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基建,但乙女游戏》 1 第 1 章 阳光穿透金銮殿高耸的琉璃窗,洒在殿内厚重的红毯上。 金光流转,威严肃穆。 玩家站在大殿正前,目光越过黑压压的朝臣,望向殿外的旗帜。头顶的冕旒随轻微的动作晃动,细碎的珠玉撞击声在空旷的大殿内清晰可闻。 脑海中,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 【感谢您参与《与契》内测活动。本项目为沉浸式乙女恋爱游戏,内测过程无法退出、存档或读档。通关形式无限制,以任何方式完成全部内容,都将被视为有效通关。 游戏通关即可获得高额奖金,同时您将受邀成为公司项目顾问,参与游戏正式版的策划与研发。 感谢您的耐心阅读。 作为穆朝太女,您即刻将承继天命,御极称尊,成就本朝二世之帝业。您希望其他人如何称呼您?】 【随机生成。】玩家随口道。她低头打量着身上的龙袍,金线刺绣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每一处细节都精致入微,几乎感觉不到多少虚拟和违和感。 不愧是国家扶持开发的大项目。不仅技术力拉满,内测邀请范围也比其他游戏大的多,就连她所在的城规院,都被分配了两个份额。 【生成完毕。当前角色名称:楚映昭。 凤冠天阙,昭日龙庭。在接下来的故事中,五位风华俊杰将环绕您左右。他们或为您奉上赤诚之心,或伴您共度风雨人生。每一次选择,都将点燃命运的火花,谱写属于你们的倾世情缘与传奇篇章。 初始任务:完成登基仪式。】 任务弹窗逐渐消散,接着,游戏内的时间开始缓缓流动。 宛如一滴墨融入山水,金銮大殿特有的庄严与肃穆笼罩住了玩家——或者说,太女楚映昭。 她微微蹙眉,第一次接入全息游戏,身体深处泛起的虚弱感让她稍感不适,但好在,开头的过场cg并不需要她亲自演绎。 在系统的控制下,太女缓缓抬手,接过礼官呈上的金册和玉玺。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厚重的气息。 礼官高声诵读祝辞,绵延不绝的赞美与颂扬在大殿内回荡。冗长的仪式结束后,身着明黄帝袍的太女终于捧起登基诏书,拾阶而上。 阶梯高而陡,冕旒在她的眉宇间微微摇曳,遮挡住眼底偶尔流露出的倦意。 当她终于坐定,殿内顿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万岁高呼。 百官俯首,如云浪叠起,整齐划一的动作与殿外悠扬的钟鼓声交织。旗帜迎风烈烈作响,鲜红的缎面在寒风中翻涌,似一团燃烧的火焰,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向这位新皇臣服。 好大的场面。这游戏美术和配乐设计都有点东西啊。 新一任帝王思绪神游,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百官,直至一抹与众不同的身影进入视线。 此人看上去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袭整洁的官服,随着众人一同伏地叩拜。与周围官员不同的是,他的肩膀线条流畅,腰背修长,整个人像是一根弯下的青竹,柔韧而不折。 即使跪拜着,他的背依然挺得笔直,身姿虽低,却并不显卑微。 楚映昭微微挑眉,冕旒在脸侧轻轻晃动,遮不住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兴趣。 能看得出来,已经把美颜和氛围感滤镜拉满了。接下来会是什么?慢镜头、拉近画面,然后起bgm? 虽然十分刻意,但倒也无妨,肯为朕花心思就好。 女帝的视线追随着他,直到礼官一声高呼:“众卿起身!” 众人依次起身,恢复肃立。他也站起,随着人群低眉敛目,但这一抬头之间,恰好与楚映昭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愣了一瞬,很快垂下眼,接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抬起头来,稍稍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淡然而温顺的笑容。 紧接着,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恭喜您完成初始任务:登基仪式。 ·奖励解锁:国家数值面板。国库现状、军力分布、民生指数现已可供查询。 ·您可通过面板召见重要角色,赠送礼物以增进关系,或解锁成就和支线任务,推动关系发展。 ·特别提示:部分功能需通过特定条件解锁,请陛下自行探索。】 楚映昭并没把这小插曲放在心上,只是漫不经心的跟随系统引导,点开数值面板。 诶呀,可以召见特殊角色呀。 那女帝陛下可要—— 下一秒,屏幕上瞬间跳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感叹号,几乎每一条条例后面都跟着枚向下的箭头。 【财政赤字:5,640万两,赤字率220%】 【受灾流民:432万人,占总人口11.4%】 【守军兵力:7.2万人,物资不足。】 【政局不稳:政务支持率:42%,官员忠诚度:23%。】 ——那女帝陛下可要倒吸一口凉气了! 似乎犹嫌不足,系统面板闪了闪,居然开始播放动态画面: 北地旷野,流民散落如残叶。他们衣衫褴褛,双目空洞,风声卷来远方的哀啼,吹过每张凹陷的蜡黄色面庞。 边塞城池,烽火台狼烟滚滚。守军倚靠在矮墙下,头顶残旗低垂。夕阳似血,战马悲嘶,漫天风沙中,这道嶙峋的身影,也渐渐被隐去了。 中原腹地,空旷破败的城池外,尽是崩塌的河堤,只有零星杂草萎靡的缀在淤泥中。死寂的空气被未知的钟鸣声打破,像为这片土地奏响最后的挽歌。 最终,一切平息凝结为黑暗。 一串冰冷的数字逐渐浮现,金銮殿的肃穆、身旁礼官的赞颂,与刚刚放映的景象交织重叠,像一出浩大的滑稽戏码。 【特殊邂逅倒计时:27天23小时10分】 数字背后,是一片模糊却足够震撼的,广袤无垠的草原。成群的骏马奔腾而过,铁蹄扬起滚滚黄尘。战鼓低沉如雷,刀光寒芒一闪而逝。镜头一转,一双深邃如狼的亮金色瞳孔骤然闯入视野。 在这倒计时下方,摆放着一行流光溢彩的金色小字: 【即将与隐藏角色“草原王子”阿日苏心动邂逅,敬请期待~】 楚映昭的指尖轻轻扣住御座的扶手,冰冷的玉石质感带来的触感,勉强让她压住了情绪。 这是给她干哪来了? 这还是乙女恋爱游戏吗?! 女帝模拟器,但开局爆改流亡政府求生指南? 男主哥马上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楚映昭飞速滑动界面,试图找到稍微正常一点的数据。 完全失败。 放眼望去,每条报告看上去都已有取死之道。她刚顺利继承不到五分钟的这个国家,可以说是烂的争奇斗艳、百家争鸣。 根据目前系统给出的数据,保守估计,三个月内国库应该能完全亏空,半年内民生大概率彻底崩溃。 ……好癫的剧情走向! 怪不得,在游戏预告pv里,其中一位男主的宣传噱头是草原雄主。她先前还在纳闷,中原女帝和草原大汗该怎么摩擦出除战火之外的任何火花——原来是以被俘虏的方式吗! 写作邂逅倒计时,读作亡国倒计时是吧……落魄女帝带球跑:霸道可汗狠狠追? 她瞳孔地震了数秒,才终于发现,在刚刚的任务栏下方,又刷新出了一条新的弹窗内容。 楚映昭暗吸一口气,点开了这条任务提示: 【新手引导任务:郎骑竹马 ·任务目标:请于朝会结束后,召见【齐望竹】,通过互动,提升关系值; ·任务奖励:齐望专属支线剧情激活;解锁经济模块数据统计功能。】 楚映昭眉头一皱:“我……咳,朕亲自攻略他?不太对吧,这完全倒反天罡啊。” 女帝随手点开【经济模块】的灰色图标,页面上跳出的内容颇为熟悉,让她稍稍产生了点兴趣: 【经济模块支线:解锁后可提供国家财政现状、税收管理及地区经济模型分析。】 “听起来倒像那么回事,专业对口了。不过,为什么一定要通过和男主互动才能解锁?”她微微抬眸,有些不耐的撇了撇嘴,“不会又是那种美术能骑在策划头上来上班的游戏吧……” 系统显然听不懂她的吐槽,只平和地重复了一遍: 【任务目标:请于朝会结束后,召见【齐望竹】,通过互动,提升好感度。】 她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开始发表玩家暴论:“行吧,看看咱们这位男主哥有什么能耐,还要劳费朕亲自见面。” 于是,她随手点开【召见】按钮,界面飞快弹出新的对话框。 “确认召见齐望竹?” 女帝点下确认。 下一瞬间,她眼前的场景忽然一滞。像是泡沫骤然在空气中破裂,周围的光影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晕开、拉扯,所有的声音也随之扭曲、远去。 “正在切换场景,请玩家稍候。” 温和的系统音在耳畔响起。 楚映昭张了张嘴,却发现原本该是喉咙的位置仿佛空空如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一片模糊,她的身体如同坠入无尽的虚空。 紧接着,身上厚重的龙袍不见了,换成了一身简洁却威严的常服。原本的大殿也消失不见,她此刻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御书房的主座上,面前整齐摆放着茶具和折子。 她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心中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空白。 与此同时,侍从通传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陛下,齐大人已候在正殿外。” 楚映昭晃了晃脑袋,压下心头一闪而过的异样,礼貌地坐直了些:“让他进来。” 门口微微一响,一道身影从容步入御书房。 来人身着暗青色官服,袖口隐隐绣着暗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光。他的神态温和沉稳,腰背笔直,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清越气质。 正是刚刚在朝堂上与她对视的滤镜哥。 站定后,他微微拱手,语气平稳:“微臣齐望竹,参见陛下。” 楚映昭没说话,目光上下扫了他一圈。进入游戏前刷到过的简介,让她对这人有模糊的印象:好像是太女伴读? “齐望竹……”她拖长了语调,靠在椅背上,单手敲着扶手,“你在我身边,做伴读几年了?” 齐望竹微微低头,语气谦逊:“微臣自幼随陛下伴读,自九岁入宫,十二载寒暑未尝离左右。陛下志趣广远,性情果决,微臣才疏学浅,未能与陛下并肩,只得亦步亦趋,竭力追随。” ——这是恋爱游戏该有的男女主对话吗?这是青梅竹马该有的氛围吗? “哦。”楚映昭点点头,继续打量他:“那你从小跟我一起读书,都读了些什么?” 齐望竹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依旧从容回答:“经史子集,诗书礼易,陛下皆有涉猎。微臣所学粗浅,不能及陛下十分之一。” 好,肉眼可见,这位竹马哥跟她是真不熟。 楚映昭已经对这场对话不再抱有任何期待,全当是近距离欣赏男模。 不熟哥看起来同样深感困惑,但毕竟尊卑有别,他也不好说些什么,于是只是垂手敬立在一旁,接受女帝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 整个御书房气氛陷入死寂。 但系统不会读气氛。它只会独自开朗: 【任务完成:郎骑竹马——齐望竹关系值+1,当前关系值:6 奖励解锁:经济模块(初级) 当前功能包含:国家财政现状统计、税收管理及地区经济模型分析。】 ……倒是不挑,能说上话就算互动成功。 不过,她还是挑了挑眉。这段极具专业性的提示语,反倒让她对这游戏有了些新的兴趣:扣1真送基建游戏啊? 毕竟,开局就送皇帝位置的全息游戏可不多。何况,这游戏建模审美都在线,目前为止的交互体验也还不错。 虽然恋爱部分目前的体验是一坨,但—— 或许,可以试试其他玩法?比如…… 想到这儿,她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随意地开口:“你怎么看现在的国家经济情况?” 齐望竹有些惊讶,但他马上低下头,掩饰住了这份情绪波动。 开口时,他的声音仍旧是沉稳有礼的:“回陛下,微臣才疏学浅,难以深究政务,只依稀记得,先帝曾言,国库调度尚存不足之处。灾后流民激增,地方赋税或许仍有规整余地。” “流民?”楚映昭眉梢微微挑起:“细说。” 齐望竹抬头,正对上她的目光,却没从中读出明确的情绪。这位帝女性格向来无法捉摸,他不敢妄自揣摩,只维持着一贯的谨慎,答道:“微臣能力有限,所知浅薄,只能简略概述一二,具体事务……尚需进一步调查。” 但在女帝看来,这些信息已经够了。 按照正常逻辑推理,既然这位竹马哥能解锁经济模块,那就说明,他的天赋或主要设定肯定和“经济”有关。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首先,在故事最开始,将玩家推上至高无上的王座; 接着,告知玩家,她继承的这座国家正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最后,推出一位职能恰当的角色,并强制要求玩家与之互动交流。 那么,现在,作为玩家,她会怎么做? 没逝的,只是一点枭啸的挫折而已。我们恋爱游戏的女主是这样的,男主哥儿几个有福喽,系统给你们带来了一位坚刚不可夺其志的主子……不是,女主。 ……也不对,朕确实是他们的主子。 算了,四舍五入一下吧!女主子! “哎呀。”她向后一倒,靠在御座上,声音轻快,语调上扬:“被拿捏了,我确实更喜欢这种类型的剧本。好啦,齐爱卿,别站着啦,坐下说话吧。” “毕竟,”她笑眯眯的看着这位“男主”,愉悦道:“这游戏没有存档选项。咱们恐怕得多花些时间,仔细、具体、深入的——探讨一下,朕的复兴大业。” 2 第 2 章 天色初明,晨光从东方薄薄洒落。 远处,悠扬的钟声低沉回荡,穿过晨雾笼罩的宫殿,踏入宽阔厚重的殿门。 大殿巍然,暗青色的砖面泛着冷光。殿顶盘踞着的五爪金龙口衔琉璃镜,光影流动间,镜面微微晃动,仿佛静默的凝视着殿中的一切。 大殿上,一位身着深青色朝服的臣子缓步向前。步伐虽稍有不稳,但却十分坚定。 他嗓音沙哑:“臣有本奏!” 上首,女帝的目光落了下来。透过冕旒的流苏,她看见了一张经由岁月打磨的面孔。 “陛下!”这位有些年纪的老臣神情郑重,声音恳切,抑扬顿挫:“天下流民之祸,已不可忽视!若再有迟疑,恐民心丧失,江山不稳啊!” 楚映昭一言不发,平静地看着他。 老人举起手中的笏板,垂首跪拜:“臣斗胆进言,恳请陛下亲自巡视京郊,宣示天恩,赈济灾民,挽回时局!” 这番话掷地有声,语调中的忧虑与期待交织成一道无形的力量。殿内百官一时无声,许多人微微点头,仿佛被他的劝谏所打动。 “……”女帝还是并不答话。她只是带着微妙的笑容,凝视着御座下的官吏——就像过去还是太女时一样。看似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但蠢劲从骨头里往外冒,偏信谗言,不辨是非。 果然,昨日登基大典时的威严只是昙花一现罢了,黄毛丫头,究竟还是不成气候。 不少人在心中暗暗腹诽,面上还是一片谨小慎微。 当然,女帝也并不是故意要晾着这位枯槁且微秃的大爷,她只是正在努力控制面部表情。 只有她能看到的、半透明的系统界面上,正摆着一张老头儿的证件照: 【姚申岢,户部右侍郎。忠诚:5,才能:12】 好诙谐幽默的数值。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很想笑。 或许是场面安静了太久,众人细细咀嚼这份“诚恳”的陈词半晌,终于还是有人耐不住性子,接了右侍郎的话茬。 刑部主事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姚侍郎所言极是!陛下亲临京畿,不仅抚慰民心,更彰显天恩浩荡。臣愿附议!” 女帝抬起眼皮,懒散地瞥了他一眼。 挺好,忠诚2,才能16,这位更是重量级。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马的中年男人微微抬头,眼神中带着几分隐隐的得意,仿佛在等待女帝的夸奖。 ——太女素来对能彰显皇室权威的“大场面”十分热衷,眼下自己递上台阶,不单满足了她爱出风头的性格,更是借此显示自己察言观色、赤胆忠心。 他话音刚落,礼部侍郎又紧接着跟上:“自古明君亲巡,皆有奇效。陛下登基伊始,若能如此作为,定能令百姓歌颂,史册留名!” 好。忠7才11。 够了,真的够了。 楚映昭不禁想深刻发问,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 和这样的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治理得好国家? 接连两位官员的附和,打破了朝堂上的短暂沉寂。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几名次要职位的官员也小声议论,似乎在权衡是否要加入这一阵“歌功颂德”的潮流。 然而,在这热闹的附和声中,有一角却格外安静。 齐正恒垂手肃立,低头不语,与这场朝堂风暴格格不入。他的身后,齐望竹更是沉默,目光微敛,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露出。 姚侍郎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扫了齐正恒一眼,心中升起一丝疑惑:齐正恒不是向来直言敢谏?今日竟毫无反应? 这让他感到莫名不安,却又隐隐带着几分窃喜。 毕竟,齐正恒总与他几人作对,此时的沉默,只会让自己更占几分上风。 楚映昭虽然注意到了经济哥和他爹的反常,但却并不十分在意。 她听着姚侍郎和其他人的奏请,目光从众臣的脸上一一扫过,面色平静无波,只是神情中似乎泛着淡淡的凉意。 这几人言辞恳切,句句关心流民疾苦,仿佛为她分忧。 ……很有迷惑性,想忽悠瘸一个主攻灾后重建和基础设施规划的宅博,几乎算得上是毫无难度。 但忠诚度不会骗人。 虽然暂时还没有确切的数据支撑,不过,敌人拥护我反对,敌人反对我拥护—— “姚侍郎。”她低声重复,指尖轻轻叩击着御案,发出节奏分明的声响。 这细微的动作让朝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高坐于御座上的年轻皇帝。 楚映昭扫了一眼沉默的齐正恒,突然开口:“齐御史,你怎么看姚侍郎的提议?” 百官的视线纷纷转向齐正恒。 姚侍郎先是一怔,接着心中暗喜,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得意的弧度:齐正恒素来刚直不阿,言辞锋利,此前得罪过不少次太女。 眼下,太女登基,又在此时点名他,显然是想敲打这位老臣。 齐正恒缓缓抬头,与上位者对视。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似乎在试图揣摩这位年轻皇帝的真实意图。 他不由得回想起,昨夜自己与齐望竹的对话。 * 青年低眉坐在案边,将白日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一字不漏地讲述给父亲。他语调一如往常,但齐正恒听得越多,心中的震动却越强烈。 “陛下点名询问流民的问题……” “……言辞直指根本,并未盲目听信,将问题逐层剖析……” “父亲,您可曾见过如此……简洁干练的分析?” 齐正恒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捏了捏眉心:“不过是一朝登基,怎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太女素来急躁粗暴,刚愎自用,何时学会了这些?” 齐望竹低声应道:“不止是冷静。儿子以为,她不仅清楚眼下的危局,更像是早已预料所有……甚至,连微臣的回答,她仿佛也了然于胸。” 这句话让齐正恒沉默了更久。 半晌,他终于站起身,在书房内转了半圈,才看向儿子,缓缓问道:“望竹,你怎么想?” 齐望竹摇头,迟疑道:“儿子不敢妄断。但陛下与从前相比……很不一样。” * 这位刚正清廉的左都御史,昨夜几乎整宿未眠。他试图分析女帝的意图,但最终得出的结论却几乎荒诞—— 如果不是儿子看走了眼,那么,这位年轻的皇帝,此前很有可能一直在藏拙。 这其实说得通。毕竟,先皇的确是……难以言喻。其残暴狂妄更甚她几番,先太子不就…… 但,如果一个不足双十的孩子,能滴水不漏的演这么多年蠢人……这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眼下,他思维实在混乱,理不出半点头绪。 “微臣以为,姚侍郎的提议虽出于善意,但恐有失妥当。”他沉吟片刻,低头行礼,声音低沉:“若陛下亲临京畿,固然可彰显天恩,但恐会劳民伤财,扰乱朝堂。” 当然,楚映昭并不知道,面前这位忠诚65的臣子,已经靠脑补帮她做完了整套三万字的人物设定。 她随口点评:语言的艺术! 既不直接否定姚侍郎,又提出了可能存在的风险。滴水不漏,且虽然回答了问题,但没有完全回答——如回。 这有一点坏了。 她之前对他的发言还比较期待——他的才能有整整80!前边仨内鬼选手摞起来都没他一半高呢! 算了,数值党溺爱一下吧。 她微微摇头,没有回应,只是重新将视线挪回到了刚刚的三人组身上。 姚侍郎目光微闪,心中暗喜:齐正恒不敢表态。哈,现在知道怕了,老匹夫! 站在他身旁的刑部主事与礼部侍郎更是得意——后者尤其明显,甚至嘴角都有些无法自抑的上扬。 楚映昭实在没忍住,被这位新手村教学怪逗乐了。 然而,还没等诸位朝臣揣摩清她的心意,就在下一瞬,女帝眉眼一压,神情骤然冰冷。 她一拂宽袖,从御案后站起身来。冕旒在眉宇间微微晃动,声调压得极低,语速不紧不慢,但却字字都响彻大殿: “朕的好户部侍郎!姚大人,朕问你,流民有多少人?需要多少粮草救急?京畿附近现有粮储能维持几日?国库如今余粮几何?朕亲自巡视,要多少人力物力支持?” 姚侍郎大惊,额角顿时渗出冷汗,语气结巴:“陛下!流民……京畿流民一千余,粮储、粮储大约……大约……” 他大约了半分钟,也没曰出个理所然,只慌张道:“微臣以为……” “不知。”女帝竟然又笑起来,语气骤然轻柔,似毒蛇盘桓:“你不知粮储,不知国库,却敢提出此等荒唐建议,置流民于死地,置朕于笑柄。” 她抬手挥向侍卫,愉悦道:“赐杖毙,以儆效尤。”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一刻,四名侍卫便从殿门外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拎着根粗大的杖棍,棍子末端似乎还带着血痕,隐约竟有些煞气。 姚侍郎瞬间脸色煞白,双腿软的像没骨头,瘫在地上哆哆嗦嗦,只强撑着没有晕过去。 他张嘴想要说什么,然而喉咙却像被扼住了一般,只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哑呻吟:“陛……陛下……饶命……” 朝堂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半声,唯恐下一个被点名的人就是自己。 有人几乎无法站稳,满心都是绝望的悔意——刚刚、刚刚是不是……附和得太过卖力了……? 眼看姚侍郎已经被侍卫摆正,杖棍已高高扬起,齐正恒的眉头紧锁,终于上前一步。 他拱手深深一拜,沉声道:“陛下,姚侍郎虽有妄言,但终归是三朝旧臣,是否……” 楚映昭挑眉看了他一眼,笑意晏晏:“哎呀,齐爱卿这是要为他求情?” 齐正恒微微一顿,低头道:“微臣不敢,只求陛下宽恕一分,赐其体面。” “体面?”楚映昭重复了一遍,接着毫不犹豫道:“好啊!齐爱卿既然说情,朕自然答应——” 年轻的帝王语气轻快,道:“那就拖到殿外杖毙吧!” 朕给忠臣面子,朕人真好。 请给朕加忠诚度。 遗憾的是,当事人已经很不体面的晕过去了。 侍卫将姚侍郎拖出大殿的声音渐渐远去,大殿内随即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甚至能听见刻意压抑的呼吸声。 楚映昭目光扫过下方的百官。 当庭处决一个副部长级的大臣,照理说,应当会引起些反对意见……?毕竟,按照她对封建社会官僚体系的基本认知,皇帝即便专断独行,也不可能肆意滥杀权臣吧。 更何况,这是她继位后第一天上朝,臣子们更应该试探新帝的底线才对。 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没有预备死谏触柱的倚老卖老派;也没有偷偷打圆场的和稀泥派;甚至连那些和姚侍郎关系亲近的人,都默契地噤声低头,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楚映昭轻轻挑眉,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生出几分困惑:从系统给出的数值和刚刚的氛围来看,朝臣要么视新皇帝为笑柄,要么为方便操控的工具角色,怎会如此乖巧? 可她等了片刻,除了臣子们继续低头颤抖以外,没有任何回应。 楚映昭在心里暗暗咂舌,将这场异常记下,预备下朝后再做研究。 现在,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她靠回御座,点开系统界面,开始翻看数值变化。 【姚申岢,前户部右侍郎。忠诚:-100,才能:0】 好似,开香槟。 【齐正恒,左都御史。忠诚:65,才能:80】 毫无变化,女帝心痛。 【朝廷官员总体忠诚度:+8】 原来还有进项!好起来了……等一下? 【政务支持率:+3】 ……? 女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当众杖毙侍郎这样的过激行为,反而让大多数人的忠诚度提升了? 这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抖m吗。 虽然疑惑,但把几十号朝廷大员晾在大殿上也不太合适。楚映昭压下内心的疑惑,转身重新坐回龙椅。 她清了清嗓子,笑道:“刑部主事、礼部侍郎,两位爱卿,继续上奏吧。” 3 第 3 章 赵延基跪在下首,手心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竭力维持着脸上的恭顺表情,但心中的恐惧却如滔天洪涝,几乎将他淹没。 又杀了一个。 过往曾听过的种种惨叫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他努力压下翻涌的恶心感,但脑海里却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那一幕—— 他很熟悉这样的情景。 先是骇人的笑声,然后是“赐杖毙”,最后,是满地血迹和尸体。 楚家尽是些披着人皮的疯子,先帝如此,眼前这新帝也如此! 礼部侍郎心头骤然涌起某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姚申岢倒是一了百了,可这蠢物死前把他也害了!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明明说,她年岁不大,甫一登基,总会有所收敛……假的!都是假的! 显而易见,他们都被当成弃子了! 可恨! 他恨姚申岢的无能,也恨幕后之人的指示,更恨楚映昭的不近人情—— “既然两位爱卿如此关心朕的威信与天恩,”上首,女帝终于开口:“不如你们亲自去京郊巡视流民,查看实情,再为朕呈上一份详尽的报告,如何?” 两人微微一怔,随即脸色都骤然一变。赵延基反应更快些,他慌张躬身道:“陛下!微臣……微臣不敢推辞,但京郊流民情况复杂,稍有不慎,恐伤国体……” “哦,”楚映昭轻轻敲了敲御案,“你们方才不是说,此事彰显天恩浩荡吗?此等美差,难道两位爱卿不愿为朕分忧?” 两人当即打了个寒噤,这次行动倒是终于达成同步,一齐连连叩首:“微臣不敢!” 楚映昭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只是转向其他朝臣,平静道:“若无其他奏报,今日朝会便到此为止。” 自然不会有其他奏报,没人想触这个霉头。 女帝于是在众臣齐声高呼声中,缓步走下丹陛。百官恭敬地匍匐在地,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殿深处。 齐正恒率先站起身,他的目光飞快扫过仍旧跪着的刑部主事与礼部侍郎,心中疑窦愈发丛生,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陛下圣意已决,”他微微抬手,声音低哑,“还请诸位各司其职,不可怠慢。” 众臣闻言,只是默默颔首,无人开口多言。许多人悄悄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口,手心已被冷汗浸湿。 * 狂风肆掠,卷起皇城上空的乌云,沉雷隐隐,自天边翻涌而来。 宫灯在风中摇曳,光影明灭,仿若风雨将至的前奏。 御书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橘黄的油灯静静燃烧,光焰如豆,将案牍上的影绰投映得清晰柔和。 楚映昭单手托腮,倚在案边,胳膊肘随意支着桌面,另一只手捏着一卷书,垂眸专注地阅读。 她分明只是位不足双十的少女,却偏天生一副帝王的凉薄相。静坐时,周身气质高远而寡淡,仿佛命运将权力和孤独一并置于她的眉宇间。 灯火跃动,才终于勉力为年轻的帝王添上几分温情。 片刻,她轻轻一笑,唇角微挑,笑意浅淡却耐人寻味。 “这是人玩的游戏?”女帝微笑:“除了纯血恋爱脑外,真有人有游戏体验吗?” “我坐在这儿研究了整整四个小时,”她平静的阐述事实:“救不了一点。即刻假死退位,然后到民间拉一支起义军的赢面都比现在大。” 好在,她话音未落,系统便适时弹出了新的提示框: 【主线任务:影刃 ·任务目标:请于合适的时机,召见【影】,通过互动,提升好感度; ·任务奖励:影专属支线剧情激活;解锁军事模块,国家军事数据。】 楚映昭瞥了一眼光屏,心下明了:显而易见,这游戏把几个主要的基建功能,都跟男主绑定了。 竹马哥绑了经济,这位新男主哥绑了军事……游戏宣发一共有五个男主,那剩下三个人…… 政治?外交?科研? 但还是有点奇怪。这位在宣传cg里好像是个暗卫,怎么跟军事扯上关系的?半路转职? 确认任务后,系统界面缓缓消失。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觉到御书房内的光线微微一暗,阴影仿佛在空气中凝聚。 紧接着,一道沙哑的男声从角落里传出:“陛下。” 她循声望去,一个黑衣人从烛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走出。他步伐轻得仿佛没有实体,直到靠近御座,才单膝跪地,低头行礼,声音毫无起伏,显得冰冷而克制:“影。听候陛下差遣。” 哇,虽然还没看到脸,但感觉人设是冷脸酷哥。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耳边提示音就接二连三、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任务完成:孤影沉沉——影关系值+1,当前关系值:91 奖励解锁:军事模块(初级) 当前功能包含:国家军事数据、边境守备统计】 【任务完成:暗刃流光——影关系值达到30,当前关系值:91 奖励解锁:军事模块(中级) 当前功能包含:动态军事地图、军备管理】 【任务完成:血映残阳——影关系值达到60,当前关系值:91 奖励解锁:军事模块(高级) 当前功能包含:全域军事监控、兵员管理及士气追踪】 随着提示音落下,屏幕一闪,一幅三维立体地图在光屏上展开。接着,各种样式的图标、旗帜、地形拔地而起,无数的军事图标和信息如潮水般涌现,瞬间布满了整张地图。 红点、箭头、标记,还有复杂的边境防御数据,一时之间几乎让她眼花缭乱。 这下,女帝不得不收回之前的发言了:对不起,我刚刚说话声音是有点大。 前面忘了,中间忘了,总之,不愧是暗卫人设。 非常好白给哥,使寡人国家重新旋转,爱来自中原皇帝。 虽然咱俩到现在都还没完整见面,但你开局自带百分百忠诚这条情报,我已经完全收到了! 楚映昭逐一扫视过屏幕上“战斗力不足”“指挥链断裂”“物资短缺”的字样,大概有了个粗略的认知后,便放大屏幕,将视线挪到了“京城”的区域中。 意料之中,京城附近的小型驻军也问题重重。整张地图上的红点几乎占了七成,乍看上去,像是一场全面溃败的前奏。 除此之外,还有流民。 五十里外,数千流民聚集成一片斑驳的红色阴影,正以缓慢却不容忽视的趋势向京城靠近 女帝微微皱眉,指尖点选过数个选项,将流民路径与京城驻军分布重叠了起来。 感谢现代科技,图片清晰明了的显示:驻军力量分散,零零散散的撒在皇城周边,且多在东南方向。 也巧,流民动线尽头的北郊,此时正是防备力量最薄弱的一处缺口。 她的手在空中顿了顿。 ——如果已经解锁经济模块的中级功能,她或许能得到更多情报,并规划出更完美的解决方案。 有些可惜,齐望竹的关系值还没来得及刷,她的进度太慢了,以至于…… 等等,不对。 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问题,完全是策划在发瘟啊! oi,游戏第二天就上这种强度,会不会有点太狂野了? 女帝差点被莫名冒出的这句烂话逗乐。她调整了数息情绪,才终于记起,自己桌前还跪着个白给男主。 楚映昭合上手中的屏幕,抬眼看向自称“影”的暗卫。 油灯摇曳的微光映在他身上,勾出一幅极养眼的皮相。 灯火分明发暖,但却衬得他皮肤更显苍白,仿佛毫无血色,像一块未经雕琢的冷玉。 他的五官年轻而凌厉,看脸不过二十三四岁,却有种远超年龄的沉静与克制。尤其是淡到几乎透明的唇色与浸墨般的黑发,白与黑交织成一种矛盾又和谐的视觉反差。 女帝在心里吹了声流氓哨:不愧是看板郎! 不过,眼下并不是欣赏美色的时候。她很快便抽出情绪,十分直接道:“什么事?” 影答得极快:“京畿流民情况紧张。” 这在她的意料之内:“具体点。” 影哑声:“京郊流民聚集地已超负荷,因水渠决堤,大量村镇被洪水冲毁。百姓怨声载道,已有小规模骚乱发生。” 楚映昭深吸一口气,接着点头:“继续说。” 影毫无迟滞,冷静道:“北郊一带几乎无兵防守,西郊防线形同虚设。一旦动乱,难以控制。” “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做?”楚映昭并不急于回应,只是继续评估他的能力。 影低头道:“属下已派人隐匿在各要点之间,以暗卫的方式加强防控,确保突发状况情报及时送达。” 楚映昭的目光在他恭顺露出的苍白后颈停留片刻,接着很愉快的点了点头。 满分答案。 首先,切中问题核心,将布防漏洞和权力问题清晰呈现;接着,除了分析现状,主动完成了加强情报控制的部分。 齐望竹的身影不自觉的在她脑海中浮现。 竹马哥看起来十分无害,但给出建议时,总带着几分模棱两可的隐晦,言辞婉转,步步试探,实在是一位大夏优质谜语人。 与影的直接、果断、毫不避讳对比,关系值的含金量立即显现了出来。 ……四舍五入,也算是恋爱系统的废物再利用了。 她敛了敛思绪,又看了一眼系统界面中的【约会】选项,开口道:“召齐望竹。” 接着,她将目光转向影,平静道:“你也准备一下。朕今晚离宫,你与齐望竹一同随行护驾。” 朕携男主前往流民聚集区甜蜜约会,不单实地考察,还能顺便助力竹马哥体验吊桥效应,和暗卫哥一起双排公干,一次性刷两波关系值。 朕是时间管理的天才。昭门。 4 第 4 章 她叫小禾。 ……官老爷说,她是流民。 过去的事情,像一团被搅乱的泥水,总是在脑子里晃动,但怎么也理不清楚。 她知道自己曾经有家,有一个爹,两个姐姐。家里的枣树很高,小小的红果子挂满枝头,娘摘下来给她吃,甜得让人舍不得咽下去。 可慢慢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只记得,饥饿从远方慢慢爬到村里。爹瘦得眼窝深陷,躺在床上咳嗽个不停。 田里最后一小片半死不活的青苗,被大地主带着人收走,说是“借来充作军粮”。娘去和那些人争,回来时头发乱蓬蓬的,脸被扇得通红,牙也丢了几颗。 后来,父亲实在病得起不来了。 娘说,要送大姐去换一点钱,给家里买粮食。 大姐走时什么也没说,捧着一个小包袱。娘一直在门口看着,直到那辆破驴车滚起的灰尘消失在视线里。 听村里的大人说,大姐嫁的是个快要死的痨病鬼。她不懂什么是痨病鬼,也不明白大姐为什么再没有回来。 她只知道,家里越来越冷清了。 爹没熬过那个冬天。娘哭了一整晚,第二天把门一关,说要带她和二姐去找亲戚。 她问娘去哪,娘只说:“别问。” 她不知道亲戚在哪里,只记得娘一路牵着她的手,从一个村到另一个村,再到更多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人越来越多,大家挤在一起往京城的方向走,有些人嘴里嘟囔着“京城有粮”,也有人边走边哭。 再后来,哭声也渐渐没了。 娘带着她和二姐一路走。二姐总是去和别人说话,有时候带回来一点东西吃,但更多的时候带不回来。娘告诉她,二姐是在帮家里换饭吃。 二姐也许也哭过,但她已经记不得了。 有一次,二姐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块硬得咬不动的饼,娘看着那块饼发了很久的呆,然后把它掰成两半,一半塞给她,一半塞给二姐。二姐没舍得吃,半夜也塞进了她手里。 娘一直咳嗽,声音和父亲临死前很像。可到了京畿,她们还是找不到亲戚——路人说,可能搬走了,也可能早就被逼得破产逃命了。 娘不信,拉着她在一条又一条街上找。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腿像不是自己的了,血粘在包着脚的那块破布上,每一步都刺痛。 后来,娘再也走不动了。 娘倒下后,二姐说,她有办法,能让娘活下去。接着就跑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二姐。 娘醒来的时候,问她二姐去哪了,她只是摇头。娘再也没有问,只是咳得越来越厉害。 她听见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说……说另一些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最近都能吃上肉了。 她不敢往下想,也想不明白。她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娘越来越虚弱,几乎连睁开眼睛都变得困难。她跪在娘身边,却哭不出来,只觉得喉咙干得发痛。 人群的骚动、娘的呼吸声、远处嘈杂的脚步声……所有的声音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她听不清,也不想听。 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她太饿了,耳朵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隐约觉得,是个女人的声音,年轻又柔和。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女人半跪在自己面前。她穿的简朴,但料子一看就是贵人家的。 女人的脸藏在帷帽的阴影下,小禾看不太清楚,只觉得有点像大姐。 “你从哪来?你叫什么?这是你娘吗?” 声音又传来,清晰了些。 不是大姐,她意识到。大姐从不穿这么贵气的衣服,更不会这样温柔地说话。她呆呆地看着她,视线迟钝的挪开,几个看起来像是她随从的男子站得很近,眼神戒备。 他们其实用不着戒备。 周围没人敢直视他们,有一小部分人畏缩着后退了几步,而大多数人连动都不动,只是木讷地盯着空气。 她听说过,贵人会拿穷人祭天,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应该回答。她的喉咙动了动,费力地挤出一个字:“是。” 贵人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从哪来的?” 小禾看着她,空白的脑袋终于慢慢有了声音,像被堵住的河流开始松动了一样。 她死死盯着娘那张灰白的脸,过了许久,才干瘪地问:“你能救救我娘吗?” * 楚映昭的目光从小女孩转到她脚边的女人身上。 那是个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女人,蜷缩在一块破烂的麻布上。嘴唇干裂发黑,双眼紧闭,胸口一动不动。 即便不懂医术,她也能看出,这女人已经死了。 死因不是单纯的饥饿,还有疾病。 人群中,那些瘦骨嶙峋的脸上,大多带着溃疡和红斑。咳嗽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败的味道。 答案显而易见:瘟疫。 大灾必有大疫,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 楚映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她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尽量放轻语气:“你愿意跟我走吗?” 小女孩茫然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艰难地开口:“能……带上我娘吗?” 楚映昭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带。但你和你娘要分开。你跟我走,你娘由这几个叔叔带去治病。” 小女孩的眼神空洞。她像是完全无法理解,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半晌,她握住女人的手,轻轻喊了一声:“娘。” 然后,她抬起头,轻声说:“我跟你走,大人。” 楚映昭心口一堵。她没再说话,而是从暗卫带着的包裹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布,接着轻轻系在小女孩的口鼻上。 “走吧。”她低声道。 女孩木讷地点了点头,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暗卫自然不需要更多指示,有两人沉默上前,将那具尸体用麻布裹住,抬了起来。楚映昭知道,等她离开,他们会把尸体埋在附近。 周围的流民骚动了一阵,有人甚至悄悄站了起来。一个瘦的像骷髅的男人迟疑着走近了两步,又停下。他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咽口水的响动,但很快,他就缩回身子,垂下眼,退回了原位。 贵人的东西,谁敢动呢。 他们都被驯化得很好。 小女孩走得很慢,步伐踉跄,每步都像要摔倒。 但她还是保持着安静,甚至并不出声询问此行的目的地。 楚映昭偏头看了她一眼。 消瘦,沉默,寡淡。 在沿途散落的流民群体中,那些为数不多活着的孩子,几乎都是这样。 他们只是游戏为了烘托乱世氛围,而成组堆放的相似数据罢了,楚映昭想。 这是一场游戏内测,所有npc行为都只是算法生成的,而我是游戏玩家。 她想起昨天的登基大典。雕梁画栋的金銮殿,耀眼的金光笼罩在她周身,群臣叩首,乐声悠扬。 精致的建模、恰到好处的配乐、还有人性化的角色ai,这才是游戏的卖点。玩家是来享受皇帝待遇的,对吧? 可当她站在这里,目睹这些流民疲惫的身影、听到那些哀嚎和喘息时,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服从之前的逻辑。 女帝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小小的女孩,蹲下身,伸出手将她抱了起来。 太轻了,像一把被风抽干了水分的骨头,空落落的。但与此同时,似乎又有某种难以忽视的重量,骤然压住上了她的臂膀。 女孩很安静,没有任何挣扎,只是乖乖地靠在她肩头,像一只蜷缩的猫。 女帝于是沉重的、压抑的,叹了第二口气。 “叫一队人过来,都做好防护措施,再挑几个清醒能动的出来帮忙。先把附近区域清理一下,设置临时隔离点,重症集中安置,限制人群流动。”她对影道:“标记一下附近的取水点,尽快汇报给我。” 影微微颔首,迅速融入混乱的人群,消失不见。 齐望竹站在不远处,他神色有些复杂,半晌才低声问道:“大人,接下来……” 楚映昭垂眸,轻轻拍了拍孩子单薄的脊背。 “去粮仓。”她平静道,“我要亲自确认,还有多少存粮。” * 夜风夹杂着潮湿的凉意,吹拂过女帝的脸颊。她翻身下马,踏在泥地里,抬眼看向前方的建筑。 夜色如墨,粮仓矗立在昏暗的月光下,厚重的砖墙和木门,在寂静中透出淡淡的压迫感。 流民散布在远处,像饥饿的狼,却始终不敢靠近。大门上方挂着几具破破烂烂的尸体,鬼影一样飘荡。 她微微皱眉,目光扫过仓门前的守卫。 四名守卫穿着简陋的甲胄,表情木然,目光呆滞,几乎靠意志在勉强支撑。 “什么人?”一个守卫抬起头,勉强打起精神,语气中带着些许警惕。 他快速上下打量了一眼楚映昭:衣料柔软昂贵,剪裁得体,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楚映昭并没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身后。 齐望竹整理了一下衣袖,稳步走到守卫面前。 他拿着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书,递到守卫面前,道:“我乃礼部主事齐望竹。此番前来,是奉陛下口谕,视察粮仓情况。” 守卫伸手接过,却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皱眉思索了片刻,转头和同伴小声嘀咕起来。他们说得含糊不清,但楚映昭能听到几个关键词:“礼部……这么晚……张大人……柳大人……” 片刻后,他回过头,把文书递回去,语气僵硬而谨慎:“不行。张大人有令,谁都不许入内。” 楚映昭微微眯起眼:张大人是谁?柳大人又是谁? 齐望竹不动声色,但语气加重,骤然多了几分威严:“陛下的口谕都敢抗,你们的大人比圣上还大不成?” 四名守卫顿时僵住,面面相觑,显然在衡量齐望竹的官职和自己主官的命令。许久后,其中一个守卫抬头,语气小心翼翼:“大人稍等,我去通报。” 片刻过后,只听侧门“吱呀”一声,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身材不高,腰杆却挺得笔直,走路的步伐带着一股有条不紊的沉稳感。且衣着干净整洁,虽有些疲态,但目光清明沉静。 他先是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楚映昭,目光带着些许审视,却没有露出任何敬畏,接着便向齐望竹拱手行礼,道:“大人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楚映昭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有些惊讶:深更半夜还在岗,要么是忙着贪,要么是个难得的好官。 想到这,她顺手点开系统界面: 【张延礼,京畿孟远仓主簿。忠诚:25,才能:86】 ……多少?! 女帝飞快地关上了界面,接着再次打开,尝试刷新系统,或者刷新自己的认知功能。 两组数字不置一词,只是平静地躺在原本的位置。 八品官。看仓库。 但才能86。 沉重感骤然减弱,她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看向他,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火热! 5 第 5 章 女帝花了几秒钟,终于勉强抑制住自己满心的求贤若渴,只不动声色地瞥了齐望竹一眼,轻轻颔首示意。 虽然十分隐晦,但楚映昭相信,作为男主,他总归是该和自己有点心灵感应之类的—— 张爱卿,我罩的,懂? 齐望竹会意,上前一步,朝张延礼行了个礼:“这位大人,鄙人礼部主事,有陛下政令在身,需巡视此处仓库,请大人行个方便。” 张延礼抬眼看了齐望竹一眼,神情平静而淡漠:“不行。” 齐望竹眉头微微一挑,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疑惑:“大人恐怕未曾听清,在下有政令在身,巡视仓库乃是职责所在。” “听清了。”张延礼答得毫不迟疑,语调平稳而干脆,“不行。” 齐望竹的笑容微微凝固,声音放低了几分:“张大人,此事关乎国政。” “嗯。”张延礼点头,神色依旧淡然,“但我也说了,不行。” “……”楚映昭的肩膀抖了抖。 齐望竹的眼中浮现一抹难以掩饰的疑惑,但他很快敛去情绪,微微提高了声音,威严道:“既然如此,我便直言——我有陛下口谕,此仓关系重大,若是出了纰漏,天子震怒,你可担得起罪责?” 张延礼终于又看了他一眼,但目光却平静得几乎有些过分。片刻后,他依然摇了摇头:“不行。” 楚映昭站在齐望竹侧后方,帷帽下,她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忍笑忍得十分辛苦:这里是大穆,到底谁在用复读机……噗。 齐望竹却没她这样的好心态,他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为何?” 张延礼站得笔直。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波澜,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决绝:“近日已来过数位朝政要员,每一位都‘政令在身’。可每来一位大员,仓中便恰巧遗失数十乃至数百担粮草。” 女帝默默换算了一下数值,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一百担就是两万斤,这是贪污吗,这是明抢啊!?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齐望竹身上:“眼下,整个京畿就剩这点微末余粮。除非下官伏于此地,否则恕难从命。” 仓外顿时一片死寂。 齐望竹眼中闪过一抹错愕,楚映昭也微微怔住。 只有她能看到的系统界面上,细小的数字闪烁着微光——25点忠诚。 它的主人就站在那里,背脊挺直,目光甚至称得上是平和。他的袖口已有些发灰,显然这些天不曾好好休息,但双眼却没有一丝犹疑,只有执拗和冷静。 “你在守什么?”楚映昭忽然开口,声音有些迟缓,带着若有所思的意味。 张延礼直视着她,声音平静如水:“下官在守自己的道。” 楚映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 “很好。”半晌,她摘下帷帽,与他对视数秒,接着才终于开口,“你以命相守,已经尽忠尽职。粮仓朕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进,但朕非为夺你的道,而是为让你的道……能走得再远一点。” 说罢,她转身迈步,向仓门走去。 ——“朕?” 这位八品主簿猛地转过头,几乎惊骇地望了一眼女帝的背影,接着终于反应过来似的,俯首跪地,道:“臣……张延礼,失礼。请陛下恕罪。” “爱卿何罪之有?”女帝没回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快起来,跟上,你接下来要忙的可太多了。主仓在哪?先带朕去看看。” 张延礼怔愣片刻,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那道愈走愈远的背影,眼中的情绪越发复杂—— 他以为,自己守的道,在眼下这世道里,是孤绝的、无人理解的。可…… 他垂下头,声音沉沉:“臣领旨。” 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风拂过周遭干枯树干时,发出的轻微颤动声。 ——楚映昭的心也在颤。 主仓大门缓缓打开,一阵令人作呕的酸腐味扑鼻而来。原本应是满仓丰粮的地方,如今堆积着一袋袋发黑、发霉、散发着异味的谷物。微薄的月光透过仓门,将霉斑映得触目惊心。 楚映昭站在仓门前,面色平静,目光缓缓扫过仓内。她没有说话,张延礼站在一侧,低着头,神色不卑不亢,等待着她的询问。 “你说,你已经多次上报户部了?”她的声音不高,几乎听不出情绪。 张延礼微微低头,答话道:“确是如此。粮仓陈粮积压多年,管理失职,微臣调职至此后,已上报十数次,但始终无人理会。” “无人理会,好。”楚映昭重复了一遍。她目光冷冽,语速平缓却不容置疑:“听旨。” 二人上前一步,拱手道:“臣在。” “张延礼,你熟悉仓内情况,立刻组织仓卒开仓,将粮食逐一分拣。”楚映昭目光如掠过那些倦怠无措的仓卒,一边回忆自己曾经阅读的相关书目,一边下达指令。 “召集流民中尚有余力的青壮,每十人设一组,以片区划分,分批入仓分拣。”她顿了顿,语速逐渐加快: “所有粮食按三类处理:尚可食用的,集中存放,编号登记,日后派发;轻微霉变的,清洗晾晒,煮成薄粥;彻底腐坏的,当场焚毁。” “陛下,流民大多饥饿难耐,微臣唯恐……”张延礼迟疑着提醒。 楚映昭轻轻抬手,打断他:“影。” 一道黑影从暗处掠出,静静立在她身旁。 “调派随行暗卫与士兵,维持秩序。安排人暗中巡查,若有胆敢藏私或扰乱秩序的,当场拿下。”她语调平静:“斩首示众。” “齐望竹,你负责立刻封锁周围水井与河道,所有水源皆需煮沸后才能使用。设立煮水点,划片分区,按人头分水。”她继续道,“所有人必须完成身体清洁,洗手后,方可领粮。” 齐望竹略有些不解,但并未直接点明,而是委婉道:“陛下,此举恐难以施行,百姓或许……无法理解。” “他们总有一天会理解,但不是现在。”楚映昭语速越来越快,几乎带着某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你带着粮食去,他们会主动跳过理解这步,直接开始实行。” * 天光微曦,夜色渐褪,朦胧的晨光将孟远仓周遭都染上一层灰蓝色。 不知何时,粮仓不远处的空地上,流民渐渐汇聚成一片沉默的人潮。他们踉跄而来,神情疲惫,步伐沉重,但却不敢靠得太近—— 守仓的士兵,已与昨晚大不相同。 太女府亲卫手持长戟,据守在仓前,戒备着人群的每一个动作。他们手中的兵器锋锐难当,反射着微弱但足够冰冷的寒意。 流民们本能地停下脚步,只敢远远观望。他们在初春寒冷的空气中挤成一团,低声议论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温热的香味飘了出来。 霎时间,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抬起了头!原本呆滞的眼神骤然泛起活气——那是食物的味道!真正的、熟的、能吃的食物! 仓门旁,有数人端着一口大锅,慢腾腾的挪了出来。水汽从锅中蒸腾而上,微弱但却极具诱惑力香气顺着清晨的微风飘散开来,几乎在瞬间勾住了所有人的胃口。 站得稍近些的流民,甚至能看到锅底若隐若现的米粒—— 是的,这锅粥很稀,很薄,米粒和米汤几乎不成比例,称之为“粥”都算是有几分抬举。 但在当下,在所有人眼中,它就是粥。 “真的有米……”有人喃喃自语,眼睛死死盯着那口锅,嘴唇颤抖,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 人群的骚动像是跌落石子的湖水,涟漪般扩散开来,压抑不住的低语此起彼伏,有人呜咽着擦去眼角的泪水,有人饿得两眼发绿,却又碍于守卫手中的刀剑不敢上前。 “吱呀——” 粮仓高台的木门被推开,一袭简朴衣衫的年轻女人缓缓走出,步履从容地踏入众人视野。她背光而立,身后微光浮动,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周遭的士兵仍旧一动不动,但流民大多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变故慑住,场面一时间寂静了下来。 “朕将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但这些粮是给愿意守规矩、愿意干活的人吃的。”她的声音缓缓响起,穿透混乱的人群,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与威严。 自她的视角看去,流民们的目光各异,有人目光涣散,有人神色呆滞,但也有人,眼中已经浮现出几分惊疑与渴望。 “朕需要人手——”楚映昭的声音不疾不徐,掷地有声:“愿意帮忙分拣粮食、清理仓库的人,每天能多领一份口粮。”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嘴唇翕动,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顿了顿,再次重申重点:“要领到赈济粮,就要守秩序、听号令!每人都有份额,每人都能领到粥喝,但谁敢乱来、抢夺,朕绝不宽恕。” 声音在清晨的微风中传开,但人群最初的反应,是沉默。 流民们眼神呆滞地看向高台上的人影。有人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有人似乎听懂了,却像没反应过来一样,只是愣愣地站着。 “每人都能领到粥?” 有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怀疑和不敢置信。 “她是谁啊?从哪来的?为什么管我们?” “哪有这样的好事……” 人群中,低低的议论声再次响起,混杂着咳嗽、呻吟,像是风吹过枯草时的窸窣声音,弱小而杂乱。 他们太饿了,也太累了,已经被长久的绝望磨去了所有的力气。即便食物和承诺就摆在眼前,他们也不敢轻易相信—— 谁会真的救他们? 他们已经被抛弃太多次了。 但香气仍在空气中飘荡。 几个站得靠前的人,正死死盯着那几个站在粥锅旁的小吏,眼里闪着某些难以言喻的光。他们甚至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几步,但很快就又被士兵手中的长戟和目光吓得退了回去。 就在这一片压抑而混乱的寂静中,一道极细微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一粒尘埃落入深潭,却带起一丝涟漪。 “朕……是什么?是官老爷用的吗?还是……皇帝才能用?” 声音稚嫩而微弱,带着几分茫然与困惑,出自人群中的一个孩子。他瘦小的身躯被大人们遮挡的严严实实,但这句话却犹如一道穿透厚重暮霭的细光,刹那间让整个场面变得更加诡异而凝重。 紧接着,像是一道惊雷劈下,原本犹疑的人群瞬间炸开了! “皇帝?!” “是皇上?!” “皇上来了!” 人群瞬间沸腾,许多人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乱。 紧接着,有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谢陛下开恩!谢陛下救命啊!” 这一跪,像一根导火索,将所有被绝望与麻木禁锢的人彻底点燃。 越来越多的人跪倒在地,他们或哭喊,或叩头,声音汇成一片,压抑已久的绝望与痛苦终于在这一刻倾泻而出。那些原本麻木的面孔被泪水浸湿,仿佛终于抓住了那根即将沉溺时伸来的救命稻草。 而楚映昭,在这一刻,她只感觉到不真实,以及某种更强烈的情绪。 ——一种几乎无法遏制的愤怒,像寒冰中迸裂出的火焰。这愤怒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源于她的常识、她的经历、以及她所接受的全部教育,与眼前这一切产生的巨大冲突。 他们凭什么跪下谢恩? 姚侍郎该跪。那个在朝堂上振振有词,却连京畿流民人数都不知道的老东西,他该跪。 刑部、礼部那两个大臣该跪。他们巧舌如簧,阻碍赈灾,只为了固守自己的利益。 来过粮仓的那些朝廷要员该跪。他们窃粮百担、为一己私利掏空国库,以至于如今居然无粮可赈。 她看着眼前这些流民,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他们跪在这里,像是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押在她的身上,押在他们供养了一辈子的……剥削者身上。 他们饿到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却依然用这卑微的姿态取悦权力——或者,只是取悦命运。 楚映昭的指尖微微收紧,袖袍被晨风吹拂得轻轻作响,但她的神情依然平静,只是目光深邃地俯瞰着这一切。 “都起来。” 年轻帝王的声音平稳,但却带着一丝不容违逆的力量:“守规矩,听号令,你们会有活路。” 她的神情中没有怜悯,更没有施舍,有的只是铁一般的决断与承诺。 ——跪谁都是没用的。先站起来,才能活下去。 6 第 6 章 灰云低垂如铅,晨曦被撕碎成薄薄一线。 天光微亮。 空气中弥漫着煮沸的米粥香气,这味道就像一道无形的钩子,紧紧牵动着流民们的神经。 人群挤挤挨挨地站着,许多人两眼发直,目光呆滞地盯着那些端着大锅的小吏,吞咽声不绝于耳,许多人的喉结都在徒劳的上下滚动,发出微弱的“咕咚”声。 领头的侍卫声如雷鸣:“每人一碗!不许插队,不许争抢!” 流民们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兵老爷的威严让他们不敢冒犯,可那股米香依旧撕扯着他们过分干瘪的肠胃。他们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身体晃了又晃,却还是勉强挺住,死死盯着那几口冒着白雾的大锅。 楚映昭将一切尽收眼底。她随手招来一个暗卫,补充道:“传下去,如果有人争抢,破坏规矩,不仅领不到粮,他前后五个人也会因此被赶出队伍。” 暗卫低头领命,接着迅速走下城墙,融进了人群。 命令传的很快,不过片刻,原本嘈杂的人群就迅速安静了下来。一些眼神焦灼贪婪的健壮流民,神情马上转为戒备和警惕,不住地巡视着四周。 一个挤到前排的年轻男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不敢再往前靠一步。他身后的女人也低声警示:“别乱动,别害大家!” “排好队!别乱动!”有人在队伍中喊道。 “后边别推了!大家都有的吃!”一个年长的声音响起,显得颤抖却清晰。 齐望竹静静地站在女帝身后,俯瞰着这一切。 他注意到,队伍中的流民开始彼此低语,那些鬼祟的目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自发秩序。 分发粥食的队伍变得井然有序。士兵们只需要站在一旁,偶尔用目光警示,就已经足够维持场面。 ——于是,他再次将探究的目光挪回到了女帝身上。 晨曦勾勒出她清晰的轮廓,登基不过第三天的女帝,此刻站在高台之上,几乎如一把未出鞘却锋芒毕露的利刃。 太女继承了先帝的军事天赋,这的确是朝堂上下公认的事实。她对军队的指挥、对局势的掌控,甚至对危险的敏锐嗅觉,无一不显露出这一点。 但——这种对人心的精准拿捏,也是军事才能的一部分? 这和先帝完全不同! 先帝狂躁骁勇,却狂风骤雨,更善于依靠绝对的力量与威慑碾压一切,而绝非通过这种细致的的规则建构来掌控局势。 她的行为却冷静且迅速,仿佛胸中早有成竹。 这不是靠血脉能解释的天赋……甚至不像是普通教养中能学到的东西。 齐望竹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袖中,指尖不自觉地掐紧。他越是回忆,越觉得这位新主身上藏着太多他看不透的秘密。 但就在这时,楚映昭似乎有所察觉。她忽然转过头,状似无意的瞥了他一眼。 一瞬间,齐望竹立刻收敛好情绪,微微颔首,张口…… “你站这干什么?”女帝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的蓄力,困惑道:“指派给你的那些活儿都干完了?” “……”齐望竹卡了半秒的壳,接着才道:“是,陛下。官吏大多已经到位,目前为止,工作进程都很顺利。” “哦,”尽管神情仍旧平淡,但她尾音稍稍上扬,似乎心情稍有好转:“那很好。你比我想的更有用一点,既然如此,下个项目也交给你吧。” 他微微低头,一丝不苟道:“臣听命。” 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深处,似乎是右上腹部的位置,某种隐约的刺痛感一闪而逝。这感觉极其轻微和模糊,几乎无法觉察,仿佛是某种未可知的暗示。 ……很遗憾,这位老封建王朝的正统闲散官员还没意识到,在这位新领导面前,展示自己的业务能力出众,不仅会得到重用,更会得到永无止尽的……个人能力展示机会。 比如加班。 非常优质劳动力,使女帝好感+1。 不过此时,一切毕竟还未发生。 眼下,楚映昭只是微微侧身,将目光落在空地一角。 那里的流民大多躺倒在地上,身体不自觉蜷缩,呻吟声断断续续来,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丝不祥的气味: “朕需要一个更完善的隔离区,专门安置这些病情没那么严重的病患。影已经完成了初步工作,接下来,隔离、救治、管理,都由你来接手。” 没等他回话,她便继续道:“第一,位置要远离粮仓和饮水源;第二,搭建速度要快,今晚之前完成;第三,找出能救病的人,不管是流民还是士兵,只要有用就留着。” 齐望竹思绪飞转,拱手应道:“臣明白。” 但就在他转身准备行动时,楚映昭却又补充了一句:“还有。” 齐望竹停下脚步,谨慎道:“陛下请吩咐。” 她目光冷冽,语气不容置疑:“这片隔离区,必须做到管理井然有序。如果有人胆敢怠慢、徇私、逃离,连同他们的负责人一起处置——你明白吗?” 齐望竹心中一凛,眼神略沉,随即低头应道:“臣明白。” 楚映昭点点头:“原太女府的部曲暂时交由你指派,如果还有处理不了的事务,就找暗卫协助。” 见她如此嘱咐,他不由得微微一愣,试探道:“陛下的意思是……?” 似乎是叫做“影”的暗卫首领,已经牵着两匹马候在了路旁。女帝一边步下楼墙,一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很理所当然道:“什么意思?朕很忙,朕有很多工作,朕现在要赶回去开早会,再顺便杀几个人。” 齐望竹几乎茫然的看着她:“陛下……今日也上朝?” “不然呢?”楚映昭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你替朕上?” “陛下,臣绝无此意!”齐望竹立刻站直了,甚至匆忙躬了个身,语速都加快了几分:“只是……按照先帝的传统,一周一般只上一日朝,其余五日由太后代政,最后一日则为休沐。” “?”楚映昭几乎要瞳孔地震了:“什么?” 齐望竹语速并未减慢,但神情却带着几分潜在的理所当然:“朝廷上下……惯行已久,陛下在外随军征战,或许不甚了解。礼官竟未说明,确实有失职之嫌……” 楚映昭沉默片刻,确认道:“所以,那老……父皇做一休六,太后代班五天,还有一天公司全休?” 齐望竹显然并没完全听懂,他顿了顿,又继续解释道:“先帝在世时,常常将政务交由太后打理,自身极少亲政。这一制度延续至今,甚至连诸位朝臣都习以为常。” “……” 楚映昭原本还想吐槽,但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勉强忍住了。 这毕竟是个恋爱游戏——这种时间分配倒也不算太离谱,剧情重点是“约会恋爱”,不是“公务缠身”。 不过,理解不代表就能接受。 一个礼拜上一天班!异世界嘉靖吗?! 杀千刀的,人民群众把江山交到了先帝手里,却搞成了这个样子!朕是痛心疾首!先帝有罪于国家!愧对祖宗,愧对天地,尤其愧对朕本人——朕恨不得替他罢免了他自己! 女帝心中有一百句槽想吐,但酝酿半晌,最后还是只化作一句冷淡的敷衍:“父皇是父皇,朕是朕。” 齐望竹低头应道:“臣明白。” ……你不明白。 楚映昭吐出一口浊气,翻身上马,挥动缰绳,踏上回京的驿道,但脑海中却始终无法平静。 比起这种炸裂的工作制度,更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太后。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设定? 她对这位……皇权代理人,所知甚少。游戏pv预告是五个男主轮轴转,太后完全查无此人。 但能在先帝期间就着手执掌朝政,她又绝不可能是个简单的角色。 这让楚映昭有些困惑:她是个尽心为国的贤内助,还是个觊觎皇位的权谋家? 更何况,按照她目前得到的信息,先帝简直是条狂躁比格,但他竟能容忍太后代政多年,这背后又有怎样的隐情? 越想,她脑中越浮现出更多未解的谜团。 * 马蹄踏过宫门,阴沉的天色下,内城的宫墙像被涂抹上了一层暗色,显得沉重而冷硬。 楚映昭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隐隐的疑虑——不管太后是什么样的人,终究是她这个皇帝需要面对的角色。 正当她迈步走向养心殿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却更先一步,从殿外传来。女声温和、平缓,但也同样清晰,几乎令人如沐春风: “陛下,远行劳累。” 楚映昭猛地顿住脚步,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声音、这语调…… ——这不是系统的声音吗? 殿门一侧,停着一顶素雅的软轿。软轿一侧,正肃立着几名侍女和宫人。 在他们身前,则站着一位端庄的妇人。 她身着紫色华服,衣料光泽柔和,衣摆上用金线绣着流畅的缠枝莲花纹。身形挺直,步态从容,眉目舒展而温和,神态间隐隐透着一股母仪天下的气度。 她的头发挽得一丝不苟,靠近鬓角的地方却隐约露出几缕银丝,像是时间在她身上刻下的浅浅痕迹。 “……母后安好。”她试探性地低唤了一声,抬步向她走去。 太后目光落在她身上,随即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 “陛下。”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欣喜,柔和道:“陛下可是回来上朝的?” 楚映昭有些拿不准,一时没有作声,微微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是。” “那快些去吧,别让群臣久等了。”太后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声音中满是骄傲和满足,仿佛楚映昭今早主动上朝,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大事:“等下了朝,记得过来慈安宫用早膳,你我母女二人好好说说话。” 楚映昭还是有些摸不清她的角色定位,但她实在很难拒绝这款温柔妈咪,一时间甚至有些拘谨:“啊,好……那我、那朕走了……?” “去吧。”太后欣慰道:“我儿勤勉。” 比起摄政皇后,系统妈咪看起来更像是个合格的忍人,楚映昭安详地想。 何况,有同行舍命衬托,皇位上即便按个刘禅,可能也算得上是不世出的勤勉打工人吧。 7 第 7 章 大殿外,铜壶滴答作响。 时辰刚至,百官三三两两走入殿内,彼此低声交谈。 “太后未至……陛下今日,竟还来上朝?”一名老臣扶着笏板,声音中透着一丝讶然。 “昨日不是才杖毙了姚侍郎么?”另一人低声应道,“依着陛下素来的性子,这种大事已足以显露威风,该回宫休息几日了才对。” “陛下昨日离宫,”一名年纪稍轻的大臣插话,压低了声音,“但似乎去向不明?” “离宫?”老臣神色一凛,顿时警觉,“怎么不见通报?” “许是微服出行。”有人猜测,“太女府旧侍也有调动的痕迹,似乎夜巡卫也跟着走了?” 这话一出,几人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为何消息如此难以追踪。夜巡卫亲自随行,显然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皇帝确实有事在办,而且不希望外界知晓。 “但,能有什么事?总不能真去巡视流民吧。”一人皱眉道。 “谁知道?”旁边的人冷笑一声,“她跟她爹一个样,都……” “嘘!”那人突然止住,轻轻推了一把他,低声提醒:“别乱说话。” 百官的低声议论渐渐平息——殿门口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 楚映昭一身明黄色朝服,步伐沉稳,不疾不徐。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倦意,眉眼间神色已换做一种近乎冷峻的威严,与昨日的随意大不相同。 她并未停留,径直走向御座,动作如行云流水,稳稳坐下。龙袍的衣摆铺展开来,随着她的动作,金线织成的云纹反射着晨光,格外刺目。 百官立刻肃然起身,齐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映昭抬手:“平身。” 她扫视全场,目光掠过一张张低头垂眉的脸,看到的却是那些掩饰不住的神情:有惊讶,有困惑,有些人甚至流露出一丝……不安? 他们没料到她今天会来。 很好。这说明,她来对了。 “诸位爱卿。”楚映昭顿了顿,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朕昨夜连夜巡视粮仓,发现了些趣事。今日匆匆赶来,正是想与诸位分享。” 话音一落,大殿内立刻响起了一阵低声议论。许多官员低头窃语,更多人则面色微变,试探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皇帝。 “什么巡视?”有人小声嘟囔,“不是刚把提议巡视的姚大人杖毙……” “连夜巡视粮仓?怎么没听说?”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安。 太好了,朝廷大员还会像小学生一样上课扯小话。 楚映昭简直想扶额苦笑了,她总不能很应景的拍一拍面前的桌案,大声点明呵斥,或是直接抡起玉玺砸他们脑门吧……! 最终,女帝选择折中项。她没有理会这些窃窃私语,而是将目光落向百官左列,声音微微一顿:“户部尚书。” 左侧列班中,一位年迈的官员面色发白,犹豫片刻后缓缓出列,颤声道:“臣在。” “据户部统计,京畿流民大约有多少人?”楚映昭语气平静,语速缓慢,像是在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户部尚书显然没料到皇帝会再次提问上节课的重点,怔了一下,硬着头皮回道:“回陛下,据去年年底户部数据统计,京畿流民约三千人。” “三千人?”楚映昭重复了一遍,语调中隐隐透出一丝冷意。 户部尚书微微一颤,连忙补充:“此数据或许稍有偏差,臣会立即派人核查……” 女帝叩了叩扶手,轻声问:“那朕昨夜巡视粮仓时,亲眼看到的五千余流民,又作何解释?” 此话一出,大殿内瞬间寂静,连刚才低声交谈的几位官员也纷纷低下头,屏住呼吸。 “朕记得户部掌管天下财赋,流民登记在你们手中。”她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这多出来的两千人,是从地里冒出来的,还是你们的账目出了问题?” 户部尚书额头冒出一层冷汗,颤声道:“陛下,臣不知……可能是地方官员上报有误……” “上报有误?”楚映昭冷笑一声,倏然从御案旁拿起一叠文书,“这些,是张延礼递交给朕的报告。你告诉朕,他十二次上报流民和粮仓问题,为何一封回音都没有?” 户部尚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臣……臣有失察之责……” “失察?”楚映昭语调一沉,冷冷道:“粮仓账目对不上,腐坏粮草无人处理,流民无人安置,户部对所有问题都一无所知。失察可以解释一切问题?” 她倏然冷笑,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道:“怎么,是朕昨日杖毙了户部侍郎,让你心存侥幸,以为祭出这么个废物,就能保你户部剩余蠹虫,继续逍遥法外?” 她的手一扬,将文书掷向大殿中央,冰冷的目光扫过百官:“不仅仅是粮仓无人理会,朕还发现,有人徇私舞弊,调拨粮草供自家府库!” “户部郎中何文!”她突然点名,一位中年官员脸色刷白,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你以灾粮为名,挪用七十六担粮草,实则送往自己郊外私库,你可知罪?” “臣……臣冤枉啊!陛下!臣从未——” 他声音颤抖,话未说完,就被楚映昭冷冷打断:“证据确凿,还敢狡辩?你以为这些事能瞒得了朕吗?” 她挥手示意,侍卫立刻将那人拖下。 大殿中再度陷入死寂。 “诸位爱卿。”楚映昭站起身,声音沉冷如冰,“户部账目不清,粮仓问题无人负责,甚至有人胆敢偷盗赈灾粮草。这天下究竟还姓什么,朕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此事牵连甚广。但,朕实在不愿看到殿前血流成河。”她环视全场,语气稍有平缓:“三日之内归还粮草,朕可以不究前事,往后有功仍旧可赏。但若敢向百姓伸手、以灾敛财,朕必让此人见识见识何为君威。” 她话音刚落,大殿内的氛围猛然一变。某些心知肚明的官员眼中同时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惊惧中夹杂着一种隐隐的……松了口气? 这是台阶。 甚至是个很宽阔的台阶。 有些人攥紧了笏板,用眼角余光窥视着女帝的脸色,心中思绪纷杂。但,他们终于开始意识到,女帝是和先帝纵然再相似,终归也还是不同。 先帝可不会如此……慈悲。 ——楚映昭也不想捏着鼻子,当这个大善人。但很遗憾,根据系统数值和张延礼的汇报材料,如果她想除恶务尽,那只能开启朝堂大逃杀了。 一次性杖毙4/5朝臣,就算是judy和雍正,恐怕也很难赞成这种决议……吧? ……总之,无论如何,她的基本史学素养告诉她,这实在有些太激进了,大概率会产生反作用,比如政务支持率掉到0之类的。 更何况,就目前的形式而言,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得办。 国库亏空,军饷拖欠,流民暴起,州县失控。 二十四史,斑斑血迹。几乎每一次大乱世的起点,都与政府停止提供公共服务有关。东汉末年、唐末黄巢之乱、明末流寇崛起…… 她必须抢时间,必须在更大的暴乱发生前,解决问题。 至于怎么解决—— 楚映昭的目光落在百官低垂的头顶上,抬高声音,平静宣布:“朕今日朝会,是为宣布三件事。” “其一,粮草归库。其二,盐铁专卖。其三,军队整训。” “第一件事,眼下已有定论;第三件事,朝后朕会与武将商榷谋议,与诸君无甚干系;而第二件事——” 楚映昭目光如刀,扫过朝堂上每一个人:“盐铁归国库,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朕知道,有人借盐铁之名行盘剥之实。” 她声音渐渐低沉,冷冽如冰:“若再不收紧盐铁流通,国库的亏空不止,流民的困境只会愈深。朕命令——京畿附近三州,盐铁专卖先行试点。十日之内,所有私商必须解散,主动上缴流通账目者,可免追究。” 女帝顿了顿,接着道:“从今日起,京畿驻军调拨三千兵力,协助盐铁改革。各地盐铁的仓库、集散点,由军队直接接管。” 话音刚落,一些与盐铁商人有利益关系的官员面露惊色,张口欲言,却被楚映昭用眼神直接压了回去。 终于,工部尚书硬着头皮出列,拱手试探道:“陛下,盐铁专卖触动面甚广,是否需要地方官府协助……” 楚映昭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地方官府?地方如今究竟是什么府,朕是不知道吗?” 百官哑然,礼部尚书踌躇着想站出来,却在楚映昭冰冷的目光中又缩回去。整个朝堂气氛压抑,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从今日起,所有负责盐铁事务的官员,必须都有对应监察监督。任何人胆敢推诿,后果自负。”她一挥手,目光冷冷扫过朝臣:“退朝。” 语毕,她不再停留,当即便转身走出大殿。 湿冷的晨风拂过她的脸颊,吹得脑中渐渐发胀的思绪稍稍清明。 ——要处理的太多了。 上任比格皇帝把整个国家都拆的七零八落。除了朝廷政治和经济问题,现在最重要的,其实是军权。 太女手中是有些私兵,但如今边疆战线吃紧,还有个定时炸弹虎视眈眈,她那点兵力实在不够看…… 啧,难办。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突然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 【约会完成。齐望竹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1;约会cg已收录。】 【齐望竹累积好感度达到10,完成成就:循声而行。成就奖励:纪念品奖券。】 【纪念品奖券:使用后,陛下可以从奖池中抽取一件纪念品,它不仅能记录关系的重要时刻,还是开启特定任务的隐藏道具哦! 注:纪念品包含普通、稀有、珍贵、传奇四种品质,奖池无拆分,概率暂不公开,祝您欧气满满~】 楚映昭:…… 楚映昭:??? 啊?! 倒吸一口凉气已经无法抑制她的情绪了,她现在简直需要倒吸一口凉皮! 没有保底、没有概率公示、甚至没有奖池物品一览! 陛下破防!陛下震怒!陛下拨打12315! 对自己非酋程度有明确认知的楚映昭女士,此刻几乎想把策划也拉进游戏,然后统统赐杖毙! 8 第 8 章 话虽如此,但女帝还是像被什么追赶似的,步伐飞快,径直往养心殿而去。 宫人们早已在殿中备好温水、巾帕和新衣。楚映昭洗漱得很快,却并未更衣,只是随口道:“朕自己会穿,都出去吧。” 侍从们连忙应声退下,刚关上殿门,就听到里头一阵脚步声。 女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榻前,十分不干脆的开始调整坐姿和面向。左右试了三四次,才终于坐在朝东的位置,调整好屏幕亮度,将所有的杂念抛诸脑后。 指尖滑过屏幕,系统顺滑的切换进了抽奖界面。 一轮璀璨的转盘浮现在屏幕中央,四个象限光芒闪烁,分别映照出四种颜色: 白、蓝、紫、金。 每个象限里,都有模糊的物品轮廓若隐若现,光芒摇曳之间,仿佛每件道具都在低声呢喃,引诱着年轻的帝王为之一掷千金。 可惜,皇上兜里只有一块钱。 “史诗……”楚映昭的目光在转盘上扫过,锁定了金色区域。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指按在“开始”按钮上,小声念叨:“给点好的,最好是齐望竹的任务道具。把中级经济模块开了,也许能救点急。”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开始按钮。 转盘旋即开始缓缓转动,光芒从白色掠过蓝色,再划过紫色与金色。每个象限都被光影交叠模糊,散发出抽卡人根本无法抗拒的致命吸引。 “给朕ssr道具,朕是皇帝,”她开始恶魔低语,“听到了吗?朕说朕是皇帝,朕要最高级的那档。” 转盘自然一语不发,只是速度逐渐加快,所有轮廓都化作一道道光线,交织成耀眼的流光漩涡。 皇帝陛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嘴则已经脱离大脑控制,还在自顾自地叭叭:“听得懂吗?朕,寡人,天子,king。” 终于,转盘的速度开始减慢。 指针先是划过蓝色区域,接着是白色。楚映昭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指针,心脏仿佛随着光芒的闪动而跳动。 然而,尽管速度越来越慢,但指针终究没在金色区域彻底停下,而是继续向前滑动。 紫光骤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束直冲屏幕中央。 紫卡! 楚映昭兴奋地眯起眼,甚至没等光芒消退,就开始努力辨认屏幕上的物品剪影: 一块古旧的羊皮地图在光芒中浮现,破损的边缘和纹理清晰的地形标记逐次显露。 地图覆盖面积极大,楚映昭一眼便看出,其中一半是她的边疆地界,另一半,则毫无疑问,是草原民族的领土。 【边域地图】 【赠予阿日苏后,可提升目标好感+30,并触发限定任务“王帐烛”。】 …… 好消息:非酋,但顺利抽到了sr道具。 坏消息:好像是废卡。 短短几十个字的简介,楚映昭复读了三遍才终于理解。 她简直大为震撼:“……什么意思?我送他自己家的地图,然后让他拿来打我?” 倾国之恋,但太君您往这边请? 呸,扔了都不给你! 她靠回椅背,目光依旧凝在屏幕上。非酋顺利偷渡欧洲的兴奋感逐渐减弱,聪明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 她突然灵光一闪。道具反正已经到手,那能不能…… 送给其他人? 比如…… 皇帝陛下狗狗祟祟的重新点开系统界面,调出边疆将领的列表来,开始寻觅小白鼠。 和一片惨淡的朝臣不同,武将们的忠诚普遍高出不少,数值几乎都稳定在四十到六十之间。 楚映昭猜测,这可能和原本的太女人设,以及上任比格爹都有关系。 她挑挑拣拣半晌,目光最后终于落在了其中一个名字上:赵戬。 他的头像并不显眼,数值却有些微妙: 【赵戬,安北都护副使。忠诚:46,才能:72】 职位不算太低,但也谈不上特别重要。才能比较突出,而忠诚又很一般,实在是非常优质的实验对象。 尽管女帝没能寻找到任何有关赠礼的按键,但她并不放弃,转而尝试直接将羊皮地图的图标,拖拽到赵戬的头像上。 系统似乎卡顿了半秒,但随即还是弹出了新的确认框: 【您确认将“边域地图”赐予安北都护副使赵戬吗?请注意:纪念品及其隐藏剧情都具有唯一性,一旦使用……】 楚映昭眸中微亮,她甚至没看完系统的警告,就毫不犹豫地点下了确定。 朕自己也能支帐篷点蜡烛,区区小事,不劳这位王子哥费心了。 眼下还是江山社稷比较重要,咱俩能不见面就尽量不见吧,朕实在很忙。 地图的虚拟光芒在屏幕上逐渐散去,与之相对的,赵戬名字后的忠诚数值开始迅速滑动。 46,56,63……楚映昭盯着屏幕,屏住了呼吸。 数字最终停在了76。 与此同时,系统界面右上角的倒计时也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稳定向下减少的数字突然停顿了几秒,接着像被某种力量拉动一般,反方向飞速旋转了起来。 楚映昭不无欣喜的看到,当它最终稳定下来时,已经变成了: 【特殊邂逅倒计时:35天13小时58分】 刨除她在游戏中已经充实度过的两天多,她跟阿日苏的会面整整延后了十天! 这不仅意味着,她为这场不可避免的强制邂逅,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更是为下一步的部署留出了宝贵的时间。 好起来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道轻微的敲击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陛下,”侍从小心翼翼地禀报,“太后已在宫中等候,您可要用早膳了?” 楚映昭一怔,才想起早上匆匆答应的事。她站起身,顺手关掉了系统界面:“知道了。” * 慈宁宫内,精致的早膳已然摆好。 晨光透过薄纱帘洒下,将十数碟饭菜映衬得分外诱人。 “陛下。”太后换了身更素净的衣服,此刻正坐在桌边,朝她微微摆手,语气柔和: “哀家想,陛下自小在外,口味未必和宫里的菜相同,就让人多备了几样。陛下若有喜欢的,往后便叫小厨房多做些。” 楚映昭倒也并不很客气,当即便在桌旁坐下,道:“谢母后。” 桌上的菜肴小巧精致,既有宫廷中的惯例菜式,也有几样乡间农家常见的清淡饭食。 而皇上——她也是真的饿了。 大概和游戏设定有关,她眼下这具身体实在跟娇弱沾不上边。 连轴转了将近二十四小时,甚至期间还骑了近八个点的马,她现在竟然照旧精神奕奕,毫无疲态。就算是路过的蚂蚁,都得夸一句高质量人类。 但代价也是有的。 ……非常容易饿。 离宫前陛下倒是用了晚膳,但那点粮食早被消化殆尽。后来虽然身处粮仓,但跟流民抢饭吃,着实不太合乎周礼。 于是,此刻,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太后,只等长辈动筷,就开始风卷残云——也是很正常的吧? 太后夹起一片嫩绿的笋尖,放到她的碗里,语气中满是关切:“陛下,这是刚上贡的新笋,哀家觉着滋味甚美。” 楚映昭点点头,将其放入口中。鲜甜脆嫩的口感立刻刺激了她的味蕾。她顿了一下,眸光一亮,随即夹起第二筷、第三筷。 “好吃。”她快速评价了一声,嘴巴却没停下,动作迅速而干脆。 太后温柔地看着她,浅浅笑道:“陛下喜欢,这道菜往后每日都做。” 她话音刚落,楚映昭又迅速夹起一块白嫩细腻的鱼肉,沾了些酱汁,放进嘴里,口齿清晰:“这鱼真鲜。” 太后抿了抿唇,笑道:“这是新鲜送来的河鱼,厨子做得还算不错。” 楚映昭点点头,又往嘴里塞了块糖醋肉:“这个也不错。” 太后看着她,终于不再说话。她面上仍旧波澜不惊,但却悄悄拿起了桌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母后。”吃到第三碗饭时,楚映昭才终于抬起头,状似无意道:“今日朝堂上,朕杖毙了一个臣子。” 太后神色微微一滞,却并未流露出丝毫震惊或责备,只是略微抬眸看向她,语气如常:“朝堂之事,有时候总免不了要决断。既然是你的选择,就不必放在心上。” 楚映昭“嗯嗯”两声,注意力显然还在饭菜上:“好,多谢母后。” 太后轻轻笑了笑:“若有什么不确定的事,不妨多问问几位诰命老臣,他们经历过许多波折,总能帮上些忙。” 她的声音略微一顿,眉眼间的慈爱更浓,甚至隐约有些歉疚:“若不想问他们,哀家也可以为陛下解忧。可惜,这些年,哀家只处理过些琐碎小事,怕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游戏里居然设置了这种程度的温柔妈咪吗。楚映昭几乎不敢相信:策划最当人的一集? 尽管思绪翻涌,但她进餐的速度并未减慢分毫。 妈咪,饭饭,香香(物理意义)。 用罢早膳,女帝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随后,她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恢复了帝王该有的从容姿态: “母后,今日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孩儿就先告退了。” 太后微微一愣,但随即露出温柔的笑意:“好,既然如此,母后便不多留你。” 楚映昭略一颔首,便转身离开了这座宫殿。 ——但,她也并不打算回养心殿。 她略一抬手,影的身形一闪,便单膝跪在了她身侧。 “备马,”她说,语调仍旧平和:“回流民区。” 自昨日离宫,便一直盘桓在她心头的想法,此刻终于成型。 流民危机,对于任何朝代的统治者来说,都是场极可怕挑战。但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与此同时,它其实也是场巨大的机遇。 这个时代最难推行的军队改良和教育普及……在这种时候,反而有了最适合的培育土壤。 恰巧,她带了种子来。 9 第 9 章 建设一座启蒙学堂需要什么? 首先,要有一间可以容纳百十个孩子的房屋。至少要有遮风避雨的屋顶,和不至于倒塌的墙壁; 其次,要有最基础的教学工具。笔墨纸砚固然最好,但这种东西,在如今的境况下几乎不可能凑齐。 此时此刻,能找到几支握在手中的木棍,在地上划拉出一个人字,便已经算是一种胜利; 最后,需要一个识字的读书人——当然,能多几个更好——能教孩子们书写和算术,让他们掌握最基础的生存技能。 这些条件听上去并不高。比起恢宏的官学学宫,建设这样的学堂几乎算不上有什么门槛。 然而,流民聚集区连这些最低标准都不具备。 但学堂必须建。 不能等,也等不起。 是的,粮食问题暂时得到了缓解,但其他的呢? 这里甚至连基本的秩序都没有。一切仍然处在混乱之中,只需稍稍拨开表象,就能看到隐匿在其中的危险与绝望。 巡卫曾在流民区的角落里,发现过被啃食得只剩骨架的尸体;有人暗地里低声议论着“两脚羊”的肉质区别;每晚都会有人消失,他们又都去了哪? 而楚映昭,她甚至来不及一一筛查,更不用说惩处了。 一切都处在失控的边缘,尤其是那些无力保护自己的幼童,更是最容易成为混乱牺牲品的群体。 学堂不仅仅是个教育点,更是座庇护所。 这时,齐望竹负责的片区划分和基础调查,也就派上了用场。 通过临时整理出的流民名单,楚映昭终于掌握了一些基础数据:目前孩子的总数大约一百出头,年龄大多在七到十四岁之间。 这是个很合理的数字。 比这更小的孩子,多半早已死在流亡的路上;而比这更大的孩子,早已被当作家庭的主要劳动力,甚至被迫承担着与成年人无异的生存压力。 更令人振奋的是,他们还在流民中发现了两个读书人。 虽然才能值大概率不会太值得期待,但在此刻,就算是只有1点,也足以让女帝闭眼宣布够用。 来都来了,大过年的。 总之先凑合用着吧。 张延礼的效率也不低,他很快选定了临时的教学场地:一座废弃的破庙。尽管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辉煌,但断壁残垣尚存,仍能为学堂提供最基本的庇护。 然而,当他带着侍卫去接孩子的时候,进展却并不如预期般顺利。 ……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 依照本朝之前斩草除根般的施政方针和治理水平,百姓们对官府的信任实在有限。他们早已习惯了被剥削与压迫,也习惯了每一次被征召、被驱使,都以灾难收场。 所以,当官老爷带着几位兵爷来到他们面前,提出要接走孩子的时候,流民们的第一反应自然很难是配合。 有的爹妈抱着孩子直接跑了,有的爹妈尝试把孩子藏起来,还有一些胆子稍大的,此刻正跪在张延礼面前,拼命地磕着头,哀求他放过自己的孩子。 楚映昭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一个男人跪在张延礼脚边,声音哽咽,几乎绝望:“大人,求求您,放过我儿子吧!我愿意拿自己换!我跟您走,我自愿的!” 女人抱着一个瘦弱的男孩,跪在他身后,眼神甚至有些放空,但手臂却颤抖得厉害,像是在抱着她最后的希望。 再往后,是个木然的小女孩。她睫毛垂下,机械地跟着父母一起磕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只被遗弃的木偶。 张延礼不太善于面对这种情形,他语气僵硬,试图安抚他们:“这不是坏事,是好事。他们不会死。” 但这干瘪的表述显然无法平息流民们的恐惧,反而让他们更加绝望。 男人低着头,手指死死攥紧破旧的衣角,几次深吸气,又几次止住颤抖,最后,他猛然抬头起身,伸手抓住跪在身后的小女孩,狠狠地将她拽到张延礼面前,咬牙说道:“大人,带她走……带她走吧!给草民留个香火吧!” 女孩被粗暴的扯了一把,但却还是目光涣散,没有丝毫反应,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命运已被父亲这样决绝地判定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女帝,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 封建社会。她想。 客观来说,这个男人已经做得够好了。在这种情形下,能带着妻子和女儿一路跋涉到这里,已经击败了在场百分之九十的男同胞。 毕竟,楚映昭低头扫了一眼名单——五分之四的孩子都是男孩。放眼望去,女性流民也是稀稀拉拉,恐怕不足三成。 他带着他们走到了京畿,一定是很不容易的。但,他的底层逻辑仍然属于这个时代。妻子和女儿终究只是家中附属,男丁才是血脉的延续。 这既是他的悲哀,也是时代的困境。 “可以。”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女孩留下,你们走吧。” 但这话语却像是某种宣判。男人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她,随即看向身后的女孩——接着,像被抽了一鞭似的,立刻慌乱的收回了眼神,猛地伸手拽向身边的妻子,想带她和他们仅剩的孩子逃离此地。 谁也没有料到,女人却突然崩溃了。 “我不走!”她一把将男孩塞进男人怀里,转身死死抱着身旁的女儿,嚎啕大哭:“大人,我不走!我和闺闺一起留下行不行?已经没了三个——我只有这一个了!” ……太好了,群众信任基础是0,看来这届朝廷真的要完了耶。 “可以。”穆朝ceo楚女士深吸一口气,转身扫视着人群,声音微微拔高:“还有想留下的,也可以站出来。孩子们都会被带去义学,今天下午就开始识字、算数。等过些日子,家里安顿好了,孩子下学后就能回家。” 四下死寂,没有人应声。流民们低垂着头,恐惧、警惕、麻木地看着他们身边的人和地上的尘土,没有人敢挪动分毫。 楚映昭目光微冷,面色依然无波无澜。 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很遗憾,真的没有了。 侍卫开始行动,带着这几人往破庙的方向走去。周围的流民没有说话,只是恐惧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既有无助,也有隐隐的警惕。 楚映昭站在原地,目光掠过这片荒凉的聚集地。 “没关系,”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来日方长。这才刚刚开始。” 依照她过往的经验,这项工作当然还能有更好、更完善的解决方式,但在开始前,她已经给自己设立好了评分标准——能勉强达到及格就可以。 她要忙的太多了,而可用的人手和时间又太少了。 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其他往后再说。 她一边思索接下来的方向,一边在这处临时营地中巡视。最终,她停在了临时搭建的煮水站旁。 陶罐里的水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士兵将刚煮好的水倒进一旁的分发桶中。几个排在前面的流民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用破碗和竹筒接过。 然而,水的数量远远不够。她目光一转,长长的队伍延伸到视线尽头,流民们挤挤攘攘,有人在小声嘀咕,有人干脆坐在地上无力地发呆。 “陛下,每天一人两碗水,”张延礼安置好孩子,大步赶了过来,“但煮水速度赶不上需求……恐怕很多人一碗都拿不到。” 楚映昭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越过队伍,落在了远处的河边。几个侍卫正拎着被逮住的流民走过来,那些人浑身湿透,嘴唇发白,显然刚刚偷偷去河边喝了未经煮沸的河水。 “大人,这些人……?”一名侍卫问。 楚映昭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皱眉看着混乱的队伍。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煮水的速度太慢,而流民的耐心终究是有限的。 “带到旁边去,警告他们再犯就罚,”她尽量心平气和,“看好水源,无论如何,决不许直接喝。” 侍卫领命退下,她低头盯着那几口简陋的泥砖炉灶,和支着陶罐的支架。 火焰燃烧得很旺,可最多也只能煮几大锅水。几百人需要等多久?她脑中迅速盘算,得出的结果……让她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如果这个问题不尽快得到解决,煮水站很快就会失去控制。流民要么直接喝脏水感染疾病,要么因为抢夺煮好的水而引发冲突。 她手中的时间还在被压缩——疾病和饥饿不会等着她慢慢想办法。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本书的封页,她记得,里面提到过一种多层高效炉灶的设计,能够同时加热多个器具,将燃料利用率最大化。 但具体形制呢? 她努力回想那些记载的细节:砖瓦如何堆砌,烟道怎么设计,热流如何引导…… 她甚至想到了这项技术所在的书页页数,乃至于具体行列位置,但偏偏想不起来数据和比例! 女帝心中暗骂,但越是焦急,记忆却越是模糊。 “陛下?”见她突然面色黑沉,张延礼在一旁出声询问。 楚映昭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继续努力在脑中拼凑那些残破的记忆。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提示音,乍然响了起来。 【支线任务:方寸开章 ·任务目标:请于合适的时机,前往钦天监与【白闻青】会面,通过互动,提升好感度; ·任务奖励:白闻青专属支线剧情激活;解锁技术模块,基础技术支持。】 10 第 10 章 钦天监的院门并不气派。与皇宫里其他华美庄严的建筑相比,这里甚至有些简陋。 外墙斑驳,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木屑的气味,门楼上挂着一块略显破旧的匾额,细看还有些裂纹。 钦天监监正看起来五十上下,气质很符合楚映昭对理工男的刻板印象。向她行过礼后,便一声不吭地抬手引路。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明显有话想讲。 ——但十分社恐,此时正在内心搏击。 大约五分钟的欲言又止后,楚映昭终于打断了这位i人的自我折磨:“你想说什么?” 监正艰难发声:“……回陛下,白监丞……年纪尚轻,性情单纯,不擅言辞……望陛下恕罪。” 楚映昭点点头,对此很有心理准备。 毕竟,部门高管情况也没好到哪去——或者说,整个钦天监,来来往往的诸多官员学生,基本都很符合大众对理科大佬的刻板印象。 沉默,严谨,独来独往……以及发量似乎都有些不甚健康。 本体是土木人的陛下,也不免有些心生戚戚…… 理所当然的,后殿的情形更与外界格格不入。 偌大的屋子几乎被各种工具、书本和器械塞满,每步都要小心翼翼,以免踢到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台浑天仪立在窗边,半覆着灰尘,似乎已经许久未被动过。墙边靠着台巨大的炉子,看起来像是炼丹用具,却又被改装得面目全非,旁边还堆着几团干枯的草药。 桌子上摆满了木工刨、墨斗、尺柜,甚至连角落里都散落着半成品的小零件。 阳光从小窗透进来,落在这些器物上,泛起一层细微的光泽。 楚映昭弯腰捡起一枚细小的齿轮,它细腻的纹路和光滑的打磨工艺,让她不由多瞧了两眼。 更奇妙的是,尽管初看时,满室杂乱无章,但这种混乱中,却隐约带着某种微弱的秩序感。 每一件物品都似乎被摆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既方便拿取,又在分区上泾渭分明。 顺着主管的指引,她看到,角落里蹲着个青衣少年,正专注地捣鼓着什么。 他的动作极为熟练,指尖灵活地调整着手中的物件。那东西看起来很精巧,可能是某种仪器的零部件,似乎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出于对技术人员的尊重,楚映昭挥手,屏退了准备招呼他的监正,独自在这四方小院中转悠起来。 她的目光最终被吸引到一个六边形物件上。 它被随意地放在书堆之间,八个面是八种不同的颜色,像个形状异化的魔方。她拿起来摆弄了几下,不无惊讶发现,它转动时会有轻微的阻尼感,以及清脆的“咔哒”声。 她尝试着拼出一个面,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她就找到了规律,将八个面全部旋回了对应的位置。 正当她准备将这件益智小玩具放回原处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阵脆亮的少年音:“你拼好了?” 她转身看去,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侧。他约莫十六七岁,白嫩的脸上满是灵气,眼睛大而明亮,与他清澈的声音十分匹配。 嘶……楚映昭暗暗咋舌:感觉是未成年……这真是三号男主? “你好聪明!”少年随手拍打沾上灰尘的袍角,目光却牢牢盯在她手里的魔方上,声音里透着真诚的欣赏:“我那些同僚们,第一次摸到它都拼不齐呢!” 不过,还没等楚映昭先质疑再质疑,系统就十分迅捷的给出了反馈: 【任务完成:方寸开章——白闻青关系值+1,当前关系值:1 奖励解锁:科研模块(初级) 当前功能包含:历史技术汇总、基础工程指导】 【白闻青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11】 【白闻青累积好感度达到10,完成成就:问涯。成就奖励:纪念品奖券。】 楚映昭挑了挑眉。她这次却没立刻查看解锁的科研模块,而是点点头,把魔方递给了他。 白闻青接过魔方,却并不细看,而是随手往桌上一丢,接着更凑近了些,脸上的表情格外明亮:“你是谁?哪位大人的女儿?来钦天监是想做什么小玩意玩?” 确实挺单纯,楚映昭想,但沉默在哪?这话多密啊! “不是小玩意。”她说,甚至没忘了改自称:“我需要个大灶炉。” “灶炉?”少年没有露出半点惊讶,还是笑眯眯的:“什么样的灶炉?” “效率高的。”她简要地说:“燃耗低、沸腾快的多层炉灶。” “燃料是什么类型?炉膛设计要直排还是曲折?”白闻青抖了抖衣袖,稍稍站直,语气变得十分专注而干脆:“锅具的材质是什么?要煮什么东西?每个时辰需要供应多少?” “柴草混杂,底层集中燃料燃烧;炉膛尽可能封闭,排烟路径曲折,尽可能利用热能。”楚映昭抬眼看了看他,条理清晰: “传统铸铁锅,锅壁比较厚,导热很慢;煮水,但只经过简单过滤,会有部分杂物。至于供应……越多越好。” 白闻青却突然不说话了。 他歪了歪脑袋,困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接着目光又飘到了远处,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 楚映昭并不急着打断他,只是又捞回了那个魔方,将之重新打乱,接着再次组合。 半晌,他忽然突兀地问:“你是哪家的闺秀?有没有婚约?” “?”楚映昭头顶冒出个问号,她反问:“这和炉灶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白闻青毫不犹豫的回答,语气斩钉截铁:“但,如果你没婚约,那我能不能去提亲?” “……不行。我爹刚死,我挺忙的,没空。”楚映昭甚至困惑地拉开了系统面板,和上面的11点好感度面面相觑:“而且,你并不喜欢我,为什么会有提亲的想法?” 搁这叽里咕噜说啥呢,有本事像暗卫哥一样,先把模块都给朕打开,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啊! “……好吧。”白闻青看起来有点遗憾。他小声叹了口气,接着随手捞来一沓纸,开始涂涂画画,期间还不忘强调:“我很喜欢你!你比其他人都聪明,我很少很少跟人说这么多话……你要几层的炉灶?” 见他终于步入正题,其他无关紧要的话题楚映昭一概略过,马上开始头脑风暴:“四层是最高效的,但结构复杂,恐怕赶不及……三层?底层烧火,一层二层煮水,三层能凑合烘干粮食。” 白闻青没忍住,又抬头看了她一眼。 但女帝陛下此刻正忙着在脑海中哗哗翻书,自然没空同他深情对视。 见她并不理睬自己,小少年又蔫巴巴的垂下了脑袋,接着勾勒示意图了。 好在,三号男主虽然思维跳跃有些大,但在专业领域的确有两把刷子。 听完她给出的简单描述,他竟然真就完整复刻出了她记忆中的示意图——包含准确数值和对照比例,甚至还设计了新的燃料配比方案。 非常优质乙方,使女帝好感+1。 ——事已至此,楚映昭已经顺利完成了对恋爱系统的质疑、理解、尊重三部曲。 五个男主x 五个白送的打工人√ 她甚至有些遗憾,既然已经是女帝设定,为什么就不能再多设计几个男主呢?如果能有一……三……算了,五个霍去病、五个诸葛亮、五个鲁班另加五个于谦……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将会是多幸福的一个狗皇帝。 总之,实名支持男主竞争内卷,都来为朕肝脑涂地! 不过,品味精神拼好饭、幻想史诗水平的躺赢,倒也不影响女帝陛下接着忙正事。 她一边将瘪着嘴的白闻青和图纸一齐交付到监正手中,要他尽快利用简易材料,搭建个小模型检验可行性,一边点开系统界面,核验刚刚解锁的科研模块。 比起另外两个部分,科研模块显得十分空旷。它既没有数据详实的图表,也没有层层叠叠的地图。 历史技术汇总只提供了史前到秦汉期间的技术内容,后续内容都是灰白色的“待开放”。 但,她目前所在的这个架空朝代,基础技术水平基本在隋唐。 也就是说,这个模块暂时完全没用。而且,更悲观的预测是,即便升级到中级,它很可能也还是鸡肋产品—— 如果把古代技术分成三个部分,那么,南北朝到隋唐就处在第二个阶段。想获取更新的技术,只能寄希望于解锁高级模块。 不过,好在,基础工程指导还是有用的。 女帝的目光在目录页快速扫过:地质、结构、水利、道路交通……公共设施。 她点开最后一项,接着满意的看到,公共设施中包含卫生建筑、教育场所,以及最重要的——临时用房。 “流民”,是指失去固定住所和生活来源的无定居者。 当下正是初春,天气越来越暖,提供临时住所便足够保证他们的基本生存需求。而生活来源…… 当下形式所迫,土改肯定是搞不得,但分一些京郊的地出来,皇上还是能办到的——杀几个贪官的事嘛,她已经是熟练工了。 ……但不知为何,那股一直在她脑海中萦绕的紧迫感,却并未消失。 一定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重要事项,她意识到,但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这缕思绪。 难道是盐铁官营的处理方案?可她还没开始具体动作,眼下似乎也并没什么更好的法子。 或许,杀一个户部郎中也是不够的,尚书也该一齐送走,才更具效果? 但…… 正在她整理脑海中那本死亡笔记的空档,院门口忽然传来了几声轻轻的响动。楚映昭抬头望去,只见白闻青去而复返,自门口探出了半颗脑袋,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来。 “陛下!”他叫了一声,神情稍有收敛,但还是十分阳光开朗的模样。 哦,大约监正已经将女帝一事告知他了。楚映昭挑了挑眉:“嗯?” “我知道啦,您是皇上,要守孝三年。”他十分大方坦荡:“那三年后,陛下能不能纳我进后宫?” ……? 楚映昭打出了今天的第三个问号。 “不能。”但在他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水平后,她明显平静了许多:“但朕允许你暂时伴架左右,随朕出巡——” 帝王敛袖,纤长的指尖轻轻掠过袖口暗纹。 微妙的凉薄感仍旧挂在眉间,然而,就在这动作间,她却微微抬眸,对他露出了相见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这笑意从容而浅淡,但巨大的反差感却令人骤然目眩。 白闻青隐约听见,她轻声问道:“——你会骑马吗?” 11 第 11 章 张延礼已在孟远仓侧门处等候多时。 女帝翻身下马,眼神在他头顶游弋片刻,才抬脚向他走去。 在她身后,站着个颇有些呆滞的白闻青。他此时正拿着炉灶图纸和模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关于细皮嫩肉、不通马术的白工,究竟是怎么被女帝带来这儿的,我们先不提。 而见面不足五个时辰,张爱卿的忠诚度为何已经喜提及格分,这我们暂时也不提。 眼下,在未知的紧迫心情驱使下,楚映昭只在乎一件事:“你选定的临时居住点在哪?带朕过去看看。” 张延礼实在是一位优质打工人。 上级突然离开数个时辰、又携疑似未成年男嘉宾返归,没对他的工作造成任何影响。 他微微俯身,恭敬道:“回陛下,选址就在西南方。离施粥处不算太远,取水也较为方便,周围地势平坦,暂且算是一处可用之地。请随臣来。” 楚映昭点点头,但还是不忘先从白闻青手中抽出纸张和模型,转交给身边的侍从,叫他们尽快找工匠去制造出来——白闻青是指望不上了。 自她把他拎到身前、一路纵马赶回粮仓,他就一直处于死机状态,目前唯一能做出的自主反应,就是跟着她的脚步行进。 显而易见,他是一款严重高攻低防型角色。系统界面显示,眼下他的好感度正在疯狂上下跳水,显然受到了极大冲击。 但女帝现在顾不上这些。 她跟随着张延礼的指引,一路前行,目光不时扫过周围的地形。但越往前走,她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天空中层层叠叠的云层并未完全遮住阳光,却以一种奇异的灰黄色笼罩着大地。 阴沉的天色下,她的视线落在远处隐隐约约的河流上,水光闪动着微小的光点,乍看平静无波,可她却一步开目光,脑海中,那种晦暗难明的危机感也越发强烈。 西南方……取水……地势平坦……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临时住所的选址地。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相对宽阔的土地,张延礼已经将这片区域划分成几块,用石灰画出了简单的轮廓线,并指挥士兵开始搭建简易的帐篷与木屋。 “……不对。”她蹲下身,捏起地上的一撮泥土细细端详。这泥土粘腻,带着一丝湿冷的触感。她顺手抹在巾帕上,抬头眯着眼望向远处的河流。 河水浅浑,带着些许漂浮物。河道两侧的青草微微倾斜,泥沙明显覆盖了部分岸边的岩石,甚至隐约能看到几处新形成的细小沟壑。 问题找到了。 或者说,自她第一次见到影时,游戏就已经暗示过—— 他当时说,“因水渠决堤,村镇被洪水冲毁”。但当时,她更在意的是超出负荷的流民,以及未知规模的骚动。 她直起身子,环顾四周,声音平静却笃定:“这里不能用。” 张延礼一怔,随即上前一步,语气里透着疑惑:“陛下,这里靠近水源,取水方便……” 楚映昭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水源不是问题,问题在河水的走向。”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接着迈开步子,朝河边走去,边走边观察两侧的地形,语速稍稍加快: “水流缓慢且浑浊,带着大量泥沙,所以,上游土壤一定出现过大范围流失,某些狭窄地段大概率出现了阻塞情况……甚至可能出现堰塞湖。” 她顿了顿,意识到这样的专业词汇可能超出对方理解,又补充道:“总之,它会暂时减缓水流流速,但同时导致上游水位快速抬高。这里处在河流下游,一旦上游溃决,会第一个遭殃。” “……陛下判断,可能会有洪涝?”张延礼终于问出了关键问题,语气里透着不安。 “不只是可能。”楚映昭缓缓转过身,指了指昏沉的天色,又揉了揉眉心:“三天内,必有暴雨。” 一旦暴雨侵袭,上游河道水位必定猛涨,冲破阻塞,带着泥沙碎石冲刷而来。到时候,不仅流民会被卷入洪水,附近的村庄、田地,怕也保不住。 “三天内?”张延礼显然有些震惊。 楚映昭做了个深呼吸,并示意他也照做:“一切都有迹可循,泥沙、云层、湿度、风向——再或者说,从朕登基第二天开始,气象上就已有征兆。” 就在张延礼尝试理解这些知识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白闻青开始喃喃:“东风加重,湿度增加……至多后日晌午,暴雨便至。陛下居然还懂这些吗?” “略知一二。”楚映昭语焉不详,只是拿余光瞥了他一眼。他似乎终于缓过神来,神情间恢复了开朗,只是有些躲闪她的眼神。 系统弹出小小的提示框,显示他的好感变成了29,并为她提供了第二张抽奖奖券。 很遗憾,陛下暂时没空抽这些零碎。 她带着白、张以及数位侍卫,沿着河堤一路行进,目光不断扫视两侧的地形和水势。 女帝注意到,尽管这段河堤尚未被冲垮,但表面有多处裂缝,明显年久失修。如果洪水泛滥,这片流民聚集区必然首当其冲。 她将一处明显的隐患点指给众人看:“这里的堤坝用的全是黄土,根本不够稳固。现在的水位已经接近堤坝一半,再涨个三四尺就有可能崩塌。” 白闻青则在旁边低头检查河床边的土质。他捧起一把湿润的泥沙,端详半晌,又补充道:“这土质松散透水,修坝于事无补,得重建才行。” ……这真是个恋爱游戏吗。 朝堂腐坏、财政赤字、民生寥落、军阀割据、重兵压境,场面混乱到如此境界,居然还能再加上一条:自然灾害。 而今天,是开局第三天。 她想,如果她真当恋爱游戏在玩,会怎么样? 如果她没选择实地调研——又或者,如果她大学专业不是工程管理,没学过测量、土木概论甚至项目评估,这一事态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境地? 这游戏居然还是文娱部牵头做的,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女帝注视着湍急的河水,眉头紧蹙。 然而最终,她还是深吸一口气,点击系统界面,打开了【科研模块】中的基础工程指导。 事已至此,来都来了。 先修坝吧,别的往后再说。 系统这时候到还算靠谱,它很快展示了几段优秀水利工程的简要记录。 楚映昭迅速浏览了一圈,接着结合当下情形,开始提出初步设想:“想要防止洪水蔓延到流民聚集区,我们得疏通河道,然后在下游建临时分洪道,同时加固堤坝,再在外层建立一条临时土坝,减轻压力。” 这实在超出了张延礼的能力范畴,他只能站在一旁,沉默着点头。 白闻青却并不买账,他仍旧蹲在地上:“怎么分洪道?地面是什么强度?仓促挖掘带来二次灾害怎么办?加固用的材料呢?沙袋、木桩,都在哪里?” “分洪区域可以设一个木质的分隔挡墙,减缓水流冲击……”楚映昭努力回忆自己学过的知识点,尝试跟上他的思路:“加固堤坝时,在表层加上一层草垫,可以加强稳定性?” 白闻青抬起头,与她对视,眼睛亮晶晶的:“这些陛下也懂?” “略知一二。” 哈哈。女帝内心平静的笑了两声:如果你知道我研究生还在攻读土木专业,你也会觉得我命苦……不过在这游戏里也算是顺利再就业了。 “陛下知道的这些,可不止一二啦。”白闻青拍了拍手,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心的欣赏,“但还有个大问题。分洪道,那下游流民怎么办?” “如果直接分到下游不可行,就调整分洪方向。”楚映昭想了想,道:“沿地势引导洪水流向荒地或无人区。” 白闻青眨了眨眼,笑了起来:“那需要详细勘测,然后设计对应的方案。陛下,暴雨可不会等您把所有问题都解决后再下。” “先解决最急的问题,其他的,晚些再补救。”女帝语气冷静:“而且,刚好,朕这儿就有位适合这项工作的人选。” “哦?”白闻青好奇,他环顾四周:“在哪?” 女帝平静的看着他:“你。” 白闻青困惑地看着她:“……啊?” 女帝毫不犹豫的点头,她甚至顺手从张延礼手中接过了纸笔,将之递交给了这位小白工,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缺什么就找侍卫们要。如果干得好,朕往后会考虑纳你为嫔。” 你以为我把你薅来是为了什么——刷约会只是附带赠品,干活才是正经事啊! 看看在隔离区忙的像个陀螺的齐望竹,再看看脚不沾地、啥项目都得参与跟进的影,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三号男主哥? 这里是大穆,没有未成年保护法! 都来给朕加班! 她将用具塞进白闻青怀里,接着便将目光移向了张延礼:“材料、人员调度,张爱卿,你能接手吧?” 张延礼这才回过神,连忙拱手:“臣虽不擅长此事,但必竭尽全力调配。只是,侍卫究竟有限,或许……” “靠这点侍卫肯定不行。”楚映昭视线转向流民区,“眼下只有一条路,动员流民参与。” 张延礼愣了愣,神色复杂:“陛下,他们……” “他们能。”楚映昭打断他的话,语气笃定:“与其被动等待救济,不如参与自救。最迟今日傍晚,一定会有大员送粮来。等他们吃饱了,有力气,正好可以组织起来。” 张延礼张了张嘴,但最终点点头,应了句是。 楚映昭不再说话,她只是垂下眸子,看向脚下的土地。 这只是个开始。她想,但一切都会按计划,慢慢转动起来的。 对了,她后知后觉的想起,她好像攒了两发抽奖……? 12 第 12 章 作为标准的非酋,楚映昭其实对绝大多数抽卡游戏的没抱过什么期待。何况这游戏还严重违反消费法,连个保底都没设置。 但来都来了。 而且,上次女帝可是抽到了sr卡——她拒绝承认这是某种新手暗保,而将之归因于自己否极泰来。 秉持着这样的心态,她蹲下身,在略显浑浊的河水中洗了洗手,接着便点下了开始按钮。 转盘缓缓转动,指针划过数圈,最终不出意外地停在了白色区域。 普通卡特效微弱得像风中烛火,光影在空气中浅浅一闪,素净的卡面缓缓浮现而出。 【烟花】 【无指向性。赠与角色后,烟花绽放会自动呈现与其相关的图案与效果,提升目标好感+1】 ……有种聊胜于无的美感,已阅,仓库贵宾一位。 女帝不予置评,再次点击开始。 这一次,指针转动得更快,光圈在转盘上激烈地跳跃,仿佛在蓄力一般。楚映昭的心跳随着指针的节奏微微加速,当指针停在蓝色区域时,她下意识眨了眨眼。 一道清亮的蓝色特效光束跃出,带着比之前更明显的光晕。她深吸一口气—— 是r卡!朕心甚慰! 并不刺目的淡蓝色光芒中,一个长条形的盒子出现在她系统界面上。 盒子看起来很大,深蓝色的表面覆着金属般的冷光,仿佛等待着主人的开启。 但和地图不同的是,这件纪念品旁,还有一行浅灰色的小字标注:内含便携式沙盘与工具套装,适用于各种地形地貌。 【沙盘工具】 【赠予白闻青后,可提升目标好感+15,并触发限定任务“寻珏”。】 “!”楚映昭几乎眼都不眨,她斩钉截铁,一把按住沙盒小图,直接将界面切换到初始状态,即刻便将图标拉到了—— 自己的头像上。 太及时了,拿来吧你! 系统卡顿的时间比上次更长。但在女帝的凝视中,加载圆圈转了七八圈,最终还是弹出了确认框: 【您确认将“沙盘工具”赠与穆昭……】 确认! 系统又卡顿了数秒,提示音才终于不紧不慢的响了起来: 【沙盘工具已收录。如需使用,请选择一处80*80cm的平面进行摆放,道具剩余使用次数:3】 有使用次数,那比较坏了。 不过至少能先解决燃眉之急。 楚映昭微微挑眉,抬眼扫视了一圈身边的环境。 水面上倒映着阴沉的天空,风中夹杂着湿冷的潮气,仿佛下一刻便会有暴雨倾盆而下。 她转过头,对白闻青道:“走,去庙里。” * 沿途的村落在远处若隐若现,低矮的屋顶间偶尔升起几缕炊烟,带着生活的微弱痕迹。楚映昭一边前行,一边用目光扫过这片土地,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布局。 一行人经过几片低洼的农田,地面已经有些积水。远处的土地上,几棵树皮零落的老树,挣扎着斜在风中。 白闻青试图展开话题:“陛下,您刚才说数据计算,但我——” 楚映昭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后再说。她的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庙宇上。倾斜的柱子,摇摇欲坠的屋顶,都让这座建筑显得格外破败。 几个侍卫全副武装,肃立在庙门处,另有两人在周边巡逻警惕。 大殿上,几盏油灯昏暗地摇曳着,影影绰绰映出孩子们的稚嫩身影。庙内地面上的灰尘与光线交织,仿佛时间都在这里静止。 几十个孩子紧紧挤在一块儿坐着,小脸苍白又警觉,眼神不时偷偷往四周瞄去,像是随时准备逃跑的幼兽。 站在正前方的临时教书先生,则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衣裳,磕磕绊绊的背诵着启蒙读物。 好在,尽管这些孩子都相当紧张,但在先生背到某些段落时,还是会有些嘴唇跟着微微翕动,似乎在小声念诵。 楚映昭没有打扰他们,只是站在阴影中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便转身进了偏殿。 她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一张还算平整的石台上。拂去灰尘后,她选择摆放—— 蓝光闪烁间,一个长方盒子出现在石台中央。 实物与示意图几乎毫无差别,昏暗的光照下,金属材质闪过流畅的银光,有种独属于工业的美感。 女帝毫不犹豫,拉开盖子。 清冽的金属气息随之溢出,盒内分层排列着数件工具,每一件都被精确嵌在凹槽中:微型铲子、小镊子、刻刀、量尺,以及几十块整齐排列着的沙盘模型模块。 这些模块大小不一,表面刻着细密的地形线条,充满某种现代独有的设计感。 楚映昭略带疑惑地挑起眉,翻动着这些工具:“……什么意思,纯手工diy?” 这时,系统再次响起提示音: “放置完成。请选择地图模块,使用投映功能。” 楚映昭眼中掠过一丝兴趣。 系统面板自动弹出地图界面,军事模块中解锁的区域,立即呈现在她眼前——表彰一下一出场就帮她开了全图挂的优秀员……男主代表,影——女帝毫不犹豫,点选当前的洪灾区。 随即,莹蓝的光点在沙盘上汇聚,未雕琢的模块自动拼接,沙盘逐渐成形。水流、山势、地貌依次显现,甚至连细小的村落位置都有精确的标注,不过数息,一幅立体的地形图便已徐徐展开。 楚映昭对此大为满意。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滑过投映出的河道线条。河流蜿蜒而下,流域两侧则是密密麻麻的村落和农田。 女帝随手拿起盒子里的一把刻刀,在沙盘上刻出分洪道的位置。她的操作十分粗糙,但却足够有效,很快,就被她改出了一条新的河道。 她想了想,接着又拆卸下属于堤坝的模块,换上了更厚更高的模型。地形模型随之不断变化,每一处改动都即时显现在她面前。 她长出一口气,接着向门外道:“白闻青,进来。” “陛下,我……”白闻青从门边探出脑袋,他似乎打了什么腹稿,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目光便瞬间被沙盘吸引。 他几步走上前,盯着那块精致到堪称艺术品的奇特物件,目光从好奇逐渐转为震撼:“这是什么东西?” “沙盘。”楚映昭言简意赅:“用来规划导流方案。” 白闻青眼中满是光亮,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在面前的空气上比划了几下,随即喃喃自语:“这……这也太方便了。” 楚映昭点点头:“你需要的地形已经具备,那边放着的刻刀和铲子是用来手动调整地貌的,可以开始模拟计算了。”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白闻青越发兴奋的神情,补充道:“我需要一个准确的。具体的、可实施的最佳方案。” 白闻青拿起一块模块,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目光定在沙盘基座上投映出的地图轮廓上。他似乎很快明白了这个道具的精髓,立刻从工具箱里取出刻刀,手法熟练地开始划拉模块的形状。 不到一分钟,他就调整完成,接着将之与沙盘上的另一块地形更换——不愧是男主,他的学习和理解能力都很惊人。 他倒吸一口气,眼神亮的吓人:“陛下去忙吧,我会做好设计的,而且会很快……来人!给我弄点水来!” 侍卫确实带来了水,但进来却不只是一个人。 身形修长、全身笼罩在黑衣中的影,也沉默无声地走了进来。 他站在沙盘一侧,锐利的目光从沙盘扫到白闻青身上,像是刀锋掠过。 “什么事?”楚映昭将视线从沙盘上移开,问道。 “张延礼派人动员流民加固堤坝,效果不佳。”影的声音低哑平静:“流民不愿出力,侍卫人手不足,强征必定引发暴乱,难以收拾。陛下,是否需要夜巡卫下场干预?” 白闻青在一旁很不耐烦地小声嘟嘟囔囔:“不愿出力?不是已经分了粮吗?” 影并不理会他,只是见楚映昭也看向自己,才简单直白的回答:“怕死。前朝修筑工事,常常死伤半数。” 白闻青啧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微轻蔑:“黔首。” 楚映昭皱了皱眉。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白闻青。” 他被点了名字,下意识地转头看她,水灵灵的鹿眼中依旧带着几分厌烦,甚至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于是,当他对上女帝那双骤然冷下来的眼睛时,也就不免会有些茫然,甚至于困惑:“……怎么了,陛下?” 楚映昭收回目光,没有继续纠正他的态度,也没有再多言。 修筑堤坝迫在眉睫,设计方案也刻不容缓。 有些东西可以晚点再说,但人命拖不得。 她转过身,对身旁的影道:“通知负责堤坝的官员,按照分工到位,朕马上到。” 谁不怕死? 但如果,这些流民们知道自己此刻所处的情形,知道为什么要参与这项劳动,知道这些劳动会产生什么样的成果。 以及,最重要的,他们能因此而得到什么,生活由此发生什么变化—— 如果能清晰明了的得到这些答案,他们会愿意出力的。 而得知这些,也是他们本就应有的权力。 13 第 13 章 空气中弥漫着的潮湿气息越来越重,沉闷的气氛像一块无形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粮仓门前,越来越多的流民聚集而来。 人群在混乱中保持着一种奇妙的秩序。大多数衣衫褴褛,有些甚至还赤着脚,脚底满是泥泞和冻疮。 饥饿与恐惧层层交织,让他们的表情麻木又茫然。 张延礼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手里攥着一卷刚刚写就的条例。 他讲得再清楚不过了,可底下的流民却丝毫没有响应。他们站得散乱,目光游移不定,偶尔交头接耳几句,却都带着强烈的不安。 张延礼环视一圈,深吸了一口气,提高声音再念了一遍:“修筑堤坝者,每日有额外的米粮供给;工事完成后,参与者优先安置土地与耕种!” 他的声音穿过空气,却像落叶荡进深潭,只能激起极微小的涟漪。 流民们的反应很冷淡,既没有欢呼,也没人动身。人群中,站在后排的几个年轻男人嘟嘟囔囔,显然是不信;而更多的人,尤其是老弱妇孺,他们并不敢出声,只是目光闪躲,畏缩不前。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只得大声道:“……本官向你们承诺!” 承诺。 窃窃私语迅速蔓延,议论声渐渐变得刺耳。 有人低头打算溜走,却又舍不得今晚会发的那份稀汤;更多人仍旧沉默,但不必多说,官老爷的承诺,又有谁敢信呢? 在他身前,侍卫们手握长矛,全副武装。虽然神色威严,但流民的数量让他们心里发虚——这些难民像被逼入角落的野兽,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引发骚乱。 张延礼的手指微微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卷轴。他的确饱读诗书,博闻强识,但……但书上没说过,这时候该怎么做。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清晰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片沉寂的氛围。 “皇上来了!”有人小声传递消息,声音颤抖,语气却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皇上?”另一个人咬着牙,牙关抖抖索索。 “皇帝老爷怎么会来这……你失心疯了吧……?”低低的耳语中混杂着不安和慌张。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小路,带着某种潜意识的敬畏,目光纷纷投向声音的来源。一队侍卫迅速开道,为走在正中的那匹通体漆黑的巨骑腾出了通路。 “——皇上驾到!”带队的侍卫高声喊道,声音中透着凌厉的威势。 一瞬间,原本的低声窃语戛然而止。 原本躁动不安的人群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按下,瞬间安静了下来。人群先是凝滞了一瞬,接着,他们带着深深的不安,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 “皇上!”声音此起彼伏,虽然凌乱错落,但那股诚惶诚恐的气息却因此显得愈发浓烈。 什么是皇帝? 皇帝是天命所归,是真龙天子,是不可冒犯的神明化身。在他们不甚丰盈的想象中,九五至尊该永远端坐于九重天上,而绝不会亲自出现在这污秽杂乱之地。 于是,当这位穿着黑红色常服、目光冷静扫视四周的年轻女人出现在这里时,便不免会强制更新他们的某些认知。 楚映昭扫了一圈跪伏的人群。心中隐隐涌起的复杂情绪,被她藏在平静的面具之下。 她沉默片刻,语气平静却不容抗拒:“都起来。” 声音不高,但每个字听来都十分清晰。 跪伏的人群中,有些人惊讶地抬起头,带着迟疑与困惑,大约不敢相信这话是对他们说的。当然,更多的人仍旧匍匐在地,不敢轻举妄动。 楚映昭手中缰绳一紧,战马前蹄微扬,发出一声清脆的嘶鸣。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冷些,也就更具威势:“朕说,起来!” 这一次,人们终于战战兢兢地开始动作了。他们缓慢地起身,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马上的黑色身影。身边的侍卫目光如炬,默不作声地维持着秩序,但也未显露出任何敌意。 楚映昭拨转马头,向粮仓方向缓缓前行。 高头大马步伐不急不缓,马蹄踏在地上的声响像一记记重鼓,敲打在人们的耳边。 流民们畏惧而恭敬地退到两旁,却仍旧眼巴巴地望着她。 有人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靠近那匹漆黑的战马,却在触碰之前犹豫着收了回去;但还有人鼓足勇气,手臂伸得笔直,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衣摆。 楚映昭察觉到那些微弱的动作,却没有转头,只是自顾自地直视前方。她的背影笔挺如剑,衣饰在微风中闪动着细微的光芒。 最终,那些伸出的手什么也没碰到,空中只剩下一抹沉默的叹息。 黔首们的手臂渐渐垂落,却仍旧目光炽热地注视着她,仿佛光是看着这位天子,就能从中汲取一丝希望。 “皇上怎么是……女人?”在她听不见的角落,有个书生样式的人沙哑地张了张嘴,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但马上,旁边就有人不满道:“皇上就是皇上,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关系?” “可、可……”先前那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道更粗暴的声音打断了:“你喝没喝她发的粥?喝了就闭嘴!” 被这么一堵,质疑的人顿时缩了肩膀,不敢再出声。 而在人群中心的女帝,已经走到了粮仓大门前。铁皮上的锈迹与门前挂着的两具流民尸体仍旧刺目。 楚映昭勒住缰绳,目光环视全场,注意到每一个人的神情和动作。她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稳稳站在一处土坡上,像在观察自己的战场。 片刻后,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朕今天,”她开口,语调沉稳:“是为堤坝而来。” 人群缄默不语。 “你们或许不信任朝廷,但你们都种了一辈子地。”楚映昭环视一圈,眼神笃定,“云层浓厚低沉,想必很快会有一场暴雨——一场如今堤坝拦不住的暴雨。这是不是危言耸听,诸位自有决断。” “如果洪水冲毁这里,村庄、田地、道路,都将无一幸免。那么,你们怎么办?来得及逃吗?要逃多久多远?逃去什么地方?” 她稍稍停顿,声音平静但有力:“现在,你们还有另一个选择:加固堤坝,一齐抗洪。诸位画押记录,每个出力的人都能分到额外的粮食。等此事了结——朕会分给你们耕种生活的土地。” 四周静的出奇,有人眼神惶恐,有人目光中则带上了些许挣扎。 “朕所说的,”她抬起手,直直指向脚下:“就是如今诸位脚下这片。此外,参与修筑堤坝的,前二年不收农税;实在无法参与的,只要你们留在这里,也免一年的税。” 这句话落下,人群中爆发出细碎的交谈声,越来越多的人抬头看向她,眼中闪烁着渴望与焦灼。 “若是此事能成,今年的粮种,朕免息借给你们。”楚映昭的目光如刀般扫过每一个人,语气加重:“朕乃天子,一言九鼎。” 流民们彻底被震住了。 有人低声念叨:“真的会……分地?真的?” “……皇上开仓放粮了的!”一个中年汉子带着满脸的愤恨,仿佛要把积攒的、对地主和官员的不满,借机一齐发泄出来,“是那些当官的坏了心!皇上只是被蒙蔽……那可是皇上!” “可、可修堤是要死人的,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万一又是骗去做工,做完只吃一顿打……” 有人反驳,却被旁边的人狠狠瞪了一眼:“胡说八道!皇帝会稀罕骗咱的贱命?” 楚映昭不再多说,只是策马调转方向,缓缓离开粮仓大门。人群渐渐沉默,显得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尤为清晰。 她的身影逐渐远去,仿佛晨雾消散在初升的微光里。 没有欢呼,也没有呐喊,流民们低垂着头,神情复杂。 他们的眼神追随着皇帝的背影,却无人敢发出声响。只有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轻微呼吸声,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久久凝滞不散。 张延礼站在粮仓前的桌案旁,低头检查着官府早已准备好的文书,笔墨已经摆好,却无人上前。一双双眼睛隐藏在低垂的面容后,像积蓄在枯井深处的暗涌,空洞,却闪着些许微光。 他没有催促,仿佛笃定这场安静的等待总会迎来某种回应。 忽然,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她的脚步迟缓,双腿颤抖,但最终还是挪到了桌案前,抬起满是泥垢的手,小心翼翼地蘸了点墨,然后颤巍巍地在纸上画了一个极其歪斜的、干枯的指印。 “许八。”她说。 随着张延礼手中毛笔的笔划动作,原本呆滞的人群中,仿佛有了某种隐秘的震动。人们低声交谈,彼此推搡,却又没有声音敢高过耳语。 接着,第二个身影挤到了前头,是个面色灰白的老妇,怀里抱着个瘦得像柴的孩子。她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张延礼一眼,那目光里没有请求,也没有信任,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默。 她低头在纸上按下手印,极低极低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离去,像风中摇摇欲坠的一片落叶。 渐渐地,人群动了。 仿佛一道看不见的闸门被打开,那些疲惫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涌向桌案,像河流终于找到了出口,默默地汇集成一股潮。没有欢呼,也没有期待,只有沉默中擦肩的衣角,和无声中的隐忍喘息。 他们的脚步迟缓而沉重,拖着一副无法负荷的身体,却依然竭力向前。 他们只是低着头,一点点挤到到桌前,有人笨拙地握笔,有人用手指沾满墨汁按下模糊的印记。 那些写不全的字,歪歪扭扭地贴满纸页,就像他们的命运——破碎而卑微,却在此刻展现出一种微弱的决绝。 像是一场祭礼。 他们再也给不出什么了。除了这具残破的身体,微薄的劳力,以及几乎干涸的信任。 这是他们所能交出的全部。 张延礼看着那一张张粗糙的手印,在墨香中沉默着,像一尊石雕。 他的眼睛微微泛红,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桌案前的影子越来越多,纸堆越来越厚,那些印记重叠在一起,像是无数交缠的命运,失去了分明的界限。 他们的眼中仍有警惕,仍有恐惧。那些空洞的眼睛凝视着纸页,却仿佛看到了某种模糊的未来。 ……如果,他们真的还有未来。 14 第 14 章 太常寺,偏厅。 香炉袅袅,檀香飘散,烟气升腾弥散。 黄花梨长案上,整齐地堆着几摞折子。四位身着绸缎常服的朝中重臣,此是正面色平和地围坐在案侧。 右首,中年官员率先开口,语气含蓄,漫不经心: “陛下如今这番举措,实在胆识过人。只是,救灾一事,素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恐失衡。似乎……不若先稳住朝局,再缓图之为宜?” 坐在左侧的年长者缓缓抬眼,捻了捻胡须,微笑道:“许大人说笑了,何止是胆识?陛下亲政伊始,倒有几分先皇初登基时的锐意。” “不过,”他话锋一转,“锐意过甚,亦须三思而后行。毕竟,治水之事耗银无数,臣等不知,陛下从何筹措这巨额支出呢?” “陛下自是有法子的。”一位尚显年轻的官员接过话茬,语气颇有揶揄之意: “修堤建坝,动员流民,种种安排听来倒也四平八稳。不过,是否能解决当务之急,还需拭目以待啊。” “修堤固然是好事,可陛下这一纸诏令,竟全然未与诸位大人们商量。”最后那位抬手,用折扇轻敲桌案,缓声道:“我等仅仅得知,而无法参与,这样行事,叫人如何尽忠呢?”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在座诸人都明白,所谓“得知”,真正指向的,是女帝目前的行事风格。 年长者笑着摇头,将话题引向更隐晦的方向:“话虽如此,那几位新提拔的年轻人,倒是精力旺盛。只不过,治水这样的工程,凭一腔热血便能胜任吗?朝中资历深厚的老臣,未必甘居人下啊。” “……这些年轻人若失了民心,是否还能站得住脚,便不得而知了。”中年官员接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众人,似乎在期待更进一步的建议。 年轻官员轻笑了一声,语气随意,却带着几分试探:“若是民心不稳,治水无果,到时候,是不是该有人站出来……提醒陛下,真正的贤能之士在哪呢?” “贤能与否,终究是要陛下评判,可不能自诩啊。”年长者含笑反驳,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若是事关社稷安危,倒确实需要忠心耿耿的臣子为陛下分忧。届时,咱们这些不中用的老骨头,也许还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呢。” 一番话似乎点到即止,最先开口那位终于又道:“灾后若有变局,朝臣们自然要有忠诚的表现。陛下年少,多难之时,亦是考验臣子忠心之日。诸位以为如何?”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道修长的男子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人着一身沉紫色常服,步伐从容,目光沉静,脸上透着一丝浅浅的病容。 他站定在厅门前,低声咳嗽了两下,才终于见礼。 “诸位大人,柳某来迟了。” 他声音并不大,却让在座的四人同时起身,齐齐向他作揖行礼,恭敬道:“柳大人。” 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径直走到主位旁,缓缓落座。 席间无人敢再多言,他抬起眼,看了看桌上的茶盏,微微皱眉,似乎对冷却的茶水并不满意,却也没开口责怪什么,只是淡淡问道:“方才,几位在聊什么?” “回柳大人,是在聊陛下。”其中一人低眉顺眼,声音恭谨,像是生怕惹怒眼前这位。 紫袍男子闻言微微皱眉,随即轻声咳嗽了两下,语气比先前更低沉些:“……女帝。” 这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是一把小锤敲在四人心头,敲出了几分凝重,也敲出了几分看不透的深意。 * 被聚众蛐蛐的女帝,现在也正同步皱着眉毛。 楚映昭端坐帐中,面前的桌案上,正摊着大大小小几张地图和书卷。 ——以及,除了她没人能看得见的系统界面。 帐内点着十数支蜡烛,摇曳着散发辉光。 军事地图、人口流动、地形地貌的特征图依次展开,层层叠叠的数据显示如洪流般,飞速涌入她的眼中。 她神情冷静,在几个界面之间飞快切换。 地图上,堤坝区域被放大,红色和蓝色标记与实时的工程进度相叠,密密麻麻的数字与标注填满了屏幕。 她捏着炭笔,飞快在地图上勾选描画,堤坝周围的人员分布与物资供应交织成网,哪里资源短缺,哪里劳力冗余,哪里又存在潜在隐患,都渐渐明了。 但还不够。 女帝的视线在屏幕上划动,将水流与预想中的的堤坝形状叠加对比。很快,几个标记位置被她圈了出来——这些区域既是高危地段,又是资源调配的盲区,必须立即增派人手和物资。 紧接着,她的目光又扫向另一侧——这些地方水位较低、地形相对稳定,但仍有部分资源被占用。 她果断开口:“张延礼,资源分配的文书在哪?把东南区域的人员和物资撤一半出来。” “水位不至于冲垮那里,”她接着道,指尖点在一片标注为低危的河段:“资源集中到西南面。” “告诉齐望竹,带着病患,尽快撤到这里。”她点了点一个相对高地的区域,转头吩咐侍卫:“派些可靠的人手去帮忙,做好防护。” 传令兵领命而去,楚映昭的目光又迅速回到了界面上。 她的视线在地图和系统界面之间来回游走,视线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手中炭笔不停,调整资源、修正计划、重绘优先级。每一项决策都精准无比,甚至没有过太多犹豫。 最终,她停下了手,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冷静地扫视着重新标注的工程进度图。 帐外似乎有风吹过,楚映昭抬起头,望向帐篷入口。 不知何时,影已经候在了那里。见她看过来,他沉默的单膝跪下,呈上一卷薄薄的纸卷:“陛下,密报。” ——感谢百家○坛,感谢资治通鉴,感谢她看过的每部高分权谋剧。女帝甚至用不着展开看上一看,就已经大致猜测到了这份紧急密报的内容主旨。 “世家开始搞小动作了,是吧?”她叹了口气:“这也太写实了。” “是。”影低垂着头,身形挺拔,声音低沉,隐约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三批人,主要集中在散播谣言和煽动叛乱。” 哈哈,太棒啦!也就是说,最保守估计,朝堂目前至少有四股势力在互扯头花! ……如果她自己也能算是其中一股的话。 当然,更大可能是远远不止四方势力,而她——也还没真正坐上牌桌。 楚映昭沉默片刻,问:“暗卫可以伪装成普通流民,参与其中吗?” 影的回答果断而简短:“可以。” “很好。”女帝将密报随手搁在一旁,目光转向地图上,凝视着那片标注着灾民营地的位置:“盯住这些人,不用急着抓,把他们的话一字不漏记下来。朕不需要小打小闹的把戏,朕要知道——他们在替谁说话。” 影微微低头,毫不迟疑:“属下得令。” 楚映昭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去执行任务了。影的身影如同幽魂般,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帐外的夜色之中,消失得了无踪迹。 帐内烛光仍在摇曳,楚映昭缓缓靠回椅背,目光再次落在桌上的密报上。半晌,面上竟然有了一点笑意。 有人急了。 所以,她的路走对了。 ——何况,她是真的毫无准备吗? * 夜风刮得凉,人们蜷缩在一起,一边烤火一边歇息。堤坝那边还在加高,搬沙袋的闷响声时不时传过来。 “你听说了吗?”瘦得皮包骨的年轻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旁边的人:“有人传,喏,南边,就那边,军爷拿鞭子抽死十几个了……诶,咱们这刚刚也抬走了几个。” “死了吧,就抬走了。”王老四随口应道,语气麻木:“我刚从坝上下来,没见着拿鞭子的。赵六不是说了,有人知道条小路,今晚就能带着咱们跑了,管他呢。” “不是!”年轻人瞪大了眼睛,声音低低的却急促,“我刚刚悄悄跟过去瞧了瞧——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王老四打了个哈欠,显然并不怎么上心。 “有大夫给他们治病!”年轻人说,眼睛里满是震惊:“还拿药喂他们!” “胡扯。”王老四嗤了一声,显然不信:“咱这贱命,还大夫……赵神婆的符水都喝不起。” “是真的!”年轻人急了,拍着大腿:“我亲眼看见的!还穿着官老爷才有的衣服呢,那什么,皇上用的大夫,李秀才以前说是……对,御医!御医你懂不懂?!” 两人正低声嘀咕着,一直搬沙袋的李山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个子高壮,浑身是泥,显得有些狼狈。他把沙袋往地上一扔,直起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是真的。”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哑:“我娘也被抬去了。” 年轻人愣住了,王老四也停下了哈欠,转头盯着他:“你说啥?” “我娘。”李山喘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巴的手,缓缓说道:“他们喂了药,治了她。天擦黑那会儿,我来修堤坝前,还跟她说了两句话。” “你娘不是都咽气了?”年轻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还能说话?” “不知道。”李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直直的。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继续说:“但是真的活过来了,我亲眼见的。赵七他爹也在那,他也活了。” 说完,他低头又去搬沙袋,半天才干巴巴地补了一句:“我没啥能耐,也不知道咋说话。但皇上给我娘救活了,是真的。” 他把沙袋往肩上一扛,转身继续往堤坝那边走。那背影沉稳又坚定,像是根须深深扎进土里的树。 王老二和年轻人坐在火边,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一时竟没再说话。 “你说,真的假的?”年轻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他的眼睛还盯着李山离开的方向,仿佛在确认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幻觉。 王老二的嗓音有些干涩,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李山人最老实,他不说瞎话的。” “但是……”年轻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旁边的王老二:“为啥啊?她为啥要救咱们?” 两人再次沉默,耳边只有篝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过了一会儿,王老二突然哼了一声,像是嘲笑,又像是对自己没来由的情绪发泄:“那咋了?修坝,就是要死人的!” “可是,我见着了,有大夫啊。”年轻人低声反驳了一句,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里多了一丝连他都不确定的希望:“要是……要是我倒下,他们会救我吗?” 王老二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半晌,年轻人又问:“……那咱们,今晚还跑吗?” 王老二沉默了更久。篝火在风中摇曳不定,将他干瘦的窄脸照得通红。 “明早,”他很迟疑的、慢慢地说:“明早还有一顿救济粮,是吧?今晚那顿是很实在的,半碗汤,半碗米……” 年轻人看着他,火光在他眼中跃动。 王老二咽了咽口水,才终于艰难地说:“如果没有拿着鞭子的军爷来,就,再干一天吧?” 阴云如幕,风声低吼,天地间一片苍茫。水面上弥漫着压抑的湿气,河流奔涌,与堤坝上的嘈错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在风暴将近的漆黑色深夜中,这样的对话,正在悄然蔓延。 15 第 15 章 阴云低垂,天地之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远方,闪电时隐时现,照亮厚重云层。 空中凝结的水汽沉沉压下,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大雨将至,决堤之危近在眼前。 远处江水翻腾咆哮,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泥沙奔涌而来。堤坝上的人群如蚁群般忙碌,喊声、喘息声交织,显得格外纷杂混乱。 “再把沙袋往左侧堆高些!那边堤脚太薄,千万别留空隙!” “来人啊,沙袋不够了,快——” 有人在雨前的昏暗里高声喊着。 同一时刻,堤坝制高点上,却保持着微妙的寂静。 这是河流冲击的拐弯处,也是全段堤坝受力最集中的位置。虽然地基相对稳固,但由于常年受到水流冲刷,一旦水位骤升,便是第一处告急之地。 楚映昭正立在此处,与身后的白闻青低声交谈,交换彼此的看法与判断。 风裹挟着水汽,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黑红色衣料紧贴在身上,显得她背影越发渺小单薄。 “上游递来了情报,堤坝崩塌情形比预计更甚,洪峰会来得更猛。” 白闻青擦了擦额角溅上的水渍,微微眯着眼睛:“最多不过一个时辰,雨便要来了。等洪峰直扑下来,这段堤坝……不好说。” 楚映昭没有回应,她在脑海中快速构建着地形与水流相互作用的动态图。 上游降雨量、地势缓急、泥沙淤积量乃至河床宽窄度的变化,在她的脑中闪烁成一连串数据。 与此同时,她手指在一张勉强算作地图的帛纸上飞速划过,精确地勾勒出几道弧线,最终圈定了几个关键点。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的声音低而稳定,吐字极为清晰,不容置疑,“这几处堤段最薄弱,一旦决堤,整个下游都会成为一片泽国。” 她一边说,一边用染了泥水的毛笔在那帛纸上做着标注: “堤坝第三段和第七段是受力最集中的地方,调集全部沙袋和木桩,分配人手进行加固。” “调动健康劳动力组建三队,每队负责一个关键点,确保堤坝受力均匀。” “东侧低洼地带,立刻派人挖掘分流通道,提前做好引流准备。” “是。”侍卫领命,快步下堤,把女帝的命令传达下去。 “陛下!”齐望竹匆匆赶来:“您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这里靠近主流冲击点,若是水位再涨——” “不会涨得这么快。”楚映昭头也不回,语气平静而冷静: “这里地势高,虽显险峻,但尚可支撑,且能看到最真实的水位情况和堤坝变化。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你来是为什么事?” “是为分流。”齐望竹有些犹豫:“预定的分流点尽是田地,一旦将洪水分流至此,势必损失颇多……” “财物而已,这是眼下最轻微的损失项了。”楚映昭毫不犹豫。 齐望竹顿了顿,似乎有些踌躇,片刻才补充:“陛下,那片田地……是柳大人的私产。” “柳千峥?”女帝终于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转而瞧了他一眼:“朕那位身体抱恙、一直请病假的平章政事?” 齐望竹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正是,陛下。” ——柳千峥,四世三公的柳家现任家主。 作为四号男主哥,他尊享冷酷、严谨和权倾朝野三款热门属性。且在主持把控整个柳家的同时,兼任平章政事、太常寺卿、国史院总裁、光禄大夫、太仆寺卿、国子监祭酒以及翰林学士承旨,以及上任左春坊大学士。 总之,穆朝大冰。 但他和他顶着的这一系列头衔,都对女帝当下的困境毫无帮助。 “分流。”她斩钉截铁:“后续事宜朕来料理。” 齐望竹望了她一眼,喉结微微滚动,似乎压下了什么情绪。短暂的静默后,他垂下眼睑,终于点了点头。 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断,向她深深一躬身:“是,陛下。臣这就去办。” 与此同时,在女帝未关注的系统一角,他的好感度再次产生了变化。 *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水势越发汹涌。 远处雷声轰隆,仿佛要撼动山岳,闪电一闪而过,将江面映照得明暗交替,更显出湍流巨力的可怖。 雨点开始密集地落下,堤坝上空蒙蒙一片,风更急了。 沙袋、木桩在人群的吆喝声中不断向最危急的堤脚移动。 雨越下越大,泥水与汗水混成一片,一些人脚下打滑,险些摔倒,就地又爬起,继续搬运物资,一刻不敢耽搁。 然而,坏消息紧随而至。 上游拦沙的简易栅栏在洪流冲击下已然断裂,泥沙和碎石正以极快速度裹挟在湍急水流中,势如猛兽朝下游扑来。 上游官员在最初犹豫时错失了最佳加固时机,堤坝承受的压力在顷刻间增至极限。 水浪拍打在堤身上,震得脚下泥土微微颤动。一些原本就松动的堤段,此时竟隐约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喊声与风雨交织,没人能放松片刻。谁都知道,一旦有一处堤段先行垮塌,洪水便会蜂拥而至,击溃整条防线。 突然间,一声巨大的撞击从堤坝西侧传来,伴随着众人的惊呼:“裂缝——堤坝开裂了!” 那是最薄弱的堤身之一,浑浊的河水携带大量碎石,仿佛百十条巨蟒撞击在堤面上,居然挤开了沙袋,将防线冲出一道可怕的缺口。 滔滔洪流瞬间涌入,若不及时补救,这道缺口就会越扩越大,最终导致整条堤坝彻底崩溃。 “水位上升速度超过预估,可能半个时辰后就要逼近堤顶!”白闻青从一侧狼狈的爬了上来:“这里太危险了,你——您得换个地方!” 楚映昭眼神却仍旧镇定,她几乎当机立断:“影,带上所有暗卫和侍卫,去西侧堤段,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用沙袋和木桩先顶住缺口!” “……”影第一次没有当即回应,而是稍显犹疑:“您的安危胜于堤坝与……” “朕命令你。”楚映昭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所有能抽调的兵士都调过去,谁若临阵退缩,就地军法从事!” 时间在雷雨的轰鸣和人们紧张的吆喝声中,飞速流逝。 西侧堤段裂缝依旧在往外冒水,暗卫和士兵们用尽方法想堵上,可洪流冲击太猛,每当他们把沙袋刚垒起来,就会被强劲的水势拍落。 泥浆四溅中,每个人的衣衫已被撕破,脸上身上或多或少都被激流裹挟的碎石擦伤,鲜血混着雨水,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楚映昭又抬头看了一眼云层与风向,冷风夹杂着水汽打在脸上,让她越发坚定自己的判断: “这场暴雨会持续到明天凌晨,最多三个时辰。堤坝撑不住的——东边那条引流口还没挖通?!” ——那节掘口沙土松软,但却遍布碎石,一旦铲头下去,泥浆便汹涌而出。即便这里几乎全是精装的兵士,但也进行的十分艰难。 嘶哑的吼声在大雨中此起彼伏,有人踩滑摔倒,却又立刻挣扎起身,慌乱地继续挖掘。 铁锹、锄头乃至于木棍,不断在地面劈出飞溅的泥水,溅到每个人脸上、身上,仿佛一幅混乱又雄壮的抽象画作。 而几乎就在女帝高声询问的同一刻,一声震天巨响从挖掘口传来——坚硬的沙层终于被凿穿! 顷刻间洪流扑出,挟裹着泥沙奔涌而去!犹如山中猛兽找到了出口,怒吼着冲向低洼的广阔田地! 刹那间,脚下湿土猛地塌陷,几名兵士惊呼一声,险些被卷入激流,幸而同伴眼疾手快拽住了他们的衣襟。 “挖通了!”不知谁喊了一句。所有人脑中一片空白,一面大口喘息,一面看着浑浊江水的方向。 有人半跪在地,湿透的衣衫紧贴脊背,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田地本就位于低洼地区,转眼之间便被浊浪吞没。 禾苗被洪水连根拔起,农田里淤积着泥浆和碎石,短短数十息功夫,已成一片泽国。 然而正因为这片低洼地的分流,大量洪流得到了分散,主河道压力骤减,水位略微回落,为修补缺口争取到宝贵时间。 流民与侍卫再次协力,将沙袋、石料往裂口处拼命填塞,用木桩打入河床,随后用铁索将之牢牢捆住。 最终,在持续一个多时辰的生死鏖战里,几段危险堤段总算没有彻底崩溃。虽然裂缝依旧危险,但至少暂时能稳住。 夜色与风雨交织下,这场令人心惊肉跳的防洪之战持续到天将破晓。 当第一缕微弱的灰光在东方云层后浮现,雨势终于缓和了一些。 乌云依旧厚重,但那汹涌的洪流已不像之前那般疯狂。 主堤没有决口,也没有更大范围的坍塌,分流口的水位逐渐趋于平衡。 堤坝上,躺倒的人比比皆是:流民、士兵、官员,全都筋疲力尽,随便找了处泥地就瘫坐下来,再也无力站起。 有人呜呜地哭泣,是在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有人相互搀扶,脸上虽是泥泞,却带着苦中作乐的笑容。 也有人抬起头,远远遥望堤坝制高点的那道身影。 雨还没有完全停,楚映昭的发髻湿贴在额侧,衣襟染满泥水与擦伤的血迹。 她的左臂被尖锐的石块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染红了袖口,却不曾退后过半步。 她环顾四周,吐出一口浊气,微微仰头,让冰冷的雨点拍打在脸颊上。 “统计损失,赈灾物资一刻不能拖。” 短暂的平静后,女帝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却依旧有力: “告诉官员不要松懈,后续雨水还可能有变,钦天监继续密切关注上游情况。” “白闻青、齐望竹,留在此地指挥帮助处理后续事宜。张延礼——” 她目光扫过狼狈不堪、但眼神却亮的惊人的张仓管,顿了顿,才接着问:“你要是还撑得住,就跟朕回去上朝。” 矗立几乎整整一夜,她其实早已力竭,大量的运算和决断也让大脑刺痛嗡鸣,能坚持站在这儿都算身体素质战胜百分之九十九人类。 但现在,是将张延礼送上台面最好的时机。 75忠诚,86才能,爱卿数值如此美丽动人,还跟着朕风里来雨里去,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朕把他从八品仓管提拔到什么位置,会比较合理? 16 第 16 章 晨光微亮,宫门外的台阶依旧残留昨夜的雨痕,微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 殿内,楚映昭缓步走入金銮殿,朝服在微冷的空气里微微荡动。 她随意扫了眼阶下,却发现今日朝堂气氛更显凝重。朝臣们恭敬俯身,列席两边,彼此对视间都不免露出某些复杂的神色。 显然,她修堤抗洪一事,已经传遍整个朝野。 礼部尚书随即出列,言辞间颇为恭谨:“恭贺陛下!听闻陛下不辞辛劳,亲赴修堤,顿解水患,实乃帝王之范!” 楚映昭点点头,没什么表示,只平静地等着他的后半句话。 “只是,”老头有点踌躇:“为泄洪所淹的,其中大半都是柳家家田。柳大人病在家中,恐暂时不能来朝堂与陛下商议,是否需要陛下派人抚慰一二?” 朝堂随之安静片刻。 柳千峥权势极盛,又是上任太子的师长,和算是捡了漏的女帝之间,总归会有些嫌隙。再加上,自她上任以来,他便一直称病不出,更是引人深思。 ……如今,又偏偏是他家田地被毁,实在微妙。朝堂里不少人暗暗猜测柳家将如何反应。 但柳家在场的一位旁支代表却立刻状似惶恐的出列,张口便道:“柳家能为国分忧,正是好事,怎敢越距!” 楚映昭淡淡点头:“泄洪乃权宜之计,事后,朕自会与柳大人商榷相关事宜,尽可能弥补损失。” 殿中众人相互看了看,但既然柳家人自己都没什么说法,谁也不好在这个话题上深究。抗涝成功实在是大功一件,就算想要挑刺也不便开口。 但既然已经提及涝灾,楚映昭忽然话锋一转,声调也提高了几分:“此番修堤能顺利完成,多亏一位爱卿辅佐朕处理后勤和民夫调度——” 说罢,她毫不迟疑地对殿外一抬手:“宣张延礼进殿。” 这套连招实在丝滑,百官的耳语声骤然安静了片刻,随后更加低沉的窃窃私语弥漫开来。 两日前的朝会上,女帝便提过“张延礼”这个名字。等朝会散去,众人自然仔细研究调查过此人。 ——不过一介寒门子弟,半点根基靠山也无。脑子算是好使,多少有些文采,官场沉浮十年,总算捞得了个京畿的仓官位置。 照他的家室背景,碌碌一生,大约顶天也就能爬上个七品吧。 正在他们腹诽之际,张延礼已经出现在殿门前。他身着朴素的官服,脸上带着几分拘谨,但那眉宇间却显露出一股坚定和隐忍的神色。他的步伐稳健,不卑不亢,但细看之下,那略显疲惫的神态依然藏不住。 大殿里顿时议论声四起: “听说他治下清廉,有几分本事,但寒门出身……” “陛下今日叫他上朝,八成是为了提拔吧。依我看,给他个六品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 “六品?陛下若真是想破格提拔,给个从五品也不是不可能……” 一时间,低语声此起彼伏,百官的眼中既有猜测,又有隐约的敌意。 听着耳边嗡嗡议论,张延礼挺直脊背,向女帝行礼:“微臣张延礼,拜见陛下。” 百官的目光纷纷投向殿外,只见一名年轻的文官快步走入。 张延礼躬身行礼,声音沉稳:“臣张延礼,参见陛下。” 楚映昭目光微垂,端坐在御座之上,缓缓道:“张卿辛苦。今日叫你上朝,是因你的功绩,朕另有任命。” 不出所料,她话音未落,阶下细碎的低语声便又起了来——整个朝堂的纪律水平都很不过关,想必也与比格帝有些关系。 “六品?这番治水,他的确有些功劳。但就算如此,也是十分破格的了!” “状元出身也不过如此吧?”有人掩口低笑:“何况他既不是科举拔尖,也没有世家背景。” “嘿,大概率是弄个从六品,一来封口,二来笼络民心。”有老臣皱眉:“实在是……实在是青云直上啊。” “新贵……”几个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官员暗暗羡慕,不由得酸溜溜嘀咕几句。 稍靠后些的站位上,许多朝臣的目光里已经露出隐隐的嫉妒。对这些深谙朝堂规则的人来说,一个寒门官员,能从基层爬到六品,已是极不可思议的成就。 然而,楚映昭的下一句话,却如平地惊雷,狠狠砸在所有人心头—— “张延礼,你随朕勤勉数日,此番修堤功不可没。”楚映昭含笑环视: “朕决定,任命你为三品京畿巡抚,兼辖地方巡查之职。” 殿内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三品? 三品! 三品是什么概念?!仅次于二品和正一品的平章政事与皇亲国戚! 世家门阀子弟,出身显赫光辉,生来便是万万人之上,可也要在官场上沉浮营生三四十年,耗费无数资源、精力,才有可能触及这华贵衣袍的一角!稍有差池,便功亏一篑,抱憾终生! 如今,可如今! 这小吏如今多少岁?三十?三十五?他当值刚几年?他经过什么历练?他、他…… 他只是个八品仓库主簿啊!!! “三、三品?”一名朝臣低声喃喃,满脸不敢置信。 周围大多数人瞠目结舌,险些以为听错。 几位老臣面露骇然之色,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只女帝的一句话,便跨过七品、六品、五品、四品,直接升至三品!这是什么?这是真真正正、毫不夸张的一步登天! 一时间,大殿内的目光纷纷集中在张延礼身上。有的人从最初的不屑转变为惊恐,有的人则带着明显的嫉妒和畏惧。 ……何况,巡抚可不只是空衔,还是掌京畿之地,手里有实打实的权力…… 从今往后,此人不仅能与诸多老牌高官平起平坐,甚至一言便可调动地方巡查、审核税银,即便是世家子弟,也得都得曲意承仰、揣合逢迎。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列,硬着头皮开口:“陛下,此人虽有功劳,但资历未深,骤然授予三品是否过于拔擢?恕臣直言,此举恐引官场动荡!” 他声音不算大,甚至带点心虚,却在殿内有些回响,朝中诸臣暗暗附和:对啊,这种升迁也太……太不像话! 楚映昭冷冷扫了他一眼:“国难当头,朕唯才是举。若仅仅因为出身便要否决功绩,这天下能有几人当官?若有人认为自己比张延礼更适合,不妨上来请命。” 那人脸色一变,还想分辩,却见女帝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虽然他嫉妒眼热得发狂,但想想殿外热心等待下发工作指标的持杖侍卫,顿感活命要紧,慌忙噤声退下。 片刻后,无人再敢质疑。 于是,整个大殿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见百官暂时安静,女帝话锋一转:“既已如此,朕便趁此机会再提一事:国库空虚,眼下边关军饷难以为继,流民灾情也需大量钱粮。” 她照旧不给其他人反驳的机会,一锤定音:“即日起,凡属奢靡不必之开支,一律冻结。宗室贵族当自我收敛,以示为先帝守孝之忠。” 一句话,让原本已降至低点的殿内气氛再度攀升,窃窃私语又起。 但守孝名义几乎不可驳,只要谁敢反对,便成了不敬先帝。 几名贵族老臣脸色微妙,但却也只能强挤出一丝微笑:“……陛下圣明!” 楚映昭扫视众臣:“此外,盐铁专营尚在施行进程中,朕要派齐正恒大人前往地方巡查、核实数值数据。若再发现官商勾结、吞用国利者,定将严惩不贷。” 齐正恒缓步出列,垂头领命。 她望着群臣,继续道:“谁还认为盐铁之策过于苛刻,可一并向齐大人提出。若查出地方贪腐、囤积私货者,必从严处置。” 此言一出,大殿上再次鸦雀无声。连向来谨慎的户部官员也不吭声。 ……实在是册封三品一事太过惊人,他们都需要些时间咀嚼女帝用意。 甚至,也有人已经暗暗冒出念头:若自己站在女帝一边,说不定,也…… 在这巨大的诱惑面前,原本还想鼓动抗议的阵营开始三思。有人悄悄收回了准备递交的奏折;有人低头狐疑,暗自思忖是否该改换门庭;也有人已经开始重新衡量起张延礼。 事情暂时尘埃落定,楚映昭借坡下驴,只稍等了片刻,便道:“今日议事就到此处,各部按令行事。” 百官山呼“陛下圣明”,一阵繁琐礼仪后,女帝率先离开。 张延礼还有些恍惚,又已习惯跟随女帝办事,竟然是朝臣中第一个起身离殿的。他面色稍有些兴奋,但更多却是惶然,显然还未完全消化这可怕的晋升。 他本以为,女帝待人宽厚大度,此番大约是能升到七品的,可、可如今…… 三品……三品是什么概念? 然而,尚未等他理清思绪,在他身后,竟有几名原本对他不屑一顾的官员,满脸堆笑地追了上来。 “张大人,恭喜啊!”一位吏部官员拱手,神情热络:“久仰仁兄之才,咱们改天得好好聚一聚,切磋治政之道。” “是啊是啊,京畿巡抚可不是小差事,大人以后还要多多关照我们这些老家伙。”另一位长眉白须,仙风道骨,但却眯着眼睛,话里话外全是讨好。 有人甚至不知打哪摸出一张名帖:“改日还请张大人到寒舍小聚,不知意下如何?” 而周围更多人,尽管并未搭话,但都在朝他抛来善意微笑。 ——这就是权力。 今非昔比,不过如是。从前吃尽冷眼,如今却一呼百应。 他深吸口气,语调谦恭:“感谢诸位看得起,在下不过奉陛下之命办差。” ——而他所经历的一切差别,也只是女帝的一句话而已。 这一天的朝会,让无数人心绪难平。 天色缓缓暗沉,长街上仍能看到官员匆匆背影,或是揣着野心,或是握着忐忑。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惊惧、猜测,实质的变局已经悄然开始。女帝以强硬手腕扶持张延礼,又决意整顿国库、推动盐铁专营,声势浩大;而台面之下,流民募兵也在悄然展开。 朝堂斗争只是序幕,一旦外敌来犯或内乱萌生,真正能扭转乾坤的,只有军队——只有握住暴力与兵权。 而她需要的,是一支……不那么一样的军队。 17 第 17 章 柳府。 深宅大院,雕梁画栋。 女帝步入柳府前,抬头望了望。 与一般官宦人家常见的雕梁画栋不同,柳府大门外并无过多浮夸装饰,只以深棕色的厚重门板、浑圆的铜环点缀,仿佛在无声彰显这户人家的底蕴与自持。门匾上书“忠肃”,正是四世三公显赫家族的标志。 “陛下驾到——” 内侍高声通禀,柳府上下顿时有了动作。 门口两列家仆身姿笔挺,衣衫整洁,脚步轻缓。管家率侍卫侍女跪拜行礼,所有人都规行矩步,井然有序。眼神中并无惶恐谄媚,唯有谨守本分的肃然。 甚至,几乎每一处细节都维持着等同宫廷规制——如果由女帝评判,她会更激进些,宣布其更甚与如今的宫廷——的严谨,足见柳府森严与奢贵。 楚映昭微微点头,并未多言,只是径直随人领路。 穿过回廊后,是一片半开放式的堂院,抬眼便是一座繁盛热闹的紫藤花架。花架下摆放着的几案,从用料到雕饰都可称得上考究。 初看无甚特别,再仔细辨认,便能发觉案上所铺的陈年丝绸花纹中,暗含极其繁复的仕女戏乐图,再配以檀香暗盒与置于角落的盏灯,足可谓是将低调与奢靡糅合得天衣无缝。 繁花下,一片幽静。 一身紫衣的柳千峥已候在此处。 他面容深邃冷峻,气质端方,薄唇微抿。衣饰素雅,但纹饰点缀精妙,更彰显华贵。 这位柳家家主沉静肃立,神情平淡而自持,行礼动作也一丝不苟,仿佛所有情绪都被礼节严密包裹。 “微臣柳千峥,见过陛下。”他微微低头,形容举止无可挑剔,语调中透着几分距离感,但却也更显出某种微妙的张力。 四舍五入,一位优质禁欲系霸总。 ……如果换个片场,就是纯天然的无情道谪仙师尊范本。 但考虑到他的卖点是权臣,楚映昭就实在很难被这款男嘉宾打动了——权臣最吸引人的高高在上和大权独揽,和她的女帝职业规划实在是有些冲突。 她抬手止住他的动作,略带笑意地开口:“柳卿有疾在身,不必多礼。” 两人分宾主坐下,热茶未至,廊外微风摇曳花影,氛围颇为清冷。 这位男主哥唇色微淡,声音虽然谈不上沙哑,却还是多少有几分压抑。楚映昭思索片刻,遂开口试探:“柳卿今日身体可稍有好转?听闻爱卿咳疾难安,朕特意前来探望。” 柳千峥轻抚袖口,语调不高不低:“多谢陛下挂念,不过是些许风寒,臣并无大碍。只是前阵朝堂事多,劳心费神,未免疏忽了身体。” “哦?”楚映昭挑眉,语气带着淡淡的试探:“风寒如此严重,却也难免令人担忧。爱卿以往身躯强健,如今竟然如此脆弱?” 柳千峥的眼神微微一顿,旋即一笑:“陛下抬爱,不过是凡胎俗骨,哪敢与武将沙场上的身躯相比。再者,臣既非三军统帅,又非国之栋梁,倒也无需过多忧虑。” 女帝卡顿了半秒。 ……她倒是能听出话中暗藏锋芒,但宅博实在不擅长打这种词句上的机锋,只得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掀开茶盖: “柳卿谦虚。若非栋梁,又怎能稳居平章政事之位,辅佐两朝,堪称满朝文武之首?” 柳千峥面不改色:“臣不敢当。” “不过,”楚映昭话锋一转:“爱卿既已并无大碍,为何却避不上朝?不见柳卿,如今朝会实在是缺了些意味。” 柳千峥垂眸,双手交叠于身前,恭敬中带着冷然:“臣素来无趣,倒怕坏了陛下的雅兴。况且,臣身为前朝旧臣,许多新政恐怕已无力跟上。” 女帝卡顿了第二次。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把带薪旷班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吧? 平章政事,四舍五入是丞相,再四舍五入,就是公司coo。 首席执行官的工作态度如此松弛,本司前途不可不谓是一片黑暗啊…… “柳卿说笑了。”楚映昭的声音不急不缓:“朝堂有柳家,朕才得以承接这万里江山。先帝雄才大略,英年早逝,留给朕的,是一副经略未尽的天下。柳卿曾为先太子礼仪教导,多年相伴,不知可曾察觉到先帝……性情上的隐忧?” 柳千峥垂下眼眸,似在斟酌措辞。片刻后,他答道:“先帝文武兼备,谋略超群。臣虽位居礼官,未曾与其共事军机,却深知陛下于边疆防务倾尽心血。但凡圣上雄才,皆难免性情激烈,臣认为,先帝亦如此。” 感谢齐望竹,眼下,女帝已经对这种过度委婉的对话方式有了一定免疫。 她自动提取关键词:比格帝,能打仗,但狂犬病。 “柳卿说得是。先帝纵横沙场、开疆拓土,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叙述一件寻常之事,只是言语间微微有些冷意:“尤其是太子一事,至今仍叫人感慨。” 柳千峥神色未变,却微微转过头,目光望向廊外的紫藤花,语气淡淡:“太子聪颖过人,本是储君之才。可惜,天意难违。先帝既有过人之才,也难免有令人难以理解之举。臣身为礼官,唯能祈愿皇室清明、国祚长久。” 女帝继续提取关键词:比格帝疯的很严重,太子之死跟他有关系。 这实在不能怪她。 游戏预告一直在卖男主人设,她这个女主到底是怎么登上帝位,以及倒霉的先太子为什么会跟皇帝一齐暴毙,几乎都是一笔带过。 太后一提这个就眼眶发红,齐望竹对此三缄其口,影根本查不到这方面的消息,白闻青则对外界一切都没什么兴趣,其他太子太师不知为何也死的七七八八——以至于,她只能来找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柳千峥来套话。 他避重就轻的言辞让楚映昭眯了眯眼,她并不点破,只是语调一转:“如今,太子已成故人,朕为先帝独女,天命所归,却常听得朝堂内外有人质疑女帝临朝是否妥当。柳卿以为如何?” 柳千峥听到这话,眸色深沉,脸上却依旧毫无波澜:“陛下登基,乃先帝遗愿,太后懿旨,更有兵权加持,天下自当臣服。只是世间千百年礼制,女帝登基毕竟为破例之举,才会生出些事端罢了。” 楚映昭笑了笑:“柳卿倒是通情达理,看来那些与朕有关的流言,都未曾入柳卿的耳吧?” “陛下九五之尊,何须理会流言蜚语?”柳千峥抬眸看她,神色平静:“再者,朝堂之上,陛下若能掌控大局,便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天子。” “柳卿果然深明大义。”楚映昭温声道:“只是不知在柳家,是否也有同样的见解?” 柳千峥低头,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柳家世代忠君,陛下自不必生疑。” 他顿了顿,又含着一丝警告,补充道:“以兵权入主,虽可震慑朝堂,却未必能使人心归附。若失了礼仪为本,纵有兵马相随,也难保国本不稳。” 楚映昭听到这儿,仍然保持微笑,只是目光有了些锐气: “柳卿说得有理,但朕既为天子,又何需人心尽附?所谓兵马,若不能定国安邦,那才是最大的失德。至于礼仪,都是臣子该操心的事,对吧?” ——而且,朕的兵马到底在哪!被满百减八十了吗?! 难道是指太女府那三瓜俩枣?还是京畿那些忠诚勉强及格的兵将?又或者消费了一张紫卡道具才忠诚76的边将赵戬? 当然,女帝只是内心微微破防。面上,她仍旧笑意浅淡。 一番唇枪舌剑,气氛凝滞片刻。 楚映昭放下茶盏,换了个话题:“听闻修堤泄洪时,柳家的田地受损不轻。不知柳卿对此可有不满?” 柳千峥目光一凝:“陛下是天子,治国为重。臣怎敢因些许私产与陛下置喙?再者,陛下修坝之举,的确救了无数百姓,臣自然认同此决策。” 他话锋一转,又略带锋利:“不过,柳家虽无怨言,可若此事再有几次,其他世家未必能如此大度。” 楚映昭一笑:“柳卿能为天下让利,朕深感欣慰。若真有人敢因此抗命,朕自然也有办法让他们明白,天下之权,终归于朕。至于柳家的损失,朕会派人核算清楚,赔偿从优。” 正当柳千峥准备再就这件事说些什么时,楚映昭话题又是一转:“今日早朝,朕任张延礼为三品京畿巡抚。柳卿对此有何看法?” 柳千峥目光微闪,语气平静如水:“张大人临危不乱,修堤有功,确值嘉奖。只是骤升三品,恐怕……” “张延礼能力足以担当重任。”楚映昭仍旧是带着笑:“若有人因此不满,朕自有决断。” 柳千峥面上依旧端肃,语气却带着几分暗潮:“微臣不敢妄议。只是张延礼出身寒微,这样的拔擢,恐怕会引起朝臣非议。” 楚映昭笑意不减:“能者上庸者下,朕只论功劳,不论出身。若柳卿觉得不妥,不妨改日上朝再议?” 柳千峥沉默片刻,缓缓道:“陛下英明。臣自当遵从。” 女帝每一步都压得刚好,既不给反驳机会,也不会落下台阶。 “微臣无话可说,”他道:“只是陛下心怀大局,也该提防意外之变。毕竟,人心难测。” “柳卿既然无话可说,便好好养病吧。”对话逐渐平静,楚映昭起身,目光落在廊外花丛中:“爱卿病痛早日褪去,才好为朕分忧。” 最后一句话如同轻风拂过,语气和缓,却暗藏深意。 柳千峥目送她离去,神情依旧无波无澜,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 天色渐暗,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 楚映昭竭力理清今日九曲回肠的对话内容:柳千峥虽不表态,但他的意图已显而易见。 权臣。 这两枚字眼在她唇舌间咀嚼片刻,终于化为一声咋舌。 ……流民募兵的进度,也该再加快些了。 思及至此,她敲了敲马车厢壁:“影,来。” 黑衣冷玉郎当即应答,数息后,便已单膝跪在她面前:“陛下。” 马车缓缓行驶,窗外阳光透过竹帘撒进车厢,斑驳的光影在两人间摇曳。 楚映昭靠坐在一侧,目光落在自己这位贴身暗卫身上。与往常的简洁明了的下达指令不同,她此时的视线带着些审视和深思。 影察觉到了,却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现。他的跪姿一如既往地笔直,眼神中没有情绪波动,仿佛一尊木俑般安静地等待命令。 楚映昭微微侧过脸,清晰地捕捉到他无意识中的细微动作:衣袖下的手掌紧贴膝盖,目光总是垂得很低,几乎从不与她对视;即便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依然保持着下意识的警惕,似乎连呼吸都在控制着不发出多余的声音。 “影,”她忽然开口,声音柔和:“你是谁?” 影毫不犹豫:“夜巡卫,为您所用。” 果然如此。 楚映昭靠在车壁上,目光从他的额头、面颊一路扫到他的手,再转向他黑色的衣袍。 “不。”她再度出声,这次语气更轻,“朕问的是,‘你’是谁?” 影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似乎被问住了。他沉默片刻,答得简短:“属下是您的暗卫。” “不。”楚映昭重复了一遍,微笑道:“没有这个身份以后呢?你是谁?” 这问题似乎有些超纲,他明显愣了楞,半天没有答话。楚映昭注意到,他指尖动了一下,微微蜷缩,又迅速恢复原状。 他答道:“没有暗卫身份后,属下会是死人。” ……好带感的男主人设,楚映昭在心中小声感慨,不愧是游戏看板郎。 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换了个话题,语气带着一丝若无其事的轻松:“好,那么,假如有一天,朕让你放下暗卫的身份,去执掌一支军队,你会怎么想?” 看板郎当即回应:“陛下有令,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楚映昭笑了笑:“不。朕问,你怎么想?会觉得有趣,还是厌恶?紧张?自信?” 影顿了一下,似乎被问住了。他答得极慢:“属下……会为陛下分忧。” 她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这句话对暗卫的打击似乎很大,他甚至不由自主的抬了一下头,接着又立刻低了回去,只飞快道: “无论是暗卫还是兵士,都是为完成陛下的目标。陛下需要,属下便做,并且做好。” 楚映昭笑了笑,随即神色一敛,语气认真起来:“朕想要一支纪律严明、战斗力强的军队。” 影思索片刻,问:“陛下觉得,现在的军队不够用吗?” 楚映昭摇头:“不是不够用,而是不能用。他们要么和世家大族勾结,要么只知道争权夺利。我想要的军队,得像……”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像义军。他们得有确切的纪律标准、有一定文化知识,对战争性质有明确认知,也理解自己为何而战。战时能打胜仗,平时能帮助民生……总之,军队,不该只是一件暴力工具。” 她没说出口的是:同样的,你也不该只是一件工具。 这位看板郎,显然有极其严重的心理问题——包括但不限于自我认知失调,严重物化,以及情感压抑和隔离。 影并不知道,上司正在开具自己的精神诊断书。他点头道:“这恐怕比训练暗卫还难,陛下。” 楚映昭笑了笑:“不难的。” “是。”影无条件接受她的全部想法,又问:“从哪里开始?选人?立规?筹备资源?” “都得做。”楚映昭答得毫不犹豫。 她低头扫了眼系统界面的金色倒计时:32天。 微妙的数字让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将倒计时抹去,又补充道:“时间不多了。影,有些事,得抓紧。” 此时,女帝陛下还没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件同样重要的事。 ——柳千峥的个人任务,没有触发。 18 第 18 章 (十七章前半段有大修) 楚映昭在铺着柔软锦被的床榻上睁开眼时,暮色已悄然将天边染为深紫。 漫长的奔波和压在肩头的无数事务,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终于在这一刻松开了一丝缝隙,让年轻的女帝得以喘息。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久违的深眠让意识模糊不清。 她做了个梦。 先是梦见先帝,但拜刻板印象所赐,御座上的暴君变成了大耳werwer驴。 当事狗披着无比宽大的龙袍,端坐在高台上,龇牙咧嘴,不断生产刺耳的声波攻击。 在他身后,是绝望忍人太后妈咪。 她手中拽着一条细长的狗绳,末端正套在比格帝脖子上。梦中,她看不清太后的表情,但场景格外滑稽有趣。 接着,梦境一转,她看见另一个自己。 金銮殿内,殿门大开,阳光洒满青砖地面。她一袭黑红色龙袍,腰间悬剑,神情冷漠得如同寒冰。殿内站满了朝臣,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声都显得压抑。 就在下一个瞬间,她拔剑而起。 寒光乍现,血溅三尺。 “二十六个。”梦中的她冷冷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话音落下,二十六颗头颅渐次滚落,无首的臣子跪倒在地,鲜血浸透青砖,淌过她的脚下,顺着地面蜿蜒而去。 尸首山呼万岁,另一个她转身走出大殿,披上战甲,登上了御驾亲征的战车。 接下来是一片混沌。 漫长的模糊失焦过后,画面又是一转,女帝换上华贵的礼服,站在粮仓正前。 一缕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斜射在仓门上方。某件眼熟的、饱浸暗红的八品官服,正在初春寒风中摇曳。 人群中,一把匕首悄然探出,直直刺向她的胸膛。但她反应极快,一把攥住刃尖,鲜血从指缝间溢出。 “——尽是逆贼。” 梦中的她一锤定音。 梦境变成了一片混乱。 鲜血与火光交织而成的赤红色在她脑海中翻涌,刀刃落下的声音,一并伴随着哀嚎与喧嚣。 血光四溅中,她喘着粗气,踉跄后退,嘴里低喃着什么,却又被无尽的杀戮声淹没。 突然,一双亮金色的眼睛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尽头。 那双兽瞳凌厉如刀,却也有着灼灼光芒。它们透过火光和血色,仿佛直直刺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楚映昭心头猛地一震,彻底惊醒。 整个宫殿笼罩在一片夜色中。她靠坐在榻上,伸手按了按眉心,努力将梦境的残影驱逐出脑海。 ……感觉做了个合订本噩梦。 门外响起侍女轻轻的敲门声:“陛下,可有需要?” “没什么。”楚映昭清了清嗓子,语气平静,缓缓起身,披上一件薄外衣:“你们退下吧。” 她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凉风涌入,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几分。梦境中的荒诞与真实交织,让她有些说不清自己的感受。 先帝、太后、臣子的血,乃至那双金色的眼睛——一切都像某种隐秘的预兆。 转身回到榻前,她点开系统界面,想要用数据驱散那种莫名的压抑感。 系统即刻浮现,她随手滑动界面,一一翻看各个模块,试图在这些熟悉的功能中获取些许安心。 忽然,她的目光停在了一直没怎么关注过的“任务模块”上。此刻,图标的右上角多出了一道红色标记,显然有未读内容。 点开后,界面右上角,【成就系统】的光标在界面上微微闪烁着,仿佛等待她的审阅。 她眨了眨眼,一行行文字便与蓝光一同浮现,温和的女声解说随之响起。 【成就系统: ·完成特定目标,即可获得成就点奖励。每100点成就点,可兑换纪念品奖券*1。 ·达到一定成就进度后,可解锁隐藏称号。】 屏幕闪烁几下,接着开始播放示例操作: 界面中心,浮现出一张铁制卡牌,卡面上雕刻着一枚精致的爱心宝石,旁边则标注有进度条和奖励说明: 【成就:万人迷(一)】 【1人好感度达到50。奖励:10点成就点。】 下方,领取键已经亮起。系统指针自动点击,随着一声轻响,左上角的成就点数就变成了【10】。 紧接着,一阵白光过后,卡牌变成了铜制样式,进度条向前移动了四分之一,奖励说明也变成了: 【成就:万人迷(二)】 【100人好感度达到50。奖励:20点成就点。】 看着仍旧闪烁着微光的领取键,楚映昭摸了摸下巴。 还能领。 但,她哪来的这么多好感度? 不过,尽管脑子还在紧锣密鼓的对账,她的手却毫不犹豫,直接点击领取。 界面又是一变。然而,奇怪的是,已经变成了银质的卡牌,和显示第三阶段的成就,仍旧是可以继续领取的状态。 ——五十点好感,这数值已经能算是很高了。打个不算太恰当的比方,假设对方有一百块钱,那么,在特定条件下,ta大概率会愿意分五十块给你。 而第三阶段,需要整整一千人达到这个数值。 ……不确定,但贼不走空,先领再说。 要整整一万人才能领取的四阶段奖励,终于变成了灰色。 但看着已经变成60的成就点,楚映昭已经摩拳擦掌,开始四处翻找起其他可以薅的羊毛: 【成就:独占春风(一)】 【单一男主好感度达到10。奖励:10点成就点。】 【成就:与君同醉(一)】 【单一男主约会次数达1次。奖励:10点成就点】 【成就:笑立风波(一)】 【完成1次多男主同台的修罗场剧情。奖励:10点成就点。】 【成就:月下独芳(一)】 【击败1位对手。奖励:10点成就点。】 …… 女帝眼花缭乱,尽管实际游戏时长不足一周,但她居然已经完成了近二十项成就,实在令人不得不赞誉一句行业翘楚。 但,好感度和约会另当别论,修罗场剧情是什么时候完成的? 修堤时,白闻青和齐望竹就泄洪区一事,是有些争执,最终由她一锤定音。 ……这算修罗场? 那击败对手成就,难道是……上朝第一日,那个被她杖毙的姚副部长? 倒也确实是广义上的对手…… 女帝逐渐放弃理解恋爱系统。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楚映昭的目光停留在左上角,一串美妙的数字在蓝色光幕中微微闪烁。 【成就点:340】 她现在又有三抽次数了! 女帝毫不犹豫,滑动屏幕,跳转进抽卡模块。 转盘仍旧璀璨瞩目,金紫两个象限散发着微光,诱惑非凡。 陛下攥着自己勤勤恳恳薅来的五抽,打算沐浴更衣洗手焚香,再……等等,五抽? 她眨了眨眼,目光换了个方向,点进了男主界面。 【影(关系值):91】 【白闻青(好感度):25】 【柳千峥(好感度):?】 【阿日苏(好感度):?】 以及—— 【齐望竹(好感度):36】 是的,在女帝完全没注意到的角落里,竹马哥偷偷摸摸地涨了25点好感,并为女帝贡献了两张珍贵的纪念品奖券。 但是,女帝有点莫名其妙的想:她根本就没攻略他吧?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他们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但楚映昭并未多想,而是重新返回抽奖转盘处,将目光牢牢定在了“开始”按键上。 五张奖券,五次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落在“开始抽奖”的按钮上。界面瞬间亮起,抽奖转盘缓缓旋转,周围的奖品图标逐渐模糊,但光芒却越发耀眼。 “阿弥陀佛。”她低声喃喃,眼神专注地盯着转盘,仿佛透过屏幕可以摄住命运:“阿门,奥姆,福生无量天尊。” 在她体系完全混乱且毫不虔诚的破碎祷告中,转盘速度渐渐变慢,图标逐渐清晰。 预料之中的,指针丝滑的划过金色区域,冷酷的停在了白色格子里。 r卡。 微弱的特效散尽,一张闪着浅淡金光的信纸缓缓浮现。 【渡笺】 【纸笺传意,以渡情舟。无指向性,信件内容仅指定角色可以阅读。】 楚映昭挑了挑眉。 虽然是张白卡,但如果用来写密信,或传递某些重要信息的话——天呢,非常好r卡,实用拉满! 可惜,这只是件一次性用品。如果能循环使用的话,她一定能make情报机关greatagain! 她将信纸收入背包,目光再次落在抽奖界面上。 转盘又滴溜溜的转了起来。吸取上次教训,这次她闭紧了嘴,没再给各路神仙来一场可汗大点兵。 指针旋转过几十圈,各色残影在她眼前呼啸而过。她甚至几乎看到了金卡的剪影,而且,随着她逐渐加速的心跳,指针竟然慢慢在金色区域停……停了……停了下来…… 停!该停了! ……但没完全停。 它缓慢但坚决的、毅然决然的,在最后一刻,又往前滑动了极小一截位置。 在陛下逐渐攥紧的铁拳前,熟悉的剪影慢慢显露—— 好巧,又见面啦,信纸老师。 怪不得设计成了一次性用品,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啊! 看着背包里叠加的道具,女帝深吸一口气,接着再次点开了抽卡。 还有三抽,问题不大。 多次忤逆圣意的反贼指针,又开始了它罪大恶极的工作。 光影再次轮转,剪影飞快闪过,最终,女帝陛下闪出一片白光。 第三张r卡。 好在,这次剪影终于有了变化。一片蜡烛样式的剪影施施然登场,与楚映昭面面相觑。 【鸳烛】 【鸳鸯比翼,锦烛流光。无指向性,使用后,能绝对稳定的燃烧一整晚。】 嗯……指向性还挺很明确的。 但没关系。 作为非酋,她善于发现一切道具的优点:绝对稳定,环保,安全,且用途广泛,甚至可降解,完全符合环保标准。 女帝当即给这支喜烛赐下御名:防风打火机。 至于第三抽还是白卡,女帝心情其实还是比较稳定的。 出金卡和紫卡吗?哦不出啊,不出就算了,行吧。其实朕也没有很想要,笑死,朕根本就看不上这些东西。你这转盘真挺一般的,哈哈。 女帝一边竭力保持微笑和体面,一边第四次点击抽卡。 不知为何,她的直觉隐隐作响,某种未知的期待逐渐放大。 伴随着清脆的系统音效,指针缓缓开始旋转。 屏幕上各色光芒飞速闪过,各式图案剪影如水流般滑过眼前,但这一次,似乎多了一种奇异的节奏感,仿佛画面中的光影带着某种跃动的情绪。 甚至,她隐约疑心,这次旋转的速度比前三次稍快了一些,金光掠过时也有些微妙的刻意。 她的心中莫名一跳,目光更紧地锁在屏幕上。 “……出金?”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几分不自知的期待。 转盘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那抹金光再次一闪而过,这一次停留得更久了一些,仿佛在蓄势待发。楚映昭微微眯起眼,指尖下意识地轻轻敲击桌面,等待着结果。 终于,当转盘停下时,一道金光骤然爆发,整个屏幕都被染上了耀眼的金黄色! 金卡! 楚映昭大喜过望,恨不得拉动进度条,直接跳过这段形式感极强的演示视频: 一只檀木书箱在光芒中渐渐浮现。其上雕刻着道道暗青色竹纹,边角镶嵌着温润的玉石,锁扣则刻有兰花图案。 它所对应的角色,已经显而易见。 【雅澜匣】 【匣内放置《国策论》。赠予齐望竹后,可触发限定任务“史册墨书”。】 意料之外的,它的文案极短,且经由女帝再三确认,这件金色传说并没有好感度加成。 而且,在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注:传奇品质道具,仅限当面赠送对应男主。】 ……不愧是金卡,好严苛的使用条件。 但它叫《国策论》。 哎呀,那就没有办法啦。女帝能怎么办?她也只能尽量克制住脸上的笑容,完全溺爱了呀。 而且,她稍加研究,便发现了一个新的漏洞:标注上单说了只能送给齐望竹,却并没说齐望竹收到后,她能不能借回来观摩欣赏。 ……限定任务的名字,好像也有这方面的倾向? 她一边思索着这些,一边遣人去召回齐望竹。 侍从当即应声,但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陛下,齐正恒、张延礼与六部诸多官员都已候在御书房了,不知何时召见?” “就来。”楚映昭终于想起,今日下朝后,她曾派人预约了一场高管会议。她的眼神从仅剩的一抽上挪开,转而道:“传侍女,更衣。” 作为一位自我管理能力较强的非酋,她深谙抽到金卡后就应及时收手的道理。 而且,这场会议,很重要。 19 第 19 章 御书房门外,一场春雨方歇,残余的水珠顺着飞檐屋角滴落。 殿内灯火已亮,穿堂风微凉,将书页微微拂起。 楚映昭坐在长案后,身披玄黑色宫服,神情稍有些庄重。 案上放着数份近期地方呈报的文书,皆与流民、盐铁、义学建设等事项相关。 厅中,齐正恒与张延礼并立在女帝正前方,身后依次站着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官员管事。只是几人官职各异,此时也就不免有些困惑。 这是一场闭门会议。 没有太多的繁琐礼节,但肃穆氛围反而更甚。 谁都知道,女帝上任不过数日,便雷厉风行地推出一系列举措,已在朝内外掀起暗流。如今集中这些要员,必然要做更系统的定策与部署。 只是,不知为何,在座几人官职高低差别巨大,甚至有许多位六七品的员外郎。 联想到张巡抚晋升前的官位,实在不由他们十足紧张。 ——当然,他们并不清楚,女帝有自己独特的选人思路。 当然,才能60的标准实在不算很高,而且六部四百多人,只有不到二十人达标,甚至其中个别人的忠诚是一开头的两位数…… 但政令推行,总还是要经由六部,如今这批人已经是最优选了。 而且,有张延礼白日飞升的胡萝卜吊在前面,他们自会竭力以赴。 “今日召诸位前来,”楚映昭倒并不卖关子,她虚靠在椅背上,开口道:“是要明确一些章程,令诸位分头落实。此番既不论礼节,也不拘于形式,诸位爱卿尽可畅所欲言。” 语毕,她看向齐正恒。 “启禀陛下,近日下官走访京畿,清理地方盐仓,拂清诸多隐蔽渠道。陛下先前下旨,威震甚广,已见成效。”齐正恒向前一步,将手中所带的卷宗呈上,躬身道:“这是在数处盐铁重镇的整顿记录,以及下官对各地盐铁运销情形的粗略估算。” 女帝颔首,示意内侍接过卷宗。她手指点了点桌面,微微皱眉:“某些宗室之中,也曾参与过私盐流通,齐大人可曾查实?” 齐正恒沉吟片刻,神色略有不安,但仍旧沉声道:“确有蛛丝马迹,目前尚不足以直接定罪,但足以表明个别王公与商户暗通款曲。只是顾及宗室体面,地方官员多有不敢声张。” 楚映昭唇角浮现一丝冷淡的笑:“盐铁乃国之根基,凡破坏官营者,严惩便是。齐大人,此案可速查。” 礼部的一位副手连忙躬身:“陛下神威,必可整肃盐政。只是若大规模牵涉宗室,恐怕……群臣难免非议。” 女帝放下卷宗,声音依旧平和:“盐铁收入,关联军饷与赈灾,诸位只管依法行事。此事暂与齐大人商定三月期限,务必拔掉几处私囤大案,以儆效尤。” ——更何况,群臣对她的非议少过吗。 反正他们早晚都是要被打包革职下狱、抄没家产,背后蛐蛐她两句倒也无妨。 “臣领命。”齐正恒肃然应诺。 随即,女帝将目光转向户部一名官员:“户部那边,流民分地之事可曾查勘清楚?张卿提到过,有些地方豪强阳奉阴违,私藏田亩,甚而阻挠流民耕种。你可有应对之策?” 那官员微微擦汗,低头道:“启禀陛下,目前已完成大致丈量,然依旧存在不少私占荒地问题。下官已责成地方巡抚加紧彻查,也与张大人配合,但力度尚嫌不足……” 女帝轻轻敲了敲案几:“确权分田实乃要事,流民无法安居耕种,国本何以立?将来更何谈征税兴建?此事,你们户部与张卿务必全力落实,任何官员若敢徇私枉法,朕决不宽贷。” 那官员躬身:“下官明白,必严加整顿。” 站在一旁的张延礼亦道:“陛下,臣三日后便再度启程,奔赴南线数州,着手第二轮土地清查。预计两个月内,最少能将八千亩田地发放给流民。若地方阻力太大,臣恐需朝廷额外震慑之令。” 女帝微一点头:“若遇无法无天的豪强,先礼后兵,辅以铁腕。该抄家就抄家,该鞭挞就鞭挞,绝不可姑息。” 张延礼深一躬身:“臣誓不负所托。” 见经济事务的重点已稍作安排,楚映昭略整理卷宗,转向礼部的主管官员:“下一桩,便是义学建设。前番大水之后,灾区孩童流离失所,更遑论读书识字。朕有意在流民聚集地设义学试点,你那边进度如何了?” 主管官员神色恭敬,略带喜色:“回陛下,礼部已选拔出一批府学学生,乃是士子中勤勉肯干者,可任教习之职。尚有几处县衙愿将废弃寺院改成课堂。只需再拨些资金添置桌凳书册,即可正式开课。” 楚映昭听罢,和缓道:“可喜。只是这钱从何处来,还需与工部、户部合力。流民义学讲课内容,学生遴选标准,朕自有定夺,晚些再与你商议。” 谈及此处,几位官员频频点头。女帝顺势微沉声:“灾后医疗一事,工部可曾有建言?” 工部侍郎上前,奏道:“回陛下,臣正与礼部、户部协商,在流民集中区搭建简易医馆和水井。但缺医少药,臣想请陛下再行调拨部分盐铁官营的款子,或由齐大人从扣押的囤盐收益中先行划拨一些。” 楚映昭目光一转,看向齐正恒:“爱卿以为如何?” 齐正恒点头:“陛下若允,下官可从近期没收的囤盐中变现一部分,暂充为医馆与简易设施的专项银两,先行救急。” “甚好。”楚映昭露出些许赞许:“防疫是当务之急,齐卿辛苦。” “既然诸位已有事宜,”她沉吟片刻,稍稍环顾四周:“就暂且散会吧。三日内,各部协同起草细案,呈至朕桌前。” 众人连声应诺,行礼辞退。张延礼也正要随同离去,却听女帝又道:“张卿,你且留一步。” 他神色一怔,忙顿住脚步。其他人见状也无多言,各自退到殿外。 御书房的大门在内侍的引导下轻轻掩上,殿中再次归于静谧,唯有烛火映照卷轴沙沙作响。 * 人走后,楚映昭才似松了口气,眼角余光扫向房间一角:“影。” 屏风后,一人迅速闪现出来——黑衣黑发,神色冷峻,赫然是夜巡卫头领。 他无声无息地单膝跪地:“属下在。” 堤坝一事后,张延礼也算是跟这位冷脸酷哥混了个脸熟。他微微拱手,以示见礼,却也并不多言。 见这里已经没有外人,女帝顿时懈怠,往椅背上一倚,官威即刻消失:“刚刚朕只字未提军事,你可晓得缘由?” 张延礼先是一愣,继而躬身道:“陛下此举,大约是顾虑朝中顽固派……他们察觉到兵权集中的意图,会有所阻挠?” 女帝点头:“不止如此。朕要全面整军,声张过早,势必引起地方与朝堂的戒备。边关久乱,草原虎视眈眈,不可不防。” 话音微顿,她转向影,摆了摆手:“给咱们小张大人说说边关如今局势吧。” 影沉声答:“属下近来收集到的情报显示,草原部落袭扰边境,疑似与北部某些流窜贼匪暗中往来。边防军人数不足,武备落后,且士气并不高。若敌方突然突袭,只怕会陷入危险。” 张延礼听完眉头一拧:“形势如此紧张,若不尽快增兵,边关何以安天下?” 楚映昭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伸手拂过案上那几张地形图,指尖停在某处:“所以,你们协力,才能加速完成第一批募兵。” “请陛下示下。”张延礼与影同时拱手。 “第一,招收十八到三十五岁的青壮,有劳力、懂一些耕作、或有旧兵经历者尤佳,务必清查身份,这支军队极其关键,朕只要良家子。” 女帝态度平淡,甚至带些困顿的懒散,但言语间却有十分的魄力: “第二,暂定五百人为首批规模,以三个月为期进行初步操练,合格者派往边关;第三,列出明确奖惩:从军满五年,额外分得一片田地,子□□先进入义学进修,家中长辈额外关照,安排家眷优先入籍本地。但如果不服管教或成绩过差被退回,以上全免。” 张延礼略有些吃惊:“陛下所许之利,确实极具吸引力……” “最具吸引力的倒不一定是这个……”听他说这话,楚映昭反倒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但眼下时局紧张,一切都紊乱失序,还是得先把经济基础打好再说……” “属下领命。”影并不多言,只是再次垂首。 楚映昭敲了敲桌子,又开口道:“抄家、惩腐、官营,会让许多官员忙于自保,不敢轻举妄动。再有人想作乱,那就以治军之名罢官,绝不姑息。” 张延礼神情凝重:“是,臣明白。” 女帝满意地点头,语气稍缓,随手划出系统界面:“影主内线控制与军纪肃整,张卿管物资与人事调度。盐铁官营一事必定会有反扑,一个半月的时限确实紧张,但眼下时间实在不多,只好辛苦两……” 陛下骤然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女帝猛地坐直了身子,原本松弛的神情骤然变换!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飞快地眨了眨眼,面色即刻便沉了下来: 就在刚刚打开的系统主界面上,那串流光溢彩的金色倒计时,正以十几倍的速度急速缩减!每个呼吸间,都会瞬间流失十数秒! 倒计时背后,那双金色的兽瞳亮的惊人,灼目的凝视感几乎穿透屏幕,仿佛与她对峙。 数次退出刷新无果后,她眉头紧锁,指尖飞速滑动,翻找起各个系统模块,任务、好感、地图……界面迅速展开,但所有任务描述、相关信息或是进度内容,一切都按部就班,毫无异常。 数字的变化并不跳跃,而是以一种冷酷的线性规律减少。 烛火摇曳,但原本宽敞明亮的御书房,似乎随着突然疯转的倒计时变得逼仄起来。 按照这个流速—— 恐怕再有五十几个小时,她与这位草原王子,就要见上一面了! 20 第 20 章 帝王袍之中的慕容海峰及慕容苍,透过袍孔后,看到一道道流光光幕在外界结阵的时候,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跟何人作对。 他描述的,明明是他们两年前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却还要障眼法地在前面加上一个十年前。 回到贝利镇后,夏奇那个贤者之石的手镯立即派上了用场,夏奇一刻不停地练习,从最开始的汇集元素开始,一次次地尝试,失败了,就记录下失败后的现象,一连着三天,夏奇都沉浸在了这样的工作之中。 吕布似乎也发现了我的不对,他在异兽扑向我的时候,已经在收回内力和方天画戟了,可是,霸王戟法讲究的就是一往无前,攻击已经出去了,岂是说收回就能立刻收回的? 好在这些人看到李林出来,纷纷向之前一样跪了下去,没有胆上生毛的家伙敢直视他和贞贞,也没有人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 她们眼中,崩射出寒光出来。因为林浩修为低下,她们自以为灭杀林浩,当手到擒来。 这种几乎见不到胜利的战斗,让他心头燃起的战意逐渐熄灭,不过,来自一种遭受背叛的愤怒,又使他体内再度涌现出莫名的力量。 杜构走到山顶,所有人不自觉的听了听胸膛,调整了军姿,实际上,他们已经做的很标准了。 或许……明年的今天就是年纪轻轻自己的祭日吧。他捏着筷子,像是敢于直视惨淡人生的勇士一样勇敢且无畏,开始了作死的旅程。 “难怪白月湘一直否认受人挑唆,原来是她故意,看来她也不是很笨嘛。”程雪歌呵呵低笑几声,用蒲扇挡住口鼻,可也掩不住眼中散发出的些许鄙夷。 遗憾的是,卜旭最终也没保住两个保姆,他倒是没辞退人家,人家主动辞职了。后来卜旭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老妈对人家很不客气。 穆涟依心里是又气又急,这个白月湘,平时天不怕地不怕,今天是怎么了?有啥好怕的?还有乌阳国是什么意思? 真的好萌,萌到夜南山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去捏捏她的脸,让他没有付之行动的是最初梧桐给他的两剑带来的求生本能。 易天院长随同慕容剑羽在秘境外也整整等了七天,终于是等到秘境开启了。 这天,梓芳约钟希望到她家去坐坐,喝喝下午茶什么的。算起来她已经来到军属大院一个月了,也和钟希望认识了一个月,还是头回邀请钟希望过来。 威尔悄无声息的降落王宫高楼的窗台,歪头透过玻璃窥视王宫内。 不存在的,就是赵九加上另一个八品高阶的同学,现在的夜南山就不一定能敌得过了。 “别以为自己很聪明!威尔!”夏洛特·玲玲怒目直瞪,尖利的咆哮几乎掀起一股大风。 没有拖泥带水,没有长篇大论讲什么,就这般干脆了当的直接开始了。 “不知道!不知道!唐总的事我一概不知道!”导演挥挥手打断她要说的话。看来是已经有媒体来过现场了。 修罗魔帝便是明证,他的躯体可是五阶神铁所铸,手臂都是差点被咬断。 “你说什么?”许建安没想到我公然说他是一条狗,气都要炸开了。 但不由的,看向陈星宇的目光也情不自禁的带上了几分尊敬之色。 众人可不会管凌寒伤得更重,付出了多少代价,他们只知道一位准天尊被七重天仙王打伤了。 “好像是因为你打了老师,又闯了万主任开会的会场。”这个男同学回答。 林家在生意不错的时候,也与叶氏企业旗下的分公司有生意上的合作。 那‘砰——’一声,响彻屋子,让人听着只觉得心惊肉跳。佣人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到现在还记得出了忘川,发现云衾暖并未服下曼珠沙华时,陆衍一连串复杂的表情:由惊,到怒,之后是邪肆诡异的笑。 这是很丰盛的一餐?乔家以前都没吃这么贵重的?虽然是大鱼大肉什么的。乔明的妈妈也很是热情叫我多吃一点。 “吼!”人影呲牙咧嘴怒吼一声,竟然朝着月华扑了上去,月华马上带着明月山庄的人对开始反击。 李福的功夫不弱,当年本是宫中的侍卫队长,因贪杯误了轮值,被下了大狱要问斩刑,阴差阳错之下,被李大学士救下,并向当今把李福要过府来。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非常的年轻,穿着一身专门定制的休闲西装,那精致的裁剪工艺,和那一看就不同凡响的布料,显示出他身上这套衣服价值不菲。 吴越见此,身开一闪,便进入到了杀阵之中,灭天剑已经高高举起,在大阵的增辅作用之下,一剑向着李贵便斩落而下。 21 第 21 章 息子霄到‘门’口的时候,‘花’九就看到了,她只淡淡一瞥,就移开了视线,然而心中的冷硬却越来越坚硬,最后形成包裹心脏跳动的寒冰,历经无数层的冰冻,就将一切都封存了起来。 而凌天不过是武宗境一重天而已,虽然战力惊人,但是也不可能抵挡。 “不用担忧,谁说最后的皇血已经没有了?你们看见天劫将那巨龙劈的灰飞烟灭了吗?你们看见他神魂俱灭了!”老者深邃的目光看向了海底之中,无尽的淡然。 “娘娘,您何必如此费神,王才人如今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您直接找上门去,难不成王才人还能反抗不成?”明露开口问。 净空仙帝一生为人狠厉,做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在仙帝后期停留了超过一个会元的时间,始终无法踏出那一步。 而薛长老那里,现在刚好和万道神宗的一个长老联手斩杀了那个地狱王者,大战彻底落幕。 “没有!陛下有令,让你直接领军,开往前线!”敖澜的声音有些冷冽。 华生不停的给每一种药材提纯到了极致,时间也在华生不停打出手诀的中流逝。 “呦呵,还有个厉害角色?不过你若是只有这么一点手段的话,你也给我留在这里吧!”刺客老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出招更为凌利,招招奔着迈克的要害。 如果说欧执事的出现让大街上一阵躁动,那华生说的话,让所有远远围观的人,都像吃了死苍蝇一样。 果不其然,刚进办公室,韩宥就看到了一张满面春风的脸,就连前几天因为苦恼而滋长出的几条皱纹都在欢愉的心情下,荡然无存了。 “银票贴他脸上!”这会茅山明正在整那个大鬼,拿着一个法器伞,王靳以前也见过他一个师叔用法器伞,不过跟着茅山明的方式一点不同,别是直接收一堆鬼,而茅山明是控制鬼转着玩。 “系统,我现在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先带我去找九叔所在的镇子。”系统把王靳丢在了漆黑一片的树林中,王靳表示他真的不该往哪走。 而眼下,韩宥这边的盲僧几乎已经是一入野区深似海,从此推塔是路人的节奏,只差直接在草丛里搭个寺庙正式剃度出家了。 一蛇一人齐刷刷地看向了楚云,不知道该不该朝楚云攻击,正好在这个时候,一块石头落了下来,那条蛇和那个变异怪物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非常整齐地退了几步,楚云感觉自己找到了机会。 神域瓦尔哈拉的土地,气侯倒是令人感到舒适,一直维持一个恒定的温度,不冷,不热。 被众多古代的人类强者牵制住,四头大灵兽无论多么愤怒和焦急,最后依然没能赶到君主身边进行护卫。 可能天生注定,巢是不平凡的虫类大灵兽,它拥有其他同类所不具有的异能。 方羽道:“我俩与前辈无冤无仇,前辈为何要苦苦相逼?”这是他所关心的。再怎么看,这个黑衣人也不像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也不像官府中人,莫不是官府派来的高手? 独立团一营一连奉命开赴主力部队撤出的崔家口,巩固开展抗日活动。 乐池点点头,的确,这也是他刚才所分析的事情。看来这个市被,也不是一个草包。 “斗气旋涡!”随着他一声低喝。双手在空中不断围绕着胸口旋转,一道斗气旋涡便这样形成。 这里没人,破不溜丢的,不少地方都挂上蜘蛛网了,被风带着,有的蜘蛛网还呼颤、呼颤直微微抖动,另外门口和客厅地上,密布着没凝固的血点子。 一品方丈虽然七旬有五,但他的速度如飓风,一下子就把慧仁扑倒在地,将慧仁两手反剪,眨眼间,一品方丈已经从怀里掏出筷子粗的细麻绳,将他绑了个结实。 房门再次打开,悟空将刚才几人随手往地上一丢,然后拍了拍手,解开那几人的禁制,转身走了过来。 龙静宇把舌头下的玉魄慢慢地向欧阳晓丽的嘴里送去,欧阳晓丽为了延长这美妙的时间,用舌头把玉魄挡着。就这样,一来二往,两人越吻越紧。 “十天?这么长时间黄花菜都凉了,哥几个要出海量的货,时间就是金钱,等得了你十天的时间?”雷大胖子见董事们要妥协,又跳了出来借机发难。 胡子使劲搓着胳膊,他面上应了一声,不过要我看,他这状态,抗不了太久。 而锡天泪的表现纪暝也看的到,谁不喜欢忠心耿耿而又有本事的手下,纪暝自然愿意给他立功的机会。 正常情况,这个老朋友到来,这么给面子,蒙承康至少能再多喝三杯,然而这会儿,他脸色愈加难看。 苏米老者和苏童虽然服用了高明远提供的药物,但是高明远并没有给他们最厉害的,同时也没有传授他们武极技。 她今天穿着一身雪白的抹胸长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头发一丝不苟的用珍珠发夹绾着,看上去越发美丽。 “什,什么呀!”王乃盈可是彻底傻眼了,包包都是掉在了地上,满脸通红的挣扎了起来。 这里面什么情况都有,反正不打算二次接触,风华绝代也懒得去跟人计较。 没有各种化学药剂,长时间储存水果可不容易,特别是南方的水果。杜中宵试了几次,才试出用地窖密封的办法,一部分水果可以储存。这是现在营田务的独门秘技,利润极是丰厚。 22 第 22 章 陆终同时也发现他们面露难色,正在冥思苦想着什么,陆终走上祭坛,见到那扇巨大的石门上面写着一句话:杀一人而救百人,杀还是不杀? 白卓简单的打量了一下三人,确认并不认识对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满是疑惑的问了一句。 邱洋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怎么总感觉,从宫川的话语里,听出了些神宫寺的味道。 段焱看到自己说了这句话后,萧燃明显僵住的脸色,顿时也心里微妙起来,怪不得,他就说,怪不得这太子无缘无故怎么敌意自己,原来是因为范宛!可是为什么?难道范宛喜欢我?段焱想。 这座定妖城,在三万年前是举族之力修建而成,从而一战定鼎,这三万年来,从来没有妖族大军跨过此城一步。 \t处分取消了?秦风先是一喜,感觉十分意外,继而有些不情不愿,抢险救灾就想起自己了,这是把人当驴子使唤呢,一旦雨过天晴,谁知道会不会再次卸磨杀驴。 “她们两人虽为族中弟子,但是境界低微,还不够格与前辈交流。”即墨长空解释道。 场内唯一没有多少神情变化的就是白泽了,从认出晨风人族的身份开始,到此时半夏说出晨风的来历,他都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微笑,只是其心里怎么想的,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而这也难不倒厄离,只见厄离的神识渐渐模拟出那金色光球一样的气息,一样的金光。 云羡知道,云府刑堂里有许多刑罚是不见血的,可那滋味儿却比见血还要难受。显然,自己的娘所承受的,是这瞧不见的痛楚。 但萧卓要维护苏家的颜面,要维护苏颜的名誉,他不能让这只鬼把苏颜的名声给毁了。 算算也有几天的时间没有见濮朔凌了,没想到今天一见到他,就像开了冷气一样。 但是现在罗汉铁身消失,却被我拍在了身上,他哪里还能牛逼的起来。 梁梦紧绷的身体明显一松,面上更是欢喜的紧。要不是正在街上,梁梦真得大喊几声。 而且,他也发现,这五只幽魂并不是不怕他的火焰,只是用身上的死气压制住了而已,而只要死气消失,它们也就失去了依仗。 那几头龙一边说着,一边疯狂的朝着敖守猛砸。敖守的鳞片上,隐约透出了血迹。 “皇叔,你怎么又回来了?正好,我正准备去送你。”说着,还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才起来没有半米,就又摔了过去。 仓皇逃窜的朱宁,估计怎也不会想到这道士居然还有如此一招,等到感觉背后发寒的时候,再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说话的,那你说我怎么追,你来来,打个样。”叶妩直接摊手。 那是一个磨盘一样的石架,石架上镶嵌着一颗半圆形的玉石。那玉石通体泛白,表面看上去非常光滑,令人赏心悦目。 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虞翎一向都特别老实,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纪隆君心道:“这里面果然是没有令牌就寸步难行,哎!”待他伸手入怀摸到那块黄铜令牌时,忽然一个念头袭来。 而且这些她之前都有跟古铭远说过的,现在他老婆又问了一遍,那么这事他又没跟他老婆说? 以顾安歌对她爸的了解,顾父绝对是不可能会拿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去打扰楼郩的。 是的,这个时候圣姑还有点虚,加上这个江湖少侠其实已经不是真的少侠,而是一个老侠了,他成名要比圣姑久,实力要比圣姑强出很多。 玲珑神色平静,冷冷的看向凝霜,凌峰的状态显然已经入魔,继续拖下去,情况必定对他们很是不利。 跟着茫茫真人学习道家仙术,体力上来说虽远不及跟黄遁一学习身法/功夫那么累,但一直无法感应到体内那股难以捉摸、若有若无的无极真气则更加令人痛苦。 而此时,这两位大人物也没有看叶笑等人一眼,在她们两人的眼中,这些人就好像蝼蚁一样,完全不值一提。 简晗只好迈步走过去,转瞬到了他床边,一抬眼,就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睛。 幽瞳面色灰败,瞳孔黯淡,自知难以活命,他紧紧抱着妻子,又望向远处亲子尸体,两行泪珠,倏地滑落。 她没有看屏幕,而是凝望着街道对面的一棵大树上,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以及些许期待。 中年男子听了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有点狐疑起来,黄晟初来乍到,他不是很信。 仙乐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以后我们见面的时候还很多,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聊吧!”说完仙灵转身就往一边飞了过去。 而影月则是又一次忍不了两人这种旁若无人到处撒狗粮的行为,去前面探路了。 修士们的离队,大多凶多吉少,若是能够和虫态天魔真的一对一,或许还有可能,但是和其对战的,可不止一头。 耽搁多时,太学生们都等得不耐烦了。这才见杨彪拉着卢植从屋里出来,看卢植的样子是极不情愿去见韩炜。 这之间的变化之大,外人根本就难以想象,而以白森现如今的实力,哪怕是与当初的巨蟒一战,也未必会处于下风,哪怕是恢复了实力,获得了成倍的提升,恐怖的力量,让人难以想象。 凶魂的所在,是一个很大的部族,而他仿佛是整个部族的首领,此时和所有的族人一样,正瑟瑟发抖的跪拜于天。 他安排了几个被他操控的修士混在队伍之中,只要时机一到,便立刻捏碎那盛放在玉瓶之中被禁制封存的兽灵丹,让所有妖兽疯狂,同时,也会引起斗元仙宗之人的注意。 23 第 23 章 “权墨一定会去危险的地方找我。”安歌慌乱中还残存着最后一点理智。 康凡妮坐在车里。听着向卫的话忽然忍不住的想笑,他真是难得幽默了一把。 权墨始终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周身散发着冷漠、生人勿近的气场,令人不敢随意搭话。 这床单颜色虽然看起来不讨喜,但盖着确实挺舒服,软绵绵的触感仿佛盖着棉花一般。 “康凡妮,你看见下雪了吗?”欧阳怡的第一句话居然也是说这个。 事情来得太突然,谁都没有防备。幸好白池和崔闪闪都系着安全带才没撞上前面的挡风玻璃,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 安夏从地上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步伐有些微颤,一步一步走不出齐整。 司机在车停在下山的路旁,贴心地用摇控将车窗的遮幕按下,打上双闪灯,推开车门下去。 她轻声地说道,然后慢慢打开门,只见房间里的被子铺得很平整,没有人。 “听着,我是这样想的。”赫连柯压低声音,“我们被吸入异空间之后,外面的人会发现我们离奇地消失在了教室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现在正在附近寻找我们。 “我先给她解毒,这几天,你要注意着她的饮食,如果可以,收集一些雨水,尽量不要用你们平日的水了。”冷千千嘱咐着四夫人。 慕云烟家族的神金居然已经修炼到了化身成人的地步,那就说明其至少也拥有王者的修为,凭其神金的本体,或许真的可以勉强抗衡皇者。 就那样直上直下的打量着冷千千,眼底更是无法掩饰的惊艳,他的确是有些不可思议。 “是他,这人当街拦住怡雯她们,不收拾一下当我拳头是吃素的。”张欣盛这会火气还没消,眼中流露出一股暴戾,骨子里原本被压制的好勇斗狠显现无疑。 每一场战斗都象尖刀一个刺入敌人心脏。在血与火战斗之中整支军队实力都大提升很多将和王都突破。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是顾流曦在施展巫术,但银赐却是发现了,而他同时也发现了顾流曦还是无法控制那股强风,原本强风变得越来越弱,对方那股强风却变得越来越强。 席林,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绝招都拿出来吧。我要彻底地击败你。 “有事吗?”冷千千面色不善的看着萧子离,她要让楚九辰知道,自已绝对不稀罕留在九王府。 这些老者无错,错就错在他们死守圣宫,错就错在他们助纣为虐。 关于春江市黑势力的崛起,叶晨也渐渐的听闻,没有想到的是,然姐的速度竟然如此迅速,给春江市的黑势力雷霆一击。来到乾元花都,叶晨直接走了进去。 不愧为犹太商人,看问题一怔见血。这是李青山对伯格松的评价。 戈会长眉开眼笑地表示了谢意,对天通商盟来说,这种级别的单子,才算是像样的单子,想当初皇甫无瑕能争取到拍卖相思爵,已经开心到不得了,但那也才价值二十多万灵。 王老板一脸不屑地看着苏阳,顾雪晴和他都吵了半天了苏阳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在王老板看来这货就是软蛋一个,根本不足为惧。 人总是复杂的不是吗?其实我也不例外,这个光头让我越来越弄不动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大概能够猜测到此时对方的心情起伏,但却无法来安慰,毕竟有些东西,只能亲身体会才能明白。 看到这个情况,张维贤和陈演又互相看了一眼。心说,看来是真跑了。 可是当时附近不可能有录音机或什么的进行播放,毕竟这次是进行测试,又不是进行旅游交流之类的,因此白雪号是不可能有这些东西的。 “爸,苏阳呢?宁老他怎么样?”顾雪晴一看到顾天德他们,便着急地问道。 他们坐看傀儡们兴风作浪,将山余空间弄得乱七八糟,仿佛地球的灾难大片一般。 随着历史的发展,yan土逐渐被国家取缔,退出了历史舞台,而前朝军队进入缅甸,在缅甸开始种田,那时候的云货,说的就是从缅甸那边走私到滇省的毒pin。 “问那么多废话,见了不就知道了。8点钟,我家附近的星巴克。”朱筱雅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弘广背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对付您!?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赵敢终于按捺不住了,这事儿时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的,他可做不到平常那样云淡风轻。 “什么?!”不好的预感腾地喷涌上來,难道是昨晚她出來的事,被宫里知道了?可是事情远远不是如此。 凌羽急忙举掌相抗,但还是晚了一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凌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拍得向后倒退十数步,在围观者的惊叫声中,缓缓地停了下来。地面被凌羽的两只脚趟出两条深沟。 虽然被帽檐和墨镜遮住了大半个脸庞,但赵敢还是发现,对方的面庞瞬间就变红了,细细一瞅,倒也有些诱人。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安家三公子安平古正是这种心里。因此才放出如果能达到苏梦蝶九成的姿色便可直接抢人的话来。 不过对于叶大少的好意,宋端午也仅仅是心领了,好在叶志坚也沒有强人所难。既然正主儿都沒打算去,叶志坚索性在把宋端午送回了友谊宾馆之后,就返回到了自己下榻王府半岛不提。 黑衫大汉一阵愕然,他呆望着六帮主和雪灵几秒钟,的脑子经过一阵混乱后,立即回答:“是!”迅速向客厅外退去。 说它沉闷,显然就是刚才宋端午和程璐璐闹的那一出所弄的,沉闷的是气氛。 意思虽然一样,但是说话的语气和严厉程度却是天壤之别,不过钟藜既然能不承认老爷子的身份,那么也就证明了她其实压根儿就不用买他的帐。 24 第 24 章 几滴鲜血溅在了定逸师太脸上,她见状更是心头怒起,娇叱一声“纳命来!”,便飘身迎上,掌中拂尘扬起,如同狂风匝地般冲着东方红日当头拂落。 这一次,墨朗月却是用手扣住了鞭尾,可瞬间他又抬手猛地甩了出去。鞭尾的力道强劲,竟然一下子飞了出去,插进了路旁的雪地之中。而他借此机会则和朱盈盈一骑双人,扬鞭而去。 三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门的客栈,一路劳累,赶紧进去先点了一桌子的菜。 就在秦天救出江萱的父亲,也就是他师尊的时候,冒险救父却身受重伤的江萱却巧遇了另一个男子,也许是缘分,也许是患难真情,也许是为了捉弄秦天吧? 一刹那,无数道目光皆汇聚于此,都死死的盯着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画面里,房间很空旷,约摸有一百多平,不见一件家具,只是有几根一人高的石柱竖在各处。石柱上雕刻着各种神兽妖兽,各型各状,辅以各种花纹。 郭嘉吐了一口唾沫,嘴里骂了句娘,随即道:“难怪这些人俑的眼珠子会涂上朱砂,原本搞这些玩意。 “哈哈,英俊,你这次的收获可是不错,居然找到了一个宝藏。”宋牛叉说道。 霍晓无奈,硬着头皮,拖着疲软的步伐,给白舞灵喂招!他虽是一匹野马,但白舞灵要紧嘞这缰绳,他也无可奈何。 而另一边英俊看着离开的黑狼哥他们,对林若兮和光头强他们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尿个尿就回来。”英俊说着也不等林若兮和光头强他们回话,就进入了一边的树林消失不见了。 所有皇卫军之人,都是悄然不敢做声,他们知道,统领大人,最是护短。 魔法师对上盗贼,其实也不是所有盗贼都是脆皮克星,玩得极好的魔法师也很容易秒掉盗贼。 时值朱棣领兵掠占临清、大名等城兵锋正盛,听闻官军集阵东昌城外果然率军来袭。一时间东昌府百里之地旌旗漫野鼓角彻底,燕南两军的又一场恶战已是箭在弦上。 在几百年前,人们肯定不会想得到,便是依靠这东西,一个普通人也能够与一个魔法师一战了吧。 习惯了东西一转身都扔进空间里,看着购物车上三个大袋子不由皱皱眉,这么些东西也不是拎不了。可是拎着这些东西去找餐厅,那得多麻烦。 就是因为根基比较牢固,北溪他们现在才没什么办法直接推到神圣天堂。毕竟现在的神圣天堂,左有战神弑殇护着,右有兔子部落供着。 “几位道友,告辞了!”一听这话,薛清风向着众人一拱手,便立即带着欧阳剑往天之道走去。 三样东西,是人都会选择帝王骨,另外两样分别是灵器和功法,没有帝王骨直接。 罗成大为意外,接着惊喜交加,不过柳婷还在给他摆脸色看,司空洛跟在后面,神色非常的复杂,欲言又止。 关键还不像别人,她是属于那种飘忽不定,行踪难以捕捉的家伙。 凤邪不是也没有反驳吗?那么,鸡肋弃之可惜一条也不复存在了。 一开始就被李鸿渊轰出房门的龚嬷嬷,尽心尽责的守门,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无限的惆怅,王爷这摆明了就是借机生事,姑娘还就傻傻的自己送上门去,现在就被吃得死死的,日后还不知道怎么被他折腾呢。 她的眼眸颤动了一下,抵住门框的手渐渐的松开,她说道:“好,我放你进来,若是你无法让他醒过来,或者有其他的想法,我会立即让你烟消云散。”她方才试探了下这古怪的人。 一般说来,武者在刚刚唤醒自己体内灵力的时候,他的资质,就已经决定了他的上限。 “只是可惜,她对我。”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姜子睿忽然反应了过来,他刚刚的话真是太多了。 而中年人也毫不犹豫地操控自己的天灵一杆燃烧着熊熊火焰的方天画戟朝着妘兮攻击而去。 想通了这一点,毕无宗立刻便要撤刀后退,却哪里还来得及?先竞月虽然左肩中刀,一条左臂也随之松开高举过头的半截长刀,但右手却依然死死握住刀身,终于一刀劈落。 温倾城知道孙弃一定是后悔自己竟然没能保护好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想着温倾城的嘴角微微扬起。 知道沈冰娆性子的那些男人们,现在可学聪明了,一个个把心事都沉在了内心深处,从明争,开始进行到了暗斗的时代,一个个做事都体贴得不着痕迹,想她所想,忧她所忧。 精灵们见穆晓晓吃完了,立即有递上果子,穆晓晓一连吃了二十几个,都没有饱。 紧接着,只见陶富于仿佛生怕张晓枫反悔一般,急忙一个转身就要向正在向着黑暗总部的阵营冲杀过来的光明教廷的阵营中杀去。 “我就是不喜欢他,咋了?”秦翎懒懒散散地耸了耸肩,还用十分挑衅的目光盯着兽神,让兽神差点暴走。 火焚原来正激动地自言自语,没想到一抬头居然看到了这么多张扭曲的面孔,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话让这些人不爽了,现在想对他动手,他顿时脸色一白。 “它很笨重,不着装机械战甲时的裸身配置会影响你的行动力,并增大你的身体负荷。所以必须由重力憾场协调运用。”渡鸦有些忧心忡忡的说着,但她相信贺豪的单兵作战能力,他可以应付过来。 教主回答完嫦曦,看着手中的阿宝说道,说完直接将阿宝的元神丢至嫦曦面前。 只是眨眼,阵阵轰鸣之音就已经惊天动地,滚滚夜幕,在两人的激战当中,翻滚极为剧烈,很是震撼。 25 第 25 章 正在朝着卫无命方向延伸的裂痕,被这气浪直接打断,冰面彻底塌陷。身后的石湖猛的冲出大股的湖水。 还有,莫纳对于那两个将她拍死的没有作假痕迹的证据也非常的迷惑不解,但却实在想不出能证明她清白的其他证据,她该怎么帮莫纳找证据呢? 齐老在听到刘芒的话之后,不由叹息一声。他知道刘芒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帮助他们,是为了不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有刘芒这样的手下,齐老感觉到心中非常的高兴。 红色丹药爆发滚滚能量,炽热的光芒都被一层层的昆虫阻挡。昆虫的毒液非常强大,丹药上面出现无数道齿痕,一丝丝裂痕也慢慢出现在丹药表体。 那些人看到容志团都已经屈服了,顿时一个个噤若寒蝉。这些人中,以容和的家境最为好,其他人都是跟着他混的。如果说容志团都搞不定,那么其他人肯定也搞不定,所以这一下慌忙开始找起自己家人来了。 韩家重重把守,更别提韩雨婷昏迷之后,可想而知韩雨婷的身边儿会有多少人。 可是眼前的凶兽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反而一股反震之力,让他不受控制的身形后退,差点身受重伤。 苏亦瑶带着紫玉先来到客栈里,让夜风去请了一个大夫来看看他伤势如何。 诺斯卡已经无心再关心谭雅的死活了,她呆滞的望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希拉利尔之枪,原本鲜红的枪身不知何时开始已经黯淡,同时枪身还有逐渐消融的趋势,保持这个形状愈来愈让诺斯卡吃力。 “郑家是想要我死了?”李晋没有再问话,直接便让给了郑诗清。 黄泰斗回头再看了一眼被蒙在鼓里的罗姆尼等人,发现他们并无察觉吃着的是什么,心下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自己送上门来的,而且,赖着不走了!”顾涵想了一下,诙谐地回答。 回到秘境,逸城对欣儿的话表示理解,蝶神之心的珍贵几乎要花费族内所有人对它做出努力。若不是这次灰伯钦定欣儿帮助逸城拿到蝶神之心,以及身体里有梅英大人暂住,他心里有数,仅凭自己根本没有实力拿到蝶神之心。 那个韩青行和丹乔兄妹肯定是一伙的,当时只是演了一场戏给他们看罢了。 林筱让自己去帮他拿水的目的,林青烛自然知晓,所以拿了水之后她也没有回到休息室中,只是静静地蹲在门口,打开手机看着林筱的直播。 景风被火云狼击中后背,后面又受到火云狼力量的践踏,背部骨头断裂了几根,此刻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仰面看着秦玄几人。 你一个驻军长安灞上的守军将领,故意这么跳?送头来的?这李广胜军纪是严,但对顶头上司如此不尊重,确实有死的理由了。而且武稚拿此人下刀,也未必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思。 吃饭大家都十分讲究,不提半句无关的事情,可吃完饭之后,孟安欣和男子谈的事情,却让人瞠目结舌。 李灵跟在他身边,用力的抱住他的腰,想要拉住他前行的脚步,但是叶荒的力量太大,李灵根本就无法阻拦,反倒被他带着向前不断的移动着。 金田一跟两位陌生插话的人说了一句,随后转身替魏婴跟罗姆尼等人致歉了一下。 “没问题!”山鸡挂断了电话,迅速下机打车便奔向了第三医院。 可惜【誓言戒指】现在用在贝索诺娃身上,张恒只能通过观察和比照来对谈话人测谎。 这段时间以来的压力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涂飞顿时放松了下来,又可以好好的过几天咸鱼的生活了。 “不管是谁杀的,这个仇,我们都必须要报,否则我们合纵联盟势必会成功为各方势力的一大笑柄。”一名金发蓝眼,体型高大,足有两米,浑身虬肉鼓涨的青年大汉满面杀机道。 克林德以为张恒是因为奥特鲁斯之死而慌了手脚,毕竟在之前的劝谏事件里,张恒没有选择和他一起,很容易让克林德怀疑他已经偷偷倒向了奥特鲁斯,而结果张恒的新大腿只露面了不到半天就死翘翘了。 “我只开了一枪。”维塔斯也在纳闷儿,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张恒,后者已经把手里的古董双筒猎枪给收了回去。 突然间,脑子里很多网上片段闪过,什么色戒、苹果的,他都没看过。 她还是第一次穿泳衣,刚刚商城卖衣服的姐姐说,泳衣都是这样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挑了身她觉得稍微能接受的买下了。 那红嫣为自己多次出头真的没事嘛?反噬修为的说法,现在到底还存不存在了? 涂飞拘谨的抿了了一口,抬头稍稍看了蒋欣然一眼,发现她今天和采访的那天晚上不同,妆容画的更为精致一些,看上去又年轻了两岁,两人在一起倒是涂飞看起来更老成。 “那你的梦想呢?”秋水长歌反问,一跃而起,坐在镂空雕花的窗台上。 当初御空月给夏凡这块令牌时曾经说过,只要是效忠于她的魔族见到此令牌必然就会遵命行事。不过随着御空皇身死,御空月成了当之无愧下一任魔皇之位的接掌者,那么这令牌的效力自然就更大了。 26 第 26 章 看到众人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林阳心说,自己演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准备战斗吧,如果他们还没来,那我们就坚持到他们来,胜利一定是我们的!”林奇握着拳头说道。 侍卫统领一看到木盒,顿时笑得更加灿烂,要知道,这可是钦天监大人的师父炼的防寒丹药。 心思太重,竟然没有发现前边有人从门走出,当云梦雪意识到要刹住脚步时,已经很满贯的撞在了对方的怀里,一只脚还十分不客气的踩在了人家看起来十分名贵黑亮的皮鞋上。 没人会知道,当云梦雪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疼痛难言。罗浩辰微微的点了点头,他承认自己该骂,而且骂他还是轻的。见罗浩辰这副完全认错的态度,云梦雪有些受不了了,这不是她记忆中的罗浩辰。 卤水慢慢蓄积着,一天就能蓄满井。李宝强让张俊才在井旁修了几个简易的灶台,搁上大锅,拉来一堆散煤,开始煮盐。效率还是太低,他又让村民们休整了几块平地,夯实了,平地周围是三十公分高的围堰。 沧海藻,同这陨落海星是一样的,也是生长在大海之中,吸收海洋之力,生性阴寒无比,更加可怕的是,这种藻类单独吃掉,能够刺激人的神经,使人进入狂化一般的状态。 徽宗痴迷道术也不尽是几名道人蛊惑的,他自己就精研各种道家经典,加上年岁一上五十,精力和体力都已不比壮年时,对荣华富贵的眷恋和怕死症的发作,使得徽宗很希望自己能够长生或者的得道成仙。 听到那王符骂骂咧咧的声音之后,那王峰也是呵呵的淡然的一笑,那般模样的深处,却是有着一丝错愕之‘色’,显然,他也是沒有想到后者居然能够这么迅速的恢复过來。 连想和李大都没有知声,连想不说话,李大也不知道要如此解释。 此时的王战,一改之前毫无信心的神态,完全是信心爆棚一样,领着人,杀向了云城。 对于凌耿秋的想法,佟振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凌耿秋的实力,想去哪里都行,区区一个当阳派更是不在话下。 冷紫嫣只想让路长老把这个黑锅全背了,至于其他的,她可没时间去想。现在邵逸天让她解释,她怎么解释。 因为之前秦天也尝试派兵去强攻,结果龙陵城坚守不出,加上兵力更多,所以,无功而返。 那些神雷非常非常的粗、一道一道仿佛是一座一座山峰,紫黑紫黑色的,呈现紫电龙之形态,远远看上一眼,都要被震慑的大口大口吐血、濒临死亡。 关于决战的具体步骤,五行帝尊在此前已经详细交代在场的圣者。 柳高亮的神色微变,顿时指挥深渊鬼母将飞舞的长刀给吞噬掉,但是那飞舞的长刀见势不对却提前一步退走了,深渊鬼母甩出去的长绫被它纷纷绞碎无法束缚住它。 不等施辉海说话,曾思奎大笑了起来,目光不屑地盯着秦天,嘴角勾起轻视的笑容。 昨日徐荣谏言董卓提前收兵,最后把董卓给气得差点没当场把他给宰了!怎现在他又要提前退兵?难道他就不怕董卓事后知道了,会把他给碎尸万段? 看着百里荣华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百里炎琦有些好笑的将百里荣华拉到自己的房间。 苏郡格有点不好意思,他们之间多么亲昵的事情都有过了,这会儿说谢谢竟然有点矫情了。 “果然。没有风壁的影响了就是不一样……单纯考虑力量的话,这家伙还不如霸龙呢……”此刻,成功地挡下钢龙的攻击,凯瑟琳也是有些庆幸地想到。 “谢谢你,莫大哥。你自己多保重,如果可以在神域巢等我,我回来后,带你去我的宗门。”昔念沫急切的进入了阵门之中。 这突然的异兽爆发使得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将大赛放在此处,毕竟前来的都是五大帝国学院的精英,而异兽一旦突破了防线,进入了大陆,五大帝国都将受到殃及,所以另外四大帝国决计不敢否决这个提议。 她不去葬神谷,最后必定会被三家来求亲的一家选走。三家同来是有好处,同样也有坏处,那就是没有退路。最后必定会演化为比斗,胜者将成为她曲悠的道侣。 看她不乐意,风颢想起这几日没少折腾她,于是就这么别扭的揽着她,什么也没做。 “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吗?”王冰莹扶着卯金刀的胳膊问道。 就在他刚刚要动手的时候,九幽披风突然有了动静,他脑海中接收到一些东西,这让他顿时狂喜,原来九幽披风焚化着那天寒龙皇的灵魂,从中摄取了大量的阴寒之力,因此九幽披风提升了。 就这样,陈天一直吸收着这颗魔核内的斗气,实力也完全稳固了,丹田能够容纳的斗气量也远远超出了大武师初阶。 薛佳凝赶忙低下头,从耳根到颈脖,再到脸颊,都红彤彤的,太羞人了。 27 第 27 章(第二人称) 毕阡陌也不打断他的话,只是在辛烨说完之后幽幽说了一句,辛烨立马捂住嘴巴,心中隐约还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一瞬间,潮湿的地面变得更潮湿了。这个地方的阴气很重。王灵韵身后的秦时一个不稳,便陷进了沼泽里。 “大人!大人!”这日清早,天还微微亮。土地公便在丞相府的门口,一下又一下地敲着丞相府的大门。 只是猜不出,这次高力士找自己,是高力士的本意还是出自皇上的授意? 而赤堀友美说的话也正是这个意思,如果青学赢一场输一场,那么她们就有可能扳回局面,胜算也更大一些。 皮料的衣服比棉袄要轻薄一些,他们换上新衣,个个精神抖擞,喜气洋洋。 现在,这张脸的面相陡然变年轻了五岁,是不是修为提升了的缘故呢? 听见鬼话两个字,朱冉手指微微蜷缩,扯了扯嘴,露出个苦涩的笑。 夜已深,外面雪花无声地飘落,仍是寒冬,屋内却是一片春意盎然。 狄亦方不是势利之人,也不是贪慕虚荣之人,他之所以有如此反应是因为圣上的做法大出乎他意料。 睿王府想要在皇宫中安插人手比别人家更困难,虽然也有不少人,但是损失一个也很是让人惋惜。 至于暗藏野心,想要利用这个搞事的睿王殿下表示如果有本事的话,可以试试看。 就这样,郭曦芙和曾杏音走在前头言谈笑语,时不时地采集着花瓣。而狄亦方则走在最后,且越走越慢,越慢越远,他就是远远地跟着,不想上去打扰爱妻的兴致。 “要住手可以,照我说的去做。”程阳淡淡一笑,抻直了自己的袍子,从两只巨兽干架到后来被天罗地网追捕,他身上是沾了不少的灰尘泥土的。 姚心萝唇角微扬,笑容还没绽放,却发现婍真公主在看李恒,她的目光不是憎恨,不是仇视,而是爱慕。 “……”谢安澜半晌无语。给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送一把杀人的利器,摄政王的想法果真清奇别致。 圣上起驾回宫,除安郡王以及他的随从留在寺中,其他人全部跟着回城。大家都轻吁了口气,在这里过了七八天的苦日子,真有点熬不下去了,现在总算可以离开广济寺了。 这样也好,不管那种方法,只要翟让死了就行!幸好李密没有改变了杀翟让的主意,否则到时候他就得出面劝说李密将翟让干掉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能不参与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身体不适,经常抱头哀嚎,这些都不是病,而是暗中黑手的折磨,这些他们都没有想到,甚至除了关心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来帮助李商了。 “对不起。”我低声道歉,既是在因为自己怀疑了她,也是在为我没能真正接受她而愧疚。 甘露一下子呆住,僵硬在原地,脸上一片雪白,手指不由得去绞衣袖。 “要不,芸儿你给大发跳个钢管舞,他就表演给你看!怎么着也得来个交换吧!”花姐还嫌事情不够大,在一旁挑唆着,一脸的坏笑。 不过当威廉把目光移向谢东涯的时候,这货正蹲在地上看着那水晶球。而且谢东涯的脸几乎都贴到了水晶球上,就好像里面有人在和他说话一样。 闻言,之前说的话那个年轻人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事实确实是这个样子,真正的大人物,谁会到大排档这地方来吃东西。 且不说她李青慕根本就不想为晋王诞育子嗣,只说她现在的身份。 “准备草料,我去喂马。”厉爵西从桌前站起来,没有多休息片刻。 不过是他,就连张可欣,孙子龙两人,随着杜宇的话音落下,也全都集中精力看了过去。 而夏元则是朝着冷火等人走去,将与大哥所说的事情告诉四人,四人同样没有任何的疑意。 “终于不用再躲着了,”南希略显古铜色的肤色,光滑细嫩,身材不如她母亲瑞亚火爆,但是相貌甜美,和美国影星阿尔芭·杰西卡有些肖像。 “精彩的比赛,真的没白来,看来,新人将会有机会带领我们学校的队伍打进全市的初高中篮球联赛了!拭目以待,他们一定会有所成!”钱枫对着自己的队员激动的说。 这人拱手作揖:“草民李时珍拜见徐太守。”拜完便挺直身体,打量着徐珪,不住的点头。 这里虽然有餐馆之类,但里面所出的饭菜和先世界基本搭不上边,虽然味道也是极其不错,但相比先世界而言,它总是缺了点什么。 无疑仅存的两条金纹游龙成了一根稻草,将眼下勉强保持的平衡状态给彻底的打破,龙吟声在起,空中气氛似乎因为这道道龙吟,而变的凝固了起来。 如今他为了打磨根基,居然让法力降了一级,但根基较许多内门弟子更为雄厚,日后走的就会更远,而且能将法力刷落一层,实力反增,足以证明其现在所修功法的精妙了。 大喝一声,骨境武士闪电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一根羽箭被他的剑搁开,可是还有两跟羽箭已经射向巫严。 月星远列阵完毕,也没什么高深的战阵,就是简单的阵盾长戟弓箭的相互配合,然后分成前左右中后五军,一个能攻能守的阵势。 昨晚,当战斗正式结束后,除过执意要跟着他的黎姐和长门之外,其他舰娘都被他赶去休息了。 28 第 28 章 “是,是,老大英明,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那个什么狼面法师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老大往那一站,他也就只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了。”水系魔法师马屁如潮。 李元吉说完后,连忙躲到李秀宁身后,上次他被教训的事情现在还记忆尤新,万一这家伙暴起伤人,他可受不了。 抄起桌子上的画册,挡住余温尚存的拿铁,李昂瞬间弹起身子,敏捷地朝妖艳贱货消失的方向赶去。 司空君愣了一下,心里一时间也不清楚尹恩浩他一个组织后卫突然搞无球跑动是为了什么。 又熬了一个通宵,沈炼终于将病毒的解药研究了出来,虽然只是初步的解药,但对治疗沈玲身上的病毒已经有很大的帮助。 “下面没问题,安全!要不要把人先弄上去?”国勇超向着洞口方向回答道。 我只能看见血红的眼睛,但我感觉觉到,我们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他无奈地半蹲起身,取下弹夹,拉动枪机退下枪膛里的子弹,同时向班长报告道:“验枪完毕!”接着,再给手中的81杠换上空无一弹的弹夹,将重新装好五发子弹的弹夹放入胸前的弹袋里。 “那可都是剑灵!剑灵是灵中最强横霸道的一种,你怎么可能把他制服的?”朔的表情十分惊讶。 杀人抢宝更不必说了,看看莫傲对赵石玉的态度,那简直是你碰我爱徒一根毫毛,我就弄的你满门鸡犬不宁。 两个言官,一个叫做左思濂,一个叫做仲恺。两人都是刚上任没两年的新言官,爹不疼妈不爱的,看到钟南风头正劲,所以想着能抱抱大腿。毕竟万一碰上了事儿,有人在后面站台,心里也要踏实得多。 之后,大明王朝最厉害的军队,便是各地的边军,以及一些名将麾下的军队。可是三大营的将士,还是沉迷于往日荣光之中,不愿醒来。他们仍然认为自己是京师,乃至大明王朝最厉害的军队。 在明朝时期,厦门湾是对外贸易的热点地区,在其南部的九龙江口,有隶属于漳州府海澄县的月港;在其北端,有隶属于泉州晋江县的安平港,二港的兴盛为厦门港的崛起打下了基础。 碧莲手下发颤拉着石慧进屋,就“见”仕林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低鸣。聪聪一力按着他,不让他随意挣扎以免伤到自己。 尹伊在病房外看着受各种仪器检查的张雪茹,眼睛直勾勾盯着掉在空中的抗过敏药,犀利的眼睛划过奇形怪状的仪器。 雷老看向陈阳的眼神有些复杂,开什么玩笑,他什么时候看过这种玩意儿? 情况大致都是一样的,过去他们的生活很好,住在菩提山享受着健康生活,但是这段时间质量直线下降,菩提山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神奇了。 梅吉站起来让座,复又弯腰讪笑着,取了桌上自己用过的酒杯,这才离开。 颜熙的两只手臂毫无生机地垂在体侧,人像瑟瑟发抖的羔羊躲进云漠的怀里,呜呜地哭着。 “君浩,新区的工程招标失利,连地皮也贱卖出去,你难道不想对为父说点什么吗?”裴志强翘着二郎腿,问端坐在对面的裴君浩。 听了他的话,那种魅惑人心的声音让我不自觉的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蓝姑娘,听说今日被某位公子包下了,怎么还有空过来这里。”白洛汐插话道。 “哎呦我的个脑子!你不知道你这军区的牌子是可以不用等红绿灯的吗?”武海使劲拍了拍自己脑门说道。 “管他是谁呢,反正我也觉得你们冥界也该换换新鲜血液了。”李大牛从容的说道。 洛汐吃惊的捂着嘴,看着这一切,神医是假的?那他进来的目的是什么,自己这算是引狼入室嘛。 这个晚上,谁也无法入眠,裴君浩已经出发去寻找梁曼茹的路上,楚彬轩带慕芷菡回去结婚成了泡影,而慕芷菡陷入了深深的两难之中,施可茜则因为不能帮到楚彬轩而苦恼不已。 “用假的我也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赌气的在理拉德肩膀锤了一下,然后我就窝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等你嫁给我的时候,走咯!”说话间,已经腾空而起,林涵溪只觉得晚风在耳畔呼啸,甚是爽朗。 江湖中只知余歌之名,实无人见过其真面目,只因她学的是那名草三绝中奇门盾术,一身幻术鬼神莫测,无人可辨得其真身。 等杨波回到敌楼上指挥战斗时,远远的,两里之外的地平线上突然冒出了无数团硝烟,就像一朵朵的白云瞬间膨胀起来,紧接着城头正前方,数枚带着尖啸的巨大铁子旋转着朝城墙扑来。 最后,还是瑞恩和枭亚普夫的战场,此时的枭亚普夫在瑞恩的逼迫之下已经充满了狼狈,虽然在狼狈的同时,他的身上依旧有那股贵族般的气质,但是却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了。 29 第 29 章 杨云婷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脸上的眼泪也擦干净了,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气势汹汹的。 管家这边也不好些什么,他总不能够现在就把以前发生的事情给出来了,这样影响会非常的不好。 身子穿过阵法,冷潇寒踩在了聚灵阵上。望着巨大的阵法,哪怕只是一品阵法,冷潇寒心中依旧不由生出了一丝自豪感。 “算了,还是将剩余的两份都炼制完好了!争取能炼制出史诗品质的下品宝丹,品质还是很重要的。”将丹炉清理干净,冷潇寒继续炼化起了药材。 隽魏然拿起一面青色的梦幻令,将其捏碎,顿时青光闪现,一道光幕出现在隽魏然的面前。 推开这扇门走了进去,走进去以后这边上面贴着的字已经剩下的不多了,只有一个院还挂在了上面,只是这里分明是还有人活动的迹象。 言简歌说着,就把热水缓缓倒入另一干净的石碗中,只留底下红色粉末,而后起身舀了一瓢清水缓缓倒入盛着红色粉末的石碗中。 只见他两三步来到了床边,也不顾忌什么,直接往地上一趴,视线直直的往床底下望去。 根据前三代祖的那些故事的记载就已经可以很清晰直白的了解到了。 每次修炼之后,他都睡的特别的香,特别的沉。这和消耗过度有关系。 毫无办法帮自己报仇的许诺只好离开现场,带着一身的怒气想着来日方长。 景一诺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收回那份难过,她不能输,无论多么难受多么委屈都不能露出自己的软弱。 所以对于布莱恩·奥瑟来说,就算成为乔羽的教练,一切还是得从零开始。 这怕不是想把他给冻死,原本叶智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就相对比较单薄了一些,还不放风,在这样的寒风中拍戏,本来就已经冻得够呛了。 因为水神共工氏和火神祝融氏在不周山大战,结果共工大败,怒撞不周山,把不周山撞倒了。 mc七眼前一亮,不过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跟大家一起讨论起了练习生们的相关话题,公私还是分得很清,他决定等结束以后再找叶智商量。 厉言和景一诺认识那么久,自然清楚她的喜好,她不爱钱,自己挣的钱完全够花,她更在乎感情层面的东西。 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那颗陨石已经变化了形象,居然变成了一个全身赤红,燃烧着黄色火焰的大树。 厉言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上,并没有为王蕊的肆意抹黑而动怒。 袁正法见叶凌说完感谢之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着,也不问此举的具体原因,袁正法只得自己开口说道。 因为蛊毒入他体内已经有一段时间,已经不知道分裂出了多少,数不清,非常多就是了,但与蛊虫二十一年的总分裂量相比,又是极低比例的一部分。 陈易想了下后说道,他的本事和陈道灵没法比,以陈道灵撼命的修为,估计能够发现什么端倪。 陈易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但他可没准备去参加什么军队,刚才这个太古界,陈易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想罢,陈易就离开了此地,找了一个酒楼坐下,好在这太古界的货币也是金银,这些陈易倒是有不少。 然而,眼下情况,就连断愁都有些棘手无奈,换她自然也是束手无策。 秦川走出古洞,身后那个世界随着他的离去而消散,只剩下一个空旷的古洞,十分寻常,根本看不出是神元结晶地两大造化之一。 今天哈其格也在,就在云景公主背后,听云静公主叫人,马上俯身。 他都没有与耿秋年有任何废话,一句话都没说,只见他上前一步,双手一合,一巴掌拍出,带着光芒按在了耿秋年的脑袋上。 忽地传来一声叫唤,林浩转过头,现不远处胖子正卖力地往这边跑着,浑身的肥肉随着动作正有节奏的抖动着。 方老太扶着额头,真是太烦了,走个过场,你直接说弃权不就完了?你大气点会怎么样? 五行山脉得天独厚,宛如上天馈赠的修炼圣地,中央的五座大山分属五行,是五行门的宗门地址。 听着周围研究人员的谈论,再看着手中这份从大蛇丸那里高价购买来的绝密研究资料,那名明显处于研究者领头地位的秃头男子却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担忧。 “大不了,我暂时就娶她一个妾,不给她头上添个主母。”白宇松没好气地回。 男人点点头,他从纸盒里抽出一根棉签,半蹲下身,与日光平视,他不断抚摸猫背上和下巴的软毛,“日光,乖乖的日光,”语气极尽温柔。 陈芸回过神来,耳边正传来沈复的呼唤声,于是一面收敛了神色,一面提着裙角出去迎接。 “是。”甘沛霖见薛苞芸说话的时候,神情平静,丝毫没有半点不悦,便猜想她一定是拿住了姜太尉。也就是说,姜府如今的局势,是她把持着。 “家里那位眼睛不好使的,我可以治。”木子七又冷淡淡地来了一句。 白宇松,她当然不想嫁,可面前的这一个,更是她不想嫁的人。白宇松千不好万不好,可他好歹与自己一同长大,家里又有个处处维护她的姐夫,她就是脑袋撞坏掉了,也不会选择对面那位的。 九宫轻轻一笑,不再说话,降落在圣山之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30 第 30 章 这一天,姬无艳在修行过程中,心中突然滋生出一些不安。他猛然睁开眼,脸上露出一丝疑虑。 这里依然是崇山峻岭,连绵不绝,从高空向下看去犹如一只天狼,因此这里被命名为天狼山脉。 声如洪钟,震耳发聩,城上的军士立刻两耳轰鸣,许多人干脆扔了武器,双手捂着耳朵,面楼痛苦之色。更有数名不济者,直接当场毙命。 玛法被苏菬胭一剑刺伤,原本就因为失了一刀实力大损,如今实力再次大打折扣。 黑袍强者的身躯燃烧了起来,他剧烈挣扎,不断咆哮,但在度人经的压制下,他再也无法逆天。 “这婚不结了!你爱跟谁结就找谁去!哼!”逸梦面带寒霜的丢下一句话便消失了观星台。 “禀报主公,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一些平日里的琐碎事情。”廖化向了一会说道。 宝贝的话,姜预身上倒有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但是,这些东西不一定就能吸引来那些从太北古城回来的天骄。 但魅影无动于衷,在国外如此,在国内亦是如此,不过他陡然间想到,要是那个家伙遇到这样花痴的场面,肯定会高兴的流口水吧。 被美杜莎抱在怀中的萧峰,闻着妖精身上诱人的体香,不禁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哈哈,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洞内弟子,相互援手不是应该的么?”无名豪爽的大笑,身上四溢着和蛮人一般的气息看起来和一般的蛮人没有什么差别。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一时阴郁一时开心,不同的心境之下,看待不同的问题的想法也自不同。忧愁时万物皆墨,愁绪百结。高兴时,想法积极,无不可为之事。这正是人这种情绪化的动物所特有的一种特质。 手中巨大的石棒朝着无名生生轰了过来,身上澎湃的力量在沸腾。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无名并没有打算一直做下去,无十亿灵元丹到手,加上他原本剩下来的,和这段时间赚取的部分,他手上已经有了六十亿灵元丹,数量之多如果被人知道,绝对会引起无数大圣都疯狂。 娜迪雅:今年洪水特别大,我爸在家心不安,就去圩堤上帮忙。 门口的安保人员看到大老板来,都变得错愕,在他们印象中,马何在夜晚光临赌场的次数屈指可数,近半年来,只来过一次,还是传说中的,几十位大学教授,组团来扫荡赌场,他出手给摆平。 其实我到通威境就可以这样做了,但是我无法控制银针的去向,更无法精准,所以常常伤了人,我轻易不会以形化针。而现在,我已经通仙境了,我完全可以控制了。 一袭黑衣手拿军刀,压在地上那人的脖子上,脚踩在男人的背上。 “这个……”我自然是不想让他们走,他们可是帮了我这么多忙,但是,一时间,我还真的找不到可以让他们留下来的理由。不过,思考是一件很好的办法。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到了他这样,天人五衰的情况,也早就没有了什么顾忌了。 那怕知客僧的这番话,多少有点万金油的意思。可对徐清雅而言,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心理安慰。听完解签之后,还是很恭敬的行礼道谢。 林晨不懂,也不明白,祸不及家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某些灰色地带也要奉行的规则,为什么在所谓正义人士面前,他们可以踏足规则底线,准备将一对懵懂的中年夫妻送上绞刑架,没有丝毫仁慈。 没想到林伟忽然来了这么一出,想来也是发觉到林唐等人根本就不会对他动手,胆子便大了起来,现在用林伟的生命威胁怕是也不管用了。 等以后大家跟风,李逍都想好下一步要制造挂面,做出一包包深加工的面条来,主打中高端市场,毕竟这时代还没有挂面呢,面条不叫汤饼,大家吃面都是现揉现擀然后现切成条。 清楚穿越山脉这种事,对徐海宝这样的强者而言,自然不存在多少问题。甚至于,只要徐海宝不想曝露行踪,无论当地政府还是特事人员,都难发现他的踪迹。 直播之所以流行,主要原因就是可以跟观众实时互动,让直播观众有参与感。缺少这个条件,直播跟普通视频不会有太大区别。 做为稀有的炼气士,徐海宝很清楚这个时代,不适合开宗立派。先不说功法传承,单单稀缺的修炼资源,就很难支持大量炼气士存活于这个世间。 不是节目组不想虐待明星,而是明星不愿意接受。任何一档节目都希望收视率爆棚,引领综艺,为了实现目标,别说让明星受罪,再无节操的事情也能做出来。 如今能保全性命以是极限,想不到居然登上了高位,看来那些大贵族是想要她的命。 那个腿断的伤员情况还好,不过那个昏迷的伤员情况有些不太乐观。初步检查,好像是有些脑震荡吧。但具体什么,还待进一步检查。 听了陆云的介绍,苏心源不由感叹连连,难怪阳炎氏和对方能成为一辈子纠缠不清的宿敌,双方就连所修的内家心法和武技,居然都是彼此对立,不斗上一辈子,还真的怪了呢。 日食和月亮上突然多出来的一个黑点,在古代社会产生的影响是大不一样的。 “黄炎眼中观察的自然很仔细,比喻也很贴切。大家要多思考一下了,如此才能下定决心苦修。我听说民间有种说法,挣钱是’苦钱’;而修行,本就是一种苦,当然要好好‘吃’,还要‘吃’好了。”麦卡锡赞许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