看到有人向关卡人员哭诉，希望能给些食物。 关卡人员却开枪了。他们开枪打死了那些人。其中还有女人和孩子……” 她颤抖的声音再也说不出话， 真是服了。这根本劝不住，她随时可能冲出去。 “警察本部那边怎么说？你们那也有许可申请之类的流程吧？” 凯特把自家单位说得一文不值，李龙一脸苦涩地**着。不愧是个花瓶组织。 无奈之下，看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玛利亚却用一种不合时宜、慢悠悠的声音说道： “嗯……支援本身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地点嘛……” 尼古拉斯闻言，大吃一惊。 “你没疯吧？那可是‘杀戮之地’罗巴奇家族的领地，要在那里开展活动啊。” 李龙的话让凯特脸色苍白，他微微点头。 罗巴奇家族的可怕，身为特警的凯特应该深有体会。 “当时，特区刚设立不久，特警抓捕了两名罗巴奇干部，还打算以被捕干部为诱饵，通过谈判引出更大的人物。 但实际上，罗巴奇家族根本不屑谈判，全员出动袭击了特警本部。 本部内的人无一幸免。 那两名被捕出丑的干部也没逃过一劫。 从那以后，特警再也没在罗巴奇领地设立据点。” 在那种地方做志愿者，这可不是开玩笑。 “不过，这次活动预定地点是罗巴奇三等区，情况有点特殊。 ……其实罗巴奇领实行的是联邦制。” “““联邦制？””” “也就是说，罗巴奇3等区有另外的统治者。和罗巴奇家族完全不同。” 4-3 志愿者活动 “瞧你那满脸不情愿的样子。” 听到玛利亚调侃的语气，他不自觉地用比平时更低的声音回应，连自己都觉得这副耍小孩子脾气的模样实在讨厌。 “……为什么不拒绝？” “那可不行。那种人，是那种坚持自己信念的人。“ “李，你还挺在意她的嘛。我还以为你讨厌她这种人呢。” “……讨厌。非常讨厌。她和我死去的搭档太像了。” 他的挚友，深知自己身为军人的职责，始终没有放弃向他人伸出援手，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所以，他死了。 当时，如果他放弃救助平民，直接撤离，他和他的部下或许就不会死。 但要是他真这么选了，此刻在身旁的少女玛利亚可能就无法得救。 “别摆出那副表情。这种事别再发生就好了，对吧？ 放心啦。我也会跟着去。而且报酬也相当丰厚，这可不是什么坏事。 定金也已经拿到手了。再说了，比起那位小姐，这边的情况才更棘手。” 李龙看向前方，一座宛如中世纪要塞的建筑映入眼帘。 这里三等区罗巴奇家族领事馆。 周围有几组带着军犬的哨兵在巡逻，门口有分队规模的武装人员手拿ak74m突击步枪，一脸无聊地等待着。 “……这里，戒备果然森严。” “他们大部分成员都是退役军人。人数虽然只有不到八千，在五大黑手党里是最少的，但论火器保有量，那可是绝对的第一。 甚至还有战车、轰炸机和战斗机。” “相当于一个小国的军事力量了。” “搞不好比一些小国还厉害呢。” 作为黑手党，他们是相当独特的存在。 表面上，他们进行新武器研发、地下资源开采、派遣雇佣兵及指挥官培训教官等军事服务， 背地里却从事火器走私、制造和销售违反国际法的武器。 甚至还参与镇压暴动和肃清行动，必要时还会进行暗杀要人。 与其说他们是黑手党，倒更像是民间军事公司和武器商人的结合体。 “记得27号地和罗巴奇家族是同盟关系吧？” “嗯，算是吧。不过是个让人头疼的同盟者。” “怎么说？” “他们老是想独占我们的各种市场。搞得瓦莱里和塔克两家都来抱怨。 塔克想进入我们的市场的时候，可吃了不少苦头。罗巴奇会用尽各种手段来阻挠。” “罗巴奇家族，黑道人脉是有，白道人脉却没有。 很难找到愿意合作的企业。这就需要有个缓冲。 于是我们就有了用武之地。” “也就是说，27号地做起了中介生意，是为了罗巴奇家族？” “直白点说就是这样。作为交换，我们能拿到低价的武器。 两家是互利互惠的关系。关键时刻，他们也会保护我们。 对他们来说，27号地不可或缺。” 尼古拉斯既表示理解，又不禁感到惊愕。 这外交手段，或者说是政治权谋，真是出类拔萃。 “我先说清楚，这可不是我的主意哦。是店长的想法。” “店长的？” “对。那位店长，以前是大学教授。 专业是国际政治经济学。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老是把我捧成‘第六位统治者’， 但奠定现在27号地基础的，是店长。我真的只是个代表而已。” 他一直以为这位威望颇高的店长只是个沉稳的人， 没想到他如此厉害。 李龙突然想起一直以来的疑惑，便问道： “……我说，这里人是不是多得有点离谱了？” 路上的人多得简直要溢出来。论人口，感觉是27号地的七八倍。 主干道边上，等待配给的人们排成长龙，一直延伸到领事馆前的棒球场。 “看样子食物短缺是真的。” “本来就因为这里的统治者肆意囤积物资，经常出现短缺的情况， 再加上两个月前的边境封锁，情况就更恶化了。 就像那位小姐说的，已经有伤亡了。” “伤亡？不是饿死的吗？” “濒临饿死的人可不会这么乖乖地排队。伤亡是因为——” 尖锐的枪声打断了玛利亚的话。 李龙反射性地抱住玛利亚，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样的场景竟然在这里发生。 两个街区外的十字路口，一排皮卡车气势汹汹地朝这边驶来。 故意紧贴着人群排队的路边疾驰而过。 人群被这惊险的行驶吓得惊慌逃窜，子弹在四散奔逃的人们身后追击， 刚才的枪声就是这么来的。 “……，放松点手臂，疼。” 回过神来的李龙赶忙松开手臂。 他似乎在无意识中用了很大的力气。 揉了揉被勒紧的腰，玛利亚看都没看一眼驶过的车队，只是皱了皱鼻子。 “这就是造成死亡人数增加的罪魁祸首。 这里的统治者，鲍里斯那帮人。 就算一直在收缴武器，区区几百名成员，可没法压制住数万人的人群。 而且所有人都处于极度饥饿状态。你瞧着吧， 一群连枪都不怕的疯子会冲过来把人撕成碎片。” 李龙心里一阵刺痛，同时也怒不可遏。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犬吠声。 哨兵们拼命想让狗安静下来，但两只狗却使劲拉扯着牵引绳，咆哮着。 她突然猛地跺脚，然后站定，凝视着两只狗。 瞬间，两只狗僵住了。 紧接着，它们收起獠牙，眼神慌乱地四处张望， 随后便转身夹着尾巴往后退。 “还是老样子啊。连狗都管教不好吗？” “非常抱歉，平时它们都很温顺的，您今天也是来见首领吗？” “他在吗？” “刚刚到。请稍等一下。” “——走吧。别离开我身边。尤其是在当家面前。” 听到玛利亚难得严肃的声音，李龙默默点了点头。 ###＊＊＊ “你又来啦，玛利亚。这次又有什么要求？” 一个大汉在如破碎薄冰般的青色大理石通道上阔步走来。 他就是罗伯茨家族的首领，鲁斯。 李龙悄悄提高了警惕。 身高超过两米的身躯，一看就筋骨强健。 再加上他把数码花卉迷彩战斗服当作西装外套穿着，给人一种让人不自觉想往后退的压迫感。 而且，他穿着皮靴却没有脚步声。 李龙不禁想起在密林中潜行的猛虎。 这是一头拥有庞大身躯，却又擅长隐蔽和潜行的猛兽。 “哦？你就是那只看门狗？” 这位表情冷峻、面无表情的壮汉， 一边走近，一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尼古拉斯。 只剩几步之遥了。 “！？” 突然，一记后手拳袭来。 李龙连忙用右臂抵挡，但没能完全挡住。 这拳力量异常沉重，他左脚的义肢发出悲鸣，嘎吱作响。 ——糟了……！ 李龙向右飞身躲开。 这其实是模仿了今早凯特教他的受身动作， 但实际上和被这拳击飞没什么两样。 但还是反射性地蜷缩身体，护住头部和颈部。 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刚单膝跪地试图站起来，出拳的人便眯起了眼睛。 “哼。本来想把你的义肢打断的，但没想到你反应还挺快。 不然就太没意思了。” 鲁斯那语气，就像没捏死一只小虫子一样， 李龙此刻只能拼命瞪着他。 义肢的接合处像心脏一样突突地疼。这是因为他不自觉地用力支撑了。 然而，鲁斯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身后。 “别这么生气嘛。我只是想试试他的本事而已。” 玛利亚手中不知何时抽出了一把小匕首， 刀尖正对着鲁斯的侧腹——准确地说是肝脏部位。 “你躲过了安检？是陶瓷匕首吧。” “你自己猜吧。” “我不是说过在我面前不许携带武器吗？” “我觉得你会对尼克动手，所以才这样。而且先动手的是你。” “那这次就当是平手。把武器扔掉。” 无视了无数指向自己的枪口，往后退到李龙身边。 等退到李龙能触及的距离，她便扔掉了匕首。 “还算听话。再有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说完，鲁斯带着部下转身离开。 走到十步开外，霍德依旧面朝前方问道： “你没事吧？” “还行。” “手臂呢。义肢怎么样？” “没骨折。义肢好像也没坏。大概吧。” 一边盯着远去的宽阔背影，一边揉了揉义肢的接合处。 “抱歉。我知道他会动手，却没来得及反应。 刚才真该直接刺下去。” 李龙突然想到了一个答案。 “难道最近的训练都是为了这个？” “……鲁斯是特种部队出身，还是武术的高手。 他精通如何高效运用自己的身体。 而且他身材那么魁梧，他的攻击可开不得玩笑。 被他徒手杀死的人可不止一两个。 他还挺爱挑衅的，之前就一直嚷着要见你。” 玛利亚一脸厌恶地抱怨着， 看来那些莫名其妙的训练，似乎是为了防备鲁斯的袭击。 另一边，罪魁祸首在远处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不过来了吗？” 鲁斯一脸淡定地轻声呼唤，玛利亚毫不掩饰地咂了咂嘴。 李龙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李龙看着她拖着左脚前行的小小背影，轻轻把手搭在她肩上。 饱含着所有的感激和自省。 “……我会更努力训练的。” “嗯。” ###＊＊＊ 不出所料，只给玛利亚准备了座位和红茶， 李龙经历了之前的事，深刻认识到自己的地位， 便默默地站在玛利亚身后。 “大致情况我已经听说了。你又卷入了一件麻烦的事啊。” “是委托人那边的麻烦找上门来的。我想逃也逃不掉。” 面对鲁斯品茶的模样，玛利亚双手抱胸，不屑地说道。 当然，她连碰都没碰一下茶杯。 玛利亚不停地撩拨着这些黑暗统治者的好奇心， 毫无掩饰自己厌烦的态度，直接切入正题并详细解释。 鲁斯静静地听着。 “嗯，关于志愿者活动本身我倒不介意， 但要实施的话，恐怕困难重重。” 说着，他手撑脸颊。 李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以“杀戮”著称的家族，竟然会许可平民的志愿者活动？ 玛利亚也和他一样，明显地提高了警惕。 “你不反对？” “不反对。” “为什么？” “因为我没兴趣。说到底，都是失败者沦为了弱者。 不甘心被欺压，那就努力往上爬啊。 连斗争都忘却的弱者，没有生存的资格。 赶紧被淘汰掉算了。这才是自然法则。” 这话虽有一定道理，但过于偏激了。 然而，跟黑手党老大说这些也毫无意义，只会被他嗤笑。 “志愿者活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过延长弱者的生命罢了。 如果那个温室里的女人想做，那就随她去吧。但是——” 鲁斯停顿了一下，凝视着虚空。 他那如石榴石般的双眸闪烁着好战的光芒。 “26号地的情况确实有些让人看不下去。 虽说我已经把自治权下放了，但最近连税收都收不上来。” “那就给我一份许可书，简单点就行。有你名义的许可，对方也会闭嘴。” “我可以给，但不能白给。” 玛利亚皱紧了眉头。 “你是想让我们只和罗巴奇家族结盟？” “没错。” “你是想挑起争斗吗？这肯定行不通。” “但你欠我一个人情。可你到现在什么都没回报我。这可不公平。” “我这边也有自己的立场。我承认欠你人情，但解除同盟绝对不行。” “那我就不出许可书了。你们想做就自己去做吧。” “……我可是有言在先。既然说了，你就得保持中立。” 玛利亚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再继续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李龙准备跟上的时候，鲁斯叫住了他们。 “别急着走啊。很快对方就会联系你们了。 是不是绅士作风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很快就会见分晓。” 从鲁斯那毫无表情却又透着愉悦的双眸中，感受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4-4 初次冲突 鲁斯的忠告，在次日便成了现实。 突然，玛利亚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一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马上召集人手。另外，做好战斗准备。边境附近发生了小规模冲突。” “小规模冲突？” “在27号地与26号地的国境线沿线。 听说那边的居民因为想要食物，蜂拥而至。 还有，阿里比那帮家伙好像要求谈判。” 鲁斯这家伙，所谓的“接触”就是指这个吗？确实称不上绅士行为。 玛利亚扯下围裙，夹着心爱的枪，飞奔出了咖啡馆。 目送她离开后，李龙打开了智能手机的屏幕。 ###＊＊＊ 作为冲突现场的主干道一片混乱。 用车辆、瓦砾、废木材、油桶筑起的路障设置了两层，27号地的居民在路障后严阵以待。 他们虽然都手持枪支，但双手颤抖，表情紧绷。 这两层障碍勉强挡住了变成暴徒的26号地居民的人海， 但外侧的路障处黑烟滚滚，火焰升腾。 还能看到人群在缝隙间挣扎着试图翻越路障。 玛利亚刚从摩托车上下来，边境警备队的小队长就跑过来。 “情况怎么样？” “目前，我们设置了路障，暂时挡住了他们。不然他们就会扔石头、***之类的……” “我方有开枪吗？” “没有。按照您的指示，已通知所有人员绝对不要开枪。” 玛利亚点了点头。 “那么，对方的头目在哪里？” “在那边。就是那家伙在煽动人群。” 小队长一脸厌恶地指向一个方向，只见一个***在车辆上， 正通过手持麦克风大声叫嚷。 想必，那就是鲍里斯。 “就凭这样还想要求谈判？” 玛利亚愤怒地咂了下嘴，眯起了眼睛。 敌方26号地的居民中还有小孩子。 这样的情况下不能开枪。 从阿里比的角度看，不用自己动手，居民们就会自发行动。 没有比这更轻松的办法了。 这招极其卑劣，但却十分有效。 “我们的要求有两个！第一，给我们食物和水！第二，给我们药品！········· “把麦克风借我。我来打破僵局。” “您要和他谈判吗……！？” “不。只是争取点时间。李龙有个好主意。” “这种事估计是家常便饭吧。 ——所有人听令，等信号一发出就趴下！明白了吗！？” 小队长一边下达指示，一边返回自己的岗位， 玛利亚看着他离开，然后拿起了麦克风。 “我是27号地代表。向所有26号地居民宣告。立即撤退。” 衣食住行满足了，人们才会懂得礼节。 被阿里比煽动的居民们，理智已经濒临崩溃。 “警告。立即撤退。不服从的话， 我们将采取武力行动。重复一遍。10秒内撤退！” “大家听到了吗！不要放过贪婪的27号地！夺回我们的食物！” 27号地的居民们全部趴下。确保头部不会露出路障。 数到零的瞬间。 阿里比的麦克风被炸飞了。 破碎的麦克风碎片四散飞溅，阿里比惨叫一声，向后摔倒。 就在暴徒们闻声回头的瞬间，攻击降临了。 闪光。爆炸。 火球在地面上翻滚，被火焰吞噬的暴徒们发出惨叫。 没有人员伤亡。从便携式迫击炮发射的60毫米***， 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双层路障之间。 这间接射击堪称完美。 进行间接射击的难度极高，除非有根据精密弹道计算给出准确指示的观测手。 “干得漂亮。命中目标。” “下一发已装填。再警告他们一次。” 李龙身兼狙击手和观测手，在他的指示下，玛利亚再次拿起麦克风。 “这是最后通告。立即撤退！不然下一发就落在你们头顶上！” 效果立竿见影。 暴徒们争先恐后地转身，如蜘蛛四散般逃窜。 最终所有人都仓皇撤退了。 留在原地的，是烧焦的路障，还有几名受伤倒地的居民。 “回收伤员。一个不留地送回去。我们不会收留他们。” “yes,ma’am！” 玛利亚用余光看着越过路障去回收伤员的居民，同时确认着受损情况。就在这时。 “喂！你们别过来！” “别开枪！我们是伤员。” “别撒谎！你们根本没受伤！” 听到怒喝声，玛利亚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煤灰的青年正挣扎着，试图摆脱居民的阻拦。 在他身后，同样满脸煤灰、身形消瘦的中年妇女，正瑟瑟发抖地站着。 大概是母子吧，至少是陌生面孔，肯定是26号地的居民。他们身上没有一丝血腥味，脸上的煤灰应该是为了装作伤员故意涂抹的。 青年的怒吼让居民们有些畏惧。见状，青年越发来劲。 “你们这么急着赶我们走，那就把统治者叫过来！ 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被抛弃的人！统治者肯定会保护我们的！ 统治者在哪里！？” 居民们惊慌的目光纷纷投向玛利亚。 玛利亚轻轻叹了口气，走到青年面前。 “我就是统治者。你们有什么要求？” 青年张着嘴，愣住了。 “呃……？你，不，您是？” “没错。你们肯定是26号地的居民吧？” “啊？呃，是的！”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赶紧回你们自己的领地去。” 青年一开始露出一副没反应过来的表情，但明白意思后，立刻反驳道。 “等一下！你刚才也看到那惨状了吧！？26号地已经到极限了！你是想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吗！？” 霍德淡淡地回应。 “我只救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人。我要保护的只有27号地，其他地方我不管。你身处我无法触及的地方，就是这么简单。要恨就恨自己运气不好吧。” 青年想要反驳，刚张开嘴，又闭上了。如此反复了几次。 这时从狙击点返回的李龙走了过来。 “……以我现在的工资，大概能帮上这两个人。” “不行。” 霍德断然拒绝。 “救了一个人，就不得不救所有人。不能开这个先例。” “……那，能给我个许可吗？” 眼神坚定，毫不回避地看着玛利亚。 “也许你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但我还有余力，但我个人救助应该没问题吧？” 玛利亚低头看着李龙身后开始排队的人们，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看吧。这么快就来了。” “……就这一次，允许救助伤员。 但伤员的住所和饮食由施救者自行解决。 要承担起收留的责任。要是还不够的话， 就从工资里扣，没问题吧？事情才刚刚开始呢。” “……！yes,ma’am！” “了解。——谢谢。” 趁机跟上的居民们一脸高兴， 李龙也如释重负，神情放松下来。 4-5 接受委托 正如玛利亚所预见的，事情并未就此平息。 26号地连日发生示威活动，居民们在国境沿线向人们诉苦。 大部分声音是在诉说食物短缺和请求支援， 其中，对特区设立的元凶汽车公司的态度尤为激烈。演变成了大规模的暴动。 而且，暴动不止一两次，即便出现了伤亡，仍未平息。 玛利亚无奈地摇头，李龙抬头看着咖啡馆内新安装的电视画面，咬着嘴唇。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咖啡馆里的有线电话。 接起电话的店长一脸遗憾地回头。 “是前几天来的秘书打来的。她说要取消委托，希望我们退还预付款。” 李龙垂下眼睑，摇了摇头。希望破灭了。 电话打来7小时后的晚上8点，秘书独自前来。 “我来收回预付款。请您把报酬的一半，一分不少地还给我。” 与之前判若两人，秘书傲慢地昂着头，大声说道。 玛利亚则把装着预付款的行李箱放在桌上。 “打开过吗？” “没打开过，也没动过。” “我检查一下。” 秘书生硬地回应后，开始数起钞票。 李龙感受到一种仿佛在说“别跟我搭话”的气氛， 正犹豫着，玛利亚替他问道。 “罗丝小姐呢？” “小姐现在即将结婚，所以……” ““结婚？”” 两人不约而同地惊讶出声，秘书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虽然还未公布，但小姐在4年前就已经订婚了。 本来早就该举行婚礼了，可她却东躲西藏。 要是你们一开始就拒绝，我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了。” “……是你啊。委托我们做护卫的是你吧。” 问话的声音近乎咆哮，但秘书却冷笑一声。 似乎终于卸下了重担，她的嘴巴变得格外伶俐。 “没错。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不法之徒会拒绝，这样小姐就会放弃。 真是的，就是因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富家千金，才让人头疼。 她以为谁会保护她。” “我本以为你会拒绝，没想到那位小姐居然会同意。” 秘书冷冷地瞥了一眼玛利亚，玛利亚双手抱胸，耸了耸肩。 “只要有报酬，任何委托我们都接。” “哦，这样啊。那好，你也接下新的委托吧。” “把示威活动平息掉。报酬1万，怎么样？” “哈？” “等一下。为什么我们要去平息示威活动？” “我不是说了吗。小姐即将结婚。她的婚姻关系到汽车公司的命运。 要是传出什么负面消息，那就麻烦了。” 李龙许久未曾感受到血液如此逆流。 同时，他也明白了罗丝小姐为什么会如此殚精竭虑。 “我们怎么可能做到。示威活动发生在隔壁街区。 我们是外人。” “你们不是什么委托都接吗？ 要是觉得钱不够，就开个价。但要是敢狮子大开口——” 这时，店内响起一声轻微的撞击声。 在椅子的靠背上，就在秘书刚才脸旁的位置，一把刺刀深深刺入。 “如果你喜欢这种方式，那我可以奉陪，小姐。” 展现出真实面目的统治者，双手抱臂，冷漠地俯视着秘书。 “26号地的居民、汽车公司，还有你，我都根本不放在眼里。” “啊，那个，我……” “还有，说话注意点。这里是我的地盘。不管是以前还是今天， 我们这儿恨你们的人可不少。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他们叫过来？” “……啊！？” 秘书惊慌地环顾四周，但一个人也没有。 然而此刻，这片寂静无声的氛围，反而更助长了她内心的恐惧。 “要报酬的话，还差99捆钞票。马上给我拿来。” “那，那么多钱……” “那就滚。马上消失。” 秘书如脱兔般飞奔出咖啡馆。 已经确认过的行李箱都顾不上拿。 “……当统治者也不容易啊。” “是啊~表里都是这种人。这世界真是乱七八糟。” 玛利亚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拿出一根烟叼在嘴边， 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李龙。 “……就抽一根。” “行行，您请便。” 李龙苦笑着，就在这时。 门铃响了。 李龙以为是刚才的秘书回来了，皱着眉头回头，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罗丝小姐！？”” 进来的人是罗丝小姐，她脸色惨白，用有点脏的兜帽遮住了脸。 “嗯。差不多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喝杯我们这儿的姜茶。能暖暖身子。” 玛利亚递过来的茶杯，罗丝小姐默默接了过去。 罗丝小姐看上去明显萎靡不振。 她比外表看上去更聪慧且有胆识，想必早已看穿了秘书的本性。、 正因如此，得知秘书来这儿后，她才急忙赶来。 初次见面时的活泼开朗和飒爽英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玛利亚小姐。实在是难以启齿，但是……” 罗丝小姐目光游移，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呼吸后， 带着类似女仆行礼般的恭敬低头说道： “求求您。能不能让委托继续生效？” 李龙与玛利亚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这几天看电视了吗？” “当然看了。我是在了解情况后才来请求您的。” “那个……” “准备工作我都已经做好了。后续的事情也安排好了。” “后续的事情？” 罗丝小姐点点头，从肩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从纸张质地就能看出这是相当高级的东西。收信人是…… “这是汽车公司的董事长肖恩写下的遗嘱。是在公证人参与下完成的， 就目前而言，是最可靠的公证书。” “肖恩是……？” “嗯。是我的祖父。他还健在。 爷爷原本打算在我结婚的同时宣布退休， 但光是说服他就花了四年时间。” 这位小姐并非只是任性地讨厌结婚，才逃避了四年。 她一直隐忍蛰伏，等待着从牢笼中脱身的机会。 “遗嘱里写明了我与家族断绝关系，切断与汽车公司的联系，放弃一切继承权。 爷爷直到最后都很不情愿。但这样一来，爷爷去世的同时，我就只是普通的罗丝了。” 玛利亚刚要开口，罗丝小姐没给她机会。 “我们公司并非铁板一块。公司里也有人不乐见我的婚事， 关于委托报酬，除了最初的50万，还有这个……” 罗丝小姐打开肩包。里面胡乱塞着几本厚厚的文件。 “这是为爷爷饯别时，他给我的。 是我个人名下有价证券的相关必要文件。 总资产大概有10亿，用这些作抵押去贷款的话，应该能拿到一笔可观的钱。” “现在能拿到的能有多少？” “现阶段大概1000万。手续我来之前就已经办妥了。” 罗丝小姐从容作答，这可真是不得了。报酬一下子变成了原来的20倍。 罗丝小姐还想继续说下去，李龙急忙阻止。 “等一下！你这不是在自暴自弃吗？ 你不会真打算把全部财产都投入到特区吧？” “……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提供资金了。” 无力低头的她，嘴唇微微颤抖着。 “世人、周围的人，都以为我是为了逃离家庭才做慈善活动。 但不是这样的。我是真心想做，觉得必须由我来做。” 罗丝小姐深吸一口气。仿佛想通过吸气把眼泪憋回去。 “……四年前，我在大学实地调查中，第一次访问了特区。 虽然是隔着国境。那时，有位女性隔着围栏拜托我。 能不能给她花，她想让在特区出生的女儿哪怕只看一次花也好。 26号地到处都是混凝土和沥青，根本没有花坛， 援助物资虽然有，但总是只有水和食物，要是请求给点花，就会被骂奢侈。花而已——” 她的拳头微微颤抖，泪水滴落。 崩溃的泪水如雨点般不停落下。 “——罗丝小姐。” 玛利亚平静的声音响起。 放弃了身份、成为普通女性的罗丝小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您的委托，我们接受了。不过，有个条件。” “……好的。是什么条件呢？” “您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让您的委托成功。 不过，这离不开您的配合，我去和大家谈谈。” 玛利亚说完，便从玄关出去了。 4-6 千金小姐的决心 罗丝小姐望着玛利亚离去的背影，神情茫然，仿佛帽子被旋风卷走一般。 李龙犹豫着开口对她说道： “那个，希望你别误会……” 罗丝小姐那湿润而空洞的目光投向他，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她不是故意刁难你。只是，我们这些被抛弃的人，生性多疑。 我想他们肯定会以怀疑的眼光看待你的善意。” 要拯救别人，需要不少力量。所以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也救不了别人。 所以先让自己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要再加点红茶吗？” “好啊。麻烦了。” ###＊＊＊ 正准备茶叶和干姜时，他听到一阵轻快的“哗啦”声。 “啊。” “哇！？” 声音的来源是刚才从架子上拿下来的绘本。 穿堂风随意地翻动着绘本。而且，就在炉灶的火旁边。 他急忙关掉炉灶的火，立刻把绘本拿开。 这时罗丝小姐轻轻把茶杯放下，有些拘谨地开口问道： “没事吧？没有烧着吧？” “嗯。没事。” “这绘本真漂亮呢。是手绘的水彩画吧。哎呀？” 李龙看向绘本，封底上浮现出棕褐色的字。 ——原来是显影！ 真是个容易忽略的盲点。居然没察觉到这么初级、哄小孩的手法。 而且，被空气冷却后的字又渐渐消失了。 犹豫片刻，决定再烤一次。 趁玛利亚还没回来，这是个机会。 烘烤两页后，文字在绘本天空的部分浮现出来，横跨左右对开页。 “这是什么？” ### 看到文字内容，李龙有些困惑。 这算什么诗啊？完全看不懂。 不过，聪慧且有见识的罗丝小姐似乎有所头绪。 “嗯。这句话应该是内兹珀斯族的语言。 看到罗丝小姐能看懂，接着立刻翻到下一页。 翻开的是绘本的最后一页。 画面中，重逢的公狼目送着踏上新旅程的小狼和五只大型犬在草原上奔跑。 五只狗簇拥着小狼，仿佛在守护它。 难道…… 烘烤了最后一页。 接着，从兽身部分开始，文字逐渐显现。 首先是公狼身上—— 不止如此。五只大型犬身上也浮现出像是名字的一串文字。 小狼身上也有。 尼古拉斯凑近，罗丝小姐也一起凑过来看绘本。 “嘿，李龙！我回来了~！” 李龙好不容易忍住没叫出声，罗丝小姐却尖叫着跳了起来。 回头一看，只见一脸茫然的玛利亚， 以及她身后探出头来、满脸疑惑的居民们。 “打扰你们了。30分钟后我再来。” “不不不不，等一下！” “哎呀，李龙毕竟也是个男人嘛~” “不是！你好像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哎呀呀~不用害羞啦~？” 玛利亚笑眯眯的，居民们也在一旁偷笑，看着事情发展。 而罗丝小姐不知是不是因为害羞，脸涨得通红， 只顾着慌张，完全指望不上她帮忙辩解。 ——好不容易刚发现秘密，就来这一出。 李龙忍着头痛，无奈地把绘本放在一边，只能集中精力解释了。 xxxxx 就在那一天，大企业汽车公司董事长的孙女罗丝，宣布解除婚约。 宣布完全放弃继承权并脱离家族。 “从此，我将以罗丝自称，与特区27号地的各位一起，开展对特区三等区居民的救援活动。首先，我将着手对特区目前困境最为严重的26号地展开支援活动。” 她所公布的支援内容，让特区居民大为震惊。 尽管这是一项投入1000万美元巨资，人均千美元配给的大规模支援活动，但支援对象却限定为最先申请的一万人。 罗丝小姐遭到了特区外各方的猛烈批判。 “希望获得支援的朋友，请前往27号地北街区b3设立的会场，在需求栏填写您想要的援助物资。” “我会尽我所能，但我的能力也有限。我首先要救助一万人。 给一万人每人一千美元，他们就能维持五个月生活。 本次援助物资发放结束后，我们将转向就业支援活动， 最终帮助大家实现自力更生。“ 这番言论再次让媒体和网络炸开了锅。 出人意料的是，作为当事人的26号地居民却相对冷静。 她的愤怒源于焦急。 阿里比正在阻挠26号地居民前往会场。 对阿里比的阻挠忍无可忍的居民，终于揭竿而起。 他们手持铁管、***等自制武器，突袭了正在27号地边境线抗议的阿里比一伙。 现场一度陷入混乱，虽然阿里比逃脱了， 但最终有许多26号地居民得以抵达受理处。 “……这场面可真是激烈啊。” “反正饿死和被打死都是死嘛~。” 来到会场的居民们状况凄惨，玛利亚紧急设立的施粥点发挥了作用。 居民们对物资的需求中，现金、水和食物占多数，也有不少人提出了其他需求。 “食物给我500的量就好，剩下的钱帮我买书吧，我想学习。” “比起钱，帮我介绍个工作吧。我还没落魄到只能靠别人救济的地步。” ············ 罗丝小姐认真倾听他们的愿望，并立刻着手安排。 李龙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向玛利亚问道： “救援物资的筹备情况怎么样？” “这方面没问题。范·德伦很积极，他在帮忙。” 范·德伦充分利用拥有的船舶，通过河流将物资运进特区。 “哇，场面很热闹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龙转头看去，只 见一位身着深蓝色制服的小个子警官站在那里，是凯特。 看着兴高采烈地给手下布置任务的凯塔，李龙感到很欣慰。 一开始还担心事情会如何发展，没想到进展还挺顺利。 然而，坏事总是在一切顺利的时候发生。 凯特一边看着队伍，一边压低声音说： “那个，出了点不太妙的状况。 在跟那位小姐说之前，想先私下跟你们通个气……” 凯特语气尴尬地压低声音， “今天凌晨，我们特警队全体队员都接到了出动请求。 名义上是保护那位小姐，但恐怕是为了应对媒体。 现在罗巴奇领地的关卡涌来了大量媒体。” “等一下。是罗巴奇家放他们进来的？放普通民众进来？” 罗巴奇家族向来极其反感外部人员的介入。 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还不止如此。好像汽车公司的人也来了，而且是公司高层。” “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媒体、汽车公司，再加上阿里比，三方势力。 到时候场面肯定很混乱。” 4-7 买枪的套路 “这样可以吗？” 听到向来少言寡语的部下主动询问，鲁斯微微眯起眼睛。 这个部下很能干。 他能洞察先机，不等指示就自发做好准备，并且服从命令行动，绝不多做指令之外的事。 可现在，这个向来行事稳妥的人，却做出了有些出格的举动。 “真少见啊。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做这种事。” “……若是以前的，肯定不会允许无关人员在自己领地内随意行动。 就算不给予那位小姐和媒体自由，应该也无妨吧？” “我可不记得给过他们自由，那小丫头也一样。” “要扶持那位小姐上位吗？” 部下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目光锐利地一闪。 但鲁斯并不希望这样。 “我不相信基于人道、正义等个人思想的价值观。不被大众认可的价值，就不能称之为价值。” “阿里比虽然无能，但却是个有用的无能之辈。他很明白金钱的价值，非常容易掌控。 那个女人却恰恰相反。无法掌控的人，没有存在的必要。让她尽快退场吧。” 部下在说完前，及时闭上了嘴。 他果然很聪明，大概是察觉到了鲁斯的烦躁。 鲁斯讨厌弱者。 尤其讨厌那些不自量力，妄图借助强者之力弥补自身不足的弱者。 ——一群寄生虫。 那个男人就是依附在猎物身上吸食鲜血的掠夺者。 正是鲁斯最厌恶的那类人。 绝不能放过他。 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把26号地交给那小丫头吧。会是个不错的包围圈。” “……您在开玩笑吧。”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鲁斯兰心情愉悦地轻轻清了清嗓子。 “狼很聪明，但重情是它们的弱点。所以狼群越大越好，这样它们就动弹不得了。” 如今，27号地对罗巴奇家族来说，已是不可或缺的缓冲地带。 作为看门狗，没有比这更好的存在了。这次也让它好好发挥作用吧。 “愚民向来如此。所以才需要统治者。 需要一个强大到让他们连反抗念头都不敢有的统治者。” 鲁斯静静地眯起眼睛。 时机已经成熟。 就是现在，拿出那杀手锏般的秩序、恐怖与暴行。 做出无愧于“杀戮”之名的举动。 对鲁斯来说，《手册》也好，安全局也罢，都无关紧要。 与强者的斗争，才是他人生的全部。 而此次战斗，也将成为众多前哨战中的一场。 为此，必须尽快实现领地的完全统治。 “自特警袭击事件后，很久没经历战争了。好好享受吧。” “是！” 鲁斯用余光看着眼中燃起斗志的部下，转身投入到准备工作中。 xxxxx 再次见面的鲁斯，与初次见面时判若两人，他凝视的不是玛利亚，而是李龙。 被他那如用大剑抵住咽喉般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玛利亚脸上带着不满与无奈，低声嘟囔道： “你怎么变得胆小了？前几天五大会合时，在电话里还那么威风，现在威风到哪去了？” “我就随口乱说的。为什么偏偏要在这订武器？” “武器相关的东西都得找罗巴奇家，***也不例外。这不是同盟之间的规定。” 早知道要在这订购，还不如将就用m700呢。虽说款式有点老，但那也是至今军队和警察都还在使用的枪啊。 鲁斯却只是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转身，示意他们跟自己到里面的桌子去。 在厚重的紫檀木制成、工艺精致考究、颇具格调的桌子上，放着一把与这氛围格格不入、充满阳刚之气的枪。 德拉古诺夫半自动狙击步枪。 十有八九，这是故意刁难。 “等一下，这和我要的不一样啊。还有，为什么拿这种老古董来？” 玛利亚瞪大眼睛愤怒地质问，鲁斯却若无其事地回答： “德拉古诺夫至今仍在进行现代化改装并被使用。这枪不是比你现在用的更新吗？” “仅仅晚开发两年而已。而且我订的是米兰的tac-338。” “不巧，我们不经销西方的商品。” “那拿t-5000来。要是没有，svdm或者svdk也行。” “嗯？仓库里有吗？” “啊？” 玛利亚气得青筋暴起，冲上前去，而鲁斯只是眯着眼睛， 俯视着她，那模样就像在看一只汪汪乱叫的小狗，甚至能看出一丝愉悦。 显然，他们被彻底嘲讽了。 看来订的货是指望不上了。 李龙一边脱外套，一边向旁边待命的部下问道： “喂，可以检查一下吗？” “请便。” 得到冷淡的答复后，李龙把枪移到一边，将外套铺在桌上。然后把枪放在上面，默默地开始拆解。 他取下瞄准镜和弹仓，拉动枪栓，确认弹膛为空。 接着取下枪托盖，把取出的枪栓组件拆开，旋转保险装置， 卸下扳机。拆下的零件依次排在外套上。 各零件均无异常。 拆解完毕后，这次按照相反的顺序组装。 安装时的手感、声音，他都全神贯注地感受着细微的变化。 组装完成，拉动枪栓。 没有问题。 最后装回瞄准镜和弹仓，试着往弹膛里装填第一发子弹。——有异常。 声音不对。 “弹簧松了，帮我换一个。” 鲁斯的眉头微微一动，但立刻向部下示意，让他去拿一个新弹仓。 尼古拉斯为以防万一，从弹仓里取出一发子弹重新装入， 突然灵机一动，把其中一发塞进了右袖。 再次装填。 这次终于没有异常了。 “……这样就行。另外给我***和子弹，最好有一百发。” “这样就可以吗？” 玛利亚担忧地皱起眉头，李龙点了点头。 “这东西不适合精密射击，瞄准镜的性能也不太好。 不过它是半自动的，近距离应对也比较容易。 是适合巷战的枪。子弹威力大，受横风影响小。凑合吧。” “嗯~你觉得行就行吧。就要这个了。” 李龙不经意间抬头，发现鲁斯的眼神有些异样。 虽然他面无表情，很难读懂他的心思，但都说眼睛会说话。 趁周围人目光转移的瞬间，把藏在袖子里的子弹塞进了胸前口袋。 玛利亚疑惑地抬头看他。 部下拿来了子弹。这时，鲁斯终于开口说话了。 “一百发啊，还挺多的。” “只是以防万一。” “嗯，也是。希望有机会用得上。” 大概是已经失去兴趣了吧，就像考试结束了一样。 鲁斯快步离开了房间。 4-8 暴乱开端 两周后，志愿活动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 27号地北街区被一大群人挤得水泄不通。 其中一半26号地的居民，另一半则是普通民众，包括媒体相关人员，以及民间慈善团体。 “……不好意思。今天人手不够，让他们溜进来了。又不能开枪。”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被报道了。” 罗丝小姐苦笑着，侧脸透露出浓浓的疲惫。 即便如此，她仍勉强挤出笑容，让人看着心疼。 为了不被外人打扰，志愿活动第一天和第二天，他们一大早就结束活动，骗过了媒体。但最后一天，却没办法这样做了。 今天必须把物资发放给剩下符合志愿条件的人。 或许是察觉到了大家的担忧，罗丝小姐特意用明快的声音说道： “慈善团体也帮了不少忙。大家也都很努力。这样的话，今天应该能顺利结束。” “是啊。” 与罗丝小姐看似开心的声音相反，李龙对慈善团体并没有抱太大期望。 居民像勤劳的蚂蚁一样忙碌地穿梭着，而慈善团体的成员们却在忙着宣传自己。 他们拍摄特区的街景，录制人们的画面，还精心设置写有自己主义主张的标语牌。 媒体用挑剔的眼神注视着这边，特区警察无聊地打着哈欠。 这到底是为谁举办的支援活动呢？ 玛利亚走了过来。她今天身着女士西装。 “地面小组已准备完毕。李，老样子，就靠你了。” “好。” 李龙重新背起装有***的吉他盒。 李龙回头看了看罗丝小姐。 “我再说一次，千万要——” “好的。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对吧？” 罗丝小姐温柔地打断他的话，眼中带着笑容，李龙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开始吧。” “好。” 转身，迅速融入人群中。 ###＊＊＊ 不速之客的到访总是很突然。 “喂，李！来了一群很棘手的家伙！” 脸色苍白的布鲁诺冲进房间，他是这栋楼顶层的住户， 也是26号地的居民。听到他的话，李龙停下了搭建狙击阵地的工作。 “你在干什么？” “制作狙击台啊。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 布鲁诺呆呆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山”， 在房间最大的窗户前，立着一个大书架。书架的搁板间隔一米， 背面挂着窗帘，在书架朝向房间的一侧，摞着两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置床垫。 “这么高，这样会撞到天花板啊。” “我是趴着射击。而且趴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敌人开枪也不容易打中。 ······，具体怎么个棘手法？” “就是，嗯，那些人绝对是杀过人的。肯定不是阿里比的手下。” “是罗巴奇家族的人吧。” 布鲁诺脸色煞白，用力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不想离开枪。 “喂，你们不能去应付一下吗？” 回头看向同组的27号地居民，他们的表情都很凝重。 “我们也很想啊，但是……那些家伙根本不听我们的。” “不行啊，他们点名要见你。” “——帮我看着枪，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碰。” “好的。” “明白！” 门外面，有八名看似东欧人的男子严阵以待。 他们强壮且毫无破绽。 他们的主武器是特种部队喜爱使用的消音自动步枪，每把都能看出经过了定制改装。 防弹背心是gost标准的5级，从副武器到手枪，再到绑在小腿上的战斗匕首。 没错，这些都是专门执行猎杀任务的士兵。 其中一名士兵把手机伸到李龙面前。 李龙接过手机，走上楼梯。 两名士兵客气地跟在他身后。 “我是。” “找一个视野开阔且有遮蔽物的高处，还要稍微深入敌区，又不会暴露在敌人射线下的位置。 完全是教科书式的选址啊。找这个地方都没花十分钟。” 通过电话，鲁斯似乎愉快地在喉咙深处发出了笑声， 李龙皱起了眉头。 “什么事？” “警告。” “警告？” “阿里比和汽车公司联手了。” “这·····。汽车公司怎么会和阿里比这种小混混合作。” “信不信由你。汽车公司可没你想的那么聪明。 为了自保和金钱，他们会掩盖丑恶的事实，固执地维持现状。所以才会破产。” “没错。他们确实很好利用。” 李龙的讽刺并未让鲁斯在意，他畅快地笑了起来。 “那位小姐的脱离宣言，让汽车公司丧失了依靠。” “想趁早解决这个麻烦，是吧。” “就是这么回事。你最好努力别让他们抢走那位小姐。 反正你和那小丫头都不会交出去的。。” “……” “算了。我已经把名单交给部下了。算是初期限定服务。好好利用吧。” “名单？” “对，30人，排除掉名单上的人，或许能避免最坏的情况。 好好收下吧。再见了，一小时后见。” 紧接着，一名靠近的士兵把文件塞给他，另一名则抢走了手机。 看着两名士兵办完事后离开，李龙摇了摇头，低头看向手中的文件。 人多味道就大啊。 玛利亚皱着眉头，闻着混杂在一起的人群的气味。 讨厌的战场。 气味混杂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谁在哪里。 视力不太好的玛利亚，依赖嗅觉和听觉。即使在夜间或视野不好的地方，对杀意等气息也很敏感。 但是，人太多的话，感觉就会变得迟钝。 玛利亚正皱着眉头，却清楚地察觉到身后有小跑着靠近的脚步声。 来人是伊尔，现在是罗丝小姐的临时助手。 “那个，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劝劝罗丝小姐休息一下？ 她从刚才就有点摇摇晃晃的。我劝她，她也不听。” 玛利亚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苦笑。 “别担心。她虽然文雅，但很固执。我去跟她说。” “那就拜托你了。” 伊尔说完，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 看着罗丝小姐微微颤抖的背影，玛利亚把手搭了上去。 “差不多该休息一下了吧，罗丝小姐。还有，得擦擦脸哦。” “……嗯。是啊。” “我来带路。罗丝小姐，我们走吧。” 听到带着泪水的回应，临时助手伊尔跑了过来。 他趁机用身体挡住围上来的记者的镜头，像保镖一样，把罗丝小姐往里面引。 他还不着痕迹地拿起罗丝小姐的肩包，真是个细心的年轻人。 “去那边坐会儿休息一下吧。你从刚才就有点摇摇晃晃的，不是吗？” “可是，我还想再……” “好了，休息吧。罗丝小姐，你工作过度了。” 虽然语气有些强硬，推着罗丝小姐的背，但年轻人的脸上满是担忧。 连一向坚强的罗丝小姐也拗不过他。 “玛利亚！马上中止志愿活动！” 听到一向冷静沉着的搭档如此慌张，玛利亚皱起了眉头。 “尼克，发生什么事了？” “紧急情况！让居民避难……不，马上封锁国境！会被卷入危险的！” 她刚想问清楚怎么回事，就在这时。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罗丝小姐的脚被井盖的缝隙绊了一下， 差点摔倒，好在伊尔及时扶住了她。 就在这一瞬间。 “噗嗤” 像是水气球破裂的声音。玛利亚的脸颊上溅到了飞沫。 她转头看去，只见伊尔捂着喉咙，从膝盖处瘫倒在地。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身体。 是狙击。没有听到枪声。 玛利亚比尖叫还快一步，抓住罗丝小姐，把她拖到了卡车后面。 罗丝小姐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人群都呆呆地站在原地。 米哈伊尔倒在了自己流的血泊中。 直到这时，人们才终于发出了悲呼和尖叫。 “伊尔……！” “别出去！” 玛利亚用力把试图冲过去的罗丝小姐按倒在地，紧接着，一个粗哑的声音盖过了悲呼声。 只见在人群的另一边，一群由皮卡车改装的战斗车辆正快速驶来。 其中一辆车的货厢上，站着一个人。 “向26号地的居民宣告！抓住罗丝，抓住她的人，赏1000万！重复，抓住罗丝赏1000万！” 阿里比的粗哑声音刚落，五六辆简易战斗车辆， 以要把民众碾碎的气势冲了进来，同时疯狂地扫射着子弹。 悲呼声瞬间变成了惨叫，四处飞溅着如浪花般的鲜血和碎肉。 成千上万的人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只顾着拼命乱跑。 紧接着，26、27号地的居民开始反击开枪的暴徒。 媒体一边逃跑，一边还挣扎着想要拍摄。 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乱，毫无秩序地四处乱动。 在这混乱的战场上，玛利亚对着无线电大喊： “地面部队各成员，以小队为单位集结，保持队形！绝对不要分散！” 但为时已晚。 陷入恐慌的人群，把27号地的居民和玛利亚都淹没了。 4-9 寻找狙击手 李龙许久未曾如此焦急。 ”能听到我说话吗！？” 李龙心急如焚地趴在狙击台上，眼球快速转动，透过瞄准镜死死盯着楼下的场景。 所幸，还没等他捕捉到目标身影，搭档就回应了。 “能听到。我在卡车后面。” 扫视一圈，看到卡车后轮后面蹲着两个身影，不禁松了口气。 至少玛利亚和罗丝小姐暂时平安无事。 “伊尔他——” 李龙话到嘴边又咽下。 在枪林弹雨和四处奔逃的人群中，几名勇敢的27号地居民正拼了命地把倒下的伊尔拖到隐蔽处。 地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怎么看，这出血量都凶多吉少。 “……他被狙击了。能确定位置吗？” “没办法。可疑目标太多了。” 子弹射来的方向大概在两点钟方位，但完全看不到狙击手的身影。 想必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从室内开枪。这种情况，只能等对方再次开枪，才能确定位置。 听到他这么说，烦躁地猛地吸了口气。 “那在收拾这群混蛋之前，先说说中止志愿活动的原因吧。” “这是个陷阱。” “陷阱？” “对。这是罗巴奇设下的陷阱。” 紧紧攥着手中的文件，几乎要把它撕碎。 “刚刚罗巴奇的人来找我了。说阿里比和汽车公司联手了。但实际上——” “……那群该死的企业，是被罗巴奇家族算计了吧？” “很有可能。” 他瞥了一眼，只见视线边缘处，捂着后脑勺的布鲁诺正挣扎着坐起身来。 确认这点后，继续解释。 “他们的计划大概是这样。涉世未深的大小姐，计划在特区开展志愿活动。 结果被卷入突发的暴动，丢了性命。 汽车公司雇佣私人武装，杀掉了穷凶极恶的罪犯阿里比， 为她报仇——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而且罗巴奇那帮人，还给我送来了资料。 详细到目标人物的脸部照片，甚至今天穿的衣服都写得清清楚楚。 对象是阿里比一伙和汽车公司的高层。” “……他们这是想让我们帮忙封口吧。” “准确说是让我们帮忙。” 李龙的话被搭档愤怒的吼声打断。 而他们的目标本是罗丝小姐。 要么是狙击手枪法欠佳，要么是伊尔突然出现在射线上。 不管怎样，罗丝小姐还活着。对方肯定还会再次出手。 “那，我们怎么办？” “去他的吧。” “真巧。我也这么想。……我去迎击罗巴奇的狙击手。” “好。好好教训那帮混蛋。” “明白。” 李龙扣动扳机。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绒毛。 目标不言而喻。瞄准、弹道计算早已完成，一切锁定。 子弹射出。 冲在最前面、正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简易战斗车辆，其挡风玻璃瞬间被染成血红。 或许是副驾驶的人接替了驾驶，车门打开，被射杀的司机被踹出车外。 但李龙并未转移瞄准方向。 下一个，来吧。 再次开枪。 接替的司机也没能坚持几秒，便一命呜呼。 直到这时，所有车辆终于停下，阿里比的进攻暂时受阻。 “呲——啾——” 子弹击中窗框的混凝土，溅起碎屑。这是狙击手射来的子弹。 李龙决定采用老式的模拟测距法。 在子弹击中的同时，从1数到5，用时1秒。 ——1、2、3、4、5……。 “砰……” 他听到了。那是枪声。 ——不妙啊。 距离相当远。恐怕超过900米了吧。 目前使用的德拉古诺夫***有效射程是800米。 用这把还不熟悉的枪，能击中目标吗？ 不。必须击中。 一击必杀。这才是狙击手的原则。 非百分百命中，就是零分，也就意味着死亡。 他轻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仅凭刚才的声音和弹道，集中精力寻找目标。 屋顶、室外逃生梯、水箱阴影、阳台、室内……。 ——是那个吗？ 前方方位52，公共住宅15层附近，墙壁上有两三个橄榄球大小的洞。 那是射击孔。 为确保视野和射界而开凿的，狙击手专用的潜望镜孔。 再仔细看去，窗帘下方的缝隙中，有个黑色筒状物体探了出来。 没错，就是那里。 李龙再次扣动扳机。 没打中。只见旁边有射击孔的房间窗户玻璃破碎飞溅。 紧接着。 “砰——啾——” “啊！” 布鲁诺抱着头，身体蜷缩起来。 作为盾牌放在窗前的书架上又多了个洞。 这是敌人的回击。 ——可惜，偏高了。 重新确认敌人位置的李龙，再次将瞄准镜对准敌人的潜伏地点。 他综合考虑风速、偏流现象、空气阻力，以及侧风的影响，仔细测量并计算弹道。 “砰——啾——” 又一颗子弹射了回来。这次书架上的洞比刚才更高了些。 敌人在试探这边的位置。再拖延下去，形势对自己愈发不利。 没办法了。 松开扳机，伸手将保险装置切换到“半自动”。 “咚咚咚咚——！！” 仿佛锁骨下方被木槌狠狠击中，一股冲击力传遍上半身。 他凭借臂力和上半身压制住因后坐力剧烈跳动的枪身，用7.62x54㎜r子弹进行连射。 敌人狙击手藏身的窗户玻璃四散飞溅，窗帘上被烧穿一个个焦黑的孔洞。 打光所有子弹，看都不看手边，迅速换上弹仓，对着破碎窗户后蠕动的黑影继续射击。 当第二个弹仓的子弹也打完时，敌人终于没了动静。 好。 松了口气，但事情还没结束。他得去支援玛利亚他们地面小组。 李龙眼睛没有离开瞄准镜，单手伸进背包。——他瞬间僵住了。 没有弹仓了。 他慌乱地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只找到一个弹仓。 原本应该还有80发的子弹，竟然凭空消失了。 “布鲁诺！子弹呢！？” “我，我不知道啊。突然就被人敲了脑袋，醒来就……” 布鲁诺吓得拼命摇头，李龙瞪大了眼睛，立刻对着无线电怒吼。 “玛利亚！让谁给我送点弹药过来！我没子弹了！” “哈！？怎么回事！？” 就连一向沉稳的玛利亚，声音中也带上了焦急。 李龙死死握住仅有的一个弹仓，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是罗巴奇家族干的好事。这帮混蛋，把子弹都拿走了……！” 满心愤懑地咒骂着，视线扫到鲁斯特意送来的那份资料。 他顿时明白了。 那家伙资料里列出的人物有30个。 而剩下的子弹数量，同样是30发。 “排除掉这些人，或许就能避免最坏的情况。好好收下吧。” 鲁斯那充满愉悦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就没有别的选择。 罗巴奇家族铁了心要让他们闭嘴。 开什么玩笑……！ 4-10 还剩10发子弹 李龙额头上冒出冷汗，但大脑仍在飞速运转。 还剩10发子弹。 地面部队甚至无法会合，而由阿里比率领的暴徒，仍有近50人。 而且从鲁斯的话推测，不出1小时，罗巴奇家族的人就会赶来。 他们的目的是镇压暴动。 趁乱杀害罗丝小姐和阿里比一伙，再杀掉汽车公司的高层，消灭目击者， 从雇主汽车公司总部拿到报酬的同时，掌握他们的把柄。 这样一来，罗巴奇家族简直是稳赚不赔。 似乎率先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玛利亚，通过无线电发出了尖锐的指示。 “全体人员，准备撤离！一旦会合，立刻向27号地撤退！” “请等一下……！” 旁边似乎是罗丝小姐悲痛的声音插了进来，但玛利亚的回答却很冷酷。 “分不清了。再这样下去，27号地的人也会有危险。” 李龙将目光投向楼下，看到罗丝小姐紧紧抱着已经断气的伊尔。 想想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快想。快想。想——突然，他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主意。 “玛利亚。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需要罗丝小姐也一起配合。” 楼下的两位女士对视一眼。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们参与。说说大致计划吧。” xxxxxx 阿里比率领的暴徒们零星的枪声，如同夏日骤雨初起，逐渐化作汹涌怒涛之势。 而且，他们还把陷入混战的居民当作肉盾，向这边射击。 既然敌人开枪，这边也不得不应战，玛利亚率领的27号地居民也开始还击。 一场以26号地居民为夹心的枪战就此爆发。 两岸射来如钢铁暴雨般的子弹，伴随着鲜血飞溅和声声惨叫。 倒下的人被人海淹没、踩踏、直至被碾碎。 战局完全陷入了胶着状态。 ——李龙没法开枪，真是头疼。 玛利亚一边用枪托末端将扑上来的暴徒打昏，一边发出指令。 27号地居民也很给力。他们把附近的车辆推到一起作为屏障， 然后随手用各种东西填充缝隙，熟练地筑起了路障。 被引导过来的人们脸色苍白，挤作一团。 大小姐抱着伊尔的遗体，跪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她那茫然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景象，目光无法移开。 27号地居民正用家电和家具填补路障的缝隙。 大件物品就用脚踹或用枪托砸坏，塞进缝隙后再层层堆积。 有伤员被抬了进来。一条虽简约却高雅的丝绸婚纱被扯碎，当作绷带缠在伤口上。 这一切，原本都是罗丝小姐为26号地居民准备的物品。 而现在，它们被破坏、撕裂、践踏、丢弃。 被他们亲手毁掉。 并且，罗丝小姐想要拯救的26号地居民，对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场景实在是太过无情、残酷。 罗丝小姐看到凯塔，终于情绪崩溃。 泪水从她双眼涌出，浸湿了脸颊，冲去了沾在脸上伊尔的血迹。 凯塔想拉开她抱着遗体的手，她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反而把遗体抱得更紧。 玛利亚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消失。 ——还没好吗， ####＊＊＊ “屋顶部队，准备射击！修正参数随后发送！” 向屋顶部队下达完指示，李龙刻意做了个深呼吸。 这就是前几天凯塔教他的方法。 做法极其简单。 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呼气，再吸气。然后睁开眼睑，看向对方。 仅此而已。 睁开双眼，用整个眼球环顾四周。 呼吸变得缓慢、沉稳。 原本嘈杂喧闹的声音渐渐消失， 下方混乱涌动的人群。 虽说难以分辨，但26号地居民其实分成了两拨。 他拼命克制眼球转动的冲动， 把这些点用线连起来的话—— ——找到了……！ 伸手捂住领口的无线麦克风。 “射击指示，火力任务，效力射击。修正，向南8米，向西13米。 目标，北街区b3。预计12秒后弹着。准备射击！” 停顿数秒后，传来了振奋的回应。 听着这乱中有序的通讯，尼古拉斯嘴角微微放松，然后说道： “开火！” 如击鼓般的震动声。60毫米***高高飞起，到达顶点后开始下落。 爆炸。 刺鼻的白色烟雾喷出，人们惊慌逃窜。 对还能行动的人来说是这样。 人海中出现了一道裂口。 “装填下一发！准备射击！” 李龙立刻着手扩大这道裂口。 下一发炮弹射出，这次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无人区域——生者逃离，只留下死者的分界线上。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人海一分为二。 “就是现在，玛利亚！” “好，冲！” 4辆厢式货车冲进了裂口。这是一直在待命的地面部队第三、七、九、十小队。 冲进裂口的厢式货车在分界线中间位置急刹车，士兵们直接跳下车。 4个小队之后，手持陶瓷防弹盾的黑衣特警部队也下了车。 想必是面对紧急事态，决定共同作战。 他们以厢式货车为掩护，用防弹盾填补车辆之间的缝隙，架起小型枪支。 这就是新的临时分界线，最前线的路障。 “各小队开火！目标，后方的暴徒！” 枪战再次爆发。 十几个人倒下后，他们才终于回过神来，敌人也不甘示弱，以简易战斗车辆为屏障开始反击。 李龙开始寻找指挥官。 一旦面对意外情况，底层成员必然会向上面的人寻求指示。 顺着这个视线找过去——找到了。 一枪、两枪、三枪。 第六发子弹打偏了。 正要重新瞄准，却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呼吸变浅，脉搏加快。 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强制切断视觉，让精神和肉体重新启动，找回沉着冷静。 他重新振作。第七发子弹没有落空。 还剩三发。 “准备完毕。掩护就拜托了。” “明白。” 目光移过去，只见玛利亚和凯塔搀扶着罗丝小姐站在那里，罗丝小姐嘴上还捂着布。 ——拜托了。一定要坚持住。 4-11 第十一颗子弹 “准备好了吧，罗丝小姐。” “——是的。” 她那双充血通红的眼睛，她仍凝视着前方，挺直脊背。 这份坚毅实在令人钦佩。紧咬的牙关发出的咯咯声，透着几分哀伤。 “只要是我能做的，什么都行。” “我明白了。——凯塔。” “我知道。” 凯塔轻轻吐出一口气，像即将上场比赛的选手一样，威风凛凛地站着。 看到这一幕，玛利亚把手持麦克风递给罗丝小姐。 “拜托了。” “好的。” 沾满鲜血的纤细手指握住麦克风，放下捂住嘴的布，拿起麦克风。 罗丝小姐深吸一口气，眼中燃起如劫火般的光芒，睁大眼睛。 “停止射击！罗丝在这里！停止射击！” 瞬间，友军立刻停止了攻击，但暴徒们过了30多秒才停下。 不知敌阵中发生了什么骚乱，在大批暴徒的护卫下，两个人物出现了。 大小姐一看到他们，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响。 在大步向前的统治者阿里比旁边，站着一位身着灰色西装的女性。 是罗丝小姐的秘书，苏珊娜。 她身后站着一群明显气质不同的西装男。 罗丝小姐差点站立不稳，玛利亚连忙扶住她的背。 “做得好，罗丝小姐。接下来交给我们。” 玛利亚迅速用右手夺过麦克风，同时打出指令手势。 心有灵犀。坚守在最前线的友军瞬间理解并行动起来。 特警部队带着众人向后退去，只留下玛利亚三人。 空旷的道路上，风呼啸而过，吹乱了头发。 玛利亚那过于灵敏的鼻子，还闻到了不想闻的气味。 被火烤过的柏油味、满是脚印的衣服味、还带着热气的弹壳味、硝烟味、***的残留气味。 还有，令人作呕的血肉和内脏的气味、烧焦人体的气味。 玛利亚闻到随风飘来的微弱刺鼻气味，她眼神一凛。 “把大小姐交给你们！作为交换，你们全军撤退！” “明白了！我们同意！” 与这堂堂正正的回答相反，暴徒们换了弹仓，把枪口对准了这边。 显然是打算一拿到罗丝小姐就开枪。 如此明目张胆，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让人佩服。 玛利亚向凯塔示意，把罗丝小姐叫到身边。 前方有异样的目光刺痛皮肤。回头一看，是那个秘书。 玛利亚冷酷、凶狠地笑了笑，向后做了个手势。 ####＊＊＊ 李龙正忙于脑海中的运算处理，敏锐地察觉到玛利亚向后发来的指令手势。 先是紧紧握拳，然后突然松开。接着竖起两根手指。 李龙做好准备。 火种已经准备好。 现在只等演员们各就各位。 罗丝小姐在凯塔的搀扶下慢慢走来。 从旁边看，罗丝小姐脚步不稳，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移开正视前方的目光。 与罗丝小姐相应，阿里比和秘书也向前走来。至此，所有演员都登上了舞台。 开幕时间到了。 李龙缓缓吸气。 呼气，把肺部的空气呼出一半后屏住呼吸，就这样持续6秒。 血流变缓，脉搏平静。刹那间—— 开枪了。 目标是玛利亚左手边、32米位置的摄像机。 不知是慈善团体还是媒体落下的，旁边破碎的***引发了火势，摄像机正在燃烧。 射落的子弹，擦着摄像机下方击中地面。 被子弹击中底部的摄像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溅起火星，飞向空中。 小小的火球继续燃烧着，落入了水洼中。 落入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水洼里。 那是敌人简易战斗车辆泄漏出的燃料。 玛利亚敏锐地察觉到，在刚才的枪战中，燃料箱被打出了洞。 李龙没有松开扳机，闭上眼睛，用右臂和左手捂住耳朵，嘴巴半张。 眼帘被映得通红。 窗户玻璃四散飞溅，爆炸的气浪席卷室内。 不过，在天花板附近埋伏的李龙没有被碎片击中。 只是感觉到了气浪扑面而来。 只见变成火球的卡车在三楼附近翻滚着， 然后就朝着暴徒们的头顶砸去。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车体着地。 有几个敌人被殃及，但不巧的是，阿里比和秘书安然无恙。 然而，阿里比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发抖，转身向右逃跑。 李龙扣动扳机。毫不犹豫，精准无比。 枪声响起。 金色的弹壳在空中翻转着落地，而在此之前，阿里比的头盖骨已经被打掉了一半。 秘书被溅了一脸黏稠，发出惨叫。 紧接着。 站在大小姐身前的凯塔被炸飞。 只见他手中的防弹盾上出现了一个大坑。 ——还活着啊。 李龙立刻转移枪口，瞄准远处罗巴奇家族的狙击手。 他知道对方的位置。 一旦潜伏地点遭到攻击，狙击手必定会转移位置。 那么敌人会选择的位置，就是现在所在楼层往下两三层。 而且，楼下适合狙击的地点只有一个。 那就是室外逃生梯。 “嗖——啾——！” 左脸颊一侧溅起一片血红。是擦身而过的子弹产生的冲击波撕裂了皮肤。 但他却没有痛感。感知疼痛的阶段早就过去了。 透过十字准线，可以看到敌方狙击手。 开枪。 枪身猛地向上跳动，仅仅几秒钟，敌人的身影便从视野中消失。 然而，李龙清楚敌方狙击手的下场。 所以，当他将视线移回时，看到对面的观测员一脚踢开狙击手的尸体，抢走***的场景。 观测员的脸扭曲着，那是笑容。充满愉悦与嗜虐的疯狂笑容。 “你没子弹了。结束了——” ——你是这么想的吗？ 李龙一把抓住胸前口袋里的东西，立刻向右侧翻滚。 敌人的子弹擦过左耳，通过鼓膜震动着半规管和大脑。 强忍着强烈的恶心感，将子弹装填进去。 思考失败时的应对方法，早已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 他胸前的口袋里，各有一发7.62毫米北约弹和.338拉普阿马格南弹。 而这次，还多了在罗巴奇领事馆搞到的一发子弹。 那就是最后一颗子弹。 他用单脚稳住几乎要滚落的身体，将双肘向身体收拢，固定住枪身。 敌人大概没感觉到击中目标，又开枪了。 一边扫射着李龙刚才所在的位置。 这份执拗，彻底激怒了他。 调整呼吸，消除枪口的晃动，射出了千真万确的最后一颗子弹。 7.62x54毫米r弹受到环境各种因素的影响，偏离了原本的飞行轨迹， 却毫厘不差地径直飞向敌人。 命中。 透过瞄准镜看到飞溅的血沫。 威胁已经解除。 终章的落幕，将由女主角的精彩表演来完成。 “玛利亚！” 年轻而美丽的统治者威风凛凛地站在厢式货车上。 身后是火焰飞舞、黑烟弥漫的战场，她的身姿宛如电影中的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仰望着这位统治者。 玛利亚手持麦克风，高声喊道： “从现在开始进行清剿！30秒内解除武装！ 否则就让你们尝尝120毫米迫击炮的狂轰滥炸！ 重复一遍，立即解除武装！” 当然，这是虚张声势。 然而，敌人的反应却超乎想象地激烈。 数十秒的沉默后，一名暴徒发出尖叫，向汽车公司的西装男们开枪。 一场激烈的自相残杀就此爆发。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唯有两名中间人还保持着冷静。 这场景实在不忍直视。 李龙再次提出建议。 “玛利亚，发射***吧。” “别管了。浪费子弹。” “……再过15分钟罗巴奇家族的人就来了。在那之前把局面解决掉。” “·····啧。知道了。” ***的区域压制在数十秒内完成。 敌人完全安静下来，少数还有力气的幸存者扔掉枪支，举手跪地。 大多数人在***的作用下挣扎翻滚，根本无暇他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罗丝小姐没有看到这凄惨得让人不忍直视的场景。 耗尽体力的她终于昏了过去，由凯塔和友军照料着。 “全体撤退。只带上26号地居民返回领地。反抗者就留在原地。” 就这样，这场始于志愿活动的激烈战斗落下了帷幕。 没有任何人敢违抗依旧士气高昂的27号地居民，所有人都默默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