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国开始掌控山川》 第一章:重生成一条河 何博静静的淌着, 风云从他眼前翻过, 人声喧嚣不停。 视野边缘漂浮着一个小小的进度条,已经载入了99.999%的进度。 “马上了!” “马上了!” “这鬼日子老子真是受够了!” 等待了不知道多少日月后,总算把等来了结束的曙光,何博的心情不由激荡起来。 而随着他的内心起伏, 原本还算平静的河面忽然掀起几股波浪,拍在岸上哗哗作响。 “进度满了后,无论如何,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总归要有点变化吧!” 何博满怀期待。 有知有觉, 但根本无法行动, 偏偏还能不断听到看到别人的言行交流,也就比闭眼躺平的植物人好一点点…… 谁让他现在就是条河呢! 河水哗哗流淌,将何博的思绪带回前世,或者说他还是个人的时候。 还没变成一条河之前的何博, 是个正常的,能跑能跳,能说能笑的“人”,生活在一个科技发达的时代。 何博在父母双全、吃喝不愁的情况下,快乐的活到了20岁,然后就因为去救一个溺水的小孩,不幸“去世”。 当然, 失去肉体后继续保留意识, 到底算不算死了, 何博也说不清楚, 但最初, 何博是极为高兴的, 觉得自己就跟传统网文里的主角一样,获得了奇遇。 结果在兴奋褪去后,何博才无奈察觉到,他和一条不知名的河流融为了一体。 他就是河, 河就是他。 而一条河,是没办法和人说话交流的。 甚至在初期,进度条还没有过半的时候,他连流水波浪都掌控不了,只能像一个溺水的人被强制保持着清醒,感受自己被水流裹挟东去。 更可怕的是, 通过对往来于河流两岸之人的观察,何博悲哀的发现,自己很有可能已经不在原本的时空中了。 因为在何博还是人的时候, 已经没有人会提着水桶,来岸边打水饮用了, 更不会有巫师带着一群人,在河边举行血腥蛮荒的人祭。 何博那时还没有如今这般,心思起伏便引起浪花翻卷的能力,只能无奈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年轻“祭品”,被捆绑着石头,投入河中,然后成为河中水族的口粮。 “如果我猜的不错,等进度条满了,就能完全控制这条河流了!” 当然, 最坏的结果, 也有可能是他被河流完全的同化。 不过比起保留感知的当个“河流人”,何博觉得彻底消散也行。 各种事例早就证明, 人脱离群里孤独久了, 是会被憋疯的。 …… 邺县, 巫婆正在城中四处相看,为“河伯娶亲”做准备。 “今岁既然无钱,那你家的女子呢?” 年老的巫婆由自己的弟子们搀扶着,对一衣着简朴的汉子说道。 那汉子匍匐在地,对着巫婆哀求道,“今年交了赋,吃了食水,实在凑不出钱为河伯筹办娶亲之礼……至于我女,不过七岁,如何能做河伯新妇?” “还请您宽恕今年,明年一定补上。” 巫婆悲悯的发出一声叹息,“唉,我筹钱集人,也不过是为了让河伯高兴,避免发水祸害邺地。” “大家都靠着漳水生活,又怎能不明白取悦河伯的重要?” “你今年不拿钱出来,可以求我,可河伯发怒,谁来承担?” “你家女子还小,也不妨事,筹钱的日子还有两天,到时候有钱便拿钱,无钱便出人,即便无法给河伯做良人,也能给祂做个打扫的小仆。” 汉子趴在地上泣不成声,但对巫婆的话也不做反抗,只等着巫婆和其弟子离开后,回家抱着自己的小女默默垂泪,转而又勒了勒裤腰带,说是宁可不吃东西,也要挤些钱出来。 “家里省点,再去借些……总能凑上的。” 汉子对自己的媳妇说道,摸了摸小女稚嫩懵懂的脸,“七岁小娃,我怎么忍心看着她沉到漳河里去!” 他良人也坐在一旁痛苦抹泪,“年年为河伯迎娶新妇,巫师年年都来索要礼仪钱财,这日子还怎么过!” “可是不如此又能如何?” “漳河要是发了大水,整个邺县都要没了!” “而且、而且就算我们不信这个,他们要钱,我们又怎么敢不给!” 汉子捏着衣袖擦了把脸,擦不去满脸的苦涩和愤懑。 “好了,我赶紧出去借钱,早些凑上,早些安心!” “若是……若是凑不齐钱,咱们就带上孩子逃了!” 汉子不舍得看了眼好不容易修起来的土屋,还有积攒的瓶瓶罐罐,最终还是跺脚说道。 而就在汉子出门不久时,又有人登门拜访。 妇人担心又是巫婆派人来催收钱财,让女儿回屋里躲着些,自己微微拉开了门缝,问外面的,“你们是什么人?” 门外人道,“我是受国君之命,任职邺县的官员,上门询问一些事物。” 妇人从门缝里看去,发现外面站立的人仪表堂堂,广袖宽袍,的确一副官吏贵族的气派,不像巫婆派来的手下。 于是瑟缩的开了门,迎贵人进来。 贵人道,“某名西门豹,初受任至此地,但见人口不多,田园荒芜,心有疑惑,可是出了什么祸事?” “你知道了,能有法子做些事么?”妇人捏着衣袖,想着自己外出借钱的良人和躲在屋内的女儿,不由反问那贵人。 “某既然来问,自然是有作为之心的。”西门豹见她一脸愁苦,便安抚道,“你且先将事情说了,不然闭口不言,某虽有心,又如何能做?” 听闻此言, 妇人便将邺县的情况说了出来。 先是有一年漳河发水,淹没了两岸田地,随后邺县的乡绅和巫婆便在民间传言说,漳河发大水,主要原因是漳河的河神在作怪。 巫婆声称河伯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子,只要每年为其娶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作妻子,如此便可保证年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不然河神发怒,洪水暴涨,毁坏良田,后果不堪设想。 邺县之民听后,便为求河伯保佑,按照巫婆所言举办了送亲之事。 然而除去挑选美丽漂亮的女子,为河伯娶妻还需要花费很大的开支,于是,乡绅们便每年都要向老百姓征收禀税,搜刮钱财,说是以集民资,筹办大事。 “这样的事,你们也信?” 西门豹听后,怒不可遏,暗觉邺地之民,为神鬼之事蒙蔽,浑噩不开其智。 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道伤害了多少女子,损耗了多少钱财。 “不信又如何?” “不信的话,直接被沉河的,便是小民一家!” 妇人对西门豹说道,“贵人自有贵人的安稳,不用担忧此事!” 西门豹为此羞愧难当,“是某想简单了。” “今日既然听闻此事,某自然要想办法解邺县民忧。” 他愤然起身,对左右道,“若放任这等恶人继续欺骗勒索,如何能不负国君信重?” “至于钱财,某先为你资助一些,以全你们拳拳爱子之心。” 西门豹让人取出一些钱币,交给妇人。 妇人接过后,便在一旁抹泪,口称感谢。 在此之后, 西门豹又带着手下四处询问,将邺县的基础情况了解于心后,便对整治当地巫覡害人之事,也有了初步决断。 …… 第二章:西门豹治邺 风和日丽。 何博照旧看天上的云卷云舒。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中, 除了仰望天空,他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又听到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 巫婆披着华丽法袍,在一众弟子乡绅的拥戴下,来到了漳河水边的祭台上。 被选定的十多位少女站在祭台之下,打扮的极为漂亮。 而在她们的旁边,已经摆好了一条苇席,只等巫婆颂念完祭词,便要将人送上苇席,让其顺流而去,沉入河中。 西门豹便在此时带着卫士而来。 巫婆和乡绅纷纷对这位新任的县令行礼迎接。 西门豹道,“河伯娶亲是大事,请让我先看看新妇。” 于是巫婆让人领着最为漂亮的少女上前。 西门豹看对方一副哀伤悲泣的样子,心下不忍。 他回过头对巫婆说,“不行,这个女子不够漂亮,不能取悦河伯。” 巫婆却是自傲道,“我为河伯选了十几年的妻,怎么不清楚河伯的喜好?” 西门豹道,“我为邺令,对这种事不敢不上心!” “如果无法取悦河伯,又何必无辜伤害他人?不如宽容一段时间,让我再去寻求更好的女子。” 巫婆道,“我已经和河伯说过了,祂对这位新妇十分满意。” “而且其余人等,乃是为河伯选定的奴仆,若是迟了时辰,怠慢了河伯,又该如何!” 西门豹看她如此不肯退让,便知道巫婆和当地乡绅不愿放弃对邺地乡民的盘剥恐吓,而且对自己这位邺令也并无敬意。 于是西门豹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卫士,便对巫婆毫不客气的说道,“既然你我意见不合,那为防河伯震怒,还请你去和河伯通报一下此事,等到你和河伯有了决议,我必然遵从!” 他一声令下, 卫士便迅速上前,不顾他人震惊,抬着巫婆,扔进了滔滔河水之中。 西门豹迎河而立,眺望那吞噬了巫婆的滔滔漳水,又转身对卫士不满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再派人去催一催!” 于是卫士又围拢过去,从慌张失措的巫婆弟子中抓出几个,投入河中。 西门豹仍是不满,“河伯还没有认可,可见巫婆和其弟子不能说服祂,还请几位有名望的长老过去,向河伯说明邺县的情况。” 随即, 一直配合巫婆人祭的三老也被抓起来,沉入河底。 其余人等看西门豹行事如此激烈,而且还没有收手的意思,还大声谴责巫婆、三老无法请来河伯神意,想再派一个廷掾或者豪长,代表魏国朝廷到河里去催他们。 于是大家都吓得在地上叩头,而且把头都叩破了,额头上的血流了一地,脸色像死灰一样。 尤其是那些幕后主导的乡绅,折损了好几个同伙之后,更是战战兢兢。 西门豹一副温和关切的模样在河边等待了许久,这才对他们说道:“廷掾可以起来了,看样子河伯留客要留很久,你们都散了吧,离开这儿回家去吧。” “等到河伯有令,再派人过去询问鬼神的旨意。” 众人畏畏缩缩的起身,手脚颤抖着离去。 对此, 何博只当看个乐子。 至于之前被投入河中的人? 当初他们迫害别人之时,又是如何姿态? 现在恶人有了恶报,即便今日有救援之力,何博也不会因此动容。 善恶各自有报, 他何博虽然曾为救人而死,却也不是个什么都会救的圣父。 而随着巫婆等人挣扎着沉入河底,何博更是惊喜的发现,苦等多日的进度条终于满了! 就在那绿色进度条满载的瞬间,何博便觉得一股奇妙强大的力量,冲刷过他的整个精神! 他的视野不断升高,直入青天,不再似之前只能被困在河水之中,随波逐流。 “原来我这条河,流过了这么多的地方。” “只是这流向,怎么越看越像是漳水?” “漳水流入……此时竟然流入了黄河!” “这到底是哪个年代!” 随着俯瞰自己的全貌,何博对漳水的掌控终于圆满,也总算对他眼下的时代,有了初步论断。 “好好好!” “漳水还是黄河支流,当今之世,应在西汉之前!”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平行时空,但以我这样的状态……” “当为漳水河伯!” 何博感受着全新的视野,飘飘然在空中。 虽然仍旧无法脱离漳河,但此时此刻,只要是属于漳水流域的,他都能凭借水流收入眼底,视角也可以随时切换为空中俯瞰、河底仰望和河岸旁观三种! 而且能够感知到的范围也大大扩张! 只要是漳水流经之地,他都能够顺着水流了解到;那些依赖漳水生活的城镇,何博隐约觉得,自己也能涉足。 “就是不知道能做到那一步……” 何博暗中思忖,“而且这个黄色的进度条,又是怎么回事?” 在他的视野之中,先前存满的绿色进度条已经被黄条所取代,而且这黄条一出现就是满的,还不显示数值。 “这个东西代表什么……” 何博从摆脱之前痛苦局面的惊喜中缓过神来,对着自己这个“金手指”思索起来。 …… 至夜, 西门豹平熄了白日中投巫婆入河的轩然大波,便怀着对之后邺县的治理入睡, 也许是白日做的事过于激烈, 也许是西门豹对治邺之事心思沉重, 睡意上涌后,他便开始做梦。 梦境之中, 一个身散金光的巨人站在他的面前,问西门豹,“你是此地的官员?” 西门豹自觉在梦中,也并未生出太多惊悚震然之情,只对着那金光巨人道,“某是受国君之命,治理邺县的西门豹。” 何博一听,心里对自己的猜测更加肯定了—— 《西门豹治邺》的故事,在后世不说人人皆知,但也是流传广泛。 更不说邺城延续两千多年,于后世仍旧存在。 他为人之时,也曾去邺城游玩过,听着导游对“西门豹”大吹特吹。 所以当今之世, 的确是华夏战国之时。 唯一的问题,就是是版本的华夏,还是正史版本的了。 “你是何人?” 何博听西门豹对自己问道。 于是他低头看着“娇小”的西门豹,轻笑一声,“白日时你我曾见过,为何此时还要再问我的身份?” 西门豹思忖一番,说道,“某白日所见,并没有如阁下这般神威者。” 如果是那传闻中有沟通鬼神之能的巫婆……那便不可能被自己带着几个卫士,就扔到河里沉底了! 何博看他思索的模样,便问他道,“你对漳水河伯如何看法?” 许是在梦中,一切感知皆因之顿化,也有可能是西门豹向来不信鬼神之事,并未曾多想这话语背后的含义。 他只道,“鬼神之事,虚无缥缈,不足以信,漳水流长,虽有河伯之名,却未见过河伯之事。” 言外之意,便是西门豹认为“河伯”并不存在,皆是当地巫覡敛财害人的借口! 何博在心中微微点头。 虽然他在力量上,的确可称“漳水河伯”,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像西门豹这种务实肯干的官员不欣赏。 想他还是人的时候,对鬼神也未曾多信嘛! 只是时移世易,他已然换了个身份。 “如果河伯的确存在呢?”何博又对西门豹问道。 西门豹答,“若是真的有漳水河伯,那鬼神为何贪图凡人女人之美貌,索要世俗之钱财?” “人间岂能和天地鬼神相比?” 何博赞同道,“你说得有道理,收敛钱财迫害乡民,的确不是鬼神本意。” “当今之世,能如你所想的人稀少,如你敢做的人更加不多。” “难怪你可以做那名流千古的西门大夫,魏国名臣。” 西门豹听后,当即动容。 他如今初受魏侯之命,才任邺令,如何称得上是“大夫”“名臣”? 偏偏这巨人说的确实笃定,仿佛日后必然如此。 这等话语,莫非是谶?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西门豹对着巨人问道,神色有些急切。 巨人哈哈一笑,挥手卷起大风将西门豹送出了这片梦境之地,只留一句在其耳边。 “不过是名路过的漳水河伯罢了!” …… “啊!” 在梦中忽起忽落的感觉让西门豹顿时惊醒。 等擦了擦脸,回过神来后,西门豹不由想起了梦中之事。 “记得这么清楚……这真的是梦吗?” 推窗望月,西门豹睡意全无,披衣整理起了白日令人收集来的邺地情况,一边如此想到。 “漳水河伯……” “名流千古!” “大丈夫既生世间,又岂能做无名之辈啊……” 鬼神入梦, 西门豹只当是白日所为,以至于夜有所梦。 毕竟入睡之时,他还惦记着如何安抚迷信鬼神之说的乡民。 那巫婆毒害一地,但当地人却一直听信其言,每年都送个年轻女子去沉河,只等到走投无路了,才会逃奔他处,可见诚信。 白日所为,也就是西门豹新官上任,身边又有卫士拱卫,他们被吓住了而已。 等缓过神来,该拜神的还会拜神,想敛财的还要敛财! 不容易, 治理一地的确不容易! 但梦中提到的“千古留名”,却实打实的让西门豹记在了心底。 华夏自古重史, 若是真能传个千百年的名声,比之诸侯社稷,又差到哪里去呢? …… 第三章:托梦 而另一边, 托梦结束的何博,看着下降了一小截的黄条,心中暗道,“果然是类似于法条的东西,就是我这金手指太简陋了,什么提醒都没有,都得靠自己摸索。” 不过何博还能说什么? 有金手指总比没有的好啊! “绿色的类似于等级或者熟练度,反正和掌控、力量、等级有关。” “黄色的就是法力……” “所以说我这金手指的功能的确是走神道流的。” 想起自己还是人时看过的各种网文小说,何博琢磨着,“只是这功能比起所谓的香火成神流要霸道的多,不用人供奉,只要等着绿条慢慢推进,就能掌控一地山川,然后还附带相应的法力。” 而且虽没有太多提示,像个系统一样告知何博应该怎么做,但转过来讲,也没有给何博太多限制。 比如说刚刚的“托梦”,便是何博心中起念,翻手便成了。 只是可惜,托梦之术飘渺,难以直接显化人前,而且也无法一口气托给太多人,不论是何博分神千万潜入他人梦境,还是拉一大群人进入他专门捏的虚幻之中,只要超出一定人数,哪怕黄条没有见底,梦境也会不断波动,有破碎的可能—— 关于这一点,何博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可以在熟练之后,便能够突破。 甚至连梦境中人的感受,也能随着托梦日益熟练,而变得更加真实。 “刚刚那西门大夫见了我这巨人可一点都不带怕的,可见第一次用,的确有太多不足。” 而除了托梦之外,何博还尝试着给自己塑造一具躯体,好感受曾经为人的快乐。 但可能是法力不足,或者根本没有捏人的经验,或者等级太低没这个权限……反正任凭何博怎么想,黄条法力再怎么充足,也没有任何成果。 “也许不追求真身,用障眼法也可以?” 没有真实的身体可以用,何博退而求其次,只要能去人间走走,然后感受下其中风物就好。 春秋战国时期的华夏,逛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若是此界是个可以修行的,指不定还能寻找下所谓的修士线索。 “障眼法听起来太普通,但用起来却实在好用……” “不过贪多嚼不烂,这法力虽然可以自我恢复,但也不能随意浪费。” 毕竟这金手指太过于简陋,绿色进度条都只会在超过90%后显露具体数值,更别说法力黄条了。 何博决定先将托梦之术练好,再尝试障眼法去混迹人间。 随即,他便将视线从漳水上方,再次投去邺县城中。 城中, 因为夜深, 大部分人已经入睡,只有一些人还在辗转反侧。 而这些人,都是曾和巫婆勾结,盘剥邺县乡民的乡绅富豪。 在被西门豹临场烧了一把火之后,回过神来的富豪乡绅们,便凑在一起,商议该如何摆平这件事—— 在骗取乡民钱财上, 他们的胆子很大, 但面对拥有卫士,且受国君任命的邺令,他们便不由瑟缩起来。 一者,当今乱世,手上有兵者才能挺直腰杆,这些人既非富可敌国的豪商,也没有后起之秀吕不韦那“奇货可居”的胆量,只是盘踞邺地的小乡绅罢了。 只是当今天下,诸侯争霸,集权不够,而且民智不开,让他们得以在当地做出这样的事。 二来,乡民受“河伯娶妻”之苦已久,已经没有多少油水可以榨取,再把人逼走更多,使得邺地荒芜,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好事。 既然如此,在听说有新令上任邺县之时,他们便有心配合,给新到任的邺令,送上一桩足以被国君称赞的政绩。 这样一来,还能在邺令讨个好,仍旧在邺县作威作福。 只是他们没想到, 这西门豹是个又急又直的性子,初一上任,就行事猛烈,不由得让已经打好主意的乡绅们担忧,对方会不会凭借武力,把火也烧到自己身上。 怀抱着这样的心思,有不少人在睡梦之中,也不曾安稳。 何博“看”他们心思浮动,觉得比起心智坚定的西门豹更加容易拉入梦中,便将人定为了刷熟练度的目标。 …… 于是不知不觉中,数名因巫婆被投河之事而不安的乡绅,便在恍惚中,在“漳河”岸边重聚。 “漳水滔滔,着实美丽啊!” 在梦中,感知并不敏锐,乡绅们只当自己是在某天某时,和人约了来漳水游玩取乐,还互相调笑起来。 “是啊,只是河面平静,底下也不知道有多脏呢!” “哎,能去伴随河伯左右,多是一件美事,谈何肮脏呢?” 有人嬉笑道,“咱们不必说这个话!” 只是他这话一出,便有另外一个声音说道,“既然是一件美事,为何你们不亲自来?” 那人顿时勃然大怒,顺着声音转过头去,“你怎么能害人呢!” 只是当他见到人时,原本想要出口的言语,顿时被堵在了肚子里。 只因那说要请他们去陪伴河伯的那人,正站在水面之上,身后跟随着十来个年轻女子。 看那些女子的样貌,正是被他们亲手挑选,送去沉河的祭品! 而当他们注意到这点后,目光直接被控制着,无法转移,只能和那些女子双目对视,看着原本神色平静的少女逐渐扭曲了面容,腐烂了耳目,剥离了面皮,露出一副凄惨至极的模样。 一股浓郁的水腥气,更是笼罩住了他们的口鼻。 那可怕的女子更是从河中缓缓而来,口称“河伯”有请。 “啊!” “莫要害我!莫要害我!” 河边的几个乡绅们开始互相推搡,希望让人顶在自己前面。 只是不论他们再怎么挣扎,脚下河泥却紧紧吸附着他们的双脚,根本逃避不来。 那河中立于水面之上的人还道,“你们每年为我筹备娶妻,可谓辛苦,如今请你等随我同去,为何又如此推辞?” “可见你们敬我,并非真意!” “还是去水底泡一泡,洗一洗自己的良心吧!” 那人说完,漳河之水迅速上涌,将那些人淹没,随后又有水流卷着他们沉入水底,受那鱼虾啄食。 …… “啊!” “莫要吃我!” “莫要吃我!” “我喘不过气了!” 鸡鸣之后, 被噩梦纠缠的乡绅猛地从榻上翻起,眼中还残留着浓厚的惊悚之情。 等到他抓着切实的被褥,感受着身上干燥的衣物后,这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原来是梦。” 而等到乡绅穿戴完毕,准备今日早饭时,指着餐盘中的东西便颜色大变,“怎么是鱼!” “我不吃鱼!” “赶紧端下去!” 仆人不知道为何主人忽然换了口味,明明生长在漳水附近,吃的最习惯的便是鱼虾…… 但他无权发问,只是顺从的替主人更换了伙食。 何博在空中,默默俯瞰着昨夜被他一同拉入梦中的这几个乡绅。 那些人初时惊慌,但白日缓过来后,也只当是个噩梦,渐渐忘到了脑后。 只可惜, 何博却是打定主意,让他们不敢忘却梦中之事的。 一连好几天,他们接连被拉入梦中沉河,享受着河伯赐予的福报,迅速憔悴消瘦起来。 原本不把这梦当回事的乡绅受不了,凑在一起,谈论起自己这几天来在梦中遭受的痛苦折磨。 原本所梦之事,不方便和人交谈。 这些个乡绅既然敢打着鬼神旗号敛财,在这方面,其实也不是太信的。 但连着二三天如此,神色惶恐,不说又能如何? 原本那最初开口提及此事之人,只是想抒发一下心中不安,结果却被他人打断,“你也做了这个梦?” “也?” “你什么意思!” 几人急切的将自己做的梦说出,等说完已然脸色仓皇。 “完了!” “完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必然是河伯发怒了!” 当今世道,鬼神之说还十分流行,虽然经历了数百年大乱之后,有不少有识之士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终究和孔夫子那般,“敬鬼神而远之”,也没有宣扬什么“非神非鬼”的话。 他们能够捏造谎言敛财,也是因为在邺县,“河伯”之说本就流传。 当初胆子大,心底也不觉得真有什么“河伯”,便财迷心窍去了。 如今这等鬼神有了显灵的迹象,直接将人吓得心慌意乱,那酒色财气也麻痹不了他们的心神。 “必然是因县令阻了河伯娶妻,这才有了你我的祸事!” 自觉是河伯发怒了,乡绅们聚集起来,商量着该如何令河伯息怒。 不然一直难眠下去,他们就真的要去“陪伴河伯”了! 第四章:局限 “你们的意思是,想要为漳水河伯修建庙宇,以供祭祀?” 西门豹接见了上门求见的邺县乡绅,听完他们的请求后,一阵沉吟。 若是没有那个奇怪的梦, 西门豹只当这些人是上门“威胁”来的—— 毕竟他才下令,将那所谓的,能够沟通河伯的巫婆投入漳水没多久,这群曾与巫婆同流合污的乡绅便找上门来如此要求,不正是和他西门豹对着干? 只是看他们个个神色憔悴,言语诚恳,不似威胁恐吓,西门豹倒好奇起来,“此前汝等说要祭祀,都是投送他人,今日怎么温柔起来了?” 修庙之事, 乡绅已然声明,由自家凑钱,不必劳烦县令,若有结余,将捐给县令府衙。 西门豹只需要给他们批一块地方,待庙宇修缮完毕后,既可以收些钱财,也能借此安抚惴惴不安的乡民。 可他们表现的越是大方知趣,西门豹才越是疑惑。 若这些家伙是好人,何必今日才表现? “这……” 乡绅们支支吾吾,一回想起梦中被鱼虾所啄食的感受,便冷汗淋漓。 更可怕的是, 这几日,梦中感觉越来越真实,他们交流过后,推测这是河伯的不满越来越重,一旦“身临其境”,他们的鬼魂便要真沉入漳水之底,常伴河伯左右了! 是以不敢拖延,甚至愿意割肉出钱,以求速速修好庙宇,让河伯息怒。 毕竟梦中他们曾遭河伯呵斥,又受那种苦楚,再扔人下去给河伯,河伯必然不要……可他们自然也是不肯投河的! 人生虽不满百, 但富贵留人啊! “修庙的理由都不敢讲,可见你们并非诚心祭祀鬼神!”西门豹见对方支吾许久,并不作答,只冷声呵道。 “不敢不诚!” “不敢不诚啊!” 乡绅们哪里认下这样的“罪名”? 当即苦着脸,将自己遭遇说了出来。 西门豹捻须说道,“……你们也梦到了漳水河伯?” “邺令为何用【也】?” 他答道,“不过是之前也曾有此梦遇罢了。” 看着几位乡绅好奇的目光,西门豹也不隐瞒,对其讲述了自己的梦境。 只是当时何博第一次用托梦之术,西门豹本人亦是意志坚定,梦醒之后,感受消退,之后几日不曾再梦,已然将之当作寻常了。 今日听了乡绅的“奇遇”,西门豹这才后知后觉—— 难道他真在梦中见到了漳水之神? 乡绅们听罢,冷汗更是频出。 邺令同他们待遇如此不同,更显得河伯喜恶,对借由“河伯”名号之事,愈发后悔。 不过, 对害人敛财之事, 他们只恨当初找错了借名的对象而已! 找谁不好, 找到了鬼神头上! …… “既然如此,允你们一块地修建庙宇也无妨。” 西门豹抚膝捻须,又道,“只是此等事物,还不算了结。” “河伯如此对你们,可知诚然对人祭之事不满。” “又闻孔子言: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如今邺县荒凉,人口流亡,和你们也脱不开关系。” “某有意将邺县治理繁华,兴修水利,鼓励耕织,不知各位可愿相助,以为弥补?” 乡绅们有些迟疑。 出钱修庙, 事关他们性命, 自然没有舍不得的。 可这修水利…… 他们对视几眼,又见西门豹端坐席上,着实一身风采。 也难怪河伯不仅不恶其坏了自己“娶妻”的好事,还对之青眼相待。 “……如能造福乡里,出些钱也是无妨的!” 乡绅中的吕公率先躬身说道,已然是对西门豹服了软。 其余人也跟随而上,不论是否真心,起码是表态愿意出钱替县令分忧了。 西门豹自然欢喜,和诸位乡绅客气了一阵,好生表演了下“宾主尽欢”的戏码。 他原以为邺县祭祀河伯的风气,当是自己施政的一大阻碍,那些乡绅每年凭此敛财数百万,也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财路。 谁知道真真正正的河伯一露面,这些人便迅速倒戈了,一副生怕自己被河伯选中的模样。 “只是若鬼神有灵,这邺县治理,也并非易事。” 如今魏国初建,邺县又处于魏赵之间,干旱穷困,治理起来怕是棘手。 他特意带了卫士随行,防的就是当地乡老桀骜,不配合自己施政。 如今乡老要么去了河里,要么愿意服软,西门豹计划中最难啃的骨头的确没了,可……可却换了个更无法预测的! “河伯。” “河伯……” 西门豹皱眉沉思,随即又喊来卫士奴仆,要去邺县中巡查民情,并探访漳水情况。 对此, 何博皆收入眼底。 这几日来, 何博夜夜抓着那几个乡绅入梦,除了狠狠吓唬了他们一番,也让自己更好的掌握了对术法的使用。 他托梦的技术, 短短几日,便得以大成。 再拉人入梦,那黄条只是微微缩减了一点,之后便毫无动静。 他若是想尝试其他“法术”,也只要多多念想,意念一到,术法即成。 由此可见, 他这金手指虽然简陋,但自由度还是很高的,上手也十分容易。 而练好了“托梦之术”,何博便对自己的权能进行了更多的探索。 漳河水系, 主流自然为何博掌握, 毕竟在此之前,何博便是“顺流而下”,从漳水源头的发鸠山,再到漳水汇入黄河之地,来回飘荡—— 只是当时何博既没有覆盖整条漳河的视野,也没有额外的精力去思考多余的东西,一睁眼就是仰望蓝天,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是在一个区域内来回。 在拥有了这般威能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威能”,被局限在了漳河水系中。 今日何博本就想着,既然他同漳河融为一体,心为波动意成浪涛,是个实打实的“河伯”,可否沿着河流,进入其他地区? 譬如发鸠山, 譬如黄河! 只是当何博将自己的意念转移到漳河上游,一路追溯到发鸠山后,却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自进度条圆满,他完全融为漳河之后,他的视野便是以漳河为主的“无边无际”,可以俯瞰漳河整体流向和附近的城镇。 至于随时随地的感知漳河中发生的一切,何博也冥冥中知道,同术法一样,只需要熬时间多多熟练,便能在漳河中“全知全能”。 不论其他, 比起之前只能被迫仰望星空,何博现在都能去围观邺城中的人和事了,对于西门豹和乡绅的交流,更是字字入耳,这岂不是大大的进步? 只是一进入发鸠山的范围,他的感知范围迅速退化到了曾经的狭小可怜,甚至每当想要意念脱离漳河源头的小小水流,深入寻访发鸠山的时候,还会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他想要用一些防备的“俺寻思法术”来维护精神,那法术黄条却是无动于衷,让何博精神恍惚的被挤出了发鸠山。 之后企图沿着漳水流入黄河,还是同样的待遇,只是比起在发鸠山中感受到的挤压和沉重,在黄河边上试探给何博的感受,则是“大浪滔天,席卷天下”,万分小心之下,也被大河直接卷住,扔回了何博自己的地盘。 “难道这就是【泾渭分明】?” “我若是漳水河伯,就该待在漳水,而不能涉足其他地方?” “其他的山川河流,已经有主了?” 何博思索着其中缘由,漳水为此卷起了几个新的漩涡,将路过的无辜鱼儿卷的头昏脑胀。 “可是那感觉,也不像是有山神水伯的。” 何博感知到的,是纯粹的排斥,就像他拼命的想要撞开一扇门,但苦于没有钥匙,只能望门兴叹,给自己撞一头的包。 而不是因为“私闯民宅”,被其主人发现,教训一顿后扔出家去。 “也罢,还是等去邺城中探探底,再去思考为何无法涉足其他山川的事!” 何博想不明白, 便懒得再去寻根问底, 只当是同他那金手指一样,时机未到。 有多余的时间,还不如多多旁窥下西门豹这位名臣,打算如何治理邺地。 第五章:上岸 “这几日,当地乡民又作何反响?” 西门豹找来自己的仆人,问他去城中乡野打探来的消息。 在考查了邺县四周的环境,以及寻访了不少本地人后,西门豹得知,漳水虽急流,足以令人物落水后转瞬而逝,然要说发水的频率,却是不多。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惜当地乡绅吏员却借此和巫婆勾结,谎称这是“献祭鬼神”的回报,年年敛财。 乡野之民不通学问,少知天文,只当这的确是祭祀的功劳,因此熬了这么多年,大多只在实在负担不了的情况下,奔逃他处。 除此之外,因城池地势较高,开垦出来的田地距离漳河尚且有一段距离,取水不便,加之巫婆吏员时时催促,年年鞭挞,使得乡民疲惫贫困,逃亡日多,田地一荒,天日一高,便有干旱之事。 因此, 西门豹便有意在邺县修建水渠。 但修渠之事,并非一朝一夕可成。 看邺县乡民被巫婆哄骗得团团转,便可知要当地人思虑长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西门豹只能趁着自己新官上任,还没有烧完那三把火,将修渠的命令传了出去,规划出几条引水之渠的路线,召集民夫奴隶,做了个还算不错的开头。 只是日子一长,便有不少人开始抱怨,说自己是邺地土生土长的,这么多年挑水运水也算过来了,却是比不得邺令修渠的辛苦。 “抱怨的越来越厉害了。”仆人如此答道,“就连之前受恩惠的人,也有些抱怨。” 在和当地乡绅商议结束后,西门豹便从他们那里要来了不少钱,一部分用于修渠建庙,一部分则是补还给受“河伯娶妻”之害者。 因为多年以来,邺县逃亡的乡民太多,留在本地的少,对于补偿之事,本就出了不少钱的乡绅也不怎么吝啬,既然县令索要,他们便各自吐了一些出来。 后者收到钱财,自然对邺令西门豹大为感激。 只是世间通透人太少,在被征发去修渠之后,西门豹的恩德便被一些人忘到了脑后,抱怨起了邺令的“没事找事。” 对此,西门豹只道,“民可以乐成,不可与虑始。” “现在他们因为修渠的辛苦而抱怨我,可百年之后,他们的子孙会记得我的功劳!” “你继续去乡野巡视,若乡民只是抱怨,就不用去管;若是有人想要因此破坏修渠之事,再来汇报于我!” 仆人应了一声,又退了出去。 而另一边, 调试多时的何博终于成功让自己上了岸。 也许是权能所限, 在漳河时,他能随心所欲,自有“此间全知全能”的威风和感觉。 可是一上岸, 便犹如鱼儿离了水,草木失了根,处处不利索。 好在感觉差归感觉差,总归不似在发鸠山或黄河边那般,有滔天排斥之意,让何博难以存进。 此时何博的感觉, 就如同人踩在了河边长久糜烂的河泥之中,初时未查有变,过了段时间,就慢慢为河泥吸附,拔腿都艰难。 不过若是真的撑不下去了,何博念头一动,他所幻化出来的这假象就地消散,再回漳河之中,也就是了! 后路无忧, 何博自然可以忽略那股不适之感,背着手在河岸边来回踱步,享受起这数年未曾有过的“脚踏实地”。 等他享受的差不多了,这才有了更进一步的心思。 何博向着邺县城池所在的方位走去,看见许多人正在挖掘渠道。 他耳聪目明,隔着老远,也能看到打着赤膊的乡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然后对自己的同伴说道,“这水渠能不能修好且不说,就是不知道修了能有多大作用。” “我们邺地,眼下就这么些人,哪里用得着太多的水?” 人少, 需要的粮食就少, 需要耕种的田地自然也跟着少, 在有些人看来,与其辛辛苦苦的挖这么几条水渠,还不如只在农忙的时候,去漳河边挑水。 “瞧你这话说的……有种农忙的时候别嫌挑水麻烦!” 也有明白事理的人说道,“忙一时和忙一世,这点道理你不知道?” “这水渠修好了就在这里,难道还能被人拿走成自家的了?” “去年,你挑水挑来挑去,一桶倒了半桶,还差点累趴下,躺在床上嗷嗷叫,忘啦!” 那人被臊了一脸,不跟对方搭话,但还是梗着脖子,“哼!” “修渠是从漳河引水过来,只怕得罪河伯呢!” “嗯,要说河伯……我这几天听说了点事,也是挺有意思的!” 正好累的不行,有人起了话头后,立马又有人加入进来。 此世消息流通, 既方便, 也不方便。 要说一夜之间,传遍南北全国,自然不行。 但一些奇人异事,在一地同乡之间,却是迅速。 一来城池本就不大,传起来方便。 二来,便是人与生俱来的看热闹本性。 几日下来,乡绅们所做的怪梦,自然被人传播了出来。 此前恨不得把人剥皮抽筋的贵人们突然转了性子,主动出钱修庙修渠做补偿,在乡民们看来,若非鬼神真的显灵了,他们又怎么会如此? “啊,那我们修渠引水,别真让河伯震怒了!” 这漳河之水, 可是河伯的“家财”! 岂能容忍一群凡人盗取? 只是短短一阵谈话,乡民们心中根深蒂固的“河伯”信仰又活跃起来,担心修渠会不会引发一些不好的事。 到时候县令可以换人, 他们这些本地人却是不好逃脱的。 “一些河水而已,河伯哪里会这么小气!” 何博一边暗中观察乡民的聊天,一边慢悠悠的走过来,停留在了已经挖出来的,一段渠道的上方。 乡民们站在渠道里面,撑着锄头仰观这位未曾见过的年轻人—— 对方背对着太阳,有些看不清长相,但也能看出其人身材高大,面红齿白,是个没有留胡须的年轻人。 露出来的双手留贵人常见的长指甲,但指甲缝里面没有泥巴,可见也是个不用做活的。 穿着有些像县令常穿的那身……不过听说贵人穿衣打扮,是用来彰显身份的。 既然相似,那么应该和县令西门豹是差不多的。 无论如何, 都足以俯瞰他们这些挖渠挖了一身泥巴的乡民。 “你是什么人?”有人问道。 “我算得上是本地人。”何博思考了一下,如此回答。 “那为什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过去不曾出门。” “这怎么可能呢!你不参加河伯娶妻的仪式?” 那般动静,可是全城人都去参与了的,不然,就是对河伯不恭敬,也不知道第二年,巫婆会不会带着弟子上门,说你家女儿同河伯“有夫妻的缘分”。 “要真说的话,我每年都参加!” “你这人真是好笑!”有人上前两步,仰头对何博说道,“你既说自己不出门,又说每年参加仪式,难道你没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嘛!” “我如实说而已。” 何博回之以笑容。 今天难得出行,他自然心情良好,对方的争论,也只是“不知者无罪”。 “不出门还能参加仪式,难不成你是河伯?” 有人发出一声轻佻的贱笑,然后引起其他人一块笑出声,顿时一派欢乐。 何博摇了摇头,没有直接认下。 毕竟,他的幻术还能用,可不想这么早暴露身份,润回漳河之中。 “修渠是一件好事,此时的邺令是有为之人,你们按照他说的做就好。” “有些苦,自己吃了,子孙后代便不用再去吃了。” 乡民们撇了撇嘴,又有人说起自己“本地的活到现在,什么没见过”等等的话。 何博听他们抱怨,也只当是在说笑话,暂且记下来,方便日后引水渠修好,充当“合订本”来取笑说这些话的人。 …… 第六章:上门拜访 天色渐晚, 何博握着一个菜团子,慢慢行走在邺县的大道之上。 经过他的各种观察,发现邺地之民,常说的“鬼神传闻”,大部分是“河伯”,其余则是谣传某某地方有成精的妖怪,但何博问他们如何吓人的时候,对方也只是手舞足蹈的描述那些妖怪会怎么叫,长的有多大,后世话本小说里讲的,能够勾人魂魄变换身姿的……却是没听过。 所以现在,何博推测出了三个可能。 一是当今之世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的鬼神。 二是鬼神修士,神出鬼没,邺地周围实在未曾见闻。 三是…… 这时代的人还是没有后世的经验,关于妖怪的想象都不足够。 不过对于第三点,一想到按照历史发展趋势,几百年后还有人能凭借模仿狐狸说话而刺激的一大群人跟着起义,何博也没有其他说的了。 “……不过,还是要再三确认。” 如果此世唯我独法, 对何博来说自然是最好的消息。 哪怕后面不能再探索开发新能力了,凭借漳水这一条河,也能让何博在流域内过的舒舒服服了。 毕竟漳水在百载千年之后,在其所在的海河流域,也是重要组成部分,因其源远流长,甚至还有一些学者认为,漳河才是海河的真正主干—— 而海河, 则是华夏北部鼎鼎有名的水系,覆盖广泛,水系复杂,其中引海河为依靠的著名城市,自然是镇压一国气运的巨城帝都。 至于帝都的历史,何博再怎样不学无术,也知道在辽时被定为陪都,在金时被定为中都,在元时则是大都…… 凭借这样的方便, 何博只要耐得住寂寞,等他个千八百年的,就能够享受到极大的便利。 而在这千百年的时间里,能让何博做的事,那可太多了。 若并非何博独占这成神为圣的好处,还有前人高居云端,那何博之后自然要小心低调一些了。 “西门豹既然能够当上官员,应该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 如此想着, 何博便朝着西门豹所在的府邸走去,途中还不忘将之前买的菜团子送给路过的孩童。 他之前逛街逛的高兴,对这春秋战国交替时的风物也十分好奇,于是特意从漳河中摸了几条鱼出来,同人交换了些当地的特产食物,好让自己也能尝尝古人的甘苦。 只是可惜, 何博并非真的变成了人形,而是用幻术骗了凡人耳目,实际上仍旧没有脱离“一坨空气”的范畴。 所以, 他并不能吃东西。 何博为此十分悲伤,然后就拿着用不知名蔬菜做成的团子去逗了路边小孩,问他们自己装的“像不像人”。 小孩子不懂这贵人为什么没奴仆跟随在侧,也不懂为什么这人傻的连自己是不是人都忘了,不过看在那免费菜团的份上,纷纷指认这天底下没谁比何博更像人了! 于是,何博就把菜团全给了出去,也不算浪费了漳河水族的数条性命。 …… “请通报邺令,我听闻他要修建引漳水渠,特意前来拜访。” 何博来到门前,对守门的奴仆说道。 奴仆见他看上去富且贵,便恭敬的请他等候一阵,随即便进去通告西门豹。 西门豹听闻有贵客前来,便来到门前迎接。 “有礼!” 西门豹先对来客拱手作揖。 何博模仿着此世的礼仪,也对其还礼。 随即, 西门豹邀人入室,二人相对跪坐于席上。 “敢问子何以教我?” 西门豹率先俯身问道。 他自觉此时来人,必然和治理邺地有关。 而当今之世,也有不少四处鼓吹自家学说,想要说动贵人,以期提拔的士人学者。 儒、墨等学派,不论其主攻何处,但凡要流传出去,自然会凭借口舌之锋利。 西门豹虽不曾入安邑、居庙堂,但在邺地也是一县之主事,吸引一些尚且无名无权的士人上门,也是正常。 而邺地之苦,整个魏国都有所闻名,又因为其夹在魏赵边境,且于魏国东郡,为韩国隔绝,对于当今国君魏斯来说,实在棘手。 因此,才有西门豹这个国君面前得用的人才,被下放至邺县为令的事。 “你想要我说些什么?” 何博反问道。 西门豹先是提出,“于魏国如何?” 何博摇了摇头道,“治理国家,这个我不清楚。” 何况这时候三家才瓜分了晋国,正是各自争抢战利品,一团乱麻之时,诸事未定,就连国境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像邺县所在的魏国东郡,对于魏国本土来说,便是一块飞地,中间夹着个韩国。 何博区区一条主流在东侧,大多流经赵国邯郸郡的漳河,对魏国又有多大了解? 当然, 如果硬要说的话, 后世那些说烂了的“轻徭薄赋、奖励耕织”等等,自然能拿出来让还没有积累太多历史经验的战国初期人士开开眼界。 不过, 何博并不想涉及这一方面。 还是那个理由—— 他只是一条河罢了。 于是西门豹微微直起了腰,又问,“那于邺地何?”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何博又摇了摇头道,“毕竟我并非邺令。” 西门豹眉头微皱,不再俯身,而是同何博相对而视,“那……于水利修渠何?” 何博原本还想继续摇头,但发现西门豹的态度已然转变,便哈哈一笑,“水利我没有修过,但对于漳河,我还有些话可以说的!” 西门豹由此神色缓和了下来。 也不怪他看菜下碟, 实在是如今天下,诸侯争雄,已然不似之前。 此前诸侯虽然争霸天下,但在大局之上,仍然少不了“温良恭俭让”,贵族打仗都不会下死手,即便大国强压小国,只要小国服软了,也就松口了,甚至还会因为小国认了自己为大哥,而各种相助。 故而后世有云:“春秋争霸”。 所为“霸”者,诸侯中之大者,为诸侯盟主者也。 而随着三家分晋,这世道也仿佛换了副模样,悄然间变得更加复杂残忍。 西周之初受封,源于武王血脉,存续数百年,曾践土会盟的姬姓大国晋被肢解,社稷不保,周天子还亲自承认了瓜分晋国的三家卿士为新的诸侯,进一步促进了礼崩乐坏。 此事一出,天下诸侯为了保全宗庙、地位和权势,即便再怎么守旧,也在思索加强国力的办法。 而上位者有图强之意,下面自然有所反应。 如此, 便是“实用”大行其道。 即便道理讲的再好, 不能使我国力增强, 使我宗庙永固, 使我权威不落, 那也是没用的。 这也是为何后面法家会迅速发展,得到各大诸侯重视的缘故。 西门豹师从西河学派,虽是儒家分脉,其开派宗师子夏,是孔子门徒。 然而相对于其他“文质彬彬”的师兄弟,子夏的学说显得更加激进一些,比起儒家提倡的道德礼法,子夏更加重视儒家治理调和世间的“术”,并在一定程度上,要求治理方式要与时俱进。 因此后世有言:“孔子说礼法,曾参取礼,子夏取法”。 子夏自己曾言:“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要求君子除了要温文尔雅外,还要有一定的权术和心机。 不难看出,这些对于“君子”的要求,和法家提倡的察势和用权较为相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西河学派,也称得上法家源流之一。 西门豹出身平民,凭借求学西河,得到国君赏识,得以晋身,自然对“用法”更加关注。 何况他初来到邺县,行事便激烈,足以见得,西门豹迫切希望做出一番成绩,好让自己转回魏国核心。 他礼贤下士, 是图人能提供的好处。 若只是浪费时间, 那更不需要浪费表情。 第七章:交谈 “子何以言?” 西门豹缓和神色,再次问道。 修渠引水,是西门豹计划中的大事。 若不引来漳河之水便利灌溉,那邺县土地就要继续荒废。 明明天时地利皆有,偏偏因为人和不足,不愿修渠,就浪费这大好机会,西门豹想想都心痛。 而一旦邺县田地得到开垦,便夯实了基础,之后民得以食,物得以丰,商得以利…… 他西门豹,何尝不能得以升迁? 若何博的确能够助力修渠之事,西门豹也不介意一有机会,向国君推荐对方。 “邺令想要修渠多少?”何博问道。 “修渠十二,以灌溉四周之田地。” “引水多少?” “自然是多多益善。” 闻言,何博露出了个微笑,“然而邺县地势较漳河为高,若要引水,沟渠就要挖的更深了。” 西门豹抚膝而叹,“这正是我所担忧的。” 修渠才开了个头,乡民便有抱怨之声,若是要挖深些,则所需民力更重,只怕怨气更大。 “可以晓之以理。” “邺地崇信鬼神,圣人的道理,他们一时是听不进去的。” “那可以修建工具,将水从低勾至高处。”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工具……难道你是墨家门徒?” 西门豹惊道。 “我自然不是!”何博摆摆手道。 “那不是墨家,又如何能做出如此机巧?” 何博看他不信自己能制作出水车之类的东西,也不着急。 反正缺水的又不是他。 “如果邺令和我讨论下天地间的奇事,我的确可以替你解决取水的问题,甚至修渠用时缩减,节省民力,也是可行。” 西门豹听他所言,“你并非要我举荐于国君?” “名利于我如浮云,何用加之?” “原来你是这样的贤人,也好,也好。” 不用举荐,那西门豹也能省着功夫。 只是不知为何何博来意如此,但他给出了承诺,西门豹满足他的奇怪要求又如何? 只能说, “定金”都未曾看到,只听一席话便信任……也是这个时代之人的特点。 都很单纯啊! …… “原来只有这些么?” 何博听西门豹简单介绍一些奇闻异事后,只沉思道。 西门豹所说,虽然范围比邺县乡民所说的广,类型更加丰富,但要说其中的神鬼含量和可信度,何博只能给予一个“都一样菜”的评价。 连“海上三山”的段子都编不出来,可见这片天地,可能真的只有何博一个特殊存在。 虽然还不能直接确定, 但何博也难免生出了一些“自命不凡”的豪情,心情更加愉悦了。 于是他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我有一套工具,可以引水。” “是否方便?” “还需要人力加持,修渠之事还是必行的。” 最早躬耕于邺地的贵人乡民,依照当初从河而居的习惯,特意将建城垦荒的地址和漳河拉开了一些距离,防的就是哪天发水,将田城淹没。 毕竟经历过洪水的人都清楚, 平时看上去低浅的一条溪流,在大雨之后,会狂乱成何种模样。 平时忙一点,总比到时候身家性命都付之东流要好。 结果漳河愣是稳定奔流,发水频率让建城的那些老人后悔的捶胸顿足。 到了眼下,也让西门豹计划修建的水渠变得更长。 即便有了水车,也得有一段渠道联通到地里才行。 不过水车的存在,对修渠的影响仍旧不小。 之前必须深挖才能使得“水往低处流”,现在只要刨一些浅浅的渠道便好。 “还有呢?” 西门豹不由期待道。 何博拍了拍自己,“不用人物,只要邺令在地上画出渠道,再在田地附近画一个圈,等待一二,自然会有漳水流来!” “这怎么可能!” 才生出“此人才比墨门”之感的西门豹闻言,又忍不住板正了脸色,“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事!” 何博哈哈笑道,“此事之前未曾有,自我以后,便可以有!” 他端起西门豹用来待客的酒水,可惜道,“这酒太粗糙了,人都喝不醉,何况倒到漳河里?” “还是留给邺令自己享用吧!” 说罢, 当着西门豹的面, 幻术终于撑不下去的何博,直接化为一道流光而逝,润回漳河去也! “这!” “这!” 西门豹不敢置信的扑到何博之前所坐的席位之上,触手只觉一片凉意,根本不像有人久坐在此。 “漳河?” “漳河!” 莫非那人是河伯? 西门豹急切的推门而出,朝着漳河方位跑去。 只是跑了一段后,发觉这样实在失态,去了之后不说能不能再见河伯一面,询问其显圣缘由,但在城中引起一番新的言论,是必然的。 “罢了!” 西门豹干脆转身,向着乡绅们修建的,祭祀河伯的庙宇走去。 此前祭祀河伯,原是有一个庙宇的,甚至还因为巫婆的缘故,修的颇为豪华。 不过乡绅们在受到河伯“特邀”后,都想着要跟过去划清关系,这才换了位置重修。 如今开建一段时间,已然有了雏形。 而在乡绅们的急切要求下,庙宇还没有完工,神像却已经建好了。 雕自然是没时间雕的, 不过让几个匠人捏个泥像出来,还是可以的。 西门豹将上前问候县令的人推开,径直来到神像之前,观其面目。 “不像,不像……” 他对在场监督工事,并且叩拜河伯,祈求消罪的乡绅问道,“这是你们从梦中得见的河伯样貌?” “是的。” “为何如此面目可憎?” “这……” 乡绅一时哑然,随即才解释,他们既恐于梦境中的事,自然不想怎么回忆。 何况除了最初,河伯也没有亲自入梦见过他们了,“招待”他们的,只有过去因他们所为,沉入水底的女子鬼魂。 被恶鬼纠缠,加之第一次入梦时,何博的术法还不够精进,自然没办法让乡绅们深切认识到漳水河伯是何等的儒雅随和。 现实叙述给匠人,其中形象,少不了乡绅因为过度惊恐而加以描述的部分。 “换了吧。” 西门豹指着那面目可憎的神像,对乡绅说道,“河伯并非如此容貌。” “啊?” 乡绅一愣,不知道为何县令忽然提出如此要求。 鬼神的塑像, 还是个显灵于人前的鬼神, 是能随便换的? “你连河伯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还想向他请罪?” 看着乡绅疑惑的神色,西门豹却是朗声一笑,“某还是救你一救,莫要让河伯知道你将祂如此描述,不然这罪孽哪怕去了漳水里,也是洗不清的!” 那乡绅还想问其缘由,但西门豹已然拂袖而去了。 好在仆从慢了一步,被乡绅拦下,“邺令为何如此言之?” “今日可曾有什么事发生?” 虽然被人否认自己的“艺术成果” 有点不高兴,但一想到西门豹也曾为河伯入梦,还得到过夸赞,乡绅便不由得多想。 仆从只答,“没什么坏事,只有一个年轻人上门拜访。” “那年轻人有古怪?” “未曾,看上去文质彬彬,是个君子。” 仆从停顿一二,最终还是同乡绅说了,“只是贵人同那位君子会面,我随侍在外,却不见人出来。” “之后,便是贵人一路急切步出,呼喊河伯之号……本想去漳河那边的,却不知为何来了这里。” 乡绅听了, 一脸沉思, 转而便发了一身冷汗。 “好了好了,多谢你的告知!” 他从怀中取出一些钱塞给仆从,转身便对匠人道,“快快快,把这像给换了!” “这样子不对,太不对了!” 河伯在上, 千万不要计较自己将一位美君子描述成青面恶鬼的罪责啊…… 第八章:开发 西门豹最终还是没有像何博所给出的第二个方法那样随便。 华夏血脉之中,好像自古以来就带着股犟种的气息,在其他文明都沉迷拜神的时候,黄河流域的先民们就已经在战天斗地了—— 当然, 也有可能是因为黄河这条母亲河的作风太过于后妈,导致两岸的“孩子”们不得不早熟起来。 反正每次养好精神做足准备,想要突破阻碍踏入黄河流域,结果每次都被毫不留情浪花拍打而出的漳水河伯对这点,也是颇有感触的。 不论如何, 哪怕如今鬼神之说仍旧风靡,贤明博学如孔子也都只是“敬而远之”,且何博实打实的当着西门豹的面,大变活人了一次,这位名流千古的西门大夫,仍旧没有直接纳头便拜。 一方面,他关注着河伯庙宇的修建,期待鬼神能够履行承诺,另一方面,也没有放弃修渠的事。 水车在做, 水渠也在挖, 他总得留一手,以防万一。 毕竟凡人相对鬼神而言,是绝对的弱势。 巫婆乡绅,只凭借漳河发水的恐吓,就能横行乡里这么多年,可见其威慑。 若是哪天双方坏了关系,那“指地为渠”的神力被收了回去,他们还能继续用水渠。 说来说去, 还是自己最靠得住。 对此, 何博并不生气, 反而觉得能在漫长华夏史中留下姓名的人,着实有能力,有想法。 见了鬼神,虽然一时失态,但最终还是务实做事去了。 而像西门豹这样的人,以及这样面对鬼神的心态,还有不少,在此世诸多学者中,甚为主流。 何博只能真心实意的感慨, 这时候虽然战乱频繁,但的确是人类群星闪耀之时。 不过感慨归感慨, 他还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当了鬼神, 就该有鬼神的样子! 在“上岸”的新鲜感过去,幻术临世愈发熟练之后,何博见西门豹一时之间,还不急着求自己出手,乡民们虽然抱怨连连,可也没有见谁罢工闹事,何博便把精力用去了其他地方。 比如继续观察漳河两岸的生态, 或者从以企图混入发鸠山、黄河为目标,转进为加强对漳河分支水系的联系。 前者, 其实是何博自己的问题。 他的金手指已经让漳河全然成了何博的“化身”,喜怒哀乐,都能个掀起波浪滔滔。 一鱼一沙,在河中的动向,他都能够及时感应到。 但对于这么庞大的信息流,何博接收起来却有些难受。 就像一台电脑的权限对何博全部开放,其中信息任由其阅览,也支持各项能力同时启用,但由于使用者本人的脑力不够,只能同时使用几个程序,而不能随时随地,全面操作。 不管用哪个视角,只要代入漳河整体,想要随时了解全部流域的变化,和临水而居的城镇发生之事,何博没多久,就会因为摄入的信息太多,而感觉晕晕乎乎的。 也许是他的灵魂还没有被足够强化的缘故。 不过这个小问题,就跟何博“随心所欲”的生造法术一样,只要够熟练,就能解决。 一段时间下来,何博明显感觉的出,他全方位“监控”漳河流域情况的时间延长了不少。 那庞大的信息流给他带来的冲击,越来越小。 而这种进步,还会随着何博对漳河两岸的深入了解,而更加明显。 何博甚至还发现, 当某个地方他了如指掌后,即便意识变幻上岸了,也不会像初次鱼儿离水一样难受,从行走之间总有种黏腻沉重,变得愈发轻松写意。 入邺城围观当地人修渠也好, 或者选个荒郊野外席地而坐晒太阳也罢, 何博只觉得那种“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在河底”的斥力变得越来越小。 因此,何博养成了“暗中观察”漳河两岸的习惯。 就是此世到底还不够繁华,很多地方地广人稀,赵魏韩三家在结束了美好的合作分晋之后就迅速敌对起来,使得漳河两岸因为可能的烽火,变得更加荒凉。 何博很多时候,只能暗中看下路过的野生动物,或者野人饮水—— 当然了,“野人”不可能真的是野人,而是此时特指的,没有居住在城里,被诸夏纳入统治范围的乡野之人、野蛮之人。 春秋战国之交,因为分封制实行了数百年,而被各个诸侯国夹在中间的野人数量还是挺多的。 至于第二件事, 则是何博对自己金手指的探索。 原本代表“掌控漳河”的绿色进度条满载后,便消失了个干净,徒留何博和黄条相看相惜。 但漳河并非只有一条主流,还有众多支流。 何博所掌控的“漳河”,以发鸠山为源,以入黄河为终,长千余里。 而除了这条主流之外,还有众多支流,流域广阔。 上游地区,水系复杂,像过了后世的合漳村后,实际上漳河便被一分为二,号称“清漳”和“浊漳”。 何博源流发鸠,乃是走的浊漳河路线。 但仅仅算浊漳流域,就有南、北、西三个源头。 南流发鸠,名为潞水,乃为正统;北经榆社,名为关河;西出铜鞮山,称铜鞮水。 而除开潞水之外,剩下两条并称“漳河源流”的支脉,和何博的关系,就像何博和黄河的关系一样—— 虽然小河终究汇入大河,但不熟就是不熟。 何博本以为自己去不了黄河地界,也去不了关河和铜鞮水那边,加上之前强入发鸠山,被排斥的厉害,脑袋晕晕的便顺流直下了,更不曾转入这两条相近的支流之中。 但何博在某处突发奇想的尝试下,却惊喜发现,自己若是以“漳水”的身份,进入所属的支流,受到的排斥,并不会太强。 起码不会像润入发鸠山和黄河一般,被禁止访问,强制断网。 可能这“权限”,便是警惕着下克上之事的,对“以上欺下”,限制却不大。 初时, 何博只是闲得无聊,想去认识下自己的支流。 毕竟大家到底都是一条河,真要泾渭分明,那可不行。 结果却惊喜发现,关河、铜鞮水虽然对自己也有斥力,但凭借何博已然增强不少的“神魂”,足以抵抗这排斥,强行赖下。 而那股斥力,随着何博进入的次数越发频繁,也变得愈发弱小,最后成功润滑到,让何博这个“恃强凌弱的恶霸”随进随出。 就跟渔人入桃源一般,“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等到何博完全进入关河、铜鞮水流域,还生出一种“到这里就跟回到家一样”的熟悉感后,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绿色进度条,也重新出现! 还是一次性刷新出了两根! 只是进度空空如也,整体看来,也不如最初那么长了。 而这新出现的进度条,自然和何博新开发的两条支流有关。 只有当何博的意识汇聚在两条河流之中,进度才会有所增长,一旦他返回漳河,便会停滞不前。 何博凭借经验推断,这全新的进度条,跟自己融合漳河一样。 等进度圆满,就是他将两条河流完全收入囊中之时! 从只有一条主干,到整个流域进入麾下,能够为何博了解、掌控的区域,也会随之越来越大! 由此,何博忍不住想到—— 若是哪天能集长江、黄河为一体,这天下岂不是大半落入我手中? 第九章:铜鞮 掌控黄河、长江,进而影响整个华夏大地,这样的事,对于眼下的何博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了。 眼下, 他连隶属于漳河的分支都没有完全收入囊中,更别说入主黄河这条以“敏感、多疑、好动、去城市化”闻名的母亲河了。 不过能够刷新新的进度条,也给了何博确定了新的目标—— 若是漳河流域不论主干分支,皆为其所有,到时能否凭借整个流域的力量,挤入黄河那滔天洪流之中? 再不行,还能去发鸠山试上一试! 上山下河, 都是何博未来的目标! 将意识放置在铜鞮水中,打算先刷满漳河西源进度的何博畅想着未来,同时任由自己的意识随着铜鞮水的流动而飘荡。 和之前不同的是,由于下流漳河已然成了何博所掌控之地,进出无阻,何博还得小心着不让自己被冲到漳河主干道里面去,不然一出铜鞮水范围,他这进度就刷不下去了。 而铜鞮水这边,也较为热闹。 春秋之时,晋平公曾于铜鞮山修筑铜鞮宫,此后便为晋国离宫所在。 在晋国时,铜鞮一带,便为晋国东部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中心。 晋国既分,便归属于韩国上党郡。 对于这片历史遗留厚重之地,韩国自然不会忽略其作用。 为了巩固新生韩国的统治,国君韩虔便在此修缮因政权更迭而毁坏的铜鞮邑,其城池也加以扩建,并驻军防备。 毕竟过了铜鞮往北一点,就是赵国领地了。 而何博作为一条穿梭于赵魏韩三家的河流,对此只能说“与我无关”。 毕竟他们分开了, 漳河可没有分开。 而且他日夜漂流,就是在韩国铜鞮和赵国襄垣间来回,这来来去去,路途并不长远,甚至因为相邻不远,一者上游而一者下游,乡民风俗都未曾有太大变化。 只要赵韩之间不突然爆发战争,对何博来说,就没有任何区别。 …… “若是借着泉水,能不能入山?” 就在何博等着进度条慢悠悠加载之时,他忽然想起一点。 铜鞮水源流,乃是源自于铜鞮山中涌现出的多股泉水汇合,而泉水和山体相融,地下自有水脉。 一旦铜鞮水入手,那山河又该如何区分? 他去发鸠山上溯源之时,可是一离开河流区域,就感受到挤压的。 不过铜鞮山泉眼众多,也不如发鸠山高大巍峨,也许会有不同。 何博暗自琢磨着,对借着山泉潜入铜鞮山的想法,跃跃欲试。 毕竟天下河流虽然众多,流域广泛,但华夏几大水系之间,还是有些阻隔的。 像黄河水系和长江水系,在自然地理上,并没有交汇点,而敢于梭哈全家,修建大运河的杨广大帝此时还不知道在哪里,所以何博之前掌控大江大河的想法,终究是个空中楼阁,无根浮萍,属实是何博自娱自乐的产物。 但如果“上山”成功,掌握山神权柄的话,那何博的梦想,指不定就有实现的一天! 毕竟华夏大地山川何其之多,互相勾连成网。 没办法通过河水交汇润过去,那就走山路滚下去嘛! 而且河流发源,大多起于高山峻岭之中。 眼下,何博想润去黄河,是去不成的,想要凭借黄河,前往它的其他支流,更加不行。 毕竟何博的力量对比黄河来说,过于微小,只要一有“不轨之心”,母亲河爱的巴掌,就会落到他脸上,扇得他晕天晕地。 但若是通过山脉,转去不同的河水流域中,则是大有可为! 像浊漳河南源的发鸠山,其实也是另一条大河丹水的源流之地! 两河沿着山麓两侧分流,最终同归于黄河之中。 只是可惜,浊漳南源和丹水,在此时并没有交汇,哪怕对人来说,两河在发鸠山一带,隔的十分近,翻过一个山岭便到,何博也只能对着丹水欲求不得。 而丹水则是黄河另一条大分支,沁河的分流。 何博暗自寻思,只凭漳河之力,想要入主黄河,犹如小蛇吞象,是痴人说梦—— 那如果汇聚多条分支的力量,一同发力呢? 相应的, 这样的办法, 能不能用到“兼职”山神之事上? 要知道,不论是漳水,还是丹水,实际上都是起源于太行山这座大型山脉。 发鸠山、铜鞮山之于太行,就如同漳水之于黄河,是分出来的支系。 以之为起点,慢慢蚕食,也不是什么张口就来的虚妄事。 何博越想就越心动! 可惜, 他眼下还没有刷满铜鞮水的进度,哪怕已经想的很美了,也没办法行动起来。 不过比起之前在漳河里随波逐流,不能自主两三年的可悲经历,在铜鞮水这边,进度却是快了不少。 也许是熟能生巧, 也有可能是漳水对上自己的分支河流,具有天然的同化优势。 何博天天盯着进度条,发现对比起漳水,加载的速度要快了三到四倍左右。 按照这个效率,也许翻过了年,他就能够将铜鞮水这漳河源流之一,完全收入囊中。 除此之外, 那代表法术的黄条也没有消失,在铜鞮水这边,何博仍然可以使用法术,只是黄条下降的速度,会比在漳河主干流域内快很多。 此前被何博快刷满级的托梦术和捏人幻术,也被削弱了。 捏出来的皮套上岸后,受到的阻力也得以增强,加上河流源头处,还有高山镇压,斥力再加一层,让何博只要稍微一远离铜鞮水区域,就会产生“缺氧”的感觉来。 “可能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 何博干脆放弃了去附近的铜鞮宫,欣赏名胜古迹的想法,幻化出自己的皮套,蹲在水边捏着水草喂鱼。 嗯! 既然自己以后肯定会是铜鞮水的主宰,那这河流中的鱼儿,也都是他下辖的水族。 他堂堂河伯喂点鱼,也算是促进君民情感交流了! 而不久后,旁边便来了个姑娘取水。 那姑娘远远看到有人在河边蹲着抓鱼,便不由得对何博喊道,“喂!” “你这样是抓不到鱼的!” 何博回头一看,发现其人年纪不大,穿着简陋破旧的麻衣,长的……长的也不是很好看。 后世的姑娘家,不说人人都会化妆美颜,水平高深者甚至还到达了“妖人难分”的地步。 但无论如何,以后世的生活条件,大部分人都有条件摄入人体所需的足够营养,而且基本会摄入过剩、不用从事重体力劳动,以至于魔芋这种长得丑、有毒、没营养这样的食物都被拿去“减肥着吃”了。 而以春秋战国之时的生活水平,何博只能说,有些普通人家还能吃上肉,全靠眼下人不多,野生动物还多的满地跑,往山里一钻指不定就能弄点东西出来。 因此, 这位少女在容貌上除了年纪小,还有些少年的稚嫩和柔美外,完全没有让何博享受到传说中“主角一出门就能遇到绝世美女”的待遇。 甚至少女屁股后面还跟着其他人。 几个中年妇女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嘴里还喊着,“花,跑这么快干嘛呢!” “鞋子要是跑坏了,可是要用钱换新的!” 第十章:唐风 随着那名少女忽然探头, 后面陆陆续续多出来了十来个妇人。 对此, 何博也能理解, 毕竟这时候独自出门, 要么就是有孔子肉身周游列国的本领, 要么就是有重耳“晋润诸国”的身法。 区区一个少女, 又怎么可以和这两位贤人比肩?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 成群结队的出行,显然更加方便和安全。 铜鞮这边,还是两国边界之处,一旦人少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故—— 吴楚之间,那场因为采桑而引发的战争,距离此时可并不遥远! …… “喂,你是哪里的人?” 看着熟人都跟了上来,那少女的底气便更足了,直接抱着提水的木桶,来到何博面前。 何博蹲在河边,一条因为其莫名亲近而凑过来的大头鱼露出水面,鱼眼中透出诡异的光。 “我是从河流下游来的。”何博起身回道。 之前为了方便下蹲,何博并没有捏造出在邺城时的衣服,而是换上了身宽松的短衣。 虽然材质看上去细致,但这样的风格,显然不会是贵人的打扮。 这也是少女敢于直接向他打招呼的原因。 当然,更重要的是,何博的皮套,是用自己的容貌捏的,正是青春年少、仪表堂堂的神人之貌,多出去露露脸,指不定还会引起一些腥风血雨。 毕竟在狂野的春秋战国时代,男贵人能为了美女肝脑涂地,弃家叛国;女贵人也能为了俊男想办法给他送钱送国家。 于是, 那少女在发现何博长的好后,神色顿时羞涩起来。 “下游?你怎么来的?” “逆流而上!” “那你的船呢?” “我一生行事,只靠自己,不靠外物!” 少女被何博这话给逗笑了,但也不纠结对方是怎么个来法。 这年头,贵人都东奔西走的,何况被席卷的小民? “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少女又问。 “看风景。” “哦……”少女抱着木桶,好奇问他,“你觉得,铜鞮有好看的地方吗?” 大抵是古今同感, 一个地区土生土长的人,对自己老家的风景看腻了,早已瞧不出风味来了。 少女经常跟着长辈来河边濯足、浣衣、取水,这山水自然是看的多了。 “都好看,哪里都好看!” 何博想着自己一旦将铜鞮山水尽数入手,能够开启何等伟业,便真心实意觉得,这地方人杰地灵。 “那……” 少女还想说什么, 后面的老前辈们却是笑话她起来了,“花这是动春心了呢!” 说着, 还唱起了歌谣。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这是《诗经》中《唐风》的一首,表达的是男女之间的爱意,甚至还多用于婚礼上,新郎新娘的对唱示爱。 而此时说早不早,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去山里打柴的人也正在回家的路上,免得入夜后遭到野兽袭击。 一群捆着木柴的汉子路过这边,听到河边的歌声,便立马跟着唱起来,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少女被她们唱的满脸通红,但没有转身离去,而是眼睛亮晶晶的对着何博道,“你结婚了吗?” “你多大了?” “你家里还有哪些人?” 她问的急切,也问的期待。 可惜何博已经没了多余的心思,只回道,“我们不合适。” “我只是路过这里,不是过来结婚的。” 先秦民风狂野热烈,看上了某人就大胆示爱,更野一点还真有可能仗着人多,强迫对方就地结婚的。 何博从未想过, 自己还能遇到这样的担忧。 好在对方是个正常的姑娘,示爱没有得到回应,哪怕心痛于美男子和自己无缘,也直接转回到了自己的亲人同伴身边。 一个妇人问她,“怎么不高兴了?” “哼,他没有接受我咧。” “哎呀,那可太可惜了!”妇人十分惋惜,“那男的长的多好啊,要是我有机会,抢也要把人抢回来咧!” 妇人偷瞄着何博的外貌,不由幻想起来。 “他看上去细皮嫩肉的,要是真成了,就让他天天待在屋里,我出去干活!” “你想的美!”其他人也开始调笑这妇人,“细皮嫩肉的多半是贵人君子,也不怕哪天人跑了!” 这年头,流亡在外的贵人可不少,有些在某地娶妻生子了,没几年又跑去了其他地方,妻儿都不要了。 “唉,能睡一段时间就够了,我哪敢图他一辈子?”妇人代入了美梦之中,还叹息上了,“我要真有这人的孩子,估计也是个好看的,到时候天天吃果子也好啊!” 此时风俗,看到心怡的美男子时,不论男女,大多会向其抛些鲜花水果,以示心意。 有些人出门一趟,掷果盈车,一天的口粮就出来了,比要饭效率还高。 “……不想结婚的话,问他今晚行不行?” “一夜也好嘛!” 睡到美男就是赚到啊! 妇人们开始给少女出主意,尽量给自己争取幸福。 而旁边的何博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清楚听到一堆人正在商量着“要不要趁着荒郊野外把人办了,他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帮忙”…… 心里情绪复杂。 半晌之后,他转身就往河里走去,仿佛下了某种决心。 此地民风淳朴, 他有些招架不住,还是速速润了为好! 念头一动,人便化风而去。 等附近的人调笑完毕,再去看美男过眼瘾时,便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于是她们又感慨起“可惜”,一边说着一边提着装满的水桶,向着铜鞮城邑中走去。 何博虽没有控制铜鞮水,但也能用术法调整自己的视角,不用再像最开始那样,每天仰望星空。 当看到人陆陆续续回家时,他心中也不由生出一股欢喜来。 这个时代, 乱是非常的乱, 好也是非常的好, 处处都透着一股朝气蓬勃的活力。 哪怕不图掌控山川的野望威能,只说“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何博也愿意忍受刷刷进度的孤独,还有初入一地时,受到山川排斥的难受。 同样是漳水流域, 下游的邺县因为常年贫苦而显得风俗有些迷信、蛮荒,上游的铜鞮这边,却是开放张扬。 何博都无法想象,在其他山川的覆盖影响下,当地人又会有着怎样的生活面貌。 “无论如何,还是很期待更广阔的天地啊!”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 星子完全露了出来,一闪一闪。 何博再次选了个没人的地方现了身,躺在夜风吹拂的草地上,欣赏着对自己而言,两千多年前的清澈夜色。 而在他另一套视野中,代表铜鞮水的进度条,再次增长了一点。 第十一章:庙成 也许是曾经晋国东部中心的缘故, 铜鞮的民风比起邺县要开放自信很多,何博也挺喜欢在这边游荡的。 起码他现在有自由行动的能力,还有对铜鞮山的觊觎之心。 而待的久了,何博才知道,韩国铜鞮以东,赵国襄垣以西,中间还夹了个属于魏国的虒亭。 那是个非常小的地方,被夹在两国之间,成为魏国飞地。 看着那地形地势,何博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虒亭还能存在。 而这, 其实也算是,三家分晋之初,一切还没个妥善安排的表现。 赵魏韩还在忙着瓜分战利品,等政治上,新得的诸侯宝座稳固了,虒亭的存在归属,应该也能确定下来了。 “……不过,一直摸鱼也不行啊。” “还是要回邺县看看的。” 何博放开了自己随机摸来调戏的一条无辜大头鱼,感觉到邺县那边,正有什么在吸引自己。 于是在铜鞮游山玩水一段时间的河伯终于放下身段,再次俯瞰起了那目前来说,对祂算得上最恭敬、最信奉的邺地。 算算时间, 那座祭祀自己的庙宇也该修好了。 …… 邺县, 巫覡们正穿着简朴的祭服,戴着狰狞的面具,在新落成的庙宇前载歌载舞。 笙箫钟罄等乐器,也都被摆放了出来,由专门人士演奏。 笙箫各自有十几个乐师合奏, 几个妙龄女子正穿梭于成排的钟、罄之间,轻轻敲击,发出沉重庄严的声响。 何博对这些古老的乐器,有些好奇。 于是他在将视角飞速转向邺县上空后,又迅速用幻术,捏出皮套,上岸来到西门豹身边。 鬼神来的悄无声息, 没有任何人发现。 就连西门豹这个就在旁边的,也只是神色端庄的注视着巫覡祈祷祭祀的场景,未曾挪目。 而这种“毫无声息”的能力, 则是何博最近给自己弄出来的新法术“敛息”。 在经历了铜鞮打水的姑娘们后,何博深感在这个时代,也需要保护好自己。 毕竟以何博的相貌,在当今之世,的确会引起很多人的追求。 邺地之民经历的苦难太多,而且女子等,大多在巫婆替“河伯”选妻的压迫下,早早的跑了,使得当地大部分是老少爷们。 是故当初何博初上岸见人,倒没有引起太大喧哗。 …… “我听说编钟是为诸侯演奏的乐器,可以用来祭祀鬼神吗?” 就在西门豹全身心投入巫覡仪式中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浸。 西门豹转过头,就发现河伯再次显灵,就在自己面前! 他神色一变,忍不住就要出声,只是嘴巴才张开大些,就有一股仿佛在水中睁眼张口,然后被河流塞满难以发声的感觉涌现。 西门豹便知道,这是鬼神不愿惊动他人。 于是他也显露出一副从容自得的模样,仿佛何博只是一般路过的青年才俊,二人投缘,聊上两句。 “钟者,本就是贵者所用之物,献给鬼神,并没什么问题。” 何博点了点头,于是又问,“邺地哪来的编钟?” 西门豹只能无奈道,“礼崩乐坏,又能如何?” 周天子制定的规则崩毁,并非一朝一夕之时。 甚至也不是从平王东迁洛邑后才开始的。 早在西周之时,南方的楚国便有了不臣之心,和周天子频频作对。 昭王时点起六师南征楚国,结果不仅全军覆没,周昭王本人也溺殁于汉水之中,徒留天子之臣对着衣冠哭嚎追思。 及至周幽王没,犬戎攻入镐京,平王东迁,这礼崩乐坏的程度就更厉害了。 春秋诸侯争霸,国君公子到处流亡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更低级的卿士? 在乱世之中,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什么贵族尊严和体面,都是假的。 因此, 贵族卖出自己的祖产、服饰、田地给有钱的商人这样的事,可称普遍。 这邺地出现的编钟,便是十几年前,由当地乡绅购买而得。 一者,邺地乡绅打着鬼神旗号敛财,每年可得数百万之巨,哪怕还要分赃,那到手的钱数也不会少。 二者,三家分晋之事,并非突然而起,而是早有苗头。 自晋国出现“曲沃代翼”,小宗取代大宗之事后,历代晋侯都担心旧事重演,对公族大为打压。 以至于公族衰落,而大夫崛起。 而大夫之中,也是互相兼并,从原来的十多家,到六家,再到四家……最后只剩下了赵魏韩三家了。 特别是这十几年来,晋国被瓜分一事,已成定局,其余还保留家族名号的大夫们,要么臣服于赵魏韩,要么就是出奔他国…… 混乱之下,也不知道谁把编钟扔了出来,凑成路费。 “哦。” 何博若有所思的继续点头,转而继续问,“我记得你是儒门子弟,看到这个,不心痛吗?” 西门豹只答,“若是孔子在,应该会流泪。” 而他西门豹出身的西河学派,相对于儒门来说,可谓奇葩一朵,更加注重实际作用。 如果编钟的乐声能够取悦眼前这位鬼神,西门豹还要拍手大笑。 “果然是西门大夫!” 何博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也笑道,“庙宇修好了,水车水渠,做的如何?” 西门豹道,“河伯赐下的水车,已经做好了几架。” 至于水渠, 出城就可以直接看到,已修出来了两条。 “若是那两条水渠不够,我当初亲自为你引水的话,仍旧作数。” 如今何博的时间有很多,他也乐意花费些精力,去琢磨自己究竟能够做到怎样的地步。 之前他说的,让西门豹“在漳水和田地之间画一条线出来,然后再画个圈,就会有水冒出来”的话,并非空口白牙,张口就来,而是有实力依据的。 山川水土,本就密不可分。 哪怕发鸠山雄浑险峻,斥力强大,但漳河既然发源于此山之上,那当何博逆流而上的时候,也无法阻拦。 何博也只会在脱离自己的水域,想要深入丛林的时候,会被发鸠山特殊对待。 而邺县本就依漳水而建,靠着漳水而生,还十分信奉“河伯”……何博想在在此施展力量,并不会很难。 何况在邺县之下的土地中,本就存在着许多细小的缝隙,漳水从中涌入,渗透地底。 只要何博稍微催动,凭空在邺县里面弄出来几个“地涌泉”,也不是难事。 在铜鞮刷进度的时候,何博便利用铜鞮山体中四通八达的水道,尝试过这样的手段。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成功了,毕竟铜鞮山有涌泉的条件。 只是比起托梦、幻化这样的,作用于欺骗人体感知,在实际上没有什么改变的术法,作用于真实的术法对消耗较多的黄条。 不过没关系, 代表法术黄条会自己恢复,何博不用白不用。 何况在邺县施展, 消耗必然会比在铜鞮要小的多。 西门豹点了点头,神色端庄的对着河伯拱手致谢。 第十二章:香火 随着巫覡的舞蹈步入尾声, 笙歌渐渐平息下去, 新修好的庙宇,也正式对着凡人们敞开大门,允许他们进去叩拜鬼神。 而何博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西门豹面前。 在欣赏完这个时代的歌舞表演后,何博就提前所有人一步,钻入了那个放在后世过于简陋的神庙之中,然后就被泥塑的“自己”给丑走了—— 虽然匠人在塑造“河伯”之时,的确用心,乡绅也舍得出钱,但首先,如果匠人真的拥有着将泥塑捏的栩栩如生的技术,他就不会出现在邺县了。 其次,血肉之躯和泥塑雕像,到底是有不同的。 哪怕西门豹偶尔也会过来指点下“河伯应有的长相”,也没办法通过泥塑,完美还原他当时所见的鬼神面目。 于是当何博看到那被供奉在台座上的“自己”时,只觉得面目全非,还不如去空中飘着,俯瞰这次“庙会”的热闹景象—— 对何博来说, 这么多人集合在庙宇面前吹吹打打,还有年轻男女趁机看对眼聊上的,就是类似于庙会的东西嘛! 后世可少有这么纯粹又热闹的事情,就连“年味”都淡了。 于是何博又催动黄条,随心所欲的将意识拉升到空中,真就如同鬼神一般,在云端静坐,俯瞰着众生因自己而或喜或悲。 而当众人对着鬼神叩拜之时,何博也终于确定,那在冥冥之中吸引自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这个是……香火愿力?” 虽然这时候还没有流行上香敬神的习俗,但火焰从远古蛮荒之时,便被人认为是神圣的。 人因火而迅速成长, 在供奉鬼神之时,自然也会想着,用神圣的火焰燃烧物品,让那因燃烧而袅袅升起的青烟,真的将祭祀给鬼神的礼物,带去鬼神身边。 所以在祭拜河伯的庙宇之前,有巫覡升起了两堆火焰,将一些写了祈愿文字的木板,扔到火焰之中,希望鬼神能够知道自己的诚意。 其中, 那几个被何博邀请入梦过的乡绅显得极为虔诚,扔到火堆里的木板都大块一些,写的全是对于“盗用河伯神名”的忏悔。 至于何博怎么知道的? 就当那木板被火焰点燃,青烟升起的一瞬间,其上承载的内容便涌入何博的意识之中,让他得以知道,对方向鬼神发出的祈求。 而在何博的视野之中,黄色的法条和绿色的进度条,都缭绕起了阵阵烟雾,仿佛加了全新特效。 “想不到我这还真是变异的香火成神流,还以为只能靠自己打拼呢……” 何博惊讶于这一变化,然后又高兴起来。 虽然这只是一点点小变动,那所谓的“香火愿力”,何博到底能不能用,还是个未知数。 但他这金手指可谓“放养”的坚定支持者,一点使用方法都不带跟何博讲的,全靠何博自己摸索,或者凭运气激活新功能。 如今能省下些探索开发的精力,也是件好事。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只要新功能启动了,那之后用起来,也不会很艰难。 毕竟是可以通过“熟练度”来降低损耗的,还是“一证永证”,不会消失。 “好好好,这下真的要感谢邺县百姓给我开源了。” 何博不由得发出一阵笑声,然后又思索起香火能给自己带来的帮助。 很显然, 香火一到, 消息就到, 何博能够清楚明了的感知到,对方祈求的内容。 不过此时的“上香”和后世的流程并不一样,后世已经简化成了“心诚为灵”,只要燃香戳到香炉里面,心里默念自己的祈求就完了。 至于神灵能不能知道对方到底在求什么…… 你这不是神灵吗? 连我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肯定不灵啊! 那不拜了! 而眼下,对鬼神还是十分看重的。 虽然不像殷商之时,但凡祭祀鬼神总要大搞排场,还要活人上去当祭品,仪式同样简化了许多。 但仍旧保留了不少东西, 比如说巫覡的祭祀歌舞,以及对鬼神祈求时,要明确的写好自己希望的东西,供奉上珍贵的非人祭品。 何博不确定, 如果没有那写满了字的木板,自己是否还能继续感知人心。 不过, 如果明知鬼神能够回应却没有做好上香准备,以至于信息发送失败,那也不关何博的事。 又不是他求着人拜神。 难道没了凡人叩拜, 他就不是河伯了? 而在此之前,何博和凡人之间,只能由何博自己,单方面的发起交流。 凡人若是想要自己的愿望得到满足,那得碰运气—— 如果何博当时正好在暗中观察漳水流域的情况,然后在翻涌的浪花、游动的鱼群、卷动的沙石和往来的人流中正好发现了一个正在对着“河伯”祈祷的家伙,指不定还真愿意出手帮扶一把呢? 这中奖的可能性,和后世刮彩票也差不多了。 而现在, 通过上香仪式,凡人能够将自己的祈求,及时且精准的传达给鬼神,大大的提高了自己中奖率,这对凡人来说,自然是一种好事。 “不过若是离了漳水,我还能收到这消息吗?” 不在服务区, 这消息接收不会迟滞吧? 忽然想到这一点的何博,在瞬息之间便从漳水之中,转移到了铜鞮一带,想要试试是否会出现“请稍候再拨”的情况。 好在他那金手指的确给力,哪怕入了铜鞮水,再转去发鸠山源流之中,隔着重重阻碍,何博也能感知到那随着火焰燃烧,而不断发送过来的祈求。 不过这问题解决了, 新的问题又产生了。 如果这种消息不能够被阻断,那何博岂不是要随时随地的被动接收,不断被骚扰? 只是, 这个念头刚刚一起, 何博心中不断涌现的“声音”便忽然停下。 他不由得眨了眨眼, 然后心头一动,想听取信徒祈求,转而那些“声音”又出现了。 “原来如此。” “还是可以随心所欲的。” 这大概就是金手指没那么多限制的好处? 何博将手在空中一抓,心中念头转动,那在庙宇之前,被乡绅投入火堆燃烧成灰的木板,便出现在了鬼神手中。 上面文字浮动,哪怕古朴象形,也能够让何博准确认出其中内容。 何博在将那木板一抛,后者便在空中化为青烟消散,无影无踪。 徒留文字在鬼神心中。 何博于是在伸手对着身旁空处轻轻一点,便有成堆书简出现,上面的内容,也全是众生祈愿。 “所以说,如果要有点仪式感,可以用书简等形式出现。” “如果我懒得动弹,直接在心里接收那些消息即可。” 何博拍拍手,又让那些书简消散了。 “这样一来,也有些好处。” 直接接收, 简单明了, 可一旦祈求者过多,就难免不会变成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叫。 没有任何伤害, 但着实让神烦躁。 虽然何博也能按照自己的意思,决定要不要接收那些“香火”,但现在他还没有探索出自动筛出骚扰信息、不重要信息的功能,一断便是全断的那种。 如此一来,何博又担心自己会失去一些乐子。 不管是应人心愿做点善事, 还是看着别人利用祈愿而趁机发癫, 对何博来说都挺有意思的。 而若是将收到的“香火祈愿”都显化出来,何博就可以挑选其中重要有趣的看,其他的放置不管…… “或者我也能给自己凑个龟丞相,让它去处理这些杂物?” 何博忽然想到,不过这念头瞬间也消散了。 且不说能不能做到, 他自己还在学习成长呢, 又怎么能点化虾兵蟹将,凑个“龙宫配置”? “还是先把所有的漳水支流收到手里再说!” 第十三章:用处 等在邺县停留一段时间后,何博再次回到了铜鞮。 只是这次,有些不同了。 “这进度是不是快了点?” 何博把自己变成了一条娃娃鱼,趴在铜鞮水流的某块半露出的石头上,感受流水冲刷背部的舒适—— 虽然没办法变成实体,但正因如此,何博想给自己捏什么样的皮套,就能捏出什么样的。 而且随着幻术的精进,相应的感知也逐渐增强。 虽然目前还是吃不了东西,但他已经可以慢慢的品尝到其中滋味了。 只是何博得跟啃甘蔗似的,把东西放嘴里嚼嚼,然后再吐出来。 毕竟食物是实体,何博没了幻术,就是一团空气。 食物可以在空气中飘散香气,却是不能在空中漂浮的。 而不能吃东西,何博对于“人形”的执着也就放下了大半。 人生在世, 如果不能吃点好的, 那还当人干什么! 于是念头通达的何博在之后的尝试中,让自己变幻成了许多生物,用不同的视角看待世界,也是颇有乐趣。 只是变幻之术,越大型就越有消耗,涉及到神话中的奇妙存在,变幻起来就更加艰难。 虽然法术会自动恢复,但也不能随意浪费。 何博平时不想做人的时候,就会变成常见的飞鸟游鱼,或卧于河岸的草堆中,或趴在平静的水底,耐心的刷进度,争取早日拿下铜鞮水。 因此,回到邺县没多久,他就又转回了铜鞮。 反正都是在一条河里面上蹿下跳,对人来说可能远隔千里难以飞跃,但对何博来说,也就是动个念头的事。 而漳水那边,他已经没事了,自然要多多把精力,用在铜鞮这边! 等过两天西门豹宣布要正式开闸放水,引漳入渠了,他再回去也无妨。 不过“香火”一事,带给何博的影响,不仅仅是增加了一条沟通渠道。 一直盯着进度条的何博明显察觉到,在那香火呈现出的“特效”围绕下,进度条加载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甚至连他通过铜鞮遍布的山泉,钻到山体中游荡时,感受到的斥力,也减轻了许多。 “难道香火还能帮我提前掌握其他山川地域?” 何博眨了眨眼,起身坐在了原本趴着的河中大石头上。 若是让他人见到,只怕要吓个半死—— 因为在凡人眼中, 一只软趴趴的四足生物在忽然之间,变成了个大活人,谁看谁都慌! 好在山高林密,并没有人来到这边。 “这样一来,我这进度就可以加快了!” 何博原以为, 掌控铜鞮水,乃至于铜鞮山的费时,得按照“年”来计算。 毕竟当初他在漳水里可狠狠泡了两三年。 铜鞮水自然不如漳水流长,何博对其,还有个“居上临下”的优势,不过怎么瞧,也得好几个月了。 要不是何博在之前早就被滔滔漳水冲刷圆润了,只怕还没有这样的耐心。 可要是能够早点完成目标,谁又会拒绝呢? “香火这东西,作用于外是最好的,作用于内……我还担心会出事呢。” 何博还做人的时候,在网上冲浪时,自然听说过“香火有毒”的言论。 而他亲身体验了下“众生祈愿”后,不免生出了“后人诚不欺我”的感慨—— 如果没办法隔绝点随香火而来的各种祈愿,那不论香火有没有副作用,天天听人念叨,想要这个想要那个,谁也受不了。 何博只是鬼神, 又不是凡人爹妈, 如何能忍? 因此, 对于新发现的香火愿力作用,何博当然高兴。 “可惜就是不够多。” 也不知道这香火愿力是怎么计算的,就跟那黄色法条一样,没有准备数值,只亮了出来,缭绕在法条之上,告诉何博“我在”。 至于它到底在哪儿,又在了多少,则是需要何博自己判断。 但即便如此,何博也能明白,就之前庙宇落成,大家烧木板上祭品的那一波,是不够自己在铜鞮山上钻来钻去的。 若是一点香火愿力便有如此贡献,那光是一个邺县,何博就能吃一辈子! “要不要想点法子,让他们多多供奉?” 祭品, 何博自然是不要的, 现在给他山珍海味, 他也就只能闻个气味。 拿俊男美女当祭品的, 以这个时代的环境,除非是西施那样的天生丽质,不然何博还得当心是自己亏了。 所以, 何博只馋凡人的香火。 把之前收到的祈愿放出来,堆成竹简,何博仔细的从头到尾查看了一遍,发现其实数量并不多。 这就意味着,实际得到的香火也不多。 还有不少人并不信鬼神,只是从众拜一拜而已。 何博相信,这种程度,可满足不了他的计划需求。 “看来还是要帮西门豹,把邺县治理好啊!” 若是将一个以贫困荒凉闻名的地方,改造成一片繁华之地,这才能够吸引多多的人来祭祀自己,贡献多多的香火。 即便人本来不信,只是发挥华夏“见神就拜万一有用”的天赋,可若真有效用,那就可以从随缘打赏,变成细水长流了。 而何博原本只想随遇而安。 毕竟西门豹的能力,是史书认可的,即便没有自己插手,邺县以后也会成为北方大城,在千百年后,甚至还有成为都城的机会。 但现在,可拖不得了。 西门豹晚一天把邺县治理好,漳水河伯的威名就晚一天被世人知道,邺地的乡民也不能真心实意的,为何博贡献出自己的信仰! 于是又在铜鞮水里面趴窝了一段时间,等着进度恢复正常,暗示之前收来的香火愿力已经见底后,何博便再次托梦给了西门豹。 “你打算何时引水入渠呢?” 由于术法精进,这次何博出现在西门豹的梦中,显得更为真实。 正好二人也算相熟了,那初次见面的“巨人之相”,何博也没有拿出来,只用正常人形,于梦境中幻化出一栋庄园,将西门豹这位客人带入其中。 西门豹刚一入睡,就来到了一陌生院落内。 因为感知过于真实,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梦中,只连连惊呼奇怪,直到见到何博,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见过河伯。” 既然有了鬼神出面,那一切怪异就没有问题了。 西门豹迅速平静下来,对何博行了大礼,全当补上之前的不敬。 邺地这一片,还要靠着漳水吃饭的嘛! “快快请进吧!” 何博对他伸了伸手,便有无形力道扶起了西门豹。 随后他便转身,向着幻化出的室内走去。 第十四章:再交谈 “请坐。” 何博带着人进来后,指了指地上的软席。 随后, 鬼神凡人相对跪坐,中间的矮桌上,出现了几道独属于何博记忆中的糕点茶饮。 虽然说在现实里吃不了东西,但这里是梦境,何博自然可以变幻一些吃喝出来,弥补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鬼神版画饼充饥了属于是。 西门豹对自己身边一切都颇为好奇。 房屋构建,是何博按照自己做人时,在影视中看到的画面所变幻出来的,整体上是隋唐时期的风格。 虽然仍旧跪坐,但比此世要华贵许多。 不过对于鬼神居所十分豪华这件事,西门豹接收良好。 如果鬼神的日子都比不上凡人,那还算鬼神吗? 更让他好奇的是,面前新奇的糕点茶饮。 那不经过身体,直接作用于内心深处的美味,让西门豹不由得食指大动。 “占卜上说,还要再过两天。” 西门豹一边品尝着鬼神才能享用的美味,一边不忘回答之前何博的发问。 “如果我说希望尽快引水灌溉田地,你是否愿意呢?” 何博又对他说道。 西门豹自无不可。 他对鬼神之说,原本便不怎么信,见了何博之后,才恭敬起来。 但西门豹并没有改变骨子里的务实。 他之所以恭敬, 是因为河伯的确有覆灭邺县的威能,当地乡民也普遍遵从于鬼神的号令—— 河伯未曾显圣时便能够让人将无数少女投入河中,更不用说当真显灵于人前后,会有多么疯狂了。 但针对卜筮之说,西门豹则是原有态度不变。 不是因为西门豹在鬼神方面只能进行“一对一”的信仰,而是卜筮之法,流行了千年,其手法也早就被人所了解。 像在商朝之时,就能够用特定的手法,在甲骨之上,烧制出特定的纹路,为之后商王颁布的命令,增添神圣性,减轻阻力。 至于西门豹如何得知这种隐秘的,那则是在于儒家的教导了。 不管后世儒者如何颓唐, 此时的儒门子弟,却是可以称之为开放、务实,是多方面的小能手。 何况为了和其他学派争夺显学地位,儒门更是要求不断学习,知识面越宽越好,以免被人说的哑口无言。 孔子在时,便研究过祭祀方面的东西,如今传到西门豹这一代,又赶上三家分晋这样的大事,编钟都能流传出来,又何况一些占卜的手法? 但开渠引水,到底和真鬼神有关。 为表敬意,西门豹才按照卜筮出来的结果执行,尽量避免人神冲突。 如今河伯自己都主动提出要提前了,西门豹又怎么会拒绝? 不过对于鬼神的要求,西门豹还有些疑问。 “敢问河伯,为何心急呢?” 只差两天而已,西门豹这个急需做出成绩的邺令都不急,鬼神为何想着提前? “只是想做些事情。” 何博的本意, 自然是想利用香火愿力这种东西,让自己更进一步,不单单成漳水河伯,还要做那山川社稷主。 不过这话落到西门豹耳中,却是另一番意味。 鬼神竟然是大发善心,主动想要滋养于民? 西门豹惊于这一点,连拿着美食的手都放下了。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人祭?” 活人投河, 其实并非邺地一家独有。 人之族群,依赖河流而活,于河边生聚繁衍,是以河流涨落,对两岸之人来说,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 而世人大多蒙昧,不知道河水起伏,是有一定规律的,只当是有鬼神操控着。 因此便想着讨好鬼神,稳定河水,祈求来年。 除却漳水,但凡大河两岸,或多或少,都流传有“河伯”“水神”的传说。 “河伯娶妻”之事,自然也不会太少,甚至还有流传久远的地方,已然成了专门的仪式。 邺县这边,其实也就这十几年来,因为受到巫婆乡绅的恐吓,不断举行这种仪式,从而加深了对“河伯”的恐惧。 若真是传承了几代人,数百年的老传统,西门豹也不敢直接把巫婆扔到河里去。 西门豹对何博的话语十分疑惑,不知道那十来年间,年年有人沉入河底,鬼神未曾表示什么。 怎么现在突然如此热心肠? 何博哪能说自己其实也就这两三年才出现于此世? 做神, 还是要神秘点的。 他同情那些无辜受害的女子,但不至于将问题归咎于自身。 于是他道,“将人投河的也是人,为何此前没有人像邺令一样做事呢?” “至于我,不过是静极思动而已。” 西门豹亦是哑口无言。 最后,也只能将这个问题略过去。 不论如何, 河伯此时的态度,是十分友善的。 没有指责西门豹一上任就打扰凡人对祂的祭祀, 也没有责怪西门豹对他不够恭敬, 甚至以鬼神之威想要做点事,也不是折腾两岸凡人,而是想行善。 西门豹再纠结,就是不识好歹了。 “明日便开渠引水!” 想通了这一点,西门豹当即表示,“还请河伯受累!” 言外之意,便是之前何博提到的“指地为渠”的事,西门豹也愿意配合了。 须知人前显圣, 其重点不在于“圣”,而在于“显”。 要让人看的清楚明白,究竟是什么在显示其神圣威灵,而不是在事后,为神迹寻找主人时,找错对方,或者干脆只当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慨两句就完了。 何博要的, 是要让世人明确知道,那有灵的,有能的,是“漳水之神”! 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样, 才能吸引别人过来点燃香火,收集愿力,便利自己。 而西门豹作为邺令,愿意当这个见证者,对于“漳水之神”的传说,也是一种增幅。 世人都知道, 地位不同,话语可信度的便不同。 国君一句话,再荒唐都有人去信,有人去办。 而在邺地,凡人之中,又有谁的地位比西门豹还高? 等日后宣传出去, 河伯显灵的事,就不是某地的传说了,而是确有人证的真事! 而这对西门豹来说,有利有弊。 利处显然,能让西门豹迅速扬名,但凡信河伯者,都会对这个名字上点心。 弊端也很明显, 就是他堂堂儒门子弟,祖师都说了要“敬鬼神而远之”,却跟鬼神勾搭在一起,有些违背祖宗了,而且之后他所做出的功绩,难免会被人认为,是有鬼神相助,这才取得,将其人本身忽视不小。 好在西门豹并不在乎后者。 只要能出明确的成绩,最终得到国君重视任用的,也只会是西门豹。 难道国君还能册封鬼神当官? 天子都做不到呢! “不过还有一点,我要同你说好。” 何博忽然想起一事,又对西门豹说道。 第十五章:开渠 “祭祀方面,不必做得太过隆重。” “三牲祭品,年节时用便可,平时简略一些。” “人间食物,我不怎么享用,祭祀过后,就拿去分给乡民好了。” 何博平心而论,“我既然要行善事,那就不便太过使民奔波劳累。” “只要庙宇之前,神火不绝,便是侍奉我的心意。” 更重要的是, 那些祭祀物品,何博也用不上。 而以当今崇拜鬼神的风气,也少有后世的行为—— 特指将“祭品”摆在神像或者神龛前一会儿,然后就端下来自己吃了。 更多的,是等祭品凉了快坏的时候,用火焚烧成灰或者埋放到土地之中,希望天上地下的鬼神,自己取走。 当然,偷偷的吃贡品,也是有的。 只是当河伯真的显灵于人前之后,这种偷吃的行为很有可能让信奉者连人带祭品一块埋了。 民众对鬼神的祭祀,也会能用好的,就用好的。 若是过于泛滥, 那就和何博的本意相反了。 所以他希望西门豹能够提前做些准备。 毕竟跟人磨嘴皮子的事,谁能比得过儒门弟子? 西门豹感慨道,“河伯爱人,这是世人的福分。” 如此想来,那些打着鬼神旗号而迫害人命的家伙,更加可恶了。 何博对此笑而不语,只是嘱咐完后,便把人送出了梦境。 西门豹醒来后,嘴里还残留着梦中糕点的美味,不过记忆最深刻的,还是河伯的“仁爱之心”。 “……鬼神也有仁爱,果然先贤所言的【仁】,是天地正理。” 他感叹了一番,随后便鼓足干劲,召集邺县乡民。 “开渠!” …… 对于开渠之事,乡民们其实也是颇为期待的。 毕竟这水渠乃是他们费劲挖出来的,这么久的日子,这么辛苦的挖地掘土,多亏了西门豹带来的卫士,以及他后面为了安抚受累的乡民,拿出一批钱财勉励,这才没有让人罢工不干。 而征发数百人,耗时一月有余的水渠,终于要显露其作用,乡民们虽然对县令突然宣布提前开渠之时有些疑惑,但还是跑过来,看那热闹了。 只有乡绅们还在西门豹身边念叨,“这开渠的日子是在河伯面前占卜定下的,突然提前,是否会让鬼神不满?” 西门豹则是捻须笑道,“无妨,某也是问过河伯后,才如此行事的。” “你们且莫着急,等会除了开渠,还有大事给你们看!” 乡绅们被西门豹搞得一头雾水,不过心知这位邺令得鬼神赏识,并不敢多说什么,只跟着西门豹,以及邺县的其他吏员,来到漳水边上。 岸边,开渠之前的仪式以及准备好了。 有火堆升起,随后有巫覡围绕着火堆又唱又跳,就像当初庆祝庙宇修成之时那样,只是规模小了,流程也少了。 西门豹作为仪式的主持者,和下令修建水渠的负责人,拱手严肃的等待着巫覡唱跳完毕,便从长袖中取出一份写于丝帛之上的祭文—— 如今丝帛珍贵, 而祭祀鬼神的文书,自然是其载体越珍贵,越显得郑重。 西门豹将丝帛放到火焰之上,静静等候其被吞没完毕。 而就在众人好不容易等到仪式结束,西门豹转身宣布“开渠”时,却见一缕青烟直上,一点也不飘荡分散,朝着河面飞腾过去! 原本随着仪式收尾而渐渐缩小的火焰,也忽然抖擞精神,在残余的木柴之上,汹涌跳跃。 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灼热的温度甚至让本站在旁边的西门豹都不得不退避几步。 “看!” “看那烟!” “它朝着漳水去了!” “火……火怎么突然这么大了!” 见到这样的异于常识的情况,众人纷纷惊叹起来。 披发的巫覡更是激动的抓着手里长且华丽的雉羽挥舞。 “是河伯!” “定然是河伯显灵了!” 此时空中无风,河上无浪,这烟怎么会这么飘,这火怎么会这么燃? 肯定是鬼神得知了他们的事,来显露自己的态度了! 本来就信奉河伯的邺地乡民们忍不住对着河面跪下,看着那青烟飘荡到河面中央时,又忽得垂直落下,被河中突然出现的漩涡吞没。 “这一定是河伯收到了邺令的文书!” “看来邺令还是有能的君子,我以前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这次邺令一来,鬼神就垂眼了!” “没错,看来这水渠修的,的确没有让河伯生气……指不定祂老人家还很高兴呢!” “……依我看,指不定就是邺令当初扔巫婆下去,让河伯高兴了!” “那老巫婆每年送女子下去,都没有这样的阵仗……看来河伯还是最喜欢她去直接侍奉!” 说着说着,就有人开始说起河伯看人的眼光来。 不过, 他们确实真心实意的认为,当初那巫婆是有灵的,而邺令将人扔到河里,是受到了河伯的法旨。 随后,便惋惜起了那些被投河的女子。 何博得知他们的想法后,差点就被气笑了。 搞来搞去, 那巫婆竟然还成了能沟通鬼神的真能人? “唉……” “算了!” “我倒也用不着纠结这些东西,等会让西门豹解释清楚就好!” 何博本想拍几个浪花,让那些会错意的家伙知道鬼神的不满,不过还是做正事去了。 他翻开手,一份柔软轻薄的文书便出现在了鬼神手中,正是西门豹写的祭文。 上面写明了自己修渠的原因,请求河伯能够借水哺育邺县子民,事后邺县必然日日明火供奉,年年三牲不绝。 “可!” 何博将那帛书融入漳水之中,便动用法力,发出一道响彻天地的恢宏之声。 那声音满是威严,震的漳水激荡,浪花拍岸。 燃烧着的火焰再次违反常理,在几乎快要化为灰烬的木柴之上欢呼雀跃。 而岸上的人, 几乎都要被这一声给震的聋了耳朵,摄了心神。 “河伯!” “这是河伯的法旨下来了!” 曾经为鬼神跳了一辈子祭祀舞的巫覡率先趴在地上,五体投地。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在地上磕头,也不敢再打量河面。 那河水之中,正存在着某些不能为凡人所注目的神圣! “河伯!” “多谢河伯仁慈,多谢河伯慈爱我等!” 那几个乡绅豪长,磕的更是激动,生怕浪花忽然一卷,自己就去了漳河之中,长伴鬼神左右。 这侍神虽好, 可人间富贵,岂能轻易放弃? 一时之间,岸上烟尘飞扬,伴随着各种人声,犹如马群奔腾。 西门豹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鬼神只说了一个字, 当初那些抱怨挖渠辛苦的人,便纷纷歌功颂德起来,将一切归为鬼神旨意,也没有了丝毫怨言。 …… “开闸!” 火焰随着人声而熄灭,一道浪花忽然翻过岸边的巨石,将剩余的灰烬卷走,只留下一根明明放在火堆之中,却从未燃烧过的木柴。 西门豹转身, 对着乡民们举起了手。 闸门被几个力夫拉动, 早就安装在岸边的水车,开始源源不断的,随着奔腾不息的河流,将河水提起,灌入渠道之中。 清澈的河水开始随着渠道流向邺县那素来干涸荒芜的土地。 随后,西门豹又拿起那根干燥、细长、偏偏散发着火焰炽热的木棍,就像一个持节使者那样,随着河流在水渠中的流淌,一步步走向邺县田地。 当他来到的时候, 水流正好流出主渠,向着围绕在田地四周的小渠流散。 很显然, 分散之后,水流便有些不够用了。 于是西门豹又把木棍插在地上,退开。 乡民们似有所感,并没有发出疑问,只敬畏的看向那木棍所立之地。 第十六章:天行健 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之下, 在乡民们粗重的呼吸之中, 那木棍所立方圆一丈之地,忽然开裂、下陷,变成一个坑洞。 泥土发出扑啦啦的掉落之声,随后原本干燥发裂的坑洞边缘,开始湿润起来。 先是一股浑浊的泥水从坑里面喷涌而出,将坑洞周围变成一个水洼。 随后,便是一股股清澈的水流,冲开泥水,映出蓝天、白云的模样。 有人大胆的过去,用手舀了点喝下去,随后大喜,“是甜的!” “肯定是河伯赐给咱们的!” “我也尝尝!” “我也要!” 于是乎,开始有人拥挤上去,品尝鬼神恩赐的雨露。 仆人也上前,用携带的竹筒,为西门豹舀了一点品尝。 其实也不甜…… 西门豹默默想着, 这就是正常河水的味道,里面甚至还带着股未散的泥腥味儿。 他又看向那围着“泉水”不断发出惊呼的乡民,想着果然是“一切由心生”。 心中觉得美好, 那一切就是好的。 不过没多久,欢呼的乡民们又停了下来,悲痛的说道,“这水一下子就没了!” 其实, 也是水见了底,而是因为他们不用再轻易用手去舀了。 这么多人, 每个人舀一点,水位自然下降的快。 西门豹知道为何如此, 于是他上前严肃的让激动的乡民们冷静下来,随后说道,“某受河伯青睐,故而有今日之事。” “水车、此泉,皆是鬼神恩赐。” “然而修渠之事,不可以废止。河伯既然收下了祭文,自然是认可了此事。” “修渠十二,这是祭文上写的,眼下引来的水,和泉中的水,浇灌土地,只堪堪够用而已……” 西门豹在梦中,曾请求过河伯不必将用水之事直接解决,不然人事全靠鬼神,那人还要手足做甚? 如果河伯轻轻一点,便在邺县田地边上点化出一口清泉水井,供人随意取用,那他之前修渠又不是白费力气? “西门公,为何还要继续修呢?” 为何不请求河伯做事做到底,直接免除了他们的辛苦? 他们一定会好好祭祀的! 知道邺令是河伯关切之人,比起巫覡可能还要沟通鬼神,乡民们也不敢直接质问西门豹“明明求神就能解决的还要没苦硬吃,是不是有病”,只是将自己心中疑惑,语气柔和的表达了出来。 西门豹却是反问,“之前祭祀,河伯可有回应?” “没有。” “是祭祀不用心?” 乡民们顿时涨红了脸,“绝无此事!西门公不是亲眼见过我们的歌诚意吗!” “那是祭品不让河伯满意?” 乡民支支吾吾起来,不敢确认,“想来是不曾明了河伯所思,不如西门公慧眼。” 想起西门豹上任几天就把巫婆投河了,这必然是一眼就看出,河伯更喜欢巫婆啊! 这么能揣摩鬼神心思,也难怪西门豹得到了河伯青眼! 于是西门豹道,“鬼神爱人,非父母之爱子。” 父母疼爱自己的子女,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故而子女也可以随意向父母索取,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若你我无能,那对河伯而言,只怕还比不上漳水中的游鱼。” “《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人生天地之间,当先自助,然后才有天助之。” “若只要叩首祭祀便无忧了,那鬼神为何不存续夏商社稷?” 比起祭祀的规模和用心,越往前面,那可是越“真诚”。 乡民们虽然听不懂西门豹说的“古人云”,不过意思还是明白的—— 他们得先努力了, 然后鬼神才会青睐自己。 “那什么都得自己做,还拜神干什么……” 有人因此小声抱怨。 西门豹道,“叩拜鬼神,本就是因为人做不到,才去祈求天地神祇。” “你没有生病,难道会去吃药吗?” “何况事事都要求鬼神,你娶妻生子,也要鬼神相助?” 那人顿时摆手,“这不行!生孩子还是我使劲就好!” 其他人跟着哈哈一笑,不过还是想跟西门豹讨个保证,“我们做了事,河伯就一定会保佑吗?” “事在人为,粪土之墙岂能久筑?” “行吧,谁让你是邺令,又能沟通河伯呢……” 经过了一番小声争论后,乡民们最后还是先按照西门豹说的去办。 如果这样对鬼神来说,才是最好的“祭祀”,那苦点就苦点吧。 不过可想而知, 当一个明确可以展示威能的鬼神出现后,肯定会引起一些人“走捷径”的想法。 尤其是那些已经有权有势的人来说,追求的东西,只有鬼神能够给他们。 …… “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何博随意卷起一个浪花,把一条正在啃食水草的鱼卷了个后空翻。 无辜的进食鱼在莫名翻滚了一圈后,眼神呆滞的张嘴阿巴阿巴两下,然后过滤掉了这种无用于生存的记忆,继续啃草。 而何博则是看着自己少了小一半的黄条叹气。 “幻术虚妄,消耗低。” “直接作用于现实,这耗能还是有些高了。” 何博本来还想试试,能不能真给人“赐福”,以达到减轻病痛的结果,现在看来,他还不配去试错。 所以眼下,何博也只能给邺县打个水井了。 想到这里,何博还忍不住道,“孔夫子都‘吾少也贱,多能鄙事’了,我这漳水比起天地间其他的大江大河,也没啥大不了的,做点鄙事就做点呗!” “反正在漳河里面,我是无敌的!” 何博不再去想,而是慢悠悠的走进了他最新给自己塑造出来的“水底河伯宫殿”中。 到现在为止, 何博也没能力给自己捏个肉身出来。 他是漳水中的每一滴水,每一粒沙和每一朵浪花。 奔流的漳水, 就是他的血脉和身体。 不过何博到底还保留着人的思维。 很多时候,他还怀念着做人时的感受。 所以在梦境中搭建了一个庄园,迎接西门豹入梦后,何博突然发现—— 自己虽然没有实体, 但也可以为自己编织一个“梦境”啊! 漳水本来就是他的地盘,何博在里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法条都不带降的。 之前会降,说到底还是离开了河流本身,作用到了他者身上。 于是何博就在漳水中幻术展开,给自己捏了个“宫殿”出来。 这个“宫殿”存在于他的意识中,无影无形。 如果还是凡人,那就是单纯的“颅内自嗨”。 但何博现在是鬼神, 鬼神说有那就有,还是随身携带的那种。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它真正显化于人前了。” 何博躺在自己的“宫殿”里面,看着无数水流漩涡从宫殿之外飘过,不由得感慨。 “还是先攒点香火,一鼓作气把铜鞮水拿下再说吧!” 第十七章:平阳 有了显圣事迹后, 虽然何博做的并非什么大事,但给凡人带来的震撼仍旧不小。 毕竟这是千百年来,第一个据实可查的“鬼神显灵”。 而凡人要拜神,自然也喜欢选“灵验”的神拜—— 只能说, 华夏血脉里的务实,是天生的。 何博这段时间接收到的各种愿力,祈求的内容丰富了太多。 之前河伯从未有过明确的表示,巫婆天天念叨的,也无非是“不给河伯献祭少女就发水淹了邺县”这种放在后世没人理的话。 受限于历史经验不足的战国时代本地人,许愿也大多只求着河伯不要发怒,莫要毁了他们的田地城居。 毕竟给鬼神写信奉祭品,也是需要精力去准备的。 不显个灵,那祈求者的态度大多也平常,就当走个流程。 现在倒好, 眼见河伯的确有能,还可以交流后,便有人开始祈求更多的东西了。 要么是希望出门捡钱的,要么就是希望自己能遇到良人的,要么就是希望自己可以多抓些鱼的…… 总的来说, 都很朴素, 和这个时代十分相符。 何博为了多让人拜拜,也会偶尔帮人实现下他们的愿意—— 像打渔的, 他几个卷就能卷出一堆鱼,让人欣喜若狂的撒网。 反正这时候人少,虫兽鸟鱼到处都是,漳水流域中,就有丰富的鱼群种类,不带心疼的。 至于求姻缘,那就直接把两个人扔到梦境里去,模糊一下感知,让他们醒来后有点印象但不至于记得太清楚—— 之所以这么做,防的是没有谈拢,让双方尴尬。 若是有心,那么在梦中交流过一定信息后,又都是邺地的人,过两天就能就见到真人了。 只是有一批人,让何博最是无可奈何。 那便是来到庙宇之前,日日焚烧写满文书的木板,希望河伯能开恩,让他们再同女儿见一面的老夫妻。 自从“河伯显灵”之后,除了引水带给邺地乡民的喜悦,最欣慰的,便是当初不幸,家中女儿被选为祭品的夫妻了。 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女儿没有死去,而是真的伴随在河伯身边。 哪怕西门豹后面再次申明,将巫婆定罪,说是其“伪传鬼神之意,敛财害人,河伯因此不喜,等到巫婆去后才显圣于人前”,也没办法让他们冷静下来。 毕竟丧女之痛,何其沉重。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转移痛苦的可能,他们宁愿自我欺骗,给内心悲痛找个发泄的口子,也不想真的相信,自己女儿就是死了,就是沉在了水底,成了鱼食! 而何博对于人死后是否存在魂魄之事,并不清楚。 这段时间, 邺县并没有死者,没给何博研究的机会。 更何况人在何博之前,已经去世,他也做不到逆转光阴,令死者复生。 因此, 在人人都称“河伯灵验”时,鬼神却对这些心痛之人,不做回答。 何博只能入梦,让西门豹对那些人多加照顾。 至于参与其中,还没有受到惩治的乡绅们,则让西门豹好生炮制,等把人榨干后,再明正典刑,以慰人心。 毕竟做大事, 也是需要钱财的。 若是把人逼急了,让他们现在就卷钱跑路,只会让邺县的情况雪上加霜。 …… “不过,魂魄当真存在吗?” 何博放任一条小鱼从自己的指缝中游走。 刚刚, 他在这条鱼身上,实验了下用法术治疗的效果。 漳河之中,存在不少凶猛的肉食性鱼类,那条小鱼就是不幸被其攻击的对象。 但偏偏, 被咬掉一块肉的小鱼愣是没有立刻死去,还残留着些许生机。 当然, 如果持续下去,没命是肯定的。 何博见状,便有感于“生命的顽强”,顺便试一试自己的“治疗术”。 这个时代,伤病是十分普遍的,出门砍柴捡草,都有可能受伤。 一场凉风吹过,可能就会让人受冷、发热,随即毙命。 所以健康,也成了众生向鬼神祈求的重要事物之一。 “……果然,只要一涉及到具体的人物,这法条就不经用了。” 有金手指在, “治疗术”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没啥什么限制, 只要法条没见底,何博想怎么用它,就怎么用它。 问题是—— 不够用! 治疗一条小鱼,法条消耗的程度,比之前“显圣”还高。 可见越是有生命的,何博越是难以处理。 也就是“人”这种生物,大脑发达思想丰富,才能让幻术这种误导感官,编织梦境的术法,发挥最大作用。 “要想办法增加法条上限。” “不行也得把消耗降下去啊……救条鱼就没一截,这让我怎么做【这条小鱼也在乎】的善神?” 何博脱离河水上岸,幻化出的人形拢着袖子,在夜风中缓缓行走。 “不知道若是将河伯信仰,传播到漳水流域各地,同时掌控住所有的支流……能不能提升。” 眼下的何博, 只拿下了漳水干流的控制权,还不是完全体的“漳水”。 如果没有香火愿力冲锋在前,和其他支流、山川抵制何博“入侵”的斥力做消磨,同时为何博掌控它们做助力,只怕他的进步,只能做那水磨功夫,一点点的熬时间。 现在好了, 何博可以多多尝试, 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看变成“完全体”后,事情会不会如他所料。 …… 平阳, 漳水干流的下游大城,眼下隶属于赵国。 而因为这天下重名的地方太多,何博也不敢确定,这赵国平阳,是不是后世著名的“平阳之战”发生地。 不过这次来,何博也不是过来看啥后世“名胜古迹”的。 他是在寻找将死之人的。 邺县荒凉,人口大量流失,人力不多,所以,能够让何博围观“人死之后有没有魂魄”的机会,也很低。 铜鞮那边, 又还没有完全纳入掌控,何博上岸之后,便有些施展不开手脚。 所以还是选择一处位于漳水干流,能让何博自由发挥的大城为好。 而这次过来, 是涉及“魂魄”这等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何博也没有大张旗鼓,显示“河伯”的存在感。 他只是默默的上岸,默默的走入日落之后,早就封闭城门的平阳城。 夜风穿过何博无形无相的身体, 月光也倾泻在地上,没办法让他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在何博自我感知中, 因他作为“人”的认同,意识体还是人形外, 在凡人眼中,他就是一团空气。 有些夜行动物就无知无觉的从这一团空气中跑过去,末了才后知后觉,自己经历了什么,然后炸毛、吱吱乱叫,拨拉着四条短腿快快跑了。 何博哑然失笑。 然后他又好奇。 “看这毛团的表现,显然是有所感知的……难道动物可以察觉到我的踪迹?” 何博想起后世无数研究中,都证明有些动植物,拥有着特殊的感知能力,比人本身要广泛许多,甚至有着“怎么飞都不迷路”“预知地质灾害”的表现。 “果然,众生各有长短,难以比较啊!” 何博看着刚刚的吱吱大叫,显然被吓到的毛团,又想起了凡人。 如西门豹这般聪明且意志坚定的,一个幻术下去,他就高呼“鬼神”了。 所以说想象力太丰富,属实是被幻术特攻的对象。 第十八章:狐狸叫 “不过还是先看下哪户人家有丧事吧,最好是寿终正寝的,也让我少点悲欢离合。” 若是寿终而亡,即便伤心,也不会有太多负面情绪,何博一个暗中观察者,也能围观的轻松一些。 …… “是不是有狐狸在叫?” 平阳城中的某户人家,家中媳妇忽然抬头,对着自己的良人小声道。 “也许吧。” 她良人脸色凄苦的点点头,随意附和了一声,然后又无奈悲痛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老父。 老人已经瘦的皮包骨,头发稀疏枯黄,肤色也没什么血色。 任谁看,都能看出,这是位将死之人。 甚至都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什么时候就会咽过气去。 所以, 老人的儿子才带着自己的媳妇,不愿意休息,深更半夜也要守在老父身边,陪他最后一程。 至于年纪幼小的儿女,到底是不如大人能熬,早早便躺下了。 “丧事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看着老父亲沉默许久,男人伸手摸了摸老父的脸,又探了探他的鼻息,觉得越来越微弱了,便发出低哑的一声。 他知道, 那个时候快来了。 虽然很悲伤,但倒不至于什么准备都没有。 因为他的老父不是因为什么突如其来的病痛伤口而倒下的,而是在享受了十几年儿女的侍奉后,因为身体衰弱,自然迎接了死亡。 甚至在老人意识还清醒的时候,就嘱托儿子,让他早早的准备好自己的丧事,以免事到临头,忙手忙脚,让自己走的不舒服。 “早就准备好了。” “给土伯写的文书,就在这里。” 媳妇从屋角中的盒子中,取出一份写了文字的木板。 原本小民之家,是很难请人来替自己书写文字的。 在邺县,那主要是因为大家供奉河伯,看在鬼神面子上,有人愿意出手。 而在平阳, 则是因为这家人在当地是有名的孝子,获得城中官吏的认可,这才有了这份“告土伯书”。 所谓“土伯”, 乃是此世对于死后世界,信仰的鬼神之一。 在先秦乃至于汉时,并没有准确的“阴间”“地府”这样的概念。 凡人们只是认为, 天人一体。 尊贵者,死后也是尊贵的。 而凡人中强大贤明的君主,在死后,也会继续接纳、庇护自己的子民。 所以殷商之时,商王供奉的鬼神,就是自己去世的祖先。 所以,在此世流行的,主宰死后世界的鬼神,便是被尊奉为“共祖”的黄帝! 而土伯,则是负责接引脱离了凡俗肉体的鬼魂,去面见黄帝的使者。 参考人活着的时候,积累下来的人生经验,写好自己的来意,并且为土伯呈上必要的供奉,以免祂不肯带路,或者故意带错路,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很多普通人,没有这样的条件,死了便是死了。 自己活着尚且艰难,哪里顾得着死了的人? 不过这家孝子不仅仅要在老父活着的时候孝顺,死了也希望老父能够安宁,这才去求了城中官吏。 他看不懂“告土伯书”,但只要有了,便觉得心里安定,老父死了也能有所依靠。 指不定等他老去了,再靠着“告土伯书”,还能和老父在地下相见。 不过,对媳妇来说,她还是更加惦记着刚刚的狐狸叫。 平阳城的大门能阻拦住人,但却拦不住能翻墙刨地的野兽。 狐狸偷鸡窃米的事,城里经常发生。 但狐狸跟人斗智斗勇久了,也跟老鼠一样,悄咪咪的,少有做声。 就算要叫,也像老鼠一下,吱吱两下就安静下去了。 但刚刚的狐狸叫,有点像被吓着的婴儿,声音尖锐,充满了惊惧。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家里有人快死了, 哪怕早有准备,到了时候也总是忍不住乱想。 只是心里的杂乱刚刚平定下去,又有一阵狐狸尖叫传过来。 听起来,仍旧像受到了惊吓,紧接着就是仿佛被人扼住喉咙的呜咽。 媳妇听了,心里就发麻。 …… 而在不远处,何博正摸着路过的无辜毛团,心想自己跟这只狐狸可真有缘分。 前头见了一次,这回又见了一次,还都是在这户人家附近。 也许是馋人家准备好的贡品了? 这户人家也是经过何博千挑万选的,附和观察条件—— 寿终正寝、家庭和睦, 从邻居的交谈里,也能知道这家儿子是个孝子,老人也和善,对自己的衰亡没有什么怨念。 正因如此, 棺材和死后的贡品,这两天也都备下了。 这狐狸八成就是被挂在窗户上,已经洗干净的腊肉给勾引来的。 听说这家的儿子长的颇为英武,常去山中抓些猎物,也难怪能拿出腊肉来。 狐狸呜呜的趴在地上,耳朵不安的折在脑袋上。 它看不见何博,却显然能够感知到,自己身边存在着某些东西,而且是能轻易杀死自己的存在。 本来, 狐狸应该早点跑路的,毕竟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 但它真的太馋了, 特别是那腊肉上面还抹了点珍贵的盐! 直接把狐狸的魂都勾走了! 对食物的渴望,让狐狸不想跑。 于是它只能趴在原地,等待着那存在自己离开。 有凉风吹了吹狐狸的背毛,刺激的狐狸浑身一抖,又“嘤”了一声。 摸完背部的何博又想去摸它的尾巴。 结果狐狸不安的把尾巴缩到了肚子下面,后腿也紧紧夹着,跟个防备登徒子的黄花闺女似的。 “可惜点化这事我还做不到,不然享一享纣王之福也好啊!” 何博颇为可惜。 不过这狐狸是母的吗? 何博绕到狐狸背后,蹲下想要偷窥一下生物隐私。 结果再次失望的发现,狐狸把自己藏的很好,下半身团成了个浑圆的球。 “行吧,我也不是那什么的变态!” 何博放弃了“拎起狐狸强制检查”的想法。 他耸了耸肩,站起身,来到那户人家的门口。 在里面, 他能够感知到,有气息正在逐渐消亡。 狐狸还趴在原地不敢动。 何博已经仗着自己是团空气,穿墙而过了。 而在屋内, 老人睁开了眼。 他忽然有了些血色,也忽然有了些力气。 他对自己的儿子说,声音不大吐字缓慢,但很清晰,“去把黑娃他们,都叫过来吧。” 儿子“呜”了一声,抬手捂住脸,转身去另一间屋子里,把自己的一双儿女带来。 两个孩子揉着眼睛,脸上睡意未去。 老人又说,“把窗户打开,让光透进来,我要再看看你们!” 于是媳妇也悲伤的将竹席做的窗帘拉起,月光撒进来,增添了许多亮度。 儿子又去点了几个火把,支在墙上做灯。 “都好。” “都很好!” 老人让儿子搀扶着做起,用浑浊的眼睛一一扫过自己的子和孙。 他艰难的将自己干瘪的手搭在儿子的手上,问他,“你最近打猎,受伤了吗?” “没有。”儿子低着头,哭泣着道。 于是老人又问媳妇,“你去织布采野菜,受伤了吗?” “没有。”媳妇也捂着脸开始哭。 老人又对孙子道,“黑娃以后要是能一月吃一次肉,那就好了。” 孙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咽了下口水。 他也想能这么吃肉! 可哪样的人家,能一月吃上一次肉呢? 老人然后对孙女道,“桑以后找个良人就好了。” “会的,会的……” 媳妇抱着自己的女儿,对老人点头哽咽,“孩子们都会很好的。” 老人于是点了点脑袋。 随后,他的目光看向了何博所在的方位。 第十九章:鬼 何博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老人。 毕竟他是为此而来的。 而原本, 已经垂死的老人,是没有那么多力气和精神,和自己的家人一一道别的。 但何博帮了他一把。 也许是因为濒死的缘故, 老人的状态,和常人已经大为不同。 在何博眼中,他看上去更加模糊,也更加清晰—— 模糊的是他的身躯, 清晰的是叠加在他身躯上的,那半透明的“老人”。 也许,那就是人的魂魄。 而随着魂魄逐渐脱离自己的躯体,老人的一生,也迅速的落入何博眼中。 何博根本不需要问什么话,只需要看一眼魂魄,就能够将当事人的一生看的明明白白。 就像翻阅一本书。 只是比起名留青史的大人物,“老人”这本书读起来平平无奇,在鬼神看来,他枯燥的经历,都写不满几根竹简。 但老人并不如此觉得, 他认为自己这一生过的很圆满。 在乱世之中,能够寿终正寝,而且儿孙围绕,已经是许多人享受不到的福气了。 他只是在悲痛, 自己已经没有了力气,和家人道别。 于是何博看到,老人的魂魄和他的身体躺在简陋的床上,一同流泪。 老人的身躯睁不开眼睛, 魂魄却渴望的看着何博。 “你可以看到我?”何博指了指自己。 老人的魂魄点了点头。 也许是还没有完全脱离躯体的缘故,他的魂魄没办法说话,也没办法做出额外的动作。 “想要和家里人说些话吗?”何博又问他。 老人急切的点头,半透明的脸上又流下泪,蠕动着嘴唇,说着“谢谢”。 于是何博尝试着用法术。 他临时应老人的要求,也懒得为这道术法起名字了。 反正只要法条不见底,他想做什么,他就能去做。 随后, 莫名的力量让老人的魂魄和躯体完全重叠起来,身躯中残余的一点活力,也被刺激起来。 因此, 老人做了自己人生中最后的一件事。 “我要走了,不需要祭品,你们留着自己吃,我才高兴。” 老人逐一摸了摸子孙媳妇的脸,最后对何博的方向,喃喃说着,“有鬼神来接我了……” “你们不要再担心我了……” 他说完,头就低了下去,没有气息了。 儿子和媳妇终于不再抑制自己的哭声。 孙子孙女也开始哭。 老人又站了起来,离开自己躺着的床。 他的魂魄, 已经完全和自己的身躯没有了联系。 他全然是个死人了。 半透明的鬼魂站在尸体旁边,虚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何博看着这真正的鬼魂,莫名感觉到,对方直愣愣的站在天地间,是存在不了多久的。 “还要和孩子说什么吗?” 老人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子女,神色动容,但最后还是道,“不劳烦鬼神了,我已经很拖累他们了。” 赡养一个老人, 在这样的时代, 其实是颇为吃力的。 现在他死了, 他的儿孙就能多积攒些东西给自己用, 这是一件好事。 “那就请跟我走走吧。” 何博对老人拱了拱手,带着他穿出了墙壁。 老人一远离自己的身体,魂魄便变得更加凄惨。 之前是一阵风, 现在何博觉得他用一口气,就能吹散老人了。 “嗷呜!” 就在他们刚刚出门时,身后忽然出现一阵躁动。 原来是等待在外面的小狐狸终于苦尽甘来,发现那阻拦自己得到美味腊肉的帘子被人打开,随后便兴奋的支棱着自己的四只爪子,攀爬着土墙,够到了窗台上,啃到了腊肉。 它本是想叼着肉就跑,但挂腊肉的绳子很结实,它拽不动。 于是小狐狸就地啃了起来,嘴巴咧的大大的,眼睛眯眯的,一副高兴到没边的模样。 屋子里的人还在哭,倒没注意到自己为老父亲准备的豪华贡品,已经被狐狸给偷吃了。 何博只能替小狐狸不好意思。 毕竟他们之间,有过“一摸之缘”。 何况当着正主的面吃他的贡品,这怎么想都很尴尬。 “我这就把它赶走。” 老人以为狐狸是随着何博而来的,便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既然这狐狸是贵神的,那吃两口也没事。” “被狐狸啃了,我那儿子应该也不会把肉当贡品了,留下来自己吃也好。” 自己儿子的孝顺, 老人很清楚, 即便死前留了话,但儿子的主意已定,他还是会做的。 于是何博也不管那馋食的狐狸,拢着手和老人从平阳城内,一路走到了漳水边上。 因为并非实体,所以他们走的很快。 但老人的魂体,消散的也很快。 他的面目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我是漳水河伯。” 何博指着河面,正式介绍自己。 老人有些疑惑他不是来接引自己进入地下世界的鬼神。 “不是土伯吗?” “不是的。”何博指出,“现在还不是呢!” “原来不是土伯啊……” 老人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谢谢河伯您了。” 他有些好奇,为什么何博会来找自己。 明明河伯和土伯是两类鬼神,也没听说可以串门兼职的。 “我是来感激你对漳水做出的贡献的。”何博一脸严肃道。 老人更是不解,“啊?我?” “是啊!”何博继续严肃,“你多年在漳水边上钓鱼,虽然终生只钓了一两条,但喂饱的鱼儿却有一两百之数,我作为漳水河伯,难道不能因此感激吗?” 老人害臊了。 当了一辈子钓鱼佬没啥收获,结果死了还被鬼神取笑。 真的还不如直接消散了。 于是老人道,“会有土伯来接我吗?” 何博看着他,没有说话。 老人叹气,“我知道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没有形状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没有形状的脚。 半透明的魂体已经消散了一半。 “原来人死之后,也不是一定可以去另一方世界的啊。” 还是说没有提前和土伯打好关系,跟他单方面联系的河伯,没有引渡鬼魂的权能,所以没鬼神要的自己,只能再“死”一遍了。 “不过能够见到鬼神,我还是很高兴的。” “世间有多少人,能有我这样的境遇呢?” 老人看着漳水流过,又回头看了下自己家的方向,“我在人世没有遗憾。” “多谢河伯陪我这段时间了。” 何博看着老人突然一副“我完蛋了我说完遗言了”的表情,不由得挠了挠脸,“既然来到了漳水,还是先去我的府邸停留一段时间吧。” 他也不敢把话说死,向老人许诺,只要进了自己的地盘,就能保全他的魂体,让老人得以用另一种方式停留在世间。 说到底, 他还是在实验自己的能力。 来平阳的这个晚上, 他的确见到了鬼魂的存在。 但很可惜,也只有鬼魂,并没有所谓的“土伯”和其他鬼神。 而鬼魂也无法长存世间,脱离身体一段时间后,就要消散。 就像一柱香燃尽了,那一缕青烟也存在不了太久。 不过好消息是, 他的法术对鬼魂有效。 何博能够让半离体的鬼魂暂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并且因此激发最后的活力,形成“回光返照”的效果。 既然如此, 那何博给自己搭建起来的“宫殿”,鬼魂又能否进入呢? 进入之后, 鬼魂能否不再被天地间那既定的法则消磨,得以长久留存呢? 难得遇到老人这么个很和善,因为活着没有遗憾所以死了也很冷静的鬼魂,何博很想多多实验一番。 第二十章:喜 虽然何博自称,他搭建漳水河伯府的行为,是“颅内高/潮”。 但那是因为“河伯府”,是无相无形,无法被凡人看到的。 就算是潜入漳河水底,也只能看到那游动的鱼群,和被水流搅乱的泥沙。 但鬼魂,却是和人在梦境中的状态差不多。 梦中的人, 是凡人众多思绪中,分流出的一支。 而鬼魂,则相当于是全部的思绪凝聚而成。 既然都是“人之所思”,那何博能在梦中搭建庄园招待客人,自然也能吸引鬼魂进入他的河伯府邸。 当然了, 这些也只是何博自己目前的推断。 魂魄本质如何, 他还不太清楚。 不过鬼魂能真的进入水下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奢华宫殿这一点,倒是真的。 老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水下世界的。 他只知道, 河伯对他发出了邀请,随后自己便随之走去了漳水,水流席卷过他残余的一切感知,快要消散的魂魄顺着河流,一路下沉,直到眼前突然迎来一道璀璨的光。 睁开眼, 便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金碧辉煌。 老人因此目瞪口呆, 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不过他现在没有脚,站不稳也是应该的。 于是老人直接一屁股坐下,蜷缩起魂体,露出了凡人乍然见到鬼神后,应有的惶恐态度。 “这……这房子是金子做的吧?” “我进去了,只怕弄坏了地方!” 老人看都不敢看了。 这时代的房子,即便是国君住的,也很古朴,何曾有过如此绚烂热烈的色彩。 金做殿、玉做宫、水晶做灯…… 老人生怕多看一眼,自己本来就快消磨掉的眼睛也要没了。 “那好,等你缓缓再进来吧。” 何博从善如流,看老人一副应激的模样,也不强迫。 反正何博已经把人带到自己的地盘中了,现在只需要再观察下老人魂体的情况就好。 他在心里算着时间, 看着老人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双目呆滞的环视着周围,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挪过去,靠着仿佛水晶的墙壁—— 其实是何博用自己做人时的记忆,堆砌出来的瓷砖墙。 毕竟真水晶宫他也没住过。 然后就见老人一副被烫到的表情,嗖的一下又挪开了。 一条大头鱼这时候路过。 正因河伯的府邸无形无相,所以偶尔会有鱼儿穿梭进来。 如果何博想要驱赶,让它们绕开自己划定的府邸区域,那自然是轻而易举。 不过这虚实交接,更会显得这水下鬼神居所有玄妙的趣味,所以何博也从不阻拦。 他甚至还有些习惯看着鱼群在自己眼前游来游去了。 但老人没有见过。 大头鱼慢悠悠的游过来,呆滞的眼神和老人莫名相似,然后就对着老人的头发位置,实际上是现实中水草的地方,张口嗦了起来。 老人有些生气。 “我活着的时候不见你们这么馋嘴,现在死了倒是知道来嘬了!” 于是老人抬起手,要驱散这条大头鱼。 而动物们的感知,可比人要灵敏多了。 当老人的手掌抚过之时,大头鱼也着实打了个激灵,随后放弃了嘬水草,尾巴一转就去其他地方继续嘬了。 “哼哼哼!” 空军一生的钓鱼佬在死后发出了得意且高傲的笑声。 不过这笑声没有持续多久, 老人低下头,张开手,又惊讶了,“我的手?!” 他低头,“我的脚?” 他再摸摸脸,“我的模样!” 回来了? 都回来了! 何博却是道,“还不够,你还有点虚呢!” 他刚刚掐着时间观察过了, 进入自己的领域后,老人的魂体的确没有再消散的趋势,甚至原本消失的地方,也慢慢补全。 但这补全的程度,也仅限于浮现出基本轮廓。 如果说老人的魂体是一幅画的话,现在顶多是重新勾勒了下手脚的轮廓,还没有上色。 老人喜极而泣。 虽然他早就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但如果能够活着,谁会不高兴呢? “不知道河伯想要我做什么?” 老人对着何博叩拜起来,对鬼神的“再造之恩”满怀感激。 何博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好。” 实际上,何博还真没想明白,老人的用处。 他留下这么个鬼魂,只是将之当成小白鼠来观察。 只是老人的确豁达,让何博想做点狠心的事,也不愿去做了。 而既然都让人进来了自己的府邸,再将之驱赶……也是不像话。 所以,要留就留着呗,反正养个鬼也不用给他喂饭喝水,就当给自己养个乐呵了。 至于实验自己能对鬼魂做多少事…… 天底下要死的人这么多, 他还缺小白鼠不成?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何博既然批准了老人的暂居,又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做喜。” 老人叩首答道。 这个时代,平民是只有一个简单名的。 因为没有尊贵的血统,所以没有姓。 因为没有崇敬的地位,所以没有氏。 而平民能拥有的“名”,也普遍非常简单。 “喜啊?” 何博想起来自己曾经听说过的,一个在后世也叫做“喜”的人物。 不过二人都不是一个年代的人,只能是同名了。 “这是个好名字呢!” “想来你的父母是希望你没有忧虑的。” 何博对老人说道。 老人呵呵笑道,“是的,是的!” 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比得上自己的幸运? 活着没有太多烦恼, 死了也能有鬼神路过,把他捞到这样神奇的地方。 “且先等你恢复了,再试着出去一趟。” 何博对他说道。 他还挺想知道,若是走出自己的府邸,喜的魂体会不会再受到消磨。 “是。” 喜伏地,应下鬼神的要求。 他不知道鬼神的目的,但他知道,自己只要跟着去做就行了。 而在外界, 阳光已经开始撒上河面, 波光粼粼之中,倒映出人影。 平阳城里的人开始出来,取水的取水,洗衣的洗衣。 城中, 喜的儿子收敛好父亲的身体,然后就要取腊肉,摆放那简陋的棺材之前供奉。 结果他却在窗台,看到了一只吃的肚儿圆圆,正趴在原地打哈欠的狐狸! 要不是绳子缠的紧,还留了一小半吊着,只怕这狐狸是一点都不会给他们留下的! “畜牲!” “找打!” 儿子抓起一根棍子就要去打那狐狸。 狐狸也是一惊,骨碌一下,就从窗台上翻了下去,脸着地,屁股朝天。 不过到底是没摔傻,屁股一扭就四爪重新着地,甩甩尾巴就跑了。 等儿子推开门绕路来到狐狸落下的地方,早就没了踪影! “该死的畜牲!” 于是儿子又气愤的骂道。 一夜没睡,他眼睛红肿,一生气,看上去十分可怕。 他回去,对着媳妇继续讨伐那可恨的狐狸。 媳妇默默听着,心里在想,“原来昨晚真有狐狸。” “这跟爹死前说的鬼神……有没有关系?” “唉!” “这人死之前胡乱说的话,我去信它干什么!” “平阳城里狐狸这么多,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奇异的。” 第二十一章:所谓“回魂夜” 七天后, 喜的魂体恢复完全。 为防意外,何博特意带着人出去溜达了几圈,发现喜并不会惧怕太阳,但仍然避免不了被天地间那莫名的规则消磨。 不过也许是喜在何博的领域中待久了,和鬼神的确产生了一种羁绊。 何博能够感觉到,喜如果跟随在自己身边,一同走出漳水的话,比起最初,消磨的速度会下降许久。 当然,一旦远离了,那这样的加持就会消失。 若是待在漳水之中,那即便何博不在,仅凭何博对漳水的掌控,也足以罩住区区一个鬼魂。 只是在这样的羁绊之下,没有何博的同意,鬼魂也很难自由活动。 毕竟鬼一自由,就真的会自由死了。 “唉……” 何博忽然叹了一口气。 老人喜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河伯有什么心事吗?” “是的。” 何博直言不讳,“我有些遗憾,当初没有在平阳城里遇到一位女子。”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带上一个少女出行了。” 哪里像现在,身旁侍奉的,是一位老人。 若不是眼下没有主动现身于人前,不然就要被人认为是老父小子出行了。 平白无故,何博还得降辈分。 喜尴尬的搓了下自己的手,嘿嘿笑道,“这是缘分,是缘分!” 何博没有告诉他, 自己主动找上门,是早就盯上了他们家。 他只是道,“当时的那只狐狸真会引路。” 言外之意, 就是把自己现在没办法“红袖添香”,怪罪在了那嘴馋的狐狸头上。 谁让何博自己当时没想过,会有今日结果呢? “对了,今晚你可以回家一趟。” 何博对着“死了变成鬼也坚持钓鱼但仍旧空军”的喜说道,“你现在魂体完全,而晚上是太阴浓郁之时,你可以多待一段时间。” 经过之前的观察, 何博发现,白天比起夜晚,对鬼魂的消磨更厉害。 喜自己也说过,虽然不怕阳光,但照起来总是有些不舒服,就像过于凑近火堆,即便没有直接接触火焰,也有被烧伤的可能。 而这,还只是秋末的太阳。 盛夏时节的炎炎烈日,对鬼魂的杀伤力应该更大。 至于晚上,喜则是感觉月光照着有些舒服,就跟夏天在清凉的漳水里游泳一样。 听了河伯批准自己独自外出,还是见家人,喜有些高兴,但不由道,“他们看不见我,又有什么用呢?” 何博对此却是有经验,“无妨,到那时,我来助你!” 论一团空气如何显化人前, 那世间没谁比何博更有经验了。 不过何博已经实验过了,他的力量对于鬼魂来说,实在太过强大,他们不能承载太多,也没办法运用太久—— 这段时间, 何博可不是一直待在平阳。 他随时随地的在漳水沿岸来回,上午去铜鞮水刷进度,中午观察邺县的香火收入,下午随机找个地方上岸吹吹风,或者和来打水的人说话聊天。 晚上, 则是去等候其他濒死之人的鬼魂离体。 正如何博所推断的, 这个时代虽然地广人稀,但临近河流,总不会缺人。 而且春秋战国,又哪里不会死人? 只是后面“有幸”亲眼见证鬼神的人,都没有喜这样的待遇了。 老人喜是何博养的第一只小白鼠,何况他性格好,有优待很正常。 其他鬼,则是何博特意选拔出来的,当地颇有名气的恶人。 何博等着他们死后,先是眼睁睁看着几个鬼魂直接消散,不管对方如何哀求,也只是安静的计算着正常鬼魂离体后存乎天地的时长。 然后则是试着将自己的法力过渡到鬼魂身上,看能否借之控制住鬼魂的行动,或者直接将之魂飞魄散,又或者“点化”其成为世人传闻中的鬼吏。 总而言之, 在一些不知名善鬼的献身下,何博掌握了足够精妙的力度,保证不会再一不小心,将一个鬼给用法力“冲得魂飞魄散了”,也的确做到了,用术法去操控鬼魂。 不过这一些, 还是不方便讲给喜听了。 老钓鱼佬心里是装不下太多东西的。 “那好!” “那好!” 喜得到鬼神的帮助,自然高兴。 然后又道,“请问河伯,我能带一条鱼回去吗?” 何博道,“你不是一直没有钓上过鱼吗?” 喜大臊,开始说些胡话,“钓不上鱼不是我的问题,是鱼的问题……是我心善”,转而骄傲的为鬼神呈上自己这几天的辛苦成果—— 他利用动物能感知到自己存在这一特性,将一条鱼困在了自己怀里。 虽然不是钓上来的, 也是他的一番心血。 喜觉得,用这条鱼做礼物,是最好的。 何博瞧了眼正在喜怀里看似正在嗦空气实则正在嘬水草的鱼,点头同意了。 “可以。” 于是等到天黑, 喜便带着鱼离开了漳水,回到自己家门口。 巧合的是, 那只馋嘴的狐狸也还在。 曾经摔了一脸土,磕掉了一颗牙的狐狸正严肃认真的挖着喜家的墙角。 因为七天前的事,喜的儿子已经把窗户封住了,腊肉也转移了地方。 狐狸念念不忘,于是挖洞。 喜只是看了一眼,随后便穿墙而过。 按照周礼,天子去世后停留七日才将尸体入棺,诸侯停留五日,大夫和士以及平民停留三日才下葬。 所以眼下,喜已经入土为安了。 他的亲人心中,对死者的怀念和伤感,也已经淡了许多。 毕竟生活仍在延续。 喜进去后,找到他儿子儿媳休息的地方,轻轻拍了拍二人。 当然, 堂堂河伯都没有实体,喜一个老鬼自然也是碰不到人的。 所以, 喜是用手里提着的,还颇有活力的鱼,去扇了他儿子一尾巴。 其实喜还有点奇怪,为什么河伯都让他能提鱼了,为什么不能让他碰到活人。 不过现在,看着儿子儿媳被鱼给打脸惊醒,喜只是哈哈大笑。 “爹!” 儿子惊喜的发出一声喊,“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可以让你媳妇掐你一下,看是不是在做梦嘛!” 喜把鱼塞到儿子怀里,然后挨个摸了摸二人的脸。 刚刚经历了守灵、安葬等事,二人脸上都残留着未褪的疲惫。 “行了,不要哭哭啼啼的,” “我过得很好,你们也要过的很好才行!” 喜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 所以直接用鱼塞住了儿子的嘴,自己讲起了“死后的故事”。 …… “反正有河伯庇护,我没什么问题,你们也不要太伤心了。” 儿子抱着快没气的鱼仍旧很伤心,“以后还能再见吗?” 喜摇了摇头,“不了,死了就是死了,没必要和活人继续扯不清。” “我之前听河伯讲过,七天回魂的话……估计是看在这份上,才让我在死后的第七天回来一趟。” “反正,大家好好过日子,才是最好的!” 喜说完,站起身。就要再穿墙回去。 不过他忽然想起还在挖墙脚的馋嘴狐狸,于是嘱咐儿子,“狐狸是河伯的使者,你们不要怠慢了它。” “什么?” 儿子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喜已经走远了。 不过没等他跑出去寻找老父鬼魂的踪迹,就听到一声包含“苦尽甘来”的欢呼。 “嘤!” 一只狐狸, 从他家的墙角探头出来,脸上笑眯眯的,鼻子抽动。 “啊!” 儿子下意识想要驱散这偷东西的畜牲,结果被媳妇捂住了嘴。 “你忘了,爹刚刚说了什么?” “这可不是一般的狐狸!” “这是有鬼神庇护的狐狸!” “之前剩下的腊肉,你不是觉得被狐狸啃过不干净,不想吃吗?” “现在正好拿出来,给这位使者!” 媳妇越说,越觉得自己当初那感触是有缘由的。 难怪一听到狐狸叫就心情杂乱,原来这狐狸是鬼神派来接送鬼魂的使者。 难怪了,难怪了! 第二十二章:新添权能 又是一个晴天, 何博仍旧找个了地方晒太阳,思考着自己的鬼神大计划。 他在平阳待了七天,已经证实了,他拥有着控制鬼魂的能力。 而诸多消散的鬼魂也证实了,这里没什么阴间的存在,就连齐地传说中的蒿里,也并非人死之后的寄托所在。 甚至鬼魂在离体几个时辰内,就会被完全消磨,魂飞魄散。 夜里没的,保证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些, 让何博越来越肯定,这方世界的确只有自己这一个超凡脱俗者。 他是唯一的鬼神! “这样一来,我能做的可又多了……” 何博翻出来一份书简,看着上面的内容暗自想到。 这书简并非他物, 正是喜死后,由他儿子安葬在墓地中的“告土伯书”。 也许是因为喜的鬼魂已经被何博接管,所以这份“告土伯书”也跟那些被扔在邺县河伯庙宇前,焚烧敬神的祈求木板一样,直接发送到了何博手里。 这份“告土伯书”的到来,让何博意识到,不一定用“漳水河伯”的名头,才能受到凡人的供奉香火。 反正这世间就他一个鬼神, 他想用什么名头都可以。 只是这么做的前提, 是要有“媒介”。 何博能收到这个,“媒介”显然是老人喜。 这份随葬的文书,本质上,不是给“土伯”准备的,而是送给接引了老人喜鬼魂的鬼神的。 总之, 过程不重要, 对象不重要, 结果最重要! 而对何博来说,惊喜远远不止于此! 就在收到这份文书的一瞬间,他那单调、简略、充满摆烂风格的金手指,终于再次抽搐了一下,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的进度条。 进度条空空荡荡的,比起黄色的法条,以及何博正刷着的,绿色的铜鞮水的进度条,十分不起眼。 而何博有了经验,也不至于看着这一点提示都没有的进度条一头雾水。 他猜测,这极有可能和“土伯”这一接引魂魄的鬼神权能有关。 “不过这神职就更复杂了呢……” 山神河伯, 显然是根据地形而成的自然神。 不管有没有人祷祂,山河仍旧在那里。 何博掌控山川之后,他便同山川融为一体。 喜则有浪, 乐则动风。 怒、哀、悲、嗔, 或震或洪。 人供奉的香火,除了让他能加快掌控山川的进度外,其实也没有太多加成。 但涉及“生死”的权能则不同。 比之山川自然更加抽象,是“人”作为万物灵长,智慧生命,对生命、死亡和未知的幻想。 这类的鬼神没有实体, 和人的关系也更加密切。 甚至会随着人之所思,而不断更迭换代。 像先秦的蒿里,再到后世的地府。 从现在的黄帝执掌幽冥,再到阎罗王之类的鬼神。 也就是说,要想这黑色进度条阴暗爬行起来,何博要更多的去人中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也不能急。” 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何博还是懂的。 当然, 这跟何博不是个急性子,也有点关系。 毕竟要真忍不住寂寞,泡在漳水里的时候,何博就要被逼疯了。 “先把铜鞮拿下再说!” 何博放下其他的事,只一心一意做眼前的。 他瞥了眼那绿色的进度条,觉得在下雪之前,可能就会加载完成了。 …… “在这里感觉如何?” 等积攒的香火再次被消耗干净,在刷进度上没有增持的何博返回了自己的河伯府邸,询问被他放置于此的老人喜。 “很好!” 老人喜笑道,转而又踌躇,“就是太闲了,想为河伯做些什么。” 他做了一辈子的农夫,在种地方面,还算有些能力。 但很显然, 河底是不能种菜的。 喂鱼…… 喜活着的时候就在喂,死了当鬼也在喂,不值一提。 而河伯府邸的情况,皆由何博一念而定。 华贵奢靡, 简朴庄重, 庭园水榭…… 根本不需要他人插手侍弄。 毕竟都是幻术所化,又不是真实的。 喜无法自由行动,何博也不会总带着他,所以在偌大的河伯府邸中觉得无聊,是很正常的。 除非何博再多养几个鬼魂。 但眼下,何博是没有这个心思的。 于是何博道,“那你愿意为我好好学习吗?” “嗯?” “啊!” “我,我这样的人,也能读书吗?” 喜一下子大惊起来。 “为什么不能呢?”何博反而问他。 老人喜道,“读书是贵人才能做的事。” 何博摇了摇头,“你说错啦,读书是所有人都能做的事。” “学习,是人生而就有的能力,哪里有高低贵贱的分别?” “儒家的孔子都说,有教无类。” “魏国的国君,早就聘请了孔子的弟子在西河讲学,现在魏国已经有了很多人才,可见贵人鄙人,在读书上,都是一样的。” 喜听了,自然高兴。 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我年纪大了……” “这怕什么?活到老学到老嘛!” “死了还能读书,天底下谁有你这样的福气!” 何博要求他,“反正你已经死了,就不要怕读书的苦累了,这段时间,就给我识字断文起来吧!” 可惜这时候,稷下学宫还没有建立,不然何博保准要求喜考个稷下文凭出来。 至于喜的年纪, 放在后世,其实也才五十岁,正是壮年,无法退休,还要加班的年纪。 之所以瞧着这么老迈,纯粹是年代蹉跎所致。 普通人能安稳活到五十岁,已经很有福气了。 老人喜于是答应下来。 他不知道河伯要他读书是为了什么,跟着去做就是了。 何博点点头,挥手将这段时间收集的祈求化成一堆书简,堆在地上。 “这些是你以后要做的。” “啊?”老人喜又惊了。 何博对他道,“这些事情,大小不分,到时候你按照情况不同,分做几堆,让我看起来方便。” 真让老人喜去实现凡人的愿望,他能做到? 总的来说,何博培养老人喜,其实就是拿他当“龟丞相”在用。 点化不了龟龟, 就抓个鬼魂回来调教,也是好的。 只是将鬼魂放置在自己的地盘,并非全然无害。 起码补全魂体,维持其存在,都要消耗一些法力。 如果放置的多了,那消耗的也会更多,还是持续性的。 这也是何博后面没有继续养小鬼的原因之一。 老人喜和他有缘,还听话,养起来也就算了。 其他不听话的,就让他为河伯的伟业献身吧。 不过想到这一点,何博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 如果那个人在这里,想来是不需要老人喜再去发挥余热,死了也学习的。 “唉,西门豹,你什么时候死啊?” 何博发出一声长叹,开始期待如果西门豹死了,鬼魂被他拉来漳水打工,又会是何等景象。 第二十三章:铜鞮山 在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前, 铜鞮水的进度果然刷满了。 何博再次经历了最初“升格”的待遇,视野高高在上,俯瞰着铜鞮一带。 而除此之外, 何博发现他的法条上限也得以增长,长了不小的一截。 “所以说,还真的要把漳水的干支流都收入囊中,才能变成完全体?” “要是我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只待在邺县那边,估计都发现不了这情况。” 何博感慨着自己这“谜语人”风格的金手指,但心里的欢喜还是没有消退。 能进步就好, 这就说明, 何博之前的打算,是有很大可能实现的。 “就是铜鞮山还没有拿下。” 不过就在铜鞮水纳入掌控的一瞬间,何博也能感觉到,铜鞮山对他的排斥力再次削弱。 仗着山中泉水众多,泉眼密布,而何博已经成了铜鞮水主,又有香火加持,他在山里面,都能进行一定时间的自由活动了。 于是察觉到这等变化的第一时间,何博就幻化人形,在山里面溜达起来。 “也是好久没有上山了。” “山上的风景和岸边的比起来,果然另有风味。” 何博随手折下一根笔直的树枝,去掉上面的几根分叉后,就拿着它在山林里面挥起来,随机打倒一些已经枯萎的灌木。 然后,何博“负剑而行”,慢悠悠的在林中漫步。 在山中,和在水中,大不相同。 水流无有定向,何博也没有实体,自然是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但在山里,由于那莫名的排斥,虽然山中草木野兽,同样无法阻拦本质是一团空气的何博,但何博也无法随心所欲,腾挪四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何博想, 他之前能将铜鞮水的进度刷出来的,是因为在铜鞮水中徘徊过好几个来回,将水势流向摸清楚后,这才浮现新的进度条。 放在铜鞮山上,是不是在他寻遍山势,将这山正侧高低的模样都明了后,也能刷出来? 反正现在有机会,不如试一试。 何博无视山中那遍布的荆棘,以及在冬季还在艰难觅食的小动物,一步步的朝着山顶走去。 因为没有实体, 不会疲惫, 还能使法术, 何博也用不上绕那十八弯的山路了, 只要他觉得能走能爬, 他就要去走去爬。 反正荆棘密林又阻碍不着他,出意外也没办法摔死何博。 对于何博来说,他只需要在积攒的香火耗尽之前,在铜鞮山里闯个七进七出,让这大山也变成自己的形状,跟铜鞮水一样的润,就行了! …… 而等跨过艰难险阻走到山顶之时,何博发现,由于山高,顶层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雪。 纵目远望,全是一派原始的荒凉。 不像后世, 只要是一座高点的山,附近还有一座城,就要将之开发出来,修条路,建个亭子,变成个公园或者旅游景点。 现在, 何博只能说他这是在“融入大自然”了。 晋时的铜鞮宫早已荒废成了土堆,刚刚步入战国时代的人,还在忙着推广铁犁牛耕,手上没有足够的工具,帮助他们深入山林,只好在山脚或者山腰间徘徊。 也许, 何博是第一个登上山顶的人。 不过, 何博觉得自己这样上山,属实是开了挂, 如果真要算成就,那还是等待后来人,靠自己的努力登顶吧。 他找了块还算干净平坦的石头坐下,撑着之前捡来的棍子,就这么俯瞰起了山下的风景来。 冷风在吹他的脸, 结果连头发丝都没有吹动,就越过何博,带着他身后的一些枯萎枝条飞走了。 有一群山鸡突然飞出灌木丛,扑腾到何博的脚边。 山鸡大体是黑褐色的,头顶长着黑色的绒毛,嘴巴粉红,脸部鲜红,眼睛后面有一白色颈圈,短短翅膀,粗粗两腿,一看就知道,是不善飞的走地鸡。 走地鸡们看不见何博,也因为何博此时一动不动,感知不高,于是只成群结队的低着头,啄食地上掉落的草籽和果实。 它们吃的很认真,也很忙碌。 毕竟冬天到了,食物是很珍贵的东西,遇到了就要努力且迅速的吃完。 因为对某些动物而言,走地鸡们也是一种食物。 直到何博突然手贱贱的,打断了它们全心全意的干饭。 旁边欣赏大鸡啄米图的鬼神越看越觉得这些走地鸡长的奇怪,于是趁着某只啄食到自己身侧之时,直接伸出了罪恶的黑手,抓着走地鸡的短翅就将之拎了起来。 鸡友们看着自己的同伴凭空而起,惊诧的咕咕叫了两声,然后就炸毛、磨爪,朝着那空荡荡的石头就扑了过去,要拯救自己的饭友。 可惜, 不管再怎么英勇,它们也碰不到何博。 但它们的表现,仍旧让何博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是褐马鸡?” “也对,这里是太行山系,晋国故地……特产的确是褐马鸡。” 后世的国家重点保护对象。 只是眼下,这鸡兄只能无助的蜷缩在何博手里,任由其检查自己的身体。 “又黑又白还是只鸡……” “唉,真是忍不住的抽象!” 看着自己曾经在旅游时,被导游着重介绍过的晋省特产,何博第一时间,想起的是自己做人之时的乐子。 他莫名其妙的乐了一会儿,就把无辜的褐马鸡给放了回去。 走地鸡们经历了刚刚的事后,慌里慌张的溜达了一圈,觉得这地方已经有了危险不能再待,于是就走到山脊处,朝着低处的丛林展翅一飞,滑翔而去。 何博目送这些大约在冬季,所以把自己吃的肥肥的胖鸡飞走,然后“咚”的一声落地。 以鬼神的感知力,很轻松的就看到,肥鸡们落地的第一时间,就是干饭。 以及, 一只猫猫祟祟,趴在树上,对着这群天降美食震惊的豹子。 何博认出来, 这同样是一只后世国家重点保护对象,华北豹。 而此时此刻,豹子瞪着大眼睛,看了看天又望了望地,对自己在树上趴着都能有食物送上门一事,思绪万千。 豹子的脑子不大, 对它单纯的大脑来说,分析肥鸡天降的原因,犹如分析“豹活着是为了什么”这种充满哲学的问题一样艰难。 于是豹子只短暂的沉思了一会,就决定—— “我要去下面整只肥鸡!” 对此,何博只无奈的背过身去,继续欣赏远方的风景,好像无事发生。 他是不会干预这种正常的生命活动的。 冬天, 本来就是向死而生的时节。 而山林间的生命啊, 总是这么多姿多彩。 第二十四章:探病 在山顶看了一会风景, 何博再次在山林中行动起来。 他循着山势而行,或高或低,走完一边,又去了另一边。 显然是要落实“将铜鞮山上下摸清楚”这个计划的。 只是在此期间,他难免还要分神去邺县,为筹集更多的香火,而主动加班,做个好鬼神。 …… “我听说你这两日病了。” 何博入梦,问候即便在梦中,也显得有些神志不清,面红耳赤的西门豹。 西门豹捂着嘴咳嗽两声,“冬日总是有些冻人的,多谢河伯关心。” 自上任邺县后,西门豹基本上就没怎么休息后。 根除巫婆等在邺地的遗毒,只是他最初做的事。 后续还要忙着修渠、统计人口等等。 到目前为止,西门豹还有很多事,只是开了个头。 像有了河伯显灵后,乡民们对修渠的排斥也降低了许多。 有了水车,修渠的难度和耗时也能缩减一些。 于是西门豹便计划着, 等过了年,便要再多修几条引水渠,再鼓励乡民们开垦新的土地,同时吸引其他人来到邺县定居,增添人口。 而这么一忙碌,西门豹就在寒风中,被吹的颤抖起来。 当晚,他便生病了。 何博闻讯赶来,看西门豹是不是要死了。 毕竟他只知道《西门豹治邺》的故事,对于之后的发展,并不太了解。 眼下,西门豹的确扔了巫婆去喂鱼,也的确开挖了水渠,在鬼神看来,他一定程度上,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 所以何博这才来多多关心。 毕竟鬼魂没有他的守护,没多久就要消散的。 如果西门豹这样的人才,死了变成鬼却不能在自己手底下工作,这又是一件怎样的神生憾事? 当然, 西门豹并不知道, 他认为的仁爱之神,已经做好了为他收尸的准备。 他只当鬼神这的确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 “喝了一些药,感觉已经好一些了。”西门豹缓缓道,声音是病患之人的无力。 “是吗?” “那真可惜!” 何博于是叹息起来。 西门豹听了这话,心里一动,想抬头瞪人一眼—— 病情有好转,却在这里叹气可惜? 这话从而说起?! 好在即便生了病,精神不振,西门豹也记得,这入梦的是个鬼神,他不能对鬼神不敬。 于是, 西门豹又低下头,对着何博幻化出来的美味,又吃又喝。 在现实中, 他病了后没什么胃口,只能喝些热水汤药。 在梦里,却是无所顾忌。 而且梦中皆是虚妄,他只会尝到味道,不会因此而给病体增添负担。 “最近我收了一个鬼,他正在学习认字,你能否教导一二?” 何博任由西门豹吃喝了一阵,等着人吃的差不多了,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老人喜学得的确认真,也的确是按照何博“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要求在读书。 但很可惜, 他字都认不全, 而何博其实,也不太认得这个时代的字。 他能一眼看出书简的内容,只因为他是鬼神,那些祈求书简,本质是直接传送到何博心中,然后被他幻化出来的。 对这些能直接感知的内容,何博自然不需要去辨认它们是用各种文字书写的。 也就是说,即便有人仿古,用甲骨文写了份“告河伯书”给他,何博同样能知道写的内容。 但老人喜不行, 他又不是鬼神, 自然没有这种不需要学习的特权。 因此, 何博才想要为自己未来的“龟丞相”,找一个老师。 而在他认识的人中,西门豹是学问最好的。 闻言,西门豹不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默默道,“回禀河伯,我还病着呢。” “我知道。” 何博对他暗含的拒绝颇为诧异,“可你这不是还没死吗?” 在梦里, 西门豹的病情又不会加重。 反正现实中生了病也难以处理政务,还不如睡觉替老人喜补课。 想到这些, 何博继续遗憾, 觉得西门豹这次没有病入膏肓,不能全天候的为自己服务,真是太让鬼神悲伤了。 西门豹道,“还没病死,就要做这些吗?” “不然你还想在梦里做什么?” 何博很严肃的指出,“我入梦找你,都是有正经事的!” “不要幻想自己能在梦中做些奇怪的事!” 西门豹被何博这话,气的吹胡子瞪眼,精气神都快被气回来了。 于是何博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子,你瞧着可有精神多了!” “病恹恹的模样,真不好看!” 他挥了挥手,茶壶自己动作起来,为西门豹喝干的茶杯中,再续了一杯。 “好啦好啦,不开你的玩笑了!” “等你病好之后,再请你来教导我收留的那个鬼魂吧。” 西门豹收敛神色,双手捧起茶杯,轻轻嘬着,还不忘道,“这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 虽然此时, 还没有“病去如抽丝”这句话, 但“生病了会很麻烦”这事,却是世人公认的。 西门豹虽然觉得自己没太大的问题,却也不敢随意折腾。 当今之世, 可是没有神医扁鹊存在的。 “明天!” “明天就能好了!” 何博笑道,“不过后面也得多多注意身体啊,不然太早来我这边,我也不好给你安排的。” 何博的权能可还没有进化完全, 如果真的可以像神话传说中,凑齐一个“龙宫配置”的话,何博还得继续加油呢! 毕竟他现在都点化不了虾兵蟹将,更别说开府设官了。 不过拿下铜鞮水后,法条增长了不少,何博后面实验,消耗也降低了许多,恢复速度更快了。 就比如说, 他现在对着西门豹悄悄用上一个“治疗术”,即便是对一个明确的实体,法力的消耗,也比之前轻微太多。 虽然这跟西门豹本身并非大病有关, 但由此可见, 等进化完全,他的实力起码是要翻几倍的。 毕竟铜鞮水还只是浊漳河三源流之一,往北去,还有一条清漳河等着何博呢! 西门豹张了张口,道,“那就多谢河伯了!” 他听得出言外之意,无非是鬼神相助,让他病愈。 何博含笑,对他摆了摆手,随后撤销梦境。 西门豹在床上翻了个身,没有直接醒来。 而等到他清醒之后,只觉得一身湿润。 西门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发现已经被汗水渗透得又潮又润了。 “我要喝姜水!” 他赶紧起床,为自己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叫来仆人,喝了一碗热姜水。 顿时身体便热了起来, 精气神也回来了! 西门豹的妻子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和手心,“咦?不烫了,你好了!” “嘻,我的确是好了!” 西门豹也开怀一笑,多日生病的沉郁一扫而空。 第二十五章:年关 既然西门豹没空教导老人喜, 那何博想用“龟丞相”来减轻负担一事,自然也落了空。 毕竟人还没有培养起来,是没办法做事的。 鬼神只能自己去含泪工作。 “……快过年了,事情就多了。” 何博将最近的祈求都化成书简,堆放在地上。 书山的高度比起之前,要高出不少。 “年关总是重要的。”老人喜按照自己的经验,在旁边说道。 新的一年到来, 很多事就要重新起头了。 在这一年里,世人要重复去年乃至于祖先们的事,去耕种新的田地,收获新的粮食。 而农之一事, 即便在后世, 也是摆脱不了“靠天吃饭”的。 所以这段时间,祈求健康、富贵的人都少了,多了不少希望河伯保佑,明年风调雨顺的。 “那我也希望自己明年能有个好收获吧!” 何博于是也假模假样的,变幻出一份无字帛书,用假火点燃,幻化成青烟在漳水河底打转,卷晕了不少无辜的游鱼。 “河伯也要许愿?” 喜在旁边看着何博的举动,疑惑道。 何博笑道,“鬼神也是要过年的嘛!” “趁着还没有失去兴趣,能过几次就过几次吧!” 成为鬼神之后, 漫长的生命会消磨掉很多东西。 也许不用等到后世,“年味”这东西,就要在何博这里消失了。 何博也不敢确保,自己在千百年后,随着漳水流淌,还能有一颗正常的人心。 所以, 既然还能享受, 那就去多多珍惜。 “我要出门了。” 何博对喜说道。 喜点点头,从不多问何博行为的他,只恭送鬼神出行。 于是何博将自己幻化出的人形消散,升上天空。 此时天上漫天风雪, 而何博混入其中,也成为了一缕风,一片雪。 “风调雨顺啊……” “那我还真的要努力点。” 何博在高空中的风声中轻轻感叹。 他还没有尝试过掌控风雷云雨呢! 本来, 何博觉得做这种事,消耗肯定会很大。 可结果出乎意料, 他做的很顺利, 呼风随心而动, 唤雨随意而行。 但就跟他身为“漳水河伯”一样,权能一超出漳水范围,就被削弱、抵制了。 “也许是因为水循环?” 何博难得想起做人时的一些知识,又在风雪中笑了一声。 如今, 何博就是漳水, 漳水就是何博。 漳水中的每一滴河水,都是属于他的所有物。 那么等这些水来到了天上,还能不能受何博控制呢? 答案显而易见。 “可惜,黄河就没这样的随意了。” 明明自己的水也是流到了母亲河里面的,跟被蒸发到天上的性质差不多,结果何博想跟着一块进去,都会被毫不留情的甩出来。 只能说,黄河不负“后妈”之名! 拿了孩子的东西就不认了! 而老天, 却是实打实的心胸宽广。 不过也有可能, 对覆盖大地的蓝天来说,何博这条小小的河流,根本就不够看的,也就随他去了。 “罢了,只要能做到这些就好。” 何博在试着控制风雪吹拂了一段时间后,感受着法力的消耗。 可想而知,法条下降了一大截。 毕竟“风调雨顺”这种事,自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实现的。 哪怕何博愿意泼洒属于自己的漳河之水,可泼水的力气、泼出去的水,都是需要他自己提供的。 好在法条恢复的速度也快了许多,不然何博还得心疼一下自己的伟大牺牲。 “……咦?” “这个黑条怎么自己在阴暗爬行?” 在铜鞮水收入手中后,属于它的绿色进度条便消失了,而眼下,何博还没有去关河那边刷进度。 他更想去染指下铜鞮山。 所以在何博面前,只有黄澄澄的法条,和黑色的,代表“土伯”这等死神权能的进度条。 法条自然不用说, 黑条何博还没怎么主动去刷过,如今竟然自己动了起来,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何博感知了一下,发现是平阳那边,作为源头导致的。 “难道是喜在回魂的时候说了什么?” 在老人喜看望家人回来之后,何博并没有问他做了什么。 毕竟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七日回魂”的习俗,这才让喜回去给家人们一个惊喜。 至于喜有没有帮他宣扬“河伯威能”,何博并不在意。 只要平阳城还建在漳水边上,何博就能随时随地,将鬼神之名传播过去。 “不过还是要去看一看。” 他这金手指懒得和大明湖里的蛤蟆一样,必须要一戳,才能一蹦哒。 如今突然自己动了, 何博都有些惶恐了。 于是心念一转, 瞬息之间,何博便来到了平阳城中。 这里同样在过年, 街道上有人摆着摊子买东西,自然也有人在挑选过年的玩意儿,一派熙熙攘攘。 何博幻化出人形,走到一个摊子前询问,“最近平阳城里,有什么热闹的事吗?” “有啊!” 小贩很热情的告诉他,“要过年了嘛!” “啊……我问的是除了过年之外,有什么新鲜事?” “哦,”小贩抓了抓脑袋,最后一拍脸,想起来了,“那也有!” “就是渔的爹死了,然后又回来了……听他家媳妇说,是狐狸引路,带着魂走的!” 渔, 便是老人喜儿子的名字。 钓鱼佬把他含恨一辈子的事业,交付给了自己的儿子。 不过很可惜, 渔是个猎户, 水都不会游。 “哦,原来是这样。” 何博想起了自己去渔家里的时候,遇到的那只馋嘴狐狸。 “谢谢了。” 何博对热情解答自己疑惑的小贩道,“祝你新年快乐。” 小贩听了,还觉得新鲜。 因为这时候,还不流行说这种吉祥话。 更别说何博看上去,就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 何曾有君子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呢? “你也快乐,你也快乐!” 小贩拍着手,对何博呵呵笑道。 而等小贩收了摊子,趁着太阳余辉赶回家里去时,要经过漳水。 小贩不是城里住的国人, 而是居住在附郭村子中的野人,属于赵国的黑户。 当然,这时代的户籍制度还没有建立起来,当个野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小贩今天,只是趁着要过年了,带着自己编织的草鞋,进城交换一些粮食和布匹。 本来, 他的摊位并没有什么人来, 因为编织草鞋,在这个时代,是很多人都会的手艺,而小贩做的,也不是很精美舒适。 但何博来过后,就有不少人凑过来,愿意和小贩交易了—— 原因无他, 只是因为何博长得好, 围观群众忍不住联想,好看的人去过的摊子,东西应该是不错的。 虽然没有抓住机会,和那位君子接触一二,但做他做过的事,却是可行。 于是小贩得以交换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的确很开心。 而这个快乐的野人路过漳水边上时,忍不住去河边照了照自己的模样,看看喜色。 然后, 就有一条鱼突然跳出来,“啪”的一下落到小贩脚边,阿巴阿巴的喘气。 小贩把鱼捡起来, 更加开心了。 “哈哈!” “这个年的确过的乐呵!” 第二十六章:欢乐 “你怎么会这么胖?” “你怎么能这么胖?” 平阳城中,何博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已经不是一只狐狸了, 而是一只狐猪! 除此之外,当何博找到他的时候,这只狐猪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正带着它新收的小弟在城里蹭吃蹭喝。 小弟也吃的笑呵呵的,甩着尾巴,对投喂自己的人类“嘤嘤”叫着。 莫名像它那已经为人看家护院的亲戚。 “不过这种联想,也算挺好的吧……” 何博在平阳城中转了一圈,利用鬼神权能将人和事都收入眼底后,自然逐渐明白了一切。 他对此哭笑不得。 一些奇怪的巧合,却让平阳城中流行起了“狐狸是鬼神使者”、“死了还得靠狐狸引路所以要对狐仙们恭敬一些”,这样的谣言,从而推动了何博的进度。 这个时代的人总是这么单纯, 即便没有外人亲眼见证老人喜的鬼魂归来,可仍旧对渔夫妻的话深信不疑。 而冬季之时,人总容易生病,一病之后,更加胡思乱想,使得这样的风气,迅速流传开来。 “行!” “大家都过年好嘛!” 何博找到了问题的源头,伸手摸了摸狐猪们沉重的身体,也不再纠结。 像这样和鬼神有关的传说故事,有小动物穿梭其中,总是显得更加贴近生活,多几分柔和的。 而面对鬼神的抚摸,狐猪和之前一样,还是耳朵趴在脑袋上,缩着浑圆的身躯,一副很害怕但警惕的样子。 偏偏它还在啃之前被人投喂的骨头。 何博笑了两声,随后便离开了平阳城。 …… “要一起去邺城逛逛吗?” 过年之时,何博对老人喜问道。 喜放下自己用来学字的泥版,迫不及待的点头,“好啊好啊!” 他早就不想学习了! 谁能想到, 都五十岁了, 还能有这般“学海无涯”的奇遇! “后面要去平阳城吗?” 何博又问他。 喜想了想,道,“还是算了,死人和活人,还是不同的。” “我靠着河伯的仁慈,能在死后再见家人一面,已经十分荣幸,哪里敢再要求更多?” 于是何博没有再问,带着喜便出门了。 而邺县之中,正在举行腊祭。 《礼记》中这样记载:“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蜡之祭也:主先啬,而祭司啬也。“ 也就是说,在周历的十二月农事终了,把一切和农作物有关的神都找来祭祀一番。 漳水河伯自然也在其中。 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拜完了社神稷主,不拜拜地头蛇是不可能的。 至于其他的小神, 也是能拜则拜, 突出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风格,力求谁都不得罪,然后各路鬼神都来保佑邺县的安稳丰饶。 而等到腊祭收尾,则是属于人的狂欢。 旧年结束, 便要大肆庆祝,自己又多活了一年。 通常在这时候,哪怕执政者再怎么节俭,也是要放纵一番,允许民间喝酒庆祝的。 邺县即便穷困,但为了筹备腊祭后的欢乐,也是挤了些酒水出来,西门豹也自掏腰包,去附近的城邑购买了些酒水,好让大家放松发泄。 《礼记》中,孔子就曾经曰过:“百日之蜡(腊),一日之泽,非尔所知也。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此言,便是对腊祭中,大家欢乐景象的点评。 当何博来到之时, 腊祭已经接近尾声。 西门豹作为主祭,正吟诵着《诗经·七月》 “……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而当他吟诵完毕,腊祭便宣布结束。 有酒喝的便喝酒, 有食吃的便吃食, 或歌或舞, 或唱或跳。 还有几个“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在勾肩搭背的唱着《唐风》中的《蟋蟀》: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 “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良士蹶蹶。” “蟋蟀在堂,役车其休。今我不乐,日月其慆。无已大康,职思其忧。好乐无荒,良士休休。” 年啊年, 今岁的你就快完了, 如果现在我不抓紧时间欢乐,那今年的我只有疲惫在身上了! 但是欢乐也不能过了度,明年还要继续努力啊! 要警惕明年的灾祸,要奋斗明年的事业,要善良对待明年遇到的人! 他们的唱的很不着调,声音也粗犷,但就在这古朴的县城之中,飘荡着,散不去。 “这里不如平阳的场面大,但热闹是一样的。”老人喜如此说道。 他跟随在何博身侧,无法被人看到,但却也融入了欢乐的人群之中,仗着自己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老鬼,随意的舞动着自己的手脚,根本不怕打到别人。 何博就在旁边看着,听他们唱歌,看他们跳舞。 虽然表面上没有参与, 但漳水河面,那一层又一层的欢腾波浪,以及水渠中不用水车引导,便主动从河中跃起,奔向田地的清澈水流,都证明着鬼神在悄悄的和世人同乐。 而等到欢乐渐渐平息,何博便带着喜来到了西门豹的府邸。 西门豹正好主持完仪式返回,见了鬼神再次现身而来,便站在门口迎接他。 “贵客登门,喜不自禁!” 何博还礼,指着身后的喜介绍道,“这是我想请你教导的弟子。” “他叫做喜。” 老人喜闻言,也学着西门豹的动作,僵硬的弯腰躬身。 他第一次模仿君子们的礼仪,而且还这么大的年纪了,只能说动作中充满了感情。 “只是学字而已,称不上教导。” 西门豹只听喜的名字,就知道他是个平民出身。 而在此之前,河伯也明确讲过,要他去教导的,乃是一个鬼魂。 不过如今鬼神都亲自过来了, 一个平民变成的鬼,实在让西门豹惊讶不起来。 “请进。” 西门豹将人迎接进了屋内。 他脱下鞋,踩在地板之上,随后端正跪坐一旁。 何博笑他,“我看你脚上都有疮了,竟然还脱鞋进屋?” “虽然这是我自己的家宅,但君子岂能因为在自己家中,便放纵着不去守礼呢?”西门豹将手撑在膝盖上,严肃说道。 之前去视察田地情况时,西门豹不慎脚滑,踩到了旁边的水坑里,顿时鞋袜全都湿透了。 但他仍然坚持着看完后才返回更换,以至于不幸脚底生疮。 好在并不严重,西门豹也心性坚忍,从未表露出难受情态。 只是这般掩饰,还是逃不过鬼神法眼。 何博继续道,“你不是那种只知道守礼的儒生。” “可是今日,河伯亲临,还让我教导他人,我怎能不以身作则呢?” 听了这话, 何博便转头对喜道,“看看,西门大夫的确是良师!” “你要多跟他学习啊!” “是是是!” 喜赶紧点头。 于是何博也带着老鬼装模作样的脱了鞋子,光着脚进屋。 只是当鬼神进入之时,西门豹忽然觉得室内暖风拂面,脚下发出阵阵热气。 他偷偷动了下身子,发现生的疮已经好了。 第二十七章:拜访 “我听说请人教导,需要交束脩。” 何博对西门豹道,“但喜年老,还是个鬼魂,抓不到野猪,我只好先觍着脸,带他上门同你见见了。” 束脩, 是这个时代,交给老师的学费,乃是由儒家创立者孔子所设下的规矩。 一般来说,束脩的量,就是十条肉干。 对普通人来说,价格可能有点高。 但在此时,知识比什么都宝贵。 更何况孔夫子是开启“私学”的第一人。 在此之前,即便想交十倍学费,也是不配的。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此时人少地多,野生动物们到处都有,想点办法设些陷阱,逮着些猎物,也是可能的。 可惜, 喜都做不到。 他身为一个鬼, 别人没办法触碰,他也没办法去触碰别人。 至于请求河伯为他准备束脩,那更是让喜惶恐的不得了。 好在喜还有个善于打猎的儿子。 “他的儿子是个英武的人,也是个孝顺的君子,如果你愿意,我想办法让他迁到邺县,为你助力。” 在这样的乱世中,能打的丈夫,在哪里都受欢迎。 “顺便,可以让他替自己的老父亲交了束脩。” 虽然喜说好了要和生者少来往,这“束脩”对渔来说,就是个从天而降的黑锅,但河伯已经决定了,就让他来背负! 毕竟跟着西门大夫名留青史的机会,何博都给出去了呢! “既然能够得到河伯夸赞,想来是位壮士!” “若是能来邺县,某定然欢迎!” 于是在如此的交谈下,远在赵国平阳的渔,莫名其妙的便被迁居魏国邺县。 好在两个地方不是太遥远。 “那现在便要学字?”西门豹看了看拘谨的喜,询问做主的鬼神。 “不,”何博摇头道,“今天是年节,我是来访友的,不做这种让人伤感的事。” 过年还加班, 这真是太可怕了! 西门豹不知道读书识字这等美事,为什么会“令人伤感”。 但既然河伯拒绝了,他也不会再提。 “你来和我下一下围棋吧!” 何博看见屋内摆放着一面棋盘,便有些跃跃欲试。 他来自于后世, 在娱乐上,能和当今之人搭上关系的,估计也就围棋等几种古老游戏了。 西门豹于是取来棋盘,和何博各持黑白,喜来围观点数,下起了围棋。 不过没等多久,西门豹的脸色就变了。 他没了面对鬼神时,也能保持住的从容冷静,坐姿也有些颤抖失控,手更是不由得探到装棋子的木盒中,抓起又放下,弄出“铛铛”的棋子碰撞声。 “……我还是去教导喜识字吧。” 坚持了一段时间,西门豹终于忍不住开口。 何博疑惑,“下棋不好吗?” “你我棋逢对手,经此一役,我觉得我的棋艺大有长进啊!” “是啊,这拼得多好看,跟一幅画似的。” 喜看着那黑白键错的棋盘,也是真心说道。 西门豹沉默了。 他的妻子听闻来了贵客,又念及良人的疮伤,想着多送几个皮毛垫子过来。 此时风气开放,也没什么“妻女不得见外客”的规矩。 于是妻子进来,先是惊叹何博的俊朗,然后再看棋盘,“噗嗤”一下就笑了。 “这棋怎么下得一塌糊涂?” “良人,你许久未练,棋艺稀疏了!” “……” 西门豹低头抠着棋盘,不说话。 何博看了看自己下的,心中疑惑,“难道我是真的菜”,随后他也放弃了挣扎,“罢了,还是说些其他的吧!” 妻子为客人奉上热乎乎的肉羹,还不忘给西门豹的脸裹上柔软的皮毛。 她做完后,又笑着退去了。 “你的妻子很贤惠。”何博对西门豹如此说道。 “这是我的福分。”西门豹也轻轻感慨,“她是士人的女儿,我是平民出身,能够娶到这样的女子,我十分欢喜。” “所以,这也是你急着做事的缘故?” 何博道,“若是能够丰收一场,再得当地豪绅积攒的钱财,大概明年你就可以得到国君的重视了吧?” 如今想要获得提拔晋身,既困难,也容易。 在贵族制度残余严重的地方,非贵人之血,难以为官,纵胸有沟壑,也得不到重用。 但是在魏国,只要有能力,就能得到国君魏斯的任命。 毕竟春秋已过,战国初至,魏斯是第一个掀起改革变法的国君。 他重用李悝、吴起、乐羊等能臣,又实行“食有劳而禄有功,使有能而赏必行、罚必当”的政策,大力提拔人才,而不问其出身。 并且命人制定《法经》、“尽地力之教”、实行平籴法,西败秦国,北灭中山…… 总的来说, 魏国就是在他手上,成为了战国初期的霸主,为孙子称王,一手打牢了基础。 在这样的国君手下,只要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很容易就能登上庙堂,改换门庭。 西门豹本来就得入国君之眼,如今只差一点成绩做铺垫,就能做到千百年前,平民很难做到的事。 “是这样的。”西门豹也坦然道,“我不会在邺县待太久的。” “一两年,使之繁华后,我便会寻求返回河东郡的办法。” “大丈夫的志向自然远大,哪能局限在一县之地呢?” 何博对西门豹的话十分赞赏,但他还是有些遗憾的。 “不过,你要死的时候,能不能来到漳水边上?” 西门豹一脸不解。 何博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我已经把你当做了友人,但鬼神不知岁月,我担心你回到河东后,我这个漳水河伯,便再也无法同友人相见了。” 西门豹大为感动,见鬼神都为自己怀念,差点落下泪来。 直到喜在旁边忽然咳嗽了一声。 西门豹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变脸,“我死之后,河伯也要带走我的鬼魂吗?” 原来你我之间,不是真正的友谊! “有才能的壮士,本来就该生时改变天下,死后也辅佐鬼神嘛!” 何博哈哈一笑,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压榨他人。 西门豹装着生气了一会,又自己叹了出来,“其实,我急于这两年内回到河东,还和国君的年岁有关。” “国君他……毕竟老了。” 从登上魏氏家主的位子算,如今已经是四十五年了。 而魏国正式名列诸侯,至今不过三年。 西门豹担心,如果自己在邺县慢悠悠的搞建设,只怕等不到国君的提拔,就要等到旧君崩,新君继的消息。 他不敢赌继位的太子,仍然会重用父亲选拔出的人才,更不敢赌,继位的太子,会是个和父亲一样,心胸宽广,志于坚持改革变法的国君。 所以西门豹想在老国君去世之前,就再往上面爬一爬,免得出现后世“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惨案。 第二十八章:隐忧 “除此之外,我不善军事,国君将邺地长期交付于我,即便信任,我自己也常心中忧虑。” 邺县乃是一新设之县,或者说,整个魏国东郡,都是新拓之地—— 三年前,魏国联合赵、韩,展开了“三晋伐齐之战”,攻破齐国长城,并俘虏了齐国国君,随后赵魏韩三家携大胜之威,压着齐国国君姜贷去朝见了周天子。 姜贷为求保命,同时交好早就事实上瓜分了晋国的三家,故而请求周天子,册封三晋诸侯。 第二年,也就是两年前,周天子在接受了三晋呈献的礼物,以及暗中逼迫后,终于承认三晋为诸侯,同晋侯并列,赵魏韩三国正式建立,天下也由此,进入新时代。 本就摇摇欲坠的礼乐制度,在这个新时代面前,终将轰然倒塌,化为废墟。 本该以身作则的周天子,亲自为他人瓜分同姓宗亲诸侯国的行为盖了章,天底下还有哪件事,比这更加礼崩乐坏呢? 而在伐齐、列侯、建国之后,魏国便针对新夺取的齐国土地,进行了治理,由此设立东郡,还有邺县。 究其本意,是用来恶心赵国的,以免赵、韩联手,压制住魏国。 毕竟这样的戏码,魏国曾经上演过—— 三家还未正式立国之时,便是赵国最强,魏、韩弱小。 魏斯亲自面见赵献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顾念“三晋之好”,一致对外,而不要趁机攻打魏、韩。 赵献侯同意了。 至于之后? 要知道,三晋伐齐之时,魏国可是盟主呢! “三晋伐齐之前,漳南之地,其实已入赵氏之手,对此,河伯应当清楚。”西门豹拱手对何博道。 何博却是坦荡,“此事我可不知道啊!” “……”西门豹放下了自己的手。 于是何博又笑道,“自古以来,人便依河而居,这来来回回的,我如何记得清楚呢?” 对此,西门豹只能感慨鬼神和凡人,的确大不相同。 他直接向何博讲解道,“赵都中牟之南是朝歌,之东是汤阴,都是魏国重镇。” “而中牟西靠太行,无法再进,邺县再设于中牟之北,使得中牟呈四面包夹之势。” “可以迁都嘛。”何博捧着肉羹,轻轻饮着。 西门豹叹息道,“哪有那么容易呢?” 何况三国才正式建立两年,前脚立国后脚就迁都,这像话吗? 这也是西门豹希望能早日依靠治理邺县的成绩,回到魏国中央河东郡的缘故之一。 他并不善于军事,一旦赵国觉得自己成了笼中鸟网中鱼,想要破局逃生的话,第一目标自然是才设立没多久,根基不稳的邺县。 但那时,西门豹可能真的要去陪伴河伯了。 何博感受着他的忧虑,只是笑而不语,默默喝着肉羹。 他不会给出什么保证,插手可能发生的魏赵冲突。 但他可以保证,西门豹不会出事。 旁边的喜瞧着他们终于不怎么说话了,便道,“可以学字了吗?” 他刚刚旁观鬼神和贵人交流, 听又听不懂, 学又学不会, 脑子是一团浆糊。 送上来的肉羹,鬼神有能力去尝,但喜作为一个老鬼,也只能看着流口水了。 在这样的折磨下,喜觉得,读书也不是不行。 “不学!” 结果一直要求老人喜“往死里学”的何博却坚持原则,“大过年的,不能这样!” “走,带你去铜鞮!” 骚扰完了西门豹后,何博见对方在新年时节也忧心着国事,顿觉自己有些多余,便不再多言,要转去铜鞮看那边过年的热闹。 只是在离去之前,何博对西门豹道,“那几个曾经害人的乡绅,若是你要动手了,记得在庙宇之前,告知我一声。” 西门豹点点头,“这个自然!” 于是何博挥挥袖子,老人喜便化作一缕青烟,流入他的手心。 转而,何博也不在了。 西门豹的妻子随后进来,见贵客已经走了,还有些伤心。 “你既认得这样的君子,为何不为我引荐呢?” 西门豹忍不住扶了扶自己的冠,“哼,只怕你看多了那等容貌,就要嫌我老叟了呢!” 妻子捂嘴笑道,“这话说的,好像不见那年轻俊美的君子,我就不嫌你一样!” 她让仆人端来一盆热水,让西门豹快点脱袜子,“好了,你还是小心着自己的疮吧!” “这水热了许久,就等着你有空了!” 西门豹哼了一声,然后得意的脱下袜子,露出双脚,在妻子面前走了两步。 他故意说的大声,“某无疮!” 妻子见他的确好了,啧啧称奇了两下,然后就拧着眉毛道,“这么冷还光着脚?” “不要给我浪费柴火,赶紧去泡了热水!” 西门豹刚烈的屈服了。 …… 铜鞮那边,何博带着老人喜看着另一座城的热闹。 同样, 铜鞮的乡民们,也在享受年节之时的狂欢。 而看了一段时间后,喜请求河伯让他去水边钓鱼一下。 何博应允,随后就自己去了山里,继续逛山摸情况,力求让铜鞮山接受自己的存在,不再排斥。 “唉!” “某些人只知道过节休息,却不知道机会掌握在随时准备着的人手里。” “天底下还有谁像我这么勤劳呢?” 行走在铜鞮山中,何博忘记了之前自己在西门豹面前是何等的言辞凿凿,开始了自我夸耀。 反正对何博来说,“游山玩水”,也是一种工作。 而此时, 一只华北豹叼着猎物从何博身边路过,神色十分的专注,并没有注意到漳水河神。 何博被它的专注吸引,跟在后面,看它抓了猎物不吃,是为了什么。 跟了一段路后,何博看到,那只华北豹将叼着的猎物,上供给了自己的配偶。 在配偶接受后,华北豹高兴的“嗷”了一声,大腿朝配偶身上一跨,就开始不可言说。 何博没想到想到自己竟然会目睹如此场景,于是默默的叹息,“冬天到了,又到了华北豹繁衍的季节……” 他背过身去,远离这对在寒风深林中,热情似火的情侣。 “真希望这样的快乐,能够再多持续一些。” 山林中卷起的风,似乎在认同何博的话。 …… 等到年节过后, 大家又纷纷忙碌起来。 老人喜正式跟着西门豹识文断字。 何博为的确去了趟平阳,托梦给喜的儿子渔,希望可以将对方拐到邺县。 既然西门豹忧心着可能爆发的战事,那找个壮士跟在他身边,想来是可以让其更加安心一些的。 第二十九章:渔 “我是漳水河伯。” 梦中, 渔梦见自己来到了漳水岸边,手里拿着一根鱼竿,正在垂钓。 正当他想将鱼竿抛弃,并以老父的名义宣称一番“钓鱼佬永远空军”的话时,突然有人出现在了他身边,打断了渔的感言。 而在梦中, 他的感知十分清晰, 因此渔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然后又被来者的身份吓了一跳。 何博看着他的确跳了两下,顿时觉得父子之间,真的存在某种奇怪的传承。 “真的吗?” “那我这是?” 渔跳完之后,开始反应,自己究竟遇到了怎样的境况。 如今的平阳城中, 托了那些嘴馋狐狸的福, “河伯”的名声,已经传播开了。 在平阳人口中,人死之后,要先去河伯那边登记,然后再转送到土伯手里,最后才是去阴间面见黄帝。 而狐狸,便是刚死之人的使者。 如果没有狐仙的接引,连河伯都见不到,更别说土伯、黄帝了。 一定程度上,何博这是取代了后世“土地爷”的生态位。 不过, 只要能刷进度,何博也不在乎这点。 或者, 他要能把后世神话中,各路神仙的生态位全占了, 这才是最爽的! 而渔一家,作为谣言最早的传播者,是最信这件事的。 毕竟, 他和妻子,是真的见到了老父的鬼魂,并且听到老父说,他正受着河伯的庇护。 因此, 反应过来的渔先是对着何博叩拜,随后悲伤起来。 “我这是死了吗?” 睡着睡着就死了? 那他的妻子怎么办? 会改嫁给隔壁的鞋匠黄吗? 何博在梦中,能够感知到人所思之事,于是他对渔更加欣赏起来。 “不不不,我只是来和你商量一件事的。” 他正式介绍自己的来意,“我同魏国邺县的县令是好友,他此时需要人才辅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渔疑惑,“我只是有些力气而已,也算人才吗?” “你见到鬼神而不惶恐,认为自己死亡而不惊惧,知道县令相邀而不自得……这样还不算人才吗?” “可我只是平民啊!” “人才难道还讲血统吗?”何博反问,“鬼神和凡人,谁的认可更加重要?” 渔沉思了一下,最后道,“好!我答应了!” “请问河伯,邺县在哪里?” “在平阳的上游。”何博为他指路。 梦中的漳水流淌,倒映出一座城邑的模样。 渔认真的看了看,又问,“那我该怎么过去呢?” “在漳水乘船就好。” 何博想了想,又道,“还要带上些燧石。” 这样可以在靠岸时,就地搭个火堆烤鱼吃。 毕竟渔一家还是凡人之躯,是会累会饿的。 即便何博能让他们在漳水上飙船,可也担心快了就将船飙散架了。 “好的!” 渔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办!” 他转身,朝着本应该是平阳城的方向跑了过去,打算去召唤自己的家人收拾东西。 何博看得出来,他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但, 这是在梦中。 所以渔是从路上跑走的,过了一会又从漳水里漂了回来。 他不会水, 所以只能无助的浮在水面上,像一只呆滞的鸭子。 何博于是大笑出声,同时驱散了这片梦境。 渔便被汹涌的漳水,从梦中冲了出来。 他醒了。 “我要去邺县!” 一个翻身,渔推醒自己还在沉睡的妻子,很严肃的说道。 妻子迷迷糊糊,“邺县在哪里?” “听说在魏国。” “哦,那你打算怎么去?” “我坐船,河伯会让水一路带着我去!” “那多远呢?” “不知道。” “要去多久?” “不知道。” “会回来吗?” “不知道。” 于是,妻子被他气清醒了。 “什么都不知道,你果然是做梦了!” 妻子拧了下渔的弱点,健壮的汉子顿时在床上疼得打滚起来。 “不要打扰我睡觉!” 妻子气鼓鼓的倒回去,重新睡了。 渔也不管她,自己爬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在第二天, 一切准备完毕。 他们买下了一艘足够大的木筏,渔抱着女儿,妻牵着儿子,家当精简,全在身上背着。 “你们真的要这样去邺县吗?” 卖木筏给他们的老叟问道。 因为担心渔一家不会划船,老叟还是跟了过来。 如果一上木筏就翻了,他还能想办法援救一下。 “对!”渔坚定的说道。 “我都没有听过邺这个地方,你突然要去,真是太冒险了。” 老叟还在嘀咕。 他和渔的父亲喜,算是好友。 两个老头经常在漳水岸边打交道。 喜在喂鱼, 老叟在打渔。 “这是河伯的要求!”渔一想到自己竟然能被鬼神亲自邀请,便免不了一阵兴奋。 妻子对他“做了一个梦就要搬家去其他国家”的事,虽然很无奈,但也认了。 嫁乞随乞,嫁叟随叟。 她的良人是这样的性格,她又能如何呢? “行吧行吧!” 老叟没有办法,只是叮嘱渔做木筏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然后他就看着一家人慢慢爬到了木筏上,渔刚刚拿起长杆,水流就主动,推着他们,逆流而去。 溯游而上的速度很快,也很平稳。 原本奔腾的漳水,在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头任劳任怨的黄牛,拉着木筏迅速离开了平阳,消失在了老叟的眼前。 “啊?” “啊!” 老叟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先是掐自己的脸,然后是掐自己的腿。 很好, 都很疼! “原来是真的!” 渔一家真的是受到了鬼神的邀请,去魏国给贵人做护卫了! 老叟震惊的在原地又叫又跳,然后小心翼翼的蹲在漳水边上,拱手作揖,“河伯啊河伯,如果你有在听我的祈求,还请保佑我今年多打一些鱼吧!” 随着他的祈祷声音落下, 一条半人长的鱼突然从水中探出头,鱼眼中透出诡异的光。 就当老叟以为这是“河伯使者”显灵时,大鱼就张口,对着他“噗呲”一下,喷了老叟一脸的水。 随即,大鱼又冲到岸上,翻了肚子,当着老叟的面,说死就死了。 “好好好!” “这么大的鱼也够了!” “多谢河伯,多谢河伯!” 老叟欢迎的上去把大鱼抱起来,然后就回城,要去狠狠宣扬自己今日遇到的奇事。 而木筏上, 渔一家也是瞪大眼睛,抓些手边的东西,惊讶于自己的奇遇。 儿女缩在母亲怀里,看着父亲坐在前头自得的摆着头。 水中, 何博再次感慨,这个时代人的单纯。 一个梦就能带走一家人, 对方行动起来也一点不带怀疑犹豫的。 “所以说,好时代要多奋斗啊!” “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等到后世的人都混成人精了,就不好忽悠喽!” 何博在铜鞮山上,对着这座山大搞“强制爱”,同时控制着漳水一路倒流,让渔一家在饿时上岸烧火烤鱼,吃完后再次赶路,一路逆风、平平安安的到了邺县。 早就得到河伯告知的西门豹在岸边接到了人。 围观者见到有木筏无风自动,逆流而上,又惊叹起河伯的威能,让河伯庙宇之前的火堆烧的更加热烈了。 第三十章:采药者 就当邺县乡民再次为河伯的有能而震惊之时,正在“游山”的何博忽然虎躯一震。 他明显感觉到, 铜鞮山放弃了挣扎, 那股斥力已经完全消失了! 再抬眼看去,山更青了,天更蓝了,视野里也多了一个新的青色进度条。 “青山绿水,的确很相配啊!” 何博高兴的登顶远眺,感受着山水之间,奇妙的联系。 也许是因为铜鞮山本就是铜鞮水的源流之地,所以,虽然才刷了进度条出来,还没有加载成功,但何博仍旧可以凭借山中无处不在的泉水,而于铜鞮山中随意走动。 甚至法术的使用,也不会有太多损耗。 只是腾挪变幻之间,比不上在河中自在写意,难免还有些停滞之感。 “不过能上山下河,就是很好的事了!” 这起码证明了,何博的猜测是正确的。 也许他想成为漳河流域完全的主宰,不仅仅要将主干支流控制住,还需要掌控相应的源流之山。 何博在山顶处张开手,感受着山风吹拂。 他甚至还有了些诗意。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 何博看了看远处其他的山,随后果断住了口。 “唉,还是没别的山高啊!” 铜鞮山本就属于太行山系,关系便如同漳水之于黄河。 在此山之中,自然觉得铜鞮山高大,而自己登顶,也是高大。 但一旦望远,便能见远处那更加巍峨高大的太行之山,令人顿时收敛了那夜郎心态。 “还是要再接再厉!” 想到漳水源流之处,还有不少山脉,甚至他自己主流发源之处的发鸠山,都还未曾收入囊中,何博只觉得他这“游山玩水”的成神之路,任重而道远。 “这还只是三晋之地,天下之大,又有多少山川?” 于是,何博再次感慨起了世界之大,并在已经对自己完全开放,不再抗拒的铜鞮山上,行走起来。 既然上了山,就不能随波逐流了。 还是要认真走走,好生看看的。 之前忙着摸索铜鞮山势,何博并没有花费太多心力,去了解山中景物。 如今只需要静静等待进度条自己加载,他得了空闲,便生出了悠然赏景的想法。 从山顶慢慢往山下走, 因为逐渐温暖起来,草木种类也变得更多了。 不过此前遇见的华北豹和褐马鸡,却是不再出没。 以它们的习性,还是习惯待在山高偏寒处。 何况,越接近山下,出现恐怖两足直立生物的可能性便越高。 大部分的动物们,会有意识的避让这些可怕生物,以免发生丛林惨案。 而何博并不需要担忧这个。 所以当他见到一位上山采药的老医者时,并不惊讶。 “你好!” 何博拱手,向这位才过完年不久,便老骥伏枥主动工作的医者问好。 老者也未曾想到,自己会在山深处遇见一位看上去便既富且贵的君子,只躬身回了礼,“君子好!” “敢问君子来山中,有何事务?” 老者也算见多识广,觉得何博既然衣着端庄,神色从容,应当不是逃亡至此,躲避仇敌的贵族公子。 可是, 身边又没有侍从跟随,又显得非常奇怪了。 “只是来看风景。”何博笑道。 “铜鞮山虽然比不上太行巍峨,发鸠奇峻,却也危险。” “君子只有一人,还是小心,速速离去为好。” 老者越发觉得奇怪,但仍旧好心劝道。 “无妨的,”何博负手做出一副自信模样,“我已经在铜鞮山中,来回很多次了!” “……” 老者用一种“我信你?”的眼神回复了何博,转身就要离开,继续专心采摘自己需要的草药。 一面之缘, 好心劝告已经可以了, 他虽然长居铜鞮,熟悉山势,这样的年纪,还能独自上山采药,却也不能再护另一个人的。 但何博并没有理会老者的心情。 他自来熟的跟在了老者身后,看他采摘草药。 “这个是什么药?” 何博等老者将草药收到随身的竹篓中后,好奇问道。 “是参。”老者淡淡回复。 “哦。” “那这个又是什么树?” “是柏。”老者重新整装,再次出发。 何博继续跟上,仍旧再问: “这个草药叫什么?” “……” “这个树长的真好看,它是什么树?” “……” “这个叶子宽大,也是一种药吗?” “……不是。”老者薅下一把树叶,神色冷漠道,“这是野菜。” “你饿了吗?”何博问他。 “不。”老者只道,“我只是在想,如果君子嘴里有东西吃,能不能少说一些话。” 于是何博哈哈一笑,“你嫌弃我吵闹了。” 老者点点头,“贵人有贵人的仪态,这么多话,着实失礼了。” “可我不是贵人,也没有学习过周礼。” 何博十分坦荡,“若是按照国野之分,我应当是个野人。” 老者惊讶了。 “我看你仪表堂堂,怎么会是野人呢?” “君子莫要骗我了!” 这样的时代,一般贵族家中,也无法养出这般皮肤白皙,姿容俊美的君子。 即便是各国诸侯,整天忙于争霸和保存社稷,又有什么条件,像何博这样从容自得呢? 于是何博又坦荡了,“好吧,我的确不是野人。” 老者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捋着胡子,一副智者模样。 结果,老者还没有满意多久,就听何博道:“不瞒你说,其实我并不是人。” “我是漳水河伯。” 老者笑了,“河伯应该在水里,而不是在山里。” “哦,那是因为我以后也会做铜鞮山神,所以提前来熟悉一下此地。” 何博拢着手,说的很严肃。 老者更加不信了。 “不管你是山神还是河伯,除非我这样的老叟能够打到一头野猪,不然可不会信这样的事情!” 莫要小看野猪的凶恶, 铜鞮一带并无过于凶猛的野兽,野豹长居山高寒处,远离人烟;狼狐之流,吃多了人的苦头,轻易不会出现在铜鞮城邑附近,免得自己来了,是给人送一身新的皮毛。 反而是成群结队,性格冲动的野猪,最是害人,仗着皮糙肉厚,还四条腿能跑,常把上山的人碾着跑,饿了就下山,祸害田地中的粮食。 若有人能打到一头野猪,那便能立刻扬名,成为四周有名的猎手了! 《诗经·召南》篇中,便有《驺虞》之诗。 “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 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 其意,便是称赞受周天子之命,去猎场中打猎,最后打到了五只野猪的英勇武士。 也就如今还冷着,此处又是山阴背阳的方位,野猪不爱来,他这才探入到了这山深之处。 老医者用野猪举例子,显然是极有自知之明的。 既然他不能徒手降伏一头野猪,那何博自然也不可能是鬼神。 但何博听了,难免在暗中觉得,老者这是把他当成了漳水河中的王八,随意许愿了。 他眨了眨眼,“如果我能够让你抓到一头野猪,你就承认我是鬼神吗?” 老者点了点头,随后又担心道,“罢了,你还是莫要再开玩笑了。” “野猪性情凶猛,莫要意气用事,害了自己。” 他担心, 对方为了这无所谓的争执,而去做些傻事。 于是, 何博更要做了。 第三十一章:老人与彘 “老人家,你下山累吗?” “这个自然。” “需要代步吗?” “如果你愿意帮忙,那必定是好的。” “那你会骑东西吗?”何博开始举例子,“骑马、牛、猪、羊,让自己可以不从它们背上翻下来吗?” 老者微微得意道,“我年幼时,曾随父亲为智氏效力,是骑过马,坐过车的。” 而铜鞮繁华,也是有人养了牛,用来耕田犁地的。 老者曾经被人请求去医治生病的牛,也趁机骑过几次。 于是何博明了,“那好,那还是让我送你下山吧!” 他对着山林招了招手,便有一阵清风吹起,没有丝毫冬末初春之时的凉意。 随后,又有一阵沉重的踩踏声传来。 老者还在疑惑的注视着何博,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后腰被某个柔软湿润的东西顶了一下。 他回过头,就看到一只满口獠牙的大野猪站在自己身后。 “啊!” 老者惊慌的发出一声叫,就要后退倒地。 但野猪却是极为灵敏的绕到老者身后,低头一拱,将踉跄的老者拱到了自己背上。 于是老人顺手就抓住了野猪坚硬的鬃毛,趴在它的背上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然沦落到骑猪的地步。 “走吧!” 何博对着野猪下达了指令,于是野猪便吭哧吭哧的带着人,往山下跑去,直奔铜鞮城邑。 老者下意识的夹紧了腿,一手抓些猪头鬃毛,一手扶着竹篓,免得草药跌出。 他脑子仍旧反应不过来。 直到他注意到, 下山后遇到的人,都用一种惊恐、异样、“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的眼神看着他。 而当许多人目睹了“白发老者英勇无双、驾驭野猪直奔城邑”的神奇之事后,老者才堪堪想明白其中缘由。 他沉默的下了猪, 看了看就在面前的铜鞮城门,又看了看一路疾驰,正在喘气的野猪。 “你……” “我……” 老者指了指野猪,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我还没有采完药呢,怎么就给我送回来了?” “就算是鬼神,也不至于因此怪罪自己吧?” 老者心里只来得及想到这件事。 然后, 休息完毕的野猪又憋着一股气,悍然向着城墙发起了冲撞。 “砰”的一下, 野猪就倒下,死了。 在临死之前,野猪还不忘朝着老者哼哼,向火速赶来围观的乡民们指认,这一切,都是老者的错! 乡民见状,大惊失色,纷纷上前讨教,老先生的驯彘手段。 以前只知道, 老先生治牲畜颇有一手, 想不到,竟然还有驯兽的本领! 老医者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有做“野猪骑士”的能力,只把在铜鞮山上的遭遇,同乡民们说了。 乡民们果然大惊,想着今年当真不同,鬼神都亲自出没了! 随后,便有人想要上山,再去拜见鬼神。 只是等他们凑着队上山后,何博早就不见踪影了。 于是,众人失望返回,替老医者将那野猪处理了。 老者也觉得今日之事,实在神奇,不应当独享这鬼神赐予的福分,便把猪肉分给了城中的乡民们。 “我还要留一些,给鬼神祭祀用。” 有人笑他,“难道是担心鬼神惩治吗?” 鬼神不耻下问,结果却被凡人嫌弃吵闹,这实在是不应该啊! 老医者这次不敢再生气了,“鬼神不计较我的冒犯,还送我这样的大礼,如果我不能回以祭祀,才是要受惩治的!” 收了他人的东西却不给予相应的回报, 这合乎周礼吗? “那我们也要祭祀!” 是会动的鬼神耶, 这不得狠狠拜一拜? “可究竟是按照河伯的祭礼来办,还是按照山神的祭礼办?” “就不能一起祭吗?” “我们铜鞮也是漳水源流,山水一体,为什么不用一起祭祀?” “好,你这个主意好!” 乡民们七嘴八舌的,定下来了祭祀的事。 何博在旁收敛了气息,默默围观。 虽然高兴于铜鞮这边,也传播起了自己的名声,而且当地并没有人祭的坏习惯,但何博不免觉得,这只是乡民们在找理由让自己欢乐。 毕竟铜鞮富饶, 在取乐上,当地人更加有想法。 “不过只要能提供香火就好。” 何博还要靠着香火,去加速进度条的刷新呢! …… 而在另一边, 渔一家花费了些时间精力,终于在邺县安家落户。 此时, 魏国虽然已经进行了李悝变法,但还没有形成严格的户籍制度。 何况三晋本为一体,国境领土,尚且纠缠不清,更不用说人了。 渔的身份,只是平民,也不用上位的肉食者,花费太多心力,追究他的行踪。 只是渔对于县令西门豹提出的“交束脩”一事,有些不解。 “束脩是什么?” 渔的眼神中,透出从未被知识污染过的纯洁。 “是读书识字的学费。” 西门豹端正的跪坐,体现出对知识的敬重。 “可是我没有读书的想法,这束脩是要给我家小子交的吗?” 渔恍然大悟,觉得河伯果然仁慈,不仅让自己有了个跟随贵人的工作,还能有送孩子上学的机会。 “不是。” 渔疑惑了,“那是……我妻?” 西门豹摇了摇头。 “我女?” 西门豹继续摇头。 渔于是震怒,“我家里人都没有读书的,为什么还要收束脩呢?” “你还有父亲啊。”西门豹指出。 “我父亲已经死了。”渔露出悲伤的神色,撇过头去。 “是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每天晚上都要入梦当老师的西门豹叹了口气,“你忘记,是谁将你送来邺县的吗?” “是河伯……” 渔动了动自己的脑子,最后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 孝顺的渔顿时向着西门豹叩拜起来,“您是我父亲的老师,还请受我的礼!” “至于束脩,我等会就去准备!” 虽然搬家时带的东西不多,但渔打猎的本事,却是在哪里都能用上。 邺县附近,也有一些山岭,足够让渔施展手脚。 西门豹于是点了点头,又道,“如果你家里的子女,也有心上学,我也可以教导一二。” 他也是平民出身, 自然乐意帮扶一下,有上进心的其他平民。 何况启发民智,也有利于治理,让才纳入魏国治下不久的邺地乡民,认同魏国的统治,将邺县的基础打牢,逼得赵国四方无路。 国都都被魏国困住了,赵国还能再和魏国争雄吗? 渔自然高兴。 “嘻,我家也能有读书人了!” 他回到家里,将县令的话说了,抱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笑道。 他的妻缝补着衣物,看了看傻笑的渔,又看了看和亲爹一般无二的小儿,最后对家中最有灵气的女儿道,“若是去了县令家中,可不能胡闹。” “我知道的。” 女儿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和母亲学着缝衣服。 第三十二章:刘氏 就在邺县、铜鞮和平阳三地,都逐渐流传起“河伯显灵”的神话后,魏国的西边,河西郡处,正有一家人准备搬迁。 “真的要去东郡吗?” “我听说去那边,还要经过韩国,途中的戎狄也没有完全清除,只怕会有危险。” 刘氏子刘升和自己的父亲相对跪坐,言语忧愁。 他的父亲刘平叹息一声,“不搬迁又能怎样呢?” “刘氏不是魏国的贵卿,何况西河之地,又是魏国从秦国手中夺取过来的,本来就对秦人十分警惕,我们在河西郡,只怕难以出头。” “如今,东郡才设置不久,且同河东河西二郡分隔,正是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 “只要刘氏能在东郡扎根壮大,再想回到河西立足,就轻松很多了。” 老父刘平捻着自己的胡须,对家族的衰落,同样十分悲伤。 离开家乡,在这样的时代,本就令人痛苦。 但刘氏却因为历史遗留原因,不得不多次迁移,将过去积累下来的资源尽数抛弃,谋求再起愈发艰难,更加让刘平觉得愧对先祖。 年轻的儿子刘升不满的说道,“我刘氏本就是三晋的后裔,结果却在三晋之地,沦落到如此地步!” “若是范氏还在,我们岂会这样受欺负!” 他父亲刘平听了,顿时哼哼,嫌弃自己儿子果然年轻,没有经验,“你以为范氏还在,我刘氏就不会受辱了?” “顶多是换一家来羞辱刘氏罢了!” “氏都分了这么多年,宗庙祭祀都凑不到一起,难道范氏还会顾及同姓情谊吗?” “秦赵都是嬴姓,你看他们之前,又是如何?” 他们这一脉刘氏, 原本生长在秦国, 是晋国六卿之一,范氏的分支,范武子士会的后代。 当初,因为晋襄公去世,太子夷皋只有三岁,所以晋国人打算立年长的国君。 于是,正卿中军将赵盾就派士会到秦国迎接正在当质子的先君之弟公子雍。 结果士会出发到秦国后,赵盾因为襄公夫人、太子夷皋之母穆嬴的哭诉和坚持,又决定违背先前的承诺,迎立幼小的太子夷皋,并且派人去攻击已经进入晋国境内的士会队伍,驱逐前来争夺君位的公子雍。 士会因此逃亡秦国,并在秦国留下了血脉亲人。 之后返回晋国,只带回去了一部分,剩下的人便留在秦国繁衍,并且以居住地“刘”为氏,用以和晋国的本家做区分,并且在秦国出任官员,成为了小贵族。 这几年,随着魏国的强大,夺取了本属于秦国的西河之地并设立郡治后,他们这一支也作为战利品,被迫迁移到魏国境内,以前的家族经营,也不得不尽数抛弃。 身为族长,刘平必须为家族的未来,进行更多的安排,以求在这个暗流汹涌的三晋,存活下去。 首先, 他们的本家范氏,早就在晋国卿士大逃杀的活动中,被淘汰出局了,如今更是没剩下多少人,残余的后人势力,只怕还比不上一直龟缩在秦国的刘氏。 所以靠亲戚,是靠不住的。 其次, 作为被征服的秦国贵族之一,他们的大部分家产,已经理所应当的,为魏国所掠夺。 至于地位官职,那更是不可能保留了。 魏国新立,又因为国君魏斯不拘一格用人才,正是人才济济之时,无论哪个官职,都轮不到刘氏这个外地的来当。 特别是西河之地经过多年开发,已经有成为魏国新经济中心的趋势,魏国的大夫卿士们,自己都忙着抢这里的肉,刘氏被排斥在外面,连个渣渣都看不到。 甚至因为失去了原本的贵族身份,刘氏如今只能算是有些家底的豪绅,很容易吸引来其他的肉食者。 而河东郡那边,本就是魏国核心所在,魏氏几百年的经营,早就容不下他人了。 所以,既然留在河西、河东两郡都难以立足,仅剩的家产显然也不足以让刘氏继续维持富贵多久,还不如趁着眼下还算有人有钱,跑路最新开发的东郡,去那片待开发的地方,占几个生态位。 只要能够在东郡发展一段时间,日后再返回河东河西,刘氏也能有更多底气。 “可是去了东郡,我们又该在何处立足呢?” 既然是一郡所在,东郡拥有的城邑,自然不会少。 像一些比较有名,且有规模的城邑,便有朝歌、汤阴、山阳等等。 “不!” “那些大城邑,我们都不去!” 刘平眼睛一眯,揪了一下自己的胡子,“我们去邺县!” “邺?” “就是那个新设的县?”刘升对对父亲的安排十分震惊,“我听说那里很荒凉,而且位于赵、魏之间,恐怕还会有危险。” “而且邺县在东郡之北,路途遥远,何不在迁居山阳?” 山阳城在东郡之西,依靠丹水,四周小城众多,十分繁华。 “你懂什么!” “你这样的短浅眼光,这让我怎么放心把家族交给你呢!” 父亲瞪了儿子一眼,“你也不想想,为何我刘氏要搬离此处,去往东郡?” “是因为此处并无我刘氏立足的机会!”儿子自信答道。 父亲哼了一声,“那东郡繁华之处,就会有我刘氏的立足之机了?” 天底下的道理, 总是简单粗暴的。 那便是美而好的东西,早早有人占据。 刘氏迁居东郡,本质上当初从秦国迁来河西,并没有太大差别。 只是东郡和河西郡有所不同而已。 “刘氏若安于享乐,那重新富贵家族,只会是妄想!” “但是直接去邺县,也着实冒险。”儿子刘升仍旧不解。 刘平捻须笑道,“平日里让你不要心疼钱财,要多多的同那些卿士公子来往,原因便在于此了。” “为父已经从一位公子口中得知,国君派遣了西门豹去治理邺县。” “那西门豹乃是有能的君子,也是国君信任的臣子,想来足以让邺县安定下来。” “那也可以再等一段时间过去,何必如此急切?” 若是等西门豹治理好了邺县,他们再去,不就更加舒适了? 刘平拍着矮桌大为叹息,“愚蠢啊愚蠢,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子嗣!” “邺县若是繁华安定了,刘氏再去,还能得到西门豹的重视吗?” “你这个蠢货不要再抱怨了,还是去检查下行李,以免落下了东西!” 刘升于是出去,找到自己的妻子,“东西都清点好了吗?” “都清点好了,”他的妻子道,“只是我担心路途遥远,和的身体受不了。” 刘和, 是刘升的儿子,如今还不满八岁,是刘氏迁居河西后出生的。 刘升对妻子道,“家族多难,又能如何呢?” “只能希望先祖保佑,让我刘氏能够顺利到达邺地,兴复家庙罢了。” 第三十三章:春 刘氏开始小心翼翼的赶路。 而在邺县, 何博正在清点自己的收获。 “春天马上就要结束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何博拢着手,上了岸,在青草绵绵的河岸慢慢走着。 他的目光悠远,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实际上, 他只是在看自己的进度条。 “铜鞮山的快刷满了呢!” 在何博眼中,那代表“山神”权柄的青色进度条,已经快要加载完成了。 可能是因为铜鞮山水本就一体,也有可能是因为铜鞮乡民们,直接将何博当做了山神祭祀,让他可以借“名”而得“实”…… 总之,铜鞮山的进度,比何博想象的要快一些。 而近来的香火,也收获不菲。 开春之后,便要耕耘。 种田、收获、吃饭,从古至今,都是人生大事。 所以西门豹带领邺县乡民,先是在河伯的庙宇前举行了一次祭祀,告知河伯邺地的开耕之事,乡民在祷告之时,也更加认真,祈求今年风调雨顺。 这自然为何博贡献了不少香火愿力。 随即,他们牵着贵重到有专人伺候的黄牛,来到田地中,细心耕种起来。 与此同时,西门豹计划中的新水渠也得以修建。 在经历了冬季的短暂休息后,人间又风风火火起来。 而何博,很喜欢这种热闹。 所以当邺县、铜鞮,或者两岸其他的城邑需要浇灌的水时,他常常给予的很大方。 如今的时代,人口不多,耕地也不多,需要的用水量,自然比不上后世那样的恐怖。 即便何博大手大脚的挥洒起来,漳水的水位也从未下降过,甚至还有一些上升。 因为春季,雨水渐多,多地溢出的雨水汇聚到漳河中,让何博的家底更加丰厚。 而随着春天的生机弥漫,漳河两岸的景物也大为变化。 当初何博完全融为漳河,成为河伯时,已经到了秋天。 草木已经枯黄起来, 一些小动物也降低了活动频率。 这让何博很多时候,只能待在漳水里进行真正的摸鱼。 可眼下, 很多动物都抖擞精神,开展自己的春季特别行动。 比如说,何博的不远处,就有一对正在野合的兔子。 公兔趴在自己的配偶身上,两下,僵直身体,就倒了。 然后它又爬起来,再两下,僵直身体,又倒了。 如此重复多次。 配偶一直静静的蹲在原地,一脸冷漠的啃食着脆嫩的青草,仿佛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再远处一些,还有野鹿、野猪出现,低头饮用着河水。 也许是春天食物众多,哪怕捕食者和被捕食者偶尔凑在了一块,也只是懒洋洋的甩了下尾巴,先喝了水再说。 偶尔有鱼儿浮出水面,不知为何,仰望起了天空。 “可惜了,喜不在这里,不然看到这鱼,只怕又要自讨没趣了。” 何博想起了那空军一生但屡败屡战的钓鱼佬。 这段时间,喜应了西门豹的请求,时常在梦中,和对方互相教学—— 西门豹教导喜读书识字, 而喜则是教导西门豹如何种田施肥。 西门豹虽然是平民出身,但却是有能力接触到学习,拜入西河学派的平民。 他还有姓氏,可见先祖是为子孙留下了一些资产的,不过时运不济,从过去的贵族,变成了这代的平民。 可如此,他即便要务农,也不会像喜这种连姓氏都没有的“鄙贱之人”一样细致清楚,更没怎么经历过,堆肥这样的事。 但邺地此前荒凉,乡民们收成不多,只想着是祭祀神灵不够,宁愿投人入河都不愿琢磨种田犁地的法子,可见在农事上,是不如平阳这等繁华处精通的。 而喜能够给自己攒出不少钓鱼的时间,还能以鳏夫之身,扶养儿子长大娶妻,在种田一事上,也的确有称道之处。 于是西门豹不耻下问,喜也乐意倾囊相授,让这铁犁牛耕正逐渐推广,引发天下震动的时代,再多出一些味道来。 何博在初时也跟着围观学习了一阵。 在后世,以何博的出身,早早就脱离了黄土地。 虽不至于五谷不分,但除了能认清楚自己入口之物的原貌外,怎么种它怎么收它,何博就一眼黑了。 而在战国之初,后世所熟悉、老旧、以至于被时代逐渐抛弃遗忘的一切,都还在像个孩子一样,茁壮成长,有些甚至连苗头都未曾出现。 像何博还做人时,路过乡野田间见到的那一条条田垄,在耕耘制度上,被称之为“代田法”,乃是西汉时期的发明,距离这三家分晋才三年不到,田氏代齐更是没有发生的战国时代,相差了三百来年。 不过“代田法”,也不是一夜之间突然窜出来的,此时此刻,已经有了点苗头。 在喜的指点下,西门豹命人根据田地位置的高低,挖了些沟,起了些垄,然后种植作物,覆盖上堆好的土肥。 高田种在沟里,低田种在垄上,以便排水防涝。 比起“代田”的规整,还有些粗糙。 但西门豹仍然觉得,这种种田办法,相比之前,已然十分先进了。 毕竟邺地之前的种地,还是休闲制,一块地种一年要休一年,等着土地自己恢复肥力。 喜对此也有些得意,“这种法子,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在这时,能多收一些粮食,就能多挣一点命。 如此的“保命之法”,自然是值得人珍藏的。 虽然多看看,也能自己学会,但对邺县人来说,前提是外出学习先进的种田技术后,还能回来—— 在西门豹到来之前, 只有邺地人往外面跑,是不见外地人入邺地的。 何博因此,也学到了不少,对这个时代理解的更深了些。 他甚至还有些羞愧。 之前能拿出水车的制造办法,只是因为何博还是人时,曾经为了应付学业,用胶合板拼凑出来的。 以后世的技术,何博付出最多的,只是他的钱包。 再具体一点,就是从他人处买来木板模型,然后自己动手,像搭积木一样,拼出一架水车。 何博觉得,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说的就是自己这样的人。 不像喜说起自己种田耕作时,那全然的热爱,何时累土何时起沟,都一副大师姿态。 于是在羞愧之下,何博向喜描述了下后世田野的模样,那和眼下邺县开垦出来的,似是而非的田垄状态,让喜陷入了沉思,随后就闭关感悟“新功法”去了。 所以此时, 何博只能独自一人享受这春风拂面。 西门豹在春耕事务安排妥当后,便带着渔等人,去四周抓捕起了野人和戎狄,要用强权逼迫他们归服邺县之下,成为魏国正式的子民。 野人们自然不干, 嗷嗷叫着,跑的到处都是。 毕竟一旦入了城,做了城里人,他们就要给国君纳税了。 戎狄还会趁机偷袭,抢夺西门豹这位贵人携带的东西。 气的西门豹这段时间,都全身心的扑在这件事上,头发掉了不少,也受了些伤。 可不干,又不行! 在邺县繁华起来前,基本上不会有人主动搬迁过来。 虽然这时候,大家都是能吃苦的,可在哪里吃不是吃,何必来邺县呢? 西门豹想要迅速充实人口,就要去抓人,去强制! 何博自然不好再去打扰他,生怕西门豹累昏了头,连鬼神都抓了。 第三十四章:病 何博来到铜鞮, 打算静静等待,进度条加载完成的那一刻到来。 不出意外的话, 铜鞮山会是他掌控的第一座山。 何博不知道会不会和之前掌控河流的感觉,有所不同,但既然是“第一次”,总归是要有些仪式感的。 于是他继续在山中漫步,偶尔瞄一眼那青色的进度条。 而在铜鞮城中, 从河西郡风尘仆仆而来的刘氏,暂时落脚在了这座古城之中。 不过途径此处,他们也没有寻古游山的兴趣。 铜鞮宫和范氏一样, 早就在晋国内部的争夺厮杀中,被雨打风吹去了。 再去看那些断壁残垣,除了悲伤垂泪,又有什么用呢? …… “和的身体好些了吗?” 看着仆人整理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刘平叫来自己的儿子,询问小孙儿刘和的消息。 小孩子到底不如大人, 在迁居途中, 刘和自然而然的生了病,低烧了几天,整个人无精打采,也不知道是受了惊,还是受了寒。 “还是不太行。”刘升也很担忧自己的子嗣。 刘和并不是他第一个孩子, 此前生了两个,都夭折了。 而此时,刘氏已经落败,剩下的积蓄还要用于在邺县的定居和发展,他基本上,是没有再蓄纳姬妾的可能了。 之前的姬妾,发卖的发卖,被其他贵族夺走的夺走,刘升身边剩下了他的妻。 所以同妻子生下的刘和,很有可能就是刘升的继承者。 毕竟刘升没有多少给他凑其他异母兄弟的本钱了,嫡子目前也只有他一个。 “唉,趁着在铜鞮,让和好好养一养吧。” 刘平对这个在路上生了几次病的孙儿也有些担忧。 从魏国河西郡穿越韩国,去向邺县的途中,刘氏遇到了不少麻烦。 身为失去贵族身份的落魄户,很多人都想从刘氏身上,夺取一些好处。 好在韩国在三晋之中,势力最弱,国土又被魏国所夹,对待从魏国来的人,也不好太过放肆。 刘氏本身,对魏国不重要, 但若是刘氏在韩国出了事,那它在魏国的重要性,就会迅速上升。 所以刘平一路过来,面对途中的敲诈,也忍了下来,多多散财,以求平安。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铜鞮,马上可以顺流而下,到达邺县,小孙儿却又生了病。 “多灾多难,多灾多难啊!” 刘平发出一声叹息,对儿子道,“你去请城中的医者来,不要心疼钱财。” 于是刘升便去城中打听哪位医者可靠,最后寻来了那曾经同鬼神有过接触的老者。 名为仲路的医者虽然最擅长救治牲畜,但在这样的年代,牲畜的命远比人的珍贵,因此地位十分崇高。 更不用说,山神遣野猪将之送回城后,老医者的名声,便更加显著了。 医者仲路跟随刘升来到他们落脚租用的院落中,还没来得及问情况,刘升妻子便出来既急且忧道,“和刚刚吐了一地,还抽搐了几下,看上去很不好!” 这段日子以来,既要忙着赶路,又要照顾体弱的孩子,妻子的神色也十分憔悴。 “先生,还请救一救我的儿!”妻子对着老医者哀求。 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年幼的孩子,现在好不容易将刘和养大了一些,如何能再让他离开? “我尽力而为吧!” 仲路叹息了一声,去看了孩子。 他摸摸孩子的头,又摸摸孩子的手心,“很烫了,之前也是这样吗?” “本来只是低烧,吐了之后,便严重了。” “先去取一些凉水来!” 仲路用凉水沾湿布帛,擦了擦小儿的手腕、额头,然后又脱下小儿的鞋子,用姜擦着脚掌的“涌泉”和背部的“大椎”。 然后,又让刘妻抱着孩子,让他用热姜水泡脚。 “先缓一缓,煮药也要一段时间。” “可以针灸吗?”刘升问道。 仲路羞愧道,“老叟善于辨别草药,对于针灸,并不熟悉。” 扁鹊那样的医术,并不是随便一位医者,就能拥有的。 老医者祖传的医术,也并不高超—— 毕竟若真的高超,那仲路也不会在铜鞮邑了。 即便曾经服侍的智氏被赵魏韩三家击败瓜分,但只要有足够的能力,三家也不会放过智氏的家臣客卿。 没能变成战利品之一,重新服侍一位贵人,这是仲路和他父亲的遗憾。 “那还是先煮药吧。” 刘升继续叹息,心中忧虑若是这一个子嗣也保不住,父亲会不会从家族中选择一位子侄,来继承家业。 因为一个生不出健康子嗣的嫡子,从根本上,就延续不了家族。 在这样礼崩乐坏的时代,为了谋求家族繁衍长久,所谓的嫡庶之制,是能够被轻易抛弃的。 仲路见他忧虑,妻子更是抱着孩子忍不住悲泣起来,便开口道,“若是人力不可为,还可以求助于鬼神。” “山神河伯,是很有威能的。” 刘升随意的应下,“我知道了。” 只是他心里却道:若是鬼神有灵,他之前的子嗣便不会夭折了。 即便刘升自己最初仗着年轻还有姬妾,并不上心,可他的妻子却是虔诚叩拜了许久,最终也没能留住那两个骨血。 等喝了药,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 刘和的情况更加严重。 他把之前的药水吐了出来,体温很快升高,身体抽搐起来。 喝药没有用,针刺放血也没有用。 仲路试着给他按摩经络,但没多久,刘和抽搐的更加厉害。 他无能为力了,看着刘和沉默起来,随即却又想起了什么,夺门而去。 刘升并不管他。 既然不能治,那便不重要了。 他只着急道,“难道我注定子嗣艰难,得不到先祖庇护吗?” 妻子抹着眼泪,抱着孩子问,“父亲呢?为什么父亲不来看一看和?” 刘升沉默相对,张口欲言,却又止住了。 妻子快要崩溃了,她抱着孩子放声大哭起来,“是觉得我这个孩子,也保不住吗?” “他懒得见,也懒得心疼了,是吗?” “父亲是一家之主,岂能因一小儿,忧虑过重?” 刘升想说二人还有再生孩子的能力,不用过于悲伤,但孩子如此模样,他也不好开口,刺激妻子。 于是他沉默着,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忽然,原本失去意识的刘和睁开了眼睛,对着母亲小声道,“娘,我疼。” 转而, 他又看向房门处,小嘴艰难的动着,“生病好疼。” 母亲抱着孩子,亲吻他的额头,“没事的,和,你马上就会好的。” “不疼的,娘不会让你疼的!” 只是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妻子还是忍不住,将泪水低落在衣襟上。 刘和轻轻抓着母亲的衣袖,眼睛还看着门外。 外面, 无人可见的何博正对着小孩微笑。 “没事的,一会就不疼了。” 第三十五章:愈(上) 何博原本在铜鞮山上,欣赏着春日中的鸟兽追逐。 他站在铜鞮水流出铜鞮山的地方,看着水边嬉戏的飞鸟。 有一只夜鹭在水边站着,企图抓鱼。 有一只夜鹭在水边缩着脖子,阴暗爬走。 有一只夜鹭漂浮在水上,用爪子划水,混入野鸭之中…… 总之, 在后世网络中活得很抽象的夜鹭, 在战国之初,同样享受着自己的生活。 何博也很喜欢这样仅凭自己,就能活出“千姿百态”的生命。 趁着阳光正好,源流清澈, 何博光着脚,行走上水面,从一只只禽鸟游鱼身边路过。 山中的泉水汨汨流淌,汇聚到这里,然后流出山,流出铜鞮,流入漳河。 有游鱼跳跃出来,穿过何博幻化出来的身体,又落到水里,然后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不过鱼脑子本来就不大,没一下,就潜到深处嘬正在水底阴暗蠕动的田螺去了。 有走兽跑过来,不知道从哪个藏在芦苇丛中的鸟窝里翻出来几个蛋,高兴的吃下,舔了下嘴后再来水边低头喝水。 何博就拢着手看它们,都没有注意到,那青色的进度条悄无声息的满了。 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 何博的视角再次抬升到天上,感知完全笼罩住了铜鞮山的每一个角落。 从山深处,吹来了微微的风。 风来到水面上,又留下层层的痕迹。 何博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眨了眨眼。 “……好像有点不对。” 之前他将漳水干流和铜鞮水收入囊中时,感受到的,是万分的飘飘然,舒服的好像要随时随地的化成一滩水,随心所欲的流向四方。 但这次, 何博感受到的,却是无比的厚重。 仿佛他生来便立于大地之上,是天与地的间隔,是一方土地的镇守。 不过, 在同山水同为一体时,对生活在自己“体内”的众生感知,是没有变化的。 何博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铜鞮山起伏的脉络。 每一棵树、 每一根草、 每一粒沙石, 只要他心中一个念想,便要因风而舞蹈、飘摇、翻滚。 虽然范围远远比不上流经三国的漳水,但何博可以感觉到,在拥有了“山神”的权能后,他对附近的城邑,感触更加深了。 他最初上岸时,还免不了有些迟滞受阻,好像鱼离了河水,人入了泥潭。 只是后面随着法力越用越熟练,还有香火积累,那感觉被削弱到近乎于无罢了。 而距离漳水流域越是遥远,对他的排斥阻碍,也会增强。 但这次, 若是以山神的权能去感受,何博能明显察觉到,铜鞮城邑和自己的牵扯极深。 即便不动用法力或者香火来抵消阻力,他也能在铜鞮城中,畅通无阻。 而铜鞮城邑和铜鞮山之间,其实还是有些距离的,比不上邺县和漳水的贴近。 与此同时, 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自己“转职”后,有什么新变化的何博,就接收到了一份陌生的祈愿。 不是从邺县的河伯庙宇中来的, 而是从铜鞮城中,那新修的山神庙中传来的。 上次相遇的老医者,正小心的对着神像叩拜,祈求他刚刚治疗的一个孩子,能够挺过难关,转危为安。 “啊!” “才上任,就有事情做了!” “这也算是好事吧?” 何博默默想到,顺着老医者的话,看到相应的院落,然后心念一动,出现在了那里。 他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 有主人对仆人的呵斥, 也有母亲因孩子重病难愈的悲泣。 房门敞开着,何博可以直接看到,一个满脸通红的孩子,没什么力气的躺在自己母亲怀里,嘴角流出一些白沫。 他很想抬手擦掉嘴角这不符合礼仪的东西,但孩子很累,身体很痛,根本抬不起手。 他用最大的力气向母亲抱怨难受,然后心有所感的看向了何博。 何博向他打招呼,“你好。” 孩子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那声音是直接传到自己心里的。 “你好。” 他如此回复何博,没有张口说话。 “很难受吗?” 何博走过去,戳了戳小孩因为发烧,而涨红的脸。 母亲感觉到有一阵清风吹了过来,便扯过旁边的被子,裹住刘和,为孩子挡风,免得他又受了凉。 “生病很疼的。” 刘和在心里抱怨,“我好难受。” “等会就不难受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就不要再生病了。” 何博摸了摸小孩的发髻。 他的头发不多,被母亲扎了个丸子,顶在头顶,一动就容易散开。 “哦。” 刘和不知道自己遇见的是谁,不过和这个人说话,他只要在心里想就好了,不用说话费力气。 所以他愿意多讲几句。 “那可以让我娘不哭吗?” “她哭了,我更加难受的。” 刘和微微闭上眼睛,歪着脑袋倒在母亲怀里。 然后, 他听到母亲的哭声好像更大了些,有一双手抚上自己的脸,想要翻开他的眼皮,不准他闭上。 “可以哦。” 迷迷糊糊的, 刘和听到一声轻轻的应答。 …… “唉!” 刘平站在小院门外,听着儿媳的悲泣,无奈叹息。 刘升安抚不了自己的妻子,就跑过来向父亲禀报,“和好像不行了。” “那你不陪着自己的妻子,来我这里干什么!” 刘平看着因担忧自己丧失嫡子而进一步丧失家族继承权,显得颇为惶恐的独子,呵斥他。 “我是刘氏的族长,我的顾虑不是你的顾虑!” “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回去,看着自己的妻子!” “不争气的东西,你为父为夫都不行,还想撑起家族?” 于是刘升闷闷而去。 刘平继续站在门外,不敢进入。 他知道, 里面的人,现在并不怎么需要,他这么个家长。 刘平背着手,考虑着嫡孙去世后,家族的未来。 无论如何, 确保刘氏血脉的延续, 是他身为族长的使命。 随即,他注意到,有个人跑了过来。 “……老先生,你此时来干什么?” 医者仲路对他说道,“我刚刚见小君子不好了,便去向鬼神求了恩典,不知道小君子现在有没有好转?” 刘平沉默了些许。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为了他孙儿祈福康复的人,竟然是一个才相遇没多久的医者。 “……老先生,你进去看一看吧。” 刘平对他拱手行礼,“多谢你奔波了。” 于是仲路点了点头,走到屋内。 刘升在旁边试图说些安慰的话,但妻子只低头垂泪,紧紧抱着孩子,什么都不愿意听。 仲路只能强行加入这个家,并挤开废物的刘升。 “松松手吧,让孩子透透气。” 仲路伸着脖子,勉强透过母亲的怀抱和被子的阻拦,看到了孩子的脸。 然后他就对着人说道。 这次, 年轻的母亲终于有了反应。 她悲伤的抬起头,对仲路道,“老先生,我的孩子,又没有了。” “啊?” 难道是我看错了? 仲路伸手探了探小孩的脉搏和鼻息。 虽然很微弱,但的确还在啊! “小君子又没死!” “你们在这里哭丧干什么!” 他觉得这里的人没一个注意患者,只知道自我沉浸的,顿时生起气来。 “快松一松,别勒得这么紧,我看小君子有些喘不过气了!” 第三十六章:愈(下) 刘和的身体正在好转, 但很不幸, 因为刚刚“鬼神赐福”太舒服,而不小心睡去的举动,让他的母亲生出了错误的理解。 然后激动之下,母亲紧紧的将孩子搂在怀里,仿佛越用力,就能留下孩子的性命。 于是,刘和直接被母亲勒的窒息,从安稳的睡去,变成了喘不过气,晕了。 还好老医者来的快, 不然,等刘和醒来的时候,又要给家人一个巨大的惊吓。 何博在旁边,看的也很无语。 总不能他刚刚救人一命, 转头,孩子又被送走了 好在不用等到他出手。 见老医者为孩子做了诊断,确认脉搏正在恢复后,何博再次转回山中,熟悉起自己新增的山神权柄来。 …… 刘氏妻感受到孩子的确还有着气息,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于是再次落下眼泪。 只是这次,并没有悲伤。 再等了一会,孩子通红的脸慢慢的恢复正常,滚烫的额头渐渐平息下去。 刘升也欢喜起来,跑出去又和父亲道,“和没事了!” “已经快退烧了!” “这么快?” 刘平惊讶于自己孙儿强大的生命力,对这样的转折也好奇,“怎么回事?” “说是鬼神保佑!” 刘升将仲路的话复述了一遍,特别强调这位老医者可是得到过鬼神恩赐大野猪,并且显露过策彘奔腾之雄风的传奇人物。 刘平差点揪掉了自己的胡子,对这样的传闻啧啧称奇起来。 之前寻访的急切,只顾着去请城中名气最大的医者了,倒是没有深究,对方为何出的名。 不过再怎么惊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刘和的身体。 “先让和好好休息。” “已经到了铜鞮,就不用着急赶路了。” 铜鞮水本就是漳水源流,他们的行礼在一路盘剥中,已经轻简了许多,到时候顺流而下,就可以到达邺县了。 途中遇到的磨难,甚至刘和的病, 对刘氏而言,只是小小的挫折,不值一提。 等到了邺县, 才是要去迎接,真正的挑战。 “走吧,去看看和。” 这次, 刘平直接走了进去,没有再顾虑什么。 甚至,刘平还隐隐觉得,刘和能够得到鬼神的眷顾,这是上天在保佑刘氏振兴的吉兆。 他心中,那因为刘升表现不佳,而隐隐动摇的念头,又缓了缓,且做日后再谈。 …… 等再三确认, 闭上眼睛的刘和真的只是在睡觉后,妻子对老医者行了大礼。 “感谢先生仁义,若是没有你,只怕我也要随和而去了。” 一想到自己沉浸在悲伤中,连孩子还有气息都没有注意到,妻子心中便充满了惶恐。 刘平也带着刘升,对仲路道谢,并且奉上了比原本说好的,还要多出两倍的酬金。 “我们的家族落魄了,也不会在铜鞮久留,只能用这点俗物,感谢先生。” “我怎么能窃取鬼神的功劳?”仲路只肯收下原本约定好的诊金,“若是感激,可以去城里的庙宇中对鬼神祭祀一番。” 刘平没有推辞。 在他们看来,已经快要死去的刘和忽然恢复过来,除了鬼神仁慈,的确没有其他的理由。 只是这样的奇迹没有恩赐在自己身上,让他们未显得太过激动。 但刘氏妻却是满心感激,想着等刘和醒来后,就去庙宇中,为鬼神献上供奉。 “请问,先生祈求的,是哪位鬼神呢?” 拜神, 最忌讳的就是拜错神了。 她的儿子好不容易延续了生命,如果她没有找对鬼神,惹得对方生了气,将这样的恩赐收回去,又该怎么办? “是漳水河伯,也是我铜鞮山的山神。” 说到这个,老仲路颇为自得起来。 自从他纵彘驰骋,回到城中后,铜鞮乡民们便因“究竟是什么类型的鬼神”争论了一番。 毕竟此时,人对鬼神的想象力还不够,很多乡民只知道山有山的神,水有水的神,死了有个土伯引路去见黄帝而已。 自然, 南边的楚国除外。 他们那里的神话传说却是丰富不少的。 所以,当何博自我介绍,他既是水神,又是山神后,的确在铜鞮乡民的脑海中,掀起了一场头脑风暴。 不过到了最后,乡民们还是觉得,他们应该更加重视鬼神和铜鞮的联系,也就是以“山神祭祀”为主。 毕竟漳水流过三国,两岸城邑不知道有多少,河伯即便施大仁大爱于天下,等分到各个城邑去,也不剩多少了。 但山神,却只是他们铜鞮的山神! 从这点来说, 他们铜鞮,对鬼神而言,可是特殊的、唯一的存在! 这么一想,都能让铜鞮乡民们面对其他漳水岸边城邑的人时,骄傲的挺起自己的胸膛。 虽然, 在这样的时代, 他们很少能遇见其他城邑的人,也就是了。 不过这样的自娱自乐,也能让铜鞮找回,晋国之时作为国家东部中心的一点荣光。 所以当老仲路提起自己的经历时,那眉飞色舞的神采,让刘氏几人,对鬼神更加的看中。 能说的这么笃定,且绘声绘色,想来这位医者,的确是亲眼见过鬼神显圣的。 …… 等过了两个时辰, 刘和苏醒过来。 他母亲关切的问道,“和,觉得怎么样?” 刘和张了张嘴,声音还有些低哑,但已经有力了许多,“很好。” “娘,我不疼了。” 母亲于是又差点落泪,替孩子喂了些水。“不疼了,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嗯。” 刘和抿了些水,让喉咙舒服了一些,又抬起头道,“娘,你以后也不会再哭了。” “那个君子答应我的!” 母亲对他说道,“只要你没事,娘就不会哭了。” 随后,她又问,“你说的,是哪位君子?” 迁居途中, 刘和因为体弱,不常外出。 刘氏整体上,对外人也较为防备,若是有人同刘和见过,时刻将孩子护在身边的母亲,不该没有印象。 “是刚刚我生病时,出现在门外的君子。” 刘和指了指外面, 此时天已经黑的深了,房门关着,防着夜里的凉风吹进来。 “我不想让娘哭,所以问他可不可以让你开心一些,然后,他就答应我了!” 母亲为刘和掖被子的动作一顿。 随后心中又生出酸涩来。 那位未曾谋面,为凡人所知的君子,想来就是赐予她恩惠的鬼神了。 可她的傻孩子,面对鬼神恩赐的第一反应,却是希望自己不要悲泣。 “没事的。” “以后娘都不会哭了。” 她摸摸孩子的脸,感受着那因病而起的消瘦。 “等你好一些后,娘带你去祭拜那位君子,你要好好的感谢祂,知道吗?” “好哦。” 刘和躺在床上,然后又开始对着母亲撒娇,“那明天可以不喝药吗?” 身体不疼了, 但还要喝很苦的药, 他真的好难啊! “不可以!” 母亲在这件事上,非常坚定,“就算有鬼神庇佑,你也得吃药!” “哦。” 刘和听到这令小孩悲伤的话,迅速拿被子盖住头,逃避现实了。 第三十七章:好学 深夜, 就在刘和昏昏入睡,他母亲还在坚持守护在旁边时, 觉得今日做了大好事的老仲路,也怀着对自己行仁义之事的欢喜,沉入了梦境。 然后, 他便重新来到了铜鞮山中。 何博再次向他打招呼,“你好。” 这次, 老仲路不敢无礼,顿时向着鬼神拱手作揖,“见过鬼神。” “请问鬼神找鄙人,有什么事吗?” 老仲路心中暗暗觉得,鬼神这次来找自己,应该是要嘉奖,他救治小君子的善事。 毕竟在自己祈求之后,鬼神便显圣恩赐于对方,显然是认可自己行为的。 而何博的表现,也着实像个谦谦君子,是一位仁慈、善良的鬼神。 于是老仲路面上不显,心里却期待起来。 如果鬼神再赐给他一头野猪,那这次就该独享了。 到时候天天吃肉,岂不是和贵人一样的待遇? 结果, 何博却是拿出来一支草药,问他,“这个是什么?” “……是芣苢。” 老仲路幽怨起来,但还是回答了。 “那这个呢?” 何博又拿出一份新的。 “……是蒿。” “这个呢?” “……” 连续回答了十几种草药的名字,老仲路更加幽怨了。 而就在他觉得,鬼神已经问完了的时候,何博又裹挟着他进入了树林茂密之处,指着一棵树道,“这个是什么树呢?” …… “真是多谢解惑了。” 何博在折磨完了老医者后,终于满意的住了嘴,欣喜于自己又逐渐明白了山里的一切。 和他之前掌控河流一样, 何博可以控制水流,随意的掀起波澜,也可以随意的指引其流向,甚至可以随时随地,感受到水纹的变化。 但他不能对河流中的游鱼,做到这样的了解和掌控。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何博控制游鱼的行动,是轻而易举的, 他也曾经因为自己对漳水中事物的掌握,而有些自满,觉得漳水之中,没有他再需要去探究的了。 但是看到西门豹等,这个时代的人,为了如何多开垦一些田地、多收获一些粮食而冥思苦想时,何博便意识到,他知道的还不够多。 即便有后世为人的经验, 但那些知识,距离这个时代太遥远了,何博也并非什么专业博学的人才。 从宏观去讲, 他自然可以侃侃而谈。 但一旦要去落实, 他又有些无能为力。 虽然身为鬼神, 何博可以做许多事, 但看到这个时代蓬勃发展的一切时,他又羞愧起来,觉得除却这鬼神的力量,还有后世的知识,他和战国初期的人,并没有太大差别。 于是何博怀着对自己的反思,明白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道理。 他生出了学习的想法。 为什么不呢? 反正他是鬼神, 学习能力非常强大, 千里漳河每时每刻的变动,都能为何博所接收掌握,过目不忘、一目十行,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对信息的处理效率。 而且他已经脱离了生死,甚至正行走在成为掌握生死权能的鬼神之路上。 有漫长到,沧海桑田才会让何博动容些许的生命,还有强大的学习能力, 他为什么要躺平,只等着金手指喂饭呢? 要知道, 已经死了半年的喜,都还在学习呢! 何况春秋战国,正是华夏思想大爆发之时, 他既然来到这样的时代,却不去学习,岂不是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难道以后遇到了儒门的孟子,他只能挨这位的骂? 遇到了道家的庄子,被他辩的晕头转向,只能跳到水里声称“我河伯也”吗? 想通了这一点, 何博便开始了自己的求学之路。 他先是想了解漳水中游鱼的种类, 奈何类型太多, 喜又是个终生空军的钓鱼佬,根本没有解答的能力。 好在,何博还能通过托梦,强行从两岸城邑中,为自己寻找老师,解答疑惑。 而骚扰了许多“被迫为师”的无辜人士后,何博便遇到了老仲路。 嘻, 在山上便遇到了一位采药的老者,这必然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于是, 何博才在第一次见面中,向他不断问询。 可惜老医者显然,要收些学费才有教导的耐心, 随后就骑着何博召唤来的野猪,一去不回了。 何博只能等和他再次相遇,再行讨教。 今日, 他才掌控铜鞮山,成为山神,老医者便传来祈愿,继续证明,他们之间,的确缘分不浅。 因此何博直接来到老医者的梦里,压榨他的家传学问。 “……只是多谢吗?” 老仲路显得更加幽怨。 于是何博哈哈一笑,“明日再送一头野猪上门可好?” 老仲路这才开心起来,一副“很想要但还要装一下”的样子,“这怎么使得?” “不过鬼神恩赐,凡人不敢推辞!” “鄙人就此谢过了!” 随后,他又问起刘和的情况,“那位小君子的身体,还好吗?” 虽然有感受过脉搏,但之前那般模样,老仲路也是不敢保证的。 还是问一问鬼神,心中才踏实。 何博说道,“他会无碍的。” “那就好,那就好!” 老仲路松了口气。 虽然主治牲畜,但身为医者,也是有济世救民的愿景的。 他没有能力像扁鹊那样名传天下,但也不忍看到一个年幼的孩子,在自己面前垂死。 而后,老仲路才好奇起鬼神向自己询问的原因,“既然是山神,怎么会认不出山中的草药和树木呢?” 难道, 这是对自己医疗知识的考验? 对此,何博同样坦诚,“我的确不认得山中这许多草木。” 老仲路微微后仰,手撑在膝盖上,一副“我不信”的样子。 何博看他这样,便道,“难道鬼神就该知道许多事吗?” “不应该吗?” “应该吗?” 一人一神相对而视了一眼,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是一个博学的人,已经没有太多东西在肚子里了。” 之前一问一答, 何博已经让老仲路意识到了鬼神的学习能力。 他们家族数代人的经验,在短短时间内,就让何博给掏空了。 “还只是起了个头而已。” 何博道,“我还不知道稼樯种植,还要学的东西很多呢。” 他对着老仲路,又拿出一支草药,询问他,“何时生长?何时采摘?如何炮制呢?” “春时生、秋日收,先晾晒、再阴干。” “那它好吃吗?”何博又问。 老仲路露出了扭曲的表情,连连摆手,“难吃!” “还不如死了呢!” “是吗?” 这次,轮到何博“不信”了。 他用法术,将手中草药变成炮制完成后的样子,然后捏了一点放到嘴里。 随即, 他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这确实难吃!” “忒!” 第三十八章:躬耕 两日后, 刘和的身体大好,虽然神色上,还不免存留些病态,但已经能跑能跳了。 他母亲为此, 特意带着孩子,来到城中的庙宇之中,对鬼神表达感谢。 铜鞮城邑中的庙,也是在何博“显灵”之后,受乡民资助,新修起来的。 据说以前对祭祀还十分重视的时候, 大家都粗犷的很,直接就去山脚河边,摆好祭台,准备好祭品,又唱又跳,觉得只有在鬼神面前,亲自表演,才是最大的诚意。 只是后来晋平公将铜鞮山划为己用,修筑了铜鞮宫,那样的祭祀便不好再持续下去了。 不然一大群人,隔一段时间就跑到国君别宫所在之地,是想干什么? 于是祭祀便被迫中断。 后面晋国内乱起来,几家卿士疯狂逃杀,也让铜鞮掀起了些许波澜。 等再后面忙完了, 祭祀鬼神的事,自然也早忘到脑后了。 现在河伯现身,说自己要上任山神了,一时之间,他们也回忆不起当年在山脚下祭神的仪式,干脆就在城里修了个庙宇。 毕竟, 铜鞮城邑在被韩氏控制后,为了更好的防备临近的赵氏,是翻修过的,距离铜鞮山要更远一些,带着祭祀的用品跑来跑去,也挺疲惫的。 还不如就在城里,对着铜鞮山遥祭鬼神。 反正这情谊、这虔诚,是保准到位了。 何博对此,也是十分认可。 拜神更方便了,那给他收集香火,也就更容易了嘛! …… 于是, 当刘和跟随母亲、长辈到来之时,便看到了一尊面目清晰,显然才落成不久的神像。 “娘,这和那位君子不像。” 刘和这两天,也常听母亲说起,自己是得了鬼神庇佑,这才病好的。 而那位在他痛苦时,忽然出现在门外的君子,便是此间的鬼神。 因此来的路上,不论是他母亲,还是父祖,都在提醒,让他拜神感恩之时,要认真心诚,不能耍小孩脾气。 于是刘和十分认真,在打算跪下行大礼的时候,却发现神像的模样,和自己见过的并不一致。 “眼睛里面没有光,君子的眼睛很亮的。” “而且也没有那位君子好看!” 母亲只好对他道,“先拜神,这些话等会再说。” 刘升在旁边严肃道,“不得对鬼神无礼!” 转而,他就对着神像深躬一拜,“小儿无状,还请鬼神莫要怪罪。” 负责庙宇维护的庙祝不怒反喜。 “好好好,这位小君子,果然是见过鬼神的有福之人!” “当初医仲,也是这么说的!” 医仲,指的便是仲路。 医,是他的职业。 仲,是他的氏。 铜鞮城中,就他一个仲氏的,大家便以“医仲”称之。 庙祝特意解释,“凡人的手艺,怎么可能描绘出鬼神完整的样貌呢?” “尽力便好了。” 刘和听了,就再看看神像,发现除掉那些不像的地方外,剩下的还是很像的。 起码, 没有青面獠牙,狰狞凶恶, 也没有满脸的胡子,来彰显威严。 于是, 刘和就安静的跪下,行礼完成后再起,偷偷对母亲说道,“那个君子真的很好看。” “比父亲好看多了!” “娘,以后我也想长成那样。” 母亲捏了捏他的脸,满是笑意,“你连喝药都怕苦,这样都忍不住,又怎么能和鬼神一样俊美呢?” “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多长些个子,这样才能成为一位美君子。” …… 而就在母子两个小心翼翼的交流时,刘平正带着刘升,叩拜鬼神。 从仪式上看, 他们应该是最虔诚的。 甚至还用珍贵的丝帛,写了自己的祈愿,然后焚烧在神像面前。 但从心中所想而论,祈求鬼神保佑他们家族昌盛,自己身体康健和之后事业一路亨通的父子两个,还比不上刘和和他的母亲。 毕竟刘和真的只感激鬼神让自己病好了,不求更多恩赐。 母亲也只希望孩子可以平安健康,不要再病,对自己没有额外的要求。 …… “所以说,还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何博将最近一段时间收到的祈愿,都幻化成书简,和已经悟道出关的喜一同翻阅着。 喜负责将那些混杂在一起的各种祈愿分成不同的小堆,然后再送给何博观看。 没多久,他便看到了铜鞮庙宇中,刘氏一家的祈求。 “孩子,总是让父母担忧的。”喜听到何博的感慨,便顺口说道。 何博于是好奇,“照顾孩子,很辛苦吧。” 他眼下,是必然没有为人父母的能力了,也没有这样的心思。 但对战国之时,和后世父母育儿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好奇的。 “的确累,但一想到血脉延续下去了,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了。” 喜回答的也朴素, 没有强调什么多余的感情,只是说着如果血脉能多存续几代,就是对这个乱世,一次有力的反击。 天天打仗, 我的子孙, 不还是继续活着吗? 那些贵人都不一定能保证自己的血脉流传下来, 我却做到了! 赢! “是啊,血脉延续是很重要。” “不过该上的心,还是要有的。” 人这张嘴,可以硬气的很, 但要是心也跟着硬了, 那就不好了。 起码何博对于刘氏,最欣赏的,就是刘和母子。 “肚子的问题都没解决,心里的事怎么解决呢?” 喜这段时间读了书,加上变成鬼魂后,不用再为生活忧虑,倒也能装出几分学者的气息。 他摇着头道,“不吃饱饭,就会想太多,饿得糊涂。” “可吃饱了饭,还是会想太多,撑得难受!” “这天下有不少人,就像我钓鱼一样,天天钓不到,心里还是想要!” 何博哈哈大笑起来,“是的,你说的有理啊!” “这话可比一般的士人,还要通透!” 喜于是背着手,仰起头,一副得意的样子。 何博笑了一阵,又一心二用的处理了下这些愿望,之后,他会找合适的时间,去实现凡人们的祈求。 不过眼下,他只是对喜道,“让我们到田里去吧。” “那里才是关系肚子的地方。” …… 何博带着喜在他的河伯府邸中游荡着,最后来到了一块新开辟的地方。 这里是何博搭建起来的一处田庄,用于实验他学来的,各种涉及种植的事。 喜当初闭关,也是蹲在这个地方,琢磨着沟、垄和地势、天时之间的关系,该如何安排,才能更有利于农物。 何博从铜鞮回来后,也跟着过来,向喜讨教稼樯之术。 种地, 他一上手就会。 毕竟当初接引喜的鬼魂时,何博便一眼看透了对方的人生轨迹,自然也将喜的种地经验,顺手拾取了—— 若是老仲路当着何博的面儿就死了,倒也不必被鬼神找上门询问了。 但何博到底还是个鬼神。 还是个要保佑两岸,风调雨顺的鬼神。 春天一到, 风雨便要慢慢多起来了。 但何博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什么时辰下雨, 又该下多少合适, 他并不清楚。 何况后世的田中农物,和眼下大不相同。 起码何博自己,没怎么直接吃过菽、黍、葵之类的食物。 他是个比较单纯的肉食者。 如此,更别说掌握它们的生长时期了。 为防万一, 何博在喜得空之后,便和他一同,在这片幻境所造就的田地中,耕作起来。 第三十九章:先吃饭吧 幻术所搭建的田地, 耕作起来, 十分的方便。 毕竟一切变化,皆在何博一念之间, 鬼神轻轻吹一口气,便能实现四季轮转,万物枯荣。 但事情坏也坏在,这实在太过方便了。 何博一不小心, 就会下多了雨水,或者让农物,在春夏这本该继续生长的季节,突然早熟到,可以收获的地步。 而且喜对于新耕作方法的研究,还不够成熟。 他好不容易凭借经验,在这片只能看,做起来什么手感都没有的虚假田地中,垒出来几条田垄,转头,便被何博无意的用过多的雨水,冲刷垮塌了。 “果然,种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何博为自己幻化出一身农人所穿的简朴衣物,蹲在地里,将那好不容易的收获的豆子,从土地中扣出来,口中感慨。 再一称量,发现预估的重量和收获,并不能对上数。 何博于是捏起一粒豆子研究,最后发现是自己过于从心,不小心忘了,战国之时的大豆,还远不如后世,那经过多年培育选种的饱满圆润。 以至于眼下的收成,比正常的要多出太多。 好在这也只是个小问题。 何博心头一动,原本饱满的豆子,就迅速变得干瘪瘦小,和当今时代,一模一样了。 于是再称量,所得之数,自然大大降低。 “人事艰难啊!” 何博再次轻轻叹息起来。 他既成了鬼神, 自然不用担心什么收成。 甚至此时此刻,他做这些,也只是因为他想去做,而不是他必须去做。 感觉不到苦累, 风雨霜雪,都是随心而降, 对何博来说,他真的只是在学习种田,给自己刷经验罢了。 所种所收, 也只是虚妄。 其性质, 可能就比后世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帝们,行耕籍礼好一点。 起码何博是真心想学,而不是作秀。 但人生在世,却要时时刻刻惦记着这些吃食。 少吃一口, 可能就要少一条命了。 于是, 何博又想起西门豹。 开春之后,这位邺令可是忙的不可开交,俨然一副拼了命,也要让邺县丰收的态度。 而且,还不仅仅是田地上的丰收。 看他到处抓野人和戎狄的劲头,何博也知道,他想要迅速的,让邺县的人口也“丰收”起来。 只有人力足够了,其他方面才能有更进一步的条件。 想来,一旦得知刘氏家族打算迁居邺县,以搏富贵的消息,是会让西门豹高兴的多吃一碗饭了。 毕竟刘氏再怎么落魄,也只是相比起之前,还是秦国小贵族的时候。 如今被俘来魏国,变成了平民,可家族底蕴,也是比邺县的本土豪强们,要多出一些的。 只是西门豹初上任时,要做的事情太多,处处都需要花钱,自然需要地头蛇的资助。 如今他成了“河伯代言人”,田地中青葱翠绿的秧苗,也比往年要密集健壮许多,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绝对是能够丰收的。 因此, 乡民们对西门豹这位县令,也逐渐变得服从起来。 既然立稳了脚跟,那西门豹就可以慢慢的,将那些地头蛇,替换成自己信得过的人了。 那些家伙如今显得乖巧懂事,无非是见着西门豹受君命而来,气势汹汹,又畏惧鬼神的惩罚罢了。 当年行事,可没见得有多少良心。 因此刘氏一到,既有一定实力去取代地头蛇们,又有需求迅速在邺县立足,和西门豹那边,算得上是一拍即合。 “不过,这跟我也没多大的关系。” 有什么人间俗事,可以牵连到鬼神呢? 他又不是只能靠香火吃饭, 只要江河不断流、高山不崩塌,何博就能凭此长存世间。 凡人即便伐山破庙,不给他送香火了,何博顶多,也就是返回最初的状态,靠着消磨时间去更进一步罢了。 “还是先吃饭吧!” 何博把自己辛苦收获的豆子收起来,然后请喜为自己做了一顿符合这个时代的饭菜。 没有实体,何博其实吃不了真正的饭菜,顶多就是闻闻味道。 而在自己的府邸中,一切又都是幻术搭建的,何博总是不小心,就代入了自己还做人时,经历过的感受,吃上一些“超时空美味”。 至于他没吃过的,自然变化不出相应的味道。 虽然这般口味,让西门豹都连连称奇,甚至还产生过“要不现在就死了然后跟着河伯混,好天天吃这种饭”的想法。 但何博还是对当今之世,大家吃的东西感兴趣。 怎么说呢, 理智上, 何博知道,这时代的伙食味道,肯定是比不上后世。 特别是最基础的调味品“盐”,在此时,不仅仅有咸味,还有点点甜味。 后者,还是诸侯乃至于周天子,才能享受到的珍贵“饴盐”。 当然了, 在后世乱七八糟的信息冲击下,何博是知道,为什么盐会带甜味的—— 因为, 它里面有“铅”, 含有“铅”,能让食物吃起来更加美味,人用了后更加肤色白皙。 就是吃多了, 容易死的快。 如此一来, 也难怪后面大汉和罗马相遇时,会感慨“其人类我”了。 大家都吃起来甜甜的,看上去白白的,死了指不定还能延长保质期,能不像吗? 但无论如何, 人生在世, 就是为了吃饭的。 尤其是华夏族祖传的“这玩意俺寻思能吃,塞嘴里尝一尝好吃不”,更是在后世被发扬光大。 有些离谱的食物还能存在,还有店铺售卖, 不是靠它的美味, 纯粹就是因为有人不信邪,觉得“都是吃的,再难吃又能难吃成啥样”而已。 何博当着老仲路的面干啃草药,也是如此。 好在, 喜作为平民出身,掌握的烹饪技巧,自然比不上为贵人服务的厨师们,会给他加含铅的盐。 他只会做正常的,不太好吃但吃了没病的食物。 所以当喜听到鬼神提出,想要“尝一尝人间食物”的味道时,便利索的整理了一番自己会用的食材和器具,为河伯烹饪出一份主食为黍米,以及菽、栗和鱼肉混杂的菜肴—— 此鱼, 由河伯友情提供。 “比起河伯日常所食,这味道差的太远了,还请不要嫌弃。” 喜把自己烹饪好的食物呈献给何博,看着那简陋的饭菜,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 在被河伯“领养”后,喜也是吃过河伯府邸中,那无上美味的。 有了对比, 就有了伤害, 更加突出了喜还活着时,吃的那叫一个“艰难苦涩”。 “无妨。” “我只是好奇。” 何博并不嫌弃,慢慢的品尝起来。 …… “还行。” 没过多久,将一切吃完没有浪费的何博放下筷子。 反正,这顿饭本质上,也是假的。 只是用了鬼神的幻术,加上喜记忆中的味道,混合制作而成。 何博干嚼空气,真就在“尝个味道”。 而此前乱吃药,尝到其中味道,也是建立在何博事先了解其药效、他人描述滋味的基础上,而做到的。 当然,也有何博自己认为的原因。 在他看来, 既然是药,那怎么可能不难吃呢? …… “虽然滋味很少,但的确可以食用。” 黍米、豆子和板栗,只能说各有各的味,混杂在一起,也没有产生奇怪的反应。 比起那同样“各有各的味”的西湖醋鱼,已经好太多了。 何博想起自己还做人时,不信邪的一次尝试,随即便大为感慨,觉得这两千多年前的食物,甚至那苦涩到鬼神都受不了的草药味道,也不一定比后世放了许多调味品的差到哪去。 第四十章:来到 “刘公!” “不远千里而来,还请受我一拜!” 过了将近一月, 刘氏在铜鞮修整了一段时间,收集了合适的船只后,便扬帆顺流直下,来到了邺县。 此时已经到了初夏, 难得回家休息两天的西门豹听说竟然有人愿意携家带口的迁居邺县,顿时大喜。 他此时正愁邺县人口太少,而且随着情况渐渐安定,城中的地头蛇们,也慢慢起了心思,觉得县令还要有大举动,肯定离不开他们的帮助,便活跃起来。 刘氏的到来, 正好可以帮西门豹解决一些麻烦。 更何况刘氏虽非贵族,却也有些家业。 他们迁居到此,岂不是向邺县附近的有钱富商们表态,说自己看好邺县的未来? 因此, 虽然此时还没有“千金市马骨”的典故范例,但西门豹仍旧摆出了一些排场,表现出了十分的热情和欢迎。 刘平还礼,并且配合的惊喜说道,“蛮夷之人,岂值得县令如此迎接?” 刘氏出身的秦国, 在当今之时,被许多诸侯认为蛮夷鄙国。 究其原因, 还是因为秦国弱了。 春秋之时,秦国便有东出之意,奈何一个强大的晋国堵在家门口,实在是欲出而不得。 晋献公时,晋国内部爆发骊姬之乱,政局动荡,公子夷吾逃往秦国附近的梁国,并且向秦国许诺:“如果得以回国,愿将晋国河西地区割让给秦国。” 秦穆公闻之大喜,认为这的确是个好买卖,便派兵相助公子夷吾,助其返回晋国,继承国君之位。 结果,登基成为晋惠公的夷吾翻脸无情,气的秦穆公决定扶持他同样在外逃亡的兄弟重耳,去成为新的晋侯。 而其后之事, 也已然明了—— 晋文公重耳将晋国一手带上了春秋霸主之位,将秦国东出的道路,堵的更加严实了。 不过此时,因为多次参与晋国事务并且联姻,秦国还没有沦落到为人鄙夷的地步。 在诸夏生态位中,虽较为浮动,但总体上,比曾经在昭王南征中,拥有“击杀周天子”之名,且对自己“蛮夷”身份接受良好的楚国,还是要高一些的。 甚至后面,楚国被吴国攻破国都之时,还是去求了秦国援助,才得以重新稳定。 只是长期被围堵,秦国发展的上限不足,且在救援楚国后,内部便陷入了数代动乱之中,一蹶不振。 数十年前,更被还没有脱离晋国,仍为一大夫的魏氏所击败。 天下因此耻笑秦国的疲弱,将秦国贬低为“蛮夷”,和南方的楚国去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刘氏诞生于动乱之中,如今对“实力和待遇成正比”这个道理,更是体会深切,自然不会认为,西门豹一见面便摆出这般姿态,是他有求于自己,自己可以坦然受之。 于是, 在互相推辞谦让之下,西门豹和刘平同乘一车,进入邺县城中。 在车上, 西门豹扶栻跪坐,同坐在身旁的刘平谈笑风生。 “刘公,觉得邺县如何?” 刘平捻须笑道,“我听闻邺县之设,不过数年,而在邺令治下,已然有繁华气象了。” 西门豹笑而不语。 等到车架路过城中一豪强府邸时,西门豹便突然开口道,“刘公,初来邺县,打算在何处起宅为居?” 刘平道,“居于何处,并非我一外人可以定下的,还请县令指认一块地方给刘氏,足够遮挡风雨,便是对刘氏的恩德了。” 西门豹于是笑着指着面前那府邸道,“重新起宅,耗费时力,想来刘公路遥疲惫,也是不想再浪费精力了。” “我看这宅邸,足够为刘氏新居,不知刘公意下如何?” “啊?” 刘平眨了眨眼,对西门豹这种毫不客气,打算利用自己干掉城中原有地头蛇的行为,颇为震惊。 当着人家家门口, 大声密谋“彼可取其而代之”, 这合乎周礼吗? 不过, 他已经登上了西门豹的车, 要想立足于此, 除了县令的支持外, 也需要展现一定的力量, 免得一县之地的豪强,都敢欺负到刘氏头上来。 于是,刘平趁着车架未行远,偏头眯眼,将那宅邸打量了一番,随后对西门豹说道,“刘氏人多,这么大的宅子,只怕还不够居住的。” 西门豹哈哈一笑,“好好好!” “那还请刘公同我去看下一家!” “邺县眼下虽然人口不丰,但土地田宅,还是够用的!” “刘公若求,某便予之!” …… “还请宴饮。” 西门豹直接令人驾车,将刘平装回来了自己家中。 他的妻子已经命人摆好宴席,就等着贵客登门。 双方行礼、入席。 一番礼节性的往来后,便要深入交流了。 于是刘平叫来自己的子孙。 指着大的说,“这是我子,升。” 西门豹称赞,“一表人才。” 他又指着小的说,“这是我孙,和。” 西门豹夸奖,“机灵可爱。” 只是可惜, 西门豹远赴东郡为官,没有带上孩子。 即便是妻子,也只是担忧他没有人照顾,执意跟来的。 所以, 西门豹在思考一下后,让人去将渔家中的一双儿女带过来。 “这是在我这里学习的孩子,同和的年岁相近。” 西门豹指着男的道,“这是黑,黑……” 他忽然停顿,口齿含糊起来。 刚刚叫人来时,并未考虑太多,现在才反应过来,渔一家作为平民,没有姓氏,直接说出其名的话,恐怕让刘平笑话。 虽然春秋之时,有不少古怪名字,甚至晋成公名黑臀、鲁成公名黑肱、卫国公子名黑背…… 但无论如何, 他们都是有姓有氏的贵族, 而且春秋时期,男子称氏不称姓,名字古怪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能突出重点: 比如晋成公生下来就是个黑屁股,鲁成公天生黑手党等等。 但是直接叫“黑娃”…… 这天底下,有谁一出生就全身黑呢? 好在西门豹随即反应过来,为黑娃定下了个更加正常的名字,“他叫做黑衣。” “啊?” 刚刚喜得新名的黑娃下意识的愣住,然后转头看周边,发现没有多出来一个叫“黑衣”的小孩。 好在他妹妹桑在旁边踩了下他的脚,让他认真对大人行礼,不要大呼小叫。 西门豹顺势就介绍起了女孩,“她叫做桑。” 桑带着自己呆愣愣的兄长,按照之前受教导时所学的动作行礼,没有出错。 西门豹满意的轻轻点头。 他收下了这两个孩子,最初的意思,是因为其祖父喜,在鬼神身边侍奉。 因此, 即便对方是绝对的鄙贱之人,西门豹也不介意,向对方示好。 而之后, 渔憨厚忠诚,在同他外出,抓捕野人和戎狄时,立下过不少功劳,更让西门豹看中,要加强两家联系。 三家分晋之后, 只靠血统,便期望步步高升, 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只是西门豹忙于政务,平时这两个孩子,多是他妻子来教导。 如今一看, 他妻子着实有能啊! 第四十一章:暮春者 “都是好孩子!” 刘平自然能看出,这两个孩子并非天生贵族。 西门豹刚刚的介绍,也未曾说这是他家里的。 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能够出入县令家邸的孩子,若出身不好,那必然是家中长辈有能力。 在这样的乱世, 有能力,就足够拥有很多东西了。 刘氏才从贵族位置上退化成平民,如何敢看不起这样有能的人? 于是刘平也神色从容的夸赞了两个孩子,见桑一个小小女子,举止却颇有规制,更加认可。 “和,你且同他们一起去玩吧!” 刘平对孙儿说道。 在用孩子来促进了下感情后,那接下来,就该是大人们单独谈论一些,肮脏的成人话题了。 刘和还没到接触这个的年纪,不如去找几个玩伴,好迅速融入邺县。 “好的,祖父!” 刘和也高兴应下。 这样的场合,总是处处讲究的。 他一个小孩子,如何能端庄太久呢? 被突然改名的黑娃和桑,也对这个小君子十分好奇。 祖传的心大,没让他们在刘和面前感受到拘谨, 三个孩子蹦蹦跳跳的,就出门玩耍去了。 “玩什么呢?” 刘和小心的和新认识的朋友打招呼,“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可以玩泥巴!” 黑娃骄傲的负手,挺着肚子,“我以前是平阳城里,最会捏泥巴的!” “我可以给你编头发!” 桑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刘和的头顶,“你的头发有点少,还有点黄哦!” 刘和有些羞涩,“母亲说我体弱,一岁才开始长头发呢!” “那不如我妹妹,她一出生就一头黑乎乎的发!”黑娃哈哈大笑,还要去抓桑的发揪揪。 “哼,我出生的时候,你又不记事!” 桑愤愤不平的反驳。 “我听娘说的!”黑娃提高声音,“娘又不会骗人!” 刘和看他们两个斗嘴,心里有些羡慕。 他没有其他的兄弟,宗亲之间,也不太往来。 因为他父亲刘升觉得自己只有一个孩子,若是出了事,会给其他竞争对手可乘之机。 母亲也十分看重这独苗。 像今天这般,祖父直接开口,允许他出来玩耍的机会,十分难得。 “走吧,我们先去掏泥巴!” 黑娃觉得跟妹妹吵没意思,不如直接玩去。 于是一挥手,就要带着人去漳水边上。 那里的泥土被河水冲刷的很细腻,用来捏一些小东西,非常顺手。 而且就在河边,若泥巴干了,不好捏了,可以直接去舀水搅和。 桑说道,“我们不能自己去河边的!” “不要!” “我已经不是八九岁的小孩了!” 刚满十岁的黑娃挺起胸膛,表示自己现在简直成熟到可怕。 去河边玩泥巴,难道还需要大人吗? 说完, 他就带头跑了。 还是从小门走的,专门避开了大人。 桑只能气鼓鼓的跟上。 随后, 她发现刘和还在原地发愣。 “你这么慢干什么?” “快来!” 她抓住刘和的手,牵着他跑起来。 于是, 就在何博上岸,打算亲自去观察下邺县田地中,秧苗生长的情况时,便见到喜的两个孙儿,带着刘和跑过来。 三个小孩都跑的气喘吁吁的,小脸红润。 “啊!” “刘氏已经和西门豹勾搭上了?” 见到这三位,何博眨了眨眼,立马反应过来。 他这段时间, 除了学习种田、辨药技术之外,便是再接再厉,润去了皋狼之地,对浊漳河的另一条源流——关河下手了。 只是相比起铜鞮水, 关河好像,显得更加刚烈了些, 对何博的排斥力度比起铜鞮水来,要厉害许多。 何博觉得, 可能是因为关河比铜鞮水要长三分之一左右? 更长了,脾气也就更大了。 就像黄河那样。 话说将铜鞮山水都收入囊中后,何博一时之间,还有些志得意满。 膨胀起来后,就又企图钻入黄河这条母亲河的怀抱。 至于那结果,自然不用多想, 那滚滚洪流, 又把何博给掀了出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搅的漳水流入黄河的边界处,莫名出现了滚滚波涛。 只能说, 何博这个试图以支流的身份,入主黄河主干,实现“漳河夺黄”梦想的孝子,的确配得上拥有黄河这么一位慈爱的母亲。 而何博求仁得仁之后,肚子里的膨胀,自然是被慈母给抽散了的。 这才能安静的蹲在田埂里,钻研种田的艺术,以及认清自己的地位,当即转换目标,去了关河那边。 只是可惜, 进度不佳。 不过关河附近,那片被叫做皋狼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大的城邑,不像邺县和铜鞮这边热闹。 所以,何博在关河那里刷进度,连人形都懒得显露,时常变幻出野鸟野兽的模样,随便找个草堆晒着太阳睡上一觉,将收集的香火消耗完后,还不等关河斥力发挥作用“送客”,便自己跑回来了。 眼下, 他正好才从皋狼之地返回。 “你们好!” 何博向三个来河边的小客人打招呼。 刘和看到他,神色忽然一动,觉得对方十分眼熟。 大概是之前现身人前,都容易因为过于优秀的容貌引发些小问题,所以何博这次,对自己做了些小调整。 只是底子太好, 即便刻意调低了颜值,也难掩一身风采。 特别是对刘和而言,他印象中那鬼神的气度,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装出来的。 “是,是那位君子吗?” 刘和小心翼翼的上前,仰着头看何博。 何博戳了下他的丸子头,对此时容色康健的刘和道,“长胖了点哦,比之前好看多了!” 刘和于是高兴道,“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乘船的时候,她总要从漳水里捞鱼给我吃!” 此时,相较于其他的肉类,鱼肉是最容易获得的,何况刘氏从铜鞮开始,便转为乘船,打捞起鱼来,更加方便。 但黑娃对此十分不解,“啊,漳水里面还有鱼吗?” “怎么会没有鱼呢?漳水这么大!”何博疑惑。 是谁在背后造谣他作为一条河的产出? 黑娃振振有词,“我爷说的!” “我看他每次钓鱼都没有上鱼,然后就告诉我,是因为水里没鱼,他才钓不上的!” 好好好, 原来是空军的钓鱼佬在污蔑自己! 何博心里为喜记下了一笔,然后又问三个孩子,“你们来水边干什么?” “玩泥巴!”黑娃说的很大声。 “在水边玩有点危险哦。” “没事,我是大孩子,我不怕!”黑娃又挺起了自己的肚子。 “那你的朋友和妹妹呢?” 黑娃于是看向自己的妹妹。 桑对着哥哥撇了撇嘴,但还是对何博说道,“我们会小心的。” 刘和没有说话,只是在原地呵呵的笑着。 于是何博一拍手,“你们要小心,我也要小心!” “不如我和你们一起玩吧!” 虽然自己可以保证,三个孩子即便落水,也不会出事。 但有些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发生为妙。 毕竟何博的权能,眼下最多的,还是在漳水之中。 若落水后生了什么病,惊出些心疾来,死是死不了,可免不了还要受苦的。 第四十二章:吾与点也 于是, 何博决定不再亲身前往田地观看秧苗,只分出心神去暗中观察就好。 反正,效果都差不多的。 他之所以想亲身前去,不过是因为闲着也是闲着。 三个孩子也十分丝滑的接受了他的加入。 黑娃是因为高兴,在自己的号召之下,竟然有大人愿意参加。 刘和则是信任。 至于桑? “娘说了,好看都是好人!” 这位君子长成这样,怎么会是坏人呢? 只是可惜, 何博连人都不是。 不过,他也没有解释,只是跟在三个孩子边上,看他们蹲在距离河水有一段距离的平缓之处,或熟练或生涩的挖起了泥巴,然后捏了起来。 黑娃的确有几分技术在身上,没多久,就捏了个“大黄”出来。 泥巴狗蹲坐在黑娃的手掌心上,表情很严肃,嘴皮子有些厚,微微垂下,两只耳朵笔直树着,眼睛瞪大,一副警惕的模样。 “这是我以前邻居家的狗!” “就是搬家了,不然邻居说,等它生了小狗,要给我一只!” 黑娃将自己的杰作捧在手里,想起了自己在老家平阳的日子。 不过, 县令家里也养了狗, 只是黑娃和它们还不太熟,所以没办法捏出它们具体的样子。 桑也捧着自己捏的东西展示起来,“这是一只鸭子!” “哼,没有我的大黄好看!”黑娃过来看了一眼,举着自己的泥巴狗炫耀。 “可是鸭子可以飞,大黄又不能飞!”桑气鼓鼓的道。 黑娃愣了一下,不过立马就道,“……没事,我也可以给大黄捏翅膀!” 说完,他就从地上扣出来一把湿泥巴,吭哧吭哧的又捏起来。 而等到他的“飞天小狗”完成后,刘和才垂头丧气的道,“我捏不好这些东西。” 他的父母,从来不允许他玩这些。 现在刘和看着小伙伴一手一个杰作,十分羡慕。 他也想捏只小动物出来,但总是捏不出形状。 因此,刘和还有些担心,小伙伴会嫌弃自己。 何博过来看了看,然后对他说道,“没事的,捏不出小动物,可以捏房子出来嘛!” “小狗小鸭子,难道要没有房子住,住在野外吗?” 此时的房子,结构十分简单。 把泥巴压平成板状,一块一块搭起来就好了。 黑娃和桑回忆了下自己生活里的日常所见,也赞同这一点。 “是哦,你可以给大黄和我的小鸭子捏房子出来住!” “它们天黑以后都要回家的!” 于是, 刘和就调转了研究方向,开始搭泥板子,最后在小伙伴的帮助下,成功捏出来了一栋歪歪扭扭,一看就十分危房的泥巴屋。 “好耶!” 三个小孩把自己的狗和鸭子放到屋子里,又围着泥巴房子,蹦蹦跳跳起来。 只是欢呼了没多久,他们看向何博。 “你做什么呢?” 何博想了想,然后拍手道,“我可以把我们都捏成泥人啊!” “你看,房子里面有狗、有鸭,还要有人,对不对?” “对哦!” 孩子们恍然大悟,于是催起了何博,“那你要快点捏啊!” 何博哈哈笑着,挽起袖子,蹲下也扣起了泥巴。 他的速度很快,没多久,泥巴房里面,就多出来了一大三小的泥人。 这样一来, 就更像当今之时的平民之家了。 小孩子又欢呼起来。 何博也道,“今天这么高兴,应该要把今天记录下来!” 于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较为扁平的石头,和一块小小的,但尖尖的石子。 何博一手拿着石板,一手拿着石笔,开始书写大家今天的快乐。 他特意蹲下来,让三个孩子可以看着他一笔一划的刻出,小孩看不懂的文字。 “暮春初夏的时候,一个大人和三个童子在漳水边玩耍。” “小童子黑娃捏了黄狗,小童子刘和捏了房子,小女子桑捏了鸭子,我这个大人捏了泥人。” “大家都很开心。” “如果今天的快乐可以流传到后世,那后世的君子们,你们也会感到这快乐吗?” 何博写完,还专门将上面的意思念了出来。 不然只念文邹邹的原文,只怕孩子们都摸不着头脑。 “好哦!” 三个孩子都笑出了声,不过又说道,“可是,这个东西,真的可以流传到后世吗?” “把它埋到土里,指不定千年之后,会被人挖出来看到呢?”何博也笑道。 而他的话,得到了三个孩子的认同。 于是,趁着时间还足够,三小一大便再去寻了个好风水的地方,认真的挖坑,认真的将已经在初夏太阳之下,晒得干巴巴的泥塑埋到土里。 最后,石板被塞到“院子”门口,充当门房。 当最后一捧土被撒下,土地恢复平整之时,三个孩子又笑了。 虽然这一切,在大人看来,都没什么意义。 可孩子做孩子的事,又哪里需要特别的含义? 开心就好了! “要多年以后,才有人把它挖出来呢?”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猜起来。 黑娃说,“一千年!” “不是一千年我今天就少吃一碗饭!” 桑说,“我觉得可以是两千年……不是的话,我也少吃一碗饭!” 刘和觉得,“万一……只有几百年呢?” 随后,他神色痛苦,仿佛下了偌大决心,“如果不是……我,我就多吃一条鱼!” 一想到最近吃的鱼,刘和心都要碎了。 何博在旁边含笑不语。 他只能保证, 这些东西能在漳水河边,长留不衰。 至于何时被人挖掘出来? 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好了,该回去了。” 何博领着三小去河边洗了泥乎乎的手,对他们说道。 此时, 已经快要夕阳了。 “哦,那谢谢君子!” 小孩对何博挥了挥手,然后便乘着夕阳,唱着邺地的歌谣,回到了城里。 何博有样学样,也哼起了歌谣,返回漳水之中。 他的心神落在田地之中,已经将其中情况,看了个清楚,没必要再去了。 而等他一在府邸中现身,喜便迎接,“河伯!” “您之前让我去准备的豆子,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要做豆腐了吗?” 喜说着话,眼神透露出十分的期待。 “是啊,我之前去山中,还特意取了盐卤回来呢!” 何博挥了挥袖子,将淡黄、味涩,看上去并不能吃的卤水,摆在了地上了。 也许是掌控“山神”权柄后,带来的力量增长和质变,何博近来,慢慢的发现,他已经可以在自己变幻出的“河伯府邸”中,塞些实际的东西。 只是东西仍旧不能太多,一旦超出范围,就要脱离何博的控制,流到漳水中,被河水冲刷而走了。 不过, 这同样可以通过后面实力提升来扩张。 何博只要耐心一点就好。 至于眼下, 因着总算可以做点“人吃的东西”了,何博便生出了益民益己的念头—— 他上次吃了喜给他做的豆子,随后才反应过来,战国之初,是没有豆腐这种东西存在的。 只是他之前没有正经吃过这时候的伙食,在自己的地盘上,又什么东西都能变幻,一时之间,便忘了这事。 然后, 何博便觉得, 这世上,怎么能少了豆腐这美味呢? 岂不闻后世王干炬曾经曰过: “吃了咸菜滚豆腐,皇帝天子不及吾?” 第四十三章:豆腐 豆腐, 是后世最为常见的一种美味, 也是华夏大地上,千百年来的穷苦人士,难得的营养品。 在河伯的府邸中,因其美味、做法多样和烹饪简单,成了何博满足自己口舌之欲的常客。 毕竟真的吃不了, 假的还不能吃到吗? 喜因此,也能够品尝到这样的美味。 而当他知道,一斤豆子可以做出两斤左右的豆腐时,整个鬼都震惊了。 在这样朴素的时代, 食物就是食物, 是神圣的、不可增减的。 至于汤、羹? 那是用来喝的,而非食用。 现在,何博告诉他,豆腐和汤羹一样,是用豆子加水煮出来的,可以用牙齿咬,吃到肚子里沉甸甸的食物,如何不惊讶? 特别是豆腐的制作方法和原料,都比较简单,是普通人努努力,就能接触到的新美味。 于是,喜便请求河伯教导自己做豆腐的办法。 何博自然不会拒绝。 当今之时,大家的口味都还寡淡着,何博也不介意,为人间再添一丝滋味。 因此,喜被何博派出去,收集一些豆子,泡在水里等他回来。 只是豆子到处都是,点豆腐要用的卤水和石膏,在邺县却有些稀缺。 前者需要去外地采买—— 要么乘船而下,直接去齐魏交界之处,向盛产食盐的齐国购买,要么就是穿过韩国,去魏国主要的产盐区河东郡收购。 那里的河东盐池,曾为晋国称霸,提供了强而有力的经济支援。 而且此时盐卤因为味苦,有毒,通常被视为提炼食盐的废品,买卖起来十分方便。 而石膏, 虽然在附近山中就有产出,但需要一定的开采。 不过, 这种种苦难对何博来说,并无太大关系。 毕竟只要大家都想吃,自然会想着克服困难。 在满足自己嘴巴这件事上,何博是相信,千年之前和千年之后的人,并没有太大差别。 至于何博要做豆腐? 他只要顺着漳水一路润去山里,便可以轻松获得所需之物了。 …… “不过,还是要先去山上。” 等将大豆浸泡好后,何博又道。 石磨有些重了,超出了他能承载的范畴,到时候一拿出来,就掉到了漳水里面,哪怕重的水流推不动,也是一副尴尬的场景。 所以何博在用法力,于铜鞮山中找到了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制作出了一个石磨后,便没有带回,让它留在了原地。 而且之后煮豆浆,还要生火。 何博不一定保证,这火能够在漳河水底燃烧起来。 因此,等喜兴致勃勃的收好豆子后,何博便收着他的魂,带着去了铜鞮山中。 “磨豆腐很辛苦的。” “你要坚持住。” 在放置喜当拉磨牛马之前,何博秉着良心,对他说道。 人生三大苦事: 撑船、打铁、磨豆腐。 喜在死了之后,不仅仅要读书学习,还要享受这样的劳累,实在是比他人,不知幸运多少。 “我不怕!” 喜搓了搓手,仗着鬼神赐福下来的力量,触碰起实物。 他拿出泡好的大豆,开始拉磨。 何博就在旁边看着他一点点的推着石磨,还不由暗想到,“看来,不止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有吃的,也能使鬼推磨。” 只可惜他手里没有鞭子, 不然此时此刻, 阴暗的山间, 气喘吁吁的老者, 沉重吃力的磨盘, 再加上一个拿着鞭子在旁边站着的人, 是何等祥和的景象? 而等喜好不容易将豆子磨完,何博又告诉他,“还要煮沸。” 于是,喜又去捡来柴火,用鬼神拿出来的器具,装好豆汁,点火烧煮。 “要不停搅拌,然后加入盐卤。” 熊熊火焰燃烧着,喜满头大汗的搅和起来。 “然后,你自己就可以看着办!” 只要点卤完成,那之后的事,就十分简单了。 喜回忆着自己吃过的豆腐模样,于是便将点卤后,逐渐凝固起来的“豆腐”捞出来,装到此前准备好的模具,然后盖上木板压上去,使其成型。 “成了!” “成了!” 看到豆腐做了出来,喜笑得拍手。 “你不累吗?”何博看他满头的汗,问他。 “不累,我还真不累!” 喜看着那一斤豆子变成了两斤多的豆腐,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下子,大家能吃的东西,就更多了。” 他对何博回忆起来,“我的父亲是饿死的,因为家里的豆子不够吃了,他全留给了我母亲和我。” “如果当时可以做豆腐,那即便肚子里的水多点,也不会饿死了。” “一想到可以让更多人吃个水饱,我就高兴!” 喜说着,更加开心了。 何博也笑道,“何止水饱?” “以后只怕是让人吃的,都不想再吃了!” “粮食多的吃不完?那真是我再死一遍,都不敢想的事!” 喜捧着豆腐,啧啧称奇。 不过,他们一神一鬼,都吃不得实物,哪怕死了当牛马,这结果也落不到他们口中。 可是,辛苦这么久,怎么能浪费呢? 何博想了想,便收拾好东西,去了铜鞮城,老仲路的家中。 他敲了敲门, 揉着睡眼的老仲路有些生气的开了一条门缝,根本看不清外面是谁,只觉得有一股陌生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咂巴了下嘴,没忍住,把门开大了些。 然后, 便看到了鬼神。 “我听说你牙口不好,送你吃吧。” 何博记得,老仲路在庙宇中叩拜时,曾经提到过,他牙齿已经松动,有些咬不动鬼神给他送上门的猪肉,最后还是分给了邻居们。 老仲路欣喜的接过,一时之间,还觉得自己竟然值得鬼神亲自上门送礼物,他对鬼神而言,必然是特殊的。 捧着豆腐,闻着香气,老仲路心里美滋滋的。 好在, 他没有看到喜的鬼魂, 也不知道, 在送了他之后,何博又去深夜打扰了西门豹。 西门豹对鬼神没有入梦,反而直接跑到自己家里送吃的一事,十分震惊。 现在, 不止在梦里不让他好好休息, 就连现实中,也不让他好好休息了吗? 何博却是坦然,“送礼是心意,难道还要挑时间吗?” 西门豹动了动嘴,心想:这难道不该看时间吗? 他还和妻子一起躺在席上呢! 好在, 西门豹的妻子睡的沉,并没有被惊醒。 于是西门豹小心翼翼的爬起来,替妻子掖好被子,然后捧着仍旧热气腾腾的豆腐出门,来到院里。 “我以为豆腐只能鬼神享用,没想到可以推广出去。” 在何博告知前因后果后,西门豹掰着豆腐,慢慢咀嚼着。 何博对他道,“你只是不太饿罢了。” 因为平时衣食足够,所以一时忘了,能够让食物混着水,骗个肚子水饱,对鄙贱之人,有多么重要。 西门豹默然一阵,随后点头,“说的是。” “我以为我为小民做了不少事,让邺县今年能多收些粮食就够了,现在看来,还有很多要做的。” 第四十四章:白狄 “几日后,我要和刘氏出兵,去清扫附近的戎狄。” 等吃完了由鬼神提供技术指导,喜做牛马制成的豆腐后,西门豹便说道。 何博疑问,“你不是一直在做这件事吗?” 即便站在邺县城门口,每隔一段时间,便能看到,县令西门豹带着人,押送着披头散发一脸惶恐的戎狄进来,变成邺县进一步发展的基石。 现在挖掘水渠的事,也大多交给了这些戎狄奴隶。 现在, 还要去出兵清扫? 难道这戎狄还能越抓越多? 西门豹道,“那些人,不是本地的赤狄残部,应该是从北边跑过来的中山白狄。” “哦,”何博眨了眨眼,“那赤狄和白狄,有什么区别呢?” “诸夏国家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力量雄厚的蛮夷吗?” 西门豹于是向着鬼神解释起来。 且说西周初立之时,虽然看上去声势浩大,周天子将自己的臣属、宗亲,以及前朝后代派去九州各地,分封建国,仿佛当时一切,已经尽入周天子手中,是他碗里的粥羹,想如何划分,便如何划分。 可实际上, 当时的天下,还十分杂乱。 除了商朝残余之外,还有大量的戎狄蛮夷,分居各处,甚至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势力,拥有了一定的地盘。 因此许多诸侯东出崤函时,不是带着周天子的册封,直接去分封之地,作威作福的。 本质上,是周天子给诸侯们豪迈的画出了一个个大饼,金口玉言的说,“想要既富且贵吗?如果想要的话,那就去就藩吧!我将开辟新朝的奖励,都放在那里了!” “虽然那些地方,目前还被蛮夷戎狄占据着,虽然还非常荒凉……但是,予一人,相信你们!” 由此, 大分封时代,降临了! 被画饼的诸侯一个个带着自己的队伍,或者向周天子贷款了建国资金,分别向着自己的“应许之地”进发。 一路披荆斩棘,穿过无数蛮夷戎狄的地盘,率领着带来的开荒队伍,辛苦建城、立国。 有幸运的诸侯,凭借顺应当地民俗,迅速稳定发展起来。 只是在其初期,也免不了小心做人。 齐国最开始的几个国君,死了是迁回宗周安葬的。 鲁国国君,直接将自己葬在了国都里面,防的就是一出城门,就被蛮夷给刨坟了。 更有不幸的,一不小心就在和戎狄的斗争中,悄无声息的亡国了、失踪了。 像北边的燕国, 其实在西周立国之初,便因为封地太过偏远,而和宗周、中原诸夏断了联系,消失在了戎山狄海之间。 直到燕侯坤,也就是姬坤继位,才重新和老家建立通讯。 而那个时候,齐桓公都已经称霸了! 想来即使管仲多谋,也没有想到,会在齐国“九合诸侯,匡扶周室”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失踪几百年的老表探头出来。 而晋国, 得益于是武王之子、成王之弟,虽然分封的位置较好,但周边也存在着骊戎、赤狄这样的势力。 经过数百年的持续打击,这才成功将其打散、拆分、消灭。 此前,西门豹到处抓的戎狄,基本上就是赤狄的残部,以及周边凭借着太行群山的遮掩,艰难存活至今的小部落。 打击这些残存的蛮夷,扩大诸夏的势力范围, 也是西门豹这等官员义不容辞的责任,是他日后政绩的一部分。 至于理由? 哼! 我高贵的诸夏四处出击,打击南蛮、北狄、西戎、东夷,还需要理由吗? 竟然刷新在诸夏门口, 这就是蛮夷的原罪! 蛮夷在诸夏生态位里,连人都不算,抓来可是当奴隶的! 如果蛮夷突然讲究礼仪,找诸夏讲道理,要开战理由了,那这就不是一般的蛮夷了! 必须重拳出击! “而白狄,就是这般的戎狄!” 说到这里,西门豹脸色十分沉重。 白狄之族,原本活动于雍州之北,在宗周附近。 平王东迁之后,因秦国新立,一路征伐,而当时的晋国为了壮大实力,实行了“和戎”之策—— 周简王八年,也是晋厉公八年时,晋厉公命吕相为使致秦桓公,于《绝秦书》中说:“白狄与君同州,君之仇雠;而我之婚姻也”。 由此,白狄从西至东,迁居到了太行群山的覆盖下,活动于晋、齐、燕三国之间。 初时,白狄和晋国相处的还算融洽,并着实帮助晋国,夺取了临近的不少土地。 但随着晋国为了争霸,获得合法宣称,便也逐渐举起了“尊王攘夷”的大旗。 白狄中的后肥氏、鼓氏、仇由氏,随即为晋所灭,唯有鲜虞氏成功存活下来,并于周敬王十三年,晋定公五年时,建立了鲜虞中山国。 听到这里, 何博也着实点头,“学着诸夏建国了?这确实要重视起来!” 蛮夷竟然不肯安心继续当两足禽兽,想要超进化变人了, 这合乎周礼吗? “是的!”西门豹一脸严肃,继续道,“因此同年,晋侯便派兵讨伐鲜虞氏,以扬诸夏之威。” 可鲜虞氏能够在晋国主持的大逃杀中夺得幸存者称号,其实力本就不一般。 故而晋定公派出去的军队,并未曾取胜,大将观虎反为鲜虞氏所俘虏。 晋国因此深感耻辱,发誓一定要除灭鲜虞中山。 只是后面晋国内乱,不仅没有实现誓言,还给了鲜虞中山不断壮大的机会。 周敬王三十一年,也就是孔子遭受“陈蔡之厄”,也有可能是老子写下《老子》的那一年,晋大夫赵鞅“帅师伐鲜虞”,击败中山,成功使得鲜虞氏一蹶不振,并稳固了赵氏当时“三家盟主”的地位。 再之后,晋国智伯再伐鲜虞氏,“取穷鱼之丘”,又下鲜虞中山的都城,将之灭国,鲜虞氏残部逃亡太行山中。 “所以说,这些戎狄,就是被智氏灭国后,流亡至此?”何博觉得自己逐渐明白了一切。 “不是!” 结果西门豹又摇头道,“是魏灭中山后,他们才游荡过来的。” “啊?” “这是怎么回事呢?” 何博请教。 于是西门豹继续道,“智氏虽破鲜虞,然而之后,便是三家分晋。” 从实际上瓜分晋国,再到几年前三家正式成为诸侯,这段时间,三晋内部一直因为抢夺战利品,而动荡不安。 鲜虞氏由此抓住机会,死灰复燃。 十四年前,中山武公率领鲜虞氏部族离开山区,向东部平原迁徙,在顾地建立了新都。 复国之后,中山武公深感之前鲜虞中山国制度的落后,认为正是因此,才会被诸夏之国给击破攻灭, 因此,他仿效诸夏的礼制,学习先进文化和技术,重建了中山国的政治军事制度,使中山国摆脱了部落时期的束缚,成为了一个“符合周礼”的国家。 何博闻此,便直接道,“必须要出重拳!” 建国就算了, 毕竟国与国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鲜虞中山之时,其文明制度,顶多也就和夏商一个等级。 现在模仿了诸夏,国家的基础得到夯实加固,国力自然还要增强! 若是不及时消灭,便是诸夏的心腹大患! 否则, 诸夏国家之间,夹了一个戎狄建立的国家,还用了周礼…… 这事传出去, 周公旦都要振臂疾呼,“孩子们,这太不周礼了!” 第四十五章:中山 中山国重建,并且实力更上一层楼,便要将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再拿回来! 于是,中山武公便率军,向着赵氏发起进攻。 赵氏抵抗无力,又向魏氏家主魏斯,发起求援。 最后,赵氏以智地,这块本由赵襄子亲手盖在魏氏本土,以做压制的紧要之处做交换,换得魏氏出兵相助。 魏斯派名将乐羊,跨过赵氏的领地,攻击中山,最后成功在六年前,将已经武公去世,年幼国君在任的中山国,再次灭亡,中山残部再次逃入太行山中。 魏斯随后,便派自己的继承人魏击,以及左右手李悝、乐羊,一同治理中山,意图将之消化。 毕竟若中山成了魏国牢不可破的一部分,那赵国也可以被魏国两面包夹了。 只是可惜, 在三年后,魏氏正式建国,魏击作为太子,自然不能久居在外,于是便被魏侯召回,由其幼弟挚担任所谓的“中山国主”了。 “也就是说,现在中山国那边,其实不太安稳。” “是的,这批白狄,我觉得是赵国故意驱赶而来,骚扰邺县的。”西门豹如此说道。 邺县之设,本就是赵国的眼中钉,自然不会放任邺县不断的巩固、壮大,最后彻底锁死赵国的国都中牟。 在这之前,他们必然要做些什么,挣扎一下。 只是, 魏国势大,这种事情,不能明着来,让自己人动手。 所以,游走在太行山中,又对魏国深感痛恨的中山残余,便很有可能,成为赵国打击邺县的一个助力。 “你担心白狄?”何博看他皱眉沉思,于是问道。 “不,我担心赵国。”西门豹露出高贵诸夏对蛮夷的普遍不屑姿态,“中山之狄,不过是我魏国手下败将罢了,只是他们能够穿越太行,出没于邺地附近,只恐赵国,会趁着这个机会攻打。” “哦。” 何博点了点头,又关心西门豹道,“那你一定要记得,若有了危险,朝着漳水边跑!” 西门豹动容,“河伯这是要救我于水火?” 为了自己,鬼神要干涉这人间之争? 双方之间,感情已经这么到位了吗? “不是啊,”何博提醒西门豹,“若是你要死了,在漳水边,我才好收魂。” 他由衷的赞叹着西门豹,“喜的能力,到底不如你。” “而且我还要向你讨教许多学问,若是你长侍于我身边,平日就轻松许多了。” 何博敏而好学之后, 既然能压榨其他人,那肯定不能放过西门豹。 正好, 眼下喜的学习水平,已经足够看懂各种祈愿书简,替何博分类了,西门豹的教学压力大大降低,梦中也不需要再加班。 但此时还没有出生的孟子曾经曰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为了让西门豹对自己曾经学过的知识,更加了解,常学常新,何博不介意陪他一起努力。 更重要的是, 现在还流传着的许多书籍,有一部分,会因为后世的动荡而失传。 何博觉得,既然自己有机会又有能力,替后人保存一些典籍,也是好的。 像西门豹用来给喜的两个孙儿启蒙的《史籀篇》,其书在后世,便已经失传。 学者们只能从各色书籍中,或者考古中,搜寻到部分篇章,进行整合。 这种用于启蒙,流传极为广泛的典籍,都不见了踪影,更不用说,那些更加珍贵的著作了。 只是此时,极大部分的书简,都存于诸侯和周天子手中。 各地贵族,基本只有部分典籍传家。 何博无法离开漳水流域太远,去往洛邑成周之地,去那老子李耳曾经工作过的守藏室中,观看更加久远的古书。 所以, 何博只能逮着西门豹这一只羊薅了。 毕竟西门豹是经历了儒门弟子的正式教育,并且为官多年,读过不少典籍的。 哪怕何博只是记下他脑子里的书籍著作,对后世来说,仍旧是一大贡献。 “鬼神也要研究学问吗?”西门豹无奈道。 对于鬼神预订他死后继续当牛做马一事,西门豹已经习惯了。 反正他现在还活着, 又何必计较这死后的事呢? 何博说,“我听儒家的孔子讲过一句话,‘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我身为鬼神,无意太多插手凡俗的事物,无法使天下人因我而得到安稳太平的生活,算不上仁。” “我平时喜欢随着漳水游荡去四处,对人间的争斗不感兴趣,算不上勇。” “所以,我只好去试着,做个有智慧的人了。” 西门豹哈哈一笑,“鬼神也讲究仁义礼智信吗?” 何博双手抱胸,强调道,“鬼神自然不需要。” “可我这不是在学习如何做人吗?” 按照何博如今的本质,他身为山川,根本不用在乎人间的是是非非,只要待在自己还在的地方就好了。 可,何博这不是闲不住吗? 或者说, 成为鬼神最好的一点,就是他可以在乎很多事,只要去做自己想做的、喜欢做的事情,便好了。 于是,西门豹也没有多言。 他只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若顺利,那城中的那些人,还请河伯处置了。” 何博听了,就知道,之前和西门豹的约定,他就要履行到位了—— 那些曾经以鬼神的名义,剥夺了邺县乡民多年的家伙,在秋去春来后,在这万物狂野生长的炎炎夏日中,就要迎来自己的凋零。 “可以!” “也把他们投河吗?” 何博想起西门豹一上任,就利索的将巫婆扔到河里喂鱼的事,不由笑道。 “河伯愿意接纳这些人吗?” 何博想想,瞄到虚幻视野之内,那散发着黑气的,代表“土伯”权能的进度条。 经历了冬春两个季节的阴暗爬行,它已经加载过半了。 “可以。” “我正好需要他们,帮我做些事情。” 何博对西门豹说道,“到那个时候,还请你辛苦一下,写几份告土伯书,记录他们的罪行。” 西门豹猜测了一下,觉得如此要求,可能是河伯对这些人怀有不满,要转告土伯,让这位掌控死者的鬼神,去替自己惩治一番。 毕竟,平阳城中的那些传说,眼下可还没有传到邺县来。 “鬼神之间,还有联络吗?” 他对何博问道,有些好奇这鬼神之间的关系。 如今的鬼神传说,少有体系,西门豹素来也不关注这些。 只是动不动就同河伯梦中相见,受鬼神的压迫,西门豹也不由得上了点心。 何博眨了眨眼,“也许吧。” “这怎么能‘也许’呢?” “哈,谁让我这鬼神,还在求学呢?” “我知道的少,不知道的多,还是要多学多做,才能给你解答的。” 何博拱了拱手,对着西门豹道别,“你的妻子醒了,我就不久留了。” “对了,我做了几个大石磨,就放在漳水岸边,你若是想要邺县吃上豆腐,可以将那几个石磨滚回来。” 不然的话, 只靠人力去制作那么沉重的石磨,着实有些为难了。 既然送了礼,那就该尽量免除主人家的困难,这才是合乎周礼的。 第四十六章:相遇(上) 过几日, 西门豹在刘氏安置好了自己的新家后,便宣布,要带兵去讨伐南下的白狄。 那些不安分的,不愿意遵守“周礼”的蛮夷禽兽,竟然敢来冒犯此时诸夏之中,最强大的魏国,这必然不能饶恕! 白狄? 定叫它有来无回! 不过率领军队去讨伐戎狄,和之前抓捕戎狄当奴隶,又有所不同。 邺地附近,土生土长的戎狄,早就在诸夏的扩张和打压中,艰难至极。 居住在城外的野人,生活的都比这些戎狄要舒服不少。 因此西门豹此前去抓捕戎狄,其难度,比起外出狩猎,还要轻松一些—— 毕竟野猪受惊,会到处狂奔。 但是戎狄,却是会集体投降的。 但白狄, 毕竟曾经辉煌过, 差点就从禽兽进化成人了, 对上他们,哪怕人数不可能多到哪儿去,也必须要慎重。 所以,西门豹理直气壮的,要求城中富户出钱,资助他“匡扶诸夏”的大业。 刘氏十分果断的应下。 西门豹十分感动,于是对刘平他们说道,“我担心出城之后,会有赵国的人前来袭扰,还请你们守好邺县,不要让赵国的人得逞。” “为国君尽忠,我们怎么敢疏忽呢?”刘平拱手道。 其他富户看刘氏这一外来的,这么快便得到了县令的看重,心中颇为酸涩。 于是,他们也纷纷出言支持。 至于钱财? 之前他们已经为县令捐助太多了,如今再捐,心意到了就好。 刘氏初来乍到, 才要用多多的钱财,去收买人心。 至于自己? 他们可是邺县本地的爷! 西门豹面色不改,只暗中记下那心思浮动的几家,叮嘱一定要守好城邑后,便坐上战车出发了。 那些白狄,是沿着太行群山,再越过了邺县临近赵国的武城,出现在附近的。 而邺县和武城,实际上,都是魏、赵两国,互相设立,用来防备的城邑。 只是魏国到底实力雄厚,不畏惧赵国,便将邺地划分为县,除了基本的军事防御外,还有意经营,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刺激赵国。 让赵侯知道,虽然魏氏曾经为赵氏所率,然而如今攻守异形,赵国安分的遵循魏国主导的“三晋结盟”之策,才是好的。 赵国对此,自然气的牙痒痒。 受封在武城的那位贵族将军,因此也奉国君之命,时刻关注着邺县。 在发现有一些中山残余,从北而来后,武城的管理者,武公便对自己的家臣说道,“自西门豹去年就任邺县以来,开渠垦田,又四处打击戎狄野人,将邺县经营了起来。” “今春,我派人去邺县看了他们的田地,发现秧苗长的很茂密坚挺,应该是要丰收的。” “我担心邺县繁华后,会使我辜负国君的信任,让武城也被魏国夺取,但直接征讨邺县,又没有理由,也害怕引起两国的争执,该怎么办呢?” 家臣明白他的心意,便主动道,“可以驱赶那些白狄过去,告诉他们,只要践踏了邺县的田地,摧残他们的秧苗,就可以在武城之外,做个野人。” 不需要直面邺县的防卫,偷偷的过去,跑两圈再回来,就可以走上神圣的进化之路,从禽兽变成野人,这对白狄来说,是昊天上帝,高贵诸夏的恩赐啊! 而那些白狄,在中山武公改制之后,也的确尝到了安居农耕的好滋味,而且从太行群山中奔波而下,他们也已经非常疲惫了。 有了这样的承诺,他们也乐意去办。 野人再野, 那也能当人嘛! 因此当西门豹带着人行进一段路程后,就和前来做坏事,企图踩踏秧苗的白狄相遇了。 如果遇见的是对面城邑的武公,那么按照周礼,西门豹应该先和对方问候一番。 毕竟如今才战国初年,春秋时的风气,在此时还没有完全消退,何况明面上,魏国还一直在强调“三晋一家”,还没有完全开战。 不论心里如何想法,表面上的礼仪是要做到的。 但这一批,是戎狄。 跟一群直立行走的禽兽,那就不需要讲究太多了! 于是, 西门豹直接下令,击鼓上前,对着那些白狄冲锋而去。 渔作为他的车夫,为其驾车,等临近戎狄后,便暂时放开缰绳,拿起弓箭,开始射靶。 连发连中。 白狄因此受惊起来,有了溃逃的迹象。 诸夏有多么能打,这几百年间,已经有无数戎狄蛮夷,用鲜血验证过了。 何况他们也不过残部,一路流亡至此,哪有什么心力,和一看就准备充分的邺县守卫攻击呢? 真是阴险啊,赵国的武公! 他哄骗自己来到这里,却不告诉自己,邺县早就有所防备! 让他们真的以为,只要很轻松,就可以破坏了邺县的田地,然后离去了。 “这肯定是他们双方说好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合呢!” 白狄心慌意乱时,有人如此说道。 只是一碰面便这般表现,之后的主动权,也不在他们手里了。 “好!” 西门豹见到己方先声夺人,占据了优势,便高兴的赞赏渔的勇武。 渔重新握住缰绳,控制着战车,还有些谦虚,“这些戎狄,还比不上河中的游鱼难射呢!” 他父亲喜在人生末年,最为悲痛的,就是未能钓多多的游鱼上来。 渔作为孝子,自然不愿父亲有遗憾,于是便拿着弓箭,去射取游鱼。 毕竟,他不会钓鱼,还不会游水,只能靠射了。 只是也不知道为何,他父亲看到自己射取回来的鱼时,好像更生气了。 西门豹因此笑道,“但凡江河之中,便有游鱼无数。” “然而戎狄,只能四散于山林之间,出没于郊野之地,见到诸夏来讨伐他们,便惶惶不可终日。” “由此可见,戎狄的确比不上游鱼!” 他捻着胡须,点评着戎狄和游鱼之间的差距。 随即,又命人追击,要去抓捕白狄。 而凌空观望这场在后世,连战役都称不上,只可称之为“村中械斗”冲突的何博,在听到西门豹的发言后,却有些话说。 为什么戎狄蛮夷这些和人长得相似的禽兽,多出没于山林荒野,一看到诸夏到来,就会离开自己原本居住的地方呢? “应该是他们天性向往和平,喜欢住在偏僻崎岖的山地之间吧。” 何博没有幻化出身形,只是将意念盘踞在天空中的一朵流云上,俯瞰着地面上,“小人”们的你追我赶。 西门豹曾经说他不会军事, 何博原本还想着,是不是他在自谦。 毕竟外出抓戎狄奴隶,西门豹的收获可不少。 然而今日见了这样的场面,何博便不得不信了。 即便何博自己也未曾打过仗,后世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洪流却也让他知道,这种一碰面便溃散的敌人,很有可能是在“诱敌深入”的假装失败。 匆忙的追击,是有可能落入陷阱的。 而且西门豹自己先前也说过,这些白狄,必然和对面的赵国武城有关。 现在, 白狄久疲惊恐之师,的确如同西门豹所讲,一触即溃,正朝着武城的方向逃跑。 西门豹下令紧追不放。 万一,武城那边已经有人摆好阵仗,打算以逸待劳了呢? 想到这里, 何博便在天上飘啊飘的,去了武城上空。 虽然距离漳水远了不少,对他的排斥十分厉害,但何博凭借如今的实力,还是可以在武城停留一段时间,窥探其中景象的。 然后, 何博就看到,赵国公族武公正坐在自己的府邸之中,欣赏着歌舞。 看的高兴, 他还亲自下场,叫上家臣,一块舞蹈起来。 鬼神因此感慨,“真是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 这么好的机会, 既不设下埋伏,也不趁着西门豹率领邺县卫士去讨伐白狄,攻击内里空虚的邺县,只在城中歌舞欢乐,实在是让鬼神都看不透这位武公。 不过这样一来, 既然无事,他也用不着做“确保西门豹死在漳水边”的准备了。 而西门豹那边, 在抓住了一些白狄后,因战车奔驰而火热的大脑,也逐渐冷静过来。 “再走,就离开邺城的范围了。” “我要防备着武城的进攻,不能因为一些白狄,而失去了这方面的警惕。” 于是, 他迅速检讨了一下自己,心中再次暗想“自己确实不善征战”后,下令队伍带上俘虏的几十个白狄,返回邺县。 第四十七章:相遇(下) “真是可耻的魏国人!” “你们邺县,还有赵国的武城,真是太不讲周礼了!” 被俘虏的白狄们用诸夏雅言骂骂咧咧。 因为和诸夏之国混居多年,中山白狄之中,也有不少会说雅言的。 甚至由于几年前,和魏国交战,他们这批会说雅言的人中,还能带上几分魏国的口音。 西门豹听见了,便因此震怒。 戎狄禽兽, 竟然敢说自己不讲周礼? 这必须用儒家的仁义,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周礼”! 于是,西门豹让卫士,押着那几个痛斥自己“卑鄙”的白狄上前。 “为什么这么说?” 西门豹坐在战车上居高临下,眼带怒气,手已经摁上了腰间的宝剑。 不过,在用戎狄的血证明自己周礼的正统性之前,西门豹对他们的话,还有些疑惑。 那几个白狄便将自己之前的推测,说了出来,并且强调,“如果不是你们说好了,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呢?” 西门豹瞪大了眼睛,“武城的武公,和我并没有见过面,如何商议这样的阴谋?” 赵国的情况,和魏国不同。 自魏斯上位后,便推行改革变法,使得大量人才,得以立于魏国朝堂之上。 而赵国此时,基本上仍沉浸在春秋的风气之中。 虽然有了一些变化,但不足以改变整个赵国的面貌。 武城的武公,便是在赵国遵循周礼的情况下,分封而来的公族。 毕竟赵氏辛苦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建国称侯了,凭什么不让族人享受享受? 而有这样的出身,武公自然是看不起西门豹这种,从平民晋升为一方官员之人的。 血统低贱之人,怎么可以和我这样的君子,坐而论道呢? 又虽然,赵侯籍也学着魏国进行了一些改革,提拔了许多平民出身的人才进入朝堂,但在地方上,仍旧让许多公族贵人,分封立藩。 在赵籍看来,自己这么做,既提拔了人才,又照顾了族人,实在是两全其美,可在贵人眼中,却是觉得,那些平民贱人,占据了自己的位置。 若是没有他们,自己既能享有封地,又能在朝堂上掌握权利,岂不美哉? 于是, 西门豹初上任时,曾经写信给武公,想和他约在两城之交的地方见一面,以叙三晋之好的请求,并没有得到武公的回复。 武公还不屑的对使者说,“可鄙之人,我和他有什么好谈的呢?” 而对方的骄狂,也是西门豹担心,赵国会利用白狄,偷袭邺县的原因之一。 毕竟,“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呢?”那说雅言最利索的白狄哼了一声,显然不信。 西门豹指着他的脸,说道,“戎狄和诸夏之异,何其大也?” “难道你们认不出我诸夏,我诸夏还认不出你戎狄吗?” 邺县也在太行群山的覆盖之下,也有一些人,为了获取资源,而进山打猎。 这些白狄既然已经来到了武城,那么一不小心,被跑的远点的邺县人看到,也是正常的。 而如何一眼就看出白狄来? 且说, 诸夏先人,对四周蛮夷的态度,素来是鄙夷的,因此在为其取名时,也不会考虑太多,浪费自己的精力,有什么便叫什么。 赤狄之“赤”,是因为其人原本喜欢在面上,涂抹赤色,彩绘其容,以彰显其凶恶,故而得名。 不过等和诸夏往来密切后,赤狄也渐渐改了这风气。 而没有了那涂面,赤狄看上去,和诸夏之人,其实没什么不同。 因此在晋景公时,赤狄中的潞氏之主婴儿,还曾迎娶了晋景公的姐姐。 在民间,随着赤狄衰落四散,和诸夏之民婚姻的例子,也有不少。 只要“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也不琢磨着建国争霸,那诸夏其实也不会过于追究。 而白狄之“白”,却有些不同。 也许是其原本生活于诸夏西北的地区,其人肤色,相较诸夏之民,要白上许多。 且不是健康的白里透红,而是一种让人诧异的惨白。 日照之下,还不太清楚。 但在阴暗之地,诸夏白狄两两相望,对方的白肤,就有些显眼了。 当初那发现白狄踪迹的猎户,便是因此断定其来历,然后向西门豹举报,当地有一伙不明踪迹的戎狄出没! 谁让西门豹此前颁布了法令,说只要有利于诸夏打击戎狄,增加邺县的奴隶储备,便可以给予赏赐呢? 白狄啊白狄, 邺县之民无钱,苦甚,只能借你人头一用了。 听了西门豹的话,那几人哑口无言。 所以说,这次双方的碰面,是全然的巧合—— 西门豹这边,只是简单猜到了武城的谋划,并且打算主动出击,以防不测。 就算不能遇见白狄,通过一番武装巡查,彰显力量,也能震慑对方,让其绕开邺县。 但因为行动太迅速,便和才行动起来的白狄,正好撞到了一起。 甚至西门豹还理直气壮,“诸夏听闻戎狄的消息,本来就该兴致勃勃的出击,难道还要占卜吉时吗?” 打你就打你, 不用讲究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只要听闻戎狄的踪迹,就会自动触发诸夏的攻击! 当然,如果打不过,或者发现蛮夷有些实力,华夏族骨子里的务实就会觉醒,然后道德底线便会灵活起来。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周初的情况了,诸夏面对戎狄,很多时候,也不会再退让。 …… 白狄沉默了一阵后,突然说道,“我们祖先说,从秦国往西去,那里的人比我们还要白。” 西门豹心想:你们已经白得不同于诸夏了,如果秦国以西的蛮夷还白一些,岂不就真成了游荡在世间的鬼魂? 不过他想起喜,又觉得:指不定比鬼魂还要可怕一些。 “秦西之地,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把他们拖下去,处置了!” 解释完了,西门豹便对卫士说道。 这几个戎狄若是不乱讲话,西门豹还会考虑留着他们的性命,充当奴隶。 但既然冒犯了诸夏,还说自己“不讲周礼”,那西门豹就留他们不得了! 只是可惜, 这趟并没有抓住太多白狄。 如果邺县人口再多一些,他又何必顾忌,武城有可能的偷袭呢? 想到这里,西门豹遗憾的叹了口气。 而等到他率领队伍回城后,还没来得及和刘平询问城中之事,鬼神又上门拜访。 “为什么没有越过界线,去武城那边,继续攻击白狄呢?” 西门豹由此可知,鬼神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的行动。 “因为担心赵国。” “哈!”何博笑出了声,随后把自己在武城看到的情况,告诉给了西门豹。 西门豹顿时后悔起来。 “我和这样的人比划智谋,实在是不应该啊!” 要是知道这情况,直接追着白狄跑到武城去,西门豹指不定还能用大义逼迫一下武公。 起码故意驱赶戎狄去祸害邻国的事,不符合魏国提倡的“三晋之好”。 消息传给国君,又可以拿出来,压一压赵国。 “谨慎一些,还是好的。”何博笑道,“如果那位武公的才智再高一点,也许你我,就要在漳水之中见面了。” 西门豹唏嘘,“我的脾气的确有些急躁,遇到大事,虽然知道应该警惕,却总忍不住去做。” 当初扔巫婆到水里,便是西门豹个性的显露。 这样的性格, 控制得当,便是果断坚毅,可以震慑一些阴谋小人。 但若是过于上头,就容易堕入他人所设的陷阱中了。 这也是西门豹说自己不善军事的原因之一。 孙子有云:“兵者,诡道也。” 一旦不小心,就要连累国家, 因此要万分慎重。 当年被白狄所俘的晋将观虎,便是因为大意,成为了晋国的耻辱。 何博点点头,又道,“城中的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动手呢?” 西门豹说,“我原本是想借白狄之事,试一试他们对邺县的忠诚。” “但他们显然并无太多心意,我也只好忍痛,将其去之了。” “我请求刘公,在城中之时,注意他们的动向。” 若是不仅不愿出钱,连防守城邑都不上心,那过两日,西门豹就要替他们写《告土伯书》了。 因为忠诚不绝对, 就是绝对不忠诚! 西门豹不能在邺县这么重要的地方,留下一些可能通敌卖国的虫豸! 何况,处置这些人,也是和鬼神早就说好的。 何博只道,“安稳久了,他们忘了你当初扔人的风采了。” 记吃不记打, 这是太多人的通病。 而西门豹来到邺县后,做的事情太多,每次出去抓野人戎狄,也都要他们出一些钱,这让城中富户们,有些高估自己的地位。 却没想过,抓来的奴隶,西门豹会直接分给他们一些,以为酬劳,各家的财富,也因此增长了一些。 当然, 也有部分何博的原因。 鬼神不再找上他们,在梦中给他们惩罚,自然给了这些人“此事揭过”的错觉,认为只要祭祀得好,确保庙宇之前香火不断,鬼神还要庇护他们。 因此,西门豹这“河伯代言人”的危险性,在他们眼中,也降低了一些。 大家都是侍奉鬼神的人, 怎么可能互相攻伐呢? “好了,既然武城和邺县,没有出现大事,那我也不用太担忧了。” 何博这次出来暗中观察,就是因为西门豹之前提过的,对赵国的担心。 毕竟目前为止,邺县是他香火的最大来源。 他和西门豹的私交,也值得鬼神多往这边看上两眼。 如今无事,他就又要去皋狼之地,继续刷进度了。 第四十八章:皋狼之地 何博同西门豹告别,便来到了皋狼之地,润回关河水中,趴在水里晒太阳,舒服的半睡半醒。 原本, 应当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人打扰,等到香火抵消殆尽,何博自己就会返回,或去铜鞮游山,或去平阳玩水。 如果心思浮动了,就润到黄河那儿去,挨上母亲河的两巴掌,再精神抖擞的滚回漳水中,开始冷静的学习当世的各类文章典籍。 直到,突然有一支箭矢,朝着何博射来,落在他的脚边。 然后,何博就听到有人在说,“啊,好大的乌龟!” “……” 何博心下顿时无奈起来。 他这次仗着皋狼之地偏僻,便突发奇想,变成了一只乌龟的模样,趴在河岸边的青草地上晒太阳,偶尔还会嘴贱的,啃两口旁边的青草芦苇。 虽然他也无法真正吃下去这些东西,但角色扮演,主要的就是要沉浸进去。 谁知道,第一次变成这般模样,却是被人撞见了。 这种感觉,就像好不容易外向一次,却被现实伤害的从此自闭。 何博有些懒洋洋的抬起了他此时不可言说的头,想趁着人还没来,就爬回河里,悄无声息的润走,离开这个令龟尴尬的地方。 但他听到人声越来越近,还再说,“看,那个大乌龟跑的好快!” “它的腿好肥啊!” “龟甲都装不下它的肉!” 何博因此停了下来,不再行动。 他没有变幻回人形,只是慢慢的转过身子,看向来人。 他倒要看看, 是谁这么不会说话! 只见有一个少年,正率领着自己的侍从卫士,兴奋的朝何博这边跑过来。 “你这个小子!” “说话怎么这么无礼呢!” 何博怒斥他。 “啊?” “这乌龟还会说话?” 少年顿时停住了脚步,一脸震惊,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何博拍了拍地,便从河中卷出一道水流,直接拍在了少年脸上。 冲击的力道很大,在这炎热的时节,给了少年猛浇一头凉水。 少年“呸呸”两声,抓着自己被冲散的头发,又低头看看自己还在滴水的衣服,最后再看向何博变幻的大乌龟。 …… 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少年的侍从不如他跑得快,此时却也赶了过来,将之前一切目睹。 他们当即反应过来,这怕是传说中的神龟。 而且能掌控水流,那只怕杀死他们,也是轻易的。 然后, 他们也“扑通”一声,齐齐跪下。 对于鬼神, 此时大部分的人,思想都是较为朴素的。 有没有鬼神存在且不提, 且先信一信。 至于信了之后,身为信徒的自己要付出什么,那之后再和鬼神谈谈。 若是谈不拢,那就一拍两散。 像邺县之前的情况,也是因着漳水长期稳定,不曾泛滥,给了当地乡民一种,“我们和河伯谈拢了”的错觉,这才对巫婆忍让多年。 而得益于这种务实的迷信主义,虽然此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但一旦撞上了,大家的接受速度也很快。 不至于像后世的学者们,出现一副“天塌了我疯了”的表情。 而对于“龟”。 从上古之时,便有不少相关传说,认为这种长寿之种,有奇异的能力。 所以,祭司们常常用龟甲来占卜,认为这样可以更好的和鬼神交流。 如果得到了一只大乌龟,那更是要将之供奉起来,以示对“鬼神恩赐”的重视。 春秋之时,鲁国的贤人,司寇臧文仲从蔡地得到了一个大乌龟,于是特意修建了天子规格的居所,给它居住,还被孔子批评了一顿,指责他身为“司寇”,却不遵循周礼。 这也是少年一行,远远瞧见正在晒太阳的何博时,那么兴奋的原因。 少年还因此对自己的侍从说,“我刚刚被分封到这里,就遇到了这么大的吉兆,可见是祖先庇护。” “如果把这个吉兆献给父亲,他应该会愿意称侯的!” 然后,他就搭弓射箭了。 可惜当时何博躺的舒服,皋狼之地的进度还在刷着,并不为他所掌控,这才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靠近。 …… “还请神龟不要计较公子的冒犯!” 侍从之中,最为年长稳重的在长久伏地告罪后,小心翼翼的请求道。 何博还没有变回人形。 因为他已经在丢脸了,但不想再丢下去。 既然伪装了,那就要坚持到底! “他的话很是无礼,让我听了不高兴。”何博对他们说道。 少年梗着脖子,有些不服,“难道我说错了吗?” 他重新站起来的勇气没有,但回嘴的胆子还在。 少年指着何博突出龟甲的腿肉,“甲壳已经包不住了!” “龟甲上的纹路,也撑得比一般的乌龟大!” 何博仰起头,“这是我神异的体现!” “你见过一般的龟,有这样的大吗?” 少年一愣,然后就搓手,“这、这还真没见过!” 何博于是谴责他,“看到不了解的事物,就胡乱指责,这还不是无礼吗?” “我看你富贵的样子,应该是一位公子,为什么不懂这样的道理?” 少年被乌龟骂了一顿,脸色凄凄的,又趴到地上,借着叩拜的姿势,自闭去了。 他的侍从替他道歉,“这的确是我们的过错。” “等到涅城修筑好后,我们愿在城中修建宫室,供奉神龟。” “嗯?” 听到这话,何博对他们询问起来,“筑城?” 于是,对方解释起自己的来历。 “我们是受封于皋狼之地的公族。” “这位是公子朝。” 侍从指着少年说道。 少年这时候又抬起头,骄傲的说道,“我父亲已经成为赵国国君了,我以后会继承赵国的君位!” 侍从下意识的反驳,“公子,还请不要说这样僭越的话!” 今年暮春的时候,建立赵国的赵侯籍生了病,并且迅速恶化起来,眼看药石无医了。 但他的太子章,还十分年幼,无法承担起国君的重任—— 或者说,若赵国此时建立多年,根基稳固,幼主继位,也并无不可。 但赵国此时正式建国才三年,强敌环绕,晋室的宗庙也还存在,如果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成为国君,对赵国来说,十分危险。 于是无奈的赵籍在群臣的要求下,临死前将国政托付给了自己的弟弟公子怀。 公子怀是一位贤明的人,他在兄长去世后,声明自己虽然在兄长和群臣的信任下,成为了赵氏的长者,但不会窃居国君之位。 只要太子章长大,他就要归政于他。 如果自己去世,谥不会称“侯”,只会效仿立国之前的赵氏家主一样,称“某子”而已。 其他人因此而赞叹公子怀的贤明友爱,认为他是第二个“襄子”。 赵襄子赵毋恤,是赵氏最有能力的家主之一,奠定了赵氏建国的基础。 其因为自己的继承权,是父亲废了嫡长兄赵伯鲁而得,因此愧疚,于是将伯鲁之子浣立为继任者。 而赵浣,是为赵献侯,也就是赵侯籍的父亲。 于是,在第一任赵君去世后,赵国并没有因此动乱,权力在一片祥和中,得到了交接。 只有赵怀的儿子,年少的公子朝因此不满。 因为在他看来, 既然自己父亲掌握了国政,那称君做侯,又有什么关系呢? 父亲不愿意进步, 他这个儿子,又怎么更进一步呢! 公子朝因此和父亲赵怀起了矛盾。 最后,他便被分封到了皋狼。 此地原本的小城,或者说军事要塞涅,就成了他的封地。 第四十九章:公子朝 皋狼这个地方, 从根源来说,称得上是赵氏一族的兴盛之地。 赵氏的祖先,原本是商朝的大臣蜚蠊之子季胜,和秦国的祖先恶来是兄弟,双方都源于嬴姓。 只是武王伐纣,商朝幕落,两兄弟的后人也因此四散。 其后,周穆王时,嬴姓的造父为天子驾车,因为技术很好,还曾在平定徐偃王时,立下了大功劳,得到了天子的赞赏,于是便被封在了赵城,子孙后代得以冠“赵”氏称号。 不过,为周天子驾车这件事,在西周之时,也是一项人人渴求的美差,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和天子同乘一车,为其掌握方向的。 造父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便是因为他的祖父孟增,在此之前,已经因为博学多才,得到了周成王的宠信,并且被封在了皋狼。 而正是从孟增这代起,原本属于“前朝余孽”的季胜后人,才重新回到贵族的行列,有了自己的封邑。 虽然皋狼很小很偏僻,但到底是给了家族一个新的起点。 从皋狼开始经营,这才有了后面受封大城“赵”的可能,这才有了赵氏如今的辉煌。 当初智伯强势,便曾以向赵魏韩三家索取土地的方式,彰显自己的强大,和三家的臣服。 其向赵氏索要的,便是蔡和皋狼之地。 最后赵襄子严词拒绝,并策反了魏韩,三家联手,这才将智伯打败。 只是,无论意义再怎么重大, 也改变不了此时皋狼之地,没有丝毫繁华之气的本质。 周天子都抛弃他成周之地几百年了,难道他赵氏还放不下皋狼这个地方吗? 所以, 公子朝虽然在初受封时,被“宅皋狼”忽悠的晕头转向,认为这是父亲在学那“曲沃代翼”的大计划,但在来的路上,到底是有些认清现实了。 没办法, 皋狼荒凉, 几百年前的皋狼城,此时早已不见踪影,那个原本修筑的小城,远比不上中牟宽阔热闹。 虽然此时的赵国执政,公子朝封父亲赵怀在将人分封出来的时候,派了人过来,要为其子扩修涅城,但仍旧让公子朝十分不满。 这修城得花多长时间? 修好了, 是他在住? 还是他儿子在住? 于是一来到涅城,年轻气盛的公子朝连了解涅城情况的心思都没有,直接跑出来打猎,发泄郁气。 直到, 他遇到了幻化成大乌龟的何博。 激动之下,认为这是“天佑之”的象征,随即放箭,然后跪下。 …… “原来是个小公子啊!” 听完侍从的解释,何博昂着头,看着匍匐着的公子朝说道。 公子朝十分委屈,又抬头道,“我父亲的确做了国君,凭什么我不能做新太子呢?” “那个章,就知道在宫室之中,走鸡斗狗,远不如我!” 说完, 他又迅速缩了回去, 动作比何博此时的化身要快多了。 何博想说他“你跟自己七八岁的小堂弟计较什么”,却又懒得多提。 毕竟, 公子朝也是年少, 越跟他强调,就越容易钻牛角尖。 而比起赵国内部的小动荡,何博更多只是感慨,“魏斯竟然又熬走了一个。” 今年, 魏斯就已经在位四十六年了。 如今已经七十二岁。 在这样的时代,着实罕见。 而从其继位到如今,魏斯先后熬走了赵氏的襄子毋恤、献侯浣、最近才死不久,得到“烈”这个谥号的赵侯籍; 还有韩氏的康子虎、武子启章,如今韩国的国君,乃是韩武子的儿子虔。 可谓是一人活死了别人家的三代人。 而且据西门豹所说,魏斯在他出发至邺地之前,表现的仍旧颇有精力。 何博不由想:这位魏侯,可别在自己死之前,先把太子熬死了吧? 不过此时,直接将家族交给孙子的事,并不少见,只要魏太子击留下了子嗣,就不用太多担忧…… 不, 还是担忧一下的。 万一魏太子觉得,“天下岂有四十年的太子”呢? 一想到有这可能,何博就想去看热闹。 可惜, 他离不开漳水流域。 而听着神龟的感慨,公子朝封家臣们,也颇为尴尬。 毕竟, 他们心里也觉得,魏斯实在太能活了。 但有些话, 鬼神可以说, 他们却不行。 “好了,你们走吧!” 何博让他们说完了来意和赵国此时的动向,便开始赶人。 虽然公子朝再次探头,强调皋狼已经成了他的封地,但何博表示自己是关河水神,是不归他管的。 如果说话还这么无礼,以后就别想来河边取水了。 公子朝因此气的涨红了脸,直接在地上翻了个身,从跪趴在地上,变成仰躺。 “哼!” “我就不走!” 公子朝说,“在中牟,我父亲赶我走;在皋狼,一只会说人话的乌龟也要赶我走!” “难道我是神憎鬼厌的人吗?” 家臣侍从对任性的公子朝十分无奈,但当着鬼神的面,他们更加不敢随公子朝的意。 于是那老成的侍从一咬牙,对公子朝道,“对不住了,公子!” 他伸出手,气沉丹田的,就把公子朝扛了起来,然后对着何博躬身,“多谢神龟宽容,我等这就离开!” 很遗憾, 让鬼神看到这样的赵氏公子! 说完,他们就抓着人,艰难的跑远了。 何博心中,也放松了许多。 他想,以后是不能再心血来潮,变幻成奇怪的模样了。 虽然乌龟趴着晒太阳,实在舒服,但显露于人前,总是有些奇怪的感觉。 万一有人希望他能游到洛水里,带出一份洛书呢? 何博此时既到不了章山,也润不到黄河怀中,哪里就能做那为大禹背负洛书而出的神龟? “且先溜,且先溜!” “这香火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再留下去,就要被强行送客喽!” 扒拉着草地,何博慢悠悠的爬到了关河之中,随即便融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而公子朝被扛回涅城后,却是喊来一卫士,让他将自己在皋狼遇到神龟的事,转告给父亲赵怀。 虽然赵怀已经强调过许多次了, 但公子朝还是太想进步了。 主要是他年轻气盛,不愿意就这样错过机会。 家臣劝谏他,“《易》曰:君子以自强不息。何况鬼神?” “公子即便有心,也不用如此着急。” 赵怀能够成为执政,本就是和去世的兄长,以及群臣,做了一定交易的,发下了誓言的。 不然的话, 赵侯籍的兄弟这么多,凭什么让他来做执政呢? 不就是认为他足够贤明,不会贪恋侄子的君位吗? 公子朝在中牟时,便在家中大言不惭,惹得赵怀发怒,担忧会因为自己,而引起赵国内斗,从而要求公子朝来到皋狼之地。 现在,中牟那边好不容易完成了权力交接,赵怀也的确做到了自己承诺的事,虽然成了执政,也一直对太子章保持恭敬的态度。 结果转头,公子朝就说自己在皋狼这先祖发家之地,遇到了神龟? 这不是让才执政赵国不过一月的赵怀为难吗? 这样的消息传出去,他之前的誓言,只怕是要被人认为是惺惺作态了! 第五十章:黑陶罐 “朝还是这么意气用事。” 中牟, 得到公子朝消息的赵怀发出一声叹息,对自己的夫人说道,“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如果将来还政给太子章,以执政的功劳,也可以使我这一脉富贵不衰。” “但如果因此引发夺位之争,一旦失败,只怕是难以回到赵国的。” 而且魏国在旁虎视眈眈, 太行群山之中,中山余孽还在不断行动着,意图复国。 这对赵国来说,都是忧患。 赵怀是个合格的赵氏族人,不愿意因自己的利益,而去危害国家。 更别说, “一只会说人话的神龟”? 这种故事, 赵怀这个年纪,已经不会信了。 “想来是朝还不死心。” 他夫人倒是不在意这些,“不年轻气盛,还叫年轻人吗?” “他现在喊着要争位,只是被你执政之事激出来的,在皋狼之地待久一些,再等太子章培养起来,又能如何呢?” 赵怀一脉,本来是和国君之位无缘的。 因为按照赵籍“开国之君”的威望,谁也不可能挑战他的地位。 可谁让他死的早了呢? 赵怀因此被拥戴成为执政,实际上的新国君,也让一些家臣子嗣,心思浮动起来。 “且不提这个!” 赵怀心中为这权力纠纷担忧了些许,随即便转移到了国事之上。 赵籍才去世,韩国那边,便来信邀请魏赵两家,一同出击南方的楚国。 赵怀需要用这件事,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提高威望,因此重视。 至于他的儿子? 那还是先让他学会稳重再说吧! …… 何博那边, 尴尬的离开了关河之后,便突然收到了几份来自于邺县庙宇的书简。 他移动目光看去, 就见西门豹已经押着邺县原本的几位豪强,跪伏在河伯庙中,并宣读那已经承交给河伯的丝帛上,罗列出的罪名。 无非是“借名鬼神,欺压乡里”等等。 如果说真严重的,便是之前西门豹率士卒出去打击白狄时,这几家不仅没有按照县令的吩咐守好城邑,还在家中饮酒作乐了。 西门豹于是借口邀请他们来商议邺县治理的事,在宴会上直接命卫士,将之制服,扣押起来。 对此, 何博只能说,“果然肉食者鄙。” 竟然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这就是邺县本地土豪的松弛感吗? “不过……等他们死后,鬼魂是直接来到漳水,还是等我去接引呢?” 对于这些土豪的下场,何博早有预料。 他更加关心,自己那黑黢黢的进度条,能否因此而蠕动起来。 虽然平阳那边, 有一群狐猪们乐于献身,替他宣扬威名,在凡人心中,塑造出“漳水河伯也能掌握人之生死”的印象,从而促进对应权能的掌握。 但随着时间推移,涨幅渐渐缓慢了起来。 那黑色的进度条已经有段时间,没有阴暗爬行过了,安静的停滞在那里,就像死了一样。 如果不是那黑条仍旧散发着一股“生前做牛马,死后做马牛”的沉重怨气,像香火云雾那般缭绕着进度条,何博还要以为,自己的金手指出问题了。 毕竟这么简陋, 有问题也是可能的。 正因如此, 何博才难得主动起来。 这鬼神的权柄,并不如山河那般容易获得。 想要掌控山川, 只需要何博往山中水里一趴,压制住山川本能的排斥,强行让它接受自己,就能让山川,变成何博的形状。 从此以后,水流山风,都随何博心意而动。 但若想涉及生死,就困难太多了,要何博主动做的事,也多了不少。 “我那几个罐子,你没有动吧?” 何博对喜说道。 喜如今出了师,已经承担起了部分“龟丞相”的职责,时常为何博打理河伯府邸中的一些东西。 像从各地崇拜何博的庙宇中,收集来的祈愿书简,还有开辟出来的,可以种植真正食物的田地,都是喜在打理。 喜也常常怀着感恩的心,享受着死后的劳动快乐。 “是酿酱油的几个罐子?”喜说道。 自打做出了豆腐,并且将制作方法和工具,送给了西门豹助其推广后,何博便对研究吃食,为当今天下增添风味,有了不少动力。 太过于复杂的,或者还未曾出现在华夏大地上的,他无能为力。 但酿造酱油之事,在此时已经出现了前身。 那便是贵族才能享用的珍贵调味品之一——醢。 一种用肉末制作成的酱。 何博特意往来于漳河两岸繁华的城邑中,暗中观察那些贵族家中,厨子酿造醢的手法,寻思着应该和酱油的制法差不多,便将肉末换成了豆子,去发酵酿造,期待可以产出成品。 “不是那个,它还不到启封时候呢!” 何博道,“是我后面亲自安置的陶罐,上面画了老虎的画像。” 喜疑惑,“啊?那上面画的,原来是老虎吗?” 他一直以为那画的是猫呢! “河伯没有发话,我是不敢动的。” 何博摆了摆手,没有和他辩论自己的画技。 反正他从现在开始学,学个千八百年的,总可以进步,不必急于一时。 “没动就好。” “不然的话,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捞你呢!” 何博走到府邸的后室之中,几步之间,便景象大变。 毕竟河伯府邸是基于幻术而建立的,可以随心转换。 何博还愿意在这里走动,显示自己移动去了另外的房间,那是因为他勤劳好动。 他拿起面前出现的几个陶罐。 黑乎乎的外表,轻飘飘的手感,上面用白色的颜料,绘制着一张脸蛋圆圆的,表情很严肃的虎脸。 “……看上去也不太像猫啊,凭什么说我画的不行?” 何博捧着陶罐先看了看,随即嘀咕了两声。 好在他不纠结这个,只是摇晃起了罐子。 “不要摇了!” “不要摇了!” 陶罐之中,有惊恐的人声传出来。 “还请土伯放过我们吧!” “啊!” “是谁撞断了我的腿!” “是我……不过我的腰是谁踢的!” “我……呕!” 随着罐子的摇晃,里面的声音也更加复杂起来。 何博甚至可以听到,里面有人忍不住的开始头晕呕吐,但因为没办法立稳身体,只能随着罐子一块摇动,从而让自己的东西,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还好,还挺有精力的!” 何博放下手里的黑陶罐,又拿起了另一个,继续摇晃。 仍旧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哀嚎声传出来,还有一阵骨碌碌打滚的声音。 就像何博在里面装了好些弹珠。 没过多久,那声音逐渐变得粘稠浓浊起来,人声也不像之前那般大了。 “看来只要力量到了,掌握山川之后,我的确是可以尝试着开辟下所谓的阴间地府的。” 这几个罐子, 不就是何博权能再次扩张的体现么? 这里面装的, 可是何博从漳水附近好不容易收集来的恶人鬼魂。 用他们做实验,折腾这样的拟人生物,何博可一点负担都没有。 第五十一章:所谓地狱 这些黑陶罐, 是何博用铜鞮山的土,混合了漳水,制作出来的。 因为随着“山神”权柄的深入融合,何博发现,除了能在虚假的河伯府邸中,开辟出一小片真实的田地外,他还隐隐约约,接触到了另一层幽闭的空间。 那空间和漳水之中,何博捏造出来的虚幻府邸有些类似,都是凡人看不见摸不着,但鬼神却可以感受、进入的存在。 只是和河伯府邸不同,其源头,并非来自于何博的捏造,自成一体,跟铜鞮山本身,联系的更加紧密—— 河伯府邸是何博的专属,他可以将之固定的放在漳水里,也能够把家随时搬到铜鞮水,或者其他河流之中。 就是在掌控其他河流之前,可能会因“违规建筑”被强拆,也就是了。 何博在铜鞮山中坐了坐,感应了一下,随后便沉入到了那个空间之中。 等到进入之后,感觉又是一变,联系仿佛更加密切了,仿佛回到了漳水之中。 那空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具体的方位,何博在里面行走,可以时上时下,时左时右。 虽然分不清方位,但根据感知,这空间大体是个圆形,并不是很大。 等他觉得只过了一会儿,探出头,看向正常的人间时,时辰也过去了许久。 看来时间流速,也是不一致的。 除此之外,那个黑色的进度条,也会随着进入其中,而黑的发亮,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黑色”。 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 何博为了再次试探,又去周边找了些刚死的鬼魂来。 有人的, 也有不是人的。 但都是一被何博携带进入,放生到那黑空间里,他们就发出一声惨叫,随即消散了。 如果跟随在鬼神身边,却不会出现这样的事,甚至在何博丝毫不关心的情况下,只要为鬼神在这空间中,散发出来的浅淡光辉所笼罩,也不会持续消散。 只要鬼神光辉不减,其魂体会被慢慢补全,然后长久存在。 何博寻思着,觉得这可能和他“土伯”的权柄有联系。 自古以来,世人都讲究个入土为安。 哪怕后世,已经强制推行了火葬仪式,家属们也会为那个小罐子,寻找一块土地安葬。 顶多“阴宅”所占面积,和以前有所不同罢了。 所以在世人的概念中,“土地”和“死亡”,是互相构联的。 掌握接引死者权柄的鬼神,因此被叫做“土伯”,而不是“天伯”“树伯”之类的名字。 又之所以能够在黑色进度条加载完成之前,就出现这样的情况,便同他掌控了铜鞮山有关。 河流之水, 源于奇山峻岭, 或奔流进入大河湖海, 或流散蒸发于天地之间, 总的来说, 无论是从概念上,还是实际表现上,和“地下”的联系,并不密切。 而山本身, 却是从地下升起,抬升到地面之上的。 这也是为何此时朴素的鬼神传说中,许多人认为,阴间在地下,而某些山,则是其入口的缘故。 传说中的蒿里之境, 便是在泰山脚下。 只是眼下,进度条到底没有加载圆满,虽然“山神”和“土伯”这两种权柄相互碰撞,导致奇妙的反应提前出现了,但何博还是没办法完全掌控这奇妙空间。 因为里面实在空荡, 何博此时也没有能力将之改造,干脆退了出来,将其放置处理。 只是,鬼神在铜鞮山中游走的频率更高了。 何博在铜鞮山中上摸下摸,最后发现,以铜鞮之土、漳河之水为媒介,以自己目前有所接触的三种权柄为根基,可是临时制造出,类似于那黑空间的存在,提前运作起属于“土伯”的力量。 顶多就是跨界使用,法力和香火,消耗的都有些快,使用方法也十分单一。 而那被捏出来的空间,只有很小的一块地方, 对凡人来说,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罐子。 但对鬼魂来说,却是深不可测,而且哪怕其中毫无他物,待在里面的每时每刻,都如同行走在刀山火海之间,万分艰难苦痛。 毕竟是盗版货, 对鬼魂的破坏力,倒不至于像正版那样,一进去就被顷刻炼化了。 一个小黑陶罐,可以装七八个鬼魂。 炼化的时间也被延长到了三四天,正好能让其中的鬼魂,赶在这“法器”失效之前,变成黑暗的一部分。 何博对此表示: 如果不是自己将这些鬼魂,装到了罐子里,它们一个晚上,就要消散了,还能存续这么久吗? 这说明什么? 鬼神仁善! 鬼魂应该感恩! 而被装到罐子里的鬼魂,也的确因此感激的时刻痛哭流涕,天天颂念鬼神之名。 “等会就把邺县的那几个装进去!” 视察了下罐头密封情况,确保不会有鬼私自将自己放生到人间,最后悲惨消散后,何博便暗暗想到。 “文书准备了,鬼魂接引了,已经切实履行了土伯的职责。” “这应该能推动进度条动起来吧?” 黑条之所以出现, 是因为何博先做了符合“土伯”的事,然后才主动刷新出来的。 以此反推, 再用类似的手段,来促进进度条前行,并非不可能。 “不过,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何博看着自己当时,因为嫌弃陶罐全身都是黑的,从而模仿此时铜器上常见的兽首之纹画上去的“猛虎咆哮图”,心里想着。 鬼神, 特别是土伯这种十分神秘的鬼神, 还是要有一些威仪的。 于是, 就在西门豹宣布要处决那几个富户之时, 何博特意让喜过去,拿着类似于使者的节杖,去发挥下黑白无常的作用。 喜不明所以, 但他一向唯鬼神之令是从, 也就捧着节杖去了。 而等那几人授首之后,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竟然真的变成了鬼,还能保留意识在天地间活动,就发现早有一名无法被他人看见的老者,在旁边等候多时了。 “我是奉鬼神之命,来押送你们的。” 喜对他们介绍自己的来意。 那几个新鬼脸色大变。 他们在被行刑之前,可是亲眼看到,西门豹将他们的罪名罗列,焚烧送给了鬼神的。 现在使者到来,岂不是证明鬼神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所作所为,要行惩治? 怎么做人的时候要挨一刀, 死了变成鬼也得挨一刀? 这必须要跑啊! 于是,那几个新鬼企图逃跑。 但喜早就得了吩咐,用手里的节杖轻轻一摇,新鬼就被迫从了老鬼,跟着他轻飘飘的进入了漳水之中。 而一进入何博的地盘, 喜也不用再对他们进行强制了。 法力的禁锢一松开, 新鬼们本以为自己能重获自由,结果却是,又被一股宏伟之力,重新摁在了地上,不得抬头。 何博手边摊开着列出新鬼罪名的文书,看了看战战兢兢的对方,将其一生所做之事,一眼看尽,最后判处: “打入黑陶小地狱。” 新鬼颤颤巍巍的起身,不受控制的开始走向自己从未了解过的结局。 他们还想着说些自己曾虔诚供奉鬼神的话,但何博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仪式感很重要, 但效率也要保证! 于是新鬼们只能问老鬼喜,“黑陶地狱是什么地方?” 喜说,“我不知道。” “会很可怕吗?” “我不知道。” “还有再出来,和你见面的一天吗?” “我不知道。” 新鬼们悲愤起来,思及自己的下场,也不管言辞了,直接骂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跟你真是白费口舌。” 喜十分不解,“我为什么要下地狱了解情况?” “我又没做什么恶事!” 连自己和他人的区别都分不清, 也难怪要受鬼神惩戒。 不过…… 黑陶地狱? 他还真没听鬼神说起过。 既然有黑, 那是否还有白、红呢? 喜也寻思起来。 只是没等他寻思明白,只押送这那几个新鬼走了一小段路,就有一黑洞从地上出现,将新鬼吞入后,再次消失。 喜留在原地,直面那黑黝黝洞口,给鬼带来的强大恐惧,魂体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另一边, 何博满意的看着,那原本加载了一半后,便不怎么动弹的黑色进度条,突然往前猛蹿了一截。 第五十二章:使者 “国君的使者就要来了。” “等他到来之后,我会返回河东安邑,向国君汇报一年的政绩。” 当何博再次拜访西门豹的时候,后者突然对他如此说道。 何博问他,“那邺县该由何人主事呢?” 西门豹说,“我在临行之前,会做一些安排。” “此地的新任三老,是我选拔出来的贤人,游徼是我带来的亲信卫士,他们可以主持一个月的事务。” 去国都汇报自己的功绩, 快人快马, 乘船驾车, 加上途中转乘停留的时间, 来回一月有余。 西门豹从漳河乘船到黄河,再溯流而去,可以直接到达安邑。 “为何不从漳水走呢?” “我可以助你,直达铜鞮那边。” 西门豹说,“这也是好的。” “但我还是想先看下使者的态度。” 如果对方是个务实理智的人,那即便遇见了鬼神等奇异之事,也不会太过惊诧。 但若对方贪求, 那西门豹当初请求何博不要直接以鬼神法力,修好水渠的顾虑,就要再升起了。 东郡, 是魏国新得不久之地,也是魏国争霸中原的紧要之处。 派来这边视察当地官员、贵族的使者,通常是国君的信任之人,是可以在国君面前说些话的。 一旦真的遇到了“神迹”,又正好,这个国家的国君,因为年老而多疑多思着…… 那么, 使者带着述职的官员回到安邑,只需要向国君呈报这样的喜事就好, 而西门豹这边,就要考虑很多了。 “生死之间的恐惧,是常人难以克服的,你能够考虑到这些,才是贤人的做法。” 虽然春秋战国之时,没有太多关于“求仙”“求长生”的记载, 但后世君王,已经在这条道路上,奔跑出各种姿态了。 而人性, 从古至今,甚少改变。 虽然何博此时还出不得漳水流域,无法为远在安邑的魏侯赐福, 可万一为了寻求鬼神庇佑,延长寿命,魏国直接迁都来这边呢? 毕竟才建立没多久, 魏侯还是开国之君, 在这件事上,不会有太大阻力。 西门豹叹息了一声,忍不住回忆道,“魏侯是非常贤明的君主,特别是他年轻的时候。” 如果不是魏斯大刀阔斧的支持变法,又何来平民出身,官至一地之令的西门豹呢? 何博只能祝福他,“希望这次回到安邑,他还像过去那样贤能。” 然后他又说起了自己在皋狼之地的事。 “赵国的国君去世了。” “公子怀成为了执政。” 西门豹一惊,“这个我没有听说。” 他也没有询问鬼神,究竟为何知道这件事,只是推测,“想来公子怀并非篡逆上位的,不然武城那边,一定会有动作。” “是的。” 何博对他说道,“公子怀替太子执政,等其长大了,就会还政。” “这是个贤人。” 西门豹叹息一声,“赵国要好起来了。” 何博想到公子怀放生到皋狼的“犬子”,觉得这倒不一定。 他对西门豹问道,“使者大概什么时候到呢?” “还有几天。” “检阅你的政绩,要花多久呢?” “也只要几天。” “那我应该是可以为你送行的。”何博算了下他还在酿的酱油,正好可以踩着点,送给西门豹。 …… 过了几天, 安邑的使者果然到来。 西门豹出城迎接,并且陪同他在邺县走了几圈,视察了水渠和田地,以及那些正在当牛马的戎狄。 使者因此赞叹他,“邺令真是善于治理。” “一年不到,就将邺县治理成了这样!” “今年,邺县一定可以丰收吧!” 西门豹拱手道,“只是为国君尽忠罢了。” 然后,使者又随口问他,“我听说邺县这边,河伯十分灵验。” “是的,今年多赖河伯,得以风调雨顺。” “我想要去祭祀祂,邺令可以陪同吗?” “自无不可!” 于是,西门豹陪着使者来到庙宇。 使者让庙祝占卜了一下今年邺县的收成,得到的结果是“大吉”。 随后,使者又让庙祝占卜魏国的情况,得到的结果是“中平”。 使者微微点头,对庙祝道,“再占卜一下国君的身体。” 最后,得到的结果也是“中平”。 对国家和已经上了年岁的魏侯来说,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魏国初立,能稳住便是好事。 魏侯年迈,不生病便是好事。 但使者却让庙祝退了出去,转身借机责备西门豹,“为什么邺县大吉,国家和君主却平平呢?” “我在来的路上就听人说,邺令可以和漳水河伯通灵,是不是你在鬼神面前,只祈求了自己的政绩,而不为国家和君主祈祷呢?” 西门豹只能拱手谦卑的回道,“没有这样的事。” “鬼神的决定,岂是我这样的凡人可以影响的呢?” 使者又责问他,“鬼神庇护了邺县,那当初为鬼神修建庙宇的人,又在哪里?” “因为他们违背了鬼神的意思,也不用心魏国的事务,被我处死了。” 使者还在问,“呵,他们为鬼神修建了庙宇,难道还不够虔诚吗?” “你当着鬼神的面,都能如此讲话,可见你面对国君,也不会说真话!” 使者一改之前的和善,变得言辞凿凿的逼迫起来。 不过转而,他又得意洋洋的表示,“若你知道些道理,我在国君面前,不会说你的罪过。” 西门豹诧异道,“我是周孔的弟子,难道还有什么道理不懂吗?” “你想向我索贿,用各种理由来逼迫我,可惜我没有额外的钱财,来满足你的心意!” 使者恼怒,“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在杀了那几家富户之后,将他们的钱财拿走了!” “我留下了用来抚恤他们家中老幼和妻子的钱财,多余的,要么散给邺县被他们伤害的乡民,要么就是用去修渠练兵了!” 使者不信,直接说道,“你不要再狡辩了,你在邺县做了这么多事,怎么可能没有钱财?” “现在庙宇狭小,只有你我在这里,有什么话,不会有他人知道!” 西门豹哼了一声,“我怎么会能因为你这样的小人,欺骗心中的仁义和鬼神呢?” “这样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又怎么叫无他者知道?” 使者恼怒,就要威胁西门豹,如果不给他贿赂,便要返回安邑,对魏侯说西门豹的坏话。 结果就在这时, 已经闭门的庙宇中,忽然掀起了一阵风,高坐在台上的神像发出来微微响动。 使者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震惊的转过身去,看向神像。 描绘上色彩,被香火缭绕了数月的神像,面目已经不如最初时的深刻清晰了。 匠人刚刚做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何博的俊逸,但当色彩涂抹上去后,就更加显露出鬼神的威严和不可直视来。 此时此刻, 它没有动, 也没有响。 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使者捂着胸口,有些心烦意乱,又想把怒气撒到西门豹身上。 他决定了, 之前预估的钱还不够! 得翻倍, 多多的翻倍! 但当他再一开口时,却觉得口舌突然麻木,脸上传来绵延不绝的刺痛。 庙宇里诡异的风吹的更加重了。 “呃……” 使者张开了口,合不上去,啊啊的想要去抓西门豹的袖子,问他自己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结果一伸手,他便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手脚抽搐起来。 口舌不能再言, 身体不能再动。 于是,西门豹推开门,呼唤使者带来的侍从。 “不好!” “使者忽然惊厥了!” 他和侍从一同扶起使者,然后让人背着,去外面宽阔明朗处,寻求医者医治。 西门豹特意走慢了一些,脸色颓唐着。 何博在他旁边现身,对他说道,“你的担忧成真了。” “是的,还好鬼神并没有直接出面。” 西门豹对何博躬身行礼,“不然我就要成为君主面前的佞臣了。” 虽然使者遇到这样的事,必然还会联想到鬼神。 但何博又没有切实给过他一巴掌,他只能去私下猜测鬼神的态度,也不敢直接将西门豹推到国君面前,逼迫他去祈求鬼神,给予国君恩赐。 毕竟, 一切又没有实证。 正如使者刚刚说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并无他人! “会好吗?”西门豹问。 “他不敬鬼神,以后可以正常行动,但最好还是不要说话了!” 何博拢着手,让西门豹赶紧追上去看热闹,嘴里发出一声轻笑。 第五十三章:西门豹离去 使者突然发病, 无法言语了。 好在之前的巡视已经完成,相关的文书已经写好,可以呈送给国君观看。 而为了让使者治好这突如其来的怪病,西门豹便决定,提前几日出发,前往安邑。 他将自己在邺县的事务安排给信得过的人,然后带上渔,就要乘船出发。 “真的不从铜鞮那边走吗?” 何博前来为西门豹送行。 “不了,不然只怕使者还没有回到安邑,就要心惊而死了。” 西门豹捻须笑道。 使者受风惊厥之后,虽然恢复了行动能力,没有偏枯,但口齿是说不出话了。 因为是在庙宇中突然出的事,使者自己也觉得,那风来的诡异,便对鬼神深感恐惧起来。 初时,他还想胁迫西门豹,让他在鬼神面前,为自己祈祷一番,恢复正常。 但因为只能“阿巴阿巴”了,西门豹就当作自己听不懂,完全没有搭理对方。 后面使者认清了现实,祈求起了西门豹,他也只能说,“这是鬼神的惩处,我又能如何呢?” 使者不敢去找鬼神请求原谅,还担心,只是因为一点“口舌冒犯”,就如此严惩自己的鬼神,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心中更加惶恐。 如果从漳水乘船而去铜鞮,让他知道,即便上了船,离开了邺县,还有鬼神一路送行,只怕使者就要自己吓死自己了。 于是, 何博也没有再强求。 他拿出一个陶罐,递给西门豹,“我用豆子酿制的酱,你可以拿去,说是邺地的特产。” “安邑是国都,应该能卖不少吧?” 西门豹收下罐子,“鬼神对经营之道,也有想法吗?” “没有,只是对吃食有些兴趣。” 西门豹于是笑道,“既然如此,这应该是人间美味。” 何博却道,“这个不敢保证。” “我还没有让其他人尝过。” 西门豹的笑容微微停滞。 所以说,他是第一个吃这罐子里东西的人? “会死吗?” “包活的。” “会吃坏肚子?” “这个不敢保证。” 何博理直气壮。 西门豹只能发出一阵无奈的笑,然后登上船只。 临行之前,他忽然对何博说道,“记得初次相会,河伯曾说我会做魏国的大夫。” “是的。” 西门豹迎面吹着微微的风,背身走进船仓里面,留下一句感慨, “那就多谢鬼神的祝福了。” 魏国会怎么样, 他心目中那贤明的君主,是否同《诗经》上说的那样,“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这些,都要等他回到安邑,面见国君后,才能有个定论了。 …… 而在西门豹走后,何博失去了一个骚扰的对象,平日里主要忙活的事,便成了从漳河两岸收集鬼魂,用主观能动性,推动黑色进度条的加载。 同时,还要继续坚持在关河之中,润来润去,将关河能够像铜鞮水一样,对何博表示臣服,最后变成他的形状。 前者, 倒是没什么。 毕竟人死之后究竟如何,这世间谁也说不出个具体的来,而鬼神也只有一位。 何博说他做的小罐子是“地狱”,那自然就是货真价实的地狱。 等到黑条加载满了, 将铜鞮山中那疑似亚空间的地方开发起来,何博直接将之命名“蒿里”,又有谁能质疑他呢? 只是后者, 就有些不好了。 公子朝把自己遇到神龟的吉兆传回中牟,不仅没有得到父亲的赞许,还被赵怀训斥了一顿,认为这是他捏造谎言,意图不轨,要求他早日认清现实—— 国君之位, 只会是太子章的。 如果因为他们父子而引起动荡,使得中山余孽、魏、韩一同发难,那他们就是赵氏的罪人! 公子朝更加气愤,觉得自己的真话,都被父亲怀疑,双方之间已经没有原本的感情了! 他父亲赵怀在成为执政后,就将太子章当成了他的孩子,而不是自己! 然后, 气闷的公子朝每天都来到关河附近游荡,希望能够再遇见那神龟,得到鬼神的重视,做出一番事业。 如果父亲知道他真的遇见了鬼神, 难道不会后悔吗? 怀着这样的心思, 公子朝为自己定下了目标。 何博也因此,时常能在关河沿岸,看到疑似无家可归少年郎的公子朝。 他平时就会在关河中下游的地方晒太阳,倒是和公子朝的活动范围,重合了不少。 毕竟关河对何博的排斥大, 即便有香火环绕,但越是深入,就越是狭窄艰难,消耗香火的速度,也越发的快。 而且越凑近关河源头的八赋岭,那山河一同挤压的力道,也让何博有些承受不起。 香火积攒的再多,但只要到了那山河同心协力的上流处,免不了抖擞一下,全都交代出去了。 一下子就被榨了个干净。 所以何博一般不会跑到上游。 何况上游崎岖,草木既不茂盛,也不如平坦的中下游好晒太阳,欣赏风景。 好在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何博不会再因为地处偏僻,而随意的显露身形,常常是隐身敛息,安静的趴在某处。 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没有再被公子朝发现过。 但何博见他如此执着,连家臣的劝谏都不听,也是生出了两分好奇。 …… “为什么要一直找我呢?” 为了防止再次丢脸,何博仍旧采用了“神龟”的面相。 公子朝见到自己寻找的神龟从河中浮现出来,十分惊喜。 但他还是先取出了自己准备许久但一直没用上过的笠帽戴上,防备着神龟再次吐他一脸的水。 “你这么神异,我想多看看,替你宣扬威名,难道不好吗?” “我不需要你来替我宣扬。”何博趴在水里,轻轻的波动着水流,顺爪摁住一条游鱼,“饮用河水的人,自然会感念我的恩德。” 虽然眼下, 关河还没有纳入何博的掌控, 但这也是迟早的事。 他提前宣称,也不用担心谁跳出来指责。 “鄙贱之人的话,哪有我让人信服呢?”公子朝又忍不住说起了自己的父亲,“我是赵国执政的儿子。” 何博觑他,“嘻,这次不说自己是国君之子了吗?” 公子朝因此而涨红了脸,胡乱为自己争辩, “我父亲执掌赵国,这是事实!” “我继承父亲的地位,这是合乎周礼的!” “……我改口是因为遵循父亲的教导,而不是自降身份!” 何博看他争辩的模样,被逗笑了,觉得空气都变得快活起来。 第五十四章:废人公子朝 “你的卫士呢?”何博问他。 公子朝说,“我让他们去其他地方了!” “天天跟着,烦都烦死了!” 何博“哦”了一下,心想这小子独自荒野游荡,也是胆子够大的。 然后,他又问,“现在找到神龟了,你打算干什么?” 公子朝兴奋起来,搓手道,“我打算请你回涅城去!” “正好在扩建城池,我让人顺便修一座宫殿,用来养……不对,是祭祀你!” “如果我不肯,你会带着人抓我去?” 公子朝脸一垮,那股兴奋劲儿也没了,“怎么可能呢,又打不过你!” 不说别的, 何博给每人滋一脸水,就足够滋的人晕头转向了。 何况, 凡人又哪来的胆子,真的对鬼神动手? 皋狼之地偏僻,民风属于邺县和铜鞮的杂交型—— 既迷信,又奔放。 是带有浓厚狂野色彩的地方。 除去那座小小的涅城,有许多野人和戎狄,在皋狼之地快乐的生活着。 公子朝初来乍到,就说要去抓关河里的神龟,按照这里乡民的狂野姿态,指不定可以帮助他成为珍贵的祭祀原材料。 至于他是赵国的公族? 哼! 祭了就祭了, 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不要!” 何博针对公子朝的热情邀请,表示了明确拒绝。 “被人高高的供奉起来,一举一动都要受到要求……还不如让我继续曳尾于涂中呢!” 公子朝很不解,“高人一等,受人供奉,难道不好吗?” “我觉得很舒服啊!” “你觉得舒服,那是因为你没有明了坐在那里,应该付出的代价。” 何博问他,“你处理过一座城池的事务吗?” “有啊,涅城是我的封地!”公子朝自得起来。 这下,他倒是没有嫌弃涅城又破又小了。 “那涅城宽长几何?城里人口几何?储粮几何?田地耕作几何?丝织成布几何?” “若是灾荒,粮食减产,该如何处理?” “若是临近韩国来攻打,又该如何应对?” 公子朝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 他挥了挥手,慌张道,“这些都有其他人去处理!” “我只要饮酒作乐就好了,不是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也叫处理过事务吗?” “晋国虽然已经被瓜分了,但晋侯还守着晋室的宗庙,不如哪天你去和他问问,为什么会有三家分晋的事?” 何博直接滋了他一脸水,让他清醒一点。 公子朝被喷的后退、跌倒,最后箕坐在地上摆烂。 笠帽不顶用,他干脆摘下来,抱在怀里。 “难道我很无能吗?”公子朝陷入了自我怀疑,但转而又自信起来,“这不可能啊!” “我父亲时常说,以我的才干,什么都不用做,一切就会好的!” 何博都快被他逗的弃壳出走了。 “你读过什么典籍吗?”他问公子朝。 “读过《诗》。” “背两首我听听。” “哦!” 公子朝清了清嗓子,就用三晋的韵调,唱起了《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这是情诗,你背一首颂扬天子的诗吧!” 虽然天子的权威已经衰落,但因为《诗》是贵族的必修课,念一念周颂还是可以的。 公子朝却不会了,“我对这些诗歌不是很懂,但可以再为你诵一篇《硕人》。” 《硕人》,是诗经中《卫风》的一篇,用词十分开放,直接颂扬女子的美貌,符合卫国的风气。 “……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吗?”何博注视了公子朝一会,突然问他。 “是的,他十分疼爱我!”公子朝又开始自满。 于是, 何博感慨起来,“我知道为何公子怀一定要做个贤人,不肯贪图国君的位子了。” “有你这样的后代,他还追求什么呢?” 进步的动力, 也是分成很多种的。 如今的公子怀,品行得到了兄长的认可,地位得到了群臣的拥戴,名利已经足够了。 如果再进步,就得考虑自己是否能够承受的住失败的后果。 若子嗣得力,守得住位子,他也许会有“拼一把”的冲动。 但很显然, 公子朝不行。 还不如干干净净的退下来,成为赵氏守业的功臣,为自己的无能子孙保留富贵。 公子朝不明所以,只听出了他父亲之所以“贤”,是因为自己。 于是他反而高兴起来,“我就说了,我怎么可能无能呢?” 何博无语的瞥他一眼。 “你的卫士正在赶过来,你还是回城多读些书,多做些事吧!” 他说完,便化成一阵水流,随着关河流淌,回到了漳水之中。 …… 喜见到河伯,便上前汇报,“之前那几个黑色的陶罐破了。” “无妨,它们只是失灵崩解了,我等会就会处理的。” 何博对喜说道,“你不要去碰它,那对鬼魂来说,很有伤害。” 他用其他鬼魂实验过,罐子本身,因为掺杂了“土伯”的些许权能,对鬼魂的压制、破坏,十分厉害。 现在何博手下,只有喜一个牛马,自然要好好珍惜。 毕竟像喜这样,对生死没有太多执着的人,还是少见。 何博遇到的鬼魂之中,也有生前没有大恶的,但一见到鬼神,便免不了哀求他让自己能够长久存在。 如果何博答应,那鬼魂一多,他的法力便不够用了,到时候还是要放弃一些。 既给其生,又令其死, 何博不想做这样的取舍。 如果不答应,那生前没有大恶的,死后就要因为恐惧完全的消亡,而对鬼神造下口业。 少有的一些看淡生死之人,也不会强求鬼神携带自己一把,成为下一个“喜”,只是请求鬼神能够让自己抓紧最后的机会托梦给子孙,说完那些未尽之语。 等到交代完了自己的遗言,他们也就没有遗憾了。 何博因此,到现在也没有再给自己增添劳力。 有些事情, 还是等完全掌握了“土伯”权柄再仔细的做为好。 喜点点头,“我知道的!” 于是何博将在关河的事放到脑后,去了铜鞮山中,重新捏起了罐子,争取通过献祭更多的鬼魂,好早日取得完整的“土伯”权柄。 但关河那边,却也不能落下。 关河是浊漳水的北源,如果拿下这里,那漳水的三源流,便尽入何博掌控,之后也有利于他再去冲一冲发鸠山。 而且关河那边的水系也十分复杂。 关河源流出太岳山系的八赋岭,而后者又同为清漳水西源流出之地。 且关河流长,从八赋岭流出来后,又会途径虎头山—— 这山不仅险要,是军事重地,还同时是漳水、汾水和沁水的分水岭。 何博如果能够利用关河,将水流经过的周边山岭都收了……那到时候,统合黄河各大支流,裹挟附近群山,再一齐向着母亲河造反,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所以, 何博还是排除万难,在关河那边刷着存在感,让这条支流早日接受自己,弄出独属于关河的进度条来。 而了解到公子朝的本质只是个清澈愚蠢的公族后,何博偶尔会显露身形,同他玩耍。 反正西门豹还没有回来, 何博决定选择另一位有缘人,成为自己的日常伙伴。 只是在关河那边,何博是打算将“神龟”形态一用到底的,很多事情用爪子也不方便做了。 但有时候,既然选择了要脸,就要牺牲其他的东西。 不过神龟不方便,公子朝却是手脚麻利。 他和何博熟悉后,便命人用马车,装满了竹简,又来到关河边上。 “我反思了一下,我在读书上,的确不太用心,连你都比不过,也不如你好学。” 公子朝对何博说道,“所以,我打算当着你的面,多读一些典籍,让你做我的老师!” 第五十五章:公子朝的志向 浓夏, 关河旁边有一棵枝叶茂密的树矗立着。 树下阴凉处, 公子朝让自己的侍从将成车的竹简搬下来,然后打开《诗》中的某篇,开始念诵。 何博仍旧趴在水里,清澈的河水和某人清澈的愚蠢,相互呼应。 他问公子朝,“为什么先读《诗》?” 公子朝理直气壮,“《诗》简单。” 一首诗也就那么几句,而理解其中含义,对公子朝来说也较为简单。 毕竟后世距离春秋战国太远了,读起这个时代的典籍,难免觉得诘屈聱牙。 但何博道,“《诗》哪里简单了?” “不读《诗》,无以言呐!” 《诗》,是西周时便编纂而成的典籍,后经过孔仲尼的删减重修,以为三百篇。 而在春秋战国之时,《诗》的存在感,简直无处不在。 因为要合乎周礼, 又因为诸夏之间多为姻亲,偏偏又多有政治纠葛, 所以使者往来间,言辞不能太过激烈,也无法太过直白,于是常常对颂《诗》中的篇章,来表明自己的心意,或是亲近,或是疏离。 在这个时代,如果想要做个合格的使者,不读《诗》,不懂《诗》,是绝对不行的。 公子朝“哦”了一下,说道,“我以前的老师,没有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这是你的老师不尽心。” “但我觉得他挺好啊,从来不要求我做什么。” 何博抬头看他,“父母为子女尽心,喜欢聘用严格的老师,为什么你的是这样?” 公子朝于是解释,“我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了,父亲迎娶继母不久,又去齐国做了质子,所以我是由继母扶养长大的。” 何博扒拉了一下水,“你母亲如今多大?有满三十吗?” “没有,她年轻貌美。” 赵怀在赵氏之中,是颇有地位的,但他的继室,并没有显赫的家族,嫁给赵怀的时候还十分年少。 继夫人只比公子朝大了十岁,但因为赵怀随后去了齐国,年纪轻轻的,又做了几年实际上的“寡妇”。 何博听了,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为什么公子朝会这么清澈愚蠢了。 他心里为公子朝叹息了一声,然后道:“我学的东西也不是很多,只能尽量和你说一些事迹和道理。” “你先将《诗》背下吧。” 何博向西门豹学了许久,以他的学习能力,《诗三百》早已背完,西门豹也为其解释了,每首诗的背景、含义,为何孔子当年删减了其他篇章,却将着三百首保留。 除此之外,还有《礼》、《春秋》、《左传》等,儒门弟子的必修典籍。 再加上后世各种信息,何博要想伪装成一位学识渊博的人,是十分简单的。 但何博也知道, 聪明人到哪里都是聪明人, 特别是马上就要到来的“百家争鸣”时代。 诸子百家和自己的差距,也只是差了那两千多年的经验罢了。 何博只是有后发优势,又怎么好因此真的认为,自己“智慧无双”了呢? 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不过, 让他指点一下在继母有意无意的溺爱放纵下,一事无成且娇横的公子朝,还是可以做到的。 于是,涅城那边在热火朝天的扩修,涅城的主人“涅公”赵朝,却每天都要去关河边上,对着空无一人的河流念诵各种典籍—— 为了不让太多人来骚扰, 何博特意让自己只能被公子朝,以及他当初带着的侍从看见。 涅城的乡民们因此深感公子朝的“好学”,纷纷赞扬其“为了不被修城的动静干扰,特意跑到河边读书”的高雅做派。 原本,公子朝在初时的激情过去后又起了些怠惰的心思,但听到乡民们对自己朴素的赞扬后,又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我在中牟的时候,并没有人这样称赞过我。” 公子朝就着此事,坐在关河边的大石头上,一边用清凉的河水冲脚,一边对何博说道。 他刚刚背了几首诗,吃了两块肉干,又趴在树阴下睡了一会,此时已经累了。 于是他自己宣布,现在应该休息了! “我的老师,还有我的母亲,都只让我想学就学,夸赞我活泼可爱。” “父亲从齐国回来后,初时还会考校我,后面便不再提此事,说话也和我母亲一样了。” 公子朝摆动了一下腿,在河面上踩出一个大大的水花。 何博对他说,“我还以为,你会因为乡民是山野鄙人,所以讨厌他们的话呢!” 公子朝尴尬起来,想起自己之前在神龟面前的得意做派,“既然他们真心夸赞我,我又怎么能嫌弃呢?” 然后,他又有了新计划,“他们今天夸了我,以后等我学到了智慧,就将其传授给他们,让他们也能被其他城邑的人夸赞,这样可以吗?” 何博说,“你这是要学孔子有教无类啊!” “这是圣贤的志向!” 公子朝激动起来,“你说我可以做圣贤?” “父亲都没有说过我可以做这个!” 突然被神龟夸赞到这种程度,他看上去感动的都快落泪了。 “……” 何博再次滋了他一脸水,让他冷静点,不要只挑着自己喜欢听的话去听。 公子朝被喷倒在石头上,差点滚到河水里,冷静了。 “你既然这么想了,那还不抓紧时间,多读一些书?” “你也不想今天没有故事听吧?”何博探出神龟的脑袋,眯着眼睛看公子朝。 “那等我读完今天的份,你该跟接着跟我讲,海里的大鱼了!” 公子朝顶着神龟刚刚喷他的一身水,湿身在石头上躺了一会,最后还是抵不住诱惑,翻身起来,光着脚踩到地上,取来马车上的竹简。 “行行行,今天给你讲黑白两色的大鱼!” 何博还做人的时候,从来没有做过别人的老师。 对于教导公子朝的事,他心中也是有些拿捏不准的。 好在公子朝本质不坏,只是多年以来的习惯,让他忍不住的摆出一副贵人的架子,还有明显的好逸恶劳。 何博于是和他做交换,让公子朝取来赵氏公族才能接触到的珍贵典籍,念给自己听,然后凭借记忆再整理到河伯府邸的书库之中。 而何博则会和从来没有走出过赵国范围的公子朝,讲些天地四方的奇妙景象。 虽然何博至今,还只能在漳水流域润来润去,但天下有些东西,可没有多大变化。 比如“天地浑圆如鸡子”,“九州之外还有大九州”,“大河流入的大海之中,又有何等的大鱼”等等。 公子朝听得津津有味,成功被何博钓成了一百斤的陆生翘嘴。 …… “既然天地这么大,我真想去看看!” 公子朝撑着膝盖,跪坐在河边憧憬着。 “不想着当国君了?” 何博仍旧泡在水里。 香火已经快消耗完了,所以今天的互相学习,也就快结束了。 公子朝迟疑起来,“其实,还是挺想的。” “如果可以学穆王就好了,我想去西方,看那里的人是不是比鬼还白,有没有西王母这样的鬼神存在。” 关于周穆王的传说,此时已经有了一定流传。 公子朝在国都的老师,平时就跟他多讲这些东西,不和他讲典籍道德。 因此, 公子朝只知道,周穆王是个很潇洒的人,是自己崇拜的先贤。 “那等你回来,赵国恐怕已经灭亡了。”何博对他说道。 “啊?” “我这么重要?” 公子朝震惊,一想到赵国没了自己就要毁灭,再次为自己感到感动。 在这一刻, 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背负成王的周公、辅佐商汤的伊尹……无数人等着他发号施令,一旦公子朝不说话,整个国家便要偏瘫了。 可是, 如果因为国家事务而滞留一地,他周游天下的梦想又该如何呢? 公子朝纠结起来。 最后,他露出一副艰难选择的样子,呲着牙说,“……那算了,大不了不和太子章争了!” “只要他给我足够的钱财,能让我周游天下,若我遇到危险,他能派兵救我就好了!” 想做旅行公子,也是需要钱财和力量支持的。 “你这可想的真美!” 何博因此笑话了他两句,随后消散身形,不再停留在关河之中。 而鬼神一离开,公子朝也在侍从的帮助,将书简收好,坐在马车上,返回涅城。 趴在车栻上看着身边草木不断随着车马的前进而后退,公子朝忽然对侍从说道,“我能不能把神龟说的东西,写成书呢?” 侍从顺着他的话道,“公子这样的年纪,就有著书的志向,实在是大贤!” 但公子朝想了想,又说,“罢了!” “神龟跟我讲的东西还有些少,等祂讲的多了,我再去把它们编成书。” “不过,如今天下流传的各地传说,还是有很多的。” “我要把它们都整理起来,然后再找父亲和太子章要来一些钱,就按着它们的话,去对应的地方看看,验证真假!” 他向后仰去,躺在车上的一堆竹简上,也不觉得被硌得慌,心里激动着。 也许是因为有了正经的志向, 公子朝心中,那因被父亲扔到皋狼之地的酸涩埋怨,也逐渐消散了。 第五十六章:西门豹归来 一月时间转瞬即逝, 天气越发炎热起来。 虽然何博住在水里,没有太多感触,但在这样的时节,他比起之前,还是要更多的做些事的。 毕竟夏日期间,暴雨狂风总是来的很突然,会压倒田地中的庄稼,也会提升漳河的水位,引发夏汛。 而此时下雨的雨云,很多都是从海上飘过来的,不源于漳河,因此不受何博控制。 它们要按照天地间的法则落下,何博不能阻拦。 雨水落到漳水支流中,最后汇入主干,使得本就高涨的水位,再次窜升。 而且何博也能感觉到,随着夏汛逐渐到来,无数洪流涌入漳水中,他也慢慢变得有些易怒起来,时常坐立不安。 “这是天地的法则。” “我现在还无法完全摆脱。” 何博克制着心中那莫名的,企图横扫一切,化身洪流的怒意,坐在自己的府邸中,观看因夏季漳水中的狂浪,而不断卷起的漩涡。 “还好我还能约束住自己,不然这洪水,只怕要祸害不少地方。” 何博感受了下最近同样暴涨的香火,心想:自己的付出,到底是有收获的。 邺县的地势高些,即便没有何博调控,也不用担心会被暴涨的漳水淹过。 但建于漳水中下游平坦处的城邑,就需要何博的额外帮助了。 虽然,何博可以控制水流,狂奔向下,汇入黄河之中。 但猛涨的流水,总是免不了溢出一些。 对于夏季的漳水来说, 原来流淌的河道,变得狭小拥挤。 就像一只体型硕大的肥猫,硬是要把自己挤到小巧的纸箱子中。 虽然力道控制的巧妙,没有挤破纸箱,但身上的肥肉,难免会“淌”出一层来。 对于这些免不去的问题,何博会引导水流,尽量流向地下,或者流去人少偏僻之处。 当然, 这么辛苦的自我克制,何博也是要“昭告天下”,彰显自己威能,以换取更多香火的。 于是, 就在某地夏汛来临之前,便会有不少人,同时被“河伯托梦”,言说某时某刻,会下多少雨水,河水增加多少,如果有被波及的可能,尽快的向着高处躲避。 虽然在何博的控制下,不会出现淹没一城的事,但洪水之中,也不知道潜藏了多少脏东西。 人如果泡在洪水里,不小心沾染上了,就难免出现伤病,在这样的时代,随后就会病的一命呜呼了。 因为这样的事太过神异,被托梦的乡民们,基本都信了,趁着时间还有些,携带着家里的财物,跑上附近的高地,从而躲过一劫,保全了大半身家。 由此, 河伯的神名大为传播。 虽然之后涌现的狂热祭祀,又被鬼神托梦阻止了,但各地的河伯庙宇,却不断的修建起来,庙宇前用来传递祈愿的火焰,也仿佛燃烧不尽。 “这样一来,关河也能快些入手了。” 何博看了眼这几天才成功刷新出来的关河进度条,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想起,“西门豹也快回来了呢!” 虽然最近认识了公子朝,但何博并非喜新厌旧之人。 他还是记得,西门豹之前提到过的大致返回日子的。 他留在邺县的妻子,也时常去庙宇中询问鬼神:我的良人何时回来? “就是不知道走的是哪条路。” 这样的时节,从黄河乘船的话,只怕有不少危险。 西门豹返回时可不会有使者跟着,应该会选择乘车,穿过韩国,回到邺县的。 而等过了两日, 西门豹应着何博的猜测,来到了铜鞮。 何博在“看”到他出现在自己流域内的第一时间,便来到铜鞮,以示迎接。 但西门豹身形消瘦,神色萎靡,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他下车,站在铜鞮水边落泪,见到何博出现,只是对他说,“国君的确是老了。” “我这次去见他,他听信了其他臣子的话,想要收回我的印信。” 西门豹还在安邑的时候, 便生活的十分简朴,对待魏侯身边的人,也没什么亲近,恪守君子的礼节。 这让很多近侍对西门豹没有好感。 我是国君身边的人, 你怎么不来讨好我呢? 而邺令的地位,也有他人觊觎着。 毕竟邺县在魏国的布置中,有着重要作用。 有些自认有能力的贵族和官吏,觉得自己也有能力治理邺县,这样可以更好的获得魏侯赏识,宣扬自己的名声。 至于西门豹? 他只是侥幸获得了这个机会罢了。 于是,便有人贿赂起了国君身边的近侍,希望他们可以在国君面前说西门豹的坏话,让国君放弃他而改任自己。 等到西门豹离开安邑,去了邺县,距离遥远且消息传递的缓慢,近侍们收了钱财,便开始办事。 魏侯年迈,也不像年轻时那样意志坚定,用人不疑。 不断有人在他面前说着西门豹的坏话,初时不觉得如何,久了便有些动摇。 而等到西门豹和使者回到安邑后,也让魏侯惊疑不定起来—— 他派出去的使者,都是可用可信之人,身体也足够健壮。 毕竟若是身体虚弱,又如何能走过那么长的路程,去魏国各地检查官员政绩呢? 怎么去得时候好好的? 从邺县回来,就变成了哑巴? 近侍因此更加污蔑西门豹。 于是魏侯在接见了西门豹后,对他呈现上的政绩文书,并不全然相信,并想着换一个自己更加信任的人去。 西门豹因此伏地谢罪,流着泪说,“辜负了国君的信任,我实在该死!” “我过去不知道如何治理邺县,现在知道了,请国君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再治不好,愿意接受死刑。” 看着自己去年还信任着的臣子,今年便因为失去自己的宠信而惶恐落泪,魏侯心中再次动摇起来。 他抬起自己苍老的,布满斑纹的手,让西门豹站起来,决定再给他一年机会。 西门豹得以回到邺县,继续担任邺令。 但是不同于他初次上任时的意气风发,再次走上前往邺县的道路时,西门豹心中只有苦涩。 何博劝慰他,“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这是古人总结出来的道理,这世上的许多人和事,难免如此。” “善始善终,已经是圣贤了。” 西门豹点点头,“我知道这样的道理,也知道国君老迈,很难再有过去的精明睿智。” “只是知道归知道,心中难免会有其他的感情。” 提拔了许多平民,甚至还任用了戎狄出身之人的魏侯, 主导了改革变法,锐意进取的魏侯, 完成了三家分晋伟业,从大夫列为诸侯的魏侯…… 他终于老了, 到了听信谗言,下不了决定,甚至反复无常的年纪。 曾经的魏侯, 是西门豹梦想中的君主,是西门豹认为的,符合儒家要求的“圣王”。 但现在, 西门豹的梦想破灭了。 他虽然早有预料, 却在亲眼见证的时候,仍旧很悲伤。 “无妨!” 何博静静的等西门豹流完了泪,情绪缓和后,对他说道,“若是你死后,来到我的身边侍奉,绝对不会再遇见这样的事。” 老迈昏庸? 鬼神哪里会老呢? 到那个时候,何博不随着岁月流逝,而对世间的一切越来越淡漠,就是好事了! 西门豹听到这话,由此开怀起来,和鬼神玩笑道,“天命是很难预料的。” “我只能尽力,让自己能够埋葬在漳水边上了。” 何博祝福他,“最好是寿终正寝。” “坟茔也要建在高些的地方,不然哪天你冒犯到了鬼神,鬼神会生气的用水去淹没它的。” 西门豹哈哈笑了,“理当如此!” 第五十七章:日间 西门豹返回邺县, 和刘氏迁居的路线,是一样的。 先是乘着车马,穿过韩国,来到铜鞮。 然后再从铜鞮乘船而下,直达邺地。 只是临时找来的船只不大,渔等人便请河伯先送回西门豹,自己去寻找来更大的船,然后再返程。 而就在这样洪水泛滥的时节, 许多乡民会登高望远,观察水流会不会溢到自己所居住的城邑,淹没了自家的田地房屋。 哪怕有鬼神托梦,但这种事,到底还是要眼见为实才放心。 因此, 他们得以见到, 西门豹坐在一艘小船上,身处洪流之中,却岿然不动,神情怡然自得。 裹挟着船只前进的水流,也在他附近显得极为温顺,不曾卷翻这小船,只是稳稳当当的,高高举着船和人,流向远处。 乡民们十分惊讶,有些还震惊的叩拜到地上,“能够在洪流中这么从容,这是鬼神降临了吗?” “胡说,河伯是位年轻俊朗的君子,可没有那么长的胡须!” 有人当即反驳。 这段时间,何博托梦的次数比平常要多上许多,有些人得以窥见鬼神的大致容貌。 虽然金光覆体,难以看清全貌,但有没有飘逸的胡须,话语中是否沧桑,他们还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还有人认出来了西门豹,“这是邺县的县令!” “当初我在耕田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他出城巡查。” 于是众人恍然大悟。 邺令能够沟通鬼神的事,随着河伯神名的流传,也一同传播了出去。 既然如此, 也难怪对方可以如此从容渡于洪流之上了。 “原来是河伯在人间的使者!” “想来他一定是个贤人!” 如果不贤明,那鬼神又怎么会看得上他呢? 愿意显露神迹,还不让他们献祭活人、珍贵三牲的鬼神,是此世难得的好神! 而西门豹能够得到祂的认可,那肯定就是好人了! “如果我能在这样的贤人治下就好了!” 有人感慨起来。 “或者让贤人担任更大的官职,泽被全国,也是好的!”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 西门豹的君主,目前并没有进一步提拔他的打算。 西门豹计划中的,一两年内便凭借功绩回到安邑升职加薪的事,也有些飘渺不定了。 …… “回去之后,我的确要更加用心的经营一番。” 小舟之上,西门豹对凡人不可见的鬼神,说出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多搜刮些钱财,讨好国君身边的人,这样才能阻止他们说我的坏话。” 吃一堑长一智, 西门豹不能在同样的地方,跌倒第二次。 他还有许多治理国家的想法,这些都要等到他回到安邑,成为朝堂大夫,才能实现。 所以有些事,他不得不做。 何博说他,“你这是要堕落了啊!” “要真这么办,我还不如现在就让你沉到漳水里面,好保留你的名声!” 不过, 说归说, 河水却未曾有丝毫波动, 可见鬼神心中,仍旧平静,不认为西门豹说的是真心话。 西门豹笑道,“收取钱财,也不一定要盘剥乡民!” “河伯之前不是送给了我制作豆腐和豆酱的做法吗?” “用它们去经营一番,加上连续两年的丰收,也足够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何博撇了撇嘴,“随你的愿吧,左右已经送出去了,你怎么用,是和我无关的。” “只是,若一直要花费钱财,才能保证国君的信任,那还不如现在就另投明主!” 西门豹叹了口气,“那可不好,我现在还没有投河自尽的打算!” “无妨,漳水一直为你敞开怀抱,你随时可以过来!” 何博也笑了,随后又道,“快到邺县了,你的妻子已经在渡口处等候多时,就不打扰你们团聚了。” 说完, 鬼神便不见了踪影。 西门豹也的确在渡口下船后,见到了一脸喜色的妻子。 她说,“我在家里织布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个声音,说我的良人快要回来了,便直接跑来渡口等你!” 西门豹说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这是鬼神对你我夫妻恩爱的表彰!” 妻子露出微笑,拉着西门豹坐上早已备好的车马,先问他,“孩子怎么样?” “都很好,去年没有生过一次病。” 然后妻子又问,“你的身体呢?” “也很好,路上没有颠簸。” 最后,妻子才问,“国君对你的看法如何?” 西门豹感慨的说,“那还要再等一年,才能知道了!” 于是,妻子没有再问了。 之后几天, 西门豹宴请了刘氏,还有城中剩下的几家富户,说是要和他们商议事务。 这样的理由, 这样的事情, 好像才发生没多久。 于是后者心里惴惴,不敢去赴宴。 刘平对他们说道,“你们没有做太多恶事,也用心邺县的事务,何必担忧呢?” “如果担心有事,老夫请求先行去试探缘故。” “怎么可能呢,县令做事的理由,我们是理解的,他的为人,我们也很钦佩,又怎么能让刘公一个人过去,以彰显我们的怀疑呢?” 富户们对刘平干巴巴的解释,最后还是瑟缩的上了马车,前往西门豹的府邸。 只是随身侍奉的人,难免换成了高大的壮士。 何博看到这一幕,又跑过去嘲笑西门豹,“你的信义好像让人担忧了。” 西门豹却是理直气壮,“若是心中无鬼,他们又何必忧虑?” “现在邺县的隐患已经清除了,他们之后自然会明了我的心意。” “行吧!”何博心想,西门豹果然还是个务实的。 他没有再对西门豹的经营计划多做关注,又在瞬息之间,转去了关河之中。 公子朝提前过来了,没有见到神龟,于是在河边垂钓起来。 他用心挑选了一根笔直的树枝,先是抓着它“舞剑”了一番,击倒一片芦苇,发出得意的一阵大笑后,才挖掘泥土,抓出蚯虫当成鱼饵,开始垂钓。 而关河的游鱼, 比起漳水中的,显然更加热情, 围绕在公子朝的钓饵旁边游来游去,并且嘴巴一张一合,把钓饵吞下去,又吐出来。 公子朝起初信心满满,觉得这么多游鱼在面前,自己必然能钓上不少。 结果等待许久,游鱼都把他鱼钩上的饵料“抿”完了,还是没有收入一条。 于是公子朝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扑到水里,在侍从的震惊之下,抓住那条最嚣张的,用鱼竿把它敲晕了。 其他游鱼顿时一哄而散。 公子朝抱着那条游鱼走上岸,侍从赶紧过来接住,然后替他换衣服—— 因为公子朝在受神龟指点时,总免不得惹到神龟,从而被滋一身的水。 侍从只能多准备两身衣物。 好在天气炎热,一时湿身,也没有多大影响。 “这个鱼吃不得!” 公子朝嘴里斥责着这条可恨的游鱼,“连咬钩都不会,它真是太愚蠢了!” “我倒是觉得它很聪明。” 何博突然现身,正好目睹了刚刚的一幕。 “不过你不想吃也行,毕竟吃了的确可能影响你的智商。” 万一平均一下,开发了公子朝的大脑,怎么办? 第五十八章:改变 不过公子朝最终, 还是把那条将他的钓饵肆意玩弄的可恨游鱼给吃了。 何博看着他倔强的屏退侍从,自己动手,不褪鱼鳞,只简单粗暴的清理了内脏后,就架起火堆,将那鱼烤成绝对的外焦里嫩。 之前的鱼竿此时成了串鱼的刑具,将游鱼从尾到头透了个遍后,鱼嘴里掏出一点尖锐的前端,鱼眼还湿润明亮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我觉得你应该要去和自己治下的乡民们学习一下。” 何博看着公子朝折磨完了游鱼,又折磨自己,吃得整个人呲牙咧嘴的,忍不住说道。 由于公子朝的基础几乎没有,何博之前,也不强求他理解典籍中的意思,只让他先把一些必备的文章背下。 如今过去一个月, 公子朝也只是背完了《诗》。 不过,这也够了。 《诗》中的篇章,都是从各地收集来的,有小民的情歌、小吏的抱怨、对君主或祖先的歌颂…… 读懂了《诗》,很多东西,不言而明。 但以公子朝的悟性,只靠死记硬背,显然是无法懂得其中深意的,还不如去民间体会一下,用物理手段来帮助脑子开窍。 事教人, 大多是一次就会了。 “为什么?”公子朝小心翼翼的扣下来一块鱼肉,面目狰狞把吃下去,还不忘说,“那些人也不会读书啊,我能跟他们学什么呢?” 如今, 公子朝已经逐渐接受了皋狼之地的乡民们,觉得他们虽然出身鄙贱,但本性纯朴。 特别是夸赞自己“好学”的时候,最为可爱。 公子朝本来就有些自得自满,不免在乡民们的夸赞下,变得微微膨胀。 何博只是看了下他手里的鱼。 一眼过去,就有怨气扑面而来。 于是何博对公子朝说,“你可以问下他们,怎么烤鱼。” 公子朝听了,就问,“他们烤的鱼更好吃?” “起码能熟吧。”何博道。 公子朝随后抬起烤鱼和自己对视,哀怨的目光直入他的心底。 “而且,你不是希望周游天下吗?” 说到这个,公子朝就兴奋起来了。 “是的!”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是先去东海,看海里的大鱼,还是去秦国以西的地方,看传说中长得比鬼还要白的人!” 他还不忘何博只是“关河水神”,离不开这片区域,对他劝慰道,“等我从东海或者西方回来,我就把自己见过的人事编纂成书,到时候就像如今一般,在关河边念给你听!” 何博先是谢过了他在旅游时还能惦记自己,随后对他说道,“周游天下,除却有财物奠基,侍者随从之外,还要有身体支持。” “以你的体质,又能坚持多久的路途呢?” 公子朝撸起袖子,露出细狗一般的手臂,随即就沉默了。 “所以说,你可以去和此地乡民们交流一番,讨教一些打猎强身的本领。” 公子朝放下袖子,觉得何博说的着实有道理。 但他心中还有些迟疑,“神龟就不能直接赐福于我,让我变得百毒不侵,水火不入吗?” “你想得美!” “自己都不愿意去做,就想着伸手向别人讨要,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何博对他哼哼两声,转身离去了。 日头西沉, 他的进度也刷的差不多了,公子朝带来的典籍,也都已经被记下备份,收藏入河伯府邸中。 所以, 何博才不要为公子朝,而浪费自己的时间呢! 公子朝看着神龟消失在河水之中,便转头对自己的侍从,想了好一会儿,才艰难道,“明天叫我早点起来,好去城中逛一逛。” 说来也是稀奇, 公子朝作为涅城的主人,却因为嫌弃城邑狭小,扩建之时又尘土飞扬,一直未曾对城中事物有过多了解。 他顶多和城里的人说些话,享受下他们对自己的赞赏钦佩。 至于城里的景象? 又哪有郊野青草绵绵,走兽飞鸟自在行动来的美丽? “是。” 侍从应下,然后开始替主人收拾东西,驾着马车,带着公子朝返回涅城。 …… 过了几天, 公子朝突然跑过来对何博说,“夯土真的好累!” “我的胳膊受了伤,只怕不能再给你端着竹简念书了。” 自打何博和他说了,让他多和乡民们接触后,公子朝徘徊许久,最终还是一拍大腿,干了! 他先是在城中行走,观察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只是公子朝从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身份,谁都能看出,这是涅城的主人。 然后,因为他“好学”的名声,就有几个小孩跑过来,问他,“贵人,你知道的东西多吗?” 公子朝抬着脖子道,“我知道的可多了!” “那你能告诉我们,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一个小男孩手里抓着鸡蛋,对公子朝说,“我们一直在吵这个,但吵不出结果,所以来找你评断!” 公子朝想了想,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顿时恼羞成怒—— 他恶狠狠的把鸡蛋抢走,指责那几个小孩,“你们这是在故意刁难我!” 他让侍从将那几个小孩抓起来,一并带回府邸里,当着他们的面,把鸡蛋煮熟,吃了。 小男孩痛失一蛋,伤心的哇哇乱哭。 最后,公子朝得意的表示,“不管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都要到我的肚子里去!” “好了,给你们各自赏十个鸡蛋,回去吃吧!” 而今天一早, 公子朝又突发奇想,觉得要验证自己是否撑得起周游天下的重任,需要做一些体力上的事情。 于是,他便打着“视察城墙”的名义,去看民夫奴隶夯土,随后便亲自上了手。 结果, 便是手臂当即脱臼,痛的公子朝嗷嗷大叫,失重跌倒的时候,还磕到了头,肿了大包。 医者为了给他复位,急得满头大汗。 “脱臼不是大事,只是公子比山里的野狗还难摁住。” 结束后,医者还和别人偷偷说道。 公子朝疼痛难忍,也没有心思去了解乡民们的生活了,可怜巴巴的来到关河边,同何博哭诉。 何博丝毫不为所动,只说,“这是你自找的苦头,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公子朝在地上箕坐,连眼泪都抬不起手抹去。 好在, 嘴还能用。 他先是痛斥神龟对自己一点真心都没有,然后便沉默一阵,再次开口, “我今天只甩了一下那夯土用的木柱,手便不行了,那些民夫每天都要这么做,只怕要更加辛苦。” 公子朝每天出城,都要路过那些民夫干活的地方。 之前只当看个热闹,现在上手试了试,才知道其中艰难。 何博听了这话,对他微微侧目。 公子朝没有注意到神龟的姿态变了,毕竟神龟眼睛一直不大,他也不会关注这些细节。 他只是沉浸在自己这几天的经历中,忍不住说道,“我今天还遇到了之前用鸡蛋刁难我的小儿,他们跟着父母,正在摆摊,售卖我赐下去的鸡蛋。” “小儿说,他们很少能吃鸡蛋,要把它攒起来卖钱,换布匹粮食,至于那天的鸡蛋,则是刚下出来,没有被大人收走,所以能拿出来观看。” 再一想, 公子朝偶尔还会嫌弃鸡蛋有腥气,而不肯吃呢! 而除此之外,在向乡民“不耻下问”后,公子朝对他们的日子,也清楚了许多。 “涅城的人生活穷困,我来到涅城一月有余,才知道这件事,真是羞愧!” 何博因此正眼看他,“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做目下无尘的贵人呢!” 公子朝鼓起脸,又羞又急,“我又不是傻的,也不是心狠之人!” “知道了乡民的事后,难道我还能继续安心的享乐吗?” “神龟之前让我去向乡民讨教,也有这样的心意吧?” “是啊!”何博仍旧很坦荡。 于是, 公子朝心安理得,将腿岔的更开了,一副只要自己坐的舒服,就不用讲周礼的样子。 “那我现在懂事了,神龟能教我如何治理涅城吗?” “我没有太大的追求,只希望在我壮实身体,可以去周游天下时,能够让涅城变得好一些即可。” 公子朝既然逐渐接受了涅地的人,那便不希望,自己在实现理想之前,还留下沉重的负担。 来到涅城, 不是他的本意, 但公子朝也不想, 他一点痕迹都没有在这里留下。 “不行。” 结果,何博却是摇头。 公子朝瞪大眼睛,把自己刚刚那副懂事长大的模样收了回来,又变成清澈愚蠢的少年,“啊?” “为什么!” “因为我从来没有治理过地方啊!”何博拍了下水面,“鬼神又不负责管控人间俗事!” “你想要振作,做些实事,好歹要去找个正常人吧!” 公子朝顿时萎靡起来,嚣张的坐姿也不摆了,“我身边哪有这样的人啊!” 大概是担心公子朝“贼心不死”,偷偷在涅城壮大实力,赵怀派遣来的随从,有足够的忠诚,却没有太大的能力。 皋狼之地, 也没有野生的贤人,可以让公子朝去拜访。 这里只有很闲的野人。 何博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知道公子朝是的确想改变下皋狼之地的情况。 于是他道,“这里没有,其他地方有啊!” “只要你愿意去做,我替你去拜访下贤人,请求他的指导,又有何不可?” 公子朝因此高兴的拍起手来,“好好好,那就先辛苦你了!” 而等高兴完了, 他才回过神来,“咦?” “我手臂不痛了!” 再一看,何博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五十九章:著书 暑热慢慢过去, 初秋就要到来。 何博上门骚扰西门豹时,突然对他说道,“你治理邺县如此有能力,不如将之著书,以启发后来者?” 西门豹惊讶于何博的话语,“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学圣人那样,去著书立说呢?” 此时的知识,是非常宝贵的。 除了知识本身之外,其载体也足够珍惜。 虽然华夏大地得天独厚,拥有大量可直可弯、可吃可用的竹子生长,但想要把竹子做成合格的竹简,也需要经过伐竹、劈砍、晾晒、编修等等流程。 总而言之, 过程越复杂, 制作的成本便越高。 更不用说,还要在细长的竹简上面写字了。 所以当今之世,文字讲究言简意赅,孔子有弟子们的辅佐支持,在写《春秋》时,也要小心翼翼,最后记下鲁国十二个国君、二百四十二年的历史,共一万六千余字。 如果不是真正的大贤之人,谁敢说要去著书呢? 何况只是写下自己治理一县的心得而已,这样的书写了出来,只是浪费笔墨,指不定还要被世人嘲笑“不自量力”呢! “能够造福一方,哪里算不上贤人呢?” 何博先是如此说,然后又坦白,“其实,我是受人之托,来向你请教。” “皋狼的公子朝,想要治理一下涅城,但不知道从何下手。” 西门豹是听何博提起过公子朝的。 “他不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吗?”他想起鬼神最初提到对方时的评价。 “人都是会变的,何况他本性不坏,只是被宠溺得脑子傻了。” “原来如此。” 西门豹在安邑,也见过类似的事。 虽然西门豹自己也常说,“父母之爱子,要为之计深远”,但久放在外,偶尔回到安邑见到孩子时,也难免心软放纵他们。 更别说一些贵族了。 他只是感慨,“公子怀是个贤人,只是在教导子嗣上有些缺失。” 何博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只是著书一事,我没有时间,也难以下笔。”西门豹又道。 这种事,是很严肃的。 西门豹自认没有高深的学识,此时也忙于联手城中几家富户,铺开售卖吃食的敛财之道,哪有时间写这些呢? 至于有没有“资敌”的嫌疑? 先贤们写下自己毕生的智慧时,可不会因为一时一地一国而顾虑藏私。 如果世人都领悟了圣贤的道理,那么人人都是圣贤,也就不会有混乱了。 “无妨,我来助你!” 何博潇洒的一挥手,露出笑容。 只要西门豹没有直接拒绝,其他的都是小问题。 于是当晚, 西门豹才合衣睡下, 再睁眼时,便出现在了飘渺的梦境中。 周边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一桌一席一鬼。 喜跪坐在旁边,正在桌案上布置笔墨。 “啊!” “西门公来了!” 喜高兴的对西门豹打招呼。 西门豹默默盯住他。 “河伯说,梦中和现实的时间不一样,你可以在这里写完再醒!” 喜没有察觉到西门豹的情绪,只是说着鬼神的吩咐。 西门豹梗了一下,然后道,“所以说,我不写完就出不去这里?” “是的!” “呵!” 西门豹不高兴的假笑一声,起身负手,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样子。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住,坐下、提笔,一边思索一边书写出各种话语来。 喜看他写的认真,便不打扰,从这空荡荡的梦中退了出去。 何博看他出来,问喜,“写了?” “写了,还写的很快呢!” 于是何博哈哈一笑,“我就知道,著书立说的诱惑,对文人来说,实在难以拒绝!” “西门豹嘴上说不行,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喜在旁边附和的笑。 结果也被何博安排了。 “你也莫要闲着,去把自己种田的经验总结出来,也是可以成书的!” 喜大惊,“种地的事,也能被写成典籍吗?” “怎么不行呢?” “世人哪有不吃饭的?” “只有吃饱了肚子,才能去思考人间的各种道理。” “你要是真的写成了一本农书,我还要把它放在书库最中央的地方,以示珍重呢!” 于是喜顿时激动的搓起手来。 “好,我这就写!” 他也不怕自己没有文采,写得乱七八糟的。 反正鬼神已经钦定了,就让他写这个! 而等到第二日, 西门豹的妻子醒来后,惊讶的发现,良人竟然还在自己身边躺着! “你今日起晚了,好在没耽误什么大事。” 妻子将人推醒,随即替西门豹整理衣物。 西门豹神色萎靡,还透着些许怨气。 在梦中讨论事情,也不过动一动嘴巴。 和在梦中写几万字的文书相比,其结果可大不相同。 他打了哈欠,突然对妻子说道,“人死之后变成鬼,还会觉得疲惫吗?” 妻子说,“应该不会吧,也没有听谁说过,鬼还要睡觉休息的。” 于是西门豹点点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 不然的话, 西门豹在临死之前,一定要吩咐自己的子嗣,带着他离漳水,越远越好了! 不然的话, 他活着没一个好觉, 死后只怕更是连枕席都不配躺了! …… 等拿到西门豹和喜的心血后。 何博将之交给了公子朝。 公子朝欣喜万分,对神龟说道,“这个西门豹真是贤才,我的智慧不够看懂太高深奥妙的文字,他竟然特意为此写的这么清楚。” “如果他能够来到赵国,我一定要向父亲举荐他!” “他已经是魏国的官员了,又怎么会来赵国为官呢?”何博不以为意。 何况, 赵国的情况可远比不上改革变法过的魏国。 魏侯虽然老了,但打下的基础还十分牢固,听闻太子击也颇有才能。 如此,在这二三十年间,魏国的霸主地位,基本不会受到挑战。 只是可惜, 现在已经是战国了, 学习春秋时称霸诸国,虽然能爽上一时,却不足以在这天翻地覆的时代中,成功存活到最后。 不过, 这跟此时此刻的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博只是一条小小的漳水,对比起黄河的其他支流,都有些细短。 他还能说什么? “做你的事情去!” 何博让公子朝走开,自己则是回到铜鞮山中。 在发挥了两个月的主观能动性后,他的黑色进度条,终于快要加载完成了。 何博对之后可能出现的变化,十分期待。 无论如何, 他是不需要再挖土捏陶了。 一些恶鬼只要去地狱里赎罪到魂飞魄散就好了, 可何博徒手作地狱, 就要辛苦很多了。 这段时间以来,铜鞮山中已经被他挖了个大坑出来,一场雨落下,甚至形成了水潭,吸引了不少动物过来。 何博见状,干脆引导地下的暗泉,和这个土坑相连通,成就了新的水泉。 “若是事真可成,就让你当守门的凶兽!” 看着进度条即将圆满,何博忍不住低头,对脚边趴着的大猫如此说道。 一身斑斓的华北豹“嗷”了一声,滚了一下,对着何博露出肚皮。 何博见状,便蹲下,开始撸猫。 这只斑斓大豹,乃是何博前两天,在铜鞮山中遇到的。 看上去还没有完全成年,刚离开父母的年纪,大概是经验不足,追捕猎物太急,忘了地形崎岖,爪下失力,便坠落高处,一命呜呼。 而生灵皆有魂魄,只是不如人魂久存。 猫狗熊罴,死后变成的鬼,连一晚都撑不住,片刻就消散了。 好在当时何博正在铜鞮山中行走,感受夏秋之时,山中果实成熟,走兽飞鸟疯狂囤积食物准备过冬的忙碌喜悦,并见到了刚刚死去的大猫。 于是, 何博便顺手将这只大猫捡了回去。 虽然大猫变成鬼后,仍旧没有通晓人性,不会思考,被何博拎住后脖颈的时候,还在嗷嗷大叫。 但没有关系, 何博觉得它是想跟自己回家的。 而撸了一会已经完全驯服于何博的大猫,一直在阴暗蠕动的进度条,也终于圆满。 何博感觉到一种无名的力量,正在吸引着自己。 而其来源,便是那位于铜鞮山下不知多深,凡人不可见闻的奇异空间。 与此同时, 何博眼中的天地景象,也随之大变—— 先是天地模糊了一阵,再去看众多生灵,就能见到,不论人兽鳞虫,身上都附着了几缕白气。 白气随着呼吸,被喷出,又被吸入,缠绕在生灵的身体上,游离不去。 而白气之分配, 则是强壮者多,老幼者少。 为人者多,为禽兽者少。 山林川流,有白气凝聚成雾,在其中穿梭飘荡,密不可分。 城邑那边,虽然也凝聚成了雾气,却高高漂浮在天上,如同流云,却少有消散。 何博冥冥之中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人间的生机啊!” “万类竞自由,真是美妙!” 他惊喜于自己还能看到这样的景象,沉浸欣赏了一会全新的鬼神视角后,便带着大猫,转去那幽暗的地下,进一步去体验他权能增加后的变化。 第六十章:冥土 来到那处奇异空间中, 何博虽然和人间隔绝,但却明显察觉到, 作为河伯,他对水中游鱼的感知更强了。 作为山神,对山间禽兽的感知也更深入。 虽不至于将游鱼飞鸟走兽,都视为山水延伸出的肢体,随心操控,但对它们的状态,是活泼神气还是死气沉沉,却能直接感受到。 “这个就是土伯权柄的奇妙啊!” “山川之神所依据的,到底还是人间的实际,这种完全虚妄,为人所幻想出来的神灵,才最是神奇!” 反正没有实体,也不在人间, “土伯”这样的鬼神,自然是归属于“俺寻思”品种的。 “如果真的有鬼神天庭的存在,像我这样三位一体的,应该也是不会有的。” 山川已经构成了大地的基础,河流之水还可以达到天上,形成循环。 而“土伯”和人关联密切…… 如此一来, 作为世间唯一神的何博,的确是可以“指天画地,唯我独尊”了。 “只是,这个黑条怎么没有消失呢?” 按照过往的经验, 在某一进度结束,权柄扩张后,进度条就会主动消失,转而使得那黄色的法条增长。 但此时此刻, 黑色仍旧存在,看上去还更加浓郁了。 从浓黑,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黑。 “应该是有用的。”何博想。 于是, 他开始试探黑条的用法。 何博尝试着在这亚空间中运用法术,然后发现黄法条纹丝不动,黑色的下降了一点。 “原来这是另外的法条!” “我懂了!” 何博见状,逐渐明白了一切。 他对着脚边的大猫伸手一指,大猫原本透明的身形,忽然凝实起来。 然后,何博再挥了挥手,便如同天地分隔之初的场景那般,将浓浊的混沌分开,显露出基础的空间来—— 虽然没有完全褪去整个空间自带的暗沉色彩,但到底是有了些光亮,将深沉的黑色映照成干枯无味的灰色。 而这些暗淡的光,则是成为“支柱”,将这里隔绝出上下、左右、前后来。 四四方方的, 就像一个十分标准的盒子。 只是“盒子”才捏出来形状,何博带着大猫站在“盒子”外面看去,里面什么都没有。 “太空荡了!” 何博说,“这里要有山!” 于是, 铜鞮山的投影,出现在了“盒子”的西北。 “还要有河流!” 于是, 铜鞮水缓缓从山中流出,浑浊的河流沿着被划分出来的空间,将西北的山和东南残余的黑暗混沌勾连在一起。 何博看了看还没有东西放置的东北和西南两侧,又说道: “如果有些住的地方,就更棒了!” 哗啦啦的, 于是一些简陋古朴的房屋建立起来,组成一个小小的城邑。 看样子, 和铜鞮十分相似。 “就是小了些!” 何博仍旧不满的叹息一声, 不过这次, 空间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他黑色的法条已经见底了。 “好像沙盒世界啊!” 对比起何博的身体,这些刚刚随着“天地初开”,而被神灵逐渐建立起来的山川城邑,都显得小巧精致。 对那些房屋来说,山仍旧高大,水仍旧宽广, 但对何博来说,山只是土堆,水也只是两指宽的细小沟渠。 至于这个空间的“天地”间隔,则是以何博的身高为标准。 他有多高, 这片天地便有多高。 何博站在这片灰暗空间的边缘,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盘古,支撑着天地,俯瞰着世界。 虽然,这个“世界”只有一座城那么大。 而就在巨大的鬼神感慨之时,祂脚边同样巨大的凶兽,突然贱贱的,对着土黄色、浑浊的阴间铜鞮水,伸出了爪子。 它主动打破了黑色混沌和灰暗空间的界限,从一边,跳到了另一边。 然后, 何博就眼睁睁的看着它在跨越界限时,体型迅速的变化,变成符合灰暗空间的大小。 大猫不明所以, 但出于本能,立马向着山中跑去。 它钻到丛林里,随即掩去了自己的身形。 不过, 在这片空间之中,又有什么能逃脱何博的感知呢? 大猫在似是而非的铜鞮山里又跑又叫的,他看得清楚,听得明白。 “阴间守卫不愿意当,还是要回山里,果然是猫啊……” 何博没有把大猫抓回来,只是让它先独享一下,这仅有它一只鬼入住的“阴间”。 起码, 经过何博的“开天辟地”,在灰暗光彩照耀下的地区,对鬼魂已经没有伤害了。 指不定,还能补全魂体呢! 如此想着,何博干脆把喜带了过来。 喜初次到来,十分惊讶,“这是哪里?” “是可以让鬼魂安居的地方。” “啊,那就是阴间?” 喜神色震动,然后担心的左右看看,“土伯会在这里吗?” 如果被土伯看到了自己,会把他从河伯身边抓走吗? “土伯就在这里!”何博对他哈哈一笑,又指了指自己。 于是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早就习惯了何博的“神通广大”,自己作为一个普通的鬼,能够存续到现在,都是鬼神的恩赐。 现在听到河伯还能兼任土伯,也丝毫不觉得惊讶,只觉得庆幸。 对于鬼神和“冥土”之间,那显著的大小差异,更不会多问。 反正,这一切定是河伯伟力! 他只问,“这里为什么没有鬼呢?” “有的,只是不是人。” 何博指了下山里, 并非实体,只是投影的“铜鞮山”顿时变得透明起来。 一只无聊的豹子正趴在一块山石上,甩着尾巴,好像在疑惑为什么这么大的山,一只猎物都没有。 “好空荡啊!”喜感叹,“这么好的房子,有人住就好了!” 何博第一次搭建“阴间地府”,也没有太多法力,因此没有将一切塑造的太过精致。 但鬼神出品的,总归比人间大部分平民们住的漏风透雨的房屋好多了。 起码全新出厂,房子看起来还很牢固。 “无妨,你可以住进去啊!” 何博对喜说道,“漳河水底,只是你临时的住所。” “这个地方,才是你永远的家!” 喜听了这话,认真点头,忍着心里的遗憾说,“确实,鬼该待在鬼的地方,而不是在人间游荡!” “那我就留在这里吧!” 何博看他,一副“鬼神抛弃了我但我无怨无悔”的表情,又笑道,“我那里的事务,还要你关心呢!” “只是迁居到这里,应该对鬼更好,你想做什么,也更加方便。” 河伯府邸到底是鬼神的居所,很多东西,都只按照何博的心意布置,喜无法更改其中布置。 而且里面金碧辉煌,喜住起来,总忍不住拘谨,这里不敢摸,那里不敢碰。 等后面有了真正的土地,可以让他耕种了,喜基本就待在那块地里,守着里面的大豆青菜,看上去更加自在。 反正鬼不会累,也不用睡觉,把自己当菜种到地里都行。 但“铜鞮”只是给鬼住的地方,何博简单布置了一下,就没有过多干预。 他想, 这种阴间地方,对鬼来说,自由度应该比河伯水府要高一点。 喜于是又高兴的笑了起来,“鬼神不嫌弃我,还愿意让我去做事,这真是个好消息!” “那我就先去挑一个房子,等安置一下,就回禀鬼神。” 何博点点头,看着喜走进了“铜鞮”。 鬼魂变成一缕白烟,落到地上,体型便缩小成了能在“铜鞮”中生活的大小。 “我看不到河伯了!” 喜落地之后转过身,想对何博打招呼。 但从里到外,他没办法看到巨大的鬼神。 不过喜知道,鬼神就在原地俯瞰着自己。 “原来里外是单向观察的吗?”何博听到喜的话,心中想到。 这一点也是不错的, 不然天天见到“巨人”在外面盯着自己,鬼都要吓得再死一次。 他又对喜说,“你先去看看房子吧!” 于是,喜随意给自己选了个“阴宅”,走进去,随即又出来。 “这里面没有其他东西。” 他仰着脑袋大声说道。 喜特意把门窗都打开,让鬼神可以透过那小小的开口,看到屋子里面的景象。 何博看见,除了房子本身之外,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任何的物件,那房子的功能,也只剩下遮风挡雨了。 “这可不好!” 在阴间,也是要注重生活的嘛! 于是何博等待了一下,等那阴间法条恢复了一点后,就给喜的房子里,捏了一些家具出来。 同样十分朴素, 只有草席、陶罐,和一些耕种的工具。 没办法, 黑色法条恢复的速度,远没有黄色的快。 而且赋予了鬼这些工具,也意味着,允许了他们可以在“铜鞮”做些相对应的事情。 对法力的消耗,绝对不会小。 “看来这种事,不能随便做。” 何博看了眼重新见底的黑条,心里再次想到。 …… 何博把喜放生到了阴间的“铜鞮”几天,最后确认了一些事情。 首先, 虽然看上去有山有水, 但山不能取石掘草,水不能浇灌饮用。 只能静静的欣赏那枯山浊水。 但同样的, 鬼也不用吃喝。 只是也会像晒太阳一样,虽说可以接受,到底不会舒服。 喜还说,在阴间待久了,还会忍不住心情沉郁,思维僵硬。 何博暗中观察了一阵,发现喜的确如此,在阴间不吃不喝一段时间后,神情就麻木起来,跟又死了一次似的。 如果想要恢复正常,不至于变成麻木无知觉的游魂,那也简单—— 何博用法力,变出一些吃的,投喂给鬼,就没问题了。 但何博要为什么白白浪费法力呢? 他那黑色的法条粗短、不够持久、恢复缓慢,还比不上春天里兔子野合的速度,何博也舍不得随意浪费。 不过, 入住阴间的资格,肯定需要何博的给予。 在支出的范围上,他可以自由调控。 最大的问题, 也许是何博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的黑条,变成的更长更持久。 第六十一章:罪与功 “所以说,还是要找几个鬼魂来实验一下的。” 在完全掌握“土伯”权柄后,何博可没有接触过其他鬼。 有些实验,也不好放在喜,还有缩在“铜鞮山”的大猫身上做。 于是, 何博就先回到人间,打算找些鬼魂来。 他还注意了下时间,发现阴间和阳世的变化,仍旧不一致,但没有之前那样悬殊了。 按照何博的感知,大抵是阳世一日,阴间要过个三天。 何博因此感慨,“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难道越往下面去,这日子就过得越快?” 等发表完感慨,何博便来到最近的铜鞮城中,找到自己的老熟人医仲。 “好久不见!” 鬼神忽然现身人前,对正坐在家里炮制草药的医仲打招呼。 对方自然被吓了一跳,问何博,“山神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自己这段时间, 可没有去庙宇中祈祷叩拜, 难道又要给自己送吃的? 医仲一想到上次收到的礼物,不由期待起来。 但何博只是向他认真询问,“请问,最近有死的打算吗?” “……” 医仲沉默了。 他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又抬起皱巴巴的双手看了看,最后对着何博哼哼道: “真是抱歉,最近还不想死呢!” 谁都想活的更久一些, 何况医仲觉得自己的日子,并没有太艰难。 他虽然没有子嗣,但铜鞮城里的医者,都是他的弟子,都用对待父亲的方式对待他。 也就是各自成家,医仲也觉得自己尚且有行动的能力,所以他们没有和医仲住在一起罢了。 有那么多“儿子”, 医仲才不想突然死掉呢! “哦。” 何博有些遗憾,但也不强求,继续问他,“那如果城中有人要死了,还请去庙宇中告诉我。” 医仲有些动容,“难道鬼神要像上次救治那小君子一样,再赐人重生吗?” “这倒不是。” 何博说道,“我只是没有在漳水两岸,发现新死的鬼,所以想来此等候接引将死之人。” “如果合眼缘的话,也许会救一救人吧!” 虽然何博已经可以一眼看穿人的生命值,但到底还没办法精准到,清楚知道对方几时几刻会咽气死亡。 何况鬼还会因天地法则而消散,何博如果晚来了,也是收不到魂的。 他虽能在漳水两岸随意穿行,但没办法分身,只能一事一办。 偏偏人就会在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从来不考虑鬼神是否有空来收他的魂魄。 算上喜的效率,也是没办法囊括整个漳河流域的。 医仲又被何博坦荡的话语说沉默了。 不过对方并不是人, 医仲又能说什么呢? 于是医仲说道,“好,我知道了!” 起码告土伯书,是可以省下了。 随后,何博又去通知了下西门豹。 西门豹却是很直接的说道,“新死之人?” “我给鬼神杀几个,可以算数吗?” “啊?” 何博手撑在膝盖上,身子后仰,震惊了。 知道儒家弟子此时很豪迈,但已经豪迈到,说杀人就杀人的地步了吗? 西门豹解释道,“有几个戎狄意图叛逃,被抓住了,我要严惩他们,以示训诫。” 为了推动邺县的发展,西门豹上任一年来,几乎将周边的戎狄抓了个遍。 用他的话说便是, 对上诸夏的军队,再加上邺县的重要性,他自然不善于这种难度的军事;但对上四周的戎狄,他必须重拳出击。 何况邺县这边的戎狄,都小而弱,不经打呢! 不过, 西门豹对戎狄,也不是全然无情冷漠。 除却白狄这种看上去就有异于诸夏的,其他戎狄只要遵守了诸夏的礼仪,舍弃披发左衽的习俗,并在邺县安心做几年苦力,是可以收获“国人”身份,为国君纳税的。 起初, 这些戎狄也较为温顺,觉得熬上几年,也无有不可。 但后面被抓来的白狄,却心念着自己的中山故国,煽动人心,竟然还真笼络了一些人,预谋逃跑。 西门豹重视这些珍贵的劳动工具,因此派人日夜看管,当即就发现了异样,随即将人扣押住了。 为首的几个在挣扎之时,还杀了一个人。 西门豹不愿一口气杀太多的戎狄,以使劳力减少,但罪魁祸首,自然是要处理掉的。 尤其是,对方还着实杀了人。 首恶不除,便没有震慑了。 那位尽忠职守的人,也白费了性命。 “好!” 何博听完,便应下,“就这么办吧!” 算算时间,他当时还在阴间呢。 那里和人世隔绝,以至于何博没有察觉这件事。 毕竟,他的根基还是山川,周边的城邑何博可以去俯瞰了解,但无法像山河那般,无时无刻,尽在掌握。 进入阴间冥土后,他就只能感受到铜鞮山和漳水了。 不然的话,那位尽忠者的鬼魂,他应该会可以留下的。 于是, 西门豹将几个白狄献祭给了河伯,震慑住了心思浮动的戎狄。 河伯也收获了几个新鬼。 大家都很高兴。 随后, 何博就带着新鬼们去了他捏造出来的“土伯鬼府”之中。 因为权柄新增,而且和之前的山川之神职大为不同。 出于仪式感, 何博又专门搭建了新的场所,用来做新的事。 于是,几个新鬼便恍恍惚惚的,感觉自己受到了一种无形牵引,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一处巍峨华丽的宫殿之中。 宫殿以黑为主色,红为辅色,二者都十分浓烈,已经超出了人欣赏的范畴,浓的令人惶恐不安。 那粘稠的黑、红,都死气沉沉的,带着不知名的力量,仿佛鬼再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这里是哪里?” “我不是死了吗?” 戎狄鬼们吓得大叫,说的是鲜虞中山的语言。 但没有关系, 何博能够听懂。 他显化出新的面相,坐在宫殿的王位上。 为了配合这座宫殿的氛围,还有显露“土伯”这等鬼神的威慑,何博这次的面貌,十分威严。 头戴冠冕,穿着诸侯的服饰,衣服上的花纹,则是用了张口咆哮的凶兽。 而容貌,则是中年的王侯,颌下垂着飘逸修长的胡须,一举一动,都满是威仪。 只能说, 幻术直接幻化出来的效果,比何博亲手制作的,要好上太多。 而喜也被拉来客串,变成了老朽的官吏,为阴间王侯捧着竹简,侍立在侧。 虽然再无其他身影,但偌大宫殿中,总是传荡着虚无缥缈的歌声,听不清在唱些什么,可清清冷冷的调子,让鬼听了都发寒。 “啊?” “难道这里是黄帝所在?” “可我是被处死的,没有联络土伯,怎么来了这里?” 还有人在哀嚎,“怎么这位鬼神,长得像西门豹?” “为什么我死了还要看到他!” “……” 何博神色不动,但心里忍不住点头: 是的, 他这次的面相,的确参考了西门豹的容貌,只是比之更加英俊了一些。 相似不可怕, 谁丑谁尴尬。 “肃静!” 鬼神轻哼一声,无形的力量顿时让新鬼冷静下来,跪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等候鬼神的裁决。 沉如山岳的恐怖压力,覆盖在他们身上,新鬼们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何等存在。 鬼神的目光微微垂下,扫了他们一眼,瞬间便将戎狄鬼的一生言行举动,收入眼中。 而随着“土伯”权柄的在握,何博还能看到,戎狄鬼身上缠绕着一些黑气。 这些, 是他们杀害无辜人所犯下的罪孽。 在中山覆灭,一路逃到邺县这边的途中,这几人曾去途径的村落中,劫掠伤人过的。 至于和自己的敌人在战场上厮杀,倒没有衍生出相应的黑气。 何博觉得, 这也可能是人心显化的表现—— 在大部分人最基础的道德观念中,杀害无辜者,是不好的。 保家卫国,却是正常事。 人心对此念念不忘,死后变成鬼来到了阴间,自然有所回响显化。 何博心中有了揣摩,转头对旁边一副鬼吏打扮的喜说道,“伤无辜者,当何罪?” 喜还有些疑惑,自己怎么会突然站在这里,穿着这么一身衣服。 但鬼神就在他身边,为了不让鬼神因自己而丢失威仪,喜硬生生的撑住了。 他听到问话,配合的回复,“不知道。” 何博于是想起,自己的确没有让喜学习律法。 看来之后要将这门课业加上,继续为喜在西门豹那边,报一个兴趣班。 随后,何博换了个问法。 “戎狄和诸夏,谁更高贵呢?” 这下,即便是平民出身的喜也知道答案, “自然是诸夏更加高贵!” “那戎狄为了劫掠财富,杀了诸夏无辜之人,又该如何?” “该下地狱!”喜不假思索。 于是, 鬼神抬起手,宣判戎狄鬼的下场,“打入黑陶地狱!” 正好之前捏的罐头还没有用完, 继续装罐! 而随着鬼神的宣判, 何博发现,那黑气虽然仍旧存在于戎狄鬼身上,却也给予了他一定反馈—— 那黑法条的恢复速度,快了一些。 “所以,这审判人的罪业,是有利于我法力恢复的。” 何博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这审判,还是要符合当下最流传的观念去判,不然违背人心,就是乱法了。” 继而何博又想到: 既然有罪孽缠身,那是不是还有功德呢? “罪”本身,就是从人在集体中的生活所衍生出来的概念。 所以同样的行为,在一时有“罪”,在一时又无“罪”。 相应的, 功德也是。 不过“好”比起“坏”,总归要稳定一些。 毕竟犯罪的方式多种多样,但好人永远都是“老好人”。 只是可惜, 何博现在还没遇到过有“功德”的鬼。 喜只是个普通人,一生的善恶相抵,做了鬼也没有什么异样。 何况大部分人,都是有恶有善,积德不多。 何博想要见到自己所思中,那发着光芒的有德之鬼,恐怕还有的等。 因为他只能看到活人的生机是否强弱。 要想知道善恶,还得等人死了变成鬼。 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眼下,只遇见了两个最可能具有“功德”的人物。 “所以说,西门豹和医仲,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死啊!” 何博再次发出叹息。 第六十二章:相里氏之墨 “这是我的新面相。” “以后,你就做这阴间鬼吏,辅佐审判新死之人的罪恶就好。” 在一切结束后,何博对喜解释道。 喜对鬼神突然转职一事,虽然惊讶,但他的优点,便是对何博的安排从无异议。 喜只是担心自己没有经验,“我没有学过律法,可以承担这样的职责吗?” “无妨,我会让西门豹助你!” 于是喜便安定了,“有邺令在,我就放心了!” “不过,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办。” 何博想了想,又对喜说道,“人间的律法,终究是有不足之处的。” “要想不偏不倚的去审判,还是要多去人间走走,询问哪些事可行,哪些事不可行。” 喜于是又忧虑起来,“我没办法在外界行走太久,而且鬼和人,可以多做交谈吗?” 生人和死鬼, 存在着天然的差距。 喜在自己咽气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从来不纠结。 只是得到鬼神的恩赐和宠爱,让喜在死后,经历的比他还做人时还复杂刺激。 何博摆手,“无妨,我来助你!” 大不了,就让喜潜入漳水两岸之人的梦境中,进行梦中采访调查。 反正何博自己是懒得做的—— 有牛马之前,是自己托梦做民调; 有牛马之后,还是自己托梦做民调。 那这牛马不是白招了吗? “等你询问的差不多了,可以再去请西门豹,帮忙衡量惩治的力度。” “好的!”喜高兴的应下。 只有正在和刘平对账,这段时间通过售卖新吃食,增加了多少收入,又该如何分润的西门豹忽然觉得背上发寒。 “想来是夏秋交替,天机变化,身体有些不适。”西门豹对看过来的刘平说道。 刘平也关心道,“县令还是要保重身体,这邺县上万之人,都在县令的肩上扛着。” 如今刘氏通过配合西门豹施政,已经在邺县站稳了跟脚,此时正需要缓缓发育,岂能出现变故? “我晓得。”西门豹点头。 …… 秋日渐浓,气温也逐渐下来。 西门豹那边要忙着政务,公子朝也忙着照本宣科,试着做些正事,喜则是每天昼伏夜出的潜入生人梦中,进行访问统计。 何博不好去打扰他们, 于是继续安静的趴在关河之中刷进度,看着进度条每天都在前进,心情十分愉悦。 而在魏国的阳邑, 相里勤等墨家弟子,正在城中商议,接下来该前往何处。 “今年暮夏,赵魏韩三家伐楚,攻至桑丘,最终不成而返,三家因此互相指责,争端加重。” 相里勤端正的跪坐,穿着简单的布衣,腰间挂着锋利的武器,正和自己的同门谈论眼下的局势。 “韩国的国都被郑国攻击,魏赵之间,也只是看上去和平……这些事情,我们在阳邑,感受得很清楚。” 阳邑, 和虒亭一样,都是三家划分晋国时,造成的历史遗留问题,是一块被赵国完全包裹的地方。 这几年,随着魏国的步步紧逼,赵魏两国间的关系,也没有分晋之时的和睦。 而以赵国的国力,本就用不着对魏国言听计从。 魏侯设立邺县来阻止赵国挺进中原,赵国一时之间,难以解决,但处理一下阳邑、凿台这几座被赵国包围的魏国城邑,还是可以做到的。 如今三家的关系进一步恶化,阳邑是不可能在之后必然的动乱中,得以保全的。 本就因为学派分裂,而跑到这里的墨家弟子们,对这暗中风浪,感知的十分清楚。 毕竟,墨家当年在墨子的带领下,可是亲身经历过许多次诸侯之争,甚至还以一己之力,阻止过两国开战。 只是墨子去世后, 墨家三分,虽然仍旧活跃于诸夏,但实力的确是减弱了不少。 相夫氏之墨认为当学儒家,用心经典,总结墨子在世时,提出的种种观点,以推进天下“兼爱非攻”的进程,此时已经被齐国田氏招揽了过去,为田氏取代齐国,提供声望。 邓陵氏之墨,则是认为要沿用墨子生前的做法,用墨家的武力去阻止诸国间的动乱,此时正活跃在南方的楚国。 而身处阳邑的这支,则是相里氏之墨,推崇墨子“勤俭尚贤”的主张,认为说的再好,也不如实心做事,让小民过的更好,以从底层起,壮大墨家的力量。 “阳邑是魏国的飞地,又不像魏国东郡那样广大,赵国想要渗透夺取,实在简单。” “我们应该另寻一个地方了。” 虽然墨家提倡“非攻”,却也不是直愣愣的投身其中,去反对天下间所有的战事。 阳邑这样的地理位置,除非魏国直接夺取了赵国西部的所有土地,将飞地直辖,不然失于赵国之手,是绝对的。 相里氏之墨,又因强调扶持小民,对抗贵人的专横暴政,也时常引来打压。 不像相夫氏之墨,研究学问,褪去了墨家原本的攻击性。 也不像邓陵氏之墨那样,虽然完整的保留了墨家的攻击性,但正因其保留的过于完整,且楚国内部,仍旧大行分封,地方各自为政,使得无人想同邓陵氏争锋。 相里氏之墨学问比不上前者深厚,武力比不上后者强横,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选择转进如风。 “我听说涅城的公子朝,是一位贤明的君子。” 相里勤的一名弟子如此说道,“涅城距离阳邑,并不遥远,而且公子朝还是赵国执政的儿子,那里应该不会发生战乱。” 公子朝说话做事,是喜欢直截了当的。 他说了不喜欢,那便是真不喜欢。 说了要去做,磨磨蹭蹭的,却也真的做了一些。 虽然公子朝时常累了、倦了、罢了、走了、睡了,但像他这样,并不坚守自己贵人的身份,愿意和小民和善往来,甚至从事劳动的人,又有多少呢? 而且在涅城乡民看来,公子朝年少好学,做事没有力气,不够坚持……也是正常的嘛! 因此, 公子朝被当今之时的各路贵族衬托着,逐渐贤名远播起来。 “而且,我还听闻,涅城的关河有河伯现身,是一只巨大的神龟!” “公子朝常去河边读书,也常和鬼神交流。” 虽然何博遮掩了身形, 但也没有禁止公子朝等人和别人说自己的事。 于是, 公子朝在坐着车回城之时,经常被胆大的乡民拦住问,“公子,你天天去河边,是做什么呢?” 公子朝得意道,“我是去给鬼神念书的!” “关河的河伯,如今是我的老师!” 乡民听了,顿时肃然起敬,连忙向公子朝打听,鬼神是何等模样,心中已经想好了要祭祀的事—— 至于是不是真的? 开玩笑! 公子朝看上去就很纯粹,他会骗人吗? 皋狼之地的祭祀风气,本就泛滥,乡民们见山便要拜山神,遇水便要拜水神,死了还要敬土伯。 也正因信仰太多,竞争激烈,所以这里不像邺县,涌现许多巫覡人才,可以直接拉起全城的人,听其号令,任劳任怨。 “是一只神龟!” 公子朝更加得意了,在车上撑起身子,负手跪坐,替何博吹嘘起来,“神龟通晓人言,天上地下,没有祂不知道的!” 乡民更加敬畏,“原来是这么厉害的鬼神!” “看来是因为我们祭祀没有得到鬼神的喜爱,所以鬼神一直没有现身。” “君子念书,想来是让鬼神愉悦的,这才让鬼神显圣!” 乡民瞬间反思起了自己祭祀的不足之处,觉得以后应该抓一些士人过来,押着他们在关河边,为鬼神念诵各种典籍,这才是真正能够讨好鬼神的祭祀! 真是该死! 会读书的士人要去哪里抓呢! “我知道了!” 逐渐明白一切的乡民对公子朝行礼,随后转身就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公子朝看着对方坚毅的背影,不解,“他知道什么了?” 侍从也一头雾水,“我不理解。” 于是, 公子朝得到鬼神青睐的事,逐渐在涅城传开,并伴随着皋狼的乡野民众试图诱拐落魄但会读书士人的举动,传的更加遥远,直到被相里氏之墨听闻。 第六十三章:明鬼 墨家之中,有一个特殊的说法, 便是“天志”和“明鬼”。 墨子认为,上天是有意志的,祂不仅决定天地间星辰四时、寒暑的变化,还对人世的政治起支配作用。 因为上天喜爱天地间生存的万民,所以君主若违背了天意,就会受到惩罚。 如果顺应天意,则会得到上天的赏赐。 因此,墨子强调“尊天事鬼”,和“敬鬼神而远之”的儒家,“道法自然”的道家,十分不同。 也许, 墨子提出这种理论的本意,是为了让愈发无视礼法,实行苛政的诸侯得到约束,并借鬼神,来劝导贵人和庶民,兼爱非攻。 也有可能, 是因为当今之时,仍旧流行鬼神之说,因而顺应人心,以推广自己的学说。 但是这一切的起因, 已经随着墨子的离世,而无从可知了。 墨家的弟子们,追随着老师定下来的法度,提出的学说,也各自分散,践行起自己的道理。 “……关河河伯的消息,能够被这么多人传扬,应该是有依据的!” “如果我们真的可以见到鬼神,那么随巢子和他人的争论,就可以得到结束了!” 听到这话,同样跪坐于一处,和同门商议的随巢,露出了微笑。 作为墨家的弟子,随巢曾经和一名叫做越兰的儒家弟子,针对世间是否存在鬼神一事,产生过辩论。 越兰说,“鬼神的智慧,怎么能与圣人相比呢?” “社会的治乱,都是由人决定的,与鬼神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没有在国家安定的时候,见到鬼神赐福;也没有在国家动乱的时候,见到鬼神降灾。” “没有亲眼见证,只是凭借传闻和推断,就能说明世间有鬼神吗?” 随巢说,“圣人生在天地之间,对人世,没有什么所资助的。” “鬼神运用四季八节的变化来养育人类,利用云雨润泽的调节采繁长万物,这都是只有鬼神才能做到的。怎么能说鬼神不比圣人贤明呢?” 越兰说,“万物生长,是自然的道理,怎么能说是鬼神做的呢?” “难道春时没有鬼神,草木就不生长了吗?秋时没有鬼神,稼禾就不收获了吗?” 随巢仍旧坚持说道,“正是因为鬼神,才有了春秋的交替啊!” “不然,一直细流的河水,为什么会突然泛滥?一直肥沃的田地,为什么会突然长不出庄稼呢?” 两人争辩了许久,没有得出结论。 于是, 儒家的越兰拔剑,“我无法用道理说服你,希望可以和你比斗,以证明我对自己观点的坚定。” 随巢起身,脱下简陋的上衣,露出坚实的臂膀,“我也正有此意!” 来! 战! 最后, 因为儒墨两家的弟子,武德都十分充沛,哪怕双方都希望将对手的大道磨灭,但到最后也没有分出胜负。 随巢因此十分可惜。 “如果真的见到了鬼神,我一定要再找到越兰,把这个儒生狠狠打一顿!” 随巢感慨道。 “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出发吧!” 相里氏之墨等人下了决定,便开始动身,从阳邑赶去皋狼,希望可以见到贤人公子朝。 而阳邑的城主对于他们的离开,也毫不在意。 在赵国刻意的封锁下,阳邑的富户、乡民,很多早就跑出了城,以求避开可能的战事。 现在相里氏之墨的离开,已经无法在城主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走吧走吧! 等你们走的差不多了, 我就向赵国献城, 继续在赵国做我的贵人! 城主在府邸中饮用着美酒,心里已经为自己的未来,定好了退路。 …… 相里氏之墨一路向南前进。 在快到涅城的时候,有皋狼的野人看见了他们。 野人主动上前打招呼。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从北方的阳邑来。”相里勤指着来的方向,对他们说道。 野人摸了摸头,不知道阳邑是什么地方。 不过, 这并不是大问题。 他只是问,“我看你们看上去像是有些学问的,会读书吗?” “会的。” 虽然墨子曾经教导弟子,“读书只是为了衡量事物的是非曲直”,但这并不代表墨家弟子不重视学问。 以墨家如今的情况,三方之墨互相指责其为异端,自己才是“真墨”,不读书不多学习语言的艺术,是很难辩论过另一方的。 而且,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智慧可以像墨子那样高深,足以洞察一切的真相呢? 相里勤不敢有这样的自大,所以随身的车架上,也堆放了许多竹简。 野人于是“哦”了一声,然后又绕着他们一行人,走了一圈。 “你们看上去很能打的样子!” 墨家的学徒,很多都遵从着墨子的教导,善于打造器物。 特别是相里勤师从禽滑釐,和老师看上去非常像。 他面色黎黑,手脚全长满了老茧,性格沉稳,即便已经年近五十,但仍然很健壮。 “只是常年在外面混迹,以求自保罢了!” 相里勤露出微笑,手一直摁在腰间的佩剑上没有松开。 虽然对方的眼神话语,没有透露恶意,但相里勤总觉得这野人有些奇怪。 “这个不好!”野人长叹一声,露出十分可惜的样子。 然后,他就不顾墨家一众茫然的神色,跑到远处,不见了踪影。 “真是个怪人!” “难道有贤人在皋狼这样的地方,也无法教化他们吗?” 有弟子小声说。 相里勤说道,“乡野之人,没有学习的基础,所以偶有困惑、痴愚的表现,是可以理解的。” “我们要遵从墨子的教导,和他们在一起,将兼爱的道理传递给他们,自然也就能启迪他们的智慧。” “好了,还是继续前进吧!” 放下刚刚的意外,他们再次前行。 结果没走多久,之前跑没影的野人再次出现,还带了许多同伴。 他们一起发出“哦哦哦”的声音,手里拿着耕作的锄铲锹,将相里氏之墨围了起来。 相里勤当即拔剑,警惕凶狠的看向对方。 “你们想做什么?” 难道是剪径的强梁? 相里勤也曾周游过许多地方,在这样的乱世,自然有不少类似的事发生。 “我们想请你们去祭祀河伯!” 结果,就在相里氏之墨打算和对方打一场时,之前见过的野人走了出来。 “是想让我们做人祭!” 相里勤的弟子惊呼,随后脸上浮现怒意。 墨家强调“明鬼”,自然了解许多祭祀的方式。 活人祭祀之事, 在如今,并不是很罕见。 但墨子也曾教导,要爱护自己和他人的生命,所以即便崇尚鬼神之说,墨家对人祭,也是不喜欢的。 “不是的!” “是想请你们去为河伯念诵文章!” 那野人解释道,“我们之前的祭祀,不够尽心,没有明了鬼神的喜恶,所以从没有得到河伯的认可。” “但是贤人公子朝,因为在关河边读书,却得以见到河伯。” “因此,我们希望你们能帮助我们祭祀,取悦河伯!” “啊?” 鬼神还喜欢听人读书吗?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纵然相里氏之墨周游天下,见过太多风景,却也没有听说过这种事例。 第六十四章:到达 “这个不好。” 想了想后,相里勤还是拒绝了这些人。 一来, 他无法保证对方所说便是真心。 二来, 祭祀鬼神,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呢? 没有三牲礼品,没有巫覡歌颂,没有祭台高搭,哪里能显露出鬼神的威仪? 乡野之民们听了他的理由,也认同了,“的确是这个道理!” “即便知道了鬼神的喜好,也不能随意,还是要合乎周礼的!” “只是我们找不到其他的君子,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留个讯息,等我们准备好了祭祀,再请你们过去?” 听到这话, 相里氏之墨心中暗想:既然能讲道理,这些人说的应该不假,等去了涅城,城中自有贤人法度,也不会让这些人随意聚集闹事。 于是,他们就说,“可以去涅城找我们。” 野人大喜,“你们原来是要去涅城啊!” “是被公子朝的贤名吸引过来的吗?” “想不到,公子朝的贤名,不仅上达鬼神,还已经为世人知道了!” “既然如此,我们刚刚的确是失礼了!” 有赖于“距离产生美”, 在皋狼许多乡民看来,此时的公子朝,俨然一副未来圣贤的模样。 不然的话, 为什么鬼神会如此看重他呢? 面前这些自称来自阳邑的人,应该是来辅佐公子朝,以应天命,建立伟业的。 “从这里再向南走,半个时辰就可以看到涅城了!” 如此想着,野人们高兴的为相里氏之墨指起路来。 相里勤等人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暗中交流。 有人说,“看来,公子朝在皋狼很得民心。” 也有人担忧,“可是我听说,赵国下一任的君主是太子章,执政的公子怀曾经在太庙中立誓言,绝对不会篡逆,夺取太子章的君位……公子朝一来到皋狼,就培养自己的声望,以后会不会引起事端呢?” 相里勤道,“如果这是鬼神的选择,那人间的君主,又能怎么办呢?” “何况即便会有事端,也不会当即发生。” “我们先去涅城,然后才能知道,以后该做什么。” 于是, 相里氏之墨继续前进,不久便来到了涅城。 在他们身后,留在原地的野人们也在交流。 “为什么不强行留下这些人呢?” “他们虽然看上去很强大,但也不可能把我们都杀光!” “为了祭祀鬼神,我们是不怕牺牲的!” 为首的那野人顿时瞪大眼睛,“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讲礼的话!” “鬼神都喜爱读书,我们要信奉祂,就要模仿鬼神,做个有文化的野人!” “哪里能像以前那样,说祭谁就祭谁!” 另一个野人又说,“其实我觉得,直接用读书人当祭品,更能讨好鬼神!” 河伯不是喜欢听人念书吗? 他们就送几个过去,天天给祂念! “胡说!”首领又斥责,捏起拳头,更加愤怒了,“这样的好事,你竟然想分享给别人!” “时刻侍奉鬼神,为祂念诵典籍,这是凡人求而不得的恩典!” “我之所以阻止你们去偷袭出城的公子朝,把他扔到河里永远伴随河伯,就是不想和别人分享这样的好事!” “只有我们,才能成为河伯身边的读书之人!” “其他士人,只配站在岸边,祈求河伯欣赏他的文采!” 首领眼中露出精光,话说间满是憧憬,“等我们接触的士人多了,也学会了文字,再去做这样的祭祀,才是对鬼神最大的敬重!” “说的对啊,难怪你是首领!” 另外的野人们纷纷叹服于他的智慧,深感读书的重要性。 而相里勤等人,则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只是来到了涅城城外。 此时,涅城仍在扩修。 民夫们喊着口号,一下一下的夯土,版筑为墙。 墨家众人专门停下来,观察了一番皋狼之地的各色工具。 “不是很好。” 相里勤下了定论,“比起齐国的差些。” 墨家三分的时候,相里氏之墨也是去过齐国的。 只是理念不同,最终没有接受田氏的招揽。 “齐国富有,所以器物也更加完备。皋狼虽为赵氏兴盛之地,但百年衰败,如何能和齐国相比?” 相里氏之墨纷纷发表自己的感想,但终究和相里勤保持着一致。 涅城, 还是穷困啊! 在旁边充当吉祥物,鼓舞士气的公子朝有些恼怒。 相里氏之墨入城之时,他正好站在城门口上方的位置,一低头,就可以看到有一伙气质不凡,看上去很凶悍的人进入涅城。 于是,公子朝忍不住多往那边注意了些,结果却听到他们这样的评论。 “你们这么说,是不是有些伤人了!” 公子朝直接登着梯子下来,落在墨家众人面前。 “刚刚到一个地方,就嫌弃当地穷困不足,这是做客人应有的礼仪吗?” “可是不指出问题,又怎么改正呢?” “世上的贤人,不就是能看出问题,并且解决问题的人吗?” 相里勤的一名弟子回道。 公子朝瞪大眼睛,“贤人说话,就不顾人感情了吗?” “你们也说了,皋狼和齐国并不相同,又为何要用齐国来鄙夷涅城呢?” “而且齐国是大国,皋狼只是小地,不用同规格的城邑与之相比,本来就不对啊!” 那弟子还想说什么,但相里勤已经点头道,“你说的有理!” “请问君子是?” 公子朝轻哼一声,本想负手而立,挺胸昂首,结果却忘了这段日子劳作,导致手臂酸涩。 一动, 他就疼得皱起脸来。 于是公子朝只是站立不动,强忍不适,抬着下巴说道,“我是涅城的主人,赵氏的公子朝。” 相里勤因此露出笑容,“难怪说话这么有道理,原来是涅城的贤人!” “哼!” 公子朝的嘴角上扬,高兴起来。 他装出一副沉着睿智的样子,问他们,“你们是外地来的,难道也听说过我的名声吗?” “是的,你的贤名,从魏国的阳邑到赵国的马陵,有许多人知晓。” 马陵,是位于涅城和阳邑之间的城邑。 能传播到这样的地方,已经证明了世人对他的认可。 公子朝于是深吸一口气,红了脸。 然后, 他又深吸一口气。 相里勤等人眼睁睁看着,他呼吸了三次,最后没有绷住面容,又笑又叫,“哈哈!” “我果然有做圣贤的资质!” “还没有出涅城,就已经流传起了我的名声!” “等我周游天下,必定要成为周孔那样的人物了!” “嘶——” 公子朝乐极生悲,又扯到了自己酸痛的手臂。 旁边的墨家弟子看得皱眉。 这样的人, 和他们想象中的贤人, 实在不一样。 还好, 对方只是自比儒家的周孔,而不是墨子。 不然, 公子朝当场就要领教,什么叫做“非攻之攻”了。 “你们来这里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缓过来后,公子朝又问他们。 “是听说公子朝的贤明,得到了鬼神的认可,所以我们过来投奔,也希望能够祭祀鬼神。” 只是现在看起来, 公子朝有些名不副实, 这鬼神之说,也会如此吗? 相里勤心里忍不住有些失落。 结果公子朝神色从容道,“哦,你们想要祭祀神龟!” “祂这段时间都没空见我呢,如果有事祈求,可以先去城中庙宇叩拜!” 公子朝有心在这些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贤明”,便热情的带着人直接去了庙宇那边。 他曾经对何博说过,要在涅城中修建庙宇供奉祂,并非信口开河。 如今, 涅城的城墙还没有修好, 公子朝的府邸,也还没有修缮, 庙宇却已经建好了。 “关河河伯,是一只神龟?” 墨家众人见到神像,有些惊讶。 神像,是按照公子朝的描绘,一点点雕刻出来的。 是何博在岸上,懒洋洋晒太阳的样子。 巨大的乌龟趴在地上,四只肥壮的爪子撑着身体,脑袋微侧,靠着龟壳,眼睛眯起来,看上去便十分闲适。 而在神龟的脚边,公子朝还贴心的为其又雕刻了一堆书简,彰显鬼神的智慧和好学。 相里勤注视了一会,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叩拜、起身,便直接对公子朝说,“我们是墨家传人,对鬼神十分推崇。” “听说你有通神的能力,可否为我们引荐一下呢?” 公子朝说,“我没有通神的能力,我每次只是跑到关河边上,神龟就已经在等待了。” “现在神龟有自己的事做,这段时间都没有露面。” 墨家等人大为失望。 难道, 这次又要像之前的探访寻求一样,见不到鬼神真容? 还是说, 鬼神的事,只是公子朝编造出来,为自己扬名的谎言? “可是我们来的路上,已经有乡民在筹备祭祀了,言说要会读书的士人,去取悦鬼神。” 公子朝挥了下手,“哼,我已经把书库里的典籍,和神龟讲完了,他们再讲又有什么用呢?” “等等!” 他突然反应过来,“用士人去取悦鬼神?” “他们不会把人投河吧?” “这倒不是,只是请人去河边念书罢了。” “那就好!”公子朝说,“神龟不喜欢人祭,曾经说这不符合周礼,只符合商礼。” “我已经跟他们说过很多次了,只是没办法盯着,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照办。” 听了公子朝这话,相里勤又觉得,对方天性不坏,言行纯粹,应该做不出编造谎言扬名的事。 至于鬼神? 那就先按照公子朝的话,再等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我们想在涅城停留一段时间。” “可以!”公子朝一口应下,“只是城里还在扩修,人手不足,旧有的一些房屋也被推倒了,你们的住所要么自己选个空置的老房子修缮一下,要么只能去求助别人了!” “无妨,这样的事,我们做起来很有经验!” …… 于是, 相里氏之墨在涅城停留了下来。 为了将新住所修建的更牢固,同时为涅城改进一些工具,相里勤带着几个弟子,前往八赋岭,想要砍伐树木,以做原料,顺便利用山高俯瞰涅城全貌,好预设一些防卫战术。 毕竟, 守城也算是墨家的老本行了。 第六十五章:盗跖 “总算搞定了!” 何博从关河里探出头,然后溯流到八赋岭中,关河的源流之处,用人形坐在水边摸鱼。 游鱼轻飘飘的靠过来,嘬他的手指头,然后被何博毫不客气的翻了个身。 在水里转身三周半的游鱼被转的有些呆滞,阿巴两下后,放弃追寻那奇怪的亲近感,转身去嘬正在河底阴暗爬行的螺蛳了。 有飞鸟落到何博肩上,小爪子一缩一缩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应该是在奇怪, 为什么明明可以看到人,却感觉自己落到了一团空气上。 不过没关系!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让鸟很喜欢! 于是飞鸟放弃了思考脚下“树杈子”的问题,理了理自己的羽毛,叽叽的叫了两声,然后圆鼓鼓的身子一蹲、屁股一翘,一团温热的东西,就落到了何博身上。 “你这也太惊喜了!” “竟然对着鬼神做这样的事!” 何博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段时间难得休息,才一会儿就收获了这样的礼物。 “去,去!” 他拨动手指,让飞鸟转移到真正的树杈子上,然后调动水流,将那一团冲走。 游鱼很迅速的过来,把这侮辱了鬼神的罪证,毁尸灭迹。 何博见了,只在心里说道:鸟更轻松了,鱼也有了吃的,我这个鬼神的“污点”也没了,实在是三赢! “还是人间好啊!” “一直处理阴间的事,都快忘了这样的轻松快乐了。” 这段时间, 喜和西门豹,都按照鬼神的吩咐,各自忙碌着。 而何博自己,其实也没有全然的放松。 因为“土伯”的权柄实在不如山川之主那样的直接明了,何博只能一点点的试探。 如果试探错了,那还要等着法力恢复,才能重启行动。 正好罪业缠身的鬼,也不是随处可见的,足够何博的恢复了。 漳河流域,只在三晋之地。 虽然此时三家明争暗斗,但到底还没有撕破脸,互相征伐。 魏侯在漳南之地设立了一个邺县,用来恶心赵国。 那赵国也紧贴着设了一座武城,用来防备。 两只刺猬已经树立起来了自己的武器,可还没有到撕咬见血的地步。 所以, 没有大规模的战乱,何博在这十天内,收集用来验证“土伯”权柄的新鬼,也不是很多。 诚然,天天都有人去世, 但也不会像打仗那样,一死一大片。 何况今年漳水两岸,受到何博的照顾,实在风调雨顺,注定可以收获比往年多出许多的粮食,之后因饥饿而死的人,也会减少。 不过, 死的人少了, 总归是一件好事。 验证权柄虽然重要,但也无需太急。 这几天攒的鬼魂,也足够何博摸索出许多东西了。 首先, 那就是证明了,“功德”和“罪孽”,的确是对应的存在。 前几天, 漳水两岸的某处,有个游侠死了。 大概是因为其生前做了些劫富济贫的善事,救了几家人活命,他的魂体上,就带着微弱的金光。 何博捡到这个鬼时,只觉得十分欣喜,还特意邀请他去吃上一顿“上路饭”。 那游侠也是第一次遇到真实的鬼神之事,惊讶了一阵后,倒也从容下来。 毕竟, 他自己都成了死鬼, 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何博问他,“我看你有功德在身,应该是做了好事,造福过许多人的,你能跟我说说,究竟有哪些吗?” 游侠说,“鬼神对人的善恶,也有兴趣吗?” “只是世上作恶的人多,平庸的人更多,而行善的人最少,所以我对你感到好奇。” 于是, 游侠就为鬼神介绍起了自己的身份。 “我曾经是盗跖的一员,只是大势滔滔之下,无力反抗,只能潜居在乡野中,践行自己的道理。” “原来如此!”何博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这个名字自己是听说过的,“既然是盗跖的人,那就不意外了!” 盗跖, 是春秋之时,名震天下的大盗,曾经率领数千乡野间的鄙贱之人和奴隶,向天下的贵族,发起过一次浩荡无比的冲击。 而盗跖本人,却出身贵族,是鲁孝公儿子公子展的后裔,也是鲁国贤人柳下惠的弟弟,所以也被称之为“柳下跖”,或者“展跖”。 当世之人,不知道柳下跖为什么要放弃自己贵族的身份,而和鄙贱小民为伍,甚至还要为了他们,做起践踏周礼的事来。 因此许多贵人都厌恶他,又将其称之为“盗跖”。 而盗跖本人死后, 其组建的势力并没有烟消云散,而是以其名为号,继续横行天下,侵暴诸侯,以张诸侯不张之事,以伸小民不伸之理。 要论“以武力宣扬其道”, 盗跖一派还是儒、墨等家的前辈。 不过百年以降, 春秋也已经过去了, 曾经令诸侯闻风丧胆的盗跖一派,也已经落寞,许多年没有听说过他们的消息。 起码何博在漳水流域,是没听人提起过他们的。 “你们现在还好吗?”何博问他。 游侠悲伤的说,“天下已经没有盗跖了。” “百年以来,丧失宗庙社稷的诸侯尚且有不少,何况庶民奴隶成团的盗跖呢?” “我年轻时还有几个人,现在只有我一个了。” 而自己成了死鬼, 也就说明,天下的盗跖,已经完全消失了。 何博看他伤心,便安慰他,“仅有你一人,还坚定做着盗跖的事,可见你是个贤能的人!” “我想请你入住冥土,在那里塑造针对已死之人的新规矩,可以吗?” 游侠痛哭道,“我只是个乡野的贱人,因为怀抱对欺压过我的贵人的怨恨,才加入了盗跖,为他人行义,也有反抗贵人的私心。” “我也算鬼神认可的贤人吗?” 何博对他说道,“君子论迹不论心,如果评论天下的人,都要考虑他做事时的想法,那世间应该没多少贤人了。” “你的确做了符合世人心中道德的好事,这是天地和世人对你的认可,而不在乎于我。” 听了这话,游侠顿时对着鬼神叩拜。 他说,“能够得到这样的认可,知道自己一生行事,还有些许成就,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如果鬼神还有需要我的地方,还请吩咐!” 于是, 何博就让他去做负责监督罪鬼受难赎罪的鬼吏。 在这段时间中, 何博除了沿着漳河收集鬼魂外,其次做的事,便是用恢复后的黑条,再次塑造了下那小小的“阴间冥土”。 除了可以让鬼魂居住的“铜鞮城”外,何博又搭建起了一些“地狱”,用以惩罚带有罪业的恶鬼。 毕竟黑陶地狱虽然已经因为鬼神的怠惰而停产了,但何博表示不能随意放生恶鬼。 他要为恶鬼们寻找一个脱胎换骨的新家,好让他们反思自己的错误。 于是, 何博继续开拓亚空间剩下的地方,又隔离出来了烈火狱、刀山狱等全新的地狱,用来奖励恶鬼们的所作所为。 而当名为“季伍”的游侠被鬼神收入麾下,成为新的鬼吏后,何博就发现,他身上的功德也闪烁了一下,给予了黑条反馈—— 黑条的上限变高了。 于是何博恍然大悟,“赏善罚恶,前者提高上限,后者增加法力,原来如此!” “难怪各路传说都讲究这个,原来是有缘故的!” 又一次在自己深不可测的金手指中,挖掘出一个冒水泉眼的何博十分高兴。 而等他结束了自己的探索,再从阴间探出头来的时候,发现关河的进度条也快加载完成了。 再一瞅,一段时间不见,公子朝好像也成熟了一些。 “双喜临门!” 鬼神高兴的跑到八赋岭中,打算在拿下关河后,立马转进山岭,虎踞这山川汇集之地,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第六十六章:论(上) 何博坐在关河源流之处,静静的泡着脚等待。 碗里的快要吃到嘴里了,贪心的鬼神又盯上了锅里的食物。 虽然积攒的香火交代的很快, 但进度条也吸收的很快。 此消彼长, 何博也没有在这山中受到挤压排斥。 他向后仰着,用手臂撑住身体,去逗林间的飞鸟,又去驱赶跑过来嘬脚的舔鱼。 直到, 一行人出现在了何博面前。 他惊讶道,“这样的深山中,也会有猎人过来吗?” 那几个人穿着干练,手上也拿着武器,腰间挂着几只毙命的野兔,显然不是进山采药的。 相里勤等人也没想到,这样的深山里,还有其他人出没。 他们过来收集原料,也想趁机了解下山中情况,便凭借墨家素来的武力,一路沿着山中溪流,来到了此处。 “敢问,君子来这里做什么?” 也许是这段日子来,多用“土伯”面相,何博此时的皮套,看上去也颇为肃正,颌下还留了胡须。 只是,他此时的举动,有些和面相不合罢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世间谁规定了,长相严肃,就不能行事潇洒了? 反正不要像上次那样,弄出大胆的非人形象,结果被公子朝撞见,不得不保持下去,以全名声就行! 何博到现在,都对公子朝自称“关河河伯”,而不愿表露其他的身份呢! “我是铜鞮来的采药人,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呢?” 何博神色不变,反问他们。 相里勤等人知道铜鞮的方位,距离涅城,其实也不算太远。 只是一个在韩国,一个在赵国,如此跨境而行,可不像他们从阳邑来到皋狼要简单。 阳邑已在赵国掌握之中,岂可逃之? 故而监管松散,恨不得阳邑一夜之间,变为空城,随后为赵国所控。 所以相里勤等人认为,此事若真,那对方武艺必然高强。 只是,对方看上去肤色白皙,手脚干净,一副贵人的姿态,哪里来的武艺,又怎么来到这里? 相里勤等人不求甚解,只是道,“我们是来探访山势,采集原料的,想要为涅城制作一些好用的工具,辅佐贤人的统治。” 何博笑道,“涅城竟然有贤人吗?” “公子朝的贤名,已经传遍很多地方了!” 于是, 何博笑得更大声了。 他转了身子,盘腿而坐,抚摸着自己的胡须,“你们从外地过来,又能制作工具,想来也是很有能力的人。” “是的,我们是墨家子弟!” 随巢骄傲的说明自己的身份。 如今天下显学,儒墨而已。 墨家弟子虽然强调节俭朴素,多和小民往来,但并不代表,他们要对贵人屈膝。 墨家自有傲气,衣着朴素满手老茧,只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生活态度而已。 何博听了,差点把胡须揪下来。 “原来是墨家!” “我听说过墨子的大名,请问他现在还好吗?” 何博还做人的时候,知识不算渊博,只知道诸子之中,老子最年迈,孔子曾问礼于老子,二者都是春秋末期之人。 此时,也都去世了。 而墨子则曾学于儒家,而后自成一派,因此应该比孔子要年轻许多,和眼下的时代,较为接近。 何博不由想到:难道今日我还能见到这样的大贤人吗? 结果相里勤反而悲伤起来,“墨子是我老师的老师,已经去世二十年了。” 如果墨子还在, 墨家又怎么会三分呢? 何博大为失望,感慨道,“我拘泥一地,见不到天下,还想向墨子请教学问,了解世间百态,结果却是晚来一步了。” 不过,这也算好事。 毕竟儒墨两家的开山祖师,都是又能说又能打的类型。 何博若是说不过这两位圣人,不动用鬼神权柄,只用人形时应有的力量,只怕还打不过他们。 至于之后的亚圣们,孟子能说不能打,庄子能说懒得打,单纯比武起来,他还有些胜算。 谁让这时候诸子坐而论道,总是忍不住动手呢? 何博总要未雨绸缪一下的。 “你们是墨子的门徒,那应该传承了墨子的学说,能否向我解说一二?” 后世的无数分析, 又怎么比得上墨子弟子亲口所述呢? 何况《墨子》一书,在后世虽有流传,但封存太久,何博也不敢保证,后世之书便是完整无缺的。 他既然想为后世储备先贤的智慧,自然要尽量的寻求原本。 “我可以用这些精盐做交换。” 何博在掌握了铜鞮山后,除了在山中手作地狱外,还顺手采集了山间的盐石,炼制出一些盐来,其所考虑的,便是眼下这样的情况。 盐是珍贵之物,用来和路过漳水的贤人,交换珍贵的知识,也不算何博仗着身份白嫖了。 西门豹和公子朝,则是长居在漳水两岸,还要靠着引流漳水吃饭,自然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样的盐就像天上的白雪一样,太过珍贵了。” 相里勤看了眼何博递出来的交易品,虽然心动,惊讶于对方还有这样制盐的能力,但没有收下。 “墨子曾说,要让世人都明白他的道理,让小民也能拥有智慧。” “我身为墨家弟子,怎敢不遵从先贤的教诲,而使用先贤的智慧,去为自己谋求私利呢?” “君子想要了解墨家的学说,这对我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事,又岂能当作交易呢?” 于是何博把装盐的袋子收了回来。 “你说的很有道理,想来是墨家中有身份的人吧!” 随巢又忍不住道,“我老师是现任的墨家巨子!” 墨家分裂了,被推为学派领袖的“巨子”数量也增加了。 齐国一个,楚国一个,现在赵国也有一个。 “果然是大人物!” 何博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今天来泡脚,的确泡出来了好东西。 “请上前来,为我指教!” 何博指指他对面的位置。 他选定的石头很大,也很平坦,足够两个成人对面而坐。 于是相里勤登上这块巨石,同何博坐而论道。 “我对墨子的智慧,没有太多的研究,所以请你随意讲解,让我可以粗略知道全貌,然后才好深入领悟。” “可以!” 相里勤应下何博的请求,便跟何博说起了墨子,以及其弟子总结一生的经验和智慧。 何博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记住这些话语。 只是相里勤等人手边没有携带记录了墨子言行的竹简,此时只能口述,说起来更加通俗,也显露不出太多的文采。 何博便觉得,可以在记下后,再慢慢整理成正经的文字。 嗯, 还是请西门豹去办。 现在不行, 等他死后,一定会有很多时间替何博处理这些东西的! …… “我有一些东西不太明了。” 何博等相里勤说完后,举手提出问题。 “请讲。” 相里勤对这位莫名出现在此,显然不是一般人的君子也颇有好感。 起码他曾和许多贵人,宣传墨家的理念,得到的反馈,多是对方的不屑一顾,或者昏昏欲睡。 盖因墨家重视小民,让贵人不满,而墨家于天下间显著的名声,却逼得贵人不得不对其表露尊重,以示自己对贤人的渴求,更好的延续宗庙社稷。 但何博看起来,听得十分专注,也十分喜悦。 如今他有疑问,相里勤自然乐意解答。 “节俭、尚贤,我可以知道其中缘由,那是因为此时肉食者众,滥用民力,且只重视血统的高低,贬低小民的智慧。” “兼爱、非攻,则是因为此时天下攻伐不止,诸侯无法保全自己的宗庙,小民无法保全自己的性命,因此贤人希望天下太平,不再动乱。” “但是圣贤如墨子,为什么会有天志、明鬼的主张呢?” 第六十七章:论(下) 以何博还做人时积累的浅薄认知,只知道墨子是华夏史上有名的学者。 不仅仅拥有智慧, 还拥有强大的发明制作能力,曾手作大量工具,提出许多理论。 因此他私以为,墨子应该是理智的、注重于现实的。 儒家的根基,和祭祀有些关系,因此儒家格外注重礼法规矩。 但其开创者孔子,也只是“敬鬼神而远之”。 后来的荀子,更是认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他虽然成了鬼神,但也不是自古以来便存在的。 当何博还在漳河里流淌的时候,墨子已经提出了这样的理论。 而此世,又只有何博一个异类。 想来, 墨子应该是没有见过其他鬼神的。 “因为鬼神远比人要贤明,所以墨子提倡遵从鬼神的命令,让人世变得更加美好。” “可是墨子又没有见过鬼神,他又怎么知道,鬼神比人还贤明呢?” 侍立在一旁的随巢又忍不住将自己和越兰辩论时的言论叙述出来,“天地间风雨变幻,阴阳交替,如果不是鬼神的力量,又怎么会如此变化呢?” 何博告诉他,“风雨变幻,是大海的水升到了天上,凝聚后又要落下;阴阳交替,是因为我们脚下的大地,乃是一个不透光的圆球,太阳只能照射一面,使其光明。” 随即,他又想到了自己在夏汛之时的情况,忍不住感慨道,“即便鬼神有操控风雨的能力,也无法违背天地的法则,只能尽力引导罢了。” 也许, 等他能够奔流入海,将世间的山川湖海都掌控住后,才能做到真正的随心所欲吧。 反正眼下,何博连奔入母亲河的怀抱,都得挨上两巴掌,只能在梦里期待下这样的场景了。 随巢还忍不住道,“你又不是鬼神,你怎么知道鬼神没有这样的能力呢?” “……” 何博看他一副犟种的模样,凝视不语。 他还能说什么呢? 何博只是对相里勤道,“我觉得在人世,还是要重视人本身的作用。” “水土是很重要,但人的所作所为,也不应该被忽略。” 他捻须缓缓说道,“如果只知道遵从天意,祈求鬼神的恩赐,那大禹又何必治水呢?燧人氏何必生火以取暖?神农氏何必尝草以成药呢?” “天之生人,必有其用,岂能忽略自身,而追求他物?” 相里勤点头道,“是的,所以墨子也强调‘非命’,即让人尽力而为,不要认为一切是命中注定。” 他行走了这么多的地方,从未见过真正的鬼神,心中对墨子的主张,也是有些思索的。 墨子生前,相里勤也曾服侍在侧,见到墨子曾因为“明鬼”,而不断发出叹息,露出一副困扰无奈的神情。 他便若有所思—— 以墨子的智慧,对鬼神之事,也是无法明了的。 要不然的话,就不会一边强调“天志”,一边要求人“非命”。 这是墨家理论中的一大弊端,也是受限于春秋战国的时代,而无法探究的大问题。 世界,到底是如何运转的? 如果没有鬼神的存在,那么多神奇的现象,又是如何发生的?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剧烈变动,社会大转折的时代,身为小民的代表者,墨子还要进一步去思考—— 那些索求无度的诸侯,自称继承了祖先高贵的血脉,又有周天子的册封任命,是天生的贵人,理应统治庶民。 因为诸侯而引发的动乱,那也是贵人给予贱民们的福报,只能接受,不能拒绝。 可真的是这样吗? 难道真的有人天生高贵,有人天生低贱? 墨子不信这样的事,但又没办法真的否决诸侯的高贵。 数百年的传承,不是一时可以被打破的。 曾经反抗过的盗跖,也已经失去了踪影。 于是, 墨子想到了鬼神。 “所以说,圣贤之所以成为圣贤,便在于他们总是要为人考虑。”何博感慨说道,“如果舍本逐末,颠倒黑白,只知道敬畏鬼神而不愿意自己去奋争,就违背了先贤的意愿。” 用鬼神来约束肉食者, 是墨子在这个礼崩乐坏,道德沦丧的时代,做出的一种尝试。 其本质,和后世董仲舒提出的“天人感应”差不多。 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约束君主的了, 那就祈求上天来监督吧! 随巢对此不满,又插嘴道,“你的意思,和儒生的非常相似。” “难道你是儒家的人吗?” 何博抚须笑道,“我的确认识儒家的弟子。” 随巢于是说,“那你和巨子的辩论,就同我和越兰的辩论一样了。” “既然各有所道,不如请你和我比武,看谁能说服谁吧!” 他拔剑,意图用武力,将何博的大道泯灭。 何博直接拒绝他,“不要!” “君子面对别人的质疑和挑衅,会退缩不前吗?” “这个我不清楚,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忽视气鼓鼓的随巢,何博又对相里勤说道,“鬼神的力量,只能在遵循天地法则的情况下,进行一定的调整。” “就像水不管流向哪里,总归是从高到低的。” “偶尔帮一帮人可以,但一直帮下去,那蹒跚学步的孩童,就会永远跑不起来。” 西门豹就曾经多次劝导过何博,请求他不要过度插手人间的事务。 引一些水流进行灌溉可以, 救助一些人的性命,也可以。 但如果总是如此,那人除了祈求鬼神,就不会其他的事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是圣人的道理,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墨子的心意是好的,他的智慧也是高深的,只是一世有一世的情况,鬼神都不能超脱,何况他呢?” 何博再次把那袋子精盐拿出来,交给相里勤。 “我今天能够知道墨子的志向,多亏了你们。” “还请收下这个,作为报答。” 相里勤叹息一声,收下了。 随巢仰头看向何博,皱着眉头,“你既不是鬼神,也不是有名的圣贤,凭什么说墨子的智慧,不足以超脱此世呢?” 何博站起身,负手而立,低头看他,“智慧显露出来,自然是要让人评价的,难道不是鬼神,不是圣贤,就不能评价墨子了吗?” “你就不怕自己的评价有偏差吗?” “有偏差就有偏差,难道我看上去是什么很有智慧的人吗?” “如果是大道,那千百年后,也不会有所改变,一时的评价,又能影响什么呢?” 何博一摊手,摆了。 “我还是无法认同你!”随巢说着,又想向何博进行约架。 靠嘴巴说服不了, 那就用拳头说服, 这是这个时代,学者士人的常规做法。 于是,随巢虽然没有跳上巨石,但企图站在旁边,俯下身体去抓何博的脚,把他拉下来打一顿。 何博在巨石上灵活走位,绕着相里勤小步快跑,就是不让随巢抓住他。 其他墨家弟子也一拥而上,要么劝架,要么趁机也想抓着何博打一顿。 既然当着弟子评价其祖师的理论, 那么就应该做好挨打的准备! 因为巨石上的混乱,相里勤连起身都做不到了,只能伸手呵斥弟子们退下。 随巢抓不到人,急得有些气喘。 何博笑话他,“你想抓到我的话,不如先去和公子朝练练手!” “他的行动,可比山里灵活的狗!” 而何博的灵活度,还远在公子朝之上! 说完, 何博直接跳下巨石,朝着那因为面向流水,而没有被墨家弟子蹲点的方向跳下去。 扑通一下, 便不见了踪影。 正好, 他那进度条已经圆满, 该去做鬼神应该做的事情了! 相里勤等人看着这一幕,直接大惊失色! 他们趴在巨石上,朝着水里看去,又淌水而行,除了搅出许多浑水外,一点线索都没有。 相里勤瞠目结舌了好一阵,然后便沉默着,泪流满面。 第六十八章:鬼生问题 公子朝莫名觉得, 最近墨家的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那个叫做随巢的,每次看到自己,就忍不住搓手,就像苍蝇看到了…… 不对! 自己怎么可能是那种东西! “如果抓着公子朝逼问,是不是可以从他口中,知道那位鬼神的消息呢?” 不远处的角落里,随巢暗中观察着,和同伴低声说道。 从山中回来后, 相里氏之墨将和鬼神的对话,翻来覆去的回想了许多次,心情激荡之下,不免想要知道更多相关的事。 而从那位鬼神口中,他们可以推测,对方和公子朝,是有些往来的。 至于铜鞮那边,因为要跨越边境,也不似阳邑的特殊,还有些麻烦。 因此,墨家众人觉得还是先注重眼下人为好。 特别是随巢。 他还记得鬼神对自己的允诺。 “不清楚。”他的同伴说。 随巢自顾自的道,“山中遇见的是位随和的鬼神,应该不是传闻中,那掌控关河的神龟。” “即便无法知道那位的来历,也可以问一问关河河伯的事情!” 他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 去庙宇中向鬼神焚烧文书,祈求回应,这几天墨家弟子们每天都有办,只是鬼神不可能时时显灵,故而结果只会让他们失望。 如此, 只能从公子朝这边下手了。 “这样真的好吗?”同伴有些犹豫,觉得强压着涅城之主去相里氏之墨临时的住所,要他给自己介绍鬼神,实在不符合周礼。 但随巢表示, 他们堂堂墨家传人,何必在乎周礼呢? 于是, 某天寻到了空隙,随巢便大吼一声,向公子朝扑去,请他去为相里氏之墨,讲述关河的故事。 而这一切, 何博也都看在眼里。 不过,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只能委屈公子朝独自面对墨家众人了。 …… 关河入手之后, 浊漳河三源流,便完全落到了何博手中。 在关河进度圆满的那一刻,何博恍然发觉,自己对漳水两岸城邑的掌控,也更加强大了。 此前何博上岸,只要行走一段距离,就会感受到一些排斥。 没办法, 毕竟任何城邑虽说都临水而建,却也不会真傻乎乎的建立在岸边,都要隔一段距离和高度差出来。 不然只要一涨水,整座城便要淹没了。 之后举止从容,只是因为何博法力高深,实力强大,从而可以忽略了那些一上岸,就仿佛陷入泥泞的不适。 而眼下,何博却是实打实的自得。 他行走在两岸的城邑之中,犹如鱼在水里,再无阻碍。 更重要的是, 之前何博进入阴间冥土后,便要和阳世城邑隔绝,只能感知到漳水和铜鞮山中的生灵变化,以至于邺县中的戎狄动乱,也未曾及时了解。 何博也无法感知到,何时何地,有何人降生、离世,从而更加及时的去接引鬼魂。 以至于前段时间需要新鬼实验权柄,还要去和医仲、西门豹打招呼,让后者现杀几个新鲜的。 从这方面来说,他“土伯”的权柄,还是需要进一步完善的。 但现在却是不同。 虽然没办法像掌控山川那样,掌控住城邑以及居住其中的民众,但只是及时了解其中生死变动,却是足够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吃的多了,和我这山川之主有关联,也是应当。” 何博想到这一点。 又因为他是个三权合一,三位一体的鬼神,所以综合一下,成为一个会动的,简略版本的“生死簿”,也是正常。 “不过,这些也是在我掌控源流之后,才增强显现的能力。” 到了如今,何博对自己金手指的惫懒都懒得去管了。 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慢慢探索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何博起初还以为,从发鸠山起源,再到黄河,已经意味着他成为了完全的漳水之主。 如今再看,没有把源流分支都收入囊中,又岂能担当得起这样的大任呢? “若是把分支都掌握了,那我就不仅仅可以感知两岸城邑之人的生死了。” 何博暗想,在这样的基础上,他应该可以更进一步,还能了解附近之人的“老”、“病”。 但凡生灵汇聚之地,其生机难免和当地的高山、河流、城邑,产生勾联。 何博拥有“土伯”权柄后,能够感应人的生机,结合山川社稷主的能力,自然可以了解到更多的东西。 就像漳水某处荡起了波浪,何博也可以及时感知。 “所以眼下,就差冥土的生活,还需要改善了。” 何博为自己扩张后的新能力高兴了一会,又忍不住想到那个仍旧空荡荡的阴间。 这段时间以来, 除了喜、季伍这两个鬼吏之外,还有一些新死的鬼,在确认没有罪业缠身后,便获得了“土伯”的许可,入住冥土,不必去隔壁地狱,享受死后赎罪,可能最后还得魂飞魄散的待遇。 但即便进入了死后世界,得到鬼神恩赐,有了免费的房子住,这日子过的也没什么滋味。 阴间的山是假的,无法砍伐树木,制作工具,采集食物。 阴间的水也是假的,浑浊无比,鬼魂只要不小心触碰到了,都要被消磨掉一部分。 有几个新鬼尝试着淌过河水,去往对岸的地方,结果就被消磨掉了双腿。 他还悲痛的说,“我生前就因为从山上翻滚下来摔断了双手,现在死了还没有了腿,难道我注定残疾吗?” 没有食物, 没有饮水, 虽然鬼不会感到饥渴,但那些原本纯朴憨厚的新入之鬼,在暗沉压抑的阴间,自然免不了变得一样阴沉起来。 喜于是通报给了何博。 何博在用法力帮他们刷新了状态,恢复了那些鬼不幸被河水侵蚀掉的手脚后,又思索起,该如何让鬼民能在阴间更好的生活。 起码, 也要事死如事生吧。 可他的法力恢复缓慢,等到日后阴间住民越来越多,也无法一直做善事,免费投喂鬼民。 除非封闭阴间,不再接纳任何鬼入住。 可何博既然要做更加强大的鬼神,又怎么能因噎废食呢? 于是,何博又拢着袖子,站在冥土的边界,俯瞰着那沙盒一样的阴间城邑许久,最后琢磨出了一个办法。 “既然土伯的力量,和人所思有关,那么让死鬼们在世的后人亲属,为之祭祀,不知道能不能行。” 何博想起来,他还做人时,经历的各种纪念死去先人的仪式。 在小小的何博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可以借机烧纸玩火的时候,他的各路长辈,会在旁边念叨一些旧时的规矩,说烧什么、怎么烧,才能将那些被焚烧成一堆灰烬的东西,送到死去的先人手里。 “唉呀,说到底就是烧个心意!这火是烧给活人看的,安心就好了!” 何博还想起来,他的某个长辈在发表完符合后世观念的感慨后,就抽出来一根烟,想要向“祖宗借个火”。 结果一转身,就发现小小的何博已经把能烧的都烧了,摆在祭台前的先人挂像,在熊熊火堆的跳跃间,被烧的满面红光,神采飞扬。 最后, 何博隐约记得,他应该是被打了一顿的。 但因为打的太惨,所以他不敢记得太清楚。 “现在这样的祭祀,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不过,先尝试一下,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何博如此想着,便打算抓来喜,再让他进行一段新的加班。 “你想念自己的子孙,想给他们托梦吗?” 何博找来喜,对他问道。 喜挠了挠头说,“其实不是很想,知道他们过的好,我就没其他的要求了。” 而且鬼神一直很重用自己,自己怎么能因为私事,耽误了鬼神治理天地阴阳的伟业呢? “不,我觉得你想给子孙托梦!” 结果,何博却是对喜如此说道。 “啊?” 难道他有什么想法, 自己不清楚, 却能被鬼神感知到吗? 喜再一次被鬼神的伟力给震惊了。 第六十九章:祭祖 渔再次做起了梦。 但就像他平时做梦时的表现,渔没有当即分辨出,自己这是在梦境中。 他只是看到自己出现在了漳水边,感受着那滚滚波涛带来的风浪,然后就忍不住生出了些许尿意。 于是, 渔开始脱裤子。 “混账,你想干什么!” 在他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发出一声怒吼,随即就扑到渔的身上,打断他的动作。 “你给我住手!” 渔被偷袭的向前蹦了两下,就要生气的去看,到底是谁敢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对付深得邺令重视的自己。 “啊?” “爹?” 看清来人后,渔的怒气顿时消失殆尽。 他激动的对着老父亲跪下,流着泪说,“我一直等着你入梦,再和你相见,也曾去城里的庙宇中,向河伯祈祷这件事,但总不能实现!” “是因为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在病痛中离世,所以父亲对儿子不高兴吗?” 喜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发出一声叹息,“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 “你对我的孝心,是鬼神都认可的,这世上有几个老人,能像我这样有福气呢?” “只是生死有别,哪有死人一直纠缠活人,活人一直守着死人的事呢?” “我在阴间知道你们搬来了邺县,得到了县令的重用,心里十分高兴,自然不用再替你们担忧了。” 喜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慈爱。 渔哭的更加厉害,想要将自己壮硕的身躯,塞到瘦小的老父亲怀里。 “行了行了,不要哭的像个小女子一样!” “桑都比你懂事呢!” 喜拍了拍儿子的背,让他站起来。 渔问老父亲,“你在阴间还好吗?” “还……” 喜本想说自己有鬼神的恩赐,过的十分开心,但又想起何博的嘱托,于是便道,“还是有些东西缺了的。” 喜掐着手指头算起来,“没有耕作的工具,没有睡觉草席、没有饮水、没有吃食……” 渔“啊”了一下,“缺这么多?阴间什么都没有吗?” 喜想起来那建于冥土的“铜鞮”,觉得还是要为之正名的,“还是有房子住的。” 渔忍不住道,“如果只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那还能住山洞里去呢!” 反正都是什么也没有的地方。 想到这里,渔又为自己老父亲在阴间吃的苦头而心痛起来。 “不要慌,我这不是来找你帮忙了吗?” 喜对儿子说道,“你的孝心,是可以感动天地神祇的。” “鬼神欣赏孝敬父母,尊奉祖先的人,所以允许你们送一些东西去下面,为阴间先人的供奉。” 于是,渔急切发问,“我该怎么做,才能把东西送给父亲?” 下面? 难道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不难的!”喜对自己的儿子说道,“那些焚烧在庙宇前的,承载了人祈愿的木板,都会变成书简,出现在鬼神的桌案上。” “你也只要怀着诚恳的心意,念诵着我的名字,焚烧一些物品,我在阴间就能收到了。” 诚心, 是人之所思中,十分纯粹的部分。 正所谓“心诚为灵”,所以能不能让人世的东西在阴间显化,诚与不诚,是一件大事。 至于念着名字焚烧, 则是提前打上标记,免得到时候送错了鬼,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渔安静的听老父亲说完应该走的流程,直接拍了拍胸脯,“好,我这就去把家里的草席、锄铲都拿出来,给你烧过去!” 说完, 他就朝着邺县所在的方位奔跑,随后再次从漳水里,被冲了上来。 喜还在旁边笑话自己的傻儿子,“嘻,像条落水的大狗一样!” “你怎么忘记了,这可是在梦里!” 渔浑身湿漉漉的趴在岸边,也跟着笑,“啊,我又忘了!” “我太高兴了,总忍不住忘记这件事!” 不过既然都湿身了,那渔刚刚那没有发泄出的积水,此时也正好排出来。 他低头,又要去扒拉自己的裤腰带。 喜冲上去就是一脚,“臭小子,天天做傻事!” “赶紧给我滚出去!” “记住,烧着草竹编的就行了,别乱烧东西!” “啊!” 渔再次被打断动作,滚到河里。 不会水的渔在滚滚漳河中舞动着自己的手脚,然后就觉得自己脸上,忽然被人打了一巴掌。 “大半夜的,你在发疯?” 睡到一半就因为良人手舞足蹈,而无辜被扇醒的妻十分恼怒,打了渔一巴掌后还觉得不够,又去掐他腰间的软肉。 渔这下,终于清醒了。 他不顾疼痛,只是愣愣的道,“我要去烧东西!” 说完,他就从草席上起身,哒哒哒的跑到屋外的小院中。 “嗯?” 妻子打着哈欠跟出去,担心他这是真疯了。 结果, 她还没有出门,就听到一阵哗哗的放水声。 再一看,渔正杵在小院的角落,滋养墙边生长出的花草。 “原来是憋着了!” 妻子恍然大悟。 然后便从容的回去,重新入睡。 而等到太阳升起,渔开始在城中,寻找善于编草做竹的匠人。 “找那个做什么?” “家里的鞋子和席子也没有破烂,竹篓也是够的。” “要烧给我父亲。” 渔兴奋的解释起来,“我昨晚梦见了他,应该是鬼神感应到了我的孝心,所以让我们父子相见了!” “父亲说阴间没什么东西,要我帮忙烧过去,就像庙宇拜神那样!” 妻子也跟着高兴,“原来是这样!” “那你赶紧的去,我去庙宇那边感谢河伯的恩赐!” 于是, 夫妻分头行动,各做各的事。 而随着渔的打听和解释,城中的乡民们也逐渐听说了这件事。 “阴间空荡荡的,死了的鬼还要找活人要东西,这是真的吗?”有人将信将疑。 至于托梦显灵之事, 却是没有疑问的。 毕竟他们邺县可是受到河伯庇护的应许之地,“见鬼”也只是寻常而已。 “应该吧!”也有人道,“如果阴间什么都有,那为什么还要有告土伯书?” 有些积蓄,而且讲规矩的人家里,一旦有人去世,必须准备这份文书,给予土伯,写明接引的报酬,才能让鬼神将鬼带去阴间冥土。 由此可见, 土伯都要找人索要东西,何况于鬼? 于是有人惊呼起来,“那我先人在地下,岂不是受苦许久了?” 此时注重祭祀的,多为贵族。 平民朝不保夕,又没多少知识,只能尽力让人活着的时候,舒舒服服,死了有个地方埋葬即可。 至于定时祭祀扫墓? 起码邺县这边,还没有兴盛起这样的风俗。 “祭祀先祖,需要准备多少东西呢?” 有人心中挂记着祖先在阴间的生活,便跑过去询问渔。 只是又忍不住担忧—— 如果这祭祀,要有贵人祭祀自家宗庙,或者大家祭祀鬼神那样的规格,那自己就负担不起,只能请祖先继续吃苦受累了。 华夏血脉中的务实本能,让乡民们即便见证了鬼神显灵的事,也忍不住更加关注自己在现世的生活。 人,肯定会死。 但谁都希望,不是现在就死了。 “不用太多东西,都用草编竹编的去烧,在地上画个圈,口里喊着先人的名字就好。” 于是那人就松了口气,开始自己寻思起来其中的道理。 要烧火, 那肯定不是金铁, 金铁是烧不起来的。 划圈的话,可能是防着其他鬼来争抢这些祭品。 毕竟世情如此, 要有人拿着财宝在街上大呼小叫的,不少人得围过去看热闹。 “我知道了!” 那人转身就走,也要去请匠人,为自己编织一些草做的锄、铲等等器物。 讲究些的,就用竹子编。 木头雕刻费时费力,倒是赶不上这突然兴起的潮流了。 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 秋日里的凉风吹起来, 不少人跑到渔家里,趴在他家的土墙上,看渔给死去的父亲送东西。 黑娃作为孙子, 右手握着长长的棍子,挑着一件祖父在世时穿过的衣服,左手拿着一块写了喜名字的木牌。 渔带着妻女,跪在地上,面前是一个已经划好的圆圈。 然后,渔拿出燧石,敲了一下,打出火花,点起了火。 而黑娃那边,则是按照父母之前的教导,气沉丹田,喊着“招魂”的话。 “哎呀,声音这么大,别把鬼都吓得不敢来了!”有人被震了一下,忍不住抬手摸耳朵。 “自家孙子有什么怕的?我看黑娃现在这么能喊,气势强,以后肯定有出息!” “别吵别吵,开始烧了!” 只见引火的枯草燃起来后,渔就严肃的拿起手边早就编织好的各种小巧“工具”,投入火堆。 一边扔,还要一边说: “八月十五,喜的子孙渔,给祖先喜送了锄过去。” 火焰在圈子里面熊熊燃烧着, 缕缕白烟上升,潜入迅速到来的夜色中。 流云被风吹散,露出来圆圆的月亮。 “真好看啊!”有小孩捧着脸欣赏月亮,然后问父母,“死去的祖先,也可以和我们一样,看到今天的月亮吗?” “可以的,人都会死的,但月亮又没变过。”父母摸了摸孩子的头。 孩子说,“可是月亮挂在天上,祖先埋在地下,怎么看得到呢?” “我回去要用草编一个大大的月亮,然后送给祖先看!” 小孩嘬了嘬手指,看着渔带着妻儿认真烧东西的模样,说出自己的伟大目标。 …… 渔在阳世给老父亲烧了祭品, 喜在阴间,也的确收到了这些东西! “直接出现在了我的房子里面,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喜把自己收到的东西抱出来,给前来观察情况的何博看。 “应该的,毕竟指名道姓的送,自然要送货上门!” 目前阴间,房多鬼少,因此每个鬼都享受了独门独户的待遇,门房处还挂了牌子,写了鬼的姓名。 “可以用吗?”何博又问。 “我试试!” 喜把锄头扛起来,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高兴。 虽然草编成的锄头,在阴间显化后,的确是铁的、沉的,但终究根基不足,锄面上有铁锈,杆子摸起来,也有些隔手。 但终究是铁器。 喜活着的时候,可从来没拥有过,独属于自己的铁器呢! 而且还真的能用! 何博看着喜挥着锄头,在冥土中高兴的开荒。 然后,他便想起来,阴间是种不出来粮食的。 虽然喜经常感慨,冥土有多么松软,利于开垦,但阴间的规则就是这样—— 死人哪能创造生机呢? 第七十章:季伍 “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喜在高兴的翻了一大块地方后,也想起这里是阴间。 想要收获东西,按着阳世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鬼在阴间也要吃东西, 因为喜已经配合何博实验过了,太久不吃,就会变得浑浑噩噩,丧失思维,整个鬼都空虚起来。 而鬼本身就是虚的,如果再虚,那不就消散了吗? 所以说,活人和死鬼都得吃饭,不吃都得去死。 但也总不能一直祈求鬼神赐予吧? 死鬼们哪怕生前是因为摔手断腿而死的,死后也是躯体完整的,顶多带有死时的残余反馈—— 病死的大多消瘦, 摔死的总免不了从头到脚,产生幻痛。 可如果说要他们去“自食其力”,那也碍不到什么。 “等鬼再多一些,就应该有办法了。” 何博站在安详稳定的“铜鞮”,以及充斥着无数惨叫的各类“地狱”之间,俯瞰着其中景象。 阴间的“铜鞮”,因为随着入住鬼魂的增多,也像阳世的城邑那样,慢慢凝聚出了一些淡淡的雾气。 阳世的叫做“生机”, 这阴间的该叫做什么呢? 何博暗中寻思着。 不过既然有了新的变化,那后面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总不能就是个特效吧? 至于这段“创业未半”的时期,何博暂时自掏腰包,包养一下群鬼,也是可以的。 于是喜没有再多纠结,只是继续对着鬼神许愿,“如果阴间种出来的东西,真的可以吃,那就太好了!” 目前为止, 鬼要是想吃到东西, 只能依靠鬼神伟力。 在河伯府邸中,享用变化出来的无上美食, 或者在阴间,吃鬼神投喂的“阴寿延续餐”。 前者并不是所有鬼都能享受的,后者则是一点味道也没有,就跟吃空气一样。 而且变成鬼,落户阴间后,这阴暗荒凉的冥土,也让各路鬼对人世的色彩和滋味,充满了怀念。 也许生前, 他们从未吃到过美食,连盐的滋味都少尝。 但到了阴间,一回忆起来,难免思念。 对于曾经拥有但后来失去的东西,人总是最为惦记的。 …… 等和鬼神说完了话, 喜就开始联络众鬼,告诉他们,土伯又要给大家恩赐,让他们有个和阳世子嗣接触的机会。 众鬼不知道, 喜早就变成了鬼神的麾下牛马,只以为这位老者,是阴间最早的居住之鬼,因此对他所述的经验,也颇为信服。 对方在阴间住了这么久, 难道还能骗鬼吗? 于是, 他们对于托梦给子嗣,要他们给自己送东西下来一事,也颇为心动。 但仍旧有人提出疑问,“我们在阴间什么都做不了,要这些器具又有什么用呢?” “你这个就没想明白!”有较为年轻的鬼得意洋洋的说道,“难道我们只能要一些锄头铲子吗?” “反正对阳世的活人来说,烧给先人的,都是些草编竹编的东西,做起来不难。” “我们为什么不能趁机多要一些东西,享受一下贵人的待遇?” 此话一出, 众鬼的格局顿时打开了,纷纷表示,“你说的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有鬼憧憬着说道,“我要让我儿子,给我送一床金席子下来!” “我看那些贵人出行,都是坐车子的,我也要我儿子给我送一架!” 但这话,却有鬼反对了,“没有牛马,怎么给你拉车呢?” “我自己拉不行啊!”那个想要坐车子的鬼反驳道。 “咦,当了鬼还想拉车,你真是闲得慌!” “怎么着,活着的时候摸不着,死了还能不让我摸?” 众鬼吵吵嚷嚷的,最后都给在阳世的后代托了梦,说出自己曾经想要,但触不可及的东西。 但那些死的早,没能留下子嗣的,只能蹲在角落里,羡慕的看着老鬼们收到祭品。 季伍本来以为,自己也应该是角落里蹲着的一员。 虽然死了之后,流离一生的季伍有了新的机遇,但有一些事,活着时候没能做到,死了也不会得到。 就像他浪荡了一生,睡过几个寡妇,但没有一个孩子。 他没有被人祭祀的条件。 结果过后一段日子,季伍突然发现,自己的房子里多出来了一些东西。 季伍以为是有人送错了。 毕竟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并非没有,而“季伍”之名,更是广泛。 季者,末也。 “季”并非是季伍的姓氏,只是他出来闯荡时,对别人的自我介绍—— 家里最小的老五。 而当今之时,生孩子也不受限制,只要能活着生下来、生下来能活着,那能被叫做“季伍”的人,可太多了。 他因此特意求见土伯,请他调查这件事。 如果祭品也能送错地方,那对阴间来说,就是出大问题了。 何博听完,只是哈哈笑道,“没有错的,就是给你的东西!” 如今,何博对山、河、城,还有活跃在其间的许多生灵,可以及时了解他们的信息。 而鬼神超凡脱俗的能力,也不会让何博迷失在信息洪流之中。 有些事情, 他只要不犯懒,认真去做,就能做的尽善尽美。 “是这户人家送给你的!” 何博对着空中一点,显化出人间某处的画面。 一对夫妻正带着孩子,按照邺县流传来的“祭祖”仪轨,跪在地上,打着招魂的幡,给季伍烧着草编的鞋、刀、剑。 女子道,“真的可以送到阴间吗?” 男子道,“不知道,但总要试着去做,尽一尽心意。” 孩子在旁边左看右看,还舍不得草编的刀剑,不肯把它烧了。 然后,孩子就被父母揍了一顿。 何博笑着问季伍,“你对这家人有印象吗?” 季伍想了想,回忆了好一阵,才想起来缘由,“记得,这家人因为欠了钱还不起,曾经举家投河过。” “我遇见了,顺手就把人捞了起来。” “所以,你替他们还了钱?” “怎么可能!”季伍也笑了,“我一个穷鬼游侠,一个贵人都不愿意招揽我,哪里来的钱财替别人还债?” “我只会杀人。” 他回想起自己还活着时,经历的一个午夜。 “我溜进去,把那个为富不仁的商人杀了,拿了他的钱财,给这家人送了一点。” 何博评价他,“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也好。” 季伍叹息一声,“其实也不只是为了他们。” “那时候我已经穷的好些日子没吃过饭了,那商人看我长得高大,还对他一脸不驯,就用招呼鸡犬的方式,喊我过去,说如果我能从他胯下钻过去,就愿意赏我一口饭吃。” “你应了?” “应了!”季伍呲着牙笑,“我白天钻了他的裤裆,晚上就把他脑袋别在我的裤裆上,钻过城墙角落的狗洞,带着钱跑了!” “路上,想起了这家人的事,顺手给了一点钱出去。” 他叹息一声,“我没想到他们会记着。” “救命的恩人怎么会不记得呢?”何博眨了眨眼,又感应到了一些东西。 于是他对季伍道,“又有人给你送东西来了,快回去看看吧!” “你做的好事不少,是有福报的。” 季伍先是高兴,然后就扭捏起来,嘴里哼着气,“这些人怎么回事?” “一些随手的小事还记到现在,一点气概都没有!” “我要做扶危救困的侠士,怎么可能惦记他们的回报!” 一边说,他一边走,没多久就跑起来,回到了自己在阴间的房子里。 何博用土伯的面相,抚须而笑。 第七十一章:丰收(上) 又过一段日子, 到了收获的时候。 何博不善于农事,但喜提到过,漳水两岸,八九月的时候,就差不多要收粮食了。 再不收,延误了时间,这一年的盼头就没了。 收到了儿子孝敬的喜看上去动力满满,每天都积极的做着鬼神安排下来的任务,只是在送各种文书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感慨,“近来西门公要很忙啊。” “我都不好意思去找他询问律法的事了。” 何博问他,“为什么呢?” “因为今年肯定要大丰收,我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候,去打扰他呢?” 于是何博想起来,的确到了收获的季节。 田地里的粮食都长得茂密,垂着脑袋,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 “是的,是该收粟了。” 何博想起,这也算是他辛苦一年的回报时刻,于是打算上岸围观一下。 “要一起去吗?” 没有忘记自己的两个手下,何博对喜和季伍发出邀请。 喜倒是一口应下,只是忍不住对着鬼神道,“带着季伍过去,是用哪一副面相呢?” 何博之前把季伍捡回来、往来交流,用的都是那威严的土伯面相,作为河伯的年轻面貌,并没有在季伍面前显露过。 “自然是用你们两个都熟悉的面相!”何博抬手,做出“抚须”状,顿时就从年轻的河伯,变成了中年领导样子的土伯。 “这样的好时节,我总不能只带一个过去!” 变成鬼后,没有鬼神特许,是很难再前往人间的。 更别说收获粮食的关键时刻,生机弥漫,欢声笑语,塞个孤零零的鬼到这样的场景里,是不太好的。 于是,何博便带上两个鬼吏,随机去了漳水两岸的某座城邑。 邺县那边有西门豹把持全局,即便没有鬼神庇护,也能较往年丰收一点,只是必然更加辛苦。 因此, 何博更想看下,其他城邑中的变化。 西门豹那样的能人干吏,并不是哪里都有的。 此时许多城邑的管理者,能力并不突出,大多还是贵族出身。 毕竟这是战国初年,一切还在过渡期。 旧时人物还有许多存在,新的人物正在迅速成长。 而能力一般的平民,很难竞争过能力一般的贵族,成为国家官员的。 只有突出拔尖的,才能击败一切阻碍,得到国君的特殊对待。 去到这些能力平常之人所管理的地方,才能显露出何博的辛劳来。 …… 秋日浓烈, 何博站在田地边上,看人收割粟米。 喜看着手痒,于是跑过去请求帮忙,替农人耕作一段时间。 农人惊讶于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于是爽快的将手里的石镰交给了对方,自己蹲到田边的阴凉处休息。 “这里比不上邺县繁华,更不用说平阳了。” 喜握着石镰,一边弯腰割起来粮食,一边还对鬼神说道。 “虽然小民之家,很难有自己的铁器,但君子们想些办法,还是可以找来一些,用作公租之物的。” 喜还活着的时候,平阳城的官吏便是开放了一些铁器,允许平民租去使用,只是流程复杂,要多人联合做保,一旦丢失,便是连坐。 但总得来说,遇上丰收时节,为了防止天有不测风云,将一年辛苦糟蹋了,正常的官吏和小民,都会尽量的推进铁器的使用,好及时将粮食收入囊中。 结果伯阳城邑这边,许多农人用的还是石木做成的工具。 季伍在旁边抱着手道,“要让那些贵人做点正常人的事,可太难了!” “铁器好用,他们只会把它藏起来,哪怕自己多的用不完,也不会发给鄙贱之人的。” “哪怕不用做农具,也要做成武器!” “我只要手里有刀剑,还怕弄不来粮食吗?” 季伍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喜于是和他争辩起来,“辛苦一年的收获,你怎么可以说抢就抢呢?” 季伍说,“我只抢贵人家里的!” “他们仓库中的粮食,多得喂出来许多硕鼠,我拿一点,也给别人拿一点,这不好吗?” “原来如此,那你的确是个好人呢!” 喜听了,迅速转变了自己的立场,感激起季伍来。 季伍哼了一声,抱着胸得意的仰头。 何博推了他一下,“说的真好,怎么不和喜一起耕作呢?” 季伍理直气壮,“因为我不喜欢务农啊!” “如果我能安心待在田里,一整天都弯着腰做事,那我就不会到处乱跑,去当游侠了!” “那我去!” “等会你把粮食背回去!” 何博便不理他,分配好了任务,自己也撸起袖子,跟着喜一块收割起粮食来。 他们把粟一茬一茬的割下,然后堆在一起,再用几根草绳绑起来,让季伍背上。 农人在旁边高兴的看着,觉得自己今天能够遇上三个主动送上来的牛马,简直就是鬼神显灵了。 等回去了,他就要跑到供奉河伯的庙宇中拜一拜,感谢鬼神的恩赐! “接下来,就是打谷子了。” 季伍牛马背着沉重的粮食,何博和喜在后面走着,后者熟门熟路的说起了接下来要干的事。 “要想办法,把粟粒甩下来!” 喜做出摔打的动作。 “或者用舂的。” 喜又做出捏着大木锤,一下一下锤下去的动作。 “然后呢?”何博不耻下问。 “然后就是扬场了!” 喜张开手,幻想着自己正在场上,金黄饱满的谷子被他抓了满满的一手,滑溜溜的谷子从他指缝里溜出来,然后喜再把手一抛,谷子和之前打谷时产生的杂物,就被抛到空中,秋天的风一吹,就吹走了杂物,只有沉甸甸的谷子落下来。 “听起来就很美妙!” 何博有些心向往之了。 后世科技太发达,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等会回邺县吧,那里早收了几天,现在应该在扬场了!” 在伯阳做了好事,也亲眼见证了,今年漳水流域,的确是丰收了的。 只是有些地方收割的效率高,做得快,有些慢了一步罢了。 …… 等来到邺县的时候, 西门豹正跟着农人,一起扬场。 秋日的阳光璀璨的恰到好处,很亮,但并不灼人。 谷子被抛到空中,在阳光里一起散发出光和热。 农人的汗水和欢笑,同丰收的粮食一起充斥着整个场。 西门豹抹着汗去休息,他的妻子递过来一碗水。 他仰头喝着,然后就瞥到了不速之客。 虽然何博此时的面相,并不是他最熟悉的那个,但被抓去干活多了,他自然也能认得这模样。 特别是这面相和西门豹本人还有些相似。 这下,便是真的谁丑谁尴尬了。 西门豹转身就想走。 何博拦住他,“难道我是吃人的恶鬼,看上去就很吓人吗?” 西门豹想起自己白天做事,晚上也做事的可怕经历,累的叹息,“鬼神可比恶鬼还要厉害!” “今日总不会还要我做什么吧?” “只是过来看看!” 何博看到西门豹有些担忧的样子,被逗的哈哈一笑,“你放心吧!” “今年的丰收,也有我的一份辛苦在其中,我总要见证一下的!” 于是西门豹松了口气,邀请一神二鬼到阴凉处,席地而坐,并且递过去一个装了清水的陶罐,请他们饮用, 何博喝了一口, 递给喜, 喜喝了一口, 递给季伍。 然后, 因为并非实体, 他们三个坐的位置上,都留下了一淌水迹。 西门豹拍了拍额头,“我是累傻了,忘了你们不能饮食人间的东西!” 说完, 一神二鬼就哈哈大笑起来,笑话西门豹现在才想起这件事。 第七十二章:丰收(下) 在邺县停留了一下, 何博便不打扰西门豹和乡民们一起庆祝丰收了。 他接下来,打算去涅城看看。 西门豹送走了鬼神,他的妻子又走上前,向良人问道,“那位君子我从未见过,怎么和你长的这么像?” 西门豹哼了一声,不太高兴堂堂鬼神,竟然还模仿他的脸。 “是巧合!” 妻子信了,但还在感慨,“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只是那位君子比你可英俊太多了!” 西门豹不敢置信的看了妻子一眼,“那并非年轻的君子,你都觉得他俊朗吗?” 妻子做捧心状,对西门豹嘻笑道,“年轻有年轻的美丽,年长也有年长的韵味!” “只是可惜,我对你这张脸,已经看的太久了,什么滋味都品不出来了!” 西门豹气的, 直接起身不再休息, 又去场上扬了好几斤的谷子。 …… 涅城那边, 公子朝也正在听家臣,还有自荐过来,一定要辅佐自己的相里勤等人,汇报今年秋日,为涅城做的储备。 虽然来的有些晚,没有赶上田地中的春耕,让公子朝没办法利用上那本鬼神赐下的农书。 但有赖于皋狼之地的地多人少,而且周边多有大山,今年风调雨顺,没有发生山洪、水泛等事,吃食是不用担心的。 可要说人人都能吃饱,或者一日三餐,那就有些活在梦里了。 毕竟涅城还在扩建,许多人每天都从事着重体力,吃喝都要较往常多一些。 公子朝能够在产出平平,大修大建之时,还能让涅城有些积蓄去过年,已经不负他的“贤名”了。 “粮食还是多准备一些。” “如果有必要,还能用打来的猎物,从周边换取一些酒水。” “今年是公子主政一地的第一年,总要有些新气象。” 家臣们在旁边说着,然后和墨家弟子对账。 虽然不知道这群墨家又在发什么疯,吵着闹着要来辅助自家公子,为此甚至还一度绑架过公子朝…… 但墨家,是真的很有用啊! 一想到墨家来到涅城后,制作出来的各种强而有力的工具,又带着人在周边山林之中,猎取了不少野兽,让涅城能够凭此和周边交易,换取许多东西,家臣就不得不看墨家十分顺眼了。 至于墨家过于有能力,是否会挤占自己原本的生态位? 家臣倒没有如此想过。 他是个衷心的,也不信公子朝在某天,会变成一个成熟的中年人,开始用利益考虑起自己的得失来。 大概正是因为公子朝的纯粹,让本是受赵怀夫人之命,去陪伴公子朝玩耍的家臣,成为了真正替他着想的长者。 不过, 这一些隐秘,公子朝从来没有知道过。 他甚至听得有些想睡。 当他知道,涅城的储备足够过个好年时,他就想要跑路了。 只是相里勤和他的老家臣一左一右的把守着房门,让公子朝连尿遁都使不出来。 对方一看过来,公子朝就忍不住缩了腿,忍住了尿意。 而何博仗着生人看不见鬼神,就带着喜和季伍,在旁边看热闹。 他向对方介绍涅城的这些人和事。 喜倾向于关注涅城的扩修和民生, 季伍也是盯着墨家的人不放,小手都快摸上某位墨家弟子的大腿了,想去偷他挂在腰间的武器。 只是凡人看不见鬼,鬼也摸不着凡人。 季伍不抛弃不放弃,一遍又一遍的将手穿过对方的腰部和腿部,显现出了无比的执着。 何博指着他对喜说,“看,这就是色中饿鬼!” 喜挠了挠头,本想说季伍只是对武器有意思,只是看到那副场景时,也忍不住点头,“嗯,的确很好色!” 季伍听得恼怒,“我是那么放荡的人吗?” “你现在是鬼!”何博指出。 “可是看起来真的很无礼!”喜老实的点头。 季伍更加生气了。 被他盯上的无辜墨家弟子感觉到身体忽然有些凉,便双手抱胸,想要让自己暖和一下。 结果, 更显得季伍之前的举动离谱了! 何博于是想起一件轶闻,变化出一个桃子扔给季伍。 季伍悟了,“鬼神是让我用这个桃子去和这人换武器吗?” 何博只是笑而不语,转头对喜说,“后面想要继续收集人心对某事的看法,可以来涅城,询问下墨家的人。” 之前何博已经安排了喜用托梦之术,每天晚上去漳水两岸骚扰乡民,询问他们对某些事情的看法。 只是喜不过一个普通老鬼,是没办法像鬼神那样,频繁潜入活人梦中,仍旧魂体稳固,不受影响的。 哪怕梦中的时间流逝,和现实不太一样,但喜通常一个晚上,也只能问上两三百人,然后就头疼的打不起精神。 随后,何博又让季伍参与其中。 毕竟季伍生前做过游侠,行走过许多地方,和许多人打过交道,对乡野人情,也认识得清楚。 从多角度去看同一个问题,最后才能凝炼成最为恰当,也最符合华夏习俗的处理办法。 当今之世,虽然法家已经出现了李悝那样的人物,可还没有真正的发展壮大起来。 李悝的《法经》,何博也在西门豹那边看过,对要治理阴间,而且唯我独法的鬼神来说,内容并不全面,只一味强调要“法至于上”,将律法作为君主鞭笞天下的工具。 所以何博再惫懒,也没有照抄这样的律法,只是安排了喜他们,去慢慢的办这件事。 但漳水两岸的城邑不少,人口也多,两个鬼到现在,还没空来到涅城做调查。 不过既然今天来都来了,干脆就把事情给做了。 正好相里氏之墨也是走南闯北,知晓许多地方的风俗人情。 常年和小民打交道的墨家,对民心所向之事,也有不小的发言权。 “明白的!” 两个鬼都应下。 于是, 等到夜里, 墨家众人才躺下,就觉得睡意汹涌。 随即,头一歪脚一蹬,打着呼噜就去了梦里。 梦中的场景有些模糊,他们的心智也不够清楚。 但正因懵懵懂懂,才能滤过因生活从事,而沾染上的许多杂念,将自己心中最本真的想法,一一说出来。 醒来之后,也不会记得太多—— 不然大家日后一对,发现在同一时间,做了同样的梦,以人之多思,难免会引起些恐慌来。 因此, 当墨家众人醒来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又遭遇了一次鬼神之事。 只有一名弟子惴惴不安的和自己的好友说道,“我想在涅城找个女子,安定下来了。” “为什么?”好友奇怪,“你之前不是说,要随老师走遍天下,不能娶妻拖累人家吗?” 那弟子脸色变幻,然后扭捏着对好友说,“这……我昨晚梦见,有个大汉要和我分桃!” “那桃子看上去水灵灵的,我差点就没忍住!” “你说,是不是我一直没娶妻,也没怎么和女子往来,才憋出病来了?” “唉?” “你怎么突然隔我这么远?” “我还没有说完呢!” 弟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友两步跳离自己身边,然后转身就跑,也是一头雾水。 第七十三章:离去(上) 粮食一收,秋天基本也就结束了, 转眼便到了冬天。 魏侯再次派遣使者过来,检查西门豹执政邺县的成果。 虽然在这其中,免不了又有近侍向魏侯说了西门豹的坏话, 但邺县是紧要之处, 魏侯也是不想让它出问题的。 而西门豹这次,对到来的使者,表现出了极为热情的态度。 他亲自出城迎接使者的到来,又举办了宴会,邀请使者宴饮。 随后还带着使者,去看了今秋收获,储藏在仓库中的粮食。 使者打开一个袋子,发现里面是满满的新粮,因为保存得认真,还残留着秋日的味道。 他对西门豹满意的点点头,“你没有辜负国君的信任。” 西门豹拱手道,“国君将邺县交给我,我怎么敢不用心呢?” “邺县的富户们,听说国君的亲信来了,也想要宴请使者,送些礼物,以示对魏国的忠诚,不知道是否可行?” 使者听到这话,高兴的眉毛飞舞起来,只看过一袋粮食,后续也没有再检查其他的包装,只端着架子,高傲的说,“我的舌头有些刁钻,不知道邺县有没有美食,可以让我愉悦起来?” 西门豹说,“为了迎接使者,已经准备了许久,必然会让您满意的!” 于是, 使者这才勉强点头,随后和西门豹乘车,去了刘氏的宅邸中。 在宴席上,使者吃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食物,也品尝到了从未尝过的味道。 “这是什么?” 使者特意用食指,指着面前的食物。 西门豹解释,“是豆腐。” 使者叹慰,“吃起来就像肉一样。” “我近来口中生了疮,吃不得硬的,这种却是恰到好处!” “这自然是特意为您准备的!”刘平也捧起酒杯,对使者笑道。 然后,他又让仆人,提着一箱钱上来,率领着城中富户,对使者恭敬道,“这是我们的一些心意。” “县令廉洁,对待邺县的乡民,就像父母对待孩子一般慈爱。” “我们受到贤人的教诲,自然也要像孝顺父母一样,尊敬县令!” 也就是说, 县令出不起的钱, 富户们奉上! 使者眉开眼笑,连声说,“好好好!我感受到你们的孝心了!” 转头,他对西门豹挤眉弄眼,“我在安邑时,经常听人说,西门豹是个廉洁正直的君子。” “原来你是这样的廉洁啊!” 他起身走下去,从箱子里抓起一把钱,笑声不断。 西门豹面不改色,只是对使者说,“还请您在国君面前,为我多多美言两句。” “这个自然!” 使者将箱子盖上,手在上面缠绵不去,“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既然你给了我道理,那后面的事,你放心就好!” 于是西门豹走过去,拉着使者的手,再回到宴会的主座。 双方开心的庆祝起邺县的繁华来。 而等一身酒气的西门豹回到家中时,他没有说话,妻子也没有说话。 双方相视了一会,然后西门豹扑到妻子怀里,开始哭泣。 妻子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背脊,仍旧无声,只是不忘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良人。 …… 使者带着一箱子的钱,还有西门豹奉上的豆腐制作方法,高兴的离去了。 西门豹仍旧摆出恭敬的样子,出城送别他的车架。 何博出现在他身边,看着莫名苍老了许多,精神也颓唐起来的西门豹,也忍不住叹息。 “不如,你还是现在就投河吧!” 西门豹拒绝了,“我心中的志向还没有达到,怎么就能因为人世的痛苦,而逃向鬼神的怀中呢?” “我曾经向您提到过,人不经历苦难,是难以成才的。” “如今,我还是这样的想法。” “既然您曾经说过,我要做魏国的名臣,名列大夫,那么这些,就是我要经历的磨难。” “只要我心中的道义没有因此改变,一些表相,对我来说又有什么伤害呢?” 珠玉藏在不起眼的顽石之中,要不断的敲打、琢磨,才能将之取出,让世人知道它的美丽。 怎么可以因为害怕疼痛和破碎,就不去雕琢,将珠玉和石头放置在一起,同流合污呢? 于是何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所以今年,你就要回到安邑了?” 使者在邺县停留了半月有余,正好翻过了年。 “是的!” 邺县已经丰收了两次,周边的戎狄也已经被清扫,基础变得牢固。 接下来, 就应该调动一位擅长军事的将领来,强化邺县的武力,做好和赵国起摩擦的准备。 去年三家合并伐楚失败,韩国忙于对付偷家的郑国,国君心忧之下,也跟着去世。 魏赵则是互相指责,表面的和睦都快被吵没了。 “三家之好,越来越不行了。” “一旦赵魏开战,邺县首当其冲,我……” 西门豹说到这里,忽然一顿,又接着道,“……国君老了,我不确定他还能活多久,但去年回到安邑的时候,我拜访过太子击。” “他是个很有志向的人。” 作为一代雄主的继承者,而且老父亲还这么能活,太子击能不出问题的做到现在,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但是, 太子击今年,也已经四十了。 如果魏侯在这几年去世,太子击成为新的魏侯,留给他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他会迫切的,使用来之不易的国君权柄,向天下展示自己的威严。 秦国已经蜷缩在西方,衰弱的不足为虑。 那么,魏国要打击的,就是紧邻的赵韩了。 “哦。” 西门豹对鬼神诉说了一番心中的忧虑,但何博只是安静的听完,没有发表太多意见。 诸侯争锋,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邺县? 何博看了看面前经过修缮,显得高大浑厚的城墙,想到这里面住着的人,还有年节时的欢声笑语。 “战事的结果,我不会插手的。” “你也说过,兴亡自有定数,人到了年纪,总会死的。” 因此魏国日后从盛转衰,也只是他国运到了,由不得他人,也由不得鬼神。 “但如果谁想在邺县大开杀戒,那就不好了。” 战争过程中,屠城杀民的事,也不是没有。 随着战国烽烟的到来,那样的血腥,只会越来越多。 而像眼下的闲适时光,也会越来越少。 何博和西门豹一同登上车,渔看不见鬼神,只知道自己要载着县令回城了。 于是,他“吁”了一声,甩了下马鞭。 何博靠在车栻上,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对西门豹说道,“这里也是我看着繁华起来的,如果因为战乱而沉寂下去,我也有些舍不得。” “何况流血漂橹,漳水也要变得浑浊,我如何能忍受这种事呢?” 西门豹轻轻笑道,“是的,漳水清澈,没必要因为人事,而浊乱起来!” …… “大概什么时候会有调令下来呢?” 下车后,何博对西门豹问道。 “应该在七月左右吧。” “国君往常,都会在这时候进行对官吏的考核。” 何博又说,“那个人收了钱,就一定会办事吗?” 西门豹淡淡的说道,“他收的不仅仅是钱财,他更高兴我交给他的另一样东西。” 说完,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老脸。 何博于是笑道,“本来就不好看,还是不要再乱扔出去吓人了!” 西门豹因此想起被鬼神盗用形象的事,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第七十四章:离去(下) 七月中旬, 魏侯果然下令,让西门豹去国都述职。 只是这次,没有使者过来了。 传令的人还提醒西门豹,“这次是有好事的,请带上家人,免得后面奔波。” 于是西门豹心里有了猜测,特意去庙宇前为河伯烧了份文书,以做离别通知。 然后,他又找来渔,问他愿不愿意跟随自己去安邑。 “是像上次那样吗?”渔问。 西门豹笑道,“这次一去,就很难再回到邺县了。” 于是渔不愿意。 “为什么不多问问呢?安邑是国都,我也要做国君身边得用的官员,可以让你收获更多。” 渔对他叩首,诚恳的说道,“我心里清楚,县令起初之所以重用我,是因为鬼神的指引。” “后来我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所以县令真心启用了我。” 西门豹沉默不语,但点头认可了渔的话。 渔又说,“我知道安邑是个更好的地方,但是我的性格粗鲁,久居国都,可能会冲撞贵人,为您带来麻烦。” “而且我的父亲埋葬在漳水边,我的儿女也生长在漳水边,如果舍弃他们而追求自己的富贵,我怎么能够忍心呢?” 西门豹叹息了一声,“你是个君子,既然你心里有自己的志向,我怎么能够强迫呢?” “不过,你的能力我也清楚,趁着还在邺县,我还是尽量为你争取一些富贵。” “你去做邺县的县司空吧。” 魏国的官制,地方和中央大体相同。 一县之中,最高者为“令”,以示其号令此县。 而县令之下,又有许多佐官。 曰:县丞、县尉、县司马、县司空。 县丞要负责粮草的征调和审理案件,是个十分精细且重要的位置,渔并不善于这样的细致。 县尉则是分管军务,但以邺县的情况,西门豹离职后再来人,必然要将自己的亲信任命在这样的位置上,渔是护不住的。 县司马则是主管马匹,同样重要。 至于县司空,要负责一县之建筑,由于此时人力主要使用刑徒,因此也是分管刑徒的官,较其他县吏的权利,要小一些,但利益颇丰。 后来者拿了司马、丞、尉,也得给邺县的人留点吃的。 而渔来到邺县已经一年多了,也具有一定人望,而且城中的富户们,对他也较为支持—— 渔是受到河伯青睐的人,而眼下富户们新开拓出来的,向着下游繁华大城邑售卖豆腐、酱油的路线,都要依赖于水运,因此没谁会和渔争这个位置。 “多谢!” 渔知道,这是一件绝对的好事,于是对着西门豹再三叩拜。 随后,西门豹又对他说,“既然你要做有身份的人,那就不能没有姓氏。” “我曾经为黑娃取名字,叫做‘黑衣’,你干脆也氏黑好了。” 此时,虽然姓氏仍多为贵人所有,但民间已经有慢慢起家富裕起来的商人,为自己取姓氏了。 这是礼崩乐坏的时代, 是从上到下,都要跟着崩溃、变化、新生的时代, 也是鄙贱之人,尝试着向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发起挑战的时代。 为一个平民取“氏”,只是这样的时代中,平平无奇的一件小事。 渔也不觉得,自己跟着儿子“姓”有什么问题,反而十分高兴。 “好,那我以后就是黑渔了!” 长得很黑的打渔人,总比“黑臀”、“黑背”好听多了! 随后,西门豹又去见了城中的几家富户,暗示他们自己即将离去的事。 刘平最为不舍。 这一年来,刘氏和西门豹配合的很好,恨不得后者永远扎根在邺县。 只是人要高飞,谁也阻碍不了。 刘平只能祝福西门豹前程似锦了。 他心中还有些可惜:如果刘氏年轻一代中,有人在魏国做小官,那西门豹高升后,就可以成为他的助力,让刘氏能够在魏国,混的更加如鱼得水。 但没有就是没有, 刘平只能回家训斥不争气的儿子,期待孙子辈能出个有能力的了。 等到将邺县的一切安排好,西门豹便要带上自己的家人和亲信,启程去安邑。 何博过来送行。 “上次你去安邑,走的是黄河。” “这次总要走一走漳水了,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西门豹自然应下。 他登上准备已久的船只,最后看了看远处邺县的城墙,随后转身,不再回望。 漳水的波浪抬起装满了人和物的船只,随后无风自动,溯流而去。 水上来风, 岸上也有人追着这船只。 西门豹主政邺县两年,时常衣不解带的处理各种问题,成功让邺县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邺县的人感念鬼神的仁慈,但也不会傻傻的认为,只有鬼神的仁慈。 对于西门豹,他们是认可的。 所以当西门豹要离开的时候,他们还试图阻拦过他,去他家门口堵人,或者去庙宇中祈求鬼神出手,留下这位官员。 在送行的时候, 有老者还对西门豹流泪说道,“我听说世上好的官员,对待所属的乡民,就像对待他的孩子一样。” “现在父母要抛弃孩子远去了,这让人怎么不伤心呢?” 西门豹也掩面而泣,却不能停留。 于是风生水起,船只移动, 岸上送行的乡民们也跟着奔跑起来。 他们在岸上招手,喊着西门豹,“县令!” “西门县令!” “以后有空,记得回邺县看一看呐!” 西门豹也遥遥的招手回应。 “以后还会回来这里吗?” 他的妻子挽住西门豹,问他。 “会的。” 西门豹看着面前的滔滔漳水,微微笑道,“漳水流长,能送我去安邑,自然也能把我带回来。” “下次再来,就把孩子们也带上吧。” 妻子也笑道,“可能还要带上孙子呢!” “这次回了安邑,就要考虑下孩子的婚事了!” “唉,在邺县,我要为你忧虑;回到安邑,又要为孩子忧虑……我这两年,头发都白了不少。” 西门豹为妻子挽了下被风吹散的发,“这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说的,年老有年老的韵味!” “我不会嫌弃你的!” 妻子顿时气急,掐起了西门豹的手臂。 西门豹又痛又笑。 而漳水上,也传起了飘渺轻柔的歌声。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 等回到安邑,面见国君时, 魏侯向西门豹致谢。 他苍老的声音仍旧抑扬顿挫,充满威严,“寡人听说你将邺县治理的很好,这是魏国的喜事。” “寡人感激你。” 西门豹叩首,将自己对待两任使者的事说了出来。 然后他道,“往年我替国君治邺,国君要收回印信,今年我换了个方法治邺,国君向我致谢,我不能再治理下去了,请允许我辞职。” 魏侯不在意的笑道,“寡人知道你受了委屈,等会就去惩治那些人!” “邺县,会有另外的人去治理,你既然回了安邑,还请留在国都,继续辅佐魏国的霸业。” “寡人,要拜你为大夫!” 魏侯抬了抬手,便有近侍将准备好的印信送到西门豹面前。 西门豹从容接下,然后佩戴上了这枚小巧的印信。 魏侯捻须笑道,“日后还请多多辛苦了,西门大夫!” “理当如此!” 西门豹行礼。 …… 皋狼之地, 送走朋友的何博趴在关河中,有些无精打采。 好不容易从一直逼问他鬼神之事的墨家手中逃出来的公子朝,看神龟连头都懒得抬,一副伤心无力的样子,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何博说,“我有一个朋友,最近他走了。” 于是,公子朝沉默了一阵,随后再开口,开始劝何博,“节哀。” 何博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公子朝也悲伤的回忆起来,“我幼时养过一条狗,后面它走了,我也这么伤心难过。” “……”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不是这样吗?” 公子朝挠了挠头,不解的说道。 随后, 他再次被呲了一脸水。 “啊!” “为什么又喷我!” 公子朝捂着脸跑了,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第七十五章:安王五年 天子骄五年, 也就是魏侯在位的第四十九年, 魏国建立,已经有六年了。 而何博也在这一年的夏天,将漳水流域内的大小支流,还有其发源的山地,统统收入囊中。 此时,他是当之无愧的“漳水之神”! 而正如他之前所推测的, 当整个漳水流域都被他掌控后,他的“土伯”权柄,也再次变化—— 他对流域内一切生灵的感知,更加敏锐,生老病死,只需要瞄一眼人聚集之城邑上凝聚出的生机云雾,就可以轻易感知出,其中和某人联系着的那缕生机波动。 其次, 便是阴间的范围再次扩大。 在何博掌控了第二座山,也就是八赋岭后,和铜鞮一样,也在那凡人不可探知的深处,出现了一个新的空间。 何博于是也在那里“开天辟地”,塑造出来了阴间的“涅城”,用来收容那些皋狼之地的乡民去世后,没有罪孽的鬼魂。 其后再有这样的事,便是按照这前例来办了。 而除此之外, 随着阴间收容的鬼越来越多,曾经困扰何博的,“如何让鬼自力更生”的问题,也得以解决。 当某个阴间城邑居住的鬼到达一定数量,并且阳世后代,对他们的祭祀,也到达一定程度时,那曾被何博注意到的,聚集在阴间城邑上空的“死气”,也波动起来,在阴间刮起了一阵刺骨的冷风,吹的鬼都差点冻僵了,只能蹲在房里,裹着在世的亲人送下来的衣物被子取暖。 而等那阵阴风过后, 死鬼们便惊喜的发现,冥土可以长出东西了! 虽然最初的种子,还是需要向鬼神祈求恩赐,但有了种子,就可以结出更多的种子。 所以现在,死鬼们不仅仅在活着的时候可以种地,死了也可以继续种地了! 这样的惊喜,感动的好些死鬼捧着松散又肥沃的冥土,不断流下泪水。 何博也停止了对死鬼们的“包养”,让他们自己去做自己的事了。 反正他也不找死鬼们收税,他们自种自收,加上后代的祭祀,正好满足他们存续的需求,难道不是着实的福报吗? 不过这样的“事死如事生”,和阳世的联系十分紧密,一旦祭祀的少了,可能就要引发新的变动。 何博无法预测之后的事,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 “我父亲来信,让我回中牟去加冠了!” 何博来找公子朝分享自己掌控漳水全部的喜悦时,公子朝也高兴的告诉自己的鬼神朋友。 《礼》曰: “男子二十冠而字”。 加冠之后,也就意味着男子成年,可以负担起一些大事了。 虽然公子朝已经受封皋狼之地两年,但他的受封,本来就是匆忙下的事—— 赵怀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只迅速的将公子朝赶出了家门,并忘记了为这位已经受封的儿子,提前加冠。 诸侯贵族之间,受封承命,提前加冠,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但因为赵怀的急切,让公子朝成为了“未成年的城主”。 现在赵怀来了消息,说要替儿子补上这份成人仪式,让公子朝高兴的不得了。 “肯定是因为这几年,我表现的很好,成为了大家称赞的贤人,所以我父亲也对我重视起来了!” 早就事实上成年的公子朝,仍旧像当年那样,不讲周礼的脱了鞋袜,在清澈的关河里泡脚。 一点也不怕让神龟泡自己的洗脚水。 何博也的确不在乎这点小事。 “对了,你和漳水河伯、土伯,到底有没有关系啊?” “墨家的那些人,就差把我吊起来拷问了!” 公子朝泡脚泡到一半,又去捉鱼,弯腰的时候,还不忘向何博发问。 “我不知道啊!”何博说的理不直气也壮。 这几年来,因为习惯了在公子朝面前都用神龟的面相,所以何博也没有改变过。 而此时的人,也很单纯,觉得神只有一个面相,一种权柄,管一个地方。 至于神长得不像人? 那自然是废话! 神本来就不是人,又何必和人长得相似呢? 所以说,像漳水河伯、土伯这样的神祇,有个具体人形,才是最奇怪的。 关河河伯是个喜欢晒太阳,听人读书的大乌龟,方才正常。 因此, 当墨家派人想办法去铜鞮和邺县走了一圈,发现神祇面相不一致时,也未曾多想。 只是越发觉得,公子朝的“不凡”。 和关河河伯聊的来,也能让另一位神祇记得他,这样的人,难道就是墨子在天有灵,为补全学说中的缺陷,而赐给相里氏之墨的“珍宝”吗? 于是,墨家众人对公子朝的要求,也愈发严格起来。 “他们为什么还不走啊!” “不是说墨家游走天下,要扶助天下的小民吗?” 公子朝的脸垮垮的,充满被迫学习的悲伤。 他是个随便的人,并没有时刻端着周礼,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 但他也是个懒惰的性子,一时兴起可以做,但坚持下去,就有些困难了。 更别说,墨家还希望他可以学习自家的老本行—— 那独步天下的手艺活,制作各种神奇小工具。 “他们愿意辅佐你,和你一起编书,就已经很好了!” “你还嫌弃什么呢?” 何博把自己翻了个身,开始晒肚子。 偌大的神龟肚皮朝天的享受着夏日里的阳光,只觉得灼热的恰到好处。 “唉,编书……” “越编就越容易吵架!” 公子朝想到这件事,又叹息了一声。 他还记得自己最初的志向,那便是周游天下,并且将自己的经历编著成书。 只是涅城的扩建、发展,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赵国也不会向皋狼之地,提供太多的资源。 毕竟赵怀不仅要自己警惕着动乱,还要警惕着别人,不要去乱想。 于是,发现自己一年两载无法出行的公子朝,便更改了计划,决定先把书编出来。 正好墨家行走天下许久,更为了寻求鬼神的踪迹,探查过许多偏僻之地,了解民情风俗,是编书的好帮手。 公子朝特意邀请他们来帮助自己,也希望他们可以忙于编书,而放弃拷打自己鬼神的事。 什么土伯和漳水河伯的, 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偏偏何博还很坏心眼的,一直没给墨家众人托梦解释一下,让公子朝饱受折磨。 而在编书的过程中,每当谈论到一地民俗,以及可能存在的鬼神之时,墨家众人就自己起了争论。 一提到所谓掌握阴阳变动的神,随巢便想起,八赋岭遇到的鬼神说过,他们脚下的大地是一个实心的大球,太阳只能照耀一面,因此才有阴阳区分。 一提到某神呼成云吸致雨,随巢又想起鬼神曾说,流云落雨,是地上的水汽蒸腾所致。 再加上随巢本身便强于辩论,还是个执着的、能打的,大家辩不过他,也打不过他,只能将文字在竹简上写了又刨,刨了又写,至今未成。 “纸的做法,还没有研究出来吗?” 何博听公子朝的抱怨,于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没有啊,我们自己制出来的纸,太散,墨一下子就晕开了,写不了字。” “而且墨家还要帮我修整涅城,他们也没有太多时间研究这个。” 鬼神所描述的纸张有多好,他们自然知道。 但眼下,既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摸索,而且文字书写,也习惯了竹简,于是也不急于求成。 “不过等我回中牟加冠的时候,应该有空了!” 赵怀派来的使者说的明确,是七月流火,公子朝出生的那一个月,为他举行冠礼。 而等到那个时候,涅城的修缮,也要完成了。 大家可以尽情的去编书、争吵,还有琢磨“纸”的制作方法,以及筹备公子朝的志向。 公子朝还计划着,“等我见了父亲,我就向他要来多多的钱!” “有了钱,我就可以带上人,去周游天下了!” 他兴致勃勃的说,“我打算先去西方,那里好歹有与赵同姓的秦国,有道路可以行走。” “东方的大海就难了,我还没有坐过大船,听说要想渡海,船只还得建得更大,不然会被风浪打翻的。” “我不会水,掉到海里只能喂鱼,那就有点太凄惨了!” …… 夏天的风吹来, 吹得公子朝乘凉的大树哗哗作响,和他述说着的志向,一起飘向西方。 第七十六章:父子(上) 又是七月, 公子朝乘坐马车,还邀请了自己在墨家中的好友,陪伴自己回去中牟。 “中牟是个大城,比涅城要繁华太多,到时候我带你们到处逛,去郊游!” 是的, 公子朝并没有想到,为父亲引荐这些大名鼎鼎的墨家弟子,只是单纯的想要为友人介绍自己的家乡。 只是受邀的友人中,只有两个答应了他。 中牟的确是繁华之地, 但墨家看过的繁华,又何止一处? 而且公子朝身份特殊,如果再被人知道,他身边还有天下显学之二的墨家陪伴,又会让人怎么想呢? 于是, 公子朝只能失望的带着两个答应自己的友人,一同乘车回去中牟。 他启程之时,路过关河。 掌管关河的神龟从水里探出头,忽略那两个墨家弟子的灼热目光,只是问公子朝: “你也是七月离开啊……” “下次回来,大概要多久呢?” 公子朝快乐的在马车上箕坐着,对神龟招手说,“顶多一个月!” “我的志向可是走遍天下,才不要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呢!” 中牟是他出生的地方, 涅城是他成长的地方, 但它们,都不能阻止公子朝去寻找自己的梦想。 “那好,那祝你一路顺风了!” “这是肯定的!” 公子朝让车夫甩起马鞭,和友人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向着家乡走去。 …… 等回到中牟,公子朝高兴的去拜见自己的父亲。 他一向是受到溺爱的,在家中更是从来没有讲过周礼。 于是, 公子朝不等仆人通报,直接跑到了赵怀所在的后院中。 他看到因为国事而苍老了一些的赵怀,正抱着一个幼小的孩子,逗着他笑。 赵怀的夫人站在旁边,也笑吟吟的看着,还柔声的让赵怀小心着动作,不要伤着孩子。 “这是我的弟弟吗?” 公子朝看着这一幕,虽然有些惊讶父亲有了新的孩子,竟然没有告诉自己,但仍旧因此高兴。 他哒哒哒的跑过来,嘴里还说着,“我不知道这个消息,不然一定要请涅城的墨家,为小弟准备一份礼物!” 墨家做的各种精巧的木头玩具,公子朝也是亲自品鉴过的! 只是公子朝的高兴,并没有获得同等的回馈。 他不到两岁的小弟害怕这个陌生人,伸手抱住父亲的脖子,开始哭泣。 夫人露出慌张的样子,将孩子抱回了自己怀里哄着。 赵怀则是有些尴尬。 他成为执政之后,便十分讲究仪态和庄重,谁知道今天亲自逗孩子,却被长子看到了。 “你都要加冠了,还这么不懂事!” “进来之前,怎么不让人通报呢!” 公子朝毫不在乎,“我回家里看望父亲,要别人通报干什么?” “父亲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性格了吗?” 赵怀皱着眉,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那你也不该大喊大叫的跑过来,吓到了你的兄弟!” 孩子在母亲怀里,哭的声音更大了,听着让赵怀心疼不已。 公子朝原本还因为自己多了个兄弟而欣喜,结果转头,却被父亲因此训斥起来。 于是, 公子朝也不高兴了。 他刚刚表露的是善意,无礼也是因为情难自禁,怎么可以怪他呢? 而且母亲哄孩子没有哄好,反而让孩子更加不快乐,也不是他的问题啊! 公子朝伸手指着那孩子,有些埋怨赵怀,“为什么我兄弟这么大了,我却没有收到消息呢?” “是因为你离开之后,你母亲便有了身孕,但状态很差,孩子生下来也瘦弱。” “为了让他健康,防止鬼神收走他的性命,所以我才对你隐瞒了他的事情。” 赵怀对长子解释道,“两岁了,一直养在院子中,不敢让外人多见。” 公子朝得了解释,心情平静下来,转而又担心起小弟的身体,“原来是这样啊!” “那也该早点跟我说啊,这样我可以向鬼神祈求,让祂为我的兄弟赐福,变得健康起来!” 公子朝刚刚认识神龟的时候, 也是和赵怀讲过的。 只是在赵怀看来,自己的长子永远是一副纯粹的样子, 他的话,很难让自己这个成熟的大人相信。 什么神龟? 别是被人骗了! 赵怀夫人也忍不住小声说,“就是担心鬼神收走承的性命,才不敢去祈求的。” 言外之意, 一旦被鬼神知道了他家中有个身体不好的孩子,只怕要出事情。 “关河河伯才不是会随意收人性命的鬼神呢!”公子朝叉着腰说道。 赵怀夫人听他这么一反驳,顿时落泪,“公子说的对!” “只是、只是我好不容易,才有了承这么一个孩子,实在忍不住担心焦虑!” “还请不要计较我的言辞!” 公子朝被她哭的一头雾水,忍不住挠了挠头,觉得扶养自己长大的母亲忽然有些认不得了。 之前,赵怀夫人虽然也表现的柔弱,但也不会如此的轻易落泪。 在公子朝贪玩,反驳老师提出的读书要求时,母亲还会带着柔和的笑,去支持他的叛逆。 在公子朝的认知里,他对着父母,是可以无礼的,所以先前才表现的那样随便。 现在被人一哭,他也随即难受起来。 公子朝向着夫人弯腰行礼,“母亲,你何必和我这么说话呢?” “我惹怒了你,你直接训斥我就好了,还请不要伤心,这对身体不好。” “另外,我也向承道歉,刚刚的确是我突然跑过来,吓到他了。” 夫人只继续低头,柔弱的抹泪。 赵怀在旁边,看得有些烦躁,他忍不住对公子朝说,“好了好了,你还是先去收拾一下自己,过两天就要举行冠礼了,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 公子朝“哦”了一声,乖乖的走了。 等他走后,赵怀神色缓和,对自己的夫人说道,“你看,朝的本性不坏,他会是个好兄长的!” “你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 就在公子朝受封的后两月,赵怀夫人便怀了身孕。 赵怀老来得子,十分高兴,本要大肆宣扬。 但夫人却说,“我的怀相不是很好,还是等稳定了再说。” 等到孩子出生,夫人又说,“孩子体弱,太张扬会冲撞了他,还是等他长壮一些再说。” 而等孩子会走时,赵怀想着,不对他人广而告之,总要告诉长子时,夫人便抱着孩子,突然向着赵怀哭诉,“我真是为承感到担忧啊!” “朝的性格并不好,而且他一向以您的继承者自居,甚至还希望您争夺国君的宝座。” “如果他知道自己有了可以竞争地位的兄弟,会不会变得凶暴,做出恶事呢?” 赵怀说,“朝只是小孩子的个性,他怎么会嫉妒自己的兄弟呢?” 可夫人坚持道,“我嫁给您这么多年,才生下了承,自然要为孩子多考虑的!” 于是赵怀无奈,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公子朝。 现在好了, 公子朝并没有因为痛失独子身份而震怒,还主动说要给兄弟准备礼物,说明了他的友爱。 赵怀觉得,夫人应该可以安心了。 夫人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第七十七章:父子(下) 公子朝虽然觉得,家中新添了一个重要人口,却没有告知自己的事,有些奇怪。 但他一回到中牟,便是忙着加冠,和带着友人欣赏中牟的风俗人情,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测其中缘故。 只要父亲母亲给个理由出来, 他就信了。 难道生下他的父亲,养育他的母亲,还能欺骗他吗? 只是加冠之后,赵怀又突然提出,想要为他订一门婚事。 “你成了人,就要成家了。” “齐国的田氏,有个貌美的女子,和你的年纪相符,我想要聘她为儿媳。” 公子朝摆头不要。 他向父亲述说自己的志向,“我知道娶妻是好事,我对美好的女子也很向往,但天下美好的东西太多了,如果我成了家却仍旧出行去遥远的地方,那就对不起她了。” “我不想娶妻,或者等我实现自己的梦想后,再去娶妻,这样不行吗?” 赵怀震怒,“周游天下?” “难道赵国不够大,让你跑的不够吗?” 这时候“周游天下”的都是什么人呐, 不是流浪他国的公子贵人,就是落魄如丧家犬的学者,前者去祈求诸侯支援争夺君位,后者去向诸侯售卖自己的学问,换取官职。 赵怀如今是赵国执政,难道他的儿子,还要到处乱跑,像一条不知道家在哪的野狗吗? “娶妻!” “不要!” “让你娶就娶!明天我就派人去齐国下聘!” “不要,就不要!” 公子朝和父亲争吵起来, 最后赵怀气的,抓起桌案上的竹简,想要追打这个不争气的长子。 “哼!” “打不着!” 公子朝不讲周礼,直接跑路,还不忘回头嘲笑追不上自己的父亲! “真是个畜牲变的,跑的这么快!” 赵怀追的气喘吁吁,随即放弃了。 有拱卫的甲士上前小声的说,“不如我去将公子找过来?” “找过来干什么?继续气我吗?” 赵怀一哼,背着手转回房内,“罢了,罢了!” …… 晚上,赵怀快要安寝,突然想起白天的事,于是和夫人说了起来。 他本意是想让自己发泄一二,然后睡个好觉,结果夫人却是轻轻皱眉,又说,“我有些担忧啊!” “有什么担忧的呢?”赵怀疑惑。 夫人对他说,“公子朝在您成为执政后,便受封皋狼,在那里宣扬出了自己的贤名,还引来了墨家的投靠。” “他这次回到中牟,没有向您引荐墨家出色的能人,只将之笼络在自己手中。” “现在您要为他求娶齐国田氏的女子,他的羽翼就更加丰满了。” “他当年声称的事情,您忘记了吗?这难道不值得我忧虑吗?” “至于他所说的志向,难道就是真的吗?” 有贤名传播, 有能人辅佐, 再有一个把持着齐国国政,眼看着要取姜齐而代之的田氏做丈人…… 赵怀心中一惊,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傻儿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是只会嘤嘤的雏鸟了。 他忽然悲喜交加。 喜的是,他不抱期待,只希望其安稳度日的长子,如今真的成了大人。 悲的是,他已经决意做个不贪图权位的“周公旦”,怎么能看着公子朝,和太子章出现争端呢? 他沉默下来。 夫人起身,说自己要去看下隔间睡觉的公子承。 但出了门,她找来仆人,小声问他,“太子章知道这件事了吗?” 仆人无声的点了点头。 于是夫人放心的吐了口气,轻轻抚摸公子承的脸蛋。 她心想: 她不贪求赵国的君位,只要赵怀的位子,能够是她儿子的就好了。 公子朝享受了十多年的独子宠爱,为什么不能让公子承,也得到这样的恩宠呢? …… 第二天清早, 赵怀听人禀报,太子章前来拜访。 于是他出门迎接,将太子章带到了厅内。 一进门,太子章忽然跪下,痛哭流涕起来,“叔父想要我的君位,又何必如此呢?” “我愿意让公子朝继位,还请叔父不要害我的性命!” 赵怀也惶恐的跪下,神色大变,说话都紧张起来,“这是什么话!” “我已经向祖宗和天地立下了誓言,难道会是违背誓言的小人吗?” “太子如果不信我,我今日只能自裁,以证明清白了!” 太子章于是道,“如果叔父没有这样的心思,又怎么会让公子朝宣扬他的名声,笼络各方的贤人呢?” “我在中牟,都听说他得到了皋狼之地鬼神的亲近,得到了墨家的辅佐。” “皋狼是什么地方,叔父你是知道的。” “墨家有什么力量,叔父你也是清楚的。” “这让我怎么不惶恐害怕呢?” 赵怀捂着脸大呼,“原来是这样!” “我原本只想着长子快乐就好,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忧患来!” “我想做一个好父亲,但不愿让赵国因此动乱起来!” “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意,还请太子放心!” 太子章这才缓和神色,重新起身,并搀扶着赵怀的手臂,“我知道叔父是道德高尚的贤人,但天下有道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赵怀默然不语。 太子章出门,见到了带着孩子前来迎接的赵怀夫人。 于是, 他又和公子承玩耍了一阵。 赵怀愣愣的看着这样的“兄友弟恭”,心中杂乱。 而等到太子章走出大门,正好遇到了带着友人逛街回来的公子朝。 公子朝素来不喜欢走鸡斗狗的太子章,觉得他小小年纪,却沉迷和大人赌博玩耍,玩不起就动用权势,心思很深沉,不像正常孩子那样单纯。 “你来干什么!” 公子朝警惕的问他,并且叉着腰,一副炸毛的样子。 太子章直接凑近他,小声的笑道,“当然是来恭喜你有个善良的母亲!” “听说叔父要为你迎娶田氏的女子,她连夜派人过来告知了我。” “希望你不要做第二个公子申生吧!” 公子申生, 乃是晋国骊姬之乱时,著名的倒霉鬼。 因为他的孝顺和忠诚,让晋献公逼死了长子,又逼走了其他儿子,立骊姬的儿子做储君,随后国家动乱。 而晋献公本人,其屠杀晋国公族的行为,也是赵魏韩等卿士崛起,把持朝政的一大原因。 公子朝再无知,也是要学习这段历史,知晓晋氏之衰,和赵氏之兴的缘由的。 他想起之前母亲的表现,还有父亲对幼子的疼爱,心里慌乱起来。 于是他进去找到赵怀,发现父亲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打算让你换一个封地,不……你还是去韩国做质子吧!” 公子朝说,“昨天还要我娶妻,不让我乱跑,今天就要我去韩国做质子,难道父亲你的心意,如此容易改变吗?” 赵怀只是叹息,没有说话。 公子朝继续问,“我想知道,是不是母亲和你说了什么?” 赵怀一惊,“你怎么知道?” “这是我的决定,和你的母亲没有关系!” 他板起脸,“你不要再胡闹了,韩国也是个好玩的地方,我会向新继位的韩侯请求,让他对你多多照顾的。” “然后等过去十几年,太子章坐稳君位后,再被人送回来吗?” 公子朝委屈的落泪,“父亲,你变了,你被贤名架了起来,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任了!” “如果你担心我留在赵国,会威胁太子章,那不如认可我的志向,给我一笔钱财!” “我发誓在太子章成为国君之前,不会回到赵国!” 赵怀无可奈何,“希望你可以履行诺言,不要……不要让我为难。” 公子朝抹着眼泪,向父亲叩首,“我知道自己是个荒唐的儿子,但我的心意是真实的,希望父亲不要猜疑。” 说完,他就起身跑出去,见到了正抱着公子承说话的母亲。 他看着这个扶养自己长大的女子,觉得她的容貌和神色,都和记忆中大不相同。 她好像, 从来没有用这样温柔舒心的笑容,对自己这样笑过。 她正在对不到两岁公子承提出各种要求,要他一定要好好读书,早早认字,做个有才能的人。 而不是只让他“好好玩耍就行了”。 于是公子朝心中明悟起来。 他快步过去,拿出一件玩具,想要递给幼弟。 “这是我学习墨家的技艺后,亲手制作的木隼,可以扔出去飞起来,拿给承玩正好。” 夫人被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说,“承以后要做大事,怎么能沉迷玩耍呢?” 说完,她反应过来,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收下吧,以后我很难再回到赵国了,万一日后有相见的机会,承也能凭借这个东西,认出我这个兄长。” 公子朝笑笑,把小巧的木隼,塞到弟弟手里。 公子承对这个玩具很喜欢,紧紧抓着,但他的母亲却转手自己拿住了,捏在手心。 公子朝仍旧在笑,“这是安全的,不会伤到承。” 他最后轻声的问,“母亲,我听人说,真正关爱子女的父母,会为孩子聘请严格的老师,让他学习先贤的智慧,这是真的吗?” 夫人同样回以沉默。 于是公子朝后退,点着头自说自话,“我懂了,我懂了!” 他笑道,“难怪古人说,加冠后,就成了人!” “原来如此!” “我想我的确是个大人了!” 第七十八章:春秋远 公子朝回中牟的时候高高兴兴, 回到涅城的时候,却是无精打采的。 而何博当时,正在清漳之中漂流,见到公子朝返回,才润回关河。 他问公子朝,“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是没有要到钱财吗?” 公子朝摇了摇头,指着自己身后跟着的马车,“父亲给了我很多。” “那是被训斥了?” “我离开中牟的时候,父亲亲自送我,对我很温柔。” “那是为何不开心呢?” 何博从关河里爬上来,将头探到公子朝所在的车架中。 巨大的神龟,比车架还要高大,头颅几乎要把车子塞满了。 旁边的人诚惶诚恐,只有公子朝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鬼神如此的垂怜,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父子之间的事,鬼神怎么会理解呢?” 于是何博想起,自己不做人已经很久了,他在这个世上,的确是个没有父母的存在。 随即,何博也沉默起来。 不过,鬼神并没有伤感太久。 神龟一爪子扣住车架的边缘,轻轻一摁,就让车马倾倒,把公子朝翻了出来。 “奇奇怪怪的,这哪里像你的性子?” “回到老地方,见到老朋友,难道还不能冲淡你在中牟受的委屈悲伤吗?” 公子朝趴在地上滚了两圈,最后顶着一头杂草坐起来,“你说得对!” “虽然遇到了些不好的事,但好歹我的计划是实现了的。” “我的确没必要因此太过伤心!” 人, 总是要向前看的, 沉溺在过去无法动弹的,那只会变成死鬼! 于是, 公子朝又恢复起了活力,拍拍屁股起身,向神龟介绍自己从中牟带回来的财物。 “这一箱是丝绸。” “这一箱是金。” “这一箱是赵国的钱币。” “这些人是我从中牟招募的游侠。” “准备的这么多,你是打算出发了吗?”何博看了看那几个大箱子,又看了看那些惶恐不安的人。 他们第一次见到鬼神,没有害怕的跪下,已经十分胆大了! 公子朝说,“是啊!” “反正涅城已经变好了,我的责任也结束了,为什么还不启程呢?” “是哦,你要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了!” 何博抬起一只爪子,艰难的抓了抓自己的腹甲。 “可是这样,你也要离我而去了!” 他想起两年前的七月,西门豹离开了漳水两岸。 今年的七月,公子朝也去了中牟。 眼下的去而复返,只是路过而已,公子朝仍然不会久留。 而何博还没办法行走天下, 他是山川之主, 掌控了哪里的山川,才能在其周边行动。 他忽然感叹起来,“八赋岭这一带,真是太复杂了!” 也许是因为皋狼之地山系、水系众多的缘故,何博掌控八赋岭所消耗的时间,远比之前的多。 他因此也感觉到,在一个水域之内,他虽然会受到些斥力,但终究可以忍耐,用法力和香火,去互相抵消。 可一旦跨了水域,行进到“分水岭”这样的特殊之地,消耗就要翻上好几倍,对他的排斥也更加强大。 这也是何博至今,还没有走出漳水流域的原因。 他原本想着,利用八赋岭,润到沁水和汾河的支流中,然后再润到其主干中,美滋滋的开拓一大片疆土。 结果却是在翻过了八赋岭,挺过分支的排斥,想润到其干流踩点的时候,被毫不留情的“卷”了出来。 虽然扇巴掌的力道,比黄河要温柔太多,但态度却是很一致的。 而沁水、汾水,也不比漳水差,甚至还要流长一些。 何博没办法恃强凌弱,对它们进行强制。 所以他眼下,正挑了软柿子在捏,企图强迫发鸠山源流出的另一条河流——丹水,变成自己的形状。 丹水,是沁水的分支,但水系较为简单,也不如八赋岭那边的分支流长,排斥力度相对弱小,又因为临近漳水的源头发鸠山,何博的抗力也更加强大,因此他的大计划,正在稳步进行着。 不能直接强制干流,那就先拿下它的“羽翼”! 只是即便入主了丹水,乃至于沁水,何博也只能在三晋之地漂流,连周王畿都无法到达。 因为流到周王畿的河流,大多在黄河以南,在北边的支流不仅少,而且还短,何博对此只能含恨,悲痛于那些河流的短小无力。 “没事,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把我在外面经历的事,跟你讲清楚的!” 公子朝反过来劝慰何博,“我之前收集的各地风俗消息,鬼神传说,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没有编修成具体的书册,打算等我周游天下结束后,再定下来。” 何博问他,“你打算给这书取名字吗?” 公子朝叉腰得意,“当然,这是我出钱出力编成的书,凭什么不让我取名字?” “我打算叫它《山海经》……不过这也只是临时的名号,指不定等我从西方回来,又要给它换个名字了!” 何博因此震惊的瞪大眼,“啊,叫这个名字吗?” “怎么,难道它听起来不好吗?” 公子朝又扭捏起来,“好吧,我承认,这个名字太简朴了,一点也不像《春秋》《尚书》那样深奥优美……但书里面也没有写什么道理,只是简单记下了各地民情和传说,也不用太过于高深的书名吧?”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这以后一定会是传世的经典!” 何博抬起爪子,戳了戳公子朝,“真是想不到啊,当初看到我就大喊大叫,还一副高傲公子模样的人,现在真的要名流千古了!” 公子朝被他戳的后退几步,有些自得,“如果要名流千古的话,不仅仅会有我吧?” “相里夫子,还有随巢他们,都为这本书付出了很多精力。” “我们之前也说好了,虽然相里夫子年纪大了,不能远行奔波,但他也会跟着我们去秦国那边,再往西边,就只能派年轻力壮的弟子,和我前往了!” 相里氏之墨的战斗力,虽然比不得墨子还在的时候,但护送一下公子朝,还是可以的。 相里勤经历过墨家最为辉煌的时代,对弟子的要求也没有松懈,仍旧要求他们面对战斗“死不旋蹱”。 而且有了鬼神说过的话,墨家对探索脚下大地的事,也充满了兴趣。 加上公子朝招募的游侠,武力是不用担忧太多的。 何博离不开漳水流域,但仍旧想要帮忙。 于是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还做人时,那浅薄的地理知识,战国初年的西域会是什么模样,最后得出结论—— 他什么都不知道。 当初辨别出漳水,那还是因为他还做人时去旅游,见过漳水流域的地图,因此记住了漳水连通黄河,是在西汉之前的年代。 至于西域? 何博浅薄的历史知识告诉他,中原和西域明确有了联系,还得等到张骞出使呢, 现在别说张骞, 他的祖先, 汉高祖刘邦的祖先, 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对于眼下的华夏来说,秦国都成“鄙国蛮夷”了,更别说再往西边去了! 但朋友要远行,何博不能不帮忙。 他多说两句,万一有用呢? 于是, 神龟垂下他的头颅,在地上用爪子轻轻勾勒出一些图案来。 “我对西方的事,不是很了解,但此时多说一些,一旦日后有用,就是好的。” 何博先是画了个大圈,指着它说,“这里是中原。” 然后,又在大圈的西北方向,勾出一条线,指着它说,“这里是河西。” 公子朝倒吸一口凉气,“是魏国的河西郡?” “不是不是,魏国的河西临近秦国,这个是秦国西北的河西了。” 于是公子朝悟了,“是大河另外一边了!” 他是听说过,大河有个大弯,形成“几”的形状,如此一来,有两个河西,也算正常。 何博又对他说,“这个河西,比较狭窄,往北是蛮夷,往南也是蛮夷。” 公子朝于是感慨,“蛮夷到处都是,这真是太不好了!” “再往西边,就是西域!” 在“河西”那条线的另一端,何博又画了一个小圈。 “西域应该有很多国家,各有各的语言和习俗。” 公子朝于是又感慨,“这么大的地方,竟然有那么多语言,真是太不好了!” 诸夏虽然也各有文字,但说话却是可以沟通的,而且各国文字之间,也有相似之处。 像公子朝为了自己的“西游计划”,很早就学会了秦国的文字。 “再往西……” 何博停下来,发现自己对这个时代的中亚地区,连个浅薄的印象都没有。 那里现在有国家吗? 后世科技发达,那里都地广人稀的,此时那里会有多少人生活着? 那么广袤而空虚的地方,公子朝这么一点人,真的可以穿过吗? 何博觉得,还是要跟公子朝说一下的。 公子朝听了,震惊道,“连鬼神都不清楚?” “那这样的地方也太危险了!” “而且我们一路走过去,还是要吃饭的,没有人就没有粮食……所以还是先去有人的地方比较好!” 公子朝从善如流,觉得一路西行太过艰难,他可以绕点弯路。 于是何博就可以接着讲了。 “出了西域,朝着南方走,人就多了起来。” 何博在西域偏西南的地方,又画了一个圈。 “那里被群山阻拦包裹着,三面环海,不过有个山口可以进去。” 公子朝担忧,“哪里的人好说话吗?有礼仪吗?” “如果起了冲突,他们追着我打,南边是蛮夷之地,北边是大山阻拦,我该怎么跑呢?” 以己度人, 虽然有个山口存在, 但以公子朝的智慧也知道,但凡当地的肉食者脑子正常,也会想办法把那个山口封起来。 关门打狗, 这不方便吗? 所以一旦他遇到危险,想要原路返回逃跑,恐怕会很艰难。 何博想了想那个地方的历史,觉得公子朝应该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你应该不会有事的。” “那里的人并不危险,那里的炎热的气候,才是最危险的。” 公子朝说,“人不危险?那里的人讲周礼吗?” “不讲。” 于是他紧张起来,“都不讲周礼了,还不危险吗?” “可他也不怎么讲商礼啊!” “那就太好了!” 公子朝松了口气。 …… 在为即将远行的公子朝,奉献了自己仅有的地理知识后,何博终于下了决心,变成人形去送他。 偶像包袱什么的, 还是先不要管了! 他行走到漳水流域能够延伸到的最远之地,感受着附近若有若无的排斥,眺望着公子朝的队伍。 墨家的人率先发现这里等候的人。 他们没有认出来这是自己遇见过的鬼神。 何博用的,也只是一个朴素且年轻的面相,并不如“漳水河伯”俊朗,也不如“土伯”沉稳。 看起来倒有些公子朝的气质,年轻且有活力。 “你是什么人?”有人问。 “我是来为朋友送行的。”何博站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踮着脚,向着公子朝招手。 公子朝骑在马上,看了看人,感觉了一下,然后欢喜的跑过来,“啊!” “关河里的大乌龟变成人了!” “你是特意为我变幻成的人形吗?” 何博点了点头,又拿出自己的送别礼物。 “这是纸和墨。” “我听说你们自己制造的纸还是不太好用,所以我自己做了一些,不会朽坏,写在上面的文字,可以留存很久,墨也是这样。” 公子朝高兴的把那一大叠纸捧过来,发现不仅很重,而且纸堆几乎要高过他的头顶了。 “你准备这么多,是不是打算让我看到什么就记什么?” “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但纸墨够用吗?为什么不把制作的工艺告诉我们呢?” “因为这是我用法力才做好的,你以为我是什么擅长手艺活的鬼神吗?” 何博还做人的时候,搭些积木玩点拼图,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厉害的手工了! 更别说古法造纸了! 墨家都琢磨不出合适的纸来,何博不用法术,又怎么可以做到呢? 公子朝嫌弃他,“你真是没用,难怪一直不敢变成人形见我!” 何博只能为自己狡辩,“我变成人形很难的!” “哼,那其他地方的鬼神,怎么就是人呢?” “话说你应该可以和其他鬼神联系的吧,结果却眼睁睁看着我被墨家拷问这么久,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何博这次承认,“这个确实,因为我想看你的乐子。” “可恶,以后你我还是不要见面了!” 公子朝把珍贵的鬼神手作,当世唯一的纸墨用箱子收好,再骑上马,还不忘对着何博哼一声,假装生气。 但他骑着马向前滴溜了两步,又停下,转过头。 他对着何博招手,“再见了。” “再见。” 于是, 何博停留在原地, 公子朝带着人渐行渐远。 —— 第一卷,终!(*^@^*) 第七十九章:逝者如斯夫 天子骄十五年, 魏武侯九年, 何博站立在汾水源流,管涔山的山顶上,叉腰俯瞰着远处的风景。 “终于!” “我终于到这里了!” 自从送别公子朝,已经过去了十年。 在这十年间,也许是看多了人来人往,何博虽然也交了一些朋友,但没有再像西门豹、公子朝那样亲近的。 阴间里住的鬼越来越多,何博麾下的鬼吏,也不止喜和季伍了。 他现在更喜欢和死鬼们说话,或者带着他们去阳世逛逛街,吓唬一下走路见鬼的倒霉蛋们。 当然, 何博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掌控山川上。 他先从发鸠山开始,沿着丹水润入沁水,然后慢慢的渗透、取代,最后拿下了沁水这条黄河大支流。 然后再从八赋岭,凭借漳水和沁水两条大河的力量,强行突破汾水的阻碍,最终成功润到其中,来到管涔山。 期间种种困难, 不用多提。 反正何博的容貌没有任何变化,他身边熟悉的鬼也没有任何变化。 ……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孔子会站在岸边,指着河水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了!” 何博带着季伍漫步在管涔山的山林中,沿着汾水一路向下走去,途中还有几只飞鸟飞过来,被何博坏心眼的抓住,逗的飞鸟炸毛了,才将它们放开。 “十年了,河水还在奔流,你我没有什么变化,但人间已经变了太多。” 何博想起自己这几年认识的一些小伙伴,曾经在河边摸田螺抓鱼虾的儿童,今年也已经成婚了。 已经定居邺县的渔,也从壮年,走入了老年。 因为年轻时候经常跑到山里打猎,做些重活,这两年里,身体看起来不太好了,经常对自己的老妻喊着腰痛背痛。 他的妻也生出了许多白发,听到渔的呼喊时,通常会先踢他一脚,然后再坐在席子旁边,为良人按揉腰部。 而刘氏也正在和黑家议亲。 刘和要成年了,黑家也托了西门豹的福,在邺县做了十来年的县司空,成功将自家从没有姓氏的平民,变成了在周边可以为人称道的小富之家。 刘氏的家主,刘平活的仍旧康健。 他询问了孙子刘和的意见,又考虑到刘氏的现状,最后略过反对的儿子,定下了刘和同渔女儿桑的婚事。 如今的刘氏,在邺县早已立稳了跟脚,甚至是周边有钱的富户。 可在这样的乱世,仅仅有钱,是不足以保全身家的。 而渔在担任县司空的时候,时常和刑徒们一起做事,对来服徭役的民夫,也十分关心,因此在邺县有很高的名望。 除此之外,渔因为办事妥帖,善于射猎,也被邺县后来的将领官员看中,其子黑衣,近年也通过战功,成了一名假屯长,只等再立些功劳,就可以转正。 所以,黑家的权位稳固,女儿同刘和也是一起长大的,有感情,为什么不成就这样的好事呢? 于是今年春天, 刘和就羞涩的,去漳水边采摘了明艳的花朵,递给桑。 双方大人随即开始议亲。 喜偶尔会从漳水里探头去看看自己的亲人,但也只是看看。 用他的话说,便是“人死了都要来鬼神这里的,我对我的子孙有信心,觉得他们可以入住阴间。” “所以没有必要多去和他们交流,等到大家都死了,时间多的,只怕说话都得说厌烦了。” 至于眼下, 喜则是在漳水和沁水之间,为鬼神收集各种生民祈愿,以及最新去世的死鬼们—— 随着何博地盘的扩大,他要管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而鬼神本人的惫懒,自然让勤勤恳恳的喜,更加劳累。 不像季伍, 每天都打着巡查冥土治安的旗号,在各个阴间城邑中流窜,还喜欢跑到人间去,观察变化的越来越快的人间。 反正何博前几年“突发恶疾”,觉得不能真的只让喜他们给自己做事,而一点报酬都不给,于是定下新规矩: 每年考核了他们的工作情况后,再给他们分发一些法力,让他们自由使用。 法力不多, 但让死鬼们在阳世独自行走,乃至于给自己的亲人托梦说些事情,还是可以的。 只是喜认为没有必要, 季伍无牵无挂的, 前几年才来何博这里享受死后福报的医仲,也是个没有孩子的。 三个老前辈都无欲无求的为鬼神贡献着死后的劳力,其他的鬼吏自然跟着学习,不敢滥用鬼神的恩赐。 “只是战事越来越频繁了,而且手段也越来越残忍。” 季伍在旁边流里流气的背着手,顺便踢了一脚趴在水边的蛤蟆。 可怜的蛤蟆“呱”了一声,扑通一下跳到水里,拨拉着腿跑了。 “是的,是的。” 何博回想起这十年间,因为他的行动范围逐渐扩大,而见证过的各种战事,也忍不住叹息。 公子朝西行的第二年,在位时间五十年的魏侯魏斯,终于去世了。 因为他一手将魏氏带上了巅峰,又正式建立了魏国,成为诸侯,因此得到了最好的谥号“文”。 魏文侯魏斯,沉浸在魏国称霸天下的美好现实中,被埋入了黄土之下。 等待多年的太子击,在他四十多岁的时候,终于登上了国君的宝座。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运作起自己的权柄。 他进一步加强了对秦国的压迫,与之频频交战,并且夺取秦国的土地,同时对待赵韩盟友的态度,也更加激烈。 这让本就崩坏的三晋联盟,更加摇摇欲坠。 但好在,因为魏文侯留下的基业,还有老臣的辅佐,还没有真的爆发战乱。 郑国那边,在天子骄四年的大规模内乱后刚刚过去两年后,再次爆发内乱,郑??公被弑,郑幽公的弟弟乙继位。 楚国因此想要借机向北,以帮助郑国平定内乱的名义,派遣鲁阳公率军进入郑国。 紧邻的韩国为此请求魏赵出兵,抵抗楚军。 三晋再次团结起来,大败楚军于武阳城下,齐国因为长期在赶来的路上,等到来时,楚国已经战败,因此打道回国,没有让这场战争再添一个参与者。 天子骄十年,齐相迁国君于海滨,代齐之心已然不做任何掩饰。 何博浅薄的历史知识告诉他,“三家分晋,田氏代齐”,正是送走春秋,迎来战国的重要事件。 “马上了!” 他爬到河边的大石头上,发出一声莫名的叹息。 季伍看着他,“鬼神在叹息什么?” “感慨下光阴罢了。” “真是逝者如斯夫啊……” 风摇摆起树叶,让夏日的阳光晃了晃何博的眼。 第八十章:父子(终) 当何博回到漳水的时候,喜过来汇报,“赵国的执政,派人到涅城的庙宇中祈祷,想要询问他儿子的情况。” “这是他亲手写的文书。” 喜把一份书简递过来。 何博接过,然后认真的看起来。 文书上面说: 关河的鬼神啊, 我听说你很灵验,也和我的儿子朝,曾经是好友。 现在我的身体越发不好了,请问他现在在哪里?生活还好吗?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我之前向你祈求,都没有答复,这次回答我一下,好吗? 我已经很难再等下去了,我真希望可以在去世之前,见到我的儿子朝,享受父子团聚的快乐啊! 何博默然。 他虽然已经掌控了沁水、漳水的整个流域,汾水也只剩下一些支流没有纳入囊中,但终究没能走出三晋的土地。 因此,他也无法知道公子朝的情况。 十年了, 他还活着吗? 西行到了哪里? 身体是否康健完全? 鬼神也想知道。 而从八年前起,发现公子朝真的一去不回,毫无消息的赵怀,也终于慌乱起来—— 当年在中牟,他和公子朝不欢而散,也有些怄气的心理。 觉得自己作为父亲,安排一下儿子的未来,是完全可以的。 他对公子朝不好吗? 他以赵国为重,难道不对吗? 如果公子朝能够早点懂事,他也可以拼一把,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啊! 结果公子朝不要田氏的女子,也不想去韩国做质子,为赵韩友好做出贡献,只喊着要去实现他周游天下的梦想,把自己糟蹋的就像叛乱夺位未成,被迫出奔流浪的公族一样。 赵怀怎么能平静呢? 他怄气的想: 没有事的, 朝的性格,他这个做父亲的最了解,惫懒、愚蠢、骄傲。 他在外面,是吃不了苦的。 现在喊着想要周游天下,只是小孩子一时的想法,等他遇到了麻烦,就会乖乖的回到赵国,做赵国执政的儿子,享受类似太子的待遇。 于是赵怀抱着让公子朝吃苦的淡淡恶意,给了他钱,给了他人,给了他车马随行,武器防身。 赵怀想着,就让公子朝拿着这些东西去糟蹋! 等大手大脚的浪费完了,自己就能见到灰头土脸的长子,用父亲的身份教训他,接纳他。 结果, 转眼两年, 公子朝真的没有再回到赵国。 他只是在天子骄七年,也就是赵怀执政第五年的时候,从秦国派人送来口信,说:自己已经到达了秦国的西疆,马上就要去往诸夏从未涉足过的地方了,所以派人告诉父亲,请他不要担忧。 赵怀先是对着那传信的人发笑,然后发怒,随后便是流泪。 从那年开始,赵怀每年都会派人来涅城,向传闻中十分灵验的关河河伯祈祷,希望他的长子可以早点回来。 前几年献给鬼神的文书中,赵怀还怒气冲冲的诅咒公子朝:天天就知道乱跑,早晚死在外面! 这几年也许是完全服软了,只有祈求鬼神保佑长子的,偶尔会在文书里追忆一下,公子朝小时候的事情,然后自己骂自己,说想不开和长子争执干什么,明明早就说过,长子什么都不做就行了。 “要回复吗?” 喜问,“那个派来的人说,赵国的执政,已经病的无法起身了。” “唉!” 何博最终,还是发出来一声叹息。 “还是告诉他,我对此无能为力吧!” …… 中牟, 赵怀躺在柔软的席上,从病中慢慢回过神来。 他咳嗽两下,仆人过来扶起他。 “承呢?” 他问自己的幼子。 仆人说,“太子章带小公子出去玩了。” 赵怀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干涩的说,“小小年纪就和人学饮酒作乐了,这是我和他母亲溺爱的报应。” 那个仆人却是老年的,记得公子朝的事情,“执政当年也溺爱长公子,但他其实很讨人的喜欢。” 公子朝虽然有各种毛病,但很多事,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天天傻乐的一个人。 冒犯了他,道个歉,也就过去了。 赵怀于是又沉默了一阵,然后看着门外,问仆人,“还没有从涅城回来吗?” “秦国那边,也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仆人摇了摇头。 赵怀靠在几上,垂着头叹息,“我恐怕熬不过这个月了。” “如果我请求太子章成为国君后,继续寻找朝,他会答应吗?” 仆人说,“我不知道。” “是啊……太子章从小就很聪慧,有自己的想法,不一定会浪费这么多精力,去找朝的踪迹。” 转而,他又掐着手指,小声说道,“十年了,如果当初把人留在中牟,我只怕已经做了祖父。” “我刚刚又梦到了那一天,如果那天不和朝吵架就好了。” 越到生命的尽头,对人生的一些事情,就越发后悔。 等再过两天, 去涅城的使者回来了, 赵怀让人搀扶起自己,接见了他。 “怎么样?”赵怀期待的问。 使者先是叩首,然后说,“鬼神显灵,但说祂也不知道。” “公子已经走的太远了。” 赵怀于是对仆人下意识的说,“走的这么远,朝应该吃了很多苦吧。” 他说完,就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赵怀发现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太子章和公子承,还有一些臣子,都围绕在旁边。 因此赵怀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国家以后,就是您的了。” “希望您可以做好仁慈的君主,延续赵氏的社稷。” 他对太子章喘息着说道。 太子章握住叔父的手,口中应道,“会的,寡人会的。” 对他还没有完全坐上位子,却已经自称“寡人”的事,赵怀一点反应也没有。 反正君位一直都是太子章的,谁也不会和他抢。 赵怀只是请求他,“以后还能帮我询问,长子朝的消息吗?” 太子章露出为难的表情,“派人去西边啊……这有些难了。” “万一魏国觉得赵国想要和秦国联手,又该怎么办呢?” 这几年魏秦时刻打架,甚至还一时不慎,被秦国抢回了一部分的河西之地,又是设陕县,又是设立属于秦国的西河郡,气的魏侯击不断的给国内将领施压,要求其一雪前耻。 如果赵国这时候和秦频频往来,会不会引起魏国的针对呢? 于是赵怀心中无奈,又问自己的二儿子,“我死之后,在祭祀我的宗庙旁边,替你的兄长准备一个位子,知道吗?” 公子承随意的点点头,“好。” 他对自己的兄长一点印象也没有,不免觉得父亲还要替其考虑死后的祭祀之事,有些溺爱了。 “我没有别的话要说了,我就要去见赵氏的祖先了。” 赵怀握着二儿子的手,想从公子承脸上,看到一些长子的影子。 但两个人实在太不像了。 赵怀没有看到,也再也看不到了。 当夜, 赵国执政赵怀去世, 因为其执掌赵国十多年,稳定了赵氏的基业,因此新君章嘉奖他,愿意追认他的国君地位。 于是死后,赵怀被追谥为“武”,是为赵武侯。 …… “赵朝,你是不是想死!” 在遥远的某个地方,灰头土脸的公子朝忽然心有所感,抬头对着东方发了一会呆。 结果差点就被追杀他们的蛮夷给一矛捅死了。 好在随巢反应及时,不仅杀了敌人,还顺带给了赵朝一巴掌,并且呵斥他。 走出诸夏,已经很多年了。 公子朝也不再被人尊称为公子,大家也习惯直接叫他的名字了。 诸夏之外的地方,都是不讲周礼的,诸夏的人来到这里,哪里还分高低贵贱呢? “就是突然悲伤起来了。” 赵朝也羞愧了一下,向着随巢道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乃公救你这傻子,都不知道多少次了!”随巢对着他出口成脏。 “我们的记录呢?”赵朝乖乖被骂了一顿,然后转移话题。 “丢了,刚刚被追得急切,掉地上了!” “那可不行,要拿回来!” “还转回去干什么?你不要命啦!” “记录就是我的命啊!”赵朝抓着武器,骑上马,对随巢说,“没有记录,我走了这么远,谁知道我来过这里!” “鬼神给的纸墨,也不能流落到这些禽兽的手里啊!” 赵朝一直以为,诸夏周边的蛮夷,已经很不配为人了。 结果来到这破地方,才恍然发觉,老家那一圈的北狄南蛮西戎东夷,已经很拟人了,哪天超进化也不是不行。 哪里像这里的,长得比鬼还难看,还粗鲁的一点人文都没有,完全就是两足禽兽! 要是让自己的心血被禽兽给糟蹋了,赵朝还不如死了呢! “你是条狗!傻狗!” 随巢气的大骂,但还是跟上去,又叫上一些人,去拾回丢失的记录册子了。 好在此时,追击的蛮夷们也没有太多力气,更没想过会有人去而复返,一点准备都没有,后方空虚无人。 赵朝他们不仅捡回了记录,还没有人受伤。 有惊无险。 赵朝抱着经历了许多年,仍旧洁白牢固,难以撕毁的记录,心中大为安定。 第八十一章:隐忧 天子骄十三年,也就是魏侯击七年的时候, 秦侵魏国阴晋,魏将吴起以少胜多,大败秦军。 今年,吴起又进攻被秦国占据的武城,一路拔城取胜,深入了秦国腹地。 最终携大胜而归。 这本是魏国的喜事。 魏相公叔痤却是惴惴不安。 他私底下对自己的亲信说,“文侯留下来的老臣子,已经不多了。” “李悝随文侯之后而亡,翟璜在国君二年的时候老病而死,乐羊氏如今迁居灵寿,西门豹因为直言进谏,被国君冷漠。” “但吴起仍旧担任河西郡守,并且取得了对秦国的战功。” “他有这样的资历,又有这样的功劳,会不会取代我的位置,成为国相呢?” 亲信说,“对付吴起,其实很简单。” “国相觉得他功劳大,难道国君不会觉得他功劳大吗?” “吴起这个人,性格激烈,并且重视名声地位,在朝堂上,经常以文侯老臣的身份,反驳国君的话,国君心里对他肯定是不喜欢的。” 公叔痤连说,“对对对,他是臣子,怎么能反驳自己的君主呢?这是大不忠啊!” 亲信又继续说,“所以,利用吴起的性格,国相想要对付他,又有什么难事呢?” 他凑过去,对公叔痤小声说了些话。 公叔痤想了想,觉得这个计谋的确可行。 于是他高兴的赏赐亲信百金,并且许诺要推荐他成为魏国的官员。 “西门豹当初一个平民,都能成为大夫,你是我的亲信,以后肯定比他还要得用!” 亲信也高兴的向公叔痤叩拜起来。 至于他们针对吴起的谋划,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对公叔痤来说,却是不关心的。 国家虽然重要, 但他的家族,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他向国君出谋划策,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壮大家族的力量,又怎么能在好不容易当上魏国国相之后,将位置让出去呢? 随后,公叔痤就求见魏侯,向他进谏。 “吴起马上就要回来了,他这次立下了大功劳,我想询问国君,该怎么奖赏他?” 魏侯反而大怒,“奖赏?” “他是河西郡守,河西那么大的地方,在他手里丢失,又被他拿了回来而已,这样也算功劳吗?” “寡人之前没有责怪他,已经很大度了!” 魏侯击,本来就是个气急的人。 只是以前,有他的父亲魏文侯在,有一群老臣在,同时魏击也知道克制,因此没有造成过问题? 现在他已经五十了,父亲留下来的老臣,大部分已经去世,他提拔了自己喜欢的臣子,做了自己喜欢的决策,缺陷愈发得到显露。 因为认为父亲留下的老臣,都过于傲慢,竟然动不动就对自己进行劝谏,所以魏击疏远了西门豹,也让吴起长时间的停留在河西郡,很少回到国都接受国君的接见。 这次大胜,魏击却是不得不接见他。 但对于吴起的大胜,魏击还是有些怨气的—— 原本河西之地,尽为魏国所有,如今却被秦国咬走了一半。 而秦国,在魏击继位之初,就曾放言,鄙夷其为“蛮夷小邦”。 现在,身为霸主的魏国却被“蛮夷小邦”给夺取了不少土地,魏击怎么能忍受? 这自然不能是国君的错误, 于是负责镇守河西郡的吴起,就被魏击认为其玩忽职守。 眼下得胜,击败秦国,这本就是吴起应该做的! 他怎么还想要赏赐呢? 魏击越想,越是气愤,觉得自己身为国君,却被臣子用功劳和舆论,给裹挟逼迫了。 公叔痤看出来魏侯的气恼,反而劝道,“奖赏有功的臣子,贬斥犯错的臣子,这是文侯在世时立下的规矩,也是李悝依法治国的要义。” “吴起的确是有功劳,国君还请为他赐下恩赏,以笼络他这样举世无双的人才!” 魏侯冷笑一声,“吴起算得上举世无双的人才吗?” 公叔痤诚恳的说,“怎么不算呢?” “臣在私底下,还时常担心吴起被人招揽过去,对魏国不利。” “魏国虽然强盛,但诸夏之间,也有认为魏国立国不久,底蕴不够的。” “而秦国是受到平王分封的诸侯,也曾霸于西方。” “河西郡,位于魏秦两国之间,如果秦国想要招揽吴起,实在是太容易了,而吴起一旦背叛魏国,那伤害也实在太大了。” “这次……他甚至深入了秦国境内,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秦国有新的联系。” 公叔痤边说,一边流露出担忧的样子,神色都恍惚起来。 魏侯心中的火气更盛,他冷漠反问,“哦,那依你之见,寡人应该如何赏赐他?” “还请将国君的嫡女嫁给他,以示您的亲近。” “如果吴起拒绝,那就证明,他对魏国不忠诚!” 魏侯没有直接拒绝,但神色依旧冷漠,“寡人知道了,到时候再看吧!” 公叔痤再三叩拜,随后退出。 又去邀请了魏侯的嫡女,还有吴起,上门赴宴。 他对吴起说,“你是魏国的英雄,又听说妻子早已去世,国君的嫡女如今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我希望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吴起于是高兴的去赴宴。 结果被父亲告知,自己很有可能被许配给祖父时旧臣的公主,直接在宴会上对公叔痤这个出主意的人怒骂出声,让吴起十分不高兴。 等到第二天,国君提出想要嫁女的时候,吴起也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他说,“公主的性格,比起战场上的敌人还要凶猛,我怕是没有力气去降伏的。” 魏侯因此对他更加不满,也猜忌起吴起,是不是真的和秦国有了暗中联络,所以拒绝了进一步和魏国加深关系。 西门豹听说了这件事,在家中暗自叹息。 他对自己的妻子说,“国君任命公叔痤作为国相后,行事越发冲动了。” 他的妻子也老态尽显,在旁边为孙儿缝补衣服。 一边就着灯光,一边随口说道,“这关你什么事呢?” “左右国君现在不听你的了。” 西门豹因此又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说话总能这么伤我的心。” 老妻呵呵笑了两声,“伤心只是你的感觉,但你的牙齿被豆子给打掉了,却是真的伤害!” 前天的时候, 西门豹吃着粟豆混合的饭,结果却咬到了一颗没有煮熟的,硬邦邦的豆子。 旁边陪同的孙儿,都明显听到了“咔”的一声,然后抬起头,就看到祖父张开嘴,轻轻一吐,豆子跟着老牙,就一块滚了出来。 年幼的几个孙儿因此争辩起来,“祖父这样的年纪,还会换牙吗?” 西门豹听得又羞又恼,随即绝食一天,以悼念自己越发稀疏的牙齿和头发。 此时听到妻子又提起这件事,西门豹还心有余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感觉到发髻有些松动了,他又让妻子帮忙重新梳理一下。 老妻不肯干,“快睡觉了,梳头发干什么?” “能多梳就多梳吧,我总觉得再过几年,这头发就少的束不起来了。” 西门豹叹了口气,又说,“明天,你记得让我早点起来,我要去拜见河西郡守吴起。” “劝不动国君,所以想要劝他吗?” “是啊。”西门豹用舌头感觉了下松动许多的牙齿,看着镜子里越来越苍老的脸说,“我受文侯的恩赐,也同吴起有些关系。” “希望君臣一场,可以善始善终吧。” 吴起其人, 心高气傲, 是一个很倔强的,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魏侯怀疑他,吴起就不会嫌弃魏侯击,不配做自己的君主吗? 凭借他吴起的才能,难道就只能待在魏国? 哪天气性上来了,吴起扭头就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西门豹觉得,能挽留一下,还是要挽留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 西门豹和吴起见了面。 上架感言 (*^@^*) 已经和编辑递交了上架申请,大概就是这两天了 这本书能够写到上架,每个读者老爷都有功劳, 在此必须感谢! 关于这本书的开端, 其实起源于我去亲戚家里玩的时候,听到亲戚给儿子讲的抽象故事: 前面明明是在讲西门豹治邺,扔了巫婆到水里,然后话头一转,就震惊的听到亲戚跟他还没上幼儿园的儿子讲—— “河伯从水里出来,问西门豹丢的是这个金巫婆?是银巫婆?还是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巫婆?” 我当时的表情, 和他三岁的儿子差不多, 然后一拍脑袋,灵感来了,怒码八千字,邮箱甩给编辑内投了。 因为是一时兴起,最开始也没琢磨着能被捞,所以被拒了两次后,随手又内投了一次,中标了。 但因为被拒了两次,时间过去了半个多月,心态已经变了,前面一时兴起的感觉找不回来,就开始整新的活。 关于前三章的问题, 我后续有空会改的, 现在就是先码字屯稿,把新的写出来,然后再修改前面的,毕竟每天上班,时间有些不够,只能先把要紧的办了。 总而言之, 感谢支持!(*^@^*) 这本书绝对不会太监的,大家放心! 作者本人可以指密西西比河发誓! 《从战国开始掌控山川》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吴起 两个魏文侯时期的老臣相对跪坐,头发都是花白的,脸上皱纹也多。 但西门豹这几年被国君排斥,神色有些颓唐。 吴起凭借战功,虽然被国君怀疑,但朝野上下,没有人敢忽视他,因此仍旧精神饱满,看上去还可以继续奋斗几十年的样子。 “如果你是来劝导我的,那就不必多说了。” 吴起起手就是一招拒绝,差点让西门豹刚来就走。 “我知道以你的才能和志气,不能忍受君主的怀疑。” “只是诸侯之中,又有几人可以做你的君主,发挥你的能力呢?” 西门豹开始给他举例子,“上个月,齐相田和派使者过来,送给国君许多财宝,应该是想要取代姜齐了。” “他如今有求于魏,是不可能接受你的。” “三晋如今还是盟友,魏侯要求,赵韩也不会接纳你。” “卫、郑、鲁等国弱小,而且内乱频繁,君主自己尚且难以保全,何况于臣子呢?” “这个我知道。” 吴起将自己的宝剑拔出来,轻轻擦拭着,神色很是自信,“我已经有了决断。” “楚王前些日子派人联系我,说想要请我去为楚国变法,并愿意在宗庙立誓,全力支持我。” “可楚国大臣过重,分封过众,即便楚王支持,你一时之间,也可以跃居于上位吗?” “顶多一两年而已!” 吴起将宝剑收好,佩挂在自己的腰间,随后起身,对着西门豹挥手,“我知道你的来意,但今天也向你表明了我的决心!” “魏侯既然听信公叔痤的话而排斥我,那我就不必强留于魏了!” “我知道你是忠诚守分的臣子,和我并不相同,所以也不与你为难。” “还是请离开,不要再劝说我了!” 于是,西门豹只能怀着忧愁离开了。 没多久, 吴起就向魏侯请求辞去河西郡守的职务。 魏侯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他甚至还拿着吴起的请辞文书对其他的臣子说,“寡人的怀疑没有错!” “吴起果然和他国有勾结!” 吴起听说了这件事,只是冷笑两声,连两代魏侯曾经赐给他的财物都不带了,只带上一些卫士,轻装简行,要南下去楚国。 反正到了楚国, 官职,会有的, 财物,也会有的。 …… 在河边, 吴起看到了一名渔人,正慢悠悠的摇着桨,沿着河水缓缓而行。 他的船十分宽大,躺在上面睡觉都足够了,也足以承载吴起他们。 于是吴起让人对着渔夫大喊,“过来!过来!” 何博抓着船桨,转过头,“啊,我?” “你们喊我有什么事情吗?” 他这段时间,终于将汾河水系全部拿下,并且沿着支流弯弯绕绕,润到涑水之中。 而涑水,便是流经安邑的河流。 虽然才被何博染指,还没有变成他的形状,但何博此时携带三水之力,也是今非昔比,完全可以顶着排斥,一路突破,任由涑水哭着喊着,也无法阻止他的深入。 何博因此来到安邑,正打算去探望一下多年不见得老朋友西门豹,看他近来是不是要死了。 但又不小心因为安邑这边的繁华,让他迷了眼,觉得西门豹即便要死,也不会一下子就咽气,于是便在安邑这边逛街游玩起来。 就像喜说的那样, 人终究是要死的, 而在何博的地盘上死去的人,也终究会来到鬼神的身边。 涑水并非什么大河,比不上汾、沁、漳三水,因此沦为何博的玩物,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所以他不用着急。 何博甚至恶趣味的想着,哪天西门豹出门,在安邑看到了自己,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因此, 何博闲适的从旁边的山中捡来木料,将之变化成船只,想要先享受一把“渔舟唱晚”的乐趣。 结果才划着船从岸边离开,就有人把何博又喊回了岸边。 这一来一回, 力气用了, 但位置却是一点没变。 好在吴起出手阔绰,直接让人给何博塞了许多钱,“我们要乘船过河。” 反正魏国的货币现在不用,以后去了楚国,就要浪费了。 何博面不改色的把钱收下,问他们,“打算去哪里呢?” “去大河那边。” “我的船去不了大河。” 何博早就尝试过各种办法,企图唤醒黄河对他的“母爱”,包括且不限于变成鱼、自己划船、强行冲击等等。 但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挨了母亲河的巴掌。 而汾、沁、漳三水系看起来大,可对比起黄河来,仍旧弱小。 即便再加上涑水,也是不行的。 何博此时,顶多算是变得耐揍了许多,不至于一巴掌过来,就被卷的昏天黑地,不知四方了。 “大河浪急,哪怕你的船能到,我们也不敢坐啊!” “还是要更大的船的!” 手下嫌弃的说,表示他们只是想要先乘何博的船,离开安邑。 等水域广大后,何博这个船夫,还有他的船只,自然也要被淘汰了。 “原来如此。” 何博于是不纠结了,只撑着船桨,看着对方带着自己不多的包裹,还有七八个人,挤到船上。 船只顿时吃水深了许多。 如果是一般的船夫,可能单独一人,都难以推动船只前进了。 好在何博连人都不是, 所以他可以轻松的摇着浆,晃动着船,缓缓移动。 吴起原本还想让人去帮下忙的,结果见船夫自己就能动,便没有多言。 他只是对着河上吹来的秋风,不由自主的道,“船家,你这船行的挺快。” 何博笑了笑,因为此时用的面相借鉴了喜,所以还带有几分憨厚,“是啊,我这船可是出了名的快!” “贵人,你是要去哪里呢?” 吴起回头眺望了下越来越远的安邑,心中也生出几分迟到的不舍来。 转而,一想到自己要去楚国,像李悝那样,主持一国的变法,成就非凡的事业,让一个内乱不止、对外少有胜战,大而不强的国家,变得像魏国一样强大,甚至超过魏国,吴起心中的不舍便褪去。只留下满腔豪情。 他扶着自己的佩剑,身形挺拔,丝毫没有老态,骄傲且充满自信的说,“去楚国。” “我要塑造一个震惊天下的强国,让周天子的九鼎,再次被人称量!” 何博“哦”了一下,看他这仪态,就知道这人必然是个有才能的。 若是平庸之人,哪能摆出这样的架势,说出这样的话来? 于是何博好奇的问,“贵人是怎样的身份?为什么不留在魏国,辅佐魏侯呢?” “魏侯击的坚忍,比不上他的父亲,现在已经老迈起来了!” “这样的人,我吴起不屑于继续辅佐他!” “啊,原来真的是名满天下的贵人!” 何博心里也的确愣了一下,想不到自己又遇见了一个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他对历史上的许多人事,没有研究,但对“吴起”,还是略有耳闻的。 更别说在邺县时,西门豹也提起过,这位为魏国镇守一方,压制秦国的大将。 他顿时忍不住,低头看了下船只吃水的程度。 “看什么呢!”吴起的手下问。 何博诚实的回答,“我在想这船要不要沉到河里去。” “不是说你这船出了名的快吗?” “是啊,有时候沉的也比较快!” “你在说笑话!” “不,其实我是认真的!” 何博真的在考虑,要不要直接送吴起投河,好让他投入自己的怀抱,享用鬼神给的福报。 毕竟,若是他没有记岔的话,吴起这一次去楚国,是要一去不回的。 但看着吴起高傲自信的样子,何博最终还是没有下黑手。 这样的人物, 要真的沉水淹死了, 那就是何博的过错了。 “我听说楚国并不是很好。” 何博对吴起说道,“那里的封君很多,国君的力量被削弱太多,为什么不去秦国呢?” 推算一下时间, 现在商鞅应该出生了吧? 反正以何博浅薄的历史知识,只知道最后成功统一天下的,不是身为霸主的魏国,也不是土地最为广袤的楚国,更不是天下间最富庶的齐国,而是此时不起眼的秦国。 “秦国国君刚刚去世,继位的是个还不懂事的稚子,我去那里辅佐谁呢?” “那燕国也可以吧?” 何博记得, 在秦始皇还是秦王,并且着手统一天下时,燕国的存在感还是挺大的。 主要是有个“荆轲刺秦”事件,还让何博从中学会了一招举世无敌的步法。 但无论如何, 在那个时候,燕国仍旧存活着。 作为一个西周时便受封,结果去了封地就了无音讯,最后等到齐桓公“九合诸侯”时,才从历史的土堆里探头出来,加入诸侯大乱斗的国家,燕国的生命力,简直强到可怕。 但吴起仍旧嫌弃,“燕国偏远而且弱小,周边紧邻齐国,要辅佐它变得强大,太浪费我的时间了!” 吴起今年,也五十有余了, 虽然心态上仍旧年轻,有做出一番伟业的雄心壮志,但岁月总是那么无情。 他拿剑的手没有了以前的力量,无聊时也忍不住打盹,面对魏侯击,更是连跟他吵架的精力,都没有了。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消耗到先天不足的燕国去。 只有楚国, 唯有楚国, 凭借广袤的土地, 凭借曾经问鼎中原的底蕴, 能够支撑吴起在短时间内,实现自己梦想的可能! 他站在船头处,迎风而立,就要去迎接新的人生。 第八十三章:公子连 老大叫高飞,当初最早是武警,后来因为年轻气盛把人打坏了险些坐牢,张子豪帮着运作的,后来老大拜入张子豪的门下,也是张子豪最早的亲信。 我抬头一看,是堂堂,身边还有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膀大腰圆的男子。。。。 听着沈月璃说话的语气不对了,叶枫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叶天虽然知道这老道言不由衷,却也不戳穿,只是淡淡地道:“我不需要什么精心道诀。”鬼气虽然对真气有着吞噬作用,不过要说对付的法子他却也知道许多,还用得着清虚观? 幸好哥几个虽然是迷迷糊糊走路不走直线大舌头,但是互相搀扶着还都能走,都打车回家了。 眼见瘦高的猴子四肢都被绑上了上百公斤重的巨石,观众在沸腾的同时,基本上都看好了金刚狼,于是纷纷压对方的注。 沉默了大约半分钟,欢的声音响起,‘这是我的新号码,如果你和堂分开了,那咱俩好好过吧,她不爱你,我爱你。’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后面的记者孩子不依不饶的跟随,张晓虎拉着何曼姿迅速钻进了出租车。 双木:“你要是可以进来我就让你陪我【得意】”林诗韵看了看叶枫的信息又望了一眼窗口得意的答道。虽说叶枫的身手比较好,但这可是别墅区,单凭围墙叶枫就可能翻不过来,更不可能进到林诗韵的房间了。 看见突然间出现的唐飞,杨雨濛充满了惊喜,而陈凯明显也充满了“惊喜”。 万梓琳对万志国的这波操作还是很惊讶的,毕竟他上一秒还在嘲笑那些听到商以深的名字就闻风丧胆的人,现在他自己倒是直接跪了下来,忘记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几个字了。 想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竟然一直骗她,曾经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却全部是谎言。 林承轩不想让她听,可是黎夏都明白,宁父的话也是公司中很多人都议论过的。 何天秀被空闲下来的瑶护拉着指导修炼两个时辰,又被姑姑压着练功两个时辰,对于玩心重不安分的天秀就是折磨。说到底都是刘悍匪那个男人害的,不是他闯刑峰,自己就不会被人想起。 否则的话,要是现在放出大话来,到时候解决不了,那么不仅仅是面子过不去的问题。 也应该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到底是让枭、獍的血脉诅咒在他手上结束,不再去繁衍后代。 敢瑶撑着下巴看着,这鼎是好鼎,还能升阶,就是价格嘛!也就楼上包间拍得起,事实上看中这鼎的还不少。 能够成为古武界的三帝之一,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陆青絮的实力绝对是拔尖的。 只是,前些日子,皇后因伤心醉酒,将所有人都驱赶了出去,才让这厮占了便宜。 光头青年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什么胆大不胆大的,只要你这个老朋友开心就好了。 而命依的碰触,却可以轻易的化解着这份疼痛,就如同是一种无法可解的魔法一般。 十万吨上好的玉石原料,那只是明面上的报酬而已。谁又规定了,在收取报酬之外,自己不能再贪墨一些其它东西了? 下一刻,一把飞剑‘嗖’的从夏浩然的体内飞出,还泛着十分内敛的微弱灵光,悬停在夏浩然的面前‘嗡嗡’轻颤着。 夏天,好,好名字,赵子弦心中已有打算。重振厨神帮,靠我自己肯定是不够的,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 烟雨心中一阵无奈,她就算在虚弱,也不至于连个刚出生的孩子都抱不动吧? “可贝,姐姐这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老是这么不听话?”韩连依有强烈的无力感,她可都是为了她这个妹妹,为什么她就不能听话一点,让她省心一点呢? 赵子弦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这次入住的是一家高档酒店的总统套房。而此时,冉瑶和巫灵儿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王浩明忍住了笑,从老大手里接过那个瓷壶,翻转过来向壶底看去。 “谁骂你了?我刚才只是在感慨‘今天天气真好!’”南宫微微分明是捏着鼻子说瞎话。 这店的装潢虽显陈旧,但地方很大,大厅足有两百平米,楼上还有地方,眼下已经过了正午的饭点,却也坐着五成左右的客人,可见生意兴旺,想必颇有口碑。 “可笑,如果你早知道这一点的话,你一开始会不说,你分明就是想挑拨。”圣雄叹了一口气,语气甚是不屑道。 轮回石对六头火岩蟒重要无比,对他段河东来说又何尝不是呢?现在轮回石就在手里,段河东又怎么可能轻易拱手让人? 而落叶丘陵的两大城市之一的星城,就坐落在一处难得的开阔河滩之上。 就在他的手铐,即将铐到秦远之时。他的眼前一花,秦远的身影已经闪在一旁。 一个侧重于讲事情。一个侧重于讲收获,不管是那一方都说不出种諤的不是来。 “嘿嘿,你果然也被吓到了吧,聂倩还说,真理教主告诉她,这枚基因种子不属于天赋种子,也不属于异能种子,它有另外一个类别,叫做‘神能种子’!”乔芸芸道。 当然,所谓的掌控青苍的生死,在秦昊的世界中,秦昊虽然没有布下禁制,但是同样也掌握着他世界中诸多生灵的生死。 既然真仙可以自由穿梭不同的世界,那么以李扶摇口中,玉昆宫的底蕴,不应该只有一位真仙存在才是。 萨若想不通,所以在原地躺下,六芒晶体的光芒在他眼珠里倒映成一个亮点儿,这光芒并不刺眼,所以他能盯着这晶体看。 虽然我不是那种日韩系帅哥,也不是那种猛男,但是各花入各眼,说不定她就喜欢我这一号呢? “走吧,咱们也过去。”白焰对流星霜说着走到了一张空闲的桌子旁边坐下,把伙计招呼过来,要了一盘花生米和一壶酒,一边吃着一边抬头听着白晓生口若悬河。 第八十四章:论楚 萧靖岳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地看了颜凝霜一眼,视线在桌上的那几道菜上转了一圈,目光有些莫测。 顿时周柏德心中大怒,出手将三个守门的人打成重伤,连一个王级不到的人都守不住,简直比废物还不如。 只不过这个项目一直都由刘计洋在打理,我隔三差五监工一下而已。 虽然罗月雨还没死,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活不久了,因为她不止是下半身被绞成了肉末,此时夜冥等人还看到了,罗月雨的左边胸口染上了一大片的血迹,本来应该是心脏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窟窿。 三十贯。相比物价,也是三万元了。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数字,当然绰绰有余,因此邻居一口答应,当下人人买菜,作饭,拼凑桌子。 哗——道路两边的树林里响起一片翻动地声音,大堆人马从树后,从堆积的草垛里钻了出来,迅速占据有利地形,将总督府的一行人团团围在中间,看样子。总共有不下两千人。 可可和咖啡,已经在种植了,至于甘蔗,似乎这里还没有发现,不然的话,就多了一个制糖业了。 当琴声嘎然而止,剑光收起,众人从迷醉中醒来,却见宁世子已经不在舞台上了。而舞台正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以内红外绿两道线条写上了“百年和好”四个大字。 两者之间的碰撞,没有出现预料中的剧烈声响,在场众人只闻一声闷响传出。 血魔的元神一阵变换,两个一模一样的血魔被幻化出来,然后和炼阳三人斗在一起。 “兄弟们,这娘长得不错,胸脯又够大,看来这回赚了。”几人中的头头一看到张莉就双眼冒光,yin光满天飞。 “恩,你们先慢点走,路上注意点,我一会就赶上你们。”周道说道。 “哼,看来这百年来,亚斯坦的实力并没有丝毫的提升,布莱恩特家族算是没落了。”马修斯一拳就将亚斯坦击成重伤,暗想道。 就在阿伦对郊外这难得一见的美景流连忘返之际,忽然背后几声急喘的呼吸声传入耳膜。 护卫男子惊怒交加,仓啷一声长刀出鞘,浑身灵力闪烁,飞身跃起,却惊见前行路上蓦地出现一个无比高大的黑影,闪避不及间,他一刀斜劈下去,正中那道黑影。 我轻轻地朝着安宁的床边走了过去,近距离看着这个大美人,这诱惑力是多么的强大。我紧握着拳头,浑身火燎一般狂热。我伸手到安宁的身子前面,弯下腰……将毛巾被扯了过来,给她盖上了。 “青青迟早会知道的,而调查又不是一天两天就会有结论。”姜如认为瞒也瞒不住多久。 新上任的市委常委、政法委记是孟卫星首要拉拢的目标,以前就是因为公安机关、司法部门掌握在唐啸手里,让孟卫星做事特别不顺,如今政法委记换了主人,孟卫星不努力争取过来就说不过去了。 恩!挺香的!不过也不知道那人现在还在河里没有,苏瑾想到钟离洛要在河里呆着,忍不出笑出声来。 顾老爷子一说沈心怡尴尬了。她就不会玩牌九麻将。沾了赌的事。她就是个门门不通的人。什么都不会。 眼见整个木屋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无论是明辉手下的人还是呼延云手下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木屋内的两人。 “单师兄,我在此处休息,莫非是打搅到了你,怎么忽然对我动手。”尹欣的剑丢在单涛脚下,他说话时一直在思索怎么将它取回。 “你以为你是谁?呀呀的,纯粹是欠揍,居然还敢骂我,我管你是什么破使臣”,姬发一听这话更是来气儿,又是劈头盖脸一顿暴揍。 “李朝年和白骨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曾达挪动了下身体,让自己躺得稍微舒服点。 张开双手,雪花飘落在脸上、手上,融化后的凉意透过单衣透进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肌肤都传来一阵颤醉。 “什么意思?”胡顺唐看着况国华,莎莉也很吃惊,出手就是两百万暂且不说,为什么要此时才拿出来。 “老子不服!”山西王捂着蛋,一边躲避着那行尸的抓扑,一边大骂道。 于是公孙胜画了四张假的道具马甲,乔道清也弄了一个纸糊的金砖,一起交付时迁,时迁接过假的道具马甲和纸糊的金砖,揣入怀中,辞别林冲,公孙胜,乔道清三人,便要往城里而去。 朱武闻言,并让人传令扈三娘,仇琼英,焦月娥,孙二娘,点起一千兵马先行取回那一千匹战马。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让赵家官多不敢追究天大罪责之人!”金芝公主接过之后,不由伸手打开包裹。 只见阵前项元镇与厉天佑四条胳膊乱舞,八只马蹄飞踢,一直斗了二十余合,也没能见个胜负。 但他并不去更正。将领们见自己的统领如此受用“大帅”二字,用不多久,连大帅也不称了,干脆称呼他为“大司马”。这就是笑话。 只见秦海潮云淡风轻的伫立在君子剑上,等几人的攻势近在咫尺的刹那,这才陡然抬起双臂。 其实他们想多了,这会儿楚啟与梁国公不过是叙了下旧事,楚啟并没有想跟梁国公提起军田有关的半个字,虽然梁国公知道楚啟查到了庆国公的地盘上,有心再三追问,楚啟却总是绕着兜圈子。 自恃湘勇元老的王錱,仗着罗泽南的威望,无疑在向湘勇最高统帅的权威发出了挑战。 “给。”再将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白嫩手臂和纤细双腿擦遍之后,将防晒油连瓶递给了老刘,想让男朋友帮自己涂抹背后够不到的细嫩皮肤。 凝视着即将凌空碾压到楚晨脑袋的冰雪巨指,楚狂眼里浮现出一丝胜券在握的得意。 第八十五章:忧愁 说不爱她吧,这笨蛋也不装的明显一点,那有说不爱人家的前夫还要写信来让自己的前妻忘掉自己,并且祝福她幸福的? 否则的话,要死安婷心思单纯真的只是简单的喜欢自家儿子,当初她和丈夫也不会拆散他们两个了。 而剑明的剑势虽然极其凌厉,但林辰却早已将其看透,明显剑明留了三层余力,为得就是试探自己的实力深浅,才未尽全力。 “素闻殿下与睿王是推心置腹的好友,殿下莫不是也想帮帮侧妃不成?”能让楚芸怜吃瘪的机会,北国公主哪能放过。 “这位季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无双公子的妹妹季子璃。”墨宇惊枫很好心的对着众人说道。 天外之魔现在当真是有些冷静了,是的,自己似乎在获得了无比强悍的力量之后,那么久真的是很少去认清楚自己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虽然现在这个时间也是不对的,那么现在也只能是让自己去寻找从前的自己了。 婴儿左臂受伤,脖子亦被戳伤,正渗血。他扭头,眼巴巴望着熟悉的亲人,逐渐无力踢蹬双腿,红头胀脸,哭哑了嗓子。 传闻是传闻,但林辰如今展现出来的实力,却比传闻中还要来得不可思议。 谢知暗想这一次用完,这人也该暴露了,他得到好处不少,也该瞑目了。谢知抿嘴微笑,不知道太皇太后会不会最后猜到是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呢?应该会吧。就看她有没有那个说服力让拓跋曜相信。 宫雪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如此无情,本来还想仗着自己和他画里的人几分相似求他放过自己,去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残忍。 “可是他们占……占理,我们毕竟是……”公爵实在说不出反叛这个词,任谁也不会愿意给自己安个叛徒的帽子。 此时正是吃早饭的时候,两家都是儿孙满堂,围着桌子说说笑笑,稀饭、馒头、咸菜和鸡蛋、豆浆、油条,虽不是山珍海味,但相对他们的生活条件来说,非常丰富。 梅迪奇家族的贵宾室里,和外面欢腾的场面截然不同,现在正弥漫着安静而又古怪的气氛。 豹人经理发现了角落里的年轻刀客,他惊异地发出一声低呼,看样子好像被吓得不轻。 “法医!”刘盛强忽然想到,现在请假回家的法医嫌疑非常的大,他让杨鑫先在这里再仔细的研究下这两具尸体,然后他就带着李洪涛去打听法医的下落。 “闪光雷?”那些士兵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在林晓蕾的太极剑和罗纳德的枪下,这十个士兵在几秒钟内全部被解决了。 镇长点头回答道,看来他是很忠实的遵守了林晓蕾不让他乱说话的命令。 “哈哈,前尘,又可以和你一起战斗了!”流水依旧爽朗的笑声隔老远就传了过来。 他或许知道陈乐家出过事故,陈乐的父母死了,所以把他父母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可他不知道在那场事故里陈乐姑妈家的车子也一起报废了,所以那辆车还留在这个世界里。 岛上的蝎子太多,一到晚上就会往人堆里钻,所以朱厚炜下令把人转到船上歇息,到了明天天亮,就把人和物资先送到长山岛。 眼眸睁开,俯览整个雾隐村,神奈天只感觉自己仿佛坐于九天之上,盘卧九重云端,心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恐惧。 动物的本能最是警觉,它嗅到了鲜血的味道,让黑马感到了暴躁。 有些惊慌失措的地狱魔龙下意识的选择了防御,但是它刚刚蜷缩起了自己的身躯,皇家狮鹫就已经撞了过来。 而超脑说的那个地方,是从那些太监所在的巷子中直接穿插过去。 母星豹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抬起爪子,在身边那抢了大块水晶的几只星豹头上拍了一下。 并没有在意人族部队的态度,是因为他们同时注意到了,不同于那支魔族部队,刚刚的人族部队脚下居然有着英雄光环存在。 当他射完一夹子弹之后,他悲哀的发现自己打出的子弹,连林修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而在这个期间,林修已经用那个不知名的光团将德克斯爆头了。 “那么,我决定加入金刚念力的大阵,尽我所能吧!”大系统的魂魄,念出真诚,令墨羽飞很欣慰。 这个职阶卡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在电网中居然没有被弄坏。不过也有可能是电网在大羿消失后失去了目标,瞬间自动消散,还没来得及触碰到职阶卡。 他早在知晓苏慕白为了赶旅程要走水路时,便劝过,可苏慕白执意如此,他也无法改变什么。 “我说你可以的,你放心吧。”季常达说着,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作为情侣,他们之间就应该有信任,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的话,估计他们两也是走不长久的。 顾夫人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邹着眉,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巨响。 冷月凰三人已经吃的酒足饭饱,正在阳台上闭目养神。楼下的议论声他们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但是天赋并不意味着一切,无论乐道剑道,都需要修行者付出相当的努力,和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所谓悟性。 正想入亭时,却听见苏慕白问顾锦宁“那事考虑得如何”,简皓玄又生生顿住脚步。 魏蓝彦已经完全对冯雨辰没感觉了,要说还有关系,也就是当初被冯雨辰骗了现在心里提着一口气下不来而已。 视线扭过,不出意料又在对面的一座房顶上看见一个反光的窥镜。 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用双眼就可以看透的,深情会说话,眼睛也会说谎。 钟聿愣了下,“你哪儿呢喘成这样!”继而又听到那边有男人的声音。 不用想,看唐敏这幅慌张心虚的神情,唐念就知道,肯定是她又惹什么时候了。 第八十六章:说秦 “怎么样了?”梁熙如今看起来已经和八十老翁无甚区别了,说话声音也虚弱不堪,完全看不出之前那个年富力强精明强干的使君的影子。 到底还是惹怒了那两个汉子,只听见“啪!”的一声,一个汉子扎扎实实地朝袋子挥了一拳,顿时,石子魁就闷声不响了。 “那下面就是我们这次要消灭的魔兽先遣队了,一会你们几个和我冲下去,见到魔兽即杀,接着你们剩下的人分为左右两翼包抄那些残留魔兽,记住一个都不许放走。”冯辉荣冷声道。 “滚犊子,这里我最大,我说大你就的打,不然看我以后怎么整你。”对面的王荣光显然没打算放过叶燕青,狠狠的看着叶燕青说道。 青阳镇离紫剑宗的距离不算太远,但那时在有侍宠或者可以飞的情况下。而已叶燕青他们两的脚力要走上个十天左右才行。 萧凡走在前面,虽然出了皇宫大殿,可是他的耳力何等敏锐,将张大人与赵铁的对话听在耳中。 夏天鬼使神差的‘摸’了‘摸’王琳的额头,王琳本来还想要下意识的躲开一下的,可是想到自己本来就是喜欢夏天的,而且,如今自己更是已经成为了夏天的人,还有什么害羞的呢? 随后,在上官玉儿的相送下,虞彦离开了洞天福地,回到了自己所居的紫幽谷,将法阵从新简单地布置了一番,就开始研习从上官玉儿手中得到的经卷来。 那笑容,很无耻,很龌龊,秃发灵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下面那柱状物似乎是烧火棍一样,不断地散发着热气,自己顿时觉得,好热,好热……身子软软的,躺在他怀里好舒服的,不想动了呢。 他再问也很难问出有用的信息来了。还不如自己整合一下当前得到的所有情报。 景元帝身为一国之君,眼里是不揉沙子的,可锦言性子刚烈,自然也更不愿意被人怀疑。 有了碧华兽的辅助,苏情也便不用生生不息术恢复,此时剑气施展开来,虽然不像真正的高手一样,开天辟地、划裂山河,但也算是纵横呼啸,虎虎生风了。 “你们现在全部都给朕住口。”李天佑这位天龙王朝里面的皇帝他自己这个时候已经非常的恼火了,大声的吼道。 皇上示意着皇后有话便说。这和亲之事,皇上可以不用在朝庭上决定,有皇后和蒋贵妃在引,也就能议决了。 “可我怎么觉得,七七最应该防的就是你!”司景城忍不住的接话,因为他知道,最狡猾的人莫过于对面的时璟然。 回到家里,果真乖乖的窝在男人的臂弯里,抱着温暖的身体美美的睡觉。 天虎峰主此时也是反应过来,挡在温柔身前,身上金光大放,锋锐之气冲天,与剑一争锋相对。 苏情法力一点点注入,金光箭影凝发也越加清晰,直到苏情浑身法力差不多耗尽,金光箭影才真正清晰起来。 慢慢的,德妃将手中的佛珠放下,眼底的笑意褪去,脸色阴沉,充满怨毒的恨意。 司景城的话说的非常圆润,让所有的记者,都打消了已经准备好的提问。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很早,雪也越下越大,冷风亦是格外肆虐,阮志南的身影却依旧活跃在街道上。 父亲熟悉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响起,云秋梦忙朝着声源看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绑在了木架上。 “你什么你?老弗你什么态度,现在就开始对抗林忠大首长了?”林忠果然上道,马修非常给力地截断了弗拉基米尔的话头。 唐洛也满脸笑容,跟猴子等人扯了几句后,目光落在陈标的身上。 张青冥追着蟒蛇王,不知去了哪里,此时此刻,我瘫坐在地上,有一种心灰意冷,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失落感和悲伤感。 “老祖,刚刚那到底是什么?”荆天只觉得从内心涌上来的恐惧,一下子就麻痹了他全身。 战柔听了,却觉得沈子遇是个骗子,说的神神叨叨的,一看就像电视里演的那种要骗人前的开头对白。 唐洛打量几眼杜云峰,没什么外伤……随后,他又开了天眼,内伤也没有。 因为里面有介绍乌老的代表作,而且在场的大多是圈内人,所以并不觉得枯燥,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成为了真正的疗伤圣药,而最后石老所打出的法诀,乃是他自己的本命精气!毕竟叶枫所受的伤太严重了,如果进入了自我修复状态的话,想醒来就太困难了。 但最让林太太难以置信的,还是她一向高看一眼的外甥,真就是卑鄙无耻的……渣男? 陆轩想要真正的逆天,想要真正的将四大家族踩在脚下,就必须去战胜这个顶点。 “真不愧是猎人j,说好的金额会打到你的账户上。”撒旦充满狂热的眼神看着三圣菇,再一点点,还差一点就能和boss开创新世界了。 众人纷纷叫好,酒店方士气大震。不过吕二并不气恼,因为吕二这方的头领并没有来。 甚至就连蔡县县城之中的一些富豪、乡绅,也都开始差遣下人,挨着那个渔村周围的区域,开始建造一些‘豪宅’了。 樊瑞留下来认真指挥,见敌兵跑进了二百米的射程内,挥下了令旗,五十门火炮开火,这次打的是散弹,轰,轰轰,铁砂飞向攻城的步兵,这距离有些远,铁砂杀伤力不足,但也造成了数百人的受伤,伤兵趟了一地哀嚎。 第八十七章:魏侯征秦 当罗伊跟艾娜贝尔一起走出这扇门的时候,格兰特公爵也跟着走了出来,他一直观察着罗伊和艾娜贝尔的表现,当他看见罗伊脸上那抹笑容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凯南大叔也不例外,他好像是澡堂的常客,罗伊被他拖着来到了澡堂,一路上就见到了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阿史那云没有作声,静静地依偎在李恪怀中,闭上眼睛,任两道泪水滑落脸庞。 “事情还未查明,不能说成安堂就是用了假药。”谢辞面色沉着,向段灵儿点点头。 于是关羽直接带着荀彧,到了某个角落,进行非常隐私的交易。刘协等人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两人已经开始回来。 “饿了吧,我去做饭!”趁着颜雪愣神的功夫,徐宁一猫腰钻了进去,径直往厨房走去。 “只是这样儿戏真的好吗?”关羽有些想要吐槽,之前还说甄城亭侯,结果一下子就改成许县亭侯,这未免也太儿戏了。 罗伊话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些飞虫可是没有丝毫迟疑的,以集团为单位,好几个团体瞬间就朝罗伊和莎娜他们涌了过来。 他为了追颜雪连自己家族的企业都没打理,跑到这里来做部门经理,本以为很简单就能把颜雪追到手。 晚饭过后,方晓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走到龙果儿身旁轻声耳语两句。龙果儿满面羞红的点点头,上楼时还大有深意的看了正冲她扮鬼脸的苗可无一眼。 等到陈浩再次睁开眼时,天色早已经变成黑夜,天上星辰遍布,异常美丽。 “师叔,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章寒煞是不爽。虽然严长老是他的长辈,但是章寒那可是十俊之一,地位自然不一样。 陈浩的脸色在这一刀之下,映照的苍白无比。但是,他的双眼却璀璨无比,十分明亮,犹如亿万星辰汇聚一样。 但叶辰已经动用了恶念的力量,就绝对不会让几个长老轻易的逃脱。 蕴含这幻法和剑法变化于一剑之中,那等威力,撕裂得虚空一阵的鸣颤。 创造一个绝品天符阵不难,许多惊才艳艳的绝品天符师就能做到,然而要将一个传承了千百年的成型符阵再优化改进,这就太难了,恐怕就算是符尊也很难做到,因为早已经改无可改、进无可进。 叶辰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帮洁梅扫清障碍,让她安全离开上古战场。 “这如何是好,院子内有这么多手无寸铁的百姓,不可能冲出去!”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担心道,他叫陈显国,正是这里的领事。 啤酒肚的候车员还未说完,一直步枪就顶在他们的脑袋上,同时,其他人也全部动手,将包括卫兵在内的六人全部拿下。 这人虽然话语张扬了一点,可是倒也没说错,玄天城可以说是天元界内的第一大霸主势力,底蕴之深厚,难以想象。 “不要硬抗,这些怪鸟不是你我可以硬抗的,即便是合击绝技也不一定可以做到。”荼说道,急忙吐下一口丹药,想要解了身上的毒。 ????不晓得过了多久,树丛里有个影子迅速穿了过去。身上穿著和匍匐的伙伴们一样的深色铠甲。 “李……李铭优!”而修遇筱看李铭优路边的一张车里,突然就钻出了李铭优,也是吓了一跳。 因为动作缓慢,倒是给了安安躲避的时间。就见安安向后仰过去,一个下腰堪堪躲过妖刀的攻击。 “谁要和你这个花心大黑牛在一块,你还是去找那个狐狸精或者白蛇吧!”玉罗刹用力的踹了大黑牛一脚,噘着嘴语气酸溜溜的说道。 抬头的功夫,凌音已经跨到他近前,脸和脸的距离也仅剩了一拳之隔。凌音脸上青色的逆鳞竖起,看的元柯浑身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头皮也酥酥的像过电一般。 “所以,公子丹到底是什么?”流觞自有一股锲而不舍的精神,就要刨根问底,完全不理对方的阴阳怪气。 金鹏四周观看了一下,除了有几辆装有满车沙土的泥头车在一边靠着山壁停着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新发现了。 “那它现在在哪呢?”林轩有些惊悚,这么一股邪恶的能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该不会是一尊绝世大魔的不灭执念吧? 说着,白屠世脸上出现了一丝挣扎,显然他想起了一些痛苦的经历。 他虽然很看不上萧天阔的做法,但是没有办法,家里非常的需要这一份工资,他不能出错,一步错,步步错,自己会后悔终身。有些歉意的看着李星云,他可不认为李星云是自己的对手。 不管了,爷爷改变想法总有他的道理,陆菁菁也没有多问,拿起盒子就要打开。 周五晚上放学,为了避免梁意欢起疑心,林千亦与苑清禾早就约好,三人分别后,她们两个在校门外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汇合。 第八十八章:伤亡 童猛和他手底下的禁军兄弟被逐出京口,也就是前几天的事,按时间上来算,刘裕已经在京口了,想必他应该知道这些人的下落。 不过,这些蕴含着治愈效果的金光,在雷电之力破坏着楚炎的每一寸血肉之时,又不断治愈着这些崩裂的伤势。 经脉连他原本肉身的十分之一宽度都没有,每一块血肉,都处于灵气衰弱状态。 出魔沟后,众人身体皆有变异,大多者变为黑毛怪类,情绪偏极,兽性显露。 莫英也不再多说了,有些事儿真的要自己经历了才知道,要不然怎么叫做吃一堑长一智呢? 司徒胖子站在楚炎身边,见此一幕,抬手就掏出一块灵纹,准备收拾兽茧。 “想必嫂子的话还未讲完吧!”既然猜不透,那就继续听她说下去吧,卫阶并不否认祝英台的说法,淡然接口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作为圣庭最强接班人的白公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坏的图谋吧? 似乎他能够在这样的场合做这样的事情,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 这种认知让她几乎疯狂,她甚至想冲过去,狠狠地抽打甄魅儿一顿,好叫她知道厉害,但是,她也悲哀地知道,当她有这种想法的时候,自己已经输了。 童然刚说了三个字,就被人中断了。打断她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楚芸。 在一个比较毕竟雅致的茶馆里,尔青领着汐月上了二楼的包间,然后退出。 不多时,随着一大桌子鸡鸭鱼肉各式菜肴的出现,已经饿得完全不顾形象的朝露几乎当场留下哈喇子,进入酒楼之前那一丁点可怜的道德感和羞耻心也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二话不说坐下就开吃,直塞得腮帮鼓鼓满嘴流油。 童然觉得胡菲菲是在朝自己解释撇清,显然胡菲菲刚才也听到了那堆八卦传闻。这让童然有些不安起来。 “我会用眼睛看的呀。”楚芸冲着童然露出一个非常可爱的笑容,眨了眨眼。 “什么,爷爷你说什么,她就是我走了十几年的大姑妈?”赵裴言回过神来,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刘枫摇头一笑,并没有在意,他当然是知道他们俩这是对自己噗之以鼻。 这间包间,外面看起来的确是很普通,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但推开了房门,里面情况却是大不一样,而且不一样的还有些令人难以想象。 娄宇凡越看越胆战心惊,在童然喝完第三杯,要继续的时候,伸手拦住了她。 岳无信早料此人修为不弱,但没想到竟然也是名超凡巅峰高手。加上这黝黑盾牌至少当是上品飞空法器,不由对天武城四大商号之名另眼重看。 “前期工作,你跟魏浅生沟通一下,作为宽带部门的总经理他也应该知道才是,总不能我们两个在这里做了决定他却不知道不是!”叶淳笑道。 疯刀比夜猫成名更早,原本是少林的还俗弟子,练就一套疯魔刀法,凡俗后成了一位厨工,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切菜。 在世界上,每个地区的客观情况都各不相同,不同思路的科技也是如此。正是有些这种思想,叶淳也从未照搬叶淳脑海里的资料来开发适用于国内的外骨骼装甲。 那就乘船过去吧,灵儿趴在船舷上,把白嫩的手臂伸入湖面玩水。而肯特轻轻地朝船后吹气,让船缓缓朝前,因为这船没桨。 闻言,漩涡鸣人笑了,笑得很苦涩,让人不禁猜测这种笑容下究竟掩盖着何等的悲伤。 发送方是迹部财团,邀请购买海景庄园的人参加一场海上盛宴,地点是停靠在东京港的一艘迹部财团名下的游轮。 “你必须要阻止的不是逆闪电而是你自己。”肯特还在对闪电侠讲述道理,只见在大西洋中央产生了一股巨大的能量力场,豪迈的光芒如日出大洋,迅速越过海面朝陆地袭击而来。 我们的家族是一个自私的组合体,不然!就不能组合成一个家族而区别于其他家族,就没有家族这个概念。 墨无缺双目射出电流,化作恐怖的雷光激射向那全覆式外骨骼机甲。 “我是我…”释迦淡然道,虽然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却有种一股气质。 天子之剑乃是帝皇技能,与皇威浩荡一样,比之帝皇化龙决还要强大一层。 虽然整体节奏上慢了洛灵一拍,但米糯糯依靠着洛灵柔韧的身体,优雅中带着一丝笨拙,跳完了一曲。 江素纤捂着她的双眼指引她一步步向前挪动,到了桌前,安宁感到有一双温热的手掌扶着她的手臂缓缓坐到座位上。 定元帝今天其实挺郁闷的,但是细想之下又不觉得奇怪。今天虽然他也来了酒席,但是在场的这些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拘束,他们在一起氛围真的很不错,谈笑风生。 整个清寒山防线就好像一道随时都可能崩溃的河堤,甚至经常会出现溃决的缺口,但是每次三大联盟的将士们都会险之又险的将其堵上。 “吾寺地藏王曾言你对他有点化之恩,我等须按半师对待。”大空解释道。 粉色的腮红、殷红的唇彩,盈盈秋水的眼睛中,参杂着七分思念三分埋怨。 林森比较谨慎,可惜他也不能带代表其他三人,只能够看看他们什么态度了。 而洛华、想起了前世的自己熬夜等最终剧情副本的开启以及首通。推到最终boss时,发现根本打不过。 第八十九章:挽留 警局招待所在东明街上,如同一处普通的宾馆一般,面朝商业街,不算繁华但绝对不冷清。 而这件事情纯属意外,他当然不会用自己的钱来帮别人办事,毕竟,能省就省嘛。 于是张茂就等在了原地,有证物不行,还要抓你个现行,只要盯准了澡盆,我不信你刘志能游过江去。 一听到开饭,这些村民马上将其他事情抛在了脑后,不管怎么样,先把肚子填饱先。 不过,该行动的还是要行动的,集结五区八县品警近千人的河东市品警总处,在深夜十一点左右,封锁了俱乐部附近街巷,然后派出掌握“火系”法术的品警,直接把俱乐部本来就敞开的大门给轰了个稀巴烂。 黑发男子眼眸深处,那隐藏的锋锐傲气,有着蠢蠢欲动的迹象,同时,他不怒自威的面庞上也浮现出一抹怒意,其身体上传出的压迫感再次强上几分,周围万人的腰杆也随之弯下几度。 众人豁然抬头,看着已经完全化为黑色的天空,日月无光,星辰闪耀,这一刻,江城之中,猛地大乱。 年轻人的思绪有些飘散,他略微闭了会眼睛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凯特琳接过杜飞递来的手套,戴好后走上前,轻轻拉开了虚掩的木门,一副诡异的场面出现在她的眼前。 楠武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眼眸之中逐渐有慑人的精光爆发出来。。 丁伦心里向着她,因为怕她受委屈,怕她没办法嫁给他才把她推开,这正说明丁伦对她有情有义。 你随时可以退隐山林,你随时可以离开江湖,你有许许多多的选择,只要有了决定就行了。 看到三千名玄甲军杀气腾腾的样子,李世民也明显变得激动了起来。 “十四爷,刚刚您遇到侧福晋的时候,四爷也刚刚出现”,秋蝶连忙为江染离证明。 在此期间,陈少宁不只一次跑出医院,这让医生很为难。陈少宁却以公事为由,没有安心住院的打算。 就如同任何的事物都有其承受极限,混元霸体能疏导化解对手的的攻击能量,那也是有极限的。而这个极限范围也和本人的实力有密切关系,一般而言,高出己身实力一倍以上的攻击强度,混元霸体就很难彻底化解。 他望了一眼落在不远处海面上,楠武所化金色巨人,脸色隐隐有些难看,显然没料到楠武会有如此恐怖的肉身力量,竟硬生生接下了自己这一刀。 天色不知在何时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带队的老师也收了工,解散了队伍让我们各自回各自的宿舍,通知我们要今天晚上提早准备好明天为工人们体检用的的医疗器材。 奥特曼从来不会伤害到无辜平民,超级英雄能够千钧一发中避免无谓的牺牲,可是很多事情,很难两全的。 姜衿下意识抱紧了他,还觉得不够,胸腔里突然就燃烧了一把火,她非常激动,只觉得心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般,眼睛一闭,两只手扯松了晏少卿的衬衫。 这样的遭遇,阮世明心中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不仅仅是针对痛恨的阿曼人,同样对帝国人也有芥蒂和不满。 所以科比是一点也不担心的,如果不出意外,他今年又是票王,已经提前锁定全明星了。 红玫瑰二话不说,一上来就斩了他们老大的首级,让他们现在大脑仍是一片空白。 所以,此刻面对林轩,他们在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自信,有的只是浓浓的敬畏与恐惧。 九十九个武师级别的高手,放在青云城之中,足以造出一个第四大家族,实力甚至还要压现在三大家族一头,不可谓不恐怖。 老爷子垂眸想着,晏少晖的事情等于已经定下,大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此话一出,那些连连后退的侍卫吓得身子一颤,宁妃一向心狠手辣,所以他们绝对相信宁妃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当然,这也是因为第一节上半段陈锋的状态不好,否则的话即便是维斯布鲁克在,湖人也未必会落后。 后面那个可能不用说,被一把火烧死在山谷里,但第一个可能也好不到哪去。 高个子还关心阿秋去了什么地方,刚刚也就是他发现阿秋不在了的。 他们可以不再修炼四圣修真界的功法了,确切的说,他们已经不用修炼功法。 钟郁希茫然的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细嫩的双手,指甲上还涂着艳红色的指甲油。 秦奇有些凝重的双眸,顿时缓解,露出释然笑容。他之前就认为,核心阵法若赶他离开阵法,不会那么费劲。 在剑墓山的时候,姬无双因为自身实力太弱,所以第三次觉醒没有完全的展现出来,但即便是如此,已经引动天地异象。 不然就会像她一样,只能暂时居住在好友家,之前说好的和许安然一起阻住的房子,也因为时间问题告吹了。 何安一掌打出,那一掌看似十分的平淡,但这一掌蕴含着强大的真气,真气凝聚出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宛如是一座大山,朝着楚枫镇压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卫贺的视线看向了窗外,雨在渐渐的变大着,而君岂暮此刻,也在看着窗外的大雨,眉头紧紧地蹙着。 审讯室里似乎没有什么进展,因为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未从里面出来,不过想想看也就明白了,如果马荣轩有这么容易就招供的话,他就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和王三爷做地下交易了。 第九十章:出逃 风吹着栀子花,花香弥漫,好像你就在我身边,保护着我,护送我离开。 而此时,向阳除了躲避经常出现的攻击以外,还在思考着叶子昂的事情。 岑合卿那一闪而过的喜悦立刻就被愤怒击碎,岑景玉一言不发,顿时觉得自己先前的话根本就是火上浇油。 蔡子衿所接触的极限,也就是神猴真君和不日真君这个等阶,所以最后,叶子昂还是拿出了无一道宗的称号,但愿能够生效。 她凡事以身作守,严守规矩,从不行错一步,对后宫诸人一视同仁,只要你不犯错,她对大家都很宽容。 躲在屏障之后的岑九念却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样貌,这一声黑色劲服,显然不是他们日落国的,而且他们的语言发音也比起日落过来,语调更急,尤其是在第三个字上喜欢着重。岑九念可以肯定这并不是他们日落国的人。 老夫人赏赐的东西还算周全,除了过冬物事,吃食上也拿来了不少,其中便有南瓜。 慈世平沉默了,喝了一口佳得乐,味道很正,但心情很糟糕,也就觉得没有什么味道。 如此一来,他的身份要不了多久便会暴露,皇龙山庄和澹台世家必定会派出强者追杀,以后要面临的形势绝对比今日困难千万倍。 君竹和自己的队友是逐月国的,主城青山绿水,还有长长的护城河,中间有无数的守卫,若是其他国家的玩家想闯城,便会被一百级的守卫秒杀。 “她本宫倒是知道,是个刻薄的人,若是旁人本宫尚觉得可能是无意的,但是她嘛,就难说了。”李昶隆冷声说道。 元石四射,暗藏万斤之力,众弟子看出端倪,纷纷躲避,唯有沈鹤毫无畏惧,一把抓住元石。 这个宣仪太后,虽不是皇帝的生母,但是在这后宫里还是挺有地位的。娘家势力颇大,乃是那京都侯爷的嫡姐。可以说,她在后宫的地位那是稳如泰山。 她自然是知道婚房的意思,想起今天的仪式,突然明白,莫非今天继来人的仪式,是她和龙御的婚礼。 漫天的箭羽纷纷而落,青年道人手中百忙再现,瞬间除了黄辰与玉瑶外所有守卫以及李邝都被冰封住,就连箭矢亦是如此。 横脚一踢,只听见一声闷哼,苏奈奈一手将那人脖子朝着手臂一勒,使劲,到底,而她身边的另外一名士兵立马将抢瞄准苏奈奈。 黄皮葫芦的确是叫“收魂葫芦”,是件法器。但是我师父剑指上面涌现的黄色气团则是他的法力呈现,可不是什么魔术。 “有神兵在手,到了那边也不敢有人欺负你。”三皇子脸上都是懊悔之色,半边脸被纱布包裹,这是那场火留下的痕迹。 “她怎么样?她还在焰火派吗?”高个子弟子一脸担心的神情继续追问道。 袅袅琴音再度响起,远远的不知从哪座山头上传来,穿透密林和浓浓的大雾在人们耳边响起。 曾何几时,他们会想过仙界七人、异宇届四人,会这般联手攻击同一个敌人? 自此,一对被命运拆散的鸳鸯自此又重新走到了一起。他们就像初恋的情侣一样,陶醉在爱的海洋里。曾经的磕磕绊绊,曾经的恩怨情仇,曾经的寂寞难耐,都已不在。 过了一天一夜,音铃走出草原,又走了三天的路程来到了沙金派的地界。 半跪着的月平静的向大公主殿下转告着隐杀组织中各位长老让她代为转告的话语。 拳灵与江雨以拳术对阵,拳灵一秒打出二十四拳,江雨一秒打出二十八拳,然而力道却不如拳灵,二人都被对方击中,却丝毫不觉痛意,谁也不肯罢手,非要分出胜负,一场生死搏斗在他们之间成了一场武艺高低的较量。 对他来说,肖凌,就是他的命,此刻,肖凌伤心,却如同是伤在自己心头一般。肖凌的肩膀轻轻的耸动,林影他们在一旁默不作声,此刻,无论他们说什么,似乎都不太合适。 林峰与林家一行人把主席与总理两人送出大院门口,看着主席与总理的车离开后,林峰才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接着,他马上皱起了眉头。 想到这里,把虎着的脸色变成展颜一笑,使屋里马上焕然东风扫落满地枯叶,变得玉色生香起来,面前巧语嫣然,如从寒冬走过来,到处春暖花开,鸟雀飞舞的欢乐境界。 冯六子的确没有用神识,一方面他不知道这牌用的禁制有多强,另一方面他真怕自已受伤被禁制反噬后会被发现,所以他很谨慎的并没有用神识查看。 “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这句话是开国主席的名言。对于党内的派系,大家都有着共识。这种派系的出现是在多年的工作战斗中逐渐形成的,如果要强行的抹除这种派系,那对整个党和国家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 冯三奶奶被撅了面子,很不爽,但是也没办法改变秀瑶的想法,威逼利诱都不好使,只能告辞。 第九十一章:归国 “叶辰,我觉得张芸遇到的才是最大的麻烦!如果这个调查不解决,碧贵园这几百亿估计就要打水漂了!”沈斐语说道。 叶辰不知道太白金星的徒弟认为他就是个收垃圾的,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的。 这个狗才!如果不是看在时不时地拿几块冉来自己早就打断他的狗腿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能配上自己的奥妮克雅么? 可要是那些翼魔之类的恶魔被砸上了,至少也是个头破血流,没有人会愿意白白挨上那么一下的。 静静河面上不时飞来一只海鸥,抑或被河上悠闲而过一只孤舟打破沉寂,划破倒映在水中的岸边古城的倒影。 吴凯最喜欢的就是郭惠芳的心眼,他笑着对郭惠芳说道:“那好!我就不送你了。再见!”说着他就和郭惠芳挥手再见,然后转身走回家里。 说是熄灭。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或者只有眨眼时间的亿万分之一,但那瞬间,熊熊火光确实是消失了,巨大的空洞像是一个荒谬的梦境,出现在古音和天芷中央。 王平注意到秦老被他半真半假的话震动了,表面上没什么反应,那台三维投影的质量在百年后的今天仍然很不错,清晰地出卖了秦老瞳孔的变化。 “都进来吧你们。”秦九幽迅速出手,两只巨大的手掌,朝着它们两个抓握过去,直接就拎起来了,瞬间旁边的虚空,出现巨大的裂缝,强烈的吞食着它们。 等下一次,他们会失去更多,得不到想要的,那也得突破了这个境界,去准备曜日将了,而不是一直停留在这个境界等着。 崔妈妈应着,便搀着公主往外走,李铭硕则习惯性地搀着冬儿推着她往外走,送公主出门。 按照神庭的规矩,城关税,乃是一百枚白运钱,这些白运钱,都是用以维系城关上的法阵。 格里尼奇的伤口处火焰一阵摇曳,他怒吼一声,连忙加大了本系能量的输出。 “为天帝者,首重功德,次方位功行,可那十位帝子,日日夜夜驾驭大日凌空,恩泽万物,普照众生,日积月累之下,这无量之功德,谁能媲美?”紫薇帝君沉下心神,暗自思索着。 “我于天地不见寸功,说不得我远遁之后,红云这两个字,便是随风而散,不留痕迹。”红云道君怅然无比的道。 碍于身份,肖雷海自然不可能先出手,他在等着宁尘自己送上门去。 “凭什么是我?刚刚才就是我买的!”李奥不满的用手里半空的酒瓶敲了敲桌子。 这两人就是影流的核心人物,影流之主劫,以及他手下最强的弟子凯隐。 夏雨琪知道爸爸的想法很难改变,也就不做无力的争辩了,对爸爸说:“没事我去忙了。”说完走出了老爸的办公室。 这下有人领路,能在宫里好好逛一逛感受年节的气氛,如意回头看了一眼赵嬷嬷,见赵嬷嬷笑着颔首,便应下了曹答应的邀约。 随即,神屠婕灵便将他们一路过来的机遇,用最简单的描述,与面前这位机灵鬼怪的俊美年轻人讲述着。 只知道盗门有个规矩,在整座山门的后山之上,有一处独立的庭院,所有人都不可靠近。 矮胖那人大喘粗气,看起来在压制火气,或许是他自知理亏,不与赶尸人争辩。 秦博彦看似是点头说着,但他的手,却一直轻抚在秦傲雪曼妙的纤腰上。 首脑还没有回复颜轻羽的话,就发现颜轻羽已经直接将光脑联系切断了。 北风呼啸,大火持续蔓延,直将半个福威镖局烧没了才逐渐灭了下来。二祖师的尸体直到此时才发现,已经烧成了焦炭。 由于这位重量级别的人物是亲自登门,明夕自然是无法推脱掉的。 “你有这样的魄力与斗志,无怪乎可以有这样强大的实力。”帝鹏感慨道。 对于李若尘伸出来的这个橄榄枝,还是这么好的机会,就算是大明星姜芷烟也不想放弃。 而苍雪来到黑色郁金香的大堂,如今已是醉成泥团了,双颊因喝酒,愈发红润,映衬着那张不染尘秽的俊美面容,令周围的一些留夜正要回家,面向猥琐,口水直流的纨绔子弟搓着手心缓缓上前。 莲河果真河如其名,山脚下的河绵延数十里全是田田莲叶,粉荷在碧玉盘中开的错落有致,十分好看。 “这位母亲,先等一下,孩子比较重要。”林云觉赶紧把董元扶起来。 “一般那个地方很少有人去,学校为了节省开支,那边没有安装摄像头。”李蓉霏遗憾地回答道。 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陈达让周振涛给苏清月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身体,之后便让苏清月去休息了。 然后他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挂到头顶上,同时把光调得尽可能暗一些。 大剑师惊恐失色,他大喊不可能!不过他也是老狐狸了,连忙将挂在剑首处的剑穗拔下来捏碎,上面雕刻有一个四级防御剑符!这是他的保命符,当年他晋级大剑师,宣誓归顺圣灵皇帝,皇帝赏赐了他一道四级剑符。 为了避免早恋和起点不能写的事情发生,绝大多数的学校不会开设游泳课。 喜欢吃醋的人,对于这些一定会非常喜欢,刘辰还行,但秦思却发现这些特色菜是如此的好吃,放在嘴里一嚼,瞬间一股浓厚香醇的醋酸蔓延至整个嘴巴,渐渐窜入体内,让人十分的舒爽。 忘我的工作,让石井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眼神迷离,就算是周围有人经过,他也根本不会察觉到。 第九十二章:嬴师隰 此刻的蛮血狮如同变异一般,宽大的背部伸展着两只血色大翼,血红的眸子盯着下方的萧炎和林剑,本就狰狞的面目此时更显恐怖,低沉的吼叫不断发出,宛如一只择人而噬的太古凶兽。 夜葬听完后陷入了沉思,必须要在李瑶醒来之前找到出去的方法,突然,夜葬眼神一缩,这是“杀气”夜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杀气那么熟悉,但他感到外面有六道凛凛的杀气。 这男人说了一大堆,却发现没人回答,睁眼一看,哪里还有人影? 好在皇上春秋已高,还能在皇位上折腾几年?他是不必和皇上耗上一辈子的。既然如此,如何能不为自己的后半生做打算? 薰儿臻首埋在萧炎胸怀中,琼鼻微微一皱,闻到了一丝清香,这种味道,正是武少奇身上的。 而接下来,就只剩下给宋雅竹报告自己的丰功伟绩,然后皆大欢喜了。章嘉泽想,依宋雅竹的急性子,想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听自己的报告了了吧? 许问发动神念体悟这些道韵,感应其中那一丝丝万物生长的玄妙道境。 院长拉起秦淮的手,也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长相可人,乖巧有礼的孩子。 他能感应到,体内的四座空间元灵中,各自流转着一股若有若无,极为隐晦的道境。 手机挂了又开始打,棠云生如果没事情不会接连打两遍,白燃想挣脱白亦安,但是对方不放手。 灼华爽朗一笑,“自然。”说完那些字就瞬间化作了金色的流光消失了。 想起过往,孙源重重叹了口气。只是,怨恨也好,不解也罢,早在五年的时光中,经历了长久的不停增长与不断消磨,反反复复。所以现在,提起之前的事情,他倒是没有太多情绪了。 李畅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第二天,王冉就被调到其他部门。高佳琪见李畅使出雷霆手段,也不敢太过分了。 「会威胁到你安全的人和事,我都会为你解决。」江段宸眼中带着寒意。 只见金猫抖了抖毛。姿态傲慢的如同国王,它尖锐的脚爪落拼花地板上,自豪不在意会否留下痕迹。 相对于她颇为高兴的模样,卿鸿的神色就如古泉一般的幽静。看着司徒嫣儿的目光深不可测。 卿鸿的眸闪烁着点点的寒星,城门每夜亥时关闭,而如今的时辰最早也要是时,想要将她绑到城外,那么这把守城门的人恐怕也是他们的人,为了她竟然不惜暴露这些隐藏的暗棋,她真是深感荣幸。 但饶是如此,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华国有这么多种猫,甚至很多颜值不比外国的差。 强者为尊,叶梵天的强大已经毋宁置疑,所以就算是黑夜王和青药皇两者都不敢去大意。 赵无极的脸色也变了两下,连连退却,站的离蛊王远了一些,生怕惹她生气。 “吧嗒——”陈子轩眼角终究没能承受住她的失望和绝望,眼泪最终滴在了地上。 陈轩心道,这丫头该不会食髓知味,以后缠着我接吻吧。还是得找个机会提醒下她,不能胡来的好。 干净的嗓音温软,拖长音调带着撒娇的语气,西陵墨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如一条尾巴似的。 那黑乎乎的生物一下冲进了漩涡之中,立时深陷了进去,忍不住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声。 千叶灵者的师父确实是千岁丹者,但是她不过是千岁丹者的记名弟子而已。 凤邪静静的看着她,阿墨眉眼弯弯,坐直了身体,黑眸与他对视。 只是她这一鼓掌,却将两位主角的代入感给破坏掉了。陈轩和尹芷墨俱是哭笑不迭的看着杨芷瑶,她贸然来了这么一出,戏可怎么演下去。 粗狂男子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和老者手下回到三楼院子之中,满脸泪泡好生伤心。 “听说,这一次征粮,收效胜微。”大厅里已经有人在压低声音说了起来。 乔副将带着人回去办手续,旁边祝玉琛肚子咕噜咕噜响,他从昨天中午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吃饭,昨晚兵丁喝的鱼汤腥味难忍,他根本喝不下。 钟鸣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眼前的大山,叫做真灵山,据说是几百年前,有个高人进入万毒沙漠,造出了这片大山。而那个时候,万毒沙漠毒雾满天,即便是度劫八阶的盖世强者,在万毒沙漠内也只有死路一条。 有了邀请卡她就可以进去了,楚暮把邀请卡递了出来,她直接就进去了。 周杰看着表弟慢条斯理的讲着,急的不得了。又不能直接说出口,就想听他们两个牵手的事情。 第五是面对面的沟通,其次就是员工之间的沟通问题,因为大家都是通过聊天软件进行沟通,公司员工之间往往没有办法进行面对面的详细沟通,因而并不能够绝对充分地交换意见和联络感情。 作为曾经的geass教会的教主,c·c对于宗教的理解远远要比奥罗伯罗斯来得更加深刻,她很清楚人类、神明与宗教之间的关系,所以她能够轻松地回答上这个问题。 以前两人天天连麦开黑,后来白苏做了一个眼睛的手术,加上高考再没有时间玩游戏,也没来得及要个联系方式。 五行门数十个弟子涌了过来,一时间喊杀声震动树林,各种兵器朝着萧恒轰过去,能量到处飞射。 我们坐到了二十一点的桌子前,荷官知道我们是谁,依然认真地发牌。如果我不是老千,那么我肯定是那个凭运气逢赌必输的人,一连两把,都是爆点,也输光了身上所有的筹码。 故而现在众人商议,想要搬到当初李长英在离渊城置办下的那处产业去居住。 模拟之中发生的事情,只是属于平行世界的未来的某种可能性,但并非真的发生。 这种表现,简直是比他之前放低姿态对慕云汐和穆霜霜都还要低。 李时珍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季伯鹰微微张口,不断发出这个令人迷惑的音节。 第九十三章:安王二十一年 话闭只见剑星沉一声冷喝,紧接着一片片光芒将四周的湖水推开,霎时苏决所在方圆一里之内都变成了真空,而且那推开的水则是形成四道水墙。 痛下杀手,完成任务而已。为何要跟着他们的节奏走?带偏离了轨道,往往成为了别人的附庸,恶魔偷偷窥视偷偷嘲笑。 说说虞美芳吧,她仍然是我的嫂子,我没有和她结婚,而是和段洁结婚了。 机械杀手99号看似瘦弱的身体,跟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有点娇弱的感觉。看上去完全没有杀手的气息,只是眼神很特别,异常的冰冷无情。 刚出门口,于大勇已经来了:郑无双比量一下喝茶的动作,手往下压压,示意稳定处理。于大勇用手比量一个ok的动作,走过她身边,在她耳旁轻轻说道:我知道他们身份了,走吧,进去,我们一块对付。 “能喝出好坏来也不一般,一会我让人给你装上点带回去喝,多喝茶对身体有好处。”慕容泽健给了黄飞一个台阶下。 所以,在神兽一族之外,麒麟一族还需要找一个靠山,而紫云缘和麟风子的感情这么好,紫极帝国自然也成为了麟天云的首选。 “看来能力也是一把双刃剑!弄不好也把自己割伤了!······为了控制住魔灵山时空的节点,让我们无法穿梭这里时空!达到毁灭魔灵山的目的!这个才是敌人的最终目的!”飞雪队长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一切准备就绪后,黄飞对慕容向龙说了声:坐稳了,然后车就窜了出去。 “好个狗胆包天的坎河界界主,看来你们是活腻了!”叶七郎怒火冲天,身为使者,无论到哪都代表着天罚城,本以为无人敢对他不敬,却没想先是苏诀后是李云风,这让他颜面无存。 沐云赶紧回绝了宫本丽的一番好意,开玩笑哪里有什么钱包让你找。 颜无味很想这么说,因为自己不仅身陷囹圄,就算出去也还要面对江湖上的各种追杀,跟他在一起,根本不会有那么宁静的日子。 “还没有任何消息!”宜臼不满的说道,“秦候正在加紧追查,一旦有了风声孤要尸体不要她的性命,即刻杀了!”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心头含冤。 又想:左右那块心在她手上她也不会有太大用处,好好商量应该会还给我罢。 全身披着青色的坚硬鳞甲,不过两条足有一米多长的獠牙却让我联想起了象牙,那条巨龙的躯干上方覆盖有厚厚的肉翼,这就说明那个大家伙不但个头巨大身带剧毒,还很有可能会飞。 世峰微微皱眉,他有些心动,可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家,他不能擅自做主。但庞浅悠到门前的事,已经被下人传进去,齐晦一向不会让世峰难堪,便让人传话出来,让世峰不要太拘谨。 然而,暗处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牵引着诱惑着,始终想将她拉扯出来。 “这么说的话,你们,已经兑现了当初的承诺?”澹台灭明整理了思路后,突然诧异的看向澹台瑾。 皮丘赶紧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眼看沐云有点生气,立即摆出一副萌萌哒的可爱模样卖萌求原谅。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而已,我还想和全盛时期的你较量看看。”沐云摇摇头说道。 突然,林微微被洛迟衡按在了她身后的墙上,只见他的眼神那么阴鹜,冰冷的面具渐渐逼近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顿时涌上她的心头。 所以并没有过于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感受着四周围所有的一切气息波动,以他最强悍的神识去探寻每一处的变化。 洛迟衡不等她把话将出口,就已经将她吻得水泄不通,他早已勃发,这段时间忍得这么辛苦,今天他要全部讨回来。 太后与皇帝并未开口劝阻,这事谁动手都不合适,唯有雒妃而已。 尤其是乾隆刚才说的那句“人生苦短、命运无常”的确是触动了萧燕。 他这样子明显是和宁缄砚有话要说,祁安落应了声好,跟着护士下去了。 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整个别墅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随着赵仁凡周身都升起了神秘的火焰,他的身躯,也变得神秘起来。 郭大路呼了空气,镇定下情绪,然后转头四顾,寻找鱼灵灵的身影。 绿谷出久的身形正穿梭在怪物之中,偶尔出手,脊椎骨的力量传递到腰间,带动拳头猛然发力,就是一拳重重打出。 第九十四章:君臣 自己的父亲眼看就要被解癞子杀掉,这如何得了?他举起手里的老套筒步枪,朝着解峰就开了一枪。 “等着吧,我觉得反攻的时机就要到了。”二哈忘记伤痛,满怀期待。 白烨捏了捏下巴,他现在刚好只有29枚皮肤拼图,还差了1枚,非常尴尬的卡在这个口子上。 听修罗王开口维护这十二殿主,并且说她会什么奇门遁甲,都市王也是愣了一愣,他对于修罗王还是有所顾忌,也不敢过于为难十二殿主。 在营地的一个角落,邓九公和邓婵玉正在等土行孙回来,两人都对土行孙说的土行之术半信半疑。邓九公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从没有听说过,谁还可以在土下行走的。但是看着土行孙信誓旦旦的样子,又不象是瞎说。 陈昊摸着鼻子,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本来妞妞是托付给自己的,结果都是穆家姐妹帮他照顾了。 “好好,公子请上车。”陆绩可算是“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了,心想这货大摇大摆地就进了曲阜城,搞得现在人尽皆知,明摆着和鲁君对着干嘛,现在还好意思说出“不敢”这种话? 苏温柔有些不自在的转开了视线,到底还是没有舍得把她还是要离开的话说出口。 孙公公知道有线索了当然高兴,马上取出一套太监服给尹天仇换上,然后就像没事人一样离开了皇帝的寝宫。 钱家那个主母她也见过的,尖酸刻薄没素质,她能容得下美妾奢侈?不可能。 夜南山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不是你说要杀的么?不是你说要烤来吃的么? “对对对,哪怕是白日,也鲜少召见,月月,不是我们非要触你霉头,知道你最近心情愉悦,但有些事你必须考虑周全,身为好姐妹我们才会劝你,可知长此下去的话,会惹起众怒的。”程雪歌急忙跟着帮腔。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星辰尽碎般的光华,此时却全都是一种莫名愤怒,可对上萧怜完全不在线的莫名其妙,像只被惊呆的兔子,立刻哭笑不得,满腔的怒火瞬间熄了。 没让那些护卫全都进来,只是在馆子外面等候着,大概是不想破坏了大堂内的秩序。 顺着夏方媛手指着的地方,宫少邪从口袋中将礼盒拿了出来放到车前可以放东西的地方。 或许吧,所有的事对于他来说都是举手之劳,或许他只希望她能幸福如愿。 保安立刻放了行,作为拥有天赋的觉醒者,看起来与寻常保安也没什么不同的,这让兴匆匆准备参加武徒考核的吴冕,有些遭受打击。 此时,饶就算是吴冕也只觉得内心深处一阵波澜壮阔,久久无法平静。 可后来两人不仅没有走到一起,清泽还连理都不想理安君心了,她后来也就意味陆丛慧也放弃了。 不过雷羽曾经研究过寻脉师的手段,而对于各种阵纹的掌握是寻脉师的基础课程,必经之路,所以雷羽对这些东西还是略有了解的。 这里的酒是用山下的各种花瓣洗干净酿好的,初喝时只觉得入口清冽甜香,让人上瘾,等喝个八九杯的时候,酒劲才能上来。 “不行,我要去找我哥,我要阻止你们之间的战争。”王冰急切道,梁华的关心让她心情大好。 “冲进去!”打前排的梁华淡淡的说道,第一辆面包车疾驰而上,直接冲开天娱酒吧的大门,接着所有车都冲撞进去,一百多人迅速下车。 更没有觉得梁萧是在说大话了,他们都觉得此时的年轻人梁萧能够做到他刚才说的话。 自从日本的事件后,张月走出了心结也打开了杀戒,像这样的战斗方法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直到今天。 庙宇内供着一尊三丈高的雕像,那是一个身姿伟岸的男子,披着铠甲手持长枪,一对虎目威严地望着远方。 不过只有等到它真的飞起之后,才回头看见,那一道迅疾的人影,根本不是冲着它来的。 花茗脸上的黑色花朵绽放,她的左眸变成了漆黑的旋涡,可哪怕她催动自己的全部力量,也依旧是在缓缓后退。 风影魂铁现在还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能徐徐图之;但紫血铃,却可以让柳羿在潮音大会之上,多出一个强大的杀手锏。 半个时辰后,他单手一拍,鼎盖飞射而出,一股丹香氤氲而起,让人精神大震。 而随着林诚思和温言钧一人说了一段,只看现在华笺的表情,也知道这两位是说对了。 “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你不知道娜美多担心你吗!”罗宾走上来说道。 但那些带着强大力量的“流星”说到底也只是干扰而已。身为剑修,哪怕现在精力耗费了不少,柳迎霞和王希栋的眼神还是无碍的。 张浩点点头,这一会的时间周围竟然多了不少人,其中竟然还有一些穿着白袍的圣堂执法者,让他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 秦先羽心中愈发惊讶,林景堂竟能看出他体内的真气属于先天混元祖气? 他不动的时候沉默如山,真要动起来了,却也是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有凌霄神庭作为玄门依仗,就算日后神玄之争被神族赶出天庭,玄门也能借助神庭重新册封诸神,将玄门仙人的地位压在神族之上。 何况,那条分明的界限,突兀的变化,本来也说明什么。和一座冰山这么近,邻近的山峰却保持着原本的温度,冰山本身还没有染上半点尘土,这本身就是极为不正常的事。 首先,其他的伪金丹,对桓综茗的力量还没什么深刻了解,保持这种不了解的状况最好。 慕容宇没有刻间打扮,仍然是一身白衣,双手抱剑。站在他身后的护卫们虽然也有几十人,不过那些护卫却有说有笑,一点也不肃然。 第九十五章:中山复立 在猫眼看了看,那些人已经走了,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呢?出来偷袭怎么办?不怪她神经敏感,她惜命。 love甜品店里,生意火爆到从开店到午饭之间所有员工都没有休息的余地。 夜晚的风起郡,因为下着雨,街上的行人不多,许多居民都经熄灯睡觉,街上安静一片。 何妈看到韩连依炒出的两道家常菜,虽然简单,但也觉得很了不起了。 自己无聊给学院帮帮忙倒是无所谓,但要是当做一个工作,那就难受了。 不用说他也知道,她去找她的男朋友去商量什么。如何处置他的孩子吧。以他对姜敏的了解,她能做到如此豁达直接告知对方吗?换句话说,她有那个胆量吗? 夜戎人人善舞,在南宫月眼里,这都算不得什么惊艳的,她公主府里的收着的夜戎来的面首,虽然姿色不如牧云楼,可舞技绝对比他好上千倍。 考虑去哪的时间少,暂时先去闺蜜那里住下,有个落脚点就是好的。 毕竟敌人千军万马,上来的人又都个个身手不凡,成远南三人越来越觉举步维艰。 不得不说,第一眼望过去,顾妙妙和他们的母亲,有那么一点相似。 “那我就收下了,作为你忽悠我的补偿,谢!谢!你!”苏敏菁也不客气,有些气呼呼的收起了戒指。 地图之上,混乱没有边界,但是,几股强大的力量,却在不断的夕阳这里聚了过来。 望京体育馆有两万个座位,三千多张门票,差不多等于才卖了六分之一的票,上座率可以说是非常差了。 话说容华已经很多年没做过吃的了,或者说,是阮琳很多年没有吃过容华做的东西了。 她的质问如惊雷般响彻双元殿,方才还略显嘈杂的众人,瞬间便静若寒蝉。 我大惊,靠着边绳拼命后仰,林昱的这一拳擦着我的脸颊就过去了,蹭破了一块皮,火辣辣地疼。 鬼类好似空气一般的存在,平常人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如果把空气密封起来,你就会感受到它的存在。 他想,他这回多半是栽了,放着楚京这么多大家闺秀看不上眼,却惦记一个母夜叉。 说什么去卫生间,不过就是借口罢了,估计是去哭了,不过大家都没有说。 一路上余生都在回味之前山虎部落的动静,对方擅长运用火焰,自己有冰魄,若是对上,究竟是火焰更强还是冰魄更甚?除了山虎部落之外,雪狼部落也还未现身,余生很是焦虑。 言毕,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截枯树枝,预备发现不对就挑开石猛的刀。 “嘘!不要乱说!”苏清和虽然也这么想,但为了保护张扬,嘱咐妻子不可轻言。 他见吴端用过这招,觉得好用,便也偷偷地练了,这还是第一回实际操作。 就像萧子宁习惯直播一样,这几位也都在潜移默化中喜欢上这个专门搞雕刻的直播室,每天要是不进来插科打诨两句,好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一股如沁如兰的香气,像是深处花香满庭的宫院之中,草长莺飞,花样时节。 “寻道者留下三界杀阵,有着灭杀万物的伟力,加上我等十二位半步至强联手施为,陆长生若是不死,这才乃是天方夜谭。”羽化帝君冷笑道。 元素类异人比较常见,也是公认的强大品种,都说元素类一旦能够修炼,将来甩手就能做出铺天盖地的攻击,就像是游戏里面的暴击法师一样。 暮色降临,许多人家在屋檐下挂上了红灯笼,呈现出几分节日的喜庆。到明晚肯定会更加热闹,火树银花,彩绸搭楼,琴瑟歌声响遏行云。赏月之人摩肩接踵,不醉不归。 关于钢刀的问题,描写杨奇那口刀时就闪过了一些杂念。古人缺乏成熟的表面处理工艺及元素组分掌控,靠经验,靠天吃饭,宝刀出世全凭运气。 甬道四周有人为开凿的痕迹,但那些痕迹诞生的年代却不尽相同。 冰城这边天气冷,所以天亮要晚一些,要到七点多才会有太阳升起,所以现在外面的天还是灰蒙蒙的。 且说,楼破军因以下犯上,触犯了龙颜。被降级罚俸,戍守边关。 东方云阳手中的仙人之刀直接破除了那名炎之国忍者的防御,然后斩开了其背部的忍甲。 吃罢早膳,贾琮便带着黛玉、平儿、叶清、宝钗、探春等并东宫诸新秀一并前往慈宁宫和咸安宫,贴对联儿,迎门神。 如此,他体内的查克拉水平还是保持一定的速度提升,只是速度相比之前在村子里那样潜心修炼要缓慢些。 此言一出,全国几千万网友,又重新把视线重新拉回到视频直播上。 粤州不同于关中,关中冬日下雪结冰,大户们可在冬日准备些冰块藏于冰窖中,夏日时分取出消暑避夏。 第九十六章:远方的国 刘鼎天一时有些语塞,他刚才的确有些担忧,以叶璇的魂魄力之强,想要夺舍应该很容易。 朱明宇为了撩妹可以说是很认真的做了准备,坐在一旁看着的秦明都感受到了朱明宇的那股子认真的劲,不由得有些感慨的想,这朱明宇如果把心思全都放在演戏身上的话现在的成就肯定不止这样。 王长老见到陈兵身上的五个骷髅后也吃了一惊,面色凝重,显然也是认出了五鬼食仙大法。 刘鼎天有些担忧的看着叶璇,他曾经说过不想沾惹太多因果,但是这件事情可能也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这种特权真好,泽特真希望自己也可以像那个师兄弟一样过着不被打扰的普通人的生活。 紫萱马上设立了一个护罩,我直接坐到护罩的屏障上,紫萱控制护罩飞行,咻的一声,我们就飞上了天空。 楚项花想到这里心情变得不平静,觉得她还是没看透齐浩,这男人绝对比自己想象的复杂许多。 到了最后,别人如果说孩子不是齐浩亲生的,齐浩可能都不相信。 秦明对于自己能继续接戏自然很是开心的,可是他现在还没有看见剧本是什么样的,不好直接就答应下来。 齐浩发现大家都有些见老,就让杰西卡立刻给他们开通人体通道,让他们不会继续老下去。 原来屏幕之上,刚才还被他夸奖的贾珑,此时正穿着一件露出香肩的香[艳]衣服。 听到段雄的解释,段可眼中闪过几分了然,回想华元之当初身价千亿的时候,不是也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么?虽然有时也出差工作,但往往一年也就出去那么一两次,就算最频繁的时候,一年三四次足矣。 而我们的史蒂夫老师的激情与热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高涨,这样的结果直接导致整个公爵府里的爆炸次数和爆炸响度直线上升。最后连他的魔法实验室的修建时间都远远赶不上它的毁灭时间。 从客观上看来,别人更会认为三哥虚怀若谷,对族内的人情深意重、两肋插刀。 “面片儿要趁热吃才能美味,你尝尝,不过千万别烫到了自己!”史蒂夫说道,然后拿起了汤勺,开始吃了起来。 确切而言,至尊道台对寻常天骄,甚至稍微弱势点的少年至尊都无用,几乎便是为诸强大少年至尊所准备的。 看着他们俩在互相唱,夏子梦也跟着笑了,娱乐圈的人都那么能说玩笑的么!? 贾珑提起无人机,再把早已装满必要事物的战术背包,背在身上。 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出手如电般点了沈天清的睡穴,然后踏着轻功,迅速地没入了黑暗中。 莱多夫诧异抬头,但还不等他反应,在下一秒钟,又是一个火球出现,再次对着他的胸口轰去。 乔红彬明白霍礼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中充当和事佬的角色,而且他自己也没有心情再留在霍家。 萧雅也知道孙子的饮食出了一点问题,以前提醒过宋菁菁,宋菁菁都说是保姆在带孩子,她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谁的责任了。 刺鼻的香烛味、心脏不停跳动的声音,还有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说话声。 裴之衍又下楼去找出了医药箱,轻轻地消毒、处理伤口,好在沈清颜睡得很熟,没有被惊醒过来,不然一定会震惊的。 然而,当解石师傅切开原石后,众人的期待瞬间落空——原石内部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玉石,完全是一块废石。 说完这句话财务总监就拿着自己的报表离开了总裁办,剩下的那个高层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走了进去和裴之衍汇报工作。 但她明显感觉到姑父接了这通电话之后,不管是声音还是表情,都变得十分沉重。 这些人似乎就是在等我和姜大海,一看到我们两人,他们就走了过来。 同时,也提到,恰逢镇上大集,相信已有不少赶集的人家都得到灾难即将来临的信息,估摸着,明天会有更多人涌进镇上,或是了打探虚实,或是大量采买物质,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林东按照地址找到了那个院子,刚刚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吵闹声。 艾薇儿再次表态了“让海族出手这是不可能的,如今的海族正面临危机。 于是这时候还在耳边叨叨个不停的齐携玉,就显得有一点儿讨嫌了。 只是靠近章鱼身躯那一部分他们没能砍到,有些可惜,不过看着也有五六十斤了,一行人很满意地抱着触手退了回来。 詹姆斯更是凭借其在球场内外的影响力,组建了nba有史以来最大的以詹姆斯为首的一波全民星阵容。 “龙武失踪了?”银发中年男子眉头一皱,既然族长说是失踪,那就说明龙武留在族内的命牌尚未消散,只是失去了联系。 他们一路行来,苍蓟山脉虽然多木,但也鲜少有古木能散发出沧桑之意,而此刻在他们眼前,却是一棵棵不知道已经历经了多少漫漫岁月的古木,枝叶苍翠遮天宛如华盖,行走其下,竟恍然有岁月的悠远宁静扑面而来。 第九十七章:卫鞅 这一日,暗黑遮天,混沌失衡,劫难没有任何掩饰,强势降临幽魔城。 之后就听二人一大堆的情话细语,亲亲爱爱只把叶随云听了个面红耳赤,不知所以。虽然对其中大多都不解其意,却也觉得颇为新鲜。 “回去!”田宇轩对随从道,只有回到自己窝里,他才能感受到安全。 “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杰克逊瞪着祁峰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数十万士卒死,八大偏将战死,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帝都使者,高震山选择了一条刺杀之路。 叶随云知道,带着古灵灵他们两个绝对跑不出去,慌乱间,那些牵着猎狗的家丁已经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他们火光下的面目。 尤其是刚才那个进球,张述杰将“炮台”的定义诠释得淋漓尽致,他在前场拿球,负责吸引对手的防守重心,如此一来,其他队员便有了得分的机会,这才为李慕创造了进球。 生肖成员纷纷隐蔽起来,只有张一鸣和坂东龙男还留在这里,和这些机械战士对峙着。 他原先还是很痛恨叶凡七人的,发誓要灭杀掉七人,来捍卫自己的尊严,让七人为得罪他的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相应的,唐糖眼一黑头一歪便晕了过去,武魂魂环全部灰化锁定,一段时间内再次用不出来了。 “因为团长把幻境给压制住了晒,再说,就算我们进了幻境,你也感觉不到滴!”蓝天相对龙涛一阵猛羞。 仔细的观察着房屋的部署,简朴而又别雅,一床,一桌,几凳椅子。桌上放着一盆不知名的野花,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现在以他们二人的力量,肯定是很难从这里探寻秘密的,说不定到了宫殿中,就会有什么收获呢。 阿峰讶然,那是一枚通体透明的绿玉戒指,看得出价值不菲,可是上面密密麻麻的裂痕蔓延了半个戒指。 “世子觉得这茶如何?”绿萼笑得妖娆魅惑,手指有意无意地搭上他的衣襟。 表哥看着高庆摇着头,一脸的微笑,“估计来不及了。”说完向下着大雨的门外指了指。 光芒闪过,赵无极的身影消失不见,在他之前站立的地方,一尊高度堪比泰坦巨猿的棕熊傲然站立与泰坦巨猿对峙,杀气满满。 万狼啸月!不,是万狼啸日,何其壮观?这下子暴熊的整体实力再次呈直线上升,达到了一个普通兵团达不到的高峰。 医生对于长丰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描述,但是总结起来只有俩字:危险。 李嬷嬷却是不理卓天凤,反而直接将那香囊打开,见多识广的李嬷嬷,从前什么东西没见过,一打开那个香囊,还有那股子香气,就已经知道了,那个东西,就是她这趟过来要找的宛红草。 “男人也没见得表里如一呀。”姜欣雨气鼓鼓的说着,只不过这个气质是略微,还亏得南宫听一直都不放过姜欣雨脸上的任何表情才发现的。 每一个进入百花山的弟子,她们都需要走这条登天梯,完成的相应难度越大地位越高,相应难度就是相对本身实力的。 “怎么样?有点福尔摩斯的意思吧?”霍凌峰看到庄轻轻看着发呆了,就过来笑着说道。 在苏润身上,她几乎倾入了自己所有对家的渴望,她好希望有个家,有个温柔的丈夫,有几个可爱的孩子,她盼望着自己早日及笄,好嫁给苏润,做他的新娘子。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听了这歌曲之后,就是忍不住的想哭。 萧希微微微仰起眸子,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唇角浮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我被我皇兄派出去查探事情了!”南明辉赶忙的说了出来,生怕姜欣雨真的生气,不在理他。 那时候,燕昭王笼络天下贤才,几乎占领了齐国全境,天下最强大的三个国家,便是秦、赵、燕,甚至苏秦还提出过让秦为西帝、赵为中帝、燕为北帝。 再次感受到一股暖流传遍全身,李贺便感觉再次获得了新生一样,差点没忍住舒服的叫了出来。 “那可不,百分之十就想让我给你卖命?甭想。”安天勇笑着把杯子里的酒喝了。 “爬过来!”啪啪啪,三个耳光扇在了燕妮的脸上,张五哥有点发狂了。 而且这姿态让裙摆上扬,几乎到了大腿根部,仿佛只要轻轻吹一口气,就能春光乍现。 黑夜下的战斗,如果对方没有开火,那么自然就分别不清楚敌人的位置,所以自然就需要不断发射照明弹,来为士兵提高瞄准的方向。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现场所有的目光,黑色的发,红色的衣,白色的雪,和那一抹白皙的肉光,搭配起来清纯靓丽又带着一抹性感,夺人眼球。 然而,手印虽然在不住的颤抖,但并没有被消融,而是在失落者的身体内乱串,肆意破坏着她的身体。 只见易枫大手一挥,一座阵法将石牢笼罩住,而后便是追着陈影出去了。 “怎么啦?是因为北面有骑兵是吗?”莫晓生一边说,一边看着对面扬起的尘土。 莫晓生正在考虑找帮手铲除死亡山谷这颗毒瘤,窗外忽然传来怪异的耻笑声。 郑丽丽也一点不着急,她不在乎在大庭广众下杀人,不在乎露脸曝光,随时随地都能制造出不在场证明。 第九十八章:争辩 想想之前和楚亦欣相处融洽的样子,觉得楚亦欣确实是不错,做个朋友是挺好的。但是要是以交往的心态相处的话,徐佐言想想就觉得不自在,下意识的抱住徐诗韵的手臂,还是觉得姐姐比较好。 只是丐帮此时既无现成的帮主继承人,又没有谁的威望可以如乔峰一般令全帮上下心服,又有谁敢出来承受此棒? 张浩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基本上一年最少可以收获三茬,如果个头不养很大,可以收获四茬,现在市场上龙虾价格很高,就算批发也得几十元一斤,这些还是个头不够大,如果再大一点,那就是按个卖。 沈佳宜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自己这样显得太弱气了,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这样? 吴阳发出了狂暴的声音,“老子不需要你认为有用没用。”吴阳消失在了原地。 这还不算,张浩抓住司机就是一顿胖揍,这一交手,司机就知道不好,遇到硬茬子了,被张浩几拳头砸的老实下来,连挣扎都不敢了,连连道歉,苦苦求饶。 就在这时,只听得蹄声急促,夹着“叮当”、“叮当”的铃声,叶枫回头望去,但见数十匹骆驼急驰而至。骆驼背上乘坐之人都披着淡青的斗篷,远远奔来,宛如一片青云。 将导弹给摧毁后,无人机发起了反击,超强的激光瞬间摧毁了十几架的战斗机。 “这是,大战师!”看台上,那个大战师缓缓张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孟霸天,他没有想到除了他以外,在鬼门关这里还有大战师的存在。 “他手上的伤又疼了,不方便接电话。”见徐佐言不敢接,叶凯成给了徐佐言一个笑,然后对手机里的徐诗韵借口说。 “那人说是要亲自见到公子,抱着两把剑,正等候着。”秋菊说道。 宋如玉伸手戳了戳对方,无反应,她又伸手不轻不重的拧了一把稍微有些肉的腰肢,那人只是动了动,继续趴着挺尸。 宋楚然扶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因为何萧的意思咋一看很有道理,但想法过于单纯,遇上会深谋远虑的人会吃大亏。 终于他眉梢一动,手上接连飞出几手怪异的法诀,使得那些阵纹明亮一阵。 “救…”她本想放声大喊,把薛家人给喊过来,不料声音突然哑了。 但是,孝静帝元善见没有宣统那般的运气可以在逊位之后还统治了很久的国中之国,甚至还成了新中国的公民。在过了一年借酒浇愁的日子之后,他等待已久的那一天终于来临,高洋要送他上路。 黄其运边说边走向林雨,却在还有半尺的距离停了下来,口中怪叫一声,竟是一步跳回了原来的位置,脸色犹如见鬼了一般。 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一个单薄的肉身中到底承受了多少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活在处处尔虞我诈,是非争斗的修真界本就是一件难事,那么背负着使命之人注定会举步维艰。 “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是不是有谁要对我不利?”宋如玉压低了声音问。 “原来表哥你早就来了呀!”纳兰象只脱了笼子的鸟雀,高兴地飞扑上前。 木灵希的双手摊开,冥冰之力从掌心涌出,使得周围的温度急速下降。 从那以后,他不仅在学校觉得抬不起头来,就是回到家里,也感觉到家族其他人那异样的目光。 朝阳从东方升起,清晨的雾气逐渐散开。阳光照耀在连万城手中的长剑上闪烁出熠熠寒光,他就那样站着,但是却没有人敢自信地说一句能从他身旁突围过去。 茫然地听着罗杰斯说完这句话,便感到后颈一疼,便被一记力道恰到好处的手刀敲晕了过去。 “不过,在不朽圣廷想要有一定的影响力,就得争夺不朽圣廷王侯之位。以您的实力,估摸着暂时是有力未逮了。 “额!这个嘛,要不就这个数?”林风有点迟疑的生气了一个手指头。 昏黄的油灯下,李婆子寒着一张脸坐在靠靠椅上,李老汉坐在边上的一张椅上,李二方氏等人坐在一边,月娇苍白着一张脸站在李婆子的面前,见到月娥那眼睛一亮,嘴角翘了翘,随后又垂下了。 “难道,这是灵剑宗么?”迪尔低声喃喃的开口,他的灵魂深处,似乎都感到了一丝丝的恐慌。 幽寂的夜色下。整齐的马蹄声如重重落在鼓面的棒槌,每一次落下,大地便会跟着震动一分,蹄声如雷。撕裂夜空。 他们的目光不自觉地集中到了布雷德的身上。直觉告诉他们,布雷德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因为这是目前科学界所没有制造出的物质,在去年二月份的时候,美国一家实验室说因为操作失误,把造出的金属氢给弄消失了。 毕竟培养第一楼主的资源,都不是直接给予,而是天机赚出来的。 “我想请二位仙人,现在就开始去制造房学习机关术。”托格诚恳而又期待的说道。 “那又怎么样?”李剑一副不理解的表情,他觉得,这个理由并不充分。 走到门口时,扬风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浩。 “原来如此。”“呀。”“是这样吗?”最让九重透流难以接受的是在九十九朔夜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夜辰等人非但没有反驳还像是被说服了一样应道。 管家马奇从一旁恭恭敬敬的捧着一套衣装,那是属于东皇域的军服。 眼前的刀妹q死一个远程兵,然后来到锐雯的身边,在锐雯放出技能震魂怒吼的同时放出e技能均衡打击,将锐雯眩晕两秒!之后接上两下普攻又找了个机会q回到残血的近战兵。 但奇怪的是,通讯器里传来“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这句提示音。 想要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夜星辰需要去观察一下其他王权者拥有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果能够直接交手那就更加方便了。 第九十九章:辩(下) “也正因为我知道个中原因,所以我与矜宥商量后,才下了这个艰难的决心,做一个彻底的了断。”翠花说道。 狮面人头领面面相觑,然后眸子里一片黯然,看来这件事是无可挽回了。 冷肖急的不行,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坐在榻上,而南绵绵正坐在他怀里,这样可以更好的看见她的脸。 大荒四大家族之一的涂山氏嫡子涂山璟,被庶出的哥哥设计拘禁,饱受三年非人的折磨和羞辱,生不如死,几乎被彻底摧毁,在清水镇被玖瑶所救。 除开领头的魁梧男子,还有另外一名光头圆脸男人,嘴里不停咀嚼着什么,左右双手分别套着是个铁圈。 中草堂那边一看自己的记录被破了自然也是一片哗然,会长车前子当场就打开了蓝河的私聊频道。 他自然不愿跟林鸢生什么二胎,之所以放任母亲这样说,也只是为了让母亲找回场子。 灵鹰王招待完他们,便叫来几名得力大将,一起商讨布设防御阵事宜。 现场响起了掌声,这一枪打破了之前的沉寂,让大家精神都为之一振。 他没想到在得知真实情况之后,周雨萱对自己的爱不仅没有减少,反倒更浓郁了。 然而,随着那道龙影冲出,他想象之中的爆炸却并未出现,秦天的嘴角挂着笑意,那盯着兽-龙族始祖的眸光在此刻也终是涌上了狰狞。 “好了好了别哭看看半夜看三国替古人担忧呢这不过瞎编出来故事倒赚足了眼泪。”拿出帕子要为谨擦眼谨躲开了自己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深吸一口气自己情绪强行从戏剧情节中拉了出来。 与此同时,米粒国方面,也派出了两个团的兵力,在后方严阵以待,作为对沈珈蓝局长的,鼎力支持。 不过,虽黄烈的“烈焰神斩”威力强大,但对于云浩而言,却并不能对他造成威胁。 清晨灰蒙蒙的阳光从东边升起,朝阳,预示着美好与希望,可惜的是,现在大家都是面色沉重,好像头顶了一团乌云,愁眉惨谈。 丝毫不给任何机会,十名武人瞬间爆发出最强气息,朝着楚星寒与豹云狂杀而去。 正当东方雨平想挑战一战饮酒百万杯的记录的时候,忽然,整个风眼基地都失去了光线。 陈飞老脸一红,没想到程咬金居然比他想象的聪明,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什么?又不是金子盖的房子,竟敢要六万两银子?”玉洁郡主这才瞪起了眼睛。 “秀才,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张屠夫喊,他情绪早就缓过来了。他平日里杀猪就是进项,一家人吃穿不愁,不像其他人,若是秋天收入不好,一年的日子都难过。 突然,辛克莱的眼光落到了李元明的身上,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李元明的面前。李元明最害怕辛克莱能够认出自己来。 星海战队的队员们,一直都呆在李元明的身边,从他们的眼里,对于李元明更是由衷地佩服。 “你们是同龄人?”于娇娇怀疑的看着秋子谦,觉得秋子谦为了取信自己,真是说的越来越离谱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随手一扬,一柄飞剑直朝沈木面门射来,既然被人看见了,那么他不介意杀人灭口。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他们扎下的大营几乎覆盖了方圆百里的所有范围。 战使身穿金色战甲,右臂一抖,手中出现了一杆战矛,手持着战矛,就冲了上去。他全身的黄金铠甲非常的绚烂,照耀出了金色的长虹,让此地变的极为的璀璨。 随着这妖异的呢喃,七星吞魔之法涌入沈木心神,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使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七星吞魔,哪里是什么高深的道法,分明就是至极的魔功。 对不起,但是他现在已经做出这个事儿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 “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了解我了。”欧阳柳相突然腾出一只手捏住顾若眉的下巴,倾身将唇附了上去。可是,没等他碰到她的唇,她就生硬的别开了脸。 李画尘的电棍对着末梢的铁丝一碰,打开开关,所有人都开始原地跳舞,包括那个司机。 尸魔左右逢源左拥右抱,一手搂住一位白衣人,左一口右一口疯狂啃食起来。片刻过后,墓室内惨叫声再次戛然而止。而黄金棺椁旁边,散落一地带有血丝的人骨。 “主公,难道,你打算用这些坏粮,按照鬼谷那里的酿酒方法酿酒吗?”贾诩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看来这才是龙宫的正门,刚刚让他们走那道缝隙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而已。 陆夏不管不顾、不分场合的当众调戏老师,引得下面又是一阵哄笑。 说的欧阳兰芝就跟缩头乌龟一样,猛的闭起双眼,两只手朝一旁的身上探去。 刚刚有些伤感的气氛,因为他的这句话又重新活跃了起来,一顿饭吃的有笑有泪,吃完饭之后则是大家一起分工合作收拾了厨房。 第一百章:鞭(上) 王思雨面对的就是这种尴尬,无论李旭怎么说只把她当妹子看待,她都理解不了,执迷不悟的彻底。 在此之前,结为夫妻的水晶璃龙和妻子白玉天蛇孕育了九颗蛇卵,总算没有断了传承。 赵萌萌就是其中之一,她是魔都非常著名的主播,专门解说游戏竞技,平时都是土豪妹子一枚,最爱的就是买买买,到各地去买奢侈品,只是她的圈子比较闭塞,其次她是一个非常宅的妹子,很难和外界接触。 李阳看着满是期待的彤彤,有些纠结,他在考虑给不给彤彤授权。 而这时节南已回到亲王府,见阿左娘挽着一个食篮子在伙房外左顾右盼,找她呢。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正在施工呢。没看到前面的牌子么?正在施工!禁止通行!”当他们刚刚到达的时候,一个趾高气昂的家伙从旁边晃晃悠悠的吊着根中华走过来。 可问题是,现在的他们一点证据没有,仅凭着一句怀疑就到皇上那出首自己的父母,一个弄不好,皇上或赵王都有可能把他们两个推出来做替死鬼的。 “你是没说,可你心里却这么想的,不然为什么今天会带我进宫,还在皇宫里遇到他!”郑曦早就怀疑他用心不纯了,原来他们不过是不好对她说这话而已,反正他们不说,总会有人帮他们说的。 石林可不管所有人的想法,也没多解释。倒是石灵和苏樱雪笑了笑,对于石林的变态,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从刚才发生的一系列对话之中,虽然让自来也的世界观都发生了一些改变。 在他原来的心中,他觉得“计谋、手段决定一切!”,可是,和乐凡短短的几句对话,突然之间才彻底的明悟。 “我也没有想到!曾经让姐姐钦佩的当当老弟,会来这里盗取姐的宝贝。你盗取天香蕉豆,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为什么不直接来找姐姐呢?却要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天霓裳说话的声音中,似乎没有底气。 装满一车汽油油桶的卡车直接也冲进山崖,同时,两个燃烧瓶也扔了下去,紧接着的是火光冲天,再就是一声声汽油油桶的爆炸。 王名扬点点头,每一个男人都是爱车的,就算是买不起,也会看一些想关资料,保时捷的价钱他还是知道的。 除了这个原因,我也想知道她们口中这个及时出现的“国王”又是谁呢? 点燃篝火之后,我们便围在一起开始吃东西,来的时候我们带了一些吃的喝的,撑个一个星期一点问题都没有。 高手对决,片刻分胜负,老鬼抓住时机,猛然追击而去,紧跟着只见单手成掌拍在秦浩京的胸膛,剧烈的力量将秦浩京轰飞出数十米外。 他将池晚扶起来一点,池晚就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靠在他的怀抱里。 他怎么和我那天晚上见到阴间使者冷酷的性格一点不一样呢,啰哩吧嗦的。 微博上关于她的言论越来越偏激,甚至有人觉得她遇袭都是应有的报应。 这几个月,瑾哥哥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他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跟自己说? “我自己可以,你出去吧。”冷焰颔首,立即转身背对着龙九儿。 捡着戏看的舍利,觉得现在的生活其实挺好的,前提是运数不继续做死。 就在陌凤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享受着灵气的沐浴时,身后却是骤然传来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令她不由得心悸。 在经历过诡异空间,又经历了恐怖神灵树这种种事情之后,不少强者的神色已然变得极为凝重,警惕地看着四周,乃至是那黑漆漆的石门。 这里,充斥着一大片的碧绿色光芒,雄浑磅礴的灵气如潮水般滚滚而来,充斥了整个空间,竟是比第一层到第八层所拥有的灵气更为惊人的浓郁。 从黑暗中生出来的,并不是他这个从未来过来的人能够抑制操控的。 现在慕灵看到了那信号弹燃起,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在自己的面前炸响了,那天空上的信号弹,就像是噩梦一样瞬间将慕灵脑海之中的那些画面点燃了。 今日天气好,韶华便没跟着千叶出门,留在客栈把千叶晚上盖的棉被拿到院子里去晒了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院子里把东西给抱回来,正巧就在客栈的大堂看见了千叶等人。 那就是,这几个年轻男子可是慕家的人,是逆天之境的几大家族之一。 “她的炮击能力都可以当主力舰使用了还不厉害?”学姐表示你就是在逗我。 不是我们所熟悉的人工岛上城市,而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海上梦幻岛屿。 良久之后,一切才恢复正常,只见佐助睁开双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逐渐清晰。 第101章:鞭(下) 新的学期开始,九月的盛京,阳光依然那么灿烈,秋老虎的气温还没有退去,叶凉烟她们也开始在学校里开始正常上课。 而接下来的事实也证明,丁浩并非是唯一一个有着这样信念的人。 这些妖族强者呼风唤雨,搅动妖气疯狂地翻滚,形成了天罗地网。 白月的七把月光飞剑漫天飞舞而来,每把月光飞剑都能直接击杀一只九头鸟。 太上王跟太上后最后出现的,两人自然也是先关心洛霞,但最后全都关心肚子里的宝宝去了。 何爱华伸手偷偷地擦了擦眼泪,许一铭的神情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伸出手,从何爱华的包里翻找,何爱华却还一直拦着,不然他找。 傲天颜让他到回廊之上,向着外面打两拳。北斗星先出的右拳,幻出的是一头赤焰黄虎。 学生们自从江季平出现后就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众人纷纷都在猜这个男生是谁? 只不过,背上刀伤太深了,不停下流的殷红血液,不断带走武杰的体力和生命力。 之前他确实看到过,但“并不记入排位积分”这条规则,属实是劝退了。 “八十分吧,最后有些情况处理的一般,回去还得练。”和诸葛闻先也是很熟悉了,叶闻勤说话自然也随意了一些。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自然。叶卿歌虽然心中略有些奇怪的感觉,但是看到君如胭的笑颜,却也还算是有些安慰。 “用人头来抵扣蓝色源晶吗?”刘芳咬了咬牙,居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不得不说,枕边人才是最厉害的,”赵破对着艾青暮竖起了大拇指。 久遇缓慢抬头,他的眼眸之间满是温柔典雅,说话之间延伸之处还带着几分的俏皮,这个样子不得不说,还真的与叶卿歌素日里有几分的相像。 “如今你便先将这事情忘记可好?爹爹不会因此事而将你作为赌注。你只需记住,那军队并没有你对爹爹来的重要。”叶卓凡语气坚定,眼眸定定的看着叶卿歌,竟是让叶卿歌楞在了那里。 林渊飞在半空中,又受了一拳的他喷出一大口血雾,眼神萎靡不振,虽是如此,但他却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冷笑。 慕青跟着悦华的车一路来到了金凤楼,这是城里新开没多久的堂子。 一个多月不见,欲上九重天似乎憔悴了许多,下巴上的胡渣却让他带着些成熟的气质。打击和挫折总能让人成长,但在他坐下之后便是一阵怒目而视来看,他的成长似乎不太理想。 靠,找个邮递员还得预约,太过分了吧?吴用忿忿地想道。但人家确实是工作去了,一时怎么喊得他们回来呢? “秘府吗?”牧易冷冷一笑,他对于秘府也有一定的了解,所谓迷藏之地,还有一个名字就叫秘府。 就在两人进入建筑内部之后,几个保镖也追赶到这里,并开始拍打大门。 “主人,你已经踏入到了破天变的第八变?破天变?”断天剑焦急的问。 三个陆战队员忿忿的看着这一切,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他们知道四周那些来自各国的游客,未必对自己友好,一旦起了众怒,那就不好收场了。 这个过程中,诺哈其实也打算冲上前先发制人,但是,四周那些银色金属条,却如同卫兵一般,不单守卫着整个着装过程,甚至主动发动攻势,将他逼得节节败退。 “脚踏车?”罗林露出疑惑的神色,她这几年来都忙着政事,哪里能和弟弟那般玩闹休息,对于这些新奇玩意完全是一窍不通。 方大军摇了摇头,没有多解释,还是那句话,时间能证明一切,但他现在真的大伤了元气,手上没有资金了。 这一刻,谁都知道,在大轮换时代来临之前,仙界,一场暴风雨却不知不觉已经降临了。 陈青觉着自己已经过了年龄,但希望两个孩子将来可以学习一到两门乐器,最好是钢琴。 信繁靠近了一些,想在附近找到柯南的踪迹,然而奇怪的是,在他的视野中,柯南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怎么都找不到。 另外一边江研溪的伤马上就好了,江宸夜也在联系了黑道上的势力后,终于查出一点线索。 若是换做其他人,应该不会将这种事情抖露给见了一两面的陌生人。 刘春霞脾气一上来,取下自己的鞋作势就要扔过来,刘天仙被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刘春霞的脾气这么大,连忙去抱住刘春霞。 只是这印记也不过是短暂的,因为风雪未停,除了寒冷它们总愿意将一切湮灭。 他竟然腾空而起,背部着地那一刹那,全身的肋骨像是被齐齐折断了一般,一口鲜血从胸腔往外扑。 秋播以后,天气渐渐转凉,杂草不再那么茂盛,这个时期的农田里相对还轻松一些。 在转场的过程中,尹子雄找到了摩根·弗里曼,这是位敬业的演员,今天本没有他的戏,他可以不用来,但是他还是来了。 一旁的龙斗率先开口道,人族虽然山海没有来,但是日月却比他们多一人,一旦他们两个被挡住,剩下的一名日月插手,龙族的这些山海,怕是要死伤严重了。 房间里烟雾缭绕,锅碗瓢盆四处甩落,可以的绿紫色粘稠液体喷得到处都是,整个厨房一片狼藉。 再三检查确认他没留下什么后手以后,刘昂又吃了几颗仙丹后离开了三河图回到了瀛洲战场。 顾家,林婉儿啪哒哒的敲着字,声音很大,彰显着主人现在的怒火。 骚乱从抽卡对决的水波似得漾开了,整个医院抽卡区乱成一锅粥。 “呵呵!好吧,完全了解。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家吃这只鸡?”冰立炎笑着建议说。 第102章:烈王三年 倒车过来的时候,大鹏已经把车门给打开了,赵晓晨一头就扎进去了,大鹏再次的加油大方向,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就是一通的乱闯乱开。 “你别管。这是我们男人培养感情的方式。”阔说完瞄了一眼傲雪。 就算是昨天去洗澡的时候,他其实也是慎重无比,在保持着享受的同时,可谓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在不断地攻击之下,完整的陨石被我砍成了一个个的碎片,碎片在气流的控制之下,被我引导向了黄金巨蟒那一边。 若不是村里盖种蘑菇大棚,几乎没人上这漫敞野地里来。就是偶而路过或是放羊的人,也都绕开这儿走。 刘远拿出作为使魔栖息地的手机,注入魔力唤醒后,一道白色的流光从屏幕上跳出来,在刘远身边形成一道人影。 “那个拿弓的人,是在法兰西特异点见过的从者!”玛修也认出了其中一位,如此惊呼道。 千龙自然明白风凌天是如何做到的,他以仙人意志配合大道天音,铸就了一层意志防御力量,在风凌天的脑海中,隐隐能够感觉意志化龙,盘旋在那,守护他意志不灭。 紧接着,杨巅峰又动用了所有的资源为耀天制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耀天再也不是孤儿院里的孩子,他摇身一变,变成了杨巅峰的私生子。 风凌天神秘一笑,心神一动,盖世至尊系统中的最后一根至尊辣条直接被他拿了出来。 刚刚游戏一直排不到,这会儿不拍了,又刚好排到,林塘把手机交给她,自己坐下选人。 “不要这么说卢克,发生这种事情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格兰杰先生说道。 可等她进去后才发现,那间佣人房的标配,也已经算是普通酒店的高级规格了。 回红旗大队的路上碰到大根大壮他们一行人走着,看到他们还友善的笑着打了个招呼。 刚刚方晔没有问她为什么打电话给她,接起电话就直接告诉了她这么一个信息。 “皇极仙宗,朱晓飞。”朱晓飞没有理会吴凌,而是依照交流大会的规矩,自报姓名。 “此次南下征战狼国的风犬国将领,是号称北方第一勇士的忽铁图,此人骁勇善战,领兵数十载,纵横北方,少有敌手,此次攻打狼国逼得狼国节节败退,足以可见此人的将才无双。 但就是这样的存在,却是在之前与夜玄对轰的时候,直接被一掌给轰飞出去。 当辛甜坐在秦家的前厅,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正在闲适的品茶的秦岚章,才有紧张感后知后觉涌上心头。 守在门外的服务员听着里面悄无声息的,偷偷从门缝张望了一下,只见两人神色未动地闷声互敬,看样子,那两坛子酒已经被喝得七七八八了。 回到自己住处,牧碧微匆匆说了经过,命阿善挑了件方便行动的丹色杂椐换了,又将宫中行走的丝履换了短靴,阿善也收拾利索了,两人回到方才之处,何氏仍旧等在了那里,便起身出行。 欧阳若曦喜欢男人,他不会是把宁离喜欢的人给弄到自己的鹤鸣山庄去了吧? 但在我目光灼灼下,她还是神情闪烁,掩藏不住自己的真实心意。 “怎么你不敢,还是你搞不定她。”见宁宝贝有点退缩,罗依依挑衅道。 不多久,阳光直直地照射下来,四周的边缘刚好与桌子边缘重逢,将整个桌面笼罩,水晶板上的符号也放大显示在桌面上,除了看得更明白点,这些符号还是看不出什么别的意义。 “好,那我这就帮你查查!”说完恐惧之王的声音就消失在我的心里,而血刀也安静了许多。 聂元生早听出来的只是一人,他自负武艺,是以并不惊慌,依旧慢条斯理的抓了一把她散下的乌发把玩着,示意牧碧微不必紧张,不多时,就听门被打开,有人走过外头的大屏风,轻轻咦了一声。 两人诉说了一番心意,牧碧微知他今晚会过来,早早打发了成娘子和樊氏,将姬恊抱到了自己身边,一起逗弄了他一番,见聂元生果然神采飞扬了,牧碧微叫阿善进来抱走姬恊,两人才说起了正题。 居中使这番话,不只是等于明着讥诮牧碧微踩低拜高,也是先备个底儿,若姜顺华将来有不好,便可以说成是被牧碧微的行为所怄,更把孙氏捧了一番。 他告诉自己,只有这样,他才对得起好不容易得来的亲情,是这份亲情,补上了他这么久以来心中空缺的那一角。 房间的装饰风格散发出浓郁的哥特式艺术气息,华丽中透出些许阴森。 史晓峰迅速迫近,左手拔出匕首,右手闪电般摘下他的面巾,不容他有任何闪躲的余地。 “邵尉你醒醒,邵尉。”所有人都在喊着他的名字,沈铜正在对他进行急救。 “走开啦,你很讨厌耶!”安琪拉也明白了,苏珺不过是逗她玩,立即变脸气道。 一步两步,似魔鬼的步伐……苏珺走到了亭中,艾瑞纳却是一直笑脸相迎,让别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第103章:魏国乱 然后,实在是气不过,钟谨就开始走到了慕容峰的面前,给了慕容峰一拳。 天枢卫众人在坑里一阵忙活,只见各种声音叮当作响,坑边上的积土越来越多,竟然渐渐堆积了三尺多高。 “果然只有愤怒才能让你变强。”夏城推开樱间,她刚才的那一刀还不足以直接夺走她的性命,但是却能够先折磨她一段时间,让她体验一下自己那时所受的痛苦与折磨。 “为什么要定在这两个城市附近?”沐枫夜有些不太理解那个叫赤染宗十郎的做法,他为什么肯定那只黑曜级一定会去这两座城市? “哼,那就来吧。”夏鸣风眼中一丝寒芒掠过,冷哼了一声,直接就朝着陈子一冲了上去,整个修为气势瞬间提高,稳稳地落在缎心初期的修为展露而出,白色灵气涌动而出,手掌如风朝着三人劈去。 “当然漂亮啦!我家贞若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杨剑毫不犹豫的回答,这种问题还需要思考吗,傻子都知道该怎么说。 “红咒师吗?”沐枫夜一眼便认出了那件衣服的来源,这是红咒师特有的战斗装束,暗红色的外衣和黑色的长裤,在衣服里有着很多用来施展咒术的器具,之前天野屋曾经给他看过她的战斗服。 反正身前几匹三品妖兽,身后两个筑基境的修士,他们要对自己有什么心思自己也躲不掉。心中暗叹一声后,叶拙干脆把这些家伙都当了护法,直接取出一枚聚气丹扔到到嘴里,随即催动起了心法。 荒野又恢复了宁静,风也更柔软了一些,仿佛不曾来过。看蚂蚁的少年又继续看他的蚂蚁了,还是那个懒惰的姿势,还是那副投入的神情。 随着步康河的话语落下,顿时在其第一个输入能量法力后,飞舟开始向前飞遁进入。 李华强说着,威风八面地进入里面,经过胡诗玲所在的办公室时,停步朝里面看了看。 这次狮子没回答,而是缓缓的趴了下来,前腿交叠在一起,看着远处的绿草,安静了下来。 “什么好戏?”灵琼恹恹的神情被八卦热情取代,清透的眸子仿佛有光。 对于这次过于轻易的胜利,所有人都心存疑虑,并不敢相信他们真的这么轻松获得了胜利。 许云卿从方才就一并抱着她,当下是拿自己的身子做垫。两人这才发现,此地似乎是某个密室。 ——有人非要和我订婚,缠着我不放,烦人得很。要订婚我也只想和你订婚,别人我才不愿意呢。 未知的事情太多,陆宥真最近可谓心力交瘁,加之西北那边毫无进展不说,随着叛军卷土重来,平静了一个春节的西北再次混乱起来,好不容易安插进伴月教的一枚钉子还未起多少作用就死在了战场上。 传就随他们传吧,陆莽也没辙。街坊四邻的,有些还是父母在棉纺厂的老同事,他能挨个儿揪着说我不打算退学了? 好像跟使用金色卡片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又好像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就感觉似乎有人给他拉开了崭新的帷幕,为他展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一样。 夏如歌平日里话不多,可却是最重感情的,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她定然会用自己换回孩子。 之后脑子就有些不大好使,总是要将现实中的事情跟他想象出来的事情,以及一些过去经历的事情相结合,想象出来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不单单是崔永典不看好林易他们,其实古嵶沅等人何尝看好林易呢? “老婆,其实整件事是这样的。”陈阳被松开以后,他就走到苏嫣然前面,准备跟苏嫣然解释一下。 孙老要是知道陈阳这样对待汪玉华的话,他绝对不会放过陈阳的。 更何况,如今夏如歌已经成亲还有了孩子,那就更不可能回去了。 辛贵妃生在权势之家,单论朝堂嗅觉,是比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跑在后面的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一下子就被后面追上来的棕熊抓住,而那人根本来不及反抗,就在瞬间被那棕熊活活的撕开胸腔。 “想追爷爷,你们差远了。”独孤剑微微撇嘴,他的速度无以伦比,逃跑起来豪不费力。 李梦然不甘心,作为澈儿父母的夏如歌和北冥幽又怎么可能会甘心? 时水月跟眼前这个男人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也算是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大帝听得婴儿啼哭,便已发现这是个男孩,他自然喜出望外。大帝近乎激动地高呼道:“我伏羲有儿子了!我有了!”大帝说着,一行热泪便掉了下来。 “是谁的跟我都没干系,明日起,我会派人照顾她的。”箭九微笑道。 三,当然是因为江秋歌了。因为江秋歌的监督、因为江秋歌的影响、同时也是因为江秋歌的谆谆教导。 木灵纹分配不合理,或者把竖纹安排成了横纹,就会产生灵傀无法动弹,或者活动时瘫坏。 他们此时不仅什么都没得到不说,反而还浪费了很多他们自己的仙宝。 而云杰打飞了茶盏,阿瑞纳斯的脚已经到了脸前。躲是来不及了,自从战甲升级后,一个新的武技跃上他的心头。 话罢,她那萦绕淡淡幽香的玉指托起王不归的下巴,最后嫣然一笑,匆匆离开他的脸。 看着离去的众人,闻人清玄和一众跟随他来的人都立于半空没有动。 第104章:日间 燕破岳和裴踏燕走到了一起,由于两名队长的头盔上,都有摄像头,所以他们的“交流“非常的亲切而融洽。 见宫千竹沉默,她更确定了是她挑拨唆使的缘故,龙族才会遭此大劫。 “我的问题?不是就有那个东西吗?那个……”罗庚连做表情带比划动作的,就是不敢说那个字。 肖烬严来到傅右所说的路口,上了那辆一直在等自己的黑色私车,开车的是个看上去非常强壮的男人,戴着墨镜,神色清冷,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聆听,他们望向裴踏燕的目光中,非但没有因为副队长的自认不足,而折损士气,反而隐隐多了一份原来所未曾有的坚韧和隐忍。 方府四周,那一条条无人的空旷街道上,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声,一道道散发着凛冽杀气的身影,迈步而来。四周的温度,在这杀气的影响下,都似乎降低了不少。 紫微庭上的结界屏障由于众佛已离开多时,渐渐地有些脆弱,经受了千军万马的不断冲击之下,终于破开一个大口子,古月仙手下的四名天将首当其冲地冲了进来,接着便涌进了千军万马,将紫微庭中所有人团团围住。 可终究是狠不下心落下巴掌,他死死瞪住她隐含悲哀的面容,一甩衣袖,扬长欲去。 “如果这样更让你没有安全感,更担心,那以后有事我都告诉好了。”她伸手拍了拍陆庭晏的背。 程泽和从前不一样了,至于何时起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说不清,好像他从来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男人,我停留在记忆里,而他已经物是人非。 工作人员对上两个孩子目光,有些不忍心,正要准备答应又想到了什么。 但刘赤亭没注意到,他的脚下有两条凹槽,是莫嘲人的后划所留。 此时,秦天浩和陈老板跪地不住地磕头,头都磕破了皮也不敢停下。 身为十二祖巫的二把手的时间祖巫——烛九阴见到自己的弟弟们被欺负,便也加入战斗。 看着须弥山山上那些灵花灵草被巫族薅得一干二净,二人满脸都是泪水。 还没完,只见玄阳从刘赤亭肩头跳了下来,一道三丈余高、好似驼鹿却有鳞片在身的异兽虚影,凭空出现。 我目光呆滞,蒋芸重新焚上一根烟,塞我嘴里,我颤抖着夹住,大口吞吸。 接到沈老太太的电话,沈世彦心里一喜,知道自己早上说的事沈老爷子听进去了。 还好,不是没救了,起码还懂得心虚嘛!宁傲雪有些欣慰地想着。 顿时间,大殿内所有人都心头一凛,立刻纷纷闭上了嘴巴,看着上面那人。 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有多担心叶无缺,因为他知道只要是叶无缺出现以后总会把自己的计划打扰了。 “母亲,你暂时跟父亲回去b市,如果尹氏一家再登门的话,你不要对他们说有听过录音的事情。这可是重要证据。不要打草惊蛇。”易云睿特别交代道。 林风楞了一下,看了一眼苏紫已经顺利回了别墅后,这才点了点头。 周素心看着想要突围而出的元重,一句话,将他们心中的希望,全部掐灭。 史浩双手拉了拉领口,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道:“今日忽然有点酒量不济,我这就失礼不陪两位尽兴,先行告辞了。”他打开房间,从楼梯迈着重重的脚步走下楼去了。 李更新不得不承认,挂炉烤鸭专用的鸭勾拿到外面来确实也是蛮有威慑力的。 “并不是说,按方面不行了就需要……就需要你们说的壮阳了是吗?”这哥们一脸好奇的冲着李更新问了一句。 呼!燃烧旺盛的火焰升腾而起,炙热的浪潮席卷开来。一只由火焰形成的巨虎飞跃而出,径直扑向前方的杀手。 “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伤心呢?”桑卓看起来好像很闲的样子,扣着自己手指甲,轻轻的瞟了一眼夜倾城。 李辰笑了笑,暗中对宁羽辰夫妻发出一道指示,然后跟童飘逸一起踏进传送阵中。 “咦,那头巨龟怎么消失不见了?”走到崖的时候,李邓两人同时惊讶。 当许卉心急火燎地冲进杰瑞办公室,大声地嚷着:“童恩不见了,她的东西也都不见了。”时,杰瑞正看着手里的一张纸发楞。 这东西跟炼丹一个道理,他精通的很,虽然说炼不出来真正的法宝神兵什么的,但炼几个吃饭的锅碗瓢盆还是没有问题的。 一句话也提醒了姚清沐,“我爹他出了什么事?他不是采药去了?难道……”她不敢再往下想像。 “额……”胸口处忽然一个剧烈的疼痛感传来直达内脏,像是有千斤重骤然压下来一般。凤南城蓦地回过神来,仰着头,看着头顶那正看着他的清淡的容颜,脸上忽地闪过一丝恐惧之色。 “他妈的真倒霉……明明应该是三个六豹子,怎么就突然少了一个点呢……他奶奶的,这个月那呆子的工钱又被我输没了……”就在这夜深人静之时,陈二楞低着个头,嘟嘟囔囔的回来了。 我们一伙人沿着人行道的基石并排坐成了一列,凌晨5点多,清晨的风吹在身上颇有些凉飕飕的感觉,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 第三,把城内各个官员家中的侍卫或者是护卫全部集合在一起,也可有不少的人,最起码这些人都是受过训练的,比百姓要强上许多。 她决定离开了,所以就让她再好好地看他一眼,他不爱她,可是她还爱着他。 昆仑弟子一向专注兵道,巴不得多点时间来练功,哪里肯去浪费时间炼什么器?最多浅尝即止罢了,黄善见杨南居然像似要自己动手炼器,不由的诧异万分。 第105章:归人 欧廷带于忧和汤姆去的餐厅叫心缘,于忧在微博上看很多人推荐过,味道特别的好,不过也很难预约,有时候,提前一个月,都不见得能订到位置。 叶妙趁机溜到自己的房间,对刚才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看来她以后要多多注意,不要总暴露出自己不记得以前的事。 申屠澈在进入修真界后,冷冷的瞥了顾锦汐一眼,便直接捏碎传送灵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李伟用力点头道:"主要是时间太紧,我也算是犯了一个急燥的错误,否则也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上一世,田家能攀上申屠家,做申屠家的狗灭了景家,跟爱丽也脱不了干系吧? 要是在电话上说,自己的一千块佣金恐怕不好收回来,还是当面讲清楚比较好。武越是这么考虑的,不过听到他的话,电话里忽然沉默下来。 该谈的条件都谈好了。顾筱筠便打开手提电脑开始修改原本的租房合约。 拿过尚同墨方的天明一直在不断的研究,但始终不能将其恢复原样,走路时在研究,上课时在研究,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依然在研究。 "最终还是你败了……"亚伯看着面前的沈风,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在那巨剑斩向自己的那一刻,教皇的身体微微一侧,虽然没有完全躲开沈风的巨剑斩击,但是却以一条胳膊的代价,换得了战斗的胜利。 坐在宽敞舒适的悍马车里,而且后面即没了追兵,空中也没有了如雨点儿般四处泼洒的子弹,欧阳雨露感觉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颜倾城这话一出,两人同时怔住了,颜倾城可是在她的时代阿,若说上官皓焱也穿越了话,那也太不靠谱了吧?更何况还是穿越到有她的时代? 我的目光看向耿琳,看来苏凤梅知道慕寒止的事远比我们要多,这也是为什么耿琳说最近苏凤梅一直忧心忡忡的原因。 平坦厚实的地面,轻柔的微风时而吹拂,有香味也仅仅只是淡淡的青草香。 说实话,那会他们真的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挺不过来了,如果不是对方一边喊一边吼,红着眼眶说要撑下去的话,或许那会他们自己就真的放弃了求生的新年,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我说让你转学,要不然这样类似的事件还会经常发生,如果你够聪明,应该也能明白。今天我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偶然吧?”教导处主任盯着我说道。 那些隐藏在心底最深处,最是不可能忘记的亲情,追随她身旁,至死不渝的爱情,还有那些曾经无私陪伴她,给予她不求回报帮助的友情。 倒是田甜并不是很在意:“没关系,我又不出去。直接叫他过来就好。难不成,他还在这里能伤了我?”再说,以卫庄的性格,哪怕是真的要对付龙泽霆,也绝对不会对田甜出手,伤她一分一毫。这一点自信,田甜还是有的。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刚刚还十分得意的黄高翔,突然听着这话不太对,急忙拦在刘扬面前问道。 “这还用说,我自然是追随到底!”天下第一帅男摆起了久违的造型,拍着胸脯说道。 舆论永远是最锋利且无形的利器,而且一旦慎王弑父夺位的事情被传开,即便他使尽千般手段压制扩散的消息,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在监控室看着屏幕,果然主人说的没错,他们的问题绝对是出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在松鹤龄他们离开荒漠仙迹之后,林飞便直接在广场上席地而坐。 “说些东西,别人最好也能够再说?”秦风沉吟了一下,什么东西,最有可能时刻都有人说呢?歌曲什么的,自己知道的都是几年前的了,现在说不定过时没人唱了,其他的,还有什么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冷冰清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独自一人站在一片碧波荡漾的湖边。 李老爷子看到这里,脸上一下子现出笑容:老婆子睡得这么香,看来是没事了。 她失落地走着,夕阳缓缓地沉下去,最后一丝余光都消失在天际。 一夜都没睡好,月亮显得大,有好几种方法可勉强解释和过去,这里海拔在三千米以上,离月亮近,加上空气中云层薄,因此显得近而大。但那蓝色怎么解释。 狂尸霸不敢相信的望向地面上已经断裂成两截的双巨锤,太古轩辕剑去势不减,瞬间将狂尸霸劈成两半,灼热的火焰力量使得狂尸霸的躯体没有留出一丝血液,血液全都在瞬间全部被蒸发掉。 “那就只请晚餐。”感觉到秦若水的不满,顾青颜很是舍不得的打了一个折扣。 张兰对在座人的反应一无所知,心里不由想到清明的担忧以及对自己衣着的挑剔,笑意越发深了,让在座的气氛诡异到极点。 她生生止住了步子,看着那半掩上的门,不想问为何觅梅会在房里,为何李倓肯让她过去伺候,为何……她只觉得很是疲倦,闭了闭眼,突然不大想推开门进去看个究竟。 不仅仅是太白,潘琴琴也有些发蒙,她害怕摔倒本能要找个东西抓住,谁想他的手竟然抓在了太白两腿之间,而且那玩意竟然还迅速的膨胀起来。 “六哥你回国内干什么?在美国帮助我们出谋划策不是很好吗?”司徒浩龙疑问道。 “既然你这么伟大,那就出手了。”沐悠涵拿过灭火器就要冲出去,却被欧阳鹏程一手给拉了回来。 五娘见苏云不搭理她,更是气恼,也不理会王氏与曹氏,径直向马车上走去。 前面,昊天抱着琉璃在玄冰上落脚,也不知道是琉璃说了什么,还是挣扎了,惹恼了他,他一落地,便是霸道的吻,由霸道到温柔再到缠绵,好几回都好久好久,娃娃都忍不住想催促他们了。 第106章:新夏来客 刚才如果不是大哥突然接到爷爷命令要离开,他是肯定会出手的,他当然不会让自己家族的b级人员白白送命。 赵梦琪说完,大口吃着冰淇淋,就连粘在手中的冰淇淋,她都伸出粉嫩舌头,舔的干干净净。 能烧死超阶的存在,如果超阶强者驯服了或许能同阶少有敌手。但前提是驯服得了他,只要是有了意识,哪怕是本能也不是好惹的。 而且,这个老板关了于是交流会之后,还坏心思的封锁了消息,不让另外两个今天举办交流会的人知道,虽然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那死狗,抛弃旧主,跪舔新主,我还想他干嘛,就当是死了算了。”帅锅自顾自的说道,哮天犬却听到‘死狗’二字,龇了龇牙,这二货,喝多了,撒酒疯,这酒品真差,老头子,老毒物的酒品都比你强。 其实,杨超然他心中有了猜测,觉得这很有可能又是金氏父子搞的鬼,但是又没有证据,只能回去,再查一查了。 张宇杰也在现场,他一改之前浮夸的穿着,也穿上私人订制的西服。 黑发如云,丝丝缕缕垂下,风动,头发微微飘荡,衬着那双清透雪白的脸,让周围景致都瞬间黯然失色。 也是,陆原他们是大四的,眼看着就要入冬,等寒假一过了,课业基本上都结束了,那时候基本上各大招聘会就陆陆续续的开始了。 负电拍拍没有让大家失望,在脑袋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突然停下,身上还散发着和沙奈朵同样的蓝色光芒。 毕竟,他们身为上位、中位武神,高高在上,能够拥有今日的成就,强取豪夺的事情可没少干。 “你不摘下来,我怎么能知道,我是否认识你?”林老家主打量着对方,衬道。 在受害者的心里,仇恨值最强的当然是侵害他的人,但排在第二位的恐怕就是这围观不作为的警察了。 “保护同伴!”本来准备冲上去厮杀血战的岛国玩家动了,他们立即后退将那个暂时无法发动神技的思密达玩家团团包围保护起来。 同时,刘海也发现,莫言看着天命质量的那一刻,嘴角分明有着一丝苦笑。 李芸已经开始同情起方天画来了,到底是联想到什么事情还会如此恐惧,竟然在听到这个世界的基本构造后吓得那样。 叶晨无奈的说道,芳华姐的厉害不是头一次领教到,但是每每都令其头疼不已。 雷吉洛克疑惑的抬起头看着王浩,它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手放到了王浩的手上。 “去,我肯定去,我现在树敌已经重多了,可不敢忤逆欧阳老匹夫的意思。”我回应道。 他慢慢的走了过来,眼看机要到光区了,白慕雪的身体,用一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紧绷着的弦,就等着他出手了。 叶君宜主仆见了这场景,都是傻愣在了当场:白依依竟是还有这脾气? 雪娇蓦然抬头,看向高位之上的欧阳翼,不错,她的确是有条件,不过倒是看见欧阳寒如此伫定的认为,雪娇反而想听听,他的伫定来自何处。 毕竟这是在她长达18年人生旅程中的第一套房子,从装修到家具采购和细节的布置,无不是她亲手操持,就如同养大了一个孩子一般的,当然是很有感情。 “公,公子爷?怎么,谁伤你了?”来人进来看见躺在地下的汉子,赶紧扶他起来。 能够准确的叫出她游戏上的名字,这下子不用白少邢解释,她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于是,这个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被搁置了下来,变成了长期的扯皮,最后终将不了了之。 “三百万!”我继续有恃无恐,三百万买一件这种衣服,确实已经是天价了。三百万美金,人民币也是两千万,这价格可以飞去巴黎找著名设计师亲自设计做个五十件了。 章有信看到这么多人向着自己追来,吓得一惊,立马向着校园里面跑去,一会就没了影子。 全部收拾完,周昊就准备睡觉了,刚洗好澡,穿着裤衩往床上一躺,别提多舒服了。 妈的,这九头金乌还真是不好对付,虽然刚才周昊吐出去的火球和他们的火球是半斤八两。 才一段时间没有看见王玥,苍天发现王玥的气质再次发生了变化。他不但变得比以前更加桀骜,更加自信,他还变得比以前更加尊贵了。 沈逍依旧没有在意他们的讥讽嘲笑,这三个混球打的什么想法,他很清楚。 苏同和瞳孔猛张,极力的辨认,才发现那两道光影之内,赫然正是两件灵器。 于此同时,因为妖兽骑兵的存在,稳稳占据了上风的联军骑兵中,有两千多名天狼骑兵冲杀出来,方向,也是苏邪所在的位置。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前去南方。”易信点了点头,心中早就有了易爱一样的想法。 你居然说要动手术?不过,也对,西医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动手术。”李义淡淡的说道。 所以,出去的时候,都是搀扶着的。至于萧灵和杜妙妙,两人也是彼此扶着出去的。 第107章:“根,误我也” 而观众之所以知道他进来了,是因为他每进入一个直播间,这个直播间就会有“欢迎xx进入本直播间”的提示。 入夜,张弛带着投影设备上山来,三个大字被投射在山顶巨石上。 “什么,南宫曼,哪个南宫曼?”孟天虎愣了一下,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但一股剧痛却从丹田之中传递出来,陆尘感觉五脏六腑一痛,猛地睁开双眼,喉咙便是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放心吧,阿爸。我会帮你实现的!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我的亲人。幽苏,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如果人人都不歧视,对他们尊重一点,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慰藉,也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最大原动力之一。 山治伸出手,温柔的掀开了布林的头纱,微风吹过,布林微微低沉着眼睑,风儿掀开她额头的丝。 “恩人,有了神医的消息了!”金鱼略带欣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后便是一抹淡红色的身影冲入了房间里面。 削瘦男子害怕极了,立马从身上掏出一只火筒,走到窗户旁,拉开引信,顿时一道红色烟花从火筒中射出,在万丈高的夜空中绽放开来。 “不瞒于兄,我观于兄所带来的铁器,大铁锅相对粗劣不堪使用,那菜盆与铁签子材质略同,却都是上等好铁。”哪吒依旧低着头说话,也并不隐瞒什么。 既然已经交了投名状,之后还又准备大刀阔斧对霍格沃茨进行改革,还需要获得邓布利多的支持。 林三给两人收拾了几件衣服,又给两人塞了一堆银票和碎银子,直接便派了两队人护送两人出了城。 周元觉放下了心来,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杀死更多的真源携带体,获取更多的真源之力,完全剔除身体中的异常污染。 总的而言,这把天罡烈阳剑除了锻造材料有点特点外,其他的一切都平平无奇,秦沐阳没有丝毫动心之意。 但是孟宁只带回了三把椅子,百枸心里清楚,那张空着的椅子是给救命恩人留着的。 但是还没到,就看见花海竟然扩散了,整整扩散到了一公里的范围内。 他都好久没看见宸哥抽烟了,他盯着苏宸手里夹着的烟,想到似乎是林婉儿一开始说抽烟的都不是好学生,他宸哥才开始戒烟的。 附近的天象,更是随着他们战斗的变化而变化,时而晴空万里,时而又阴云密布,更时不时有电闪雷鸣之景。 “你们不是负责城中的治安吗?怎么会让我的弟弟在你们管辖的区域内被杀死?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刘大熊没好气的质问道。 一丝丝黑色丝线在心智支柱内部蔓延,与外部表层的金色纹路,居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接触与融合,成为了一体。 “月有阴晴圆缺,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完美。”无上佛尊说了一句之前无上摩擦曾经说过的类似的话。 事实证明荀彧确实上天赐予他曹孟德的张子房。从“深根固本”到“奉天子以令诸侯”,荀彧以他的聪明才智一次又一次地为曹操化险为夷指明方向。特别是迎天子入许都的举措更是彻底解决了曹操出身“赘阉遗丑”的尴尬。 人们看着秦奋拳头周围那瞬间凝固成冰的空气,依然无法相信看到的这一切,氮压冰冻魔道竟然只是将这人的拳压给冰冻成晶体,却丝毫没有伤到他身体的一根汗毛。 岳重在那周围又寻找了一会没有发现太有价值的东西,他取出了一枚指南针看了一下选定了一个方向向着那边走去。 洗了五六遍的手,拿毛巾擦手,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圈黑的跟熊猫一样,眼睛中的血丝一条条的,印堂发青黑的颜色,顿时吓了一跳,二十多年来,我还从没见过自己这般模样,知道是撞鬼了。 “主公如此关心麴义队伍的动向,莫非是有意招降?”贾老毒物不动声色的问道。 因为这一次北方大地又再次补充了一下人马之前被谛听他们给打倒的人又通过他们的回血,竟然再次着回归到了队伍之,这简直是让人大跌眼镜,他们的这个功能可以说是太厉害太强大。 对她一见钟情的男人不少,大江南北贫穷富贵的都有,可用这么个土老帽的法子表达那方面想法,实在不咋的,挂着一张职业性笑脸,她内心充满了对陈二狗的腹诽。 虽然今天的事情是一场闹剧,不过倒是让江山发现了这个审判官还是不错的,要不是整个空间需要这样的人的话,自己肯定会把他给挖走的!这个审判官该凶的时候凶,但是该理智和冷静的时候还是非常有条理的。 这下陈暮连开口都懒得开口,这价码丢得也太狠了,他可从来没见过如此漫天要价的!这叫自己怎么落地还钱? “京都传荣国公府的蒋祝昀要娶永德侯府的谢雨柔,怎么你如今不过十三岁就想嫁人了?”赵建荣语气有些不善。 杨秋大声的怒骂道,然后提起了一坛已经打开的酒坛,直接倒在了张郃的脸上,一股股酒水倾泻而下,瞬间灌进了张郃的喉咙里。 无论如何这差事都轮不到靖王才是,太子继任以来未曾建功立业,即便襄王不愿管琐事,这差事也该是太子接手才是。 大家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哪个家伙突然提起了衣服这一话题。 张鲁这一次反叛,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据,这很好的证明了刘璋的软弱无能,整个益州完全脱离了刘璋的掌控。 相比将九尾秒杀,喷火龙才受到这么一点点伤害,完全可以接受。 第108章:卫鞅 洛邑附近发生的勤王之战, 让魏韩两国遭遇了耻辱性的大败, 也狠狠打出了秦国的威风! 天子扁因此赞扬秦君,称他是当今诸侯的表率! 因有此胜, 秦国在诸夏间的地位,总算得到了一定的恢复。 因为三晋而与秦隔绝的其他诸侯们,也跟着想起,这天下还有个秦国! 秦国内部的 冰霜柠檬对我的话很不满意,大骂道:“你才会变屎类。”说完便朝血红廉蛇王冲锋而去。 “方才出岫夫人没来时,慕王还提起你,道是这一次他救驾有功,全赖云氏出资出力。如此说起来,夫人也是护驾功臣了呢!”皇后明臻率先开口,笑里藏刀撂出这一句话。 成败,在此一举。谁都怕死,但是当你输掉了一切,包括人生,包括未来,包括尊严的时候,死也就不可怕了。 骆春龙走到大街中央,眼睛直盯着来往富商。看得路人都躲着他,不时地回头看他,心里想,这人不会是脑子出了问题吧? 再次看了一圈,吕二娘便指着一个从江南逃过来,父母先后亡故的孤儿,询问宋远的意见。这十多岁的少年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却在吕二娘出声之后,现出感激的神色。宋远见此,便点了头就要他了。 吕香儿三人刚刚进了院子,郑叔便将早就准备好了洗澡水,分别将水拎到了三人的屋里。当三人洗澡之时,郑叔与郑婶便在厨房里,拿出准备好的食材,开始做起饭来。 “我也是断片了!什么时候回来房间的都记不得了?”杜若秋也揉一揉头太阳穴说道。 正当萧名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龙鸣化身的黑龙朝着林雪冲了过去,众人大吃一惊,我现在才知道龙鸣拖延时间的目的,就是袭击林雪。 其身萦绕的霸道皇道龙气,气机交感之下,于神都上空发出了阵阵龙吟咆哮。 回首这场大战,超越帝境成神的强者,只有一个,那就是来自未来的南城阳。 谭海马上道:“孙经理,你这可就是不给我兄弟面子啦!前面你跟别人喝的都是一整杯,现在轮到我兄弟,你却只喝半杯。 “你不是很忙,怎么跑这里来了,也没看你吃什么?”被秦朗一路拖着上了车,叶离才想到,方才秦朗根本就什么都没吃,一直夹菜给她,既然不吃饭,为什么会到饭店来呢? “马冬,听说你在前进村干得不错!”赵兰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 走进商店,里面的货架都已经清空,不过整体装饰还是能够看出浓郁的维多利亚时代风格。 哈哈大笑间,浑身鲜血淋漓的韩绍,有如来自炼狱的阿修罗,手中长刀再次一个斩出。 “比如呢?”叶离微微侧头,脸颊的肌肤就蹭到了秦朗的脸上,身子被秦朗箍住,不让她再移动。“说来听听呀,”她放柔声音,觉得这一刻,真是安宁。 服务员一听面上一喜,知道自己的说辞被老板接受了,连忙拉着秦昊泽就往外拖。 若想再寻出一个籍口来,就是他天‘性’好‘淫’,喜欢银若雪‘玉’雕雪砌似的美丽和冰霜般高傲的品‘性’。以为这样的人儿高贵,若揽在怀里猥亵倒够意思。 有一句话让刻木倍感深受:木下留痕需要的不仅仅是实力,更是技巧。 听远处的大兵说,他们看到有“好几千”喷火的家伙突然出现在夜空,落在南门,接着就这样了。 第109章:跃河 “我还差一些实践。” 行到最后, 卫鞅和鬼神告别。 “所以我要去安邑,领教卜子的学问,见证魏国霸业的失去。” 卫鞅断定,未来几年,魏国会出现一些动荡。 西边的秦国, 魏国已经压制不住了。 东边的齐国, 也正在恢复原本的锋芒,对外的战争逐渐取胜。 唯一令武越哭笑不得的是,自己跟神盾局的关系如此差,对方仍然发出邀请,这你妹的,到底爱得有多深? 亚伯一自杀,整个双生星70%外国玩家都选择了自我了结,等到下一次再来报这个仇。当然还有那30%的倒霉蛋将复活点设在了双生星,就算自杀也无济于事,最终被洛天幻全部抓捕。 埃迪心下大骇,之前承受羽赫子弹时,毒液已经在心里发出警告,再多挨一阵就受不了了,这会儿又来一个实力不弱的对手,你妹的,要不要这么狠? 不出意料的,被举办方拉到了为设计师大赛举行开幕式和新闻发布会现场,并且坐在观众席旁听。 第二天白天,叶奶奶去忙自己的生意,叶妙也开始去菜市场买面,因为第一次去卖凉面,她心里也没个准数,虽然自己做的凉面好吃,但毕竟招牌还没打出去,要是做多了卖不掉就亏本了。 他轻咳一声,背后的门子便上来,分发了几本精细雪白的稿纸给各位大人。 他认得这个男人,每次只要新闻提到他,她都会变得很失落,很失落。 司棋甩了甩袖子转身就上了马,一夹马腹朝着营地那边疾驰而去,而被她骂了的魏末却是半点恼怒都没有,脸上依旧是那么面无表情的带着人跟了上去。 而参加入学资格测试的人,则是围着擂台排成长长的队伍,等待着入学测试的开始。 在数十里范围之内,只要圣舍利一出现,那三颗与圣舍利同源的舍利子便会产生感应,发出有规律的轻微的元气波动。 南宫楚慢慢的闭起眼睛将精神力融入到自然之中,方圆数十丈之内的细微情景都霎时间便被他所捕捉到,无论是附近晨练之人的脚步声,呼吸声,心跳声,甚至于体温他都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你师傅会让他出什么事?多半是你师傅太体贴。说不定还主动过头了,让他劳累过度,切!担心什么?”萧紫葑不屑的说道,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躺在沙滩椅上静静的看风景。 第一种方法,看似简单,实际上是很不现实的,就算是‘花’殇菱可以使用英雄九级的实力,最多把暗界毁灭的满目疮痍,但也无法破碎这一方世界。 “郑古天?”见到来人竟然是郑古天和二十多个星河期的手下,这四人全都瞪大了双眼,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张永过来把帘子放下来,看不清外面的情形,很无聊,椅子很大,躺着吧。 来到岛国,懂华夏语,看华夏字,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只有在日本,才有这个现象。这也是岛国语言的一大特征。 蓝楚燕深有忧色的看了看杨夙枫,轻轻的点点头,印证了他的怀疑。 师中率领一支乌孙骑兵包抄,将十余人的卫律车队包围的严严实实,师中按耐不住满腔愤怒,一剑挑开车顶,只见车厢里空空如也。 图奇棠那双灰眸写满了伤感与失落,刘烨看着于心不忍,主动拉他的手,朝他甜甜一笑。图奇棠愣了下,温柔地望着她,紧握住她的手,释然地笑了。 第110章:小子安知鱼之乐 何博在水里面游动, 不知道自己已经润到了哪条河里。 他起初,是想前往洛邑的。 毕竟那里有个周天子当景点,也有许多典籍。 如果不趁着洛邑还在天子手里,过去把那些典籍复刻了,哪天战火烧过去,那典籍一被损毁,就太可惜了。 但荥水在洛邑以东的地方,是一条极短的河流,也不通于西方 只是,等到了南城门那里,林三柱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两人来回寻了好几圈,都没看到林冬的牛车。 可后来看到徐老实满脸通红,每次都是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就渐渐回过味儿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了?”若兮先是一愣,定睛一看,居然是南宫卿,瞬间放心下来。 郑真已不像当初那般冲动鲁莽,此次西境之行让她成长许多,等她回京城后,爷爷和父亲看到自己的变化和进步一定会觉得非常欣慰。 “南宫冰块,你什么意思?你想要杀我是吧?”若兮没有回头,她看不清南宫卿的脸,可是此刻却能够感受冰冷刀下的愤怒。 虽说南宫卿每次出征之后都会交回兵权,可是要说他在军中的威望,整个朝堂之上无人能及。 可一看势头不对,于是便哼了一声,就当是知道了,不用再说这件事情了。 华阳脸色凝重,十年后就是二零一三年,到时候就是魏东川这种蛀虫被铲除之日。 “南宫卿,你少笑我,难道你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们说的话?”若兮看着南宫卿,她脸上都是笑意,可是心里却十分的慌乱。 若兮叹息着,若是能够一下就把房子的事情给定妥,她也不会拖着,可是现在的情况真是不容乐观。 于是他赶忙下楼开车,一直跟在戚璃身后,保持着自己能看到戚璃,而戚璃又不容易注意到他的距离,一边生怕她路上会遇到什么不测,一边又在想着该如何让她回来。 吴薇看着自己桌上的肥肠米线,本来还挺高兴,但一看见我也有,脸瞬间垮了,闷闷不乐地坐下,打开吃了起来。 现在宋辽地区的茶叶贸易的行价是250斤茶换一匹良马,宋人和辽人都暗骂对面是萨比,自己赚得美滋滋,真正达到了双赢的水平。 为了不让孩子觉得奇怪,她们两个也跟着做了半年的心理咨询,直到确定孩子们没有留下阴影之后,才渐渐放松了警惕。 “不用了,这一顿我们又不是吃不起。”叶浩辰直接拒绝陈年的客套话,淡淡的回道。 当年的元祐党人碑就已经很过分了,没想到秦桧居然在党人碑的基础上还开了一个大。 郑妃出身低微,他父亲见一个很有前途的官员来认亲戚二话不说就应下。 有两组已经到了,分别是刚火起来的崔栋带着三岁的儿子崔善,和影视界前辈黎秋白带着7岁的儿子黎向南,弹幕已经热闹起来。 看着连十秒都不到的通话记录,她的眼睛有些干涩,使劲的眨了眨,好一会儿才把心底的委屈压了下去。 七人身体僵硬,这个华夏男人,下手太残忍了,一言不合就杀人。 宁枫就是一个话题,不管是他的明还是他的年龄,都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深入的了解他。可惜他外出的次数太少,想要了解他的难度也非常大。 赵政策之所以这么大方,也是确信黑山市占五分之二,乌山市则不可能占五分之二,能够占四分之一就不错了。 第111章:邾国 邾国之源流, 相传是身为颛顼后裔的陆终迎娶了鬼方氏妹,遂生六子。 其中第五子名曹安,为曹姓之祖。 武王灭商后,大封功臣、先贤之后,封曹安后人挟于邾,史称“邾挟”或“曹挟”。 不过邾挟初建,地位犹如非子受封于秦,要等到真建国为诸侯,还要等到齐桓公称霸的时候。 齐桓公初霸, 然后听到的就是,她在叫他的名字,她在喊救命,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上一句,那边就压断了电话。 虽然,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可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而此时的猎妖团团长也是下令,队伍便在这山谷口安营扎寨,准备露营。 在另一边,林迦南正被一片火海所包围,没想到那方惠一瞬间就放出了大魔法,不愧是龙溪魔法师,这大魔法瞬间就能放出来。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明天的学院选拔,虽然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但是也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切可期。 苏颖冷冷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她对自己这两个叔叔没有半点好感。 白雪道:“是。”他将暹罗猫在怀中安置好。然后盘坐于龙背之上。五心朝天。 张荣华懂了,夏皇从登基以来,猎杀过无数真灵、凶兽、妖魔鬼怪,积攒出一份恐怖身家,如今派上了用场。 “不错,就如昨天欧舟的好奇心那样,我若执意阻拦,焉有此等奇遇。”柯菲儿接茬说道。 “师兄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能在这次天骄排名赛之中取得前三名,我相信绝对不会再有人阻挡你和楚师姐。”李阳一脸平静的说道,好像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李成风就这么不自觉的朝前走去直到距离阵法禁制只有一丈距离的时候才听了下来。 别说沐莎害怕,其实他心里同样害怕,如果画面上的事情真的发生了,该怎么办? “那要如何,这傻丫头拿命救我,我要是连娶她的胆子都没有,还当什么男人?”李森说道。 “祥哥,你跟我详细说说吧,我这个所谓的族长什么都不知道。”我说道。 的金丹修士!本来这个阵图是我们天衍宗给自己的弟子预备的,所以范围不是太大!”天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得到了这天下,可看似却让她失去了更多。她曾经化被动为主动,亲自交心于莫言,可在太平之后,莫言的刻意躲避,已经让她千疮百孔的心房,无力再承受更多,尤其是她不敢想象的那种背叛。 而君千汐坐到端木冥身旁,简短的说了一下她所看到的状况,顺便也说了下她心底的想法。 喝尽瓷碗中最后一口药,谢姝宁蓦地听到母亲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七天?他都跟着我们?我们都没发现?”我有点不可思议,要说是他擅长化形,我们这边都无法辨别真伪,我还是能接受的,可是如果一直跟着我们,我们却没发现,就太扯了。 陈息远虽然未说话,但是他一脸倨傲之情,显然颇为赞同他母亲的话。 倘若不是能看出剧中其他演员露出的破绽,花锦天差点怀疑这是一部发生在真实幻境中的纪录片。 待王铁口在屋里摸索了一番,又到到后厨捣鼓许久,对一个瞎子提出这般近乎于无礼的要求,李长安却始终施施然在一旁看着。 第112章:太史儋(上) 洛邑开始下雪的时候, 何博终于成功的从伊水里探头出来,来到了这个自己期待已久的地方。 虽然在邾国遇到年幼的儒家亚圣一事,让何博直接感受到了大河南岸新天地带给自己的惊喜,不由感慨起“大城市就是名人多”。 但何博表示: 自己是一个有追求的鬼神, 才不会为了小男孩而停留。 空气大爆,一道金灿灿剑气,横过虚空,从逃闪的道无境腰间,一下划过。 而方正也没时间上网去看这些东西,此时此刻,他正买好了菜,回到了方可家。 然后医生带着老胡,继续检查,检查完了之后,医生又叫来不少同事,大家帮着看。 一路走过这间充满浓郁江南特色的院落,四风北凌最后看了一眼乔星炼所住屋子的方向,终究是垂下了眼眸,敛下其中浓浓的不舍。 她正寻思着这事儿呢,没想到就来了,既然他找了自己,自己便去看看他吧,现下无尘不在身旁,也没人跟他说个话儿,这该是他最难熬的时候了吧? 温养状态下内气,经过经脉时会有一部分融入经脉,对经脉进行修复和加强,总得来说,就是内气对经脉的温养作用大于损耗作用。 下一刻,只听一声巨响,被劈开的云中子化为一道血色长虹,瞬间消失在天际。 唐帅不禁一声长叹,也不怪众人。连李存孝和飞虎军都不堪一击,更何况他人,还能有什么对策。 他得确认现在无法回去的状况是不是偶然的,是否下周连载日期到时他还会留在这里。 “可以放弃了吧。”带土皱眉说道,腹部的伤势扯动得有些严重了。 “没什么可是的,这次必须给陈锋一个教训,他居然敢吼我!”朱利安也开始愤愤不平的说道,当初在督瑞尔巢穴内,陈锋居然敢吼自己? 周健看了尼古拉斯一眼,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他并不怕尼古拉斯倒是想知道他准备说些什么。事实上,他跟尼古拉斯虽然是敌对关系,但是他们也有共同的敌人之手,未必不能达成某种交易。 听到这一句让人始料未及的问话,周健心中猛然一惊,怎么搞的? 每人都组织了一个十人队伍,身为队长,要比队员们获得的经验增加百分之五十。 如今的人间界,不论是大地之上,还是那苍穹、星河,都平静的过分,没有任何大型战争爆发,亦没有什么大人物现身,更加没有让所有生灵都疯狂的至宝出现。 而和狼人的最大区别,就是脚和大腿之间的弧度还有长度,狼人的要比狮人虎人的长,而且更加弯曲。 不等吴弃开口问,宝奴心底立刻动念,一道神念传入吴弃的脑海里面。 好似一个地狱,降临人间界,那黑影一坠下来,便占据了一半的天冀部洲领土,毫不费力的瞬息将这一大部洲,污染成了幽暗漆黑之色。 周健犹犹豫豫的拉过离的手臂,白皙的肤sè中透着淡淡的粉红,仿佛晚霞映雪一般,美到了极致,这样如精美瓷器一样的手臂,实在让人不忍心去破坏它的完美。 她穿了一身单薄的青布衣,看上去清清爽爽的,虽然是简单的衣着,但是配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细腻的如同精美的象牙瓷器的肌肤,看上去别有一番未经雕饰的天然之美。 第113章:太史儋(下) 之后的日子里, 何博留在洛邑,又开始了鬼神刷进度的生涯。 而成周之地,是位于洛伊平原之上的,受到洛水和伊水的共同哺育。 何博不知道先选择哪条河流,将之变成自己的模样好一点,于是拿起一块石头,想着“正面就洛水,反面就伊水”。 在守藏室里,在那浩如烟海的史册面前,何博把石头扔到地 如此说来,这地师传承在吴云青的手中,其实已经并不需要过分的音律天赋了。 这家伙真是啰嗦,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也不过如此吧?怪不得箫若冰对他很是反感,若自己有这么一个表弟,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遗迹要开启了,各家族人马就位。”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数千人马分别向几大势力靠拢而去。 她左右看了一看,古惠风和贺哲正在复真观的大殿之中祈祷着自己的心中所愿,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 王麻子冷哼一声,将二嫂的手甩向一边,他知道既然二叔来自己老大也就随后就到,自己这样让自己老大看着自己这样子不太好。 “你也真是有心了“胤祉苦笑一声,对于胤祀这个说法他倒是没什么怀疑,更何况他的借口本来就滴水不漏。 飞船在海中无声无息的飞临的时候,只见虾的巨大眼珠子,没有丝毫畏惧的看着,这一艘,不知道来自于何处的东西,依旧在继续在即的工作,不停的在翻找这。 秦笠不是不想用碧水三千重,这一招消耗非常大,他不可能立马使出来,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地下黑拳比赛一般都是由组织者安排的,因为选手之间相互并不是很了解,只有组织者对选手们的详细情况最了解,这样就能有针对性的安排比赛,使每场比赛更加的刺激和有悬念。 韩中民拿过茶一看时,顿时就感觉到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全身都是一震。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几次都倒了下去,不服输的最终还是扶着一旁废钢颤抖着站了起来,看向神鹰的眼神是又恨又惊。 落日城脚下,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修士,一眼望去看不到边,怕不下于二十万人。 “我想回家了,但是事情搞到这个地步,我哪有脸回去?”杨凤栖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不急,我来了这里,当然是要见见省里的领导了,到时候再说吧”。丁长生说道。 虽然不知道未来如何,但是眼下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了,所以此时的他可以说是压上了自己的一切。 “沐杞,你在那,你在那,生命魔王就要追过来了?”黄正已经发生自己被生命魔王神念锁定。 林子瑜咬着嘴唇点点头,她站了起来,把帽子压的很低,往洗手间的方向缓慢的走过去。 是的,离明日进宫觐见姜皇后只剩下一日的时间,她很害怕会学不及。 而龙啸就比较难缠了,死活不让带玄均瑶去炼狱,最终还是以玄均瑶的性命问题才将他说动。 “玄国?那不是均瑶之前生活的地方吗?你就不担心惹出点说明问题来??”宝奎奎替好友担忧道。 君好和玉衡就也没有多做耽搁,略微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就又启程离开了。 霆默的自私霍舒心知肚明,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有用。 后面这句话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不管最后成为统治者的是桑托斯党还是保持不变,查理对于这些贵族有救命之恩,光是看在查理背后的克洛斯家族,他们也会用其他方式来报答查理,克洛斯家族也能因此得利。 第114章:秦献公 天子扁七年的春天, 在冬天里生病的秦君,在回暖的春天里慢慢恢复了康健。 他有感于自己身体的衰老,生机的流逝,又看了眼才加冠没多久的太子渠梁。 随即,秦君再次宣布,要亲征魏国。 他没有时间了, 他必须为秦国的未来,争取更多的空间! 他要去夺回秦国的天命所在—— 打闹了好一会儿,辛梦才从渡歌身上下来。渡歌一脸委屈加郁闷的抱着自己的两只耳朵,上面好几排的牙印。比起开始一下,后来这几下辛梦是真狠狠咬的。要不是身体强度高,还有玖月之印保护,恐怕渡歌都得见红了。 弗朗机对登陆这块富饶的土地势在必得,加之现在天下大乱,正是最好的时机。若是等这块土地天下统一后,一切都没有希望了。 双方象征性的在记者面前重新签一份合同,然后双方握手,回答记者一些问题,时候在接受三四家媒体的专访就成了。 “该死,他怎么来了!”木鹰目光一闪,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声。 莫尘心头一惊,将目光从阿狸的娇躯上转开,随后轻柔地拉开身上的两道娇躯。 那么多的长生境强者,只有他一个被虐的死去活来,连反抗之力都是没有。 直到街道上响起路人们恐惧的喊叫声,已经走到前面的人才发现异常,立刻回头,看见两具无头尸体跌倒在地上,瞳孔都是收缩了一下。 当他认输的声音传出来,即使众人早有所料,此刻也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呵呵,真的吗?我要没猜错的话这什么刘公子的老子就是你在阳县立足的根本吧?你说如果我现在要了他的命,那他老子会不会放过你?”叶逐生冷笑。 吴男听了之后说道:“还真让你猜对了,你走之后,三星那边有人联系我们几个,想要我们去他们集团当技术总监,开的价格都让我心动了。”吴男对秦宇比划了一个手势。 两者碰撞,绚烂的妖气化成的妖雨,神通与肉身碰撞,孙悟空自神通之中杀出,几乎瞬间,自下而上,将猕猴王横劈。 因而华夏医药节目还真不缺赞助商,不仅仅各大医药企业赞助,一些医院都是很乐意赞助的,就这还因为这个栏目是中医药栏目,中医医院毕竟少一些。 安静的楼梯口,宋一曦朝温时域的房间看了一眼,她隐约能看见男人的裤腿,但他却似乎并没有出来的意思。 战墨枭……支持人可以很肯定地说,绝对没有半分做戏的成分在里面。 “我可以的,李耀东,你暂时不要过来找我了,我这里人太多了,而且高手如云,你在外围埋伏好就可以了。”瑶柔很紧张的说着。 遂既一道黑影破开胸膛而出,罗弋风便执掌在手。他哗啦后甩,直接削断了这擂台的半截腰峰。 罗靖坤很想说尸体被张二带走了,他们也不知道葬在哪里,但是却被周义的话给堵了回去。 半个月后,他们走到了一座山岭之中,这山岭之中,阴风阵阵,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气息。 江州医科大那可是全国都很有名气的医科类院校,如果江州医科大和江中院合并的话,那就属于强强联合了。 李耀东的内心都开始加速跳动了起来,原本狙击手应该有的冷静强行将李耀东想要暴躁的感觉给压制住了。 第115章:公叔痤 其实,她一直很庆幸自己穿越到古代后,穿越的家庭是泥腿子出身,一家子都是有劲往一处使,就是磕磕绊绊也是一条心,一起发家致富!但是,那些大家族,却截然相反。 对于行宫,倚行宫而建的别院,以及方圆十里的范围内,对于有名花异种的地方,骆沛山都如数家珍,除了专人栽种的,野生的花木其实才是重点。 她为了想要避开那种令人难言的尴尬,装作很饿的样子,一直扒着碗吃饭,吃得很香甜。 禾夏儿则与禾早帮着收拾下新房,将连珍珍打开的箱笼给盖了回去。 准备让她在这里住上几天,可是没有想到穆晓晓居然会想着逃走。 “他们这是喜欢你。”情魔也是偶尔间来精灵界,一般都在摩天崖低沉睡。 然而,晋亲王跟王妃不说话了,他们也只能挠心挠肺的难受,心里边一阵胡思乱想。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呀?还要限制你的时间?”郑依也瞬间愣住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管住了晓晓?好奇,大大的好奇呀? “呀,她们终于来了。”羽瑶正要放下香狐,转头,又有些舍不得,到底还是放下。 朱允涵的眼睛就危险的眯了起来,他本就与阿澈有几分相似,这样一眯眼,一皱眉,那浑身冷冽的气质就夺人心神。 各卫军可施行军事屯田,屯田所得可供军用,特别是边军,以备军卫在所驻之地能长期驻屯,稳固我新占之地的治理·这点是王易最为上心的。 车远、车媛,父辈地位在燕京不算高但前途一片光明,连带着他们兄妹俩也是水涨船高,最近在四九城内也是混得风生水起,每天迎来送往交朋结友,每到一处地方也都有一堆朋友点头打招呼寒暄。 “算了,还是砍了吧,这孩子病得不轻。”萧天赐再次挥了挥手。 皇帝李世民进入他那特大的营帐后,没有休息,马上召集属下各臣、各将议事。 而张帆若是能直接秒杀契约恶灵,那么附近就会出现瞬间的空白地带,那些被秒杀的契约恶灵消失,而其余的契约恶灵冲过来也需要一点时间。 待在王座前方的耀依然低着头双手不断颤抖,从喉咙里挤出似乎正在强忍情绪的颤抖声音。 与此同时,他还给杨宝莲、张国强、张晓玲、乔灵儿等人发了信息,让他们全都来这边集合,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给大家说一下。 “你是关鹏飞吧?”所长紧紧的盯着关鹏飞,挑眉问道。显然,他认识或是听说过关鹏飞。 银河顺手从那个穿制服的尸体上找到了额外的弹药匣,还顺走了仅剩的半盒9xl9mm子弹。他给枪上了膛,把弹药匣和剩下的子弹放进裤子前面的口袋里。当然,实际已经送入了自己的“箱子”里。 所以,一大早心情激动地唐风就带领着自己手下所有的高层出现在了竞技场上。 自从跟团长学了刺杀之术后,他贝格就没有出手过!不是没有敌人,而是那些敌人都不入流,不值得他出手;要是连他教出的那些手下都对付不了的敌人,他亲自出手有何威严? 去你大爷的!他把自己手中唯一的武器仍向紫瞳,你这怪物!怪物!!这柄剑直没它的皮肉,深深扎了进去。 另外作为本届毒王大赛的冠军,李潇裳的住处也被人袭击了,幸运的是李潇裳只是受了轻伤,不过黄泉却没能幸免,死于大火之中,尸骨无存。伤心的李潇裳,闭门不出,不接见任何访客。 为了权势金钱,为了燕家待她如家人的回报,还是等着燕楠回来,或是等着燕楠身边的那个男人? “妈的去死”所谓越急反而就会心里越乱就是说的现在这种情况! 正当牧惜尘伤脑筋正想着如何打开这东西的时候,胖子突然眼前一亮,他摸着那些凹凸不平的木块。 贺老太君也知北境边军管的严苛,并未为难,甚至还与楚琏交代了。 算来算去,就算是加上融掉首饰后得的金块银块,估摸着也不会超过六百两。 石全看得出他二人也是有目的而来,而且目标显然在幽冥毒尊地宫中心位置。 副导忽然想到作曲的要求,点名要让夏萦来试唱,说是她的声音合适。 “修罗神功,万空寂灭!”斛律光双手持着圣剑,一剑劈落,空气中轰隆炸响,磅礴的玄灵之气压落在禁地上,地面瞬间裂开。 她的行动极其灵敏迅捷,不见她用什么招式,只蹬蹬蹬地用足尖点着巨人的体表,几个腾挪便跃到了巨人头顶上。 放眼一望,左手边是一望无际的白沙沙滩,海水极清、极浅,直到视野尽头,竟然都是尺把深的海水,因为海底铺满了白沙,这片海看起来竟是透明的白色。 但他们为何放弃原来的竞争方式,转而全面开战!这是他们随心的选择?还是说这另有玄机? 第116章:青山松柏 秦正低头沉默,一手抚上额头试图遮住臊红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十分羞愧,听起来他好丧心病狂。 凯奇说完后做出一副心痛的表情,他这样让很自然的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潘师傅看了看师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即又对潘师傅点了点头,潘师傅会意,开始和我们讲述起五十年前的那件事情来。 秦意畅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只是皱皱眉。他这种身份,也是难为他了。 直到走到山洞的中间,才看清里面的情形,洞的最深出是一个高台,一个纤弱高挑黑影站在高台上,背对着我。 夏侯灭嘿嘿一笑,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从怀里摸出徽章递了过去。 我们去哪里?我们去了月老庙,对,就是那个我和玄飞轮曾经待过一天的月老庙。老高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时候他老是咳嗽,不知道他现在好了没有,这次一定带他看大夫。 只是魔煞门的佣金很高,一般的人想邀请他们帮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躲不过去就打一仗,大不了就是个死。”倒是境界最低的云裳提起剑,准备先冲出去。 可就照现在的剧情来看,他完全没有任何活路,这特么真成了千里送人头,礼重情谊也重。 胡木滩与黑石砭相交处的苏吉台之地,一眼望去,数十里的缓坡连绵不断,南高北低,渐渐平坦,最后,同无垠的戈壁荒滩连成一体。其上,草木由繁而稀,树高丈余、圆叶黄绿的盐木林子,由西向东,延伸而去,直至天际。 紧接着众人聊聊一会就散了,既然目标人物已经出现了,那么接下来只有等目标人物进入圈套就好。 “开几个房间?”宾馆前台前,刘斌在办入住手续的时候征求郑春玲的意见,他面上一本正经,可心里却紧张的要死,期盼着郑陈玲会说开两个房间吧,那自己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呃?咳咳咳。 木森想哭,特别想哭,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你修为高,我忍。你装备好,我还忍。但你不接受投降,但我真的忍不可忍。你难道不造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父王,临阵斩将于战不利,请父王饶恕来将军的罪过,让他戴罪立功。”大太保罗方给他求情。 杨猛和萧鹏两人正在对着轰油门呢,萧鹏的车正在一档档位上,一直通过踩油门保持发动机在四千转左右。 环岛公路、环岛铁路、加上粤海铁路,海南电网四大项目同时列为九五国家重点项目。海南大开发,再次掀起高潮。 “师叔,有事吗?”林羽挣扎着爬起来,从陈炎脸上冷峻的表情里,意识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罗叔。”话说,在外人面前木森还是一个非常懂礼貌的好孩子的。 “可以,宿主,你可以随意设置时间,还能设置比赛的强度。”系统说道。 格林拿着手中的镜子,换了一个角度。与此同时,另外一面镜子中的画面中的画面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画面一转,又是一家客厅,已经是深夜时刻,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沙发上焦急的等待着,时不时地抬头望一望挂在墙上的钟表。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眼中的焦急之色更浓。 方醒嘿嘿的笑着,然后侧脸又吐了一次,不过这次没吐好,脸上和脖子上都被波及。 以至于吸收一丝丝冥气,都会用去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为了能够给子夜帮上忙,真正成为他的助力,林臻付出了很多,但是她并没有言语,也不会去诉说。 因为这个说什么和做什么,没有参考过他的任何意见,也没有人觉得应该先问问他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鬼子还挺勇敢的,可是下一秒他的脑袋就多了个窟窿,摔下来坦克。 皑皑白雪已经开始融化了,甚至蒸腾起浓密的水雾来,它们在气浪的裹挟下越冲越高。 很熟练地将烧水的炉子拉了过来,也不怕火把被子给点喽,放了一个红薯在炉子旁边烤,等会儿正好可以吃。 鬼子兵的枪法都不错,红军的神枪手当然不甘示弱。双方现在都在打冷枪,不过红军略占上风。因为他们配发了一种新枪,虽然是老式的栓动步枪。但准头那是没的说,四百米以内谁都别想逃出性命。 走近了以后,发现前面有着一个深渊,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如今王勇占领下的三齐之地可以说是正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本来因为斛律协、慕容怦数十万大军从济州、济北郡的威胁,导致齐东各州郡驻扎的军队就已经很少了。 第117章:变法 何博在学习墨家各种技艺的时候, 听说秦君任命了新的狄道县县令,并且预备着对西戎动手。 打击蛮夷戎狄, 这是诸夏必行的使命! 而保护才开辟出来没多久,十分脆弱但很挣钱的商路, 就是秦国必要的目标! 打仗, 也是要钱的嘛! 能够容忍羌人和义渠存在于秦国周边 这时候,旁边万卓杰等人神情阴沉不定,包括万卓杰都闭上了那一张叫嚣的肥嘴。 后来各种抗战电视剧别管成本多少,剧里鬼子说日语直接成了标配。 运力最强的飞机,也不过载重八百吨,一百台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拉得动。 尽管贺澜栅接见的非常迅速,但二人之间已经有了一层无法言喻的恩怨,所以这一次见面,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着距离。 同时跟夏美琳,莉莉丝,还有岚灵她们汇合,看她们的情况如何。 “你是不是每隔几天,就会体热,浑身犹如火烧?最近体热,是不是更加频繁!”楚尘已经很克制自己的激动。 不过这一次,不会再那么频繁的播种了,因为,这一次,她不会再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了。 盛灵芝和白老头本来看种的药材长啥样。哪里想到,眼前这一幕让人怒火冲天。 又想到了最初刚进入量子世界时,帝国的人说过,智慧生命来源于暗物质。 反正这一次,虽然秦阳不是帮助她,但令她解除了不少麻烦,至少没有人逼她和其他家族青年才俊相处。 飞仙影螳也及时的回来了,苏扬也知道了俞雪兰跟周帝最后的对话。 楚枫给夏紫依把过脉之后,便掏出一粒丹药让夏紫依服下,夏紫依只是因为太累,所以才这么疲惫,休息一下就能恢复过来。 我和苏师妹的感情,也一直是偷偷摸摸的,直到有一天,沐师兄送给了苏师妹一块玉佩,就是这块玉佩,这是凤凰佩,一共有两块,一块上面刻凤,一块上面刻凰,沐师兄送给苏师妹的是凰佩,寓意凤求凰。 倪多事见这座府邸恢弘阔绰,果是富贵之家,打量多时,见到宅院中房屋众多,实不知那孙德胜会躲在何处。 武兰坊市并非城邑也没有围墙,只是修了一条一人高的篱笆,大门处也没人把守,但进入的时候,易轩还是感觉到了一道淡淡的灵识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明显此处有高阶修士驻守维持秩序。 又过几日,易轩终于缓慢的积攒到四十八连斩的地步,再有两胜就可以晋升,但一连几日都未被分派对手,急的易轩在斗场内四处闲逛也无济于事。 李静儿彻底怒了,对陆丰死咬着“不开心”这三个字的话题而恼火。 大家都明白,只有冲出这片杂草丛才有机会逃生,即便他们手中有枪支,也不可能打爆所有死尸的头。 一件彩色流光的云烟外衣吞吐起伏在杨边身体周围,云烟的形状就是一只凤凰。 这骡子太尊实力太弱,其他人看不起,也就懒得管。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些人怕死,猴子可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呢。 但没有想到,她自己倒带孩子带得不亦乐乎,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见离暝过来,尚美很是自觉的让出位置,往旁边挪了挪,坐到了老奶奶的对面。 徐铮还是那个徐铮,只是这呆泄的眼神以及傻里傻气的笑容,哪有当初一丝气概。 第118章:新土 诸夏烽烟四起, 新夏这边, 其实也不是很太平。 天子扁十一年的时候, 公子朝已经五十九岁了。 他在二十岁的时候,走出诸夏,在四十岁的时候,来到新夏。 然后用了十多年的时间,生聚人口,传播周礼。 拿起镜子照一下,里面的人已经白发丛生。 不过公子朝觉得,自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只有释永信大师没有这么以为,他亲自下到崖底。果然枯荣大师身子尚温,胸口微微起伏。 郑超嘴唇发颤,欲要递还给刘枫,却又舍不得,这可比他之前看到的那块中品元气晶石要贵重的多。 “拐弯了,那边,追!”看着腕带中那一抹绿光一闪,弹跳另一个地方,赵磊大声喝道。 可悟空紧跟着说出的后半句,却一下子犹如当头棒喝打醒了三人。 现在这个家伙漫无目的的在虚空中走来走去,内心的警惕性应该是最低的。如果现在不下手的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这一幕搁谁眼里看起来都是一副高僧圆寂忠马护主的感人场景,可是实际上,凡人无法察觉的元力波动,正在金蝉子和龙马之间不断的传递着。 那灵兽刚才还畏惧凌乾身上的强大波动,现在看见凌乾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好战基因再度激发,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凌乾四掌抓地,飞奔直冲凌乾。 江流微微有些错愕,此等神速已经不是腾云术能够修炼到的境界了,这才明白对方的腾云之术恐怕别具一格,就只速度一项便已远远胜过了他。 易柳月微微一惊,她只知道自己在外界只是在心里祈祷着凌乾,然后就误打误撞的跑到了凌乾的思想,望着周围无边无际的画面,易柳月微微一笑,旋即缓缓闭上了美眸,也开始呼唤凌乾。 这要是传了出去,不仅是各位老爷子们震怒,就连当今圣上,都会将海州市來一次大换血。 他觉得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面孔正在无时无刻的盯着他,将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向官方汇报。 无数碎冰渣,连成一片,恍若银河倒挂,在半空中盘旋舞动,绽放璀璨光芒。 街上众人大觉惊异,纷纷涌入寺内看个究竟,却不见了那火球,只见一块大石落于院内中央,汩汩地冒着热气,没多久,那大石上发出呜咽的声音,开始流淌着红色液体。 副将精神一震,如同看到了他的故乡般欣喜。而曹旭则是不紧不慢的向前行进,他催着骏马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也是流露出了些许轻松。眼看就要到青城了,就要到他梦寐以求的地方了,这一次他要让曹旭的名号响彻南国。 但镇南候的人马本是风宗人马的十倍,即便史折损了几万人马,他们的人数仍然眼下风宗的人数十数倍,风宗的情况岌岌可危。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继续留在这里算了,反正也没人敢过来。”雪莉撇撇嘴道。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管她是不是你们所说的歌雅人仆从军,我只知道我能活到现在全是依赖她的帮助!”陈安顿时挡在阿历克斯的身前毫不畏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道。 “对,就是她,当年她不守本分,迷恋老五,又诱惑大长老你的爱徒玄言千,被我等幽闭在须弥山,只是她后来被玄言千救出,两人自此逃离了我域。”四长老情绪激动地道。 第119章:《天文》 天子扁十九年, 诸夏在经历了多年战乱后, 再次进入贤者时间。 这一年, 诸侯之间没有再爆发额外的冲突,大家都在享受混战后的奇妙空虚感。 秦国那边, 为了更好的争夺天下,东出中原,秦君又进行了一次迁都,将国都从栎阳迁移到咸阳。 两年前, 在变法的加持下, 仙丹,在北境之中,无比珍贵,尤其是在巫族之中,更是价值连城,只有巫战士,才有资格,吞噬仙丹来提升实力。 “当然是为师赢了!我们青苍派,若是论起单打独斗……却也没有怕过谁!”青苍回答的很是自豪,当然了,以青苍派在野猪林的地位来说,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自豪。 “你杀了我吧!”那曾想到,徐云飘下来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让石远杀了她。 在这些围杀剑道之主的仙帝之中,楚风眠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当老元帅彭棉昭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仅仅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已,并没有多说什么,似乎也对这件事情早有预见。 明净的地面之上,一尘不染,各种奇珍玉石,点缀在山门各处,门中的几百号弟子,则是来回繁忙地走动着,继续装点宗门,同时查漏补缺。 华裳所说的虽然玄乎,但她所知道的,距离现在可是已经有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这期间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所以关于这件事,还是问问曹雄的好。 但是如果用徐云飘做筹码的话,恐怕他们永远也不会再相见了!皇后被囚,不论这中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回去之后的命运却是可想而知的。 转过身来,巫天开始慢慢地转向着其他修士,众人见到巫天这无敌之姿态,其他准圣盗贼一个个都吓得各奔东西,慌张地四处奔逃。 一道道力量旋涡挟卷着懵逼无极限的定神龙,直接在城墙上玩起了乒乓球。 光是银星币现金就足足搜刮了六千多万。半天功夫不到,搜刮了如此多的财富,根本是石鼓牧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然而面对着冷崖这般的状态苏蓉蓉显然并未就此罢休,浣纱再次舞动幻化道道剑芒似是落雨一般!身体向前一倾急速的向着坠落下来的冷崖再度扑杀而去。 罗谦突然祭起盘龙印,开启空间之力。功力在瞬间提升一倍。轰——!两道神力相撞,神戟锋芒当空劈下,斩向天魔头颅。 “糟糕!”望着这眨眼便是临近的攻击方自回过神来的石坤等人脸色也是大变了起来,只是此刻攻击已经近在眼前想要逃避已是不及当下唯有力扛了! 卡特里娜一惊,刚才林峰说得话没错,自己在碧蓝宫的侍卫早就被教皇的人给全部控制住了,自己身边已经没有手下了。 表姐不能喝酒我是知道的,不管是什么酒肯定就是一杯就醉,她醉了就喜欢睡觉不睡够了很难醒过来,我现在就算是对表姐做点什么的话,只要动作不是很大她也肯定不会发现。 一个时辰后,三人消灭了不少树人,可一眼望去,树人仍旧还有不少。他们想要抵达参天巨树那里,仍旧不可能。 来到护士所说的特级病房后,果然,林大元正躺在一张极为宽敞的床榻上,而林瑶正给父亲喂粥。 “看来我们要好好调查一下那栋别墅!”她的声音很严肃,好像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第120章:二三子 儒生, 是一种奇怪的团体。 他们强调文学,要求人“文质彬彬”,但同时也要求精通君子六艺,善于用武器和别人辩论。 他们遵从先贤孔子的教导,崇尚周礼,追求仁爱。 只是儒生因为过于善辩且能打,让他们之间,或者和其他学派之间对先贤智慧的探讨,显得极为激烈。 说不过, 那就 片刻之后,秦江又道:“不过你们也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联合体那边是向着我们的。 在萧家一阵跑腿,将药材收集的差不多后,王劫便按照比例配药,但是到后面王劫才发现药草一类可以放入仙葫,但是洞虚修士的元婴没办法放进去,仙葫芦根本就不吃这玩意。 一碗黏稠的皮蛋瘦肉粥,一碟晶莹饱满的粉饺,还有老妈子张婶特制的黄皮酱,一齐摆在桌上,丰富又精致。 “哈哈,想让我自尽,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我唐天傲自幼便不知道什么是自尽。”唐天傲挣脱夜凯的狂暴气势束缚后,强硬的说道。 狂笑几声,骷髅倏地停下,不知想到什么,肩膀陡然垮下来,呼哧呼哧喘气,也不见说话了。 范成祥点的这几种菜都是灵气含量很高的食物,难怪只给内门和真传弟子提供。 “父皇,这不过就是那些人的传言而已,儿臣觉得四弟做的不错,一定是有人事先在这里安排的。”叶离歌的心里已经猜测到是谁了,在皇上的面前当然也是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想将皇上给送了回去。 这样的防卫布置简直就像皇宫的皇帝一样,实在让人没有想明白。 远处绿魔族可是盼望着联军失败的,自己真要是去破结界,绿魔族很可能会出手阻止。 蒙新上下打量着剑十六,法真期的神识探查之下,发现对面所谓的混天师兄不过是一个连窥冥期都没有的灵气一重境修士,彻底放下心来。 走到二楼拐角处时,却听二楼的船舱之中竟是传来低沉的古琴之声。 对于佩恩来说,真如一板一眼的审讯之流他是看不上的,也不屑于去做。 “你给我滚开一点啦,今天漠然是我的。”车丽姿连忙拉住李漠然的另一只,不停的撒娇着。 验证了猜测,四风景衍眸光一转,不再理会,直径朝着星炼的方向走过去。 “不管母后会赏你什么,在我看来的都抵不过你今日受的伤。”景晔的眼里满是温柔地道。 不光李总旗在猜,就连和秦秀才同行的那些人也在猜,在他们看来在村口迎接是怠慢了,可秦先生却丝毫不以为怪,对那少年热络亲切,让大家都是心中惊讶,调整自己对朱达的判断。 叶晓媚看着他走进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一下子,屋里的气氛有些怪。 呵呵呵呵呵,台上台下强者观众,都是眼角嘴角抽搐,无语凝住。 灯光下,她的唇粉嫩红润,娇嫩的似能滴出水来,那盈盈润润的感觉,对此时的景晔而言充满了诱惑。 待到人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干爽的白衬衫,扣子正经地扣到了上方第二个。又去厨房顺手泡了一壶茶出来。他和叶之渊都不怎么爱喝茶,找茶叶还花了他好些时间。 令孤居现在越战越勇,越来越兴奋,随即打蛇随棍上,接连使出几招厉害的剑法。 虽然两人的打扮气质都不像骗子,但是骗子不会在脸上刻骗子两个字的,而且,越是骗子就越会装模作样。 第121章:惠施 “唉,当年喜欢看杀猪的小子,现在也成为负有名望的大儒了呢!” 当孟轲乘着马车,在许多人的跟随下,朝着新的讲学之地走去时,何博游到河流的尽头,目送他的离开。 这些年来, 因为出于好奇, 何博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暗中观察孟轲,甚至还记录下了许多“亚圣小时候的故事”,打算等孟轲老去 他看到了什么,别说开心了,现在莉莉从心里上都有些烦躁了起来。 随即众人往喊叫人的方向走去。有的胆大的宾客也跟随着,刘长贵抬起头看着走过来的阿海,阿海点了点头。苏如意虽然有些害怕但是看着刘长贵的模样知道刘长贵一定是做了什么事而且已经成功了。 “好吧,你们牛。”不过也是,不是所有掉到下水道的东西都能找到。 他径自走到一块墓碑前,端详着墓碑上那张熟悉而慈祥的照片,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不由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奶奶,我又回来看您了。”说着,云苏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只能说,有的人哪怕并没有太多资源,也照样可以活的风生水起。 雁南连连道歉,伸手去脱楚槐的衣裳打算看看他背上的伤,楚槐一把将他推到了一边。 “我倒是要问你,你不好好呆在自己的房间跑出来做什么?”这时苏如意立马握紧了手里的纸而苏青云发现苏如意的不对劲开始抢了起来。 就在叶枫准备逆转八龙锁天阵之时,一道声音忽然在这昏暗的空间内响起。 玄阳珠和太阴珠的力量居然凝合到了一起,当两股力量凝聚的瞬间,冲天的气势猛然迸发,云苏只觉身体如遭雷击,立刻恢复了行动力。 “那这确实是仔细的研究一下了,刘长贵为人奸诈狡猾不能再一次让他逃脱了!”听着乔柯的话封千离点了点头。 不想等!”男人堂而皇之的说,把毛衣随手扔进了一旁的蒌子里,直接走过来,从背后搂住她,薄唇吻了下来。 在外面发生多大的事情,都不要让老妈着急,一把年纪了,等会一着急睡不着,夜里容易出问题。 黑的云将天地遮盖,恰似山雨欲来风满楼,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楼兰在边角狼藉之地,找到了一方硕大的夜明珠,她修了修,将气力灌入珠身,便见暗沉的夜明珠,亮起了光。 虽说隔得远,可是往来的商贾还是带来了不少关于明朝境内的一些消息,自然也就包括赵远的,这些消息被整理之后也送到了秦语和夏自在这里,因此两人也知道赵远的一些动静。 准备回去的那天,宋初一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她迟疑了下,接通了。 男孩的婶婶笑了下:“真是个命贱的,这样都没生病。”男孩顿了脚步,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魔宫位于山峰顶端,晚上的天气有些凉,魔宫内除了房间里,外面的光线都很暗。白幽冥就带着方星辰在魔宫里走着。 宋初一在微博上面发了条宣传的微博,她难得发微博,每次发微博都会收到粉丝们惊喜的欢呼。 高韵锦被他吓了一跳,他的拥抱太过用力,他似乎也好像在担心着什么,高韵锦半天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傅瑾城的拥抱让她实在有些不舒服,但他这幅样子,她不舍得推开他。 第122章:城北何公 惠施没待多久, 便启程前往了魏国。 何博心想,这家伙去了三晋之地,那里是自己的基本盘,也不用担心他出什么事。 于是没有多关注,只是停留在宋国,和庄周谈天说地起来。 两个人都是惫懒开阔的性子,喜欢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去濮水边钓钓鱼,在岸边的草地上打滚晒太阳。 几次下来,很快就 山羊的惊叫和跑动,牵动了两头恶狼想要吃东西的渴望,紧接着便追了过去。 给厅里水友作了一番友情提示,叶健翻开了直播名单,将贴吧里的第二位水友成功拉上麦序。 看到村田里空,我也算明白为什么日本人是世界上最不要脸的人了,打不过就特么玩阴的,这个最不要脸的称号,他们确实当得起。 “到了,先休息一下吧,稍后帮你们三个的神奇宝贝开灵。”梦磊说道。 难道是他们会意错了蓝老的示意吗?刚才蓝老大声的呵斥,并不是要让他们赶这个年轻人走的意思? 这就一下子犯了难,这不可能一个出口一个出口地去试吧,如果选择错误的话,这种情况极有可能会从头再来,而且还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机关。 瓦伦忽然顿住了,他忽然想起了,家族争斗的那些事情,他真的希望孩子们去经历那些事情么? 宋雨石记得姐姐说过,一旦碰上暴露身手,引起了别人的好奇心,就对外说,他们姐弟来自武学世家。 这家工厂是法国的一个企业家注资建起来的,现在被当做狼人的临时基地,很正常,而且这个工厂也是建立在郊外。 楚风在赵静的搀扶下,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好像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那样的温馨,那样的幸福,赵静也是那样,嘴角上带着甜蜜的笑容。 叶窈窕自从回到半山别墅后,心里一直都是惴惴的,生怕哪一天韩夫人突然造访,给自己来个措手不及。 这一次,没有人在和段金辰争夺,在超过时间之后,主事长老询问三遍过后,段金辰他们成功的拍下了这一颗脉心。 周围的空间气流全部被那一道巨大的剑芒吞噬进去,巨大剑芒就好像是一个空间裂缝一般,试图吞噬周围的一切。 只是现在有一点无法理解,现在的医学科技那么发达,以她的身家要是真的想修复自己的脸其实很简单才对,可是她并没有,更像是故意整坏自己的脸的。 而且…勾手由于是倚着身子侧面出手,所以张若风即便目前赤脚身高不足一米八,也很难被对手冒掉。 申英杰出事儿了?华芸感到大事不妙,终于拽出了手机,毫不犹豫的拨了报警电话。 韩部长当然知道老伴儿的意思,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可当着林厅长的面,又不便发作,只能生生憋着,差点都憋出内伤来。 不过,这短暂的时间也就足够了,此时,那个将领已经成功的开启了郡衙的护衙阵法,一层若有若无的结界出现在郡衙的上空,将腾光黄色大旗舞动的飓风挡在了外面。 火车上的西南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才九个多月的孩子内心这么细腻,有些后悔没带上他,听着多多那伤心的哭喊声,有种想跳下火车的冲动,但自己跳下火车,五斤半咋办。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王爷的毒,他俩的事情,先循序渐进着来吧。 第123章:日间(抽象派老齐人) 何博的到来, 在临淄城里掀起了一阵风浪。 很多人都胸怀宽广的想邀请他去自己家里参加宴会, 但最终都被他拒绝了。 而对于齐国上下重色之事, 何博在临淄城里待久了,慢慢也习惯了。 他顺着河水润来润去的, 不就是为了见识其他地方的风景特色吗? 在稷下学宫里看 “大哥!求你不要杀我!我告诉你龙爷在哪!我把所有的钱全部给你!猎豹帮,不对,龙头帮也归还给你!求你别杀我!!”豹爷求饶。 毕竟,腹黑鬼柴剥皮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柴辰的腹黑程度,他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 “卧槽!骢毅你怎么会有枪的!?”静蕾和她的父母同时惊奇的问道。 大赛乃是大陆的盛事,一旦开展,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削尖了脑袋,想要参加大赛。 北辰镜龙婵五人冲在了最前面,手上能量翻涌,强大的武技被放了出来,向着神力帐篷里面攻击,一个个的神力战士瞬间死于非命。 “动你?你算什么东西?”韩狼淡淡的开口,更是让欧阳坤羞怒,想他也是欧阳家族的一位天才,可是在韩狼的面前,却如同蝼蚁一般。 程倚天从后面走上来,插了句:“我来付吧。”取了银子,放在柜台上。 说着,这位天门宗的亚祖,居然亲自拿着那鸿蒙圣灵体,来到了萧锋的面前。这样的交易,实在太事关重要了,即便是天门宗的亚祖也不敢轻易的让其他人插手其中。 不仅是他,许多观众都将眼神盯在另一道身影之上,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以他们中一些强者的眼力,也没有看出那究竟是什么,但是显然绝对不凡。 我心里忍不住骂了,日,老子谈个恋爱就要整死我?可能是逆反心理吧,班主任越是这么说,我就越生气,我都这么大了,凭啥不给我谈恋爱? “我想看八卦视频的自制剧宇宙星战。”对着电脑屏幕,刘浩宇微笑的说道。 “我可不是为了你,我只是想去看看,江武忠的儿子有没有那么厉害。”君破傲将卷在腰间的白袍一放,赤脚从田间走了出来。 通过这辆汽车车头的苹果车标,大家丝毫不怀疑,这个就是今天的主角苹果汽车了。 这里是一座云宫,不在天界,也不在凡间,就是一座悬于仙泽之上的宫殿,宏大无比,美轮美奂。其上星辰环列,璀璨胜过天宫,其下仙气涌动,源源不绝。 在这七星无生盏中,原本只有七颗星辰闪耀的夜空此时犹如繁星无数,在这漫天星光之中,七颗星辰格外明亮,正是七星无生盏上的七颗圆珠。 要是青州灾情依旧,朕替他们做主让他们回到青州,让公主归还财产,并且对公主做出处罚。 一个月前,青州出动了一万兵马南下,接回了受了伤的金万贯,于此同行的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从那房间内,梦玄机走了出来,他只不过观复境圆满,根本不可能是元梦瑶的对手。 以前的亚瑟也玩过星灵棋,虽然现在的亚瑟第一次玩,但有了先前的经验,还是满熟练的。 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清亮,温柔一点:“哎呦,这都是哪来野丫头,连老娘的男人也敢招惹!”说着,已经来到冷残璃面前,将他挡在身后。当然,也错过了冷残璃一抹担忧的目光。 第124章:风云际会 “他家少爷是李棋承,如果顾眠要是帮了的话,让这种人好好活着,就会有更多的姑娘受难。诸位,是没听说过李家少爷的丰功伟绩吧?”霍衡并不赞同顾眠帮忙,所以直接开口拒绝。 空月合掌说:“就不打扰你了,褚太太,你休息吧,我回去后给钱舵主报一声平安!”说完,闪身离去。 明天微电影比赛正式开始大众评审环节,你让他今晚上在宿舍玩,他肯定是玩不下去的。还不如把时间拿来陪陪父母。 话句话说,这首歌林渊根本不需要练,随时都可以开唱,他闭着眼睛就能把这首歌演绎得很好。 今早她发现自己来月事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自己没有怀孕,但同时又很是失落,自己没有怀孕。 周飞后脑的伤口就是那种铁钉造成的伤口,应该是造成了头骨骨裂,颅内出血。 这种景象他在北方也看到过,传承四面是断裂的空间,无法超出哪怕再进一步。 可是现在看来,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那个会做那天吃过的那种糕点的人,是老天都想要收了他的这条命。 七月时,京城越来越热,各国高校也开始放假。傅寒临在晋城忙一个项目忙了一个月才回到京城。 因为沈庭柏在外面是以男人的形象示人,所以沈博渊也没有多讲究,听见里面的声音,就直接推开了门。 只要是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不会想要让佐助手中舞得虎虎生风的重剑击打到自己身体上的任何一个位置。 中年人身前有一堆篝火,火堆上架着一只宰杀干净的野兽,肥腻的油脂在火焰灼烤下从内部渗出,发出滋滋声响的同时,也带来一阵香气。 “别胡说。”苏晴嘴上反驳了叶珍珍的言论,但心中却有了疑虑。之前,她从摩天轮上跳了下来,若换做普通人,肯定非死即残,而她只受了点轻伤。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萧卓的功劳。 但她只要一面对萧卓的这张脸,就会想起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冥王尊。 足足过去了三刻钟,村子也没有听到主子的回应。只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在一旁作陪的郭纯听到这个消息后,询问孟离何时出发,得到的回答是即刻出发。 面板上显示着不可提升,想来是必须水属性练气功法还未提升至圆满,明白其中的道理,李元也就释然。 电光火石之间,香雪一把退倒莫颜兮,长箭穿透了香雪的肩胛骨,发出撕裂皮肉的声响。 洛筱害怕极了,为什么她被那个穷光蛋秦戾看一眼就仿佛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下,透心凉? 苏清妍恢复了听力,就听到自己腰间传来一阵又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大婚的前夕,我见到了季安禾,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大多是陌生,还有对未来的彷徨和无措,洞房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他不会爱我,这个季朝,他在位,就不会有皇后。 “呼”足以燃烧一切的狂暴天炎一出现,整个斗战门的玄界就好像突然的燃烧起来一般,即便都是斗王都感觉来自天炎的这种自然产生的热浪让自己有些难以承受。 白浅说着,身边的上官澈已经将红酒开好,而白向阳已经拿着酒杯过来。 就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焦的声音响起,随即,几人就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人生的本质就是在真心和责任之间选择取舍吧。他们选了感情就会愧对责任。他们选了责任就会愧对感情。 那些奴婢家丁虽没不知那灵宝价值几何,但看自家候爷这般作态,也明白其价值不菲了。 因为苏梦脚受伤了,不方便洗澡,霍焱彬将苏梦用热水擦了遍身子。 就连媚与司徒严尊的重缝,也是纳兰冰有意安排,不知道这一切的只有林秀与媚罢了。 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这种事带来的悔恨谁也不能承担。 陈洛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万火焚身,什么叫痛不欲生,那种痛楚已经超越他的极限太多太多,多到他根本承受不了。 接着,杨排长又分配人手,放哨的、挖沙的、平路的,不一而足,不一会,这个排就热火朝天的干起活来。 经过几个月的开挖,招远日军的金矿再次被集中到一起,按原本的计划,他们是不会一次性运输如此多的黄金的,只是近来油料得不到保证,这才不得不把几次集中到一起。 他们离婚了,他也已再婚,她和他见面只会引起人们的流言蜚语,她如今最不需要的就是奇怪的绯闻缠身,否则她也不会休息这么长时间,没有出来拍戏。 云洛见伊陌晨胸有成竹,来势汹汹的模样,轻轻一笑:“真相如何,不是你说了算,圣樱更是轮不到你只手遮天!”说着,余光凌厉的扫视了眼在座的各位老师。 以前,她可是没少受惠,萧凌每次吃烧烤,都会偷偷的送进紫星塔一些给她吃。 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些人追求的是平稳安定的生活,有些人喜欢冒险动荡,武者里面这样的人非常多。 第125章:聚集 而反观一旁的聂皇后,在听到赵司的回答后不由得怒目瞪视着他,随后在见到赵云转过来看她的视线后,又不得不尴尬的强硬的笑了笑。 “在哪里?”苍渊实在是需要这些药草,不得已只能跟着白泽了。 “呵呵,第一次配合就能有如此默契,真怀疑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孤雨看着两人说道。 而这些敌人也许,寻找最恐怖最害怕的那一些,只不过他们却抓不到这些家伙的弱点,有谁能够抓到他们的弱点的话,若是可以找到他们的天地的话,那么想要对付他们就容易了很多了。 “将军!按照您的说法,无论是谁去看押日本战俘,无论怎么做工作,特勒斯都会鸡蛋里挑骨头?”鲁雪华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 淑芳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正值冬夜凌晨四点,外面冷霜轻落,万籁无声。于心远却再无睡意,刚才的噩梦像蛇一样紧紧缠绕着他,一种不详感觉笼罩着他。他下了决心,一等到天亮,就去雷江看望鲁思侠。 “你到底是谁!”樱之信田嘶吼道!为什么连他的名字都不显示?这是为什么? 那大门颤动不已,而李南也脑门冒汗,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应对? “宜宾同志怎么看?”吴正强看了眼宋坚心中暗自一笑不愧是老狐狸狐狸尾巴被人踩了下便深深缩回去了。 一套心法名楚只是给她念了两遍,她却已能一句不漏全记下來,这份聪慧,让名楚也忍不住亮了眉眼。 “我是,你能怎么样!陈风,我倒是有些佩服你的勇气了,有一个成语叫做瓮捉鳖,你千万别把别人都想得和你一样白痴!”王若愤愤的看着陈风,轻咬着一口银牙,这个嚣张的在逃犯已经被她恨得入骨了。 裴笑试探的伸了一根手指到她鼻下,还未碰触,就倏的收了回来,面色急变。 “可他最终还是走了是不是?”她忽然心里便揪痛了起來,一个失贞的姑娘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不被待见的。 只要贺年章在,贺金龙在贺鎏阳面前,更不具备威严了。响起这一点,贺金龙难免也不满。 “28号,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可以汇报给总务室。”那黑衣男子开口道。 邵君赫舔舔嘴唇,深黑的眸子定定看着颜落夕,里面慢慢的燃起一抹光亮。 “只要你能提供优良的军火,金条你要多少有多少。”现在的凌靖宇算的上财大气粗了,坐拥一座超级金矿,不愁没钱花。 灼热的气息,随风吹来,陈炫只觉如炽热的火刀在脸面上切割,无比刺痛,无比辛辣。 晚上,田川继续和章楚涵聊天,今天他们聊的话题很严肃,是关于赵松林提拔的事。 他们生怕自己跑得慢了,也被这个“会妖法”的陈炫给留下来。恐怕就不是被敲诈一番那么简单了,事实上现在的他们已然是倾家荡产。 餐厅位于雪落江畔的滨江大道上。徐寒风选了露天的位子,两人相对而坐,在徐徐微风中欣赏美丽动人的江景。 杨昌富看家里在这里磨叽了半天还是没有个结果,想开口可都是自己娘亲跟大嫂再说,自己怎么好意思插话,于是又给林氏使了个眼色。 晚上吃完饭,刘葳蕤在收拾卫生,九十多平米的房子她每天都要收拾一遍,地要用地板拖擦一遍,家具要用干抹布擦一遍,卫生间脸盆、坐便都要擦一遍,她觉得这儿就是自己的家,真正的家。 显然这头鹞鹰是一头坐骑,不过陈炫后悔已经晚了,自己大意之下,居然中了招。 朱慕真沉默了,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題,对于未來从來沒有思考过,每天得过且过的都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未來了。 “师傅果然料事如神,这么及时让你们前来接我们”!惠风感激道。 林氏的性子不会直接去闹,但是却会用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玉红素的性子却是很急躁的,更何况他本身就瞧不起杨家的人,因此她直接就去找李氏了。 “难道他也加入了军队?”夜寥莎心中忽然一紧,满怀焦虑地抬头再次往向电视屏幕。 桑若只是站在原地不动,浑身散发出的骇人的气息,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颤抖,甚至众人脚下这三千米长的羊皮纸,也开始大范围的‘嗡’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发生一场空前的地震。 费良言心急如焚的跑到了酒店,可是不凑巧电梯却没有下来,费良言实在是等不及,害怕万一师意受到伤害,于是就跑向了楼梯。 刘灵珊左等右等不见皮特儿传过来更火爆的照片,而自己手里只有师意和皮特儿一起进酒店的照片。 直到两年半前的那场意外,巫师世界核心意识莫名受创,忽然之间陷于沉寂,这下异族们可算是炸了锅了。 “你那龟壳是很硬,但你也未必能够接的下我这招!”王初鸿一擦嘴角因内伤流出的血丝,不屑地笑道。 王鹏这时候也停止了哼唧,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蜷缩着脑袋,身体隐隐颤抖起来。 齐冶儒为什么这么对她?莫非是查到了什么?这是要杀她灭口吗? 在一旁的师意有些不高兴了,明明是自己在撒谎。这个费良言真是让我失望至极,师意起身就要离开。 第126章:争辩(上) 当孟子来到鬼神专门缔造出来的梦境时, 商鞅他们已经等待多时了。 庄子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反正晚上就该睡觉,管他是不是在梦里。 惠施则是在和商鞅讨论为官的事。 虽然对方是让魏国乱成这样的始作俑者,但既然在梦里,那就舍弃个人恩怨就事论事,惠施还是挺佩服商君执政能力的。 变法 陆清漪闻言接了过来,右手在毯子上抚摸两下,想不到这人也有细心一面。 “站在这里看,这些蕈林还真是高大呀!”伊德瑞娅望着身旁的巨蕈,喃喃地说道。 扬河较之百年前,更加繁荣了,陆清漪一路看尽扬河的街道,很多记忆深刻的地方已然不在了。 伊莱恩只是走错了一步棋,没想到战况就会急转直下,变得如此危急。 “菲拉尔他独自进入了幽暗地域?”闻讯赶来的伊利斯汀和玛斯塔夏大吃一惊,尤其是伊利斯汀心中更是充满,了怨念,秦伦又一次将她丢下了。 当然,写演讲稿的内容方面的事情不是交给贝拉索尼和盖洛普陛下两人负责,而是由专门写这些演讲稿的这些写手们,经过他们之间的商议之后,决定内容后,再把内容交给负责演讲的贝拉索尼和盖洛普陛下手中。 谷壑内外,风景独特,钟灵奇秀,两侧的青山险峻,散发着久远的巍峨磅礴之势。 先是漫不经心的表情,从而转变成认真的样子,再到后来的吃惊,最后竟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好臭。刚落到地面上,穆特就闻到一股异臭。那是混合着臭鸡蛋气味和焦糖被加热时的奇妙气味的臭味,臭味之中竟然还带有半分甜味。臭味的来源似乎是深海之主爬过的轨迹所留下的、粘液般的东西。 “砰!”秦伦大肆捣乱中,脚尖勾到了一副骨架,让它撞在墙上。碎骨纷纷扬扬,一下子踢散了这副本来就比较破烂的骨骸。 其实暗地里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灵鬼教。这一次很奇怪的是,灵鬼教虽然在暗地里布置了许多手,但是对灵药峰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简直让人以为是怕了药师殿,只不过事实怎样,无人而知。 孔曼珍阴笑道,欣赏着韩连依的惊恐无助。接着她豪无预警的几巴掌狠狠的挥向韩连依。 一经挨上树身,大民的内心开始踏实,有了树身的遮掩或是树身的支撑,大民知道这场战争就没有结束。 混乱开始了,但是这只是在那些修为和神识都不太强大的修士身上出现,所以尽管比较混乱,但是波及的范围有限。 穆子轩穿了一件背心,露出他身上结实肌肉和宽阔的肩膀,男人的成熟魅力在空气散发开来,急促的呼吸,勃发的力量,无不证明他是一个很强壮高大的男人。 她卷缩着身子,微微颤颤的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可怜无依的模样刹时惹人怜爱。可此时的韩子烨所有的情绪已经被愤怒暴戾所取代。 同时,她也深深的懂得,母亲为了她,可是说是放弃再寻找一份爱情的机会,只因母亲不想再生别的孩子,以免将来她会受委屈。 连烁任由韩连依拉着自己的手,对于姐姐的误会,他只能沉默。究竟要什么时候她才会明白? 韩连依被他的话一下子堵的闷闷的,他怎么老是这样。每每以为和他亲近了,他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第127章:争辩(下) 换个元婴修士如此强硬,敢向广寒宫主讨说法,牛纯肯定会嗤之以鼻,不过眼前这位却是例外,人家曾在数万魔族军中纵横来去,又以一人之力和五名高手对决,并战而胜之,面对这样的存在只能怀柔,不可硬抗。 李阳面色一冷,那人此时已经走了进来,看到李阳面前那些灵髓晶之后,明显露出了喜悦的神色,然而李阳大手一挥,便看见那些灵髓晶和药草都飞入了他的洪荒塔世界之中。 “累?还好,就是觉得两只胳膊有些发酸,怎么,那些家伙没有追过来吧?”何璟晅继续拔动着木桨一面轻松地朝着杨俊问道。 秦川微一侧身,随手一点,一道劲气打在刀背上,“当”的一声,秦刚感觉一股巨力从刀上传来,宝刀脱手。 接下来的几道雷劫也是轻松应付,直到第七道雷劫,六条雷蟒变成了九条,他不得不动用了六合玄水禁阵,之后第一波雷劫安然渡过。 三人一人得了一瓶聚气丹,高高兴兴的进入了厢房中,陈鹏和温婉立即布下了禁制阵法,等一切安排妥当,大家不由松了口气,刚才进城时着实让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相传,直前的死亡沙漠,也是绿树成荫,花草遍地,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了这样的绝地。”医圣仙帝说道。 这一次,他面对的敌人太多太强了,杀之不尽,力量不断被消耗。 看到这个名子,秦川立即想起了当年千秋宗秘境中似乎也有这种禁阵。 忆雪城已经发行了自己的货币,不怕外人不承认,因为想购买忆雪城的特产,也就是那些丹药,白酒等等,都需要用忆雪币,如今在国际上,忆雪元已经确定了价值,大概相当于三块钱rmb。 他不敢耽搁,随即释放出真气,通过银针,传送到南宫剑的七经八脉。 能与其余八位同坐,可不是他们八人抬举,而是中年人有本事,能在贞人规矩中脱颖而出,成功作卜,败了上一位,才安坐台上。 莫非,她最正确的路,是该上巳节抓住什劳子陆子介,嫁给他,相夫教子,等到他功成名就,给她挣个封妻荫子? 晏鸿之上了年纪,折腾一晚早已疲惫,药服下便昏昏欲睡,含糊地应一声,靠着软枕就睡着了。 王位之上的帝辛,听闻九青的言语,目光略讶,默不作声地挥手,就见几名近侍带来龟甲,以及占卜之物,放在九青面前,那火正重新燃火,目光担忧又不解地紧紧等待。 三秦沃土只是后世的说法,其实西伯侯的时候,他所统帅的的地方,都是贫瘠荒芜的地方,民众稀少。 【昨天那个叫漂的网友,请把你的照片传给我】仙霞子一本正经的说。 “这个问题你不用考虑,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只要好好考虑我的问题就行了。”白天冷漠的说道。 胡长风从容地走进了山洞,当他再次走出时,手中的龙渊宝剑已经上了剑鞘。 有师尊的弟子,都被召至师尊旁。这导致飞舟之下,只剩下胡长风孤身一人。 如果没有人参果就不会引来接下来的变故,也不会引来镇元子的杀身之祸。 对于真武来说,虽然称臣于含真,但妖族势力却当作自己的禁脔,并没有上交,此次含真当然也不会帮他太多。 叶河图微微蠕动了一下喉咙,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句话就是说,让白鲲千万不要将诸神黄昏当成一件普通的器物来使用,否则纵然跟他有缘,有朝一日,也会离他远去,因为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只是单纯的死物了。 这个家伙,当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难道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情况吗,神顽岭都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这个家伙竟然还有空在那里给我发呆,发愣,真的是够了。 “怕我用他威胁你?放心,你赢了,他当然不会有事,即便你死了,张秀也不会出事,燕北寻和我爷爷关系不错,怎么可能伤他师弟?”余志信说。 或许对于我和普通人眼中,艾唐唐挺二,又或者有些单纯,吃点东西都能乐得没边。 叶寻欢再看到秋若曦朝着自己跑来之后,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一道笑容。 “你不必灰心,蛮荒之地最近要举行图腾大会,你可以过去看看,指不定能找到你血脉相连的图腾。”男子缓缓道,说着他拿出一张请帖。 秦漠没再管她,他也是真饿了,自顾的就下手拿起包子吃了起来。 任何阵法,都抵挡不了远远超过自己能量界限的巨大威力。以力破阵,是修士陷入阵法,却不懂阵法之时的常用做法。 第128章:辩论(终) 旁边那位挂着会展建设监督的局长脸色恰白,赶忙辩解两句,但也是没有说服力。 几乎短短一月之间,除了个别部门人员不满,三省六部枢密院等中枢部门大多数开始办公。 “站住!”吼了一嗓子,林琅跟两个民警交代一句,让他们看好张笑天二人,就追了上去。 其他人谁也没想到,他们口中的蛮荒人出剑时,便如一挂银河从天而降,磅礴泼洒三千里,只是转瞬之间,绝壁之畔,便响起天风松涛的声音,仿佛从天穹银河里,落下无穷仙水。 就连虹口组织也收到了最后的令函,要求归还当初拿走的龙令,否则合欢宗将出兵讨伐虹口组织。 杜鲁门家给的佣金很多也很准时,这就足够了,就算装的是尸体也与他们无关。 李晨五人各怀鬼胎,静静等待开学到现在,三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皇家学院开学之日到了。 熊七猛地愣了一瞬,他虽然一直这样暗示自己,但突然被人这么一问,心里却不受控制地产生出一种诡异到窒息的感觉。 柳英和那头的姚贝贝诧异望来,心想杨夏你什么时候对程燃这么温柔了。 “我会保护好自己,而且我一定能帮上忙!”耶达微微噘嘴,被杨浩瞧不起令她很不开心,同时用求助的眼神扫向一旁的林奇管家。 鹰眼与镰刀李立即坐上了停靠在路边上的那辆奔驰卧,鹰眼启动汽车,这辆造价不菲的奔驰‘乱’便呼啸一声,飞驰而去,直追前面那辆白‘色’的宝马轿车。 “怎么会,怎么会。”山林老脸一红,显然是被暗割说破了心事,连声否认。 它意识到这不是谁都适合,骨刀缓缓消退停在二十厘米,指甲像是杀猪刀一样,又窄又锋利。 原振侠想起有一次,在厉大遒面前,他和另外两位医生谈及关于“试管婴儿”的事情时,厉大遒曾发表过一点意见,当时一位年轻医生还大大不以为然的那件事,背脊上不禁有点冒汗。 “林医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你不是辞职了吗?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诶!原来你先生也在这里,你们是过来旅游的吗?”许院长见到抱着孩子正准备往外走的林诗琴就笑着跟她打招呼道。 当那颗头颅飞出数米远之后,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头颅微微转动,对着陶怡婷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平!岁!你们带好武器,有问题就开枪!我们会马上去支援的!上帝保佑你们!愿蘑菇与你同在!”上个厕所也要保佑,真不知道正在生火的神甫是怎么想的。 虽然盛夫人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但是苏安立时可以感到,有什么极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他还未曾来得及问,盛夫人已一面拉着他的衣袖,一面指着他们的卧室那个方向。 吴凯看着叶天辰将自己的三杯就都喝完,也不甘落后拿起酒杯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了起来,直到他将三杯酒全部喝完为止。 杨家人为了活命,换个族长,那是他们家族内部的事情。若是朝廷纵容奴婢叛主,无疑动摇了社会秩序,纵是捷径,也不可取。 珠旺桑才伸出五个手指,说道:“五千两银子!”平均一匹马一百两银子,按骏马的质素,一百两一匹一点也不贵。 “大家辛苦了,我是浮屠门李斌。”李斌非常和蔼热情的同这些造船厂的骨干技术工匠们打招呼。 李斌正色说道:“公主有话但讲无妨,如果实在有顾虑,不便说的话,那就当李某多此一举吧,告辞!”齐敏今夜满面愁容,说话吞吞吐吐的,李斌如何看不出。 李斌此话不假,自身丹田气海摄取宇宙空间的先天元气为己所用,这也是李斌不久前刚做到的。说实话,李斌现在心里还是没有底的,不清楚自己这门一气逆乾坤功法到底成色几何,上限究竟有多高。 指诀变,形势变,本来按照既定的剧本该陷入最险恶的爆发气血相持阶段的二人同时一怔。 接着操演的训练实战内容和科目更是让李斌和楚王齐兴大开了眼界。 要说起来,胖儿子绝对是喜欢他的,原因是周全整天带着胖儿子玩游戏;虽然波塞冬、巨无霸几个也是胖儿子的好朋友,可是周全相信他肯定是胖儿子最好的玩伴,这一点没有任何好怀疑的,这也是他的底气。 杨光自然也知道这些情况,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些;将恶蛟号抛锚,然后招呼大龙起来。 成功拿到了师父留下的东西,陆飞的心情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按照步凡现在的年龄来说应该在上学,算是有点本事,可是也不可能和古都的这边的大人物扯上什么关系。 其余的时候,你都是最强大的自己,他不在的时候,你要比谁都坚强。 他下意识捏了捏那只禁忌的左手,感觉到的,却不是往常的那种密闭的,危险的,充满了毁灭性的感觉。 这人,不会是为了元锦玉而来的吧?她不就是只招惹到了一个瑞王殿下么? 训练有素的车夫立即驶动了马车,明珠阴沉了脸垂着眼不说话,但也没有再乱动了。 她望着他的眼神不像刚才那么水汪汪的有点羞涩,变得跟平常一样,非常的淡薄。 步凡起身道:“你先穿上衣服,我去先去找点水洗漱一下。”说完就要准备离开。 无声看着面前千寄瑶的这张脸,和一脸耍无赖的样子,只觉得青筋都突突的跳。 “什么?四个仙君闯入我的启动了大阵的凤衍山脉,还能全身而退?”炎九凤惊呼一声,看着纪霖的眼神布满了不可置信之色。 第129章:公子朝死(上) 在何博看完吵架的两天后, 魏国称王大典正式举办, 魏侯瑩进化成为魏王瑩。 继而诸侯震动,不朝魏而奔齐。 商鞅返回秦国,继续他的变法。 只是他心中忧虑,免不了被秦君看出。 于是秦君询问,“商君,让天下的矛头对准魏国而去,本应该高兴谋划的成功,为什么忧心忡忡呢?” 洪涛麾下的旅也多是有着数年军龄的老兵,他们参加过不少大战恶战,可谓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其心理素质也都相当过硬。因此洪涛一开始就没有隐瞒,向全旅通报了眼下的情况。 景炎知道危险又来了,这次他充当一下好人,搂着慕容芊雪在地上打滚,滚了一圈时,景炎从腰间摸出一把飞刀,狠狠的朝狙击手的那个位置甩了出去。 周达本身伤势就很重,因为害怕丧命才支撑着说了一堆话,现在将话都说了出来,精神一松直接晕过去。 但此时刑天的上下大牙就开始磨合起来,咬噬着浩澄,他嘴里的火焰也包围了浩澄。浩澄的身子哪里能够忍受,顿时灵魂溢出身子,飘荡在刑天的嘴里。 朱可夫中将对战役的安排非常细致,在军队调动中,他要求部队尽量在夜间行动,白天的时候所有战车和卡车都用伪装网覆盖,人员不得外出,以迷惑敌方的空军侦察。 轰!两辆汽车争先恐后的向前冲去,以这种速度冲过去,若是在过弯道的时候不减速恐怕车子会直接被甩出马路撞到路边的建筑上。 那辆车越来越近,我才发现是一辆白色五菱面包车,外面的车皮已经掉漆了,露出里面斑驳的锈迹。 这时,沐清雅心中也很诧异,眼神不经意间扫过端木凌煜,发现他的神色虽然如常,却是端着茶水时不时的抿上一口,心中顿时明白,他也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种状况。 火焰手掌在空中啪的一把接住砸落过来的一张桌子,瞬间在那张正宗的黄花梨木桌面上砸出一道漆黑的痕迹。 于是,当宫娥壮着胆子来提醒陌翎用膳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墨画师以墨作画,画其形,意画师以意作画,画其神,心画师以心作画,画其灵,道画师以万物作画,画其道,眼前的众吾是画出来的,但这蕴含了众吾的形神灵道,是死物却也不是死物,是画也不是画。 “好咧~”叶征忙不迭打开物品栏,不得不夸一句,很懂养生的池桓选了个最优质选项。 数了数,在妙真师太的回复里,明确表示要一起去刷逆熵,又被凌雪一认出id的上古修真者,足足有七位之多,其中六位是b级一位a级。 云子衿又抓了一把,扔进了荷塘,无聊至极的欣赏锦鲤的抢食大战。 只见那条金龙竟然在纠缠之间被黑龙一爪子穿过了身躯,狠狠一撕,将整个身子扯得爆碎在了空中,硕大的龙身魂体,尽皆消散。 这个设想在他心里占了99%的可能性,剩下1%就是湘妃发现玩不过白愫,想耍赖皮。 夏元看到这孩子,他真的不知道朱离的老公是怎么想的,这么一个姑娘她怎么忍心放弃的? 夏元发球,乒乓球直接飞出去,夏元控球的力道和速度非常的完美,尤其是拍子的角度和力度之间的调控来说,那几乎看不出来什么毛病的。 第130章:公子朝死(下) “人还是少啊……” “之后的日子,怕是要很艰难的。” 公子朝本以为这地方也就是蛮夷多点,谁知道是另外一处“春秋列国”。 秦由就说,“你怕什么?” “就算真的会乱起来,咱们也早死了!” “死去的先人还能帮自己的后人做什么呢?” “咱们只要想办法,让新夏延续的更加长久 傅凌琛墨瞳紧盯着温汐暖,却丝毫窥探不了一丝她心中真实想法。 夏令营结束时,正好衔接上开学,以及九月中旬的职业考核,趁这个时间开开眼界也好。 他一直都想看到厉天河会如何,现在厉天河既然已经离开那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莱明静静的看着长剑,从眼神中,就能看出他并不相信那柄长剑的说辞。 大地仿佛都开始震颤,巨大的银白战车自次元的裂缝中疾驰而来。 物价不断上涨,而物品奇缺的状况却是日趋严重,连火柴和肥皂等生活必需品都在市场上消失了。 但是妈妈却不记得自己希望的是什么,自从姐姐死了以后,妈妈就疯疯癫癫,至此只认花,不认人。 特别是当他清醒过来,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姐正指指点点地嘲笑着他时,他的整个世界几乎都要崩塌了。 反倒是应该故意露出破绽,说不定还能骗对方发动“孔口测量员”的效果,消耗他的手牌资源。 昭昭双脚刚挨到地面,就被一巨大的冲击力放倒在地,由于他们没有神力护体,所以身体还是和普通人类一样娇弱。 再一次如同山呼般的呐喊响起,所有的重装骑兵,都是开始低伏身子,紧夹跨下的战马,从战马的右侧取下连弩,向着眼前还在奔着逃窜的高句丽人,就是一轮弩箭射击。 说完在保安们羡慕的目光下开到停车场,下车回家,现在手里有两辆车,极光和911,出远门开吉普,在城市开跑车。 即在地面挖一个坑,然后点一堆火,看火焰上方是否有水蒸气出现,只要出现水蒸气,就代表着下面有水,水蒸气的多与少,代表着地下水的深度与水量。 客厅之中很乱,垃圾堆满了桌子,都是速食食品的袋子和饮料的瓶子,沙发之上的脏衣服一叠压着一叠,也不知道积存了多少时日。 丁建忠松口气,看样子肯定是搞笑魔术,加上前面的铺垫,他基本知道大致流程。这场比赛是淘汰赛,四强走一个,莫奇不用说,上一场满分。第二名是自己,十三分,陈光林和傅彦东并列最后,十一分。 但是,这个世界总会让我们明白一个道理:有奇葩的存在,你的人生是不会不受到污染的。 有个别强壮的魔狼已经反应过来,呲牙咧嘴的伸出了利爪,向他们攻击,但是根本没有用,它们连靠近他们的身边都无法做到,然后便被砍成了两半,变成了一堆尸体。 至此,经过这几年的交锋,不说明军都成了精锐,最起码不到攻击距离就乱打的现象没有了,明军开始有胆与后金兵在战场上进行着较量;也有了一支严军的样子。 “什么嘛。你至少提前说一声呐。”忆晴相当不满,一开始她可是吓了一挑。 没见王家只是暗中派人打听了一番,而没有明目张胆的去寻人吗? 夏青额头冒出一层汗珠,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风十三娘和东山豹,两个都是大魔头,比雾州的妖魔古怪危险多了。 第131章:马陵 天子扁二十七年, 中原总体上比较安稳, 只有魏国过得很悲伤。 因为在这一年, 魏王以之前逢泽之会,韩国拒绝前来为理由,发兵攻打,要夺取韩国的南梁。 韩国不敌战败,于是向齐国求救。 齐侯本来想直接应下,毕竟痛殴魏国,夺取对方霸权的事,齐国可是很爱干的。 但邹忌 “我没空跟你们耍了,都去死吧!”老不死的一句厉喝,接连打了几声响指。 一路上,二叔不断地和我们拉家常。什么家里面有几口人,老人们还在不在世。他给我们的感觉,似乎不是一个大魔头,而是普通的老伯一样。 随之一条黑影从门内闪电般蹿出,冲入对面楼梯内消失了踪影,依稀就是赖东南的模样。他大爷的,是这老杂碎,恨的我差点没把牙齿咬碎。 紫霄云听到雷蛇魔王龟的时候,心中别又是起了疑心,他们魔教已经抓走了大悲寺的护教神兽,八荒封火龙,难不成他们还想要再抓一只上古五星级神兽吗?抓神兽,对他们魔教到底有什么用? 凌鸢垂头,这个不好说,刚才的时候,自己多么疯狂的想法都有过,比如,华岚就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尸王身体内一定有某种诅咒,临死前没有被发现,以至于死后召集阴兵,才会害死那么多人从地下河顺流而来。”苏婉满脸恐惧的说。 因此,张铁根对于他和陆雨之间发生过的那么一点事情,其实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过。 那天来了之后,韩洛让他在家里等着就出门了。过了二十来分钟,韩洛浑身是血的跑回来,把他吓一跳,忙问发生了什么事,韩洛也不说,递给他一千块钱,叫他把铜钱剑留下,赶紧从其他单元离开。 “什么线索?”白玉堂见赵普边说话,边往自己这儿扫,似乎是和自己有关,就忍不住问他。 我们在芳姐家休息了一下午。等到晚上的时候。吕先生饱餐了一顿,就用灵堂前的白纸,随手做了一只纸灯笼。然后向柴姐问明了尼姑庵的地址。 出口约有五米宽,接近地面的位置还有一定的可见度,越往上雾气越浓,两三米高以后可见度几乎为零,口子两侧还是高高的峭壁。 显然,一路上,他已经从杨管家口里,了解到了叶浩川的不少信息。 “纯阳真火,也可以叫做真火,传闻源自于火神祝融,是至阳之火,后来被九天上的那位天尊改造后,演化出不同的真火,天师的三昧真火就是源自纯阳真火,纯阳真火到如今,也可以算是道门传承的一种了。 房东也没办法,那个姗姗实际上今天也是回来取姓李的,她已经搬到别的地方了。 林逸见她这么高兴,心中也很开心,说明她在乌敌这空间戒内发现宝贝了。 不得不说,朱良源很老辣,是不折不扣的老姜,只可惜他遇到的是朝天椒,一个舌头触碰到一点就足以真正喷火的朝天椒,老姜跟朝天椒那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这间民居从外表上与其他民居看不出任何分别,门口处种着几棵树,院门破旧,里面有犬吠声传来。 然而这时,萧海媚却是看出了他要发飙,急忙拉扯住了他,以眼神示意,让他不要冲动。 “当然如果能送到人类体内,用于打通经脉和穴位,那肯定是求之不得的事情,那样也就两全其美了。”陆羽觉得这个办法,还是有很大的可行性的。 第132章:一段史记 石申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有些感慨。 虽然他这个死鬼, 知道人死之后,可以去往鬼国,继续存续。 但地上的将士是不知道的。 他们是真心为了自己心中的仁义忠诚,而牺牲一切。 于是他对何博说,“庞涓死了,我不在乎。” “但这样的忠义之士,如果名声没办法得到传扬,那魏国这次战 而且,这个房间的布局也很奇怪,头顶的天花板压的很低,几乎坐起来就能感到即将完全触碰到,左右也只有差不多只够两人合躺。 这把飞刀,正是“老佛爷”发怒前的征兆,见刀如见人,谁敢放肆和造次!? 这只猫科魔兽毛被黄色,浑身布满黑色环斑,四肢粗壮,肌肉发达,明显是那种顶级的掠食者,埃拉木有点后怕,如果不是有楚云在,他很有可能会成为这头魔兽的食物。 “你们一个一个的家里都参与了修补城墙,给那些工地的人吃的东西你们心里清楚,现在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魏征的话可以说是将台面上的不少人都给扒拉了一下,你们这些人,太恶心了。 两人正说话间,忽闻外面一阵热闹,接着传来王晴喜极而泣的声音。 而秦晨本来还想要向林晨袭来的,但他刚准备向林晨冲过来,可是却被莫叔轻轻一拨,就直接一屁股给坐在了地上。 这背后的东西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加利亚尼和莫吉希望看到雨果吃瘪,他们不是雨果和赞帕里尼那样的不要脸的人,他们是讲究风度的,背后暗地捣鬼还用说肯定有他们的一份儿,但是面上对雨果他们却一直都表达着同情。 “放心,我也是。”王靳轻声的说道,这会什么金刚不坏神功,都去一边去吧,功法到那个层次的好处王靳还没感受到,但是软玉温香就在眼前,什么长久的打算,王靳统统忘掉,先把能弄到手的弄到手再说。 是谁,在朦胧的烟雨里,斑驳了诗意,焚一炉思绪,暖三尺深寒?又是谁,跟随着浮云浪迹,沧海觅尽,万世飘零,续写传奇? 那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排龙蛋,让楚云诧异的是,每一颗龙蛋都有个缺口,他走近观察了一下,里面的却没有蛋清和蛋黄。 他突然的猛料,让现场静寂了几秒钟,随即疯狂的尖叫声一阵高过一阵。 以金针催动各个脉系逼出梅毒的毒素,毒素逼出的越来越多,红肿的硬块渐渐干瘪下来。 “行了,别在哪儿丢人了,我们得得回去了;还得收拾东西,明天就要回老家了。”吴翠华翻了个白眼儿,抱着阳阳直接往来时的路走了。 “五六年了吧。”皙白蜷缩着身体,闻医生的问话,想了想,报出一个数据。 “陈姨,赵总好像有点不舒服,你还是先去照顾一下他吧。”喻楚楚笑容不减的道。 当年的情况是有些特殊的,当时赵诗雁带着他的弟弟去做手术的时候,用的都是化名,一个叫石雁,一个叫石鸿,当然,这个化名如今一看就看得出来是他们姐弟2人。 她让徐子枫帮她留个位置和房间?然后稍后还会去找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怒气冲冲的挂了电话,等到气消了一会儿,她才下了床,简单洗了把脸,因为昨晚的衣服被雨水淋湿加之衣服被沈墨北撕裂,她打开衣柜随便找了件男人的衬衣套上,然后走出了房间。 第133章:父子 天子扁三十一年, 秉持着痛打落水狗的原则,秦国再次出兵,让商鞅率军攻打魏国,在岸门获胜,俘虏魏国主将公子错,并且为了给魏国添堵,联合了附近的大荔戎包围了郃阳,再次逼得魏王向秦国割地求和。 秦国东出的步伐,又迈出了一点。 但是在喜悦之后,夏秋交替之际,秦君忽然生了病。 一直坚挺 不过既然已经确定它的大概位置,那么必要的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 崔慧敏不解得看着对方,抬头看了看前方,并没有看到自己男朋友余建波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夜间营地之中忽然传出一阵笑声,却把八曲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听得都是心中一寒,那笑声之一应该是司马的,可却不是平时的爽朗,而是带着无尽的贪婪与诡异,让人没来由的便是浑身一抖。 看到高庆醒来,众人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对着高庆唾沫横飞,高庆鄙夷的皱了皱眉头,发现自己他娘的一句也没有听懂! 这边稍稍提了一下,汉子的脸上立刻露出惊讶之色,那厚布包裹的兵器他竟然一下没拿动,而肖锋则是微微一让,自己的凤翅镏金镋重达八十五斤,寻常壮汉没有准备也拿不起来。 谁料人家珩少就不吃商场那世俗套,人家可不是什么人都打得热火朝天的。 与先前不同,这一次的森林间寂静平和,没有飓风呼啸,也没有失重的感觉,只有夜间淡淡的薄雾,布于林间,周遭偶有虫鸣鸟啼之音。 “呵呵!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认输的。”聂阳伤傲气十足,一副打死都不服的样子。 特别是那些没有原则,只知道滥杀无辜的黑帮,黄玄灵恨之入骨。 也不知道他们在这虚无空间是坠了多久,只听一声巨响过后,他们成功的落地了。 夏茉忙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赶紧过去了,开玩笑,不着怕康熙,而是怕儿子那张嘴。 身后更是冒出颜色各异的两只巨大火焰翅膀,一粉,一黑,用力扇动一下,李红名腾空而起,悬浮到了半空,李红名现在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想,就只有一个念头,老子竟然会飞了。 “我们夙夕晚谷的事务,貌似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看着千羽洛,原本虚弱的木子雪,脸色一变,竟然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习惯了人情冷漠的幽黎,显然不太适应对方的亲昵举动,不由得皱了皱眉,只不过心里的积郁,倒是散淡了几分。 魔修众人惊骇,尤其是万尸宗的弟子,更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所以二丫看着她娘亲运作就行了,哪里不对她适当的提个醒就对了。 “既是私事,我们也不便打扰,凌宸,我们走吧。”千羽洛不由分说地拉走夜凌宸,刚刚,她敏锐地察觉到夜凌宸的变化,暗道一声不好,果然,她在他深邃漆黑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淡淡的蓝色。 时光静流不是绝对的终止,而是将大传送阵内的时间变得极其缓慢。这样有利于大家修炼、交流、提升,同时让里面的日子过得更加的美好。 “有话就说,磨磨蹭蹭的像什么。”莫琛没有看他,却知道他此时的心态,冷声道。 因为角度问题,导致宋羡出现的时候,还以为她把人按在墙上狂亲。 那个矜贵却冷漠的少年,带着一身原生家庭赐给的累累伤痕,口吻凉薄地出这句话。 第134章:商鞅死(上) “我走之后,你该如何呢?” 病榻之上,秦君问商鞅。 商鞅想了想,告诉自己的君主,“尽量晚点来见你吧!” 秦君艰难的笑了笑。 然后他说,“回商於吧!” “那里是你的封邑,我之前也给你派去了一些精锐士卒,如果有人想来拿你,就去跟他们斗!” “再不行,就逃回卫国,回你的 或许因为大量失血,齐阳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他不禁蜷缩起了身体,可随即他就感到身上传来了温暖。 “敖印,你龙族欺人太甚,如此蛮不讲理,苦苦相逼,今日与你等拼了。”一道带着法力的暴喝之声传来,打断教主的沉思。教主散开神识探查声音来源,一探之下,却是遇到熟人。当初对自己恭敬有加的金仙修士。 如果是一般情况下的话,那么的却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张晓枫这个变态却是个例外。 “我对所有人都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我只希望获得大家的信任,如果有机会就一起逃生,如果不行就各安天命吧。”奎恩对着吴为说道。 至于老王头,他将自己保护的很好。不但将自身蜷在钢铁的驾驶室中,还时不时的切换身姿——“鬼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有一个可怕的狙击手!”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一时间行事逆转,通天那是冷笑不已,显然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而武道仙岛这边,却是惊惧不已,赶忙修复大阵,全力迎接接下来的攻击。 吴为全速前进,速度已经超过了音速,他不敢跑在高速公路上,他带起的风压足以掀翻汽车。所以只能跑在高速公路一旁的田地里,结果不知糟蹋了多少粮食,有一个躲在田里方便的农民,连裤子都刮飞了。 哨子紧随其后,分裂成规矩的‘十’字形空中列阵,跟着假眼也消失于雨幕。 气氛陡然严肃起来,就在这时候,叮的一声,大家的手机都响了。 “没事,我刚下课呢,怎么样,这几天跟着剧组跑,是不是很辛苦?”苏阳问道。 “是又如何,就算打不过你,我也不会让你去龙家的。”徐有容坚决的声音,脱口而出。 秦峥额头冷汗直冒,转身,对着林希羽挥了挥手,意思是,喏,你的强项。 “主公,还有那曹操已经中毒,我的大徒弟之前赶了回来,他已经确定,曹操一家,出了曹丕之外,都已经中毒了!”邓展又道。 背负而立之人开口了,虽不曾转身或者抖动身体,但江海知晓就是他传音的,并不只是因为此地就只有他一人,还因为那感觉。 “慕瑶,该说我都说了,像他这种人,我真的懒得和他一般见识。”自以为自己留学英伦,一身绅士之风的卓唯帆,实在不想和这个没素质的人一般见识。 他每一次来复仇,都会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自己认为已经无敌。 这突兀的发现使得叶寻欢的心头为之一紧,同时内心中立即充满了警惕之色。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所面临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如何走出这片森林,无论是系统地图,还是空间里的魂武大陆地图,对于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块地方,都是一片盲区。 所以叶晓峰来拍卖公司,送来了新一批的丹药,以保证他不在的日子里,拍卖还能继续赚钱。 不说别的,但就能突破仙尊修为,达到整个仙界前所未有的仙帝,这一点就足以吸引这世上所有的仙尊了。 第135章:商鞅死(下) 二十天后, 随着守旧派的反攻倒算越发激烈, 秦君终于有了反应,要来调解新旧势力的矛盾。 国君的使者来到商於, 守旧派久攻不下的城池,直接为他打开。 随后, 商鞅坐上囚车,被栏送咸阳。 他在囚车里看着商於越来越远,看着咸阳越来越近。 公子虔负责把他关押到 这三个天赋,无论【剑道通神】还是【霸体姿态】,都如字面介绍一样,很容易理解。 秦清可不知道自己还被人盯着呢,她看向府尹,目光逐渐凝重起来。 要知道,神识可不用于其他,一旦将神识凝练成为神识之火,那么必将全身心的注入其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即便梦离歌依旧有心防备对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见那驱鬼枪的枪头一道绿色的射线爆射而出,直接将一只厉鬼的身体洞穿。 但对于孟凡来说,六道神体和九天帝神诀在手,最多也就是有些压力,只是多花些时间的事情而已。 就梦离歌正瞩目扫射着周围的时候,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顿时从他脑后传递而来,感受到这诡异的声音,梦离歌下意思的身形朝着旁边挪动了半步。 还没等白善诺想完,就感到一道暖洋洋的光线照射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身上的隐匿符箓瞬间就被破了。 太后不由得多看了眼骆落,她还是表现得很平淡,仿佛死人是很平常的事情。 雷剑一看要对他实施强制措施,马上就要被带进坑道里面,他知道哪怕自己再怎么发脾气,身边的战士和张光华、春桃,为了他的安全,绝不会把他留在这非常危险的地方。 这个野心很大,阴险狡诈的家伙,就任以来,一直想方设法,想跟击毙阿部规秀的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的杨司令所部,好好地来上一场生死较量,并扬言,要杀了击毙阿部规秀中将的八路军指挥官。 她刚走,她的位置就坐下一个男人,平头,带着副金丝眼镜,一副能抵得上普通工薪阶层一年薪水的普拉达眼镜。 “你。。。刚才说的可都当真?”他似乎依然有些不太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另外两名学生出恐怖的兽吼,也同时朝着王子涛冲了过来,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的手中都多了一把尖锐冷冽的骨刺。 大家在海洋中心外面等了一会,苏慕和表姐停好车后一起过来后,大家才结伴一起走进了海洋中心。 “这把刀,如今已经没有了魔性,何不给它取个新名字?”悟空微笑道。 他目测了一下,当时命令几个战士隐蔽在那堆黑影,此时关掉坦克车灯,失去敌人瞄准坦克的活动靶子,驾驶着坦克朝那堆黑影冲去。 逍遥宗弟子撤离没多久,一场大战已是在青风城展开,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园,南域不少隐居的老怪纷纷出世,加入了斩杀妖兽的行列。 素白这里正想着,见丸公公低头进来,她悄悄摇了摇头,帝妃二人才刚刚软了心防,不需要有人来打扰。 为首的是一名冷峻青年,一身亮白色镶银丝的服饰,与一般弟子的穿着不同,尊贵中透着奢华。 他侧过脸,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听了听,没听见任何动静,更没有扫描到有人类在室内。 演唱会结束之后,那茵的心情明显很是不好,再加上身体也不好,请吃饭的事情都免了,杨明也偷笑着本来想离开呢,可是就在这会,那茵却让杨明送她回酒店。 第136章:齐王 水光潋滟的晴天, 何博顺着济水呲溜一下润到齐国的沿海之地,然后开始赶海。 庄周全家都被鬼神捎到了船上,也一块呲溜过来了。 此时此刻, 三十四岁的庄子正跟自己的妻子,光着脚在海滩上散步。 他的小儿子眼巴巴的跟在何博屁股后面,看见一个洞就说,“里面肯定有蛏子!” 然后 对于天罚的杀伤力,天帝盟首领宙斯比谁都清楚,也正因此,苏辰身上那件宝物就很是惊人了,很有必要弄到手仔细研究一下。 李公公等了等,一杯茶后,终于拿出了圣旨。他大声念了出来,将皇上奖赏、赐封侯王的喜事说了,这才拿出懿旨。 不知道弟弟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和他们一样,辛苦的在为人打工赚钱。 张天赐和金思羽,半夜就起了床,准备一番,天亮时分,在张月莲等人的迎接中,步入了天师府。 怨灵城,阴森的宅院之内,张天师坐在一把藤木椅上,嘴巴吧唧吧唧,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旱烟。 周灿努力回想一下,实在没什么印象,大概淋雨后着凉,热水澡温度又高,两方一激她就迷糊了。 太后和刘忠走至宴席之中,高海便扶起刘礼,一同向两人行礼问好。 看着埼玉越来越近的身影,卡普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龙……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地面剧烈的晃动,整个地形都被水牛的撼地破坏了,宛如经历了一场地震,一片狼藉,二狗子被卡在巨石之间,而水牛向着它使用了蛮牛冲撞。 “你们在一起是逆天而行,会遭遇天谴的。到时候你们两个还是悲欢离合,聚少离多,终究还是不能在一起。”张天师说完又是一声轻叹。 因为有了慕与琛的保证和在背后做靠山,许南还是放松了很多,没有一开始那样的焦急了。 如今芙蓉也慢慢开始着手一些亲近的事,这孩子跟荷花不同,心中总是有着千百的心思,眼中也是有着伤心的,让人看的没由来的不舒服,心疼她。 宋清漪不满的嘁了声,既然他不愿意帮忙那她就自己帮自己,她不信这么大的房间,会找不到能让她受伤的东西出来。 “依我看,夏怀青回去得被气疯。”夏知雪想起今天夏知秋的表现,眉眼不觉地弯起来。 苏初晴好奇的问道,她见过楚尘的柯尼塞格和布加迪,但没见过这辆阿斯顿马丁。 毕竟林依依和方钰的感情,确实是让人唏嘘,虽然方雅做的不对,但说到底还是得怪方钰,认不清自己的心,也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 随后,两人就一起离开湖州,沈孟羡虽然很想将她带会兰陵国,但是说好的将人带到天毓山庄,自己也只能遵守承诺,加上天毓山庄也是江湖势力,出了什么事也和自己无关,也算是让自己的国家躲过一劫。 “你为何要带我回去?”顾惜芜直接提问,若是陌玄胤没有说出一个能够说服她的理由,那么她绝不会答应同他一块儿回去的。 无论外界各种鲜肉明星多么火,多少粉丝,但在江州大学,永远没有“爱尘会”的人数多。 看着那男人和其他许多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陌玄胤这才回了一句。很坚定,直接告诉了这些人顾惜芜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位置。 第137章:新扩 “寡人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想明白……” 新夏的第二任国君随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思着。 他皱着眉头说,“为什么犍陀罗要来打我们?” 相国赵归拱手道,“这个臣也不知道!” 如果他们能理解蛮夷的想法, 那岂不就要变成蛮夷了? 这可万万不行啊! 于是夏君安继续疑惑 陆君煜双手用力的握住了闫闹闹的手腕,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急切。 恩,圣光之神一开始定的是一百年里只能用一次,但被安德因砍价砍成了一天一次,其余的看情况而定。 阿法芙“噗嗤”一声笑了,“注意休息”和“多喝水”是他们医生对病人说得最多的医嘱,等同于“吃了吗”这种常用问候语。 张依依看了对方一眼,见是个浓眉大眼、目光清明的憨汉子,也就没有不搭理对方。 顾柔已然抬眼,她心里是在滴血,面上却仍然要故作无所谓的姿态。 而王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把手中的符纸迅速地贴在旁边椅子上的神父额头上。 她察觉到了一抹冷沉的目光,那是来自诸葛听夜的目光,凌厉的探究,不解与诡谲,都仿佛随时能刺穿她,看到实物的本质。 陆君恺很耐心的听着闫闹闹给他科普,还会时不时的发表自己的疑问,很配合她。 可纵使她在说这些时候的表情看上去很嫌弃,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乐在其中。 饶是她再反应迟钝,心宽体大,此时也忍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了。 得自姬庆的如意居很是奢华,里面的陈设都是顶级配置,大床还是极品火晶炼制。 比起那些悍不畏死留下断后的黄巾军士兵们,这些豆兵更加的可怕,更为棘手。前者虽然不怕死,却不等于他们就不会死。可是后者,不仅不怕死,还很难死去,至少许多普通的汉军士兵,都还不知道这一些豆兵的强大之处。 “那就好,希望万先生能拿出全部实力来,让本皇子在母后面前涨涨脸面。”大皇子道。 “不用了,随便就可以。你问问她们吧。”叶晨淡淡说道,同时心里暗道,反正我也不会结婚的。 可,刚刚走出地狱之门的他,一股无与伦比的无上神威如高塔宣泄而下。 他本是知道刘咏,不过苦于无人引荐,也想再观察一番,但他敬仰黄承彦已久,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当听说刘咏已经是黄家姑爷时再不迟疑,赶来相见。 直升机在傅羲身后一出平缓的地方停了下来,从机上跳下来好几人,坐上一辆老旧的越野车后,直接开到了傅羲面前。 全队人马再次调整方向向西北而去,在五里外江边的一片芦苇荡中,有甘宁的两艘艨艟在等候。 周泰也是个暴戾的性子,直接就再次出手,两人瞬间就拼杀在了一起,至于其他人,显然都帮不上忙。 这个时候的五太子,神色庄重,眼中有着深深的虔诚,一身紫衣飘洒,气势英武不凡。 包天大骇,不敢迟疑,连忙伏身跪倒,虔诚的顶礼膜拜了起来,一整套拜神词儿说的老溜啦。 几个工作人员都有些受宠若惊,光是看南疏做他们都傻眼了,闻着锅里的香味早就有些忍不住,手里原本还觉得清香可口的面条瞬间就是寡淡无味的。 万丈山峰看似在眼前,不过却有成百上千里,一时半会是到不了的。 第138章:张仪(上) 魏国, 旧都安邑。 自从魏王迁都以后, 这座城邑便落寞了许多。 毕竟作为一国都城, 平时能享受到的无形优待,是远超其他城邑的。 现在魏国的目标换成了攻略中原,看一眼西边的秦国还要提心跳胆,便更加不想回头看一眼安邑了。 因此这些年来, 安邑的色彩,不复文 长孙长卿眯着眼,细细打量着申妈妈的神色,很显然她是有些慌乱的。 “很高兴认识你,莫菲,我们回见。”远远的传来了她的声音,还有啪嗒啪嗒的跑步声。 而且看我砍到一个妖怪之后,剩下的那些妖怪都跟不怕死似的嗷嗷的往上冲,我就算再厉害但终究是没有aoe伤害,所以我只能边退边打。 难怪在家里被一家子捧在手心里宠着,卖乖这件事,喻青桐的确是专业的。 他走到床边也没有引起夏安安的注意,此时的夏安安就如同失去了魂魄,随着孩子的离开,她的一切感知也跟着离开。 冷若寒见状,抬手欲拦住她,却被她轻而易举地避开。盯着长孙长卿远去的背影,冷若寒嘴角微微勾起,噙着一抹凉意。 刹那间鳄莉森灵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天犹如炽焰燃烧,地彷佛血骨铺垫。 回北京后许易开始忙起来,之前为了照顾我已经耽误了一些工作,婚礼的安排他找了公司去跟进,我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直接和他们说。 夜天叹了一口气说道,天七将罪责归咎到自己身上的做法,实在是有些武断,夜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陈识到什么,他只是一直那么拉着我的手,算是在许尼亚他们面前挑明了和我关系不一般。我心里,却完全没有惊喜和安慰。 飞机停稳之后,机长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机舱门,因为这里是荒山野岭,搞不清楚会有什么情况发生,所以,不能够轻举妄动,飞机上所有的人,除了耐心的等待救援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骷髅头其实很好找。被亡灵吸成干尸的尸体,幽冥之王用刀砍下其头颅后,经过处理得到完整的骷髅头。 这个乌斯,根本不知道现代武器有多强大,肯定以为电影电视拍的是真的。 “娜塔莎,不和我一起去干掉那些家伙吗?想要杀我们,就应该付出代价。”吴阳朝着娜塔莎伸出了一只手。 戴华栋愣了一下,大概猜出是什么个情况了,应该是因为这场爆炸吧。 向西:好吧,原谅你一次。那怀孕怎么回事?你去年怎么知道我就会怀孕? 李隆基回眸一见,果真李持盈所指的正是萧江沅。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变化,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擦完后,我换了件月白色宽松的斜襟盘扣棉麻寝衣,长睡裤,棉麻的料子透气,对身上的疹子好。只是月白色的衣服衬得我皮肤苍白,没几丝血色,加上衣裳胸前绣着一枝寒梅,更显得清瘦柔弱。 但楚原可不管这些。他又不是需要这种丹药来帮助什么宗师高手,只要能够炼制出一定的效果,可以在海市卖上一个好价钱就行了。 上官红嫣更是搞笑,一手牢牢按住苏晨洋的双脚,不知从哪里找来长长的羽毛,挑动着苏晨洋的脚心。 从尤恩罗伯斯过來,萨菲隆都觉得很奇怪,这一路上都沒有看到艾莉斯几个,窟罗也不见了踪影。 第139章:张仪(下) “哼!” “最好等到天荒地老!” 阴间蒿里, 魏击得知魏国又有人才要跑路秦国的时候,直接跳脚震怒,恨不得就地复活,回到安邑,把张仪的腿打断,让他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留在魏国。 旁边的公叔痤不敢说话,只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被打得又青又肿的脸。 虽然阳世的秦魏两国,近来风平浪静 君璃只得命人取了药来,抹在自己手上,轻轻替他揉起头皮来,暂不多表。 林宜佳也没有提出来过。身处佛门净地,又在为去世的尊长做法事,她提出要食肉难免会不合时宜。老侯爷是杨广北心中最尊敬的长辈,她也实在说不出口。 但是,因为兄弟联盟是义结桃园的分会,知道这个情况的叶飞和鬼见愁第一时间会将这个最大的威胁——义结桃园清除掉,所以,他们联手了。 叶飞轻轻的点了点头,虽然惊讶巴依恩居然知道汨汨的名字,不过一想到汨汨在莫斯特城也算是极其知名的角色,也就了然了。 蝶宝林福身谢恩,理了自己的裙摆坐下,又理了下自己肩上所披的彩绣披帛,让其垂于脚下。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一直不肯放过他?”唐师父说话的时候,他的衣角居然开始跟着颤动,好像有股轻风从他的体内往外飘出,好奇怪。 其实程丝妍心里还是不服,只是程夫人不想让她再大叫大嚷地反驳,说那些会让程大人伤心的话,一个眼神过去,让何严帮忙,点了程丝妍的哑穴。 永安八年十二月十九,闭宫一月之久的永寿宫,终于向后宫的妃嫔们敞开了朱红色的宫门。 “不愧是第一个达到八级的帮会,实力果然强悍。”叶飞挑了一个高地站稳了脚,将黑焰收了起来,一手搂着艾萌布放,一边看着远处的情景。除了神域的玩家之外,圈子的内部就是一个高大十好几米的战争树人。 “难不成,贤弟中了探花?”允臻倒是没介意雨墨的话,而是微笑着转过脸来看着贺萱这样问道。 铁诚打算留下,固然是秋月的言辞触动了他的柔肠,让他不忍拂逆。更有一层原因,也是很重要的原因。这里处处透着蹊跷,暗藏玄机,若不能解开此处之谜,岂非白来,尽管他也不知自己何以会来到此处。 谢流云心思一闪间便纵身来到了密道的尽头。这里果然是出口,而且石门敞开没有任何遮挡,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 轻斥声传来,地窖上方的出口方形盖子被掀开,一道亮光射了进来,紧接着一个粉色裙摆出现在了上方。 “好了,一会就来人帮我们解决麻烦了。”英俊拉着孟卉的手说道。 今天事情实在是太多,上课一整天的班,回来又搬家,就算是她也有点吃不消了。 李貌虽然也很希望俊兮药店倒闭关门,但是现在他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是压抑得太厉害把脑袋弄坏了? “李大人有事找我?”这人大声喊着,好似是故意喊给屋内的董卓听。 出了天承宫之后,月神与星魂的心中也是在前思后想,想想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除了典韦眼里依然是一片茫然,其他人眼里都是若有所思,他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天空,什么都没有。 第140章:张仪出使西域 秦岭雄伟绵长, 群山之间联系紧密, 因此何博润到这些山里,想要将山变成自己的模样,比当年硬啃太行山还要难一点。 不过这么多年来, 何博也是偷摸拿下了几座身为分水岭的紧要山头,借机从大河南岸分支,翻过山岭,润到淮河流域里面去了的。 毕竟秦岭身为华夏大地,南北水系的分界线, 不过……就青山庆那手无搏鸡之力的模样,也能看得出右京的强弱? 这实在不是他故意装深沉,而是因为他正在骑马,实在腾不出太多的精力慢慢聊天。 虽然说,有人来竞争是意料中的事情,但是,直接把见面地点改到国内,就不得不令琳姐大跌眼镜。 转身下楼,来到了厨房,刘畅接过了管建军手中的菜刀,开始给孩子们切菜做饭。 他举的斧头是舅舅家随处可见的斧头中最大的两把,光是生铁铸就的斧身就得有五六斤重,他昨晚亲眼看到舅舅用它来劈柴来着,但他却需要抓着斧头末端平举一炷香,这对一个少年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行不行给句话!吞吞吐吐的这么不爽利!”风云也被他拖得有些燥了。这家伙就算不想表示感谢,也不用拿这些破烂糊弄我吧? 旗木临也踏进了那遍布无名花的世界,然而隐藏在那纯白的花瓣后的,却是遍布荆棘的茎,这些荆棘直接划破旗木临也前行的双腿,鲜血自其中溢出,化作黑焰,将无名花燃烧成褐红色。 “林风兄弟,先请上车吧,车上我们好好说。”程渡作了个指引的“手势”,跟着林无敌就大大方方地坐进了车内。 “陆总是谁?陆晓芸?”陈渤还真不太了解星河的运作情况,毕竟他下半年的时间里全在国外,即便是和高媛媛打电话,也甚少聊工作。 他看着身穿天之衣,更显端庄貌美、风情迷人的真律,眉头直皱。 他老奸巨猾,知道今日和太始绿洲结下仇怨,定然难得善免,血流成河,飘起帆船,都是有可能,不若退而求其次,只要灭掉林野,他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黑瞳骤然收缩,萧阳清晰的感觉到萧遥所散发出来的能量很强,比同样九星武士的萧铁要强上很多。 虽然如此,但也有很大的一部分被一些修为低的人融合了,算是打了水漂。 “唔哈哈哈你这个混蛋!”兰朵朵毫无形象的大笑着,慌乱之中手臂乱动,刚好一把抓住了罗云的手。 而且古羲前不久还击杀了王武,这更加让他对古羲有些忌惮,虽然不怕,但也有着很大的风险。 还没等萧秋雨高兴完,萧秋雨的脸又凝结成了寒霜,因为一条信息突然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月后四九天劫就会降临。 我坐在地上,用潜水刀,把树枝的前面给削尖,这样就能当扎枪来用了,潜水刀太短,不易逃生,我们手里除了两把鱼枪以外,剩下的就是手雷了。 门在身后关上,兰朵朵萎靡的蹲下,昨天这趟白跑了不说,罗云还给赵南雁知道了密道,被涮了一道。 “哈哈哈,蛮牛兄千万不要生气,大哥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大哥可是好长时间没和这帮兄弟们斗嘴切磋了,还真是想你们了。“毒剑突然一改刚才的说词和蛮牛套起近乎来。 简单的活动腰骨,肩膀,颈椎等部位,是生命中最基本的一类动作,哪怕是凡人都能轻易完成。但是凡人一旦步入修真行列后,这些以往经常进行的运动,几乎都被永无止境的打坐调息所代替。 第141章:交南(上) 学外语这件事, 古往今来, 都是有好处的。 所以当张仪好不容易醒来,强打起精神继续赶路时,心里只有对鬼神的感激。 其他人对张使节一夜之间,就通晓西域语言的学习天赋,十分惊讶。 当然, 后面张仪让他们收拾东西,乘船北上,不用划桨的命令让众人更加惊讶。 “张使节 对于日军已经开始制定新的作战战略,试图增加他们与美军抗衡的资本。依托这条从华北到西南的战备补给线,同即将发动反攻的美军周旋。 轰鸣声从顾行体内传来,顾行胸腹骤然长大一圈,变得了一个“球”形。 虽然说看了包十一的童话故事会被虐,但是谁让他们内心深处还是希望看到包十一下一篇童话故事。 “不行。呵…呵…呵…”舒烽现在口中揣着粗气,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但是舒烽的意志力坚持着自己不要倒下去,虽然看着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但是舒烽还是要继续看着楚楚看着她,看着她没有事情。 可等石飞轩把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之后,他却暗自摇头道,“不行,一旦出手,恐怕会被所有人针对,此时还不是出手时机。”石飞轩有心出手,但怕被其他人联合针对,也只能按下心中焦虑,选择继续旁观。 “少爷,不如带着楚楚一起去吧,楚楚能让他们找不到北的,到时候玄武府上下都不会拦着少爷的。”楚楚见舒烽实在是烦恼的不行,自己也忍不住了,对着舒烽说道。 没有了歇斯底里,没有了狗血离奇,从一开始就像是一场梦的故事,在那个森林里面住着妖怪和山神。 苏雪衫的身形不断后退着,她手中的青玄剑微微嗡鸣,忽地上挑,刺向炎漠。 此时面包车和摩托机车已经出了城,来到了跑往附近各个乡县的省道公路上。 艳红仿似也早就料到了眼前的景象一般,丝毫没有因为墨绿长衫男子的话,而变了神色。仍旧是一脸的笑颜。看着大堂之中坐着的四个男子。 在击败了掘金队之后,太阳队赶往新奥尔良,在那里再次击败了鹈鹕队,取得了常规赛七连胜,李莫杰也再次包揽周最佳新秀与西部最佳球员的荣誉,风光无限。 直到又花费了八十多颗,云虚体内突然出现了一道血红色的壁垒,而且这壁垒可以抵挡周围灵气的膨胀。 他没有将火焰中的红衫傀儡躯体捞出来,在被火焰触及的一瞬间,身子就已经损坏了。因为自身生灵之力浓郁,所以附着在傀儡之身上,导致燃烧地速度很缓慢。 之后乔约翰逊跳投不进,回过来太阳队被篮网队差点防了个24秒,pj塔克强投偏出。乔约翰逊拿下篮板后一条龙突进到前场,篮下做足了假动作后大范围地把球分到底角埋伏的皮尔斯。 而可能是考虑到波什言语过于直接,老将巴蒂尔则为队友圆场。“热火主场的球馆大门,永远为他们打开着。”巴蒂尔说道。 秋禾慢悠悠走在前往海军基地的道路上,有些空旷的街道上,大部分都是海军押解海贼的身影,平民只能零零散散的看到几个,但在慢慢增多。 云隐村数百米的高空中一道耀眼的白色流光从天而降,硬生生的撞碎了云隐村外的防御结界。 迦血白雷狼皇血脉发生变异出现了青雷眼瞳血脉,而烈焰之噬血脉又将青雷眼瞳血脉压制。 第142章:交南(下) 交南城。 张仪饮罢宴席, 就开始参观起这座由诸夏君子们,建立在蛮荒之地的新城。 毕竟来都来了,总得游玩一下,不然情况都不清楚,之后如何去游说西域的国主们? 考虑到交南君的身份, 张仪也忍不住觉得: 这城的建立发展,只怕是七百年前,初代诸侯们的行动复刻。 只是 刚喝了两杯茶水,“当当当”敲门声就想起来了,“进来”徐平安说了一句,门开了,刘长江走了进来。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一股凌厉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战斗场,强大的威压直奔林凡而来。 “月儿,我刚才和周先生聊过了,周先生的确是一表人才,要不你们先接触一下再做决定……”洛龙城一边劝解,还一边担忧地看了周凡一眼。毕竟后者是修仙界的人物,而且还是楚仙子的人。 龙隐邪虽然不懂,但是通过这些日子里的几次接触,也明白她的怪思想,既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说过不想与你打,就绝不会动手,况且,你救了那么多人,我与你打,会引来很多非议,就像以前和飞蓬大战的时候,最后连累了他。”重楼说着,脸上满是感慨的神情,竟是有着一丝愧疚之意。 在姜万成眼神惊骇怒瞪的神情下,直接好似钳子一般,将他拉扯过来。 她觉得现在跟江风坐在一起很危险,想想刚才说的话,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这时候人气火热度已经在这直播排行榜第一,无论是人气值,潜力值以及打赏榜,各大榜单,瞬间冲到第一名。 看到这架势,林凡心中微微一乐,看来琳娜几人的消息散布的很成功,就是不知道把自己说成直接死了,还是说成生死不知了。 难道她真的错了吗?苏老夫人感觉到很无力,颠坐到椅子,一手支着头,头痛的似乎要炸了,儿子真的长大了,一切都不用她这个做娘的来管了。 开天之初时,一众先天生灵中流传着一句话,“混沌出,圣人现!”可见若想不借助鸿蒙紫气证道,非得先习得混沌大道不可。 而这时,那名为的青年找了一张桌子座下,像是看戏一般津津有味的看着正在生的一切。 行尸走肉般跟随在景容身边,就算是冷烈的寒风吹袭在她的脸上身上也未感知,只是麻木的走着。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潜云只感觉自己抱着了一团棉花,软软的,暖暖的,很是舒服,舍不得放开,死死的抱在怀里,许久以来的思恋在这一刻化为了力量,用力的箍紧手臂,仿佛恨不得将飞零融入自己的身体。 天玄子知道这是昆仑派用来追踪的法器“迷罗网”,自从狼妖失去踪影之后,宓珠就开始用这个法器了。 时间就这么过去,杨奇也想到了很多,不过,他没有想到一件令自己高兴的事情。 皇后要是纠正他,大不了改过来就是了,就说自己这个外来人不懂规矩,谁还会真跟他一般见识?可是皇后并没有纠正他称呼上的错误,就说明皇后的权利欲望已经大到有点刹不住车了,杨毅决定抱上皇后的大粗腿。 每当走到一个村庄,一个集市,一个镇子,一个骑士的庄园,一个城市……年轻而忧郁,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仍然帅的一塌糊涂的年轻吟游诗人都会给人们唱一首神龙骑士之歌。 第143章:楼兰(上) 虽然交南危机的起因,是源于交南君的爱恨情仇, 但来都来了,张仪必须做出点成绩来,以为自己在秦国的晋身之资! 于是在打听完了交南和西域诸国的往来情况后,张仪便找到交南君: “国君派我为使,是为了解除交南的忧患!” “但是交南君您的所作所为,让我感到非常担心啊!” 交南君直 拆开手臂上的布,血肉模糊的样子让阮煜眉心一跳,这是什么动作,才让白天上的药都白废了? “枫儿,眼看天也黑了,大家也都累了,我们先停下来生点火,在这里过夜吧。”欧阳致远建议到。 不过虽然这个冯贵很可疑,但就他的本事而言,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一个普通人能在这里做什么? 壮汉一顿喝骂让众人连头都不敢抬,甚至罗天烬都一脸蛋疼的趴在了桌上,因为这货说的全对,也因为这货是六部中最暴走的,这时候要敢反驳,那绝对是一顿胖揍。 “那我们能像朋友一样坐下来好好的聊聊吗?”穆雁凡继续一步步挖坑让他跳。 他手顿在空中,声音痛斥着心疼的,安暖此时觉得双眼有些胀痛,像进了沙子一样,胸口出乎她意外,涌动的情绪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我先给你说好,我下面说的这件事你一定要把它烂在肚子里守口如瓶,不然到时候我们谁都得吃不了兜着着,都得死翘翘!”黑娃儿不得不给翔子提醒,怕以后说漏了嘴大家都过不去。 安平一下子就清醒了,然后一脸警惕地看着玉无华,欧阳忆枫的情敌来了。 “灰色杀不完的,所以我只能铲除他们中的一些强者,然后逼迫他们回镜中,同时尸妖也是一样的。”我喃喃道,李铭轩怔了怔,猛地点头。 没有人介绍,范筱希也就只能跟着大家走,却不由多看了那个木屋一眼,它的模样一直浮现在她的眼前。 华安接过郑怜儿手里的热毛巾,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就丢到一旁的木盆里。 时溪轻声哼着歌,拆开礼物盒,然而下一秒,她脸色大变,礼物盒从她手中甩了出去,一声尖叫响彻庄园上空。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南歌嫉妒心重?弄伤了曲南筱?还搞死了他们没出世的孩子? 最近几年街上染红毛的痞子较多,差不多成了时尚,因此一开始汤山便觉得这位瘦红毛比较面熟。当然了,也许是真在哪里见过,而汤山没记住他的脸。 汉仁堂雇佣的护卫们赶紧跑过去阻拦,华汶带着几个少年一边朝被鸡蛋砸中的客人赔罪,一边清扫地面。 可惜的是怜尤,并未能走出墨家,软硬都不吃,丝毫都不愿意说那颗丹药怎来了,就算被查出来丹药怎么来,一点也不想说怎么得到,毕竟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怎么如此好的运气。 掀摊是只顺手,没想到就被吴道和叶云飞给打了,心里怎么可能舒服? 战局发生到现在,匈奴受重创已是必然,若是这样汉军都无法覆灭大部分匈奴精兵,那他华安也无话可说。 原来就在他们右前方处十丈左右有一浅水潭,潭顶横跨一苍木之顶,垂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五色光气,先时各人只留意左右有无凶兽出没并未注意到此光,张天宇这一提起,才留意到,看来分明是一道五色彩虹。 第144章:楼兰(下) 老国主请张仪上座,感激他替自己指出了其中问题。 并且询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张仪说,“可以先派遣使者去交南,承认交南君和公主的婚事,双方结盟友好!” “交南君作为您的女婿,难道不会保护您的利益吗?” “姑师的人现在都敢派人来索回求婚的财物了,之后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我想 苏飞看着身下的老鼠,想要往地下去,他便知道龙老改变了对自己有利的战术。 此刻,外面已经有大批的护卫将士冲了进来,越过长老会大厅的门,所有的人都瞬间傻在那里,那是一个任何人也不敢想象的场景,大元帅杀了十大长老,这……这情况该怎么办? “呵呵,早就听闻元帅府王少爷练得一身吹牛的本事,今日一见果然更胜闻名!”万哲神色鄙夷道。 等他来到星港广场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超过三万士兵,他们一个个怒气冲冲,满面泪痕地静静坐着,一看郝志出现,纷纷‘骚’动了起来。 连续几声之后,鬼佛宗的高手就崩溃了,竟然身不由己地跟着那槌子敲出来的节奏乱颤起来,就好像突然羊癫疯发作一样。 药物被强大的压力挤迫,发生了让人牙痒的声响。公羊长老手掌一翻,一朵红云出现在手中。 卫七郎觉得以他对董如的了解程度,一般听到这种露骨的话她就会放弃,感到羞涩,不再有进一步动作了。 此刻在他身体之中的血肉力量,也已运转到了极致,让他的骨头之间,也是发出轰鸣之音。 酒万的脸色也是逐渐严肃起来,不过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波澜不惊。 北郊陵园的夜晚,寂静而又神秘。萧九松就这么彻底的消失了,蓦然间,我一个回眸,那陵园,那墓碑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谁又能知道呢? 蓦然间,我心下惊慌,不由停下脚步,四周看去。刚一抬头,就瞥见头顶的几个大字,顿时一个寒襟。 几个电话打通之后,各家都派来了代表人物,除了藤田家,到场的跟上午的会议,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差别。警察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将尸体处理干净之后,远山香穗也和众人一起,加入了线索汇总与讨论之中。 再看那皇云天有了林明的几枚灵符顿时都斗志昂扬,因为他知道以林明的谋略肯定不会让他失败,所以他只要运用好这些灵符便可以取得胜利。 等江涯回到警局的时候,薛鳌的审理已经结束了,但是因为负责人是刘崇,所以并没有能问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在吴佳私下里暗示过之后,薛队长也好像没事儿人似的回去了。 毕竟那些牵扯到有关生物基因违禁实验的组织都不是好惹的组织。 杨凉汐收拾床,很大方的说:“随便你们。”反正不一模一样就好了。 “你知道鸿蒙之主的修为已经到了哪一步吗?”主母摇摇头,失声笑道。 “好了,我也准备走了。龙族没有千年时间恢复不了元气,接下来,我要和狐帝好好商量一下。”皇甫世卿捏了捏眉心,转身离开。 当我跳进垃圾桶的时候,我感觉我差不点没他妈昏过去,因为里面实在是太他妈臭了,臭的简直让我这辈子都对垃圾桶产生的阴影。 “放轻松点,对面的人不敢把我咋地,你就直接开过去就完事了……”刘能看着司机低声说道。 第145章:事毕 等从姑师那里索要到了钱财, 张仪一分不留,直接分给手下的将士,包括那些俘虏,并且对他们许诺,“我是秦国来的使者,不会在西域久留!” “只要这段时间,乖乖听我的话,不仅日后还能回家团圆,期间获取了钱财,我也绝不亏待你们!” 于是俘虏们觉得这生意可行,纷纷应下。 由此, 加 赵烺喝完一口茶水准备起身,却被一脸苦笑的李广轻按了回去:“我的二少爷,你还是待在这里安全些。 她敢肯定,若是自己和李斐换位,在对方的攻势之下,绝不会比李斐强到哪去,转瞬便会被对方击杀。 五颗a级神灵果,连她都感到心痛,但不得不说,效果奇佳,离元带着东西,仅仅一夜时间便买通了数名紫阳城高层,轻松搞到身份凭证,这种办事效率,的确惊人。 “大坏蛋,你该不会让我留在这里吧!”郑妍可怜兮兮的看着洪荒说道。 大殿前观战的十派众长老,看到这边情形,皆是忍不住嘲笑云阳宗无人。 呼!战逍遥长长舒出一口气,动用了毁灭斩的招式,大半灵能损耗才保全住箱子。 “我不知道……”华嬷嬷到现在,才有些害怕了。她哆嗦着道:“姑娘说是要租马车,回宁辽寻老夫人和夫人……”她也没有想到,姑娘会半路上丢下她跑了。 武大郎嘴角一扯:你特么想了半天就起这么一个烂大街的名字?? 二是因为云阳宗的宗主都是他们的人,大可以让萧添柴在云阳宗茁壮成长,待其晋入筑基后,再让云阳宗主将其带回南山。 屋内两人都明白,这是楚二老爷瞧着他们谈话的时间长了,不放心的询问。 灵芸默默的倾听者,从下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异性安慰她。心里满盈盈的全是感动。 东南角的塔楼率先坍塌。然后主楼二层的那间大屋子也被一颗石弹直接命中。 而随着血脉沸腾的程度继续发生,那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进行着一种巨变,那流淌出来的鲜红血液再慢慢变得稀薄,连颜色似乎也有些不太一样了,里面呈现出一种细微的金色。 “对了,各位兄弟,我有件事忘了说了。”刚往前走几步,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陆无尘又退了回来,望着众混混说道。 就在她刚刚点燃导火线,导火线还没有来得及燃烧多少,安培拓哉却控制着之前的两个布娃娃,一下子落到了芙兰达的面前,恰好是那被点燃的导火线的上面。 “由于与月隐村重名不祥,于是国王陛下稍稍改动了一个字,审批下来的名字就是‘月影村’,用的是葵大人的姓氏……”瑛理子尴尬道。 气机之下,师妃暄可以感觉到婠婠的天魔舞浑圆无比,织出的护体网纹平均而一致,根本没有任何强弱疏密之分,顿使她生出不知该攻何处的无奈感觉。 “朋友,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意外的。”多恩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高登身前,拍拍后者的肩膀。 “那好吧,我就先给你说八个字,这八个字就是我给你说的最重要的线索,那就是欲寻昆仑,先找蓬莱。”刘师傅很是严肃的对我说出了这八个字,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柳向南原以为唐若云去别的地方了,所以就拨打起唐若云的电话,让她纳闷的是,唐若云的电话关机了。 第146章:返程 就算是我们彻底铲除了邪教,清理了那些万古的隐患,但是根源不解决,这些邪恶势力终是会春风吹又生。 一直等到出了酒店,一口气跑出很远,她才放慢了脚步,想到一夜之间,自己深爱了五年的男人,就那样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自己,左胸膛的那个地方像被刀子剜了一块似的的痛。 天狼宗从开宗到现在,精英弟子如此兴师动众大规模聚集,这还是第一次。 还有就是拓跋雪对相父赫连托的爱恨情仇,那种矛盾复杂的心里变化,是谁都不能理解的,虽然赫连托已经死了,可在拓跋雪心中却怎么都接受不了那些事实。 不仅薛老爷子有这种感觉,就连钱老爷子也是有些别样的感觉,两人对视一眼,顿时心照不宣,不管这三人有何蹊跷,先稳住对方再说,日久自然便可见人心,只要不是对自身不利,江湖中人有些忌讳隐藏也是正常。 洁兰公主忽然觉得心中热血往上来,用手一压胸口,又回去了,然后就将这幅画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又将那把鸳鸯铜锁拿了出来。 三人到堂屋坐下的时候,燕子去倒垃圾回来了,林木叫了她一声。 陆羽因修炼太极拳的关系,对于水之法则的领悟最高,因为太极拳本身就是一种水性拳,擅长以柔克刚,以弱胜强,其与水性颇为吻合。 第二天晚上,圈子里有位大咖举办一个私人宴会,很多演艺界的人士都收到了邀请函。 三人虽乃是这一片地界的恶霸之流,坏事也是干的不少,敲诈勒索那也是家常便饭,不过相互之间兄弟情义却是颇深,再加上还有一些眼力,也因此在这片地界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她掏出一颗药丸,放入盛德皇帝的口中,“这颗圣元丹虽然不能解毒,但可护住盛德皇帝的心脉,为我争取一炷香的解毒时间。”她边说着,边用内力将圣元丹送入盛德皇帝的体内。 他当时从上面往下看,发现雾霾的高度也就只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大多萦绕在建筑物旁边。 “明人不做暗事,出来吧!”余寒微微开口,同时双目微眯,背后平城剑蠢蠢欲动。 由于信息情报不足,陈安唯有从蛛丝马迹的线索里猜测唐之尧暗害自己的意图。 不过几秒,马战已经站在了并州城池东北角。看着这座巨城,有些感慨因为这是现实中的家乡地区,也是前世的选择,前世这座城池做多容纳了四千多万玩家,可想而知,是多么繁华,每天的交易量是多么惊人。 看着修罗级的神兽对自己如此顺从,如此上道,哈德利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每一个队员身上都有定位的标识,根据地图很容易知道他们所在的位置,不知过了多久,佩戴的耳机里传来了熊威的声音。 “历史总是充满了各种戏剧性,你能想到曾经身为乞丐的朱元璋会成为皇帝吗?”平静的男声淡淡道。 她说的这一番话,不止指她自己,还包括那个从十岁开始便心心念念想要嫁给他的原身。 看着对面那迅速激射过来的毁灭光柱,他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莫名的无力和苦涩。 “咦?这……这才是真正的首领!”苏慕白抽刀急退,放过了已经到手的两头异兽。 我见保元动气,亦不敢再与他玩笑,扶了他到桌边坐下,又倒了杯热茶与他喝。 有些还可能和孙丰照见过的蓝鲸兽侍卫统领,银鲨兽巡查等一个级别的东外海灵兽军队体系中的重要灵兽。 沈婠望着头顶藕荷色挂同心结的香帐,唇边泛起冷笑:琪嫔,一连三日的恩宠么,你到底有沒有这个福分消受,本宫拭目以待。 “什么?让我们诡刺盟除名?你一条命凭什么值这么多?”圣无暇气恼道。 他身先士卒,迎敌血战,以主将之奋勇带领士卒拼死力战,每战无不以一当百,到后来北汉兵士闻风而溃。他常冲杀在前,以一弯强弓跃马猛射,每次能连毙数十敌军,为此尾随他的后周军士气高涨、所向披靡。 “想来太后顾念妹妹身体亦是为了皇家子嗣,应该没有别的意思。”静宜道。 “天盛国这么大的地方,皇兄为何非要去他国呢?留在天盛国,我们兄弟也可以经常见面的。”萧寒不理解他的七皇兄为什么非要在让位后离开天盛国。 在急忙救助华绝等人的孙丰照也终于直面了石室外空间内的元婴大战。 身为军人,哪怕在生活卫生上,千劫也保持着高度的自律,可收拾房间这些事,太过繁琐而且太浪费时间,他想,除去睡觉以外的任何时间,都放在修炼之上。 “不!”我更大声回道:“我要打倒他,你们谁也别上来!”我说着腾空而起,想从空中攻击怪物,可才跳到半空中,一道力重重地击在我腹部,我来不及闷哼,便被砸向了地面。 唯有无耻和尚心中还算是有点底气,他可是知道魅影的精神力强大到了什么程度,就算是尊者境的修士都不见得比他的精神力强大。 王强奔着猎鹰集团去了,甘晴晴则是去了苗疆一带,不过她可不是自己过去,她带着甘家的一些人过去的。 叶英眉停止了嘻笑,随后开口对我说道:“他就是货真价实的云天道长,现在我帮你把他请来了,至于你能不能学到那个什么锻锦,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好了,我去练枪去了。”说完,叶英眉扭头朝着树林里边走去。 第147章:显王三十九年 天子扁三十九年春, 何博带着自己写好的“孟子小传”,以及《杂说》,又润到濮水里,打算去邾国,探望因为讲学不顺,而回老家休息放松的孟轲。 正好, 他的弟子们已经在替老师编书了, 何博表示自己必须要去帮帮场子! 而沿着濮水路过宋国的时候, 庄子又在垂钓。 何博变 思来想去,苏曼还是打消了逃走的念头,一直以来她都没给林枫帮上什么忙,这次就当是回报一下林枫吧。 在他面前放着两份函件,一份是流沙国发来的结盟邀请函,另一份则是跟南疆都护府签署的边境贸易协定。 说是有内伤和暗疾的人饮用最为合适,药效很温和,多喝几天却必见效。 荣楚是被程氏兄弟吓晕过去的皇子之一,听了荣棠这话,宁王爷差一点就又晕过去。 相比卿彪的超高人气,龙飞的人气虽然要低一些,但也获得了不少的富豪权贵的支持,毕竟龙飞的实力也是不弱。 要知道,就算是阴阳宗的炼器峰和炼丹峰的几个长老,也不过五转六转的层次罢了,如果李大龙能够突破到五转大圣人的境界,等到他加入阴阳宗之后,说不得也能够混一个长老当当。 曲不悔猜测的问道,因为按照兽练场的规矩,凡是通过了第三关测试的,都会获得五十块中品能量石的奖励。 上了三楼,便发现还真的是茶楼的样子了,一个大厅,四面有窗,窗门都一溜打开了,望出去的景致倒是真的很是漂亮。 至今仍卡在武神后期,很大一个原因,却是紫月将功德之气用来养胎。 众人皆抬首向着门口看,却发现,那端早就没有了他的影子,大门紧闭着。 见她也不知道,唐渊心道:干脆玩点粗暴地的了!于是聚气与喉喽,开始仰天长啸,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开元山,连树林子里面的鸟都被他给惊了起来。 就好比此刻。朱怀遇恐怕以后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口无遮拦跟这个难得能跟他讲到一起的朋友谈天说地了。 做好这一切,洛云烟这才发现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做了,刚准备抬到脚离开的时候,突然她的脑海里一个灵光在动,她又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匆忙着脚步走到了前台上。 “你不是怼了她,你是直接伤了她。”苏彦爵紧随其后的说着,语气中是无可奈何。 越来越好奇,何宴爵在他的生活中,是怎样的一种角色存在,似友非友,似情非情,但到了现在,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何宴爵这人,跟宁呈森远在英国的那个家,是有一定渊源的。 冉云端想的很好,等她一离开,自己就打车去机场。随便买一张机票,买到哪里,就去哪里。 梁健就拿上手机,给王雪娉打了电话,王雪娉没有接。以往,王雪娉接电话都非常及时,他打过去,王雪娉基本上会第一时间回过来。但这次,就是他等了好一会,王雪娉也没有把电话回拨过来。 虽然外套掉在了地上,但是礼服还整整齐齐地穿上身上,所以昨晚上,她应该就是单纯地跟赵弦睡在了一起。 对于地震的讨论暂时取代了平日里的花边消息,各式各样的议论像是终于找到了个能够倾泻的出口。 记忆开始一片混乱,无数的记忆碎片涌入拼凑,耳边声音开始嗡嗡作响,最后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第148章:阳关 孟子见到自己当年的友人,就对他笑着说道: “我当年不懂仁义的道理,又天生喜欢模仿他人,所以才会做那样的事啊!” “现在我明白了君子应该有的品格是什么模样,这才不愿意旁观禽兽临死之前的凄惨。” 何博就跟他杠,“那你觉得杀猪屠狗,是一种损害人之善心的恶行吗?” 孟轲说,“厨师和屠 而刚才那位养蛇老人既然能够驾驭真龙,岂不是说明他至少是一位古神,能力与蚩尤、后羿可以相提并论? 如果将阴阳回命丹找到,杨逍的实力恐怕会暴涨到一个极其可怕的层次。 事情都是说着简单,但是做起来,可就要难的多。事情可不像是说的那么的轻松,做的时候付出的艰辛可不是说的人可以想像得到和看得到的。 轰轰轰!杨天持着金色神棍,打的诸天震动,他气吞山河,滔天的战意不断升腾。 三味神火刚出现,虚空都在扭曲,附近一个湖泊顿时被蒸干,连大山都在啪啪炸响。 洛水看看游罗,立即动手把尹大音给冻了起来,同时解开了刘东华身上的晶体。 而硬抗就是怼天怼地怼空气了,几乎与全世界为敌。本来作为新兴电子流通行业,就几乎与整个传统零售业全面为敌。而沃尔玛这些零售巨无霸可不是好惹的,如果再加上华尔街拉偏架?那绝对是举步维艰。 龙天刚刚用神识稍微的看了一下后面的车子,他并没有发现杀气,摇了摇头龙天也就没有在意后面的跟踪者了,通知竺雅枫她们回合的地点后,龙天就把速度给提了上去,轻松的甩了后面的跟踪者。 “是有一丝,但是非常淡,很难成长起来。”金毛战猿望着笨虎兴奋的样子,一盆凉水泼了下来。 陈禹的嘴里更加苦涩,不过倒也不至于就此放弃挣扎。其实顾曼身上一直有种强烈的违和感挥之不去,只是他现在静不下心思考这股违和的所在。 “吾王,我获得了十万分,是不是能够获得传承啦?”唐饶看向血姬,笑着问道。 他就是太相信唐饶,才三番四次被唐饶欺骗,这下好了,本想在危急时刻跟老头子告状反将唐饶一军,现在想想,他刚才的想法真是幼稚到没朋友。 “我们一下买十本可以吗?”那情侣二人被带到唱片区域后,男子看到货架上摆放得杜天齐的唱片,缓缓的说道。 如果当时她用当宝的方式来播出的话,当知道还珠格格有这样的收视率的话,说不定她现在也不至于做幕后了。 爸爸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拿东西给你吃了,轻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有人珍惜。 原本,犬痣聋去国,就是为了领奖,这原本是高丽人可以拿来吹嘘的一件荣耀,如今却全变成了他们的噩梦。 看着如野兽在撕咬楚璃月香肩的凌修,风老头愣住,姜浩峻愣住,所有在场之人,都由衷的感受到一股发自灵魂上的颤栗。 才走出威少爷的别墅,警车便已经赶到了现场,梁建城从一辆警车上走了下来,脸色阴沉至极。 秦朗没有丝毫害怕,反而还嚣张的怼回去,让刘能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看起了有些惨,螺旋丸爆发产生的带有撕裂性质的狂风冲击吹过了他的身体,他的衣服像是被鞭子抽了几百次一样,破破烂烂,满是血痕,他的脸上更是有几道流血的伤痕。 第149章:波斯 身毒这片大陆的地形,北面高山阻隔,三面环海,其中两条大河穿过,从而冲刷出两片大平原来。 而两片平原,其实也未曾相连,是存在一片荒漠的。 因此, 新夏国中便有人提出,没必要跨过沙漠,去征讨那边的蛮夷。 如果后续想要扩张,就可以走兴山山口去外面,夺取那边的土地。 这和相国赵 “喂?五月,你还在等照片出现在网上呢?”郭诺这次开门见山。 张明常扬起菜刀朝邓砍去,老婆扑过来死死拽住他,邓慌乱躲闪,顺手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直接砸向他的头,他情急之中头一偏避开,台灯砸到墙壁上哐当一声粉碎。 可是现在,这些酒液都完好无缺的在这里,难道楚蒹葭真的完全没有毁掉它们?要这么说的话,叶锦幕还真是第一个不相信。 她双眼通红,嘴里长出獠牙,体型开始变大,缚神丝已经被她撑断。 所以江池选择了开蓝这个点,就是为了抓下或者打龙,加上有苏晓晓玩的明世隐这个辅助,节奏会好很多。 对于此事,廖兮和郭嘉以及诸葛亮看起来倒是非常重视,竟然是真的要结拜。 血眼想退,但是来自契主的隐性潜在被黑暗法则推到最大,他居然行动迟缓,怎么也躲不开。 紧接着,诡踪步使用出来,这步法与源气无关,用的是自身的生命潜能,一天使用不了多少次。 “我说的不是秦家的丫头,人家都给我寄到家里来了,那姑娘虽然脸上看不清楚不过看着一定是一个名媛千金。”燕海青的话让岳席笙有一种被人从头到尾灌了一盆冷水一样。 于是乎她偏过头想看太子华晟的反应,哪知道他连眼角都没有施舍她一个,热切的眼底全是自己的身影,如旁若无人。 就在此刻,远处出现了刺目的血光,一朵朵血珠飘向了半空之中,串在一起,如同血色的珍珠,或如血色的涓流,源头正是骑在马上的陆岚,只是此刻陆岚不住的颤抖,看不见盔甲下下的面貌。 杨阎当然也清楚,他之所以如此极力的邀请自己加入他们的军团,无非是想给他的军团带来名誉。 朔铭先联系了范宇光,想让范宇光给自己做个伴,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多了人陪着心里就想多了点底气一样。 听到了这一番话语,其余人的内心之中便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浓浓的贪婪直接的浮现而出,互相对视一眼,悄然间就已经朝着面前走去了。 但为什么这老人偏偏挑在虚空兽入侵的日子来这里?而且不去找白司令? 杨阎上楼一看,弥漫的黑烟中,两个盒子冒着绿光静静的躺在了二楼的地上。 但朔铭还是没放弃,想了想,最终选择在合适的是件断给紫萱去了电话。 冷潇寒也没客气,伸手就向初瑶尾巴抓去,右手却一连穿过了五条尾巴。 有这两个阵法在,就算鬼王山脉真出现什么变故,月等人不会遇到危险。比起尸骨宗的阵法,鬼王山脉的阵法就要差上很多了。 兽族翔宇鹰皇未尝没有动过再去探查李弦月和伙伴们的心思,很想弄清楚李弦月和伙伴们到底是不是故意在与兽族作对,把兽族当作死敌。 可这一过来,三人就感觉到有顿悟出现,马上在门口开始修炼了,这些天他们三人在地上纹丝未动,阎明杰都能感受到这股强大的灵气正在帮助他们修行。 第150章:途中 得益于商人逐利的天性, 虽然新夏才和波斯开始了正式的接触,但身毒大地和波斯国家之间的商贸,已经有一段较长的历史了。 商人们把波斯的玻璃制品卖过来,换取身毒开采出来的宝石。 因此, 当新夏需要人当翻译,帮助双方交流的时候,花费了一些精力和钱财,也的确招募到了人。 而只要加 此时此刻,已经星王境修为的他,足以发挥极道帝兵八成威能了,这金银色的“灭神金雷”,再也无需通过领域之力来掌控。 安苡宁不想跟他们何家有瓜葛,但是她的损失还是得争取回来的。 凌露难过的闭上眼睛,但却依旧没动,深呼吸之后,她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凉。 “是的,海某正有此意。”海无涯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了,而且说完后,还直视着李璟双眼,眼中露出一抹真诚的期待之色。 “大人可曾想过,当日段公子去宁府所为何事?”安瑞祺转头看向双眼赤红的段南天,平静地问道。 贺烨抬眼看向十一娘:“王妃一贯贤良大度,再者早前已经说了不怪婷婷,应不至于食言吧?”不由分说已经把婷而扶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战场上又发生了让步悔更郁闷的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岛上的两辆重型坦克竟然没打死对方上岛的amx1375,导致自家的火炮阵地暴露。 “端木庞嘉!你找死!”君耀端着两支格洛克18出现,他身上的潜水衣都没换下来,浑身上下还湿漉漉的。 俩人都装备了机关炮,都是t1科宁汉姆,突突突突,俩人对着射起来。 待他离开之后,凶灵黑虎这才起身,望着阴风不断吹出的古洞,叹了一声,他只希望,这个高深莫测的大师,真的能够除掉兽神。 过了好一会,木良拉来了十匹青骢马,拖着五个白玉镶金大箱子。叶少轩看着鼓嚷嚷的五个大箱子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坐上马车,离开了叶府,往天京城的北城门行去。 “我在笑李子孝现在这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真是可爱,不能说话的感觉不好受吧?”梁嫣前一句话是说给诸葛茜雪听的而后一句话则是给李子孝听的。 渝江的水流湍急,一般的大船都会来回晃动,有时候遇见较大的水浪,还会发生危险,可是两人乘坐的这一叶扁舟,却很是平稳地朝着远方驶去。 老吴家就在饭馆附近,吃完饭三口人溜达着回去了。张念祖想打辆车,到了大街上才发现前面整条路都堵得死死的,一长溜车排着队只能缓缓移动,才知道警察在前面大查。 这数人都是青年男子,其中为首的一个相貌俊朗,被众人拥簇在其间,看起来风光无限。 吴豆豆则用探寻的眼神看着父亲,老吴下意识道:“大夫不让糖豆乱跑。”得了这种病的病人比温室里的花朵还要娇弱,外界一切带尖儿的带楞的东西都足以致命。 “你们说的没有错,我和张六把尸体转移到隔壁房屋,顺便从房屋转移到洗手间,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王大继续点头道。 话不经过大脑,就直接道:“本公子倒要看看是谁与我抢美人!”说完,马公子等人就开口叫好,叶萧越发觉得自己得了脸,便让老鸨带他们去了余香的屋子。 张念祖不但车技好,而且路还熟,这条路他多次往返,有时候开车来,有时候骑摩托,还夜跑过一次,可谓是深度游全体验零盲区。 第151章:捡到一个大流士(上) 这回她们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于情于理,作为当家主母,她不去看看都说不过去。 照平常这个时候,他们早已是入睡了的,就是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是否也是按平常作息来进行。 杨明自然也不是真的想要做什么,毕竟这事情刚解决完,那记者们说不定走没走呢,如果这会做点什么,一会记者再赶回来,那可就撞枪口上了。 赵佳佳也一时间哑然,被凉倾这番话呛得完全没有办法反驳,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口。 面对曾经对付豪的承诺,她也不再想要去兑现,因为她不舍得放弃乔家的钱财和地位。 本来一切都好,可是四爷祭河神的冰面突然多了条裂缝,眼看着缝隙越来越大,说不准哪一刻就承受不住河面上的重量彻底裂开。 田诗雪连忙的就从这边跑了过去,来到了那家酒店的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是这个城市里面相当不错的那个酒店吗?自己的男朋友怎么会在这里跟别人订婚?难道是在拍戏吗? 因为他年事已高,所以没折腾几次,就惨死在了惩罚室里,真是恶有恶报。 阮心彤就是抓住了夏辉阳这点,才明目张胆,心安理得地接起了电话。 杨乐凡扔下大王哥,大王哥像下了锅的面条似的,软绵绵的倒在地下,两眼无神的瞅着地上的某一点,面如死灰,样子跟傻子一般。 七日后,北辰传来了消息,朱雀手里紧紧捏着信笺走了进来,见无欢正品着茗,难得见她这份雅兴,她不想扰了她的兴致,转身退了出去。 “什么?敢说我丑八怪?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拿着洒水壶追了过来。 虽然演说的内容毫无新意,虽然叶利钦看起来表情似乎并不是那么自然,并不是那么符合美学。 “呜呜呜”周军军中的数十名号手立刻吹起了号角,宣布了总攻的开始。 他说完适时抬头,凛凛地看了慕芷菡一眼,慕芷菡惊醒过来,勉强镇定着对梁嘉熙微微一笑:“嘉熙,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你们慢用吧。”又向梁曼茹和裴君浩微微致歉。 詹妮虽然美貌,但智力有些欠缺,只一味听从姨母的安排,形同傀儡,爱丽丝以詹妮怀孕为由要挟华正锋不得提出离婚,否则闹上法庭大家都不好看。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想到,所谓的梁师都军队只是诱饵,真正的敌人却是埋伏在四周的突厥军。 洛汐忍不住抬眼看了她一眼,这个如妃真的是不简单,这大殿之上,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是真的想当太后想疯了嘛。 折腾了三十多分钟,杨乐凡终于完成男人伟大而又光荣的事业,岳悦累得满头大汗,浑身瘫软,静静依偎在杨乐凡的怀里,没多久他们就这样的睡去。 刀芒划过了千面姬逊的身体,从额前一直到身后,似乎将千面姬逊一下劈成了两半。 “杀!杀!杀!”城围的梁山士兵们都被头领激昂的话语所感染,举着手中的兵器,挥舞着胳臂,兴奋地高声大喊。 两人亲吻了一阵子,鹿一凡的手却依旧留在杨婵的t恤内,不愿意拿出来。 所以只有赵君宇在突破到合体中期之后,并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有足够的把握。 温婉一个阵诀打出,阵法光罩升起,不过在十余件法宝的同时攻击下,一座大五行阵根本挡不住。 韩五出门去,便见许多军汉围在自己军帐的门口,手里执着明晃晃刀枪棍棒,叫嚣不停。 叶错说着,放出了几只星河蚁,星河蚁飞扑到真流宗年轻人的腿上,立即开始啃噬起来,瞬间就啃掉了大片的血肉,不过叶错还不想立即杀掉他,所以又让星河蚁停了下来。 如果是往常,赵君宇或许懒得理,但是今天实在不走运,我们的赵大仙帝心情很不好,至于心情不好的原因大家都懂的。 周围的极乐神国一众强者也是面色各异,有很多人对大王子不满。 蓝超一边听他讲,一边结合自己得到的信息进行对比判断,发现对方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不觉有些遗憾,他很希望对方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那样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一条通往其它世界的通道。 “北玄那家伙估计是这些年为自己的境界愁坏了。”林越寻思着,知道北玄已经驻足在道则境第二重天很久了,哪还有什么心思教学员。 我见这架势,有那么一会是真的有点厌倦了,不想再管这家人的破事儿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有的震惊;有的暗骂他让自己背罪上身;有的却是暗松一口气。 如果把苏定方提拔为金吾卫将军,那么整个长安城一般的治安力量,都会掌控在李承乾手中。 李青其实也是不太想说的,原因还是那个,不想暴露自己的太多信息。 中,除了林格有资格建立新的建筑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资格改建。 可是已经晚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奇怪的力量,似乎直接从外面把潘斌一下给推了进去。 老蜥蜴人把毒蝇上边的兽皮拿下来,看一眼上边的字面色大变,向着城主府走去。 随着一声枪响,一颗猩红的子弹,就从步枪形态的金乌焚天渊·黄昏的枪口中射出,一下子就射入了贝奥武夫的身体里。 难怪闻一鸣认识,他手里又有一块秘色瓷,其实也就是越窑青瓷,上次听耿宝昌解释过,在瓷器烧制过程中,哪怕严格按照详细的步骤烧窑,但是在烧造的过程中,还是有一定的几率产生变异。 这已经表明,阿加莎已经再进一步,成为了八级武师,不过,对比起薇诺娜和蕾切尔,阿加莎这个成就似乎就没那么特别了。 听到龙天的话,黄衫的眼睛里闪过一阵的亮光,眼神里面的那份好战暴露无遗。 第152章:捡到一个大流士(下) “这些人怎么回事?” 秦进指着拜苏他们说。 随思解释,“我们正朝着你那里去,他们就一路冲过来。” “翻译让他们停下,他们也不肯听,我只好下令,帮他们冷静下来了。” “另外,我们打算先返回!” 赵宁告诉秦进,使团刚刚才下的决定。 “翻译和这些人交流了后,说那个名为马 这时,杨逗一脸苍白的走进了店门,那毫无血色的脸吓了孤月一跳。 不料刚刚张嘴便被一股猛浪灌了进去,眼前顿时海啸般涌现狂澜大水。眨眼间便被淹没其中。 “表姐,师傅他可不止是背景强大,他本身就很厉害的。”庄念安不想茌好误会开泰先生是靠着背景才成为名士的人。 她知道她现在处于一个极为矛盾的状态,她知道她现在是在做梦,可她偏偏无法清醒。 主要是让她在恭桶里上厕所,总感觉很别扭,让她去茅房,这衣裙实在是麻烦。 “你先去洗漱,我给你看着。”梁君微找到了河流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让茌好先去。 贝莉通过了考察,在场的学生大部分惊得目瞪口呆,就这样,这也行?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等这些人反应过来,秦越寒已经掌握了重要的人质。 她这个样子,他根本没办法好好开车,艰难的给她系上安全带后,这才安稳的开着车上路了。 “两朵陨落心炎,还有这样的事!”异火形成可以说困难无比,每一朵都是得天独厚,独一无二的,没想到这里竟然一次性出现两朵。 “是是是,皇上睿智高明,上官哪里是对手?”上官飞也忙俯首恭维道。 教室里的单身狗们一片哗然,的节奏么?简直恨不得自己替杨昊去。 而且墨子还有肉身,可以幻化成人形,可以自由来去,不会受到劫雷的攻击。 一时之间,众人眼神玩味,随后看向杨廷的眼神怪怪的,看向那个鬼眼男子的眼神同样的充满了同情。 杜峰摸了摸后脑勺,笑的还挺憨气。他这么一笑,蓝姑娘就更没有任何疑心的。觉得杜峰费这么大劲进入内城,就是为了进来见自己一面。 孙坚若真要退兵,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军情泄露了,倘若消息传到了华雄耳边的话,岂不是刚好让敌人可以乘机追杀,反败为胜。 而且他如今可不是赤手空拳,这次楚望舒不仅带上了夺自倭人的锋利短刀及符器手链,口袋里还装着数十张各种符箓,相比起不懂得炼器制符的阴物来说,这已经是全副武装了。 紧跟在其后的许无苦也瞪大着眼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狗,不过他怎么感觉到这只狗身上怎么有股令人恐慌的气息,难道它不是一只狗? 毕竟,这盗匪同盟,虽然高阶战力少之又少,不如他横行帮。可他们中层的精锐土匪,却是遍布数十个山头,比起他横行帮来,也只强不弱。 曾经那个坐在电脑前,面对着屏幕敲打键盘的周扬,如今却可以眼睛不眨一下地杀人。 说着右手急速的拍出,猛地拍到了吕玄的肩头的“肩井穴”之上。 随着黑公爵的命令落下,他身后的几十名壮汉立刻朝着史密斯袭击而去。 一条湿滑温热的东西刹那间从我唇边灵巧地钻进我嘴里!在我的唇上、齿间自由自在的游走了片刻,然而停在我舌尖,用他的舌尖在我舌尖上翩翩而舞,引得我舌头一片酥麻。 第153章:诅咒 没过多久, 有骑兵追击过来。 他们辨认了一下地上的踪迹后,最后朝着阿塔巴兹的方向而去了。 秦进趴在地上向下偷看,发现追击的人,竟然也只有一百来个。 他非常可惜,“早知道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还躲什么躲?” 随思就说,“如果人伤了死了,怎么回国交差?” 诸夏 而且提示我的通关要求,要比丽莎和琳达求生日志给的任务要模糊很多……所以通关奖励该如何计算? 如今看刘知府眼里的血丝,眼底明显的青黑,热情迎接自己不说,进门还给自己端茶。朝廷历来官阶泾渭分明,外人眼里刘知府这样的做法那都是失了分寸,可见其压力有多大。 结果还没有出,各宗使者之间,却是已经剑拔弩张,火药气息浓郁,下一秒就有可能打起来的样子。 这一坐就是两届,原本按照各大门派的私下协定,他可以坐三届。 “我有一个忙想请你帮我,同时我也会帮你做一件事。”沐雲觞笑着与蓝幻灵做着交易。 时九闻言,一口就将整条鱼吞了下去,它本来就是为了在克里斯装装样子,才特意去抓了条鱼的。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住的地方,居然也能修建的这么精致,这么优美。 好不容易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就必须要藏在自己的心中,对于这一切也必须要有一种别样的状况才行。 “等等!我知道错了,我向你道歉,修行不易,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魔修大人。”邪魔诚心致歉。 号称能够将被触碰者的一切都从世界上彻底抹除,这种能力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霍余晟看完之后刚一抬起头来,就捕捉到了旁边陆别离朝他投来的眼神,他下意识的关上了手机屏幕,然后抬了抬眼眸。 宋赢睿听着这个解释,很不高兴,但是没有办法,谁让这个玩具是别人的,又不是他的。 余思慕说完,心里还是有几分诧异的,海参疙瘩汤一直以来都是余思慕的心头挚爱,不过因为最近工作的原因,她都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好好吃顿饭了。 水卿卿怔怔的看着他,明明已知道他的双重身份,可还是没办法将他与那个冷酷神秘的面具刺客联系在一起。 梅子衿形容间一片淡然,语气更是不急不疾,可迭声所问的问题,却是让白俊峰瞬间傻了眼。 谢燕妮不耐烦道:“这里有这么多同事,我也只是脚不能动,能有什么问题,平时怎么没发现我们的叶总这么啰嗦呢。”抬手把叶敏往中推了推。 “不不不不不用,”苏烟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喊道:“我就是晕一下,蹲了一下感觉好多了。”苏烟真怕他把她带去医院,那地方她真的不想再进去。而且她只是晕一下,去到医院估计医生只会对她说注意营养之类的。 白景炎轻笑道:“这么说,你的第一次给我了?可是我却不是很喜欢,怎么办?”眼神戏谑的看着寒华明。 “哇哇!朱雀,你泼到我啦!这下该我反击啦!”凤凰挥着手臂大喊。 宋轶贤将勺子递向西宋赢睿,勺子在半空中举了半天,宋赢睿就是左躲右闪的不用嘴巴去接。 待得回到府中,宿梓墨已然离去,穆凌落早就叫人往府门口候着了,一旦柳浩轩回府,就有人通知她。 第154章:大流士来到新夏 而等解决了逆臣,大流士又摆出自己国王的架势,许诺新夏众人,“如果你们护送我去往东部行省,帮我召集军队,我一定让你们享尽波斯的荣华富贵!” 随思摆了摆手,很遗憾的把自己一行人的经历告诉他。 现在东部行省的贵族, 已经做好换一个君主来效忠的准备了! 拜苏这个总督都想要杀他篡位了, 许心寐借着烛光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一切都让她毫无防备。 而且,首字母是a,任何需要首字母排序的场合下,安森制药都能是前几位。 往深了想,傅衍之和秦雅致的关系,难道只是单纯的控制她谈恋爱? “给你十个,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娱乐。”方豫朝沈舒窈挤了挤眼睛。 张祈灵整个身体僵愣住了,他轻抿了下唇,想着道道往常的行为,还有带着幼嫩的声音,瞬间明白了道道的心思。 【于是,在司机的操作下,800磅的人类排泄物从镂空的桥面上倾泻而下。 易禾再度顺了顺乱发,见江拾月只低着头不说话,宋霖也没有要放人的意思,她拽拽已经沉下脸的韩成,打了个哈哈。 也是他,让他自幼与母亲分离,这就在今日,将要了结这一切心愿。 窗户玻璃破碎的一刹那,蒋权犹如敏捷的猴子,看似跳窗逃走,实则使用巧劲抓住楼下的窗沿,紧接着横移向左,再翻上隔壁房间的窗沿,爬向楼顶。 关于第三条,刘淡淡说得也对,虽然他的想法天马行空的有些飘,但是很容易就可以知道有没有道理,一个简单的测试就可以了。 当那股仙意自满京城中出现的时候,韩再奇将水壶轻轻放在脚边看向满京城。 最终,巴颂在一个主打日系车的摊位前面停了下来,这个摊位上展示的车子有很多,比较杂,从丰田到本田、日产这些车子全都有卖,日系车在泰国本身就最受欢迎,因而这个摊位前面围着的人也最多。 看着一副大德高僧模样的余甘,孙悟空不由暗暗撇嘴。也不知道天底下的和尚,是不是都会这变脸的本事。若不是知根知底,他刚才都差点被这宝相庄严的做派唬住了。 安全气囊不打开这种低级错误,杰瑞不相信这款车会大规模出现。 这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第九天的古战场秘境区域,是足以改变他深渊游戏人生的一天。 阮白婕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模样,只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衣服。 “这……”忽然的,沈梦婷算是倒吸了口凉气。因为最终她辨认出了那个正驱马跑来的人,到底是何须人也? 那面貌极其出色的班图族男战士,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对信奉的极地之主生出了爱恋之情。 而就在周景明回到国内以后的第五天,安东尼奥也带着自己的设计团队抵达了申城,并且在第二天便去安亭那边实地考察了一番,为这一次的申城国际赛车场的设计打好基础。 龙豹本身灵智就不低,虽然不能口吐人言,但是在面对危险的直觉时,要比正常人类高出百倍不止,而白耀的气势锁定,使得龙豹有种被挑衅的憎恶感,随即四蹄一撑,冲着白耀猛扑而来。 到了大唐以后,这个粟特人商队并没有在敦煌停留,他们一路往东走,打算要去凉州城,直接与那些从中原地区去到凉州城买货的中原商贾交易。 第155章:“宣称” 随着大流士的讲述, 新夏君臣们也为两河的混乱、波斯的崛起而惊叹着,同时对这个国家频繁的内乱发出感慨。 相国赵归就说: “内乱永远停止不了,国家怎么可能不迎来衰亡?” 大流士三世的上位, 本就得益于内乱, 登基后也一直在想办法平息内乱,只是没有太大的效果。 现 薛家是以黑转白,从而迅速崛起并壮大的家族——这件事,在云海市,七成的市民都清楚。 这就意味着,一个任务可以获得数次奖励,并且随着任务难度越大,获得的奖励将会更加的丰厚。。 张绣见曹纯所部军阵完整,心道此人必曹军精锐,不欲与之纠缠,遂引兵而退。驱使麾下去杀掠那些弱旅乱兵去了。 同样是往外跑路,以霓虹人睚眦必报的心性可不会放过任何阴对手的机会,霓虹试练者手持一柄打刀,从背后向楚白发动攻击。 “多谢前辈告知,还请将我送往七百七十七城。”所以再次有了决定之后蒙天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结果转眼间周围场景立即更变。 方欣也担心的握住了陈慕凡的一只手,和苏晗一样担心的看着陈慕凡。 她不是职业的黑客,出现这种情况自然会感觉到紧张,而且如果“看门狗”系统真的这么不靠谱,她就必须再找其他的方法来解决自己的身份问题了。 能阳居然可以与天同寿,那岂不就是长生不老…蒙天暗暗称奇,这个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于是乎,当她们二人皆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时,两人胸前的那一对圣物,便不由自主地顶在了一起,乍一看,就像是四块被压扁了的肉饼一般。 因为实力强劲的武者都或多或少对目光以及危险有着一定的感应,而且一般来说实力越强,越是如此,能够达到顶阶破界者层次的更不用说了。 不过贺郑也是得等到那些排队的人,这最基本的测试完毕,才是能够开始他们的名额争夺测评。 “是的,运输车的轮子拆下来,就是为了能方便,在这样的地形中,让军队继续前进。”托格点头回答道。 惜芷冲到了尹琮身边,见尹琮脸色青紫,双目紧闭,纤手微颤,试了试尹琮的鼻息,发觉尹琮还有气在,她连忙撕下自己的衣衫,给尹琮的伤口包扎上了。 此事陈易没有多想,目前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摆在眼前,那就是他应该往什么地方走,东西南北,四大家族已经分别去了一个,如果陈易也走其中一边的话,势必要和某一个家族碰上,所以只能往西北,东南这样的方向走。 他们的先祖出现了,不过,只来了一会儿,带走了洪天,没有留下,这让他们心底泛起了无尽的疑惑。 “跟他们表明一下,就说我们是四方城的。”徐战这样对着边上的兵士说道。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对岸,陈易他们重新踏上岸上后,心中的石头都放下了。 而这个舞蹈,除了妩媚之外,再有就是蝴蝶步以及花魁步,这两步看起来特别的有意思,而且极具美感,让人看了之后就忍不住想学一下。 呆呆手上捏着稿件不放,额头上汗如雨下,熟悉呆呆的人都知道,他非常非常紧张,他甚至有些不想解说这样的比赛,但是这不可能。 第156章:昆戎 “昆哥!” “你又来玩球了!” 河西走廊的尽头, 接近后世酒泉郡的地方, 何博正甩着鞭子,对着一个小孩打招呼。 脸蛋红红的小孩“嗯”了一声,迈着短腿敦敦的跑过来,朝何博伸出手。 何博于是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牛皮袋子,很熟练的蹲下,抓起地上的枯草往里面塞。 牛皮子 李凌回头看了一眼,那广场之上已经是混乱无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是有着六只远古的魔兽复活了,这基本上就相当于六只九阶巅峰的魔兽们围攻两只九阶初期的魔兽。 李凌选择了前往这试炼之地,方秋水也是毅然决然的跟在了李凌的身后。 注视着那两把华丽的长剑,其中一把她熟悉,正是那日救自己的那把,可是那把冒着寒气,哪怕隔着老远都寒意透骨的剑,却是第一次见。 如此一来,对于这位大佬将黑狱的名额让给了他们也就可以理解了,毕竟这位大佬没有血脉后人,自然也就不存在肥水不流外人田之说了。 不过有了之前那个助手的前车之鉴,所以这些人都老老实实的没有再说话。 本来只是想好好的利用后者,却不料,后面发生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夏穆寒耳边经常听到护士有意无意对韩琦雪的赞美。 楼月卿闻言,微微拧眉,这确实是棘手的事儿,她或许可以逼着容郅答应以灵狐解毒,可是,却没有把握可以让他无半点不愿,他的性子如何,她很清楚。 “你怎么会进了公安局了?”江可心紧张的上下打量着她,幸好没有受伤的痕迹。 “恩。莫离呢?”李凌扫了一眼,并未看到莫离,话音未落便是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李凌的身前。 白星依觉得有些心里不舒服,想要离开看看别处,就在她要转身时,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 陆寒一进入自己分到的厢房,便见到另外五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你是不是,曾经过得很不好?”他目光深远,手指穿过她散落的发丝,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皮。 李凡一脸生无可恋,硬着头皮接下来两卷卷轴,将吏部官员送到门口。 她在这个大厦里的一切作为都会被技术人员复盘出来,只要江郁没死,她就可以一直隐藏在她的光脑中。 卫凌见子弹射出,手中的尖刀没了,那把装逼用的手枪被他拿在手中用来抵挡和反杀。 但她实在太累了,没想一会,苏星回再也不能控制婴儿的本能,老老实实睡了过去。 鳄鱼恤大厦是鳄鱼恤的重要物业,一共是两座大厦,即鳄鱼恤ab座,但实际上总共才占地6000平方尺,是中环的微型商业大厦。 而林正杰是如今风头正劲的商界新星,所以他最近一直希望合作,并抛出橄榄枝。 他脸色稍显沉重,朝那座直插云端的高耸建筑靠近不久,他就被这道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 巨锁城,是一座覆盖万里大地的巨城,人若是漂浮在虚空上,便可以发现此城外形仿若一柄巨锁,通体呈现古老的旧‘色’,隐约可见斑斑的锈迹,犹如远古巨兽般横亘在大地之上,给人一种震撼之感。 如果是以前,这两条始祖蟒断然不是落坤的对手,但此时,双方竟然是打了一个平手,互相奈何不了。 第157章:昆弥 小孩子们被长辈从牛羊群里放出来,又重新选了个地方踢球。 而当昆哥他们把皮草球踢坏了,把干瘪下去的牛皮袋子要还给何博的时候,何博却不收下。 “送给你吧!” “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昆哥愣了一下,不善言辞的他终于憋出来一句话,“为什么要走?” “因为这里不好玩,我想去人更多 如果能力不输于朴国昌,又有咱们的任命,朴国昌又怎么能与其相争? 茶是安吉白茶,水是院子里的井水,前面茶铺用水,也都是井水。 叶天一声清喝,真气顺着丹田流变全身,一道微风吹过,叶天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当警方尾随赶到后,在房间内发现的,却是广濑真依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利刃的样子。 叶浩然身上穿着三层紧身战斗服,外挂各种最新材料组成的护甲,加上他已经超越凡人太多的体魄,在短时间内变身终结者,无视一切反击。 当年,司徒傲为情所困,执着了整整三百年,后来他化身成魔,肆虐东城域大陆。 “剃也正是我所欠缺的灵活机动的能力。”林霄又有了修炼的灵感。 空海也一直都在此清修,由于他是佛宗弟子,不可随意在排山倒海内行走,因此空海只能在有限范围内默默修行。好在是白月初会时常来探望他,二人还是有聊不完的热络话,这倒让空海这位花和尚丝毫未感到寂寞。 王妍也知道,叶天是想介绍他舍友给她们认识,而且以后还有可能是一个教室的。 在黑烟丝带出现瞬间,鬼畜就是狠狠一挥,刹那间,向着茅道缠绕而去。 在这一个星期里,他虽然忙着和周雨柔谈情说爱,但是赤焰虎齿的事情也没有落下。 哪怕是质监中心那几位每年检测几千、上万台的老工程师,也从未听说过有哪家汽车厂商能造出如此恐怖性能的发动机来。 中视新闻上天天放的领导人接见,也都是在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牛逼地方完成的! 直播间里,不少人气主播也来凑热闹,甚至连一些职业玩家也来捧场,毕竟强仔在斗鱼的面子还是有的。 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的王琳和周山,王昊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王昊来到灵界的时间不长,但是,如今他的实力……这让帝家老祖都无法淡定。 “项院长,您给俺瞧瞧,俺这病啥时候能好,俺家里还有孩子呢,老人看着不放心,想早点回去。”张海燕说道。 “你们哪里走!?”却也就在此刻,大泽之地再次传来一声惊人之响,一道褐色的身影从大泽之内冲腾而起,独远,沈月柔,冰玉三人远远一见,此人正是那位为首的麒麟山怪。 “你们不说话是吧?那好,现在就由我来跟你们算算账,你们之中有许多人,是参与过十几年前,围攻林云霄和段梦雨的血战。”林飞目光凌厉,扫过广场上众位武功世家家主。 白龙悠闲地在基地中心安睡,爱丽和工程部门的特兰德兰则借着这场被称为极夜破碎之战的大胜,将巢穴的地盘在大冰川南部扩展了数十倍——若非人手有限,控制范围还可以变得更大。 素素艰难地梗了一下脖子……为什么她会有这么一种很不妙的错觉? 不过,漩涡玖辛奈那边志村阳倒是有了那么一丝的计划,只是要等到计划万无一失之后,他才会做,毕竟漩涡玖辛奈可是自己的妻子,志村阳也不会将她的生命当做一种儿戏。 第158章:故人之后 张仪当初凑了千人之军,做了“环西域运动”,并且到处拍门: “开门!” “诸夏使者!” 吓得西域许多国家都心惊肉跳。 毕竟西域诸国, 大的人口不过十万,小的只有几千。 一千人堵在其门口,哪怕是杂牌军,那也是很吓人的。 好在张仪不是个喜欢用武力的。 他更加 他直接就帮苏甜脱离了险境,而苏甜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傅明源。 见他吃了自己夹的菜,田姣姣就以为他这是原谅自己了,赶紧伸手再去夹菜,准备放到傅明源的碗里,可是他却率先一步将碗给移开了。 除了他,谁又能知道这位位高权重的陆参谋背地里是一个卖国贼呢!白祥生在这沪地只手遮天,陆参谋原是上面派下来辖制白祥生的。若是二人互相牵制,偶有龃龉上面倒也不会管,反而乐见其成,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记忆是非线性的物质,必须是线性时空才能展开,在人的大脑中表达。 安顿好苏甜,医生检查了一下傅明源的情况,发现他情况一切良好,便走了。 见她打了个哈欠,顾九便跟着秦峥一同起身,行了礼之后,跟她寒暄几句,才准备离开。 “好吧,你们还没开始发展,那我问你,你对他了解多少?”张思危一本正经地问。 江雪瑶看到米娜抱着一堆衣服去柜台时,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 “贾人,不得无礼。”陈一陈瞪了他一眼,心说这也抬不客气了,来这里只是为了打听一下阴阳湖的位置情况,咱不是求人家的施舍来了。 “够了,很烦的,别说了好不好?”叶伯平懒得解释,起身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再加上蛮荒界那恐怖的灵气浓度,以及太阴蒲团等灵物辅助,修行起来的确是一帆风顺,毫无瓶颈可言。 鬼知道这一位隶属于特管局的特战狙击手拍起马屁来为什么这么熟练? 朱襄再次确信,自己整个系统都是依托于始皇崽这个天命之主存在。 “父亲大人,辉夜一族已经坐不住了。”照美冥皱着秀眉,“我们拉不住他们,他们一族的脑子……只知道冲锋陷阵,剩下的全然不考虑。 陶渊明表示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他有认识的人吗?没有好吧,只能干着急,不能结交好友,真的愁死人。 身体大就是占便宜,人还没到呢,长长的头颅张开大嘴,咬了过去。 话糙理不糙,这孩子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佛门动不动就四大皆空,这于众生而言,跟直接锯腿有什么区别? 电光火石之间,李彻也反应了过来,空间血继限界发动,瞬移离开。 不过现在是早课时间,不好多谈,于是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决定等下再想这些。 在当初那种环境下,两位家族的家主,在一次酒后,便定了这份婚约。 尉迟远山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是尉迟启铭接的,告诉了他柠柠和婵娟的航班号,以及几点到。 蔡升乃是勇冠三军的猛将,督攻在前,为士卒先,自登上临沅城墙,他先后斩二司马,勇士十余人,在他的带领下,刘景军仅仅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彻底击溃临沅守军,取得胜利。 蒋鸣说那些大鱼像冉遗鱼。胖子说也是山海经里面记载的?蒋鸣说对,这鱼身上有一层硬壳,硬壳和骨头富含磷,磷遇到氧气会燃烧。可能朱雀火鸟吃鱼,就是制造燃烧的燃料。 第159章:遥远的回音 新夏有个传说: 最初的祖先们走出诸夏,来到这里建立国家繁衍子孙, 是遵循了鬼神的指引。 所以, 新夏先辈所立足的土地, 是鬼神赐予的“应许之地”! 而这样的说法, 无疑给新夏的建立,提供了强而有力的法理基础—— 蛮夷们不要脸,只知道凭借自己的武力去霸凌 不过,紫萱突然想起来,何必平虽然是死在面前,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尸体消失了。 大家都是因为系统而到了一起,又要一起赚钱倒是真的,只是非得瞄准张焉这是干什么。 因为此刻的药材比例已经搭配好了。要形成丹胚,只需要融合便可以了。 陈明看了一眼解千愁,这一次却是看到了更多,并不像之前一般有很多问号,是因为自己的实力提升了,能够看到的更多了吗? 在场的人都清楚,龙天空最期望的就是和叶铮交手一次了!也不知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执着? 不过古奇也就说了这么一句,配合着那种眼神,林凡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好的,老大。”阳伟有些晕乎乎,在离开的时候,还傻乎乎的挠了挠头。 木春子一挥手,带着雾气笼罩的魔鬼飞上了天空。众道家弟子裙裾飘飘地跟着飞走了。 但是,叶铮接下来的话直接就让总管大人觉得被一盆冷水给浇了一个通透。 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兰度被鬼狱的老者狠狠的额打飞了出去。 目所能及,人山人海,他们不是低头私语,就是略略抬起头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若离随着他的眼神望去,入眼的只有一片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难道城门就在那?怪不得刚刚怎么找都找不着。 于是,招待所就变了味了,一些天天想着往上爬的所长,就开始把目光投向所里那些年轻的、美貌的服务员们了,然后这些服务员中一些经受不住诱惑的人,开始自甘堕落起来。 不管楚芸怜抱着何种心思来到锦枫的身边,他承认,她达到目的了。 “恩公,在不知道内情之前,你是不是觉得本城主很傻?”最后,紫驼峯忽然笑了起来。 从朱老太爷的船舱到她住的船舱要穿过整个走廊,在走廊尽头转个弯,最里头的那一间才是她的房间。 朱彦岚更是不甘。自从被朱攸宁害的做了盗走六皇子弓箭的贼人,他就再没机会翻身。 她慢慢的朝里走去,青色的帷幔下,泽言静静地躺在床上,那样的淡然从容。 侯继明和刘禄海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迸发出来的喜色。 “我若是不见呢?”车裂将死之人,熊荆想不通身为大王的自己为何要听他说话。 萧意远这样一个为了皇位,不惜一切代价的人,会甘心就在这乡野之地,做一个村夫。 他皮肤白,直接从脸颊红到了脖颈,就连那薄薄的眼皮也染上了一抹红。 就在赵双要去到秦凌身边,想要看看秦凌的伤势时,身后的秦观却又软软的倒下了。 柯韵芝还幻想着她能嫁入豪门,整个柯家跟着沾光,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看来两人已经莫名其妙地变成债务关系,不过,她既然认,那陈宇自然就顺着往下说了。 童遥倚着冰箱,一边端着杯子时不时抿一口,一边观察着沙发那边的反应。 第160章:风雪归人 天子扁四十年快要结束的时候, 新夏的使团穿越河西走廊,来到了秦国。 他们顺流而下, 在河水的托举下,很顺利的来到了秦国内地。 不过, 在去往咸阳之前, 新夏使团特意去了一趟旧都栎阳。 因为那里还有很多墨家弟子生活着,他们并没有随着秦国的迁都,而一起转移去咸阳 等这个老男人走近之后我才看到,此人面目慈眉善目,须发皆白,乍一看也不像是个坏人,不过人不可貌相,更何况还是在这个地方遇到他,所以警惕性也绝对不可放松。 虽说想法是好的,但我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如果我让其他人都摆脱了梦魇的控制,那么谁来帮我从梦境中走出去呢? 狂雷震轰,使得所有人都是毛骨悚然,这种怒雷,帝皇级强者沾上一道都会化为灰烬,更不用说万千道一齐轰落,天尊的怒火,寻常人根本无法承受。 董卓虽然人品不怎么好,但行军打仗也是一把好手,这几日紧紧的跟在张角后边,甚至比卢植追赶的趋势更紧。 闪着白光的镜片有一双不大却很聚神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人,真让人毛骨悚然。 秦一当然是缓缓的跟在其身后了,现在他是刑事长老,又是家主一系的修士,见家主的话,确实是不需要再先去禀报了。 这个发现令宁水月心胸中溢满自豪和骄傲,看来他们在床第之间越来越有默契了。 猛然见到火光率部进攻的须卜挥手勒马让兵士停下,这信号火光不是该由我激发么,为何会从广宁县方向传出? 说到这里,我猛的回头去看在大火中挣扎的人,然而此时我只能听到他们的惨叫声,却根本看不到他们人在哪里。 “原来是用了内力弹奏,难怪有这般直入人心的力量。”宸王道。 好在父母都去国外工作了,要不然的话,她要是将这些战利品全部搬进家里的话,一定会死的非常非常好看的。 听说林海如要见他,罗慎远端起茶杯喝茶,让下属先出去。这几天忙起来他都无暇顾及府中之事了,他必须赶在他们把此事压下去之前找出线索来,否则别想再抓到他们的把柄。 厨师在一旁赞赏的点点头,现在的年轻人有这样心性的人不多,这样浮华的世界里用心去做,不怕失败的人已经很少了,今天让他见识到了一个。 去见惜春的时候,她正逗着荀哥儿说话呢,刚才听见拍大门的声音了,拍门是有一定之规的,扣门环,这是上门的客人。拍门板,这叫报丧。 “因为,我一开始想要解决掉的人,就是你——秋佳宜!”柳婷抬头,眼神怨恨的瞪着秋佳宜,大声的吼了出来。 即便是被这个男人弄的伤痕累累,她居然还能云淡风轻的承认心中的爱意!? 她跟了上去,主动牵住罗慎远的手。他一顿,也反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在前面。 “诶,好,我已经通知你爸了,他跟那几个哥们钓完鱼就直接去机场。”李燕玲很是欣慰,现在二儿子找到了,身体也在恢复了,大儿子也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沫儿,本夫人给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大夫人不再对顾清宛用‘娘’这个自称,表示她的耐心已到极限,而本夫人三字代表了宁国侯府后院至高无上的权利。 第161章:大九州 一个月后, 秦国派出去的人在诸夏造势造得差不多了, 让天下诸侯都风闻: 有个域外的诸夏种子,要回来认祖归宗,拜见天子求其册封。 诸侯们对这消息都颇为好奇,甚至临近的赵魏韩楚四国,立马派了使者去洛邑,希望可以看一看热闹。 毕竟, 这种事情可太少见了! 就连中山 李光瀚开着车沿着盘山公路下到山脚,没有路了,前面只有一条废弃的乱石路通往肯特湖边。乱石路两旁是黑乎乎的树林子。陈艾丽示意李光瀚停下车,熄火。她迅速下车跑到车前方,趴在地上听动静。 沈知微用皮筋将黑发扎成了马尾,跟同事要了口罩和手套,想要加入。 士兵撤回来之后迅速摆好防御阵型两方人马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对望。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着火了?”章泽心里也纳闷,现在的空气也不是很干燥,不应该会起火才对。 有霍根在旁边,我也不太担心一头老虎,就算是虎王,又能给我们造成什么样的威胁呢?但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跟在傅莺儿身后,警惕着白老虎的一举一动,如果它一旦犯浑,就当场格杀掉算了。 躺在地下眯着眼的王老六已经是忍无可忍了,自己这个被打的为何还要承受这么大的心理压力,看着眼前纠结的逢纪忍耐住自己的脾气开始亲自指导起来。 放出闯祸精的事情就这么定了。约瑟夫回了他的实验室,拿破仑和吕西安则一起坐上马车回巴黎。 最近他们明显感觉到江总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的江总虽然面冷严苛,但从来不会无故发难。 拿破仑在接到命令后,立刻将军官们集中起来,向他们展示了来自政府的命令,军官们纷纷表示,军队装备不足,训练不足,而前往意大利还要翻越险峻的阿尔卑斯山,作战难度太大。 纪若佳抑不住兴奋道:“我姐一定会被吓一跳。”激动地搂上他腰。 腰以下的烟灰色衣袍下摆成边缘为深蓝色的长方块片状,完全不妨碍行动,脚上一双黑色长靴,看上去很是干练。 可就在白苏取出备用的工具采血时,唐傲雪已经侧身趴在药缸边缘睡着了。 火势猛然扩展,借着衣服布料做原料,熊熊燃烧,眨眼间就将他身上的黑袍烧了个精光,开始灼烧皮肤。 不是他们没有更多的高手,而是为了彰显实力,为了打击反抗者的信心。 “看样子你这一招并不是适用于所有人,没想到它们竟然如此脆弱,死人终究是死人,变不成活人。”无心看着停下动作的龙帝,淡淡的说道,语气虽然和缓,但是却充满了不屑。 罗德里格斯是chesis集团图雅西生化研究中心基地地勤安防主管,他曾经是米国海豹突击队的副队长,退役后自己组建过国际雇佣兵,参与过大笑十几场战争。 现在发现了石像在震动,众人的心也越来越热。打开这道门,真正的传承之地就在眼前。大家都开始琢磨,真正的传承到底是什么了。 白苏在棒子国遇袭,棒子国官方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光有道歉有个屁用?不过这事,让棒子国的脸倒是丢尽了,这些天严查海关,对国际贸易都有了冲击。 而且方元潮也也刚回上滩市呢,白苏想想如果病毒控制不了,那上滩极有可能就成为人间炼狱。 第162章:洛邑守藏室 在获得了周天子的册封, 同时用“大九州”说服了其他使者,取悦了天子后, 新夏使团又来到了洛邑的守藏室内—— 他们希望可以把《山海经》抄录一份,存放在这天下藏书最丰富之地。 顺便,也希望可以从中抄录一些古老典籍,将之带回新夏,以壮其文脉,更好的教化蛮夷。 天子扁很随便就同 又等了好久,里面还是没动静,而绳子也没有再动,大家心里又开始犯嘀咕了。 “龙哥,虎哥!”阿烈笑着从大汉的旁边就跑到了张力龙面前,很恭敬的叫了声。 但是她的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落在男孩的身上。他的身姿挺直如标枪,身上沾染的灰尘是胜利者炫耀的徽章。 筠儿伸手接过大力丸,用手掰成两半后一人一半塞到周武和董权的口中,然后再顺着二人的嘴角往内饮水,同时开了一张药方着人到药铺抓药。 “你自己啰嗦,还不承认!”强子说道,楚洋是一阵儿无语,确实,楚洋最近越来越能说了,管的事也多了,操的心也大了,有时候人想不成熟都难。 “你说什么?”南少猛然转过来脸问道!三藏也不知道他的语气是生气,还是激动。总之有些怪异。 庄建国坐在驾驶室的位置看了眼张力龙,没有说话,接着打开安全带就从车子上走了下来。 但是随着苏铮出刀越来越狠,他身体内的力量越来越弱,他怕自己一旦停止运转恢复力,就会被苏铮一刀劈死。 “哼,俺等着,总是这副抓又抓不到,滑溜的又在眼前的样子,真特么的让俺憋屈”,奇大力口中骂骂咧咧的,准备装着顾虑的见好就收的回去。 “是,老爷已经再回来的路上,应该在十分钟以后就能回来。医生说说……夫人的……”她实在不忍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刷刷,衣襟拂动的声音,忽的密集起来,阴郁的空气忽的裂开一个口子,幽灵般的雾气加带着金属破空的音泽直刺无魂的后心。 原本坐在红线上往这边吐瓜子皮的东皇太一,第一次主动往回挪了挪屁股。 叶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又像是在回忆着过去。 “请问,我认识你吗?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你要找我?”我的大脑一下子变成一片空白。 说完,媱金翎拉过张剑一的手臂,放在自己的颈子下面枕着,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在张剑一的胸口处。感受着那里的微微跳动,听着上方均匀的呼吸声,媱金翎迅速的进入了梦乡。 “我也不要去!”蓝佐儿向她们两个靠了过去,对校史室的流言再一次在教室里传开。 赵蕙又找出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裙子,装进了一个行李包里,还带了一些必备的洗漱用品。准备完毕后,赵蕙便告别了爸爸、妈妈,和李振国一起走出了家门。 糖葫芦那冲鼻的刺激味道,让楼若今想吞吞不下去,想吐又找不到地方吐,他总不能直接低头吐到大街上吧? 有点懊恼的盯着房门看了好一会儿,沈木白抬起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重名鸟的速度虽然慢了一些,但也是在钟星月醒来之前就到了德化县,钟星月不醒,它就在德化县的上空盘旋,因为它飞的高,又有男子在,所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第163章:祭祖 祖地之行的最后, 新夏使团再次路过赵国。 因为之前过来的时候, 赵侯出行同魏王会盟去了,故而没有见到他们。 为了弥补这样的遗憾,赵侯语这次,特意在邯郸接见了他们。 赵敬侯章的孙子端坐在宫室的高位,穿着诸侯的袍服。 而身为公子朝之子的赵回则坐在下方,向他叩拜。 而另一边,脸色难看的翁子墨很是自觉的找上了关云,直接开门见山道。 没错,他只是个魂圣,但他一定是一个已经收到了你父亲委托的魂圣,关云暗自吐槽了宁荣荣没脑子,这还看不清情况吗? 士族瞧不起寒族,即使是开国皇帝、皇族,也依然被他们嘲笑,一直到隋唐时代,从“九品中正制”发展而来的科举制出现,士族、门阀政治才彻底消亡。 还没来及感慨一下,甯昤便擦到了某些、某些地方,泫嚯的一下圆睁双眼,但却看不到眼前景物,思维、感觉全随着甯昤的动作跑。 时间不早了,苏晴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过了门禁的时间,她只好跟着堇清去他的酒店里住。 第二天一上班,阿志就跑到铁明办公室,他要向自己最信任的大哥讨教方法,他要好好地回敬王舟副总。 推着轮椅来到了塔莎的宿舍前,我特意折了一节儿树枝,把轮椅的四个轮子上那些多余的润滑油给清理掉了。 这两人说了两句意味深长的话,便都撤了,留下的人相互看看,也散开了去。 余下的人有不服者,也有羡慕者,对他的话不可置否,听从命令行事。 “张叔,你就和我直说吧,你这样吞吞吐吐的,让人听了也不高兴。”我就直接说了,以免他尴尬。 桫椤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咽了咽唾沫,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护卫从里面解救出来。 抿抿嘴,青雪哥对她十分照顾,若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东窗事发,青雪哥一定是会想办法帮助她,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跟青雪说了昨天的事情,不过把答应何安的三个条件给忽略了。 “我有什么苦?我有的苦多了去了!你管的着嘛!”醉汉拍开唐林的手,将酒杯举起,往嘴里倒着酒。 “好了,时间这么晚了,都回去睡吧。”江淮看了一下时间,挺晚了。 一股淡淡的香味钻进花福天的鼻子里,她的脸色就更红了,她纤细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缓缓凑了过来,花福天望着越来越近的红唇。 就当她正要摘下方牧斗笠时,冷厉的杀意于闺房中瞬间散布开来,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动弹不得。 “给!我去闭关了!”敖雪说完匆匆忙忙转身就走,脸上全是甜蜜的笑容。 同是太乙金仙后期修为,敖青山还是被大长老吓着了,默默的退回阵营。 花福天顺势就把他抱住,扭头看向前面两人,两张脸都跟抹了煤炭一样,黑的有一比,花福天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张白皙的脸不借助外力因素,还能黑成这样。 陈海询问地看向叶无尘,叶无尘笑道:“既然如此,那海叔就叫他孤独冷吧。”然后,叶无尘对孤独冷道:“你剑法还算可以,以后可以指点一下他们。”意指陈海和阿力,还有木林森。 刷屏的回复让人目不暇接,看得云筠眼晕。虽说在线人数就是钱,礼物就是钱,但不知道怎么地,她却有点厌恶。 第164章:西域 “要回去了?” 新夏使团们把诸侯们拜访了一遍,刷足了存在感之后,终于要启程回家了。 何博于是从河里探出头来,对他们说道。 “是的!” “新夏上下,都在期待天子册封的消息,我们不能再停留了。” 何博又说,“那行,我继续送你们一程吧!” 他招呼众人上船, 然后就 “这——”陈茂龙没想到薛庭儴会这么问,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激情迸发,自然需要滚床单。当李辰尽好本职,完美的完成一位管道工的工作后,两人相互砥砺的斜靠在床上。 来到这颗星球之后,谢茂就把相对凶残的植物挪到了山谷外围,空出了一片“安全区”。 一旦选定了苏家的家主,那苏老爷子曾经手下的人脉、势力、地位全归新一任家主。 “母后必定在这附近,我能感觉到那股强大的气息。”白冰说着,登上一处山崖,急急的奔了过去。 看在眼里的傅母觉得不得劲儿,可她又不能说谢珧华做的不对,毕竟他也是奉了傅熙的“命令”来照顾琳琅。 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而有经验的都知道,这事没一时半会儿是议不出个什么结果了。 雏菊眼见生还无望,跪坐在地,准备用断刀切腹,就像一个真正的武士那样去死。 赵长史还很尽职尽责的替秦凤仪写了封告状的折子,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去了京城。 两人转眼看了过去,当瞧见是罗凌的时候,念瑶的眉头不由得一紧。 那场黑暗来的太过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当他们正在诧异这场黑夜是如何到来的时候,一阵阴风悄无声息的袭来。 让寒月乔没有想到的是,这男子清醒之后不但没有感谢自己,竟然还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什么大恶人一样。 而那只得胜的冰蜥本来正欲爬进出口处的铁笼,此刻看到场中突然来了个万恶的人类,顿时就调转枪口朝他扑来。 果不其然,随着树林的一阵耸动,一头黄色的夔牛,当先出现在了两人视线中。 刘勇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自己不过和许志恒客气客气,许志恒还真打算什么都不出了,难道就让自己这么空手而归?不合适吧。 “后果?什么后果?”楚枫脸上的微笑一直没有听,他知道这黄袍男子在寻思着什么,不过他并不在意,相比于那个,他现在倒是很想从这男子的口中,套出一些关于灵兽一族的讯息。 不但声音恶心,这次这个绿毛龟说的话也着实把苏菲儿给恶心了一把。 “你今天过的怎么样,碧,一天没看到你了”亚尔丶释也没着急上楼洗漱,扔下背包,在冰柜中给碧找喝的,顺便问道。 沉思了一会儿,灵月从江一峰身上抽出长鞭,而后说道,我们走吧。 更干脆一点,就是徐景昌将一项稳稳发财的东西,弄得无利可图,谁继续兼并土地,不但发不了财,还会面临朝廷的种种手段,弄不好就会倾家荡产。 “父皇,今天他们敢刺杀表弟,明天会干什么,简直不敢想象,一定要彻查到底,全都个抓起来。”朱高炽建议道。 苏落眉心皱得死紧,全身灵气近乎运转到了极致,不过转眼就已经穿破沙尘到了近前,对上陆朝颜惊诧的眼神,下一掌已是挥开了她手中的剑。 第165章:赵王后 而在另一边, 离开时隔一年有余的使团回到了新夏。 夏君携同众多大臣,一起出城迎接。 赵回将使节双手奉还给君主,并且自豪的说,“幸不辱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赵宁他们跟上,手捧着天子赐下的诏书、印信—— 原本按照周礼, 天子册封诸侯,也就是“锡命”这个环节 而这其中,最不能接受的,当然是陈耀祖他老婆了。可是她却没能力去和陈耀祖辩驳。 行吧,这点我是要承认,在了解男人的方面,我确实是比不上郭亦茹。而具体到樊烨身上,我更加不像郭亦茹那么了解。 那手臂离开了缝隙,立刻变得清晰无比,正是一条布满螺旋纹络的巫臂。 我这才明白差错出在哪,可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能什么都怪我。 有这二位在,其他人反倒是不敢来跳了。跳舞机这边另外的几台机器竟然一下子空了出来。 我进去看了看,环境着实不错,当然人也多,此刻几乎满人了,学生和混混都很多,骂声也不少。 那些阴兵的等级几乎是这里最低级的,但是即便如此,赵欢等人所遇到的阴兵也是越来越强大,逐渐的不再能够如先前遇到的那般容易对付。 听了ken的话,夏念眼里的害怕并没有马上消息,而是将视线再次投向了窗外,脑子里却一片凌乱。 “霍军,你想干嘛,难道你就不怕我告诉希泽?”罗念的态度仍然是傲慢的。 高丽可不像是苏石,拥有系统,可以无视粮草之事。即是大军派出,粮草供应于否,往往就决定着大军的士气和战斗力是否强大。 该说的都说了,怎么决定是朱标的事,蓝斌没在多言,郑重其事行礼后,转身离开了。 因为最近他好像中了傅星星的毒,日思夜想,总幻觉见到她。有几次把与之身形相像的人认成了傅星星,冲上去喊她名字,结果却是尴尬的误会。 朱标就算不懂经商,也知道自己的香皂生意分子本金,少出的三万两,会由蓝府垫上,有些不好意思道。 如果没有赵曦的话,他的儿子就可能会在以后继承大统。而就是苏石,出手治好了赵曦的体疾,要说一点恨意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想想会有这样的行为也就可以理解了。 因此,沈煜之给蒋明凡留下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只觉得他是个大男子主义,不尊重伴侣的男人。 结合“心界”中“龙珠幻境”的光影,敖青隐约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之前在翡翠园,温如许怼秦羽的话只是气话,她真没觉得沈煜之和秦羽之间会清清白白。 你需要一个合作伙伴,一同洗劫其他区域的魔人,而我,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面对有着充分准备的星罗军,准备不足的魔族军队只能据城固守,但是在星罗军不计消耗的猛攻下,魔族军队节节败退。 她并不像是那种因为跟我有关系才说出那种话,她是那种从心底里相信我能办到。 等到他被一束汽车灯光刺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林珊珊家的楼下。 这一天,叶云登临太素雷帝之位,傲视天地,掌控着太素雷城,正式踏上前往仙道巅峰的道路。 紫漠迷域,七十三名真灵金丹境修士,最终决定在翰海雷域的边缘,将派出所有的机关傀儡进行防守,争取能够将太素雷帝,阻碍在雷域翰海。 第166章:决议 “诸侯之位已定,根基稳固,国中近来也没有大事,的确可以商议一下,如何出兵阳关之外的地方了。” 在举行了隆重的先祖祭祀后,新夏的君臣再次坐在一起,商量起了战事。 随着使团成功返回,大流士也理直气壮的再次发出请求: “你们的事情处理完了,这次应该关注一下我的请求了吧?” 而且除了 说到这里很是惋惜,她已能肯定,这两个丫头必然撒了谎,她不想猜背后的动机,就凭着海洋之歌和海洋之舞,她不希望在得知残酷的真相之后杀了她们。 江三也听到方珏的声音,她这才破涕为笑一般,脸上露出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一边嘀咕着,林锐一边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洞察术也默默地的扫了过去。因为,林锐用肉眼确实看不出来托尼身上穿着什么战衣。不过,既然托尼那么说了,他身上肯定有东西的。 世界各地,所有观看这场战争的人,都张大嘴巴,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着。 在林锐头上的黑线已经挂了好几层,而他身边的彼得脸色变换多次后,托尼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下来。 高塔并不止一座,分散于世界的各个角落,当元力被完全抽取,这世界将走向毁灭。 沈冰毫发无损的回到国内,全国关心这件事情进展的网友松了一口气。 一颗颗汗珠,更是不停的从脸庞上滴落,把面前的地板,都打湿了。 在双方飞船接触并且连通了悬梯走廊后,林锐就来到了勇度的飞船里。 “这是什么声音?”听到这阵声音,林锐和巴基眼神变化的同时已经转身看了过去。 白巧克力持球起跳飞了起来,面对奥多姆的防守,他根本没有任何把握能打进,可是他还是起跳了。 “喂,你们干什么的?”瘦大爷杵着拐棍见几个生人盯着自家门上看,对他们三人的动机产生了怀疑。 此两人正是宋朝监察机构御史台的两名侍御史,中年侍御史名陈奉,须发皆白的侍御史名张允。 凌东海又怔了怔神,终于来了许多兴致。样子看上去也是那么的潇洒倜傥、春风得意。 力量是属于纱织的,但这股力量却有了通向自己的可能,那么也就是说,自己也能拥有纱织那样相比于自己来说无比巨大的力量。 就这样守护在两人的身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飞流和青歆才幽幽的醒转过来。 “艾玛,不用抱我大腿,我赚钱不会亏待你的。”孙卓摸了摸艾玛的头,安慰道,他发现艾玛已经激动地哭了。 而吴逸的回答,自然都是否定的。然后吴逸也告诉了她实情,说墨典章已经知道了逆苍的到来,并且还知道了她已经在私底下跟逆苍见了面。 然而现在看来,竹棍却能够增幅他的火焰,使火焰的威力大幅度提升,或许是因为其材质的特殊性,毕竟没有任何一根竹子能够做到这一步。 当然,老宗主如此轻易的松口,其中或许还有他不知道的缘由,但不管怎么样,他确实尊重了叶清凝自己的选择,没有强加干涉。 而火车上是几乎没有任何防备措施的,乘客又都下了火车,这会如果僵尸来了,指不定得死多少人。 杨铭和张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真正的饭菜了,这次逮着机会,可算是好好地吃了个饱。 第167章:征(二合一,是很拉的打戏) 新夏出兵五千, 其中一千借给大流士充场面,让他可以更好的招揽波斯残余,剩下的则是随发主将,三人组跟随在侧,作为历练。 随即, 兵出阳关之外! 东部行省余部在听说大流士亡者归来后,十分震惊—— 虽然最终没有找到大流士的尸体,但为了更快的拿下东部行省,马其顿方面便放出消息, 看龙万宇的样子是没办法心平气和下来了,龙凡有点头疼,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开始交流,搞不好还要打起来。 守卫都是雷寒的人,所以,每一次都能轻而易举的在沐亦博和皇后的宫殿来回传说,大多数时候,沐亦博都是带着皇后的寝宫,只是要做个样子的时候就会回自己的寝宫,为了麻痹柳含烟,还特地将她升为贵妃。 只是在短短一瞬间,楚阳就伤痕累累,血花四溅,以生命之气赶紧修复伤势,但也惊恐不已,因为他发现慕容天雪愈战愈强,已经有突破到圣境的趋势了。 “萧少帅,不着急!”君浩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朝着那位手下又是打了一个手势。 樊尘一听,就知道这家伙也挖了一个坑给他跳呢,在这种场合之下,向他跪下磕九个响头,换成是任何人都没有脸面活下去了。 优伶到底是男子,不可能在宫中随意行走,就是外宫也少有四处乱转的,地形什么的通通不熟悉。 以樊尘此时的心智,就如同一个老妖怪一般,他不算计别人就已经烧高香了,又怎么可能被他严天算计到。 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但她没那人当初有的敏感和隐忍,差远了。 喝声落下,两股宛如实质般的杀伐雾气,直接是自两人体内弥漫而出,旋即在面前形成一团乌云般的存在,而乌云在波动之间,一只足有百米巨大的乌黑巨手,猛然间自其中掠出,然后一把便是对着林修抓了下去。 既然作了这个赌,便要在这宣府镇里待上三天,众人出得门去,慕缘不屑的回望一眼,然后对别人说道:“我们这一闹,都忘了正经事,还是去旁边的兴隆园吃东西吧。”说完,往隔壁的铺子里抬腿便去。 “诸位,我惹了一个大麻烦!”不知为何,楚晨一开口,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见到他的一瞬间,楚晨笑了,秦柏等人笑了,柳千变笑了,就连赌徒,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孽畜!无法无天了,神剑诛魔,斩!”那边的蜀山两位护法可是脾气火爆,已经忍不住要建功了,当下一起动了合壁的紫青双剑,以雷霆万丈之势袭向噬天老祖。 众人中,一个身形高大、面‘色’坚毅的老者站了出来,他的双眉有些发黑,身上也有淡淡的黑芒闪现,说话间,自有一股气势迸发而出。 这一路上苏牧早已习惯了北地的风物,因为打着曹顾的旗号,沿途州府地方官员也是伺候得周到妥帖,并没有受太多旅途劳顿之苦。 “哈哈哈,放你们走?做梦?连你也得给老子留下来。”豪迈恶狠狠地说。 所以,伏地魔要赶在刑天回来之前,找到这个墓地,然后将里面的骨头全部吃光,这样自己的力量就能恢复,更能恢复当初神采奕奕、威武英俊的面貌和身躯。 这些泼皮不过是些破落户,整日游手好闲,欺压良善,和后代社会热血沸腾的古惑一代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他们又哪里见过这个阵势,纷纷停下来,略带畏惧的看着武植。 第168章:诸夏化时代! 在最后一个东部行省强征来的士兵战死之前, 马其顿人的军队撤退了。 毕竟远征而来, 他们本身的军力本来就不够充足。 作为领袖的亚历山大,在简单接受了原有贵族的效忠后,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军事上。 但即是他走一路征一路,也没办法弥补人手不足的缺陷。 哪怕没有战败, 以至于现在,在权衡利弊的过程中,把自己的儿子都算成了筹码。 虽然,他们也同样受到影响,但影响对他们却是微乎其微的,主要原因是,他们并不是真的逃跑,而是,在拖延时间,他们追上的时间越晚,陈河图就离恢复灵气的时间,越近。 这黑衣人所施展的剑意,仅仅是一鳞片爪,皮毛而已,连入门都没有,在慕辰看来,甚至这剑意就跟没有一模一样。 甚至,他还自己咬了自己的指头一下,把血滴在了上面,想要滴血认主,可是这个瓶子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就好像明明是一个外行,却强行让自己用内行的语气在说话一样,其他人看不出来,他却看得出来,不过因为内容大致正确,他就忍耐了。 整件事总算是有了头绪,原本是为了九子鬼母棺而查到这个登龙村,结果兜兜转转,又绕回到了不死玉和鬼门上。 她低头看了眼亮起来了的屏幕,是尹靳川之前约好给她发的相关信息。 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最后还是收敛了不少,否则对方的胳膊就算不断掉也得脱臼。 不多时,叶青抵达大明宫,刚想让常公公去请示一下,常公公却主动迎了上来。 张鸿钧使得是八卦掌,招式虽然和其他人使得差不多,但是威力不可同日而语。柳鹰风不敢大意,还是用上了行云流水身法,手上使得是阴阳缠丝手。 赛后,表现异常糟糕,只有8分4助攻进账,但却总计出现7次失误的戴维斯在新闻发布会上怒怼记者,一度造成混乱。 双眸充血,不知不觉中,整个心神已经彻底被那虎魄刀的刀魂所摄,身上散发出一股骇人听闻的气势。 一个鸟人在船舵上侍弄片刻,巨船便朝着它们预定的方向驶去,眨眼消失在远方,就如同从没有出现过。 他肯定还以为自己拥有科比这个伟大的盟友,殊不知,人家科比根本懒得搅和这破事儿。一个名气不算特别大的解说员说的话,又有几个球迷会专心去听呢? “不能听你再说了,去死吧!”萧羽发动了‘断魂一刀’,可是在他信心已失的情况下,他的‘断魂一刀’威力堪忧。 当然,那时候更有名的还是这万窟山附近的另外一座大山,叫做积雷山,就是西游记里万岁狐王所在的那个地方。 幸好老人的轻功也是不弱,雷鹤亭的掌法一时之间也伤害不了这老人。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几十招,好像他们都没有拿出压箱底的功夫,反而像是互相试探。 空间和投射,在没有超级中锋的当代,每支球队都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去赢得比赛。 2月11日元宵节,近半个月没有变化的各大影院放映名单上,终于出现了两部新片。 想它的祖先,曾在太古时绽放绝世锋芒,可与一众极道强者竞夺仙位,杀得天下所有特殊体质修士不敢现身,那是何等的惊艳和无敌,到了这一世,竟然连被一名修士记住的资格都没有了,怎能不让它疯狂? 第169章:阴寿 天子扁四十四年的春天, 曾经跟何博相识于托来河畔的昆部小子长大了。 按照习俗, 他骑着马,射下了一只飞鸟,证明自己有锐利的箭,和锐利的眼。 他的身手很是敏捷。 而看着当年沉默寡言的小子成长为一个可以独自狩猎的青年,何博心里也替他感到高兴。 他在旁边为昆弥鼓掌。 以往这样的价格,都是属于佳士得、苏富比、保利、嘉德这些巨无霸级别拍卖行的专属。 和尚在古代是不可以娶妻的,但是道士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不能娶妻生子,一般来说道士也都不会娶妻生子,当然也有例外。 这两人的脸皮简直已经厚过了城墙,仗着自以为的优势,来扬天盟面前叫嚣。而且开口就是星盟娱乐会所这块大肥肉。 看到这,洛克抬头在脑海中的恶魔百科搜罗了下,地底溶洞过去就是不可见的迷宫,而船坞就在迷宫的下面。 这辉月神裔死还是不死,对于自己并不重要。一个辉月而已,如果不是像柯雷恩那样的天才叛逃者,对于战争的大局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影响。 不只是莱修恩,原本围绕在菲琳索娅周围的几个贵族少年也是被她的笑容所倾倒,只不过发觉菲琳索娅的笑容竟然是对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这让他们看向林维的眼中充满了妒忌和怒火。 这样的事情还能说什么,尽力打,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剩下的,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从他们的技术就可以看出,人类帝国的装备并不是很理想,也就用来打打原始部落的兽人而已,但整个帝国高层的野心相当巨大,根本不会满足于现状。 “恩,还不错,想不到堂堂的大明星云水月竟然被人逼得要爬窗户,面临走光的危险不算,还被气哭,实在是悲惨至极!”叶枫这话说得极大。 而叶枫的身影却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杨天鑫面前,冷冷的盯着他。 眼看着仅剩的战甲就要能量耗尽,进入休眠状态,秦宇心中越发的焦急。 完后卡琳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后直接出现了冷汗,说到底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虎生的家住在村子的最北端,这里远离了中间热闹的地带,但是胜在清静吧。 林知新他们几个在经过昨天休息一天过后,终于要迎来第二轮的比赛了。 更多人开始同情起夫人了,那般如花的美貌,水嫩的年纪可惜了。要是没有意外,她应该会嫁给京城第一美男子云王,运气再好一点,如果云王战胜了太子。 十二点整时,胡家村里的村民瞬间化身成了一条条火狐,残忍的杀戮着来这里的十几个志愿者,杀死之后,这些火狐又会吸收掉死尸的精元。 危险等级一级的区域,仅仅会出现一些低等级或者中等级的异兽,某些异兽甚至还不具备攻击性,可以随意猎杀。 危机算是解除了,他正想退回自己身体的时候,忽然一段记忆在他的体内闪现。 同样也是一个二个的跑过来……都以为她是一个软柿子有这么好捏吗? 他总算可以过上稍微自由些的生活了,不用再为整天为工作糟心。 就连王上,都在一旁,看着不断递上来的猎物,咧嘴笑的很开心。 夜深了,夫人喜欢早早的休息,故而坐在路遥身边,没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 第170章:苏秦(上) 她眼神嘲讽的盯着宁宴看着,宁宴上次没有给他们面子,还将他们的行礼拿下车就走,这让他们很是不爽。 陈明和他爸现在在市里的工地上干活儿,离家这么远,轻易回不来。陈宝兰又被关进了牢里,亏得这事儿还没怎么传回村子里来,村里还没什么人知道。 慢到让人怀疑人生,江雪饮看着它那比乌龟还慢的速度,恨不得自己游过去送货上门。 这种感觉其实一点都不好,因为五行相生相克,所以这一回她认为自己的落天衣总算遇到克星了。 应海和应蕾坐在课桌面前面面相觑,两人看了一眼试卷上的题目,不少题对他们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一时半会儿的他们怕是根本就做不出来的。 “刚才你也听你大伯说了,鸿氏集团不认合同只认你,现在鸿氏集团的合作只能你去。”老太太大概将这件事情概述了一遍。 不过,楚平还是不打算过于刻意,作为一名神豪,当然要不经意的显露出来的自己身份。 和楚平套近乎不在少数,只要能得到楚平联系方式,就让她们高兴。 不管大家信没信吧,反正郑方义能把人带到工地上去干活儿这事儿,在大家看来那肯定是真的。 面前的展示柜负责人,脸色大变了,听到楚平的话,一脸惶恐不止的,直接要跪下来道。 而原本装备排行榜的第一名此时已经是掉落到了第五名的位置上面了,单单是论评分就差了前四名一大截。 “算了,还是先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吧。”典风决定,去下面城中探查一番,找到传送阵的话,就立刻传送回到天权圣地。 我为自己扮好了妆,就去上班去了,到了洗脚城以后,我很惊讶梁佳美已经可以来工作了,梁佳美那天的伤并不算太严重,现在梁佳美的生活很窘迫,所以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因为钱,她已经放下了尊严了。 “公主切勿触碰驸马!”无为道长忽然睁开双眼,向我警告。由于出言太急,无为道长的气息被打乱,他紧接着便喷出大口鲜血。我这才知道,无为道长亦受了重伤。 黑熊妖带着手下架好烤炉,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野味一边喝着酒一边烤着肉,招呼我过去,我摇了摇头,先说那烤的不知道是什么肉,此时的我也没有心情吃喝。 最美和最丑就这么奇怪的糅合在一张脸上,产生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古怪,丑陋的让人想吐。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句话,我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听着向罡天这冷漠至极的话,狼啸云的身子俯的更低,心中满是苦涩之意。这一日,却是永远都没有想过的。以身为仆,对方居然还会不愿意。 只是随着催情香的积累,她对那事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强烈,发作起来就越来越让人痛不欲生。 歌声未歇,陆血情已走了出来,他是从云湖里走出来的,神态潇洒如仙人画卷,全身衣裳竟滴水不湿,而他走出来的时候,就似已醉了。 “烈哥,我们捉到一个德意志的大尉,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廖远打电话给韩烈说道。他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大尉。 她做不到那些说要为自己而活的家长,她心疼自己的孩子,害怕他们心里难过。也许她的孩子成长过程中注定要经历挫折,但是她不希望是由她给予的。 “不,我倒想跟韩烈公公平平的打一仗。”弗里茨·埃里希·冯·曼施泰因说道。他觉得他上一次那场仗并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是趁韩烈措手不及所以得手了。 他们两家都是在这十多二十年富起来的,对于很多礼仪都不讲究,性格仍是普通人一样。而家里对他们的教养,几乎没有。准确来说,他和周福宁都是放养长大的。 上官玉眼前一亮,南宫黎果然聪明,他真是越看越喜欢了,看来一定要想个办法,把这个徒弟要到手。 :“若让人听见竹林八贤,闲来无事,竟相夸赞,不知会惹笑多少人。”王冲笑着道。 方玉绣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她,察觉到她微微发抖的身子,似乎迈步也有些困难。 只是,她的心直往下沉。参赌的人,就有人买票房不到三千万的。估计这时候已经看到预售了吧?不知道看着三千万的预售。他们心里怎么想? “这个事情你们怎么看?当初是你们说的弄死韩烈,现在共军又给我们说如果能帮忙韩烈,他会答应一些事情。”蒋统帅说道。 莫夜寒透过门的缝隙,看见季娅正打量着他的办公室,神情隐隐透着几分算计的味道。 叶琛急了,鱼塘里的鱼苗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投进去不足三个月,现在打捞,根本买不上价钱,一年五万的承包金,一次性十年五十万,他哪里掏的起? 第171章:苏秦(下) “五国相王,互为联盟,这下该怎么办呢?” 秦国方面, 也没有想到,魏国为了推行合纵,竟然舍得给出这么多好处—— 拜托, 这可是称王啊! 魏国到处邀请诸侯称王,这是把王号当野草种子随便撒了吗? 秦王听说这件事,都有点绷不住了。 张仪仍旧很淡定。 他劝说秦 南宫炎左在一旁,默不作声,进入万兽山来,每时每刻都在苦练,功力在这里突飞猛进,尤其在两位绝世高手的悉心教导下更是进步神速。 山顶风隐,马成,冷汐言三人倒吸一口冷气,在三人看来,这次无论如何也难逃如此威力巨大的攻击,尤其是这个忽然从背后长出八条毒雾藤手的黑巫士,他的攻击力异常强大,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巨大毒雾藤手的速度和力度。 半里外的矿洞中,传来一声怒吼,其余修罗被怒吼声刺激之下,双目变得血红,口鼻喷出白烟,疯狂朝易轩扑去,离火与兑泽化为一红一蓝两道眩光冲入矿洞,经过的修罗头颅纷纷掉落,顿时倒下一片。 “哼,无妨了,我差不多再有两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唤醒灵兽,这两三天,就交给天明寺那些贼秃了。”曹逸竹这般说道。 火骷髅径自走向倪多事,倪多事看他双目中火焰大盛,知他不怀好意,只得强自将天罡大剑举了起来。 白生、谭通、胡媚娘、倪多事四人全都像喝醉了酒一样,脚下踉跄,听着那令人难以克制的声音,终于全都挺受不住,各自栽倒,从云头上坠落而下。 唯一可惜的是,曹鹏只能拿着个胸衣品鉴,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去亲手丈量一下36e的雄伟。 “那是什么?是出海捕鱼回归的渔民吗?但好像太多了吧?”阿明忍不住道。 福伯笑着看着蓝恋夏,他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现在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的主子,要是不是,那自己要一直叫主子,那不是闹乌龙吗? 聂唯点点头,果然现实并没有李玉琳说的那么浪漫,什么一见终情,这一切不过只是被旁观者美化了罢了。 “我等会儿让人给你送样东西来,我还有些资料没有整理完,先回去了。”苏筱雅再次拍了一下陆之尧的肩膀后,转身离开。 两人进入正殿之后,入眼却已久一片漆黑,正当朱砂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当即施展精神感知之术,豁然发现面前乃一片密不透风的巨大帷幕。 虽然在圣龙城,丝绸包几乎每个重要将领和身边的亲友人手一个,并不算稀罕的东西。但是放到外界就是极度珍稀的空间道具。 她说到这里,已经是忍不住挎住那名宽袍长袖的中年男子,一脸的自豪满满,显然也正是为了她心上人的超然手段,而感到无比的骄傲。 武松跟鲁达连干三碗酒,又为各人斟酒,每人都敬酒三碗,十分高兴,鲁达也学着武松的样子,跟各人都敬了酒。 脱掉婚纱后,苏筱雅的身上已经被扎得血肉模糊,就像受酷刑一样。 回到酒店,不想睡觉的学生都去了酒店提供的娱乐室,娱乐室里可以玩牌可牌下棋都可以。 陈最耸耸肩,转身向餐台走去。晚上到现在还没吃饭,早就饥肠辘辘了,餐台上那琳琅满目的美食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他。 第172章:显王四十八年 天子扁四十八年, 何博先到处乱润了一遍,确保对自己掌控的山川都“雨露均沾”了后,才挺着一副被榨干的模样,虚弱的坐在濮水边泡脚。 免职回老家的惠施在旁边戳鱼。 这小老头努力了半天, 一条鱼都没有戳中。 在鬼神身边服侍的老鬼喜就很高兴的回忆,“我当年也是这样的!” 他 我们身边的朋友性格各异,甚至会有,我和我最好的朋友的好朋友却没有什么交集,玩不到一块儿去的情况,对不对?与此同时,作为最好的朋友,即便长久不联系,突然打电话沉默了,没有话说也不会觉得尴尬。 从她这段时间,废寝忘食的研究图纹,不久是最好的证明吗?她唯一的寄托就是能够修复阵眼,这样就不用牺牲。 原本还怒气冲冲要为这些师弟师妹做主的赵烟儿,听到黄三这个名字,身体顿时一僵。 看到蓝海与这些军卒的尸体,所有人噤若寒蝉,他们能够理解陆明江的愤怒,可也正是因此如此,才更明白,这一次若是还让白玉京逃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安,让我们虔诚的祈祷,希望今天又是好生意。”苏斯郑重的说道。 纵然是神主,道主,乃至他自己,自以为能够跳出棋盘,做下棋的人,可实际上,归根结底,谁又不是在局中,被大势推着走呢。 悄悄递了眼胸膛外的厅堂环境,两颊仍是燥热的红烫,好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四哥,我也出去看看!”水芙蓉也想出去会会到底谁来萧家送药膏。 这一下死了这么多人,双方谁都不会罢休了,而他的使命也完成了。 “啪!”左手习惯性的拍在那丰满的翘臀上,立刻感到异样的柔软。 “我东家……就是住在皇宫之东的人物。”纥干承基意味深长的笑道。 “咔嚓”一声,张天夺感觉房门震动了一下,突然觉得黎香似乎也在房门前坐了下来。 一旁,韩东踱着步子,京城那边,已经打了数个电话过来,也一直在关心着这边的近况。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这事儿”实在是太让人意料不到了”。说话时。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一副“媚娘你节哀顺变吧”的表情。 望着天上两架形态怪异的战机,梦萦的脸色瞬间由难看,变成了苍白一片,而她仿佛也来不及有什么顾忌了,直接踏上了“白鸟”向罗素行进的方向疾驰而去。 三人冷不丁被这把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年轻人,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这边。 下定了决心,寒枫雪也不再迟疑,身形腾空而起,往远处而去,还得先和叶心和紫雪汇合,将这场阴谋告诉她们,至于她们如何选择,就看她们自己了。 温纯听得出来,岳子衡与宋飞龙一唱一和,都一语双关说的是一件事:玩什么都要讲规矩,不讲规矩没人跟你玩,没人跟你玩你就要出局。 王平安大吃一惊,他知尉迟恭迷信道教,甚至还想成为个方士,但却没有想到迷信到这种程度!他急道:“我说仙长,你没服过仙丹什么的吧?那东西可不能乱吃。有毒的,颜色越红透越漂亮的,毒性越”。 一干琅家的人都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心里都在祈祷,希望血魔神教的人不要把怒火洒到琅家的头上。 第173章:田仲舟(上) 夏秋换季的时候, 年迈的周天子和魏王、齐王,以及燕王,一块生起了病。 前两位, 是战国时代的著名耐活王,都超长待机了几十年之久。 而到了今年, 天子扁七十岁, 魏王瑩八十岁, 齐王因齐五十八岁, 都是应该下来享受新生活的年纪! 特别是魏侯击, 台下有些吵闹,此时前奏结束,一束幽暗的蓝色光线打在男人身上,忧郁的眼神忽明忽灭。 “可是定的标准太高了,即使使出浑身的解数,到最后也可能实现不了么!”向雪扁了扁嘴。 两人回到卫家的时候,郑伯正在指使着佣人们忙碌。虽然宅子挺大,不过主人家人口实在不算昌盛,卫哲东就作主把佣人放了一半回老家团聚。还有五个佣人却是必须得留着的,因为明天还有家宴。 “你别否认了,就是你让人绑架若秋的你是想让我跟若秋离婚,所以你颖架她。”厉辰煜一脸肯定的对着符天姿说着。 另一边,日龙仙君操控着山鬼仙君的肉身,看着炎龙的方向,不禁皱了皱眉头。 富贵办完事情之后回到了他们的临时别院,此时二少爷已经醒了过来。 楚夜只是报以微笑,他拒绝,是因为他知道,唐仙儿是开玩笑的,她浪费了三年时间,如今再次拍戏,肯定一心放在事业上,不会被爱情所牵绊。 米岐和常柯拼了老命向他使眼色,他视若无睹,一心想解开秘密。 林晨站在门前,被这种古香古色气氛感染,突然有一种回到古代的感觉。 “实在是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王先生的客人。刚才的一切都是误会,请您见谅。”红姐知道,今晚若是不能让秦凡满意,她恐怕要倒大霉了。 是了,记得也以前的时候,同样是因为霍特的事情,他是亲自的去找了这个神秘教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有了成神的基础。并且在能够和对方,达成一些约定。 可是就当他驾驶机甲,刚刚还没有飞出去多久,一台眼尖的维京现了他们,看到还是一台似乎受伤的联邦军机甲,这样的功勋岂能够白白放过?举起自己手中的枪,对着他们的机甲,就是一顿猛烈的射击。 又耗费了一些功夫,谢无忌很轻易将之与猛虎的凶猛霸道,与金刚的无敌气势相互融合,“虎爪功”臻至大成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时保安的目光扫向了两人身后的林晨,这个家伙竟然连周家人都敢得罪,恐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那不行,达到九百九十九,便能铸造金色神龙勋章,你给了我,太不值。”卢比拒绝了秦力,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秦力的神龙勋章等级受限。 “什么时候你稳重一些!你以为事情就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黄天看着如白痴的弟弟,无奈道。 “神农山附近吧,那里这几年,不是发展旅游业了么,刚好过去玩玩。”秦力笑道。 而今,由于毒狼未及时归队,恰好让军区这边得到了两人都失去音讯的消息。 这件事是一星期前沈树与赤脚商量好了的,基建项目赤脚出面拿下,活沈树找人来做,利润两人均分。 沈君戒备着冷刀,九域典的残篇是天域界的神物,不相信冷刀舍得放弃,恐怕,想趁自己卸下防备时,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 第174章:田仲舟(下) 他们报仇心切,我可以理解,但是,他们和卡鲁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而且,卡鲁正愁没人当引子,他们这不是送上门了嘛。 炎炙气机爆发到了极致,哪怕方平也感受到了压力,五人也爆发了威压,抵挡这种压力。 想着,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紧张的扭头向一侧看去,不过当他看清是姐姐的时候暗松了一口气。 自然无法接受哭的红肿的眼睛,要是这样出去了,被媒体拍到,只怕直接媒体上会写齐扬被豪门扫地出门。 而他刚刚喊完,正觉就脸色就变得尤为恐怖了起来,迅速出现到格子衫男面前,对着格子衫男的右脸就是一巴掌。 “对!他说这里是三阴汇集之地,是一处聚阴坛,这一点他没说错!”唐辰正色道。 “老师,我以少先队员的身份发誓,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齐扬伸出右手成拳发誓。 紧跟着,一枚满布裂纹的红色吊坠从他的胸口飞了出去,缓缓的落入到了无为的手中。 血池这种,漂浮着几具尸体,有残损到只剩下半个身子的,也有浑身不着寸缕的稍显完好的尸体。 值得一提的是,通过这次瞬间移动的经验,艾路雷朵突然感觉自己对瞬间移动又有了新的领悟。 她十指飞舞,美丽悦耳的琴音就这样从她的手下转出来,传到了整个会场,也给所有人带来了一种说不出听觉体验。 双方的力气通过手中武器打向敌人,这一刻真的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炸开,破体而出。 安诚实则就是rz的一个经纪人,平时管理rz的一些流水的乱七八糟的琐事。 热水挥发得烟雾缭绕,郁沉谦裹着袍出来,而她却在电脑面前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这场比赛江弃言动都没动,甚至连装备都一点没出,就这么轻松地拿下了一局。 只不过楼扦是高材生,后来直接出国留学了,苏谭也只考了沪城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学的还是她怎么也学不进去的法学专业。 为了开南絮楼,沈轻舞把手上所有的嫁妆尽数变卖,且变卖所得的价钱颇高,沈轻舞原还以为是遇到了个什么样子的冤大头,却没想到,竟然是顾靖风。 九代宗主全都把它戴在头上,总不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爱好相同,都喜欢这枚簪子,肯定有别的原因。 当邪恶波克比发现装可怜不管用后,无奈摇了摇头,像是玩腻了一样。 此时的叶赫临风已经力竭,正低着头,张口欲要咬他身上那道禁锢。 血魔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死寂,仿若有血海汹涌的眼眸,看向那身穿灰袍的神秘人。 赵家庄人将苎麻砍回家之后,经过浸泡,去掉表皮,然后经过捶打,将纤维提取出来,在经过蒸煮、晾晒,就可以得到苎麻纤维,搓成细麻绳,主要用来缝鞋底,赵原三人穿着的鞋就是用苎麻绳缝出来的鞋底。 而她们也借由很多的人过来,而使得盘丝洞的生意变得越发的红火了起来,最后久而久之的就发展成为了如今的盘丝城。 看来,只能等以后修为彻底恢复后,秦羽再想办法,打探那个冰雪世界是什么地方了。 “无敌?谁敢说无敌?谁人又能不败?空城,没想到,就连你也开始吹牛了。”此时,一旁的林雪,看了看空城,随即,便直接摇了摇头,有些失望的说道。 在距离秦羽数千里远的某片虚空,叶少宁凌立虚空,抬头看向苍穹。 紧随其后众多的虾兵蟹将,妖魔鬼怪,一个鬼哭狼嚎的冲向了陈凡。 “挺好的呀,正好我还担心大家干不过来呢,里正大叔,一共借到几头耕牛?”赵原毫不在意的说道。 陈凡的嘴角忍不住地就抽搐了一下,眼珠子都瞪得大大的,直接的决定将其充耳不闻。 尤其是这个商队了,原本他们以为自己这一次死定了,却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叶落,居然一剑击败了无相境四重境界的魏霸天。 李丽云的话叫时满月心脏一抽,脸上闪现过一抹复杂的情愫,但当她转过身时,又亦如刚刚古灵精怪的模样。 我被冯艺灵的话吓了一跳,而她还是一脸妩媚的样子,浑身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坐在沙发上面我们都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去问他到底对陈芳歆做过了什么,那就像是一个禁区一样,我根本不可能再去问的。 四周山贼商队的护卫还有商队的队长等人,在看见这一幕后,一个个心灰意冷,都认为这一次自己在劫难逃了,并且还害的叶落白白送命。 但是反观王濛,一身帅气潇洒的装扮,虽然这种风格和大山格格不入,但是看起来仍旧是风流倜傥,身上没有沾半点草叶灰尘,看起来格外潇洒。 “如果不敢下去救人的话,你就在老实的给我待在这里,我告诉你面对一个想死的人,你没有任何的发言权,因为你救不了他!”我看着这家伙愤怒的说道。 总之天机处每天都很忙,尤其是晚上才是最忙的,因为晚上的时候鬼来的更多。 第175章:父子 就和往常一样,如果想要为家里购入材料做料理的话,仁榀棣都是等到傍晚了,菜市场半价的时候才去。 从封况等入对这个青年的态度,王鹏宇同样能判断出这点。如此拥有惊入潜力的后辈俊彦,便是封况这些老牌九级强者都不能等闲视之。 “老周,本来是应该让你先休息几天,可是部队正在执行任务,实在是没有办法休整,只能是先委屈了。”政委王成德嘱咐了几句。 ps:周末的事情太多,到家已经累的开不动电脑了,姑且在这里请昨天的假了,实在不好意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反倒六城邦和王鹏宇的交易,虽然耗费了无数财富魔核,其实不是真个算战争损耗,他们的武器还能出售给其它城邦,尤其是虫族压力大之地,绝对是不惜代价的购买这些金属武器的。 陶维源等人虽然满肚子疑惑,但丹霞真人不说,他们总不能追根问底。 慕容潇的目光猛然一亮,虽然只是一个背影,虽然气质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那股熟悉的气息,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忘怀的。 “允儿哪里去了?”允轩看了看四周,都没有允儿的身影,便问道。 此言一出,殿下众修士一片惊惶。特别是那些年轻修士,他们修为虽然不错,可是没有经历血腥战场洗礼,心理素质孱弱。乍一听见大劫将至,个个脸上都露出惊恐神色,有的甚至低声抽泣起来。 这少年身着古装,面冠如玉,手抱长剑,如同自古代穿越而来的侠客,一身侠骨自然流露。 对于宋澄来说,宛瑜也是自己最为重视的朋友,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事情,她跟宛瑜还会整天亲密无间。 李东阳跟寿宁候有仇不是一天两天了,上一次就是因为李东阳弹劾寿宁候圈占耕地无果,才被扔进大牢关了几天。 他想来想去,越觉得可能就是如此。事实上,他推理的也是八九不离十,越是如此,秦戈越是自责。 而秦戈,就是这样的情况。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他毕竟是从试炼之地战场走下来的人,他经常和敌人,和丧尸和凶兽厮杀,久而久之,面对其他人时,就像是在看一具会活动的尸体。 “那些全是你调制的?”‘花’九一直桌上摆着的一溜香品瓷瓶就道。 威廉和一众安布雷拉的高层此时却是没有时间理会这些骚乱的员工们,他们正紧急聚在一起商议应对的办法。 枪尖顿住,抵在金冠血雕的脑袋上,再也没有前进分毫。秦戈愣愣的看着金冠血雕眼中的泪花,从中仿佛看见了许兰的身影。 陆远鸣回来了,信息已经传达,现在就看林彬什么时候能够拿到核心数据了。 在宇宙中,还有其他星系存在,即便漂得再远,总有点希望,可在这里,除了郁闷等死,没有任何希望。 橙光知子听她叫李如海叫得亲切,也不敢得罪,恭恭敬敬地说:“夫人您好,我是橙光知子,是相原桑的……部下,请您多多关照。”说完后,她掏出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叶远连忙赶上,出手如电,将榕曦月彻底封死,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午饭过后,朱厚照等人来到了朝阳院的一座比较大的礼堂,里面基本可以坐下将近两千人,独特的设计也让讲台那里的声音可以传到每个角落。 “还和以前差不多的,就是将城南瓜分了而已。以前的一城主四大管家,现在变成三足鼎立了。”司月说。 至于其他的科目都在孔圣人所说的君子六艺范围之内,完全没什么出格的地方。 柳州和佐鸣对视一眼,无奈的看着自家主子,表示自己已经尽力,可是实在没有办法。 涅魂殿需要往族中输送天才,如此一来,天才们将来得到,才会反哺涅魂殿。 不过,那湖平时一片暗淡。在强光照射之下时却是一片灿烂,令人眼都睁不开。 玉珏中的浅吟,同这方绿洲内生发自然的乐声,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互为应和,竟是谱出了一曲动人天籁。 “这年月有钱能让鬼推磨,有‘孝敬’他们自然会帮你跑腿儿了。”老头说道。 朱厚照的队伍过来,引起许多百姓的注意。马车上没有遮掩,百姓一看到这些麻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粮食,好多人都聚集过来,哀声乞讨。朱厚照派人告诉他们立马去城南的码头,有大事宣布。 “好!既然没有人推出!那现在就挑选!”东皇话刚落,就看一个个妖面色紧张,但却都面色坚定。却是众妖还以为象上次一样挑选。 吼声如雷,犬牙交错,三只凶兽彼此发狂撕咬,一股股兽血不停飞溅着,染红了荒野。但是三兽根本不将这伤势放在眼中,对手的鲜血似是更加激发了凶性,撕咬起来的力道越加狂暴。 身前身后道道散发的寒气的刀光将赵烺完全包围,此情此景完全就是死境,根本没有丝毫破局的可能。 除了些闲言碎语,偶尔还有关于自己的,多的是那些关押男子的事情。 赵烺右手猛地探向腰间手枪,只是此时荒林的另一侧又有一阵枪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山元因和那地府巫族不熟,故没有前去寻那生死簿。况且,自从那十大祖巫成那十大阎罗之后,无数目光都盯着地府,毕竟那是十大祖巫,现在虽然不过玄仙境界,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手没。 第176章:屈原(上) 屈原从热情无比的临淄人手下逃了出来。 还差点被同样热情的齐王留在了临淄宫中。 毕竟齐王是个欣赏风雅性子,喜欢好听的乐曲,还有好看的美人。 于是见到屈原后,他直接邀请对方,“何不同榻而眠,以示齐楚之好?” 屈原断然拒绝了这个邀约。 等他回到楚使的住宅,洗漱后躺上床榻的时候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阿曼达现在是精英级别的商人,不但能使用许多财富神教的专有神术,而且也有许多十分特别的商人技能。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处理一下的,比如说和地精的情报费分成。这件事卡迪乌斯是不可能出面的,他还在应付着络绎不绝的说客。所以,即便再不情愿,扎尔在和加维拉简单吃过早饭之后,还是动身前往了藏宝湾。 “对你们来说差不多都一样。”风潇潇也没有过多的解释,核石具有活性力量,但这种活性力量并不会一直保留下来,脱离了圣战天使后,最多几十年,其中蕴含的活性力量就会流失一空。 “我来到圣界如此漫长岁月,终于遇到这等堪称必死的危机了?”一位白发老者仰头看着远处急剧降临的巍峨身影,“突破吧,突破吧,要么死,要么突破。”在死亡面前,脑海中的确种种奥妙在碰撞,欲要突破。 这些陌生的面孔当然就是索维兰一行,拜贝罗希欧所赐,他们几乎找到了前往隆克镇的最佳捷径,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便来到了这座不起眼的镇子。如果稳妥起见,悄悄逃过这里,潜入西境行省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紧接着几个镜头,闪现了巴黎的几个著名景点,以及他们两人蜜月期间的幸福。然而,接下来灾难来临,从两人听从出租车司机的建议去听什么音乐会开始,预告片的画面就开始变得险象环生。 “疼,疼,轻一点。”赵子轩趴在床上,金创药一倒下来,背部就忍不住一阵痉挛。 “好!”利奥还没说话,倒是托尼听到后一口应了下来,率先走进了旁边的冰激凌店中。 “这个就是圣药,这一份就算是我送给修铭少宗主的见面礼了。”聂离淡淡一笑说道。 而这一届金龙奖颁奖典礼上,最为耀眼的无疑是张乐的杨欣儿两人。 弗雷尔携带着真正的编年史,来到这约定地点——悲鸣之地同米斯蒂克会面。不过,同样在此候着的,还有一只身体以浅蓝为主色调的鱼形精灵。 因为梁夜消失了三年,而这三年他去了哪里基本没人知道,很多人都怀疑他会不会只是一个顾着享受生活的富二代;也有人听说过他曾经为夜神集团做过的事,一时间,和梁夜有关的讨论充斥着整个舞厅。 表面看上去,梁夜是在为队友断后;但实际上,他是要用自己最喜欢的方式来下山。 他们就开始偷狗。因为要活的,所以他们不敢像其他偷狗贼一样使用毒箭,而且他们根本没钱买工具。被狗咬了几次之后,他们终于捉到了第一次活狗。此后,他们有经验了,几天就可以抓一只狗。 而他的话音刚落,周雨樱才追了上来,她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然后抬起头,一脸委屈地望着梁夜等人。 “得了,你就尽管当甩手掌柜吧,到时候我再自己将之全部卷跑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柳青青瞪了杨奇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第177章:屈原(下) “这是个很艰难的事业!” 何博听完屈原对岭南的介绍,又了解了对方的志向后,便想起了当年自己还泡在涑水里的事。 他摇着船送走了吴起, 然后对方永远留在了楚国。 然后又摇着船送走了公子连, 然后对方也永远留在了秦国。 而这两个人, 都是当时著名的变法者。 “如何救?”萧焰脸色不明,都怪他,应该一直守在她身边才是,这样她也不会有事。 真正的第三点是灵机的把握,这也是最难的一点,画符失败三分之二的原因都在这。 “那是因为去其他房间,我们根本没有钥匙开门!”宋威回答道。 云采薇笑着迎上去,“辛苦萧伯了,把信给我就行了。”说话间还有点气喘吁吁。 莱德肆无忌惮的扩大自己的实力看似无人知晓,其实都在云霜卿的掌控中。 “别拖,也许你们之间有了那种关系何尝不是一种鼓励和努力地目标”云霜卿看着训练结束,缓步走向训练场。 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无踪,太子满目阴郁,这云采薇在胡说什么,她可是一直被关在牢房之中的,又怎么可能看到他与别人密谋? “时间来不及,只能这样了,委屈阙姑娘了。”萧穆暄手拉了拉苏宜涵,有些歉意地对阙初云说。 再加上秦昊给他的感官很好,那不坑不卑的姿态让他感觉秦昊必成大器,他这才行动。 “夏雪!”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夏雪的情况,发现夏雪并没有化为黑烟消失,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我看这块玉是岫玉,不是什么好东西。”林真真正拿着大市场淘来的一块玉佩把玩,颇有点爱不释手的意思,没想到一边的风君子给她泼凉水。 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今年能够参加比赛,可最后关键时刻设计图竟然被偷了,她当时差点就没昏过去,她哪里能善罢甘休,她好不容易想到的灵感。 更何况是动画电影,周边手办这才是最为赚钱的地方,毫无疑问迪士尼制作的‘我的世界’是成功的。 这一天,安静的诸天星海震动,混沌禁区爆发大波澜,通天彻地的诵经音彻响,阵阵无敌的气息都要吞噬整个星空。 “方先生,请!”仆人在偌大的巴洛克宫廷式别墅门前停下来,为我开门,示意主人便在别墅大厅里。 “那、那么,只、只是,一具死尸是如何将这些冥币散布出去?再说,所有人事先看见的只是真钱,何以最后又变成了冥币?还是这其中被变了戏法、障眼法?”罗院长紧紧盯着我。 而其余的人,在看到杨寒拿出来了一个玉盒,上面威严无比的气息在扩散而开,也都一个个瞪着双眼死死盯着。 她是真没想到,回来吃个饭也能发生这么多事,可她同样没想到的是,回了a市,还有烦心的事儿在等着她。 类的游戏,虽然背景的地图,设置为宇宙,但是玩家只能够操纵飞船在宇宙中来回飞行而已。 在众人的心中,陌生的洪宇一没有天才真龙榜的排名,而没有当着他们的面展露过强大的战力。 基于对官方的信任,刘浪对那神秘组织也有了些好感,他相信官方不会允许什么偏激的组织存在的。 刘浪虽然不是什么高级修道者,但是他也知道高级修道者之类的厉害,如果九江市的诅咒不算什么的话,他们怎么可能避开九江市呢? 第178章:五国攻秦 赵魏韩楚燕, 五国合纵攻秦,剑锋直指函谷关。 大军出动, 人间便又热闹了起来。 阴间的死鬼们对这件大事也表示了强烈的关注。 尤其是三晋的先君们,天天聚在一起饮酒欢笑,仿佛五国齐出,胜券已经在握。 秦孝公很担忧自己的国家。 但商鞅却是毫无反应,仍旧沉迷于和阴间 路奇离开了这一年多来伪装的角色,锻造师,来到了双刀流道馆的门前,那是方行停留的地方。 “不会的!你胡说什么!”莫五娘更气了,直接打断了沈修平的话。 对讲机内传出下属经过电流过滤而失真的声音,坐镇指挥总部的国际刑警调查局特警队长保罗立即下达了支援命令,出动数百名国际特警,将皇家地下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琴音接连跳出,婉转绵扬,不似众人平时听到的痴缠爱慕,反而让众人体验到一种从未听过的音律节奏。 “秦师妹何必如此?我对师妹的仰慕是发自真诚,难道师妹都不肯给为兄一线希望吗?”韩青依旧坚持道。 两人的绝招碰撞了,无数道紫气和青气在空中纠缠,只有天榜高手才看得清那是剑影和掌影在乍分乍合。 跳竹竿,拍石头这两关都省去了,因为对于天榜高手来说,那些都太简单了。 “德科维伯爵,您好,很高兴见到您。”林正作为林家大公子,此刻终于不是事事由林曜代劳了。 看着毫无心机的赵乐天,赵元义心里再次叹息,这个儿子完了,根本不适合跑江湖,还是早点把他送走吧。 西瓦里的肚子早就在咕咕直叫,恨不得立即趴上去狼吞虎咽,更何况桌上还放着两瓶高浓度的白酒。但是,在维特多次以礼相请的时候,他也没有挪动半步,反而露出异常悲壮的神情。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运气转好的缘故,他们一路上竟然都没有遭遇到任何袭击。 她宁可人家来把她一刀杀了,都比关在这大牢里,等待行刑好受。 随着他本身灵力的注入,石柱闪烁起一丝微弱的光芒,但也仅限于此了,没有再出现更多的变化。景华及时的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如果是别人,医生肯定不会放他回家,你都骨裂了,内脏都渗血了,你还不安心躺医院治疗还想回家? 毕竟,不管她这个当妈的做得是对还是错,但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师公苗剑宫和半只脚踏入至尊的宏蝉一战,明显不是对手,由此可见大成境的四个阶段都有着巨大的等级差别,高等级对低等级有着绝对的压制作用。 国字脸青年黑着脸细细探听了少许,果然听到了有动静在逐渐逼近。 别说顾琛了,就连夏时光得知这个消息,都觉得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现在他可以肯定,这男子,就是当时那海市蜃楼中出现的那个家伙。 江雪莹表明了自己的志愿,云凤以为这个起初软弱的藤萝已经不是藤萝,她是挺拔的青竹,逐渐的成长为参天大树。 元神期是修仙界内一道最为明显的分水岭,同为元丹后期,一个打两三个即可称为天才,入了元神期,至少一个打十个。 死蔡礼,臭蔡礼,拿她当什么呢!沈依依气哼哼地把生滚鱼片粥盛起来,端着朝安居院去了。 “什么孝不孝的,咱们家都成这样了,还在意这些呢?”沈五老爷满不在意地道。 第179章:五国攻秦(终) 在联军士气低迷,军容散乱之时,张仪出使楚国。 楚王认为这是秦国派人来求饶的,因此带着炫耀自得的心态,接见了张仪。 而当看见张仪第一眼的时候, 楚王心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欢喜亲近来,觉得这个人十分合自己的眼。 “秦国的张相,你在这个时候到来,想要对寡人说些什么呢?” 楚王熊 张老和程老没有发现我,一直在专心致志的看着棋盘,最后张老下了一步棋,让他这边的棋有隐隐约约活了的样子,程老像是紧张了起来,手执棋子久久不肯落子,下了一步死棋。 队员、包括宋指导议论纷纷,唯恐天下不乱,不过一旁一直没机会吭声的翻译孟春桃脸上不太好看,为啥非逼着叶总亲人家顾超楠呢?我是不是年龄跟叶总更接近一些? 蒲陶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赶上的还是数学课,于是她迎接了来自班主任颇有些无奈的目光,以及班里人低头悄声的议论。 其实刚刚已经是忍不住了,但是他凭借着自己在商场打拼出来的强大的心理素质,硬是忍下来了。 唐爱爱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毕竟她和眼前的人,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另外,她也不认为对方是什么偶然撞见的这种鬼话。 奇兹纳还有什么想要说出口,可是张开口,血水就涌上来,阻止他开口说话。 胡连才本想滴酒不沾,奈何心情不好,也喝得有几分醉意,李四主动讨好,跟胡万庆一块搀扶胡村长回家。 贺欣对贺臣风敌意深,这让贺臣风眉梢之间紧拧的褶皱是越来越深了。 毕竟自己想要拒绝他,但是要是还这么做了,到时候岂不是很麻烦吗? 风云三少一接到消息,也顾不得已经是半下午了,急急忙忙的就进宫了。 老大汉黑胡子一抖,显然没料到这银发青年这样直接,也不怕得罪自己这位“高人”,不过,这样才对自己的胃口,不错。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风无情身上的气息,是生命气息与地狱毁灭气息的完美融合。 “杨帆,很好,你就等着明天滚出杨家吧!”那么多人面前,杨浩也不好发作。 时间不长,便有几十人在徐市的指挥下,陆陆续续的在这大殿中布置起来。 许阳从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想给对方下了一套子,又或者说许阳从管闲事的时候开始他的脑子之中已经有了一定的计划,不然那件东西还真得不到手。 “你放开我!”夏方媛想要甩开宫少邪的手,可是他很用力的捏着她的手腕,她怎么甩也甩不开。 此前,垂云线分别掌握在各大殿老和大统领手中,这让各自都不敢乱来。 风无情一头黑线,你说你不过一个器灵,虽然以然进化到了恐怖的阶段,但还是器灵好不好? 看着这样的唐代,原本就极其不爽为什么舞儿明知唐代参与其中后还能与他正常来往,不仅没有找他算账,还对他印象不错,打算和他合作炼制毒药,此时就更不舒服了。 既然斯沃特都这么高的战斗力,那么赛斯的战斗力就算比他低,也肯定不会低到哪去,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被自己给摔到墙上? 一说起过去那段难堪的往事,宛如拿着刀在划她的面颊。她也知道,过去的知己太可悲,太可笑了。为了爱他,连命都不要。她那样活得生不如死,是因为爱他。 第180章:靓王五年 冰凝急忙抬手去扯自己的面具,忽见眼前少年眸光越过自己头顶,向自己身后望去。就一刹那,上一刻还激动喜悦的目光,突然变为警惕焦虑,下一刻,连同他那张绝美的脸,又忽转懒散冷漠。 炙弦和朱雀登时瞪大双眼,死死盯住我身后,电光火石之间,炙弦已将我一股疾风摄至他身侧。 顾恩薰近距离看着完美男神赵予承的眸子,脑子里又闪现三个大大的问号。到底?我说了什么? “他来了,你不觉得把这送给他,有些不合适吗?”秦曼看着一旁的妹妹,皱着眉头问道。 吴莲冷着脸盯着徐宁一个字也不说就那么盯着他,她很生气如果不是良好的修养,她都想扑上去和他拼命。 刚刚建立起的一点信任,让他没有把它挥开,毕竟这猫,看起来很干净。 可无论刘芳怎么后悔,现在也晚了,节目已经播出,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刚才密集的枪声很可能会被其他人听到,很可能已经有人报警了。 楼梯各处和一楼都有警察在取证,楚夏不便下楼,转身来到主卧,躺回了床上等待着。 当然,实地的勘探还是能够了解古蒙的情况,不然地球志也无法顺利地写下去了,但那种勘探实在太原始了,还无法窥探到其中的真谛……这就让习惯掌控一切的光明派非常不爽了。 “凭你现在是我的保姆!我不喜欢我的保姆每天和不清不楚的男人混在一起!”司徒浩宇凌厉地看她。 仰望长空,好一阵,孟轲幽幽地道:“也只有这样了,我实在是因为被魔力人室的血封印限制了飞行能力,只能变成了的走一族,唉,假如再辗转到红岭山区去,恐怕遭到的阻碍与困难也不比咱们自己在外间受的折磨少。 “这,这怎么可能,你受伤的地方有没有变成紫青色,是不是感到伤口比平常受的伤要疼痛许多,还有有没有感到全身疼痛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东方一剑一下子把中毒的迹象全都说了出来。 除了印章,布包里面竟然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有了银子就好办了,他也不迂腐,直接拿了银票就给了那位大夫便要走人。 “我想也是,不行,英俊我看明天还是直接把光头强铁蛇他们全都交过来帮忙吧,再这样下去我估计会累死的。”林若兮一边娇喘着,一边对英俊说道。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等到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四年后了。 他们为了找到原因,甚至还挥掌掀开了厚厚的雪层。雪层下面是夯实的泥土,再深入往下便是坚硬的岩石,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我知道了。”高逸轩道,看了看自家老大,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什么的都没有说。 叶无涯从头到尾,都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直到她的话说完之后,才发出了一声轻笑。 “我怎么这么厉害?”李涛当然知道范萱萱心里想要说什么,但是李涛怎么回答他? 一转眼,只剩下王者归来旁边的位置,于是黑山羊很不情愿地坐下去。 曹云靠在一边墙上,看着叶澜认真的喊口号拍手,幽幽的点上一根烟。什么鬼? 可是下一刻,她突然笑了起来,心里像是刚刚从蜜罐子里面爬出来一样。 信封里的任务,以他赵家的实力来看,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困难,想必起这个,他显然是更加在意叶无涯抽到的是什么。 从话剧舞台到电影片场,肯定是有差距,包括很多的老话剧演员演电影,会让人有一种“匠气”和“刻意”,这就不是演技高低的问题,而是适应问题,话剧那种大开大合,夸张的方式,不一定就适合电影。 “昂——你为什么不选择进我的战队呢?”权玹脸上有点遗憾之色。 萧月夜有些汗颜。这天纵英才,还是免了吧。毕竟这些东西,都是现代人发明的,跟他可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他基本上都忘的差不多了,这里大多是刘倩倩整理出来的。 话音一落,冷雨柔脚下一空,踩错了一步阶梯,身体顿时向前一歪,差点摔倒在地。千钧一发之际,楚岩哲的胳膊有力的扶住了她,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自然是有的,比如那始终对你情深似海的云蒙恬,比如那日夜担忧你的落妈妈,比如你那凤凰楼中的好姐妹。”萧月夜此时提及一些能让落仙心神恢复的人出来。 “不,我的心已经不再属于你。从他为了救我不顾一切的时候开始。”冷雨柔异常坚定。 看到酒肆的掌柜带着异样的身上看着自己,赵飞觉得自己有些脸色发红。急忙开口道:“我等胡闹,让掌柜的受惊了,飞实在过意不去,飞这便结账走人。”说完赵飞从怀里掏出了一片金叶子递给酒肆掌柜。 第181章:燕国之乱 庄周其实挺喜欢鬼神入梦的。 因为凭借鬼神的力量, 他可以在梦里,将自己脑海中的许多想法呈现出来。 可惜, 何博才不会让他想爽就爽。 如果庄子可以随时随地的逍遥游了,那自己不就成他的麾下牛马了吗? 真是太倒反天罡了! 所以说, 这样潇洒肆意,随意做梦的日 “将军就别跟兄弟见外了,咱们来喝酒。”狄虎举起酒杯,与吞拿饮酒。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但是这种交织成网状的地方,看上去格外的虚幻,甚至连下一步是实是虚都无法确定。 500亿天价暗花?!而且连百分之二十,也就是100亿的保证金都已经交了,那么这一单买卖就不是一个玩笑了。这世上有谁会吃饱了撑的慌,会砸100亿出来开玩笑? 她开始回忆,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脑袋里却是空白一片,无论怎样回想,始终记不起是怎么回事。只是记得,在她刚刚得知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母亲陪在她身边,之后发生了什么,竟全然想不起来。 只听得一声脆响,却是那能量罩与石壁交接所发出的声音,因为有了能量罩的保护,方言的身躯并没有与石壁有任何的接触。 她一脸冷漠的表情让我心生怒火,我们费尽心机九死一生来到这里,不单单是为了私事,为了找到金丹,我们多次以身犯险,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吴非不置可否,他也拿不定主意,我们正准备离开时,忽然间听到胡同里传来一声惨叫,我们立刻便跑了过去。 面对刘备和关羽的头像,郑枫决定找刘备聊天,关羽太严肃,聊天没激情。 外面,苏长青其实来了很久了,但一直在门口抽烟转悠,没进去,听见屋里林晶的尖叫,才急忙冲进来。 “纵横天下不但需要大将,还需要更多智慧高超的谋士。”周瑜说。 明明就是个神志不清的傻子,一朝领了老婆回家,竟然变得如此强悍。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吃过了多少户人家奉给蛇神的供品,原本被食物撑满的胃袋也不再觉得胀痛,好像之前吃下去的所有东西从来就不存在。 可即便如此,他的四肢也已经扭曲折弯,铠甲的耐久度也直接扣除了好几十点。 教苏禾音和沈梵怎么炒猪肉,炒红薯叶,教夏漾漾,路也怎么调配料让鸡肉有味道,豆角怎么炒香些。 她忍不住的想,庄言这么爱较真的性格,会不会以为她是想拿钱包养他。 姜南溪v:别这么激动,你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我这种最好的。 大姐一通挑挑选选,最后直接拎起篮子全倒了,没一朵是能吃的。 蛇神雕像的舌头上钉着一本老旧的黄历,何家村人每天子夜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来到祠堂里翻一页黄历,查看今日吉凶,然后才能安心入睡。 庄言可不相信免费的午餐,凡事有得就有失,占便宜迟早有天会还。 “我们在收拾山谷的残局时,发现一条隧道,那条隧道通往地底,我带人去往地底查看,竟发现一些意外收获。”云浪笑着道。 然后,三个倭鬼强者齐齐惨叫一声,身体就跟断线的风筝一般,远远飞了出去。 当初江日从觉醒到晋升武者圆满,前后花了好几年,而江天竟然只用了短短半年,就走到了这一步,按这种速度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甚至超越江日,严重威胁到他们母子的地位,叫她怎能不杀机大作? 第182章:日间 “这些年,远方如何呢?” 何博跟新夏的使者坐在齁咸的盐泽旁边,询问他们的经历。 已经留起了长长胡须,完全成为一匹中年牛马的赵宁说,“还算顺利吧!” 在趁势让波斯分裂,并且利用联姻间接控制了东波斯国后,新夏的主要精力,又转回国内。 他们开始跨过沙漠,去争夺恒河两岸的肥沃土地。 曹鉴此言一出,除了诸葛诞一行人,以及歌台上的崔游二人外,满堂花客纷纷大惊失色,纷纷跪拜于地。 陈宫力劝童罗出兵迎击曹操军,童罗不肯,想等曹操军进至下邳时,把他赶到泗水中去。 我有幸触摸到了这艘时代之船的船舵,也相信会有更多人来与我一同扬帆起航。 他们没有经历什么战事,路上的村庄都知道罗斯角逐已经落下帷幕,都主动给北军送去物资和人力,里面一些人甚至之前就是南军,现在一转变成了北军支持者,为胜利者锦上添花。 高珣和卢毓两人看了供词后,默契的相视一笑,两人带着笑容的脸庞此刻映着监牢内忽明忽灭的炭火,显得诡异之极。 他想起了当年在青州,与惠姑初遇的场景,那时的自己,身陷猎坑,而她,则每日为自己拿来吃食,以及一些薇菜,听自己讲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在大河以北能有一千余骑骑兵的,只能是手握半个大汉的大将军才能调动的。 马玉琳作为校务处主任,自然也看到了那则帖子,她本来还准备问一问陆北然的,结果没想到对方主动打电话过来了。 他猛然开口,众人才发现盛家乐居然出现,欧阳枫目光复杂的看向盛家乐,盛家乐却只是从旁边走过来,询问校工如何登上天台。 宇智波富岳此时也是紧皱着眉头,虽然羽原弹劾他的做法让他内心确实感受到不满。 这家公司到时候说不定也会有人来看,我们只要展现出应有的价值,说不定会被看上。 颉利可汗志在必得,只要再猛攻一轮,就可以打开城门,血洗原州城。 唐鲤的声音突兀的在二人的耳边响起,他们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唐鲤已经推开虚掩的舱门走了进来。 就是各国的特工也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幕,这是发生什么了? 无头尸体喷洒出一道血色激流,惯性地朝前奔跑了几步,然后摔倒在地地面上,鲜血洒了一地,然后再也没有爬起来。 陈泷见自己的目的被冥人说了出来,也不生气,就平淡的看着它。 喝了楚轩的血后,李雪雁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暖洋洋的,没有一点冰寒的痛苦,昨晚那种刻苦铭心的痛苦,真的是让她回想起来都觉得后背发寒。 陆缘生恨自己不争气,敛了敛眉,尽可能的,他现在只希望自己不在陈让面前哭出来,那样实在太搓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打了,失败就是死,万一侥幸让她挣出一条活路,招出金色飞剑,梅羡灵无所畏惧地攻向灵兽宗弟子。 “轰隆”一条巨大的裂缝出现在地面,除了更明显的热浪外,没有任何东西出现。 ……当年他冠与她未婚妻身份的时候,竟然是那样的满城风雨吗?那他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你放心吧,佩佩那边我会看着办的。你只要明白,对佩佩,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会保护她的。”艾深讲道。 第183章:秦王崩 单场62分,亦阳只知道自己好像砍下了一个很高的得分。但此时肾上腺素飙升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得分会在nba掀起一股怎样的风暴。也许等冷静下来之后,亦阳才能理解记者们为什么会如此积极吧。 江东一声冷哼,面无表情道:“你可以回家了!”说完,飘然出了保安所。 “这是?!!”只见一道道巨大的能量柱四散,有一些直奔着众人而来。 “没啥事,不管自己的事,别瞎打听“沈明哲厉声堵住工作人员的嘴。 江东直接挥动铡刀斩向漆天方天画戟,一声脆响,方天画戟直接崩碎。江东夺路而去,在铡刀面前,少有兵器可以抵挡。 但是任他怎么推脱,都拗不过黄芮春的热情邀请,最后只能是不情愿的下了楼,跟着黄炳春去了一家隐蔽些的特色饭店。 这时,两人身后突然出现了一片烟雾,随即,美奈实带着教授与孤月出现在了那里。 他抬手拦着李烨的腰身,感受李烨冷傲的容颜下掩藏着无尽的孤独、无奈、寂寞和伤感,她的内心并不是这种状态,她对生活也充满了憧憬和向往,奈何这个世界上懂她的人太少了。 但是,陆晨的心里更放不下的却是佘娇艳。周甜甜现在越来越有事业心,就算陆晨不忙,周甜甜估计都没有时间陪他。而佘娇艳呢,老是黏着陆晨,恨不得天天和他在一起。 “那是当然,本君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巫常月睐了顾长生一眼,神情倨傲的开口。 即使勉强修为高了,也一般不出现在人类面前,毕竟整个天剑大陆还没有听说哪个强大的妖修可以跟正道之人平起平坐。 惊讶之余,蓝谦再次祭出阴阳太极棍和五行八卦甲,他双手持棍,挡在身前。虚寒宗宗主的大锤砸在阴阳太极棍上,蓝谦所在地面直接下降半米,一道道龟裂纹路朝四面八方蔓延开来,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颤。 李氏进去倒了茶,便一直垂手站在客厅的门口候着。看见连芳洲和苏子季过来,便忙笑着叫“姑娘、苏管事”迎了上去。 卡诺城城主府内,蓝谦给古若安排了一座院子,并让“一诺万金”四人轮流看守她,防止出现意外情况。 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在外边跑这些事,阿简是最合适也最不合适陪着的。 “说得有理,若是如此,我宁愿从一开始就做恶人,总好过被其他恶人先下手为强的好。”乔楚笑呵呵的开口。 这回轮到红叶不说话了,但她的脸颊,却像是名字一样,瞬间烧红了。 “少主,那是游离部主母的信物!”奇渥温都的一个侍卫大惊,想要上前阻拦自家少主的草率,可是在顾长生危险的目光之下,脚丫子无论如何都移动不了半分了。 这时,电梯来了,苏弥才站起来,所有等电梯的人纷纷踏进电梯里,自然,苏弥和年翌琛也跟着进去了。 把一些线索串起来,两人都不由得神色凝重起来,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平静的天空。 现在之所以双方都沒有出手。就是因为双方的实力相差不大。如果一方的实力下降。就很有可能导致另外一方出手。尤其是修真联盟。如果实力大减。修真总联盟余孽一定会按捺不住。赫然出手。 “你们的气势已经全没了,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普通人了”韩羽冷冷的说道。 银‘色’蛟龙,剧烈的翻腾着,防佛要把三条水蛇吞掉一般,可3条黑‘色’水蛇也不示弱,分别从不同方位攻击蛟龙。之间她们迅速的缠绕一起后,再也分不出彼此。 好说歹说一通劝慰,徐宣赞终是答应不让娘子牵心,径自回家等待卯奴。 多年的宅男生活,的确让他和社会有点脱节。只是来自未来这个优势,使得他在这个时代,有着别人难以媲美的起点,因此原本应该废掉的属性,如今却是还不算太废。 “大阵外的道友,如果放我们出去,我们会将身上所有东西都双手奉上,只求道友开恩,能够绕过我们!”......大阵内传来各种声音,但风凡并不理睬,用神识控制着灵宝疯狂地吸取着大阵内修士的真元。 修缘抬起身子,他睁大了眼睛,不回头也知道那是谁,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渝。 因为事前没买票,他来到了售票口。买票的人今天多一些,要排队。 “泉拳,你说什么?我是麻烦?我麻烦你什么了?”杨青青听到泉拳的话,刚刚还娇羞的心情一扫而光,顿时气氛了起来,尤莉一走,两人再次恢复了原来那种冤家对头的关系。 紧接着,就是更加疯狂密集的破空声起,一头头梦魇,从不同方向里,一起杀了出来,个个是施展出手段,狂杀而来。 她们之前也经常跟着夜邀雪去融合奇纹,所以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只是,几人一波兵线还没清完,中下两路之间的河道就已经打了起来。 “不知道飘雪现在在哪里?君莫问有没有赶到。”叶晨走在皇城大街上,自语道。 解说不愧是解说,这声包含激情的惊呼,一下子就带起了观众的情绪,让直播间的气氛升到了高潮。 他的胸口完好无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仿佛刚才那只手刺穿的不是他的胸口,而是湖水一般,抽离后就恢复原样。 “去你大爷的,先给昊哥认个错,说不该靠近嫂子!”这时后面几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正是苍风所认识的刘昊,龙高三霸之一。 可是……当江辰释放出自己的神念,准备探入到玉简中的时候,却苦逼的发现,自己的神念在荀剑长老的控制下,根本无法靠近玉简。 第184章:乌孙 虹光斩杀了络腮胡,接着闪得一闪向着天外飞去,而此时,虚空中一道流光闪过,天边云气向着两侧翻滚,露出一个通道,一道人影穿过通道,踩着云雾,踏步而来。 被我折腾了一下午,最后陆夫人迷迷糊糊着,躺在我怀里沉沉睡过去。 “玫姐,这怎么躺了一个月后,还变得生疏了呢?要不要抱一下找一下感觉?”云昊嘴角牵起一抹笑容,张开双臂说道。 正在处于慌乱的百官,听见外面喊得这一句,顿时在大殿里炸开了锅。 “这是要玩命了吗?”俊微笑道,慢慢的从后座上拿过一把造型夸张的枪械。 这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张天生可不能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开启超级视觉了,一来是没有充足的元气,二来则是那些丧尸逼得太紧了,张天生只要一停下来那保准就是肠穿肚裂的下场。 那人眼角抖动,迅速抬起手挡在面前,铿锵声中,那人手中的警棍上冒出点点火花。 我赶紧提上锤子追了过去,本以为就要摸到海棠、就要闯关成功了,可仰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曹操得见这些千里赶来拥护自己的义师,感动的不知所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自己只不过在当时尽一个县令的责任,现在竟然会有如此多的人,千里来呼应。 海生花目光四顾,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这一下,彻底的安全了,清江派再厉害,也不至于追到这一界吧? 然而明血帝却不能生气,否则那就是恼羞成怒,让人怀疑他的话了。 他弄出的动静太大,连不远处晒太阳的老人都被惊动。向家出来的一老一少,先是愣住,那背着弓的半大孩子嘿嘿笑了。 来个重伤的病人可能就要废寝忘食大半天,真衣支着脑袋看着外面热热闹闹的人们,倒塌的木叶上渐渐可以看到一些建筑升起的雏形了。 “喂,木叶的忍者,从刚才就看你一直在司使大人旁边,嘀嘀咕咕干什么呢?”一道隐隐有不爽的男声穿过来,真田半次郎脸色不是很好地走过来。 不过自己离梦魇之王的梦境异常的遥远,想要到哪里恐怕要不少时间呢,万一半路上遇到那巨鱿怎么办? 章子下山去了,没多久,章子回来了,手里果然拎着一壶水,一边将水分给大家,一边给达叔一个紧张的眼神。 那面包师朝四周看了看,神秘兮兮的招呼两人在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很显然摄魂眼触发了他的某种八卦思维,打算海侃一通了。 相比佛道大能,当李亨称帝的消息送到成都,李隆基愤怒不已,却是已经猜出实情。 星炼自打听说了自己的体内的兽魂珠是靠两只兽宠耗极心神所遮盖,打从下山她就执意他们收手,大不了有兽类被吸引过来,再打回去就好了,若是因此而伤了两只兽宠的元神,她才是更过意不去。 一片兽蹄音杂踏,不徐不急地自远方传来,尚夹杂着隐约的车轮声,一行骑影,在夜色中逐渐移近。 “蜀山剑宗?我并不是什么蜀山剑宗的人。”从刚才开始,那只超大巨狼和这只狼人就在说蜀山剑宗之类的话题了。 琉雨听他一说心中如梦初醒。她感紧施展漂浮术,拉着可儿腾空飞起,迅速地乘风飞翔着穿梭在丛林树木之间。 龙傲天微笑着说道。约翰眨了眨眼睛,好像自己刚才是中了什么幻术,看错了眼一般。 然后这种时候冴子则是眼神一凛然后会挥出去的刀瞬间回鞘然后冴子一个向前蹬步接着便是举起了自己手上的刀然后再次的一个拔刀斩轰向了那名男子。 在这一刹,早已失去了地上那个受苦受难的嗜魂牛人竞彩的踪影,当然,也找不到孟轲了,好似有一条紫龙在朦胧的瞬息里直升云霄,隐于重重的云雾之中。 那玉罗蛇君,玉阳子,双头乌鸦几乎是同一时间展现出了惊人强悍的力量。 江勇将那龙帮主从地上搀扶了起来,龙帮主看来伤的不轻,嘴角一直滑落出了鲜血。 登时,在场所有人脸色剧变,神色惨白,浑身颤抖,恐惧向着姬逢远望来。 这个时候,傅时衿也终于和傅时邬见了一面,那是在酒店楼下吃早早饭的时候,傅时衿穿着简单的黑t,正端起一碗豆浆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后面的那些阴兵也面带感激与欣喜之色,纷纷躬身朝阴合散人拜谢。 就在这种极其朴素的庆祝之下,方鉴的一脉道传,就这样在苍天大世界生根发芽。 她慢慢地淌了下来,脸上红的发烫,感觉怪不好意思的,索性翻过身来趴在后座上不去看他。 至二十二号,曾可可终究还是没能赶回来,不过,她事先为周阳借好的服饰都已到位。 格外笃定的语气,他觉得许祠就算有天大的单子也不敢反抗,因为他母亲在自己手里。 因此,当领居们知道傅时衿当了三的时候,对她的一切怜惜和关心,大抵都烟消云散了。 他说的确实挺有道理,不过就算傅时邬不说话,傅时衿也不至于因为他坐在自己身边就驱逐他,因为实在是没必要。 许慕的那些好友们知道国外网友对电影的评价后,再次向许慕发来了祝贺的消息。 李浩想不明白,明明她惩治的她,这么这个口号却用了博陵郡王的名号? 叶尘点点头,这就是那位叶尘来这边联系过的菲律宾当地人,来到这里直播总需要求助帮忙,这是肯定的。 张雪甄差点冷笑出声,她无比厌恶邹青这个畏手畏脚的男人。坚信总有一天,星灵议会的名望绝对会坏在这家伙手里。 第185章:举鼎 赵王胡服骑射取得一定成效后, 决定向北攻打匈奴人,试一试锋芒。 中山虽为赵国心腹大患, 但此时革新还不过一年,贸然进攻,赵王雍担心会打草惊蛇,吃个大亏,从而挫伤改革的积极性。 于是, 赵王雍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对手—— 最新崛起于草原的匈奴人。 燕国在诸侯 说罢,四周是一片片的‘阴’影慢慢的覆了过来,像是天空中的‘阴’云,渐渐堆积了起来。 早就感动的无以复加的仙子一直在等待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好为唐川分担身上的压力,眼下机会终于出现,而我们的仙子果断的抓住了这个机会,献宝一样的将孔海鹏递给了公子。 “这就是位面战场,野猪避如蛇蝎的地方怎么会如此荒凉?”唐川有些纳闷,按理说既然叫某某战场,应该战火连天才是? 那白皙的脖颈上,挂着一个似祖母绿打造的精巧吊坠。翠绿的吊坠呈心形,似巧匠精雕细琢,光滑的表面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入目让人感觉十分舒服,相当赏心悦目。 就只是当初一进门时她的那两招,萧枫就敢断定,至少,她能轻而易举的在三招之内撂倒一个武装警察不是问题!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偏偏就在袁仕平所在的这所院校?难道,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么? “废话少说,你今天必死无疑!”皇甫奇似油盐不进的凌然出言。 “浅道友,你别管了,我和长安无情不死不休,必然有一个要身死道消。”我铿锵有力地说道。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旁的徐磐炎依旧睁着眼睛望着面前那还在不断演示着剑法的虚影,而一旁的李清双手之间的能量则是已经趋近于彻底融合了。 通道直上一面‘洞’壁,似乎是沿着这巨大空间的‘洞’壁倾斜而上的。倾斜而上的路段,修建有一层层石阶。只是,刚一冲入这条通道,两声轻微但却锐利无比的子弹划破空气的脉‘波’就朝萧枫的双耳忽然扑了过來。 台边的李奠天见此,脸色刹那间就全黑了,完了完了,李家这次是全军覆没了。 他从一开始便对徐剑山等人不抱有什么希望,果然,对上剑宗的精英弟子,徐剑山等人完败!并且还被人剥光衣服尽情的羞辱。 吕树抱着音箱就在前面跑着,其实他也没用全力,毕竟用全力了大妈们跟不上来。 “只是不知这青鱼的最高等级又是多少呢?要是能晋升到八级的话,那便算是一个不错的品种了!”说罢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话也不太敢相信。 南宫云遥听闻他话后点了点头,但之前便听说那玄山猎场靠近人鱼部落的边界线上,拥有的冒险团也不比内陆上的少,心中也是好奇不已。 可是大家仔细想想,什么是规矩呢?剑庐只是从来没有破这个先例而已,但从没有说过剑庐有不破先例的规矩。 老监正苏世玉叫人搬了把躺椅放到前门口,身上批了条羊绒毯子晒太阳。 戚报国隐隐有些自责,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踩在点上。他以为宁修在凤凰山失踪,那么劫持他的匪徒一定不会继续让他留在凤凰山。他命戚家军老兵带领张家仆从彻夜搜寻却唯独没有搜寻凤凰山。 要知道,至魂境强者的身家也就几百万玄石而已。根据他的认知,能形成简化版四龙极杀阵的宝物,少说也要三四十万玄石,相当于至魂强者的十分之一身家了。 第186章:公子稷(上) “我儿没死!” 原本沉浸在秦国大败韩国,君临洛邑豪迈中的惠文王惊闻噩耗,直接托关系,让自己来到了阳世看儿子一眼。 然后, 他就看到了奄奄一息,但的确还有些许生机在身的秦王荡。 死鬼先君高兴的趴到儿子身上,发出欢呼。 秦王荡仅存的生机被死鬼的阴气一冲,差点就彻底散去。 开个店铺哪怕是路边摊,都需要交保护费,还有警察的规费,看店老板的神情,就知道有多怕这些人。 然后才知道,这个鬼甚至能混淆玩家的人数,原本的十个玩家变成了十一个。 现在是十月末,已经收完秋粮的百姓已经开始耕地,播种冬粮了。 林泽让义从部队的战士们守着每一条董卓可能经过的路线,一守就是一天一夜,这守株待兔的办法太蠢,可林泽没别的法子了。 梁婠往下方空位置瞧一眼,那日陆晚迎虽见了红,但并未伤及腹中胎儿。 她脚下步子一顿,崔皓能猜到也不算太意外,他既然是装晕,又怎会不知自己对他动了杀心? 他更不会想到,从蔡瑁第一次找这位水镜先生,就完全暴露了他的行踪。 至于那辆价值千万的拉法众人都没有再提,毕竟上亿帝王绿翡翠都有了,还说卖出了一部分,虽然不知道卖了多少钱,但是买辆拉法肯定是绰绰有余的了。 顾一凡听到苏青禾的话,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一双眸子充满着戏谑的开口说道。 无外乎沈家人给的实在太多了,多得村长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雅鲁藏布大峡谷。 元清月看着倒地的元清旦,却没有笑,反而一脸担心的问边上的元清风。 蓝灵儿端起手中的酒壶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没有酒了,脸色微红,仿若是上好的胭脂而成的娇羞,外面的天寒地冻,里面却是一片温暖。 燕五很是不服,不过燕四如此做,必定有其道理,他亦不再多说,只是将脸扭过一边,明显很不服气。 之前苗玉炼制的都是中级的灵药,他们其实也无法确定到底如何。 “好的。”秦岚点了点头,他也知道,白洛辰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所以他决定,带着白洛辰向她与方诤言约好的那个方向去。 南雪钰黯然。成王败寇。自古以來皆是如此。那些败者纵使是恨是怨。又能改变什么。 这段时间里见着她的人都会说她胖了一点,她起初极力摇头否认,后來听当麻木了就干脆点点头。 十三年后,修士入侵,可有不少就打着神仙的幌子,种种不可思议之能,让许多愚人,对其顶礼膜拜,膝盖都软了。 林辰端坐在被大雪覆盖的祭坛之上,一口将手中的冰雪玄晶吞入腹中,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一股淡淡的紫色光华从鼻息间喷出。 毕竟,表露了真实身份的安吉尔可以说也是碧的敌人,相信自尊心高昂的阿斯瓦德首领应该不屑向乙hime求援才对。 牛魔王一惊,差点被吓得跳起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强大的老圣人王,居然会这样问他,在他的印象中,可从来没有这个老者的身影。 不出他所料,尼奥箭步如飞地窜过来,难道自己好心帮倒忙!也是,如果平日自己一道难题解不了,被谁轻描淡写告诉解法,肯定郁闷得不行。这家伙不会是想动手揍自己吧。 第187章:公子稷(下) 然而太子和萧妃怎么可能绕过他?毒打一顿之后,正准备把他弄死,乾帝突然来了。 “你就不能直说,你到底在做什么?”明台很是恼火,不满问道。 说完也不再理会前面的几人,只身越过众人朝着她所探查到的地方走去。 季清瑶才懒得管这些表里不一的人,继续说道:“你想要我帮你照顾家人也不是不可以,我不住在你家,一会我去找村长问下离你家近的地方可有房子出租,到时家里有什么事让人去叫我一声就行。 秦掌柜忙活了半天,一口汤都没捞着,最后用一双幽怨的眼神一直盯着柳元清,柳元清无奈只得把虎肉留下二斤来给秦掌柜,其余的他要连夜送回京去。 父母之前说了,当年的一些事情,林北处理完东江的事,自然是想着,要去调查一番了。 沈迟本人却十分清楚,他看似与杜司年打得有来有回,但实际上,他已经竭尽全力。 可以看到,大地上都冻出了巨大的裂纹,有人随口吐唾沫,在半空就化作了冰疙瘩。 陆郎中,医术高,这不就是郑耀先的接头人,要不要这么巧,随便在找个药铺居然就找到这里来了。 【阳炎】:大幅提高自身所有火焰温度,最高可达到太阳表面燃烧温度。 白斯路是所有在押犯人中,最幸运的一个。并没受什么折磨,在被关押第五天后病倒,并没有人杀他,只在监狱中坚持了两天,就一命呜呼于粪水当中。 “恩,灵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风十三郎说完后,随即飞到万年寒冰泉和地心岩浆泉的交界出的上空,随后他开始闭起了双眼,然后他开始入静驱使体内的斗气气丹沿着金刚巨灵锤的极其特殊的运转路线运行。 那名长脸伙计满脸惶恐,从地上站起,抢先道:“掌柜的,是,是,是他摔坏的!”手臂伸出指向对面,指尖不停颤动。 连续两次死而复生,雷正天是彻彻底底地被激怒了。只见雷正天双手结着奇怪的手印,天空在这一刻也出现剧烈的变化,万里乌云密布,一场雷暴随时都会降临。 龚灵媛在被风十三郎的轻柔声音唤醒后,随即飞到风十三郎的身旁,轻轻拂开他脸上凌乱的长发,极其惊喜地说道。 就在叶晨的罡气层刚刚扩大的一瞬间,那股强悍的波动便是席卷而出,顿时仿佛有着千万柄巨锤在锤击着这层罡气罩一般,一阵“轰!轰!轰!”的爆响不断自罡气罩之上传来。 亵裤:远古时期武者穿着的内裤,此裤由金蝉丝醸边,又以冰天雪地的血蚕吐出的丝做成。长久穿戴,能够滋润补阳,轻轻松松治疗男性疾病,如早泄、不举等症状。若是长久穿戴,可实现传说中的金枪不倒。 可怖归可怖,但昭和舞衣仗着暗中有三井熙,压根就没准备逃跑,她给昭和麻美用眼神示意一下,双手立马开始舞动。 两人相隔三米远,气势开始攀升起来,道婴秘境的实开始展露无遗,整个擂台在他们两人的气势对拼中,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年老和尚却只微微摇头,两只枯瘦手掌紧紧合十,口中低声念诵一段梵音,正是往生咒。 步伐沉稳的来到被一片迷雾结界封锁的神藏核心区域,妖族似乎早就已经摸索过开启的奥秘,绿皇拿出钥匙之后颇有章法的打出几个手诀。 分别一段时间,如今开始想念他们了。当然了,要他放弃老大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走吧!”柳倾城嘴唇稍微动了一下,轻轻说道,并没有在意刚才的事情。 一番寒暄之后,老板娘寻了一个借口离开,毕竟她也不可能真的就在这里,而后杨凡得空也把自己需要让孟飞调查的东西说了出来。 “诸位首长,我想他只是说说而已。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柳若溪说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就在打鼓,叶不凡特意交代了,必须说出来,又听到统帅的话,她才敢说出来的。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实情,他就擅做主张,咻的一下短刀飞了出去,砍断了悬挂这铁匠的绳子,然后大摇大摆的朝着铁匠走了过去。 这一次的宏腾国会武,宏腾国君王更是让赵仁主持,这无疑让在场众多大臣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老公,你的手往哪放呢?”温馨不过十秒,林嫣然忽然噘着嘴道。 十二名黑衣大汉后,又是一辆马车,这辆马车两旁,各有八人人骑,清一色的黑衣汉子,装束打扮跟那十二名一模一样。 第188章:郝王二十年 此时的燧火氏早已解决好了一切,正准备大规模的袭击密林中的兽族。 所以我后来才知道,原来红酒醉人的滋味的滋味的那么的难受,原来红酒的后劲那么强大。我是怎么回家的我都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和欧阳瑾一杯接一杯的我灌他他灌我,灌到最后不省人事。 “你这可是灵火,乃是由水火本源灵气汇聚成型,能吸收水属性灵气已是不错了,如何能够吸收这木属性灵气……”七杀对阿兽的举动嗤之以鼻。 摆摊的功夫,白色黄昏也再次上线了,练了一个通宵的级。这家伙竟然已经七级了。 “不不,大人,这些人都是大人的百姓,之前青山一直按照大人的意思去赈济他们,那是大人有命令在,若是大人不许他们滞留在城中,属下立刻将他们驱逐出去!”迟长青听余风这话,似乎不是那个味道,立刻辩明道。 晓白下了楼一看时间来不及了,留了一份放在微波炉里给柏冰,其他的拿大家的饭盒分别的打包好了带路上吃。 “方才刚有所耳闻。”一提起这件事,夏侯惇就一副恨恨不已的样子。 那低个魔皇心里很清楚,凡是进入这里的贵宾,沒有人能够抵挡极品宝贝的诱惑,几乎都会百分之百动用抵押金,只要动用,那就能自动启动拍卖程序,他的这一招,已经屡试不爽了。 看着门关了,我长舒一口气。心里开始五味陈杂起来,欧阳谨现在在干嘛?有没有去上班,他是不是跟我一样想找人说说话? “芷儿已经大了,又了自己的归宿,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清月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 看着妹妹蹦蹦跳跳的,长谷枫无奈地叹口气,他还是不能理解真衣突然说要去火之国的想法,但他在码头那边关系不好,适逢到外面闯荡和给妹妹更好成长环境的心情,所以他们走了出来。 幻器攻击同样需要积蓄一定的幻力然后催发攻击,可是幻器作为辅助增强攻能性器具,要跟本身催动幻力一样困难,那这东西得多鸡肋? 自从参军之后,她便鲜少见到爸爸妈妈,入了特工更是常年在外,而今再次见到爸爸妈妈,却见他们往日黑色的鬓发早已变白。 “母亲,我们回来了。”喻微言迈入殿宇之后直接去到了轩辕郁跟前儿。 鬼蜮,之所以让人闻风丧胆,避而远之,就在于这里,它会将人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切割开来,然后让你用最残忍的手段去将那些美好摧毁,生生撕碎自己的心。 冷风松了口气,一想到王爷是要去收拾夏琉璃,便喜滋滋的撑了伞跟上去。 气氛沉重下来,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大家却都看向朱达,都想起出丁抽丁前后,朱达出的主意,现在想来那的确是好主意,起码现在能用来应付贼兵的可行法子只有这个了。 “我”第一只猎物跳了出来,是个长相猥琐的少年,一点也没贵公子的气质,不知是哪家生的坏种。 火红的光芒隐现在天空上,然后火焰开始朝秋山口中汇聚,火线横贯在天空,仿佛所有的火元素都在争先恐后地奔来。 二皇子也是受不了郡王对他这般的对待的,他也是奋力的想要挣脱掉郡王的拘押的。 凯杨离开后的半年里,晓凌开始变得自暴自弃,看着这样痴情的她总是泡在酒吧上,每天和烟酒打交道,有好几次灌醉后被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拖去开房,都是洛野暗中保护最后把她救出来。 和佳瑜见面之前还能为挽留她留在身边心里留存着一丝希望,现如今,凯杨才发现,他和佳瑜已经彻底的成为过去式了。 “我没有,玄彦,很晚了,我需要休息了,你呢,想必也是困了,我们现在,暂时分开,这个问题我现在不能回答你。”我说,一边说,一边准备择路而逃,玄彦已经挥手,于是,我旁边的廊桥已经碎裂。 “赵氏应该算得上是神树山数一数二有钱的是氏族了。想让他伤筋动骨,可能性并不大。”叶心皱了皱眉头说的。 “可是,队长,这里是富贵山庄,里面的客人有很多都大有来头,要是真搜,得罪了那些人该怎么办?”一个民警担心地道。 看着战战兢兢的管家,七月暗笑: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我在罕都的风评就这么不好了吗?竟然见了我都缩头缩尾的,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一旦刘老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龙青死,太保帮将会处于一个孤立无援内忧外患的地步,别说其他的帮派打上门来,就是帮派内的元老级别的人物产生分歧就足够麻烦了。 而颜值的原配出身名门徐家,是两家长辈定下的娃娃亲,即使颜家落败,徐家也不好毁亲,便在姑娘徐竟的嫁妆上煞费苦心,当年也是震惊罕都,十里红妆。 刘程飞突然变了脸色,语气都带着发泄的味道,本就乌黑的眼圈更显狰狞。 “为了以防万一,我回去拿了这个。”楚楚口中念念有词,说道:“变!”魔术般的三人面前出现了三套防护服,和氧气瓶。 加藤爱直接瞬移到木叶医院里,他不知道今天卡卡西野原琳上班没有,只有一个一个问一下才能够知道。 第189章:沙丘 不过这种法器有的是无意中形成的,也有的是故意加持开光形成的,还有的画家本人就是个高明的玄学从业者,在创造的时候就是奔着制作法器去的。 「还能怎么说,只能忽悠说是拍戏时被路透了呗,还得提醒他们不要偏听偏信」,朗英说着就叹了口气,「就网上那些评论……就不说做父母的看见了,换个平常人都受不了」。 沈朝朝右手狠狠拍了大腿一下,一副激动的表情,把贺铭看得一愣一愣的。 开设镖局的支出就在这方方面面,现在还没开始购置马、驴、镖车、镖箱,真到那时候才是花钱如流水。 姜炎流体内本源气炸开,一道气波散至整片空间,突破成功的他收起旁边的金币袋子。 在日苯的街头,像是渼国那样的餐车售卖还是挺多的,那里经常就有冰淇淋。 白叶看着明显乱了阵脚的康斯军人们,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既然他们认为自己手里的这些破铜烂铁真的可以对抗帝国舰船,那就用事实来证明他们的想法到底错的有多离谱。 未等其他人有所反应,白叶立刻抬手一挥下达了新的命令,众人也马上重新忙碌了起来。 然后他磨不过连慢慢都下场拿捏他,没办法,只好再次简单说了下自己的履历。 老者同样也看到曹信,脸上露出惊愕,随即惊喜的拿起船桨,随意拍在海面上,这一叶扁舟就如离弦之箭,嗖的一下,箭行而至。 “哈?艾瑞纳?”苏珺不明白艾瑞纳,那个皇朝帝国财政大臣的儿子,会有什么事情找他。 塔萨丁几乎是一瞬间就摆出了战斗姿态,只要莉莉丝有异动,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更何况明楼还为新政府工作,回来也没有告诉她一声,还一直住在酒店,还被她看到明楼跟汪的的人在一起,不发火才奇怪呢。 晴萱点开了那个帖子,那个帖子写的真的十分的完全,我也不知道现在络为什么那么发达,有些我都不记得的事情,竟然会出现在帖子上。 现在,蓝羽的气儿不打一处往外蹦着呢,哪儿听得进他这些个屁话呀,她顺手在身边儿一住家儿门口放置的丐水桶,提起来就给丁振从头顶泼了下来。 在姐姐巴永春被神秘劫走之后将近十年,瞫松去逝,二十七岁的瞫玉成为虎安山大部族新一代首领,但一直没有娶夫人。 我手中的手机一下子就摔在地上,我忽然觉得我的头很疼,疼的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要炸开一眼,然后我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黎叔,我们……确实是有见过面,可是要并没有说出任何关于组织的信息……”程锦云说着有些不敢抬头。 这时,卖药人已经从侧门儿走了出门外来,站在了丁振的身后,拍了他一下。 一场攻坚与防守的大战,从太阳升起到日落,血肉横飞,楚军以人力的优势,突破了防线,巴人被迫退入万风口。 聂风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这个画面,脸色微微一变不再言语。怜儿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在离开第九层地牢的时候,只听得后方牢房机关启动,牢房大门缓缓关闭。 真当莫斯特学院就是教学的?在没有政,府的情况下,谁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 这个地方,隐秘到你从出生到现在,都绝没有见过这么隐秘的地方。 皇太极听了,不禁也是赞同的点点头,大金的主体是八旗,除了八旗,大金什么也没有。八旗的主体就是现在这些人马,现在这些人马几乎全部被自己带到了这里,若是自己不能把他们带回去,那大金也就不复存在了。 刘田他们在边上看的都是惊奇,怎么盾牌一下子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武神冢是武神薛渊的墓地,那么清影岛上的墓地,又是谁的呢? “原来是顾荷姐姐。”林月汐一听说顾荷能帮楚云端治伤,语气中就多了几分敬重。 乔伊雪看得出来,秦天的笑容,有点勉强,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谎言一个接着一个,到底是试探了秦天的真心,还是无意伤害到了他。 再加上这些官兵都是慌不择路,许多人都是兜兜转转的浪费宝贵的时间,被追上也不奇怪。 李天一有了之前的经验,毫不费力地将其打开,里面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让人眼花缭乱。 奥森托的家就在半山腰,一片看起来像桃树的树林,粉色的花儿全开了,远看去跟桃花林一样一样的,煞是好看,穿过树林,有一排房子,土坯结构,却很结实,这就是奥森托的家了。 第190章:离别 “随他们去!” 离了沙丘之地, 何博继续邀请死鬼跟自己到处游玩。 而等宠幸完了自己的死鬼朋友后,何博又去拜访还活着的家伙。 他先去找到还在坚持讲学的孟轲。 这么多年过来, 孟轲的头发已经很稀疏了,牙齿也掉的没有几颗。 但他仍然口齿清晰,向世人宣讲自己关于“仁 现在地狱不断来犯,他已经身心俱疲了,再加上这些内乱,他只觉得一阵头痛。 她想要伸出手,接下那一份温暖,可千亿流却突然闯了进来,这让天之洛溪又将手缩了回来,将其藏于身后。 寇兴说的十分的自然,说的让众人都跳不出什么毛病来,但是韩龙却是直接冷笑了一声。 “当我什么都没有问,”冉歆见桑尚的气场已经不对了,赶紧一溜烟地跑去了训练室。 于是宇只能极速转身,而且在他转身的瞬间拔出了背后的星雷剑,双手抓着星雷剑往身前一挡,只见一个黑色的掌印刚好来到他的面前,印在星雷剑上。 “这可是你主动提出的,”桑尚低笑着低下头,一边吻着,一边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着。 “刚刚你被吓的抱头乱跳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说呢?”钟灿阳毫不留情的揭自己老姐的短。 苏意看她自己糊了一身泥,只觉得活该又恶心,这人心眼一直就很坏,她本不打算计较,但找上门来了,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觉着跟经济条件有关系,比如说,以前是没钱,连西瓜都很少吃,又如何吃上冰镇西瓜。 要是苏灵儿在遗迹里出了问题,到时不是谁想脱罪就能脱罪的,很有可能是苏灵儿的守护者们一怒之下把玉水城所谓的四大家族完全抹去,甚至整个玉水城都没有必要存在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呼呼大睡的张天就被他爹从床上拉了起来,练起了剑法。 无心恋战的赫尔城,在随后的比赛中,球员们的投入明显降低了一个档次不止。 可是他的甜递交了三次,都被上面驳回了,理由是太过危险,而且容易给学生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 若最后真相大白,此事只是一个乌龙事件的话,那徐坚就必然要跟他离心离德了。 见海葫童子还想要再说点什么,下方的渊望突然开口了,让得前者将到口中的谩骂之声咽回了肚中,他可得罪不起千贝岛。 因为这件事,左梁王府隐瞒的极深,所以京城里知道的人并不多。 原来这只是一个体型较大的黄皮子,钻进了这件紫金长衫里,在这儿装神弄鬼。 这明明以前觉得是天籁,总是想着她能同自己多说两句话,可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后,听见她的声音,总让自己很烦躁。 金婉曼笑出了声,并没有说话,只是如同看着一个疯子一般看着我。 骆清河见她一直注意着那边,又是无奈,又有些宠溺,还是这么喜欢看热闹。 该死的!楚恒忘记了这一点!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才突然想到的。他的太空舱,也就是零的应急太空舱,只能让他进入,其他活物是不能进入。 他就看见朱晓曼衣衫残破不堪,浑身到处是划破的皮肤以及血染的红色。 多尔多商业会所是一家提供优美环境给客人商谈商业计划的地方。这种会所,在英国比较普遍。 第191章:高原 拜访完所有的朋友, 游走完自己领域内的所有山川后, 何博将鬼国事务交给了麾下的众多死鬼们,然后开始一心一意的攀登高原。 而当他沿着已经敞开怀抱,随意让这个逆子进进出出的大河,溯流而上时,被围困三月有余的赵主父也终于饿死了。 他的结局, 跟当年的齐桓公小白一模一样。 只见瞬时间,万千雷光自地上向空中闪去,像是生长的枝叶一般,直朝着天空伸长,满目看过去都是白色的雷光。 “首先我要澄清一件事情,那就是先王并非真正的王族血统,而是窃国之贼,这里面有着一段外人不知的秘密”心人云说道。 大家未来得及查看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一道火墙就从天而降,向众人喷了过去。两个受伤的弟子没来得及躲开,已经化为灰烬。 “干得不错!不愧是我教出来的。”祝遥夸奖的揉了揉他的头,四年的时间,他已经从那个带着稚气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挺拔的青年了,有了男子汉的气概,现在想拍他头,都要掂起脚了。 一个模糊的身影从暗夜幽殇的金斗瓮上空出现,身披黑色的斗篷,宽大的斗篷帽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两柄长棍正面碰撞在一起,一股奇特的力量却突兀产生,下一刻莫源施展的这一棍的威能竟是直接朝四周分散而去,而他的长棍也滑到了一旁,令莫源的身形也一阵跄踉,险些因为没有借到力而直接摔到。 江九九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虽然昨天张总就已经和飞流公关那里打过关照了,但是她还是有些紧张,可能是不善于演戏吧。比起方欣的云淡风轻的样子,江九九这一方面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那一席的白色长袍上,少年修炼之时丝丝萦绕着的水汽,曾让得许多水月庄的护卫都羡慕不已。 “同为血脉巫师,这家伙就交给我了,你去对付那个,我会让它们助你一臂之力。”由红发男子化成的红顶暴龙用残暴的目光盯着罗杰。 这是他遇到过的最危险的情况,身处这域界之卵中,无人会来救他,而且这也不是比赛,想退出也办不到,可那又如何? 唐玲看着自己面前的父亲,脸上挂着和陆商同样的担忧,她此时心底的疑惑更甚,完全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只有茫然地摇了摇头。 在盖伊心满意足之后,几人又继续的玩笑了几句,拉近了一些彼此之间的关系,放松了一下紧张的情绪。 “妈感觉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了,身体也不疼了。而且妈还感觉浑身充满力量!”李秀莲微笑的说道。 视线被突然的强光刺激,唐玲不适地闭上了眼睛,待到稍微适应以后,唐玲睁开了眼睛。 楚舟为了寻找其父,可以用了差不多六年时间,才从03号宇宙残骸,来到魔山大陆。 传言这位圣主拥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凡是被他教导过的妖邪门弟子,都矢志不渝地追随在他的身边,甚至妖邪门内部还曾发生过叛乱,传闻那一次圣主险些死掉,之后圣主便再也没流传出任何消息。 唐云峰摇摇头,又看向蹲着的昝蒙启,这场纷争是由他引起,两个恶鬼指名道姓要杀了他,可见抑郁鬼与他有很大的关系,有事满着他们。 所以,她才没把尘心拿出来,让两个孩子吸收,因为他们吸收了也没用。 第192章:周赧王三十六年 “不要了,不要了!” “我吃不消了!” “唉,真快被榨干了!” 天子延三十六年, 何博还在高原上,伺候身边越聚越多的羚羊和牦牛。 他不断说着拒绝的话,也挥着手,企图驱散正拱过来的牛羊们。 但后者根本听不懂人话,慢悠悠的走过来,脑袋一低,身子一趴,眼睛一瞥,姿势就摆 这三个,一个是真学霸伪内向的王佳奕,平时高冷的不像话,尤其是在给别人讲数学题的时候,那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不顾颜面的毒舌损人,让人忍不住想撕了他。 “洋姜是什么?”周离睁大眼睛看着她将胶水倒在食指上,并将大拇指摁了上去。 还有之前,她在光棍节晚会上说的话,和翻山越岭留的言完全重合,很难让我不往一起联系。 “哎呀,阮设计师,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负责人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和阮阮握了握手。 甚至,大长老和二长老听了秦铭说的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后,也都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 “古刹。”童潇沙沙的嗓音,具有无比的磁性,穿透了时光恍惚使人置身于世界的另一端。 突然许墨耳朵微动,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一般,令他眉头不自觉的微微一皱。 齐耳和齐冰云四目对视,看见齐耳眼神里的惊讶,齐冰云好像犯了大错一样猛地低下头,手里的木筷子被左右搓着,齐冰云的心情一样不安。 “还得请公子将她再次抱上床榻之上。”这次白须剑师使用一种吩咐的口气,而非请求的口吻。 任谁也没有想到,武当派俗家弟子第一人在这种情况下。竟然玩起了偷袭。 “混蛋,咱们不给钱,一个王爷吃白食赖账,不成了强盗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赶紧把钱给他们,把猫也抱走!”赵柽骂道。 虽然他的心中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心里准备,但是当看到自己能够通过思维来‘操’作人物的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娘娘,兖亲王虽然没有亲来,但是给您送来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听说其它几位娘娘嫉妒的很,现在到处打听哪里可以买的到,您看官家这几日都是宿在娘娘这里,我看他也是想每日照照这琉璃镜!”翠珠笑着说。 不过,好在当初这套监控系统从研究到测试再到投入使用。喻中利都给予了极大的关注,知道这套监控系统的安全等级已是全军最高的,即便是m国最厉害的黑客团队,一时半会儿也是无法攻破。 纳美毕竟是外来者,正太也是附属主脑,如果不是纳美进行升级和优化,他也是这个防御监控网络中不可脱离的环节。因为秘密基地的防御监控系统,就来自逃生舱智脑的天网。 “主线任务4已完成!获得众神币100。”随着此条提示信息,张忘这才算是将进入这个世界后的任务全部完成。 獠牙指挥官也满腹怨气,这支特种作战部队上次被人骗入百幕大,只有他侥幸逃出来。偏偏这次又带领重建的獠牙,执行如此荒唐的任务,难道獠牙又要覆灭一次吗? “二爷,你说什么?”赵信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满脸通红地问道。 我告诉他们,我是从飞机上落下来的,是外来客,但我不是坏人,也希望他们不要对我有敌意。 第193章:屈原 天子延三十七年的春天, 秦国攻破楚国郢都。 楚王东逃, 被流放在外的屈原听闻此事,终于万念俱灰。 他徘徊于汨罗江边,踩在春日里寒冷的水里。 “……你真的不往北边跳吗?” 旁边有个出身邓陵氏的游侠抱着剑,看着这好看的小老头踩在水里,忍不住问他。 屈原被打断了心 现在如此妥协,云战只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凌苏对自己失望甚至绝望了。 这种眼色让黄铮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后知后觉,自己能制造武器,是保护符,同时,也可能是催命符,只能从长计议了。 不是问而是肯定,云战这话一出,凌苏眼神一顿,脸上那勾人的笑意也一点点龟裂,看着云战的神情是懊恼中带着复杂。 稚嫩的声音传来之时,让那曾家人脸色黑沉下来,四处看着,想寻那声音之人在哪里,却又在周围看不到。 既然已经被人先入为主,那么,何不就按照他们认为的那样去做呢,反正她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她只在乎让金云公主生不如死,让云战痛不欲生。 而芳止已经被压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经尽数被扯了下来,哭喊的声音凄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康明松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来电提示的是“老婆”。 当然了,秉核选择凭借师生的关系来找苏格特,自然要做足老实学生的模样,让自己老师摆谱摆个够。 所以,云战还是在心中叹息着,凌苏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就会纠结于这样的一个不现实的故事当中呢。 隧道横截面四十米的直径足够给均摘星做各种操作,然而在均摘星的速度突破二十米每秒的时候,通道中浮动的人工智能就开始警告。 郝俊带着两个驾驶员一起去公司餐厅吃了丰盛的早餐后,才目送他们离去。 李林这才明白过来,就说这罗经理实在是过于客气了嘛,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成了拍卖行的大客户了。 马忠的功劳明明比他更大,甚至可能比没发挥多少实力的吕蒙还要大,就算是评为仅次于大都督的战功第二,恐怕都得过去。 可毕竟辛苦了半天,却只能眼馋别人把鱼带走,一个个都有些闷闷不乐。 对于李慎来说这简直就是浪费资源,偌大的皇城守卫就多达几万人。 随意折了一根细枝,白衣人摸到锁下,将细枝折劈成两根尖刺,轻轻鼓动了三两下,铁锁即落。 不过,不管李林怎样的哀嚎,怎样的不满意,但结果已经出来了,今天也不会再有改变了,他也不得不接受接下来的捕鱼过程中所得金币和积分被减少百分之三十的结果了。 李林这次并没有将全部珍珠都带到店里来,只带了一部分,但数量也不少了,在等待老先生鉴定结果的时候,这钱经理也是主动和李林聊了起来。 虽然这家伙确实是很可恶,而且林修还看到他双目当中充满的阴狠之色,很明显的,只要自己在白帝城,他估计还会过来找麻烦。 空气中,肉眼可见的血色微粒于半空中汇聚凝结成一条条血色气气河向着位于中央大殿的薛宁的体内汇聚。 虽有胖子的接应,可怎奈还是让一只草人是扑过来,抓住了波汝。曹郁森一愣,他是想要把波汝从这个草人的手中救回来。 第194章:君臣 何博也不是很清楚, 为什么他取用了山中的泥土,只能捏出来黑陶罐,给死鬼带去非凡的享受。 而到了三江源那边, 捏出来的却是白陶罐,同样可以装入人的魂魄,但不仅不会将之消磨,还可以延续魂体的存在时间—— 在三江源那边, 何博无聊的时候,除了手闲的给牛羊们提供特殊服务,还会去 “好,那本候就不客气了。”叶君天冷笑一声,十三盏神灯飞舞在了空间之中。不久,舞出了一个可以拆解的火炉。 狄喆被打中肚子,疼痛传来,可是他却毫不在意,抓住司马流风的手臂,然后一拳揍了回去。 --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努力,要努力,要努力!为了最后的那点港娱情怀。 而就在约瑟芬亲王喝骂不止的时候,战场上又响起了一连串的巨响,这才让约瑟芬亲王停止了喝骂,转而捂住了耳朵。 巫凌宇看到她脸色有点苍白,又心疼了。后悔应该让自己来做这个事情,这样她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青鸾说得对:老天让辛苦让你穿越一场,可不是让你来享清福的。 如今,在这样的世界里,这些,却是真正的规则,是不可能被扭曲的。 龚先生老脸一抽。王爷对王妃的宠爱已经传为子规城一段佳话,凡事有求必应,那边只需招呼一声,不管王爷在干什么,马上就会过去。 因为魔灾结束了,所以魔鬼们和恶魔们又准备在这血战之地大打出手了。而魔鬼们和恶魔们交战的重点,正好就是这七道地狱之门。 就算是有功,大概所有的功都是姥姥的,我们公司所有的设计师都很努力,谁也不敢浑水摸鱼,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工资垫底,我不比别人有什么天赋,其实,就是我幸运一点点,有人提携,有人帮助,遇到了很多贵人罢了。 朝着悬崖走去,姬凌生腰间挂着一壶清酒,像那行走天下的好酒剑客,白刃欢伯挂腰间,浮生一笑剑酒仙。 在普雷希特来不及阻止的喊声中,金发青年将手慢慢靠近着边上剧烈燃烧的火焰。 男子满头飘散着暗红的头发,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丝悲伤,眼中落着杀意。 也就是说,他和灵石在相同的时间内各自布下一座阵法,然后二人进入对方所布之阵中,谁先破阵而出,谁就获胜。 这一招,正是之前夏封迷迷糊糊之间施展出来的,不过当时又把这一招强行压制了起来。 汪大宝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口,不过随后它反应过来,看了看身边怯怯的汪林和汪丰,突然不说话了。 一路飞驰,在转钟两点多的时候,陈浩从高速上下来,来到了距离广陵有点远的安市。 为什么诅咒会突然爆发?因为她在战争结束之后就把‘那股邪恶的力量封印起来’了。 你这是打我主意吗?是真的只需要我战斗?不要我干别的?再说了,一百年是不是太长了点? 曾几何时,他还是一个希望得到鬼婆婆奖励的扑街修士,虽然对于凡俗而言,算奇人异士。 霄云自信,即便同样修炼【幻影剑舞】这门剑法的武者,一时也不可能从刀法中联想到这门剑法上。 “大哥要我来接你们,这边请。”一个彪形大汉走到穆琼月和戒玄曜的身旁,并且做出极其礼貌的动作。 第195章:九鼎落 天子延五十年, 秦王稷四十二年。 秦国的宣太后老死了。 她死的时候,儿孙都围绕在她的身边,长子赢稷握着她的手。 虽然秦王的年纪,也已经很大了,但宣太后仍然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度。 她的儿子仍然有着一身热血,并且会带领秦国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所以,宣太后在临终的 荣国府跟云家是世交,贾琏跟云公子自然是认识的,以前在神京的时候,经常在一起搞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巧遇。 楚屈焱姿态矜贵,深邃的眉眼在认真擦拭手指的时候,看起来又多了几分魅力。 魏白辰乐了,发自真心的高兴,这么多嘉宾里面,他最期待的其中一位就是王宝宝。 狐妖二人吓的浑身哆嗦,令他们二人万没料到:眼前这个骨骨髅架子,本是一个死去多少年的白骨,竟然还能开口说话。 你们会认为:世上的老虎与凡人一样,只能活上几十年,为师今日就告诉你们:这头白虎已早已成为仙虎了,它每日不吃不喝都不会饿死---这就叫仙虎呀。 魏白辰只夹了少许,他上大学时去西湖游玩,点过这道名菜,对它的酸和腥还记忆犹新。 见陈韬已经撤了过来,另一边的浩子和叶蓉也没停留,朝着祭台上的大胡子等人虚放几枪,以石柱当掩护朝着陈韬所在的方位撤退,三人再次汇合。 他听说江修白之所以能够在帝都豪门圈子里活的那么好,就是因为他和容家关系好。 那人听后信以为真,他就答应苍天愿意下凡来实现他心中未了的心愿。 坐在冰风灵莺前的君茶身上散发着金光,金光冲出君茶体内,把冰风灵莺整具尸体包裹起来。 双方人数规模分别是16人与10人,看似联盟这边占据人数优势,但是水舰队的潜水舰性能却远超联盟的搜捕舰,如今联盟的搜捕舰的船身已经损坏,时刻有沉没危险。 当天,武松回来之后,看神色惊慌,有些沉闷。陆平找了一个机会找武松聊天。 “儿臣见过父皇、母妃,愿父皇、母妃圣体安康。”皇甫墨铿锵有力地行礼道。 到了这时,对方想罢手,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已经动手了,离央就没有放过敌人的意思,一旦出手,就要一次性解决掉,绝不能留下敌人成为后患。 皇甫墨的指尖还在面纱上的那些花儿处流连,薄薄的绿纱遮掩了半个鼻梁以下的部分,露出灵动无双的眼眸与好看的柳月眉。 要是沈轻鸿能够被她勾得失了魂,她说不定能够趁着沈轻鸿分心将他除掉,何至于逃跑? 第一次结合时的幸福与痛楚。欢笑与眼泪。一同走过的岁岁月月。明明还很短暂。却显得那么长久。长久到令方萌宝恍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陪着皇甫墨走过了大半辈子。 数值出现,除了那极少部分人,大部分观众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茫然的表情。 这狼妖身怀数不清的法宝神通,不过在连海平雷霆万钧的厮杀之下,已经消耗大半,就算有剩余,数量也绝不会太多了,连海平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冒险拿取此物,而是为了绿色骨妖。 好在这次只是暂时觉醒,而且觉醒并不完全,不然他现在的肉身强度根本承受不住凤凰真血的力量,非得爆体而亡不可。 第196章:祭天 大河沸腾, 天下响动! 阴间自然也感知到了这样的变化。 “……秦国君臣十分惶恐,正向你我寻求个说法!” 西门豹召集自己的同僚,对他们如此说道。 在秦国迁移九鼎的时候,遇到了这样的事,实在让人惊恐不安。 特别是阴间的死鬼, 他们是明确知道鬼神存在的,而不是像世 一脚又将一个倒霉的家伙不知道踹到哪去,展流云这个时候距离刘江只有差不多一米的距离,可以说近在咫尺。 张晓峰看到赵风生那个熊样,心想,早知道的话,当时在王岚的家里的时候,就把他给打死,也不至于到现在居然还想着算计自己,简直是太不是东西了,一会儿自己一定要他好看,让他在打王岚的主意。 冷俊这回是看不到张晓峰的动作了,他竟是伸出那只手在那里一松一紧的握着,就似还在握着某样东西一样,充满了留恋。 魔龙渊,蜿蜒绵长数千米,宽也足足有上千米,如此辽阔的地方,叶千锋想要从其中寻找宝贝,也真的有些勉为其难了。 乔市长下班刚刚到家,忙了一天了,今天有好几个会议,招商引资的,还有落实上面政策的,真的是忙了个够呛,不过一到家就急急忙忙去问候乔老。 立刻有人前往将此事禀报给清平公主,骤闻噩耗,清平公主腿脚一软,差点瘫下,幸好被旁边的丫鬟给扶住了。随后在丫鬟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跑向了龙飞骏的房间。 萧逸没有这想法,不过林若馨却听见了萧逸的话语。就算我喜欢她又怎么了?林若馨反复琢磨着,又抬眼看见了前面的苗条身姿。 “秦阳?!”闭目赴死的廉颇,此刻猛的睁开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身前面带微笑的黑袍男子,诧异说道。他不但认得秦阳,而且秦阳身边那名白袍将军,更是与他在虎牢关下针锋相对,不分胜负。 刘备这句话说的可谓是十分到位。即便是秦阳也不禁能感觉到自己背后冷风嗖嗖,若是再让刘备如此说下去,恐怕身后那位“红颜枯骨”就要直接蹦出来诈尸了。 服务员点了点头,不过让赫萌和蒋丹云还有琳菲儿很开心的是,张晓峰居然和她们想的都一样,她们也没有要脱下来的意思,既然鞋子都买了,当然要第一时间穿在脚上了。 耶和华没有耽误一点时间,立刻聚集了所有光明界的元素力量,施展羽族地上古禁咒。 例如玩爆残的佐拉斯基,善于讽刺的布努埃尔和吉罗,玩阴暗的就更是数不胜数了,就连在商业和艺术之间做到了几乎是极致平衡的吕克-贝松,早期作品中也不乏讽刺味道,只是贝松的口味没那么重罢了。 万古界的各大势力也发生了变化,东域第一大势力已经是巨雷妖族,西域玄武一族凌驾其他仙兽之上。 “你觉得我可以饶了你?”谢星忽然看着黎问洛,冷冷的说了一句。 仙印收回,烈腾身体猛的落在螭龙的额头,双手掐决,他嘴唇不断默念着,一股奇妙的力量从烈腾的双手之中源生,正是驱灵法诀。 一番话,说得人都是掩嘴憋笑不止。就连听不惯这种话的苏静娴,也是红着脸捂嘴轻笑。心中隐约有些解气,谁让刘青和那个雷子,之前把自己吓坏了。 第197章:吕不韦 “好一个‘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当秦国祭天时发生的异动传遍天下时,诸国再次对秦人恐惧起来。 先前高兴得太早, 现在秦国的天命得到了认可,自然让诸侯们感到了更大的悲伤。 他们没有反思自己在位时的所作所为,只是心中抱怨祖先—— 列祖列宗在上, 为什么不保佑自己的儿 “宁老弟别见怪,第一次来的人他们都是要检查一遍的,确保你们有这个购买力,下次来就不用了!”钱桦笑着说。 叶城现在迷迷糊糊的看到一颗红色的力负能石,就掉在自己右手边,便可以知道负能石是在他掉落在雪地上,才从手中滑落的。 不用她多余做什么,对付有了弱点的魔天神,她的法子多的是,何必非要用有伤天和的方式呢。 “那么后面就拜托咯,鸣桑。”多田野树嘴角弯起了一道好看的弧度。 佐助搜刮了这个基地之后,带着人马不停蹄的赶去了下一个据点,然后接着搜刮了起来。 鹿久看着汇报皱着眉头思考着如何解决,“发生什么事情了。”雷影等人被请了回来,他进来之后直接问道。 当下她就把如何利用精神系丧尸的晶核修炼精神力给说了一遍,并且着重讲解给古皓听,让他等骆琦缓过神来再教他。 就在这个时候,刘涌的耳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刘涌微微撇过头去看了一眼笑吟吟的出现在自己身侧的御幸一眼,不由的撇了撇嘴。 引妄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任何情绪和威压却让沈青梦遍体生寒,神色都忍不住扭曲了起来。 洛静好上前去把布揭开,瞬间呆了,除了有些细微的差别,这块大石头竟然跟空间那块差不了多少,四个鎏金的大字刻在比较平整一面。 虽然李嘉豪并不认识凯丽和福田美玲子,但是从雷等人的身手和动作上来看绝对不是一般身份的人,这更增加了李嘉豪心里的好奇心,所以想和雷等人聊一聊,探探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伊兰抬眼静静看他,霍斯北的眼神坚定而认真,伊兰弯了嘴角,垂下眼眸,含笑靠在霍斯北的胸前,一室静默温馨。 “老师,请等一下。”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胡傲身后传来,听起来竟然令人产生一种阴森的感觉。 “你这么想死那你去死好了,我还真就省心了,不然没等被那些骆驼追死也得被你气死。”雷实在是被她烦的不行了,只好赌气的说道。 李善长冤死之后,郎中王国用上表抗言,以朱元璋的暴烈的性格也竟然是理屈词穷,无言以对。 鲁鲁修从扇要身边走过,拿着枪边说边走向坐在轿子里的那名老人。 我们刚刚放松下来,可突然一下,谁知那张破掉都鼓面竟自己开始颤抖起来。这一颤抖不要紧,旁边的另外十一面鼓也跟着震动鸣响了起来。 我双手被专门的绳索绑着,蓬头垢面坐在那辆suv车后座,而开车的人正是程祥,章正则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甚至……我身上还穿着睡衣!那两人似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但是世界上就是没有那么多可是,雷诺只能驾驶着扎古立即逃跑。他们现在还远远没有达到安全的范畴,论吉姆再怎么差劲,运动型方面还是可以完爆扎古的。 第198章:嬴异人 秦王四十五年, 山东诸侯从秦国的天命既定中缓过气来,又蠢蠢欲动—— 诸夏祖先传承给子孙的个性,总是不服气的。 面对大封诸侯的天子, 楚人尚且有“不服周”之说。 流行鬼神崇拜的殷商之时,甚至还有商王箭射苍天的。 现在秦国只是初步承接了天命,他能保存多久,会不会被这天 而胖子则是不慌不忙地大步走来,一点也不担心猎物逃出掌心,因为它知道他们无处可去。 “那个就是马超。”同样爬上瞭望塔的赵云指着外面关中十部人马里骑着白马、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的男子说道。 爆喝一声,没有丝毫的废话以及啰嗦,林浩直接当先一骑冲入了三万鞑子大军中。 她有些失落地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了那个让她难以忘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七号与牧者见面的次数极少,每一次见面的地点也都是天南地北。 后来这孩子身子骨一直不算太好,周云海请了不少大夫看都不见好,最后还是李源用推拿给调理过来。 一色慧是最第一个完成50份料理考核的人,而且完成的速度在历届远月学生中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老关一双铁拳舞得虎虎生威,但陆沉的身影始终在四周不停地游走。 这一掌与一剑在半空撞击在一起,强大的剑气只是微微一滞,继而划破上空,悍然朝着东海城而来。 “我没有!”童鹏赶紧解释,一溜烟跑回车子旁边,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少帅,少帅,时督军的船马上就靠岸了。”大帅一再叮嘱,这次谈判至关重要,为了表示诚意,务必要少帅亲自迎接,现在少帅要离开,可如何使得? “金铃儿!”凌羽腾地站起了身。虽然他早已经预料到是眼前的这样一个结果,但,他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 虽然夏海桐很想把李斯琴的真面目告诉给叶雪莹知道,但是叶雪莹与李斯琴有那么多年的交情,叶雪莹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片面之词,甚至还会对自己反感。 可是李逸林以为只要几位主要将领留下即可。如若所有将领都不去。势心引起李双武的怀疑。事情会更糟糕。所以并不阻止下属前往周安。 冷凤仪一眼瞧见了鸽腿上的信管。秦石淡笑着戏言:这不是楚掌门惯用的招数么?未料竟一语成谶。冷英实断然道:“绝无可能!”齐恒一冲动,为证沈雁飞的清白,居然拆开了信管。凤仪再三阻拦却如同煽风点火。 总是要抓人拿人,总是跟坏人坏事打交道,正经人注定不屑于此,所以,只能让贱民做。 茉莉在前面引路,那妖娆的身段在季青前面一扭一扭,又是一种风情。 在炎炎夏日下,只有她们看起來还那么清爽,感觉到还是那么清凉。 谢君和只觉得心坎里微微地渗出一股力量,默默地听他继续吹牛。这家伙多少年来还是一贯地让人讨厌,向来喜欢把子虚乌有的事儿说得神乎其神,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 “刘先生且慢。”姜雷叫住他,此时此刻,就算姜雷再蠢也知道郭三派遣给刘泉肆的其他任务,无非是将刚刚地这番话,去对其他郭三看好的势力说上一遍。然后再让这些势力竞争,挑一个他认为出色的家族做自己的代言人。 第199章:黑户 长平之战的后续处理, 对黑户来说, 必须是沉重的工作负担。 因为他必须考虑,新夏那边可以接收多少“人才”,秦国又能迁多少去西域—— 人数太多的话, 这路费和安置, 又成了问题。 而要是不好好想办法,以当世杀神白起的性格,多半会把俘虏给活埋了,从源头解决麻烦。 也许是腿上受了伤,所以它在后退的时候,就一下给绊倒在了地上,我顺势扑了上去,我也不再怕被它给啄到。 她不能对不起洛西西,既然孩子的事慕影辰已经误会了,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吧。 奇点只能无奈地笑,这种斗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没有模式可循,倒是一路不愁枯燥。 悄然回头去看司空琰绯,见他被众人围在当中,举手投足间应对自如。 王宣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是不是到地方了?”说着,他看向王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脱掉自己的外杉就给王婉披上。 而且,自从慕影辰和萧紫甜的婚讯公布以来,慕影辰就再也没闹过任何绯闻。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她身上的味道也是他熟悉的,就是一阵不见都会令他想念。 那天我真的哪里也没去,汤川秀说要带我去骑马,都被我拒绝了。 取出弹弓,抬头瞄着树梢,她也甚是挑别,树上鸟类是挺多,偏生要挑肉质滑-美的鹧鸪、雉鸡,那怕肉少却骨酥的云雀之类,这一路绕树穿林,也不知走了多远,居然连鸟粪也没闻道,看来这一带没有这种常见的鸟类。 看到老道笑吟吟的表情,洛情皱眉想了想,似乎把握着一点脉络。 说着向什幽走过来,低声道:“妹妹,哥向你陪不是,给哥点面子,应个场子!”伸手拉什幽,什幽手负背后,冷冷看着他,夏桀收手也不是,走也不是,场面甚是尴尬。 她真没必要想太多,她现在是有求于秦孑,他愿意帮忙,她到最后也会给他报酬,泾渭分明,坦坦荡荡。 噗通一声,伴随着刺耳的痛叫声,莫用拿着芭蕉扇的手一顿,老赵输了!忠勇公身边的人,岂是善类。 “水月宫?雪蝶天姬?我竟然从未听闻。她为何无端要施咒?”什幽不甚了然,隐隐觉得,灭天和雪蝶,似有诸多瓜割,或许又是一段风流孽债。 如今薛崇的修为境界依旧是比对方高一个大境界,但此时他看向对方不知道为何,心中生出惊恐。 “承凯,出来吃火锅!”喊话的时候,孙廷已经把火锅汤底都准备好了。 在她怒气冲冲的敲下去的那一刹那,秦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在这奇怪的噪音中,铃声突然响起,一系列原始气摩擦的隆隆声传入大气层。 为什么即使自己已经提前预知,这第三次行动会还是会以失败而告终。 杨铭一直在说,姜掌‘门’要是在末日之前入世的话,肯定可以做一个成功的经理人。 “龙息水牢!”黑蚩张开大嘴,喷吐出龙息,与其说是龙息,倒不如说是一堆如同胶质得的魔气,像一个导弹一样轰向李铭。 韩林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关在涅土空间的韩月,那个家伙的样子不就是和自己见过这三个家伙一模一样吗? 那个团长敢怒不敢言,刚刚还风光无限的陪在王家大少的身边,下一秒就被踹开了,任谁心里都不舒服,但是为了继续拍马屁,他也只能悻悻的冲了上去。 第200章:孕育 不过要不是天魔殿的援军还没有到,他们早就会直接进攻大世界了,爆发出全面的战争了。 一些受队,专门挑几只大肉组在一起,构成联防,配合各种场地技能和恢复续航技能与异常状态,能把一般没有破盾能力的队伍打得绝望。 路西法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嘴角还是温柔的笑。 这点意识要是再没有,他也不配打到皇子的分段。看到纳尔直接跳脸,他就已经知道皇子已经过来了。 从那道道空间波纹中传出来的,是一股仿佛来自洪荒深处的诡异气息。 阿里多夫已经能嗅到海风中的火药味,让他这个疯子来拉开最后的幕布,不知为何,他感到十分荣幸。 普通的霜巨人显然没有传奇的水平,而那霜巨人之王还被北风之神拼死一炮给轰死了。 再说了,天心网吧此刻忙都忙不过来,下路高地被破,上路高地塔被拆,仅剩一个孤独的水晶。随时要防备贾克斯的偷塔。到现在他们才感受到四一分推可怕的战术的威力。 这天,她在这池塘边的桃花树下,吹吹风,理理思绪。转头的一瞬间便看到赵峦只身朝着关押南邵康的地方去了。 倒是次日一早,第五颗星得知夜光鱼的神效,后悔得嘴巴都能挂拖油瓶了,还让乾元问问,鱼光部落还有没有夜光鱼。 “带回去,让兰成问话,将他要找的人给我问出来,”荣棠跟焦安说。 如果不是人族这边同样损失惨重,乾元都有心乘胜追击,一举攻克三大妖国,奠定一统东胜神洲的基础了。 “我们可能还有25天的时间,现在的队伍中有你、图二令天使、肤白体柔、天选无痕,算上我一共五人,但我还有一位人选,不过感觉可能性不大,等结果出来,我们就可以离开天枫主城了。”我淡淡的道。 阿蛮看着慕容恺,犹豫再三,她是不愿意让轩儿再见徐妃他们的,可是却没有理由阻止他们见面,所以,只能听了慕容恺的建议。 要是普通沿河人家,在这种大事里不表态也还罢了……因为没准根本没有表态的机会。 “差不多吧,因为之前我也收到了辅导员的短信,这一次虽然是对方故意让你出丑的圈套,可是却误打误撞的被辅导员知道了,还非常的期待,因为有人煽风点火的原因,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去做吧?”琪思娜说道。 景明帝死鱼眼看荣棠,你得决定了,朕还能有什么吩咐?你能听朕的吩咐吗? 秦恪在宁家留了人护着宝昕,知道他们准备施粥的位置和做法,立即通知了庞维翀。 雪灾过后,各地汇报当地情况的折子如雪片一般飞来,皇帝忙,他们能闲着?肯定没人关注阿摩殿下了。 “老师,太田制作事务所的矶野久美子社长想见你?”桥本奈奈未一丝不苟的向叶萧报告着从各分公司汇总过来的信息,其中这条吸引了叶萧的注意。 这个预赛由司运鹏和另一位学长参加,他们压住出发令出发,前半程速度不错,但是到了后半程有两人爆发,他拼命加速,几乎与第二人齐肩同线。 一个常年没有人进出的深山里,发现了人活动的迹象。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具体位置。就像是在原地打拳一样,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她可以在危险面前临危不惧,可是让她演出细节,楚云洛自己都觉得或许有点难。 清汤锅里的肉片已经煮了很久,团团手里攥着练习筷眼巴巴看着锅里翻腾的肉片,可爸爸却往他的碗里塞了一片青菜叶子。 刺痛袭来,果果猛的睁开眼睛,她刚才被控制了,脑海当中回忆的都是以前的事情。让她感觉非常的难受,刺痛的感觉让她清醒过来。 山岳虽然贵为城主,却未成家,没有子嗣,所以城主府参赛的只有墨然。 当然,冬儿看见裴清的漂亮人鱼线和腿部肌肉后,感觉裴清是完美的男生模特,穿泳装的样子特好看。 赵宁走了过来,脸色一沉,因为对方说的这个事情,自己似乎……好像也遇到过。 对于李承乾这话,李世民也点头赞同,同为君王,他能够理解象雄王阿尔勒泰心底的感受。自己扶持出一个威胁自己存在的敌对势力,是最让人郁闷的事情。 “老板,这就是摩托车吗?”在布拉城外面,泰格看着眼前黑色奇怪物体,一脸的茫然,根本弄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薛崇训回到神机署衙门时天已黄昏,便打算在官衙里歇一晚上。吃过晚饭,官僚们安排的节目竟然是傀儡戏,这些戏耍在大明宫都是看腻的节目,他更不相信地方上的水准会更高,顿时兴致全无直接回房休息去了。 安吉拉瞥了眼唐峥,旋即又把目光投向赵炎,最后才终于点了点头。 球后,周毅控球游走在三分线外,不慌不忙地寻找着进攻的机会,慢慢消耗着剩余的时间,就似当前落后的一方不是他们,而时间也还有很多一般。 话还没说完就被好奇心满满的永乐打断。就听永乐问道:“什么作用?。 这时,周毅的头,已经碰到了篮网,他全身的肌肉瞬间一紧,霸道地双臂反手大力一灌,球进入了篮筐中。 自行车转过了几个弯,来到子车景传家,乐浪来到门口把车停好。 勒布朗-詹姆斯和大z的配合太默契了,不愧是在一起打了八年的搭档。 第201章:母子(上) 秦王五十年的时候, 嬴政两岁。 他很活泼的在院子里走动着,挥着又胖又短的手脚,行走的很稳。 几个仆妇跟在他的身后,小心护卫着这个小公子。 而赵姬则是走在前面,只高兴的采摘庭院中的鲜花,点缀自己的容颜。 等她顾影自怜的差不多了,才有空将目光挪到孩子身上。 小小的嬴政 这年春,身在东津的赵武终于了解了周围的情况:燕国确实发生了一场政变,传闻燕简公姬款由于重用自己的男宠而疏远大臣,大臣们联合起来,杀死简公的男宠,简公害怕,只好流亡——他正在前往齐国的路上。 无数的商人因为黄泉风暴,葬身在黄泉之海里,尸骨沉入海底,却无法填补黄泉之海的千万分之一。 史官在此出现是因为赵庄姬是国君妹妹,万一她要有事,史官必须负责记录赵庄姬的“临终状况”。 “幽幽真是个天生的高手!”依郁感慨无比的轻声说着,依郁想起白云,不知觉中又想起幽幽,幽幽修炼时从不见什么情绪波动,冷淡的目光几乎从不在任何一点停留过久,对周遭一切的打量都是那么无意。 牛志空笑了笑,拿着杯子喝茶,他对吕南方对待韩东的态度有些疑惑,似乎最近吕南方要强势一些了,难道是因为他老子提升了的缘故吗。可是跟韩东的背景相比,还是有些不够看呀。 “一定是e闪!把我砸过去率先秒掉,减少我们这方的输出,真是好打算!”凌月舞瞬间反应,交出闪现往后撤退。 底下所有修士全都肃然而立,静静聆听,听到紫薇宫主宣布夏州之战结束,忍不住发出一片欢呼之声。 恐龙法师虽然实力不强,但是对战场还是做过一些比较详细的了解,也深知大型战队在战场里并不具备任何优势。 轩龙这才终于感受到从身后怪物大军铺天盖地的声势,忙不迭地甩脱雪怪,撤出来,甩开膀子冲到前面。为队伍开路。 依郁微微点头,示意白云进房内说话。白云朝依郁笑笑,将幻璃抱在怀里,俯身亲吻一口,语气平静而温和的开口道“食物是不太好,抢夺到的那艘空间飞船内的食物实在少了些。”白云说着,抱着幻璃在依郁身旁坐落。 在传说中,武境圣者可以召唤雷电,以及具有其他诸般惶惶神威。 “没错,而且教学上,学生主动去寻求的知识,记忆的才能更加深刻,现在九班这些孩子们,真的是在渴求着某一方面的知识,这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开场。”林圣贤也跟着出声。 井辰一把天乾火剑飞出,犹如疾驰的飞星,将它们的身子全部洞穿。 而那鬼头更是仿佛想要脱离我的手臂一样,好像待在我的手臂上就会让它的痛苦更加剧烈。 “哼!”闻言,男子立即冷哼了一声,刚刚还一副醉酒的模样也瞬间全无。 世上的事情总是世事无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主子的事情没有成,他们这些为主子做事的人肯定就是明晃晃的靶子,事发一定是替主子背锅的,所以不管他做什么事情总是会给自己留一手。 他们身上的防护服早就在进去雪山之前焚毁了,云舒怕还有残留的病毒还往自个身上喷了不少酒精。 “走吧,去军部。”秦翎抬脚,干脆利落地上手一把揪住卫新翰身后的衣领,淡然地拖着就往前走,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第202章:母子(下) “在外面玩的如何?” 回去后,嬴异人便过来关心自己的妻子。 赵姬说,“还不错!” 她仰着头,告诉嬴异人自己从朋友口中,收获了多少种新的打扮方法。 嬴异人又问她,“那政儿呢?” “也还好吧!” 赵姬不甚关心的说道,“我一直让人带着他呢!” 嬴异人于是知道, 而最终取得头名的人,可以得到一次众门派联名推荐的天道院,天道塔的问道机会。至于在此次大放异彩之人,也会得到诸多资源不提。 时下,纸牌较为平民化,已然走进千家万户。而麻将却一跃成为贵族三大新时尚之一,美酒、时装与麻将成为了一个合格贵族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出门在外,秦浩并没有让裴行俭安排丫鬟服侍他,出身于后世的他本能的排斥这种中央领导下地方还摆谱的行为,虽然在自己家里一切享受高标准,但一旦出来还是很讲究廉洁作风的。 然后,姓赋晨还没有抬起头来,便已感觉到有八道具有摧枯拉朽之能的寒意直逼而至,他有些惊恐地抬起头来,又不禁一愣。 李泰身穿铠甲,手按配剑,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往后躲了躲,他怕这孩子再把尿沾他身上,他可是有洁癖的。 斩仙刀本身就有着神力,再有木风的金灵力参加,刀芒无物不斩,海族武仙的内神界出现一道道巨大的裂痕,甚至都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但对于他来说,这玉佩放那里也没有什么价值,不如送给两姐妹当生日礼物算了。 “在这里打不到车,我送你回去。”大概是因为我知道了事实,所以梁峰对我的态度也好了很多,不再那么冷冰冰了。 艳阳高照的时候,刘伟也没有心思修炼,干脆拿起手机玩了起来。 如果说,自己的实力能够让他非常的害怕的话,也不会是现在这一个样子了。 几位娘子,我有一事相寻,我打算离开这里去涂山氏部落那边可能要去挺长一段时间,不知你们三位是想和我一起走呢,还是留在这里。 大西北贫困的地方应该不比鄂西北少,他不也是没钱上大学,才能部队当兵吗? 林夕月其实是有些好奇男主这段时间怎么不趴桌上睡觉了,而且更诡异的是,他还开始认真上课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就改变了。 空中常常弥漫着一层厚厚的粉尘,整座山几乎着几十家采石场掏空了,留下大片大片的空旷地,长满了齐腰深的荒草。 夏冬看秦九风和李泰的特训战斗,又结合了白夜的能力,开口说道。 唐玉龙果然带着云玉轩来到的是学校体育场,末日来临的时候,大学正在举行篮球赛。 “这不可能!”唐傲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专业上被人鄙视了他很不服气。 他喝的实在太多,趴在那哼哼着难受,哼哼一会儿就开始吐,春阳就得给他收拾。 特别是这次过春节,看见子君和周灿之间那种自然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爱与喜悦。她在为妹妹感到欣慰的同时,内心却是苦涩的。年轻时的所托非人,代价却是此生再无法拥有这样纯粹的爱恋。 “零柒——你可不能再走丢了。”夏朝阳现在对唯一在身边的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团长,你好好休息,这边就交给我们,情况我们了解了,会注意的。”通讯器中立刻有人回道。 第203章:邯郸之围 嬴政醒过来的时候, 第一时间看到的, 是一个对着自己,快要蹭到嘴巴上的圆润屁股。 因为何博在送了小孩一场好梦以后,也无聊的趴在对方身上睡了。 鬼神的睡姿很不雅观, 明明是一只飞鸟, 但他就是要趴着睡! 翅膀张着,两条腿笔直的支楞向后,脑袋歪歪的,跟死去多时的 “我猜不是,她生日应该就在我生日三天前,因为当时我说她生日是八月二十一日,我注意到她脸色有明显变化。”尹若君记得很清楚。 夏紫墨失踪了,这个绝佳好机会呀,攀上大总裁就一辈子富贵了。 孟星元的出场太过震撼,以至于那将长刀丢出,欲杀童凰泄愤的肥大婶,以及童凰童虎姐弟俩,周围的闲散村人此时大脑当机,怔怔没回过神来。 好吧好吧,以贾少杰的性格不会哭闹的,但也保不准他丫的绝食或者伤情加重。 “沈寒落把你们抓去了哪里?”陶镇邪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从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找出说谎的痕迹。 更难得的是,她身上的气息不弱,也是一位修行者,并且修为不低,是五星灵师。 “说什么了?都有人说什么了?”晟玄明毕竟年少气盛,一两句话就勾得他气血上涌。 秋香一向不太会拒绝人,此时已经好话说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芷兰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这话听上去,倒像是一个偷儿进屋卷了东西,临走前却对主人告诫说应当加强戒备一样荒谬可笑。 这些修士大部分都是不朽境巅峰境界以及半步圆满境界的修士,他们能够拥有抵抗迷魂音波攻击的神识,已然是极为了不得了,虽然这道迷魂音波已经削弱了数倍之多。 有个元婴期的大高手护驾,想必前往药王谷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多少年了,没见过这么变态的,修功德,就跟闹着玩儿似的,比开了挂还牛逼。 车内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出租车司机一个劲的说自己身上没有什么钱,就那么几百块钱。三个不良少年不依不饶,似乎很不满足几百块钱的收入。 赵铁柱循声看去也有些吃惊,这不是在酒店里迎接桦南的孔家下人吗?他来这里干什么。 学武之人,对人体的穴位都记得滚瓜烂熟,多少都有些粗糙的医者本事,齐遥虽然算不得是个医师,但刘国手老人家却教过他金针,没吃过猪肉也曾看过猪跑,虽然是第一次替人治病,但齐遥却并不紧张。 众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唐雪竟然会如此坚强。但是那份坚强的外表之下,又有几分真? 苏卿寒见此,手里的动作微微停顿,可是他并不能说什么,昨天晚上,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那样做。 众人见麒麟神兽出现了,全都畅舒了一口气,犹如见到了及时雨。 叶辰不断的喃喃自语,思绪是越想越混乱,搞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再说,若不是赵律对自己的忽视,自己又怎么会能找到现在的幸福呢?想着,她不由自主地对着齐遥露出发自肺腑的微笑来。 舍念不悦的看着走进来的云翊,这种时候是真的不想看到他,只是看到医生一脸惊恐的表情,舍念也没着急再问医生。 平时,都是宁家的人来接或者如果展子昂有空的话,展子昂回来接。 第204章:日间 嬴政就此搬了家, 从他出生的宅邸,搬到了外祖的家里。 因为只有身为赵国豪商的外祖,才有能力在邯郸的混乱下,庇护住这对母子。 而其外祖, 对嬴政这个外孙的感官,也是复杂—— 他爱屋及乌,自然也想宠爱女儿的孩子。 但一想到这个孩子的父亲,还有每天都在家里哭哭啼啼的女儿 恰好黄继业这会儿有点儿没注意,一脸讨好般的朝着宋大宝看了一眼,而恰好宋大宝这会儿就过来了。 这一晚上,陈光中说了很多、很多,不过有两句话,李保田记得特别深。 教一天两天还好,等时间长了学员还是不怎么会开车,教练的脾气就会不由自主的变差。 “而且什么?”听到张三话里有话,冷师兄脸上有些不悦,不过,这次却没有将张三踹飞出去,而是连忙询问。 但之前在热心观众们的捣鼓下,他还真学习了一下如何制作马鞍。 “水属性血气,难道很稀有吗?”叶辰有些疑惑的说道,在他看来,不是每种属性的血气几乎都一样没什么区别吗? 秦风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他觉得上官泽这个情况根本就是不对的,而且如今的这个结果也是变得越来越不同的。 “没事,他只是帮我们带路累了,休息一会……”秦公公说罢,用手轻轻在杜隆肩膀拍了两下,后者缓缓苏醒过来。 只觉一股神秘的力量硬生生地将自己身体包裹住,还没反应过来,秦风便发现自己来到了城主的身边,满脸震撼地望着眼前青年。 过马路的时候还差点跟一辆自行车撞上,招那大妈一大白眼,还被骂了两句,说我一大早出门没带眼睛。我理亏,只能给人道歉。 邢瑞安带着邢先生前往研究室——旁边的跑马场。不过跑马场上没有马匹,只停着一辆造型古怪的铁疙瘩。 将纪远对我来说亦师亦友,感觉也比较亲切像哥哥,我很愿意跟他坦露心事,就好比他一样。 她叹了一声,暗道是自己托大了。的确,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再认白鹤染三个字,天赐公主也不会再有人在意,除非她将这一场危难解除,除非皇上有明确的话不追究白家。 吃了两块点心,谢平安口渴了,想要喝水,但茶杯中都是茶。谢平安很喝不惯茶,里面加了好些调味料,弄得味道怪极了。谢平安平时在家都是喝白开水的。 收编也好,除掉也罢,那都是后话,眼下摆在面前的是这座毒障,还有前方九座毒阵和十八关卡。她若是连闯关的本事都没有,今天就是个笑话了。 白鹤染点点头,的确,红家人做生意的脑子是特别够用的。不管月贵人救没救得成红振海和红忘,最起码她肯来,而且来闹一场,也给红振海他们争取了时间。 尤其是不经意的转身望向窗外那一刻,灯光下丝滑的裸背像似诱人的奶油蛋糕甜美顺滑,单是看着就不禁流口水。 “不行,你没听时光说吗,不让带你!”陆九桥说道,找出衣服三两下换上。 上古之时,反抗墟征战宇宙的不光有儒门,还有混沌古族,其中混沌古族的实力最为强大,因为他们天生便是坐忘境第三阶段,修行之路可以说是顺畅无比。 巨鹰张开翅膀扇动了两下,激起无数的灰尘,双腿微微弯曲,一声鹰啼,振翅飞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第205章:赵政(上) 秦国, 嬴异人正在拜访黑户。 而对于突然过去结识自己的王孙,黑户完全猜不到他想干什么。 他只是按照礼节接待了对方。 双方脱了鞋子,相对而坐,讨论着秦国的事。 大家表现的都很客气。 嬴异人说,“我刚刚回到秦国,还有很多不曾了解的,希望你以后可以教导我。” 黑户 一个沈月阳当然不足为虑,但与他联系在一起的,往往还有沈凌峰、白鬼愁等令人头疼的名字。就算江遥如今已为人仙,也不能轻视他们的存在。 “难道中州真的要毁于我手了吗?”东方朔看着眼前的聚魂阵傻傻的说道。 “传送阵?那可是需要许多材料,而且恐怕很难设置。”姑娘惊讶道。 伴随着一道光芒闪耀,林帆等人直接被传送到了擂台上,而对面的队伍,是神殿部落的队伍,作为十大公会之一的神殿部落,其实力其实还算不错,可惜,却要止步在了复赛里了。 去了利雅得,以墨?的敏锐,迟早会感觉出来,不如她主动说了,省得他胡思乱想,不是有句话叫坦白从宽吗? 之前呢,你的情况你自己已经说了,我觉得没什么,你是一个好的管事儿人,但是你不是一个好的当家的。 一旦接触,其中一株就会寄生于另外一株之上,发生吸食的事件。 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月影的修为在这九年的时间里,丝毫也没有停顿,并且已经进入到分神期,而她的心境修为也在缓缓的提高,不复昔日的跳脱,星图上的九颗星野终于完成,银光闪闪。 但她低垂的眼眸中,藏着幽深繁复的心思,在如今的局面下不得不让江遥多想。相比之下,他反而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她的雪肤花容了。 只要邢拓答应了会去见师傅,那他一定会坐到的。虽然他在某些方面有点混蛋,但是在信义方面是顶呱怪的,六爷的儿子可以是个混蛋,但也必须是个顶天地里的男子汉。 阿莫瘪瘪嘴,又瞟了一眼爱萨哈,只见爱萨哈正张大了嘴,一口朝着手里的鸡翅上咬下去。 “出来了?这是我刚刚为你做的,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对不对你的口味,你先尝尝,不好吃我再给你重新做。”轩辕寒温暖如玉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顿时让把她从呆滞中醒来。 就在这个时候,bb有了一个更疯狂的念头,也许可以把这些骗子都聚集在一起,一颗炸弹全部炸光,那个画面应该会很劲爆。 “为什么要给我?”对面的人不急不躁,没有兴奋,也没有怒气。 夏安奕不知躺了多久,感觉到浑身无力,像浑身被车辗压过似的。 教坏?喜静?恬不知耻地跑出家门?特么的,这男人怎么越说越象她妈。就这么一时半会儿,罗琼浑身上下的反骨被一口气掀翻。只因为黄建良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太象罗母。 而今天他们的目的地是扶摇城最高的望天楼,那里可以俯视整个扶摇城,所以凌熠寒决定选望天楼。 “手机在那,你自己跟他断了关系,否则……”他手上力度重了些,嘴角带着邪魅的笑。 “认主方式不行?那应该怎么认主才是正确的?你怎么不提醒一下!”东方灵儿不解的问道。 荒野上的魔兽依然狂暴着,若是遇到,单枪匹马就敢上来阻截马车,虽然没什么威胁,但也拖慢了不少速度。 第206章:赵政(下) 还有,那人怎么还不来?要真来了,他现在倒是希望,那人不要对陆昭菱生出怜惜,干脆找到机会把陆昭菱推出去挡箭算了。 祁岳就是这样的类型,高中就开始创业,成年第一天就开了自己的第一家酒吧。 江母一遍遍麻痹自己,现在的局面还不算太糟,至少杜晚秋是被他们江家拿捏着的。 一句完整的话根本就说不了,直到他咬着她的肩膀发出了一声低吼,她才喘了一口气。 更不用说,叶尽欢还在外面虎视眈眈的。真的让人这么把自己给碰了,指不定叶尽欢要看见了,还能闹出什么事。 现在他越发觉得,当初收服灵慧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要是没有灵慧在,沈佳宜恐怕真的就被抓走了。 一个反手,叶栗纤细的手指已经彻底的落入了陆柏庭的掌心,那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叶栗的身上,却变得复杂的多。 最近京城里关于她的话题,那可真的传得沸沸扬扬的,她们也都听说了。 “你伤着骨头,我也没办法,但应该死不了,你可以坚持回到京城。”陆昭菱坦白地说。 光是伏牛山外围的山间野鹿都能提前警觉,更别说伏牛山深处那些更强的野兽了。 一个闪烁拉远距离,奥斯林娜身上再次亮起浓郁的光芒,光芒将她团团包裹住,隐约间凝成了一个血色巨茧,系统提示一并传来。 高木尚仁没有防备地把右脸暇凑了过去,大蛇丸看着高木尚仁的脸,他好想在上面亲一下,不行,要忍住,现在还没到那种时候。 这个看起来与真人无异,若不是他身上自带着的那种冰冷的触感和冷漠的感觉,风月桐也差点误以为他是活生生的人了。 张宝辰登基后并没有改朝换代,依旧叫做大周朝,周贤还算不上是前朝人,他的儿子们就是前皇子。 “那是他们还不够厉害,等我成为了圣域之后我就不信还有地方是我到不了的。”吉娜倔强的道。 炎慕雪想也没想地就开始撸袖子,反观他对面的炎辰易则一脸淡定地斜视着她。 道夫来到陈凡身前,好奇打量,他发现陈凡今天的精神烁烁,比上周要精神好几倍。 林府里没有奶娘,但是黎府里有。两个孩子进了食之后,窝在襁褓里呼呼大睡,煞是可爱。林若右手无力,怕伤着孩子,就没有勉强要抱孩子,待到两个孩子放到床上,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两个孩子柔嫩的肌肤。 乐园的大厅中,一名鹰钩鼻青年抱怨道。时间已经到了,可拍卖会依旧没有任何要开始的迹象。 周东强虽然也很疑惑仁天一瞬间就拥有让近万人惊叹的实力,但也不想去探究仁天身上的秘密,周东强想起仁天说过的要夺得最杰出青年称号,于是便开口问到。 凌冲境界还低,郭纯阳尚未为他解释天魔之劫的可怕之处,天魔之辈无形无相,多是隐身于他化自在魔界之中,还有许多游弋于域外星空,凭借修士之间召感,但有正道修士突破关隘,大道便会借其之手,降下劫数。 王军面对的是hr长曾飞隆,可以说要承受的压力非常大,余洛晟没指望王军能够打出什么优势,只要不被无限滚雪球就行。 陈垣从自己身上拿出了那块刘涛从雕像上敲下来的石头,把它递给了何源,因为何源是土系异能者,对石头有天然的亲和力,能感知石头的内部结构。 禁锢和晕眩不同,禁锢只是无法移动和释放位移技能,但像宝石的晕眩技能就算被禁锢着也完全可以释放出来。 就在坠落少年从第三十六浮峰坠落到第十五浮峰旁的天空中时,叶辰距离坠落少年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五六米远。 程宇景在听到妻子的提议时明显愣了一下,程宇景将目光望向仁天两人,也想看看他的两个徒弟怎么回答。 摸金行的盗墓贼们说‘鬼美人’是古墓里怨魂所化的鬼怪,是守护古墓安宁的死灵,它们就喜欢无声无息的附在擅闯者的脸上,然后加以一番玩弄,直到擅闯者痛苦的死去。 郑闻灰头土脸,没了飞剑不敢造次,急忙飞回天船,兀自惊魂未定。天妃不知从何处飞了回来,望向凌冲,面露恐惧茫然之色。阴阳之气晋升归一之后,威能无穷,令两位娘娘也有些束手无策。 与此同时,进入巨塔的无极帝君和白贵妃已经停了下来,他们想出去却打不开门,而刚才飞舞的中品神器也已经消失不见,整个宝塔内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又带有阴谋的气氛。 他也想多陪陪鸢儿,奈何总有无穷无尽的事情要他亲力亲为,朝中可信任的大臣还未培养起来,而此时亦是人界生死存亡的关键。 神州大地骑兵借鉴游牧民族的游击战术,主要依靠弓箭杀伤敌人,战斗时北冥玉的骑兵一般会迂回到敌人的侧后方发起攻击,等到敌军阵形散乱时才会排成密集队形冲击敌人。 听见叶玄肚子叫潘达也意识到时间不早了,靠向叶玄他也是有私心的,说不定面前这名与自己年岁差不多的男子哪天就成了自己的老丈人,嘿嘿一笑,他还等着叶玄在舞雨面前给自己美言呢。 第207章:回国 反正就是一句话,张铁,在墓室里面用来当吉祥物还是可以的,但如果真的要靠张铁做些什么,还是别想了吧。 这样一来,王凡在施展狂暴异能的情况下,力量和速度就和元婴后期的高手相差无几了。 从莫达星去洛肯星需要穿过十几个星系,没有飞船是万万不能的。 “嗖!!”天空双目赤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纵身跃到了冰棺旁,此时里面空空如也,哪还有云朵的影子!! 夜空:灵师境,四级虫师,成为虫师四年,一共受雇一千六百次,其中有一千三百次护送成功,且有一百次处于虫冢爆发时期。 黑无常也好不到哪里,看到天残刀被天地灵气包裹,心里已有所警惕,挥出的勾魂索一与天残刀相击即往回收,虽没被其劈断,但仍损伤严重。 高明率领两万大军一路过关斩将只用一天时间便到达火神城下,当然这是凌然等人有意纵容的,不然又岂会轻易让敌人到达腹地。 现在赵彪最拿手的办法,却被我无情的摧毁了,赵彪肯定十分的不爽。 秃道人凝神观看,看着手掌之上的各种纹路,然后结合自己的经验准备推算出此人的出生年月。 而希望国异电子银行的开户数量,也以每月一亿的数量,开始疯狂飙升了起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华雯靖找到了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感觉。带着这种无奈、苦楚、不甘……华雯靖敲下了陈锋市长办公室的门。 仇靖是警校里面专科毕业,专门负责刑侦工作的。按理说他这样的人才应该分配到治安分局或者市治安局,只不过仇靖不是本地人,能进入这个派出所就不错了。 林东只好把铁盒子拿了回去,跟吴长青告辞只好,就和左永贵离开了吴长青的诊室。 “如今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被动只能挨打,林东,你脑子灵活,找一找有什么法子让我们重新掌握主动权。”温欣瑶看着林东,将扭转战局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维尔士虽然不知道这个魔法师的身份,但见到眼前这一幕时,还是忍不住震撼,他的魔法天赋虽然不高。但魔法常识却要高出夏佐很多,见到这样的魔法,自然知道这属于高级魔法的范畴。 转而一想,这应该是好事,毕竟揪出了隐藏在高宏私募背后的大鳄。 学员们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这教师一号也太潘吧?竟然连针消毒没消毒都判断的出来? 不仅是因为石天帝的盖世无敌,更多的是对那云层后还隐藏的古祖的担忧。 一份份证词无一不指向芸仙,眼见情势向不利于芸仙的方向发展,君空源也不慌张,他依旧翩翩有礼地上前一个罗圈揖,“这几位修士都与张景嫣上修接触过,对不对?”那些修士们互相望了几眼,点头应承。 林雅打电话给那个扶桑军官,把他约出來,曾毅和肖成将会和她一同前往,曾毅的身份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也是华夏某知名集团的总裁,这此來扶桑是为了考察市场,肖成则是曾毅的翻译。 易峰并没有直接出手,而是隐去一身气息,静悄悄地在一边观望。 日军见猛攻一个上午,还是不能吃掉仅有1000多人的74师,就改变战术,不但从东西夹击,更调动重兵从北面,以泰山压顶之势打了过来。 阎宁听后,叹了口气,今天接依依的时候,孤儿院的院长特意让阎宁替他向杨柳道谢,原来杨柳把之前几天店里的所有收入都捐给了孤儿院。 大家听说血皇的事情终于有着落了,顿时一个个兴奋的不行,双眼冒出了绿光,就好像饿极的野狼终于看到了猎物一般。 骷髅巨龙,近战取胜的希望等于零,只有魔法才能有机会重创。克洛诺斯的话里,能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几乎在所有将领一级的人物身上不可能出现。 韩行虽然话是这样说,可真是要他下来,那也是相当的两难。不下,面子上过不去,下吧,真还是不敢,不愿意,非常不愿意下。 晨雾朦胧,微风里吹拂浮云万里,翻滚波澜如沧海。阳光透出橘黄的光晕,随朝雾逐渐消逝染红云霞,给远方黛色的山峦镶上金边。 徐冠五想了想,碉堡再坚固,城墙再高,也隔不住榴弹炮的轰击呀,再加上炸药和梯子的帮助。看来,这一招自己又败了。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滞了,众人脸上的表情也各异,但是唯一相同的表情就是惊诧。 半夜时分的这一仗,宣城也伤亡了二三十人,虽然龙啸的兵卒死伤依然比宣城里的要高很多,但两方兵力悬殊,宣城在没有任何援手的情况下,死一人,便是少一份战斗力了。 第208章:论性 黑户下朝的时候, 见到了前来拜访的吕不韦。 “你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求你的帮助!”吕不韦直接跟他如此说道。 跟黑户往来之后, 吕不韦知道对方的性格,因此也对他十分信任。 帮助赵姬母子回归应有地位的事, 吕不韦不好直接出面做,因为他担心会 所以三个凹槽这种极品增值甲也就只有悟铁这种高权势的人能用而已。虽然暮府也是高权势的人,但他已经年迈,不适合穿这种笨重的衣服。 “好了,人醒了,我也该回去了。”老先生在他光溜溜的下鄂,作了个撸胡子的动作,发现没摸到东西后反应过来才又反手放下,装着一本正经的。 叶城又战战兢兢地扭头看向赵蛮,那张中性的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让他感觉到十分的不妙。 急扇的骨翅在背后化成一片幻影,萧炎的身形了无痕迹,再次现出身影时,已经在两柄巨型冰刃之间。 不知何时,秋玄发现荣玥已经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怜爱的眼神看了荣玥一眼,轻轻的抱着荣玥,朝房间行去。秋玄知道荣玥刚醒来,身体很弱,这样睡着了也是正常现象。 “这是给你们的奖励!”说着,又是一片金光挥洒出来,散落在章宗舫的五万阴神当中。 接着常生就席地而坐,用那只还能动的右手支撑着身体,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趁着离皇家校场还有一段时间,秋玄索性在马车之中熟悉起这个新的能力来,名字就直接取为顺风耳好了。秋玄沉浸在顺风耳的世界中,慢慢的琢磨着这门新的法门。 秋玄这句话不但拍了塞西的马屁,也暗暗说出了,塞西之所以手下留情,是普罗斯的缘故。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没进入徐宏大帐,便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杀意,尤其是大帐之中属于徐宏还有柳城的气息极为微弱,故而他们立马冲了进去。 叶暖忍不住起身去抱她,却被狱警给拦住了,不允许他们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平头哥不愿意接受采访,并向七月蝉抛了个愤怒的眼神。 他担心罗浮宫的报复,有长老奶奶的提点,他对罗浮宫的了解不少,自然知道这个教派之中的不少事情。 很多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直干下去?活计轻松的还好点,苦哈哈,卖苦力干重活求生的就……,不敢往下想了好吗? 同样是年轻骁将,两下对比,岳云的目光无疑更高远一点,不像周青,还停留在老战法,过于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 汪氏无非就是想要个免费的佣人使唤而已,她什么时候把叶氏当过大姑? 腾冲共有休眠期火山97座,其中火山口保存较完整的火山达23座。 车夫是王氏叮嘱尤妈妈安排的,姓丁,据说祖辈就在王家,算是家生子,今年十八,很是机灵。 “我明白,没有薪火圣君的庇佑,就没有我们的存在。”李大龙点点头道。 李大龙点了点头,之前那些人还准备跟着自己的,如果不是他不让他们跟着,或许那些人还会想要依靠自己的帮助。 “期待可以,可别撑着了。”田不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随口说道。 这一刻,他心里仅有的一丝不甘与不愤,终于彻底烟消云散,就算是望向伏羲的目光,也没有了一点仇恨与敌意,有的是无尽的尊敬与钦佩。 第209章:荀子 已经六十二岁的荀况, 正在教导自己两个年轻的弟子。 韩非是韩国的公子,但他天生在口齿方面,有些不便。 所以, 在提出问题并得到解答后,他直接低下头沉思了起来。 旁边的李斯却恭敬的询问,“我听孟子说:‘人性本善’!” “为什么老师您却说它是恶的呢?” 荀况告诉 对付故事之种,如果知道它的既定故事,那么相对来说就会简单很多。毕竟即使无法总结出确切的故事大纲,只能模糊处理,甚至往往也容易出现故事偏差现象,但模糊的故事大纲仍旧可以作为参考。 此时的她哪来知道,就因为她的两个微笑,竟然改变了一些前世没有发生的事情。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话你们没听过吧?”苏牧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弧度。 至于最后的蛮兽首领就需要很长的一段生死鏖战!但还是有一定的胜算,毕竟人族战意化神之下,速度足够躲闪开神通的攻击了。 这还是顾尊第一次看到拥有特殊技能的人。看了看需要10000点才可以购买逢凶化吉lv1,顾尊直接满头黑线。 “可是这样一来,别人要是问咱家哪来这么多钱造房子?又该怎么说?”苏建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有钱,还愁的滋味。 这就跟期末考核一样,实力越靠前的放在最上面,而实力弱的就在最后面。 戚黛很想一起跟着去,但戴颖的脸色很差,她不想增加她的烦恼,就改口说好。 夏樱果真就很认真的摸了起来,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睫毛,他高挺的鼻子,甚至是他薄薄的嘴唇,她真的是摸的很仔细。 对于苏家庶出一脉离开北城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整个青州,这事情再也不是什么隐秘了,传闻就是苏牧解围了苏家主脉,没想到苏扬也在这里。 今天螟并没有像前两晚睡那么早,青萝缩在他怀里已经睡得很香了,他还睁着眼睛。 “该死的九幽魔帝,居然这么疯!”神主手里捏着一颗黯淡的珠子,正是超神器,她也没想到叶幽这么疯狂,拼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她伤到本源。 而现在听到援军赶到的消息之后,宫川赖忠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然后冲着身前的长坂信政笑了笑,随后带着解脱的神情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苏家再乱七八糟,苏菡儿再出身不明,她肚子里也怀着荀家的骨肉,这也是大长公主来救场的最大原因。 这可不是五千石的俸禄,而是知行地!也就是说只要饭富虎昌答应了京极高政的要求,那么便拥有了可以世袭的知行地,而且还是五千石。 京极高广将剩下的牌推倒,然后将手一摊伸到了三条公赖和一条房通等人的身前。 如果用大气层来比喻地宫灵气的话,那么楚冠刚刚就已经走到离散层附近去了,那灵气肯定已经稀薄到跟没有没什么区别了。 无可反驳,魏英齐只觉得浑身都凉透了,张了张口,最终只化为了“你可别乱来”五个字。 心中发完誓,紧接着陆玄便是一头扎进了山林之中,也不管里面危险还是不危险了,进去好歹还有机会活下去,留下来就是找死。 “姑娘不用客气,公主说,要是你醒了,就去木桂香找她。”左边的丫鬟紧接着说道。 第210章:一年三君 秦王柱元年, 守孝一年的新君终于脱下了身上的丧服,穿上了厚重的王袍。 冠冕有些沉重, 衣服也裹得非常紧。 这让本应该为自己正式称王而高兴的新君,觉得胸口有点发闷。 而等他进行完自己主持的第一次朝会后,还要去应付华阳夫人的痴缠。 这个女人到现在,还是没有放弃扶持公子 盛世就那么被卡的不上不下,难受的要死要活,想结束不能结束。 当时他真的被气昏了头,只感到胸中燃着一股怒火,加杂着些许失落,几多酸涩。 她其实是在进行一场赌,赌达奚鹰对孟芳的感情,如果他对孟芳是真心的,那今天她也许就能逃过一劫。 “哥哥……”沐绯烟抓着缰绳,被那烈马带着,如风一般朝着远方而去。 其余人不知道她所说的是什么药,朱筑也是一脸惊骇,他想不到这个双背岛上还能有外人出没。重要的是,究竟是谁引来了这么个厉害的人物? 君无邪本就在隐忍着,听到这一声一声酥软的音色,更加抑制不住了。 云玥这么厉害,她连战辛堂都杀,若让她知道杀赤焰的是他,那他岂不是死定了? “你们这般无用,活着也没有必要了。”沐景祈直接抽出手中的长剑,冷眼看着在自己面前倒下的人,眼底冰冷一片。 可是,令李坏死意想不到是,许香香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然后,慢慢,慢慢的蓄满泪光。 此时本是盛夏季节,可能因为这双背岛地势所致,哪怕外面烈日当头,这会却并不会令人觉得闷热。只是这清雅的居室内放着一具腐化的尸体令人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在不起。 「孤夜所幻之像,虽真实无比,奈何却没有丝毫攻击能力。弓箭刀枪,但凡武器皆被儒家左瞳所克制。 但这其实是一个很冲动的决定,毕竟他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长白山山脉那边存在古墓。 这一次,赵铮有了明显的长进,长剑回手里的时候刚好将剑上附着的元力回收到体内,结结实实的拿着剑。 翌日,陈明从床上睡醒,上了一个懒腰,下了一夜的雪,京都都被披上了一层白色的雪装。 这种实验总共做了三次,结果“双心人”三人中有两例存活,一例死亡。 这只食人虫的脾气不太好,被苏兰霜三番两次的戏弄后不再喷射毒液,而是身体力行的朝着苏兰霜冲过来,他的身子太过庞大,苏兰霜就在他身下躲来躲去他都没办法攻击到她。 入宫之前,管清霜满脑子想的都是修炼与变强,而入宫之后,她变了,和赵铮在一起过后,她的想法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好似,能和这样强大英俊昂长的皇帝在一起,相对而言,修仙简直是不值一提。 看到旭天这般,柳树不仅不恼反而开心得不行,他巴不得旭天一辈子别注意到他。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远方孤夜深深的怨念,连日来身处燕赵边境武隧城的寒丑都是时不时就来上几个喷嚏。 李天佑皱着眉头,刚刚还想上官飞鸿只是隐藏实力,现在来看恐怕这个上官飞鸿丝毫不简单。 一声巨大的响声传来,本来正在全力消耗洗髓散药力的李天佑睁开了眼睛。 “帝姬府里的十花姑娘来了,说是有事禀告娘娘。”十花和帝姬一样,并不常在宫里走动,奉了帝姬的命令过来,看起来倒像是大事。 第211章:齐国 早上的工作还算轻松,他只要去三个地方,虽然这三个地方看上去有些远。 没有犹豫,张昂手上长刀挥洒,大片大片的刀气就劈了出去,遮盖了他前方大片大片的区域。 他想要保护三皇子,想要得到三皇子,想要一辈子同三皇子厮守在一起。 “没用的!雷精灵高速移动、雷之牙!”三成根本没有给对手翻盘的机会,金色闪光再次启动,饱含电光的雷之牙直接咬住了嘟嘟利中间的那个脑袋。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的。”房间中的黑衣人回答伍德曼后离开了房间,准备利用各种方式调查宋杰一行人的踪迹。 大家现在也不要笑话柳莹,其实这种事情在生活中还真是蛮常见的,只是有些人不自知罢了。 他是星灵集团的新生代高层领导,也是工蜂中的佼佼者,无论是能力还是逻辑思维都非常优秀,在特殊‘药’剂的增幅下达到了他所能触及的巅峰。 不多一会,最先一批的木筏和泅渡者就这么损失在了这无尽的箭雨之中。 反之,若高方平以后对他老萧没用没帮助了,对他再好再真心,两人也绝对不会是朋友。 安星星能听到他们的心声,安洵是真的欣慰,安逸轩是真的崩溃,安疏朗是真的努力在憋笑。 “那我先回去了,队长。”风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窗外,外面已经是漫天红霞,留在龙组基地已经没事,他还有自己的事,不如早些回去。 那门子道:“老爷你没听过金陵的护官符吗?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贾母点点头,拿起调羹喝了一口汤,立刻眯起了眼睛,感觉嘴里的味蕾都炸开了,真是太鲜美了。 “不知道,吾也不知道,总之先出去在说罢。”罗睺前辈故作一叹。 贾琮笑了笑道:“就目前来说,确实没人是我们的对手,你也知道火起的厉害,未来的战场上,那都是火器的天下,现在我们能够领先别人一步,那是我们的优势。 看到几位工匠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贾琮将铁犁的图纸留下后就离开了。 首先是口中的津液越来越特别,尤其是完成八次混元气的吞咽,舌下溢出的津液,竟然真的甘醇清冽,甚至带着丝丝香甜。 噗……李君羡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心说您都说了我身手敏捷,踢球不应该踢前锋主功吗?让我守门,那跟身手敏捷有半毛钱关系吗? 可就在他扣动扳机前,叶辰枪口掉转,旋即扣动扳机,蓝色电光瞬息间吞没这士兵。 “你……哼!”说完,苏无双哼了一声,瞪着顾玺,仿佛要将面前的人千刀万剐一般,最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今儿个攒这个局,关键是把她带出来给朋友认识,走个仪式,也顺带着澄清那个流言蜚语,让他们知道他家早早才是他亲自认定的太子妃。 虽然她真的很想看,但此刻她几乎想立刻上去跟他说咱不跳了!然后拽起她的西泽夺路狂逃。 既然真相子、化成灰也能查明真相,乙元芕希望他好好查,查出谁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诗云听到张天宇只说姜少云,却不提夫易,而且先前夫易也用“他”这个字来形容姜少云,不觉有些迷糊,难道姜少云不是夫易? 萧博谦气势十足的走了,要怎么对付乙家,让靳承影或萧墨君来。哪能事事亲自动手。 房间门外,机关吱呀转动,原本关有选手的阀门即将打开。巫瑾慢慢倾斜上身,靠近变装室内的镜子。 真的,一想到和早早一起拍一部戏,就算这部戏质量不高,但一想到了以后老了可以和老太婆迟早坐在一起看,甚至是可以和孩子一起看,然后一起回忆这段时光,卫骁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期待跟兴奋。 只能说宋画君太厉害,至于将来,宋画君的儿子能否赶走靳承影的儿子,没多大意义。 飞宇瞪着爱丽的笑容渐渐看入了迷,就这样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她满心期待的等待着开始。 南宫羽车看着地面上,频频陷入危机,身上都开始出现伤口的安琪儿,一脸大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进行选择,因为两个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罗霞眼眸发亮,脸上露出些许激动之色,她不知道黑玉药业是什么,但根据丈夫和慕容华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家大公司,那救儿子的钱就有了。 “给我跪在宗门面前,我不开口永远不准起来!”华天机一声令下,这几个被他炼制成为的元婴傀儡,都跪在了玄机门牌楼之下。 这句话听在渔夫八爷和那个被王宠拎着回来的黑鬼的耳中,犹如听到了十八层地狱传来的判官的声音。 学校食堂都是自己吃完自己将餐盘带走,毕竟这样更加的方便一下,不但方便了下一个来就餐的同学,而且还方便了保洁阿姨!两全其美的方法。 妖殇的实力始终稳压江天辰一丝,不管江天辰有什么底牌,战灵也好,秘技也好,妖殇总是能压着江天辰打。 那跛足的马升教练也只好跟着打开车门,用他的那条好腿在地上拖拉。 “那男生呢?参加一百米的好像是萧然和候远吧?都没拿到名次?”沈逸疑惑问道。 这样,一天过去,赵炎从自己的静室之中走了出来,今天他和星河法师约好谈事儿的。 他本来还以为会多费些口舌,但没想到上官悠然竟然这般轻易的就答应了下来。 “都是姓萧的,互相关心是应该的!”萧平仲满脸诚恳,在外人看来真的如兄长关心妹妹般。 第212章:嬴子楚 秦王子楚继位后, 一直被压制在心底,不敢显露的野心和獠牙,终于暴露出来。 为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他背叛了生育自己的母亲, 抛弃了自己最初的妻子! 现在, 他总算可以一展野望了! 吕不韦也被他任命为相国,同样实现了阶级的跨越。 从一个可以被贵人随意掏 她猜不出会有什么事发生,那么在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她能做的只有拖和耗。 “大人,求求您,求求您,饶我我的儿子吧,”两个老者跪倒在了那里说道。 一处山谷中,几十个御天蛇族的族人正在歇息,有两人还化成了本体,缠绕在谷口高大的古树上,替族人警戒。 金鹏金鸡独立,一只长腿嚣张的摆着踢人的造型,横在空中,眼神轻蔑的环视了一周。 黑方老祖一看大喜,更加奋不顾身地杀向墨星。墨星急忙闪避,同时又是四柄利剑射出。他此时就是此大阵的主人,只要阵法能量足够,就有足够的利剑攻击。 而刚刚窜出地面的羽乘风并没有发现伊莫顿,因其突兀的出现,直接被变身过后的焚天盯上,还没来得及跟墨阳等人打个招呼,就被焚天一系列的攻势,弄的有些手忙脚乱。 病床上的韩当一脸尴尬的指着那两个警察说道,不过换来的却是人民公仆了两道凌厉目光。 曹家老头虽然不是混江湖的,但是江湖上的事儿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张家人弄倒曹家,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确得罪不起,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对张家再三忍让的时候。 “雪莲。”巫月轻声一喝,此时众人发现在四周全是巫月,一个,两个,三个、、、、、、巫月的脚尖轻点着地面。轻点着舞步,就像是雪山上盛开的雪莲一般,静世脱尘。不带一丝的凡气,云中君手一挥,轻声一笑。 秦可凡双手插兜,一脸桀骜不驯的走了过来,一脸蔑视的眼神扫过了金鹏。 在北川星有一堆老机甲迷,他们是整个地下机甲事业的牵头人,是各个竞技场的当家人。 戴着眼镜的看起来普通的男孩狠狠道,他就是吉姆口中的迈森哥,虽然外面形象不起眼,但为人极其聪明,做事很辣,有领导者风范,是接班人的有力竞争对手。 法拉斯尼尔的变化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那边,王峰看到,一抹虚幻的身影出现在法拉斯尼尔的身上。 张若一看到面前直线飞舞的餐盘,脚在地面上一点,地面突然出现大量的寒流,寒流夹杂着冰霜喷涌而出,面前飞舞过来的餐盘全部在空中冻结,随后劈里啪啦的摔落在地面上。 宁易朦试着切换灵夕的萝莉音,谁知话一开口,感情就没到位,用萝莉音硬生生的撒娇是什么样子,估计就是他现在感情转不过来的状态了吧? 唯有紫衣公主,仅仅吃了少许食材,便放下了筷子,笑吟吟看着他们几个边吃边聊。 虽然不知道这酒是怎么做到这种效果的,但是这正证明“一念笑”的特别之处。 1、取消领主玩家军团等级设定,保留士兵经验值,士兵经验值越高,战斗力越强。 又是三发奥术飞弹破空袭来,这名年轻的法师惊慌失措一个翻滚躲避了奥术飞弹。 看着玉夜同样满头大汗,甚至道袍的边缘都已经被打湿了,季青林也抽出纸巾擦拭起来。 第213章:登基 “所以说,过度饮酒是不好的!” 何博坐在大殿上,对着侍坐在下面的众多死鬼们哈哈大笑。 “特别是喝了酒还硬是要办事!” 听到鬼神这么说, 在列的秦国的君臣,都不免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因为嬴子楚在连着数日饮酒之时,还频繁的日御数女—— 他这个人, 本性其实是好色 于是,大唐官员们在他的身死之处建了一块石刻,标明这位造反者的葬身之地,以警醒世人。 街上的行人看到她就像看到什么稀奇东西一样,个个都向她投以异样的目光,有的还对她指指点点。然而夏海桐也不在意,现在的她对周边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就像孤魂野鬼一样。 众人应了一声。随即散开了。赵大山立即联络了姚平关鹏等人,让他们急往鸣沙镇,自己一行则前去汇合。 但这枚刀片终究是迟了,等飞到窗边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从前不知道什么叫恐惧,就算是去刺杀时志邦,冒着那样的风险,他也不曾乱了方寸。坐在车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胖丫鬟在一愣之下,心想这男人该不会刚巧认识三猫吧,于是当她在略微的思索了片刻,就把自己和宋端午的关系沒有全说,但却点到即止的加以说明后,徐德帝就突然笑了。 “我已经联系上了我的哥哥雷翼,确定了萧炎的身份!”暗部内,雷尔坐在椅子上对一个身材略微有些肥胖的人说道。 “君和大哥么?一定是的,他一定遇到了危险!”雪海三步并作两步带着鸽子冲出了门,砰砰砰地把汪鸿的屋门敲得震天响——整个沉睡的客栈都已被她吵醒。 夏海桐与夏雪晴依依不舍了一番后就离开了医院,直到临走前,她都没正式把叶承志介绍给夏雪晴,夏海桐只对她说,叶承志是很照顾她的人。 夏海桐说担心他妈妈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叶承志说开始一定会有阻碍,但只要他们有足够的决心和诚意,他相信妈妈是不会反对他们的。 白洛汐跟了上去,刚走了几步,便遇到了迎面走过来的孔翎雨,气冲冲的,嘴里谩骂着。白洛汐此时不想和她正面相对,至此一条路,只好低着头,想要当做没看见,走过去。 等到东线的周军全歼了江淮军,打败了杜伏威之后,天下之争便成了周唐两方的对决。这时周军主力回师西进,鹿死谁手便看双方主帅的运筹帷幄,以及周唐两方的综合实力了。 铁瑛只是点点头,让江老公爷起身便退到了一旁,表示今天的事情和他无关。 里森现在神情自信,面色红润,一系列的成功,让他当初的猥琐气息再也不见,如今走到哪,人们都会恭敬的说里森先生。 薜乞罗的话让忽不里和者勒台也连连点头,其实突厥牙帐还剩下了多少人,他们也心中清楚。只是突厥人历来是草原霸主,积威至今,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敢向突厥人轻启战端的。 轩辕澈拾起手绢,轻拍灰尘,将其放入胸怀,却不知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在轩辕霆野眼角的余光里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明天还不醒过来,就让你们全家陪葬,都给我滚。”飞羽说完,走了进去。 众人“咕嘟咕嘟”地灌下几大口烈酒之后,便将马匹赶进一间大帐蓬内休息,以免它们被冻坏。然后各自也裹上绒毯,钻进自己的帐蓬,呼呼大睡起来。 第214章:秦王政 “公子成嬌近来屡屡发表对大王不满的言论,应该受到重罚!” 秦王政五年, 年轻的君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堆放着为数不多的书册。 而跟秦王一同长大的黑状正对着君主告黑状。 对此, 秦王政只是淡淡道,“成嬌还小,他知道什么?” “随他去吧!” 黑状很是不满,“快 五太子手一动,一件宝物扔了出来,逼得他动用了宝物了。这件宝物一飞出来,顿时可怕的能量也是喷涌而出,向唐钰席卷而来,要将唐钰斩杀。 想到此,彭军暗道一声麻烦,一个叶慧娴已经够自己受的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张巧儿。 在一众人无语的目光中,这队奇特的抢亲队伍越走越远,直到淡出视线。 两人关系很好,王长老和天魔宗龙牙子的关系白长老知道的很清楚,王长老有很多天魔宗的邪魔外道的符篆。 更何况,她究竟知不知道,她这样一人跑来睿王府外探头探脑,若被戒备森严的侍卫抓住,或被巡城的禁军逮住,会是如何的下场? 可没想到……翾大感,上天还真是待他不薄。在这最后的时刻,他见到了真正的林,有憾,却无悔了。 于是便是郁黛儿和中位妃嫔交手,还要时不时承受一下高位妃嫔的大招。 血洗仅仅只持续了一顿饭的工夫,这一百来人仅仅只在脖子上,多出了一道细细的伤痕。三姐妹的衣袍之上,甚至都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迹。 不明所以的寒霜,撞在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上。有些吃痛的惊呼了一声。 火火直接用自己的话,下了一剂猛药。局势已经到了僵持不前的境地,再拖下去,对自己的一方绝对是不利的。 心口处又是一阵痛楚,柳飞絮脸色开始泛白,额头渗出些许冷汗。沐烟感觉自己和飞絮这么容易就逃出来了,心里下意识的有些不安,也没怎么注意柳飞絮的神色。 此话一出,雪狼们当真就停下了动作。一个个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竟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不是喜欢美味的人,不会注意到食材的新鲜程度有多么重要。就算是最普通的鸡毛菜,刚从地头采摘下来的时候鲜嫩的能掐出水来,如果摆上三天再炒,口感也不会维持原来的爽脆清甜。 “要两个!”我在一张桌子跟前坐下,瞅着店里的状况,收拾的挺干净。虽然桌凳很陈旧,但擦拭的一尘不染。 凌雪在设计部门口,遇见抱着箱子的张雅。“我辞职?凌雪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让他开除我?哈哈哈哈,贱人,这回你满意了?”张雅眼里全是对凌雪的恨。 我这会儿丹田内真气充盈,并且多了一股鬼胎之气,耳朵比以前还要灵敏。她说话同时,我也听到了嘶嘶声从前方黑暗中传来。只不过声音很微弱,若隐若现,如果不是我们俩这种修为的,决不可能听到。 “我们没事,多谢恩人,还望恩人能够把图骨等人也都解除这种状态,他们是被天主门地煞境强者渡化的,只要玄星境强者施展星辰之力,一定能够帮他们脱离这种状态!”希格说道。 又是同样的梦,郝东记不起自己到底反复梦到这种情景多少次了,反正已经足够多到现在的他看到眼前这一幕就能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做梦。 第215章:刘煓 秦王政七年, 何博从三江源润回来,没有看到老鬼喜。 于是他询问其他鬼吏,“喜在哪里呢?” “在人间看望自己的后代!” 何博当即感知了一下,并没有在秦国那边“看到”他。 “喜不在秦国啊!” 黑户正在上班摸鱼, 黑状正在偷偷给公子成嬌套麻袋, 大家都在忙自 “铃兰,替我拟个帖子回了百里公子,就说我到时候一定准时赴约。”沐晰晴笑道,既然有人相约哪有不去的道理。 拓跋弘并不是个信命的帝王,但架不住满宫的人信,为着大家安心,也为着把沈氏一个死人打进更深的泥土里,便在永寿宫中大动干戈。结果这一大动不要紧,永寿宫里又搜出些和巫蛊无关、但同样令人心惊的东西。 ‘没想到我这脆弱的有些时候身体意外地很坚强嘛!’我对自己竟然在这几次三番的袭击中都能安然无恙的身体感到欣慰。 冥修所说的这个礼物难道就是让这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吗?甚至还可以按着自己的想法重新构筑一些本来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让那些本来有着固定关系的人可以把他们的关系全部给打乱? “别太狂妄,还有一人很有可能知道。”沐晰晴没好气地泼冷水。 “喂,你说这是第几次了?”已经是不知道路人什么的家伙问向他旁边的家伙道。 他扫了一眼殿上的龙椅,殿内空无一人,脚步声传来,他转身望去,蓝皇今日竟将那身明黄的龙袍换下,一袭蓝袍感觉更衬他。 他刚抬起脚步要过去,就被云朵狠狠的瞪了一眼,脚步生生的就顿住。 上官皇后从寝宫中缓慢步出。她抬头望了望天色,东边火烧的霞光灿烂若神明。 除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南心肚子里的孩子之外,还有在波尔多发生的事,令他无法释怀。 就在她处心积虑寻思怎么看到电视的时候,有人从窗口翻身而入,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响。 这一次倒没人去阻止他,反正都已经被他拿起过一回,大家只好奇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陈宇一竟然一脚踹在姜少的胸口上,当场让他重重摔在地上。 其实不用洛流苏说,家丁们看在眼里早已心知肚明,心照不宣,毕竟这可是他们的主子。 更让炎冬无语是,那些人争吵了一会之后既然有人把炎冬给抱住,还有的拉着炎冬的手不停的在自己胸前磨蹭。 李寻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帮家伙十有八九跟青风寨有关系。 林胖子他们这条通往军事博物馆的路不知道来回走了多少次,他现在体力恢复了大半,感知力也基本上完全复原如初了,再加上有蜥蜴人和狼人一路上开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们。 “老大,你过来看看,这边好像有几个怪物。”跑去检查谢楠情况的一个喽罗语气中有些惊慌地回来向皮衣男人禀报到。 要说这一堆奇形怪状的鬼差里面,他认得出名字的可能也就这两位了,毕竟外形出色,在民间的知名度也不低,有一定的粉丝基础。 他的瞳孔也是漆黑的,又深又黑,足以隐藏他心里所有的怜悯和悲伤。 “属下一定完成任务!”听到塔骨安排的重任,第一次做这种大事的赫耶力颇为兴奋的保证道。 第216章:扶苏 “……我知道为什么你会喜欢这个后代了!” 夕阳西下, 刘煓扛着锄头,一手提溜着幼子,跟着李氏慢慢走远。 何博就对喜说道,“这个人的性格跟你还真差不多!” 他感慨着,“跟个卡皮巴拉一样。” 活着挺好, 死了也没事。 刘煓刚刚跟他们分享了下自己的生活,面对家境的 在狄仁杰的带领下,六人来到了一座庐州最奢华的府邸,狄仁杰轻车熟路的推开府门,对着众人在此开口。 孩子妈显然就认准了薛主任,哭喊着在地上挪动,跪倒在薛丁睿的面前,拼命的拉扯着他的衣服。 莱纳要是立即对帝都展开猛攻的话,的确可以在布克德恩王国到来之前攻克,但是这就代表着他也要在对抗巴扎兰王国的同时还要面对南方布克德恩堡。 几人来到近前,自有人拦住去路,苏易真出示了升仙令,才被放行。 卓东来忽然不着意地站起身来,他的紫袍飘起,携带着一阵深沉的内力,正好挡在苏微云的左手上。 这番话显然让中年汉子有些意外,部落的覆灭族人会遭遇到什么,他心中十分清楚。 像学府这样的地方,一般时候他是不敢来的,在他看来,能够识字的人都是天上的神灵下凡,自己如此卑微的身份只会玷污了些庄严的地方。 大厅里面一片哗然,这些领主们低声的咒骂着多嘴的安塔尔伯爵,这样的声音汇聚成了一道洪流。 杨浩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也不会炼铁,甚至都不知道如何炼铜,这些在现代社会司空见惯的东西,这时候他才发现,想要得到这些是多么的困难。 一个个的见了魏玖像是见了狗一样的老实,却是完全不将他这个大理寺的少卿放在眼中。 易撼膛速度不如赵铭,躲闪不过,当也不影响他的反应,脸色憨厚一笑,硬接赵铭这一拳。 在比武台前方有个高高的看台,上面并肩坐着几名头发有些斑白的老者,注视着比武台上的比武,不住地点头微笑着,毕竟优秀的新鲜血液,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还是极为重要的,如果后辈资质平庸,这个家族落败是迟早的。 “你再动一下,信不信胖爷我一用力就把你的手腕拗断?不信你可以试试。”胖子又轻轻一用力,该男子直接痛得眼泪都流下一滴,也不敢再作无谓的挣扎,只是双眸怒火的看着我和胖子。 有不少的地方,被突破了防线。大批零散的界外兽冲过防御的城墙,冲入了城墙后边的大地。 又是一个石门,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不是甬道就是石门,再无其他的建筑。 十分钟后,飞鸟从试衣间里穿着崭新的zhifu走了出来,这件衣服和他很搭配,身后的长摆风衣像是随时会飞起来一样。 从幽灵的声音中我感受到的都是危险的气息,便立马把目光投向他手电筒所照的位置,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愣是吓得一哆嗦,全身每一根汗毛都警觉地瞬间立起,并僵持着,不敢有大动作。 而这几天,钟暮山和慕容峰,则是轮流来在灵堂里守着,毕竟,那里摆放着钟暮山所谓的棺材,要是慕容映雪来了,一定会先到那里去的。 此刻难得笑意显露之下,就是心智坚韧的莫巩,都不禁的有些看呆了……。 第217章:赵姬 西门吹雪的剑并不华丽,到达他这个境界,已经不再拘泥于招式上的意义,化繁为简,杀一人只出一剑。 旁边就是魏蓉的房间,她也是刚刚才洗完澡出来,听到了甄锦薇那一尖叫声,而顾至深也听到了声音跟着出来了。 按照李赞的提示,陆嵩找到了王虎。当二人见到的一刹那,王虎哭了。 没有办法展示最好的一面,反倒是因为不甘心妒忌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都给展现出来,通通的展现给他看,只会让顾霈霖越来越讨厌她而已。 看到这一幕,确实很吓人,可是谁也没有敢上前劝阻,只因为贺逸霆没让。 黎峻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被城市里的路灯映射的红彤彤的,然而星空却显的暗淡了几份,从敞开的车尾看着行进的大院,到处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和低矮的灌木,院子里异常的安静,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在悠闲的散着步。 贺逸霆此时不知道孙思妙的想法,只是不知道现在应该说点什么。 王董事长您这样让我们真的很难相信,这个坑里到底还能有些什么。 手持长鞭的男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胳膊上的肌肉,不由得收紧,准备动手。 四贞愕然,她没想到,建宁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不由呆怔地看着建宁。 有了这些事情,从哭临到皇贵妃梓宫从皇宫奉移的当天,满朝上下无不哭得死去活来,比自家死了亲娘老子还要伤心难过,顶着大太阳的哭,对着星星月亮哭,早也哭,晚也哭,因此哭得晕死的人不计其数。 说起来这佣兵协会最原始的面貌,其实是神山护卫队中一些上了年纪的将士退下来后,不甘寂寞,自发组建的一个势力组织。 张明朗忽然笑了,笑得让人摸不头脑,可是卧槽,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是跟以前那样,就是他妈的帅得没朋友那种。 他看着自己的身子,有些无奈,接下来的一年,看来只能守活寡了,火气得不到发泄,不知道身子会不会被烧坏。 虽然这一切皆是教皇狄克所谋划,但是这改变不了绝对的事实,堕兽是乔·怀尔德亲手……放出的。 袁天说到此处又朝他的床猛击了一拳,那木头床板那能承受的住这种攻击,直接断裂开来,床塌了,袁天也摔到了地上,袁天又抬腿踹断了一条床腿,心中的郁闷这才消散了一些。 他的做法看起来极其蛮横霸道,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张桐在掩饰自己的恐惧,杜绝后患而已。 这年代久远的棺材铺也没法挡住这大地震级别的颤动,在一声声令人牙酸的扭曲响动中,变为了一地的废墟。 他的脚步慢吞吞,宫靴的厚底踩在玉石地面上发出虚幻而空无的声响。 早在宫外时,他便听说清宁王与王妃鹣鲽情深,而今亲眼得见,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这个‘诡刺’组织虽然近几年在国际上比较活跃,但是暴露在外的成员信息却是并不多!是以我们暂时也无法确定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传奇级异能者参与此次行动!”林青玉又道。 当你历经千难万阻去寻找你生命中的另一半时,也许你遍寻无果,然后就对寻找人生的另一半失望了。 拿着位面激活物件,姬萌感觉前方有道熟悉的呼唤着急的盼着她赶紧上前。 “我当时你有本事呢!原来是这么回事?搞了半天,还是要打着霍氏的旗号,你还真够没用的!”霍司琳顿时起身,然后将睡衣穿好,然后冷冷说道,眼中的鄙夷显而易见。 “还有,你的脚受伤了,明天就不去军营了吧!”霍凌峰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伤口周围说道。 宁致远今日没有回家,是因为上午他在刑部被盘问了一上午,而下午又被皇上盘问了一下午。 想想自己等人这一行的目的,铁生神情不动,淡定看着寒天表演。 “你!”廖奕菁呼吸一窒,有些气的抬起手中残月弯刀指着君临。 姜楚见这霍老爷逞如此之勇,心中惊诧。亦知这是个不畏死的男儿,大起惺惺相惜之慨。 至少,在这灵力场的笼罩下,孟启每天可以通过妖族自动吸收月华的天赋,不停的修炼。 连山山大帅也客串了一段时间的教授,不过他不讲航海、也不讲作战,因为在老油条面前不太够看;不过讲一讲火器、海军未来发展、军事地理、登陆作战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然而元尾真的再次扑了过来,应龙张牙舞爪,龙身缠绕了整个虚空,他要困住关峨、他要一口吞掉关峨。 把面条端到餐桌上,方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漱,于是,又转身去了卫生间。 剧烈的冲击使伽诺在混凝土弄成的墙壁上撞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形,然后伽诺从墙上掉下来,又在地上咳嗽了两声。 当她伸手在墙壁上胡乱一通抓挠后,总算抓到一根细绳时,她简直难以抑制心中的欣喜,不由得在心中呐喊起来。 第218章:蕲年宫变 “我要杀掉嬴政!” “让我们的孩子做秦王!” 有了孩子后, 秦王政对权力的收揽,果然加速了许多。 而第一个被打压的, 自然是无功而封侯的嫪毐。 嫪毐因此日日向着赵姬哭泣,说自己受秦王的逼迫,几乎快要走上绝路了。 “我死还是小事,只是放不下你还有两个孩子!” 她脸上的温柔猛地一滞,像被火烫着了般,面色大变的收回手指,咬着牙支撑着坐起来。 早膳是她最爱吃的糕点,身旁的人习惯性的喂着,而她习惯性的被他宠着。 褚禧殿是平日里惠和公主上课的地方,是宫里景观数一数二的好地方。后头有大片白色的腊梅花,并不常见。只这会,花都落尽了,恐怕也就只剩点光秃秃的枝桠,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两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人给出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对方脸上,片刻之后两人颧骨处便出现了红肿和淤青。 再加上洛皇送的,总共有十二个,所以,生了四个宝宝,也没有忙乱。 老太太果然认真的听了起来,她年纪大了,耳朵也不灵便了,听了好半天才隐约听到哭声。 嘴角冷笑,低着的脑袋,猛然抬起,一瞬间,通身的杀气骤然而出,阴寒,恐怖,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双眸闪烁着狂野而残忍的血色光芒,那层层嗜血光芒犹如巨浪在翻滚着。 短短几字像惊雷落在耳畔,谢姝宁霍然起身,唤了“月白”:“扶我去!”月白担心她的身子,却也因为乳娘的话心神俱裂,当即取了厚实斗篷来为她披上。绿浓却急急要拦。 她们认为逃跑就能解决一切,其实不然,没跑多久,大家伙就感觉浑身像是有针扎似的痛。 “当年灵霄国主一人就能催动了么?不可思议!”刑骆也开始感觉有一丝吃力,但仙台还没有‘激’活的迹象,可想而知,当年的灵霄国主是拥有多么深厚的灵力支撑。 方才在司马懿转身离开的时候,张鲁曾不止一次想喊出“将那个无礼之徒拿下”之类的言语,但最终都还是咬着牙忍住了。张鲁知道,要是司马懿有什么三长两短,阎圃必然要为之偿命。 千月想,决一死战的时候不远了,可是除了这把剑,他又有何胜算。 这样一来,他就完完全全是五十年前的样子,如果叶逸还认不出来那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刘玄德,许久不见,言辞竟犀利至斯乎!”曹操似乎被气得不轻,态度完全不似最初见面时那么和善,甚至透着一股杀机。 魔灵晶能令海魔族一边进行攻击,同时补充灵力,这样的攻击频率,造成的是毁灭般的效果。而一旦没有了魔灵晶,海魔族便只能在耗尽灵力之后,缓慢恢复,进攻将受到极大扼制。甚至有可能被人族修者拖死。 “知晓了!”王信然用鼻子发音,心中十分不爽,刑骆在旁笑了笑,拿王信然没有办法。 “咦,娘亲和爹爹白天也要睡觉嘛?”某宝盯着他们大眼睛左移右晃脸上写满了不解。 如今师父亲自来接她回清辰宫,她哪有不回去的道理,这个别扭本来就是自己同自己闹,与旁人无关,左右她都是师父的徒弟,回清辰宫,她是避无可避的。 话音刚落,树林里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一张大网从林间猛然飞了出来,正朝着黑马旁边的宣宁兜头罩下来。 第219章:太公 秦王政十二年, 吕不韦在收到秦王流放他的命令后,在家中自尽。 而何博则是在种田, 或者说, 在借着种田,跟新认识的朋友打交道。 自打尾随老鬼喜,并认识了刘煓以后,他就非常欣赏这个情绪稳定的小老头—— 首先, 受益于先祖历代的改良, 刘煓虽然已经家道中落 秦劫的最后一句话,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回荡着,人们眼中的迷茫突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新的希望。 林将军早已发现郭家私造军火,为了获得准确的情报,将其绳之以法,他化身便衣,潜入郭家。 陈云峰不是第一次渡劫,有过‘金丹劫’的经验,此刻面对着‘元神劫’,陈云峰有着足够的信心。 这一击,才是真正堪称毁天灭地,让整片古元界的空间都似要变得不稳固起来。 “别说傻话了,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做什么?顶多就是把你的那两件法宝借去,研究上几天而已。”食罪瞄了一眼叶龙的武器道。 “大家仔细看这些骨骸的方位,大部分都是头朝洞口,身体朝着洞中。”三寸道人一脸凝重神色的说道。 然而,苏野已经目睹了他们的位置,八倍镜一开,伏地魔岂能逃过苏野的法眼? 想着想着,秦劫的目光突然停留在其中一个通道口处,只见在通道里面几米处,正有一截惨白色的东西。 陈云峰浮在湖水中,眼睛惬意的望着天空,身体的疲劳在湖水的碧波下缓缓恢复着。 戴璐连忙关了电视机,又将茶几上放着的几包“减肥茶”给收了起来,放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再将门给轻轻的带上。 “我说军哥,你们中戏出来的演员能力也太强了点,马上就要出对手戏了,让我压力特别大。”董涌无奈的说道,前几天没有他的戏份,但是他也早已经进组了,看完周白跟袁湶前几天的表演,哎哟,让他有些肝颤。 将近三十岁的时候,才坐稳了建安市的第二把交椅,洗白成为“豪天集团”的董事长。 此刻的她就像是个孩子,与几个孩子打成一片,彼此间都没了隔阂和害怕。 林烨觉得自己在方玉雪家里待得已经够久了,虽然心里面有那么一丝不舍,但还是主动告辞道。 待白羽凌走后,联盟长等高层都看向了兰迪,而联盟中心外的巅峰强者也都围了过来。 当两人要接近那凤岚星与阳元星之间的星辰传送阵地点之时,他们身后几十道身影,凭空瞬移而来。能有如此能力之人,必定是化神级以上修为。 自从上次在深山老林当中入门修炼之后,林烨这还是第一次完整的修炼了一晚上。 那强者脸上的自信,也是让西基心中微微一定,虽然,初战落败,但这问题不大,只要能将对方的人全部干掉,那么,胜利依旧是他的。 这两位全都上了年纪,睡觉时难免觉轻些,又都不敢扰着彼此,生怕把对方弄醒了。 原本只是雨宫千染说,她也想要看看相川雨生如何在外用泥土窑烤红薯,让他在自由活动的今天,带她去也去做一个。 最先察觉出不对劲的人是莱昂,他只觉得自己行走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入口到大门的距离,只是,洋馆的黑色轮廓还在不远处,也可能是自己感觉上出现了错误。 第220章:日间 他跑进去从抽屉拿出一把铁锤,然后跑出去照着徐公子的保时捷就是一顿乱砸。 “是他……”老梁震惊的看着那个老兵,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是模糊记得那张消瘦的脸庞。 宝二爷固然是个草包,但是,管家本事再大,还能大过马启明和陈甲寅去?连那样的大老爷,四爷说拿下就给拿下了,他还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坐在这辆马车中,就仿佛置身于森林之中,口渴了干脆就能摘下备好的瓜果食用。 弗利萨淹没在爆炸的中心位置,几分钟后,爆炸才停息下来,整个地平线少了一半。 收复南温都拉,对于卜奎的最大意义,就是解除了对于卜奎近在咫尺的威胁。使得卜奎的安全局势,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腊梅花,你起个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谢宝钗?宝钗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而此时,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湖水里,萧战跟雷萧抱成一团,一边抗拒水的浮力,一边用拳脚进行攻击。 梨花和荷花笑闹了一阵子,就见桃花闷闷不乐地走过来,也不说话就挨着沈薇的腿边蹭。 沈薇随看中手段,但她更看中人品,李智能在那样危险的关头去救队友,这才是她沈薇要的兵,这样的人上了战场才能安心把后背交给他。 “公子又怎么了?”鬼姬看着王彦,笑盈盈的问道,语气轻佻轻蔑。 第二路:张飞为主将,魏延、张郃为辅,统军五万,攻占渔阳郡。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在推辞就显得做做了,王彦朝铁无梦微微行了一礼,轻声道。 “各位有什么计划,给我道来。”从威绊佉的语气中就可以听出她此时非常的焦躁。 因此,黛瑾想到的,唯一能够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只有她来提出了。 林音自顾一番,既凄又愁,苦笑道:“和那姓严的要两个车夫伙计,应该没问题的,你放心去就好了。”任玥点了点头。 李猪儿冷冷一笑,说道:“自然。”忽然转身对安庆绪跪下说道:“事必成,请君勿负我。”安庆绪重重的点了点头。 何朗躺在驴车上,才知道这两个老人家是碰巧路过,在他醒过来的地方发现的他,当时他除了还有呼吸,浑身都冰冷。 现在有一大家子的人跟着他,才有了一丝真实感,尤其是来到了后世生活过的大西安,一时间恍若隔世的自己。 李仲源的太太今天自然也来了,不知出于什么心里,她一直拉着杨锦心东拉西扯,端得一副亲热的模样,杨锦心应付着,最后才将她送出了门。 “不行,叶问天不能死,他对我有恩,我必须去救他。”周永龙心里念着叶问天在擂台上不杀他,且不令他出丑的恩,便坚决要去救他。 但艾伦将自己的神级魔法融合术释放出来,原本漂泊不定的灵魂碎片生生地凝聚在了一起。在魔法能力的驱动下,向着安妮躺卧在冰封王座上的躯体迈进。 与此同时,由段涛和林伟所带的五千人马,在西风口也遭到埋伏,数百人死于无弦弓和灵箭之下,早就溃不成军,最终放弃了进攻。 说好的想回来安静几天,连爬山都爬不了,也不知道是触到了什么霉头,总之,三人的这条行程算是彻底失败。 杀藤原英明齐锐已经有了大概的办法,因为只要打电话就能很容易的让他们上当。 几人上马,往山中开路,到了林军那里,把马放下,然后徒步进山。 握手后,黄金豪简直不敢相信,从叶问天的气场及身体反应的情况来判断,他的修为应当是灵泉境阶段,但是他为何能将“金龙飞天诀”演绎到连苦海境的高手都未必能做到的境地呢?这是黄金豪所疑惑的。 干脆开始刷微博,看各种搞笑段子,或者重大新闻,但似乎什么都看不进去。 慕傲晴朝他伸出手说道,“抱我下去吃饭,饿的胃口都难受了,浑身没有力气。”语气里有些撒娇。 吴用没有什么意外,崔斯特除去他飞牌的能力,还有一手未卜先知的特殊能力,直到今天,吴用遇到他都会感觉到有些棘手,所以西卡等人的被俘也在情理之中。 后来就没有人敢跟他表白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有人不死心来找虐。 “秋师弟,你刚才称现在的‘黑子’们叫什么?”由于事态稍有缓和,鱼玉瑶这才又时间询问自己的疑惑。 这是一条石头路,越是朝里面走,就越是阴森。而在前面带路的人则是默不作声,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死人一般。 这短短数月的时间,有超过一千名五域大陆的修士,被青川仙宗抓住。 像是听见壮硕蒙面人的吼声得了信号一般,又一名白衣蒙面人从草丛中掠出,肩扛一柄大剑,如同半块门板那样宽阔,连扬看着大剑只觉得脖颈发凉,这样的兵器该是一下能把人的脑袋砍下来吧。 第221章:韩非 “伐韩,不……不可!” 当大风吹出函谷关,吹向三晋大地之时, 出身公族的韩非忍不住了。 在此之前, 他已经来到秦国,为得就是说服秦国不要伐韩。 山东诸侯之中,韩国最是弱小。 因此很多人心里都清楚: 一旦秦国掀起一统天下的战争,韩国必然首当其冲! 韩王也 光禄寺衙门是个三进的院落,正中是寺卿宋思礼的官廨,贾楠是右少卿官廨在右侧的第一间,江安义无意识地往左侧瞟了一眼,那里是左少卿陈因光的官廨,也不知他在不在,在的话按理要进去打个招呼。 到了第六层的时候,陈林由于每天坚持锻炼,身体极好,连口气都没有喘,但萧若谣已经有点累了。 由加奈与玲美也纷纷摇头表示她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说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们都不知道,就感觉眼前一闪然后周围的环境就突然改变了。 “学院的规矩向来如此,希望苏家不要执迷不悟。”俞长老同样将元气运转开来,与苏宇相互对抗着,将其慢慢的压制了下来。 但随即云尘就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脸色倏的大变,然后急急忙忙的伸出手朝着自己口袋摸索了过去。 咦?这条腿怎么看着如此眼熟?就好像是刚刚综艺频道田贝的那条腿。 程欣说:“那你就早点儿出门。”说完转脸回到了座位上面。而秦明变戏法似的从前台拿出了一束花,然后来到了程欣的身边。 刘鼎天疑惑的抬头,却只看见山峰底部,看不清楚外面的具体情况,他放弃了准备收回山峰的想法,极速从旁边绕了过去。 琴姬叹了口气冲着依洛娜一挥法杖,幸好这只是很普通的保暖灵术,琴姬能够轻易解除。 “张谨”,石重伟开口道。张谨连忙躬身听命,看天子颜色更变,一定是做了什么恶梦,听到天子吩咐前去皇陵祭祀,张谨心中有数,天子是梦见先帝了。 卫龙没有说话,将那储物袋捡起来,又看了楚天一眼,对他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而走。 丹药一入口,众人便看到这丹药化成了一团红色的雾气,从宋倩的嘴里向着全身蔓延。 “这是什么法宝,速度不错,只是声音聒噪了一些,实在是让人不喜。”看着停在自己不远处的黑色跑车,谷青阳心中有些好奇,也有些不满。 他爷爷的,老子们一个个在县里都是能够横着走的。今儿个来到个偏僻的农村,竟然还有不长眼的,那老子们今天可要好好松松筋骨了。 心中沉定下来,从半空落下,双脚触及地面时,身上幽光拂过,一身崭新的合身衣装已经套在了身上,这次却不是精神力量变化所形成的,完全是无中生有,以他如今的力量,这似乎十分神奇的事情他轻易就能做到。 杨涛戳着手,坏笑着开口。不过他自认为,自己的笑容,应该是属于那种腼腆类型的。 再看舞动画天长戟而来,欲直接斩杀他的杨钺,铁力森面如死灰,摄于杨钺等人强势,不由得产生逃离念头! 要知道他这次之所以能够开启诸天万界的权限,就是因为他的宿主等级有所提升,来到了一个关键等级,才有了这后面的一些事。 楚天一言喝止了红脸男子以后,目光落到了银光傀儡的身上,目中一寒。这一下又让红脸男子心中一颤。 第222章:秦王十七年 “先生,韩国灭了!” 冬天慢慢飘雪的时候, 何博正蹲在地上,跟周围的一些小孩玩翻石头的游戏,刘交跟刘信这对叔侄便跑过来,一脸紧张的告诉他。 “哦。” 何博很平静的应了一声,然后伸出手,一把将石子全都抓入,高高兴兴的赢走了小孩哥的草蟋蟀。 他拿着战利品,站起身对刘交他们说 在灌入虎血,使虎血与蛮虎身上的血液相融合,最终,融合相成的血液,滋养虎骨,最终成为蛮虎身上的骨血。 陈乐心里估计挺恨他这表姐的,毕竟当年她离家出走,还是跟一个吸毒的男人一起,给他们家闹出了不少麻烦。就连他父母和姑爹葬礼的时候,陈乐的姑妈从头到尾也都没有提过宋燕的名字,更别说请人去把她找回来了。 “三百五十万金印。”郭浩然出言,郭家需要一个天阶妖兽,此猛兽自然应了郭浩然的意,此猛兽比郭家的鬼面猿猴,强大不知几倍。 彭浩明冷笑了一下,一转脸过来的时候,却没有拿身份证,警员看到一个拳头直冲自己面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仰面跌倒了。 我带着范茹茹去了酒店,帮她开了一个房间,在她的要求下,我在她的隔壁也开了一个房间住下。 龙升皱着眉头,表情异常的严肃,看着那些墓碑,不禁想起了他的师父和那些曾经去世的兄弟们。 在广大散人的广而告之下,更多的散人来到兽王窟集合,虽然他们已经知道魂弑上万玩家正在朝着这里赶来。 金球虽然是构造精巧的镂空工艺,但那份纯金的重量还是让抱着艾达的伊芙琳感到吃力。 老妪反常地并没表现得怒极攻心状,只象征性地挣动了几下,等他们全都离去后沉鹜开口:“松手吧。”我心沉了沉,指甲抠进掌心最终还是松开向后退了一步。 这沼泽地的根本不是伏羲的真身,只怕一开始自己见到的就不是伏羲的真身,不过是他制造的幻影与自己说了半日的话不过是拖延时间,真正的真身带着陵落去找他的魔心了。 原本在初期,施法者最适合的职业专长应该是施法免材和战斗施法,其中后者能够提高战斗中施法的成功率。 “轰!”杨腾的话刚说完,天荒刀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将杨腾包裹在其中。 对于乔怀瑾的让步乔清有些惊讶,不过心里对乔怀瑾的好感更多了几分。 “你敢羞辱皇家学院!”炼丹师大怒,正好有了这个借口,说不定还能从杨腾手中讹诈一两枚极品聚灵丹呢。 “也罢,难为你们这些普通人也没什么意思。”独山叟一摆手,让掌柜的前面带路。 瞧见一旁还有鸡肉,夏蝉看的心里痒痒,许久不曾下厨了,两人要么然是在外面吃饭,要么然就是吃别人的东西,夏蝉忽然想到,之前玉自珩最喜欢吃自己做的饭的,自己这么多日子,竟是一直没有再好好下厨了。 听他提到了八郡二十四县,沐心暖倒是有了几分的茫然。 叶水墨又意让他回去多和家人接触,所以一直劝说,如果不能面对面的话,那什么误会都解不开了。 玉梦芷说着,忍不住开心的拍手跳了起来,刚跳了没几下,又忍不住龇牙咧嘴的抽气。 高泽道,“不但拒绝了,她一定还劝说孙雪继续检查这个孩子的‘发育’情况。”说到发育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和高泽都生出一种非常异样的感觉。 第223章:父子(上) 秦王政二十二年, 正带着一群死鬼体会高原风情,在三江源附近野炊的何博,突然宣布自己改国籍了。 因为到了今年, 三晋之地已经完全为秦国所得。 十分天下,秦国已得一半,群雄并立的时代马上就要结束了。 而在这样的关头, 何博突发恶疾,对战国表达出了些许的不舍,决定尊重一 自从李湛等人赶来,那个被捆绑住双手的男人,也没有在继续挣扎,仿佛任命一般的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我看着阮兴,他的这个样子,就已经表明了一切,他是在等我开出条件,看看是不是能够达到他预期。 白手起家,却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头脑聪明,懂得抓住机会。 即便用不完,明天商店的普通商品依旧会更新,还是可以继续购买不会亏掉。 但那时候,没人觉得学习成绩在县里名列前茅的赵卫红,以后的人生会在缝纫机的嗡鸣与工头的呵斥声度过。 不过周政也没有怎么在意,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边,周政直接就是摆烂的态度,反正我根本就不管你,就等着看陶醉的笑话,结果让周政和刘卫涛意外的是。 透过车窗玻璃窗看过去,就能看到在驾驶座上坐着的,正是关河。 她虽是这么说,但眼睛却一直盯在江圣身上,从上至下的打量着。 一听这话,李江帆顿时放下手中的报纸,意味深长的盯了魏刚好半天,这才很是怀疑的开口道。 不光不用训练,内务方面的要求也很是宽松,只要不把被子叠成那种让人看了就倒胃口的模样,班长一般都不会多说什么。 看到墨色水带横空贯穿,绕成一团微微波动翻涌不停,却坚定不移的将内里的血色魂环释放出的魂力缓缓吸收吞噬,鹿清鸣长呼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时的蓁蓉看见他如此保护自己,她心里有几丝暖意,但是她怎能让他为了自己,处于险境。 青瑞长老微微诧异,短时间能变换三种颜色的火焰,实属不容易,更何况他还是个符峰弟子。 一瞬间,四个黑衣人消失了踪影!从黑衣人的出现到逃走,紧紧是一刻钟的事情,很多丫鬟和婆子竟然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站在原地。 你推我搡的争论了片刻,我终于架不住劝说,点头同意,而班长则兴奋的回房间去取吉他。 北风扬心想,看来只能冒险一试了,否则将来这里一旦出世,肯定带来巨大的麻烦。 “玉郎,来陪哥哥再喝一杯。”林绍轩斟满美酒,又递到那人的唇边,嘴里还在哄着。 “金丹期修为!太棒了!”北风扬心中大喜,自己又增加一个金丹期的助手。 “本王迷倒他们做什么,迷倒你一个就可以。”墨君离说的一本正经。 面对如此一击,霍雨浩身形闪动,竟然一种不似控制系魂师所能达到的速度瞬间退后了数米,看似的散乱的步伐却从容不迫的成功避开了崔雅洁势若迅雷、势在必得的一击。而后,便是漫天的橘红色光团洒下。 片刻后,衣衫不整的众人慌忙地跑了出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虽然之前,初珑也对林承宰即将会或者诺贝尔的事情略有耳闻,但是却一直都没有什么实感,知道今天记者都来堵门了以后,她才真切的感觉到了,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跟自己完全不一样。 第224章:父子(下) “你说什么?” 秦王的声音冷了一些,对着自己的儿子发问。 他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让秦王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下意识的捏住面前摊开的书册,手指用力,面容冷漠。 扶苏也被父亲的反应吓了一跳。 但他作为长子,享受的宠爱太多了,所以他的性格虽然柔和,但远称不上 “麻烦现金折现,”曹燕微微顿了顿,恭敬的称呼道:“谢谢少夫人。”随即嘻哈大笑起来。 男子下意识捏了捏帽檐,感觉到了阿珂带着好奇的目光,唇角不漏痕迹的滑过一抹笑痕。 陆梦菲下意识地看过去,当她的目光落到一张俊美无铸的容颜上,周围的声音好像瞬间消失了一样,全世界就剩下俊美男子一人,清晰而震撼地倒映在陆梦菲的眼中。 而平日里那些黑粉这时候也幸灾乐祸地出来唱衰两人,再加上不知道是谁买的水军,拼命地炒作季言墨跟郑潇月。 陆棠棠再度敲了敲她的桌子,这下郑潇月没有办法继续假装看不到。 可曹格一直没有公开自己离婚的信息,大家更加不会乱讨论,毕竟这事传到他耳边,非同凡响。 不论是林老夫人、李清浅,还是京里那个外祖母李氏对她都不吝珠玉。 虽然我知道我的这些话儿冥肆心里都是明白的,可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愿意说其他的话儿。 坐在篝火旁边,手法熟练的将野兔去皮剖腹,清理干净,穿在了削的尖锐的树枝上,便架在火上烤。 或许他会被人跟踪,但她一定不会,毕竟她的身份目前还不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当那股粉末还没完全返回到恶鬼一方之时,地面的人族部队已经开始冲击。 如此一来连云又多了一份疑惑,那就是如果乙帝想要了解阴阳天阶的话,为何不将自己留在阴阳城,反而要帮助自己离开阴阳城。 芙蕾妮的身影在空气中慢慢的就变得透明起来,然后空气之中忽然就多了一阵怪异的风。 整个除夕夜,唐南就坐在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和未来姐夫,秀了一晚上的恩爱。 那就等于是建立自己的势力,只是暂且为连云服务而已,而且有了连云这座靠山,他们才有建立势力的机会。 鼬呆呆的望着那被查克拉刀穿透的身影,眼眶欲裂,血红的双目,犹如是要渗出鲜血一般。 重吾一步跨出,手臂异变,滔天凶煞弥漫而开,这一刻,那沉睡的怪物,仿佛再度苏醒。 长空在愁云之中跟随着乌云同步,这一路带着愁绪在沙河镇一家卖马处挑选了一匹大宛名驹这才上路,本以为此地没有什么好马,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良驹。 漆黑的火焰蔓上了李不眠的白大褂,李不眠有些不爽,自己的衣服又要少一件了。 “我再给你三秒钟,你不上车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沐雪琪冷冷的说道。 “一刹万剑”刺出的千万剑气靠近黑白圆盘半尺距离之后,如泥牛入海般泯灭,不但公良天睿瞠目结舌,其余几位族长也是呆若木鸡。 当然,这个只是想法,不知道到时候实施起来,会不会费力。 陈寒碧去做了早餐,因为考虑到曹鹏的饭量,所以明天比昨天做的多。 这是他目前不想看到的事态发展。但既然浮魇坚持按照原计划离开,那他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第225章:楚亡 秦王政二十三年,王翦攻伐楚国,占领了郢陈以南至平舆的地区,并俘虏楚王负刍。 而在此之前, 利用“平息楚国旧都陈郢暴动”这一利用,昌平君兄弟已经回到了楚国。 他们走出咸阳的时候, 秦王政亲自送别,黑状也跟随在旁边。 四个一块长大的伙伴,在咸阳的城郊团聚,然后就要分离。 人类讲到底就是生物,生物的第一要义是生存,在生存前面,绅士风度什么的都是扯淡。 “为了修炼魔功,恢复青春,你竟然能够将自己血脉后辈都拿来修炼,你这样的人,简直连猪狗不如!”唐玄森冷的声音响起,他一挥手,将这本秘籍抛出去,落在朱辉手上。 “你先看这些仙人掌。”黑泫不答,扬了扬下巴让她看长得贼有规律的几排仙人掌。 而是单纯地,只是目睹了叶枫身体周围的仙灵气,就觉得害怕,很简单纯粹,不带一丝杂质。 看到危机解除,哪怕是任凭刘三在黑市之中,多年摸爬打滚养成的谄媚个性,都不禁悄悄伸手拭去遍布额头的冷汗,暗暗地舒了一口气。相较黑市弱肉强食的险恶,这名喜怒无常的叶家弟子,给他带来的危机感更加浓郁。 同样,玄武的身和座子丑和朱雀的座和身未午相合,故南北二神相辅相成。 江东羽轻声道,他仙力永不衰竭,但斗到现在依然血迹斑斑,微微气喘,两人施展的玄妙神通都不多,江东羽也未用域,而是选择了与范明诀枪剑硬碰,此等战斗方式最为危险,也更加残暴。 只要能量炮台一出现停止、蓄能的画面,就会有一道战舰炮轰过来,让他们疲于奔命。 再加上在光明岛,蒙犽损毁了一尊战神金刚,陨天仙王也没有对他有任何处罚,甚至还让他继续督军来战,这一切都说明了蒙犽的身份背景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海面上微风习习,南半球的阳光酷烈,直射在身上,火辣辣的。 郭弘轩内心五味杂陈,暗忖:二哥接连升迁,三哥取得功名,二嫂也有官职。 原本挽风对于招黑脸入队,就有抵触心理,可这件事是队长交给他办的,如果之前他没有对黑脸表露出抵触心理,没招到就没招到,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至于灵能武器,白远一听到这个名词就莫名的想到第一次打开天眼系统拍卖行上的那副恶魔武器‘苍蟒拳套’,那可是底价就是12000积分的武器,似乎很贴合这个奖励所描述的东西。 郭弘磊却撩袍跪地,并扬声盖过妻子,愧疚道“母亲,请恕孩儿不孝,养育之恩尚未报答,却要上阵杀敌去了。如有不测,只能等来世再报恩。”语毕,他端端正正磕头。 郭弘磊答“迫于无奈,我只能去信请穆世伯帮帮忙。事在人为,无论成不成,我且试试。”说完,他转身欲回房,余光一扫,却停下脚步,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衫,利索抖开了,牢牢裹住她。 奥丁兽人病患,肖恩还是第一次碰上,而且一碰就是个重量级的。 吴迪正是此次的三名正式成员之一,但他目光扫动间,居然发现吴迪没有在场。 云拂刚想发飙,便见那白衣少年的身影凭空消失在营帐里,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清香。 第226章:东渡之前 于是对着御医挤眉弄眼,那御医不解,以为太子怎么了,便凑了过去。 而北冥命身后的青木表情也有些无奈,只不过摇头了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便推着北冥命离开了屋。 就在叶新他们抵达现场的同时,无尽的虚空之上,这虚空之上,有着几块漂浮着的大陆,这些陆地不是圆形。和球体也有着一些的区别。 荥阳守军只有一万五千人,楚军人多势众,从早上开始,攻城战就一直持续着。 昨天对巩志抄家后,府邸的二十多名奴仆将会恢复正常户籍,巩志几名家人亦不得在此居住,昨天就被赶出去了。 望着那闭着眼睛朝自己袭来的林芝仙,侯冬临再退三步,然而不知不觉间已经退到了演武台的边缘处,望着自己那已经踩空的一只脚,她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狠色,遥指林芝仙,一根冰锥极速朝着后者刺去。 现在她追出来,她上来骂自己一顿,或者打自己一顿,叶新都觉得挺正常的。 “呵呵,我早就不打算上学了,这下正好,我准备混社会去,反正我爹也说了,上学的钱就是打水漂,再说我也不是学习的料!”赵旭自嘲的笑着说。 改革措施宣布完之后,再讨论具体如何实施下去,众臣们各抒己见。 眼看就要击中陈云的要害部位苍麟脸上露出了笑容,但出其不意的一幕却出现了,让苍麟的美梦破粹开来,怒视着这一位出来阻挠他计划的人究竟是谁。 在那天,那位年轻的调培师突然向叶重出手相试。他的动作非常隐蔽,使用的也是无色无味迷幻剂。他的动机很简单,只是想试试这位神秘调培师是否真的有传言的那么厉害。 包不同只觉这指力于温和醇厚中透着一股沛然莫测的意蕴,心中无端生出无可抵御的颓丧感觉,暗叫一声“厉害”,忙使身法侧身避开。 血玲珑虽然知道眼前这个‘无耻’的男人一定不好惹,甚至还会为自己以及‘血杀’带来极大的麻烦!但是呢,血玲珑身为世界杀手排行榜之上的超级杀手,早就已经适应了血雨腥风的生活。 “不是吧?三哥,我的鲍鱼咋只有那么大一个呢?而且居然还是和黄豆苦瓜骨头煲汤,这是什么做法?”徐亮苦着眉头问道。 刘宇把野区的红buff收入囊中,然后去到下路收一波兵线,向帆的墨子跑到中路收兵线。 摇了摇头,伊恩洛无奈的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之际,便见前方一只金纹虎横冲而来。 每一刻都有宋辽双方战士惨叫着跌落城头,但是每一刻都才更多的士卒涌上城头。 午宴结束之后,魅影就带着龙巢和虎窟的战士凯旋返回,直奔首都。魅影都说好了,等完成了任务的交接,就到江宁去住一段时间。到时候,易军必须去陪着她,否则有他的好看。 这是个非常奇葩的行为,简直有点不可思议。但是,这事儿还真就被他办成了。结果一来二去的,他还真慢慢获得了警方的默认。 段明玉感到很是不解,刚才徐祖业眼里显露出的分明就是一种平淡,根本没有丝毫担忧的样子。 怕水?一个大男人,堂堂的瑀王爷、统帅三军的大将军,居然会怕水!江欣怡震惊了,尤其是他说出的缘由。 “死就死,我才不害怕,反正我也不是死了一回两回了。”江欣怡无所谓的说。 两人自从上次那一次特殊的经历之后,没有想到又发生了两次,当有一,有二的时候,就会有三,此时两人在无法控制言谈举止,只要唐依依不在,就会显得很亲密。 借着火光,陆崇宇发现妹妹脸色有些发白,本想催妹妹赶路,便改口成了劝她多休息。 吃了午饭,苏夏至洗了碗,和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闵青兰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高婶子的大儿媳赵媛急匆匆的去了镇子上。 没有错,朱灿唱的正是一生所爱这首歌曲,也许只有这首歌曲才能代表着自己的爱意,自己对她永不悔的爱。 我们这时想到了师父,就赶紧过去问师父怎么样了,师父让我们不要管他,赶紧的去看大师兄,到屋里一看大师兄,我们几个都不由的心里一阵抽,只见大师兄躺在屋里,脖子上有一个大伤口,胸膛被挖开了,死的非常惨。 尽管现在找个由头让娘子收了手是很简单的解决方法,但,这事儿娘子自己不说,他是绝对不会先提出来的。 明澈回到娘家后依旧住在她过去居住的闺房里,与明岑氏的院子是个前后的构造,只是明府经过几代的修建,已经庞大的惊人,因此这娘俩虽然前后院子的住着,互相走动起来也是要会子功夫。 “嫂子……嫂子……我跟您说……”趁着苏夏至低头的工夫高越赶紧在她耳边低声叨咕了几句,然后笑吟吟地坐在雪地上仰着头望着苏夏至。 一旦到了金丹,再配合十二魔骷,自己岂不是可以在这八荒之地横着走了? 她只感觉自己好心痛,恨自己之前太过犹豫,又心疼眼前这人的傻,内心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看着面前这甘愿为她自毁相貌的龙傲地,她是再也狠心不下来了。 第227章:草原 看完了海边的风景, 何博又带着庄周去了北边。 他专门给自己变化出了一身新的衣服,裹着羊皮大袄,带着插了羽毛的帽子,骑在一匹被他招来的骏马上,跟这里的蛮夷混为了一体。 庄周也被迫跟着入乡随俗,穿上了左衽的衣服。 因为羊毛服饰比起诸夏的布匹来说,要厚重和粗犷许多,而庄周本身,其实 突地轰隆隆一声轻响,再一次吓了郝宇一跳,因为他来时的路,被刚刚突然降下的一块大石板,给挡住了,这下!他连出去的地方,都没有了。 “好了,今村教授,咱们坐下吧,研讨会开始了。”秦汉再次将今村吉人扶起。 萧后很是费了一番口舌才安慰好了杨广,可后来杨广把雁门关之事一说,萧后也有些吃惊了,非要陪着杨广,不去洛阳了,杨广又开始安慰她。 语出众人都恨恨的啃着嘴里的肉,他们在这次完全成了陪衬和拖后腿的,心情当然不爽。 这些镖局都在学习威远镖局的模式努力打通商路,他们依靠优惠的价格,灵活的经营,还有友好的人际关系抢走了一部分市场,霍老爷子曾经找张三聊过这种情况。 说话间,万抗又走了几步,随即身形一晃,疾速贴上前。范三连忙调整枪口,可还没等再次对准,万抗已经到了跟前,伸手抓住了枪管就那么一扳,范三就脱手了。 而是杜坚强七罪考验的总考官——上一代代号为贪婪的七罪战士。 诺克萨斯也在往战场上输送援兵,第一战打完之后,诺克萨斯的士气空前的高涨,加上是倾巢而出,什么底子都用上来了,对彻底消灭德玛西亚有着绝对的信心。 话音刚落,皇子的身形就消失在原地,连气息都察觉不到,而是白光一闪,忽然出现在陈逸的面前。 不多时,山谷中再次开出三十余辆坦克,清一色的虎式重型坦克,一出山谷就一字排开,隆隆地往山岗上推进,后方是密密麻麻的的特战师将士。 “陆攸,你怎么了?”同样在休息的萧岚突然从挡板那越过来看着她道。 “夜还很长。”这意思就是不行!为了惩罚她的不认真,他用力的在她的粉颈上咬了一口,一直到‘弄’出玫红才松开。 “好!很好!”陈成河气的脸色通红,右手食指不住的指着丁页子,眼睛四处乱转,就好似在寻找什么一般。 诅咒术在落天的控制在,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径直向幽冥之火的方向飞去。使用诅咒术抵挡幽冥之火的攻击,在黑暗魔法师的心中,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丁页子不由狐疑,跟郝凌成亲这么久,即便是年尾最忙的时候,也未曾见郝凌这样累过。 不过现在的龙千寻却是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回到飞虎城的龙千寻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不过才刚刚回来的第二日,赤炎和辰风还有李清仙主就不约而同的都来到了飞虎城,这让龙千寻是郁闷不已。 钟山一下子想不起是谁,以为是什么酒店酬宾之类的宴会,不喜应酬的他本想推掉,可是廖炳坤正好在旁边,使眼‘色’让他接下。 落天摇摇头,沉声的说道:“这个有人,别的地方同样有人,我们就从这么走吧”说着,凝视着一眼前方的黑暗魔法师,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第228章:天下一统 慕容非和南宫霖死了,慕容银珠好像回来了,带着一股杀伐之气,似乎夜阑也出现了。 她冲着墓碑深深的鞠了一个躬,望着墓碑看了一会儿,便转身,下了山。 被火烧过之后,紫凝和树苗卡尔两人一样理了个板寸,但是这才七天左右,愣又长成了过耳的长度。 那脚步顿了顿,随后走向院中石桌,传来几声木头相击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出现在床单的后面,一只修长的手从床单后面伸过来,给她递过来一个木夹子。 十三岁之前,都是林深深保护他,他稚嫩的对着她发誓说,长大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人欺负,如果世界上没人爱你,我就爱你,我会把你当成一块绝世珍宝一样,保护妥善。 她心下推测,这慕容飞鸣就是个冷面傲娇之人,不知怎么地再看他竟忍不住觉得他挺可爱的。 “你们先出去。”慕容德看上去十分憔悴,也不知道暗夜魔骐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连浅浅都这样认为,自然是不会了。”轩辕天越的声音依旧清润,可是却带着一股天生而来的霸气威严,还有一闪而逝的轻松惬意。 即便她对他有些莫名的感觉,但是两人之间并无交集,虽然她不确定容华醉的来历,但大概听到一些传闻,她知道容华醉绝不是一个会轻易出手相助的人,为什么偏就救了自己? “紫萱,你外祖家的人就要到了,这几天好好的收拾一下护国夫人府,暂时先让他们住下来:再过十天半个月的,新的辅国郡主府也就能收拾妥当,到时候你再和你千祖家的人一起过去住。 值得一提的是,国民政府和北京政府不同的是,其沒有独立的陆军部和海军部。 前方出现了三个星点古月将这三个星点放大看到是三架“长刃”成三角队形向这里疾驶过来。古月略为推动左手的推杆并且调整光线枪的角度紧接着就开始射击。 而反观db-1系统,依旧还是在走老的路子,追求单兵自己的火力和防护,虽然也集成了电子系统,但只是起到辅助的作用。 虽然,古老与梦无欲之间,不知道有着什么过节,但在梦无欲说出一系列的安排后,古老也不得不承认,梦无欲的安排的确非常完美,只要幽冥宫的那些老家伙敢进入杭州的区域,相信很难逃得出去。 黄总长因为手里没钱,根本不敢见这些来索饷的军人,自己这些负责接待的自然就成了出气筒。 想到自己和司马霞的离开,使得水慕霞背负了那么多,怎么说眼下的水慕霞会变成如此模样,他方生是要负上一部分责任得。 “双斧战龙失去战斗能力,暴蝾螈获胜。顺利晋级下一轮比赛的选手是酒井叶选手!”裁判当即宣布了比赛结果,同一时间会场上空也开始为酒井叶的胜利而欢呼。 “我是,请问你是?”对方客气,陈浩自然也非常的客气,能够知道自己电话号码的人,并不多。 勇猛的萌萌打出一套连击技,拉好了boss仇恨,得到了四名队友大大的暗赞。 “当然,而且。你不得不打!这就是你今天来此的一大贡献!”明万历一脸得意。 就在张毅准备组建自己的势力的时候,远在美丽国的一处不大的庄园内,一名老者正发着怒火。 现在,就剩下玛修和八木雪斋这两个半从者没有事情可以做,休息也不是很必要,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而狮子王,则是【亚瑟王一开始使用圣剑,之后换成了圣枪,一直战斗到精神被侵蚀】的状态。 人气一没,事业基本上也就废了,再想东山再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毕竟我们集团虽然说是大华帝国国内最大的汽车制造企业,但是,由于我们集团是大华帝国最早的汽车制造企业的原因,老旧的设备也最多。 她似乎有些生气,呼吸都有些变粗,嘴里嘟囔的骂了一句什么,然后不得不把手指探进去仔细清扫。 更关键的是,二者一金一银,就算关闭了装备光芒,依旧能看出上面丝线颜色的不同,好像是——情侣衫。 萧晗心中一凛,想起了系统之前说过的话,就把眼前这座山当成是一个巨大的棋盘。 毕竟竞争者这么多,如果不保留实力,在最后竞争那株白玉阴芝马,提前被淘汰了,才是最不划算的行为。 到那个时候,白鲲才是真正的举世瞩目,不过想来白鲲是不会想要那样的情况发生的,因为一旦调查自己的来历,那么自己就再也隐瞒不住自己的身份了,到那个时候,白鲲想一想就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你打算怎么做?千年沉尸毒必须一次性成功,否则没有足够的时间重新配制第二副药,必须要在龙门浮现前解决掉唐夜。”向阳眯了眯眼左眼道。 唐夜很好奇,此时沙耶的力量跟之前的力量不一样。原本沙耶的力量是黑暗死亡,但是现在沙耶的力量并不是那股黑暗死亡,像是一般修炼者的力量。只是,这股力量又比一般修炼者的强大,在界仙境之上。 我无语的看着海伯的背影,还以为这家伙跟我进来真是担心我的安慰呢,没想到是为了逛窑子,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我要去做的事,他跟着反而会不方便。 五指收起是绝对得禁锢不论对方是何、法相何巨,皆会被囚禁其中难以逃脱,这是以往所得到的结论。 “圣使大人,能带我前往圣地吗?”无错不跳字。厉晨急忙跪在地上,要朝着艾唐唐磕头。 一把火,将李相烧得干干净净。李相已无,守门奴的问题,就此落下。 “呵呵,入了我的门,还想这么样就离开吗?”贾诩阴冷地笑了笑。 下一个就是炼金,众人皆是看向炼金,五只异兽在前,而后便是钢铁战将,两种保护不算,装金豆的瓷瓶此刻也是漂浮在胸前,显然那也是一件不错的法器。 第229章:始皇帝 秦国, 咸阳宫中, 已经因为一统天下的功劳,更换了新称号的始皇帝下发了新的命令: “令大军五十万,以攻百越!” “令修宫室,以储诸侯美人、宝物!” “令修灵渠,以开南路,辅南征之军!” 在齐国覆灭之后,秦王政终于实现了自己一统天下的目标。 历代先君的野望, 在急躁中,他失了沉稳,又腹背受敌,调转马头奔跑,却已经跑不开燕军的包围,在千军万马中周旋了许久,最终坠落马下。 风月微微抬头,便看见旁边有禁卫给了她一个眼神。她会意,捏紧了手里的长戟,跟着四周的禁卫,整齐地迈着步子出宫。而另一边,有人穿着红艳艳的裙子,轻纱笼面,坐上了观止的马车。 其实初雪怀孕之初,严顺还有过莫名其妙的担心,这种担心来自以前在清国时的见闻,在清国王府的时候,严顺没少听说那些贵族家庭中的勾心斗角,特别是有关子嗣方面,更是尔虞我诈的重灾区。 但当时的法国政局同样陷入混乱中,一直到第二年九月份,执政的雅各宾派勉强凑出一支军队出兵海地,但这支军队并不是去镇压黑人暴乱的,而是去宣传“自由、平等、博爱”的理念,试图用这种方式软化黑人努力的对抗。 两人都穿上了护城军带官衔的铠甲,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半跪在殷戈止面前行礼。 鸿蒙密藏是一座游动的虚空秘府殿宇,带着众人离开玄黄大世界,朝永生世界更上方飞去。 风月脸色苍白,只穿了寝衣,光着脚踩在地毯上,站在隔断旁边看着他们。 最终还是李牧拍板,将两名哲学专业毕业的新人全部安置在法务部,虽然他们不是学法律的,但是李牧相信,只要是和嘴皮子有关的工作,都有发挥他们特长的空间。 我吸着气,揉了揉脚又穿上鞋子向山下走去,期间还摔了一跤,还好抱着庆的身体,没有滑落太远。 白雪如一条负伤的野兽,在这冰冷雪原里狂奔着,也不知究竟奔出了多远,更不知已奔到何处? 樊烨没有看我,我也没敢看樊烨。自从那次之后,我们两个还是第一次正面提起……我真他妈的是脑子抽了,我好端端的提这个干嘛呢? 廖兮目光注视着面前伊人,难以抑制的感情,在貂蝉身上爆发出来,貂蝉看着廖兮,心中的激动,如同看见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样,泪如雨下。 听玄黄道人这么说,我的心忍不住突的一跳。玄黄道人如此着重的强调,肯定会让我心生遐想。几年前我没听他的劝告吃了大亏,现如今难免生出许多的顾虑。 众妖怪也吃了一吓,瞪着眼睛不知所措,我桌子上一个茶碗放的有点靠外,已经给震下来,“当啷啷”摔了一个粉碎。 秦璃虽然知道这次选角成功,会让她又得罪不少人,但是她却一点都不后悔,反而是非常高兴。而且秦璃也是有私心的,她想成功给温棠看,现在她终于做到了。 她胡乱的抓着,想要挣脱开,窒息的感觉让她很是难受,但是空眠却还是死死的摁住她的头,然后等到她差不多真的要窒息的时候,把她给提了起来。 走廊中出现了警报的声音,无数的人都在跑着,尖叫着,电梯开始更加拥挤,频频发出警报甚至关不上门,另外一边的楼梯间全部挤满了人。 第230章:公子扶苏 “陛下怎么可以这样!” 紧邻皇宫的一处宅邸中, 公子扶苏正悲伤的向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诉说内心的苦闷。 “天下刚刚统一,他就采取这样剧烈的手段,根本没有让人因为六国的消失而舒缓一口气……这样的做法,人心怎么可能会归附嬴秦呢?” 他的妻子, 也就是黑状的女儿,试着将自己从父祖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将三名武皇诱惑到飓风裂谷来,然后用许博出其不意,争取能够杀了三名武皇。 一匹清瘦的战马在刮着凛冽寒风的北部草原上缓慢地行进着。战马上的战将倒拖着长刀,临风而立,本就不是很强壮的身体显得形销骨砾。 他手中那镶嵌宝石的蛇形利剑,十分强大,有人认为是王品顶尖法宝,但是还有些人,竟然认为比王品顶尖法宝,还要强大。 几人继续往前走,路边偶尔有人经过,但是没有再上前找麻烦,因为他们都看见了刚刚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别看天子峰表面上一直看不惯泽金的做事方式,那只是他和泽金相处的习惯而已,最最了解泽金,最最支持泽金的人里面,一定会有天子峰一个,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泽金最好的朋友,兄弟。 对3队这帮早就把唐云当作队长的家伙来说,这还是“打手”队长头一回正儿八经下命令,那必须无条件执行。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所有世界都能够保存下来,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管怎么样,如果大家能够一直以和平的方式沉默到上帝游戏的最后一天,也许是最佳的选择。 菲利克斯说到这的时候故意沉吟了一下没有往后继续说,唐云几乎要下意识的问出来菲利克斯的猜测是什么的时候,菲利克斯却哈哈的大笑道。 可白依还不打算暴露自己的异能,对这七只初级丧尸她不需要使用异能都能安全,问题是还带着个叶素素。余光瞟了瞟边上,白依勾唇笑了,这不是还有个一级异能者沈呓卿么? 我被帝法的这一套两头糊弄的手段给唬住了,既觉得佩服,又有些紧张,生怕出现纰漏。 羽原手里蓄满的攻击,但这一击却并未出手,他尤其不能对团藏的部下使用这样的攻击。 应该这么说,团藏是个短线投资者,短期内得不偿失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去做,这让他看起来很聪明,然而实际上他确实不怎么聪明……大智若愚的人不常见,大愚若智则更稀有。 她还天真以为,哥哥安然归家,老太太对她的偏见也能稍稍减退些,如今看来是她痴心妄想了。 贺铭川本来情绪不是很好,但桑洛来了之后,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就好像那些事情都变得不是那么紧急。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纸张可以这么轻易获取?被商人暴殄天物真是可恨。 他并不是像师兄那般严厉,对待徒弟样样都要顶尖,如果姜绵不想走的话那就纵容这一次吧,日后灵力恢复过来了,还是可以御剑飞行的。 贺铭川则是握着桑洛的手,当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紧握她的手,就能给她很多很多的力量。 白泉颐也觉得这几个ai的自由度太高了一些,尤其是督师府衙门口的这两个守卫,动不动的就将人砸成一团碎肉。 平复一下心情,江元看向许八安,心中略有同情,突然很想知道他疯在哪里。 第231章:东巡 始皇帝二十八年, 统治天下的君主为了加强山东六国遗民对嬴秦的臣服,决定听从齐地儒生们的号召,前往泰山封禅。 皇帝本以为, 自己这次行动,应该会得到长子的支持。 毕竟, 这是儒家士人的提议, 而且有关“泰山”的神话,向来在齐鲁之地流传,深得此地之民信奉。 皇帝 自那日得了血龙的记忆,知道了这元神之道,自觉与大道有望,只是这一身恶根难斩,这几十年苦思下来也想不到什么可行之法,此刻听及袁洪提起,立刻便忍不住有些心动。 只是在他刚刚踏下台阶的时候,右侧的大门忽然间被人从外面推开。 “济南城内怎么了?”我心中大惊,那济南城被铁弦守得固如金汤,而且铁弦在李景隆尚在作战之时,便掌管着全军的粮饷,就算李景隆仓皇出逃丢下绝大多数的粮饷,但是铁弦必定不会叫城内的人民受饿的呀。 北俱芦洲。祖巫神殿。在灯火通的祖巫大。巫十三刑天九凤三人俱都在座。 贝奇公主又重新把魔晶石摆到魔法阵里。这个魔法阵是由阿凡斯所制作,在魔法阵的正确位置摆上魔晶石,就可以启动“阿式结界”。 “燕王在东昌被盛庸摆了一道,偷袭而至战败,此番回了北平,岂不是元气大伤,怎么也得整顿个一年半载,怎么现在就开城迎战了呢?”见高斌比较善言辞,我便想从他口中多套一些关于朱棣的消息。 赵政策笑了笑,把吉普车停到了一家商店门口,然后跑进去打了个电话。 “高炽、高煦都大了,完全可以照顾他们母妃,玉贤玉英也都有了好人家,只要我走了,允炆必不会为难他们,反而会好生相待。想了这么多天,我也只想到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朱棣叹一口气道。 电子屏幕上不断的放映着,几个保镖刚刚从乔家别墅门口传来的影像。 “这也叫难题?”赵政策仔细看了一下题目,禁不住乐了,不就是一个函数图象移动题目吗?这也太简单了,换在下个世纪里,一个普通的高一学生就能够解答了。 然后,再从大石佛双手放在膝盖的右手处,穿过它胸前那道只能容下人的一只脚的阶梯而上,直到大石佛的肩膀又算是一个平坦之地。 “哼~”看着这一幕,秦羽装模作样的发出一声冷哼,不过却是在众人走远不少以后,就如同草包马后怕一般,他这么做是故意做给其他人看的,装样子吗,当然要装得想一点啦。 后面的追兵被那鞭子一抽,立刻皮开肉绽,痛的不敢靠前,但是这些人了除了落情仙子还有些战斗力外,其他人几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不断有紫薇仙域的人从空中摔落下去,短短一会儿,紫薇仙域的人便损失惨重。 飞掠的速度慢了一分,手掌贴着地面往前伸出,五指张开,教主虽然没有抬头,不过神识也一直关注着掉落的身影。 上次发生的时候她们还没有开始修炼,对于这只针对修士的拨动没有感受,现在遭遇到,感觉天好像都要塌了一样。 夜风心中暗叹道,异狂者和丧尸实在是太过相似了,让他都有种身处恐怖电影或者丧尸动漫桥段中的恍惚感。 “宋道友,你没事吧!”陈弦见宋征出现,赶忙迎上前来,面目着急之色的看着宋征。 第232章:泰山 皇帝的车架一路东去,途中走走停停。 车轮碾过无数沙石,在地上压出痕迹。 而在这样的时代, 在这般刚刚一统的时节, 就进行一次行动规模巨大的政治活动,其实是非常艰难的。 道路没有修得很好, 皇帝停车修整时的“行宫”,很多时候也不过是匆忙扩建一番的驿站。 许多人 “大长老又想作甚!”然而还未等伏季开口,就听兜罗王忽然冷笑道。 此时,祁琪就站在洞口附近,而我则躺在她脚下不远处,我们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松了口气。 直到午时过去,场地内除了陈进等早早到达等候区,剩余的过关团队才陆陆续续到场。 你见过哪个公司的保安,年终奖的时候,待遇是与里面工作的员工差不多的?该旅游旅游,该发奖金发奖金? 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们头顶上方的叶修,这些星罗宗弟子们均是一脸惊骇莫名的神情。 不再留手的陈进彻底放开了手脚,一柄钢刀来回舞动间竟然带起了风雷之声。 按道理,凌天已经足够能够代表玄天宗了,但是凌天还是想要让玄天宗派出一些弟子来,前来历练,这样才可以让他们真正体验战火,让他们真正成熟。 而他们夫妻俩早年虽收了几个弟子,却全都在修道的半途中损落。后来天门尊者成道以后,也懒得再收弟子了。 可是就是这样子的五十公分,张天生知道胜利的天平已经向着自己倾斜过来了,因为吴刚的掌力现在已经完全的砸在了兔子怪的身上,那就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叶医生,你什么就请直接问,我知无不言。”肖剑声拍胸膛说道。 “你才傻,没听见外面的声音是在欢呼吗?肯定是咱们飞机来了。”少尉的情绪稍微好了点,他听出了外面喊叫的不一样。 看到这里王安终于明白为什么独目巨人族可以护住这秘境了,原来有合体后期的修士在这里镇压。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里面只有转轮仙王与一团光晕在激斗,根本无法看清楚与他对战的是什么人。 “哈哈哈哈哈!你还是这样没有变,真是倔强。”这另一个说道。 这是她的宿命,她无法摆脱这一切,只好把这一起扛着肩上,负重前行。 现在和一非回一起的人鱼以及海兽,虽然他们也有不俗的能量,但是这在使用的方面还是需要磨练,而现在的一非回就在传授这使用的技巧和方法。 他自己也不想想,他不能接受施诘难是第一名,还有好多人都无法接受他会排到第四名呢。 “我去怎么全是素的?”汤森一脸的不耐烦,这些糕点无论形状用料,都属于卖萌系,连奶油都是粉红色,他实在是下不去手。 “去呀,给龙诚诚他们带点饭!他们也守了一天了!”岳檀溪说道。 不过,虽说如此,要将长门和朝仓完全修好的话,即便是郝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正是孙悟空一事,既然释门一脉前来东方传道,儒家自可前往西方诸国宣扬大道,不过东土距离西方路途遥远,若是仅有孟子一人只怕万难抵达西方世界!”火榕紧紧盯着三眼黑牛言道。 “吃下去。”我将解毒药剂喂给她们,虽然不能解毒,但也聊胜于无。紧接着我又封住了她们周身的几处穴位,毒素被暂时封住了。 第233章:山上(上) 如果只说出巡, 那何博也不会多话。 因为巡视治下山水,这是符合周礼的—— 受封的诸侯之中, 有极大部分,是被安排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建立起自己的国家。 前几代君主,对自己治下的水土情况,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再加上当时的诸侯国家周围,有太多的蛮夷存在了, 所以定 在街道上,发现有很多人都戴着项圈,这些人全都都在道路的边缘,而且都是低着头。 叶织星本以为那天那么一闹,以于招娣怕死顾惜自己的个性,应该不会来的,谁知道她却天天来。 她说这些的时候,还伴随着低声啜泣的声音,听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但是,他想这两人肯定要回到这所房间里,不如往后看看,这两人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于是,萨青立即让人把路让开,让他们进到这房间里,而他们就一直在外面偷听。 龙驹见此情此景,心中也是抖动不安,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有毒吗,难道他们提前吃了解药。 “店家,给我看住祝英台和王昊,他们要是走了,拿你是问。”马管家放话道。 此时雷大锤全身的皮肤都闪烁着红光,身体里的血液仿佛被千万只蚂蚁撕咬,令他疼痛无比。 来到了大唐境外,剑侠客二话不说就从腰间的乾坤袋当中掏出了摄妖香还有火折子点上。 这个红发男子冷笑一声,一挥手,他的手中就出现一团水泡,其中包裹着一个三叉戟。 如果病症重,那么药下得重些,治疗的过程人会难受,毕竟一热一冷,相互抵充。 尤其那一溜水的劳斯莱斯银魅,挂着格外醒目的牌子,令人咋舌不已。 胡仙仙苏醒后身体仍很虚弱,她除了吃喝拉撒的时候,就躺在床上半睡半醒迷糊着。 吴玥樾傻傻地看着面前的饭菜,眨眨眼睛,心中的感情复杂难辨。 走在医院的走廊里,莫名有种熟悉感。安歌想,可能是那段时间三天两头进来送钱吧。 “顾老夫人,这么晚了,有事吗?”万千千音色冰冷至极,通过电话陆云雪都能感受得到。 虽然他承认他是没有发现什么,但是听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舒服,整的他那么没用似的。 眼底是浓重的化不开的阴霾,阮诗玲脸色阴沉似水,眸子冰冷非常。 “萌萌救活了它!萌萌可厉害呢!”只有丁五那个蠢汪还在摇尾巴。 当然这不是他们一开始就有的想法,而是在经历了凌夫人的轮番轰炸之后,才得出了结论。他们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凌恒能够回来,带着卓亚创造辉煌。 凌恒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之后就去了保密局,他签署的保密协议里面有一条就是任务完成之后,他可以选择做一个警察,不会有人拦着他。 夜沉如水,吞没着一切伤痛,但夜总是很短暂,当黎明来临,就要隐藏心中的一切哀叹,微笑着迎接刺眼却代表希望的阳光。 如果他从现在改变,下一次,是不是就不用看着熟悉的人死去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了? 但让黄眉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是,他超过了那六个半步至强者,至少,他不再是最后一名。 难道说……韩少勋家的背景有这么大?就算杀人了,也可以网开一面?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但还是没有想到,他笑起来的样子,竟是这般迷人,就像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把她的魂一下子就吸了进去。 第234章:山上(下) 孙滇罗急忙冲出去,跳上那块高耸的岩石,狠狠地拍了张锝的肩头一下,但是张锝只是稍微清醒过来,立刻又将目光对准了刚才那个方向。孙滇罗不由自主地向那边一看,似乎也惊呆了,一切的动作仿佛也凝固了。 哈工大落后将近二十分最可笑的竟然是哈工大的球迷并没有多大的伤感,反而为黄翔的每一次精彩进球而欢呼,他们已经完全倒戈到黄翔这边。 当身子升到最高点的时候,黄翔将篮球狠狠的轰向篮筐,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一扣,震撼着场上所有人。 可天津现在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锦衣卫的大本营,整个大明所有的锦衣卫暗探全部要到天津受训,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若真是让李栋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天津那才是笑话呢。 “如果能够拉回大将军的心,暂且忍忍那丫头又何妨?”崔珍怡理了理发髻,淡淡然道。 “放心吧教练,胜利20分我不敢保证,但是获得胜利我还是有信心的。”黄翔坚定的看着张贵江,握着拳头保证到。 在他们出现的时候,白里才已经开启了语言同步翻译功能,这是他特意研发的程序。 宇宙战舰的一道门打开了,众人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生怕错过些什么东西。 这一倒掀起了剧烈的连锁反应,周围无数建筑物都好像是多米诺骨牌般轰隆隆全部倒塌,漫天都是金属碎屑在飘‘荡’,恰似下了一场‘激’烈的铁雨。 “没,没错,。”在西莉来少校冰针般的目光注视下,何何智笑得非常勉强。 推开殿门,便见内里大殿极为宽广,殿中摆着一个个丹鼎,一眼扫去,怕是有上百个。 关于京师戒严,这一点卢象升有不同意见,在调兵勤王上,卢象升也表示了不置可否。 手中的双刀,一下子幻变,双刀合一,形成了一柄米长的青锋长刀。 老二却是一扬手,就敲向了宋晓冬的后颈,这是想把他打晕过去。 在几个虚影晃动过后,在极度惊恐之中,被蛮力炸成了血肉粉末。 “我知道了。”凤玉虹轻声的应了下来,其实她也不想这样,但姐姐的事,就像是一块石头,塞在她的心里,苦不堪言。 刘忙点了点头,大致也猜到了十年未曾露面的朵儿来找自己是什么事情。 “有就不错了,你也不想想,这百域才几个阳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了,能让我们分到一个,已经很不错了!”右侧那人笑了笑,无奈道。 吐了口气,眨眼间刘十八便记起一些好似原本,就存在脑海中的数据。 而那些宗族则都疯狂了,拼命地涌向祖星,也想找到一位拥有无上神体的血脉后裔。 秦轩苦笑着说道,这个张颖可是真敢说,估计在岐州经常这么干,她老子是长史,有个什么活动的,自然可以近处观看,这里是京城,一个长史在这里也就是一个芝麻官。 当初和莫萱萱一起在山上生活的日子里,莫萱萱都十分避讳提及之前的事情。当然她也没有八卦到主动去问阿勇,阿琳等鬼木山村的过来的人。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这些花丛,花瓣浮动,偶尔上端的水珠会反射出阳光。 事实证明黎明的感觉是对的,当两百场比武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在正中一动也没动,要知道这两百场比武少说也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这让黎明对帝都好奇起来。 说完就气呼呼的拉着陈青直奔山顶,陈青苦笑一声没有阻止,跟着向山顶走去。见他也不需要休息了,神族长老赶紧派人通知其他高层,如此大事他可不敢独自面对。 要知道他的神居楼在白虎城可不是表面上那么好,在神居楼住一晚需要千金,可是说来无奈的是,这个规矩不是他定的,而是帝国脾气最古怪的神阶武者,鬼-卡尔所定下的规矩,当年也正是鬼-卡尔在他这里进阶神阶武者。 灵江门?陈昊猛然醒悟,看来成风武馆与这个门派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若是如此,遭到袭杀的可能不止自己,这是针对成风武馆的一次大规模行动。 黎明自己也是一脸的紧张,这次拍卖可关系到自己未来的计划,第一次在拍卖行交易,难免有些紧张。 周一平脸色不太好看,他想要救徐云凡,素儿还有洛瑾萱。可是其他人类就这么不管了吗? “老婆?我和你一起去吧!”霍凌峰将资料合起来,然后对着庄轻轻说。她的电话内容,他可以听得十分清楚。 运转四象封魔阵的四人在雪狸进入第四殿的时候就已经有感觉了,雪狸出招的一瞬间,他们就放弃了四象封魔阵,转而退后保命。 霸王龙只用了几秒钟,就冲到了第四道路障前面,把巨大的头颅探了过来,布满利齿的血口里,流出恶心的唾液,垂在嘴巴下面。 在这三分钟之内,暗器室里的墙壁会不断射出暗器,而且数量会越来越多。 作为盗贼一般都有着极为丰富的经历,其中盗墓也是常见的一种。 一方外观非常不起眼的盾牌,经过肖毅的解释和他的试用立刻就显示出了惊人的效果。 这是一片风景秀丽,但是没让人烟的山区,路也因此变得有些曲折,视野不是很好。 眼看那一刺之下便要血溅当场,忽听得“叮”的一声响,许欢掌中短刃被人以暗器险险打下,饶是如此这一刀也入肉半寸。 寻常人不明医理,见到肠穿肚破以为命不久矣,其实不然,白雪与十三铁卫以命相搏时尽量避开要害,身上刀伤大多在腹前,看似鲜血如涌,其实不立即毙命。 这里是毕竟是闹市区,车流量大,路况复杂,超跑的性能虽然好,但是开车人没那个好技术,也顶不了屁用。 一道道雷电环绕姜云,将他笼罩,化作雷电长虹,与九柄血剑碰撞。 第235章:迁移 始皇帝二十九年, 灵渠初步修成。 于是皇帝按照计划,征发了五十万人,要求他们南下,继续夺取百越的土地,驱逐那里的蛮夷。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动作。 朝堂上下又为此忙成了一团乱麻。 当然, 这样的举动,也成了儒生们口中“皇帝暴政”的一部分。 扶苏再次向父亲提出 袁新浩一阵怒吼后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陈子荷红了眼睛,无措地看着儿子,老太太则继续骂骂咧咧,而901的三个姑娘则愣在原地傻了眼,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万户侯大人,这镜子如此之大,为何不能让我等一起测试?如此效率岂不是更高?”一个拿着双锤的大汉高声说道。 有了宽敞的马车,刚刚买的那些年货便都能塞下了,几人跳上马车,高高兴兴往家赶。 其中进行血脉融合方法的方式五花八门,有胆大的巫师直接把神奇生物的血液给注射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当然,最后他死得很惨。 听了这话,韩谦捂着脸无奈的笑了笑,走上前搂过苏亮的肩膀,笑道。 其因果反转被动技能,更是你命中他一刀,他马上提升八倍的伤害反转回来。 苏清歌看了一眼旁边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的黄内侍,着实享受了一把贵宾的待遇。 三人组在认识到神宫和也已经改变之后,也没有再来主动找过他。 就如拍死一只蚊子一样,就把三米长的血翅蝙蝠给拍碎,成一团血雾。 众多顾客已经看不下去了,但他们又忌惮横肉和尚的实力,以及其身后的势力,根本不敢上前去阻止横肉和尚的无耻行径,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纷纷用双手掩面,心中无比惭愧,不愿再看下去。 谁曾想,连李秀多年的瘫痪都给治好了,这简直不可思议,如果被医术届知道,热爱探究生命的他们,一定会十分震惊。 就这闭眼的功夫武铮笑了,喊了声,唉好嘞,老人家你看清楚,我武铮,要力剿顽匪了,披星挑月,盖月式。 “孙夜雨是聪明人,他不会看不出来和神庭一起行动绝非长久之计。”姜陵还是难以释怀。 关于曾经的那位道尊,现在多数人的评价,也都是毁誉参半的。有人说他是道门内万古第一人,也有人说正是他的不作为才为道门的分裂埋下了祸根。 这些人将进化者全部抓起来,原因竟然是为了抽取他们的血液来制止成强化药剂,哪怕之事情是与齐瑜无关,但魏家这种行为简直是把进化者当成家畜,身为进化者的齐瑜心中忍不住的升起一团怒火。 当初铁血堡茶郁长老提醒花茗,据传言这饱含死气的幽冥石就是出自午夜之森,花茗便特意赶来此地寻求抑制死气的方法,她已经在午夜之森中游走了两个多月,姜陵想来她自然知晓里面有什么。 这时候,长庭落心才看见有一道黑影从时下飒风身后跃走,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君影与血尽染的夹攻。 冲击波炸开,张月被震落擂台,双脚深深地插入地面,沙土卷起的一瞬就被狂风吹开,张月身影已经消失,再出现时正在空中飞行,身后阴阳剑化作的黑白双龙正张牙舞爪地追着,那锋锐的爪牙好几次差点就能把他抓得粉碎。 三叔发现自己的脑回路跟齐瑜的完全不一样,这么危险的事情,齐瑜竟然还能笑的出来,但仔细一想,这个办法确实简单粗暴……,你妹的!三叔发现自己好像被齐瑜的带偏了。 第236章:刘季 李云不再多说,直接拿过奈良井手中的任务单,指着其中的一个b级任务。 崔仙来的阵法被周成心收走,声音传了出去,即使在夜间,还是引来了不少人观望,故宫外面就有记者守着了,许国灿暗幸自己早来一步,把记者全都赶走。 赵大锤用他手中的铁锤将洞口砸大了些,然后一缩身钻进了洞里。 浑黄的江水翻滚向前,不断地撞击着江中的巨石,激起数丈高的浪花。那巨大的轰隆声,让人震耳欲聋。 可是李良马上想到了大熊——他可是和飓风队签了一份长约,才换来了自己的内签合同——尽管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赢得了入选的机会,但是大熊已经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你是谁?”隔绝海水的空间里,杨力朝并不认识莫抢,莫抢也不认识对方,只知道他叫杨力朝而已。 “老大,得了得了,做人不能太过分,你把人家长老都干翻了,还想怎么样。”江逸轩嗑着瓜子,走到张凡的身边说道。 又是几道诅咒的力量无形落在周曼和牧云身上,陈奇也感觉到了一股力量蔓延过来。 还是在贝纳尔多-席尔瓦、巴西前腰加布里埃尔-博施利亚以及李良之中选择一人替换上场加强进攻? 不过是知道自己被选择到这个位置上的原因,决定在惊悚国运意识面前表现自己的价值罢了。 他对于曹辰煌,轨道之类的,相当于是天降,完全破坏了他们计划的那种。 夜君莫坐在老板椅上,眉眸微微一抬,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看着他。 当然,这次开口主要就是说给灵山那边听的了,想要努力证明着自己的价值。 天知道,虽然拜堂成亲,该做不该做都做了。但第一次听到自己那有名有实夫君的正经称呼,她还是感觉被雷劈中。 “你他妈的!”包国维心中暗骂着,手中的拳头已经握紧了,可是脚步却并不能挪动半步,因为他不能。 这里地段的房租均价在8千左右,这么好的装修起码得1万往上。 “呵呵,老头子记下来。今后要是有什么过不了的坎,还请道长出手了!”马陆民笑呵呵的回道。 但是他们家马桶是后装的,而且没拆封过,那就只有可能是马桶装之前,就已经被丢进去了。 守墓人拎着一盏烛灯出现,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尸体,脸上带着悲天悯人之色,无奈的叹了口气。 “见过楼主!”余浅白上前行礼,那老人没有丝毫的回应,只是静静的盘坐在那里,前面摆着一方棋盘。 只是他的死亡时间由于欧阳莱从异空间赶到的干扰,从而以同样的方式推迟了一天发生而已。 哭是因为,反应弧慢了半个世纪般,让她这会儿才隐隐害怕起刚才沈川宇逼她喝酒的恐惧。 她要不要道歉呢?姜朵朵挠了挠下巴,以叶念的思维,肯定是想让她在秦决面前,坏人做到底的吧。 当时染听到老家伙将时家所有的股份全部转让给林倾,助林倾登上时氏集团董事长之位时,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两人面对面的坐下后,叶念突然发现现在这样的氛围好像是在约会,心里一阵甜蜜,害羞的红了红脸。 并且武道历史最悠久的真龙古国的武师们经过了不断的改良,这才变成了现在地星联邦的二天一流。 眼神冷冷盯着金老,也不说话,也不愤怒,冰如玄霜,冷如星电。 魏耀红痛苦万分,俯下身子摸着全身绷带的方少杰,每摸一处,疼的她心在跳肝在颤,一边掷地有声的接电话。 他双眼与沈末一对视,猛然感觉他的眼珠子炽热,有一股无形的吸力,情不自禁让他流出一股股泪水。 “【瞳】不仅是说了,而且也确实的保护了我呢,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一直在保护我···”【诗浓】带着某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晨瞑瞳,话中有话的说着。 刚开始因为害怕得颤抖。失手了几次,后果就是被风狼在身上留下了几个伤痕。还好有玄气护体。又每每在最后关头用踏云步堪堪躲过。才没有造成重伤。 丁临河理所当然的点头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在这一行,又岂能不知道这一行竞争的残酷性,若有了郑家的保驾护航,大唐第一药师的名头唾手可得。 嘛,日下部燎子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罢了。具体来说的话就是——将扳机交给这之中作战成功率最高的队员。 冷逸寒全身血污的,端坐在了大帐的主帅位置上,脸色凝重,剑眉深锁。 不过,只有最纯种的麝貂人,才有这种变身能力。可是近年来,这种纯正血脉的麝貂人十分少见。 这家妓院据说是一个贵族所开,背后的势力很大,因而占据了这条大街最显眼同时也是客流量最大的黄金位置,再加上里面的姑娘的确都是来自各地、精挑细选的佳丽,日进斗金不在话下。 林爸倒是想让林奶奶过去,可两人准备骑自行车过去,再推着奶奶不方便。 一个月下来,他因为过度的担忧和失望,终于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大病了一场!而这一病,就是十来天。 第237章:为盟主加更!(1/5) “这当爹的,就是不一样!” “有的人嘻嘻哈哈,生了也不管!” “有的人却是什么都想管,但就是憋着不说!” 就在秦军一南一北,大举行动起来时,何博正把自己泡在浩门川里面,一心两用: 他一只眼偷窥禺知人的生活,一只眼盯着咸阳宫里,又在因为北击匈奴修筑长城之事,争辩起来的父子。 陈不易到达饕餮攻击舰的舰体下面,看着硕大的舰身,深吸一口气。 “那个孩子,不是我想要的,我不会要的。”刘勇拒绝了刘父的说辞。 要说以前,林静是从来没有想过在乡里买房的,最大的希望就是村里能给她划一块宅基地,能建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 看到秦元昭亮出的玉牌,管事登时一惊,眼睛瞪的极大,满是震憾。 而且就销售而言,在远南集团下属的店里面工作,工资福利都超过去一般的公司,大家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再多的刁难也只能忍耐。 九月开心的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一声声的猫叫声又嫩又脆,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愉悦。 而附近的陇西居民,都看到了这一幅画面,感觉像是灭世景象一样。 是炼气士的特殊性,还是别的什么?身体的本能是天赋,还是什么? 再加上刚才的经历,他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就也感觉壁画在召唤他,就顺着牵引,直接进了画壁。 如此明显的举动自然是被其余男生注意到,立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冷嘲热讽。 清欢看向沈让,见沈让神色如常,心里有些明白了。看来,沈让是知道的。 修炼结束后,唐林便与教皇等人告别,然后和左彤雅等人离开了天幕之城,前往科夫城。 张敏剑此时一直都很沉默,他总觉得这两姐妹很奇怪,而且也不像,怎么回事呢? 就在这时,树从外尹少宣命人吹响了军号,郑元朝众人看了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 姬瑶咬着牙,拼着受伤也要缠住王伏龙,王家三兄弟只剩下王伏龙一人,胜利就在眼前,决不能让后者逃走,否则,此次一行,功亏一篑。 终究,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揉了揉皇甫莉那柔软的发丝便走了出去。 落月谷一战,陆尘当众击败尊者二重巅峰的魏铮,算得上是名声鹊起,不过,因为战斗一结束,他就马不停蹄赶到威压塔修炼,所以,在场之人,不认识他,再正常不过。 所以,最后他选择了正面抵挡,只见他探出利爪,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利爪之上,此时此刻涌动着澎湃元力,而后随着剑气的迅速接近,利爪席卷着锋利气息,闪电般探出,狠狠对着那剑气撕裂而去。 冷幽月故作诧异地说着,只是她的眸子中却总有一抹掩饰不掉的笑意。 “杀人的当然是刀了,你这蠢驴!”悬铃还没开口,这一旁的宋三郎就已经忍不住了。 杨璇听见她的声音,像是触电一样,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她这些日子就盯着徐成海,想要从徐成海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村里大部分人都向着陆家这些地主崽子,尤其是大队长,她闹到大队长那,也是她不占理,闹大了丢了面子,回去还要被自家男人揍。 但这并不是最要命的,最关键的是,一旦天豪集团拒绝收货,那么积留下来的货物就成了死物,无法变现的后果就是苏氏集团的资金链完全崩坏,最后还不起银行贷款,只能等着被银行法拍清算。 第238章:皇帝三十一年 “陛下!” 就在天日悬中的时候, 黑状进宫向皇帝汇报,“那些方士已被尽数坑杀了!” 皇帝随意的点了点头,又取来一份新的文书观看。 今年年初的时候, 皇帝颁布了一项新的政令,要求统一文字和货币。 对比起皇帝做的其他事,这个正经推行起来,要顺利许多。 毕竟文字只 天灵元帅自然是在山林的各种缝隙中,极速飞行,用了大概五分钟,重新将和对方的距离拉大到了五六百米左右。 或许在外人看来,雷家国外有六家赌场,国内还有大批的实业,收入颇丰,但作为家主她很清楚自己背负的压力到底有多大,所以雷家可不仅仅只是赌场,还有暗货生意,也就是毒品买卖。 考虑到对方很可能是用了示弱诱敌的诡计击败并困住了格里巴尔,无论实力如何,这个超级混沌领主很有可能是一个富有lyb精神的家伙,想到这里,洛可可心中顿时做好了随时开启原初妖精模式的准备。 北大陆上,本来就已经提前对星耀殿堂宣战了的牧天下,已然会长牧云的带领下暂时放弃了推进前线战事,而是开始大举西进目标直指星耀殿堂原本占据的那些城镇据点以及野外资源点。 就凭他的实力,完全有机会和叶尘一战,可现在他可以说毫发无伤,难道他没有动手吗。 宋雨花想的很好,不想引人怀疑,可惜,她这锄头刚下去,就有人将铁栅门敲的咣咣响,娘仨听到动静,都有些不明所以。 眼见着拦住两人的那个神秘人物,叶尘的脸上表情复杂,很明显,他认出了来人。 要知道,汉朝封侯有这么几等:最低等的,只享有少量封邑甚至没有封邑的关内侯。有一亭封邑的亭侯,有一乡封邑的乡侯,最高的就是有一县封邑的县候。孙坚不封侯则已,一封就是最高等的县侯。 千絮把防盗链和门锁检查了好多遍后终于放下心,她环视了一周,心想宫大总裁常年在c大附近开着一间总统套房……啧啧,果然有钱人也是要分等级的,像她这种就实在无法做到大总裁的财大气粗。 韩胤急于回去复命,不敢久呆,然而波才执意如此,韩胤也只得多留了几天。 “二哥,你的力量变得更加磅礴了。”林乐睁开了眼睛,看着西门游龙说道。 见到夜妖娆睁眼了,慕容凝月心头犹如掀起了一阵波涛巨浪,这种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砰!’就在两人玩笑之际,旁边传来一声噗通响,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严叔已经晕了过去。 神识一进入其中,丁浩脑海忽然一亮,如醍醐灌顶般,闪现出来一段段属于这团能量的信息。 “真是太感谢你了,真是太感谢你了。”服务生又是给王南北鞠了一躬后,赶紧的从兜里掏出一袋纸巾,抽出几张胡乱的擦着衣服上的酒水。 据当事人回忆,当时伶谣急得连紫红色瞳色都变成的深紫色。还值得一提的就是谣传当时沉星号医疗舱护士精灵为了使伶谣镇定下来,整整耗费了三管强效镇定剂。 “梁大哥,再帮我搬张桌子。”不过林乐脸上只闪过一丝失望后,就再次恢复了坚定,越是困难有挑战性的难题,他越要完成。 第239章:黑与刘 汇报完事务,又目睹了“皇家纷争”的黑状出了宫廷,回到自己家里。 他的父亲黑户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身上盖着一层柔软的毯子,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 黑状于是询问父亲,“是谁写的信呢?” 老父亲告诉他,“是黑氏世代的友人!” “刘氏的子孙要来咸阳办差,他的父亲担忧他出事,所以特意写信希 也是在刘涌将将挥臂时刻,那三垒垒包上的马宇似乎是打算要盗垒一般,也是在同时瞬间起跑。 恐怖的速度,不过他是相当于转世重修了,而且这个身体的天赋也并你不算差,所以这个速度也还可以接受。 曾厉的投球就宛如是在宣称着,接下来一分都不会让给对方一般。 太阳真火、麒麟真火、红莲业火、南明离火、琉璃净世火等等,都是最顶级的圣火。 陈清雅也是露出惊讶之色,显然是这判官如此慌张的跑过来,完全好像古代皇帝招见臣子一样。 这间工作室的老板是一位日本有名的陶艺大师,苏沫以前没什么事就来这里帮忙,一来二去个工作室负责人也熟悉了,每次来都有特别优待。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曹嵩觉得那个位置离他们老曹家更近了一步,因此,对于陶谦要派兵护送的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 看着这些人居然一起围攻自己,洛少桓顿时是要疯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一边用手电筒仔细的照着这间教室,一边皱着眉头,想着是怎么回事儿? 陈姐看着那几个男人满意的提着裤腰带从店里走出来,她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看着他们的脸她恨不得拿把刀把他们都杀光。 谢沉舟已经没有大碍了,桑念放心松开扶着他的手,理了理衣襟,仰头看着前方华丽的大殿。 白娴穿着一袭简约的运动装束,勾勒出她苗条而又不失力量的身形,单马尾高高束起,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额前,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之前由于开启模具产业需要支付25万点积分,而且永丰精密机械公司的人,自己就能做出来模具,也不用他开启。 “有碗水就行!”刘主任端起碗,一口气把水灌下去,看来渴的不轻。 只是,梯子也就丈余,这树有数丈高,那蝴蝶纸鸢又是高高挂在枝头,哪里能够得着呢。 看够了,他绕过屏风去找顾瑾玉,床上却没人,枕被都叠得齐整。 虽然地方简陋了些,但顾家人十分热情,让牛莉莉感受到了久违的关心。 精铁的牢门紧紧合拢,又用铁链锁上,蔡伟和几名巡捕营的官差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是黑夜,但是现代化的城市,尤其这会不过九十点钟,正是夜生活的时候。 虽然犀利不清楚妖风为何慌慌张张的离开了,但是刚才妖风离开之前可是说了要将这些人全部杀光。由于有求于妖风,所以犀利对妖风的命令还是执行的很彻底的。至于这些手下会不会因此而丧命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至于苏圣,所成就源者的时间更是要比他短上了太多,论起资历自然也是远远不如。 在玉帝面前,谁都不愿意退缩,但是二郎神领完封赏后早就回了下界去了。他们自知都不是齐天大圣的对手,所以便是一同请战,准备用人数来弥补法力的不足。 还没等古语开口,古风就已经手拿一株九死还魂草,来到了古浩身体旁,将手中灵草喂进了古浩嘴里。 第240章:为盟主加更!(2/5) “啧啧啧!” “这门口杵着的柱子真有意思!” 黑氏的宅邸之前, 刘季正打量着立于门前的阀阅,嘴里不断发出感慨。 正带着一身疲惫回家的黑易看到他,便忍不住询问,“你觉得这阀阅很好看吗?” 竟然流连不去,把他回家的路给挡住了。 而黑易一想到前段时间,因为他私下带着外甥骑马,故而被父亲处罚步行去公署办差的事,也不免叹息了一声。 明明是嬴辟疆这个好动的小子喊着要骑马的,怎么能怪罪他“不顾皇帝长孙危险,放任一个三岁小孩骑乘马匹呢?” “好看啊!” 刘季闻言,随口便回了一句,转身看向来人。 见到黑易后,他顿时眼前一亮。 嘿! 这兄弟长的真不错啊! 黑氏当了三代公卿,传到黑易这代,子孙的气质和容貌,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培养。 黑易就穿着一身朴素的袍服。站在家门口,脸上熬夜办公的怨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但一眼看去,仍旧让人觉得他“真是个美男子”! 而刘季很多时候, 是喜欢看脸做事的。 他一见黑易就觉得亲切。 于是刘老三上前,很不见外的对黑易说道,“这上面记载的功业,可太让人羡慕了!” 黑易也时常以自家的功绩为荣,又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此时听到刘季的夸赞,便高兴的说,“既然如此,那你就要辛苦一点,来日也替子孙挣到这样高大的阀阅!” 刘季哈哈笑着一挥手,“我挣这个?” “那可不行!” “是觉得自己做不到吗?”黑易问道。 “怎么可能!”刘季很是理直气壮的说,“我要做事业,自然要做天底下最大的事业嘛!” “这阀阅立在别人门前还好,要想立在我家门前,可就远远不够了!” 黑易只当他是在说玩笑话,也不觉得生气。 他询问道,“我看你在这家门前徘徊了很久,是有什么事情,求见这里的主人吗?” 刘季拍了拍胸脯,“不是‘求见’,我等着人出来接我!” “我是黑氏的亲属,如今上门拜访,怎么能说是求着人见面呢?” 于是, 黑易知道他的身份了。 在收到书信后,他的父祖已经做好了准备,自然也将这件事告知给了黑易。 他当即大笑起来,“原来你就是刘季啊!” “我还以为你应该跟我一般的年纪,哪里想到竟然是一副长者的模样!” 黑易向他介绍自己的身份,“我是黑氏的子孙,黑夫是我的曾祖。” 刘季也反应过来,也跟着笑道,“原来真是兄弟!” “我就说,怎么一见你就这样亲切顺眼呢!” 嘴上这样说, 刘季心里也不免松了口气: 吹嘘竟然吹到当家人身上了, 好在对方还念着过去的情谊,没有跟自己生气。 而看对方这样的姿态, 他老父亲所担心的情况,倒是不用再去管了。 “有向内通报吗?” “没呢!” “那怎么会有人来迎接呢?”黑易就说,“我还以为是家风出了问题,家里的奴仆故意怠慢客人呢!” “你且随我进去,让我带你去见我的父祖。” 刘季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二人进去, 黑户仍旧在院子里晒太阳,黑状坐在父亲旁边,正在调试一把弓箭。 黑易走过去,向父祖介绍刘季,“这便是我家期待的客人!” 而面对黑氏的当家人,刘季端正了自己的神色,很是恭敬的上前,向两位长辈行礼。 黑户瞪着一双老眼打量他,然后笑着说,“真像你的父亲啊!” “您见过我父亲吗?” “见过的!”黑户咧着嘴说,“他小时候,我可是抱过他的!” 刘季就称赞他的寿命悠长。 要知道,刘煓都快七十了。 能抱他? 这得是多罕见的人瑞啊! 黑户对此,只是嘿嘿一笑: “要说年纪,其实我只比你父亲年长十岁而已。” “只是黑氏一直子嗣不丰,生育的很晚,所以抬高了辈分罢了。” 黑状也说,“我原本以为,你可以跟我的儿子易做朋友,谁知道看上去,竟然是能做我的友人了!” 刘季当即就说,“这又何妨?” “大不了各论各的!” 黑氏三代都被他的话给逗笑了。 而笑了一通后,两家久违的情谊,也重续了起来。 黑户跟刘季回顾了一番过往,然后让孙儿带刘季去准备好的客房,并令仆人预备酒食,好招待这位贵客。 随后一段时间, 刘季便在黑氏的宅邸中居住了下来,并很快得到了黑户这位大长辈的喜爱。 黑户对自己的儿孙说,“刘季这个人,以后会有大成就的。” “他不拘小节,行事很洒脱,很快就可以交到很多朋友,学习东西也很快。” “看来刘氏会在他手里振兴了!” 黑易这段时间,已经跟刘季熟悉了,认为对方有仁厚的性格,是个很值得交往的人,却不免被祖父的评价,激起年轻人的傲气。 于是黑易说,“可他已经四十岁了,现在还只是个亭长,难道后面就可以飞腾成为朝堂上的公卿吗?” “大丈夫行事,怎么可以只看年纪呢?” 黑户抚摸着自己的膝盖说,“他那样的性格,只要时机一到,就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黑易还是不服气。 黑状就在私底下告诉他,“不要跟你祖父争执,他年纪大了,认准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之所以这样夸赞刘季,是因为他近来无事,跟御史张苍学习了相面之术。” “他认为刘季有贵人的相貌,所以才对你说这样的话。” “你配合他说‘对对对’就好了!” 黑易“啊”了一声,“祖父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也可以相面?” “所以我才跟你说,没必要反驳祖父的话啊!” 黑状一拍手,表示自己拿老父亲也没有办法。 于是黑易便释怀了,将这件事扔去了脑后。 何必跟一个花眼小老头争论看相的结果呢? 就算争赢了, 黑易觉得自己也是逃不过一顿打的, 还不如应下祖父的评价。 而再过一段时间, 皇帝宣布自己要进行新的出巡。 他要去地方上亲眼看看,百姓实田的情况,确认郡县传来的文书内容,没有被人造假。 黑状仍旧要去跟随皇帝。 刘季便随同黑易去送行,远远眺望着皇帝的车架,以及旁边骑着高头大马,护卫皇帝的定阳君。 一阵清风吹起了皇帝车架上,那用丝绸制作而成的帷幕,露出了里面穿着华贵的皇帝。 刘季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可以清楚的看到: 两边的侍卫整肃神色,手持武器,拱卫着皇帝的车队。 阳光闪烁着, 配上周边人恭敬到呼吸都轻缓起来的场景, 不由得让刘季生出了许多向往。 他忍不住说:“大丈夫当如是也!” 黑易只当他这话,是看着自己父亲而发出的感慨,因此没有反驳。 而等皇帝第三次出巡后, 刘季也不能再停留在繁华的咸阳城中了。 他总归要回去,继续当泗水亭长的。 黑户做主,将黑状之前亲手做的弓箭,送给了刘季,并给了他不少钱财。 他说,“太过华丽的宝剑,你现在佩戴着也没有作用,指不定还会引起别人的觊觎。” “这把弓箭,是我儿子亲自制作的,品质也算上乘,不如送给你,希望可以助你狩猎自己心怡的猎物。” 刘季收下长者的赐予,把弓箭背到了身上,将钱财收了起来。 他说,“刘氏和黑氏的情谊,永远不会断绝。” “我不会忘记这段时日在咸阳的经历,希望以后可以回报你们的恩德。” 黑户只是笑道,“真希望你的话不要应验!” “要是我家沦落到了要去祈求你回报的地步,那天下可就要大乱了!” 第241章:三十四年 始皇帝三十四年, 何博结束了在高原上的趴窝,突发奇想,带着老鬼喜他们去了南方的江淮之地。 时间到了现在, 何博凭借大河并两座巨大山脉之力,已经可以跨过泛滥而宽广的淮水了。 淮水对他的抵抗,虽然仍旧激烈, 但何博携两山去夹击它,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罢了。 甚至于,何博还能沿着淮水主干流淌一段时间,直到出海口那里。 联系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何博还在暗地里笑道: 他这也算提前搞起了“黄河夺淮入海”的事了? 不过, 即便淮水已经沦落到“喊破喉咙也没谁来救”的地步了,何博还是只能望长江而兴叹。 毕竟黄河、淮水加起来再翻好几倍,都比不上长江的滔滔之水。 而论说绵长, 黄河在长江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所以, 何博现在还没办法跨过长江,去岭南那边,见识一下秦朝新设立的象郡和桂林郡的风景。 不过,能在淮水之南,看一看那些被迁移过来的诸国遗民如何将这片土地更加深入的开发利用,也是挺有滋味的。 老鬼喜也对淮南之地的耕种方式很感兴趣。 他在此之前的农事研究,多是麦粟黍这些北方常见的作物,稻米的确见得不多。 而南北水土变化之大,也不仅仅体现在农作物的不同。 老鬼喜对于这种“从北到南”的转变,还能用一个局外鬼的心情,感觉到几分新奇。 那些移民却只能哀叹了。 他们被迫抛弃北方的土地,来到这一点也不熟悉的南方,还没来得及感受环境的变化,就急匆匆的要下地,去耕种粮食了。 南方的气候湿热, 衣服少穿点没有问题, 但却是不能不吃饭的。 南北的农夫在这里汇聚, 北方的人带来了自己的农具和技术,南方的人也接纳了他们,并将自己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耕作方法教给对方。 老鬼喜也混入其中,边学边琢磨,好让这场融合能进展的更加顺利,民众的艰辛和苦难,能够减少一些。 何博跟着过去,发挥自己最初的手工技术,替当地人手搓起了水车。 南方之地多丘陵,高低起伏不平,是非常需要水车的。 而就在鬼神套着人皮,小心搓着木板的时候,医仲和季伍也并肩回来了。 “可累死我了!” 医仲花白的胡子被折腾的乱糟糟的,季伍袒露着一边手臂,上面还存留着一个很新鲜的印子,一看就知道,是被某些东西给啃了。 旁边的妇女见了,赶紧心疼的围拢过去,向季伍表达自己的担忧。 在这样的地方, 即便爱美是人的天性,可力量也是很受欢迎的。 所以何博时常可以得到青春少女的青睐,而季伍则是受到中年妇女的追捧。 前者对此已经习惯到麻木了, 后者还十分受用。 此时被人围着关心,季伍还哈哈大笑着,捏着自己的胳膊,表示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怜的老医仲被挤了出去,最后无语的走到何博旁边。 “怎么样?”何博询问他们的工作进展。 医仲指了指季伍,抬手做了个“切割”的动作,“好得很哦,季伍一刀下去,猪崽子们就大势已去,不可挽回喽!” “就是有头挣扎的很厉害,给季伍咬了一口!” 说完,他还掏出身上的袋子,要向鬼神展示二鬼今天劁猪的收获。 何博连忙摆手,“这个不必,实在不必!” “劁”者, 阉也,割也! 劁猪,是一项有利于猪猪们身心健康的事,可以让它们长大后没那么腥臊,吃起来更加美味! 而这项技术,在商周之时便已经有了雏形,阴间的死鬼们闲的没事各种琢磨,便将之发展成熟了起来,并顺手散播到了阳世。 毕竟“家”者, 就是“屋下有猪”嘛! 对很多人而言: 能种上田能养上猪,生活才算得上富足。 当大量的移民来到这里后, 他们开垦土地,驯养家畜,自然也是养上了猪的。 于是劁猪和杀猪的需求,也跟着上升。 季伍不喜欢种地,但鬼神都搁这儿当木匠了,他也不能私自跑路, 于是便提着刀,在这边当上了屠夫,配合善于治疗禽兽的医仲,将事业越做越大,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杀猪匠”。 “先喝点水,把你胡子捋顺吧!” 何博给医仲递过去一碗水,并对他说道。 医仲接过,用手指沾了水,去摸胡子,很快便将他杂乱的胡须梳理了干净。 剩下的,则是被医仲一饮而尽。 他站立着,环视周围的情况,看到许多人弯着腰,在田里且行且退的插下秧苗,便忍不住对鬼神说,“今年应该可以轻松一点吧。” 何博低头将两块木板用榫卯拼起来,随口回道,“这可不一定!” “皇帝又下令,要在岭南修建横浦、阳山、湟鸡谷这三个关隘,好巩固打下来的新郡县呢!” 医仲听了,就叹着气说,“又修啊?” “这修来修去的,怎么就没停过呢?” 老头掐着手指,算了算皇帝一统天下后搞得各种大工程,最后感慨着说,“真是能折腾!” “搞得这么急切干什么!” 何博想起如今虽然不磕药了,但仍旧每天熬夜到凌晨看文书的皇帝,便对医仲说,“可能是担忧吧。” 担忧自己的孩子支撑不住那么广阔的疆土, 担忧六国的余党会趁着自己一去,便掀起巨大的动乱, 担忧北方的匈奴人会壮大到长城也没办法阻拦的地步, 担忧刚刚占领的岭南土地,会因为那重重叠叠的山脉,得而复失。 所以, 皇帝希望可以在生前,便将一切的基础打好。 他可以做一个残暴的,苛刻的君主, 而在他之后, 仁爱百姓的扶苏就能凭借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快获得足够的声望。 “唉,有些事又不是着急,就可以办好的!” 医仲闻言,也回应道,“而且事情做好了,也不一定会如其所愿啊!” 他听到田地里的农夫说话,听到河边浣衣的妇女唱歌。 那或是委婉清丽的楚音,或是有力沉稳的齐鲁之声,跟苍劲悲呛的秦腔完全不同。 而鬼神听到的,只会比他更多。 不仅仅有六国遗民的声音, 还会有那些隐藏在民间的六国贵人的。 他们凭借自己的血统, 自己曾经的声望和人脉, 很轻易的在国家灭亡时,保住了家族的财富。 然后, 他们凭借这些东西,到处串联着,希望可以恢复祖先的荣光。 皇帝数次巡视天下,用各种手段,想要将这些人筛选出来,狠狠拔出,但到现在也没什么作用。 而对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 他在心里,显然已有了预感。 这让本就焦躁的皇帝,更加不安起来。 第242章:监军 “陛下已经决定了!” “就让你跟随公子扶苏,去上郡当监军!” 咸阳城中, 定阳君黑状严肃的对自己的儿子下达通知。 黑易很是震惊,指着自己就说,“啊,我?” “我去监察蒙恬将军?” 上郡, 是秦朝北部的郡县, 此时蒙恬正在那边修筑长城,并且向外抵御匈奴,向内鼓励迁移来的民夫屯田耕种。 而蒙恬本人, 则是秦朝有名的大将,幼时还跟随武安君白起学习过军备韬略,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蒙氏和黑氏的关系,也非常亲近。 蒙氏的先祖蒙骜在昭襄王时出仕秦国,黑氏的祖先也是在昭襄王时担任了公卿。 两家几乎同时发展, 等到黑状这一代时,又因为都成为了皇帝的近臣,所以走的更加近了。 黑状只有一个人, 黑氏的子嗣也并不昌盛, 因此很多时候,黑状被皇帝留在咸阳,跟随在自己左右。 但蒙氏的蒙恬、蒙毅两兄弟,则是一内一外,得到了皇帝的重用。 蒙恬北筑长城而却匈奴,更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忠诚。 谁也想不到, 皇帝会在年初的时候,突然对蒙恬的工作表示了怀疑—— 设立“监军”这样的职务, 不就是在展示自己的疑心吗? 而且, 还是让长公子扶苏过去! 在此之前, 父子之前又正好进行了一次争吵。 皇帝这样的命令,不免让人觉得,这次他是真生气了。 不过黑氏作为皇帝的近臣和亲家,却一直明了皇帝的心意—— 扶苏被派去上郡,还是在忠诚的蒙恬身边,怎么可能是“流放”呢? 如果说让公子离开都城,去到艰辛贫乏的地方,就是君主在表达自己的厌弃,那历代当过质子的秦王又怎么算? 秦国一统还没有太久, 春秋战国的风俗还有一定的残留。 在那样的乱世中,在宫室中娇滴滴长大,一点都没有接触过外界风霜的公子,可不会得到他君父的认可,被列入继承人的考察名单中。 当然, 齐王建是一个例外。 谁能想到他父母是罕见的真爱呢? “陛下之所以这么做,想来是希望,长公子可以更多的了解国家以外的情况吧!” 匈奴人以游牧为生,在草原上的行动非常灵活。 现在虽然被蒙恬打跑了, 但就像一条野狗一样,只要没被人打死,总有一天,那些蛮夷还会出现,狠狠咬上来。 这是秦人这七百多年来,和西戎作战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已经融入了秦人的骨血之中。 而这,也是皇帝在北击匈奴后,还坚持修建长城的原因。 但扶苏对此并不理解。 他出生在稳定繁荣的咸阳城中,经历过最痛苦的事,只是亲人间的互相背叛和残杀罢了。 他的父亲是一统天下的雄主,所以他也没有被外派做质子的条件。 他的老师是齐地的大儒,不断向扶苏讲述“人性善”的思想。 所以年少的扶苏看待天下的事情,难免有种清澈的天真。 现在, 通过实田一事,扶苏已经成长了很多,并了解到了国家内部的一些情况。 他变得稳重务实了起来。 所以, 皇帝眼下,要把他派到北边去,派到帝国的边疆去,就是希望让他明白自己修建长城的理由。 诸夏的敌人是那草原上的草, 他们会在秋冬的风雪中衰残消退,也会在春夏的阳光下疯狂生长。 他们是会永远存在的。 而帝国领土太过宽广,它的边界线也太过绵延,不可能将这样的敌人,完全的阻挡在外面。 驻兵的消耗太大, 防守的成本太高, 那么, 就修墙吧! 毕竟这修长城,也是诸夏先贤遗传下的老传统了! 皇帝觉得: 等扶苏到了边疆,见到了那里的情况,应该是可以懂得自己苦心的。 而趁着这样的机会, 扶苏也可以跟蒙恬打好关系。 对方是帝国重要的将军,得到他的支持,以后扶苏继位的话,能够轻松很多。 但一想到扶苏的性格,恐怕会和军旅出身的蒙恬产生些隔阂,于是,皇帝又安排了黑易过去,以为中间调结。 “这是陛下对你的看重,你不要给我丢人!” “别摆出这副不情愿的样子!” 黑状跟儿子说明了其中缘由后,对着黑易的背部就是啪啪两下,打的黑易差点受了内伤。 黑易赶紧说,“知道了,知道了!” “但小王孙怎么办呢?” “我之前还答应,要在天气好的时候,带他出去骑马玩呢!” 听到这话, 黑状又是一瞪眼,“你还敢带他这么玩?” “上次罚得太轻了,是吧!” 黑易说,“他天性如此,我能怎么办呢?” “而且他是先求得了姐姐的同意,然后再让姐姐通知我的!” “你要罚,也得罚一下那位慈母啊!” 孩子他娘都同意这么干,黑易这个从小就遭受长姐压迫,长大了还要给外甥“当牛做马”,背着他到处玩的舅舅,又能如何呢? “还敢顶嘴!” “找打!” 黑状直接不管早已出嫁的女儿,就逮着儿子教训。 于是, 等出发那天, 扶苏注意到,黑易这位妻弟脸上,还有些红肿。 他想说些话去关心他,结果转头,一道嘹亮的哭声响起,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舅舅!” 小王孙从母亲怀里滑下来,咚咚咚的跑过去,一把抱住黑易的大腿,哭的撕心裂肺,舍不得放手。 黑易也很悲伤,于是蹲下来,跟嬴辟疆抱头哭泣。 王孙的母亲十分无奈,上前两步,以无上伟力将舅甥两个分开,并对嬴辟疆说,“还有你父亲呢!” 嬴辟疆用小胖手抹着眼泪说,“父亲又不会带我骑大马!” 纱强硬的把儿子拎起来,将之扔到扶苏身边。 “可是父亲去的上郡,跟草原接壤,上面的马要多少有多少呢!” 听到这话, 嬴辟疆立马扭动自己的身体,抱住了扶苏的大腿,扯着嗓子大喊,“父亲,父亲!” “记得帮我带大马回来!” 扶苏哭笑不得,只能抱住沉甸甸的孩子,答应了他的请求。 纱捏着嬴辟疆脸上的软肉教训了他几句,然后看着扶苏: “北方的风霜大,要好好保重自己。” “嗯。” “上郡是边疆,近来还常有战事发生,情况和咸阳这边很不一样,如果遇到了问题,一定要考虑蒙恬将军的意见,不要讲究你那些君子的毛病。” 扶苏沉默着,没有回话。 于是,纱的手就从孩子脸上,挪到了丈夫腰间。 扶苏当即就抖了一下,然后苦笑着说,“好,好!” 然后, 他登上车架, 黑易也骑上马, 向着北方而去。 而与此同时的丰邑, 一户人家从外地迁移过来,宣布要在这里定居。 第243章:为盟主加更!(3/5) “雉儿有一副天生的贵相,刘季必定是她的良配!” 丰邑之中, 新搬家来的吕公正饮了酒,向自己的妻子诉说自己之所以看中泗水亭长刘季的原因。 他的老妻吕媪仍旧很生气。 她心疼自己的女儿,便拍着桌子对吕公说道,“刘季怎么可能是良配呢?” “他已经四十岁了,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亭长!” “我在丰邑打听了一下他的消息,听说他是个不事生产的人,至今还常向他的老父索要钱财!” “甚至,他已经跟沽酒的曹氏生了一个孩子!” 说到这里,吕媪忍不住捂着了自己的心口,呼吸粗重起来,越想越觉得心痛。 她的娥昫才二十岁, 怎么可以嫁给这样一个浪荡的人呢? 守门的人也是有过错的, 怎么能听刘季一句“贺钱万”,就将人放进来呢? 要是这个家伙没有出现, 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但吕公只是端起酒杯,斜了妻子一眼,不屑的说道,“你一个妇人,知道什么呢!” “刘季的面相,是我识人以来,见过最为富贵的!” “而且娥昫也已经有了年纪,再不出嫁,又能如何?” 按理来说, 吕公的这个女儿吕雉,是不应该留在家里这么久的。 很多有条件的人家,在女儿十来岁的时候,就要为之相看,然后长到十七八岁,就要举行婚礼了。 但吕公却总说,“我女儿有富贵的相貌,其他人是配不上她的!” 吕媪不听他的话,在吕雉十五岁的时候,为她寻找起了合适的人家。 结果是找一个死一个。 在这个思想开放的时代,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会让人指责吕雉是个“克夫”的煞星,而是会承认: “这个女子的命格太过于尊贵,不顾上天的安排,强行与之婚配,之后因此而死的话,是男方的不对!” 山鸡岂能配凤凰呢! 吕公后面还得意的对妻子说道,“现在你明白我的道理了吧!” “娥昫的良人不是凡夫俗子,你不用着急为她寻找婚姻!” 吕媪听从了他的话,心里也高兴可以继续将女儿留在家里,而不是让她去因为其他的男人吃苦受累。 可她如何能想到, 搬家到丰邑没过几天, 吕公直接就将女儿嫁出去了呢! “你只看面相就将娥昫许配给了刘季,真是个狠心的父亲!” 眼见没办法挽回了,吕媪便哭着打骂丈夫,“即便他日后可以成事,那娥昫也一定会跟着他吃不少苦的!” 从亭长这样的小吏,成长为吕公口中的“贵人”,这可不是一般的事。 其中艰难险阻, 吕媪自然想象得出来, 更别说眼下,刘季连自己的宅院都没有,还跟兄嫂父母住在一块呢! 吕公被她骂的厉害,也生出了怒火。 他说,“富贵和男子怎么选呢?” “这个天下并不平静,只想着寻找一个年轻俊朗的郎君,却不考虑后面的生活,这是不会长久的!” “娥昫是你我的女儿,她是个一个很聪慧的女子,她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说罢, 吕公就把女儿叫了出来,并且询问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君子,一份眼下的富足;一个年长的,此时低微未来却可以显贵的男子,你愿意选哪一个呢?” 吕雉想了想,最后告诉父亲,“我希望选第二个!” 于是吕公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说,“不愧是我的女儿!” 他拉住吕雉的手,又对她说道,“记住今天自己的话,不要因为日后的苦难艰辛而放弃生活。” “你注定要做天下的贵人,苦难过后,就会有好回报的。” 吕雉点头应下。 旁边的鬼神也在点头。 转过去,何博就对西门豹发问,“面相这样的事,真的存在吗?” 西门大夫张开手,正好有吕家饲养的守门黄犬从他身上穿过。 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 就在家中三位主人思考日后前途的时候,还有两个非人在一旁围观。 西门豹就说,“鬼神觉得以你我现在的情况,能够去质疑相面之术吗?” 何博于是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对哦,我的确没资格问这样的问题!” 他都是鬼神了, 这世间有什么东西,能比他更加玄奥? 西门豹又说,“而且事在人为,如果天生一副贵人的面相,就自认可以高枕无忧,等待着富贵送上门来,那也是没有用的。” 西门豹观察了世间这么多年, 见到许多富贵者家门衰落,平凡者跃居朝堂,心里更加坚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靠自己得到的,还是最踏实的。 通过依附别人而获得的财富,得来时很容易,失去时也很容易。 出身,只是一个起点。 最后能走到哪里,还需要本人努力奋斗。 即便老天爷追着喂饭,那也得张嘴不是吗? 于是何博就问他,“那么不提面相的事,你觉得吕公又为何要把女儿嫁给刘季呢?” “宴会的时候,我看沛县的县令,也对吕雉很有想法啊!” 吕公搬迁到丰邑这件事, 自然会引起鬼神的关注。 所以何博是暗中将宴会,从头看尾看了个遍的。 吕公颇有家资, 但因为在故乡受了其他人的刁难,因此搬迁到了丰邑。 而沛县县令,与之是旧日好友。 他很关照吕家,同时也注意到了吕公那年轻美貌的女儿。 县令希望吕公可以感念自己的恩德,将女儿嫁给自己。 这样双方既是朋友,又是亲人,关系可就更亲密了! 可吕公对此只是推脱迟疑,等到被县令折服之前,遇见了刘季,吕公直接下了决心,将女儿嫁给了这个泗水亭长。 西门豹因此拢着袖子说,“县令,是接受皇帝任命,来到沛县任职的。” “之后升迁贬斥,谁可以料到呢?” “何况县令家里是有妻子的,吕娥昫嫁过去,不过是给他做一个可怜的姬妾,日后被嫌弃驱逐,吕家是说不上话的。” “但刘家却不一样!” 刘氏,已经在丰邑繁衍到第五代人了。 刘煓的父亲,还拥有过“丰公”的称号。 即便家门衰落了下去,但在当地的影响力,仍旧不小。 而刘季的性格,让他能够广交好友,在丰邑中集结起足够的伙伴来。 上到萧何这样管理一县户口生计的主簿,下到樊哙这样的屠夫,都对刘季交口称赞。 等当上了泗水亭长,负责管理一地交通往来和文书递交后,更给了刘季扩大人脉、打听国家各路消息的机会。 任何人路过泗水这个地方, 都要去找亭长询问方向,交个路费的嘛! 刘季的名声因此传开,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长者”。 在丰邑这个地方, 他既有祖先的遗泽,又有自己的关系,实际上是可以不用担心迟早会调走的县令的。 要是把这样的人逼急了, 皇帝尚且可以被臣子架空, 他又何尝不能联合朋友,架空县令呢? 所以将女儿嫁给刘季,既是过去当正妻,还能分享刘氏在当地的人脉,这是一件目光长远且有智慧的事。 “吕公是这样想的吗?”何博挑了挑眉毛,觉得西门豹分析的很有道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我只是想问——” 西门豹对鬼神拱了拱手,“刘煓是您的朋友,刘季婚姻的那天,您会不会去参加他的宴席呢?” 何博说,“这个是肯定的!” “刘煓这个小老头,可想死这一天了呢!” 第244章:婚宴(上) “恭喜啊!” “总算是成婚了!” “谁能想到一个四十岁的浪荡子,竟然可以得到吕公的青眼,享有这般的福份呢?” …… 刘氏那老旧的宅邸之前, 刘煓作为父亲,正带着儿孙迎接。 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们见到他这位老父亲,纷纷忍不住上前,同他说话。 刘煓只是咧着嘴笑,不断说“对对对”,然后让三个儿孙领着客人入席。 小老头今天,是非常高兴的。 在客人陆陆续续到来后, 刘煓就抹着额头劳累出来的薄汗,对着刘仲感慨的说,“太好了!” “你弟弟总算是娶媳妇了!” “我对他终于能放心点了!” 孩子立业成家后, 身为家长的责任就能轻松很多了。 刘煓马上就要七十岁了, 他的长子早逝,但孙儿刘信已经长成,是个很孝顺稳重的人。 次子刘仲老实本分,在丰邑耕作出了一份足够养活全家老幼基业。 幼子非常聪慧,已经拜了荀子弟子浮丘伯做老师,得到了对方的悉心教导。 他们的未来, 刘煓都不用再去担忧。 只有三子刘季, 一直过得很潇洒, 出去游历没有攒下什么钱, 当了亭长也没有攒下什么钱, 大半给他的兄弟们花了,剩下一小撮就是留给女人和美酒。 刘季时常口袋空空的来老父亲这边要钱要饭,被他骂了也是嘻嘻哈哈的,不当回事,只认错但从不改正,一点也不像个成熟的大人。 刘煓因此很担心自己的三儿子。 担心他老了也没有正经的妻子,最后被兄嫂侄儿统一嫌弃,在某天夜里,跟兄弟喝了酒就醉死在路边。 至于曹氏, 那个给刘季生了私生子的女人, 身体也不是很好了。 她一个寡妇,经营一份事业养活自己,这并不容易。 又因为刘季的缘故, 她生产后心里一直闷闷不乐, 曾经保养适宜的容颜苍老得很快。 刘煓觉得,要是刘季哪天要“浪子回头”,找她重续旧缘了,这个已经吃过亏的女人,八成也不会接纳他的。 刘肥背着私生子的名分,被养在曹氏的身边,对刘季想来也很难亲近起来。 再去要求他们的奉养, 这肯定是不符合道义的! 没有婚娶而生子, 这是苟合乱伦; 没有养育而要求妻子供奉自己终老, 这就是不要脸! 对此, 刘煓自觉,他那个三儿子是没办法再吃上软饭的。 刘老三啊, 就只能靠自己这个老父亲了! 所以他经常半推半就的让刘季掏了兜,就想着趁自己还能管家,还能做事,让刘季能继续潇洒的活着。 闲着没事的时候, 刘煓会担心等自己死去后,三子的未来会如何。 但人死都死了, 是管不到活人的。 刘煓只能祝刘季幸福了。 他已经做好了刘季晚年凄惨的准备! 可谁知道, 转过头, 只是去吕公府上蹭了顿饭, 刘季就成了对方的“爱婿”,死活要倒贴给他娶媳妇? 这发展实在是出乎刘煓的意料, 他现在看着宅院中, 那些上门喝喜酒的客人,那些手忙脚乱端来饭菜的侍者, 哪怕忙活了一整天,心里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觉得自己这是“活在梦里”! “这可不是梦啊!” “梦里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阳光的?” 一阵熟悉的笑声传来, 正好过来喊祖父入席就坐,等待新人行礼的刘信顿时高兴的拍着手说,“是何师来了!” “这可真是惊喜!” 何博跟刘煓玩了几年, 帮刘交刘信叔侄启了蒙,离开的时候,甚至还留了好一些在当今之世,极为珍贵的书籍给他们, 这是足以让人感念一生的恩德。 特别是对刘信来说, 他的读书天赋不如刘交那样出众,思维也不如他敏捷, 在家里的地位,虽然是长孙,但还是比不上身为祖父幼子刘交的。 如果不是何博教小孩的时候,顺手把他给捎上了,刘信的人生,想来只会跟自己的二叔一样,一辈子俯首在田地里,做个老实本分的农人。 他的母亲也时常说:“还好你读了些书,不然我只怕要累死了!” 刘老三不事生产,但总喜欢带朋友回来蹭饭。 如果刘信不捕鱼和替人抄写书信,挣点额外的钱财, 以刘氏的子孙昌盛,哪来多余的饭菜招待他的朋友呢? 如果满足了刘季, 家里就要有人饿肚子的。 刘信母亲舍不得饿到孩子,身为寡妇也不敢饿到父亲和兄弟,那就只能饿自己了。 “我能吃点锅底的剩饭,就已经很好喽!” 刘信记得,母亲在无数次的抱怨刘季中,偶尔会说些这样的假设。 所以刘信很感激何博。 在刘季的婚礼定下后,刘信还自请去何博当时留下的地址,去邀请这位启蒙的恩师赴宴。 但他没有找到。 被他询问的人还生出了些许烦躁,指着村外的河流就说:“你去河里找吧!” “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没有见过哪个姓氏是何的!” “就一条河跟这个东西有关系!” “你跳水吧!” 刘信对此,还能如何? 他只能遗憾的返回了。 现在何博自己出现了, 刘信便当即上前,向他行礼弯腰,以示内心的喜悦。 刘煓也反应过来,拍着手笑起来,“哈哈,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 “我的朋友也来了!” “来来来,快点跟我进去喝酒!” 刘老头上前拉住何博的左手,刘信挽住何博的右手,祖孙夹击着,把何博给拉了进去,一副生怕这人突然消失的样子。 何博也不挣扎,笑嘻嘻的走进了刘氏的宅邸。 甚至在新人行礼的时候, 何博还仗着自己是刘煓的友人,辈分属实是高,在老头身边背着手,理直气壮的站在高堂的位置,享受了一把新人的恭敬。 刘季即便生性不拘小节,但在这样的场合,也是要忍着的。 他只来得及对这个未曾见过,面貌平平无奇,还占自己便宜的中年人瞪了一眼,然后不甘不愿的弯下腰。 于是, 何博笑得更加高兴了。 …… 婚礼完成后, 身为主角的刘季很快就抛下新婚的妻子, 跟自己的朋友们厮混在了一起。 他刚刚忙着当新郎,还没来得及感谢下自己兄弟的慷慨援助呢—— 为了让刚刚的婚礼看上去更令人如意,彰显刘季的人脉广泛和“身价不凡”, 樊哙拿来了酒肉, 萧何捧来了钱财, 夏侯婴则是利用自己沛县司御的身份,驾着车马,承担了迎接新娘子的责任。 其他的人,也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将这场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对此, 刘季当然要去跟兄弟们叙一叙感情, 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因为有了女人,而冷落兄弟! 就在刘季跟兄弟们欢声笑语,并且畅享自己今后的潇洒日子时,小老头刘煓背着手走过来,招呼了下刘老三。 “爹,这时候你来干什么?” 刘季响应了亲爹的召唤,暂时离开了兄弟身边,直接对着刘煓说,“我还得继续喝酒呢!” 刘煓哼了一声,“天天就知道喝酒!” “你现在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 “怎么还能这样的不着调!” 刘季只低着头,“啊对对对!” 刘煓看着他这样就来气,于是又哼了好几声。 但他最后还是伸出手,递给了刘季一件东西。 第245章:婚宴(下) “这是什么?” 刘季接过,发现是一块温润古朴的玉佩。 刘煓告诉他,“这是我们家祖传的宝物,是百年前你烈祖和留下来的,佩戴在你曾祖清身上,跟他一同当上了魏国的大夫。” “现在,我要把它传给你!” 刘季很高兴,拿着玉佩打量许久,越看越觉得喜欢。 他甚至埋怨刘煓,“我的亲爹,你怎么没早点把这东西给我呢?” 刘煓就说,“我要是早交给你,只怕你转手就拿它换钱去了!” 要不是现在刘季成了家,是个大人了, 刘煓还不会把它拿出来呢! 刘季笑嘻嘻的把玉佩塞到怀里,稳妥的放着,对父亲指天画地的发誓,“这东西可是祖宗所传,打死我也不会换钱啊!” “以后记得给我顾家一点,吕公的女儿嫁来我们家,是委屈她了的,你可不能再这么胡闹流氓了!”刘煓不理会他的誓言,只认真叮嘱面前的儿子。 “你这个家伙,从小就喜欢闹腾,本事没有什么,运气却是不错!” 四十岁的老男人了, 竟然还能有人给他倒贴家产和女儿, 刘煓抓破屁股都想不到啊! “知道,知道!” “那我接着喝酒去了哈!” 刘季推着小老头,嘴里“哎哎”的应着。 转过头,他又跟兄弟们在一块玩去了。 而在婚房里, 吕雉正忐忑的等着自己的良人到来。 她在此之前,已经见过了刘季的相貌,知道他虽然称不上年轻,但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也算端正。 而且因为从小到大,没有遇到过太大的烦恼,刘季的皱纹,也没有同龄人的多。 吕雉觉得, 如果他以后真的能富贵非凡的话,自己是可以接受他,同他做一对恩爱夫妻的。 “……你三叔三婶想要恩爱,那可不会容易!” 另一边, 刘信接待了自己的恩师之后,又来为母亲帮忙,替她整理杂乱的厨房。 今天刘氏是大摆筵席了的,而刘信母亲则负责准备饭菜。 外面的客人熙熙攘攘的闹着, 妇人在灶台边上擦拭灰尘,和捡拾匆忙间落到地上的菜叶, 刘信拿起一根杆子,去扒拉灶里仍在燃烧的柴火,将它们熄灭下去,以免它干烧下去,将锅炉给烧坏了。 听到母亲的话,刘信便抬起头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母亲一边干活一边讲,“年纪差的大啊!” “你父亲就是二十岁娶了我,第二年生的你……刘老三要也这样,都能当吕姑娘的爹了!” 刘信便点头说,“这个也是。” 得到儿子的认可,他母亲闲谈的兴致便更高了。 她继续说道,“而且以你三叔的性子,是不会安于家室的。” “哪天他在外面惹点事出来,吕氏就要受苦了。” 刘信又点了点头,但忍不住说,“这样的事还没有发生,万一三叔以后改了性子呢?” “生孩子都改不了他的性子,娶个媳妇就行了?”母亲当即翻了个白眼。 她虽然没有当过男人, 却是嫁过男人的, 自然知道一个男人要改变性子,总要经历些人生大事才行。 平凡人家大起大落的也少, 那便只有“成婚生子”了。 从父母的怀抱里出来,成了年,跟其他的女子组成新的小家,再繁衍出下一代…… 这是人生于世间,必行的事。 孩子融合了父母的骨血,是父母的传承。 当一个婴儿在父母怀里啼哭的时候,一种莫名的责任就会落到他们的肩上。 刘信的母亲不肯改嫁, 何尝不是因为这个道理呢? 结果, 刘季有了刘肥,还是死活改不了性子,以前怎么过,现在还是怎么过。 刘信母亲都对他服气了。 说罢, 她转头对儿子嘱咐道,“你三叔在很多人看来,是个有能力的大丈夫,今天婚礼上他的那些朋友纷纷来祝贺,也证明了这件事。” “但我不希望你以后也成这样的人,只求你照顾好自己还有妻儿,稳妥过完这一生就行了!” “大丈夫潇洒是潇洒了,他的妻儿却是要受累的。” 刘信点着头应下。 他替母亲清理完厨房,又要去外面招待客人,然后便遇见了在外面背着手探头探脑的何博。 何博问他,“你母亲吃了吗?” “还没有,祖父说饭菜要先招呼客人,等大家享用了,家里人再去吃它。” 为了刘季的婚礼,他们全家都还没入口东西呢! 于是何博就伸出藏在背后的手,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交给刘信。 他说,“这可不行!” “你祖父就杵在门口当摆件,怎么也饿不着。” “你母亲却是忙碌了一天,哪有干饿着,等人走完再去吃的道理?” “我正好带了点肉脯,你拿去跟你母亲一块吃了吧!” “这可是我朋友一手照顾大的!” 季伍亲手动刀,医仲亲手敷药,饱受疼爱的猪崽长大之后,肉体的确变得更加鲜美了,晒成干后也非常可口。 而这次何博过来参加宴席,就提着这产自淮南的肉脯过来,充当了贺礼。 刘信想要推脱,但何博一板起脸,他就不敢了。 何博还说,“你祖父说来说去,是有点偏心的。” “但人各有私,所以也不能怪他。” 何博作为鬼神, 也有更加喜爱的山川呢, 那些不够水润不够青翠的,鬼神便少有涉足,被冷落在他庞大的“后宫”之中。 他对刘信说: “你母亲是个贤良的女子,偶尔违背一下你的祖父,照顾一下她,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刘信收下了礼物,转回去跟母亲分享了它。 而过后几月, 天气渐凉, 刘季在享受了好一阵新婚燕尔的快乐,做了段时间的好丈夫后,在秋天万物凋零的时候,故态复萌了,又经常夜不归宿,跟自己的兄弟们厮混在一起。 吕娥昫怀着身孕,还要在家里纺织衣物,履行自己作为妻子的责任。 直到某一天, 刘季突然带了个孩子回来,指着吕雉就告诉他,“这是你新的娘!” 然后又指了指孩子,对吕雉说,“这是我的长子,刘肥!” 吕雉坐在纺车的旁边,抱着自己的肚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刘季简单的跟她解释了一番,“曹氏病死了!” “我总不能不管儿子吧!” “反正你已经做了我的妻子,就要做我儿子的母亲!” “以后记得好好照顾孩子!” 吕雉愣愣的看向刘季的身边。 几岁的刘肥胆怯的跟她对视了一眼,随即低下头,捏着衣角沉默着。 刘季也不多管, 放下孩子又出门去了。 只留下这对刚见面的母子在房间里面。 吕雉看着他出去, 肚子里的骨肉也跟着动了动。 她忽然就落了泪,让刘肥在旁边坐下后,转身又继续纺织起来。 她想: 这是自己的选择, 她还能怎么样呢? 如果可以享有富贵, 她就不应该奢求更多的东西! 第246章:黑户之死 皇帝三十六年, 扶苏跟蒙恬一起登上修筑好的那一截长城上。 蒙恬指着绵延而去的城墙说,“从这里一直过去,就能跟赵长城连接起来。” “等北边的长城都连成一体了,我们进可以凭借这万里城墙为堡垒,北击匈奴;退可以利用这屏障,阻拦匈奴南下,侵略中原。” “而百姓在这里开垦屯田,也可以为驻守长城,及时提供兵员和粮草。” 扶苏点点头,走到城墙的一端,眺望着远方的风景。 他站在高处,可以看到有许多人正在田地间忙碌。 更远一点的地方, 则是树木渐渐消退,变成了荒芜的草场。 他看不到匈奴, 因为蒙恬在这里。 匈奴人在这位秦朝将军的手下吃过大亏,对他很是恐惧,因此跑得远远的。 即便迫于生存,要南下劫掠物资; 或者被融合进来的六国遗民鼓动了起来,匈奴单于也不敢来到蒙恬驻守的上郡,只会绕过这边,去其他地方抢了就跑。 但这并不代表, 扶苏不了解游牧蛮夷给诸夏君子们带来的困扰。 因为蒙恬是坐镇北疆的大将, 匈奴人进攻上郡以外的地方,其地守将也要向他进行汇报。 扶苏在边上旁观,就可以接触到许多相关事务。 毕竟, 他是监军嘛, 是有权力知道这些东西的。 而有空的时候,扶苏也会下去地方,同当地的人进行交流,知晓他们对匈奴人的看法。 于是, 扶苏慢慢明白了父亲坚持修筑长城的原因。 有些事情, 是明知很艰难,却又不得不去做的。 他眺望了远方一会儿,回过头看向皱着眉头,神情有些恍惚的黑易。 “还在想你祖父的事情吗?” “嗯。”黑易苦闷的点了点头。 黑户已经八十多岁了, 拥有这样的高寿, 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老朽,一点点意外,就会为他带去严重的伤害。 而在春天的时候, 一场春雨过后,黑户杵着拐杖,拒绝了仆人的搀扶,想要自己出门晒一晒太阳,散去一整个冬天闷在家里躲避寒冷,而憋出来的烦躁和霉味。 他当时还瞪着眼睛,很有精神的告诉儿子儿媳,“寒冬我都撑过去了,怎么可能在春天出事呢!” 结果, 他就因为粗心大意,踩到了个水润湿滑的泥坑,随后摔了一跤,去掉了大半的性命。 父亲黑状随即来信: 他告诉儿子,祖父户很有可能就要在这段时间迎来寿命的终结了。 黑易因此满怀忧虑。 皇帝的任命,让他不能够离开上郡,返回咸阳。 黑易只能每天对着家乡的方向沉思,偷偷的垂泪。 扶苏对此, 也只能给予他安慰。 刚刚来上郡的时候, 有黑易这个活泼开朗的人在,他和蒙恬将军的关系很快就被拉进。 现在两人可以毫无芥蒂的一同巡视长城了,黑易却沉默了起来。 蒙恬对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蒙氏在齐国的时候,也拥有公卿这样高贵的身份。 而对很多贵族来说, 血缘并不一定会让他们得到感情上的亲近。 这世上为了权力地位,手足相残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蒙恬蒙毅两兄弟自认称得上兄友弟恭,但家门荣耀、血脉延续,还是要在这份感情之上的。 他想: 也许是因为黑氏的阀阅才树立不过四代人吧。 所以黑氏还能保有这样的真心实意,为自己的亲人感到纯然的忧虑。 “……希望祖父能够再坚持久一点。” “我出发的时候,还说要把自己在上郡的经历,亲口转述给他呢!” 黑易说到这个,又开始擦拭自己的眼角。 而在咸阳, 他所担忧的人也在说,“不要把我的丧事告诉易,不然他在长公子和蒙恬面前哭哭啼啼起来,会坏了我们家名声的!” 黑状知道, 这是父亲不想让自家的私事,影响到国家的公事。 于是他苦闷的应下。 黑户躺在软席上,还想对孩子说些什么,但转念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遗憾了。 他活了这么久, 交了许多朋友, 到了儿子这一代,黑氏更成为了天子近臣,秦朝封君。 而且儿孙仍旧遵循祖宗的教导,保留了自己的德行,没有因为富贵而改变心志。 他能有什么遗憾呢! 思来想去, 黑户只再跟儿子提了两件事。 “我收藏了很多东西,那是我一生的心血,你要将它们好好保留,不要损坏丢弃。” 因为交友众多,人缘很好,黑户也从朋友那边得到了很多礼物和馈赠。 武安君白起年迈在家的时候,黑户时常去拜访他,并且说服他写下了几册兵书,号为《白氏兵法》。 白起将这书册送给了黑户,还忍不住笑道:“白氏的书存放在黑氏的库房中,天底下没有什么比这更匹配的事了!” 黑户也笑着回他,“只存放起来,这是怠慢了宝物,我必须想办法让它流传下去!” 而在吕不韦倒台之前,也派人把《吕氏春秋》的原本给他送了过来。 黑户因此顶着压力,跟吕不韦见了一面。 形容憔悴的吕不韦对他说,“我这辈子享受的东西已经很多了!” “天底下的商人,有比我更会做生意的吗?” 他得到了财富, 得到了权力, 现在凭借这本书,还可以得到后世的声名。 只要《吕氏春秋》不被愤怒的秦王政下令封禁焚毁。 “我听说成为圣人,要满足三个条件:立功立德立言。” “我的功劳是依靠囤货居奇得到的;我的德行使得我沦落到了今天的地步;我所著的书也离不开他人的智慧。” “我知道这是投机取巧,但是!” 吕不韦哈哈大笑,脸上露出十分得意的表情,“但是以后的商人,不会再有超越我的了!” “自古以来没有,自古以后也没有!” “你要帮我将这本书流传下去,让后人知道,世上还有我吕不韦这样的人物!” 黑户于是又给自己增加了收藏。 但皇帝还在,并且是个记仇的性子,黑户不敢将之拿出来显摆。 现在, 他要留给儿孙,让他们去发扬和贯彻前人的智慧。 “另一件事,就是西域那边。” 想到这个,黑户不由叹息了一声。 “我在这方面做了一辈子,结果这四十年来,却没有再见过新夏的使者了。” “我非常遗憾这件事,希望可以知道他们那边的消息。” 黑户年轻的时候,跟新夏使者往来过,并且结为了友人。 那还是昭襄王时候的事。 庄襄王之时,他从西域那边听说,新夏因为爆发内乱,所以没有空和诸夏交流了。 黑户担心自己的朋友,但却是无能为力。 他又不可能带着人跑去新夏,帮他们平叛。 除此之外, 黑户也知道, 新夏是诸夏君子们,目前为止,设立在外域的唯一据点。 这对整个诸夏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也许诸夏的君子可以凭借这个地方,越走越远呢? 毕竟炎黄的时候, 祖先的踪迹也不过在大河两岸嘛! “你还可以服侍陛下很多年,以后要是有机会再见到新夏的人,一定要记得告诉我啊!” “嗯!” 黑状重重应下。 于是, 黑户高兴的闭上了眼睛。 上门探望病重祖父的纱刚刚进来,便听到了父亲的哭声。 嬴辟疆懵懂的抬起头,询问母亲,“为什么外祖在哭啊!” 他眼睛一瞪,鼓起自己胖胖的小脸,“难道胡亥也欺负他了吗?” 纱只是抱起孩子,沉默的走过去。 …… “你的父亲过世了啊。” 当穿着丧服的黑状入宫,请求为父守孝的时候,皇帝先是漠然,然后莫名的感慨了起来。 他同意了黑状的申请。 在臣子退下后, 又拿出了那面镜子。 镜面之中,倒映出一张威严的面孔。 只不过鬓边的风霜,比起九年前要浓郁了许多。 第247章:日间 “哪里需要儿孙替你去见新夏使者?” “我带你来西域就可以了嘛!” 白日之下, 黑户被从阴间拎出来,左右看了看景象,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站在盐泽的岸边,神色紧张,看上去又老又无力,一副被强迫的样子。 头上的帽子因为鬼神“拎”的动作,而歪斜下来,露出他那年迈而稀疏的头发,然后头顶在阳光之下,反射出璀璨的光。 老鬼喜看不下去,咳嗽了一声,然后伸手替子孙戴好帽子。 黑户感激的看了老祖宗一眼,然后又带着些许新奇和畏惧,小心的望向鬼神。 何博对他笑了笑,俊美无比的面容一下子就让人生出亲近感。 于是黑户忍不住感慨起来,“原来阴间真的存在啊,我还以为是传说呢。” 喜说,“你父亲头七的时候,不是有给你托梦吗?” 黑户嘿嘿一笑,“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当时醒来后还忘了许多,只以为自己是单纯做了个梦呢!” “但是你后面把他要的东西,都烧下来了啊!” 黑户就说,“我不知道哪些是父亲需要的,只是尽到了身为子孙的职责罢了。” 身为孝子,祭祀祖先的时候,应烧尽烧,难道不应该吗? 而见他理所当然的样子,旁边的几个老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季伍上来就拍了拍黑户的肩膀,“这个才是真正的孝顺啊!” “那些连冷猪肉都吃不上的家伙,看到他不得羡慕死了?” 特别是魏氏的君主, 那可是出了名的“父辞子笑”,从开国到亡国,没一个真心怀念先祖的。 毕竟魏武侯就开了个好头—— 做了四十年的太子,好不容易成功登基,他激动到没空理会先君,忙碌于国事,这是很正常的嘛! 黑户被夸的笑了笑,神态和他的祖先喜十分相似。 何博向他们一招手,“好啦!” “让我们去交南看下新夏新来的使者吧!” 百年转眼而过, 交南城仍旧屹立在这里。 只是比不上过去的繁华了。 交南最鼎盛的时候,击败兼并了附近的姑师,联姻楼兰,向西迎接新夏的使者,向东接收秦国源源不断的援助,一度被当地人视为西域东部的中心。 而交南在西域的经营,也让诸夏的文化在这里传播,吸引了许多蛮夷过来学习中原的文字和习俗,走上光荣的进化之路。 这里, 可以说是诸夏文明直接影响到的最西端。 再向西边去,就要跨越很长的距离,才能见到新夏了。 但随着禺知人和匈奴人的相继倔起,西域商路逐渐被阻断了—— 秦昭襄王的时候,仍旧执行向东蚕食的策略,所以秦国完全有精力,一边东出,一边维护西边的商路。 可孝文在位三天而卒, 继位的庄襄王是个急切的性子,将秦国的力量,大力的转向山东。 秦王政之时,更是追求完成一扫天下的伟业,如何还有精力,去关注西边呢? 因此, 禺知人摆脱了秦国的控制,成为了河西走廊的新霸主。 不过, 双方的联系仍旧存在。 因为禺知人认为张仪是“神使”,他所服侍的秦国自然也算得上是“地上神国”,所以即便挣脱了狗绳,也难改惯性。 更何况维持商路的友好,对禺知人来说,也有很大的好处。 只是,到底不如之前频繁了。 后来居上的匈奴人,更是简单粗暴。 他们在上郡受到打压,便向着西边扩张起来,逼迫禺知人彻底西迁,又为了报复秦人,完全堵死了河西走廊。 而在此期间, 作为大买主的新夏也内乱起来, 东西方都歇了业,交南这个中间商做不下去,自然走向了衰败。 好在当时黑户也退休了, 没有受到波及。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西域这片地方,交南还是可以维持体面的。” “只是要想当年那样,吸引无数人学习模仿,出门仰着头走路,就有些为难了。” 何博润来西域的时候, 常来的两个地方,就是楼兰和交南。 所以他对这里非常熟悉,在黑户面前还摆起了东道主的架子。 黑户则是说,“我年轻的时候,的确来过交南。” 对比一下当年场景,鬼神还真没有骗人。 交南的人少了一些, 城邑的道路也少有修缮, 着实是落寞了。 不过道路前方,却有个新修的馆子,看上去非常精致美丽。 何博指着那里说,“新夏的使者就在那儿呢!” 时隔多年, 新夏的使节再次出现在了西域, 何博已经提前窥探过了,知道新夏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改朝换代了而已—— 从君主可以被推举,转为了嫡长子传承的家天下。 而重建新夏的人, 则是公子朝的子孙。 “你进去跟他们聊聊?” 何博带着黑户走到门前,对他说道。 黑户摸了摸自己,“我现在是个死鬼,还可以跟活人交流吗?” “生死之间,难道不应该有严格的分别吗?” 听到这话, 何博哈哈一笑,挥手就说,“这是鬼神特许,你怕什么?” 于是,黑户悄无声息的现身在了角落里,并且敲门,等待主人的允许后,走了进去。 何博则是呼朋引伴,带着其他死鬼去交南城其他地方游玩去了。 而故地重游的张仪却在大家都很快乐的时候,忽然叹了一声。 何博正在摊位上为自己挑选一顶好看的帽子,听到动静,便转头看向这死鬼。 “你干嘛呢?” 张仪负手而立,仰头看天,“我在担心秦国的未来啊!” 阳世的变动, 死鬼们一直很注意。 他们也很想知道, 这个前所未有的大一统王朝,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 谁的道理,是最适合这个新天下的道理? 怎样的智慧,可以让这样的天命存续下去? 夏五百,商五百, 而夏后人所建立的周更是有八百年。 那么身为商后代的秦人,又会存在多久? 有些死鬼认为: 秦朝会像始皇帝话中的那样,“传至万世”。 但张仪等秦国君臣,却是自家事自家知。 一扫六合固然令人热血沸腾, 但行事急切,总是有后遗症的。 而且数百年的残余,也不是一时能被清除干净的。 私底下, 商鞅为此悲伤了很久。 因为他觉得秦朝的社稷是不会长久的。 “……真希望扶苏可以在后面的狂风暴雨中,好好活下去。” 张仪是纵横家中的佼佼者, 他对于天下局势的变动,有极为敏锐的感知能力。 在皇帝短短数年,便收取天下之时,他就认为后面还会发生动乱。 六国最后的力量, 在这位横扫天下的皇帝面前隐藏了起来, 那么等这位去世以后呢? 扶苏是个仁德的君主,是个讲道理的好人, 但在争夺权力和地位之时,很少会有人讲道理。 那是注定要你死我活的。 而且最后的反扑往往最是疯狂, 如果函谷关、崤关都被攻破了, 那么疯狂的六国余孽,只会选择斩草除根,不会允许秦人继续存在。 但那个时候,只怕连秦人最初的基业,都要失去喽! 第248章:重续 “真好啊……” “社稷幽而复明,国家乱而复治。” “这是值得朕为新夏庆贺的事。” 洛邑的宫室中, 皇帝向新夏的使者举起了酒杯。 因为秦夏之间源远流长的关系,皇帝对使者,显露出了较为亲切的态度。 话语之间, 还暗藏着些许羡慕。 后继有人,能够匡扶快要倒塌的宗庙,这是每一个君主都期待的。 使者恭敬的回应着皇帝的友善,为他献上自己特意从新夏带来的珠宝、香料,以及途径西域时采购的美玉。 他向皇帝诉说着新夏的事,也诉说着自己旅途的艰辛—— 沿着河西走廊进入中原的时候,如果没有那几次巧的不能再巧的风和浪,遮住了敌方的眼睛,拖延了他们的脚步,使团就要被闻讯而来的匈奴人抓住了,哪里还能再见到皇帝呢? 皇帝静静的听着,然后在心里想: 看来河西走廊那边,也是需要一场战争的。 想要长久的跟西域,乃至于新夏保持联络,这个地方必须要得到! 虽然帝国的疆域,在目前已经扩张到了极致,但诸夏的目光又怎么能只停留在这片土地上呢? 只是匈奴…… 想到这些蛮夷,皇帝的思绪又飘向上郡的扶苏那里。 今年初夏,黑户死了。 这让皇帝心里也生出了点点哀愁。 黑户, 是他从赵国回来“认祖归宗”后,第一批结识的人,对他是有恩德的。 而现在, 这位老者一去,黑状也请求居家守孝服丧,这让皇帝感觉身边空旷了一些。 他的精神也有点衰颓了。 但他很多事情还没有完成,六国余孽还在地下藏身不出。 皇帝因此焦躁起来。 他再次出巡山东之地,想要凭借自己的威望,将某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压制下去。 他想: 就算大地之下的草木想要探头出来,只要自己将土地夯得够严实,他们也不会给后人造成太大的危害吧? 只是这次出巡, 才行走到成周之地, 就有咸阳的官员快马来报,转述了新夏的消息。 于是,皇帝就在洛邑停下了脚步,端坐在了那从周时便存在的宫殿之中。 而这次, 他带了两个孩子一同出巡: 长孙辟疆坐在他的左手边, 幼子胡亥坐在他的右手边。 后者已经在打瞌睡了,觉得这样的对话非常无聊。 前者却是听得兴致勃勃。 他甚至还对祖父说,“过去西域就是大草原啊,能不能把那里打下来养马?” “新夏应该不会去占那块地方吧?” 跟皇帝说完,他又看向新夏使者。 使者笑着说:“那里应该会被禺知人占据吧。” 禺知人是游牧之民,在草原上迁移的速度是很快的。 更别说在此之前,还有昆戎这个例子在。 在受到匈奴的挤压后,他们沿着昆戎当年的道路,穿过绿洲点点的西域,又路过由昆戎建立的乌孙国,最终落脚在了新夏以北,乌孙以南的广阔土地之上。 那里水土丰饶,地形平坦,适宜农耕和放牧,有两条大河流淌而过,其河名为药杀水和妫水。 为了不让这个地方跟波斯的“两河流域”相混杂,让人分辨不清,因此新夏人将之称为“河中之地”。 而新夏国中,曾经有人提议去攻打那片地方,但对比了下恒河两岸的土地后,他们就放弃了这个计划—— 跑那么远干什么? 恒河已经足够新夏吃吃喝喝了! 再者,将军队转移到了外面,那么占据身毒大陆中部的孔雀王朝,指不定就要过来背刺了。 新夏怎么敢冒这样的风险呢? 迁移而来的昆戎们则是占据天山以西的河谷,沿着一条名为伊犁河的水流建立了乌孙。 初时, 第一批迁移至此的禺知人还想要夺取伊犁谷地,认为自己对上当年的手下败将,仍然可以取得胜利。 但乌孙的“靡”亲自率军抵抗,挫败了禺知人的企图。 禺知人因此,只能继续寻找新的家园,最终来到了河中。 但目前为止, 禺知人来到河中的并不多,有一些还停留在伊犁那边。 因为那里得到了昆戎很多年的开发,已经繁荣壮大了起来,河中较之还有些荒凉。 远程而来的部分禺知人沉迷在伊犁的风光之中,舍不得离去,觉得与其辛苦开发河中那片地方,还不如直接去占了乌孙。 反正双方已经是交手过的, 禺知人对上昆戎,有天然的心理优势。 乌孙方面, 对这些赖着不走的禺知人也有些无奈。 因为乌孙制度本就松散,不如中原集权发达,又因为地广人稀,以至于没办法阻拦禺知人的渗入。 使者路过那里的时候,乌孙和禺知还在不停的拉扯之中。 他暗中观察了下双方的情况,觉得昆戎的根基已经牢固,不是禺知可以撼动的。 等吃几次亏,认清现实之后,这些贪图享乐的禺知人,还是会来到河中,跟自己的同伴汇合。 只是等到那个时候, 新夏就要为其感到苦恼了。 不过“北击蛮夷”, 一直是诸夏传统嘛! 新夏的君子们也不能落后于中原的同胞们! “……有点远哦!” 小王孙试着用筷子沾上杯子里的水,在桌子上画了个简陋至极的地图出来。 他随后又扣着手指算了算,哀叹起来,“完蛋啦,去河中比去齐地还要远!” “祖父,我们不能把那里拿下来养马了!” 皇帝听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嬴辟疆的性格不像他的父祖,倒有几分“返祖”的趋势。 他对马匹的喜爱,证明了老秦人在养马上的天分和执着。 当然, 硬要说的话, 也可能是延续了其祖父对土地的渴望吧。 皇帝抬起手,让长孙来到自己身边。 他询问这个孩子,“听你刚刚的话,你知道齐地距离咸阳有多远吗?” “知道的,从咸阳到临淄,有两千里路!” 嬴辟疆举起手,比划出两根又粗又短的手指。 皇帝带着些许的笑意,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他继续问: “那你觉得,是临淄跟咸阳的距离远,还是太阳和咸阳的距离远?” 嬴辟疆的脸一下子就垮了,觉得这个问题可太难了。 “我觉得都远!” “怎么说?” 皇帝心想: 难道不该直接说,太阳更遥远吗? 但他听到长孙解释道,“因为我抬头可以看到太阳,但没办法从咸阳看到临淄啊!” “可另一方面,这次跟着您出巡,是要路过临淄的,所以我后面可以到那里……可我再怎么走,也走不到太阳上面去!” “所以我只能说,它们两个都很远。” 皇帝惊讶于他的回答, 沉默一阵后,最后挂着欣慰的笑容,对大殿中的臣子和宾客说道: “这是我家的麒麟儿啊!” “有他在的话,朕不用担忧嬴秦的社稷会因为动乱而倾覆了!” 说完, 皇帝高兴的下了新的命令: “返回咸阳吧,这次出巡到洛邑,朕已经满足了!” 有了这样的孙儿, 他那颗急切的心,终于可以缓一缓了! 旁边的胡亥看到父亲抱住自己从小到大的仇敌,当场就嫉妒的哭了起来。 皇帝却没有看他一眼, 胡亥因此意识到—— 我不是皇帝最疼爱的孩子了! 这个可恶的,不该存在的嬴辟疆,将本该属于自己的宠爱,全都夺走了! 第249章:黄石公 就在皇帝突然打道回咸阳,结束自己这次的巡视时, 何博正跟着黄石公,在下邳散步。 他从西域回来, 闲着无聊,就润到了沂水这边,跟自己的老头朋友一块背着手,出门溜达。 沂水, 是泗水的支流,位于淮水以北的方向,流淌在齐鲁大地之上。 而下邳,则是建立在沂水旁边的一座城邑。 这座城邑并不大,也不是很繁华,在地图上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但因为何博喜欢沿着水流到处乱润,偶尔就会被冲到一些偏僻的角落里。 荒山野岭,甚至是山体溶洞,何博都润进去过了,因此路过几座小小城邑,并不意外。 跟黄石公相识的那天, 何博又变成了一条鱼,正因为“俺寻思俺润累了”,所以从水里爬了出来,趴在岸边的泥地上,让自己被桥梁投下的阴影遮住,安静的就像死了一样。 从桥上路过黄石公见到它,有心将之捡回去煮了,却又担心这鱼当真是死了臭了,于是捡起块石头,朝何博扔下。 “铛”的一声, 正中何博的大鱼头。 何博当场就疼得活蹦乱跳了,显露出生机勃勃的模样,然后跳到水里,不见了踪影。 救死扶伤的神医见状,只能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随即转身离去。 老神医心里还想着: 真可惜, 那么肥的一条大鱼, 竟然就这样错过了。 不过没关系, 何博已经记住了他! 于是当晚, 鬼神特意换了个苍白凄凉的面相,于众人深夜安睡之时,敲响了黄石公的房门。 老头被他吵醒了, 打开门一看,只见一个面容俊美,但看上去虚弱得快死的君子站在自己面前,并且询问他: “老人家!” “你还记得自己在沂水桥上,用石头打到的人吗?” 黄石公眉头一皱,张口就说,“你说的是哪一个?” 何博都让他给问沉默了,不由想到: 呵, 你这老头子, 真是让我欢喜! 随后, 双方便相熟了起来,成为了忘年之交。 何博因此知道,黄石公是隐居在这里的智者。 他讨厌这世上的动乱,但又懒得参与其中,拖累自己,于是便来到了下邳。 对此, 何博自然没有多余的评价。 人各有志,某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嘛! 他只是在跟小老头散步于沂水桥上的时候,伸手指着游过桥底的鱼群说,“这些鱼儿真快乐啊!” 黄石公眼睛一瞥,然后对何博说,“你以为我没有读过《庄子》吗?” “前人的对话,你我还是不要再浪费口舌了!” 何博哈哈笑着说,“我不是庄周,你也不是惠施,才不会说那些轱辘话呢!” “我只是在想,这些鱼这么快乐,想来是享受够了生命,要不要下去抓几条,回去做了它!” 黄石公深感有理,便一转口风,“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下水吧!” 于是, 何博脱了鞋子,挽起衣袍,跑到桥底开始摸鱼了。 这里的鱼有些傻, 即便鬼神没有动用任何能力,也捞起来了好几条。 黄石公揪来一根细长坚韧的草绳,将这几条傻鱼串起来,然后高高兴兴的带着何博回了家,烧水煮饭。 在饭桌之上, 黄石公突然对何博说,“我想寻找一个弟子,来传承我的智慧。” 何博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老头捏着筷子,有些愤慨的说,“不然我一生心血,被埋没于史册之中,无人知晓,实在让我心痛万分!” “可不是说好要当一辈子隐士的吗?” “哼!”黄石公理直气壮的说,“此一时彼一时!” “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将自己年轻时的许诺,坚持到年老死去之时的?” 人心就像流水一样, 无时无刻都在变化。 能够坚决履行承诺的人,在史册里也是很少见的。 而黄石公的脾气本就古怪, 今天想这个, 明天想那个, 也是很正常的事。 于是何博就问他,“可是你现在突然说这样的话,还有精力去寻找心怡的传人吗?” 黄石公呵呵一笑,“哪用那么麻烦?” “我看中的人,已经出现在下邳了!” “在哪里呢?” 何博虽然偶尔会自我感觉良好,但他知道,黄石公是不会看上自己的。 毕竟他也是个咸鱼嘛! “吃了饭,我就带你去见见他!” 黄石公抚须而笑,看上去充满了高人风范。 …… 而在饭后, 两人又背着手溜达了好一会儿, 走到某处时,黄石公便伸出手,指着远处的那人说,“那就是我看中的弟子。” 何博踮着脚眺望,然后收回视线,很认真的询问小老头,“你是按照容貌选择传人的吗?” 黄石公神色一变,严肃的表示,“怎么可能呢!” “我还要考察下对方内在的!” “只是我的《太公兵法》,实乃呕心沥血而成……我也不能让它沦落到丑人手里吧!” 于是何博懂了,“你就是看脸的!” 不过, 一想到刚刚那人的容貌,何博也觉得,黄石公会被勾的动了凡心,愿意在这世间留下点踪迹,而不是全然隐于历史的角落中,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真好看!” 何博拢着手,开始回味先前的一瞥,“他是我见过第二个好看的人。” 对鬼神来说, “好看”之人的定义,特指那些容貌接近自己的。 像张仪那能骗楚怀王三次的颜值,落在鬼神眼里,也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黄石公眼睛一眯,询问何博,“……第一个是谁?” “你不要说是你自己!” 虽然黄石公也承认,面前之人的俊美着实天下无双。 但亲近久了, 新鲜感就没了。 距离足够,才能产生美嘛! 何博没有告诉他名字,只是叹了一口气,“你现在是见不到那人的,他已经死去很久了。” 屈原早就跟汨罗江融为一体了, 即便黄石公老当益壮的去划龙舟,也捞不到他的遗骨。 黄石公闻言,有点遗憾。 何博便安慰对方,“你再等几年,就可以跟他面对面谈话了!” 黄石公气的瞪了他一眼,“老夫还要再活二十年呢!” 何博笑着说,“那也没关系,都是迟早的事情!” 黄石公直接拂袖而去了。 至于第二日, 小老头起了个大早,穿上好看的衣服,做出高人雅士的打扮,一副准备干大事的样子。 何博又来找他,想要知道,他对自己看中的传人,会采用什么方式去试探。 黄石公说,“你就等着瞧吧!” 他来到沂水桥上, 假装在上面看风景,实际上眼角余光时刻都在观察,那个年轻人是否路过这边。 何博就站在他旁边,拿出一根杆子,开始钓鱼。 随后不久, 对“有人盯上自己”一无所知的年轻人的确经过了这里。 他皱着眉头,看上去很忧愁。 之所以会来这里,估计是想通过散步,来疏解内心的情绪。 黄石公等他走进了些后,便故意咳嗽出了声。 年轻人闻声看过来,露出自己貌若好女的容颜。 何博顿时放弃了钓鱼,只专心欣赏起美色来。 对方看到他,也很惊讶在下邳这样的地方,竟然还能有第二个如此容颜的君子。 于是他又上前几步,想要和二人搭话,询问他们这一老一青年,为什么要一左一右的堵住沂水桥。 他们不过去, 别人还是要过桥的! 结果, 还没等人开口, 黄石公就板着脸,脱下自己的鞋子,朝桥下扔去。 第250章:张良 “小子,下去把我的鞋取来!” 黄石公很是理所当然的对来者提出要求。 张良听到他这样的话, 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些怒意。 虽然长的很好看,被人赞扬“连女子都比不上”,但实际上,张良的性格,是比较硬气直接的。 他在前几年的时候, 因为悲痛于亡国之情,便趁着皇帝出巡,路过博浪沙的时候,谋划过一次刺杀。 虽然结果是“误中副车”,除了给皇帝带去一些惊吓外,什么伤害都没有造成。 张良也因此成为了全国的通缉犯。 他在民间辗转躲藏了许久,这才来到了下邳这个地方。 张良的本意, 是在这偏远之地散心,疏解心中忧虑, 可他如何能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无礼的老头! 何博注意到, 张良的拳头已经攥起来了,手臂也在摆动,一副马上就要上前殴黄石公三拳,并怒斥一番“捡捡捡,捡汝母的捡”的模样。 于是他忍不住后退两步,觉得黄石公要是挨揍的话,可不能波及到自己。 好在, 对方终究是忍耐住了。 有感于对方是个疑似糊涂的老者, 自己又是外来躲避缉拿的逃犯,不能惹出风波,以至于暴露身份。 张良便深呼吸几次,下了桥,替他把鞋子拿上来。 黄石公对此还不满足,又理直气壮的伸出脚,要求张良,“替我把鞋子穿上!” 张良气的脸都红了。 但他想起自己刚刚的忧虑, 觉得再退一步又有何妨? 因此张良蹲下来,当真帮黄石公穿上了鞋子。 何博在一边看着,心里很是羡慕黄石公能有这样的待遇。 这可是“美人着履”啊! 他也想要! 于是, 当张良站起身,忍着怒气想离去的时候,就见旁边那俊美青年,也脱下了自己的鞋子,并且将之扔到了桥下。 “……你懂我的意思吧?” 何博期待的看着对方。 张良只沉默的看着他一会儿,随后嘴角扯出来一个笑容。 他转身就走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呢?” 何博伸长手臂,想要挽留对方。 张良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敬他是老者,所以可以忍受他的无礼。” “你既然是个手脚齐全的青壮男子,为什么要寻找我的帮助呢?” 自己扔的鞋子, 自己捡去吧! 黄石公见状,拍着手大笑起来。 他连声说道,“好好好!” “原来是个敬爱老者的君子啊!” “这样看来,你的确是可以教育的!” 张良疑惑的回过头,不知道他为何会对自己这样说话。 黄石公只是含笑对他说,“五天以后的清晨,你在这里和我会面。” 说罢, 他便拂袖而去,脚步从容,衣带飘飘然的样子,很像有道高人。 张良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眉头又轻轻皱起,随后也怀抱着满心疑虑的离开了。 “……” “真的没有人在乎我是吗?” 何博光着脚站在原地,看着二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他只能无奈的自己跳到桥下,将鞋子捡了回来。 但鬼神心中还记着这件事,并且觉得“子债父偿”是很有道理的一句话。 于是下到阴间, 居住在“邯郸”中的张良之父张平,便突然受到鬼吏的征召。 他颇为惶恐的迎接了来者,并且询问,“是有什么大事吗?” 他死下来之后,可一直很安分守己,没有做过任何违背阴间律法的事啊! 难道是他联手赵魏之人尾随秦国的臣子,并痛殴对方,以报亡国之仇的事情暴露了吗? 鬼吏只是告诉他,“土伯要你去奈河桥上,替他捡鞋子。” “啊?” …… “为什么把书给了对方之后,就要搬家呢?” 秋日的阳光下, 何博驾着牛车,后面的车板上装着黄石公,正跟下邳渐行渐远。 黄石公躺在车上说,“你不懂!” “这个才是隐士该有的风范!” 神出鬼没, 这才能让人留念追寻嘛! 如果一直待在下邳,谁都能找到,那还能叫隐士吗? “而且张子房以后肯定是能做出大事业的,他成了名,自然也会带着我出名,这是我不喜欢的!” “这话又怎么说呢?总不能还是光看脸,就断定他可以成事吧!” 何博用长杆吊着一些新鲜可口的果蔬,将之搁在老黄牛的眼前,诱惑着它不断前行。 黄石公哼了一声,“那我问你,如果我用那种方式对待你,你会遵循我的要求吗?” 黄石公是个很会折腾的老头, 当张良按照他的要求,于五天后的清晨来到沂水桥时,半夜就摸过来的黄石公便装出很愤怒的模样,指责他“比老人来的还晚”,并要求对方五天后再来。 于是张良在下个五天的鸡叫之前,来到了桥边。 黄石公还是半夜摸着黑,提前到了,仍旧指责他的“迟到”。 最后,张良气的干脆不睡觉了,在沂水桥边守了一夜。 黄石公看到他瞪着眼睛,一夜没睡的憔悴模样,才高兴的将《太公兵法》给了出去。 张良收了书,随意看了眼,很快便沉浸了进去。 就连黄石公何时离去的,他也不知道了。 何博围观了这件事,对此只能说,“还好吧,我也不会气的把你扔到河里去!” 顶多是记仇, 等这老头死掉后,报复回去罢了。 话说, 他已经在阴间准备了足够的石块,就差一个名叫“黄石”的死鬼来当靶子了呢! 黄石公对自己死后可能经历的惨状一无所知。 他只是说,“张子房的心胸是足够的,而且智慧也足够,这样的人只要有机会,肯定可以做出事业来。” “而他的气质妆容,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养育的。” “但他在下邳深居浅出,显然在躲避什么……所以,我断定他是当年六国的贵人!” 黄石公捏着胡子分析,“六国存在了数百年的时间,哪里是十来年的功夫,就可以将之消亡的呢?” “皇帝现在活着,还可以威压天下,让他们躲藏起来,不敢现身。” “可等到皇帝去世,这天下就要生出动乱,张子房那样的人物,也就要趁着风浪而起了!” 而皇帝马上就要五十岁了, 即便他可以活到七十岁,有其曾祖那样悠长的寿命, 可像张良这样怀念六国,并且企图复兴社稷的人,在民间还有很多,还很年轻。 他们是能撑到皇帝去世的。 他们只要安心潜伏等待,不让皇帝在去世之前,将自己连根拔起就行。 何博点了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他拨动了下那吊着果蔬的杆子,引导老黄牛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行。 鬼神的目光也望向前方,一直落到咸阳的宫室之中。 那里, 刚刚还被人谈论起的皇帝,已经消瘦的可怕,身上的生机也即将散尽。 第251章:崩 “扶苏……” “扶苏还没回来吗?” 咸阳的宫室中, 皇帝躺在软席之上,看着不远处烛火。 火焰在空气中跳动着,忽明忽暗, 就像皇帝现在的情况一样。 他偶尔会觉得有些精神,偶尔又衰颓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但烛火会有仆人维护着,为它添加灯油,让它一直燃烧下去, 皇帝身体中的生机,却是一直在流逝。 他知道, 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生这样的病呢?” 皇帝心中生出了重重的埋怨,认为这实在是鬼神对自己的玩笑。 从洛邑返回咸阳之后, 皇帝延续了自己生活作息,每天天不亮便批阅起从各地送来的文书,期间接见臣子,商议国事,一直到深夜才有机会歇息。 新夏的使者在离去之前,还就此在私下发表过疑惑,询问了作为少府,负责管理皇家财物的章邯说,“皇帝陛下一直都这样勤于国事的吗?” 章邯告诉他,“是这样的!” 使者很惊讶,“可这样做的话,对身体是很有损耗的啊!” “陛下的身体难道不会……” 章邯神色一变,很快打断了使者未尽的话语。 “这不是你我可以谈论的事,还请停止这个话题吧!” 章邯作为皇帝的近臣,是经历过皇帝求长生那段时间的。 虽然眼下, 皇帝的态度已经转变,但章邯对此仍旧很警惕。 有些事情, 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于是使者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只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 他不再谈论皇帝的事情,只是应付起喜欢上门拜访,询问他西方域外之事的皇长孙嬴辟疆来。 使者很喜欢这个活泼开朗的孩子,还应对方的要求,替他绘制了一副简单的地图,一路从咸阳到达波斯那边。 嬴辟疆当时还举着那张地图说,“以后我要替祖父去开辟这里的疆土!” 新夏使者不以为然。 从动乱中复兴的经历,也让此时的新夏充满了活力和信心,不觉得孩子的话会对自己有什么冒犯。 使者只是说,“要这样的话,那里的蛮夷就要糟糕喽!” 现在, 使者已经离开了秦国,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嬴辟疆也不再到处玩闹,只听从皇帝的命令,搬到了宫里,照顾生病的对方。 听到皇帝怨气满满的话,嬴辟疆就凑过来,手里捧着汤药,对祖父说道,“这个病来的快,去的肯定也会很快!” “指不定等父亲回来的时候,您的身体已经好了呢?” “在此之前,您一定要好好的喝药,不要再忧虑了!” 他已经快十岁了,因为从小跟小叔叔胡亥练习自由拳击,身体也很有力气。 嬴辟疆将皇帝小心的搀扶起来一点,在他背后放了好几个垫子靠着, 然后,一点一点的给皇帝喂药。 这实在是另一种折磨。 但皇帝只能忍耐。 他连推拒的力气也没有了。 而且面前执着于照顾好他的孙儿,皇帝也难以拒绝。 于是他勉强饮下半碗汤药,重新躺下。 嬴辟疆端着药碗走出去,打算替祖父盛点甜甜的蜜水。 他觉得: 只要凡事亲力亲为, 就一定可以让鬼神看到自己的孝心, 让祖父的身体好起来。 “……丹药。” 皇帝看着他出去,然后小声的嘱咐寺人。 对方顺从的取出一枚药丸,给皇帝服下。 丹药下肚以后,皇帝很快就面色红润起来,消瘦的身体浮现出不正常的生命力。 皇帝说,“这样,就可以撑到扶苏回来了。” 他舍不得就这样离去, 他总想跟自己的长子再说几句话。 灯火被添了一些油, 火焰因此烧得更旺了一些。 而等到接到消息,匆匆返回的扶苏来到皇帝面前时,后者的脸上还未曾褪去颜色。 皇帝的眼睛甚至还有些光亮。 他对扶苏说,“来!” 扶苏于是上前,跪倒在父亲的身边,然后痛哭流涕。 他在心底,对这位霸道专制的君父,其实是有些怨恨的。 怨恨他治国的手段过于严苛, 怨恨他对自己的母亲那样冷漠。 但这一切的恨,都比不上在上郡收到皇帝病重,要求他返回咸阳时的慌乱。 扶苏当时还非常惊讶的说,“陛下的身体一直很康健,怎么会突然不行了呢?” 传令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蒙恬及时反应过来,对扶苏说道,“还请长公子速速返程!” 如果君主死去, 继承人却不在国都里面等待继位, 这是很有危险的。 谁也不敢保证, 里面会不会有野心家,想要铤而走险,掀起一些风浪。 他为扶苏挑选出了几十匹快马,让公子以及他的侍从,能够早点回到咸阳。 而经过漫长的奔驰, 扶苏带着被上郡风霜吹出来的痕迹,来到了自己父亲的面前。 “不要伤心。” “你现在应该高兴才对。” 皇帝打起精神对长子如此说道,“马上,你就要做二世皇帝了。” “你为什么要哭泣呢?” 扶苏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低头发出哽咽难耐的哭声。 “走进一点,让我看看你。” 皇帝对扶苏招了招手,让他凑的很近,可以看清楚他头上的发丝。 扶苏今年才三十岁, 上郡的风并不能吹白他的头发,只是让其看上去有些杂乱和枯燥。 皇帝犹豫着,然后缓缓抬起手,抚摸起长子的头发,然后又摸索了下他的面孔。 皇帝说,“你瘦了些。” “蒙恬和黑易,没有照顾好你吗吗?” 扶苏说,“很好的,他们都对我很好!” 他握住父亲枯瘦的手,只是说,“还请陛下好好保重。” “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皇帝对此,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说自己的身体,只看着扶苏的眼睛,忽然告诉他,“六国余孽还没有清除。” “朝堂上有一些人,对国家的政策也怀有不满。” “北方的匈奴,也只是暂时阻挡住了。” “内忧外患,你可以撑下来吗?” 他叹息着拍了拍儿子的头,“扶苏,我很担心你啊。” 你的仁慈, 你的道德, 都是很好的东西。 但做皇帝,却不一定需要这些。 “等我走了之后,你要弥补我的苛刻,争取足够的民心,加强对关中的掌控。” 这样的话, 保下祖先的基业,是没有问题的。 “辟疆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培养他,即便你在位的时候,国家会有些动荡,可等位置传到他手里,那时也肯定能复兴秦国的天命。” “不要太心软,不要太相信别人的话。” “等你做了皇帝,就会有很多人来依附你,欺骗你……你要自己做出正确的决断。” “至于你母亲的事……” 皇帝提到这个,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扶苏哭的更加悲切了。 皇帝的神情里带着许多遗憾,对扶苏说道,“我本想替你做好一切,让你可以遵循自己的道德,做一个人人称赞的仁君。” “但命数的变化,不是凡人可以察觉的。” 扶苏的泪水不断滑落。 皇帝的手仍旧搭在他的头顶, 就像扶苏小时候那样。 只是如今的那双手, 已经失去了掌控天下的力气。 它松开了拳头,放下了缰绳。 一辆在孝公时打造,经历了惠文、武、昭襄、孝文、庄襄历代秦君驾驶的战车,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主人。 它新的驾驭者,生性和之前的又有太大不同。 它在不远的未来,会驶向何方? 第252章:二世 秦二世元年, 扶苏除去了身上的丧服,册封了皇后和太子。 许多官员因此上门拜访黑状,恭喜他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毕竟始皇帝是没有册立皇后的, 他的女儿现在成为世间第一个皇后了。 黑状对此,只是简单的笑笑,然后就以自己还没有服丧结束为理由,驱散了那些客人—— 天子要管理国家, 当然不用严格的遵守礼节, 跨过年就可以视为守孝结束了。 但黑状当时, 是向始皇帝请求居家一年,哀思自己父亲的。 至今为止,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结束。 他仍旧穿着苍白的麻服,端坐在家里,皱着眉头。 黑易便询问父亲,“新君登基,姐姐也成为了皇后,这难道不是值得您高兴的事情吗?” “为什么举办完始皇帝的葬礼后,您的眉头就一直没有放松过呢?” 黑状叹息了一声,告诉他自己的担忧。 “二世皇帝的行事风格,和始皇帝是很不一样的。” “我很担心他会改变一些旧有的政策,颁布新的命令,使得朝堂上也安静不下来。” 黑易想起在上郡时,扶苏偶尔表达出的,对始皇帝政策的不满,心里也明白了父亲为何会如此。 但他还是有些不解,“朝堂为什么会动乱起来?” “臣子服从皇帝的命令,这是律法明确下来的事。” 黑状只瞪了他一眼,拍着自己的膝盖说,“律法定下了,就会成为世间的准则,让人全然遵循吗?” “你处理过实田的事,难道还不明白,这世上的人是各有自己想法的!” 黑易就说,“我当然知道!” “只是庶民黔首拥有的东西只有那么多,所以我理解他们为了保住自己不多的利益,而隐瞒、对抗朝廷政令的行为。” “可朝堂上的臣子和贵人,他们生来就拥有了太多的土地,太多的财富,他们的私欲应该被填充的差不多了。” “他们为什么不能拿出一部分,跟二世皇帝缔造一个更好的国家,让自己的地位,跟这个国家的统治,延续的更加长久呢?” 黑易生长在黑氏最辉煌的时候: 他的祖父人脉广泛, 他的父亲是始皇帝信任的臣子。 他的姐姐很小的时候,就确定了和扶苏的婚事。 所以黑易从小到大,见到的人都很有礼貌,对他很是谦虚和蔼,一派君子的风度。 而即便遇到了一些不知所谓的人, 黑易也很容易凭借自己的身份,或者从其他人处获得帮助,解决那些问题。 黑状看着自己的孩子,然后笑了起来,“所以当时我就说,你可以跟二世皇帝相处的很好。” 不仅仅在于姻亲的关系, 也在于二人的性格。 他们都是被父辈保护的很好的那种人。 只是现在, 遮蔽的大树倒下去了, 躺在树荫下玩耍的孩子要自己去面对风雨。 黑状收敛了笑容,又正色说,“你以后要成熟起来了,不要再这样天真的看待问题。” “你要做二世皇帝的臣子,替他分忧解难,就要学会狡猾和残忍。” “为父告诉你,始皇帝在的时候,朝堂之所以可以畅通无阻的推行政令,不是因为那些人想法单纯,志向崇高,只是因为他们无法扭转始皇帝的心意,抗拒不了他的威严罢了。” 始皇帝的位子, 是用嫪毐、他那两位同母弟、吕不韦等人的性命不断稳固下来的,甚至他的母亲赵姬,也在这件事上出了一份力—— 当年始皇帝将母亲幽禁于雍州,许多臣子都在劝谏,希望他可以将之放出来。 不是说, 赵姬做出那样的蠢事,还能享受太后的优待。 而是许多人认为,即便要疏远、惩罚这位太后,也不该采用那样直白的方式。 可以让她病死、忧死,但天底下哪有儿子将母亲堂而皇之的囚禁到死的呢? 克段于鄢的郑庄公,当年也是于黄泉之侧,母子“和好如初”的啊! 太过于直白的做事,一点遮掩也没有,这是会引起天下人指责的。 但始皇帝就是这样做了,谁的劝谏也不听。 有些斥骂他“冷酷无情”的,还被始皇帝下令烹杀,复刻了一把老秦人在商朝时的手艺。 因此, 群臣意识到了始皇帝的性格是何等的坚定,他的手段是何等强硬。 朝堂之上,敢于对他的决策发出异议的人,也就少了许多。 “不要觉得二世时常跟始皇帝争吵,就将之视为常态了!” 他们是世间最亲密的父子, 他们吵架又有什么问题呢? “现在二世皇帝有改变始皇帝政策的想法,以宽容仁慈治理这个国家,这肯定是一件好事。” “但总有一些人,是要利用这一点,跟他角力的!” 说到这里,黑状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黑易也思考起来。 他并不是愚蠢的人, 父亲关起门家这样教导自己,难道他还对此提出质疑吗? 他只是问道,“那会是哪些人呢?” “我怎么知道!” 黑状哼了一声,抱着手说道,“始皇帝在的时候,每个人都装的很是恭敬顺从,我又没有读心的能力!” “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观察,自己去想!” 老父亲也不可能替儿子考虑一辈子啊! 黑状比始皇帝还要大几岁, 后者都放手了, 他又还有几年呢? 于是黑易便听话的观察起来。 等册封结束之后, 二世皇帝开始行使自己的权力。 他首先下令,要释放部分修建皇陵的工匠和民夫回去。 始皇帝的陵墓太大了, 从做秦王的时候开始修建,到了现在还没有修成功。 扶苏在护送始皇帝的棺椁下葬的时候,就曾见过那些人: 他们有些已经很苍老了, 将自己大半的生命,消耗在了为皇帝服务这件事上。 有些看上去还是青年的模样,但身体佝偻着,光着上半身,瘦的露出骨头。 扶苏便觉得: 何必呢? 何必为了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而拖累这么多生命呢? 于是扶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并认为以父亲临死之前的嘱托,其魂在九泉之下,也是会认可自己的。 但阴间的始皇帝还没有说什么, 阳世的臣子就率先站出来反对了这件事。 出身宗室的臣子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呢?” “先帝陵墓还没有修缮完成,他的身体还没有变得寒冷,嗣君就要停止这样的工程,让先帝在阴间也难以安寝吗?” “陛下向来是讲仁义的,可为了对他人施以仁爱,就能疏忽对亲人长辈的孝顺了吗?” “儒家的先贤主张‘亲亲’,是说要学会先爱护身边的亲人,才有能力去爱护其他的人。” “陛下这样的做法,是仁而不孝啊!” 他的言辞很是激烈, 说的扶苏也脸色一沉。 但是那位宗室偏偏又做出诚恳姿态,说的声泪俱下,让人动容。 最后,扶苏退让了一步,只释放了民夫中那些年迈的长者。 随后几天, 扶苏又在上朝时提出,他想要修改秦律之中,过于严苛的部分。 于是李斯站出来反对,“国家的法度,是历代先君不断完善的,也是治国的根本。” “这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呢?” 扶苏便说,“可是先帝在的时候,不就将律法简化了一些,推行到了山东之地吗?” 李斯举着玉笏禀报,容色很是严肃,“始皇帝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上山东之民适应大秦的律法,而不是这样的倒反天罡!” 其他的臣子也纷纷出声,支援李斯。 扶苏气的拍案而起,议题最终也没有得到结论。 居家守孝的黑状听到这个消息,便对儿子说,“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陛下的仁爱,会影响他施政的效率!” 如果上台就杀一些人,以示震慑。 现在哪里还会有人跟他提出反对的意见呢? 可惜, 明明有蒙氏和黑氏的支持, 扶苏还是不愿意在朝堂上大开杀戒。 他少年时经历的昌文君事件,已经给他带去了很多阴影。 黑易还有些懵懵懂懂。 他着实想不到,当初对始皇帝言听计从的丞相李斯,会站出来反对二世的政见。 第253章:蝉动 “……还不如杀杀杀呢!” 见证到咸阳城中变化的鬼神在私底下,忍不住的碎碎念。 他看到恭敬的赵高正寻找着讨好新皇帝的办法,看到嬴辟疆这个小孩子正得意洋洋的跟自己的叔叔胡亥玩着“无限制格斗”,看到李斯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以老臣的身份,指责二世皇帝的“不懂事”。 然后他不免觉得: 对于某些人啊, 果然还是只有动刀子的好。 而人善素来要被人欺, 这样的道理,在哪里都适用。 就看扶苏什么时候反应过来,忍耐不住罢了。 “不过……他时间还够吗?” 这样想着,何博便伸手戳了下一脸怨气的商鞅,并且毫不客气的询问他,“你觉得秦朝还可以存续多久呢?” 商鞅很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我从不跟蠢人用一个脑子,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人的想法!” 这天下本就存在太多隐患, 表面平静,私底下暗流涌动。 一着不慎, 商鞅也无法确定,那水下的漩涡会不会变得更大,然后将一切撕扯吞噬。 如果扶苏能够及时的解决朝堂上的阻碍,推行起柔和的政策,指不定还有更多腾挪的余地。 但是看他继位这几个月的表现…… 实在是缺少雷霆手段啊! 商鞅忍不住跺脚,把自己气成了个河豚。 正好, 在海口边垂钓的何博也钓上来了只河豚。 他坏心眼的把气鼓鼓的黑黄花鱼跟气鼓鼓的商君放在一起,并且笑出了声。 商鞅于是更气了。 他将那条鱼一把抓住,然后下意识的用那鼓出来的刺摩擦了下手心,再将之扔到了水里。 河豚“噗”的一下放气,随即钻到水下不见了。 他还对鬼神说道,“你想折腾人,可以去找始皇帝,何必来找我呢?” 何博就说,“好不容易跟自己的祖宗们聚在一起,享受亲人的照顾和关爱,我去打扰他干什么?” 虽然嬴政在去世之前, 还在心里抱怨着鬼神没有给自己更多的时间,让他可以去为子嗣处理更多的事情。 但何博向来是心胸开阔的, 他仍旧亲自去迎接了这位朋友的魂魄,并且在对方走完了阴间的各种流程后,热情的为他介绍了秦国的历代先君们。 只是先君们对这个实现了自己梦想的后继者,态度并不统一—— 像秦孝公那样的君主, 已经因为死得太久而看开了, 再加上作为商鞅变法的有力支持者,奠定了秦国一统基础的君主,他注定要名留青史,根本不用担心以后被人遗忘在历史的旧纸堆里,从而消散于天地之间。 所以他只觉得,“天命”得到实现就好了。 至于能持续几年, 这并不重要。 周天子享有了八百年天下,最终也难逃社稷的覆灭。 天底下哪里会有永存不朽的王朝呢? 但秦昭襄王等人却觉得, 正是因为嬴政行事太急切,以至于国家眼下,留下了太多的漏洞没有填补。 明明他们之前蚕食六国做的挺好的,现在这后人一口气将之全都吃下去了,却是要把自己给活活噎死! 嬴政对此,无话可说。 他自从被何博带着来见了这堆先人后,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吭过声。 庄襄王嬴子楚只能站出来替儿子说话,反驳他的祖父,“孝公以来,有哪位的寿命比您还要长久呢?” “而且武王伐纣,也不过是延续了文王的功业,耗时两代人而已。” “一统天下,哪里有一拖再拖,花费十几代人才成功的道理?” 谁敢保证自家明君层出不穷,并且坚定执行先君的国策呢? 事实也证明了, 到了嬴政的下一代, 就涌现了扶苏这样,生性不同于战国以来历代秦君的人物,倒有几分春秋时的质朴老实。 只是春秋之时,秦国就是因为过于老实,才被他国坑害了太多次! 这祖宗的特质, 还真不能随便遗传! 于是, 还没等嬴政说什么, 历代秦君就争吵了起来。 何博看他们吵成了一团,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出去招了招手。 向来耳清目明的秦武王顿时察觉到鬼神召唤来了什么,当即出声打断先人后辈的争论。 “不好!” “六国的君臣又过来了!” 秦君们便慌张起来,“他们一定是收到了我们一起来见皇帝的消息,特意赶过来寻仇的!” 之前不现身,只是有鬼神在侧维护罢了。 现在鬼神一示意,他们自然就摩拳擦掌了起来。 在迫在眉睫的危机之下, 当着嬴政的面, 先君们直接放弃了争辩转身离去。 他们翻墙的翻墙,走后门的走后门,很快便分散着逃跑了。 这可绝不能被六国堵门! 阴间的六国没了多余的利益纠纷,合纵起来,威力可比阳世大得多,也团结得多! 只留下对此一无所知的嬴政在原地,惊讶的看着先君们腾飞疾行的身影。 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 这座豪华阴宅的大门便被猛地推开。 齐王建带头走进来,身后跟着他的父母。 他很是委屈的指着嬴政说,“就是他骗了我感情,害得我饿死在山野之中!” 语罢, 六国的先君们便涌了上来。 嬴政因此明白, 为什么他的祖先会抛弃自己了。 他没有时间再去哀怨先人的不靠谱,只匆忙的躲避起了六国先君们的追击。 而见证如此混战的鬼神,则是哈哈大笑着看热闹,然后找来自闭很久的商君,带着他去人间散心。 在很早之前, 商鞅就推断:秦朝会很快灭亡。 于是他心里生出了许多忧虑。 等到皇帝病重不起,即将灯枯油尽之时,商鞅更是闭门不出,时常偷偷抹眼泪。 心善的鬼神可见不得如此的哀怨。 “如果你实在憋闷的话,还不如跟我多说些话!” 何博这样对商鞅说道。 他将鱼竿收了回来,放置在自己盘起来的腿上。 甚至,鬼神还贴心的先提出了问题,“你觉得,后面扶苏还会面对什么事情呢?” 商鞅就说,“还能是什么,无非是六国余孽的反扑罢了!” 当始皇帝去世的消息传遍天下时, 许多人感受到了莫名的变化。 沉默于地底的蝉忽然亢奋的发出来声音: 从东边响起, 从南边响起! 从四面八方响起! 无数的“蝉”扇动起翅膀,就要爬出遮掩身形的泥土,高飞上天了! 明明还没到灼热的夏季, 它们已经迫不及待起来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 何博理所当然的说,“我只是想问问你,那些老臣,会用什么理由来阻挡扶苏的施政呢?” 如果二世皇帝迟迟没办法将自己的政令推行下去, 那么即便天下稳定,他也要被架空成个傀儡的。 按照制度, 皇帝的权力是非常集中的, 但这并不代表, 臣子就要对皇帝绝对的服从。 君臣之间,总是存在一个微妙平衡的。 双方不断的试探、拉扯, 进退如何, 全看拔河者的力量和决心。 始皇帝都要妥协,任用许多当年六国的官员呢! 扶苏要是没办法狠下心,用鲜血树立起作为君主的权威,那就不能怪臣子得寸进尺了! 而肉食者之间对权力的争夺, 也会影响一个国家的正常运转。 毕竟“内耗”这东西, 可是害人害己的。 第254章:蝉鸣 “秦人……” “其实是很守旧的。” 最后, 商鞅被何博烦的受不了,也盘腿坐到他对面,与之说起了自己的分析。 何博就问,“可秦法是你制定的,你又是提倡变革的,历代秦君中,也没几个死守着祖宗法度的啊?” 商鞅瞪着眼睛说,“那只是小事上的变动罢了!” “你看大事上,他们有多大的变化吗?” 从献公以来, 嫡长子继位, 即便武传昭襄,那也是正经的“兄终弟及”。 在“东出”之事上,更是从未有过转向。 商鞅随后又叹了一声,“更何况死人如何能管的住活人呢?” “我立下军功爵制,是想要鼓励士卒,提拔猛将,但现在身居高位的官员,又有几个是平民出身呢?” 商鞅变法,军功定爵,共分二十级。 孝公之时, 变法初成,同时为了彰显革新决心,的确提拔了一些平民,使其凭借军功,爵封大夫、官大夫,乃至于跃升庙堂。 但至于今日, 平民凭借军功,爵位基本上只能当到第四级的不更,而无法再往上升了。 因为再上等的爵位,自有贵人来占据。 虽然说越是尊贵,占据的爵位就越高。 但贵人繁衍出的众多子孙,也是需要个安排的。 他们再怎么阶级下滑,在祖宗荣光的照拂之下,待遇也比白手起家的平民要好太多。 “天底下哪有恒古长存的王朝,哪有永固不朽的制度?” “始皇帝活着的时候,想要在这条走到尽头的道路之外,探索出新路来,只是他对此,也是无能为力的。” 迁移五十万人至于南方, 又征发几十万人至于北方, 始皇帝的本意,是将那些扎根在中原的六国余孽筛选出来,然后再进行清洗,腾出他们的土地,拿去给老秦人“军功授田”。 他是知道自己基本盘在哪里的。 心里也很清楚: 如果不能及时安抚住那些士卒,他之后也就不用再去辛苦探索新的治国方法了。 但是很快, 他就发现,“令黔首自实田”都落实的困难,更不用说授田下去了。 地方上的官员, 有不少是六国遗民, 他们怎么会甘心将土地分给可恨的秦人呢? 而关中的贵人们, 又怎么会甘心将那成片丰饶的土地,分给灰头土脸的低贱黔首呢? 因此始皇帝频频出巡, 一来是震慑地方上的各种牛鬼蛇神,二来是直接接触地方,处理授田之事。 但现在, 始皇帝已经去了, 扶苏还没有转换自己的心态—— 在二世皇帝三十年的经历中,见过的风浪虽然滔滔,但并没有多少席卷到他的身上。 他还没有意识到, 自己踩进去的浑水有多可怕。 “所以白起说:‘慈不掌兵’。” “这句话着实有道理。” 何博摇头晃脑的说道,“遇到有些事有些人啊,还真得狠心一点。” 商鞅闷闷的垂下头,心里知道接下来这几年,天下又要乱腾起来了。 随后, 有一只虫子飞过来,落到鬼神的头上,并且疯狂的发出叫声。 何博小心的捏住它,放到自己眼前。 “是一只蝉啊!” “可现在还只是暮春,它怎么就从土里钻出来了?” 商鞅随口回道,“这里是淮南之地,气候素来比淮北大河那边要热一些。” “所以蝉动的比北边早,也是应该的。” 于是鬼神想起了什么,便笑了起来,“确实!” “楚地的蝉啊,总比其他地方要活跃!” 他松开手指, 让那只最早从泥土中探出头,分不清方向的蝉重新落到了旁边的草堆里面。 它继续大叫着, 声音很快就传播出去, 引得附近的蝉都跟着叫了起来。 何博可以看到, 从阴暗的角落中爬出来,走到阳光下的蝉越来越多了。 …… “真是聒噪!” 夏日, 已经脱下丧服,重新返回朝堂的黑状一下朝,便听到了热闹的蝉鸣。 他抬起头,很是不满的对那颗爬了许多蝉的大树发出抱怨。 等回到家里,黑易过来告诉父亲,“陛下不愿意做那种事。” 就在朝堂上的老臣,对生性温和的二世皇帝步步逼迫,企图夺权架空之时,黑氏在私下劝谏起了扶苏: “把那些不恭敬的臣子都诛杀了吧!” 扶苏当时很是惊讶。 如果不是因为黑氏是两代皇帝的近臣,并且黑状还是自己的丈人,他都要认为,对方是什么阴险狡诈之徒了。 “为什么这么说?” 扶苏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因为他的德行并不支持这样无礼狂乱的暴政。 但他最终,还是给了黑状解释的机会。 黑状这位老臣很是严肃的与天子对坐着,向他说道:“始皇帝生前,对朝野的事情一直心怀忧虑。” “担心自己去世之后,会有很多人来反对您的统治。” 扶苏想起了自己和父亲的最后一面,神色悲伤起来。 他点头说道,“是这样的。” 于是黑状就说,“就眼下的形式来看,始皇帝忧虑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为了不让事态失控,还请陛下用雷霆手段,先控制住朝堂,然后再去安抚地方。” 扶苏继位以来, 提出过很多议题: 比如说释放过多的民夫和奴隶,鼓励民间耕种生产。 再有允许戍守边疆多年的老卒归家,放缓长城、直道等大工程的修建速度,减轻百姓的徭役负担。 废除因为始皇帝大动土木,而加征的各种杂税,提倡君臣节俭,以富国丰民。 更有重提儒法之事,和群臣谈论分封和郡县,哪一个更加符合眼下的国情。 凭心而论, 扶苏的想法并没有问题, 秦朝承接春秋战国数百年的动乱,是需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但如此行事的前提, 是天下已然平静。 可眼下,六国余孽还没有扫清,地方上还有许多百姓思念六国,人心没有全然收服。 朝堂上, 失去始皇帝压制的悍臣,也正跃跃欲试着。 他们还不至于直接跟二世皇帝撕破脸,针锋相对。 但将议论的国政拖的久一点,不断削弱皇帝施政的决心,却是可以做到的。 至今为止, 朝堂上吵了又吵, 也不过是更换了一些戍守的士卒,放回了一些民夫罢了。 在国家大事上,则是一点改变也没有。 黑状担心, 他们这样拖延下去, 会给地方上的六国余孽可趁之机。 于是, 他不顾自己的名声,向扶苏提出了如此建议。 但扶苏当时,并没有同意。 现在黑易顺应父亲的要求,时常进宫向皇帝进谏,仍旧没有取得成果。 对此, 黑状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你我都劝不了,那就只能依靠太子和皇后了。” “希望她们可以劝动皇帝下定决心,不要再被那君子之风束缚住手脚。” “姐姐劝过了。” 黑易想起自己这几天进宫,同皇后纱的会面,也跟着拉下脸。 “可惜陛下又被淳于越给劝了回去!” 扶苏对自己妻子的意见, 其实是很看重的。 当纱怒气冲冲的在他面前叉着腰,斥责群臣对皇帝“大不敬”之时,扶苏也的确有过动摇。 于是他找来自己的老师商议,认为对方会支持自己。 毕竟以儒代法,推行仁政,这是儒生们长久的心愿。 结果淳于越听说这件事中还有皇后的插手,当即就说,“女子怎么可以干政呢!” “如果陛下是因为一女子的枕边风,而想要更改国政,老臣是不敢服从的!” 他声泪俱下的说出来许多“牡鸡司晨”的例子,最终让扶苏无可奈何。 黑状听了却只有生气,“老匹夫!” “他是齐人,生长在君王后执政的年代,那时怎么不斥责君王后干政?” “他这是利用自己老师的身份,在蛊惑皇帝!” “如果国家出现了动乱,我非得直接闯到他的家中,将这老东西活活打死!” 说罢, 他一巴掌拍到院中的一棵树上,以为泄愤。 树枝被他拍打的晃动起来, 又惊起了一阵刺耳的蝉鸣。 黑状越听越烦躁,便对儿子说,“去,去把那些该死的蝉给我抓了!” 第255章:风雨 二世元年初秋, 夏时的酷热还没有褪去, 还有裹挟无数水汽的风从海上吹过来。 风云跨过无数的地方,然后在热量消散时,凝聚成雨点落下。 丰邑中的吕雉见天色暗沉起来,便赶紧走到院子中,收起了衣服。 刘信的母亲也正好出来。 妯娌相视而笑,然后默契的将一切处理好。 而当她们收好最后一件衣服,踏入屋内时,雨水便哗啦啦的落下了。 刘信母亲李氏便说,“今年的雨水好多啊,秋天跟夏天一个模样,动不动就下起来。” 吕雉也笑着应道,“还好田里早有准备,不然还要让人担心呢!” 她将衣服收好,又替李氏倒了杯水来,“嫂嫂喝点解渴吧!” 李氏接过,很是爽快的一饮而尽。 随后, 二人又说说笑笑的,做起了其他的家务。 自打吕雉嫁过来后, 很快便跟李氏亲近起来。 李氏认为,吕雉是被自己那沉迷于相面鬼神之事的父亲坑害了,以至于嫁给了刘季这样的人,因此对她很是同情。 而吕雉成婚后遭遇的事情,也的确证明了她的人生坎坷。 长女还没出生呢, 就替丈夫养起了私生子。 现在儿子刘盈也出生了, 丈夫还是我行我素,没有一点作为人夫人父的样子。 这样的男人嫁了,倒跟做寡妇差不多。 于是,李氏对吕雉更加怜惜起来。 刘信已经长大了, 她的苦日子已经过完, 对方却才刚刚开始。 吕雉也有感大嫂对自己的友善,对她很是尊敬。 两个女人就坐在纺车旁边,一边纺纱织布,一边讨论着孩子的事。 李氏就说,“刘乐也大了,不如让信儿教她认字读书吧?” “女儿家多读书是好的,长大了更聪明,可以不受男人的骗!” “而且她读会了,还能教导弟弟呢!” 吕雉听到这话,很是高兴。 但她还是迟疑了,“这样会不会耽误了刘信呢?” “我听说他最近也想去考取职务,做个县中小吏,更好的孝敬你。” 李氏笑道,“这有什么耽误的,难道教导一个小女子认字读书,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这事也是信儿自己提的,他说自己的书法不是很好,朝廷的律条又太复杂,总是记不完整。” “现在教教小孩子,正好也练一练这方面的东西!” “以后刘盈长大了,也可以跟着他兄姊一块学习。” 于是吕雉感动的同意了。 她在心里忍不住想: 李氏母子对自己有这样的恩情,自己以后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而就在这时候, 忽然下起的大雨,也吸引了屋里几个小孩的注意。 刘肥带着刘乐出来,怀里抱着刘盈。 见到这个孩子, 吕雉的笑容便收敛了。 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接过一岁的刘盈,将儿子放在自己的腿上。 刘肥很恭敬的向这位后母行礼,然后牵着妹妹的手,去窗边看雨去了。 刘盈在母亲怀里兴奋的扭来扭去,伸出粗短的手,指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幕说,“雨,大雨!” 吕雉捏了捏他的小肉手,然后抬眼看向外面—— 刘邦披着蓑衣,脚步轻快的走进来。 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摘掉了头上的斗笠,对妻嫂说: “上面有任务来了!” “我明天就要去押送修直道的役夫!” “婆娘,给我备点饭,过了今天啊,可就难尝到你的手艺了!” 于是吕雉把刘盈转移到李氏的怀里,替刘邦整理衣服,准备干粮去了。 …… 而在阳城, 也有人仰头看着今年脸色反复无常的苍天。 随后, 他坐在自己家中,面前摆放着简陋的饭菜,就着雨声吃了起来。 一道政令却突然传达过来。 传信的人踩踏着他屋前堆积的雨水,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一股满是水汽的风便灌了进来,吹满了整个屋子。 “陈胜!” “你被征发去戍守渔阳了!” “即日启程!” 与此同时, 会稽郡中, 郡守殷通正在招待自己的贵客。 虽然是一郡之长, 但殷通对这位客人,却表现的极为尊重。 他称呼对方为“夫子”,并且让其坐在自己身边,与之一同享用美食美酒。 而这位客人,长的非常高大,相貌很是英武,胡须张扬的生长在他的脸上,让旁人一看,就能感受到压迫。 他叫做项梁, 是楚国贵族的后代。 当年秦人覆灭楚国之时,项氏纷纷逃散,隐匿于民间。 项梁携带一部分人,便来到会稽郡郡治吴县,结交这里的豪强游侠,壮大自己的力量。 很快, 他就成为吴县极具名望的“长者”,并且吸引了许多心怀楚国的人投奔。 他们聚集在吴县这边,还理直气壮的对其他人言说,“我楚人也!” “既不服周,也不服秦!”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誓言,响彻在每个楚人的耳边。 他们绝对不会忘记亡国的悲痛! 而对于他们这毫不遮掩的言行举止,当地人并不觉得有问题—— 会稽郡, 是秦朝最东边的郡划了。 而秦国对天下的统治,却是从西边延伸出来的。 距离关中越是遥远, 秦人对其的统治力度,便更是松散弱小。 更别说地方上许多的官员,都出身六国了。 他们待在自己祖先受封的土地上,说着祖先的语言,延续着祖先的习俗。 除了向咸阳写文书报告的时候,要用到小纂这些秦人的文字,难道还有额外的区别吗? 所以当地很多人, 甚至是帝国东部的很多人, 仍旧自称自己是“齐人”、“楚人”。 始皇帝统治了这个天下十多年, 终究没有让他们改口,自称为“秦人”。 更有一些嚣张跋扈的,还会聚众商议复国的事,于大庭广众之下,抨击从咸阳来的政令,并且斥责皇帝的“残暴”。 对此, 郡守殷通只当自己未曾听闻,未曾看见。 因为, 他也是一个“楚人”。 只是他的出身,并非楚国太过高贵的家族罢了。 当上会稽郡守之后,殷通便邀请项梁到了自己府上,时常与他唱起楚国的歌谣,欣赏楚国的舞蹈,偶尔二人还会嘲笑起始皇帝的愚蠢—— “他废那么大功夫统一天下干什么呢?” “除去那名义上的统一,实际上哪里有变化呢?” 而说着说着, 项梁会当着他的面哭泣,怀念当年楚国还在时的灿烂光景。 殷通一边安慰他,一边在心底暗想: 自己对项梁这么好, 应该是可以收服他的吧? 哈! 当年在楚国威风无比的项氏, 也要做自己的门客,为自己效忠尽力了! 等到天下风起云涌, 他殷通未尝不能做那搅动风云的蛟龙! 看着面前正在宴饮的项梁, 殷通捏着自己的胡须,满心得意。 当风雨到来时, 狂风劲雨将门窗吹开。 殷通当即下令,“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扰乱了我的雅兴!” “去把门窗关上!” “不!” 项梁打断了他的命令,“让门窗继续开着!” “多好啊!” “这风雨来的多好啊!” 他端起一杯酒,起身大步走到门口,迎风而立,然后痛快的饮下美酒。 大风吹过他因饮酒而红润无比的脸颊。 “我喜欢这雨!” 项梁舒服的哈哈大笑起来。 第256章:刑徒 “徭役轮戍,是先人定下来的制度。” “何况我大秦以耕战立国,哪里能在这方面减轻管控呢?” 元年夏末,风雨还在酝酿的时候, 在嬴秦的朝堂上, 又有官员向二世皇帝提出了意见。 因为扶苏有意更改“戍兵”的政策,让其和徭役的惩罚同等—— 按照律法, 如民夫服徭役迟到,那么会根据其迟到的天数,进行不同程度的惩罚,或罚钱、或肉刑。 但如果是作为士卒,被征发去服兵役,戍守某地,那么迟到的惩罚就要十分严重了。 “失期者当斩首!” 扶苏在上郡的时候, 就遇见过这样的事。 他甚至还询问蒙恬,为什么要如此严苛的对待这些从遥远之地,被征发来服兵役的士卒。 蒙恬告诉他,“治军和治民,并不能混杂起来。” “民生之中,经常会发生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所以在处理这些事上,要考虑很多,也要学会权变。” “毕竟一些常见的意外,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是军队却不一样。” “训练士卒的目的,是为了作战。” “如果管理松散,以至于在战场上出现了意外的话,那造成的问题就太大了!” “军令如山”的道理, 可是无数先人用自己的血泪总结出来的。 扶苏听了,虽然心中认为其有些道理,却还是觉得过于严苛了。 他说,“现在天下已经统一,战事并不像以前那样频繁,征调的士卒可以减少一些,对他们的要求也可以放松一些。” “百姓征战太多年了,承受的苦难也太多了,现在他们正是需要缓一缓的时候,怎么还能拿战时的要求,去严格的对待他们呢?” 蒙恬想说: 文恬武嬉,就是从微末之事上开始的,哪能因为天下安定,就放松武备和训练呢? 长公子学习儒家的智慧,怎么会不读《孟子》,不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呢? 但最后,他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只是告诉扶苏,“这是朝廷的制度,我身为军人,只是服从命令罢了。” 于是, 等到扶苏继位后, 他便提议将那“失期当斩”的规律改变。 但落在朝堂的贵人眼中,这就有点触犯大秦的根基了。 秦国能一统天下, 首要在于军事强过六国,因此可以横扫。 而且军功爵制实行了百多年,上下得利者不知多少, 哪能因为天下统一,就废弃这个制度呢? 北边的匈奴, 南边的百越, 乃至于东渡大海,至今没有被找到的齐国余孽, 都是大秦锐士的敌人,都可以带来新的军功嘛! 但扶苏的态度很坚定,黑状也重新登上朝堂,对这位新帝表示了极大的拥护和支持。 黑状做事,还是比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要成熟很多的。 他复出之后,很快联络上了跟黑氏交好的那些官员,以利诱之、以理服之,让他们支持起了二世皇帝。 于是最终, 双方各自退让了一步: 边防乃国之大事, 现在长城还没有修好,匈奴又有卷土重来的势态,不能够疏忽。 所以上郡那边的戍守,要遵循旧制。 但是在内地和东北地方的戍守,却是可以放松一些,采用更加宽松的制度。 位于东北的燕地,距离秦朝的中心更加遥远,匈奴的主力也不在那边,更多的是早就被诸夏君子轮过几百遍的东胡。 这些蛮夷已经失去了侵犯中原的力量。 所以咸阳的贵人们认为,那里的防御,并不需要太过担忧。 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个好消息。 但是消息的传递, 是需要时间的。 在始皇帝去世之后,地方的官僚很快便懈怠了下来。 扶苏是个仁德的君子, 人们对君子的畏惧,总是比暴君要少的。 更何况已经在地方上联络手下,摩拳擦掌,预备复国的六国贵人们呢! 他们得知扶苏继位以后,就凑在一起商议过: “扶苏的名声,天下许多人都知道。” “他做了二世皇帝,是会推行一些仁政,收揽一些人心的。” “而我们之所以还能在各处藏身,并且为复国大业做准备,就是因为人心还思念故国的统治,认为自己并非秦人。” “要是真让他坐稳了位子,引起天下人的感激尊崇,那我们的国家就没有复兴的可能了!” “不能让他的政令流传到地方!” 于是, 六国贵人便联络上地方相识的官员豪强,想办法让中央的命令,不能落实下来。 法度和政令虽然好, 那也得让它得到执行才好啊! 直接装自己没有受到命令,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始皇帝在的时候,已经在全国搭建起了完整的文书传递系统。 但他们完全可以拖延,或者提出反对意见,说自己这边“民情特殊,难以执行,还请三思”。 等文书在地方和中央来回几次,他们想做的东西,也早就做好了! 是故, 扶苏一些轻徭薄赋的政策, 在三晋这些更早被收服,控制力度更强的地方,得到了推行。 但在距关中越是遥远的地方,便越是被人糊弄和阻挠。 会稽郡那边,更是从上到下,变成楚国复国的大本营了! 对此, 咸阳那边, 黑状也已经提议,希望可以进行一些调动,将蒙恬从上郡调回关中: 如果天下没有骚乱,扶苏也不肯让黑氏通过类似政变清理的方式,加强权威的话,那就用蒙氏的力量,去堂堂正正的威慑朝堂上不恭敬的官员。 若最担忧的事情当真发生了,那就更需要蒙恬了! 而当这样的争吵过去, 进入风雨大作的秋日之后, 不知道政令已经更新换代的陈胜背起行囊,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押送起了九百名被征去戍守渔阳的民夫。 他们踏着泥泞的道路,从原本属于楚国的阳城出发,要去位于旧时燕国的渔阳县。 陈胜听到有不少人在抱怨: “我们楚人,为什么要去戍守燕地呢?” 他的好兄弟吴广就此询问他,“要不要禁止他们的议论?” “刚刚启程,就有这样的抱怨,只怕路上管理起来会更艰难。” 陈胜无所谓的摆手道,“戍守边疆是很痛苦的事。” “我们要走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的怨气肯定浓郁,怎么还要缝上别人的嘴,不让他们说话呢?” “让大家用言语发泄发泄,不要去阻拦。” 而在芒砀山中, 刘季看着面前越来越少的民夫,也耷拉着脸,不断跺脚。 “贼老天,你玩乃公呢!” “这人都快跑完了,你还让乃公去押送?” 等到了地方, 一点人数, 乃公就先被“就地正法”了! 毕竟哪有额定人数,跟实到人数差这么多的? 越想越烦躁的刘季扯下随身携带的酒壶,狠狠给自己灌了几口,面上浮现出恨不得杀人的怒气。 亲爹的, 这是真会影响他仕途的大事啊! 剩下的那些民夫很是惊惧的看着他,担心这位押送自己的秦吏,会趁机泄愤。 然后, 他们的确见到秦吏拔出了腰间宝剑,嘴角的胡须还沾染着酒水,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 “莫、莫要杀我啊!” 有人惊恐的跪了下来。 因为逃亡的人太多了,眼下的民夫,都被绳索捆绑了起来,没办法行动。 再加上多日行走,又饿又累, 面对寒气逼人的剑锋,他们已然没有反抗的能力。 或者说, 能跟着一路走到芒砀山,而不是找机会跑路, 已经证明了,这群人的勇气,并不是很充足。 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最典型的,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平民。 但面对他们的求饶,秦吏并没有停下脚步。 于是, 直面兵锋的那几人又惊又悲的闭上眼,靠在一起,等待最痛苦的时候到来。 “嚓——” 剑锋起落,随后归鞘。 被挑断的绳索落到地上, 束缚已久的身体忽然又拥有了自由。 那几个人惊喜的睁开眼,看向那中年秦吏。 “看个屁!” “赶紧滚吧!” 刘季对上他们那涕泪横流的脸,就觉得烦躁。 他是个喜欢美色的人, 一堆灰头土脸的大老爷们,用这种“渴望爱慕”的眼神看着他,实在是让刘季心里不舒服。 长得不行就别整这儿出嘛! 这样说着, 他又用剑,将其他人的绳索挑断。 刘季对那些容貌悲苦的民夫说,“行了,你们各自逃命去吧!” “反正无论如何,都凑不齐应服徭役的人,与其大家一起去送死,还不如各自寻个生路去!” “那,那您呢?”有人担忧的询问他。 “我?” “嗨!” 刘季无所谓的一挥手,又捧起酒壶喝了一口。 他很是随性的说,“我就躲在这芒砀山里做个野人吧!” “大伙儿,各自活命去吧!” 于是, 民夫中有一部分,战战兢兢的离开了这里。 还有一些留了下来。 他们说,“我们感激您的恩德,而且逃避徭役,这本来就是违背律法,要受处罚的。” “与其跑回家里连累家人,还不如跟您一起在芒砀山落草,这样对外,也能说是途中死了,不至于惹来朝廷的连坐。” “也好,不然乃公在这山上待着也无聊!” 刘季也不拒绝,直接应下,很快便适应起了自己的新身份—— 私放役夫,这亭长肯定是当不成了。 好在芒砀山距离丰邑不远, 他完全可以靠着在沛丰的人脉,在这儿当个快活儿的山大王! 第257章:大泽 丰邑, 吕雉从刘季那些好友的口中,得知了他在芒砀山“落草为寇”的消息。 因为刘季的人脉遍布沛县, 在这些朋友的齐心协力之下,让沛县县令也无可奈何,只能装弄作哑起来—— 二世元年这个纪年一开始, 这天下就越发古怪起来。 沛县县令虽没有太大的才能,却也不至于是个真瞎子。 沛县周边在今年中,突然冒出的贼寇,可不止芒砀山一处。 早在万物萌发的春天,就有苗头出现了。 县令上报了几次,结果都石沉大海,没有音讯。 因此他隐约感觉到,要出大事了。 如今刘季在芒砀山闹出了事, 县令对此却已经麻木了: 搅吧搅吧,你们就搅吧! 搅的地方上贼寇蜂起,失了秩序, 搅的天下大乱,把大秦朝亡了,乃公无非是…… 无非是换个领导,重新做官罢了! 这样的念头一起, 县令顿觉天地宽阔, 接着奏乐接着舞去了。 只有刘氏的人因此神慌意乱。 刘煓就在家里闷着声拍桌子,憋了半天后,扛着锄头又去种田去了。 他饱含感情的看着那些田地说,“趁着还有力气,我得多种点粮食出来。” “不然哪天突然没了,这地没人种,可就糟蹋了。” 李氏也默默垂泪。 她的生活好不容易好起来了,到底还是被刘季这个家伙给拖累了。 刘信只能安慰母亲,“县令都没有来抓捕我们,您何必太过忧虑呢?” 按照律法, 刘氏族人肯定是要被连坐的。 但到现在为止, 县令那边还没有动静。 刘信觉得,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县令心善,认为三叔行事情有可原不想动手; 要么就是朝廷在地方上的管理,已经失去了控制。 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会是哪一个原因。 李氏只是继续抹眼泪,“可他成了通缉犯,你还能考职务,当官吏吗?” 刘信说,“不当就不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将一个小吏的职位,视为珍宝?” “我私底下猜测,天下可能要乱起来了,只希望后面能够照顾好您,保全其他家人!” 李氏听了儿子的话,只点头称是,“你如今成年了,有自己的主意就好,娘一切都听你的。” 转而,她又替自己的好妯娌吕雉哀叹起来,“可怜的娥昫,她没有个好父亲,也没有个好丈夫。” “吕氏是多好的人家,她竟然被拖累成了这样。” 刘信想起自己的三婶,也叹了一声。 他对母亲说,“我会多照顾刘乐和刘盈的。” 不管怎么说, 他还是这两个孩子的兄长, 总是有一些责任在身上的。 “那就好!” 于是李氏就说,“我先去安慰下娥昫,免得她焦虑得坏了身体。” 在萧何他们上门告知芒砀山之事时,吕雉沉默了许久。 她低着头,抬手摁在眼角那里,谁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李氏只当她是悲伤的说不出话了。 而当她找到吕雉的时候, 对方却在收拾衣服和饭菜。 “你要做什么?”李氏询问她。 吕雉说,“我要去芒砀山,给良人送饭去!” 李氏很震惊,“刘季都这样了,你还不放弃他吗?” “他的兄弟都没有抛下他,何况我这个枕边人?” 吕雉轻轻笑了起来,然后很坚定的想要出门。 芒砀山距离丰邑不远, 吕雉快一些走,是可以来回的。 而李氏对此, 只是拍着腿为她叹气,“这是何苦呢!” 吕雉想起了出嫁之前,父亲对自己的嘱托。 她说,“我自己选的路,哪能随便放弃呢?” 于是她出了门,走向芒砀山。 当快要靠近山林的时候,天上又聚起了暗沉沉的云朵,一副就要下大雨的样子。 吕雉抬头看去,发现是从丰邑以北的地方飘过来的。 在那边,雨云聚集的更大,也更加阴沉。 风雷在里面翻涌着,吹起的风,将夏日残留的最后一丝热气卷走。 然后, 吕雉收回目光,开始上山。 她还不知道刘季选择了在哪里安营扎寨,打算等待一下,看山中是否会出来人。 她听说,刘季是带了几十号人在芒砀山中藏身的。 这么多人, 总不能只靠山吃饭,还是要出来收集一些物资的。 只是, 当吕雉的目光随意扫过一处灌木的时候,发现了其中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她捡起一看—— 正是那枚刘季十分喜爱,贴身携带的玉佩。 再低头看去, 发现那灌木有些歪斜,显然是被人踩踏过的,痕迹沿着前方,一路隐没至于深处。 吕雉向着那个方向望了望,最后抬脚,走了进去。 …… 而在大泽乡中, 酝酿了许多年的雨水在这里倾盆落下。 暴雨冲走了无数泥土, 湖水从旁边的大泽中泛滥出来,泥泞了道路。 陈胜一步步的走下去,鞋子已经被泥水泡烂了。 裤腿被卷起,污泥就沾染在他的身上。 他的好兄弟吴广被雨打的睁不开眼睛,提议寻找一个地方先休息。 “前面有一座庙。” “听说是供奉了河伯的,常年有人维护,建筑很是牢固!” “咱们进去避一避雨吧!” 陈胜同意了他的话,带领着人向着前方的河伯庙宇走去。 当他进入屋檐,成功隔绝了外界的瓢泼大雨后,陈胜仍旧沉思着。 “看情况,我们是不能及时赶到渔阳了。”他私底下对吴广说道,“这样的话,你我的惩罚肯定不会轻!” 吴广想起了些过去的事,捏着拳头愤愤然说道,“军法军法,也就知道欺负你我这样的黎民罢了!” “那些贵人,又何尝严格守过这玩意儿!” 陈胜的祖上,是出过贵人的。 但跟刘氏一样, 子孙繁衍下去,地位便越来越底下。 到了陈胜这一代,便以与人耕种为业。 但陈胜却从不以此时卑鄙而自哀,时常跟自己的朋友说,“我有恢复祖业的志向。” 为此, 他还攒了一些钱,并且利用家中传下来的不多书册,丰富了自己的知识。 之后,陈胜又跟好友吴广一起去参军,希望可以凭借军功出人头地。 结果作战数次,的确立下了功劳,最后却止步于一个屯长,爵位封顶至于“不更”—— 因为再往上, 就不是平民靠自己可以坐到的位置了。 与之相对的, 军中贵人的子孙们,却可以轻松受封中高级别爵位。 他们不需要自己亲自上战场,拿着兵戈与人战斗,只需要挂一个统帅的名号,就可以将手下的功劳据为己有。 吴广对此,总是不满的。 陈胜的心中,也积累了许多怨气。 尤其是在这样的雨天: 阴沉的天气, 席卷大地的狂风, 雨珠疯狂的打在地上,打烂了土地,摧毁了平整的道路。 哗啦啦的声音响彻天地, 让陈胜本就不安静的心,忍不住跟着一块狂乱起来。 他想起自己从军的遭遇, 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志向, 想起这次即便到达了渔阳,也难逃那些长官的苛责…… 一道惊雷在他思绪万千之时落下,划亮了陈胜的双眼。 他在这道惊雷之下, 忽然生出了无边的怒意和勇气! 第258章:第一次农民起义 “你说……” “他们这么做,算不算败坏我名声?” 神台之上, 肉眼凡胎不得见其面目的鬼神正闲适的坐着,向身旁服侍的西门豹发出疑问。 因为在决定举事之前, 陈胜吴广通过一系列操作,不仅有狐狸叫和鱼腹书,还让戍卒们认为,他们这样的行为,是得到鬼神认可的。 因此大家都自信了起来, 让何博担心回到阴间后,嬴秦的那些人会过来叫屈。 西门豹说,“如果这样也算败坏您名声的话,我觉得最应该被降罪的,是修建这座神像的匠人。” 他想起当年在邺县的事, 也十分搞不明白: 明明三晋之地的河伯信仰,有很多是从邺县流传出去的。 哪怕之前也有更加蛮荒的信法, 但经年下来,也早就变成了何博这位鬼神的模样,而少有“河伯娶妻”之事。 结果呢, 大泽乡这边的河伯庙宇,神像仍旧被塑造成了个面白长须,形体富态的中年男子。 这跟邺县里面的那座初始版根本不一样嘛! 何博听了,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你说的对,这神像与我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说罢, 鬼神摇身一变, 便从一年轻俊美的君子,变成了富态长须的中年。 他笑着挪了下身体,让神像跟自己并肩而立。 “这样可就像多了!”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西门豹对此,只能颔首。 难不成还要指出鬼神的不是吗? 如今天下大变, 西门豹可担心鬼神突然不讲道理,要“重塑人间万象”了。 现在,最好是哄着劝着纠缠着, 小心鬼神突然伸出自己不可见人的大手。 何博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是背着手,看着周围的那些人来来往往。 他见到了陈胜率领许多人在神庙中叩拜,向鬼神寻求了一个吉兆; 他听到外面的林子中,传出狐狸的叫声; 他看到一切尘埃飞扬起来后, 陈胜带着九百戍卒,斩木为兵,揭竿为旗。 于是何博知道: “天下又乱起来了啊,西门大夫。” “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我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只有安心观望世间的局势,期待雨过天晴罢了。” 西门豹向着鬼神拱手说道。 实际上, 秦国一统天下后, 阴间的死鬼们也在期待,世界会变成个什么模样。 但随着始皇帝的各项举措,死鬼们便跟商鞅一样,意识到秦的天命,可能并不会长久。 哪怕始皇帝经常巡视,以期待镇压天下, 哪怕扶苏希望施行仁政,来争取民心…… 可这一切做起来, 是没有时间的。 六国的贵族还没有死绝, 秦国一统的速度也太快了, 不仅让嬴秦吃的噎住,也让六国的人觉得: 战败,只是因为自己一时大意罢了。 等到来日有机会,再跟嬴秦大战三百回合,自己绝对不会再输! 而等始皇帝去世之后, 这些亡国之人,又兴奋的准备重建自己的国家。 只是出乎阴阳两界意外的是, 率先举起反叛旗帜,擂起覆秦大鼓的人, 不是六国中的任何一人, 而是一个此前从未听说过的平民。 他竟然聚集了几百人, 在一场令人心慌意乱的大雨之中, 悍然的发动了暴乱。 这是不曾记载于史书上的事—— 商汤、周武推翻残暴的桀纣,虽然也有无数民众的拥戴,但也是他们率先举起旗帜,率众做了大事的。 而国人暴动驱逐厉王事件中的“国人”,乃是居住于国都中的,有正经姓氏的人。 他们上可以做肉食者,下也可以从事某一行业,总不至于出城做个浪荡野人。 陈胜吴广,还有跟随在他们身后的那些人,在那传承近千年的生态之中,又位于什么位置呢? 都是低贱的、可鄙的人! 就连“暴侵诸侯”,令人闻之变色的盗跖,也是在柳下氏的带领下,才有那般声震天下的威势。 但现在, 就在西门豹的眼前, 一群连铁器都凑不出来几件, 一群连衣服都破损单薄的平民, 决定不再等待某个贵人的领导。 他们自己走了出来,并且昂首挺胸,展现出这位春秋末期出生、活动,并在战国之初死去的魏国大夫,从未见过的力量。 西门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震撼,随后便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从今往后,只怕这天下又要换一副模样了。” “哪个模样?”何博问他。 西门豹就说,“反正是肉食者不太喜欢的模样!” 于是, 鬼神哈哈大笑起来。 他说,“我还以为你要趁着这机会,跟我说鬼神对凡人的影响,然后又是那套说烂了的劝谏呢!” 就在举事之初, 陈胜吴广还很担心别人不会跟随, 九百戍卒之中,也的确有胆怯顾虑者,不想踏出那危险的一步。 这些人总是忍不住想: 忍一忍,再忍一忍! 忍过去就好啦! 他还有家人,还有软肋, 怎么可能不学会忍耐呢? 而且他们这般微弱,真的可以撼动这贵人享有了千百年的天下吗? 陈胜因此站出来, 进行了一番让人热血分户的演说,向大家讲明了眼下的情况: “我们早已退无可退!” 吴广在私下大整鬼神之事,鼓舞起了人心。 有利验证了“鬼神”对俗事的影响。 西门豹只说,“陈胜他们哪里是信鬼神呢?” “只是信自己罢了。” 也许这勇气来的突然,且悄无踪迹, 但只要人体内的血还热着, 胸膛还起伏着, 便总要在人手不足的时候,生出“要把皇帝拉下马”的勇气和怒火来。 假借“鬼神之事”, 不过是他们的手段,而不是目的。 只是他们也不知道, 在这样足以在史书上开辟全新章节的时刻, 的确有鬼神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阴间的史官们恨不得贴在他们身上,阴恻恻的记录下这一切的细节。 王侯将相的故事,已经在过去的千百年间被写的满满当当,之后再有,也不过是旧事重演罢了。 但现在, 的确是有新的内容了。 何博看着大雨过去,众人做了一些准备后,浩浩荡荡的冲出神庙,走上了与肉食者为之划定的道路,全然不同的新方向。 鬼神带着西门豹升上高空,俯瞰着下面穿着破破烂烂,武器也脆弱可怜的叛逆者。 他指着下面的人说,“那些喊着要复国的肉食者,见到下面这些人,是应该感到羞愧的。” 他们的口号喊了多少年, 准备做了多少年, 始皇帝又死去多久了? 结果等到现在, 他们还是没有探出头,只互相对视,期待别人先动手。 贵人们在千百年的权力斗争中可是总结得太明白了—— 箭射出头鸟! 出力越大, 可不代表收获就越大。 谁也不想做带头冲锋,去消耗秦国精锐的炮灰。 于是拖拖拉拉的, 在地方上到处串联,私养士卒, 最后却是一群戍卒,突然掀了桌子。 而想到这里, 西门豹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说,“今日之事,必为后人鉴之!” 第259章:蜂起 “反了!” “反了!” “大泽乡有人反了!” 那场大雨, 那场惊雷, 在云销雨霁之后, 才将那时的一切传播到天下。 最先收到的消息的,自然是临近大泽乡的齐楚故地。 项梁当即兴奋的冲出房屋,来到院落之中,对着郢都的方向,在明亮的阳光之下,叩首流泪。 “列祖列宗在上!” “复国的时机,终于到了!” 虽然率先举事的人, 并不是项梁期待的他国遗贵, 但既然这个声音已经被人喊出来了,尘土已经飞扬起来, 他们完全可以走在后面,减少损耗,收取果实。 他的侄儿项羽走过来,精神也非常振奋。 “终于可以覆灭秦国,以报我项氏血仇了!” 项羽正是年轻热血的年纪, 从小又天生神力,有远超常人的英武果决。 所以, 他对叔叔明明早就在吴县笼络起足够的人手,却还要忍耐会稽郡守殷通的“骚扰”,很是不满—— 殷通虽然也是楚人, 但出身怎么可以和项氏相提并论呢? 而且他在和项梁的往来中,不过是语言谦卑了些罢了,实际上总怀抱着将项氏叔侄收为己用的想法。 项羽对此,只嗤之以鼻。 认不清自己的能力和地位, 妄想超过项氏,享受当年楚王的待遇, 这在项羽看来, 是殷通十足的短处。 跟这样的人谋划大事,也是不会成功的。 所以, 他一直在私下请求叔父,早早的举事,好早早的实现复国伟业。 “项氏在楚国,具有很高的威望。” “叔父如今在吴县,也聚拢了很多人才,操练了很多士卒。” “我更是多读兵书,具有凡人不可比较的神勇之力。” “为什么还要继续拖下去呢?” 项梁只是说,“你还年轻,你不懂这样的大事。” 项羽于是闷闷不乐,回去苦练武艺。 现在时机到了, 他这才开心起来。 项梁起身,抚去身上的灰尘,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 他说,“确实,是时候跟殷通商量大事了。” 项羽有些不高兴,“这样的事情,难道不应该跟亲人商议吗?” 殷通那可是个绝对的外人! 项梁哈哈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隐瞒了!” “殷通这个人,我并没有放在眼里,也从不因他是郡守而惧怕他。” 毕竟目标都是推翻整个秦朝了, 岂能畏惧于一郡之守。 “之所以跟他往来,只是为了利用他,方便我等行事罢了。” 如果不表露出一番可以被收服的姿态, 那殷通只怕要做秦皇帝的忠臣,把他们缉捕起来了,哪里还会放任项氏在会稽郡壮大力量呢? 殷通也是贵族弟子, 自然有贵人们“养狗”的习惯。 “你且等着,到那时,殷通唯有为我项氏祭旗之用!” 项梁信心十足的放下这句话,随后便出门,继续拉殷通下水了。 这次, 项梁并不会给他浮出水面换气的机会。 …… 而在齐地的狄县, 田氏的人也正因为大泽乡之事而振奋。 为首之人,出身王族的田儋直接拍案而起,宣称“成大业者,就在今日!” “我当杀狄县县令!” 其他田氏弟子纷纷响应。 田荣随即去向自己的老父亲,禀报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田父不断的用拐杖敲打地面,苍老的脸上布满喜极而泣的泪水。 “好啊!”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们狄县田氏,总算有机会,去缔造这一支的荣耀了!” 田荣这一支, 跟田仲舟一样, 虽然还属于田氏王族,却早已失去了被称之为“公子王孙”的资格。 而为了复兴家族,田父做了很多努力。 不管是用小儿子田横去东瀛也好, 还是在齐国覆灭之时,要求大儿子将田儋接到狄县也罢, 都是为了给自家谋求利益和退路。 现在, 他的投资终于见到曙光了! 田儋是个有能力的王族, 在齐王建饿死山野,王弟假不知所踪的眼下,田儋是最有可能率领大家复国,成为新齐王的人选! 而对方做了齐王, 田荣为何不能做第二个靖郭君田婴呢? “只是可惜了你的弟弟。” 田父激动完后,又哀思起了自己很早之前,送去海外的儿子。 也许是风浪太大, 也许是他们躲藏在狄县,不敢轻易举动,以免被秦朝的鹰犬盯上…… 反正这十多年来, 东瀛那边,没有消息传过来。 在齐国亡了之后,即墨的港口处,也再没有船只靠岸。 田荣只能安慰父亲,“他一定过的很好!” “等复国成功后,我会尽力安排人手,再造船出海,寻找他的踪迹。” 田父点头说,“你能这样,也好。”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辅佐公子儋,尽快成就大事!” 田荣应下了。 随后不久,齐、楚、赵、魏、韩等地,那些曾经被始皇帝久寻而不得的六国遗贵,纷纷涌现。 他们响应着来自大泽乡的号召, 以前所未有的团结,对嬴秦的统治,释放出了六国最后的力量。 …… 而在遥远的海外瀛洲, 随着诸夏大地上烽火被不断点燃, 陈胜率领着无数愤怒的平民,喊出“伐无道,诛暴秦”的口号之时, 东瀛大岛之上, 也正有动荡兴起。 “田横,寡人……寡人待你不薄啊!” “你我君臣一场,何必刀剑相向?” 齐王假的冠冕掉落在地, 他头发散乱,眼神惶恐的看着面前的宝剑,还有那满脸寒霜的逆臣。 “寡人当初对你立下的誓言,至今未敢忘记啊!” “苟富贵,勿相忘!” “寡人一直都在做这件事啊!” 齐王田假, 是齐王建的胞弟。 在乘船渡海拉到瀛洲后, 田假虽然嫌弃这里的水土不够肥沃,物产不够丰富,但好说歹说,这里没有秦人的兵锋威胁。 于是, 田假便在东瀛定居下来。 只是很快, 他察觉到了自己地位的尴尬—— 东瀛的土地上,势力其实是很复杂的。 那些注定要被清扫的倭奴尚且不谈, 只说从诸夏散播出来的种子,就分为了三波。 其一,是田仲舟当年带来的人。 他们在这里繁衍了人口,建造了城邑,开垦了田地,是如今“东瀛齐国”真正的奠基者。 其二,则是后面齐王建派过来的“征夷大将军”等人。 他们过来的目的, 就是夺取已有的成果,将东瀛变成齐国忠诚的海外之地。 其三,便是田假携带来的“亡国之人”了。 他本以为, 自己来到东瀛之后,可以轻松和第二波人合流,并且居于上位,成为此地新的统治者。 结果数年过去, 那征夷大将军,已经生出了自己的野心。 他的确夺取了第一波种子结出的果实,可又为何要将之送给田假呢? 田假慌乱而来,哪里可以压制他呢? 于是田假闷闷不乐了许久,觉得自己辛苦跑到东瀛,竟然还是逃不过做傀儡的命运。 好在, 田假发掘出来了田横这样的“少年英才”,并且利用他成长起来后的力量,实现了“大政奉还”。 田假当时非常高兴, 直接宣布自立为齐王,要在海外重建齐国。 如果有力量, 还要打回诸夏大陆去! 反正老家已经没了, 他又是着实的正统,凭什么不能这样宣称呢? 至于田横,则是被他立为了第二代“征夷大将军”,让他继续掌握军队,行“尊王攘夷”之举。 田横因此,势力不断的增长。 直到今天, 沉迷酒色的田假终于让他忍无可忍,决意下克上了! 齐王假面对英武非凡的田横,心知自己结局已定。 他颤巍巍的说,“看在过去感情的颜面上,我能去地方的郡县,做一名封君吗?” “不可以!”田横上前一步,剑锋更加逼近齐王假。 于是对方更加惶恐的说,“我愿意只保留一城的食邑!” 田横还是拒绝了他。 “我愿意和妻子儿女去做普通百姓!” 齐王假捂着脸,大声哭了起来,并说出自己最后的请求。 田横说,“我已经对你拔出了刀剑,你应该知道我的决心。” 他将宝剑调转方向,让齐王假接过它。 宝剑在齐王假手中,如同烧红的烙铁,让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拿稳。 田横见状,便瞪着眼睛说,“难道还要我帮你吗?” 齐王假发出一声悲泣,最后握着宝剑自刎了。 田横因此,成为了东瀛齐国的新君。 他走出宫殿,眺望着东方,心里想着: 我现在已经成为了东瀛之主, 我的亲人又在家乡做什么呢? 我还有机会,返回家乡,见到自己的亲朋吗? 但回应田横的,只有一波又一波的海浪。 浪花的声音很大, 让他根本听不到那来自东方的喧嚣。 第260章:陈王 “这里人好多啊!” 当一切轰轰烈烈闹起来的时候, 甘石两位史官也乘坐着云汽,从天上俯瞰着下面的人。 他们一边看下方打成了一片, 一边奋笔疾书,恨不得自己多长两只手出来。 毕竟, 他们这是在见证历史。 甘德直言: “这当是比肩汤武革命的大事!” 孟轲在旁边也很兴奋,指着那人潮就说,“这就是我说的民水君舟啊!” “万事万物,莫不以民为本,以民为贵,以民为重!” “秦人的法度轻视百姓,用律法去逼迫民众,只认承认人心之恶而不承认人心之善,如今天下沸腾成这样,难道还不能证明我说的正确吗?” 黑户就在旁边说,“哪里能说这样的情况,全是民心和施政导致的呢?” “有心之人一煽动逼迫,百姓无奈且懵懂,只能跟着他们走了!” “毕竟天底下哪里有人控制地方的时候,是用生死这样的大事去胁迫的呢?” 六国遗贵在各地举起旗帜之时,并不全然是一呼百应—— 齐楚之地, 是秦国最后征服的地区,也距离关中最是遥远,因此统治无力,民心不归附,这是很容易理解的。 何况齐楚的贵人,又多隐藏在当地,以为号召,积蓄力量。 所以陈胜吴广等人一揭竿为旗,便获得了齐楚之人的大力响应。 这沸腾天下的火焰,也多是齐人楚人催生出来的。 而早一些被秦人拿下,跟秦国接壤的三晋之地,在这场翻天覆地的暴乱中,显得并不是很积极。 虽然也有遗贵起事,但数量和程度上,同齐楚相比,远远不如。 而这些遗贵探头出来,宣布自己要反秦的时候,为了笼络人手,则是在杀死了当地县令后,召集了当地的百姓说: “对暴秦来说,我现在已经是明确的反贼了。” “按照秦人的律法,即便之后我失败了,你们也是要被连坐的!” “因此,你们必须跟我走!” “反之,那就跟我一起陪葬吧!” 说罢, 遗贵将县令的人头扔到地上,让大家尽情的欣赏对方的死相。 百姓看了,心中都十分惶恐害怕。 而正如始皇帝当初评价的: “民众之中,能够分清势态,坚定想法的人太少了,他们时代居住在一个地方,接受那里封君贵人的统治,也太容易被他们所煽动。” 他们当初能顶着秦朝发行天下的通缉令,隐瞒下六国遗贵的行踪,以期待自己的环境,仍旧安稳,是自己最熟悉认可的那副模样, 如今,也能被遗贵们三言两语所胁迫。 一个遗贵,带上自己几十个门客, 只需要控制了当地的县衙,就能轻松控制一个县的区域。 在黑户看来, 就是这群人在逼着百姓造反嘛! 但季伍却在旁边呵呵了两声。 他说:“你们在这里讨论天下兴亡,可这天下兴亡,跟百姓有多大的的关系呢?” 他指着下面那浩浩荡荡的人群说,“这里面有多少人,可以在这样的乱局中得到好结果呢?” “百姓不忠于秦朝,难道就一定是忠于六国吗?” “我看是不一定的!” 季伍是一个没有正经姓氏的人, 在他生活的年代, 即便当了游侠,那也是生态位中的底层—— 有不少游侠, 其实出身和刘季相似, 家庭固然衰败了,但祖先总归是有过荣耀的。 出去寻找良主之时, 只要他们一说出自己的姓氏,就能引起贵人的兴趣,增加被招揽的概率。 季伍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当然, 这也跟他是个“盗跖”有关系。 但低贱的身份,让季伍对同为贱人的黔首们,很是了解。 “治理这个国家,我有资格吗?” 如果我有, 那为什么政令总是苛刻? 为什么朝廷的贵人总是挥舞着鞭子来抽打我? “保卫这个国家,我有必要吗?” 如果我有, 那为什么家里不多的铁器,要被收走? 为什么我要缴纳那么多的赋税,饿得面黄肌瘦,连挥动锄头的力气都没有? “所以这个朝廷是兴是衰,是存是亡,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六国覆灭的那么快, 覆灭了那么多年, 也没见有百姓为了恢复它,而自发行动起来啊? 如今不过是故事重演, 顶多攻守异形了而已。 “可是陈胜吴广他们……” 有死鬼想要说话,强调这次农民们的起义,实打实开天辟地了一次,着实意义非凡。 但季伍又是两声哼哼,眼睛下瞥: “他们是鸿鹄,高飞起来了,又哪里还能记得下方的风景呢?” 大泽乡起义至今,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因为声势浩大,天下反秦之人云集响应,所以他们势力扩张的也很快。 义军四处攻城掠地,已经有了一片不小的地盘。 他们连克铚、酂、苦、柘、谯等五县,今天又在众多死鬼的见证下,攻下了陈县。 季伍亲眼目睹: 在陈胜进入陈县后,便有当地三老和豪杰围拢上来。 陈胜跟他们推杯换盏,相处的很是愉快。 最后, 在这些德高望重者的恳求下,陈胜半推半就,同意了称王的事。 他穿上了从未穿过的精致袍服, 带上了代表诸侯威严的冠冕,腰间佩戴上从西域进口的美玉,还有吴越工匠倾心打造的宝剑。 他宣称自己建立了一个名叫“张楚”的政权,眼睛里充满了雄心壮志。 从里到外,季伍只觉得, 这个人跟一个月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于是他抬眼望向天空,那太阳仍旧高悬在头顶。 八月的阳光已经微弱了下去,但还是把死鬼们晒得头晕脑胀。 只是莫名的兴奋,让死鬼们不抛弃不放弃,坚持着要留在人间,见证所有的细节。 甘石两位史官背上装满了白纸的包裹,仗着别人看不到自己,肆意的尾随起陈胜吴广这些义军重要人物。 而在沛县, 何博则是带着其他死鬼,蹲守在刘季身边,观察他的举动。 这个在芒砀山落草的家伙,还没来得及在山里搭建起牢固的房子供自己居住,就被召唤回了沛县。 因为, 沛县的县令在听闻天下的动乱后,也想要举起反旗了—— 沛丰之地, 距离义军不远, 现在不赶紧投靠, 难道还要等着义军打上门来,砍下他的脑袋不成? 如果叛乱被平定, 他以后肯定要被治罪。 但现在不投向义军,却是马上会死的。 而了解到县令的心思后,萧何他们便提出建议: “沛县的人手还不够,不如召集流落在外的人,让他们支持您的事业呢?” 县令同意了他的话, 于是, 芒砀山大王刘季,大摇大摆的又返回了故乡。 刘氏族人,还有刘季老丈人吕公亲自出城迎接,带着自己的妻儿和吕雉。 吕公私底下跟自己的妻子说,“刘季的贵相,越来越明显了!” “他起码可以做一地的诸侯!” “即便倾家荡产,我吕氏也要支持刘季!” 转而, 他又流着泪抚摸起女儿的面孔。 曾经娇美柔嫩的脸庞,在出嫁之后,变得瘦弱苦涩了许多。 “我的娥昫,马上也要做尊贵的夫人了!” 吕雉闻言,只静静的低头落泪。 她的手上已经纺织出了老茧, 她的脚上也因为频繁往来于丰邑和芒砀之间为刘季送去衣食,而走出了新茧。 她想: 自己总算要苦尽甘来了。 而当刘季来到丰邑之前时,见到特意迎接自己的亲人,也非常感动。 他摸了摸自己儿女的头,又很得意的来到他那年轻妻子面前,“如何,想不到我还有今天吧!” 刘季想起这段时间, 自己躲藏在山里的悲惨经历,便拉起吕雉的手,对她说道,“你放心,你芒砀山送饭的恩德,我肯定不会忘记!” “等我富贵登天了,也绝不会落下你们!” 吕雉红着眼应下,心里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随后不久, 因为在沛丰之地人脉广泛,很有名声的刘季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戴,引起了县令的不满。 双方争夺起了沛县的领导权。 但最终, 以县令失败,头悬城门而告终。 而亲手斩杀县令的,正是吕公的儿子吕泽。 当意识到自己的好友也离自己而去之后,县令只是以手覆面,悲伤的说道: “县中的属吏背叛了我,可就连吕氏也在内吗?” 吕泽不为所动, 只想着刘吕结盟后的荣耀。 于是, 他手起刀落。 刘季之后,被公推为沛县新的领袖,号为“沛公”。 他带上人马,举着旗帜,很快便同位于陈县的义军取得了联系。 同月, 吴县的项氏诛杀了会稽郡守殷通,举兵响应义军。 再不久, 番阳县的县令吴芮联合当地的大盗英布,也响应了起义。 远在草原上的冒顿,也拉开弓箭,向自己的父亲射出了那毙命的一箭。 鬼神对西门豹说,“天下的英雄啊,在今年今月,一下子都涌现出来了。” “这可真是热闹啊!” “我府库中的藏书,肯定要因为这段历史,而变得更加丰富了!” 第261章:黑状 咸阳, 往来行人的脸上,又浮现出了许多年未曾见过的慌乱和惊恐。 天气在九月后骤然降落,寒冷吹在他们的脸上,让人不由自主的耸动鼻子,裹紧了身上的衣物。 人们心里想着: 今年的气候真是古怪啊, 秋初便多雨, 现在更冷得跟入了冬一样。 难道这是什么不祥的征兆吗? 想到最近山东发生的事, 行人们抬起头,看向远处那高耸巍峨的皇宫。 嬴秦的旗帜还飘荡在宫墙之上, 黑色的玄鸟仍然在上空徘徊。 这让老秦人那颗因为从各处不断传来的,百姓暴乱消息而砰砰乱跳的心,又安稳下去。 只是宫室之中,君臣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有赖于扶苏是正常继位, 秦朝的政局并没有因为君主的更迭,而发生剧烈的动荡。 地方虽然有无数的阻拦力量, 但当大泽乡掀起一场要把王侯将相都拉下去的大乱之时,仍旧有消息成功传递了回来。 始皇帝一统后修建的,那遍布天下的道路,在此时发挥了它最重要的作用。 而当这消息传到咸阳的第一时间,便为黑状所知—— 如果他作为跟皇帝休戚与共的外戚都不知道这样的事情,那还有谁会嬴秦的社稷呢? 他当时心里有因此而生出的怒火: 明明朝廷已经颁布了相应的政令,怎么还会有百姓因为恐惧“失期当斩”,而掀起暴动呢? 他们一动, 那些在地方上早有准备的六国余孽,也都纷纷跟着动了起来! 那场降落在大泽乡的倾盆暴雨, 就像是迟到已久的“惊蛰”。 让那些蛰伏在地下的, 于暗处啃食大秦根基的虫子, 也随着这一场大雨,倾巢而出。 想到这里, 黑状心中又不免感慨,“最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迅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跑到淳于越的家里,对着这个老东西痛殴三拳。 “儒儒儒!” “你算个屁的儒!” 黑状也是读过许多书的,跟孔孟那样能武装讲学的先贤相比,淳于越这个齐地大儒,属实费拉不堪! 还把扶苏给教坏了! 淳于越被他打的嗷嗷大叫,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黑状拂袖而去。 他还想去找扶苏告状,指责这个蛮不讲理的定阳君。 但事到如今, 黑状是不会再跟这些人客气了。 他本想给扶苏一些时间,让他学会如何当个好二世,延续始皇帝的事业。 可大泽乡,将一切都打乱了。 黑状很快进宫,然后跟扶苏严肃的分析了当前的情况。 扶苏很是失落的说,“登基之前,我时常反对始皇帝的命令,就是因为担心这样的严苛,会引发百姓的不满。” “现在事情果然发生了,我又有什么惊讶的呢?” 黑状只是膝行上前,劝慰扶苏,“民心没有归附,出现暴动是正常的事。” “大泽乡那些百姓,用木头作为武器,用长杆作为旗帜,因为一时之愤而起事……” “他们的武器不如朝廷的精良,制度不如朝廷的严密,而且乍然居上位,不少人会飘飘然,沉迷享乐忘乎所以。” “只要派遣有能力的将军率领大军过去,是可以轻易将之扑灭的。” “最应该担忧的,是六国余孽!” 说到这里, 黑状流泪叩首道,“我知道陛下是仁善的君子,想要向上古的圣王一样,用道理教化臣民,垂拱而治天下,所以一直忍受着朝堂上某些人的挑衅。” “但是现在,山东六国已经借着这样的机会复兴了,秦国杀死过它们一次,这次再战,必然是要不死不休的。” 而且这次的情况, 比起当初诸国合纵攻秦来,还要严重! 毕竟, 六国是真“死而复生”的。 尝到了之前亡国的痛苦, 这些残余的力量,只会追杀嬴秦到天涯海角,永无休止! 而秦国以前可以化解合纵, 是因为当时六国还各自为政,拉一派打一派,不必与全天下为敌。 可现在呢? 既然做了天下的皇帝, 自然要面对这天下的反噬! 不仅有六国, 还有一些地方上的豪强,也跟着一起动乱起来了啊! “这是社稷危亡之时了,难道陛下还要继续犹豫,以至于舍弃列祖列宗的基业吗?” 扶苏有些纠结。 因为他知道,只要应下黑状的话,之后会用到的手段,不是他喜欢的。 那是会违背他认定的德行的。 但皇后纱直接从外面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考。 她牵着太子辟疆,母子二人都穿着丧服。 扶苏很惊讶的问她,“你这是干什么?” 她的父亲就在眼前, 自己这个丈夫也还好好活着啊! 纱只说,“国家都危难成这样了,你却还没有采取行动,不就是想要坐等叛军攻入咸阳,杀死我们吗?” “我不忍心自己死后没有祭祀,干脆先为自己服丧哀悼好了!” 扶苏当即叹息,“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转身对黑状拱手: “接下来的事,还请定阳君教我如何去做吧!” 于是, 得到了扶苏的首肯, 黑状很快联系上蒙氏和王氏,直接用军队,控制住了咸阳上下。 淳于越再也没有告状的机会了。 李斯面对找上门的黑状,难得惊慌的说,“我服侍了始皇帝许多年,你连我都不放过吗?” “可是你年纪大了,丞相!” 李斯, 是一个标准的法家弟子, 他对权力的渴望,也是非常突出的。 扶苏继位之后, 因为不满他提拔儒生的事, 又因为扶苏继位之前,李斯跟他有过一些矛盾, 是故李斯经常以老臣的身份,去跟皇帝进行抗辩。 在前朝,他是始皇帝的心腹大臣, 在今朝,却成为了二世执政的绊脚石。 因为李斯很清楚: 君子是可以欺之以方的。 可眼下,黑状也不跟他讲什么道理了。 而当李斯及其亲人被扣押带走的时候,他还在询问黑状,“老夫还有带着黄犬出城打猎的机会吗?” 黑状也只是叹息着说,“这要看秦国能不能在这次动荡中存活下来了。” 随后, 黑状又去找了蒙恬。 他对这位大将诚恳的问道,“秦朝还有保有天下的可能吗?” 蒙恬分析了下局势,遗憾的告诉他,“只怕是艰难了。” 始皇帝强制迁移了那么多人, 腾空了中原很多地方,也让大秦的兵力南北分散。 岭南的士卒距离遥远,而路途艰难,又隔着背逆的楚地,是很难返回的。 北边虽然没有太大的阻碍,却要防备匈奴,镇压那些修建长城的奴隶和民夫。 如果将大军尽数撤回,匈奴会趁虚而入,那些人只怕也要跑去加入义军了。 “那还可以保有三晋吗?”黑状又问。 “这个还要看时机。” “那保有关中的机会有多大呢?” 蒙恬对此,只是很轻松的说,“只要敌人之中,没有如同天神降世一般的人物出现,依靠函谷关,又担心那些家伙干什么呢?” 于是黑状请求他,“那就尽量为嬴秦保留三晋的土地吧!” “我听说求其上者,往往得中。” “但天下很难再收服了,所以只能期待求其中而得下。” “我会想办法,加强关内的防御,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齐楚的土地和人心, 连始皇帝都难以收服, 黑状也干脆放弃了它。 当下, 他只希望能在这场动荡中,最差也能保护好嬴秦的祖地。 随即, 黑状又去拜访了许多世代仕秦的老臣,说服他们后,在朝廷上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一番整顿,让蒙恬带领着二十万大军,得以出函谷而攻中原。 第262章:转折(为盟主加更4/5) “陈胜很快就要败亡了!” 当陈胜下令,将那前来寻找他的,希望他能履行“苟富贵,勿相忘”诺言的乡友处死的时候, 围观他的死鬼们便对他的未来有了预感。 “本以为他可以做豹变君子,奈何人心总是容易朽坏。” 惠施就感慨的说,“这才几个月,竟至于此?” “富贵逼人,是世间常理。” 旁边出身贵族的三晋先君便说,“陈胜出身低微,即便读了些书,眼界也不够宽阔。” “他若是善于纳谏,那还能保有自己陈王的称号,可惜被人吹捧了几月,就受不了逆耳忠言了。” 季伍气哼哼的对那几个讲闲话的先君们道,“当初他恢复三晋君位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的口气!” 陈胜既王, 又相继向东攻取,收复了三晋燕楚等部分土地,并且扶立了隐藏在民间的魏公子咎为魏王。 在此之后,又有赵王、燕王重启宣称。 虽然这赵燕的新君,并不是二国的公子,但好歹是把国号重新拿出来,昭示天下了。 更何况自称赵王的武臣在不久之前,便因为放纵奢侈被手下杀死,复立了赵公子歇为王—— 这让先君们觉得, 王位即便一时为贱人所占,但后面总会归于自家的。 鄙贱之人,不能远谋! 见到一点小小的富贵,便忘乎所以,沉迷其中,哪里比得上从小吃过见过,只是不幸被秦人迫害了十几年的公族王室呢?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 先君们起初说起陈胜,也多溢美之词。 只是现在, 蒙恬既出,先是击败了驻扎在函谷关外的周文,随后又相继击败了张楚的其他部队。 农民起义的大火, 忽然又有了被扑灭的趋势。 而与此同时, 楚地的项氏也大为崛起,其名声和军力,并不弱于率先举事的陈胜。 贵贱相较, 先君们自然就转移目光,换了副嘴脸。 “可是你之前,也一直在骂他啊!” “怎么突然替这人说起话了?” 别当他们不知道, 季伍对义军中的一些人和事,意见可太大了,骂的话也很难听。 鬼神在旁边都忍不住拉他的手,劝说道:“别骂了,别骂了!” “你这怨气大的,脸都黑了!” 但何博知道, 季伍这是怒其不争的表现—— 大泽乡起义, 是前所未见的,由贱人反抗高贵君主的一次行动。 当陈胜喊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时,也不知道震惊了多少从春秋战国走过来的死鬼。 贵贱之间那存在了千百年的天堑, 就这样被人蔑视着,轻轻越过。 季伍心里期待, 陈胜可以完成盗跖未尽的目标,走到更遥远的地方去。 结果呢? 陈胜做了王,就忘记自己当初的身份了。 义军中的不少人,也跟这位陈王一样,很快变得奢侈、放纵。 本来根基就不稳, 身后有六国贵族挖墙脚搞竞争, 身前有蒙恬率领的秦军不断打压, 他们却还要在那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饮酒作乐,翩翩起舞。 这样下去,距离事业倾覆,又还有多远呢? 而顶在前面的炮灰倒下之后, 果实又会被谁摘取,也可想而知。 季伍因此感到悲伤。 跟先君们吵了一顿后, 他干脆甩手而去,不给陈胜当背后灵了。 何博随后找到他,还很惊讶的说,“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悲观的人物!” “难道你觉得平民的事业没有希望了吗?” 季伍说,“看义军现在的样子,难道可以抵挡得住蒙恬吗?” “我听说项氏有个弟子叫做羽,有极为恐怖的力量,还擅长军武,可能他会成为以后的领袖,做楚天子吧!” 反正, 总轮不到贱人做到那个位置上。 想到这个, 季伍就低下头,捂住了脸。 何博于是背着手,围着他转了两圈,还特意凑过去,想看季伍是不是在偷偷哭泣。 好在季伍还很有精神,猛一抬头就冲鬼神发出大不敬之语,“看屁看啊!” “老子才不会哭唧唧的!”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何博识相的后退两步,跟季伍拉开了距离。 他询问对方,“话说,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可以称得上是鄙贱呢?” “起码家中是要以耕种为业的。” 如今的天下, 总体上还是地广人稀的状态, 诸侯变法,纷纷奖励农耕,因此相对来说,土地并不缺乏。 有些勤劳的人家,还可以凑起束脩,送孩子去识字读书。 世间最大的矛盾, 还是有太多天生却又无能的贵人们,高居在庙堂之上,让出身平民,却具有才学的人难以上升。 说来说去, 还是“血统”的问题! 可人又不是畜牲, 哪里能真的用血统,永远分隔上下呢? 何博便“哦”了一声,对季伍摆着手说,“那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未来还是贵人的天下!” “陈胜即便败了,也有人要接续他的事业。” 不仅如此, 还要连带始皇帝的,一块延续呢! 季伍闻言,生出不妙的预感,“您要插手人间的事情了吗?” 不然的话, 鬼神为什么又如此笃定呢? 何博听了,顿时着急了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西门豹这个老鬼的踪影。 于是鬼神严肃的说,“你不要坏我的名声!” “我才不干这样的事呢!” “嬴政求我,我都没有出手,又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干涉人间呢?” 始皇帝跟鬼神,是很有关系的。 但对方过去做了什么,今天得到什么,都是他应得的。 所以, 当始皇帝在阴间希望鬼神,帮忙延续嬴秦的万世江山时,何博只是发出了哈哈大笑。 “人活百岁,那万世就要有百万年之久了!” “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沧海要变成桑田,河流也要改变它的航道!” “我尚且不敢如此期待,你又何必那么执着?” 于是, 嬴政沉默了下去,最终发出一声饱含复杂情绪的叹息,没有再说什么。 何博跟季伍勾肩搭背,拍了拍他的胸脯说,“要对未来充满希望嘛!” “我之所以不愿意插手人家,难道是因为惧怕西门豹这个老鬼的念叨吗?” “无非是相信后人的智慧的罢了。” 他念头一动, 就带着季伍来到了黄河最终的大拐弯处,也就是风陵渡所在之地—— 风陵渡, 是传说中黄帝曾和蚩尤大战过的地方。 辅佐黄帝的风后在那次作战中死去,便被埋葬于此,号为“风后陵”。 又因为是九曲黄河最后的曲折之地,兼为渭水汇入大河的一段,故而也被世人称之为“风陵渡”。 何博带着季伍站在渡口边上,看着激荡的黄河水就在这里撞击、转向,随后由南向北,由西向东,浩浩荡荡的沿着水道,流向大海。 有饱含水汽的风随着浪花,哗啦啦的扑过来。 鬼神指着河水就说,“弯弯曲曲的黄河,就在这里流入新的水道。” “人间也是如此啊!” 风陵渡之上的河段, 曲折而狂乱,水流激动,渡船凶险。 但是只要过了风陵渡, 水龙便被安静了下来,水势变得缓慢而稳定。 “自夏商周以来,贵人的统治已经建立很久了。” “春秋大变局到如今,新的力量也已经崛起了。” “后者就像那山中草木一样,既已萌发,就注定要顶开压在头上的泥土和石头。” “这是自然的道理,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贵人们再怎么不甘心, 他们终究要向黄河一样,接受一个新阶段、新时代的到来。 “所以啊,不要沉淀于眼前的悲伤,要想点以后的事嘛!” “陈胜是一个先行者,即便他创业未半而中道崩卒了,总归是给后人踩出来了一条路的。” 有了这么一出, 谁还敢不把天下的黎庶放在眼里呢? “走!” “我给你介绍新的偷窥对象去!” “那人绝对符合你的口味!” 第263章:临济 十二月, 雪花飘落的季节, 人间打的一片火热。 何博在翻越甘石二人的记录时,顺手便批注了这段时期的特点: “到处撒热血,遍地是大王!” 毕竟在陈胜称王以后, 所有人的思路都被他打开了: 你一个从小替人种地的都能称王,凭什么我不可以呢? 于是, 无数人探出头来,攻占一县之地后,便自号为“某王”,而不论贵贱。 “所以说,季伍就是瞎担心!” 鬼神将一堆新的纸笔赐给阴间的诸多史官,让他们继续在人间潜伏。 “再探,再报!” “诺!” 接过纸笔,背起行囊, 史官们又去人间见证历史了。 而就在此月, 陈胜被蒙恬击败,为车夫庄贾所杀。 他的手下吕臣极为悲痛,又组建起散兵游勇,跟秦军对抗。 但蒙恬又怎么是好对付的呢? 最终,吕臣只能失败而去,并且到处寻找帮手,企图再战,为陈胜报仇。 蒙恬于是继续进军。 虽然在出关之前,黑状曾经与他商议天下的事,双方都认为齐楚之地,已经没有了收复的必要—— 即便强行将之纳入掌中,这个地方的人,也还是会再次反叛的。 而大秦, 比起当初横扫天下时的强大来,也衰弱了许多。 一统以来, 始皇帝颁布了太多的政令,做了太多的大事,搞得天下疲惫不堪。 而在这十来年里,秦朝的无数士卒要么被拉去南北,进行开拓和修长城,要么就是滞留中原,在安稳生活中失去了战斗力,迎来老迈。 因此,也没了以前的虎狼凶性。 考虑到自家内虚而外敌众多, 黑状便向扶苏提议,捏合五指为一拳,以增强自身的力量,保护好祖宗的基业,防止意外出现。 扶苏同意了,并传达给了蒙恬。 蒙恬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只是他学于武安君白起,知道打击敌人,最重要的不是攻城掠地,而是损耗对方的有生力量。 所以, 齐楚的土地可以丢失, 但还是要想办法,让他们无法再掀起风浪,危害嬴秦的基业。 谁让陈胜之后, 天下局势变得更加失控了呢? 庶民都在反秦了, 这“有生力量”,可就太多了! 于是蒙恬决定乘胜追击,用暴力去安抚天下人那颗躁动的心。 他东进临济,围攻驻扎在这里的魏王咎。 三晋之地, 他是想要替嬴秦保全的, 所以这天底下,可以有楚王齐王,就是不能有“魏王”! 但随军出征的黑易说,“我听说魏咎这个人,是老实本分的君子。” “他之所以会称王,是因为陈胜他们多次要求,才佩戴上了冠冕。” “现在陈胜已经死了,临济也已经被我们包围,可以想办法劝他投降!” 魏咎是六国之中第一个复国为王的人,是陈胜树立起来的一个招牌,也是其他五国遗贵的目标。 如果他能够投降秦朝, 那产生的影响,不可估量。 “我愿意亲自去招降他!” 蒙恬迟疑起来,“如果魏咎使诈,你有了危险,那又该如何?” 黑易是二世皇帝的亲属,是未来三世的舅舅, 他对叛军的诱惑,也是不可估量的。 黑易说,“哪有追求利益而不敢承担风险的呢?” “现在国家很是危急,我家享受了嬴秦的恩惠,却不愿意为国献身,哪里称得上知恩图报呢?” 他的态度很坚定,最终说服了蒙恬。 于是黑易骑着骏马,扣开了临济的城门,来到了魏咎面前。 魏咎看上去很是憔悴,头上的白发散乱非常,无法被簪冠所约束。 他询问黑易,“你竟然敢来这里出使,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作为陪葬吗?” 黑易说,“我携带诚意而来,有什么惧怕的呢?” “什么诚意?” “我自愿来这里,为您寻求一条生路,这还不算诚意吗?” 魏咎于是明白过来,“你是来劝降我的!” “是的。” “那就请你回去吧,我是不愿意投降的!” 魏咎当即摆手拒绝。 黑易对他说道,“为什么不听呢?” “陛下现在对山东发生的事情,很是惋惜。” “他知道这是因为始皇帝的政令,引起了天下的反对,所以他已经在改正了!” “我出发的时候,陛下曾经立下誓言,只要你们归降,一定会以富贵待之,不追究任何罪过!” “您不同意的话,这临济中又会有多少人因此受到伤害呢?” 魏咎神色动容起来,显然是不愿意因为自己,而祸害一城的。 但他最后,还是叹息着说道:“我决心已定!” “我不会降!” “为何执迷不悟?” 于是魏咎抬起头,直视黑易,“我只问你,六国投降始皇帝的君主又有什么下场?” 亡国之后,死相凄惨的, 可不止齐王建一人啊! 秦人素来是奸诈的, 很喜欢用甜言蜜语哄骗对方,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就翻脸无情。 魏咎是当年魏国的宁陵君,亲眼见证了六国的覆灭,怎么会不清楚这样的事呢? 黑易听到这话,也没有刚才的气势。 始皇帝为了很快的一统,的确很多次“出尔反尔”。 到了现在, 谁还敢相信秦朝皇帝的承诺呢? 秦人的信誉,早就破产了! 对此, 黑易也只能沉默了一阵。 然后他起身,向魏咎告别。 魏咎派人将他送了出去。 他的兄弟,也就是魏豹随即进来,张口就说: “为什么不杀了那个人?” 黑易是多好的泄愤对象啊, 他的人头,一定可以给秦朝皇帝带去巨大的惊喜! 魏咎说,“秦人已经包围了临济,我杀了他,只会引起对方的愤怒,然后牵连城中百姓罢了。” 魏豹听了,也想起此时此刻,他们的境遇是何等窘迫。 于是他又问,“那……那为什么不答应他呢?” 虽然心里对秦人还是很痛恨, 但有命总比没命的好嘛! “我是魏国的王,我怎么可以再降一次秦人呢!” 魏咎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无奈。 在被陈胜立为魏王后,魏咎苍老的速度,比被废为庶人的那十三年还快。 他心里很清楚, 为什么黑易会冒险来劝降自己。 如果自己投降了, 那天下反秦的士气,就要受到损害。 而他, 也要辜负陈王的恩德。 魏豹说,“可是拼命抵抗,也没办法取得胜利啊!” 城外的人,可是蒙恬! 他连陈胜都击败了,拿下临济也不过早晚的事! 魏咎便又痛苦起来。 最后, 他在保全一城和保全义军士气之间,做出了一个选择—— 他派人去跟秦军表示自己愿意议和,交出临济。 暗地里,又把魏豹送了出去,让他去投奔在陈胜死后,扛起反秦大旗的项梁。 而他自己, 则是在一切事了后,于临济城中自焚而死。 黑易听说了这件事,顿时流下眼泪来。 他对蒙恬说,“魏咎为保全临济的百姓,宁愿自己去死,这是君子的作为!” “而他这样的君子,也不愿意再投靠我们,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秦人和山东之众,真的只有不死不休了!” 蒙恬对此,只是坚定的说道,“任他千敌万众!” “我一定会将之镇压下去!” 随后, 他下令: 坑杀临济之人! 黑易想要阻止他, 但是蒙恬说,“这些人活着,很有可能会被齐楚的叛逆裹挟!” “我之所以来此,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你莫要再劝了!” 于是, 黑易感受到了和魏咎一样的痛苦。 但是在临济之后, 他们还要继续前进,攻打项梁等人。 第264章:庆贺 攻下临济之后, 蒙恬又击败了率军前来阻拦的田儋。 田儋战死, 掌握兵权的田荣因此拥立了他的儿子田市为王,并且占据一些城池,与秦军进行防御作战。 项梁听闻此事, 连忙派遣刘季率军先行,北上救援—— 后者在投入“张楚”政权后,便凭借与生俱来的交际能力,混的如鱼得水,成为了许多人尊重的长者。 又由于丰邑是故楚之地,刘季也得到了项梁的拉拢。 他因此迅速得势起来,坐拥的军队也越来越多。 考虑到自己的地位已经不同于以往,于是刘季便对外宣称起了自己的新名字—— “刘邦!” 邦者, 国也! 他是决心要趁着这乱世,做个一方诸侯,享有天下了! 而刘邦在军事上,也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人。 起兵之后, 他离开丰邑,相继投奔陈胜、项梁,跟许多将领打过交道。 刘邦不断的向他们讨教学习,态度犹如一个干渴许久的旅人,捧着水罐咕咚咕咚的狂饮。 对方也对他的好学感到惊讶,心里暗暗觉得这位长者日后一定可以成就大事。 毕竟四十多岁了, 天底下有多少人,可以在这样的年纪,保持这样的心态和学习能力呢? 而刘邦早年在外游历的经历,开拓了他的眼界,并且让他知道,该如何判断一个人的才能。 他在成长的时候, 也收拢了许多人才在自己手下。 因此, 在刘邦北上之后,便成功攻取了许多城邑,为后面项梁率领大军前来,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蒙恬对此,也有些咋舌。 “这是个知兵的人!” “我们之后作战,可能会困难许多。” 没办法迅速的消灭刘邦, 那他们之后就要面对齐楚联合起来的大军了! 而黑易的态度,则是更加古怪。 他听说“刘邦”其人,并且打听清楚对方的来历后,便想起了当年与之在咸阳的经历。 他的祖父还感慨着,“黑刘两家永结其好”! 结果眼下, 他们却是要在战场上对峙起来了。 黑易甚至在心底苦笑: “祖父,你当初给刘季相面,说他有远大前程。” “那你知道,这前程是踏着秦朝获得的吗?” 蒙恬不清楚这其中内情,只是对着战场沉思了一段时间。 他说,“不可以拖延了!” “要保存实力,先退守其他地方。” 秦军来到齐地,主要目的是来打野的,让齐人之后难以发育,对自己形成威胁。 现在事情做的差不多了, 没必要恋战,以至于折损自己的兵力。 于是蒙恬当机立断,撤军向西,将许多已经无人的城邑,留给了楚军。 项梁赶到的时候,只知道自己收复了大面积的失地,心里因此自得起来。 他说,“我今天获得了这样的功绩,难道还不能振兴楚国吗?” 项梁想起自己在陈胜死后,从民间找来怀王子孙,并且将之拥立为王的事,便忍不住拉下脸。 因为在楚王熊心得立之后, 那个机灵的小鬼就提拔了不少当初楚国的贵族,让他们和项梁角力。 而项氏之所以能够崛起迅猛,就是凭借了楚国贵族的身份。 现在来了这么多人,分润这名声所带来的好处,项梁的地位便受到了挑战。 有人指责他对楚王熊心不够恭敬, 项梁明面上不敢反驳,却在私下跟侄儿项羽说,“熊心只是一个放牛的小娃,因为我复兴了楚国,他才得以成为楚王!” “现在这个家伙,只怕是要忘记我的恩德了!” 项羽很认同叔父的话,认为熊心这个君主非常不懂事。 而这次出兵, 项梁就是想要凭借战国,表示不是他离不开楚国,而是楚国离不开自己! 蒙恬的不战而退, 更让项梁觉得“优势在我”! 于是,他逐渐骄横起来,想要追逐秦军,更加彰显自己的武功。 他分别派出项羽、刘邦,让他们攻打不同的地方,自己则是率领主力,要跟蒙恬比较比较,看谁才是真正的名将! 蒙恬察觉到了他的问题,便决定诱敌深入。 他对黑易分析道,“现在反秦的首领,名为楚王,实为项梁。” “我要想办法将之斩首,以替陛下除去这样的心腹大患!” 随即, 在蒙恬的指挥下, 秦楚军队在三晋故地,展开了各种拉扯。 项羽和刘邦分别击败了一些地方,夺取了一些城邑, 但也因为攻势,而跟项梁的军队渐行渐远。 项梁本人,则是被蒙恬的“诈败”引诱到定陶县。 秦军在定陶之中修整防守,以逸待劳。 楚军则是骄傲自满,非常轻视敌人。 因此, 定陶县便理所应当的,成为了项梁的殒命之地。 蒙恬斩下了他的首级,派人送回咸阳,向皇帝禀报这个好消息。 只是在这份礼物送达咸阳之前, 项羽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悲愤的冲出营帐,跪在地上,仰天长啸,哭喊着要为叔父报仇雪恨! 他割开自己的手掌,用鲜血立下誓言,“我一定要杀死蒙恬!” 而扶苏等人却是大喜。 黑状说,“陈胜、项梁相继死去,逆贼的气焰已经难以持续了!” 说罢, 他也想起刘邦的事情,心里跟儿子发出同样的叹息。 但事已至此, 他是不会顾念旧情的! 嬴秦对黑氏有三代的恩德,他不能因为私人的交情,而背叛国家的利益。 扶苏还在说,“既然如此,那可否让蒙恬将军收手了呢?” 当蒙恬屠城的消息传回来时, 扶苏的心里很是反对。 但他又知晓此时的危急,不可因此而拖累蒙恬的进军—— 他继位之初, 就是因为太过犹豫,下不了狠手,才使得政令难以推行。 扶苏时常反思: 如果政令可以早点传达到地方,是否就不会点燃大泽乡的那把火? 眼下的混乱,是否不会发生了? 黑状说,“自古做事,总是结尾时最难。” “蒙恬将军眼下有了这样的战绩,最担忧的就是咸阳出现乱命,以至于丢失之前的成果,转胜为败!” “大军在外,咸阳这边很难知晓情况,还请陛下暂收仁善之心,让将军自行决断。” 扶苏只能应下,又跟黑状关心起了后勤粮草之事。 等确定粮草还足够供给前线后,扶苏这才提到右相冯去疾的事情。 上个月, 这位年迈的臣子去世了。 虽然这位在世之时,也曾因为扶苏喜爱儒学而与之作对过,但终其一生,是为嬴秦尽心尽力了的。 扶苏为他感到悲伤,也因此关注起了黑状的身体。 黑状, 是他的岳丈, 如今已经五十六岁了。 他侍奉始皇帝很多年了,鬓角很早便因此生出了白发。 现在更是为了嬴秦的社稷操劳,看上去愈发消瘦。 “定阳君,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朕哪里能失去你的辅佐呢!” 黑状笑呵呵的说,“臣怎么敢舍弃陛下的恩宠,而落于九泉呢?” 他还想看到黑氏子孙昌盛,大秦江山永固的美好场景呢! 说罢, 黑状就起身,想要告退,去处理军需后勤的事。 但也也不清楚,是不是跟皇帝跪坐交谈的时间过于久了,他站起来后,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腿脚也忽然生出麻木之感。 但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并没有让黑状担心起来。 他继续去做起自己的事情了。 而等回到家中, 他还喊人替他端来美酒,来庆祝项梁死去这样的好事—— 黑状不喜欢华美的衣服,不追求过于精致的生活,平日里只珍爱饮酒。 始皇帝在的时候, 便时常恩赐他各地进贡的酒水,让他得以品尝来自天下四方的滋味。 只是近来太过繁忙,心中忧虑又多,黑状已经很久没有畅饮过了。 他决定: 既然今天得到了天大的好消息, 就应该有天大的庆祝! 他要痛饮庆功酒,遥祝前方的蒙恬和子嗣,取得最终的胜利! 只是在他饮酒的时候, 忽然有属官前来汇报。 “西域传来消息,说是匈奴进攻,交南君连发十二道文书,请求朝廷出兵相助!” “什么!” 第265章:巨鹿(为盟主加更5/5!) 巨鹿附近的大泽之中。 何博正趴在为数不多的草丛里,享受冬日中难得一见的温暖阳光。 他晒得很舒服, 绿豆眼也眯了起来,有些想要睡觉。 结果,就在鬼神马上要去会见周公,携手回望宗周的辉煌时,他身下的“基石们”晃动了起来。 被鬼神带在身边服侍祂,并且被心思歹毒的鬼神要求,大家一起幻化成绿壳王八的甘石二人又在吵架了—— “甘德,你是不是胖了!” “胡说,死鬼哪里有重量!” “那你凭什么趴在我背上,就让我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那是你的幻觉,想来你应该是刚刚在大陆泽里泡水泡傻了!” “放汝母的屁!” 石申气愤的伸长自己的脖子,向上一怼,咬了一口甘德王八的爪子。 甘德吃痛的闷哼一声,然后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鳖爪向下一掏,啪啪就给了石申两巴掌。 于是石申便更气了。 他努力的伸手伸脖子,跟甘德扒拉起来。 水草之中, 四只大小不一的王八叠成的“鳖山”,也因此摇摇晃晃。 趴在甘德背上,位于最上方的何博无奈探头,“别打了!” “等会我要摔下去了,你们就都给我滚回阴间自闭去,不准在阳世晃悠了!” 甘石二鳖这才悻悻的收回爪子。 甘德趴在石申背上, 石申则是趴在西门豹背上。 作为基石,承担起一切的西门大夫感受到自己背上终于平静了下来,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询问鬼神,“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变成这样,待在这里呢?” 何博露出嗜血的微笑,绿豆眼里透出诡异的光,“因为我要看血流成河!” “……秦军如今在这里,跟赵王歇作战已经快一个月了,难道流的血还不够多吗?” 何博说,“不够啊!” “楚军还在大河对岸没有过来呢!” 在击败项梁之后, 蒙恬便率军回守三晋。 而当时三晋之君, 魏王咎已经自杀, 韩王还没有复立, 只有赵王歇还活着。 于是蒙恬又去进攻赵地,想要逼迫赵歇去掉王号,折损这些人的反抗力量。 但巨鹿城广大坚固,并不容易攻陷。 双方因此在这里,展开了艰难的血战。 而消息传到南方, 楚王也十分担忧赵地的情况。 项梁死后, 熊心便成了新的反秦领袖, 为了名正言顺的坐在这个位子上, 他必须要救援赵王歇! 于是, 楚王兵分两路, 一路以令尹宋义为主帅,北上救赵。 一路以沛公刘邦为主帅,继续向西进攻秦军。 宋义很是爽快的应下, 刘邦却有些迟疑。 因为在蒙恬的打击下,义军的士气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许多将领觉得保住眼下的成果最重要,不敢胡乱西进,损兵折将,丢失性命。 但楚王要积累威望,收拢权力,是不可能放弃反秦西征的。 这是他统治合法性的来源, 不管心里怎么想,他在明面上,必须坚持这一点! 于是那些怯懦的将领便左看右看,推举了刘邦。 他们认为: 刘邦向来宽厚,是有德行的长者,比自己更适合“扶义而西”。 “这是要害乃公!” “就知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就说了, 现在楚王身边围绕着的旧时楚国贵族何其之多,怎么会让自己去做主帅! 原来是让他去送死! 但与之相识的张良却劝他,“这对沛公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 刘邦转着圈大叹,“子房先生,你可莫要诓我!” 张良抚须笑道,“楚王重用的很多人,都是当年楚国的显贵,沛公觉得自己可以跟他们相比较吗?” 刘邦低头缩脑,摇了摇头。 于是张良又说,“这些人现在留恋富贵,而不愿意冒险,怎么还能立下功劳呢?” “现在沛公率军西征,军队必然要听从您的命令,攻占的城邑也要归属于您……这难道不比停留在楚王身边,期待他的垂怜信任,要好很多吗?” 虽无其名,但得其实, 这在乱世之中,怎么能说坏呢? “以我之见,沛公且等待两日,做出犹豫不决的样子,楚王为了鼓励您领下这个任务,必然还有允诺。” 刘邦就说,“好,就听先生的!” 随后不久, 楚王看连刘邦这样的“长者”,都对着西征苦恼的呲牙咧嘴,于是就对群臣许下重诺: “先入关者,可以为王!” 刘邦这才拔营领军,向西而去。 另一边, 宋义率军北上之后,却一直停驻在大河对岸,并没有果断的前进救赵。 他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必急于一时!” 在诸侯相继复立之后,“内斗”的老传统也跟着复兴起来。 六国的贵人嘲笑陈胜这些平民“穷人乍富”,眼皮子浅,可却忘了自己是何等模样。 昔年的“肉食者鄙”, 在今日同样也是适用的啊! 而到了现在, 宋义在营帐中袖手,隔岸观火已有二十天之久。 何博便也跟着等待起来。 因为他知道, 宋义手底下有个年轻的将领,叫做项羽。 而这个年轻人,对宋义这样的行为,已经十分愤怒了! “你们觉得是蒙恬先撤退,还是楚军先渡河?” 鬼神探出头,突然询问起身下的三只老王八。 石申还把自己缩在壳里,讲话闷声闷气的。 “应该是楚军吧,他们总不至于在河对岸枯坐一个月,而不采取任何行动吧?” 这样子搞, 宋义不就是武装出来旅游的吗? 骗粮草也不至于这么骗啊! 甘德虽然刚刚跟他扒拉了一架,但对石申的话,还是很同意的。 他们看过的史册太多了, 宋义总不能真的开创记录,行前人所未行之事吧? “你呢,西门豹!” “你说句话啊!” 鬼神的脖子又伸长了一点,尽力将视线探出甘德的龟壳范围,看到了西门豹的尾巴尖尖。 哦, 原来自己趴着的方向,跟最底下的西门豹是相对的。 何博赶紧扒拉着爪子转身,让大伙儿都朝向同一个方向后,继续向对方发问。 但他只听到西门豹又沉沉的叹了一声,然后身下的王八山就动了起来。 作为最大王八的西门大夫支楞起了自己的四肢,开始在水里爬动。 他爬的很快,四驱动力一往无前。 甘石二鳖给他吓得,在上方滋儿哇的乱叫,跟要下蛋了一样。 “你要到哪里去?” 何博坐镇顶部,镇压万古,倒没有失态,只是对西门豹突然的自我发出疑问。 西门豹说,“我要去漳水!” “在这里待着没意思。” “晒太阳看热闹多好!” 要是项羽渡过了河, 他就可以看到蒙恬跟西楚霸王打架了! 那样的战斗,一定会打到大道磨灭吧! 西门豹就说“可我们又不是人,想看不是随时都能来看?” 哪里需要停在原地,苦苦等待? 虽然这么多年了, 因为鬼神的恶趣味, 许多死鬼都被他折腾过, 但也没有大冬天变成王八趴水里这么久的。 “对哦!” “你是不是故意的!” 石申反应过来了,并要求甘德以下克上,给鬼神一爪子—— 他自己可没办法搞长臂管辖。 甘德没有理他。 何博还在狡辩,“怎么可能呢!” “我哪有那么坏!” 沉默不语的西门王八对此,只是故意爬向了一处坑坑洼洼的地方。 这下, 何博就不能再高冷的独断万古了。 四驱的板车可不好做啊! “唉呀……你爬慢点,我都快被抖下来了!” “算了算了,咱们直接去漳水!” “你可别给我爬了!” “我要把你夫人叫来!” 第266章:两面包夹! “我原本以为,义军多是乌合之众,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如此勇猛!” “这是谁的部将?” 巨鹿城下, 隔岸观火许久的楚军终于出手,渡过大河,赶来救援赵军。 赵王歇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跪倒在地,大喜大悲,几乎惊厥。 战事拉扯了这么久, 总算来救命之人了! 而蒙恬也对楚军表示了惊讶。 他在巨鹿城下的大营之中,登上瞭望台,望着远处冲锋在前的年轻将领,满是警惕。 黑易说,“我没有看到宋义的旗帜,只看到写有‘项’字的……想来是项羽夺了宋义的权力,成为了新的主帅!” 项羽的名声,他们是听说过的。 毕竟此前,同项梁在齐地交战,除了对方率领的主力军之外,还有刘邦、项羽这两只偏军。 他们二人都表现出色,让蒙恬都忍不住担忧,“这两个人都不是一般的对手,如果他们合力而攻我,只怕要有危险。” 好在, 秦军的目标并不在于保存齐地。 引诱项梁深入,并将之斩首后,他们便完全撤出齐地了。 因此,蒙恬并没有与他们二人碰面。 如今终于得见,蒙恬只能对项羽在战场的英姿发出感慨: “天下只怕没有谁比他更勇猛的了。” “我听闻古之恶来,是绝顶的猛士,想不到今日能亲眼得见一位。” 只是, 虽然蒙恬有感于对方的年轻英勇,而自己却已年过半百,觉得“后生可畏”, 但还是知道,此时他更应该关注什么的。 蒙恬对黑易下了命令: “撤军吧!” “巨鹿之战,是我败了!” “退回后方,固守城关,方好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在巨鹿这边打了一个月, 虽然蒙恬在意识到城池难以攻陷后,便转为围点打援,清除了许多前来救援巨鹿的赵军, 可长久作战后,秦人失力,士气不振,也是必然的。 即便秦人素来能吃苦, 却也不是铁打的筋骨。 何况, 咸阳那边也来了消息,希望蒙恬可以退守后方,甚至直接退居函谷。 因为在皇帝言辞恳切的旨意中提到: 匈奴沿着河西走廊,开始进攻秦朝的陇西郡了! 陇西郡, 距离关中非常的近, 如果匈奴人想要通过陇西之地,来到帝国的首都咸阳,那是非常容易的。 而要从山东去往关中,不仅路途遥远,还得通过函谷关这等天赐的雄关险城。 所以, 秦廷不得不腾出精力,对西北之境进行防守。 “交南沦陷了。” 想到这件事,蒙恬都忍不住紧皱眉头,带上十分的忧虑。 “交南君投降匈奴,向他们提供了从河西来关中的地图。” 匈奴人占据河西走廊, 已经有很多年了。 他们驱逐了原本在这里放牧的禺知人,在草原的两端肆意纵横。 但匈奴的主力,或者说单于大帐,还是位于上郡以北的草原那边。 那里, 才是匈奴人的中心地区! 而河西走廊那边对匈奴来说, 就像一个正常的国家,从国都到边疆那样, 距离中心越远,人口便越发稀疏,越是不重要。 加上禺知人离开还没有太多年,那里并不是很受匈奴的控制。 有一些禺知人跟诸夏的君子们接触久了,也有了“安土重迁”的习惯。 他们选择留在河西,继续跟匈奴人对抗,并没有跟随大部队的迁移。 因此, 鲁莽无知的匈奴人一时之间,都没有想过要通过河西来进攻中原。 但没有关系, 匈奴人想不到, 那些逃亡到草原,并对嬴秦怀抱深切恨意的六国遗民却是可以想到的—— 西域商路开通上百年了, 即便秦人凭借地利,垄断了这条商路,但相关的消息,总归要传播出去的。 更何况新夏的使者往来之时,也会向祖地的同胞们讲述西域的事情。 于是, 他们向匈奴的新单于冒顿献计,说西域那边,普遍国小民弱,但因为位于商路要地,多有财富,是一个很好的扩张对象。 而且西域东部,还有一国,号为“交南”,是当年战国时,秦君分封在西域的国家。 攻占交南,可以报复中原秦人修长城而驱匈奴的仇恨。 冒顿听了,便觉得这事情大有可为,很快就发兵冲向了西域。 数万引弓之民,直接打的依赖绿洲立国,根本强大不起来的西域诸国晕头转向。 交南君吓得在半月之内,连发十二道求援文书,希望皇帝可以帮助自己,结果还没有等到回信,交南城便沦陷了,自己也被俘虏。 而为求活命,交南君便交出了河西走廊直通咸阳的地图。 毕竟交南是商路的一部分,还是从关中出来的,岂能不知道返回的通路? 那些遗民当即大喜,敏锐的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复仇了! 他们转头便向冒顿提议进攻陇西的事, 而冒顿想起自己在秦人长城之下撞出来的各种包,也很高兴的应下。 随后, 他便压着交南君并西域一些往来于中原的商人,南下劫掠起了秦朝西部的边境。 “之后的粮草供给,肯定不会比先前的顺畅了。” “齐楚的军队,也实在不少,没有雄关倚仗,只在山东这广阔之地上到处救火,将士们早晚是要被消耗殆尽的。” 人手不够, 粮草不够, 只能撤退了。 好在,秦军虽然的确是碍于据守巨鹿的赵军和楚军合流,对抗不利而被迫撤退, 但蒙恬对此早有预料,所以没有造成太多损失。 对他来说, 最大的问题,还是如何将手下这数十万长久作战、又新吃败仗,精气神都损伤严重的士卒,稳妥的带着缩回秦朝在后方的关城之中。 黑易配合他的调度,为蒙恬分担了很多压力。 而在离开巨鹿之前, 已经因为这数月奔波劳累,生出无数白发的蒙恬回望了一眼,看向那被人树立在巨鹿城头,正在风中肆意飘扬的“项”字旗。 他又想起了在战场上,窥见的项羽风采。 他忍不住想到: 这样的人物,还这样的年轻, 以后一定会成为秦朝的心腹大患! 黑易也在想其他的人和事,只是对象并非项羽。 “是刘季为帅,率领反贼西攻于我啊……” 当向西回缩,驻扎在漳水边上的邺县后, 一些因为战场交锋而迟滞的消息,很快便被送到了秦军的营帐中。 黑易因此知道, 当年跟着他在家中勾肩带背,偷喝父亲珍贵美酒的家伙,即将跟自己兵戎相见了。 他忽然生出“世事弄人”之感, 而偏偏, 他现在又正好在邺县, 这个刘氏黑氏相识并结下深刻羁绊的地方。 那座将近二百年的河伯庙宇,仍然存在,只是面目在岁月的轻抚下,已经变得十分模糊,看不出年纪和五官来了,建筑也显得很是老旧,角落里爬满了蛛丝。 黑易在街上巡查的时候,无意间经过这里,有心进去看一看这位传说中跟他家很有缘分的神灵。 他想向对方叩问一番,之后天下的局势。 但徘徊良久, 黑易最终没有走进去,将自己的想法落实。 他觉得: 寻求鬼神的回答,又有什么用呢? 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难道黑氏会背叛嬴秦,放弃维护它的基业吗? 既然如此, 那又何必多问? 他只是对正窝在庙宇之中,被神像投射下的阴影覆盖住的庙祝喊了一声,“鬼神是不可以怠慢的。” “你既然是这里的庙祝,还是要多多清扫,不要让尘埃玷污了鬼神的庙宇。” 正在感慨岁月如梭的西门豹被他说的愣住,还没有说什么,就见黑易转身离去了。 “其实我不是很在乎这个!” 神台之上, 面容模糊的神像发出一声轻笑。 “但你既然不幸被此时城中主官点了名,可就不能偷懒了!” 西门豹的脚边“噗”的一下,变出一桶清水,还有撒扫的工具。 “赶紧的,听长官的话,给本神好好清理这庙宇中的尘污!” “不然午时一到,我就要把你变成老王八,翻了身子,扔出去晒太阳!” 西门豹很是气愤,然后冷脸提着桶去替鬼神打扫卫生了。 第267章:陇西 “匈奴人骑马引弓,来去如风,对抗起来的确艰难。” 咸阳城中, 黑状正跟着其他臣子,一同向扶苏禀报陇西的战事。 虽然始皇帝下令修建的长城,其起点临洮,就属于陇西郡, 但陇西既划为一郡,土地必然广大。 因此临洮相对来说,只是位于陇西郡的中部。 长城从这里开始,一路延伸向东,很大程度可以减轻匈奴的侵扰。 但陇西以西的地方,却是没有长城了。 虽然有高山河流,以为天障,但眼下匈奴手里,有河西走廊的地图,还有跟关中往来密切的交南君…… 是故, 受到的冲击必然不小! 加上陇西郡是秦朝设立在西疆的重要屏障,给咸阳带来的冲击更加直接。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 秦朝君臣对镇压山东的叛乱进程的关注,都有些放松了。 毕竟蒙恬一路横扫过去, 难道天底下还有谁可以抵抗住这位在始皇帝之时,攻楚掠齐,又北击匈奴的当世名将吗? 更何况在此之前, 蒙恬那边就已经传来了很多好消息, 许多臣子相信, 山东平叛很快就要结束了, 到那个时候, 大家可以继续奏乐继续舞, 继续享受美好的统治生活。 因此, 为了不让这大好未来被破坏,他们对抵抗匈奴这件事,都很上心。 总不能说,大秦继承了宗周的天命,就得跟这位前辈一样,来一次“犬戎入关”吧? 扶苏先是沉默的听着臣子们讲述陇西的事情,然后才说,“左右作战,这对国家来说,是很不容易的。” “如果这样拖延下去,会影响到蒙恬将军吗?” “这是必然的!”黑状叹了一声。 哪里还用得着拖延呢, 陇西战事一起,补给山东的粮草当即就少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 蒙恬眼下驻扎的地方,还能更加靠近齐楚的疆界—— 在邺县修整了一段时间后,考虑到漳水这边,距离楚军并不遥远,而且刘邦正在率军西进, 因此蒙恬先是安排王离驻守黄泽,自己则是向着函谷关方向且战且退,最后驻扎在函谷关以东,太行大山南端的一处天然要冲之地。 蒙恬当时就对黑易说,“这个地方可以扼守太行南北,分隔三晋和中原的土地。” 因为这个地方有三口深不可测的泉水,号为“天井泉”,所以蒙恬便将此地命名为“天井关”。 “如果国家稳定了,我一定要向陛下提议,在这里修筑一座庞大雄壮的关隘,以为函谷关的屏障。” 虽然函谷关作为守护帝都咸阳的雄关,向内还有其他城关作为次一级的屏障, 但保卫首都嘛, 总是想要在王八壳子上,套上一层又一层防护的。 毕竟在当年长平之战中就已经证明了, 国都百姓的命 比其他地方平民的命,还要珍贵呢! 黑易对蒙恬选择的地方很认同,但他比较担心王离的事。 他说,“王将军可以守住黄泽吗?” 王氏, 也是秦国世代的将门, 王离的父祖, 也就是王翦、王贲父子,东荡西杀,南征北战,为大秦一统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皆已去世。 他承接了父祖的爵位,成为了新的王氏将军。 只是,黑易曾经听父亲评价过王离,说他的才能,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先人。 因此他担心王离会出问题,让秦朝丢失太行北部的屏障。 蒙恬安慰他说,“黄泽这个地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之地。” “王离只要恪尽职守,就不用担心其他问题。” “当务之急,还是要守住天井,继而守住函谷。” 如果函谷关被破开, 那对双方士气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震撼。 毕竟当年五国攻秦,都未曾扣开函谷关呢! 随后, 蒙恬便在天井关驻扎下来。 扶苏知道, 蒙恬之所以不退入修建的更加完善,更加牢固的函谷关,而是待在更东边的地方,是为了替大秦守住更多的土地, 所以他心中十分替这位将军忧虑,生怕西边连累了东边。 于是他说,“朕想要御驾亲征,至于陇西,同将士们一起作战,鼓舞士气,抗击匈奴!” “这样的话,也可以让蒙恬将军放心!” 很多时候, 如果士气提升了, 战事也会顺利很多。 尽快结束陇西那边的事,大家的压力都会小很多。 可群臣听到他这样的话,只赶紧阻拦,“皇帝尊贵,岂能涉险呢?” 如果是春秋之时,君主亲自上阵加入战场,那还没有问题。 因为那个时候,大家还讲点规矩,颇为礼让。 可现在呢? 山东那边,不论敌我,为了不让平民被敌人招揽过去,变成对抗自己的士兵,已经好几次屠城了! 诸夏的君子尚且疯狂成这样, 何况蛮夷粗鲁的匈奴人? 但扶苏已经反思了自己的优柔寡断,决心要做个坚毅果敢的君主。 他拒绝了群臣的劝谏,“朕意已决,你们不要再劝了!” 随后不久, 秦二世皇帝亲自来到了陇西,直面起匈奴人的弓箭。 阴间的始皇帝很担心自己的孩子,便请求鬼神,把自己带过去看看。 何博当时正泡在漳水里面,寻找二百年前自己当水鬼的趣味呢, 收到始皇帝发来的请求后,他在漳水里不舍的润了两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毕竟他想润,随时都能润, 但嬴政看儿子,却没办法这么方便的。 一来是阴阳两隔, 死鬼又不是想上来就能上来的, 你跟鬼神,是什么关系啊? 二来, 则是嬴政固有的倔强和别扭。 他爹庄襄王死后,都看开了许多,放弃了生前对权力的执着, 秦孝公更是对“嬴秦可能覆亡”这件事接受良好,还有闲心去安慰更加抑郁的商君。 但始皇帝嬴政, 却还在嘴硬,说自己“根本不疼爱扶苏”,“让他继位是遵循祖制”等等。 当何博便毫不客气的指出,“真的吗?” “那我问你,扶苏三岁时生病,抱着他红了眼的是谁?” 这时候的孩子,哪怕父母照顾的再仔细,总是容易夭折的。 死亡永远不分贵贱。 当时扶苏即便贵为秦王政的嫡长子,也逃不过病痛的折磨,和年幼夭折的可能。 好在, 他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将病魔从自己身上驱赶了出去。 只是鬼神突然提到这件事, 显然不是在感慨皇家的慈父孝子, 而是暗示始皇帝: 不要傲娇啦! 我一直暗中观察着你呢! 当时嬴政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他转身就走,没有一点停留的意思。 鬼神就在他背后发出大声的嘲笑,还指着某位死鬼远去的背影,对正在跟自己下棋的西门夫人说,“看吧,这就是他的性子!” “死下来的时候都快五十了,还是这样!” “你可以就此想象一下,当年他还是个小孩时的模样,会有多倔了!” 西门夫人只捂嘴笑道,“难怪当时鬼神你一副受不住的样子!” 于是, 嬴政走的更快了。 之后,也许是始皇帝觉得自己在这里受了刁难,更没有再说过要去阳世行走的事了。 他就安静的待在阴间,跟追杀自己的六国先君们斗智斗勇。 但眼下, 扶苏来到了多战的陇西, 身边还没有蒙恬这样的名将, 始皇帝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他必须来看一看! 可等他到了陇西, 虽然知道生者见不到死鬼,甚至后者还能无视阻碍,直接穿梭墙壁,却还是忍不住在扶苏驻留的营帐之外,踌躇起来。 鬼神就对他说,“如果以前就将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现在哪里需要这么别扭呢?” 始皇帝只沉默不语。 事已至此, 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继续踌躇,脸上露出本人专属的拧巴表情。 “真是个死样儿!” 看嬴政还一副“近乡情怯”的模样,忍无可忍的鬼神直接伸出自己有形的大手,推了他一把。 “进去吧你!” 第268章:陇西 “……这是我的过错。” 从营帐中出来后, 嬴政又被何博拉着,在周围的地方转悠。 等走了一段后, 这位始皇帝才忽然开口,没什么表情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啥?” 目光已经被路边一根长相十分完美的木棍吸引住的鬼神回过神来。 他依依不舍的从那木棍上收回视线,并将之挪到始皇帝的脸上。 “怎么突然这么讲?” 犟种也有醒悟的一天吗? 始皇帝只是背过身去, 魂体在初春时节不甚明亮的阳光的下,显得有些朦胧。 他又沉默了起来。 于是何博不理他了,跑过去将木棍捡起来,并且挥舞着,给予旁边好不容易熬过冬雪,生发出一点绿芽的草木沉重打击。 而等无情的鬼神嚯嚯了周围一大片,并痛击了一只刚从窝里爬出,过来觅食的杂毛兔子后, 始皇帝才重新说道: “我以为我可以控制好一切。” “我以为已经解决的问题,之后不会再出现,这样扶苏可以走的更加轻松方便。” “但是……” 如今的天下, 哪里称得上“好”呢? 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黔首率先站了起来,撼动起了嬴秦七百年的社稷。 虽然陈胜吴广已经相继身死, 但义军仍旧存在, 其中一支主力, 甚至还是出身低微的刘邦! 呵, 区区一个泗水亭长…… 这样的身份放在咸阳,放在血统尊贵的始皇帝面前,难道不算低贱吗? 如果没有叛乱的事, 那刘氏在刘清去世后,最值得为人称道,可以提高自己身家地位的,想来是跟黑氏的远亲关系吧? 而在诸夏以外的地方, 始皇帝也只觉得修好了长城,便可以阻拦匈奴,大家能高枕无忧了。 可谁能料到, 匈奴人会通过西域,绕路过来攻打秦朝的腹地呢? 秦朝因此两面受敌, 本就不太美妙的局势,便更加雪上加霜了! 嬴政之前被推入营帐,见到了自己的长子扶苏,发现这位才三十三岁的二世皇帝,已经生出了缕缕白发,形容十分疲惫。 他回顾了一下对方过去的容貌, 发现扶苏在登基为帝的这几年里,衰老的很快,眉宇间的忧愁总是挥之不去。 扶苏这个人, 是个仁善的君子, 也并不缺乏勇气。 如果他是个胆怯的,只会念书的傻儒的话,也不敢反驳自己父亲的政令,与之争吵辩论。 因为扶苏的母族,是被始皇帝肉体消灭过的,还在青史上抹去了他们之中许多人的姓名。 黑状私底下还通过女儿纱探知过扶苏的想法—— 在这位长公子的心里, 其实一直怀抱着“父亲可能杀死我”的想法。 而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却还敢向父亲提出异议,扶苏绝对可以称得上“勇毅”了。 但他当真不适合当皇帝。 或者说, 他不适合接手始皇帝留下的基业,更应该降生在一个承平的王朝中,做一个稳妥的守业之主。 可偏偏, 嬴政就是把这个位子传给了他。 “所以我说,父子之间有什么话不可以说呢?” “你如果爱他,就坦诚的告诉他!” 在何博看来, 扶苏如今的表现, 又何尝不是由于年少时经历父亲屠杀自己母族,从而在心底患得患失许多年陪养出来的呢? 何博看向嬴政,很严肃的跟他说道,“要是扶苏保不住基业,死下来了,你可别板着脸,只知道骂人。” “不然我怕他之后跟着嬴渠梁跑了!” 秦孝公自打看开之后,就一直安心享受自己死后的洒脱生活。 又因为他是嬴秦在阴间辈分最高的先祖,所以得到了许多嬴秦君臣的亲近和信赖。 扶苏想来,应该也会喜欢这位老祖。 嬴政想要反驳他,说“扶苏绝对不会背离自己的父亲”,结果转身一看,发现自己得抬头才能从密密麻麻的树枝间,找到何博的踪影。 “……你怎么又上树了?” 嬴政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鬼神变化成的“玄鸟”。 在死下去之后, 何博特意邀请了嬴政很多次,将自己对他常年的暗中窥探,得意洋洋的显摆出来。 嬴政因此知道, 鬼神就只是鬼神, 祂可以变化万物,而不仅仅是那从天而降的“玄鸟”。 但这并不影响嬴政的固有印象。 毕竟在他生前,鬼神每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 何博都是一副大黑胖鸟的样子,还是一看就很适合抱窝孵蛋的那种。 所以鬼神上树,嬴政并不会觉得“有失体统”。 只是一只鸟跟一个人挂在树上的场景,感觉还是不同的。 特别是那棵树并不粗壮, 挺过冬雪的覆盖后,又惨遭何博的压迫,让人一看就很心疼。 “哦,我刚刚用木棍殴打这棵树,不小心把这上面的鸟窝给震下来了。” 鬼神仁慈的说道,“这鸟窝里还有几颗蛋呢,我总不能让小生命未出壳就暴毙了吧?” “不过,你要是想吃鸟蛋,我也可以帮你顺手掏一下。” 从树上俯瞰着嬴政,何博又对他挤眉弄眼起来。 “……这个倒也不必。” “不用客气,你比鸟重要点!而且我刚刚看了下,发现这是杜鹃的蛋,吃了也不可惜!” “鸠占鹊巢”的鸠,指的就是杜鹃鸟。 嬴政不再回应他,转身离开了。 而没等他走两步, 一阵风又吹过来,裹挟着战斗的喊杀声,落到何博和嬴政的耳朵里。 后者看到, 秦军的队伍中,树立起了代表皇帝的旗帜。 虽然在飘后方的位置, 虽然有很多将士围在那面旗帜的四周, 但它终究是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嬴政只凝望这那面旗帜,双手下意识的捏成拳头。 他转过头,又想向对鬼神请求什么,可最终没有说出口。 何博听到他叹了一声,然后又喃喃的说,“这是我的过错。” 到了现在, 嬴政仍不认为,统一天下是一件错误的事。 或者说作为一名君主, 统治更加广大的土地, 率领军队打下大大的疆域, 建立牢固严密的集权体制, 这本该是其与生俱来的使命! 嬴政只是履行他的职责罢了。 他的遗憾和反思,更多在于自己“父亲”的身份上。 不能给继任者留下一个稳固富饶的江山, 不能让疼爱的子嗣渡过安稳顺遂的一生, 这难道不是他的过错吗? 现在天下变成这样, 扶苏承受了自己死后这样的冲击, 嬴政没办法将一切黑锅甩到别人身上,并且说,“这样的混乱跟自己没关系,是嗣君无能导致!” 这样想着, 他松开了拳头,只向前走去,站立在这座战场附近的山上,静静的看着那面旗帜,还有下方为嬴秦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何博继续留在树上冒充猴子。 西门豹从空气里钻出来,将山东最新的战况汇报给鬼神—— 虽然鬼神可以遥知万里之外的情况,但身为属臣,西门大夫总是要尽到自己职责的。 哪里能因为领导早就知道了,就不做报告,工作不留痕呢! 而等说完了山东的事,西门豹又看了看始皇帝的背影,知道对方这是在为自己的江山和子嗣发愁。 他偷偷跟鬼神说道,“修皇陵、长城、直道等等诸多大工程,固然对国家有利。” “但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可以在十多年间,便能将一切修缮完毕,且不会造成剧烈的恶果呢?” 皇陵, 是帝王死后的葬身之所, 周礼早有规定,越是尊贵者,死后墓葬便越应该隆重。 所以始皇帝修陵墓,在阴间的死鬼们看来,没啥问题。 长城也不用提, 拓土攘夷本就是诸夏教化万方的使命,何况修墙也是诸夏君子的老手艺了,不可不延续发扬。 至于道路, 只要有腿的人,都不会对修路产生质疑。 但这么多东西在同一时间搞起来,还有领导不断的催进度, 好事也就变成坏事了。 对此, 何博只能说,“都是修水渠修的!” 西门豹在邺县修了“引漳渠”, 始皇帝在关中修了郑国渠, 都让老百姓忍耐了一段时间的痛苦, 但究其结果,总是美好的。 秦国更是凭借郑国渠,积累下了一统天下的雄厚资本。 所以, 有了这种前例, 始皇帝在搞大型工程上,信心多点,也是有理由的。 西门豹听到这话,也想起了当年的事,在鬼神折腾的那棵树下呵呵笑了起来。 第269章:噩耗 当从战场退下来的时候, 扶苏若有所感,抬头看向附近的山上。 但他只能看到一些在春日中招摇的草木,偶尔有两只飞鸟从中窜出来,很快又遁入去其他的山岭灌木间。 也是, 这里是战场, 谁会出现在这附近,观看这般血腥的战斗呢? 于是他收回目光,用粘湿清水的巾布擦拭了面上的汗水和尘土—— 虽然上了战场, 但扶苏身为天子, 怎么可能直面兵锋呢? 他举着自己的旗帜出现在那里,最大的作用是鼓舞士气,要真冲上去了,只会影响前线的战斗,刺激到将士们本就跳动激烈的心脏。 扶苏知道这个道理, 只一直认真的履行自己吉祥物的职责,给战场上和匈奴人作战的将士们,充当有着特殊作用的道具。 而在二世皇帝的努力下, 秦朝在西线的战事,也实现了“用更少的兵力、更低的消耗,取得更大战果”的既定目标。 负责主持这次战斗的将军章邯走过来,向皇帝禀报这次斩首的匈奴人数量。 他的脸上带着喜色,“这次取胜之后,匈奴人数年之间,必然不敢再犯!” 匈奴人是在秋天出动的, 那样的时节, 草原上的马匹往往吃饱了春夏肥嫩的青草,积蓄了足够的脂肪和力量,可以持久的奔袭。 所以, 他们就跑到了西边,把西域打的找不着北。 然后,在无耻宣称“我早就想做匈奴人了”的交南君带路下,转而袭击了陇西。 那个时候, 正好迎来冬天。 冬天,对草原上的引弓之民来说,也是个开战劫掠的好时候。 因为世代的放牧生活,让牧民们十分耐寒,而且北方的河流往往会结冰,更加方便他们渡河作战。 秦匈之间,因此爆发了大战。 如今冬天已经过去, 春天来临, 冰雪开始融化, 陇西这边被冻结的河水也开始重新流淌。 它带着无数秦人、匈奴人撒下的鲜血,裹挟着战争残余的痕迹,流向远方。 而匈奴人在战斗中,被秦军斩首了太多人,有不少的牛羊马匹被秦人夺取。 他们如果不趁着还有河段没有解冻,可以承载他们跑向北方的话,还要被秦人斩下更多的头颅,损失更加严重。 章邯因此断定, 元气大伤之后,匈奴几年内是不敢再来犯边了。 甚至在河西走廊的力量,都要被撤走,西域那边也会向大秦重新示好。 陇西大战, 给这些草原上的蛮夷,留下了深刻且惨痛的印象。 而为了更好的震慑这些蛮夷,以示秦人的武德充沛,和对陇西这片土地无可置疑的统治,章邯还提议,用匈奴人的尸体,在河西走廊的地界,修建一些“京观”。 京观, 是诸夏君子传统的艺术形式, 主要的功能是彰显自己美好的德行,告慰自己的先人,子孙未曾堕败家风。 至于这种艺术品的主要材料, 则是需要四周的蛮夷无私提供。 疲惫的扶苏同意了章邯的提议。 他的仁慈, 从来不是给予蛮夷的。 即便教导他儒学得淳于越再古板酸腐,却也坚定的认为: 蛮夷怎么能说是人呢! 不过是群长得像人的禽兽罢了! “向咸阳送消息去吧。” “他们应该担心很久了。” 最后,扶苏又说。 而在咸阳那边, 黑状等人的确对陇西战报,翘首以待良久了。 皇帝亲征, 这向来不是小事。 何况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如果扶苏出了一点意外,秦朝的危机,就要更加严重了! 要不是黑状最近,突然有了手脚发麻,偶尔眩晕的毛病,而且年纪也的确大了,他一定会死缠烂打,让扶苏带上自己。 好在, 想要的结果终于到来, 许多人提着的心可以放下了。 皇后纱很高兴的搂住自己的儿子,向他诉说扶苏在战场上的英勇身姿。 虽然她没有亲眼目睹,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二世皇帝是不可能冲锋在前的, 但这并不影响皇后的艺术加工。 毕竟, 这可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怎么能不大夸特夸呢! 嬴辟疆也很向往的说,“我要像父亲那样,做个文武双全的人!” 于是,纱笑着抚摸了下儿子的头。 嬴辟疆已经十三岁了,正好是身体抽条的年纪。 他正在慢慢褪去属于孩子的幼态,拥有了少年灵动的风采。 从小习武,也让嬴辟疆的身体长得很结实,从小没怎么生过病。 而且他还很聪明,的确有“文武双全”的可能。 只要秦朝的社稷稳定下来, 纱相信,嬴辟疆会实现始皇帝的“预言”,成为将嬴秦带上更辉煌时代的麒麟。 黑状对自己这个外孙,也抱有很大的期待。 在他那充满美好和希望的期待中, 始皇帝是一统的雄主, 扶苏是抚平乱世最后伤痕的仁君, 而嬴辟疆则是会成为开创盛世者。 就像在文武创立了周朝的基业后,成康又将它带上了高峰一样。 只要秦朝还在, 只要嬴辟疆没有在之后的生长中夭折。 未来就会非常的阳光。 他为此,又高兴的饮起了美酒,并且一杯接一杯。 黑状觉得,既然西线无战事了,国家的精力又便可以全部投入到东线的战事中,帮助蒙恬取得胜利了。 优势在我啊! 直到有人匆忙的过来, 对方在跨过大门的时候,还因为慌乱,被门槛绊倒在了地上。 但他没有说什么“失仪请罪”的话,只是捏着手里的文书,将之高高举起,颤抖着声音喊: “项刘联军,俘虏了王离!” “并且大败蒙恬将军!” “如今他们已经退守函谷关了!” “叛军大军正在集结,共击函谷!” “什么!” 惊闻这样的噩耗, 黑状手里的酒杯跌落在地,酒水泼撒在了地板上。 他猛地站起身,想要走过去夺过对方手里的文书,确认这消息的真假, 结果却是在跨了两步之后,脑袋突然胀痛起来。 他随即眼前一黑,在一众仆人的惊呼中,身子直直的向前倒去。 当他重新醒来时, 他的女儿和外孙,正守在他的病榻旁边,担忧的看着黑状。 黑状艰难的抬起手,张开嘴想要询问自己怎么了,却发现自己说话磕磕绊绊的,口齿很是不清楚。 他只能用目光示意女儿。 纱垂泪说,“医生说,您这是饮酒太多,以至于此。” 转而, 她又安慰起激动着拍打起床榻的父亲,“不过只要好好修养,还是有恢复可能的!” 黑状听了,却只是摇了摇头,眼角渗出泪水。 但他没来得及悲伤自己的身体,更来不及后悔自己酗酒的习惯。 他只是艰难的说话,并用手指比划着,“消息……山东的消息!” 函谷关! 蒙恬! 黑易! 刘项…… 刘邦! 自己怎么可以在这样的关头生出这样的病来, 自己怎么可以在这样危机的时刻倒下! 第270章:函谷关外 “我这位世兄,还是不愿意弃暗投明啊……” 函谷关外, 刘邦正对自己手下的谋士将领们如此说道。 在受命西征之后, 刘邦的军队遇到的挫折并不小。 因为越往西去,越是靠近关中这个秦朝的权利中心,受到的控制也就更加严密。 因此扶苏各种缓和矛盾的政令,在这里得到了推行。 虽不能说全面落实了, 但对原本负担沉重的百姓来说,只要身上的巨石稍微挪开一点,去掉一点,都能让他们弯下的腰重新挺起来一些,胸口的呼吸变得更加顺畅。 这些头裹黑布,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黔首们, 总是很容易满足的。 因此,很多人都在称颂扶苏的仁德,认为他和自己那位父亲十分不同,而且是个会履行自己承诺的君子—— 早在始皇帝之时, 通过和父亲的争辩, 扶苏仁德的名声,已经传播了出去。 最初陈胜他们在大泽乡举起旗帜,号召天下人一起反抗暴政的时候,甚至还喊出了“清君侧”的口号。 当然, 随着势力和野心的增长, 还有麾下无数六国遗民来投, 陈胜必须跟秦朝的一切划清界限,便将最初的口号抛弃,改为了更为著名的另一句。 在这个陈胜死去、楚王熊心成为新领袖的眼下, 以函谷关为界限,周围很多地方,仍然保留了大致的稳定。 起码在这片地区, 造反的官员和百姓,比起东边要少了很多。 所以, 刘邦啃起来也很疲惫。 当项羽击败王离之后,便发送文书,邀请刘邦这位“结拜大哥”,跟自己来抗击蒙恬。 用项羽的话来说便是: “蒙恬,是秦朝的支柱!” “只有折断了他,才能实现亡秦的目标!” “大哥,还记得当初你我在定陶结拜时立下的誓言,要组建一辈子的反秦军队,恢复六国的荣光吗?” 于是, 刘邦接受了他的邀请,放弃了阻挡自己前进的硬骨头,转而沿着秦岭走向东边,跟从黄泽南下至于太行山南端的项羽汇合。 二人合力, 击败了蒙恬。 蒙恬虽然是上一个时代的名将, 但他终究是个老人了。 当身怀当世无双之勇的项羽率领大军冲杀过来的时候, 当刘邦用自己的魅力,将来自六国的人才团结在自己手下,为他出谋划策的时候, 当始皇帝抽空天下的力量,觉得无非是再行一次“郑国渠”旧事,只要勒紧裤腰带坚持一段时间,就能迎来一个更美好时代的时候, 蒙恬就有些不行了。 人, 是要服老的。 何况国家的力量衰退了, 纵使他有回天之策,又能如何? 于是, 蒙恬退入了函谷关, 黑易也随之仓皇东顾,看着身后那追击而来的滚滚烽烟,心不断的向下落去。 刘邦在乱军之中,跟他遥遥对视一眼。 随后, 两人都主动的挪开了目光。 黑易只是坚定的转身,跟随上蒙恬。 而刘邦, 则是在“敌人就是我兄弟”的尴尬后,立马意识到,如果可以说服黑易倒戈,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好处。 他很快就派人过去,偷偷向黑易传去消息,许诺给他无数的金银富贵,希望他可以打开函谷关的大门,让自己进去。 而黑易收到刘邦的书信和财宝时,也只是忍不住的发笑。 虽然始皇帝一统天下的时候, 黑易还年少,但也已经到了知晓人事的年纪。 因此他可以从晚年担任了少府的祖父口中得知,始皇帝喜欢用财宝,引诱六国中那些贪婪小人,让他们出卖自己的国家,为大秦帝国的建立做出特殊贡献。 谁能想到, 只是过去十多年而已, 攻守之势就这样逆转了。 他成了被人用财宝引诱,出卖国家的对象了! “可惜!” “我虽然没有太大的才能,但还是知道礼义廉耻的!” “黑氏入秦之后,传至于我这一代,已经有四世人了,如果我背叛了嬴秦,这能称得上是‘忠义’吗?” 黑易没有杀掉这个想尽办法,钻到函谷关内向自己送信的人。 他只是让对方回去,并且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既然战场相对,那就不用再管什么两家情谊了!” 如果他黑易是贪生怕死的人, 又何必在当时主动请求,要跟着蒙恬东出平叛呢! 对于他的回复, 刘邦也只能发出一声叹息,转头就跟手下商量起了该如何攻破函谷关的事。 感情归感情, 利益归利益, 刘邦把这两个东西分得很清楚, 他既然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可就不能再退回去了! 但函谷雄关之名,响彻天下, 蒙恬虽然新败,但只要关中供给不断,他就有办法守住这里! 因此, 在分析了许久后,刘邦跟自己的手下,还是眉头不展,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去对付蒙恬。 这位老将军,可不是用辱骂这等激将法,就能轻松勾引出来的。 他现在就像个王八一样, 死死憋在函谷关内,就是不探头,摆明了是想要消耗屯扎在关外的义军士气。 毕竟长久驻扎, 本就要消耗大量的粮草, 久攻不下, 士气的损耗也会很大。 何况六国之兵,又多各自为战, 再拖下去,也不过是重复几十年前的“五国攻秦”罢了。 “何不转攻他处?” 忽然,谋士中的陈平提议道,“秦之关中,素来有‘四塞’镇守。” “东为函谷、西为大散、北为萧关、南为武关!” “既然函谷难攻,为何不从武关而去?” 西边的大散关在关中背面,义军无论如何也接触不到。 而北边的萧关以外,则有匈奴人游荡,且路途遥远,难以行进。 如此, 只有向南! 刘邦摆手说,“南边,我之前已经试过了!” “打起来可不容易啊!” 可陈平理直气壮的告诉他,“不容易也要打啊!” “沛公为何不想: 项羽有巨鹿之胜的威望在身,是这次攻秦的主帅! 如果他指挥大军攻下函谷关,那楚王的诺言,就要兑现在他身上了!” 先入关者,当为王侯! 大家都挤在这里, 到时候论功行赏,难道会不颁给项羽这个主帅吗? 想来以项羽的个性, 也不会容忍别人走在自己前面,夺取自己的功劳。 刘邦沉着脸一想,最后一拍大腿,对陈平说道,“先生说的有理啊!” “路远点如何?” “难啃点又如何?” “只要赶在其他人前面入关就行!” “只是……如今大军皆在此处,我一人独行,只怕会坏了名声。” 刘邦能以“亭长”之身,成为楚王信任的重臣,无非是他营造出的仁慈长者姿态。 大家都认可他的随和宽厚, 又岂能自砸招牌? 陈平抚须而笑,“这个无妨!” “久驻在此,本就人心浮动。” “沛公只需要派人去军中传一些话,自然就会有人主动为您分忧解难!” 可不要小看六国之间的“羁绊”啊! 在战国纷争的两百年里, 这“羁绊”可是出了名的靠不住! 刘邦也想到了这一点,哈哈大笑起来。 而没过多久, 义军果然开始了纷乱,吵着要“各回各家”。 项羽因此大怒,斥责这些六国将领的无耻。 是自己带着他们击败了王离、蒙恬, 是自己带着他们来到了函谷关前! 而在此之前, 这群人还跪在自己面前,称颂他的武功,期待自己能继续带领他们。 结果只是在函谷关受阻一时, 这群乌合之众就换一副嘴脸了! “走吧走吧!” “我就不信,没了这群家伙,我还不能攻破函谷关了!” 项羽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关隘, 目光透出执着和几分暴戾来。 第271章:郦食其 “张仪,你怎么一身酒气啊!” 就在函谷关前的拥堵路段逐渐畅通起来的时候, 何博正在挑了个幸运的死鬼,陪自己下棋。 而下着下着, 鬼神的鼻子突然抽了抽,嗅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又因为阴间的一切,何博都非常熟悉, 所以他一闻就知道,张仪喝的不是阴间出产的酒水! 这般浓烈, 这般的富有生气, 肯定是这家伙又偷偷跑到阳世,蹭别人的酒喝了! 于是, 正值棋局艰难,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落子的鬼神当即神色端庄的挺直腰板,扭头对着无意路过的张仪喊话。 对面的惠施看出了他的意图,干脆就说,“是不是又想耍赖皮不认输?” “胡说,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何博站起来,很是大义凛然的指着惠施就说,“只是比起下棋的输赢,我更加关心朋友的身体!” “今天就下到这里了!” 说罢, 他转身就走,一点也没有停留。 张仪目睹了这一切,知道自己这是被鬼神赖上了,于是开始抬袖子吸气,想看看自己身上的酒气有多重, 怎么隔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被鬼神闻到呢? 如果说鬼神已经勤奋到愿意施展神威,管控阴间的每一个死鬼,那西门大夫更应该第一时间出现在这里! 如此想来, 肯定又是下棋快下输了! 臭棋篓子, 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张仪默默腹诽。 走到他身前的何博见状,眼睛一眯,疑心顿时大起,“看你这表情,是不是在心里偷偷说我坏话?” “我怎么敢呢!”张仪诚惶诚恐的弯腰。 “那你对着阴间的律法发誓!” 于是,张仪不敢说话了。 何博得意的哼哼两声,继续问他,“在哪里喝的酒?” “在阳世的陈留。” “好喝吗?” 何博想着, 能把张仪这个死鬼勾引到阳世品尝的酒水,滋味必然不一般。 虽然何博心里很明白, 跟后世的手艺相比,这时候的“佳酿”都是水平令人咋舌的存在。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奇。 毕竟后世的西湖醋鱼,就是靠着无数且前仆后继的外地人那一股子“好奇”养活的。 只要有意思, 何博也愿意尝尝, 反正喝了也不会生病。 但张仪却是摇了摇头说,“不好喝。” “不好喝你喝这么多?” 何博惊讶,围着张仪转了两圈,对他说道,“你都快被酒水腌入味了!” 不知道的, 还以为张仪死的时候,是溺死在酒缸里的呢! 对此, 张仪只是叹了叹气,然后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他解释道,“只是为了给自己,还有纵横家送行罢了。”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便落寞起来。 死下来之后, 张仪自然也舍不得人间的风景,时常打听生命彼端的变动。 而每一个出师的纵横家,都拥有着对世事的敏锐嗅觉。 在这么多年的暗中观察中,张仪推断出了一个结论: 天下一统, 这是历史的必然! 哪怕没有始皇帝, 哪怕没有秦国, 哪怕六国都换了, 天下还是要统一的。 因为大河流到了转折的地方,它就应该奔向新的地方。 现在秦朝的混乱, 究其根本,只不过是在承受八百年分封的最后反击罢了。 等这样的混乱过去,无论秦朝存在与否,新的时代总要走上正途,并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而诸侯分裂的结束, 也意味着纵横家迎来了自己的末路。 因为纵横家是依托乱世而生的, 诸侯争霸,各夺其利,才给了纵横家勾联横跳的机会。 而无论是合纵是连横, 总要有多个对象,才能将之施展开来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 张仪的心情便跟着滑落, 就像正在目睹自家社稷被人动摇,数代辛苦被人扬了的秦国先君们一样。 他效忠的君主秦惠文王还能跟宣太后斗嘴,发泄下内心的苦闷。 张仪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于是,他只能沉浸在美酒之中,借此麻痹自己。 “那为什么要去陈留?” 何博在旁边静静听着张仪的诉说,顺手摸出了几枚干果,磕了起来。 别说, 这玩意儿只有在听人八卦的时候,最是好吃! “因为陈留有我纵横家最后的传人!” 郦食其, 是张仪偶尔去阳世时,认识的一个陈留小吏。 对方也很喜欢饮酒,奈何时常缺钱,只能在酒馆里打转,或者请求老板赊自己两口酒喝。 当时, 张仪正好坐在酒馆里面,垂头丧气的自饮自酌,随后便见郦食其进来—— 他身材并不高大,下巴挂着乱蓬蓬的花白胡子,衣服也不是很整洁,看上去并不体面,但其脸上却一直带着自信的笑容。 而郦食其一到店, 张仪就听到有客人说,“郦食其,你又来乞不要钱的酒喝啊!” 郦食其不理他,只对沽酒的老板说,“要两碗酒,加一碟干豆。” 点完了,便排出九个秦半两。 客人又故意起哄道,“你这是又偷婆娘买米的钱来喝酒了?” “就不怕她找过来,把你打一顿?” 郦食其当即就说,“你不要胡乱咒我!” 转而他又挺胸迭肚,一派高傲的样子, “自家人的东西,能算偷吗?” “哼,等我成了大官,我那妻子只会跪着给我洗脚,哪里还舍得打我呢!” 接着,便是一通哀怨高深的话语,什么“时运不济”,什么“未逢明主”之类的。 客人们都哄笑起来,店内外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张仪也跟着微笑,目光灼灼的看着正在柜台旁站着饮酒的郦食其。 随后, 他便主动出声结交,并且与之熟悉了起来。 张仪和他谈论天下的局势,郦食其分析的很有道理,并且接着酒劲,跟张仪你来我往的进行了几次“纵横”的推演,分析哪一支势力,该用怎样的方法,才能在这乱世中脱颖而出。 张仪因此知道,郦食其是纵横家的传人。 只是他出师的时候, 始皇帝已经在着手一统了, 没过几年,除了保留宗庙祭祀权力的卫君外,天底下便没有额外的诸侯。 他灵活的口舌没有机会发挥作用,只能保持沉默,在陈留当个小吏了。 但现在, 郦食其看到了出人头地的希望! 因为六国复兴了, 天下又混乱起来了! 对许多人来说,这是局势崩坏; 但对唯恐天下不乱的纵横家来说,却是局势大好! 郦食其因此期待起来。 但他如今已经六十多岁,是没办法像自己的前辈那样,充满活力的到处骗……游说别人的! 所以, 郦食其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静静的观察起了世态的变化,希望可以找到一个值得自己效力的君主。 而当沛公的军队接近陈留时, 郦食其便知道, 自己的机会,到了! 他非常高兴, 将家里的钱都拿出来买酒,只说“家中以后绝对不会缺钱使用,哪里用得着心疼几枚铜板,怠慢了我这舌头?” 张仪也为这个后辈感到高兴。 只是他作为一个局外的死鬼,心里更加清楚: 郦食其只能替纵横家,带来最后的余晖。 当乱世结束之后, 新的太阳要照射在新的大地,新的国家上。 但他又怎么可能说出来,坏了郦食其的雅兴呢? 这位期待已久的纵横家, 早已花甲, 他没有再次等待的机会了! “……我今天去给郦食其送行。” “他寻刘邦去了!” “他那把老骨头,等折腾完这一阵,想来没多久就会死下来陪我了。” 何博听了张仪的话,只是想到一件事。 他一拍大腿,张口就说: “郦食其给刘邦效力!” “可刘邦是要去攻打秦国的武关,企图覆灭嬴秦的啊!” “你竟然背着老秦人勾结逆贼!” “我要去找嬴荡告状去!” 等会就让秦武王把张仪举起来扔鼎里煮了! 第272章:复为秦王 “项羽率军屯驻函谷,刘邦率军袭我南方。” “此诚危机存亡之时!” 咸阳城中, 夏时的烈日高悬, 但人心中的寒气却是止不住的冒。 而扶苏回到都城之后,面对函谷关的困境,也沉默了许久。 最后, 他找来几个重臣商议,“若朕去皇帝号,退为秦王,可以同六国议和吗?” 大臣说,“昭王之时,怎么能和眼下的情况相比呢?” 秦昭襄王十九年的时候, 秦王稷便有感于秦国强大,有意居于诸侯之上。 但他担心自己这样的行动引起天下的反对,所以又把齐国拉下水,让田齐当另一个靶子,分散诸侯对自己的火力。 随即, 秦为西帝,齐称东帝。 二日凌空,成功让天下人都能感受到太阳的温暖。 诸侯们被东西两个太阳晒得睁不开眼,最后甚至感动到,抱团聚众,向齐秦发起“逐日行动”的地步。 秦帝被大家的热情给惊到了,便自去帝号,让天上只有齐帝一个太阳。 至于这位东帝的结果? 死下去很多年,还坚持追杀的秦昭王的齐慜王,肯定是有很多话说的。 有鉴于此, 扶苏想要效仿祖先,为秦国减轻些火力。 此时, 关中的将士先是分出大部分,交给蒙恬东出平叛,如今正随之屯扎函谷关内。 剩下的,大半又被带去对抗起了匈奴。 短短时间,这么多仗打下来, 关中早已空虚至极,粮草也消耗了很多。 如果不缓一缓,拖一拖, 嬴秦的崩溃,也就不远了。 “……试试吧,总不能为了一个虚名,牺牲更多的人。” 扶苏摆了摆手, 最终还是选择派人去找楚王熊心谈判。 之后,他又对臣子说,“不要透露这个消息,免得动乱人心。” “更不要跟定阳君讲,他如今养病要紧!” “诺!” 臣子们纷纷应下。 …… 楚王熊心收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很是犹豫。 但是他的臣子说,“可以答应!” “扶苏,本来就是楚女的后代,而且在民间也有仁德的声名。” “跟这样的人对抗,我们要花费更多的精力。” 当年,齐楚刚刚被秦统一, 始皇帝为何要倾向于安抚齐地人心,选择接纳齐地的“泰山”,而不是南渡过来祭拜楚国的“太一神”? 不就是因为扶苏的血统嘛! 在他的计划中, 自己安抚齐人,扶苏安抚楚人,而三晋早入其手,燕地偏远无需顾虑,如此天下便能稳定了。 事到如今, 这般规划也不能说全然失效。 巴蜀以东,秦国以南那一片的楚人,的确对扶苏很有认可。 “而且,项氏不可不防!” 臣子又说,“宋义,是大王钦点的统帅,结果却为项羽所杀。” “项梁在时,也常与手下说,‘大王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靠他的拥护’……由此可见,项氏不臣之心甚重!” “何况,宋义、吕臣已亡,若项羽再有破关之功,大王该如何自处啊!” 宋吕二人, 都是熊心继位后亲自提拔的臣子,有意利用他们,来加强自己的权势。 眼下,二人既没,熊心的权威衰败,项氏的人更加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长此以往, 田氏可以取代姜齐, 难道项氏就不会取代熊楚吗? “卿言之有理!” 熊心当即下了决定,挥手召来传信之人,“且回禀秦王,寡人愿意同他议和!” 于是,信使又乘快马原路返回。 咸阳因此大喜,许多人都在讨论议和之后自己可能的太平日子。 但病居在家,正被仆人搀扶着慢慢行走的黑状听说了这件事,只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他磕磕绊绊的说,“不、不可啊!” 言语未能完全落下,他的眼泪却是先流了出来。 他侍奉始皇帝多年,深知那顶皇冠是如何的来之不易。 可现在,却是被二世放弃了! 上门看望他的扶苏亲自向他解释,“秦人不能再承受这样的重负了。” 当他乘坐车架,从陇西一路返回咸阳的时候,扶苏见到了太多衣不蔽体的人。 他们瑟缩在因春夏交替而刮起的风里,露出自己干瘦的身躯。 可即便如此, 这些人还是要努力耕作,准备今年缴纳的赋税。 虽然扶苏继位以后, 下令废除了许多苛捐杂税,释放了大量的奴隶, 但问题在于,他一继位,山东便兴起了叛乱。 群贼遍地,那里的赋税,自然是没有办法得到的。 为了平叛,就只能依靠关中的土地和百姓供给。 而等到关中被两面包夹时,负担便更加沉重了。 粮食刚刚长出来,还没来得及运到家里,就要被朝廷官吏征收而去。 如今仗还没有结束, 但关中已经被掏空了。 扶苏不忍心再这样下去。 “先帝在的时候,常说辟疆有振兴国家的资质。” “我没有足够的才能和德行,但只要保住基业,辟疆以后未必不能再一统天下,重塑帝号!” “我一定不会辜负祖父期待的!” 嬴辟疆站在外祖面前,红着眼睛发誓。 他知道,“去帝号”这个举动背后,带着多大的屈辱和无奈,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洗刷这样的耻辱。 黑状仍旧在流泪。 他比划着手势说,“战事已经开始,哪里会这么轻易就结束呢?” “六国之人受过惨痛的教训,在统一战争的时候,也有许多人跟嬴秦结下深刻的仇恨。” “现在提出要去掉帝号,只是向他们展示出我们虚弱的本质罢了!” “何况熊心是傀儡君主,楚军被项氏控制在手里,项羽怎么会遵守他的命令,而放弃攻打关中呢!” 扶苏说,“楚王是共推的领袖,项羽即便再跋扈,也不至于明令之下,行悖逆之事吧?” 对此, 黑状只能拍着地板,痛心说道,“天下大乱成这样,君非君,臣非臣,皆以力定高下!” “贱者尚且可以称尊,那项羽又凭什么将熊心小儿视为不可违背的君主呢!” 激动之下,他又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 半月之后, 秦二世自去帝号的消息传遍天下,楚王熊心也发出与秦议和的号召。 虽然没有很快得到响应, 但秦楚如此行事,也的确让其他人的行动,暂缓了一些。 毕竟诸夏的君子们,总是喜欢折中的。 现在的局势,对他们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再打下去,那享有这天下的人会是谁,他们可不敢保证! 项羽听说了这件事,只恨恨的将那诏令撕碎,表示自己绝不遵从。 “熊心小儿,软弱无能,竟然跟秦人讲和!” “我立誓为叔父报仇,岂能在这样的时候,止步不前!” 国仇家恨就在眼前, 项羽绝不退让! 他气愤的下令,将那传诏之人斩首示众,以示自己决心。 而当消息传到刘邦军中时,张良等人迅速向刘邦提议,“要加快进攻的脚步!” “项羽是个性格急切的人,受到刺激之后,他攻打函谷关的力度一定会加强!” “如果让他先入关,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刘邦赶紧道,“对对对!” “这就需要郦先生多多劳累了!” 他转过身,对一身酒气的郦食其拱手弯腰,说出自己的请求。 自从郦食其投奔到刘邦麾下后,便凭借自己的口舌,说服了不少城邑守将投降,让刘邦迅速打通了去往武关的通道,并且没有遭到太大损失。 郦食其抚须得意的笑道,“沛公既然如此信重我,我怎敢不尽心尽力呢!” 他一拍胸脯,表示接下来,自己一定会拼尽全力,替刘邦拿下武关! 刘邦也毫不客气的一挥手,为他奉上大量的财宝,以为说客的资本。 毕竟纵横纵横, 无论如何,都是要用利益去驱动的。 说服君主,要用社稷的利益。 说服臣子,就要重视他们个人的利益。 不花钱就想让人替你办事? 这只能是活在梦里! 第273章:武关破 “这么快!” “竟然这么快就从洛阳之地到了武关这边,这……” “天下还有这般大器晚成的人才!” 阴间的大殿之上, 众多死鬼正围绕着鬼神向他们呈现的“阳世实时投影”,而不断发出惊呼。 当然, 看得最为用心的,都是那些生前为将之人。 至于列国先君, 都在旁边捂着脸悲伤呢! 虽然他们之中大部分,的确跟嬴秦有着深仇大恨, 可看着刘邦这样的布衣之人,做到如此伟大的事业,这让他们如何安心接受呢? 而跟先君们挤在一块的, 还有身形略显圆润的黑户。 他生前甚少有过忧愁,晚年还能见证家门显赫,有时间研究自己的小爱好,日子过得着实让人羡慕,故而一直心宽体胖,一副富贵无忧的姿态。 谁能想到, 死了却要目睹这么大的刺激! 当年他对刘邦说的“有贵相”,可不是这样的贵啊! 那只是很正常的, 对上门拜访的小辈进行勉励和夸赞嘛! 他总不能骂人吧! 当然, 这还不是让黑户如此心痛的主要原因。 有赖于鬼神恩泽, 他可以看到自己那正在咸阳城中,瘫痪在床的儿子。 也能看到正困于函谷关,在项羽进攻下苦苦支撑的孙儿。 想起几年前,黑户临终之时, 他的儿孙都还很有精神, 现在却是憔悴可怜。 也因此, 虽然秦君们知道黑户曾经友好招待过正怼着大秦七寸捅刀子的刘邦,并且称赞他有“大富大贵的未来”,也没有迁怒与他。 毕竟黑氏已经为大秦付出了这么多, 怎么还可以继续苛刻呢? 只是到底有人不服气: “刘邦这样的布衣,在家里游手好闲了半辈子,凭什么做到这样的事情呢?” “即便有鬼神相助,那也不能……” “哼哼!” 殿上侍立的鬼吏们顿时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对方的狂悖发言。 季伍更是叉着腰说,“你不服气?” “你不服气,怎么没见你打赢秦军?” “你子孙给你上供的冷猪肉,今年领到了吗?” 那曾经是六国贵族的死鬼顿时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了。 何博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说,“要是我相助他,只怕这人早就进咸阳喽!” 咸阳, 就在渭水边上, 而渭水,早就是鬼神的玩物了! “再说了,即便我有这样的想法,也要被许多人劝阻住的嘛!” 不仅仅有西门豹这个保守派, 孟轲、荀况、庄周等等死鬼,也多次向鬼神祈求,希望他不要插手人间的事。 因为秦如果当真速兴速亡, 那这其中缘由,可太有说法了。 “天命定于一!” “但此言也不过是强调要统一,而不是推崇一家一姓之天下。” “所以秦若败亡,必有新朝兴盛。” “如此循环往复,分合周转,也符合天理人心。” “而前人之事,可为殷鉴,以启后人!” “如果有了鬼神干扰,那诸夏少跌了这一跤,就要少吃一顿教训,以后也就没有经验去应对类似之事了!” 人都是要吃教训才能成熟的, 先贤何以重史?何以多书文字? 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对此, 何博只能点头应是,然后让史官们将这一切变化,记录在案,收入鬼神的书库之中。 然后他又对那个不服气的贵族说,“我记得你是楚国人吧?” 对方骄傲的挺起胸膛,“没错,我是昭氏出身!” 昭氏, 是楚国最为显赫的家族之一,是楚昭王的后代。 于是何博问他,“如果我只是一个凡人,让你和这么多出身不同的人列坐其次,互为友好,你愿意吗?” 对方知道在鬼神面前说谎,是极大的罪过,所以又支吾了许久,最后回道:“……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如果让你来做这件事,你可以做到吗?” 那人是参与过诸国合纵之事的, 而“合纵”的结果……也只能说是诸侯之间的羁绊太深了! 他作为死鬼略显灰白的脸都羞耻的涨红,“……这我自然不行!” “人心本就不一,何况高低贵贱,本有区分,想要统合他们,何其艰难!” 何博因此对他笑道,“可是刘老三却做到了。” “想来这就是他可以做到今天之事的缘故吧!” 说罢, 他对着大殿上的阳世投影一指, 那虚幻淡薄的画面便被放大,将武关附近山上的场景,清晰的展露出来—— 刘邦采用张良的计策, 在武关两面的山上,故布疑阵,让守将认为,自己已经被敌军包围。 另一方面, 又相继派遣郦食其、陆贾去游说城中将士,许以重利,煽动得武关之内,人心骚动。 好在, 武关守将是咸阳最新任命的人,对嬴秦甚是忠诚。 毕竟, 如今烽烟四起,秦之四塞的防备,自然要被加强。 黑状在进行调度的时候,就着重强调了东、南这两个方向,很容易受到反贼的进攻。 只是主将有忠心报国的志向, 底下的人却不那么想。 因战乱多生于山东,所以粮草供给,也多紧着东边使用,然后才能分配到其他地方。 等匈奴人来了,扶苏亲征向西, 难道武关还能比皇帝的安危更重要吗? 所以, 武关的粮草储备,其实并不丰厚,只能满足一时之需。 现在武关被“包围”了,知道后勤不足的将士,心思很快就乱了。 于是, 就在主将极为愤怒的将郦食其和陆贾都扣押起来,打算在刘邦进攻武关的时候,杀人祭旗的当夜, 有两名副将悄悄过来,询问郦食其白日所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沛公当真大军压境,函谷关也快沦陷了?” 郦食其赶紧回道,“这个自然!” “难道你们没有听说,为了同山东议和,秦二世已经自去帝号了吗?” “这足以证明,关中空虚,嬴秦快要灭亡了啊!” “秦人何其霸道,若非绝地,岂会做出如此让步?” 那两名副将对视一眼,然后在郦食其的“晓之以理”下,定了决心。 他们趁着主将疏忽, 半夜来到他安睡的房间中,将之捆绑擒拿,最后带着一帮饥肠辘辘的士卒打开了城门,宣布了投降。 …… “武关失守?!” 咸阳城中, 无论是朝堂上议事的君臣,还是在家养病的黑状,都因为这个消息而大惊失色。 他们之前还在讨论函谷关的事,谁能想到,本该万无一失的武关是出事! 有熟知地理形势的大臣迅速令人取来地图,将刘邦大军的行军轨迹大致画了出来。 “太快了!” “这也太快了!” 刘邦的灵活走位和夺取城邑的速度,都让秦廷君臣感到震惊。 “他一路收揽了这么多降军,怎么没有生出祸乱,还有力气攻我武关呢!” 在此之前, 他们之中大多认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应该正在对函谷关猛冲的项羽。 哪里能想到, 会有人绕路偷家! “陛下,定阳君求见!” 就在君臣惶恐的寻找应对方法时,黑状让人背着自己来到了宫城之内。 他对扶苏说,“请陛下准许我去峣关。” 峣关, 是设立在关中的次要屏障。 嬴秦的先君们,可还没有傻到在设立四塞之后,就不考虑额外防御的地步。 实际上, 秦之四塞的后方,还有层层城关,以拱卫咸阳这座都城。 而刘邦如果想要攻取咸阳, 那么他必然要经武关而过峣关,再通蓝田至于霸上,以扣开这座天下最重要最庞大的城池。 只是在此之前, 峣关的许多驻守士卒,被抽调去陇西打击匈奴了,如今复归守关,也大多疲惫,无力再战。 此时此刻, 必须要安排个重要人物过去,才能稳住军心,组织人手,防止峣关继续沦陷。 黑状因此自荐。 扶苏说,“您这样的身体,哪里还能作战呢!” 黑状说,“我知道自己不能再上战场,所以只是想要随同而去,为陛下守住这道门户,尽一份力罢了。” “黑氏和刘氏,曾经有过很深厚的缘分。” “刘邦之前担任泗水小吏,来咸阳履行职责,臣还招待过他。” “只是未曾想,他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黑状只恨自己当年没能未卜先知,将这个大敌提前除去! 他如今过去,也不怀抱凭借这般关系,就劝退对方的可笑想法。 只是期望可以拖延对方的脚步,让咸阳这边可以更多的做一些准备。 他拉着扶苏的手说,“陛下……若事不可为,还请退守雍城!” 雍城那边,毕竟是秦朝旧时的国都,还保留着关中不多的精锐。 “……好!” 扶苏也含泪回握住黑状的手,应下了他的请求,“嬴秦社稷,就多劳定阳君了!” 第274章:刘黑煮酒 黑状来到峣关的时候, 刘邦的军队已经驻扎在城下了。 他想: 自己刚到,将士还需要修整恢复的时间,不能直接跟刘邦发起冲突。 于是,黑状派人过去,给刘邦送去一句话,邀请他跟自己去峣关附近的山丘上相会。 “我如今已经成了半个瘫子,只能坐在四轮车上行动,请沛公不要担忧。” “届时,我先带一人过去等候,沛公大可确定无忧后,再上前与我相会。” “希望沛公可以念在刘黑两家的情谊上,同意我这个狂妄的请求。” 刘邦收到消息后, 犹豫了许久,最终不顾手下劝阻,答应同黑状的会面。 他说,“我当年去咸阳,黑氏对我有恩德。” “何况黑氏和刘氏,有百年的交情,如今我与他两军对垒,总要为这世代情谊做个结尾!” “至于进攻峣关……” 刘邦拧着眉头想了许久,手指不由自主的捏住那块他常年随身的玉佩多年起来。 “明日再说吧!” 眼下天色已暗, 突破武关后,将士也是长途奔袭而来,也是需要休息的。 天底下哪有饭都不吃,还能连打两场硬仗的士兵? 谁也不是铁打的身子啊! 樊哙说,“这还是不能让人放心,请让我随同!” 刘邦拍了拍他的肩膀,应下了。 等到第二天清早, 天边微微亮的时候, 黑状先行登上附近的山丘。 山丘的顶部较为平缓,可以让双方坐下来会谈。 而且中间还生长着一棵老树,正在浓夏之时,长的郁郁葱葱。 黑状让一位年迈的仆人架着牛车,将自己拉到这里,看到这棵老树便忍不住轻叹: “这样的岁数,还能有这样的活力,真是令人羡慕啊!” 说罢, 他让老仆将自己扶下去,就靠着树干,端坐起来—— 今日之会, 既是黑刘两家的最终之时, 也是黑状作为臣子,代表国家跟刘邦这个逆贼交流的重要时刻, 他不能因为偏瘫而失去了仪态,引来他人的嘲笑。 随后不久, 派人探明附近情况, 确定这个山丘并不高大,且四周开阔,一览无余,没办法埋伏军队后,刘邦才在许多将士的护卫下,骑着马一点点的上来。 他让其他人留在中间的位置,只带了樊哙登顶。 而一见到依靠老树,背部挺直的黑状,刘邦也先行一礼,口称“世叔”。 黑状没有反驳他,只是感慨着说,“你的身体真好啊。” 他俩虽然辈分不同,但岁数却是差不多大的。 黑状痴长几岁,如今却瘫的独自不能行走。 刘邦却还能骑马打仗,一副精神饱满,能吃能睡的模样。 然后, 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始皇帝。 如果对方多活几年,那天下局势,会不会因此变化呢? 奈何斯人已逝, 他再怎么幻想也是没用的。 黑状只是对刘邦伸出手,呼唤他,“来!” “坐!” 于是刘邦上前,跟黑状对坐。 老仆从车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火炉,放在两人的中间,就要煮酒。 樊哙上前,先喝了一口,然后才让他继续倒。 刘邦就说,“世叔身体这样,还要继续饮酒吗?” 黑状笑道,“我只恨年轻时多饮,以至于坏了身体。但现在看来,反正没多久的日子了,不如把这样的喜好坚持到底吧。” 他颤巍巍的举起酒杯,将其靠近嘴边。 黑状很努力的保持风度,奈何最后还是破了功。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一抖,酒水一半到了他嘴里,一半泼到他脸上,呛得黑状不断咳嗽。 老仆赶紧为他擦拭起来。 而当遮挡面容的巾布撤去后,黑状强行装出来的硬气也没有了。 他的背塌了下来,一下子就显露出颓唐的气息。 他不再多言,直接问刘邦,“楚王已经同意了议和,为什么你还要进攻武关?” 刘邦“唉呀”一声,“世叔明知故问了!” 任谁走到了这一步, 也不会轻易退缩的。 何况他刘邦要富贵, 他手底下的兄弟们就不要富贵了吗? 领头的进了步,手下人才能跟着一块进步嘛! 黑状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转战至此,就不怕粮草被我截断吗?” 刘邦只是轻松笑道,“有萧何在,我从不担心这个事。” “萧何是谁?” “是我在沛县的兄弟。” “那他也是吗?”黑状看向时刻护卫在刘邦身侧的樊哙。 “是的!” 刘邦很是自得的说,“跟我一块打天下的兄弟,大多是沛县出来的。” 于是黑状又抚摸着自己抽痛起来的胸膛,甚为叹息的说道,“合一县之才,就可以参与到夺取天下这样的大事中了。” “当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 黑状想起自己祖上,又停止了叹息。 他知道, 这个天下,跟春秋战国已经大不相同了。 嬴秦虽然终结了战国,本身却也是那个时代的遗留之物。 也许, 它本就该随着那个时代一同死去,成为这崭新时代的祭品。 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国? 于是黑状说,“秦国在关中还有军队,还有城邑!” “但粮草还有多少呢?连连战乱,人心难道不想要安定吗?” “那还可以去巴蜀!” 巴蜀在昭王之时,就已经被纳入嬴秦的统治,如今已经归附,并没有随着山东一起叛乱。 可刘邦说:“我已经派人截断了通往巴蜀的道路!” 他身体前倾,对黑状很是遗憾的说道,“世叔为何不弃暗投明呢!” “继续跟着秦朝,不过是一起覆亡而已!” 黑状就问他,“你在函谷关的时候,跟黑易说过这样的话吗?” “说过。” “那他的回答就是我的回答,你不必再问了!” 黑状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也相信黑氏的家风。 他没有追问黑易的回复是什么样的。 而对此, 刘邦也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那明日作战,我就不留情了!” “不用你留情,战场之上,唯见生死胜负而已!” 黑状说着,身体又不自主的颤抖起来,眼前开始发黑。 等他恢复清醒后,再去看刘邦,又见到他身后的樊哙。 黑状心想: 这样的壮士, 刘邦身边还不知道有多少。 而陛下那边,是不是已经迁于雍地了? 黑状忽生悲哀,嘴里喃喃的向刘邦提出问题。 “如果你进了咸阳,会做些什么呢?” 会屠城吗? 会将嬴秦血脉赶尽杀绝吗? 刘邦说,“若我有兵入咸阳的一天,那就让秦王效仿卫君,让他能够延续对祖先的祭祀!” 在天下一统后, 卫君因为主动献国,而且国小民弱,并没有被始皇帝视为威胁。 他得以保留自己的爵位和宗庙,享有额外的优待。 “那好,那好!” 黑状拍着身旁的老树。 树叶颤抖着哗哗作响,人也跟着落泪。 他突然问刘邦,“当年我送你的那把弓,你还带在身边吗?” “带着呢!” “那样好的弓,我领军作战,哪里舍得让它闲置?” “那就好!” 黑状摆了摆手,没有话说了。 他让老仆重新把自己装上车,然后顺着来时的路,缓缓离去。 再过一天, 修整好的双方军队,便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黑状被抬上城楼,亲自督战指挥。 他的口齿在这样的时候,忽然又恢复了以前的灵活,声音也重新洪亮起来。 但最后, 他痛恨惧怕的失败,还是到来了。 黑状跟刘邦对峙了三天,亲自见证了对方统军的能力,在心里不由再次感叹起对方的天赋来。 论军备,他是不如刘邦的。 或者说, 能够做到秦国的公卿,黑状很多时候,依靠的是个人的武力,还有始皇帝的信任。 现在他的身体坏掉了, 始皇帝也躺入棺椁许久, 关中更是一片凋零。 他凭什么去战胜刘邦呢? 而当刘邦披着甲胄,又一次来到自己面前时,黑状只是问他: “那把弓,你带来了吗?” 刘邦听了,便将背上的弓取下,递到黑状面前。 于是黑状虚弱的对刘邦发出请求,“就用这把弓把我勒死吧!” “我还想留个全尸,让人带回去,埋葬在父祖的坟茔旁边。” 刘邦点了点头。 他把弓交给樊哙,然后自己背过身去。 一身短促的喘息在他身后响起,很快复归平静。 第275章:咸阳 当黑易从函谷关率军回援咸阳之时, 他只来得及见到父亲留下来的遗书。 因为当黑状决定去峣关的时候, 他就做好了自己只能回来尸体的准备了。 他在最后的书信中告诉自己的孩子: 要继续辅佐嬴秦, 黑氏享受了秦国的恩遇,是不可以背叛的。 也不必为自己这个老东西的结果而感到悲伤, 因为这都是自己的选择! 而当黑易从家中老人的手中,收获这封书信后,峣关沦陷的消息也随之而来。 来报的人很悲伤的告诉他:“定阳君被俘,不愿降敌,因此被他们用弓弦勒死了!” 黑易因此,在家门前伏地大哭。 但事已至此,他连咒骂刘邦的精力也没有了。 黑易只能抹干眼泪,尽快去面见扶苏。 峣关已失, 刘邦的军队就只差跨过蓝田和霸上,就能扣击咸阳的大门了! 他必须去寻找皇帝,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 扶苏又苍老了一些。 他见到黑易,还询问他,“蒙恬将军怎么办呢?” “将军说,守住函谷关,就是为了守住咸阳!” “如果咸阳沦陷了,那他还枯坐函谷关干什么呢?” 所以, 当刘邦率军一路奔袭,拿下陈留这个大粮仓,并挺进武关的消息,通过秦廷残余不多的文书系统,传到函谷关的时候, 蒙恬当即决定,让黑易率领部分将士,赶紧去援助国都。 咸阳, 绝不能有失! 黑易当时,也对蒙恬这样的命令发出过担忧: “项羽的攻势凶猛,如果我再带走一些士卒,将军又如之奈何?” 蒙恬只是淡淡的说,“无非是誓死以报国家罢了!” 他还安慰黑易,“将士少了,粮草消耗也能少一些。” “函谷坚深,城池宽大,完全能够以少抗多。” “你且放心返回……只要守住咸阳,一切就还有希望!” 而当扶苏听到蒙恬的话时,也只能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随后,他对自己的臣子垂泪道,“国家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是因为我的无能啊!” “祖宗把江山社稷传到朕的手里,朕却不能守好它!” 扶苏激动的捶打了下自己的胸膛,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他继位至今, 也才三年。 可天下变化之大,跟始皇帝在时,又有哪点一样! 他辜负了祖先,辜负了父亲! 臣子们也跟着垂泪不止。 但他们并没有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 等那浓郁的悲伤稍稍散去后,就有臣子急切的提议,“还请陛下按照定阳君的嘱咐,速速迁去雍城!” “雍城还有士卒拱卫,若事不可成,还能继续向西!” 反正河西走廊的匈奴人已经被他们打跑了,那条通道正值无人阻拦之时! 那群蛮夷跑得, 我嬴秦君子也可以跑! 他们可以跑到西域, 跑到新夏! 只要跑掉,就有希望! 但扶苏却对此沉默了许久。 自从武关沦陷后,有很多臣子劝说他跑路。 而黑状知道扶苏是个心思敏感的人,总有许多东西,让他无法转身就走。 所以,黑状只是让他去雍城。 “……可即便去了雍城,又能如何呢?” 难道关中还有足够的将士,足够的粮草,去抵御来犯的敌人吗? “现在已经到了浓夏,只要再坚持一月,就可以收获粮食,就……” 有臣子赶紧说道, 仿佛只要再熬过一月时间,一切就能迎来转机。 扶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雍城以西的土地,可以收获多少粮食呢?” 水土越往西边去,便越是贫瘠。 因此,种植出来的粮食也就越发稀少。 这是老秦人数百年里,心心念念要夺取山东的主要原因。 更不用说在陇西的战斗,一直从冬天持续到春天,让当地人只能勉强赶上最后的播种时间。 这太匆忙了, 匆忙得他们才弯着腰把种子种下去,再起身时就要面对迁移过去,又来找他们索要粮食的秦朝官吏。 而今年的收成,即便风调雨顺,也要因为播种时间的不足,注定比往年要少。 所以扶苏并没有直接同意这件事。 他以前曾在心里想: 若是函谷关被攻破,那从东边来到咸阳,还要有一段路程,还要突破不少关隘, 他可以率领大家退守巴蜀! 但现在, 被攻破的是武关, 而刘邦也早就在张良等人的建议下,分兵阻挡了从咸阳去巴蜀的道路。 “……陪我出去走走吧。” 扶苏没有再听臣子劝说自己“西迁”的话,而是喊上黑易,让他跟自己在咸阳宫中行走。 宫殿层层叠叠,修建得极为壮大华丽。 任何人来到这座宫殿之前,都要为它的雄伟而感到心折。 而扶苏, 就在这样的地方生长,在这样的地方成家。 “真好啊……” 他带着黑易找到一个视野良好的角落,站在那里欣赏着咸阳宫的风景,口中不断发出感叹,“这样好的景物,如果被毁,那该多可惜啊!” 黑易说,“宫殿是人修建的,只要人还在,就可以修建出更加美丽的宫室!” “可还会有时间吗?” 扶苏笑了一声,眼角因此弯折出了好几条皱纹。 他的白发也在夏日的艳阳中闪烁出光彩来。 然后,扶苏对黑易愧疚的说道:“我不想离开咸阳。” 这里是他的家, 也是历代秦君辛辛苦苦,才营建出来的国都。 楚人经常说,他们的祖先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可秦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 因护商而战败的秦人沦为了养马的奴隶, 秦非子受封的时候,也不过一块小小的“秦邑”。 秦庄公时,又因为要躲避犬戎的进攻,而迁移到“西邑”这个地方。 平王东迁后,秦虽列为诸侯,也只是有名无实。 一切的土地, 一切的人口, 一切的财富, 已经跑路去洛邑的周天子都给不出来,只能由秦人自己去拿! 然后, 秦人就凭借自己的力量,挥洒着无数的血汗,从“西邑”,到汧渭之会,再到平阳,然后便是雍、栎阳和咸阳。 国都的变迁, 也意味着秦人一点点的从蛮夷的包围圈中挣扎出来,走向东方,走向诸夏的核心。 走到现在, 咸阳终于成为了天下的国都, 却不得不在他手里失去。 扶苏对此,很是愧疚,夜晚做到相关的噩梦,梦见历代先祖质问自己的失败,都要惊醒过来,然后悲泣到天明。 到了现在, 他更是除了落泪,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我想要做一个好君主,想要让天下人可以安稳的过自己的生活,想要让大家都能吃得上粮食,穿得起新衣服……” “但我没用,我太没用了!” 眺望着祖先留下来的辉煌宫室,扶苏在黑易面前失声痛哭。 黑易也悲愤的说,“老天!” “为什么要降生项羽和刘邦这样的人!” “要是没有他们两个,山东的余孽又有何忧虑!” 在巨鹿之时, 六国的烽火明明就要扑灭了,天下很快就要恢复平静! 但是项羽跳了出来, 用他举世无双的神勇,带着一群疲惫的士卒,硬生生的杀穿了秦军。 还有刘邦! 他当初怎么没有杀了这个人,以至于有今日之危! “匈奴人也该死,他们都该死!” 黑易想到,若非匈奴在关键时刻,偷袭陇西,那么关中还能储备更多的粮草,士卒也能养精蓄锐更久,哪里会空虚成眼下这副模样? 他的父亲,也不会死在峣关! 君臣二人因此,痛苦的抱在一起哭泣。 扶苏最后告诉黑易,“我已经让皇后带着辟疆,还有一些宗室去了雍城。” 虽然他已决定同咸阳共存亡, 但妻子总归是放不下的。 他的孩子还那么年少,凭什么跟他这个无能的父亲,一起面对咸阳的风险呢? 而且只是让皇后带部分宗室过去,并不会给增加雍城太大的压力。 那里的粮食对他们来说,还算是足够的。 对此, 黑易也只能说,“这是好事。” 他抬起头, 看向峣关的方向。 那里,正有一位老仆人架着车,将他父亲的遗体送回来。 而紧随其后的, 便是刘邦的军队。 第276章:秦亡 “父亲会过来吗?” 雍城, 嬴辟疆又来询问自己的母亲。 在武关被破后, 他直接被送到了这里,即便嬴辟疆本人万分不乐意。 他已经十三岁了, 他祖父在这样的年纪时,已经成为了秦王,成为了天下最有权势的君主。 嬴辟疆虽然不期待复刻祖父的伟业,希望自己的父亲可以长寿一些,却也拥有跟他祖父一样的早慧。 只是他的童年, 比起始皇帝的要美好太多。 因此嬴辟疆被养得更加外向且自信。 许多人都如此评价这个孩子: “如果嬴秦的基业可以长久传承,那三世皇帝一定会是盛世之主。”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 天下乱了, 他原本光明的未来,也变得暗淡下来。 原本自信满满,很是活泼的秦太子,也在短时间内,被迫拥有了跟祖父一样的早熟和稳重。 好在, 他还有个很靠谱的亲娘。 赵姬那种千年难遇的贵物,并不是随便就能出现的。 但在这样的时候, 面对儿子的疑问和忧虑,纱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只能让嬴辟疆回去,做好离开雍城的准备—— 若好,那就向东返回。 若坏,那就向西逃窜。 总而言之, 作为始皇帝的直系子孙,嬴辟疆不能就这样消失在动乱之中。 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纱想起自己离开的前一晚,和扶苏的对话,便忍不住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而在咸阳, 秦军相继在蓝田的前后,组织军队同刘邦进行阻击战,结果败多胜少,刘邦他们修整两下,仍旧在向着咸阳进发。 大势,到底是失去了。 唯一称得上“好”的事, 便是在刘邦率军攻入咸阳之前,黑状的遗体被送了回来。 黑易匆忙的父亲举行了葬礼,将他葬在先祖的身旁。 “……你也去雍城吧。” “辟疆马上就要失去父亲,不能再失去你这位舅舅。” 两个月过去, 扶苏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还时常睡不着觉,看上去非常萎靡。 他打着最后的精神,对黑易这样说。 黑易沉默的摇了摇头。 于是扶苏叹了口气,没有再劝说他。 很快, 刘邦派遣的劝降使者过来了, 是一个身上总带着酒气的人,笑起来带着莫名的自信,脸上也全是酒水浸染出来的红润。 他对扶苏说,“沛公立誓,入咸阳后不取财物,不辱妇女,不杀宗室。” “秦王可以去王号,居雍城,延续嬴秦的祭祀。” 扶苏就感慨着说,“我听说沛公是一个喜欢酒色的人,现在他能够立下这样的承诺,当真是胸怀大志。” “我治理天下短短三年,就引起了滔天的叛乱,他还愿意让我延续祭祀,可以称得上仁德了!” 郦食其端坐着,听着扶苏的夸赞呵呵笑。 但扶苏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没办法继续笑了。 “只是我作为始皇帝的子嗣,实在没办法将都城拱手而降。” “你且回去告诉沛公,当他来到咸阳城下之时,我还要组织军队,跟他对抗!” 郦食其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扶苏抬手止住了。 “为先生准备几坛美酒,送他出去吧。” “那些酒啊,不喝就要浪费了。” 郦食其没有办法,只能拖着一车的酒坛子走了。 他将扶苏的话回禀刘邦,后者就说,“既然他有这样的决心,我就跟他打一打!” 因此, 当大军压城之时, 刘邦也摆出了隆重的姿态,跟扶苏进行最后的决战。 他知道, 此战自己必然会赢! 而扶苏心中对这样的结果,也十分了然。 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他穿着戎装,披着甲胄,亲自登上城墙组织人手防御。 秦人的士气因此大振。 在击退了几次进攻后,刘邦都有点惊讶扶苏对人心的鼓舞。 咸阳空虚匮乏, 刘邦对此是很清楚的, 特别是连连抽兵作战之后,偌大的咸阳城中,大半是老弱妇孺。 可谁能想到, 当扶苏跟他们站在一起后,会产生这样的影响呢? 手下的谋士也很心惊,于是在私底下对刘邦劝说道,“一旦攻陷咸阳,不能够让扶苏活下来!” “秦地的人心在他身上,若他还活着,将不利于沛公的大业!” 刘邦背着手,对这样的建议纠结的呲牙咧嘴。 但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要不要违背承诺,事情又出现了转变—— 城中有人偷偷报信,自述愿为内应,于夜间为刘邦打开城门,迎接他进入咸阳。 对此,刘邦怎么会拒绝呢? 于是, 当深夜中,扶苏穿着甲胄,勉强闭着眼休息一会的时候,便被突然响起的喧哗声吵醒。 无数人喊着: “咸阳沦陷!” “大秦亡了!” 黑易急匆匆的冲过来,悲愤的告诉他,“赵高跟他的女婿阎乐打开了城门,刘邦军队已经进来了!” 扶苏恍惚了一下,方才喃喃回应,“是他啊……” 赵高, 是始皇帝的近臣。 在扶苏继位后,因为不喜他的阿谀,便疏远了赵高。 赵高表面上没有反应,心里实际上却对此很有怨言。 但他不敢表露出来, 因为当时黑状还在,是会抓人去坐牢的。 现在国家危难, 为了自己的安全和富贵,以及报复扶苏,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开城门,投降! 但扶苏对此,没有太大的愤怒。 因为他没有时间,再去痛斥赵高的罪恶。 他只是说,“我失败了。” “拜托你,帮我带几句话给刘邦吧。” 扶苏拉着黑易的手,对他请求道。 “那陛下您……” “我要去太庙那边。” 他很是惭愧的说,“我失去了天下,总要去向祖先请罪!” 说罢, 他没有再多做什么, 只是骑着马,向就在咸阳宫城附近的太庙走去。 他进入这栋庄严的建筑中,对着嬴秦历代祖先叩拜了很久。 然后, 扶苏就起身,茫然的环视一周,觉得像自己这样的不肖子孙,实在不配在先祖面前死去。 于是他走出去,寻找到了一棵根植在太庙院中的大树。 这棵树,据说是孝公迁都咸阳后,亲手栽种的。 如今百年过去, 已经长得足够高大挺拔。 扶苏望着面前老树的枝叶,最后取下身上的衣带,将之悬挂了上去。 然后, 扶苏也自挂东南枝。 正在刘邦面前,诉说扶苏遗言的黑易感受到了什么,忍不住哽咽起来。 但他坚持的说道:“陛下请求沛公,不要伤害咸阳的百姓。” “他之所以据城而守,是为了尽到自己作为君主的职责,百姓不过是服从他的命令罢了。” “现在胜负已分,他没有怨言,也不会苟活于世。” “只望沛公不要因为他的倔强无礼,而迁怒他人。” “陛下还说,宫室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关中百姓这些年也实在辛苦,还望沛公可以先忍受一段时间,再去营建新的宫殿,好让百姓休养生息。” 刘邦将他扶起来,很是惋惜的说,“秦王能做出这样的事,我心里只有敬佩的,哪里会对他产生怨恨呢!” “兄弟且放心,我之前的承诺,仍旧有效!” 黑易抬手抹着眼泪,向刘邦拱手称谢。 随即,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剑,就向自己刺去。 刘邦手疾眼快,迅速拦住了他,抓着黑易的手腕,将短剑夺下。 黑易跌坐在地,悲痛的说,“我不能护住国都,不能护住君主,我哪里还有颜面活在世间呢!” 这样喊着,他又要去撞旁边的桌案,企图自杀。 但刘邦又让人阻止了他。 他劝说黑易,“现在秦王还不知道如何结果,若事有不好,也需要老弟你将之送去雍城……” “秦太子和秦王后,不还在雍城等候咸阳的消息吗?” 入城之后, 有太多人投奔刘邦,迫不及待的将咸阳的一切告知这位新的主人。 刘邦因此知道,扶苏已经将妻儿送了出去。 听到这话, 黑易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他不再想着自尽,而是带着刘邦他们,去向太庙那边。 当黑易见到结局一根绳的扶苏时,直接扑上去,将遗体抱下来后,在旁边哭晕过去。 刘邦有感于对方的悲伤,但心中更多的,却是按耐不住的欣喜。 他看着这代表“嬴秦”的太庙,忽然想起了多年前他来到咸阳时,目睹始皇帝出巡场景后,发出的那句感慨—— “大丈夫,当如此也!” 现在, 他真的拥有这座城邑, 真的坐到了当年始皇帝坐过的位置! 当真是世事如梦啊! 如此想着, 刘邦迅速背过身去, 深怕当着黑易和扶苏的面笑出声来。 第278章:寒衣 刘邦取得咸阳的消息, 很快就传遍了天下。 山东因此振动起来。 但在咸阳以西的地方,却显得颇为平静。 因为天下的纷扰, 从此之后跟他们并没有太多关系了。 当黑易扶着扶苏的棺椁去往雍城,这个嬴秦日后仅有的封地安葬之时, 纱带着嬴辟疆穿着丧服出来迎接。 扶苏的妻儿都靠在棺椁旁落泪不止。 黑易说,“沛公当时有意,将陛下安葬于始皇帝陵墓旁边,但又从陛下怀中找到一封书信,言说自己实在没有颜面见始皇帝,而且陛下继位以后,自认青壮,怜惜百姓,也没有修建陵墓……因此沛公又让我带着陛下,回来雍城。” 无论如何, 扶苏作为最后的嬴秦君主, 应该回到自己祖先的身边安寝。 于是, 在妻儿的痛哭声中,棺椁被安葬在了雍城附近,距离秦穆公陵墓并不遥远。 因为是末代君主, 所以扶苏的墓葬显得很简陋,封土也并不高大。 许多宗室,还有仍旧忠于秦朝的臣子,围绕着这座低矮的坟茔,不断哀声哭泣着。 嬴辟疆更是匍匐在地,不断拍打着土地,最后哭晕了过去。 死鬼扶苏在旁边看着,心里更觉得愧疚了。 他生前没有保护好妻儿,死后还要惹得他们如此悲伤,哪里能心安理得呢? 何博就告诉他,“无妨,想点好的嘛。” “起码你随葬的礼器并不多,日后不会引来盗墓者的觊觎。” 要是刚埋下去,就被人翻出来晒太阳,那才真难受! 扶苏听了他的话,觉得颇有道理。 他生活一直很简朴,现在变成了死鬼,知道阴间种种境况,跟随葬如何并没有太大关联。 因此对自己那完全称不上“王侯之礼”的坟茔,也不觉得嫌弃。 反正人死之后,都是要化为一抷黄土的。 他只是向鬼神询问,“今晚就可以跟我妻我子,在梦中相见吗?” “可以啊,寒衣节也是鬼魂归家的日子嘛!” 虽然因为何博的缘故, 已经诞生了不少新的节日和习俗,典型的就是八月十五要“团圆”。 但一些传统的习惯,仍旧被人延续着,并且跟新的习俗结合在了一起。 在诸地的大同小异的传说中: 鬼魂在死后的第七天,可以回魂托梦,再看亲人一眼,然后就要长居阴间了。 其后再想跟家里人沟通,就需要在固定的节日里才行。 比如说八月十五, 比如说十月初一。 前者不用多提, 而后者则是诸夏流传了数百年的习俗—— 大概是因为“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故事, 活人们觉得天气变换,吹得身体冷了,便认为祖先那边,也跟自己一样。 但自己活在阳世,有妻女可以织布缝衣,祖先却是不行的。 于是便有人提议,将一些织裁衣物时剩下的碎布拼凑成小小的一件,烧了给祖先送过去。 虽然简陋, 但碎布也是有价值的, 子孙自己还要生活,所以给祖先这般祭祀,先人们也别嫌弃! 而通常情况下, 人间九月授衣完了,百姓家中才能有多余的碎布,因此便将给先祖送衣服的时间,定在了十月初一,号为“寒衣节”。 何博是个很谦虚好学的鬼神, 在知道这个节日之后,便大手一挥,施恩给阴间的死鬼们,允许他们在这个日子里,通过鬼吏引导,回到阳世一会,实现这跨越许多年、无数人的浪漫情怀。 活人加衣服, 也不忘记先祖, 这难道不是一个很美好的事情吗? 比起其他死鬼来, 扶苏也就是待的时间长了点、托梦的清晰度高了点罢了! 才不是鬼神偏爱呢! “就是你父亲不肯来,不然祖孙三代见见面也是好的。” 何博想起正在阴间自闭的嬴政,还有秦国历代先君,就忍不住遗憾起来。 嬴政这个拧巴人, 在扶苏自杀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他对自己痛哭失声的长子说,“这不是你的过错。” 然后, 他又缩回阴间了。 估计是不太习惯跟真情流露的长子相处: 毕竟扶苏眼一闭一睁, 看到死去已久的父亲站在自己面前时,亡国的痛苦和久别重逢的伤感一拥而上,让他哭的像个孩子一样,还祈求父亲的怀抱。 嬴政抱了抱他,本来也想落泪一番,诉说自己的心情, 但一瞅见旁边看热闹的鬼神,他脸色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 怎么可以这么失礼呢! 于是, 他让扶苏先处理完人间遗留的事情,再去阴间找他。 父子难得的亲情时刻, 何博这个“太阳”还是别在旁边的好! 而扶苏想起自己的父亲,也是发出一声叹息。 虽然父亲免去了他的过错,但扶苏心中的负担仍旧未能放下。 他认为自己是有罪的。 父亲可以原谅他, 其他的先君又会是何等态度呢? 何博看他眉头又皱起来,就跟他说道,“你既然死了,自怨自艾也没什么。” “只是你儿子还很年少,若是心结难愈,以后只怕要长歪。” 他指了指嬴辟疆, 这个少年在昏睡之时,眉头也拧着,脸上挂着一副怨恨的神色。 看得出来, 他对灭亡国家,逼死自己父亲的刘邦,还有山东那些的反贼,都怀抱着深刻的仇恨。 而这样的年纪,是很容易受这种浓烈情绪影响的。 扶苏想起自己孩子的个性,便更加担忧起来。 于是他不用鬼神劝慰,直接放下了心中的愁绪,跑过去开解起了儿子。 转过头, 何博想着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最好,便伸手朝着黑纱一指—— 秦王后也随之悲伤的倒下,陷入昏迷之中。 在朦胧的梦境中, 分别数月的一家三口再次相见。 何博没有去偷听扶苏对妻儿的嘱托, 但他可以很明显见到, 随着梦中时间的流逝, 纱和嬴辟疆脸上的愁容恨意,都慢慢淡去。 虽然有些东西终究不会被抹去, 可好歹是能够向前看了。 只是他们之后能用什么样的方式继续生活,还不能确定。 毕竟能够决定战败者命运的人, 太多了。 何博随手磕着从西域顺回来的葡萄干,目光落到了遥远的函谷关外—— 项羽的怒气已经爆棚了。 当刘邦入关的消息传到项羽耳中时,这位举世无双的神将极为愤怒。 他痛斥刘邦利用了自己! 明明是他牵扯住了蒙恬, 明明是他击败了巨鹿的秦军主力, 明明是他先来到的函谷关前! 凭什么是刘邦先去咸阳! 于是, 他下令,再次增强了对函谷关的进攻。 而咸阳失守,后勤粮草自然也被断绝了。 蒙恬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函谷关被项羽攻破。 年迈的将军随后抓起了自己的宝剑,眺望着咸阳的方向,并拒绝了劝说自己投降的手下。 他说: “我家蒙受嬴秦的恩德,已经有四代人了。” “况且我为了履行忠义的职责,坚守函谷关这么久,又凭什么在最后时刻投降他人呢?” “今天无非一死而已!” 二世皇帝尚且有殉国的勇气,何况他这个武夫! 于是, 蒙恬拔剑而起,在被敌人侮辱之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项羽随即,率军入关! 刘邦对他的到来,感到十分惶恐。 因为就目前而言, 他的军力是不如项羽的, 他的勇武也是不如项羽的。 更别说项羽气势汹汹而来,摆明了是来找他麻烦的! “还请沛公前往鸿门,同将军相会!” 就在刘邦思索应对策略之时,项羽的使者前来,很是傲慢的对刘邦提出要求。 刘邦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赴了这场鸿门宴。 而就在双方在宴席上斗智斗勇的时候, 何博正在旁窥嬴辟疆这个小子的生活。 毕竟少年人心思总是难猜, 扶苏担心自己只劝一次,不能让孩子完全看开,因此委托闲着没事的鬼神,帮忙看护一二。 何博答应了他。 因为他的确很闲。 …… “你这个地图有问题啊!” 当嬴辟疆正试着描绘大秦西域路线图时,一只飞鸟突然蹦上他的桌案,爪子很是嚣张的踩到嬴辟疆辛苦半天的成果上。 鸟爪啪的一下,就在图纸上踩出了个印子。 因为爪子尖锐,还抠破了几个洞。 嬴辟疆见状,一下子就红温了。 第279章:一路向西(上) 嬴辟疆很快就被何博驯服了。 因为这只鸟的行动很灵活,嘴巴也很碎, 他抓不住,也吵不过。 加上少年心性,对未曾见过的东西总是很好奇,于是他便放弃了追究何博“坏他心血”的罪责。 “你为什么会说话?” 他趴在桌案上,任由那只肥鸟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 “因为我是神!” 何博抖了抖身子,脑袋顶上的长羽翘了起来,很是得意的说道。 但嬴辟疆并不相信他的话。 虽然在梦里见过了父亲,知道阴间的存在,可嬴辟疆不觉得鬼神会是一只大肥鸟的模样。 不过既然有鬼神存在, 那再出现一些奇怪的动物,也是无妨。 能说人话,通晓人间事物的东西,《山海经》里可太多了。 他没有再跟何博纠结,又摸出一张新的纸,开始在上面绘画起地图。 何博就蹲到他头上趴着看。 嬴辟疆的脖子因此承受了太多的重负,小小年纪就被迫弯了下去。 “……你为什么好奇这些事情呢?” 看了一会,何博突然问他。 “因为我现在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半年以前, 他还在咸阳,还是秦太子,可以肆意的骑着马在宽阔的宫廷中奔跑,跟同伴们去上苑中狩猎。 但现在, 嬴辟疆只能待在雍城,还要小心着来自东边的消息—— 虽然刘邦自称仁厚, 黑易舅舅也说外祖的死,是源于“两军对峙”而不在于其他, 但嬴辟疆总不能放心。 因为他现在是母亲的依靠, 也是嬴秦最后的直系, 他要为自己,还有很多人的未来担忧。 他们的生死都操于他人之手,哪里能真在这里混吃等死呢? 所以, 嬴辟疆不敢再活得像以前那样的快乐潇洒,担心引起他人的忌惮,使得嬴秦最后的火苗,也被浇灭。 只是他终究还是个青春期少年,好动多思是这个年纪的特点。 为了消耗自己不必要的精力,嬴辟疆便研究起了地图。 他对西域的事,向来是好奇的,曾经还在私底下说,等自己继位后,要将西域完全收为大秦的领地,并把疆域推广到新夏附近。 这样,两国使者再往来,就不用跨越那么多国家,缴纳那么多过路费了。 可惜, 他的志向再也无法实现了。 “哦。” 何博抬爪子挠了挠头,不再用这个话题去伤少年的心了。 他只是说,“你这个地图画的不对!” 嬴辟疆就反驳道,“你飞过的地方,能有新夏人走过的路远吗?” “这是新夏使者交给我的!” 不过原版被落在了咸阳,嬴辟疆只能靠着自己的记忆恢复它。 而少年一向聪慧,并不认为自己会记错路线。 “反正就是错了!” 何博哼了一声,“天底下没人比我更懂去西域的路!” 他从嬴辟疆头上跳下来,在地图上蹦哒两下,然后嬴辟疆手绘的,那歪歪扭扭的黑色线条便忽然蠕动起来,最后“噗呲”一下,起立了—— 黑白线条的地图, 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天地”! 而那山川形状和走向,正是河西走廊和西域的样子! 嬴辟疆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俯下身子,贴着那幻象看了起来。 他试着伸手抚摸,却是穿过了它。 然后,他才满心诚恳的说道:“这就是鬼神伟力!” “你真的是神!” 何博在旁边骄傲的膨胀起一身的羽毛。 “现在,你觉得是我说对还是你画的对?” 嬴辟疆舍不得眼前的小小天地,当即就认了错,“你是对的!” 他瞪着眼睛在那天地上逡巡往复,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巨人,正通过天空俯瞰着大地。 千仞之雪, 往来行人, 尽入其眼。 何博在旁边指指点点,告诉他该走哪个地方,才最能顺利到达西域。 嬴辟疆静静听着, 等何博哗啦啦说了一大通,口渴的扒拉着水壶饮水后,才忽然落泪。 他说,“要早点遇见你,我一定祈求你帮助我的国家!” 这样, 他的父亲, 他的很多朋友和亲人, 就不用在那样的混乱中离去了。 即便在梦中, 扶苏已经告诉他,秦之所以失去天命,是因为自己本就存在问题。 时势使然, 不可以因此怨天尤人,沉浸在无边的仇恨之中,最后毁了自己的一生。 但嬴辟疆总忍不住怀念过去, 那段承载了他最美好记忆的时光。 对此, 何博只能假装忙着喝水,保持着沉默。 事已至此, 他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来一场大地震,把造反的人都精准砸死,然后让天下复归嬴秦? 可公子朝当年都没有享受到鬼神这样的优待, 嬴辟疆这个小子又凭什么呢? 好在, 嬴辟疆并没有纠结太久。 他的童年给了他足够的支持,可以让他在面对艰险后,仍旧有走向未来的勇气。 他只是在等待时间, 等待自己健康长大, 等待还在暗中看守雍城,防止嬴秦悖逆,反抗关中新主人的耳目被收回的时候。 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那难得的机会, 让大秦再次伟大! 而这个机会, 很快就到来了—— 十二月, 项羽在压制刘邦后,挥师进入咸阳。 随后, 他下令屠城,并且火烧咸阳! 这座奢华威严的城池, 满载着楚人的恨意, 项羽将自己童年的颠沛流离,还有亲人的死去,都归咎在这里。 而项羽的个性, 又是很简单粗暴的! 他痛恨咸阳,所以要毁掉咸阳! 还有, 那些被刘邦放生去雍城的嬴秦宗室,也要尽数屠戮,不可以再让他们活着,污染世间的空气! 他要让自己的怒火, 在这个冬天里,彻底的焚毁关中! 秦国先君们随即被鬼神特意带过去,欣赏起了这“冬天里的一把火”。 而先君们也的确被这把火,烧的心窝暖暖的,有种快要被气活了的感觉。 “他不住就不住,烧了干什么!” 秦孝公是咸阳城的奠基者, 虽然在亡国方面已经看开了,但亲眼目睹这熊熊火焰,还是忍不住捶头顿足,跟商鞅抱头痛哭起来。 心疼啊! 他在阴间这么多年都没能买下跟咸阳宫一样大的豪宅, 现在项羽一把火说烧了就烧了! 以后看这个家伙下来,能去哪里住! 其余先君也是神色震怒, 扶苏更是看的脸色苍白。 他刚死的时候, 认为刘邦履行了承诺,咸阳不会再因为自己而承受伤害了。 可谁能想到, 这劫难原来在后头! 这么多人, 这么大的一座城! 还有…… 还有自己在雍城的妻儿! 想到这里, 扶苏赶紧用祈求的眼神,看了下何博。 何博冲他摆了摆手,让他放心就好。 于是, 就在咸阳燃起熊熊大火,并且有一队背负“嬴秦终结者”使命的楚军奔赴雍城的时候, 一只肥鸟穿过朦胧夜色,从嬴辟疆房间的窗口跳进去,将熟睡中的秦太子一屁股坐醒。 “快起来,不然就没命了!” 嬴辟疆问他,“出了什么事?” 何博将咸阳的事告诉了他。 嬴辟疆很是悲伤的说,“我已经被困居雍城了,怎么还不肯放过我们!” 想他祖父一统天下,扫灭六国后,也没有对六国王族进行这样的株连。 如果不是这样, 那现在六国的君主,又是从哪里来的? “可这不是你一直想的事情吗?” “现在刘邦也快离开关中了,要你命的人还在路上,怎么还不快点跑路呢?” 嬴辟疆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于是他忍下对项羽这个大反贼的不满,跑过去将母亲和舅舅喊醒。 搬到雍城后, 他们这些亲人便居住在了一处宅院中,好方便照顾。 然后, 嬴辟疆便把事情同亲人说了。 黑氏姐弟不疑有异。 因为他们都经历过亲人的托梦, 而且嬴辟疆并非不懂事的孩童,在这样的大事上,他不可能开玩笑。 因此, 黑易赶紧出门, 去呼唤嬴秦最后的族人,组织起雍城中仅存的忠诚士卒。 他们要跑路了! 至于往哪里跑? 既然项羽朝东而来, 那他们就向西而去! 第280章:一路向西(下) 嬴辟疆抚摸着怀里已经更新完毕,万分准备的地图,心里有了个起码的目标—— 就像当初某些大臣对扶苏的提议那样, 去西边! 去找新夏! 那是嬴秦长久的盟友, 双方有深厚的情谊, 嬴秦的种子可以在那里扎根、生长。 如果有幸等到中原再次混乱, 而那时他还活着的话, 指不定可以率军卷土重来呢? 新夏既然可以派使者过来, 那组织军队,驰骋返回诸夏,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至于西域, 那里的国家都依赖于绿洲,没有强大的根基,还会受到匈奴的影响。 嬴辟疆不敢冒险。 除此之外, 他没有更多的考虑了, 十几岁的少年,可以定下目标,但还不至于将自己到达目标的途中,有可能经历的情况,都考虑的明白仔细。 但黑易支持他。 祖父年轻时从事的工作, 在这个时候,成为了黑易支持这件事情的底气。 何况近二百年前, 就有人敢走出中原,建立起新夏, 他们又凭什么不敢如此呢? 只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还有远去西方的颠簸,仍旧有一些宗室选择了退缩。 胡亥就嚷嚷着:“你们肯定是在骗人!” “现在是深夜,城门紧闭,你们哪里来的消息!” “我不走!” “西边有什么好的!” 春天的时候, 陇西才结束战事, 现在那里的京观还堆着呢! 嬴辟疆劝了他几句, 但胡亥还是不愿意。 于是, 他放弃了这个从小就爱跟自己打架的小叔叔。 黑纱出面, 以秦王后的身份,将愿意跟随他们而去的人统计起来,并且清点出了足够的财物。 等到第二天夕阳的时候,一切准备完毕,项羽的人也还没有到来。 车队人流, 从雍城涌出来,开始向着西方奔跑起来。 宗室弟子和愿意跟随王室的老秦人,足足有千人之众。 他们之中,还有不少青壮。 雍城的兵库被他们搬空, 阻断河西走廊的匈奴人在退去后,还没有返回, 因此, 也不用担心路上会遭遇太大的风险。 嬴辟疆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带路。 他马上就十四岁了,得益于从小优越的生活,已经长得足够高大。 而且在辨认方向这件事上, 他还有着极为出色的天赋。 在看过何博为他呈现的“小天地”后,没有什么会让他感到迷茫。 于是, 秦朝最后的继承者, 开始为嬴秦寻找新的家园。 就像千百年前那样, 嬴秦的祖先被周人从东边迁移到西边。 现在, 他们仍旧走在向西方而去的路上。 何博带着几个死鬼,乘坐在云汽上,俯瞰下面的队伍,轻轻笑道,“这小子的确可以延续嬴秦的社稷。” 旁边的嬴政和扶苏只沉默的看着自己年少的子孙,像个大人那样指挥着队伍,眼中慢慢酝酿出泪水来。 他们注视着那个孩子,心里为他不断的祈祷起来。 何博又对西门豹说,“他们去西域,应该不算我干涉人间吧!” 对此,西门大夫并不掩饰自己的双标。 他直接回道,“域外的蛮夷哪里称得上是人呢?” 既然都没有人籍, 那肯定不能算干涉“人间”了。 而且通过新夏的使者, 西门豹也了解到,域外很多地方,是地广人稀的。 那里即便生活着的蛮夷,也大多粗俗,不通文字,没有历史。 诸夏的君子过去, 是要为他们带去文化,传播文明的! 这是先贤制定的正道, 无论如何, 西门豹也不会反对。 他只要诸夏的未来,足够美好就行了。 何博对着他哈哈一笑,然后继续窥探嬴秦的行踪。 嬴辟疆指路, 黑纱以秦王后的身份,成为最终的拍板人, 黑易负责调和行进中引发的各种矛盾, 这让队伍很顺利的离开了陇西,正式踏上了离开诸夏的路。 由匈奴人拼尽全力塑造的京观还堆放在当初战斗过的地方, 这象征着嬴秦最后的武功。 在帝国即将沦陷的时候, 它仍旧击败了入侵的外敌,并且为自己的子孙,打通了新生的通道。 而奔波疲倦的嬴辟疆就站在这里,回望向咸阳。 他不知道是否还有人在追击自己, 不知道留在雍城里的宗室是否还留有性命, 不知道在很久以后,已经烧成废墟的咸阳城,是否会被人重新修建起来。 更不知道,会不会有后来人站在那堆废墟上,指着残存的痕迹说: “看!” “这里就是秦朝!” 后来人会怎么评价这个迅速统一,又迅速落幕的王朝? 它未尽的事业,又会不会得到延续? “……如果他们说我父祖坏话,” “如果中原在这样的混乱后还不能得到平静!” “那么!” “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咬着牙放下自己的承诺, 嬴辟疆收回视线,又骑着马, 继续在那漫长的道路上行走。 而当通过河西走廊的时候,他们经历了一些蛮夷的攻击。 黑易率领队伍击败了他们,并且夺取了他们的马匹,减轻了承载物资的压力。 “前途一片光明啊!” 当黑易清点好收获后,他笑着对自己的姐姐和外甥说道。 他忽略自己身上因作战而新生的伤痕,只是爽朗的笑着,鼓舞大家的士气。 嬴辟疆也配合他。 “嬴秦的祖先就是牧马的,现在我们也算承袭祖业了!” 当年的非子只是给周天子养马的家奴,却还是为子孙拼出来了一份建国的基业。 现在, 他们这些后代是自由的,还有足够的力量。 未来一定会很美好! 怀抱着这样的期待, 他们继续前行。 穿过河西走廊, 路过被匈奴人蹂躏许久,丧失了太多活力的交南, 再经过许多的西域小国, 通过跟这些国家的交易、作战, 补给了足够的物资后, 嬴秦一路磕磕绊绊的,走到了新的终点。 黑易指着前方说,“过了这里,就要到乌孙了。” 嬴辟疆也说,“过了这里,我就不知道后面的情况了。” 鬼神给他展现的道路,只囊括了河西走廊,还有那被巨大山脉包裹住的西域。 更西边的地方会是什么模样, 鬼神也是不清楚的。 “没事,反正距离新夏越来越近了!” “指不定后面就能遇见他们的商队,然后直接跟着过去!” 越往西边去, 诸夏的痕迹就越淡薄, 新夏的影子就越浓厚。 当中原陷入战乱的时候, 这个诸夏的分支正在蓬勃发展,展现出自己的活力。 嬴辟疆有些羡慕他们, 于是也更加期待起自己到达新夏以后的模样。 但当他们打算走入乌孙的时候, 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喊住了他们。 何博带着死鬼们终于结束窥探,在这样的尽头展露了身形。 如果到了这样的地方,还要遮遮掩掩的话,那就要留下太多遗憾了。 但为了不引起太大的骚动, 他屏蔽了其他人,只让黑氏姐弟和嬴辟疆得以看到鬼神的身影。 只是当死去之人再次出现的时候,生者都不敢置信的愣住了。 直到扶苏主动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妻儿。 纱发出一声悲痛的哭泣。 嬴辟疆在奔波中磨练出来的成熟,也一下子褪去。 他又变成了那个沉浸在爱里的孩子,趴在父亲的怀里,肆意的流泪。 他不知道父亲一直看着自己,只语无伦次的说着自己的经历。 他说自己过的很好, 舅舅和母亲把他照顾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扶苏对此,只是摸着他脸上那因为战斗激烈,不慎从马上跌落而磕碰出来的伤疤,露出心疼的笑容。 嬴政也走过来,抚摸着孙儿的头发。 他仍旧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期望。 他说,“嬴秦的基业没有断绝。” “它会在你手里发扬光大的。” 嬴辟疆哽咽的应下。 另一边, 黑易也正跪在自己父祖面前,泣不成声。 黑状抱住他,轻抚着儿子的背,看到他头上生出的白发。 三十多岁的黑易, 曾经被父亲斥责,“总是一副孩子气”的黑易, 也在这样的旅途中变得苍老、成熟了起来。 “要好好照顾自己。” “未来的路还很长呢!” 黑状的口齿在死后恢复了清晰, 他很是柔和的嘱咐着自己的孩子。 黑户也拉着孙儿的手,祝福的说道,“你、纱,还有辟疆,都有长寿且富贵的面相。” “不要害怕那些挫折和磨难,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的!” 黑易抹着泪水,点了点头。 最后, 何博将几个小白罐递给了他们。 他唏嘘着说,“再西边的地方,我还没有到达,所以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这个礼物,是我送你们的珍宝,可以保存魂魄。” “记得要随身携带!” “指不定哪天我去了那里,找到这个东西,大家还能有再团圆的一天呢?” 他曾经遗憾的事, 这次可不能再重复一遍了! 三江源的泥土被鬼神掏了又掏, 做白罐的技艺被鬼神练了又练, 现在, 已经可以将一个人的魂魄,长久的保存下来了。 具体的时间, 鬼神还没有实验过。 但他肯定, 耗费了自己心血制作成的白罐,一定可以将鬼神看中的人,保护得很久很久。 所以何博可以理直气壮的对嬴辟疆说,“记住喽!” “不然死在域外,死在蛮夷的土地上,你以为那里会有鬼神来保留你的魂魄,让你的亲人跟你见面吗?” 嬴辟疆和黑氏姐弟都很是珍重的将小巧玲珑的白罐收到怀里。 前者还看着何博的脸,不解的问他,“你就是当初的那只鸟!” “可你的人形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变化成一只飞鸟呢?” 何博只是嘿嘿一笑,指着嬴政说,“因为我要遵循传统!” 被指着的始皇帝冷哼一声,走到了扶苏身后,避开了鬼神的“灵犀一指”。 于是, 嬴辟疆明白了什么。 他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随后, 生者和死者道别, 从已知走入未知。 新的道路, 在嬴秦的脚下蔓延了起来。 远处, 新夏的人也正骑着马,握着源于诸夏,又被点缀以新夏特殊鸟羽的符节,走出兴山山口,沿着早已熟知的道路,向着北方而去。 第281章:秦与赵(上) 嬴秦一行人走出乌孙后,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他们遇到了一支禺知人部族。 此时正值夏秋之时, 禺知人驱赶着牛羊在河中肥沃的草场上迁移着,追逐仍旧青绿的牧草,并寻找着过冬的地方。 在相遇之前, 嬴辟疆还在骑着马,眺望着那无边的草原。 他忽然对舅舅说,“我以前想过,能不能将河中变成大秦的耕地,迁移人口来这里定居。” “但现在看来,这里并不适合农耕,只能进行放牧。” 小孩子的想法, 总是一日三变的。 嬴辟疆在洛邑跟新夏使者相见的时候,就表达过想“拿河中给大秦养马”的念头。 但他后面又觉得: 有平原,有河流, 只拿来放牧,着实有点可惜了。 于是, 在始皇帝病倒,嬴辟疆陪伴在他身旁的时候,为了让祖父心情愉悦,身体快快的好起来,他就将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告诉了对方。 当时的始皇帝的确笑了起来,称赞他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并且鼓励他以后落实这个教化蛮夷的大计划。 现在, 嬴辟疆踏踏实实的踩在河中的土地上,才知道这里的雨水并不充分,河水流入一处巨大的,堪称海洋的湖泊后,就没办法再流入其他地方了。 像他们路过的盐泽一样, 湖水是咸的, 河水也不够奔流, 周边甚至没有树木,不足以供人砍伐建造。 在见过了黄河的浩荡,还有秦岭的葱郁后,嬴辟疆自然会觉得河中还有很多不足。 黑易笑道,“如果河中足够肥沃,新夏早就把这里占了,哪里还会留给禺知人!” 诸夏的君子从不掩饰自己对土地的渴望! 他们的祖先从黄河两岸的小小部落中走出,一直繁衍到从长城到百越岭南之地,南北都布满了炎黄的子孙。 难道这么庞大的土地, 是诸夏靠着哭泣得来的吗? 明明是用仁义教化出来的! 新夏是诸夏的分支, 诸夏该有的东西, 他们也并不缺少。 怎么可能在拿下信度河,拿下恒河以后就放弃扩张,觉得满足了呢! 如果热爱种地的诸夏君子都没能将手伸到某个地方,将这里的土地开发起来, 那只能说明, 这里的土地对君子们而言,不具备太大的诱惑。 嬴辟疆因此失落起来,“这样看,我们不能在河中定居繁衍。” 走出西域后, 嬴辟疆虚岁便有十六了, 于是在大家的支持下, 他提前加冠,成为了一名没有土地、不住在宫室里,手下只有千把人的流浪秦王。 他接下来的使命, 便是率领自己的子民,寻找新的土地,得以让他们的文化和血脉,不断传承下去。 而在成为秦王之后, 嬴辟疆的追求再次出现了转变, 他对未来的目标变得更加高远且富有野望—— 不仅仅是跟新夏住在一起,延续嬴秦的宗庙祭祀, 嬴辟疆更想建立起新的“秦国”! 但河中之地满足不了他的欲望, 嬴秦只能继续追寻。 而就在他们修整完毕,继续进发的路上,那支奇怪的禺知部族出现了。 他们对“秦”,具有莫名的热爱和尊崇,听说嬴辟疆是秦王后,更是对之顶礼膜拜。 据其所言, 他们是当年目睹张仪出使西域之人的后代,一向视秦人为天神的代行者。 如今世代传承,已有百年。 现在再次见到秦人,只觉得十分高兴。 “……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仅仅因为这个。” 纱想起这个部族的领袖, 那是一个年轻精干的女人。 三十来岁的年纪, 丈夫很早就病死了, 然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将这个人手数百的部族,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而这个人一出来, 就盯着黑易一直看,舍不得挪开眼睛。 在这个部族跟嬴秦交涉感情的时候,对方除了赞颂秦人和鬼神,就是称赞黑易的“美貌”。 “草原上怎么可能养得出这般俊美的人呢?” “果然还是诸夏的水土养人啊!” 她感慨着,几乎一咏三叹。 于是黑纱就对自己的弟弟说,“不如你牺牲一下。” “正好你一直没有成婚,那个女子也并不丑陋。” 黑易并不想太早的议论婚事,于是便拖了几年。 等始皇帝去世后,黑状认为国丧之时不可大办,便又拖延。 而等到更后面, 自然不用多提。 听到姐姐的话,黑易有些羞恼。 他说,“我怎么可能出卖男色呢!” “那个蛮夷女子无礼至极,哪里能做黑氏的主母!” 他拂袖而去, 撞到了在外面偷听的嬴辟疆。 大外甥很是渴望的看着舅舅,“真的不行吗?” “他们部族亲近嬴秦,人数并不如我们,而且有很多牛羊马匹。” 这是一笔多么丰厚的嫁妆啊! 黑易气的跳脚,“我绝对不可能屈服的。” 几天后, 那个部族再次同嬴秦往来, 女首领亲自驱赶着牛羊过来,并邀请黑易和自己跳舞。 黑易不情不愿的应下, 毕竟嬴秦还在流浪,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可以轻易与人结怨。 只是, 当黑易踏出安全范围后, 女首领忽然对手下招了招手,几个壮汉嘻嘻哈哈的围过来,拥着挣扎的黑易跟首领离开了。 “这样好吗?” 嬴辟疆亲眼目睹这一幕,耳边还有舅舅求救的声音,忍不住询问母亲。 “她送了我们几十匹良马。”黑纱淡淡说道。 于是嬴辟疆顿时狠下心来,不再去看黑易的背影。 三天后, 黑易被人送了回来,看上去有些消瘦,脚步也有些不稳。 他说,“……我愿意迎娶云娘。” “之后迁移,她会跟我们一起。” 嬴辟疆就高兴的算起了账,“这样的话,我们的人手就快两千了,牛羊马匹更是翻倍!” 黑易气的瞪眼,“这都是我卖身换来的!” 说罢, 他抬起手,为自己逝去的贞操不断哀叹起来。 但黑氏的男子, 从来不做女儿扭捏姿态, 在用行动接受了女首领云娘的求爱后, 黑易的确上了心,并想办法缓和禺知和嬴秦之间的矛盾,让双方得以顺利融合。 之后, 队伍又浩浩荡荡的向着南方而去。 新夏的使者因此跟他们相遇了。 而对方,正是当年拜访过秦朝,在洛邑受到始皇帝接见的那位。 他还很有精力, 所以受到了国君的再次任命。 “中原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动乱?” 听说了嬴秦的事情后,使者很是唏嘘。 然后, 他便决定带着人返回,向国君禀报这件事。 使者说,“既然有战乱,那在胜负未分之前,还是不要去掺和的好。” 使者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新夏从战乱中走出,至今也才二十年,使者是知道诸夏混战威力的—— 蛮夷的内斗算什么, 诸夏君子拔刀而起,那是真要杀出个人头滚滚,户口减半,血流成河的! 夏王听说了这件事后,也没有怪罪使者的自作主张。 他对天下局势的变化无常同样感到惊讶。 通过平定叛乱,从而得到万民拥护称王的新朝开创者坐在王座之上,感慨的对远来的贵客们说,“真是让人意外啊!” 他重塑新夏的和平与稳定后,就派人前往了诸夏,拜访了横扫六合的始皇帝。 那个时候, 新夏很好, 秦朝也很好。 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可十年不到, 他还颇有治国的精力,始皇帝却已经去世了,那个让新夏震惊的大一统秦朝,也迅速落幕。 甚至他们的君主,还流浪到了自己这边,成为了新夏的座上宾客。 “所以说,历史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啊!” 秦朝这样的热烈的出现,又热烈的倒下,真是如梦似幻。 而赵氏收留秦氏, 又何尝不是历史的重现呢? 夏王想到祖先的事迹,忍不住抚摸着胡须,露出了感慨的笑容。 秦赵同为嬴姓,然而兴衰却不同时。 赵氏的祖先造父率先受封,拥有了“赵城”作为封地,因此吸引了很多嬴姓之人前来投奔。 当时还在给周天子当养马奴隶的秦人,便是其中一支。 等到后面秦非子受封,并得到天子恩典,以嫡系主支的身份,获得祭祀嬴姓始祖的权力后,二者方才分家开,正式划分了各自的家氏。 这是七百年前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 正如彼时彼刻! “饮酒吧!” “让你我暂时忘掉那些痛苦烦恼,感念祖先的庇佑,庆祝嬴姓的后人,在今日重新团聚!” 夏王举起手里的酒杯,对嬴秦发出那源于血脉、源于共祖的热情呼唤。 嬴辟疆作为秦王, 也举着酒杯,用同样的热情表达回应。 在诸夏的时候, 秦赵之间结下了深刻的仇恨。 但是在新夏, 秦赵却得以结合,并且共同塑造了这个国家的繁荣。 毕竟新夏的子民中,得益于商君制定的流放之法,还有武安君白起的“人才出口”,祖籍秦赵的人,可实在太多了! 第282章:秦与赵(下) “你想重建秦国?” “这可真是个远大的志向。” 在迎接了来自远方的贵客,并且给予了热情招待,嬴姓秦氏和嬴姓赵氏重叙了宗族情谊之后, 作为长辈的夏王询问了嬴辟疆未来的人生规划。 嬴辟疆并没有遮掩自己的野心,只是请求新夏借自己一些军队,让他可以寻觅到一处物产足够的地方,让嬴秦重新落脚,繁衍。 “可是立国的法理又从何处来呢?” 夏王对嬴辟疆问道。 后者对夏王说的理直气壮: “诸夏的主人,号称天子,是上天特意降下来统治人间的子嗣。” “只是天子独有一人,难以抚育天下,所以又分封诸侯,让他们帮助自己治理地方。” “平王东迁的时候,又曾经向秦人许诺:‘你可以统治岐山以西的土地’!” “而现在,我想要将这个承诺践行下去。” “何况新夏的贤人,您的祖先赵回曾经提出‘大九州’的学说,也证明了诸夏人来域外开拓建国,是符合天理,顺应民心的!” “顺乎天而应乎人,秉持着诸夏的仁义来域外教化蛮夷,这难道还不能算立国的法理吗?” 夏王听了他的话,只乐的拍着腿大笑。 他说,“真是个机灵聪慧的小子,你的口舌很厉害,你的心志更不是常人!” “难怪可以率领嬴秦末族一路来到这里!” 想想也是, 这般年少便被推举为王, 若没有足够的天赋和能力,仅有一个名号在身,也不足以让人服从。 “但是岐山以西的土地,是十分辽阔的,你想要多少呢?” “只要有足够的水土,足够的草木,有分明的四季就好了。” 嬴辟疆走出诸夏,来到域外后,才恍然发觉这两个地方存在许多不同。 诸夏的君子放到自然界中,虽然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极为“耐寒耐旱,不挑地方”的多功能植物,却也不是哪里都能长的。 何况在心里, 嬴辟疆更怀念自己曾经的生活方式,并想将之延续下去—— 他希望后人也能用木头修建起古朴高大的宫室, 希望子孙仍旧穿着祖先传承下的华美服饰。 他们会使用筷子去夹取食物,而不是用手或者刀叉; 他们会用源于仓佶、存于骨甲上的文字记录自己的历史,而不是将之抛弃,只能依靠口舌去转述它。 谦谦君子, 如琢如磨。 嬴秦花费了巨大的力气才逃出生天,它的子孙更不应该像途径遇见的那些蛮夷一样,穿着粗糙的兽皮衣物,头发从来不梳理,像个野兽一样在草原上游荡。 夏王仍旧在笑: “这样的土地,我也很想得到啊!” 然后他收敛了笑容,对嬴辟疆说,“可借军建国这件事,我只怕不能答应你。” “你是一个有才能的少年,你的未来会充满光明。” “而我!” 这位再造新夏的王者指了指自己苍老的面孔,同样毫不遮掩的告诉自己的远亲,“我已经老了。” “我不敢保证我的子嗣能不能在未来守住我建立的基业,我更不希望现在资助了你,却在未来替新夏引来一个残忍的竞争者。” 只有诸夏才最懂诸夏! 虽然新夏远在域外, 但一直都坚持着跟祖地的往来, 他们同样诵读先贤的经典,同样会记录下每一件足以影响后人的事情。 而秦赵之间, 曾经的友好和睦, 也并没有妨碍他们在长平展开厮杀。 “即便是收留你们在新夏定居这件事,也有臣子私底下向我提出过反对。” 臣子们担心嬴秦的到来,会使得“田氏代齐”这件事在新夏重演。 毕竟新夏祖籍秦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从诸夏一路行走到这里, 途中还依靠黑易出卖色相,空手套得一支禺知部族和千万牛羊,这已经是一支足够强大的力量了。 嬴秦的团结,也早已通过迁移证明。 新夏的臣子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将之转化,将之利用。 于是, 有人提议: 杀死嬴辟疆和黑易这些领袖, 然后强行打散嬴秦末族,让他们去不同的地方生活。 群龙无首, 树木失去了它的根基和主干, 久而久之,自然就可以被吸收同化,成为新夏的养分了。 但夏王想了想,最终拒绝了这个并不友善,却很实用的提议。 他不是一个喜欢使用阴谋诡计的君主, 或者说, 能够重建国家,开创治世的统治者,都会在自己心底保留下一片光明的土地。 如果作为表率的人都腐烂了, 他的国家,他的后代, 又凭什么自信阳光呢? 而听到夏王这样的发言,嬴辟疆也沉默了下去。 最后, 他猛地起身,离开席位,向夏王叩拜起来。 他用短剑割开手掌,举起流露鲜血的手向夏王立下誓言,“我会在远离新夏的地方建国!” “晋文公曾经因为楚国的礼遇而退避三舍,那我也可以发誓: 若嬴秦复国并且得以延续,那百年之内,我的子孙绝对不会同新夏兵戈相见!” 夏王叹息一声,“真是个有决心的小子!” “真希望百年之后,我的子孙不会在宗庙里哭诉,为什么我这位祖先没有在今天将你彻底留在这里!” 他挥了挥手,对嬴辟疆说,“你先回去休息吧,要注意伤口!” “新夏的气候比起诸夏要狂热一些,不要因此得病!” “至于借兵之事……” 他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脸上沉思了一阵,然后才说,“且先在新夏住几年吧。” “你还没有加冠,如此奔波,不利于身体的成长。” “而且你要远离新夏,不复归来,即便我愿意借兵,只怕士卒也要生出怨气。” “不如在新夏积累一段时间,再自行招募人手。” 说到这里,夏王顿了顿,又补充道,“自然,我会提供足够的帮助。” 于是嬴辟疆叩首,感谢这位远亲长者的慷慨。 随后,他便退下去包扎伤口了。 新夏的臣子又在后面闻风而来,希望劝谏国君,不要为子孙后代留隐患。 夏王只让他不必再多言。 年迈的王者靠着软垫,眯着眼养了一会神,便忽然向着臣子发问,“嬴秦向西而去,可以压制波斯吗?” 臣子听了,眼睛一眯,察觉到了夏王扶持嬴秦的另一重目的。 夏王, 的确是一位谦和的、仁慈的长辈。 但他也是一位极为称职的统治者。 在臣子陷入顿悟的沉默后, 夏王在自己的王座上,将跪坐许久的腿伸直,身体微微向后仰去,胸膛中发出一声莫名又意味深长的叹慰: “域外的蛮夷啊,还是太多了!” “波斯之民,又向来记吃不记打,总喜欢来恶心人!” “寡人是不会再放任他们了!” 第283章:归哉归哉 波斯, 是新夏曾经的盟友。 在新夏向更西边的域外探索之时,因为夏王的祖先赵归拾取到了没人要的波斯王大流士三世,从而结下了深刻的缘分。 当时的夏君将赵氏的女子嫁给了大流士,并且帮助他从外敌手中,夺回了波斯东部的领土。 波斯虽然因此陷入了分裂, 但大流士起码仍享有王者的尊崇。 他因此跟新夏签订的盟约,说阿契美尼德的血脉永远不会忘记新夏的恩德。 之后, 大流士三世死去, 赵太后执政,辅佐自己年幼继位的儿子,那诸夏名叫做“赵冈”的冈比西斯三世。 那是一位很有智慧和才能的女人。 在她的治理之下, 波斯和新夏得以更加亲密,并且让来自东方的古老智慧、高贵德行,狠狠教化了一下波斯的蛮夷们。 赵太后革新了很多波斯旧制,提拔了很多出身卑微的人才。 她从不吝啬,毫无私心的为国家奉献着一切。 当东波斯朝中,由于局势稳定,贵族们又故态复萌,觉得东波斯的稳定繁荣“都是自己应得的”,掀起一股排斥新夏文化入侵,排斥赵太后这个“异族女子”统治浪潮的时候,赵太后并没有惊恐的寻求新夏的帮助。 “东波斯能有今日,外靠新夏,内依于我!” “吃着我的饭,还想砸我的锅!”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贱人了!” 在身着戎装,满是英气的赵太后号召下,向她效忠的力量,对这群费拉不堪的血脉贵族,以及宗教祭祀们,拔出了锃亮的宝刀! 一秒六下, 这绝不是忠诚的极限! “看我派亲卫军,把你们一个一个送天上去!” 在目睹这一切的新夏史官笔下,赵太后如是说道。 而等到赵太后年老放权后, 赵冈秉持着母亲的教导,继续亲近新夏,甚至还不顾拜火教的阻拦,仍旧从新夏迎娶了一位妻子—— 当然, 拜火教阻拦也是没用的, 因为大流士三世的母亲、妻子、姐妹,尽数为外敌所俘,以至于赵冈继位后,他并没有其他的近亲在侧。 若以血缘论“圣婚”,那从新夏这边算,指不定还更加亲近些。 东波斯和新夏的关系因此更加亲密。 而赵冈在位时期, 趁着西波斯频频内乱,沿着地势,一路直下,最终成功收复了失地,使得波斯重新统一,阿契美尼德王朝再次伟大起来。 这自然也是一位明君, 他是新夏教化蛮夷,传播智慧的代表人物,也是两国友谊的见证。 赵冈年老的时候, 还曾经亲自乘坐车马,来到当初他父亲被赵归等人捡到的地方,按照周礼的规定,筑造高台与新夏使者进行会盟,确定两国疆界,并且再次为自己的继承人求娶新夏的贵女。 有赖于赵太后的教导,以及年少时在新夏的生活,赵冈对“近亲结婚”这件事,是了解其中弊端的。 他并不喜欢拜火教提倡的“圣婚”,也觉得波斯的文化和智慧,不如新夏的高深,认为波斯能够败而复兴,不在于他那位被拾取的父亲,而在于新夏对波斯的支持。 所以赵冈希望可以和新夏长久的绑定。 他甚至派出过使者,跟随新夏使团一同前往诸夏,想要拜访一下那传说中“授天命而治天下”的周天子。 只是可惜, 还没有走到西域,那位使者便病死了。 之后数代, 两国之间继续往来, 奈何随着时间流逝,感情终究不如最初那般亲切真挚了。 在对新夏怀抱好感的赵太后及其子孙相继去世后,越是后面的波斯君主,便对新夏越是疏远。 他们再次沉迷在波斯传统的歌舞之中,而放弃了先祖辛苦寻求来的东方智慧。 当新夏陷入内乱时, 前任波斯王甚至自称自己身上拥有多代新夏贵女的血统,所以也有新夏的继承权,打着“匡扶夏室”的旗号,企图吞并新夏。 随后, 他就被新夏割据一方的豪强打的大败而归,仓惶不敢东顾,颇有自己祖先在伊苏斯之战中的风采。 由此, 两国彻底撕破脸面,过去的柔情蜜意再也不见。 夏王重建国家后,更是与之多番对峙,击败波斯军队。 “但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长久持续的。” 夏王在多次冲突后,曾经跟大臣如此说道,“波斯虽然兵弱,其民族之性格,类乎我祖先当年所征服的身毒人。” 小胜则骄, 骄则轻佻, 轻佻则败。 “只是其土广大,民众甚多,我新夏非有百年,不能灭其国家,绝其祭祀。” 诸夏君子的统治, 向来是重实际而轻虚名的, 占了一处土地,自然要好好管理,不然养一群就知道吃吃喝喝装样子的贵族,来恶心自己吗? 哪里能像当年的马其顿人一样,随意的建立统治,又随意的分裂败亡呢! 所以新夏这边, 对动不动就来边疆骚扰一下,像蜚蠊那样打不完的波斯人,十分苦恼。 而且新夏的敌人还不止波斯! 南面的孔雀王朝仍旧存在, 北面的禺知人正不断的在河中繁衍壮大, 如果不想办法阻止一二的话, 那新夏以后必然要面对多方受敌的情况, 一着不慎, 国家便要破灭, 祖先的基业就要消散, 诸夏一统大九州的可能也要被削弱下去。 所以当听说嬴秦在诸夏那边内卷失败,只能来域外发展的时候,夏王心里是颇为高兴的。 反正此时域外的土地十分广阔, 诸夏君子多多的出来占据它, 更多的影响,是给新夏提供帮助,增加盟友。“可若是嬴秦将波斯击败,吞并了它的土地,那新夏岂不是要面临一个更加棘手的敌人?” 臣子想了想,又担忧起来。 夏王摇了摇头说,“赵氏的遗泽,在波斯还有残留,当年内乱之时,逃去波斯,为其献计献策的人,至今也没有死绝。” “嬴秦两千人而已,如何将波斯兼并呢?” 学习了东方先进经验的波斯, 可不是当年被马其顿一攻即溃的废物。 但嬴秦坚韧, 有新夏支持的话, 也不是个轻易可以击败的对手。 “让他们拉扯去吧!” 夏王挥了挥衣袖,感觉有些疲惫了。 “只要能让国家的敌人少一些,那就是好的!” 他站起身, 在侍卫的拥护下,离开了接见贵宾臣子的宫室,走去自己的寝宫休息去了。 之后, 新夏又举行了一次隆重的祭祖典礼。 在秦赵共祖蜚廉面前, 在嬴姓始祖伯益面前, 在血脉源流的颛顼帝面前, 夏王跟嬴秦签订了盟约。 “秦赵永为友好,誓不相负!” 嬴秦因此在新夏暂居下来。 等嬴辟疆二十岁后, 夏王会以长辈的身份,为他举行冠礼,并且资助他的复国大业。 到那时, 已经成年的嬴辟疆会率领自己的族人,重新踏上西行的道路,寻找丰饶的土地,建立起一个新的秦国。 这是何等光明的未来! 奔波了许久的嬴秦, 也终于可以稍做休息,欣赏起新夏这边的风光景物来。 他随着新夏的王孙公子一同去拜谒国祖赵朝的陵墓—— 虽然已经改朝换代了, 但作为新夏的始祖, 赵朝仍旧受到许多人的祭祀和怀念。 他和自己当年的伙伴们埋葬在一个地方, 他们后代的君主,也在其不远处修建了陵墓。 夏王登基后,追念前朝的功业,特意下令,对这片地区进行了修缮,因此形成了一片宽阔的陵墓群。 陵墓的封土上,被栽种了许多树木,如今长得十分茂密,让地方显得格外清幽安静。 “夏天的时候,还有些人会借着祭祖寻古的名义,来这里避暑呢!” 一名王孙笑着跟嬴辟疆介绍起来,“新夏的夏日非常炎热,没有树木遮蔽的话,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嬴辟疆便说,“这是好事啊!” “祖先的余荫还能替子孙遮蔽烈阳,舒缓他们的身心,这难道不值得人高兴吗?” “而且栎阳城外,也有这样的树……” 在国家没有动乱之前, 嬴辟疆是个很活泼的少年, 在始皇帝的隔代亲下,他可以自由的进出咸阳,去往其他地方,开拓自己的视野。 而栎阳, 作为秦朝旧时的国都,而且距离咸阳并不遥远,因此被秦王孙宠幸。 当时还居住在栎阳的秦墨,很是热情的招待了这位王孙。 他们特意带着喜欢东跑西窜的嬴辟疆去了城外,指着那仍旧苍劲挺拔,富有活力的老树,讲了一个关于远行的故事,和一个古老的约定。 嬴辟疆当时是怎样回应的呢? 他看着眼前青翠的松柏想了想,然后回忆起了自己那时天真单纯的话语: “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吗?” “那等我长大了,就把大秦的土地,尽量向西边开拓吧!” “这样距离新夏更近一点,相里夫子肯定会更高兴的!” 只是谁也想不到, 当年自信满满,觉得自己一定可以从父祖手里接过庞大国家的秦王孙,如今却是满身风霜的,自己跑来了新夏。 嬴辟疆想到这点,忽然就因为命运的无常,而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被树林中吹来的风掩盖下去。 而这风不仅仅吹得新夏的树叶哗哗作响,吹得栎阳的树叶哗哗作响,也吹得骊山始皇陵上栽种几年的新树摆动起了枝叶。 嬴辟疆抚摸着树干上的纹路,心有所感,便唱起了《诗经中的歌谣: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 何斯违斯,莫敢或遑? 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外面响起了巨大的雷声, 不懂事的年轻人怎么在这时候离家出走了? 赶紧回来吧, 赶紧回来吧! 不要再多做停留, 不要让暴雨打湿了衣服,狂风吹散了你的头发! 新夏的王孙闻言便知其意,询问嬴辟疆,“你想家了?” “是的!” 嬴辟疆点了点头,带着怀念和遗憾的语气说道,“只可惜,以后很难再回去了。” 风雨终究是把少年依赖的房屋吹倒了, 离开家的少年现在需要寻找一个新的地方,修建起新的房屋。 唯一值得高兴的事, 那便是嬴辟疆的亲人,还有很多围绕在他的身边。 抚摸着贴身放置的小白罐,嬴辟疆期待着: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里,自己会在长久安眠之后,被人唤醒,然后见到自己在故乡的亲人。 (本章完) 第284章:汉四年 当嬴辟疆他们到达新夏的时候, 何博已经乘着河流,润回了中原。 他先是回阴间看了看情况—— 毕竟从扶苏继位的第一年开始, 阳世就起了纷乱,到处都在杀人。 新死的鬼比一生生一窝的蜚廉繁衍得还快,每天都哗啦啦的从阳世掉下来,填充阴间的城邑。 等到现在, 楚汉争霸也开始了, 这意味着战争进入到了新的阶段,比之前还要激烈了。 西门豹他们每天都忙的团团转,也不装人了,直接用死鬼的方式飘来飘去,好减省到处跑,送各种文书资料的时间。 何博负责坐在大殿上打盹,醒了就抓着面前摆放的美食各种乱磕, 等吃饱喝足,静极思动了, 他才背着手悠悠然的过去,对已经忙得连帽子歪了都懒得扶正,撸起袖子加油干活的鬼吏们竖起大拇指,发出领导鼓励的声音: “加油!” “你们的任务还很艰巨呢!” 被抓来一块当牛马的秦二世扶苏见状,都忍不住感叹,“做鬼神当真是好啊!” 哪里像他们, 生前辛苦, 死了还要继续拉磨。 即便是脾气再好的死鬼, 都要在这文山书海之前崩溃了。 何博只当扶苏真的是在羡慕,而不是在阴阳怪气自己。 他还询问对方,“你父亲呢?” 那位始皇帝, 可是生前不看完文书绝对不睡觉,一统天下后把后宫当摆设多年,以至于再无所出的卷王啊, 这样的时候, 就需要这样的人物来辅佐鬼神,处理阴间的事务! 怎么可以因为死了,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呢! 扶苏说,“父亲他们去地狱那边参观了。” 在咸阳城被项羽摧毁,留在雍城的宗室也尽数被屠后,秦君们就时不时去地狱溜达一圈,并且以自己的经验,对着地狱指指点点,评价哪个更适合项羽这个小子—— 在善恶惩赏这件事上, 何博是很公正的,从来不因为个人情感而对某个死鬼施以优待。 该进去地狱的, 都进去过了。 只是像武安君、始皇帝这样的人物, 他们生前的功业同样卓著,注定名留青史,为后人颂名争论,所以进出一趟,很快就恢复了元气。 眼下, 他们甚至还有心情,去讨论某些注定会死下来的人,以后会是何等下场。 “原来如此!” 何博想起咸阳被烧时,秦君们捶胸顿足的姿态,也心生了然,知道对方是用这种方式在自我安慰。 “那你就多担待吧,谁让你是晚辈,年纪也轻呢!” 鬼神放弃了抓那堆素来以勤政闻名的秦君们,过来当牛马的想法,只是拍了拍扶苏的肩膀,鼓励的说道。 然后, 他就去清点近来史官们的记录了。 改朝换代这样的大事, 一点细节也不能放过。 而且咸阳城被烧的时候,何博还特意让死鬼们去将秦国数百年收集的藏书都搬了出来,将那些珍贵的原稿保存到了自己的宝库之中。 “这样我的九鼎就可以有更多同等级的宝贝陪伴了!” 当时, 鬼神还抚摸着一块刻满了文字的龟甲,美滋滋的说道。 他的藏品一直都是有分类的, 珍品放一处,凡品放一处, 可不会随意堆在一起。 听闻此言的秦昭王赢稷当即就哈气了,“明明是我的九鼎!” 在获得“既寿永昌”的天命后, 赢稷并没有直接放弃九鼎,仍旧在私下命人打捞,结果多年以来,一无所获。 原来是被鬼神偷走了! 何博完全无视了他的指责,继续美滋滋的说,“反正掉河里了,都是我的!” 于是赢稷哈气的更加激烈了,他哥他爹都有点拉不住。 而等欣赏完了自己的宝库,巡视了一番阴间后, 何博便无所事事跑到了阳世,寻找起自己认识的朋友。 很快, 他就找到了刘煓。 “老刘啊!” “几年不见,你怎么混成这样了呢!” 项羽提供的专属牢房里, 年老的刘煓同样无所事事,正缩在墙角,从身下的草席中揪出几根,编草鞋打发时间。当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时, 刘煓直接打了个激灵, 有种白天见了鬼的惊吓感。 然后他抬头一看, 就见到何博的半个身子,正穿过墙壁,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老刘当即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 “所以你是死了吗?” 当刘老头被何博用“友谊的巴掌”唤醒后,前者第一时间,对何博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然后, 没等何博回话,他就自问自答了起来。 “也对!” “天下乱成这样子,死太多人了……你出事是正常的!” 转而他就发出一声叹息,“唉,指不定过两天我也要死了。” “难怪现在可以看到你的鬼魂。” 应该是来接自己这个老朋友的吧。 何博默默的蹲在他旁边,看着这老头自顾自的说话,并且在心里想: 都坐牢了, 还是一副情绪稳定的样子, 果然是卡皮巴拉成精的呢! 他没有多解释,只是询问对方,“坐牢的滋味怎么样?” “也就那样吧。” 刘煓又叹了口气说,“饭菜是有的,只是不知道哪天会给我一刀。” 谁让他家老三得罪了项羽这个霸王呢? 现在好了, 对方抓到了自己跟老三的老婆孩子,早晚是要拿来泄愤的! “对了,你既然可以穿墙,就去旁边看下老三媳妇跟我两个孙子吧,我这里隔着墙,还不知道她们情况如何了。” 何博应下,转身就往隔壁一钻,发现吕雉正怀抱着两个孩子,靠在墙角睡觉。 母子三人的眉头都紧紧皱着,看得出来睡的十分不安心。 何博便对她们吹了口气, 柔和的风抚过,让母子三人顿觉舒适许多。 她们从噩梦里挣扎了出来,沉浸到被俘后难得的安详中。 “还行,正在睡觉呢!” 做了好事的鬼神把身体缩回来,悄悄的告诉刘煓,“别吵醒了人,这地方想好好睡觉可艰难啦!” 刘煓乖乖的点头,也压低了声音,“知道的,我也好几天没安稳睡过了。” “你担心自己的安危?” “那倒不至于!”刘煓脑袋一摇,“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早就足够了!” 该死的时候就死呗! “就是这草席里面有跳蚤,咬得我睡不着!” 老头把袖子一撸,露出满胳膊的印子。 何博看了,都觉得这把年纪,本来身体血气就不足,竟然还要来喂跳蚤,“真是太可怜了!” “对嘛!” “这比田里的虫子还烦人!” 说到这里,刘煓又想拜托何博一件事,“我家里的田好久没有打理过喽,你能不能去帮我看看,有没有荒了,或者被人占了?” 何博就笑话他,“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家里的地呢!” 老头低头编着还没完工的草鞋,嘴里说道,“我种了一辈子的地,哪里放得下呢?” “唉!” “早知道当年就不让老三去考亭长了!” 他嘀嘀咕咕的开始追忆人生: “要是他不考,就不会去押送役夫。” “不去押送,就不会造反。” “不造反,就不会当那个狗屁的汉王!” “不当汉王,我这个做老子的,也不至于被他连累的坐大牢啊!” (本章完) 第285章:一杯羹 刘老头说话, 想来是有点预言能力在身上的。 就在他对着老朋友的“鬼魂”埋怨自己家的老三瞎折腾,害得自己这么大年纪,都没办法好好在老家生活后的第二天, 项羽便命人将刘煓并吕雉母子,尽数提溜了出去。 刘煓被绑在一辆板车上,由一名士卒推到了正在对峙的大军之前。 而刘邦一见老父妻子尽在敌人之手,一副落魄凄苦的模样,神色便是一动,流露出些许不忍来。 张良见状,当即劝谏道,“汉王不可心软啊!” “如今大军当前,项羽逼迫,一旦您退让三分,这身后将士,未来大业,只怕也要离散消失了!” 之前项羽多次在阵前辱骂刘邦,说他背信弃义,还骑着骏马出阵,要求刘邦与之单挑,比斗武力。 不比, 那就是懦夫一个! 在这个春秋战国的气息还有几分残余的年代, 两军阵前,主将比武定胜负这样的事,还颇受大家的认可。 项羽又素来以自己的出身自傲,认为贵族当有贵族的气派,且恃于武力,向来喜欢做这样的事。 如今, 他当众要求刘邦与之比斗, 刘邦退而不战,脸面自然会有损伤。 但刘邦忍了下来。 若是他年轻时, 凭借在外面做游侠的能耐, 还能跟项羽缠斗一下, 现在他这把年纪, 拿头去跟勇猛无双的霸王比武啊! 而为了不失气势, 刘邦只能在阵前扬言,声称自己同霸王只斗智而不斗勇,并且历数项羽称王之后的所作所为,以反驳他对自己“背信弃义”的指责。 特别是他为了称王而下令杀害楚王熊心的事,更被刘邦大讲特讲。 项羽因此震怒,跟刘邦对骂起来。 当时何博就挂在天上,旁观这场激烈的骂战。 他甚至还有闲心吃着糕点,感慨这样的画面,“真好啊!” “竟然没有打起来。” 虽然楚汉的确在相争, 但现在,他们只是在阵前吵架而已, 比起之前动不动就杀个血流成河可好多了。 好不容易从文山书海中挣扎出来的西门豹也连连点头,觉得虽然地面上的双方都在互相揭底,吵得面红耳赤,却仍可称得上有“古人之风”。 直到, 项羽在复古的道路上再次大踏步而行。 他一挥手, 两军阵前就架起了一口大锅, 被他俘虏的刘邦亲人,全都被压了出来。 刘煓因为年迈, 所以可以被放在车上,享受到死猪一般的待遇。 而吕雉母子,则是像牛马那样,被人用刀剑驱赶着。 项羽得意洋洋的说,“如果刘邦不认输,我就当着你的面,将你妻儿老小都煮成一锅!” 何博闻言, 当即就要叫齐威王过来。 他说,“田婴齐在做人这件事上,可是很有一手的!” “赶紧让他过来指点一下火候!” 老鬼喜还有些良心,不忍看到自己欣赏的后代真被煮成一锅—— 虽然刘邦杀了黑状, 但老鬼喜对此,也只能说一声“都怪这该死的世道”,而不愿多怨恨别人。 黑状自己也说,“尽忠而已,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怪别人干什么?” 何况刘煓到目前为止, 儿子称王的好处没沾到多少,反而因此东奔西跑,一把年纪还要变成项羽的玩物。 喜看着都心疼。 “无妨的。” 何博哈哈一笑,指着下面的人说,“刘煓自己都不在乎呢!” 只见刘老头冒充死猪被人用板车推出来后,先是听见儿媳妇同两个孙子的哭声醒来,转头一看,便是看到了一口大锅! 于是他支棱起脑袋询问旁边的人,“是吃饭的时候到了吗?” 那人沉默着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起锅烧水?” 那人也不瞒他,“霸王下令,要煮了你!” “啊?” 刘煓惊吓的在板车上坐了起来,回首便同三儿子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刘邦惭愧的转过头不敢看他。 旁边的吕雉已经抱着孩子,对刘邦喊着: “妾能侍奉汉王,已是幸运!”“今日虽死,妾亦是无怨无悔!” 转过头,吕雉又对着项羽叩首起来,泪水连连道,“霸王,今日还请烹我,莫要害我两个孩子性命!” 她心里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跟刘邦走散,以至于被项羽俘虏。 更加担忧的是, 在走散被俘之前,刘邦宠爱的戚夫人,已经为他生下了儿子刘如意。 如果今天她跟孩子都死在这里, 那汉王的基业,只怕都要沦落到那个贱人和贱种之手了!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 吕雉只觉得比死还要令人痛苦! 她只希望可以通过自己主动献身,博取众人的同情,让项羽放自己的孩子回去—— 今日惨剧若成, 刘邦再怎么不要脸,再如何疼爱戚夫人, 也不敢随意废除盈儿的太子之位! 被自己亚父范增评价为“妇人之仁”的项羽见状,也的确软下了心肠。 他又令人将两个孩子带下去,只留下吕雉和刘煓。 吕雉随后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想要举身赴热汤。 “等,等等!” 刘煓忽然开口,打断了儿媳的动作。 他在板车上扭了扭身体,面朝项羽说道,“我年老,肉太柴,还是让我先入锅吧!” “且把我这个老东西煮烂了,再让我儿媳追来。” 吕雉听了, 知道公爹这是在为自己拖延时间,谋求生路,感动的膝行过去,靠在板车旁与之垂泪。 刘煓只叹气摇头,“老三媳妇啊,你嫁到我们家,是受大委屈了。” “我要早知道老三这么能折腾,早就把他腿打断了!” 大不了自己努力活到一百岁, 一直种地养着那个废物儿子! 说罢, 刘煓就想要起身。 推车的那人当即将板车一抬,让刘煓从另一头梭溜下去。 老头拔着腿往大锅那边走, 只见那火烧的旺旺的, 锅里的水沸沸的, 一靠近, 心都被映照得暖暖的。 刘煓在锅前停住脚步,觉得心里实在太暖了,有点受不住,便又转身请求项羽: “活煮还是太麻烦了,不如先把我杀了放血,再扔进去煮成肉羹吧!” 他特意对出身贵族,没宰杀过禽兽的霸王强调,“我在乡下居住的时候,都是这样煮肉的!” “这样味道才能更香呢!” 而随着刘煓的话出口,隔着鸿沟远远相望的刘邦也忽然大吼一声: “项羽!” “你我曾结拜为兄弟!” “我父即是你父,我妻即是你嫂!” “若你今日烹你我之父——” “且分我一杯羹!” 说罢, 刘邦便仰头大笑起来,挥着手背过身去,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 旁边的项伯看他这样,又看了看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刘太公,不免心中一声叹息,凑过去劝起了霸王: “今日杀了刘邦父妻,也难逃开战之事。” “不如继续将人留下,好做日后要挟。” 项羽觉得有道理,便又让人将刘煓装上板车,推了回去。 老头躺在板车上还不安分,蹦哒着问,“是不是要把我拉去洗干净放血?” 随即, 他又自问自答起来,“也对,我乡下杀猪宰羊就是这样的。” “唉,幸好我年纪大了,连头发都没几根了,不然还得辛苦你们帮我刮干净毛发,免得吃起来扎嘴……” 推车的仆人只面无表情的使劲, 当把人重新运回牢房后, 他终于狠狠的把板车一掀,让这个罗里吧嗦的老头子滚了个蛋。 刘煓“唉呀”一声,直接滚到了墙角,缩着不动了。 (本章完) 第286章:复归一统 之后几天, 刘煓仍旧被关在牢里。 何博想着他这么大年纪还要被人关小黑屋,着实令人心疼,于是时常穿墙过来找他下棋玩。 而刘太公种了一辈子地, 哪怕少年时读过一些书,这把年纪也早就忘光光了。 对着何博的惊世棋艺,他不免纠结的呲牙咧嘴,不知道该怎么走下一步。 “真是可怕!” “你下棋竟然这么厉害!” 多盘未胜后, 刘煓直接放弃了挣扎,对何博万分倾佩的说道。 何博谦虚的摆了摆手说,“称不上厉害,只是多年积累,在此道上略有心得罢了。” 刘煓继续倾佩,“你这样的棋艺,应该找不到人陪你下吧?” 这般的强大, 这般的高深, 想来老何早就下遍天下无敌手了! 听到这话, 何博更是自得的挺起胸膛,但他嘴上还是谦虚道: “以前还有几人可以同我过过手,只是近来他们见到我就怕,宁可直接认输也不愿同我下棋了!” 说完, 何博站起身来,背着手发出一声“高手寂寞”的叹息。 这段时日, 连西门夫人都不愿意陪何博玩了。 何博去寻找这位老棋友的时候,还问她为什么要抛弃自己。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和往来,你说不要就不要吗?” 他怀里抱着一副棋盘,一只手提着装了棋子的木盒,对着正在家里陪伴血脉后代的西门夫人很是悲伤的说道。 西门豹那些不明所以的后代听了,都震惊的看向这位老祖母。 几个刚刚死下来,由于品行优异而得到西门豹接见照顾的后人更是心头一跳,将一众亲鬼护至身前,担心自己会因为听到某些隐秘而被灭口。 好在西门夫人及时解释清楚,并且从自己的后代中,挑选了几个胆大有力的,将何博抬起,扔到了弱水里。 “让你乱说话,败坏我的名声!” “从我家里滚出去!” 何博无奈的被扔,泡在弱水里的时候还在叹息,“怎么跟西门豹学坏了!” “不想玩就直接说嘛!” 然后, 何博就去寻找起其他死鬼, 结果无论是谁,都推脱连连。 幸好, 死鬼靠不住,刘煓这个活人还是很可以的! “今天就到这里吧!” 感慨完了心事,何博挥了挥手,将牢房里的精致棋具收了起来。 凭空而来的东西, 又凭空而去。 而刘煓已经习惯了。 “明天还来吗?”刘煓向何博问道。 “不来了!” “啊,为什么?” 何博故作高深的看了他一眼,离去之前,只留下一句话给他,“等会你就知道了!” 刘煓看着他身影消散,摸了摸头,觉得自己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缘故。 …… 随后不久, 吕雉突然出现在了牢房外面。 她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看上去气色不错,只是两个孩子不在身边。 刘煓便急切的询问她,“我的孙儿呢?” “他们,他们不会……” 老头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想要拍大腿哀嚎起来了。 好在吕雉及时打断了公爹的发作。 “孩子们都没事,是被汉王接回去了!” 吕雉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并且对刘煓解释道: “鸿沟对峙后,汉王派人过来跟霸王和谈,今日有了些结果,便先送了两个孩子回去,想来过不了太久,汉王就要来接你我了!” “是吗?” “这是好事啊!” 刘煓听了,拍着手就笑起来,觉得老三总算靠谱了一点,他两个孙儿终于不用睡牢房了。 然而看着公爹的笑容,吕雉脸上,莫名流露出几分悲伤来—— 也许是好事多磨, 明明只要再熬过这几日, 大家就能重见光明,安然享受富贵了。 结果从鸿沟回来后, 公爹的精神却一直不太稳定。 今天一早, 由于楚汉谈判顺利,被特意放出,允许其自由行动的吕雉在向霸王表达了感激后,便特意寻来一些人,向他们询问刘煓的情况,担忧这般年迈的老者,会因为长久的牢狱之灾而出现各种问题。 根据监管刘太公的仆人说: “太公喜欢缩在墙角,自顾自的说话和做事,偶尔的言行举止,仿佛正在跟谁说话一样!” 可仆人时刻盯着这里, 牢房也建的牢固, 怎么可能有人混进来呢? 于是仆人很悲伤的告诉吕雉,“只怕是当日差点被霸王扔到锅里煮了,又听了汉王‘一杯羹’的话,让太公受了刺激,幻想自己有个空气朋友的陪伴,好解除心里的烦忧。” 想想也是, 儿子都说要吃自己了, 空气朋友指不定还更靠谱一些! 吕雉初时不信, 但是当她走到牢房门口,隐藏了身形,静静观察了一会公爹后,却是不得不信了。她顿时含着泪,怨恨起了这弄人的命运。 怎么局势快好的时候, 公爹却疯了呢? 这样一来, 她回去之后,该如何依靠同对方共患难的情谊,让他替盈儿多说好话,稳固他的太子之位呢? 想到这里, 吕雉心头便生出无边烦躁来。 但她眼下仍在楚营之中,思虑太多也是无用的。 只能先照顾好刘煓, 替他将形容重新整洁起来,做好回到儿子身边的准备。 …… 随后不久, 楚汉终于定下“以鸿沟为界,两不相犯”的约定。 霸王释放了被扣押已久的汉王亲属。 吕雉得以搀扶着刘煓回到刘邦身边。 刘邦很是愧疚的对父亲行礼,并且主动解释道: “那天我在鸿沟前面讲的话,都不是真心的!” “还请父亲不要怪罪我的不孝!” 刘煓无所谓的挥手说,“算啦!” “养了你这么个儿子,我早就做好被折腾死的准备了!” “你后面还打算继续打仗吗?” 刘邦脸色一变,眼神飘忽起来,“这个嘛……” 虽然在定下约定后,张良韩信他们便在劝自己,趁着霸王心防松懈,军容未振之时,撕毁约定,重拳出击,以一统天下,兴盛大业。 但刘邦眼下还没有决定好是否依从。 刘煓见他半天没憋出一句好话的样子,心里就知道这儿子的想法了。 他当即“哼”了一声,指着刘老三就说: “你别装老实憨厚的样子了!” “你肚子里装了什么屎,我这个做爹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只说道:“你要打就打吧!” “我现在身体还可以,要是你把手上的家伙都打光了,也没兄弟跟着你混了,就跟我回老家去!” “你当初在外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了——” “混不下去就回家,大不了我种田养你嘛!” 听到这样的话, 刘邦面上笑了笑,心里也下了决断。 他走上前去,很是亲切的跟老父亲勾肩搭背起来,一副“咱们兄弟感情好”的样子。 “我就知道,您是最疼我的!” “您放心吧,以后不会再这么打下去了!” 一边这样说着, 刘邦一边搀着老父亲进了城。 吕雉静静跟随在父子两人的后面,只期待着等会见到自己的孩子。 …… 而等到楚军拿着合约,怀着满心轻松预备返程时, 汉军悍然对其发起了进攻。 霸王震怒,率军四处冲杀,只是自身已被围困,再无逃出的可能。 于是, 在四面楚歌声中, 霸王跟自己的爱姬饮下了最后的美酒,最后在乌江边上自刎而死。 西楚霸王的旗帜倒下, 只有汉王的旗帜仍旧树立。 在一片火热的夕阳中, 天下复归一统。 出生于秦昭王四十八年的始皇帝第一次统一了它, 现在, 出生于秦昭王五十一年的汉王刘邦再次统一了它。 同一个年代的人, 却各自开创了属于自己的时代。 这个新生的王朝, 又将走向何方? 世间的智者也没办法去预测多变的命运。 因为“统一”,对比起之前长达数百年的封建,实在太过于新奇。 只有经历时间的冲刷, 智者们才能通过已有之事,将智慧和规律沉淀下去,传之子孙,让后人可以更加轻松的远行。 见多识广且是局外观察者的死鬼们也只能在此时此刻,拍着手,饱含期待的说道: “真好啊!” “天下总算可以安定下来了!” 广阔的乌江上, 一支小小的木船飘荡而去,将那片鲜血横流的战场甩在身后,渐行渐远。 夕阳余晖在他们身后的江水上铺开一抹艳丽的红色,混合着英雄未尽的鲜血,静静流淌着。 “刘邦那样的性子,总不会做始皇帝那样的事情吧!” 河里的游鱼听到死鬼们这样说。 只要不折腾老百姓, 让大家休养生息, 这汉朝的天下, 应该会很快稳定下来吧! 正在吭哧吭哧划船的鬼神闻言,哼哼了两声,“那可不一定!” “后面还有得闹腾呢!” (本章完) 第287年:刘信 汉五年二月, 刘邦在定陶称帝,大宴群臣。 而在宴席过后, 他还很是怀念的说道: “定陶,是当年项梁身死的地方。” “当初寡人听说这样的消息,还以为亡秦的事业,就要被蒙恬中断了。” “谁能想到,在此之后,不仅没有衰败,还愈演愈烈,以至于不可一世的秦人,都丧失了天下!” 说到这里, 刘邦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有些恍惚起来,“兴亡啊,真是让人难以预料!” 谁能想到巡游天下,震慑不轨的始皇帝会在自己死去三年后,失去嬴秦后人的祭祀呢? 谁能想到在泗水当亭长,一直被父亲训斥为“无赖”的刘老三会用八年不到的时间,夺取天下呢? 有臣子自觉皇帝忧愁,便安慰的说道,“陛下芒砀山起事,七年就拥有了天下,这难道不能算天命吗?” “而且太子仁德聪慧,是个很好的继承人,大汉的基业一定会在他手里得到延续,并发扬光大的!” “他?” 刘邦听到这话,挑了挑眉头,放下酒杯,露出无奈的神色,“我家太子仁德,扶苏难道就不仁德吗?” 仁德可当不了饭吃, 也做不了钱用。 社稷该亡还得亡啊! “且看天命吧!” …… “陛下当真这么说?” 后宫中,听闻刘邦在宴席上,流露对刘盈些许不满的态度,吕雉顿时紧张起来。 她说,“这个老东西,肯定又被戚夫人的枕头风给吹昏头了!” “去请合阳侯来!” 合阳侯, 是皇帝刘邦的侄子刘信。 他在老家丰邑的时候,跟随小叔叔刘交一同读书学习,长大后便专心侍奉母亲和祖父,并且遵照母亲的意思,对吕雉母子十分照顾。 当年刘邦从芒砀山返回丰邑后,并没有在老家做太久的停留,转而就去投奔了正在陈郡的陈胜,参加到轰轰烈烈的亡秦浪潮中去。 其后三年, 直到退出关中,被项羽封为汉王,才腾出人手和时间,回老家迎接了自己的妻子父母来到身边。 由于当时大乱, 丰沛之地也难逃风浪席卷,刘邦身为义军中的佼佼者,他的家人也被许多人注意,或有奉迎,或有约制。 这样忽上忽下,身心不自由的日子,过得实在辛苦。 而在这段艰难的时日里, 刘太公煓年迈仁弱,不能够凭借其德压服乡里。 其次子刘仲继承了父亲的老实本事,只知道埋头耕种,对上扑上来的风浪,觉得手足无措。 其幼子刘交,则是跟随三哥刘邦从丰邑走出,争夺起了嬴秦丧失的天命。 因此, 在丰邑支撑起刘氏的,便成为长孙刘信。 这也是他没有选择跟随三叔去打天下的主要原因。 “四叔的才能比我要出众,学识比我更广博,他去辅佐三叔是一件很好的事。” “我的才能平庸,如果强行涉足争夺天命这样的大事,只怕会给三叔造成负担!” “既然如此,不如留在家里,奉养家里的长辈,让在外的亲人可以免除后顾之忧。” 面对别人的询问时,刘信如此回道。 于是别人称赞他,“认清自己的能力,不因为贪图富贵而去涉险,不因为一时气盛而放下年迈的亲人去谋求富贵,你也是一个贤能的人啊!” 等到刘邦成为汉王,派人回来迎接父母妻子时,丰邑的人又说,“真是有福分啊!” “在外面的人有能力,在家里的人也有德行,天命不落到刘氏家里,还会落到哪里去呢?” 吕雉也因为在那三年中的帮助,对刘信十分信任和倚重。 在刘邦称帝,大封群臣之时,她甚至还替刘信抱怨过: “刘仲没有能力,刘贾更只是你的远房兄弟,为什么他们可以成为诸侯王,刘信作为长侄却只能称侯呢?” 刘邦说,“刘仲刘贾是我的兄弟,前者亲亲,后者有军功,怎么不能做王呢?” “刘信只是侄儿,所以爵位比不上长辈,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刘信也有军功啊!” 被刘邦接到身边后, 因为祖父母亲有了照看, 婶婶兄弟,也回到了自家的顶梁柱身边, 刘信便顺应母亲“做大丈夫”的期待,跟随三叔参加了楚汉争霸。 他行事妥当,没有把握的事从不冒进,对命令严格执行,因此虽然没有大的功绩,但也称不上缺少功劳。 他是可以做王的。 吕雉怀疑,刘邦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打压自己。 刘信跟自己的关系很好, 在刘邦外出缺位的那些年里,刘信践行了“长兄如父”这句话,照顾得刘肥、刘乐和刘盈很是妥帖。 现在刘邦有了更加宠爱的戚夫人母子,不仅要疏远吕雉,还要疏远刘信。 这让吕雉对这个侄儿更加愧疚了。 但现在, 还不是向他诉说自己歉意的时候。 “我真担心盈儿啊!” 当刘信赶过来的时候,吕雉当着他的面哭泣道。 刘信也知道,戚夫人正在跟吕皇后争宠,她的儿子是刘盈的竞争对手—— 他在家里的时候, 他母亲李氏就经常抱怨自己的三叔。 先说刘邦这个家伙不照顾自己的亲人,连侄子都不封王,然后又说男人本性见色忘义,发达之后有娇妻幼子,就嫌弃在家里辛苦带孩子养老人的原配了。 对此, 刘信只能保持沉默。 除了议论长辈,是不合礼仪的事情外,现在的刘邦还是他的君主。 身为臣子, 是不可以非议自己国君的。 但在心里, 刘信其实也觉得刘邦这样做是不好的。 吕雉是一个称职的妻子和母亲, 刘盈是个很听话懂事的孩子, 他们都没有过错, 怎么可以因为喜爱另一个年轻美丽的姬妾,就生出了舍弃他们的心思呢? 现在,他被吕雉叫到宫里,听闻她的哭诉,心里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很恭敬的叩首道,“太子,是国家的储君,是天命所系的第二人。” “现在汉室江山刚刚定下,陛下顾虑社稷,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请皇后不要忧虑!” “可戚夫人步步逼迫,我怎么可以安心呢?” 吕雉仍旧哭泣着道,“我嫁到丰邑之后,过得日子如何,你作为晚辈是见过的。” “你母亲同我亲近,也常向你诉说我的事情。” “如今我也不瞒你——” 吕雉擦了擦眼角,只悲伤的告诉刘信,“我对陛下,已经没有了男女之情,早就不期望他的怜爱疼惜了。” 她边说,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为人妻为人母后, 她时常劳作,织布耕耘,还得忍着嫌弃,替刘邦养他的私生子。 所以, 吕雉的双手早早的磨出了茧子,面容也含着凄苦,没有在闺中时的青涩柔嫩。 她这样的年纪, 这样的容貌, 的确不会再让一位拥有天下的帝王去倾心疼爱了。 而吕雉,也只要刘乐、刘盈就行! “我一生依靠,只有盈儿了!” “你的母亲将你养育成才,这才摆脱了辛苦,有了安顺的晚年。” “可现在盈儿年纪还小,他能懂什么呢!” “如果我不去替他争,如果我不能保证他能有个美好的未来……他会如何?我会如何?” “我哪里敢去赌陛下的心意,赌一个男人会不会喜新厌旧呢!” 听到这些话, 刘信也只能叹息一声。 他想起过去在丰邑的事, 刘乐刘盈他们,的确喜欢跟在自己身后,接受他的教导。 他们是很亲近的。 “……人有亲疏之分。” “为了汉室江山的稳定,为了太子的安危,我怎么敢不尽心呢?” “只是,还请皇后多松松手,让我可以多跟太子往来,并且允许我带他出宫见识一下世情。” 刘信想起了吕雉对刘盈的态度,心里有些苦恼。 也许是对丈夫失去了期待, 吕雉便将自己的重心,全放到了刘盈身上,恨不得让这个孩子每时每刻,都只在自己掌心活动。 刘信觉得, 这对孩子的成长,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记得,在自己年少求学的时候,曾经询问过何博这位老师关于教导孩子的事。 当时何博还很惊讶。 “你怎么会关心这样的问题呢?” 他笑着挥动手里的蒲扇,扇去夏日滚烫的热气,嘬饮着刚打上来的清凉井水,对刘信发出疑问。 “因为我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 身为孤儿的刘信很直接的说道,少年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好奇和盼望。 “我没有经历过父亲的教导,但以后总要生育子嗣,延续血脉的,所以我希望可以提前学习一些经验,成为一个优秀的父亲。” 如果他可以做到, 那他未来的妻子就可以轻松很多了。 于是何博就指着他笑道,“毛都没长齐,就想要娶妻生子了!” “小孩子的想法真是难懂啊!” 不过,他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刘信的问题,并没有遵循如今世人的想法: 认为大丈夫关注家里的妻子是柔弱的女儿姿态,心胸不够宽广,未来没有出息。 刘信静静听着老师的话,随后又疑惑,“为什么要让孩子经历一些挫折?” “因为不经历风雨,见不到彩虹啊!” 何博笑笑,指着二人面前堆起来的史书说,“天下诸事,都要遵循这样的道理。” “何况人呢?” 刘信对此若有所思。 等到了现在,他已经有了妻子,做起了别人的丈夫和父亲,才对这番话话有了新的认知和了解。 “皇后若真心为太子谋划,当效仿赵太后故事,而不能一味溺爱他,控制他。” 吕雉有些排斥,不希望刘盈离开自己的身边。 但她终究没有拒绝。 第288章:刘盈 “……你上奏,想带太子出去干什么?” 栎阳宫中, 刘邦召来自己的侄子刘信,询问他做这件事的意思。 刘信很坦然的说,“我想带太子出去见一见世面。” “陛下在定陶称帝后,又因为咸阳被项羽烧毁,选择在长安修建新的都城,而在城池修好之前,居住在相临的栎阳。” “现在,长安那边的事务很多,被征来服役的人也很多,这对开拓眼界,了解民情,是很有帮助的。” 刘邦听了,拍着桌子就说,“寡人可没有让你教导太子,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呢!” 刘信梗着脖子说,“太子是国家的储君!” “做臣子的既要为陛下尽忠,也要考虑服侍嗣君,让他成为聪慧仁德的后继者!” “又是仁德!” 刘邦生气的转过脸,呼呼的说道,“太子仁德固然好,可他除了仁德还会什么?” 他是混江湖的老滑头了,自然知道夸人的方法—— 当对着一个人实在不知道夸奖他什么的时候, 就说他“孝”, 就说他“善”! 这都是客套话! 刘邦对自己的种,虽然没养过几天,但还是能根据孩子如今的个性,看出他未来大致会如何的。 他一眼就能看出, 刘盈生性有些柔和,平时喜欢安静的做事读书,他的身体也不是很好。 而刘如意却是相反: 那个孩子更加的活泼开朗,身子骨更加健壮,性格很像自己。 因此, 作为父亲的偏爱, 作为君主的顾虑, 让刘邦生出了些许动摇,想要换掉这个太子。 毕竟, 仁善的扶苏失去天下, 才几年啊! 他的陵墓还在雍城树立着,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而在战乱之中, 刘邦自己先行退缩,离开了关中。 雍城里的那些嬴秦之族, 要么被项羽杀了,要么就是跑路不知道去了哪里, 始皇帝和扶苏的祭祀, 在这世上还有延续吗? 反正刘邦是没有心情再去思考的了。 他重新占据关中,顶多出于刘黑两家的情谊,寻找了下黑氏的后人,久寻不见后也就放弃了。 眼下, 他要顾虑的,只有这来之不易的大汉天下,还有刘汉的宗庙祭祀。 对此, 刘信只是叩首道,“扶苏失去天下,是因为他的过错吗?” 刘邦闷闷的说,“不是,是因为始皇帝的暴政,他只是时运不济而已。” 虽然推翻了秦朝, 但对扶苏这个末代秦君, 许多义军领袖还是认可的。 很多问题,在始皇帝之时已经埋下,只是等到扶苏上台后,才砰的一声炸开而已。 于是刘信就说,“那陛下认为自己跟始皇帝比如何?” “寡人自然比他要好嘛!” 刘邦张口就说。 现如今, 秦朝才覆灭没多久, 对始皇帝的批判仍旧是主流, 何况刘邦也的确认为,若非折腾了太多大工程,以秦朝的力量,不至于这么快灭亡。 而他继位以来, 下令天下臣民休养生息, 修建长安城也不过是因为国都所需。 纵然有一处的辛苦, 又怎么比得上天下人一齐劳作的辛苦呢? “那陛下认为,接下来治理国家,应该注意什么呢?” “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刘信因此又叩首道,“那太子仁善,有什么问题呢?” 刘邦无言以对。 但他仍旧摆出一副不服气的神色,对刘信这个侄子指责自己很不高兴。 最后, 他生气的起身,走到刘信面前,伸手对着他的脖子做出“砍头”的动作。 邦邦两下, “你这个混账侄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智慧!” “你要带就带吧,如果太子还是改不好,寡人就要跟你好好争论一下了!” 于是, 刘信高兴的退下,去见了刘盈。 后者对自己这个大哥很是亲近,一见刘信就说,“大哥,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刘信告诉他,“等会要带你出宫玩,现在先去找祖父,告诉他这个消息,以免他担忧。” “好!” 于是, 一大一小乘坐车马,一起到了太上皇刘煓居住的宫殿中。 太上皇当时正蹲在宫殿前的空地上种菜。 见到两个孙儿过来, 刘煓很高兴的招手,“快来快来,我今天正好摘了新的菜叶子,可清脆了!” 刘信先是带着刘盈行了礼,然后才走过去。 祖孙三人一起蹲在菜地里,专心捉着其中潜藏的虫子。 “还是孩子的眼睛明亮啊!” “一下子抓的虫,比我一天抓得还要多喽!” 结束之后, 三人把各自的成果摆出来, 刘盈的最是丰盛,太公当即就高兴将刘盈抱在怀里,夸赞他的灵活。 刘盈被夸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看上去有不同于平时的开心和自信。 随后, 刘煓留下他们,跟自己吃了顿饭,并且嘱咐孙儿: “你们有时间,要多来陪陪我!” “这个宫里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少了,不热闹!” 宫廷之内,规矩森严, 哪里比得上丰邑中的宅院相邻,人口往来频频呢? 即便有人过来, 一见太上皇,也是连连叩首,连抬头都不敢的。 因此刘太公来到栎阳后,就一直闷闷不乐,觉得还不如在老家门口看狗打架有意思。 刘信刘盈自然应下。 太公便更加高兴了。 他说,“盈儿可比老三其他的儿子要好多了!” 刘邦其他的儿子, 是在其发家兴业之后所生的, 因此一出生就学习各种礼仪,享受超人的富贵。 其中, 戚夫人的儿子刘如意最是受宠,待遇最高。 但其拜访祖父刘煓的次数,也是最少的。 因为戚夫人仗着宠爱,一心抓着机会,让儿子在刘邦面前表现,讨取皇帝的欢心,而不在意传说中有些“疯病”,偶尔喜欢自言自语的太上皇。 刘如意小小年纪,也更喜欢吃吃喝喝,而不是跟着祖父,耐心的给菜园浇水除草捉虫。 刘盈听出祖父话里的失落来,赶紧摸着祖父的手臂安慰他,“以后我肯定会多来的!” “母亲今天答应我,会减少我的课业,让我能多出时间,跟大哥学习!” 刘盈十岁的年纪,身体有些瘦弱。 他日常所读的书籍, 换成竹简要把他压死, 换成纸张也能压得他气喘吁吁。 但只要稍一放松,他的母亲吕皇后就会很尖锐的斥责他: “你这样的年纪,你怎么睡得着觉!” “起来,继续念书!” “不增长智慧,不多学本领,你的太子之位还要不要了!” 刘盈对此很是委屈,常被母亲训斥的不敢抬头。 他有些怀念以前的母亲了。 在丰邑老家的时候, 他还小,还不是大汉朝的太子,还不能穿漂亮舒适的衣服,住高大的房子。 他的母亲也要每日劳作,替一大家子做饭洗衣。 但刘盈莫名觉得,那时候母子过的都很开心。 吕雉虽然也有抱怨生活艰难的时候,但态度并不尖锐刻薄。 她不喜欢刘肥,却还是会给他裁衣做鞋子。 夏夜里休闲的时候, 母亲会把他和姐姐抱在怀里,跟他们讲父亲的故事,说他们的父亲是当世的大英雄,以后会架着高大的,有好几匹马拉动的马车,带着许多人来接他们享受富贵。 白天, 刘盈和姐姐则是会跟着大哥刘信读书学习, 但一天下来,也不是全呆呆的坐在家里,跟抱窝的母鸡一样,企图从一堆书册中孵化出知识来。 刘信会带着他们去河边,表演他举世无双的捕鱼技巧,以及令无数钓鱼佬见之落泪的钓鱼运气。 小孩子不能下水游泳, 但刘盈跟姐姐可以蹲在水浅且平缓的地方,伸手摸几个田螺玩。 运气好的话, 他们还可以抓到螃蟹跟小鱼。 这样嘻嘻哈哈着, 一天就过去了。 但是等见到父亲,见到父亲身边众多的女子和新孩子后,母亲就变了。 她开始对身边的人提出严苛的要求,仿佛只要露出一点破绽,出现一点错误,就会让大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遇中。 刘盈不能理解, 他也没有时间去理解了。 因为他沉重的课业,还有母亲施加的期待,让他忙的停不下来,喘不过气。 天知道, 当母亲突然宣布,要减轻他的压力,允许他跟刘信出去玩时,刘盈有多么开心。 他想: 母亲终于愿意,把他身上的石头挪开一点了。 第289章:抚育 “所以说,养育孩子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啊!” 祁连的雪山之上, 何博本来邀了一群死鬼过来跟自己打雪仗,但不知道为何,话题突然扯到了生儿育女的事情上。 可能是因为死鬼们关心汉室会不会跟秦朝一样二世而亡,经常会跑去人间吃瓜围观刘邦后宫中的风起云涌,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次雪仗,宣太后跟着秦惠文王赢驷一块过来了。 这对夫妻在阴间拉拉扯扯许多年了, 爱过恨过做过, 如今总算和好如初,又甜甜蜜蜜的谈上了。 至于同样在阴间的秦惠文后魏氏,以及自愿被宣太后当成棒槌用的义渠君? 唉…… 何博想想都替他们觉得心酸落泪。 好在他们这一大家子内部,并没有因此爆发太大的冲突—— 赢驷偶尔会去找魏氏耍一耍, 宣太后偶尔会跟义渠君去阴间其他城邑游玩放松。 何博初时还觉得不对,询问这对奇葩夫妻,“这样好吗?” 宣太后很是理直气壮的说,“赢驷有两个女人,我有两个男人,这难道不对吗?” 赢驷在旁边也无所谓,“没错,这样没问题!” “哦,对对对!” 何博被他俩的态度整迷糊了,一路点着头就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等他坐上王座,看看右手边的西门豹,又看看左手边的老鬼喜: 两个老的头发都没几根的鬼吏中间,夹了个水灵灵的自己。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不对!” 谁能想到啊, 阴间竟然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实现男女平等! 不过, 这种情况说到底,也是别人家的私事。 既然当事人没有问题, 何博也不好多加过问。 他顶多好奇一下秦武王赢荡和秦昭王赢稷的反应。 后者当时正在跟自己同母异父的两个兄弟饮酒作乐,闻言只给了鬼神一个眼神。 前者更是无所谓。 因为武王赢荡正忙着跟西楚霸王约架。 自从这惊世神勇之人死下来后,赢荡便常去地狱徘徊,只愿对方从其中探出头的第一眼,见得到的人会是自己。 而好不容易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赢荡大手一伸,就扒拉起了项羽,要跟他组一个“霸王无双”的战队。 “寡人都不在乎你覆灭了嬴秦,为什么你不愿意答应我的要求呢?” “你给我滚!” 随后,武王因爱生恨,将秦楚之间的斗争,延续到了阴间。 于是, 何博便弃绝了自己的好奇心。 当赢驷带着宣太后来打雪仗的时候,他更是神色从容,波澜不惊,只在自己遭到夫妻围殴的时候,不免慌张了一下。 “我觉得生养孩子并不难啊!” 当结束游戏,大家坐在一块聊天的时候,赢驷接住了爱妃的话,并与之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算上义渠君的两个, 宣太后可是生了五个,孩子还全都长大了呢! 这样的概率, 在当今之世可不多见, 特别是她本人还极为长寿。 宣太后当即肘了他一下,精准击中其脐下三寸。 “你懂什么!” “你睡完就走了!” “养育孩子的难处,你又没有尝过!” 赢驷被肘的回不了话,倒在雪地上打滚。 何博见状,眉头一皱,退至众鬼身后。 嬴渠梁看不下去,过去扶起了儿子。 宣太后还在振振有词,“你们这群男人,心思都放在争天下上,后宫的女人孩子,不过是你们统治的点缀罢了。” “休闲时多多把玩,国事一多,哪里还顾得上关心妻儿的想法呢?” “你自己不也是这样……” 虚下去的赢驷小声嘀咕。 宣太后哼了一声,“所以我才这么了解你们啊!” “只是天底下像我这样的女人少,像你们的男人可太多了!” “愿意心思照顾妻儿情绪的,在嬴秦的子嗣中,我就见过扶苏一个。” “还有鬼神在人间教导出来,那个叫做刘信的孩子!” 虽然刘交的才能,的确比起刘信要出众。 但死鬼们在阴间长期暗中窥探阳世,见过的人才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山珍海味吃的太多, 自然也就欣赏起了淡口小菜来。 也许是受到母亲的影响, 刘信行事稳妥且贴心,也更加会考虑身边人的感受。 许多生前居于高位的死鬼就评价他: “这样的人可以在太平的世道中,成为优秀的臣子。” 他的智慧和能力,都不足以替君主镇压混乱, 但调和那些桀骜人才的矛盾,缓和大家的关系,却是可以做到的。 就像刘邦在剥夺了韩信的兵权,并将之扣押在栎阳这个临时国都中时,刘信还会去拜访他,以免国家因为君臣不和而出现动乱。 现在, 他更是松开了太子刘盈身上那无形却令人窒息的枷锁,让这个孩子享受到从父母口中,很难获得的夸赞。 当然, 刘信并不会告诉太子刘盈,皇后吕雉对他的严苛要求是不合理的, 也不会直言过于强势且成就大业的父母,是导致天赋不足的刘盈在他们的光芒掩盖下,显得怯懦弱小的主要原因。 实际上, 刘信本人也没有这个大脑,深入思考到这样的程度。 他只是纯然的觉得: 父母为孩子考虑, 孩子也应当顾虑父母。 为什么吕皇后要去疯魔的争夺权力? 这固然有一部分,是源于其内心的渴望, 但必然也有部分,的确是为了刘盈。 刘盈作为嫡长子, 作为汉室的太子, 他所学习的礼仪道德,都要求他当一个温和的兄长,去照顾自己幼小的弟弟。 可如果只顾着当“好兄长”,却忘了当个“好儿子”,这也是不行的。 将心比心, 这样大家才能好好的过日子, 而不至于离心离德,骨肉相残。 因此眼下过去了一年, 刘盈已经显露出了一些改变。 他仍旧保持着自己的善良和仁慈,但偶尔会跟父母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虽然还有些稚嫩和天真, 但这比起以前的唯唯诺诺,一看到父母震怒的神色,就被吓得哭泣不敢说话,可要好太多了! 他甚至还会在吕雉受到戚夫人挑衅,私底下情绪激动,扬言“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蠢女人跟她儿子”时,含着眼泪,大着胆子上前,拉住母亲的手说: “我知道母亲生她的气,是因为我的缘故。” “我以后一定努力学习,增长自己的才能,减轻您的担忧。” “如果您仍旧生气,以至于气坏了自己的身体,那就更显得我愚钝和不孝了。” 吕雉抱住自己的孩子,心里对刘信更加感激了。 “只要之后天下不再板荡,想来刘盈是不会赴扶苏后尘的。” 宣太后信誓旦旦的下了结论。 何博就拍着手说,“那就得劳累下刘老三了!” “看他愿不愿意替儿子的太平治世,再多做一会拉磨的老牛马吧!” 始皇帝面临的问题, 是六国遗族隐而不出,就跟他拼身体熬寿命,想打地鼠都找不出一个地洞来, 而且六国覆灭的时间太过短暂,也的确有不少人,怀念当年治理自己的诸侯,排斥嬴秦的玄鸟旗帜。 所以, 直到始皇帝被熬干了身体,对方蜂蛹而起,扰乱了天下。 但刘邦面临的问题,却要小一些。 六国遗贵在楚汉争霸,被干的差不多的。 嬴秦用自己的命把这群地鼠勾引了出来,项羽和刘邦就负责把他们一个个送上天去。 加上多年战乱,也没有谁再有力气,去怀念故国了。 统一就统一吧, 别在妨碍乃公种地娶媳妇就好! 因此, 汉室江山眼下最大的忧虑, 就是那群桀骜不驯的异姓王了。 “……对了,扶苏跟他爹呢?” 聊到这里, 何博才发觉,自己身边少了两个死鬼。 要知道, 这次游乐,他可是邀请了嬴秦全家的。 除了约架上头的武王以外,其他秦君可都到场了。 怎么转过眼, 两个主要人物就不见了? 赢稷指着祁连山的西端说,“他们去那里了!” “我刚刚听扶苏讲,今天是嬴辟疆的生辰,也是他应当加冠的日子。” “他虽然看不到儿子,却想离他更近一点,所以朝着西边过去了!” “原来如此!” “那我也要过去遥望一下,传达祝福!” 何博一挥手,带着休息好的众多死鬼,浩浩荡荡的尾随而去了。 (本章完) 第290章:嬴秦新土 汉七年, 韩王信因不满刘邦对自己的态度,便逃往匈奴,引得匈奴从代地进攻中原。 在陇西被秦人击退,遭受重伤的匈奴,经历了七年的休养生息后,终于恢复了足够的精力,再次卷土重来,觊觎起了中原肥沃的土地,还有那诱人的财富。 刘邦听闻这件事,直接跳着脚大骂,“蛮夷也敢来侵犯我大汉!” 随后, 他率军亲征,抵御匈奴,又因轻敌冒进,被引弓之民围困在了白登山这个地方七天七夜。 好在, 后续汉朝的主力军赶过来,给予了匈奴沉重的压力—— 引弓之民来去如风,不擅长持久作战。 刘邦这个汉朝皇帝在山里担惊受怕, 围拢在山下的匈奴人也是有点吃不消的。 追逐水草生存的游牧之民,没办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何况在此前的交锋中, 匈奴人连连被汉军击败,是知道汉军力量的。 之所以可以在白登山困住汉朝皇帝,只是因为对方犯了错误,战略上小瞧了敌人而已。 所以匈奴首领冒顿单于在收取了汉人送来的财物后,决定撤军,返回草原。 他返回的时候, 还看着自己这次出征的收获,心里感慨: 这么多的珍宝, 中原的王朝真是富有啊! 如果现在还是秦朝统治, 蒙恬还镇守着长城, 自己恐怕是没办法靠近,没办法有这样收获的。 而刘邦被人搀扶着走上车架,返回长安的时候,也忍不住跟臣子们感慨: “草原上的引弓之民,打法跟中原并不一样。” “寡人这次自恃过去的战绩,轻视了对手,才有白登之围,连累得诸位爱卿为此奔波……这是寡人的过错啊!” 臣子们闻言,连连安慰起皇帝。 但刘邦还是闷闷不乐。 他特意下令,绕路去看一看长城。 当刘邦登上那绵延不断的高墙,眺望内外迥异的风景时,他沉默了许久。 然后, 他才缓缓回过头,对臣子们说,“跟匈奴人打过一仗后,寡人算是明白,当年秦始皇为什么要修建长城了。” 转而,他又想起了秦二世三年,扶苏亲征陇西,抵御匈奴入侵的事。 虽然那场战役, 从某种层面上来讲,对反秦大军攻入关中是很有利的。 但刘邦现在是掌握天下的皇帝了, 二十四个郡县, 还有好几个诸侯国, 都在他身上担着! 他怎么可能放下这样沉重的责任呢! 屁股下的位子决定脑袋里的想法啊! “长城还是要修啊……” 抚摸着那据说在百年前赵国时,就已经堆砌起来的老旧砖石,刘邦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他随后对大臣下了新的命令: “虽然已经同匈奴议和了,但蛮夷贪婪奸诈,性情如同禽兽,不可以信任。” “所以这长城还要继续修缮,补上它的缺口。” 蒙恬监督长城的修建, 功业未尽便被调回了中原, 随后便死在了函谷关。 到了现在, 新生的汉朝接过了这项任务。 “然后,要多训练马匹,将国内的良马都凑起来,为后人养一支骑兵……” 刘邦说,“匈奴人善于奔袭,而且草原广阔,如果没有马匹,只靠人走路的话,是没有办法追上他们的。” “最后……” “去为秦二世扶苏修缮一下陵墓吧。” “这是他应得的。” 刚刚遭受了匈奴殴打的汉皇意识到: 陇西的那堆京观,建立得并不容易。 扶苏原本有撤入巴蜀的机会, 却放弃了逃生,选择领兵去抵御匈奴, 这是他作为君子,还有中原皇帝的表现。 他并没有愧对自己的身份。 所以他应该享有祭祀。 “去寻找嬴秦的后人,让他们去为秦二世皇帝守陵!” …… “阿嚏!” 遥远的新夏, 已经结束加冠,并踏上新征程的嬴辟疆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说,“肯定有人在背后议论我!” 黑易抱着自己的孩子笑道,“为什么不是你受风着凉了呢?” “因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嬴辟疆骑着骏马,眺望着远方未知的土地。 他成年了,身体看上去很健壮,容貌很像他的父亲。 但是长久的流离失所,以及族人的拥护和跟随, 让他的眉宇之间充满了坚毅和希望。 因为他必须向族人展示出这样的面相,以无畏昂扬的姿态,在寻觅新土的路上,给予身边的人信心。 所以, 嬴辟疆不会生病, 他也不能生病。 如果他倒下了, 那嬴秦又该何去何从? 于是黑易收敛了打趣的笑容,低下头抚摸起了自己子嗣柔软的头发。 这个孩子, 是他和禺知那个女领袖生下的,如今三岁不到。 身体还没长成的年纪, 一跑快点就容易摔倒的年纪, 已经跟随父母,坐上了远徙的马车。 好在, 他并没有因为路途艰难而生病。 此时此刻, 孩子窝在父亲的怀里,正无聊的啊噗啊噗的吐口水。 黑易替孩子擦了擦,顺手捏了下他的脸蛋,然后抬起头对嬴辟疆说,“章将军的身体还好吗?” 嬴辟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只怕没有几天了。” “早知道,我应该不顾他的请求,让他留在新夏那边。” 章邯, 是秦朝的官员, 始皇帝的时候,他担任少府这个职务,负责管理皇室的资产。 而等到二世皇帝的时候, 因为战事频频,章邯受人推举,由文转武,并且跟随扶苏去陇西,抵御了匈奴人的进攻,立下极大的功劳。 他绝对称得上是一个能文能武的人才。 当秦朝灭亡后, 章邯没有接受刘邦的招揽,而是选择继续追随嬴秦的后人。 他说: “我服侍了两代皇帝,年纪也已经老迈,怎么可以为了富贵,而放弃忠义呢?” “我的好友黑状为国家死在了峣关,我虽然没有为国尽忠而死,却也应该守住本心,善始善终。” 于是, 他跟随黑易,一起扶着二世皇帝的灵柩,来到了雍城。 之后颠沛流离, 章邯也一直追随在嬴辟疆身边,帮助他击败了拦路的许多蛮夷。 在路上, 他也充当了嬴辟疆的老师,教授他行军打仗的知识。 有章邯的无私指导, 还有途中蛮夷们的倾身奉献, 嬴辟疆成长的很快。 等到达新夏的时候, 那位荡平乱世的夏王,也曾为他的天赋惊叹过。 夏王拍着手感慨:“难怪始皇帝对你抱有那样的期待,你果然是嬴秦的麒麟子啊!” “如果你年长几岁,诸夏那边的结果,也犹未可知!” 只是天意如此, 奈何人也? 嬴辟疆对此,也只能保持沉默,只安静的在新夏修整发育起来。 他通过从诸夏携带来的物品,以及夏王的资助,招募了许多人手,并储备了丰富的物资。 等夏王为他加冠后, 他就要率领着手下出发,开拓西方的未知土地。 但章邯在这个时候,却是生病了。 他年迈的身体,在来新夏的路上,就已经承受了很多折磨。 新夏的气候又湿热非常,让他难以忍受。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病了,身体一直酸痛不堪,什么药物都没办法缓解。 于是, 嬴辟疆想让他留在新夏修养,不要继续承受行路难的痛苦。 但章邯仍旧说,“要有始有终的!” “大王一定可以重建嬴秦,我怎么能够停留在半路,不亲眼见证这一幕呢?” 他不顾阻拦的跟了上来,并瞪着眼睛说: 自己肯定可以撑到嬴辟疆复国的那一天。 身体酸痛,行走难耐? 哼! 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只是说的再大声, 身体不行还是不行。 当走到波斯西部,马上就要接触到那为人称颂的,繁华的两河之地时,章邯终于再起不能。 嬴辟疆对此很是悲伤。 他的老师,他亲近的人,很快就要离他而去了。 一位服侍嬴秦三代的老臣的逝去,也意味着来自过去的气息再次被冲淡。 抬眼望去,他站立在陌生的土地上, 陌生的人正往来不断, 他们说着陌生的语言,遵循着陌生的习俗…… 嬴辟疆记忆里的故乡,终究跟随不上他远行的脚步,要被甩到身后去了。 不过没有关系! 记忆会被冲淡, 却也可以被重建。 嬴辟疆信心满满的想: 我一定可以在域外占据广阔富饶的土地,将嬴秦的气息散播到这里! 当夜, 章邯去世。 嬴辟疆将他就地埋葬,树立起了一个小小的坟茔。 随后, 他转身离去,踏着朝阳和落日,举着嬴秦的玄鸟旗帜,唱着老秦人铿锵有力的歌谣,继续走向远方。 他穿过波斯现在的首都泰西封, 在波斯西边苍茫的大海面前转道北上,最终停留在了一片全新的海域面前。 用西边蛮夷的话来称呼,这片海域应当名为“攸克辛海”,意为“好客的海”。 这里的风浪不大, 气候温和,雨水充足, 沿海有着广阔的平原,生长着茂密的树木,并且有许多河流在这里注入。 海域的西南角有个口子,跟那个被两块大陆夹着的大海相互连通。 这意味着它并不是一个封闭的,会随着漫长时间的水汽蒸腾而变得苦咸的海。 它开放、富饶、利于航行交往、可以耕种土地、可以伐木建设。 嬴辟疆很满意这个地方。 他伸出自己的长鞭,指着这个大海就说,“这里将是嬴秦重新立起的地方!” “我要在这里,践行周天子七百年前,对嬴秦祖先的承诺——” 岐山以西的土地, 应该为嬴秦所统治! (本章完) 第291章:西海秦国 “这里的地势不错。” 当跨越了不知道多少艰难险阻,沿着位于波斯北边的大海边缘行走,终于找到一片谷地之时,嬴秦末族纷纷发出真心的叹慰。 黑易跟他的妻子有着高超的马术,也有足够的武力,于是率领部分人手,在附近探寻了一番,结合收集来的各种资料,得以描绘出这片地区的形势—— 这是西海,也就是蛮夷口中“攸克辛海”的东南角。 几条发源于高山的河流从这里汇入海洋,并且冲击出一片平坦肥沃的小小平原。 它的南北两岸, 是两条高大的山脉,蛮夷称呼其为“大高加索山”和“小高加索山”。 这两条山脉相距不远,呈现东西走向,将西海和东边的另一个海洋连结在一起,中间的土地被它们两面包夹成一段狭窄绵长的山间走廊。 总体上, 因为这两条山脉的存在,以及西海的阻隔,让嬴秦到达的谷地,显得有些狭小。 但沿着西海的海岸,向西南而行,仍旧可以走出去,同临近的,那个名为“塞琉古”的国家建立联系。 再南下一点,便可以到达波斯王国。 如果乘船渡海的话, 凭借西海“风平浪静”的特点,更可以去往西方,跟那里的人进行往来。 所以嬴辟疆说,“我要在这里建立国家,重塑嬴秦的宗庙!” 黑易很支持他,并且进一步向踌躇不定的族人们解释: “这里的地形易守难攻,水热充足。” “河水流淌,丛林广布,可以开垦农耕和伐木建筑。” “对如今的你我而言,足以安居繁衍了!” 眼下, 嬴秦的人手已经有了近四千人,多有青壮勇武者。 其中一千,是跟随嬴辟疆从诸夏走出的正宗老秦人。 其中五百,是黑易牺牲色相之后,融入其中的禺知人,如今数年过去,已经被同化得差不多了。 原本披头散发,形同野人的他们,也都扎起了发髻,穿上了右衽的袍服,说起了带有浓厚口音的诸夏雅言。 即便禺知人本身的相貌同诸夏迥异,肤色惨白而五官突出,但在嬴辟疆他们刻意的引导下,禺知人纷纷同秦人结亲,想来过个两代人,就足以改变这一点了。 再有一千, 则是从新夏招募而来的。 夏王资助了一部分, 也有一部分是感念自己血脉里的召唤,愿意以秦人后裔的身份,跟随嬴辟疆远行。 最后一点, 则是在路上击败、收拢过来的。 域外的蛮夷素来重视武力,没有家国的概念。 在亲身体会到来自诸夏的教化力量后,其中一些很干脆的认嬴辟疆为主,要追随他建立一番大事业。 而这样的力量, 也是嬴秦可以穿过这么多国家的领土,却没有遭到对方排斥和打压的主要原因。 无论强弱, 在嬴辟疆表示自己只是路过,没有与之开战,夺取他们土地的意图之后,都不想主动引发冲突。 何况嬴辟疆手里还有新夏的国书—— 通过跟波斯的往来, 新夏的威名得到了广泛的传播。 许多跟波斯往来的国家都知道, 波斯的东方,还存在一个比之更强大、更富饶的国家。 嬴秦是这个国家的血裔兄弟,想来也是强大的。 眼下, 波斯附近的国家都在进行艰难的混战,没有谁想要平白无故,给自己招惹一个强敌。 “至于这里原本的蛮夷,根本不足为惧!” 嬴辟疆大手一挥,丝毫不把占据这片河谷,建立了一个名为“科尔基斯”之国的西戎放在眼里。 如果说, 在走出新夏之前,嬴辟疆对更加遥远的域外情况,还有几分忧虑,担心自己会遇到强大的敌人,受到惨痛的打击。 那么, 当行走到这里的时候,嬴辟疆的想法已然大变! 域外的蛮夷虽多如牛毛,却是一盘散沙,习俗粗鄙。 没有统一的文字和语言, 没有农耕的韧性和坚定, 他们很难凝聚到一起,也没有“拼命保家卫国”的热血。 一遇挫折,很快就会乱纷纷的,哄散而去。 这让嬴秦遇到的许多敌人,都被其轻松击破。 而科尔基斯之国, 国小民寡,制度粗糙, 放在诸夏,都不能算是一个正常的国家,不过是众多山民聚集而成的“部落联盟”罢了。 经历了诸夏疯狂内卷,曾获得“第一次吃鸡冠军”荣耀的嬴秦如何看得起它呢? 当嬴秦的足迹来到这里的时候,不管科尔基斯愿不愿意,这片土地的主人已然更换。 同理, 自认天命仍旧眷顾自己的嬴秦族人并没有因为“科尔基斯”而产生忧虑。 他们之所以踌躇,没有直接听从嬴辟疆的命令,是因为这里容易受到临近塞琉古之国,还有波斯的进攻。 至于周围的那些小小城邦之国? 那可不是嬴秦的敌人, 那只是嬴秦壮大自己,充实力量的食材罢了! 走了这么远的距离, 族人们也早就看清楚了: 西海诸国之中, 只有疆域庞大,体量超然的塞琉古和波斯,有能力对嬴秦发起冲击。 “这个无妨!” “只要我们立足之后,想办法封锁了西海沿岸那通向河谷的走廊,这两个国家是不会来打扰我们的。” 嬴辟疆抚摸着脸上新长出来的胡渣,轻轻一笑。 塞琉古王国, 据说其立国者,本是当年马其顿君主亚历山大的部下。 在其君主壮年暴亡之后,塞琉古趁势而起,拥兵自重,并拉拢诸多贵族,得以占据西波斯的土地,自号为王。 然而亚历山大当年骤兴骤亡,其根本未曾稳固,塞琉古作为其部下,难道还能比他武功超绝的先君更有威望,更有手段吗? 因此, 塞琉古坐上西波斯的王位后,国内便一直有纷乱。 地方贵族自认有拥立之功,以下傲上。 诸地之民也因为塞琉古并非波斯之人,多有不臣之心。 对外, 大流士三世在新夏的扶持下,仍据东波斯之地,手握正统,身负大义,内有贤妻骄子作为后继,更让塞琉古的王位摇摇欲坠。 他那些窥探先君亚历山大遗产的同僚,也与之时战时和,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继业者联盟”。 及至赵冈,也就是波斯王冈比西斯三世在位之时,便利用塞琉古王国内乱的机会,将国政托付给母亲,自己则亲率大军一鼓作气由东至西,由高攻低,发挥了与其父完全相反的军事才能,冲入塞琉古之国的腹地,夺回了波斯旧都波斯波利斯。 随后数年, 赵冈又多次亲征,同塞琉古进行征战,将国土一路推进到两河流域的巴比伦地区。 塞琉古被迫后撤, 将巴比伦之地护至身前,自己则转身向更西部走去,至今仍旧占据着两河以外的西利西亚、西亚美尼亚等诸多行省,并贯彻“东失西补”的国策,夺取了安提柯王国东部的诸多土地。 至此, 分裂数十年的波斯王国大致恢复了统一,赵冈得以成为波斯王国的中兴之主。 而在这位君主的后半生中, 他一直主张推行改革,学习新夏的制度和文化,以强化国族认同和中央集权。 波斯国内因此兴起了一批“亲夏派”。 被诸夏君子的智慧狠狠灌入后,波斯古老的阿契美尼德王朝,也迎来了新的强盛时代。 可惜君子之泽,三代而斩。 赵冈的子孙并没有继承祖先的理智和才能,在干预新夏内政,企图趁乱入侵失败后,国势便一蹶不振。 如今, 波斯内部的“亲夏派”和“本土派”,正在进行疯狂的内斗,连御敌的精力都分不出来,更别说北上跨越山地,进攻跟他没什么关系的嬴秦了。 仍旧盘踞于西部的塞琉古王国,却同波斯相反,在长久内乱后迎来了新的发展。 其君主安条克三世才能出众,将国家经营的蒸蒸日上,如今正对素来易攻难守,偏偏又繁华富庶的两河流域虎视眈眈。 而既然有机会获得两河,他又何必劳师远征,与嬴秦为敌呢? 嬴辟疆因此摩挲着上唇的胡渣说道: “当年百里奚劝说穆公,拥山河之险,据关隘之固,静观山东诸国争斗,西兼群戎,并其土地,广我人众,乃成霸业。” “今我再依其策,据西海河谷,拥两山之险,待立足稳固,农耕富庶后,东可沿山而并戎狄,西可顺海而击蛮夷!” “待天时一到,天命复归,即便塞琉古、波斯之国仍在,又有何惧?” 这域外的土地, 小国可实在太多了! 嬴辟疆体内遗传自祖父的血脉,让他对这样纷乱的局势,十分不满! 统一, 必须统一! 当征服了河谷的众多蛮夷部落,驱使他们“移风易俗,留发易服”,并为嬴秦重新建立起祭祀祖先的宗庙后, 嬴辟疆亲手替祖先奉上三牲祭品。 他在心里想: 若使我能成就穆公霸业, 来日嬴秦必然可以再出一个“始皇帝”! 到那个时候, 西海秦国的社稷,一定可以长久的延续下去, 直到鬼神带着他的父祖,将那装有自己魂魄的小白罐捡回去,亲人再度团聚! 他狼狈万分的带着族人西逃于此, 可等到了阴间,他却是可以骄傲的拍着胸脯跟父祖说,自己没有辜负他们期待的! 章邯将军拥有自己这个弟子,应该也会很自豪吧。 嬴辟疆的目光微微偏移,看向那依附于秦二世皇帝灵位旁的小白罐。 凝望一阵后, 嬴辟疆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变得更加坚毅起来。 (本章完) 第292章:韩信 当嬴秦在遥远的域外复立之时, 新生的大汉王朝连河西走廊都没有重新打通。 匈奴人的力量得到恢复后,又重新驱赶着自己的牛羊马匹,将那里的草场占据,阻隔了西域和诸夏的联系。 好在, 老秦人堆京观的手艺极为优良,制造出的成品保质保量。 那些用于威慑,展示其武功的战利品,仍旧矗立在那里。 匈奴人见了, 不免想起自己当年遭受的惨痛打击,于是放弃了沿着河西走廊,再度侵入关中的想法。 他们跟大汉隔着长城对峙着,时不时便要爆发战争。 刘邦对此很是气愤, 但他也没有额外的办法—— 大乱之后,新朝初立,汉朝连足够的良马都没有多少,组建出来的骑兵数量并不庞大,只能将之安置在重要的关隘,防止匈奴对边疆造成更大的破坏。 此外, 刘邦还要忙着平复国中那些异姓王的叛乱。 在天下稳定之后, 那些诸侯王中,有不少生出了“要了还要”的心思,总觉得只做王,还是不行的。 大丈夫, 就应该当皇帝! 于是, 诸侯王们连连叛乱, 刘邦平乱平得马不停蹄。 但他还是坚持把韩信这个淮阴侯扣押在新修好的都城长安中,扣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肯放他归去。 阴间围观的鬼神对此指指点点,“这个就是霸道帝王强制爱啊!” “味儿可太浓了!” 服侍在旁的死鬼们听了,直接对鬼神的玩笑话信以为真,露出了深思八卦的神情。 毕竟, 先秦以来奔放的风气, 让许多人都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追求。 而欣赏美好,享受美好, 这本就是人的天性之一! 在这样的天性面前,是不用分别男女的! 可韩信…… 也没有好看到这个地步吧! 好在, 阴间的母老虎及时出手,打断了死鬼们乱七八糟的联想。 她给了这几个年轻的,服侍鬼神还没多少年,不是很了解情况的鬼吏一人一巴掌,并且大不敬的说道: “不要什么话都信!” “这个家伙可喜欢胡说八道了!” 何博在旁边哼了一声,假装自己没有听到这句话。 他才不跟这个手里正拿着棒子的母老虎计较呢! “那为什么他不愿意放韩信去封地,或者让他替自己领兵出征,分担压力呢?” 有个大胆的鬼吏摸着脑袋,向鬼神提出了疑问。 刘邦身为帝王,已经很年迈了。 他这样的辛苦,就是在消磨自己的寿命。 这违背了古来肉食者对于长久享乐的追求。 何博只笑道,“你想知道,那就听他自己说嘛!” 正好在阳世, 刘信也在私底下,对自己的三叔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如今已是汉十年, 刘邦已经五十九岁了, 但刘盈才十四岁, 刘信觉得,皇帝应该更加保重自己的身体,延长寿命,为子孙未来,奠定更加牢固的基础。 结果刘邦对他不屑的说道,“我提三尺剑而取得天下,这还不能说明天命在我吗?” “既然苍天垂青于我,那寿数自然也该由苍天决定!” “凡人能做什么呢?” 刘信还在说,“可是淮阴侯天纵之才,困于长安,岂不是浪费了他的才华吗?” 刘邦干脆起身,走过去推了下这个愣里愣气的侄子,将刘信猝不及防的推倒在地。 然后, 刘邦趁着刘信还没有爬起来,直接跨骑到大侄子的身上,压着他啪啪就给了两巴掌。 估计觉得光打还不够解气, 刘邦又做出假装要掐死他的动作,扣着刘信的脖子摇晃他的脑袋。 “你这个家伙,有时候看起来很机灵,有时候又愣成这样!” “我今天不把你脑袋打开窍,我就跟你姓!” 刘信哎呀呀的叫唤着,“陛下,咱们本来就是一个姓啊!” “哼,我这是被你气得头晕了!” 三年过去, 在刘信的帮助下,太子刘盈的性格有了明显的转变。 他变得更能调和父母的矛盾,并且敢于提出自己的意见。 虽然他始终没办法拥有父母那样的才能,可作为守成之君,却是足够了。 这让刘邦暗暗放弃易储想法的同时,也对刘信这个侄子,刮目相看起来—— 因为跟大嫂在老家的恩怨, 刘邦对刘信,心底其实是有些不满的。 谁让大嫂李氏总阴阳怪气自己带朋友回来吃白饭呢? 而刘信很多时候,表现的就跟个老实人一样,只知道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突出的能力和智慧。 当他起兵沛丰后,跟着他出来打天下的老乡有多少啊, 小弟刘交二话不说,就以“大丈夫立世,当建功立业”为名,跟着自己走了。 只有刘信一副恋家不舍的模样,大好年纪选择继续蜗居在丰邑。 要说抚养长辈, 他二哥刘仲,带着他老婆,还有大嫂李氏、自己的婆娘吕雉,难道还不够吗? 能缺他这个男人? 这在心怀天下的刘邦眼里,可太婆妈了! 难怪能讨他老子刘太公的喜欢! 而刘信后面虽参与了楚汉争霸,立下了一些军功,但仍旧表现平平。 毕竟那个时候, 刘邦手下能人辈出,刘氏一族中更是不缺怀有军功者,老实做事的刘信,如何能突颖而出呢? 等到再后面, 刘邦由于宠爱戚夫人,而有了易储的念头后,便因为刘信亲近吕雉,更加对他不满了! 可谁能想到, 刘信的才能不在打天下和参与治理这种事上,而是在“满地鸡毛”之中。 起码在他的影响下, 吕雉这个婆娘身上的刺,着实少了几根,对上戚夫人,都有了些许从容淡定。 这让刘邦心里不由想到: 汝母的, 乃公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然后, 他就亡羊补牢,跟这个侄子亲近起来。 现在,对政治问题不是很敏锐的刘信既然诚心诚意的发问了, 刚刚揍了他一顿,心情舒畅的刘邦也不介意为他解释一番。 “寡人之所以让韩信留在长安,是为了他好我好大家好啊!” “韩信那个家伙的性子,应该生在春秋之时啊!” 春秋时期的人才,是什么样的个性呢? 无非是: 君以国士待我, 我必以国士报之! 也就是说, 韩信这个人,信奉的是“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你若不投,一拍两散”。 所以当刘邦二话不说,为其登台拜将后,韩信便为刘邦打天下去了。 他向刘邦要求做齐王, 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替刘邦夺取了齐地,受封是他应得的。 甚至掌握兵权,指挥军队, 这也是他应得的。 结果在垓下击败项羽后,刘邦驰入营中,夺取了韩信的虎符,收回了他的兵权。 这让韩信觉得,他跟刘邦之间的“国士”关系,他们之间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情破裂了,不纯洁了! 韩信因此闷闷, 以至于之后生出许多事端,被贬为了淮阴侯,连封地都回不去。 “你要知道,这天下已经换了个模样,哪里还能容得下一个春秋的义士呢?” 换言之, 韩信的才能的确显著, 但他的理念,已经落后于时代版本了! 在秦始皇统一天下后, 时代的洪流猛然撞击上了风陵渡的山石,随即转向东去,淌入了新的轨道。 在这个轨道上, 天下是要一统的, 地方上因为诸侯林立,生出了数百年的混乱,哪里可以不吸取教训,让这样的情况延续下去呢? 为此, 主张分封,自号为“西楚霸王”的项羽失败倒下, 存留着“国士”心态的韩信,也终将承受这时代转折中的痛苦。 刘邦没办法从后世的角度,对这样浩荡的时代进行全面的俯瞰和点评, 但他超然的政治天赋,让他意识到—— 贵人们, 时代变了! “何况他已经有了显赫的功劳,如果再立功,我该封他什么呢?” 刘邦拍了拍头上的冠,“总不能把这个东西给他吧!” 刘信由此恍然大悟,感觉自己在政治上的智慧得到了增长。 但他仍旧不放心,“那陛下对韩信,当真没有兔死狗烹之意吗?” 刘邦只挥手道,“鸟尽弓藏而已,何必烹之?” 韩信又没有像其他诸侯王那样,摆明旗帜的举兵谋反。 “何况寡人若有此意,何必扣着他在长安数年,何必容忍你去拜访他呢?” 说到这里, 刘邦又扑上去,用手臂勒住刘信的脖子。 “你这个小子啊!” “既然拜访了韩信,为什么不多去向萧何、张良他们讨教呢?” 如果刘信不能及时增长在政治上的智慧, 刘邦怎么能放心让他继续辅佐刘盈呢? 教导太子, 和辅佐君王, 这可不是一样的事。 刘信挨了一顿揍,只能期期应下。 (本章完) 第293章:医家新派 汉十年七月, 太阳转过最亲近大地的时节,开始走向远方。 树叶要在这个季节,慢慢变得枯黄起来,然后萧疏落下。 但太上皇刘煓的精神还很不错。 他九十多岁的人了, 还能倒腾着自己的两条老腿,跟一群小孩子玩蹴鞠—— 这些孩子, 是刘邦看见老父亲在宫里总是闷闷不乐,因此特意从民间召集来的。 刘盈也时常过来拜访自己的老祖父,并且跟他一块踢球。 当这群机灵小子故意放慢脚步,让太上皇慢悠悠的走着,踢进去一个球后,大家都发出适宜的欢呼声。 刘煓得意的抬手下压,表示这次进球的技术平平无奇,不需要孩子们为自己如此惊叹。 刘邦正好过来,看到这一幕,便笑着对父亲说,“父亲,这次又是你赢了啊?” “你可真厉害!” 他竖起大拇指,跟老父亲比划了一下。 刘煓只从容负手,端着一副蹴鞠大师的架势道,“唉,我从来没有觉得赢球快乐过。” “只是陪着孩子们玩耍罢了!” 转过眼, 他注意到了什么,又让刘邦凑过来,弯下腰。 刘邦乖乖得把脑袋递过去。 于是刘煓瞪着自己的老眼,摸着刘邦的头发说,“老三,你白发好多啊!” “都快赶上我这个老头子了!” 刘邦嗯嗯啊啊了一阵,然后不得不笑着跟老父亲说,“父亲,我今年也有五十九岁了。” 翻过年头,就要立马六十。 加上做了皇帝,国事缠身,又怎么可能继续顶着一头黑发呢? “嗨!”刘煓后知后觉,“你不说我都忘了!” 大概因为,刘邦在刘煓原本的人生计划中,是最小的那个孩子。 而且刘邦生性胡闹,总喜欢给家里惹是生非,让刘煓这个老父亲一点都放不下心。 所以, 刘煓总是忍不住,仍旧把他当个孩子一样看待。 养儿一百岁, 常忧九十九啊…… 即便眼前的刘邦已经取得了无数人为之向往的功绩,走到了无数人只能仰望的地步, 但在性格质朴的刘煓眼里,他跟当年那个在丰邑,天天跑田里玩泥巴,蹲村口看狗打架的刘三儿可差不了多少。 刘邦听了父亲的话,只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自己这样的年纪,还能有父亲陪伴,实在是太美好了。 “不过,你的确要好好照顾下自己的身体啊!” “无论如何,也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能活嘛!” 刘邦心想: 您老这样的年纪,还能有这样的活力, 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啊! 要是当皇帝的活到九十岁, 只怕在私底下,会有人天天咒着自己去死呢! 刘煓不知道他心里的话,还对刘盈招了招手,祖孙三人一块走到房子里面去。 刘盈很乖巧的为父祖奉上温水,消解在外活动造成的干渴。 刘煓缓缓饮下,然后又对刘邦说,“刘信前面帮我从外地招募来了个贤能的医生,这个事情你是知道的。” 刘邦点点头,表示这宫里肯定不是谁都能随意出入的。 何况刘信做事很老实,该汇报的,他一定会汇报。 于是刘煓笑着说,“现在我这把老骨头,在他的调理之下,还很是经用呢!” “你也跟着一块试试?” “刘盈身体也弱,那位医生还给他调理了一番,你看是不是健壮多了?” 太子刘盈顺着祖父的话,走到父亲面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体格。 刘邦拍了拍他的肩膀,应下了太上皇的话,“行,那就请他过来吧!” 这两年里, 他忙着外出平叛,身体的确差了不少。 于是, 在皇帝的召见下,一名中年医者入殿叩拜。 “先生是哪家的弟子啊?”刘邦挥手请他入座,然后询问对方的情况。 当时他心里想着异姓王的事,可没有心思去记忆刘信对这个人的评价。 对方说,“我是太行山老的门人。” 太行山老, 是传闻中时常出没于太行山附近的一位老医者。 他的医术高超,性格仁善,时常会带着自己的弟子,在山中采摘草药,打取猎物,然后去山脚下的村落中,为普通人治疗疾病,并将草药猎物都分发给当地的穷苦人家。 而空闲之时, 老医者还会向有天赋的孩子,无私的传授医术。 就连百姓家中的牲畜家禽,都能够得到他的恩泽,治好那让主人头疼不已的疑难杂症。 因为这个, 太行山附近的百姓,都十分感激这位老者。 奈何追问多次,也没办法知道对方的名字。 乡民们只知道: 那位老者的坐骑是一头壮硕肥大的野猪, 他随身服侍的弟子,则是一名俊美至极的君子。 久而久之, 这位老医者便在太行山附近乡民的口中,成为了太行山神派出的使者之一,是来拯救陷于病痛中凡人的仙人。 他们为之立庙供奉。 那些曾经得到他传授,并且成长起来的孩子,还自发组成了一个新的医家学派,其弟子号为“太行山老门徒”,发展的很是迅速,足以跟流传数百年的“扁鹊学派”分庭抗礼。 而这个学派的医术,强调务实有效,和谐自然。 同时,门徒们也不忘初心,时常会去太行山中“访祖寻宗”,因此观察到了许多灵活行动的禽兽, 最终在几年前,由门中智者总结出了一套相应的、有利于人体血气的动作,名为“五禽戏”。 太上皇刘煓就是打了这套新问世的拳法,才得以恢复了些衰颓的血气,至今仍旧神思清明。 而刘邦,自然也是听说过这个医家学派的。 既有名声, 又有调理父亲儿子身体的实例在眼前, 刘邦知其来历后,便很是爽快的伸出手,请求他替自己诊治一番。 对方搭手诊脉,沉吟许久后便说,“陛下久劳之身,血气已有亏损,需要精养,才能得见成效。” 刘邦只笑道,“先生请讲,寡人当如何修养呢?” “要戒酒!”对方说。 刘邦笑脸消失了。 “要戒色!”对方又说。 刘邦脸色开始变差。 “要静坐少动!” 刘邦直接把手抽回来,转身就走了,背影很决然。 刘煓乐得拍手大笑,“要老三戒酒戒色,还窝在一个地方别动,这可是要了他的命啊!” 对方坚持着说,“可是陛下的身体,关乎天下的稳定,怎么可以任性呢?” 他为刘盈调理过身体,知道他天生有些体虚力乏的毛病,因此还讲道: “太子尚且年少,还需要几年调理,才能将气血补全,打牢根基。” 刘煓听到这话,当即就说,“那好,那我听你的,等会就去劝老三,让他别整天瞎折腾了!” 之后, 太上皇亲自出马,也的确劝动了刘邦。 但完全断绝那些伤身体的东西,喜欢了一辈子酒色玩乐的刘邦是做不到的。 他顶多减少一些,并且多做五禽戏,争取能活到给老父亲养老送终的年纪。 天老爷, 他都六十了, 是皇帝, 竟然还得考虑这件事, 这真是太可怕了! …… 阴间, 何博也收拾好了东西,打算跟老医仲去人间随机找个地方,散播鬼神的光辉。 他背上的竹筐里装着拿不完的草药,挥手对著名野猪骑士医仲说,“这次我来当老师!” “你要做我的随侍弟子!” 医仲很不高兴,“凭什么!” “我这么大的年纪,怎么可能做你的弟子嘛!” “你不懂!” 何博得意的负手而立,一派傲然宗师姿态的说道,“这才能显得我医术高啊!” (本章完) 第294章:刘煓之死 “你今年也有九十四岁了吧!” 济水以北的谷城山下, 何博替黄石公诊完了脉,看对方还是一副颇有气色的样子,便张口说道。 黄石公眯着眼睛,“嗯哼”了一声。 他说:“你想如何?” “可别想现在就拖着我去死!”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么多年相识下来, 何博的身份,黄石公也是知道的。 毕竟这么大个人在身边经常神出鬼没,还容貌未改,谁都能猜到其中缘由。 不过黄石这个老头本来很有意思。 他根本没有对何博的身份表示惊奇,反而问他,“当年我路过沂水桥的时候,那条躺在地上装死的鱼是你吗?” 何博点了点头,也很坦荡的告诉他,“就是我!” “那个一石之仇我还记着呢!” “我在阴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座石屋,就等着你入住了!” 于是, 黄石公立下了长生的誓愿,以防死得早了,下去变成鬼神的玩物。 现在何博突然询问他的岁数,黄石公顿时警惕起来,担心是自己活得太久,以至于某位小心眼的鬼神恼羞成怒,要强来了。 好在, 何博只是随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身体不行,一定不要勉强,该死就死多好啊!” “我跟一些朋友已经开盘下注了,就赌你和刘煓谁先死!” “我跟你的关系更亲近,所以我赌你可以更快得死下去,陪伴在我身边。” 黄石公气的,拿起桌案上的书本就要打他。 跟你亲近就要死得更早? 真是邪恶至极的鬼神! “……刘煓又是谁?” 等打闹完了,黄石公才询问起那个被拿来跟自己比较的人。 何博说,“是皇帝刘邦的父亲。” 黄石公惊讶了,“这个老东西也没有死吗?” 刘邦, 今年已经六十一岁了, 他的父亲竟然还活在世上。 转念一想,黄石公又说道,“不过,若我能白捡一个当皇帝的儿子,被尊为太上皇,我也舍不得死呢!” “你会吗?” 何博斜着眼睛看他,“你连张良都没有再见,宁愿隐居在这种山野村中,我可不信你愿意住到宫殿之中,被无数人围绕起来。” 张良在领悟了黄石书中的精妙智慧后,曾来下邳寻找过这位长者。 但黄石公这个家伙, 装了就跑,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当年他隐居下邳所住的房屋,早已空荡落败, 张良没有寻觅到任何踪迹,只能遗憾返回。 “也对!” “我才不要住到关押禽兽的圈里去呢!” 黄石公生性潇洒,热爱自然。 越是奢侈的宫楼殿宇,越是高大雄伟的城墙,便越是让他厌恶,宁愿居住在山野之间,做一只可以趴在泥水里摇尾巴的乌龟,好收获更多的快乐。 他哈哈笑着,又取来拐杖,撑着老迈的身体站起来,跟何博一起去谷城山中欣赏起春日里的风景来。 反正有鬼神相随, 他即便老朽,又担心什么呢? 而当黄石公还有力气举着手,替何博介绍山里某棵树上的某个鸟窝,并鼓蹿鬼神爬上去行掏蛋恶事之时, 栎阳宫的刘煓终于不行了。 他跟自己的小伙伴们玩蹴鞠的时候,一个不注意,骨头就发出咔嚓一声—— 很快, 太上皇就倒下了,并再起不能。 这么年迈的老者, 骨头一动,便基本宣判了他的死刑。 很多人都替刘煓感到悲伤。 但刘煓却是看的开,即便面上已经没有太多气色了,他还是呵呵笑着: “像我这样的年纪,别人早就死了,即便活着的,又有几个像我这样潇洒呢?” “何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今日我即便死去,也是天命使然,何必寻其他原因来埋怨呢?” “你们不要为我悲伤,也不要怪罪那些照顾我的人!” 刘煓以太上皇的身份,下达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命令,“给那些人一些钱财,让他们回家去吧!” “这些年照顾我这样的老东西,大家都很辛苦的。” 然后, 他又把刘邦喊到身边来。 九十四岁的父亲抚摸起六十一岁儿子的头发,并对他说,“三儿啊,爹这下真的要走了。” “幸好你后面有出息,不然我还真担心,你会饿死在外面。” 刘邦只是悲伤的哭泣。 刘煓询问他,“你的伤口好些了吗?” 前年的时候, 南边的英布叛乱了。 刘邦让太子监国,自己去平定他。 吕雉还有点不满意,觉得儿子已经长成,应该获得一些军功傍身,好为后面君临天下做准备。 但刘邦指着她说,“愚蠢啊!” “刘盈才十六岁,而英布却是在秦始皇之时,就敢掀起叛乱的豪杰。” “我去跟他作战,尚且要冒着风险,何况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 他随即御驾亲征,带上了刘信。 他对这个侄子说,“刘盈不需要军功,你却是需要一些的。” “好好表现,等回去就给你封王!” 刘信点点头,不觉得这是三叔趁机给自己画大饼。 他老实勤恳的做事,然后当英布对刘邦的胸膛射来一箭的时候,刘信手疾眼快的拉了三叔一把,让刘邦因此只被射伤了手臂。 生命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现在每逢雨水天寒之时,那支手就隐隐作痛。 刘邦曾经跟父亲抱怨过几次,心疼的刘煓还要伸出自己的老手,给他摁一摁那酸痛的地方。 “好了,不疼了!” 刘邦抹着眼泪,对仍旧操心自己的老父亲说道。 于是太上皇放心了。 “老四!” 刘煓呼唤了一声,楚王刘交很快上前,让老父亲的手能够触碰到自己的脸庞。 “真好啊,我之前还以为你赶不回来呢!” 刘煓摸了摸刘交,又把手挪到了刘信的头上。 这是他的长孙, 是他那个可怜的长子,在世上唯一的延续。 “你要好好孝顺你母亲,她养大你不容易的。” 刘信趴在地上落泪。 接下去, 刘煓一个个的见过了自己的血脉后代。 他如此长寿,后代自然也很多,更不用提刘氏眼下贵为皇族,根本不缺女人。 老刘家有的是人口! 刘煓看到这么多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声声的“爷爷”叫着,心里很是高兴。 他说:“我在丰邑种地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这种事。” “现在终于实现了!” “你们都很有出息,我没有遗憾了,我可以挺直腰板见祖宗了!” 刘煓情绪稳定了一辈子,但心里其实对死亡还是有点害怕的。 不过他并不恐惧“死亡”本身,而是担心自己下去后,会见到老刘家的列祖列宗—— 要真怕死, 当初项羽端锅出来的时候,刘煓就该把儿媳护至身前了。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的父亲说: 家业传到自己手里,已经败坏到只能种地的份了。 好在, 刘老三大器晚成, 刘煓托了儿子福,有足够资本去跟祖宗炫耀了! 他在人生的最后,只有一个牵挂。 “记得,要把我埋葬在新丰附近!” 刘煓拉着刘邦的手说,“虽然回不到丰邑了,但能看到新丰,我心里也觉得很满足。” 新丰, 是刘邦为了满足老父亲思乡之情,在长安不远处,特意新修的一座城邑。 其地居所,一律仿照丰邑, 其地人口,一律从丰邑迁移而来。 过后不久, 这个地方还要成为太上皇的安眠之所。 终末之时, 刘煓用仅剩的力气,让人把自己最常用的小锄头,和最常玩的蹴球带过来,放在怀里。 他说:“我死了也要继续种地和踢球!” “我要做阴间最会种菜的农王和最能踢球的老头!” 刘煓可机灵了, 很早之前,就跟自己那个死去阴间多年的朋友打听清楚了阴间的情况,知道那里很是平和。 而且何博还对他热情说道,“如果你下来了,我一定为你举办一场蹴鞠大会!” “让大家一起踢球玩!” 刘煓当时就点着头“好啊好啊”的, 现在总算可以去兑现这个承诺了。 (本章完) 第295章:日间(其实是阴间) “刘煓是个什么家伙?” “竟然值得鬼神为他举办一场蹴鞠大赛,如此的大动干戈!” 蒿里之中, 有不少死鬼纷纷议论。 六国的先君甚至不屑的指出,“刘煓这个老东西,生死都在靠别人!” 活着的时候, 一个只知道埋头种地的老头,靠儿子当上了太上皇。 如今死下来了, 靠着攀附鬼神,获得了如此的宠爱! “真该死,凭什么我没有!” 先君们一想到这个,更是嫉妒的咬牙切齿。 “再者说,刘煓先死一步,不是让鬼神赌输了吗?” 因为刘煓和黄石公二人的寿命, 在当今之世,着实罕见—— 平民劳苦者多,轻松者少, 故而能无病无灾的活到五十岁,已是天佑,足以含笑于九泉了。 贵人若长寿一些,倒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结果呢? 刘煓躬耕五十年有余,儿子当汉王后,还被项羽扣押,蹲了两年的牢房,日夜与老鼠跳蚤为伍。 黄石公隐居民间,四处奔波,孤身一人,无妻无子。 他俩愣是都活到了九十多岁,后者还多活一年。 如果不是黄石公大半夜突发奇想,要去院子里夜观星象,观察那莫名偏移起来的帝星,也不至于受了风寒。 他必然是能再多活几年,寿数超过一百的。 是以, 当两人身体还算康健之时, 何博就拉着阴间的死鬼们开盘聚赌,在看其人体内生机的情况下,赌谁更加能活。 鬼神选了黄石公。 因为何博认为, 黄石公心胸狭隘,而且喜欢到处乱跑,总有一天要把自己作死的。 而刘煓性格舒朗开阔,暮年也算养尊处优,还练起了五禽戏,绝对能熬死前者。 最后, 何博却是失算了,赔了不少钱财,要欠了死鬼朋友好几顿饭。 不过, 这些都是小问题。 做人做鬼, 开心就好嘛! 因此,当黄石公终于把自己弄死后,何博当即一拍大腿,宣布要满足刘煓临终前的愿望,在阴间举行一场盛大的蹴鞠比赛! 鬼神制定规则, 鬼神来做裁判, 而死鬼们可以随意参加! “怎么样!” 颁布了这样任性的通知后,何博还很得意的去向刘煓表功。 刘老头抱着自己的鞠球,满怀自信的点了点头道,“我准备好了!” 死下来的第一年, 刘煓认真的融入阴间环境,给自己整了片菜地,打算先做个“农王”,然后再去称霸球场。 结果老鬼喜无意路过,在见过他开垦出来的菜园后,便将之摁在种地一道上,狠狠摩擦了一顿。 刘煓为此悲伤了一段时间。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 喜, 也是他的祖先, 百年前就归入冥土,精研农术。 他在这方面比不过这位老祖,是很正常的。 但是蹴鞠, 刘煓从小玩到大,九十多岁还能碾压一群小孩呢! 他不信自己会输! 当比赛即将开幕之时, 刘煓还抱着自己的宝贝球,目光坚定的想: 我要做球王! 但是另一边, 又有另一群死鬼信心满满的说,“刘煓老儿,不足为虑!” 魏惠王对自己的队友们叉着腰说道,“他活了九十多岁,凭什么跟我斗!” 自己死的时候,可只有八十岁! 比刘煓年轻太多了! 只比儿子少活几年的魏武侯也眯着眼睛,抚须言道,“不错!” “想寡人生前,东击于齐而北破于赵,武功何其强大!” “今日再兴争斗,就不信我魏国不能力压群雄,夺冠而回!” 此言一出, 父子俩对视一眼,曾经的恩恩怨怨,只尽数抛于脑后,一心想要雄壮魏国的声威! 旁边的魏国臣子们默默围观着他俩,凝望了一会两位魏君白的头发后,然后低下头,开始扣指甲看掌纹,心里琢磨着等会败落出局后,自己该去哪里游玩。 …… “为什么第一局的参赛队伍,都是耄耋老人呢?” 裁判之位上,季伍询问鬼神。 毕竟这样的巧合,肯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的! 何博对此只是笑道,“既然是比赛,那当然要凑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享受拉扯推拒的快乐!” “不然一群青壮追着老头欺负,谁看了都得说世风日下啊!” “先把老头们踢出局,然后再上青壮对比,这难道不好吗?” 季伍还是在问,“那为什么西门豹和孟轲都被你鼓动上场了呢?” 何博理直气壮,“列国都各自凑队了,诸子百家再凑一队有什么不好?” “正好,在阳世的时候,百家之中,为诸侯鄙夷嘲笑的也有不少,今天正好让那群诸侯,见识一下先贤的力量!” 季伍点了点头,也不再多纠结了。 反正这次的比赛,本质就是鬼神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是帮助阴间众鬼玩耍快乐的。 定下的规则很随便,又能对参赛的队伍提出什么要求呢? 何博还对季伍说,“那我问你!” “你跟陈胜他们的球队,练习的怎么样了?” 即便陈王生前行事,让季伍对他十分看不顺眼。 但死到如今,一切也都成过去的故事了。 陈胜这只鸿鹄,在经历了奋力振翅,高飞长空,搅动无数风云后,也终于落到地上,被最后一名盗跖抓在手里。 “还行吧!” 季伍哼了一声,抬起下巴,假装自己很谦虚的样子,“反正肯定是可以角逐冠军的!” 别的不说, 能参与起义的,多是些青壮,且很有以下克上的胆魄。 季伍不觉得, 在自己的率领下,这些人还会输出局去! “那我祝你成功吧!” 何博笑了笑,然后就敲响了手边的小钟。 精致的铜钟摆动起来,发出的声音响遍了整个蒿里。 死鬼们听到钟声,便知道: 比赛, 开始了! 有死鬼在为自己的朋友鼓劲: “小多子啊,咱们可是乱世里走出来的!” “咱儿可别丢份啊!” 一旁的队友也附和,“对,精神点!” 朋友没有回话,但目光顿时坚毅起来。 他抱着球一甩头,气沉丹田胸肌抖动,最后憋出来一声:“操!” 随后, 他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围观的死鬼们见他气势十足的走出来,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好,好样的!” 看来这次的比赛, 必然要龙争虎斗,杀个血流成河啊! 只是当第一轮参赛的队伍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后,围观群众们从最开始的激动兴奋,转为了沉默和震惊。 有人看着出场的球队,觉得他们的寿数加起来,自己都要数不清了,便忍不住说,“这还能跑的动吗?” “别折腾死了吧!” “你傻啊!”他朋友转头就说,“都是死鬼,怎么可能还会再死!” “而且土伯就坐在上面主持,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那人反应过来,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无论如何, 一群老鬼玩蹴鞠,还是让人惊叹的。 未出场的球队中,还有一支是从西域来的—— 何博润去西域,已经很多年了。 那些地方的人,死后自然也要来蒿里报到,接受阴间的管制。 而这,自然会让西域那边,受到中原文化的浸染。 即便如今匈奴阻隔了河西走廊, 可终究还是没办法阻拦死鬼们一路汇聚过来的。 死鬼们再一托梦回去,也就把活人给吓得心慌意乱了: “我的天呐!” “主宰冥土的神灵,竟然是诸夏那边的!” 这还能怎么办? 只能赶紧学习诸夏的礼仪,进行严格的祭祀,向诸夏的神灵表达自己的虔诚了。 不然,若是责怪自己不敬于神,死了把自己扔到地狱里,或者直接拒绝收入鬼国,任由自己在世间消散,那可怎么办? 现在, 在看到一群诸夏老鬼,都能打着精神,角逐于球场之上时,西域死鬼更是觉得惶恐不安: 老鬼尚且如此, 何况青壮鬼? 死鬼尚且如此, 何况活人? 阳世之中, 他们的西域,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啊, 真是越想越害怕! (本章完) 第296章:还是日间(阴间) 老年组很快就被淘汰出局。 刘煓跟黄石公组成的球队,是第一个被击败的。 后者对此还很不服气,“老夫兵法战术盖世无双,怎么会败给别人!” 对面, 由秦昭王带队,逐鹿球场的白起闻言,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 黑户于是低头拉了拉黄石公的衣袖,“别说了,别说了。” 只有刘煓满心沉浸在被人狠狠灌球的悲痛中。 “我的球技……”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 明明在阳世的时候, 自己还能踢赢很多少年的! “无妨,再接再厉嘛!” 被拉过来凑数的喜如此安慰这个后人。 身为其直系祖先的刘和也在旁边点头不止—— 黑刘两家, 在阴间的关系是很和睦的。 虽然在阳世之时,两家后代各为其主,各逐其利,以至于相对为敌,绞死黑状于峣关。 但喜看的很开, 刘和看的也很开, 并不认为这会让两家的关系断绝。 因此这次踢球, 黑刘两家的先人,也有不少参加,来为刘煓助力的。 只是人力有时尽,该服老还是要服老的。 “蹴鞠是为了玩乐,让人开心的。” “胜负不过是点缀……等会找个地方,我们继续陪你踢球嘛!” 有阴间的先人在, 刘煓即便九十多岁了,也是能收获一些呵护的。 于是, 老鬼喜带着伤心的后人走出了场地,并且跟预备上场的西门豹碰了面。 西门大夫正拢着手缩在角落里,低头闭目养神。 喜就问他,“还在吵架吗?” 西门豹点了点头。 喜便感慨起来,“鬼神就是喜欢看乐子,竟然把法家的人跟你们凑在一起。” 在打算整活以后, 商鞅和申不害这些法家代表,就被何博一把抓住,扔到了诸子的队伍之中。 现在, 比赛还没有开始, 诸子们就已经在吵架和内斗了。 虽然平均年龄已经超过了六十,但逐道之路漫漫无期,谁也不会轻易放弃。 跑起来踢球,可能不行。 但动嘴巴吵架,诸子们可太会了! 对此,刘煓很是遗憾。 “要是第一场对上的是他们,我怎么会输呢?” 他说完,就背着手离去了,心情像阴间的天空一样暗淡。 好在魏国的球队这边,并没有陷入被秦国灌球惨败后的失落中。 魏武侯还在嚷嚷,“我必须重新集结部队!” “我就不信,踢球而已,还赢不过那些该死的秦人!” 生前被欺负, 死了还要被欺负, 这不是白死了嘛! 魏武侯越想越气,然后就大吼一声,扑向儿子魏惠王,对其抱以一顿老拳。 “都怪你拖了后腿!” 魏惠王这个大孝子毫不客气的还手,一点也不带怕的,“明明是你指挥有问题!” 魏氏的臣子们见状,赶紧习惯的退出去。 魏咎死的晚,未曾见过祖先最“父慈子孝”的场景,还在担忧这样的打闹,会不会造成负面影响。 有臣子便说,“无妨的。” “他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于是魏咎放心了。 事后, 不甘心的魏武侯又去寻找起了其他五国的先君,想要跟他们合作。 “总不能又让秦人赢了咱们吧!” 他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五国的先君。 很快, 山东六国便各自派出了壮年而亡的君主和能臣,组建起了一支联合球队。 魏武侯虽然没有再次下场参战,但看到这般精锐,只觉优势在我。 而这支联合球队也着实不负所望,一路击败了不少对手,直接冲到了决赛之中。 他们甚至还击败了季伍带领的球队! 为此, 六国先君们很是得意,觉得这次肯定能在决赛时把嬴秦拿下,狠狠凌辱! “真的没有关系吗?” 扶苏目睹了六国球队的锋锐,便生出了些忧虑来,忍不住对自己的老祖孝公说道。 秦孝公抚须而笑,“放心,你要相信六国间的羁绊!” 至于对手多是青壮? 这个也没关系! 众所周知, 秦君自孝公以下,除了昭王赢稷之外,各个都死的早。 所以, 他们也是青壮! 可扶苏听了,还是有些担心。 他想要去向父亲寻求抚慰,却发现刚刚经历了一场蹴鞠赛事的始皇帝正瘫坐在席上,气喘吁吁,一副被累到了的模样。 夏无且给始皇帝把了脉,然后对目露关切的扶苏说,“没什么问题。” “陛下只是体虚而已。” 大概是因为生前少睡,死了始皇帝也没有获得安稳的长眠。 他一运动得狠了,就免不了呈现出“过度加班,极少运动,肾亏乏力”的虚弱感来。 而每当这一时候, 即便始皇帝心里对夺取了自家社稷的刘邦很是不高兴,也不由得羡慕起老刘家的体格来—— 且不提刘煓这个老人瑞, 就说刘邦, 他六十岁还能亲自率军平叛, 到现在还有精力带着儿子们去上苑骑马狩猎呢! 也难怪他能打败项羽,夺得天命。 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啊! 以后有机会,还是找老刘家问问,他们平时是如何保养身体的吧。 没办法, 谁让现在世人的观念,是“事死如事生”呢。 生前身体如何, 死了还得如何。 死鬼也要好好爱护自己的魂体啊。 …… 决赛, 何博坐在主持的位子上,敲响了手边的小铜钟。 钟声仍旧传遍了蒿里, 围观的死鬼们个个摩拳擦掌起来,期待自己押注的队伍取得最终胜利。 而这次的蹴鞠情况,也的确激烈非常,焦灼不已。 大家都在努力争夺那个被踢来踢去的鞠球,按照鬼神定下的游戏规则,将它踢到对方那洞开的大门之中。 但在缠斗许久后,也只是打了个平手。 其中秦国多次触及六国的防线,可踢过去的球都被后者的守门员赵括给防出去了。 赵括在心里想: 当年我没有守好长平, 这次我一定要守住六国的球门! 为此, 他燃烧了自己,显露出生前从未有过的力量。 六国也因此高兴非常,觉得大家这次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击败邪恶的嬴秦,实现伟大的合纵! 秦孝公对这样的情况,也很是苦恼。 他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就跑过去对六国队说,“真是厉害啊!” “聚沙成塔,积土成山!” “只要你们联合在一起,我秦国就打不过你们了!” 六国君主们听了他的话,发出了得意的哼声,纷纷抱胸抬头,对秦孝公投去傲然的目光。 然后孝公就说,“特别是守门的赵括,如果没有他,秦国一定能占据优势!” “田单踢的也好,是你们之中进攻最猛的。” “乐毅的行动也很灵活。” “唉,你们这样的能人云集,秦国肯定要失败了!” 秦孝公失落的发出了一声叹息,“就是不知道,最后谁是夺冠的大功臣了。” “话说那冠军的奖励只有一份,你们到时候打算怎么分啊?” 听到他这样说, 六国队的脸色就有点变了。 秦孝公恍然不觉,转身离去之时还在嘀咕,“夺冠真好啊,鬼神肯定会重重奖励冠军的!” “这样的赛事,在阴间难得一见,要是把奖励和鬼神青睐都收入怀中,真不知道会过得有多潇洒。” “他污蔑我的清白!” 主持位子上,将一切变动收入耳目之中的何博当即转头,对身边的商鞅说道。 “嬴渠梁心眼怎么这么坏呢!” 商君在旁边淡淡回道,“孝公可是支持了我二十多年的,他怎么可能心思单纯呢!” 而在嬴渠梁的努力挑拨之下, 后半场时,六国的羁绊便再次生效。 赵惠文王自觉守门之功已经落入赵国之手,便不能让他国之人取得破门赢球的荣耀。 于是,当魏无忌打算抬脚抽射的时候,赵何伸腿绊了他一下。 信陵君当场就射歪了。 赵何随即招手,想让李牧上前表现一番。 旁边的魏昭王为了替叔父报仇,于是伸手拉住了李牧的袖子。 没多久, 六国队就乱成一锅粥了。 作为队长的齐王建还企图阻止,“为什么!” “不是说好要齐心协力,完美合纵一次的吗?” 队友们, 这是为何! “这个就是合纵的魅力。” 何博看着场上的内讧,只是拍手感慨,“你永远不知道,拖后腿的猪队友有多可怕。” 更好的是, 何博是押注秦国获胜的。 而当秦国再次战胜六国,取得胜利时,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秦孝公还站在领奖的高台上,对询问他获奖想法的死鬼说: “我从不觉得击败六国高兴过。” “放你妈的屁!” 反应过来的六国开始痛斥秦孝公的不要脸,“嬴渠梁,你这个奸贼、逆贼、恶贼!” “有种再来一场,跟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秦孝公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 而就在阴间热热闹闹的时候, 阳世, 感觉到生命即将迎来终结的刘邦,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本章完) 第297章:高祖还乡 刘邦独自行走在沛县的路上。 在此之前,他已经去过了丰邑那边—— 因为那里的许多人,被迁去了新丰陪伴太上皇刘煓,所以此时已远没有刘邦记忆里的热闹了。 刘邦还指着父亲生前耕耘了几十年的土地说: “太上皇在的时候,时常以寡人不事生产为由,加以责怪,担心寡人日后无有家资,生活艰难。” “太上皇如何知道陛下身怀天命呢?”随行的臣子讨好的说。 对此, 刘邦只是笑笑,背着手凝望那一片失去了主人的田地。 现在啊, 他就是想听人骂自己,也没办法听到了。 随后,车架继续启程,来到了相邻的沛县。 刘邦对沛县的感情更加深刻。 如果说丰邑承载了他的出生和少年时代, 那沛县就承载了刘邦浪起来以后的岁月。 这是刘邦第一次独自出门时来到的地方。 也是帮助他夺取天命的主要原因所在。 谁能想到, 小小一个沛县,能涌出那么多贤臣能将,并且大多跟随在自己身边呢? “沛县也变了啊……” 刘邦对着沛县的街道指指点点,说这里原来是什么店子,那里以前是什么模样。 然后,他搂住太子刘盈的肩膀,对日益长大的嫡长子说: “小子记着,你爹在这块地方混了几十年的,你以后当了皇帝,可不能够忘本!” “这里的父老乡亲,可都算你的长辈亲人!” 刘盈的目光在周边逡巡了一圈,认真的点头应下。 刘邦哈哈笑了两声,又把儿子给推开了。 他拔出随身的宝剑,在地上划了一道横线,让别人不准跟着,自己要一个人在沛县的街头走一走。 群臣担心皇帝会遇到危险。 但刘邦说,“乃公在沛县从小混到大,哪里不熟悉?怎么可能出问题呢!” “不准跟着!” 老皇帝拎着剑,对群臣和太子指了指,扔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就在街道上跑了起来。 他的身手显露出跟年纪不符的灵活。 等确定没人尾随自己后,刘老三就背着手,哼着丰沛这边流行的曲调,挑着自己熟悉的道路走走停停。 只是跟丰邑一样, 长久的岁月之后, 有太多的人和东西变化了。 “泗水酒馆……” 刘邦在一处尘埃遍地,蛛网密结的建筑前停下,抬起头眯着眼,凝视这落魄的铺子。 这个店铺的招牌早就掉了,很多建材也被人拆走,想来是沦落成了柴火。 房子破破烂烂的,门前还有很多青苔。 但刘邦还记得它的名字。 因为这是当年曹氏沽酒的铺子。 那个为他生下了长子的女人, 那个从来没嫌弃过刘老三游手好闲,还愿意跟他过日子,让他白嫖了自己身子和酒水的女人, 在很多年前, 她就在这个地方做自己的小生意,还帮刘老三招待了很多次他的朋友们。 酒足饭饱之时, 刘邦会躺在曹氏的床铺上打盹,没多久就能听到曹氏催自己赶紧娶她回家的声音。 “刘季!” “你什么时候娶我!” “我连你的钱都不图,还愿意倒贴一酒馆呢!” “你这辈子还想不想要老婆了!” 当推开朽烂的房门,走入这栋建筑的时候,刘老三好像又听到了曹氏的声音。 他站在当年喝酒的位置处,环视了一圈,最后把剑抱在怀里,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 冥冥之中,又有个声音问他: “刘老三啊刘老三,你现在可是个大忙人!” “你的朋友还在身边吗?” “你的亲人还在身边吗?” “你会后悔离开丰沛的潇洒生活,去拥抱天命吗?” 我当然不后悔!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就应该做出一番大事业嘛! 刘邦如此想着,最后忍不住,在空旷无人的老酒馆里开怀大笑起来。 随即, 他转身离开, 走出了这个曾经承载了他很多人生过往的老房子。 曹氏、 还有那些曾经跟他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朋友, 都被刘季扔在身后。 刘邦重新出现在酒馆外的阳光下。 而在荡漾的阳光中, 吕雉踏着婆娑的树荫走了过来。 刘邦用剑鞘指着她,发出了当年在藏身于芒砀山中,却突然看到自己妻子时的疑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吕雉也做出当年一样的回应—— 她对自己年长的丈夫翻了个白眼,用手梳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直接说道,“当然是来找你的!” “你一个人出来,我怎么可能放心!” “哦!” 于是刘邦收回剑鞘,对吕雉招了招手,呼唤她来到自己身边,“来!” “陪我坐一坐吧!” 大汉最尊贵的一对夫妻,就这样在一个落魄酒馆的面前席地而坐。 他们的后背被阴影笼罩着, 面容却迎接着灿烂的阳光。 已经不再年轻的夫妻二人都沉默着,不知道各自心里的想法。 吕雉知道, 这个地方是当年曹氏的馆子, 是刘邦跟其他女人厮混、恩爱过的场所, 甚至现在刘老三在这里停下脚步,都可能是在怀念那个被他抛弃的女人。 不过没关系, 她不在乎。 而刘邦心里也清楚, 吕雉过来找他,不一定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是更加看中大汉皇帝而已。 不过没关系, 他也不在乎。 至亲至疏,才是真夫妻嘛! 而就当这对夫妻在阳光下,在阴影中互相依偎的时候, 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的跑过来。 在这个正从少年走向青壮的时代面前, 什么大汉皇帝? 什么江山社稷? 什么规章制度? 哪个都不可能约束住一群想要玩闹的孩子。 他们对皇帝最大的尊重, 就是离开那些热闹的街道,跑到衰败荒凉的这边玩耍。 为首的孩子王举着一把木头做成的宝剑冲在前面, 其他小子们不断发出“哦哦哦”的声音,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后。 刘邦含着笑看着这一幕,然后就注意到,孩子王头上戴着一顶很眼熟的竹冠。 于是他忽然抬起手,对那个孩子喊话,“孩子大王!” “孩子大王!” “你头上的竹冠,能给我看看吗?” 那个孩子走过来,对坐在地上的糟老头子很不客气的说,“你是何人,看本王的竹冠干什么?” 刘邦笑着说,“因为这个竹冠看起来,很像我以前做的那一顶啊!” 刘老三从小就性格放荡,喜欢漂亮的衣服和帽子。 奈何受苦于囊中羞涩,只能手作满足自己,折腾出了很多新款式的头冠。 现在, 他也想不到,自己制作的某个帽子,会被一个小孩子顶在头上,得意洋洋的模样看起来,又很有他当年的风采。 理所当然的, 刘老三想起了自己的以前。 可小孩子才不给他呢。 “胡说,这顶竹冠是我从地里捡来的,当时都快烂完了,我了好久才把它修好呢!” “怎么能被你这个白毛老头子一句话就骗走!” 其他的小孩也附和着,“没错!” “大王的竹冠才不是谁都可以看的呢!” “休得无礼!” 吕雉听到小孩子们的笑声和言语,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她介绍刘邦的身份,“这位是大汉天子,你们怎么能在他面前称王呢!” “唉,小孩子嘛!” 刘邦阻止了吕雉的训斥,不在意的说,“童言无忌,随他们去吧!” 孩子王也没有被吕雉吓到,还举着手说,“天子很威风吗?” “那来日我也要当天子!” 刘邦直接被逗的大笑起来。 他对吕雉说,“看来这‘天子’真是好东西,人人都想当啊!” 然后, 他取出怀抱里的宝剑,对着那个孩子说,“孩子大王!” “请问我能用这把宝剑,跟你换这顶竹冠吗?” “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剑啊!” 刘邦特意将剑拔出来了一点,在孩子面前炫耀它的光彩和锋利。 孩子果然被吸引住了。 他惊喜的“哇”了一声,立马扔掉了手里的木剑,还要跟刘邦拉勾,“你不准反悔哦!” “谁反悔谁会小狗!” 刘邦笑呵呵的伸出手,跟小孩勾了手指,立下了誓约。 小孩把宝剑拿过来,把脑袋朝着刘邦一低,“给!” 于是, 刘邦将他头上的竹冠取下,拿在手中仔细的打量起来。 竹冠上有着岁月的痕迹,但小孩的修复,又让它看上去有了几分新的色彩。 “真好啊!” 刘邦对着竹冠淡淡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和小孩子的大笑混在一起,引来了一阵忽然的风。 刘邦让吕雉帮自己将竹冠带上,随后起身,去跟臣子们汇合了。 沛县的浪荡子, 最后还是要回到自己已有的位置上,等待他那传奇至极的命运,迎来终点。 三天后, 跟老乡们饮酒宴会,踏歌而行的大汉皇帝再次启程,去向长安。 而等回到长安后没多久, 这位皇帝很快就病倒了。 他在太行医者的调理下,勉强撑到了刘盈加冠成年的时候。 然后, 他就在太子的冠礼上倒下,并且不再醒来。 刘邦在弥留之际,对围绕在自己身边落泪不止的妻儿臣子们说,“这有什么可惜的呢?” “寡人受天命所托,乃有今日,眼下又岂能拒绝天命为我定下的寿数?” “你们不要为我伤心,也不要怪罪治理我身体的医生。” “依照太上皇的旧例,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离开吧!” 说罢, 刘邦就闭上了眼,脸上的神情没有一点伤病的痛苦,只有一片从容。 (本章完) 第298章:汉廷新政 刘盈继位,成为了大汉朝的第二任皇帝。 他很快就颁布了一系列的政令,想要进一步的恢复民间的繁荣—— 虽然先帝在的时候,曾经以黄老之学治天下,提倡休养生息的政策。 但世事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就在先帝定下了这样的制度后,地方上的诸侯、长城外的蛮夷,就纷纷动了起来。 为了解决他们对大汉社稷造成的冲击,先帝又不得不从民间征收起赋税和粮食,供给前方作战的军队,奖赏那些立下军功的将士。 先帝因此在私底下说,“寡人总算知道,始皇帝当年所作所为的不容易了!” 有些决策, 终究是屁股决定脑袋的。 毕竟对皇帝这个特殊职业来说,屁股下的位置一去,脑袋也就要跟着没了。 好在, 刘邦最终还是替儿子做了一回拉磨的牛马,将刺头们碾磨了个干净,只留下一些磕牙的邦硬豆子。 打完英布后,刘邦就对太子刘盈说,“乃公为你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之后的路,就靠自己的能力走下去吧!” 反正他这个老父亲是不行了的。 刘邦才不要学自己的老爹, 儿子五六十岁了,还抱着“孩子没出息,自己努力种田养活他”的慈父念头呢! 别人的人生, 就该让别人去把握嘛! 刘盈对此,自然很是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让父亲失望,将刘氏的天命失去。 他感念民间因常年战乱而遭受的困苦,于是将战时增加的赋税免去,恢复了十五税一的制度。 刘盈还说,“现在之所以这样收取赋税,是因为国家初立,很多方面需要用钱。” “等到仓库有了足够积蓄后,赋税应该要进一步降低。” 但仅仅是降低赋税,还不足以让百姓迅速的从凋敝辛苦中走出来。 于是刘盈又下令: 要奖励民间的农耕有成的人,以示朝廷对根本的重视;并且一定程度上放开了对商人的管制,使得社会上的财富能够活跃起来。 刘信对此说,“这还不够啊!” “我听说,陛下之所以要鼓励经商,是希望地方互通有无,让昂贵稀少的东西,尽量普遍起来,减少百姓为此的费;让普通常见的东西,得以售卖,让当地人获得额外的财富。” “既然如此,为什么仅仅鼓励商业呢?” “各地的智慧,也可以受到这样的对待啊!” 智慧,本就是一种特殊的财富和“产品”。 且不说贵人们对军政知识的垄断和重视, 民间百姓对于能让自己收成增加的智慧,也是非常珍重宝贵的,哪里舍得轻易分给别人呢? “所以臣认为,可以命官员统计民间关于农耕、冶炼等诸多事务的知识,重赏那些献出知识的人,然后取其精华,将之推广出去。” “如果所有的土地都能实现增收,那么朝廷的赋税也可以得到保障,百姓的生活也能够宽松一些。” 刘盈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便下令召集各地的学者,预备先将先贤们遗留下的,有利于生产的典籍整理出来,随后拿出重金,向民间进行征求索取。 等到一切完备,就可以编纂成新的《农典,指导民间的耕耘之事。 在前者上, 刘盈还有些可惜。 他对臣子们叹着气说道,“我听说秦朝的咸阳城里面,曾经收藏有全天下的文献典籍,种类之全,令人惊叹。” “奈何西楚霸王一把火,竟然将咸阳烧了个精光,以至于典籍损失严重,使我等有愧于众多先贤,无法知晓他们的智慧。” 值得庆幸的是, 在“求典献书令”颁布后没多久,就有许多人抱着典籍跑过来,希望换取朝廷的赏赐。 负责此事的官员一边招待,还一边惊讶的询问对方: “这么多的典籍,其中还有不少失传的,你们是如何保存下来的呢?” 那些领取赏赐的人说,“我们没保存啊!” 那些典籍, 要么是他们翻修房屋时,从墙里拆出来的, 要么是钓鱼时,从水里钓出来的, 要么就是种地刨出来的…… 总而言之, 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让许多朴实的人得到了足以改善生活的赏金,也让狠狠出了一笔钱的汉廷得以重新见到许多珍贵的古籍,并且从中汲取到先人的智慧。 官员将这件奇怪的事情上报,君臣们都很惊讶。 刘盈刘信只单纯高兴: 编纂《农典的事情可以轻松很多了! 而且典籍的种类很丰富,大汉的典藏室可以得到有力的补充。 群臣们却是在心里暗想: 向民间求取典籍的政令刚刚颁布,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这肯定是鬼神的庇护啊! 如此看来, 先帝的天命,的确是延续到了新君的身上! 他们应该好好辅佐这位年轻的君主才是! 至于后者, 更称得上是人才辈出,群贤毕至。 毕竟这底不摸不知道,一摸便要吓人一跳—— 在贵人们忙着打生打死的这些年, 民间已经诞生了很多新的事物和方法,来促进生产,只是分布的并不广泛而已。 之所以会这样, 其一便是刘信提到的“人各有私”,掌握了先进技术的人并不希望自己发家致富的宝物被他人获得。 其二则是在于,此前战事频发,且民间交流本就艰难,即便一处有了好东西,在重重阻挠下,也很难传播到另一个地方去。 但现在,大汉朝廷充分发挥调度作用,愿意用重金换取这样的宝物,愿意出动官员去传播这样的智慧,使得交流一下子增进迅猛。 于是, 除了忙着编纂集合了过去和眼下耕耘智慧的《农典外,刘盈又要求地方官员根据各地的水土,推广起各种新式农具来。 “这样的话,只要耕牛的数量得到增长,农事就可以放心了!” 种地的办法、种地的工具,都得到了改良,剩下的困扰,就是种地的动力了。 一人之力再强, 又如何比得上一头老黄牛呢? 但牛马繁衍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它们自然生育的效率并不高,而且牲畜们也会像人一样,感染疾病,随后死去。 所以一头能耕地的牛马价值,通常比一名普通百姓还要高。 许多百姓宁愿死了自己,也不愿死了家中的牛马。 “对此,只能辛苦太行山老的门徒,然后等待他们繁育的结果了!” 在庆祝继位元年,政事一切顺利的宴会上,刘信举起酒杯,对皇帝这样说。 毕竟太行山老的弟子,可是很擅长跟牲畜打交道的。 至于更多的, 他们只能交给时间了。 …… 阴间, 何博检查了下项羽新抄写的典籍文书,然后板着脸告诉说,“字写的太丑了!” “重抄!” 项羽对此,只能捏着拳头忍气吞声,又去旁边拿起了新的纸笔。 没办法, 在刘盈的“求书令”颁行天下后, 鬼神就很大方的一挥手,打算将自己囤积多年的藏书,分享给汉廷。 但原本珍贵,是不能给的,何博也舍不得。 所以, 他散布到民间的大量典籍,基本上是由阴间的死鬼们手抄出来的—— 不是说, 在聚集了许多阴才之后,印刷之术还是弄不出来, 而是在于, 越是古老的典籍,文字便越是古朴,不利于书写。 而且不同时期的文字,也具有不同的特点,哪里能用雕刻印刷的办法,一概而论呢? 如果字体都一样了, 汉廷君臣又凭什么认定这典籍是真的呢? 若典籍不能得到肯定,献书的奖励也拿不到手里,岂不是会伤了许多人的心? 所以, 何博只能挺身而出,表示“苦一苦众多死鬼,骂名项羽来担了”。 毕竟, 谁让这小子一把火烧了咸阳城呢? 现在死鬼们的加班, 都要感谢项羽的大恩大德啊! 而项羽自己,也被生前放的火烧到了眉毛,被小心眼的鬼神一把抓住,关到小黑屋里抄书抄得天昏地暗。 “赢荡在哪里!” 当辛辛苦苦总算抄完了一份三坟五典后,项羽突然拍案而起,询问起了秦武王的下落。 何博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心想: 赢荡这个武痴早就被项羽的多次拒绝伤透了心,今天怎么突然被后者念叨上了? 然后, 他就听项羽咬牙切齿,仿佛牺牲了太多的说道: “要是赢荡愿意替我抄书!” “我就跟他结拜为兄弟!” 而听他如此沉痛话语的鬼神也当即做出反应—— 他拉下脸,严肃的警告企图逃出小黑屋的项羽:“在阴间,能搞乱辈分的人,只有我!” (本章完) 第299章:第四卷终(二合一) 当汉帝刘盈努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并且努力发展生产之时, 他跟自己的母亲吕太后起了冲突。 矛盾源于后宫,然后波及到朝堂上。 刘盈因此感到痛苦。 他召见了自己的大哥刘信,并向对方倾诉内心的烦恼。 “戚夫人对太后不敬,我已经惩治了她,但太后仍旧气闷,并且想要借此机会,牵连赵王。” 刘信听说了这件事,只是询问皇帝,“戚夫人不是已经被罚至永巷了吗,怎么还能冒犯到太后呢?” 戚夫人, 是高帝生前很是疼爱的妃子, 她凭借皇帝的宠爱,以及生育了赵王刘如意的功劳,时常在后宫中挑衅吕皇后,还曾鼓动高帝废除刘盈这个太子,改立赵王。 好在, 通过刘盈和他身边之人的努力,高帝打消了这个念头,并在汉十二年,亲自下令让赵王就藩,离开国都,向天下人宣示了自己的继承人究竟会是谁。 政治思维有类韩信的戚夫人对此很不满意。 仍旧被扣在长安城中的韩信认为“士为知己者死”, 而没有跟儿子一同就藩的戚夫人则是觉得“女为悦己者容”。 明明自己已经付出了才能和青春美丽, 为什么知己和悦己者却不能回报以同等的珍贵体贴呢? 如果说,韩信觉得自己应该做王, 那戚夫人便觉得,自己应该做皇后,她的儿子应该做太子。 不然的话, 她干嘛要委身给刘邦这个糟老头子呢! 要知道, 她比吕雉还要年轻,还要貌美! 但诸事既定,是不能更改的。 何况刘邦可以念感情, 汉高帝却是不可以的。 刘邦顶多让儿子照顾一下自己这个庶母: “别让她被你母亲弄死就好!” 所以, 当刘盈注意到, 在大汉朝都换了皇帝后,戚夫人还保留着高帝时的习惯,跟吕太后顶撞时,他便迅速的把人拿下,扔到了负责惩罚宫廷罪人的永巷—— 只是,表面上有所惩罚, 实际上,戚夫人在永巷有着舒适的居所,甚至还有几个人服侍。 她只需要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摆出一副凄惨的样子,来展示自己的痛苦,以便熄灭吕后心中被挑起的怒火。 按照刘盈的想法, 他这样既可以让母亲泄愤,又可以履行对父亲的承诺,保全自己兄弟的生母,做一个合格的兄长。 可谁知道, 戚夫人即便住到了永巷,还是不肯罢休。 她编了一首歌谣,唱着自己对吕后的哀怨,指责这个容华不再,连丈夫都不爱她的老女人,对自己的残忍压迫。 指责自己在赵地就藩的儿子只知道享受荣华富贵,却把母亲扔在长安,受人折磨。 吕后闻之,自然大怒,随后就想要杀掉愚蠢的戚夫人,还要责罚远在赵国的刘如意。 刘盈顾念着父亲和弟弟,阻拦了她,但为了安抚母亲,他撤去了对戚夫人的优待,让她做了个全然的罪仆,以示惩戒。 可吕后仍不满足。 她对儿子提出了新的要求: 如果想要让自己消气,就应该提拔吕氏的子弟,以彰显刘盈的孝义。 他的舅家, 也是为大汉的建立,立下过功劳的。 如今作为皇帝的亲属,也应当享受到王侯的待遇。 而这, 才是让刘盈最烦闷的。 在刘信的辅佐下, 刘盈知道自己作为儿子,应该多站在母亲的角度想一想事情,而不是做个全然的大丈夫,认为女人的吃醋、挑剔,是因为她们心胸狭隘,是应该被训斥的错误。 所以刘盈会在不伤及戚夫人性命的情况下,对她施以惩戒。 可随意伤害王侯,提拔吕氏,着实有些超出“孝义”的范围,挑战到刘盈作为帝王的权利了。 刘信也因此不高兴的说,“太后怎么能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呢?” “当年先帝平定诸侯叛乱后,便斩白马为盟,定下了‘非刘氏不王’的律法。” “她作为先帝的妻子,作为您的母亲,却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伤人心肠!” 然后,刘信就感悟圣心,主动提出,想要拜见吕后。 刘盈准许了他的请求。 因为有些话, 他这个当儿子的并不方便讲。 于是,刘信来到了吕后的面前。 他叩拜了这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并且告知了自己的来意。 “我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面对这个信任的侄子,吕后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并不在意对方质问的语气。 刘信听了,随即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对着吕后擦拭起眼泪,并且开始莫名其妙的道歉。 吕后被他哭的一头雾水,“梁王,你这是为何?” 刘信说,“我以为凭借努力,可以缓和陛下和您的关系,以为天下所有母子的表率,但今天听到您这样的话,我便知道自己是想当然了!” 吕后赶紧阻止他的自责,“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如果没有你的教导,皇帝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呢?” 吕雉知道自己的性格—— 虽然表现的温婉贤淑,可实际上,她仍然会妒忌嗔痴。 她会因为丈夫的背叛而感到愤怒, 会因为儿子的软弱无能而动怒责骂, 更会因为刘氏享有天下的供奉,而同出丰邑的吕氏只能封侯这样的事情,感到不满。 如果没有刘信的辅佐, 她独自面对丈夫的背弃,情敌的挑衅,以及孩子的离心, 只怕吕雉眼下,已经快要陷入疯狂了。 而现在, 她安稳的成了太后, 拥有一半吕氏血脉的刘盈是皇帝, 他遵循先帝“休养生息”制度,没有对朝野进行太大的改动,只尽心恢复民力,因此朝臣跟这位新帝没有太大的矛盾。 君臣相处的很和顺, 所以刘盈的帝位看上去也很稳固。 如此,为什么不可以给予吕氏更多的优待呢? 民间常说:“娘亲舅大!” 而且舅家的强势,一定程度上是有利于年轻皇帝掌握权力的。 吕后觉得自己的确是在为刘盈考虑。 但刘信还在哭泣。 他说:“如果我当真做好了自己的职责,那今天您怎么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陛下已经成年,是主政的天子,陟罚藏否,为其权柄所在,哪里能随意置喙呢?” “而且您顾念吕氏,想要提拔他们,这又何尝不是在替吕氏日后,埋下隐患呢!” 吕后不高兴的板起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信对她叩首道,“触龙说赵太后的事迹,难道您没有听过吗?” “溺爱孩子,最后只会害了孩子啊!” “高帝已经定下了制度,吕氏的功绩,也不足以封王,如果凭借天子舅家的身份,而窃居这样尊贵的位子,他们的未来又怎么会长远呢?” “以后陛下的儿子继位,是不是也要册封他的舅家为王呢?” “这样一来,臣子哪里还需要尽心国事?只要攀附皇室,等着外孙登上皇位,就可以获得超然富贵了!” “这是有伤国本的事情啊!” 吕后生气的让他滚出去。 刘信没有多说,只擦着眼泪走了。 随后,吕后又叫来皇帝,对他问道,“你是在借刘信的口,表达对我干预朝政的不满吗?” 刘盈不语,只是跪在她面前。 吕后于是上前拍打他的背部,发出痛心的斥责,“我是你的母亲,难道我会伤害你吗!” 刘盈承受着吕后的拍打,流泪说道,“我怎么会怀疑母亲对我的心意呢?” “当年被项羽扣押,没有母亲的保护,我和姐姐只怕早就死在牢狱之中了!” 他伸手抱住吕后,并且哀伤的说道,“如今孩儿已经长大,只有想着保护母亲的道理,哪里舍得让母亲继续为我忧虑呢?” “当年在项羽军中,母亲私底下为我和姐姐缝制的衣服,仍然保留在我的宫殿中。” “这几天因为跟您生了矛盾,我时常对着那些衣服垂泪,只觉得自己是个不孝的儿子,竟然还不足以负担起母亲的期望!” 听到他诉说起过去的故事, 吕后心头也涌上许多复杂的情绪。 最后,母子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等到第二天, 吕后没有再逼迫刘盈提拔吕氏的人,母子关系和好如初。 刘盈也明发旨意,将戚夫人事件的原委袒露出来,并在朝堂上谈及此事时悲泣落泪。 群臣见状,纷纷安慰皇帝,说这是戚夫人应得的惩罚,就连在赵国的刘如意,也受到母亲的牵连,遭到朝廷的训斥—— 有这样一个不懂事的母亲在, 刘如意万一遗传了她的惊世智慧,肯定是会影响大汉江山的。 还不如趁着对方年少,多加管控,不时敲打一番,以防他长大后做出糊涂事。 在阴间的刘邦听说了这件事,只是嘿嘿一笑: “这小子的才能不是很出众,但只要搞定了他母亲,治国就没有问题了!” 吕后是有才能的,也是爱护孩子的。 吕氏作为外戚,力量不强不弱,正好成为皇帝安插在朝堂上的楔子。 而刘氏宗亲则是可以跟沛丰出身功臣们互相角力制衡,以免哪一方势力过大,影响到老刘家的宝座。 “而朝堂不出事,民间安稳的生聚养息……过个几十年,炎汉的社稷,就可以迎来繁荣的局面了!” 想到这里, 刘邦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可惜他的开心没有持续太久, 好不容易从小黑屋里探出头,摆脱了抄书地狱的项羽遇到了他,并且应激的当街哈气,对着刘邦追逐起来。 “刘季!” “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快纳命来!” 汉高帝刘邦于是赶紧跑路,生怕自己被恶鬼追上。 而在土伯辉煌的宫殿中, 何博打了个哈欠,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他带着浓厚的睡意,对西门豹说,“我应该是要沉眠一段时间了。” 这么多年过去, 黄河终于对何博完全敞开了怀抱,显露出温顺可怜的情态来—— 何博拿下了她两岸大部分的山川。 他用险峻浑厚的山脉将奔流的黄河主干束缚在自己的怀中, 他用两岸蜿蜒的支脉控制了黄河主干澎湃的水流。 桀骜不驯,河浪滔天的黄河,就此被何博逼到墙角,地位迅速下滑。 从母亲河, 变成何博的河。 而何博,则是静静的窝在三江源那边,像团毛线一样,一点点的将黄河拉扯到自己的身体里。 眼下, 只剩下一点点的尾巴没有收入了。 而在这即将收尾的关头,何博也生出了特殊的反应。 他的身体里忽然涌现出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就像一道空虚了太久的缝隙,终于被东西给填满,补足了缺陷,让其变得圆满无暇。 这样的飘飘然, 让何博不可避免的沉静下去,心中浮现大睡特睡的冲动。 他知道, 这种反应,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即将拿下黄河这种大河而引发的。 对此, 何博没必要硬抗。 他只是强打起精神,召集自己麾下的牛马们,将事务托付出去。 西门豹对此说,“难道这跟之前有什么差别吗?” 以前, 何博会坐在阴间的大殿,或者趴在阳世的其他地方睡觉。 鬼吏们在处理各种事务。 现在, 何博还是要去睡觉, 他们还是要去处理事务。 “唔……好像是没啥区别!” 何博反思了一下自己做领导以来的各种经历,然后他毫不知耻的说,“认真去做,这是鬼神赐予你们的福报!” 西门豹撇着嘴哼了一声。 于是何博勉强为自己挽尊,“那时候,我可以是将阴阳各处之事,一览无遗,时刻掌控着的。” “你们如果遇到了问题,难道我有不及时处理帮助的吗?” “但现在,我这一睡可不知道会有多少年喽!” 坐在软席上,何博靠着身前的凭几,勉强咕噜出这么一段话。 他的脑袋一点点的,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见此, 西门豹也没有再去跟这个任性的鬼神争辩。 他率领着鬼吏们退出去,然后封闭了大殿的门户。 而随着大门紧闭, 殿内的鬼神完全陷入睡梦之中, 西门豹也能感觉到, 自己体内那源于鬼神恩赐的力量,也忽然有了异动。 原本, 那力量给西门豹的感觉,就像一口泉水。 虽然小巧, 但自有其源流,足以支撑流水不断。 可现在,泉水跟它的源头断开了联系。 还可以继续使用, 但却要考虑起水源枯竭的问题了。 好在, 何博预料到了这一点,把这些年的“欠饷”一口气全发了下来,还补发了超额的奖金和利息。 这让鬼吏们即便之后没了收入,金库也是鼓囊囊的,储蓄起来的水,也足够他们支撑许多年了。 “要替鬼神管理好阴阳的事务,不可以懈怠!” 西门豹环视一周,以阴间宰执的身份对同僚们说道,“只要等鬼神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诺!” 鬼吏们纷纷拱手,应下他的话。 冥土的上空, 那即便在任何城邑都能看到的,普照阴间的“黑色太阳”,仍旧高高的挂着。 但不同于以往给予死鬼们的阴冷苍凉感, 今天的“阳光”,显得有些奇妙。 “好像有点暖洋洋的。” “有我活着的那会儿,晒太阳的感觉了!” 一些感官敏锐的死鬼看了一会“太阳”,然后跟朋友诉说起了自己的感受。 朋友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只是一拍桌子。 “你别想转移话题!” “快说,上次是不是你偷吃了我子孙给我送过来的祭品!” 死鬼“唉呀”一声,“什么叫偷吃!” “你的墓碑被风雨侵蚀坏了,显露不出文字,以至于子孙上错了坟,难道是我的过错吗?” 祭品这东西, 本来就是供在谁坟头,就归谁享用的嘛! 而且子孙连自己先人的埋骨之地都忘记了,还能怪隔壁坟头修的太相似不成? “你应该托梦骂那群不孝子啊,找我干嘛!” (本章完) 第300章:域外的绝地天通 秦十三年, 秦国的使者经历了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新夏。 他奉王命,前来向新夏递交国书,与之建立正式的联系,并且将秦夏之间这十多年中发生的大事,进行汇报和统计—— 这种做法, 也算是“传承周礼”了。 在近千年前,那个宗周初立,成周未工,诸侯们都得苦哈哈种地的时候, 为了不让诸夏的种子被四面八方的蛮夷淹没侵占, 为了团结诸夏的力量,让诸国的后人能够更好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祖先曾经为这个国家做过什么事, 诸侯之间会定期交换情报和国事。 以免哪个国家一朝覆灭,它的历史文字,都沦为不能被人所辨认的灰烬。 所以, 如果春秋之时,哪个国家有了外战内乱,却没有及时通报周边邻国的话,会受到斥责,造成剧烈的外交问题。 而如今, 新夏和嬴秦作为从诸夏走出,来到域外辛苦打野的支脉,面对的情况,和千年前的初受封诸侯有何区别呢? 因此, 当嬴辟疆率领着自己的追随者,即将离开新夏,去寻觅那“应许之地”的时候, 身体老朽但智慧仍在的夏王特意召见了他,对这位年轻的后辈嘱咐道: “不要忘记自己的根本。” 新夏距离诸夏,只有一个西域的间隔,而且还特意跟后者,进行了长达百年之久的“人才引进”。 是故新夏虽然扎根域外,却总体上,没有被身毒这边的风气污染。 但嬴秦呢? 总不能从新夏这边进口“人才”吧? 嬴辟疆知道对方的忧虑, 他很严肃的做出承诺,“我怎么敢忘记故土的一切呢?” “如果嬴秦有天披发而左衽了,那就该失去天命,再也无法返回诸夏祖地,祭祀先祖!” 夷狄之有君, 不如诸夏之无也! 嬴辟疆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子孙,哪天披着头发,穿着蛮夷的衣服,用戎狄的习俗来祭祀自己。 于是, 在之前的盟约上, 新夏和嬴秦又拾起了那古老的共识: “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如今时隔多年, 已经在西海之地站稳跟脚的秦国终于手捧着过去的盟约,返回了新夏。 新的夏王接见了这位从新夏走出去,跟随嬴秦建立起大事业的使者。 他微胖的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显露出几分先王的影子。 他坐在王座上,对远道而来的使者发出问候,“立足在西海那边的秦国啊,别来无恙乎?” 使者说,“我王已经占领了许多土地,教化了许多蛮夷,让西海的戎狄知道了诸夏的智慧。” “这是我国重立以来的内外诸事,还请同新夏印证。” 夏王收下了这份厚重的礼物,并且命史官将新夏这十多年来的经历整理出来,同嬴秦交换。 “你我两国,约为兄弟。” “在广阔的域外,如果兄弟之间都不能够信任托付,那还可以依赖谁呢?” 在一切办妥之后, 夏王摆出了盛大的宴席,庆贺嬴秦成功在域外复立,以及两个国家长久的友谊。 双方先是饮酒,然后歌舞,最后忽然就说起了新夏先王,那被谥为“文王”的事情。 “我王派我来时,曾让我问候夏文王的身体,说自己作为后辈,承受了他那样的优待,却没办法帮他做些什么,实在是遗憾。” 如此说着, 使者自己也落泪起来。 他是出生在新夏的秦人后裔,也曾见证过先王扫除内乱,抵御外辱的丰功伟绩。 当从秦国启程的时候, 使者还想: 老夏王的身体一直很好,送走嬴辟疆时,精神还很是饱满。 虽然过去十多年,可指不定对方享有悠久的寿命,仍旧活在世间呢? 奈何啊, 世间能够活过八十岁的君主,实在是太少见了。 而听到使者这样的话, 夏王也思念起自己的父亲。 他是一个仁德而有才能的嗣君,受到了先王全力培养,父母之间也很是恩爱,先王的后宫中,没有发生过什么令人咋舌的离谱事。 因此他对夏文王,怀抱着朴素的孝意,也曾在先王的葬礼上哭的不成样子。 现在, 他自然也跟着使者一同落泪思念起来。 新夏的臣子们也放下了酒杯和美食,抬起衣袖追思起先王的恩德来。 是故在第二天, 夏王直接带着使者,去宗庙里祭祀起了先王。 他命令宗庙里的司祭组织人手,唱起先王生前最爱听的歌谣,然后将嬴秦的国书捧着放到先王的灵位之前。 使者伤感过后,才注意起了新夏宗庙的角落中,那站立的特殊人物—— 嬴秦也有宗庙。 而跟新夏一样, 为了在域外蛮夷的冲击下,保留诸夏的特色不被改变,他们在很多方面,都严格的遵照周礼而行,时刻强调自己的根本。 因此双方的建筑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只是在其中服侍的人有所不同罢了。 “……这些剃发的人是?” 使者指着那些披着袍子,正低头诵经的僧侣,悄悄的询问身旁的朋友。 朋友说,“是大王从南边收纳的比丘。” 前些年的时候, 位于新夏南方,占据了身毒大陆中南广大土地的孔雀王朝爆发了内乱。 臣子弑杀君主,随后公然篡位,其国顿时四分五裂。 新夏趁机南下,夺取了先前被孔雀王朝占据的恒河地区,将这两条大河的流域,尽数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至于更南方的地方, 那里的气候更加炎热,河流不多,降水也不是很充足,蛮夷人数更是庞大,因此被新夏君臣放弃了。 那样破烂的地方, 那么多恶心的蛮夷, 拿过来除了恶心新夏,它们还能有什么用? 夏文王在的时候, 就曾经对那些跟自己共同生活在一块大陆上的蛮夷们发出了咬牙切齿的痛恨。 他指责那些类人的蛮夷: “这些家伙既没有令人怜爱的容貌,也没有跟他人往来的正常头脑。” “既没有突出天赋,本质也不聪明;既没有恭谦有礼,也没有宽容大度的胸怀。” “让他们去做事情,如果没有安排人拿着鞭子和利刃在旁边监管,那既没有秩序,也没有计划。” “即使驱使他们作为奴隶,但管理他们所需要费的精力,都让人难以忍受!” 新夏初建之时, 因为人口稀少,还要想办法忍耐这一切,甚至还要吸纳其中罕见的朴实者,成为自身一员。 但等到夏文王时代, 新夏羽翼丰满,哪里还需要顾虑那么多呢? 所以当南边的孔雀王朝,意图趁着新夏内乱刚刚平定,恢复不足,发起进攻谋夺利益时,夏文王亲征将之击溃,并且在战场遗址之处,堆起了许多高高的京观。 他是一点也不想再让新夏多出来一些身毒人的, 即使那些蛮夷到了新夏,做不到高位,只能当中下层的百姓。 孔雀王朝受此大败,残余的国势便丧失了个干净,因而出现了“权臣弑君、国家裂开”的局面。 新夏对此一点也不在乎。 夏文王只是冷漠的下令: 要严格把控新夏南部的边境,防止身毒蛮夷进入,污染了新夏的水土。 这些家伙要乱, 也得安分的待在自家的粪坑里,而不能钻出来恶心新夏的君子! 防守的将士们得到他的特许,是可以用武力,去驱逐那些企图翻越国境之人的。 新君继位,承袭了文王的政策,也很排斥身毒蛮夷。 但是三年前,南边的割据小王国突然宣布尊婆罗门为国教,大力打击沙门,摧毁了比丘们居住的寺庙。 为了逃避这样的迫害, 有一些比丘沿着新夏漫长的南部边境线行走,最后找到了一处漏洞,偷渡到了新夏国中,并且想尽办法,见到了夏王。 而那几个比丘之中,有一名了解新夏文化的。 他面对不耐烦,就要下令将这群蛮夷推出午门斩首的夏王,只是俯首说: “我教之法,可以通于幽冥,为先王祈祷,可使之升入极乐世界。” “愿为先王日夜做法事,诵念经文,以得升天之乐,圆满大王您的孝心。” 夏王听了,便沉思起来。 他对沙门之学,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们所宣称的“轮回”是什么东西。 夏王不是很信这个, 但人心终究有柔软之处—— 如果轮回幽冥真的存在, 那他的父亲在那边,又会过得如何呢? 他担忧这样的事情,想起了自己的亲人。 于是, 夏王最终被那名比丘说服,接纳了一部分沙门中人来到新夏避难,还允许他们进入先王宗庙,为新夏历代先君进行各种祷告祈福。 秦国的使者听了这样的缘由,虽然感念夏王的孝心,却也忍不住说: “宗庙是何等神圣的地方,允许外教过来,会不会玷污了它呢?” 朋友就叹息了一声,“谁让当年的那位比丘口舌敏锐呢?” “大王事后反应过来,却也不能随意收回命令了。” 朝令夕改, 这不是一个合格君主该做的事。 何况一些比丘而已, 放过就放过吧! 但使者还在警惕,“域外蛮夷的宗教,总是蛊惑人心的!” “秦赵都继承了颛顼的血脉,怎么能不对此多加防备呢?” 他的语气有些尖锐,面上也似有回忆,露出几分怒气。 朋友好奇他的反应, 于是使者转头,对朋友说起了嬴秦立国以来,曾经遇到过的类似之事—— 域外的蛮夷们总是很让君子们难以理解。 相较于将“实用”刻入骨血中的诸夏君子,域外之人对“拜神”这件事,大多有着狂热的喜爱和追求。 遇到难题了怎么办? 拜拜神就好了! 至于最后问题没有解决? 那只能说是拜神之时,磕的头还不够多,献上的祭品还不够丰厚。 至于自己没有努力动手,尝试解决过难题? 拜托, 我已经很虔诚的拜过神了, 凭什么还要如此辛苦了? 而这种情况, 越是偏僻荒凉之处,便越是常见,僧侣祭祀的地位也便更加崇高。 所以, 当嬴秦摧毁那个名为“科尔基斯”的邦国时,那里的祭祀们一点也不觉得惊恐。 他们甚至还理直气壮的找到嬴辟疆,要跟他谈条件,言说自己的神灵何等尊贵,何等强大。 作为新统治者的嬴辟疆,应该跟他们分享权柄。 如若不然, 他的统治必然不会稳定! 前者自然是没理他们的,还将之作为奴隶,安排去修建起了水利设施。 而等到水利修缮完毕, 河谷的土地得到足够开发,取得了第一批的粮食丰收,嬴秦的统治得以实现初步巩固。 有些表现良好,被“登记造册”为西海秦国百姓的本地人也随之欢呼起来,单纯的庆祝自己总算可以吃饱饭,不用饿肚子了。 在粮食的诱惑下, 他们遵循嬴秦的制度,参加了所谓的“秦元年”的庆祝典礼,并懵懂的叩拜起了新的“神”: 炎帝黄帝、神农遂人, 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存在。 但那些征服了自己的外族人都在虔诚叩拜,想来是很强大的神灵吧。 虽然嬴秦宣称这些是自己的祖先,并非他们认知里的神灵,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可以庇护自己就行了嘛! 对此, 嬴秦之后又宣扬: “能够取得丰收,除了有祖先的庇护外,也在于民众自身的努力!” “如果自己不动手的话,祖先和神灵,都不会有用的!” 这样的话,让很多还没有被教化完全的秦民们感到震撼。 那些因为人手紧张,而没有被清除干净的过往祭祀、如今奴隶们不满的宣称: “怎么可以将丰收的功劳归功于那些外族人,那些外族神呢?” “这里明明是我们科尔基斯的土地啊!” “他们说要靠人自己,难道我们以前就没有努力过吗?” “所以,今年的粮食丰收,应该是神圣显化!” 明明还带着枷锁, 他们却还遵循着过去的习惯,将一切良好的结果,归功于自己身上,声称是自己宽容大度,坚持为嬴秦祈祷,才引来神灵的垂怜。 至于为什么科尔基斯还在的时候,祭祀们还很尊贵的时候,他们没有取得这样的祈祷效果? 别问! 问就是祭品没到位,所以神没听到! 或者说神灵反应慢了点, 把本该赏赐给科尔基斯的神恩,错误的降临到了嬴秦身上! 他们甚至在此之后,鼓动起科尔基斯残余的力量,企图发动叛乱。 嬴辟疆镇压了他们。 但科尔基斯的祭祀们被诸夏君子爱抚得融入大地中了,周边的祭祀们却还没有呢! 那些借着神灵抬高自己地位,张着嘴念两篇经文就能吃到免费奢侈饭菜的家伙,还有很多呢! 域外之民没有接受教化,又有长久以来的风俗,是很容易被他们给哄骗、鼓动的。 嬴辟疆因此召集自己的臣子们商议这件事。 他坚定的说,“我不会背离诸夏的先祖,在域外的蛮夷面前屈服!” 祖先们筚路蓝缕,才为子孙开辟了光明的前景, 他们这些后人凭什么不感激呢? 何况嬴辟疆心里觉得, 即便要去信神拜神,也得拜诸夏的神才对嘛! 他本人在这方面,也是有点“神脉”的! 为何要拜蛮夷的神呢? 就凭他们人多? 他们会念经哄骗百姓? 黑易响应他的话,“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应该效仿帝颛顼!” 颛顼, 是诸夏五帝之一。 他的成就很多,而其中最为世人称道的,便是“绝地天通”一事。 在那个蛮荒古老的年代, 在那个诸夏君子都懵懂粗俗的年代, 在那个盛行人祭,认为鬼神绝对统治着人间,而巫师便是鬼神代行者,应当高高在上,替鬼神享受万民供奉的年代, 颛顼帝对祭祀们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大喊: “不!” “人间的事,应该由人来决定!” 即便真的有神圣, 祂们也不能决定人的命运! 人间帝王的权柄, 更不能为一群不事生产,整日空谈的家伙染指! 于是, 他颁布了“绝地天通”的命令,禁止巫师们宣称自己是“神的代言人”。 从此之后, 能够沟通天地神灵的人, 只有人间的帝王了。 而颛顼的子孙大禹,也延续了祖先对此的态度。 当那泛滥的河水祸害了太多地方,让无数人因之陷入绝望,认为世界即将走到尽头时, 大禹站了出来,并履行了祖先的诺言。 “人的事,人来做!” “我有手有脚,鬼神却是无形无相的,难道我不能做出与之相较的伟业吗?” 以凡人之躯, 去比肩神明! 巧之又巧的是, 秦与赵,都是颛顼的后代。 所以, 嬴辟疆同意了黑易的话,将诸夏数千年的政令,对自己治下的蛮夷们进行了颁布。 事后的动荡必然是有的, 但颛顼没有向巫师低头, 大禹没有向洪水低头, 他们又凭什么向蛮夷的祭祀低头呢! 反正这片地区, 以后只能有一个话事人! 嬴辟疆要做“秉承天意,统治此地”的人! 即便要拜神, 也要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你说得对!” “这种东西的确不可以放任。” 朋友听了嬴秦在西海地区,跟宗教做的种种斗争后,也沉吟一阵。 最后他说,“我的确需要向大王进谏。” 而当夏王听了他还有嬴秦使者的话后,也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发出了一声叹息: “全然禁止,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人心总是会感到惶恐不安的, 所以必然需要信仰。 何况身毒之地,已经被这样的风气给腌透了。 新夏的上层还秉持着君子的德行, 但民间的百姓,实际上已经会在祭祖之后,又去礼佛了。 谁让佛教的诞生, 还在新夏之前呢? 这可不是在边境修墙,阻止南边比丘们进来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当然, 当一些脑袋尖尖的比丘要求“不要祭祖,要全身心的侍奉佛祖”之时,他们获得的往往是一顿痛打。 开玩笑! 君子们礼佛,是佛的荣幸! 你一个比丘不想着如何推广佛陀的荣光,解救苦难众生,反而指责众生拜佛的姿势不对, 不打你打谁! 所以, 新夏的百姓固然有信佛的,或者其他宗教的,但并没有因此背离祖先,甚至还凭借“俺寻思”之力,替源于身毒的宗教,增添起了诸夏特色,多出来了许多本地僧侣都不曾知道的习俗。 熟读经书的僧侣跟这些新夏的信众们撞上,都得被他们的理直气壮给整不自信了: “这对吗?” 僧侣提出疑问。 “这有什么不对的!”信众就说,“信我,没人比我更了解这个!” 而这,也是夏王没有下令禁止民间礼佛现象的主要原因。 毕竟, 诸夏的君子有可能信教, 但君子信教又不太可能。 “不过限制他们,我还是会做的。” 比丘们不事生产,依靠化缘和信徒供奉而活,还提倡舍弃尘缘出家…… 这些都是跟诸夏的道德相违背的。 夏王也不希望看到, 哪天沙门大兴, 新夏百姓都跑去剃度出家,将祖先、亲人都抛弃的事情。 这种画面, 出现在他国才是最好的嘛! 夏王只巴不得邻国个个是僧侣,人人当和尚。 有臣子还就此开玩笑说:“沙门再如何,也比婆罗门要好呢!” 比丘们还强调要有觉悟,要恭顺。 那些世代尊崇的婆罗门可就不行喽! 夏王笑了起来,“是啊,我宁可接纳沙门,也不愿意接纳那些婆罗门!” (本章完) 第301章:罗马与秦(上) 秦二十三年, 嬴辟疆五十岁了。 他的舅舅黑易也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黑易卧在病榻上,对前来探望自己的外甥说: “既然我能够活到这样的年纪,想来大王也是可以的。” “您的寿命一定会足够悠长,带着嬴秦走到更远的地方。” 嬴辟疆哀伤的握住他干枯的手,旁边跪着的黑氏子孙也纷纷落泪。 黑易看了看自己的后代,又看着嬴辟疆,然后说: “我心里还有些担忧,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讲。” 嬴辟疆低下头,将自己半白的头发凑近黑易,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于是黑易打着精神,对这位自己跟随的君主、亲人,诉说起自己的忧虑。 “嬴秦复立,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诸夏的种子也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传播和成长……” 遵循新夏的建国经验, 嬴辟疆并没有在根基未深之时,就急吼吼的去扩张抢地盘。 如果选择这样做,那结果无非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土地是需要人口来守护的, 短时间内占有太多地方,嬴秦族人岂能守住呢? 那就需要提拔外族人,任用他们去管理,去统治了! 而当外族人塞满了嬴秦的中下层时, 这个国家又是为谁建立的呢? 嬴辟疆辛辛苦苦的延续颛顼帝的政策,行“绝地天通”之事,难道是要自寻烦恼,跟空气斗智斗勇吗? 所以, 在复国的前十年, 在最年轻、最容易冲动的年纪,背负着嬴秦命运的嬴辟疆选择了忍耐。 他静静的耕耘这里的土地,推广诸夏先贤的智慧,教化这里的民众,并鼓励随同自己而来的诸夏种子们去开花结果,增加下一代。 等到根基深入这片土地,难以被外力动摇后,嬴辟疆才将父祖给予自己的美好期望贯彻起来—— 他向东开拓了疆土,夺取了那里的高原和山地,发挥老秦人的传统,驯养起了马匹和牛羊,为以后沿着山脉,南下进攻波斯这些国家做准备。 向西,他下令修建了许多船只,让人沿着平静的西海海岸漂流着,利用域外地广人稀,南边有能力插手此地的塞琉古和波斯沉浸在互相厮杀中时,划船圈地。 西海北边的岛屿和平原, 西海南边广阔的山岭和丛林, 至于眼下,都被嬴秦插上了玄鸟的旗帜。 十年生聚, 十年养息。 平原耕耘了出来,让嬴秦子民拥有了足够的粮食,粮仓从来没有空虚过。 山林开发了起来,让嬴秦可以修建起华美的房屋,方正的城邑,一如当年在诸夏时的模样。 除此之外, 随着疆域的扩张,被发掘利用的矿产也更加多了。 在长达二十年的磨练与准备中, 嬴秦打造了许多兵器,训练了许多士卒,终于将老秦人“耕战”的传统,成功移植到了域外。 “所以眼下,应该要走出去了。” 再闭门造车下去,结果并不会好。 “但域外的蛮夷之国,数量实在太多,大王打算如何应对呢?” 嬴辟疆心里已经有了注意,便告诉自己的舅舅,“我想要派出使者,巡访西海诸国。” “我听说西海更西,那名为地中海的地方,有个正在兴起的,名为罗马的国家,正在跟占据西海西部土地的马其顿国对峙交战。” “如果可以从中谋利的话,那嬴秦南下的计划就可以实现了。” 诸夏的君子从不掩饰自己对土地的渴望。 在将两山之间的土地都占据后,嬴辟疆便生起了南下进攻塞琉古,甚至波斯的心思。 别的不说, 那繁荣的两河流域,就足够把老秦人吊成翘嘴了! 但塞琉古、波斯,皆广域根深之国,并非轻易可以吃下的。 哪怕域外蛮夷的战力,素来跟充了气的河豚一样,虚张声势者多。 但嬴辟疆仍不希望,为了开疆拓土,而牺牲太多珍贵的诸夏种子。 于是, “远交近攻,合纵连横”的老传统,又被嬴辟疆拍了拍灰,端上了朝堂。 “马其顿坐断西海西南之地,地跨两洲,素来同塞琉古王国有冲突。” “若其国西面受攻而不能防,自然要向东来谋求生路。” 而眼下, 塞琉古正在两河流域的巴比伦,同波斯展开拉锯战,一旦两面受敌,哪里还能腾出手来防御北疆呢? 黑易听了,知道嬴辟疆心中自有谋划,但还是忍不住说,“嬴秦立国以西戎,自当万年长存。” “若来日那罗马之国,兼并了马其顿土地,将兵锋指向西海,又该如何呢?” 嬴辟疆只能说,“那就要看后人的智慧了。” “你我作为先祖,顶多为后代奠定五十年的基础罢了。” 百年之后, 威震天下的雄君霸主,也要化为黄土。 即便嬴辟疆和黑易他们,有小白罐可以保留魂魄,但也只能塞在宗庙里面,静待来日启封了。 对此,黑易叹息了一声,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他闭上眼睛,停下了呼吸。 嬴辟疆遵循他的遗愿,将他埋葬在都城“阿房”附近的山上,对着遥远的东方。 随后, 他便组建起了队伍,乘坐着船只,开始访问起更西方的国度。 其中为首者,是嬴辟疆的嫡长子嬴端,未来的秦国君主。 “你总是要面对外界风浪的。” “因为我要你做恢复嬴秦荣光的秦王!” 嬴端很是严肃的领下了这个任务,发誓自己这次出国,一定会认真观察他国的情况,为嬴秦谋求更美好的未来。 嬴秦的船队跨过西海海峡,先在马其顿上岸。 通过聘用而来的商人翻译交涉, 以及这二十年里,嬴秦覆灭“金羊毛之国”科尔基斯、一统两山之地的威名难免被人传播, 马其顿的君主因此接见了他们,并且允许嬴秦使者们在其国首都佩拉游玩,欣赏这里的风物。 当赐下这等“恩宠”之时,其国主帕尔修斯还得意洋洋的说,“这可是罗马使者都没有获得的优待!” 嬴端等人因此询问这句话的缘由,才知道帕尔修斯继位后,将罗马使者驱逐出了佩拉,还堂而皇之的向罗马提出了许多要求,勒令其“尊重马其顿的自由和主权”。 对此, 嬴端只是皱着眉,然后在私下跟自己的同伴说: “我认为马其顿有亡国之相!” “其国主为王子时,因妒唆使父亲毒杀了自己的兄弟,这是不孝不义的事。” “等其继位后,还没有休养生息,巩固自己的地位,便公然挑衅多次击败自己的强国,苛待他们的使者,这是不智。” “而在宴会之上,他只饮用来自塞琉古的美酒,只欣赏波斯美姬的舞蹈,一旦有不令他愉悦的,便要斥责下属,勒杀仆人,这是不仁。” “《韩非子》中说:‘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没有仁义礼智,不清楚自己的力量和地位,难道还不会迎来覆灭吗?” 同伴觉得太子判断的不错,可还是对他说道:“等看完罗马的情况后再下定论吧。” 嬴端便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之后, 他们离开马其顿,扬帆于风浪迭起的地中海上。 好在虽一路颠簸,但仍称得上有惊无险。 嬴秦使者们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终于登陆了罗马的土地,来到了他们的国都中。 第302章:罗马与秦(下) “怎么国名叫罗马,国都也叫罗马啊!” “何止,国族也号为罗马呢!” 登陆的第一天, 嬴端这些年轻人便忍不住腹诽起这个国家的情况。 虽然老秦人的名字,也源于秦地。 但那也是初受封时候的事情了,距今已有八百年。 何况随着国家疆域的不断扩大,他们就不迁都、不更名,一直待在罗马的吗? 那被嬴秦聘用,一路跟随,已经对秦国有所了解的翻译就说,“罗马本土地形狭长,多有山地,哪里可以随意的改换都城呢?” 听到翻译这样讲,嬴秦使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莫名感慨起来: “诸夏那边,当真是天赐的宝地啊!” “真不知道我这样的后人,何时可以返回祖地,见识一下那里的风光!” 通过自家的长辈讲述,年轻一代对诸夏源流之地,还是很感念的。 根据长辈所说, 他们在诸夏生活时,还不觉得那里的水土有多肥沃,那里的气候有多适宜。 甚至在老秦人眼里,坐拥关中平原、渭河谷地,以及四面山脉环绕庇护的原秦国疆域,都不能让他们得到满足。 老秦人就是要东出, 去寻找更好的,更平坦肥沃的地方! 结果后面呢? 东出了没多少年就爆炸了, 嬴秦末族被迫掉头来了个“西进运动”,探索未知的域外。 而来了域外, 嬴秦才发现,想找一块降水充沛、雨热同期、依山伴水、平原开阔的土地有多难! 新夏已经先行一步, 留给嬴秦的好地盘自然就更少了! 他们只能继续寻找,并且将内心对土地的渴望,一增再增。 翻译只疑惑的说,“你们的国家已经很好了,难道东方还有比它更繁荣强大的地方吗?” 西海秦国这些年,也是通过水陆,跟周边国家有过往来的。 一些域外的商人很喜欢这个位于西海角落的国度,认为这些黑发黑眼的人虽然强大,但很有道德,很讲究礼仪,并且出手阔绰—— 有钱对嬴秦来说,是很自然的事情。 且不提诸夏君子们传承于祖先的古老手工技术,足以制作出精美优良,让无数商人动容争抢的物品。 也不说通过弯腰兴修水利,埋头耕耘田地,而获得的充足粮食。 就说十多年前,在其疆域内发掘出的一处金矿,便足够让老秦人在域外摆阔了。 “域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比得上我嬴秦祖地!”使者们流露出悲伤怀念的表情。 于是翻译更加好奇,“那为什么你们要离开那里,来到这边呢?” 秦国人的容貌,跟西海地区的实在迥异,让人一眼就能看出: 你不是这个地方自然野生的! 新夏那边的身毒人,还可以看出黑发黑眼的特征, 而到了西海这边, 发色是多种多样的, 瞳色也是多种多样的, 很多人身上还有着去不掉的狐臭,闻之实在让嬴秦的老一辈们落泪。 好在, 因为老秦人含泪屏息狠狠注入,而繁衍出来的下一代,并没有遗传他们母族的特色。 经过细心的养育,新生代仍成长为可靠的诸夏君子,跟西海蛮夷们着实格格不入。 可惜, 再友善的君子,听了翻译的问题后,都忍不住色变,要么沉默,要么顾左右而言他。 像那些过往的伤心事, 可以树立碑文在宗庙中,告诫后世子孙,不忘过去的耻辱和艰辛,为光明的前程再接再厉。 也可以编修成书册,让每一代秦人知道嬴秦这全新的社稷来之不易。 但跟外人讲? 还是不必了! 只有等嬴秦日后风光了, 才能把这些东西拿出暗搓搓的炫耀,以示自己的不屈不挠、艰苦奋斗和天命庇护嘛! …… 等到了名为罗马的国都中后, 使者们见到民众拥挤在街道上欢呼。 嬴端就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翻译随机抓了几个幸运群众询问,然后告诉他们,“罗马人在庆祝新的执政官上位。” “这是罗马建国以来,第一次由平民担任这个职务!” 使者们面面相觑,然后嬴端一拍手说,“马其顿亡国有日!” 虽然一路行来, 嬴秦认为,罗马也有许多问题: 比如疆域广大,却仍旧共和执政,是不利于整合整个国家的力量,使得上下一心,内外一体的。 将地方划为行省,设立总督,难道就不怕大权在握的他们,生出不臣之心,图谋不轨吗? 还有, 全国广泛的使用奴隶,对被征服地区的人,大多鞭打驱使,这怎么能够同化他们,将其中优秀者,吸纳为帝国基石呢? 难道他们就不怕哪天底层的奴隶和百姓,忍无可忍,群起而攻之吗? 哦! 倒忘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是对嬴秦的特攻,目前也没有传播到域外,为这里的蛮夷知晓。 即便他们知道了,并且想要践行这句真理, 以域外蛮夷的战斗力,想来也没办法反抗成功的。 而眼下, 看着欢呼的罗马民众, 以及昂首行走于街道中央的两位新任执政官, 使者们便知道, 即便众多问题,在日后必然会迎来爆发。 但在当前,是不会暴露出来,给予罗马伤害的。 因为这个国家还在上升期, 很多问题, 在此时根本不能算是问题,何况以后还有更正修改的机会。 所有人都斗志昂扬着,认为自己即将、马上,也必将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真好啊!” 嬴端在远处眺望着这一幕,有些羡慕罗马人这样的阳光开朗。 不过很快, 他就端正了自己的心态。 因为他确信,嬴秦也会有这样光明远大的未来。 …… “这位就是我在罗马的朋友!” “他叫做波利比乌斯。” 在跟罗马正式递交国书之前,嬴秦希望为自己寻找一个更加熟悉当地,语言更加精通的翻译。 毕竟秦国位于西海,往来会见的希腊、波斯人较多,因此双方交流起来,还是很顺利的。 但罗马终究同希腊相隔了一片海域,距离秦国更是遥远,交流起来难度更高。 如果翻译不当,以至于发生了冲突,这是不美妙的事。 先前的翻译收取了钱财,应下了这件事,然后就向使者们引荐了自己的朋友。 波利比乌斯, 是希腊地区亚该亚同盟的人, 他在老家的仕途原本一帆风顺,可惜在被选为出使埃及的使者后,赶上了其国主驾崩的事情,被迫取消了行程。 之后, 出师未捷对方先死的波利比乌斯下岗再就业,随同出使罗马的使者,来到了这边。 他很是高兴的跟自己的商人朋友拥抱了一下,然后打量起对方口中的,“来自黑海那边,富裕而强大的秦国的使者们。” 这些人黑发黑眼,体型高大,面容英俊,穿着长而柔软的袍子—— 从这点上看, 他们和罗马人非常相似。 因为罗马人也多为黑发黑眼,也喜欢穿着长袍。 只是双方的款式和材质,看上去非常不同。 对方的头发是笔直的,明明是男性却留着长发,并且用精美小巧的饰品束了起来。 这让这些人看上去很有精神。 更让波利比乌斯好奇的是, 对方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自信和从容,对罗马的事物虽然有些好奇,但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震惊。 好像这个正在逐渐征服地中海,扩张自己疆域的强大国家在他们面前,“也不过如此”。 他们的装扮, 他们的气度, 甚至于他们诉说自己民族语言时所透露出来的优雅, 都让有着学者心态,喜欢研究各族风物的波利比乌斯生出探索之心。 因为有些气质, 不是一般国家可以培养出来的。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那个秦国又是如何发源,如何壮大的? 他们来拜访罗马是为了什么? 于是, 他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以一个希腊人的身份,做起了西海秦国和罗马的翻译人员。 而在他的牵桥搭线之下, 罗马的统治者们接见了这远道而来的访问者。 双方在对视的第一眼中,都显露出了些许的讶然。 明明打扮很不一样, 外表很不一样, 却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的朋友!” 在那突然从心中涌现的、未知的、但让人感动的暖流影响下, 罗马的统治者们举起酒杯,对嬴秦使者发出了欢呼和邀请,“让我们庆祝今天的相会!” “这是值得纪念的伟大时刻!” 嬴秦的使者也举起手中的节仗,回应这样热烈的欢迎。 随后, 他们便在罗马居住了一段时间。 嬴端带着人观察着罗马, 罗马也暗中观察着他们。 前者对此不以为意,只是跟自己的同伴们说道:“以后地中海的霸主,除了罗马还能是谁呢?” “等回国之后,我们就应该就此商议,做好跟罗马打交道的准备。” “是这样的道理!” 使团中的年轻人们带着严肃的神色点头附和着。 他们心里知道: 当罗马的兵锋指向东方, 当罗马的军队踏足那名为“小亚细亚”的土地之时, 最初的指引者必然已经老去, 自己这些后辈应当面对这样的冲击,承担起嬴秦的未来。 而当使者们跟罗马互换国书,甚至还接受了几名罗马人加入队伍,去嬴秦回访,路过西海海峡的时候, 嬴端心有所感。 他指着海峡两岸的土地说,“这样的要道,即便日后嬴秦不争锋于海上,也应该扼守住它。” 毕竟, 嬴秦就建立在西海的东边, 那里有着祖先的宗庙和坟茔,即便日后扩张万里,也是不能放弃的。 身边的人就笑道,“想要扼守这样的地方,只怕艰难啊!” 两边都是海洋,土地并不广阔,物资想来是需要依赖外界运输的。 “除非修建起一座雄伟的要塞,才能实现这样的目标!” 嬴端哈哈笑道: “修城而已,这有什么问题呢?” “如果以后嬴秦扩张到了这里,我就要在此地,修建一座坚不可摧的玉壁城!” 至于已经在这里繁衍起来的,那名为“拜占庭”的城邦? 哼! 那可不在嬴秦的眼里! 第303章:秦与夏 秦三十三年, 新夏的使者来到了西海之地,拜会这里名声鹊起的新霸主—— 当嬴端率领使团返回,将自己在罗马和马其顿等国的所见所闻告知父亲后, 嬴辟疆便派出使者南下,跟波斯友好,然后又联络马其顿,鼓动那位“胸怀大志、目光长远”的君主帕尔修斯,东进塞琉古。 毕竟, 塞琉古以前强大的时候,可没少欺负马其顿。 “东失西补”的政策,怎么会不让马其顿感觉憋屈呢? 在嬴秦特派使者的如簧巧舌下,帕尔修斯直接被吹得迷迷糊糊,不知天南地北了。 要知道, 诸夏君子真心哄人的时候, 是足以把对方哄成傻子的! 诸夏周边曾经存在的蛮夷,早就被诸夏君子给“教化”的忘记了自己的祖先和习俗,只一心认为: 只有诸夏的,才是最好的! 我早就想当诸夏人,认炎黄当祖宗啦! 就连同为诸夏的诸侯们,哪怕有群臣谏言、史册警醒,也难免被纵横家骗得没了裤子。 典型的例子, 就是大意失亲妈的燕王, 还有被张仪骗了又骗的楚怀王。 帕尔修斯何许人也? 自然只有被激上当的份了。 于是, 马其顿开始向东扩张,一心要夺回自己曾经的国土。 塞琉古王国在其君主安条克三世去世后,后继者皆无能软弱,就连祖先拼命夺下的巴比伦之地都守不住,跟波斯在那边反复拉扯。 腹背一受攻击,便手足无措了。 嬴秦趁势出山口而南下,将国土推至亚美尼亚之地,成功将西海的东南角全数包裹,并东至里海,兼其土地,为嬴秦又寻得一处粮仓。 之后数年, 嬴辟疆耐住性子,开始消化这些成果。 直到去年教化有了收获,他才再度兴兵南下,意图覆灭波斯,夺取两河。 当那些自称“大秦”,唱着充满杀气的无衣之歌,举着锋锐弓弩刀剑的黑衣盘发的将士奔赴而来时,波斯王吓得几乎心胆俱裂。 他甚至想要向塞琉古求和联盟,以对抗嬴秦。 但塞琉古哪来的力量跟发育了三十年的嬴秦对抗呢? 这些域外的蛮夷在诸夏君子的仁义道德面前,可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在嬴秦夺取亚美尼亚之时,塞琉古就挨过揍啦! 于是, 塞琉古王国拒绝了波斯王的请求,甚至还派人去跟秦人强调: “你把它打死吃掉了,就不能再来打我了哦!” 波斯王气的跺脚,然后闷着头在宫殿里团团转。 好在重压之下,总会有灵光闪现: 有波斯臣子突然提议,“我听说秦人和夏人是同族血亲,两个国家的关系很好。” “而大王的血脉中,则是有夏王室的高贵血统,为什么不请夏人来跟秦人谈判,请求后者看在远亲的面子上,放弃攻打我国呢?” 波斯王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便大手一挥,派出使者—— “快去请东方的新夏王者!” 而在波斯的苦苦哀求下,加之正好到了两国互相访问,交换大事情报,以示亲昵的时候,这才有了夏使来秦之事。 嬴辟疆听了使者的来意,直接拒绝了他。 但使者说,“秦夏亲亲,怎么能因为蛮夷而出现裂痕呢?” “我之所以劝阻秦王不要激烈的兼并这些土地,实在是为了秦国考虑。” 他让人取来波斯的地图,然后对嬴辟疆解释起来: “波斯之国,已经存在很久了,即便蛮夷建立的秩序,不如诸夏完备,却也使用了不短的时间。” “乍然而亡,难道秦王就不担心平叛镇压的麻烦?” “而且两河不同于西海,人口素来众多,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教化完全,化夷为夏的。” “否则,新夏为什么止步于恒河,而不去覆灭南方的身毒诸国呢?” 简而言之, 土地是充满诱惑的, 这里的蛮夷却是很恶心人的存在。 可囫囵吞下这里的土地,又怎么可能不接纳这里的人呢? 土地需要人来治理, 嬴秦即便有狠心在两河大搞诸夏特色建筑艺术的想法和决心,血染两河口岸, 事后也不可能守住空虚的两河,还会留下残忍至极的名声,引得周边的蛮夷们抱团攻击。 “当年诸夏始受封的君主,也很渴望广阔的土地,但君子少而蛮夷多,他们也只能忍耐,牢守本心,等待机会再转夷为夏。” “新夏能拥有如今的疆域,也是经历了百年耕耘的。” “现在嬴秦复兴才三十多年,您作为建立者又何必急切,以至于损害自己的根本呢?” 嬴辟疆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道理, 他人生最有精力的二十年,便是因为这个而消耗的。 何况他亲身经历了秦朝的覆灭,深知“吃得多,不如吃得好”的道理。 但他抚摸着自己白的胡须,忽然询问使者,“我听说夏国的王位,已经传至第三代了。” “请问先王的庙号是什么呢?” 庙号之制, 起于商朝,周时废弃,秦时也未曾提起。 但因为嬴秦、新夏都在域外发展,对于宗庙这等凝聚人心、团结族众的事物,要更加重视,于是恢复了这个制度。 巧合的是, 诸夏和域外同族的脑回路在这件事上,达成了跨越时空的一致: 汉朝也恢复了庙号制度! 而在新夏这边, 创立基业的第一任国君赵朝被尊为夏始祖,夏文王则被尊为太祖。 只是, 庙号珍贵,是不可能授予每一个君主的。 三国都秉持着“祖有功而宗有德”的原则,对历代先君挑挑拣拣,没有太大的功劳,是不配拥有庙号,享受到后人提供的,最真心最隆重祭祀的。 使者不知道秦王为什么突然提起这样的事,只是顺从的告诉他,“成王并没有庙号。” 虽然夏成王秉持了太祖文王的美好德行,拥有抚育民生、完善律法、约束宗教、强化王权等等政绩,但他对外方面并没有立下太大的功劳,因此没有获得专属的宗庙。 夏成王的排位被放在了自己父亲的庙宇之中,在那里还摆放着嬴辟疆很多年前,送给文王的白色罐子。 新夏的君臣们不知道它的作用, 只是当做文王遗物,供奉在宗庙里进行正常的祭祀。 嬴辟疆听了,便告诉使者,“我要想追尊我的父亲秦二世皇帝。” 嬴秦的庙宇之中,有许多先君的位子。 但不用跟父祖子孙挤在一起,拥有豪华单间的,只有非子、穆公、始皇帝等寥寥数人。 嬴辟疆自己去世后,肯定也能拥有独立单间,不用跟祖先们住大通铺。 所以他只忧虑自己的父亲,希望能给那位殉国的秦二世优待。 虽然嬴辟疆知道,他父亲在阴间,肯定跟先祖们过得很快乐。 但那终究是个很遥远的地方,而且也不能因为人死下去了,就不装点阳世的面子工程了。 “更何况我还听说,汉朝的刘邦拥有了庙号和美谥……” “这是让我心里难受的事情。” 嬴秦虽远在域外,但并不代表完全断绝了跟诸夏祖地的联系。 新夏的使者还是会想办法去那边,即使河西走廊眼下正被匈奴人占据着。 这么多年来, 新夏使者成功钻空子溜进去两次,并去到汉朝修建的都城长安,会见了汉帝。 然后, 新夏又把在汉朝的见闻带回来,分享给嬴秦。 嬴辟疆因此知道刘邦已经去世了,就连他的儿子也垂垂老矣,很快就要将社稷宗庙,传给新一代的君主。 当时的嬴辟疆沉默了许久,心里再次感慨起岁月如梭来。 覆灭他家国的仇人已经去世了, 对方建立的国家还蒸蒸日上着,正在迎接盛世。 而自己还待在域外,忍耐着身边层出不穷的恶心蛮夷。 这让沉稳了很多年的嬴辟疆难得焦虑起来,随即又思念起自己埋骨于雍城的父亲,还有历代祖先。 于是, 年老的嬴辟疆开始任性,想要替自己的父亲博取身后美名。 臣子们反对他的提议,认为二世皇帝丢掉了嬴秦的祖地,哪里可以拥有庙号呢? 嬴辟疆因此跟臣子闹了起来。 折腾到最后,这位老迈睿智的秦王忽生一个念头,想要凭借自己的功绩,抬高父亲的地位。 反正父子之间,何必区分得那么清楚呢? 儿子的功绩,也可以算到父亲头上,当成他的荣光伟业嘛! 不然的话, 刘煓那个太上皇怎么来的? 难道他的种地技术,已经力压古今,直追神农了吗? 在这个神奇念头的驱使下, 嬴辟疆企图通过覆灭波斯,大力推进嬴秦的版图,来堵住臣子们的嘴巴。 新夏使者听到他这样的话,都忍不住沉默了下去。 他都不敢想, 如果波斯王知道自己面临的亡国危机,只是因为秦王的“孝心难耐”,他会是何等绝望的表情。 (本章完) 第304章:主干与枝叶 最后, 嬴辟疆还是同意了收兵。 波斯为此付出的代价,则是割让北部的土地;为嬴秦奉上大量财宝;允许秦人自由往来于波斯经商;并且以臣子的姿态侍奉嬴秦。 域外的蛮夷不知道这最后一点有什么特殊的。 在他们的观念里, 打不过就跪下,柔软了身段和语调去讨好强大者,是很正常的事情。 跟这样的惯例比起来,顶多在名义上听起来有些新鲜罢了。 波斯王高高兴兴的签订了和约,然后转头又沉浸在富贵中,忘乎所以起来。 只有新夏使者意识到了什么,便询问嬴辟疆: “秦王是想要恢复皇帝的名号,统御域外万国吗?” 嬴辟疆反问道,“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做呢?” “‘皇帝’的称号,本来就是我祖父创立的。” “而且域外这么庞大,夷国的数量这么多,在没办法将之完全吞并的情况下,为何不要求他们称臣纳贡,以明确上下,树立我等高贵的地位呢?” “新夏在身毒那边,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据嬴辟疆所知,新夏对南部身毒各国的手段,还要强硬许多。 朝贡晚了、 进入新夏的方式错了、 进宫殿叩拜夏王时候迈错了脚…… 都能成为新夏征讨南部诸国的理由。 不过, 新夏并没有趁机占有那里无用的土地,而是在定期清理那里的蛮夷。 根据夏文王、成王的指示: 身毒的蛮夷实在是太能繁衍了, 对待他们必须像对待杂草一样,定时定点的清除一番,才能够确保南边疯长的杂草,不会污染新夏培育禾苗的土地。 而且身毒的蛮夷,深受其特有的婆罗门教影响,认为越是高贵者,便越应该显露出自己强势、威慑的一面。 如果新夏对他们展现“谦谦君子”的面相,用道德礼仪对待他们,反而会被这些蛮夷视为“弱小”。 毕竟你要真比我强大, 凭什么对我这么温柔? 新夏曾经怀抱着美好的期待,想要用诸夏教化的力量,去抵消婆罗门的污染。 可惜到目前为止,成效依旧渺茫。 只得出了个“越杀对方越顺从”的结论。 而在嬴辟疆眼中,西海这边的蛮夷也是这么个德行。 不痛打他们一顿, 这群蛮夷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 嬴秦还在“高筑墙,广积粮”之时,就有一些不识相的企图侵犯玄鸟的威严。 后面被提倡“割首以记功”的老秦人拿去修了诸夏特有建筑,才隔绝了那些蛮夷的觊觎。 这次嬴秦大军南下,先攻塞琉古,又击波斯,战绩显著,更是吓倒了周边一片,让他们深知嬴秦的威名,将之视为这片地区的新话事人。 “而且汉朝和新夏之前的矛盾,不也源于此事吗?” 几年前, 新夏的使者去访问汉朝,被要求使用臣子的礼节参见,携带的礼物也视为贡品。 这让新夏使臣很不满意。 因为新夏认为,自己的社稷比汉朝要久远一些,而且在战国时,就跟秦国“亲同兄弟”。 后面拜见始皇帝的时候,用的也只是“兄弟之礼”,而非“君臣之礼”。 虽然实际上操作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诸夏君子素来重视“名实”,在争名这件事上,是不甘心屈于人下的。 所以这次来访, 又凭什么降低国格,臣事汉朝呢? 百年之前, 新夏建国不过三代人,对祖地的一切还是心怀向往的,姿态不免放低一些。 但发展到如今, 新夏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跟中原比起来,也是一方大国了。 汉朝那边却觉得: 我是中央之国的主宰,是上天的儿子,是万民的皇帝! 九州万方,都在我的脚下匍匐,所以我是无可置疑的诸夏正统! 新夏既为域外之国, 来到中央之国,怎么能不算朝贡呢? 作为诸夏的分支, 又怎么不能视为受封地方的诸侯呢? 你说咱们是兄弟, 可中央天朝,只能是“孤家寡人”! 双方因此爆发了争吵: 新夏说除非汉军跑到域外跟自己碰一碰,用武力分出高下后,自己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不然的话,就要继续“约为兄弟”。 汉朝觉得新夏这是在胡搅蛮缠,明明是对方当初提出的“大九州”理论,声称中央天子统御九州,现在自己却不认账了。 好在, 汉朝皇帝刘盈是个温和的性子。 他阻止了这场无所谓的争辩: “诸夏在域外的分支是很珍贵的,从新夏那边远来长安,也是很困难的。” “不能因为对名分的争执而损伤了两国实际的友谊。” 但这件事, 新夏还是暗搓搓的记了下来,并认为域外和中原,终究会发展到“春秋战国”那样的地步。 强大起来的分支, 总是免不了要去挑战下主干地位的。 对此, 新夏的学者又不免生出了些许感慨,觉得许多事情,又绕回了几百年前的老路。 而当嬴辟疆指出这一点的时候,新夏使者也没有话说了。 双方转移了话题,诉说起了两国中发生的大事,以及未来大致的治国政策,互相参考,以图更好的应对域外纷乱复杂的环境。 嬴辟疆说自己命子孙重申法家制度,想要称霸西海之地,以长鞭驱使四周蛮夷,让他们能直接感受到仁义教化的力量。 新夏使者说,夏国近来强调儒道之学,强化国中道德礼仪,好抑制正通过民间,不断壮大起来的沙门。 总而言之, 即便诸夏的武力在域外,的确少有可以较量的对手。 但“打天下容易,治天下艰难”的道理,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在域外扎根的诸夏君子,都各有各的难处。 “也不知道汉朝那边会如何。” 说到后面,新夏使者忽然感慨起来,“你我这等域外分支,尚且有了同主干较量的心思。” “那些被分封出去的诸侯王,想来更是蠢蠢欲动吧!” 毕竟, 汉朝的刘氏众王生活的环境,可比域外要好太多了。 没有那么多蛮夷干扰,还有保留根本的压力压着, 这些诸侯王发展起来,想来会更迅猛,离心起来也要更快的。 嬴辟疆只巴不得汉朝内乱,好给嬴秦打回去的机会。 他说,“万里之外的事,你我怎么说的清楚呢!” “汉朝还是先想办法,把被匈奴人占据的河西走廊夺回来,打通西域商路吧!” 哼! 想当年匈奴人在秦朝时,哪有这般的风光? 汉廷至今还没能夺回河西走廊,实在是不行啊! 新夏使者想起之前去汉朝的辛苦波折,也不由得感慨起来。 “只要西域复通,那往来你我之处,就要方便很多了。” …… 等结束了谈话, 使者再停留几日,欣赏了下西海秦国的风景,便预备起了回程的事。 秦太子嬴端却前来拜访他,并且介绍了一个夷人给使者。 他说,“这是罗马的学者,对华夏的事情很有兴趣。” “他有意编写一部国史,记录下秦夏的故事,以开拓国人的眼界,维系大地东西两端的友好。” 波利比乌斯是能听懂诸夏雅音的,便笑着补充道,“我还没有获得罗马公民的身份,编书也不过是为了抬高身价,扩充名气,方便我实现目标罢了。” 波利比乌斯, 是嬴端出使罗马时,结识的希腊友人。 不过这位蛮夷中难得的博学谦卑者,却屡屡仕途不顺—— 三十七岁时,因为在老家的政治斗争失败,他被迫逃亡到了罗马避难,至今还没有取得正式的户籍。 他这次来到嬴秦, 一者,是因为在先前的往来中,嬴秦已经跟罗马结成了“朋友之国”。 这次嬴秦毫不掩饰的展示力量,更让罗马对东方投来视线。 在此基础上,罗马希望能跟嬴秦建立起更加密切的关系。 如果能够拿回一份《秦罗互不侵犯条约,这对波利比乌斯来说,自然更能助力他变成一个罗马人。 二者, 出于学者的天性,波利比乌斯对来自遥远东方的秦国,抱有着万分好奇。 他希望自己可以亲眼见识一下,被移植到万里之外土地上的东方风采。 现在新夏使者来了,便更加勾起了波利比乌斯的求知欲。 “原来如此!” “既然可以传播教化,让域外之人知道我诸夏的伟大,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使者明了对方的来意后,便笑着应下,跟来自罗马的波利比乌斯互相交流了起来。 当他了解罗马的情况以后,便忍不住私下对嬴端说,“你以后的敌人,只怕就是这个国家了!” 罗马纵横海陆,总有一天,会登上东方的土地。 嬴端只点头说道,“我心里明白这件事,并且已经在为未来做准备了。” 无论如何, 嬴端“玉壁城”的计划,是必须要被执行起来的。 地中海那里他管不着, 但西海只能是大秦的海! 至于罗马眼下想要跟嬴秦签互不侵犯条约? 那就签嘛! 反正以后的事情, 只能放在以后说! (本章完) 第305章:梦醒时分 汉前元三年, 何博还在做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山间的一棵树,土中的一根草; 梦见自己变成了河中的一滴水,洪流下的一粒沙。 他是无形无相的, 他是无处不在的。 他在阴暗的,湿润的地底慢慢的聚拢起来,从朦胧的水雾汇合成为了一滴水,然后缓缓的从地面的坑洞中渗透出来。 随即, 他开始在地上流淌。 他从高处的山林中滑出、滚落, 他那无形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大。 水滴变成水流, 水流变成浪涛, 最后, 他冲出山野,汇入地上蜿蜒的大河。 大河滔滔, 又在长久的涌动中,将何博带入海洋。 何博的梦境也从探出地底时的微光茫茫、跃出山林时的开阔明朗、汇入大河时的宏大厚重,又转变为最初的沉寂—— 他随着河流融入海洋, 只感到一股莫名的温和,仿佛容纳一切的宽容环抱着自己。 虽然没有任何画面,梦里只有深海底部,偶尔淌过的海流声音,但何博觉得万分安心。 他就在这样的温柔宽容中,沉落到海底,然后恍惚着醒来。 …… “真该死!”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就在黄河的入海口处, 河水和海水颜色交错着,倒映出湛蓝的天空。 何博就站在水面上,感受着水流从自己的身边淌过。 本来, 一睁眼就能看到“黄河奔流入海”这样开阔壮美的景象,享受到春日里阳光的温暖,何博应该很高兴的。 但旁边呲溜溜不断蹦哒过去的牛鬼蛇神,实在是让黄河河伯无法冷静! 他瞪着眼睛,呆愣愣的看着形态各异的自己正在岸上或水里打滚,最后一拍脑袋,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感叹。 “你们都给我冷静一点啊!” 尝试忍耐但失败的何博冲上前去,分开了两个自己的纠纷。 于是野猪化的铜鞮山神不满的哼唧了两声,放弃了对乌龟化的关水河伯的镇压。 关水何博被野猪何博拱翻在地,正四脚朝天的扒拉着空气,并且对何博说: “本体本体!” “快帮我翻回去啊!” “你不要把野猪赶走,自己一屁股坐我肚子上啊!” 何博对此置若罔闻,只是把大乌龟当板凳坐着,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 一个初具人形的何博走过来安慰他,“没必要太纠结!” “本体你现在是黄河河伯啦!” “我们作为支流和附近的山头,特意显化出来,跟你分享这样的快乐,难道不是更应该高兴的事吗?” 何博闻言, 抬头看了眼对方,然后又看了眼岸上正在不断呼救的济水何博—— 这个家伙是一条大头鱼的形态, 此时正在岸上的泥坑里玩着“水溅跃”,还大声叫着:“救我,救我啊!” 于是何博收回视线,背过身去,假装自己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们!” 明明只是一个梦罢了! 怎么可以因为自己做梦做的太舒服,思维太放空,就把自己曾经捏出来的各种皮套显化出来,给他这么大的惊喜呢! “难得这么热闹!” “你真的不能接受吗?” 浩门川河伯踱着马步走过来。 他是一匹骏马的样子,此时脸上正显露着沉重的哀伤,仿佛本体的表现,很是让他伤心。 何博只对他说,“把你的马脸转过去。” 于是浩门川的骏马哭哒哒的跑远了。 不远处飞鸟形态的沁水何博高高兴兴的爬到海拔高耸的秦岭何博身上,随后抖了抖浑身的羽毛,张开翅膀开始滑翔: “芜湖!” “起飞!” 他中途飞过何博的头顶,还故意降落下来,挠了本体一爪子。 何博气的哇哇大叫,“我怎么这么坏呢!” 众多分身顿时张口,默契十足的说,“我看你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哦!” 你自己什么样子, 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何博哼了一声,决心不再跟这群不经本体同意,随意乱跑的分身纠缠。 他撸起袖子,开始回收起面前的这堆“黄河碎片”。 关河的大乌龟是第一个被他拿下的。 只见何博对着他的龟壳拍了一下,那大乌龟便哀叹一声“苦也”,转而被本体捏成一团,塞到了身体之中。 洛水何博被本体抓住的时候,还挣扎着说,“我是来庆祝你荣升黄河水神的!” 何博仍旧面不改色的,将之顷刻炼化。 其中有一只河豚面相的,充着满满一肚子的气,想要对抗到处集碎片的本体,好多在外面玩一会。 结果被何博一把抓住,擦了擦鞋子,一脚踹到海的那边去了。 等其他乱跑的何博被本体抓干净后,那河豚还胀着气,在海面上漂流不止。 “……为什么你没有被直接吸收呢?” 何博想起自己曾经企图润入海中,却屡战屡败的经历。 河豚哪里知道其中根源, 毕竟他只是个弱小无助,只配给本体擦鞋的分身罢了。 所以他在蔚蓝的海面上冲本体呲着大牙说道,“自己琢磨去吧!” 转念一想: 既然没有被大海“顷刻炼化”,想来是可以在海上安心待一段时间的。 “我要逃离你的魔爪,自己玩去了!” 于是河豚放了话,打算探索一下海洋之美。 哼! 润了这么多年, 本体还不能出海长长见识,实在无能至极! 看来还是得自己这个分身出手! 怀抱着如此信念和骄傲,河豚扑腾着自己的小鱼翅,打算划水游向大海深处。 很快, 他就远离了入海口,品尝到了苦涩的海水滋味。 何博在岸边负手而立,只静静看着他远去,就像一个在海上漂流的皮球一样。 “哈!” 何博听到这个分身发出了一声自由的笑。 “啊!” 何博看到这个分身被徘徊于入海口处的江豚发现,并遭到了后者的无情玩弄。 他被江豚的尾巴拍到了天上,水溅跃的姿势比济水的大头鱼还要标准。 一道水光伴随着河豚跃至空中,倒映出一道美丽的彩虹。 “本体,救我啊!” 浑身充满了骨气的河豚分身开始哀嚎,希望何博能够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 但何博只是静静看着。 一直等到河豚被玩弄的散去了一肚子气,可怜无比的游荡回来,何博才大发善心,把他回收到了身体之中。 “大海真可怕。” 河豚最后,还心有余悸的留下这样一句话。 何博对此不以为意。 虽然分身的感受,也能反馈到本体身上,以至于刚刚江豚们把河豚分身拍来戳去的滋味,何博也狠狠品尝了一番…… 但比起这个, 何博更加关注自己能够“入海”这件事情。 “嘻!” “这下我岂不是能去东瀛,见识一下那里的风景了?” 他一拍手,回忆起当初的友人田仲舟。 这家伙的后继者,还有秦统一天下时的齐国田假,可都在那边呢! 也不知道这些渡海而去的诸夏君子,眼下把东瀛整顿成什么模样了。 而这样的念头一兴起, 何博就忍不住的琢磨。 他尝试着亲自浮海东去,结果距离入海口大概千里的地方,便难以寸进。 “看来还是需要想点办法,才能漂远点的。” “不过现在……” “还是先回蒿里看一看吧!” (本章完) 第306章:七国之乱 “什么叫现在的皇帝是刘启?” “什么叫现在汉朝正在闹七国之乱?” 阴间的大殿中, 何博正捂着脑袋,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已经死下来的刘盈和刘信被鬼神特意召见,此时正顶着对方的质问,不断点头: “啊对对对!” “是这样的!” “难道我的儿子不能叫做启吗?” 刘盈很是疑惑,跟自己的大哥对视了一眼。 启, 是一个寓意很好的名字, 第一个使用这个名字的人,是大禹的儿子,也是真正开创家天下的君主。 当刘盈的皇后为他生下嫡长子时,他怀抱着那个孩子,内心充满了喜悦和期盼。 于是, 他将这先贤的名号,定为了太子的名字。 “而且我二十三岁时,才拥有了第一个子嗣,为他取这样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刘盈年少为帝,前几年并没有生育子嗣。 因为替他调理身体的太行门徒说: “陛下的身体有虚寒之症,而且年幼时受过苦难与惊吓,所以不好太早行成人之礼。” “若想要长寿,还需要尽心保养,少泄元阳。” 刘盈对此不置可否, 因为他并不贪图女色。 让高皇帝痛不欲生的“戒色”,对刘盈来说只是区区小事。 但吕后有些不满意。 她认为越是年轻的皇帝,越是需要快些生下继承人,才能安定朝野,让那些诸侯王不生出异心。 好在刘信居中调和了一番,吕后这才忍耐下来。 后面刘启生下来后,刘盈的后宫便应了那个“启”字,许多小皇子哗啦啦的就刷新出来了。 这让刘盈觉得自己取名很有一手,甚至还因此自得。 “……” 何博只沉默了一会,然后再问他,“那你儿子在年轻气盛之时,有拿棋盘砸死人过吗?” 刘盈眉头一皱,当即就说,“没有这样的事!” “启儿虽然棋艺不好,但也不是那种会恼羞成怒,用这种方式,从棋盘外取胜的人!” 听到他这样的话, 旁边的许多鬼吏们都忍不住点了点头,附和起来: “是啊!” “什么样的小心眼,才会用棋盘打人呢!” 何博于是一个个点名过去,告诉他们自己已经记下了这件事。 小心来日算账! 鬼吏们当即就低下头,不敢吱声了。 然后, 何博也沉思下去。 他想了许久,最后只能感慨起来,“历史的滔滔大势,就是这样的啊!” 不管坐天下的皇帝换没换人, 但只要制度没有得到改善,该暴露出的问题仍然会出现,不过早晚而已。 当刘邦分封刘氏诸侯王之时,这位汉太祖就该做好诸侯王反叛朝廷的准备! 毕竟周天子在此之前, 已经帮后人把许多坑都踩了一遍—— 西周分封宗室, 有郑、晋等国。 然而春秋崩坏之时,郑国射天子肩,晋国视天子为争霸的招牌…… 这些事例, 即便刘邦不爱读书,也会有人告诉他的。 而刘老三对此的态度也很明确: “管他那么多干嘛!” “先稳住江山社稷,以后的问题,就去依靠后人的智慧!” “反正我老刘家的皇帝位子,只要能超过二世而亡的秦朝就好了嘛!” 他是很洒脱的, 只是听说了这番话的始皇帝难免捏着拳头,气冷抖起来。 而何博对此,并不了解。 他只是让西门豹上前,替自己讲述起七国之乱的具体过程,想看历史的惯性,是不是当真强大到完全复刻经典。 当他静静的听完后,才撑着下巴,含糊的嘀咕道: “这次还是吴楚作为主力啊!” “不过,差别也是挺大的呢!” …… 没有了棋圣的盘外取胜事件, 吴王世子刘贤并没有死去, 但这并不妨碍吴王找借口叛乱。 毕竟吴楚齐三国之地,向来繁华,又距离中央遥远,有不听调令的资本。 当年始皇既没,也是这片地区,率先举起了反秦的旗帜。 只是吴王等人却忘了, 他们所对抗的朝廷,不是刚刚统一,疲于四方征战、徭役的秦朝, 而是休养生息了几十年,国力已然积蓄足够的大汉! 当吴王刘濞率军进攻刘信建立的梁国时,他是非常得意的。 他指着梁国的国都睢阳就说,“刘信真是个可恨又可怜的人。” “如果他当年不那么婆妈的关心家中杂事,又何至于让我攻到睢阳城下呢?” 梁王刘信, 深受先帝刘盈的信任和倚仗,因此拥有了繁荣广大的封地,并且从侯升级为王。 等当上了诸侯王之后,刘信并没有直接就藩,而是顺从先帝的挽留,留在长安继续辅佐他。 他主持了《农典的编修,还有新式农具的建造,并将之推行到了各处。 连续数年的丰收下来,官府的仓库中便填满了粮食。 这是很了不得的政绩。 面对朝野的称赞,刘信只是谦虚的说,“很惭愧,就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如果说我还有一点成绩,那就是从民间收集了许多先贤典籍,让它们重现于世人面前吧!” 然后,他一点也不留念权势和地位,返回了自己的封地,为天子镇守起东方来。 晚年的时候, 刘信又主动上书,请求皇帝将自己的封地分割给他的几个孩子。 他说: “我的身边只有一个妻子,却生育了四个孩子。” “我对这些孩子都很疼爱,不希望只有嫡长子能享受到父母的恩泽,其他三子却要经受落魄。” “所以,我希望朝廷可以推恩于我的子嗣,允许我将梁国一分为四,再封赐给他们。” 此言一出, 便震惊天下。 许多诸侯都在私底下认为,刘信这是在跟皇帝打配合,意图削藩! 同样老迈的齐王甚至强打起精神,给刘信写了书信送去,询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刘信对此只感觉到一头雾水。 他还对自己的妻子说,“我做的有什么不对吗?” 疼爱子嗣,所以想要大家都能好好的生活,这有问题? 妻子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自家的事,会让别人这么激动。 她只能告诉良人,“管他的,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于是, 刘信继续上书诉说自己的请求, 做了几十年皇帝的刘盈知道,刘信是没有太多心思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趁机对一些诸侯国动手动脚起来。 你们都是诸侯王, 太祖高皇帝对你们的恩德还存于世间,没有消耗干净呢! 为什么不能效仿贤能的梁王,做出让大家高兴的举动呢? 而面对朝廷的压迫, 诸侯王们不情不愿的,跟随起了刘信的步伐,将一些城池土地,吐出来还给了朝廷。 刘信听说了这件事,还很是感慨的对自己的孩子们说,“诸侯之中,明白事理的人可有不少呢!” 只有吴王刘濞清楚,自己当时有多么憋屈。 所以, 当“清君侧”的旗号打出来后,刘濞第一时间,就想要进攻梁国,将刘信四个儿子所占据的土地,尽数吞并,以消散堆积在心中许久的怨气。 奈何刘信子嗣遗传了父亲的本分。 他们的才能同样不够卓著,却知道在危机之下,最应该做什么—— 于是, 他们散尽王府的财产,分给守城的将士,并且跟城中的百姓一同享用饭食,好节省粮食,延长防守的时间。 在他们的坚持下, 四等分的梁国成功等来了朝廷的援军。 刘濞只能含恨带着军队离开了睢阳。 当周亚夫持续追击,连败七国联军数次时,刘濞还很不服气。 他统合了部队,想要在彭城跟朝廷展开决战。 为了鼓舞士气, 刘濞对自己手下的将领们说: “彭城地方,历代征战数十余次,是非曲折,难以论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谈论起太祖高皇帝当年在彭城被项羽击败的事,仿佛这地方对我们来说凶多吉少!” “汉十一年,我跟随太祖讨伐英布,天下异姓诸侯遂得以平定!” “寡人率军所到之处,民众竭诚欢迎,真可谓占尽天时,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境界,犹在眼前。短短四十年之后,这里竟至于一变而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了么?” “不管怎么说!” “彭城是吴楚之地,此处地形户口,皆为我所熟悉!” “与周亚夫之军战斗,优势绝对在我!” 当时, 他坐镇吴国的儿子刘贤还派人过来,告知吴国在海边建造的大船已经快要完工的消息。 只要这些大船一成, 顺可沿海北上,援助被困住的齐国军队。 只要齐军脱困,就可以南下跟吴楚联军合流,增强己方实力。 逆则可为吴国退路,效仿当年齐国的田假,带着数百人扬帆去海外避难,如此也能不失富贵。 对此, 吴王刘濞只从容的点了点头,派人给儿子回话道,“这些小事他自己尽管去做!” “我要把精力放在军事上!” 这般的豪言壮语放下没多久, 刘濞便遭遇大败,被迫率领残军转战东南而去,跑路到一半便被俘虏。 想来过不了多久, 就可以死下来见祖宗们了。 但何博并不关心他。 沉睡已久,今日才醒过来的鬼神眯起眼睛,注意到了这次动乱中的著名留守儿童。 “……这么说来,刘贤眼下正在吴国边上,谋划着随时下海?” (本章完) 第307章:漂流 “联军竟在彭城遭遇这等耻辱性的大败!” “我父王当真费拉不堪!” “看来我必须出海,以延续吴国社稷!” 在湿咸海风的吹拂之下, 刘贤下定了决心。 他带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财宝、人手登上大船,然后在朝廷军队赶来之前,扬帆起航。 没有人注意到, 当风帆被吹得鼓鼓胀胀,庞大的船只顺着水流缓缓行动起来时, 一个陶罐突然出现,跟堆积如山的各项物资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而陶罐之中, 装的则是何博那个喜爱自由,追逐大海的河豚分身。 秉持着“助人为乐”的原则, 当何博凭借黄河水神的身份,终于抵抗住长江滚滚洪流的冲击,跨过浩荡江水来到刘贤启程之地时, 他特意将这个分身显化出来,然后展开了一段语重心长的对话。 何博问自己,“想要感受海洋无拘无束的自由吗?” 河豚充斥起一身骨气,“不想!” “想要去寻找埋藏在海外的宝藏吗?” 河豚在本体手里奋力挣扎,“不要!” “想要的话,我都可以给你!” 河豚疯狂的摆动着身体两侧的小鱼翅,想要飞起来逃避本体的压榨,“去你妈的,我不要!” 但何博神色不变,只当河豚现在还没能挣扎出自己的手中,是他应下了。 所以他拿出了赶制出的新版罐子,用河豚擦了擦鞋子,再把他的一身骨气给捏散,最后塞到了罐子里。 何博抚摸着陶罐上的纹路,感受着分身在里面的挣扎,仅存的良心终于动弹了一下。 他很是抱歉的说,“我捏罐子的手艺是最好的,其他样式的承载之物,我既无能力,也无时间去研究。” “所以……” “我还是选了这个陶罐,作为你的新家。” 河豚在罐子里打滚,痛斥本体的无耻,并且放下豪言壮语: “我一定会回来的!” 何博心想: 如果这个罐子没用,那无形束缚仍然存在,肯定是要被刷新回来的嘛! 这个分身当真不聪慧,竟然认不清这样的事实。 这样想着, 他把罐子偷偷扔到了刘贤的船上,然后看着它远去,没入海天的尽头。 “要过多久才可以出来呢?” 因为分身跟本体共享感知, 所以何博能在其远去之后,“听到”对方的碎碎念。 何博只无情的回道,“酿足一百八十天吧!” 分身便哀叹一声,“苦也!” “我怕是要做鱼子酱了!” 但话虽如此, 事情既已发展到了眼下的地步, 那也只能安顺的接受了。 于是不论主体还是分身,都安静了下去,等待着刘贤靠岸的时候。 也不知道, 这次大汉吴世子的出海,会漂流到哪个地方。 是东海, 还是南洋? …… “山东的叛乱平定了,天下又可以恢复繁荣了。” “阿彘,你为这件事感到高兴吗?” 当一切尘埃落定,吴王刘濞被抓去祭祖之后, 长安城中, 皇帝怀抱着自己疼爱的儿子,逗弄着对方。 才两岁的孩子坐在父亲的腿上,手里抓着一把小木剑,当即就仰头说道,“高兴!” 他虽然年纪小小,却很是聪慧,说话也伶俐清楚。 “父皇打败国中的坏人,我就去打败国外的坏人!” 他忽然激动的张开手,小木剑一挥一挥的,嘴巴里还配合着,发出“嗷呜”的声音。 皇帝便大笑起来,捏着儿子的脸蛋说,“小猪可不是这么叫的!” “那小猪该怎么叫?”孩子疑惑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皇帝于是清了清嗓子,效仿当年齐景公的“甘为孺子牛”,为儿子模仿了一段野猪的叫声。 他是喜欢打猎的, 先帝在的时候,也经常带着子嗣去上林苑中游猎玩耍,所以皇帝模仿的惟妙惟肖,逗得小孩长大了嘴,露出一副“好厉害,我好崇拜”的样子。 见到他这样, 皇帝笑得便更加开心了。 对于这个儿子, 他是非常喜爱的。 因为对方是自己登基之后,出生的第一个儿子,而且其母亲在生育之时,曾做过“红日投怀”这样的大吉之梦。 皇帝因此认为这个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对他报以厚望,为他定下了“彻”这个名字。 彻者, 通也! 皇帝希望他可以延续前代的治理成果,并在此基础上,做出更恢宏的成就! 可惜, 他并不是自己的嫡子,也不是长子。 这让皇帝即便因为疼爱而生出的某些想法,也难以落实。 而且伴随着七国的平定,朝中呼吁“立太子”的声音也更加响亮了。 但在皇帝心里,并不是很想要一个太子来分化自己的权利。 他年轻的时候, 想要像自己的父亲那样,册立嫡长子作为继承人。 但皇后跟他的关系不好,相处多年也未曾有孕,于是皇帝便放弃了这个天真的想法。 对比起“嫡长子”, 皇帝知道, 统治一个庞大的,正在欣欣向荣的国家,更需要一位有能力、有智慧的君主。 所以他考察起了自己的众多子嗣,最后悲伤的发现,天赋最为出众的,正是他怀中才两岁的小儿。 其次, 则是他那个庶长子。 其余子嗣,不仅没有显著的才能,就连品德都岌岌可危。 这让皇帝怀疑起自己: 难道是我的种子不够好? 还是我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对? 可皇位传了三代,皇家的教育制度已经完善,前两任帝王取得的成就,也证明了老刘家的种子水平不差。 对此, 皇帝只能将一切归咎于那飘渺无踪的天意,然后想要静静等待着子嗣成长。 如果他可以活到第十子成年, 而等到那时候,后者没有长歪,仍旧聪慧伶俐,那皇帝就要忍不住了,行赵简子故事了! 奈何群臣并不认可皇帝的想法。 册立太子, 这是国本大事, 怎么可以拖拖拉拉,迟疑不决呢! 皇帝已经继位三年了,地方不听话的诸侯,也在今年清扫了大半。 凭什么还不立太子! 何况太子之位没有确定, 他们又凭什么博取“从龙之功”呢! 所以, 朝堂群臣在这几天,总是为此爆发争吵,手里捧着笏板,跟皇帝瞪着眼睛闹脾气。 就连在后宫安养的太后都忍不住出声过问。 皇帝对此, 也只能低头,发出一声叹息了。 毕竟, 君臣共治朝堂, 怎么能因为皇帝一人的任性,就违背群臣“为国家大计”而发出恳求的好意呢? 但是再看看怀里年幼的孩子, 皇帝心中又生出了许多疼爱。 他掂了掂这个大胖小子,忽然把人高高的举起来,不顾形象的转了两圈。 刘彻在空中划拉着自己的小短腿,并没有被父亲这样的动作吓到,反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他甚至还嚷嚷着,“我要骑大马!” “好,给你骑!” 皇帝转手就把孩子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带着他在空旷的宫殿中小跑了起来。 “好哦!” “骑大马,打匈奴!” “驾驾驾!” 孩子挥舞着手里的小木剑,威风凛凛的骑在父亲身上,声音穿过宫墙,被正好赶来求见天子,想要把孩子带回去喂饭洗漱的王美人听到。 在后宫中同样得宠, 已经为皇帝生育了三女一子的王美人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她收回自己的脚步,安静的退了下去,静静思考起一些东西来。 (本章完) 第308章:南越 汉前元四年, 当皇帝不情不愿的册立了自己的长子为太子,然后很快又册立自己的爱子为“胶东王”,以示自己的偏爱时, 何博正在往海里乱扔垃圾。 许多装着分身的承载之物,被本体毫不留情的当做漂流瓶,放生到了辽阔无边的大海之中。 毕竟, 他最早用于实验的河豚分身一直没有被刷新回来, 而何博这个本体,偶尔还能断断续续的收到一些来自分身的共享感知。 所以他意识到: 自己选择用三江源的神奇泥土,做成妙妙小玩具,的确可以像装载保留鬼魂那样,装着自己出海,逐鹿大洋的。 很快啊, 何博就把自己细细的切成臊子,化身千万,去海里当随机礼包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指不定就能顺着洋流,漂到新夏那边,漂到嬴秦那边呢! 在新夏因为“是否朝贡”的问题跟诸夏怄气吵架之时, 在旁边围观的死鬼们照例将这一幕记录下来,随后自然得知了嬴辟疆一行人的故事。 秦国先君们因此激动的泪流满面,在蒿里斥巨资摆起了流水一般连绵不绝的宴席,嫉妒的六国先君面目狰狞,手脚抽搐,然后控制不住的大吼一声,向着宴席扑过去。 一时之间, 阴间都由于先君们的行为,而增添了几分热闹和鲜活。 只是在阳世的汉夏两国,并不能感知到阴间的快乐, 它们正心烦意乱着呢—— 大汉觉得域外之国不敬中央天朝,实在冒犯; 新夏更是直接宣布停止了冒险赶来祖地拜会同胞这样的行动,在大汉依靠自己力量打通河西走廊,向周边诸国彰显自己的强大之前,它要与之暂时断交。 这样的情况,对在阴间闲得抠脚,最大的爱好就是暗中窥探阳世变化的死鬼学者们来说,却是值得探究和讨论的。 在孟轲等人看来,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争吵。 这是在“大九州”理论提出来后, 在诸夏君子们在域外生根发芽,繁衍壮大后, 对“正统”这个概念的又一次挑战! 天下之大, 族群之多, 谁来掌控,谁来做主? 当年周天子之所以可以告令诸侯,成为天下共主, 是因为诸侯要依靠他的册封,才能名正言顺的建立国家,做一方之主; 是因为周天子当时拥有“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的强大力量。 但现在的汉朝如何呢? 它的确拥有着中原的广阔土地, 但它的力量和声名还没有传播到遥远的域外去。 新夏既没有接受它的册封, 也没有感受到汉朝的强大, 凭什么要因为国家位置的不同,将自己视为臣属,而将汉朝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君主”呢? 新夏也是炎黄的后裔啊, 当域外的土地得到开发,民众得到教化后,自然应该跟江淮之地、燕山以北、临洮以西的那些土地一样,被视为诸夏“自古以来”的地盘嘛! 诸夏的范围, 只有随着时间流逝,不断扩大的道理, 怎么可能一直停留在一片区域之内呢! 所以, 对已经壮大起来的新夏来说,它是有资格竞争“正统”的。 天子失权, 则诸侯号令之。 这不就是之前的数百年中,最为常见之事吗? 只是这番场景,当时只在诸夏闹腾, 现在还扩张到了域外。 而周天子后面的经历,也已经为众人打了样。 学者们就很好奇: “如果诸夏的土地,有朝一日囊括了所有的人与物,那中原真的可以保住自己的地位吗?” 世子之争, 向来要很惨烈的啊! 何博对此,不置可否。 他只是静静的将众多分身显化出来,抓住炼化,随地放生。 毕竟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亲眼去看一看那域外的风景,见证秦与夏的情况,才是最好的嘛! 只是秦、夏都太过遥远了, 海那边的东瀛近一点,更容易到达。 而眼下正是夏季, 在何博博杂的知识中,海上在此时正存在一股暖流,会经过东海,流经东瀛。 所以何博这段时间就忙着“广撒网”,希望有瓶瓶罐罐,可以随着暖流被冲到东瀛,然后见到田齐的后裔。 “以后漂流瓶联系哦!” 当放生最后一个分身时,何博还抚摸着木盒的纹路,对其这样说道。 分身在里面呼呼大睡,根本没搭理本体强行塞过来的期待。 当被涌动的水流裹挟着,一路摇摇晃晃的向着诸夏东北的海域而去之时,分身睡的更加安详了。 与此同时, 在南越之地, 一个罐子自己滚动着,摔落到了地上。 但没有人注意到这样轻微的响动。 乘风破浪很久,最终落地番禺的吴王世子只忙着悲愤的跟自己手下们说,“赵佗他不敬我!” “他不敬我啊!” “我来南越,本该是赵佗的荣幸!”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难道他忘记当年我父亲对他的恩德了吗!” 赵佗, 是始皇帝时期的将领。 始皇帝二十八年的时候,他跟随主将屠睢来到岭南,替秦朝统治这片还没有享受到足够教化的土地。 其后, 始皇帝在岭南设立南海、桂林诸郡,并任命赵佗为龙川县令。 赵佗在龙川推行“耕战并行”的政策,既防范百越之人反抗,又极力安抚当地民众,教导他们耕种土地。 他很快就得到了民众的拥戴,并在秦末的大乱中,趁机割据岭南,建立了跨地千里的南越国。 汉十一年的时候, 通过汉使陆贾的劝说,赵佗接受了汉太祖赐给的南越王印绶,臣服汉朝,并向其称臣纳贡。 只是赵佗占有岭南,为南部最大“诸侯”一事,对汉朝来说,终究是不可以放心的。 所以汉廷会私下控制铁器,还有一些新式农具的流出,让南越、闽越等国无法得到,避免它繁衍壮大后,跟自己为敌。 如果南越国当真枝繁叶茂起来, 指不定还要效仿新夏,跑过来挑衅汉朝,企图争夺“正统”呢! 这是万万不能行的! 不过, 吴王刘濞才不在乎这方面的顾虑呢! 对他来说, 就让朝廷的归朝廷, 诸侯的归诸侯。 吴国土地丰饶,商业繁荣,正跟南方谋求发展壮大的百越接壤。 百越之民缺少便于耕种的铁器,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交易对象吗? 伤什么也不能伤生意,妨碍吴国赚钱嘛! 于是, 吴国顶着朝廷的禁令,在私底下长期向百越输送铁器,其中南越得利最多,跟吴国关系也是最和谐的。 如果不是吴国内部的有识之士力劝吴王,赵佗给的钱财也并不充足,刘濞甚至还要把《农典抄一份,给他分享过去。 而当刘濞被俘,刘贤这个儿子扬帆跑路的时候, 顾念着吴越两国长久的友谊, 刘贤便第一时间下令,让船只航向南方,去南越,去番禺,去找赵佗帮忙复国! 结果赵佗对他的请求,并不重视。 这让性格轻佻娇纵的刘贤感到非常委屈,转而便生出了十分怒气。 他在心里想: 大汉三代、吴王世子、力图复国者、大汉朝廷未来最大的敌人…… 这都是我刘贤命格之地位和威名。 一个比一个强, 一个比一个高! 我刘贤自从渡海出行以来,力量和威名便不断在我身上增长,使我未来之光明,想来只有那传闻复立嬴秦的嬴辟疆能够相提并论了…… 哼, 也许以我刘贤现在的实力,已经将那嬴辟疆远远超越了! 所以为何! 为何赵佗不对我纳头便拜, 不大力支持我复兴吴国! 我我我! 我吴王世子啊! 刘贤越想越气,便随手拿起一个陶罐,将之掷出窗外。 陶罐落到房屋之外的土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然后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孤独摇滚起来。 (本章完) 第309章:赵佗(二合一) 南越深沉的午夜时分, 何博从番禺附近的河流里探出了头。 他挣扎着爬到一片宽大的植物叶子上,浑身湿漉漉的,背上还背着本体手作的陶罐。 “真是辛苦啊!” 小小的何博坐在大大的叶子上,随手摘下一片瓣给自己扇了扇,带来一阵清凉。 按照中原的历法测算, 此时已经是立秋时节了—— 甘德石申这两个死鬼除了履行自己史官的职责外,还热衷于观察星象的转变。 通过多年的测算总结,最终定下了“二十四节气”。 不过, 这样的时节划分,是甘石二人根据黄河两岸的耕耘经验和星象转移提出的,挪到岭南这片地方,还显得有些无法适应。 毕竟入秋后的南越国, 还蒸腾着热气,雨水落下来都没办法去掉人身上的湿热之感,还会让天气显得更加沉闷。 好在夜晚的风总归比白天要清爽许多。 小人版的何博甩着瓣,将自己全身吹得干爽轻快后,然后就拍拍屁股,预备去搞点事情了。 “唉,果然只要一远离黄河,行动还是要受限。” 当何博顺着植物的茎干呲溜一声划下,招来一片落叶给自己做行舟的时候,他忍不住的感慨起来。 成为黄河水伯后, 何博有了“远程投掷”自己的能力,分身并不会因为距离一远离其控制的领域便消散了去。 他可以出海, 也可以跨过长江。 但是大海茫茫,大江荡荡,仍旧会阻隔分身和本体间的联系, 就像他当年跨过黄河,被奔流的黄河分隔了南北两岸的感知一样。 当刘贤的船只过了闽越之地,来到南越国时,何博就不能接收到来自本体的反馈了。 甚至因为远离, 他提前塞给分身的力量也犹如“无根之水”,无法自己恢复。 一旦跟装自己的罐子隔得远了,还会感觉到当地剧烈的排斥。 所以, 分身们只能在远离黄河的地方,过“省吃俭用”的日子。 为了节省法力, 何博把自己的身体缩的小小; 为了不被当地的斥力直接扔出去, 何博背上了自己的罐子。 如此, 正好应了本体的那句话: “这个小盒才是你永远的家!” …… “真悲伤啊!” “为什么我要受这样的痛苦!” 又捡过来一根小树枝给自己当船桨的小小何博划动起了落叶舟,一边抱怨着,一边靠近了水岸。 当何博脚踏实地,想摆个“一手指天一手画地”的姿势,酷炫的宣布自己终于登陆诸夏极南之地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他头上跃了过去。 他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随即,“扑通”一声! 一只肥胖的蛤蟆就当着何博的面,跳到了水塘之中。 溅起的水又把何博淋了个透顶。 “啊啊啊!” 鬼神气的在原地跺脚。 然后,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转身就离开了这个令鬼神伤心的地方。 天可怜见! 番禺的蛤蟆都能欺负人了! …… “咕咕!” “呱!” 南越的秋日里, 各种虫鸣仍不停歇。 而且因为地理气候的关系, 即便居住在王城宫殿之中,赵佗也不能够隔绝这样的热闹。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 八十八岁的赵佗已经习惯了。 他二十一岁受始皇帝之命,南征百越。 三十二岁趁着中原大乱,嬴秦社稷崩溃,割据岭南,自立为王。 至今, 已有一甲子之久。 漫长的时间驯化了这个来自黄河北岸,在喜爱慷慨悲歌的赵地,度过了自己孩童、少年时光的异乡人。 他接受了这个没有飞雪的地方, 接受了这个夏天会霸凌其他季节,赖在人间不肯离去的地方。 所以在这个湿热沉闷的秋日里, 赵佗很从容的脱下王服,打着赤膊,躺在竹席上呼呼大睡起来。 而他作为老年人和诸夏君子唯一的倔强, 就是没忘记扯过一层薄被,把自己的肚子盖住。 “身体真的很好啊!” “不愧是著名耐活王!” 何博穿墙而来,想要拜会这位南越国的君主。 当他看到须发皆白的赵佗的睡姿时,就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八十八岁, 刘煓在这样的年纪之时,已经染上畏寒和难以入睡的毛病了。 黄石公比刘煓的身体好,但也没办法像赵佗这样, 在深夜时光着膀子,只盖了肚子那一块地方,然后就能畅快的打起呼噜了。 何博走过去,爬上赵佗床边的桌案,又通过桌案跳到了他的床榻上。 然后,他的随身陶罐就闯了祸。 虽然其重量轻轻,但实在架不住何博一跳就跳到了赵佗脸上—— 睡梦中惨遭脸部重击的南越王因此惊醒。 他一睁眼, 就看到有个背着罐子的小人,正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 自认见过大风大浪, 就算面对番禺暴风也未曾改色的南越王一下子就被吓到了。 他下意识的叫唤道,“有鬼!” 若说是人, 天底下哪有这么小巧的? 赵佗估摸着, 对方也就自己掌心那么点大。 但凡水里游来一条大点的鱼,都能将之一口吞下。 所以它只能是鬼! 好在何博并不为此生气。 他只是从容的转过身来,对赵佗拱手解释道,“你好!” “我不是什么鬼怪,而是这附近流溪水的水伯。” “我刚刚过来这边,所以特意来跟本地的主人打声招呼。” 虽然何博还不知道, 自己这个分身能不能在岭南收纳山川, 但没有关系!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流溪水若不认同何博的说法,那就让它吱一声嘛! 若是不说话, 那自然是默认了的! 反正流溪水小小一条,也抗拒不了何博对它的占有。 赵佗听到他如此自称,也的确愣神了一会。 流溪水, 是穿过番禺的一条重要河水, 因为是山中众多溪流汇聚而成,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只是赵佗没想到, 这条河也有水伯。 他以前可没有听说过呢! 不过既然鬼神当面,他不能不略表敬意。 于是, 赵佗起身穿好了衣服,同何博还礼,还为这个小小的鬼神准备了特别的席位—— 为了更好的交流, 赵佗取来一块柔软的丝绸,将之折迭起来,放在了桌案上,请何博入座。 毕竟, 要是何博像常人那样跟自己跪坐相对,赵佗是没办法透过遮掩的桌案,见到这位鬼神的。 他实在是太小巧精致了。 何博并不客气, 他很是淡然的入列,坐上了丝绸位子。 赵佗见他的举动,便忍不住说,“您的举止很是得体,就像中原来的君子一样。” 何博坦荡的告诉他,“我的确是从中原而来,受河伯的命令,就任岭南的。” 听到这话,赵佗便更觉得惊讶了。 单说“河伯”的话, 其实很多时候,就只是指代大河之神。 而且按照赵佗的经验, 既能号令其他鬼神,行使像天子分封诸侯那样的职权,那除了大河之主,还能有谁呢? 他苍老的面孔因之动容道,“大河当真有灵?” “是的!” 听到这话。 赵佗便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回想起了自己的故乡, 那是一个建立在大河附近的城邑。 虽然他出身赵国公族,并不需要往来于河岸和城邑之间取水生活,但少年多思多动的时候, 赵佗会站在城墙上,俯瞰那些打鱼汲水回来的民众。 他们会开心的交流着各自的收获,随后在宵禁之前走进城门,回到家里,点起炊烟。 十来岁的赵佗曾经认为, 这一幕永远会延续下去。 但当他长大之后,便知道世事总要不如人意的。 他经过父亲的指点,知道了天下的局势, 知道自己眼中安稳的故乡,存在于乱世之中。 而他的父亲在听闻秦国的军队灭韩,开启了统一战争后,便已经打算献出城池,以换取他们这一脉,在新朝廷中的高贵地位。 毕竟赵氏繁衍了这么久,公族人数也不知道有多少。 他们遍布于赵国大大小小的城邑之中,大宗享有国家的供奉,小宗则是堕落为平民,整日忙着自谋生路。 赵佗的家族,则是不好不坏的中间层。 他父亲认为,这是一件挺好的事。 因为没有足够好, 他们家就不会在亡国后,成为秦朝的重点打击对象。 因为没有足够坏, 他们家在亡国的过程中,还能凭借献城给自己谋利。 于是, 当秦军奔赴而来的时候,他父亲果然投降,也果然在“成为表率”后,得到了始皇帝的重用。 赵佗也因此,能在秦征百越的过程中,担任副将的职位。 他亲身经历了家族在亡国又复起这个过程中的所有事, 这为他选择在中原动乱中,割据岭南奠定了基础。 只是时至今日, 午夜梦回之时, 苍老的赵佗总忍不住想起自己少年时那无拘无束的模样。 他想起自己长大的故乡,想起那条流淌过故乡的大河。 但他终究回不去了。 他已经在岭南落地生根了, 哪里还有再抛弃一遍故乡,迁移到他处的道理呢? 于是赵佗跺了跺脚,发誓自己不能再瞎怀念了! 但当一个说话带着三晋口音,举止满是诸夏风度,又自称跟大河有渊源的鬼神出现在他面前时, 赵佗又难以控制的回想起许多过去的事。 何博见他神色有些暗淡,就对他问道,“见到鬼神的时候,你除了初时的惊讶,就没有太大的反应了。” “怎么听到大河,反而伤感起来了呢?” 赵佗就告诉他,“我这样的年纪,见到鬼神是很正常的。” 楚地, 或者说大江以南的地方,许多方面的风气和习俗,比起中原还要蛮荒古老。 鬼神之说, 赵佗已经品鉴太多了。 他也不过多追求这样玄妙的事物,只当那些超然的景象,要等到人死之后才能见到。 当赵佗活到八十岁之后, 他随时都准备着去见鬼神。 “但是故乡啊,比起鬼神还要难见呢!” “那为什么不回家呢?” “大丈夫岂能因情任性呢?” 他一生的功业都在南方, 即使心里仍旧潜藏着对故乡的思念,现实里又怎么会抛弃这一切,回到中原做个仰赖汉家朝廷鼻息的老者? 何博理解他的选择,只是摸了摸头又问,“那还有不少跟你定居岭南的中原人呢?” 赵佗说,“他们自然也是思念故土的。” “但是他们在这里拥有了土地和亲人后,也离不开了。” 何况, 就赵佗的年纪来看, 当年跟着他一块留在岭南,建立南越国的人,估计也死的差不多了。 现在活跃着的,基本是带有诸夏血统的二代。 他们从小就生长在这里, 对所谓“故土”的概念,只能通过父母的话语得知。 而当父母死去之后, 他们便更加不挂念什么“中原”了。 想来再过几十年, 岭南的土地会在诸夏的后代手中,得到充分的开发。 而迁移过来的诸夏君子们,也会被时光抹去他们那被北方大河灌溉出的影像,只留下一个被岭南太阳晒得汗水淋漓,被蒸腾水汽困扰得呲牙咧嘴的模样。 但这并不让人感到惋惜和悲哀。 因为早在几千年前, 诸夏的先人就是这样生活的。 他们不断的迁移,不断的开拓。 直到足迹遍布了大河,又容纳下大江。 甚至在遥远的域外, 新夏和嬴秦正在不断的跟蛮夷们争夺土地,为诸夏寻找更多的“自古以来”。 何博对此还真想知道,谁教化的速度会更快。 是新夏作为先行者一直遥遥领先? 还是南越、嬴秦后来居上? 不过到了最后,得利的肯定是诸夏君子们! “……我对南越还不太熟悉,明天能不能请你带我去见识一下这里的风景呢?” 聊了一段时间后,何博对赵佗提出请求。 初初上任, 何博对这里不理解,也是很正常的嘛! 赵佗没有拒绝他。 于是何博就放心的跳下桌案,打算缩回流溪河里泡澡,等到天明再来骚扰赵佗了。 毕竟老头虽然觉少,可还是需要睡眠的。 而且何博还得尝试一下, 看自己的“强取豪夺”和“死皮赖脸”,能否打动流溪水的心,让它对自己敞开怀抱,接纳自己成为它的主人呢! 要是真的能成, 那何博未尝不能踩着流溪河更进一步,对着珠江伸出黑手! 要知道, 流溪水是珠江的支流, 而珠江,则是长江以南最大的河流。 因为岭南之地水汽充足, 所以它的流量在诸夏大地上,也是仅次于长江的存在,远超黄河! 如果小小何博真的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将珠江纳入怀中, 那到时候, 谁是本体谁是分身,都不一定呢! “唉!” “本体占据的大河,水量连淮河都比不上,更不用提珠江了!” “属实费拉不堪!” “看来还得靠我出手!” 装模作样的感叹一番后, 小小何博一想到这还没有确定,但极为愉悦的未来, 就忍不住抱着自己的罐头,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桀桀桀桀……” (本章完) 第310章:南越 第二日, 赵佗履行诺言,带着何博去了解南越国情。 他把小小的流溪水伯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从容的接见起了自己的臣子,处理国政—— 赵佗长寿且康健,至今身体仍然耳清目明,思维敏捷。 而且作为一国之主, 一般君王有的毛病,赵佗也没有少过。 他不愿意放权给自己的子孙,希望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能够一直拥有权势,号令左右。 所以年老至此, 他还要定期召开朝会,商议许多事物,并不会假他人之手。 他的子孙对此,只敢怒不敢言。 赵佗是南越的开国君主,又统治国家一甲子之久,其地位自然不可撼动。 所以当赵佗熬死了自己的长子长孙,就连最小的儿子也步入了中年,还霸占着王位不肯挪屁股时,南越的王子王孙,也只能一口苦酒闷下肚了。 不过, 何博并不是很关心这种事。 身为后继者,连老头都熬不了, 偌大的国家社稷,岂能交给这种人呢! 魏文侯活了八十岁, 魏武侯说什么了吗? 魏惠王活了八十岁, 魏襄王说什么了吗? 赵佗儿子自己活不到八十岁,应该让他们反思嘛! 何博只是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跳到南越王摆满政务的桌案上,背着手在摊开的文书上走来走去,低头跟赵佗共观国事。 虽然南越的装扮习俗,已经因地制宜,跟中原有了不小的差距。 但文字还是中原的文字。 即便口音存在很大不同,南北之人单凭口舌难以交流,可只要会写字,那沟通就没有问题了。 仓吉造字之后, 文字便成了诸夏人之间斩不断的纽带。 从长城到南海, 从诸夏到新夏, 都可以用一支笔、一张纸,对自己的同胞表达关切: “远道而来的朋友,你吃了吗?” “我们故乡的情况还好吗?” 所以何博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非常的顺畅。 当何博趴在文书上看的时候,发现提到最频繁的事,就是“吃饭”的问题。 毕竟天大地大, 也不如自己的肚子重要啊! 但百越的蛮夷们是不怎么种地的, 或者说他们在这方面的经验,远不如诸夏君子们充足。 等赵佗带着人过来教化后,蛮夷才逐渐的进化起来,学会了更好更有用的耕种技术,还有纺织技巧。 而岭南之地,水土丰富,得天独厚,在精耕细作之下,农物可以一年三熟。 可拥有这样的优势, 这里在千百年中,却没被楚国拿下,也是有原因的。 首先是水热过多,让人难以忍受。 先贤常说,“过犹不及。” 有些东西,够用就好,太多了就要泛滥,就要造成伤害。 在何博登陆南越之前, 番禺这边迎来了一次剧烈的风暴, 狂风席卷了太多的农田和房屋,带来的降水更是使得河流水位大涨,淹没了一个又一个城邑。 其余威至今仍存, 赵佗还要忙着组织人手救灾。 好在之前囤积了不少粮食,倒没有太多关于物资费的苦恼。 其次,便是疫病频发。 过于湿热,是很容易让人生病的。 而且水热过多,也滋生蚊虫蛇鼠。 就在赵佗跟人说话的时候, 何博就看到一只体型硕大的老鼠悄咪咪的从门外溜了过去,嘴里叼着一个果子。 在室内的角落中,两只蜚蠊正在亲亲热热,支愣着自己的触须,显露出“生活甚是美好”的模样。 再远一点的地方, 一只飞鸟落下,体态从容的从王宫繁茂的园中,抓走了一条斑斓长蛇。 怎么说呢? “真是生机勃勃,万物竞发啊!” 何博以此观之, 便更加钦佩赵佗的身体了。 他一个黄河边上长大的人,来了岭南后一点水土不服的症状都没有,几十年来一直活蹦乱跳,着实让鬼神都感到惊讶。 最后,便是“华夷之治”的问题。 被始皇帝强制迁移来的几十万人,虽然有一部分被安置到了淮南之地,但分到岭南的,也着实不少。 赵佗凭借这样的基础,才能在岭南站稳脚跟,并且建国称王。 但岭南的蛮夷数量在这样的冲击之下,还有很多。 赵佗为了让自己稳坐王位,并没有对这些蛮夷展开强有力的刀锋教化,而是选择了徐徐图之。 他以南越王的身份,册封了一些百越的首领,允许那些百越盘踞的地方自行管理。 与此同时,赵佗又鼓励跟随自己而来的诸夏移民耕种繁衍。 只等来日羽翼丰满, 再将那些蛮夷完全同化。 在赵佗的怀柔政策下,百越之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以后会面临什么事情。 他们只高兴自己能迎来这样一个懂事的君主,然后安心的享受着对方给自己的优待,还会因为赵佗招揽他们的子嗣去王宫中担任侍卫,免费学习来自诸夏的智慧,而感激涕零。 “真是纯朴啊!” 于是何博又感慨起来。 已经谈完事情,让身边人尽数退出的赵佗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鬼神指的是什么。 何博也不告诉他,只是在桌案上叉着腰仰着头问他,“能出门了吗?” “我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可以!” 赵佗伸出手,让小小何博跳到自己掌心,又让他爬到自己的头上。 然后, 赵佗就吩咐下去,“寡人要出城巡查民情。” 南越王是很喜欢去巡视的, 也许是效仿了历代秦君, 也许是为了切实感受自己支配一切的权利, 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关爱百姓…… 总之, 当赵佗有精力的时候,他就喜欢出城看一看自己治下的风景。 因此, 番禺周边的百姓也熟悉了南越王。 在这个还遗留着旧时风气的年代, 在这个情况有类春秋的地方, 君主还没有全然的高高在上, 百姓对于统治者的敬畏,也还没发展到见了就要下跪的地步。 当他们注意到南越王的车架时, 正在田野中忙碌,收拾洪水暴风的残余痕迹的百姓,还会对车架招手示好。 其中胆子大的,更会凑近一点,隔着侍卫和车马,大声询问年老君主的身体。 这些年轻的诸夏二代们用受到当地影响,从而口音浓重的话说,“王啊,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呢?” 赵佗从容的点头告诉他们,“寡人无恙!” 他让那些主动打招呼的人过来,询问他们天灾过后的生活情况,看自己颁布的救灾政令,有没有得到落实。 何博就坐在赵佗头上听着,同时眺望不远处的田园景色。 直到有个人忽然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见到大王,总觉比以前要亲近许多。” 他讲了这样一句话,又赶紧做出解释,“以往见到大王,心里又敬又畏;今天见到大王,却是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就像在外面待了数年,总算回到家里一样!” 有个面容沧桑的人也开口附和着。 他曾经跟着南越的商队,一路北上去跟汉朝换取过物资,因此知道离家思乡的感觉。 但这样忽如其来的感触,终究还是无法准确描述出来的。 也许只有他们年迈的,曾经在北方居住过的父母,才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何博得意的说,“这肯定是因为我的缘故!” “我可是从北边大河那里来的!” 赵佗也随之发笑。 然后, 他便对驾车的人说,“去那些老人的家里看看吧!” 番禺,是许多秦时移民的定居地。 而过了这么多年仍然活着的,都有受到赵佗的重视。 除却诸夏那“重视老者”的风俗影响外, 这些人对赵佗来说,也是他人生的见证。 他身边的很多东西,已经随着时光流逝了。 但只要还有当时的人在,赵佗就不会遗忘自己的过去。 今天, 有北方远来的贵客登门,带来了他们家乡的气息。 赵佗总要将之分享出去,让大家高兴一下。 而当那些耄耋老者迎接登门的南越王时,也心有所感,忍不住看着他头顶的发冠。 那里, 无人可见的小小何博正坐着,抱着罐子摇晃,将本体强制塞他进去时,顺手灌入其中,以免他“水土不服”的黄河之水晃动得扑啦扑啦。 老者们听不到这样的声音, 但心中生出的乡土之情,却让他们潸然泪下。 …… “刘贤他们又闹事了?” 当回到王宫后, 有人向他汇报吴国世子的消息。 性格轻佻,自视甚高的刘贤自觉被赵佗冷落后,就一直心怀不满,在居所中各种抱怨南越王“不知道感恩”。 不过赵佗并没有跟他生气。 毕竟跟一个智力低下的人计较,是不利于身心健康的。 赵佗能活这么多年, 自然是明白这一道理,并且愿意将之贯彻的。 他只是让人暗暗的盯住刘贤,让这群人不要做出过分的事。 有的时候, 坏人绞尽脑汁, 也不如蠢才灵机一动带来的伤害大。 对此, 何博只发表了一句客观评论,“这家伙脑子就是欠打了!” 随后他就鼓蹿起赵佗,“让南越太子跟他下棋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赵佗疑惑。 对此, 何博只回以高深莫测的表情,没有说话。 (本章完) 第311章:流溪水伯 到了最后, 刘贤放弃了从南越国寻求复国力量的想法。 他再次扬帆远行,向着大海深处而去。 赵佗没有挽留他。 实际上, 没有把刘贤这个“余孽”交出去,已经是赵佗的仁慈了。 他顾念着自己的确通过吴国,获得过很多帮助, 而且流溪水伯还是乘载刘贤的船只到来的…… 看在这样的情分上, 赵佗没有对刘贤做什么, 汉朝那边,也不会因为一个成不了事的刘贤,而责问南越王的“不忠”。 只有刘贤怀着一肚子的气, 先是记恨上朝廷,又是记恨上南越王。 对此, 他一视同仁的表示: “不要紧的!” “等我日后羽翼丰满,姑且两个一样的报复呀!” 站在船上,回望着越来越遥远的陆地,刘贤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何博跟他遥遥对视,目送那风帆渐行渐远。 鬼神也不知道, 接下来刘贤会去到什么地方, 他只能祈祷这位聪慧过人的吴王世子能克服之后的种种困难,在海外寻找到一处立足之地,而不是成立一个“流浪大吴”,永远在复仇的路上。 无论如何, 总要替后人找个“自古以来”的地方再去作死嘛! “……我的庙宇修好了?” 当送别了吴国的余党,小小何博驱使着自己在番禺这边寻找到的、体型最为强壮硕大的蜚蠊坐骑,来到了赵佗面前。 南越王看着水伯拽着蜚蠊的两根长须爬到自己的桌案上时,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但最终他还是将“拿起摆件连鬼神带蜚蠊一块砸死”的想法压了下去。 他只是告诉何博,“就在番禺附近的山上。” 本来, 祭祀河伯的庙宇,应该靠近水流。 但实在是架不住岭南这边的涨水了。 暴风裹挟着水汽一来,谁也不知道水位会涨到什么地方。 所有人只能向着高处奔跑。 于是, 为了避免水神的庙宇被水淹了,赵佗贴心的为之选择了一座山丘。 何博对此,只觉得感激。 毕竟他现在还只是名义上的河伯, 趁机掌控流溪水之事,还只存在于他的幻想中,不知道日后能否实现。 何博当下能够展现的威能,全都要依靠本体发下来的法力。 一旦法力不足, 何博这个分身就要支撑不下去,刷新回本体那边了。 到那时再想来到南越番禺,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所以, 何博也不想把珍贵的法力,消耗在给庙宇“修墙”,以阻挡洪水这样的事上。 “立庙祭祀之后,可以让南越的情况好转一些吗?” 说了下庙宇的事情后,赵佗又询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 而这,也是他愿意替何博修建神庙的主要原因。 身为君主, 特别还是从中原来的,从小接受最为正统的诸夏教育的君主, 赵佗是不希望有个神骑在自己头上的。 他只想做这片地区,唯一的话事人。 可南越这边的自然环境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一场狂风暴雨过来,就能让百姓一年的心血丧尽。 一轮炎夏过去,总有人会被热死。 而蚊虫蛇鼠的泛滥,也会让人动不动染上疾病。 为了治理, 为了安民, 赵佗在纠结了一番后,还是选择了务实。 对诸夏君子来说, 务实是一种绝对的本能。 殷商的尊鬼事神也好, 宗周的“敬天保民”也罢, 都源于统治者“能不能用”、“好不好用”、“应用尽用”的目的。 如果信神有利于统治,有利于文明的发展延续。 那信一信也是无妨的。 而且目前为止, 也就赵佗能跟何博交流,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绝地天通”呢? 颛顼帝当年只是想把野生的巫师赶尽杀绝,然后让自己来当鬼神的正统代言人而已嘛! “这个我不敢保证!” “我只能尽力而为。” 何博没有欺骗赵佗,给他画下虚空大饼,只是告诉他说,“我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能不能驾驭住流溪水呢!” 越是南方的河流, 就越是奔放狂野, 性格一点也不比黄河差。 何博这段时间都是忍着殴打的疼痛,强行赖在流溪水里的! 谁让对一条河来说, 水量越大、水道越是蜿蜒,就越强大呢? 流溪水作为珠江支流, 水量是很充足的; 其源流是山中众多的溪水, 导致它实际流经的面积并不小。 所以溪流水是一条很难打动的河。 他一个远离本体,中间还被长江无情隔断了联系的小小分身,能够“咬定流溪不放松”,已经很努力了! 赵佗也理解他。 毕竟“分封”这种事, 他作为中原来的诸侯之后,是很清楚的。 领导画的大饼看上去很香,味道也的确香甜, 但是啃起来,着实不容易啊! 赵佗只能期待,何博能够像最初的那些诸侯一样在“封地”发展壮大,将名义上的统治尽快落实吧。 他也不希望自己在这么大的年纪,无病无灾的,却被狂风刮倒的树给砸死。 …… 番禺城外的全新庙宇落成,吸引了许多百姓过去祭拜。 毕竟赵佗下令修庙的理由就是: 番禺这边时常发生洪水,造成的危害严重,为了更好更快的解决这个问题,不仅要发挥人力,也要发挥“神力”。 鬼神若是有灵, 就应该通过香火祷告,感受到百姓的愿望,减少水流的泛滥。 百姓听了这样的话,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生长在这样的地方, 而且此时凡人的力量,又还不足以改天换地,或者降低气候带来的危害损失, 那么拜神祈祷,也是可以接受的! 所以很多人都忍不住来庙宇中叩拜。 特别是一到春夏秋这样多雨湿热的季节,过来叩拜鬼神,希望不要淹了自家田地的人便愈发的多。 至于冬天? 开玩笑! 番禺都在岭南之南了, 哪来的冬天! 冬至年节的时候,穿一身能包裹全身,不露出手脚的衣服,就已经是对过年的尊重了! 而得益于百姓虔诚且频繁的叩拜, 当小小何博抓住一只青蛙,强迫它载着自己在一处水塘里游来游去,追杀一条竟然敢对着水伯吐口水的小鲤鱼时,他忽然浑身一颤—— 一股极大的满足感、舒爽感涌上他的心头, 让何博顿时忘记了自己跟小鲤鱼的爱恨情仇,坐在青蛙背上,陷入了贤者时间。 鲤鱼抓住机会,甩着尾巴,很快就潜入水底,不见踪影了。 而在北方,正躺在黄河岸边一处草地上晒太阳的何博也跟着一抖。 他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然后发出欢喜至极的笑声。 “哈哈!” “我成了!” 虽然不知道分身在岭南那边做了什么, 但何博这边,属于流溪水的进度条却实打实的刷新了出来。 (本章完) 第312章:前元七年 汉前元七年的春天, 自觉“开疆拓土”成功的何博企图跨过长江,跟自己在岭南的分身重建联系。 可惜的是, 越往江南,水网便越是密布,大小河流湖泊数不胜数, 而且岭南那边的珠江,其水量还是黄河的数倍, 在其汹涌波涛的冲刷之下,何博没有成功,只能败兴而返。 不过, 他还是挺放松的。 毕竟进度条已经刷新出来了,接下来只要慢慢等待就好。 他连脾气暴躁的黄河都拿下了,总不能攻克不了珠江吧! 而等何博从长江以南的土地返回蒿里的时候, 甘石这群时刻盯梢阳世的史官就来向鬼神汇报事情—— 实际上, 这群史官就是发现人间出了些大事,后续可能造成剧烈影响时,内心波动的情感憋不住了,想要找人说话,交流对这件事的看法而已。 何博因此知道,阳世的皇帝废了自己原来的太子,改立最疼爱的第十子当新储君。 “……那也用不着跑到我这里来告状吧!” 何博指了指正在蒿里正街,对着鬼神宫城大门哭闹不止的栗姬,很是无奈的对着史官们说。 史官们对此也哭笑不得,只是说道,“她认为汉皇帝是个负心之人,所以才会把自己给气死了!” 废太子没多久, 栗姬这个原本得宠,为皇帝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妃子,便因为这件事郁闷而死。 等她死下来,知道世间的确存在鬼神后,便祈求鬼神为自己“主持正义”,惩治刘启这个负心汉! 而在此之前, 栗姬还去找了汉家的先帝们,控诉刘启这个子孙的“不仁不义”。 对此, 刘邦直接捂着耳朵就跑了,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生前跟女人打了一辈子交,但刘邦对这种小女子的哭哭啼啼实在受不了。 他只想享受对方的美貌和温柔而已啊! 刘盈也坐上大哥刘信驾驶的车架,急匆匆的跑去阴间的“丰邑”,拜访起了自己的祖父和跟父亲分居的母亲。 要知道世间许多事, 只有“父债子还”的道理, 哪有儿子连累父亲受苦的? 当然, 差点进了项羽大锅的刘太公除外! 而找不到直系三代的亲属,栗姬只能来向鬼神鸣冤了。 可何博能怎么办呢? 难道就要因为她的控诉,把正值壮年,执政平稳的阳世皇帝直接弄死,给她消气吗? 要是何博真这么做了, 那栗姬就不是女鬼了, 那得叫做小仙女! 于是, 何博就把栗姬给放置了, 反正鬼神出行,从来不走正门。 要么直接闪现于某处, 要么就是乘坐能浮于空中的云撵。 他甚至还有闲情,跟众鬼吏打赌,“这位大汉神医的闹腾,会持续多久?” 前元五年的时候, 汉皇帝忽然生了重病。 在治疗没有取得良好效果后,皇帝便向命运低了头,觉得只能让长子刘荣继位了—— 虽然他在这时候, 已经对年长色衰的栗姬失去了往日的宠爱,也不觉得刘荣有什么出众的才能。 但有个成年的、拥有太子名分的后继者,总比突然暴毙,什么都没有安排,导致后面朝野掀起波澜来的强嘛! 只是皇帝仍然放不下自己的年幼的子嗣。 所以,病得有气没力的皇帝就召来栗姬,并对她说: “希望你当上太后以后,还能好好对待他们。” 结果栗姬只当自己多年苦难,终于要熬出头了。 等她儿子当上了皇帝,在提倡“以孝治天下”的大汉朝,谁能拿她怎么样呢? 于是她得意洋洋的说,“谁管这个啊!” “你这个老狗要死就去死!” 皇帝听了她这样的话,一下子就瞪大眼睛,气晕了过去。 而当他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病气全无…… 一个重病的人, 一个集结了大汉众多名医,也对之束手无策的人, 就这样,被栗姬一句话给“治好了”! 何博听说了这件事,很是钦佩她的医术,所以这样称呼栗姬。 “按照阳世的历法,我觉得应该撑不住三天!” 栗姬这种恃宠而骄的女子, 死鬼们已经品鉴得太多了, 知道她们的情绪总是忽然而来,忽然而去,很不稳定,也不持久。 何博也觉得应该是如此, 但既然是打赌,他肯定要提出异议的。 所以他说,“那我就赌五天吧!” 旁边的西门豹哀叹着说,“阳世发生了废长立幼的事情,怎么还能关注这样的小事呢?” 皇帝, 是一个国家的核心, 可以凭之兴盛, 也可以因之衰落。 所以历代合格的君主,都很注重对自己后继者的考察。 但人心是会偏移的,喜爱和厌恶也总是相应出现。 西门豹有些担忧, 能够让父亲偏心成这样,为之“废长立幼”的新储君,会因此被宠坏性子,将来之不易的太平天下败坏回之前混乱的样子。 何博就对他说,“你担心那个孩子的性格娇纵,未来会行事放荡,可以去暗中观察嘛!” “何况刘启不是一个平庸的君主,他既然能延续父祖的繁荣,又平定了内部的叛乱,想来是不会用江山社稷去开玩笑的。” 再说了, 就算明君雄主要犯错误,通常也是等他年老之后。 眼下, 刘启已经被栗姬一句话气得活出第二世了,年纪正当壮年,可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 西门豹觉得鬼神的话有道理,于是打算有空就去看下那个孩子。 他不关心刘氏的社稷是否稳固, 但天下稳定,没有苛政和战乱, 对万民来说,总归是一件好事。 何博随他去忧国忧民,转头只琢磨起自己安排去西边的分身,何时能够像岭南的河豚那样,给自己带回惊喜—— 当“乱扔垃圾”取得了成果后, 何博就专门润到西域那边,悄悄将一些小载具塞到了商队的货物之中。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 匈奴虽然还盘踞在河西走廊,阻断中原和西域的交流。 但西域跟新夏的沟通,可一直延续着。 即便已经占据河中之地,在那里繁衍壮大,并逐渐建立起“大月氏”政权的禺知人企图复刻匈奴的操作, 却总会在新夏的“北击蛮夷”之下,被迫清醒了头脑。 而且河中的繁华和稳定,也逐渐改变了大月氏当初那粗糙的游牧生活,让他们半定居半放牧起来。 在夏文王的时候, 大月氏甚至还会派遣子弟前往新夏,学习典籍文化,领悟那高深的智慧。 一段时间下来, 被新夏用文武组合拳教化过的大月氏也慢慢明白: 商贸往来,是可以给自己带来细水长流的好处的。 要是贪图一时爽快,做劫财杀人的盗匪,把商队吓得都不敢来了,那他们的日子也得跟着难过。 所以, 当西域或者新夏的商队经过河中之地时,大月氏一般不会对他们太过苛刻,顶多要求商人给点过路费,并低价购买一些商品。 商人们觉得这点损耗还可以忍受,之后去了目的地可以挣得更多,也没有多说什么。 是故, 在汉中元元年的时候, 一支于春天中出发的西域商队,在秋天的艳阳高照下,成功抵达了新夏的疆域,并且来到了它的国都“夏阳”。 与此同时, 嬴秦的使者也从西海之地过来,拜会自己远隔近万里的兄弟之国。 (本章完) 第313章:新夏 信度河里, 一只小小的,但肢体肥肉很是富足的乌龟正在漂流。 它顺着河水而下,偶尔会用肥硕的四肢划动两下。 偶尔有吃肉的鱼注意到它,好奇的凑过来,对之露出自己长满尖锐牙齿的嘴巴。 但大鱼没有吃它, 因为这只从远方过来的,绝对不是身毒原生品种的乌龟,让大鱼感觉到非常的亲近和喜爱。 虽然鱼的脑子并不大,里面承载的智慧并不多, 可它在水里出生、长大,还是有一些本能的。 所以, 在本能的鼓动之下, 大鱼跟着小小的乌龟游了一段时间,并且在此期间,企图去嘬后者扑腾的龟脚。 对此, 何博当然是奋力挣扎,痛斥身毒这边的鱼,跟身毒这边的土著一样不要脸,将之赶走了—— 鱼是见什么都想嘬一口, 人是见什么都想捅一下。 这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啊! 好在, 诸夏君子们性情坚韧,明辨是非,并没有因为迁移来了这片土地,而被这里的风气同化。 他们用对祖先的信仰崇拜,以及自己手里的刀剑,捍卫住了诸夏的传统。 当何博随波逐流的时候, 他可以眺望到岸边被开垦出了许多田地和水渠,还有很多人被组织起来,修建巨大且牢固的堤堰—— 这是为了在暴雨多发的夏季,更好的疏散猛涨起来的河水,以防其随意泛滥,祸害了附近的田地和村庄。 而在之前的一些区域, 何博还能看到有挖掘出来的人工水池和湖泊。 这同样是用来调节雨水的。 雨季,就让这些被挖得深深的,位于阴凉处,周边还种植了许多树木的湖泊积蓄雨水。 旱时就通过水渠,从这些蓄水池里引水灌溉田地。 谁让新夏的龙兴之地,也就是信度河流域,雨水的分布不太让人满意呢? 在除夏季以来的其他季节时,老天爷是非常吝啬的。 祂紧紧捂着自己的水罐子,只愿意从手指缝里,给地上的人漏出来一点。 如此的忽起忽落, 难免让人觉得失望踌躇,对未来迷失方向。 从某种程度来说, 这样的气候,也是身毒人养成“埋头念经,沉迷幻想,不关注现实”习惯的原因之一。 当然了, 如此习惯,更多的还在于蛮夷的劣性根。 毕竟新夏已经用事实证明了, 只要拿出祖先的本领和决心,总是可以将问题缓解一些,做出“人定胜天”这般伟业的。 不然的话, 新夏又凭什么壮大起来, 又凭什么保持自己的本色不被污染改变呢? “话说,辅佐大禹治水的伯益也是嬴姓的远祖呢!” “这样一看,赵氏来了这边后,返祖还是挺厉害的。” 当何博嘀嘀咕咕的,沿着一道水渠接近一处城邑的时候,他见到一群正出来游玩的学生。 这些年轻人穿着相对中原那边,更加宽松单薄的服饰,束发而右衽,开心的在城郊欣赏着风景。 或是正在田中耕耘的农夫, 或是不远处流淌的大河, 神色之间,透露出十足的欣赏和自得。 很显然, 他们知道这种祥和的景象,是通过自己祖先的双手,艰难开辟出来的。 所以看着看着, 有个人就伸手指着一处古老的痕迹说,“这是始祖朝率领先人挖掘出的,新夏第一条水渠!” “听说那个时候,新夏的人还很少,国君大臣都要像百姓一样生活。” “如果不够贤能,不能带着国人走向更远的地方,君主也是可以被废黜的。” “这跟典籍里提到的三代禅让,又何其相似啊!” 听到这样的话,于是又有人说,“三代至今已经有几千年了……这便意味着,中原祖地那边,几千年前便跟我们两百年前一样了。” “真不知道发展了这么久,祖地那边会有多么的繁华昌盛。” “哪有先行者就一定比后来者强大的道理呢!”第三人出声了,容色之间还有点愤愤,“我们新夏也是可以后来居上的嘛!” “你们不要忘了,中原的汉朝,曾经要求我们称臣纳贡呢!” 而一提到这个, 这群学生便转移了注意,开始谈论起天下大势,以及关于“正统”的争夺来。 后者不必多提, 当新夏使者自觉在汉朝受到侮辱,宣布与之暂时断交后,新夏这边就涌荡起了这样的言论。 反正在没有用武力分出个高下之前,新夏是不会“自甘下贱”的。 至于前者, 得益于新夏处于诸夏和嬴秦之间,所以消息灵通者,总是可以了解到一些来自遥远地方的事情,培养起开阔的眼界。 而其中一名学生,正好是朝廷官员的孩子。 他将自己从父亲口中得知的事转述给了同伴们: “西海秦国打算南下攻灭波斯了!” “这是一件好事啊!” 同伴们听了,就拍着手附和起来,“波斯人的性子,就跟南边的身毒人一样莫名其妙,跟他们相处可太痛苦了!” 当年西海秦国的太祖嬴辟疆率军南下,明明是依靠了新夏的调和,波斯才得以保全社稷。 结果波斯王事后动用了惊世智慧,自觉新夏愿意出面做自己的说客,必然是对自己非常重视,舍不得自己毁灭的。 于是, 他就对新夏蹬鼻子上脸起来,一副“不给好处挽留我,我就转头走向别国怀抱”的模样。 新夏君臣对此,想了十天十夜,也没想明白其中逻辑。 最后只能放手,无语的看着波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表演着“我最棒,谁都要抢着讨好我”的独角戏。 现在这样的国家要被嬴秦兼并了,可真是让人一点心痛的感觉都浮现不了。 在旁边静静趴着,啃着水草的何博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诸夏君子跑到域外, 本来就是要鞭笞世界各族,为诸夏开拓更广阔土地,建设更光明未来的。 不然, 是跑出来做善事,传播爱与和平吗? 要知道, 文明是会兴衰起落的, 如果不趁着有条件的时候,为后人创造更好的环境,迭更厚的甲, 那等到衰落,要受人欺负的时候,又能退到哪里去,又能承受多沉重的打击呢? 就像现在的汉朝, 若失去山东之地,还可以退守关中; 若失去关中之地,还可以退守巴蜀。 这些在危险时,能让子孙后人藏身避难的地方,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吧! “不过……” “嬴辟疆这小子带着人跑出来,还不到六十年吧。” “竟然就可以灭掉波斯了吗?” 何博的豆豆眼里浮现起嬴辟疆曾经的模样—— 当他在雍城,跟这个小子比划西域路线的时候, 对方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稚嫩。 当他在西域的边缘,为嬴秦末族送行的时候, 这小子赶上了身体成长期,长了很高的个子,但体型却因为旅途奔波而消瘦得厉害。 看上去一点也不厉害, 眉宇间还带着愁苦和郁闷, 一副饱受命运折磨的青少年模样。 结果, 他复兴起来的秦国, 却能在不到五十年的时间里,覆灭一个域外大国了。 这算什么? 内卷失败就出来炸鱼嘛! “哼!” “域外蛮夷就是如此的费拉不堪!” “果然还是需要诸夏君子狠狠地注入武德,还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呢!” 如此想着, 何博又阴暗的潜入水底,再次漂流起来。 (本章完) 第314章:重逢(上) “覆灭波斯之后,秦国接下来又会做什么呢?” 新夏的王宫中, 夏王正在跟嬴秦的使者交谈。 “我听说西海那边,有名为罗马的国家正在兴起,并且步步逼近东方。” “如果秦国占据了两河,又西拓疆域到西海海峡的时候,是不是要跟罗马起冲突呢?” 虽然对此时的域外蛮夷之国来说, 新夏位于遥远的身毒,却关心西海地区的事情,实在是让他们无法理解。 但在新夏看来, 关心下西海的局势,难道不应该吗? 要知道, 从诸夏东部临海的即墨,到跟河西走廊接壤的陇西,其距离可比从新夏的阳关到波斯国都泰西封还要漫长—— 新夏人在沿着兴山山口修建了大大小小的城堡要塞后,认为只修墙筑城,还不能让自己安心入睡。 于是他们又将领土向东向北进行了扩张,几乎要把整个兴山山脉纳入怀抱。 所以, 对于新夏来说, 出国土后到波斯、到塞琉古那边,还真称不上很远的距离。 既然如此, 那春秋战国时的齐秦两国可以联系连横,如今的秦夏又凭什么不可以呢? “而且秦国得到两河以后,你我两国,当以波斯城赫拉特为大致界限!” “其城附近的河流、湖泊,也当归新夏所有!” 在表达了基本的关心之后, 夏王又与之谈论起了实际的利益—— 他让人摊开地图,随后在波斯东北的“帕提亚”行省处划了一笔。 这个地方, 位于里海的东南方向,以其为标记向南延伸的话,就可以和兴山的最西端相连。 “可以!” 嬴秦使者对此从容点头,“我王也属意以此地为两国疆界。” 毕竟到了这里, 水土已经很贫瘠了, 再向西一点,更是一片广袤的戈壁,没有河流和草原。 重视耕战的秦人并不喜欢它,认为烂地只会成为自己的负担。 如果之后要继续扩张的话, 那还有一个占据半岛的塞琉古等着呢! “至于罗马?” “其国还在远征泰西之地,是没有精力来打扰我王教化蛮夷的。” 论说实力, 嬴秦的水师眼下的确不如罗马。 但只要到了陆地上,老秦人还没有怕过西海的任何势力。 诸夏的子孙, 只会忧虑诸夏的力量。 所以, 在进攻波斯之前,秦国特意派使者过来,跟新夏划分疆界,以免波斯又上蹿下跳,搅得两国之间出现误会。 秦夏多好的关系啊, 怎么能因波斯这个奇葩而被破坏呢! 新夏自然能体会到秦国的“诚意”,所以没有劝阻对方。 现在, 是秦四十六年, 复兴社稷,并且为之奠定称霸西海基础的嬴辟疆已经去世,他的儿子嬴端继位也有十年了。 而这位嬴秦的新君,延续了父亲的策略,不断鼓励生产,积蓄国力,使得嬴秦的根基进一步得到巩固。 是以, 不可以同十三年前相提并论。 嬴秦已经有了占据两河的条件! 何况新夏的目标也不在于西方。 拥有两条大河的新夏,疆域已经非常广阔了。 之所以还要拿下赫拉特以东的地区,更多是想强化边疆的防御。 虽然先贤说:“固国不以山河之险,威天下不以兵戈之利。” 可如果真的没有天险兵戈, 国家天下都要失去了, 何况依附于人本身的道德仁心呢! 如果新夏还想要扩张, 那北边的河中, 南边的身毒诸国, 都可以被它拿来炼化,成为自己实力更进一步的资粮。 总而言之, 对秦夏来说, 域外的蛮夷之国, 极大部分,要么在菜单上,要么就是在餐桌上。 就像还自我感觉良好的波斯, 就像认为波斯亡了之后,秦人的胃口会得到满足,从而不会再来吃自己的塞琉古。 对此, 一直趴在房梁上默默围观的何博只能说: “干得真不错啊!” 在域外这样的地方,不凶狠可怎么混呢? 蛮夷崇尚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可不会跟诸夏人讲礼仪,讨论典籍文化。 他们只会摧毁,只会杀戮。 不过没关系, 蛮夷们听不懂人话, 那诸夏君子们也懂一些拳脚。 当被摁在地上狠狠摩擦两顿后,蛮夷们自然会主动念起诸夏的经典,为君子们的所作所为做任何辩护的。 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嘛! 于是, 确认了诸夏种子在域外拳打蛮夷脚踢戎狄后,鬼神很是欣慰的离开了。 他现在要去新夏的宗庙里看一看。 何博可以感觉到: 当初他送给嬴辟疆的小罐子之一,正摆在那里,等待着自己去开启。 更重要的是, 新夏赵氏是公子朝的子孙, 这位老朋友的牌位,也会被放置在里面,享受子孙的供奉。 …… “吃得可真好啊!” “邯郸王室的供奉都已经断绝了,你这边还热闹着呢!” 顺着新夏宗庙透气的窗缝爬进来, 当年跟着公子朝在皋狼之地玩水谈天的关河乌龟一落地,就变成了一名形容俊美的君子。 然后, 这位君子很不客气的把新夏始祖的牌位拿过来,用丝巾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一边擦着, 何博还一边嫌弃的说,“果然,只要时间久了,即便是子孙也不会太上心呢!” “香火祭祀这种大事还算服侍的到位,但细节处理可着实不行!” 哪有让老祖宗牌位吃灰吃到文字都快被烟尘蒙蔽的呢? “隔壁独享一庙的夏文王多好啊,他的牌位被擦得都能反光了。” “……竟然留着你这个始祖在角落里吃灰,真是不孝顺!” “搞了这么久,再见面还得靠我来给你收拾仪容仪表。” 产自中原的丝巾轻轻的抚去牌位上积累已久的灰尘,让上面的文字露了出来。 等牌位被擦的干干净净后, 何博才满意的将它放回原位,叉着腰得意的说,“我的手艺还是好啊!” “你看你现在多好看!”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对着公子朝的牌位欣赏了一番后,何博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并不是空着手来新夏的。 于是他摸摸自己的口袋,从那小小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件又一件的东西。 它们被何博当着牌位的面整齐的一字排开, 鬼神还很细心的为朋友介绍这些东西的来历。 他指着一根树枝说: “这是从栎阳城外,相里勤坟边那棵树上折来的,等会我要把它插到你的坟头上!” 然后,他又指着几个陶泥做的建筑说: “这可是我亲手用关河的水,混合了赵国各个地方的泥土,一点点捏出来的!” “这个是涅城……这个是中牟……这个是邯郸。” “等会我也要把它埋到你的坟边去!” 最后,何博拿起一沓写满了字的黄纸,对牌位念念叨叨: “还有哦,这些是你父亲以前给你写的信。” “他找不到你,所以就派人来麻烦我。” “我都替你收着呢,等会也要拿到你坟头那儿烧了的!” 介绍完毕, 何博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又一手叉腰上了。 “怎么样?” “我带的礼物,应该很能让你高兴吧!” 显摆完了自己的功劳, 何博就把东西收好,背着手在这座宗庙里逛了起来。 他先去旁边摆放了许多竹简、文稿的小房间里看了看—— 这些是关于这座宗庙中,所受供祖先的事迹记录。 何博伸出手,在其中扒拉了一会,把关于公子朝的记录翻了出来。 他随后就盘腿坐下,把记录摊开在膝盖上,顺手摸出了一些干果。 他一边磕着,一边翻阅起公子朝来到身毒后的各种黑历史,时不时就发出一阵笑声。 只是当书页翻过最后一面,再度合上的时候,空气中不复欢笑,只有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本章完) 第315章:重逢(下) “这……” “这样真的好吗?” 新夏始祖赵朝的埋骨之地, 极受新夏臣民敬爱推崇,称其对这个国家有“再造之功”的夏文王赵牧,正拿着一把铲子,在自家老祖宗的坟头上开洞。 旁边, 夏成王赵固正在给父亲扇风。 虽然父子二人都变成死鬼了, 但这并不妨碍赵固觉得父亲辛苦。 他有心替父亲分担劳动,但何博阻止了他: “这种事,自然该由最亲近的后人做嘛!” “而且你连庙号都没有,也配在始祖头上动土吗?” 于是, 赵固只能缩在边上,含泪看着父亲被迫挖开始祖陵墓上的封土,然后将鬼神带来的礼物,一件件的塞到补修的“随葬坑”里,又被泥土覆盖住。 那根树枝被栽种在旁边,很快就生长出了新的根系,笔直坚挺的扎在了地上。 夏王父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又知道自己此时是何等状态, 于是心里对鬼神的威能更是敬畏了。 生前他们可是基本不信这个的, 谁知道死了这么久, 还能沐浴神恩,诈尸起来。 当然, 即便知道了世间的确有神圣的存在, 两代夏王也一点都不后悔,生前对身毒各教重拳出击的行为—— 看看我诸夏的神灵, 这般谦和,这般有礼, 一点都不凭着性子,随意的干预人间,将凡世众生当木偶泥像一样摆弄。 哪里像身毒那些淫祀的野神,情绪失控,脑袋浆糊得跟被信徒捅过一样! 幸好, 寡人生前虽未曾敬奉鬼神, 但也没有被那些野神诱惑到。 不然的话, 又该拿何种面目,去面对先人和来自祖地的神祇呢? 他们更是庆幸, 自己当初对嬴秦表示了足够的友好和支持,让嬴辟疆送给了自己一个神奇罐子。 不然的话, 又何至于有今日? 特别是赵固! 也许是因为血缘牵扯, 也许是因为他是个孝顺的人, 反正当他去世后, 赵固的魂魄就迷迷糊糊的就飘向了父亲的“文庙”,被小白罐暴风吸入,得以保全到现在。 虽说父子俩住一个罐头里面,着实有点拥挤。 可只要熬到今天, 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 “快点干活!” “我还等着去其他地方玩呢!” 当夏文王因为内心汹涌的情绪,而放缓了手中动作的时候,何博在旁边催了他一下。 只见鬼神手里挥舞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宽大叶子给自己扇风,翘着腿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一副监工老爷的丑恶嘴脸。 “马上就好!” “马上就好!” 赵牧赶紧回了一句,手下的铲子动的得更加迅捷有力了。 而等到“祖坟上动土”这件事情做完, 何博才站起身,开始焚烧那些古老的信件。 这些东西, 是他收到的,也是他要交出去的, 还是不用辛苦他人来插手了。 而等火焰慢慢的变小、熄灭,那被裹于火中的东西也化作缕缕青烟,飘入空中后, 何博便拍了拍手,转身向山下走去,没有再多停留。 …… 赵朝的陵墓, 是一处依山伴水的地方, 近些年来, 新夏朝廷又在这附近挖掘了几个新的蓄水湖,使其更增添了几分湿润柔和之气。 如此的风景和凉爽, 在这样的秋日中,是很容易吸引别人来这里乘凉休闲的。 来自嬴秦的年轻人便应朋友的邀请前来,瞻仰新夏的兴起之源,以及当年秦太祖曾经攀登游历过的地方—— 由于秦夏的交流,并不局限于政治,还有互换典籍史料、要从新夏引进人才去秦国等等额外往来, 所以当秦国使团浩浩荡荡的迈入阳关后,手持节仗的大使便分散了一些较为年轻,口齿又较伶俐的人,去往新夏的城邑中,让他们凭借能力,招募一些诸夏种子,跟自己迁移去西海。 谁能想到呢, 时隔百年之久, 西域的交南城都落寞了, 但“人才出口”的业务,仍旧蒸蒸日上? 当年的进口国, 如今也有能力出口自己的特色产品了。 于是, 当何博蹲在山间一处细小的水流旁边,想着自己要不要从这里“重新开始”,走出征服信度河第一步的时候,便跟前来游玩的秦夏之人会面了。 两个先王没有显形,只静静的跟随在何博身边,偶尔指着对面的几个人说: “这是某某的子孙。” “这个孩子,我曾是见过的。” 而对方一遇到何博,见他容貌俊美,肤色白皙,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便显露出几分热情来,询问他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何博就说,“我来这里看我的朋友。” “能和你这样的君子交好,那一定也是一名有德行的人吧!”对方配合的发出感慨,“那为什么此时不见他呢?” 何博哈哈笑着告诉他,“我这个朋友的坟头草都三尺高喽!” “你还是不要见他的好啊!” 秦国来的人听了,有些惊讶,“这里是夏始祖的陵墓,也有其他人埋葬吗?” 一同到来的新夏伙伴就为对方解释起来: “这里的风景很好,而且始祖当年要求简葬,所以建造的陵墓并不大。” “而且时移世易,也是要考虑后人安寝之事的……所以这座山的周围,是允许百姓安葬的。” 至于存在盗发始祖陵的隐患? 开玩笑, 这里既然都能被当做民众游玩避暑景点了, 便可以看出,此地实际上没什么值得守护的财宝。 “始祖陵”说着高大上, 但新夏的子民心里清楚: 建国肇基之初,新夏何其贫困,哪来的人力物力,为始祖修建一个豪华的坟茔呢? 得到解释的秦人就唏嘘着说,“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我国太祖,也是这么做的。” 随后, 他就讲起了西海秦国的事,并且借着这个机会,诉说起了嬴秦和新夏相似之处,还做出总结—— 反正, 新夏现在强大富庶, 嬴秦以后肯定也会强大富庶! 所以跟着秦国使团回去当“人才”,未来是绝对有保障的! 而为了吸引他人注意,鼓动起其心中的情绪, 说话的那名秦人专门将太祖嬴辟疆的故事讲了又讲。 不管放到哪里, 一位失去国家,被迫离开家乡,去遥远域外谋求生路的“末代王子”,在经历了漫长的跋涉,无数的艰难后,成功重建宗庙,复兴社稷的故事, 总是会引起许多人关注,并且钦佩的。 在西海, 因为嬴秦的长鞭已经鞭打了许多蛮夷,还将自己的武功传播到了罗马的耳中, 于是那里的诗人和学者,都赞颂起了这场由嬴辟疆主演的、由西海做背景板、由蛮夷鲜血做舞台的“王子复仇记”。 那已经被罗马控制住的马其顿国, 为了在之后预谋的反抗中获得秦人的支持,甚至还特意派出剧团,将这个真实的故事,编成了一场耗时长久,场面宏大的戏剧,以期待秦人被自己的诚意感动,从而伸出援手。 可惜秦人务实, 也不习惯希腊地区的戏剧风格, 并没有点头应下这样的请求。 而蛮夷尚且如此, 秦国内部,自然对嬴辟疆更是推崇。 作为一个域外立国还没有五十年的国家,嬴秦至今也才繁衍到了第三代。 为了巩固根本, 为了凝聚民心, 他们除了需要不断的胜利,让秦人得以傲视周边外, 也需要塑造一个“英雄”,作为人心中的偶像。 所以, 嬴辟疆这位太祖,自然要被大吹特吹。 在秦人的言语中,仿佛当年始皇帝去世后,直接换成嬴辟疆继位的话,指不定中原的上空,还要飘扬着玄鸟旗帜呢! 对此, 何博只是一边听,一边默默的记下面前之人,对嬴辟疆的各种吹捧,以及激动之时,吐露的一些“太祖秘闻”。 他打算等以后去了西海,钻到嬴秦的宗庙里,把嬴辟疆拽出来一一对账,看他的辉煌一生中,究竟成就了多少伟业。 “嘻!” “反正刘邦那个老小子,要是听到别人吹嘘自己用蛮夷的血来洗脚、用敌人的头颅呈酒喝……估计也是绷不住的!” “不过,能被后人这么使劲吹,也比赵朝这家伙的待遇好呢!” 对比起嬴辟疆, 公子朝就是吃了死的早, 那时候风气还较为纯朴的亏, 导致他的后人想吹这位祖先,为他的一生补充光彩,也不知道吹什么好。 只能调转话头,大力吹捧起夏文王了。 旁边的赵牧听到鬼神这样的嘀咕,只当对方是在暗中指责自己登基后,没有修缮始祖的陵墓,只顾着给自己修豪华坟头。 于是他羞愧的低下头,转过身去对着一棵大树面壁思过了。 (本章完) 第316章:日间 在嬴秦使者们通过努力, 从新夏拐带……招募了许多人才前往西海之地,为蛮夷们狠狠注入那源于炎黄的优秀种子,心满意足的离开前, 何博跑过去,分别向秦、夏托梦,说了一些事情。 那位年轻的夏王在梦中看到一头威武强大的神龟时,还非常惊讶。 当看到神龟旁边的文王时,更是直接跪倒,膝行到曾祖父的面前。 夏文王摸了摸这名后代的头发,向他介绍神龟的来历: “这是受祖地大河之主册封,来到新夏就职的水伯,它在中原的时候,曾经是赵国关河的主宰。” 对方听了,很是惊讶的说,“是流淌过整个中原的大河吗?” “是的。”文王对他说道,“你要在新夏兴起的安河岸边为祂建立庙宇,诚心的祭祀祂。” 安河, 是信度河的一条短小支流, 也是新夏第一代人所居住繁衍的地方, 对此时的新夏来说,很是不起眼。 但它在水热极端的身毒之地,拥有难得的稳定水量,并且在汇入信度河的地方,冲击出了一片平坦富饶的土地。 所以, 新夏最初的先祖得以在那里安定下来,建立国家。 现在何博来到了这里,听说了安河的故事,又想起在《始祖记中提到过—— 新夏的先人们,曾经在安河岸边活动频繁。 一向活跃,还喜欢带小孩子玩耍的赵朝,尤其爱在天热的时候,驱赶着一群臭小子,跑到河边玩水垂钓。 那条小小的河流, 看过第一批新夏人老去, 也看过第一批被种下的种子发芽长大。 于是, 他决定在安河落脚。 文王之后又对后人说,“你放心,我诸夏的神祇,同身毒的野神大不相同,自有君子潇洒从容的风度。” 其言外之意, 便指这位神祇是不会像身毒的教派那样,扶持自己的代言人,然后让他们来挑战君主权利的。 夏王听了,很爽快的应下这样的请求。 但他还是生出了忧愁。 何博感知到了一些,就低头问他,“你的愁绪不在于我,而在于大河,这是为什么呢?” 夏王耿直的回道,“我在担忧‘正统’的事情。” “新夏的河流水伯,如果要接受河伯的任命,才能够就职上任,那么这是在告诉我,新夏最终也会成为中原王朝的附庸吗?” 在夏文王重塑新夏后, 在夏人的学者中,也兴起类似“夏虽旧邦,其命维新”的言论。 如果有机会, 新夏也想做“天子”嘛! 虽然新夏知道, 诸夏祖地的条件有多么优越,现在占据它的王朝也十分强大, 但作为一个国家, 也是要有理想追求的嘛! 对此, 何博只是发出沉闷的笑声。 他对很有志向的夏王说,“这种争位置上下的事,我才不管呢!” “你想要,自己就去拿嘛!” 反正就现在的天下局势来说, 走到哪里都能见到到处乱窜的诸夏君子, 他们溜达的范围,比鬼神润过的地方还要广大。 以后就算要打起来, 那也只能算诸夏的内斗, 只是一场范围波及整个大陆的“诸侯争霸”罢了。 所以何博懒得搭理秦、夏、汉之间的拉扯, 他只“应润尽润”。 …… 之后再见秦国的使者, 还是夏文王这个新夏招牌出面。 他介绍自己: “我听闻嬴秦已经有了称雄西海的迹象,所以特意过来表达内心的欣慰。” 使者同样惊讶的对这位王者叩拜起来,口中既说着对方对自己国家的恩德,又感激这位长者即便烂透了,也不忘显灵打招呼的关怀。 然后,他才有空去看旁边站立的何博。 “这位是新夏的水伯。” 文王暗含炫耀的告诉使者,转述了何博的身份。 看看! 这可是秦国没有的东西! 羡慕不羡慕! 使者于是更加讶然,即便何博向他打招呼,也没能缓过神。 等脑子清醒些许后, 使者才流露出了夏文王期待的神色。 他满是酸味的说,“为什么……” “为什么新夏这里可以有鬼神的照拂,我秦国却没有?” 明明! 明明嬴秦比新夏还要晚一些走出诸夏,是更需要照顾的一方啊! 何博才不告诉他, 这是自己还没润过去的问题呢! 他向来是指责别人,宽怀自己的。 于是他说,“这是因为你们还没有教化好那里的蛮夷啊!” “夺取了波斯的两河后,你们还要做很多事,才可以迎接我过去呢!” 使者觉得水伯说的有道理—— 两河的水土气候, 跟中原可是大不相同。 嬴秦想要将之治理好,教导那里的蛮夷进化成人,要费许多精力。 要知道, 新夏治理自家的两条大河,教化两岸的民众,费了近两百年的时间。 即便如此, 南边还有许多身毒人蠕动着,偶尔给新夏整个大的来恶心这位北方的霸主。 嬴秦五十年不到,怎么可以与之相比呢? “另外,我跟你们太祖,也曾有过往来友好。” “现在既然遇见了你,便想委托你传递一些书信,表达我的情谊。” 最后, 何博取出几封信交给使者,嘱托他交给秦王,拿去宗庙里焚烧祭拜给嬴辟疆。 使者接过,小心的收入怀中。 等他醒来后,双手抚摸上自己的胸膛,果然从其中掏出了信件。 使者于是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伙伴,并且感慨的说,“秦国教化域外蛮夷的任务,任重而道远,是不可以轻忽的啊!” “我太祖竟然认识鬼神,还能让其远隔千里,表达追思,可见鬼神对嬴秦的社稷,还颇为挂念。” “但返回诸夏重夺中原之事,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 “为了不辜负鬼神和先祖,不辜负嬴秦残存的天命,我们还当自强不息,再接再厉!”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觉得如果连域外都治理不好,嬴秦后裔又哪来的脸返回中原,反汉复秦呢? 而当使者回到秦国,将这件事告诉秦王后,对方很是惊讶。 他将信将疑的将那些信纸焚烧到了父亲的太庙中,随后就见证缕缕青烟飘荡,被供奉在太祖牌位旁边的陶罐吸收殆尽。 已经苍老的秦王嬴端瞪大了自己的双眼,许久没有言语。 最后, 他转身走出宗庙,要求召见臣子,重新商议征讨波斯后,该对其如何治理的事情—— 在之前的朝堂议事中, 一些臣子认为波斯存国数百年,人口繁众,是没办法像野草那样根除干净的。 所以他们劝谏秦王,希望可以容纳部分波斯贵族。 为了更快的树立起秦国对波斯的统治,还可以像始皇帝当年起用齐地的儒生、祭祀齐地神圣的泰山一样,任用波斯的学者,减缓对波斯拜火教的排斥。 嬴端对此,没有直接拒绝。 因为他现在已经老迈了, 身体也在这样的年纪,生出了大大小小的病痛,时常折磨得他无法入睡。 这让嬴端的意志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坚定, 也更加渴望能在自己生前,建立起偌大的功勋,将嬴秦带上新的高峰,而不是在平定新征服地区的叛乱中结束生命。 他暗暗觉得: 有些东西,不一定要在自己手里做的尽善尽美。 要相信后人的智慧! 但现在, 他怎么敢呢? 他可不想死下去,被自己的父亲痛斥“前明后昏”,不能善始善终,给嬴秦根本浇灌了恶臭污水。 所以啊, 只能苦一苦波斯了! …… (本章完) 第317章:刘彘 何博那边, 可不知道自己托人带信的事,给波斯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他只是在看到属于“安河”的进度条出现后,得意的跟嬴政他们说: “我一出马,天下哪有无法办到的事?” “嬴辟疆那边,肯定能收到你们寄过去的书信!” “等再过两年,我还可以亲自去见他呢!” “到时候虽然没办法直接将之带回属于诸夏的冥土,但替你们传一些话语,是没有问题的!” 嬴政跟扶苏叹息了一声,心里期待着几年后就能跟子嗣顺利沟通的事情。 而等何博得意完,他又对嬴政问道,“你那位母亲,最近还在跟栗姬混吗?” 嬴政哼了一声,“何止是栗姬!” “她已经和汉帝的废后、贾姬认识了!” “这四个女人,真是……” 始皇帝的脸上露出厌恶、排斥的神色,但一想到其中之一是自己的生母,最终没有说什么,只低头饮起了美酒。 何博看他这样,便跟旁边的老鬼喜唏嘘着说,“女人很可怕!” “能组建妇愁者联盟的女人更可怕!” 废后, 是汉帝刘启的妻子, 因为丈夫对之并不喜爱,还多年未曾生育,所以当皇帝决心捧自己最爱的小猪宝做新太子时,顺手就把她废了—— 毕竟只有废了她, 再立王美人当新皇后, 他的彘儿才能以嫡子的身份继位,成为完美的掌上明猪。 废后因此心里忧郁,两年后便心慌而死。 至于贾姬, 则是一个纯纯的倒霉蛋。 她是皇帝新的宠妃,又很会撒娇,所以获得了伴随天子,去往上林苑打猎的荣耀。 然后, 就当她身体不适如厕之时,一头野猪从林中直冲而入,将她拱入厕中,死来阴间。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 何博还在暗中询问医仲,“上林苑的野猪,是你养的吗?” 医仲很激动的捏起拳头,驳斥心思阴暗的鬼神,“我养的都很爱干净,绝对不会去冲击厕所!” 于是, 鬼神便放心了。 只有刚来阴间就拥有了偌大声名和气味的贾姬哭泣不止,认为都怪皇帝带自己去上林苑,又没有保护好自己,才祸害了自己这条年轻鲜活的生命。 自己生前多好看,多诱人啊! 结果就因为那憋屈的死法,其他死鬼看到自己,都忍不住捂住鼻子,绕着她走! 因此, 这三个对皇帝刘启含有怨气的女人,自发的团结在了一起,打算等那个可恨的男人死下来后,狠狠报复回去。 赵姬在之后,也莫名其妙的混入其中。 明明各自是秦汉的妃子, 却成天以“姐妹”相称,时常痛斥男人的“邪恶”。 搞得秦君汉帝们,都一脸无语。 但这样的事, 也只能算死鬼闲谈时的乐子,称不上很大的问题。 要骂就骂吧, 反正作为赵姬男人的秦庄襄王都懒得理这个女人了。 而且刘启这个皇帝, 看上去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指不定当他下来的时候, 这几个女的已经解散组织,把精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呢! “……对了,西门豹在哪里?” 何博环视一周,发现有个老鬼不见了踪影。 喜说,“西门大夫去阳世,看皇帝打猎呢!” 鬼神因此惊讶道,“上次皇家狩猎,粪杀了一个妃子。” “难道这次又要献祭一个人,来彰显皇帝的收获吗?” 喜赶紧摆手说,“这个不至于!” “这次跟随皇帝去往上林苑的,可是他的太子。” “他哪里舍得这个孩子受伤害啊!” 上林苑, 是秦朝时期便修建起来的皇家园林。 其占地极广,有山丘河流,放养的动物也极为丰富。 即便在里面纵马奔驰,穿插游击,都是能够做到的。 所以这样的地方, 并不仅仅是皇家的游乐之所, 也是用来训练皇家子弟武功、军略的场地。 虽然至今为止, 汉朝仍旧秉持着“无为而治”的政策,促进民间的发展。 但匈奴还在长城之外虎视眈眈, 汉家天子也时刻不敢遗忘太祖被困白登的耻辱, 所以刘盈在的时候, 就很喜欢去上林苑打猎,以示即便国家承平,可君主仍然时刻做着抗击匈奴的准备。 休养生息, 只是在兵马动起来之前, 为国家储备足够的粮草罢了。 而皇帝之所以在亲眼目睹爱妃被粪杀后,还能兴致勃勃的返回上林苑, 便是因为其自觉积蓄充足,等继任者掌权后,可以凭此打击匈奴,替先祖洗刷耻辱。 而在此之前, 他需要为继任者打好基础。 对方需要通过上林狩猎,来了解军事—— 作为皇帝, 又有白登之围的例子在前, 要求其亲自上阵,率军冲锋,还是有些为难了。 但若是全然不知,生于宫廷之内,长于妇人之手,那造成的结果必然会更加可怕。 因此, 皇帝带着自己十三岁的太子,拿着弓箭,穿着精致的甲胄,在侍卫的拱卫下,来到了上林苑。 西门豹这个老鬼就隐匿在旁边,观察着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 刘彘是个很活泼的孩子, 在父母的疼爱下, 他做什么都显露出满满的自信。 在这位少年太子的眼里, 很多东西是没有区别的, 因为再尊贵的人,不会比自己更尊贵; 再富有的人,不会比自己更富有。 所以他对人对物,不拘一格,很有“在我以下,一视同仁”的风采。 西门豹因此认为他有成为明君的资质。 他看着刘彘在父亲的指点下,获得了许多猎物,得意洋洋的举着弓箭,在众人面前显摆。 皇帝对此很是高兴,命侍卫牵来自己最喜爱的马匹,要奖励给刘彘。 小太子高兴的接受,然后伸手抚摸着面前矫健的骏马,眼中的喜爱都快溢出来了。 这匹马比起同类,体型要更加高大壮硕,可以载人奔驰数百里。 还有传言,说这匹马流出的汗水跟血液一样鲜红。 刘彘不知道真假,因为他没有亲眼目睹过。 但他听父亲说, 这骏马的祖先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 是当年河西走廊还没有被匈奴人阻断时,秦人从域外引进的“汗血宝马”。 秦人希望通过培育,为秦朝提供更多的骏马,组建更多的骑兵。 只是事业未成而国已覆灭。 时至今日, 能够延续祖先优良血统的马匹,已经十分稀少,只有皇帝才配拥有。 刘彘牵扯了下缰绳, 骏马便很通人性的低下脑袋,用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郎。 它抽动了下鼻翼,嗅闻着对方的气味,然后神色从容,姿态优雅的舔食起对方上供给自己的美味豆子。 刘彘感受着骏马的舌头擦过自己的手心,将那把豆子一卷而空,笑容便咧得更大了。 他忽然转过头,对父亲说,“这可真是世间顶好的马!” “以后我一定要打到西域去,让那里的人给大汉上供几千匹、几万匹这样的宝马!” 皇帝哈哈大笑着说,“真是个挥霍的小子!” “你张口就要这么多的宝马,谁舍得给啊!” “不给就打嘛!” 刘彘理直气壮的说道,“大汉是天底下最好的朝代,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也应该属于它!” “让西域那些蛮夷替大汉养马、进贡,是大汉赐给它们的荣幸!” 皇帝听到他这样说,没有反驳,只笑得更加大声了。 直到, 一头凶猛的野猪突然从林中跃出! 皇帝一眼就认出, 这是去年粪杀了自己爱妃的“凶手”! 只是眼下, 大家可不在厕所里, 不至于被恶心的不敢过去击杀这头野兽。 “上!” 皇帝当即下令,要为自己爱妃,报迟到了一年的仇。 刘彘在旁边看着父亲率领侍卫,追击着那头野猪,一点也不惊慌,甚至还有勇气举起自己的弓箭,瞄准已经受伤的野兽,帮助父亲更早的杀掉它。 …… “真像啊!” 看到阳世这热闹的一幕, 扶苏忽然发出一声叹息。 但之后,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抬起了衣袖。 (本章完) 第317章:卫青(上) 后元二年的春天, 何博自觉南越、新夏跟自己远隔千里,进度条刷新的太慢,等得太无聊, 于是润到三晋之地,召集了一群正在放羊的小孩,开始跟他们讲故事。 就在汾水的岸边, 就在春日里漫漫的青草地上, 羊群正在旁边低着头啃食, 何博被一群八九岁的小孩围在中间,享受着对方充满倾佩、憧憬的目光。 他盘腿坐在草地上,先跟孩子们讲《山海经》里的各种神怪,再说那些神怪的食疗效用。 何博说的绘声绘色, 为了让小孩知道神怪的模样,还会从怀里掏出珍贵的纸笔,勾勒出其形态—— 虽然这么多年过来, 何博的画技没有长进太多, 但神怪之形,本就抽象, 跟何博的绘画水平搭配起来,可谓“相得益彰”。 所以, 当他画完并将之展示出来后, 没一个小孩指责他画得差的。 他们只会对着画像发出真心的叹慰,“这些神怪真的一点都不像人!” 好丑啊, 一看就让人害怕! 其中一个闷闷的小子在盯着图画看了一会后,突然对着何博开口说,“我听说《山海经》有两册,上册言荒古志怪传说,下册言今世万国地理。” “你可以跟我说一些下册的东西吗?” 何博就说他,“你对这个感兴趣啊?” 这般年纪的小子, 通常来说,不都是喜欢幻想新奇玩意儿的吗? 地图这种东西, 看起来可有点枯燥,也不适合拿来讲故事。 就连嬴辟疆小时候,也是先看了上册,激发了对域外的好奇后,才去学习下册《山海经》的。 那小孩点了点头。 可其他人表达了反对,“那些域外的事有什么好听的?” “不如听神怪故事有意思!” “就是!” “太远的地方也好危险的,才不要去那里!” 虽然生长在汾水附近的城邑中,成人后可以凭借水流乘船去往更远的地方, 但那样的未来,也不是这些放羊小孩可以期待的。 而且在这样的年纪, 他们更想要待在自己熟悉的家乡,依赖在父母的怀里,吃了就玩,滚得一身都是泥巴。 那孩子没有理小伙伴的抗议,仍旧期待的对何博说道,“我不听域外的,我听中原的就好。” 他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又指向西方,“我想要去找我姐姐!” “我姐姐最近被我娘送到长安那边去了,我很想她。” 何博很惊讶,“平阳距离长安很遥远啊,去哪里做什么呢?” “平阳”这个名字, 在诸夏大地上,是非常常见的。 战国时,三晋齐秦各有自己的平阳,只有楚、燕这两个诸夏边缘的“蛮夷鄙国”,没有用这个寓意很好、但实在被人用烂了的名字建立城邑。 而何博此时所在的平阳,则是旧时韩国的国都,现为大汉河东郡下辖之县,也为曹氏平阳侯国,距离长安近乎千里之遥。 “看你的年纪,你姐姐应该也不大……是结亲的对象在长安吗?” 如果是远嫁到长安跟随夫君,那还可以理解。 但那孩子说,“不是的,是因为平阳侯派人来招募了些仆人。” 此时的贵人们,喜欢从自己的封邑招仆人,前去长安伺候自己。 因为他们觉得,这些人既生长于自己的封邑,就当比他人更加忠诚。 何博“哦”了一声,念头转到长安那边,看了眼平阳侯曹寿的情况—— 这位年轻的贵人正在同自己的妻子阳信公主交谈。 他向妻子那边偏着自己的脑袋,微微弯下腰,神色间暗含着些许的讨好。 身为皇帝女儿,太子同胞长姐的阳信公主遗传了父母的美貌,眉宇间带着皇室出身的傲气。 她端着高贵的姿态,平等的打量着府邸中新进的奴仆,以及自己的丈夫。 何博随后收回视线,对那孩子说,“去长安不容易,居住在长安更加不容易。” “你不怕辛苦吗?” “郑青才不怕辛苦呢!” 有个小孩直接替伙伴发声,“他姐姐对他,可比他爹对他要好多了!” “不对,他兄弟不承认他是郑家的人,所以我们应该叫他卫青!” 另一个伙伴赶紧打断前人的“不当之语”,大声的说道。 “你胡说,儿子肯定要跟自己父亲一个姓氏!” “你才不懂事呢,哪有父亲把儿子当做奴仆的,不慈爱的父亲干嘛要认他呢!” 然后, 这两个意见相反的小孩就“伙伴到底应该随母姓还是随父姓”这个问题,扭打在了一起。 他们在草地让滚出了一身的草籽,吓得旁边啃草的羔羊咩咩叫着,跑到母亲身边,躲开了这两个祸害青草的小两脚兽。 只有何博站在原地,眯着眼睛,抬手摸着下巴,一副深沉思考的模样。 “卫青”这个名字, 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一定程度上,它跟“平阳”一样,在诸夏大地上有些泛滥。 “卫”姓不必多说, 在诸国覆灭后,有太多的遗民以国为姓氏。 是以四方之内, 战国诸侯虽然消失,但姓赵姓齐的人,还跑的到处都是。 至于“青”这个名字, 则更不用多提。 它实在太普通了。 何博润来润去这么多年,已经见过太多名字中带颜色的人。 即便是在阴间, 跑到热闹的蒿里大街上喊一声“青”,都能吸引不少死鬼回头。 所以何博不敢保证, 这个孩子就是日后那名满天下的大司马大将军。 好在, 鬼神也不在意这个。 名人名将, 他可品鉴得太多了! 而且对方想要了解从平阳去长安的地理,是为了看望自己的姐姐。 何博为什么要阻止他呢? 于是何博就对卫青说,“你的请求我可以答应,但等会再说可以吗?” “我关于神怪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可不能随意的中断,换新的话题。” 何博最恨说故事说一半就停止,吊人胃口的家伙了! 卫青便乖巧的点点头, 跟着小伙伴们继续围着何博,用手捧着脑袋,安静的听鬼神讲鬼神的故事。 而等到何博说完了, 也没有直接转向卫青,无缝衔接起新的话题。 他只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其中掏出一些美味的糕点,将之分给周围的小孩子。 小孩可没有想到, 自己今天在河边放羊,不仅可以遇到一个免费给自己讲故事的人,还能从这个人手上获得好吃的。 于是一个个兴奋的跳了起来,看何博的眼神更加钦佩了。 此时此刻,何博就是他们誓死效忠的老大! 何博也高兴的跟着一块笑起来,随后又窜到附近的林子里,抓来几只野鸡,生火烤肉,继续投喂这些孩子。 其中, 瘦巴巴的卫青被何博做主,分配了一个大鸡腿。 他说,“太瘦啦,你要真想跑到长安去见你姐姐,也得长点肉才行!” 行路素来艰难, 身体不健壮一点, 哪有到处乱跑的资本呢? 卫青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着鸡腿大口开啃。 他的确是饿了,肚子里也许久没有进过油水—— 他的母亲, 是一个正值壮年的寡妇, 因为年轻就守了寡,膝下有四个未成年的孩子要抚养,于是便跟县里的小吏郑季勾搭在了一起,想要从他那里获得抚养小儿的钱财。 然后由于身体素质过佳, 郑季骑射功夫也好, 她又生了三个新的,嗷嗷待哺的孩子。 郑季那边, 也因为频繁从家里拿钱给外面的女人,被妻子敏锐的发现,挨了一顿狠狠的教训,被迫跟卫青母亲断了关系。 卫青母亲由此独自抚养七个孩子,生活的压力让她过得实在艰难。 最后, 卫青母亲在某天,把这个最大的私生子送到了他生父的家门前。 她对郑季说,“我跟你私通生下孩子,以至于有这样的日子,都是我应得的。” “但七个孩子,我也着实抚养不过来。” “你两个小的,我继续养着。” “但这个大的,已经懂事了,也可以干活,你把他带回去,给他一口饭吃。” “你总不能连个能干活的儿子都不认吧!” 然后, 母亲又转过头对卫青说,“你不要怪我。” “我养你这么大,已经尽到了为母的职责。” “你的两个兄弟还很小,什么都不会做,郑家不一定会接纳他们。” 在这样的年代, 虽然是个私生子, 但只要能出点力气,做点事情,总会被血缘上的亲人承认的。 毕竟种田放羊捡鸡蛋, 都需要人去做嘛! 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个劳力! 所以, 卫青被郑家接纳。 但他并没有被视为郑季的儿子。 郑家人不允许他冠上生父的姓氏,给他的待遇,跟仆人没有区别,每天都要驱赶他出去,为自家放羊。 因此十岁的小孩, 还是一副干瘦枯萎的模样,一点都不水灵可爱。 何博看了,都担心他会在去长安的路上,直接跑断双腿,中道崩卒。 第318章:卫青(下) 之后的一段日子, 何博闲着没事, 还会润到汾水边上,跟这群放羊的孩子玩耍。 他就像个纯粹的孩子王那样, 会带着身后一串的小子,在逐渐热起来的日子里,下河摸鱼。 然后披着微微湿润的衣服,感受着吹来的凉风,唱着快乐的歌谣,跑到林子里打猎。 周边的游鱼和禽兽,因此受到了严重摧残。 不过与之相对的, 是小子们在接受了众生献祭后,逐渐圆润起来的脸庞,抽条长大的身体。 卫青长得尤其快。 因为在放羊结束后,何博会多留他一段时间,给他讲从三晋到关中的地势,告诉他走那条路更方便到达长安,并且在这个过程中,给他投喂更多的东西。 “你只要抱着个木头跳到水里,慢慢的就能漂流到长安那里了!” 卫青对此疑惑的说,“汾水流到大河里面,而大河是从西向东流去的,我怎么可能抱着浮木,逆流而上呢?” 何博没有告诉他原因, 只是笑着让他大胆尝试。 “放心,我才不会害你呢!” 卫青听到他这句话,只涨红了脸说,“……我怎么会怀疑您呢!” 如果没有遇到这位莫名其妙的好心人, 卫青都不知道自己会过上什么日子。 他在郑家的经历, 不会让他产生丝毫留念, 只会让他生出远远离去的心思。 但回归卫家, 只会家中母亲的负担。 这让小小的卫青感到很茫然,觉得他体内流淌的两种血脉,都无法让他依靠。 直到他的三姐因为姿色足够,被选为平阳侯府歌女,要去长安了,才在私下找到他说: “如果你在家里实在艰难,可以去长安找我。” 他的这位姐姐, 是一个外表柔和可怜,但内在坚毅的女子。 在卫青出生以后, 也是她照顾的比较多。 那个时候, 五六岁的女孩会蹲在旁边,看着弟弟在地上到处滚动,然后用家里珍贵的饭团诱惑他爬到自己身边。 直到卫青被送回他生父身边, 直到他姐姐也要离开平阳,去往长安。 双方的联系才完全断开。 好在, 很多事情在后面有了好转,有了重续的可能。 起码现在的卫青觉得,自己肯定能够在长大之后,跑路到长安,看望亲人的。 因此, 他对何博很是感激。 甚至担心何博会因为自己的“怀疑”生气,卫青还想跳到旁边的河水里,用事实证明自己会按照对方的话去行动。 何博赶紧把小孩给拉了回来,哈哈大笑着说,“事态急切的时候,才能行危险之事!” “你现在又没有被人逼到绝路,跳河干嘛?” 然后,何博又自顾自的说,“嗨呀!” “绝路这种东西,还是少走的好!” “做好准备,有了把握再去行动,可比做个猪突猛进的莽夫好多了!” 说罢, 他就对卫青说,“你还是好好规划路线吧,一路顺遂的到达长安才是最好的,没必要没苦硬吃。” 卫青点了点头,神色柔和的应下。 只是没过几天, 卫青又失落的对何博说,“我父亲之后不会允许我出来放羊了。” 因为这段时间伙食的改善, 卫青的小伙伴们在长胖, 他自己也褪去了原本的干瘦—— 他的头发从原本的枯黄干燥,变得柔顺黑亮起来, 四肢也渐渐多出了一些肉, 神色都不复之前的愁闷。 郑家人看在眼里,很是惊奇。 他们确认羊的数量没有减少,应该不是卫青偷偷杀羊吃了。 然后, 他们就去询问卫青,他到底是趁着放羊的功夫,做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反正郑家人自己清楚, 卫青在家里,是吃不了几口饭的,怎么可能长胖呢? 但何博很早就跟孩子们说过,不要讲自己的事。 因为利益动人: 在听说放羊能遇到一个滥发善心的君子,享受对方的投喂,其中有珍贵的糕点,偶尔还有罕见的甜食后,再出来放羊的,估计就不是原来的孩子了。 何博可不想自己快乐潇洒的日子,被突然窜出来的人打断。 跟孩子玩耍, 跟大人交流, 这是两件极为不同的事情,可不能混为一谈。 孩子们也明白这个道理,便机灵的应下。 卫青更不会对此多说什么。 所以当父亲询问他时,卫青只低着头不说话。 郑季便懒得再问, 他在家里,向来是不怎么管这些小事的。 但郑季的妻子和长子却不肯放过他。 他们认为既然可以吃胖,那必然是遇到了好事。 而好事,岂能让卫青一个私生子享有呢? 他们收缴了卫青驱赶羊群的鞭子,并打算让家里其他儿子负责这件事。 卫青没有办法,只能翻墙跑出来,提前告知何博。 何博就说,“这种事情,哪里是他们能随意决定的呢?” 鬼神喜欢心思纯净的小孩子,所以乐意跟他们玩耍、吃喝、讲故事。 但郑氏的家风如此, 又怎么称得上“纯净”呢? “你先回去,我等会就来找你!” 他送走了卫青,转头换掉了身上的布衣,穿上一身华美的丝绸,摆出一副怒容来到郑氏门前。 他没有说自己是何等身份,只无言的堵着门。 郑季惶恐的出来迎接。 身为县吏, 他的眼光还是有的。 即便来者没有自称是某某贵人或者富商,甚至独身一人, 但白皙柔嫩的皮肤,光洁亮丽的服饰,昳丽俊朗的容貌…… 这组合起来, 哪里是普通人家可以养育出的呢? 反正他家必然是够不上这等水准的。 “请问您过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何博就斥责他说,“我是过来讨债的!” “你家孩子偷吃了我不小心飞出院子的斗鸡,我特意来寻你这位大人,讨要赔偿!” 斗鸡, 是春秋时期出现的一种游戏。 人们会将两只性情凶猛的公鸡放在一起,诱使它们相互啄斗攻击,以此来寻求乐趣。 至于眼下, 上至达官显贵, 下至平民百姓, 都喜爱这种游戏,使之成为一种流行全国的风尚。 毕竟蹴鞠还要自己做个耐踢轻飘的球出来呢, 想看菜鸡互啄的话, 往自家鸡圈里一站就好了。 而一只凶勇善战的斗鸡,也因为市场需求,身价十分不菲。 何博说,“我受梁王所托,特意从外地购买了几只雄武非凡的斗鸡,打算进献给他。” “结果路过平阳的时候,却是不慎,让你家放羊的小子拿去填了肚子!” 郑季听了,只觉得夏日炎炎,热得自己浑身汗水出个不停。 要知道, 梁国虽然因为刘信的主动,而被朝廷一分为四,开推恩之先河。 但也因此,得到了朝廷的重视和喜爱,认为梁王一系,可以成为宗室的表率。 故而其封邑,虽随着推恩越来越小,但梁王仍时不时可以得到朝廷嘉奖。 如今的梁王世子,甚至还被皇帝召入长安,陪伴太子读书。 这样的贵人, 郑季不觉得会有闲人敢随意攀扯。 而何博也是懒得去想自己的人脉了—— 他认识的死鬼实在是太多了, 拿出刘邦刘盈这样的先帝,来欺负郑季这样的小吏,也的确过分。 于是老实听话,跟鬼神念过书的刘信便被选中,成为何博此时行动的招牌。 至于现任梁王有没有意见? 那是刘信应该关心的事情, 跟何博可没有关系! “让你家的小子出来见我!” 何博挥了挥袖子,对一头冷汗的郑季毫不客气的说道。 郑季转身,便将卫青带了出来。 “这是他的罪过,您可以随意惩罚!” 卫青听了生父的话,只抿着嘴巴站在旁边。 他看了眼何博, 后者很迅速的朝他眨了眨眼,然后又端起一副生气的样子,训斥起了郑季: “你作为父亲,却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子嗣,这是你的问题!” “我虽然心里非常气愤,却也知道不能怪罪一个没有长成的小子。” “你家的儿子我暂且带走,让他陪我去附近的乡野城邑寻找新的斗鸡,既让他赎清罪责,也能让我给梁王一个交代。” 郑季答应了何博的要求。 反正卫青在他家里, 占据的是奴仆的生态位, 而且只要一看到这个小子, 他家里的母老虎就会忍不住想起,自己跟人私通,甚至生下三个私生子的事情,然后就要去找郑季的麻烦: 这女人虽然苛责卫青, 但心里其实清楚,这一切的根源在谁那里。 郑季对此也苦不堪言,觉得自己因为卫青而付出良多。 现在卫青要被带走, 他并没有不舍, 甚至还有些松气, 觉得这下子,家里的母老虎应该不会再折腾自己了。 何博看他这样, 心里也是感慨卫青的艰难。 随后, 他就带着人走了。 第319章:汉时儒 “你刚刚的话……” “是骗人的!” “那你的身份……” “是胡诌的!” “可你的衣服……” “是我偷的!” 卫青走在何博旁边,忍不住询问起来。 何博有问必答,神情非常坦诚。 卫青看他这样,就懒得再多问了。 他只是说,“那我们等会去哪里呢?” “去找个房子住啊!” 何博自己可以随地乱润,但卫青却是不行。 这个小子还得慢慢长呢! 于是, 何博带着人去了隔壁的小城,购置了一套小院落。 之后的日子, 他还会带着卫青回到汾水岸边,跟放羊的小孩们玩耍。 直到秋天到来, 河岸没有了青草,孩子们也被父母拎到田里帮忙收粮食,何博才遗憾的停止了这段快乐时光。 卫青在院子里安静的打扫,打算等会烧火做饭。 他是一个很本分的人, 知道自己虽然吃住都依赖于他人,却不能因为对方的宽仁,而将之视为理所应当。 所以他要做点事情,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何博没有阻止他。 因此, 当鬼神穿着单薄宽松的衣服,躺在院子的凉席上里,感受秋日风光的时候, 卫青在劈柴。 当鬼神打个哈欠,抓了抓被草席刺挠到的大腿,翻个身预备睡觉时, 卫青在打水。 当鬼神出门溜达一圈,揣着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狗崽,一身偷味的回来、转身关门时, 卫青在做饭。 而当他端着饭菜,打算请先生享用时, 大门被人拍响了。 咚咚咚的, 力道很大, 卫青可以感觉到: 敲门的人怀抱着无边的怨气和怒意,正企图寻找一个发泄的缺口。 他用眼神询问何博,“是被偷狗的人家找上来了?” 何博很严肃的用眼神回道:“才没有,这狗崽是我捡到的!” 然后, 拍门之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开门呐!” “我们知道你在这里!” 何博听了,知道了来者身份,就把门打开,让喊话的两个老头子进来。 “唏!” “你们两个不去江都找董仲舒吵架,砸我的门干什么!” 他指着气呼呼进来的孟轲跟荀况说道。 孟轲抖动着自己的眉毛,胡子生气的翘起来。 “你不要提那个无知愚钝的家伙!” “他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 他负手而立,孤绝高傲的站在院子里。 荀况也不满的说,“若我俩能有年轻时的力气,董仲舒这等后辈,早已被我二人手刃当场了!” 董仲舒, 是当世有名的大儒,曾在长安担任博士。 而当皇帝决心捧起自己的小猪宝时,因为担忧其他年长的,已经就藩的儿子反对,所以安排了许多人出去,担任对方封国的国相。 而江都王刘非这个人,性格很是直白粗暴,喜好气力,封国又在繁华的东南。 皇帝由此担心他为了争储而叛乱,便给他安排了董仲舒,希望这位大儒可以用自己的智慧,感化自己这个粗暴无礼的儿子。 董仲舒接受了这个任务,不仅成功劝阻了刘非,还将江都国治理的很是稳定。 阴间的孟子荀子听说了这件事,便高兴的拍着手说,“好啊!” “儒家出现了新的人物,很快就要兴盛起来,取代无为而治的黄老之学了!” 这群学者在阴间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凑在一起进行辩论、进而争吵、最后群殴,并且会将这些流程延续到阴间的牢房里—— 虽然孟、荀、商等死鬼, 都是鬼神认识的朋友。 但阴间律法向来铁面无私,不会因私而坏公。 所以当他们聚众斗殴打坏东西,造成较大影响的时候,该蹲还是要蹲的。 只是会允许其弟子、友人过去探望送饭罢了。 庄周就很喜欢去探监, 他时常潇洒的站在牢房之外,记录门内诸子的情况,并自动忽视对方充满杀气的目光。 不过即便如此, 诸子的纷争仍旧没有停歇。 他们还在为了阳世的发展和未来而吵架。 孟轲和荀况联手舌战百家,直言“天下承平,繁华日盛,当以有为代无为,正风气、兴道德、壮国家、强社稷!” “若再垂拱无为,天下何以一心?主枝难分,国家又要动荡!” 而这样的言论, 和阳世大儒董仲舒的正好相符。 所以当蹲完牢房出来后, 孟子和荀子就很高兴的来到阳世,打算勉励一下董仲舒这个后辈,让他再接再厉,创造儒门的新辉煌。 直到, 江都因为夏日暴雨,江水漫灌,影响重大时, 他们亲眼看到—— 董仲舒穿着隆重的服饰,摆出重大的排场,出门、开坛、下跪,开始祷告上苍。 荀况当时就惊讶的说,“这比阴阳家还离谱,比墨家还崇鬼!” 孟轲更是忍耐不住,出面与之辩论起来。 然后, 两位儒门先圣便察觉到了董仲舒这个人的复杂—— 他讲究儒家的礼法,传袭公羊派的学说, 却也重视阴阳家的五行推演, 还额外强调“上天”的重要。 一时之间, 孟荀二人,都有些分不清董仲舒究竟是什么流派。 虽然他们作为死鬼, 是明确知道鬼神存在的, 但儒家向来“敬鬼神而远之”,到了荀子这里,更是提出了“制天命而用之”的说法。 由此可见, 儒家先贤们并不糊涂,也从不因为生活的舒适而松懈: 鬼神的确掌握着强大的力量, 但若是只知道依赖鬼神, 那人生于天地之间,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要像身毒那边的蛮夷一样,忽视现世的一切,不记历史不尊祖先,只知道埋头念经吗? 孟子和荀子, 甚至其他百家先贤, 更想看到“人”的力量,看到“人”的智慧,而不是畏畏缩缩的退居角落,祈求神明的帮助。 为此, 孟荀两位先人,表示自己一定要纠正一下董仲舒某些错误的观点! 这段时间, 他们便停留在江都,同董仲舒论道争辩。 但夏秋之间,一季而已, 这么短暂的时间, 并不能让已然成名多年,理论自成一派的后者做出鲜明改变。 于是气鼓鼓的两个死鬼就跑过来找何博,发泄内心苦闷了。 何博听了他们的来意,就哈哈笑着说,“董仲舒这么做,也是想制约强大的君权嘛!” 自打“王”变成“皇帝”, 这权力可不能同日而语了。 孟轲脸色一摆,显然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他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向屋内走去。 “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谈什么制约呢?” 何博便不再劝慰这两个老头,招呼卫青去多拿两份碗筷,好迎接长者。 “他们是很有学问的人,你可以向他们学习。” 卫青听了,便乖顺的向两位突然到来的老者躬身行礼。 两个老鬼打量了他一眼—— 在被鬼神包养后, 卫青的气色已经变得好多了, 他的身体也慢慢健壮起来,看上去有了几分少年英气。 而且卫青没有这般年纪惯有的轻佻活跃,行事十分稳重。 观其目光,清澈透亮,又带有些许坚毅。 两个老鬼很是欣赏他。 “这是一个可以成才的人。” 当年名满天下的儒家先圣纷纷说道,“但你自己为什么不教导他呢?” 鬼神坐拥许多死鬼,看惯天下,怎么可能没有智慧,无法教导别人呢? 何博就说,“我懒嘛!” “而且读书是需要精力的,不把身体养好,怎么能读好书呢?” 当今之时, 可不流行病怏怏的书生! 哪个读书人不佩剑,不会打架,不敢杀人啊! “反正你们在南边被气得不轻,还不如来指点个好苗子,舒缓心情。” 孟荀二人觉得有理,便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只是, 他们并没有教导卫青很久,就又找到何博说,“这孩子虽然有学习道德的天赋,但更多的是军事。” “这是我们没办法教导的。” 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何博听他们这样说,也跟着惊讶起来—— 军事耶, 所以卫青真的是“卫青”吗? 于是, 他对孟轲荀况摆出一张极为严肃的面孔,就像面对老师责怪,表示自己绝对会狠狠教训孩子的家长一样: “我懂了!” “我会好好教导他的!” “他肯定能成为惊世人才!” 而当鬼神立下这样的宏愿时, 阴间, 一堆名将忽然打了个喷嚏。 “总觉得有些麻烦要来了。” “你有什么头绪吗?” 他们对自己身边的同伴说道。 同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还打趣说,“可能是有人在你坟头撒尿搞破坏了吧。” 不然的话, 什么东西能让死鬼心生不妙? 第320章:远行 “我有个问题……” 冬日里, 卫青在结束了一天的课业后,忍不住对包养自己的好心人说道: “为什么白先生、项先生还有田先生他们,不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呢?” 这些被何博聘请来,教导自己军事的贤人,互相之间就连见面都没有,还曾经对卫青提出要求: “你可以问我治军理政,但不要提那些家伙来让我不快。” 卫青自然应下,但心里还是有些疑惑。 何博告诉他,“因为他们互为天敌,见了面就要打架,所以要隔离起来。” “就像大黄见不得隔壁的小黑一样!” 大黄, 是何博捡回来的狗崽, 如今已经被喂养的威风凛凛,很喜欢在村里转悠。 然后它只要一出去, 就会遭到邻居养的黑狗狂吠。 对此,大黄会毫不畏惧的反驳回去, 两条狗经常隔着一扇门互相呲牙吠叫,一副“露头就秒”的架势。 可卫青说,“但只要打开了门,它们就不会叫了啊?” 卫青最初的时候, 觉得两犬相争,一定要分出上下,才能解决它们的矛盾。 所以他打开了门,把大黄牵了出去—— 反正隔壁小黑的年纪,跟大黄很是接近,两条狗交锋起来,是很公平的。 结果当主人做出这样姿态,并且准备好疗伤的草药,等待它们一决雌雄后, 小黑停止了呲牙,狗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不断舔着自己的鼻子。 大黄也闭上了嘴,尾巴夹着,转身抱住卫青的腿哼哼唧唧起来。 现在, 听到小主人提到自己,正在旁边打滚的大黄就赶紧谄媚的跑过来,主动献上自己的狗头。 何博狠狠搓了它一把,然后对卫青笑着说,“这种事,怎么可以一概而论呢?” 说完, 他牵着狗子, 对已经长大很多的卫青招手发话,“行了,不必管他们!” “既然结束了课业,那就出门逛街去!” 最近正在过年, 不管哪里都很热闹呢! 而且因为去年的收成很好, 这边的乡民们便琢磨着,要多花点钱财,办个热闹的年会。 许多人会在城野之间,载歌载舞。 沽酒的铺子里,那浊杂的酒水也降了价,好让大家能在此时尽情的快活。 何博就带着卫青走在这样热闹的、充满烟尘的街上。 等磕着瓜果看完一场乡民自己举办的歌舞后,何博忽然对卫青说,“你过个年,一下子长得好高啊!” “正好,我在年后就要出远门了,你要不要回到家里去呢?” 卫青心里的家, 自然不是郑家。 毕竟正常的父亲,哪有让别人把自己的孩子拐带这么久,而不急切找回的呢? 何博偶尔往郑家看过两眼,确定郑季这个家伙,的确是放弃了卫青。 因为在这人看来, 卫青走后,他家里的确太平多了。 既然如此, 郑季也懒得管当初那人是真是假,是好是坏,只埋头继续享受生活。 所以有空的时候, 何博只是让卫青去寻找自己的母亲,见一见自己仍留在平阳的几个兄弟姐妹。 卫青听到他这样说,神色有些低落,但还是点头应下,“好的!” 他心里清楚: 这般好的日子, 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 既然何博要去忙自己的事,他又怎么好意思拖后腿呢? 好在何博又说,“放心,我又不是一去不回!” “我的脚程很快,反而还要担心你到时候,有没有去长安呢!” 他一个念头之间,就能在自己的领域内润来润去,根本不会花费什么时间。 现在之所以会对卫青特意提出, 主要在于,这次何博要去的地方,叫做南越! 当北方在雪中迎接新年到来的时候,何博的进度条加载完成了。 而岭南那边,还是热气腾腾的模样, 那个供奉流溪水伯的庙宇仍旧热闹。 因为小小何博为了多挣香火,早日拿下珠江,实现自己“曲沃代翼”的宏伟目标,工作的很是努力。 虽然法力不多, 但小小何博对风雨的感知,即便脱离了本体,还是很敏锐的。 他可以在狂风暴雨来临前,提前通知百姓们做好防备, 也可以在洪水泛滥之后,想办法降低当地因此染病的概率。 所以番禺那边, 对小小何博的供奉非常热情。 即便小小何博只是分身,没办法让这样的热情完全反馈到进度条上,以至于掌控流溪水的速度,不如之前的其他河流。 但几年过去,也足够将之堆满,让何博拥有了穿越大江,瞬间润去岭南的能力—— 他那些分散于各处的分身, 就是帮助何博,润到天涯海角去的最佳坐标! 毕竟主干枝叶,本为一体。 现在, 只要何博想, 他随时可以跑到岭南,将那个心怀不轨的分身,一把抓住,顷刻镇压! 让他看看, 什么叫主体, 什么叫老大! 什么叫“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 但这是何博第一次完全脱离自己的领域,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在此之前, 不管何博怎么润,都是按照山脉流水的走向来的。 他可以翻过一座山,进入另一条河流, 就像在一条线段的基础上,再延伸出新的分叉。 可岭南不同, 那里是此时诸夏大地的最南端, 那里的水土和北方完全不一样, 中间还夹着一条汹涌的,看到何博就要打他一顿的“慈父”长江…… 这让何博不敢保证, 自己去了那里,能像以前那样,随时保持着对自身流域内的感知,然后想润回来,就能轻松的润回来。 如此, 他怎么好意思让卫青做个留守儿童呢? 而且没有可靠的大人在旁边照顾, 一个不小的院子,还有何博给他留的一些钱财,要是引来了偷盗劫掠的恶人,又该怎么办呢? 还不如让他回去找自己亲妈呢! 但卫青还是有点悲伤。 他不知道何博的身份和能力,只当他是个有钱有闲的君子。 但再有钱有闲, 出远门还是艰难的。 天地不会因为身份贵贱,而减轻对他们的磨挫。 谁也不敢保证, 远行千里之后,双方还能再相见。 所以从古至今, 当某人要出远门的时候,他的朋友总会感到伤心,对他进行很长很长的送别。 何博笑话他,“你这个小子!” “自己说要去长安的时候,一点都不带怕的!” “现在怎么换成我走人,你就露出了这样担忧的神色?” 卫青说,“因为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结局是好是坏,我不会去多想。” “但您是我的恩人,如果我连为您忧虑旅途的艰难都做不到,哪里还算得上的是人呢?” 何博听了,只是拍拍卫青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过后几天, 卫青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牵上同样被落下的大黄犬, 回到了卫家。 他的母亲正在替几个年幼的孩子洗衣服。 冬天的冷漠还没有褪去, 打来的井水尤其冰凉, 但卫氏不能懒惰,不能逃避。 她生育的太多了, 只要稍微一停摆,那些男人女人,就要给她制造出小山一样高的垃圾。 夏天的时候, 如果收拾的速度迟了一点,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还要散发出酸臭的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所以卫氏必须勤快, 她把手塞到装满了冷水的盆里,抓着一件衣服揉搓起来。 她还要小心着力道,以免衣服被自己搓破,需要进行缝补。 当卫青牵着狗推开门进来的时候, 卫氏只看了他一眼,然后问他,“那位君子要走了?” “嗯。” “哼!我早就知道,他一个外地来的,怎么可能在平阳停留太久呢?” “能让你白吃白喝小一年,已经够仁慈了!” 卫氏嘀咕着,让卫青把自己的包裹放下,把狗栓好,又告诉他家里的剩饭放在哪里,让他饿了自己去吃。 她这次没说要把卫青送去郑家的事, 卫青也没有提他的那位生父。 他就这样放好东西,然后很自觉的帮母亲收拾起家里的杂物。 等卫氏把衣服拧干,抖弄挂好后,卫青才告诉她,“先生给我留了些钱,让我带回来。” 卫氏有些羞恼的说,“你回自己家里还带钱干什么!” “我现在也不是养不起你!” 也许是时来运转, 也许是暗中有贵人相助, 反正当何博到来后, 因为私通之事暴露,被平阳侯府赶出来的卫氏,成功在一个富商那里重新找到了工作。 事情很轻松,报酬也还可以。 她的长子也被人雇佣,做完活以后,得到了一笔不小的钱财。 如此, 家里的收入就多了, 而卫氏的两个女儿,因为貌美,在去年就被平阳侯府招去了长安为仆。 少了两张嘴, 花费自然也少了。 所以卫氏很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但卫青说,“这是先生给我的路费。” “他说帮人帮到底,干脆资助我去长安,好看望两个姐姐。” “那行,你自己把钱收好,不要丢了!” 听到他这样说, 卫氏这才缓和下来。 她转去屋子里,又开始缝鞋子和衣服。 她想: 儿子要出远门,肯定需要鞋子。 女儿远在长安,虽然为人奴仆,但也要有新衣服穿。 到时候, 就让卫青带过去, 送给她的子夫和少儿。 第321章:来到岭南 “今年!” “要在之前的基础上!” “开创新局面,实现新提升,作出新贡献!” “我要走上神生巅峰,后来居上!” 在自己小小的“河伯水府”中, 同样小小的何博正对着自己这些年收拢过来的各种小弟立下宏愿。 他举着酒杯,脸上满是骄傲的表情。 而面对鬼神这样的豪情壮志, 他最喜欢的鱼坐骑正在旁边阿巴阿巴; 他时常驾驶着,去往南越王宫探望老赵佗的巨大蜚蠊,支愣着自己的两根长长触须,茫然的站在原地。 旁边的青蛙则是在鼓嘴巴,一点没有关注鬼神,只目光深沉的盯着自己的同僚—— 它的舌头已经蠢蠢欲动了! “哈哈!” “这形势真是一片大好啊!” 小小何博也不在意这些东西的反应, 他只是坐在自己相较于本体拥有的,那过于渺小精致,有些像建筑玩具一样的水府中,畅饮庆功酒,感慨自己辛辛苦苦,总算在岭南站稳跟脚了。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他喝得头昏脑胀, 喝得青蛙已经忍不住动嘴,把蜚蠊含到嘴里,想要跟亲爱同僚融为一体的时候, 水府被人“开盒”了。 小小何博惊讶的抬头看去, 只见他小而美的府邸被人掀开了房顶,流溪水的水流从其头上十分丝滑的淌过,投射下岭南春日中,那温暖明亮的阳光。 而在这阳光映照下, 他的本体正双手抓着那被强拆而去的房顶,温柔的俯瞰着他。 “呱!” “你不要过来啊!” 小小何博仰着脖子,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而伴随着流溪水伯心态的大起大落, 刚刚聆听他玉音放送的小动物们,也纷纷跑路。 游鱼甩甩尾巴就钻到了浓密的水草中, 没能成功吞下同僚的青蛙,无奈将之吐出,自己蹦哒两下,跳到了岸上。 而蜚蠊则是扒拉着自己的几条好腿,浮上水面,震动翅膀,轻快的飞走了。 看着这一幕, 何博都忍不住发出叹息: “真是环境造人啊!” “你来岭南才几年,都养上本地特产了!” 小小何博反驳道,“反正比你养野猪要好多了!” …… “怎么样!” “我干得不错吧!” 来到番禺后, 何博没有把自己的分身收回—— 毕竟人家好不容易立下大功,何博转手就将之炼化,全盘接收对方的工作成果,也着实不好意思。 虽然从本质上说, 分身就是何博的一部分, 他们的思维同本体共通, 他们的感知跟本体共享, 但有的时候, 何博也不介意精神分裂一下,跟另一个自己好好玩耍一番。 哪怕他一到番禺, 就通过作为主体的便利,知道了分身这些年所做所思的一切, 但他还是把小小的自己拎到肩膀上,听自己对自己吹嘘这几年的功业。 他甚至还去了一趟供奉流溪水伯的庙宇,围观那里的情况,然后对小小的自己抱怨说,“这里的香火可比在中原的多!” 小何博骄傲的抱着手说,“那肯定!” “中原的水患哪有岭南这么离谱!” 何况中原那边, 很早就沐浴神恩了, 虽然何博很少直接干预人间的事,把大河两岸的炎黄子孙当成温室里的花朵抚养, 但有些事情, 他还是会悄咪咪的,去帮一帮的。 毕竟父母为孩子顾虑,的确需要让孩子面临一些磨砺,好强壮身体,坚定意志, 却也不至于看着孩子被磨死。 当每次成功渡过天灾,大河两岸的百姓们欢呼雀跃时, 何博也只是轻轻一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而等到参观完了番禺的风景后, 他们还暗中去了趟南越王宫。 一大一小两个何博蹲在老赵佗身边,看他处理政务。 只是才看了一会, 奔百的赵佗还没有打瞌睡, 何博们就受不了,拍拍屁股赶紧润了。 这么大的年纪还在坚持工作, 这何尝不是一位令鬼神见之害怕的卷王呢? 随后, 一大一小的两位河伯,就跑到南海边上踩沙子玩,还堆起了沙堡。 玩闹之时, 大的指着蔚蓝的海面说,“感觉南海比东海要好看一些啊!” 小的在旁边抱着手,发出得意的哼哼,“当然!” “以后我就要从这里出发,当海贼王!” 大的听了,转过头就说,“但我觉得刘贤可能比你更有可能啊!” “他不是更早出海,往南边去了吗?” 刘贤虽然脑子不好使, 但身边是有一些可靠老人追随的。 他的父亲刘濞晚年糊涂,年轻时却也称得上能征善战,颇为勇武。 就藩吴国后, 刘濞更是广招豪强游侠,以为门客,丰满自己的羽翼。 等到吴国战败后, 他招揽的门客有一哄而散者,也有怀抱“报之以国士”心态的存在。 不然的话, 刘贤作为一个在大船航行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船长”,凭什么活蹦乱跳的来到南越呢? 又凭什么满怀信心的再度出海呢? 有一些忠诚的追随者辅佐, 加上南洋此时的情况,不能说文明璀璨,也能说类人群星闪耀,遍地是猴王。 只要不被自然打败,染上疾病,或者淹没在海洋之中。 刘贤应该可以在南洋,找到一处地方,安顿自己的吧? 小何博说,“那可不一定!” “毕竟东瀛那边,都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南洋的风浪,可比东海还要频繁剧烈。 后者尚且如此, 何况前者? 听到这个, 何博也沉默下去,纠结东瀛那边的罐头分身,究竟遇到了什么,以至于这么多年,了无音讯。 东瀛四个岛上面, 没有什么大的河流,能像长江那样阻隔联络吧? 即便那里的人肯定没有诸夏大地这么多,中间还隔了一片海…… 可也不至于这么多年, 连进度条都刷不出来啊? “唉……” “这样看来,可能只能等那边提前灌输的法力消耗殆尽,才能将其捞回来了。” 何博面对着浩荡的南海,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而随着本体的无奈, 遥远的东瀛岛上, 在一处任何生灵都无法找到的地方, 就是分身罐头的所在地! 一道惊雷闪过, 滚滚浪涛就涌荡过来,重重的拍打在罐头上面! 一道又一道, 用更劲、更霸、更强的力量, 将罐头推挤到海峡的深处! 那咸湿的海风, 汹涌的波涛, 令人恐惧的力量, 一看就知道, 这必然是一场极品风暴即将到来的预兆啊! 王宫之中, 现任齐王感受到风雨正急迫奔来,也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叹息,显露出一种被生活糟蹋完了的无奈。 他熟练的下令, 要求国人快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做好迎接风暴的准备。 除此之外, 齐王还吩咐自己的亲信: “一定要注意在建的航船!” “不要让它们再被风暴摧毁了!” 在齐王田假的时候, 为了确保自己在东瀛“至高无上”的地位, 也为了防止有人思乡心切,企图偷渡出海,返回诸夏,从而招来可怕的秦军追击, 他下令,将国中可以远航的大船都拆毁了。 等到齐王田横接受禅让后, 有感于东瀛的贫瘠穷苦,并没有很快下令,重建大船,而是推行鼓励开荒,奖励耕织的政策。 同时,他还向北攘除蛮夷,抓捕许多倭奴过来,强制其为齐国的未来,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及至三代, 国中情况有所好转,府库有所积蓄后,东瀛齐国的根基得到巩固后, 田横的孙子才下令,将联络诸夏的事,重新提上日程。 结果,就在船只快要建好的时候,一场暴风摧毁了所有的努力。 他们只能从头开始。 等到现在, 船只的修建,好不容易又到了收尾的时候, 可不能重蹈当年的覆辙,再拿木材去打水漂了! “要是这次也失败了,我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返祖地!” 齐王背着手,看着殿外哗啦啦下起的大雨,哀伤的说道。 他自幼就听着诸夏的故事长大, 也多次翻阅祖先留下的笔记, 知道东瀛齐人的祖地,是一个很繁华,很安定的地方。 而且从田横起, 每一代齐王在临终之前,都会嘱咐自己的后人,“不要忘记齐人返回故乡的心愿。” 所以, 他很想在自己这一代,将船只修好,将东瀛和诸夏的联系,重新修复。 但风暴永不停止, 谁又能预料这种事呢? 反正还滞留在岭南海边玩沙子的鬼神不知道, 已经计划好前往长安的卫青也不知道。 第322章:卫子夫(求月票!)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卫青背上了行囊, 牵着那条又怂、又懒、又爱玩闹的肥胖黄犬,走出了家门,踏上了去往长安的道路。 卫氏有些担心他。 因为卫青满打满算,也才十四岁。 他还是个少年。 “现在日子好过了,你也没在郑家受磨挫,何必这么着急呢?” 但卫青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他劝慰自己的母亲,“我很早以前,就答应过姐姐,有机会就要去探望她。” “现在我的身体很健壮,准备也做得充足,有什么不可以呢?” “而且您在今年缝制了新的衣服,也应该在今年送过去,而不是拖的久了,让新的变成旧的。” 民间传颂的歌谣里面常常提到,“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现在家里有了新衣服,怎么可以让它静静的待在衣箱里,变得不再鲜艳,逐渐陈旧下去呢? 然后,他就跨越艰难险阻,成功来到了长安。 他详细的咨询了长安城的居民,然后来到了平阳侯府,那特意为奴仆往来而设立的,位于偏僻角落的小门,向其中传递了自己来寻亲的消息。 卫子夫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很是惊讶。 她没有想到, 她那同母的兄弟,会在这样的年纪,行走千里而来。 “想来是在郑家受够了苦,只能来长安找我了!” 她在心里暗暗想着,但一看自己眼下的情况,却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卫子夫来到平阳侯府做歌女,已经有两年了。 但她并没有得到这座府邸主人的欣赏—— 平阳侯曹时的身体并不好, 在迎娶了阳信公主,并纳了几个美妾后,他已经没有这方面的精力了。 所以, 她只能通过日常的赏赐和工钱,悄悄积攒下一些财物。 这笔钱没有很多, 卫子夫都没办法替兄弟在长安租一个小小的房间落脚。 而且她那因为私通外男,已经怀孕的姐姐卫少儿,近来胎像不是很好,应该是一边孕育,一边干活导致的。 如果卫少儿也攒下一些钱的话, 姐妹俩凑一凑,指不定还可以租间房子,让卫少儿搬出去养胎,也能让卫青一块住着,照顾姐姐。 奈何卫少儿被那个名叫霍仲孺的平阳县吏迷了心窍,不仅要给他生孩子,还把自己之前攒的钱送给对方做了路费! “他既然做了县吏,怎么可能没攒下钱财呢?” “天底下哪有占了女人身子,还要女人钱财的好事?” 卫子夫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便忍不住皱着眉对姐姐说道。 卫少儿却捧着自己的脸,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一点也不在乎的回道:“没事的!” “霍仲孺长得好看!” “我乐意给他人,给他钱!” 卫子夫因此愤愤的说,“男人有什么好的!” 男人的爱,都是虚无缥缈的! 浓情蜜意时,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但到了该一拍两散的时候,也从未有过犹豫。 “好啦!” “你也不要这么忧虑,先去看下卫青吧!” 卫少儿通过妹妹微皱的眉头,猜出了她的想法,只是伸手在她额头点了一下,然后推着卫子夫,让她赶紧出去,同兄弟相见。 要知道, 卫少儿自己现在可是显怀太多了,完全没办法遮掩住肚子,哪里好光明正大的到处晃悠呢? 于是, 卫子夫出去, 在那小门处,同卫青相见。 当她看到弟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讶。 “你怎么一下子长这么高,这么健壮了?” 这可跟卫子夫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卫青没有细说,只讲自己遇到了好心人的帮助。 然后, 他就关心起了两个姐姐在长安的生活。 卫子夫只说自己一切都好。 “哪里会真的好呢?” “姐姐的眉头并没有松开,想来是有愁绪的。” 卫青很平静的指出这一点。 卫子夫见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便只能告诉他卫少儿的事情。 卫青听了,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想到, 自己这个二姐会如此行事—— 母亲在平阳的平阳侯府私通了自己的父亲并有孕, 二姐在长安的平阳侯府私通了来府中做事的小吏并有孕。 这何尝不是一种特殊的传承呢? “可以出去生产吗?” 卫青想了想说,“我这里还有些钱。” 何先生留给他的路费很多, 是包括了在长安暂停脚步的租房费用的。 那是一笔不小的钱财,足够撑到卫少儿生产恢复结束之时了。 卫子夫很高兴卫青提到这件事,她笑着说,“这个自然是可以的!” “只是要禀报主人后,才好出去。” 平阳侯府, 是一个占地很大、奴仆繁多的地方,而且已经传了四代人。 所以侯府对于奴仆的管理,制度也很完善。 比如仆人要出门做事、同来探望的亲人相见,就有专属的小门。 而女仆有孕,要安胎生产,也有一套相应的流程。 至于对方是私通产子的? 开玩笑! 在这样的年代, 私通难道是一件很稀罕、很让人厌恶的事吗? 只要自己生的,自己养好就行了! 其他的,别人才懒得插手呢! “那我这就去寻找房子!” 卫青如此说着,随后又取下携带的包裹,递给卫子夫。 “对了!” “这是母亲缝制的新衣,特意让我带过来的!” 卫子夫接过来, 打开包裹的一角,抚摸着衣服上细密的针线,便忍不住渗出眼泪来。 离开了家, 孩子才知道故乡的美好, 才眷念起父母的怀抱。 特别是像卫子夫这样,远离家乡,来到长安为贵人做奴仆的, 能够收到一件亲人缝制的衣物,足以让人动容落泪。 但既已到了这里, 哪里还有自由肆意的机会呢? 她抹了抹眼角, 然后同弟弟分别,去替姐姐请求主人的恩德,好去外面安胎。 虽然平阳侯府中,有奴仆起居的院落,但那么多人在一起,对孕妇不是很好。 卫子夫找到了阳信公主。 这是府邸的女主人, 这种事自然需要她的点头。 而阳信公主听了,只很随意的批准了这件事。 在她看来, 此事平平无奇,实在没必要计较。 不然的话, 卫少儿凭什么等到这时候,还没有任何处罚,只是苦恼于要一边挺着肚子,一边干活呢? 但卫子夫没有想到, 阳信公主却对卫青有了兴趣。 她说,“你弟弟十四岁不到,就可以独自一人从平阳来到长安,真是厉害!” “而且他还挂念你们这两个姐姐,显然是个有情谊的。” “你把他带过来,我想见见这个小子!” 对此, 卫子夫只能顺从的应下。 贵人的心思总是难以琢磨,但只要不是坏事,又何必担忧呢? 很快, 卫子夫就再次找到弟弟,将之带到了阳信公主的身前。 年轻貌美的公主很慵懒的坐在柔软的席位上,倚靠着凭几。 她的神色含着高傲, 她的气质很是尊贵。 她手里轻轻摇动着扇子,打量着那正踏过大门,向自己走来的少年郎。 当卫青来到她面前,并且用完美的礼仪拜见她时, 阳信公主忍不住轻笑一声。 她用扇子轻轻的遮住含笑的嘴,眉眼弯弯的。 “你这个少年真奇怪。” “明明出身低微,为什么却懂得这样的礼仪呢?” 卫青将手放在膝上,垂着自己的眼睛,低着头没有看她。 他回答的语气仍旧很平静。 “我在家乡有老师的指导,所以知道礼仪的事。” “是这样吗?” 阳信公主忽然起身,轻移脚步,来到卫青身前。 她猝不及防的伸出手,用扇柄抬起了卫青的下巴,让少年英俊,但因为年纪,仍带些许稚嫩的脸,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 卫青被阳信公主这一招,搞得难得慌张起来。 他瞪着眼睛, 嘴巴微张, 膝盖上的手忍不住攥起了衣角。 而阳信公主见成功逗弄到了他, 便将扇子收回手里,得意的笑了起来。 第323章:刘墉 卫青很快就在长安居住下来。 阳信公主莫名其妙的,很是欣赏他,特意安排了府中的老人帮他去寻看房屋。 所以花费也没用太多。 之后, 卫少儿便搬了出来,跟弟弟住在一起。 卫子夫偶尔获得恩准,可以出来见一见自己的亲人。 “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你不要天天盯着我啦!” 当卫少儿肚子越来越大,弯腰都难的时候,卫青对姐姐忍不住更加忧虑起来。 因为卫少儿是一个风风火火的性格, 她喜欢什么, 就想要去得到、去做到! 就像跟霍仲孺在一起,倒贴了人和钱进去这件事, 她就从未抱怨过。 甚至怀着孕,她还想出去溜达、逛街。 卫青照顾的太好,还让卫少儿很不高兴。 她觉得自己这个兄弟, 简直跟个妇人一样, 太小心,太谨慎了! 而且, 十四岁的少年,耐性怎么就这么好, 每次卫少儿想做点不符合孕妇身份之事的时候,卫青都会及时闪现到她身后,出言阻止。 因此, 卫少儿只希望卫青能活泼一点, 少盯着自己一点。 “你这样的年纪!” “你在这个家里怎么待得住?” “给我出去玩啊!” 当企图溜出门,却被卫青阻拦后,卫少儿终于忍不住了。 她推着自己兄弟,一路将之推到了门口,然后对他很严肃的说: “大黄都闲的快长草了,你还不带它出去转转!” “赶紧给我滚蛋!” 于是, 卫青只能无奈的出门。 大黄很有自我管理意识,把狗绳叼在自己嘴里,跟在卫青身边。 最后, 一人一狗,来到了上林苑附近。 上林苑是一个很大的地方, 而因其广大,所以边缘之地,管理得并不是很严格,平民是可以过来的。 毕竟太祖的时候, 就已经有长安的百姓,偷偷的在上林苑开垦土地,种植蔬果粮食。 如果实在饥饿, 还可以溜进上林苑,摘取野果,捕猎动物,好保全性命。 对此, 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 汉家天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无事发生—— 上林苑这么大的地方, 皇帝自己也不是天天打猎, 实在没必要将其中所有,死死地抓在自己手里,即便它废了、烂了,也不允许别人染指。 一点地方, 几只野兽, 一些草果…… 就这点东西, 跟老百姓计较干什么? 要真把上林苑圈得密不透风,百姓来这里拣柴火都算“侵犯皇家资产”,那皇帝也得被骂“暴君”啊! 当今的百姓, 还是很有先秦遗风的。 周厉王的故事, 也值得后世之君鉴纳。 而当卫青放开狗绳,让大黄可以在上林苑边缘快乐游走时, 一匹马忽然从林中冲了出来! 它受了惊吓,正狂乱的奔跑着。 上面趴着的人面色煞白,只紧紧抓着缰绳,眼睛都闭着,不敢睁开。 卫青见状,赶紧上前救人。 大黄这条在平时又懒又怂的肥狗,此时也跟随主人冲了过去,朝着发狂的骏马不断发出吠叫。 卫青在旁边不断的“吁——”着,并且引导马匹朝一些灌木、石块密布的地方跑去,让它被迫停下脚步。 过了好一阵, 骏马才慢慢的缓过来,恢复了安静。 上面的少年感受到颠簸不再,这才壮着胆子睁开眼,哆哆嗦嗦的从马背上翻下来。 他软着腿,落地时还差点跌到地上。 好在卫青及时过来,将他拉住。 那少年骑手很是感激。 他对卫青说,“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只怕要遭殃了!” 若马匹再狂奔一段时间, 他就要失去力气,从上面跌下了。 到那个时候, 马匹仍旧惊慌狂乱, 要一不小心给他踩上一脚,只怕他这条性命,就得在这里结束了! 卫青安静的点了点头,只是对他说道,“你先坐下吧,好尽快恢复精力。” 对方听话的找了块较为平坦的地方坐下,然后期期艾艾的看着卫青,想要知道他的身份。 他说: “我是梁王世子刘墉,今天得到了你的救助,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激。” “你叫什么名字?又住在哪里?我等会就过去拜访,亲手送上谢礼!” 梁王一脉的家风, 向来是清正的。 而在受诏进京,陪伴太子读书之前, 刘墉的父亲更对他多番耳提面命,让他牢记自己臣子的身份,恪守先祖的规训,不能做违背道德良知的事情。 本分事君, 坦诚为民, 这是梁王一脉得以延续,并且被两代汉皇重视亲爱的重要原因。 长安是国家的都城, 是非常繁华的地方, 但越是繁华,就越容易生出过分的欲望。 刘墉今年不过十三岁,若是在长安学坏了,损坏了梁王一脉的根基,那距离被皇帝找理由削藩除国的日子,还会遥远吗? 刘墉不知道父亲的忧虑,只听话的应下。 所以, 对这位少年世子来说, 屈尊降贵,去拜访一个看衣着打扮,显然是个平民的人,完全没有问题。 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他怎么可以不回报呢! 卫青只是疑惑,“既然是世子,为什么没有人跟随你,以至于让你经受这样的危险呢?” 卫青长了眼睛, 自然能看出对方出身富贵。 而且能骑马出入上林苑,那富贵想来还要更为上等。 毕竟没有皇帝的命令, 臣子哪里敢随意来到这里呢? 皇帝不好意思严厉的惩治百姓, 难道还治不了那些大臣吗? 可拥有这样的身份, 又何至于遭受刚刚的事情? 对此, 刘墉只是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说,“我这是来磨练自己武艺,好为以后带兵打仗做准备的!” 当今太子, 是一个很有雄心壮志的人, 他精力充沛、喜好武功,还时常在私底跟人说: “我登基以后,要改变黄老无为的治理方式,更积极主动的去管理天下!” 北边的匈奴? 南边的诸越? 哼!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刘墉受到他的影响,很是期待大汉“拳打南越,脚踢漠北”的一天。 所以他立下宏愿,希望培养自己的武艺,好为大汉的辉煌,贡献出一份力量。 但跟随世子而来的梁国臣子们劝阻他,“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您哪里有如此的才能呢?” 哪有陪太子读书,却把自己读到睡过去,醒来还一脸印子的呢? 哪有连发十支箭,却只对着旁边鼓吏射的呢? 哪有跟着太子去上林苑打猎,骑马乱窜,把自己窜迷路的呢? 世子殿下, 您真的对自己的水平, 一点数都没有吗? 刘墉只气的跺脚,觉得自己之前那般行事,不过是年少贪玩罢了。 现在既已有发奋图强之意,自然要行一鸣惊人之事! 然后, 他就带几个随从来到上林苑,呵斥他们离自己远点后,骑着马开始快乐奔跑。 他打算去打一头野猪,彰显自己的勇武。 结果创业未半, 身下马匹就因为踩到了什么,受惊发狂。 “……是刺猬。” 卫青走到骏马旁边,从它前腿靠近马蹄的地方,找到了一根小小的刺。 刘墉伸手接过那根刺,发出悲痛的声音,“原来是这畜牲私下害我!” “既然如此,答应只有一个了!” 他用手指捏住那根小小的尖刺,将之“咔”的一声,果断捏断! “我将把上林苑的刺猬完全清除!” 报仇! 必须狠狠报仇! 那个给他跟太子上课的儒家博士是怎么说的来着? “九世之仇,尤可报之!” 何况刘墉本人受害呢? 卫青只是静静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继续眺望远方。 第324章:降生! 很快, 刘墉就跟卫青成了朋友。 后者是个生性沉稳,不爱说话的性子, 但刘墉的嘴却是相反,很喜欢叭叭叭的说个不停。 而且在“成为朋友”这件事上, 也是刘墉主动伸出的友谊之手—— 墉, 是城墙的意思。 刘墉出生的时候, 正值七国之乱,吴王刘濞围困睢阳。 他的父祖掏空了王府的财产,以鼓励大家守城,并且登上城墙,跟城中百姓一同防御。 而在叛军对睢阳发动猛攻之时, 梁王的嫡长孙降临了这个世界。 他们拥有这样的经历, 所以在一切平息下去后,为孩子取名为“墉”, 希望他能够健康的长大,成为一面不倒的城墙。 可惜, 刘墉并不因为降生于危难之际,而拥有超然的军事天赋和勇武神力, 他的才能,每一项都平平无奇,兵书更是没一本能读到脑子里去的。 但这并不妨碍刘墉,去崇拜那些有军事才能的人。 因此, 那位心怀壮志,立誓要拳打脚踢整个天下的太子,很容易就折服了刘墉这个小堂弟。 对卫青稍有了解后, 刘墉也很快与之称兄道弟起来。 “现在的穷困算什么呢?” “太祖高皇帝当年也只是布衣啊!” 当卫青疑惑于,堂堂梁王世子为什么会执意结交自己时, 刘墉很坦然的告诉他,“你放心!” “我以后一定想办法,向天子推荐你!” 至于为何不是现在? 那是因为眼下, 皇帝病得很重,显然快要不行了。 刘墉再愚钝,也不会在此时,去打扰这位生命处于弥留之际的天子。 如此, 他也不好意思跟不出意外,马上就能继位的太子提卫青的事。 国丧在即, 他们哪来的精力,去关注一个才十四岁的人才呢? 刘墉只能自己过来,纠缠起卫青。 生怕这个从平阳来探亲的野生人才, 突然就踏上了回家之路, 让大汉朝迎来剧烈损失。 卫青对此有些无奈,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卫少儿不知道刘墉的身份, 只认为这是一位幸运的被卫青救下,并且脾气很好的富家公子。 而刘墉“礼贤下士”的表现,也让她对刘墉的感官很是不错。 当然,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刘墉长的好看! 卫少儿最喜欢相貌出众的人了! 当刘墉来拜访时, 卫少儿会特意请求他坐到自己对面的位置, 然后一边注视着刘墉的面容,一边抚摸着肚子,并对里面的孩子说,“加油啊!” “一定要比你父亲长得更好看!” “为娘都这么辛苦为你收集资源了!” 她之所以天天坚持出门看美男, 正是为了孩子的未来啊! 对此, 被盯得心生畏怖的刘墉只能在卫少儿回房休息,自己跟卫青蹲在院子里替大黄搓澡时,悄悄问他: “你姐姐一直都这样吗?” 卫青“嗯”了一声。 于是刘墉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那你外甥一定会很好看!” 能让卫少儿替他生孩子的男人, 怎么会不俊美呢? 而拥有这样的父母加持, 孩子又怎么会不好看呢? 等到洗完了狗, 卫青要牵它出去散步,好让其毛发尽快的干透。 刘墉觉得回梁王在长安的府邸也没什么好玩的,就在院子里拿着卫青的“行军棋”玩—— 据卫青说, 这是教导他的几位老师,为了让他更能深入的理解行军打仗之事,从而研发出的小游戏。 方寸棋盘之间, 就是一方天地, 就是一方战场! 两名或者多名棋手,可以各执棋子,先用骰子将自己所拥有的后勤粮草、兵车马匹等等条件安排好,再于棋盘上推演进退之势。 而复杂的棋盘之上,还设置了许多特殊情况, 当棋子踩到的时候,就要触发事件,或好或坏,以对应现实中,那变化无常的战场局势。 刘墉听不懂复杂的游戏规则, 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这游戏很厉害,值得自己研究。 而当他捏着棋子,随意的在棋盘上划拉时, 大着肚子的卫少儿扶着墙走出来,嘴里一呼一吸的。 “是要生了吗?” 刘墉见状,当即放下棋子,担心的看着对方。 卫少儿只是扯着嘴角笑笑,对他说道,“还没到日子呢!” 之前请来的医生说了, 还得等到下月, 才能凑足怀胎十月的时间, 那才是她腹中胎儿诞生的时候。 只是越临近产期,肚子越会抽痛。 如今这情况,断断续续的,已经持续了小半月。 卫少儿已经习惯了。 “等一下就好了!” 这抽痛不会持续太久, 通常情况下,卫少儿走两步,深呼吸几次,痛感就会逐渐消退。 于是刘墉听话的安静下来,没有让侍从赶紧去寻找产婆—— 实际上, 他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 自然也不知道生产之前,应该做些什么。 而卫青再聪慧早熟, 在这种事上,也只能尊重姐姐和医生的意思: 还没到生产的时候, 没必要过于焦虑。 卫子夫那边,也只估摸着要在卫少儿生产前几天,去寻找专门的产婆。 因为卫少儿平时活跃的表现, 让他们都不觉得, 她会提前生产。 孕育者本人更是从不在意这样的“小事”。 她只当这次疼痛,跟之前一样,缓一缓便会消退。 只是事与愿违, 过了一段时间, 疼痛不仅没有褪去,反而更加剧烈。 于是卫少儿只能松口,开始呼唤别人的帮助: “疼……” “疼!”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里面孩子的躁动,声音饱含难耐的痛苦。 刘墉察觉到不对劲, 赶紧带侍从上前,搀扶着她回到室内的床榻上。 年长的侍从说,“孩子怕是要提前出生了,我这就去找人过来帮忙!” 刘墉在旁边, 闻到了一股莫名的血腥气,脑子“哄”的一下,就停止了转动。 他只木讷的点点头,看着侍从跑出房门。 “嘶!” 旁边, 已经忍不住的卫少儿紧紧抓着被褥,额头冒出如雨的汗珠。 刘墉盯着卫少儿的肚子,呆愣了一段时间后,方才回过神来。 他手足无措的站起身,也跟卫少儿一样,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为什么他今天只带了一个侍从出门? 为什么卫青还在外面遛狗? 为什么他的侍从不能瞬间找到人,再瞬间回到这里? 为什么要把他一个少年,跟一个正在生产的孕妇留在这里啊! 刘墉越想越急, 卫少儿的痛呼也越来越剧烈。 最后吓得梁王世子只能跪在卫少儿的床榻旁边,对着她的肚子说,“求求你,快些生出来吧!” “别吓唬我了!” “别吓死我了!” 说完了, 刘墉“咚咚咚”的,给那还在肚子里折腾的孩子磕了几个响头。 而在刘墉的奉献之下, 当侍从拽着人回来时, 当卫青带着浑身干爽的大黄回来时, 他们一推开门, 就看见卫少儿正躺在床榻上缓缓呼吸着, 旁边的刘墉手里, 则是捧着一个血淋淋的、柔嫩嫩的、一丝不挂的婴儿。 婴儿正在不断的啼哭,伸展着自己小小的手脚。 刘墉露出一副又哭又笑的崩溃表情。 他喃喃的说: “生了……” “磕头真的有用……” “他呲溜一下就生出来了……” 第325章:到秦国(二合一) “就叫他‘去病’吧!” 当婴儿被细致的清洗,用襁褓包裹着,送到恢复了一些体力的卫少儿怀中时,这位年轻的母亲想了想,为孩子取了一个简单,却又饱含期待的名字。 卫青点点头说,“卫去病吗?” “真是个好名字!” 卫少儿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撇了撇嘴巴。 “才不要姓卫,要跟他爹一个姓!” “叫霍去病!” 卫青于是沉默了,眉头有点皱起来—— 从他本人的经历来看, 卫家是一个以母系血统为主,盛产私生子的家族。 而面对私通生下的孩子, 卫家会直接让其跟着姓“卫”,并不纠结一定要冠以孩子生父的姓氏。 所以在卫少儿还没生的时候, 卫青已经做好了外甥跟自己一个姓的准备。 可姐姐已经有了决定, 孩子更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卫青也不能说什么。 但旁边的刘墉憋不住话,举着手说: “为什么啊!” “也可以跟我姓啊!” 他对卫青的身世,也是有所了解的。 知道卫家是个很返祖的母系家族。 但既然孩子要摆脱家族束缚,换个新鲜的姓氏,那为什么就不能是自己呢? 这个孩子出生的第一时间, 是刘墉抱起来的! 虽然他当时已经被吓得麻木,行动很是呆愣,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甚至当孩子被人抱走清理时, 刘墉仍站在原地,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可刘墉的确, 对这孩子有“生育之恩”啊! 刘去病! 这名字多好听啊! 卫少儿没搭理他, 卫青更是不会搭话。 毕竟,他是知道对方身份的。 怎么可以随意的攀扯皇家呢? “……我去做一些饭菜。” 当一切平静下来后, 卫青看了眼正在母亲怀里睡觉的,皱巴巴的丑小孩,然后就要去生火。 刘墉跟在他身后,轻轻的嘀咕,“总算可以吃饭了。” “我快饿死了!” 而当他俩蹲在灶台旁边,往里面塞柴火时, 负责送产婆的侍从回来了。 他的面色很是沉重,带着几分哀伤。 “陛下驾崩了。” 侍从来到刘墉面前,告诉他这件事,“我在路上,听到了从未央宫里传出来的钟声。” 那位统治天下近二十年, 承接父祖的治理, 打压地方不轨诸侯, 让天下进一步繁华起来的皇帝, 在霍去病出生的那一刻, 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次, 可没有大汉神医出手,帮他续命了。 而接下来的皇帝, 是个很年轻,很有冲劲的人, 他跟自己的父祖很是不同。 无数的人在未央宫的钟声里,眺望着皇宫的方向,猜测着接下来的大汉朝,会在新帝的手中,走向何方。 …… 但不管大汉的未来会如何, 反正当整个小九州, 从长城外的匈奴, 到大江以南的南越, 都传颂起新皇帝刘彻的名字时, 一只焉了吧唧的肥鸟正从某只商队层层叠叠的货物车架上,阴暗的爬出来。 他抖了抖自己的羽毛, 头顶的长羽高高的翘起,一对豆豆眼在西海灿烂的阳光下,透出诡异的光。 他张开翅膀,呱啦啦的叫起来—— “终于!” “我终于到达秦国了!” “不容易,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谁能想到, 等了好几年, 这个何博的分身, 这个跟嬴秦三代人都接触过的鬼神面相, 才成功来到两河呢? 不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条贯穿了整个大陆的商路,实在是太过漫长了。 而且在路途之中,更是夹杂着无数的游牧之民,危险程度不可估量。 商队追逐利益, 却不会随意的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往返新夏的利润,已经足够西域的商人们吃得珠圆玉润,满嘴流油了。 往海西之地去做生意? 那是新夏商人的任务! 只有新夏才有那么强大的国力,组建足够强大的队伍,穿过那漫长而荒凉,时不时有蛮夷窜出来抢劫的戈壁山地,到达已经为秦人所占据的两河流域。 而西域这边, 若非新夏时不时北击蛮夷,逼迫河中大月氏的眼神保持清澈,西域商人们也无法那么轻松频繁的往来于两地。 但相对来说, 新夏商队去往两河的频率,并不如西域来自己这边频繁。 一来, 是因为诸夏君子们素来重实业而轻虚业,认为好好种地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家里人都吃不饱饭, 能去外面买来足够的粮食吗? 如果一点产出都没有, 又凭什么去外面,跟人做交易,赚取对方的钱财呢? 新夏拥有两条大河,及其沿岸的肥沃平原,并不像西域那边的人,离了商贸就要国力大损,甚至国家衰败。 二来, 则是因为近两年, 新夏东部的恒河流域,爆发了严重的水患。 新夏忙于治水镇灾之事, 哪里有空组织商队去海西呢? 三来, 新夏南部还有很多身毒人建立的国家, 那里的物产也十分丰富,商人们又何必舍近求远,跑去刚刚征服两河不久,还在用军事手段,严格管控全国的秦国呢? 所以玄鸟何博跟着西域商人来到新夏后,他只能窝在安河同位异形体那边—— 如果在其他河流里趴窝太久, 指不定他就得留在新夏当水伯,而不能来秦国喽! “……反正先去秦国的宗庙里看看!” 虽然何博在货物里抱窝的时候,曾经听到商人们交谈,说秦国在南下征服两河,攻灭波斯后,下令在两河流域的东北岸,一处背靠山岭,南面平原的地方,修建新的都城。 但这样的大工程, 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所以即便名义上,迁都的命令已经下达了好几年, 但秦国君臣、宗庙,仍旧停留在其复兴之地,那被命名为“阿房”的城池中,没有挪位。 于是, 何博拍拍翅膀, 朝着阿房王城的地方飞过去。 而当肥鸟的身影划过天空的时候,还有小孩好奇的抬起手,指着何博,对自己的父母说,“快看!” “感觉这只鸟飞得好艰难哦!” 父母抬起头看看,然后微笑着对孩子说,“这是当然的。” “它长得这么胖,肯定飞不快!” 真可惜, 这是在国都之中,不可以随意的挽弓搭箭,射猎飞鸟。 不然的话, 父亲都要忍不住了! “你才胖呢!” 何博耳聪目明,听到地面上的交谈后,只愤愤的想,“我只是不想在都城里面疾驰罢了!” 毕竟“城邑之中,非大事不得奔驰”,可是诸夏的老规矩了。 何博这是在表达自己的尊重! 才不是因为胖的飞不动呢! 而且, 他已经在那令鬼神都感到无聊烦闷的旅途中,消瘦很多了! …… “你胖了!” 当何博来到宗庙, 用爪子摁住那个被供奉了许多年的小白罐,低头用喙将那封口打开,把嬴辟疆父子的魂魄放出来后, 容貌苍老的嬴辟疆第一时间,就对这位久违的朋友,表达了自己的思念和感激。 对此,何博只是转头飞到他的牌位上, 爪子一搭,立马开扣! 于是嬴辟疆赶紧换了口风,“想来是我沉闷了太久,看错了你的体态!” 谁说这鸟胖啊? 一点都不胖! 何博这才满意的跳下来,放过了嬴辟疆的牌位。 他得意的在地上迈着八字步,对面前这对父子说,“你们在域外做的很不错嘛!” “波斯都给干趴下了!” 听到这话, 亲手主导了这场大征服的嬴端露出了笑容。 虽然他为了巩固嬴秦的根基, 在攻下两河后,在那里采取了较为激烈的手段,对那些竟敢侵占秦国神圣不可侵犯土地的蛮夷,进行了狠狠地犁地、除草、消毒工作, 就连秦国臣子们都因此吓得慌乱无比,担心这般比始皇帝鞭挞万民,还要残忍剧烈的暴政,会引起当地人的反抗…… 但波斯这些南蛮的反应,却是让怀有这些仁慈之心的臣子大为震惊—— 面对秦人的暴烈手段, 波斯人竟然没什么抗争, 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因为他们认为, 自己这么多人, 秦人肯定是没办法杀完的! 等他们杀的刀都钝了,剑锋不再,自然会将之放下,和自己好好相处。 这算什么? 这是在给推行军功爵制,以首级计功,并热衷于修建人体建筑的秦人送绩效吗? 反正秦国的臣子想破脑袋,都没能想明白波斯人的心态。 嬴辟疆这个决心临死前狠一把,把脏活替子孙干了的老秦王,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亏他之前还纠结那么久,关于征服两河后的管理方法。 感情对待这些家伙, “纠结”都是在浪费自己时间! 到最后, 秦国上下,也都只能感叹一声: “唉,南蛮!” 也许, 对这些安顺的南蛮来说, 桀、纣之流,都能算成仁君吧? “不过,既然已经占据了两河,你们还想着打回中原吗?” 在交流了一番漫长的“嬴秦的艰难复兴历程”,并且将其中秦人拳打蛮夷,脚踢戎狄的事一笔带过后, 何博头顶的长毛颤抖了一下,对嬴辟疆他们发出疑问。 对方沉默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询问何博,“刘邦的后人,将中原治理的怎么样呢?” “很繁荣!” 何博想了想,然后继续说道,“反正比域外要繁荣太多了。” 诸夏老祖宗给子孙打下来的那块地,着实是世上仅有的肥沃和安定。 新夏的两条河虽然奔腾浩荡,但气候太过极端,对大禹的效仿,是一刻也不能轻忽的。 而秦国现在占据的两条河,相距太近,一泛则全泛,且两河以外之地,又降水不足。 平原周边还没有足够的天险防御,很容易引来他人觊觎攻打。 哪里比得上中原呢? 听到何博这样说, 嬴辟疆动容几分,本就沧桑的面孔上,更是透出凄凉之色。 他心里知道, 相隔这么遥远, 而中原又没有剧烈的天灾人祸……自己的梦想,恐怕是难以实现了。 “但我还是不服气!” 又沉默了一阵,嬴辟疆捏着拳头,目光坚毅的说,“谁上谁下,谁强谁弱,这都是要靠打一仗,才能够分清的!” 总有一天, 秦人会再次“东出”! 为了那遥远东方的膏腴之地, 为了那祖先曾经奋斗过的事业, 为了那秦人曾经拥有过的美好! 他们终将要去东方的! 对此, 何博只是点点头说,“巧的很哦,新夏那边也是这样说的!” 嬴端不了解鬼神的性格, 担心这位受到河伯“分封”过来,至西海任职的水伯,会偏向于中原那边,于是心底生出了些许忧虑,过去拉了拉父亲的袖子,想要说些什么。 嬴辟疆不理他,只反过去踩了他一脚。 嬴端疼得呲牙咧嘴,便不敢开口了。 但何博还是看出了他的想法。 鬼神只是笑道,“你放心!” “这种闲事,我才不想插手呢!” 诸侯争霸,竞争上岗“天子”之位而已, 何博可看过太多了! 而且不管怎么打, 这肉都是烂在锅里的, 供诸夏君子们享用的, 鬼神管它干什么? 卷, 都卷点好啊! 嬴端闻言,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然后在父亲“都老死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的目光下,惭愧的低下了头。 何博大度的原谅了他, 毕竟身为一国之主, 为自己国家的未来考虑,这是很正常的嘛! 嬴端只是太想进步了而已。 随后一段时间, 何博就在秦国的太庙里搭窝住了下来。 阿房城这边, 没有太大的河流, 而且其中流水,还要注入西海—— 可那么大的一个海, 还跟地中海连通在一起, 是此时的何博配染指的吗? 所以他根本不打算在阿房这边当水伯,只计划着之后再蹭秦人迁都的车,去新的国都那边。 而这样的等待, 也没有太久。 当那被命名为“安都”的城邑修建起了宫殿后, 阿房这边,就开始了搬家。 现任的秦王和其臣子,是第一批动身的, 而作为社稷象征的宗庙,肯定也要跟着搬迁。 于是, 何博就混入其中,从北至南,来到了安都城中。 他一落地,就对嬴辟疆他们说,“这里的确比阿房更适合当大国都城。” 嬴辟疆点头应道,“当年选择在那里建国,只是想方便积蓄力量罢了。” 现在国家强大了, 再蜷缩在那小小的发家之地,就有点自缚手脚了。 “不过,这里的蛮夷数量好像有点多哦。” 何博飞到天上俯瞰了一下安都城的风貌,然后落下来对他们讲道。 凭借此时秦国的影响力和威名, 当其新都的选址确定好后,就有无数人的自发涌到这边,希望可以在这里提前占据一些土地,好做个“王城脚下”爷们。 其中,自然包括一些早已臣服于秦国,接受诸夏智慧教化的夷狄。 他们可太想进步了! 而且安都城本身,也位于商路的关键位置,四方汇聚的商人数量,十分繁众。 有从泰西罗马来的, 有从西南埃及来的, 甚至还有几个肤色深黑,一口白牙在空中闪烁的。 见多识广的鬼神见了,都得感慨一声“生物多样性”。 好在嬴端及时解释: “其中一些,是来秦国朝贡的小国使者。” 作为主人的秦国乔迁新居了, 这些饱受爱抚的仆从国,怎么敢不过来表示一下恭喜呢? 而这些小国, 由于屈服的比较早,平时也较为听话, 因此秦王没有对其采取“波斯政策”,还对之多有安抚—— 毕竟嬴端在两河做的事情, 连隔海而邻的罗马都听说了, 那位跟嬴端相识,同样年迈老朽的学者波利比乌斯甚至挣扎着过来这边,想要亲眼见证一场“前所未有”、“远超当年亚历山大”的征服运动。 而作为一个会使用“十一抽杀”这种行为艺术的国家,在了解到诸夏君子特有的建筑美学后,都忍不住对之咋舌。 如此一来, 在雷霆手段之后,自然要把自己温柔的一面显露出来,好让西海之地的人知道: 在老秦人看上他们家地,拿着锄头的手蠢蠢欲动之前, 可不是一个只知道杀人、堆京观的疯子。 “而且眼下,从各地迁移的人口还没有到达,自然会显得此地夷人颇多。” 当安都城初步奠基后, 现任秦王就下令,要从全国各地,迁移十数万人口过来,填充这座新的国都。 其中的移民主力, 自然是阿房城的老国人了。 “至于那些商人,来了是要走的,只是再次暂停脚步,不必管他们。” 虽然秦国仍旧有“重农抑商,奖励耕织”的政策存在,但行商之事,又怎么可能完全禁止呢? 只要商人不利用手里的钱财,去囤积土地、侵占社稷的根基,乖乖的服从秦国的法度, 那秦国也不会刻意针对。 当然, 若当真有人敢顶着这般律法,行操控国家之事, 那诸夏就得让域外蛮夷,见识下什么叫“诛九族”了。 “那我没有问题了!”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何博扑腾了下翅膀,在安都绕了一圈,见识了下这边的风景后,就打算去安都附近的河流中趴窝了。 在征服这片地区后, 为了确定诸夏后裔对这里的统治, 这两条大河也被秦人改了名字: 因为怀念故地, 所以左边的叫做“西渭水”, 右边的叫做“西泾水”。 安都城, 则坐落在西泾水上游地区,与其分支交汇,而形成的一片小小平原上。 那条被秦人称之为“大环水”的分支, 便是何博盯上,打算强行占有的对象! 嘿嘿嘿, 这可是绝对的域外河流, 虽然肯定没有中原那边的润, 但异域风情肯定会足足的啊! 何博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326章:建元元年 “大复仇,好!” “大一统,好!” “大九州……也好!” 未央宫中, 大汉新的天子, 在同自己从各地招募来的贤良们进行了对策后, 又迅速召集自己做太子时团结起来的小伙伴,将自己的总结告诉他们。 他站在大殿的中心, 脚下踩着一张巨大的大汉郡县封国地图,将自己的双手高高举起,一副意气风发,雄心勃勃的模样。 对此, 刘墉作为天子最忠诚的小弟,当即为之献上了激烈的掌声。 而年轻的皇帝则是得意的负手而立,静静享受了一会儿伙伴拥戴后,低头看起了地图。 他一脚踩在几个势力较强的诸侯国的位置,跺得地板震动。 然后他板着脸说道: “自从我父祖以来,诸侯势力便得到发展壮大。” “虽然有梁王这样的宽容长者,以身作则,倡导推恩,但其他宗亲却没有积极效仿,以至于有七国之乱。” “这实在让我很不高兴!” 打压诸侯, 加强中央对地方的号令, 这是实现“大一统”这个目标的必行之事! “就是!” “那些诸侯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刘墉捏着拳头,又大声起附和皇帝的话。 因为他祖父临终之时,上的一封“祈推恩书”, 大汉宗亲们便对这个损伤了自身利益的梁王一脉,很是厌恶。 他们至今仍在私底下交流: “梁王的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别人喊着要“损己利人”,只是做个仁善的姿态, 结果梁王是来真的啊! 所以, 刘墉来到长安后,跟那些亲戚的往来,并不频繁。 对方既然不喜欢自己, 他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还不如去找卫青玩呢! 刘彻很高兴自己小堂弟的反应。 他随后挪动脚步,又踩在了地图上的另一个位置。 而力道比起之前,还要剧烈。 皇帝甚至还在那里碾了几下,方才开口: “匈奴人,最是可恨!” 诸侯经过不断的打压, 虽然暗中搞事的心仍旧没变,但已经失去了直接反抗朝廷的能力。 可匈奴却是不同, 每一年,匈奴人都要南下进行劫掠—— 他们会掳走大量的人口, 抢走大量的财富, 用对待牛羊畜牲的方式,对待诸夏的子民。 这让刘彻每每听说这件事,都恨得牙痒痒,想要对匈奴犁庭扫穴。 自古以来, 只有诸夏这样对待四夷的, 哪有四夷这样对待高贵的炎黄子孙的呢! 简直倒反天罡! 但是朝廷上下的官员, 沉浸在长久的和平里面, 连续三代的“黄老无为、垂拱而治”,也让他们失去了积极进取、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动力。 无为嘛, 就该让民间自由发展, 要相信大众的智慧! 如果朝廷什么都要管, 那花费要多少? 精力会消耗多少? 要是政令有误, 又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所以,对部分官吏来说: 与其出事之后担责,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做, 这样谁能牵扯到自己呢? 刘彻听说了这样的事情,心里对这种现象很不满意。 而且先帝临终之前, 也曾拉着他的手说,“现在国家积蓄到了这样的地步,的确需要进行改变。” 粮食储存够了却不让人吃, 难道让它发霉吗? 钱财积攒多了却不拿出去用, 难道要拿过去给匈奴当战争赔款吗? “你的性格,是很有冲劲的。” “国家会在你手上,迎来一个巨大的转变。” 刘彻听着父亲的遗言, 一边流泪悲伤的同时, 一边也免不了生出无边豪情—— 没错! 我生来就是要改变这个国家的! 我会将大汉带到一条全新的、更强大的道路上, 让现在的人、以后的人, 都永永远远的称颂着它的名字! 天上的星汉灿烂, 地上的“星汉”也应该拥有前所未有的辉煌! 但是, 在太阳高高升起, 将自己的光辉和热量播撒到人间的每个角落以前, 它还要想办法驱散同样挂在天上,同样能播撒光辉的月亮和星辰。 所以, 刘彻又一脚,踩到了地图以外的空白之处。 “夏!” “还有秦!” “我一定要折服它们,明确谁才是真正的九州之主!” “谁才是诸夏正统!” 刘彻很小的时候, 就寻思过打匈奴的事。 但匈奴的引弓之民来去如风,草原又极其广阔,难以寻觅方向, 于是, 刘彻便使用自己在上林苑中狩猎,训练出的军事技巧,琢磨起了对付这个敌人的办法: 匈奴,是一只行动迅捷的野兽, 而大汉,则是想要捕获它、驯服它的猎人。 他需要在这个野兽出没的地方,四面布网,然后慢慢收紧,让它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最终只能倒在猎人的弓箭之下! 长城, 就是诸夏君子为了对付匈奴,在其南边,编织出的一张“巨网”! 这张网从秦编织到汉,已经很牢固、很完备了! 其东,则有东胡占据,也是阻挠。 其北寒冷广漠,即便是驰骋草原的匈奴人,都很不喜欢那边。 这样一来, 就差一个西边! 只要堵住了西边,大汉就可以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自觉这个想法很是巧妙的小刘彻,便要求管理藏书库的典吏,为自己找来关于西域的记录。 他打算在那堆老旧的文书中,找出一个足以抵挡住匈奴猪突猛进,跟大汉打配合的“队友”! 然后, 他就知道了新夏的事, 也通过当年汉、夏之间的对话,间接知道嬴秦还没有完全覆灭,秦始皇的孙子已经在域外重兴社稷的事。 “怎么可以这样!” 刘彻记得,他当年很是愤怒的,把记录给扔了出去,并且找到父亲,跟他抱怨夏人的无礼。 一个在诸夏混不下去, 以至于要去域外扎根的分支, 怎么敢生出觊觎主体,妄图取而代之的想法呢? 它这样的态度, 摆明了是想要学习郑庄公,射王肩膀,逐鹿天命啊! 新夏这是想做诸夏的共主, 那秉持天意而统治四方的“天子”! 简直是倒反天罡! 刘彻容忍不了这样的挑衅, 如果不是眼下匈奴还没有解决, 他真想派兵出去,跟新夏碰一碰,让那心怀不轨的家伙知道,什么叫“天兵”,什么叫“中央之国”! “所以还要派人过去,寻求新夏的帮助,好打击匈奴在西边的力量吗?” 当刘彻脚踩大地,抱着手发出猪王哼哼,恨不得把域外那些脏东西都拱了的时候, 韩鄢举起手,打断了他的畅想。 刘彻的脸色顿时垮了起来。 他想要倔犟的摇头,但身为帝王的理智又告诉他: 匈奴就在大汉的边上, 那才是自己的大敌。 《诗经》里“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道理,是自己在当前应该坚持的! 最后, 少年天子只能留下一声冷哼,又对着诸侯、匈奴和域外踩了几脚,挥袖离去。 “还会派使者去联络域外的新夏吗?” 刘墉不解其意,转头询问韩鄢。 韩鄢就捂着肚子大声笑起来,告诉他说,“肯定会啊!” “之前下诏举贤良,陛下就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第327章:东瀛齐国 “猪宝在搞新政啊!” “果然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建元元年, 随着皇帝下令从各地召集了许多贤良文学之士,自觉有了能人辅佐之后,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革新。 他颁布了许多新的政令, 想要改变几十年“无为”下来,导致的朝野颓唐之气,以及因为朝廷的垂拱放任,而膨胀起来的地方豪强势力。 阴间的死鬼们对此,纷纷表示赞同。 但他们也说,“皇帝这次革新,是不会成功的。” 何博正闲得无聊,支楞着两条腿,像簸箕那样坐在东海之滨的沙滩上。 他听说了这样的话,于是询问革新经验丰富的商鞅,“你们为什么不看好猪宝呢?” 猪宝, 是鬼神亲口为大汉皇帝刘彻取得外号。 因为他的一生过于顺遂, 父亲对之又尤为宠爱, 所以何博认为,他是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猪”。 当然, 这个外号的由来, 也跟死到阴间后,被自己后宫三人组建立起来的“夫愁者联盟”,围殴到发出猪叫的刘启有很大关系! 这位陛下当时还企图寻求父祖的帮助呢, 结果刘邦、刘盈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只留下后人独自面对这般恐怖。 而听到这个外号的商君,也忍不住面皮抽动了一下。 他想说些什么,但又担心任性的鬼神连自己一起挖苦,于是只能顺从的回答他的问题: “他那么年轻,根基不是很深厚,怎么可能凭借几道诏书,就让朝野乖乖听从呢?” “可嬴渠梁继位的时候也就比猪宝大一岁,他怎么就能任用你进行改革了?” 商鞅当即傲慢的回道,“我的才能,比刘彻找来的人要远远超出……岂能一概而论!” “何况秦国与汉廷,又岂是一般模样?” 秦孝公的时候, 对内,“革新”是先君遗留下来的传统。 对外,“革新”是维持社稷的必要手段。 那治国之政, 任何时候都要改, 不改不行! 哪国的贵人,也不想自己在家里,抱着美姬看着歌舞,突然就被敌人给覆灭了! 所以, 革新强国,在当时就是绝对正确的! 谁反对, 谁就是国家的敌人! 甘龙、杜挚这两个当年的守旧派,生前死后,可都没什么好结果! 但汉廷则不同, 三代无为,已成惯例。 黄老之学的弟子,充斥朝野。 而且就实际来说,汉廷目前也没有面对太强烈的外部压力。 纵有匈奴为患, 却也难以撼动大汉根基。 既然如此, 为什么要行大刀阔斧之事呢? 少年天子越是急切的嚷嚷着自己革新的决心, 便越发让那些老朽的臣子认为,这无非是少年人特有的一腔热血罢了。 等其成长几年, 懂事了, 圆滑了, 自然就会明白, 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也对!” “没有外力压迫,就没有对内下狠手的动力。” 人都是有惰性的, 谁会喜欢没苦硬吃呢? 何博笑着对商鞅说道。 然后他又好奇的问他,“那你觉得,这次跌倒之后,刘彻会放弃吗?” 商鞅说,“不会的。” “西门大夫暗中观察了他许久,断言他是个很倔犟,又无比自信的人。” 即便跌倒, 刘彻也不会觉得是自己错了, 他只会认为,是其他人,乃至于整个世界有问题! 这样的人, 可不会顺从某些臣子的心意,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着。 他会很愤怒的下令, 把地上的坑给填平,然后继续驾驶着自己的骏马,在道路上驰骋,跑向自己既定的目标。 何博闻言,点了点头说,“那可真好!” 这个世界, 就需要一些自信满满,又不肯掉头的犟种出来, 把原有的道路踩得平坦无阻, 然后又在其基础上,踏出新的路来。 说完, 何博站起身,又开始了今天的赶海运动。 而当他在滩涂上扒拉出了个深深的坑洞,趴在地上伸着手去抓里面藏着的大海葵时, 他的进度条突然刷新了! “嗯?” “这是……东瀛那边的河?” 何博收回手,摸了摸头,目光眺望向海的那一边。 …… 在东海的另一端, 一个少年小心的用一根棍子,在靖水的水面上敲了敲。 一层又一层的波澜就此荡漾起来。 随后, 一条大鱼翻着肚皮出现了。 它微微摆动着自己的鱼鳍,在水流的推动下,靠近了岸边。 那少年郎觉得它划的有些慢了, 于是又伸着棍子,去扒拉起大鱼。 大鱼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安静的就跟死了一样,任由少年把自己从水里捞到岸上,然后一把抓住。 “醒醒!” “别睡了!” 少年双手掐住大鱼肥胖的中段身躯,狠狠地晃动着它。 而在他的努力下, 大鱼死气沉沉的眼睛,才恢复了一点神采。 它张了张嘴, 鱼鳍打开, 尾巴翘起来——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伸了个痛快的懒腰。 “今天天气真好啊!” 少年听到大鱼带着仍未褪去的睡意,跟自己打招呼。 “是啊,今天阳光很温暖呢!” “结果你还是在睡觉!” 少年忍不住感慨的说,“你为什么不能活跃一点呢?” 哪有身为鬼神, 却喜欢用着大头鱼的面相,瞪着一双死鱼眼,还要肚皮朝天的漂在水里呢? “那可太累了!” 何博从他手里轻轻一扭,重新落到水里。 但这次,他没有直接翻起肚皮,而是翻了个身,好让太阳能晒到自己身体的侧面。 他说,“我能随着水流自己漂动,干嘛要去甩尾巴呢?” “你可真懒!” “嗨,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我躺着多好!” 这里, 是东瀛最南端的岛屿。 当前几年春天时,那场风暴席卷大地之时, 涌动的浪潮终于将装有何博分身的罐子,从海中石林的夹缝中托举出来,并将之冲到了这条被齐人命名为“靖水”的河流中。 何博因此在这里落脚。 他懒得要死, 连自己的罐子都懒得爬出来, 只是滴溜溜的在水底乱润,最后找到了一个由河中虾蟹掏出来的洞。 那个洞的形状很完美, 非常适合拿来塞何博的罐子。 于是他霸道的赶走了房子的原主,把罐子卡在洞里,美滋滋的继续睡觉—— 反正搞来搞去, 都是为本体打工的, 他才不要做吃草挤奶的可怜牛马呢! 日子能混, 那就混着, 香火什么的, 他才不在乎! 即便周边存在着村庄, 这条河流的面积也称得上广大,足以通船捕鱼, 但何博就是不探头不理人,一心呼呼大睡。 直到在第二年夏日里, 一个提着鱼篓,过来抓鱼的少年,很是凑巧的摸到了水底的罐子。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便气沉丹田,身体微蹲的,把何博从洞里拔了出来。 就像一个尘封已久的酒瓶被人拔出木塞一般, 少年听到了“啵”的一声, 再低头一看,一个平平无奇的罐子就握在自己手心。 罐子沉沉的, 表面画着一条很丑陋的大头鱼模样, 盖子则是和罐身融为一体,没有打开的可能。 在好奇心的催使下, 少年想要把罐子砸开,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于是, 何博理所当然的被他砸醒了。 脑袋嗡嗡的,而且是被人吵醒的鬼神,直接从罐子里跳出来,跟少年打了一架。 两个人从岸边打到浅水之处, 又从浅水处混战到附近的草地上, 打得大道都快磨灭了, 这才收手,化敌为友。 而那一次, 也是少年唯一一次见到何博的人形, 之后的日子里, 这个沉迷睡觉无法自拔的鬼神,就只会用大头鱼的姿态,在靖水里冒充尸体,污染河水了。 …… “你找我干嘛?” 等身体一侧被晒得香香的后,何博翻了个身,晒起了另一面。 他张着大嘴巴,询问少年的来意。 因为自己很懒, 对方也知道自己很懒, 所以不会轻易过来打扰何博。 不然, 对方就可以见到在起床气驱使下,一个极为活泼、多动、暴躁的鬼神了。 “我要去诸夏了!” 少年只是笑着告诉他: “能渡海的大船已经修好了,大王下令从全国招收一些年轻人,跟随船队一起去我们祖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年轻人, 是最容易学习和接受新知识的。 齐王需要这些人去祖地,将一些先进的经验和技术带回东瀛, 同时也希望通过随船航行,培养出一批年轻的水手,为日后齐国渡海,往来于东瀛和祖地之间,提供便利。 “你选上了?” “我选上了!” 少年骄傲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过两天,我就要去国都那边,接受大王的告诫,然后就要从附近的港口,登船出海!” “所以我今天特意过来,通知你这件事,免得你一觉醒来,不知岁月,还以为我老死了!” 何博不屑的呲了他一脸水。 “哼!” “我才不会睡成那副傻样呢!” 他看着面前少年得意的面孔,又听见他说: “好好珍惜这两天吧,等我去了祖地,你就见不到我了!” 何博便忍不住在心里暗想: 天真, 本体就在诸夏, 你到哪里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哼! 现在且不跟你说这件事, 到时候见了面, 绝对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呀! 第328章:张骞(加更!) 建元二年的秋天, 当霍去病颤颤巍巍的学会走路时, 当刘墉企图诱导孩子叫自己爹,却被小孩无情滋了一身时, 当东瀛的船只登陆诸夏祖地,在某条潜伏水底的大头鱼注视下,朝着长安进发时, 手持节仗的张骞, 信心满满的踏上了向西而去的道路。 他已经准备好了! 为了这一刻, 他在长安待了一年有余,学习了太多太多,有关西域和新夏的知识,就连西方蛮夷的语言,他此时都能说好几种! 而当张骞出发的时候, 他还得到了“天子亲自送别”的荣耀—— 第一次革新没坚持多久,就被迫中道崩卒的刘彻陛下没有因此蔫巴,还是那副自信昂扬的样子,带着自己的小伙伴,将张骞一路送到了长安郊外。 张骞因此感动的泪流满面, 即便车马已经远离了长安,他也忍不住回头,眺望被自己逐渐甩在身后的东方。 直到走到陇西, 张骞才暂停了这样的牵挂,目光坚毅的探索起了前方的区域! 陛下, 等我回来! 而在另一边, 在东瀛使团身上,闻到熟悉的咸鱼味道的何博,总算停下了自己阴暗的观察。 他围观了很久, 确定了这批遣汉使中,有名少年是跟自己扔到东瀛去的分身有关系。 于是, 何博就好奇的跑到对方梦里,询问自己那条咸鱼分身的情况。 那名叫做吕鹏的少年对突然上门骚扰自己的鬼神,很是从容的接受了。 毕竟他在老家,就已有过类似的经历,为何还要大惊小怪呢? 只是, 吕鹏想不明白,为什么诸夏的河伯,会对在东瀛岛屿上,那小小川流中水伯如此关心。 “因为他是我分封过去的!” “这个懒鬼,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跟你说吗?” 何博跺着脚生气,“我迟早要把他扔到盐泽里大泡特泡,然后吊到杆子上风干!” 这样, 才能完全的腌入味, 让他咸得正是时候! 吕鹏在旁边缩着脖子,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这个染上咸鱼气息的活人,也被鬼神抹上盐巴,做成烟熏风味的人渣。 等见完了这位骨骼清奇的少年, 对咸鱼工作态度很是不满的何博就甩手而去,润到西边去了。 对比起东边的咸鱼, 西边的乌龟跟玄鸟,才是最让何博这个本体感动的。 毕竟, 这两个是真干活啊! 虽然因为隔得太远,中间还夹了许多山岭和一个高原,以至于进度涨的,比流溪水的还要缓慢。 但总比只知道睡觉, 在东瀛认识的人,还没霍去病年岁多的咸鱼好嘛! 而且何博如今也发现了, 自己润到西域那边,拉进跟新夏、秦国的距离后, 进度的涨速可以提高一些。 所以这段时间, 鬼神很喜欢骑着骆驼,在西域之中来回转悠。 当他嫌弃西域的风沙有些大、太阳有些烫的时候, 何博就会沿着河流, 穿过河西走廊,返回中原,沉浸在大河如今温暖安宁的怀抱中,享受大河之水一点点过淌自己身体的感觉。 因此, 当张骞率领着使团, 在河西走廊的一处谷地暂时安顿下来,打算睡上一觉,明日再启程上路时, 何博遇到了他们。 他看了看这边睡得正香的大汉天使, 又看了看另一边,听闻汉人消息,正骑着马朝这里赶来,企图抓住这批汉使的匈奴人。 …… “像你这样的年纪!” “你怎么睡得着啊!” 梦里, 正舒服的张开手脚,袒露着肚子,呼呼大睡的张骞突然就被人踢了一脚。 他睁开眼睛, 随即看见一个身形朦胧的人,正站在自己面前,指着东北的方向说: “匈奴人都快过来了!” “你是想做他们的俘虏,被他们抓走当奴隶吗?” “这肯定是不行的!” 张骞下意识的反驳道,“我还要完成和陛下的约定!” “我怎么可以让陛下失望!” “那就赶紧爬起来,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扔下这样一句话, 那个人影又对还躺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竹夫人”取凉的张骞狠狠踢了一下。 张骞被他踢得翻倒在地,直接滴溜溜的滚出了梦境。 “啊!” 跟张骞睡在一个营帐中,负责为他讲解西域情况、充当翻译和向导的归化匈奴人堂邑父随即发出了一声充满疼痛的叫唤。 因为张骞梦里在打滚, 现实里也在打滚—— 他直直的滚到了堂邑父这边,并且由于梦中受惊之事,还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拳打脚踢。 大汉天使眼睛还没有睁开, 人却在地上胡乱扑腾,打王八拳。 堂邑父不幸被张骞偷袭中了要害,捂着肚子疼出了一头冷汗。 他气得起身,抓起眼神还有些朦胧的张骞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竟然一副中了邪的样子?” 张骞便将自己梦里的事告诉给了他。 堂邑父听完,脸色很是凝重。 他说,“当年大月氏还在河西走廊的时候,曾说浩门川里面有鬼神居住。” “百年以前,秦人之所以能够在河西这边畅通无阻,也跟这个鬼神的传说有关。” “现在你一来到这边,就做了这样奇怪的幻梦,说不定真的是鬼神显灵,告诫我们危险即将到来!” 张骞听了他的话, 也想起自己在古老的史册中,的确看过相关的记载。 于是他相信了梦中的警告,跟堂邑父迅速的唤醒使团众人,要收拾东西快快启程。 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可是还有很多包裹没有整理……”有随团的人忍不住讲。 张骞骑在马上说,“那些东西,哪里有性命重要!” “快走吧!” 匆忙之中, 有太多的行囊,注定要被抛下。 所以当匈奴骑兵赶来的时候, 他们只能收获这些被张骞等人抛弃的“负担”。 其中有不少金银财宝, 是汉朝为了说服新夏,或者大月氏同自己联手,夹击匈奴而准备的礼物。 当使团急匆匆跑路时, 装载这些珍宝的包裹被扯开,暴露出来的金银得以在月光照耀下,发出诱人心魂的光芒。 匈奴骑兵们于是忘记了单于的吩咐,放弃了继续追击张骞他们,急切的冲上去抓住钱财,往自己怀中塞去。 一个月才分几头羊啊, 那么拼命干什么? 为什么不抓住机会,给自己的小金库招财进宝呢? 而等匈奴骑兵欣赏完了自己的收获,怀里因为塞了太多了的财物,显得鼓鼓囊囊时, 张骞等人早就骑着骏马,朝着西域跑去了。 (本章完) 第329章:又至交南 跑了不知道多远, 跑了不知道多久, 张骞等人终于走到了河西走廊的尽头。 而队伍之中, 有些人陆陆续续的不见了—— 或是生病, 或是跑的太慢,被追上来的匈奴人抓住。 总而言之, 仅仅是跨过这条连通诸夏和西域的通道, 就让汉使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但我们还是到了交南!” 张骞举着手,高兴的对自己的同伴们说。 因为一路风霜, 他的头冠被吹掉了, 他的头发有些散开,胡子也从下巴胡乱的生长了出来。 可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明亮, 他的声音仍旧充满了活力和欢喜。 他鼓舞着队伍的士气,告诉他们,“只要进了交南城,一切都会好的!” 交南, 是秦国时建立起来的城邑,距今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在百年的跌宕中, 这座属于诸夏人的城邑, 在充斥着蛮夷的西域顽强的存在着,起起落落好几次,至于如今,又有了复兴的样貌—— 当匈奴人崛起, 用自己的马鞭,抽打起西域诸国时, 交南是第一批投降的。 当时的交南君恐惧于匈奴人的武力,不敢反抗他们的刀剑,于是选择了开城投降,还在之后的匈奴进攻秦朝陇西事件中,做了带路党。 他完全败坏了祖先的声名, 抛弃了那伴随血统而传承着的使命和责任。 放弃了交南一地生活着的, 那近十万的诸夏种子。 交南人因此痛斥他,在流离失所中,唱着诅咒这位大秦最后封君,以及毁灭了自己家园的匈奴人的歌谣。 好在, 诸夏君子不论在哪里,都是不愿意屈服的。 在交南君为了对匈奴表忠心,跟随当时的冒顿单于一同迁移去草原,居住在那会随着季节而转移的营帐中后, 剩下的交南人自发的团结在了一起, 跟匈奴人、跟西域人, 做起了“保卫乡土”的斗争。 他们在发展壮大后,将被蛮夷占据的交南城夺了回来,重新开垦起故乡的土地,传播起来自诸夏的文化。 那被最后一任交南君放下的东西, 又被从秦开始, 不断移居到这边的诸夏移民后裔捡了起来。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 西域这边也莫名其妙的兴起了中原的文化。 一些小国开始崇拜诸夏的鬼神,开始在八月十五的时候,举行隆重的祭祀,祈求上苍善待自己的祖先,并庇护还活着的自己。 正因如此, 西域诸国对交南的态度,大为改善,认为来自诸夏的他们,比自己更能沐浴到神明的恩赐。 更有甚者,还认为交南是一座神圣的地方,有了“来这里朝圣”的举动。 因为它是距离中原最近的西域城邑, 因为它的居民很多都是炎黄的后裔, 所以, 交南的纯度,一定是整个西域最高的! 交南的君子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如此, 但只要人来得多了,城邑就可以发展,经济就可以增长。 他们没必要多纠结背后的原因,只要热情的招待起客人,复兴交南过去称霸西域的荣光就好! 有些仇恨, 他们会记在心里,并在以后报复回去。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悠悠的驼铃声响起来, 张骞等人随着前来交南贸易的西域商人们,走进了这座城池。 他们打量着周边的一切: 这里的城墙,是夯土做成的。 因为西域水土不够,无法生长起足够的草木。 这里人的五官,难免有些深刻,肤色有些白皙。 因为交南人的祖先,或多或少,是跟西域女子结合后,生下的这些后代。 但值得欣慰的是, 交南人仍旧穿着右衽的服饰,没有戴着西域常见的尖帽子。 他们只是束起头发,然后遵循祖先的习惯,在头上裹了一块黑布。 而且在生活习惯上, 张骞他们也能从边边角角中看出,交南富有的诸夏血统—— “这么大的地方,竟然也能种出青菜!” “这绝对是诸夏人才能做到的事!” 堂邑父盯着一处人家的墙角,然后对张骞感慨的说道。 张骞只笑而不语。 然后堂邑父又指着那青色的蔬菜说,“我知道中原地大物博,有很多吃的,这是其中哪一种呢?” 张骞没有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是哪种蔬菜。 西域位于漫长商路的重要节点, 在这里出现一些中原没有的东西,是很正常的。 于是张骞转移了话题,“去向交南的国主呈递国书吧!” 而交南国主这边, 收到来自中原天子的消息后,表现的很是高兴。 虽然时移世易, 统治中原的已经不是嬴秦了, 但控制交南国的,也不是嬴秦册封的宗室了啊! 这位国主的祖父, 就是率领诸夏后裔,收复交南的领袖。 他是从祖父手里,接过“交南”事业的。 他对嬴秦没有多余的感情, 如今见到来自汉朝的使者,自然也没什么“仇人相见”的怨恨。 相反, 国主很高兴交南能够和中原重新搭建起联系。 通过祖父的教导, 以及对交南历史的学习, 这位年轻且精明的国主知道,交南最辉煌的时候,不在于其本身的强大,而在于中原对交南的扶持。 中原对交南来说, 就像一个哺育婴儿的母亲。 有它在, 交南才能源源不断的获得人口、资源,才有足够的力量和底气,去欺负西域的小国,把那些可恨的狄戎,打的嗷嗷乱叫。 更何况有了中原做倚仗, 交南才更有实力,去跟匈奴对抗! 一想到这些年来, 称雄草原,奔驰万里的匈奴人对交南的欺压,国主就忍不住痛恨的咬紧了牙齿。 于是, 怀抱着“老家终于来人”的欢喜, 还有“总算有大腿依靠”的欣慰, 国主很热情的接待了张骞他们。 他亲自出城, 迎接汉朝天使进入自己的宫殿中, 然后设置了丰富的宴席,用来招待来自远方的贵客。 张骞这个天使,对交南的态度很是满意。 他对国主说,“西域和中原隔绝,已经有几十年了。” “想不到交南还延续着中原的礼节。” “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河西走廊的经历, 让张骞直面了匈奴人的霸道, 匈奴,就像豺狼一样,觊觎着任何比他们还要美好的事物。 如果无法得到, 他们就会选择将之毁掉! 反正别人是不能比这群草原蛮夷好的。 而听到他这样说, 国主直接落下了眼泪。 他告诉张骞,“天使不知道,我们还有祖先,在这里受什么样的委屈!” 虽然交南在强盛的时候, 曾经四面出击,殴打蛮夷,传播教化。 在夺回被蛮夷占据的家园后, 还将那些血仇宰了做成传统建筑……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在失去那条能从中原,为交南不断输送营养的“脐带”后, 交南一度沦为西域其他国家的附庸, 就连隔壁只有两千士卒的危须人,也曾在交南城下耀武扬威。 等到匈奴人过来,扶持了焉耆、龟兹这些国家后, 交南的处境更是艰辛酸涩。 也就是这二十来年间,情况有些好转。 “这些是交南的史册,记录了我们祖先的经历。” “希望大汉不要因为交南远在西域,就否认我们诸夏的身份。” 张骞接过那厚重的史册,将之翻阅了一遍。 然后对诚意满满的交南国主说,“我怎么忍心做这样的事情呢?” 交南独悬于此, 还坚持祖先的传统,书写祖先的文字,让他这位来自中原的天使,也能与之流畅的交流对话。 这是何等的坚守? 何况交南用君子的礼节对待自己, 张骞虽然有着身为天使的傲慢,却也不能做蹬鼻子上脸的小人—— 那是对化外蛮夷的态度, 自然不能拿来对待交南这样的血脉亲人。 “那大汉是否愿意出兵塞外,打击可恨的匈奴人?” 交南国主得到了来自天使的“诸夏血统认定”后,便高兴的露出笑容,继续问道。 张骞告诉他,“陛下之所以派遣我来这边,正是为了这件事情!” 他将自己要去更西边的地方,联络新夏的事情说了出来。 国主有些失落。 但他的态度并没有因此转变,只是对张骞说道,“新夏距离这里,还是很遥远的。” 交南是距离河西走廊最近的城郭之国, 也是距离新夏最远的城郭之国。 如果从交南出发, 按照以往商队的经验,起码要在旅程上,费三个季节的时间。 而这,还只是商人放下货物就走,不会多做停留的耗时。 使团有着联络域外诸国,劝导他们朝贡天子,接受教化的任务,想来他们行走的旅途,会变得更加漫长。 “我知道!” 张骞挺起自己的胸膛,毫不在意的说,“但我决不辜负陛下!” 再遥远的目标 他都要走过去! 再艰难的路程, 他都要将之踏平! 就像大汉注定像星河那般璀璨一样, 他张骞, 也注定在前往西方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本章完) 第330章:汉使在西域 张骞在交南待了一段时间, 在补充了足够的车马辎重,又派遣副使,前往西域各个小国,宣告大汉天使的到来,哄得他们一愣一愣的之后, 便想要再次踏上那漫长的旅途。 只是很可惜, 冬天到来了。 剧烈的冬雪掩盖了他们前方的道路, 逼迫使团不得不停留在交南城中,眺望那被大雪遮蔽的远方。 等到冬去春来, 建元三年都过去几个月,冰雪完全消融后, 张骞他们才得以再度动身。 而后续的旅途,又因为改换了交流对象,显得颇为艰难。 不是每一个西域城郭之国,都会像交南这样友好的。 交南国主之所以诚恳相待,以示友好, 一来,是因为诸夏君子素来有记录历史的习惯, 这可以让后人能够在同中原隔绝近百年后,还能了解到中原王朝的强大,还能回忆起祖先的美好时光。 二来, 血脉上的亲近,先贤智慧的教导,也让交南人能够对贵客展示自己的友好。 但其他的蛮夷小国,哪里会如此呢? 蛮夷之中,记吃不记打的存在,可实在太多了。 距离中原有力量影响西域的年代,也过去太久了。 哪怕受到中原鬼神的影响, 让西域人对中原生出了一些向往、崇敬之情, 乃至于在某种程度上,助力了交南的复兴, 但人心总是难以揣测的。 有些贪婪的渴求,过分的欲望, 并不会因为畏惧鬼神,而从心底消失殆尽。 交南能够坚挺的屹立到现在,维护住诸夏的传统,繁荣起这座由祖先亲手,一点点建造起来的城邑, 靠的也不是请人念经,用鬼神宗教,去恐吓西域那些觊觎自己的敌人,说什么“敢冒犯就让你下地狱”之类的话。 而是用锋利的刀剑, 还有夺回交南时, 那在城外堆砌起来的京观, 逼迫西域人只能来交南“朝圣”,而不是来交南搞什么“圣地,有德者居之”的糟心事。 所以当听说打东边来了个汉使的时候, 国主们一方面接待了他们,询问汉使中原的情况,表达自己对中央之国的尊敬; 另一方面,又忍不住的觊觎起他们所携带的各种物资。 虽然大部分财宝, 已经在逃避匈奴追击时丢失了, 但使团身上,多少还有些残余。 在得到交南的补充后, 更称得上是一笔能打动人心的财富了。 那些小国的国主中, 目光长远,能认清自己能力地位的,并没有多少。 他们只知道: 能薅一笔,就是一笔。 有钱,谁不想多拿点,塞到自己的口袋里呢? 什么大汉? 什么鬼神? 隔着这么远, 难道真的可以管到自己头上吗? 而且未来的事,还不可确定。 现在杀人夺财,却是足以快活一段时间了! 好在张骞看出来他们的企图, 在这些蛮夷之主蠢蠢欲动之时, 张骞假装邀请对方,来观看自己随身携带的宝物, 随后! 他就掀翻桌子,将其国主一把抓住,顷刻炼化了。 拱卫在旁边的士卒见到这一幕,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只是呆愣在原地,然后被使团其他人折服。 能跟着张骞一路跑到西域的人, 其他暂且不说,身体绝对是很好的。 而这些人在张骞的使团中,足有上百名。 在西域这个拥有一千士卒,就可以占据一处绿洲,建立起国家的地方, 这百名壮士,已经可以用拳头,去暴力消灭一个国家了! 毕竟对方养的一千士卒,可不会全心全意的为国主服务。 一个月才吃国主多少粮食啊, 干嘛要为一些事不关己的小事而拼命呢? 何况这些汉人,原本就是打算离开的。 他们口中所说的“我大汉天朝强盛无比,尔等蛮夷应当膝行朝拜”等等言论, 在旁观者耳中,也不过是吹嘘罢了—— 西域之地, 盛行商贾贸易之事, 而在行商交流的过程中,吹嘘商品、哄抬物价,是十分常见的行为。 既然没必要将吹嘘当真, 自然也没必要因之动怒。 和气生财嘛! 所以, 在见到汉使们的强大武力,将手里提着的国主脑袋,挥舞得跟流星锤一样时, 士卒们纷纷后退,不希望自己也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于是, 张骞等人完好无损的跑了出去, 对方则是折损了一个国主。 不过没有关系, 小国寡民的好处, 就是国主可以轻易迭代, 并不会出现“一人去世,全国难受”的情况。 而在经历了几次这样的事件后, 张骞总结出了一些出使西域的经验。 他在自己的随身记录中写下了这些心得: “西域小国,其力不足挂齿。” “凡有挑衅,当以刀剑镇压,不足以待之仁德。” “蛮夷畏威而不怀德久矣,示之以礼仪,对方嘻而轻之;示之以威武,对方则膝行惶恐……” “写这个干什么啊!” 当堂邑父挽弓搭箭,在路上射猎来一只飞鸟,预备将之作为今晚的晚饭时,他瞄到了正盘腿坐在旁边,咬着笔杆,沉思书写的张骞。 于是, 堂邑父好学的发出疑问。 张骞将记录上的墨水吹干,收好放进自己怀里,对他说道,“我这是为后来人做准备。” 堂邑父蹲到他旁边,开始给猎物拔毛,嘴里还说: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呢?” “出使就是过来一下,说着东西然后离开,先行者用话语向后辈传授经验,就已经足够了,费笔墨写这些东西,难道不是浪费精力吗?” 张骞站起身,在灿烂的夕阳之下负手而立,目光越过燃烧起来的火堆,望去那看不清的远方。 “你不懂。” “中原以后跟西域的交流,一定会很频繁的!” 追逐水草的人, 永远不知道诸夏君子对土地的渴求, 也不会明白诸夏血脉中,对传承的重视。 活在当下的人, 总会忍不住去想: 我做出的这番事业,对得起祖先的荣耀和期待吗? 我实现的成就,可以让后人为我感到自豪吗?可以为后人的更上一层楼,打下更好更坚实的基础吗? 所以, 既然西域有绿洲可以耕种定居, 既然西域是诸夏探索域外的必经之地, 那这个地方, 就应该得到诸夏君子的踏足,沐浴到中原王朝的恩德。 就像当年的淮夷、苗蛮一样, 融合到诸夏的体内,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上百年前的秦人, 尚且有强烈的开拓之心, 在西域建立了交南, 在域外复兴了嬴秦的基业; 又数百年前, 更有一群厌恶中原混战的先贤,前往域外建立了新夏! 作为后继者的大汉, 又凭什么固步自封,只沉浸在中原的繁华中呢? 诸夏降临到这个世上, 生来就承担着教化万民,开拓万方的任务! 他们注定要不断的前进,不断的探索, 以中央之国为核心, 将小九州扩张为大九州, 真正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大汉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统一王朝, 它的根基比秦朝要更加稳固, 它的统治比秦朝要更受拥戴, 如此, 大汉一定会做出前所未有的伟大事业! 它此时的君主就怀抱着这样的信念, 并且通过张骞、董仲舒这些人, 决心履行这种信念! 而张骞对此,也是满怀自豪的接受。 “打个赌吧!” 张骞突然转过头,对已经处理好猎物,正架着它往火上烤的堂邑父说道,“赌我的记录,能不能流传下去!” “好啊!” 堂邑父随口应下,“赌赢了,去新夏路上的猎物,我全给你负责!” “啧!” “未来的事,你竟然拿眼下的情况当赌注,真是不诚心!” “那我总不能拿手里的烤肉跟你赌吧!” 堂邑父警惕的背过身去,将手里的烤鸟拿远了些,担心张骞会突然跑过来,抢走他的晚饭。 天大地大, 吃饭最大! 张骞天使这段日子,拳打脚踢了好几个国主,闲了没事还要挥毫写下自己欺负西域小国的心得。 堂邑父不得不怀疑, 张骞就是贪图自己的烤肉,这才引诱他赌博的! 呵, 他才不上当呢! (本章完) 第331章:域外如何 使团继续行进, 然后在快要走出西域的乌孙国西部,见到了一个明显来自中原的君子。 那时, 对方正在跟着一群小孩蹴鞠, 羊群被放养在旁边的草地上, 鞠球被他们踢的滚来滚去。 张骞好奇他的身份,于是派人上前,说出自己的疑问,想与之交谈。 “我的确是从中原来的,而且常年往返于西域和中原之间。” 何博暂停了踢球活动,走到旁边,跟张骞他们说道。 张骞高兴的说,“那你肯定对域外的情况很了解吧!” “你知道这些年来,那里的情况吗?” 出使一个陌生的国家,本就是一件很值得慎重的事。 更不用说,大汉还对那个国家有所请求了。 所以张骞从不认为,自己每到一处地方,就打听新夏的情况,是一种浪费口舌、做了又做的无用行为。 在不同人眼里,自然存在着不同的新夏。 只有将之拼凑起来, 才能得出对方大致的模样。 当然, 这样的小心谨慎, 也只有新夏可以获得了。 西域小国算什么? 他们配得上大汉天使用这样的精力,这样的礼仪去对待吗? 没有把他们当球踢就已经很好了! 而一直暗中观察着汉使行动的何博,看了看面前雍容有礼,气质卓然的张骞, 也忍不住回忆起对方和堂邑父并肩而立,在西域小国的王宫中嚣张的模样。 刘彻陛下还没打到西域呢, 汉使就这么狂野了, 等后面他真派大军打过来了, 那还了得? 到时候对着西域群国玩“十一抽杀”是吧? 不过, 这也不关何博的事。 他只是回答张骞的问题,“你想知道哪方面的情况呢?” “都讲讲吧!”张骞说,“大致如何,还请你为我叙述。” 于是, 何博就告诉他,“东边的齐国,正在攘除位于自己北方的蛮夷。” “嗯?” 张骞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西边的秦国,正在开发位于其国都西南方位的新巴蜀沃川。” “哦?” 张骞的眉毛抖动起来。 “位于两国中间,为赵氏控制的国家,已经胡服骑射很多年了。” “哈!” 旁边的堂邑父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大笑。 张骞跟何博都看向他。 后者还理直气壮的说,“你笑什么!” “我可是一点假话都没有讲!” 堂邑父被他说的,笑声更大了。 “你这话里全是假的,哪有真的?” “我虽然没有出生在中原,但归化汉朝也已经很久了,关于春秋战国的事情,也曾听说过一些。” “如今天下一统,哪来的齐、赵、秦啊!” 说罢, 他还伸手去拉张骞的袖子,“别跟他浪费时间了,他嘴里的话,还没我的真呢!” 堂邑父是真不骗人, 毕竟远行至此,一句谎言下去,都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张骞还在皱着眉头思考, 何博已经眯起眼睛盯着堂邑父,在心里拉出了新的清单。 哼! 等你死下来, 绝对给你好看! 好在, 张骞并没有听堂邑父的话,只是对何博说,“我听说秦始皇覆灭齐国的时候,齐王的兄弟假曾经渡海出去,建立了新的国家,难道你说的正是它吗?” 何博点了点头,并斜眼了下堂邑父。 然后张骞又说,“那赵氏主政的国家,指的应该是新夏了。” “没错!” “可秦国……”张骞想了想,到底疑惑起来,“域外也有类似巴蜀的地方吗?” 何博哼了一声,抱着手说,“中原有两条大河,新夏也有两条大河,所以秦国自然也有两条大河!” “这个道理很简单嘛!” 而且秦国的国都,跟肥沃的两河平原对应起来,也的确在其东北啊! 张骞说,“纵使域外也有两河灌溉的肥沃之地,但也绝对比不上中原!” “中央之国”的含金量, 哪里是域外可以比较的? “这倒也是。” 何博没有跟他争,只是坦然的点了点头。 张骞随后又跟何博聊了几句。 何博自然不会刻意隐瞒他什么。 而新夏那边, 跟大汉绝交,虽然有几十年了, 但跟西域的联络仍旧存在。 每隔几年, 新夏的商队或者使者就会过来,进行交流。 何博待在这边,加上还有分身已经成功趴窝河中之地,可以暗中窥探大月氏的动向,因此对域外之地,的确称得上了解—— 等哪天,秦夏两地的进度条加满了, 那何博更能拍着胸脯说,没人比他更懂域外! 张骞因此,想要邀请何博加入使团,作为自己域外的向导。 旁边的堂邑父瞪着眼睛看他,一副被“始乱终弃”的表情。 是谁在路上一直拉着他的手说: “你对出使域外一事,可谓居中至伟,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我身边永远会有属于你的位置!” 现在见了新人, 就不管旧人了是吗?! 好在, 何博拒绝了张骞伸出的邀请之手,没有挤占堂邑父的生态位。 因为他现在正亲自下场,刷着伊宁水的进度呢,可没办法走开。 但明面上,他只对张骞说,“我太懒了,也喜欢自在的过日子,可不好跟着你们这群天使混。” “而且我的根基在中原那边,也不好离它太过遥远。” 张骞听了他的话,虽然有些遗憾,却也能够理解。 因为在他的心里,也跟着升起了思乡之情。 走出陇西后, 很多东西都不是他所熟悉的样子了。 在眼下的春夏之时, 中原那边,应该会有来自大海的风吹过来,裹挟着浓浓的水汽,吹得天空堆积起乌云,吹得大地疯狂的生长出绿色。 如果今年的风厉害些, 还会把水汽吹到长安那边, 吹得未央宫都要因此潮湿起来,把那位精力充沛的少年天子,吹到空气更加舒朗宜人的外面,进行他喜欢的游猎活动。 反正猪宝陛下才不要待在潮湿的宫室中发霉呢! “……不知道陛下现在怎么样。” “他应该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希望我能快点回到长安,将域外的事情汇报给他吧!” 张骞忽然发出一声叹息。 他那张明明很年轻,却被这一年风霜给吹得略显沧桑的脸上,流露出怀念、感动的神色。 何博看了他一眼, 然后就把视线落到长安那边—— 在那里, 猪猪陛下正跟自己最喜欢的好朋友卫青勾肩搭背,商量对战匈奴的事。 刘墉缩在角落里,满是幽怨的看着他们: 堂哥也好, 卫青也好…… 明明都是自己先来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两个在经由自己认识后,会立马勾搭在一起,玩得这么好啊! 而在另一边, 小小的霍去病正在旁边满地打滚,把舅舅带过来的行军游戏棋子甩得到处都是。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宫殿中充满了祥和、快活的气息。 张骞? 张什么骞? 拥有了卫青和霍去病这两个大宝贝的刘彻陛下, 已经快要忘记这位自己在一年前, 还与之拉过小手,说过动容话语的臣子了! 只有远在西域的张骞,还怀抱着美好的幻想,觉得陛下一定在长安城里,想自己想得吃不好,睡不香,将对抗匈奴的希望,全都托付到了他的肩上! 所以, 他怎么能够辜负这样沉重的期待呢! 张骞看着域外的方向, 眼中又升起了无边的斗志。 他转身就走了,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何博停留在原地,没有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本章完) 第332章:大月氏与新夏 跨过乌孙, 就到达了域外的土地。 张骞他们,也很顺利的见到了占据河中的月氏人。 月氏王听说了张骞他们的来历,同样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但对于张骞的请求, 年老的月氏却有些逃避。 他显然是不想答应跟汉朝一同夹击匈奴这件事的。 虽然他们当年,的确跟匈奴有过仇恨, 在争斗过程中,某任禺知王都被匈奴人扭头就走,从此以后脑袋只能拿来装酒了…… 可说到底, 这跟现在的大月氏,有关系吗? 即便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国家,拥有了粗糙的制度, 但大月氏的本质,仍旧是追逐水草,会定期迁移的游牧之民。 牧民的一生, 就像草原上的草一样,是短暂且迅速的一生。 春夏生长出来,秋冬枯萎消失。 如果老天爷不给面子, 在冬天降下恐怖的“白灾”,那他们还要损耗更多的生命。 所以, 对于游牧之民来说, 面临痛苦、承认痛苦,最后习惯痛苦、遗忘痛苦, 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他们的精力,有太多太多放在了驱赶牛羊,躲避大自然的绞杀这件事上, 实在是懒得再往自己脑子里塞更多东西,来扰乱思维和心情了。 他们连自己的历史都少有记录, 又怎么会像诸夏君子那样, 事情都要用石头、用甲骨、用竹片、用纸张记下来呢? 尤其是失败和仇恨! 更要在诸夏的史册上大书特书, 好像忘记了祖先的失败和仇恨, 就是子孙的罪恶一样。 根本就不像域外以及周边的蛮夷一样, 对“失败”看得那么开。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 没有匈奴人的驱逐, 大月氏也不会来到河中这样水草丰美的繁华之地嘛! “你知道的……” 面对张骞的请求,月氏王皱着自己的那张老脸说道,“现在匈奴人跟我们,已经距离很远了。” 中间还夹了那么大的西域呢, 匈奴人怎么可能跟大月氏再有冲突呢? “前些年的时候,我们和乌孙国也发生了战争,损失是很严重的。” 大月氏和乌孙的斗争, 是从秦时延续下来的, 是这两个游牧民建立起来的国家间,极为难得的、且持续漫长的仇恨争执。 当年在河西走廊的时候, 这两支游牧民就在打架。 现在到了域外, 他们还在打架。 简直没完没了! 而在互相撕扯的过程中,胜负是各半的。 大月氏曾经攻入乌孙的国都, 乌孙的“靡”也曾俘虏过大月氏的王。 上一次的战事, 便是以大月氏的失败而告终。 最后, 还是大月氏请求新夏派出使者过来调和,才说服乌孙没有对大月氏下死手,给了他们休养恢复的机会。 所以, 现在的大月氏, 是真的一点也不想辛苦的跨越西域的戈壁,去跟大汉一块打击匈奴人。 张骞对此很是失望。 但他还是想多费些口舌,争取改变月氏王的想法。 “我听说现在这位老王的子嗣,正在夏国的泮宫中学习,不日就要返回。” “想来,那位王子应该会更加懂事,知道为祖先复仇的深刻意义。” “而且通过跟对方的交流,我们也可以知道夏国此时的情况。” 泮宫, 是周礼规定的,由诸侯建立的学校。 在新夏崛起, 南控身毒诸国,北慑月氏塞人后, 夏王便理直气壮的要求对方向自己朝贡,并且逐渐落实起诸夏君子教化蛮夷,指导它们进化成人的天职—— 他要求那些前来朝贡的小国邦主,将自己地位尊贵的子嗣,少年时便送至夏国的阳都,进行十多年的学习。 然后, 这些学业有成的王子, 会被夏王送回自己所在的国家,继承父亲的位置,推广诸夏的智慧,改换掉蛮夷的风俗。 而眼下, 月氏在夏国的王子,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学业,正在赶回家乡的路上。 老王很期待自己这个儿子, 想知道对方回来后,会用自己学到的东西,给大月氏带来怎样的变化。 张骞也很期待跟这位王子相见,想要从他身上,窥探出夏国的实力,还有其对周边小国的影响力度。 …… 一个多月后, 张骞听到王帐附近,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随后有人过来,邀请大汉天使前往王帐,跟月氏王一同迎接他那求学回来的爱子。 张骞欣然前往。 他看到老王穿着月氏人的服饰,头上插着羽毛,神色很是欢喜的坐在位置上,面前已经摆好了美酒和烤肉。 旁边, 月氏五部的首领也已经入座,正安静的等待着。 于是张骞也跟着端坐,跟大家一块看着入口的位置,翘首期待那位王子露出自己神秘的容颜。 没过多久, 一个穿着诸夏服饰, 头上束发戴冠,腰间佩玉搭剑的年轻人便走了进来。 老王见到他,眼睛瞪大,露出“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表情。 他嘴巴微微张开,踌躇着没有说话。 月氏五部侯也一块憋着,不敢与之相认。 还是那年轻人率先开口,打破了王帐内的沉寂。 他说: “爹,我是丘波啊!” 老王顿时反应过来,大喜说道: “丘波?哎呀真是丘波啊!他娘的差点叫老子走了眼。我还以为你是真夏人呢!” 五部侯也跟着笑起来,“是丘波回来了,这小子是真出息了啊。” 老王站起身,走到儿子旁边,伸手抚摸起他的衣服。 那光滑的面料轻柔美丽,隐约有光泽在上面流淌。 老王羡慕的问,“你这穿的是什么啊?” “这是丝绸啊,夏人都这么穿,贼讲究!” 王子骄傲的挺起胸膛,“如果不是因为我在泮宫读书最好,夏王赏赐了我,我还没办法有这么一身呢!” 新夏之地的恒河流域, 因为水热丰富,也是可以养蚕缫丝的。 只是受限于水热过多,而桑蚕娇嫩, 一旦暑热严重,水汽蒸腾不休,难免会使得桑蚕患病,随即成片成片的死亡。 所以, 新夏虽也能生产丝绸,但在产量和稳定上,却是没办法跟中原相提并论的。 其产出的蚕丝,极大部分直接归为王室所有,再由夏王赏赐分配给自己的大臣亲友,以示疼爱。 剩下的一点,则是会作为国礼,送给位于西海,难以种植桑树的秦国。 但丘波作为大月氏的王子,未来的国主,身份是很关键的。 夏王希望通过影响他,来操控大月氏这个北方的蛮夷之国。 故而咬了咬牙,利用奖励其学业的理由,为他筹办了一身蚕丝袍服,好让其“衣锦还乡”,暗中宣示新夏的富裕和强大。 好在, 这一身光滑美丽的丝服,也的确折服了王帐中所有的月氏人。 老王一脸心动的抚摸着丝绸说,“丝绸?好,这丝绸真好啊……这身上都光溜溜的。” 他再打量下自己的儿子,觉得他穿着这身衣服,简直就像在发光一样,比以前要更俊美,更让人崇拜了。 王子很是享受父亲的目光。 他又笑着说: “我给您带来了几瓶黄酒,这是夏国酿的黄酒,和咱们的马奶酒不是一个味道。” 老王高兴的让他倒给自己,然后畅快的饮下。 一杯下肚,他苍老的面孔顿时浮现出红色,一副酒气腾腾的样子。 “好,真是好酒啊!” 王子得意的搀扶着自己一杯就倒的父亲坐回原位,又向他说起了自己在夏国学习的经历。 他格外强调自己的成绩,以及夏王对自己的赏识。 “爹,我现在受封了夏国的将军,可以跟夏国君臣一块上朝议事呢!” “好,好啊!” “爹,我现在有新名字了——夏王赐我赵氏,为我取名,所以我现在不是丘波,改叫赵元啦!” “好,好啊!” “爹,其实我已经是夏人了,我都追认夏国的先王当祖宗了!” “你知道吗,据说咱们这一支,是当年新夏始祖走出中原的时候,遗留在路上的血脉,!” “是……是吗?” “夏王说他不嫌弃我们跟他同姓,想要嫁女儿给我!” “好,好啊!” 而伴随着这样的对话, 王子的胸膛越说越挺起, 老王的神色越听越欢喜。 旁边五部侯的脸上,也忍不住流露出艳羡神情来。 王帐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只是在无人关心的角落, 张骞一脸扭曲,膝盖上的衣角都快被他抓烂了。 旁边, 一只土拨鼠也捂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 而等他笑完了, 还滚到张骞的脚边,抓着对方垂下的衣摆,给自己擦了擦眼睛和嘴巴。 然后, 他就从肚皮那厚厚的毛发底下,翻出来一堆干果,继续一边磕一边看热闹。 (本章完) 第333章:汉使在新夏(上) 最后, 张骞是骂骂咧咧离开大月氏的。 因为他抱有期待的那位王子,同样拒绝了他的请求。 除了“大月氏距离匈奴太过遥远”、“国安民定,无心征战”等理由外, 那位王子还好奇的询问了张骞,“大汉和大夏,谁比较强大呢?” 张骞自然骄傲且坚定的说,“大汉远胜于大夏。” 结果那位王子却说,“如果当真如你所言,那汉国的皇帝为什么还要派你过来这边呢?” “由此可见,你对我说了假话!” 在这位少年就去了夏国,在那里成长了十几年的王子看来, 汉国的强大,只是存在于张骞的嘴里。 夏国的强大,却着实能够被他看到、听到、感受到。 于是, 张骞气呼呼的走了。 真该死, 要不是因为大月氏是自己出使的目标之一, 要不是因为大月氏比起西域小国,要强大许多, 自己早就掀了桌子,将那位老王跟这位王子,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天使的爱抚”了! 当然, 这其中最重要的, 还得是新夏! “想不到新夏的君臣,竟然会用这么奸诈狡猾的手段,来规训自己周边的蛮夷!” 在路上, 张骞满是唏嘘的说道。 堂邑父看了他一眼,很是不解的说,“教大月氏的人读书,懂得那些深奥的道理和智慧,怎么能说是狡猾的规训呢?” “我也想得到那样的待遇,穿上好看的丝绸衣服啊!” 对此, 张骞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再次在心里生起气来: 真该死啊! 新夏君臣用到大月氏身上的手段, 明明应该是大汉用到匈奴人身上的! 他们怎么可以比大汉做的还要更早、更好呢! 这样想着, 张骞忍不住挥了下马鞭,在茫茫草原上驰骋起来。 他希望可以用更快的速度,离开这个让他憋屈难受的地方。 月氏人的帐篷,还有他们放牧的牛马,被张骞甩在身后, 而一只正从土里探头,打算躺平享受美好阳光的土拨鼠,也被张骞驱使的骏马,无情的一脚踩下。 土拨鼠“啊”了一声, 然后跌回自己亲手刨出来的坑里。 不过没有关系, 这只神奇土拨鼠的生命力很是顽强。 他毫发无伤的再次从坑里探出头来,眯着眼睛看着张骞远去的背影,并且发出了暗含诅咒的声音。 “哼哼哼……啊!” “天使,别跑太快,等等我!” 堂邑父驰马追了上来,打断了土拨鼠阴暗的心理活动。 因为他也纵马踩了它一脚。 而等堂邑父追上张骞后, 他还笑着对这位天使说,“我刚刚好像踩踏到了什么东西?” “是黄色的、挺大一个,但踩上去感觉有些柔软。” 张骞听了他的描述,就看着遥远处那渺小的牛羊身影说,“在这样的地方,能是什么呢?” 堂邑父哈哈笑了起来,“也对,想来是这些畜牲弄出来的!” 说完, 一行人继续启程, 向着新夏而去。 …… 当大汉天使到达诸夏在域外的第一个分支时, 正好赶上新夏滚烫炎热的夏季。 张骞走入阳关,经过新夏起源的信度河两岸之时, 就见到当地百姓,正顶着炎炎烈日,对湖池塘堰这些蓄水的设施,进行各种调整。 若哪天风大清凉一些, 百姓还要去田地里,细心的照顾自家种下的粮食。 很多人被晒得肤色黢黑,面容也因为过于热烈的阳光,而有些皱巴巴的。 也许, 因为环境不同、气候不同, 甚至有些人的身体里,还带着点归化而来的身毒人的血脉……以至于他们的容貌,看上去和中原百姓,存在些许差异。 但张骞必须承认: 这些说着诸夏雅言, 使用着诸夏文字, 做着跟诸夏子民一样事情的人, 的确是跟自己拥有着共同祖先的同胞族人。 毕竟时隔这么多年, 两地之间还如此的漫长险阻, 汉夏制度,却还有着不小的相似之处。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 新夏之人除了延续诸夏的血统和习俗之外, 还延续了先贤们用于治理这个世界的智慧吗? 普天之下, 想来是没有哪个国家,能比汉、夏更加亲近的了! 当看到还有官吏来到乡间田野,为百姓讲述最近的国政,以及朝廷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水旱灾情安排时, 张骞心里再次发出了一声感慨。 只是再深入一点后, 张骞也察觉到了新夏和中原的不同—— 这里修建了一些庙宇,供奉着当地的“佛陀”。 在这些庙宇周边, 会有一些被称之为“比丘”的光头僧侣出没。 他们通常穿着朴素,拿着空碗向别人祈求饭食。 而生活还算安定的百姓,也不介意从家中取出一些米,倒入比丘的碗中。 张骞就说,“这难道不是在乞讨吗?” “我看这些比丘,也算青壮有气力,为何不去耕耘,向人索要这嗟来之食呢?” 堂邑父说,“可我看中原的庙宇中,也有这样的人,不用干活就能找人要钱要吃的啊!” “这怎么能一样呢?” 张骞气呼呼的说,“中原的神祇,乃是天子承认,万民敬奉的。” “这里的佛陀,我都不曾认识,还是身毒人所推崇的神明……” “堂堂诸夏之民,怎么可以叩拜异族异地的神祇呢?” 堂邑父作为一个归化汉朝的匈奴人,倒不像张骞这样反应激烈,会看着比丘们哈气。 他只是挠了挠头,继续好奇的看着那在中原未曾见过的画面。 有旁边路过的人听见了张骞的话,忍不住对他说道,“人们之所以愿意给这些比丘供奉,只是为了给自己祖先后人祈福,积攒功德罢了。” “为人多行善事,才能积福积寿,泽被子孙。” 张骞听到这样的话,方才缓和了神色。 他说,“如果比丘们是如此宣扬的,那还算合乎我诸夏礼节。” 他初时还以为这“佛教”所传,跟中原的一些淫祀巫觋类似,多以莫测之鬼神,去恐吓当地愚昧之百姓,凭借这些来为自己谋求利益。 但若是劝人行善,并且没有抛弃“祖先”,那诸夏的君子也不介意包容一下它—— 要知道, 诸夏能够繁衍到如今这般壮大强盛, 也是向外吸收了很多东西的。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 正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只是这个佛陀……” 张骞来到一处庙宇中,看着上面那形容跟中原颇有差异的雕塑,语气中仍有不满。 “无妨的,可以改成诸夏的形象嘛!” 那个路过的人仍然在张骞的耳边说话。 “哼,改成诸夏的形象,就可以变成诸夏的了吗?” “可以啊!” “凭什么?” “因为我可以代表河伯批准这件事啊!” 那个声音忽然带上了无边的自得,“作为河伯,我的权力是无限的!” “嗯?” 张骞转头想要去瞪人,指责对方竟然敢冒犯诸夏的母亲河。 结果, 他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距离他最近的堂邑父正在五步之外,骚扰庙宇中诵经的比丘。 这个归化来的匈奴人指着新夏的佛陀,对祂的信众说道,“你们天天这么拜祂颂祂,那在你们看来,佛陀跟夏王谁更厉害,更值得叩拜啊?” 那比丘听到“夏王”这两个字,身体明显顿了一下。 他的神色不再像之前那样平和从容,流露出了些许纠结,最后才小心的回答堂邑父: “神像是过去佛,大王是现世佛。” 堂邑父听不懂他话语中的深意,只露出一个“假装懂了”的笑容。 那比丘也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答案,应该是可以让面前这位疑似朝廷派来调查附近僧侣是否安分的特使,感到满意了。 张骞于是走出去,找到一个过来拜佛的人说,“夏国这边,也有大河水伯的传说吗?” “当然啊!” 那人理直气壮的告诉他,“虽然夏国距离祖地很遥远,但祖先都是受过大河哺育的,怎么可能不流传祂的传说呢!” “那夏国有类似的,供奉河伯的庙宇吗?” “有啊!” 那人说,“安河的水伯,就是受河伯分封过来的!” “当年为祂立下庙宇的时候,大王还亲自书写了颂赞的碑文,祈求来自祖地的恩泽,保佑我夏国风调雨顺呢!” 听到这样的话, 张骞心里先是惊奇叹息,然后就生出了浓浓的警惕: “若世间真有鬼神,而且鬼神也认可了夏国的地位!” “那它岂不是真的可以跟我大汉争夺诸夏正统的身份?” “可恶!” “那种事情,绝对不能够啊!” (本章完) 第334章:汉使在新夏(下) 行至阳都, 夏王热情的接见了张骞这位汉使。 只不过, 他使用的是当年诸侯互相拜访时所提倡的礼节。 对话之中,也没有直接答应张骞结盟,远征匈奴的请求。 他只是让张骞退下去,先感受下新夏的风物。 张骞因此知道, 自己只怕难以完成使命了。 果不其然, 当过了一段时间后, 夏王仍旧没有改变自己的话语, 那位负责接待张骞的典客还抚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主动找到张骞,暗含挑衅的询问他道: “夏国对你的招待,合乎礼法吗?符合君子的交往吗?” 张骞只说,“我来到域外很久了,如今总算在夏国,再次沐浴到了诸夏之礼的光辉。” 于是, 那位典客就挺起了自己的胸膛,不再掩饰的说道,“这样看来,我夏国还是比汉朝要懂得礼法的!” “贵使应该知道,你我两国当年断交的原因吧?” 张骞顿时明白了他的来意。 正好,此时大汉天使心里,对“会盟新夏”一事,也没有了原本的期待。 既然这样, 那张骞也不装什么温和守礼的谦谦君子。 他哼了一声,告诉典客: “我大汉所据的中原,乃九州要地,居天下之中,诸夏祖源所在!” “既得此神器,自当为诸夏各支长者,若乎君主,号令群臣!” 所以当年大汉对夏国的要求, 是合乎周礼的! 新夏使者拒绝,这只能是他自己的问题! 那新夏官员也跟着板起脸,对着张骞负手而立,冷漠说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张骞同样回以冷眼。 使团中的其他成员见状,都沉默着不敢做声。 只有堂邑父在一旁悄悄的同人感慨: “他简直就像个为爱拼搏的战神一样!” …… 随后, 夏王为了向汉朝使者展示国威,特意安排了一场由国中精锐组成的阅兵仪式,邀请张骞他们观看。 夏王穿着威严的冠冕,很是得意的询问张骞,“汉使觉得我国的兵势如何?” 张骞看了看那阵列,向夏王回道,“的确有气势,可惜仍旧不如我大汉天兵。” “你凭什么这么说呢!”有夏臣不高兴的喊话,认为张骞这只是在嘴硬罢了。 但张骞却给出了理由: “我听说夏国安定了许久,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动过刀兵了。” 当然, 这指的是夏国内部。 对外, 由于南部有着大脑神奇的身毒诸国, 北部还有许多游牧的塞人活动,新夏的边疆,还是存在摩擦和争斗的。 这样的情况, 若对域外其他的蛮夷之国来说,那是十足的盛世,足以让君臣上下,都沉浸在无边的美好中,被吟游诗人传颂为一个梦幻时代。 但在诸夏君子眼中,“承平日久”可不是一件好事。 那会让人变得怠惰, 会让士兵的双手再也无法有力的拿起武器, 会让贪婪的欲望在太平中不断滋长。 “但我大汉因同匈奴接壤,互为仇敌,从未有过放松。” “就像宝剑时刻得到磨砺,就像弓弦时刻得到调整一样。” “剑锋足以割开敌人的血肉,箭矢可以穿透敌人的胸膛!” “请问这样的军队,难道比不上夏国的吗?” 夏国君臣自然懂得这样的道理,于是纷纷沉默下去。 夏王的脸上,有些不高兴了。 然后, 他又安排了盛大的宴会,用美酒和歌舞,来向张骞展示夏国美好的文化。 对此, 张骞也只是淡淡的说,“歌舞酒色,哪里能彰显一个国家的强大呢?” 夏王听了,重重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再然后, 夏王吸取了经验教训,邀请张骞与自己同乘一车,去民间巡视农田的情况。 此时已经到了新夏的秋季, 阳光仍旧滚烫, 但从天而降的雨水已经少得可怜了。 夏王出巡的主要工作, 就是视察哪里蓄水不足,或者水利不够,存在发生旱情的可能,好提前做好防备。 烈日之下, 夏王只穿着简单的布衣,同老农站在田埂之上,并对田间诸多事物,做出不少有理有据的点评。 等到一切结束,夏王给自己灌着解渴的水,对张骞说,“汉朝的皇帝,能做到寡人这样吗?” 张骞这次终于低头发出了赞叹,“您这是贤明君主的姿态,我不敢多做评价了。” 无论如何, 作为高高在上的,家业已经传承至第四代的统治者, 还能放下自己的身段,弯下自己的身体,去观察田野间的禾苗,跟老农谈论今年的雨水收成, 这在哪里,都是值得称赞的。 即使这样的事, 必然有在自己面前刻意表演的成分, 但看着夏王那被烈日晒得大汗淋漓的面孔,张骞又能说什么呢? 于是, 夏王总算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他对张骞说,“如果在寡人之后,接任的夏君都能做到这样的事情,那在你看来,能否成为诸夏正统呢?” 张骞对此,只恭敬从容的回道,“这不是我能预料的。” “还是请大王先生育那么多子嗣,并且规训他们不要遗忘今日的辛苦为好!” 夏王哈哈大笑起来,“寡人子嗣之事,还是不要你操心了!” “……至于你所请求的事,寡人也不愿操心。” 在回程的路上, 赢了一局的夏王终于跟张骞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匈奴距离新夏,还是太远了。” “而且夏人亦重视农耕,不像引弓之民那样,会到处迁移。” “与其期待新夏出兵,你还不如再转回去,联络大月氏或者乌孙。” 张骞听了他的话, 虽然早有预料,却也忍不住失落起来。 自己终究辜负了陛下, 辜负了大汉! 于是,他就在夜晚时, 偷偷的打开窗户,对着那似水流淌的月光唉声叹气,乃至于流泪。 何博带着夏文王父子在旁边,也偷偷的看他。 夏文王感慨着说,“真是个有情有义的臣子。” “大汉的君主能够得到他如此效忠,想来对他一定很好吧!” 何博回忆了下自己被本体扔出来时,那位猪宝陛下的性格,觉得这更有可能是张骞在自己多情。 毕竟根据已知经验, 只要卫青出现了, 就会牢牢的吸引住猪宝陛下的目光。 无论在此之前, 围绕在他身边,饱受刘彻信任喜爱的人是谁,从此只能沦为在背后哭泣的旧人了。 不过, 何博并没有说出来。 这种美好的幻想啊, 还是不要被无情打破的好! 他只是忽然掐了掐手指,随即说道,“等来年春天,秦国的使者也要过来了啊!” 如今秦夏的交流, 远比汉夏之间要密切、频繁得多。 每隔几年, 双方就会互派国使进行访问,联络作为兄弟之国的情谊。 而眼下, 新夏这边虽仍有些许热气飘荡在空气里,但北方已经在飘雪了。 冷气一股一股的往南边吹, 就连大月氏都移动起自己的王帐,去往了自己的冬季牧场之中,准备对抗今年的风雪严寒。 这样一来, 张骞肯定是没办法启程回去的。 他只能在新夏停留到第二年的春天, 等到冬雪融化,草木重新生长时,才好踏着那再次青翠起来的草原,回到西域、回到中原。 “……秦汉使者要在新夏碰面了。” “这画面得多美妙啊!” 何博只简单的想了想,就忍不住搓起了手,“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夏文王无奈的看了眼鬼神,然后对儿子摇了摇头: 罢了, 反正相处了这么久, 这位水伯的性格他们早就习惯了。 再者说, 这乐子听起来的确有意思, 夏文王他们也的确想见识一下! 于是, 当好不容易等猫完了一整个冬天后,在动物重新活跃的时节,大汉天使们也再度复苏。 很快, 他们就从夏国君臣的口中,听说了秦国使者的消息。 张骞当时便十分震惊的说,“暴秦的使臣,竟然也要来这里了?” 而且从“能够派出使者”这方面看, 这个被楚汉合力,赶出诸夏的败军之将,在域外竟然混得很不错?! 这个家伙, 想来也是对诸夏正统,饱含觊觎的! 张骞心里当即断定了这件事。 随后, 他的目光中就涌现出了无边的斗志! 他已经做好跟秦使会面,进行口舌拳脚的准备了! 堂邑父看着他的神情,又忍不住悄悄的跟同伴说: “他就是一个战神!” “他又要去为爱拼搏了!” (本章完) 第335章:秦汉之争 秦国的使者, 在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如期来到新夏。 他按照旧有的例子,向夏王呈递了国书,问候了对方的身体和国家是否安康后,就打算从容自得的返回使馆,用大梦一场,来补偿自己因长途跋涉而承受的艰辛苦难。 只是夏王叫住了他,并为他引荐了张骞这位汉使。 “哦?” 听到这个,秦使立马就不困了! 他挺直腰板,目光湛湛的看向那位年轻的汉使。 张骞带着体面的微笑,同他对视。 双方随后越走越近,互相行礼、问候。 秦使询问汉使,“汉家天下还稳固吗?” “匈奴人竟仍徘徊于长城沿线,以至于你来到了这里,寻求夏国的帮助!” “唉,如果蒙恬将军听说这件事,应该会感到很悲伤吧!” 汉使听了,并不恼怒,还微笑着对秦使说,“如果嬴秦怀念当年和匈奴相处时光的话,待我大汉出兵塞外,将匈奴人驱逐至于西海……” “这样一来,你们这对旧友不仅可以重逢,还能就养马牧民之事,交流一二!” 待在新夏这么久, 张骞对西海秦国之事,也进行了一定了解—— 中央之国的富饶, 是域外极为少见的。 次一等的身毒之地,已经为夏国所占有。 所以等到秦人西迁之时, 能够为他夺取、占据的,只能是波斯之地了。 然而波斯国土, 虽称广阔,可能安然耕种的,也不过两河之间所冲击出的平原, 那里还是个“易攻难守”的地方,攻占容易,保守却难。 至于其余地方,更是地广人稀,水土不足。 所以嬴秦占据两河,称雄西海后,多次衡量自身情况,最终决定于两河之地埋头耕种,于周边之地,则因地制宜,多有放牧。 这样一来,可谓是返祖成功,把近千年前的老本行给捡回来了。 而张骞对秦使如此说,其言外之意,自然不是好的—— 他既暗示嬴秦曾是为周天子养马的家奴, 又指责嬴秦行半耕半牧,同四周蛮夷杂居相处之事,已是放弃了诸夏的传统! “若在春秋之时,秦王这样治国,应该可以得到自己祖先的称赞吧!” 春秋时期的秦国, 在诸夏内部的生态位里,那是绝对的低端,素来为他国鄙夷,跟楚国这等“南蛮”坐一桌的! 因此, 秦使的拳头很快捏紧。 旁边的臣子有些担忧,便对夏王说,“这样让他们争吵,没有关系吗?” 夏王以己度人, 认为先前汉夏之间,虽然也因“正统”,而有过剧烈争执。 但到底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 所以他只是摆了摆手,轻声说道,“无妨的,他们这样吵,是不会吵死人的。” 真的吗? 大臣心有惴惴,看着正在朝堂之上,带着虚假笑容对峙的秦汉使者,暗生了不好的预感。 …… “那个家伙,是在羞辱秦国啊!” 浓夜之时, 就在秦使的使馆之中, 使者还没有安心睡下。 他召集了几位副使,来到自己的房中,并对他们如此说道。 “我不能容忍他的嚣张,损害我大秦的颜面!” “所以今晚,我有意做场大事,以洗刷当年祖先被迫迁出中原,我等又在今日被他讥讽的耻辱!” 副使们直接应下。 其中一位拍案而起,含着热泪双手抱拳,对大使说,“我也一样!” 于是, 这群秦使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 他们换上轻便干练的衣物,带着刀剑武器,趁着夜色翻越了使馆高墙,想要去袭杀汉使。 鲜血造就的仇怨, 唯有用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只是, 当秦使们带着狰狞的笑容,打开汉使房门,意图一刀一个时,却没有见到自己的目标。 汉使落脚的使馆之中,竟空无一人! “真是奇哉怪也!” “这么晚了,他们这么多人出去,想要干嘛?” 带队的秦使口中喃喃,满是疑惑。 但事已如此, 他们也无法久留,便只能遗憾的返回自己的使馆之中,和衣睡下。 等到第二天,雄鸡初唱,天光熹微时, 夏王突然急切的派人过来,语气强硬的要求秦使进宫。 那位传令的宫卫说: “大王要问你们一些事情!” 秦使听了,便忍不住心想: 恐怕是昨晚之事暴露了! 也对, 自己这边违背宵禁倾巢而出,还持有兵器, 怎么可能不被夜间巡视的人察觉到呢? 是故, 当来到夏王面前时, 秦使只毅然决然的说,“没错,昨晚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啊?” 夏王疑惑的瞪大眼,“你做了什么事?” 秦使正气凛然的告诉他,“率领众人夜出使馆,拿着刀剑奔袭他处……这都是我一人指使的!” “若大王想要降罪,还请只杀我一人,放过我的同伴,好让他们回到秦国,向我王复命!” “啊?” 夏王惊讶的站起身来,神色间的疑惑更加浓厚了。 他询问秦使,“你为什么要指使汉使夜出袭杀自己?” “寡人今天召见你,还当你对此一无所知,特意想来告知你这件事情!” 就在昨夜, 就在秦使率领众人,谋划干大事之前! 夜巡的将士得到举报,说自己本在夜间观星,却无意间见到一群鬼鬼祟祟之人,正向着秦使的落榻之处走去! 将士于是赶去调查, 最后成功将企图夜袭秦使的一堆汉使俘获。 所以, 秦使们翻墙过去,却没能找到一个汉使的原因, 便在于当时的汉使们比他们更早一步采取了行动,也更早一步被夏王下令逮捕,关押了起来。 “是,是吗?” 听到夏王这样说,秦使有些呆愣。 他的话语都因此磕绊起来。 好在, 没过多久,秦使就涨红了脸,捏紧了拳头: “那汉使竟对我等怀抱如此恶意!” “真是一群禽兽之徒!” “可恨!可鄙!” 他强烈的谴责对方,并请求夏王为自己讨个公道! 但夏王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守卫在旁的将士说, “把他们关到汉使的隔壁去!” …… “哐当”一声! 大门被紧紧的关上。 在这专为身份显贵之人准备的“牢房”之中。 张骞他们正在啄饮酒水,用以浇愁。 昨晚创业未半,便中道被人举报扣押,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张骞不感到悲痛郁闷呢? 只是当他饮酒过半,再抬起头时,就见那位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秦使,也被夏王派人扔了进来。 秦汉之间, 只隔了一道小而狭的,若双方都伸出手去,就可以互相扒拉的走廊。 张骞随后听到,那负责招待外使的典客发出了一声叹息,“唉,为什么都想着互相伤害呢?” “大国君子往来,本当雅量嘛!” “不过,你们竟然能在同一时间,选择去袭杀对方,也算默契……且在这里待一段时日,等互相熟悉友好了,再出来吧!” 说罢, 他便拂袖而去了。 只留下秦汉使者隔岸对视。 然后, 秦汉之间就爆发了剧烈的争锋! 他们互相伸出手,扒拉起对方,并且斥责道: “恶贼!” “你竟敢行如此险恶之举!” “真是令人不齿!” 只有一位在夜间不小心路过,并且不小心见到张骞他们,最后不小心举报给夏王的不知名鬼神静静的坐在“牢房”的房顶上,捧着壶美酒,举杯邀明日。 他畅快的饮下: “嗯!” “良辰美景!” “真是好酒啊!” (本章完) 第336章:赵佗死 建元四年, 张骞还被扣押在专门的、吃喝不愁且服务到位的牢房里,代表大汉,企图推翻秦人的暴政,与秦使互相哈气的时候, 东方草原上的匈奴人照例犯边,南下越过长城,劫掠汉人的粮食和财富。 未央宫的猪宝陛下因此又气得到处乱拱,然后抓着卫青的肩膀哭泣自己的委屈: “一定要替朕解决这该死的匈奴人!” 张骞, 刘彻已经对其不抱希望了。 出使两年,这人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来,指不定就是死在哪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 更何况, 卫青显然比张骞靠谱得多! 如果能够只用汉人的军队,就能洗刷掉汉家的耻辱, 那刘彻凭什么不这样做呢? 跟新夏或者大月氏联盟,本就是他没有遇到卫青以前的无奈之举嘛! “好!” 赶在卫青回话之前,旁边肥嘟嘟的霍去病举着自己的短手,大声的抢答了。 作为实际上的奶爸,心理上也自认自己是干爹的刘墉赶紧把霍去病的短手给扣了回来,并对他说,“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插嘴!” 霍去病气呼呼的抖起一身的肉,举起了另一只自由的短手,“我已经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 他, 霍去病! 已经四岁了! 见到这一幕的刘彻,被逗的哈哈大笑。 他对霍去病说,“对对对!咱们家的去病,今年可是大孩子了!” “等长大了,也跟你舅舅一块,帮朕打匈奴!” “好!” 霍去病又是一声大喊,美滋滋的拿起那柄当年刘彻幼时玩过的小木剑,嗷嗷叫着,将之挥舞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 南越却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 因为, 他们的君主赵佗,已经快要不行了。 这位由秦始皇任命, 在秦二世时成为南征大将军、南越王, 并相继熬死了汉朝三位皇帝、自己所有儿子的老者, 总算在自己一百零三岁的时候,迎来了自己生命的终结。 他的孙子赵胡对此,哭的极为伤心。 毕竟他是赵佗幼子的子嗣,如今的头发已经白了。 他亲眼看着自己所有的伯伯、父亲、还有年长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去世,但自己那位长寿的老祖父却仍活蹦乱跳。 所以,对继位这件事,赵胡心里其实早已麻木了。 他是真心觉得, 自己活不过祖父赵佗, 这王位与自己没有缘分,只能传给更年轻的赵氏子孙了。 结果! 在他完全放弃希望的时候, 他的祖父却倒下了, 这个老东西终于! 终于要死了! 赵胡喜极而泣,在赵佗的床榻之前,哭的几乎喘不过气。 南越的臣子见状, 纷纷赞叹起他的孝顺,认为这位五十多岁的王孙,以后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守成之主。 只有无人可见的小何博站在赵佗的手边,对着赵胡发出“嘘”声。 然后, 他就转过身,开始对着赵佗欢呼,“太好了!” “你总算要嘎了!” 传奇耐活王终于不续写传奇了! 而赵佗虽然闭着眼睛,气息渺渺,心神却还清醒着。 他可以“听到”鬼神的话语,甚至也能通过心神,同鬼神对话。 所以他说,“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但凡是掌权者, 哪个不想活得长久一些? 如果不是小何博早就告诉过赵佗,言明死后之事,赵佗也要忍不住,向他寻求延寿续命之法。 他也想再活五百年啊! 小何博得意洋洋的背着手说,“因为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由于赵佗的寿命实在是超出当今之世的常识,所以阴间的死鬼们,对他的情况也很关注—— 虽然因为长江和南部群山的阻隔,让鬼神暂时还没有办法,将自己南越的领域,和黄河以及部分淮河的领域互相连通起来,甚至连“携民渡江”都难以实行。 毕竟长江对黄河, 可是有着天然排斥和压制的, 每次何博从它身上跨来跨去的时候,都得被长江狠狠冲刷一下,一不小心就要脚滑湿身。 何况依附于鬼神而得以存续的死鬼呢? 反正何博已经拿地狱里的死鬼试过了,即便被装在罐子里,被自己抱着,可仍有很大可能,在渡江之时,被那滔天洪流给卷走,随后无影无踪。 所以, 何博只能辛苦下自己,当两地交流的使者了。 他会把南越的消息,带去存在于黄河两岸的鬼国之中。 而当死鬼们听说了赵佗的事情后,就忍不住怀疑起,此人能拥有这般寿命,是不是鬼神给他赐福了。 嬴政这些君主为此酸的要死,看向何博的眼神都充满了哀怨。 何博当即就跺着脚说,“我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他对嬴政他们发誓,“若我当真如此,那就让商鞅死无全尸!” “汝母的,我跟你拼了!” 无辜被波及的商君当场气的大吼一声,扑向何博。 好在, 到了眼下, 赵佗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死亡,来帮鬼神辟谣了。 为了庆祝自己的清白恢复, 何博还特意从北边给赵佗带了送别礼物过来,为他日后认识自己的死鬼朋友们,打下良好的基础。 他在自己背后的罐子里掏吧掏吧,最后摸出一沓纸来。 鬼神将之打开,开始念起上面的文字: 那是当世之人,用来哀悼、追思、并为死者的一生盖棺定论的悼文。 何博读完之后,还很细心的为赵佗解释: “这篇文章可是始皇帝口述,秦二世主笔的!” “怎么样,你觉得评价挺全面的吧?” “这可是你时隔八十年,再次收到的始皇帝圣旨,高兴吗?” 何博睁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睛,对赵佗问道。 “……” 对此, 赵佗还能说什么? 他只是忽然睁开了自己浑浊的眼睛,挣扎着“啊”了一声,随即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旁边的赵胡见状,赶紧停止了自己的哭泣,带着满脸的泪水爬到祖父的床榻前,用雷霆之势扯来那层薄薄的被子,盖在祖父的脸上。 然后他就猛得回头,对臣子侍从大声说道: “快!” “快去敲钟!” “快去准备棺材!” 他赵胡, 真的是太想进步, 太想当南越王了! 为了彻底安心, 等会他还要效仿晋文公的子嗣,亲自为先君摁住棺材板,以防对方诈尸! 臣子们看他如此行事,便再次感慨起他的孝顺来。 只有何博还在关心赵佗。 他把始皇帝的旨意塞到赵佗手里,又从罐子里掏出一份书信来。 “喽!” “这个可是你父母写给你的!” “我专门派人去鬼国找到了他们,告知了你的情况呢!” 虽然赵佗身在南越几十年,做了一国之主, 但在宣布臣服汉朝,以为附庸后,他留在中原的祖坟,也得到了朝廷的优待。 汉皇特意下令,修缮赵氏的坟茔,并遣人年年祭祀。 是故赵佗的父母, 在阴间仍能享受到祭品,并能对自己这位分别太久的孩子,通过仁爱的鬼神,表达思念之情。 赵佗接过了书信, 看着上面多年未见,却十分熟悉的字迹,沉默起来。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孙子迫不及待的塞到棺材里, 看着王宫被挂上代表丧事的白布。 很久之后, 他才询问何博,“要多久才能回到中原呢?” “那得等河伯拿下灵渠以后了!” 说到这个, 何博就嘬起了牙子,很生气的两手叉腰说道,“该死的长江!” “该死的云梦泽!” “该死的汉水!” “凭什么那么抗拒啊!” “凭什么它们水这么多!” (本章完) 第337章:日间 在诸夏之地, 越往南边水越多, 这是一个很普遍的常识。 因此跨过秦岭淮河的界限后, 何博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水网密布”,什么叫做“温柔之乡”—— 在雨水较为缓和,阳光比较美好的春秋之时, 黄河河伯很喜欢润到淮南江北那些他可以轻松到达,又不至于遭到长江痛殴的小河之中,随着水流慢慢的漂动。 顺便刷点进度,为自己的事业开疆拓土。 虽然偶尔会给周边百姓造成“出来钓鱼却疑似遇见浮尸,以至于连连空军”的苦恼, 但没关系, 何博不在乎! 钓不到鱼怎么不反思下自己的问题? 难道非要黄河河伯伪装的尸体从他面前漂过去时,突然蹦哒起来,抓着条鱼往这些人的鱼钩上挂,才能承认自己技术不行吗? 看看! 黄河都知道这群南方钓鱼佬的勾子,连鱼都看不上! 所以至于今日, 何博其实已经顶着排斥和殴打,理直气壮的牛了不少属于淮水、长江的分支。 但由于南方河流数量过多, 而且何博的摊子越铺越大,各方都需要进行照顾,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对这两条南方大河,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淮水仍旧静静流淌, 丝毫没有后世那种, 经受黄河多次侵入、迫害,最后发癫、到处灌水的狂野姿态。 毕竟, 何博是个温柔的河伯,润到淮水里的时候,才不会那么粗暴呢! 长江也在静静流淌, 每年都在情绪稳定的泛滥,情绪稳定的迫害着自己两岸的“孩子”。 对比起黄河来说,长江的确更让人容易琢磨出它的下一步。 只是可惜, 知道了也没办法应对, “孩子们”只能含泪接受父亲河的鞭打。 而且在另一方面, 何博也更注重向西方的延伸。 那里的土地更加广大, 那里的表演也更加吸引人嘛! 汉朝可以定期的从南越这边收集消息, 但对域外,可就有些爪麻了! 而何博可太想知道, 秦、夏这两个分支,在域外的发展情况了! 不过等小何博在珠江站稳跟脚, 情况又是一变, 何博必须想办法,把岭南的“飞地”给收回来。 总不能真让分身靠自己的努力,把整个珠江拿下,然后来个下克上吧?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这是属于何博的“天下一统”之路。 于是, 何博便根据江淮那广布的水网计划着,夺汉水,跨长江,至云梦泽,再沿着从南到北汇入这巨湖的湘水,通灵渠、贯漓水! 而漓水, 则是珠江的重要支流, 顺流而下,再弯折徘徊一点路程,就可以直达番禺! 正好, 作为起点的汉水,其源流正好出自秦岭南麓! 看看, 这计划多美妙! 多完备! 何博因此觉得,自己只要一出马,就能够轻松将之拿捏入手! 奈何, 汉水这条长江支流的水量,并不比黄河逊色,甚至还略有超出。 搞得何博之前行动时, 从秦岭南麓润下来不久,一到汉水主流的河段,就因为其水太多,润滑严重,不小心在水道之中摔倒了。 很快, 他就感受到了汉水对他的严重排斥—— 这条河用滚滚洪流, 把不小心在自己怀里跌倒的黄河河伯席卷着,又不小心像冲沟渠里的垃圾一样,将之冲到了长江的主干河段中。 长江很宽容的接纳了来自黄河的他,然后把何博冲到了海里。 当黄河河伯从长江的入海口处挣扎上岸,并从自己怀里掏出三条鱼、两个海螺,以及六个蚝的时候, 他只是淡淡的感慨: “润啊!” 总而言之, 何博现在只能靠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 如果赵佗强烈要求跟自己父母团聚,并且亲耳聆听始皇帝“玉音放送”的话,何博也是有办法满足他的。 可以像当年的屈原那样, 把他塞到罐子里,再托人转运回北边嘛! 反正若是何博自己亲自动手, 长江是会刻意针对的。 何博虽然心眼小、爱记仇、喜欢惫懒摸鱼…… 可还不至于拿自己的朋友冒险,让他们真去海里当漂流瓶。 他好几个分身罐头现在还了无音讯,不知道在海上哪里漂着呢! 这也是他没有找人托运新夏和西秦两个罐头回来的原因。 那么遥远的路途, 哪里会一帆风顺呢? “……既然如此,那还是不用了。” 在赵佗听到鬼神给他提供的另一条“润鬼”路线后,他想了想,最后决定跟着鬼神一起等待南越回归中原王朝版图的那一天。 一来, 隔着江、淮这两条目前还没有被鬼神收复,对祂还很排斥的大河, 他作为死鬼可不方便接收子孙的供奉。 要知道, 楚国的三闾大夫现在还得靠每年百姓的纪念活动,去各地水里拣粽子过日子呢! 虽然粽子很多, 多到屈原都能分给楚国的先君们享用,所以每年先君们还抢着跟他一起拣粽子也就是了。 可赵佗这边, 只看自己孙子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日后的供奉,肯定会出点问题,不能再多加损耗。 二来, 赵佗现在还没有做好再见始皇帝的准备呢! “那好!” 小何博很高兴赵佗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他拍着手说,“我这里可囤积了太多文书,就等着你帮我处理了!” 要是赵佗想回老家, 那小何博还不好意思跟他提这个, 但现在说起来,却能理直气壮了! 毕竟赵佗这个老鬼以后要想好好混, 就只能依靠自己这个鬼神了! “河伯那里有两个很得用的臣子,一个叫做喜,一个叫做西门豹。” “我觉得你可以做的比他们两个更好!” 赵佗可是一百岁还牢牢掌握权力,能听臣子奏报事务的, 而且他的性格比起自己的两位前辈来,要圆滑很多。 赵佗可不会像西门豹那样, 梗着脖子跟自己的领导吵架! 这是一头多好的牛马啊! 而听到鬼神这样的称赞, 赵佗也很高兴。 他一口应下对方的要求, 然后就在流溪水伯的府邸中,对着那如山的文书变了脸色。 小何博还向他解释,“你知道的,南越风雨热烈,所以来庙宇之中对我叩拜许愿的人很多。” “我可以反悔吗?” “不行哦!” 小何博在赵佗身后跟他说道。 而当赵佗皱着眉转身看他时,就见鬼神正在关门、落锁。 他不能理解,“这是在干什么?” 小何博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把你关在这里啊!” “处理不完这里的文书,是不能出去的哦!” 至于何博自己? 哼, 区区小黑屋, 怎么可能对鬼神起效呢! 于是, 当心满意足的把赵佗骗到手里当政务牛马后, 何博就甩着手,高兴的离开了自己的府邸。 只留下赵佗茫然的面对着眼前的一切,嘴巴蠕动许久,最终憋出来一句: “屮!” (本章完) 第338章:建元六年 建元六年, 张骞终于离开了新夏,停止了跟秦使的互相扒拉,并回到了他效忠的长安。 他将新夏、大月氏相继拒绝大汉请求的事情汇报给自己的君主。 “即便许诺重金也没有让他们答应啊……” 刘彻听说了这件事,便有些失望的讲道。 虽然根据张骞所说, 他出使之时,携带的大部分财宝,都被匈奴人给抢走了。 但堂堂大汉天使, 即便手上没钱,也可以口头开票嘛! 毕竟大汉是真有能力给钱的,又不是说空话骗人! 但对方还是不愿意。 因为他们的生活已经很安定祥和了, 实在没必要为了别人给出的钱财、承诺而四处奔波。 何况说到底, 大汉不可能允许大月氏取代匈奴人,重返草原后,隔着长城跟自己对峙; 也不可能在“正统”这个问题上,对新夏表示让步的。 占据中原的大汉, 才是真正的中央之国! 大汉的皇帝, 才是诸夏的天子! 这是自然而然、神圣不可侵犯的真理! 新夏算什么! “不过,秦人在域外竟然发展的如此顺利,真是出乎朕的意料!” 当张骞满怀怨气的,把自己跟秦使的斗争讲述给天子后, 刘彻眉头便皱得更加厉害了。 太祖起义,推翻暴秦,才过去几十年啊? 嬴秦就在域外站稳脚跟,发展壮大了。 而且秦夏两国,还建立起了十分密切的联系,在域外互相扶持,到处播撒诸夏的光辉,各自称雄身毒、西海之地…… “哼!” “域外的势力,觊觎我中原正统之心不死!” “等日后打服了匈奴,我大汉天兵一定要去西边,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臣之国!” 想到最后, 刘彻一拍大腿,恨恨说道。 张骞在旁边不断点头,附和着皇帝的话语。 而等结束了有关张骞出使工作的汇报, 刘彻便要对他论功行赏了。 他决定册封这位远行万里,波折数年的使臣,为大汉的“博望侯”。 张骞有些羞愧, 因为他没有完成陛下的托付。 但刘彻在拥有卫青以后,早就不在乎自己那第一版的计划能否完成了。 他现在只想用大汉的军队,去解决大汉的仇敌。 这样, 才是一场纯度足够的战争! “而且谁说这次出使没用的?” “这次出使可太棒了!” 桑弘羊抚摸着自己刚刚养出来的稀疏胡须,笑意吟吟的对着张骞说道。 “域外虽然遍地蛮夷,但可以获得的财富,还是非常可观的嘛!” 桑弘羊,拥有着商人家庭的出身。 他十三岁时就因为擅长心算,而闻名长安城,被爱子心切,到处搜罗好人好物的先帝特召进宫,陪伴他的掌上明猪。 因此, 在刘彻继位以后, 这位才二十岁的亲信,就为他出过很多主意,让少年天子意识到自己要想实现大业,最需要的一件东西是什么—— 钱! 要想搞事, 就得有钱! 当今之世, 奉行忠义道德,愿意为知己付出性命的人的确存在。 但也必须承认, 更多的普通人,是没有精力去追求“仁义”的。 他们生命中的大部分时刻,都在想法子获得钱财,好改善自己的生活。 而想要打仗, 就要组建大军! 天底下难道有数十万,嘴里喊着“忠诚”,一点钱都不用朝廷出,就能冲到草原上跟匈奴人展开无限制格斗的仁义君子吗? 与其怀抱这样美好的幻想, 还不如让刘彻陛下躲在皇宫里扎匈奴单于的小人,诅咒他早死,然后匈奴内斗嗝屁来的现实呢! 所以, 当张骞讲述西域和域外情况的时候,桑弘羊就敏锐的察觉到: 向西方去, 可以获得很多利益。 “商贸之事,本就是互通有无,买低卖高。” “有些东西在一地鄙贱通俗,在他处却是稀有罕见之物啊!” 桑弘羊轻轻拿起张骞出使新夏,带回来的香料和宝石,嘴里发出一声感慨。 “所以说,河西走廊至关重要啊!” 刘彻也摊开地图,对自己的小伙伴们发表讲话。 “夺回河西,就能恢复西域的商路,就能削弱匈奴在西部的影响,就能为大汉汲取财富,壮大力量……” “而这样的大事,就必须要由你来为朕分忧!” 听到这句话, 张骞忍不住挺起了胸膛。 在他看来, 河西、西域、打通路线…… 这些东西,肯定是在说自己嘛! 只有自己有出使西边、探索路线的经验啊! 结果, 张骞眼睁睁的看着陛下伸出手,拍了拍卫青的肩膀。 卫青只从容的点头应下,并没有显露出胆怯、忧虑的神情。 刘彻很满意他的回应。 于是君臣二人又勾肩搭背,对着地图谈论起了在河西走廊那样狭长阻塞的地方,该如何打击匈奴的事情。 他们没有注意张骞瞪大的眼睛,以及他慢慢涨红的眼眶。 只有旁边的刘墉见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凑过去安慰起张骞,“没事的。” “习惯就好了。” “真的吗?”张骞发出了略微哽咽的声音。 刘墉挣扎了一下,想说些善良的谎言。 但一想到自己的经历,他便沉默了下去。 张骞因此更难受了。 尤其是在推演了一把战事后,刘彻还很关心的对卫青说: “你今年也要二十岁了,要不要我为你加冠呢?” 刘彻比卫青年长一岁, 不仅是他的君主,还迎娶了卫子夫,当上了他的姐夫,是可以为他举行冠礼的。 但卫青想想,拒绝了这项殊荣。 他说,“还是把精力都放在军事上吧!” 加冠成年, 这对卫青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实在没必要去浪费皇帝宝贵的时间。 何况, 若要寻找长辈或者上位者,为自己举行这样的仪式, 卫青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如果对方没有出现, 那不搞也是没关系的。 …… “那不行!” “加冠还是很重要的嘛!” 就在卫青回到皇帝赏赐给他的府邸中不久后, 大门被人敲响。 何博以“往日故友”的身份,拜见了卫青这位皇帝的宠臣。 卫青对此,自然额外惊喜,拉着他的手进入了厅堂中,并为之奉上迎接贵客的美酒佳酿。 “先生总算来长安了!” 卫青想起自己跟何博分别时候的事,便感叹着说道,“看来的确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游历。” 何博笑了笑,没有告诉他,自己其实早就回到中原了。 但是见他已经得到了猪宝的重视,实现了阶级的跃迁,就没有过来打扰,只一边暗中观察,一边南润北流的,到处刷进度,跟长江等几条河撕扯搏斗。 “之后还有更远的地方要去呢!” 何博这样对卫青说道,“不过我记得你马上就要生日了,所以特意赶过来,想要参加你的冠礼。” “可若要如此,只怕要辛苦你,或者白李田王这几位老师了……” 反正卫青是不想认生父那边关系的。 而长安城里, 那些因为卫青得宠,而有意讨好他的年长贵人们, 卫青更是不会接受! “看来我是需要替你奔忙一下了!” 何博听了他的话,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然后便装模作样的背着手叹气起来。 (本章完) 第339章:卫霍(加更!) “皇帝赏赐很多礼物我能理解。” “梁王世子是你的好友,送来宝物珍品,我也能明白。” “但阳信公主为什么这么重视你的冠礼啊?” 当卫青秉持着低调做人、诚恳做事的原则, 在自己的府邸中举办了一场小小的、朴实无华、只邀请了亲友过来参加的冠礼结束后, 何博以他师长的身份,清点起了今天的收获,然后就对卫青发出了疑问。 卫青听了,脸色便不自觉的涨红,难得的失态起来。 于是何博眯起了眼睛。 “如果我没有记错,平阳侯曹寿,现在还活着吧?” “是的。” “我听说你来到长安城后,阳信公主就一直对你颇为照顾。” “是的。” 特别是在认识了刘墉以后—— 这位梁王世子为了自己的朋友,专门跑到堂姐那边,希望为卫青的两名姐姐赎身,让她们恢复自由。 反正他堂堂世子, 又不是养不起几个人! 而阳信公主那边,虽然经不过刘墉的纠缠,答应了这件事,却也因此对卫青更加好奇了。 她询问刘墉看重卫青的理由, 然后刘墉就对卫青在军事上的才能,大吹特吹起来,一副被其深深折服的模样。 阳信公主听后,认为刘墉虽然有些圣质如初,但也不是能被人随意欺骗的傻子。 她因此认为卫青这个少年,拥有远大的前程,是可以结交的对象。 加上对卫青原本就有的兴趣,更让阳信公主愿意弯下自己尊贵的腰肢,去打量那个正迅速褪去青涩的少年郎。 于是, 在之后的日子里, 阳信公主的车架,便多次在卫青租住的院落前停留。 她看着卫青越长越高, 看着卫青经过刘墉引荐,得到了皇帝的宠爱, 还看着卫子夫这个曾经在她府上做歌女的美貌女子,被皇帝纳入后宫, 卫氏的门楣越发的高贵起来…… 阳信公主对卫青的态度,也越发热切。 甚至热切到了,她亲自过来参加冠礼,见到何博后,还能把大部分的目光放在卫青身上的地步。 现在看卫青的反应嘛…… 啧啧啧! 何博忍不住咋舌,然后拍了拍卫青的肩膀,意味深长的对他说道: “虽然你的前途已经很明亮了。” “但富婆这种东西,还是可以接触一下的。” 人生经历要丰富, 就要勇武尝试嘛! “自己喜欢就好。” 如今民风开放, 很多东西都不是阻碍, 像卫少儿在生下孩子,并恢复自由身后,又因为刘墉的关系,跟长得同样很好看的,曲逆侯陈平的曾孙陈掌勾搭在了一起,让霍去病喜提新爹了。 当时刘墉还很伤心来着: 因为这样一来, 他在“诱导霍去病认自己当爹”这条路上,又多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气得阴间的刘信都忍不住说,“想要玩小孩,就自己努力嘛,觊觎别人家的算什么?” 何况曹寿的身体不好,已经和阳信公主分居一年有余。 近来他有感于此,还上疏希望能返回平阳,保全自己的下半生,以免到时年少的子嗣,还要扶着他的棺材回去老家,把他一身的骨头都颠散架了。 而听到何博这样的调侃, 卫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随即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先生,你之后还要去哪里呢?” “去域外!” 说到这个, 何博就忍不住露出一副“阴谋得逞”的表情,两手叉腰的说道,“总算可以去域外了!” 就在今年的春天, 隔着万里, 隔着高原, 新夏安河的进度终于圆满了! 也是辛苦这十多年来, 何博坚持在西域那边趴窝,跟新夏的分身“心连心”了。 唯一令人尴尬的, 便是在分身努力拼搏,狂吃椰芯饽饽之时, 何博这个本体还没有拿下伊宁水。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嘛, 伊宁水以其源流和汇入之地看来,是很封闭的。 它从天山那近万丈的高峰上流下来, 然后又一路向着西北方向流淌,汇入后世的巴尔喀什湖,如今被张骞称之为夷播海的巨大内陆湖中。 所以翻山难,流入也难—— 长江好歹还会把企图加入这个家的黄河河伯当垃圾冲到海里去,让他知道南方的水究竟有多润, 但伊宁水那边, 夷播海只会自闭的拒绝一切,天山作为高墙,则会把何博沉默又坚定的拍回去! 何博夹在这西域山海之间一来一回的,都快被踢成皮球了! 指不定哪天,盛行踢球活动的乌孙国举行全民蹴鞠比赛,何博还能混入其中做出巨大贡献,获得一个“感动乌孙”的奖项。 毕竟何博在被踢这方面,拥有十足的经验,配合别人踢假球都是天衣无缝的那种。 这让何博能怎么办? 只能呲着大牙硬啃嘛! 他那些分身面对的是什么? 是涓涓细流! 是大河无数的分脉之一! 自然不可以跟本体的难度和效率相较嘛! 所以何博一点也不觉得, 自己去域外跟开创新局面、做出新贡献、取得新成就的分身见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卫青仍为他感到难过。 当然, 他是不知道何博身份的,只是单纯为双方的短暂重逢却又要分别,觉得非常遗憾。 “未来的路还很漫长,很多时候是需要自己走的。” 对此, 何博只是轻轻笑道,“你与其遗憾这件事,还不如担心下自己的身体呢。” “当今天子是个怀有雄心壮志的人,你也有从军为将的志向和能力,这是一件很好的事。” “但行军艰难,还是去打生活在草原上的匈奴人……时日一久,是非常损耗身体的。” 草原上的情况, 何博是很了解的。 那是一处跟中原,风景极为迥异的地方。 春秋战国之时, 两军作战, 可以沿山谷而设险,履平原而对冲。 对垒僵持时, 可以掘土做灶、伐木为柴,射猎林中走兽、捕捞水中游鱼,以为食物。 但在草原上,这些东西是很少见的。 牧民们为什么喜欢吃烤肉,用手抓着吃饭? 不就是因为草原上,基本只长草而不长其他嘛! 所以当中原的汉军跑到草原上,跟匈奴人拉扯战斗时,要面临太多新的问题。 又因为草原作战,讲究个来去如风,机不可失,所以很多时候,也只能忍耐这些问题。 这样一想, 卫青、霍去病这些人之所以“英年早逝”,可能便是如此原因。 诸夏的君子, 已经用了数千年的时间,将自己脚下的大地,探索开发了个通透。 现在, 他们要去更广阔的域外, 去古人不曾深入过的草原, 挑战新的敌人, 为后人的更进一步, 总结出新的经验。 “好在我早有准备!” 说着,何博突然从怀里掏出两本书,递给卫青。 “这里有两本书,一本是说草原风物的,一本是讲保养身体的。” “你要好好研究它们,不要辜负自己的志向,也不要辜负他人的期待。” 卫青重重的点头接过,然后翻开书本,看到了那飘逸俊雅的文字,还有那熟悉的抽象图画。 他原本感动的想要说什么的嘴巴,忽然就闭上了。 只有第二天过来舅舅这边玩耍的霍去病因为到处乱翻书,看到了上面的图形后,很童言无忌的开了口: “好丑啊!” “还不如我画的呢!” 响应卫青请求,打算在其府上再停留几天的何博听了,当即冷眼扫了过去。 正趴在地上看书玩棋子,体型敦实圆润的小胖子毫不胆怯的跟他对视,“干嘛!” “我又没有说错!” 凭什么画的丑还不准人说啊! 于是,何博板着脸走过去,拎起这个嚣张的小胖子,将之放到了自己腿上。 很快啊, 霍去病就被揍得屁股疼,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呱!” “舅舅,救我啊!” 但卫青对此,只是摇了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转身离去了。 (本章完) 第340章:论夏 “本体!” “你嘛时候成为当世唯一,统御所有山川呢?” 新夏, 两个何博在水边相对而坐, 其中一个一边说,一边为远道而来的自己,递过去一个椰芯饽饽。 这个可是他为了迎接本体到来,特意琢磨出的新鲜玩意儿。 论说诚意, 那绝对比在南越努力的小何博要多太多了! 但何博只沉默的看着这个新夏特产,然后捏了一点,塞到嘴里嚼嚼嚼。 嗯, 还挺好吃的! 而等吃完了接风洗尘的饭食, 安河水伯又招呼起本体,邀请他去周边玩耍踏青。 虽然他们本质上两体一心, 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嘛。 他们先去了公子朝的坟头开了个饭趴, 毕竟只吃一个饽饽,可不足以为河伯接风洗尘。 所以, 安河水伯在祖陵山上选定了一处风景优美,视野开阔的地方后,就摆出了许多美食美酒。 他又让夏文王父子现身而出,一人扇风,一人倒酒,伺候起自己来。 何博享受着这隆重的招待,还指着那亭亭玉立在陵墓顶上的树木发表看法: “这棵树长得真是突兀……四周的草木稀疏低矮,它长得却这么高大,就跟小孩头上冲天辫一样。” 旁边的夏王父子听到河伯如此评论,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这棵树当年还是他们亲手种下的来着, 毕竟在祖宗坟头刨坑的经历,着实让人难以忘怀。 对此, 安河分身只淡定哦了一声,随后坦荡的告诉他,“这个是我搞得啦!” “新夏这边水热有点极端,天热干旱的时候,有太多草木要枯萎。” “前些年热得厉害,就连这祖陵所在,都有成片的林木枯死。” “我总不能让老朋友在这样的日头下被暴晒吧!” “所以,我就把周边草木的生机挪到了这棵树身上,让它可以长青不败。” 说完, 安河水伯骄傲的一挺胸,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佳友。 “那也只有一棵树啊!” “有就已经很好了,多了头顶太绿,那更糟糕!” 水伯潇洒的一挥袖子,还是那副骄傲的样子。 “反正下一步,我就要想办法收服这座山岭,到时候公子朝他们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躺着,我还能亏待了朋友吗?” 何博认同的点点头,便没有再纠结这个。 他只是转过头,看了眼旁边的夏王父子说,“怎么死了这么久,还是如此憔悴的模样?” 一般来说, 死鬼没有人间杂事的纷扰牵挂,阳世的子孙又绵延不断,供奉不绝,大多过得舒适安逸。 哪里像夏文王他们这样, 容色沧桑,胡须白,充满了劳苦奔波的怨气。 “这个肯定啊,我手下现在就他俩!” “我很倚重他们的!” “那没事了!”何博恍然大悟。 只是夏王父子的眼中,怨气更加浓厚了。 随后, 何博又去围观了下新夏君臣的朝会,还有当地百姓的生活。 这下, 两位夏王可就有话说了。 他们在听闻河伯夸赞夏国对百姓的抚育宽仁后,便抖擞起精神,问出了一个大胆的问题: “那敢问!” “在河伯眼中,是汉国好,还是夏国好呢?” “都好啊!” 能让百姓丰衣足食,即便天灾到来也能获得帮助救济,这怎么能说坏呢? “那我夏国,是否有同汉人争夺诸夏正统,做天子的可能呢?” 现在诸夏的范围, 已经有了极大的扩张, 发源于黄河岸边的炎黄子孙在这两百年间对土地的攻取占有效率,并不弱于当年西周的大分封—— 虽然周天子当年的确是给诸侯们画了大饼,把他们散布到了许多自己未曾真正控制的地方, 但等到周鼎迁移,秦国天命确定之时,诸侯们早就凭借自己的努力,将当年的大饼实实在在的吃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诸夏君子的脚步, 也因此完全的从黄河两岸走出, 走到燕山以北,吴越以南的地方。 而眼下, 域外的秦、夏,各拥百万人口,占据万里江山。 人数不可谓不众, 土地不可谓不广, 国家不可谓不安定, 府库不可谓不充实。 如此, 有进步想法,是很正常的。 而听到这样的问题, 何博只是看了眼颇为紧张的夏王,然后沉吟一阵,反问他道,“你打过铁器吗?” 夏文王说,“我当年起兵平乱的时候,境况还很艰难,的确和匠人们一同铸造过刀剑箭矢。” “那你觉得,打造一柄锋利的刀剑,需要注意什么呢?” “需要多多的锻打,却不能过度。” “需要频频的磨砺,却不能过激。” 说到这里,夏文王就明白了河伯的意思。 他住了口,只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的儿子夏成王还在追问,“为什么要说这个?” 于是父亲就告诉他,“你是守成之君,没有经历过战乱,哪里了解这些呢?” 夏成王不服气的说,“我也曾亲率军队,南征过身毒的不臣之国,攻破其国都,俘虏其国主的!” 他也有一定武功啊! 夏文王随即吹胡子瞪眼的打了他一下,“你还好意思讲这个!” “你有这样的武功,却仍没有得到庙号,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身毒诸国, 从新夏建国开始,就是出了名的一打就碎,一碰就跪。 跟这样的对手比较,怎么可能得到足够的磨砺呢? 而夏文王的功业, 可是从新夏内乱中卷出来的, 当时蜂拥而起的夏国群雄, 又哪里是身毒人可以碰瓷的呢? 因此, 那些曾经跟随过夏文王,经历了那段混乱的臣子,自然看不起成王的“武功”。 总不能连殴打小孩也要嘉奖吧? 至于北边的大月氏, 其迁移来到河中之地后,便显得温顺了许多,被安逸生活调教的愈发能歌善舞,没有了在东方时的凶狠。 向东, 有高耸到让人心生恐惧,忍不住膜拜的巨大山脉高原阻隔。 新夏上不去,那里的人也下不来。 向西, 虽然秦国这些年积极扩张, 但受限于地理条件,秦夏之间,注定会存在一片广阔的,君主不想认真管理,外人也懒得侵略的无人区。 “如此一来,夏国虽然有了得天独厚的安定环境,却也被限制住了未来。” 夏文王最后失落的说道,“我曾自豪于自己将国家治理的富庶强大,见到嬴辟疆这位逃难而来的秦太子后,更是在暗中滋生夺取‘天子’称号的想法。” “可惜,天命早就注定了。” 何博安慰他,“无妨,只要把这里的水土治理好,夏国的未来还是很远大的!” 天父地母, 后者仁慈,已经敞开怀抱,为在其怀中繁衍生息的孩子,提供了一个安定的区域。 但前者可没有放过此地生灵。 像大禹那样治水, 像夸父那样逐日, 那也是一种磨砺嘛! “就是,牢记祖先的教导,过好自己的生活,这才是最根本的。” “为了追求名利而进行的努力,哪能一直延续下去呢?” 古来豪杰之中,微末时谨小慎微,事必躬亲,却在兴盛后,忘乎所以,沉浸在富贵温柔中不可自拔,以至于前功尽弃、有始无终者,难道还少吗? 陈胜在阴间, 偶尔还得被季伍揪着抽两顿呢! 安河水伯如此安慰着夏王,然后从怀里掏出自己亲手制作的椰芯饽饽,向对方递了过去。 (本章完) 第341章:规划 “我觉得新夏这边天天念经,可能对阴间的法则造成一些影响。” 在安排夏王父子去替自己当牛做马后, 安河水伯一边啃着从恒河那边捞来的小鱼干,一边对正在庙宇之中,欣赏比丘们反光头顶的本体说道。 “你知道的,人心有所愿,在阴间便会有所体现。” 而比丘们宣扬的“积攒功德,福泽子孙”等等说法, 也着实和诸夏先贤的教导,极为吻合适应。 《周易的坤篇中就曾提到: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因此, 夏国的百姓对佛教的说法,接受的比较顺利,并没有因为其源于异教,就视之为洪水猛兽,排斥非常—— 除却诸夏君子们骨子里的务实传统,自古就有“只要好用就能拿来用,我管你这的那的”原因之外, 也有一定新夏对身毒,长期处于优势地位,不论文明还是武力,都凌驾于其上的缘故。 所以, 当身毒诸国的僧侣们以婆罗门的身份,骑在国主这些刹帝利,富商这些吠舍身上作威作福之时, 夏成王可以理直气壮的在全国颁布“绝地天通”的命令,做出只有夏王才能沟通天地神灵,任何僧侣都要服从自己的宣扬,并且得到臣子、百姓的一致认可。 比丘们曾经反对过, 南边的婆罗门们也曾反对过, 但他们的反对结果显而易见: 在被夏国重拳出击后, 比丘逐渐承认夏王“现世佛”的身份, 跟随使团前来夏国朝贡的婆罗门僧侣,更是宣称夏王才是“婆罗门中的婆罗门”。 夏王对他们制定的一切政策,提出的一切要求,做出的一切改造, 都是合乎神意,合乎周礼的! 若是梗着脖子不愿服从? 那夏王就要展示自己作为“人主”的权柄,送这些硬骨头去见他们的神灵了。 而佛教, 就在这样的强压之下,于夏国存在发展了几十年。 或是被动, 或者主动, 比丘们逐渐的融入了诸夏之中。 他们嘴里念诵的经文,更容易为百姓接受; 他们所宣扬的佛教理念,也更容易吸引百姓追随。 就连被夏国特意扶持起来,跟佛教抗衡的,擅长辩论的儒、墨、名等学派,也在与佛教长久的交流中,吸收了对方的一点东西。 总而言之, 有了佛门弟子的熏陶,人心想法的转变, 等到何博在新夏这边占据山川,开辟鬼国一角之后, 情况自然不会跟中原那边的一模一样。 “那是你的事。” 何博随手拿起一份经文观看起来,“而且几十年时间,又有朝廷压制,佛教虽然有所传播,却也不至于影响所有人。” “安河这边,是新夏的兴起之地,根基稳固,受到的影响就更小了。” “总要未雨绸缪嘛!” “而且身毒这边,念经念了太多年,对于神神鬼鬼的说法,的确比咱老家要完善。” 不完善, 辩经辩不过别人怎么办? 要知道, 身毒僧侣之间,也是有“辩经失败了,我砍你的头”离谱规矩的。 没有谁想因为一两句话的失误死去, 所以在编造宣扬上,僧侣们格外用心,以至于一心种地的诸夏君子们在这方面的经验,的确远远不及他们。 当然, 如果不讲周礼,把殷商祖宗们的传统拿出来跟僧侣们辩论, 那还是可以与之一较高下的。 只是得委屈下祖先的在天之灵, 要被迫接收太多身毒人亲身塑造的祭品了。 “完善的话,很多东西就要严格规划起来了,这样鬼国需要的官吏也会更多……” 安河水伯吃完了小鱼干,又掏出一块大饼开始啃,并口齿不清的跟本体说着话。 何博不在意的一挥手,“放心,阴间别的不多,牛马可是到处乱跑的呢!” “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分身对本体眨了眨眼,“你不要因为想偷懒就故意不面对问题哦!” “你总要考虑怎么调和域外各地,跟中原鬼国的融合衔接吧?” 各地之人, 自然各有其心,各生其念,是不可能统一的。 特别是域外这边, 许多品种不同的蛮夷来来去去,像草木那样忽兴忽败,根本不像诸夏那样,在炎黄之时,就已经通过共同的祖先,和共同的奋斗,凝聚起了共识。 他们的想法,和他们的行踪,乃至于跟他们的生命一样,是飘忽不定的。 既然如此, 依托于人心而衍生出的某些存在, 又怎么可能统一呢? “哼,我早就有想法了!” 何博对此只是负手而立,露出“一切皆在计划之中”的微笑来。 “只是还没有确定用哪种罢了!” 在把自己到处乱扔的时候, 何博就已经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况, 但当时还只是个猜测,事情还没有落实,他就没有深入思索,只拍拍屁股润风景优美的地方趴窝去了。 现在, 他都来新夏这边了, 又怎么可以继续回避呢? 至于南越, 那已经是诸夏的领域了,不算域外。 何博自然不需要对它额外关注,区别对待。 “我有两个想法——” 何博伸出双手,对分身各自竖起一根手指。 他动了动左边的说,“一个,是效仿周天子分封,因地制宜,各管各的。” “在这方面,孟轲是大儒,很明白周礼,可以为我谋划。” 然后, 他动了动右边的说,“另一个,是效仿始皇帝大一统,不管各地如何,皆‘一’而行。” “在这方面,商鞅还有那些秦国君臣们,处理起来绝对没问题。” 分身听了,当即回道,“因地制宜,是因为人力有限,往来艰难,不能速知速决。” “但咱们是没这个问题的。” “可的时间久嘛!” 何博两根手指都激动的动了起来,“如果我要把中原跟新夏、西秦连成一片,那得跨越多少座山,多少条河?” “我现在连长江都没拿下呢!” 黄河河伯还在天山和夷播海之间,跟这一山一湖玩蹴鞠呢! “时间对咱们来说,很重要吗?” 安河水伯啃完了大饼,拍了拍手上的残渣。 “不重要啊!” “那你这么纠结。” “哦,我懒嘛!” “懒也可以慢慢来啊……而且要统一规矩的话,也得先打好人心的基础,让诸夏教化域外许多地方嘛。” “不可否认,佛教的确对新夏造成了影响,但总比身毒的原汁原味好吧!” 有教化, 也总比没教化要好啊! 想想身毒的僧侣, 想想波斯的袄教, 诸夏君子无论看到哪一个,都得面目狰狞起来。 但现在, 这些地方的情况可好太多了。 夏国镇压身毒,有力维护了恒河的纯洁,让蛮夷不再朝着心目中的圣河中抛尸排毒。 秦国镇压波斯,有力保障了两河的安全,让蛮夷不再能随意的进出两河,夺取这里的财富。 这里的国家和人民, 都因为诸夏君子强而有力的教化,拥有了一个光明的未来。 “你讲的对!” 何博从善如流,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那以后我就主动点,为那些斗争失败的可怜人指引方向去。” 鬼神亲自给他带路, 任谁知道了,都得感激涕零,发誓绝对不辜负其期望啊! 以后的域外蛮夷可有福了, 在中原内卷失败的君子们, 绝对会一波又一波的跑路来到他们身边, 用仁爱与周礼, 告诉他们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分身也跟着欣慰的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然后他就大吼一声,扑向本体。 “你对我竖中指是什么意思?” “竖起来还没完了是吧!” (本章完) 第342章:元光二年的世界 元光二年, 东方的大汉皇帝在积累了足够的力量后,终于大刀阔斧的掀起了自己的第二次革新。 对内, 他撤去了很多老臣的职务,强令他们回家养老。 随即,他又采纳董仲舒的建议,推行“独尊儒术,表彰六经”的主张—— 虽然这位大儒在江都之时,有过跟两位隐世的贤人展开激烈的辩论并且落败; 之后动用儒家传统,高举公羊儒大复仇的旗帜,以四十岁的高龄对两位八十岁的壮士发起比武挑战却也惨遭落败的经历。 但这并不妨碍他坚定自己的主张。 在“天人感应”这方面,他的确可以退让。 但在“大一统”上,他宁死不屈! 对此, 孟轲和荀况这两个老鬼也没有办法。 在逼迫董仲舒将其主张中太过涉及鬼神的内容进行修改后, 他俩便拂袖而去,懒得再跟他多纠缠了。 只是私底下, 商鞅韩非几个法家凑在一块,仍旧会忍不住的抱怨: “这两个老东西,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 他们心里也明白, 在天下太平安定的时候, 儒、道之说,的确比法家要更加吸引他人。 人都是有惰性的。 治乱世可以用重典,那是因为再严苛的法度,也比没有法度要好。 但乱世过去, 谁还愿意遵守旧时的规矩呢? 何况儒家“君君臣臣”的主张, 也是符合君主统治要求的嘛! 要不然, 年轻气盛的天子刘彻,又凭什么接受儒家呢? 他就是要用扶持儒学,打击黄老的方式,告诉天下人一个道理: “朕作为大汉皇帝的权力,是无限的!” “你们这些上上下下的官吏、豪强、游侠,随意勾结不奉法令,朋党比周武断乡曲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而在此之后, 为了展示自己的决心, 为了提高自己的威望,进一步的打压朝堂上的守旧之臣, 皇帝跟自己那些同样年轻气盛的伙伴们,进行了许久的军棋推演,最后率军奔赴马邑,成功在那里,对匈奴进行了一次伏击。 他用对外军事的胜利, 证明自己并不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天子。 他是可以战斗的, 他是不怕战斗的! 朝野因此叩拜在他脚下,承认这位年轻帝王,的确拥有着至高无上的统治能力, 匈奴人也因此震怒。 于是, 当汉朝内部因为革新而出现剧烈变化时, 漫长的汉匈战争,也伴随着无尽的烽烟,还有那纷乱的马蹄声,拉开了帷幕。 生活在中原的君子们在用将近六百年的春秋战国的混战,消化完了大江大河附近的广袤土地,并逐步将岭南收入怀中后, 再次向更加遥远的地方,展开了探索和扩张。 他们就像啄破自己蛋壳的雏鸟一样, 毅然决然的跨过长城界限,迎接一个民族全新的阶段。 “……不过在震撼世界这件事上,汉朝还是晚了一步。” “老秦人在耕战这方面,还是很给力的!” 与此同时, 在西海之地, 被秦人崇拜的玄鸟,大环水的水伯,正高高的飞在空中,俯瞰着下方的战斗。 当那些穿着清凉的罗马战士失落的向西方退去,秦人得意洋洋的进入那座为两国所争夺的城邑时,何博便发出了如此感慨。 去年的时候, 罗马那边,迎来了一位出身平民的保民官。 跟几十年前一样, 当这位饱受民众爱戴的国家领袖招摇的站在车架上,高举自己的双手,在一片欢呼中走向罗马的中心时, 秦国的使者同样在一旁亲眼目睹。 甚至因为两国长久结盟、互派使者,以及秦国如今已是大国,而非当年蜷缩在偏远角落,未曾扬名域外的小国的缘故, 这位秦使还能够与之见面对话,交流许多东西。 而在交流之后, 秦使便做出了一个跟几十年前,太宗嬴端出使时全然不同的评价。 他在私底下向同伴说道: “罗马应该要动乱起来了,你赶紧返回国中,为大王禀报这个消息!” “夺取西海海峡,在域外重新设立陇西郡的时机,马上就要到来!” 虽然秦罗之间, 曾经签订过《互不侵犯条约, 也曾默契十足的,将夹在两国之间的马其顿国划分殆尽, 甚至在秦国征服两河之前, 两国还有着亲密的往来。 但在近几年中, 两国的关系就因为利益冲突,而显得诡谲难测起来。 罗马希望将自己的疆域向东扩张,将那广阔的,夹于两块大陆之间的海洋化为自己的内海, 秦国想要向西扩张,用手里的刀剑,夺取更多可以耕种的土地,还有那可以保卫国家腹心的天险关隘。 谁让秦夏之间的那块区域,着实贫瘠呢? 秦国之所以要在那里设立关隘和要塞,更多是希望凭借那里的山脉地形,阻挡来自东方的敌人。 即便秦夏约为兄弟之国, 可“兄弟阋墙”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该做的防备,还是要做的! 新夏方面,自然也是如此。 这样一来, 秦国可以觊觎,能够占有的,也只有西方了。 那个被蛮夷称之为“安纳托利亚”的地方, 那被秦人命名为“西陇之地”的所在, 就是秦国的下一个目标! 不过, 秦国在旋灭西边的蛮夷之国塞琉古之后,并没有因为跟罗马大面积接壤,而直接对之发起战争。 他们只是静静的消化着,那已经被吞吃入腹的资粮, 静静的等待着,罗马这个纵横于海上的霸主,爆发内乱,无暇顾及东方的时机。 而当秦使了解到那位保民官有心改革, 罗马民间也对公民长期征战却没有获得足够回报,贵族静坐元老院却能吃的满嘴流油这样的情况极为不满时, 他就意识到: 秦国的机会已然到来! 毕竟改革国政这样的大事,, 怎么可能轻易实现, 又怎么可能毫无波澜呢? 尤其是对罗马这个国家来说, 贵族的力量犹如大树, 即便其根本已经腐朽不堪, 也不是一时之间可以推倒的。 而且这颗大树倒下之时,也必然掀起无数尘土,砸死无数草木。 在秦使眼中, 那名为提比略的保民官,其结局已然可以预料! 他对此有些叹息。 秦使很欣赏这位年轻有为、身居高位却心怀国民的官员, 但他并没有对他说什么, 只是转头告诉秦王: 预备好充足的粮草、将士和武器,做好结束秦罗友好的准备! 果不其然, 当秦使找理由返回秦国,踏入安都城之时, 罗马城中便因为保民官主张土地制度进行改革,想要割取贵族的庄园,将之分给公民时,爆发了激烈的内斗。 提比略和他的拥护者们,在国民议会的场所被公然杀死,尸体被抛入流经罗马的台伯河中。 亲历这场变乱的罗马学者们甚至不知道该用何等残忍的文字,记录下当时的惨烈。 于是在思考良久之后, 学者们抬起笔,决定引用来自遥远东方,那位能文能武,长相十分英俊的先贤名言,来描述这场刚刚开始,便以鲜血告终的革新: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随后不久, 许多罗马国民也因此发起暴动,要求那些骑在自己头上,毫无作为却侵占了大量土地的贵族,将财富吐出来,还给自己。 元老院的披袍者们气的跺脚。 他们先是出动罗马附近的军队,要求镇压这些刁民,结果并没有成功。 老爷们随后便感慨: 连本土的军队都搞不定,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暴民了! 哪里还能犹豫, 必须要出重拳! 于是, 元老院的命令又往下传,传到在外征战的将军手中: 赶紧率军返回! 给老爷我狠狠镇压这些刁民! 罗马布置在安纳托利亚地区的防备力量因此空虚, 秦国的虎狼之师, 便趁着这样的机会,紧随其后来到这里,攻占了原本为罗马所占据的土地。 大秦与罗马的浓情蜜意, 在动人的利益面前, 终究化为了那海中的浪,河里的流水,一去不回。 不过, 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为了让鬼神以后能够更好更轻松的管理那属于他的山川、那依附于祂而存在的阴间冥土, 域外蛮夷们牺牲下自己的生命,让诸夏的种子凭借他们化身而成的养分生长繁衍,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本章完) 第343章:在秦国 “不过扩张的这么快,治理起来一定很困难吧!” 在秦国的安都城中, 赖在新夏两三年, 靠着拉进跟秦国距离,这才刷满了进度,来到这边的何博正在逗鸟。 大环水的水伯在本体手作的鸟架子上摆出“金鸡独立”的姿态,荡着秋千。 听到本体的话语,他歪了歪头,睁着自己绿豆大小的眼睛说: “不难啊,遵循孔子的教导,治理这里的蛮夷可太轻松了!” “嗯?” “孔子?” “不应该是法家吗?” 何博好奇的眨了眨眼。 于是, 玄鸟就为他解释起来—— 虽然他俩的脑子是共享的, 但分身自然明白本体惫懒的本性, 当有人可以替他动这份脑筋,做一个外置喇叭的时候,他是不愿意多折腾的。 “《论语·颜渊里面,孔子回答子贡对于治国理政的问题,曾经提到过:‘对于国家,可以在艰难的时候去掉食物,去掉军队!’” “秦人辛辛苦苦打仗,获得这么多的土地,其过程想想就知道有多艰难。” “所以去掉蛮夷的食物,去掉他们的军队,这样才能让他们尽快的习惯秦人的统治,服从秦国的管理嘛!” 说完, 玄鸟换了只脚站着,并扑腾起自己的翅膀,发出感慨: “真不愧是孔夫子,讲的话就是有道理!” 何博也跟着“哦”了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随后便发出感慨,“先贤的智慧,不管放在何时何地,都能发挥它的作用呢!” “所以,你能不能多努力点,从中原那边输出点人才过来,传播更多先贤的智慧呢?” 玄鸟倒腾完了自己的两条细腿,飞到本体的肩膀上,对其说道,“秦国距离中原还是有点远了,根基也的确不如新夏深厚,还是需要更多养分的。” 如果只靠当地蛮夷的献身, 那还不是足以让嬴秦茁壮成长的。 “你已经在新夏那边,跟大王八商量了相关的事情,那也得考虑下我这边吧!” “别以为两河这边就不念经了!” “你也不希望以后秦国这边的死鬼,个个都是非善即恶的二极管,还大搞同姓相亲吧?” 嬴秦, 对于波斯这片土地来说, 到底是外来的。 虽然诸夏君子凭借自己的亲手努力,让这里的蛮夷接受了一定的教化, 但这并不代表,旧时的一切就此消散。 百年不到的功夫, 怎么可能就能将这片土地,完全浸染为另一种颜色呢? 所以, 本就为波斯推崇的拜火教,仍然在这片已经被纳入“诸夏大九州”的土地上传播,并且还有影响力残存着。 而拜火教的主张,则是包含有“善恶二元”、“圣血亲亲”、“善恶有报”等等。 最后一个不用多提, 毕竟一个宗教若能广为传播,一定会宣扬道德—— 用儒家的话语来讲, 那便是因为人之降世,自有善良恻隐之心。 世间的苦难多种多样, 但善良和道德却是通用的。 当然, 当阶级被严格划分开,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畜牲还要巨大时, “道德”自然也会跟着分化。 就像身毒人从不认为, 婆罗门的道德,适用于首陀罗身上一样。 而前两者, 虽有善恶之分,却没有了诸夏君子特有的“中庸调和”之美。 在婚姻的看法上,更是违背了诸夏的道德提倡。 “哪怕秦王对此颁布了严苛的法令,但还有不少地方,阳奉阴违着。” “如今秦国强大,还可以镇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其不继续壮大下去,但等它衰落,却还没有将这里的人教化完毕,使其融入诸夏的时候,会不会受其伤害呢?” “我跟嬴辟疆他们,都很担心这个问题啊!” “那他们为什么不来到我面前,亲自跟我说这个呢?” 何博对玄鸟如此问道。 玄鸟理直气壮的挺起自己饱满的鸡胸说,“你别装傻!” “牛马现在当然是在做牛马应该做的事!” 何博的分身们,各有各的性格。 但在不想处理文书这件事上, 态度是非常统一的。 玄鸟比安河大王八唯一要善良的一点, 就是他不会在手下死鬼长时间的加班后,还要将其拉出来端茶送水。 对此, 何博只能撇了撇嘴道,“行吧行吧。” “我想办法帮你运点鬼才过来。” 正好, 中原那边, 在对匈奴作战取得了一定胜利后,膨胀起来的猪宝陛下又打算把张骞派出去,加强大汉跟域外的往来,并希望通过逐渐复通的商路,为汉朝获取更多的财富。 不过, 除开赚钱之外, 提拔小弟交南、向秦、夏炫耀大汉的武功,警告他们不要觊觎“正统”…… 也是这次出使的目的所在! 哼,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秦夏这两个分支对大汉这个主干的挑衅, 但刘彻陛下的心胸,一直就不怎么宽广。 甚至只比何博差了一点。 即便现在, 大汉的天兵还打不到域外, 但这并不妨碍他通过奔波的汉使,向域外宣扬大汉的强而有力! 看看! 即便没有新夏和大月氏的帮助, 大汉同样可以对付匈奴! 等着吧, 等朕解决了可恨的匈奴人, 就要把外面的前朝余孽,还有前前朝余孽,都送到天上去! 只有可怜的张骞和堂邑父, 还没有在家乡享受几年, 就要再次踏上旅程。 而且这次出使, 路途更加遥远,是要一直走到秦国,探查暴秦如今具体情况的。 对此, 张骞和自己的搭档堂邑父, 只能与各自的妻子含泪道别,然后带上比起第一次出使,要更加充足的行囊和人手,再度走出长安城。 何博完全可以趁机塞几个死鬼罐头进去,让张骞他们帮忙带来秦国。 反正现在张骞有出使的经验, 匈奴人也因为跟大汉的争斗,将大部分的精力,转移去了燕赵之地附近, 他们对河西走廊的控制,自然跟着松懈了下来。 哪怕没有鬼神的暗中帮助, 凭借张骞的灵活走位,还有堂邑父这个既能探路又能打野的先锋指引,也可以轻松跨过这片土地,到达西域。 至于如何走向秦国? 新夏届时必然会出手的, 也用不着何博担心。 他只需要在阴间挑选鬼才,将之装罐、打包、发送就好。 …… “这个是去域外教化蛮夷!” “你总不至于劝阻这件事情吧?” 蒿里的大殿中, 回到自己地盘的何博,正闲适的在自己的宝座上叉开腿,毫无姿态的坐着,并对侍立在旁的西门豹笑道。 西门大夫十分双标的说,“这种事关诸夏的大事,我怎么敢阻止呢?” “而且我一直不希望的,是鬼神插手人间的事务。” 但蛮夷能算人吗? 域外那些蛮荒的地方, 能算“人间”吗? 在这种方面, 西门豹跟孟轲的态度是非常一致的—— 当自己提倡的东西, 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一样时, 那肯定不会是前者的问题! 孟子说的“人性本善”, 那可是毫不留情的把没有恻隐、羞耻、辞让、是非之心的家伙,通通开除人籍的! 只要与我相左的都死光了, 那剩下的, 就是支持我的了! 所以在西门豹看来, 没有诸夏君子活动的地方, 都不能视为寻常之地。 鬼神想在那里做什么,也就随他折腾。 何博因此哈哈大笑起来。 他对神色坦荡的西门豹说,“你这个老鬼,真是满脑子都是诸夏呢!” (本章完) 第344章:鬼才输出 “扶苏他们想要去西秦,我可以理解,因为嬴辟疆在那里为嬴秦的历代祖先设立了宗庙,并没有放松对他们的祭祀。” 所以秦君们被打包发送到秦国后, 还是可以吃到祭品,继续潇洒生活的。 “赵国的君主不想去新夏,我也可以理解。” “毕竟夏国只将祖先追认到公子朝那一脉,他们即使去了那里,也只能沦落到‘臭外地的来阳都要饭’的地步。” “……但你们这些史官去那边干什么?” 阴间, 当何博计划打包多少鬼才,进行鬼才输出时, 甘德和石申两个史官头子跑过来,请求鬼神也把自己装罐。 何博很是不解,于是询问他们理由。 甘石二人就说,“当然是为了记录域外的历史,以及根据域外的天象,推演出更完善的历法啊。” 域外的土地, 是非常广阔的。 但域外的气候, 却并非一致。 新夏那边,一年到头,总升腾着热气,水旱很是分明。 秦国那边,夏季炎热少雨,冬天却是湿润。 这样的气候, 跟四季分明的中原对比起来,是十分新奇的。 而甘德和石申他们, 除了是史官之外, 还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博学之士, 也都曾通过自己观测总结出来的天文星象,修正过历法,好让其能更有利于田地间的耕耘。 毕竟, 当诸夏那才学会农耕没多久,只知道傻乎乎放火烧去枯草,用石头棍子将结实邦硬的土地撬的松软的祖先,在某次无聊的抬头仰望起天空之时, 他们那咕噜噜叫唤的肚子,可不会让其产生“飞天登月”这样美好的幻想。 懵懂的祖先们只会扣着自己的肚皮,对那明亮的月亮或者太阳眯起眼睛,然后跺跺手里抓着的,那刚刚由神农氏发明的耒耜发出感慨: “屮!” “好亮!” “明天一定很热!又要去汲水!” 然后看的多了, “天文”因此诞生。 一代又一代的人抬头望天,随即嘴里嘀咕着日月星辰的位置,又弯腰种地…… 最后, 历法也跟着诞生。 这是诸夏君子们, 在这数千年里,从不间断努力耕耘的结果, 这是足以让每一个炎黄的后人,感到骄傲的智慧结晶。 在可以预料的未来里, 它仍然会继续指导后人们的生活。 当春分的雨水哗哗落下时, 人们知道,这是到了春耕插秧的时候。 当夏至的太阳高高挂起时, 人们知道,这是到了防洪防旱,躲避暑热的时候。 秋分冬至, 粮食熟了,火热过去,天气很快就要变凉。 人们要去收割,要去储备,要准备好东西窝在家里,猫过一个冬天。 他们会在这样的闲时,告诉自己的祖先,自己又成功挺过了一年,并且祈祷上天,能在明年继续保持温柔,照顾下自己的庄稼。 这样的画面, 在中原是很常见的。 但在域外, 还不足以这般闲适。 “夏国那边的雨水,总体还算可以,做好储水防旱的准备,也不至于造成太大的灾荒。” “但秦国可不行喽!” “那里的水土,可让人稀罕的紧,要精打细算的用呢!” 甘德和石申笑嘻嘻的说道,“要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历法,秦人可怎么办哦!” “而且历法这东西,要是秦夏汉各有一套,自成体系了,没能统合在一起,那‘大九州’的说法,又怎么可以落实呢?” 何博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但他还是对这两个老鬼说,“那你们不蹲在长城那边,记录汉匈的争锋了吗?” “这也是诸夏的大事,足以为后人鉴之的重要历史时期啊!” 甘石二人就背着手,哼了一声,翘着下巴说,“区区汉匈之事,自有弟子替我们记录!” “我们这些师长贤者,要把精力放在更广阔的域外斗争上!” 因为鬼神喜欢读书, 所以他在阴间包养了很多史官,把他们到处放置,帮自己记录下人间的各种变动。 上到王朝治乱, 下到爱恨情仇, 鬼神都愿看、爱看! 而这些史官的长者领袖, 自然就是甘德、石申这两个老头。 他俩生前就弟子成群,声名偌大了, 死后更凭借跟鬼神的关系,混的比一些生前当诸侯国君的还要潇洒。 是故, 当整个九州,中央域外,都在发生轰轰烈烈的变动时, 甘石在纠结了许久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们向鬼神解释道: “汉朝的积蓄,已经很充足了。” “那个叫做卫青的年轻将军,本身就有着卓越的天赋,更不用说你还让白起李牧这些名留青史的将领,对其进行过教导培训,还给他编撰了一本介绍草原风物的书册……” “我们私底下认为,汉匈之争,即便还会有艰难险阻,但结果却还是鲜明可见的。” “可域外秦国那边,却没办法跟汉朝一样。” 嬴秦在域外的开拓, 在域外遇到的挑战, 可比中原这边丰富多了! 一帆风顺的戏剧固然让人心情愉悦, 但跌宕起伏的情节更能牵动观者的心神嘛! “而且对域外蛮夷的历史,我们其实也有些好奇。” “以秦国的治理手段,现在不赶过去替他们收拾一下,以后只怕是要连渣子都难以剩下了!” 夏国的扩张, 主要是针对身毒之地。 但身毒那边的蛮夷,素来喜欢沉浸在自己脑内的世界,不关心现世。 他们写出来的史诗,虽沾了一个“史”字,可基本上也只是在称颂神灵的强大。 想找点靠谱的记录,还得去夏国的史册中翻阅寻找。 史官们去了也没用。 秦国那边, 则是贯彻了自秦穆公以来,“亡国去史”的传统—— 当年秦穆公采纳百里奚的建议,拓地以西戎,益国十二。 但是哪十二个国家,不幸沦为了秦国兴盛的资粮,便不得而知了。 当时秦国的史官,也懒得去浪费竹简,替那些小国蛮夷写下遗书,记录他们的过去。 现在, 甘石这群后辈,倒是在死后生出了点良心,觉得域外那么多的国家和族群,悄无声息的就这么没了,还是挺让人遗憾的。 毕竟他们的倒下和死去, 都是诸夏君子扩张、前行的印记嘛, 不记下这些敌人的痕迹, 又凭什么证明诸夏在域外的艰辛呢? “行叭!” 听到两个老头跟自己扯了这么多, 何博便点了点头,将他们一把抓住,塞到了罐子里面。 随后, 他悄咪咪的,将好几个罐子塞到了张骞出使的行囊之中。 正走出西域, 再次向着大月氏行进的张骞等人对此自然一无所知。 汉使们只是凑在一起,怀念着当初在夏国的经历。 他们感慨的说: “等去了秦国,一定要报仇雪恨!” 一想到当初跟秦使面对面关着,互相扒拉许久,最后还是没扒拉赢对方的事, 张骞就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他眺望着远方逐渐暗淡下去的夕阳,目光坚毅,透出一股决然的气息。 远方, 正在出使埃及托勒密王朝的秦使王盛若有所感,抬头看向东方。 然后, 没能看到任何东西的王盛挠了挠头,嘴里嘀咕着,“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念叨我。” 他的同伴就说,“这肯定是因为你被猫闹了一宿,精神不振导致的幻觉!” 王盛听了,当即就气呼呼的回道,“睡不着是我的问题,怎么能怪狸奴呢?” “好了!” “我叫你过来,是让你帮我找猫的,不是让你来指责我爱宠的!” 说完,他就拉着伙伴继续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想要寻找那只在秦使来到埃及后,就将之魅惑征服了的小毛团。 王盛趴在地上,伸手朝床底扒拉。 他的同伴弯腰,掀开了遮挡的帘布。 两个人的嘴里,还“嘬嘬咪咪”的叫着,毫无大国使臣的气派和风范。 而在高高的柜台顶上, 一只条纹靓丽,皮毛油光水滑的狸奴正好奇的看着忙碌的他们,圆乎乎的脸上透出一点茫然。 猫不知道人在忙什么, 但猫不会去打扰人, 猫只会静静的打个哈欠, 然后趴在柜子上面睡觉。 只留下它的铲屎官皱着眉头,继续寻踪觅迹。 (本章完) 第345章:南洋 “这样看来!” “诸夏在域外的分支,只有我齐国发展的最是疲软无能。” 长安城中, 已经长大,完全褪去青涩姿态的吕鹏,正颇为落寞的对自己在长安读书时,认识的朋友如此说道。 何博摇着扇子,一边通过安河大王八的视角,窥探着汉使的行踪,一边不解的看了眼吕鹏: “怎么突然这么想?” 吕鹏就说,“齐秦二国,都是从战国时代走过来的。” “现在秦国在西海那边称雄,汉国占据中原,强大繁荣,而我齐国却是……” 说到这里,他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东瀛的物产, 实在是贫瘠。 以前,吕鹏对此还不曾有太大的感觉, 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但等他来到汉朝, 并且了解到齐国过去的荣光后, 吕鹏心中自然难免酸涩。 过去的齐国,是多么美好啊! 国中富贵的人, 会穿着紫色的衣服, 肆意追求自己看中的美人, 临淄城里人来人往, 稷下学宫中学者云集…… 但这一切,都已成了过往烟云。 现在的齐人, 已经丧失了很多先贤传承下来的智慧, 也没有了过往骄傲,与秦互相称帝的资本。 当汉朝要求齐国对自己使用臣子的礼节,叩拜中央天子之时, 齐国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们不敢效仿当年新夏的使臣拂袖而去, 只能乖顺的跪下, 宣布东瀛田齐这个秦朝手下的漏网之鱼,在几十年后又钻到了汉朝的手心里,成为其附庸。 更令吕鹏悲伤的是, 在意识到国家的衰颓后, 他仍旧没有想到破局改善的办法—— 反攻大陆,从汉朝手里夺回齐鲁之地, 这是万万做不到的。 东瀛哪有资本,撑得起这场“收复失地运动”? 但是乘坐船只,继续渡海寻求新的土地,也是艰难。 他面前这位学识渊博,通晓天文地理的朋友曾提到过: 东瀛以东的海域, 是非常辽阔的, 那里的岛屿,是非常稀少的。 没有坚定意志的人, 很难忍受那样的寂寞和漂泊,一直待在船只上,等待那未知的陆地出现在遥远的天尽头。 想到这里, 吕鹏又回忆起,当年东瀛齐国的人,还曾跟新夏的使者有过约定: 那个时候, 新夏刚刚获得周天子的册封不久,还对祖地怀抱着深切的向往和崇拜, 他们的使团经常会来到中原,访问当时并立的七国。 那个时候, 东瀛的齐人很多,还是田仲舟的追随者,他们还没有忘记当年出海寻找新陆地的豪情壮志。 加上齐国仍然存在,还可以成为东瀛的依靠和倚仗, 所以当时东瀛齐人的心态,是很正常,很昂扬的。 两支各奔东西的探索者,就在那个时候相遇,并做出了“相会于天尽头”的约定。 奈何如今, 物是人非。 吕鹏对当初的约定,连想都不敢想了,何况实现它呢? 越是学习, 便越能察觉到自己的无知和弱小。 何博见他这样,便安慰他道: “何必这般气馁呢?” “东方不亮南方亮嘛!” 以现在东瀛造船的能力,的确难以远渡重洋, 一旦出海向东,完全就得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但飘飘荡荡的往临近的岛屿去,却是可以的。 正好, 南边的类人猿猴太多, 也的确需要诸夏君子的教化。 吕鹏就叹息着说,“南边也不容易去啊!” “东瀛的北部,还有很多倭人、虾夷存在,他们时常会过来侵扰,让我王难以将国中精力,放在航海之事上。” “这个的确是问题。” 何博听他这样讲,只点了点头,但还是说,“要有梦想嘛!” “自己这一代不行,可以交给下一代啊!” 再如何, 也得为后人指引方向,不能失去胸膛中那股进取的锐气! “田仲舟这个老祖宗,都没有对着海面唉声叹气的,你这个年轻后辈又凭什么如此呢?” 何博笑呵呵的给吕鹏递去一杯酒,并对他说,“我还希望你可以渡海远行,找到那位先贤的遗踪后,将之告诉我呢!” “我心里也有这样的想法,只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做到!” 在吕鹏看来, 那位敢在百年前就渡海远航,为之后齐国本土沦陷,齐人迁移到东瀛奠定基础的老前辈, 实在是胆大包天, 也实在是令人钦佩。 “只是你既然对海外之事好奇,又为何不自己出海呢?” 饮下杯中酒后,吕鹏突然不解的询问起何博来。 何博当即撇嘴摆手,露出一副头疼的模样。 “我早就想出海,见识一下奇妙的海岛风光了,奈何条件有限,只能在海边徘徊不前,数着那浪一朵朵喽!” 吕鹏只当他在开玩笑,还说等自己回到东瀛,成为齐王倚重的臣子后,一定会想办法建一艘大船,到时候就要带着何博这位友人一起出海,见识海外奇景! …… “要傻到什么地步,才会想着下南洋,钻丛林里面玩呢?” 当何博正在中原,跟人随意玩闹说话的时候, 他当年在海上乱扔出去的一个分身,也终于迎来复苏! 天可怜见, 明明是从东海那边扔出来的罐子, 怎么会被洋流裹挟着,漂来南洋这边啊! 而且这一漂,还漂了不知道多少年! 毕竟南洋这边猴子太多,活人太少,且常年暑热,根本没什么季节变化。 分身罐头还被冲到了一处无人的海滩上,被岛屿上好奇的猴子捡到手里,当成石头到处乱抛。 而何博之所以会从漫长且无聊的漂流中惊醒, 也是因为猴子抓着他存身的罐子,参加了一场惨绝猴寰的猴王争霸赛。 因为罐子很坚硬, 因为罐子很轻便, 于是, 当那只有幸捡到,并将之攥着不放的年轻猴子,高高举着它砸向老猴王,最后成功将后者砸晕时, 正在罐子里睡觉的鬼神也差点被砸出个脑震荡来。 在感知到外部情况之后,何博第一时间便想着: 这猴头, 可真够硬的! 来日一定要把它们都拿去下酒,好解自己心头之恨! 哼, 别以为在南洋这边,又是一群猴子,鬼神就不会计较它们的罪过了! 问问河里的游鱼, 问问山里的野兽, 鬼神可从来没有把它们跟人区别对待过! 至于现在? 且放这群猴子一马, 他得先去看看这岛屿有多大,上面到底有没有活人存在。 “呼吱吱!” 当手里攥着的奇怪“石头”突然自己跳起来,还一蹦一蹦的朝着远处而去时, 竞争上岗的新猴王吓得发出连声大叫。 它赶紧跳到另一棵树上,抓过一只属于前猴王的后宫佳丽,搂到自己怀里。 在对猴子来说的温香软玉安慰下, 新猴王这才呼呼哧哧的,恢复了平静。 它怀抱着美猴, 当着众多猴子的围观目光, 当着此时灼灼的烈日阳光, 开始享受起自己作为猴王的权力来。 何博只冷漠的前进, 一点也没有回头看猴子恩爱的想法。 他一边蹦哒着, 一边忍不住的埋怨起本体: 真该死! 手艺这么好干嘛! 这罐子做的这么紧实, 搞得自己一下子, 竟然打不开,出不去! 本体难道是因为当年在黄河入海口处沉睡刚醒, 自己不小心从他身上踩了一下,还腿软的坐了他一屁股, 所以故意针对的吗? 真离谱, 怎么会有人记恨自己的啊! (本章完) 第346章:刘勤 “我接下来的愿望!” “是你给我摘两个椰子来解渴!” 何博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动,来到一棵椰子树下,然后就依靠在树边,享受着海风的清凉。 当然, 失落于荒岛的鬼神并没有忘记催促,好让别人尽快替自己实现愿望。 只见他抬手变出一根长长的鞭子,对着旁边躺着的,犹如死猪的东西一抽,并恶狠狠的说道: “快去!” “还想不想喝小甜水了?!” 那个被抽打的东西委委屈屈的蠕动着,随即捂着自己被打疼的地方爬起来。 他还说: “摘椰子就摘椰子!”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啊?” 何博只对之回以冷漠的眼神,手里的鞭子挥的啪啪作响。 刘勤见了, 心肝就是一颤,也不敢再拖延了。 他吸着鼻子,抹去眼角的泪水,拿起鬼神之前变化出的长杆,开始努力的敲椰子。 邦邦邦的声音响起, 过了一会, 就有一个圆润坚硬的椰子掉了下来,在柔软的沙地上,砸出一个碗大的坑。 刘勤跑过去捡起来,然后期期艾艾的递给鬼神。 他希望在自己完成这个任务后, 可以休息一会。 但何博并没有放过他。 他冷脸接过椰子,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抠,就探出来一个口子,让清甜的椰子水可以从中流出。 “还有一个呢!” 于是刘勤的期待落空了, 他只能含着泪,继续去敲椰子。 一边努力, 他还一边说: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跳海淹死自己呢!” …… 刘勤, 是当年渡海南下的吴王世子刘贤的子嗣。 凭借着父亲留下的老臣辅佐, 加上当时的海流平稳,海风和畅, 他便一路漂流到了位于诸夏大陆南部的大海岛上面,并讨伐了这里的蛮夷,建立起了一个简陋的国家,号为“海外吴国”。 当时, 刘贤坐在自己粗糙的宫殿里,得意洋洋的向臣属们宣称: “这,只是我大吴征服天下,驾驭九州的第一步!” “等寡人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就要组建船队,反攻大陆,将那曾经带给寡人痛苦的汉朝,狠狠凌辱呀!” 说完, 刘贤就躺下了,使唤着几个颇为貌美的南蛮女子,为自己扇起凉风来。 至于北上复吴报仇? 都说了, 要休养生息! 等刘贤休息够了,再去做那样的大事! 北边大陆的那群刁民, 当初拥护着朝廷的军队把他大吴给镇压了, 自己让他们多南望王师几年,难道不应该吗? 于是, 刘贤这一趟,就摆烂了十几年。 辅佐他的老臣在此期间,尽数逝去了, 再也没有人能够帮刘贤安抚人心,笼络人才。 唯一让老臣们放心的, 便是这大岛上面的蛮夷,大多惫懒温顺,无法度礼仪、族群共识。 刘贤虽然有好吃懒做、轻佻暴躁、贪色恋财等等毛病, 但对比起蛮夷原本的酋首来…… 他竟颇具仁君之相! 再加上当年随从南渡者,足有三百多人,几十年下来,也繁衍出了许多人口,完全能够弹压这里如同一盘散沙的蛮夷。 如此一想, 治理这样的地方,是不会太困难的。 只是, 刘贤总是要整活的。 在他年纪老迈,牙齿松动的时候, 就很喜欢跟为自己做饭的厨子过不去。 一旦吃到不满意的食物,刘贤就要把厨子召来面前,亲自撸起袖子,对之拳打脚踢。 然后, 他会把厨子放回去,让对方继续为自己服务。 可一身青紫的厨子怎么可能忍得下这样的恶气呢? 在承受了数次殴打之后, 厨子终于拔出自己宰杀牲畜的菜刀,捅向刘贤。 这位海外吴国的开国之主,当场就捂着自己的伤口,倒下死去了。 吴王当众暴毙, 吴国随即展开了剧烈的王位争夺战。 刘贤生育的几十个子嗣不断厮杀,最后在内里空虚的情况下,让权臣掌握了朝政。 那位权臣先后废杀了两名傀儡吴王,然后认为刘勤的脑子有类其父,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垂拱之君”,便扶持了他上台。 在之后的一年时间里, 权臣又认为刘勤着实的“圣质如初”,摆在宫殿里面也称得上一句“有碍观瞻”,于是又将之废黜,并放生到了旁边的小岛上,助力他回归自然。 而后者, 便是何博登陆的地方。 他们相遇之时, 何博正控制着自己的罐头在地上乱蹦, 刘勤正茫然无措的在小岛的树林里当野人, 他的鞋子被磨掉了, 手脚都被岛上的草叶割出来又痛又痒的伤口, 肚子咕噜噜的叫着,饿得这位先王幼子哇哇大哭。 当一个白亮亮的罐子从他面前蹦哒过去的时候, 刘勤还以为是自己饿出了幻觉。 他一把冲过去,抓着何博罐头就说: “变啊!” “给我变吃的出来啊!” “为什么都快饿死了,我连块肉都幻想不出来!” 我是真没用啊! 刘勤的脸上, 顿时流下了因为看清自己,而痛苦万分的泪水。 罐子里的何博也被这浓厚的情感震惊到了。 他很快就飘了出来,在刘勤面前现身。 刘勤因此流出了更多的泪水。 他说: “真该死啊!” “竟然还不是吃的!” 何博上前,啪的一下,给了他一巴掌,帮他恢复了清醒。 在取来几个酸涩的野果,为刘勤充饥续命后, 何博这才介绍自己的身份: “我是中原河伯分封到这边的鬼神。” 虽然他连这里是哪个岛都不太清楚, 但没关系,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刘勤看他轻飘飘、半透明的身子,顿时就信了,大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何博哭诉起来: “我要吃饭!” “我要吃肉!” “我要回家!” 何博便跟他对哭,说自己也想回到中原。 这里土生土长的玩意, 只有海鸟跟猴子, 鬼神也不想待在这破地方,天天日光浴啊! 之后, 双方逐渐熟悉起来, 刘勤本性也得到了充分暴露, 这让何博感到十分不满—— 因为刘勤认为, 何博作为一位神通广大、心地善良的鬼神, 应该多多照顾自己这个柔弱的凡人, 大不了等自己回到吴国,夺回王位,替祂修一个豪华的庙宇,以为回报嘛! 但何博却觉得, 自己一个分身漂流在海外,本体提前准备的法力,还不知道能撑多久,怎么可能随意浪费呢? 刘勤有手有脚的, 凭什么不去自己打猎捕鱼,填饱肚子呢? 更何况, 这小子还舔着个大脸,要求自己帮他复国。 他对鬼神拍着胸脯许诺道: “等我复国成功,就封你做兵马大元帅!” 对此, 何博只是缓缓的,一手竖起食指和中指,一手五指摊开,面向刘勤,然后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下,给了他一脚。 “你想要的话,” “就自己亲手去拿!” “这规矩还不知道?” 在随后的日子里, 为了节省法力, 为了实现刘勤的愿望, 为了让自己能去那很有可能就是吕宋岛的地方当水伯, 何博开始对刘勤进行鞭策。 “我能不能当上吕宋的水伯,就全靠你了!” 他把刘勤拎过来,很是恳切的对他说道。 刘勤颤抖着想要拒绝。 但何博说,“不行!” “你必须实现我的愿望!” 于是, 刘勤含泪开始了奋斗。 当他为更懒惰,但实力更强大的鬼神摘来足够的椰子后, 刘勤就缩到树荫底下抹眼泪去了。 何博见状,便哼了一声,让他赶紧滚过来,并塞给他一个开了壳的椰子。 刘勤委屈的说,“我现在想喝肉汤,不想喝甜水了。” 何博瞪了他一眼,“有就够了,竟然还敢挑?” 刘勤畏惧他的淫威,只能撇着嘴接过。 他抱着椰子饮了一口, 然后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嗯! 是肉汤的味道! 这鬼神还是个厚道人啊! 旁边, 注意到刘勤神色变化的何博,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也想像本体那样,对很多东西甩手不管,享受着手下牛马的服侍,当一条快乐的咸鱼。 可现在, 他哪来的条件啊? 只能被迫奋斗了! (本章完) 第347章:大汉吴王 第348章大汉吴王 何博费了很长一段时间, 才把刘勤调教到“初具人形”这一步。 虽然刘勤累了还是会缩到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虽然何博对他的管控一放松,这家伙就会把尾巴翘起来,各种毛病又要冒出来, 虽然刘勤到现在为止,也没往脑子里装进去多少知识…… 但好说歹说, 是可以放出去见人了。 当何博宣布“大吴复国计划”可以开启之时, 刘勤感动的双膝跪地,举手望天,眼中流出“我终于解脱了”的泪水。 何博也在旁边忍不住的叹息,神情之间,沧桑了许多。 这么多年以来, 鬼神是见过,也指点过许多孩童和少年的。 但像刘勤这般难以雕琢的朽木, 他真是未曾遇到过。 …… “行了!” “现在就是要划船去吕宋那边,效仿少康了!” 吕宋这个岛屿, 是何博强行为之命名的。 也许在此之前, 南渡的吴国人自己为它取了名字, 但现在, 一切都得按着鬼神的意思来办! 至于少康其人, 则是是夏朝时,复兴了国家社稷的一代明君, 以刘勤的天赋, 自然是没办法碰瓷这位老前辈的。 但在南洋这样的蛮荒之地,他又能在之后当真恢复了吴国, 那舔着个大脸搞个海外版本的“少康中兴”,也能让人皱着眉头应下。 反正在刘勤看来, 自己绝对可以超过少康,指不定还能赶超其祖先大禹的成就。 “你知道大禹做了什么吗你就吹?” 乘坐在刘勤全靠一把辛酸泪才做出来的木筏上, 何博变小了身形,怀抱着自己的罐子,鄙夷的看向正在自吹自擂的刘勤。 刘勤仰着脑袋说,“我当然知道啊!” “大禹娶了个涂山的狐狸精呢!” 当今之世, 关于涂山氏的传说已经流传了起来。 而刘勤别的知识不入脑,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却是很感兴趣的。 他甚至还很有冲劲的说,“等我复国了,就要效仿父亲,娶一大堆这里的女子!” “涂山氏是狐狸,可南洋这边的蛮夷之女,也不能完全算是正常人吧?” “大禹就一个,我凑几十个出了,绝对能比他强!” 何博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扫了眼刘勤在海岛上磨练出来的,犹如猿猴的身形,然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他没有说什么, 刘勤也丝毫没意识到,鬼神暗含的意思。 他只是吭哧吭哧的划着木筏,向着吕宋大岛的地方前去。 此时海风正吹向那边,将风帆吹得涨满, 何博也没有在这样的时刻,抠门不肯使用法力, 所以刘勤的小木筏行进的很快。 那个曾经囚禁过他的小岛,没多久便被甩到身后,再也看不见踪影。 而那个建立起吴国的大岛, 也很快在海面上,显露出它隐约的身影来。 最后, 一人一神,在大岛的南部登岸。 踩到地上的第一时间, 刘勤就张开双手,嚣张的笑了起来: “吴国!” “你的大王又回来了!” 他在满是海沙的地上奔跑起来,像是一只灵活的狗。 他希望尽快见到其他人,以缓解漫长时间中,刘勤那难以明言的孤独感。 虽然有何博在旁边鞭策, 刘勤白天也的确被他鞭策的跟个陀螺一样, 但年少的吴王, 在深夜梦回的时候,的确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东西。 他从小吃到大的美食, 他从小见到大的美人…… 反正每一样,都让他无比怀念。 而刘勤的寻求, 最终也如他所愿—— 由于吴国主要的力量,集中在吕宋岛的北部, 所以南部这边,多为原本就有,或者被吴国驱逐而来的蛮夷。 随着那位篡位权臣这些年间爆烈的扩张,南边的蛮夷浓度,便越发的高了。 很快啊, 奔跑中的吴王刘勤, 就被一个蛮夷部落给抓住了。 何博没有救他, 因为这个部落,是南边的原生种,跟吴国没什么积怨,更因为生活中不缺食物和安稳,他们的心思也较为单纯。 所以对突然跳出来,一脚踩到他们捕猎陷阱里,疑似碰瓷的刘勤,也没表露出太大的恶意。 他们只是好奇刘勤这个人。 当饱受首领疼爱的女儿凑过来长见识的时候, 刘勤还凭借着诸夏君子相较于蛮荒的南洋群夷,那独特文明的气质,吸引到了少女的关注。 他没过几天, 就被少女给强制占有了。 刘勤恢复了自由,甚至还凭借裙带关系,在这个部落里拥有了二人之下,其他人之上的地位。 但刘勤还是在抹眼泪。 他对鬼神哭诉,“我不干净了!” “虽然那个女人长得不算差,对我也温柔……可她力气比我还大!” 刘勤觉得自己的威严、自己的气概,还有一些美好的品德表现……都在这几天里,被少女给摧毁了! 何博却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刘勤的复国行动,必然需要许多人手。 他孤身一人,怎么可能杀穿对面呢? 除非是项羽过来了! 现在, 能靠着脸吃上软饭,获得资助,刘勤有什么好委屈的? 何博甚至还拍着刘勤的肩膀,对他说道: “你现在,真的跟少康越来越像了。” 当年的少康, 也是靠母族的庇护,才复兴国家的。 刘勤听了,只是继续抹泪。 他就这样,在这个部落里生活了下来。 只是没多久, 变故又出现了—— 北边吴国的将士来到了这里,打算抓捕南边的蛮夷回去当奴隶。 这支部落反抗了他们,并逼得率队而来的吴国将军不得不来到前线,探查这些蛮夷的虚实,纠结要不要在啃不下的情况面前,撤军回去。 何博趁机溜过去,了解吴国的情况。 然后他滚回来,对刘勤说,“你过去跟那人相见,他会成为你的助力!” 刘勤有些担忧, 但何博鞭策他的阴影实在太大了, 他已经养成了鬼神一抖鞭子,身体就开始自己干活的习惯。 于是, 刘勤听话的出现在了那位将军面前。 而那位将军在见到他后,眼睛先是瞪大,然后流露出很明显的纠结神色, 最终,他选择用笑容去迎接刘勤。 “唉呀!” “竟然是大王!” “老臣期待大王回来挽救朝政,已经太久了!” 他一把握住刘勤的手,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连个假惺惺的眼泪都没掉。 不过没关系, 以刘勤的脑容量, 他根本分辨不出来这虚情假意。 何博同样没提醒他。 毕竟要想对方心甘情愿的举起刘勤这块招牌,返回去跟那位权臣打擂台,那刘勤绝对不能表现的太聪明。 圣质如初的领导, 才是好领导嘛! 而在何博默默的安排下, 那位将军喜得“正统大义”,拥有了对抗权臣的法理。 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这大岛新的太阳。 刘勤则是喜得一大堆手下,总算不用再吃软饭了。 在之后, 他高高兴兴的按照将军的要求,还有何博的吩咐,将那支部落的力量也吸纳进来,随即掀起了浩浩荡荡的“北伐复国”运动。 行动很是顺利, 如果说刘勤是南洋版少康的话, 那位权臣,就称得上是南洋版寒浞。 他的性格是很暴戾的,夺取了王位后,对朝政最大的贡献,就是屠了几个对手,侵占了周边的蛮夷邦国,并将对方的女人,一视同仁的纳入后宫。 比起只喜欢殴打厨子,流连后宫美色,完全垂拱而治的先主刘贤, 还有愚蠢到谁都能骗一下,架空他的后主刘勤, 权臣的统治,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失去刘勤之后, 吴国的臣子们就纷纷开始怀念起从前的美好时光了。 总的来说, 在恰当的时间, 刘勤匹配到了跟他实力相当的对手。 这不得不说上一句: 着实天意弄人。 而其结局, 也是相当的可笑。 在刘勤被人拱卫着,攻入吴国都城之前, 权臣就因为好色好到了儿子院子里,被自己震怒的儿子给捅杀了。 那儿子随即宣称,要把自己府邸中背叛过自己的所有女人都宰了! 女人们被吓得心神慌乱,便趁着对方喝醉酒睡觉时,冲到其卧房之中,将人用被子捂死了。 如此, 篡位派的大脑跟小脑尽数停止发光发热, 都城顿时生起了内乱。 闹到最后, 吴国臣子们都忍不下去,决定迎回刘勤,重新奉他为吴王—— 这乱七八糟的, 还真不如这傻子在位的时候! 于是, 刘勤兵不血刃的,就坐回了王位。 他还记得跟何博的约定, 便第一时间下令,要在吕宋岛给鬼神修一个奢华的庙宇。 “怎么样!” “我可是说到做到了!” 捧着新鲜的水果, 穿着宽松透气的衣服, 刘勤得意洋洋的对何博说道。 何博一边在心里感慨着域外的政变永远都是这样抽象,一边对刘勤说,“现在你是复位了,但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何博是不可能一直给刘勤当外置大脑的。 如果不是之前情况特殊, 他自己都懒得用呢! 刘勤于是沉吟起来,流露出思考的神色。 他的眼神逐渐涌现出名为“智慧”的光芒。 何博有点期待,他最后会思考出什么结果。 难道, 刘勤终于开窍了? 结果等待一阵后, 何博就听刘勤说,“果然,当大汉的狗,才是最好的啊!” 嗯? 刘勤很严肃的跟何博分析起来,“我记得你曾经跟我提到过,现在的大汉是如何强大。” “是这样的。” 刘勤是在海外出生的, 刘贤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只会痛斥汉朝,对之进行各种贬低。 这让刘勤心里,对于汉朝,并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 直到何博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予以强有力的纠正。 刘勤因此感受到了震撼,抠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爹要放着中原的好日子不过,渡海来到这里。 好在,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我想过了!” 刘勤的脸上,满是严肃认真的神色。 “吴国之所以混的这么差,是因为没有跟中原建立起联系!” “就像找不到主人,只知道跑来跑去的野狗一样!” “现在,为了吴国的未来,为了我的荣华富贵!” “我决定,派人回去跟汉朝认错请罪,重回诸夏的怀抱!” 能给有钱人当狗,过吃喝不愁的日子, 又凭什么出来当饥一顿饱一顿的狼啊! 而何博听到他这样说,心里很是震惊: 难道, 他真的是个天才? (本章完) 第348章:黄河夺淮 “南洋吴国?” 当刘勤派出去的使者,灰头土脸的来到长安城,向伟大的刘彻陛下叩拜,并痛哭流涕表达吴王一脉“离家出走”多年,如今痛改前非,想要认祖归宗的浓烈情感时, 皇帝只是皱着眉头,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发出感慨: “怎么现在大汉的东南西北,都有诸夏的踪迹了?” 北边的匈奴, 其人有不少是战国时跑出去的燕赵子弟。 东瀛那边, 更是承接了田齐正统,人都不带换的。 至于西边的秦、夏,哪里还需要多讲呢? 现在好了, 南边也有了! “这群家伙,把大汉给包围了!” 刘彻在后宫之中,气的双手叉腰,在摊开的巨幅地图上走来走去。 他的袍服很是宽大华美, 当它被撑开,走动时又掀起微风,将之吹动后, 更让皇帝看上去“气鼓鼓”了。 刘墉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生气,便用眼神询问卫青。 卫青指了指地图上,那用不同颜料标记出来的,不同势力的位置—— 大汉是当之无愧的中央之国, 奈何周边的玩意,把它包裹住了。 于是刘墉恍然大悟,“这地图颜色可真难看!” “的确需要统一一下!” 如果周边还是东夷、西戎、北狄、南蛮的配置, 那还不需要这般震动。 毕竟在诸夏君子的眼中, 自己之外,尽是类人野兽,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所以泱泱中央之国,完全不需要在意它们。 它们的存在和消亡,于诸夏来说,不过是自然规律而已。 就连王师出动,打击蛮夷之时, 也不过跟除去夏天里茂盛的杂草一个感觉。 但眼下, 却是要转换视角了: 因为周边的家伙,都变成自己人了! 这亲戚不得不认! 而且西边那两个, 还真有跟大汉争抢“正统”的可能! “啊啊啊!” “朕要把它们都干掉!” 联想到这一点, 刘彻陛下伸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并发出咬牙切齿的大宏愿。 旁边的霍去病跟着一块抱着脑袋嗷叫起来: “干掉!” “通通干掉!” …… “我要把淮水干掉!” 泰山之上, 何博俯瞰着山下众生,目光中透出一种“尽在掌握”的气势。 医仲骑着坐骑,跟随在鬼神身边,为他的霸道强势鼓掌喝彩,“好!” “我支持你!” 反正河伯南下夺淮引起的后果, 又不是自己承担。 要知道, 阴间的死鬼们这段时间为了实现鬼神“开冲”的愿望,可是把头都忙掉了! 何博听了他的马屁, 便叉腰含笑,眺望着远方的巨野大泽,心中满是期待。 随着时间的流逝, 何博已经把淮水两岸的河流,尽数纳入手中。 淮水本身在他面前, 也显露出了柔弱、温顺的姿态。 但进度却一直卡在最后的一截上,难以寸进。 就像一个美人眉目含情的坐在何博怀里,双方已然柔情蜜意,不可分离。 然而前者还是会在黄河河伯想要跟它进入最终的深入交流时,伸手推开了对方凑过来的大脸,并且告诉他: “不行的!” “奴家卖艺不卖身哦!” 何博初时不以为然,只当这是小小情趣, 于是便让淮水继续“玉洁冰清”着, 转身去汉水里感受这条大河的水润嫩滑了。 毕竟相较于淮水, 长江才是何博最关注,也最想得到的对象。 何况淮水已入彀中, 难道还能翻起其他的浪花吗? 但时至今日, 汉水都被何博从南到北,钻了个通透,刷出进度条了, 淮水还是那副“虽然我下海了,虽然请大家多多支持,但奴家的确不卖身”的态度。 这让何博逐渐失去了耐心。 携带分身气息的南洋使者来到诸夏,请求称臣纳贡一事 更让他生出了莫名的紧迫感: 南洋耶, 吕宋耶, 分身都在那边混出头了, 我这个本体凭什么不努力拼搏! 于是, 何博下定了决心, 他不再照顾淮水的小脾气,要拿出当年润遍黄河群水的态度,去强制对方! 卡着不肯动? 没有关系! 反正只剩那么一层阻碍了, 当河伯的洪流沿着那蜿蜒密布的水网,冲入淮水主干的时候, 后者即便不想润,也必须变润了! 不过 强抢民女…… 不对,是黄河夺淮一事, 关系甚大,牵扯甚广, 一不小心,河伯冲嗨了,放飞自我,导致洪流溢出水道,泛滥开去,就要淹没两岸民居田地,造成偌大灾害。 西门豹因此忧虑起来。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庄周却找到了他,白胖圆润的脸上带着微笑。 他对西门豹说: “你总是跟鬼神请求,不要放纵任性的欲望,去干涉人间的事,让凡人的归于凡人,神圣的归于神圣。” “可河流的弯折流向,也是要遵循造化的,到了应该转向的时候,就要去转向;缸里的水满了,也应该溢出来。” “你为鬼神处理了这么多年的事务,难道没有发现大河的流向已经有了些许改变了吗?” 人力有穷时, 神力亦有穷时, 起码何博现在,可没办法无视大地施加于山川上的偏转力量。 他要能做到这个, 也不至于因为高原阻隔而苦恼了,早就从巨大的雪峰上一冲而下,把“夺淮”变成“夺恒”了。 所以, 在大河流淌了许多年之后, 就像一个人不断长大,需要裁剪更换新衣服一样, 它的河道不可避免的,因流水的侵蚀,而出现了一定改变。 当然, 何博对此,也是有进行微调的。 毕竟像他这样心软的神, 也不想发起大洪水,逼得凡人里面再出来个大禹、女娲嘛! 于是, 西门豹陷入了沉思。 他随后找到鬼神,询问他相关的事情。 何博只是反手甩给他一大堆大河的水文资料,并理直气壮的说,“我憋好久了!” “我忍不住了!” “我就要对着淮水开冲!” “你要是想凡人少受点磨难,那你就自己辛苦一些,替我规划合适的溢水路线,好让我能避开大多城邑田地,顺利的进入淮水吧!” 西门豹接过这个任务, 然后他就忙碌起来,带着无数鬼吏,忙得掉头发、掉脑袋—— 鬼吏们在处理复杂的文书之时, 会忍不住的拍打自己脖子上的玩意儿,缓解当牛马的痛苦。 如果拍的重了,的确会一不小心,将其跟脖子暂时分家。 圆溜溜的脑袋滚到地上, 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突发恶疾,可以请假不干活呢, 就会被同僚捡起来,塞到文山书海之间,继续处理那些东西。 “你别想跑!” “要死一起死!” 唉, 真是牛马何苦为难牛马? …… “想不到,我还有当黄毛的一天!” 在大河的洪流裹挟着黄沙,溢出堤坝,过巨野泽,入泗水,最后汇进淮水主干,在里面润了几个来回后, 何博感受到了那夹于自己和淮水间的,如同网纱般的薄薄阻碍,被轻易的捅破了。 于是, 深感自得的鬼神在淮水的源流之地桐柏山上负手而立,看着那原本清澈的流水,被来自大河的洪流染上淡淡的泥沙浊黄,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而与此同时, 正在未央宫中午睡的刘彻陛下突然惊醒。 他掀开盖着肚脐的被子,在自己的卧榻上诈尸起身。 被他留在宫里,陪他一块睡午觉的张鄢、刘墉、卫青和桑弘羊等人也跟着醒过来,不明白皇帝这是又发什么疯了。 随后, 他们听到皇帝说: “我梦见太祖给我托梦了!” “他说大河发水了,会流过哪几个地方,让我去那边赈灾。” “这怎么可能呢!” “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啦!” 刘墉呵呵笑道,“我小时候因为偷偷溜到供奉宗庙里面,推翻烛台,差点把祖宗牌位给烧了的事,也曾梦见老祖父说要教训我。” “但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很好吗!” 他骄傲的抬起头,显露出十分的活力。 刘彻于是被他污染了神志,开始低头思考,这个梦是不是自己整天胡思乱想导致的。 睡不着在外面玩的霍去病也正好跑进来告状: “刘据骑到大黄背上,结果给它尿了一身!” 皇帝的长子, 如今正好是能到处乱爬的年纪, 而卫青家里养的那条老狗,也没有因为岁月的流转,变得垂垂老矣。 大黄嘴边的毛已经变白了, 但它的活力还很充足,每天都能被霍去病牵出去打猎玩耍。 刚刚, 霍去病突发奇想,把在地上蠕动的小皇子提起来,放到了大黄背上。 结果刘据一个激动, 就让大黄湿了身。 皇帝听了自己这个好外甥的话, 于是恍然大悟的对着身边伙伴说道: “难怪会梦到发水的事。” “原来托梦给我的不是太祖,是一条狗啊!” 说罢, 他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 刘启努力抱住祖宗的大腿,请求他不要因为刘彻的“小儿无知”,而冲上去揍人。 这是打不死人的啊! “他儿子都能爬了,你跟我说他还小?” “老子辛辛苦苦给他托梦,结果他拿条狗跟老子比?” 刘邦气的胡子翘起来,反手就把刘启摁在地上一顿打。 等打完了孙子, 刘邦还指着他说: “鬼神说过:子不教父之过!” “等我回去告诉我爹跟我儿子,你还得再挨两顿打!” 第349章:史官在秦国 “……所以说,对一些奇怪的梦境,还是要重视啊。” 在修复堤坝,治理洪水的现场, 之前还得意说着“给朕托梦的是狗”话语的大汉天子, 正带着浓浓的黑眼圈,站在高处,视察着治水工作的进展。 自从获得太祖托梦起, 刘彻就在之后几天连续梦到, 自己跟那已经逝去很多年的慈父, 被抓到大汉的宗庙之中,承受着包括太公刘煓在内,三位大汉先君的圈踢。 刘邦说: “让你说乃公是狗!” 刘煓说: “虽然你们也是我的后代,但三儿才是我最疼的那个!” 刘盈一边踢一边捂着脸说: “不要怪我,我只是听从父命罢了!” 这让刘彻醒来以后,只觉得一身酸痛,精神疲惫。 而等到大河的水流冲破堤坝,流入淮水的消息传来后, 刘彻才一拍大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于是, 他赶紧带上自己的伙伴,来到洪水最为泛滥的地方,摆出十万分认真的架势,来监督别人修缮堤坝。 就像何博此时, 正监督手下的牛马们,为自己怒冲淮水一事善后一样。 “这次洪流四溢,因天时地利俱在,所经之处,并无太多人烟。” “所没的田地,造成的损失……朝廷负担起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卫青在旁边,对着天子缓缓说道。 他本想要下去,亲自跟人修缮堤坝缺口的,但皇帝拦住了他: “朕的大将军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 “你的身体精力,要全用在给朕打击匈奴,开疆拓土之上,不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然后, 刘彻就拉着卫青,跟自己并肩站在高高的山丘上,俯瞰起了下方的工程。 很多人都在忙碌, 但刘彻却对着卫青,还有后面跑过来的韩鄢他们说说笑笑,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他甚至还大发诗兴,对着治洪现场,写下了一首称颂自己英明神武,以及此时春日美满的诗赋。 当然, 他在诗赋的最后一段,还是提了一下这次治洪修河一事的。 不过, 刘彻更加强调的,是自己的“天命所归”。 毕竟黄河破堤夺淮一事, 竟然没造成太多的人员伤亡, 即便洪水淹没了田地,有些百姓注定流离失所, 但大汉此时正好需要大量移民,去开拓巩固被卫青率军夺回的朔方等地。 所以这样的巧合, 难道还不能证明自己受到上天的钟爱吗? 想到这里, 刘彻就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只是服侍在旁边的一名年轻史官,却对皇帝这样的行为和反应,颇为不满。 他曾经跟随董仲舒学习过,对天人感应之说,很是认可,所以他觉得: 虽然损害并不严重, 可到底是降下了天灾, 天子在这样的时候, 应该表现出诚惶诚恐的姿态,祈求上天的原谅,并且效仿几位先帝,亲耕土地,亲补河堤。 怎么可以就站在高处,跟自己的亲信臣子说说笑笑呢? 昏君啊, 佞臣啊, 看我不狠狠把你们的所作所为记下来! 随即, 史官提起笔,在本子上痛快的书写起来。 何博悄咪咪的在旁边看着, 然后突然对痛苦加班了很久的西门豹说: “等会吃鸡蛋吗?” “我请你吃两个!” 西门豹疑惑的问他,“怎么一下子有这样的想法呢?” 何博只是笑笑,“当然是犒劳你的辛苦。” 西门豹见他这样,便皱起眉头,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拒绝了鬼神的好意。 何博对此,只能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然后他换了个话题对西门豹说,“你觉得猪宝这样的做派,称得上是合格的天子吗?” “当然可以。” 西门豹告诉他,“做皇帝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能力,选拔足够的人才来辅佐,安定百姓的生活,让他们不至于走到绝路。” “刘彻以天子的身份,来监察河堤的修缮,已经是很好的了。” 这样一来, 哪个官吏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呢? 何况工地上人来人往,诸事纷杂, 皇帝要想下去“亲力亲为”,展示自己亲民勤劳的姿态,只怕还会给修堤的事拖后腿—— 谁敢让皇帝真的做苦力活呢? 而且活人们可不知道,鬼神已经在润够了淮水后,心满意足的进入了贤者状态, 他们只当洪流是难以预测的,指不定还要再发。 若皇帝运气不好,赶上下一趟破堤发水的事, 那周昭王的故事, 就要再次上演了! 谁敢冒这样的风险呢? 领导站在边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就足够发挥他的作用了! “嘻,可惜这位史官却不这样觉得呢。” 何博指了指那还在奋笔疾书的年轻人,对西门豹笑道。 西门豹瞥了一眼,只对何博说道,“你要是闲的没事,可以去处理文书。” 知道说这两句话的时间中, 又有多少死鬼忙得头掉了吗? “哼,我才不要!” 何博这个始作俑者,是一点良心都没有的。 听到西门豹催他工作了,便直接甩手跑了。 鬼神从一个史官身边, 跑到了另一个史官身边。 …… 秦国, 石申正在对秦国史官们编修的《波斯史》进行批判。 “这是史?” “这是屎!” “你应该支付我看这个东西的费用!” 他挥舞着手里的史册,神情很是激动的对着甘德说道: “整个域外世界,就是一个硕大的身毒!” “我来这里,就是受折磨的!” 甘德在旁边企图安抚他, 结果被石申故意拿那本厚厚的史书,殴打了两下。 于是甘德果断放弃了安抚,撸起袖子跟石申扭打在了一起。 两个老头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一直打到了这间守藏室的尽头。 那本还没有修完的《波斯史》,都快因为他们的斗争,而被波及磨灭了。 何博跑过去把半成品的史书捡起来,然后询问旁边站在书架上,淡定梳理羽毛的玄鸟分身: “这是怎么回事呢?” 玄鸟告诉他,“很明显,波斯的记录给了来自诸夏的史官,很大的震撼。” 年初的时候, 何博输出的鬼才,总算平安落地西海秦国。 嬴政扶苏他们,很是欣慰的跟嬴辟疆迎来了团圆,祖孙三代在嬴秦的宗庙里其乐融融。 黑易也跟自己的父祖,在海外黑氏的家庙中抱头痛哭。 而甘石这些史官, 则是第一时间,潜入了秦国的守藏室之中,翻阅这么多年来,嬴秦在域外的发展过程,检查域外史官是否勤勤恳恳的发挥着自己的作用,记下过去的事,启迪后来的人。 然后, 他们就找到了秦国拖拖拉拉修了十几年,也没有修成的《波斯史书》。 作为一个古老的域外之国, 作为新夏曾经的盟友, 作为嬴秦称霸西海最重要的祭品, 无论如何,波斯的确获得了,让诸夏君子为之著书记录的荣耀, 而不是像更多的蛮夷邦国那样, 在史册里连个名字都不配保留,顶多留下轻飘飘的“旋灭之”三字。 当然, 秦国愿意给波斯修史, 也有彰显自身强国不易, 以及两河从此之后,当为秦人“自古以来之领土”的意思存在。 反正在秦人的努力下, 很多波斯人已经祭了, 给他们修史, 按照诸夏君子的想法,正是借此向天下宣告他们的灭亡。 毕竟一国的史书记录,是要有始有终的。 若其国仍存,又怎么可能编修得出国史来呢? 只是, 这饱含善意的, 诸夏君子难得宽仁大度的, 替蛮夷编修的史书, 一修就修了很久,至今仍未完结。 甘石二人初时觉得: 难道秦国有意通过史书遮掩一些东西,好削弱波斯的影响力,展示自身的伟大吗? 这样的行为,可是绝对违背史官选择的! 不过, 等他们了解到这部史书的具体内容后,便明白了其中缘故。 “这波斯蛮夷怎么回事?” “怎么他们自家写的史料里面,神鬼之说占这么多?” 第350章:日间 秦国的史官们编修《波斯史》, 是经历了很多波折的。 起初, 他们认为这是诸夏有史以来,第一次以如此隆重的态度,去记录一方蛮夷的政军民生,所以很是严肃。 然后, 在千辛万苦收集了多方资料进行比对、抄录、整理后,面对着自己面前的那堆玩意儿,秦史们忍不住呲起了牙齿,显露出应激的模样。 最终, 他们没有抵抗得住这些内容很是玄奇、情节很是跌宕、记录很是冲突的波斯史料的威力,纷纷投笔从戎而去,将这部蛮夷国史给搁置了。 真该死啊, 给域外蛮夷修史, 还不如上战场跟敌人拼杀呢! 虽然诸夏的史书里面,也存在不少神鬼之说,但究其根本,仍旧难掩君子们的务实本性—— 说鬼谈神, 这是那个莽荒古老时代,不可避免的事情。 正从青春年少,走向成熟强大的炎黄之族,对这个世界,还有太多不了解的东西。 但他们一是没有波斯这样频繁提到鬼神的浓度; 二是没有波斯这样直接记录某神显灵力度。 很多时候, 诸夏君子会很委婉的, 用天灾、梦境、星象,还有占卜来昭示鬼神的威能正降临于人间。 但负责解释那玄妙内容的,多是史官或者司祭。 他们在身份上,是天子诸侯的臣子,而不是与王权分隔的独立祭祀。 这是当年颛顼绝地天通的遗泽。 所以, 主君面对他们占卜结果,可以选择信或不信,或者只信一半。 当年晋献公对废太子申生,改立奚齐之时,便是从筮不从卜。 春秋之时,更有齐公恐惧流星,听从司祭巫师的提议,意图以祭祀祈求上天不要降下灾祸,却被晏子反对的事。 他说:“这能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巫术罢了。只要君主有美好的品德,治理好了国家,还担心国家生出灾祸吗?” “如果民心已经丧乱,民众背离了君主,那即便祭祀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更早一些, 建立周王朝的武王更是直接讲过: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是以, 天,就是民! 一个国家,岂能倒反天罡,只重视虚无缥缈的鬼神,而忽视实实在在的民众呢? 如果真的这样做了, 那么国家灭亡,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至于鬼神的感受? 鬼神可不在乎这些小事! 如果世上的人都只知道对着祂的神像叩首跪拜,念叨两篇经文,就理直气壮的请求祂赐下恩典,让那些念经念得最好的家伙,享受最高的待遇,吃上最美味的饭食, 那懒惰的鬼神估计是要掀起大洪水了。 他可受不了耳边天天被人念叨,身边还要围拢一大堆靠着自己神威吃饭的寄生虫。 …… “编撰史书最基本的,就是把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如果不知道写什么,可以写波斯的民情民风,穿衣吃用嘛!” 何博指着还在扭打的甘石二人,对自己的分身说道,“他俩为什么要因此打架?” 玄鸟就翻了个白眼说,“这两个老鬼找由头打架的次数,难道还少吗?” 于是何博恍然大悟, 对那两个老头放任不管了。 他只是走出秦国的守藏室,让玄鸟在自己的头顶蹲下抱窝,于安都城中溜达起来。 远道而来的鬼神指着周边的行人说,“安都城现在很热闹啊,看来现在的秦君,将国家治理的很不错。” “是不错。”玄鸟的声音自上而下的传来,“不过这里的人,也的确比中原更能忍。” 诸夏的君子, 在很早以前,就树立起了作为“人”的尊严。 也许他们之中, 同样存在贵贱的区分, 拥有着像白云黑土那样的,鲜明的对比和距离。 但在诸夏,在中原,在那史册之中, 又哪有真正的、全然的高高在上呢? 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那辅佐商汤的伊尹,更只是个陪嫁的男奴。 当大泽乡那群愤怒的庶民役夫拿着竹竿锄头站出来的时候, 当陈胜吴广喊出那句名言的时候, 就已经注定了诸夏的贵贱,永远不会像域外这样巩固漫长。 嬴秦来到这里, 在拥有了诸夏骨血中梦寐已久的两河后, 也在尽力的耕耘它,繁荣它, 要用自己的汗水,将这两条大河完全变成自己的模样。 要用诸夏的智慧,让这大河沿岸的百姓,变成文质彬彬的君子。 但时间啊, 过的总是那么缓慢。 几十年的光阴在一个民族的印记里,不过是几代人而已,不过是田地里的麦子熟了几十次而已。 旧有的,仍然存在。 新生的,还在成长。 最终的结果会如何? 那就得看是环境塑造人,还是人定胜天了。 “……不过太追求输赢,就有点极端了。” “咱们中原的君子,还是讲究个中庸平和的嘛!” 人是很难脱离环境,独自生存的。 而苍天黄土之间,若是没有了人的踪迹,也要失去很有乐趣和变化。 所以, 能和则和嘛! 何博在心里跟分身嘀咕着,然后选择了一处饭馆,点了份这家店的招牌,捧着就啃了起来。 老板送上来的饼,跟何博的脸一样大,啃起来有点干。 好在随之端过来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把又厚又大的饼一点点捏成小块,泡在汤里,很快就变得软软糯糯,吃起来也更美味了。 “有点像羊肉泡馍耶!” 何博惊喜的说道。 他脑袋上的玄鸟闻言,虽然凡人不能见到,却还是骄傲的挺起了自己的鸡胸。 “当然!” “这可是我想办法整出来的!” 本体能在中原做豆腐, 他就不能在域外做泡馍了? 正好, 秦国在除开两河平原的地区,实行的是半耕半牧的政策, 凭借老秦人祖传的手艺,牛羊马匹,在这里是不缺的。 玄鸟偶尔还会化身成为石匠,帮很多百姓制作石磨。 这样,才能让这里普遍种植的小麦,被人更好的食用。 “就是两河平原难以生长竹子,不然很多东西,也可以做出来了。” 玄鸟很是遗憾的扑腾了下自己的翅膀,怀念起柔软的包子、蒸饺等等美食。 “我打算让别人从中原或者新夏那边,进口点竹子,放到阿房,还有西陇郡沿海的地方那里试种。” “那里水热很足够,应该是可以种出来一些的。” “另外,你干嘛要把大饼弄两个洞出来?” 玄鸟刚刚怀念完中原的物产丰富,念叨了两句自己进口中原特产的计划,低头就看到—— 何博把饼抠出来两个洞,正举着大饼挡住自己的脸,目光鬼鬼祟祟的穿过上面的洞,偷窥着街道上的行人。 “哦。” “这是因为我看到张骞了。” “这个家伙,在路上拖拖拉拉的,今天总算到秦国这边了!” 张骞二次出使的时间和路线, 都比第一次要漫长许多。 加上这次, 张骞的目标是尝试和西方群国贸易,换取中原少见的珍贵物品,所以脚步也迟缓了许多。 时隔经年, 他才来到这里, 来到这个让大汉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呲牙咧嘴,应激哈气的地方。 “这里虽然没有长安繁华,但也有一番滋味啊。” 堂邑父仍旧跟随在张骞身边。 他骑着马匹,接受着秦国官员的指引,缓缓走在安都城的主道之上,并好奇的环视着四周景物。 然后, 他就跟何博隔着一个大饼,对上了目光。 堂邑父直接笑了出来,指着何博的方向对张骞说,“这个人的脸跟饼一样大,可真有意思。” 张骞跟着看过去,也微笑起来。 只有鬼神没有笑。 他的分身与之同意连心,见状,当即一挥翅膀说道: “搞?” “搞!” 何博面无表情的把饼放下、捏碎、泡馍,然后对分身说道。 第351章:汉使在秦国(上) “王盛竟然还没有从那名为埃及的国家回来?” “这实在是可惜!” 在落脚的使馆之中, 张骞满是遗憾的,对那位负责招待他们的秦典客说道。 对方听了他的话,便好心的安慰他说,“埃及之地,同我大秦相邻,快马加鞭,半月就可以往返于两国之间。” “若之后乘船溯洄,至于国都,再慢也不会超过一月的时间。” 张骞于是笑着感谢他的提醒。 等典客走了之后, 他顿时褪去笑脸, 先是吸取经验教训,让人对使馆周围进行严格的看守,防止半夜有歹徒翻墙进来暗杀自己, 随后便对堂邑父他们说道: “看来秦人不论到了哪里,都很是热衷征战。” “我料想埃及这个国家,在将来数年,就要被暴秦操控,对之俯首称臣了!” 说到这里, 张骞眯起眼睛,很是不满的说,“真是恶心!” “竟然强迫域外之国对自己朝贡!” 堂邑父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张骞一眼,目光很是清澈。 但张骞看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背着手理直气壮的说,“大汉和暴秦,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虽然大汉在此时此刻, 必然也在英明神武的陛下领导下,对侵犯边疆的匈奴人发起进攻; 必然也在陛下的指挥下,派出军队向西南方向的夜郎等国进行兼并吞食; 必然已经在陛下的要求下,做起了收回南越这个当年趁着中原大乱,割据出去的地方的计划…… 但汉和秦, 就是不同的! 堂邑父摸了摸头,不知道这两个国家,明明同出一源,做的事情也差不多,秦朝的咸阳甚至就在汉朝的长安附近, 为什么张骞就是要分得这么清楚,还要对秦人的行为表达鄙夷。 但他到底没有足够的脑力去深究这个原因。 他只是拿起一块饼,端起一碗汤,填了一下空虚的肚子后,对张骞说道: “咱们才到安都多久,你怎么就能断定,秦国对埃及有想法呢?” 张骞哼哼唧唧了一阵,抱着手嘀咕,“我能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吗?” 只要熟读了诸夏典籍, 谁都能猜测出,秦国频繁派出使者去埃及的意图。 毕竟这么多年了, 诸夏君子在教化蛮夷上,手段是较为统一的。 奈何堂邑父不知道,张骞便只能跟他解释起来: “秦国以东,是新夏的领土。” “这两个国家约为兄弟,已经近百年了,是不会轻易翻脸,刀剑相向的。” 何况中间的土地大多荒凉贫瘠,秦夏对于那片地方,都没有太大的好感。 “既然如此,秦人便只能向西而去了。” 张骞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回忆起在路上听闻的域外之事,眯着眼睛对堂邑父说道: “我听说大海的西边,名为罗马的国家,实力并不弱小,而且其国善于海上征战,一旦与之敌对,对秦国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秦国如今称得上水土肥沃的地方, 一个是位于两海南部的平原。 一个是两河中间的平原, 最后一个,则是秦人最新设立的西陇郡。 那里虽然夏旱冬湿,群山分布,却还是能耕种出不少粮食的。 只是西陇郡西邻大海,很容易受到来自海上的侵扰。 秦人获得这片土地,还没有太长的时间,所以不敢冒险,让其有脱离的可能。 “是故,秦人想要扩张,想要夺取肥沃的土地,只能去埃及!” 那名为尼罗河冲击堆积出来的土地,据说肥沃非常。 而众所周知, 良田会吸引到很多诸夏君子的热烈追求。 即便对方的家长再怎么棒打鸳鸯,强烈反对,君子们也注定会死缠烂打,一心“抱得美人归”的。 “……王盛这个人,心思非常歹毒,性格十分奸诈!” “秦王多次派遣他出使埃及,一定是想要扰乱其国内政!” 这样一来, 就可以趁机施压,让埃及对秦国称臣纳贡了, 等到后面,交流融合的更加深入了, 那让诸夏君子将教化的大手,抚摸过尼罗河美丽神秘的三角洲,又有什么问题呢? “真是恶毒啊!” 最后,张骞仍不忘记拉踩秦国,以显示自己对大汉的热爱与忠诚。 堂邑父吸溜着泡馍,也只是感慨: “还好塞外的土地,只会长草。” 不然的话, 他从祖宗十八代开始算,就不用当匈奴人了! 早就融入诸夏喽! …… “所以,王盛这么久没回来,在埃及搞什么呢?” 房梁上, 何博跟自己的分身一块趴在上面,对张骞的话语进行了完全的偷听。 玄鸟说,“我怎么知道?” “你连长江都拿不下,让我去尼罗河那里找抽?” “不如等我炼化了尼罗河,你就乖乖当我分身吧!” 何博听了,顿时捏起拳头,一副“放眼望去,全是叛逆”的悲愤模样: “果然,你也是个爱吃椰芯饽饽的!” “我一定要让安河的那只王八停止制作这玩意!” 分身都不愿意听自己这个本体的话,还总琢磨着推翻自己, 这肯定不会是何博的错! 所以, 只能是正在夏国那边,努力刷祖陵山进度的大乌龟有问题了! 谁让他做的新夏特产,每个分身都在吃呢? 玄鸟嗤了一声,在本体面前,抖起了一身鸟毛。 呵, 就喜欢你不喜欢,却打不死我的样子! 何博被他气的离开了这边,转移到了嬴政扶苏这对父子的附近。 此时, 嬴家的祖孙四代,正在秦国的王宫中游走。 虽然迁至安都城的,是嬴辟疆的曾孙。 但这并不妨碍嬴辟疆以主人的姿态,得意的向自己的父祖,展示他这么多年来的成果。 外表六十多岁的老头笑着,不断招呼起他那看上去才三十岁的父亲,以及那算上虚岁才五十岁的祖父。 他很从容的呼唤着他们,露出很多年以前,那个会在咸阳宫里跑马,在关中乱窜的皇帝长孙的潇洒笑容。 同样是个老鬼的嬴端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跟着,时不时偷瞄父亲两眼,并忍不住想: 父亲这样的笑容和情态, 我这个当儿子的,却是从未见过的。 远遁域外, 复兴国家的压力和痛苦, 让那个十来岁的少年,很早就死去了。 但现在, 有赖于鬼神的伟力, 皇长孙嬴辟疆又重新活了过来。 他苍老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人,透露出浓浓的孺慕和思念之情。 扶苏和他许久不见的妻子手挽着手,也毫不吝啬的对自己这个老儿子,表达分离已久的慈爱。 他们会摸摸嬴辟疆的鬓角,扯一扯他的胡须,笑着说他变老了,变丑了。 但还是像当年那样活泼可爱。 始皇帝嬴政在旁边看着这一家三口的相处,随后神色平淡的转过头,假装旁边的宫殿装饰非常好看,很是吸引他的注意力。 嬴端见状,便悄悄的凑近自己这位曾祖。 嬴政没有驱赶他,甚至还板着脸,对这个从未见过的,容貌比自己还要苍老的曾孙,进行了一段长辈特有的说教。 对此, 何博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欺负老人呢? “能不能学学刘煓啊!” 他跳出去,把永远在别扭的嬴政往扶苏一家那边推了推。 “刘老头到现在还会搂着刘邦,喊他好大儿呢!” 虽然九十多岁的老头, 会因为六十多岁的儿子抱怨自己又在游玩时遇到老对手,还被其追杀的事,而心疼的将之抱入怀中安慰的画面,很是离谱。 但人家的确是有啥说啥。 因为有些东西,憋太久了是要憋坏身体的!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特别想跟自己的子孙好好相处!” “你刚刚一直说嬴端哪里做的不够,可心里一直很欣赏他夺取两河的功绩,对不对?” 嬴端听了,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自己的曾祖。 嬴政有些尴尬,没有搭理他,只强行转移话题,对鬼神说道: “你突然来这里干嘛?” “你要是闲的无事想要玩耍,可以去其他地方。” 不要来打扰家人团聚的美好时光! 何博就说,“我的确有事情想要询问。” 他将王盛的事说了出来。 嬴端听了便说,“近来秦国的确有这样的意图。” “所以你们真的派王盛过去搞事情了?” 何博眨了眨眼睛,对嬴秦的君主们说,“你们不怕他这个秦使遇到危险吗?” “这个能如何呢?” “我们只是先君,哪里能干涉如今的秦王决策呢?” 何况, 使者若是死在了外面…… 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嘛! 何博听懂了他的意思,便对之咋舌起来。 …… 与此同时, 埃及的王盛还不知道, 他的名声已经因为张骞和鬼神,传到了传说中始皇帝和二世的耳中。 他只是眼带凶狠的拔出锋利的佩剑,组织起身边的三十多人,一路横冲直撞,闯入了埃及的王宫之中。 “天生邪恶的蛮夷,我这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教化的力量!” (本章完) 第352章:秦使在埃及(求个月票!) 埃及, 据说是一个很古老的地方。 这里的人民,曾有过繁荣强大的过去。 王盛往来于这片土地的时候,也偶尔能从那吹拂过尼罗河的轻微风沙之中,感受到这一点。 但这一切, 对现在生活在托勒密王朝治下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王盛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埃及的土地, 如今正被一群来自大海另一端的异族统治着, 在不远的未来, 他们仍旧会迎来一个新异族的统治。 过去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只有诸夏的荣光,会永久的存在。 它会取代这陈旧的一切,为这片古老土地,带来全新的、充满活力的气息。 就像当年秦人开拓西域,兼并巴蜀一样。 甚至在王盛等秦臣心里, 这片与秦国通过一块小小的、狭长的土地接壤,又正好位于秦国西南方向的肥沃土地, 必然是上天再次赐予嬴秦的“新巴蜀”。 在水热不够充足,土地不够肥沃的域外, 尼罗河的土地还距离秦国这样亲近,成天跟嬴秦搔首弄姿的…… 喜欢种地的老秦人怎么会错过它呢! 必然要狠狠的将之扯入怀中, 王盛率领使团,来到了埃及,并且企图见缝插针,伸出老秦人玄色的大手,将那微小的缝隙拨弄、抠开,变成一个足以让大秦的铁骑,随意进出的洞口。 但是很快, 王盛就发现,埃及的情况跟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 秦使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叹息。 为了埃及, 他做下了许多准备, 甚至早已立下“于沙漠中挥洒热血”的决心。 结果, 托勒密王朝的统治, 让王盛不得不跨越时间和空间, 和当年率领秦人,辛苦来到西海重新立国的太祖嬴辟疆,产生了心态上的共鸣。 “这些蛮夷真是不知所谓!” “跟他们勾心斗角,迂回拉扯,简直就是浪费感情!” “难怪太祖晚年,同群臣怀念当初四处奔波迁移的苦难行军时,还能说出‘不过些许风霜罢了’的笑言……” 原来这风霜真的只有些许。 “……以后,你就是埃及新的女王!” “与你的母亲共同统治这个国家!” 站在埃及的王宫之中, 王盛看着那些奴隶,慢慢的将宫殿中的鲜血擦拭干净,将那些未凉的尸体搬下去后,转头对身边风韵犹存的女子说道。 对方很是钦佩的看着他, 她的母亲也在一旁激动的握住了自己的双手,对秦使的决定,表示出由衷的感谢和认同。 只有复位失败,在旁边瑟瑟发抖的托勒密八世仍旧不死心。 他挣扎的想要靠近王盛,却又畏惧于他手中的刀剑,便只趴在地上,对王盛伸出手说: “我愿给你足够的财宝!” “我愿意答应秦国的条件!” 只是, 他根本没有学过诸夏雅音,此时慌乱无措,语气更是急切,喊的话自然让人听不明白。 好在他的继女兼外甥女兼侄女克利奥帕特拉三世,对诸夏雅言颇为了解,便在王盛疑惑的眼神下,为其进行了翻译。 王盛对此,很是干脆的拒绝了托勒密八世的垂死挣扎。 他走到对方身前,朝着他那鼓胀的肚子踢了一脚,并不屑的说,“像你这样利欲熏心的蠢猪,也配做国主!” 托勒密八世捂着肚子痛苦的蜷缩起来,却还想要去抚摸王盛的靴子,请求他对自己的宽恕。 虽然联络士兵, 想要趁夜袭杀对方的,的确是自己。 但他这不是没成功吗? 而且当年先动手结仇的,也不是自己啊! 明明是王盛先动的手! …… 遥想当年, 还是一位少年的王盛,跟随自己的父亲出使埃及。 那个时候, 秦国马上就要拥有属于自己的两条大河, 于是, 如何处理同周边国家的关系, 向四周的蛮夷传播嬴秦玄鸟的威严, 让他们乖乖的跪下向秦国称臣, 便成了当时秦国的一个大问题。 王盛由此被他同为外交使臣的父亲带来埃及。 当时, 托勒密八世还没有被废黜。 他对传闻中从遥远东方而来的秦人,很是高傲。 因为他是被塞琉古王国扶持上位的,所以在他心里,塞琉古才是位于埃及东面的,最为强大的国家。 至于秦国? 这个发音短暂,读起来有些拗口,使用的文字更是跟域外画风不一的国家, 又凭什么要求埃及跪拜它,并奉上许多财宝呢? 于是, 他对秦使非常无礼。 王盛很气愤,但他的父亲没有做什么。 “这次出使,是来探查埃及情况的。” “现在国家还在预备南征的事,尘埃还没有落定,怎么能再招惹是非?” 父亲这样告诉他,然后顿了顿,又面容古怪的说道: “何况埃及国主混账一点……也是可以容忍的。” 埃及这边的血亲圣婚程度,比波斯还要离谱。 起码波斯那边, 在被来自诸夏的赵氏注入智慧后,其后几代君主,都在避免和太过亲近的人结合。 而埃及这边,不仅传统悠久,还强调越是亲近,血统便越是高贵。 到了托勒密八世这里, 已经有了很明显的特征。 所以, 跟一个傻子,实在没必要计较太多。 奈何托勒密八世并不如此认为。 他觉得自己很是聪慧,甚至还有蓬勃的野心。 他对外挑衅秦使, 对内还不满自己的妻子,曾经的嫂嫂与之共治埃及,便企图对她的女儿,也就是自己兄长的血脉下手。 年少的王盛撞破了他的诡计,并痛殴了他一顿,拯救同样年少的克利奥帕特拉三世。 年长者因此记恨上了年少者, 被救助者也因此对突然出现的英雄心生爱慕。 “……你又一次拯救了我。” 马上就要上位,和母亲共治这个国家的埃及公主,佩戴着华美的饰品,目光依依的看着王盛。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跟你共享埃及!” 她的母亲对此,也很是认同。 如果能够获得一个强国的庇护, 那为王室引入一些新血统,也是可以的。 但王盛郎心似铁,再次拒绝了对方的示爱。 他强调自己的所作所为, 皆是出于公心与天理,嘴里不断提及“吊民伐罪”、“讨不臣”等等的话。 公主听了,不仅没有放弃,还更加欣赏王盛恪尽职守的美德。 甚至当秦使踏着流满鲜血的王宫道路, 离开这里,离开埃及之时,她还极为不舍得相送。 对此, 王盛的神情从未有过变化。 使团中的新人有些不解。 他说: “这个女子很快就要拥有一国的权势,我们也想要获得这里的土地。” “为什么王使官不愿意与之相好呢?” 旁边的副使只捂着嘴憋笑。 等笑够了,他才躲着王盛的耳目,偷偷告诉新人: “那女子看上去正常,可终究是兄妹结合所生,保不准有啥问题呢!” “何况,她也并非美人。” 老王家的种子, 虽然并不稀少,却也不能随便糟蹋啊! 但新人还是义正言辞的说,“为国捐躯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吹了烛火又何论美丑?” 听了一路朋友对自己的讨论, 终于忍不下去的王盛走过来,直接踹了新人一脚。 “说的轻松!” “要去你去!” 这种活计, 可是伤身又伤心的! (本章完) 第353章:汉使在秦国(下) “什么?” “你竟然受封博望侯了?” 安都, 成功完成了自己的出使任务,并顺手为埃及换了个新君的王盛很是惊讶的,同张骞在秦国都城中再次相遇。 王盛先是惊喜于“对方总算落到了自己手里”,然后便得意洋洋的向张骞宣告起了自己这些年来的丰功伟绩。 张骞对此,只一脸淡然的听着,然后才说: “我的功劳,看上去似乎不如你。” “好在仰赖大汉皇帝的天恩,我已经获得了封侯的待遇。” 刘彻陛下是个很强势且自信的性格。 他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更不喜欢别人打着“这是规矩”的旗号,来篡夺自己的权力。 在用人之道上, 刘彻很是“肆意妄为”。 只要他认为是有功的, 只要他喜欢欣赏的人才, 那不论对方的出身、对方的年纪, 他都可以提拔重任, 而给出的赏赐,往往也十分大方。 但秦国却是不同。 在域外这样的地方, 老秦人的“耕战”传统,不仅没有受到冲击,反而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强化。 所以非有军功,是很难被封侯的。 当然, 王盛为国出使这么多年,这么多次,也早已因功而得以封君。 只是“君”与“侯”,终究不同。 前者的地位,要略低于后者,并且不一定拥有封邑。 放在以往, 王盛已然心满意足。 可正在他面前炫耀的,是张骞啊! 他怎么可以让这个家伙,超越自己,获得更高的地位呢? 王盛看着张骞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之情,捏紧了拳头,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旁边围观两个人唇枪舌剑的何博也因此发出一声叹息: “完喽!” “这下要为国捐躯喽!” “话说若是兵不血刃,就收下埃及之地,可以受封彻侯吗?” 他对身边的死鬼们发出疑问。 黑易没有反应,只是喃喃道,“即便他当真能睡服埃及归降,也不能说是兵不血刃吧……” 最起码, 一定会有一人,因此受到伤害。 见到此时的王盛, 他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的经历。 在走出西域的时候, 为了壮大嬴秦的力量, 他也是牺牲了下自己身体的。 如今想来,腰腿还隐隐作痛。 黑状这位老父亲听见儿子的话,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毕竟, 黑氏现在的血脉之中, 必然存在着属于那位大月氏女首领的一部分, 他们还得靠这些后人吃祭品呢! 黑状更没想到, 当年在咸阳,连公主都有资格迎娶的儿子,最终会跟一个草原上的女子结为夫妻。 这实在是天意弄人。 而见状,鬼神并不介意再帮他们一把。 “等着吧,我要把你妻子叫过来!” 他对黑易如此说道。 他的妻子,是跟他合葬一处的,死后也被塞到了罐子里面,当了几十年的罐头。 如今, 那位黑氏的老祖母,正待在黑氏的宅邸中,旁观着自己子孙的生活,并没有像丈夫这样关心国事。 听到鬼神这样的话, 黑易自然显露出几分焦虑来。 何博得意的转身离去: 让你们不回答我问题,只顾着沉浸在回忆里面! 等会活该被母老虎教训! …… 张开翅膀, 告完黑状的何博飞过了大环河。 他溯流而上,找到了正在太华山某个山岭上观星,以便推算适用于当地气候历法的甘石二人。 太华山, 按照地理,是位于波斯高原西南部,如今秦国东部的一座巨大山脉。 而在被秦人征服后, 由于后者怀念家乡的水土,故而更改了蛮夷们的命名,用以中原的山水来称呼这些域外的山川。 华山,是位于旧时秦国东部的山岭, 于是, 秦人就在夺取了两河,扩张了领土后,将这座巨大绵延的山脉,称之为“太华山”。 意为更大更长的华山。 而甘德石申两个老鬼,在结束了每日一次的打架后,便一直窝在这巍峨群山之中,做着属于输出鬼才的正事。 毕竟记录历史, 无论真假,都只是再书写过去的事情。 而人生在世,总是要更加注重眼前,注重眼下的。 不脚踏实地,又凭什么仰望星空么? 所以, 此时的他们,正带着凭借鬼神伟力,以及在阴间时,许多死鬼闲的没事瞎琢磨,而成功制作出来的浑天仪,站在高高的山岭上,仰望着域外的星空。 他们很是激动的讨论着域外星空和中原的不同,言说着自己在这里,又见到了哪些无法在中原观测到的星星。 当何博过来的时候, 这两个天文学家还很是感慨的对他说道: “之前您告诉我们天地的事情,我们还没有完全相信。” “现在亲眼所见了,便不得不钦佩起你的智慧了!” 很早的时候, 何博就跟他们讲述过脚下大地,和头顶天空的大致情况。 只是有鉴于鬼神之前那偶尔为了折腾他人,会扯着奇怪话语的表现, 这两个老鬼表面笑呵呵的,心底却没有全盘接受。 何况耳闻不如目睹, 他们仰头看了一辈子的星星, 低头写了一辈子的史书, 总要去探访、观察,才能写下最后结论的。 不经过确实的验证,只是听说了一些有关之事,甚至还有可能只是于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臆想,就将之记录在书册之中, 这可是有违史家选择的! 何博听了,便气鼓鼓的说,“好哇,你们竟然连鬼神的旨意都不信!” “我要狠狠地惩罚你们!” 两个老鬼面对鬼神的威胁,一点都不带怕的,只笑呵呵的承认自己的过错,然后继续仰头观星。 何博看他们不理自己了, 站在原地鼓了一会儿的气,然后就悄咪咪的凑过去,跟他们一块欣赏起了域外的星空。 夕阳很快落下, 黑夜也很快结束, 第二天的朝阳同样很快到来。 何博将安都城里,汉使和秦国君臣的唇枪舌剑,完全抛到了脑后。 他只一心沿着河流,在秦国的大部分地区润来润去,观察地上的草木,随着星辰变动而发生的种种变化,好帮助那两个扎根在山里的老鬼编修新的历法—— 至于两河眼下还没有为何博所有,仍旧对他抱有强大排斥? 哼, 也不想想, 诸夏君子的行事风格, 是饮用了哪条大河的水,而被滋养出来的! 现在黄河河伯亲自过来了这边, 这两条河流又岂能抵抗? 即便它们面对外来者的灌入,再排斥,再悲痛,又能如何呢? 何博都把跟自己一衣带水的淮河强制占有了, 还会顾虑这两条域外之河的反应吗? 拿来, 统统给我拿来! …… 而当何博快乐的在水里润来润去,将大河里的每条鱼都染指过时, 现任的秦王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他因此高兴的宴请了汉朝的使者,对着他得意的说道: “秦国和罗马的战事结束了。” “西海海峡,已经完全为我大秦所有。” “寡人马上就可以实现祖先的愿望,在那海峡之处,修建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 “请问汉朝的刘氏帝王,又能在何时洗刷太祖被匈奴人围困的耻辱呢?” (本章完) 第354章:河伯折戟玉壁城(求月票!) 秦罗之间过去的美好, 已经逝去好几年了。 而且在分手之后,两国间的摩擦并没有减少过。 由于西秦的源流,在西海的一角, 为了保护好这片祖宗之地,以及护卫国家的北疆, 西海海峡便成了秦人必须获得的土地。 然而那片曾经建立起一个名为“拜占庭”城邦,随后又为马其顿国所占据的土地,也让罗马十分的不舍。 随着西海这边,罗马和秦国的剧烈扩张, 那个海峡, 已然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是能够扼守大陆和海洋的咽喉要道。 于是, 两国因此在那里反复拉扯起来。 好在随着罗马内乱的频发,秦国稳健的发展, 前者不得不对此进行了退让。 他们在一个月前, 同秦人签订了新的条约,划分了两国的势力范围,承认巴尔干山脉以南的色雷斯之地,为秦国所有。 即便那里,还没有被罗马或者秦国完全征服,两国的军队只是会轮流去那边进行打压和劫掠。 即便那里,还生活着大量的色雷斯人…… 可这协定的签署,又关色雷斯人什么事呢? 这些小国, 注定要成为大国争端中,那微不足道的点缀。 秦王只是得意,认为自己终于可以落实祖先在那里修建“玉壁城”,好拱卫先前宗庙所在的阿房之地的计划。 而张骞这位汉使在听到了他的话语后,神色的精彩变化,更是让秦王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但暗中围观的死鬼们却没有秦王这样美妙舒畅的心情。 嬴政对自己的孙儿说: “秦国如今登记在册的户口,也不过二百万。” “以这样微渺的人口,统治这么庞大的土地,难道不会生出忧患吗?” 在明面上, 虽然始皇帝即便死了, 尸体烂在棺材里, 也不肯用自己嘶哑的喉咙,承认自己在一统天下过程中的某些错误。 何博就此,还在私底下笑话过他: “嬴政陛下这是心急要吃热豆腐,把自己嘴巴烫坏了呢!” 正因为老秦人的嘴巴和舌头, 被六国遗族和陈胜吴广这些“热豆腐”烫得血刺啦呼的, 所以始皇帝嘴硬,是可以理解的嘛! 不过在私底下, 始皇帝还是会反省一下自己的。 起码他承认嬴秦在一统后迅速灭亡的原因之一, 便是以一国治六国,实在吃力。 对地方上存在的太多六国残余,他只能忍耐,以至于为之后的动乱埋下隐患。 现在, 知道自己的子孙在域外,仍旧强大繁盛,纵横睥睨后, 嬴政心里除却高兴,又有些担忧。 他忧虑嬴秦的子孙,沉迷于这样迅猛的扩张,而犯下跟自己当年一样的错误。 好在嬴辟疆向祖父解释道: “我在囊括了许多疆土后,便定下了郡国并行的制度……嬴端攻占两河后,也没有改变它。” 嬴端在旁边点着头说,“阿房所在的上郡,两河沿岸的郡县,以及西陇之地,我都归于朝廷直接管辖。” “我嬴秦的子孙,也大多安置在这些地方,让他们可以迅速的繁衍生息,强壮根基。” “波斯、塞琉古之国剩下的民众,有天赋且柔顺者得到教化,反之则是被我下令驱赶到了四周较为荒凉的地带……在那些地方,我则多有分封,推行夏君夷民之策。” 嬴辟疆的子孙, 对于秦国由北向南征服两河后的情况,是有明确认知的。 他们吸取了秦朝覆灭的教训,知道过于迅猛的扩张,容易造成根基不稳的问题。 可老秦人也没有办法—— 两河之地,实在是开阔平坦,易攻难守了。 要想保护好这片嬴秦兴盛,必然要仰赖的土地,他们只能不断的向着四方扩张。 夺取当年波斯兴起的高原,作为东部的屏障。 攻占西陇群山,以为西疆天险。 老秦人甚至一度考虑过, 若南边的埃及强大恶心,还要在两国的边疆,挖掘一条海渠,以为阻碍。 直到现在, 多次确认埃及只拥有后面一截特点,西边的强敌罗马陷入内乱自顾不暇,东边的夏国也与之会盟友好,目前两国并没有冲突的可能后, 老秦人才能够躺在两河平原中,安稳的入眠。 “如今夺取西海海峡之地,是为我秦国的防御,补全最后一块砖石。” 等到外面急切的忧患得到遏制后, 老秦人就可以缓缓的,去消化吸收眼下这庞大的疆域了。 至于这样的政策推行下来, 会不会引发新的混乱, 那只能等待后人的智慧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 嬴辟疆父子,已经倾其所能,为嬴秦打下了足够的基础。 这栋高楼能在域外修建成如何模样,还是要靠时间来证明。 “如今鬼神的威能覆盖到了这里,阴间的很多贤人,也愿意来到域外,传播诸夏的智慧。” “只要自身不变得怠惰,恪守职责,再过几十年,三代人左右,很多忧患就可以得到平息。”扶苏也在旁边轻声说道。 嬴政听了子孙的话语,便不再多言,微皱的眉头得到松解。 在场的秦君们,都因为西北方的好消息到来,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只有张骞气的鼓胀起来,一肚子委屈和不满。 于是, 在酒过三巡后,大汉的博望侯终于忍不住,跟眉飞色舞的秦王回忆起了嬴秦过去的故事。 他感慨秦国在中原时的强大,然后也对秦国在域外的未来,表达了由衷的担忧。 “国家征战四方,也不知道百姓过的如何。” “当年我太祖入关,定都长安,也未曾听说秦地之人,像六国遗民那样心怀故国,拼命反抗的。” 秦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重重放下了酒杯,呵斥张骞的无礼。 吵到后面, 秦王直接不满的放出豪言: “‘皇帝’的称号,本就是我祖先创立的!” “如今我嬴秦有开拓域外的功绩,称雄西海的强大,自当以这般尊号重新冠之!” “汉为东帝,我大秦便应做西帝!” “夏国与我约为兄弟,也该有此尊称!” 凭什么汉朝的就是皇帝, 他们却只能称王? 要知道,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张骞听了,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 “所以说,不要互相伤害!” 在秦国最新设立于西北的狄道县中, 何博正站在海峡之处,眺望着跟自己隔海相望的那片土地。 但安都城中的秦汉争论,却不断的传到他的耳边。 大环水的玄鸟河伯在海岸边跳来跳去,偶尔从地上啄出来两个贝壳。 听到本体的话,他抬头说道: “吵架是吵不死人的,你可以直接出面,让嬴秦跟刘汉打一架!” “这么远可不好打呢!” 何博挠了挠头,语气中有几分遗憾。 “再难,能有你跨过海峡去对面难吗?” 玄鸟黑豆似的眼睛,对着本体闪过一道白光。 在收到秦罗协定消息后,鬼神第一时间赶来了这边。 玄鸟依托于本体的力量,也得以离开自己的领域,来到这边,感受咸腥的海风吹拂。 可惜的是, 即便是一道狭长的海峡, 何博也跨不过去。 毕竟这里是遥远的域外, 黄河作为一条发源于高原,自西向东流入东海的河流,怎么可能流到地中海里面呢? 何博因此只能望洋兴叹,转而鞭策起了自己的分身: “你怎么不更努力一点!” “如果你现在已经掌控了秦国的所有山川,我怎么可能到不了海峡的另一边!” 玄鸟生气的说,“你是本体,你都做不到,我怎么可能做到!” “只知道指责他人的黄河废物,赶紧退位给珠江那边!” 何博被他说的跳脚,扑上去就要揪掉分身的鸟毛。 在海边的滩涂之上, 一人一鸟就这样追逐打闹起来。 他们吵闹的声音随着飘忽不定的海风,被吹去另一边的故色雷斯之地。 生活在这里的色雷斯还不知道,位于自己东西方的两个大国,已经通过不断的武力和交涉,决定了他们的未来。 他们只是单纯的庆祝着, 那曾多次从西南而来,侵犯自己的罗马人突然撤走了军队,离开了这里。 他们认为, 这全是自己抵抗的功劳, 罗马人的撤离,是因为见识到了色雷斯的武力和不屈! 现在, 只剩下东方的秦人了! “色雷斯永不陷落!” 在宴会之上,一位色雷斯的领主举起了自己的酒杯,向着众人发出欢呼。 而伴随着他的呼声, 黄河河伯也在追逐玄鸟过程中,不甚脚滑,将自己摔到了海峡之中。 汹涌的海水迅速淹没了他, 让这位来自遥远东方的河伯,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失去本体力量加持的玄鸟,也很快刷新回了自己的水伯府邸中。 他还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神, 脑袋上长长的羽毛翘了又翘,在流水冲刷下微微摇摆。 最后, 大环水水伯叫来了自己收集来的,一位曾经参与《波斯史编修,却因为史料过于刺激而投笔从戎却命丧战场的秦国史官。 他嘱咐对方: “记下,今日黄河河伯折戟玉壁城!” “随后,河伯怒而返回河阴,去那里进行潜水活动了!” 史官很是不解鬼神的话语,但还是乖乖记下了这段奇怪的历史—— 侍奉鬼神嘛, 可不能用做人时的标准对待! (本章完) 第355章:元朔六年 张骞离去的时候, 王盛去送他。 虽然两人属实合不来, 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称得上朋友。 “路途遥远,其间蛮夷众多,你可别死在路上!” 王盛对张骞如此说道。 张骞也毫不客气的回嘴,“我能平安过来,自然可以平安返回长安!” “只是你这个家伙,别在埃及那位女国主的床上,被搞坏了身子!” 在王盛决心为国鞠躬尽瘁后, 张骞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很是喜欢用它来刺激王盛。 对方听了,果然拉下了脸,一副我很生气却只能忍耐的样子。 而当二人抓着最后的机会,忙于互相伤害时, 一队刑徒被驱赶着从旁边走过。 张骞指着那些带着枷锁,形容凄惨的人说: “暴秦即便到了域外,也要压榨治下的百姓!” 王盛伸着脖子看去,认出刑徒的身份后,便对张骞撇嘴说: “哪里能算我大秦治下百姓?” “这些家伙可是不服从教化的蛮夷! “他们明明无一寸之地、一尺之功,却时常自恃财力,趁着国家发生灾祸,囤货居奇,还企图勾结官员,为自己谋取利益。” “大王知道了这件事情,于是下令处置了他们。” 张骞听了王盛的解释,有些惊讶: “这样的商人,怎么没有把他们诛九族?” 在大汉, 由于刘彻陛下的集权行为, 对商贾的限制和打压,也愈发严重。 毕竟在之前几十年的无为而治中,有些商贾实在是有些膨胀了。 王盛告诉他,“大王仁慈,在抄了他们的家后,只诛了三族,其余人尽数流放了。” 张骞觉得有些遗憾,但对暴秦的内政,他也懒得多管。 汉使只是拿着他从不离身的符节,骑着秦王赠送的高大骏马,转身向东方而去。 而当张骞克服一路艰辛,返回长安的时候,已经到了元朔六年。 他向皇帝汇报了自己出使域外的收获。 皇帝很满意他从域外带来的财富,确定了与西方通商一事,的确有利于大汉。 但当他听说西边的秦夏两国如今的情况后, 刚刚赚取了不菲财富的皇帝又不高兴了。 特别是当他得知,秦王还有称帝的想法,对居于中原,代表正统的大汉,发起进一步的挑衅时, 更是气愤的掷出了自己精美的酒杯。 酒水泼洒一地,在地上淌出皇帝的愤怒。 已经很成熟的大汉天子,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气鼓鼓的跺脚。 但他还是竖起眉毛,向着西边发出痛斥。 “无妨!” “看我出征,将这群不臣之国一一打服!” 旁边的霍去病捡起酒杯,并拍着胸脯安慰自己的皇帝姨夫。 虚岁才十八的脸上, 因为从小富贵安稳的生活,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自信。 他说,“等我跟舅舅把匈奴解决了,就去打西域!” “打完了西域诸国,就去打更远的夏国跟秦国!” “反正谁让陛下不高兴,我就让他们不高兴!” 皇帝因此转怒为喜。 他很喜欢霍去病这个外甥, 除去对方是自己放在宫里抚养,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之外, 也在于对方的性格—— 霍去病那在天生富贵浸泡下成长起来的自信,和他年少的时候,是有多相似啊! 而且霍去病还由于卫氏家族特有的母系传承,继承了他舅舅的军事天赋。 这让皇帝更加看重他。 因为皇帝年少的时候, 曾有过多次御驾亲征的计划, 他与生俱来的强大信心、出色天赋,以及先帝精心培养起来的才能, 让皇帝并不恐惧征战。 但他始终是皇帝,是大汉的君主。 他可以在很多事情上任性,却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边疆随意冒险。 所以, 当他的好兄弟卫青在战场上连连取胜时, 皇帝只能委屈巴巴的往上林苑钻,在那里寻找征战的快感。 等霍去病长大读书后, 察觉到他天赋的皇帝,就亲自教导他兵法,希望对方可以弥补自己的遗憾。 现在, 霍去病长大了,已经随着舅舅卫青,在河西那边进行过磨砺,马上就要奔赴北疆,同匈奴作战。 皇帝对他抱有太多的期望。 “好!” “朕就等着你跑到域外,帮朕出气的那一天!” 皇帝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发出爽朗的笑声。 后者也跟着露出笑容,然后便出了宫殿,要去寻找舅舅,跟他一起准备出征的事。 已经蓄上胡须的卫青,看上去十分的沉稳。 积累下的赫赫战功,以及和皇家的姻亲关系,并没有让他变得骄横自大,反而更加的小心谨慎。 他同样很喜欢霍去病这个外甥,但却对他的性格有些忧虑。 “塞外漠北,跟河西那边的情况并不一样。” “你到时候,一定要听从军令,不能再乱跑了!” 草原何其广大,是可以让人迷失在其中的。 可不像河西走廊那样,早已通过张骞的出使,被汉人探察清楚了地形位置。 “这个我肯定明白!” 面对舅舅再次念叨起自己行军打仗喜欢乱跑的事,霍去病撇着嘴说,“您与其担心我跑远了找不到回来的路,还不如担心刘墉那个家伙呢!” 梁王世子这次,也要跟着大军出征。 原本, 在经历了七国之乱后,朝廷就在对诸侯进行不断的打压,更不论允许其插手军政大事了。 但梁王一系,向来与朝廷亲近。 当皇帝正式颁布推恩令,要求诸侯执行时,也是梁王第一时间站出来拥护。 更何况, 世子刘墉还是跟皇帝一起长大,即便成年了,也被皇帝特意留在长安的特殊宗亲。 所以, 当刘墉满地打滚的请求皇帝允许自己跟着卫青出去打仗时, 皇帝只是纠结了一下,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你别给我死在战场上,给卫青拖后腿!” “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能!”得到特批的刘墉嘿嘿笑道,“反正有卫青带我飞,就绝对没问题!” 现在, 被刘墉亲手接生的霍去病也要以将军的身份,参加大战了,刘墉也趁机黏了上来。 他对自己心目中的干儿子说,“我很担心你啊!” 霍去病还很疑惑,“你哪来的资格担心我啊?” 刘墉的军功,不都是跟着他舅舅混出来的吗? 而且霍去病记得自己五岁时,就可以在行军棋方面,乱杀这位“干爹”了。 刘墉急切的说,“我这是担心你立功不带我啊!” “你看!” “凭借咱们的关系,你不肯认我做父亲,也得认我做兄弟,不是吗?” “要是有立大功的机会,你能不带兄弟一把?” 霍去病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说,“你不是跟我舅舅结拜为兄弟了吗?” “现在这样跟我说,是不是有点乱了辈分?” 立功心切,只想着抱大腿纵横草原的刘墉不在意的挥手道,“这个没关系!” “咱们各论各的!” 刘墉是个很潇洒的人, 从不受世俗的约束。 霍去病也很喜欢这个长辈,并不介意跟对方称兄道弟。 卫青知道这二人的相处方式,并没有呵斥霍去病对长辈的不尊敬,只是对他嘱咐道,“要是乱跑,别把刘墉带上。” 他骑马的身手很差, 可能拖霍去病的后腿。 霍去病“哦哦哦”的点头,心想这种事情,可得到时候再看。 现在怎么能直接下定论呢? 而刚刚从云梦泽那边润回来的黄河河伯听说了这件事,也忍不住凑过来,想要抱大腿。 霍去病耶, 封狼居胥耶, 自己在草原这么多年, 可还没有润到那里去过! 正好, 长江眼下还不愿意接受何博, 他并不介意先去北方走一走,换一种口味,在狼居胥山这座匈奴圣山,站在他们的祖坟上,抚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本章完) 第356章:出征(上) 怀抱着“蹭一蹭大腿”的心思, 何博在时隔多年之后, 再次来到了卫青府上。 卫青很是惊喜的迎接了他,并且向何博介绍自己的妻子。 何博看了看阳信公主,又看了看卫青年少的儿子,便忍不住笑道: “生长在汾水边上,连去长安的路都难以分清的小子,如今已经成家立业了呢!” 卫青听了,便轻笑起来。 他对何博说,“先生还是当年的风采。” 虽然这次拜访, 何博特意变幻出了苍老的容貌,但俊美的底子可没变。 蓄上修长精致的胡须后,很是符合当年西门豹同夫人争论时的话语: “年老也有年长的滋味!” 也许, 这也是卫青在阳信公主丧夫后,选择与之在一起的原因吧。 …… 在叙旧完毕,卫青让自己的妻子下去休息后, 何博就拿出一个罐子,跟卫青说: “我想请你帮忙,把它转交给你那位外甥。” “本来是想让你帮忙的,结果你们这对舅甥简直一模一样,一放出去就到处乱跑,搞得我都没办法找到你!” 他抱着手,跟卫青发出抱怨。 卫青也没想到, 自己才念叨完喜欢乱跑胡来的外甥没多久,转头就有个长辈,用同样话来念叨他。 于是卫青不解,“我除了行军打仗,就一直待在长安,从不做违矩的事情,怎么会跟去病一样呢?” 但何博只是哼哼,没有解答他的疑惑: 怎么? 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其实是可以在大地上瞬息移动的河伯, 去新夏、西秦这样遥远的域外之地,不过鬼神的一念之间, 结果却连他这个大将军的马屁都追不上吗? 当然, 这也跟何博没有想到卫青竟然能在元光六年,第一次以将军的身份出征塞外,就能直捣龙城有关。 “哪有第一次打匈奴,就把别人老家给掏了的啊!” 当龙城大胜的消息传回长安时, 就连端坐在阴间大殿中的鬼神,都激动得连连拍打起自己的膝盖。 旁边的死鬼名将们那时正拿着棋子,在鬼神的见证下,进行“谁才是古今第一将”的争夺赛。 听到何博的感慨, 争得满脸通红的名将们都暂时放下了仇怨,叉着腰对他说: “难道鬼神这是看不起我们的教导能力吗?” 能让过去名留青史的名将精心指点自己, 这可是阳世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 毕竟阳世的凡人可掌握不了“秽土转生”之术,能把死鬼们从地下拽出来给自己打工。 而且还是打白工,一点报酬都没有! 儒家教导弟子,也得收份束脩呢! 对此, 何博只是理直气壮的说,“得到你们教导的是卫青!” “想要讨要回报,可以等他死下来,亲自向他索取啊!” “而且我拥有这样高贵的地位,却还愿意为你们介绍天赋非凡的弟子,让你们总结出来的战事经验得以流传,这难道不是赐予你们的仁慈吗?” 你们这群死鬼, 不感念鬼神的恩德就算了, 竟然还想着向鬼神讨债! 简直是倒反天罡! 转过头, 何博忽略了一众对自己怒目而视,但终究敢怒不敢言的死鬼,又嘀咕起卫氏母系传承的坚挺: “就说霍去病乱跑的性子,是有根源的。” “原来是出在卫青这里啊!” 卫青本人, 自然是不知道鬼神心中对他乱跑,给他带去突然惊喜的埋怨的。 所以, 他只是一头雾水的收下何博的罐子,并且按照后者的要求,转交给了上门拜访的霍去病。 年轻的车骑将军听了舅舅的话,把那个罐子握在手里颠来颠去,然后想起了自己幼年时的某次经历: “我想起来了!” 他突然停下了玩弄罐子的动作,将它重重的敲在桌上,并发出“咚”的一声。 卫青隐隐听到,好像有人吃痛的叫骂声。 不过, 这个细微的动静,很快就被外甥翻旧账的声音给掩盖过去了。 “那个家伙,是不是小时候打过我?” “他绘画的技艺很差劲,还不让人说来着?!” 卫青很是无语,“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如此记仇呢?” “要对长辈放尊重点!” 霍去病抱着手哼哼,“可我当年是说了实话,还被他打了的!” “怎么可能不记忆深刻呢?” “这样看来,他之所以不亲自上门找我,而是委托舅舅你转送这个东西,肯定是因为他不敢来见我!” 要是再见到那个家伙, 霍去病一定要报当年的“打屁股”之仇! 看着年轻气盛的外甥,卫青更觉得头疼了。 他不再劝说什么,只是让他将长辈赐予的礼物随身携带,好满足长辈“虽然我本人无法亲自跟随你们征战漠北直入龙城,但这个罐子却可以代替我,跟汉家天兵,登上狼居胥山”的愿望。 “放心!” “我还不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呢!” 霍去病爽朗一笑,把那个小小的罐子塞到了自己怀里,转身就跑回自己家去了。 几天后, 大军马上就要出发, 皇帝特意将自己心爱的大将军跟小将军,以及附带的梁王世子喊到宫中,对他们发表战前感想。 至高无上的大汉天子将那副巨大的地图摊开,脚踏在代表匈奴的漠北之地上。 他虎目圆睁,满是气魄的说: “我汉室七十年来,对匈奴屡战屡败,以致士气蹉跎,国威沦丧。这种局面,以后必须彻底扭转!” 刘墉直接举手说,“可是卫青率军出征后,都打赢了啊?” “怎么能说屡战屡败呢?” 刘彻上去就要给他一脚,刘墉吓得赶紧滚到旁边。 “我说的是卫青出现以前!” 大汉天子甩着袖子说,“即便是龙城之战,兵发四路,也只有卫青率领的部队成功突袭到了龙城,其他三路尽数败亡!” “这种情况,朕不能容忍!” 堂堂大汉, 准备了这么多年, 准备了这么多人, 面对匈奴,怎么还可以输呢! 赢的不彻底, 就绝对不算赢! 而且那次直捣龙城, 由于卫青是孤军深入,无法多做停留,并没有对匈奴王庭造成太大的毁伤。 以匈奴蛮夷的心态来说, 汉人军队来了自己家里,却没有打砸抢太多,这就说明他们仍然不够强大。 所以在龙城之战后, 匈奴仍然敢于南下。 直到卫青数次率军出击将之打败,斩首无数,这才让匈奴人意识到了恐惧。 但“使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 这只能算取得了当年秦朝对外的成就, 在刘彻自身雄心的推动下, 在域外秦夏不断的挑衅下, 大汉的天兵, 绝对不能沉溺在眼前的战果中。 他们应该去斩首更多的敌人,为大汉创造自古未有的辉煌! 所以, 刘彻踩踏着“匈奴”,目光坚毅的说道: “此战,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世人和匈奴人,从此以后,攻守易形了!” “寇可往,我亦可往!” 凭什么汉人只能受困于长城以内? 凭什么匈奴能屡屡南下,侵犯大汉疆土? 汉人的刀剑, 一定要像汉人的犁耙一样, 将那塞外漠北的土地, 狠狠地翻开、平整! 刘彻通过张骞,听说域外有个叫做罗马的国家。 其在毁灭了与之世代为仇的国家后, 宁可费巨大, 也要夷平对方的城市,让那座敌国都城,再也生长不出草木,永远荒凉下去。 刘彻认为, 罗马做的很不错, 对待敌人,就应该用这样的手段,去斩草除根,让那些活跃于草原上的蛮夷,失去再次复苏的可能! 他不相信什么“后人的智慧”, 刘彻只知道, 既然他的面前存在敌人, 那就应该冲过去,将之击败、碾压! 把明明白白的敌人和问题留给后人的祖宗, 又凭什么理直气壮的享受后代的祭祀和怀念呢? (本章完) 第357章:出征(下)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为大汉取得许多荣耀的卫青大将军再次率军出征。 刘墉骑着马在旁边得意的招手,感受大家的追捧。 霍去病也在一旁笑道: “我肯定要取得比舅舅更大的成就!” “等下次出征,我就要走在最前面,让大家都呼喊我的名字!” 刘墉就凑过去对他说,“可卫青已经去过匈奴王庭了,你还能做什么!” 霍去病想了想回道:“我去刨匈奴人的祖坟,可以吗?” 刘墉于是哈哈大笑,“那肯定行!” “到时候一定得记得带上我!” “我也要给匈奴人祖宗的坟头松松土!” 他们谈论着出征的事, 神情一派轻松, 仿佛这次作战,一定可以取得胜利, 全然没有几十年前, 听闻匈奴入关劫掠时的惶恐与不安。 这自然体现了如今汉朝的强大, 只有国家的强盛和繁荣, 才能让上至贵人,下至百姓,仰着头,行走在这样美好的阳光下, 去直面国家的仇敌, 去开拓国家的疆域。 “……不知齐国那边,何时能有这样的画面。” 拥挤的人群之中, 吕鹏感受着周围热烈的氛围,看着大汉天兵整齐完备的军容,神色中满是憧憬。 “等你学成归国,就可以想办法让齐国再次伟大,恢复当年荣光嘛!” 何博走过来,手里牵着一条苍老的黄犬。 吕鹏看向他,先是摇了摇头说,“东瀛偏僻,物产不丰,哪有中原这样的条件?” 贫瘠的土地, 是没办法生长出苍天大树的。 然后,他又指着那条黄犬,询问何博,“你哪里来的狗?” “难不成是趁着此时的混乱,去偷了别人的?” 何博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我这样的君子,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 “这本来就是我养的狗!” 他把手伸出去,大黄很给面子的主动凑过狗头,任由何博狠狠地柔搓。 吕鹏蹲下来看它,发现这条黄犬嘴边的毛发已经脱落了,眼睛里也没有太多神采。 于是他说,“这条狗已经有很大年纪了啊。” “是啊。” “它刚刚断奶的时候,我就把它给绑架回家了。” “之后我要到处乱跑,就把它交给别人养着。” “如今它老了,养它的那位也要出远门,得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即便会有仆人照顾它,可终究比不上那位扶养者尽心嘛。” “我干脆将它带回来,免得这老狗走的无聊。” 何博感慨的说着,轻轻的捏了下大黄的嘴皮子。 黄犬张口舔了舔他的手心,又去蹭他的脚。 虽然卫青照顾得它很好, 虽然霍去病也很喜欢这条老狗, 虽然鬼神在私底下,会偷偷给大黄赐福, 但老了就是老了, 凡是生者,皆有死期。 这是天地既定的法则。 何博也懒得去干预这正常的生老病死。 反正死了都得下来陪他, 他自然没必要纠结。 他只需要让大黄走的轻松愉快就行了。 所以在卫青出发之前, 何博跑过去跟他痛饮送行酒,然后看到无聊的趴在自己豪华狗窝里睡觉的大黄时,便对卫青提出: “我带它出去走走吧。” “金窝银窝再好,也比不上在外面奔跑的快乐。” 卫青心里知道, 大黄这一去,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但何博说的对, 大黄生性活泼,喜欢奔跑, 如今即便二十岁了,偶尔也要打着精神,去欺负家里驯养的其他猎犬…… 如果只能无力的趴在狗窝中逝去的话, 大黄应该不会开心。 所以, 何博可以把狗从大将军的府邸中牵了出来。 也许是见到了过去绑架自己的人, 大黄突然抖擞精神,脚步坚定的跟着何博来到了这里。 然后在卫青他们走出长安城,并于众人目光中褪去身影时,回光消散。 大黄眼睛眯了起来,脑袋也垂下去。 吕鹏说,“要不要准备了?” 何博摇了摇头,“还没它咽气的时候呢,让我再带着它看看长安的热闹!” 他把黄犬抱起来,在长安城里溜达起来。 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一群打闹的小狗跑了过去。 何博就笑着对吕鹏说,“这里面可有不少是大黄的后代!” 吕鹏为之动容起来,“啊?” “大黄这么勇猛?” “那必须的,我养大的狗!” 鬼神亲手捞回来带大的黄犬, 大将军卫青尤为看重的黄犬, 怎么可能称霸不了长安狗界呢? 早在卫青认识刘墉,得到皇帝赏识重用之前, 大黄就已经凭借自己的魅力,在长安城里闯出了一片天,成为了无数同类追随的狗王! 而在其寿命加持下, 血脉繁衍的多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来,给你们瞅瞅老祖宗!” 何博蹲下去,对着小狗们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等肥胖成团的小狗们被引诱过来后, 他就把大黄轻轻的递过去,让小狗可以嗅到它的气味,舔到它的毛发。 有一只跟大黄长得很像的小狗还大胆的张嘴,咬了口老祖宗的鼻子。 气的大黄都睁开了眼睛,把小狗崽子瞪了回去。 看着小狗被吓得后退,摔了个屁墩的惶恐样子,何博只在旁边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吕鹏也笑了起来,“等我回到东瀛,也要带条黄犬回去。” “可以,只要帮大黄开枝散叶,传播血脉就行了。” 何博继续抱着狗溜达, 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忽然说自己该出城了。 吕鹏知道他的意思,只是挠了挠头说,“马上就要宵禁了,你今晚睡在城外吗?” “对啊!” 何博告诉他,“我到处都有休息的地方,你不必担心!” 于是吕鹏点了点头,与他告别。 他也要回自己的住所了, 再过不久,也该到他返回齐国,为之效力的时候了。 他在长安这里学习了很多年,要收拾的东西自然很多。 何博转身就往城外走去,给大黄挑选了个风水宝地挖了个坑, 又掏出许多柔软的干草和布匹垫在下面,让它可以好好的躺在里面。 形体飘忽的黄犬围绕在他身边,还企图帮正在刨坟的鬼神一块撅土。 “去去去!” “忙着埋你呢,不要给我捣乱!” 何博把恢复了活力的大黄提到一边,顺手捡起一片树叶放在它头上顶着。 活泼的黄犬就这样,被封印在了原地,不敢乱动弹了。 等一切结束, 地上多出来一个小小的坟茔后, 何博又牵着大黄,高兴的回到了阴间。 他专门找到李斯,朝他炫耀自己的狗子: “我现在要牵着黄犬去追逐狡兔了,你这个大秦丞相什么时候可以做到这样的事呢?” 李斯当即诚惶诚恐的表示自己实在无能,岂敢与鬼神相提并论? 何博哈哈大笑着走了,牵着狗在蒿里大摇大摆的走着。 刘邦的老祖宗刘和受邀,从“邺城”那边过来,参加子孙举办的宴席。 他看到鬼神手里的黄犬,想起生前的一些事,于是笑着跟何博打招呼: “有给它捏制陶像吗?有把它的名字刻在石头上吗?” 何博肯定的回道,“那是当然!” “等再过段日子,我还要把它的名字,刻在匈奴人的圣山上呢!” 大黄在卫青、霍去病他们的驱使下,打猎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所以, “封狼居胥,刻石勒功”这样的好事,有大黄一份也是正常的嘛! (本章完) 第358章:漠南之战(二合一) 在一片热烈的期盼中, 卫青率领汉军从定襄走出,打击匈奴。 卫青亲自率领的部队,取得了很好的战果,先后同匈奴人相遇,然后斩杀敌人首级有两万之众。 按照传统的习俗, 卫青让人将这些战果堆积在一起,以为京观,为肥沃草原的土壤,做出了巨大贡献。 只是匈奴人难以接受这样的好意。 他们的生命虽然像青草一样,春生冬没, 但青草在冬雪中枯萎消失后,还有根系扎在泥土里,等待春时的复苏。 匈奴人的头颅如果被割掉了, 又凭什么再长出来一个新的,继续活蹦乱跳呢? 于是, 卫青在草原上的所作所为,让匈他们心生惶恐,一远远望见汉军旗帜便想要逃跑。 汉匈之间的战斗, 最终胜利的结果正不断向着前者倾摇而去。 只是此时的匈奴单于伊稚斜并不甘心这样的结果。 他在年纪上,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却才当了几年的匈奴首领—— 伊稚斜, 是当年围困汉太祖刘邦的冒顿单于的孙子,是老上单于的子嗣。 他出生的时候,冒顿单于的荣光还没有逝去,匈奴人的力量在他父亲手里迎来了鼎盛时期。 那个时候, 匈奴人频繁攻破汉朝的边疆防线,南下其中进行劫掠。 无数的财宝、人口, 都伴随着引弓之民的马蹄,被抢到北方荒芜的草原上,成为单于和他的亲友们,享乐欢快的资粮。 那是多么的美好啊! 伊稚斜无比怀念这样的容光,并且认为这才是属于匈奴人的荣耀。 但渐渐的, 这样的光辉消退了。 南边的汉朝换了新的皇帝, 他的兄长军臣单于也接过了父亲传递来的权柄,成为了匈奴新的首领。 在军臣单于的统治之下, 在汉朝天子不忘耻辱的励精图治之下, 伊稚斜亲眼见到了汉匈力量的变化。 匈奴人南下劫掠的马蹄,跨过长城边境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们从汉人手里抢夺的财宝也越来越少。 甚至在十年前, 军臣单于还轻敌冒进,中了汉人的计策,让自己带去的许多勇士,都留在了那个名为“马邑”的地方。 他狼狈的逃了回来,其身姿被伊稚斜亲眼目睹。 而随后几年到来的消息,便是汉人攻入了匈奴王庭,并将匈奴放牧的河套之地夺走了。 之前懵懂察觉到汉匈关系转变的伊稚斜,这下可以称得上是直面了汉军的冲击。 他因此震惊、惶恐,然后就是生出了强烈的怒火。 汉人凭什么能比草原上的勇士还要强大? 汉人凭什么占据那么多的土地和财宝? 为什么不愿意每年都将美人、财物,乖乖的上供给伟大的匈奴? 敢于反抗, 那汉人,就是有罪的! 至于被汉人击败,仓皇南顾的军臣单于,更是费拉不堪! 就是因为这个无能的首领, 强大的匈奴才会如此堕落! 所以, 当军臣单于死去之后,伊稚斜很快就击败了自己的侄儿,自立为单于。 他雄心勃勃的,想要让匈奴再次伟大。 然后, 他就尴尬的发现,自己拿已经改头换面的汉军,一点办法都没有。 汉人愈发的主动, 每次向匈奴发起的进攻,都越来越深入,让善于骑射的匈奴人完全招架不住。 伊稚斜这个单于, 觉得自己都被汉人那强而有力,能够猛射远射的弓弩,给冲的恶心反胃! 真该死, 汉人怎么这么会射能射! 真该死, 卫青这个汉人将领,怎么这么会打能打! “那群家伙真是废物!” “竟然被杀死了这么多勇士!” “看来我必须出山!” 王帐之中, 伊稚斜在听取了“汉人又将多少匈奴勇士扭头而去”的消息后,目光坚定的说道。 他的手下因此说,“单于,您是要带领我们,亲自迎击卫青的主力军吗?” “……不。” 伊稚斜听到手下期待的呼唤,下意识的发出拒绝。 然后, 他才端正神色,指天画地的说,“我要亲自率军,去攻打汉人的偏军!” 对上主力, 他可不敢说能直接拿下。 一旦出现意外, 他这单于的宝座坐了才三年,怎么就能忍心让给别人呢? 所以, 他需要一场绝对的胜利! 用汉人的话来说,那便是: “柿子还得挑,软的捏!” 于是, 伊稚斜率领数万人马, 围堵了一共不过三千人的汉朝前、右两军。 前军将军赵信受困投降, 右军将军苏建突出重围成功跑路。 伊稚斜因此得意的哈哈大笑。 他对着自己面前的收获说,“汉人也不过如此!” 之后, 手下快步走上前,想要向他汇报己方的损失。 结果伊稚斜瞪了他一样,不允许他开口。 这位匈奴单于要一心沉浸在自己刚刚取得的胜利中, 才不要听什么让他难受的坏消息呢!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卫青这边时, 虽然心中同样难受, 但卫青并没有唯心的拒绝采纳。 行军作战, 本来就该“斤斤计较”。 毕竟,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哪有不高兴就不去问、不去管的道理? 诸夏君子可没有身毒人那种“我思故我赢”的毛病! 他只是下令把败军之将苏建押送长安,由皇帝处置,然后对照着地图,推演起了匈奴各部接下来的踪迹。 旁边的霍去病跃跃欲试。 他站出来说,“舅舅,让我去吧!” “我去帮你报仇!” 卫青对他说道,“打仗可不是意气用事。” “哪有因为一时愤怒,就胡乱下令进攻的?” 不过, 面对外甥的主动请兵,卫青并没有完全拒绝。 他之后又说,“你带着八百骑兵去周边转转,抓几个匈奴舌头过来。” 伊稚斜已经率军出动了, 他需要通过匈奴人的嘴巴,来了解这位单于后续有可能的行动。 “好嘞!” 霍去病高高兴兴的应了,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 卫青看他跳脱欢乐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 他走过去,拍了拍这位年少外甥的肩膀,替他将松松垮垮的垂缨系统好。 “早点回来!” “不要跑的太远。” “嗯!” 霍去病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走出去,骑上自己那匹由西域交南国上贡的汗血宝马,然后对着士兵们一挥手。 “走!” “我带你们立功去!” 八百骑兵于是嗷嗷叫着,跟着霍去病跑了。 刘墉也混入其中,想要追赶上越跑越快的霍去病。 “等等我啊!” “等等兄弟啊!” …… 霍去病带兵,向来是很直爽的。 他的性格,让他从不搞一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霍去病会在自己的营帐里面饮用美酒、享用美食,肆意的玩乐,并对手下的士兵说: “难道我不知道古时名将为了统合人心,为士卒吸吮伤口脓血的事情吗?” “我之所以不做这样的事,是为了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 “打仗一定会有流血,会有牺牲!” “而吸吮脓血,只能止住一时的伤痛,并不能完全弥补你们上战场后的损失。” “我作为将领要做的,是带领你们取得胜利,保证你们可以通过胜利,获得赏赐和荣耀!” “我现在之所以可以在营帐里这样享受,就是因为我曾经在战场上立下功劳!” “你们如果也想如此,那就去争取军功!” “真的会有功必赏吗?”有士卒询问面前这位年轻的,眉目间充满朝气的小将军。 “当然!” 霍去病哈哈笑着说,“我这样天生富贵的人,难道还缺你那点赏赐吗?” 他这样爽朗的应下, 在之后的操练和战斗中,也是这样爽快的做了。 凡有功者必然有赏, 凡有过者必然有罚。 “行军打仗,驱使士卒效命,有什么难的呢?” “难的是压制自己的私心,做到全然的赏罚分明啊!” 阴间的名将们知道霍去病的这番话后,也跟着发出感慨。 “这么年少,就能明白这样的道理,他以后必然有光明的前途!” “这对舅甥当真是当世俊杰!” 旁边的项羽路过,抱着手发出一声不屑的鼻音。 他说,“我当年的风采,可比这小子要强多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蒙恬同样不屑的笑了,“何况我曾听说,你之所以败给刘季,最大的问题便是赏罚不分,将士离心吧?” “对啊,我记得刘季这小子说过,你每每给手下赏赐,都要把信印和宝物,放在手里抚摸许久,才咬着牙给出去的吧?” 旁边的白起也跟着笑道。 项羽脸色因此一阵青一阵白的。 他捏着拳头沉默许久,最后大吼一声,又冲过去寻汉太祖高皇帝的仇了。 正在酆都那边带着孙子欣赏美女的刘邦还不知道这件事,只笑呵呵的跳到台子上,跟其他死鬼们一起踏歌而舞,快乐的好像就要复活一样。 而跟随霍去病出征的将士们, 也如同太祖高皇帝那样快活。 因为他们追随的将军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带着他们打了大仗,立了大功! 前脚答应舅舅“绝不乱跑”的霍去病在出了营帐后,就纵马不见了踪影。 他的马蹄未曾停息,只一路奔驰在草原上。 窝在罐子里,被霍去病当配件挂在身上的何博也在激动。 “对!” “就这么跑!” “跑到龙城去!” “跑到狼居胥山上去!” 凭借鬼神的速度, 他一定会比霍去病这个家伙更早一步封狼居胥呀! 虽然在罐子里,很多感受都被隔绝在外, 但何博还是可以根据罐子的反馈,推测外界情况的。 他知道, 霍去病在奔跑,在草原上寻找敌人的踪迹。 在其目标明确后,这队人马根本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嗯?” “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当罐子也隔绝不了的感知出现时, 罐子里的分身一愣, 正在阴山之上,偶尔眺望下草原上的战斗,主要精力用于抓捕偷吃了自己带来瓜果的鼠兔身上的黄河河伯也跟着一愣。 他转瞬之间,就来到了他曾经顺手炼化,转头又嫌弃这边水土稀缺,不够好玩好看的山岭之上。 这里, 是属于草原的一座山脉,呈西北至东南走向, 在地图之上,其山脉形状似乎遥指位于黄河大转弯北部的阴山山脉。 由于距离不远, 而且阴山在何博刷黄河进度的时候,就曾顺手将之拿下了,等他升职成为河伯,背后有一山一水的加持, 这座被匈奴人称之为“夫羊句山”的山脉,自然也逃不过河伯的染指。 虽然何博来这里转了一圈后,觉得“此地甚偏僻,来了也白来”,很快就离开了。 但为了方便往来, 何博还是霸占了山脉中的一座山头。 毕竟对此时已经背负太行、秦岭、阴山等数座大型山脉的何博来说, 小小一座山头而已, 取之易如反掌! 不过,也正因为其山小其地偏,心滥情还喜欢给自己收集更多山川的何博,很快就将之忘到了脑后。 这座山岭就如同当年被始皇帝作为战利品,充入后宫当摆设的哀怨女子一样: “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 可谁能想到, 就在这样的时刻, 它翘首以盼的鬼神,会突然降临! “幸好当初在这里跑马圈了一块地,不然还真没办法过来。” 何博站在山上,俯瞰下方的风景。 他的目光悠远,有来自山谷间的清风承载着,将之送到山下战斗者的身边。 而当那红底黑纹的汉旗换了个方向飘动时,清风又会转回来,将一切的动向,告诉给等待的鬼神。 “咦!” “原来没有跑到狼居胥山去啊!” “这小子是啥时候跑去那儿的来着!” 何博有点遗憾的小声说道。 好在, 他之所以交给霍去病装了分身的罐子,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谁让狼居胥山距离汉朝实在太远了呢? 哪怕已经对着漠南之地的部分山川上下其手的鬼神,都没办法将手伸到那边去。 那里不像西域, 也没有什么商人过去。 所以,何博只能期待乘坐汉军的“顺风车”,让汉朝天兵们捎自己一程。 但可想而知, 要没大事,天兵们也不会跑到狼居胥那边去。 毕竟刨人祖坟这种事,干一次就足够了。 哪能刨了又刨的? 狼居胥山那地方,除了可以埋人之外,根本就不能拿去种地嘛! 何博只能在私底下等着,若蹭上了机会,就自己主动跳到那山那水里去。 错过一次的话,下次的“顺风车”可不知道得等到哪年喽! “算了,反正总有那么一天的。” “我也不差这几年!” 随着汉匈战事的愈发激烈, 何博相信, 匈奴王庭北迁,然后汉军一路追击到狼居胥山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只有罐子里的分身很失望。 他在里面打滚、哭泣。 “为什么卫青第一次出征塞外就可以打到龙城那边,你不能再接再厉的去匈奴祖坟那里啊!” “臭小子,亏我还对你抱有很大期望!” 他原本还想着, 在“封狼居胥”后,沿着山脉顺着河流下去,到达诸夏大陆东北那边的呢! 趁着本体的主要精力,还在西边和南边,没有对燕山下手, 他提前过去,占山划地为王…… 他也想野心勃勃啊! “你这个乱跑的水平,一点都比不上你舅舅!” 罐子里的何博发出怒斥。 可惜, 霍去病一点也没有听到。 只有远在营帐中,担忧外甥以及梁王世子下落的大将军忽然眉头一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念叨自己。 (本章完) 第359章:班师 夫羊句山有个山谷, 是漠南草原中,一处清凉舒适的地方。 夏天炎热的时候, 山谷里会流淌出潺潺的溪流,将两岸灌溉的青草依依,让山风变得无比舒爽。 所以, 很多匈奴的贵人们喜欢在夏日来到这里,扎下自己的营帐,享受这样自然的快乐。 而籍若侯产, 则是如今单于的大行父,也就是他祖父辈分的人。 在伊稚斜单于年纪的基础上, 作为他如此长辈的籍若侯产,自然已经老迈的让人感慨。 当凉爽的夜风吹过他所在的帐篷,吹得外面的草木也随之摇摆的时候, 正在睡梦里迷迷糊糊的籍若侯产,觉得自己不会再因为世间的事情,而感到惊讶了。 他活了这么久,看过了这么多, 难道还有没有见过的吗? 这样想着, 睡梦中的他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然后, 籍若侯产就感觉有东西在戳自己,并且力道越来越大。 最后, 他很是不满的睁开眼。 …… 苍天! 飞过草原的雄鹰啊! 你也没告诉过我, 大半夜醒过来,看见一堆汉人围着自己,应该是啥反应啊! 特别是那位打头的年轻将领背后,还有许多将士的拱卫。 火把释放出的光明在他身后,凝聚成无边的光晕。 让其在这黑暗的帐篷里,显露出天神下凡般的气势。 可惜, 被推醒的老者只觉得无比惊悚。 “你们不要过来啊!” 籍若侯产在愣神了一会后,忽然身手敏捷的在地上打起滚来,企图翻身下榻,跑出营帐。 结果, 跟随霍去病的一个将士在黑暗中伸出手,将他一把抓住了。 借着火光, 籍若侯产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他指着对方说,“高不识!” “你也是匈奴人,何故今日害我!” 高不识, 是前几年归降汉朝的匈奴王族。 在伊稚斜强有力的打击下,有不少原本的匈奴贵人,跟着他那位痛失单于宝座的侄儿,逃亡到了汉朝。 如今, 高不识已经接受了自己汉人的身份,并沉浸在中原的繁华里不可自拔。 而这次霍去病之所以能来到夫羊句山这边,也有他意图立功,积极带路的功劳。 都一家人, 都匈奴贵族, 高不识对这片地方可熟悉了! “霍小将军,往这边走!” 当时, 高不识就对霍去病这样说。 现在听了籍若侯产的话,他当即脸色一摆,很是不屑的跟这个老亲戚说: “谁跟你是一伙儿的?” “我早就是汉人了!” 转头,他便询问霍去病,“小将军,怎么处理这个老东西?” 霍去病俯瞰着正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单于祖父,最后撇着嘴说: “年纪真大,肯定没办法活着抓回去了!” “杀了吧!” 他一挥手,便替对方定下了结果。 而当霍去病走出营帐的时候, 身后只有一声拔剑的声音。 而在他的身前, 白天还热闹的营地,已经混乱的不成样子。 八百骑兵突袭至此,将这里的两千多人尽数拿下。 旁边还有刘墉的声音传过来。 他正在跟自己的手下的士卒吹嘘,“我斩首了五个人!” …… “好了,该回去了!” 等清点完了战果,收拾好了行囊后, 霍去病对着将士们发出新的命令。 他们骑上骏马,离开了这片流血的营帐。 卫青那边, 也在深夜中无法安睡。 他的外甥就像黄犬一样,撒手就没了。 抓斥候都不知道抓到哪里去了! “这小子……” 大将军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而当他叹完之后,就有人来禀报,“车骑将军回来了!” 卫青于是欣喜的走出营帐,见到一身风尘的霍去病。 他在黑夜的火光下笑出满口白牙,神色很是轻松从容,就像草原上饱餐后的狼鹰。 “舅舅!” 卫青听到他这样说,“我给你带礼物回来了!” 随后, 霍去病高兴的提起一个圆滚滚的口袋。 “这是匈奴单于的祖父籍若侯产。” 又指着旁边捆绑成一团的人说,“这是他的叔父罗姑比!” “另外,还有两千多的首级在外面摆着,正在清点记功呢!” 卫青惊讶的看着外甥的战果。 沉默了一阵后,他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好。” “很好!” 这个年轻的小子, 还真没有让自己跟陛下失望! “只是,下次不能再这么乱跑了!” “哦!” 霍去病笑着应下,心底却是嘀咕:下次自己肯定跑得更远! 要是连匈奴人的圣山都没去过, 他以后凭什么跑到西域,跑到域外,去打新夏和西秦? “刘墉呢?” 在关心完了外甥后,卫青想起来了自己的结拜兄弟。 “他躺了呢!”霍去病告诉他。 当千里奔袭迎来结尾后, 刘墉也从那强烈的紧张刺激感中冷静下来。 他回到汉军的营地,一下马,腿就软了。 奔驰的颠簸, 让他的髀肉被摩擦出了许多伤口,盔甲脱下去后,就显露出淋漓的鲜血。 梁王世子低头一看,当即就痛的呼喊,然后晕了过去。 霍去病这边,自然也有这样的问题。 当他并没有把这点小伤当回事。 打仗嘛, 哪有不受伤,不吃痛的呢? 但卫青还是让他去敷药修整,爱护自己的身体。 他说,“你这样的性子,再这样折腾,可不要走在我前面!” “哦。”霍去病乖乖的去了。 之后, 汉军班师回朝。 虽然有苏建、赵信这样的遗憾,但总体战果仍然丰富。 因此他十分高兴,并拿出二十多万斤的黄金充做赏赐,分发给立下功劳的将士们。 霍去病更是因其在斩首匈奴的过程中勇冠三军,被册封为“冠军侯”。 皇帝让这年轻的小子站到自己身边,拍打着他的手臂对臣子们说: “冠军侯最大的优点,就是天生富贵!” “怎么打都赢!” 臣子们纷纷恭贺起来,庆祝国家在这样的时刻,能够迎来一位如此年轻的将星。 唯二不高兴的, 是在旁记录的年轻史官。 他认为皇帝的赏赐,实在是有些超过了。 这样大手大脚的钱, 国库中的财富,又能让他挥霍多少呢? 而且卫青作为主帅,手下将领中有被俘者、被匈奴大败者,这难道不能算做他的过失吗? 功过相抵之后, 卫青又凭什么得到皇帝的恩赏呢? 于是他抬起笔,记下这些事情。 这让正围观冠军侯受封的鬼神,在请人吃鸡蛋的路上,越走越远。 当然, 史官悄咪咪的不满, 又哪里比得上旁边因罪被贬为庶民的苏建的心痛呢? 他本该被斩首的, 但皇帝允许他用财物赎掉了自己在草原上迷路,以至于大军失陷于匈奴的罪过。 所以,他得以活命。 但此时此刻, 他曾经的同僚们正因为皇帝的封赏而不断欢呼快乐着, 他这个被贬斥的人身在其中,只觉得坐立不安。 最后, 苏建以自己“已为庶民,不得在此”为理由,捂着脸离开了这场盛大的宴席。 他回到自己家里,颓唐的坐着。 妻与子都出来安慰他。 他的妻说,“你面对的是匈奴单于,战败并不是你的过错。” “大将军心里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并没有直接处置你。” “等日后陛下气消了,你再去寻找机会,戴罪立功,就可以恢复名誉和地位了。” 他的儿子们说,“父亲这样的年纪,得到了这样的处罚,我们作为儿子,只能更加尽心的侍奉陛下,好赎清这样的罪过。” 其中, 他的次子苏武还抱怨,“那匈奴单于真是不讲武德!” “父亲今天之所以遭到陛下的惩罚,都在于他的罪过!” “以后若我有机会见到他,一定要当面斥责他的无耻,为陛下和父亲报仇!” 苏建听了妻子的话语,心里很是欣慰,郁气不自觉少了很多。 (本章完) 第360章:在东瀛 时日渐过, 对匈奴取得足够战果,逼迫的匈奴人逐渐向北迁移,成功将汉匈之间形势扭转的皇帝,很是高兴的宣布: 为了纪念新时代的到来, 朕又换了个新年号! 于是, 元狩元年到来了。 在这一年的秋天, 吕鹏拖拖拉拉的,终于登上了返回东瀛齐国的船只。 他原本在去年的秋天,就要离开的。 但去年的海上总有风浪,船只刚刚出去,就被浪推了回来。 船队的负责官员说,“你们在中原学习了很久,是齐国难得的人才,不可以冒这样的风险。” 因此, 他们停留到了今年。 “这次是真的要分别了。” 已经留起漂亮胡子的吕鹏跟何博在码头说道。 何博只是神色莫名的回道,“这可不一定!” “难道你要跟我一起齐国吗?”吕鹏有些惊喜。 他知道何博是个大隐隐于市的贤人,拥有许多知识。 如果可以去齐国的话,对那里的发展肯定是很有好处的。 何博摇了摇头,但神色仍旧高深。 吕鹏看不明白,只能遗憾的认为,自己和朋友就要分开了。 之后, 他们相互揖别,吕鹏登上了船只。 而当行船的风帆放下, 另一艘船只也逐渐靠岸,并从上面下来了许多半披半束发的人—— 那是南洋吴国的船。 见到他们,吕鹏不由得哼了一声,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这群家伙,跟齐国作为诸夏同在海外的分支,一到长安就忍不住跟东瀛比较了起来。 虽然吴国建立的时间,比之齐国要更晚。 虽然吴国对大汉来说,是负有“原罪”的。 但对方到底因为恭顺,以及域外秦夏这两个刺头的衬托,得到了皇帝的赦免。 之后, 吴国的使者便凭借“汉室宗亲”的身份,在长安城中各种活动,彰显南洋的存在感。 他们主动拜访了吕鹏这些齐国“遣汉使”的居所,在得出“东瀛物产不如吴国,以至于如今两国形势差不多”的结论后,便在吕鹏他们面前翘起了尾巴。 汉朝的贵人们闲来无事,也很喜欢讨论两国的情况,想要搞明白为何同为海外之国,齐国和吴国却有如此区别,以及哪一方更加有利于汉朝影响力的扩张。 作为居于长安的贵人, 他们自然听说过域外秦夏两国之事的。 对于这两个上蹿下跳,跟自己争夺“正统”的存在,贵人们也很不喜欢。 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高贵的地位,是依附于汉朝才得以拥有的。 如果汉朝的地位滑落,他们又凭什么保持不变呢? 所以, 原本沉浸在中原繁华中的贵人们不得不爬起来,拥护起要求“扩张、扩张,再扩张”的皇帝,去打击那两个竞争对手,以证明中央之国的伟大。 齐国、吴国,还有西域交南的依附,都让贵人们觉得满意。 但这些还不足以让贵人们从“地位可能受到挑战”的危险感中摆脱出来。 他们想: 域外很多地方,已经被秦、夏占据了。 那么海外呢? 海外是否还有汉人可以夺取、开拓的土地? 而齐国和吴国的相继出现, 便足以说明,海外的确有着广泛的区域,等待人去占有。 可惜啊, 现在大汉北部还有匈奴, 南边的南越还没有收复, 贵人们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了。 吕鹏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但他仍可以感觉到,因为吴国的出现,让汉朝君臣对齐国的态度,出现了些许的变化。 以前, 齐国是诸夏的海外独苗, 而且以当年“田齐”的身份,向汉朝表达了归顺臣服的姿态, 这让皇帝很是高兴。 现在呢? 二胎已经出现了! 跟齐国争夺中原宠爱的,就是这个可耻的吴国! “等我回国之后,一定要告诉大王这件事!” “若是吴国还这么跳,那海外掀起了一些风浪,淹没一些小船,也是有可能的!” 吕鹏为了齐国的未来,便忍不住在心里冒出了阴暗的想法。 但眼下, 他什么都没有做。 风帆被吹满,船只移动起来,向着大海的东北方向而去。 等熬过一段时间的艰难后,吕鹏回到了齐国的都城“望淄”。 接见他的,是新的齐王。 早在数年以前,派出遣汉使的齐王便死去了,他的长子继承了这个位置,并对如今归来的留学人才很是欢迎。 齐王举办了一个热闹的宴会,并与之交谈了许多事情。 在此期间, 他不断感慨汉朝的强大, 也对吴国的“争宠”,表达了由衷的不满。 最后, 他直接任命了吕鹏等人的官职,希望他们能够效仿先进的汉朝,推动齐国的发展。 吕鹏他们感激的叩拜他,认为这位年轻的齐王跟他父亲一样,是一位目光长远且仁德的君主。 齐国有他的领导, 还有自己的辅佐, 一定可以变得更加美好! “……这可不一定!” 在吕鹏的家乡, 一条正趴在水里冒泡的咸鱼,向岸边上坐着垂钓的人说道。 “我听说前任齐王宠爱自己的幼子,继位的长子虽然有贤良的名声,身体却不是很好。” “如果有什么不测的话,齐国就要生出祸患了。” 何博听了,便低着头看他,“你成天泡在水里当死鱼呢,怎么知道的这些?” 这里距离望淄可有段距离, 按照这条咸鱼的禀性,可不会舍得累到自己。 咸鱼水伯告诉他,“当然是听往来于岸边的人说的!” “如今这片地方,也称得上人气十足了呢!” 吕鹏遣汉这么多年, 他的家乡自然没有止步不前。 毕竟东瀛齐国在本质上,仍旧在不断的扩张,不断的发展。 只是受限于东瀛的资源,让这个变化显得有些缓慢罢了。 反正, 对何博这个刚刚登上东瀛海岛的鬼神来说,这里的风景还是有点超出预料的。 毕竟吕鹏在中原的时候, 一直念叨中原的繁华,东瀛的荒芜,好像齐人在海外这些年,一直在受罪一样。 “而且那位公子曾想要索取这块土地,作为自己的封邑,并派人过来查看、圈地,规划庄园。” “如果不是在定下来之前,老王就年迈病死了,你一过来,还能见到他的风采呢!” 东瀛齐国的治理, 自然不能完全沿用当年在诸夏时的统治方式。 齐鲁大地多么富饶,多么宽广,哪里是山地居多,土地崎岖不平的东瀛可以与之相较的呢? 大量的山岭矗立在大地之上,纵目远眺,难以见到一片开阔的平原。 行走之间,更是要翻山越岭。 因此, 为了更好的统治,以及更有效的驱逐原本活跃于这些的地方的倭人,占领更多土地, 田横当上齐王后,便重拾周礼,大力推广分封之制。 他将一个个有功之臣,或者王室宗亲,分封到山岭的另一边,让其在山地夹缝中的谷地中,在群蛮遍地的山林中,建立起庄园小邦,再去“朝贡中央”。 而先王疼爱幼子,所以特意许诺他,可以选择一片较好的土地作为封地。 当然, 这个承诺在新君继位后,就被敷衍过去了。 “这样说的话,隐患的确有呢!” 何博点了点头,觉得齐国即便到了海外,也逃不过宗室内部的纠纷。 不过, 这个问题只有齐国的先君们会为此忧虑。 鬼神是不在乎的。 他只要知道吕鹏他们的船只平安返程就行了。 “另外,你在这里这么多年,难道一点田仲舟的消息都没有吗?” “吕鹏这个本地的都不知道,凭什么我能知道更多?” 咸鱼的鱼眼里,当即闪过一道白光。 这表明他翻了个白眼。 “我只知道,他是在一个夏天出海的,向着更东方去的。” “如果一路顺风,没有波折的话,可能乘着洋流到达另一边的大陆吧?” 大海有的时候, 是那么的小气,总喜欢用风浪将漂浮在自己身上的船只嚼碎吞食。 有的时候,却又显得十分慷慨。 那绵延的洋流,总能无私主动的,将许多东西,从一处卷去另一处。 “你可以再多扔掉罐子出去嘛,指不定哪天也能飘荡到那片陆地呢?” 咸鱼分身对自己的本体这样说道? (本章完) 第361章:来使 大海茫茫, 去另一边的大陆,那着实艰难。 何况何博已经通过实践证明了, 即便远在西秦, 但只要中间有山川连通, 那进度刷起来的效率,还是要比隔着一片海要高的。 时至今日, 他才能来到东瀛, 而南洋吴国那边的进度条,也才刷出来没多久。 周边的海域尚且如此, 何况更加广阔的大洋? 所以, 何博只能先将寻觅故人踪迹的事情,搁置在一旁,鞭策起面前的咸鱼来。 “你给我多努力一点,知道吗!” “不然,南边的寄居蟹迟早要超过你!” 寄居蟹, 是南洋吴国那边,河伯分身的日常形态。 在通过物理鞭策,让刘勤这样的“人才”成功复位,并让自己成功入住吕宋最大的,那被吴人称之为“延水”的河流后, 这位水伯便为了节省法力,效仿其他同僚,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玩意儿。 据前来朝贡的吴国使臣讲述—— 他们的大王刘勤, 在遭到奸臣霸凌,逃亡荒岛的时候,在海岸上捡到了一个神奇的海螺。 每每遇到问题, 刘勤大王就喜欢掏出那个海螺,并对臣子们说,“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 然后, 他就会把海螺的口子凑近自己的耳朵,为里面的螃蟹用钳子夹他提供了极为的便利。 当时, 听闻这件奇事的大汉贵人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旁边的鬼神也不住的挠头。 “超过就超过吧,我也不纠结这个。” 咸鱼水伯对于本体的话,只是平静的翻过身体,将自己的白的鱼肚朝向天空。 河水轻轻的流淌,把这条浮于水面的“死鱼”带去下游。 何博用鱼竿去扒拉它,也没能成功阻止咸鱼远去。 于是, 黄河河伯只能气呼呼的返回了诸夏大地。 他把自己泡到云梦泽里,任凭那层层波浪不断推拒着自己,也不肯离去。 哼! 分身们不肯努力, 他就自己努力! …… 而等到第二年春天, 北方冰雪消融的时候, 有两支令人意想不到的队伍,来到了西域。 交南国主很是惊讶的接待了他们。 “为什么秦夏两国会联袂而来呢?” 秦使和夏使解答他的疑惑,“因为两国已经相约称帝,感念诸夏之间的联系,所以特意派遣我等来到中原,将这件事情通报给汉朝的皇帝。” 交南国主听了,顿时冷汗涔涔。 啊? 这两个域外之国竟然称帝了? 那大汉天子听说了,岂不是要气的掀翻桌子! 毕竟西域之地,位于域外和中原之间。 张骞每次出使,都要路过交南,以为停留补充。 因此, 交南国主也是知道这几个国家之间,对“正统”名义的争夺的。 若是这两位大使去了长安,将这个消息一讲…… 交南国主已经想要躺平了。 “这只怕不好。” 他摆出一副诚恳的样子,对秦夏的使者说道,“前些日子,有大汉的天使前来这里,向我通知今春打击匈奴的事情。” 去年的战事和胜利, 还不足以让汉家天子感到满足。 伊稚斜这个嘴硬的单于,虽然已有了将王庭向北迁移的趋势,但他在河西这边,仍有力量分布。 一些落败仓惶的匈奴人,既不愿跟随单于去荒凉的漠北,也不想直面汉军的锋芒,于是也向着河西还有西域这边聚集。 因此, 那条连通中原和西域的走廊,又显得拥挤了起来。 刘彻陛下得知,自然很不高兴。 他随即派出自己宠爱的冠军侯,让这位虚岁都没满二十岁的少年英雄,亲率大军,去打通河西走廊—— 对此地联系断断续续,不甚通畅的情况, 大汉已经忍受得够久了,也够多了! 现在, 大汉就是要在整个河西走廊设立郡县! 就是要将之彻底打通! 往来通畅,毫无阻碍, 这才是真的爽嘛! 而在行动之前, 考虑到交南的臣服和恳切侍奉, 高贵的汉家天使便在冬日,降临到了西域,邀请交南一同出兵,打击匈奴。 交南自然是同意了。 匈奴人在中原王朝的打击下,结局已然定下,如今不过垂死挣扎而已。 只是, 对于西域那些没有长远目光,见识短浅的小国来说, 匈奴人仍然强大,仍然不可撼动。 对于马上就要将自己的权威和力量,施加到这片土地上的大汉,仍然没有太大的概念。 与交南相敌对的几个小国甚至还嘲笑他: “交南人做事真是可笑!” “即便他们是诸夏移民的后代,但到底是居住在西域这边。” “他们不亲近西域的国家,不亲近毗邻且强大的匈奴人,却要跪在地上,用膝盖行走,去向远在中原的汉人称臣纳贡。” “难道汉人可以派兵过来,帮助他们变得更强大吗?” “难道匈奴这么强大的草原霸主,会突然被汉人击败吗?” 对此, 交南国主只是冷冷一笑,没有理会这些跳梁小丑。 他只知道, 一旦汉朝击败匈奴, 那交南完全可以充当前者在西域的代言人,恢复祖先的荣光! 而且这些蛮夷可以忽略自己的根本,遗忘自己的祖先,交南人却是做不到的。 他们是诸夏的后代, 凭什么不跟诸夏人建立的汉朝亲近呢? “马上,就要到约定的合军开战之日。” “届时河西那边,必然要受战事的波及……诸位何不在交南多做停留,待尘埃落定,再启行程?” 交南国主神色庄重的,对面前两位域外大国的使者说道。 对方听闻,对视了一眼,随后忽然露出笑容。 那同交南往来频繁,感情深切的夏使便说,“既然战事就要兴起,我们自然不会去冒险。” “只是汉朝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我们作为同根共祖之国,若不去参与见证,岂不可惜?” “还请国主合军会盟之时,携带我等前去,也好见识一番汉军的威风。” 交南国主“啊”了一声,本想拒绝。 但秦夏使者都含着微笑注视着他,直看得国主树起了一身的汗毛。 于是, 他被迫答应了下来。 在心里,国主也忍不住发出叹息: 难怪秦夏之国,敢于和汉朝争夺名分, 原来这两国的使者,跟汉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也对, 国力强盛,其使者自然有足够底气,在小国邦主之前,傲然站立。 可惜, 交南立足西域这样先天不足的地方,永远也不可能发展壮大到秦汉夏三国这样的地步。 …… 春三月, 霍去病出兵河西,交南的使者通过崎岖的山谷通道,绕开匈奴的营帐,来到约定好的地点,拜见这位年轻的主帅。 当时, 霍去病正站在发号施令的高台之上, 代表大汉的黑龙负日旗正飘扬在空中。 在此旗之下, 则有大书“冠军侯霍”几个字的旗帜悬挂。 当秦使和夏使跟随交南国主上前拜会之时, 二人并没有跟随国主一同躬身。 他们只是从容的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台上的将军。 一眼望去,便有一阵惊叹从其心中生起: “飞扬跋扈!” “不可一世!” “有这般的气魄,实乃当世少年英才!” (本章完) 第362章:雄壮 “秦夏的使者要来同我一同作战?” 当听了交南国主的禀报后,霍去病反问他,“他们哪有那样的好心?” “是想借此,见识一下我大汉的武威吧?” 国主点头应是,心中有些紧张。 若霍去病年轻气盛,把两国使臣直接摁在地上,当匈奴人杀了,那对交南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西秦遥远, 但新夏却时常会来到西域,与之通商的。 何况交南与夏国,情谊也十分长久了。 他只能在心里祈祷: “只盼这三家莫要打成一片,让我落得不好做人的境地。” 好在, 霍去病并没有生气。 他只是起身,拔出自己腰侧的宝剑,在那闪亮剑身上弹了一下。 清脆的剑鸣声响起。 国主听到这位冠军侯在说: “称帝啊?” “可皇帝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而且,这群家伙也不能因为称帝了,就不认诸夏天子了吧?” 在如今“大九州”的主张中, 诸侯、王、皇帝, 这是一地君主的称呼。 其地越大,其权越强,则其尊称便越发高贵。 然而“天子”之说, 如同一家之主,群雄之长, 上承天意而治普天之下, 下顺民众而抚地上生灵。 它是诸夏的领袖, 是天上地下的唯一。 唯天子治所,可以称中央之国。 而秦夏跟大汉的争执, 其根本便在于此—— 称帝? 开玩笑, 南越的赵佗都自称为“武帝”过。 隔了那么远, 大汉还能管到秦夏关起门来,给自己上尊号这件事吗? 但想要争“天子名号”,自称为“中国”,这可就不行了! “我倒要看看,这群家伙的底气有多少!” 霍去病走出去,来到秦夏使臣的面前。 他长的高大,又年轻锋利,所以可以居高临下的俯瞰对方。 他直接询问道: “见过大汉王师了吗?” “见过了。” “感觉如何?” 夏使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去。 虽然知道先贤“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教诲,但新夏国中,的确称得上承平日久,武备松弛。 南部的身毒诸国向来不堪一击,跟他们打一点提升都没有。 北边的大月氏, 在夏国不断的教化,以及河中之地的安稳繁华下,也日益失去战斗力。 所以, 夏使不敢说自己强于大汉。 秦使却是不惧的。 毕竟西秦所据之土,可称四战之地,加之诸夏种子不足,要时刻防备四周蛮夷的侵扰叛乱,若松懈武备,则要生出祸患。 所以他可以抬头挺胸的回道,“尔国固强,我亦不差!” 霍去病哼了一声,“嘴硬可不是好文明!” “派几个勇士同我去战斗吧!” “让你我战场上见真章!” 于是, 秦夏使臣各自捡选出使团中强而有力的人物,让他们加入霍去病的亲随部队,去见证这支大汉精锐的厉害。 随后, 大军整装出发! 何博站在焉支山上看着这三国合战,拿匈奴人来比较武力的一幕,便询问身边的死鬼名将们: “你们觉得谁会赢呢?” 白起说,“鬼神是询问国家之间的胜负,还是眼前之人的事呢?” “自然是前者。” 何博撇嘴说,“秦夏使团中固然有勇武之人,但霍去病却是要冠绝古今的。” “没必要拿其他人同他相比,我也舍不得拿他去做这样的事。” 几个死鬼们便随后讨论起来。 白起和李牧这曾经的秦赵之臣叹着气说,“汉朝还是要强盛于天下的。” “夏国那边承平如此,加之水土并不适宜驯养大量的马匹,因此固守一地可以,纵横天下,与四方争雄则难。” 对此, 何博点头认同道,“上天赐予一些,也要收走一些。” “没有好东西全都堆放在一处的道理。” 新夏的水土情况, 在有鬼神的暗中加盟,以及夏人长达二百年的治理之下,已经改善了太多。 雨季之时,只要及时疏通河流渠道,就不会有太大的灾难发生。 干旱之时,池塘堤堰井,都可以供人汲水。 所以许多输出到新夏的鬼才们也说,“这个地方算得上祥和,但难免让人生出怠惰之心。” “难怪曾经占据此地的身毒人会沉迷于念经之事。” 实在是吃喝不愁,就开始乱琢磨了。 “至于秦国,虽然强调耕战,且时有战事,不敢稍侍懈怠,然而水土不足,躬耕不够,注定没办法繁衍出中原这样多的人口。” “跟大汉可以作战一二,但只要持久拉锯,便要后继乏力了。” 出口西秦的鬼才们偶尔会通过鬼神传话回来,说一些西海的情况。 所以, 即便白起王翦这些已经厌倦了“活着的时候替秦君打仗,死了还要去域外替秦君打仗”的老将领,拒绝了跟随曾经的君主去秦国,却也对那边有所了解。 “你说的对。” 何博哈哈笑道,“所以说,中央之国就是好啊!” “简直是天赐之地!” “倒也不能这么讲!” 一旁的蒙恬张口说道,“我三皇之祖,五帝之宗,当年只行动于黄淮之间。” “凭借祖宗艰苦,子孙承继,方才有如今的广阔。” 如果说“四战之地”, 那么炎黄起家时的黄河沿岸,难道不够平坦,不够折磨人吗? 河流中下游的平原, 难道是天生就属于炎黄的吗? 难道大河当年的疯狂行迹,是先人觉得母亲河太过温柔而生出的梦呓吗? 只是诸夏的老祖宗们实在给力, 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将这最难啃下的大河平原给纳入了怀抱,并对之进行了不知道多少的整治。 无数个分散的部落得到统合,形成了一个国家。 动不动就要溢出水道的河流被管束起来,成为灌溉土地的涓涓细流。 在土地的基础上,辅以祖先的功绩,诸夏才能有如今的兴盛。 “至于现在……” “刘邦的后人正在为我诸夏开拓新的疆土。” 蒙恬看着远处的山下, 那一马当先斩将夺旗,将惊恐四散的匈奴人一个个抓起来的年轻身影,神情间有些许感慨。 他想起来了自己的生前。 在长城之上,在函谷关前…… 只是时间转眼便流去, 百年将过, 一代代的新人,总要碾压过旧人,取得比后者更要值得称赞的成就。 …… “诸位!” “何不同我一起检阅战果呢?” 战斗的烽烟稍稍消散, 一战而拔匈奴数王,斩首无数的冠军侯穿着还没有擦去敌人鲜血的盔甲,对秦夏使者发出了新的邀请。 亲身经历了刚刚大战的后者沉默的应下。 于是霍去病带着他们,开始清点匈奴人的数量。 那曾经威武过的、高贵过的匈奴贵人,如今就摆在三人面前,成为了要被涂抹上石灰,送去后方核对功劳真伪的战利品。 那引弓之民的头颅,更是堆积成一座座小山,将其下土地浸染成了另一种颜色。 小山旁边, 有汉军将士或坐或立,手舞足蹈的说着自己在战斗中的英勇和收获。 他们的脸上没有一点畏惧的神色,甚至还对敌人的逝去,有些可惜。 太少了, 不够杀, 匈奴人应该再多来点,才方便让大汉天兵们,更能借其人头,去领个军功。 当霍去病走到他们身前的时候, 兴奋的将士们顿时收敛了过分的神色。 他们自发的形成队列,拿着武器,挺起胸膛,向这位能带着自己打胜仗、立大功的将军,送上其作为一个士兵,最大的敬意! 而一阵风吹过,想要吹去这里的血腥之气时, 热血还没有平复下去的将士,忽然举起手里的刀枪剑戟,发出大声的呼呵: “风!” “风!” “风!!” 他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撼动起了整座焉支山上。 山谷回荡起这个雄壮的声音,将之传到四面八方。 正在逃命的匈奴人心有所感,趴在奔驰的马背上痛哭流涕起来。 亲眼见证,亲耳听闻的两位使臣更是不可控制的生出惶恐之心来。 但秦使终究生长在犹如虎狼的秦国,纵然神色微动,心中震惊,很快也按耐下去。 但生于富贵之家,还喜欢礼佛敬儒,常养心性的夏使却忍不住的腿下一软。 他身体一跌,靠在了秦使的身上。 (本章完) 第363章:张骞 其后夏日, 在经过了短暂的修整后,汉军又对匈奴展开进一步打击。 秦夏使者同样参与其中。 虽然心中为汉人的强大而惊叹,但秦使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首先, 汉人占据的是诸夏中原祖地; 其次, 汉朝是入关击败了自己的祖先,才得以建立的。 再加上张骞出使域外,曾将两国情况做过对比, 所以对于自己来到中原后的所见所闻,秦使早有准备。 而且仔细对比之后, 在一些方面,秦使还能保持自己高傲的姿态。 “我国多产良马,纵使大宛也稍有不及。” “因多有战事,器具武备,也未曾弱于中原。” “若与匈奴角力纵驰,最大的不及,也就是后勤粮草了。” 旁边的夏使对此,只是长吁一声,神色有些暗淡。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此次出使返回后,一定要劝谏陛下励精图治,整军经武。 若是左右秦汉之国,都在进步都在发展,自家却沉浸在长久的和平中,日益失去进取之心,只怕日后不是西面事秦,就是东面事汉了! 至于这次参战,则是要更加深入的见识下汉军的战力,以为对比。 要知道, 在此前两国使团中的壮士,跟随霍去病突袭匈奴王帐的过程中, 夏国是跑得最慢的,也是被霍去病责骂最多次的。 等好不容易跟上队伍的步伐后,一身骨头和肉都快被颠散的夏国勇士,自然也没有多少力气,去斩首杀敌了。 这对夏国来说, 绝对是偌大耻辱! 只是, 当第二次河西之战打完,五个匈奴王连带其全家都被霍去病俘虏后, 秦夏使团心底那暗藏着的不服气和嫉妒,也因为这样辉煌无比的战果消去了。 他们亲身经历了这场战争, 亲眼见证了霍去病的指挥和千里奔袭, 知道汉朝在当今之世,不仅有一支能打的军队,还有许多优秀的将领。 “我听说如今汉朝的大将军,正是冠军侯的舅舅。” 秦使在私底下跟同伴感慨道,“有这样的舅甥在,天下还有谁可以与之抗衡呢?” 最起码, 秦夏两国之中,是从来没有过这般英伟人物的。 至于以后能否拥有? 这只能祈求祖宗神灵的保佑了。 “他还这么年轻……” “还不到二十岁……” “真是可怕!” 人至中年的秦使想起冠军侯的年龄,更是忍不住的酸涩和羡慕。 有的时候, 即便才能并不算出众, 但只要年轻,就可以超过许多人了。 “这个倒是不一定!” 有人却如此讲道。 这是一位跟着霍去病千里奔袭过的秦国勇士。 他说,“我看这位大汉冠军侯打仗的方式,有些担忧他的寿数不够长久。” 霍去病是一个很锋锐的人, 一切属于少年的美好,都可以在他身上得到体现。 用大汉皇帝的话来说,那便是“天生富贵”。 他私生子的身份, 在当今之世,根本不足一提,反而要成为其“神话”的一部分。 也许正因如此, 霍去病打起仗来,很多东西都不在乎。 他仗着年轻,从不将奔袭的痛苦放在眼里。 当踏上草原的那一刻, 他只需要两个东西—— 一个是敌人的位置, 一个则是击溃敌人。 他可以好几天不脱下盔甲, 可以好几天不离开马背, 甚至在奔袭之时,还可以一直不进食,不饮水。 “这对身体的损耗,是很严重的。”秦国的勇士这样说着。 对如今夹杂了许多西戎放牧风气的秦国来说, 野外纵驰的艰难,他们很有体会。 “这个啊……” 秦使听到这话,也沉默了一阵。 到最后,他也只能说一句,“且听天由命吧。” …… “秦国的王盛近来过得如何?” 过了两天, 秦使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朋友。 大汉博望侯张骞,这次也随军出战。 只是在此之前,分兵几路,张骞并没有跟随霍去病所率的主力,所以双方之间,没有相见。 如今战事结束,大家得胜回朝,张骞才有机会找到秦使,并询问起西秦那个跟自己很不对服的故人。 秦使告诉他,“他如今已经做上埃及国主了。” 王盛在张骞封侯的刺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为国捐躯这条道路。 而按照埃及那边的制度,女王之夫,也可以成为国主。 在王盛的操作下, 使团出发之前,埃及就已经接受了秦国的册封,成为了其附庸之国。 想来再过些年,在温水慢煮之下,埃及这只“青蛙”,就要融入秦国,成为其本土的一部分。 至于为何不直接占有? 只能说秦国近些年的扩张,已经快到极限了。 毕竟诸夏君子想要建立的国家, 从来就不是域外那种,昙花一现的“帝国”。 他们要让自己的宗庙长久的屹立,要让子孙的祭祀永远的延续。 所以, 如何将根基扎得更深,让血脉种子繁衍的越多,保障国家的稳定,便成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埃及那边,其国弱小,其地丰饶,又与秦国接壤,北边的罗马还要渡海才能进攻至此,同秦国争夺。 如此, 倒不急于一时,可以让老秦人消化一点后,再行兼并之事。 “他都为一国之主了?” “真好啊……” 张骞听到这个消息,本想嘲讽两句,说王盛这个大国使臣,无法凭借自己的能力封侯,最终还得吃蛮夷女王的软饭才能上位…… 但他到底没能说出口,只是感叹了一声。 张骞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失落, 秦使知道,这自然不是被王盛的“好消息”所刺激的。 而是因为在这次会战中,张骞遇到的麻烦和犯下的罪责。 按照汉朝的制度, 在张骞回到长安之后,爵位和官职,都要离他远去了。 谁让他在决战这样重要的时刻,遇到迷路这样的问题,以至于没能及时赶到呢? 只是, 秦使是见过张骞的。 当年在夏国的“使馆”中,他曾同这位汉使你来我往的交手过,自然知道对方的实力。 能两度出使域外,还平安返回的人,要说在野外突发恶疾,或者迷路于途中,那可能性是很小的。 “你不应该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 秦使也为张骞的后续担忧起来。 对此, 张骞只是忽然含泪,向对方摆了摆手,转身离去了。 随后不久, 夏使过来同秦使商议之后面见汉帝的事情。 他随口提了一句,“我路过张骞所在营帐的时候,听到他在哭泣。” “嗯?” “他说自己对不起李广将军!” “唉!”秦使因此叹了一声说,“何必如此挂怀呢?” “向他这样善于辨认方向的人物,却在这样的战斗中迷失道路,想来是暗中有鬼神设阻罢了!” 夏使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只有旁边莫名背了黑锅的鬼神不满的抱怨: “凭什么怪我?” “明明是李广的神奇能力,把张骞给带坏了好吧!” 迷路侯的伟力, 可不是区区一个博望侯,就可以克服的! 第364章:礼物 长安, 志得意满的刘彻陛下接受了秦夏使臣的访问。 只是高兴没有持续多久, 他的好心情就被秦夏两国君主相约称帝的事情给破坏了。 好在掌权日久, 皇帝已经沉稳了很多。 他只是对两国使者说,“见到大汉的威风以后,你们还有与我相较的胆气吗?” 秦使挺直腰板说,“可以相约出兵,在域外比试一下。” 夏使虽然已有“汉强夏弱”的认知,但到底没有抛弃作为一国使臣的骨气。 他对汉帝微微躬身道,“三国的关系,就像一个家里生出的三个兄弟。” “如今三兄弟各立门户,往来并不密切,那么很多事情,也不好由对方指指点点。” “如果陛下您想要确立自己作为长兄家主的地位,那还是请您多辛苦一点,展示出自己的能力来。” 国家的繁荣和强大, 除了最根本的军事之外, 还要有足够的文化,繁荣的经济。 尤其, 汉朝占据了最为富饶的中原祖地,如果无法在这些方面超出他们许多的话, 秦夏是不会服气的。 听到这样的话,皇帝不高兴的盯了使者们一阵,然后说,“秦、夏有种,朕很佩服!” “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之后就不必急着返回了,在大汉多待一些日子,见识一下祖地的风采吧!” 听到这暗含“扣押自己,不准放归”意思的话语,两国的使者没有改变自己淡然的神色。 反正出使一趟,路途艰辛,本就耗时漫长。 能在中原多停留休养,他们也愿意接受。 随后, 按照流程,两国各自呈上了不远万里,带来中原的礼物。 夏国是许多宝石、象牙和香料,以及一些书籍。 “这些书册,一部分是史书,一部分是我夏国学者书写的典籍,还有一部分是佛经。” 关于国家往来之间,互通消息,交换记录的传统,皇帝是知道的。 因为汉朝如今,还有许多战国遗风。 上千年的惯性,并不会因为这不到百年的统治,轻易得到改变。 至于典籍, 则是为了彰显夏国的文化,以示其虽立国域外,仍旧没有辜负先贤的教诲,并将其传下的智慧,得以传承发扬。 皇帝让人接过一看,发现其中文字,的确有不凡之处。 除却在中原早已落寞的墨家思想,仍在夏国有所留存之外,还有许多医家之事。 想来是因夏国水热过众,疫病多发,故而能让医家在那里兴盛。 “那这佛经,又是何等之物?” 皇帝指着其中几本书册询问夏使。 夏使说,“佛教,是我夏国如今兴盛的教派。” “其虽源于身毒,然传入我国之后,便为佛门众觉者改良,融合为我国文统的一部分。” 皇帝听了,便想起许多年前,张骞第一次出使新夏并返回禀报的内容。 他记得, 当时佛教在夏国的传播,并不广泛。 夏王还会时常派人出去,对比丘众多的寺庙进行调查打压,以防其中僧侣,哄骗民间无知百姓的钱财,并拐走青壮,令其埋头颂经,不事生产,损害国家的根基。 想不到这些年过去, 这些异教之书,竟被夏国视为可以拿出来显摆的东西了。 皇帝心中当即认定: 夏国来日,必然会落于大汉身后! 为此, 他的心情好转了些许。 于是他又看向秦使,询问他的礼物有哪些。 同夏国一样, 秦国为汉朝准备了自己的国史和典籍。 后者的内容中, 则是多有耕田、牧畜,乃至于制器之事。 皇帝见了,便在心里想道: 夏国的文字,颇有浮事虚华之风。 秦国的书册之中,务实较多。 只是由此观之,秦国君臣即便到了域外,也没有太大变化,都在摁着百姓,让其安分做事,不准其多做思考。 这样一来, 即便一时可以同大汉争雄,久了也要因其内里空虚,后继无力的。 皇帝心情于是更好了。 等之后处置迷路的张骞时,他甚至大施皇恩,在革除了他的官职爵位,废为庶民后,又很快允许其戴罪立功—— “去出使西域吧!” “是时候在那里广施教化,让其融为我诸夏的一部分了!” 在河西之战后, 匈奴人已经完全从此地撤走,中原通往西域的道路,被完全打通。 皇帝大手一挥,就在那条狭长的走廊上,设立了四个新的郡县,宣布这里变成了诸夏自古以来,后世也绝对不能舍弃的一部分。 而考虑到通商域外,能给大汉带来的财富,皇帝对西域的需求,也得到了提高。 他需要更多的钱财, 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皇帝开拓疆土的雄心,还没有得到满足。 “漠北那边,还要继续打下去!朕要打得匈奴人再也不敢在漠南设立单于的王帐!” “南越也要收复,朕不能容忍在大汉的南边,还有这么一个国家!”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中央之国, 天生就应该拥有南至于海,北至草原的广阔领土。 毕竟《山海经》中,通过对许多山脉地形的描述,已经勾勒出了诸夏大地的基础模样。 江河之间的广阔平原, 是诸夏繁衍生息,壮大根本的倚仗。 而向西那逐渐绵延壮美起来的群山, 则是诸夏天然的屏障。 他们应该拿下这块完美的土地,好不辜负上天的厚爱。 霍去病在旁边笑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会为您解决困扰!” 皇帝因此哈哈大笑起来。 他很不见外的搂住霍去病的肩膀,感谢他为大汉立下的不世之功。 言语之间, 皇帝忽然提到,“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虽然朕常常说,你和你舅舅,是上天赐给大汉打击匈奴,振作国威的名将。” “但绝对不能在匈奴人溃散臣服之后,就离开朕的身边。” 关于霍去病行军时的表现, 皇帝早就知晓了。 他因此有了这样的顾虑。 霍去病听了,只是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放心!” “臣的身体好着呢!” 皇帝才不信这小子的鬼话,只是传令宫人,从皇宫宝库中挑选许多珍贵的药材,送给冠军侯补补身体。 还额外下旨给大将军卫青,让他在这段时间,好好摁住霍去病,别让他乱来。 在宫里, 皇帝这个姨丈威严厚重,霍去病不敢放肆。 但在宫外, 哼哼, 舅舅卫青也抓不到这个灵活的侄子! 这样想着, 霍去病回到自己家里,转头就被卫青给逮住了。 卫青说,“我听说你在行军之时,同将士共饮一处泉水?” “是的!”霍去病骄傲的挺起了胸膛,“陛下还说为了纪念这件事,要将那里命名为酒泉郡!” “舅舅,你不可要因此嫉妒我啊!” 陛下早就说过了, 他们舅甥,都是大汉征服草原的翅膀! 他每一个都很疼爱珍重的! 但卫青皱着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 “不是再三叮嘱你,野外的河水,不到艰难之时,不要直接饮用吗?” “野水中生有疫虫,服之易得病,当使烧沸,或以巾布滤之,以防病虫入体!” 这是何博赠送给卫青《养生法》中所提到的。 毕竟他们在草原上奔袭作战,难免遇到这种问题,从而引发各种病症,不得不防嘛! 而霍去病当时还有空抱出来一坛酒,跟将士们共饮,可见并没有到“非饮生水不可”的地步。 霍去病就说,“感情到了,情不自禁就喝了点!” “而且那泉水清澈透亮,我一点脏污都没有看出,怎么可能有虫子呢?” 卫青听他这样说,并没有再反驳,只是直截了当的伸出手,扣住外甥的肩膀,让他跟自己回去通读长辈赠予的医书,以及发誓下次绝对不干这样的事。 霍去病挣扎不开,只能被迫应下。 第365章:漠北之战(上) 元狩四年, 汉朝决心在漠北之地,同匈奴举行一次决战。 何博很是兴奋, 因为漠北那边,已经是匈奴的祖庭所在了。 而这一次, 他一定可以封狼居胥! “这般奇功伟业,舍我其谁!” 鬼神对着自己的朋友们,得意洋洋的说道。 许多死鬼看着他,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都只是闭上嘴,没有说话。 算了, 只是蹭一蹭罢了, 总比鬼神直接插手人间,带着人在草原上乱窜好多了。 长安城中, 卫青和霍去病这对大汉双璧,也在秣兵历马。 这次决战, 事关天汉未来,是绝对不可以轻忽的。 做舅舅的要从定襄郡出塞, 做外甥的要从代郡出塞, 对已然被打击的失落惶恐的匈奴,展开两面包夹之势。 在出发之前, 大将军卫青照旧嘱咐冠军侯,“不要乱跑。” 冠军侯也照旧“哦”了一声,看上去很听话的样子。 随后,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皇帝亲自送他们走出了长安。 被扣押在长安的秦夏使者也混在送行的队伍里,面上有些无奈,也有一些憧憬—— 前者如此, 是因为他们使团中的年轻人,总是按耐不住活跃心思,渴望立下不世之功的,所以他们请求跟随卫霍出关,打击匈奴。 这些年轻人还理直气壮的说,“匈奴人擅长骑马游猎,如果被汉军打击的在东方混不下去,也学我们向西边跑怎么办?” “若真有这样的一天,难道不应该多积累对敌的经验吗?” 至于后者, 则是在知道卫霍的事迹后, 即便身为他国使臣,仍免不了期待他们在之后创下的新奇迹。 而等到大军开拔,渐行渐远后, 秦夏使者不舍的回到长安使馆之中。 虽然对远方的情况很是关切,但说来说去,眼前的事,才跟自己的生活最为密切。 “接下来,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呢?” 他们这样诉说着苦恼。 没有大汉皇帝的允许, 他们还不能离开这里, 但显而易见,密切参与进汉朝的国政之中,也不是他们这两个外臣可以做到的。 所以在跟随打完河西之战的冠军侯来到长安之后,秦夏使者很多时候,只能窝在使馆的院子中,默默望天,都快活成一个摆件了。 “我打算收集一些书籍,然后将之编修整理,好带回夏国。”夏使这样回道。 秦使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中原物阜民丰,的确有很多域外不曾有的东西。” “我听说汉朝还曾经派人,整理过全国的农事和器具,写成《农典》,以便利农夫。” “如果能够带回去的话,也是有利于国家百姓的。” 于是说做就做, 秦夏使者在使馆里,开始了自己的忙碌。 皇帝听说了这件事,还派人送去许多典籍书册。 他说,“就让这些家伙好好见识一下,何为天朝上国!” 人家都自己带许多书籍过来了,堂堂大汉要是反而扣扣搜搜,将自家经典视为禁脔,那就有失气度了。 而当秦夏汉三国, 近百年来的智慧,在那小小的使馆中碰撞融合起来时, 出内史而向代郡的霍去病,也路过了河东郡。 这里, 是大汉重要的粮仓和兵源之地。 这次漠北决战,在每个方面都要谨慎,不能够出现闪失。 所以在到达代郡之前,霍去病来到这里,对后勤储备进行视察。 当地郡守县令,都很热情的招待了这位大汉冠军侯。 他的功绩, 他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都让这些地方官员显露出诚惶诚恐的姿态。 甚至为了讨好对方,拉进关系,郡守还将冠军侯的生父霍仲孺找了过来。 “是吗?” 听到这个消息时,霍去病没有生气,只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想起小时候母亲卫少儿的话语。 虽然那时候, 卫少儿已经跟现在的丈夫陈掌在一起了,但偶尔也会对着小小的霍去病,回忆自己当年的潇洒。 “你的父亲啊……” 她对自己成功继承了父母优点,长得白白胖胖的儿子说,“他是一个很俊美的人。” “有陈阿叔好看吗?”小小的冠军侯躺在床榻上,好奇的问道。 卫少儿就呵呵笑了,捏了捏儿子的鼻子,“你要知道,跟你父亲搞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在平阳侯府当奴婢呢!” 以这样的身份去私通外男, 跟依靠梁王世子,恢复自由身后,再跟作为曲逆侯后裔的陈掌在一起,可不是一个量级的事情。 于是, 霍去病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现在,有人把他那位俊美到让他母亲甘心冒险的生父找了过来, 不管是为了表面上的孝顺, 还是心里的好奇, 霍去病都不介意见他一面。 霍仲孺因此战战兢兢的来到了冠军侯的面前。 他已然是个中年人了,颌下留起了胡须,形容也有些圆润。 毕竟作为平阳县的小吏, 霍仲孺是需要奔波辛劳,为家里众多的人口,赚取钱财的。 但即便如此, 在他的眉目间,还残留着一些年轻时的俊雅之气。 仔细看去,的确跟霍去病很是相似。 “父亲!” 当霍仲孺期期艾艾的看过来时, 霍去病并没有犹豫,直接认下了对方。 霍仲孺见状,也松了一口气,对这位从未见过,明明是个私生子,却天生富贵的子嗣,露出了微笑。 其后, 霍去病跟对方简单的叙述了一番从未有过的父子之情,并为霍仲孺在平阳,购置了许多田产和奴婢,继续携带大军启程向北。 随军的刘墉在旁边看着,心里酸的要死。 他说,“这样的孝心,你从未对我表现过!” 你忘记这世上,是谁第一个抱起你的人了吗? 霍去病告诉他,“那我去求陛下,给梁国多划一些城邑土地!” “反正一般的田产和奴婢,你这个梁王世子也不缺嘛!” “那算了!” 刘墉当即摇头,“我哪里敢提这样的要求?” 第一天说了, 只怕第二天皇帝就要下旨,把梁国转封到海外了。 反正有吴国珠玉在前,给梁国搬个家也没什么问题。 霍去病笑了,随即难得显露了一点对长辈的孝敬。 “走,看在这里你跟我一块出征,而不跟我舅舅的份上!” “我带你封狼居胥去!” 他甩了一下手里的马鞭,重重的打了下刘墉跟自己身下的骏马。 马匹吃痛的快跑起来, 刘墉也跟着紧张,趴在马背上抓着缰绳,骂霍去病总这么想一出是一出。 冠军侯对此,只是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踏着官道,朝着代郡而去。 而在其身后的平阳县中, 郑季听说了霍仲孺“喜得贵子”的事,只恨恨的拍了下桌子。 他也想要自己那个远在长安的私生子回来认亲啊! 但一想到当年的事情,郑季便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大汉重视孝道,霍仲孺连冠军侯的面儿都未曾见过,却仍旧与之相认。” “你这个养育过他的亲爹怕什么!” 他的妻子不满的说道,心里期待郑家可以像霍家那样,一朝富贵。 郑季心动了一瞬,也忍不住起身,想要走出房门,走到外面大喊,“我乃大将军之父!” 但最终,他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愤愤的指着妻子说,“都怪你!” “娶妻不贤,乃至于此!” 第366章:漠北之战(下) “不好!” “李广又迷路了!” 夫羊句山上, 何博正站在山巅处,眺望着远方激烈的战场。 卫青亲自率领的主力部队,正在同伊稚斜的匈奴大军厮杀。 而原本计划中,要从东部对匈奴侧军展开袭击的,由李广率领的部队,并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 旁边的刘邦正跟自己的酒肉朋友审食其互相劝酒,听到鬼神的惊叹,便对之说道,“卫青这小子哪里都好,就是心软了些。” 这次漠北之战,事关重大。 哪怕在阴间潇洒无比的汉太祖也忍不住爬到阳世,希望可以跟随鬼神,见证这成就天汉荣光的伟业,同时也见证自己曾经的耻辱,被子嗣洗刷干净。 哼, 当年白登围乃公围得很高兴是吧? 现在乃公的曾孙,就要派人去拆你老家,刨你祖坟了! 七十年河东,七十年河西! 莫欺乃公老! “若是把李广换了,想来就不用这样苦战了!” “可惜了,太可惜了!” 刘邦在旁边伸着脖子看了一会,打个满是酒味的哈欠。 何博就说,“你这么讲,是不是有点太伤他了?” 李广好说歹说,是替老刘家打了许多年仗的老将军了,结果汉太祖高皇帝的在天之灵,却在背后这样曲曲他。 刘邦一摊手,“就事论事嘛!” “他打的仗,都是倚仗长城,防守匈奴入侵的。” “现在这么大的年纪,这么冲动的个性,让他来到塞外,对匈奴主动出击,的确很不适合。” “可这是李广自己请求的。” “所以我说,卫青就是太善了!” 刘邦摆摆手说,“这样的大事,顾虑一个老将的感情干什么?” “现在贻误了战机,还不是自己受累?” 旁边围观的韩信也赞同刘邦的观点。 虽然在生前, 大汉淮阴侯跟自己的君主,有过小小的矛盾。 但都变成死鬼这么多年了,很多东西都不复存在了,韩信也不再耿耿于怀。 更何况, 汉太祖在行军打仗一事上的天赋,可称万人之中的豪杰。 在自家的关键战役上,他也没必要撒谎。 于是何博只能背着手感慨,反思起自己当年的错误,“唉!” “卫青这样善解人意,都怪我把他教的太好了!” “不过,像我这样的正人君子,也着实教不出什么脸厚心黑的小人!” 在场的死鬼们对此,只是保持沉默。 …… 两支主力军的战斗持续了很久,但仍旧没有分出胜负。 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 一股大风忽然从蒲奴水边吹了起来,卷起漫天黄沙。 暗淡的光影在黄沙的遮掩下,更加让人难以看清。 汉军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和直觉,对着敌人发起进攻。 匈奴人也被这风吹的人困马惊,逐渐落入劣势,并最终退走逃亡。 “那个,那个……” 仍在旁观的刘邦见了这风,忽然激动起来,期待的看向何博,被酒气熏得通红的老脸上,露出惊喜、羞涩的表情。 鬼神竟然这么喜欢我天汉,以至于打破了自己一直坚守的规则? 但何博对着他那张老脸,严肃的说,“这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是天地自然的规则!” 此时正值浓夏, 草原之上,昼夜温差是很大的。 而汉匈大战的地点,位于夫羊句山之北,蒲奴水之侧。 有山谷河流的加持,忽生大风,难道不应该吗? 刘邦于是失落下去,嫌弃的砸了一下嘴巴,“装一装样子,让我这个老头开心下嘛!” 这样回到阴间, 他还能在下面跟老伙计们吹这新鲜事情呢! 特别是等秦国的先君们从西秦探亲回来后,他更要把它显摆出一朵花来! 什么叫做“人不如新”啊! 审食其凑过来嘿嘿笑道,“这种事情,鬼神肯定只能这样说啊!” “咱们要考虑西门大夫的嘛!” “再者说,有人带着鬼神去封狼居胥,回报一场恰到好处的大风,也很正常不是?” 何博听了,只理直气壮的说,“封狼居胥,是我凭自己的努力做到的!” “我这一生,从不靠外物加持!” …… “没错!” “就是这样!” 在决战的东线, 那由霍去病负责,迎战匈奴左贤王的战场之上,刘墉正为了马上就要到来的“封狼居胥”一事,兴奋的睡不着觉。 虽然大军仍在奔袭, 但人终究还是要休息的。 作战许久,人困马乏, 再强行挺进,就要得不偿失了。 霍去病明白这个道理,便下令稍做修整,之后再继续追击左贤王残部。 此时, 他们距离匈奴的圣山,已经很近了。 刘墉因此跟自己手下的将士吹嘘起自己的英武。 “宗室之中,能够做到我这样的功业的,难道还能有第二人吗?” “等之后刻石勒功,我的名字一定要写在卫霍之下的显眼地方!” “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手下面面相觑,想起梁王世子在战中斩首的人数,最终没有言语。 他们只是默默鼓掌,让刘墉更加骄傲的搓起手来,畅享史书里会怎样记载自己的光辉形象。 而霍去病则是在旁边呼呼大睡。 他要趁着眼下有时间,修养好精神,预备后续的一切行动。 他那匹汗血宝马的脖子上,一个小小的罐子正挂在上面,无风自动。 不久后, 霍去病起身,再次率领将士,向着敌人逃亡的位置进发。 他们一路追击,直把匈奴左贤王部追杀的心气尽丧。 曾经纵横草原,将北至瀚海,南至长城,都视为自己绝对统治领土的匈奴人,在汉军的打击下,失去了太多太多。 水土丰饶的河套之地成了汉人的朔方郡和五原郡。 可以让中原张开手臂,染指西域的河西走廊,也在匈奴人离开后,迎来了新的统治者。 现在, 漠南他们也不敢停留了。 正忙于奔命,一路向北的左贤王甚至还在心里哀叹,“难道漠北也不能让我容身吗?” “汉人到底还需要多少土地?” “他们的渴求,难道没有尽头的吗?” 当好不容易歇口气,回头看一看自己那溃散到极致的手下和部民的情况时,左贤王更是心痛不已。 当不远处的瀚海吹来萧瑟寒冷的北风时, 东西两线都迎来溃败的匈奴人终于在夏去秋来的间隙中,为自己失去的东西悲哀落泪。 他们驱赶着自己仅剩的牛羊,惊恐于随时可能冲过来,对自己进行杀戮的强大汉军,然后扯着嗓子歌唱: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而在这样悲怆的的歌声中, 霍去病带着大汉天兵,踏上了千丈高的狼居胥山。 “这座山好高啊!” 刘墉跟在他身后, 俯瞰着山下的风景。 草原之上,有不少地方,称得上“一马平川”。 而在这样平坦地方,忽然拔起这样一座高峰,也难怪匈奴人会认为这座山具有神圣之气,引为祖宗坟茔所在。 “高?” 霍去病只是哈哈笑道,“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第367章:日间 “猪宝可怜呐!” “他开疆拓土这么多地方,能亲眼见过的又有多少呢?” “哪里像我,走到哪里,就能看到哪里的风景!” 狼居胥山上, 何博正得意洋洋的说道。 大汉的天兵们已经结束了狼居胥祭天,又启程去追杀正逃亡的左贤王,预备饮马瀚海, 只留下中途挣脱下马脖子,偷偷赖在这里的鬼神分身。 对于瀚海, 也就是后世著名的贝加尔湖, 何博目前是不敢有多余想法的—— 其湖之深,其湖之广, 渤海跟黄海联手都比不过, 何博怎么敢如此嚣张,分不清自己的大小呢? 他这个分身好不容易才来到漠北的狼居胥山, 可不想因为一时贪心,直接被淹死在瀚海之中,然后回去跟本体互瞪王八眼。 知足常乐嘛! 随后, 他又拿出自己口袋里专门装着的东西,预备在山体上铭刻这次战争的经过,绘制汉军千里奔袭至此的风采。 这是何博很多年前,就计划做的事情了。 而且他之前偷偷观察过, 因为还需要追击匈奴,霍去病他们的“刻石勒功”,并没有将那字体凿刻的深入,在长久的风吹日晒之下,难免有被时光消磨逝去的风险。 这怎么可以呢! 诸夏君子们第一次做到这般伟大的功业,无论如何也要让它长久的留存下去,让后世人仍能瞻仰,阅读其上文章,知道祖先的事迹嘛! 正好, 除了在原有基础上,继续深凿碑文,补充一下内容之外,何博还能在旁边的山洞中画一些壁画。 有字有画, 这才算真正的“工作留痕”!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狼居胥山这么大,其源出的河流这么多,要不找点事情做,我估计只能趴在山里睡觉了。” 漠北荒凉, 自然不可以同中原风景相较。 …… 而当漠北的何博抬起刻刀和毛笔,在狼居胥山上激昂文字,以记今日之功,勉后世来者之时, 黄河河伯正在湘水里打转。 他架着一艘船, 想要通过湘水,再经灵渠,最后润到漓水里去。 可惜, 即便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办法做到这件事。 珠江对黄河河伯的来访,表现的不是很热情。 实际上, 就连湘水都有点不满河伯在自己身上划来划去的行为,时不时就要卷起风浪,冲击这条小小的船只。 毕竟何博眼下, 虽然已经向北握住了狼居胥山的那满是嶙峋山石,草木荒芜的小手, 但向南,除却早就扎根番禺周边,已然蚕食了周边几条河流的分身,河伯本体可还没有完全把湘夫人拥入怀中呢。 “湘水的水量,还是有点太大了!” 当逆水而上的行舟再次被拍打回来,还差点一路润滑的冲到云梦泽中后, 何博背着手,很严肃的跟身旁的三闾大夫说道,并且发出询问: “你说,我堂堂河伯,虽因居于北方,水量不及它的大,但我两岸人口繁盛,物阜民丰,而且淮水也已跟我融为一体了……” “为什么湘夫人还这么抗拒我的追求呢?” 早就弄明白鬼神性格的屈原想了想回道,“可能湘君不准吧。” 河伯理直气壮,“湘夫人喜欢跟谁在一起,湘君凭什么管?” “不可以违背妇女意愿的!” 屈原听了,不由得愣神起来。 坐在船只边缘,手里拿着抄网的楚怀王便回头对他道,“跳水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何博直接哼了一声,“我好心带你们来楚国故地玩耍,你们忍心舍我而去吗?” 在阴间, 由于一大波秦君跑到域外的地盘上,享受子孙的香火供奉去了, 诸侯间的关系,很快就随之平静下去。 毕竟在此之前, 秦国, 是团结六国,促进其往来交流的主要因素。 六国先君们经常凑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对可恨的秦君们落井下石。 而在这样的过程中, 他们的感情得到了充分交流,大脑得到了充分的开发,打架的身手亦是愈发敏捷! 但等秦君们离开后, 许多先君们便觉得没意思起来。 他们逐渐做起了新的事情,寻找起了新的乐趣。 楚怀王因为心宽体胖,死去的时候,年纪也大了,所以那些能玩爱玩的六国先君们,都不爱带着他一块玩耍。 每年最活跃时候, 也就是跟屈原出门,到水底捡粽子了。 所以何博真心认为,自己带着楚怀王出来,是在爱护老人,行大善之事。 但屈原犹豫的指出,“你说的游玩,是指把熊心甩到湘水里四五次吗?” 楚义帝熊心, 是秦汉之交时,被项梁捧出来的反秦领袖。 这是一个年轻的小子, 也曾有过“做一番伟业”的壮志, 奈何其座下左刘邦右项羽, 实在让他难以发挥自己的能力。 于是, 在攻入咸阳后, 自觉大业已成的项羽便抛弃了他, 在明面派人沿着泗水迎接其入关时,又于私下遣出心腹,凿沉了熊心所在的船只。 可怜的楚义帝挣扎再三,最终还是淹没在了滔滔大河之中,被何博收入手里,当成了送给屈原的礼物。 而眼下, 由于阴间气候永远都那么阴沉,难见阳世这般的风光, 怀王跟屈原在得到鬼神恩赐,得以探出头晒太阳后,也把这小子捎上了。 可惜, 何博划船划得太快,行船在浪花朵朵下,也颠簸的过于热情, 楚义帝一不小心,就再次被沉江了。 怀王手里的抄网,就是用来捞他的。 当好不容易把这个子孙捞回来时,怀王还安慰他,“没关系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头顶着水草的楚义帝想说些什么,结果一张口,就有一只河蟹爬了出来。 小小的螃蟹在船上横行霸道,蟹钳挥动得很是英武。 对此, 何博只是把它一脚踹了下去,然后看着屈原说,“我不是故意害熊心的。” “你要明白,我划船从来不靠桨,只靠浪!” 屈原只能发出了一声叹息。 曾经对秦国虎狼之师,都不曾软下腰杆的三闾大夫,这次向鬼神举起了双手。 “让我们去长安吧!” “那里正有修书的大事,我同大王也想去见识一番。” …… 长安城的使馆里, 秦夏使臣们正对着自己搜集来的许多书籍苦恼不已。 第368章:李信与李陵 “找来的书越来越多了,上门拜访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真担心哪天汉皇对我们这样的热闹感到不满,然后上门责问。” 在此之前, 为了让自己修书的事情更好的落实,两位使者除了向刘彻陛下请求了恩典,获得了许多珍贵典籍之外, 还特意张贴告示,向民间索求经典和智慧。 孔子说,“礼失而求诸野。” 秦汉之交时,天下自然是大乱的。 等霸王项羽一把火烧了咸阳城后,更是毁伤无数宝贵的记录和典籍。 即便后面汉朝建立, 为了广施教化,以示恩德,也曾向民间赎买、求取过遗留下来的经典,并获得了丰富的成果。 但一来, 秦夏使者并不认为民间的藏书,已尽入皇家的守藏室中。 二来, 距离那次大求大索,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民间的智慧必然又得到了更新,岂能沉迷于旧书之中,忽视现实的变化呢? 秦夏两国,如今虽然随着政局稳定,国家持续发展,让儒家的思想,也在其中广为流传起来, 但像一些刻板腐儒那样,只知道“崇古而非今”,却是做不到的。 所以, 他们效仿几十年前的汉皇,掏出许多赏金,张贴出了自己的需求。 很快, 如同前头的例子, 他们就迎来了许多收获。 许多突然冒出来的人拿着书册文章,甚至是一些实际的器具找上门来,将使者自认为足够的,还可能花不完的赏金,一点点的搬空。 到了后面, 使者连回家的路费都差点填进去,便惊恐的不得不在半夜将那告示偷偷撤下。 等其后再有人来时, 使者们便说自己已经搜集足够了,要把接下来的精力,都放在整理编撰上。 “无妨,这些事情我们也可以帮忙的嘛!” 找上门的老者只抚须而笑,还说自己人脉广泛,可以找来更多的人,替他们修书。 两位使者只当老者是在开玩笑。 以赏金换取典籍之事,有类买卖,买定离手,便要一拍两散。 但修书之事,并非一朝一夕可成。 天底下除了皇家贵胄,世家大族,很少有人能做到这样。 偏偏对方说话算话,真给使馆拉来了许多气质不凡,口吐文章腹有谋略的学者。 他们齐聚在这里,竟显得比当初皇帝下诏,令地方察举贤良还要热闹。 使者作为主持者,一时之间,还有些找不到地方落座了。 未央宫的主宰听说了这件事,还一头雾水起来: “难道我爷爷当年没有把书都收集完吗?” 他派人去使馆探查,取来一些书册观看,最后惊叹道: “《杂说》怎么又多出来不少文章?” 对这本奇怪到不知道该归入哪一家的典籍,皇帝是看过的。 因为里面的观点多样, 文章之间颇有执笔之人隔空吵架的姿态, 让生性奔放,喜欢新鲜东西的皇帝很是喜爱。 他以为自己对这本书,已经很熟悉了。 谁知道如今再看,还有许多不曾了解的地方。 至于为何不怀疑其为后人伪作,攀附前人? 那只能说, 那些多出来的文章,属实跟之前所作“不忘初心”了吧。 “竟然还没吵完,这书莫非是神仙所作?” 看完了《杂说》最新篇章的皇帝忍不住嘀咕,然后在心里笑道,“若当真如此,那这些神仙天天吵架辩论,也着实闲得无聊!” “陛下,如今两国使者之处门庭若市,是否需要警示一二呢?” 文人聚集,便多有鼓动唇舌,指摘朝政之事。 皇帝对此,是非常讨厌的。 但一想到三国之间的关系, 加上大汉虽然独尊儒术了,却也没有什么文字狱, 皇帝只能挥手道: “不管他们!” “朕既已答应了他们修书的事,岂能再设限制?” “只要不出大问题,就随他们去吧!” “朕现在要把精力,放在军事上!” 马上, 他的大将军和冠军侯就要回来了! 皇帝才不要在外人身上浪费精力! 于是, 使馆中的热闹,得到了皇帝的默认。 许多对之颇有兴趣的人,也能坦荡的上门,加入这场学者间的书趴之中。 已经不算年轻的史官司马迁,便是其中之一。 他继承了先人的志向,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编修一本贯通古今,博采百家的史书。 在此之前, 他就有访问秦夏使者,询问两国经历的想法。 如今使馆中有人有物, 这对他来说,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而当司马迁整理自身仪容,怀抱着期盼赶到的时候, 使馆中那些从民间探头出来的学者们,又在因为某件事而争吵。 两位使者捧着脸坐在院子里,神态和他们决定修书之前,无所事事的当摆件时,十分相似。 毕竟在有这群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人士的帮助下, 使者们已经丧失了除挂名、出资以外的一切功能。 司马迁见状,便知道这二人心情不是很美妙,便没有直接打扰。 他寻找到一位正在旁边搬运书籍的中年壮士,询问起眼前大家争论的缘由。 “想来是大事吧?不然何至于争得如此面红耳赤?” “哦,其实没什么。”那壮士说,“他们天天这么吵。” “这群老鬼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吵起来,等他们吵累了就好!” “如果你想看书,可以问我,我替你找出来。” 司马迁没有深究对方话语中的深意,只是感激他的相助。 “多谢!” 他躬身行礼,“敢问阁下的姓名?” “姓李。”对方平静的回道。 “是陇西人士吗?” 如今天下,李姓多出于陇西,还没繁衍到哪里都有的地步。 “是的。” 于是司马迁笑了,“那可太好了!” “我的朋友,就是出身陇西李氏,他的名字叫做李陵,是将军李广的孙子。” “那挺好的!”对方听了,便露出一个笑容,眼睛都弯了,跟司马迁交谈的意愿,也多了起来。 他热心的告诉司马迁,那些已经分类的书册堆放在哪里,并略过还在争吵的学者们,要亲自带他过去。 结果这样的友好,却被突然到来的年轻人打断了。 那人找到司马迁,大哭着说,“子长,我祖父死了!” 司马迁听了,神色便动容起来。 那年轻人又说,“大将军因我祖父迷路失期不至,故而羞辱他,令其含恨而死!” “我真想替他报仇啊!” 旁边的壮士皱眉打断他的哭诉,“死了就死了,正所谓军令如山!” “他自己犯下了错误,谁能救之?” “你作为我……李家的子孙,岂能如此哭哭啼啼?” “你是何人?”李陵看向他,对其语气中那理所应当的责怪很是不满。 “你不用管我!”对方摇头不答,只对李陵说道。“你只要知道,论说仇敌,当是匈奴人,而非当朝的大将军!” “若你祖父有卫青的三分本领,又何至于迷路?” 卫青可是能在茫茫草原上,指挥大军追击匈奴的名将! 李广岂能与之相比! 李陵闻言,只气的脸色涨红,想要冲过去与之扭打,好为祖父出气。 司马迁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陵大吼一声扑过去,然后被自己的同族轻松拿下,殴打了三拳。 “李李李!” “你这样的性子,也配姓李?!” 那人打完之后,留下这般羞辱李陵的话语,随即拂袖而去。 …… “李信!” “亲手教训家里不成器的子嗣,爽吗?” 当那人走出司马迁和李陵的视线,便有人悄悄凑过来,向之开口说道。 “不痛快,我打都懒得打!” 秦朝名将,曾经为始皇帝攻赵、克燕、平齐的李信哼了一声。 “不要不高兴嘛!” 他朋友说道,“阴间有多少死鬼,想要亲手痛打自家子孙而不能?”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哦!” “看他们那副样子,我只恨陛下当初西巡,没有将我带上!” 始皇帝跟其他秦君们离开中原,前往西秦时,曾捡选了几个心腹,伴随自己前去。 而李信不同于王翦等老将,其因病去世之时,尚在壮年。 所以对域外之事,还是很有期待的。 但始皇帝没有选他, 这让李信很是遗憾。 当然, 李信更放不下的, 是鬼神发掘出了卫青这等惊世奇才,为之寻找名将指点时,也没有找他! 现在卫青凭借自己的功绩,注定要青史留名了。 他的后代李广却因为迷路这样的小事,错过了大战,还认为自己被事后问责,是一种侮辱,从而羞愤自杀…… 这让李信在阴间都忍不住憋出来一肚子气,连贡品都没心情吃了。 要不然, 他一堂堂武将,也不至于无聊到帮一群文士整理书籍。 还不是想找点更痛苦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第369章:去病(上) “大将军和冠军侯的身体,损耗的很是严重。” 在盛大的典礼过后, 皇帝注意到,这次漠北决战,让他心爱的帝国双璧沧桑了许多。 卫青跨越了塞外大漠,一路挺进到了匈奴寘颜山。 霍去病更是饮马瀚海,创下了前所未有的功绩! 但在这漫长征途之中, 风霜艰难怎么会少呢? 于是, 皇帝赶紧召来医者,要为他们养护身体。 医者在进行了详细的望闻问切之后,便对皇帝如此说道。 皇帝说,“还可以弥补吗?” 医者回道,“臣尽力而为!”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整个长安城的医者,都在为大汉双璧进行调理。 卫青服从医嘱,摁着自己那皮猴一样的外甥,开始深居简出起来。 他对闲得无聊,嚷嚷着自己快要坏掉了的冠军侯说,“军人的职责,就是打仗。” “现在国家没有战事,你就安心一些,让自己补足元气。” “如果不好好保养,以后还怎么替陛下征讨西域呢?” 张骞因为要戴罪立功,早已出发去了西域。 而卫霍心里都清楚, 皇帝之所以派这位使者去那边,就是为日后打到西域,甚至域外做准备! 霍去病被舅舅念叨的不得已,加上皇帝姨丈时不时派人过来盯梢,检查冠军侯有没有胡来,便只能把自己团在了床上,摆出一副“身体娇弱,药不离口”的模样。 “……这个倒也不必!” 上门拜访他的刘墉见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在他心里,蹭这位干儿子兼好兄弟的功劳,因此获得的“封狼居胥,饮马瀚海”的豪情还没有消散呢, 冠军侯马踏匈奴的英姿还挥之不去,结果转头就见了霍去病这副模样。 他着实无法适应。 “那你去告诉陛下跟我舅舅,让他们别折磨我了!” 对霍去病来说, 让他长久的不打猎、不游玩,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那算了!” “身体最重要!” 刘墉看了看霍去病的脸跟头发,然后说他,“你才二十二岁,脸皮子就已经被塞外风霜吹得干巴巴了!” “再折腾个几年,别长出白发来!” 言罢, 他不见外的走过去,从霍去病家里翻出一面铜镜,照了照自己。 “你看,就跟你去塞外几趟,我鬓角就霜起来了!” “下次你要再打仗,我就不跟了!” “我要跟卫青去!” “他可比你稳重多了!” 这以命换命的打法,可太伤身了! “还有啊,使馆那边,还打算把你漠北之战的事写进去……” “我听说那秦夏两国的人说,虽然漠北之战,是咱们跟匈奴打的,同他们无关,但却足以称得上诸夏的大事!” “诸夏的后裔向东向西向南都跑了不少,但向你这样跑那么北边的,却是第一次!” “而且匈奴是个从秦到汉一直凶狠的恶邻,如今让你同卫青追的跟丧家犬一样,的确涨了我诸夏的威风!” “哼,等以后那些使者带着记录回去,让西秦南夏的人都知道我汉人的勇武,就……” 刘墉边照镜子边嘀咕,完了才转头去看霍去病,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梁王世子轻轻的退出去,找来服侍的人询问: “冠军侯最近休息的怎么样?” “不是很好。”那人回道,“晚上睡不着,白天会打盹,偶尔还会抱怨骨头疼,有些东西吃着吃着,胃口就不好了。” 刘墉就说,“我早说了,这小子打仗不要命的!” 他跑出去,又寻找医者,向其咨询这件事。 那些医者告诉他,“元气一旦失去,弥补就很艰难了。” “大将军和冠军侯行军塞外,时常吃不上正常的伙食,追击匈奴时,更要忍饥挨饿,担心错过战机。” “所以他们的身体就像竹篓一样,看上去完整,实际上已经被颠簸得竹条松散,出现许多漏洞了。” “饮食没有胃口,正是这样的体现。” “我们能做的,只能想办法及时补足竹篓里的东西,让其即便在不断的漏失,也能存留点东西,不至于空荡。” 刘墉听了,便跺着脚哀叹起来,“真是该死!” “大汉双璧,怎么可以英年早逝呢!” “明明古时名将中,长寿者不少,怎么到了我们大汉,就不能如此了?” 医者只在心里想: 古时名将可没有出塞奔驰的,大多倚城据守,在山谷平地中跟敌人作战。 他们安营扎寨的时候,可以就地撅土起锅,烹饪饭食,所以常有封城倚山坚守之事。 到了塞外,土是到处都有,可烧火的玩意儿哪里找呢? 牛粪也不是到处都有的啊! 如此吃冷啃硬,肠胃不得被折腾坏了? 肠胃一坏,这身体如何能养好? 廉颇“一饭三遗矢”的典故,距今可还算热乎呢! 刘墉不知道医者所想,只又跑到卫青府上去看望。 他跟卫青聊了聊,拉着好兄弟的手一再表达关切。 完事之后, 刘墉才走出大将军的府门。 登上马车时,他瞄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李敢!” “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墉当即就喊住了对方。 关内侯李敢, 是将军李广的幼子。 在河西、漠北之战中,分别跟随卫青、霍去病杀敌立功,因此封侯。 比起他那位一遇大事,总得出点问题的老父亲,可要好太多了—— 在李广自认受辱,悲愤自尽后, 皇帝都没有给他追封为侯呢! 不过, 李敢也因此认为自己父亲受了偌大委屈。 他爹打了一辈子仗, 自己在漠北,也曾追随冠军侯立下赫赫战功, 凭什么皇帝连个死后哀荣都不愿意给呢? 李敢在私下寻思了许久,最后认为这应当是大将军卫青在皇帝面前,进了谗言! 毕竟朝野都知道, 皇帝经常会任性的下达一些命令,而大将军总是“柔媚奉迎”! 这是奸臣呐! 于是, 李敢在卫青家门口徘徊起来,想要趁机为父亲报仇,蒙面殴敌三拳而去。 结果决心刚下,还没有将之落实,就被刘墉给遇见了。 而李敢其人, 生性同他父亲简直一模一样,都容易冲动行事,少有对后续的顾虑。 霍去病在私底下就跟刘墉讲过,“这个家伙可以做个冲锋陷阵的将军,但指挥大军却是不行的。” 刘墉对此,也十分认同。 他一见行踪鬼祟,面容紧绷的李敢,当即就认定这小子心里有鬼! 这家伙的脑子,还不如自己呢! 怎么可能藏得住心里的事情?! “你是不是想做坏事?” 刘墉跳下马车,走到李敢面前。 而李敢见他语气笃定,也不辩解,梗着脖子就说,“没错!” “我要替父亲报仇雪耻!” “你这傻狗!” 刘墉即便有点预料,却也想不到,李敢还真敢对卫青下手! 卫青什么身份? 皇帝为了褒奖他的功劳,特意为他设了“大司马大将军”的职位! 家里的孩子尽数封侯! 还是他刘墉的好兄弟! 现在人在家里带着养身体呢,刘墉怎么能让对方,被李敢这憨货缠上? 因此梁王世子大吼一声,扑过去跟李敢打了起来。 随后不久, 大将军府上出来了人, 维持长安和平的官吏也赶到了, 两人都被压着,到皇帝面前诉说缘由去了。 旁边, 缩在墙角阴影中的几个死鬼睁开了自己无神的眼睛,对同样缩着的李信说: “现在还需要咱们去套你子孙麻袋吗?” “我觉得大汉皇帝不会放过他的。” 猪宝陛下的偏心, 那可太明显了! 李信对此,只能叹了口气,宣布了放弃。 在殴陵三拳以后, 李信忽然又生出了一点作为祖宗的慈爱,便跑到李氏府邸,想看看后辈之中,是否有可以培养,能在日后名垂千古的。 然后,他就听到了李敢在屋里的自言自语。 这家伙寻思的时候,嘴巴还不闲着,一定要把计划说出来才痛快。 李信听了,心头怒火便更多了。 打了败仗,无非是追究一人的罪过。 现在你想要在长安城这样的地方,去打卫青? 这是奔着抄家去的啊! 这什么脑子? 李信于是放出话去,叫了几个死鬼过来,想要在李敢动手之前,以祖宗的身份,先将之揍一顿,好让他恢复清醒。 如今有了刘墉替打,倒也不错! 第370章:去病(下) “我不管!” “我就是要去打西域!” 元鼎二年, 被强行摁在长安城里快三年的霍去病终于坐不住了! 他吵着闹着,要去打仗。 他的眼睛里透出明亮坚定的光,略显消瘦的身体在举手抬足间,透出巨大的力量和气魄。 “不可以!” 皇帝板着脸把他给轰走了,就像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的冠军侯一样。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体状况!” 在离开了战争的刺激后,卫青和霍去病身体中的隐患,也随之爆发。 前年的时候, 大汉冠军侯更是忽生重病,上吐下泻严重。 长安的医者们为此绞尽脑汁。 好在, 夏国使者带来的《医典》对于治疗腹泻一事,很有心得。 毕竟夏国湿热严重,常年高温,食物一不小心就要腐坏。 有百姓舍不得浪费粮食,便学着身毒人的做法,用香料与之混合,吭哧吭哧的打成糊糊,掩盖住那股朽烂味道后,再去食用。 只是身毒人之所以会被诸夏君子们命名为“身毒”,便在于其人肠胃不同于别的种族。 身毒人吃糊糊没关系, 诸夏后裔吃了却难免要出问题。 如此一来,倒逼得夏国在医治肠胃之症的路上,走的要比汉、秦还远。 于是, 在夏国使团中医者的帮助下,霍去病扛了过来。 但他的身体终究恢复不了过去的雄壮,精气神也没了往日的饱满充足。 皇帝对之心疼的不得了,直说以后作战,都不派霍去病了,就连卫青在此之后,被他派出去打仗的频率都低了下来。 对其他人, 皇帝的态度是“只要好用就往死里用”; 但对于跟自己一同成长起来,为大汉扭转了过去几十年对匈奴作战局面的卫霍,他着实是喜爱的。 何况十多年战斗下来, 二人也早已为大汉培养出一大批能在草原上奔驰纵横,同引弓之民较量的将士,没必要再向之前那样,事事要他们去顶。 可惜, 霍去病对皇帝表现出的偏心和疼爱,并不买账。 在听说匈奴人即便逃亡漠北,也不甘心寂寞沦落,企图通过控制西域,阻断中原和域外的联系后, 霍去病就跑过来,嚷嚷着要替大汉鞠躬尽瘁。 这次, 是皇帝拒绝他的第三次。 “但进军西域一事,也不能再拖延。” 朝会之上,皇帝对群臣如此说道。 这次匈奴人进攻的是交南, 它是大汉在西域第一个附属国,也是诸夏延伸出去的一个分支,大汉不能不管。 何况秦夏使者如今还没有离开,正待在长安,翘首等待汉军的动作—— 不是天天说要打到域外去,将自己这些“不臣之国”,统统干掉吗? 要连西域都打不了,又何谈更西边的域外? 再者说, 他们返回秦国、夏国,也是要走西域路线的! 匈奴人现在堵了门, 那岂不意味着,即便汉皇愿意放他们离开了,他们也走不了? 这可万万不行啊! 是故, 大汉的天兵,必须前往西域,追击穷寇,同时让那些远离中原的小国意识到,谁是这片广大土地的新主人! 只是皇帝还没有想好,该由谁领兵。 …… “那肯定是我!” 霍去病对自己的舅舅如此说道。 卫青在这几年里,身体也暴露出了许多问题。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头发也花白了许多。 比他年长十岁的妻子见了,都忍不住说,“你这白发比我生的还多。” “可不要走在我前面!” 对此,卫青只是默默的笑起来。 生死有命, 这哪里是他可以预测的呢? 只是, 对自己的命运,表现的从容随和, 对外甥的,卫青却换了另一种态度。 他不希望霍去病连三十岁都活不到。 可霍去病振振有词,“如果现在不抓紧机会,我岂不是要病死榻上?” “我绝不接受这样的死法!” 上天降生他这样的人物, 就是要驱使他去征战四方的! “反正,我一定要率军去西域,再让匈奴人见识到我的厉害!” 霍去病抱着手哼哼道,“几年不打他们而已,这群蛮夷又生出不好的心思了!” “草原上的土地如果不趁着还有精力,多多耕耘,难道要放任野草丛生,侵占良田吗?” 要知道, 为了进一步巩固边疆,消化掉新吃下的土地, 皇帝这些年迁移了太多人口过去垦荒屯田。 如果匈奴卷土重来, 这些本就被迫离开过一次家乡的人,就要再次离开自己的新家园了! 霍去病觉得, 他就要做远古先民们初初农耕时,手里的那把石刀,那团火焰。 他要用最原始,也是最蛮荒的“刀耕火种”,去为诸夏开拓新的土地! 那些宝贵的东西, 一旦得到,就不能够失去! 而到最后, 霍去病也终于磨得皇帝点头。 因为他向皇帝哭诉自己的志向,还有对像寻常人那样死去的不满。 皇帝只能应下。 于是,冠军侯重新穿上自己的盔甲,骑上自己的骏马,就要出征。 皇帝亲自出城送他。 他知道,只要冠军侯出动,胜利是毫无疑问的。 他从不担心卫青、霍去病指挥的战事。 他只担心自己最疼爱的将军。 “……不要跑的太远!” 行出漫长的距离后,皇帝必须止步了。 他看着霍去病年轻俊朗的面孔,心里清楚他的情况,最后嘴唇蠕动着,只说出了卫青那句,常常告诫外甥的话语。 “明白!” 霍去病重重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这次, 刘墉也没有跟在他身边,蹭这出征西域的功劳。 因为前年,霍去病病重的时候,刘墉的父亲梁王也去世了。 他只能回到封国为父亲服丧,并继承王位,处理王国内部的诸多事物。 当汉朝大军通过河西走廊,愈发接近西域的时候,霍去病宣布先行整顿一番。 等到后面, 可没有多少休息的机会了! 而在霍去病睡觉的时候, 按照河西走廊中那神奇的传说, 一位鬼神悄悄入梦。 何博对着霍去病左看右看,然后把在梦里也睡得正香的冠军侯推醒。 他询问对方,“真是搞不懂你!” “明明可以多活几年,为什么还要这么折腾自己呢?” 霍去病迷迷糊糊的回道,“因为我是为剿灭匈奴而生的!” “匈奴一天不被打趴下,我就一天不会安息!” 说完, 他甩了甩头,清醒过来,并认出了何博。 他指着许久未见的何博说,“原来是你!” 何博负手而立,下巴微抬,心里得意的等着听到冠军侯的惊呼,然后对自己过去的大不敬,发出悲痛的忏悔! 哼哼, 想不到吧, 我就是鬼…… “你是鬼啊!” “难怪舅舅一直说你许久没有消息,原来你早就死了!” 霍去病想起何博曾经提到过的要出远门的事,便诚恳的问他: “你是死在了河西这边,因为尸骨流落他乡有怨气,所以托梦给我,想让我带你回去吗?” “凭借你我的关系,这种小事我绝对会帮你解决的!” “等我打完西域回来……” 在梦里, 身体隐隐的病痛尽数消失了, 霍去病只觉得一身舒爽,因此神情饱满,话语也多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这个梦做的可真不错, 虽然见到的人有点晦气。 不过, 冠军侯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过去双方的恩怨。 只是对方看上去,并不领会冠军侯的恩情。 何博默默的盯了霍去病一阵,随后就将人提了起来—— 梦境里的冠军侯,不知何时变成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胖娃娃被摁到大人的膝盖上,被迫回想起了自己童年中,那罕见的痛苦。 第371章:日间 霍去病出征的时候, 是元鼎二年的暮春, 而他回来的时候,时间也不过浓夏。 “匈奴没什么好怕的。” “西域小国更是不值一提!” “一打就没了!” 当皇帝为他接风洗尘的时候,冠军侯如此说道。 被关在笼子里,被一块带回来的楼兰国主听了,只是默默含泪。 他只能安慰自己: 那些没见识过王师锋芒,还上蹿下跳的家伙,已经成了汉军刀下亡魂了, 自己投降的及时,还跟交南有过古老的情谊,这才保住了性命。 还祈求那么多干什么呢? 所以, 当宴会之上,汉朝皇帝让楼兰国主为自己表演一番西域舞蹈之时,后者也没有推脱。 皇帝高兴的看着楼兰国主在舞台中心挥汗如雨,身体力行的讨好着大汉君臣,然后对霍去病说: “你的身体看上去好不少了!” “这可比击退匈奴,威慑西域,还要让朕高兴!” 对此, 霍去病也只是笑道,“不准臣到处跑,那还不如要了臣的命呢!” 皇帝不以为意,只当冠军侯这是打了胜仗,心情舒畅,以至于去了大半沉疴。 到了第二天, 霍去病莫名其妙的,开始到处拜访。 他先是把李敢揍了一顿,斥责他分不清好歹,竟然敢对自己舅舅下手。 李敢无辜的抱头痛哭。 这都几年前的事了? 而且当时陛下已经惩治过他了,梁王跟冠军侯,事后又把他套了麻袋。 如今旧事重提,他又挨这么一顿,凭什么! 但霍去病只是叉着腰哼哼,甩手去解决其他仇家了。 而等他回家的时候, 冠军侯“突发恶疾到处打人”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他的妻子卫长公主对此,只是心疼的拉着表哥的手,询问他有没有打疼了手。 毕竟是这可是她心中自小认定的,宁愿拖老了年纪,等着霍去病打完漠北之战,做到“攻灭匈奴”才嫁成功的大英雄! 哪能因为区区旁人,就让他受伤呢? 霍去病无所谓的说,“我这手是拿刀剑杀人的,哪有那么娇嫩?” “去,把嬗儿叫来!” 霍嬗, 是霍去病跟卫长公主的孩子,如今还不到三岁。 这小子长得很像霍去病, 能走会跳的年纪,一身肥嘟嘟的肉,过来的时候喊一句“父亲”,脸上的肉还得颤两下。 霍去病严肃的把他提起来,左看右看,伸手捏他的手跟腿。 霍嬗以为父亲这是在跟自己玩耍,笑得咯咯的,跟要下蛋了似的。 结果, 就在后续过来请见兄长的霍光感慨这父慈子孝的温馨一幕时, 霍去病突然把儿子放到膝盖上,啪啪就给了他两下。 霍嬗捂着屁股,愣住了,也不下蛋了,转而缩成了一团,就像一个幼小无助但五十斤的孩子。 霍光心疼的说,“兄长,何至于此?” 霍去病不回他,只是暗暗回味刚刚那两巴掌,喃喃说道: “难怪那家伙喜欢这么揍人。” “原来手感是真的好!” 卫长公主再次心疼的上前,把孩子扒拉出霍去病怀里,轻抚起了丈夫的手心。 霍嬗皮糙肉厚, 别把他爹的手给打疼了! 最后, 霍去病去见了卫青。 “舅舅!” 他很是直接的对大汉的大司马大将军说道,“以后再见了!” “我在另一边等你啊!” 卫青被他说的一头雾水,以为外甥这次回来,身体好了,脑子却坏了。 但没来得及多问, 霍去病转身就离开了。 再过两日, 原本生机满满的冠军侯突然消瘦下去。 他的身体坏的很快, 白天出现的症状, 晚上人就不行了。 就算皇帝把医者吊起来打,也没能阻止这骤然的噩耗。 好在霍去病很洒脱, 他看上去一点病痛都没有,还叫妻子跟弟弟,帮自己抬过来一张地图,好让自己在弥留之际,能够看到如今世界的模样。 这张地图,有着秦夏使者的加入,所以比起未央宫里,每天被皇帝脚踩着的那副,还要完整详细。 夏使补充了身毒南部的地理和国情; 秦使将罗马的存在涂抹了上去,还带着埃及那属于另一片广阔大陆的土地; 至于东方和南方的海域,则有着零零散散的岛屿, 那是属于齐国和吴国的地盘。 “这就是属于诸夏的世界啊……” “这么大的地方,我才去了漠北和西域,真是太可惜了!” 好在, 等之后死下去, 那位鬼神应该会带自己去这些地方看看吧? 旁边的亲友不知道霍去病已经做好了准备,去面对新的世界,只在旁边哭泣着。 而当惊艳了一个时代的冠军侯闭上眼睛的时候, 天子也忍不住悲泣起来。 他的长公主在丧礼结束后,很快进宫求见,诉说自己不愿再嫁的想法。 “嫁给了那般的英雄,我哪里还能再看得进别人呢?” “我只想好好抚养嬗儿长大,让他可以继承父亲的志向。” 丈夫弥留时观看那副地图的神色,何其期盼,又何其哀伤! 霍嬗作为冠军侯的儿子,一定要替父亲完成梦想,把那地图上的都打一遍! 皇帝有些心疼女儿的选择,却也觉得她的做法是很好的。 于是,他承诺不会再给女儿安排联姻之事。 …… “你妻子真好!” “她还是大汉的公主!” 阴间, 带着霍去病见证这一幕的鬼神感动的擦起了眼泪。 这大汉公主的名声和作风, 可一点也不比后世大唐公主的差劲。 后者动不动干政和给丈夫戴绿帽子; 前者动不动给丈夫带绿帽子和干政。 可谓一生都在忙碌中度过。 典型的例子, 就是曾经扶持兄弟跟侄子两任皇帝的馆陶公主。 而她的女儿阿娇皇后,也一点也不遑多让。 虽然这位很早以前,已经被猪宝陛下给废了, 但人家眼下的日子可舒服着呢—— 单独的长门宫住着, 有司马相如这样的才子歌颂着, 甚至还有愿意为她女扮男装的爱人厮守着。 除了不能大摇大摆的各种彰显,实际生活水平指不定比当皇后时还要高出! 所以, 当一位大汉的长公主,表示自己想要为爱守寡的时候, 即便是疼宠霍去病更甚于亲儿子的皇帝,都不由得惊讶。 霍去病这个当事死鬼,自然更显得意。 不过比起阳世的情情爱爱, 他更加关注自己曾经跟鬼神约定好的事情。 在通过河西走廊返回中原的时候,冠军侯的身体其实已经不行了。 许多人担心他撑不到回归的时候,但冠军侯却一点也不带担忧的。 他只是让人朝着旁边浩门川里,射出一支鸣镝。 深夜之时, 那曾经骚扰过冠军侯的鬼神就从飘渺的梦中浮现,语气十分亲切的询问他道: “大汉的冠军侯啊!” “你掉在水里的,是这支银做的鸣镝,还是这支金做的鸣镝呢?” 霍去病说,“都不是,我掉的是正插在你头上的铁制鸣镝!” “你真是一个诚实的好孩子!” 于是, 感动的鬼神就要嘉奖他,打算把这人带去阴间。 但霍去病拒绝了,并对鬼神毫不客气的提出要求。 “这样的奖励还是日后再谈吧!” “我还想回去跟大家道别。” 头顶鸣镝,疑似惨死的鬼神想了想,决定答应他的请求。 反正只是回去说遗言而已, 这点小事他还是可以支援一把的。 “另外,我还想了解下死后世界的模样!” “这个当然没问题!” 说到这个, 何博就挺起了胸膛。 毕竟要论开疆拓土,他可不弱于人! 于是, 听到死后世界西至于秦,南至于夏,更能润东海齐国的霍去病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么大的地方, 的确够自己浪的了。 所以冠军侯一点遗憾也没有的离开了阳世。 只是, 当冠军侯提出自己想要去西秦看看时,鬼神忽然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什么叫我想去只能自己去?” “你当初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王座上的鬼神哼哼唧唧的说: “我当时也只是讲我可以去那些地方嘛……” “你要知道,死鬼和鬼神,不可同一而语!” “我作为鬼神的权力和威能,是无限的!” 越说到后面, 何博还越发的理直气壮。 他又挺起了胸膛。 第372章:元鼎四年 “什么时候可以去西边?” “等狗舔完了米,鸡啄断了锁,火烧炸了面……” 阳世的时间不断过去, 阴间的冠军侯越发的蠢蠢欲动。 他有点后悔自己死的那么快了。 这死了还不如活着呢! 而每当霍去病询问鬼神这件事时,何博只是淡定的回道。 “火怎么会烧炸面?” “哦,因为面粉飞扬的时候点把火,会给人一种火热炸裂的体验!” 何博用充满睿智的话语,向冠军侯解释了这个神奇的现象。 只是冠军侯一点也没有探究的欲望。 他直接说,“给个准话!” 于是何博回道,“起码要等李广不再迷路吧!” 李广羞愤自杀的地点, 就在夫羊句山附近,所以正蹲在那边看几只土拨鼠打架的鬼神,顺手就把他捞了回来。 而飞将军来到阴间后,被他的老祖宗李信万般嫌弃,便又羞愤起来,决心证明自己不是“迷路侯”。 他听说阴间的城邑,不同于阳世多修道路促进往来,而是常行水道。 弱水四通八达,可以让死鬼们乘船往来于许多地方。 所以李广找了条船,就要通过在阴暗的冥土中浮水四方,来宣示自己无敌的方向感。 现在, 除了鬼神和其手下的官吏们,谁也摸不准他在哪里漂着呢! 霍去病由此哀叹,“那我没希望了!” 他干脆的跑出去,心里知道鬼神是靠不住的,还是得靠自己想办法。 没过几天, 找到路子的冠军侯又跑过来说,“秦夏的使臣要返回他们的国家了,你把我塞到罐子里去吧,就像当年放生秦国的君主们那样!” 如今, 已经是元鼎四年。 秦夏使者已经在中原祖地停留了八年之久。 在这些年里, 他们收集了很多中原的资料,打算将之带回去,也为中原补充了许多东西。 三个诸夏后裔建立的国家,因此得到了充分的交流。 皇帝见证了他们整理的结果,心里对他们做的事情还算认可,便打算略过秦、夏的“不臣之罪”,将他们放生回域外。 而在这一年里, 汉秦夏三国,还达成了一个重要的约定—— 那便是“统一度量衡”。 度量衡, 是涉及贸易、交换等等事物时,所要用到的东西。 若其千姿百态,那就不利于大家的往来方便了。 如今, 中原和西域的道路已经打通,域外有秦、夏两国,自然不用担心受到蛮夷的干扰,因而阻塞其路。 所以,如何鼓励这条漫长商路的发展壮大,便成了中原和域外的一件大事。 中原需要域外的良马宝玉琉璃,乃至于一些未曾见过的果蔬食物种子。 域外也需要中原这片祖宗之地的丝绸铁器,以及文化的滋养。 秦夏使者在结束了汇编之后,在偶尔的交谈中提到这个问题,便上书汉皇,希望得到他的加入。 毕竟这件事做起来, 对三国来说,其实并不艰难,益处显而易见。 新夏繁衍的时候, 很多人才是从秦国引进的, 他们理所应当的将秦国度量衡的标准,带来了夏国,并得以流行。 至于西秦, 那更不用说了。 域外的蛮夷如果不愿意接受诸夏的教化,那君子们也有的是手段! 哼! 老秦人在老家的时候就啃馍,到了域外也啃馍,这牙口可好着呢! 某些企图叛乱制度,搅和市场的类人玩意儿,是不可能在老秦人手底下活下来的! 因此,秦夏两国间的度量衡,实际上早就得到了整合统一。 而中原故土这边, 汉承秦制,在这方面并没有做太大的改动。 只是前面几十年,因地方推行郡国并行,且允许诸侯自铸货币,使得度量衡又出现了分化的趋势。 今年年初的时候, 对此极为不满的皇帝便下了命令,将地方铸币权尽数收回,于上林苑中设钟官、技巧、辨铜三司,铸造统一的五铢钱。 之后, 使者们的请求就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他同意了这件事, 这让三国的意念,终于有了一个合一的例子。 当然, 悬于海外的齐国和吴国也没有被落下, 皇帝特意将新的“度量衡”赐予了这两个弱小的诸夏支脉,并强硬的要求他们推行。 两国自然不会拒绝。 吴国是只知道“事大”,讨好上国的。 齐国偏僻,离开中原后很多东西都要稀缺,对促进贸易往来之事,需求更加强烈。 它早就想用中原的尺子,来规训自己了! 秦夏使者因此认为,自己又做了一件有利于诸夏的大事。 携带这样的收获回去, 加上“被扣押”汉朝的经历, 想来陛下一定会狠狠奖励自己的! 怀抱着这样的期待, 已经在这八年中苍老了一些的使者,又要踏上漫漫长路,迎接归国的风霜雨雪。 而在他们的包裹中, 阴间最新输出的一批鬼才,已经混入其中。 …… “真是不容易啊!” 当使团还有闲不住的冠军侯踏上域外的土地之时, 闲得无聊的黄河河伯,又来到了南越国视察分身的工作。 他理直气壮坐在主座上,把小分身放在自己的脑袋上顶着,并向他诉说自己的快乐。 “湘夫人总算跟我在一起了!” 湘水这条流量比起黄河、淮水、汉水等等大河还要庞大的长江分支,终于熬不住何博长达数年的死缠烂打,不情不愿的融入了他的家庭之中。 接下来,就剩下灵渠和漓水了! “哼!我觉得这次,你‘开疆拓土’的速度,可比猪宝慢了点!” 小何博趴在本体的脑袋上,把他束好的头发掏出来两缕,利用南越严重的湿热,将之搓成两根蜚蠊须须的样子,一边对本体说道。 “谁让越往南边,这河水就越难征服呢?” 何博抖动起自己的两根须须,很是无奈的说道。 他也想把当年对待黄河支流的手段,用在长江的支流上啊! 奈何南水总是那么汹涌,那么澎湃。 平时看上去温温柔柔的, 一旦遭到来自北边河伯的侵犯,就要激烈反抗,把何博掀翻呢? 黄河河伯已经因为南方水太多,河道太润,失足过好几次了! 所以, 他只能慢慢上手,等把南边这些河道曲折美丽、两岸风光优美、水中生物繁多的河流钻透了,润遍了,上下每一处都熟悉了,才能露出自己“馋她身子”的真面目了。 “所以说,没点往日的情谊,这江南的水啊,是不会为你而流的!” “它的河道,也不会为你敞开的!” 小何博拽着本体的须须往下爬,带着莫名的感慨说起来。 何博看了他一眼,“你在暗示什么?” “没什么。”小何博捧着脸说,“就是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事。” 统一度量衡,发行五铢钱这样的大事, 汉朝连海外的齐吴都带上了,自然不会略过接壤的南越国。 所以, 皇帝特意派出使者,赐予南越新的尺度。 而那位汉朝天使,不过是南越王太后平平无奇的初恋罢了。 “流溪水看上去有点绿哦。”何博也跟着感慨起来。 “这是正常的,河道疏通的深了,水也流多了,颜色就会变绿,这是自然的道理!” “原来如此!” 何博恍然大悟。 旁边的赵佗完全听不下去,甩着袖子回去抽孙子跟曾孙去了。 第373章:夏国的现状 “念经念经……” “迟早真让他们把六道轮回给念出来。” 新夏, 两个何博正在散步。 他们来到了一处寺庙里面,里面的比丘们正用很特殊的腔调,吟诵着用翻译为诸夏文字的经书。 夏国的水伯溜达过去, 一阵清风胡乱的将旁边的经文翻过几页,显露出那笔墨颇新的字迹。 这是某位新夏贵人亲手书写的, 这场法会, 也是他所资助的,目的是为了向神灵祈祷,让自己最近夭折的可怜孩子,转生到新的富贵人家中,再享长寿无忧的生活。 “怎么一下子就泛滥成这样呢?” 何博想起当初张骞出使过来的时候,比丘们还受到夏帝的管控,庙宇的修建也是管理严格。 “因为他妻子都走在他前面了。” 水伯告诉他,“当时那年迈的夏帝带着自己的皇后太子去山脚下的行宫避暑,因为路途颇为奔波,那一年太阳也毒辣……先是皇后去了,再是太子也去了。” 夏帝跟自己的皇后,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长大成婚后,感情也非常好,即便后宫之中仍有佳丽,但从未分薄过皇后的恩宠。 他们的孩子一出生,未满周岁便被立为太子,十多岁时便被夏帝带在身边,学习处理朝政。 由此可见, 对于自己的家人,夏帝是很上心的。 奈何天意弄人, 他们却都走在了夏帝前面,而且由于皇后去世于那靠近高耸巨山的行宫中,太子去世于巡视南方边境的路上, 水伯没能收拢住他们的魂魄。 毕竟没有本体加持, 他这个分身可没办法跑太远。 而本体显然也更加看重中原那边的事情,并没有时刻通过分身,窥探域外的热情。 “晚年遭受这样的痛苦,夏帝心里十分难受,便开始寻求起神佛的抚慰来。” 别的不说, 在面临痛苦之时, 宗教的确是一味可以麻痹精神的药物。 上行下效, 在皇帝带头追求起飘渺的神佛之后,夏国上下很快便跟上。 不论真情假意, 总归不能落后于潮流。 何博能够理解这种行为。 他凑过去观看那本经文,发现上面写的语句,都是用诸夏雅言写的,且贯彻了信达雅的原则,并没有像后世那样,单纯的音译成一堆晦涩难懂,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文章。 分身知道他的心思,便又说道:“这是必要的诚意。” “如果连翻译都做不好,比丘们可没办法活得这么滋润。” 按照后世的经验, 佛教之所以能在中原广泛的流行起来,是凑齐了天时地利人和的。 那恐怖的乱世,让达官显贵都忧虑于自保,何况于平民百姓? 如此, 生时难有期待,还不如去期待死后或者来世。 是故,当时的比丘们对着信众口绽莲花即可,至于经文……写的越发玄妙,还能越发让人信服呢! 可夏国这边,却没办法给比丘们提供这样的时代背景。 在没有失去生活希望的时候, 诸夏后裔走到哪里,都是重视实际的。 纵使有成仙长生的妄念,也是追求这一辈子飞升,而不是等着下一辈子。 所以,比丘们若不愿意放下身段,仔细琢磨诸夏的智慧,主动融入其中,那夏国子民可懒得理他们。 若这群光头上门要饭, 连两句君子们听得懂的吉祥话都不说,八成是要被驱赶的。 “的确有这样的可能啊!” 何博看了会书,又看下那些形容神色,因为诸夏风气的渗入,逐渐温和雅致起来的比丘们,不由得应下前头分身的话。 “我在中原那边,负责地狱奖罚的事物也少一些了。” 除却因为汉朝一统且安定,使得人心较之乱世,要清净许多外,也在于时至于汉,祭祀、丧葬的制度,同过去几百年也有了一定的区别: 仍旧会有哭丧、停灵的事, 但在其人下葬之时,会有专门的子孙为先人打幡引路;葬后七天,子孙还要拿着那块幡布,爬到屋顶上招摇,以示“归家莫入迷途”。 仍旧会有《告土伯书》随葬, 但在其书上,写明其人的随葬品几何后,会着重强调此人生前所犯之罪,已在阳世得到了惩罚,至于冥土,望鬼神能以常人待之,莫要再论其罪过。 由此可见, 这几百年来阴间鬼神惩恶扬善的事,是被活人给听进去了的。 而人心之变, 阴间的律法也随之变动。 “反正是与时俱进的。” “就看你这边什么时候,被活人念叨出新情况了!” 晦涩难懂的佛经,已经被翻译成诸夏君子可以接受、可以解读的内容, 比丘们在诸夏风气的浸染,以及前几代夏王的重拳捶打下,也已经被腌制入味,揉捏成诸夏的模样,不至于再被夏人视为“夷教”。 夏使将佛经作为国礼,呈送给汉朝皇帝,足以见得佛门马上就要大兴了。 也许几十年, 也许上百年, 变化总会出现的。 “所以,人何以为人呢?” “他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两个何博忽行到一处刑场的上空,俯瞰起下面正被处刑的罪人。 那是个罪有应得的, 所以当他受到惩罚后,鬼神都懒得出手,收下他的魂魄,带他进入新夏这边的冥土。 毕竟管理这边的,只是何博小小的分身, 如今他所掌控的山川,加起来也不过一掌之数。 实在没必要见到个鬼就收,搞得这边阴间的“鬼地矛盾”突出。 于是, 那罪人的魂魄只能在太阳的炙烤下,痛苦的消散了。 何博一直盯着他看,想要知道鬼魂消散后,究竟会变成什么玩意儿—— 这样的想法, 他老早就有了。 但结果显而易见, 即便诸夏大地,已经被何博炼化三分之二了,鬼神的眼睛也瞪的像铜铃一样, 他也没有看清那倏忽间的变化。 当何博又跑到另一处地方,见证一位妇人的生产后, 他同样没能从那新生的,蠕动着自己稚嫩肉体的婴儿身上,看出其灵魂的由来。 何博由此,一下子哲学起来,露出“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水伯便安慰他,“这显然是权柄没到位!” “若比丘念经效率不够,我之后想点办法,让阴阳家和名家那群家伙加入其中!” 中原鬼国对新夏的鬼才出口,其中有不少是百家人物。 农事自然要上心, 但新夏这边最大的问题,在于水热,而不在于土地的肥贫。 只要修缮好了水利,弥补好了老天爷在水旱时节的“精神错乱”问题,那凭借夏国子民开辟出来农田,甚至可以做到一年三熟。 粮食, 夏人是不缺的。 这也是夏人吃饱了没事,愿意跟比丘们念经的一大原因。 而身毒这边,崇神拜鬼气息的浓郁,念经辩论风气的流行,便吸引了许多阴阳家和名家的子弟过来。 阴阳家喜欢说神念鬼,摆弄五行。 秦汉之时流行的神仙道,以及给贵人炼丹的方士们,有不少是阴阳家杂糅巫觋的结果。 而名家则喜欢跟人吵架,曾与儒墨并列为百家中的三大“碎嘴子”。 这样的特性,让他们在夏国这边生活得很好。 加上身在域外,鬼神对自己和他们的管束都宽松了许多, 这些家伙便常于阳世活动,跟比丘们有不少接触。 水伯分身就说,“邹衍他们眼见沙门受人推崇,觉得此教说到底,还残留些许蛮夷之气,旁边还有同样信奉佛陀的身毒人……我诸夏之国,不当举国侍之。” “所以,这群家伙最近琢磨着,效仿佛门,也整个教派出来,以示我诸夏在这方面,同样不弱于他人!” 何博疑惑的发问,“他们想整什么新活?” 水伯的神色古怪起来。 他眼睛一眯,嘴巴一张,告诉那善于放养,不屑于跟分身公用一脑的本体: “我听说,邹衍他们已经定好了教派的名字,叫它‘太平道’!” “穿黄衣服吗?”何博立马严肃的问道。 “不知道。” “如果他们穿黄的,一定要记得出口转内销,把这玩意儿带回中原!” 何博搓着手,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 第374章:秦国的现状 当秦使带着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回到自己的故土时, 何博也跟着跑了过来。 那只玄鸟最近瞧着有点发胖了,想来是领域得到扩张的缘故。 “接收到了吗?” 何博直接把鸟拎起来,询问他在中原打包的罐子送至目的地后,有没有遗失的。 又肥又黑的大鸟用翅膀比了个“放心”的手势出来,并告诉本体,“霍去病这小子一来就钻到秦国的武庙里面去了,也不怕里面的死鬼见到有汉人来抢祭品,应激的跟他打起来。” 武庙, 是嬴辟疆时期建立的特殊庙宇,用来纪念曾经跟随自己跋涉山川,远至西海的嬴秦族人。 在那艰难的旅程中, 是那些人用自己的性命,为嬴秦开辟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因此, 即便他们在到达之前,或者刚至西海,便因为伤重而去世了, 嬴辟疆也不能忘怀这些忠勇之士。 他们没有子嗣流传, 那复立的秦国,就要接过对他们的祭祀! 后来随着秦国的不断扩张,血脉繁衍,后继者并没有将这座庙宇荒废,反而在安都城中进行了新建,并确立了以其祭祀历代献身于国的武将的职能。 毕竟域外存在太多蛮夷,征讨之事频发,为国战死沙场者自然不少。 等何博放置了一个分身在这里后, 那武庙便从单纯的纪念场所,逐渐“热闹”起来。 有好几个秦国的死鬼武将常驻其中,享受后人的香火祭祀。 “无妨的,指不定冠军侯到了老秦人这边,也能勇冠三军呢!” 何博对此,只是哈哈一笑。 他刚刚抽空看了一眼, 秦国武庙里虽然有一些祭祀的礼器存在,但更多的是后人供奉而来的食物和香火。 双方即便起了冲突, 也无非是抄着锅盔跟馍馍互相攻击罢了。 于是, 他很随便的坐下来,跟玄鸟说了些夏国的情况,然后询问他秦国近来如何。 “挺好的。” “罗马自己乱的要死,根本腾不出手跟秦国争锋,所以如今的西海,可是嬴秦一家独大呢!” 属于罗马共和国的路途,已经走到了终末的阶段。 其内政在这些年里, 不能说蒸蒸日上,也可以说一句“逝者如斯”。 前些年, 曾经意图革新,却尸流台伯河的提比略之弟盖约,继承了兄长的遗志,当选成了罗马的保民官,希望挽救这个混乱的国家。 结果不用多问—— 盖约同样凄惨死去,其追随者三千人尽数被诛,血染台伯河口岸。 在军事征服上, 对原本为其附属国,却宣布反叛的努米比亚国,迟迟无法平定,还将罗马如今腐朽的军队问题,完全暴露了出来。 秦国君臣听说了这样的事,专门举行多次朝会,商议要不要趁机西进,攻灭罗马,将疆域扩张到泰西之地。 但最终, 秦国选择了放弃。 他们的人口,不足以支撑起那样一个庞大的帝国, 过于贪图, 是会将自己撑爆的。 秦国目前连埃及都没有直接吞下,只是扔了个王盛过去当国主,帮助埃及“移风易俗”,又何谈隔海毗邻的罗马呢? “秦国朝堂目前打算狠狠开发北地郡,等修好了玉壁城,就将那里定为北都呢!” 如今秦国的北地郡, 指的是色雷斯故地。 那里除却地理重要外, 还有山有水,以及一片广袤平原,是可以支撑起一座大城生活繁衍的。 所以秦国在派人考察了当地的水土后,决心在那里修建一座庞大城池,而不仅仅是最初谋划的要塞。 “可是要想守住那里,需要不少舰船哦。” 何博曾经在西海海峡之前折戟过,知道那里的情况。 即便对后世那座雄伟传奇到,一提起就能引来精罗落泪的城市不太了解, 但凭借常人的眼力,也能看出: 要想牢牢的扎根在那片土地上,必须组建起一支强而有力的水军才行! “对啊,秦国现在是打算修船了!” “西陇郡也靠着大海,西边还有个凭借纵横海域起家的国家,不修船建立水师怎么行呢?” 玄鸟在桌案上低头,啄起了本体说话时,随手掰碎的馍饼子。 何博感慨起来,“真想不到,老秦人竟然还有下海的一天!” “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啄完了大饼的肥鸟又跳到旁边,喝了几口碗里的面汤说,“何止!” “我之前还听说,秦国打算在河口修建码头,开辟一条通往新夏的海路呢!” “反正论说海上间隔,两国并没有差距太远。” “这主意还是中原来的鬼才提议的呢!” 秦夏的往来,是很密切的。 但两国中那自然的阻碍,跨越起来也过于艰难。 秦国时常受到这方面的困扰,却受限于过往的经历,没能转变思路。 不过没关系, 出口而来的各路鬼才,却是在阴间生活多年,都不知道把自己脑子打开过多少次,再搅和成脑浆过的。 而在域外之地, 死鬼们的自由在鬼神的默认下,得到了极大的增长。 他们可以偶尔伪装成活人的样子,去秦国的城邑中游玩; 也可以去开垦出来的良田附近,同农夫琢磨该用什么法子,更加省时省力的耕耘。 是故, 在秦帝完全不知道的时候,秦国的民间已经多出来了一些新鲜玩意。 秦国的朝政,也通过募集而来的民间智慧,得到了新的启发。 “这下好了,张骞从东边出发,凿空西域,开辟陆上丝路。” “老秦人则是从西边出发,探索沿海,开辟海上丝路!” “这配合多完美!” 何博一拍手,觉得这发展着实美妙。 玄鸟也摇头摆尾的说,“这就是宿敌间的默契啊!” “到时候再鼓蹿一下下海的老秦人往其他地方转转,指不定还能海陆并举,为诸夏寻找出新的土地呢!” “言之有理!” 何博笑着附和分身的话。 …… 而当鬼神们亲切交流的时候, 在不经意间完成了一个大任务的秦使接受了新的任命,来到了国家最新设立的北地郡,担任这里的郡守。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里的地形,可着实兵家必争了点!” 郡守一到来,对着这片收取不久,还没有教化完毕,遍地胡风的土地,发出忧愁的叹息。 “再难,还能有跨越万里,出使汉国还难吗?” “这里的蛮夷即便再凶残,也比不上匈奴人啊!” 曾经跟随出使,还跟着霍去病打到过漠北的侍卫听到使君的叹息,不解的说道。 郡守便说,“这些色雷斯人,长久居住在这里,生性凶蛮,不是容易驯服的。” “匈奴人打不过你,可以在草原上跑的到处都是,让你见不到他。” “但他们岂会迁移?” 于是侍卫说,“那朝廷为何不像对待波斯人那样对待这群色雷斯呢?” “因为陛下觉得,此地蛮民数量不多,而北地郡极为重要,不可以轻忽冒险。” “所以宁愿在这里多行招抚,缓缓教化,以免生出祸端。” 实际上, 秦帝在知道色雷斯人的过去和民风后,还在暗中生出招募这些蛮夷参军的心思。 在他看来, 色雷斯人口不多,却彪悍善斗,正是一个绝好的打手。 秦国的水师还没有组建成功,难以从西陇郡渡海北上,进攻那里的希腊人。 但驱使色雷斯人翻越山岭,从陆上直插那些散居的小国,却是能够做到的。 若哪日罗马进犯,也可以用这些人进行阻碍。 不求其立下多大功劳, 但只要能让秦人的血脉少一点牺牲,那便是好的。 私底下的宴饮中, 颇有醉意的秦帝还对自己的臣子说: “我看那色雷斯,有当年义渠的影子呢!” “唉……自从祖先离开中原后,朕听着过去的故事,时常想象在祖地的生活。” “后面看到色雷斯,就觉得它很像义渠啊!” 所以, 把色雷斯想办法炼化,当成新的义渠使用,也是一件让老秦人高兴的事。 侍卫听了,便知道这是国家有心利用色雷斯人的意思。 所以过后没几天, 他忽然为苦恼于治民理政的郡守带回一个少年。 他用少年听不懂的诸夏雅言说,“这个小子很有打仗的天赋啊!” “为何不趁着他年少不知世事,将他收到麾下,好为以后打算呢?” 郡守听了,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这侍卫跟随他许多年了, 对于其人能力如何,郡守并不怀疑。 所以郡守直接询问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那色雷斯少年缓了一阵,等人翻译了郡守的话语后,才用色雷斯语说: “我叫做斯巴达克斯!” 第375章:集议之制 “域外的情况如何呢?” 中原鬼国之中, 阴间宰执西门大夫询问出巡归来的鬼神,并对之前出口的各种鬼才表达关切。 何博沉吟一阵,然后告诉他,“实乃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令人观之叹慰!” “请问诸夏在域外的耕耘如何?” 何博就说,“日益开垦拓荒,多有丰收,仓禀充足。” “那请问诸夏在域外的治理如何?” “教化蛮夷,繁衍子孙,多集民智,革新弊政,是以国祚安稳。” 秦国域外立国百年,如今正要发展到鼎盛之时。 夏国虽有迟缓,但底蕴深厚,加之地理险要,以为天然屏障,所以接下来的几十年中,发生祸乱的概率并不高。 更不用提在私底下, 还有一群受到鬼神庇护的死鬼,能够昼夜不分的四处溜达,察其弊政,并在鬼神的宽仁放纵下,堂而皇之的发表各种言论,指摘朝野诸事了。 他们是黑户的身份, 朝廷派出来管制言论的酷吏,也没办法将之抓捕,于是只能忍耐、承受,然后在舆论的压力下,不得不做出一定的改善。 “这样一来,我算不算境外势力?” 当邹衍他们精心炮制出来的“太平道”很快在夏国发展起来; 死鬼们也对秦、夏两国承平多年所沉积下来的隐患,到处表达不满时, 何博这样对自己的分身说。 那只大王八理直气壮的反问他,“这里是诸夏的地盘吗?” “是的。” “输出鬼才的目的,不就是帮助这些人口不如中原繁盛,底蕴不如中原深厚,还要防备四周蛮夷渗透的支脉,变得更好吗?” “是这样的!” “就目前为止,那些死鬼的嘴巴有说错话吗?太平道宣扬的‘致天下太平’的主张,难道有错误吗?” 何博摆了摆手。 “那你这算什么境外势力?”大王八用自己的绿豆眼白了下本体,“更别说这里本就是你的地盘了!” 对何博来说, 真正的境外势力,应该是倒灌入陆地,侵占河道的海水吧? 毕竟这是真能把何博灌傻的。 “也对!”何博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西门大夫在了解到域外诸国的情况平稳后,也露出了个放心的微笑。 总而言之, 诸夏好才是真的好! 他才不关心域外的那些蛮夷呢! “这样的做法,也可以在中原执行吧?” 随后,一直反对过分干涉阳世事物的西门大夫突然打破了自己的原则,主动向鬼神提前这件事。 允许死鬼在阳世活动一二,抨击弊政,谤讥市朝,闻天子之耳……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何博看了他一眼,奇怪的问道。 在域外之所以为此, 是因为诸夏的支脉,在那里还需要发展。 那遍地乱跑的蛮夷,不是百年间就可以清除干净的。 一个文明要想长久的延续,百年光阴,也无非是夯实基础罢了。 而且在数百年的混居之下, 蛮夷会被教化,诸夏也难免会沾染胡风。 所以, 出口鬼才,允许他们利用自己身为死人的便利,去做一些事情, 就是弥补诸夏在域外的底蕴缺失,防止其在之后的漫漫时光中,不小心走上歪路,失去了本心。 先人们会用自己的行动告诉自己那活跃于阳世的子孙: “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祖先与你同在!” 如果子孙不肖的话, 那老祖宗就得重拳出击了! 但中原是诸夏祖地,是君子们土生土长的地方,完全没有类似的问题。 何况中原人口众多,人才辈出,总有新人胜过旧人,哪有需要老祖宗诈尸辛苦的地方呢? 西门豹对此,只是叹息了一声说,“时代变了!” 阴间的规则, 在这数百年间,都因为人心而出现了一定变化, 又何况从秦时算起,已经大一统百年之久的人间? 前些年的时候, 汉廷为了“盐铁专卖”的事情,百官公卿争吵剧烈,谁也无法说服谁。 于是到了最后,汉廷便遵循古老的制度,举行了一次“国人大会”—— 所谓国人, 即先秦之时,同国君、贵人居于城中的民众, 他们同城外的“野人”相对,向诸侯侍奉周天子那样,侍奉自己城中的主君,但也因此拥有参政议政、乃至于废立君主的权力。 周厉王“官山海”所引发的,那场逼得这位西周天子不得不奔逃山林,不敢入城的暴动,便是由国人掀起的。 至于秦汉, 国野合流,这项制度也没有因为君主集权而被废除,只是简化成了“博士之会”。 始皇帝的时候, 就召集七国贤人,入咸阳担任博士,允许他们议论朝政。 虽然始皇帝并不会因为他人的议论而改变自己已有的决心, 但他的确延续了这个古老的议事传统,而且在博士们骂他“好大喜功”、“自以为是”时,也没有将之打断、解散。 汉承秦制, 老刘家祖传的听劝,更是将开大会的传统,整理成了百官朝议、内朝议事、宫门集议等等形势,而且并不禁止百姓参与,专设“议郎”之官,为乡贤所担任。 所以, 当盐铁官营一事迟迟没办法得到朝堂百官、贤冠博士的认可时, 皇帝便将之扩大化,下令召集地方素有贤名道德者,来到长安城参与这场会议。 西门豹旁观了这场会议, 虽然在大会之后,“盐铁官营”之政得到了通过,展示出集议之制仍然有所效果,但其过程中暴露出的问题,仍旧让他皱眉。 如今的汉朝疆域,已然十分广阔。 各地百姓前来长安,参与朝廷大事,是非常艰难的,耗时也十分长久。 而国家大事,不可轻忽,哪能因为与会者还在赶来的路上,就将之搁置推迟呢? 汉廷君臣在此事之后,一方面对自己治下国家的宽广,有了个具体的认知;另一方面,也意识到“国人大会”的难以延续。 小国寡民的先秦制度, 终究是要被大一统版本的汉帝国抛弃到身后的。 西门豹知道,这是历史的必然。 但他又知道,若是将“谤讥市朝”的事情完全放置,那日后涌现专制暴君,政策与民情不相符的概率,也要跟着大大增加。 何况猪宝陛下, 并不是一个性格温柔仁慈的君主, 他的骄傲和自信, 让他对世间太多的人和事,施以俯瞰的姿态。 他的目标是那样的宏伟而高远。 年轻之时,还可以听言纳谏。 等到年老之后,他会不会变得固执残暴呢? 时光啊, 总是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的。 “所以我觉得,众鬼凭借鬼神的恩赐,可以轻松往来于许多地方。” “虽然因其没有阳世的户籍,无法参与诸多议事大会,却也可以凭借这样的便利,将远方的事情,带去长安这样的地方,让君主知道那里的民心变化,从而制定更好的政策。” 正好, 那连载至今的《杂说》,就是一个典型的前例! “懂了!”何博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想要办理类似报纸的东西!” 西门豹闻名而知其意,便点了点头。 “那你放心,这件事情我是不会阻止的!” 何博很是爽快的应下。 …… 之后, 何博让西门豹去办他惦记的事情, 自己则是极为难得的,亲自处理起了阴间的各种事物。 有些年轻的鬼吏看着大殿上不再当珍贵摆件的阴间主宰,神色有点惊奇。 毕竟在这些鬼吏的记忆中, 自从自己死下来,这位顶头上司除了吃就是睡,一切事物尽数托付给了西门大夫和喜这些老臣,做到了完全的“圣天子垂拱而治”,日子过得比阳世的豕彘还要潇洒。 对此, 作为鬼神心腹爱鬼的医仲信誓旦旦的发声: “凭什么这么侮辱可爱的豕彘!” 老医仲气呼呼的翘着胡子,胯下骑着自己最疼爱的野猪,很是严肃的说道: “猪彘偶尔还会拱一下泥土,觅食和修建巢穴呢!” 大殿上的摆件,会做这种聪慧兼具勤奋的事吗? 他叉着腰,为自己爱骑的名声努力抗争。 不过, 他的抗议最终被一道暗雷给打断了。 雷霆落到老医仲身上,把他劈得外焦里嫩。 “哼!” 正好路过的鬼神看着倒在地上,黑乎乎的老医仲,不屑的冷哼一声。 他说: “面刺寡人之过者,诛九族! 上书谏寡人者,处极刑! 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赐自尽!” “就是这样!” 旁边, 同样不小心路过的齐威王田因齐和成侯邹忌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语,不由得沉默下来。 第376章:齐国的现状 当西方的诸夏各国,正蒸蒸日上,不断壮大时, 东瀛的吕鹏正在承受痛苦。 “倭人真是恶心!” “我立誓与之不共戴天!” 在家乡的河流岸边, 被罢免官职,遣返家乡的吕鹏,正对着涓涓流水发出咬牙切齿的怒言。 一条咸鱼随之浮出水面,无神但能反光的鱼眼默默注视着他。 吕鹏向它诉说着自己心里的压抑,同时为齐国的未来,生出了深深的忧虑。 “在那些倭人的鼓动下,大王竟然真有了跟汉朝争夺海东之地的心思……” “这难道不是以卵击石吗?” 海东之地, 是诸夏大陆的北端,向大海延伸出来的一个半岛,也是后世太阳升起的地方。 武王伐纣的时候, 商纣王的叔父箕子自觉国君的统治过于残暴,兴起于岐山的周人已然步步紧逼,国祚马上就要断绝,便率领一部分商人向东部的蛮荒之地前进,最终来到海东,建立了箕国。 由于国小而偏, 周朝历代天子, 乃至于春秋战国时沉迷于大乱斗和开疆拓土的诸侯,都懒得搭理这个国家, 邻近的燕国,只将毗邻的东胡视为自己的心腹之患,把箕国忽略至脑后。 毕竟东胡手里,有着许多牛羊马匹,可以成为燕国壮大的资粮, 海东那块地方荒凉至极,又有什么资格吸引诸夏君子的目光呢? 因此, 海东箕国得以延续下来, 等到秦朝覆灭,汉朝建立, 中原的统治都更新版本了,这个贫穷而弱小的国家,仍旧坚挺的存活着。 直到汉太祖时,卢绾受封所建立的燕国发生内乱,其国一小将卫满逃离至此,率数百人灭亡箕国,自立为君,建立海东卫国,这才让商人的遗存,于世上彻底消亡。 不过, 海东卫国并没有完全统治整个半岛,只是占据了北部的土地,在南部仍然留有大量的蛮夷部落。 卫满要求这些蛮夷向自己进贡,阻断他们与中原的联系,并且扬言: “半岛上只能有一个太阳!” “我高悬在北部,阳光播撒周围数千里的地方,难道还不能让南边的蛮夷感到满足吗?” “如果他们想要背弃我,投奔中原,那就应该得到严惩!” 于是, 半岛南北的民众和蛮夷,都对卫满宣示自己的忠诚, 一想到自己这样的蛮荒之地,竟然能够得到卫满这样伟大君主的统治,他们便忍不住感动落泪,感叹“国君的恩情还不完。” 对此,汉廷是十分不满的。 特别是等到热爱战争的刘彻在位时,更加无法忍耐国家的东北,还存在这样一个自大狂妄的国家。 《韩非子》中说“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这指的便是海东的国家。 所以在几年前, 汉廷出兵,将海东卫国灭亡,并在其故地,设立了四个新的郡县。 原本, 这隔海发生的亡国拓土之事,跟东瀛齐国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吕鹏归国之后,曾将自己在汉朝留学时的所见所闻,告知齐王,让他定下了“事大友好”的政策。 齐王希望通过向汉廷展示自己的柔顺,来获得祖地的资源支持。 这是一个正常且颇有远见的决定。 因为来自于齐鲁大地的齐人,即便在此定居百年,也不满于这里的贫瘠落后,时常怀念中原的美好。 奈何那一任的齐王寿命短暂,还没有履行好跟遣汉归国的众多贤人志士们“共治国家,繁盛子孙”的承诺,就因病去世了。 之后, 便是一阵内乱。 先王那野心勃勃的兄弟,联合了一些臣子,率领自己在私下招募来的倭人士卒,趁吕鹏等人外出办事时,在国都中发动了政变。 等吕鹏听说这个消息, 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先王年幼的子嗣,都在那场变动中,被迫“病逝”了。 他们最小的叔叔,在臣子的拥戴下,登上了王位。 吕鹏等人即便心中悲愤,却也因为对国家未来的期望、自己才能还没有完全施展,不得不匍匐在这位新君的脚下。 理所应当的, 吕鹏这些先君的旧臣,很快就被新王疏远。 而有感于倭人士卒在自己夺位过程中的奉献,新的齐王违背了“以倭人为奴隶”的祖宗之法,将其中一些任命为齐国的官员,允许他们登上朝堂,议论国家事务。 当汉朝通过乘船渡海作战,将自己的疆域扩张到海东的时候, 这些倭人便向齐王提出了异议。 他们说: “海东半岛,是上天赐予齐国,反攻大陆的宝地!” “两地之间的海域并不宽广,凭借齐国现有的力量,难道无法登陆那里,拓宽疆土吗?” “大王的才能和雄心,远超历代先君!” “臣下一眼就能看出,历代先君不过守成之主,畏惧于中原的力量,根本不敢生出收复祖宗之地的想法!” “但大王不同!” “您一定可以率领齐人,再度登上中原的土地!” “如此一来,海东这样的地方,怎么可以让汉人夺走呢?” 齐王听了这些心腹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他现在的确没有能力去渡海攻打齐鲁故土,但攻打海东,却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 齐王颁布了新的命令,定下的新的国策,决心效仿西边秦、夏两个“同行”,向占据中原的汉朝展示属于齐国的力量。 哼! 正统? 我齐国也可以争一争嘛! 吕鹏强烈反对齐王的主张,认为他认不清自己的地位,在奸佞的引诱之下,即将把齐国带上亡国之路。 齐王恼羞成怒,本想直接杀了他,却因为许多老臣的阻拦,剥夺了他一切的富贵,将之驱赶回了家乡。 被迫提前退休的吕鹏每日无所事事,便常来河边长吁短叹,表达自己对国家未来的忧愁。 “难道田齐的宗庙,终究难逃倾倒吗?” 逃过了始皇帝的拆迁, 却要因为君主的愚蠢,面临汉皇的爆破,这何其可笑! 何博说他,“国家倾覆,是很正常的道理。” “坐拥中原的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难道你还要替这属于他人的小小家当担心忧虑吗?” 猪宝陛下虽然有好色、重权、偏心、过度自信等等问题, 但在有时候,也免不了因为血脉传承而突发恶疾,显露出几分豁达来。 在其酒后, 汉皇就曾经醉言说起过,“我大汉灭亡之后,天下会怎么样呢?” 群臣当即吓得冷汗淋漓,叩首回道,“天汉煌煌,岂有覆灭的可能?” 猪宝陛下看着紧张的臣子们,乐的哈哈大笑,醉醺醺的说,“天底下哪有不会灭亡的国家?” “只要别在朕父子手上失去就好了!” “……齐国在东瀛繁衍的这么艰难,我又怎么能舍下对它的关怀呢?” 听到鬼神的话,吕鹏一点也不觉得安慰,只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377章:太初元年(二合一) “齐国这时候想反攻大陆?” 当何博来到东瀛的时候,听到分身告诉自己的东西,不由得一愣。 然后他叹息起来,“也好!” “齐鲁之地,东望王师已久!” “就等着田齐如闪电般归来呢!” 咸鱼翻着肚皮白了他一下,“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汉朝明明已经有水师了,你还想看齐国划船去跟他们争!” 由于诸夏的分支延伸到了海外, 南海过来的吴国,也时常夸赞海外的风土—— 虽然海外存在瘴气、蚊虫、疫病、风浪等等问题, 但其地水热土壤,的确是不缺的。 比起夏国那边的水热极端,海外群岛要显得均衡许多。 刘勤这个君主带头懒惰犯蠢,数年之中,连作秀的“亲耕”都不曾有过,却凭借那样的肥沃水土,国中连连丰收,没有发生过饥饿之事。 吴国百姓若是饿了,去摘取一些野生的蔬果,也可以充饥一段时间。 是以这样的情况, 不仅引得东瀛齐国嫉妒,也让大汉的贵人们生出了不少兴趣。 众所周知, 沃土会勾引诸夏的君子,而君子们也向来谦虚温和,不会拒绝如此好意。 所以在对海外生出些许好奇后,一向想干嘛就干嘛的皇帝便大手一挥,筹备起了派人出海的事情来。 水师扬帆,直取海东卫国一事,也不过是在远航之前的实验罢了。 若连邻近的海东都到达不了,何况开船去更远的东海、南海,乃至于西洋呢? 而在两年前, 吴国有消息传来,说是在吕宋岛上发现了金矿,这更让君子们热血沸腾起来,锯木造船的锯子都快磨出火花了。 齐国这边, 在航海一事上,虽较大汉有更多经验,但终究受限于地少民贫,无法持久。 被下海的中原同胞超过,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前几代齐王,还有如今留学归来的遣汉使们,都认为不宜跟中原竞争,与之交好,互通有无,才最为重要。 开战虽能一时爽, 后面真的是要出一大堆烂摊子的啊! “无妨!” “即便战败了,海东距离东瀛也并不遥远,身体强壮一些,抱着个木板浮水返回,也是可以的嘛!” 的确想看热闹的何博哈哈一笑,抓起一把田螺,跟着分身一块磕了起来。 等嗑完了东瀛的螺狮,再嚼吧两条赶海时收获的小鱿鱼, 何博又忍不住飘飘然的说,“难怪历代海洋霸主都喜欢嘬鱿鱼,这玩意儿比起河里的田螺,的确更有滋味!” “东瀛这边有些人喜欢吃生的。”咸鱼也嗦着鱿鱼仔,随口回道。 食之生冷, 这是古已有之的事情,沿海之民多爱之。 齐人在祖地的时候,就喜欢穿着紫色的华服,吃着从海里捕捞上的新鲜鱼蟹虾贝,或蒸或脍,笑意吟吟的观看美人舞蹈。 等到齐人东渡,宗庙迁移以后,也将这个习惯带来了这边。 毕竟因地因情,嘬两口海鲜很正常。 但生冷之物,吃多了总归是不好的, 所以也有人不爱如此吃法,宁愿辛苦一些,去山林中捡一些柴火,架起一口陶锅,给肚子一顿暖呼呼的汤水。 当年的田仲舟,如今的吕鹏,便是后者。 “我听说,现在这位宠幸倭人的齐王,很喜欢吃鱼脍?”何博突然问道。 “是的。”咸鱼说,“每天都要吃呢,就没见他停过。” “那以后可就有说法喽。”何博听了,便咋舌起来。 按照东瀛此时的条件,以及齐王豪迈的吃法,想来其体内,也有一片“勃勃生机”了。 “那群倭人的好日子不会长久了。” 倭人, 在齐国的治下,原本是归于蛮夷、奴隶之属的。 即便有少数聪慧温顺者得到了教化,改头换面成为了齐人,也不足以登上朝堂,列为公卿。 但因为前任齐王在时,不断打压自己那被宠坏了,以至于生出不轨之心的幼弟,使其手下无法收拢足够的将士和官员, 后者怀着一肚子气,转身就以“蓄奴”的名义,招募了许多倭人,并凭借其力,篡夺了王位,这才让倭人有了横行的姿态。 齐国上下对此,都有着强烈的不满,耻于跟这群生性鄙贱的蛮夷矮子同居一室。 偏偏齐王被这些倭奴伺候的很是舒心,对他们十分信任,时常为了他们,而去责罚齐人,还喜欢夺取百姓的土地,赏赐给自己的奴仆。 可以说, 齐王上位的这几年,上下都被他得罪得差不多了。 听信异族的谗言,不亲近贤能的臣子,苛待治下的百姓…… 他怎么会不被人推翻呢? “你说,吕鹏有重兴姜齐的可能吗?” 吕鹏, 是姜齐公族的后代。 因为太公尚在受封齐国之前,本就拥有传承自祖先的姓氏,所以称姜称吕乃至于称齐,都是可以的。 姜齐覆灭后, 许多原本的公族,将自己改为“吕”氏,在民间繁衍生存下来,到了东瀛仍旧有些不少的血脉流传。 “我看他在众人之中,很有声名啊!” 吕鹏在长安留学时,便是东瀛遣汉使中的执牛耳者, 归国为官,也十分受先齐王的认可和倚重。 他辅佐先王进行了一定的制度革新,也在地方上主持修建了不少水利,是朝野闻名的贤臣,也让厌恶他的齐王无法下令处死他。 “这个谁能知道呢?” “姜齐和田齐要再这么换着来一次,以后怕不是要变成量子纠缠状态,在东瀛弄半个万世一系出来!” 咸鱼吐出一口螺壳,阿巴着自己嘴说道。 何博无所谓的说,“只要巩固祖宗根本,别被那些天生邪恶的倭人带坏了就好。” “……其他地方的情况,如今怎么样呢?” 在说完了齐国的事情后,咸鱼难得主动的发问,想要了解现今“诸夏世界”的模样。 何博告诉他,“南洋那边从上到下,都是群混吃等死的,要不是有神奇海螺天天鞭策,姬周吴指不定就要在刘汉吴的身上复苏了!” 去年冬天的时候, 吕宋那边的进度终于刷满了,何博得以去南洋一趟,见到了被自己抛弃许多年的可怜分身。 当时的黄河河伯手捧着神奇海螺,询问他吴国的情况,然后很悲伤的得知: 由于吴国的建立者,本身就是一群败犬,其开国之君更没有做一个好榜样,因此根本没有秦夏齐等同胞之国的心气志向,只想蜗居在吕宋岛上过潇洒畅快的日子。 什么祖宗根本? 什么诸夏同心? 吴国才懒得管呢! 自己爽才是最重要的! 甚至,吴国人还用吴太伯的事例,来为自己这般行迹寻找法理—— 吴太伯, 是周文王的伯父,周太王的嫡长子。 因为三弟的才能比自己卓著,更生了一个姬周的“好圣孙”, 于是太伯不愿让父亲太王为选择谁作为继承人而忧虑,自己带着二弟仲雍远走东南,于南蛮百越之地,建立起了吴国。 为了更好的巩固统治,融入当地,太伯带头断发文身,才有了周时吴国数百年的基业。 而巧合的是, 姬周吴立国于水深火热之地, 我大汉吴国也立国于水深火热之地; 姬周吴是远奔千里建立的, 我大汉吴国也是远奔千里建立的; 姬周吴立国很久后,才回到中原认祖归宗, 我大汉吴国也是立国很久后,才回到中原认祖归宗…… 所以, 我断发文身, 这是在效仿先贤啊! 凭什么说我背离了祖宗的志向! 好在, 神奇海螺里的寄居蟹及时打出重拳,给予这群混账玩意儿痛殴, 这才保住了诸夏的根本,让吴国使者去长安朝贡的时候,还能束上一半的头发,而不是全都批散着,做个光膀子的花臂社会人。 “也幸好汉廷眼下,已经组织起了船队,可以下南洋那边看看了。” 根据齐吴两国的描述, 大汉的贵人们知道, 往东边去,是找不到什么资源丰富的岛屿的。 南洋之地,却能够去闯一闯,试着开辟一下。 实在不行,在那里找几个金矿,挖掘一笔财富,带回家鼓鼓仓库也好。 而随着大汉脚步逐渐的延伸到海外, 想来吴国也必须振作起来了。 不然祖地的大腿,才不会给这群“入蛮夷则蛮夷之”的家伙抱! “至于秦夏那边……” 何博顿了顿,然后告诉自己的分身,“我打算去那里多待一待!” 他总得亲身经历,夏国念经给冥土带来的各种变化嘛! 咸鱼不置可否,只是让他隔段时间就过来给自己传点消息。 现在他们这些分身各据一方,很多信息要想及时传递,得靠何博这个本体跑来跑去。 “虽然我是咸了点,但也不想自闭成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 “偶尔还是要了解下世界形势的。” 这样说着,咸鱼又把自己沉到了河底,打算睡觉去了。 何博对着清澈的河水探头探脑了一会,觉得在这里钓鱼不会有收获后,也跟着转身离去了。 而在不远处, 吕鹏的家里正迎来几位客人。 他们驱散了所有的闲杂人等,紧闭了门窗,在阴暗的室内对吕鹏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暴君的统治日益残忍,那些倭奴愈发嚣张,有篡夺我诸夏支脉的趋势!” “如果我们不进行反击,还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你在朝野之间,素来有名望,当年先王也曾让你仿照汉军的制度,操练新的士卒,所以……” “子桥,带着我们冲一次吧!” 子桥, 是吕鹏在汉朝时,请老师为自己取的字。 老师和他本人都希望,遣汉使们可以成为海外同祖地联络的桥梁,而不是因为茫茫大海的阻隔,分淡了情谊。 可惜, 最初的想法再美好,也要在现实的波折间,发生变化。 谁能坚守自己的本心呢? 起码吕鹏在沉默许久后,捏着自己的拳头,感受着胸膛里沸腾的热血,迎着同伴期待的目光,下定了决心。 他拔出先王赐予自己的宝剑,在那冷冽的剑光中默默想道: “大王!” “如果不能从你的昏庸暴虐中拯救社稷!” “那就让齐国燃烧吧!” …… 长安城中, 瞬息返回的何博正等待着张骞咽气。 这位大汉使臣在通过两次出使域外,开辟了陆上丝路;又在西域数年,将之“凿空”,确定了大汉的威严后,终于消耗完了全身的精力。 他回到长安没多久,便生了重病,再起不能。 皇帝和许多大臣都来看望过他,但并不能挽回什么。 眼下, 张骞呼吸艰难的躺在床上,马上就要离开人世了。 他用仅剩的力气对身边的妻子说: “我为国家和陛下做了很多事情,尽到了作为臣子的职责,我心里没有什么遗憾了。” 旁边无人能见的鬼神哼了一声,“真是胡说!” “明明一直期待皇帝给你恢复博望侯的爵位呢!” 何博可是暗中观察过张骞在西域的生活的! 这老小子对跟随李广出征,却神奇迷路丢失爵位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他希望通过自己在西域的努力,让皇帝高抬贵手,把爵位还给自己。 结果, 他病倒了,皇帝来看他,也不曾提这件事。 张骞当时就流泪了,委屈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人之将死,还得为了后世的颜面,装出一副豁达大度的模样,简直可怜! 妻子也知道丈夫心中并非如此感想,但只能握着他的手,默默流泪。 张骞顿了顿,然后又说,“如果说还有什么惦记的事情,那便是我在西秦的故人。” “他跟我同岁,如今我命不久矣,很是担心他的身体。” 王盛这小子, 不会活得比自己还长吧? 张骞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就忍不住的焦虑和心忧,最后在这样的忧虑下,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没事的。” “王盛也活不了多久的。” 阴间, 何博在带着张骞熟悉了情况后,很是关切的安慰他道。 死了的张骞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他活了五十六岁, 在担任使臣,长期在外奔波的情况下,拥有这般寿命,已经算身体好的了。 王盛也是常去外地出使的持节之人,按理来说,不该比自己还要长寿! 张骞嫉妒啊! “何必这样呢?”何博还在安慰他,“等王盛死下来后,虽然无法来到中原鬼国,但在西秦鬼国那边,却会比你受到更隆重的接待!” 张骞听了,眨了眨眼睛。 他自然是知道,鬼神嘴里的“接待”,指的是什么东西。 毕竟就在刚刚, 鬼神当着张骞的面,翻出了许多旧账: 比如张骞曾经对鬼神行走人间时的伪装体出言不逊, 以及在途径河中之地的时候,曾经踩踏过自己等等。 张骞因此,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小肚鸡肠”。 那些事情,张骞自己都没什么印象, 谁能想到长生久视,按理来说当看淡人间一切的鬼神,会对此计较这么久,还专门等着死后算账? 张骞因此心生好奇,询问旁边一面憨厚老实,看上去就可以交流的老鬼喜,“王盛在不经意间,得罪过神灵吗?” 竟然能比自己,享受更多的折磨? 老鬼喜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告诉张骞: “也没什么大事。” “只是曾听说那秦国的王盛在埃及之地待久了,写过一篇赞扬尼罗水的诗赋,并在其中提到了中原的大河罢了。” “是吗?”张骞听了,便一摸胡子,沉思起来,“那埃及的尼罗水也像大河这般,容易张牙舞爪?” “这倒没有,那水每次泛滥都有预兆,还会带来肥沃泥土,以供两岸民众耕耘繁育。” 于是张骞明白, 为什么身为埃及国主的王盛,要写诗赋来赞颂那条域外河流了。 至于中原大河在其中的身份,那更加不用想! “王盛身为诸夏后裔,却不知道感念母亲河的慈爱恩德,着实罪恶滔天!” 他神色一板,正气凛然的说道。 随后他又问,“李广又在何处?” “我曾经有负于他,至今也无法释怀,想要再去探望下他。” 老鬼喜叹了口气说,“还在迷路呢。” “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伙只要跑的远了,总要迷路一段时间……派其他鬼去寻找,也有被他影响,一块迷失方向的。” “……啊,张使臣,你怎么突然哭了?” 第378章:佛教东传 “西域的佛寺多出来不少啊……” 在常驻新夏,亲身感受那可能的变化之前, 何博按照惯例,把中原周边转了一圈。 他先去了岭南之地, 那里,南越国已经因为王太后被疏通的很快乐,从而自愿回归了汉朝。 这样的和平一统,让汉朝君臣十分高兴,对南越的治理,也显得颇有温情。 总的来说, 除了几个死鬼南越王不太高兴之外,活人大多是欢喜的。 之后, 何博便来到了西域。 他从浩门川慢慢的溯流而上,过盐泽,而至西域群国。 由于交南在这里屹立了两百年,又有大汉天兵降临,狠狠展示了一番自己的强大, 所以, 如今西域的风貌,已沾染上了许多来自中原的气息。 那些原本穿着随意的胡人,如今将右衽视为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也将说汉话、使用中原来的东西,视为一种风尚。 若一国贵人不佩玉、没几件丝绸衣服,那只能说他落后于时代潮流,是没人愿意跟他玩的。 而这样的变化, 原本是先从西边开始的。 毕竟夏国的商人和使者,要从西边而来,其影响力,也一直向北通过河中,再转折向东渗透。 西域的东边,此前虽有交南一邦,但通路断绝,无法让中原的君子们张开手臂,给予这片在战国时就已经被先人开辟、捅穿的土地深情拥抱。 一邦的影响, 又如何能跟地扩万里,民过千万的夏国比较呢? 只是,当汉朝气势汹汹的于此登场后,西域东部的“汉化”速度加快,已经快要超过西边了。 夏国方面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他们只是照旧通商、遣使,然后在不经意间,将一些新鲜玩意儿,通过西域带去东方。 正在夏国兴盛的佛教,是第一批传入的。 那些被诸夏的审美强行灌入后,不再圆顶拱石,转而飞檐斗拱的佛寺在乌孙、大宛等国慢慢修建起来,跟很早以前,受中原还有阴间影响而建立起来的土伯庙宇并立相存。 溜达过来的何博见了,便不免发出感慨。 他挑选了一处新建的佛寺钻进去,然后发现里面还有个从夏国来的年轻比丘。 他的相貌柔和,眉目清朗,面容虽然较之中原要深一些,却也不似身毒蛮夷的黝黑。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典型的新夏人。 在佛门流行起来后, 一些诸夏后裔,也慢慢加入其中,剃掉了自己的头发,接受了佛教融合诸夏习俗以后,重新确立的法度。 不过这些人还是很少的,能够走出国门,远行至此的,便更加稀有。 于是他好奇的上前询问,“沙门弟子来到这里,是为了向西域人传播佛陀的经文吗?” 那比丘见何博一副中原君子的打扮,便起身朝他行双手合十礼,语气从容的回道,“只是路过西域罢了,小僧想要前去的,是中土的大汉国。” “为什么要去大汉呢?” 何博对他说道,“我看你穿得很朴素,身边也没有随从,走这么远的路途,不怕在路上遇到危险吗?” “我听说乌孙的王后,也就是从大汉嫁过来的细君公主思念家乡的风土人情,她的丈夫军须靡便下令为她布置了很多跟诸夏有关的东西。” “夏国的佛寺虽然没有在中原分布,却也称得上是诸夏的一部分。” “你可以在乌孙享受很舒适的待遇嘛!” 对方说,“在礼佛之国受人敬仰供奉,不是我的追求。” “小僧只是向往中原,想要去那里求得人间正法罢了。” “啊?”何博顿时一头雾水起来。 什么叫去“东土大汉求取真经?” 这有点倒反天罡了吧! 那比丘见他惊讶,便温顺的解释起来: 据说,他本是夏国一农户之子,父母早去之后,便常去附近的寺庙中洒扫庭除,以为存活之资。 等到长大,受庙中师父教导,便选择了剃度出家。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当随波逐流,在那小小庙宇中度过自己的一生。 但在三年前,他家乡附近忽然来了一群手持九节仗的道人,向人传播起了太平道的理念。 因为太平道的道人普遍擅长医术,常以特制的符水为穷苦百姓免费治病,所以很快就得到了附近乡民的拥护。 反正信谁都是一个信, 有用最重要嘛! 这让小寺庙中的师父们很是不满。 虽然在历代夏王的鞭策下,比丘们不敢像婆罗门那样不事生产,只凭一张嘴念经吃饭,多要于寺庙附近开辟了田地亲身耕种…… 但一处寺庙能拥有的田产是有限制的,很多时候,比丘们想要过得舒心一些,仍旧需要向四方乡民化缘,挣点额外的香火钱。 现在乡民们都跑去供奉起了道教,自然让比丘们钵盂里的饭食少了几口。 于是, 老比丘们便找上门去,跟这群道人辩论起来。 小沙弥被师父带过去,旁听了几场,最后生出几分好奇来。 “那些道人说,中土并不以鬼神为重,强调自食其力,脚踏实地,是以诸夏安稳繁华。” “然而寺庙中的师父们常在私下教导我们:‘不敬奉佛陀的人,当有果报。’” “我听之后,便在心里想:中土为何会如此特殊?” 而且道人在提了中土之后,又把曾经夏国的事迹拿出来讲,责问那些老比丘: “前王抑佛者多矣,难道他们也要承受果报吗?” 那些比丘顿时冷汗涔涔,合着手不敢说话了。 这些年来, 现任夏国皇帝对佛教的放纵,倒让这些比丘忘了点重要的东西。 特别是这里偏远贫寒,乡民多有蒙昧,对佛陀颇为敬奉,让比丘们更加飘飘然起来。 今日被举着九节仗,穿着黄衣,看上去还很能打的太平道当头棒喝,便低下了自己的光头。 旁边的小沙弥见了,心中好奇便更加泛滥。 “我思来想去许久,没得到什么结果,便觉得东土必有自身的神圣之处,可能比之佛陀的教诲,还要令人顿悟聪慧,便有了向东方求法的意愿。” 何博听了,就笑话他说,“能有这样的想法,看来你对佛陀并不是很虔诚啊!” 比丘诚恳的说,“我出家之时,并没有想好自己日后该做什么。” “寺庙愿意接纳我,我便受其戒律,做其弟子。” “多读经书之后,便有了自己的感悟,然而疑惑也变得更多。” “如今行走千里之路,既是遵循佛法,也是遵循内心所想。” “若佛祖菩萨要怪罪我……” 那比丘顿了顿,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再抬头时,他便对何博说,“经书上说,罪者一朝顿悟,念此佛号就能得到度化。” “我不是罪人,想来多念几遍,佛陀便会原谅我的。” 何博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这个比丘说,“你不老实!” 然后他又感慨着道,“你是诸夏的后裔,却做了佛陀的信徒,如今还要去中原……” “希望你可以在那里学到更多的智慧,让佛教的未来变得更好吧!” 比丘感谢了他的祝福,没过多久便启程向东而去。 第379章:太平道 “我觉得太平道侵犯了我的权益!” 在西域逗留一段时间,游玩了几处庙宇,参加了几场乌孙国的蹴鞠比赛后,何博就来到了新夏。 当他见到太平道新修道观里的神像时,便眉头一皱,立马叫来邹衍,为自己维权。 邹衍看了眼那高台之上,除却颌下多出了修长胡须,眉眼间增添了几分威严厚重之外,简直跟何博一模一样的神像,然后理直气壮的说,“难道鬼神不长这副样子吗!” “而且将您奉为昊天上帝,以示强大和敬重,难道不好吗?” “再说了!” “我不过是仿照了邺县的旧制罢了!” 何博叉着腰说,“西门豹当年为我塑造神像,可是征得我同意后才做的!” “那我现在请问鬼神:您同意我对您的尊奉,并凭此来传扬我太平道的理念吗?” “可以!” 何博负手而立,微微抬着下巴,赦免了邹衍这位太平道大贤良师“不问自取”的罪过。 至于在他神像旁边,那几个长得很像孟轲、庄周,乃至于邹衍本人的雕塑…… 何博才懒得管呢! 反正前两个死鬼都不在这里,他们不会知道自己容貌和某些经历,被邹衍盗用,列为“道门群真”之事的。 “太平道在这里发展的如何?” 何博掏出美酒,跟邹衍相对坐下,与之边饮边谈了起来。 “很是不错。” 邹衍感慨着说,“我原本以为,信奉了佛教的民众,会被那些舌灿莲花的比丘迷惑,像南边的身毒人一样,为了一个飘渺的神迹而抛家舍业,并排斥他教。” “好在,他们身上的诸夏特质,并没有褪去。” 因为太平道的传播方式,比起那些拿着碗到处要饭、跟人辩论,讨说玄机的比丘要实惠太多, 加之夏国这边由于水热疫病时常发生,本就重视医治之事…… 所以端着名为符水,实为清凉祛病之汤药的太平道们一出来,就有人立马跟上,握着道长们的手激动的说: “我早就信道教了!” “那能治病的符水,能再给我两碗吗?” 初时, 道长们还有些疑惑,“可我看你之前,去隔壁的佛寺中拜过……” 那人坦然自若,“那是年轻不懂事!” “现在我已经弃暗投明了!” ……这样的事例,发生了很多次。 想来整个大九州,都找不出像诸夏君子这样务实的信徒了。 面对对自己有益的传教, 他们转身就走,连决心都不用下的。 何博听后点点头,便不再担心佛道之争的事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太平道如今的教义里面,融合了阴阳、道、名、儒、墨等等学派的思想,会不会有冲突呢?” 这些学派的弟子,在如今的阴间还有争锋呢,并且动不动就要因为“辩论不过立马动手”而去大牢里蹲一蹲,可谓获得了百家真传。 对此, 邹衍只是平静的说道,“我最近正着手编写《太平经》一书。” “只要鬼神您不要把这些东西告诉中原的那些死鬼就好了。” 邹衍搞出的太平道,缝合了太多玩意儿进去, 如果让孟轲这等正统大儒见了,怕是要当场气得诈尸。 毕竟邹衍的做法,可比董仲舒来的狂野多了。 后者为了维持自己儒家弟子的身份,还有些扭捏姿态, 前者直接就仗着自己是诸子之一,还是个死鬼,抡起了王八拳。 何博摆手道,“我才懒得嘴碎这个呢!” “等日后太平道传到中原再说!” “不过,你把五德终始和墨家的诛无道结合起来,还大肆宣传,真的不担心夏帝一怒之下,派人镇压吗?” 五德终始, 是邹衍生前提出的一个重要理念。 他首先提出: 世界的变化,基于阴阳五行的运转,万物都要在这个范围中轮回生灭。 然后将之延伸到治国理政之上,便有了这个说法—— 朝代的更迭,就像五行相生相克一样,是正常的事情,也是合乎天理的。 墨家的“诛无道”,则是源于其尚贤的主张: 因为推崇贤能,所以反对腐朽堕落的上位者,也是正常的,且合乎天理的! 这二者一结合,简直能让权贵们头皮发麻! 何博初闻这样的主张,也是眉头一抖,庆幸起邹衍这个“大贤良师”早就死了的事。 不然, 五马分尸都不够邹衍受的, 这样的反贼言论,少说要把夏商至今发明的各种酷刑都端出来,给他来一遍。 邹衍撇嘴说,“这个有什么担心的?” “我结合了墨家的巨子制度,操练了太平道的力量……以夏国如今的情况,是无法阻止的。” 承平日久,荒疏武备, 就别怪新兴的力量冲过来给它一拳了。 “而且我觉得,这样的提倡,其实对夏国的未来是有益的。” 神色一转,邹衍对何博如此说道。 “夏国的地理颇为封闭,东西有山岭和大海阻隔,敌人轻易不能进攻;南北又没有过于强大的敌人给予压迫……” “出使汉朝的使者回来后,夏帝虽然有整顿的命令,但上下没有认真落实的!” 甚至因为先太子的去世,也跟皇帝派他去南疆巡视边军有关。 这让年老的夏帝更加不愿关注这方面的事物。 所以命令虽下,却有名无实。 在贵人们跑去念经后,整个夏国便文恬武嬉起来。 《孟子》里说,“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可惜,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虽然为众人所知,却不一定能得到众人的坚守。 夏国的现状,不就是如此吗? “诸夏的后裔,可不能变得跟身毒人那样‘平和’!” “没有外部的压力,那就让它的内部掀起波澜!” “反正是不能闲的!” 新夏是周天子最后分封的诸侯,也是诸夏在域外的第一个分支, 它这样的身份,怎么可以沉沦堕落呢? “夏文王也很支持我的做法!” 死了许久后, 夏文王对很多事情,已经看开了。 反正他作为名留青史的贤君英主,即便后代保不住宗庙,也能凭借百姓和学者的传颂,长久的延续下去。 所以, 对比起一家一姓之天下,夏文王更关注诸夏的以后。 西秦处于四战之地,兵马时刻都在操练,不敢轻忽。 中原作为祖地,人才辈出,即便一时衰颓,也会在此之后,卷出一个新的强盛王朝来。 就连东瀛的齐国,都因为其地贫苦,天灾频繁,被迫节衣缩食出了坚韧的性子。 新夏怎么可以做诸夏之中,最无能最不知上进的呢! “太平道是好的!” “如果后继之君不这样想,那就让他死下来跟我这个祖先争辩吧!” 埋葬着新夏先祖们的祖陵山上,夏文王负手而立,决定替子孙和夏国的子民,背负这一切的痛苦。 第380:太初四年 “如果我……” “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在这里掀起一些波澜,是不是可以做到像黄河那样,磨练子民,加强凝聚呢?” 由于关心已经苍老到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埃及国主王盛的情况,还有他那篇令诸夏后裔闻之落泪的《尼罗水赋》, 何博在夏国了解了一番太平道的理论后,就润来了秦国,并指着西渭水如此说道。 西泾西渭这两条大河,其实也时常泛滥。 但其流水冲击,多与当地气候的转变有关,所以较之黄河,也称得上稳定。 在这些年里, 老秦人拿出自己当年修都江堰、郑国渠的手艺和精力,一心整治这两条大河,更使得河道宽阔,水流平静,滋润两岸的土地。 这让本就计划将这里打造成“天府之国”的嬴秦,得以在此十多年间,繁衍出大量的人口。 也让曾经居于黄河岸边,从远祖伯益到战国之时,都被迫或多或少参与“治水”的老秦人,深刻感受到了两河跟黄河的不同。 王盛的那篇诗赋,因此流传的更加广泛。 但何博听了,心里很不高兴。 在两河堤坝旁边,那由无数平民手植的杨柳的树荫之下,他如此对着自己的分身说。 正蹲在树上抱窝的玄鸟听了,直接回道,“不要发癫!” 被人用事实污蔑了清白的黄河河伯撇了撇嘴,但也没有再提给老秦人来次大水漫灌的事。 他只是抬头打量起河岸边的各种草木,询问玄鸟,“种这些树是谁的主意,搞得这么恰到好处?” 黑杨, 是西海之地原产的树木,根系复杂而宽大,有利于巩固泥沙土地。 很早之前,两河流域的波斯人就有将之栽种于河岸边的例子。 但怪柳却不一样。 这柳树原产于河西以及西域等地,根系比起黑杨,还要庞大深入。 对于干旱和盐碱,怪柳也有很强的忍耐性。 而两河平原之地,雨水不足,田地长期依赖河水灌溉,久而久之,自然会出现土地盐碱化等问题。 所以眼前所种植的这些树,除却为来河岸边散步垂钓的人提供阴凉,对未来也是很有好处的。 只是, 何博不觉得一心耕战的老秦人,会对这方面的事,有如此了解。 毕竟专门把怪柳的种子从东方带来西海,还将之培育成林木,到处栽种,也是不容易的。 玄鸟回道,“这是刘煓做的。” “你要是沿着河道往前走一点,还可以看到当地官员为了纪念他植树的美德,专门铭刻的碑文。” “啊?” 何博惊讶了,随即向前走去,最后在一处人来人往的渡口处,找到了一个石碑,上面写着一篇名为《种树刘橐驼传》的文章。 他将之看完,然后就拍着手笑道,“这个老鬼还真在秦国当上种地王了啊!” 刘煓, 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很有活力的老头, 等他死了,同样闲不住的想要做事。 他在阴间开辟了庄园,每日或是种地,或是召集周边的邻居一块玩蹴鞠,死后的日子过得很是平和。 也许正因如此, 当要向域外输出鬼才的消息传出来后,刘太公便成了第一批报名的。 他要去探索新的世界,迎接新的挑战! 何博当时见了他的申请,也不觉有异,直接批准了,并且感慨: “九十多岁,正是出门闯荡的年纪!” 刘煓还很高兴的跟人说,“我听说西秦那边的水土,比起中原和夏国要荒疏一些,以至于秦人不得不沾染胡风,平日里连绿叶子菜都吃不了几口。” “可我擅长种地,还得到过老祖喜的真传……等我过去了,就让那些秦人知道,什么叫神农在世!” 旁人听了,顿时叫好连连,把老头夸得脸色通红,出门就犁了两亩地。 只有旁边的刘老三一头雾水。 他是大汉太祖, 是覆灭了嬴秦在中原社稷宗庙的人, 现在他爹要去秦国那边,指点秦人种田,想办法帮他们的粮食增收? 这……这对吗? “哪有不对的!” 刘煓面对儿孙的劝阻,直接叉着腰跺着脚说,“你们年轻的时候可以到处游历,难道我就不行吗?” 死鬼有死鬼的好处, 虽然看上去老迈,但终究不会像生人那样脆弱。 刘煓完全有能力,去做一些自己在生前想象过,但终究没有做过的事情。 于是, 他来到了秦国。 还因为提前打听了这里的情况,咨询了许多朋友的意见,方才把怪柳等植物一同带了过来,移植到西海之地。 这些年里, 只要是与土地有关的事,刘煓都跟着做过,这让他的“贤名”得以在秦国广为传播。 秦帝还专门下诏,赐予他作为长者的鸠仗,令地方官吏对这样有德行的乡老进行优待。 刘煓因此得意洋洋。 秦国太庙里,那些知道他身份的先君们,却是对此摆出了一副跟汉太祖刘邦极为相似的扭曲表情。 “甘石他们推算出了合适的历法,老刘头也给这边带来了更先进的耕耘办法。” “南方和西边沿海的地方,更是修好了航船,同夏国那边往来几遍,试过了风浪……” “我大秦真是蒸蒸日上啊!” 行走在秦国的一座繁荣城邑之中,看着街道上往来不断的,肤色打扮都很丰富的行人,何博高兴的说道。 “我在夏国那边,肯定也可以像秦汉这样,突破一切阻碍,成功到达自己计划中的目标吧!” “起码要跟着夏人念经几十年吧!” 趴在他头上的玄鸟从翅膀下掏出来一块馍啄了啄,碎屑稀稀拉拉的落到何博的头上,让本体一下子感觉到了“雪”的气息。 “虽然宗教的经文,总是比其他东西,更容易影响人心,但要想改变自古以来的观念,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就像秦国现在看上去统一西海,繁荣昌盛,可私底下还有许多蛮夷没有得到教化。” “教化跟念经可不是一回事。” “后者可以速成,前者的话……多等两代人也无妨。” 这种东西,可是不能急的。 何博路过一处学校,旁窥了下里面正在读书的幼童—— 里面有一些诸夏种子,也有一些人的面孔上,透露出明显的异域风情。 但他们服饰是统一的,语言也是统一的,就连面对老师安排作业下来时,露出的那副痛苦模样,也是统一的。 …… 当鬼神正在秦国各地游荡,顺便打听埃及国主的消息时, 秦国北地郡的郡守,正在巡视玉壁城的修建情况,以及今年田地的开垦和水利的修建。 他站在一处田垄上,眺望着眼前青青的麦苗,然后叹了一口气说: “我大秦隐患不小啊!” 旁边跟随的侍卫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年轻的那人甚至上前几步,挡住了自己乘坐而来,正低头偷啃麦苗的马匹。 郡守见了,便生气的训斥他: “真是不懂事的蛮子!” “春耕何其重要,你竟然放纵这畜牲乱来!” “赶紧给我拖下去!” 等年轻人把马匹乖乖拉走后,郡守又指着他说,“老夫对你向来倚重,还将你收为义子,悉心教导,怎么作态还是如此轻狂!” “你上次去罗马,殴打那名为庞培的贵人小子之事,我还未曾跟你算账呢!” “真不知道你跟那五岁小孩哪来的仇恨,竟然跟他过不去!” “后面那克拉苏的罗马贵人来调和,你竟然还把人给揍了!” “小的不放过,大的也不放过是吗?” 曾经名为斯巴达克斯, 如今受到郡守恩遇,被赐名“安克奴”的色雷斯青年也说不清自己在罗马之时,那无时无刻的怒意从何而来,以至于要发泄于一个小孩身上。 但他到底是做了, 便只低下头,乖乖听着郡守的训斥。 第381年:北地和埃及 “你们知道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 在返回郡治的路上, 郡守忽然叹息着对骑马跟随在侧的亲信说道。 “是什么?”侍卫不解的询问他。 “是明明知道敌人的力量正在壮大,却受限于自身的成长而无力阻止!” 郡守转头看向远处的大海, 在那涌荡的波澜另一边,是秦国的敌人,那名为罗马的所在。 在此之前, 由于罗马乱局的存在,并没有让秦国对此有太大的担忧。 毕竟能够将两任有志于革新的保民官残忍杀害的国家,怎么可能兴盛呢? 但国中却有自称黄石公的智者反对这样的想法。 他在安都城中同人饮酒时,便信誓旦旦的说: “罗马就要从混乱走向兴盛了。” “他们的国情很是复杂,肉食者中多可鄙之人,然而却有格氏兄弟先后上位掌权,推动革新之事。” “由此可见,百姓对改革国政军务,是很有想法的。” “如果之后再有一人提出变更法度的主张,他是可以获得成功的!” 酒馆里的其他人听了,忍不住对这陌生的老头子笑道: “前面两个都死了,哪里还能再出第三位呢?” 黄石公不屑的回道,“这是天下的大势,无论行军还是治国,都要遵行这样的道理!” “你们如果认为罗马日后只会持续衰落而得不到复兴,那社稷动荡的那天也不会太远了!” 说罢, 他揣着酒壶就走了,只在位置上留下几枚秦半两。 等到罗马之后果然有名为“马略”的保民官上位,并通过五度当选,成功振作了其国军务后, 诧异于黄石公推断的朝廷再去寻找这位智者的踪迹,已然难有收获。 秦国的君臣为错过贤才而扼腕遗憾了一阵,然后便下令加强对北地郡的投入。 矗立在大地上玉壁城应当更加坚挺雄厚, 扬帆于海上的舰船也当更加迅捷众多。 至于主动出击,将罗马的兴盛打断? 若有能将之吞并的能力,秦国早就在其衰落时,便趁虚而入了,哪里还会等到今天呢! “人啊,说到底还是人不够啊!” 郡守想起自己在中原时,于长安见到的画面,听说的事情,便恨不得老秦人能化身猪豖,一胎八个。 可人怎么会跟畜牲一样呢? 田地里的麦苗承载了百姓对于生活的希望,却也只能在阳光和风雨中,一点点的成长。 拔苗助长的故事, 可不止中原的汉人听过。 好在, 老秦人并不畏惧挑战。 再艰难的事情, 难道还能有百年前太祖那样,率领千人走出中原,重建国家那样的艰难吗? 何况刀剑若想要保持锋利,必须要时刻打磨它。 对这个道理的认知, 秦人可比夏人要透彻许多,也乐意去遵循它。 …… “王盛请求发兵埃及?” “他自为国主,怎么会有这样的主张?” 就在北地郡的郡守因为守卫边疆的压力,而忧虑不已时, 一封书信也通过秦国于各地修建的亭驿,传递到了安都城中。 皇帝初时惊讶,可等看完了王盛的解释后,便应下了对方的请求。 他在朝堂上对臣子们说,“嬴秦在波斯故地移风易俗数十年,尚且没有完全教化。” “要王盛捐躯十来年,就让埃及全然顺从我大秦的制度和文化,还是过于苛求了。” 埃及那个地方, 制度是很令诸夏君子畏怖的, 并非因其严厉到连秦法都拍马不上, 也并非因其完善到让秦人仰如泰山, 而是因其无礼、混乱和放纵,让诸夏君子们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埃及王室是怎么繁衍这么久的? 不过深入一想, 当年跟埃及毗邻的国家乃是波斯,便让君子们释然了。 而当王盛愿意牺牲自己,跟埃及女王联姻之时,皇帝便把他召入宫中,再三强调,让他想办法改善一下埃及的风气。 不然的话, 等大秦天兵一到,怕是只要地而不要人的。 王盛接过了这个任务,并坚决执行了它。 他鼓励秦人和埃及女子通婚, 对能说诸夏雅言的埃及人施以赏赐, 促进两国通商往来…… 但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岂会因为有新的太阳悬挂于西海,普照到埃及,过去的阴暗腐朽就迅速消融? 埃及的祭祀们仍旧掌控许多土地, 埃及旧日的贵人们,仍然在用他们那血亲繁衍出的神奇大脑,给王盛施加各种阻碍。 王盛对此烦不胜烦。 若是对待凶残的敌人,他从不畏惧拔剑对砍, 但埃及这边…… 有太多人和事,让王盛觉得与之计较,是在折磨自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跟埃及女王生下的孩子,并没有遗传那神奇的血脉,容貌也是正常的。 虽然称不上天资聪颖,却也是个能读会写,饿了会吃东西,下雨知道回家的正常人。 想来是因为女王本身便有外国血统,而非埃及王室内部一再提纯的产物。 总而言之, 这个孩子的诞生,让原本被埃及特殊生态折磨到心灰意冷的王盛,有了坚持奋斗的想法。 时至今日, 王盛这个外来君主,同埃及原生肉食者的矛盾,已经到了激烈不可调和的地步。 后者想要趁着王盛年老,将这个可恨的秦人杀死,恢复托勒密家族的统治。 前者则是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并企图先下手为强。 “要杀多少?” 当秦国的将领率军赶到埃及时,他这样询问王盛。 王盛身边带着他在埃及的妻子,抖动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对那位将领说,“十一抽杀还是容易有疏漏。” “是的,毕竟十人存九……”那将领跟罗马打过交道,是知道这项行为艺术的。 “不!” 王盛打断了他的话,“我的意思是,十人杀九存一,很不好!” 将领听了,忍不住一愣,有些想说什么。 王盛及时补充道,“这些人不服王化,乃是叛臣!” “等平定叛乱之后,我一定上书陛下,为你们点首记功!” 埃及肉食者那神奇的脑子, 想来也只有这样的用途,是有利于国家和百姓了的。 “必然为君解忧!” 那将领顿时来了精神,握着宝剑,语气决然的应下。 他转身就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人。 王盛看着他离开,才坐在王座上放松起来。 他转过头,对那位极为信服自己,还主动要求王盛引秦兵进入亚历山大城的埃及女王说,“明天,你就退位吧,让王智同我共治。” 女王直接应下。 她从不怀疑王盛的命令。 毕竟这个男人可比她聪明太多了。 在埃及所有的君王中,他的智慧应当居于上等。 “至于你……” 王盛看了眼那瞪着清澈眼睛,还有些分不清状况的儿子,“从明天起,就时刻跟在我身边,学习如何治理国家吧!” 并不是很智慧的王智说,“可我从小就跟随在您身边,接受您的教导啊!” “此一时彼一时!”王盛哼了一声。 再过几年, 这埃及的国名指不定都要换了, 哪里还能用老办法来治理呢? 第382章:生与死(二合一) “念经还是有用的!” “都给我地盘念叨出洞来了!” 汉太始元年, 何博蹲在自己于夏国开辟出来的,一块小小冥土之中,指着那混沌黑暗的地方,对自己分封在这里的分身说。 大王八在旁边探头探脑,然后便说,“等待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见到雏形了。” 佛教在夏国的流传, 其实已经很有年头了, 这十多年的大兴,不过是乘势而上罢了。 而这些年来, 除了佛教对“冥土轮回”之事有提及外, 那行事狂野、主张叛逆,对夏国朝廷来说,就像一颗“蒸不烂、煮不熟、响当当铜豌豆”的太平道,也利用其五行轮转的理论,对所谓的“来世”,做起了各种宣传。 那些拿着九节杖,能文能武长相颇为英俊的道人们说: “国家覆朽而建新,是符合轮回的。” “常人舍去皮囊,于鬼国中接受审判,清新魂魄后,也应当享受轮回的待遇。” 等到秦夏之间的海船港口得到修建,航路得到通畅,埃及那边的教派理念,也免不了传播过来。 毕竟, 秦国在完全掌控埃及国政后,一直坚持对那块地方“去抚存菁”,逼得大量不想被献祭成军功的祭祀僧侣们四处逃亡。 乱跑的多了, 自然也有私自上船,润到东方大夏国的。 而埃及的本土宗教中,也是有对“死后世界”宣传的。 加上百年前,波斯国覆灭时,也有大量拜火教的信众僧侣通过阳关逃来夏国,至今也有零散流传一事, 眼下的夏国,足以称得上是“当世宗教中心”,放眼望去,全然一派群英荟萃之景。 当然, 由于夏国君子们本质上对宗教并不狂热,对有碍于自己施政集权的玩意更是警惕排斥, 所以这“群英”让人仔细一看,也可以说成“萝卜开会”。 不过, 何博并不关心这些萝卜的情况, 他只是期待,各个教派通过不断的辩论和融合,来完善阴间的情况,让生与死的联系,变得更加顺滑紧密。 就目前看来, 这对常人来说虚妄飘渺的目标,是可以在冥土中得到落实的。 那眼不可见,耳不能闻,只有鬼神才能感受到的,存在于黝黑深邃的一方冥土角落中,那更薄、颜色更暗淡的空洞,就是阳世僧侣们努力辩经的成果。 虽然还没有彻底形成,但何博相信,只要那些僧侣比丘们不断努力,他就可以获得满意的成果! “只说拜神的话,果然还是域外更加擅长。” “为什么中原的那边,就不能这样有想象力呢?” 旁边的大王八想了想,随后说道,“活着已经很费劲了,哪有那么多心思去惦记死后的事情?” 也许, 这便是聪慧非凡的诸夏君子们,没能塑造出一个“拥有完整体系的阴间”的原因。 他们选择把自己的智慧,放到世俗的生活上,全心全意追求那确真无疑的幸福。 至于死后? 那等死了再说吧! 但何博听了他的话,便忍不住想起了秦、夏两国的文人中,总会把黄河跟其拥有的几条大河相比较的事情。 而开启这个可恶风气的, 就是还活蹦乱跳,最近也没有一点要死模样的王盛! “唉,活着有什么好的?” “这家伙怎么还不死呢?” 鬼神撇了撇嘴巴,又开始替埃及国主招魂。 …… 何博在检查了一番冥土的情况后,跟分身从信度河的入海口处探出头来,围观这里的港口风景。 在通航以后, 每天都有很多船只从这里出发,将西域开采出的美玉、中原生产出的漆器丝绸、夏国生长的香料,顺着海风沿着海岸,送到秦国那边。 而从秦国过来的船只,也会装着那边盛产的琉璃、油料和牛羊,乃至于泰西罗马国生产出的商品,将之贩卖到夏国来。 短短几年时间, 这个港口就繁盛起来。 而由于海途顺畅,在这里落脚的人,来源也很复杂。 曾经在埃及占据大片田地,并在几年前的变动中完成大逃杀的埃及僧侣们,便大多定居于此。 他们时常怀念自己的故乡,会在港口附近徘徊行走,指着信度河那宽大的河口“睹物思河”: “尼罗河!” “我的母亲河!” “我也曾沉浸在她的怀抱之中,享受她赐予埃及的繁华和安定!” 然后, 他们就会激动落泪,直到夏国负责管理港口的官吏过来驱赶他们。 “这么想家?” “送你们回埃及怎么样?” 落魄僧侣们立马不敢说话了。 他们跑到附近的城邑中,又开始向他人传教起来。 虽然远在异国他乡, 但也要尽到自己的职责,证明自己对埃及众神的坚贞不渝呢! 而且若拥有一定影响力, 他们未尝不能恢复自己当年那高贵的,跟君主共同统治国家的地位! 怀抱着这样的信念, 那些在夏人眼中,肤色要比身毒人浅一些,眉目更加顺眼的埃及人,开始在城中为居民行医治病。 这是各派教徒传教时,传统的手段。 因为死亡和病痛,是非常公平, 它们不会因为身份的贵贱,而放过任何的生命。 而且僧侣们也打听清楚了, 就在他们偷渡来的前些年,就有一支名为“太平道”的异教徒,通过这样的手段,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宣传了自己的理念。 这说明什么? 这就说明—— 一向聪慧坚韧的诸夏后裔,也是吃这一套的! 正好,我埃及医学也未尝不利! 只是, 想的再好,也不如做的好。 “医生……你的水平是不是不行啊?” 城邑中, 一个妇人正在丈夫的陪同下,亲身体会埃及僧侣们的免费治疗。 她最近有了身孕,胃口总是不好,半夜多有惊醒。 这让妇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今日出门,本就是想要寻找医者为自己诊治一番的,结果还没有到达医馆,就遇到了为夏国百姓谋福利的埃及和尚。 本着“免费不要就是浪费”的朴素理念, 妇人带着丈夫上前。 结果等待了一会后,妇人觉得他念叨的东西并不能让自己满意,便不高兴的皱眉道。 “不如去寻找那位传说中的医士吧?” 丈夫在旁边抚摸着妻子的肩膀,“我听人说,他最近游历到了这里。” “真的?” 妇人顿时大喜,直接抛弃自己面前正组织语言的埃及和尚,拉着丈夫的手离开了这里。 对诸夏雅言十分了解,所以能够出门传教的僧侣听到这对逐渐走远夫妻在说: “那位妇科圣手当真来了?” “看来我这肚子是稳当了,不至于再受额外的痛苦!” 妇科圣手, 是何博在夏国几年里,以太平道人身份行走,闯荡出的新名号。 毕竟, 他想明了生与死的轮回,自然要去研究初诞者的情况: 那些在父母怀中的婴儿,其魂灵从何而来? 那些去世之人的魂魄,又是为何会于天地间消散? 何博觉得, 若自己能够解决这方面的疑惑,那阴间于瞬息之间,就可以迎来全新的变化。 正好, 此时的风气开放,也没有一些不知所谓的家伙跳出来,指责何博的所作所为“违背礼法”。 “可我总觉得,你这名号说出来有点让人发笑!” “没事!”何博理直气壮的说,“我用的是刘信的面相!” “我记得他以前可是被刘老三评价过‘婆妈有类妇人’的!” 现在鬼神这么做,也算不上坏他名声嘛! “再说了,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我不能做有损自身颜面的事情,只能让他牺牲一下了!” …… “死亡的感觉会是什么呢?” 太始二年, 年满六十的大司马大将军卫青,正无力的躺在床榻之上,心里默默想到。 他在年轻的时候, 曾经给太多的人带去死亡, 他身边的人,也有不少一去不回的。 现在, 死亡轮到了他的身上。 “我已经很满足了。” 对着面前同样苍老,正在为丈夫即将离去而垂泪的妻子,卫青这样对她说道。 他奔波的那么厉害, 在五十岁以后,就有些不良于行了。 如果不是四面八方的医者前来,为这位大汉杰出的将领献上了一身本领,卫青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活不到这样的年纪。 虽然这么多年来, 卫青很多时候都受身体限制,被迫深居浅出,但偶尔侍弄下花草,去马房狗舍那边,替自己心爱的骏马猎犬投喂一些食物,还是可以做到的。 他并不因为离开了战场而感到孤单, 也不因为隔绝于庙堂而感到失落。 卫青生来情绪就很稳定。 回想以往, 他一生中最浓烈的反抗和排斥,是他十岁那边被生父带回去,当做奴隶苛待的时候。 之后, 他就没有再受过委屈了。 所以,卫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遗言要说。 毕竟在他身体不好的这些年里,有些东西,他很早就嘱咐过了。 但他的妻子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已经七十岁的阳信公主忽然抚摸着他满是皱纹的脸问道: “我一直不敢问你,你嫌弃过我的年纪吗?” 年轻貌美的时候, 阳信公主是很自信的。 她的母亲很受宠爱, 她的弟弟得到了父亲绝对的偏心, 连带着她作为女儿,也能享受到超然的待遇。 因此, 即便出嫁给了平阳侯,她也做不到任何的贤淑温婉。 在对卫青有意后,她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追求。 那个空有天赋,但由于年纪,还没来得及显露于世人之前的少年,经常被她逗的脸红羞涩。 等到后面, 卫青长大,立下了许多功劳, 阳信公主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他有这样的才能, 受到皇帝毫无疑问的信任, 他真的会甘心跟自己这个年长的、婚嫁过一次的女人在一起吗? 等到时光日益的流逝, 她的容颜不再, 卫青的目光还会停留在她身上吗? 因为有爱,所以会生出这样的在意。 阳信公主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恐惧于他人情爱的一天。 毕竟她的权势和地位,能让她拥有太多东西。 当年曹寿收妾室,也未曾让她有过任何波动。 因为那时的阳信公主早就做好准备,在其病逝后为自己寻找面首了。 但卫青蹭的一下出现在她面前,让阳信公主失去了计划中的潇洒未来。 “……怎么可能呢!” “我从未后悔来到长安,认识你,还有陛下他们。” 卫青轻轻的咳嗽一声,笑着告诉她。 阳信公主握住他的手,低头垂泪起来。 有朦胧的光影从未合拢的窗户中透露进来, 让白发的女子依稀间,回到了她年轻的时候。 随后, 子孙们推门而入,叩拜在大人的身边发出哀泣。 皇帝带着太子, 霍光随同霍嬗,也很快到来。 皇帝直接上前,看着卫青两眼含泪。 太子刘据站在父亲身后,也一脸悲伤。 这是大汉的臂膀, 是帮助皇帝实现北击匈奴梦想的第一人, 同时, 也是他这个流淌着一半卫氏血脉的储君,极为有利的依靠。 现在, 这个人就要离开了。 霍嬗也在旁边哭。 他长的很像他的父亲,小时候的经历也很相似。 在冠军侯病逝之后, 他承袭了这个意义深重的爵位,并被皇帝带入宫中抚养。 如果出宫的话,霍嬗就会来到卫青的家里,跟这位舅公学习兵法。 他跟卫青的感情,也是很深厚的。 只有霍光站在旁边,面容虽有哀意,却不似周围那般令人震动。 “陛下……” 卫青声音低哑的对皇帝说,“臣就要去了……” “太子……太子还需要你的辅佐!” 皇帝拉着他的手,企图用这样的举动,以及话语中暗含的胁迫,挽留住自己的朋友。 从青春到老迈, 有很多东西已经变了。 曾经喜爱的皇后,已经跟他疏远。 曾经疼爱的太子,也因为年长权重,受到了皇帝的忌惮。 但有些东西,却仍旧留存。 任用卫青和霍去病, 是皇帝一生中,最为自豪的成就。 从此以后, 再也没有这样杰出的人物,在他麾下出现, 那仿佛播撒着无边阳光的过去, 也终将随着这二人的去世,远离同样垂老的大汉天子。 也许正是恐惧于此, 在卫青养病的十年间, 皇帝开始寻求长生,并疏远自己精心培养起来,在朝野间很有声望的太子。 “陛下。” 皇帝听到卫青发出了一生叹息,然后这样对他说道,“臣希望,你可以在太子的事情上,多多慎重。” “朕……” 皇帝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抬头的时候,发现卫青已经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 大汉的大司马大将军,停止了自己的呼吸。 …… “我专门赶过来接你!” 穿着当年在汾水岸边,跟小孩们嬉戏打闹的那身衣服,何博对卫青招起了手。 还有些恍惚的后者跨过朦胧的水边,来到鬼神身旁。 “……很忙吗?” 在意识到某些事情后,卫青并没有很惊讶。 他从容的接受了一切,然后关心起还在擦拭额角的先生。 何博此时看起来,像是才忙完,又急匆匆赶路至此的模样。 “哦!” “也不算很忙!” “只是刚刚有个妇人难产了,我折腾了一会。” 正行走人间,在生与死的边缘不断摩擦跳跃的鬼神忍不住感慨: “孕育生命实在艰难啊!”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郑庄公的母亲,会厌恶自己的长子了。” 卫青有些不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但只是平和的听着,然后询问霍去病的事情。 “这小子最近在西秦那边学开船。” “他说以后要去跟罗马打海战。” “啊?” 卫青更加不明白了。 第383章:(番外)克拉苏寻秦记(一) 汉太始二年, 秦泰安十年, 罗马巨富兼执政官之子的克拉苏接受了国家的任务,作为使者,要去拜访东方的秦国—— 随着马略改革的推进,罗马的国力逐渐得到复兴。 这让罗马人又逐渐惦记起,那曾经因为国家混乱,而无力经营保全的色雷斯之地,也就是秦国如今的北地郡。 那里经过秦人的开发, 如今已经有了繁盛的征兆, 秦国四境之内生产出的物品, 还有那通过漫长商路所运送来的珍贵东方财富,都聚集在北地郡的玉壁城中,然后通过这个地方,转运给罗马,或者北边的蛮族。 玉壁! 多么美好的名字! 秦人最初兴建它时,只是希望通过这座城邑来扼守西海的咽喉,保护他们那意义重大的复兴之地。 但在时间的伟力之下, 这座城池不仅变得辉煌坚固,也显露出那如玉的美丽和富有来。 罗马人看着这座年轻美丽,还怀有巨资的城池,心中十分火热。 他们想要拥抱她, 就像拥抱一个夺走了自己心魂,让自己恨不得永沉于爱火中的情人。 但很可惜, 这位美人是有主的。 虽然罗马人在私人生活上一向狂野,并不以跟各种人开趴为耻, 可那群祖先自遥远东方而来,征服了古波斯之地的秦人却不喜欢这种事情。 他们对自己占据的每一寸土地,都施以严格的管理和强烈的关注,并热衷于在征服一块土地后,让其上的一切接受自己的文化和制度,并在那曾经生活着其他人,如今被归属于秦的土地上,烙下一个“自古以来”的印章。 更可惜的是, 秦人武德充沛,国家正处于兴盛的时候。 罗马这个凭借在海上飙船强大起来,觊觎他人之妇的年轻小伙子,也不一定有能力,可以挨上对方的两顿老拳而没有损伤。 所以, 罗马决定派出外交官,来到秦国,窥探他们的虚实。 如果有让他们伸手摸一摸玉壁城缝隙的机会,那罗马人就要采取动作了! 若是没有, 那就只能日后再说。 在这样的背景下, 年仅二十岁的克拉苏请求自己的执政官父亲,将自己任命为了大使。 他的父亲说,“这个旅程是很艰难的,秦人也是很危险的。” 但克拉苏反过来劝说父亲,“再危险,他们也是讲究文明的,怎么可能像野蛮人那样,无故杀害另一个国家的使者呢?” “而且我听说秦国和东方的汉国建立起了紧密的联系,每年都有丰盛的商品聚集到秦国的首都里。” “如果我可以买通秦国的官员,让他帮我谋取便利,从而绕过巴尔干半岛,开辟一条从小亚细亚直接到达罗马的隐秘航路,那我们的家族可以获得多少财富!” 罗马是一个盛行商业的国家, 毕竟他们的疆域之内,海域的面积要大大的超过土地,而且后者还分布较散,并没有集中在一起。 所以四方往来,运输有无的商人,在罗马是受到欢迎的。 克拉苏家族也因此,跻身为罗马的权贵之一。 他的父亲听了,便心动的应下,“秦国的确是个流着财富的地方,你可以去试一试,为家族开辟新的财源!” 于是, 克拉苏从罗马乘船出发,先是到达秦国的玉壁城。 他要从这里取得通关文牒,然后再转运到秦国修建于小亚细亚半岛,也就是对方西陇郡土地上的港口,从那里去往秦国的首都。 当来到玉壁城时, 克拉苏再次见到了那曾经跟自己有过冲突的色雷斯人—— 当然, 按照那些有时候很小气残忍,有时候却又显得宽容大度的秦人说法,在接受了教化之后,已经被当地长官收养的斯巴达克斯,应该算是这个国家的正常公民了。 郡守遵照礼节,为克拉苏这位国使举办了一次宴会,并给他颁发了通关文牒。 但克拉苏并没有当即离开, 他在玉壁城停留了几天,目光打量着城里的每一处角落。 斯巴达克斯被郡守安排跟随在他身边,以防这个看上去很轻浮的罗马商人对玉壁城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对此, 斯巴达克斯很不高兴, 当克拉苏见到一些新鲜的事物,并对之发出惊叹的时候,斯巴达克斯会不屑的用诸夏雅言说他: “没见识!” “就知道大呼小叫!” 当克拉苏下意识的计算起那些新鲜玩意可以为自己获取多少财富的时候, 斯巴达克斯更加不屑了。 “可恨的商人!” “只知道为自己谋取利益,一点也没有战士的勇敢和农人的纯朴!” “如果你生在秦国,肯定要跟那些马卡比人一个下场!” 马卡比国, 是嬴秦兴盛于两河的时候,顺手覆灭的一个由流浪商人们建立起的国家。 那些商人哈后面企图通过在秦国买低卖高,哄抬物价,以及私自发贷等等手段,破坏秦国的国政,被老秦人一把抓住,当场炼化了三族,其余人尽数抄没家产,做了奴隶。 “……他在说什么?” 并不了解诸夏雅言的克拉苏听穿着一身老秦人经典戎装的斯巴达克斯在身边哔哔赖赖,于是向郡守安排的翻译发出询问。 “他在夸赞你在经商一事上的天赋!” 那翻译面色从容的回道,“他说,如果你生在秦国,一定能够带给家族巨大的惊喜!” 克拉苏不是很信他的话, 但他对钱财拥有十足的狂热,并不想自己掏钱去雇佣一个私人翻译。 所以…… 差不多就行了! 只要斯巴达克斯不对他的钱袋子有什么额外的想法, 克拉苏也懒得跟他起矛盾。 直到乘船离开的那一天, 郡守照例安排自己的义子去送别罗马国使,以示礼节。 克拉苏高傲的站在船上,俯视着下方的斯巴达克斯,然后张开口,用自己努力学会的诸夏雅言对他说: “你个瓜皮!” 斯巴达克斯当场就震怒了,差点跳到海里去追杀克拉苏。 克拉苏看着他的无能狂怒,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不久, 他来到了西陇郡。 这片高原之地,在这些年里也被勤劳的诸夏君子们努力开发了许多区域。 克拉苏穿过那绵延的山岭和丘陵时,就见到许多秦人驱赶着牛马羊群,行走在郊野之间。 在靠近城邑的地方,则是被开垦出大片的田地。 秦人会在里面种植麦子和各种蔬果,甚至到了城里,克拉苏都能在房屋的角落和院子中,见到蔬菜瓜果的身影。 克拉苏因此感叹: “秦人可真是个善于耕耘的民族。” “我从来没有见过谁可以对一片土地,做到这样的精心打理,以及对自己吃的食物,有这样精致的追求!” 反正对克拉苏来说, 来到秦国以后,他吃的东西可比在罗马时丰盛太多了! 光是馍的吃法,就让他目不暇接,更不用提其他食物了。 旁边因为他是罗马国使,身份不凡,所以热情邀请他同行的秦国商人笑呵呵的用不流畅的罗马语告诉他,“秦人并不是一个单独的民族。” “诸夏才是我们认同的根本。” 秦人之与诸夏, 不过是大树上的分支罢了。 要是分家单过了, 那秦国的皇帝,可就做不了诸夏的天子了! 这是万万不能的! “你们真的认为,隔了那么遥远的夏人和汉人,是自己的同族吗?” 克拉苏对此有些惊讶。 “这个是当然的!” “千年以前,先贤就教导我们说: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哪怕是被阻隔数百年,当年远奔去东南越地的吴国,都不敢忘怀自己诸夏的身份,一有机会便恢复了束发右衽的传统!” “所以我们怎么可能背弃祖先,遗忘自己的来历,断亲于同胞呢?” 那面容之间,带有来自于母亲的鲜明异族人血统,自称其父是秦国白氏之后的商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克拉苏听了他的话,神色显得有些沉凝。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扭动起了自己手上的宝石戒指。 第384章:(番外)克拉苏寻秦记(二) 享用完了美味的伙食后,他们继续赶路。 走出西陇郡,就到了两河平原。 克拉苏他们要从这里渡河过去,不然的话,绕路会花费很多的时间。 好在这段时间,正值水热平和之时,宽广的大河之上无风无浪,只要船夫划得快,轻易就能够到达对岸。 “这里的风景真好。” “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朴实和厚重。” 站在渡口上,正在挑选合适船只的克拉苏突然诗兴大发,用罗马语叽里咕噜的说起一串诗歌来。 对这个生长于罗马,从小跟随父亲行走于海上的权贵子弟来说, 像秦国这样拥有广阔土地,东南西北都需要骑乘快马,花费许多时日才能赶到的庞大帝国,是他从未见识过的。 毕竟就算去伊比利亚和阿非利亚,他们也都是乘船渡海而去的。 而罗马国中虽然有河流, 但像西泾、西渭这样宽广流长,全流域为秦土所包裹的,却是未曾见过。 何况此时此刻, 克拉苏还能见到许多役夫正在河边,对堤坝、两岸所种植的用来巩固水土的树木,以及开辟出来灌溉农田的水渠进行修缮整顿。 雨季快要到来了, 每到这个时候,朝廷都要组织人手,来做好这方面的防备工作。 克拉苏见了,就忍不住询问他扣扣搜搜,廉价请来的翻译,“这些人是奴隶吗?” “不是,他们是大秦的百姓。”翻译用自己符合薪资待遇的罗马语告诉克拉苏。 于是克拉苏倒吸一口冷气,“聘请这么多公民做这样的事?” “这得花多少钱?” “公民竟然也愿意做这样辛苦的工作?” “不用钱的。”翻译说,“这是朝廷颁布的徭役,如果不想做的话,他们还需要给朝廷缴纳钱币,来抵消这些劳动。” 克拉苏更惊讶了,“还有这种从公民身上捞钱的办法?” 他眼睛眨了两下,心里琢磨起有没有机会把这制度复刻回罗马—— 如果他能当上执政官, 他就三天两头的要求公民们替自己做事, 公民不愿意,就要派出自己的奴隶,或者上交足够的钱财! 这样的未来何其光明啊! 不过一想到罗马那遍地的刁民,克拉苏觉得还是想办法压榨奴隶比较好。 他在心里默默的把这件事情记下,目光又流连于两岸的风景上去了。 他的奴仆跟着翻译去寻找船只。 他们找到了一条船体宽大,可以承载不少人的乌篷船,询问正在上面跟朋友谈话的船夫说: “过来!” “我要为你介绍一门大生意!” 于是对方把船靠过来,瞪着眼睛等这明显不是秦人的异族把话说完。 “是多大的生意?” “这得看你到达对岸的速度有多快了!” 船夫骄傲的挺起胸膛,“放心,我开船是出了名的快!” 他朋友听到这话,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开口对他说,“开的快,沉的也快?” “不至于!” “这次我保证把你送到河对岸,让你能去安都城参加大集议!” 年轻的船夫对自己那看上去有些刻薄冷漠的朋友说道,然后便跟罗马来客谈起了报酬。 克拉苏是不愿意多花钱的,便跟他拉扯了好一会。 船夫最后说不过他,无奈同意了他提出的价格。 克拉苏于是得意洋洋的登上船,继续吟诵他那没有创造完的诗歌。 旁边的友人指着他对船夫说,“你看这小子的形容举止!” “这便是我支持重农抑商的原因!” 商人泛滥, 对国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船夫“嗯嗯”了两句,“可秦国太大了,往来交通、土地的肥沃,都比不上中原那边。” “如果不开放通商的话,国家该如何繁荣?位于边疆荒野的民众,该如何度日?” “所以我并不阻止眼下放开。”友人闭上自己的眼睛,嘴里说道,“我只是在担心,以后该怎么把放出来的东西收回去。” “要相信后人的智慧嘛……若世态不好,大不了从夏国请邹衍他们过来,给秦国腐朽的权贵刺激一下!” 挨一顿毒打以后,总会吸取点教训的。 “你们在说什么?” 克拉苏注意到船夫这边的对话,于是好奇的用干巴的雅言,强行插了进来。 船夫说,“我们在讨论你刚刚写的诗歌!” 翻译看了他一眼,然后用符合薪资待遇的工作态度,转述给了克拉苏。 就那么点钱, 有些话,他才懒得替克拉苏这个小气的罗马人翻译。 “如何?” 这下,轮到克拉苏骄傲的挺起胸膛了。 他认为自己先前思如泉涌,超常发挥了一把文学水平,写的诗歌足以在罗马被无数人传扬吟诵。 面前的秦国船夫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韵味,然后跟人讨论起来,难道还不能证明这是一篇佳作吗? 结果船夫摇了摇头,突然说起了流畅的罗马语,“不是很行哦。” “在吟诗做赋这方面,还是诸夏更加擅长呢!” 克拉苏跟他的奴仆都被这样的变化,惊得瞪大了眼睛。 然后, 他们就见那摇桨的船夫,敲了敲木船的边缘,听着他用罗马语,唱起了一首来自于遥远东方的古老歌谣: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舠。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他的歌声有些飘渺,曲调很是高亢。 虽然语言换成了域外异族的话,却将其中的韵味和深意,完整的表达了出来。 克拉苏听了,都能通过这首歌谣,感受到其中厚重的思念。 而船夫唱完,他也不理会仍旧惊讶着的客人们,只笑嘻嘻的跟自己的友人说,“怎么样,思念老家了吗?” “这可是《诗经·卫风》啊!” 友人翻了个白眼给他,“这是旅居在卫国的宋人做的诗,关我什么事?” “你还不如唱《蒹葭》呢!” 于是船夫从善如流的唱起了这首。 虽然有点不合时节, 但他可是个关爱朋友的,哪里会拒绝对方的请求呢? 而当克拉苏他们下船的时候, 这位一向珍爱钱财的罗马使者突然大方了一把,希望可以聘请船夫作为自己的私人翻译。 可对方拒绝了他的请求。 “为什么?” “难道在烈日下摇动船桨,会让你更加快乐吗?” “你能够那么流畅的说起罗马的语言,一定是一位博学的人!” “怎么可以从事这样低贱的行业呢?” 克拉苏很是不解。 船夫摆出一副老实的模样告诉他,“我哪里算什么博学者?” “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船夫罢了!” “你要是不信,可以询问这位。”他指着翻译说,“我刚刚唱的两首诗,是秦国广为流传的诗集中的内容。” “如果孩子在学校里认真一点,就能学会那样的歌谣!” “唉,我跟那些能够学于学宫的学者对比起智慧来,就像萤火对比太阳,是远远不能并列的!” “是这样吗?” 克拉苏有点不敢相信秦国繁荣地带的教育,竟然到达了一个随机刷新出来的船夫,都能拥有跟罗马学者一般的文学水平。 翻译顿了顿,然后脸色一正,理直气壮的说,“没错!” “就是这样!” 第385章:(番外)克拉苏寻秦记(三) 十多天后, 克拉苏沿着西泾水一路北上,再通过其支流,来到了大秦的国都安都城。 他再次对秦国的城池表达起了赞叹: 如果说仍旧在扩张修建的玉壁城,是一位正在成长的娇美诱人的少年, 那经过老秦人数十年持续不断的建设,以及东西商路往来财富的滋润, 安都城足以称得上是一位正值青壮,高大雄武的主宰者。 也许在千百年之后, 这座城池会变得古老,但它的气息也注定会变得更加雄浑朴质,令人心折。 将文明交付给岁月, 让岁月见证文明的兴衰起落。 不过, 这些对还很年轻,性格轻佻十分爱财的克拉苏来说,并不重要。 他很少关心未来的事情,除非那是显而易见的,可以让自己获得许多利益的投资。 更多时候, 克拉苏喜欢用各种手段,去为自己和家族,夺取已在眼前,确凿无疑的财富。 所以他只是单纯的赞叹着安都城那高大的城墙,宽广的道路,以及细密的人流。 这是罗马未曾有过的风景。 因为罗马建城的位置,不能像安都城这样,有着庞大的土地。 那只是台伯河冲击出的,一个小小的河谷三角洲罢了。 而且罗马的公民数量,也远远比不上秦国。 据克拉苏所知, 秦人并不像罗马那样,对公民进行极为严格的划分和管理。 像斯巴达克斯那样的野蛮人,如果落在罗马手里,克拉苏发誓,自己一定会将他贬为奴隶,扔到角斗场里,让他用生命来取悦自己。 但在秦国, 只要被“教化”,就拥有了加入秦国体系,成为其公民的可能。 等到下一代,那融入的过程还能更快。 因为秦国很多的小孩子,母亲可能是其他族的女子,父亲却基本是秦人。 当年复兴秦国的太祖曾经规定,一个秦人可以在迎娶了同族的正妻以后,再拥有三个姬妾。 至于怎么抚养这么多女人和孩子? 那就需要军功了! 只要军功到位, 娇妻美妾会有的, 子孙成群也会有的! 而在诸夏的宗法观念中,不论母亲是谁,只要父亲得到确定,那这个孩子就一定是诸夏的一员,也必然是相应家族的合法继承者之一。 更不用说在秦国的仓库充实后,又有新的法令颁布: 幼儿若是到了启蒙的年纪,当地的官吏就要使其入学,教导他们诸夏的历史。 “秦”在哪里? 他们从何而来,又将从何而去? 如此种种, 让嬴秦的子孙得以在这百年间,迅速的繁衍壮大,并超过比他们还要更早发展起来的罗马,覆灭曾经声名显赫、国土广阔的波斯。 过去悠久的历史, 如今频频的胜利, 让无数嬴秦后裔,都因此自豪满满。 “……幸好罗马不这样。” 克拉苏在心里暗暗想到。 虽然面前的例子,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是能让一个以父系血缘为纽带的民族,飞快膨胀强大起来的通天大道。 但克拉苏还是不喜欢让太多外邦人的低贱血统,来玷污高贵的罗马公民。 那些被征服的外人,已经用失败证明了他们的不堪大用,只配做罗马的奴隶! 而秦人的组建家庭的规则,也让克拉苏万分不悦: 如果他的父亲也是一个秦人, 那么克拉苏家族的人口会繁衍多少? 跟他争夺家产的兄弟姐妹又会有多少?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父亲只需要有自己这么一个子嗣就好!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 克拉苏进入了秦国君主的宫殿,对这位明明可以宣称自己为“万王之王”,却坚持使用“皇帝”这个拗口尊称的庞大帝国统治者,表达了来自罗马的关心。 皇帝从容的应下,然后用宴会接待了他。 对克拉苏来说,这自然又是一番极为陌生的经历。 毕竟玉壁城那一边,兴建的时间并不长久,而且还有大量来自周边的蛮族涌入,所以难免有些胡人的风气。 安都城却不一样。 这是老秦人倾尽心血修建的都城, 他们将对雍、对栎阳、对咸阳的怀念,都浸入了这座新的首都之中。 如果当年对秦国虎狼深感畏惧的六国遗民来到这里,只要深吸一口气,就可以感受到满满“秦风”的味道,然后吓晕过去。 如果不提域外,只观察眼前的城池,谁又能知道安都城并不在中原呢? 而且郡守的威严,也远远比不上皇帝。 面对前者,还有人敢开口嬉闹; 面对后者,却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总得来说, 秦国的宫廷宴会,端庄严肃到让克拉苏这个性格放浪的罗马人十分不习惯。 当酒足饭饱以后, 这位年轻的国使,便找借口尿遁离开了。 而在他离开后,皇帝便放松了自己板起来的脸,忽然询问起座下群臣来。 “……诸卿,你们认为此次罗马遣来使者,所图为何?” 有臣子说,“应该是对我国西疆有所企图,只是国力未及,不敢莽撞罢了。” 虽然在罗马看来, 自己在决定进攻前,派人去探查虚实,选择时机,已经算很有心机和谋略了, 但老秦人是在中原卷了几百年,各种手段都用过的老前辈了,岂能不知对方的心思? “那朕对此,应做些什么呢?” “只要秣兵历马,兵来将挡就好!” 在内卷的最后阶段, 诸夏君子已经看透了—— 阴谋诡计再厉害,也没有力量直接。 而秦罗之间论起人口和土地,前者自然占据优势,只是水上力量有所不及罢了。 “只要国家不发生动乱,哪里需要担心外敌呢?” “而且我听说,罗马的马略革新,虽然有很大的成果,却也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在宴会之前,我作为典客去拜访过这位罗马使者,他在言语之间,对马略并不是很尊敬,更加亲近罗马元老院中的人。” 那臣子继续对皇帝说道,“所以我认为,罗马即便对我国西疆域有所图谋,也不会投入太多的力量。” “他们的内乱还要继续,比之先前,可能会更加激烈!” “何以见得?”皇帝询问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 臣子便说,“翻阅商君故事,可以推测罗马之后的发展。” 马略的革新, 虽然比不上商君的强而有力, 但仍旧引起了大量保守派的不满。 他的确当选了几任保民官,可年寿已高,还能持续多久呢?他的随行者又有多少呢? 克拉苏的父亲是国中巨富,已然旗帜鲜明的,表达了对马略反对派苏拉的支持。 因此, 未来已经可以预见了。 皇帝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后沉吟一阵,又突然说起了另一件事: “商人掌握财富之后,会生出干预朝政的心思。” “这是朕迟迟不愿意放松对商贾管控的原因。” 随着秦国在域外发展的时间愈发长久,在根本稳固之后,百业自然也兴盛起来。 而西海之地的水土,又远不及中原: 后者若是平原稀少,还可以挖掘丘陵,以做山田,左右不缺水热。 但前者的四方,却是真的贫瘠,有时连放牧牛羊都无法做到。 若沿着兴山向夏国的方向前去,纵目远望,更是荒芜可怜。 但那些土地,却因为拥有护卫两河腹心的职责,绝不能被放弃。 如此一来, 那些地方想要获得补充,除开朝廷发放的微薄粮饷外,多要依赖往来的行商。 这些年间, 西秦和中原的联系密切起来,加之又素来同夏国友好, 所以顺着商路往来的商队也愈发的多了。 他们路过边境要塞关隘时缴纳的过路费,以及售卖给当地军民的物资,也让朝廷在财政支出上,大大松了口气。 是以秦国即便仍有“重农抑商”的国策在,民间却已不可避免的自发展开了各种贸易,朝堂之上也涌现出“支持经商”的声音,希望国家可以根据目前的情况,调整政策。 但商贾之心,向来是既要又要,难以满足的。 所以皇帝一直很迟疑。 直到争执无法掩盖,矛盾难以调和,皇帝才决定效仿东方的汉朝,召集全国各地的人才贤者,于安都城中举行一场盛大的集议。 罗马来使, 不过是这巨大风浪中,被卷出水面的小小沙砾。 虽然让秦人见了有些惊讶,但也不至于为其浪费太多精力。 说来说去, 治理好自己的国家才是最重要的。 克拉苏不知道秦国君臣的心思,但他居住在安都城里,自然会听说大集议的消息。 “是讨论国家之后对于商业的规定?” “经商贩卖,本来就是很美好的事情,为什么搞出这么大的排场来?” 生于罗马巨富之家的克拉苏并不了解诸夏君子们对“本末”的看法。 秦国四夷馆中专门培养的翻译便为之解释了一番。 克拉苏很生气,觉得秦人竟然打压商贾,这可真是太坏了! 当从其口中知道秦国还有抄家、诛族这样的刑罚时,他更加愤怒了。 怒气使他开窍,回想起了在玉壁城时斯巴达克斯哔哔的话。 “原来那家伙是在诅咒我?” “我迟早要把他抓去当奴隶!” 克拉苏愤愤的说道。 然后, 克拉苏便密切关注起了这件事情。 他的家族,还企图在秦国培养人脉关系,开辟新的财源呢。 如果秦人要是坚持重农抑商,那他们以后的行动,必然会艰难许多。 要知道, 克拉苏家族之所以能发展到如今的地步,黑市经营、投机倒把、贿赂官员的事情可从没少做! 而这些, 件件都踩在秦人的敏感点上,能让他们顿时应激的抄起弓弩刀剑来。 第386章:(番外)克拉苏寻秦记(四) 之后的几天, 克拉苏不再沉迷于安都城的风景和美食,也不再琢磨着接交官员。 更多时候,他会跑到安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从那正不断汇聚到这座巨大城池中的四方议论者口中,打听他们的看法。 而在一处酒馆之中, 克拉苏遇到了两个风度翩翩的秦人。 他们穿着诸夏传统中很朴质的宽袍大袖,坐在角落里静静的喝着酒。 其中一个须发皆白,年纪很大,但形体圆润,脸上的皱纹不是很多,头上带着秦人如今很流行的幘巾冠, 另一个看上去年轻一些,五十来岁的样子,正轻皱着眉头同友人说话。 而他们之所以能吸引克拉苏直接过去接触,则是在于: 当这两位见到这高鼻深目的罗马人时,忍不住蹦出来了两句罗马语。 这让克拉苏觉得很惊喜。 这样一来,自己就能够与之直接交流了! 于是他带着笑脸走过去,毫不客气的按照诸夏礼节,在小桌子空缺的一边盘腿坐下,询问二人的身份。 对方并不排斥他,很从容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老者说,“我姓黑。” 那中年人说,“我姓吕。” 克拉苏对前者的姓氏有些印象。 因为黑氏是秦国的大姓,如今还有许多族人担任着秦国的官吏。 不过由于秦人的家族素来庞大,分支众多,不像罗马那样,仅凭姓氏就可以确定其人身份地位, 所以克拉苏不敢确认这位很是年长,却还窝在小酒馆里饮用浊酒的老者,是高贵黑氏的一员。 好在, 他来到这里的目标,本就不是探索他人的身份。 他只是好奇问道,“你们是过来参加大集议的吗?” “是的。” “那你们的观点如何呢?”克拉苏更加好奇了,顺便倾了倾身体,把对方点好的酒水,给自己倒了一杯。 嗯, 免费的酒就是好喝! 好在, 两位长者都没有跟这位年轻人计较。 中年人只是笑呵呵的告诉他,“我们当然是支持经商的。” “毕竟,行商对于这么庞大的国家来说,就像流动的血液一样。” “如果强行阻止,人体就会生病,甚至走向衰亡的。” “是这样的!”克拉苏为他的言论鼓掌,并鼓吹其商业对国家的重要来。 他利用其他人听不懂罗马语的机会,在酒馆之中,大肆的抨击起秦国的“重农抑商”来。 “这样的政令简直让我无法想象!” “这一定是魔鬼才能制定出的规矩!” “咳咳!” 听了他激动的话语,年老者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做决策,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还不至于这样辱骂别人。” 克拉苏呵呵笑道,“我只是怀疑这个主张的提出者,还有选择执行它的君主,脑子里的‘智慧’是不是与他人常识中的相反。” “商人对国家何其重要,怎么能因为他们赚取了一些钱财,就认为他们夺走了别人的利益呢?” 克拉苏想起自己的家族,便真情流露的感慨道,“我们家之所以这么有钱,全是靠自己的努力!” “那些贱民如果也企图拥有大量的财富,就应该靠自己的双手去劳动,去获得嘛!” 凭什么仇富呢? 中年人叫他这样,便反问他,“我看你穿着很华丽,对商贾的态度很是亲热,家里应该是经商的富户吧?” “是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罗马国中对于商贾的限制几乎没有,你家里如果有很多钱财,想来还是当朝的权贵?” “是的!” 克拉苏骄傲起来。 他从不以自己拥有的财富为耻。 在罗马的文化里,更没有类似于诸夏“财不露白”的观念。 在域外的通行法则中, 财富就像力量, 如果不将之展示出来,是没办法得到他人尊重的。 “那你怎么看待通过投资获得利益这件事呢?” 对方忽然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前辈的架子,语气就像老师考察学生的成绩一样。 克拉苏有些不满意他对自己的不恭敬。 但桌子上的免费伙食还没有蹭完,他便随口回道: “买卖赚取财富,这可太容易了!” “我从不去思考这样的事。” 因为“获利”对克拉苏来说,已经变成了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的事情。 结果对方并没有放过克拉苏。 他忽略这小年轻的脸色,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笑眯眯的询问他: “那在你看来,经营田庄可以获得多少利益呢?” “几十倍吧。” 罗马眼下,正值权贵广泛圈地,营建庄园的时候。 大量的土地被贵族夺走,许多公民无奈破产,沦为了债务奴隶。 克拉苏家里就拥有不少庄园。 “贩卖珠宝这样的商品,可以获利多少呢?” “那是成千上百的利润!”克拉苏说,“这是最容易获得钱财的方式了。” 奴隶还要去抓捕, 如果遭到反抗的话,可能会折损人手,乃至于伤到自己。 可贩卖来自东方的丝绸、香料和宝石,那转手便可以将之变成黄金。 甚至因其稀少,有时候即便手里捧着无数黄金,也难以换到足够的东方商品。 所以, 逐利的克拉苏,才会来到秦国。 出使以来,他已经将携带的钱财,基本换成了这些东西,就等着返回罗马倒卖呢! 结果中年人对他发出了一声叹息,露出对考核结果十分失望的表情,“果然,年轻人眼界还是不够啊!” 克拉苏看着他的模样,也跟着不满起来。 这穿着简单的秦人,凭什么质疑自己这巨富之子的眼光? 他赚了多少? 克拉苏家族赚了多少? 他能比吗? 他敢比吗! 好在中年人并不跟他打哑迷,直接对他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我听说罗马国中,有名为马略和苏拉的两个领袖,正在争夺权力。” “你家里是否有选择一人跟随拥护呢?” 克拉苏惊讶起来,“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我父亲的确拥戴了苏拉。” 凭借这样的关系,他父亲才能当上执政官。 “那你父亲为什么要跟随他呢?” “在争夺权力的过程中,更多的是投入资金,回报还是未来的事情。” “你知道你父亲为了支持自己选择的领袖,花费了多少钱财吗?” 克拉苏闻言拉下了脸。 他当然知道这个, 看着家里的财富平白无故的流失出去,迟迟没办法得到补充,就像用刀割取克拉苏心脏的肉一样! 而苏拉和马略的斗争还在持续, 这便意味着他家的钱财,在之后还会变得更少! 这让克拉苏跟父亲爆发过矛盾,认为他做了一笔很差的生意,几乎要把家族的本钱都给赔进去。 “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就在克拉苏沉浸在失去财富的痛苦中时,他听到那中年人这样问道。 “为什么?” “你知道扶立一个国家的领袖,可以获得多少利润吗?” 中年人带着温和亲切的笑容,对克拉苏这样说道。 他的声音突然充满了蛊惑,“那会是无法计算的财富!” 克拉苏猛然瞪大双眼。 他那双自认为精明的眼睛中,透出一股恍惚和“发现新大陆”的惊奇来。 “你……” 他缓和了一下精神,然后对着中年人涨红了脸说,“你愿意跟我回罗马,做我的老师吗?” 中年人笑而不语。 就在克拉苏想要继续发出邀请的时候,当初送他渡过西渭水的船夫忽然来到了小酒馆中,径直找到角落里的两人。 他说,“吕文信,你又在教坏小孩哦?” “大集议明天就开始了,你真不怕挨卫鞅的打是吧?” 到处鼓蹿别人搞一些“大生意”,哪天被老仇人联手堵门套麻袋,可不能怪自己没救他。 中年人顿时嘻笑起来,不敢说话了。 一直沉默旁观的老者终于憋不住,发出了哈哈大笑。 第387章:(番外)克拉苏寻秦记(终) 大集议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 安都城里聚集起了更多的人,将这座宏伟的巨大城邑挤得满满当当。 所有人都做好了辩论的准备, 所有人也都做好了倾听他人观点的准备。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把人吵死。 当然, 克拉苏除外, 因为他是一个听不懂诸夏雅言的罗马人, 在那场盛大的辩论过程中,他即便强行挤进去,也仍然是个局外人。 所以, 克拉苏只能忍痛拿出巨资,聘请精通罗马语的秦人,去帮自己收集各方的观点,以及秦国君臣对这些观点的看法。 至于他自己, 则是努力追求着,那两位于酒馆中偶遇的智者。 那天的交谈虽然被人打断, 但之后克拉苏仍旧同他们有过几次相遇。 通过几次短暂的交谈,在意识到对方在经商一事上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后,克拉苏便拿出自己在罗马时骚扰神庙圣女的热情,狠狠纠缠了上去。 他十分诚恳的邀请对方跟自己回到罗马,成为克拉苏家族的座上宾。 “这里并不适合您们,两位先生!” “罗马才是经商者的天堂!” “以您们的能力,可以很轻松的在罗马城中,获得无数人的拥戴!” 但对方一直拒绝他。 那姓吕的说,“我已经做过很大的生意了,你们那里我并不感兴趣。” 他这个商人,本性喜欢冒险,难度越高,越能让他感到刺激。 至于罗马? 还是先跟克拉苏这个小年轻坐一桌吧。 “而且我要把精力放在跟人辩论上,不能跟你多做闲谈!” 提到这个, 对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原本消瘦的脸上,也露出坚毅的神色来。 他那位圆润苍老的朋友也开口说,“卫、孟这两位长者,可不是好相与的。” “他们的口舌很锋利,我们当真没空答应你的请求。” 于是, 克拉苏只能遗憾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在大集议的当天, 他自觉已经花钱聘请了人去旁听,便没有再去。 不然的话, 他既花了钱,人还受了累,岂不是浪费了财富吗? 克拉苏只窝在房间里,默默的书写着自己在秦国的各种经历和感受。 “秦人的生活很奇怪,他们竟然喜欢坐在地上!” “秦国人推崇的房屋,是用木制的,据说这是他们祖先在东方时所养成的习惯……不过秦国能够生长出许多树木的地方并不多,只有他们北边的阿房城、北地郡、还有西边的西陇郡拥有足够资源。” “所以,如果能拥有一座使用大量巨木修建的房屋,这是可以彰显自己高贵身份的。” “……说到木头,那就必须提那该死的筷子!” “为什么他们会使用这么艰难的工具来吃饭呢?” “用两根细长的木棍夹取各种食物,这对我来说实在折磨。” “幸好秦国丰富的食物种类弥补了这一点!” “羊肉泡馍的滋味真不错啊,肉夹馍也好吃。” “秦人还会使用一种名为竹子的植物,编制成各种器皿……说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想起了蒸制的、那名为馒头的食物。” “不过竹子多种植在黑海那边,我还没有见过它清翠的样子。” “秦人在饮食上的天赋,仿佛被众神赐福过一样!” “他们对种地的执着,也是我前所未见的……听说东方的土地要更加富饶,食物也更加丰富……我无法想象那会是个什么地方。” “我想要购买几个擅长制作秦国食物的奴隶回去,因为罗马的传统食物已经无法满足我的胃口了……结果秦国的奴隶的底价却是五张羊皮,听说是皇帝为了纪念过去的人而定下的价格……” “真该死!五张羊皮,我都可以买好几个奴隶了,真不知道那个奴隶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竟然拥有这么高的价值!” “难道秦人不知道奴隶有多好用吗?他们规定这么高昂的价格,公民家里哪里还能拥有自己的奴隶呢?” “另外,秦人很喜欢修建道路……他们通过四通八达的驰道将全国各地连接起来,造船的事业也逐渐兴盛。” “我认为这是罗马需要警惕的,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跟秦人作战,想要获得陆地上的胜利,是一件非常艰难,乃至于需要众神显露神迹的事情。” “罗马战胜秦人的可能,只会存于海上!” “最后!” 在絮絮叨叨的写下许多东西后,克拉苏在手札的末尾,写下这样一段话: “秦国和罗马,一定会成为敌人!” “这个自称诸夏分支的民族,拥有远超罗马的团结和力量。” “他们的繁衍,以及通过祖先建立起来的认同,让我感到恐惧。” “秦人对战争和掠夺土地的热爱,并不比罗马少!” “我想,我需要建议家族,安排一些血脉来到这里了。” “毕竟我在安都城结识的智者告诉我:只有广泛的抛洒渔网,才能得到更多的收获!” 而对一个世代经商的家族来说, 有什么比长久繁衍、获得财富更重要的呢? 罗马的光辉? 如果可以,克拉苏当然希望它能永远存在! “唯一不好的是,秦人对商贸存在莫名的警惕,我需要等待他们这场公民大会的结果。” “愿众神保佑克拉苏家族!” …… 当克拉苏在安静书写自己日记,并抓紧机会大吃特吃秦国美食的时候, 位于王宫大广场之前的数千人集议,也随着日落,慢慢走入尾声。 皇帝安排的侍卫在周边持起了明亮的火把,以代替暗淡下去的太阳,继续照亮正在进行最后辩论的四个人。 其余人等, 口舌并不如他们锋快,才智并不如他们充足,眼界并不如他们广大,所以当这四位不知道从哪里探头出来的隐士登场后,便已经退下,将舞台留给对方。 “真像啊……” 一直端坐在台上,以示自己对这场集议重视的皇帝看着争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打起来的四人,忽然发出一声轻叹。 旁边的丞相好奇的侧过头。 只听皇帝说,“这场上的四位,分别姓卫、孟、吕、黑吧?” “是的。” “知道他们具体的姓名吗?” “并没有,这几位隐士并不愿透露自己的来历,就连那位黑氏的长者也摆手不言。” “真是可惜。”皇帝又叹息起来,“朕听他们的辩论,总忍不住想起史书中记载的,商君当年舌战群臣之事。” “而那位孟氏长者在儒学上的研究,也足以为秦国儒家的执牛耳者。” 即便秦国仍旧重视法度,但随着国家安定,儒家学说自然而然的流行起来。 只是相对于中原的那一支, 秦国这边,由于身处域外,人口对于周边蛮夷来说,还没有呈现压倒性的优势,所以秦儒更加关注礼法、教化这方面的事情。 可以说, 兜兜转转数百年,一下子就回归到了孔夫子的年代。 “至于吕氏……” “黑”是与国同休的庞大家族, 而“吕”虽然也在秦国显赫过,但那是百年以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 老秦人还在老家虐待六国呢。 等到始皇帝掌权亲政,当时的丞相吕不韦很快自尽,吕氏族人被尽数迁往岭南…… 是以当年太祖西迁,并没有吕氏跟随。 这个姓氏在西秦国中,是极为罕见的。 当然, “刘”氏在西秦,也是非常罕见的。 要知道, 皇帝当初下令赐予某位善于耕种的刘氏长者鸠仗时,心里其实是经过了一番纠结挣扎的。 “可能是南越国的遗民,乘着船只渡海而来的吧。”丞相如此说道。 吕氏被流放岭南后,便在那里扎根下来,并于南越国中发展壮大,找回了往日的荣光。 只是, 当安国少季全力以赴,通过替南越太后努力疏通水道,实现了当年嫪毐都没能完成的伟业后,吕氏的荣光又消退了。 因为他们反对归附汉朝,被汉朝派来的将士进行了无情的镇压和清理。 为谋生路,参考前辈经历,渡海跑路到秦国,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海路遥远,但依靠水流推动,贴着海岸线行船,倒不至于遇见太大的波折。 “也许吧。” 皇帝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他只是听着场上四人的话语,对着丞相说,“这些都是杰出的人才。” “想到他们的姓氏……让朕颇有商君孟子复生在眼前的恍惚之感。” 丞相笑笑,“先贤早已逝去,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当务之急,还是听取他们的观点,做出适当的决策,好解决国内的忧患。” “爱卿言之有理。”皇帝点了点头。 火光从明到暗, 直到夜半, 这场争论才逐渐平息下去。 但秦国的君臣还不能休息。 当参与集议的人群散去后,他们仍旧要聚集在宫中,针对日间那些抄录下的内容进行朝议。 行商的好与坏, 支持和反对的理由, 被皇帝下令,用两张巨大的白纸,一一书写出来,于群臣面前摊开。 当晨光熹微时, 紧闭的宫门重新打开,一夜未睡的皇帝带着臣子走了出来,向全国颁布了新的命令。 “朕听从诸夏先贤的教导,知道农业是国家的根本,不可以被疏忽轻视。” “何况《管子》里说:‘仓禀足而知礼节’!嬴秦身在域外,负有教化万方的使命,朕不敢在这点上有所放纵。” “但是治理国家,就像照顾禾苗一样,要顺应天时地利,这样才可以实现人和。” “秦国如今的情况,若要阻止商业的兴盛,那就像在冬天种植麦苗,期待它能在春天收获一样,是很难做到的。” “朕不敢违背这样的天理,所以对国政进行了一定的修改——” 首先, 效仿中原汉朝,进行盐铁官营,民间可以通过向边境戍卒输送粮食的方式,获得朝廷发放的凭证,从而贩卖食盐到各处; 其次, 兴修更多的道路和驿站,以促进商贸的兴盛,并放松对城中集市的管理,取消了不少有碍于交易的规则; 再者, 考虑到边疆苦寒,朝廷允许驻守边疆的将士,向往来的商队征收关税,截留部分以自用; 以及, 若行商财富到达一定程度,占有的土地超过一定数量,就要缴纳高额赋税。 …… 总而言之, 秦朝君臣选择用“中庸”的方式,来调和本末的问题。 朝廷把持着最基础的东西,将枝条交给他人进行灌溉修建。 “这些举措没什么问题。” “就是允许将士自征自留关税这一点,让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宽广的西渭水之上, 有渡船顺着水波轻轻摇摆, 那操桨弄舟的船夫对自己的朋友们说道。 那几个参与了集议,又在尘埃落定后事了拂衣去,根本不给皇帝征辟召见机会的贤人隐士,正整整齐齐的坐在这条船上,从容的饮用着美酒。 没有一点激烈争吵过的样子。 “什么预感?” 因秃发严重,所以每时每刻都要戴帽子的黑氏长者询问他。 船夫摇着头,只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说,“哼,才不告诉你们!” “除非你们求我!” 于是黑氏长者果断放弃,转头看向旁边的友人。 商鞅就说,“无非是将军做大,不听号令罢了!” 军权在握,又加之以财权, 配合上秦国如今因四方来敌,从而导致的外重内轻局面,很难不让人回想起春秋之时,某些士大夫的例子。 “但凡事皆有利弊,其结果也会随着时间而出现变化。” “只要眼下有利于国家,那它就可以得到推行。” 至于以后? 还是期待后人的智慧吧! 吕不韦在旁边眉飞色舞的说道,“有了这样的政令,我还真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忍不住也得忍!” 商鞅瞪了他一眼,想起来到秦国之后,这死鬼一直在私底下向人鼓吹各种经商秘诀,一副“成功学导师”的模样,就莫名来气。 “不然送你一根绳子,配两杯毒酒!” 这是当初吕不韦自尽的专属套装。 这家伙喝了两杯毒酒,都没能成功毒死自己,肚子痛得满地打滚,最后还是靠自挂东南枝,才解决了肠胃问题。 “无妨!” 对于商君的胁迫,吕不韦只是淡淡一笑。 他伸出手说,“我可以回敬你五匹马!” “那可是鬼神亲手接生的马啊!” 为了全方位探索“生与死”的奥秘, 何博这些年来,在夏国替百姓接生,在秦国替牛马接生,并在两地留下了足以让刘信闻之落泪的偌大名声。 好在, 刘信作为汉朝宗室,并没有像其祖父那样,无私的跑到域外,为秦国奉献自己死后的力量。 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域外做了什么。 商鞅气的就要扑过去,好在被孟轲和黑户及时拉住了。 “不要把船给弄翻了!” 死鬼虽然不用担心溺亡的问题,可他们也是不想掉水里看鱼嘬田螺的。 而且掉下去后, 那正在划船的鬼神,也不一定愿意捞他们呢! …… 与此同时, 克拉苏结束了自己的出使,踏上了返回罗马的道路。 他没有买通秦国的官员,实现自己走私东方商品的梦想, 也没舍得用五张羊皮的高价,去购买精通厨艺的奴隶,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但他自觉还是有收获的。 秦国放松了对商业的管制,那便意味着铁壁铜墙产生了缝隙。 他可以慢慢的钻营。 现在, 他需要回到罗马,想办法帮助父亲,解决马略这些人造成的问题。 第388章:征和元年 征和元年, 汉朝的天子来到了上林苑附近的五柞宫中。 这里是当年卫青、霍去病训练将士的地方, 他年轻的时候,经常与之在这里打猎、游玩,组织士卒进行军演。 但眼下, 已经有太多东西改变了。 少年意气的皇帝变得垂垂老矣, 曾经华丽的五柞宫也充斥起苍凉的气息,涂漆的门窗出现了些许的裂隙。 当风吹过的时候, 它们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就像皇帝老朽的身体一样。 只有宫殿旁边栽种的五棵大柞树仍旧郁郁青青,摇摆着自己的枝叶。 它们曾见证皇帝的年少, 如今也见证着皇帝的老去。 “……陛下!” 跟随皇帝一同来到这里的霍嬗悄悄的走进,神情有些哀伤。 他说,“梁国传来消息,梁王去世了。” “啊……”皇帝抖动起了自己花白的眉须,心中在一时之间,竟然涌现不出太多的悲情。 是因为离开他的人太多太多,他对此已经麻木了吗? 他只是感慨着说,“刘墉这个小子,竟然也先朕一步。” “朕还以为他会走在后面。” 然后, 他依靠在凭几上,对霍嬗招了招手,“过来。” 霍嬗过去,平静的抬起头,跟皇帝对视。 这段日子, 皇帝总喜欢对着他,还有卫青之子卫不疑的脸思念故人。 刘墉的子孙中,也有仿照旧制,被皇帝召来长安陪伴的。 只是那位梁王孙在经历了多代的选育后,长的要比其祖俊美许多,也聪慧许多。 这让皇帝“睹物思人”的效果大大减低。 所以, 得到皇帝青眼最多的,还是近亲培育出来,不管是从父系还是母系,以及生性天赋上来看,都有卫霍影子的霍嬗。 这让霍嬗即便犯下了殴打皇帝宠臣江充的罪过,也得到了赦免。 而这次,皇帝同样在注视了这位疼爱的晚辈一会儿后,情绪失控的抬起衣袖哭泣: “都离开了……朕老了,朕老了!” 他的功业, 他的江山荣华, 他那肆意妄为的青春, 已经完全在光阴流转间,暗淡了下去。 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苍老的汉家天子。 他有的时候很害怕死去, 有的时候又不免觉得,活得太久没什么意思—— 他的朋友已然离去, 他的妻儿因为皇帝的喜新厌旧,渐渐只有表面上的敬重。 这世上还有几个真心关爱他的人呢? 这是皇帝之所以在晚年,宠爱江充这些人的理由。 他没办法像过去那样自信了, 他只能依靠权势,来换取别人的真心。 “……再陪朕出去走走吧!” 低声悲泣一段时间后,皇帝放下衣袖,露出了那张沧桑褶皱的老脸。 霍嬗上前搀扶起他,跟着皇帝慢慢走出五柞宫。 “你父亲和舅公以前在这里……” “训练将士的骑射!” 当皇帝指着一处生慢了杂草的龙帝,想要跟后生回忆往昔的时候,霍嬗下意识的开口抢答。 然后他对着疑惑看过来的皇帝解释: “上次陪陛下过来的时候,您跟我讲过。” 于是, 皇帝沉默下去。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等到夜半的时候, 皇帝躺在床榻之上,总有些睡不着。 年纪大了, 睡觉的时间就要变短, 而日夜摆弄权力,跟人勾心斗角,也让皇帝时常做梦。 很多时候,梦里的东西并不美好。 一觉醒来,皇帝总要气喘吁吁,心惊不止。 这让他的精神变得很差,疑心也更加重了。 因为善于跟各种巫师打交道的江充曾经对此发表过言论,怀疑有人在暗中用巫蛊伤害天子。 至于谁最有作案动机? 那就要看谁能在皇帝大行这件事上,获利最多了! 这也是霍嬗在散朝后,当着众多朝臣的面,猛揍江充的原因。 当时这位二代冠军侯挣脱了上前阻止他的同僚,举着碗大的拳头,对着江充邦邦就是两拳,打得对方立马眼冒金星,脸上青紫一片。 维持群臣上下朝会秩序的礼官很惊恐,赶忙开口说,“冠军侯,你这是何意?” 霍嬗没有回答,只一心殴打江充。 手打疼了,就抽出脸大的笏板代替,摆明了是抓紧时间,能揍多少就是多少。 旁边的梁王孙显露出惊慌的样子,对着左右朝臣答道,“怕是被人用巫蛊害了神志!” “我听说匈奴单于记恨冠军侯横扫漠北的事迹,时常安排巫师对卫霍的子孙进行诅咒!” “前天的时候,我上门拜访霍嬗,他还当着我的面扯开衣服,跟家中黄犬无故奔走呢!” “有这样的事情吗?” 有臣子询问曾经被俘而来的匈奴王子,如今的大汉忠臣金日磾。 对方张着嘴愣了一段时间,才含糊的点头,“有的吧,有的吧……” 而此事最后,闹到皇帝面前,也因其对卫霍子孙的偏心、以及臣子的劝说,被轻飘飘的揭过。 江充被打肿了脸,就算想再进谗言,一时之间也无法做到了。 他仪容受损,这段时间还只能待在家中,不能外出见人呢! “唉……” 躺在迟迟无法入睡的皇帝想到这件事,心里又是一声叹息。 他知道, 霍嬗这么做,是在维护他的太子舅舅。 甚至他心里还很明白, 江充的言行举止,的确有挑拨天家父子的深意。 但有些东西, 知道归知道,做起来又是另外的事情。 毕竟比起怕死,皇帝更怕失去权力。 哪怕有卫青死前的嘱咐, 他也没办法在自己已然强壮起来的长子面前,保持豁达开朗的心态。 …… “为什么愁眉不展呢?” 当夜风吹拂过窗台,皇帝翻来覆去,总算发出轻轻的鼾声后, 梦里, 同样苍老,但莫名一副被人殴打过的先梁王刘墉,正在跟自己许久未见的堂哥打招呼。 皇帝有些惊讶。 他眼下,很少在梦里见到自己的亲友, 即使思念卫霍,也只在离别的初时,于梦中浮现过他们的身影。 “你这个……”皇帝指了指堂弟脸上的痕迹,“怎么回事?” 刘墉听了,顿时垮起自己那张老脸,跟堂哥哭诉起来,“你还记得我年幼时,差点放火烧了宗庙的那件事吗?” “现在我死去了,于冥土之中见到了祖先,受到了这迟到已久的责罚。” “我曾祖打得我好疼啊!” “如果不是我跑得快,只怕还要被他打断腿!” 皇帝回想起当年—— 刘墉的确提起过这件事。 他当时还特别得意来着,觉得自己发现火焰燃起来后,凭借一发大放水术就将之浇熄,可谓机智! 至于放水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了老祖宗的牌位上? 那可不重要! 现在好了, 阳世的刘墉脑子不够,记不住这件小事,底下的老祖宗却是心心念念着,就等他死下来呢! “唉!” 老迈的梁王顶着自己青红交错的脸,对皇帝堂哥恳切的说,“总而言之,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要做令亲者痛之事……” “我刘氏先祖在天之灵,可是会看着这一切的。” 说罢, 梦境逐渐的散去, 皇帝还没来得及发出挽留,就沉入昏暗的夜中。 他终于无牵无挂的睡了过去。 阴间, 刚刚托梦完毕的刘墉,捧着自己多彩的脸蛋呲着大牙,对身边的卫青说,“我放弃了给子孙托梦,让他们给我准备足够贡品的机会,去劝告天子。” “希望他可以想开一点,不要辜负我的牺牲。” 卫青跟着点头,夸赞起了梁王的牺牲。 第389章:惠安 之后的一段时间, 皇帝离开了五柞宫。 他开始巡视起属于自己的陵邑。 陵邑, 是汉朝开创的新制度。 当皇帝的陵墓修建起来以后,为了表示重视,汉廷会把一些地方百姓,迁移到陵墓附近,建立起新的城邑,守护着死去的汉家天子。 这项制度是很好的, 起码它端出了“孝”这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能够理直气壮的迁移地方豪强,削弱他们在当地的力量,让朝廷的权力得到延伸。 只是, 在皇帝持续不断的各种折腾后,豪强早已应迁尽迁了。 更何况皇帝的陵墓广大,旁边还有许多臣子的陪陵。 这让陵邑的规模也跟着扩大,迁移来的人口跟着增多。 天底下哪里还有多余的豪强,来填充这座庞大的陵邑呢? 因此, 当皇帝到来的时候, 他见到了一些形容消瘦的人。 这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毕竟在皇帝看来,既然迁移的是豪强,那么他们囤积的财富,除去被朝廷拿走的那部分,其他的自然要花费在新的居住地上。 用被迁豪强的钱, 建设自己的陵邑,让自己死后也能感受到旁边的繁华和热闹,满足他那放纵不羁的天性, 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但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会这样消瘦呢? 当皇帝发出疑问的时候,那些人便说,“我们是附近的人家,为了谋生,自愿迁移过来的。” 在卫霍去后, 皇帝仍旧在坚定的打击匈奴。 但那两颗璀璨无比的将星陨落后,大汉再也没有取得像漠北之战那样震撼的战果。 一些汉将也在后续的战事中,或死或降。 这让大汉的军队基础,位于长安周边六个郡的良家子们,也被大量消耗。 而当青壮失去后,周边留守的老幼妇孺,又该如何? 替皇帝守陵, 这是一个说起来脸上有光的事情,朝廷对于诸多陵邑,也屡屡施以恩遇。 所以有些人愿意离开乡土,迁移到这里。 底下的臣子对此,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豪强不够用了,自然需要百姓顶上。 不然皇陵周边冷冷清清的, 臣子家里也会跟着冷清起来。 皇帝听了他们的理由,沉默了许久。 他喃喃道,“陵邑都这样了,其他地方又会是什么样子?” 随即,他下了新的命令,要去周边的郡县看一看。 于是车轮滚动起来,带着由于老迈,已经很久没有出来四处游玩、观看民间风景变幻的皇帝,走过很多地方。 皇帝一路看去,只一路沉默。 他坐在那华丽的车架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回到宫中, 皇帝才沙哑着开口,对霍嬗说,“你是冠军侯的子嗣,心里对打仗是怎样的看法呢?” 霍嬗是上过战场,立过军功的。 他享受战争带给霍家的荣耀,本该像秦时那些饱尝军功爵制好处的权贵那样,支持这“立身之本”。 但他却说,“打仗是一个国家必行的事。” “但一个国家如果想要强盛,就不能只会打仗。” 皇帝听了他的话,看着软垫仰起了头,神色看上去有些疲累。 他忽然换了个话题。 “你知道那位来自夏国的惠安大师吗?” “知道的。” 霍嬗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璀璨的光头。 惠安, 是多年以前,经过西域来到长安的佛门弟子。 他独自一人跨越数千里之遥,希望来中原求取“正法”的故事,吸引了许多贵人的关注。 而惠安这个年轻的比丘, 也凭借自己的口舌和天性,以及对此时的中原君子们来说,从未接触过的,很是新奇的佛教理论,得到了不少人的帮助。 如今, 他已经在长安的郊外修建起了简单的寺庙,跟附近的一些百姓供奉起了佛陀。 霍嬗曾好奇去看过他,然后对着他那浑圆的脑袋发表赞叹: “难怪会有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原来人没了头发,会变得这么丑啊!” “幸好我家里没有秃头的!” 惠安对此,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笑着抚摸了两把自己圆溜溜的脑袋,让它得以在白日之下显得更加有光泽。 “你去把他带过来吧。” “朕想要见见他。” 皇帝对霍嬗这样吩咐道。 随着皇帝带头搞起了疑神疑鬼的事, 长安城中的巫蛊之风,也在短时间里得到兴盛。 而在这样的背景下,惠安的声名也跟着传播广泛。 毕竟对比起还留有些许远古蛮荒之气,很多时候还要“俺寻思能这么咒”的巫蛊, 佛教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教派了。 而且当今之世, 把诸夏行走过的地方凑在一起, 也找不出比夏国的比丘们,更能念经的存在。 谁让这些和尚,是多代夏王专门选育出来的品种呢? 他们早已变成诸夏的模样了! 所以, 随着巫蛊的流行, 惠安的小寺庙近来香火很是鼎盛。 有些权贵们逐渐上门,跟惠安讨论起了佛法。 但皇帝的召见,对惠安来说还是有点过于惊喜了。 他小心的跟着黄门走入那庞大华丽的宫殿,叩拜在皇帝的面前。 “朕记得夏国的宗教很是兴盛,那里还是佛门的根本所在。” “为什么大师还要远来中原呢?” 让惠安坐下后,皇帝这样问他。 “因为好奇。”惠安坦诚的对皇帝说。 “是对诸夏祖地的好奇吗?” “不是,是对诸夏何以为诸夏的好奇。” 惠安双手合十,将自己在西域同某位不知名路人的对话,又转述给了皇帝,并且补充道: “我在夏国的时候,曾经听师父们提起南部身毒的情况。” “那里的宗教比夏国还要兴盛,僧侣的地位比掌握国政的人还要高贵,但子民的生活,却远远比不上诸夏治理的地方。” “如果说信仰鬼神就可以享受美好的生活,那为什么身毒人会生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夏文王的时候,因为南征身毒诸国,严禁巫蛊教派,还被许多僧侣诅咒过,最终却长寿而终,至今为夏人怀念。” “这难道会是不敬鬼神的惩罚呢?” “在离开夏国,来到中原之前,我曾南下身毒诸国,想要去那里寻求答案。” “但那里吟诵经文的声音太大了,并不能解除我心中的疑惑。” “……那大师现在,觉得如何?” 皇帝听了他的话后,这样对他问道。 惠安说,“我不敢说心中的疑惑已经完全消散,却可以通过耳闻目睹的事情,得出一个基础的结论,那便是——” “人心的力量,可以超过鬼神的威能。” 皇帝于是沉默了许久。 他捂住自己的脸,挥了挥手,让惠安退下了。 第390章:吕鹏 “吴国那边,好像有些年没来朝贡了。” 太子刘据在东宫处理文书之时,忽然想起这件事情,转头对自己的臣属说道。 前些日子, 在臣子乃至于惠安大师的相继劝说下, 皇帝总算松软了态度,减少了对太子的打压。 虽然还没有恢复当年把长子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劲儿,但恢复了太子参政议政的权力。 这让刘据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做太子, 特别是做一代雄主的继承者, 是很有压力的。 才能卓著, 会让君主产生忌惮。 性格软弱, 则会让君主感到不满。 刘据很多时候,就在这二者之间徘徊拉扯,承受着不敢上前,也不敢后退的痛苦。 当江充等人得到宠幸的时候, 刘据对自己的未来,更是感觉灰暗。 他自认作为太子的这些年里,没有犯过太大的错误; 认为自己的才能,也足以承担大汉的未来。 但很多时候, 皇帝不要他“觉得”,只任性的做出自己的判断。 刘据在私底下跟母亲哭诉自己的苦恼, 然后他的母亲, 那位出身卑微,在宫中微小谨慎到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大汉皇后,在痛苦的儿子面前,提出了一个令人惊恐的建议: 若这样的情况一路恶化下去,刘据可以以太子的身份,倚仗皇后的权柄,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根源。 好在, 一切得到了好转。 母子二人默契的将那天的对话揭过,只当大汉皇后仍旧是那位温婉贤淑,长年兢兢业业替皇帝打理后宫,从不抱怨其不断纳入新宠的宽怀国母。 而皇帝本人,对这件事也一无所知。 他继续巡视着自己治下的土地,抓紧机会,感受着那所剩不多的生命,并将一些无所谓的东西,交给太子管理。 是故, 吴国似乎断绝朝贡的事,落入了被一心努力工作,免得父亲再借题发癫的刘据眼中。 臣属想了想后说道,“可能是海上风浪太大,让吴国不便往来吧。” “之前似乎很顺畅。” “海上的风浪如何能说得准呢?” “可朝廷派出去的水师,却不是这样。” 在吕宋金矿的诱惑下, 汉朝对海域的探索力度得到了强化,如今已经在南海的一些岛屿上,建立起来了据点。 汉人在那里留下了许多文字和踪迹,以证明这里是诸夏“自古以来”的土地。 而那些据点的管理者,则会在每年顺风顺水的时候,派人乘坐船只,北上向皇帝禀报自己开拓的收获,并请求朝廷可以向其所在之地,迁移更多百姓,巩固汉人在海外的根本。 有了这样的对比, 吕宋吴国到底是因为不想还是不能来使朝贡,便显而易见了。 臣子见状,便只能说,“朝廷应该派遣使者过去,训斥吴国的不敬!” 刘据点了点头,又提起了齐国那边,“吴国叛臣之后,还是比不上齐国的恭敬知礼。” 齐国与汉朝的往来,在这些年里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每年都有遣汉使来到中原,学习中原先进的文化,并与之通商。 汉朝对此很是满意。 唯一让人嘀咕的,就是齐国的“征夷大将军”吕鹏,似乎有篡权夺位之嫌。 但这跟汉朝又有什么关系呢? 远隔东海, 汉朝即便想干预,也没办法把手伸过去。 更何况对比起已然因病去世的前任齐王,吕鹏对汉朝的态度要更加恭顺,所做的事情中,没有让汉朝生气的。 所以, 他若是想做齐王, 汉朝也愿意替他行当年周天子册封田齐太公之事。 正好, 吕鹏是姜齐之后,如果登位为王,也算替当年被活活饿死在海岛上的齐康公,“复九世之仇”了。 ……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登基呢?” 东瀛岛上, 咸鱼的水伯乘着水流,来到已经生出不少白发的吕鹏面前。 当年还有些骄傲随性的少年郎,在经历了朝堂的磨练后,看上去要严肃冷漠了许多。 但在年少的玩伴,以及能够庇护一方水土,使其在风浪频繁、资源匮乏的东瀛之地,获得稳定丰收的鬼神面前,吕鹏还是会松开眉头,流露出几分当年的神态。 毕竟, 时移世易, 他的朋友已经越来越少了。 “我还没有足以称王的功绩,所以还要再等待机会。” 听到水伯的话后,吕鹏并没有摆出一副“忠臣”的态度,指天画地的发誓自己绝没有篡逆之心。 他只是很平静的告诉对方,“我虽然有姜齐的血脉,可时隔数百年,还有什么说服力呢?” “何况当年田氏代齐,耗费了数代人的精力,使得民心顺从,根本稳定后,才能逼迫康公退位。” “我何德何能,可以居于上位,而不担心后果呢?” 吕鹏征夷大将军的身份,是通过政变得来的。 在那位荒唐到亲近倭人的齐王因为喜爱鱼脍,而腹中生虫,在钻心疼痛中去世后,早就在私底下串联好了同伙的吕鹏,果断的采取行动,让东海沸腾,让齐国燃烧了起来。 他废掉了齐王临死前立下的继承人,拥立了另一位年幼的王子,自居摄政。 随后不久, 小齐王册封他做了征夷大将军,令其开府治事,并赐下了“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等等特权…… 但这一切 已经让吕鹏感到不安了。 他知道, 自己在齐国内部虽有一定的声望和功绩,但还不足以获得这样的待遇。 当年那些人之所以寻找到吕鹏,也不过是想要一个既有冲劲,又有实力的带头人罢了。 等到齐王的乱政得到纠正,小齐王成为他们的傀儡后, 这些人便飘飘然起来,认为吕鹏应当感谢自己的拥戴和推举。 吕鹏对此,心里是知道原因的。 拔苗助长,即便有所成效,但根基浅薄,又怎么能抵挡得住风霜雨雪的侵蚀呢? 未来又怎么会壮大长久呢? 所以, 在当上征夷大将军开设幕府之后, 吕鹏小心谨慎,开始了属于自己的集权之路。 他向北征讨那些可恨的倭人,夺取更多的土地,并制定明确的法令,将倭人作为奴隶—— 这些一旦被驯服,便会显露出莫名狂热的蛮夷,天然是为诸夏君子做奴隶的好来源。 只是他们的野性,让驯服他们的过程,显得有些难度。 不过没关系, 吕鹏对倭人的厌恶和排斥,让他在驯化这些类人生物上,有的是手段和力量! 他用“倭人非人,乃牲畜也”作为理由,从中原引进了先进的劁猪技术,对其进行严格的绝育工程,然后再把倭奴作为东瀛特产,出口到汉朝。 汉朝的贵人们对这些来自海外的,身材低矮的奴仆,颇为好奇。 秉持着“物以稀为贵”、“别人没有我却有”的原则, 齐国对汉朝的出口贸易,在这些年里得到了增长,为齐国开辟了新的财源。 这让齐人拓土攘夷的动力,也变得更加充足了。 但仅仅针对倭人,只能让吕鹏巩固自己的地位,做个名实俱在的大将军。 他还需要更大的功绩,才能够推翻田齐的宗庙,重立姜齐的社稷。 “我听说吴国近来对汉朝不是很恭敬,我打算出兵征讨它,以示对天子的尊重。” 吕鹏这样对水伯说道。 闻言,咸鱼在水面上翻了身: “啊?” “你要搞尊皇攘夷?” 第391章:吴国 尊王攘夷, 是春秋之时,姜齐得以称霸的一大手段。 在那个周天子还留有些许尊严,诸侯们还彬彬有礼的时候, 齐桓公采用管仲的政策,高举着这面旗帜,将诸侯团结在了自己身边,成就了“诸侯之长”的霸业。 之后的百年间, 晋文之君也效仿这个例子,在自己耀武扬威的同时,让周天子还能靠着卖出自家招牌,换取一些重视和实利。 只是, 随着战争的惨烈不断加重,“称霸”就能让大国感到满足的时代,终究一去不复还了。 这面曾经声名煊赫的旗帜倒下,紧随其后的,便是周天子的落幕。 何博都没想到, 在经历了大版本的更新后, 吕鹏还能把这面破旗帜从角落里掏出来,成为自己对另一个诸夏分支发动战争的理由。 这玩意难道还是血脉传承的吗? “你不担心汉朝责怪吗?”何博对吕鹏问道。 吕鹏说,“口号虽然很相似,但目的却不一样。” “我并非是想借此来篡夺天子的权柄,只是想利用对吴国的胜利,来实现复兴姜齐的目标。” 何博于是“哦”了一声。 “那你怎么保证,可以打败吴国呢?” 虽然从位置上看, 东瀛齐国乘船南下,沿着适季的水流,到达吴国所在的吕宋岛,并不艰难。 但海战到底不同于诸夏曾经发生过的战争。 它没办法运送太多的将士到达前线, 在和敌人对抗的同时,还要与风浪较量。 吕鹏沉静的说道,“齐吴之间,力量的差距其实很明显。” “齐国立足东瀛已有百年,人口更加充足,而且因为地狭且贫,齐人多坚韧耐劳,对丰饶水土极为渴求。” “吴国立足海外的时日尚短,多与当地蛮夷混杂,水土肥沃虽好,却也让吴人不思进取,终日惫懒。” “我不求开拓疆土,将吕宋纳为己有。” “只要能够取得胜利,夺取吴国的财富,增长自己威望,就心满意足了。” 吕鹏顿了顿,然后又说,“我听说泰西那边有个叫做罗马的国家,可以在海上随意往来,它的疆土不同于中原的辽阔相连,而是跨海相望的。” “我想,既然泰西的蛮夷都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我诸夏又凭什么做不到呢?” 何博觉得吕鹏这样的想法,是十分值得鼓励的,便没有跟他说地中海和东海的差别,只是鼓励他努力,为诸夏的战争史册,补充一些新鲜东西上去。 “那你打完了吴国,做了齐王,还会派人往东海的深处去吗?” “会的。” 吕鹏果断的应下,“齐人的未来,一定会在海上!” “我要接过先人的遗志,为齐国在海域之上,探索出新的强盛之路!” 随后不久, 趁着海风正鼓鼓的吹向南方, 齐国的战船纷纷扬起了风帆。 在吴国的神奇海螺跟他的本体抱怨这件事。 “我早就说过,不坚定意志,坚持磨砺自我,以吕宋的情况,迟早要被齐国当成肥猪咬上来!” “现在好了,齐人当真南下,要做春秋时齐吴争霸,都未曾做到过的事情了!” 数百年前的齐吴两国,受限于领土并不接壤,因此并没有爆发过直接的冲突。 可谁能想到, 如今的齐吴两国,领土已经不仅仅是接壤的问题了。 它们中间隔着一大片海域,竟然还要开战! 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进步呢? 何博听着海螺里的寄居蟹抱怨,眼角看向旁边正在吃吃喝喝,一点也不关心后人的刘勤,然后说道: “算了,反正死不了。” “大不了赔点钱就是了!” 以齐国当前的实力, 整个东瀛岛上,尚且有倭人和虾夷没被清理干净,如何能做到跨越海域,建立统治呢? 风波跌宕的东海可跟地中海那个大澡盆子不一样。 诸夏的统治思路,也跟罗马那“能收税就好”完全不符。 所以, 吴国即便战败,也不会有亡国的风险。 实在不行,跑到中原跟皇帝痛哭流涕的认错求情也可以嘛! 寄居蟹听到他这样说,也没有办法反驳,只能驮着神奇海螺,迈动着自己灵活的短腿,跑到刘勤身边,给他狠狠来了一钳子。 刘勤立马疼得嗷嗷叫起来,手里的糕点酒水洒了一地。 “干嘛啊?” “你要是生气,就去钳别人嘛!”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这个可怜的死鬼呢? 寄居蟹很生气的说,“都怪你的种子不好!” “怎么后代没一个勤快聪慧的?” 在刘勤还活着的时候, 依靠神奇海螺的帮助,他听劝的做了很多有利于国家的事情。 吴国因此变得兴盛起来。 但等到刘勤去世, 他的长子继位后,情况便迎来变化。 神奇海螺对给老刘家当传家宝没有兴趣,在刘勤死后便离开了王宫,隐匿了自己的踪迹。 而没有了强而有力的规训,跟刘勤年轻时性格一模一样的新任吴王,便发挥起自己的聪明才智,展开了一系列操作。 他不再像先王在时那样,频繁向中原朝贡,维持主干枝叶间的友好关系。 他对自己的臣子说: “之前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从中原引入诸夏种子,好强壮我吴国的根基。” “现在哪里还需要这么做呢?” “中原距离吴国何其遥远啊,即便是顺着海风海浪扬帆而去,也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往来于两地之间。” “我们吴国这么弱小,哪里负担得起制造牢固的海船,远去中原的耗费呢?” 更重要的, 是吴王在开采出金矿以后,自觉钱袋充足,完全可以不再依靠中原。 而汉朝下海探索的行为,也让吴国感到不满。 在吴人看来, 南海是自己先来的, 有好东西也应该归属于自己, 现在被汉人给拿走了,那可着实心疼! 但打又打不过,也不敢直接开骂,便只能把头埋到土里,单方面的断绝往来了。 汉朝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发兵来攻打自己吧? 如果有天使来到吴国训斥他们的不敬, 吴国也可以找借口说国中多事,怠慢了朝贡,认真反思道歉就好了…… 总而言之, 在吴国君臣看来,这种事做起来,是多利而少害的。 随后, 吴国就在吕宋岛上,享受起南海的美好时光来。 过于充足的水热, 过于肥沃的土地, 让吴人懒得多做耕耘,逐渐养成了懒散的性格。 这让何博看了,都忍不住在心里认为,吴国是诸夏开拓路上的耻辱。 更不用提“受封”吕宋岛的寄居蟹了。 好在, 刘勤这位先王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反正他死了之后,凭借鬼神的关照,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可以吃到许多美食,喝到许多美酒。 宗庙提供的冷猪肉? 哼! 已经吃过见过的刘勤对它一点兴趣也没有! 寄居蟹因此哀叹起来。 “其他分身那边死了人,可以拉过来当牛做马。” “我这里托了你的福,一点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刘勤听了,捧着从地上捡起的糕点嘿嘿一笑,“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嗷!” 他又吃了一蟹钳,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第392章:落幕之前(二合一) 短短的交锋之后, 齐国的“尊皇讨奸”之战,很顺利便结束了。 因为吴国不出所料的战败,也不出所料的迅速投降。 那派去作为说客的齐国使臣带着诚恳的面容,对那位生性惫懒且愚钝的吴王说: “齐国和吴国之间,相隔广大的海域,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如今过来攻打吴国,无非是奉行臣子的使命,来维护诸夏天子的威严。” 吴王没有怀疑他的话。 因为对比起吴国, 齐国对中原的态度的确更加亲切热爱,每年往来的船只,都恨不得在海上连成一条线来。 有幸落脚于吕宋岛上的吴国并不清楚齐国对于中原的依赖程度,只当东瀛那边是真心仰慕作为诸夏主干的汉朝。 于是吴王也充满悔意的说,“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寡人早就派人去长安,向天子负荆请罪了!” “现在寡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派出使者去往中原……齐国可以退兵了吧?” “齐国当然会退兵!”齐使顿了顿,然后又对吴王说,“只是劳师远征,耗费巨大。” “我国将士如今正摇曳于吕宋四周,想要就食于吴国……” “这万万不行!” 吴王再愚蠢,却也明白自己这个岛国被他国将士登陆的下场。 吴国内部训练最勤快的水师都打不过齐人, 更何况因为嫌弃天气湿热,不愿意操练的士卒? 就食于吴? 别真把吴国给吃到肚子里,融合成齐国的一部分了! “寡人愿意奉上财物,请贵师返程歇息。” 不用使者再说什么,吴王直接发挥自己的智慧,如此回复他。 对拥有一个金矿的吴国来说,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齐使很满意他的态度,于是在一番商议后,齐吴之间签订了和平友好的条约—— 在条约之中, 齐国以诸夏分支中兄长的身份,训斥了吴国这个年幼不懂事的弟弟。 吴国为此感动的痛哭流涕,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反思了自己对中原汉朝这个宗主国父亲的不尊重,然后自愿送出财宝,以证明自己悔改的决心。 齐国随后,便满意的回去了。 而征夷大将军吕鹏的声望,也凭借这场胜利,得到了进一步的增长。 国中开始出现一些请求他称王的声音。 吕鹏等待了一段时日,在声音逐渐大起来后,便打算“顺应民心”,接受齐王的禅让。 但东瀛的水伯说,“不行,要三辞三让才符合流程!” 吕鹏有些惊讶,“这也有流程?” “是啊!”水伯信誓旦旦的说道,“禅让就是这样的!” 于是吕鹏接受了“天意”,在推拒三次以后,成功坐上了王位。 田齐那位年轻的,做了很多年傀儡的君主在私底下很担心的询问他,“我在以后还可以享受富贵吗?” 老田家在取代姜齐时所做的事情,其实是有些不地道的。 自周武王建邦立业以来,便创下了“二王三恪”之制。 新王朝的建立者,面对旧王朝遗留下的王族,应该采用温和有礼的态度,将其作为自己的客人,而非臣属对待,以示自己“兴灭国,继绝世”之意。 所以武王将虞舜后裔封在了陈,夏朝后裔封在了杞,商代后裔封在了宋国,让他们能够延续祖先的祭祀,不断绝那些曾经为诸夏做出过伟大贡献的先贤供奉。 即便三家分晋,立为诸侯之初,也为晋公保留了部分的土地,让他们继续树立自己的宗庙。 只是, 那些土地免不了位于韩赵魏三家之间,俨然一副受到管制的样子罢了。 直到过去二十年,才在晋静公时,将那些土地全部瓜分。 但田氏在代齐之后,却直接将齐康公流放到了海岛之上,令其“食一城,以奉先祀”。 之后, 这微薄的食邑也被收回,齐康公于是被活活饿死。 禅让的齐王知道这些历史,所以担心吕鹏也会这样对待自己。 好在吕鹏说,“我听说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 “今日我复立姜齐的宗庙,应当吸取过去的经验,弥补祖先失国的错误。” “所以,我会让你享受宾恪的待遇,不会施以过多的苛待。” 前齐王听到他这样说,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他走下了禅让台,只留下吕鹏高高的站在上面。 写有“田”字的大旗被取下,写有“姜”字的大旗被挂起来。 暗中窥探了这一切的鬼神回到阴间,把这件事情告诉齐国的先君们。 齐王建直接庆幸起来,“还好我们没有像秦国的死鬼一样,渡过大海去接受子孙的祭祀。” “不然的话,今天宗庙倾倒下来,明天就要灰飞烟灭了!” 田齐即便保留了宗庙祭祀,可那么一点香火,凭什么供养这么多祖先呢? 齐王建觉得,到时候肯定会有齐君吃不到冷猪肉,从而沦落下去的。 而自己跟东瀛那边的血脉,差距比较遥远,还是公认的“亡国之君”…… 所以, 齐王建下意识的,不怒反喜。 齐威王给了这个不争气的子孙一巴掌,“保护不了自己的宗庙,这明明是子孙的问题!” “嬴秦在域外发展得多好?” “你竟然好意思跟他们相提并论吗?” 齐王建被打的很委屈,垮着张老脸缩到了父母的身后。 齐襄王安抚的拍了拍老儿子的肩膀,然后感慨着说: “当年姜齐的康公被饿死在海岛上,我的儿子建被饿死在荒山里,如今田齐最后的君主,也在海岛上迎来落幕……这何尝不是一种历史的循回往复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 便是吕鹏没有下斩草除根这样的狠手,用宽容解除了姜田之间的仇恨。 “只是不知道汉朝对此,会有何感想了。” …… “齐国发生内禅,使曾经的征夷大将军做了新齐王?” “他们派使者过来,请求天子的册封?” 长安城中, 正在庆祝自己孙儿周岁的太子刘据听说了这件事,不免惊讶了一阵,逗弄怀中小儿的手也停了下来。 正好长出小牙齿的皇曾孙刘询趁机抓住祖父的手指,将它放到嘴里当磨牙棒。 只是在辛苦进攻了许久后,也没能给祖父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除了给我涂一手的口水,还能干嘛?” 刘据笑着把手指从孙儿的嘴里抽出来,然后把沾上去的口水,全都返还到了刘询的脸上。 小孩于是不高兴的撇起嘴,开始哭闹。 他的父母赶紧上前,把这个“只准自己作恶”的小子抱回去。 刘据没了负担,便跟东宫臣属去往旁边的房间里,讨论有关齐国的事情。 “陛下对此怎么看呢?” “陛下并没有生气的痕迹,直接同意了齐国的请求。” 刘据听了,便点点头说,“陛下这两年的脾气,比以前稳定多了。” “可能是被人骂清醒了些吧。” 有臣属仗着是私下议事,颇为不客气的说道。 刘据并没有呵斥他的不敬。 因为他心里也有类似的想法。 他只是说,“难怪有贤人说‘偏听则暗’……如果身边没有敢于劝谏的人,即便曾经英明的君主,也难免犯下错误。” 好在, 带领大汉走上新阶段,开创新辉煌的皇帝,到底没有在偏听偏信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从征和元年开始, 年老的皇帝在缓和了跟储君的关系后,又开始了频繁的巡游。 他在眺望自己治下山水的途中,见到了许多人,也听到了许多声音—— 这些年里,于乡野之中, 莫名兴起了一股议论朝政的风气。 虽然在经历了“大议盐铁”之事后,有识之士都能看得出,对如今土地辽阔,集权中央的大汉来说,像先秦那样召开“国人大会”,已经是艰难且低效的事, 但这到底还只是潜在的认知, 在明面上,朝廷也没有禁止言论,封闭民智的举动。 所以, 民间的文学之士,以及生活安稳的小民,仍旧遵循先人传下来的习惯,还有自己内心的家国情怀,对国家的诸多事物表达着关心。 为了更方便让大家了解到国家四方的情况, 一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人士,也会在乡野之间,将来自远方的消息散播出去。 虽然他们的消息灵通到有些诡异,昨天在西域塞外发生的事情,今天就有传达到中原的…… 但百姓很少会注意到这一点。 诸夏血脉里的务实本能,让他们自动忽略了这点“小事”,更加关注那些南来北往,被人称之为“报郎”的家伙嘴中,所谓的“独家新闻”。 很多时候, 这些来历不明,很难被人找到踪迹的“报郎”,不会向百姓诉说自己的看法,只会带着卷成一卷的,在上面写满了文字的巨大纸张,来到热闹的乡野集市之中。 他们在人群中把自己的手高高举起,等“所有目光向我看齐”后,就会把纸张打开,将上面书写的各方见闻,转述给大家。 至于百姓们听说这些事情后有何想法,发出什么议论,那可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毕竟, 他们只是平平无奇,泯然于众人的“报郎”嘛! 而百姓们从“报纸”上得到了“新闻”后,就会在闲暇之时,坐在树荫之下,或者田埂旁边,对这些事情发表自己的看法。 其中一些话语, 自然会传到正在巡游的皇帝耳中。 更有胆子大的,会在皇帝下令召见这些言论制造者时,直接在其面前说一些令旁人感到惶恐万分的话语。 好在, 皇帝似乎在寿数将尽之时,找回了年少时那“懒得跟你计较”的脾气。 他没有责罚那些指责自己好大喜功的百姓,还会给予那些敢于指斥乘舆之人赏赐。 在私底下, 皇帝会跟霍嬗、霍光这些受其信任的年轻臣子说,“朕最近想了很多东西,心里的感情十分复杂。” “在过去的一些事情上,朕的确是有过错的。” “只是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霍光安慰皇帝,“陛下有这样的心,已经十分贤明了。” 至于该做什么? 年近七十, 还能折腾什么呢? 不如把任务交付给后人,让后继之君去弥补错误。 霍嬗却直爽的说,“眼下不知道怎么弥补,那就在之后讨论相应的措施。” “可以先承认自己的错误,以免下面的人还要奉行您旧时的命令,而不知道改正,继续给他人带来伤害。” 皇帝当时听了,心里不是很高兴。 他对霍嬗说,“天底下哪有认错的皇帝?” 知错改错可以, 但认错? 这就有点损伤属于“天子”的神性了。 但霍嬗梗着脖子说,“从秦始皇以来,至今又有几位‘皇帝’呢?” “而且我听说西秦之所以可以得到延续和昌盛,正是因为其太祖召来大集议,反思了秦国历代君主的错误,并且对之进行了纠正。” “西秦尚且可以指责自己祖先犯下的错误,陛下难道连承认自己的过错,也难以做到吗?” 在西秦复立之初, 在秦人们还蜷缩在西海角落的河谷之时, 嬴辟疆作为君主,为了国家的未来,考虑起了许多东西。 他亲身经历了秦朝的覆灭,也经历了漫长而痛苦的迁移,心里知道: 仅仅拥有凭借武力和权力,是没办法巩固国家统治的。 因为这二者都来源于“人”, 当“人”决心反抗、抛弃自己头顶上的那位君主之时, 再高贵的身份和地位,也将化为无用之物。 所以诸夏的贤人,那位创立西周的武王很早就在《尚书》里说: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西周行至晚期时,周厉王也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了这个道理。 奈何总有人认为: 自己会是特殊的,是无法被这些真理所束缚的。 嬴辟疆必须承认, 他所崇拜的祖父, 那位一统天下的始皇帝, 就在这方面,犯下了巨大的错误。 再向前追溯, 那些秦君秦王,自然也存在类似的问题。 所以在对臣民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后, 嬴辟疆下令,让人将历代秦君所犯下的错误,书写在议论朝政的宫殿墙壁上,时刻提醒自己不能重蹈覆辙,将辛苦复立的基业,再次带向歧途。 时至今日, 那面墙壁上的文字虽然已有了褪色暗淡的痕迹, 但安都城的新宫殿中,仍旧将之传承了下去,书写上了新的文字。 这是西秦得以兴盛的一大原因。 也是秦国使者在汉朝停留,跟汉人互喷时,经常拿来吹嘘的实例。 但皇帝还是没有听霍嬗的话,他把这家伙训斥了一顿,然后又继续巡游起来。 “希望陛下可以保持这样的作派,不要再做奇怪的事情了。” 在小房间里商议了一下近来的朝政,以及皇帝所做的事情后,刘据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随后, 他的妻子过来求见,请他出面,继续主持皇曾孙的抓周事宜。 刘据便遣散了臣属,继续去参加庆典了。 不久之后, 也许是霍嬗那些话的影响, 也有可能是巡游天下,心中悔意更加浓郁的缘故, 当桑弘羊等大臣请求继续从中原迁移民众,前往西域的轮台之地屯田戍边之时,皇帝没有通过这个提议。 他想起自己陵邑之中,连豪强都不够用的事情,心里知道天下更不会有多余的百姓,能够被迁去对比中原,要显得偏远而荒芜的西域。 所以他颁布了《轮台诏》,在其中指出当今政事,在于“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而不是将战争的规模和时间,继续扩大。 虽然这位武功赫赫的君主仍旧认为,战争不会停止,匈奴即便王庭远迁漠北,也会给汉朝带来威胁,所以边关的战马和武备不能够轻忽…… 但他到底, 是在文字的遮掩之下,承认了自己的过失。 阴间的死鬼们听说了这件事,跑过去恭贺起刘邦这个老鬼。 “你这位子孙在晚年的所作所为,跟始皇帝差不多,造成的弊病也很相似。” “但他可以在最后承认自己的错误,并选定一位有能力的储君……看来,汉朝马上就要迎来最兴盛的时候了!” 之前的文治,主要目的在于恢复秦汉之交时损失的民力,并为之后的打击匈奴做好准备。 如今的武功,则是成功开拓了疆土,击败了匈奴这个心头之患。 后续的时日, 大汉完全可以展开手脚,在这样的基础之上,缔造新的荣光了! 刘邦随意的笑道,“反正比秦朝长久就行了!” “也幸好,始皇帝去了西海那边。” “不然他要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模样呢!” 第393章:落幕 后元二年, 在冬末初春的时候, 皇帝又临幸五柞宫。 他仍旧在这片寄托了他浓烈青春热烈的园林宫室中徘徊。 皇帝的脚下,是还没有完全消融的积雪, 而他的头上,苍苍白发正与之相互映衬。 “这棵柞树可能要死了。” “朕也快要去了……” 在徘徊许久之后,皇帝逐一抚摸过宫殿旁边那五棵巨大的柞树,当触及老朽干枯的一棵时,他忽然发出悲伤的叹息。 陪同的霍光安慰道,“陛下还可以统治天下很久!” 皇帝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两天后, 皇帝便生了病,卧床不起了。 太子刘据带着他的子孙赶紧跑到五柞宫中探望父亲, 跟皇帝许久未曾相见的皇后,也乘着车马缓缓到来。 他们围拢在马上就要死去的皇帝身边,关怀他的身体,仿佛情谊十分深重。 可皇帝心里却是明白的,甚至还有些莫名的凄凉—— 在经历了太多的波折争吵后, 他的妻与子,竟然只有在他寿元将尽的时候,才显露出真心实意,做一个温婉贤淑的皇后,做一个孝顺恭敬的太子。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 过往的一切开始在皇帝面前飞快的呈现。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跟小伙伴们相处的快乐; 想起打败匈奴时,内心的豪迈情绪; 也想起当年见到卫子夫这个美貌女子时的悸动,以及等待多年的长子出生时,那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欢欣。 所以, 生命持续到现在,妻与子跟他的疏远,难道是他的错误吗? 皇帝忽然偏过头,努力睁开眼睛,向着刘据所在的位置伸出手。 刘据顺从的将身体倾过去,将脸伸到老父亲的手下。 七十一岁的父亲, 抚摸着自己四十一的儿子的脸庞。 苍老的手带着凉气,缓缓擦过刘据的眉目,再也没有掌控天下时的力量。 然后他用微渺的声音说,“千秋万代后,史册会如何记录我呢?” 他统治天下,将近六十个年头。 在如此漫长的时间冲刷之下,发生的事情和变化,实在是太多了。 皇帝偶尔梦回年轻时,也觉得那个纵马肆意的少年有些陌生。 而天下百姓对他的感官,则更不用多提。 三代人生活在他的治下, 祖孙对这位老迈皇帝的看法,很有可能完全不一样。 后人会怎么评价他的功过呢? 刘据匍匐在地上,流着泪说,“陛下的功业,注定彪炳史册!” “不要安慰我。” “你说的有什么用呢?” 皇帝的手离开刘据的面庞,目光挪到旁边的皇曾孙身上。 四岁的刘询感受到身边凝重的氛围,却一点也不惧怕。 他正好奇的打量着五柞宫的一切,然后瞪着自己清澈的目光跟曾祖对视。 皇帝的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对着皇曾孙说,“起码要等到这小子继位,我才能得到一个较为中肯的评价吧。” 刘据将自己的长孙拉到怀里,抱着他面向皇帝哭泣。 小刘询抬手擦了擦祖父的眼泪,又好奇的伸手摸了摸曾祖的手。 那双手逐渐了失去温度,干枯如老树的手指松开着。 刘询说,“陛下的手凉凉的。” “我可以替他暖一暖吗?” 小孩子的身体,总是热乎乎的。 但刘询三岁以前经常生病,身体较其他小孩有些消瘦,手脚偶尔会发凉。 他母亲便拿来一个大葫芦,在里面灌满了热水,用木塞紧紧的堵住,防止渗漏。 “这个就叫做暖宝宝啦!” 亲手做好这个暖床葫芦的母亲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小脸,“病己以后自己睡觉,也可以暖乎乎的了!” 刘病己, 是刘询的小名。 如同他的曾祖过去被叫做“彘”一般,在那简单粗暴的名字之下,饱含着父母的爱意。 现在, 刘询打算大方一点,把自己的暖宝宝贡献出来。 虽然他跟这个躺在床上的曾祖不是很熟, 但他的父祖现在看起来,却因为他而很伤心的样子。 刘询不希望大家这么悲伤。 刘据没有应下他的童言童语,只是抚摸着刘询柔软的头发,轻轻的说: “好孩子,好孩子……” 旁边的史官没有陷入皇室的悲情之中, 他从容的拿起笔记下: “二月丁卯日,上崩于长安五柞宫。” 随后不久,入殡未央宫前殿。 经大臣一致商讨,为皇帝冠上了“武”的谥号。 刚彊直理曰武, 威彊敌德曰武, 夸志多穷曰武…… 太子刘据登上大位,按照先帝的遗诏,重用霍光、霍嬗、金日磾等人,作为他纠正先帝过失的助力。 很快, 刘据就颁布了自己第一道诏书: “先帝在的时候,经常反思自己在治理国家时犯下的错误。” “现在我秉持他的遗志,成为了国家的君主,应当延续他的理念,以展示作为儿子的孝顺,和作为君主的仁德。” “我决心取消之前苛刻的政令,效仿旧有的制度,推行轻徭薄赋的举措,好安抚天下的百姓,巩固祖先的基业!” 民间那些行踪不定,又敢说敢做的报郎们将这份诏书传播到了四方,许多百姓拍着手说: “如果新皇帝说到做到的话,那我们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了。” 先帝晚年的时候,脾气很倔强,行事很霸道,显露出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为了满足他修宫殿、巡游天下的欲望,百姓们过得很是辛苦。 所以他们期待自己身上的重担可以减轻一些。 只是, 当新帝带来的欣喜过去之后, 他们又不免怀念起先帝。 快六十年的统治, 百姓们对这位君主自然爱过、恨过。 他活着的时候, 百姓们可以肆意的咒骂他某些不当的举措,让自己的生活艰辛困苦。 但在其死后, 先帝曾经为整个国家带来的感动和自豪,又涌上他们的心头。 一些人开始为这个逝去的时代落下眼泪,发出哀叹。 …… “死者为大的道理,很多时候都是通用的。” “何况以我诸夏君子骨子里的温良,除非那人做的实在太过分,不然也不会一直记恨着对方。” 在瓠子水边, 何博指着那清澈的细长河流说,“大浪涛涛的时候,自然是泥沙俱下!” “等到洪水散去,水流稳定下来,很多东西就不必多言了。” 瓠子水, 是当年何博驱动黄河南下,对淮河的薄弱之处发起猛冲之时,破开堤坝后形成的一条全新的河流。 当年的刘彻, 就是在这个地方,指挥着数万百姓,对放纵不羁的水流进行安抚和矫正。 他们修补了河堤,也挖掘出了新的河道,约束起了那浪荡的黄河之水。 西门豹看着眼前的瓠子水也感慨的说: “武帝的声名,会在后世得到流传。” “他打下来的基础,想来会为之后诸夏的统合,做出巨大的贡献!” 诸夏的世界,已经十分庞大了。 那个在数千年前,发源于黄河这个暴躁母亲河沿岸的小小部落,通过联盟、吸纳和征服……不断的向着四周扩张壮大。 他们一边顶着母亲河不可预测的强力殴打,一边鼻青脸肿的耕耘出一片又一片肥沃的农田。 时至今日, 漠北、南海; 东海、西域; 身毒、西海…… 天地四方都遍布着这个民族的足迹。 那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场景看上去,很有当年周天子分封诸侯,把人扔得到处的风范。 而通过这点,可以预见的便是在许多年后, 分散于各处的诸夏,必然要面临一次统合。 共尊中原皇帝为诸夏天子也好, 直接被中原王朝兼并也罢, 总归是要“定于一”的。 而武帝的所作所为, 为那漫长的奔袭作战,提供先例和底气。 “可能吧!” 何博想了想域外的情况,觉得中央之国的荣光播撒到西海乃至于泰西,还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先让秦国跟罗马的战争打完再说!” 就在武帝的时代落下帷幕之时, 属于泰西之地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 罗马共和国仅剩的余晖,已经无力压制属于新时代的曙光。 只是, 新旧交替前的黑暗,总是最浓郁的,也是最难让旧时代的人接受的。 第394章:苏拉 “我绝不允许元老院的荣光,被马略那样的独裁者摧毁!” 当年过五十的苏拉从罗马城中走出的时候,他如此肯定的说道: “众神和人民会站在我身后,维护罗马那优良的民主传统制度!” 站在他身边的克拉苏笑着附和。 对比起当年出使秦国时青涩的模样来,如今的克拉苏年近三十,看上去已经成熟了很多—— 当然, 也有可能是血统作祟。 他年纪轻轻便稀薄起来的头发、脸上多出来的褶皱,都让他看上去比诸夏君子们要苍老一些。 这也是秦国对罗马诸多“类我”评价中,难得鄙夷的一点。 毕竟诸夏君子是很讲究美仪容的,头发要多点黑点,胡子要修剪整齐。 奈何罗马人,乃至于泰西北部那些生活在树林和草原中的日耳蛮们,都有英年早秃的毛病,还不流行给自己蓄上一下巴美髯…… 这怎么能让秦人觉得他们俊美呢? 跟克拉苏结识,并且在今年年初,马略等改革派对其的逼迫驱逐中,对之提供了一些庇护的秦国驻罗马大使就在私底下同克拉苏说过: “你如今的样子,跟二十岁时很不一样!” “为什么泰西人的少年阶段和成人阶段,会有如此差距呢?” 已经对诸夏雅言能读会写的克拉苏也不是很明了其中原因,更不能因此而觉得受到了冒犯。 毕竟他托避于秦人的手下,是要认清楚自己身份的。 而且从某个方面来讲, 如果不是因为秦使做派端庄严肃,如果不是因为秦使觉得克拉苏长得不行, 作为纯血罗马人的克拉苏也不介意跟对方发展一下更深入的关系,好换取更多的利益。 现在, 倒不用考虑那么多了。 他只需要站在苏拉身边,享受胜利的果实就好。 虽然苏拉为了驱逐马略这个大逆之首,成为第一个率军冲击国家首都的罗马将领…… 但这关克拉苏什么事情? 马略逃亡,不知所踪,元老院再次掌握了权力,他也从秦国的遮蔽下走了出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就连空气都似乎透着名为“自由民主”的香甜。 但还没有高兴太久, 克拉苏就听苏拉说,“我要去攻打本都王国!” “啊?” 本都王国, 是一个位于巴尔干半岛南部的国家。 它统治着原本马其顿国的部分地区,许多希腊城邦或被其兼并,或向其臣服。 它的海船往来于地中海的东部,甚至可以跟罗马较量一二。 更重要的是, 这个国家之所以能够这么强大,是因为背后站着秦国。 蛮横的霸占了整个小亚细亚、两河、伊朗高原和黑海沿岸的秦人从不会因为疆域的宽广而感到满足。 他们只会要了还要! 所以在这些年里, 秦人向南渗透了埃及,利用美男计,让那个原本古老的国家,逐渐的染上来自遥远东方的色彩; 向西北之地,则是设立了北地郡,建起了玉壁城。 为了让自己在这里的统治,能够更加深入坚挺,有充足的时间消化掉这块土地和人口,秦人选择扶持了本都王国,让它作为自己西疆的屏障,并在罗马的强盛之路上,做一颗足够醒目的绊脚石。 罗马因此恨得牙痒痒,甚至让革新派和守旧派,都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真该死! 秦人怎么这么坏啊! “……可进攻本都王国的话,会不会引起秦国的不满呢?”克拉苏这样担忧着。 这是罗马心里厌恶,却没有对本都王国发起强烈对战的原因之一。 用一句从东方传来的俗语表达,那便是: “打狗也得看主人!” 但苏拉说,“我需要更多的胜利!” 马略掌握罗马的权力,已经有很多年了。 他的羽翼和力量,不是一次突然袭击就可以剿除的。 只要马略还活着,他就有机会率领自己的党羽,杀回罗马,重新掌权。 而解决这个隐患最直接的办法,要么就是追杀马略,确保送他去见众神;要么就是用连续不断的胜利,巩固自己的地位。 “何况……” “谁知道马略会不会跑到秦国呢?” 克拉苏皱着眉头说,“我出使秦国的时候,曾听秦人说过,马略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秦使之所以保护我,也是为了给他添堵……” “秦人不是为了给你添堵!”苏拉板着脸指正,“他们是为了给罗马添堵!” 那些该死的秦人就跟他们所制定的那一大堆法律一样,冷漠直接! 他们更不会把多余的感情,浪费在异族身上! “而且我记得!” “在你出来活动的时候,罗马城中的秦使便主动离开了吧?” 在克拉苏因为支持苏拉,遭到马略派的迫害时,他躲藏到了秦使馆之中。 这座使馆的历史很长久,是当年西秦第二任君主嬴端出使时落脚的地方。 在秦罗感情蜜里调油,共同分割着周边旧有势力的时候, 秦人在旧都阿房城里为罗马使者修建了华丽的别馆;罗马也按照礼节,将嬴端住过的馆舍,定为秦使专居的地方。 双方并且签订条约,禁止在使馆的范围内杀人放火,以示对友国的尊重。 等到后面, 虽然感情破裂了,但又因为双方是接壤的大国,所以仍旧将这个制度保留了下来。 一般来说, 罗马城中的种种变乱,跟驻守在这边的秦使,是没有关系的。 格拉古兄弟在台伯河里玩漂流的时候,秦使都没有采取其他行动,可怎么这次却跑路了? 克拉苏闻言,也想到了什么。 但他还是说,“我观察过秦国的使者,他很低调,生活的非常俭朴,甚至不爱参加元老们举办的宴会……他哪来的时间去跟马略接触呢?” 对此, 苏拉只是摇着头说,“所以你要意识到——最聪明的人不会去经营商业,他们往往活跃于政坛上。” 克拉苏随后沉默下去。 苏拉走向元老院,要去跟那些正在庆祝自己回到“历史应有地位”的贵族们商议征讨本都王国。 他的原因很是正当: 秦人很有可能收留了逃亡的马略! 他们为什么还要犹豫不决,担心跟秦国翻脸呢? 秦人已经动手了! 元老们纠结了许久,但在苏拉的信誓旦旦之下,最终同意了他的提议。 …… 而与此同时, 在玉壁城中, 郡守正带着自己的心腹们,迎接突然来到的罗马贵客。 苍老的马略被他家族的后辈搀扶着来到郡守面前,抚摸着胸膛行礼,用不是很顺畅的诸夏雅言说,“万分感谢秦国的帮助!” “我未曾想到,那些可恨的旧党为了权力,会进攻自己的首都。” 熟读嬴秦近千年历史,并知道老秦人曾经猛冲过国都无数次的郡守闻言,只是眨了眨眼睛。 他笑着说,“无妨!” “您在罗马深得民心,过不了多久,肯定可以再次回到国中,掌握大权!” 马略扯出来一个苦涩的笑容,没有说什么。 郡守看他气色不是很好,知道逃亡路上肯定是奔波受累了,便对义子斯巴达克斯说,“你带贵客去休息吧,要用心照顾他们。” 斯巴达克斯应下,然后上前引路。 出于一名政治家,以及避难者的思维,马略抓着机会,跟斯巴达克斯进行交流。 他称赞他强壮的体魄,以及接受秦国教化多年后,体现出的文明与风度,并将跟随自己一同逃出罗马城,来到秦国的后辈介绍给他: “这是我的侄子,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 “他是一个聪明且勇敢的孩子!” 然后他转头对身边十三岁的少年说,“我们面前的这位,是毫无疑问的勇士!” “凯撒,你要多向他学习!” 第395章:凯撒(二合一) “王氏不愧为我大秦名门。” “每次出使,都成就不凡啊……” 当疲惫的马略带着自己的亲信家属,在秦国的玉壁城中安顿下来后,郡守招待起了在这次行动中,立下大功的使者王宏。 他是秦国王氏的子孙, 按照辈分,应当算仍然在世,正在埃及那边当国主的王盛的侄孙儿。 在家族前辈的示范下,王宏成年后便接过使节,替秦国出使四方。 “还是比不过使君的才能。” 面对郡守的夸赞,王宏只是从容一笑,“使君出使中原,被扣押多年,不仅未损我国颜面,还集三国之力,同编《大典》……这着实让我等晚辈倾慕。” 《大典》,是北地郡守当年作为使者出使汉朝时,跟夏使、汉官们,以及太多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肠文人一同编修出来的巨著。 这本书追溯古今,将诸夏发展至今的种种文明成果,都载入其中。 成书之时,它的体量连整座使馆都装不下。 有四方的儒生过来请求翻阅这部崭新的典籍,然后就赞叹着说: “从今以后,儒家所说的经典,要从六经变成七经了。” 也正因为此, 《大典》并没有在其书名之前,再冠以其他,就像《诗》《书》《礼》那样,被人直呼为《典》,以示其无与伦比的地位。 当秦夏的使者要携带抄录好的《大典》离开的时候,都得使用好几辆车,才可以将这些书册全部装好。 也许是上天眷顾, 在那漫长的回程途中,虽然难免遭到风霜和蛮夷的侵扰,但《大典》却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得以被完整的带回秦国。 秦国的君臣听了这件事,一方面感慨汉朝皇帝的确宽容,竟然允许自家使者在他眼皮底下做这样博取名望的事情; 一方面也为了展示自己对文教之事的重视,大手一挥,下令在安都城中修建起了新的藏书室,专门用来呈放《大典》。 这让郡守的声名,也得以传播到秦国的各地,成为许多学者文人所推崇的“贤人”。 而对郡守本人来说,这也的确是他一生中,最值得称道的功绩。 “这是过去的事情了。” 老迈的郡守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先是谦虚的笑了笑,然后对王宏说,“眼下,还是跟罗马作战的事情重要。” 罗马虽然内斗已久,政局动荡,但其国中,也并非全是庸碌无能之辈。 起码苏拉在久寻马略这个死敌,却无法探知到他的踪迹时,很容易就能猜出,是秦国在背后,对马略伸出了援助的黑手。 而秦罗之间,积累的仇怨也有不少, 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势力,转移国中的矛盾, 苏拉一定会想办法跟秦国对抗! “我早已向安都发去急递,告知罗马内乱之事。” “以陛下的果决明断,如今当使西陇整修好了舰船,清点好了士卒,准备配合北地的行动。” “你这段日子,且先留在玉壁。” 郡守对王宏如此说道,“你在罗马生活了许多年,对他们的情况很是了解,到时候还需要你多多为我分析战况,好使我军能稳操胜券,一展雄风。” “这个自然!” …… 随后不久, 苏拉率军进攻本都王国的消息出来,后者的使者也跑到玉壁,请求秦国这个宗主国出兵相助。 郡守很快点兵点将,让自己的义子先行一步,率领由色雷斯人组建的兵团南下本都,助其抵抗苏拉的进军。 至于秦军主力,则是从海上出发,与罗马人纠缠。 “我也想去参战!” 少年的凯撒在玉壁城里,对自己的姑父马略提出请求。 他有着勇敢的天性,也在被迫逃出罗马的时候,跟苏拉这些人结下了仇怨。 当看着秦人组建的雄壮之师,要从玉壁前往本都所占据的雅典城之时,凯撒便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和热血,想要追随大军出发。 马略从容的躺在床榻之上,服用着秦国的医者专门为他熬煮出来的,苦涩的安神汤药,对自己面前这年轻气盛的后辈说: “你才十三岁,能做什么呢?” 凯撒梗着脖子回道,“我可以替您传递消息,帮助您逃出罗马!” 苏拉对罗马城的冲击,是出乎许多人意料的。 只有在这方面具有丰富经验的诸夏人能对此做出预测,并且进行准备。 但即便同在罗马城中,马略却因为年迈,已经减少了外出活动的频率,将许多事物交给了同为革新派的秦纳。 如果强行找上门去,又有打草惊蛇的风险—— 希腊和罗马相邻,都有“雄辩”的传统,还有那混乱无比的生活作风。 这让强调谨言慎行的诸夏君子很是怀疑他们的嘴巴,在与人争论或厮混时,能不能守得住秘密。 好在, 尤里乌斯家族的凯撒,对东方文化很感兴趣。 他很小的时候,就对诸夏的文化进行了学习,长大些后,便喜欢来到秦国的使馆中,寻求秦使王宏的教导。 王宏欣赏他的聪慧机敏,加上他的姑父马略已经掌握罗马的权力许久,便认为他很有可能成为尤里乌斯家族的新代表。 于是, 王宏让凯撒帮忙,跟马略通风报信。 当马略匆忙出逃的时候,王宏还不忘提醒他捎上凯撒这个后辈。 “可你虽然聪明,但哪来杀人的力气呢?” 马略也认为,自己这个后辈在以后会有很大的成就。 但年少就是年少, 十三岁的凯撒甚至还不能算得上完全的罗马公民,还需要依附在长辈的羽翼之下。 “我不一定上战场杀敌,但我可以跟随将军们学习作战的技巧。”凯撒这样回道。 “而且我通过学习东方的历史,知道在他们那里,有很多年少就做出伟大事业的人。” “率领秦人统一那名为中原的广大土地的君主,就是十三岁登基的。” “秦人的记载中,还有一名十二岁就出使他国,因为功劳而成为丞相的天才!” “几十年前,更出现过一名十六岁就跟随长辈出征,从来没有战败过的名将!” “我为什么不能做出这样的功业呢?” 凯撒越说,越是心情激荡。 他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天赋,也认为自己在未来必然会建立起伟大的成就。 但在追随秦国的使者学习了一段时间后,他才明了诸夏俗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那些十几岁就功勋卓著,掌握大权的天才, 在罗马如今的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 但在东方,却已经多到可以列出清单的地步。 这让凯撒觉得很低落,然后便生出了强烈的斗志。 马略听了他的话,只不以为意的笑道,“东方的制度和罗马并不一样。” “你不要做那样无所谓的比较。” 秦人会去研究马略对罗马的影响, 马略自然也会暗中观察秦国的生态。 他是知道两国之间体制差距的。 凯撒就说,“为什么不能相比呢?” “秦国能发展成现在这样,已经证明了他们制度的优越。” 如果罗马也采用秦制的话, 他的这位姑父又怎么会被驱逐呢? 元老院里面的那帮虫豸,又怎么可能得意洋洋的重回大位,掌握权力呢? 这样想着,凯撒就说,“要想治理好一个疆域庞大的国家,集中权力是必须的。” “罗马以前向希腊人学习过,以后向秦国学习也没有关系。” 更何况,秦国并不是一个国家在战斗。 在其背后,还有名为“夏”,名为“汉”的国家,以及那名为“诸夏”的文明。 在埃及、波斯等古老国度都相继衰落,乃至于消失的时候, 这个与之同寿的文明不仅没有沉沦下去,还迎来了强盛之时,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它具有某种优势吗? “秦国的皇室,已经统治这个国家将近千年。” “作为家族,它的历史更是比罗马还要漫长!” “我也希望尤里乌斯可以像它那样,持久的统治着一个国度!” 马略听到他这样的豪言壮语,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心中想起王宏对凯撒的评价,然后他便轻声说道: “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那我更不能让你在这样的年纪上战场了!” 古老且丰富的文明,让秦人在看待人或物的发展上,拥有超然的目光。 凯撒这个孩子,也的确能让尤里乌斯这个家族,在未来变得更加辉煌。 马略想: 我已经老了,没多久就要回归众神的怀抱……我更应该保护好这个未来! 可惜, 马略虽然想得美好,可到底没有能力,去阻止凯撒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就在被姑父拒绝的夜晚, 凯撒偷偷溜出去,找到天亮后就要出发的斯巴达克斯,宣称自己已经获得了长辈的同意,希望能随军同行。 后者只简单的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毕竟对斯巴达克斯来说, 他十岁的时候,就跟随部落里的长辈出来活动了。 至于十三岁? 在色雷斯乃至于一些蛮族部落中,十三岁都能当爹了! 于是, 凯撒跟着大军来到了巴尔干半岛南部的雅典,在这里见证了秦国跟罗马的较量。 斯巴达克斯还记得马略当时为了套近乎而说的话,也知道凯撒身份的特殊,便将其带在自己的身边,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他指挥着色雷斯军团,配合雅典驻守的军队,击退了苏拉发起的几次进攻。 甚至还在战后摸着自己的胡子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罗马打起来,比打北边的蛮族还要顺手。” 在巴尔干的北部,是广大蛮族的聚居之地。 斯巴达克斯在成年之后,时常受到他那位身份高贵的养父命令,率领族人跨越山脉,去打击那里的蛮族。 对方很容易就被斯巴达克斯征服驱逐了。 所以, 斯巴达克斯是知道对方手感如何的。 可谁能想到, 按理来说,本该比日耳蛮还要强大的罗马军队,却让斯巴达克斯感觉殴打起来更加丝滑顺畅。 “可能是天赋吧!” 本都王国驻守雅典的将领对他讨好的说道: “为了纪念这样伟大的胜利,我建议为将军您举办一场庆典!” 秦国的主力已经在海上跟罗马交战了起来,雅典这边已经不能算作前线。 他们自然可以休息一下,享受甜美可口的胜利果实。 但斯巴达克斯说,“战争还没有停止,怎么可以半路举行庆祝呢?” “如果真要纪念,可以树立一座石碑,把雅典保卫战的结果刻在上面!” 他想起自己那位曾去过遥远东方,并跟随那号称“冠军侯”的名将远征到漠北的老师所经历的故事,便额外强调: “要在石碑上写——斯巴达克斯退苏拉于此!” 听说当年冠军侯封狼居胥,就是直接让人在石头上刻了类似的话。 他听着老师对对方的追捧和称赞长大,心里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那样的伟业。 但遵照诸夏的传统,“刻石勒功”一下,还是可以的。 “……如果我有机会打到最北方的位置,不知道能不能成为西方的冠军侯。” 当那座石碑刻好后,斯巴达克斯抚摸着上面分别用希腊语、诸夏雅言还有罗马语书写的胜利感言,忍不住的向往起来。 旁边的凯撒听了,便张口说道,“伟大的英雄岂能只想着效仿他人?” “我要开创自己的时代!” “即便我要和别人共享名号,那也应该让后人冠以‘凯撒’的称呼!” “有志气的小子!” 斯巴达克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比克拉苏那个掉进钱眼里的家伙好多了!” 凯撒眨了眨眼睛—— 他是认识克拉苏的, 也知道秦国的货币,跟罗马的样式很不一样。 那名为“秦半两”的钱币中央,存在着方形的小孔,据说这样方便让人将之串起来,携带在身边。 而且有了小孔的对比,如果有邪恶的商人偷偷摸摸裁剪了钱币的话,也可以轻易察觉出来。 “……东方的俗语真是有意思。” 凯撒听懂了言外之意,拍着手笑道,“克拉苏的确是个生在钱缝里的家伙!” …… 与此同时, 当斯巴达克斯使用罗马军队,教导凯撒这个有天赋的后辈该如何指挥作战的时候, 当秦国水师在跟罗马舰船的较量中取得上风,将苏拉逐渐逼迫到一个海岛上时, 真正的西方冠军侯正在西海海峡处划船。 “死手,快划啊!” “再不划就赶不上秦罗的海上争锋了!” 可不论霍去病如何努力, 只要他架势的小船在海上划出一段距离,就会有海浪无情的将之拍回来。 “放弃吧!” 旁边正嘬着地中海水产的鬼神对他说道,“那是你到达不了的彼岸!” “我不信!” 大汉冠军侯才不会因为艰难险阻而放弃自己的目标。 他对何博说,“你带着我,再冲一次玉壁吧!” 他一定要跨过海峡,体验那未曾经历过的海战滋味! “不要!” 何博果断的拒绝了他,“再冲我就要去草原上放羊,高唱敕勒歌了!” 霍去病便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呢?” “如果陛下和舅舅在的话,只会组织强大的舰队,让我带着横穿整片地中海!” 而不是干坐在这里,眼巴巴的眺望远方的烽火。 何博对他的挑衅不以为意,向他回嘴道,“他俩久别重逢,正忙着出门打猎呢!” “才懒得来域外找你!” 卫青是个很从容的性子, 他在死了以后,并不像外甥这样活泼好动,只安静的待在中原鬼国,感受冥土的宁静祥和,等待着自己的亲朋故友下来,跟自己团聚。 而武帝那边, 死下来就按照流程,被正直无私的西门豹给带走了。 从未受过这种委屈的猪宝企图呼唤自己的先人,让他们救助自己。 结果刘邦拦住了不忍心的慈父刘启,并对之笑呵呵的说: “哭也算时间的,小子!” “出来以后再来跟乃祖玩吧!” 于是, 可怜的武帝直到眼下,才有空跟卫青重逢。 他受了刺激,迫切的需要用游猎玩耍来抚平内心的伤痛,的确没空跑到域外,跟霍去病探索新的世界。 “而且这里是秦国的地盘,哪里能让老刘家的皇帝来指手画脚?” 真当嬴秦宗庙里的先君们不会打架啊? 要知道, 老刘家的皇帝死下来的时候,基本都是些老头子了。 可秦君们却大多英年早逝,正值当打之年! 尤其是秦武王, 抡着鼎砸人,绝对一砸一个准! “真没意思!” 霍去病听了,只恹恹的放下船桨。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投胎转世?” “我好想活出第二世,再痛快的跟匈奴或者其他敌人打上几场!” “唉,我也想啊!” 听到他这样的期望,何博也跟着叹息起来。 第396章:苏武 “汉人狡猾又奸诈……” “秦人奸诈又狡猾!” 当西方的秦人,以一种极为强硬的姿态干涉罗马的内政,秦罗海战也逐渐步入尾声时, 返回东方荒野之地,沉迷打地鼠事业的何博心有所感,发出一声叹息。 正在旁边梳羊毛的苏武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 “怎么这么说?” “因为秦人的手段太灵活了,搞得人家小孩子都绷不住了!” 一想到在西陇郡的治所安阳召开的秦罗会盟上,秦人决定保苏拉一条性命,让他可以返回罗马,继续跟马略做斗争的时候,小凯撒那一脸不解,觉得自己把秦人当成“牢不可破的盟友”实在是真心错付的模样,何博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在, 马略和苏拉作为成熟且阴暗的大人,对秦国的决定,还算有些心理准备。 正如苏拉判断的那样: 秦人救助马略,从来不是因为欣赏这位罗马的改革者,想要招揽他为自己做事,而是为了保留他的性命和号召力,让罗马可以继续内斗下去。 反之, 他们自然也会对陷入困境的苏拉,伸出均衡万物的黑手。 “我听说秦国有一种游戏,叫做‘斗蛐蛐’。” “也许你和我,就是被秦人抓住,用来为他们取得利益的‘蛐蛐’。” 当会盟结束, 秦罗双方签订了新版的《互不侵犯条约》后,苏拉这样对马略说道。 马略对此,只是虚弱的咳嗽了几句,告诉苏拉,“所以,这就是改革的必要性。” 如果能让罗马伟大起来, 那抛弃旧有的制度,又有什么不好呢? 不然的话, 秦人可以干预罗马一次,难道不会干预第二次吗? 随着这一支从遥远东方迁移而来的诸夏人,在两河、小亚细亚深深地扎下自己的根系,迅速繁衍出大量的人口,将自己占据的大量土地逐渐消化后, 他们注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低调温和。 马略年轻的时候,就读过移居罗马的著名学者波利比乌斯所写的《秦国记》,知道秦人的来历,以及他们的野望。 在当选保民官之前,马略还出使过秦国,直面了他们的扩张。 所以, 面对罗马内部的日益沉沦,马略实在是无法忍受。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罗马自己不做出改变,那么外力就会帮它做出改变。 现在秦人的干预,不过是前奏罢了。 奈何苏拉仍旧不同意他的观点。 他低沉的说,“我会为保卫罗马的纯洁,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马略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诸夏的贤人曾经说过: “面对选择了不同道路的人,没必要跟他们进行争论,分享自己的谋略。” 他和苏拉, 正是这样的关系。 而在这天翻地覆的转折之时,马略也无法评价苏拉的选择。 只有凯撒注视着旁边志得意满的秦人官吏,忽然向自己的姑父请求道: “我想在秦国留学一段时间。” “我希望更加深入的学习他们的文化,了解他们的想法。” “可以!” 马略看了这小子一眼,随后答应了他的请求。 于是当到他返回罗马的时候,凯撒没有随行。 他转身跟着要去安都城接受封赏的斯巴达克斯,向秦国的核心之地走去。 而在东方的荒原之上, 由于身边羊比人多,已经很多年没有跟外部进行过正常交流的苏武一边从梳子上取下羊毛,一边继续发问。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大汉此时承平无事,他问了也没什么用。 “话说泰西的最西端,距离中原有多远?” 之前秦国使者来到长安,曾言“西海距长安有万里之遥。” 泰西之地据何博所说,比西海还要遥远,就像一个巨大的半岛,东边跟西秦接壤,其他三面则是被茫茫大海包裹着。 但何博算不清两地的具体距离,因为他没办法跨过大海去西边。 所以他说,“反正要超过万里的。” 苏武开始用自己粗糙的双手揉搓羊毛,把它拆了又团,团了又拆, “那罗马这个国家,以后会成为泰西雄国吗?” “它现在已经是喽!” “可罗马人又没打过秦人!” 苏武用正统的诸夏思维指出,“要称雄一方,起码要能御敌于外吧?” “而且从西海那边算起,一路向西,多是人烟稀少之地,听说那里的蛮夷连匈奴人都比不上……我不知道征服那些地方的罗马国,到底能有多强大。” 何博坦荡的说道,“这也算不上罗马的问题。” “是诸夏的强度有点超出了。” 诸夏这地方,自古以来就很可怕。 倔犟的孩子暴躁的妈, 哪里是生活在地中海这大澡盆子里的海上之民能比较的? “而且人又不是傻的……受了磨砺,吸取经验,指不定以后就能变得更强大呢?” 苏武想了想,于是说道,“那没事了。” 反正罗马在泰西,进化了也不可能骚扰到大汉。 至于老秦人? 他们吃亏是自己应得的! “那夏人呢?”苏武又问起来。 立足海外的齐国、吴国,注定没办法跟大汉比较。 苏武更加关注秦夏这两个疆域广阔,人口众多的诸夏分支。 而且他在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跑到使馆那边,帮助秦夏使者一块编修《大典》,向他们讨教作为使臣,出使四方的事情—— 当时, 秦夏使者还好奇的询问他,是不是对域外好奇,有意拿着大汉的节仗,效仿张骞这位前辈,去域外传播大汉的声名? 结果苏武很坦荡的告诉他们,“我的确有出使的想法,不过却是希望去往匈奴。” 他的父亲苏建因为跟匈奴作战却失期的事,被废为了庶民。 虽然后面得到起复,成为代郡郡守,但也为了防备匈奴日夜操劳,从而累死在了任上。 这让苏武跟匈奴结下了很大的“缘分”。 他曾想着从军为将,率领士卒去攻打匈奴,既为国家出力,也解决私人的怨仇。 结果在漠北之战后,匈奴王庭北迁,曾经强横的引弓之民也哭着跟单于跑路了, 这使得大汉边疆的压力大大减轻,策略逐渐从外攻转向内守,自然也不需要苏武“投笔从戎”。 好在, 想要对付匈奴,除了出兵,还可以出使! 苏武可是读过张骞那本札记的! 出使的时候, 大家情绪激动一点,不小心手滑的抽刀相对,造成了人员伤亡…… 这不是很正常吗? 可惜的是, 当苏武打算效仿张骞在西域的所作所为,在单于的大帐中复刻一把汉使经典操作时,却不甚翻车,将自己翻到了瀚海这边放羊了十多年。 他被寒风吹得苍老,曾经的棱角也逐渐被磨平,性格变得沉默平静起来。 但他一直没有放下那根作为汉使的节杖。 好在当时的何博已经炼化了狼居胥山,可以沿着这座位于漠北的雄伟高山所流淌出的涓涓细流,到处乱润。 随后, 他就润到了瀚海这边。 何博自然是不敢脚滑到深邃无比的瀚海之中的。 于是他就在附近徘徊,对着瀚海还有周边的景物感慨“海啊你全是水”,“马啊你四条腿”…… 而当时的苏武,正好带着自己的匈奴妻子来到这边放牧, 他听到了熟悉的诸夏雅言,便闻声而至,跟何博碰了面。 在得知何博的身份后,苏武也没有直接请求他将自己救回中原。 “我没能完成陛下交给我的使命,又遭到了匈奴人的羞辱,哪来的颜面,再向鬼神请求恩赐,让您帮我出逃呢?”苏武豁达的说道。 他只是请求鬼神能够偶尔出现在自己面前,转述远方发生的事情,让自己不至于在这瀚海荒凉之处,忍受无边的寂寞和苦寒。 何博答应了他的请求,并凭借跟本体的联系,跟他说起了此时诸夏大世界的各种动向。 “夏国现在的情况啊……” 当听到苏武询问起这个诸夏在域外的第一个分支时,何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帮苏武搓羊毛线的手也停了下来。 “我觉得不是很好。” “也许过个几十年,它就要混乱起来了。” 第397章:夏国的九品中正 “真该死!” “夏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当新夏国中的诵经声愈发响亮时,死鬼夏文王在冥土中发出这样的呵斥。 他倒不是指责已经在夏国广为流传的佛教。 在夏国君主的不断的修正,以及太平道的竞争压力下, 源于身毒的佛教,早已跟诸夏融合了起来。 比丘们供奉的佛陀塑像,比起过去的眉目浓艳突出,如今显得温和清雅; 比丘们居住的寺庙,也按照诸夏的形制,搭建起了飞檐斗拱…… 就连比丘们自身,也按照皇帝的心意,改变了部分戒律,开始戒肉食素起来。 夏文王亲眼目睹了佛教这样的转变,自然不会再像生前那样排斥。 他所斥责的, 是夏国近些年来搞出来的新政令: “九品中正制”! “世家的力量当真不能遏制住吗?” 当这个政令得到推行,并且迅速沦为夏国诸多世家收敛权力的工具,夏文王颓废的站在后人供奉自己的宗庙之中,神情悲伤的说道。 “再这样搞下去,我大夏都快有自己的种姓制度了!” 旁边的何博就说,“夏国的世家,已经存在很多年了。” “现在他们膨胀成这样,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新夏这个国家,最初建立之时,由于人口太少,自然使得后面繁衍出来的子孙,大多拥有共同的祖先。 其国之中,当以“赵”、“随”、“秦”这三家姓氏,最为显赫和长久。 它们都是新夏建国者的后代,也在前朝之时,根据“尚贤推举”之制,各自出过几任国君。 这是没办法的事。 新夏初立的时候,要确保根本的牢固、确保执政者的能力、确保后继有人…… 如此, 就要将大量的资源,集中到少部分人身上,做到“先贤带动后贤”,让他们去发挥带头作用。 在这样的措施之下,新夏的基础得到巩固,三家子孙也因之泛滥,形成了庞大的家族。 又因为人口众多,资源足够,三家之中涌现人才的可能,也要远超平民。 夏文王能在百余年前做到复兴国家,将国中的割据力量一一扫平的伟业,自然也有这样的原因。 虽然夏文王在登基称王之后,废除了“尚贤推举”之制,将天下化为一家所有,并有意识的拆分起那过于庞大的家族—— 他以尊崇古制为理由,或威逼或利诱,要求多余的赵氏子、秦氏子、随氏子从本家中独立出来,让他们用自己的官职、封地等等,再取新的姓氏以为名号。 这使得大家族被拆分成许多的小家族,夏国的姓氏也得以丰富起来。 然后, 夏文王又推崇文教,在地方大力修建学校,鼓励平民入学,培养平民出身的人才,好压制世家的力量。 但同样的, 夏文王在持续百年之久的“尚贤”之制影响下的,仍旧允许地方官员、世家,向朝廷推举有才能的贤人,担任国家官员。 这是属于夏国的察举制。 而百年过去, 要依靠他人才能执行的“察举制”,自然也走向崩坏和腐朽。 毕竟察人才而举之, 谁是人才? 谁来推举? 这都离不开世家的一张嘴。 寒门子弟,有多少人脉,可以让他们去传播自己的贤名? 又有多少资源可以拿去培养他们的能力? 久而久之,自然要被世家垄断! 君主贤明的时候,还可以通过主持考核,来验证“人才”的含金量,并打压滥用察举权力的官员。 但眼下却是不行了。 因为那位引领了佛教兴盛的老皇帝在临死之前,虽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嫡次子,却仍放不下长子那一脉。 于是, 他利用自己的权力,将夏国东部最富饶的土地,分封给了先太子的独子。 并在后者长大,马上就要去封地的时候,当着新太子和众多朝臣的面,拉着孙儿的手含泪说道: “如果你父亲还在世的话,你一定可以做皇帝!” “可惜天不假年,让你父亲走在了我的前面……” “所以,只能委屈你去地方做封王了。” 皇孙听着祖父如此恳切的话语,露出十分感动的模样。 祖孙二人将一旁新太子尴尬的脸色全然忽视,也因为肉眼凡胎看不见死鬼,无法知道夏文王在当时跺脚的力度有多大,骂人的声音有多剧烈。 夏文王只恨不得把这个老糊涂的子孙给手刃了! 做了几十年的皇帝,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的言论传出去,会给继位之君,带来多大的麻烦嘛? 夏使在中原居住了那么久,返回夏国后也曾向他讲述过汉朝“七国之乱”的事情。 难道他不知道将富饶广阔的土地分封出去,会给国家带来多大的隐患吗? 真是念经把自己脑子都念坏了! 而等到老皇帝去世,新君继位,东边果然爆发了叛乱。 虽然新君勉强将造反的侄子平定了下去,但还没来得及解决后续之事,便因为登基时已经年过四十,劳心劳力过重,得病去世了。 他年轻且没什么经验的儿子继位,成为夏国如今的君主。 这位皇帝对那仍然存于东部富饶之地,势力强大的诸侯王很是恐惧,也担心那些由于先帝突然离世,没有被完全清理干净的逆党死灰复燃,便企图通过拉拢世家,来抑制诸侯的力量。 在他看来, 世家各有姓氏,也各有利益,很难完全抱团。 但诸侯却是不同。 他们可都姓“赵”呢! 世家们察觉到皇帝的忧虑,也愿意为他提供安全感。 只是, 忠君爱国,也是需要回报的。 因此, 在世家的提议之下,皇帝颁布了“九品中正令”: 他要求分姓定族,确定夏国各个世家的门第高下,并责令负责考核官员的“中正”按照门第等级去选拔人才,鼓励诸多世家以品级划分,来商议通婚友好之事。 据夏国这边报郎说: “陛下私底下还跟世家达成了约定,以后选官举贤,要‘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呢!” 这样的消息, 让寒门子弟听了极为惶恐。 夏文王也为之郁郁。 他心里知道,这样的发展是有害于夏国的。 所以他跑过去询问邹衍: “不知道太平道那边,有没有行动的意愿?” 他是宁可民间起义,给予赵氏夏国致命一击,也不愿看到诸夏君子的国家,被一群只想着巩固自身阶级地位的虫豸,带坏成南边身毒诸国那样的! 秦汉都在前进, 夏国要是后退的话, 那就得跟海外吴国竞争“诸夏之耻”的称号了! 反正赵氏独享了将近两百年的社稷, 夏文王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邹衍说: “九品中正的推行,还没有持续太久,它的弊端并没有完全显露,引起许多人的征讨。” “而且在百姓看来,官位很多时候,本就为世家所有,所以九品中正制对他们的影响和震撼,不是很剧烈。” “更重要的是,夏国近些年并没有发生巨大的灾荒和瘟疫,百姓的生活还可以忍耐,局势还没有发展到能响应太平道的号召,颠覆江山的地步。” 夏文王听了,只能缩到角落里自闭去了。 他心里明白, 承平许多年的夏国,马上就要迎来新的乱世了。 而在何博看来, 夏国能够持续这么久的平和,已然是天赋异禀。 如果之后没有动乱的话,那么沉淀下去的杂质就要凝结,变得更加难以清理,以至于真有跟身毒人坐一桌的可能。 所以, 要乱就乱吧! 把天下闹个天翻地覆,把那些沉底的杂质激荡出来! …… “我大汉以后也会这样吗?” 听说了夏国的情况后,苏武忍不住忧虑起来。 因为夏国的问题, 大汉这边也有,只是不如对方明显罢了。 拿着两根细长棍子开始织毛线的何博呵呵一笑: “放心!” “还没到那样的地步。” 在汉武大帝晚年那众生平等的折腾下,大汉还有好些年,才值得太平道关注呢! 现在, 就让大汉先迎接它的昌盛之时吧! 第398章:始元二年(二合一) “恭喜你了!” 当始元二年夏天到来,遥远的瀚海都长出遍地青草,看上去柔和可人的时候, 何博这样对从冬眠中复苏的苏武说,“你总算可以回中原了!” 苏武胡子拉碴的脸上,还有些冬春时冻出来的茫然。 他怀里抱着一头刚刚生下来的小羊羔,询问突然在面前刷新的鬼神: “这是怎么回事呢 说到底,她如今在北疆的名气怕是并不太好,哪怕北疆民风比一般地方都要开化,但光是那一番狂到极点的择婿标准便足以令人敬而远之。 自从一声用于外围境界的警戒雷阵被触发之后,薛东就没有再听到什么其他的声音。 而次日到了三姑娘出嫁上花轿之际,府中除了极个别知道内情以及额外心细之人以外,绝大多数人在喜庆热闹的忙碌中,竟是真没谁发现府上的二姑娘贾敏竟是从头到尾没有再露过面。 霍先生就在里面,四肢都被锁链捆绑得严严实实,低垂着脑袋,看起来丝毫没有力气。 当年是作为西海线的中流砥柱,为秦家拦住了一次又一次大敌进犯。 印象中,这个老家伙,从来不会主动关心自己,往日里,就跟从来没有这个儿子似的。 薛东在想,上次要是牺牲了很多人,萧邦他们都没能活着回来,那自己该如何自处。 结果发现那里面生活着一条巨龙,在吓了一跳的时候,紧接着又想把这条巨龙驯服,作为自己军队的战斗力,然后好用来攻打兽人帝国。 之前还那么和谐的共同努力查找数据,并且一路上很和谐的找到柚子,没想到到了最后这关头,他们却彻底点燃了炸药包,就差没打起来了。 一袭墨色的暗金云纹长袍将男人那冷酷狷狂的气质衬托的淋漓尽致,一张俊美如妖孽的脸此时面无表情,那双翡翠色的眼瞳正冷冷的盯着他。 特别是现在独立之后,不受限制的扩大,这片神奇的大地每天都在一点点成长,从来都没停止过。 的一声,地槽内的柴油随着火柴落入,腾然而起,熊熊燃烧起来,霎时间冒着黑烟的黄亮火焰,照亮整个空旷的厂房,为厂房内所有的人,包括滴落的雨水,都涂上了一抹飘忽的黄色。 闻集团财大气粗,包间的装修可谓是富丽堂皇,比之五星级酒店也是毫不逊色,却又并不庸俗,是集团专门用来接待那些身份高贵的政客、富豪的vip房。 作为仙尊迎接无数人敬畏的目光他能够接受,但问题是在刻意掩饰了自己的气息下,那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和看一个长得帅的花瓶没什么区别。 连赢几把之后顾叶成功升上了更高的段位,也摸清楚了排位赛的一些规律。 比如某月某日拍到林某某背着男朋友和别的男人约会,似乎是在进行py交易。又比如某月某日拍到林某某和某男出入酒店照片,似乎又在进行某种py交易。 “老大,你真是我永远的偶像。”大黑和鬼三也是嘿嘿直笑,跟着石天真是太对了。 他在心中无语问苍天,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孽徒害他摔断了腿,所以老天爷罚她以身相许给自己做徒弟吗? 现在好不容易林清清醒过来了,结果却又要重新回到模特这个领域。想来欧远澜应该怎么都不会同意才对,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答应了。 第399章:日间 “……死后的世界原来是这样吗?” “我还以为埃及的那些传说,都是骗人的呢!” 西秦鬼国之中, 王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情忍不住的激荡。 尤其是刚刚,他还见到了秦太祖跟他的父祖! 这怎能不让他感慨万千呢? 远道而来的张骞就说,“可惜你到底是回到了秦国再死,不然的话,我 “这个怪兽难道是地底岩浆里生活的?”张少飞奇怪道,同时展开了攻击,怪兽已经距离地热能源基地很接近了,不能够让他在前进。 高丰与王觉相视了一下,同时望向夏鸣风,回想起了刚才夏鸣风的实力,打消了出手帮助的打算。 不过即便是这样,另一个杀气腾腾的影子却意料之外的出现在了这里。 二话不说伸手出去,就在刚要触及时候,叶拙忽然又收回手来,就站在那里盯着一块锻纹闪动的灵矿。 一日清晨,天空飘着绵绵细雨,整个听茗谷内的花草树木都被一夜喜雨冲刷一新,空中散发着一股令人闻之神清气爽的夹杂着淡淡茶香的草木清香之气。 倒是夏城突然“哇”地哭了起来,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副场面,也是第一次在真实的世界里见到枪这种东西,她很害怕那把枪真的会喷出火焰带走人的性命。 为什么魔灵一点也不紧张,一点也担心这件事?是因为他艺高人胆大,还是另有原因?陈锋的心头泛起了疑问。 若不是正好在这儿感应到那个金丹中期修士,若不是刚刚正正好眼角看到了虎头巨鲸喷出的水柱动静,叶拙都未必还会立刻想起这件事情,并且直接以它谋划起来。 清冷的眸子中溢满了某种类似于仇恨的东西,那仇恨让夜浅的眸子发红,闪着诡异的光。 老夫让你找入夜后那种有些发涩的怪味儿的源头,不是让你找村里臭味儿的源头,你是不是鼻子里臭味儿装多了,闻到这儿来了? 再算上其先前拍买至寒阴极果的话,这一号包厢内的人,竟然足足携带了近三百块青灵石? 早晨昌义先生已经离开,方姑姑荣养,内院事宝昕交给管姑姑,外院事由唐斗暂代,等秦恪具体安排。 依佧不喜欢虞廷学,撇嘴,她悄悄问宝昕虞廷学是不是早就忘记了他们冒险押送粮草过来援助的事? 哪怕这次勉强过关了,下次碰见类似的事情,也难逃被被放弃的命运。 虽然貌似一下子又被李亚林给赚了不少,但不得不承认,相比于在赌场里赌钱,纲手好似更加喜欢李亚林那层出不穷的赌博游戏。 这样下来,她这算是每天都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那建房子这件事情是不是就能提上日程了呢? 那么在她知晓了真相以后,自然也是露出了一抹感触颇深的表情。 只是这紫纹稻米。自从在空间里重新开了一块地出来后。刘晓宇就试着种过几批。要说这紫纹稻米除了口感极佳、卖相超赞以外。这米中所蕴含地纯净能量对人体最是有益不过了。 莱茵哈特是沉星号动力舱的总负责人之一,另一位总负责人则是伶谣。 这下好了,鸡、鸭、鹅、猪、牛、羊大院都给养齐全了,好在多是草食性动物,有满山遍野的牧草和空间水在,饲养起来并不会增加太多的成本。 我是属于四重天的。是比较有资质,但是资质还是不够高的那种。所以无法上剑山选剑。 第400章:预兆 “最近的雨水好像有点少。” 当东边的大汉恢复了休养生息的政策,正逐步迈向鼎盛;西边的大秦干预罗马内政,阻碍其兴盛,好维护自己利益之时, 位于中间的大夏,正在下坡路上加速前进。 世家大族的力量,在皇帝的纵容之下,迎来了迅速的膨胀。 为了让自己可以完全变成新的“贵族阶级”,恢复先 但是门外的两只狗,明显是感受到了这里的不寻常,所以才会死缠烂打地不走。 除非他们犯了极其严重的战略性错误,否则崇祯皇帝是不会轻易就把这些人给换掉的。 而且两个师级舰队的装备战损率,实在太高了一点,针对这个问题,联邦一开始就已经有一定的估算,他们比较清楚永夜的战斗风格,所以配备原本就是三倍基数的无人武器。 “怎、怎么了?”对于京子的愤怒众人非常意外,要知道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京子基本上都是老好人的形象,还没有见过她愤怒过。 欧兰洲的巨变,也让美新洲受到了波及。欧兰洲一直是美新洲的风向标,无论是先进的科技还是时尚潮流,都被美新洲人民争相效仿。 店里一共有七个伙计,现在正一个个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纷纷招呼着王动,显得既殷勤又亲切。 研究都市是一座以科研为主的一座城市,这里仅仅大学就有十几座,而且都是全国著名的大学。 而如果死者是壮年的男子的话,那他就要向行凶者家里要四百两,当然,也是他得二百两,受害者家属得二百两了。因为在他看来,这样的一个死者一般来说都是家庭的支柱,当然要多赔一些钱了。 七八月的天气很是炎热,人们穿着短袖t恤,背心,甚至光着膀子,也依旧热得满头大汗。 至于分队后会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失踪,众人倒是巴不得被抓进去。 烈焰沉吟了许久之后,思来想去,只有莫白虎有这个威望带领两百里之处的五十万大军,而这边肖宇元帅还没有回来,这里更加的重要,所以决定让白虎全权负责阻挠敌人五天的时间。 撂下这话,这家伙倒是也没起身,却猛地向前一扑,一下子就抱住了李毅杨的一条腿。 当时莫天两人都能够感觉得到,若是与六星的强者对抗的话,那样的气息至少能够重创六星下位神尊。 终于,我办理了出院手续,这几年来我似乎只有办理这个业务的时候非常得心应手,我自嘲地笑笑。 重新扬起的嘴角,申莫琳淡定自若,只不过心里的伤疤似乎又被揭开了。 一整夜,郁梓感觉自己就像海绵般被人任意折叠来折叠去,如此热烈的运动却没有让郁梓的身体暖和起来,四肢更是因为这种恒久不变的姿势而酸痛麻木。 见她蹙着眉,琴姨有些好奇也有些疑惑,问她说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怎么突然想要问这个? 不可能,那眼中本来是有泪花的,虽隔着10米远,千时诺还是清楚的看到了,风涧宸说谎了,但是她的眼睛不瞎,耳朵也不聋,刚才的语气明明就掩饰了哽咽。 “千时诺……就因为有人撑腰,所以你才满口的胡言乱语吗?”伊梦喻嘲笑着说道。 知道漠北没有安好心,这一天,凌薇故意没有盛装出席,反倒是将自己打扮的毫不起眼。而皇甫尧,不知道是为了配合她还是巧合,今天的妆容也很低调。 “假如你们真赢了,我放你们所有人走就已经很宽容了,难道我还要你们带着钱走,给自己留下一个这么大的威胁么?”叶天反问道。 但即便是复印件,陈梦溪也一眼就认出了这上面的字,都是岳扬的字迹。 齐殊的唇温软又带着点夜晚的凉,赵泠碰上去后却不再动了,只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放大的齐殊。 他其实并没有怨恨她,只是想说,有些事可以一起商量一起行动,而不是相依为命同时各自为政。 “哐!”货架连带着下面堆着的空箱子,轰然倒塌,拿枪的黑手依旧冷静而耐心地在箱子上趴着,等待着。 秦离把身体不适的温蒂安顿好后,正给她倒水喝,耳边响起了耳语般的声音。 因无法接受神子如此轻易的就败北,这使得思绪混乱的余主祭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第一次发现,他对龙类没有昂热那样强烈的恨意,也没有守护家园的过于高尚的责任感。 这才是宋莳让爹找里长来的目的,用盆的事,逼姥以后不能再随便找娘要钱。 宋莳要是在镇上认识这些不三不四的人,那她的铺子真就别开了。 北堂夜泫视线所及之处竟然是那位刘将军的尸体,这刘将军先前虽然很是风光,但是现在和那些普通的幽魂族人一样已经成了一具焦糊的尸体。 而此时的寒月乔已经带着刘彦回到了凡间,这一次寒月乔并没有进入七彩沼泽,而是在刘彦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刘家大门外。 光束依然虚实之间变化,可是鲲之兽操控的冰蓝寒冰之力,居然直接冻住光束。一道道光束犹如利剑,插在剑意海当中。光束化为一道道冰柱,闪烁其他的光芒,就这样无数的冰柱出现在剑意海四周。 第401章:齐国的海途(上) “汉国已经很昌盛了,它以后还要更加繁荣。” “我听说西边秦国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五百万,土地更是辽阔……” “对比起这些诸夏国家,我东瀛齐国应该算很弱小的。” 就在何博跟着夏文王、邹衍他们围观夏国这匹老马,在下坡路上脱缰驰骋的英姿之时, 同为诸夏分支, 同为战国时代遗物的齐 她不知道,这都是第五剑珍藏多年的珍贵药材。每一样都是天材地宝,珍贵无比。 体和殿寝殿之中,萧燕愣愣的望着自从乾隆离开之后便一直紧闭的殿门,就这样呆呆的凝望着,竟然忘记了起身。等到再回神之际,才觉察到自己的双腿已经酸麻刺痛得难以移动。 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心会着急会狂抓,现在有点结果了,更应该镇定才对。这是她寻找了多年的结果,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败给自己的情绪。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血液凝固不通了般,呼吸一下浑身上下都觉得疼。 也希望各位,遇到挫折,遇到任何困难,都能坚强!一切,都可以过去的。 他这神色,倒让雒妃想起上辈子有段时间的自己来,不甘心秦寿竟然是不心悦她的,所以她使尽手段,秦寿便成了她走不出来的魔障。 刘成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车窗缓缓合上,车子向后倒,然后转弯,离开。 对于雒妃的心思,秦寿或许知道,或许又不知道,不过此时,他无暇他顾,今日一见白夜,心头那股子莫名的杀意翻滚不去,任凭他如何隐忍压制,可就是做不到平时的淡漠如水。 可是,我希望的是,这样的气氛下,一切就毁灭吧。这样才可以从头再来。 考虑处理喻家的事情需要一点时间,喻楚楚找了一个幼儿园让喻嘉乐上学,为了少生事端,给喻嘉乐上的是全托,周末才把喻嘉乐接回来。 孙大爷见他下车,也开着车子扬长而去,不久消失在了胡同口的转角处。 逄枭被困了二十天,瘦了不是一星半点,若不是他身体底子好,又练过武,还有冰糖的对症下药,恐怕这时早已躺下了。只是他们贴着脸时,秦宜宁还是能感觉得到他瘦的凹陷下去的脸颊。 “废话少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答不答应我的要求?”花仙子逼问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封驰突然双瞳一颤,随即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不多时精虎卫就到了陆家附近,不管陆府的护院家丁怎么说,直接将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丫鬟婆子直接抬去了医馆。 一枚枚子弹,呼啸而至,面对枪林弹雨,一道道火线,翼龙丝毫没有任何躲闪之意,反倒是呼啸着向下方冲来。 先前走的那一拨人里,就有人是因为这个才走的。这次机会已经没指望了,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师父还想再收一个亲传弟子。有出路的人不愿意在这里白耗光阴。没有走的,其实心里未必不嘀咕。 而且,那第三位圣使使用的雷霆之力,恐怖的雷电入体,气息狂暴,冲击他的四肢百脉,让他顿时气血涌动,血气竟是不受控制地燃烧起来。 闻罢,秦凡两眼的猩红才渐渐退去,右眼的琉璃之光也消失不见,和它一同消失的,还有着赤霄剑的那层透明薄膜。 仙医,她收集了这么多的物资存放在空间里,真的只是因为收集癖而已吗? 第402章:齐国的海途(下) 大汉始元六年, 在一个惠风和畅的日子, 在海上飘荡许久的齐国航船,总算在夏国的瓜州靠岸—— 这是修建在信度河入海处的港口, 曾经是一片略显荒凉的地界,但随着秦国向东开辟了海上商路,秦夏之间贸易往来的频繁,便使得这里日益发展起来。 又因为这里位于夏国的西端,距离如今夏国的 周围也跟巨树存在的地方一样,处处破损至极,也有三四头丧尸被全身打穿了洞口跟破布一样倒在地上。 “又是四个灵君?”城墙上的云海军士露出绝望之色,一个灵君强者就足以攻破城门,到时候雪月军队鱼贯而入,又有谁能拦住他们。 而每一年挑战之前他都要回昆仑山的家里住上一个月,修身养性准备挑战。这一个月也是一年当中他唯一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候。 看着来人,妖铭轩的双眸中,依然一片猩红,身上更是狼狈不堪,还不断的有血从身体各处冒出来,干涸了又重新冒出来,一遍一遍,像是要把身体里的血都流干净才肯罢休。 袁月来不及躲避了,她紧咬着牙,扭过了头,看向了已经呆住的向天。 这点力度,就如同在捶骨、按摩,哪里像是反抗,反而更像是在打情骂俏。 “我还有一个最强大的技能没有解开,想要对抗饕餮大魔王,这是唯一的办法了。”陈锋自言自语道。 金如玉一双美眸寒芒微闪,颇有几分飘忽不定的神采。她还是不敢下手,只因她心中太过谨慎,又太过忌惮于叶刑的可怕。 众人虽然感觉这样不妥,但是也没有办法,零、赵子茜和刘染两人因为值夜的原因,倒是不显疲态。但是玲珑穆月和墨阳却是已经受不了了。 “因为你怕辛乐受不了,师兄,你或许比你自己想的更加爱她是吗?”水安络认真的开口说道。 从她一开始不愿嫁入,到如今却要担心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曹劲之妻,信都侯府的三少夫人,落差实在过大。 而上月一身大红嫁衣被背出家门时,她满心都是与母亲、兄长分别的不舍,一味沉浸在浓浓的别离之情中。 她一只手抵在他胸前,想要他放开自己,让她稍微喘口气,他却吻得更深。 她就说她有喜欢的人,不想跟他订婚,可以的吧?哪怕到时候有人喷她三心二意,水性杨花或是别的什么,她也认了。 为了迎接曹郑一行人的到来,庄园上下人等提前半月就忙碌了起来。 当耳边再次传来关门声时,白凤娇将头从绵被里伸了出来,她清楚的知道上官云凌已经退了出去。 不过,意想不到的是,结账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康乔和他的经纪人。 手掌紧握,苏慕楠几乎是一拳打在了石桌之上。那一抹疼痛之感,让他变得愈发清醒。如今他不得不告诉,玉惊澜似乎比他想象中的,又强了一丝。 大老远就能感觉到他一声的戾气,看着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苏绵绵有些害怕了,他还是第一次见离瑾夜如此吓人的脸色。 “爬虫滚开!”老头怒,万象级战力完全发挥出来,又一次从水中冲出,直接将巨龙撞向天空。老头身体悬停大湖之上,一身衣服湿透了,很是狼狈。 “那个,第二层的守关尸傀有多强?”梦风看着眼前的虚影阴,问道。 第403章:夏国乱(二合一) “夏国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齐国的使者走出瓜州后,沿着道路前往夏国的都城。 他原本以为, 瓜州的繁华,只是夏国整体的缩影。 越往国都去,应该会更加繁华。 但是路上的风景告诉他,一切与他所想的并不一致。 夏国的物产固然比齐国丰盛,水土固然比齐国肥沃,人口和城邑的规 “金刚宗。”这几个大字就这样被镂刻在光华的石壁之上,在夜色之下依旧金光耀眼,从这三个字之中也透出写字之人的强大修为,这三个字便形成一股恐怖的威压,让想要靠近金刚宗的人望而却步。 后面的几天他一直在做这事,导致其他大臣是见到他就躲的远远的。 “如果他们不傻的话,就会知道回来继续参加比赛是他们唯一的生路。”里奥家主对这件事情的用心程度远超于眼前的人,自然把事情看的更加的清楚透彻。 龙骧“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向冥止恭敬的磕上三个响头,这才举起双手从冥止的手中接过那块黑色的鳞片,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也因为梁师都的如此决定,唐军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光明正大的穿过了朔方,带着所有的战利品回到灵州。 有什么不知情的,都在一个院里住着,徐家有什么异样,这府里的人能不知道? 而吏部掌管官员的升迁,任免,考核等事务,遇到的问题比较少,因为一般来说这样巨大的调动并不会有很多次,平常来说,这些事情涉及到的只有一两人,而目前吏部的官员是完全能够处理的。 没有从屠廉那里弄清这三个字的意思,没想到却在凤逐这里有意外的收获。 当下也不再犹豫,直接一人一脚送他们下去,这片空间顿时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吸引了别处的人过来。 做出了这样的初步判断,11号没有坐以待毙,他虽然不知道敌人在何方,但却顺着刚刚打来的拳头,预判性地向收拳的方位来了一拳。 “你下去吧。”秋锦冷声道,她才不想这个贱人妨碍他们培养感情。 “额”补艺赶紧将嘴巴闭,然后一把将莎莎抱了起来,“我先走了”,补艺留下这句话飞速的离开了。 “都别说话!”一路不曾言语的无名突然开口打断了大岁和沙哥的斗嘴,我看见她的手竟然扶在了腰间的弯刀之上。 不过幸运的是巨鹿三城中的其他变异昆虫都化为了飞灰,这也算是给人类缓了一口气了,对那些联邦城市来说,最恐怖的还是铺天盖地的变异昆虫。 雷神巨人的记忆里,也是有着这个世界的战者境界阶位的,毕竟雷神巨人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试炼之地的中心,这里的地势竟然直接是一座龙脉,无形中散发着一种龙族的威严。 钟晴苦苦哀求着,分明得不到任何回应,却固执的倾诉着她的不满。凄迷的泪珠滚落到那翠绿的衣衫上,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汹涌,抱着毒姬痛哭起来,像是要将所有的痛一并释放。 艾尔特博士大吃一惊,似乎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为难以置信的消息。 “唉,就知道你这孩子会这么说。”左钰有些气馁的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左明的眼神里满是无奈。 而且这篇心灵感应术,并非需要时时运功或者打坐,而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就好像喝水,吃饭一样,并不与陈帆其他的修炼冲突。 第404章:亡夏 当牢房里的老鼠被齐使抚养到五代同堂的时候, 他被人放了出来。 “是要杀我吗?” 年轻的齐国使臣披散着头发,身上散发着跟老鼠日夜为伍的气息,手里紧紧拿着出使之前,齐王亲自交给他的节杖。 来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叹着气说,“不是,我是放你离开的。” 齐使有些惊讶,“为什么?” 忽然心中一动,猛然想起千雪的身体可是自己师傅陆压道君重塑的,自己和师傅是本源,都是一样的离火之‘精’,雪儿的身体现在也应该具有一些离火之气。 他拿出自己的号牌,仔细的核对了一下号牌的数字,确认了自己的号牌和旗帜之上的数字完全符合之后,方才走到那被红色的旗帜笼罩的地区。 这对他來说,虽然有些搞不懂,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也许自己是净灵修体的缘故吧。 想当初自己家中也颇为豪富,只是自己年少一时冲动参加翟让的瓦岗寨起义,就是不知自己的家人是否受到了牵连,想想也是有些后悔。 西北动乱不堪,正是管彦想要的均衡结果,所以这几年管彦的心思一直没有放在西北,想等中原大势定后再与理会,但如今张济既然主动派人过来,不管有什么事,先打探一番再说。 “竟然形成了灵气,这一定是因为那几种万年份的‘药’草才可以形成的!光是看着,就知道这洗骨丹‘药’效定然不凡!”林阳惊喜的自语道。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赶紧把瓦岗贼众全都给我歼灭了!”看着这么容易就被攻进仓内,王仁则心中一阵轻视,就连攻下了洛口仓的瓦岗贼众都这么容易丢下洛口仓而逃,可见之前的守仓官兵是如何的废物。 “我佛慈悲,将军多造杀孽,浑身血腥,不可踏入我佛圣地!”主持言道。 “这位是怀仁杨仲兄弟,也是前来青州打探行情的同路之人。”那贾元对桌子旁边之人说道。 姜泽语回来渠宛就和那个树袋熊一样,一整天恨不得都抱着姜泽语。 他扒开胸前的衣服让我看,的确出现了很多青紫色在缓慢的进行蔓延。 碧罗仙子惊骇莫名,因为她知道昆吾樊号称昆仑山神,修为极高不说,其性狂暴多疑,心胸狭隘。 “报纸上经常有你的故事,听着挺传奇的,我还以为是报社为提高销量编的。”丹尼尔修士道。 而同时十绝阵也已经改了名,改为了一绝阵、二绝阵、五绝阵、十绝阵,显然赤精子还没有注意,此时落魂阵已不知是哪个阵。 随着王长海把香炉之中的清香燃烧起来的时候,整个道观都被笼罩在了一种淡淡的柔和光晕之中。 光是跟尚胧月对视上官程阙就感觉到有很强的压迫力,这股力量让上官程阙的内心都感觉到恐惧。 只见此酒色泽混浊,其中可见不少的残留物质,酒气虽然带着淡淡的清香,却其中还隐隐的嗅到一股酸酵的味道。 说着他从另外一只手上拿出了一张黑色的符篆,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云斐然可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苏祁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为了给爷爷炖鸡汤,来回飞了几千公里,可谓孝道有嘉,她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亲王殿下驾临克罗蒂尔达,为何不提前告知萨森?”萨森象征性的行了一个躬身礼,略带微笑将布莱恩亲王迎进了府邸之中。所罗门家族的护卫战士与亲王殿下的随行一众紧跟在其后。 第405章:至秦 “齐国会兴盛到如何的地步呢?” 当被放生的齐使在一片动乱中,登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大船,踏上去往秦国的航船时, 夏文王暂停了自己在太平道那边的事业,在暗中送别这位年轻且富有朝气的他国使臣。 他看着对方, 心里其实是有点羡慕的。 他的国家正在动乱,对方的国家却在蒸蒸日上。 车成俊与白飞飞这时从城堡过来,在门口时,正好听到楼萦的话。 苏德安看到网上的消息,悔恨不已,气得将筷子重重的摔在桌上,惊了秦素琴一跳。 正准备要进去,苏景秀却将君无异给拽了住,似乎有些不太愿意进去,眸中也满是畏惧。 随着刘盈再次甩出一个重磅炸弹,朝臣百官却是神情麻木的拱手领命,似乎并不因刘盈此言而感到诧异。 “凤鸣”变成了绳索直接将蝶依绑到了狼妖所在的圆台,狼妖回到了原地。 毕竟那么大的药堂开着,那么奢华的府邸住着,他可不信对方没灵石。 朝堂之上剑拔弩张,两派干将面对面吵成了一团,眼看几乎就要打起来。 主持人话音落下,全场的灯光瞬间变暗了,随后,所有的灯光都汇集在台上。 “丁理!”凌雪扶刀蹲下,本是为他看开而高兴,欲拍拍年轻的同僚。 這個主意得到了讚成,過了一會,是吃飯的點了,陳母不放心丈夫,想留下來陪他,可是這會子什麼東西都沒有,只能出去吃,還要買個碗裝點吃的回來給陳老三,只能一起去了。 若是师叔在基础修为上,实现了突破,那么师叔再次施展请神术,必然威力增强数倍。 糖妈妈还想说点什么,顾万千和刘薇雅还有其他人都跟着过来了。 她时常在一个月还没完的时候就为下一个月的粮食做些储存,免得开支不稳时饿着自己。 首先,恶魔应该是没有入侵这个世界的,因为眼前整个世界都是正常的,纯净的。 本是荒郊野岭的山林,却突然画风一转,变成了一方灯光明亮,周围都是粉光亮光的脱衣舞池。 蜈蚣精惨叫一声,见自己一条手臂被刺穿,竟然露出狰狞之色,一把扯掉了自己的手臂。 “怎么样影进了皇宫了吗”香叶也忍不住要问,这可是关系到他们王妃的解药。 我二人大口大口的呼吸,从未感觉,呼吸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情。 前面那两个阵法都是纯粹的防御阵法,四方灵牌阵法化为一面面丈许长岩石盾牌,这些盾牌足有数万,重重叠叠的竖立在天阵宗高层四面八方,将他们牢牢的保护起来。 柳芯儿想的倒是周全,翠姨带来的衣服,换上之后,穿着很舒服,却是很低调的劲装。 想说要钱就给钱吧,可谁知道他自个儿完全想多了,撞了他的人根本不是打劫的,就是这条巷子里的居民。 田嘉志要是真的在意这个,那还真是早就在这两人跟前混不下去了。 所以如果不是李珂勒令她们再一次对外来人员进行清查的话,她们三个甚至会亲自带队去追捕那个让她们颜面尽失的地精。 这在其他兽人眼中是一种卑劣,下贱的做法,但两个接受了德莱尼教育的两名睿智的领袖却很清楚,这是他们真正该做的事。 “等爹醒来后,咱好好跟他承认错误,不管他是打还是骂,咱都得憋着受着,知道不?”苏有发瞟了一眼高秀兰,叹气道。 第406章:齐使在秦国(上) “秦国也有战事。” “但比起夏国,还是要好太多了。” 安都城中, 远道而来的齐使终于享受到了正经的诸夏使臣待遇, 他住在秦国特意安排的华丽使馆之中,坐在那填充了毛绒的软垫之上,手里捧着一杯葡萄美酒,向自己的同伴发出轻轻叹慰。 同伴吃着刚刚出炉的蒸制面食,点着头赞同他的话 在这股能量的作用下,凌峰对外界元力气息的感悟力呈千百倍的放大,他几乎是看到了“颗粒状”的元力,操控着念识轻易地抓住了这些元力进而将它们与念识融合形成真元力。眨眼工夫真元力便有了些许提升。 “怎么了?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蔡妍看着自言自语的唐玉龙问道。 魏炀同样感觉到了狼人的厉害,不比那两名双胞胎雪狼差,这就是神遗大陆公认最强的年轻兽人吗?果然厉害。 “我随便的,你爱吃什,我就爱吃什么。”要说刘霸道爱吃什么,他自己还真不知道,是以,只有这般回答了。 玉鼎看着大家:“我先带各位师弟,师妹们出去,师父,师伯,师叔们几百年未见,却是有话要说,我等先出去,昆仑安排了洞府,黄龙你带师叔新收的弟子去安排的洞府,我带多宝他们去住的地方。”说完顺便关了殿门。 “这位姑娘,请你让开,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哪怕是傻子都看得出顾琼紧紧握住的拳头有些颤抖,但他却兀自强硬地道。 他们并不是技艺熟练的正牌弓箭手,但是他们大多都是猎人出身的山越士兵,入伍前也曾经凭借自己手中的弓箭混过饭吃。 “不用,不用。还是看缘分吧。走我们喝我们的酒去。”秋梦飞拉着唐玉龙就往酒吧内走去。 蝎很有自知之明,昼表现出来的实力完全超出了忍者的能力范围,就算是拥有轮回眼的首领估计也不是昼的对手,这样的昼选择加入晓,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蝎在此刻看穿了这一切,所以他决定趋吉避凶脱离晓组织。 “老实说,弄这栋大厦到底花了多少钱?”被挽着的陈母在这个间隙下才把话问了出来。 薛鈅从不远处现出身形,望了那座消失的山丘一眼,嘴角微微抽搐。 大地力量丹药:丹药,等级:无,职业:无。三老爷修炼的时候,挖出大地元素汇聚炼制的丹药,可以提升力量的丹药。 “那个,评估师大人,我也不知道这丹药能值多少钱,我如何能开口。还有,这东西我更想自己留下来,暂时还没有要卖的打算呢!”陈浩说完,尴尬的挠了挠头。 一片片人影倒下,五名忍者在数百名武士中抛掉生死,尽情的杀掉更多的敌人。 虽然看不到具体的服色,但是那飘飞的旗帜,却让胡才也一下子确定了,的确是官军,官军杀出来了。 漩涡鸣人喉头暗自耸动,不觉间手心里都冒出了一层细汗,他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总之,萧何觉得这一场,不太好打,虽然他自己感觉自己在目前占有绝对的优势,但指不定,要被逼出一些后手了。 “接下来的好几个月甚至一年多,我无法清闲了,只能跟着火龙大警察不断寻找了。”大长老的手下无奈,跟着火龙大警察离开。 吃过饭,欧阳风简单的将暗火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听过之后都是唏嘘不已。 第407章:齐使在秦国(下) 被误伤的齐使只修养了一天,身体就得到了恢复。 而因为这件事情, 他也成功结识了那两位出身于泰西,如今却在秦国颇有存在感的贵人。 齐使向斯巴达克斯询问秦国近来的征战情况。 在感慨秦人即便到了域外,仍旧如此虎狼之时,也在私下观察斯巴达克斯的表现。 他随后跟同伴说,“秦人传播 听到这个声音,慧觉心头一震,他下意识的瞳孔收缩,朝着抓着自己的这个死尸看去。 “等之后有机会的,你可以来找我询问下的,我想那个时候这东西的具体作用就会彻底明了了,对了,冒险者想找也比较容易的,我的编号是044……你自己看着办吧。”郑易重新收起了手里的东西。 石头得到消息便赶紧通知了楚宽远,楚宽远虽然心里怀疑,可还是本着有杀错没放过的心思决定走一趟。 但实际上郑易无论打出去多少弹。弹夹始终都是满的,源源不断的循环。生生不息,就像是轮回一样。 顿时,互联网上是声讨一片,哪怕是那些杨凡峰最坚定的粉丝,此时也有粉转黑了。 疾风打这个技能,其实是有两部分,一部分的突进撞向敌人,将敌人撞开,随后,在双方有一段距离后,那么,就能发挥出战斧最强的杀伤力。 等她跟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法系分身将一个大袋扔进了一个正在合拢着的‘空洞’里,即便是转瞬的一瞥,夜雀也看到了一处有着古老建筑的场景,接近‘空洞’处的地方也似乎遭到了刚才的肆虐。 “……”黄泉虽然知道这只是郑易在单纯的抱怨,但嘴角抽搐了一下。 今夜,注定了一种骚动。是修尔帝国在那画面刺激下的动乱,也是军营深处那主帐中的不安分。 巨人的村落,峡谷中零星分布的巨大木屋,似乎巨人们不喜欢距离太近,让这里的建筑显得有些稀疏。又或者只有百米的距离,才能让这些大块头感觉到真正的舒适和自由。 从惠东镇到惠安县,即使走的官道也把景依给颠簸的够呛,这古代的马车是木头轮子,没有减震设备,走在路上能把人的骨头颠散了。 “你与徐然又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多少也是听到了那些流言蜚语的。 唐滢滢倒是有办法,那就是催眠当今。可这样做,是有一定的风险的,这也是她没说的原因。 景依听到王妃这个称呼就知道肯定是萧翊霖要求的,这家伙真是太着急了,他们还没有正式成婚呢就开始让府里的人称呼她王妃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至于她说的青阳山,苏辰皱眉想了想,一时间也想不出这是哪个道门传承。 和大乾不同,这边都是正常人,因此哪怕是玉京这么繁华,也是正常的繁华。 “你又不是真的把我送他,你觉得他会要吗?”云梦影对他,不装傻。 “世子若再不起来,你手里的火圈就要将你我都点着了。”凤如倾说的咬牙切齿。 苏辰矗立在晨曦中,外表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气势上似乎变得更加巍峨了气氛,平添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 “马五,你带一千人前去支援,无论追到与否,天黑之前必须回来!”李元吉恶狠狠的瞪了眼那队正,朝着马五命令道。 “陛下,虽然张都督体内精血匮乏的情况有所好转,但器官衰竭的现象却有所严重,臣担心……”说到这里,御医并未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却很明显了。 第408章:日间 虽然由于罗马内乱,让齐使担心出使这个国家,会危害到自己的安全, 但当秦国询问他要不要参与到秦罗最新的交锋中时,齐使还是身体诚实的跟了上去。 上门拜访的何博知道了这件事,好奇的问他,“齐国和吴国不是进行过海上交战吗?” “为何还说,想借着这个机会,增进海战的经验呢?” 齐使不屑 李洪一声怒吼,但是却并未看到叶天的身影,随即把目光转向昏迷中的洛璃两人。 林阳没想到炼丹还有这么多的道道,本来还以为一股脑的把药材全都倒进去,生火将药材融合在一起就行了那。 他做不了决定,自己在这里只会增加断月的负担。但又不放心把十岁的儿子丢在这边和众强者决战。 叶天单脚踏地,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李剑那冰冷的尸体在那里躺着。 眼看着日本人撤走,中国军队只是在后面慢慢的接收地盘,史迪威从长安飞到重庆见王汉章。 那钱粮师爷扫视了下下面殷切的众人,于是就把在后堂的计较说了出来。 话音一落,扣住他拳头的手掌一扭动,格嘞嘞,关节脱臼的声音响起来。。。。 这时的男孩还在床上躺着脸上露出了微笑,是不是的还吧唧一下嘴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死亡的边缘来回走了好几次了。 “那好,不过现在大家还不能跑,那样会跑断了你们这帮吃货的肠子新闯王。”吕世笑着道新闯王。 没有机会感慨,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大战的一个段落,经过官军近十日的准备,不可能就只有这三个埋伏就算了,真正的大战还没有结束,官军一定会再次整军再战的。 前方那个作为风潮宫第一个冲杀过来具有锦旗效果的人,轰然倒在地上,全身血脉喷张,死的不能再死。 三人重新坐了下来,每人旁边都放了一只装满白开水的碗。每夹一次菜,都要放在碗里涮一下。 顷刻间,风暴消弭,苍水的武道真气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而战场之中,一抹青衣挡在虞知的身前。 谢辞只记得昏迷前一道剑光,便被剑气震动昏迷了过去,也不知是何人救了他们。 并不是1+1=2这样,或则是三个臭皮匠顶的过一个诸葛亮的效果。 夜倾城不想借夏询的人脉势力,她就自己着手调查,看看大央国与黑势力,是怎样的想到存在,能利用,自然要利用,如果不是敌对的,她就让他们变成敌对。 今野杏南中尉也一挺身,枪管担到瓦脊上,瞄都没瞄就加入了他俩的瞰射中。东厢房北头这间屋子,立马被打地窗摧檐崩,烟升火起。红色的木头窗格,在密集的枪弹中,被打得木卸影飘,七零八落,掉了一地,冒着黑烟。 安静的祥和的丹乡门楼前,时光寂静如水。那神秘而清晰的丹香和烟火气弥漫了整个山头,却让黎兮兮觉得,安稳又熟悉。 身后没有靠山,靠着军功能够成为副将,已经是苏冀所能达到的极限。若想再进一步,便是要去攀附那些达官贵人。 本来忘记沐轻言,把他从自己的生命中抹去,就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褚红尘当真是不怕死的,连性命都不顾了,好似这鲜血不要钱似得,要知道身为药仙的他,常年与药罐子相处,这血液珍贵得很,如今居然什么都不顾全数奉献给戮阎剑。 第409章:回程 当齐使结束了对“秦罗之争”的围观后, 他终于决定返回故土。 “出海至今,已经有三年了。” “我乘坐的船只,也经受了足够的风浪,想来是可以远航至深海的。” 齐使对着前来送行的,他在秦国认识的朋友们说: “齐秦两国,都是经历了战国烽烟的古老国家。” “秦国开拓了域外这 结果这下子可好,气场更足了,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总觉得有一股大姐大的范儿。 测试结果表明测试结果表明测试结果表明测试结果表明测试结果表明测试结果表明测试结果表明。 江东羽的意志不屈,这七曲还不能影响到他,只是苏轻柔的情绪却明显收到了波及,日益消瘦,人在大喜之后大怒,大怒之后大哀,七情过后,仿佛经历了世界一轮回,心神疲惫。 夏元他们没有办法只能绕路,然而他们准备绕路的时候,那些狒狒竟然追了过啦。完全有点儿不依不饶的意思,他们也是看到了夏元他们绕路,这些狒狒变得胆子更大了一些。 李艳阳一直不知道怎么解释,但这一刻,他觉得幸福就是抱着自己的儿子,身边还能跟着两个红颜知己。 “灵力入脑,风险极大,动辄有性命之虞,好自为之吧……落子无悔,你真的想好了吗?”林远舟突然出声。 这给夏元弄得非常的尴尬,最后没有办法上台跟大家打了一声招呼就跑了。 “可是谁知道,在时空之痕的尽头,我又被一道天雷劈中,落入了你所在的时空。我的形体受损,只得躲到莲心之中。 嘎吱推门声后,白逞觉得自己头盖骨好像被掀开了,然而他的视线只能平视墙角,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宫无邪伸出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将云子衿脸上的乱发拨到耳后,然后轻轻抚摸着云子衿的脸,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与温柔。 他们正准备离开“大言岛”,忽见远方漂来一艘大帆船,张狗儿端起望眼镜观瞧,根据外观判断应该来自奥塞亚,似乎刚经历战火的洗礼,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隆庆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越来越近的血红衣袂,看着有些惨不忍睹的脸颊上,流露出奇怪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对叶红鱼讲述红莲寺秋雨一战中,宁缺身上所发生的那些诡异的事情。 宁缺和桑桑如今是声闻于世的名人,更是有渭城以来所出现的最大的名人,是渭城最大的骄傲。是大家津津乐道的对象,是渭城之光。 出来一看,见是个姑娘,穿的破破烂烂的,背后背着一个包袱,一看就是寻常百姓,不过身形消瘦,十分的憔悴。 “如今我们身处异国他乡,身单力薄,能生存下来已实属不易,本希望立洪门以明朝为正朔,形成华人的凝聚力,再宣化四海,实在没有想到叔叔会有如此雄心壮志,但不知我们能做些什么?”朱辉的态度显得极为诚恳。 而秦慕安不知道的是,落花的的确确受伤了。而且还受了很严重的伤。要不然,之前她和孤进行对决的时候,想要杀孤,秦慕安根本就没有机会救下孤。 古狄机关紧急动员了,包括宪兵队,都被古狄那华雄大佐调了过来,鬼子特务、宪兵象发了疯一样,摩托车、汽车喇叭乱叫,都涌向了辎重兵第二十联队兵营,紧接着就去了陈明博家、去了太原兵工厂、去了藤井大友的药店。 第410章:新旧的航程(二合一) 当齐国的船只朝着星辰大海进发时, 当吴国这个诸夏之耻,都凭借对比起吕宋土邦,而显得过于先进的文明,不自觉吸引了许多土人归于王化时, 当各自占据大陆东西两端的秦汉逐步进入盛世之时, 夏国的局势愈发恶劣。 “我觉得你应该高兴一点!” 何博对着心怀自家社稷,没办法做到像父亲那 齐天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可脚步却是微动,有些尴尬地扯扯唇角,迟迟疑疑的别扭道。 公孙长松说道,其实他觉得凌风凶多吉少了,不然怎么杳无音信? 达米安·达克就是通过每日用鲜血供奉神像,来获得长生不死的强大魔法之力。 可没想到,她这边心情才刚刚调整好,那边就听到有同学惊讶地指着自己的电脑屏幕。 李仙惠犹豫了,但还是听从了丈夫的安排,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弟弟一眼。 陆子凡听到她说:“我是你后妈”,他心里像扎了针一样难受,起身往外跑去。 军人天生就有一种让人瞩目的风姿,但像靳少北这样把军服穿得这样好看的,沈清如还真没见过。 “爸、妈,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有去睡觉,也不知道多注意一下身体。”一回到家里,屁股才坐下,还没有坐热,见到了父母还没有去睡觉,吴定方故作生气地说。 但赵高不知道的是,和阎乐把赢高返回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同时,在不远处咸阳宫里的始皇帝也接到了一份密报,这送信之人正是始皇帝派出保护赢高和冯劫的那二百侍卫中的一员。 但霍夜行就不同了。感觉很微妙。大概是因为他的头发撩得他的鼻子痒痒的,而这种痒痒的感觉传递到心上,以致好像有人拿着羽毛在他心上挠痒?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情愫,对异性都从没有过,很陌生。 那个男生仔细的打俩了下游建,看着他带着决斗盘的样子以及他满头是汗的情况,这个男生好像知道了什么。 到了那个地步,不要说实现称霸北美的目标了,说不定还得损兵折将。 看着这比犬夜叉给自己的血液还要多的血液,秦俊熙别提多高兴了。 一直让冉莲觉得耿耿于怀的,就是当年的陆志到底是因为自己年轻漂亮还是因为真的喜欢自己,才对自己那么好呢? 清晨,阳光柔和,透过窗,落尽房间,倾洒下一片温暖还有初春的生气。放在床头的花儿,刚浇了水,水珠在花瓣上滴溜溜地滚动,落在叶片上,汇聚到叶尖,反射着阳光,倒映着老人沧桑的脸。 即便云夕介意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可是濮阳贤仍旧没有停下笑的意思。 政府的人才不管肖林用地来干嘛,反正这些地荒着也是荒着,还不如给肖林换点财政收入。政府的人也是有消息渠道的,肖林往里面堆的,都是合法的东西,就算有点不合理以及莫名其妙,他们也找不到刺儿。 梁萧不是那种没事喜欢找事的人,这点梁萧很早以前就是了,梁萧一直觉得,不找麻烦的人麻烦不会自己找上门来,所以现在梁萧就抱着一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静静的在一旁观望。 “现在的孩子,还没断奶呢,就先学会了骂人。”雷羽翻了翻白眼。 “咯咯,怎么样,舒服嘛,人家做的好不好,满意不!”恢复之后的妖娆再度变的野性而妩媚起来,舔着润泽的红唇,嗤嗤直笑,一脸媚意。 第411章:新大陆(二合一) “感觉一直在追逐前辈的脚步呢……” 当再一次登陆一处小岛,并在岛上找到田仲舟在百余年前留下的踪迹时,苏广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他那被海风吹沧桑的脸上,留起了长长的胡须,头发也十分杂乱,簪子歪歪斜斜的插在上面, 衣服破破烂烂的,就像一个野生的人类。 而在这样的苏广面前,一个来自百 可现在,这么多的灵石,居然被这少年随随便便的扔了出来,难道真的是人傻钱多? 刘芒所防备的,就是这些羽翼飞鱼。其嘴巴上的泛着蓝光的长枪,更是能令传说之下的人立时毙命。只要被其纠缠住,贺飞的速度优势就很难发挥出来了。 放在过去,他可以理直气壮,底气十足地说能,但现在他显然说不出口,因为他心虚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虽说要死了,就表明还没有死,可事实上再这么下去,继续被外界侵入力量浸染,最多不超过三个呼吸时间,秦宇就要变成一具,在自己鲜血里浸泡着,上下起伏的悲惨干尸。 “那么,你这般困着我做什么?”林妙言竭力保持着声音的镇定。 聂初鸿首先看到谢槿知完好无缺地走了出来,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而后,就看到了她身边的男人,以及两人牵着的手,心头倏地一震。 两个亲吻了一阵后,云朵就把薛飞推开了,薛飞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显然还没有过瘾。 对此,裴风除了用语言引导,还为王纯阳施了金针,到了傍晚的时候,对王纯阳的治疗才结束。 感受着众人如狼似虎的目光,饶是二狗子胆色过人,也不免打了个寒颤。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嗜血藤在赤地上成型了。一根根的蔓藤,仿佛是蟒蛇一般,不停在地面上蠕动。那些被杀的食人蚁尸体,顿时被嗜血藤卷起,并瞬间吸光了血肉。 “到底是怎么了?”林天生走到了一处长椅的位置坐在了那里,然后看着费云亭。 就算抛开天枢真人的威望,光凭他现在羽升境的实力,就足以让所有人都只能对他表示服从。 虽然已经提前料到,但是亲眼看到七少宫主出现在眼前,并且和陆无暇一副亲密的模样,简易心中还是十分怪异。 那是当步惊云仍是阿铁、还未服下五颗忘情之前,他与雪缘、神母,将四个对他们相当重要的人的亡灵,安在此雷峰塔旁,因为这雷峰塔,曾是他们四人发生一切情恨的开端。 “呵呵,你不是忙着宣传吗?怎么会有时间?”艾克一边开车一边对电话里的塞隆说道。 所以他当然就是会在此时坚决地请求这一次的暂停了,因为他可不会希望等到自己球队在第四节的比赛里面,被克里夫兰骑士队给真正反超了比分之后,才去有所举动。 “好一个一石两鸟,好一个四大魔鬼天王?”林天生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周围的几个家伙。 艾克抬起头,想了想。下午的聊天,塞隆最佩服的是自己的那个慈善举动,从她的言语中,她还好像希望给她家乡做的慈善的事。对!就以这个理由和她在深入的交流一下。 一大早等候在南城外,李御看到普通马车中的秦清,发现除了一个赶车的护卫,便再无他人。 摇头笑笑,伸个懒腰,这一早上便如此过去了,看看日已近午。放下公事,转身慢悠悠地回到内宅。 第412章:新大陆的诸夏(上) 苏广他们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行走了很久,然后才遇见了一些野生的人。 “是蛮夷!” 那个孤儿出身,出海只是为了名利的年轻齐人指着不远处那些穿着粗糙兽衣,拿着木石武器的类人生物,悄悄的说道。 “他们看上去比泰西来的日耳蛮,还有戎洲的黑人还要野蛮。”苏广也悄悄的回道。 他在秦国出使的时候,曾经见过来自这些地方的人。 前者茹毛饮血,不如匈奴远甚; 后者一身漆黑,堪比野兽成精。 这让苏广选择了跟这群类人保持距离,并且在自己的西行札记中写下相关的感悟: “诸夏立于中央,是天地降生下的精华。” “所以距离诸夏跃越近,则文明越是昌盛,即便是蛮夷也可以得到沐浴,得以王化开智。” “距离诸夏越远,则蛮性愈强,人兽难分。” “泰西乃极西之地,想来此地蛮夷,也当是群戎之间的最低等。” 而现在, 苏广想要收回自己当初天真的评论。 他们站立在旁人难以察觉的阴影里,手里拿着锋利坚硬的刀剑和弓弩,窥探着不远处的动静—— 只见那些蛮夷用自己粗糙的武器,捕捉到了一头大角鹿,然后高高兴兴的抬着猎物返回了自己的聚集之地。 苏广他们小心的跟上去,发现对方是个只有几十人聚居的小部落。 房屋用木头和茅草简单的搭建起来,其中并没有家畜的身影。 当满载而归的勇士回来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走出来,咧开大嘴,露出欢快的笑容。 有年长者点燃火堆,开始分割猎物。 他们用锋利的石片割下猎物的肉,再用木棍串起,放在火焰上。 有顽皮的孩子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趁着大人不注意,悄咪咪的凑到火堆旁边,想要偷吃。 好在他的举动被人及时发现。 负责食物分配的年长者将孩子的黑手一把抓住,并给了对方两巴掌。 孩子捂着被打疼的屁股,嗷嗷叫着跑了。 然后, 年长者才从容的取下烤好的鹿肉,先交给打猎归来的勇士,再交给旁边的老人…… 苏广看到这一幕,便对身边的同伴说: “虽然看上去很野蛮,但他们还不至于茹毛饮血,也知道敬重老人。” “他们可以得到诸夏的教化。” 于是, 苏广他们准备了一番,主动上前,和这支喜欢在头发上插鲜艳长羽的部落接触了起来。 后者对他们的到来,感到非常惊讶。 因为即便经历了半年有余的海上风霜,苏广他们的脸上,仍然残留着文明的模样。 长期饱食,又少历劳作带来的高大体型,以及较之当地人更加柔嫩的手掌,让苏广一行人跟部落的居民比起来,很是特殊。 幸运的是, 交流并没有因为这样的不同,而受到阻碍。 通过比划肢体,还有神态传递内心的想法, 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并充分交换了意见和礼物。 当地人勉强了解到他们的来历,并得到对方赠送的珍贵陶罐后,出于纯朴的心态,热情的邀请苏广等人,到自己的部落暂居,还拿出了更多的食物。 后者自然同意。 于是, 诸夏的客人,在这片大陆停下了脚步,展开了一段全新的生活。 “……当年你我祖先开拓东瀛,是否就是这般模样呢?” 当教导这个部落的人烧制出简单的陶器,搭建起更加坚固的房屋后, 灰头土脸的苏广对同伴这样笑道。 同伴说,“可能比他们还要辛苦!” “毕竟这里可没有太大的风暴,物产也更加丰盛。” 那好奇心中到一勾引就凑过来的大角鹿, 那众多到遮天蔽日的飞鸟, 那一撒网就能捕捉无数的游鱼, 每一处, 都体现着这片土地的原始和多情。 “这里的人拥有这样的土地,生活却犹如燧人、有巢之世,真是令我惊叹。” 至于神农氏? 这个被诸夏君子命名为“有羽氏”的部族,其生活手段主要依赖于渔猎,连驯养动物的痕迹都没有,自然不用再提比起畜牧,难度更高、技巧更加精深的农耕。 在苏广等人来到之前, 盛水用的陶器,都是有羽氏眼中的“珍宝”。 苏广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说,“所以我私底下认为,这里是上天赐给诸夏的新领土。” 同伴没有他想的那么长远,闻言有些惊讶,“啊?” “又赐?” “中原岭南西域,加上域外的身毒、西海,已经足够咱们生活了吧?” 他随同苏广去过秦夏,知道那里土地的广大,以及和中原的距离。 所以, 他对此时诸夏世界的辽阔,是有大体概念的。 而远渡重洋至此, 他更是清楚,诸夏君子想要来这里开拓,要经历多少磨难。 何必如此呢! 但苏广说,“诸夏的血脉繁衍的很快。” “夏国三百年的时间,登记在册的户口,已有百万户,三千余万人。” 这样的数据,还是没有算上太多世家隐藏人口的结果。 “而秦国复立之时,不过千人而已,如今也有数百万人,若非多有战事,其地的雨水不够丰沛,想来繁衍的速度还会更快。” 按照这样的繁衍速度推算,千百年后,诸夏怎么会不需要新的土地,来承载自己的子孙呢? 反正住在秦国隔壁的罗马人对此,是十分紧张的。 苏广曾经接触到一些罗马学者的文章,请人翻译了它们,然后得知了在罗马眼中,秦人是何等模样—— “他们都是虫子!” “他们要吃掉整个世界!” 但对此, 同伴只是哈哈一笑,“我们得天之幸,才成功来到了这里,之后能不能平安返回,还是个未知的问题。” “你怎么突然考虑到千百年后的事情了呢?” 在同伴看来, 血脉的繁衍, 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 当年秦始皇拥有四海,威临八方,子嗣繁茂,但在其国家覆灭之时,若非有个半路逃出中原,至于域外的长孙,也只能被西楚霸王安排个“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下场。 因此同伴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考虑太过长远的东西,只要能照顾好三代就够了。 “何况秦夏都是大国,不可以常理论之。” “我们齐人的繁衍,又哪里像他们那样膨胀呢?” 东瀛地贫人少, 无法为齐国的强大,提供太多资粮。 而齐国在贫瘠的土地上,自然像个营养不良的少年一样,成长缓慢,身体瘦小。 能够凭借水师,开拓出海东的济州岛,以及南洋的一些领土,已经是齐人努力的结果了! 苏广摸了摸胡子笑道,“所以我说的是诸夏嘛!” “再者说,你我这么辛苦来到这里,总归要在后人面前,博取点好听声名的。” “总不能让后人笑话咱们: 冒险劈波斩浪,耗费财宝无数,却是无用功吧?” 苏广心里对世界尽头的好奇,已经得到了满足。 他自然而然的,想要将自己的名字铭刻在那惜字如金的史册之上。 如果做到了这个, 那苏广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很完美了! 同伴撇嘴道,“后人要敢这么嘲笑咱们,我变成鬼也得去咒骂他,把他扔到海里喂大鱼!” “倒也不至于!” 苏广摇了摇头,想要再跟同伴聊一枚五铢钱的话,却听见其他人招呼他们吃饭的声音。 于是两人放下这个话题,转身向有羽氏的集体会餐处走去。 第413章:新大陆的诸夏(下) “已经到了按照北边大部落的要求,进行每年会盟的时候了吗?” 当苏广利用自己的观星术,推算出冬日逐渐逼近,却疑惑于这里为什么仍有滋润土地的雨水落下,没有飘落雪花的时候, 有人找到他,并告知这个消息。 苏广说,“这是一件好事,我们一定要过去参加!” 诸夏君子对新大陆的探索,是较为艰难的。 因为这里的土地实在广阔,而人口又实在稀缺。 更严重的是, 有羽氏所在的地盘附近,并没有马驴牛这等可供骑乘的大型动物活动。 而那些很好骗到手的大角鹿,又生性活泼好动,根本无法乖巧的,去为可怕的两脚兽,拉动其辛苦做出来的车子。 这让苏广他们根本无法行走到太远的地方。 有羽氏那边也告诉这些借居已久的贵客,附近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其他部落的存在。 当时苏广等人听了,神情十分低落。 好在, 有羽氏的族长及时安慰了他们。 据其所言, 有羽氏的北部,还存在着一个势力强劲的大部落。 每到冬天的时候, 这个部落就会举办一次大集会,要求周边的小部落,带着珍贵的物品前去参加,以便互通有无,并强调“邻居”之间,加强联系的重要性。 “这又有些像当年黄帝会盟诸方国的情况了。” 苏广私底下这样说道。 当然,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对比, 这样的“会盟”方式,还非常粗糙。 诸夏远古时的诸多方国诸侯,比起新大陆的部落,也更加强大和富有。 能让其表示臣服的轩辕黄帝, 必然是北边那部落酋长终其一生,穷尽浑身智慧,也难以望其项背的伟大人物。 但总体来说, 这样的行为,对这些部落是有利的, 对诸夏君子了解这片土地,也是很有帮助的。 唯一可惜的是, 会盟的地点距离有羽氏太过遥远,要行走好几天才能够到达。 不过, 总比苏广等人一无所知的在大地上行走,靠运气找到当地人的痕迹,要轻松很多。 这也是众人在有羽氏停留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随后不久, 苏广带上三个同伴,跟着有羽氏的勇士,一同踏上了北上会盟的道路。 没有车马坐骑, 他们只能凭借自己的双腿,还有脚下那双用草绳编织出来的刺挠鞋子。 而那全天然的路线, 也让苏广这些第一次行走于此的人,吃了很大的亏。 他们经常受不住的停下脚步,脱下鞋子,露出不慎被割伤的脚底。 苏广会抚摸着脚上的厚茧叹气,旁边有羽氏的勇士则会亮出自己厚实的,有利于人体增高的大脚板,嫌弃他们的“娇嫩”。 “如果不是你们来了,族长其实不会让我们参加今年集会的。” 在夜间休息,大家围拢在篝火旁边,却没有安睡的时候,有羽氏的人看着正抓紧时间搓脚的诸夏君子,突然如此说道。 对方的语言,就跟他的生活一样简陋,词汇不是很多,语调也不是很清晰。 但苏广凭借鬼神的“赐福”,很容易就能明了其中意思。 于是他注视着对方,投以疑惑的目光。 对方努力的解释起来: 有羽氏的情况,一直很原始。 白天的时候, 勇士会出去打猎,其他人则是会在部落里,制作一些简陋的工具。 等到晚上, 族人会凑在一块唱歌、跳舞,然后钻进茅草屋子,躺在温暖但气味实在浓烈的兽皮上入睡。 因为附近猎物的充足, 他们得以在那被族中智者,用绳结记录下的漫长时光中,重复着这样有趣、单调的生活。 对北边部落举办的集会, 有羽氏其实没有太大的参与动力。 毕竟对有羽氏来说, 很多东西,自己身边已经足够了。 何必再跑去跟人交换呢? 吃饱了就睡, 睡醒了就去打猎,然后继续吃! 这样的日子多快活! 只是大部落拿出来的玩意,总很容易引来他人的目光,诱发他人的渴求。 而有羽氏这小小的部落,也有着接触外面,引入新血脉的需求—— 虽然原始, 虽然蒙昧, 可祖先留下的经验,已经让有羽氏等部落认识到了“近亲繁衍”的危害。 所以, 每隔几年,有羽氏就会派人去北边交换一些东西,并进行“引种大业”。 去年, 有羽氏已经参加过一次,今年本不该再费力的。 但在苏广等人的教化之下,有羽氏学会了制陶、编织草鞋和草席等先进技术,生活质量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有羽氏族长出于人的本性,想要出门显摆一下自家的成就。 毕竟在饱抄诗书,文化水平被迫提升太多之前,西楚霸王都曾说过,“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嘛! 而且在意识到这些远方来客的能力后,族长很希望留下他们。 但有羽氏的淳朴,让族长没有动用武力的想法。 他只是简单的想: 帮对方实现愿望,就可以让对方感激部落,从而加入部落! 这样, 部落以后就过上隔好几天,再出去打猎一次的美好生活了! 苏广知道这样的内情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抚摸着开裂脚掌的手,也不小心用多了力气,抓到了伤口。 他顿时疼得呲牙咧嘴起来,不敢再笑了。 …… 当艰难的行走,终于迎来终点的时候, 苏广他们从远处眺望,可以很轻松看到有兽皮制作的旗帜在空中飘扬。 但由于空中吹起了大风,那面旗帜正在热烈狂舞,让人无法看清上面的文字或者图案。 而在旗帜之下, 那简陋至极的,露天搭建起来的“集市”之中,正有不少穿着原始的人行来走去。 他们会停留在摆好的摊位前面,挑选自己看中的物品。 或是一些陶器, 或是一些兽皮, 更有甚者,还能是一些形态奇怪的骨头和木棍。 如果有交易的想法,他们会找到大部落的代表,在对方的见证下,用实物进行兑换。 “很热闹。” “也很有规矩。” 苏广根据有羽氏的情况,对这样的画面做出如此评价。 他们缓缓的走进,目光打量着周边的一切。 必须承认, 这是这片土地上,极为难得的“文明”体现。 “但比起咱们那边,还是差太多太多了!” 诸夏的君子在数千年前,就摆脱了这般原始的画风。 如今看着这些,不由得让苏广等人,生出了“梦回怀旧服”的感觉。 “没什么要看的。” “还是继续往前走吧!”有同伴提议道,“去见识一下那个大部落代表的模样!” 苏广赞同他的意见,几人挪动脚步,朝着与入口处旗帜相互对应的方向走去。 “嘶!” 当来到目标之处时,苏广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发出了极为沉重的吸气声。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甚至还要失态! 毕竟, 面前之物,可由不得他们淡定!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鼎!” 一个同伴抬起手,指向对面,面色涨红的发出疑问。 第414章:百年余音今作响 “你们是当年东行齐人的后代?” 在距离有羽氏,步行需要三四天的另一个部落中, 苏广通过太多同故乡似曾相识的东西,还有当地人的自述,很是惊讶的与之相认了。 “是的!” 对方用口音十分浓厚的诸夏雅言这样回道,“这是祖先一直向我们强调的。” 当年, 田仲舟率领着齐人,先是到达了东瀛海岛,在那里建立了一处小小城邑后,并没有对这样的成就感到满足。 他仍然渴望探索未知的海域,想要跟随着海中的大鱼,去到天地的尽头。 有人觉得这实在是自讨苦吃。 “为什么不效仿殷商的箕子,在这里占地为王呢?” 诸夏从远古时代,就进行了疯狂的内卷, 每当有成群结队的诸夏君子走出中原,来到域外时,总能对当地的蛮夷,带来“降维打击”。 所以, 最初渡海的齐人,虽然嫌弃东瀛的强烈的风暴,贫瘠的水土,但对自己能否战胜居于此处的倭人,将东瀛划入诸夏的领土,是十分有信心的。 可田仲舟说: “如果我有做一地之主的想法,哪里还需要来到这里呢?” 他完全可以前往海东,击败那脆弱不堪的箕子国,自己做海东新的太阳。 “我的志向不在这里!” 他坚定拒绝了别人的挽留,率领着几十个人,组建起了新的船队。 然后, 沿着洋流一直飘荡,一路艰辛的来到这里。 由于这片土地过于荒凉原始, 初初落脚的齐人,连建立国家都无法做到,只能蜷缩在角落中,默默的繁衍出一些血脉。 “……那你们这些年,过得真是不容易!” 苏广听了他们祖先的经历,很是倾佩的说道。 对方却说,“还好吧!” 他们是齐人在大洋彼岸繁衍的子孙, 他们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最后在这里老去。 对比起吃过见过的祖辈, 他们的目光是很浅短的。 受限于无法捕捉到可以拿来代步的动物,仅靠双腿无法远行,故而狭小的活动范围; 受限于人口的极端稀疏; 受限于曾经掌握先进技术的人,还没来得及将之传承下去,就匆忙离世…… 这群齐人后代只能通过跟周围原住部落的对比,明了自己的情况。 而周边那连刀耕火种都未曾萌芽而出的部落,哪里能让他们有危机感和奋进之志呢? “我们是最先进的!” “我们的部落是最强大的!” 对方朝着苏广,满是骄傲的说道。 苏广看着面前人的容颜,想起那个在百年前,由田仲舟等人合力铸造出来的,用来彰显自己来历,以供后人追思的小鼎,忍不住在心中发出叹息。 但当着对方的面,他只是说:“对,你说的都对!” “还请带我去见一见先贤的遗物吧。” 对方点点头,又带着苏广前去了一座夯土建成的高大房屋中。 “这里是我们祭祀保留祖先遗物的地方!” 苏广打量了周边的一切,发现其绘制和中原差距不大,但摆件装饰,却充斥着原始野蛮的痕迹。 当年开拓新天地的先贤,死后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苏广终于叹出了声。 正在取出圣遗物的族长听到他的动静,疑惑的看了过来。 苏广摆了摆手,以示他不必搭理自己。 “快把遗物端上来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品鉴它了!” 于是, 族长手捧着一堆古老的木简,在苏广面前将之排开。 因为这里的原始, 田仲舟他们,要花费太多太多的精力,用于稳住自己的脚跟。 制作纸张这样细致的活计,自然是无法做到的。 但他们仍然忙里偷闲的,记录下自己在新大陆的生活。 就像当初每路过一个海岛,都要在上面树立碑文,写下“到此一游”一样。 这里并不生长竹子,他们便制作木简。 担心木头上的字会被时光消磨,所以它被刻得很深; 担心上面用木炭和其他东西勉强做出来的“墨迹”会在未来褪去颜色,所以文字被描写了一遍又一遍。 在最后一个登上这里的齐人去世时, 木简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苏广拿起其中一份,通过观看上面的文字,窥探先贤过去的生活。 不似甲骨的玄奥, 也不似春秋的深邃, 这些渡海者的文字,总是朴实直白的。 “某日晴,出猎,得鹿,喜!” “做陶,三成七废,悲!” “修建城邑,累!” “教化野人,烦!” “跟野人战斗,爽!” …… “呵!” 看过许多先贤在开拓路上的心事后,苏广不由得笑了起来。 族长见他开心的样子,便突然说,“你能跟我讲讲上面的内容吗?” 因为最初的种子,数量本就稀少,这里又远离中原祖宗之地,没办法引入更多的良种,取得更多的养分。 再加上环境使然,读再多书,启发再多智慧,也只能在小范围里兜兜转转。 是以百年之后, 这些诸夏的血脉,连祖宗的文字都认不完全了。 苏广心里有些悲伤,觉得先贤之后,竟然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吸了一口气,便跟族长对着木简,轻轻的念了起来。 也许是了解到了祖先的辛苦和情感,族长那原本理直气壮,自认为“老子好吊”的模样,也随之显露出低落来。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长而杂乱的发丝直接落下,披散在肩头。 他又看了眼虽然落魄得跟个野人一样,头发却严整盘束起来的苏广,心里不知想了些什么。 只见族长从腰部的装饰里掏出一根用兽骨打磨好的棍子,然后捞起自己的头发,在头顶拧了两圈,将之束了起来。 末了, 他有些尴尬的解释,“平时头上会生虫,痒得厉害,所以部落里许多人,不爱把头发束起来。” 苏广没有说什么,心里对族长的“后知后觉”,却是很满意的。 他返回后对同伴说: “诸夏的后裔生长在这样偏远蛮荒的地方,变成如此的模样,是可以理解的。” “先贤说:‘居夷则夷之’,就是这样的道理。” 同伴很嫌弃,“可他们也太夷了!” “这才百年而已!” “如果再过几十年,繁衍到新一代的时候,他们还会说多少诸夏的话语,认得多少诸夏的文字呢?” 苏广叹息着说,“这也是我担心的。” 他们的人数,也十分稀少。 洒落在这里,过去数代人,很容易被野草侵蚀同化。 即便他们拥有船只,还可以航行返回。 可一来, 远渡重洋之后,那艘船已经承受了不小的破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才能修复完善。 二来, 每每想起田仲舟等先行者,再看看他们的子孙模样,总让苏广觉得无法忍受。 于是他沉吟一阵后,对同伴们说道: “当年先贤将诸夏种子带来这里,让他们得以繁衍。” “现在我们从齐国而来,应当尽到教导的职责,而不是任由他们堕落。” “而且诸夏亲昵团结,也有利于修复船只,让我们能尽早返回故乡,不是吗?” 同伴认可了他的建议,随后有人一拍脑袋询问苏广,“你既然见到了先贤留下的笔记,那知道这片土地,被他们取了个怎样的名字吗?” 他们是后来之人,又没有定居在这里的想法,因此没有为新大陆取出具体的名号。 苏广说:“有的,有的!” 他跺了跺脚,踩着土地说,“先贤将这里称之为殷洲。” “据说先贤从某位智者口中,得知千年以前,殷商覆亡的时候,曾有遗民向东渡过大海。” 而东瀛岛上的倭人,体型矮小,生性犹如野兽,显然不是原产于中原的。 由此推断, 那这里的人,自然属于“殷商”的后代。 同伴们都很惊讶,“我以为尊崇周礼的人,才有到处乱跑,随地扎根的喜好。” “谁知道商礼也这样!” “如此一看,这还真是自古以来了!” 第415章:夏国的乱局 “齐人的船只到哪里了?” “不知道。” “齐人能不能活着抵达你所说的,大洋彼岸的广阔大陆?” “不知道。” “夏国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平静?”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旁边的夏文王怒斥面前无用的鬼神。 何博对此只哼了一声,“再说把你也抓去浸猪笼!” 他转过头,继续拍打着手里那可以用来“实况转播,显示画面”的铜镜。 但很可惜, 这次不管怎么殴打它,这该死的镜子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唉!” 何博只能放下它,并发出一声叹息。 “看来是真的一点信号也没有了。” 在苏广刚刚出海的时候, 何博还能凭借对方随身携带的玉佩,暗中观察他们的旅途。 只是海上风大, 当浪花翻涌,大船跟着摇晃不止,船上的勇士也随之滚来滚去,肢体不受控制的作自由运动时, 何博这边的接受也会出现问题。 而面对这样的情况, 何博总会使出“神之一手”,给铜镜狠狠地拍一下,让它恢复正常的画面。 对此, 何博还十分得意的背着手,告诉身旁一同围观“齐人大航海”的死鬼们: “对于一些不经用、不听话的东西,只要对之进行殴打,就可以让它们发挥应有的作用!” 有的死鬼恍然大悟,感觉自己受到了鬼神智慧的污染, 有的则是举起手询问,“殴打就绝对有用吗?” “不一定!” 何博严肃的回道,“但殴打可以帮你发泄怒气!” 对方若有所思,“所以,这就是您在跟大贤良师他们论道失败后,把他们都打入洪流地狱的原因吗?” 何博对他的悟性很是满意。 他点着头道,“没错,就是这样!” 然后, 鬼神就一挥手,吩咐旁边的鬼吏,“把他也给我抓去浸猪笼!” 至于眼下, 敢于“面刺鬼神之过”的死鬼已经没有了, 何博手里的铜镜,也无法为他显露更多的画面,让他得以窥见广大的世界。 “让我们祝苏广他们平安吧!” 何博把镜子收好,起身对着遥远的东方,投以眺望缅怀的目光。 夏文王在旁边捧着脸,只一心一意的忧国忧民。 “之前明明很好的。” “为什么现在会一地鸡毛呢?” 原本, 夏文王和邹衍这两位大贤良师在率众攻打下了过去的平安县,也就是现在的望县后, 太平道的根基得到了一定的巩固。 于是, 他俩决定撒手人寰,告别这个乱糟糟的世界。 “世界曾经是我们,但以后一定会是你们的!” “要替我们把这条路好好的走下去!” 夏文王再次宣布“死期将至”时,还拉着自己很欣赏的一位起义军将领的手,对他十分动情的说道。 当时, 夏文王阳世认为的继承者, 以及他阴间真正的继承者, 都感动的眼泪汪汪,说不出话来。 好在, 前者没几年,就让夏文王迎来了失望。 那位曾经勇敢英武的起义军将领,就像陈胜一样,很快就堕落在那数不尽的荣华,和无数人的吹捧之中。 他粗糙简陋的黄巾被褪下,换上了宝石点缀的发冠,并抛弃了自己起义时,经由邹衍说和,从而迎娶的女子,转而拥抱住了出身世家的娇美新人。 他甚至还在私底下跟人说,“造反是危及性命的事情。” “我既然做出了这样的牺牲,难道就不能享受这样的富贵吗?” 他也想称王称帝,做一国之主呢! 而如果他的才能,配得上他的野心,能让夏国从动乱中走出来的话,那夏文王和邹衍,也不至于因之感到气恼。 对经历过太多, 生前便是明君贤臣的二鬼来说, 国家的未来,是最重要的, 私德和夺取天下所用的手段,可以暂且放在一边。 他们自己都有私心,又岂能要求对方成为圣人? 更何况太平道得到创立的原因, 是要做一条凶猛的鲶鱼,来到秦夏这些域外之国,搅动起那一潭死水,让其不至于沉沦到底,让诸夏的扩张“中道崩卒”。 毕竟, 以域外诸国的战斗力,实在难以成为诸夏君子的对手。 在这样安逸的环境里, 即便初时有智者警醒,以强权要求国家和民众打起精神, 但数代之后,仍难免怠惰。 秦国尚有个罗马可以与之拉扯一二, 夏国有什么呢? 那些身毒人都不能算人的! 所以, 太平道必须出手! 但又因为这样的关系,他们又很难取得对国家的统治。 一者, 是因为争夺天下这样的事,向来不可以先后而论。 且不提大泽乡起义的结果,是楚汉相争。 且说春秋时晋国独霸天下,西拒于秦,南压于楚,东威于齐……如此声威浩大,但最终却用自己的撕裂,换来了战国时代的降临。 而新时代中,魏国是最先强大起来的,也是最先称王的,然而其结局,也早已在史册上写明。 二来, 如今天下的趋势,本就是要推举出一个君主,集中整个国家的力量,来进行强有力的扩张,壮大自己的力量。 太平道如果建立新朝, 谁能做这样的主? 谁又肯当下跪的臣子呢? “所以,太平道受到打压,乃至于衰落下去,我很早便有所预料。” “但实在没有想到,它会崩坏的如此迅速。” 邹衍还觉得自己吸取了陈胜吴广的教训,身边又有夏文王这个老鬼的配合,不会重蹈秦末的覆辙。 可谁知道, 小农普遍小富即安的想法, 以及那位起义军将领对同行者的“背叛”, 会让太平道在邹衍他们放手后,立马陷入内斗。 有的人利用宗教特有的蛊惑力,宣称自己可以请神上身,号为“天公”。 并在开辟出这样一条新赛道后,迅速跟政敌展开了内卷。 一时之间, 太平道的高层之中,“天父”“天兄”“天孙”三代同堂,其乐融融,打成一片。 至于其他人, 则是多跟世家合作, 还没有登上宝座的实力,就被那群舌绽莲花的士族哄骗,做起了“九五至尊”的美梦。 这样的抽象, 让自觉看的很开的夏文王,都忍不住跺脚。 他现在看到夏国的阳世就烦! 因此, 他最近常跟着鬼神,暗中观察着秦汉齐这三个诸夏国家的情况。 而看着看着, 夏文王就会突发恶疾,或悲伤落泪,或勃然大怒,痛斥子孙后人的不争气。 何博很能体谅他: 看到兄弟过的好, 比自己死全家还要让人难受! 所以何博并没有把夏文王赶走,只是偶尔会带他去看看祖陵山上,那棵已经盖盖如亭的老歪脖子树。 夏文王每每至此,都会感慨: “能够死在这里,还算很美好的!” 总比西夏那位被舅舅扶持的傀儡小皇帝,在位没几年,便被人毒杀在后宫之中,还对外宣称“暴病而亡”要好很多。 也比东夏那位享受了几年皇位,就被篡位的武将殴打致死的皇帝要好很多。 最起码, 上吊自尽,是那位注定背负“亡国之君”名号的子孙,出于自己的意志而选择的死法。 “未来究竟会如何呢?” 局势的动乱迟迟无法平复,抽象的类人生物层出不穷, 这让夏文王都生出了茫然。 旁边的何博说,“如果你不知道,等轮回形成之后,我让你第一个投胎!” 过去这么多年, 又靠着乱世激发起来的人心所念, “六道轮回”, 马上就要迎来自己的出世! 何博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416章:轮回(上) “先生!” “吃了饭再走吧?” “我已经让家里婆娘准备好了饭食!” 夏国西端,位于信度河沿岸的一处小村庄里,农人正在热情的挽留化身成为一平平无奇医者的何博。 何博点头应下,“好吧。” 然后他又说,“麻烦打点水过来,我想要整理下自己的仪容。” 农人连忙提着桶打水去了。 路过养牲口的圈栏时,他还饱含深情的看了眼其中气息喘喘的母牛,以及那头刚刚被何博接生下来的牛犊。 后者的肢体还很柔软,浑身湿漉漉的,此时正蜷缩在干草之上,闭着眼睛睡觉。 农人目光柔和,嘴角带笑的小声说道: “真是个爱闹腾的!” “要不是有善人路过,只怕连带着你娘,都得跟着一块死了!” “我必然也要被你连累!” 因为南边身毒人多养牛类,又跟夏国贸易的缘故,再加上秦国和北边的月氏人也重视畜养, 这让夏国的民间,并不很缺耕牛。 但对普通人家来说,一头牛的价格,也不是可以轻松负担起来的。 更何况在这样的乱世, 牛的价值更是飙升。 而农人所在的村庄,坐落于偏僻的山野之间, 虽有幸凭此避开了恐怖的战乱, 却也失去了跟外界交流的条件。 他们封闭起来,不敢乱跑,外面那些偶尔会驱赶着牛马、携带着各种商品来到这里进行贸易的商人,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 村里的牛羊想要增多,便只能依靠它们自己努力繁衍了。 为此, 村长特意安排了人去照顾它们。 农人和他的妻子, 便是负责伺候这头母牛的“仆人”。 可以想见, 若母牛难产,以至于大小都不能保, 农人夫妇,会在村里受到怎样的对待。 毕竟, 真牛马的命, 可比人形牛马的命,要值钱太多了。 “多吃点,多吃点!” 趁着水还在烧,心有余悸的农人又往圈里塞了许多草料,抚摸着受了大罪的母牛说道。 等确认母牛和牛犊的情况安好,水也烧好了, 他才去招待恩人。 “……您不仅为村里的牛羊免费修了蹄子,让它们看上去好了很多,还帮村里保住了两头牛的性命,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 农人这样对何博说道。 他的妻子也微笑着,将专门为恩人宰杀处理的老母鸡,端到他的面前,供其享用。 何博笑道,“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我来这里也有着自己的目的!” “何况行医诊治,对我来说,本就举手之劳,实在没必要如此。” 他从大盘鸡里夹出来一个粗壮的鸡腿,塞到了旁边孩子的碗里。 小孩眼巴巴的瞅了他一眼,然后赶在父母阻止之前,吭哧吭哧的啃起了鸡腿。 农人很不满意儿子的无礼,想要教训他“什么叫做孝义和感恩”! 何博拦住了他,“小孩子就该多吃东西,好健壮身体。” “我眼下也没什么胃口,还不如让他吃了,免得浪费粮食。” 农人听从了他的劝告,但还是没忍不住,在正叼着鸡腿摇头晃脑的儿子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等到享用完了招待,收拾完了碗筷, 何博又跟着农人去了围栏那边,检查牛犊的情况。 “不是很有精神,可能是在娘胎里憋坏了。”农人见何博在牛犊身上摸来摸去,后者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气息浅浅,连母亲也不肯接近,便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之后试一试,看能不能养活他,若是不成,那就宰了吃肉,也是可以的!” 母牛难产的事情, 村里人是知道的。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紧张焦虑后,村长也只是跟农人说: “一定要保住大的,小的不管也没有事。” 大牛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耕田了。 小牛还得好好养几年,身体健壮了才能拉动铁犁。 孰轻孰重, 村长是能分清楚的。 何博听了他的话,便笑呵呵的拧了把牛犊的耳朵,对其说道: “听到没有!” “要是没有用,连草都不配吃,明天一早就把你拖去宰了!” 牛犊的体格在诸类牲口中,并没有很小。 若是宰了分肉,那村里每户人家,都能饱享几顿口福了! 一想到这里, 原本还有些怜惜之心的农人,看向牛犊的目光,也出现了变化。 每日操劳辛苦的壮劳力, 怎会不想多吃两口肉呢? 而牛犊想来也是察觉到了危险,立马放弃了装死,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母牛的身旁,一口含住了食物的开关,努力的嘬了起来。 只是那微微睁开的眼睛,仍旧透露出几分不情不愿。 何博就说它,“哼!” “知道了牛逼的厉害,还不肯认命啊?”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农人不解的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何博只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面对前来送行的乡民,又嘱咐他们道: “那头牛犊以后长成了,可以对它多挥一挥鞭子。” “它在娘胎的时候,就一副倔犟的样子,出生后还是死性不改,若是不好好规训,想来是没办法乖顺耕田的。” 村长很重视他的意见,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忘记。 只有牛犊在圈栏里愤愤不平,踢踏着自己柔软的蹄子,企图反对这样的虐待。 可惜, 它的意见根本没办法被人知晓。 农人还笑着看它在圈栏里拱来拱去,对村长说: “那位先生真是神医啊!” “一句话而已,就让这头小牛犊子显露出了如此活力。” 牛犊听了,气的抬头瞪了他一眼。 农人被它瞪得有些惊讶,“这么小就能听得懂人话了?” “难怪先生会嘱咐我们,对它要严厉一点。” “不然这般聪慧的牛犊,长大了偷懒耍滑,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控住的。” 至于牛犊的“人性”? 开玩笑, 乡下地方,谁不知道牛马犬这几类家畜,在禽兽之中,最具灵性? 如今牛犊有如此表现, 农人只当它是个天赋异禀的犟种,是牛群中的佼佼者,倒还没到将它当成妖怪的地步。 “其实将它当做妖怪杀了,也是无妨的。” 阴间, 一群死鬼对着铜镜中倒映出来的,正在圈栏中吃饱了就无能狂怒,到处拱草的牛犊,指指点点的说道。 夏文王说,“身毒贱种,能给我诸夏当牛做马,本就是一种优待!” “若在寡人生前治下,他连性命都不能保住,更不用说降生在一处安全的村庄之中,再享受几年百姓的呵护!” “也就是鬼神心善,赐予他轮回的殊荣,才有了这般美好的未来!” 听到夏文王如此言论,旁边的邹衍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难道他说的有问题吗?” 上座的鬼神理直气壮的朝眼神乱飞的邹衍扔了个果子过去,正好砸在他头上。 邹衍“哎呦”了一声,脑海中回想起被浸猪笼的时光,当即端正了神态,不敢多做什么。 他捧着果子开啃,并且义正言辞的说: “文王的话上合天意,下顺民心,没有任何的错误!” 何博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417章:轮回(下) 就在夏国完全陷入分裂,东西南三个方向,成立三个新国家的时候, 在这里蹲守了许久的何博,也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在几十年的孕育下, 在这近十年内夏国大乱,从而引发的,人心对来世向往的催熟下, 在何博于阳世中,通过迎接生者接去死者,不断加深对“生死”的感悟,以及对天地那冥冥之中法则的理解下, “轮回”, 终于得以成型! 虽然目前为止,还只有“畜牲道”确立了起来。 但有一就有二, 何博对其他“五道”何时出现一事,并不着急。 他只是秉持着有什么就玩弄什么的原则,抓了几个罪孽深重死鬼过去,验证轮回最初的效果,好让他们发挥生而为人的最后余热。 而对方也不负众望,很成功的在阴间那渺渺茫茫的空洞之中,消失了一切踪影。 但何博仍旧可以感知到他们的存在和位置。 因为轮回的通道,跟冥土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当死者穿过的时候,无论是由内而外,还是从外至内,都要跟何博这位主宰发生勾连。 那联系不可为人所知,即便是何博也无法将之明确窥探出形状和脉络来,感触却是无比清晰的。 正如何博在这几十年中,对生死灵魂的体悟一样—— 那因天地法则而消散的死去者魂灵, 那同样因天地法则而凝聚形成的新诞者, 何博至今仍不得见闻。 但当他端坐在云端,或者幽暗冥土之时,却可以通过那渺茫的轮回通道,感知到其中,正在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 “真的不可以转述吗?” 他的分身们都很好奇这件事,希望可以通过总揽全局,操弄山川生死的本体,了解天地的运行。 何博没有回答,只是摇头晃脑的念诵起了《道德经》中的两篇文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然后, 他对着面前的分身哈哈大笑起来: “实在是看不见摸不着啊!” “像老子这样的智者,都只能勉强为祂定一个称呼,何况我这样愚钝的家伙呢!”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反正事情已经可以做了, 何博自己心里也能够明白其中的运转, 别人能否明了这样的“大道”,那只能算别人的事。 “再者说,天底下哪里还有其他神主呢!” 说了也没用, 明白了也没用, 何博自然懒得去纠结自己的言辞,将那难以言喻的东西,写成文字。 要知道, 当年老子之所以会写下《道德经》中那深邃奥妙至极的五千言,还是因为尹喜在函谷关堵住了他的路,苦苦哀求,请老子住了一段豪华小黑屋,才憋出来的呢! 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堵住何博的前路,也没有谁能关何博的小黑屋! “你们自己领悟去吧!” 他对着分身,两手一摊,表示这般造化,是需要自己努力的。 说罢, 他就挥了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的走了,只专心抓起了死鬼,让自己能够熟练掌握“轮回”这个新鲜的权柄。 等到稳定下来后, 何博便在夏文王这些老鬼的推荐下,将死去多时,已经在地狱中轮转了很多次的高氏家主,和他生前专程从身毒邀请来的婆罗门圣僧提溜来了眼前。 他说: “你们这两个家伙,使得国家丧乱到如此地步,应当承受更多的刑罚。” 于是, 何博当场拍板,让把他俩打入畜牲道,给阳世百姓当牛做马去! 那圣僧很是惶恐,趴在地上哭的不成样子。 “我忠心的侍奉您!” “我是您最忠诚的仆人啊!” “我怎么可以变成那么低贱的生物呢?” 何博还很不解的询问他: “你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我不是你心里的创世主,也不是维护你的毗湿奴,更不屑于毁灭你们世界的湿婆。” “我是来自中原,受诸夏供奉的鬼神!”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收容了你的魂魄,让你能够在我的庇护下存身。” “现在让你投入畜牲道,只是让你偿还下当年哄骗诸夏后裔的罪孽,难道还不算仁慈吗?” “更何况,你所在的教派,不是推崇神牛的吗?” 身毒圣僧支支吾吾,不敢说话,生怕激怒鬼神,连个畜牲的位格都混不上。 活着的时候, 他可以舌绽莲花,随意跟人辩论。 但眼下,他已经吃过太多苦头,又哪来的胆量呢? 鬼神的威能,可比雄辩强大太多了! 于是何博直接当他同意了,定下了他转生为牛的结果,并为了确保这位圣僧能够好好活出第二世,他还亲自前往那个小山村为之接生。 “至于你!” 何博找来战战兢兢的高氏家主,眯着眼睛打量着对方。 对方匍匐在地上,哀求鬼神能够施以宽怀。 “我听说生前的罪过如果能够在生前就得到赎清,那死后也不应当再承受痛苦的责罚。” “我的死状那么残忍,也曾在地狱间流连无法挣脱……难道还不能赎清我的罪孽吗?” 这位高国舅, 在听闻老家平安县被太平道的贼人攻下,许多族人都成了城墙挂件后,便怒气滔天的带着军队,亲征太平道。 很快, 他就因为在军中还坚持保持的世家风度,拒绝提拔立下军功却出身低微的将领,被将士们抛弃,死在了一场混战之中。 何博事后去战场上回顾“案发地点”,发现这位国舅早就因为无数的乱刀和奔马,从而在物理上变成泥水,散落四处了。 但这样的下场, 显然还不足以匹配高国舅的“功绩”。 “你的罪孽,比起那身毒僧侣还要深重啊!” 何博感慨着告诉他。 后者不过是世家的喉舌,用来蒙蔽百姓的头脑, 但世家却是实打实的圈地占田,逼民为奴,甚至于引爆了眼下的乱局。 可高国舅还倔犟的说,“国家动乱,是君主的罪过!” 凭什么怪在他身上! “这不是因为皇帝死在了南方吗?” 渴望利用皇帝尸身,宣告“正道”胜利的身毒人都没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何博又怎么能找到呢? 何况那样的死鬼,何博也懒得用心寻找。 就让他随风消散去吧! “那僧侣罪责比你轻微,所以他虽然当牛做马去了,却能够降生在一处较为安稳的村庄之中。” “你的话……” 何博沉吟一阵,随后说道,“就让你去做条狗吧!” “你生前不是喜欢养许多烈犬,驱使它们上街撕咬百姓吗?” “想来你对投胎成为它一事,是没有怨言的!” 何博在心里想着: 自己真是太过仁慈了! 让崇拜牛的人去当牛, 让放纵狗的人去做狗! 天下哪有他这样心地善良的鬼神! 只有被堵住嘴拖下去的高国舅还在挣扎,企图对鬼神回以激烈的感恩。 第418章:回到中原 “诸位见我如何?” 当那夷希微的轮回之道开辟之后,何博返回了自己忠诚的中原鬼国,要将其从新夏之地,复刻到中央之国—— 虽然诸夏各国的“冥土”,相互隔绝,并没有完全融合, 但究其根本,皆为何博所有。 汉夏之间,那头在河中地区喜爱刨土嗑草籽的土拨鼠,也因为本体强而有力的鞭策,通过不断的努力,将领域从河中,向新夏之地延伸了很多。 若以何博的视角看去, 两处冥土,在眼下其实只有一线之隔了。 再过几年, 让土拨鼠努努力, 便能合二为一,在亡者层面,实现“汉”、“夏”的大融合! 所以, 即便中原这边念经的远远不如夏国多,但何博仍然可以强制前者,接受后者多出来的新鲜玩意。 毕竟不管是哪个冥土, 都是何博的翅膀,他是不会厚此薄彼,区别对待的! 而秉持着做了大事,便要衣锦还乡的原则, 何博特意召见了被他留在中原这边,孤独守望了许久的众多死鬼,背着手站在他们面前,显露自己的新风采。 只是死鬼们看来看去,愣是没能看出何博较之以前,有什么不同。 好在喜一向是很满足鬼神情绪的。 他直接说:“风采不减当年,还是这样的有活力!” 西门豹也夸赞了一句,“精神抖擞,光彩照人!” 何博很满意他们的吹捧。 等每个死鬼都饱含感情的进行了发表后,他才抬了下手,让其得到了解脱。 “很好!”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你们的眼光并没有变差!” 底下的刘小猪听到如此不要脸的话,嘴皮子忍不住的抽动,想要说些什么。 好在卫青及时拉了拉他的袖子,阻止了对方“犯颜直谏”。 毕竟, 中原这边因为冒犯鬼神,而遭到后者职场霸凌的,并非少数。 因为嘲笑鬼神从古至今都没个长进的画技,现在还泡在河水里的刘墉,就是前车之鉴呐! …… “既然轮回已成,那么相应的规制,也应该商议推行起来了。” 当叙旧的欢乐平复下去后,何博端坐在大殿之上,跟自己麾下的一众牛马们,说起了正事。 西门豹还是那副板正的老样子,当即便提起了建议。 何博对他说道,“我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特意返回中原,寻你们过来集议。” 秦夏那边,到底还只是诸夏的分支。 无论人口还是底蕴,都不如中原主干厚实强大。 既然如此,人才的数量,较之中央之国,也稍显不如。 更何况中原之地,素来内卷成风,力求从任何角度,都要凌驾于他人之上, 这样, 中原才能保持自己高傲的姿态,对其他地方投去蔑视的目光。 哼! 就该让域外的家伙知道, 中原的爷才是真的爷! 而秦夏那边,成就固然出色,但联想到域外那些蛮夷之国的能力和文化,也不免受其所害,显得颇为微妙起来。 当然, 何博并没有因此,将域外的死鬼都放置在一边。 毕竟, 他们都是鬼神的翅膀嘛! “这是我此前往来秦夏之间,同两地贤人所商议出的东西,你们且先拿去看看。” 他从袖子里掏出老大一迭的文书,挥手将之分发到了众鬼手中。 西门豹等老鬼接过后,低头看了一遍,随后也没有直接说什么,而且各自凑成几团嘀咕起来。 有何博这样的领导, 又有西门豹这样刚正不阿的老前辈, 阴间“朝堂”的气氛,比起皇权愈发强大,宫殿愈发巍峨的阳世,还是要轻松很多的。 在鬼神甩手当摆件的很多时间里, 为他服务的鬼吏们,便习惯凑成一堆,商议大致的事务。 至于有没有各立山头,大搞党争的可能? 那也是不用多想的! 阳世的天子, 哪里能跟悬挂于各处冥土的黑太阳做比较! 毕竟何博若是像刘彻那样晚年发猪瘟,各种折磨人,可不需要找什么理由,也不需要派什么酷吏鹰犬去。 一念之间, 阴阳两界,天上地下, 都能让他整得生灵涂炭。 所以有的时候, 死鬼们称赞何博“仁慈博爱”,是饱含真情的,一点水分也没有的。 …… “大体是没什么问题的。” 在小声讨论结束后,西门豹作为代表,对着何博说道。 “只是还需要一点补充。” 比如说: 将怀有罪孽的恶鬼打入地狱和打入畜牲道,显然都是责罚。 那么该以何者为重,何者为轻呢? 又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将这两种刑罚结合起来,让其发挥更强大的“教化”效果呢? “还有,以人心而入兽身,其若再死一次,该算成人,还是禽兽呢?” “如果他们有了悔改之意,又该如何处置?” “而且人的智慧,要远超禽兽,如果有恶徒遭受这样的刑罚以后,还不肯悔改,甚至仗着禽兽的体魄,肆意伤人,这又该如何呢?”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何博很满意他们指出来的缺漏,拍着手说道。 “之所以会有冥土地狱,之所以会有轮回转生,本就在于人心渴望得到公正。” 生前没有赎清的, 死后也应该受到惩罚, 死后没有惩罚到的, 下辈子也不能放过。 这显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这个过程中若出现了一点差错,鬼神尚且有弥补的手段,受其牵连的普通人又该怎么办呢? 死了就是死了, 可没办法回阳复生! “你们是替我打理阴间许多年的老人,对这些事情比我要敏锐许多,所以我要求你们之后拟一段章程出来,帮我将这些缺漏填补完善!” 何博理直气壮的发布了任务。 反正做领导的负责拍板担责就好, 要是具体事务都要何博亲自动手了,那他养这么多死鬼干什么? 当手办吗? 当然, 考虑到轮回如今也不能算完善,何博所谓的“完善”,也只是关于畜牲道而已。 西门豹恭敬的领取了这个任务,然后带着一群手下,皱着眉头退至一边,默默的沉思起来。 何博也不去打扰他们,只是转头跟老鬼喜等说起了域外的事情。 季伍很关心夏国的动乱,当听说“太平天国”的故事后,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转身去跟陈胜吴广他们交流人生了。 而老鬼喜则是为此叹息了一声: “人死的太多了。” “这样一想,要是中原也像夏国那样乱起来的话,只怕情况会更加令人心惊吧?” 他嘀咕了两句夏国皇帝做下的蠢事,庆幸了一阵如今汉朝在位的皇帝刘询是个明君后,又替自己那些在西秦的子孙,在这些年里所做出的成就而高兴起来。 “这样才好啊!” “恪守本分,做好自己的事情,国家才可以太平。” 何博对他道,“你说的是西秦的黑氏吗?” 黑氏, 在西秦是同皇室荣辱与共的存在,拥有着崇高的地位。 因此,黑氏的子孙也繁衍得十分昌盛。 而人口一多,富贵日久, 对于所谓的家规祖训,自然也有不放在眼里,敢于违背的家伙出现了。 秦国如今的情况,堪称烈火烹油。 皇室之中有数不清的烂账, 黑氏这个大家族中,自然也有数不清的烂账。 喜老实的说,“那里的人,我都没有见过,为什么要为他们而感到悲喜呢?” “我说的是户、状还有刘煓他们啊!” 这些出口过去的死鬼, 喜一直很惦记他们的情况呢! 何博于是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正在思索的西门豹等人听到这动静,直接气得瞪了一眼。 自己努力做事, 摸鱼的上司在旁边跟人说笑, 这合理吗? 何博当即闭了嘴,站起身跟喜小声的招手: “你这个狠心的老祖宗,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要是再弄出动静,那些办事的把工作全都扔过来,我就让你替我劳心劳力去!” 喜听了他的话,也害怕的缩起了脖子。 虽然他诚然是追随鬼神最久的老鬼,也在死后读书识字,学了很多东西, 但年纪和天赋摆在这里,实在不敢跟西门豹这样的人物比较,更拿这些拟订决策的工作,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是, 老鬼喜也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鬼神从角落里溜走了。 第419章:平和的生活会让鬼麻木 “这里的变化也很多呢!” 何博跟老鬼喜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在阴间的某座城邑之中。 正如新夏鬼国那边,因涌入大量战乱而死的新鬼,显得有些阴森恐怖一样, 中原这边, 随着汉朝步入鼎盛,与之紧密关联的冥土,也增添了更多的繁华。 毕竟盛世之下,人口大量滋生,从而使得老病去世者,也会跟着多起来。 要是人数不足, 那想来是连白起都满足不了的。 但“鬼口”日增,以前便存在的一些东西,也会跟着显露出来。 “有些死鬼的阴寿也快到头了呢!” 何博跟喜登上一座属于阴间的高山时,看着那阴暗的树林之中,飘飘荡荡的白色身影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已经失去子孙祭祀多年,阳世无人想念的死鬼。 他们失去了依托,思维便浑噩起来,肢体也没办法像曾经那样灵活。 慢慢的, 身形容貌也暗淡了下去, 不知道说话,没办法行动,失去了一切的思想。 于是, 他们便沦落成一张单薄的“纸”,在阴风的吹拂之下,逐渐聚集在山林之中,以此为最后的埋葬之地。 而当何博看到这些连鬼都算不上的“留痕”时,心里是有些哀伤的。 阳世的人死了, 还有变成鬼,在阴间活出第二世的机会, 因此何博还有点“乐见其成”,会毫不客气的询问自己在阳世结识的朋友:“兄弟,你什么时候死啊?” 但鬼要是如此,便是真的消散了。 天地的法则永远是那样的无情, 即便鬼神施以挽留,也没办法让其长久留存。 “而且无论生死,人在这样的时候,都爱往山上跑呢!” 按照阳世的习俗, 人在去世之前,便会为自己选择坟茔的位置。 皇帝有钱有势,能直接把自己的陵墓,修得跟一座高大的山一样。 平民没有这样的力量,就会直接指着山说:“我要葬在高高的地方!” 想来是居高临下,能够看到更多的人间繁华吧! 现在, 死鬼即便失去了一切的感知和反应,也会利用最后的本能,跑到山上,成为草木的一部分。 “是啊,这是自然的规律。” 老鬼喜看着这一幕,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想起自己死下来以后,认识的一些友人。 对方都是躬耕的庶民,有的甚至在生前都未曾有过子嗣。 来到阴间之后,还需要喜的帮助,才能够稳定的做个死鬼。 但他们到了后面,都选择拒绝了喜的支援。 “其实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那些同样苍老,同样拥有着一手劳作出来的粗茧的友人对喜说: “我们死的时候,本就没什么挂念的,死后能够享受到一段悠闲随性的时光,已经很满足了,实在没必要追求恒久远这般远大的目标。” “所以,该放下的时候,就应该放下,太执着又有什么用呢?” 喜尊重他们的意见,收回了自己的援助之手,只难过的再为他们举办了一次丧事。 “其实我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阴间的生活,过于平和吧。” 何博跟着老鬼喜在山上选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了下来。 前者顺手抓了一只路过的大胖虎子到怀里,毫不客气的强抱了它。 而当生前死后都是山林霸主的虎大王一脸麻木的被何博捏着大脸盘子搓来揉去的时候,后者突然捧着脸说道。 何博不解的看向喜。 只见这老鬼挠了挠头,对鬼神说道: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因为何博的庇护和慈爱, 阴间实际上,是非常安定的。 即便生前有着巨大仇怨,吵吵嚷嚷个几十年,喊也能喊累了,自然也没有再揪着不放,时刻磨刀准备报仇的想法。 西楚霸王项羽这些年来, 都放弃追杀刘邦这个老阴比了呢。 只是这个气盛的年轻死鬼仍免不了放话给对方,“刘老三,你别让我在街上逮到嗷!” 但这也证明了,再深厚复杂的感情,在漫长的时间之下,也会像石头上铭刻的文字一样,逐渐逝去。 而对普通人来说,生前平平淡淡,死后又怎么会有浓烈的情感呢? 若有血脉延续,那还可以念叨两句,以为牵挂。 若有亲朋好友在身边,那还可以往来走动,以为牵挂。 可……可要是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呢? 生者是死者的依凭, 死者也需要生者来警醒自己,让其不要遗忘一些东西。 “而且平静的生活久了,也会想要一些刺激。” “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的。” 喜看了眼何博怀里的大老虎说,“禽兽变成了鬼,因为智慧不是很高深,想的并不复杂,所以可以开开心心的在山林里走动、玩耍,躺在地上翻滚。” “但人没办法像禽兽这样,一直简单快乐下去。” 何博知道喜的意思。 “平静的日子,的确会让人有种麻木的感觉。” 他点着头说道,“更何况阴间这样的气氛,也没办法让人变得活泼起来。” 虽然何博偶尔能带着死鬼们去阳世晒一晒温暖的太阳, 可这样的恩遇,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 喜叹着气说,“是啊。” “而且我跟西门大夫还统计过,一般死鬼的阴寿,是有百年之久的。” 通过子孙的供奉, 通过他人的纪念, 通过死鬼朋友的援助…… 总而言之, 作为一个普通鬼,在阴间想要挂掉,也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而普通鬼生前没有太大的志向,死后也没有激发额外的乐趣,平时也就种地、聊天、睡觉,偶尔沿着弱水出门去别的城邑长长见识。 如此过个百年,无论如何也会感到疲倦和腻味。 …… “不然,我也把这群家伙弄去轮回吧!” 何博跟老鬼喜感慨了一番“太乱了痛恨乱世,太平和觉得没意思,人性真是奇形怪状”后,突然一拍脑袋,涌现出了一个想法。 喜说,“他们连鬼都不算了,也可以投胎吗?” “当然不行!” “那怎么轮回呢?” 何博只一伸手,指着林间那飘渺的鬼影说,“你觉得这些像什么呢?” 喜摸着脑袋想了想,“像草木。” 在山里没有意识的随风飘荡, 这不是草木又能是什么? 总不能是谁闲的没事,在山上挂满了白色的丝绸吧? 于是何博就背着手得意笑道,“投胎不成,可以变成种子啊!” “草木也是可以生发、成长的嘛,这是天地循环的一部分!” 喜很惊讶,“还可以这样?可是 之前您没有提到这个啊?” 何博摆了摆手说,“我也是突然想到而已。” “且先让我试一试这法子,若是有效,那日后众多死鬼也能有个新福利了!” 第420章:元康元年(二合一) 汉元康元年, 何博在万物萌动的春日,溜达到了一处长满青草的河岸旁边。 有一阵清风顺着汾水的河面吹过来,将刚刚长出来,身形还十分柔嫩苗条的青草,吹得全弯下了腰。 耳边有呼呼啊啊的微渺声音响起,同风剐过地面时的动静很不相似,转瞬便消失殆尽。 如果是一般人,想来也只当是耳旁风蹭过的时候,产生的那些无所谓的动静。 但何博知道, 这是青草们在“说话”。 “以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句话,可能要进行一些修改了。” 何博站在一块石头上,指着那些毛绒般的青草们说道。 旁边的喜踮着脚尖缩在一处还没来得及被青草占领的地上,颤颤巍巍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踩到某根“老朋友”。 他听到鬼神的话语,然后抬起头说,“这样的话,也只能在阴间流传吧?” “毕竟这般的动静,阳世没有人能够察觉到。” 何博对此,只是随意的笑道,“这可说不准。” “那些肉食主义者中,指不定就有极通灵性,怜爱草木的人存在呢?” 毕竟后世那群强调吃素的人经常说: “我是感觉到动物的悲伤和痛苦,所以拒绝吃肉的!” “这样的做法,难道还不能彰显我的高洁品行和高尚道德吗?” 由此反推, 在得出何博刚刚那番话中的理论,也不是很难嘛! “对哦!” 喜摸了摸头,恍然大悟了。 “对什么对?” 对鬼神近来做了什么一点都不清楚,只是今天跟着一块探头来阳世晒太阳的刘彻不经意路过,然后好奇的发出疑问。 “你不懂的!”何博微微一笑,对他摆出故作高深的模样。 但刘彻是个很执着很自我的人—— 虽然在晚年的时候,他对此有过一定的反思,并通过《轮台诏》,进行了遮遮掩掩、扭扭捏捏的认错。 可等他死下来以后, 曾经的改善全然不见, 天生的禀性愈发突出。 这家伙天天跟着老祖宗刘邦在街上当溜子,享受着来自父亲的溺爱,以及友人的跟随,实打实的越活越年轻。 因此, 刘小猪在变成死鬼以后,容貌甚至有了“返老还童”的趋势,曾经苍老的皮肤变得平滑,花白的须发变得黑亮。 这让前几年死下来的刘据和刘进,都有点不敢认与之相认。 毕竟刘彻这般“年富力强”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感到畏惧。 而眼下, 面对着何博,刘彻也一点也不退缩。 他说,“你不讲,怎么知道我听不明白呢?” 何博背着手哼了一声,昂着脖子道,“我讲了你也听不明白!” “你先讲了再说!” “我不干!”何博瞪起了眼睛,“你要我干嘛就干嘛?”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卑上下啊?” 没有卫青在身边的刘彻很是胆大,当着何博的面,狠狠地跺了跺脚,也昂着脑袋,开始回忆自己当皇帝的那些年。 他极为强调自己的功绩,同时还不忘提及大汉天兵带着鬼神分身追逐漠北,让他蹭了个“封狼居胥”之功的事—— 在变成死鬼之后, 何博过去的一些行为,自然能被相关人物知晓。 而刘彻陛下虽然有着喜欢任人唯亲、在朝堂后宫间大搞裙带关系等等问题,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其他人双标。 在他看来, 鬼神是因为他对着匈奴大打特打,才得以“分封”了其他神灵,到狼居胥山看风景的。 如此, 鬼神也应该对自己,表达最起码的敬意! “可我翻过燕山,沿着黑水,也可以到达那里啊!” “只不过会多费些气力和时间罢了。” 何博理直气壮,“而且直接到达狼居胥山的是霍去病,又不是你这个家伙,真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 听到这话, 刘彻更加生气了。 他刚死的时候,还高兴于自己能在阴间,跟亲友们团聚。 结果环视一周,却没见霍去病的影子。 询问了卫青后,才知道这小子死了也不安分,早已走通鬼神的门路,润到域外划船去了。 这让期待重建三人组的刘彻陛下很是不满。 他不认为这是霍去病爱玩爱闹的错,只怪罪在何博身上,觉得是对方残忍的拆散了他们! 可是! 他是真的没办法反抗何博的淫威! 因此,刘彻陛下只能在私底下,偷偷收集鬼神曾经做下的各种荒唐事,并为之广为宣传。 其中包括且不限于: 跟拉着生前断过腿的惠施和孙膑比试蹴鞠; 同已经跑到域外,生死都要跟嬴秦绑定的商君比试骑射; 和三闾大夫屈原比试潜水游泳等等! 现在没有卫青拦着,刘彻一个激动,就把这些事情当着何博的面儿,全都抖落了出来。 鬼神听后自然大怒。 他从石头上跳下来,大吼一声扑向武帝。 “天生邪恶的小鬼,我这就将你扔到汾水里去!” 但刘彻年轻之时,是非常能跑的,更何况死后,他还跟太祖做了好些年的街溜子,从后者身上做到了非常多的先进技术。 所以何博没能一下子抓到他。 两个人随后,围绕着鬼神刚刚站立的那块大石头,跑动追逐起来。 地上的青草被他们踩得歪倒一大片,好一会儿才颤巍巍的重新挺直腰板。 可那渺茫到连死鬼都难以听闻的声音还在呼啊呼啊的,没有显露出一点痛苦的情绪。 有的, 只有晒到太阳,感受到空中的雨露清风,而纯然直白的高兴。 虽然反应还是很单一, 甚至连会用肢体嘶吼交流的禽兽都比不上, 微渺到与朝生暮死的蜉蝣相比,后者都能算庞然大物, 可比起当时拥挤在阴间的山上,冒充无知无觉的白色枯树要好太多了! 也许, 这就是鬼神私底下跟自己提到过的,生灵轮回转世时,那极为重要的“灵性”? 晒太阳可以补充“灵性”,让死气沉沉的“留痕”,也变得活泼起来吗? 旁观的老鬼喜摸了摸头,觉得自己没办法参悟这其中的奥秘。 反正有用就好, 相信鬼神就好! 他小心翼翼的找了处干净的、青草看上去又比较稀疏的地方坐下,抚摸身旁那青涩的小草,然后安静得看着不远处,已经成功抓到某只乱窜野猪,正企图将之驯服的鬼神大显威能。 后面卫青闻讯赶来,看到这样刺激的一幕,便神情震动的想要上前阻拦。 可惜, 统帅天下军队的大将军大司马并没有成功,还被无辜牵扯了进去,让混战变得更加剧烈。 卫青有些无奈的出声,“我是来游玩放松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背着手到处转圈也算游乐吗?” 何博笑呵呵的说道,“你妻子都知道跟着卫子夫她们到处玩耍,尝试新鲜玩意儿,你堂堂大司马大将军怎么能这么没活力呢!” “该耍就要耍嘛!” 他把刘彻跟卫青轱辘到一起,然后把两人都推倒河里去了。 河水一下子翻涌起来, 飞溅到岸边的草地上,转而又卷着一对君臣奔腾而去。 岸上的鬼神发出得意的桀桀怪笑, 岸上的青草们也跟着嘻哈起来。 西门豹就在这样快乐的时候,带着好不容易处理完各种政务的沉重脚步,来到了喜的身边。 他看到面前的欢乐场景,忍不住叹了口气。 “西门大夫,快来一块坐着晒太阳啊!” 老鬼喜拍了拍身边的地方,热情的招呼他。 于是西门豹静静的坐下,顺手脱下了头顶的帽子,让自己从头到脚,都能沐浴到温暖的阳光。 结果何博注意到这一幕,笑完刘卫这两位大汉之璧,又跑过来笑他: “嘻,怎么头发越来越少了?” “死鬼还能继续掉头发不成?” 西门豹没有就自己稀疏到地方大力驰援中央也无法挽救的头发发表任何意见。 他只是面无表情的说,“我也想要轮回。” “即便是变成任人脚踏攀折的草木也可以!” 让阴寿将尽、一切情感快要消散的死鬼投入轮回,让其化为青青草木的事, 何博自然是没对西门豹进行隐瞒的。 毕竟很多相关的事务,还需要这位老臣去处理。 所以, 西门豹也能“听到”草木发出的,那简单的阿巴阿巴声音。 “啊?”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何博很惊讶的说道。 为了让西门豹等鬼吏永远保持工作的活力,何博对下属一直很大方。 而阴间庞杂的各类文书,也的确让鬼吏们忙到了没空去“思索生活的意义”的地步。 任劳任怨的西门大夫没有回答鬼神的问题,只是默默带上了自己的帽子,并且对鬼神说道: “为了轮回定制的事,阴司耽误了许久的工作。” “哦。” 何博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眺望起了天上金灿灿的太阳。 “考虑到大家已经很多年没有休沐过了,我打算给所有人放个假。” “哦?” 何博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所以!” 西门豹正色告诉他,“这段时日的文书,您还是自己去处理吧!” “哦!” 何博露出了痛苦至极的表情。 他看向老鬼喜,希望让这位老人伸出援手。 结果后者支支吾吾的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那个……我也很多年没有休息过了。” 何博愤愤的甩袖,觉得谁都靠不住。 于是, 他转身向汾水里走去,润往下游的方向,寻找起了刚刚被他冲走的武帝君臣。 “卫青一定会帮我的!” 他这样信誓旦旦的说,“而小猪跟卫青的关系这么好,肯定也乐意替我做事!” “哼!” “你们不干,有的是死鬼帮我干!” …… “所以你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干活,连最老实懂事的卫青都抛弃了你,最后在中原混不下去,才润到我这里来了?” 岭南之地, 曾经的南越国,如今大汉的交州地, 被何博“分封”在这里的水伯正眯着眼睛,乘坐着飞天蜚蠊,从上到下的,向本体投去鄙夷的目光。 何博对他的话很是不满。 “什么叫我不肯干活?” “我明明努力过了!” 只是努力的时间很短暂,成果也不是很丰富罢了。 如今正忙着对珠江应冲尽冲的小何博听了本体的话,眼睛眯得更细,目光也更加鄙夷了。 “你这样甩手跑路了,就不怕耽误出问题吗?” 但何博向来是个脸皮厚的。 他理直气壮的说: “西门豹这个老鬼,嘴上说的厉害,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手里也没办法完全放下事务。” “作为天选牛马的他,是不会放任问题一直等不到解决的。” “哼!” 小何博看着本体潇洒的霸占了自己的宝座,享用着自己辛苦酿造的果酒,摇晃着脑袋一副自得的模样,就觉得非常气愤。 “就是西门豹一直任劳任怨,才让你这样嚣张!” “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何博伸出自己的大手,把飞天蜚蠊一把抓住,连带着上面的分身,顷刻扔去喂了趴在旁边,对之垂涎已久的蛤蟆。 坐在下方的赵佗见状,神色都未曾变化,只是静静的将手里的文书处理完毕,又取来一份新的。 而在他的手边, 如山的文书正堆积着, 位于底部的那些,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可以重见天日。 小何博挣扎着从蛤蟆嘴里爬了出来,还不忘救出他近来最爱坐的那只蜚蠊坐骑。 “你为什么喜欢这种东西呢?” 何博看着替蜚蠊薅须须的分身,忍不住抱起了手,连喝酒的胃口都没了。 “这可是岭南特产!” 小何博理直气壮的说,“能飞能爬能游还能活,这怎能让我不欢喜?!” “等会你回中原,捎两只回去,不要跟我客气!” 末了, 他还大方的一挥手,要给何博准备一公一母作为伴手礼。 何博连忙摆手,“这个还是算了!” “要我接受这个,还不如去长江那里接受殴打呢!” 这些年里, 由于沉迷于为轮回“接生”这件事,何博自己开疆拓土的步调,都迟缓了许多。 更多时候, 是他通过配发到每个分身手中的玉石,进行远程催工,让分身们为本体的光明未来而努力拼搏。 虽然分身们经常装出一副信号不好没听见的样子,但也不至于完全阳奉阴违,搞出吃空饷的事来。 毕竟, 何博是个很仁慈的鬼神, 也是个很随和的上司, 他放出去的分身,还没有收回过的,一向任由他们发展。 就算何博早已不顾灵渠的抗争,将之残忍贯通,在里面来来回回润得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也没有利用珠江和长江这两大水系间的关联,将小何博这个封地于岭南的水伯吞并。 所以对分身来说, 自己奋斗下的地盘,就是自己的! 如此, 都不用何博催,他们自己就会去努力。 当然, 东瀛那条咸鱼除外! 那家伙现在就巡视领地,都是顺着河水漂流的呢! 何博这个本体都清楚的知道: 若想加快对方的工作进度,只有等待吕鹏早点死这一条路了。 第421章:中南之地 “夏国那边的动乱还没有结束。” “已经有逃亡的人,从西边跨过许多山川,来到了交趾郡。” 交趾, 是目前为止,大汉在陆地上,位于最南端的土地。 它同曾经的南越国接壤,东面南海北望大山,远在赵佗时代,便接受了诸夏君子的教化。 等到汉武帝大力开拓后,这片土地便成为诸夏自古以来 所以她家里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她的一块心病,李锋他们也一直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刚才他是不想在买东西的,可是现在他还是准备看看又什么他想要的东西,让张玥也过过干瘾,也希望张玥不要老是在想起以前的事情。 她可以为了他,忘却自己尊贵的姓氏,只容许别人称呼她为瑶瑶公主。 “赵凡,你意思是说,我们三个,根本入不了这无名之辈的眼?”暗无大帝怒火燃起,他好歹是上个时代就崛起的古老大帝,尊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语踩下。 “都找好自己的位置,准备战斗!”陈默立刻下令,随后自己便找了一个能够隐藏的地方,躲了过去。 这个时候,太阳才开始升起,左宇此时已经过来了,还有佛州的一帮弟子。 别说他区区一个外围神境的神将,便是在场的几个神尊都受到了明显的影响。 “放心吧!少不了你一分一毫,你现在都是大老板了,还在乎这两千块钱。”知道李锋是在安慰他,张旭东也不想自己的样子让死党担心,所以开着玩笑的说着。 “镇子的位置在政府军和反对派的管辖地之间,双方经常在附近起冲突,有时能听到枪声,也会看到军车开过。镇子上像我这样的流浪儿还不少,今天想来,他们的父母可能是死在武装冲突里了。”阿巴斯接着说了下去。 第五念和慕玲珑倒是真的安静的吃着早饭,也不插嘴,什么也不问。 剧组有很多人都在那个废弃的实验楼内见识过第五念和盛东的水火不相容,所以今天再见,也不觉得有多稀奇。 从车上下来,要步行一段路才能回到住处,路过一个露天泳池的时候,晏安明显听见了扑通一声,同时伴随着一声悲鸣的喵呜。 此刻的皇轩一脸茫然,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紧要的关头,罗璇还有闲情逸致在那里傻笑。 来到城墙上,星辰随意下达几项命令,并暗中找到独眼鳄鱼怪说了什么,独眼鳄鱼怪在挣扎中答应了星辰的安排。 杜宇,之前犹豫的新晋内门弟子,有幸排到人龙的第三位。在演练室中,几乎所有的底牌都被他演示出来。也因此,他又获得了进阶法诀,及部分灵石用于修行。 “让我们勠力同心,杀尽对面的魔族。让我们的妻儿,免于战火。”白倾城高举南明离火剑,声音洪亮的喊着。 “这个凌子墨,竟然是入化境的强者。”在场的圣神宗弟子都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凌子墨所展现出的战斗力,让他们心惊胆战,惶恐至极。 “我杀人了,我在地球可是连杀鸡都不敢,可到这里竟然第一天就杀了五个。 “姑娘不必如此,我这是白去送死,姑娘还是请留步吧。”陟宫口中说着话,脚步不停,照直前行。 “会长大人,我想你是误会什么了?我的意思是,我不会把火麒麟给你,也不会把天影剑给你,我是想请你吃我一剑。”说完,凌子墨聚集元力,一剑斩出,剑气纵横千里,向着万印商会的会长延伸过去。 第422章:吕鹏 “齐国的船队也在中南之地频繁起来了。” “看来你选择的后继者,并没有背弃你制定的国策。” 东瀛, 何博正在跟垂垂老矣,马上就要咽气的吕鹏说话。 这位年近九十的齐王, 在诸夏历代君主之中,也是个活性非凡的。 目前为止, 也就几个失去权力当摆件,只能一心养生的周 这张脸眼熟得紧,沈九从记忆里找出了这号人物。他凤眼上扬,乐了。 所以,甭看宗室里几位大佬是看秦凤仪不错的,但宗室人多了去,便是在京城的这几百宗室,私下心思亦不相同。 不过简老爷也正是因为在皇宫,知道他们不敢动手,也才敢说这种狂妄的话。 回到房间后,我脱掉外套躺在床上,回想了一遍自己这两天的经历。 舰队行至珠江口零丁洋外停下,让早就在水师驻地等着,打算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周柏魁,十分意外。 随着她最后的落音,不由自主的,乐思源跟着她的动作抬起手,一口饮尽杯中茶水。 大臣们也就罢了,皇帝除服却是有规制的,尤其是新帝即位,为了表示自己很哀痛,一般都是大臣们屡屡劝说,新帝才表示不得已脱掉丧服。 “乔玉芙,你看看自己干了什么!”乔华东直接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到乔玉芙的脸上怒吼。 柳卿丽离开不久,白星依就从床上慢慢坐起来,回想着她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二十年,只觉得活的格外辛苦一些。 将背包交给乌鸦用爪子抓着,薛璟随便选了个方向,往前一路走去。 “兄弟们,我们的计划失败啦,只能杀身成仁啦。”杨天靠在窗户下,苦笑着。 苗惠气呼呼的把刀交到高君手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息粗重。 他吟完诗,抬头看着高耸的监狱围墙,哽咽的嚎道:“泱泱中华大国,当年大破楼兰的英雄何在?英雄何在? 显然,萧逸在接受霍老院长指导的这几天内,剑姬前辈也在指导着依依。 除了对投入比赛方式的反思,李良在战术课上发言的另一部分同样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而他们尊者级别的人物就非常恐怖了,大家之前没有注意,也不知道,这一注意才发现,原来整个独孤家族之中,尊者级别的高手竟然有100多人。 指尖揣着这滴精血,细细感知着,半晌,感知收回,脸色却不断变幻。 他对凤雅歌这个败类真是太痛恨了,人族的希望算是彻底毁在了这个败类的手里,没有活路了。 此时,听闻萧逸与鬼一之对话,赤龙猛地眉头一皱,手指不着痕迹地轻动着。 一干人等如蒙大赦,赶紧离开,诺大的水晶王宫之中,就只剩下了那位虬髯大汉坐在高高的水晶王座上面。 鸣人咧开了招牌性的大嘴巴,对着吴良一顿傻笑以后,便开始了双方的介绍。 于是乎,你来我往的我们便相恋了。后来她说她奉师命下山历练一年,于是乎便有了之前相遇的一幕。 路飞对着茫茫夜色沉声说到,声音轻飘飘的晃荡在夜色中,让人分不清这语是为谁言,又是为谁起。 只不过陈天听后,却大吃了一惊,要知道,他们到此,就是来找药老帮忙的。但让陈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这药老竟也有事情想求陈天帮忙。这让陈天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第423章:殷洲的商人 经历了漫长的风波后, 苏广终于率领船队,回到了齐国。 随行而来的殷洲人,也在返回祖先之地的过程中,见识到了苏广“预知天象”的神异本领。 他非常震惊,几乎要在船板上拜倒,将苏广呼为神使。 但苏广却说: “我如何能承担这样的身份呢!” “唯有天子,才可以沟通上天,成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众人还没从入定中醒来,山谷中传来剧烈震动和声响,把所有人都惊动了。 但大道力量只是大道外在的一种表现形式,说到底也是力量的一种,只要是力量就存在被转变的可能。 南宫竹幽道了一声谢,接过药方,心中却并没有针灸的打算,她并没有钱去治病,就算有,也宁愿留下来给阿离买点好吃的。 “你们了解狼的习性吗?”孔志明从来就不会想太远的问题,他一向都执着于眼前的事情。 “各位,我们的时刻即将来临,为次,我们大家干一杯,我也代表组织感谢各位的付出和努力,很荣幸,几分钟后,我将陪各位一起见证美好纪元的开启!”一身金色服饰的2号端坐在宴会厅的正上方,高举红酒杯说道。 不过,墨非没有继续给他们烤肉,而是随手将剩下的大半烤肉,收进了圣光愿力十字架的自带空间中。 战斗仍在继续,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即将进入到白热化的决胜阶段。 “十三,怎么样,有收获吗?”一看到萧凌和罗紫嫣,徐燕劈头就问。 “别你了,我要是你,我应该早早的逃命去,不应该在这里逗留,因为我已经被困在了这里,别人很难找到我,过不了几天,估计要困死在这里,而你,做等好消息就可以了,何必又要以身犯险呢?”向左看着维金斯说道。 “别急着出手,我会给你公平的对决机会,我想知道华夏武学的神奇之处!”3号不紧不慢的说道。 古斯丽白了苍鹰一眼,苍鹰马上低下头,然后给了刘宇一个信息。 别说是场上举枪s形迂回奔跑的叶羽晨,他在场外跟拍,只是有限度的奔跑,都觉得气喘吁吁,连肺都要炸裂开来。 在金雕离他们还有十几米的时候,金雕的巨大翅膀扇动的海浪,几乎都要将巡逻艇吹打翻似的。 一次机缘巧合的机会下,让他遇到了一个垂死的老妖。那老妖不想死,在看出辉耀星君的心思后,便拉着辉耀星君说,只要他能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便收他为徒,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都传授给他。 又是一声巨响,刘宇一拳狠狠的打在巨鳄的脑袋之上,把巨鳄打的倒退了好几步。 “你找我回来干嘛?”贺兰玖没有向钟元震行礼,很随意就在一张空着的椅子坐下。那散漫的姿态,别说了,比自家的房间还自在。 这时那位黑袍强者已经发现了玄素公子,被兜帽遮住的视线似乎落到了玄素公子身上,不过,黑袍强者并未有何举动。 一次又一次的回到新手村,看着正在给自己滔滔不绝的下达初试任务的村长,吴悠真心想要一板砖敲死他算了。 为了不让她继续伤害无辜的人,吴悠先是进行劝说,但是刘楚完全听不进去。 长长的黑睫毛,翘起好看的弧度。樱红的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那浅浅的呼吸,均匀极了。 第424章:遗物 “这是田仲舟的遗物。” 当苏广踏上中原的土地时,他从船上取下一个小盒子,按照梦中的约定,将其递给何博—— 在齐国的时候, 何博便主动入梦,拜访了正在故乡的气息中沉睡的苏广。 苏广见到他,并得知他身份的时候,心里虽然早有预料,却也忍不住震惊。 更不用说在何博身边,看到一脸 顿时安国的双眼冒出了耀眼的光芒这些光芒是越来越厉害了乐中子在面当然是很焦急了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拜月的表情却是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好像自己只是做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罢了,见到吴一盯着自己看,她甚至是把两只手臂微微抬起,微微转动身子,呆滞的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渐渐地,所有人都感觉大阵有些难以运行,甚至有即将停下的预兆。 仁天意犹未尽的又看了几眼月亮后,在屋外轻唤几句,便见屋门开了一条缝,志泽出来抬仁天进去睡。 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刚才又是扔石头又是跺脚的,现在他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是的也只有魔能做到在悄无声息之中就降临并且于逍遥子他们的眼pi底就杀了巨魔则是指了指他们说怎么了?你们来我这里是想什么?要什么东西呢? 是的!对手掉到了场外,胜利者自然就是阿泰了!阿泰就是冠军!顿时之间整个比赛场地的所有观众都响起了雷鸣一般的响声,人们是把不吝惜掌声和赞美声,他们都把一切献给了阿泰,更有一些人高呼着阿泰的名字。 这是一场战果颇丰的奇袭战斗,天亮后,徐国仁便率部驱赶着战马,携带着缴获的武器弹药撤离了。 “然而你也说过这终究只是个故事而已。”沉默了半晌克莱尔抬头道。 仁天道:“如此相助,仁天有机会一定报答。”带队的人微微点头,挥挥手让众人随仁天往城墙走去。 话一说完,陈笑棠就动手解开了自己的风衣,然后将它扔到了一边。 随着国际形势的曰趋紧张,一些整顿完毕的曰本海军舰艇立即被编入联合舰队,虽是和平时期,但联合舰队已接近战时编制。曰本联合舰队一边进行实战训练和基本演习,一边向东京湾集结。 将会再进一步,不敢说立马能抱得美人归,但让对方芳心暗许或者做些差人的幻想还是可以的。 慕容彦超听说韩奕只带品班少年郎来见自己,心中大定,他站在节度府衙门口的台阶上,不慌不忙地看着韩奕一行人走过来。如果他尊重韩奕的集份,他应当出城相迎,如果他按资排辈,至少也应该降阶出迎。 不过,史马特这次可不敢造次了。刚刚开了个门,里面直接一个火球扔出来。如果不是躲闪及时,估计这两位当时就得出殡。 两人对龙鹰都非常客气,还以突厥话和龙鹰说了一番赞赏他的话,龙鹰则将本已变得流利的突厥话,生硬的应对着。 几人一时沉默下来,一边喝着闷酒,一边想着心事,几多愤恨,几多后悔与羞愧,还有几分希望。 两艘最新式的蛟龙-5型舰艇,其前身自然是德国的u型潜艇,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 他的身上,灵力疯狂的奔涌而出,在虚空形成一道黑色的灵力海浪,铺天盖地的席卷天地,魔气滚滚。 第425章:乱战(二合一) “殷洲那般遥远的地方,还有我炎黄子孙吗?” 长安城中, 大汉朝的皇帝、中央之国的统治者、诸夏世界独尊的天子刘询,正打量着手里的小鼎,对着面前行迹范围堪称诸夏第一的苏广,发出一些疑问。 “是的!” 苏广很是肯定的回道。 “可据你所说,百年前渡海过去的殷洲齐人,都快要忘记自 “她对我的感情大概不是喜欢,只是年少时的依赖和习惯。”他看了蓝涛一眼,像是自言自语。 一经试制立即得到部队的好评,从而迅速批量装备部队,成为当时我军重要的火力支援武器,因为其抛射当量大,爆炸威力强,往往能将方圆20米左右的敌军一举震死,作战效能很是强大,因此被敌军成为“没良心炮”。 喻可馨看了一眼醒来的知宝,再度对着身边的辛子涵传去一个嫌弃的眼神。 “……从来就没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杨曦的歌声越来越大。 她明明知道古诗诗是她的表妹,明明知道顾庭喜欢她,明明知道她一来会惹得古诗诗多想,她却还是固执的来了,夺走了顾庭所有的视线。 “我挺好奇,你是如何走出这梅林的?”三师兄突然换了个话题,有意把云七夕的思绪岔开了。 轰的一声,那句芒被镇压,刑天受了一击疯狂的朝天嚎叫,举着盾牌度过了危机。后土祖巫被天地道化之力一击打入消失,被重新拦在了幽冥界中,这一下就更难出现了。 虽然翻译的时候,某些词句略有变动,但乌斯季诺夫还是敏锐的察觉到102首长在态度上的细微变化。 “唐唐我们走。”叶尘梦拉着沈骁唐就要离开,身后却突然响起兰黎川那磁性又低沉的声音。 “想打断就光明正大的,用不着遮遮掩掩,把他们所有人的胳膊都打断一根,然后装车送回去。”李牧才不会遮遮掩掩呢,到了李牧这个级别,想要做点什么事,难道还需要顾忌什么吗。 詹祈回过神来,连忙摇头说:“没事。”这一次,轮到他有点心虚了。 他独自静坐在旁江的光凉石头上,沐浴着满月的清辉,看着江岸被一盏盏温暖的灯笼染红的呆脚楼,红光中依稀可见其被岁月琢伤的痕迹,犹如喜悦中的红光老人,老人像带着微笑注视着他。 萧博翰伸手从华子建的桌前拿过了那盒中华,给自己又续上了一支,他开始要吧华子建今天零零碎碎说的这些话组合在一起,或者这样就能找出今天华子建要见自己的真实原因了。 “死亡阴影”在黑暗领域产生的下一刻,秦枫也不在保留的全部爆发出来,死亡阴影与黑暗领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技能,不过两者同时放出是,似乎完全的被抵消掉了一样,现场再次的恢复了原样。 刘之勃知道怎么回事。那蜀世子心机颇深,少数亲近之人放出去拿朝廷俸禄,真正的班底却留在自己身边,一人也挖不走。 洪其惠的看法本与罗姑娘一致。但他的职务是投献科科长,有业绩压力,所以才借傅元修之口提出主动推杨天官一把的建议。罗姑娘现在否决了他的建议,责任就不在他了。 护商队留驻雅州的所有部队,包括四、五连和飞仙关整训的特务连,都统归宋振嗣、曹三泰、罗景云、陈有福和王大牛指挥。 第426章:秦赵情谊牢不可破 “我听说汉朝的皇帝,正是年富力强,英明果决之时。” “现在他派出来的将领,率领着数百六郡良家子,还有西域组建的仆从军,正一路赶来夏国,若是遇见了我那不成器的子孙,只怕是要他看了笑话。” 嬴辟疆同何博等人坐在祖陵山上,于炎炎烈日之下,享受着那棵老歪脖子树的荫蔽,一边如此说道。 “你与 其实质,就是一种变相的通货膨胀,本来只值一两银子的东西,突然有一天,要一百两了。 要不是没了血肉之身,他觉得自己这会儿铁定已经是冷汗直冒了。 随后,盛立军给张飞翔转账后就赶紧撤退,担心张飞翔返回把他给剁了。 自己之前所套路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没有族长随手送的一张卡片值钱,柳叶似乎是看到了不一样的未来。 苏母这句话不知道让苏父想起了什么,看向苏烟的目光更加的不赞同了。 然而一道漆黑的幕布幽然挡在了四代雷影的面前,这就如同一面巨大的黑色镜子一样,长宽竟然达到了百米,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既然如此,那我让你打上一顿便是。”范剑也不在坚持,决定待会手下留情。 “不,不,王爷一定能长命百岁、多福多寿的。”祁充格无由地害怕起来。 作为江城有名的名媛,黄冰对于江城上流社会的人也基本上都认识,然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压根就没见过,绝壁不是什么牛逼的角色。 不过那红发老者不愧元神境界的大能强者,当即弹指作法,于虚空中立起一道屏障,生生阻断那艘巨舰所发的无形光辉。 人虽然走了,但流言蜚语却并没哟因此停止,我知道,他们只是表面上臣服了你而已,实际上,背着我还不知道怎么议论怎么怒骂呢。 郑南奇几人的确要回去商量一下,也不客气,跟着陈云曦几人一起离开了。 相比起被陆坤秋后算账,他们更加担心自己现在就被孙琬玉给揍一顿,要是敢还手,那下场估计更惨。 除魔卫道毕竟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情,往往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准备功夫。 天黑之后,门开了,精疲力尽的高晴走了出来,没走几步远,她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他们都没想到,最为担心的一个环节,竟然这么容易就被解决了。 然后,本来就已经全部懵逼的众人就看到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家伙一脸凄惨的来到了王佐面前。 其实她远不必如此近距离地嗅药香,因为那瓶盖初启之时,醇厚的药香已经从瓶子里溢了出来。 虽然梦要晚上做,但,梦想还是要有,永远要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明月军官嘴角霎时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这家伙倒是有些勇气,只可惜是匹夫之勇。 对于娜莎说的话,法力克一直在点头赞同,直到她说到最后,法力克打断了她的继续,因为他突然认识到了什么。 对于萨鲁法尔的话我有些疑惑,但是我还是相信他说的话,毕竟这里匆忙逃离的现场就已经说明了加里瑟斯是多么的紧急,连粮食都未来得及焚烧,而且确实有往东北方向去的脚印。 浑身上下浮现出黑色鳞片,闪闪发亮,覆盖全身,头顶生出两根尖角,两只手也早已变成了黑漆漆的爪子,一股股黑气从毛孔溢出,如烟雾流转,萦绕周身。 第427章:乱世 “真离谱!” “我做梦都不敢相信,秦人和月氏人,会聚集在一座城面前吵架!” 高高的云堆之上, 何博带着一群死鬼俯瞰着下方的场景,并发出由衷的感慨: “而且吵架的内容,是‘谁才是大夏忠臣’!” “这合理吗?” 他转过身,摊开手对死鬼们说道。 旁边的夏文王在哈哈 风越当然不是生他们的气,利己本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哪里有必要去生气。 在图形完整后,地面上出现了微微的颤动,这种颤动如果是谁偷偷前来,绝对会被留守在巫师公会总部的巫师们发现。 秦瑶微仰头,发现林双能打到的箭仅有十来支,但自己仍看不出对方法阵的破绽,不自觉回头看看唐离,结果发现唐离的脸色更难看。 许久,唐离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手稍无力撑在床边,脸色竟苍白得可怕。 方量是个熊孩子,根本不管石矶娘娘说什么,手中的乾坤圈已经打出。不过,石矶娘娘可不是彩云童子,她的境界高了方量一个等级,手段更是远超于他,如何会被他偷袭? “恭喜陛下,此时有此祥瑞,先前蝗虫之灾就可揭过了。”长孙无忌连忙恭喜道。 一阵忙碌之后,骑士们各自离去,最年长的那位骑士也笑了笑,转身走了。 俗话说,故事来源于生活,没有生活的积淀,所见所闻,没法写出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 周天赐笑了笑,对于李靖这一类普通修士来说,他截教护法的身份反倒不如紫薇帝君的身份显耀。 老夫人说的没错,自己前世不就是尝到了那滋味么,只是,尝过一次便再不想尝第二次了。 “老大上线了!”暗灵城堡中年华兴奋的大叫,而城堡之内赫然是铁铮与铁血的一干人等。 原来在征兵点的旁边,一块高大的木牌上清楚明白的写明了,流火大人的新政令。 明明心中已经知道了赵玄的武功定是不凡,可当他亲身感受到的时候,赵烨的心中还是很是吃惊。不过片刻的功夫,赵烨就在赵玄的威压之下败下阵来,坚守着不让赵玄离开的步伐竟然不自觉的想后想侧移动。 “阵我解不开,但是漏洞之处还是可以进去的!”萧烈没有因那人释放的威压而受到影响。 “难不成真有丧尸?”李南心里已经犯起嘀咕,不过事已至此,好像主动权已经不在自己手里。 “雨儿,雨儿。”可惜她已经消失在山顶的云海中,一个大男人哭的不能自制。 “萌萌哒,我都已经e级巅峰了,那剩下的九十f级魔神解封了没?”这才是薛云此次来的目的。 五具骨架如同木桩般定格不动,悬浮在空中,任由高温蔓延,也无法损伤他们丝毫。 就算知道他在外面出轨了,但凡他有点悔改之心,只要他做点表面功夫,我又何尝和他走到这一地步。 进进出出的人都是不由的把视线转向了墨宸这边,他们都是不由的抱着同一个目的,那就是想看看能让这个面貌像神一样的男人这样绅士的人,到底是不是真是配的上这个男人了? “对了,拍卖会是不是能供人挂着装备交换的?”听到柜台mm的话后,李风忽然问到。 秦枫像无情望去,无情貌似看出了秦枫的想法,微笑的点点头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当前暗影佣兵团里的成员,实力越强秦枫肯定是越高兴,这还有什么好多说的呢? 第428章:随平 “随平!” “跟我收麦子去!” 信度河旁,一处宁静的村庄里,有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要带着他去干活。 少年“哦”了一声,乖乖的抓起镰刀,跟对方走到了金黄的麦田之中。 “趁着天气好,收了就打谷晾晒,放到地窖里藏着去。” “道长们说,咱们这块虽然近来平稳了些,可到底是受月氏人 花鹄执拗的拉着花荠走到外面,把他按坐在桌子旁,将他的手拿起放在桌子上,就用手指搭上了他的脉,花荠默默地看着弟弟,没有出声也没有挣扎。 不是在办公室里呆一整天,就是跟乔振雄去工厂里面视察,甚至出去见客户,都让他跟着一起。 她一眼就看见了挂在窗边的晴天娃娃,是上次她送给他,并让他挂在窗边。 “我不知道,爷爷给我的,爷爷说了,等我长大了,就把这东西送给我最信任的人,虽然现在我还没有长大,可是你刚刚把爷爷背回来了,现在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 整晚,他没有任何吩咐,童欣还是提着精神,不敢睡着,实在困了,就打个盹。 那些看热闹的人里就有镇长夫人的人,一看这事没有闹起来,反而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赶紧回去禀告夫人。 安妮洛特看到雷格纳的狼狈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挥手给雷格纳套了一个防护寒冷的法术,然后就不再理会这个家伙了。 他与她同坐在车内,每一次的呼吸,都只有对方的气息,这让他们之间起了微妙的变化。 从子时开始,便不断的有各类人影从府外进入了红鳞府,去到了府中一个大厅的位置,那里,红辕正独自一人坐落在大厅的首位上,一杯一杯慢慢的喝着手中的美酒。 没时间了,可余震不甘心坐以待毙!危机之中,余震一拳向前挥出。 直到此时此刻,他依旧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能给的全给了,但兆佳悠晴没本事还想要他的心,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哥哥,你说呢?”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却蕴含着一股极具煽动的力量。 不过好在他现在是进化到了七级,内武层次在六级,这样恐怖的消耗也能支撑起来。 其实父亲去哪里她已经是心知肚明,明明知道顾建军不可能真的脱离顾家。而她这次算是得罪顾成浩得罪狠了,父亲不让她回去也是为了保护她。没有人比她更知道顾家对待人的严苛,那些前世她都尝过苦头。 虽然顾云芷自认自家老娘也不见得多好,可至少没有像苏玉这样坑过自己的丈夫,她能动用的,都是丈夫给的起的。 “大家好,今天是你们注射药剂的第三天了,我想大家注射完药剂,实力应该已经大幅度的提升,现在是第三天,我们应该要筛选一些人出来。”蔡坤点了点头说道。 曾经,她拒绝情爱,只因没有遇到想象中,愿意为她抛开一切,不理世事,天涯海角的男人,而琅啸月的出现,与他的表白,无疑波动了她的心,而她在得知琅啸月被抓后,竟然心急如焚,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爱情降临? “总之,他是因为你才转了态度,他是看上你了。你说,你该不该罚?”胤禛黑眸盯着果儿,竭力控制着心里的酸溜溜,努力不让吃醋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 当然,那天的事情,全是程天宇那个王八蛋自己主导的,但原本向着自己的表哥程天宇突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五百二十万!”夜锋眉头一挑,随口又加了十万灵石。此刻,他根本不在意这玉佩价格,更多的,还是想要让气灵宗多付出一些灵石。 她再次失声喊了一声,然后转身便走,那道剑符所化地符剑,就托在她的掌心。 各种请求声和欢呼声,在走廊内开始嘈杂了起来,而始作俑者不心喊出政纪名字的吴队长,此刻也有些尴尬的看着四周,他没料到,自己的一嗓子,造成了这么大的动静。 话声一落,顿时上来几个侍者,直接架起张逸风,架了出去,那张逸风平日里也是嚣张惯了纨绔中人,惟此刻竟全无反抗,连讨饶求情的话竟也没出口,脸色惨白,浑身瘫作了一团肉泥。 果然,没走几部段秋就遭到了阵法攻击,雷电顿时朝着段秋笼罩。 如此大的反差,龙老爷子没有当场发疯,已经是相当的有自制力。 宋玉一个“我”字还没有喊出来,就被政纪给打断了,然后她就看到政纪对他挤了下眼睛,宋玉愣了一下,没有再继续喊下去,她只是气过了头,却不是没脑子,听政纪这么一说,她也有点回过味来了。 回到驻地之后,马明扬还没有找到林威,就看见三林一身是血,出现在了自己的跟前。 看到这里段秋就停止了前进,观察了一会后现黑暗族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样,在城堡面前很大的空地上搭建着什么。 薄雾笼罩河面,一条巨大的鱼突然出现在河面上,那鱼大如渔船,额头有金鳞在月光中闪闪发光,对着月亮吞吐着雾气,雾气之中有一颗红色的内丹牵引着月华之力。 “有什么?你这是做大事的样子吗?瞻前顾后。”热血青年不悦地说着。 第429章:众生自有根器 “把这群家伙卖给夏人,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 当何博将驱赶来的牛羊,以一个很低的价格,售卖给了随平他们后,便在心里默默的想到。 毕竟这些禽兽的前身, 乃是曾在夏国境内,烧杀抢掠的月氏人。 他们犯下的罪孽,让受其所害的夏人,纷纷咬着牙齿咒骂: “我将喝你的血,吃你 “给我慢点,别全上去!”庞统大声道。大家都想立功的样子。最后,还是那个领路的跳了上去,他的脑袋离天花板有一尺的距离,踮起脚看了看里面的情况,却是乌漆抹黑的。 就像是被人看破了弱点,雪月冷哼了一声继续前行。他们似乎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简沫对上顾北辰深邃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阿辰这话还有别的意思。 莎拉看得口水直流,对于一个没有见过的美食,任何人都想尝尝试试感觉。 中年男子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毕竟也是明德堂的元老,自己和人家辈分不同不能胡闹。 刘宸和孙平对视一眼,不由叹了口气,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生了这个心思,竟然连匕首都准备好了,防不胜防,她这一死,太子死咬住不松口,再说还有太后,暂时还真不能怎么着他。 看着裴诗茵的可爱吃相,唐烨希是笑逐颜开,两人一边吃一边聊。 下一秒,四合院的那道木门,便是发出吱的一声,紧接着木门自动打开了。 她的歌没唱完我们就推门而入,我敢说这绝对不是人,起初的歌声还算柔美,到了后面又变得苍白无力,好像还在点点垂泪,在歌声中慢慢的流露出一种思念的情感,不过我们两个大男人听起来就很是渗人了。 “残酷的事情多的去了。汉族都有儿子为了皇位杀老子的,比比皆是。你别糊弄自己了。”言毕转身就走。朱褒却想叫住他,可是心中却没了那份动力。 之所以如此着急就是因为在几年前,他感受到了五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冒出。 上官彩月和夜如冰两人都是相处了很久的关系,夜如冰虽然是言语之中十分不客气,但是不难看出两人的关系应该还算是不错的。 陆军军官学校划归总参谋部管理,学校教官和学员都属于现役军人,而基本公办学校则由政府中的教育部进行管理。 虽然衣着简单,却很有大佬风范。他笑了笑,双手向着压。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好了,你先下去找个位置坐下吧。”赵婉妍微微一笑,把甘凉请了下去。 直到现在我才他妈的算是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也就是说我完全被卖了!要不是黑塔的调查,恐怕到现在我还被不明白这件事情,恐怕到最后我都得被蒙在鼓里。 一瞬间,她长剑一挥,一道淡蓝色的水流剑气自剑上喷薄而出,划过虚空,斩向妖狼王,可妖狼王冷声一笑,身上绽放出一阵蒙蒙银光,剑气落上去顿时破碎。 “我先看看把,把你们这里的房屋种类,和特色介绍一下吧”叶枫老成的说道。 闻言,李瑶给了叶枫一个宇宙无敌超级大白眼,之后就跟着马游她们的后面走过去了。 这可就要说说人的惯性思维了,人们通常都会对自己第一个到手的东西特别钟情,即使后来又有了无数个新的,我们也会对第一个特别喜爱。 第430章:夏与秦与汉与罗马 元康五年, 汉朝派遣的赴夏援军终于来到了阳关。 而其为首的, 是一位出身汉朝名门的年轻人。 他姓霍,是当年霍去病的后人,承袭了冠军侯的爵位。 当阳关的大门呈现在他眼前的时候, 年轻人抚摸着自己嘴唇周边,那因为风霜而不断探头出来的粗短胡须,颇为得意的说道: “ 然而没多久,我们村里,张屠夫的母亲死后三年期限已满,请我爷爷帮他母亲起骨。 薛长山又是气得身子一颤,又要爆起他不朽境3阶的超强气场,镇杀赵昊。 此刻,赵昊傲立斩天台上,也已不在大吼,面浮一抹厉笑,星眸一凛,泛起咄咄寒光。 二狗子和我走在村子里,思思给他梳洗干净后,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讨人喜欢,就是嘴巴太厉害了,总喜欢和我抬杠,没事还吃思思的豆腐。 然而,当魏长老被反噬后,他才发现,想要知道‘轮回镜’的下落,除了从云帆口中获得外,别无他法。 不过许凡自以为很高的评价,在别人耳朵里却完全不一样,只见他的话音刚落,身边就传来了一声冷哼。 “这…”萧战看了看在夜天身后的萧炎跟萧薰儿,然后深吸一口气。 “放心吧!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我们可是很有缘的!”夜天笑着对鸿钧说道。 落云挡着花瓣。脸色露出几分凝重。不能这样了,再继续下去他迟早会血流尽死的。落云就地一滚,手中的寒冰剑发出刺眼的光芒。 听得耳旁星云的话语,林轻凡也是微微点头,那大苍古城本就凶险,如今,还有着那么多意图不明的家伙参加,真不知道到时候局面失控,会是一种何等乱象。 一向冷静沉默的季昀,如今却失了理智,见惯了官场,即便失态,却也是转瞬之事,随即与莫奇举杯对饮。 “这里……”洛天晴惊讶的看着整个幽冥峡谷的地貌,没有想到这个溶洞上方竟然能够将这整个峡谷收入眼底。 凌语柔点了点头:“大约要等多久?”天天留在敌阵里怪不舒服的。 轻叹了口气,洛天晴决定将云苍今日说的那些话全部忘记,便开始在床上安安静静的闭眼修炼起来。 “老爷子您别跟他们生气,您自己的身体重要。”罗汉一步跨过去,将贾爷爷轻轻拉到身后。 “不知……前辈前来有何事?”御素有些尴尬,不知如何称呼落雨。毕竟这人看起来年龄还没有她大。 天机刚踏进成溪镇时脸色一凝,目光复杂的看了看轿子,而后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那个沃尔玛我们是不会再去了,经过上次我们的浩劫,里面的存货基本被掏空,这回,我们得换个大超市。 此刻,大殿之上寂静无声,谁也不敢说道,之上木讷的看着她手里的剑。 终于有人憋不住,发出了高压锅开锅盖般的笑声,其他人一听这种音效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喷了出来,各种笑声混作一锅粥,会议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你们不是怪我不带你们玩吗?很好,那我就带上你们,一次性解决所有怨言。 秦武还真的没在公司和谁说过他和唐浩泽的同班同学兼舍友。不是他自命清高,而是他认为让别人知道他是唐浩泽的关系,对他的工作也不会有什么帮助。反而会让人觉得为人轻浮,不踏实。 第431章:罗马在夏国 秦使带着罗马的使者, 从瓜州上岸后,便一路前往东夏—— 毕竟是国家的使者,若要进行交涉,自然也应该同夏国朝廷交涉。 跟月氏人能说什么? 跟那个正在夏国胡闹的宗室能说什么? 至于汉家天兵的消息, 由于其主要活动在信度河的上游,和乞活军联合, 而秦使等人则基本沿 尼玛!那边的熊伟刚把那块毛料拍卖出去,卖出了三百万高价。确实很高。正常来说也就二百多万。问题那边刚卖完,许阳这边马上又解出一块毛料。 其实丫丫早想起来战斗,只因身体因为受到旋风剑的伤害,一直没法动弹。看到陆天雨为了保护她,结果却被欺负成那副惨样,她只有一强烈的意念,那就是起来战斗。身体发生变异的瞬间,她自己也感到十分吃惊。 片刻之后,原本还存活的几只生化幽灵,也通通被她给解决了。这些半成品生化幽灵布满钢铁痕迹的身体,流淌出绿色的血液。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除了许阳其它三人是一伙的。现在许阳面临的其实就是一对三。不过看着许阳面上的面容,充满着自信,阳光!好像浑不在意一样。 杨帆没有拒绝,领着丁力、南素柔几人一起跟着方老头进了房间。 陆天雨在出门的时候,才感觉到了一道道令人厌恶的目光。但一看四周,又找不到这目光的来源。 对于这件事,李察的第一反应是利用临时传送和永久通道之间的时间差,将己方的力量集中起来,然后在绿洲城下迎击敌人。 云天扬闭紧双目,满头汗水。他的呼吸在此刻,犹如老龟一般延绵悠长,一呼一吸之间甚至长达一炷香之久。随着这诡异的呼吸节奏,天地间的元力也是在此刻不断的汇聚而起。 “好,咳咳……”姜宸皱着眉,这次被父亲强制性抓回军部,的确跟上次暗中帮了顾轻狂的事有关,但会被惩罚,主要还是因为他父亲要他到军部就职,而他只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殊不知,他早已迷路了,走来走去,总是走到一个地方,娃娃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即止住脚步,放眼四看,见四周的景色很熟悉,走了两日还在这里,不禁有些惆怅起来。 司徒允潇这是在跟莫燃解释,他已经完成莫燃交代给他的事情,也没有暴露她的行踪,今日在这聚首也纯是巧合。 只是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魔尸王利爪翻飞,狂攻猛打,凶狠疯狂,招招毫不保留,完全是孤注一掷的打法。 “到底什么情况?”来到空无一人的单扇形阳台,殷锒戈转身问严墨。 “不错,袁武长老,晚辈正是陈松月。”黑袍人拉下大大的兜帽,把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最后她把整个名册都翻了一遍,选中了一些自己觉得合适的说服对象,又按照优先级把名单排序了一下,却没有马上前去说服,而是重新坐了下来,开始对自己的作品进行修改。 “巳儿没有乱说话,祖爷爷难道有徒弟吗?”离巳却是一点都不松懈的说道。 为自己此时心血来潮而长篇大论感到可笑,一向惜字如金,现在却对这个男人挥墨如土。 他这日又是和袁冼出去玩儿,回来得的确不早,外面的天都黑了。 他要的,是悬空寺的绝世武功秘籍,而且这门功法还得需要在江湖上声名赫赫。 第432章:罗马使者在夏国(下) “我脏了!” “我脏了!” 恒河边上, 何博“分封”在这边的水伯,那只来自中原三晋之地的大王八正悲伤的抱住自己,不断的喃喃自语。 “为什么我才翻过德宁岭,就要目睹这样的惨剧?” 信度河和恒河这两大水系, 在水流河道之上,是没有交汇的。 如果想要从信度河润到恒 就在赫斯缇雅神情激动之际,李亚林也是说出了她最想听到的话。 紫色光芒亮起,只见正在不断朝着众人主动发起攻击的千年巨蛇,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眼里顿时浮现出一抹害怕的神情。 二十个擂台,四十名成员陆陆续续的站到了擂台中央,如此大规模的较量,恐怕也只有在黑鹰组织的年终大会上才可以看到。 月初瞧着温尚挖春笋用的不是她和叶柳儿那样的蛮力,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左右各一铲子,然后那春笋就松动了,他一只手这么一拨动那春笋就出来了。 对于牛魔王的疑惑,李亚林也没解释什么,只是笑着点头,随即是突然展开了一双翅膀,直接飞上了天空之中。 这样的人不但会获得佛主的保佑,而且还会百病俱消,长命百岁。 像是春生、欧阳中秋这样初期晋级缓慢,晋级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亮点’的a级天赋者,只是被记录的超能力效果和天赋信息等等,并没有收到相关的邀请。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陈奇没有把握抓住它,可以化身为灵气的它,只要抓住了一次机会,就可以天高任鸟飞。 还是官道下面的清水河,好久不来,月初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王妃深夜来我府中,吓唬妾身,到底意欲何为?”韩清秋稳住心神,生气地道。 如果不是因为贝克汉姆,现在利兹联的中场主力配置应该是“三奇”组合,莫德里奇,拉基蒂奇和马蒂奇。 因为,也只有自己掌控的上古神器,才能够做到,跟之前商别离一样。 然后,几天之后,去参观的人数增加到了十一人,都是社团的老成员。 剑魔那看似霸道无双的剑气,刚刚接触到绝世好剑的邪寒剑气,直接就如同冰雪在骄阳下消融。 “经过三轮的联赛,卡利亚里球员们之间的配合变的更加默契了,而且几名老将也展现出了出色的状态”张鲁开始分析卡利亚里的情况。 这可是解了白骨精的燃眉之急,而且那位上仙还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不久之后,会有一个东土大唐来的圣僧,前往西天取经,那位圣僧是十世转生的善人,吃他一块肉,就能够长生不老。 “刚才什么情况”来人一边冲着老五所在的位置走着,一边问道。 “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池上慧子脸色难看的看着眼前的几名军官。 然而2:0还不是上半场最后的比分,第三十分钟,帕拉西奥的持球突破造成了拉齐奥防守球员的犯规,而且还是在禁区内的犯规。 “像是慕容和的风格!”慕容和嘴上功夫,连昕已经领教了不少。 “为兄离开卧龙岗之时就看到一个彪悍的武将带着一队人马。”诸葛亮说道。 “不行,这个是祛寒的药水,你要泡药澡,等娘问过你师奶奶才行。”姚心萝立刻阻止他道。 艰难地把眼光挪到左边,另一个水晶罩子下面,一块洁白无瑕的药玉,五等药玉,躺在黑色的软绸之上。 第433章:新乡 东方玉卿对天道碎片本来没有什么执念,但吴道对天道碎片却是志在必得,东方玉卿虽然没有练过武,但是医术了得,想着万一吴道受了伤,她陪在旁边也可以帮忙医治,这才跟了过来。 是真的吗?师父真的只是想要我的身体,为了夺舍才会收我为徒? 最关键的是,这五千万全是南宫恨靠跟别人飙车堵车赢回来的,也算是南宫恨这几年的血汗钱了。 但是从2013年开始,大规模引进的棒子国综艺以及偶像剧,占据了大部分的流量热度之后,画风就开始歪了。开始诞生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艺人,或者说是明星。 “就不告诉你!”莫澜看着她那张脸,就觉得心生厌倦,竟然敢用莫辰瑾的模样来算计自己,不毁了她珍惜的容貌,让自己难消心头的怒气,飞升之后重塑筋骨,竟然恢复了她本来的容颜,看来自己下界毁的不够彻底。 这四组里的已知队伍,就是三个月赛的冠军,和复活赛晋级上来的队伍。 “萌萌,你转过去走。”姜堰看了眼权萌眼中满是宠溺的说着:“翎姜国不比云权国气候那么好,加之前几天才下过一场大雪地上滑,而且还冷。 夏天的夜晚,热气未消,于甜在路口绕了这么大会儿,已经满头大汗。 此时酒楼中的门迎和那些服务员全都躲得远远的,一楼大厅的顾客也全都跑光了。 介绍完之后,袁志斌便来到墨辰身边,附耳说道:“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青禾帮已经有了庞大的灰色产业链。 比蒙的军队也开拔了,他率领他疯狂扩张后的军队,在紫金城西北、西方两个方向的山区内布下了防御圈,如果梵特捷豹军团的军队要增援比卡特的中军,他起码要阻截两天的时间。 石瑶之所以能够变化成孟婆,可不是一般的易容术,而是袁天罡对她使用了这门变化之术,也只有学会了这门变化之术,才能够帮石瑶恢复本来的面貌。 众人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的喜悦,反倒更加的凝重,死去的妖兽太少太少了,准确的说是来的妖兽太多了,多的看不到边际。 “你看,我这个妹妹还不如别人关心我,现在终于有人想到这个问题了。”玄莫一副幽怨的模样说道。 时机把握得刚刚好,沼泽毒蛇在冲到他身边的水洼内,刚想要发动攻击时,水洼在瞬间被冰封,生生将沼泽毒蛇冻结在里面,只露出一颗脑袋,长着一张大嘴巴嘶鸣着,猛然间从嘴里射出一条黑色的水箭。 一片滚滚血浪中,太易高高站立在上面,向魔蛛洞穴二层飞速前进。 这两个魔法,太易可以说是-情有独钟吧。在前世中,他最趁的也就是这两个魔法u其是这个‘狂龙紫电’,释放出来,那活生生的就是一条紫色的古华夏龙,不仅威力奇大,模样也是拉风到了极点。 “慢慢来嘛,只要有了现金,什么事情都好说。创梦四海能好起来,我也感到开心。”说着,李天成淡淡地笑了笑。 周影眉头紧皱,眼睛眨个不停;陈牧倒是听得很认真,甚至还点了头。 周围的工作人员大多都听到了秦唐和韩烟说的那些话,现在看到宋梦佳和李晓东都一副憋屈的样子,个个都乐开了花儿。 “夫君,你这么赶着是要回大顺?”罗林斜倚在卧榻上,此时她的腹部已经高高隆起,怀孕已经六个多月的她慵懒无力的靠在软垫上,看着一旁正向几名手下发号施令的丈夫。 “姐姐,这个石疙瘩到底是?”实在搞不明白李静云为何会因为一口貌不惊人的锅就如此兴奋,萧梦羽好奇地指着礼盒问道。 车厢内沉默起来,阿仓睁大了美丽的眼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熟悉的男人突然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从他身上泛出了一股苍凉而又绝望的气息,让人恐惧。 宋洁的心里暖洋洋的,她或许不懂太多,但她清楚一点,方天风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他既然愿意这么做,那就说明他心里真正有她,她怀孕后不仅不会逼她打掉、不会逼她分手,仍然会接纳她。 一进这里,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宽大的空间,长1000多米,宽300多米,实在是巨大无比,里面布置了酒吧、舞厅、餐厅和赌场,灯光璀璨、装饰奢华,却是伊丽莎白号上最为好玩和华美的地方。 郑易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臂在那‘黑太阳’的照射下正在变淡,随即是身体,那静止不动的黑太阳看起来好像在郑易的眼里不断的放大起来,怎么退始终都不能脱离它的照射范围。 “好了,看秦唐和苏妍的表演吧。看完之后,我就回公司,你也给我老实点儿。”方贺国说道。 老农的嘴巴张合着,声音却低微的很,士兵只得俯下身体,让耳朵贴近他的嘴,好听的清楚一点。突然那个老农奋起最后一点力气,一口紧紧咬住对方的耳朵。 秦唐国际要搞这个真人秀选拔节目,代表着,捧新人,为秦唐国际配音新歌手? “老板,昨天看你们报纸我买了支股,今天已经赚了上千块了!”一个股民接过周正的报纸,乐呵呵说。 第434章:新国 “这些就是马跟牛?” “它们……怎么如此听话?” 当驶过无边的风浪后, 快要被海风吹成咸鱼的苏广再次登陆了殷洲。 留守在这里的人,对他的到来表示了极为热烈的欢迎。 “我们还以为您不会回来了。” 当看着苏广带人,一箱又一箱的搬下来各种东西时,有人忍不住上前,扭捏的对他说道。 虽然没有去过那块祖先生活过的地方, 但殷洲的诸夏血脉,对祖先那些呢喃的言语,还有苏广他们的描述,是很有印象的。 而且苏广他们的谈吐举止,脑海中的智慧,都说明了他们感受到的文明浸润—— 没有古老深厚的文明作为基础, 是很难养育出一名文质彬彬君子的。 所以当苏广他们宣布返程时,有些人心里为此忧虑起来,害怕对方一去不回。 毕竟对比起那犹如仙境一般的土地,殷洲实在是荒凉凄苦。 好在, 苏广是一个很讲诚信的君子。 他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并且凭借自己的运气和航海经验,避开了那些危险的风暴,成功将许多来自于诸夏祖地的物种,带来了殷洲。 当那些在殷洲从未出现过的生物,被人温顺的牵着,从船上踱下之时,许多人很快围拢了上去。 有曾试图驯养大角鹿,却不幸被其踢掉两颗牙的人试探着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一头母马的脸庞,然后便被后者好奇的舔了舔手心。 那人顿时便感慨起来: “这可比大角鹿好多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温柔亲人的兽类!” 体型这么庞大, 眼神却这么清澈, 性格却这么通人性! 真不愧是祖宗之地培育出的牲畜! 而窥一斑而知全貌, 中原, 又会是何等繁华昌盛呢? 即便是自己这生于殷洲的去了, 只怕也舍不得回来受苦! …… “以后多的是时间了解它们,现在应该让它们好好休息了。” 在短暂的相聚之后, 整理了身上风霜的苏广让人为引进殷洲的家畜家禽们修建了温馨的圈舍,随后对仍旧围拢在圈舍之前的人们说道。 众人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的散开。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有人询问苏广这位受到天子任命,也的确得到殷洲诸夏血脉拥戴,名实俱全的领袖。 苏广想了想,然后说道,“要耕耘土地,生聚人口。” 他的目光看向身边各种农物的种子,又扫过勉强适应新环境,但仍警惕的蜷缩在角落,观察周边的牲畜们。 “要把种子播撒下去,让它生根发芽起来。” “这样,树木才可以逐渐成长、壮大!” 殷洲的土地, 实在是过于“贫瘠”。 这并非在指责偌大殷洲,找不到一块适宜耕种的土地, 而是在抱怨,这里的良种实在过于稀少。 太多的限制, 让人世世代代,只能局限在一处狭隘的角落之中,无法走到太远的地方。 但现在, 得到中原的滋养后, 当年漂流到这块土地上的诸夏种子,总算能熬过“寒冬”,迎来“春天”了。 “等牛马的数量得到增长,就可以修建道路,扩大新乡的范围,然后把有羽氏的人收拢过来。” “他们知道仁义羞耻,是可以教化的。” “等人多了,车马粮食也多了,就可以试着向更深处探索。” “那里是田仲舟这位先贤也未曾到达过的地方。” “我们这些后辈拥有着比先贤当时还要优越的条件,自然不能止步不前!” 苏广这位“新乡侯国”的主人,殷洲新国的建立者,和其臣属们,在简陋的草屋之中,替脚下的这片土地,制定了接下来几年的目标。 在他的身后, 一座新的鼎,正在火焰的映照之下,显露出夺目的光彩。 这是诸夏天子、大汉皇帝、中原主宰,在册封苏广这位侯爵时,按照周礼,为其颁下的礼器—— 苏广献上殷洲鼎, 论说其性质,如同当年大禹划分九州,采取九州之金,铸造九鼎一般。 既然如此, 皇帝自然也要“礼尚往来”,效仿古人,对苏广施以恩遇。 更何况, 苏广受封的地方,并非诸夏原本之土,而是初步探索,对太多太多的君子来说,未曾耳闻过的地方。 殷洲的“新乡”啊, 比起当年周天子给始受封的诸侯们画的大饼, 还要飘渺和难啃呢! 于是, 皇帝在召集熟知礼仪法度,还有过去之事的博士们进行商议后, 把周礼里面,天子册立诸侯时的流程礼节,又收拾一下,拿出来用在了苏广身上。 汉廷为苏广铸造了新的大鼎,在其内部,用古朴简练的语言,铭刻上田仲舟这位先行者、苏广这位后继者的功绩,还有天子对他们的嘉奖和鼓励。 在眼下, 在未来, 这座由天子颁下,用金刀刻录的“新乡鼎”, 注定会成为诸夏统治殷洲的法理。 虽然此时,新国还很孱弱,举国人口仅数百之众,十乘都凑不齐全, 可夏国, 可秦国, 都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所以新国的未来, 所以诸夏新乡的未来, 一定会在他们的耕耘之下,变得繁荣昌盛! 没有人会对此有疑问! 殷洲的蛮夷在诸夏享有天下的昭昭天命面前,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他们也许不能理解, 但他们终将服从! 而在草屋的房梁之上, 一只喜鹊正静静的蹲在那里,俯瞰着下方意气风发的人们。 它的喙是黄色的, 意味着这是一只新乡之地特有的鹊鸟,而不是苏广引进的中原品种。 当兴奋的人们抬起头看到它时, 还有一位高兴的拍手,发出惊叹: “新国刚刚定鼎,就有喜鹊登门,这是一个很好的预兆!” “上天还有祖先,一定会在冥冥之中庇佑我们!” 他的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纷纷指着房梁上的喜鹊,说起了各种讨喜的话。 黄嘴喜鹊被他们念叨的心烦,没一会儿就张开翅膀,朝着外面飞去了。 它飞的不远, 在飞离苏广他们那可怜的“国都”之后,便落脚在了田仲舟的坟茔之上—— 这位先行者到达殷洲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 在不顾劝阻,继续乘船南下,跟那里的殷商后裔进行了一次遭遇战后,他便受了伤,身体一蹶不振,回到在殷洲的据点后,很快便离开了人世。 他的追随者们将之埋葬在了附近的山丘之上,让他可以眺望故乡的方向。 而现在, 被何博一块塞到苏广包袱里,从而成功来到殷洲的鹊鸟,也不介意踩在田仲舟的坟头上,对着西边本体在的方向吐口水。 “我还是用燕子的形态吧!” 这位不幸被“抛弃”到殷洲的水伯蹲在墓碑上喃喃自语: “毕竟以后肯定会跟燕国一样,同老家断绝个上百年联系的。” 再加上山川阻隔,远离本体带来的负面影响, 他掌握附近山川的效率,必然也是诸多“兄弟”中,最为低下的。 “真该死!” “别等以后新国跟中原都能稳定往来了,我还没有把这周边一圈拿下吧?” 喜鹊叽叽喳喳的,尾羽在清风吹拂之下,忍不住翘了起来。 “另外,主要由田齐后人建立的,一个名为‘新’的国家,结果其立国法理是大汉皇帝亲自给出来的……” “真是离谱!” 第435章:相会 当新国在那片位于大洋彼岸的狭长谷地中扎下自己的根须,立誓要在十年内,将耕耘畜牧,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之时, 秦国皇帝派出的军队,也终于沿着兴山,来到了夏国。 阳关已经被人先后捅穿了几次,再加上地形原本就十分贫瘠,汉军远征至此,更是不会分出人手在这里驻扎看守, 于是, 在秦军来到之时, 它便已经大开了自己的门户,如同一个凄惨的,遭受了痛苦且长久折磨的人妇一般,对面前的客人,都施以冷漠,却又宽容的对待。 什么“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那已经不是阳关可以享受的了! 秦军的将领也对阳关的衰败表达了怜惜。 他回想起史书中记载的, 这座雄壮关城在初初落成时的模样—— 那是夏国的第一个治世, 当时,夏国还是实行着举贤禅让制度的前朝。 等到夏文王和其子成宗的时代, 阳关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显得更加坚不可摧。 “只是国犹如此,关何以哉?” “到底都被雨打风吹去了!” 秦将抬头看了一眼阳关城头那悬挂的牌匾,随后打马冲入了其中。 他的目标很明确, 他的寻找也十分顺利, 来到夏国不多时, 便成功见到了大汉的冠军侯。 当那位霍将军听说秦国这位于夏国盟约立誓的“兄弟之国”,终于到来时,忍不住抱着手,对旁边的人笑道: “来得比我大汉还慢!” “果然兄弟就是拿来两肋插刀的!” 跟随在他身边,已经立下不少军功的随平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 秦赵的故事, 他曾经听人讲过,自己也在史书上见到过相关记载。 在西周的时候, 秦人就得到过赵人的帮助,一同居住在造父受封的赵城之中。 之后,秦非子才受封,得到了“秦”这块地盘,让秦人有了个自己的家。 再之后, 便不用多提了。 秦赵这对同宗同源的兄弟,到底是伴随着礼崩乐坏,走向了厮杀仇恨的道路。 而这样的事迹, 跟当年夏文王收留逃亡的西秦太祖,如今西秦的宗室却在夏国肆虐,有何不同呢?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 “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随平在心底喃喃说道。 旁边的大汉将军则是一挥手,“罢了!” “且看看他们的来意!” 若怀抱着不好的想法, 他也不介意两个一块打! 反正走出西域,来到夏国之后,这位冠军侯还未尝一败过。 他自然是信心十足,毫不畏惧的。 特意过来目睹这一幕的何博转头就对嬴辟疆说: “真可怜。” “好不容易做件好事,结果还被人嫌弃。” 老秦人在中原的时候,名声是非常不好的。 六国称呼它为“虎狼”,指责它的狡诈无耻,多次背盟毁约。 当楚怀王被骗成傻狗之后,更是让秦人的名声,迎来新的低谷。 毕竟春秋时老实人吃的苦,总要在战国的时候,狠狠报复回去。 不过, 等到远迁西海, 嬴辟疆带头搞起了反思,不仅总结了始皇帝施政的过失,还反思了历代先王的所作所为。 他这样的大孝子行为,虽然有些落祖先的面子,但也确实让复立的西秦,拥有了不同于过往的气质。 起码, 若是旧版本的秦国, 是绝不会派人来到夏国,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嬴辟疆动了动嘴巴,最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的不肖子孙为了保障自己的权势和地位,都跟月氏人混在一起了,全然不顾“诸夏亲昵”的诺言,还有自己背负的责任。 对此, 他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衷心祝福他早点死下来吧! …… “迟到了这么久,还好意思说是来帮助夏国的吗?” 没有举办宴席, 没有任何的笑脸, 大汉的将军岔着腿坐在上位,毫不客气的向着秦国的将军发出嘲讽。 然后没等人回答, 他便自己拍手说道,“倒是我忘了!” “你家那位猪王老早就来了,只是帮的都是倒忙罢了!” 对方被他说的臊红了脸,却又没办法指责。 因为中原距离夏国更加遥远, 而大汉天兵的到来,也的确做到了“镇压一切,独断西夏”。 秦军此时再如何解释自己的晚来一步,也不过是无用之功。 于是对方只能涨红了脖子说,“夏国的安危,秦国是十分上心的!” “我们既然来了,那就请远来的贵客回去吧!” “路途遥远,何必在这里久留呢?” 霍将军便瞪起了眼睛,“你这是想来摘桃子吗?” 西夏许多地方,已经见识了大汉天兵的威武, 后者也在四处出击的过程中,找到了一位夏国的近支皇族,将之立为了新的西夏君主。 虽然余焰仍旧灼人, 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可从表面上看,那场蔓延整个夏国的大火,的确快要被扑灭一半了。 “只是不想你再辛苦罢了!” 秦将还是那副倔犟的样子,说着为汉军着想的假话,“行走这么遥远的距离,难道你就不担心粮草军需吗?” “这个不需要你多虑!”霍将军一撇嘴,“我自有祖宗之法!” 他之所以能够一路精力充沛的来到夏国, 是效仿了祖先当年出击匈奴,远征漠北的战术。 什么粮草后勤? 他统统不管! 只要在域外的大草原上找到了蛮夷部落,他就直接“以战养战”,抢了以为资粮! 血脉中传承的认路追踪能力, 还有西域商路开辟以来,对域外的探索和记录, 让这样的策略,得到了十分有效的实施。 更别说他还抢了积蓄百年的河中地区了。 到了夏国, 乞活军感激天子的恩威,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为汉军提供粮草。 那位幸运捡到皇位的西夏新君更是放出豪言壮语: “量夏国之物力,结大汉之欢心!” 毕竟, 为了自己的皇位,多舔两口是没问题的。 而且汉人打完了仗,还是要回去的嘛! 到那个时候,一切自然苦尽甘来。 “苦一苦世家,骂名让乞活军去担!” 私底下, 为汉军筹措粮饷和报酬的新君一面派人去搜刮世家的财富,一面又指使他人,将矛头指向乞活军那边。 大抵是统治者的天性, 原本还有些懦弱的皇族旁支在登上大位后,很快就认清了谁是他的敌人,谁是他的朋友。 等汉军离去后, 他一定是要对乞活军这支“逆贼”下手的! …… “所以,我们想要你站出来,举起大旗!” 就在秦汉争吵没个结尾,秦军气愤的出去攻打那位诸侯和月氏人的地盘时, 有乞活军的道长悄悄找到随平,告诉他这个消息。 “王师不会永远停留在夏国,而国中贫富未均,贵贱仍然存在天堑……这些都是我们之后仍需面对的问题。” “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而不能只想着依靠他人。” 随平是个很聪慧的人, 他知道,自从王师为西夏迎立了新君之后,太平道内部对此而生出的忧虑。 但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虽有军功,却还不足以担负扛旗的大任。 “不用再推辞了!” 那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道: “虽然你的确年轻,可本领一点也不简单!” “我们商议了很久,最后还是决意,让你来做这个主!” “这样会不会有种钦定的感觉?”随平还是有些惴惴。 “不必多想,你且放宽心去做吧!” 第436章:事了 “你觉得随平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就目前而言,我认为他有成为世间良将的潜质。” 当秦汉被迫联合,并且在奇怪的方面展开了内卷,将才成立没多久的“神圣大夏”,逼迫得上蹿下跳之时。 两位死去已久的大贤良师,于祖陵山的树荫之下相对而坐—— 这座被夏人视为“兴起之地”的山岭,如今已成为了在夏国的死鬼们,常用的团建之地。 夏文王初时还有些担心,这样是对先人的不恭敬。 但何博却笑道: “这有什么不敬的?” “你这先祖是个喜欢热闹的,要是没谁理他,才是真的不恭敬呢!” 于是之后, 夏文王也慢慢习惯了在祖宗的坟头开趴。 眼下, 他正端着一碗绿豆汤,轻轻的嘬饮着。 邹衍还在说,“为何不说是君主呢?” “他已经成为乞活军力捧的新人喽!” 只要后面不中道崩卒,随平也不像夏玄宗那样脑子一坏,整出一些神奇的操作, 那凭借随平此时展现出的领军能力,他的确能够带着乞活军,去争夺赵氏夏国丧失的天命。 夏文王对他道,“想要成为一名君主,怎么可以只知道打仗呢?” “他还年轻嘛!有很多东西可以学!” “今天学会了领军作战,明天就可以学会制衡训人了。” “可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定呢?” 夏文王放下绿豆汤,摇了摇头说,“就像你跟我都没有想到,乞活军会如此果决,把大权交到随平这个年轻人手里。” 在“去世”之后, 两位大贤良师对太平道,虽时常关注,但也没有太大干预。 毕竟很多东西, 他们这些老鬼替新人开个头,让他们知道面对问题,应该采取怎样的态度,使用各种的手段,已经很足够了。 域外的秦夏,不比诸夏的老家中原。 虽然通过往来联络,互递国书,让他们知道中原的很多情况。 可分支会在岁月中逐渐壮大,也会因为域外复杂的环境,让其生长出不同于中原的相貌。 秦国的未来会如何, 夏文王无法预料。 但夏国若顺着当地特殊的风气一路下坠,那它的未来,瞄一眼南边的身毒,还是可以推测一二的。 所以, 夏文王老骥伏枥,给自己的子孙,送去了一个名为“陛下何故造反”的惊喜。 当太平道在他俩放手后,迅速迎来分裂时, 夏文王即便十分忧虑,也没有再“死而复生”。 “总不能一直给不肖子孙擦屁股!” “也不能仗着鬼神的恩遇而肆意妄为。” 域外的情况特殊, 所以鬼神对域外死鬼们行为的管理,是较为宽容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 这“宽度”会跟黄河的入海口一样,南北通畅,满地乱跑。 好在, 乞活军的存在,没有让他俩的心血白费。 谁能想到,当初那几个平平无奇,未曾得到夏文王和邹衍注视的朴实道人,会扛起真正的太平道大旗呢? 只是对方能力有限,也狠不下心去走那争天下立新朝的血腥之路, 让乞活军长久以来,只能局限于乡野山村之地,做到“名副其实”的乞活。 如今, 随着随平这位年轻后辈的出现并显露出其特有的锋芒,那几个创建乞活军的太平道人,更是展现了夏文王当初都未曾有过的魄力。 “左右对着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我是不敢将基业交付出去,任他施为的。” “而且也不会舍得。” 乞活军抱上了中原王师的大腿,又有秦军的加入,势力已然大涨。 如若不然, 西夏那位皇帝,也不会将之视为必须打压的对手。 想来等王师一走, 那位皇帝就立马要做“攘外必先安内”的事了。 邹衍在旁边哈哈笑道,“你这个圣君,也有比不上别人的地方吗?” “天下哪有完美无缺的圣人?” “更何况你教导出来的弟子,在占卜推演之道上,也不是很上心嘛!” 夏文王反过去呛了邹衍一句。 且不提太平天国那群天字辈的神人, 就说在决心培养随平之前, 乞活军的主管道人在私底下,已经进行了多次的商议和争论。 有赞同者, 自然也有反对者。 吵到最后,有人不耐烦了,提议用占卜来解决争论。 “若是吉卦则通。” “若是凶兆则不通!” “让上天来决定这件事的结果吧!” 结果却遭到了更多人的反对。 “既然要做大事,那还管上天干什么!” “难道得到不好的结果,我们就不用跟皇帝对抗了吗?” 乞活军整体的氛围, 是比较平和的。 这样的平和,让他们占据的地方,享受到了乱世中难得的太平, 但也让乞活军在很多事上,没有其他势力那样的尖锐和直接。 可乱世之下, 太多转瞬即逝的机会,是不允许人有任何犹豫和思虑的。 乞活军已经吃过相应的苦头了, 也知道秦汉军队尽数离开后,自己会面临怎样的情景。 那位很欣赏随平的道长将占卜用的龟壳丢到了地上,然后又将随平立下的功劳一一列出。 “我的态度就在这里!” “我只问这件事情,谁赞成,谁反对?” 其他人默默对视, 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 这是他们自己做出的决定, 以后是好是坏,也牵扯不到鬼神身上。 “随他们去吧!” “快二十年了。” “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 “可我不想就这样离开!” 当收到那位从秦国流窜来的宗室,因为吃了一盘身毒厨子献上的糊糊,随后腹痛难忍,急泄而死的可笑消息后, 秦汉两国远派来此的“维和队伍”,也迎来了自己回程的时刻。 西夏的月氏人被堵住了退路,受到许多夏国势力的夹击,已经没有力量,再对夏国做出什么破坏了。 这群蛮夷会是如何下场, 在于夏人的决定,而不在于秦汉。 西夏的皇帝也不关心垂死的月氏人, 他只是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日日摆出宴席,邀请秦汉的将军们饮酒庆祝这久违的太平。 在酒席之上, 皇帝用言语描绘着自己复兴国家的志向,并朝着东方叩拜,表达对天子的尊敬和感恩。 这让秦将感觉很不舒服, 也让霍将军明白,对方在暗示自己什么。 考虑到东夏那边, 那位开府治事的大将军,也用东夏皇帝的名义,向秦汉递交了国书,要求他们退出夏国,不要干涉自家内政的事, 霍将军便直接说道,“既然你有这样的志向,夏国也逐渐平复,我也应该返回中原,向天子复命了。” 他来的痛快, 走的也很潇洒, 没有对夏国的土地,展现出一丝一毫的留念。 这让夏人更加称赞中原君子的风度,追慕中央之国的强大和文明。 晚来了太久,来不及发散太多光热的秦军见状,心里只觉得酸涩非常: 虽然我的确迟到了, 虽然的确是他先来的, 可这次…… 我是真的想做个好人啊! 为什么就不能给个机会呢! 只是, 为了不损伤国家的颜面, 为了不被汉人比下去, 秦将再怎么不甘心,也要紧随其后的离开了。 “夏国的未来会好吗?” 在送别之时, 刚刚接过大任的随平有些不安的询问大汉的冠军侯。 他追随了这位将军一段时间,很多征战的经验,也来自于对方的教导。 是以, 随平将他作为了自己的老师。 “那是你们的事情了!” 霍将军骑在马上,摇了摇头说,“如果说话就可以决定一件事情的走向,身毒人早就天下无敌了!” 在夏国待了一段时间, 霍将军对身毒人的特性,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他们做事从来没赢过,但嘴巴上却一直没输过。 随平点了点头,接受了来自长者的最后教诲。 有感激王师恩德的平民随后上前,为他们送上离别的赠礼。 那代表附近百姓的长者手捧着一个篮子说道: “马上就要到夏至了。” “我听说中央之国那边,有在入夏之前,食用粽子,和在水上行舟争渡的习俗。” “但路途遥远,想来当将军你们回到长安的时候,会错过这样的热闹。” “所以我们自己包了一些,希望你们能够在夏国,品尝到中原的味道。” 随着域外和中原的联络日益增多, 东边的齐人都能通过航船,来到夏国商贸了, 五月初五那一天的相关习俗, 自然也随之传入夏国,并得到了一些人的认可和遵从—— 虽然对于“屈原”这位先贤, 夏人了解的并不深入, 但这并不妨碍夏人赞赏他对国家的热爱。 除此之外, 在气候上, 饱受暑热的夏人,跟江南之地的君子,也颇有共同语言。 所以当这寓意着“驱邪避疫”、“祈福康健”的习俗传入时,并没有受到什么排斥。 更重要的是, 能多个正经的理由出去凑堆玩耍, 为什么拒绝呢? 只是, 这种“新兴节日”目前在新夏之地,还不算广为人知,多在东夏那边流行。 故而西夏这边, 对“端午”的来源和寓意,并不是很清楚。 可这并不妨碍百姓知道,这是一个好节日。 王师已经因为夏国的事,奔波了太久,跟家乡离别礼太久, 现在夏国逐渐回到了正轨,对方也即将返回,自然不能再错过一次美好的节日。 对此, 霍将军只是挑了挑眉,默默的接过了那满满一篮的粽子。 他生长的长安城,是一座位于大河南岸的城邑。 那里的百姓,吃的多是麦粟汤面,少有吃稻米的。 所以, 霍将军对这种在江南广为流行的吃食,并不了解。 可长者好心赠予,他怎么能推辞呢? 他先是自己吃了一个,砸吧了下滋味后,又递给旁边眼巴巴看着,一副“好嫉妒但我不说”的秦国将领。 “尝尝?” 对方同样默默的接过,残忍的扒掉粽子皮,两口便吃下。 然后他说,“是咸的。” “真可恶!” 对秦将来说, 这也是他第一次吃粽子。 因为西秦的土地,并不适合广泛的种植稻米, 不像江南和夏国,拥有充足的水热和良田,能种植那比起麦子,更加娇弱、难以伺候的水稻。 霍将军认可的点了点头,小声的说道,“我也觉得不行。” “要塞两个甜枣才好吃!” 对方闻言,盯了他一眼,随后在自己怀里掏掏,拿出了一个椰枣递过去。 这是他从秦国带来的, 有赖于椰枣本身耐于存放的特性,至今还可以食用。 霍将军警惕的接过,有点担心对方会在里面下毒害自己。 但他最后还是一口粽子,一口椰枣的吃了下去,并且发表食后感想: “甜粽子果然更有滋味!” 在这一刻, 秦汉派来夏国的代表,难得达成了一致。 只有那献上粽子的长者回到乡亲的身边,自信的抚摸着自己胡须说: “这口味我特意请许多人试过!” “咸香可口,绝对能让将军一口下去,就尝到故乡的滋味!” 乡亲们听了,只高兴的拍手含笑,觉得自己做的十分周到。 等到粽子分享完毕, 秦汉的军队随即开动,朝着各自的国家远去。 而在遥远的东方, 何博收回了自己远眺的目光,划动着手里的船桨,忽然询问对坐的三闾大夫: “我有个问题——” “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吃咸的呢?” 因为灵渠的贯通,还有鬼神的携带,得以从中原润来岭南之地的屈原听了,随口就说,“都可以。” “我对吃食并没有太大的计较。” 屈原追求美好的东西,但更多的,是对于其内外展现出的美丽,而不是单纯的美食。 旁边的楚怀王插嘴说道,“其实我更喜欢吃甜的。” “可惜每年收到的粽子,其中很多是咸口的。” 当今之世, “咸”比起“甜”来, 还是更容易获取的。 从世间不知多少英雄好汉死前都得喊一声“我要喝蜜水”一事上看, 就可以知道这个道理。 何博闻言,只看了外表胖乎乎,一副很好骗的怀王一眼,然后对他说道: “好!”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会被秦人哄骗了!” 楚怀王当即变了脸色,却不敢对鬼神说些什么,只瘪着嘴朝屈原身边靠去,神情很是委屈。 “你自己做的事情,还不让人说了?” 何博瞪了他一眼,“有时间憋屈生气,还不如把手上的动作给我加快一点!” “你这样的划船效率,还有这般体格,再不努力,凭什么帮我取得舟赛的头名?” 怀王更委屈了。 他捏着船桨说,“那你可以找别人嘛!” “何必折腾我呢?” “谁让项羽他们不肯跟我一块,硬是要自成一队呢?” 而且五月五划船过节这样的活动, 若不叫上屈原这位核心人物,可没什么意思。 偏偏怀王一向跟屈原绑定,何博只能选择了买一送一。 如此一想, 还是鬼神更加委屈呢! “快划!” “老秦人都搬弄着自己的船桨,在海上跟人搏斗了好几次了!” “你这个死在秦地的楚人,怎么可以比他们还要不善水事呢!” 楚怀王没有能力和胆量反抗鬼神的霸凌,只能含泪划动起了船桨。 第437章:端午(520快乐!) 端午, 是民间在不知多少年前,悄然诞生的习俗。 也许是聪慧的古人察觉到春夏之交的变化,决定用一些妙妙仪式来提醒自己时节的更替; 也许是某些远古祭祀仪式的延续; 也许是为了纪念伍子胥或者屈原这些著名的先贤…… 但无论如何,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大一统的到来, 一个名为“端午”,定时在五月初五的节日, 在何博这位向来喜欢看热闹的鬼神推动下,最终成功形成! 虽然由于中央之国的广大,各地传统的不一,让许多地方过节的方式并不一样, 可粽子大体是要吃的, 艾草和菖蒲,基本是要挂在门口,用以驱逐恶病和蚊虫,还有那最为人痛恨的穷神的, 将兰花撒在热水里面,让香气得到催发,最后把人泡得香香软软的,更是许多爱美之人在此时必做的事情。 如果是在生前, 在这一天,乃至于有条件的其他时候,楚国的三闾大夫,都会选择如此行事,贯彻自己那充满爱与美的正义。 可在此时此刻, 屈原只能表示自己心情不好,连沐浴兰汤的精力都提不起来。 “你看,我今天都没有去采药,专门登山跟你一块采兰花,好让你沐浴兰汤呢!” 番禺附近, 作为流溪水发源之处的桂峰山上,何博正攥着一把娇艳欲滴的美丽花草,对旁边一脸不高兴的屈原说道。 “来闻闻,它香不香?” 何博把兰花递给三闾大夫,结果遭到了后者冷漠的拒绝。 “我已经是个在水里泡发了的死鬼,哪里能嗅闻到生灵的气息呢?” 何博于是把兰花怜惜的收到腰间的小竹篓里面,并为兰花哀叹道,“真可怜啊,一向以香草美人自比的三闾大夫,现在连兰花都不肯碰一碰了。” “这花儿可得多伤心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鬼神的话语, 那也不知是否为某个灵魂残痕投胎的花草,当即就在竹篓里低下了头,露出一副“萎了,要死了”的模样。 旁边的怀王见状,便上前道,“无妨的,让我来安慰它!” 然后, 兰花萎靡得更加厉害了。 何博还毫不客气的对他说,“即便是在生前,你连屈原的话都不怎么听,现在还能闻到兰花的香气?” 于是, 怀王尴尬的退了下去,搓着自己那双同样肥圆的大手。 他只能转而去安慰屈原,“这里的人受到中原的浸润,也才百年之久。” “不了解具体情况,随心所欲的编造故事,来满足内心的好奇,也是正常的。” “何况当地官员为了更方便的推广端午,让南北之人能过统一节日,好凝聚民心,放任这种理由,也可以理解。” 但屈原越听,便越跟着那兰花一样,变得萎靡不振—— 虽然来到岭南的原因, 是因为那贪玩随性的鬼神,听说当地官吏为了庆祝开春以来的风调雨顺,祈求老天爷给自己一个“善始善终”,让农田收获,让百姓安泰,特意宣布要在五月初五,安排一场“竞渡”之赛,好与民同乐的消息, 随后其立马跑到阴间,号召死鬼们南下,来到番禺,跟当地人比划比划,让其知道死鬼们划水的本事。 而在这场号召之下, 屈原这位核心人物,被何博从汨罗江里捞出,连带着怀王这位三闾大夫的绑定对象,一路经云梦泽、渡湘水、过灵渠、游漓水……来到了已然被建设为岭南大城的番禺。 初到之时, 屈原还十分好奇这里的风土人情,以及诸夏君子对当地蛮夷的教化情况, 在听说这里许多人都顺应着郡守“竞渡”的告示,积极准备划水赛舟后,屈原更是高兴。 他对何博说: “能在同一天,庆祝同一个节日,这是天下一家的体现啊!” “汉朝的君臣,没有辜负他们取得的天命!” 何博跟着笑道,“的确是这样的。” “现在史官都习惯记录郡县,而不以某地称之了呢!” 千百年分封的影响, 不是一下子消失的。 那位生长在汉武帝治下,曾被鬼神赏赐过许多鸡蛋的太史公,还会在自己编修的史书之中,透露出些许战国的气息。 但在武帝表彰六经,让无数子民品尝到对外征战“赢了又赢”的滋味几十年后, 在将国家带入鼎盛之世的汉皇刘询治下, 无论朝野, 无论官民, 都认可起了自己“汉人”的身份。 “大一统”带给了这个国家前所未有的强大和安定, 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停留在过去的回忆里,而不去拥抱眼下的辉煌呢? 可惜, 当时的快乐,很快就迎来了结束。 当三闾大夫高兴的询问那些受到教化的,两代以前还是南越人的百姓,为何如此顺利的接受这来自群岭以北的风俗之时, 只听对方理直气壮的说,“百年前楚国的三闾大夫,就埋葬在岭南!” “所以划舟竞渡吃粽子,本来就是我们这里的传统!” “啊?”即便是死后,也一直注重仪态风度的屈大夫,难得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对方信誓旦旦的告诉他: “当年三闾大夫跳到汨罗江里后,顺着水流被冲到了云梦泽里!” “然后他又从云梦泽漂流进了湘水……一路冲到番禺,这难道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吗?” 屈原还在瞪大眼睛,没有反应。 对方还在唏嘘: “可惜,屈大夫漂流的时日太久,我们没能找到他的遗骨,只能在番禺为他树立一座衣冠冢。” “我时常对家里的小子说,之所以要努力竞渡划舟,就是图个迅捷,好顺着水流,去拯救三闾大夫,弥补这样的遗憾!” “啊?” 屈原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感觉一向运转良好的头脑,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几乎快要停摆了。 虽然可恶的鬼神也时常打趣他在水里喂鱼, 却也没有编造过,他能将从长江到珠江的游鱼,都喂了个遍的言论。 旁边的刘邦听不明白,皱着眉请教鬼神,“这老头子在说什么?” 何博压低声音,憋着笑告诉对方,“他说屈原在番禺漂到失联呢!” “这么能漂?” 刘老三惊讶的咋舌,“难怪竞渡这么激烈,原来是担心慢一点就追不上他了!” 说罢, 他就跟着鬼神一块嘿嘿起来,一副“他人苦难让我快乐”的无耻模样。 只有屈原憋出来了一肚子气,直到眼下还无法平息。 他的胸襟和教养,让屈原选择原谅编排自己的百姓,以及放任这种流言传播的当地官员。 但对背后取笑自己的死鬼,屈原表示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 “我不会划的!” 次日, 正是那场让整个番禺变得热闹无比的竞渡舟赛之时, 坐在何博所属的小舟上, 三闾大夫微微抬头,双手搭在膝盖上,决心用“非暴力不合作”,来实行自己的报复。 何博便去压榨怀王,“那你得努力点啊!” “不然今年粽子没你的份了!” 怀王乖乖点头,吭哧吭哧的开始划船。 他划的很用心, 奈何身形摆在这里, 其生前养尊处优,死后得到三闾大夫的包养,也没有经历过太大的辛劳, 是以没过多久, 楚怀王便气喘吁吁起来,一副被榨干的样子。 他看了眼跟屈原一般姿态,端坐在船上拢着手的鬼神,大胆的发出问责,“……为什么你不动手呢?” “难道不想争夺竞渡的头名了吗?” 何博昂着头,理直气壮的告诉他,“哼!” “我这一生行船,从不靠桨,全靠浪的!” 怀王震惊于他的言论,转而又欣喜起来。 “你要使用自己的威能,在这场舟赛中独占鳌头吗?” 现在不动, 是为了后发先至,给其他人带来更大的震撼吗? “我才不做这种无耻的事呢!” “我说了只靠浪的!” 何博还在理直气壮。 旁边超过他们的行舟在水中搅动起了浪花,拍打过来,让这艘在怀王努力下,好不容易前进一点的小舟,直接转着圈,退回了起点。 怀王伸着脖子眺望对方远去的背影,有些羡慕: “刘邦带着人划的好快啊!” 何博指出,“那是个浪催的,在水上跑得快很正常!” “你抓紧点划,把赵雍他们超过去!” 生前在北方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 死后跑来南方划船,到底是有些“水土不服”。 而且他的儿子赵章和赵何在同划一船时,总忍不住针锋相对,把小舟划的歪歪扭扭,姿态颇为妖娆。 所以哪怕父子三人同样划得满脸通红,也只能领先何博这一船,光荣的占据番禺舟赛的倒数第二名。 至于头名? 生于中央之国最南端的本地人是绝不会允许一群奇怪外来者超过自己的! 当那象征着竞渡开始的铜锣声响起之时,他们就赶着去拯救自己心中的三闾大夫了,只留下死鬼屈原在末端,注视着他们留于水面的波纹。 鬼神也对此赞叹道: “早知道当年就请岭南人去跟着你了!” “他们绝对不会让你沾到一点水!” 屈原没有说话,仍旧端坐在船上,决心不为鬼神贡献一丝一毫的力量。 最后理所应当的, 为竞渡准备了许久的何博,取得了倒数第一的优秀成绩。 面对同样没能比过南方佬,却在一群北人之间,获得舟赛头名的汉太祖的取笑,何博丝毫不以为意。 他哈哈笑着说,“倒数第一也是第一嘛!” “我对头名并不在乎!” “那为什么怀王跟三闾大夫不在你船上了?” 何博坦荡的告诉他,“前者不慎落水了,我也懒得去捞他!” “至于后者……” “他说虽然岭南之地,文风还不是很昌盛,但当地人对自己的拯救之心,十分值得嘉奖。” “所以他去琢磨辞藻,打算写下一篇辞赋,纪念今天的竞渡,赞赏划舟人的努力!” 对后者,刘邦没有说什么。 但对前者,他却将信将疑,“怀王真的不是因为划船不力,被你推到水里的吗?” 何博当即振声反驳,“胡说!” “喜欢推楚王下水的,明明是项羽这个小子!” 不小心路过的西楚霸王听到这话,立马涨红了脸。 他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叔父手疾眼快的捂住,连拉带扯的,将他带走了。 “小心惹怒了鬼神,把你扔到夏国那边去抄书!” “那里世道正乱,可需要不少帮忙保存刻录珍贵典籍的死鬼呢!” 于是, 项羽只能忍气吞声,捏着拳头走了。 何博随后又说,“今天我过的很快乐,也想要为今天的事,绘制一副图画。” 刘老三当即挑眉,“你又要去污染环境了?” 随着鬼神涉足山川的范围日益增长,何博在无聊的时候,便喜欢在山林崎岖突起的石壁之上,描绘一些图片,或者书写一些文字,埋下一些器具和雕塑。 他做的小心翼翼,常选择在躲避风雨侵蚀的角落进行,显然是希望自己的手笔,能流传于后世的。 有些随侍在侧的死鬼对此很是不解,“在荒野山林中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会有人闲得无聊,跑到这里挖掘这些东西,还对其发出惊叹吗? 何博当时背着手,只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不过想给后世的君子们一点惊喜罢了!” “这些东西,连我这个跟随在您身边的都看不明白,难道后人就能明了它的内容了吗?” 死鬼指着石壁之上的图画,很是直白的说道。 何博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当即气的把对方镶到了石壁之中,为后人再增一笔未解之谜。 眼下, 刘邦虽然也是个喜欢看乐子的,却也良心一动,为后人考虑了起来。 “绘画还有可能褪色,其载体也容易腐朽,你不如捏造一些泥塑埋到地下吧。” 当今之世, 事死如事生, 许多平民去世之前,虽没有能力,像贵人学习,修建起豪华巨大的坟茔陵墓,却也会特意嘱咐子孙,用泥土为自己捏造一些身边的东西,或是鸡犬猪狗,或是小院阁楼。 他们希望自己死后,也能够在这熟悉的环境之下,享受另一个世界的安详。 所以, 捏一下竞渡的场景, 用泥陶来记录这件欢乐的事情,并非让人难以理解之事。 何博因此赞同刘邦的提议。 “你说的对!” “我也很久没有玩过泥巴了!” 说罢, 他转身向旁边走去,找了几个蹲在岸上看竞渡的小孩,用几个糖果和肉干,诱惑他们与之一同捏泥人去了。 …… 而当五月逐渐过去, 就在最后一丝粽叶的香气消散在空气中, 悬挂在房门上的艾草和菖蒲,也被干风和烈阳晒得枯黄,失去那翠绿色泽之时, 端坐长安,掌控天下的皇帝接见了援夏回来的将士。 他称赞他们的伟绩: “去那么远的地方,进行一场仁义的征战,这是非常不容易的。” “你们传播了大汉的威名,维护了中央之国的荣光,朕如果不多加奖赏,那实在是太过刻薄了!” 随后, 皇帝颁下了许多赏赐,让风尘仆仆的远征军们各个喜笑颜开。 等到欢庆的宴会结束之后, 皇帝才在私下接见了自己信任的大将,询问他夏国的具体事宜。 他静静的听对方说了许久,随后叹息了一声: “赵氏的宗庙还能祭祀多久呢?” “国家马上就要迎来新的君主了!” 大汉天兵降临夏国, 主要的任务,是帮助夏国解决入侵的蛮夷,履行“天子遮蔽万邦,团结诸夏”的使命。 至于改朝换代? 那是夏国内部的事, 只要新君仍旧承认大汉是中央之国,大汉的皇帝是诸夏天子,并延续祖先的传统, 那便不需要大汉过于上心。 “天下没有不亡的国家,没有长存的社稷。” “这是朕也需要承认的道理。” 也许是听到一个比起刘汉还要长久的社稷,即将迎来覆灭的消息, 皇帝心中也不知为何,生出了几分伤感来。 在他手里, 大汉的国势迎来了顶峰, 可这般的荣耀,又能持续多久呢? 夏玄宗是夏国第一个称帝的,年轻时的功绩没有人可以否认, 但他却也直接导致了国家的动乱和覆灭。 “不过六十年而已。” 皇帝想起史册之中,那曾得意洋洋来到中原,向武帝禀报秦夏相约称帝的记载,叹息的声音更加大了些。 霍将军安慰他,“陛下春秋鼎盛,太子仁善有德行,国祚不会有问题的。” 皇帝想起自己那个仁善到有些直楞,手段过于慈软的子嗣,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让霍将军回家,和久别的亲人团聚了。 第438章:刘询 “夏国的局势已经逐渐稳定起来了。” “秦汉的混乱又还有多少年,就要到来呢?” 当一年逐渐接近尾声, 许多地方升起烟火,燃烧起爆竹,载歌载舞庆祝的时候, 何博站在结冰了的大河之上,突然询问身边各自打好了独属的冰洞,正忙着垂钓的死鬼们。 而他的这番话语,犹如冬日寒风一般,陡然吹起,让死鬼们没能反应过来。 一向附和鬼神之意的老鬼喜都没有及时回答—— 因为他终于获得了奇迹的垂怜,被一条游动于冰面之下的大鲤鱼给咬了钩。 喜当即就高兴的不成人样,欢呼着跟这条大鲤鱼纠缠了起来。 只可惜, 那挣扎的巨力到底没能让他得逞,而喜也死犟着不肯放手。 此时此刻, 老鬼喜正跟个倒栽葱似的,上半身扎到了自己亲手开凿出来的冰洞中,下半身还在寒风中摇摆。 这般情况, 他连鬼神的话都听不清,更不论回答后者的问题了。 于是, 西门豹只能站出来说,“大过年的,为什么要生出这种忧虑呢?” 何博笑着告诉他,“好奇嘛!” “盛极而衰,兴衰治乱,本来就是国家社稷的常理。” “现在诸夏一东一西的两个大国,都像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璀璨灼热,令人向往倾慕。” “我便忍不住想:当薪柴焚烧得差不多时,这天下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只要比夏国正常点就好。” 西门豹想起夏国在几十年混乱中,那前仆后继出现的类人生物,心头便跟着一抖。 生怕那癫狂的一幕,会在中央之国这神圣的土地上得到复刻。 何博还在嘀咕,“夏国啊……” “说起来,汉朝现在的情况,跟夏国的确很像呢!” 刘汉的社稷, 从建立到眼下, 已经过去了将近一百五十年。 即便在这期间,上到公卿,下至氓流,都经历过汉武大帝“众生平等”式的对待, 但在总体上,还是十分承平的。 而在这上百年的稳定发展中,许多问题也得到萌发、壮大。 从隐患,变成一种国家不可忽视的势力。 比如土地兼并, 比如世家大族…… 在刘询这位精通王霸之道的君主治下, 某些人和事,还能得到镇压和阻止,甚至被削弱。 可若当其死后呢? 他的继承者可不会像自己的父亲那样,拥有强力的手腕,去整治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 西门豹想起自己跟随鬼神,在富饶的中原大地上行走之时,见到的各种情况,也忍不住跟着发出一声叹息。 即便有乐于助人的死鬼往来奔走四处,将各地的情况进行传播,帮助身处庙堂之高的君臣,及时了解到民间的情况。 但正如夏国整治身毒各种僧侣那样: 说话好听,是没什么用的。 事实胜于雄辩! 所以, 面对一些难以撼动的事实,即便大家心里清楚,也难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好在汉夏之间的联系还算紧密,又有远征夏国,助其安定的事例,想来汉朝这边,会吸取教训,不至于重蹈它的覆辙。” 西门豹攥着手中毫无动静的鱼竿说道。 “希望如此吧!” 何博眨了眨眼,没有再说什么了。 他走过去,开始倒拔老鬼喜。 这个家伙正被鱼拉的越来越往冰洞里去,眼瞅着马上就要被游鱼反杀成功了。 如果何博还忙着跟西门豹关注国家大事, 那过不了多久,这钓鱼佬就要为水族的荣耀,狠狠地增光添彩了。 …… 而与此同时, 在长安城中, 皇帝刚刚跟自己的亲人,享受完了年节的温馨时光。 他换下了精美的袍服,穿上了皇后许平君特意织造的衣物,很是安详的盘腿坐在榻上,让皇后为自己揉捏头上的穴位。 他同样忽然的开口,对自己的妻子说道,“太子的性格,过于柔和了。” “我有些担心他以后不能治理好国家。” 听到这话,皇后的手并没有停止,力道也没有变化。 她只是从容的摘下他的头冠,散开他的头发,开始摁揉丈夫的头顶,并耐心的询问对方: “怎么会这样说呢?” “那些教导他的臣子,不是经常夸赞他的聪慧和善良吗?” “我正是因为这个而忧虑啊!” 皇帝叹了口气,皱起眉头来,“治理国家,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皇后这才有了些许的停顿。 她并没有为自己的长子解释什么,只是伸出那双仍旧柔嫩美丽的手,替丈夫揉开眉宇间的皱痕。 “说过多少次了?” “在我面前,不要总皱着眉头。” “这样对身体可不好!” 皇帝被妻子教训了一顿,只能苦笑着握住她的手,然后逗趣似的挠了挠那掌心间的软肉。 此时, 他就像一个寻常百姓家的男人,对着温柔却难免爱管着自己的妻子无可奈何。 “知道了,知道了!” 他没有再提太子的事情,只是将身体靠过去,放任自己倒在了皇后的腿上。 肩负大汉江山的皇帝, 连带还要关照其他诸夏同族的天子, 让自己的妻子短暂的,承受了下自己的压力。 皇后继续替他摁揉着肩膀和头部,手指轻轻划过皇帝已经长出不少白发的鬓角。 只是, 当皇帝在这温柔乡里陷入沉睡时,他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而等到新年的气味渐渐过去, 皇帝继续忙碌的处理起了整个天下的事务。 他带着自己的太子上朝议事,又在私下和臣子商量处理办法的时候,仍将之带在身边,并让太子多多的发表意见。 奈何天资和天性, 都没能让这位生长在爱里的太子,对人间的诸多险恶,生出作为君主,应有的警惕和猜忌。 他秉持着圣贤的教诲,以一种纯然的天真,去应付父亲给他出的难题。 皇帝因此越发的沉默。 逐渐的, 他开始提携起自己的二儿子来。 那是他跟皇后生下的嫡次子, 同他的大哥一样,也是感受着父母的疼爱长大的。 甚至相较于兄长, 由于没有从小被立为太子,被交付承担天下的使命, 他受到的管束更少,脑子里由他人灌输的东西也更少。 皇帝之前对此,是很纵容的。 毕竟同为皇后所生, 他希望这对兄弟之间,能和睦相处,不要争斗起来。 但眼下, 皇帝有些想要考察次子在治政上的天赋了。 这让朝堂上的一些人,察觉到了什么,并开始掀起风浪。 “废立太子,对天下的影响有多大呢?” 后宫之中, 皇后跟丈夫依偎在一起,忽然对他这样说道。 “这怎么讲呢?”皇帝抚摸着她发丝的手微微一顿。 皇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年少夫妻, 她怎么会不知道枕边人的心思呢? 而且她那个生性柔和天真的孩子,在这段时间里,偶尔会上门向母亲倾诉自己的烦恼,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竟让父亲转向了弟弟那边。 皇帝只能叹气,并对皇后说道: “你不要多想,我不会那样做的。” “可我不仅是太子的母亲,还是你的妻子,大汉的国母。” 皇后还是那副柔和的模样。 她告诉自己的丈夫,“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让奭儿难过,会保证他拥有一个足以安享晚年的未来。” “……所以,如果对社稷更好,你可以做一些事情。” 她伸出手,替皇帝拢了拢额角的白发。 她亲眼看着少年继位的丈夫,将国家一点点的打造成盛世的模样,自然舍不得让这样的心血白费。 因此, 在皇帝和太子之间, 她违背了自己的母性,选择了面前这个让她依赖了多年、相爱了多年的男人。 皇帝也为之感动非常。 他把妻子抱在怀里,将头搭在对方同样生出了些许银光的发上。 “你这样好的女子,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呢?” “我不会做什么的。” 他们的长子仍然会继承皇位。 哪怕他的才能,不足以解决未来必然要爆发的众多问题。 当然, 除却对妻子的爱意影响外, 他们次子的才能经过考察,跟其兄长实际相差不大, 也是一个让皇帝放弃后续行动的重要原因。 没有武帝那样的超然天赋, 很难让君主坚定的去废除一个没有过错的太子。 而皇帝也从未想过,让其他人生的孩子做太子。 他的选择范围,永远在许平君这一边。 更重要的是, 至今为止,大汉继位的皇帝,都是嫡长子出身—— 哪怕出生时母亲还只是后宫中的普通一员, 但当先帝决心立其为储君之前,都会率先册封他的母亲,让其可以用最完美的身份,最没有问题的方式,去继承大汉的社稷。 宗法、礼教、舆情, 统统在太子身上, 皇帝若坚定的废除他,再换上才能差不多的嫡次子,那其造成的动荡,怕是要比夏玄宗还要剧烈。 起码后者立次子的时候, 长子的确是死了。 “夏国的教训就在眼前。” “我不会做那么冒险的事情。” 他亲了亲妻子的脸,“我会趁着还有时间,多多教导太子,让他可以更加懂事。” 皇后说,“那你一定要爱护好身体。” “我和太子都离不开你!” 哪怕长子已经过了二十岁, 哪怕自己也逐渐失去颜色, 但许平君还是依赖着自己的丈夫。 “我知道。” 皇帝轻轻的应下。 “武帝很长寿,我作为他的子孙,也会跟他一样长寿的!” 虽然除了武帝和太祖、太公, 老刘家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岁出头。 可到底有珠玉在前, 皇帝对自己白发苍苍,跟妻子一同颐养天年的未来,还是很期待的。 …… “履行好一家之主的职责,教导好家族的子弟,指引他们走上正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啊!” 当皇帝恢复了往常的做派,让次子再度自由的玩耍后,关于太子的风波还没有完全平息下去。 他亲信的臣子, 大汉的冠军侯因此在私底下跟皇帝告状,说哪些人于暗中打着“保护皇太子”的旗号,走动串联。 “哪怕陛下没有那样的心思,但只要太子信了,日后也可以凭空为自己混一个从龙扶立之功!” “这是十分无耻的!” 虚空造牌, 这在玩弄政治的贵人之间,是一种十分常见的手段。 某些对自己的能力认知不清,觉得自己能欺瞒过其他人的,更是热爱这一招数。 比如说, 霍家的族人。 “是我没有管教好他们。”秉持着大义,告发自家亲属的霍将军低着头,很是惭愧的说道。 虽然那是霍光的后人, 可一笔写不出两个霍字, 当霍光、霍嬗这些年长且富有威望的前人去世后, 他作为霍氏地位最高,权力最重的人,自然要将霍氏的未来承担起来。 他对自己的子嗣教导的很用心,也很关照堂亲们的生活和作风。 奈何霍光那一支, 到底是隔得有些远了,其主母霍显更是一个骄横的人—— 在皇帝还是少年,未曾继位前, 霍显曾想要利用霍光的权势和地位,将女儿嫁给他,好让其当上大汉朝未来的皇后。 但皇帝却选择了许平君这个出身平凡的女子, 这让霍显十分生气。 她直接派人跑到许家训斥对方: “你们这样的低贱,还敢觊觎高贵的地位吗?” 这样的言论传扬出去,让皇室极为不满。 因为武帝的皇后是歌女出身, 皇帝的母亲,先帝刘进的皇后王翁须,也是歌女出身。 论说起来, 比起许平君还要低贱! 何况当时刘进和王翁须都还没有死去, 霍显这样的话,怎么会让他们高兴呢! 可以想见, 拥有这样的母亲, 霍光的后人绝对能让霍将军愁点眉毛。 对此, 皇帝不以为意,还反过去劝慰起了他。 那些有所图谋的家伙,他之后必然会去处置。 而对着自己的亲信, 皇帝还是要柔和许多的。 劝着劝着,皇帝也心生感慨,便有了先前的那番话语。 大抵人心都是肉长的, 哪怕身份有高低贵贱之分, 但面对子嗣后辈时,其想法总有相似之处。 血脉的延续, 家族的传承, 宗庙的维护…… 这是诸夏骨子里,十分重要的部分。 “哪怕明知有些事情不对,哪怕明知其中道理……可总忍不住心软留情。” “难怪民间会有‘偏心’之语。” 皇帝叹慰着说,“世间能够抛下这些情感,高高兴兴做自己的,又有几人呢?” 纵然他拥有天下, 位居万万人之上, 却还是不能随心所欲。 毕竟中央之国的十三州上百郡数千万人口, 还有诸夏众国亿万民众, 真的都在他肩膀上扛着。 他怎么可能狠心抛下这些责任呢? 霍将军也认同的点头。 他想起自家那些亲属, 尤其是霍光的子嗣,他的那几个“堂叔”们,便更加与皇帝共情了。 他说:“所以有时候,真的很羡慕昌邑王。” 听到他这样说, 皇帝微微一愣,然后忍不住抬手拍了拍脑袋,想要说些什么。 但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讲出来,只是嘱咐臣下: “算了。” “你还是不要提他了。” 不要再提醒皇帝,他不仅有一个仁善好骗的太子,还有一个糟心到天天被刺史打报告的皇叔了。 “就让他在昌邑安心的玩吧!” 第439章:刘贺 “刘贺!” “走!” “出去耍!” 昌邑国中, 有人毫不客气的走到昌邑王宫内,并对着此地的主人吆五喝六。 但没有人站出来对他表示训斥, 昌邑王本人更是欢喜的跑出来,跟对方勾肩搭背的走了。 他没有带什么随从,身上更是不曾穿戴昂贵的饰品,只一身简单的衣物,然后自己驾着车,装着那名邀他去玩耍的同伴,朝着城外的郊野跑去。 刘贺嘚嘚的驱使着马匹,并发出欢快且放肆的笑声。 享受王侯亲自驾车优待的同伴也毫不客气,从车上掏出一面小鼓,一边拍打着,也一边配合的乱叫。 两个人吱吱哇哇的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发出的声音没有一点曲调。 好在, 旁边的行人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并没有露出什么诧异的表情。 他们只从容的分立两侧,让昌邑王的车驾跑过去,随后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情。 他们的神色和姿态,也都透露出后世名言的味道: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如果不是闹腾成这样的两人,都是长相美丽的君子, 而且在其奔驰的时候,会固定的走在大道的中间,同时会发出刺耳的噪音,提醒行人退开, 那按照大汉传承自先秦的狂野民风,早就有忍不下去的壮士出列,一手一个的,让两人见识下“农夫三拳”的厉害了。 “今天去干什么!” “打猎还是蹴鞠?” 当车马哒哒的跑到城外时,刘贺扶了扶头上因为颠簸和驰行而歪掉的帽子,询问自己的朋友。 “这么热的天搞那些干什么?” 停止释放噪音的何博放过了那面被他凌辱的小鼓,从车上跳下来,换刘贺做上去休息。 “咱们去大野泽那边玩水摸鱼去!” 昌邑这座城池, 坐落在菏水的南岸。 而菏水,则是济水的支流。 若沿着河流直下,轻轻的转折一次,就可以到达那拥有广阔湖面,目前为止还没有被黄河的泥沙,狠狠灌满,恶堕成其形状的大野泽中。 那里的风景很是优美。 在初夏这炎阳未至,但万物已然生发的时节, 会有许多飞鸟走兽聚集在水边, 会有游鱼成群结队的在水下漂来流去,然后在嘬两口河底阴暗蠕动的田螺后,被鸟兽唰的一下抓走吃掉。 就像当年那位掀起七国之乱,最后兵败于附近的吴王刘濞所说: “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这个好!” “我好久没有出昌邑了!” 刘贺一屁股坐在车子上,又从角落里摸出来一串铜铃,把它们摇得叮当乱响。 何博于是驾车,朝着菏水走去。 只跑马, 还是有些缓慢了。 他们若想在一天之内玩个痛快,还是得来点浪—— 这是没办法的事, 谁让刘贺这位神奇的、一生只致力于玩耍整活、大事不干小事不断的昌邑王在好几年前, 就因为忍无可忍的刺史一通告状,被皇帝下令圈禁于昌邑城中,不准他去其他地方浪了呢。 当然, 刘贺在很早以前, 就用自己自由的灵魂向世人宣告过,圈禁、扣押这种事情,对他是没有作用的。 生命必然会找到出路, 哪怕那儿只是个狗洞。 车轮碾压过路上的石子, 车跟人都一起抖动起来。 昌邑王一点也不嫌弃屁股下那硬邦邦的木板,只用手搭在栏杆上,摇着铃铛唱着歌。 他在享乐这方面的经验十分丰富, 而根据“久病成良医”这一定理, 他的歌声,自然是比何博要好一些的。 不过, 也好不了多少。 反正昌邑城的百姓对此从来没有表达过赞赏, 刘贺的那一堆幼儿稚女,不幸听到也只会诚实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好了!” “下车!” 给了刘贺两首歌的时间, 何博将车驾到了菏水边上。 两个人没有栓马,只径直往旁边的水草丛中钻去,然后扒拉出一艘小船。 刘贺先跳了上去, 何博随后跟上。 当他们稳坐这艘钓鱼船后,水浪一下子涌来,将之卷着,带入济水,又朝着大野泽那边漂去。 很快, 他们就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刘贺再次对何博搬舟弄桨的能力发出感慨: “你这船果然是出了名的快!” 何博回以矜持的微笑,并且谦虚道,“一般一般!” “屈原大夫还是比我更能游的。” 刘贺嘿嘿笑道,“他在水下,你在水上,这可不能比较!” 说罢, 他就脱了靴袜,把裤子往上面捞去,又从旁边抽了根长长的水草,用它来系好衣袍。 虽然此时正值夏日,湿了身不会受寒生病。 但湿答答的衣服贴在身体上,被太阳晒出浓浓的潮汽,还是让人很不舒服的。 等一切搞好, 刘贺就寻了个较浅的地方,往水里走去,开始捉摸鱼虾。 何博没有跟着,只留在岸上捡柴生火,准备等会做了刘贺的猎物们。 有水鸟好奇的凑过来, 对着这两只两脚兽瞪大自己的黑豆眼, 其中有几只胆子更大,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夜鹭,在何博和刘贺身后,做起了阴暗的尾随。 它们那长长的头毛在风中摆动,在这翠绿生动的湖边,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可惜, 可恶且狡诈的两脚兽突然对夜鹭伸出了罪恶之手! “等会吃它吗!” 抓到一只笨蛋水鸟的刘贺招呼朋友。 何博摆手拒绝,“不要!” “这玩意看上去,吃了对脑子不好!” “哦!” 刘贺从善如流,把夜鹭给抛弃了。 那只呆傻的水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得到了鬼神的拯救,只愣愣的被人抛出去,然后愣愣的落到了水面上。 虽然身体比起其他鹭鸟,要较为沉重, 但夜鹭摆烂摊开的翅膀,还是支撑它漂在了水上。 随后, 这只傻鸟就拨动着自己根本没有蹼的爪子,像只鸭子一样游走了。 刘贺静静的看着它,觉得何博果然是个见多识广的—— 这种鸟吃了, 的确会对脑子不好! 而当他沉思的时候, 一只游鱼静悄悄的游过来,嘬起了昌邑王那尊贵的脚趾。 理所当然的, 它在之后,成了何博火堆上的祭品。 …… “这样的日子才舒服啊!” “闷在王宫里真是太无聊了!” 吃掉了那大逆不道,竟然敢把昌邑王尊贵无比的脚趾当田螺嘬的游鱼后, 刘贺抱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在柔软的草地上打滚。 何博跑到了水里,坐在一块突出水面的石头上泡着脚,耳边听着刘贺对昌邑王宫臣子,还有当地刺史的抱怨,笑呵呵的看着不远处的美景。 当刘贺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小, 吃饱了就要睡的昌邑王逐渐滚到一处树荫下闭上眼睛时, 有一只看上去比夜鹭聪明太多的飞鸟轻轻的落在他的身边。 羽毛艳丽的飞鸟围着刘贺走了一圈,然后跳跃到何博的肩膀上。 “这小子的性子,可真像赵朝。” “他会是赵朝的转世吗?” 第440章:奔流 体态轻盈的飞鸟, 是黄河河伯放置在济水这边的分身, 在何博“分封诸侯”时,因为有翅膀,而且不像西秦那只肥鸟那样沉重,所以它侥幸逃过了本体的黑手。 当然, 在很多时候, 这些没有得到特意分封的分身,不会被何博放出来。 毕竟鬼神在自己老家这边,可用不着做那精神分裂的事情。 不过这些年来, 何博更多时候在长江那边,一心一意的要将那比起黄河,身段更多姿、体态更丰饶、水道更滋润、下手也更加凶残的悍妇给驯服。 所以偶尔会安置几个分身, 要其注意点黄河这边。 “我怎么知道?” 何博踩了两脚水,溅起一层有一层的波澜,随意的向自己做出回答。 天地自有其运转的规则, 即便没有何博这个外力的介入,祂也会缓慢的、静静的、无法被任何意识感知到的,将生与死,放在一个圈里面。 就像腐朽的落叶会成为新生者的养料, 生命又总会用自己的死亡,来迎接下一代的降临。 就像那不小心飞过何博手边的蜉蝣一般。 但这样的循环, 太微渺, 也太不可知、不可测了。 天地法则可不会像何博那样,操弄自己手里的权柄,故意折腾各种死鬼,根据他们生前的行事,给予其相应的新生那样精准且高效。 祂只会用一种全然的伟力, 将那失落的灵魂无情的摧毁、拆分。 豆子一粒一粒的落入磨盘,被磨得粉碎,然后又堆聚在一起,组合成为新的东西。 那新源于旧, 但它与自己的前身究竟又是何等欢关系,谁也说不清楚。 也许, 已经将天地法则握住一部分的鬼神可以追溯这样的过往,探明那一切的根源。 可哪又有什么意义呢?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世上的一切兜兜转转,到底还是要上升的,前进的。 所以何博并没有纠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鬼神来说, 他只是在一次路过昌邑的时候, 从某个狗洞里,交到了一个性格很有意思的新朋友罢了。 “多好啊!” “就像当年一样!” 飞鸟也不再询问这方面的东西。 它张开翅膀,扑拉拉的飞上天空,俯瞰着下方生机四溢的土地。 “真希望时光可以停留在这样的时候。” “这是不可能的!” 何博把脚从水里拔出来,湿漉漉的在石头上留下痕迹。 “你都在济水里泡着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济水, 是黄河一条十分重要的支流, 在这个它仍旧肆意流淌在大地,被世人知晓且尊为“天下四渎”之一的时代, 比渭水还要流长, 比汾水还要平缓。 生于广阔平原上的河流,滋润了太多的土地,太多的人口, 以至于因其而得名的城邑有不少,因其而繁衍的生灵更是众多。 所谓的“经济”, 最初之时,便指代“经营济水”之事。 但可惜的是, 黄河并非一个温柔的领导, 在许多年前,还生活在黄河上游的秦人,也不像现在这样,热爱在河岸边种植草木,重视保护河道两侧的水土。 黄河热衷于泛滥,喜欢殴打生活在自己附近的生灵还有支流,逼其跪倒在地,逝者如斯。 而秦人则是为了发展,为了用严格的周礼来证明自己并非蛮夷偏鄙之国,不断的砍伐树木,将它们作为铸造房屋的大梁,还有“黄肠题凑”这等极为高贵的葬礼仪式。 再加上其他地方的人同样的伐木钉钉,以为生存的资源, 让黄河中上游的树木,变得越发稀少起来。 千百年过去, 曾经青葱的山岭变得枯萎, 曾经厚重的泥土,也变得松散。 如此, 被流水冲刷、卷入体内的泥沙,也愈发的多了起来。 即便何博会刻意的操控水流,让其尽可量的将泥沙带入大海之中,减少沙土在河道中的淤积,可论其效果,不能说大获成功,也只能说枉费心机—— 源头没能解决, 已然长成的树木还在被不断的砍伐, 新生的草木还十分幼嫩,无法束缚住脚下的泥土,只能含泪看着后者抛弃自己,流向远方。 所以,这怎么会有效果呢! “这是天地的规律,也是人为之事的结果,我如何能强求结果的改变呢?” 努力了一把的黄河河伯在察觉到这一点后,只能无奈的躺了下去。 且随它们去吧! 于是, 在时间的堆积之下, 无数的泥沙,裹挟着无数人在河岸边的痕迹,沉淀到了河道,以及与之连通的湖泊水泽中。 位于济水上游,那因与黄河交汇而形成的荥泽,已经被大河残忍的灌入了许多自己的东西。 而荥泽作为一个文静温柔的湖泊, 面对大河的霸道和强势,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办法。 它只能含着泪水, 在黄河之水涌入自己身体时,默默承受,然后温顺的将大河裹挟而来,强迫它接受的东西,吞入腹中。 而荥泽尚且如此, 济水又怎么能逃过这场劫难呢? 哪怕济水流长,河道宽广, 可在黄河的横扫之下,也无力反抗。 结果或早或晚,终归是要到来的。 “所以你打算把我献祭了是吧?” 飞鸟在天上盘旋着,思考要不要空降点东西给本体,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大不了后面让你去其他地方嘛!” “你觉得中南之地怎么样?” “那里好多猴子,我才不要去!” “那去戎洲,跟黑叔叔们玩!” “去你的吧!” 飞鸟这下,直接不理他了。 它径直的飞远,只留下何博在原地。 一无所知的刘贺在旁边呼呼大睡。 在鬼神的照抚之下,没有蚊虫来叮咬他。 只有被他压着无法抬头的草木,懵懵懂懂的“啊啊”叫着,谴责对方的沉重。 好在, 何博没有委屈它们。 当刘贺睡醒,依依不舍的坐上那飞一般的消息船,打算回到昌邑时, 鬼神暗中对那片被其压扁了的草地挥了挥手,让上面扎根的绿色,又能昂首挺胸的沐浴起阳光来。 …… “明天继续玩?” 站在自家的王宫门口,刘贺拉着何博的袖子,很是不舍得说道。 “明天来你家开宴会吧!” “你不是说手下人新编了曲子,挺好听的吗?” 何博这样告诉他。 “那好,记得早点过来啊!” 刘贺拍着胸脯,保证明天能给朋友一个热情的招待。 两人就此分别。 刘贺背着手得意洋洋的朝着王宫里面走去,然后被自己的长子刘充国堵住了路。 这个快十岁还喜欢玩玩具,睡觉也要抱着布老虎的小子昂着脑袋,瞪着眼睛对自己的父亲说: “为什么出去玩不叫我?” “明明何先生都上门了!” 刘贺无所谓的把儿子扒拉到一边,“谁让你当时在睡觉?” “那你可以叫我起床啊!” “哪有空啊,我忙着去玩呢!” 刘贺理直气壮的对着小孩子说道。 刘充国气的拿手里的布老虎去咬他。 刘贺畏惧老虎的威力,原本嚣张的气焰立马消失了。 他缩了缩脖子,“啊啊”的叫着,躲避起了来自儿子的追打。 第441章:日间 “下次可以只带我出去玩吗?” 回到家里, 近来抽条了许多的昌邑王世子刘充国,眼巴巴的对自己十分喜欢的长辈提出请求。 “我父亲一点用都没有!” “他只能依靠肉体吸引鱼虾,我却是一钓一个!” “这个不行!” 何博背着手,神情严肃的告诉他,“要讲究先来后到这个规则的!” “我不像你曾祖父那样,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于是, 刘充国只能很遗憾的低着脑袋,带着自己跟长辈在郊野之间,用竹草制作的各种玩具,失落的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要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不然就会被父亲抢走了。 旁边的刘贺发出得意的笑声,“明明是我先来的!” “这小子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下次咱们出去耍不带他!” 他对着何博,重复了一遍儿子的话,显露出一种纯然的“平等”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世子之争”,素来如此! “下次荡远点吧!” “如果能去海边,那就更好了!” 在家也不曾安分守己的刘贺,休息了一阵后,又召来自己专门搜罗来的各路表演者,在宫殿之上演奏着优美动听的乐曲,自己则是躺在柔软的垫子上,跟同样没个坐像的何博举手建议。 何博箕坐在地上,耳朵听着声乐,手里雕琢着之后要送给刘充国的积木,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身体不是很好,能去周边浪两下已经足够了,还惦记着去海边呢!” 大概是来自胎中的传承所致, 刘贺的身体,天生不是很好。 他的祖母李夫人,三十岁便去世了,死前形容十分憔悴,都不敢让武帝过来与之相见。 她生怕自己那依靠美貌而获得的君王恩宠,也会随着美貌的不再而远去。 而她生下的孩子, 刘贺的父亲昌邑哀王刘髆,身体比母亲还要虚弱。 不足二十的年纪,便赫然离去。 唯一值得欣慰的, 便是在一位莫姓医者的帮助下,刘髆在年少时就抖擞精神,坚持着生下了刘贺以后,才闭上眼睛。 刘贺在私底下跟何博疯玩的时候,也曾对他抱怨: “王宫里的臣子,总喜欢对我进行劝谏,让我学习先人的典籍和智慧,按照他们的教导做事情。” “可我一点也不想嘛!” “我父亲没到加冠的年纪便离开了我,难道我就可以享受悠长的寿命吗?” “既然天有不测风云,寿命不可琢磨,那为什么不抓紧机会,让我做点爱做的事呢?” 对此, 何博只回以赞同的点头。 他想起了西门豹这个老东西,然后对刘贺发起了同样的抱怨。 唯一不同的, 是鬼神拥有难以望见尽头的生命,而刘贺这边,是实打实的“及时行乐”。 当然, 随着刘贺的年纪跨过三十,成功超过他的祖母,并远超其父后, 看着刘贺体内逐渐暗淡的生机,何博也是出言提醒过的。 “你想活得长久一些吗?” 当再一次甩开尾随的下属,溜达出来当野人的昌邑王正在草地上快乐的奔跑,变成一条灵活的狗时, 躺在草地上张开身体,晒着太阳的何博忽然支棱起脑袋,对他发出一声呼唤。 “不要!” 刘贺很快回道,声音就像当时的阳光那样灿烂和轻飘。 “活得久又没什么意思。” 他是被皇帝下令圈禁了的,身边还有各种官员盯着,时不时就会在王宫的角落刷新出来一个,对他进行干巴巴的劝谏。 刘贺很多时候,对着那些人同样干巴巴老脸,没法说出残忍的拒绝。 所以他会应下, 然后在改正两天后,迅速的故态复萌。 老臣们因此会委屈的哭起来,觉得自己被侍奉的主君欺骗了感情。 可刘贺也很委屈。 他天性就是想玩爱玩嘛! 他又不当皇帝, 推恩令颁布之后,诸侯王的权力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再也没办法像汉初那样潇洒肆意。 而按照刘贺的性子, 也不图什么名利,只想活得自由。 跟他厮混的“幸臣”们,大多是做饭好吃的厨子、打猎厉害的游侠、会唱歌会跳舞的伶人…… 哪里值得别人天天盯梢呢? 可皇帝还是因此把他圈在了昌邑城里面。 若没有何博的援助之手,他就只能闷着,像一只孤独的青蛙一样,每天呆傻的坐在院子里,仰望那不可触及的蓝天。 这样一想, 他还真不如早点死了。 “我听说死后的世界没有太多的烦恼,可以过得比人世还要快乐。” “我可太期待那样的日子了!” 于是, 何博就没有劝他什么了。 顶多是在刘贺生机暗淡,要连累身体跟着一块疲惫痛苦时,暗中帮他一把,让他可以略过那样的痛楚,能够继续沉浸在快乐的时光里,无忧无虑。 刘贺没有脑子去察觉这些温柔,他只是想着: 这段日子睡的更多了,身体也更加疲惫了, 他应该抓紧时间,去更多的地方,尝试更多的玩法。 等把精力耗尽了,就在梦里彻底睡去,这多爽快? “去嘛去嘛!” 所以, 当何博这位操船如飞的“神船夫”没有通过他的提议时, 昌邑王直接在地上打起了滚。 这是一副十分丢人的场景。 好在, 那些载歌载舞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位诸侯的不着调,根本没有为此做出任何的停顿。 他们仍旧尽职尽责的歌唱舞蹈,好对得起昌邑王发下来的薪水。 而刘充国正好过来迎接自己的新玩具,一见父亲这样,就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 王世子也跟着在地上打起了滚—— 不管具体内容是什么, 反正他也要一块玩! 滚着滚着, 父子两还出现了莫名其妙的默契,开始绕着何博转,看上去就像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被围绕在中间的何博还能如何? 他只能答应下来。 刘贺跟儿子高兴的抱在一起,发出了诡计得逞的欢呼。 …… “我还没有看过海呢!” 第二天, 迫不及待的昌邑王父子再次乘着车马,在无数行人的注视下,嗷嗷叫的来到了菏水边上,登上了何博驾驶的小船。 船只在水上嗖嗖的移动着,劈开一层有一层的水花,拒绝一切干扰,自顾自的朝着河流的末端荡漾而去。 一大一小的两人就站在船头,张开双臂,期待的拥抱起了迎面而来的清风—— 刘充国仗着人小,站在父亲的身前。 刘贺起初还有点父亲的样子,在后面抓着儿子头上,那两坨因为未成年而扎起的揪揪。 但没过多久,他就觉得儿子影响了自己迎风吹拂的潇洒姿态,要把人扒拉了下去。 父子俩因此在船头展开大战,气的刘贺这个慈父骂道: “臭小子一点也不孝顺!” “赶紧跳河里去,免得招我烦心!” “你跳我就跳!”刘充国这个孝子毫不客气的呲牙。 只有何博见到他们刚才那样的姿态,想起了后世某个堪称经典的画面,又听闻父子俩关于“跳水”的争端后,忍不住摸出来一个陶笛。 他开始吹奏起某首曾经闻鬼神之耳,但此世绝未编奏出的乐曲。 可惜, 鬼神那滋儿哇儿,完全没有一点原曲风范的演奏,并没有得到凡人的认可。 但他还是成功阻止了父子相残。 “真难听。” “就像乌鸦在乱叫。” 刘贺父子停止了争端,转而各自捂住了耳朵。 最后, 何博被气的跳了水。 第442章:王氏 “时间已经来到这一地步了吗?” 当黄金般的九月到来后, 已经三十九岁的刘贺开始生病,并且再起不能了。 虽然他的身体没有多余的病痛, 但失去力气的手脚,还有日益降低的胃口,都在告诉他某样东西的降临。 “好可惜啊,我还没有过四十岁生日呢!” 他躺在床榻上,发出轻轻的叹息。 旁边正在给自己剥橘子吃的何博就说,“能熬到这个岁数,对你这先天不足的身体来说,已经很给力了!” 哪怕不像原本的轨迹那般, 经历登位、被废、被移封、被监管等一系列的事情, 可一直待在昌邑这边的刘贺,还是没能抗过血脉中,那来自祖先遗传的玩意儿。 他到底是不行了。 “可我还想着能不能变聪明点呢!” 刘贺哀叹着说道:“古人不是说过,‘四十不惑’吗?” “万一我过了四十岁,就一下子聪慧过人,才智超群呢?” 何博赶紧劝慰他,“别瞎想。” “你可没有活在梦里!” “哼!” 刘贺气的捶榻骂他,“我都快死了,还不多说两句好话!” “想听好话?” “那我帮你把充国叫来吧。” 虽然这位王世子从小跟自己的父亲吵吵闹闹的, 但当他逐渐长成,并意识到“生死”意味着什么时,总算显露出了孝顺的模样。 在刘贺躺下后, 他时常过来侍奉父亲,并亲自为他喂服汤药。 即便刘贺多次怀疑这儿子是在趁机折磨自己: “汤药苦得要死,他竟然一勺一勺的喂我喝!” “说什么药性犯冲,还不准我喝蜜水!” “简直就是用心险恶!” 及至最近, 也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刘充国时常跪趴在父亲的身边哭泣,还把自己自幼珍藏的各种玩具拿出来,企图用它们来引诱贪玩的父亲,再次焕发活力。 但很可惜, 刘贺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甚至还担心继承了自己血脉,身体同样不是很健壮的长子,会因为天天哀嚎而变成新的病患,从而限制了他来看望自己的次数。 因此眼下, 刘充国不在这里。 “算了,他哭起来真是太闹心了!” 刘贺被何博成功威胁到了,撇着嘴不再跟他闹腾。 他安静的闭上眼,躺在床上,呼吸慢慢变得轻微。 没有什么痛苦, 他再次毫无准备的睡了过去。 何博吃完了橘子,看了眼刘贺,便也散去了身形。 而当昌邑王再次醒来时, 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很好,想来是睡饱了。 于是, 刘贺找来自己的一大堆儿女跟妻妾,开始吩咐后事。 “要多陪葬点钱。” “我死后也要到处耍呢,不可以没有钱财傍身。” “还可以多装点书册。” “太多人跟我念叨过读书的好处,可惜我活到现在,没能亲身验证一下他的话,想来只能等到死后,再去努力学习了。” “还有啊……” 他看向旁边正瘪着嘴巴,一副“十分悲伤但一定要忍住”的长子。 “你那些玩具实在是太多了,不如分我一点吧,让我这个父亲即便在地下,也能分享你的快乐。” 刘充国听了,最终还是没忍住,扑到了父亲身上,发出哀嚎。 刘贺用最后的力气推开他。 “哭的难听死了!” “不要把涕泪都沾在我身上!” 于是, 刘充国捏着父亲床单的一角,给自己擦起了脸。 刘贺合上了自己的眼睛,不想再看,也不想再听了。 他的儿女妻妾们见状,纷纷抬起袖子,哽咽的落泪。 …… 当昌邑王的死讯传到长安时, 皇帝才从繁杂的政务中挣脱出来。 他揉着自己疲惫的眉间,手指擦过鬓角愈发堆积的白发,有些感慨: “那个不着调的宗王,就这样去世了吗?” 竟然会嘱咐后人,陪葬一大堆典籍文章? 呵! 生前都不努力读书, 难不成死后还能做学者? 不过, 还真是羡慕对方的潇洒和快乐。 “按照规制,派人去吊唁吧。” 皇帝挥了挥手,将这件事情轻轻略过。 天下有太多的问题等着他去处理, 一个没有什么权力, 生前也只知道享乐玩耍的诸侯, 实在没必要让皇帝为此耗费太多的精神。 但一想到昌邑王的寿数, 皇帝便忍不住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不到四十……” “就比朕现在多了两岁……” 四十不到的皇帝摸着自己的胡须,又摸着自己的头发。 旁边摆放的铜镜, 清晰的倒映出他此时的模样—— 一个被政务折磨很多年的牛马。 这就是作为一个贤明君主的代价吗? 可为什么一生肆意妄为的家伙,也无法享受悠久的寿命呢? 皇帝在心里暗暗想到: 天意啊, 总是那样难以预测。 怀抱着难以明言的心情, 皇帝再次召见了自己的太子。 “你近来心情如何呢?” “还沉浸在爱妾去世的悲痛之中吗?” 也许是深知儿子的禀性, 也许是自己和皇后,本就是宫墙之内少见的爱侣, 皇帝并没有对“太子缅怀离世爱妾司马良娣,以至于无心后宫”一事,发表多余的看法。 他甚至还安慰起了自己这仁善多情的子嗣。 太子的眉目间还带着些许的愁绪,但面对父亲的关切,他还是拱手说: “已经好很多了。” 皇帝于是点了点头说,“关爱自己的家人,这是一件好事。” “但你要记得,自己到底还是太子。” “再过一段时日,就让你母亲替你选一些新的女子,充入东宫吧。” 旧人既去, 新人自然就要到来。 太子如今已有二十岁,但膝下还没有孩子, 这是一件让皇帝和臣子都很忧虑的事情。 在大汉天子普遍只有四十来岁的情况下, 身为继承人的太子,怎么能“晚婚晚育”呢? 老刘家除了太祖跟武帝,有哪个身体好的! “是的!” 太子乖乖的应下。 等到皇后为儿子挑选女子的那天, 他配合的过去,然后指着坐在身边,那身着淡雅的女子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说,“我叫做王政君。” “致政于君吗?真是个好名字。” 太子称赞了一句,显露了自己的态度。 于是, 皇后就安排王政君成为太子后宫的新成员。 当消息传到王家的时候, 王政君的父母十分高兴。 王父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说,“我女儿当年议亲了三次,结果对方都在不久后去世了。” “有相师告诉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女儿的命格高贵,不可以匹配普通人,对方难以承受那样沉重的贵气,所以才会死去!” “所以,我便想办法将女儿送入了东宫,作为太子的家人子……” “如今,总算等来了想要的回报!” “王家兴盛的时候到了!” 只要等到太子继位! 只要王政君赶在其他人之前,生下长子! 那按照大汉朝历来的“嫡长子继承制”, 那按照大汉朝的外戚干政传统, 王家富贵至极的日子,难道还会遥远吗? 他怀抱着这样美好的想法,找来了自己的儿子,并对他们说: “王氏的巅峰,要在你们手里创造了。” “要好好侍奉太子,侍奉皇帝,不要堕落了门楣,玷污了祖先的容颜!” “是的!” 王氏子们纷纷应下,心里对未来的辉煌,也生出无限的期待。 第443章:忘情水 “王氏是齐王建的后代啊!” “难怪这老小子近来看上去一副得意的样子,踢蹴鞠都敢跟王贲抢球了。” 中原鬼国之中, 鬼神白龙鱼服,带着自己的一些死鬼朋友,在弱水的岸边开了一场饭趴。 他同西门夫人相对坐着,啄饮着美酒,并安静的听后者讲起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旁边, 刘贺正带着自己新认识的朋友,快活的像一只灵活的狗,在阴间特有的灰暗草地上追逐奔跑。 “只是他的后代,怎么会采用‘王’这个姓氏呢?” 懒散怠惰的鬼神在阴间的范围不断扩大,鬼口不断扩张后,实在是懒得往自己脑子里塞太多东西。 齐王建这个老小子,平时除却表现的跟个“父母的宝贝”似的,实在是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 是以何博还真没注意到, 田齐留在中原的后裔,改名换姓,并逐渐成为了大汉朝堂上,那能坐在前排的尊贵人物。 “谁知道呢?” “反正齐王建的元城王氏,眼下的确比王贲子孙建立的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要显贵一些。” 毕竟王政君被选入东宫后不久,就得到了皇太子的宠爱, 她那渐渐隆起的肚子,向世人昭示着,皇室的新一代、太子的第一个孩子、皇帝的长孙,正在其中孕育成长。 皇帝对此十分高兴,赏赐了元城王氏许多财富,还有更高的官职。 后者也清楚的意识到,那未出生的孩子,关系着家族的未来。 所以这段日子里, 王氏在私底下进行了不少占卜和祭祀,祈祷王政君可以一举得男,并让这个男孩能够健康平安的长大。 虽然按照宗法礼制, 齐王建这位先人,是称不上“元城王氏”之祖的。 但由于子孙们的祈愿, 他近来蹭到的飨食实在不少,吃的整个鬼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也让被他跑到面前炫耀了一通的王贲气的面色发红,捏起了拳头。 “算了!” “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何博先是对西门夫人的话语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揭过了有关死鬼们后代发展的讨论。 他转而与之说起了正事。 “你要不要接过给投胎的死鬼们灌水的职责呢?” 在轮回形成的时候, 西门豹等积年老鬼就对此提出过问题—— 人为万物灵长, 如果他们投胎的时候,还可以保留自己的记忆, 那前世后世,又该如何分辨呢? 怀有恶意者,即便沦为牲畜,却也可以凭借脑海中的智慧,做出伤人害命的事情,这又该如何处理呢? 而这些, 显然是何博这位鬼神需要去想办法解决的事。 好在, 摸索到相关的思路,甚至寻找到解决窍门,并不艰难。 那偶尔卷起,吹拂过群鬼,能让其变得麻木、降低感知的阴风; 那冲刷过死鬼的肢体,能让其感到冰冷刺骨,犹如凌迟割裂,最后消融其魂灵的弱水; 还有阴间那伴随着人心各种复杂情绪,从而沉淀形成的,吃下去后会让人呆若木鸡,形色如同泥塑的“天材地宝”…… 都是可以冲淡死鬼原有记忆,能帮助其安安静静,一身轻松的迎接新生的“原材料”。 唯一需要注意的, 便是这些东西对死鬼的杀伤性太大,触碰的一多,免不了要遭受额外的破损。 所以, 何博这位“调配师”,需要进行多次操作、频繁实验……才能将这些原料,调制酿造成自己需要的东西。 “就叫它‘忘情水’吧!” 当鬼神好不容易,用他不是很辛勤的汗水、偶尔发挥作用的智慧、以及简单粗暴的手工,调制出一份符合自己需求的,看上去十分浑浊粘稠的,很容易令鬼恶心想吐的液体后, 他面对着那口正散发着袅袅黑烟,表面绘制着一副贪吃大馋猫的青铜鼎,为其中的成品恩赐了姓名。 “我觉得这名号有点奇怪!” 被叫来欣赏鬼神智慧结晶的众鬼听到面前玩意儿的称呼后,忍不住眯起眼睛,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为什么?” 何博还很疑惑的反问对方,“这东西喝下去以后,能让死鬼永远不流泪不伤悲。” “这个名字不是很符合它的效用吗?” 对方不能明了鬼神话语中的深意,但还是诚实的回道: “只是觉得它实在称不上……是一种水。”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言语的真实性, 那浑浊到搅和两下,能浮现出多种色彩的“忘情水”咕嘟了起来,在空中炸开几个泡泡。 没有气味趁机飘荡出来, 但这动静还是让死鬼们感到寒毛直竖。 “这只是小事罢了!” 外表岂是重点? 作用才是最关键的所在! “来,大家都尝一尝吧!” 何博热情的从锅里用筷子沾了一点出来,并屈尊降贵,递给旁边的死鬼们。 后者纷纷退却跑路,表示自己即便是魂飞魄散,也不会让这脏东西沾染到一分一毫。 何博没能抓住任何一个, 于是他只能遗憾的找来自己亲手养大的狗腿子。 “大黄,来!” “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新狗粮!” 他将那根携带着不可名状之物的筷子递向大黄, 然后这条曾经荣幸得到鬼神抚养、又跟随大汉大司马大将军作威作福了很多年的黄犬,立马仰天哀嚎起来,随后用前爪紧紧抱住自己的狗头,死活也不肯抬起来。 对此, 何博还能如何? “搞得像我要虐待动物一样!” “我岂是这种狠心的家伙!” 鬼神愤愤的斥责大黄这狗腿子的不忠诚不听话,然后把筷子反手伸向了自己的嘴巴。 哼! 他们都不肯尝! 我就自己来尝! “握草!” 一向温和有礼,很少情绪激动的鬼神,因为品尝到某些东西而发出了震惊的一声。 他的脑子被那极端刺激的味道席卷而过,只留下一片狼藉。 因“忘情水”而逃避, 又因忠诚而返回的老鬼喜关切的来到呆滞在原地的鬼神身边,并询问他: “……您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 何博愣愣的垂下眼睛,看向手里的筷子。 “我的直觉告诉我,太过痛苦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回忆。” 所以“忘情水”是凭借难吃这个特点,从而强迫死鬼清除记忆的吗? 老鬼喜闻言,忍不住在心里猜测起来。 而等到“忘情水”的功效得到确认, 何博在将那锅难言之物紧紧封存起来后,便寻找起了适合投喂死鬼,在他们拼命抵抗下,还能将之塞到对方嘴里去的人员。 理所当然的, 西门豹家里的那位贤妻,被鬼神列为了第一选择对象。 “可那东西搅和起来,实在是太像……” 西门夫人听到何博当面的邀请后,并没有直接拒绝。 但她皱着眉头,想要用一个较文雅又贴切的词语来形容鬼神亲手调制出来的“忘情水”,但最终,她失败了。 于是她闭上嘴,只是叹了口气。 何博能听懂她的未尽之意。 但他还是劝说对方:“多接触几次,心里就可以接受了。” 他拿出一罐在大锅存封之前,被转移进来的“样品”,想要帮助西门夫人脱敏。 结果正跟着刘墉这位老叔祖满地乱跑的刘贺突然蹿过来,对着何博不满的说道: “你偷偷带好东西,却不拿出来给大家分享是吧!” 刘墉也跟着过来,跟自己的远房侄孙站在一起,指责鬼神的“吝啬”。 他们理直气壮的要求何博将手里的东西大方的摆出来,让自己品尝。 不远处的刘信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 好在, 在他那为人先祖的浓厚慈爱快要按耐不住之前,刘邦抬手阻止了他。 “且慢!” “先让我看下乐子!” 因此, 刘信坐回了原地,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子孙,还有刘彻的孙子,高高兴兴的从鬼神手里接过那简陋的罐子,一边欢呼着自己的“胜利”,一边品尝起了其中的玩意。 他们同样用筷子沾着,将那稀释过,但看上去仍旧很奇妙的东西放到自己的舌头上。 “握草!” 下意识的, 他们握住了身下那长长的、明明很干枯却带有奇妙韧性的灰草。 然后, 两位刘氏诸侯四目相对,神色中露出了极为相似的清澈纯洁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 “我们拿着这个罐子是想干什么?” “应该是想要尝尝滋味吧!”刘贺一如既往的,发挥了他超然的智慧。 刘墉这位叔祖很欣赏他的提议。 “那就尝尝吧!” 他这样爽快的说道。 是故, 奇妙的场景再三上演, 直到那罐把死鬼脑子都能吃傻的“忘情水”,被他们一点点的舔舐见底,这样的循环才被打破。 两个痴呆儿童也在之后,被各自的先人领回去洗胃。 “这个证明!” “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何博转过头,对西门夫人严肃的指出。 西门夫人捂着嘴,正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呢。 听到鬼神这样的言语,只随意的点头应下,然后擦起了眼角渗出的眼泪。 “好吧!” “看到他们这副样子,突然觉得给死鬼们喂忘情水,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呢!” …… 而伴随着轮回秩序的日益完善, 一名新生儿也在大汉皇室的期待之下,发出了自己降临世间的第一声哭泣。 他的母亲带着额头满满的汗水,怀着万分柔情,看着襁褓里的婴儿被他的父亲抱入怀中。 太子激动的看着自己的长子。 一向温和柔弱的他,只觉得面前这小小的、红红的、肢体柔嫩到不可思议程度的“小猴子”,实在是可爱到让人心碎。 而其后赶来的皇帝听到婴儿有力的哭声,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从儿子手中接过新的血脉,高兴的说: “响亮的嗓门。” “他的身体很好!” 然后, 皇帝为自己的长孙赐下了姓名。 “就叫他刘骜吧!” 骜者, 良马也。 《吕氏春秋》中提到:“良马期乎千里,不期乎骥骜。” 既然儿子注定只能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守成之君, 那皇帝自然而然的,会将自己对未来的期望,以及天下的重担,交付到孙子的身上。 “你要带着大汉江山,继续奔驰下去。” “不要在那漫长且艰苦的道路上迷失方向!” 皇帝的手指抚过长孙稚嫩的眉眼,心里满是期盼。 王政君也在之后,怀抱着自己的子嗣,对他小声的说道: “你要做未来的人上人。” “大汉的社稷、我这个母亲,还有你的外祖,都会因你而骄傲的!” 小刘骜听不懂这些大人的话语, 只打了个哈欠,捏着小拳头,安静的睡了过去。 而等到他慢慢醒来,逐渐成长,能够听懂大人话语中,那些浅薄的意思后, 他那尊贵无比的祖父,会将自己的长孙抱在怀里,教导他认字,并逗弄他: “你将来做了皇帝,会把国家治理好吗?” “一定!” 懵懂的刘骜大声的回应了祖父的问题,“一定会好的!” 祖父因此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旁边的太子也跟着露出微笑。 毕竟子嗣有能力, 是所有长辈都期待的事情。 等到夏国的使者远行千里而来,向天子禀报国家的近况,并感激大汉当年伸出的援助之手时, 皇帝仍旧把长孙带在身边,让他跟随自己一同接见了那位夏国的使者。 “夏国还没有恢复统一吗?” 他静静的听完使者的汇报后,关切的说道。 “是的。” 在大汉天兵和秦国的军队相继离去后, 夏国的动乱, 便纯然变成了夏人的事情。 跑路无门的月氏残余被淹没在了诸夏君子的海洋里, 要么被复仇者撕裂, 要么被驯服、同化。 他们已经没办法掀起任何风浪了。 太平道方面,也因为乞活军这一支的兴起,恢复了当年的号召力。 当然, 道长们的戒律,也伴随着吸取过去乱局的教训,从而变得更加严厉了起来—— 反正谁也不想再看到一群“天”字辈的家伙出来跳大神了! 而在这样的涌动之下, 日益成熟的随平也逐渐的走向高位。 他被推举到领袖的地位, 然后又通过直面的各种艰难险阻,将自己的内心和手段淬炼。 如今, 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并统治了西夏的土地。 “我主希望得到天子的册封,好名正言顺的称王,然后讨伐东夏。” 使者取出随身携带的国书,恭敬的呈送给了皇帝。 皇帝将那份国书仔细看过,最后同意了上面的请求。 “可以!” “就让他建立这个名为‘隋’的新朝吧!” “但你们要记住!” 皇帝咳嗽了两声,惹来正在发呆的长孙好奇的目光。 “作为诸夏在域外的分支,不论秦夏,都承担着教化群蛮的使命!” “不要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连累祖先辛苦建立的基业,折损我诸夏的威名!” “如果还有下一次,大汉可不一定还会对此进行支援!” “遵命!” 使者伏地叩首,接受了天子的训诫。 刘骜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祖父实在威武霸气。 他懵懂的想: 我也想这么厉害! 我…… 我以后也要当皇帝! 第444章:新夏·隋朝 “‘隋’这个国号,不是很好啊!” 新夏之地的德宁城中, 何博正对着那身着王服,手捧着天子赐下的玺印,享受着万民欢呼崇拜的王者指指点点。 “怎么会想到用姓氏来命名国家呢?” 旁边正抚摸着胡须,含笑看着那“山呼千岁”一幕的太平道大贤良师向鬼神解释道: “只是遵循古礼罢了。” 遥想当年, 诸夏的君子初初来到域外,对很多东西还不是很了解,原居于此的身毒人,也无法跟他们进行交流。 那始祖朝便拍着大腿说: “管那么多干嘛!” “反正来了就是咱们的地儿!” “我们想怎么叫它,就怎么叫它!” 于是, 在这位先祖的带领下,最初那一批来到域外的君子,纷纷贡献出自己那在三百年前,还显得十分少见、尊贵、兼有底蕴和美好含义的姓氏,来称呼夏国的土地。 “赵郡”是有的, “随郡”也是有的。 而随平的祖先, 在这域外,在这夏国, 虽然由于出身低微,难以使用族谱来验证家系传承, 但毫无疑问, 他必然是始祖之一,那名为“随巢”者的后代。 若再进行追溯,探究“随”这个姓氏的来源, 那又可以追溯到春秋之时,那不幸被楚国用“我蛮夷也”这等理不直气也壮的理由,讨伐并破国的随国。 所以, 不管是以随平出生且立足的“随郡”为法理, 还是以他那久远的先祖为依凭, 或是以他在那位西夏皇帝万般无奈、惶恐不安之下,得到的“随侯”爵位为依据…… 他以姓称王, 都能够让人心服口服。 “当然,‘随’国已经破灭了太久,又是中原古国,距离夏地遥远……随平自己也觉得两者全然一致,不是很好。” “所以他将之改换为‘隋’字,以示区分。” 听到这番理由, 何博只是捏了捏自己下巴处的软肉,开始了莫名其妙的感叹: “这样啊……” “那就希望他是个大方的、不惧内,而且儿子不叫做‘广’的隋王吧!” 大贤良师不知道鬼神话语中的意思, 不过这么多年下来, 他们也已经习惯了鬼神偶尔的胡言乱语。 因此, 他们丝滑的略过了何博的话。 只是讨论起了新夏之地的未来,以及太平道以后会如何。 “国家之主可以亲近某个教派,但不可以直接宣布皈依到它的法袍之下。” “这是违背‘绝地天通’这一原则的。” 而权势, 永远是世间最诱人之物, 无数英雄沉浸在其中,从而改变了容貌、思想,变成了属于权力的怪物。 太平道以后会变质吗? 考虑到其已经有过种种前科, 而乞活军在摆脱了“乞活”的艰难困境后,难免会出现浸泡在富贵中,柔软了自己的骨头,遗忘了本初理想的成员。 随平作为诸夏之国的君主, 既承接了历朝历代的智慧,也要为自己的子孙后人,乃至于追随其建国立业之人谋求福祉, 如此, 不管他愿与不愿, 总要跟伴随着新朝建立,愈发壮大,有可能有碍社稷的太平道起冲突,甚至于分道扬镳。 “随平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是怀抱着仍旧存于心中的理念和柔情,尊奉太平道为国教,使其从“为民呼喝,天补均平”的旗帜,变成高高在上,同世家大族没什么两样的新统治阶级; 还是与之拉扯起来,做一位全然的君王呢? “这是以后的事情了。” 听到两位大贤良师讨论的何博转过头,对他们说道: “不管未来会是何等走向,左右是诸夏自己的事,不被外族蛮夷趁虚而入就好。” “而夏国有了这样一遭,想来后人之中,也会涌现出敢于反抗者。” 诸夏的血脉, 永远是善于学习先进经验的。 就像中原有了陈王奋起挥黄钺之事后,后世自有无数豪杰效仿; 夏人亲身经历了“太平道大起义”,并亲手品尝到掀翻原有贵人的快感后,也不会因为时隔上百年,而遗忘这项手艺。 “你们还不如考虑下秦国那边的情况呢!” 西秦建立,至今有近一百五十年了。 作为一个庞大的、味道纯正的诸夏之国, 它那两个兄弟所面临的,或者已经经历过问题,西秦也都拥有着,并由于地域不同,而充满了自己的风格。 夏国的世家已经爆炸, 汉朝的世家还蛰伏在地下,跟皇帝玩着“打地鼠”的游戏, 所以阴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死鬼们,近来总喜欢将西秦的藩镇,与前者相提并论, 猜测在这漫长的秦汉之争中, 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邹衍他们认为鬼神这次说的颇有道理,于是商议起了引导太平道朝着秦汉两国发展的事情。 而当死鬼们嘀咕之时, 意气风发的隋王宣布了讨伐东夏的重大消息。 他要恢复新夏的统一, 重新掌控那两条大河所在之地。 毕竟, 出身中原的诸夏君子,不管在哪里,都拒绝不了统治“两河”的诱惑。 东夏的君臣对此, 自然惶恐不已,不知道该安排何人去应战。 那位脾气暴躁,但的确会打仗,能扛事的大将军, 在还没来得及逼迫皇帝退位,自己取而代之以前,便不幸去世了。 而其毙命的原因,也十分简单粗暴—— 不甘心做傀儡的皇帝通过长久的示弱和温顺,让将军放下了对这位身形瘦弱,年未弱冠君主的戒备。 然后, 他就因为这样的放松和大意,在后者突然请求其入宫“商议大事”时, 在不携带甲胄、随身侍卫的情况下,不幸被皇帝用一柄短小的匕首给捅死了。 他所建立的幕府, 也因为将军的子嗣还很弱小稚嫩,迅速的崩溃瓦解,其手下激动的瓜分起了先主的遗产,并展开了激烈内斗。 只能说, 一切的权争谋略,到了最后,都是“一板砖”的事。 “想要解决关键的问题,在于解决问题的关键!” 接到将军报道的鬼神也因此拍着桌子,训诫起来自己的属下们: “开会一定要穿甲胄,带兵器!” “谁空着手去开会啊!” 底下手头空空鬼吏们只愣愣的与同伴对视一眼,随后用自己聪明的大脑,略过了鬼神的大气、直白且有力的话语,热情感动的回以了鼓掌、叫好和落泪。 只有刚刚死下来的将军趴在旁边,认认真真的做笔记,觉得鬼神不愧是鬼神, 说话真汝母的有道理! 总而言之, 面对西边“隋国”的进攻, 正因为“军阀混战”,从而力量大损,人心不齐的东夏,实在是没有能力抵御。 他们注定要在“乱而复兴、分久必合”的历史车轨之下,被碾压粉碎,融合为新朝的一部分。 而当中原的长安响彻丧钟, 向全天下昭示着天子离去、一个时代迎来结束的消息时, 新夏也在漫长的战乱和分裂中,拥抱了自己的新生。 已经蓄上胡须的随平从袒身牵羊的东夏皇帝手中接过了他献上的夏国玉玺,还有当年周天子册封时赐下的小鼎,戴上了新朝开创者的冠冕。 他那被世情雕刻的坚韧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喜怒,只平静的俯瞰着登基典礼上,那山呼海啸的群臣。 太平道中, 那几位白发苍苍,拥有着深厚智慧的道长,手持着九节杖,先是目露忧愁的环视了周身那些神色激动的弟子,然后同上方的新君对望。 最终, 他们低下了头, 一声叹息被人群的呼声吹散。 第445章:秦国·预兆 “天下哪有不亡之国?” “国家能传承到现在,我已经很满意了。” “你这个小辈又在纠结什么?” 伴随着新时代的序幕缓缓拉开, 当性格柔和,思绪敏感而多情,真心实意的奉行“君子之道”的大汉新君宣布废除了那极为折腾地方豪强、世家、富商的陵邑制度时, 阴间的大汉历代先君,正忙着安慰才死下来没多久,心情十分低落的宣帝。 “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喝几杯酒,多跳两场舞呢!” 正端着酒罐吨吨喝着,并跟身边美人勾勾搭搭的汉太祖刘邦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子孙,并对他如此说道。 但宣帝还是没能从“子孙无能”的悲伤中摆脱出来,只闷闷的握着酒杯,时不时叹一口气。 他那位在死后,硬是凭借内心活力,从而“返老还中年”的曾祖父也于一旁横眼道: “既然选择了把位子传给儿子,现在摆出这副模样,又有什么用呢?” 刘彻转头推了推儿子刘据,“去,给你孙子倒杯酒,帮他解忧!” “实在不行,就去找西门夫人,从她手中要一点忘情水来!” 如何掩盖心中的愁绪和痛苦? 用一份更加痛苦的记忆来替代就好了! “这样不好吧?” 刘据可是亲眼见过一些死鬼在服下“忘情水”后,那麻木、呆滞、恨不得立马消散于天地之间,跳出五行之外的苦痛模样的。 他这子孙好说歹说,也是将大汉带入巅峰的君主,倒不至于受这种折磨。 如此想着, 他也不管辈分高低了,起身替孙子倾倒了一些酒水,并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的身心。 不过, 这样的温柔并没有取得太多效果, 最后让宣帝得到安慰的, 还是他那位紧随其后死下来的妻子。 在相伴多年,深情相许的丈夫去世后不久, 皇后许平君也因为哀伤过度,而离开了美好的人间,离开了自己那位因为接连丧父丧母,所以哭得涕泪横流的子嗣。 两人在阴间得到了团聚,并实现了年轻时的幻想—— 以一对普通夫妻的身份,享受平静祥和的生活。 只是, 他们这般生死不渝的恩爱, 让原本安慰刘询的某些先君,感到十分不满。 “死了还放不下情情爱爱……难怪会养出刘奭那样的子嗣!” 曾经遭受“夫愁者联盟”围殴的景帝如此说。 死后被卫子夫、李夫人等曾经爱过的女子抛弃的武帝也如此说。 然后, 父子俩对视一眼,默契的发出一声叹息。 “你们叽叽歪歪什么呢?” 偶然路过的鬼神听到这满是酸涩的话语,直截了当的指出,“人家夫妻恩爱,关你们两个死鬼什么事?” “而且看不惯这样的事,那怎么不对着西门豹跟他夫人去说呢?” 尊老的两位汉帝才不会接受鬼神的挑唆呢。 他们只“呸呸呸”的吐出嘴里的狗粮,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让自己感到不适的地方。 何博静静看着他们的背影,转头对老鬼喜笑说: “哈!” “不管怎么说,老刘家的相处气氛,还是要比现在西秦皇室好很多的!” 没有前往域外, 也不像鬼神这般,拥有“心念一转,万里诸国尽入眼中”能力的老鬼喜只疑惑的回道: “西秦近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难道也像先前的夏国那样,中枢皇帝和地方诸侯,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这个倒没有。” 何博从容的告诉对方,“就是目前在位的秦帝比起之前你我见过的君主,还要性情薄凉罢了。” 当新夏迎接新局面的时候, 秦国的皇帝也在庆祝自己的辉煌治理—— 他成功镇压了地方上反抗中央收拢权力的诸侯, 安排自己信任的将领取代他们,统率起了各地的军队,形成了一个又一个藩镇。 强大的军队拱卫着他, 无数的臣民服从着他, 四面八方的商队在秦国的土地上穿梭着,带来名为财富的浪涌。 四面八方的蛮夷也汇聚在秦国的安都城中,向大秦皇帝奉上自己的礼物和忠诚。 西边的罗马也认清了自己的实力,派来使者与秦国讲和,并将其开拓的重心,转移到了那名为“高卢”的泰西之地上…… 这难道称不上“盛世”吗? 当年那些认为自己年轻继位,比不上先帝英明神武的人, 如今想来,已经后悔莫及了吧! 皇帝端坐在宝座之上,得意洋洋的享受着掌控一切的快乐。 那一浪又一浪的权力波纹,让曾经谦和、隐忍、腹有谋略的皇帝,逐渐的沉迷其中,改变了心态。 他开始变得傲慢、无礼,并对身边的人刻薄起来。 “朕是何等的尊贵!” “你们自当以绝对的忠心和顺从,侍奉朕这样的君主!” 察觉到枕边人飘起来的皇后企图劝谏,阻止皇帝的堕落。 但皇帝却因此大发雷霆。 他训斥皇后多年无子,连自己的基本职责都没有做到,竟然还敢对着皇帝指指点点! 这是何等的不敬! 而之后, 因为后宫涌动起的暗流,从而莫名其妙出现在皇后宫殿中的,那写着皇帝生辰名号的“巫蛊小人”,更是让其怒不可遏。 于是, 他根本不容皇后辩解,直接废除了陪伴自己多年的结发妻子, 将皇后当年陪伴自己还在潜邸时,由于还未能继位,遭到夺位兄弟的打压,从而吃过不少苦头的恩义,全然弃之不管。 许多臣子为皇后求情, 他生下的那众多皇子,也因为嫡母的仁慈善良,恳求父亲的宽容。 这让皇帝无法忍受。 如果大家都替皇后说话, 那岂不是证明,自己的命令是错误的? 而且这等“暗中巫蛊诅咒皇帝”的恶妇,还能获得这么多人的称赞和同情, 这说明了什么? 必然是前朝后宫有勾结! 这恶妇早就在前朝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并拉拢一些年少失母的皇子,企图毒害自己,扶立新君,从而垂帘听政呢! 这样猜忌着, 皇帝更是对皇后,还有其出身的王氏,进行了粗暴的打压。 并趁机杀掉了受过王皇后抚养,在法理上也可以被视为嫡子,于情于理一直维护皇后,并因为逐渐年长且有名望,让皇帝感觉到威胁的二皇子, 还圈禁了年轻爽快,直言不讳指出皇帝刻薄多疑禀性的十一皇子,让他只能闷在孤僻荒凉的宅院中,说那些天真的话语了。 “朕将坐在这宝座上,万年又万年!” “谁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废妻杀子的皇帝,抚摸着自己坐下宝座的装饰,满意的俯瞰着朝堂上,那被吓的战战兢兢的群臣和其他皇子,心里如此想到。 “哎!” “看来西秦的社稷,要被这个家伙给毁坏了呢!” 听完何博带来的,来自于远方秦国的消息, 老鬼喜忍不住这样说道。 第446章:日间 “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国歌……” “各个国家也有各个国家的玄宗!” 西海秦国统治之地, 何博站在西渭水的边上,看了一眼那自远处而来,觐见皇帝的将军们,然后弯腰收起了田地里丰收的粮食。 一摞摞的麦子被他熟练的扎好,放置在板车上。 一篮篮的豌豆被他收好,放置在田横上。 偶尔, 他还要摘下两坨清甜可口的白菜,向旁边热切跟着的狗腿子进行投喂。 那自千年万载前,便追随起主人的黄犬, 在秦人、夏人逐渐于域外立足之后,也得到了专门的引入,在广阔的域外进行着繁衍。 当然, 除了大黄之外, 还有更多的物种, 正通过那漫长且艰难的道路,进行着交换、传播。 “可惜。” “这样安宁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西海秋季那干涩炎热的风里,正裹挟着难以为人所察觉的风雨。 当秦国的君臣欢天喜地的待在室外,认为太阳将永远高照,光芒将永远璀璨时, 它就会不经意的落下,随后淹没一切。 深受秦人推崇的玄鸟从天空划过,对本体提出的疑问做出回答: “如果这位皇帝继续作下去,他绝对能品尝到自己亲手酿下的苦果。” 它降临到本体的头上,抖擞了下身上被风吹开的羽毛,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反正秦国社稷若要倾覆,只是人的关系而已!” 像夏国那样发洪水? 像中原那样大河决堤,冲散国家? 这是不可能的! 秦国的土地哪有这优渥的条件! 每年的雨水能弥补河流两岸人口的取用损耗,维持草木的生长,削弱下暑热那灼人的炙烤,已经十分美好了。 而在鬼神还有祂手底下那帮子牛马勤勤恳恳的工作下, 珍惜河里的每一滴水, 挽留从海上吹来的每一阵风, 驱动天上飘来的每一朵云…… 让它们都能“物尽其用”,并用一种博爱宽容的姿态,滋润到更多的地方,从而使得秦国整体上,那较之中原称得上贫瘠的土地,能得到更长久的开发,养育更多的人口。 “我是尽力了!” 体型愈发圆润的玄鸟把自己团成了个球,如此坦然的说道。 何博翻起白眼,看向自己头上的“西海大都督”: “你确定是‘你’尽力了?” 这猪圆玉润的模样,可跟“社畜”扯不上一点关系。 玄鸟先是狡辩,“我这个是过劳肥!” 然后他又自言自语起来,“手下干活就是领导干活,我又不是不给他们发工资……” 何博哼了一声,收获粮食的动作变得愈发迅速。 “比我还懒!” “也就比东瀛的咸鱼好点!” 玄鸟不置可否,随本体说去。 反正“自己骂自己”这种变态的做法,素来是本体所热爱的活动。 特别是在有分身被安排到埃及那块地方,窝在老秦人多年以前,于法老运河的基础上,挖掘修缮的新运河当水伯后, 本体这方面的精神问题,也变得更加严重—— 毕竟只有黄河自己知道, 当分身、一口水一口沙哺育出来的诸夏后裔,都跟着夸赞起尼罗河的温柔后, 祂心中会是何等的悲伤、痛苦。 哼! 等哪天把你们这群家伙全扔到南殷洲那条举世无双的大河边上,就知道黄河是多么慈母了! 何博愤愤的想着,并且将心里的话如实的说了出来。 玄鸟抖了抖毛,便顺着话语问起了对方,“话说苏广在殷洲开辟新乡,已经好些年了吧?” “他还没有回来报平安?” 先前带去殷洲的物资良种,还不足以让“新国”得到迅速发展。 他们的人口太少, 四周又过于荒凉原始, 如果不能趁着还能动,还有富有远见的领袖指引道路,尽力从中原祖地吸取养分, 那他们所开辟的、所建设的、所收获的小小园地和果实,难免会面临淹没在殷洲苍茫天地之间的艰难问题。 对此, 何博只是耸了耸肩,“没呢。” “估计是忙着带孩子吧!” 诸夏种子在遥远的大洋彼岸落地生根,起码要花费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当地的水土, 然后再花费几个四季,经历足够的风霜雪雨,才能在那里开枝散叶,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唉,也不知道那位被你流放到殷洲的兄弟过的怎么样……” 玄鸟在提到了苏广后,又思念起那位跟随苏广,一同落地殷洲的分身。 对方也是只“鸟”来着, 这自然会让玄鸟觉得亲近。 只是可惜, 相隔这么遥远,他们的本体又这么无能, 也不知道他们这两只离巢之鸟,何时能够比翼双飞。 “我也不知道!” 某位鬼神理直气壮的回道,“只要不死就好!” 他推动板车, 装着满满的粮食开始前往晾晒打谷的地方。 而在殷洲, 被鬼神念叨了两句的人和鸟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苏广带领着自己的国人从茂密的麦地中挺直身体,在一片金黄中,疑惑的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鸟儿。 “那只鸟刚刚是不是在空中颤抖了一下?” “有吗?” 同伴也跟着抬头观望,随后跟苏广说道,“可能是拉了点东西出来,让它觉得身体一轻,爽快的抖起来了吧!” 鸟是直肠子, 在某些方面,的确是想来就来的。 而伴随着诸夏君子们在殷洲的角落开辟出农田,结出对于此地生灵来说,前所未见的美味果实, 自然也有无数的飞鸟走兽暗中溜过来,感恩“大自然的馈赠”。 这几年来, 新乡的子民为了驱赶这些糟心的玩意儿,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精力。 因此, 许多人再见到头上掠过的鸟儿,也没心思去感慨自然的美好、生命的自由,只会警惕的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生怕它伴随着风,一路滑翔到自家的田地里。 苏广认同对方的话, 然后也不去多想,只低头继续同人收麦。 这位天子册封的“新乡侯”, 这位殷洲“新国”的创业之主, 虽然拥有着尊贵的身份, 但在现实中,却要效仿西周初年,乃至于更久远时代的那些君主诸侯,跟着自己的国人一同耕耘。 事是不会少的, 责任是一定要承担的, 至于回报? 暗中旁观了新乡发展的鬼神在心底琢磨着: “按照苏广这般的老实勤奋,等他死后,来我身边服侍,我不给他发工资,也是可以的吧!” 毕竟“新乡国主”自己,还住在从草屋升级而成的木房之中,坐在用干草长叶编制而成的席子上,时常为了国人的事而奔走不止呢! 苏广私底下也会感慨: “舜禹之事,我知之矣!” 若远古时的领袖, 都是这般的任劳任怨,也难怪会得到子民的拥戴,也难怪会发生“禅让”这样的事。 “……也许,是时候回齐国和中原看看了。” 当夜幕降临, 躺在床榻之上的新乡侯揉捏着自己的腰部,先是确定这几年的收获,足以支撑起国人消耗、意外之后,然后便生出了再度渡海的想法。 他想起白天的时候,在水中看到的倒影—— 白发生在鬓角, 皱纹堆在眼边, 过去那年轻的,能够往来于诸夏之国的齐国使臣,已经悄悄的老去了。 “要趁着还有些力气,培养后来人啊。”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到。 第447章:想不出章节名了 当天地再度迎来一轮夏日的时候, 当大汉那位温文尔雅的天子正忙着跟人辩论儒家经典,并凭借手中的权力,大力推动“治国儒家化”,希望延续当年武帝“表彰六经”政策的时候, 当西秦的那位日益骄横的君主,发挥自己多疑的禀性,怀疑起诸路藩镇的将领,并开始扶持异族胡人,来与之大搞平衡的时候, 身处中原的何博,忽然宣布一个重大消息: “我要封神!”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堆又一堆,由精致玉石刻成的印章,然后对着坐下的诸多死鬼如此说道。 那经过鬼神多年研究制作,从而被开发出更多用途的玉石,被鬼神灌入了许多法力,甚至可以承载祂恩赐下来的一部分权柄—— 这让堆积在一处的玉石印章的上方,形成了一片飘渺的云雾,犹如生机弥漫的山林田野,让人见之心喜,但当他人多多凝视之后,又会因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而感到心惊胆颤。 很好很想要, 但这东西看上去就很烫手的样子! 被鬼神突然召集,衣着神色之间,还带着厚重牛马风情的鬼吏们对视一眼,在心中默契的想到。 考虑到鬼神曾经做过,并且在如今还屡屡为之的“前科”, 鬼吏们很有理由相信: 这东西可能是鬼神新弄出来,好引诱他们更加努力拉磨,为天地人神创造美好生活的诱饵! 所以, 心情虽然有所波动, 但吃亏上当很多次,在文山书海间潜泳了太多年,受苦了太多年的鬼吏们,都忍住了好奇,只瞪着眼睛,静静的等待鬼神接下来的话语。 “你们怎么没点反应呢!” 高高在上的鬼神不满的叉起了自己的腰,也回瞪起了自己麾下的众多牛马。 他们这些死鬼, 在日益壮大且完善的阴司之中,也属于任劳任怨了许久,拉磨成果令人闻之落泪,见之心惊的“高管”了。 在西门豹这位老前辈的带领下, 在老鬼喜这位老前辈的宽怀下, 这些后来者先后经历了: 因“我竟然能伴随侍奉鬼神”而生出的无边激动和振奋, 然后又因“鬼神将事务全权托付与我,当以国士报之”的遭遇而感动的两眼汪汪, 因此, 何博这位每天到处游荡的领导认为,自己是需要对他们做出点安抚,好让他们能够再度焕发活力。 这是多么有良心的一件事啊! 要知道, 阳世中的世家大族,正因为当今天子的放纵,而肆意的扩张着自己的力量。 他们是很想效仿自己那远在夏国的同行的! 虽然夏国的世家如今的下场,已然说明了如此做派,并不是什么符合天理正道的做法, 可人心的贪婪无度,还有那在刀子落下之前,总认为自己能掌控全局的自以为是, 我大汉的贵人们可不是很熟! 而在这样的发展之下, 大汉朝的平民,也难免要被这浪潮席卷,沉沦到在浊流浑水之中。 付出就一定有回报吗? 汗水就可以结出让自己丰衣足食的果实吗? 这在一些人眼中,只能得出否定的答案。 哪像替鬼神做事的死鬼们? 何博这位两手一摊,诸事不管的上司,可是会定时定点,给予他们与付出同等回报的! “可恩赐我们某地的神名权位……跟如今又有何不同呢?” 西门豹这位阴间宰执拱手问道。 在鬼神的放手下, 死鬼们早已靠自己撑起了一片天。 分工合作、各行其道…… 在很早之前,也已有了定制。 不过是有实无名罢了。 而在鬼神这般宽容的主君治下,以及阴间特有的环境影响下, 鬼吏们对能不能拥有这个“名分”,倒也不是很关心。 “之前是拉磨,之后自己就是磨盘本身……哪能一样呢?” 对此,何博只是抱着手说道。 他可不是某些丧天良的作坊主,天天给手底下的人开空头支票,用一些无所谓的,听起来很美好,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的“奖励”,哄骗别人给自己卖命。 “你自己拿去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取出特意为西门豹做的玺印,对着这个老鬼的脸上扔了过去。 西门豹顺利的接住,先是翻看了下玺印上铭刻的文字: 那简洁象形到比起秦国的篆书、楚国的鸟虫文还要古朴的文字,让自认见识广播的西门大夫也未曾明了其中深意。 但这并不妨碍,西门豹能从这文字身上,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和厚重。 玉石本身的温润也影响着他,让多日以来,因批阅文书而不曾停歇的精神,得到了足够的滋养,脑海中的灵光弥漫开来,神色间的精气也变得充实饱满。 而当印章佩戴到身上的时候,得到鬼神认可的“阴间宰执”,更是凭借这个媒介,感觉到自己和那还堆未曾分发下去的玉印,存在着强烈的联系。 那感觉强烈到, 仿佛对方一举一动,都能为自己所察觉知晓。 他因此而显露出震惊的神色,抚摸着那小小的印章,眼睛盯着上面的文字琢磨。 “这是仓佶当年初创的文字,你看不明白是很正常的!” 何博得意的说道,“幸好当年洛邑的守藏室,还有楚王宫里的古老典籍得到了保存,让我可以知晓这久远的文字,然后用它们来作为承接力量的载体。” 世人传闻:“昔年仓佶作书,天雨粟,鬼夜哭。” 凭此来说明,“文字”给人、天地、自然带来的震撼。 至于今日, 文字更是文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诸夏在域外的国家,都会从先人口中,听到这样的教导: “穿好诸夏的衣服,写好诸夏的文字,秉持诸夏的习俗,不要违背我的遗愿!” 而何博也发挥“文字”的作用,将它们刻在了自己闲暇之时,磨搓出来的美玉之上,以为章法。 “就是仓佶时代遗留下的文字不多,能和权柄相互印证的更少,凑起来可不容易。” 何博这样感慨着。 西门豹又问,“怎么想着做这个呢!” 何博笑着告诉他,“当然是为了减轻你这老鬼的压力啊!” “处理阴阳的事务,已经十分疲惫了,还要花费精力去警惕、抓捕那些私下违背了法度的家伙……” “你心里如何,我不知道,不过我是看着都累!” “阳世遍地的人情事故,勾结相护,凝成一块铁板,让中枢都难以撼动……可不能让阴间也变成这样!” 听到鬼神这样说, 下面的鬼吏们纷纷打了个寒颤,原本面上的轻松闲适迅速褪去,变得正经严肃起来。 第448章:皇矣上帝 “不论生者还是死人。” “不论何时何地,” “人性总是显得十分坚韧呢……” 让诸多鬼吏们退下后,何博对留下来的西门豹等死鬼如此说道。 后者赞同的点了点头。 虽然死了以后,通过得到鬼神的庇护,以及后人的感怀思念,可以在阴间长久的停留,享受生前未曾有过的闲适时光, 可正如冥土角落中,那残余下的痕迹所代表的那样—— 这样的生活,并非永久。 能够在漫长光阴中肆意妄为,无视一切诱惑的,世间唯有鬼神。 因此, 总有一些死鬼,既摆脱不了生前的痕迹,又不想投胎开启新生活,便要随着死后世界的生活,顺着禀性所划出的轨道,一路奔驰下去。 在阴司的制度日益完善, 天地的法则日益为鬼神所了解、所运用的眼下, 一些人情世故,也难免被那无数的死鬼,从阳世移植到冥土之上。 正所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更何况从某种程度上讲来,许多死鬼由于离不开子孙的供奉和祭品,使得他们在死后,更加重视宗族间的联系和亲密。 儒家的“亲亲”之谊, 被死鬼们得到了进一步的贯彻。 于是乎, 在种种因素的影响下, 难免有身负法力,能行寻常鬼不能为之的鬼吏,会踩着阴司制度划定的红线,去为他人、为自己,做一些“无伤大雅之事”。 于情于理, 这都没有问题。 但滥用鬼神恩宠的缝隙一被打开,日后难免会被越钻越大,越钻越黑。 西门豹曾经出手整治过,却被对方理直气壮的反问: “我有违背制定的法度吗?” 西门豹摇了摇头。 “我做的事情,仅仅作用于几个身份平凡的人身上,这会影响到人间的轨迹吗?” 西门豹没有说话。 然后对方又动容的说道,“世间岂有众生皆为圣人,大公无私的事呢?” 西门豹叹了口气。 之后, 听说这些事的何博不仅没有怪罪当事鬼吏,还询问西门豹,“这是谁的问题呢?” 西门大夫匍匐着说,“是我没有制定好法度,也没有引导好属下导致的。” 毕竟鬼神出了名的撒手不管, 要论责任,自然是由殿上群臣来承担负责。 何博没有责怪这老鬼,反而笑话他,“为人定下的制度,又由人来进行管理掌控,能运行十年而不出问题的,称得上合格。” “能运行五十年而不出问题的,称得上良好。” “运行百年而不出问题的,我在人间没有见过。” “所以,变法更迭是很有必要的。” “你回去弥补自己的缺漏,完善制度和律法吧!” 西门豹应下,然后抬起头询问鬼神,“您既然知道了这样的情况,难道自己不管吗?” 何博拍着桌子告诉他,“让人钻了你的空子,还想让我这个无为而治的‘圣天子’去解决?” “哼!” “长得丑,想的倒是很美!” 对此, 西门豹只是摸着自己头上稀疏的头发,还有那杂乱的胡须,默默退下了。 等回到家里,他向妻子倾诉心里的苦恼。 妻子还安慰他,“你又不是至圣至明的圣人,哪有处处完美无缺的道理?” “至于鬼神说你丑?”西门夫人开始抱着手哼哼。 西门豹担心她会冲冠一怒为自己这张老脸,去跟鬼神进行辩论,强调自己年轻时,是何等的玉树临风、俊美多姿。 结果, 老夫人只是转身端出了一碗加了忘情水的汤药,让他饮下。 “虽然这是真话,但你还是忘了它吧。” “这样的痛苦,我默默承受就好!” 西门豹捧着碗,沉默了许久。 …… “所以可以利用这些玺印,来探查阴司的官吏们,将法力用在了何处,用在了何时吗?” “是的!” “利用其中蕴含的权柄之威,可以更加轻松的洞察人心、操纵山川人鬼等物,以为一方之神灵?” “是的!” “若施以惩戒,将玺印收回,就可以让其跌落云端,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是的!” 何博昂着脖子,得意的说道,“这样一来,监管更加方便,你们办事的效率,也能够提升许多了。” 牛马拉磨, 依靠的是外来的畜力, 若是通过运行权柄, 虽无法像何博那样,全然的掌控山川阴阳,地上众邦,一念之间令其生,一念之间令其死, 却也能通过权柄,感知所辖之地、所控之事的大致情况—— 就像动力从牲口变成了风水电力。 用后世的话来说, 这是一件可以“解放生产力,提高积极性”的绝对好事! 除此之外, 还能通过玺印之间的联系,为上位者所知晓。 如此,让被察者期期而不敢胡来妄为,艾艾而终日乾惕。 毕竟, 阳世的君主可不能窥探到方方面面,肉体凡胎也要担心“开会不穿甲胄,被人一刀攮死”这样的事情, 可不像鬼神, 能用无上伟力,掌控一切。 那些怀有智慧的死鬼们一向看的清楚: 是他们需要依附于鬼神, 而不是鬼神需要他们。 想利用阳世的经验,搞什么“法不责众”、“人脉网络”、“聚众逼宫”等等行动, 是绝对不可能获得成功的! 所以他们时常称赞鬼神的仁慈,认为人间的君主,没有一个比得上祂的。 拥有这样的威能, 在更多时候,却不使用它,尊重“人”的意志和习惯,自己只端坐在宝座上打盹当摆件,跑到河里摸鱼或山里打猎…… 这是何等的宽容仁爱! “当然,他们的力量既得之于我,自然也能由我一言而决。” “但你们是知道我的!” 经常被死鬼称赞,自己也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好的鬼神高高在上的坐着,秉持着那仁善的姿态,告诉自己的臣属们,“我不愿意去想太多的问题,也懒得搭理一些烦心的人情。” “若有家伙让我感到了违背和不满,那责罚只会来的如闪电般迅猛!。” “如此,完善法度,让得到分封的山川小主、阴司使者,在其中乖顺的执行,便是你们的任务!” 西门豹等死鬼纷纷应诺。 然后,他们又询问鬼神该如何分配这些承载着某种权柄的玺印,又该为之后,手持玺印,名实相符,走马上任为某地某司神灵的家伙,取如何的称号。 何博摆了摆手说,“这是你们的事情!” 分配利益, 还有取一串响亮威风的名号, 这对鬼神来说实在无聊。 他是不会把自己充足的精力,浪费在这方面的! 反正他给出去的东西,随时都能收回。 而这些玺印上分化出去的权柄,较之何博如今到处润出来的辽阔“国土”,也不过“一县之地”大小。 “别忘记给岭南、新夏、西海,还有海外齐吴那边任命几个就好了!” 人间的诸夏还没有统一, 阴间的“诸夏”确实早已被鬼神团结在了一起。 中原鬼国为“天子居所”, 域外海外之地,则为附庸。 就像《论语》中所提到的那样: “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而那些地方的“封疆大吏”们,也时常嚷嚷着让本体派点人手过来,好减轻自己的负担,同时也好让中央和地方,更加的融为一体。 “……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尊奉鬼神为‘帝’了呢?” 所谓“帝”者, 在远古之时,有“主宰一切”之意。 是以商人会尊奉自己去世的祖先为“帝”,周人延续了这样的做法,尊崇“昊天上帝”。 当然, “皇”作为时常跟“帝”一起出现的尊号,也有着“浩大、光明”之意。 《诗经》中,便存在着不少类似的话语: “皇矣上帝,临下有赫。 监观四方,求民之莫。” 伟大光辉的上帝啊! 降临人间威严显赫,监察天下四方,关注人民的安乐! 这样的描述, 这样的威能, 和他们服侍的鬼神又有什么差别呢? 老鬼喜摇头晃脑的说,“不用多想,这是必然的!” “毕竟,鬼神从来没有说过,祂不是‘天帝’!” 都能兼任山神、水主、土伯等等神职了,再多个“天帝”,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那西门大夫这位宰执,以后可不仅仅是‘阴间’的了!” “需要处理的东西,是不是会变得多起来呢?” 西门豹对此,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对着那被鬼神亲手颁下的,最为精美高贵的玺印抚摸不已。 第448章:故人相会 “你变成‘上帝’,我可以理解。” “毕竟世间的超凡伟力,皆源于你,如今还令人书写了‘封神榜’,赐予了一些死鬼若无意外,永远不可能接触到的权柄……” “可西门豹被人取了‘掌印者’的称号,你真的不觉得有点离谱吗?” 当何博高高兴兴的跑到域外,通知自己的诸多分身,他们马上就要迎来一批又好用、又忠诚的牛马,并且能把自己手下本就拥有的牛马,也调教成这样时, 他的分身们先是欣喜了一会,然后严肃的指出这个问题。 “这有什么关系?” 何博只从容的回道,“我都当了多少年黑太阳了!” 分身们想想,认为本体说的有道理,便不再纠结这种“因为莫名其妙的外号,而引起的莫名其妙的烦恼”。 身处齐国的咸鱼水伯只是感慨的说,“这样一来,我在东瀛的压力也能减轻许多了。” “你不知道,为了让东瀛这边略微的风调雨顺一点,我花费了多大的精力!” 为了更好的哺育诸夏在域外的分支,让它们能够茁壮的成长,不至于在“幼年”这个重要的成长阶段,接受外界环境的过度干扰,从而长成一副“七歪八扭”,跟主干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还背离了炎黄后裔根本的模样, 鬼神不仅给手底下的死鬼们放宽了限制, 就连自己放置在域外的分身, 也比在中原的本体都用心许多。 西秦的玄鸟,会指引那来自海上,对西海之地来说十分珍贵的雨水,尽量的洒落在更多地方; 新夏的神龟,则是会想办法调和当地过度的水热,让其能够均衡一点,不至于大起大落的跟黄河一样,给予仰赖其生活的民众,太多太残忍的肘击。 当然, 伴随着秦夏的壮大,诸夏分支的成长,它们出手的频率已经减少了很多。 毕竟, 在域外站稳脚跟的两国所修建的诸多水利设施,还有制定的政策,足以让鬼神放心的让其“自由飞翔”了。 但东瀛和吕宋这边,还不能跟着放松。 因为诸夏在海上的分支,每年需要面临的风暴,实在是太残忍了! 秦夏遇到爆烈的风雨,还可以跑到高山上、树林中、夯土伐木所修建的房屋中躲避。 可海岛的风雨,却是会在人好不容易找到藏身遮蔽的地方时,带着呲出大牙的爽朗笑容,让高山撼动、将树木拔起、把屋顶掀开的“热心肠”。 它好不容易跨过广阔的海面,登陆了人所生活的陆地,岂能让主人羞涩的待在家里,不出来迎接呢! 因此, 受封于海域的咸鱼和寄居蟹,也被风暴强行加了不少担子。 “是吗?” “可我觉得吕鹏对此,好像更有话说呢?” 何博瞄了眼一旁憔悴的吕鹏—— 这位年迈的齐王如今乍看上去,跟赵佗十分相似。 两人的脸上,都充满了“这么大年纪还不能得到解脱”的苦痛感。 “臣子的功劳,也是主君功绩的一部分!” 咸鱼恬不知耻的说道, 像极了他的本体。 “你要是闲的没事,想要来找我的问题,还不如去看下苏广!” “这人好几年才能见一次,可比找我要艰难多了!” 时隔数年, 苏广终于再次回来了他忠诚的齐国,临近了诸夏的故乡。 在鬼神的庇护之下, 他仍旧没有遭遇太大的风浪,海中的洋流也非常丝滑。 可渡海的辛苦,仍然让早已步入中年的苏广,看上去更加憔悴苍老。 吕鹏见到他的时候,也忍不住替他头上生长出的白发哀叹: “他走过的地方,比我还要漫长;所定居的土地,比东瀛还要贫苦。” “也不知道在这样的艰辛下,他的寿数会有多少。” 对此, 何博也没有办法,只能在相会的时候,为苏广诊治身体上的病痛和隐患,让他能够弥补一些元气。 “还想同你多见几次呢!” 从中原跑来迎接苏广的何博特意说道,“可不要半路死在海上啊!” 苏广笑道,“我即便死去,也是要入土为安的,才不要去海里喂鱼呢!” “不过,等新国的年轻人培养出来,让他们熟悉海路和天象辨位,和中原建立联系,我就要在殷洲养老了。” “如果您还想见我,还请施展威能,跨过大海,来另一边见我吧!” 何博撇着嘴说,“那行吧,到时候再去把你从罐子里拉出来。” “记得要子孙把罐子供奉在宗庙里,不要随葬。” “不然我还要挖坟呢!” 苏广直接哈哈笑了起来。 等到叙旧完毕,他有些惭愧的告诉何博,“你先前让我去南殷洲寻找的作物,我没能找到。” “那里的殷商后裔颇为凶恶,而我如今有了牵挂,没办法再像以前那般冒险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君主更是不能任性的,将自己置身险境。 不然的话, 好不容易发芽的诸夏种子,又该何去何从? 群体的力量的确重要, 可很多时候,也需要领袖站出来,指引正确的方向,减少道路上的曲折。 而殷洲那样的地方, 给予诸夏君子试错的成本,是很少的。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这如何能让苏广像当年那样充满勇气呢? 孩子是大人的软肋, 新国是苏广的心血, 他没办法再做“孤勇者”了。 “无妨,这也不是很着急的事。” 如今诸夏的土地还很富足, 一些作物,更是得到死鬼们的暗中培育,让其能更加的抗冻抗旱抗风雨,结出更多的果实, 是以对那些原产于殷洲的高产作物,还没有太大的需求。 “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随后, 何博又跟苏广说起了遥远西方的事情。 当听说新夏终于恢复平静,并建立了新的朝代后,苏广很是高兴的拍手道,“真好啊,在动乱中保住了祖先创立的社稷,想来在隋朝治下,那里的人可以重新太平富足起来吧!” “希望以后新乡的子孙,也能抵抗住这样的风霜,不被它摧残折毁。” 只是, 当听说了秦国那位皇帝的行事后,苏广又替那里的诸夏同伴悲伤起来: “嬴秦近千年的宗庙,在经历了西秦太祖的艰难修复后,可能就要在这位君主的手里,受到侵蚀了。” “而西海之地,是被蛮夷环绕的地方,后者的力量和坚韧,要远远超出只知道摇唇鼓舌的身毒人。” “也不知道当嬴秦衰落下去后,会面临何等的凶险。” 何博想起西秦那位沉浸在自己缔造的辉煌中,已经生出二十个子嗣的帝王,抿了抿嘴巴。 “没事。” “只要他不把自己的龙椅刷成金色的,那还是有可能好死的。” 苏广听到这话,不解的抬头看了眼目光深邃,神情莫测的鬼神。 “这是什么意思?” 但何博只是摆手,不给他解释。 第449章:孔光 苏广回来的很急切, 离开的也很匆忙。 他只是带着新国的年轻人在齐国还有中原的滨海之地转了一圈,让其了解到诸夏的昌盛繁华,树立起对未来的信心后, 便携带着满船的新良种和牲畜,踏上了返回殷洲的道路。 他的亲友们还很不舍。 其中,苏广的同族兄长便挽留他说: “做偏远小国的主宰,哪有做大国臣子舒心?” “你的父母虽然早逝,让你能够没有牵挂的远游天地之间,可他们的坟茔,到底是需要你这位后人看顾的。” “周公和太公当年受封,也只是安排子嗣去鲁齐……你不如将那所谓的新乡侯位传给别人,留下家乡,不要再去冒险了!” 即便是在齐人眼中, 这所谓的“新乡侯”,也不值一提。 毕竟这些年来, 齐国通过航海贸易,已经在海外开辟了不少土地,并取得了许多财富。 齐人虽还要因东瀛本身的崎岖多难而困扰,可总体发展还是稳中向好的,国人的信心也日益高涨,满怀对未来的期待。 也就是这两年间,南洋的吴国竟然迎来了一位变态发育的君主,违背了祖先的传统,有了振作的姿态,让齐人对此生出了些许忧虑。 但目前为止,这并不算问题。 “我对新土之人有着不可放下的责任,我不能只顾及自己的富贵。” 听到兄长的话,苏广显露出哀伤的神色。 可他仍旧拒绝了对方。 “新生的孩子才学会走路,连诸夏的文字都不曾认识……教导后裔,教化群戎,这是比守护先人的坟茔,还要重要的事情!” 留恋腐朽的人, 最终也会变得腐朽。 人啊, 还是要向前行走,向前看去的。 说罢, 苏广转身离去,水手扬起了风帆。 而吕鹏等出身东瀛的死鬼,也在港口出目送着苏广登上船只,航向远方。 他们在心里默默的想: 真希望还能再多见几次面, 海上的风霜啊, 还请温柔一点,不要过多的摧残离开故土,前往他乡开拓的君子们。 …… “所以,你也要远行一段时间吗?” 当苏广离开后不久,鲜花着锦,歌舞升平的长安城中, 何博用着已经哄骗过不少人的话语,继续哄骗着面前的年轻人。 “是的。” “有一件事很重要,但我迟迟没有去完成它。” “现在准备的差不多了,也不好再拖延下去。” 何博点着头跟对方说,并把自己的袖子不留痕迹的,从对方手中抽了出来。 孔光只顾着失落,倒没有注意到这绝对会令他伤心的动作。 “那以后还能再见吗?”他抬起头,不舍得看向何博,清澈的眼睛中倒映出一个俊美的身形。 “即便不再见,我也会过的很幸福。” 何博只是淡淡的回复他。 于是孔光悲伤的“嗯”了两声,亲自送别起了这位自己认识没多久,但十分喜欢的朋友。 有其他人听说了这件事,也吵吵闹闹的,跟在孔光身边,想要知道究竟是谁,能令孔子后裔、太师之子、未来的褒成侯如此看重。 当见到何博的面容时, 那些人便忍不住赞叹,“难怪能这样讨人喜欢,原来是位俊美的君子!” 他们想着孔光的身份,又欣赏何博的容颜,于是对他伸出了友谊之手: “留在长安吧,我们可以举荐你为官,享受富贵的生活。” 何博只懒得理他们。 他对依依而来的孔光说道,“如果你真心想和我做朋友,维系长久友谊的话,最好聪明点,不要再和乱七八糟的人往来了。” 孔光瞪大眼睛,先是回答何博的第一个要求: “我出身孔府,是孔子的后裔,从小就接受严格的规训和教导,长辈时常称赞我读书的刻苦,难道还称不上聪明吗?” 然后他又说: “这些随我而来,为你送行的人,都是王侯子弟,出身高贵,并不是不知礼仪、不分好歹的乡野之民。” 何博听他这样说,便摇了摇头,“眼睛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真实;耳朵听说的东西,并不一定无虚。” “很多东西,不亲自去体会查证,是无法知道内里真相的。” 他拍着孔光的肩膀说,“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不要堕了先贤的名声,家族的荣光。” 孔光下意识的挺起胸膛,“我绝对不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 他是孔子的第十四世孙, 是受到无数长辈赞许、无数同辈注目的人! 在皇帝“独尊儒术”的现在, 他即便显露出文质彬彬、热爱学习,对政事并不热衷的样子,也早已被其他人认定、推举,注定要走上朝堂,坐到那前排的尊贵席位之上。 这是别人十分热情的,围绕在孔光身边,跟他一起做其爱做之事的主要原因; 也是何博这位热爱交友,喜欢跟人玩闹的鬼神,难得游离在侧,未曾与之深入交流的主要原因。 当今之时, 孔子的后裔还没有享受到,后世那无与伦比的“特权”, 毕竟宣帝在位的时候,还在用“王霸之道杂之”那一套, 也就当今天子登基以来,表达出了对儒家毫不掩饰的偏心和疼爱。 可哪怕如此, 儒家仍只是名义上享有正统地位,明里暗里,挑战它、动摇它的力量依旧存在,并引来许多人的追随。 而且受到先秦遗风的影响, 孔氏子弟,也不敢自认“高人一等”,去实务虚。 祖先的教导仍然在他们心里, 祖先的规训仍然得到他们遵循。 所以孔光认为,自己是个很不错的人。 哪怕在他对何博这位君子一见如故,十分钦佩他的博学多才,俊美姿态,却无法得到同等回应的情况下,孔光也没有恼羞成怒,以势压人,只想着用自己真挚的心意,去“感化”对方。 许多人也认为,孔光是个很不错的人。 当他对何博这身份低微的外来者显示出热情友好,后者回以平静淡然,也不曾生气放手时,他们更觉得孔光是个谦谦君子了! 可惜,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些东西,不是自认为如何,便是理所应当,本该如此的。 “这是一个书呆子。” “如果放在几十年前,他还能在生前死后,享受快乐的日子。” “如果他寿命不够长久,也能够保全自己清白的名声。” “可如今的世情啊……” “我祝他幸运吧!” 回到阴间的鬼神这般说道。 好奇鬼神为何不爱搭理孔光的老鬼喜听后,也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仍不是很明白阴间许多智者对阳世大汉未来的担忧, 可既然这么多拥有智慧的人,对当今天子继位以来的所作所为,怀有担忧和不满, 那必然是大汉的问题! “承接祖宗的遗泽,刘奭和他的儿子,还可以做两代的太平天子。” “但等到第三代的时候,谁也无法预料汉廷的社稷,会变成何等模样了。” 何博拍了拍自己的衣袍,站起身说,“也罢!” “趁着局势还没有糜烂成赵夏末年那般的情况,我还是去高原上,饮一饮长江水吧!” “你们且在这里好生做事,不要走动,我到那里给你们带几只牦牛羚羊回来!” 下方的死鬼们纷纷应下, 然后再抬头时,只能见到鬼神留下的背影。 第450章:黄云东来 “这里还是老样子啊!” 沿着黄河之水一路溯流而上,跨过无数的山岭,何博又一次来到了自己的源流所在。 平坦宽阔的土地上, 因为春夏逐渐攀升的温度,长满了青青嫩草。 一些为了饮水,而慢悠悠迁移到此处的牦牛羚羊,正低着头,用牙齿和舌头,品尝着它们的味道。 天上偶尔会飘过一些云彩, 但碍于高原的雄伟,即便是流云,也难以在这里过多的显露踪迹。 温暖阳光的照耀下, 高原的风景呈现出了一片的祥和之气。 当然, 主要还是因为这里除了能瞬息之间往来万里的鬼神外,根本没有其他的恐怖两脚兽出没。 自然的原始苍凉,和动物的悠闲自得混杂在一处,这才有了这般滋味。 何博很熟练的朝着一群羚羊走过去,抚摸着它们的脑袋,嘴里还感慨道: “偶尔来这里坐一会,的确可以洗涤心灵。” 他找了一处平坦舒适的地方坐下,躺倒,开始打滚。 他滚的姿势很潇洒, 翻的速度也很迅捷, 跟最初来到这里时的束手束脚,可没有一点的相似之处。 毕竟, 此时已经拿下黄淮二水,兼并了长江众多支流,还通过众多分身,啃食了南北域外无数山川的何博, 可不是当年还祈求着黄河对自己温柔一点、宽容一点的小卡拉米了! 就连曾经高冷到何博一凑过去,就要施以一顿痛打和怒斥的长江水,如今也显得温柔可亲,碧波荡漾—— 遥想当年, 这条同黄河齐名, 但实际上水量更加丰沛、泛滥起来更加残忍、流域更加广阔的长河, 可是用实际行动,多次告诫过何博“想也不行,想也有罪”的! “哼!” “结果至于今日,还不是要乖乖躺在我身下,任由我进进出出!” 何博弯腰扎起裤子,踢掉了鞋子,摆出一副嚣张得意的姿态,将自己的双脚踏入了长江源头,那细长清澈的流水之中。 这次, 虽然还有强烈的排斥涌荡而来,但何博却犹如中流砥柱那般,岿然不动。 何博就在那涌起的波澜中负手而立,笑得自信从容,犹如独断万古的神祇。 “反抗?” “反抗是没有用的!” 太行、祁连、天山…… 这些山脉都在你身上压着,你岂能推动! “乖乖跟我融为一体吧,我会对你很好的!” 何博蹲下去,把手伸到那冰冷的水流中,温柔的抚摸起了长江的身体。 旁边的黄河源流之水也在不经意间溢出了自己的水道,强行汇入了邻居长江的流水之中。 两股看上去肉眼难以分辨, 但在何博眼中全然不同的河水,在其交汇的第一时间,便纠缠周旋起来。 江水企图镇压不善的来者, 却被河水像一条发疯痴狂的舔狗那样,死死攀扯住了。 它们围绕着何博踏入水中的身体追逐起来,颇有不死不休的气势。 它逃, 它追, 它们都插翅难飞。 “没事,以后你们都会是我的翅膀!” 为了收服长江,准备了许多年的鬼神站在原地,闭眼感受着这样激烈的争斗,面上浮现出满是期许的微笑。 …… “你说,本体啥时候能成功收服长江呢?” 遥远的夏国, 某只勤勤恳恳,在河中之地耕耘了近百年的土拨鼠, 终于啃下了沿着妫水(即阿姆河),通向新夏之地的最后一截山岭。 而受封于兴山的,呈现出当地特有的金雕面相的兴山山神,也通过漫长的时间,一路向着东方延伸,来到了阳关,同自己的兄弟们成功碰头。 信度河的大王八感受到了这样的动静,从温柔到一点脾气都没有,让其喜爱非常的恒河中依依不舍的爬了出来,来到三方山川相汇之地—— 兴山山脉, 是十分绵延高耸的。 向西, 它一路伸向波斯高原。 向东, 则同那雄壮到超乎凡人想象,就连鬼神也要为之惊叹的巨大高原延伸出的巨型山脉相连接。 而不管是妫水还是信度河, 都有重要的支流,从这条绵长壮美的山脉东部流淌而出,然后从高向低,汇入主干。 所以, 当兴山山神努力的“凿通”了东部那重要的节点后, 神龟、神鸟, 还有那只知道哼哼啊啊的土拨鼠, 也能通过这样的关系,在那高高的山岭上相聚。 中原的土地, 最终也通过鬼神的暗中努力, 在凡人不曾知晓的层面,同新夏实现了接壤、统一。 他们先是互相感叹了一番自己作为分身,在域外开疆拓土的艰苦不易,然后对惫懒无耻的本体,展开了深入长久的批判,最后才是对本体征服长江的大计划,释放出了些许的关注。 “应该要很多年吧!” 信度河的大王八被土拨鼠抱在怀里盘着,龟壳都被后者蹭的有些油光发亮了。 “长江论说长度、流量,都是天地间第三的河流,流域也比黄河宽广太多,纵然如今已有了许多山川倚仗,它也不是可以轻松征服的。” 兴山的金雕却插了一句嘴,“你说的流域,算上了黄河那南至淮水,北至于渤海郡的出海口吗?” 信度河的王八说,“这个倒没有!” “要这么算的话,那黄河的流域面积还是很可怕的!” “住在这范围内的人更觉得害怕好吧!” 土拨鼠继续盘着自己的兄弟,又喊金雕用那尖锐的喙,帮助了啄一下瘙痒的,但碍于手短,一直抓不到的背部。 “反正我现在只想知道,等本体收服长江,享起齐人之福的时候,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模样。” 王八被他盘的有点头晕,但还在坚持说话,“这不关我的事了。” “随平现在治理国家还是很稳当的。” “他已经兴修了很多水利,建立起了许多粮仓。” “因战乱受损严重的人口,也正在重新生聚……” “这几十年下来,想来不会有太大的动乱。” 他伸出自己长长的脖子,用黑豆大小的眼睛看向翱翔于兴山上的大雕,“就是秦国那边会咋样,就很难猜测了哦!” “大雕啊,你得继续努力,朝着西边拱拱。” “咱们兄弟几个,还得靠你通过波斯高原,才能跟西秦的那只肥鸟汇合呢!” “我还想着在西秦大乱的时候,去那边看热闹呢!” 先前夏国内乱, 涌现出的各种抽象类人,可着实让信度河的大王八被自己的兄弟同僚们嘲笑了许久,都说他这里的“风水养人”,谁来了都得沾染点身毒人的毛病。 现在, 信度河伯只想狠狠地报复回去! 金雕“哦”了一声,只说,“我尽力而为吧。” 凿通东边,他已经很费劲了。 剩下的西端山岭,以及那连通两河的群山,还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被神雕的羽翼所遮蔽。 “不过你想看热闹的话,也不必靠我啊!” 金雕的翅膀在空中张开,扇起的风浪卷成云团,显露出了一些兴山附近,正在发生的事情: 几队穿着太平道服饰,拿着九节杖的人,正骑着马匹,背着行囊,走出阳关,向着西方而去。 “你看!” “新夏特产正自己朝着西秦那边转移呢!” 王八何博看着这样的画面,眨了眨自己的黑豆眼。 而在西海秦国, 正闲得无聊,在水里冒充鸭子,漂浮于水面上的玄鸟心有所感,抬头看向了东方。 “咦?” “怎么会有一朵黄色的云从东边飘过来?” 第451章:太平道 在国家恢复稳定后, 太平道又一次迎来了分裂。 只是这次, 对比起先前那崩坏抽象的姿态,要正常许多—— 随平感念太平道为世人做出的贡献, 但他到底坐上了皇位。 “权”不可以与他人分享, “名”也不可以与他人分享! 如果因为内心的柔软,而放任一些东西肆意发展,那以后出现问题,世人又该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呢? 所以, 随平选择了对太平道进行打压分化。 “不过,他到底没有做那翻脸无情,白刃相对之事。” “这是陛下的宽怀仁慈。” 当一个又一个针对太平道的旨意颁下来后, 现任大贤良师、皇帝亲封的大真人将那根跟随自己多年,已经被抚摸得光滑圆润的九节杖抱在怀里,向自己的弟子们说道。 弟子们仍旧愤愤不平,“用恩赏的名义,分化太平道的力量,让沙门和儒家的人来同我们辩论,逼迫我们修改经文……这还算仁慈?” “他这是吃了太平道的饭,反手要砸了太平道的锅啊!” 老道长听到弟子这样说,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们这样的想法,正是我愿意服从陛下命令的原因啊!” 人心纷杂而多变, 是不可能人人如龙,人人称圣的。 当年跟随太平道,加入乞活军,创下如今基业的那些人, 也有不少在日益增高的地位中,忘记了为“世人鸣不平”的初心,从而迷失自我的。 只是相较于被视为“耻辱”和“黑历史”的太平军, 眼下做皇帝的,是随平。 那些在动乱纷争中受损严重的世家,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挑动他人心中邪念,让其做自家打手,再掀起动荡了。 是以, 他们在表面上,仍旧尊奉太平道,并且在很多方面,表现的像个最虔诚、最纯正的太平道追随者。 张口就是“补不足”, 闭口就是“均贫富”。 可实际上, 老道长这位太平道首次分裂的亲身经历者,怎么会察觉不出其中恩晦涩呢? 那些口口声声说“要为新天新地奉献一切”的人,只怕在私底下,早就腆着装满肥油的肚子,手里抓着数不清的财宝,对身边的人说: “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就不能享受享受了?” 他们那些已经长大成人的子嗣,也会一边披着太平道倡导的黄巾,一边理直气壮的享受着无边富贵: “我要吃的苦,我父亲早就替我吃完了!” 老道长为此,也时常抚摸着那本承载了勇气和智慧,饱含着世人对美好生活期望的《太平经》悲伤。 “几十年而已,竟然又成了门户私计。” “我坚持了这么久,也没办法实现两位先师的愿望吗?” 于是, 在前些时日,一个鲜少人知道的夜里, 老道长怀抱着某些已经无法被人认同,还会招来嘲笑的想法,进入了随平的宫殿,面见这位统治新夏之地的君主。 一场只有天地才能知道的谈话在深夜中展开,随后在晨光中结束。 走出皇宫的大贤良师开始将精力,放在完善太平道仪轨,充实其道统理论的事情上来。 这让本意为“抗争”所设的太平道,变得更像一个正常宗教了。 而新朝君主,也逐渐的,毫不留情的,展开了对太平道的打压。 有些人受不住压力, 也为了自己所享有的富贵不被皇帝剥夺,便逐渐脱下了太平道的黄巾,成为一个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贵人。 他们仍然会顺应潮流,成为道教的信众,但不再是太平道所记名于度牒的弟子。 有些人心怀不满,来到大贤良师面前,进行争辩,希望让老者能再带着自己冲一次,让皇帝知道,他是依靠太平道的力量,才开创随氏社稷的。 当然, 也会有少部分,不忘初心的弟子,会找到大贤良师,寻求答案。 “争权夺利,这并不符合先师对我等的教导。” “我道门为天下不平而设,是以谓之‘太平’!” “如今国家安定,人心逐渐的恢复平和,的确到了太平道在夏国沉寂的时候。” “可我担忧长久的安乐,会让初心得到更多的遗失,让后继者更加稀少……” “大贤良师,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老道长沉默了许久,然后告诉他: “去西方吧。” “那里会有你们想要寻求,并愿意为之奋斗的东西!” 于是, 有黄云从夏国缓缓的凝聚而成,飘向了西方。 它是从尘土中升起来的,是土地的颜色,也是无数百姓日日相对的颜色。 根据《太平经》所述, 这样的颜色,也是昊天上帝最为喜欢的。 上天爱护世人, 所以设立了君主来抚育他们。 如果君主不再履行自己的职责,违背了上天“立君为民”的初衷, 那么黄云就要涌荡起来,席卷大地! 只是, 当怀有“兴天下太平”之志的太平道人来到西秦的土地上后,又面临起了新的问题。 “秦国四周的土地,不比我新夏富足丰饶,因此有许多蛮夷活动。” “即便迁移了内地的种子来到这边,也会因为营养不够充分,而长成瘦弱的模样,然后被迫接受起胡人的风俗。” 有传教于此的道长,在观察了一番秦国边疆的生活后,对自己的道友们如此说道。 虽然先贤有“人定胜天”之语, 可诸夏君子的务实,也让他们承认“环境造人”这个道理。 人和天地相争斗, 总是有胜有败的。 “所以,我等若想要兴太平于天下四方,惠及万民,便要因地制宜,不可以只知道手捧经书,闭着眼睛念诵经文。” “这样子做事,是没办法引来他人追随的!” 要知道, 太平道之所以能够兴盛,得到百姓的拥护, 并不在于他们的经文教论,编写得多么完善,书写得多么优美, 而是在于先师们通过义诊和赈灾,为贫苦中的百姓带去了实打实的利益! 不然的话, 哪有说两句好听的话, 就能让人跟着走,并为之献身的道理呢? “我们既然立誓,要坚守先师的教诲,遵从初心做事,就不能只用口舌空谈!” “要扎根在百姓生活的土地上,要跟他们一起生活,要让他们知道‘太平’代表着什么!” 其他道人觉得他说的不错,便按照他的指引做起事来。 当年在新夏,帮助百姓耕耘田地、医治疾病的道人, 在秦国,则是拿起了牧羊的鞭子,小心翼翼的抚育起各种牲畜来。 在他们努力的播种下, 牛羊的数量渐渐增长,百姓对于太平道的认可,也日益加深。 太平道就这样, 在秦国的土地上逐渐扎根,并且壮大起来。 有金雕偶尔从高耸的兴山上飞下,掠过他们的头顶。 正在教导妇人用两根长长的木棍,织造毛衣的道人心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向空中那飞远的残影。 落日余晖和那道影子交迭在一起,然后沉入远处的山谷之中。 有风从那山谷中吹来,裹挟着让高原上的人万分畏惧的寒气。 被糊了一脸的道长嘀咕起来,“今年的冬天,来的好像比往年要早一点啊!” “看来得抓紧时机,多多的储备一些物资。” 秦国的严寒,比起向来火热的新夏之地,是要超出很多的。 如果不小心一点的话, 那么一场巨大的风雪,就可以让数年的积累尽丧,让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埋没在那风雪和寒霜之中。 好在, 今年的牛羊繁衍的多了些,长的很健康,没生什么病症。 这让当地百姓的生活有了好转,一些商人也愿意来到这里,用转运而来的各种物资,同他们换取牲畜。 百姓脱离了“生存”的艰苦,品尝到了新的滋味,便对“明天”生出了许多期待。 奈何, 世事总是不如人意。 有年轻人忽然慌乱而来,脸上浮着急促奔跑带来的红晕。 他说: “朝廷的人又来征税了!” “他们抢走了我们的牛和羊!” “说是有匈奴人从东边过来了,所以要我们交钱交粮交牲口!” “有人反抗,还被抓走,说要把他们贬为奴隶!” 道长听了,身体便是一震,觉得今年的冬天,的确要严寒许多。 …… 第452章:初元五年 而远在东方的大汉, 对此却没有丝毫意识。 当朝堂上的贵人听说早几年分裂而成的北匈奴,因为担忧寒冬的到来,又不敢南下侵犯富足强大的汉朝,所以选择向着西方而去的消息后, 只抚摸着自己的胡须,为国家的强盛感到自豪和高兴。 现在, 南匈奴已经依附大汉, 他们的单于呼韩邪正沉浸在皇帝赐婚给他的,那位貌美无双的阏氏的温柔乡中,再也没有力量让大汉为之困扰。 自诩为蓝天雄鹰、草原野狼,一向桀骜的北匈奴,也终于离开了大汉的北疆,去给域外的那些蛮夷和秦国压力了。 这代表着什么? 匈奴这个大汉老对头的远遁, 正说明漫长的汉匈之争,总算迎来了结束! 这是武帝、宣帝都未曾获得的结果! 这是大汉再次迎来新辉煌的体现! “我大汉,天下无敌啊!” 无数的贵人们在宴会之上,为匈奴人的投降而举起酒杯。 美丽的歌女在他们面前摇曳, 珍贵的宝物不断被端来他们面前。 权贵们就这样,依附在繁荣昌盛的国家身体上,享受着属于自己、属于家族的繁荣昌盛。 孔光却对此有些不安的说: “沉迷酒色歌舞,追逐财宝珍奇,这是正常的吗?” 他的朋友闻言,为他倒了一杯美酒,并告诉他: “这是很正常的!” 面对着孔光清澈的目光,那人微笑着说: “我们的家族,是与国同休的存在。” “我们的生活如何,是可以体现国家情况的!” “当年太祖建立基业的时候,连四匹同颜色的马都找不到,将相还需要乘坐牛车。” “现在匈奴的问题解决了,大家也都能乘坐车马,驰骋在宽广的道路上,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二者间的联系吗?” 孔光恍然大悟,露出“我懂了”的神情。 那人还在说,“由此推之,百姓的日子,过得也很好嘛!” “如果他们的生活不够富足,又哪来的这么多东西,供养国家和我们呢?” 孔光一拍大腿,“你说的对啊!” “我很多时候都闷在家里读书,不像你们这样,天天出游采风,难怪眼界会狭隘到,无法明了这般简单的道理!” 他举着酒杯,对那人道谢,“你替我解开了疑惑,请让我敬你一杯酒!” 对方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他饮下酒水,随后对孔光说道:“如果你真心感谢我,不如跟我去阳平侯家中,参加他子嗣的周岁礼。” 阳平侯, 是当今皇后王政君的兄长王凤的封号。 在成为外戚之后,王氏迅速的显赫起来,王凤也因为颇有手段,且善于拉拢他人,得到了皇帝的亲近和重用。 但孔光有些排斥对方。 因为他父亲孔霸不喜欢如今弄权的宦官石显,而王凤却为了讨好皇帝,抓紧权力,与之十分亲近。 “父亲会责怪我的……” 他对着朋友的邀请,低着头,显露出犹豫的模样。 对方就说,“你是加冠的男子,也是知礼的人!” “我特意邀请你,你怎么能拒绝我呢?” “何况阳平侯是天子亲戚,是太子的舅舅,是大汉的忠良!” “你若是亲近他,以后能通过对方,来规劝天子嘛!” 孔光听他这样说,便点了点头,“那好,那我过去吧!” 于是第二天, 他跟这位朋友同乘一车,来到了王凤的府邸。 他为幼子操办的抓周礼十分热闹,有许多权贵高官来到此处,庆祝他的血脉昌盛,家族兴旺。 小小的孩子被王凤抱在怀里,也咧着嘴巴笑着,喜气洋溢在他脸上。 孔光看了这对父子两眼,然后注意到角落里,正有一名仆妇,怀抱着一个同岁的孩子,偷偷望向这边。 他拉了拉朋友的袖子,询问他道,“那个孩子也是阳平侯的子嗣吗?” 怎么不一块抱出来,享受这般快乐呢? 那位同王家往来密切的朋友告诉他,“他是阳平侯的侄儿。” “由于生下来不久,父亲便去世了,所以只能依托在阳平侯家中,请求伯父的抚养照顾。” 孔光听了,有些心生怜悯。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 兄弟可以被自己的父亲抱着,庆祝生日的到来。 他却只能缩在角落,感受着寄人篱下的气氛。 因此, 孔光走了过去,拿出一些糕点,逗弄面前这牙都还没长齐的孩子。 他还询问仆妇: “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仆妇说,“叫做王莽,今年也满一岁了。” 孔光便道,“莽者,草木繁盛。” “这是一个好名字。” “这个孩子肯定能健壮成长,担负其家门的。” 负责照顾王莽,并为之哺育的仆妇笑着应下,并对王莽说,“公子,谢谢这位贵人吧。” 王莽奶声奶气的听从了她的话,向着孔光道谢。 孔光欢喜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想着自己如果娶妻生子,也要有个这般可爱机灵的子嗣。 随后, 他便离开了角落,同这场宴会的主角王凤攀谈起来。 …… 与此同时, 遥远的泰西之地,那名为罗马的国家中, 也正举办着一场特殊的宴会。 元老们庆祝着国家的强大,并欢呼着将国家带上新阶段的领袖之名。 “凯撒!” “凯撒!” 功勋卓著,征服了高卢、伊比利亚等广大地区,并一路打到不列颠岛上的伟大将领,正披着罗马贵族常穿的托加长袍,对着欢呼的众人,举起自己的双手。 他身边的亲信不断的喃喃,“参加宴会要穿甲胄的!” “哪有不穿盔甲来开会的道理?” 凯撒听到了他的话语,便忍不住笑道,“不要因为在出使新夏的时候,经历了夏人谋杀他们将军的事,就生出这种奇怪的认知!” “我要做罗马的统帅,做罗马的君主!” “如果我不能在自己的臣子面前,表现出对他们的信任,以后又怎么统治这个国家呢?” 经过漫长的争斗后, 凯撒终于击败了庞培、克拉苏等人,成为了罗马最为荣耀的人物。 马上! 他马上就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 将这个国家带入全新的时代! 他会带上新的冠冕, 延续先前的革新, 将分散的、内斗不断的共和国, 改为集权的、上下一心的帝国! 罗马会像秦国那样强大, 并且给予这个一直与自己对抗的国度,沉重打击! 凯撒心里默默想着: 我说过! 我会改变这个国家!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走进了元老院。 打算按照先前元老们私下与之说好的流程,接受他们的效忠和臣服,然后在众神的注目下,加冕为王! 但一切都未能如其所愿。 一场谋杀降临在了信心满满的凯撒身上。 鲜血染红了他的托加长袍, 他那位曾经出使过夏国,并作为副手,在正使离开后,又在那里待了好些年,深知诸夏传统的亲信也跟着倒下了。 他在鲜血还未流尽之前,捂着自己的伤口,艰难的挪到凯撒的身边,愤愤的说出自己的经验: “早就说了!” “开会要穿盔甲啊!” 第453章:永光二年的天下 “我在高原上,只待了两个春秋吧?” “怎么下来之后,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着长江摸来摸去,满意的享受了一番对方的润滑之后,何博提着被长江水浸湿的衣袍,一身轻松面带愉悦的从上面流淌了下来。 按照惯例, 他将自己所统治的区域转了一圈,以示他这位本体还是会做一些事情的,并非纯然的摆件和摸鱼佬。 结果, 何博在长安那边,见到了仍旧满满书呆子气息的孔光,然后通过这位“圣质如初”的朋友,见到了已经可以稳稳走路,并且能跑会跳的王莽。 何博先是惊疑他俩的凑对,询问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孔光怜惜年幼丧父,寄人篱下的王莽,对他进行了一定的照顾。 王氏家主王凤见状,便打蛇随棍上,请求孔光作为王莽启蒙的老师—— 对于以外戚身份兴盛的王氏来说,若想更好的稳固地位,那么获得更好的名望,是必须做的事情。 而当今天下,论说为人“增名添望”,还有哪家能比得上孔子之后呢? 褒成侯、天子之师、光禄大夫孔霸固然因为王凤亲近权宦而排斥对方,但他在去年之时,已经以“年老体弱”为由,返回了位于齐鲁大地的故乡。 而孔光又因为刚刚被举荐为议郎,无法随父亲返回,因此很容易便被王凤哄骗。 “王莽只是我的侄儿,他的身世这般可怜,君子岂能不施以援手?” 身居高位,已然为群臣百官追捧的阳平侯摆出一副“心忧后辈的长者”模样,让孔光实在没办法推脱。 “王莽的天赋也很好,认字很快,三岁而已,说话也很流畅了。” 孔光见到何博这位当年热心追求的朋友时,也没有因为自己此时已为大汉官员,马上就要承接父亲遗留在朝堂上的恩泽,而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他还是很热情的招待了何博,并且向他介绍自己身世可怜的弟子。 何博于是蹲在王莽身前,盯着这个小孩看来看去,看得王莽都有些紧张了。 他注视着面前的君子,瞪着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疑惑的光芒。 然后, 他就被何博摸了摸头: “好圆溜的脑袋!” 何博又捏了捏他的脸: “可以,这脸也嫩嫩的!” “是个看上去很可爱的小孩子呢!” 王莽听这人对着自己的老师如此说道。 孔光露出骄傲的笑容,“还好吧!” “毕竟君子不能光看容貌,内里还是很重要的!” 何博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对他的话语点了点头。 当打算结束短暂的重逢,离开孔光的府邸时, 何博对着面前送行的大人说,“要聪明一点,如果吃什么补什么的话,我推荐你多吃一些莲藕。” 孔光回以不解的目光,不知道何博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 他只想起当年的事,摆着手对何博说,“这个话你已经跟我讲过了呢!” 何博心想: 讲了你又没有听! 圣质如初,鬼神又能怎么办呢? 转而, 他又抚摸着王莽头上的,那按照此时风俗,专门给小孩扎起来的小揪揪说,“不要太聪明,向你老师学习挺好的!” 王莽同样不解,还因为这人的前言不搭后语,悄悄的往孔光身后靠了靠,一副将孔光护至身前的姿态。 何博见了,只是轻轻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随即, 他又去了东边跟南边,视察了一番东瀛和岭南的情况。 齐国的咸鱼还是原有的那副,呆愣愣肚皮朝天,浑身只价值五个五铢钱的模样,唯有吕鹏的神色看上去越发憔悴。 何博到达的时候, 还听咸鱼向他抱怨: “你安排的牛马什么时候才能浮海过来?” “吕子桥都快给自个儿儿子招魂,拉着他一起共沉沦了。” 何博告诉他,“分封的城隍、水伯、山神,肯定是要先顾着中原的嘛!” “哪有不管中央,先照顾地方的?” 咸鱼拍打了下尾巴,水溅跃到了本体的脸上,还张着嘴巴说,“中原的爷才是爷啊?” “东瀛难道不比中原更需要全自动牛马来做事吗?” 这里的风暴和地震, 可太需要各种风雨之伯、山水之神来监管了。 也怪不得原来的历史轨迹中,东瀛的倭人会宣称自家有“八百万神灵”。 实在是日子过得苦,人又靠不住,只能祈求神灵保佑了。 如今诸夏君子开发了这片土地,驱散了大半的蒙昧,可受到环境影响,齐国祭祀山川神祇之事,在诸夏群国中,还是最为频繁的。 何博对此,只抱着手理直气壮的说,“中原就在我这位天帝脚下,不应该享受最优先的待遇吗?” 咸鱼听了,白眼都快翻出天际了,再也无法反射出诡异的光来。 旁边的吕鹏,更是脸苦的快要榨出汁水来,一副被工作的痛苦浸透了的样子。 何博被他们这表情逗笑了。 “好啦,等那些家伙习惯了权柄的运用,我就将之派到东瀛来。” “这里的风水可不比中原温和,如果身法不够老练,你的负担还得再增加一点呢!” 咸鱼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白眼,放弃了朝本体吐口水的想法。 至于岭南那边, 骑着飞天蜚蠊的小何博正威风得意的巡视着治下山水,叉着腰站在番禺海港附近,看着那人来人往、船帆鼓动的画面。 在老秦人自西向东的开辟了海上商路,汉人也不甘示弱的出海寻求财富后, 番禺这个中央之国的最南之港,便得到了足够的开发和滋润, 日常会有从中南之地而来的土人,过来这边接受教化,展开贸易。 偶尔会有秦人、隋人,携带着一些异族奴隶,以及当地的产品过来,作为特色进行出售。 当何博看到某些黑漆漆的蛮夷登陆番禺的时候,还摸着脑袋,担心这酱油落到清水里,会不会染色严重。 好在岭南大都督当即回道,“安心!” “已经绝育过了!” “还是专门从东瀛那边请的老师傅,手艺干净利落着呢!” 齐国朝着中原出口倭奴, 是吕鹏在位时便兴起的事情,如今随着大汉权贵的日益歌舞酒肉,不仅仅没有衰落,还迎来了新的发展。 因此, 某些服务,自然准备的更加到位。 何博知道这个,便放下心来。 他询问岭南大都督,“这边近来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说,“吴国的船只来的次数比以前多了,想来国力的确得到了提升,齐吴日后指不定会再次开战。” “这是以后的事,现在还不用担心。”何博回道。 “中南那边,有夏人跟汉人联手,建立起了一些邦国,但还没有能力去长安朝贡,只能先来番禺这边寻求养料,以巩固自己的根本。” 中南之地,在诸夏君子们已知的范围里,并不是一块适合开发的地方。 它的山脉太多,水热太过,丛林密布,瘴气不断,是以征服起来难,治理起来也难。 热爱沃土的汉军只能将之放置,等待拥有更多智慧的后人去开发它了。 但当年逃避内乱,从而至此的夏人,以及那些沿着西南商路做生意,有“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这等野心追求的汉人土豪可不管这些。 他们在中南之地碰了面,随后一拍即合,举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旗帜,转手便拿下了几块地盘,自立为主。 也许势力连南洋吴国都比不上, 再怎么发展,还得纠结是向西边的隋朝称臣,或是向东边的大汉纳贡的问题…… 可到底是又为诸夏,开辟出了新的疆域。 “要是你沿着珠江,润到了中南,记得多照顾一下那里的种子。” “还用你说?” 小何博撇嘴道,“不过等我好不容易润到中南的时候,指不定你早就从高原上,沿着澜沧江到那里了吧!” 只要拿下长江, 那集大江大河之力,又佐之以域外山川的增补,澜沧江这条奔涌的大河,也只能被迫臣服在何博的身下了。 哼! 一想到这里, 小何博心里就充满了嫉妒。 要知道, 当他对珠江探索的力度越来越大、手法越来越好,双方的姿势越用越顺畅后, 这位拥有长远目光的大都督,就盯上了中南之地的几条大河。 它们一样的润泽, 但它们的河道,却拥有着跟珠江不同的曲折狭长, 这让河水流下来的时候,总是那样激荡,那样引人注目。 而且它们在汇入大海之时,所冲击出来的三角洲,更是让小何博魂牵梦绕,不能自拔。 “你就不能安心一点吗?” “珠江都还没有完全拿下呢!” 何博这位本体知道他的野心后,毫不留情的发出斥责。 “家花哪有野花香啊!” “就在我旁边,还不让我多想想吗?” 掌管岭南的鬼神哼哼唧唧了一阵,然后说道: “不过,既然讲到了三角洲……你有没有去埃及看过呢?” “那条罗非鱼应该可以作为锚点,让你去往那边了吧?” 罗非鱼, 是尼罗河里面的土特产, 也是何博将自己的分身放生到那边后,所幻化成的形态。 毕竟按照那不知何时形成的传统, 主管一地的鬼神,都会用当地特产作为自己的面相—— 指不定用这种方法,可以在当地的山川面前萌混过关,让其能更快接受来自遥远东方的新主人呢? 只是, 一想到后世番禺河流中,那到处游荡的罗非鱼,何博心里就生出了莫名的滋味。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面前的分身,然后展开了莫名其妙的指责: “别的分身都是用动物的面相,你凭什么还保持人形?” 正在给坐骑擦拭背部,让其更加油光发亮的小何博听了,只愤怒的回道: “那你晚上睡觉小心点!” “我要带着各种团宠,到你脸上溜达一圈!” 何博想起对方养的各色宠物,当即就怂了下去,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了。 他转身就离开了岭南,去往新夏和西海那边,展开新的巡查。 新夏的隋朝还在忙于恢复生产,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但秦国那边,却是沉浸在和匈奴的战争中,难以脱身。 在西海横行霸道近两百年,蔑视当地蛮夷,乃至于跟夏国一样,因为缺少足够水准的对手,从而降低了自身勇武的老秦人,终于同自己在老家时的旧敌,再次碰撞到了一起。 而匈奴人虽是以食尘败者的身份,离开漠北来到这里的,却也实打实的跟大汉纠缠了百年,卷出来了一身雄厚内力。 他们不是一般的蛮夷, 是只在当世最强者手上,吃过败仗,被脚踏过王庭、摧毁过圣山、仓皇南顾过的匈奴人! 在中原时的秦人,尚且还要通过修建长城,来打击南下侵犯的外敌, 如今的西秦,又能通过什么手段,来抵抗匈奴的西进呢? 何况西秦的东部,向来地广人稀,聚集着许多胡人。 他们被匈奴这没怎么听说过,却如同“神兵天降”的新同类狠狠征服了。 无数弯弓牧马的胡人,嗷嗷叫着跟随在匈奴人的身后,想要追随后者,在域外广阔无比的草原上,建立起伟大的事业。 一些居住在东部的秦人因此受难,纷纷朝着中央所在之地进行迁移。 秦国的君臣,也为匈奴的事而苦恼不已。 为了更好的防御匈奴的攻势, 皇帝不得不下令,给予当地藩镇更多权力—— 不仅仅是可以向通过其驻守关隘城池的商队征收关税, 还允许他们在向中央汇报之后,截留一部分当地的赋税,以为大军开拔之资。 这让许多将军感到兴奋, 毕竟这样的口子一开,按照西秦的地形和集权力度,想再将之收拢,是非常艰难的事情。 而且打仗的消耗,向来是难以算清的。 谁能保证行军之时,处处有规划,事事不意外呢? 如此, 多拿一点赋税,也是很正常的嘛! 国家有难,要抵御外敌,再加征一些税款,这更是他们这些大秦忠臣应该做的! 只有被盘剥的百姓,在贵人无法看到和听闻的角落中发出哀叹。 太平道对此,也没什么办法。 因为大秦的东疆实在是贫瘠,他们连医治百姓和牲口的药物都很少,更不用提救济振灾了。 道长们曾试图效仿在新夏时的经验,率领饥饿的百姓,去夺取一县的粮仓, 结果只是稍微一打听,就听闻粮仓里的粮食,已经被藩镇的将军们拿走了。 而对方如此行事,就表面上看,也的确是为了抵御敌人。 若放任匈奴人侵犯深入,那到时候的问题,只会更加严重。 是故, 秦国的这一支太平道,只能在哀嚎奔波的百姓中,痛苦的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只能先跟着那一波又一波的百姓,前往两河平原这个秦国的腹心之地,希望在那里,能够得到朝廷的赈济,享受到久违的平静。 “可战乱一起,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平息呢?” 太平道于西秦的贤良师怀抱着、牵扯着在路上捡来的,失去了父母的几个孩子,听着身边人自我安慰的话语,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 西秦的政局本就不同于中原和新夏,能够稳定持久的运行到现在,已是先祖庇佑,还有后人努力的证明。 在如今秦帝怠惰、骄狂的局面下,他能驾驭得住这匹因为外来伤害,而狂奔嘶鸣起来的野马吗? 第454章:埃及地 “也就这里难得悠闲了。” 曾经的埃及, 如今被秦人命名为“犁轩”的地方, 那条由老秦人辛苦挖掘出来的,可以由红海通达地中海的运河处, 何博降临而来,并把正在温柔的尼罗河中醉生梦死的某条罗非鱼一把抓住,将之扔到岸上,要求其陪伴自己,欣赏大河两岸的风景。 罗非鱼很是恼怒,在地上蹦哒着身上的刺都张开了,“咱们之间有什么区别?” “让我们打开脑子说亮话不好吗?” “干嘛把我抓出晒太阳!” 何博理直气壮的说,“看你舒服,比我挨打长江跟澜沧江的混合双打还要痛苦!” “反正不能让你好过!” 罗非鱼不理他,用身侧短短的鱼翅扒拉着身下的沙土,打算靠自己的力量,爬回静静流淌的尼罗河中。 但来自黄河的殴打,并不能让他得到解脱。 旁边的小孩见状,忍不住伸手指向这边,对大人问道: “那位君子为什么要玩弄一条鱼呢?” 大人只微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小声的告诉他,“有些人是这样的。” “你离他远点就好了。”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睛还是时不时的撇向何博这边。 直到船只沿着运河西行,汇入尼罗河的主干,然后飘向地中海,他才收回了视线。 停留在原地, 跟分身左右互搏了好一会儿的何博,最终也强制住了刺头那罗非鱼。 他用河岸边生长的芦苇绑缚住对方,然后将之提了起来。 罗非鱼被他提溜在手里,瞪大的鱼眼中,流露出十分无奈的神色。 “……你是不是因为至今还没能得到长江的献身,以及在高原上爬山的力量,所以憋得有些变态了?” 何博不解的说,“怎么会这样想?” 刺头鱼回道,“毕竟一般人用芦苇提鱼,是从鱼鳃这边串的。” “而你,我的本体!” “你为什么要连我的鱼翅都捆住?还绑个十字架?” “哎呀,这是当地特色嘛!” 何博告诉他,“我观察过了,不管是串人还是串鱼,都是这样的。” 罗非鱼想要甩尾巴表示不服, 奈何何博的绳艺实在高超,让其难以挣脱,只能像个张开鱼翅的飞鱼一样,被本体提在手里,接受风干。 然后, 何博就带着他开始沿着运河乱逛。 关于尼罗河, 在此之前,已经有太多人跟他念叨过了。 虽然心胸不是很宽广的鬼神对此,一向不怎么认可, 但当他亲自来到这里,目睹这条流淌了不知道多久,滋润了万千生灵的大河时,也不免生出几分感慨来。 当然, 他是不可能承认尼罗河的温柔多情的。 “慈母多败儿!” “平静的河流孕育不出璀璨的文明!” 站在河岸,何博嘴巴硬的就像罗非鱼身上的刺,还有大秦玄鸟的喙,以及恒河王八的壳。 “要是没有黄河的滋养,现在尼罗河上的家伙,哪里会在划龙舟呢?” 何博望着不远处的画面,越说越理直气壮。 河面上的人可不知道自己正被外乡人评头论足,只满头大汗,吭哧吭哧的划动着船桨,企图超越自己的对手—— 在被秦国纳入疆土之后, 诸夏君子教化的大手,更是毫不掩饰的对着埃及抚摸了起来。 加上王盛这位“为国捐躯”的义士统治此地时,所做出的努力和改变, 埃及这片古老土地上出生的年轻人,也逐渐接受了秦人的统治。 他们被玄鸟的羽翼遮蔽着,就像许多年前,在那鹰头人身之神的遮蔽下一般。 而为了更好的教化这些域外蛮夷之地,为了更好的让他们接受“诸夏一体”的概念, 秦国的君臣们便将来自于中原的风俗,移植到了域外。 虽然受限于环境气候的不同, 让当地的风俗无法做到跟中原的全然一致, 可大体上,是没有问题的。 飘雪的时候, 秦人要过节庆祝,回顾先前的收获,迎接新的一年。 当日光逐渐剧烈,新一轮的五月初五到来之时, 秦人也会在自己所统治的大河之上,组织起人手,进行活动,以示“不忘根本”。 顶多碍于气温, 两河流域的竞渡,被定在了温和适宜的夜间, 而埃及这边,则是被定下了柔和的傍晚。 因此, 在何博来到此处,感受这结合了诸夏气息的“异域风情”时,便能在一轮夕阳之下,见到一群正于尼罗河上,挥汗竞渡的人。 “不过,他们知道端午的缘由吗?” 罗非鱼说,“哎呀,这个问题对老秦人来说,可有点尴尬!” “反正你只要知道,在西秦境内,有不少地方的人也开始吃粽子、划龙舟就好了!” 何博笑呵呵的看着一艘船只飞速的滑过终点,然后忽的发出一声叹息,“可惜了,今年两河没有举办这样的庆祝。” “纵观秦国上下,也就能在北地郡和犁轩郡看到如此风景了。” 曾经繁荣的两河, 眼下正迎来一波又一波的难民, 纵然那位骄狂的皇帝秉持着“治理国家需要安抚民众”的道理,下令开仓放粮,对之进行赈济,却也显得杯水车薪。 一来, 由于被四周山脉高原,乃至于沙漠海洋包裹着的两河平原,拥有着长期的稳定和安逸,让这里的官吏,很少面临这等严重危急的情况。 二来, 长期的平和,也让这里的官员,沾染了怠惰腐朽的气息。 短短时间里, 突如其来的“火龙烧仓”,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拿出了珍贵的粮食却没办法将之盛放到灾民碗里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更重要的是, 除却两河之外, 四周的土地没有能力,供养起这些多出来的百姓,让他们获得安定、持久的生活来源。 对后方匈奴人的恐惧, 更是逼得灾民们像洪水一样,涌向这素来为人称道,丰饶宁静的平原。 秦国君臣为此,已然忙的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精力去举办这样的活动,用节庆的手段,对治下的蛮夷土人,进行潜移默化的教化呢? 也就远离兵锋,依靠荒漠戈壁以及海峡阻碍的北地和犁轩二郡,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毕竟秦国的疆域十分广阔, 东部的人受难了, 关我西北跟西南什么事? 能出点粮食,通过船只运送到两河附近,已经证明他们的善良了! “但太平也只是一时的。” 罗非鱼还是那副被迫张开鱼翅的模样,鳞片因为离水太久,已经有了干涸的痕迹。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果在罗马内战结束以前,秦国不能够解决匈奴西迁带来的麻烦,那他们就要被两面包夹了!” “你说得对!” 何博点了点头,“所以要趁着这里还有如此的祥和,多多的看一看风景嘛!” 他这样说着, 提着鱼,又朝着新的地方走去了。 而在安都城内, 皇帝认命了他的第十六子,作为平定东部乱局的名义上的主帅。 “你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只要不犯错误,尊重将军们的意见,就可以提高威望,获得朝臣的认可。” 已经很多天没有睡好过,神色有些疲惫的皇帝如此对着子嗣说。 他的语气温和而亲切, 仿佛是个疼爱后代的慈父,而不是当初那位刻薄到可以废除结发妻子,杀一子囚一子的君主。 西秦这位年轻的十六皇子,也摆出一副孺慕温顺的模样,一边诉说着内心的不安,一边感恩着父皇对自己的信任和倚重。 皇帝对此,心中自然十分满意。 他抚摸着孩子那带有明显异族气息的脸庞,又拍了拍他的背说: “你是朕最疼爱的孩子,在一些事情上,更要多多勉励。” 皇子的神情变得更加真挚激动, 退出宫殿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住,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像一只没有尖牙利爪的狸奴。 只是, 当皇子回到自己的住所,身边再无其他人时, 他微微弯曲的腰部逐渐的挺直,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显露出和皇帝十分相似的疑虑和刻薄来。 “这个老东西!”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小声的发出斥责。 “担心已经长成的皇子获得军功,从而影响他的位置,竟然派我去前线督战!” “还说什么勉励?” “我既然长成了这副样子,又怎么可能获得臣子的认可?” 十六皇子的母亲,是一名异族女子。 当年皇帝喜爱她的美貌和身姿,几次宠幸之后,便有了一名新子嗣。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 奈何皇子出生后,眉眼发丝,全然继承了母亲的模样,没有一点像皇帝的。 这让生性多疑的皇帝对之很不喜欢,担心自己头上有了多余的颜色。 最后, 皇子生母,那位只享受了短暂帝王宠爱的女子,只能用自己的生命,来证明孩子血统的纯洁。 但这样的举动,也没能让皇帝对这名子嗣生出任何愧疚。 他只是高兴于自己没有戴帽子的事,将小皇子放在了后宫不起眼的角落中,让宫人去照顾他。 等到皇帝废后杀子之后, 朝野的汹汹舆情,让皇帝不得不采取行动,来抑制这些不满。 可他生性刻薄,哪里能做到真正的父慈子孝呢? 更何况,即使假装如此, 也意味着皇帝要恩赐给某位皇子一些特权优待,好显示自己的如山父爱。 他怎么舍得分出自己的权力,让皇子拥有篡位夺权的能力呢! 于是, 挑来选去,皇帝想起了自己这位因为长相,天然没有继承权的子嗣。 他很快将之从角落中扒拉出来,并展现在众人面前,让后者从几乎被人遗忘的状态,一跃成为“皇帝最疼爱的儿子”。 如今, 外敌入侵,正是需要打仗的时候。 而以大秦的生态来说, “军功”,则是让人迅速崛起,登上朝堂,为他人认可的重要因素。 皇帝不希望已经拥有很大权力的藩镇将领再立功劳。 因为这样会让其完全失去掌控。 在他扶持藩镇来取代地方的封君宗室后, 多疑的天性,又让皇帝迅速采取了扶持一派,进行制衡的做法。 而这次被皇帝拉出来,同这些藩镇将军们对抗的,便是他众多的,已然成年的子嗣。 当然, 后者也要被皇帝确保捏在手里。 否则, 他们很快就会被这个只知道权力的父亲抛弃,失去自由和生命。 而在这方面, 十六皇子仍旧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 他的年纪, 他的相貌, 让皇帝对其的戒心,要远低于一般的子嗣。 而皇子从小磨砺出来的温顺姿态,更让皇帝觉得放心。 只是皇帝没有想到, 他能演慈父, 别人自然也能演孝子。 “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皇子徘徊许久后,敲打着自己的手心,暗暗想到。 “那个老东西不会一直这样信任我。” “不能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从小到大的经历, 都让皇子渴望自己去掌控命运。 他已经受够了别人的冷眼和利用! 于是, 皇子叫来自己的仆人,让他去继续去王氏那边送礼,并向其中一位带去消息: “我马上就要出征了,希望可以与之相见道别。” 第二天, 皇子的府邸,便迎来了一位美貌的,同样充满异域风情的女子。 她看上去比皇子要大一些,但这并不损害她的美丽,只让其显得更具风味。 而这位的身份, 则是王盛的后代,当年埃及王室的血脉传人。 在王盛临死之前,将埃及作为礼物,归附于秦国后, 埃及王室便通过“献国”的功劳,成为了秦国的贵族之一。 如果要论说辈分, 那面前女子,应当是王盛和那位埃及女王克里奥帕特三世的曾孙女。 由于相貌上的返祖, 这位女子在年少时,多居住在曾经的埃及,如今大秦的犁轩郡那边。 当其初婚的丈夫去世之后, 她困于忧愁,便搬迁到了安都城生活,认识了十六皇子。 双方很快熟悉起来, 皇子因为她的相貌,她的出身家世,生出了些许的心思,并决意对其采取行动。 女子对之有所察觉,但并不在乎这些小事。 毕竟对方再怎么说,也是皇帝承认的皇子,是大秦最尊贵阶级的其中之一。 双方一拍即合, 在他人眼中,上演了一场跨越年纪的爱情故事。 “如果你立下了功劳,就想办法跟我去犁轩吧。” “那里天高海阔,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依依离别之时,女子这样对皇子说道。 皇子认可她的建议。 “我也是这样想的!” “只要我平安归来,你我就能挣脱着牢笼,鸟上青天,鱼入大海了!” “那祝你成功!” 女子摸了摸年轻情人的脸,看着他转身上了马,穿着甲胄离开了安都。 第455章:“荷鲁斯之乱” 皇子挂帅出征, 是一件很有利于士气的事情。 再加上西秦自从立国以来,便因为四周的天时地利人和皆不优良,被迫时刻整军备武, 是以虽然在域外虐菜多年,被对手拉低了水平,让其不复开国时的勇武, 但挨打整顿之后,还是有条件进行防御反击的。 不像夏国那边, 连身毒人都敢于蹬鼻子上脸,让其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而匈奴那边, 因为是刚刚西迁,其单于的主要追求,在于夺取一块肥沃的土地,让他的牛羊能够享受到享用到美味的青草,而不是纵横域外,享受虐菜的快乐。 所以当原本顺利通畅的西进之路遭到秦人阻挡时,匈奴人也没有过于激愤。 他们转而对周边的塞种人、月氏人展开了攻杀,夺取了他们的草场,让自己就像春天里,随着轻风流水而播撒到更远地方的草种一样,落在了河中之地,成为了这里新的主宰。 这让秦人大大的松了口气。 毕竟按照大秦东部的地形环境,过于漫长的后勤线,还有长期拉锯的战斗,带来的压力实在是过于强大了。 偏偏曾经和匈奴人隔着长城对峙的经历,以及汉朝和匈奴间厮杀了百年之久的事迹,都让老秦人不得不考虑到这糟糕的可能。 好在, 匈奴人在漫长的外卷中,也滋长了足够的智慧,并不像域外这些盲目无知,如同野兽的群戎一样,只知道顺风狂浪,而不顾虑后方的事务。 唯一为此哀叹不已的, 只有夹杂于匈奴和秦人之间的各路蛮夷。 他们恐惧于这从东方来的,更加凶猛的掠食者,又胆怯于老秦人这个已经称雄西海之地两百年的旧日主宰,不知道该向哪里奔跑,才能保住自己的生命。 不过没有关系, 对于他们的纠结,匈奴人和老秦人都不介意伸出援手—— 为了更好的对峙, 为了防止那有可能的被人偷袭,或者其他部落之人带路资敌的风险, 双方对着夹于中间的这些小族,开始进行扫荡。 匈奴人由此宣誓了自己的强大, 老秦人也由此获得了足够的军功,让头顶那位刻薄多疑的皇帝,不至于谴责他们“立功不够”、“空损粮草”。 皇子本人也因此增涨了声望。 虽然那副蛮夷的相貌,仍然没能让人觉得,他可以继承皇位, 但也足以让人认可他是一位能够辅佐下一任皇帝的“贤王”。 “真不知道该怎么赏赐你!” 回到安都城中, 皇帝这样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皇子低着脑袋,恭敬温顺的对着父亲说,“为国家做事,这是我的本分,不应该再要求额外的赏赐。” 忠诚不需要回报, 忠诚本身就是回报! 皇帝感动于他的言论,上前抚摸着他的背部,还把自己用过的宝剑赐予他。 最后, 皇帝说,“你这孩子,实在是让朕欢喜!” “不需要多说了,你暂且去犁軒那边,代掌其事,磨练一下处理政务的能力。” 他摆出一副温情脉脉的姿态,仿佛是一位真心为继承人规划未来的君主, 但皇子知道, 之所以会安排自己去犁軒,无非是因为那里远离大秦腹心,驻守在那里的藩镇将领,很容易凭借地利割据称雄。 而且那些埃及人在几十年间,也未曾得到足够的教化,时隔一段时间,总要爆发一些乱子,企图动摇大秦的统治。 如今大秦东疆很有压力,那么西边便不能出现问题。 犁軒那条能够连通两个海域的运河,更是需要被朝廷信任的官员牢牢掌控在手里。 于是, 皇帝再次给自己这个天然没有继承权,但在很多方面很好用的儿子,画起了大饼。 皇子对此,表现的十分高兴,捧着父亲刚刚勾勒出来,墨迹都还没有干透的饼走出了宫殿,带上刚刚放下不久的行囊,又要去往犁軒。 他没有忘记带上那位美丽的寡妇,并且对她做出许诺,“等到了犁軒,你我就结为夫妻!” 对方含笑应下,随后在路途之中,向皇子描述起了犁軒那边的情况。 “埃及人的教派还没有断绝吗?” 当皇子静静的听了一阵后,忽然皱着眉头,打断了美人的话语。 美人笑道,“千百年的人心所向,可不是一下子可以根除的”。 “大秦征服波斯,已经有上百年了,可拜火教仍然在民间得到了传承,不是吗?” “何况许多地方的人,并不像诸夏的君子那样,对很多事怀抱有务实朴素的观点,多爱匍匐在神灵的脚下,祈求祂的怜悯和宽容。” “你如果想要迅速的在犁軒扎下脚跟,获得当地人的认可,那么利用九柱神的信仰,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皇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在之后的时间里,的确对埃及的宗教进行了一定的研究—— 如果想要摆脱那来自血脉父亲的控制, 那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块土地、民众和军队,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北面和东面都隔着大海, 南靠高原群山,西边是广阔沙漠的犁軒,显示是符合皇子需求的。 可这里是大秦西南的粮仓,时刻受到严格的监管,并不能够轻松那被他拿下消化。 皇帝的多疑更是不会允许有某个势力长期驻扎在这里, 他每年都会要求犁軒的官员入朝述职,然后寻找各种理由,将之迁换。 频繁移动的草木无法拥有稳固的根基, 它们永远长不成让皇帝担忧的样子。 对自己, 也许停留的时间能够持久一点, 可左右也不过两三年。 他需要一些无法被皇帝控制、超乎其预料,而且表面上看起来,很难跟自己牵扯在一起的力量,在犁軒造成一些乱子。 这样, 他才能理直气壮的拖延时间,拒绝返回安都城。 所以埃及人的教派? 可以试着去接触一下。 毕竟在诸夏的世界, 对这玩意称不上时刻关注。 皇子心里如此想到。 在一段时间后, 熟悉了犁軒环境,并通过自己新迎娶的妻子,认识到埃及地下首席祭祀的皇子对其的影响力有了一定了解。 他决定听从妻子的枕边风,成为这些僧侣的暗中指挥者,为自己谋划的“左右互搏”、“养寇自重”做好准备。 “我听说你们崇拜的神灵,也有飞鸟的面相。” “这跟我大秦的玄鸟十分相似嘛。” 他接连了那位祭祀,并对他如此说道。 那位祭祀在秦人的长久压迫下,已然被动学会了很多东西。 因此他从容的说,“殿下是玄鸟的后裔,在埃及自然也当做荷鲁斯在大地上的代行者。” 荷鲁斯, 是埃及神话中“王权的守护者”,是天上的明亮的日月,也是地上埃及当之无愧的君主。 当年埃及这个国家还存在时, 其法老便多以“荷鲁斯”的化身自居。 皇子知道这个典故,心里十分满意祭祀的回答。 毕竟, 在朝野长久的侧目而视之下, 皇子心中已然生出了些许扭曲的想法。 他不仅没有对异族展示出深恶痛绝的姿态,反而颇为亲近。 他迫不及待的,想用“异族”的身份,去反噬那只高傲的玄鸟。 因此, 他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里,随祭祀走进了一处隐蔽的,属于埃及人的神庙中。 在那里, 他接受了还在寻求复国的埃及人的效忠,并在后者的拥戴欢呼中,被冠以“荷鲁斯”之名。 而他那位同样追求权力的妻子, 则是按照辈分和血脉,被祭祀们尊奉为“奥特克里帕七世”。 …… “唉……” “怎么会变成这样?” 西秦的阴间, 才从新夏之地返回,见证了这个同盟同胞之国“浴火重生”的秦太祖嬴辟疆,正同着自己的历代祖先,长吁短叹不止。 他那位征服了波斯,并且怀抱着“不相信后人的智慧,要自己解决眼前问题,所以下令修建了无数波斯京观”的儿子也跟着老泪纵横: “难道这是我当年所作所为的报应吗?” 因为杀戮了太多蛮夷, 所以由他父亲建立,由他自己兴盛的国家,就要被一个杂糅了异族血脉的后代,亲手推倒火坑之中? 旁边的秦国先君们经历过一次亡国的冲击,虽也有些许忧虑和烦恼,倒没有像他们这般浓厚。 他们甚至还能抽出精力,去安慰自己的西秦子孙,劝导他们看开一点。 “天底下没有不亡的国家。” “也没有复兴了一次,还能复兴第二次的国家。” “能够将宗庙延长近两百年,我们这些享受后人供奉的老鬼,已经很满足了!” 把自己吊死在宗庙外面,那棵老歪脖子树上的秦二世扶苏也说: “我时常和冥土中的智者讨论秦国如今的情况,也前往阳世看过许多秦国治下的风景。” “按照这般庞大的疆域,这般崎岖的土地,能够稳稳的守住百余年而不生出过分的动乱,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编修成的《波斯史》中,虽称波斯人享国数百年而不绝,可其朝代社稷,又更换了多少次呢?” “我所希望的,不过是诸夏在西海扎根这么久,即便有一朝翻覆,也能有后人兴起,维持其文其种,不至于为异族所迫,沦为他人的奴仆。” 西秦如今所占据的土地, 拥有起来很不容易, 维持起来更是艰难。 一旦崩溃, 那还能像中原和新夏那样,再度迎来统一吗? 善于征战的老秦人在四散奔波之后,是否还有足够的武力和团结,去对抗周边趁虚而入的蛮夷呢? 别的不说, 大秦隔壁的邻居, 那在武德方面,有类诸夏君子的罗马,正是一个值得他们担忧的对手啊! 嬴辟疆还是哀叹连连。 他的儿子更是愤而起身,指着身边某个子嗣说,“都是你的错!” “若是当年选立他人做太子,国家哪里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那被祖先斥责, 按照血脉,正是如今秦国之主父亲的死鬼,呐呐的低下了脑袋,面上一点也不敢反驳。 可他心里却想: 我岂有读心和预知的能力? 当年这孩子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在政务上也着实有能力,有见地,比起其他皇子要超出太多,哪有不册立他为太子的道理? 只是时移世易, 人到底是要变的, 曾经为了追求某一目标,而压抑克制的情绪,也会在放纵之下,得到显露和爆发。 正从中原过来, 结束了和屈原、楚义帝等死鬼潜水比赛的何博见到了这般热闹的场景,不以为意的插了一嘴: “藩镇已经林立,道路又比不上中原那样通达,迟早要像豌豆一样炸开,喷射的到处都是!” “不过是或早或晚而已。” “与其浪费感情去替别人忧虑,还不如先享受一下所剩不多的太平,再为后面的混乱做准备。” “什么准备!” “难道要像夏国那样,帮太平道这等贼人发展壮大吗?” 有位西秦的君主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后便被“参与过太平道活动,对其还颇为认可”的太祖给瞪了一眼。 他瑟缩的退到众人身后,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将心中对太平道的不喜给讲了出来。 好在, 鬼神并没有责怪他。 毕竟有些东西,向来是屁股决定脑袋的。 立场坚定, 总比左摇右摆,骑着墙不断观望的家伙要有原则一些。 他只是说,“去记录历史嘛!” “秦国要是乱了,可不会跟夏国一样!” “多多的记录,以后也好给后人留个教训,让他们不要再踩到相同的坑里去。” “当然!” 何博顿了顿,然后补充道,“后人的智慧是很奇妙的东西,世间也有循环往复的法则存在。” “踩坑总是无法避免的。” 听到他这样说,有秦君疑惑的问道,“国家都是覆亡,这还要分情况,找不同吗?” “那汉朝又会是个什么情况?” 何博回想了一下已经长大健壮的王莽,还有那以王氏为代表,正在大汉内部吭哧狂蛀的诸多世家,便告诉对方: “中央之国向来是精华之地,一旦闹腾起来,想来是要后来居上、开人先河的。” 域外蛮夷的厮杀算什么? 诸夏的君子会告诉他, 什么叫做“全方位的超越”。 秦君们听了,便感慨着说,“听说了这个可能,我对宗庙倾倒的悲伤就少很多了。” “只要维持的时间超过老刘家的人,就是赢!” 相爱相杀这么多年, 嬴秦即便要退出舞台,也要挣扎到刘汉落幕之后! 毕竟老对手过得更好, 这可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旁边的刘太公听了,一点也不觉得气恼。 反正在他生前的绝大部分时光里, 可从来没想过做一国之主,当上皇帝这样的事。 “社稷是个很沉重的东西。” “我没有承担它的能力,为它烦恼不过是空耗心神。” “还是继续种地吧!” 这样想着, 刘太公又拉着何博的袖子,询问他什么时候把自己从两河投放到犁軒那边的,那条尼罗河的岸边。 “我早就想见识一下那里的风景了!” 何博只说,“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那里的水伯还没有从鳄鱼肚子里爬出来呢!” 可怜的犁軒大都督, 在前几天“白龙鱼服”之时,不慎撞到一条游荡入运河的大鳄鱼。 后者向水伯施展了冷酷捕猎这等神技,最终导致了刚刚被运河往来船只撞得有些头晕的尼罗水伯,进入了它的肚子里。 虽然当时鳄鱼不大的脑子里,还为它的滋味生出了疑惑: 怎么吃了跟没吃一样? 只有罗非鱼气的到处蹦哒,沦为了何博以及其他水伯们的笑柄。 第456章:在川上 “……早知道让你投胎去了。” “就投到秦国那边,然后一路扶你青云志,让你做西秦的宰相!” “‘掌印者’搭配‘荷鲁斯’,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某日闲暇时, 何博又跑过来骚扰正在处理事务的西门豹。 后者对于鬼神的话语,没有表露出丝毫反应,只是从容的取出一个食盒,将里面的汤水捧出来,啄饮了一口。 “这是什么?” 何博警惕的看过去,担心西门豹当着自己的面吃好东西,却不分享给自己。 他已经做好了斥责他“不忠”的准备! 好在西门豹说: “这是夫人为我调配的忘忧水,是忘情水稀释很多遍以后的产物。” “好吃吗?” 何博伸着脖子看向那一碗泛着莫名绿光的汤水。 “不好吃。” 西门豹告诉他,“只是我夫人告诉我,如果遇到烦恼却无法解决它的情况,可以喝一点,以免闷在心里放不下。” 解决不了问题, 解决不了造成问题的人, 那就忘了它吧! 情绪低落是不利于处理政务的! 听到这话, 何博皱起眉头,认为自己正被人指桑骂槐。 但他没有抓到这个老鬼的把柄, 忘忧水也正好发挥了效用,将西门豹的记忆重启到了遭受何博骚扰前的一刻。 只见他面色平静的朝着何博点点头,手下没有一丝停顿,收好了食盒,又打开了一份新的文书。 很显然, 虽然失去了一段不值一提的记忆, 但鉴于过去有太多类似的事情, 西门豹已经习惯了,而且能将原有之事,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他当真不好奇。 何博也不再纠结这样的冒犯。 他走到西门豹身后,随手翻阅着那些已经被他处理过的文书,然后说着充满了领导特色的风凉话: “地方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啊?” “那些家伙是不是在白拿我给的薪酬,行欺上瞒下之事?” 西门豹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有了“忘忧解愁”的意向。 但想到那东西喝多了,到底对记忆不好,便忍了下来。 他只是说,“现在阳世的情况很复杂,何况以济水散流缓灾之事,还需要长久的筹备,不是可以轻松的。” “除此之外,各地城隍、水府、山庙新立,下属臣僚皆有立功求赏之意,做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 何博听了,便点点头说,“的确如此。” “那我不折腾你了。” 对于许多事务, 临下有赫的上帝,心里其实是很清楚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跑到自己的朋友身边,对着他们说些怪话。 “我还是忙着去抓那只停留在济水的飞鸥吧!” 随着天地自然的循环流逝, 黄河中泥沙堆积的越来越多, 再加上如今的大汉,正走在夏国的老路之上, 在那位柔弱好儒的皇帝带领下,沉迷辩论各种经典,沉浸在过去的美好中,而忽视了实际的事物。 这使得众多水利没有得到及时修缮, 大河中上游那边,贵人们跑马圈地,伐山采木为自己修建的宅院,也越来越奢华高大。 所以在很多年前, 仁慈博爱的上帝便告诉自己的臣属: “注意好雨水,注意好潮浪。” “大河之水就要奔流起来了!” 祂的臣子们对此感到十分惶恐,担心大河之水会飞去太多人的家中。 好在, 诸夏的上帝,必然是跟域外那些传闻中,素来喜欢用“大洪水消除罪恶”的“上帝们”不同的。 他自我约束着,打算将那奔涌狂野的河水,散入济水之中,通过牺牲这条支流的方式,减轻两岸百姓的灾害。 “但泛滥是不可能全然消除的。” 何博在后面,又对着臣属们如此说道:“有些东西,该来的终究会来。” “温柔的母亲河,可养育不出璀璨的文明!” “孩子该打还是要打的。” 而这, 也是上帝赐下一些权柄,分封了一些天神地祇,令其主管一方的原因之一。 毕竟, 像这种持续时间长,且范围广大的“微操”,实在是消耗精力。 人若多思幻想,脑子里从不停歇,都得染上些许毛病。 何况是神呢? 所以,用奖励牛马的方式,来为自己分摊些压力,也是十分正常的嘛! 在这方面,大家都很高兴,没有谁对此发出抱怨。 臣属心里更是只有感恩。 而得到玺印,拥有了运行部分权柄的能力后, 从牛马直接化身成为“磨盘”本身的鬼吏们,也的确强化了“劳动积极性”。 虽然有成堆的,极为严格的规制,约束着他们,让其无法肆意妄为,违背上帝的命令。 可“治理”之道,向来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 人之所以为人, 便在于他们的智慧和主观能动性嘛! 当然, 神庭阴司的管制, 必定是要远超阳世的。 谁也不敢用彻底的消失来赌一把,所以放纵也只敢在既定的范围之中,哪里敢学阳世那仗着皇帝不敢也不能下死手,而肆意妄为呢? 只是, 这些事情加来迭去,最后还是要苦一苦“掌印者”这位上帝宰执的。 就连喜这个老鬼, 都会利用自己生前的身份,还有那苍老的年纪,对高高堆起的文山书海,瞪着眼睛,露出纯粹清澈的眼神,以逃避这可怕的折磨。 “处理文书对我来说,还是太过艰难了。” “我宁愿去新夏种地!” 虽然是跟随鬼神最长久的旧臣, 也曾对鬼神说出过“为了您,我什么都可以做”的话语, 但老鬼喜用这几百年的经历表示—— 学习、工作, 实在是太折磨老人家了。 有条件的话, 还是请高个子来顶一顶吧! 而随着中原和新夏之地,在鬼神的伟力下交汇相融, 两地的死鬼想要往来交流,也方便了许多: 那遍布阴间,在冥土上肆意流淌的弱水,可以搭载着死鬼们,漂向远方。 如果到了水脉稀少,山岭丛生的地方,死鬼们则可以坐着子孙从阳世烧下来的纸马, 或者就地取材, 从那荒凉阴暗的“冥土草原”上,捕捉一些死去马匹的魂灵,将之作为坐骑。 反正死鬼是不用担心被野马一脚踹死这等情况的, 他们只要能追到,爬到马背上,坚持不撒手, 最后就可以坐在上面,发出“嘿嘿嘿”的傻笑了。 实在不行的话, 还可以坚持自己走。 只是阴间的高山,同阳世的峻岭一样,都不是很容易攀爬的东西。 如果说, 弱水会侵蚀魂体, 让死鬼们感到深入骨髓的痛苦。 那当攀登高山到达一定高度后, 其上肆意席卷着的阴冷罡风,则会毫不留情的,让死鬼们感受到,即便在阳世,也只有极少部分人才能享受的“凌迟”待遇。 而且那罡风不仅会割裂魂魄,还会吹掉那依托于魂体的完整,从而保留下的情感。 是故, 对死鬼们来说,攀登高山,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 与这样的危险相比, 还不如去那片因为只能生长出暗淡干枯的灰草,从而被死鬼们称之为“灰原”的冥土上,做套马的汉子呢! 当然, 老鬼喜作为阴间老人,还因为佩戴玺印,成为了阴间“大司农”,拥有巡察阴间广袤至极的土地之上,那些禽兽魂灵和草木生长的权职,自然能更加轻松,更加迅捷的到达那边。 “很早之前,我就听说过新夏土地的肥沃,知道恒河的温柔。” “只是那时两地没有连通,我也不想给鬼神增添麻烦,所以一直没有动身。” “现在往来的道路已经打通,我凭借鬼神恩赏的职位,能够在多地之间,迅速往返穿梭……便忍不住想去欣赏下那边的人物和风景。” 西门豹听到这话,只是对他说道,“新夏已经恢复了平静,隋朝的国势,正在蒸蒸日上。” “你的确可以去那里看一看。” 中原鬼国自是中央, 而中央巡视地方,察其情况,观其风化,本是应有之义。 西门豹没什么需要阻止的。 “只要赶在天下丧乱之前,回到中原就好。” 当今天下, “圣天子”垂拱而治, 比起开国时以“黄老无为”来治理国家的历代汉帝,还要信任下属的臣僚百姓。 他一心沉浸在儒学之中,认为用仁爱宽和,就可以让国家得到安定和繁荣。 而权贵们也发自真心的认为,大汉的国祚,会永远延续下去,永远不会衰落。 但正如那条奔流的大河一样, 人心无法扭转自然的法则, 它要向着低处流去,响应着大海的呼唤。 “狂乱的大河还能得到约束。” “可人心一旦丧乱起来,哪里会轻易平定呢?” “难怪鬼神会有:‘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之语。” 对诸夏君子来说, 自然引发的灾厄, 人只要尽了自己的努力, 那即便迎来惨痛的终结,也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是能够为后人歌颂纪念的。 但人为的错误, 不仅不思悔改,还要将之放任, 又岂能获得宽容? 所以, 虽然在十年前, 天下还沉浸在宣帝带来的昌盛中, 可阴间那些富有远见,更旁观了夏国衰亡的智者们,却不会觉得这余晖会庇护这个国家太久。 “只要能比嬴秦活得长就行了!” 开国的太祖刘邦听说了这些观点,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只是撑着脑袋横躺在地上,享用着滋味甜美的水果。 “老嬴家的人还没有搬去西海的时候,成天看我不顺眼,还在私底下打赌,猜测我这个亭长建立的宗庙,能够坚挺多久,而不受风雨侵蚀。” 说到这里,他哈哈笑着,蹬了下腿,结果尴尬的没有成功翻身而起。 于是, 汉太祖干脆就着先前的姿势打了个滚,朝着那摆满美酒的桌案滚了过去。 他掏了一个酒壶,坐在地上喝了起来。 “结果呢!” “老刘家的宗庙修的比老嬴家的还要豪华奢美,我家的子孙也比他们家要和睦很多哦!” 对如今秦国皇帝有所了解的宣帝认同的点了点头,但还是担忧的说: “要是倒下的速度,比嬴秦还要快呢?” “那就是天意如此,怪不了别人!” 刘老三匡匡的横扫了桌案上的许多美食,跑过去跟自己的朋友们勾肩搭背,唱起了丰沛老家的歌谣。 “乃公提三尺剑而得天下,本就是天意民心所致。” “如果得到的东西终究要失去,那也是天意民心所致!” “管那么多干什么?” 太祖高皇帝留下这样的话语,跟自己的老兄弟们带着一身酒气,晃晃悠悠的离去了。 只留下没办法像先祖一样洒脱的宣帝坐在原地,想着等儿子死下来后,该如何惩罚他的“宽仁”。 这个小子, 就是挨打挨的少了! 早知道他如此拎不清是非黑白,不明白人心险恶,自己就应该跟皇后从小给予他混合双打! 给他上压力, 让他在艰难险阻中,知道权术制衡的道理! 只是, 联想到秦国那位从小生活在父亲严厉要求下,还要忍受野心勃勃的兄弟竞争,一路憋到了登基为帝快十年才爆发的皇帝, 宣帝又有些头疼了。 想当年, 他之所以选择温柔的对待子嗣, 除却跟皇后的恩爱,因此爱屋及乌之外, 也有武帝幼年经历的缘故。 他这位同样饱受父母疼爱的曾祖父,可是意气风发了大半辈子的。 谁能想到, 类似的成长环境, 却得出了全然不一的结果呢? “所以说,做父母艰难啊!” “即便尽心尽力,甚至寻摸着前人的经验,来对待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在不同的天性之下,后者会长成什么模样。” 通过一段时间的追逐, 终于抓到了济水那只白鸟的何博这样说道。 他坐在宽阔的高原上, 白鸟飞翔在空中,好奇的看着这完全不同于齐鲁大地的风景。 “你在说自己这个‘弑父娶母’的大孝子吗?” 飞鸟盘旋在本体的头顶, 仗着后者打不到自己,从而毫不客气的发出嘲讽。 何博当即震怒,“这是希腊人的传统!” “我才不是那种人呢!” 他转头就引经据典的辩驳起来,说着“孩子长大超过父母是很正常的”,“希腊文风带坏诸夏君子,真是个坏东西”等等不明所以的话。 “总而言之!” “天下山川,有德者居之!” 何博感慨万千的抚摸着自己的胸膛,双脚踩在长江源流两侧的泥土上,自我欣赏的说道: “像我这样拥有美好德行,宽广胸襟的人,世上又有多少呢?” “想来是绝世无双的吧!” 飞鸟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决定不跟本体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不然的话, 这家伙能用九种方式,自我夸赞个几天几夜。 “你打算把我扔到哪里去?” 经过何博的测算, 大河再过十几二十年,就要遵循潮起潮落的自然法则,已经这条河流本身的性格,肆意的浪荡起来。 而济水既然已被选定成为大河的性努……不对,是发泄压力之地。 那即便事后仍存, 也得被灌入慢慢的泥沙,显露出一副被糟蹋透了的模样。 因此, 何博便有意将济水划为“直隶”,由自己统一管理,而将飞鸟迁移到其他地方做水伯山主。 飞鸟为此发出哀叹, 觉得自己终究没有逃过被本体放生去域外当野生鬼神的命运。 “去中南那边!” 何博告诉他,“中南的山川之数,实在繁杂。” “那蜚蠊骑士虽然可以凭借翻越哀牢山,进入元江,但哀牢山本就高大非常,珠江本身也不是容易驾驭的一条大河。” “他若想掌握这些庞大山川,花费的时间必然不少。” “我才不要等他慢吞吞的,像老鼠搬家一样,给我开疆拓土,还不如把你扔过去,加快进度。” 何博指着旁边的澜沧江源流继续道,“长江的进度已经有了,只要再过些许年头,就能驯服这条悍妇。” “所以你提前去澜沧江下游扎根吧,为我日后控制这三条同出一源的大河,做好准备。” 他话音刚落, 手便朝着飞鸟伸了过去。 飞鸟当即哼唧了一下,然后被本体一把抓住,顷刻炼化到了罐子里。 第457章:王莽 建昭二年, 已经继承了父亲爵位的孔光即将离开长安。 他是被皇帝下令贬斥的—— 就在其父孔霸因为不满权宦干政,从而返回故乡曲阜,一心讲学一年后,便年迈去世了。 孔光在其病逝之前, 推辞了官职,回到故乡侍奉父亲终老。 而苍老的孔霸当时,蜷缩在柔软的床榻上面,消瘦的身体被厚重的被子紧紧裹着,脸色枯黄暗淡,看上去十分无力。 但他还是对跪趴在一旁哭泣的儿子说: “我很担心你。” 孔光不解的抬起头,含着泪水的眼睛看向自己生机渺渺的父亲。 孔霸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诉说着对儿子的忧虑: “你是个只知道读书的人,没有为官做宰的能力,被人哄骗两句,就会傻乎乎的跟在对方的身后行走。” “现在国家看上去十分太平昌盛,可私底下却有着无数的暗流……马上就要迎来多事之秋了!” 他发出了两声痰音浓厚的咳嗽,急得孔光膝行上前,替父亲抚摸起胸膛。 他仍旧不甚明了父亲话语中的深意,但他向来是个孝顺的儿子。 所以他应着孔霸的话。 “我的才能不够卓著,实在是非常抱歉!” 孔霸瞪着近乎失明的眼睛,雾蒙蒙的看向儿子的脸庞,然后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将你带回曲阜,不让你留在长安了。” 他艰难的回忆起来,又说道,“或者约束好你的交友,让你多同知晓事理的君子往来,而不是跟长安城中的王孙贵胄轻佻的四处游荡。” 孔光想起当年送别何博时,后者对自己的嘱托,又听见父亲在弥留之际,还如此担忧自己的未来,便悲泣的更加厉害了。 他握住父亲的手,不断的表达歉意,说着“我让大家失望了”的话。 但孔霸却将眼睛瞪的更大了。 他忽然激动起来: “你这样说,我又何以自处呢!” 皇帝亲近奸佞的时候, 他没有说话; 权宦石显逼死萧望之的时候, 他没有说话; 皇帝大力提拔王氏,任由其侵占国家大权的时候, 他还是没有说话! 孔霸唯一做的, 就是辞官回乡,选择逃避那个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正在走向腐烂败坏的朝堂。 但他还是把儿子留在了长安,让他接受察举,步入了庙堂。 因为孔霸自己胆怯退缩了, 他便忍不住将希望寄托到生性直白天真的子嗣上,希望他能做到自己未能做到的事情。 因为孔家受到国家的恩遇, 不能不安排年轻子弟出任朝堂,以示回报; 又因为儒学如今,已在皇帝的偏袒下,成为了唯一的“正统思想”, 作为孔子后裔的孔家,必须被摆到人前,成为招牌,对其文脉表达出毫无疑问的支持…… 总而言之, 孔霸对许多人和事, 心里都有些许的了解和预见, 可他对于权利的不舍,对于名望的追求,对于国家的期待,乃至于对于那些高高在上,可以捧儒学为正统,也可以向当年抛弃黄老那样,抛弃儒学的贵人的恐惧, 都让他徘徊踟蹰,直到生命的终结之时。 “你未来会怎么样呢?” “大汉未来会怎么样呢?” 孔霸用最后的力气,挪动着手指,触碰着儿子掌心间的纹路。 孔光还没有说什么, 他的父亲就偏转了脑袋,意识不清的喃喃道: “我真的不知道了。” 说完, 他就停止了呼吸, 结束了自己明明享受了许多年富贵荣华,拥有天下追捧的名望,可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做的一生。 孔光主持了父亲的葬礼,并按照儒家的制度,在曲阜守了三年的孝期。 而孝期刚一结束, 皇帝的诏令便很快到来。 孔光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语,有推脱拒绝的想法。 可家族催促他应下,“先祖为了求官,辅佐圣君治理国家,有周游列国的艰辛。” “如今有这般优良的条件,有仁爱的圣天子在位,你为什么止步不前呢?” 你孔光作为主脉可以清贫乐道, 他们这些分支,却还是需要依赖家族,才能潇洒生活的! 皇帝随后在新的诏令中,也直白的告诉孔光: “我听说拥有才能和智慧的贤人,不会吝啬施展自己的才智,只会在暴君独夫掌握权力的时候,逃入山野之间,显示自己的气节风骨。” “现在国家没有大问题,天地也没有降下灾祸,警示我这位天子的过失,你作为孔子的后裔,负有显赫的名望,却不愿意来长安辅佐我,难道是对我有所不满吗?” 孔光哪里会承认这样的话语呢? 他匍匐在地上,很快就接受了诏令,来到长安担任尚书的职位,成为了皇帝亲近的臣子。 又有许多贵人王孙来到他的府邸之中,拜访他,庆贺他。 只是在故乡待了三年, 并时刻思索着父亲遗言深意的孔光,这次显得聪明了一些。 他观察着这些人的神色,尝试去探究他们言语间的深意,还偶尔去到民间,了解平民的生活。 然后, 孔光便为自己领悟到的东西,感到了十分的震惊。 他开始明悟当年友人的话语,知道了父亲的忧虑,随后在胸膛中生出想要焚烧那些污秽,让人间再次清明起来的火焰。 于是, 孔光向皇帝发表了许多谏言,揭露了一些贵人的阴暗事。 皇帝和朝堂对此都觉得震惊。 很快, 他就下令贬斥了孔光。 皇帝本不想这样的。 毕竟他是真的喜欢儒学,认可仁义的道理,也欣赏孔光的直言敢谏。 可石显和其他臣子对皇帝说: “孔光还是太年轻了,一时气愤,便昏头昏脑的说些胡话。” “若天下出现了问题,上天怎么会不警示呢?” “若国家有了衰败的迹象,那西域都护甘延寿和其副将陈汤,又哪来的力量,远征遁去西域的郅支单于呢?” “陈汤所说的,‘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又从何而来呢?” 今年春天的时候, 西域都护府那边,因为担心郅支单于距离西域较近,又裹挟了许多当地的部族,正在壮大力量,会威胁汉朝在西域的统治,便制定起了针对他的远征计划。 等到秋天,收割了粮食,准备好了后勤, 汉军便带着交南的人,还有其他小国派出的仆从军,跨越了大半个西域,同郅支单于交战。 战争延续到冬天, 头顶着茫茫大雪的汉军,克服了一切阻碍,一路挺近到了郅支单于迁至西域后,为自己修建的第一座,并以自己名字为之命名的城池之下。 它位于后世“怛罗斯”的附近,距离后世那著名的,如今还没有修建起来的“碎叶城”,并不遥远。 双方就在这里展开了决战。 而最后的结果, 则是郅支单于重伤后遭到汉军斩首,并得匈奴人首级上千,释放了众多被匈奴人压迫的奴隶。 汉军的声威一时之间,远传四方,比起当年宣帝将西域直接纳入版图,设立都护府时,还要令人咋舌。 当然, 多年前大汉冠军侯霍将军率军远征至此,同样带给了沿线许多蛮夷们震撼。 毕竟霍将军的行动准则,是以战养战,以免后勤线拉的太长,影响军队的行动,增加朝廷的负担。 如此一来, 被他来回捅了两遍的地方,下场便有些不好说了。 只是那一次, 秦汉之间,到底没有过强烈对比。 而这次, 河中附近的部族,都曾听说匈奴人将秦人打得招架艰难的事情, 汉军天降之后,又把威风八面的匈奴人给打的如此落魄,就连单于都被斩首…… 这如何不衬托出汉军的强大呢? 就连秦国的君臣听说了这件事,都在朝堂上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心里忍不住想: 嬴秦在域外这么多年,的确是沉迷安乐,过于不思进取了。 难道真的要向汉人表示臣服,认可其主诸夏天子的地位吗? 汉朝的贵人不知道自己这次“小小”的军事行动,给域外带来了多大的震动。 他们只是举着酒杯庆祝: “我大汉,真是天下无敌呢!” 在这样的歌颂下, 皇帝便当真对孔光生出了一些怒气,觉得他是在诽谤朝廷。 而在当今之时, “独尊儒术”还没有太久,且是由面前天子亲手捧起来的; 孔氏子的地位,还没有高高在上,被镀上一层不能被打破的金身; 皇帝本人,更是一个没什么决断,天真信任身边臣属的人。 他连将自己曾经的老师萧望之迫害死的石显都能赦免,又怎么会把孔光当真的捧在手心上呢? 所以, 在大雪落满长安的时节, 孔光被从这座辉煌的城池中赶了出去。 他的弟子王莽前来送行。 一大一小互相悲叹了一阵,然后孔光对着才九岁的王莽说: “现在朝政昏暗,未来要交给你这样聪慧的后生了。” 王莽恭敬的应下,发誓自己一定会想办法,让大汉再次伟大! 孔光满意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转身登上了离去的马车。 王莽停留在风雪之中,直到孔光的身影走出视线,这才抖落身上的雪花,返回了寄居的伯父家中。 王凤找来他,询问他孔光的事情,并且对他说道: “这个人有点死脑筋,你虽然尊奉他为老师,但不要学习他这一点!” 王莽先是柔顺的点了点头,随之看了眼神色严肃的王凤,意识到了什么,又迅速收敛目光,对着伯父叩首流泪道: “为国家发出正直的声音,指出国家的弊病,这是我所向往的。” “弟子向老师学习,理应追求师长美好的德行,奉行贤人的教诲。” 王凤有些气恼。 “小子不知道世间真正的道理!” “好人怎么可能活得好呢!” 但王莽却说: “我想要做个知晓恩义的人,这样才能更好的报答伯父的养育之恩!” “如果不向孔子的后人学习,又怎能了解其中真意呢?” 听到他这样说, 王凤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打量了下自己这个侄儿,发现对方虽然年幼,却也有了几分懂事的神态。 一双眼睛睁着,露出清澈的目光,一副纯良天真的模样。 于是, 他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心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不再斥责王莽。 他只是让其退了出去。 王莽按照礼节退下,直到自己和母亲居住的院落中。 那位可怜的女子已经等待了他许久。 一见到儿子回来,便迅速上前问道: “在外面冷不冷?” “现在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拉着儿子的手,想要带着他进屋,将那热了又热的姜汤,让王莽服用。 王莽沉默的跟在母亲身后,眼睛看着自己那因为受到牵扯,从而抬升起来的手臂。 在那上面, 正笼着一层不甚光亮,有着一些线头、缝补痕迹的衣物。 这是他的衣服, 却跟如今显赫至极的王氏格格不入。 朴素简陋到不像是王侯家的公子。 不过也对, 他是天生丧父的孤儿,寄居在他人的屋檐之下, 在满是风雪的冬天,有衣服穿,有姜汤喝,有房子住,已经够好了。 凭什么要求太多, 渴盼着拥有跟府邸主人之子,一模一样的待遇呢? “都是我不好,若我有足够的能力,岂能让你受这样的痛苦?” 他的母亲渠氏看着孩子默默喝着姜汤的模样,忍不住悲伤的说道。 王莽没有说话,更没有通过神色,显露出自己的爱憎。 渠氏见了,更觉得伤感。 她的丈夫王曼, 虽然也是王氏子,但同如今的皇后和阳平侯,并非一母所生。 王曼只是个庶子,身体和才能也都不是很好,所以在家族中的地位并不突出。 而正因如此, 出身豪强的自己,才能够嫁给王氏的公子—— 在王政君得到太子宠爱之前, 王氏的平平无奇,却也是同世代显贵的那些人相较而得出的。 地方上豪强即便拥有许多庄园田地和钱财,可到底不是世代为官,能够在皇帝面前说话献计的“寒门”。 能跟王氏的庶子结合联姻,已经很好了。 这也是王曼去世后, 渠氏没有带着孩子返回母家,坚持停留在王氏之中,祈求王凤庇佑的缘故。 王氏日益显赫,成为大汉有名的外戚, 渠家怎么会斩断跟他的联系呢? 就让嫁到王家的女儿吃一点苦, 就让那一出生就失去父亲的外孙受一点罪, 只要能够得到王氏的关注,引来一些微不足道的关心, 那渠家就可以以此获得不少利益了! 不然的话, 以大汉那向来狂野的民风, 早早丧夫,又带着一个孩子的寡妇算什么? 丧夫是她命格显贵的象征! 带着孩子是她能够生育子嗣的证明! 这两点在大汉,可是十分抢手的存在! 只可惜, 渠氏没有激烈的性格,没有足够的才能, 只能柔顺的听从家族的命令,带着孩子生活在王氏的领地之内。 让自己这个明明可以活得更加轻松的孩子,承受别人的冷眼。 “……母亲受苦,是做儿子的不孝。” “怎么敢对此心怀不满呢?” 王莽平静的抬起头,说着那些学过来的,已然成为大汉政治正确的话语。 “母亲还请先歇息吧,堂兄等会还要来找我同他玩耍。” 王莽口中的堂兄, 指的是那同他一年所生的,王凤的幼子。 对方得到父亲的疼爱,被养出了骄纵的性子,动不动就喜欢找来跟自己一样大的王莽,欺负他,或者让他跟随在自己身后,作为驱使的下属。 对此, 王莽已经习惯了。 渠氏听到这话, 脸色沉寂下去,没有再说什么。 第458章:日间 “所以说!” “环境造人呐!”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千百年的古人便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真是令后来者惊叹。” 西秦的渭水之上, 何博正摇摆着船桨,装了嬴政全家,沿着水流轻轻荡漾着。 虽然他的本体, 此时正在高原的长江源流处,对那条堪称“贞洁烈女”的大河 下午,白家摊子又来了几位客人,有人似乎并不知道街那头又开了手抓饼摊子,也有人跟前面的熟客一样,觉得还是白家的好吃,但人比往日里少,白若竹娘俩也能忙的过来。 叶暖阳跟着邢照影站在一些长辈中打招呼,虽然叶暖阳身上还略带一些青涩,但是,有邢照影在,倒是没有出什么岔子。 现在想想看大龙还是不懂事,所以才会不在意,这么重要的老师和家长的沟通联系方式就是这样大大方方的拿出来,而且还是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完成任务。 当他把三枚蚕茧放到知夏面前时,知夏用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看着他,半晌不语。 抱着他的时候,容颜都感觉到连城雅致身上的衬衣有些汗潮,肯定是回来的时候太着急出了一身的汗,还有一些很复杂的味道。 施润焦急地关注监控器,终于嘀嘀声没了,她松口气,垂下眼睛时与两道墨黑幽潭的视线对上。 “不,他的手已经无法使用忍术了,更别说立刻逃离暗部的搜寻……”纲手立刻否定了静音的猜想。 连城雅致一边亲吻容颜,一边将她抱起,走几步就到了chuang边,他将容颜放下,离开她的唇,和她来开一点距离,双眸贪婪痴恋的看着她,将她脸上一寸寸肌肤仔仔细细的看过。 四剑诛仙是诛仙剑诀的第一招,出手剑便是充满无边杀戮,晶莹剑光根本无视混沌剑气从元始天尊顶门劈下。随着元灵覆灭,元始天尊的这具分身便彻底湮灭。 月虹那一眼令江达脸上一阵发烧,他本想对寻易问上几句的,可月虹这一眼让他默默的低下了头。 “明天我去公司一趟,三少不是说要从当年的车祸做突破口继续调查吗?还是没什么线索吗?”叶尘梦问。 质子在别国终老也不是什么怪事,以魏国现在的实力,殷戈止的确很难回去,冯闯不觉得意外。但他觉得不解的是,殿下为什么会因为这事这么高兴?不是一早就该知道的吗? 骏马集团推广这种啤酒的方式很巧妙,他们把麦芽经过发酵之后做成半成品,送到各个啤酒馆里,酒吧老板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进行添加和勾兑,形成不同的风味儿。 单烨从惠妃的衣服上滑下,摸索着找到惠妃的手,轻轻握住,眼神迷茫地盯着她。 嘴里谦虚地吐着这两个字,脸上却是一副“我当然最厉害”的骄傲神情,殷戈止转头便去挑刻刀。 听说桂花香的酒价格不低,尤其是百年珍藏,价高不说,关键存留的数量有限,这位老先生能一口气送出两坛给她,真是十足的诚意了。 直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我阴户有东西流出来,严柯大大咧咧的扯开我的裙子,看见后才松了一口气。 而这个天劫雷劫总数只有九道,落下来的第一道雷劫的威力便跟修真者九九天劫最后一道那么厉害,随后以此类推叠加,威力乃是修真界众人难以想象。 当然了,关于詹姆斯·加菲尔德会遇刺这种事,李牧就必要向阿瑟坦诚,李牧只需要阿瑟随时做好准备就够了,在这之前,李牧要做的是和阿瑟保持良好关系,这一点,目前看来李牧做的还不错。 她丢了鞋子跑了一路,脚下已经受伤了,可是脚下的痛远不如心里的痛。 她懒洋洋地取过手机来看,粟融归给她发来一个红包,给她拜年,还让她收压岁钱。 “我知道。”这一通来自尚清梅的电话算是出乎她的意料,可是,又该在意料之中。 但是很可惜,这种食物并非是给自己吃的,而是端给拿男爵和城主,以及城里的那些大人物吃的。而自己,只是个说出名也不对,不出名也不对的,尴尬的城主身边的厨师罢了。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温倾城又刷了刷微博,然后将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这才沉沉睡去。 他一个男宠,就算大昭贵族喜欢豢养,可是李念是要做皇帝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把岑沐放在身边。 “兮兮,人各有命,你的初衷是好的,傅家人不会怪你的!”白奉宇继续安慰。 洛奇闻到这浓重的血腥味儿,心神一震,连忙大步朝那边赶了过去,途中遇到几个生态园的园丁,想要阻拦他,都被他毫不犹豫放倒了。 然而妖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吃了一个又一个,汁水横流,令一大片瑞兽哈喇子直掉,羡慕不已。 他低头亲了她一下,“喜欢的话,回家煮给你喝,家里的茶比这个更好喝一些。”他尝了一口,觉得实在一般。 见他如此,顾茂丰感觉到一阵头疼,他就不能开口问一句……!再说,这话自己也不好怎么,只能委婉的问道。 不管是毒药的缘故,还是孤鹰等人现在身上手上的装备,都已经在无形中,将他们与楚隽真正的捆绑在了一起,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惨叫声中,那人顿时上演了一幕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最后狼狈的滚落在地。 铁门外的枪声还在不停地响着,可那激烈的枪声在我耳中听来却似乎变得越来越远了。 可是在她们看来,这实在是太平常了,不给人家好处,怎么可能做这个工程,就这样还有很多人抢着想利用这关系呢,都没有机会。 我想白玲也许就是心肠太过柔软了,她怕伤害到别人,最后却是伤害到了自己。 “当然奇怪了!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我曾经的学生,失踪的辛琰。”陈教授指着第二次他取出来的那张照片说道。 第459章:盟友 汉建昭三年, 东边的大汉在歌舞的向着下方坠落, 西边的秦国在焦虑中向着下方坠落, 但在泰西的土地上, 却孕育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当凯撒因为开会不穿甲胄这一重大失误而被当场捅死后, 罗马内部的共和元老们,同主张革新集权的新党,迎来了最终的决战。 一个负有声望、 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没有急着追上去,在我的潜意识里,还是舍不得杀掉妖妖的。 他跪下了,磕头了!尊严尽丧,可以被天下人鄙夷,可为何心里却有一种挫败感。 孔霖风毕竟是坏了规矩的人,他是私自学的斋公,马夫人对此可是比较关注,马夫人也对陆玉环说过,不要那么相信他,虽然建立对他不错,可记住一点,身家性命绝不能交给别人。 杨峰虽然勇猛,怎可能挡得住蜀地枪王和汉军新秀两人的攻击,时间一长,乱了手脚,张任趁机一个重枪,崩掉了杨峰的长枪,马锋的枪尖顶在了杨峰的咽喉。 如果白建立不收手,那可不是闹者玩,她才会劝说白建立,积点阴德,好让子孙过的好点,玉巧一劝说白建立时,陆玉环就知道,玉巧怕建立损了阴德,她把头直摇也没有说什么,都是明白人,知道怎么样的行事。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山间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他们刚才乘坐的马车更是变得惨不忍睹,马车被四周的飞镖暗器分解的支离破碎。 玉佩触手冰冷刺骨,本应温润的玉,如今在邵安手上却怎么捂都捂不热。他把玩着手中的玉,内心如这玉般冰冷。他想,他猜到通敌之人是谁了。 汉阳郡无主,军心散乱,黄忠、吕布、曹性迅占领汉阳,然后合兵一处,追击韩遂。 老钟将这件事说的严重,白牧秦也只能是去处理了,不然还能怎么样?看着吴强暴走吗? 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已经骑虎难下,只能被动的跟节目组签约。 颜姨妈看见她们几人,笑着迎过来,王氏立刻换上另一副嘴脸,甜甜的叫了声姑母。 风声这种东西,来无影去无踪的,就连吴长峰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走漏了消息。 南疆部族最巅峰的时候可是有一百零八部族的,但是因为诸如此类原因,只剩如今的七十二部族了。 要知道,这煞气越是强大,其中蕴含的天地浊气精华便越发浓郁,在凝聚煞气的时候,便越发简单。凝聚出来的煞气元神,也是越发强大。 棺材四周摆放着一个个的铜盆,铜盆里堆满了冰块,丝丝冒着凉气。 眼前现出她的倩影,耳旁回荡她的声音。心头只觉甜蜜:若能一直与上官姑娘待在这里,那该有多好? “好像是有点热。”霍去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白牧秦的衣服,然后才后知后觉道。 风助理声音很冷。如果细细一听,便能听出,他话语里的不悦与不甘。 回到四合院在院子里面没有看到蓝月,刘仙儿就直接抱着林云走进了她的房间里面放到床上躺下,然后拉被子给林云盖住。 叶枫怔了怔,心中一阵温怒,要知道霍英见了他都要低头行礼,区区两个看守大门的弟子,竟然敢拦自己的路,这叫什么事? “既然这样,咱就不喝了吧。”夏晨漫把熬好的粥给顾菲儿拿走了。 第460章:周坚 “这下好了。” “要是再来一个姓‘史’的,我都不敢想象,嬴秦会乱成什么模样。” “荷鲁斯大拜寿”叠加“安史之乱”, 这下西海地区一定会大大的燃烧起来口牙! “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何博在旁边嘀嘀咕咕。 放弃罗非鱼的相面, 痛定思痛、知耻后勇的,将自己改换为 看到这老者的脸后,我脑袋轰隆一声,这不是我第一次误打误撞进了地府的时候,送回还阳的那个老头吗? 昨天大战的地方,已经修复平整,但岛上的建设,不得不再一次停了下来。 除了眼圈四周、翅膀背部和尾羽内侧长有黑色羽毛外其它部位都是黄色的羽毛,翅端尾端还有头冠处都是由尖锐的羽毛构成,橘黄色的喙尖而长,腿部的羽毛呈土黄色,足部的脚趾像铜钩一般。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太叔山羽是一个建筑设计师或者场景布置员呢。 对于道德水准很低的人来说,拐子就是他们的神,传宗接代的神……有市场的。 “你们这是在检修直升机吗?”丁春仍旧不放弃的追问,并且想凑过去看个究竟。 “刚刚开完灵身体还很虚弱,先做几天的适应性基础训练吧。”梦歌说道。 还好在路上,她脑子一闪,立马想到这有可能是夜殇的计谋,声东击西,先让管家撒谎来骗他们离开,而后他就可以在这里跟黑羽飞谈判了。 “青青,你有想逛的地方么?”顾青青看都没有看他,一路上就是轻轻地哄着儿子玩儿,摇了摇头。 看着坐在远处,被老百姓们围着的宋雨花,宋冠霖深深觉得,他们之间的差距。 “这个就有点复杂了,首先捉几百只蚂蚁……”肖银剑才说了一句,忽然一阵手机铃音响起。 听闻前面有野人,唐舟心下一沉,越是野蛮人,其实越不好对付。 在这个时候的吴启尊看着从楼梯上面走下来的郑雨晴,脸上微微的一笑,开口直接的说道:“张妈已经将早餐都做好了,等一下张蕊他们应该就来了吧。”吴启尊说着,向着一旁的餐厅内走去,忙碌了一早晨他早已经饿了。 这时,余豆终于镇定下来来,吐了一口水之后清醒了,迷迷糊糊艰难地睁开眼睛,一个大老爷门儿,竟然捂着受伤的手腕大哭起来,弄得一旁的人都不知所措起来。 想到那些新奇的食物,薛立瓦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而想到失去这些“食物”后那些神仙级人物的震怒,肖银剑也是暗中直乐。 骑兵们齐刷刷的举起了臂盾,挡着侧向射来的箭,马速不减反增,拼着受伤几个,也要冲过这道阻截,继续去追刘备,反正这些步卒在后面也追不上四条腿的马。 楚云惜了然地点了一下头,道:看来他们是早就设好此计,好故意引我上勾坠入这处时空裂缝当中。 清泠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到那人跟前,伸出手指将那人的脑袋挑了起来。 见冷容容眼圈一直红红的。楚云惜巧笑盈盈,道:容容,看你,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虽然黄柳娟离去时,曾经说过就算自己变成虫族也绝对不杀死自己的伙伴——那只古灵虫宠,但她还是对上官雯菲的关心表示了感激。 部队走得了的就走,向四方八面脱出,扰乱联邦军的部署,引走视线。 第461章:竟宁建始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做这些事情?” 当被排斥出长安的贵公子孔光,同自己过去的好友再次相见时, 他发现对方正在从事某些十分不好的肉体交易。 孔光对此非常悲伤,于是向打扮的满身风尘的何博发出询问。 刚刚刨了个新鲜的坟,还沾着不少尘土的何博抖了抖身体,又用湿巾擦干净手 赫连渊那么一个高傲的人,绝对不允许,别人踩在脚下,哪怕是言语上,也无法忍受。 不过随后又被他推翻了,下午在古城的时候,覃雨看到覃婉君还沉默着,不应该是盛佳依的关系。 在几位学姐面前,徐壮壮还是希望能够稍微表现一番,不然今天花了血本做的发型可就要被埋没了,因此他还是表现得颇为积极主动。 在这里自然是还好的,毕竟这里拥有着力量的源泉是他早就知道了的,但是之后就不一样了。从这里离开去到其他的地方,到了那些地方他不一定就能够找到,或者说想要找到就很困难了。 赫连渊……他真的太猛了,这实力,就是再来两个楚寒,也不一定打得过。 黑色旋涡虽然说连通着那边,但是由于漏电的关系他也没有办法去碰,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跟人对上话,温静沿着兜网,颤抖的一点点的爬向飞机,接应他的保镖,看她过来立刻将她拉上了飞机。 这一次,依然没有例外,所有的灵气,都尽数被第二座道台给吸收了。 商业上的谈判,他可不懂,他觉得自己要是去了,恐怕是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颜落儿被赫连渊抱在怀里,脸都红透了,尴尬的身子猛地僵住,浑身都紧张的绷紧,完全不知所措。 洪兴盛是专门做各种上好的名贵木料制成的家具铺子,听说生意很兴盛,连达官贵人也时常前去预定,在紫玉钗街上十分有名,我只经过过铺子门面,并未进去过。 紧接着,战斗就开启了,一场不该出现的战斗,他们是朋友,虽然不如林风‘交’情那么深厚,但至少也是曾并肩而战的同伴。 但是北无忧知道,这家伙就是纯粹的为难自己,明明知道姓天的这个家伙要见自己,居然还在这里拦着自己,不过北无忧也相信,一定是那个天若剑什么的要给自己难看,想让自己出声叫他或者怎么的。 我也感觉很好,有了这水晶后,我明显身体变强了,而且段墨帮我感应了一下,说水晶中储备的妖力,大约等同于一片多半的妖武了,也就是说我一旦恢复十妖武,再加一点五? 瘦高个男子穿着单薄破旧的长袍,杂乱头发松散着,而那两人则是拿出一个盒子递过去,对方打开,露出了那三叶红花。 我抽嘴,周梦琪冲我眨眼睛。我立刻明白了,她有了手机就可以给她爹打电话了。 紫南一皱眉头。当时去地球的人有不好。这在修真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让他疑惑的是眼前这个家伙怎么会知道,除非对方也是修真界过来的。 “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说吧。”叶离已经很淡定了,她觉得这辈子她听到的坏消息实在太多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条两条的了。 几人晕厥倒地,他们知道,白冷叶就是在刷他们,想要看着他们出丑。 第462章:建始元年 随着建始元年的到来, 诸夏的世界也出现的新的风景。 太学之中, 来自五湖四海、九州内外的大儒进行了各种辩经,引发了许多次的手脚争斗—— 其中, 作为进攻方的主要成员,是来自秦国的儒者。 因为大汉这边,在元帝几十年的努力和强权改造下,许多有志于仕途的官员,已经褪去了 樱唇再次被覆盖住,叶筱宛大胆的回应着,身上传来那只手掌四处的点火,所到之处,皆能传来叶筱宛的低吟声。 将自己的衣摆整理了一下,从屋子里淡定的出来,然后叶筱宛一路走出了血煞宗的大门。 老者看到令长青如此之态更加是笑得前仰后翻,令长青则是环抱身躯,被他的举动弄的哭笑不得。 金晶下意识地对着烟鬼拍了一张,然后发现毫无用处——那可不是灵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样的期待无疑不是一种煎熬。 同样,当这两位队长冲过来的时候,洛奇也动了,但他却没有迎战这两人,而是瞄准了另外一位队长。 强行的微笑强行地向前走。似乎爱情就是这样子的你不要误会了。 “涵姐,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阻拦我的脚步。”张浩说道。 相比荣芷的温婉淑雅,穿上龙袍不像皇上的姿态,不及荣夕一个冷冽的眼神来得有气势。 我心里着急,若是真的被他们绑起来了,我就成了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他宰割了。 不过这地狱血莲也真是一朵奇葩,居然是有了人类的情感,而且表情还这样的丰富。 要是他这样一脸青青紫紫的出现在苏立面前,那苏立会不会发现,雷霖湛和尹思哲同时脸部受伤,是因为苏立的关系他们才打起来的。 都说相伴相依最幸福,都说相知相许最美好,原来爱到极点是默默付出;都说肺腑之言最真挚,都说海誓山盟最动人,原来爱到了深处是无言。 看见甄希面露不解的萌态表情,白蒲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将甄希揽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对准甄希樱红的唇瓣直接吻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这场比赛但是是为了什么荣誉而战,但是感觉至关重要的样子。 凌寒倒是觉得这个办法很是新奇,脸上出现了好奇的神色。只是,这方面的东西他还不是很懂。 直到有一天,他想起了梦境里的影子名叫筝儿,顿时欣喜若狂,迫切地想与人分享心中的喜悦,只是……没有人。 “额娘,算了,这次皇阿玛可是把老八拘得紧,真没让他往前凑,一直在皇阿玛身边。”大阿哥看着也差不多了,摸摸鼻子上来劝架。 一个紧紧追求,端着糨子盆过来非要粘上,一个若即若离,还要伸手招摇。 连血带着肉给扯掉,再将本来要用来挣脱的耳钉插进了他的脖子上。 “对,还确实有这事,这个我们可千万不能忘了。”蒋将军乐呵呵的说道。 况且邻国边关太子也不会允许护送阿曦嫣的五十个将士都进入邻国边关的。 然后南宫长云伸手揪着两把长枪,双膀一叫力,喝道“下来吧!”两条枪顺着拉力,胡溜滑落下来,上面杂七杂八的脚步声,渐渐传远。 林影等人并没有说话,之前的话中,这禹浩也说了,距离苍澜岛只有三千多里了,若是直接过去,也不是不可以,那里才是自己的目的地,何必中途去管这些闲事? 第463章:恭谦王莽 “不让你受举荐和门荫入仕,是因为你还年少,负担不起太大的责任。” “江山社稷在于皇帝,在于朝堂诸公,若没有足够的本领,又岂能穿着冠冕,端坐在未央宫廷之中呢?” 豪华奢侈的府邸之中,王凤正斜卧在榻上,漫不经心的对着自己的侄儿王莽说道。 王莽低眉垂目的听着,没有对家族拒绝提拔他为官,而 宋杞一身棉麻素色长裤和衬衫,银边眼镜,皮肤较寻常男生要白一些,使得他看起来更显年轻,说是大学生,也未必没有人信。 看到这里张君婷已经笑容满面,不过看到新部队后面跟着的负责人李星河这个名字时,她觉得有点陌生,也不知道是哪个新晋的将军,负责这个新部队,不过从名字可以看出,应该会像星河一样灿烂,指引着人们前进。 之后其并没在软件业上再创辉煌,而是通过华夏把自己的卫星送入10万公里的深空,还发明了反重力,光能产品等等,简直是软硬通吃。 “这工会倒是建造的有模有样的,看起来挺像一回事的。”苏白看着血色猎人工会大门说道,建造的还有气势的。 夜霆深正在看股市行情,瞧见时苒端着水果拼盘走了进来,他微微蹙眉,随后也没说别的,只是让时苒将果盘放在桌子上就好。 陈长安当即一愣,若不是他见过这老头强势的模样,绝对被他这一副凄惨可怜的模样给骗到了。 十分钟后,随着一辆帕萨特的离开,一场大火燃起,烧毁了这处远离市区的郊外木屋。 几个富豪也看出来了,这个星河科技的老板年轻得有点浮躁,没有耐心,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说什么。 “苒苒,我……是不是来的有些唐突?”眸光黯然的从夜霆深的背影上收回来,叶知画有些尴尬道。 不出初瑟所料的,一听到云锦娱乐四个字,危城的神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当时它们来到这里是乘着一只鹰王自天空而来,凭一般手段还真追踪不到它们的踪迹。 虽然桔儿一再说明这是王秀英主动提出的建议,冬儿也安抚了钱桔儿,不过当她看到被桔儿扶着下车的王秀婷,还是没好气地瞪了王秀婷一眼,让跟在王秀婷身后准备下车的王秀英哭笑不得。 逼命一刻,耳边响起熟悉的救命之声,宛如黑暗中的一缕曙光,却是一直留神黑墩子那处战局的丁不二,在见黑墩子陷入死局后,连忙抽身救援。 不过,当神乐坂也想在食堂里点和奥佳欧一模一样的早餐时,却看到奥佳欧早上那朴素的配置默默无语。 “我这种人你也不跟着了嘛!”帝听风轻轻笑了一声,直接看愣了白慕容。 无论是乌拉拉还是奥佳欧,在这一瞬间脑袋里都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为什么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但是组合起来我就听不懂了”。 虽然是一件占大便宜的事情,但是因为这条冰螭实在太过猥琐,墨七七竟额外的生出了一种自己是在吃亏的感觉。 当然也不能说陈平轩猜错了,这车里除了韩先生,其他二人的确是二房的人,只可惜不是陈平轩想找的那一个。 白白一直是个实打实的姑娘,在不清楚自己能力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冒失,力求稳妥。 已经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个决斗盘的奥佳欧此时已经是进入了狂怒模式,完全就是肉眼可见的愤怒了。 第464章:洪水泛开 当新的夏日逐渐到来, 狂风从海上吹过来时, 大汉朝的贵人们,总算为一些下面发生的事情,暂停了酒肉歌舞,将视野转向了平民,并为后者的未来,产生了些许的忧虑。 “黄河怎么又泛滥了?” “灾民为什么还没有得到安置!” 流连后宫无法自拔,将国政全然交付给舅舅王凤的皇帝,都为此在 “今天是胡玫姐姐和露露的乔迁之喜,咱们当然要聚在一起庆祝一下啦。”张子琪笑着道。 看到这个场景,佟爻和他身后的武者都蒙了!这是刚刚那个出手利落,功力莫测的男人? “这个鬼皇实在是太过胡闹了。”大殿之上,人族联盟的副盟主汤浩有些无奈的说道。 林逸风看到,上官玲这个时候从自己的背包里面掏出来一张卡片交给了对方。 “我好像也没有你说的那么讨厌吧?”林逸风听到张子琪的话,无奈的苦笑道。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不知道好歹,自己主动开口为他解围,他居然还不领情,还傻乎乎的往对方给他挖的坑里面跳,真的是岂有此理。 这些年时间,姬宇晨将敖火丢在五彩神石空间里加速时间修炼,终于,敖火的实力依然突破至普通大神境界。 听到杨烁的这句话,林逸风只是随意的耸了耸肩膀,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百里沧溟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尊重秦素素的选择,既然她说要回去,那便回去罢。只是,这个中原因,他还是有些疑惑的,但是秦素素不想说,他也不再多问。 夜子轩满意的勾起嘴角一笑,消失在沈云悠的房中。沈云悠在确定夜子轩彻底离开之后,把头埋在了双腿之间,抱着腿,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第一次行动是成功几率最高的,所以李淑玉要多杀几个,免得等到被发现之后,肯定会戒严,到时候想要这么容易的刺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肉少了几大块,韩煜的做法让那煞气里面的东西很是不满,他咆哮着冲韩煜扑了上来,而韩煜已经第一时间用了伪神咒。 “雷利你还真是没有礼貌,擅自闯进太阳海贼团的总部来,之前不提前打招呼就算了,进来居然连门的不敲一下!”林厉懒洋洋的说道,眯着眼睛看着他。 而朝佚千名本身就是十尾人柱力,单对单足以秒杀在场的任何人。 两岬缺口处有些泥沙,泥沙上就是乱石,船只想要进到内湾,就必须要从这里经过,这倒是个天然的良港。 一直在他出海之前,基本上都是如此,而在此前日心说在欧洲只是一种猜测,连用数学验证都是错的。 听到这声音后,刚才还无比平静的一号兽神眼珠子猛然一瞪,眼神中这才出现了一丝惊恐。 不过两人在滑落的时候,黄金剑和匕首都在拼命的往悬崖里面插着,悬崖划出了两道尖锐的缝隙,子弹不断呼啸而来,崔成国的耳朵跟前风声呼呼直响。 “陶芊芊,这是最后一个好名字,不接受也得接受!”陶松发浑,不讲道理起来,阳婉只能默认。 这里不过是大西洋沿岸,要是换成海底风景更加美丽的热带海域,天知道这些家伙会兴奋成什么样子。 “饿了就回家。”苏煜阳担心凌秒再说出什么让他招架不住的话,赶紧拉着凌秒离去。 第465章:那就让诸夏燃烧吧 汉建始四年。 何博扎根在高原上,两只脚泡在水里,两只手则是推拒着不断靠过来,企图驱使手指灵活的两脚兽,为自己挠痒痒的羚羊和牦牛。 可惜, 双拳到底难敌四足, 何博“哎呀呀”的又推又叫了半天,还是被一头牦牛拱到了地上,并被其用厚重的身体,面色从容的镇压住了。 野牦牛长长的 如果被凌家承知道了的话,想必一定不会再让冷清溪继续这份工作了吧。 想到当初剩下林江洛和玲珑的场景,江氏只感觉心口在砰砰直跳,腿脚有些发软。 寂沧澜拍了拍手,大门被人推开,林江洛带着一行人走在前面,身边还带着两个嬷嬷。 “行,如果怀上了的话,我就忍十个月,要是没怀上,这个作废。“苏若水摇晃着手里的单子。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她化人,不再看到那张脸,我就不会再爱上这个转世。以后如果昔雪的转世是妖兽,我都不会让其化人。 暖黄色的灯光昏暗无比,谭司翰坐在床边,看着白沫沫苍白的脸,心口痛的厉害。 宋妍儿和叶凡就站在罗军身后,却也是不知道罗军要卖什么关子。 苏灿有些不明所以,要知道之前和寻月的配合可是相当有默契来着。 “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不要在这里婆婆妈妈。”冷贺舟语气生硬的说道。 一听到这个木梓飞心底暗叹一声完了,他骂谁不好非得骂一个圣君级的强者,还是一个无良记仇的圣君级强者。 那只白头猿猴儿还僵立在院子里,殿内也无人敢来,两只白鹤自大殿的屋脊上疑惑唳叫。 “听其声音应该在前方不远处,不会超过三里地”,薛俊抬手指向正前方说道。 拍了拍胸口,他还有些惊魂未定,如果刚才自己没跑出来,那现在的他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洗完澡之后,赵静雯走进了客厅,视线一下子落在了之前叶伟天看过的那个水晶球上面,信步走了过去,将水晶球给拿了起来,仔细的把玩了几下,然后叹息了一声。 “赖大哥,如果我死了就带着这个玉佩去找我师傅,让他替我报仇!”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佩,正是我第一次遇见王麻子时,王麻子给我的玉佩。 “哈哈,吴兄莫不是来的路上在七里坡吃了什么亏吧”拿扇子的男子摇了两下扇子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林庸连喷了半分钟,便将灭火器一放,过去捡起地上的蜂巢,果然上面已经没有了野蜂,林庸赶紧抱着蜂巢网最近的河流边上走去,将蜂巢在水中冲洗了一会儿后,便掰开来大吃特吃,笑眯眯的好不幸福。 金箍棒定在身后,顶天立地,在金箍棒周围几十里,扭曲,挤压的力量烟消云散,化为乌有,竟给道行天尊产生了一种不可撼动的安全感。 沈夏这时想哭又想笑,想着待会如果真的看到陆云卿,一定要臭骂他一顿。 沈夏跨出门的瞬间,一道车前灯照了过来,光线有些刺眼,沈夏下意识地抬手阻挡。 一个平平凡凡的名字,先是让观众们大跌眼镜,随后大伙儿便觉得有内涵。 林江洛的声音不容置疑,浅玉没办法,只能狠狠的瞪了林清月一眼,转身离开。 昨天才见过呢,老爷,老爷一般过两天就会想见,一开始是两三天,后来是两天现在是每天,老爷要见就要见。 第466章:西海和泰西 “这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从未想过让我的军队发起攻击;” “我们曾一起抵御了匈奴,维护了大秦的荣光;” “但你却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所有人!” “你沉浸在自己无耻的权术里,并对你的儿子和将军们撒了谎!” “大秦只有一次被拯救的机会!” “如果你抓不住它,那就 徐静当然不会在孩子面前说什么,被秦珊珊缠住,眼睁睁的看着秦役出门。 虞翎表示听过一次就不想再听第二次,用祁少言形容他的话来讲,他曹瑞年就是个五音不全的音痴。 魔尊,可是仙路设定里魔族最高等级,一个魔尊,合各大派掌门也只能牵制,不能击杀。 周围有些嶙峋怪石,脚下土壤柔软,而且潮湿,好似刚被挖出来一样。 拥有原生兽的修士,则带巨兽均匀安排在队伍中,护卫要升级的普通人。 陆千赫悄悄的看了秦役几眼,心中又开始发苦。她对他总是这样好,可惜……她已成亲,而他,也要嫁给吴雅了。 “咦?萧兄已是练气境,怎么会——噢不好意思萧兄,在下不是有意探知萧兄虚实,只是玄修的本能反应,还望萧兄见谅。”赵擒虎歉然道。 经安夏这么一说,他觉得自己以前只是隐隐有所感觉,此刻突然变得清晰明了,难道……谢老爷子心头一惊,这孩子的医术远胜自己。 那些纯净的灵力打在九头兽身上虽让它有些刺痛,却并不能阻止它想吃青蛋的冲动。 在这样的背景下,正魔之会被提前十日召开,明日正魔两道高层便会在燕赵边境召开会议,商讨如何共抗黑暗之潮的事宜。 而这佳人自然就是黛玉无疑,今天宝玉突然的回来,家中所有的人都很是高兴,其中黛玉自然也不例外,原本想着吃过饭后,该当说上几句话才是,谁知道有被舅舅给叫走了。 “全团转向,避开三阶魔兽,绕道出去”林啸对着众人大喝一声。 美纳斯冲上去一尾巴把雷吉奇卡斯打倒在地,雷吉奇卡斯发出最后一声“齐卡斯!”之后失去了战斗能力。 “我身边的危险就从没有断过,甚至更危险都有,这棵夕阳红仙株我要定了。”蓝天坚定地道,他是个军人,危险的任务不知有多少,次次在生死之间徘徊,如果害怕危险,那他现在就不是一个军人了。 “父亲”向着主位上的父亲打过招呼后,帝昊向着素云身边望去。 再往下拉,下面说的是有个老奶奶过马路时将要撞车,脸皮横空出世,贴在老奶奶的脸上,控制她的身体闪电横移,这才躲过一劫。事后脸皮功成身就,离开老奶奶的身体,飘飞而去,不知去向。 她先前与五号、六号两人说话的时候,病人也就罢了,大多是并不清醒的,只顾吵闹,但刘以荀、保安及护士却都听明白了几人的话,他们隐约猜到,医院最近的变故,应该是与这些几天前医院‘新来’的有关。 留在尼罗塞大陆的灰雾人微愣,但不至于太吃惊,毕竟陈锡是位具有穿越世界手段的强大召唤师,打不过就穿越逃跑是成熟的传奇召唤师应有的看家本领。 滨海市是著名的港口城市,同时也是通往宝可梦联盟的必经之路。 顾大嫂等大喜道:“不错!不错!我们就这么说!姐妹们,骂皇帝去!”便告辞要回塘沽骂皇帝去,林翎也不挽留,送出了门口。 第467章:日蚀与梦 “罗马也出兵了?” “大秦的福气真是不小啊!” 当夏国的使者,带着来自于秦国的消息,进入长安对天子表达问候时, 于万里外旁听的何博便对着身边的秦君们,发出了如此赞叹。 可惜后者对他放出来的嘲讽,早已习惯, 而且失国一次,也提高了他们的忍受能力, 所以并没有死鬼搭理 这还是夜枫见一些狼皮实在破损得厉害,舍弃了许多,否则数量将更加庞大。 那个蒙面人又是谁?她为什么要救自己,难道除了黎姿、朱成武和唐嫣之外,自己还有身手了得的朋友?还有,她救自己就救自己,为什么要蒙着脸? “没错,幻神塔的基座正是一块血晶,若是没了血晶,幻神塔将彻底崩溃,事关我夜家根基,因此血晶绝不能丢!”夜浩然的语气决绝,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凌厉的剑势,甚至在他的背后有一道剑灵虚影隐隐衍化而出。 “娄敬!娄敬!”郎伯岩亦大口喘着气,低声呼唤着,接着又侧耳听了听,急忙又钻回去。爬了五六丈后,才碰到娄敬。 心中微微感叹之后,黑李逵才开始打量起手中的三件传说装备,可这一看不要紧,黑李逵双眼瞬间瞪得老大,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云姐,刚刚那是?”一想到方才没入自己脑海之中的淡蓝色光芒,夜枫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晚饭,李晓凤果然准备得十分的丰盛,满桌子都是山珍海味,李晓凤坐在林天凡和唐嫣中间,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一个劲儿的往他们碗里夹菜,笑声一直就没听过。 一刻钟后,秦斌才渐渐的平静下来,那种膨胀的身体也恢复了原状,此时,秦斌正式向筑基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在大天地中突破了炼气七层,达到了炼气八层,仅仅用了一天时间。 吃过东西,一个被推举出来的老者站出来向秦斌要求道,这个老者看年龄已经接近九十岁了,一脸的褶子,看样子是德高望重的长者,不然不会被大家推举主来和秦斌交流。 躲在“雾与火”的一处“生地”,信天看向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二人,嘴角挽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而那奎因远远地朝向众人,微张的嘴巴慢慢放大,口中的声音越开始逐渐高亢,缓了一口气后,声音越来尖细。 沈天星闻言,驻足片刻说道“峰儿,你夫妻二人代为父接待贺谷主,好生招待,我去去就来”,苏怀既到,沈天星便要亲眼看看,好放下几月来心中悬着的大石。 他掏出了宁宁父亲手机,翻到了她爷爷的电话,上面的号码一大串,显示的是国际长途。 “同学,发生什么事了,人都哪儿去了?”韩轲拦住他的身影问道。 看着师父那一脸淡淡的笑容,透着满满的猥琐奸诈劲儿,东子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东子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大吐沫,不知何时,他的后背再一次完全湿透了。 苏雯雯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道:“真的没事么?他们那么多人!”自己下来的时候,可是亲眼看到那些人拥在一起打韩轲,不相信他会没有事情。 眼见天德子也要离山,南风更怀疑这是对方有意为之,目的是将他这边的紫气高手调走,好趁机冲他下手。 太守一出门,等候在外的兵卒官差纷纷围了上来,关切问询,太守在三人面前卑躬屈膝,在下属面前却又是另外一副嘴脸,颐指气使,吩咐调配。 第468章:阳朔三年 阳朔三年, 王延世还在巡视黄河两岸的情况, 他在政务上没有太多的才能, 在治理水患上却是个举世无双的好手。 何博很欣赏他。 虽然这位大河糊裱匠为了向惶恐不安的百姓,彰显自己治河的决心,安抚他们的情绪,动不动就来庙宇里把何博骂一顿, 但何博又不是人, 他不要脸 刚刚收拾完战场的陈奇峰刚刚准备休息,见电话是林枫打来的,陈奇峰一刻都不敢耽搁,赶紧接起了电话。 神级强者双手一合,拉开一道虚拟的空间,这个虚拟的空间,直接将罗谦化身的巨龙笼罩。 我们之间就这样陷入了僵局。老太太悲伤的情绪,前前后后的,持续了也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她却一转身坐在了椅子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这里才从自己那个难以抑制的悲伤情绪当中恢复过来。 “这怎么可能,这股寒气,与曾经的巨峡冰龙十分相似,莫非……”羽落沧灵似是有所猜测,但是又不太确信,只因为她的这个猜测,太不可思议了。 “走吧,吃饭去,我想,此刻的你一定非常想喝酒吧!”苏伯良笑的很是爽朗地说道。 我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完全没有任何的印象了!但是,我猜测,那场火一点烧的很熊,所以才会将周围的一切烧的什么都不剩下。 执法长老和护国大人地位相当,一个掌管着兵马调动,一个掌管着神界法则。 决斗场设在城西郊,是一片千平米左右的圆形空地。场内地面平坦结实,空空荡荡别无它物,四面看台高高隆起,像围墙一样将整个决斗场围住。 天空中隐隐有惊天巨响轰鸣,三道身影瞬间bi近光门,争抢着要冲进光门,可惜光门肉眼可见的只有一条一人勉强出入的缝隙。三道身影挤在光门前彼此争斗,谁都不愿意别人进去,一时间僵到哪里。 “我是警察,那又怎么样?”吴均估计是一头的雾水,所以只能陈玄问什么,他便跟着回答什么了。 双方似乎在交易着,接着大约是百万的人族,跟着魔族进入了魔界深处,很显然等待这些人族的,将会是险恶的待遇。 龙渊有些震惊,虽然在圣阳境中古寒没有踏入巅峰,但是本事实力却堪比圣阳境七品以上的强者,如今有着圣贤体的加持恐怕就算是圣阳境巅峰的强者也有一战之力,而魔圣羽竟然能够与古寒战至如此可见他的强大。 这里可不行,整个城市上千万人口住在一个飘在空中的人造城市里,所有的一切靠系统安排才能正常运动。 异族大汉半边脸孔立刻肿胀了起来,五六颗牙齿脱口飞出,打着旋落到了地面上。 人已来到外面,不可能再回暗灵族的贸易星,景曦带着喵喵和两个神仆回到他们的战船上。 杜玉娘恍惚记得,前世直到她出事,她也没有听过关于战事的消息。 “娘,我祖母年纪大了,铺子里的事,我爹和我哥能顾好就不错了,家里要是再不买两个下人回来,你和我嫂子非得累出病来不可。”家里现在有三个孩子,处处需要人手照顾,等田氏这一胎生了,就是四个孩子。 白冰冰住在区长府,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他已经尽力避开她,架不住白冰冰无孔不入的偶遇。 水房里有两个灶,还有一口大锅,这里几乎不封灶,专门给主子们烧水的。 随着季莫起来,那团光丝开始向季莫靠近,继续环绕着他,很是柔和。 老仆模样的老人微微欠身回礼,他站在屋内的一个有些阴暗的角落里,虽然看不清老人的面目,但是他的眼神却分外深邃冷酷,散发出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 能力方面,速度、力量、耐力都是极为强悍,而且黑豹还具有野兽般灵敏的各项感官。 叶琼微微思索片刻,扶苏此人胸有大志,而且礼贤下士,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帝王选择。 我被他一哭,闹的,心里也分外难受,想起了前尘往事,也跟着哭起来。 “还是嫂嫂了解夜雨~~~将军就告诉夜雨吧~~~”凤夜雨不依不饶地将手中的那锦缎扯成了褶皱层生。 近边一池碧水,平静似镜,宛若一颗晶莹的宝石,镶嵌石林与灌木之间,轻轻的微风掠过湖面,碧波荡漾,令人心旷神怡。 但一想起那时在行宫里被皇上、成王他们笑话的情形,便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学会梳发。 夜洛耸了耸肩,同样也是微微笑着对左钰开口说道:“其实本尊也是没有把握的,但是本尊最大的优点就是敢赌。 苏念安看着秦慕宸的表情,他的神态,以及他的柔情,她果然只是个替代品,当‘正主’出现的时候,她连选择在哪里呆着的权利都没有了。秦慕宸,你可真是无情。 可是……暗门最先排查的就是几国,凭暗门的消息网,如果夜洛真的是在雨国,没有道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查到。 王思琪在电话里娇滴滴的说道,听着这个声音,如果不是早已知道她有歹意,我想只要是个男人都应该会投降吧。 唐轩宇不愧有一双巧手,冰淇淋被摆放好之后,经过勺子与筷子几番拨弄,就变成了一朵根茎很长的粉色玫瑰花。散发着凉气的粉色冰淇淋玫瑰花摇曳盛开在白色瓷盘的边角,看起来简直让人胃口大开。 覃多多跟我只在敲定投资的那个饭桌上见过一次,当时我刚顾着看夏天晴了,而当时覃多多的注意力也基本在温倩倩身上,所以我们即便见过面,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超过几句。 第469章:秦乱 “狗日的罗马佬!” “沟子给我夹紧喽!” “以后要被乃公逮到,不得把你们撅死!” 当王莽在朝堂上仍旧恭谦有礼, 哄的掌权的王氏、清流的儒生们,都对其亲近非常时, 感觉自己对长江的掌控日益精进,还得到放生去中南的分身,成功在澜沧支流中立足的消息后, 何博也志得意满的 “我同意,虽然擎天柱的这种做法不怎么对,但是他的那份苦劳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欧阳,七杀,不许你们再吓唬人家擎天柱了。”紫灵妹子接过嫣然妹子的话茬,继续说道。 奈何命运作弄,夜清绝和鬼面古玉还是看到了尚武尚不愿让他们看到的地方—无忧亭。无忧亭看上去就知道是新修不久的亭子,厅内的石桌上还摆放着茶水和茶点,就像呆在这里的人刚刚走。 “这是个窗户吗?”曳戈心中大惊,想要将土层挖开,扩大视野的时候一层黑色的雾气袭来,影像消失,什么都看不到了。 “萧戾,随我一起,让整座花果山片甲不留。”太一满是杀戮的向萧戾命令着。 反观洛无笙身旁的夜清绝,听到喜讯之后自然很是欢喜。自那以后,洛无笙就开启了养‘猪’模式。 他深吸口气,人影瞬间消失不见,两个瞬移间已是来到侧台,一道剑芒又是向他劈来,不得已间曳戈躲开,却是看到一道娇俏玲珑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正是落杜若。 “你怎么将他们给杀了,我们吃了他们的同类,以是不对,你怎么还赶尽杀绝?”张友仁向蚁王埋怨道。 虽然不知为何没有那些实力强da无匹的天幽冥教长老前来抓自己,但对于苏木来说,却是好事,只要那些人不来,逃,肯定能够逃出尘安国的,可就算逃出尘安国又能如何呢。 “哼,来吧,接招本来就比较容易,我接你十招也不在话下,还一招,狂妄”西野大川道。 “这么说,你给祝无双那瓶忘情水,便就是这黄泉之水吧。”一路上,一直沉默的祸斗开口说话了。 他的队员来到了当初苏展他们闹事的地方调查,问到了不少当初的目击者,基本上还原了当时的情况,只是其中有些人的身份还没确定。作为普通老百姓,不可能每一个公子哥都知道他们是谁。 “不是,不是,二爷,不是您想的那样,这个蓝若言不对劲儿,您没发现吗?”无双扒开老爷子的大手解释说。 “有麻烦了。走,去看看!”尉迟宝林朝赵云泽使了个眼色,二人也进了中军帐。 就在这时,显得殿台阶上忽然跌跌撞撞的冲下一个身影。众人一看,却是赵云泽。 不得不说海兰查这两年修道没有白修,他的修为虽不如师傅空灵道长那般,不过对付这些孤魂野鬼还是绰绰有余的,有了这些镇邪符,退可守进可攻。当然也有例外,以他的修为,如果碰上了千年老妖怕也对付不了。 马程峰把那白绫挂在了榆木上,抬头仔细一瞅,敢情这是一块白幡,是那种沟通阴阳的招魂幡。刚一把白幡立起来,山谷中就突然起风了,刮的那面招魂幡随风而摆。 紫云等人见素阳子有点发怒了,连忙爬了起来,让开了道,替他们引路。 关上房门,海兰查介绍说,二位莫怕,贫道乃是玄妙观的龙毓真人,家师就是空灵道长。 第470章:东西太平道 汉鸿嘉四年, 何博从高原润出来,沿着长江那多滋水润的道路,一路下滑到川蜀之地。 然后, 他就在这里遇见了周坚。 “你怎么落草为寇,做了山匪了?” 何博看到沧桑了许多的老朋友,十分惊讶的询问他。 头发衣服都很杂乱的周坚就哭着跟他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 当与 一级神最强,然后是二级,三级。再往上还有终极神,也就是双神位的神才能进入排行当中。 就这样,一条广告拍了七八遍,折腾一下午终于拍好,没一个工作人员喊累的,大家只觉得笑得肚子疼。 收回思绪,陈道目光一转,看向已经回归遮天世界的青帝一帮人。 总之,秦恒在接下来的模拟中,每次跟东方青影结婚,生完孩子,他出去浪,然后三个月之内,就会遭遇各种不测。 二丫很愤怒,但她想着自己刚来就吵架领导会对自己有意见到时候转不了正,所以决定忍了。只是那许大妈越骂越难听,她气得眼红都红了。 影评人毛间曾经吐槽过,影视圈是中国最封建的地方,永远按地位、按财产来分配颜值,按颜值来分配道德和未来。 至于逃进星空中的阿蒙,有阿罗德斯辅助,灯神萨菲罗斯就能将这个家伙抓回来。 那位阿海现在是工程师助理,看他是真心在学东西,不仅会给三魁答疑解惑,还会教他一些学习的方法跟技巧。 这话的意思相当明确,罗南不再多问,只说了他要寻找的几样东西。 然后她用的号当然是她朋友的,这很正常,毕竟开新号虽然没什么差别,但硬拖她来的那位本来也有点炫耀的意思。 农田在这个时代就是很多人的命,林泽虽然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但也不希望因为自己买田导致这些农民无地可种而饿死。 “方才听到你说来找阿芷,可不巧,她今早便走了。”玉娘叹息一声,似乎有些无奈的样子。 阿彩一时语塞,虽然红姐的话有点过份,但是她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这种级别的对抗,撼动多元,其波动直接延伸进神之领域,让众多的神波都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这艘飞龙战斗舰名为天使号,是在前进号星龙母舰内制造的,而非来自人类母星。 无奈之下,路尘三人只好在歌莉娅的魔焰包裹下,与迷你寻龙号一起飞进了空间门。 这么一想,春玲没有了任何愧疚,把主要货物放起来,随便写了个差不多的重量记录,然后把一斤奶精又装回袋子里,躲着闫婵娟,鬼鬼祟祟出了院子大门。 李胜龙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但是当天开始,又出了五香奶油瓜子,爆米花酬宾三天,降了价,跟丁强他们卖的一个价钱,这样丁强他们的爆米花和瓜子一份都卖不出去。 跟在身边的云奉一双眼睛眯了起来,透出一抹冷光,他身边的侍卫也伸手握住剑柄,只待一声令下就拔剑出击。 “王爷,可汗的意思,是让你亲自回大辽一趟。”为首的黑衣人还是客气,上前对着耶律燕行礼,也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三位止步,可有拜山名帖?”天霄门弟子均是白底长袍,唯六系弟子身上描绘云纹与腰间所系丝绦的颜色有别,见此守山二人俱是红色,估计是火云堂的弟子不假。 第471章:元延元年 关于秦国的太平道接生了个什么东西一事, 作为上帝的何博,可一概不知。 他正继续坐在云端之上,看着四处的烽火—— 周坚和正在鹤鸣山传道的太平道相遇后,便因有了组织依靠,有了经书指点,不再对未来感到茫然。 他追随着太平道们一同奔波起来,前往大汉那些遭受灾害的地方,进行赈济行医。 要不是三房在族里闹腾得厉害,又恰好有白之翼与金家之间的暧昧,少主也不会亲自过来一趟。 灯光下,她手指细细摩挲着怀表老旧的金属外观,年轻时的回忆潮水般涌来,她唇角微微上扬。 苏烨终于见到了他们口中的“36d”,这身材确实不简单,这林菲菲即将大四毕业,看着这打扮与行为举止也确实不太学生。 陈峰怎么说也在这一行干了多年,对于这些碳酸饮料的市场,具体情况还是明白的。 就像闫烽刚才说的那样吗,他还让赤野让外面布下了许多阵法,等着顾承风自投罗网。 为了以防万一,今天他还趁热打铁,让赵青给自己搜罗了一些“鉴茶”攻略。 等到了警方赶到的时候,他们就只是看到了一众被惊吓到了哭哭啼啼的客人们,以及躺平在了后厨当中的面馆老板。 盛夏晚想着就淡淡的开口道:“我之前说过夏晴,觉得当她的经纪人挺不好当的,现在听你说完后,我明白一个道理了,不是夏晴的经纪人不好当,是所有艺人的经纪人都不容易。 厨房内的林鸢估计也听到了不对劲,猛转过身来,跟林莜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正式服习惯了时光徽章的井浪,并不在乎金价高低,有时光他可以卖时光换金,省去找人收购的麻烦。 在他心里是千愿意万愿意收下这个见面礼,但师傅和师祖当前,还轮不到他来做主,不由往师傅和师祖望去。 年就决定根据这些教义的内容,来编一些简单易懂的故事去到处宣讲。 自己的火灵珠神功,借助日照阳精,汇聚太阳能量,瞬间融化万物,这倒好,他安然无恙。 夜莺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脑海中无数的念头急速闪过。 林雷还没来得及出去看看是谁来的,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正是昨天刚刚送走的万总。 记者的话让温菁熙脸色一正,这个问题她需要好好回答,否则一个出错就会让嘉华集团的管理阶层慌张,这可不是大鸦洲集团想要的结果。 公良瞄了她一眼,往一堆堆彩贝走去,随意拿起一堆数了下,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个。 到底是什么样的炼金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呢?卢克索又为何要发动如此强大的炼金术呢?在这个魔法师的世界里,炼金师作为一种能够合成交换物质的罕见魔法师的存在一直都是为人敬仰的。 他已经做好准备,只要陈纪开口,那么自己就会竭尽全力的帮忙,有人出人、有物出物,毕竟陈纪代表的意义非同一般。 那二帮终于打开了房门,显得心平气和的走下楼来,后面还紧紧跟随着那个朱梦茹,等到了那个前夫哥的面前,那二帮先微笑着高诵了一声佛号。 翻身上马之后,暗影随风便发动了突刺,而一个雨晴骑士也拍马迎面上了上去,利剑一扬劈向了对方的肩膀。 更何况,颜菲现在坦然的很,在她心里,她和沈长风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孟雨涵如何,他和孟雨涵如何。 第472章:刘欣 “王朝的兴衰,偶尔可以从皇帝的子嗣中看出些痕迹来。” 上帝置酒云端之上, 同身边的朋友们一同俯瞰着下方—— 那位统治天下,驾驭中原万民的皇帝, 一点也不为自己至今无子而感到担忧。 他仍旧保持着自己的放纵和宽和,在天灾连连的时节里,带着亲信和爱妃出去巡游,欣赏许多地方的山 无人说话,室内落针可闻,窗外的声响一下子变得刺耳起来,行人的说话、车辆来往的轮子滚动、风吹过旗幡卷动、甚至一只鸟停在房顶上踩动瓦片的声音,都能听到。 抄手入口袋,挥手抛了出去一把金针。针若牛毛粗细,在空中一阵蜂鸣,来势急若火。沈凤歌定住呼吸,双手在空中,其影翻飞,将一把金针原样接住,不差半根。 并没有理会慕容婉儿四人的目光,而因为肖强的死,这一届的三宗比试自然也就结束了。 “荣幸荣幸,经略相爷驾临,我回春的荣幸,有什么可以帮你的?”清静迎接出来,拉着江云的手。 不知怎地,面对韩云龙时宋凰音有些愧疚,她低下头去,不敢看韩云龙的眼睛。 乐英娅的话语中透着无与伦比的热情,仿佛要将赵一山融化,赵一山心襟动摇,忍不住想要跟随她的脚步,迈入火海一般的花丛中。 不一会儿,房门慢慢的向内打开,一个面色白皙的青年出现在了林凡的面前。 一路之上,骂骂咧咧,姑娘好一张毒口,若叶欢在面前听着,怕是祖宗十八代的坟头也会被骂裂。最后,或许是骂累了,气也就差不多消了。 而就在天茗调息之时,龟老恢复了本来模样,看着一旁的天茗,眼中不由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恶狗岭有众多恶狗在撕咬着过往的亡魂,同时更是发出阵阵犬吠之音,却为这阴间路上的一霸。 几人正聊得开心,程言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rose酒吧的马经理,程言有些疑惑。瞬时,几人看程言变了脸色,然后就看到他迅速地跳上了自己的跑车,没等众人问清怎么回事呢,便疾驰而去。 听朱珠句句击中吴浩民的死穴,陈友军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可话却没再说什么。他的身份,也说不了什么。 不间歇进入身体的魂力,也在不间断的锤炼着身体,无论从柔韧‘性’还是坚硬度,这让田易的身体能更好的适应战斗。 “这位英雄,公孙教主是我帐中贵客,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英雄如此言语,不觉太过了么?”完颜宗望这几句话虽看似客气,但完颜宗望手握重兵,常年征战天下,说出来却隐含龙虎之威。 “还是算了吧,先办正事吧,老爷子有交代的,不然我可不好交差。”田旭说道。 此时上官云的内力已不弱,虽说只练了上篇,却已达到心法中篇所说的通经脉之境,可他并未修练过中篇心法,如何又能打通奇经八脉。上官云冥思苦想,终是想不明白,他整日眉头紧锁,脸上尽是烦闷之态。 “那么……我先开工了”上官灵幽懒散的缓缓起身,原本乌黑的波浪大卷随着身体的内力全部打开瞬间变成了紫色,原本的隐形眼镜也无法遮住那双眸中艳丽的紫色。 听着杨思旺的感叹,田易再次的将诲贤灵卷祭了出来。田易一声低喝:收。毫无反抗之力的杨思旺化作流光消失,沦为了田易的奴仆。 第473章:大汉选帝侯 元延四年, 皇帝迫于朝野的压力,最终下令,召定陶王刘欣、中山王刘兴前来长安。 很明显, 他打算在这两个最为亲近的血脉之中,选择一位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收到消息的定陶太王太后傅氏,决定跟随自己的孙儿一同进京。 “他一个十六岁的小儿,岂有做大事的能力?” “只有我在一 除了高产的良田之外,这里种植的一种豆蔻香料也非常受到夏国商人的欢迎,不管是在夏国内部,还是在西洋各国,这些香料都能卖上一个好价钱,最终这里后来有了一个让王泽目瞪口呆的名字—香港。 交代完所有事情,韩烟柔这才让两人先回去休息,今天不用上班,明天早上机场见。 但到这时候,再怀疑也没用了,就算装作不认识也不行了,她已经跟上来,而且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面对着城内外隋帝国势力的蠢蠢欲动,房稽延与马汉都很着急,毕竟自己是深入敌后,一旦失败不仅自己兵败身死,还会耽搁了陛下分派的重要任务。 虽然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比天华星云的真阳剑域还要可怕得多。 故而,刀疤大汉只觉肩膀一沉,仿佛巨力压肩,他的脸色铁青,心里仿佛日了狗,可他接到一句密音入耳,只得暗暗坚持。 他们连激活一条都困难,更别说同时激活两条了,以为江天一定会速度大降,甚至闹出脱轨的笑话,好让他们尽情嘲笑。 血龙瞬间出现在了红袍中年近前,一手控住了他的头颅,一股魂念之力入侵他的识海里,助噬魂虫一臂之力。 安德烈在某些方面是极自负的,特别是在事情处理上,因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思考、去筹谋,他能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周到,从来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疏漏。 其中,有一种由泥土建成,模样普通简陋,完全像是业余人员建造而成的土包建筑里。 今天的竞技中心人山人海,汽车在距离中心还有两公里的地方就无奈地停了下来,连天空都实施了‘交’通管制,不允许机甲在里面飞来飞去。 不过这家伙竟然会和我有这种同样的想法,看来这个家伙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 “会长,我下线了,对不起,不能和你们一起升级了。”说完之后,白光一闪,下线了。我有些呆滞,这就完了吗? 他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张散发着苹果香味,略带娇憨的圆脸。 而敌人慷慨大方地给她拿来那么多水的险恶用心,也已经昭然若揭……她要尿尿。 灵气疯狂的涌入他所在的地方,这层楼的其他地方灵气量就不足了,使得那三个房间里的人纷纷震惊不已,随后从房间里出来,感受到灵气都在朝着他所的那个房间聚集。 虞挺华:老孙和找你,就是想请你帮们想个办法,制止郑志伟的乱作为,要是等他的计划通过了,们就有麻烦了。 算算时间也应该到了,只要他们跟着引路蜂走,就一定能顺利找到城主府。 经过仔细的研究,她们发现,铁板的旁边有六个巨大的齿轮,齿轮上面有数字,分别是从零到九。这也就是说,他们必须用齿轮来组合成六个数字的密码,才有可能将铁板打开。 李响笑嘻嘻的进了军营,不时揉揉这个脸,踢踢那个屁股,这里几乎所有人他都认识,只有在这里,他才真正像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第474章:与上帝角力之人 “我特意来视察下你的传道成果!” 上帝降临的院落中, 何博盘腿坐在乡民们为大贤良师赵申编织赠送的毯子上,左边拥抱着黄犬,右手抚摸着狸猫,一副主人公的姿态。 赵申随口“哦”了一声,转身为上帝上供了两个因为失水许久,已经邦硬到可以敲死人的馕。 何博见了,当即震怒。 他松开左 这句话俨然已经是给他们三个下了最后通牒了,却说辟寒大王仍是觉得有什么误会在,正要开口解释,说自己不知道大圣爷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时,忽然看到自家三弟辟尘正在朝他和辟暑两人使眼色。 听这人说完之后,他的几个同伴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苏游坐的车子,看到苏游那紧闭的车门,甚至连车窗都关了起来之后,都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墨离依旧睁着眼睛微微的凝视着在瞳孔里逐渐放大的人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间不容发之刻,他仿佛看到了鬼眼瞳孔里那一只只蜷缩的影子,那是魔蝙的虚影。 “兔崽子不就仗着你爹是财政局局长吗,打你还是轻的。”刘鹏飞说完拉着黑子要走,黑子挥手也抽了赵所长一个嘴巴子,赵所长没吭声,他已经被黑子打习惯了。 二品飞剑相当于一个练气五层的实力,也就是说,飞剑主人,至少也必须是练气五层,或者五层以上,才能驾驭。 刘飞的这个绰号是我起的,因为他很爱给我们起绰号,几乎我们集训队所有人都被他调侃一遍,我不喜欢他给我起的“二郎神。”所以我按照他的大脑袋,给他起了刘大脑袋。 何厚华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他自己也知道有些话说得容易,如果是王中平被冤枉,他也是绝对会一查到底的。 叶天一听这名,就觉得这人特猥琐,叫什么不好,居然叫“早泄”? 几位夫人逛街,贾诩自然不好随护过紧,便带着四名近卫远远跟着了。 罗大炮败了。败的一点都不冤枉。就冲无常刚刚的分身术。罗大炮就休想占一点的便宜。 “那蕙夫人并没有派人前来传话,柳师父您----是否知道了些什么事情?”凌霄好奇的问道。 “现在听到了,你刚才说什么?”伊丝黛尔抬起一根手指,拭去自己嘴角的血迹。她把自己打得狠了些,手甲的关节将她的嘴唇豁开了一道裂口,为此她不得不抿起嘴舐掉伤口里不断流出来的鲜血。 他只要一低头就能采撷到她的甜美,就能碰到她柔软的唇,只要他想,他还能做的更多。 林阳奔出几十米的时候,鬼王又是一爪遥遥抓来,这一次,没有一分为三,单独一爪,速度,威力都在刚才分散之上。 曲筱绡的目的,乃是拿下林阳。要怎么拿下,自然得先接触,然后从共同爱好开始。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她知道这个氾梨花是她潜在的情敌,她可以趁这个机会把那个百里良骝推荐给她。 “怎么?院长举荐的硬汉连这点皮肉之苦都受不了吗?”露西安娜并未正眼看埃修,只是挖苦了一句。 然而,让柯娜纳依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个月之久。 心道到底看看你的双手在干什么?莫非手中握着有需要瞒着我不能见人的东西? 相比起节目组如此清晰地展现出的赵旦父母的神色,对于辰星的反应,镜头却没有给他一个清楚的表情,直接放的是辰星握住话筒的手,可以看到他稍微用力地握紧了一下话筒。 第475章:绥和二年 绥和二年, 天生异象。 天空中的荧惑忽然暗淡下去,透露出不祥的气息。 群臣于是又开始上奏,希望皇帝能够感悟上天降下的警示,匡正自己的德行,弥补过失。 而收到这些骚扰文件的皇帝刘骜,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跟赵氏姐妹说,“朕登基至今,已经有二十五年了。” “年年都有 范德维尔虽然在全力回追,但是阿贾克斯知道金远的厉害,凭着范德维尔一定是防不住金远的,李新宇认真执行了德波尔的补防要求,向着金远冲过去。 此时中军大帐.早已经被一层层的护卫守的风雨不透。账中诸将,皆是此时军中级别颇高的数将。但是听到这个刚刚发来的辽东大元帅令时,仍然有些不太明白所以然。 当然,能够办得起这种层次的拍卖会,几十、几百万的元石也不会看在眼里。 陈克复也不知道为何冯婠会找上他,河北与岭南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可谓是距离遥远,且从未有过交流。不过现在,面对着冯婠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 他们又被对手给追平了,对于中国男篮而言,这不是个太好的消息,他们没有像是想象之中那样去建立起来领先的优势。 上半场还有五分钟,李新宇和金远再次对上了,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不是单挑作战,而是一场团战,沃尔科特已经从另外一边路支援过来,而李新宇身边也有范德维尔和西姆德容的协助。 “这样一来,修士一方和英雄一方都有了传递规则的人。我也该离开了。”林锋对几人说。 “张须陀,本帅再给你一次机会,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乙支冷笑着道。 两支骑兵瞬间撞上,犹如两朵浪huā狠狠的拍在一起,冲天而起,又瞬间回落。无数的战马嘶鸣倒地,更多的骑兵倒下。虽然窦红线与张金称的骑兵,都是两支义军中最精锐的人马,但是他们都只是农民军。 若没有这些,人何野兽何异?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观念,相斥却偏又一直于天地间并存。其实野兽也有些有规则,曾听人说有个狼妖族的生存地里,野兔数量极其多。 她穿的旗袍开叉到接近大腿根部,露出一对白花花的长腿来,走路腰肢扭动,身材颇为火爆,那张脸也算得上美,加上化了妩媚的妆,已经可以吸引很多牲口了。 他们两个自然是双胞胎了,宋知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两个了,平常的忙的时候一般不会想,但是一闲下来就想得不得了。 还有就是我现在手头上的工作有点忙,可能一会儿还要出去一下,让他们稍安勿躁。 “杀杀杀!”身后的权贵子弟都高兴跟着大喊,随即一行两百多人接连调转马头,跟着大军向东前进。 “凌哥哥,让你等久了!”冯可可一过来就扑到白凌的怀里,兴高采烈的笑道。 被突然召唤的司机一家懵逼,他以为自己只负责接送他到酒店里,其他就没有什么事了,可是为什么在对方一周没有消息之后突然找上他? 谢非凡化解了宁珂控制不住身体带来的冲击力,而另外一头艾菲尔,可就不那么好扛住菜鸟杨锦鲤了,杨锦鲤从身高到体重都碾压艾菲尔,艾菲尔带着她,可以说是战战兢兢。 第476章:汉乱 “汉廷近来乱的厉害啊……” 就在新帝登基,改元建平之时, 何博正在黄河底下,招待自己的客人。 刚刚死下来的王延世听着上帝的轻叹,没有丝毫反应,只依托对方的威能,站在汹涌的河底东张西望,对着那不时卷过头顶身边的洪流,发出大声的惊叹。 何博见了,便故意挑他的刺,“你生前为大汉江山累死累活的,怎么听到我这样说话,却没有争辩呢?” 王延世有点委屈的缩了缩脖子,“我生前为大汉尽力到了最后一刻,现在变成了死鬼,总不能还要耗费心力,去惦记活人的事情吧?” 他是个老实的人, 但也不是个固执的犟种。 因为犟种是没办法应付暴躁狂野的黄河,在这风雨飘摇的洪泛之时,艰难维护住那摇摇欲溃的堤坝,堵住黄河缺口的。 只有因地制宜、因势导利,才能实现目标。 而现在, 王延世累死在了治水的路上,魂灵还被恶趣味的鬼神抓到黄河底下,当成一条“黄河大鲤鱼”玩弄…… 他哪里还有精力去管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呢? 那几家权贵要不顾天下万民的争斗, 就随他们去吧! 他一个发烂发臭的死人,还能对此说什么? 何博便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也要做个糊裱匠呢!” 王延世就说,“我做大河的糊裱匠,是为了两岸的百姓。” “这天下到底不是刘氏一家的私产,还是要顾及万民生计的。” “可惜那些肉食者却跟你的想法不同啊!” 何博对着王延世举起了酒杯。 等到这场“接风宴”结束, 何博又带着王延世顺着绵延的大河,在其内部游荡了起来。 洪流不断的从四面八方席卷而过,泼出一副末日的姿态来。 王延世更加惊叹了。 他的后半生,都在黄河边上渡过, 即便在其死前,也没有离开过大堤—— 实际上, 王延世对自己会被“累死”这件事,并没有多少预料。 他早已在风浪中渐渐麻木,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被投入滚滚浪潮中,用于阻挡河水倾泻的石头。 直到堤坝被洪水冲垮, 石头被流水穿透, 被人誉为“小禹王”的王延世,也在巡察一处防洪大堤时,忽然眼前一黑,随后失足湿身。 他本来是要落入河水中淹死的, 就像这些年里,被洪流冲走的百姓们一样, 就像这些年里,被不断投入水中,阻塞洪流的顽石一样。 但浪花把他推到了岸上, 垂目于人间的上帝降下了仁慈,允许他能躺在岸上,在众人的拥护中离去。 “小禹王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弥留之时,王延世听到别人忧虑的声音。 他想: 是啊, 大河的堤坝还没有修缮完全, 两岸的百姓又将何去何从? 可很多事总充满了遗憾, 被世人号为“小禹王”的自己,到底是不能治理好大河了。 “如果您允许的话——” “我希望自己能变成河中的一条鱼。” 王延世对着浑浊的黄河水,向这条大河的主人发出请求。 “为什么呢?”何博询问他,“你的功德对比其那遭到自己祖先厌恶的成帝刘骜,都要光大卓著。” “你可以像这长流不息的大河之水一样,在冥土中享受恒久的富贵。” 可王延世说,“因为我不希望自己即便死了,还会被人称之为‘糊裱匠’啊!” 他之所以选择像大禹的父亲鲧那样,用沉石堵口的方法,来阻拦愈发汹涌的河水, 是因为他没办法调动两岸那些早已被权贵纳入掌中,视为自家之财的民众; 是因为他没办法从日益拮据的国库中,争取更多的款项; 是因为他没办法阻止肉食者在侵吞百姓血肉的同时,又去侵吞国家的财富。 巧妇是难为无米之炊的, 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像个媳妇一样,忍着委屈和辛苦,给大汉做点缝缝补补的事情。 “现在的局势很不好,可以后总有变好的时候。” “等到那一天,朝廷总归是能压制住那些无能可鄙的权贵,积蓄起足够的财物,调动起足够的人力,来修补这条大河。” 王延世说道,“我这条鱼若能游走在大河之中,了解它的流向和水量,以及两岸堤坝的情况……总可以为后来继承这份事业的人,提供一点帮助吧?” 何博只静静的看着他。 王延世被他看的有些惶恐,担忧自己生前指着大河骂出来的话语,仍旧被鬼神铭记于心,从而使得这个遗愿无法得到满足。 好在鬼神并非胸襟狭小之辈。 何博最后拍了拍王延世的肩膀,很是欣赏的说道: “我一直喜欢你这种主动肯干的性格!” “你放心,你的愿望我绝对满足!” 王延世便惊喜的感谢起上帝的恩赐来。 只是他不是很明白, 为何之后到了阴暗却祥和的冥土,对那些早已死翘翘的先人们说起这件事时,对方会露出一副似绷非绷的表情来? 不过没关系, 王延世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 而随着一条奇怪的游鱼于大河中逆流而上, 大汉近二百年的社稷,也在奇怪的道路上越跑越快。 建平二年, 察觉到国家有了严重问题,但自己一时难以解决的皇帝,向一些方士发起了咨询。 “大汉的天命还能持续多久呢?” 后者很是肯定的回道,“马上就要到头了!” 于是皇帝惶恐的发问,“朕该怎么延续社稷宗庙?” 对方说,“天命更迭,是注定的事情,陛下即便是天子,也没办法阻止这一点。” “但!” “臣既为陛下所请,自然要为陛下出谋划策,以示忠诚!” 通过一番玄之又玄的做法和描述, 皇帝下了一道神奇的圣旨—— 不用再等待之后的跨年,直接将目前的“建平二年”,改为“太平元将元年”, 并将自身的尊号,改为“陈圣刘太平皇帝”。 而其这样做的目的, 是为了欺骗上天, 让那有着赫赫目光的上帝,认为人间的朝代已经发生了改变,天命从刘氏天子这里,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是以, 方士们将此事称之为“更受命”。 但上帝哪里是大汉改换一个名字,遮住一部分面孔,就认不出来其是什么鸟样的糊涂蛋呢? 哼! 即便是粉身碎骨, 上帝也会将其来源经历,看的清清楚楚,并记录在案! 所以这件事,很快便被人揭露出来,成了一场朝野皆知的闹剧。 皇帝羞恼的收回了旨意,恢复了建平的年号,回到后宫和自己的近臣闭门生起了闷气。 朝堂上,外戚之争还在继续。 地方上,天灾和人祸仍旧不断。 而当这肆意妄为的狂风吹过相对僻静安宁的川蜀时, 太平道在中原的大贤良师也决心行动起来。 “我要去关东那边传道了。” “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前往呢?” 他收拾好了行囊,携带了一些弟子,然后对早已从“颇有佳姿”的青年,进化成油腻中年的周坚发出了邀请。 周坚疑惑的说,“为什么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呢?” 从川蜀之地前往关东地区,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而且这里伐山破庙,灭绝淫祀的工作还没有完成,突然抽离人手,会有影响吗?” 这些年来, 太平道在川蜀的发展很是迅猛。 他们拥有了许多追随者, 然后又在大贤良师的带领下,驱逐了不少盘踞于山野之间的蛮夷,以及扎根于乡间无知之人心中的野蛮习俗,捣毁了一些凶神恶魔的庙宇。 除此之外, 太平道还在自身的力量壮大起来后,带着百姓前往了几次郡县的治所城邑,同居住其中的官员、豪强们谈判。 当后者看到来势汹汹的太平道,还有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时,神情便显得十分柔软。 随后, 双方进行了坦率的交流,充分交换了意见,并取得了暂时的友好成果。 毕竟, 当地官府和豪强,也不想再激起一次新的民变。 已经传播开来的太平道一旦闹腾起来,可不像那些起事之时,只能聚集起几十上百人的庶民一般,容易镇压下去。 但他们自然也不甘心分出那些相对于自家庄园来说,极为微渺的土地,返还给那些低贱的平民。 事后, 豪强们便对着喜欢为百姓出头,念叨什么“分田地、均贫富”的太平道表达了自己极大的愤慨,并暗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绝对会对这群穿着黄袍,拿着九节杖的道士,施以严重关切。 大贤良师孙冲则是淡定的回以“拭目以待”四个字。 “如果人手变少了的话,当地的士族官吏,怕是会有一些动作。”周坚捏着自己肥厚的下巴,如此说道。 经历了那样的对冲, 川蜀的权贵,已经默认太平道是个会造反的邪恶势力了。 但肉食者向来可鄙,具有天生的软弱性, 为了能稳定的汲取财富, 为了自己的政绩没有污点, 更为了防止自己打不过太平道,造成更恶劣的影响…… 这才没有直接动手。 对此, 孙冲只是微笑着说,“我在新夏的时候,我的老师便告诉我说: 太平道只能带领民众一段路程,踏上一条依靠黎庶力量,也能谋求富足安定,不畏惧权贵的道路。 但民众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多远,做到何等地步,终究是他们自己的事。” 太平道也不能给人时时依靠嘛! “而且新一代已经成长起来了,川蜀的众多信众,也会逼得肉食者投鼠忌器。” “即便有了不测,我也相信他们的力量!” “所以,我应该去更加艰难的地方,为那里挣扎茫然的人,谋取更多的福泽!” 自成帝以来, 天下愈发沉沦。 关东之地也因为接连而来的天灾人祸,变得人心癫狂。 他们惊惧于天地、朝廷、豪强, 不再信任人间的许多东西,逐渐受到巫蛊的诱惑,企图用疯狂的信仰来减轻自己活着的痛苦。 而在大河两岸,原本极为流行的“河伯庙”,也被喜新厌旧的信徒们,迅速废弃—— 即便有王延世这个糊裱匠的存在,减缓了洪水的弥漫。 但大河决堤的次数,并不会被人忽视。 随着王延世的去世, 朝堂诸公沉迷于争权夺利,更加漠视民间的挣扎, 百姓对大河的恐惧,也更加浓厚了。 他们忍不住的想: 既然你不让我好好的活, 那我也不再给你供奉香火了! 大家一拍两散吧, 我自己去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对此, 何博并没有生气。 毕竟这样的事情,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发生过太多次了。 而诸夏仁慈的鬼神, 也不是域外那种,会故意使用洪水,来强迫凡人掏心掏肺信奉自己的奇行种。 他只是尊重自然规律,顺应潮水的起落罢了。 但孙冲却无法如此。 他听说了关东的苦难,更知道那里的人,正因为那苦难而迷失在错误的道路上,心中便生出不忍来。 有火焰伴随着灾祸,而在人心中诞生。 可那不可被肉眼看见,被身体触碰的星星之火,如果寻找不到正确的发泄途径,也会把人活活烧死。 本就受苦的百姓,难道就应该这样死去吗? 人事不修的罪恶,应该降临到百姓身上吗? 真正应该被焚烧摧毁的, 还在那高高的云端上呢! “那我跟你一同去吧!” 周坚听了孙冲的话,也为关东的人与事,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收拾起了行囊,将自己这些年里,通过献祭了无数头发,最终写成的医书交给了弟子,嘱咐对方要把这上面的东西好好传承下去。 “我是为了救人而写得这本书。” “你们不要将它束之高阁,像那些时代研究经典的士族一样,视为自家的私物,阻止别人学习。” “多多的传播它吧,不要浪费了我的心血!” 弟子应下了他的话,发誓会跟随留在川蜀的太平道们,向民众传播一位医者的仁心。 周坚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他坐上马车, 跟着孙冲这位大贤良师,朝着关东急急的走去。 与此同时, 何博正带着几个死鬼行走在风浪跌起的河岸边上。 他看着王延世变成的鲤鱼在里面游动,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便朝他扔了过去。 扁平小巧的石块在大鲤鱼头上蹦了一下,随后跳跃起来,擦着浪花,打出了几个水漂。 王延世吓得赶紧沉到水下,不敢再探头出来,吸引他人的目光。 上帝因此发出了得意的嘿嘿笑声。 然后, 上帝跟自己身旁的死鬼们忽然感慨起来,“洪流愈发激荡。” “大汉的社稷还能坚持多久呢?” “可能有两代天子吧。” 孟子荀子两位先贤这样说道。 主张“人性本恶”的荀子更是补充道,“也不知道到了最后,是被权臣篡位,还是向嬴秦那样,被人推倒驱逐出长安。” “怎么这样说?”何博看向他。 荀子拢着手,消瘦飘渺的身影迎风而立: “董仲舒当年提倡‘天人感应’,既有用上天来约束君主的意思,也有将君主奉为神灵的作用。” 毕竟天子能够沟通天神, 做了某些事情,是会引起天地震动的。 而这样的待遇,又哪里是凡人能享有的呢? 也正因如此, 武帝以及之后的历代君主, 虽然觉得“天人感应”这玩意,逼得自己每每遇到天灾异像,就要献祭一个三公重臣,十分不爽快,但也忍耐了下来。 坏处的确有, 但最后自杀以谢天下的人到底不是皇帝, 他自然是用不着过分排斥的。 “可当今天子自己弄了个再受命,便在不经意间,削弱了‘天人感应’对人心的约束。” 在此之前, 通过不断的宣扬, 不断的献祭三公, 人心对大汉天子的神圣性,是较为认可的。 可再受命的闹剧一出, 谁都能看出, 老刘家对自身拥有“天命”这件事,并不是很坚定。 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会恐惧于“自己被上天抛弃”这一可能。 既然如此, 你能够受命于天, 那其他人,能不能尝试一二呢? “代汉者,当涂高”这句谶语, 可是从武帝时代,就流传起来的呢! “王氏的王莽,权柄日益强大,连皇帝和太后也压制不了他。” “这不是一件好的趋势!” 旁观者清, 哪怕对王政君来说, 王莽是自己的亲亲侄儿, 是自己在这世上,仅剩的几个亲人之一; 对皇帝来说, 王莽是帮他遏制傅氏,以免他那位祖母,完全的将自己这个孙儿当成傀儡的好臣子…… 可对人间诸事,具有丰富观察经验的死鬼们,一眼就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王莽的地位太高了, 他的权力太大了, 他的名声也过于完美无瑕! 即便周公在时,都曾受到过流言蜚语的影响,引来周成王的怀疑。 但王莽呢? 他一个外戚, 还是个出身王氏的外戚, 真的会是个如同周公的圣人吗? 荀子对此,很是怀疑啊! 何博听了,只是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第477章:颓唐气象(补更!) “建平”的时代继续前进, 荒唐的事情仍旧在出现。 王莽在利用兴起的傅氏家族,压制住自家那负资产过重的王氏后,成功让自己成为了在朝堂上,王太皇太后唯一的、可以依赖的亲人。 原本属于王氏的资源,大幅度的向着他倾斜。 而有了王政君的支持, 王莽又怎么会惧怕其他人呢? 大汉以孝治天下, 皇帝刘欣在法理上,可是成帝的“亲生儿子”! 他怎么敢忽视祖母王政君的要求呢? 当然, 对于孙儿被抢走这一点, 其真正的祖母傅氏,肯定是不乐意的。 她连刘欣的母亲都隔绝在一旁,何况年轻时的敌人王政君? 在傅氏看来, 若非王政君与自己作对,枕头风吹得元帝心软, 自己早就将儿子运作成新太子、新皇帝了! 何必使得孙儿过继,才能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她那可怜的儿子, 没有了来自亲生血脉的祭祀, 牌位只能寂寞的摆放在定陶那昏暗老旧的宗庙中, 该有多寂寞,多难受啊! 一想到这里, 傅氏心中便满是委屈,满是怒火。 完全忘记了, 自己在刘欣继位前,对儿子祭祀是何种态度! 于是,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折腾, 傅氏暂时压过了王政君的力量, 将刘欣的父亲刘康,从定陶恭王,抬升了位格,号为“恭皇”,并在长安修建起了庙宇,以供皇帝前往祭拜。 而她自己,也成为了“帝太太后”。 坐在朝堂之上时, 她连遮挡的帘子都不用了, 直接露出自己苍老的容颜,理直气壮的帮助皇帝指点江山。 得意之下, 傅氏又对皇帝提出新的要求—— “在元帝的陵园中为我修建坟茔,我要跟他一起合葬!” 皇帝很是震惊: 能同皇帝合葬的,自然是皇后。 如果王政君死了, 自己作为后继之君,还能为祖母运作一番,谋个死后哀荣。 可王政君现在还活着呢! 您要当着她的面上位吗? 傅氏毫不在意的说,“管那个老太婆干什么!” “你顺从我的意志就好!” 刘欣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办这件事。 而在霸凌了王政君这个情敌后,得意的傅氏又想起了自己另外一个情敌。 “哼!” “冯媛当年诅咒过我,现在我要把她赐死!” “将这毒酒送去中山,让她喝下!” 收到长安“礼物”的中山王太后冯媛也很无奈。 她对自己的儿媳卫姬说: “想不到过去的恩怨,会延续到今天。” “我听闻傅氏在长安操弄权势,用孝道压迫天子,让他为自己做了许多事情。” “唉……” “只希望今天我死了,她可以感到满意,放过我的后人。” 卫姬怀抱着孩子,哭泣的十分悲伤。 小小的刘箕子被母亲抱在怀里,也跟着流起泪来。 冯媛却是从容。 如果她怕死的话, 当年那头黑熊扑向元帝的时候,她就不会拦在后者身前,帮他阻拦凶恶了。 “不要告诉中山王,他的身体很不好。” 在选帝失败后, 刘兴返回了自己的封国。 但舟车劳顿,让他本就有些发虚的身体生了疾病。 虽挽救回来,可到底没有去根。 这几年里,仍旧断断续续的发病。 如今他正躺在榻上,陷入病痛的昏迷中,并不知道长安的天使降临了中山。 冯媛担心自己被赐死的消息,会刺激到生病的儿子,然后让他也随之而去。 “至于箕子……” 冯媛抚摸着孙儿的头发,露出温和的神情说道,“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养好自己的身体。” “祖母还有你的父母,都指望着你呢!” 刘箕子哭的更大声了,钻到祖母怀里说,“不要喝,不要喝!” 但天子的诏令已经下达, 天使正站在门外,等待中山王太后一个体面的结束。 那杯酒怎么可能不喝呢? 冯媛挥了挥手,让卫姬将孩子抱了下去,随后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将长安送来的美酒一饮而尽。 她就此死去。 天使检查了下她的气息,得到了确凿无误的结果后,满意的返回长安复命。 而等刘兴从病中醒来,从那神情悲伤的仆人口中,逼问出母亲的情况后,当即趴在地上,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泣不成声: “都是我没用啊!” “如果我当年能够讨得大哥的喜欢,怎么会让自己的母亲被人迫害至死啊!” 卫姬过来劝慰他,但最后也只是同丈夫抱头痛哭。 刘兴说,“母亲如此,我怎么可能继续活着呢?” “只能辛苦你抚养孩子了。” 卫姬看着他透着病态红润的脸,抹着眼泪点头。 “可箕子还没有取名字,你这个父亲不能这样不称职。” 春秋讥二名, “箕子”只是孩子出生时,刘兴见这小子岔着两条小短腿,一副君子坦蛋蛋的模样,才随口取的小名。 于是刘兴顿了顿,含着泪说,“你说的对。” “那就叫他刘衎吧。” 衎, 有舒适、快乐之意。 他这个没用的父亲,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孩子的期待了。 希望他可以快乐的渡过一生吧。 是夜, 中山王刘兴去世。 他的臣属们经过讨论,为他定下了“孝”的谥号。 而在阴间接到这对母子的汉元帝刘奭也哭着说: “王氏糊涂,傅氏狂妄。” “早知如此,我应该立冯氏为后,让刘兴做太子啊!” 起码有这样一个谨守本分的太后, 有这样一个老实听话的皇帝, 朝政也不至于像眼下这般崩坏! 说罢, 刘奭转身就往其子刘骜所在的位置走去,企图用吊打对方,来缓解心中的悲愤。 而在阳世, 当中山国挂上白布,为其王和太后送行时, 再次被贬的孔光路过了这里。 他拖着已经老迈的身体前去吊唁,在刘兴的灵堂上哀叹自己当初的不坚定。 如果他能够决绝的支持这位朴质的诸侯王,会不会让先帝改变想法呢? 会不会让大汉变得好一点呢? 可惜, 一切都难以挽回了。 中山王太后因为受到傅氏的嫉妒而被赐死, 他也因为上疏反对傅太后肆意的提拔自家人,而受到罢免和驱赶。 此时此地, 尽是受到傅氏迫害的伤心之人。 远程而来的太平道一众,也路过中山国。 他们看着城内那白色的孝布,打听到了事情的缘由,便发出感慨: “汉祚将倾啊!” 作为太皇太后, 作为皇帝的祖母, 傅氏连年轻时,跟自己一同服侍元帝的冯氏都不放过, 又怎么可能对天下人友好仁慈呢? 何况傅氏乍然而兴, 其嚣张的形态,也不比当年的王氏差到哪去。 等到时日一久,想来还能突破底线,再创低谷。 大汉还能经得起多少折腾呢? 周坚也跟着叹息,觉得这世道跟自己少年时,全然不同了。 而当孔光吊唁完中山孝王,走出王宫时,周坚看到了他。 他已经忘了当初萍水相逢过的褒成侯,只觉得这位老者有些眼熟。 “他看上去很憔悴啊!” 周坚悄悄指着孔光说。 孙冲告诉他,“这样的世道,但凡还有些良心,谁能不憔悴呢?” 这样说完, 大贤良师又要带着太平道众启程,前往更东方的土地。 车架上的孔光也注意到了这群头戴黄巾的奇异人士。 他心中忽的一动,对这群一看就有组织的家伙,生出了几分警惕。 但太平道一众走的太快, 他如今也没有官职,能够理直气壮的拦住他们,审问来历。 于是孔光也只能叹息一声,蜷缩在冷硬的马车中,垂头丧气的上路,朝着自己的家乡而去。 只有皇帝刘欣还有几分轻松。 他在皇宫里对自己宠爱的董贤说,“女人真是可怕!” “幸好你我之间,绝对不会有如此的烦恼!” 貌若好女的董贤露出轻柔的微笑,跟苦于祖母跋扈、外戚干政、世家侵占的皇帝,亲昵的凑在了一起。 第478章:在罗马 建平四年年底, 王莽有感于愈发混乱的朝政,以追随老师孔光的名义,辞官回到了自己的封地新都。 他的妻和子都跟随在他身边,并不明白王莽为什么要“急流勇退”。 “王太皇太后还在朝堂上,她傅氏又能嚣张多久呢!” 他的二子王获如此说道,“依我看,就应该跟他们继续斗,把王家的东西都夺回来!” 其长子王宇则是愣愣的说,“这样不好吧……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臣子的任命,皆有陛下裁决。” “怎么能因为大司马这样的职位,数代皆从王氏所出,就将之视为王氏的私产。” 即便从某种程度上来讲, 朝政多由权贵世代把持, 可秦汉的天命, 终究跟先秦之时的不同了。 除却皇帝, 还有谁能在权力上,理直气壮的父死子继? 王获对此,只是不满的哼了一声。 “可董贤是个什么东西?” “他一个卖身上位的幸佞,凭什么当大司马!” 说罢,他也不管大哥,直接凑过身子,跟母亲撒娇祈求。 “新都不是个繁华的地方,我实在想回到长安享受快乐。” 他的母亲, 王莽的妻子王氏没有说话。 她伸手打开马车上的小窗,看向前方的那一辆—— 那是王莽所在的车架。 这位被世人称赞的、狂热追捧的“圣贤”,在私下同家人相处之时,总有种让王氏看不透的感觉。 他时时刻刻都严于律己,时时刻刻都按照世人推崇的礼法行事,就像一个符合世人想象的、木偶泥塑的神灵。 她与他举案齐眉了很多年,生下了好几个孩子,却还没能看明白,那神圣外衣之下的面貌。 但出于一个妻子、一名母亲的直觉, 王氏暗中认为,这位良人对她、还有对他们的孩子,并没有很是喜爱。 可好几个孩子, 他怎么会一个都不喜爱呢? 难道他不需要子嗣继承的吗? 为此, 王氏曾寻找到自己的婆母渠氏,想要探究其中缘故。 无论如何, 她是王莽的枕边人,还是几个孩子的母亲,总要为这个家做一些事情的。 但那位沉默多年,只静静承受着儿子供奉的婆母并没有说什么。 对方跪坐在那请回家中的佛像面前,双手合十,念诵着由许多年前,那位西来的法师所书写的,为子女祈福的经文。 她的神情很是沉凝。 明明不是一张脸,不是一种神情,却给了王氏王莽的感觉。 这让王氏感到很不舒服,没多久便退了出去,也不再多问。 “……反正到了新都,都给我将长安养出来的骄纵脾气收敛起来!” “不要败坏了你们父亲的名声,让他为此烦恼!” 王宇呐呐的点头称是。 王获则是不以为意。 他想着: 我是他儿子, 他是我老子! 惹出点祸事又怎么了? 总不能把他这个儿子活活打死嘛! 而坐在前车的王莽,对母子之间的谈话一点也不了解。 他也不想了解。 天底下没有谁比自己更加可信, 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比权势更加值得珍重。 妻和子? 不过身外之物罢了! 他挑起垂下的车帘看向外面,注意到不远处的百姓,正在乡野之间举行祭祀。 王莽想: 看来天下人对这些东西,的确很信从。 也许他可以利用这一点,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 …… 而伴随着王莽来到新都,以退为进,企图为自己之后的再兴起做准备, 遥远的泰西之地, 那位开辟了罗马新局面的奥古斯都,也正谋求着将自己的家族神圣化,使它能永永远远的,统治这个国家。 “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奥古斯都从秦国邀请而来的智囊,用诸夏丰富的革新经验,劝说着这位伟大的君主: “我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也不过维持了十来年的统一。” “而罗马在此之前,连独治的君主都未曾有过,又岂能一蹴而就,从国民共治,跃然而为君主独断呢?” 奥古斯都说,“我在秦国学习过这段历史,怎么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呢?” 尤里乌斯家族的荣光传承到他这一代,已经成为了罗马实打实的太阳。 而凯撒在世之时,对此也早有预料—— 他专门将屋大维这个养子送到秦国,希望他能够学习秦人独治的先进经验,为之后家族进化成为罗马皇室,做好相应的准备。 当送别年少的屋大维时,凯撒还拍着他的肩膀说: “好好做!” “我还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 受到诸夏宗法理念的影响, 凯撒对于结婚生子,再由子嗣继承自己事业这件事,是颇有想法的。 但当时问题很多,未来也无法预料,所以他并不介意扶持养子,支持他显露辉煌。 毕竟养子也是“子”,总比绝种要好。 屋大维知道他的想法,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罗马虽风气狂野,但终究还有着常人之心。 而常人之心, 不就是偏向一边的吗? 谁会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孩子呢? 在没有长成之前, 他只要遵循长辈的安排,在大秦安静的学习,等待罗马的太阳升起就好。 为此, 屋大维特意深入研究了一番大秦在中原的故事。 诸夏那浩如烟海的史书, 除了能让后人学习之外, 也能让心怀革新之志,有意更进一步的外人学习。 而凭借那几年的留学经历, 屋大维也许对诸夏的一些风俗民情,乃至于对地理天文不甚了解, 但对各种由政治交往、军事博弈延伸出来的典故,却是信手拈来。 等到罗马后三巨头时代,他同安东尼、雷必达等人争夺权利时,更是将理论和实践相融合,从而完成了养父凯撒未尽的伟业,成为了照耀新时代罗马的太阳。 “我所求得并不多,只希望家族可以流传长久罢了。” 回忆了一番过去的奥古斯都用流利且口音纯正的秦版诸夏雅言,对面前这位从他决定返回罗马起,便一路跟随在身边的智囊副手如此说道。 “你亲眼所见,我为此做了许多准备,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掌握罗马后, 奥古斯都进行了许多改革,并在约束罗马放荡的风气上,做出了许多努力。 这使得男女不忌、东食西宿习惯了的纯正罗马爷们,还在暗中发出抱怨: “瞧瞧这位奥古斯都,第一公民!” “除了那副模样,哪里还像个罗马人!” “他已经被秦人带坏了!” 怎么就不能学习下自己的养父! 明明凯撒留学秦国十来年,归来仍旧罗马作风, 凭什么你屋大维归来,就要限制罗马传统的快乐方式? 当然, 这些抱怨并不能阻止奥古斯都的雄心壮志。 他强硬的推行了这些政策,并让之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成功拥有了令他满意的姿态。 “但这些哪里够呢?” “改变人心,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 他的秦人智囊秦明这样说道,“我知道你的志向,也明白你的坚毅。” “可就事实来说,如果你想要尤里乌斯家族的荣光永不坠落,还是需要考虑,选拔一个更加合适的继承人。” “德鲁苏斯已经去世,提比略有成为你后继者的能力。” 提比略和德鲁苏斯这对兄弟, 都是奥古斯都的继子。 但受到个人感情,还有血脉联系影响,后者更加受到继父的喜爱。 毕竟他们的母亲莉薇娅,是奥古斯都这理性的一生中,难得的放纵和浪漫。 为了这个女人, 当时还是屋大维的奥古斯都毫不犹豫的跟自己政治联姻的妻子离了婚,并强行要求早已嫁为人妇的莉薇娅同样离婚,转投自己的怀抱。 而德鲁苏斯, 则是莉薇娅嫁给奥古斯都后不久生下的孩子。 鉴于罗马的风气, 还有双方狂热的纠缠, 许多人怀疑这位推算出生时期,应当是其母亲和前夫所孕育的“皇子”,很有可能是奥古斯都的私生子。 不然的话, 明明同是继子, 为何弟弟却受到更多偏爱,就连成年后迎娶的妻子,都是奥古斯都精挑细选的,出身于尤里乌斯家族的侄女安东尼娅? 为什么奥古斯都不直接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对方呢? 对此, 追随奥古斯都的秦人只保持沉默,不做任何置喙。 可惜, 天意总是喜欢捉弄人。 每当人为一件事做了各种准备时,总要在最后时刻给人一个“惊喜”。 七年前, 远征日耳曼尼亚的德鲁苏斯在途中染病去世,让奥古斯都万分伤感。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像扶持德鲁苏斯那样,扶持另一个继子提比略时,奥古斯都转身就收养了自己的两个外孙—— 他和真爱莉薇娅没有生下孩子,却和前妻生育了一个女儿。 而这个女儿被奥古斯都嫁给了自己的老友,并生下了三子二女。 除了给老友留下一个小儿子继承家族之外,其他两个儿子都被奥古斯都冠以“凯撒”之名,纳为尤里乌斯家族的新成员。 这让德鲁苏斯是其私生子的传言得到了更加迅猛的传扬, 也让提比略这个确凿无误的继子处境尴尬。 即便他拥有足够的能力,并为新时代的罗马立下了许多功劳,却还是迫于这样的压力,选择了辞职隐居。 这让旁观者秦明见了,心中生出焦虑来。 作为一名诸夏君子, 他可太清楚,君王迟迟没有确定继承人,会引发怎样的风暴了。 远的不说, 秦国那位因为猜疑子嗣、臣子,从而引发叛乱的先帝,可还没有烂完呢! 现在的奥古斯都已经六十, 他还能有多少时间,去培养自己的外孙?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上天定下的寿数,可不是凭借意志就能修改的。 何况其女儿尤利娅对父亲为了维护政治稳定,强迫自己嫁给阿格里帕,这位奥古斯都的同龄者、好友、大将这件事,心中一直很是不满。 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 她是否会向其灌输一些对奥古斯都的埋怨呢? “难道您愿意拿一生的心血,去赌那未知的结果吗?”秦明说道。 “我观察过提比略很久,他是个生性谨慎,知晓分寸的人。” “将国家暂且托付给他,再让其立下两位殿下作为继承者,又有何不可呢?” 无非是左手倒右手罢了。 奥古斯都闻言,看着他说,“我以为你作为诸夏人,会格外注意一家一姓的传承。” 提比略虽成了他的养子, 但对方出身的克劳狄家族,在罗马同样享有高贵的地位。 因此提比略没有改变自己的姓氏,没有完全融入“尤里乌斯”中来。 秦明只拱着手告诉他,“食君之禄,分君之忧。” “我既然追随你来到了罗马,又怎么可能还按照诸夏的方式去处理事务,而不顾罗马的情况呢?” 国情不同, 可不能乱来! 诸夏君子的务实和灵活身段,更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倔犟和撞南墙中,磨练出来的。 不实事求是的家伙, 早在春秋大乱斗里,被其他诸侯炼化成资粮了。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最后, 奥古斯都轻轻的点了点头,结束了和秦明的交谈。 秦明因此退出去,走上罗马扩建成的宽广大道,想要回到自己的府邸中。 “嗯?” 坐在马车上的秦明于道旁注意到了几个不同寻常的身影,忍不住叫停了车架,步行到那几人身边,发出询问: “你们是从秦国来的?” “是的。” 那披着黄袍的老者如此回答。 秦明眼睛一亮,抚摸着胡须说,“秦国的局势得到好转了?” 不然的话, 怎么会有秦人得空,在罗马城中漫步? 要知道, 在秦国内乱,罗马趁机进攻玉壁城后, 两国便完全撕破脸,背道而驰了。 罗马时常从海上骚扰秦国的陇西和陇南等沿海郡县, 而苦于内乱,无法腾出手反击的秦国只能下令禁海,并清扫沿海之地,让罗马人上了岸,也抢不到什么东西。 即便有秦罗走私之事, 却也多在隐蔽处进行,可不会这般光明正大,跑到罗马城来。 “没有。”对方说。 秦明当即失落起来。 虽然他移居罗马多年,心里对秦国还是很怀念的。 没有得到想要的好消息,秦明自然失去了最初的兴奋。 但对方一行人, 到底是多年未见过的乡党, 秦明还不至于对他们拂袖就走。 “我想邀请你们去我的府邸居住,跟我说一说秦国的近况,不知道可以吗?” 秦明如此说道。 “可以。”对方点头。 然后那为首的老者移动起手中的九节杖,呼唤身后的年轻男女: “跟着点。” “玛利亚、约瑟。” “好的老师!” 两人当即扛着行李行动起来,爬上了秦明的车架。 路过罗马近几年新修的,那气势恢宏的万神殿时, 两个年轻人还发出了浅浅的,惊讶的呼声。 他们指着那建筑问,“这是干什么的?” “是用来供奉神明的庙宇。” “那有供奉诸夏的上帝吗?” “这个还没有。” 秦明又失落起来,“我没能劝动奥古斯都,迎接诸夏的神灵第一时间入驻那里面。” “不过我听说,为了显示罗马的包容大度,之后会容纳非罗马之族的神灵进去。” “我会在此事上,再劝一劝他的。” “那可真好。” 那名为玛利亚的女子合拢自己的双手,高兴的说道,“心怀仁慈的神明,应当受到万民的敬仰。” “希望过段时间,罗马也能享受到他的照抚。” 第479章:太平道的神奇分支 “为什么道长会突然想起来罗马呢?” 就在西秦大贤良师赵申随同秦明前往他的府邸暂居, 被其带来的两位弟子,也受命外出,拿着钱财来街上采购物资。 毕竟已经借住在了别人家里,若连吃喝都要仰赖对方,就得担心“嗟,来食”的问题了。 而在街道上东看西看,挑挑拣拣的时候,那诸夏名为“曾益”,族名为“约瑟”的年轻小伙,凑到自己未婚妻身边,对她发出疑问。 因为身处罗马, 又因为那显而易见的异族相貌, 为了更加方便行事, 只使用“玛利亚”之名行走的少女告诉他,“当然是顺从上帝的指引!” 她想起出发之前, 那位随和的神祇再度降临人间,传播福音时,同赵申这位大贤良师的对话—— “老赵,你嘛时候搞点大事呢?” 曾经见过的飞鸟,轻飘飘的落在赵申于陇西郡落脚的宅院土墙之上,用那对耶蓉来说,腔调优雅的话语大声质问赵申。 彼时, 她的老师正在院落中晾晒草药,听到这聒噪的鸟叫声,头也不抬的回道: “秦国的天命还没有断绝的迹象,我只能尽量传播太平道的理念,而不能为了自己的欲望,强硬的让人走上那无法预测的艰难道路。” 诸夏君子是善于反抗的, 却也是善于忍耐的。 没有被逼到绝路, 谁又愿意去铤而走险呢? 当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那也是因为局势已然到了“亡亦死,举大事亦死”的地步,不能再退,只能用草民胸中的星火,去试着点燃嬴秦那枯朽的天命。 而如今的西秦, 虽内忧外患不断, 但随着那位老皇帝的暴毙,新君主的继位,局势竟慢慢的得到了稳固。 当然, 这并不代表秦国已经走在扫平动乱,恢复之前统一稳定的路上。 只不过是因为各地藩镇并起,诸侯军阀中又没有如当年西楚霸王那般,可以凭借自身力量横扫天下的存在,故而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局面。 而那位跳过老父亲,凭借击退罗马入侵,于万千将士拥戴下,直接在玉壁城继位的十三皇子,虽在军事上进取不足,但在稳定根基、维护这摇摇欲坠的社稷方面,还算颇有建树。 他依靠富饶的北地郡,坚固的玉壁城,再通过海路连通东边的阿房、南边的陇西……勉强打造出了一个不同于两河平原的,新的“中央之地”。 只要藩镇还没有厮杀出一个凌驾于同行之上,足以挑战嬴秦皇室的存在,那皇帝还能挺直腰板,对天下发布命令,遏制一下脱缰军阀们的。 是以, 倾覆嬴秦的烽火,还没有到燃起的时候。 “这跟周天子管理手底下的那帮子诸侯,有什么差别呢?” 那位神祇化身的飞鸟当着耶蓉的面,抬起了自己的爪子,用一种极为灵活的姿态,挠了挠自己富有羽毛的宽阔胸膛,随后哈哈笑着说道: “正好,嬴秦的天命来自于姬周。” “而宗周之地,也正好位于天下诸国的西北边。” 更重要的是, 西周亡于犬戎之后, 东迁的周平王,直接将西北的宗周地区封给了秦人,让其直面来自西方和北方的,汹涌不断的蛮夷浪潮。 “这实在太像了!” “果然许多事兜兜转转,总要迎来一个似是而非的时刻。” 随后, 上帝的化身又嘀嘀咕咕起来,“不过这样子看,老刘家还没办法苟赢老嬴家啊……” “难道我要赌输了?” 听到这话的耶蓉暗暗的想: 咦? 还有人敢跟上帝打赌? 又是一个“与神角力者”吗? 可惜, 上帝并没有解答她的疑惑。 只见那飞鸟一挥翅膀,为自己的代行者钦定了之后的路线,“罢了!” “在汉朝的孙冲正朝着东方而去,捡拾那里的薪柴,预备着一场盛大的篝火表演。” “你这边闲着没事,不如去罗马那边,替诸夏教化万方!” 赵申没有说话,只随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翻动着手下的草药。 没过多久, 他就准备起了行囊,带上几名弟子,凭借太平道神奇的人脉网络,踏上了一艘前往罗马的走私船。 耶蓉自然坚定的跟随在老师身边, 而她的未婚夫,那同样受到过太平道恩惠,从而接受教化,加入了墨家学派的约瑟,也坚定的跟随在了耶蓉身后。 “原来是上帝的旨意啊!” “难怪大贤良师会不走寻常路,来到罗马这边!” 约瑟得到解答,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对于上帝, 他既然做了墨家弟子,肯定是有所了解的。 毕竟墨家传统的“明鬼”、“天志”,在秦墨跟随嬴秦一块来到西海后,并没有受到打压。 还因为域外存在广泛的,千姿百态的信仰教派,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这也是太平道西传后,能同西秦墨家成功合流的主要原因。 “那我祈愿上帝保佑,祈愿哦墨弥赛亚保佑!” 年轻老实的约瑟又悄悄的双手合十,念叨着自己创造的神号: “祝我们在罗马能够得到安定,不受危险的伤害。” 听到他这样讲,玛利亚有些生气的对他道: “不要乱编神灵的玩笑!” 虽然上帝富有仁慈之心,对生灵抱有无私的关爱, 但这并不是知晓其存在的凡人,胡乱开祂玩笑的原因。 因其仁爱, 所以当更加的敬重祂! 约瑟胆怯的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坚持的说: “我问过大贤良师了,这样是没问题的。” “而且像墨子这样明白神人之间联系的智者和贤人,难道不能还不能算是拯救世人的弥赛亚吗?” 约瑟很小的时候, 便被父亲送去镇上,跟随一位老木匠学习手艺。 其后内乱开始,约瑟跟他的师傅,被当地官员一同征调去修补城墙,铸造武器。 这样的本意,是没有问题的。 可官员违背了征调时许下的承诺,拖欠了本应发给他们的酬劳,还不顾工匠的死活,像当年始皇帝大兴土木那样,鞭打匠人和役夫,规定了时限,要求他们做那难以实现的事情,使得太多人为此哀嚎起来。 太平道也因此而来。 他们凭借同秦墨合流后,更加广泛的人脉和力量,解放了苦难的乡民。 约瑟因为年少,还在服徭役时受了些伤,便被太平道收留了一段时间,没有直接放回家乡。 而正是在此期间, 他从那和蔼大方的道人口中,学习了墨家的知识,知道了“上帝”和“墨子”。 约瑟随即大为感动。 他认为那位四百年前的贤人,既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智慧,又拥有超越凡俗的勇气和博爱,还明了神与人之间的关系,坚定的奉行着上帝的“道”…… 就像祭祀口中的“弥赛亚”一样! 约瑟当时在心中如此想到。 等到后面, 约瑟一家,还有其他人的生活因为太平道的帮助,变得有所好转,甚至在这乱世中,享有难得的安宁后, 他更是坚定了这样的想法。 毕竟按照族中的传说, 他们只能在弥赛亚的带领下,才能享受到和平和安宁! 墨家的墨子, 其思想惠及了这么多人,还被太平道尊为教祖之一, 这凭什么不能算是“弥赛亚”呢! 而且约瑟在后面,跟随教导他木工的墨家老师学习时,也总会见到对方在不小心做错了某个步骤后,急切的拿着凿子和刨刀,一边修正一边哀嚎:“哦,墨子在上!这木料可别废了!” …… 如此种种, 使得约瑟在私底下,将墨子奉为了仅次于上帝的神明,并自己为之取了个名号。 在跟玛利亚定亲后, 又凭借“墨家外门弟子”的身份, 约瑟得以跟随赵申这位大贤良师身边。 赵申很快就察觉到了约瑟的动作,还有他那特殊的理念。 他没有多说什么。 约瑟却因此有些担忧,生怕这位上帝代言人,会讨厌自己的“不虔诚”。 结果赵申说: “我不管这个。” “你若是真做错了事,上帝会亲自过来给你一巴掌的。” 约瑟当场露出一个“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想了想后,觉得这是大贤良师认可了自己,于是便念叨的更加起劲儿了。 每当雕刻、组装好一件物品,约瑟总喜欢赞颂一下自己心目中的“墨子”。 玛利亚对此,却是有些不习惯的。 可老师都没有说什么,俯察世间万物的上帝也没有说什么,她只能嫌弃约瑟的“自成一派”了。 “你不要把这个奇怪的东西传播给别人啊!” “弥赛亚和墨子这位先人组合在一起,真的是太奇怪了!” 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婉拒了罗马本地人向他们展开的热情的“奴隶推销”,这对未婚夫妻回到了赵申身边。 秦明将这座按照诸夏风格修建起来的大宅子,分给了他们一个院落。 他们就这样,在罗马城中停留下来。 但赵申并没有第一时间向这里的人传播起太平道的理念。 因为这是罗马的中心,是权贵集聚的地方。 在这种一块砖头砸下去,极有可能砸到一位大家族出身子弟的地方, 太平道的经文可不会受到欢迎。 若效仿罗马习俗,跑到大街上大声宣扬的话, 没被穿着清凉的罗马士兵一枪捅死都算好的。 “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来到这里呢?”玛利亚因此问道。 赵申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罗马因为地形的限制, 还有“罗马”这一族群的人口数量, 使得各个地区,都具有自己的风采。 乍看下去,很有秦国此时藩镇割据的味道。 但其终究和秦国不同。 罗马正在蒸蒸日上, 后者却逐步的走向衰弱。 是以, 弄明白罗马这个中枢,还有其对地方的安排,对之后他们去各个省份传道,是很有帮助的。 玛利亚“哦”了一声,便跟随老师,静静的学习起了罗马的语言和文字来。 直到奥古斯都的命令传来,邀请赵申前往他的宫殿中见面。 赵申跟着秦明前往,见到了那位统治罗马的君主。 他不卑不亢的向他行了礼。 后者也从容自得的邀请赵申坐下。 “我听说你在秦国,是一方教派的领袖。” “是的。” 奥古斯都的双手闲适的搭在桌上,用有些暗哑的嗓音对他说道,“在我留学玉壁城的时候,并没有听说过太平道。” “由此可推断,这个教派是在这四十年间发展起来的。” “而能够如此迅猛的,在排斥淫祀的秦国传播它,想来你是一名足以称道的智者。” 不然的话, 太平道哪有如今的气象? 赵申淡然的回道,“我被推选为大贤良师,才十年而已。” “传播太平道的荣光,我不会一人独享!” 奥古斯都便笑了起来。 他不再与赵申闲谈,直接询问起他,“今日邀请,是想向可以和神灵沟通的智者询求指引——” “我应该选择哪一位后辈,来继承辛苦得来的宝座呢?” 赵申说,“这是君主独自处理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如果您一定要我回答,那我也只能告诉您: 江山社稷由你得之,那再由你失之,也是可以的。” 至于那些因国家动荡,而受到伤害的平民? 还是先等他们接受教化以后再说吧! 在没有得到诸夏君子开光启迪,展现出他们作为人的品质之前, 太平道可不会对着一群类人滥发善心。 即便是原教旨主义的墨家“兼爱”,也没见兼到蛮夷异族身上的。 闻言, 奥古斯都沉默了下去。 他最后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转而, 他又对赵申提出另一个请求,“我听说太平道擅长医术和保养身体,你这样的年纪,却还能渡过大海,在罗马行走,也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的两个外孙,让他们能够健康长大。” “寿数是天定的,我不能对此做出保证。” “只要尽人事就好。” 奥古斯都想起自己那暴病而亡的继子,心中便忍不住忧伤起来。 “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一请求的话,我可以付出相应的回报。” “比如说,在众神的殿堂中,为诸夏的上帝,再增设一席位。” 而这, 也代表着奥古斯都对于充满反贼言论的太平道,做出了些许的让步。 只要他们像已经被调教了很久的夏国太平道那样,更加侧重于宣扬“兼爱非攻”的理念,将过剩的精力拿去研究传道所用的仪轨经文, 那知道老秦人曾暗中支持过罗马奴隶起义,喜欢在罗马弄出靓丽风景线的奥古斯都,也可以对其容忍一二。 赵申听了,眨了眨眼。 然后,他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 奥古斯都的两位外孙便来到了赵申面前。 他们受到外祖的教导,能说不少诸夏的话语,只是口音难免浓厚,对一些词句也有些随意。 但这并不影响双方的交流。 再之后不久, 奥古斯都召回了自己隐居的继子提比略,再次对他施以重任。 提比略意识到了这举动的含义,心中难免浮现几丝惊喜来。 他想要上门拜访在这件事上,付出了许多精力的秦明。 但秦明拒绝了同他相见。 于是, 提比略只能绕路一二,找到了跟秦明同居的大贤良师赵申他们。 他在赵申身边见到了气色被调理得颇为红润健康,身体也有明显好转的两个外甥,心里对他的能力很是信服,跟对方拉近关系的想法,也愈发浓烈。 他因此看向赵申身边,另外两个年轻人。 “我听说你们是已经定下婚约的情侣,不知道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约瑟立马害羞起来,“这个还是要看玛利亚的想法……” “我一直都很尊重她的。” 玛利亚也羞恼的说,“……我怎么知道这个?” “这个家伙明明是男子汉,却一直憋着不说……我能怎么办!” 他们父母可是早就默认, 订婚后又追随赵申四处传道的小情侣,已经是一对明确的夫妻了! 谁知道约瑟这小子,自创一派时胆子那么大,脑筋那么灵光,偏偏在临门一脚的事上萎了起来。 而赵申也懒得说透,只拢着手在旁边暗中观察他们两个。 好在提比略不是赵申这样的长辈。 他直接就说,“既然这样,我希望我的妻子可以做你们婚礼的见证人。”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帮助你们选择场地,提供资助。” 赵申作为长辈,接受了他的示好。 “能省点钱就好,你们也可以不用再拖下去了!” 两个年轻人害羞的低下头,顺从了长者的安排。 提比略的动作很快, 一场不是很盛大,但足以称得上温馨的婚礼得到了顺利的举行。 而在婚礼上, 还有一只肥肥的鸽子飞过,掉下一根洁白的羽毛,作为自己的随礼。 奥古斯都也派人过来见证年轻人的幸福。 他甚至按照诸夏的习俗,用毛笔泼墨写下了一份简单的祝福,送给约瑟和玛利亚: “早生贵子”! “这样也好!”盯着那副不是很劲道的字看了一会,赵申转头对新人们说道,“在罗马还要待几年时间。” “趁着这样的安稳生个孩子,总比之后奔波,随地乱生好一点。” 玛利亚当即羞得踩了约瑟一脚。 第480章:孔光 当西海的秦国还在苟延残喘之时, 当新夏的隋国正按照前朝的步骤,逐渐迎来盛世之时, 当来自东方的神灵,逐渐将自己的威名传播到泰西,被那些化外之民所知晓、接纳之时, 几个死鬼正悄咪咪的蹲在大汉朝堂上,为天子刘欣看相。 “他的身体虚得很,怕是活不长久了。” 作为医家祖师之一的医仲这样说道。 出口转内销的西秦太祖嬴辟疆则是发出阴暗的嗤笑: “我一直以为,像刘欣这样的情况,只会出现在罗马人身上。” “幸好我的子嗣没有这种问题!” “唉,感情上的事谁能保证呢?”医仲唏嘘起来。 嬴辟疆当即瞪了他一眼,随后转移的话题。 “汉廷这些年愈发荒唐了。” “东边的灾情还没有得到缓解,西边的长安却仍为了皇帝的喜爱,大肆的挥霍。” “这比我家玄帝和赵家的玄宗都要离谱。” 在西秦那位因多疑猜忌、刻薄寡恩的皇帝于北都阿房暴毙后,后继之君效仿隔壁的亲戚,为父亲定下了“玄”的谥号。 前明后暗曰“玄”, 深奥难测曰“玄”, 总而言之, 秦国的臣民们对这位在位时间长久,年轻时继承了先君基业,将秦国进一步发展壮大,却在步入中年后,未能压抑住内心躁动的欲望,沉迷于玩弄权势,性情愈发“独夫”的皇帝,情感是颇为复杂的。 而他对那位掀起叛乱的、浑身上下没一点诸夏特征的子嗣,究竟是真心疼爱还是假意伪装? 除却阴间的死鬼, 也没有活人知晓了。 但从某种角度来说, 秦玄帝和夏玄宗的各种神奇操作,到底还是有为宗庙社稷考虑的。 哪里像汉廷这样, 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爱慕,从而做出各种奇葩举止呢? 今年春天的时候, 真正将皇帝视为婴儿,连帘子都不垂下来,喜欢直接干预朝政的傅太后总算死去了。 临死之前, 她逼着皇帝发誓: “你要疼爱傅氏的子弟,跟皇后生下孩子,然后让他继承皇位!” “你要用太后的礼仪,将我安置在元帝的陵园之中,追谥我为他的皇后!” 皇帝嗯嗯嗯的点头,并在其死后,顶着王太皇太后愤怒的目光,满足了祖母的第二个要求。 至于第一个? 皇帝只能表示自己真的很抱歉。 虽然他没有真的继承成帝的血脉,但在个人情感上,他的确跟成帝有着“父子”的特征。 真爱还是比子嗣更重要嘛! 于是, 伴随着压制自己的傅太后死去,皇帝对董贤德宠爱日益加重。 短短数月, 董氏崛起,比起真正的外戚王氏、傅氏和丁氏,还要富贵超然。 而为真爱不顾礼法的同时, 皇帝在长久的压制忽然消散后,也迎来了些许的反弹和叛逆。 他召回了孔光这样的贤人,任命其为丞相,并让他和其他还愿意为民请命的臣子,制定限田和限奴的政策。 可惜, 政策刚刚提出,还没来得及实行,便受到了严重的阻碍。 年迈的孔光为此气的翘起了胡子,将丞相的玺印直接挂在脖子上,跑到一些权贵的府邸,责问他们为什么不愿意落实朝廷的政令。 后者只唯唯的告诉他,“先前不做,是因为不熟悉这项法度。” “现在我知道了您和陛下的决心和意志,当然不会再迟疑!” 孔光这才满意的离去。 而转过身的权贵,也兑现起了自己对这位老者的承诺。 “真的要把我们占有的田地还回朝廷吗?” 他的子嗣很是不舍的对父亲说道。 “放汝母的屁!” 权贵瞪着眼睛,一挥袖子道,“我们哪有侵占朝廷的田地?” “明明是那些不通事理的黎庶,违背了朝廷的法度,私自开垦了本为国家所有的山川湖泽!” “去!” “给我将限田令狠狠地落实,翻倍的落实!” “为父要做朝廷的大忠臣!” 子嗣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高兴的去做起了事情。 很快, 时代的尘埃, 革新的阵痛, 必经的曲折, 便压倒了本就承担不起赋税,又不愿意投身权贵庄园为奴,所以逃亡山野,自行开辟田亩的许多百姓。 退避到山野间还没能躲开朝廷的折腾,这让他们终于愤怒起来。 一些聚集于山林间的豪杰振臂呼喊起来,新的农民起义便爆发了。 孔光听说了这样的消息,当场承受不住,昏迷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 他为皇帝制定限田令时的精气神已全然消散,只留下一个枯瘦无力的老人。 而本就意志不坚定的皇帝,更是认清了自己注定无法成为一个掌控全局,振作皇权的君主。 他迅速的躺平、摆烂,熄灭了心中才燃烧没多久的雄心壮志,只想着和自己的真爱渡过之后的幸福时光。 “国祚不会长久了。” “但我还是希望延长同你相处的时间。” 皇帝对自己的爱人如此说道。 随后, 这位才颁布限田令、打压外戚傅氏没多久的天子,便下令赐予了董贤大片大片的土地,为他修建起犹如皇宫的巨大宅院,还在自己的陵园,为之准备了一个位置。 “反正这些土地,不给你的话,也会被别人占有。” “还不如让你我享受这样的富贵!” 再随后, 皇帝又在一次宴会上,念叨起了“禅让”的事,想要将皇位让给董贤。 “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当年为你割断了皇帝的袍服,现在让你也佩戴下天子的冠冕,体会一下那样的快乐,又有什么不行呢?” 醉醺醺的皇帝如此嘀咕着,手里抓着董贤的衣袖不放。 也正因如此, 阴间的死鬼这才探出头来,见证这神奇的一幕。 当然, 曾经有过类似行为的燕王哙,是一点也不敢发声的。 他也是众多死鬼中,唯一一个祈祷刘欣可以长命一些的。 毕竟若这位死下来了, 他保准是要被翻出旧账,然后受到祖宗和子孙们殴打唾骂的。 …… “唉,皇帝都这样了!” “的确不会长久了!” 死鬼们看着皇帝又当着朝臣的面,赐予了董贤大量的财富,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虽说兴亡有数, 但大汉到底是第一个长久统一的王朝, 它的统治,也的确为诸夏创造过前所未有的光辉。 在这近两百年间, 疆域得到扩张, 国威得到传扬, 文明得到播广。 而现在, 那艳丽的色彩就要褪去了。 “还是前往高原,找鬼神喝酒去吧!” 心中为大汉的未来生出些许哀伤的死鬼们挥了挥手,离开了长安庙堂,去到那凡俗未曾涉足的地方。 端坐高位的皇帝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摆动着脑袋左右的张望。 可他什么都没有见到。 宽阔的殿堂上,只有举着笏板,还在等待着他回复的臣子。 “那好!” 皇帝收回视线,不再去思索心里的悸动,只淡淡的说道,“按照你的请求,罢免孔光的职务吧!” 就这样, 才起复没多久的孔光, 再一次收拾起了行囊。 他在夕阳下回首长安,觉得那年轻时璀璨夺目的阳光,有了昏黄的颜色。 秋天的叶子变得枯黄起来, 就像他已然衰老的身体一样。 “但我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大汉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搀着车架的扶手,在颠簸中发出喃喃的声音。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夕阳西下, 车马逐渐的远行,走向太阳升起的东方。 而路过新都的时候, 王莽过来求见孔光。 这位被孔光看着长大,一手教导起来的,如今也正年迈起来的学生,还是那副谦和温顺的模样。 他按照礼节向孔光表达了问候,关心着长辈舟车劳顿的身体。 孔光哀叹了一声说,“我的身体不是很好。” “大汉江山也不是很好。” “巨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莽想了想,然后垂着眼睛说道:“可能是君主还不够好吧。” “成帝的时候,懈怠了国政,使得天灾兴起,朝廷的压力得到增加,问题得到增多。” “现在的天子,也没有坚定的意志,没办法任用老师您这样的贤人,推行有利于社稷的政策。” “如果元成之时,君主能够严格的约束自己,按照法度行事,不因为自己的喜恶而随心所欲……那么很多问题,就可以得到抑制,让其不至于萌发壮大。” “是这样吗?” 孔光听后,深思起来。 他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年轻时的他,生活在宣帝的治下; 壮年的他,生活在元帝的治下; 年老的他,则是生活在成帝和当今天子的治下。 他看到了大汉的辉煌和衰败,并正随着这个国家一同老去,走向腐朽阴暗的地下。 “如果能像宣帝那样拥有圣贤的君主,那我家失去朝廷的恩典,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孔光是听说过,宣帝曾因元帝喜好儒学,从而发出斥责之事的。 “汉家自有制度,本以王霸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 “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初时, 知道这段话的孔光还有些愤懑,觉得宣帝对儒家的认知略有偏颇。 “圣贤的道理怎么会有问题呢?” “重视德行,推崇教化,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年轻的孔光如此说道。 但等他经历了许多事,见过了许多事后, 这位孔子的后裔,也逐渐意识到,“纯儒”的确不能用来治理国家。 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了, 大汉那肉眼可见的衰败,是从元帝时代开始的。 孔光也因此在事后苦笑起来。 他对自己说道: “明明知道宣帝是治世的明君,为什么却不认同他作为君主所言明的这段话呢?” “难道是觉得自己比宣帝还要擅长治理国家,处理各种事务吗?” 大抵人都有盲目自大之处, 就像总有父母明知自家孩子是个天才,但每当早熟聪慧的孩子提出某些请求和期望时,却喜欢以“大人的经验”、“你一个小子能懂什么”来拒绝对方,全然忘记了在外人面前,自己对孩子做出的,“人中龙凤,天地之才”的评价。 所以, 后知后觉的孔光,宁愿再迎来一位“王霸道杂之”,而不是“独尊儒术”的君主,来使得天下好转,减轻黎民的痛苦。 “可大汉江山,还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元帝子嗣单薄, 成帝和当今天子,也都为自己断绝了后路, 像这种连储君都要从宗室诸侯中挑选的情况,还能让大汉走到多远的地方呢? 孔光悲伤的哭泣起来,即便弟子在旁安慰,也没能停止。 直到他自己哭累了,神志有所恢复,才擦干净横流的老泪,跟王莽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我等会就要离开了。” “不要责怪你的妻子,夫妻之间应当互相敬爱。” 之所以这样说, 是因为孔光到来时,王氏并没有出面与之相见。 王莽对此十分生气,扬言要惩罚这无礼于长辈的妇人。 但孔光心里知道原因—— 一年前, 王莽次子王获,因为打死了一个奴仆,从而被王莽亲手鞭打至死。 “仆人的命也是命!” “我不会因此偏袒犯下错误的人!” 这让他的名声再一次得到他人的称赞,觉得王莽的德行已经高尚的超脱了凡俗。 而王氏也因此日哭夜哭,将自己的眼睛哭瞎,将自己的身体哭坏。 如今的王氏, 除了长子王宇之外,不愿再见其他人,只学着自己婆婆的样子,一心对着泥塑的佛像念经祈祷。 孔光不觉得, 自己能够特殊到,能使得这位目睹了丈夫伤害孩子的母亲再度燃起对生活的热情,做出亲切招待的反应来。 “既然老师这样说,我当然会尊从。”王莽恭敬的回道。 过后不久, 孔光再次启程。 王莽同样来送别他。 他的长子王宇唯唯诺诺的跟在父亲身边,似乎想对孔光说些什么。 但他忍住了。 只等着跟随父亲返回家中,又偷偷溜出来,骑着快马追上孔光的队伍。 他跪在孔光面前,对他哭诉道,“我的父亲不是好人。” “他心里对我们兄弟,还有我的母亲,并没有喜爱。” “恳求您出面,帮我的父母和离吧!” “不然的话,我母亲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孔光震惊于他的话语,不知道人人称赞的王莽,为什么会被儿子如此指责。 “我不清楚弟子私帷中的事。” “你能否为我解释一二?” 奈何王宇并不是一个很聪慧的人, 他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就连这次追来求孔光,也是鼓足了勇气的。 如今见到了人,说了段话,勇气不复,便磕磕绊绊的,不知道该怎么将内心的苦闷抒发出来。 最后, 他只闷着头向孔光叩首,请求他救一救自己的母亲。 没等到愣神的孔光有所回应, 王宇又闷声闷气的爬回马背,回到了家里。 孔光看着他离开,也跟着沉默了一会。 “要不要返回新都?” 他的老仆人这样问他,“对方看上去颇为恳切。” 可惜孔光说,“君子不指责别人的家事。” “而且我只听了他一人的话,对王家的情况并没有很了解,哪能直接去做呢?” 左右他已经罢官, 有足够的时间去同弟子交流,了解其中内情。 不急于这一时。 “先回家乡再说吧。” 孔光转身便登上车架,将内心对王莽生出的疑惑放在脑后,继续为国事忧虑着。 第481章:元寿二年 “为什么大汉会变成这样呢?” 东海之滨, 正在这边传道的周坚也发出疑问的声音。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问。 在他从江北河南之地,一路游荡到川蜀之时,本以为自己已经见得够多了,思考的也足够深入。 谁知道等来到了山东之地,见其民情民生后,却恍然生出了一种,“这场面我真没见过”的感觉。 而类似的问题, 他们刚刚送走的,来自东瀛齐国,还有殷洲新乡的使者也惶恐的提出过—— 前者这几十年来,忙于海事,多爱沿着陆地边缘,向南向西而行,和已经恢复的隋国做生意,并抽空跟堵在齐国海途节点上的吴国争夺航路,打压这个可恶的竞争对手。 而新乡则无需多提。 随着老一代的开拓者逐渐去世,新一代的掌权人成长起来, 他们对隔着茫茫大海的故土,也丧失了许多归属感,心里很多时候,只想着耕耘殷洲的土地,而疏于同中原建议。 所以, 这两国如今还记得派使者跨越大海过来,已经十分忠诚了。 可惜, 眼下的大汉,终究没有了他们上一次拜访时的模样。 奔亡的流民随处可见, 对阳世失去渴求的人,也四处寻访着鬼神的踪迹,只愿投身来世,或者升入极乐之乡。 有群雄占领山河湖泊,凭借地利而掀起反抗…… 这让齐国和新乡的使者,都生出了莫名的忧虑。 也许在这一次朝见天子后, 他们这几十年里不会再来了。 即便还会有船只飘荡着靠岸,想来也只能在较为安稳的南方见到。 毕竟齐吴这两个诸夏世界的“海上马车夫”,还是需要跟大国做生意的。 “幸好隋国没有出问题。” “不然的话,这船都不知道能在哪里安心停靠。” “若海路一断,我国这日子也得跟着不好过了。” 对太平道的追求一无所知的两国使者,只感慨着这些道士的从容淡泊,再与之道别的时候,还抚摸着胸口,发出满是真心的庆幸。 对此, 孙冲当时也只是含笑不语。 但眼下, 他却是不能忽略周坚这位道友的。 于是他沉默了一阵,告诉他道,“让天下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在于不公平、不均匀。” “大汉享有如此庞大的国土,人口也才六千万而已,难道没办法养活百姓吗?”他反问周坚。 周坚想起自己走遍诸多郡县时,曾经见过、并且曾经亲自耕耘过的农田,摇了摇头说,“只看收获,农人是可以吃上饭的。” 有无数的死鬼在地下鼓捣农事, 还有上帝亲自下场培育良种, 大汉现在的农业技术,其实是很发达的。 加上外来一些良种的推广,更加省力耐用的农具不断出现,人口又没有暴涨到后世那恐怖的地步, 以诸夏君子素来的朴质踏实来说,即便有了天灾,那只要按照《孟子》所说的“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就可以缓解了。 孙冲随后又问,“大汉武功昌盛,周边有蛮夷敢于侵犯它,让它遭受夏国那样的痛苦吗?” 周坚直接不屑一笑,“天底下哪有这样凶猛的蛮夷?” 大汉早就帮身边的四夷做过去势手术了! 即便国势衰颓至此,西域也安分守己的,任由汉人的商队通过自己的地盘;匈奴更是派遣使者过来,希望获得大汉的关注,重续双方的友好,祈求天子的赏赐。 “那么结果显而易见了!” 孙冲微笑着说道,“不过四个字而已——” 人心丧尽! 所谓“人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 往往会被肉食者所忽略, 但是人心向背的力量,堪称排山倒海,威力无穷。 所以《荀子·王制》中提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这是一句很伟大的话。 而拥有着广阔土地、囤积着足够粮食的仓库、对外强大武力,威压群国的大汉,为什么会遭到民众的反抗呢? “有土地,但不属于百姓。” “有粮食,但没办法装到粗制的陶碗里。” “有武力,但却用于压迫手无寸铁的民众。” 周坚也跟着发出叹息,“肉食者总是要了还想要,欲望无穷无尽,谁愿意无私的献祭自己,用血肉泪水去供养他们呢?” 有了世代传承的爵位封地还不够,还想要让富贵得到更加长久的延续,让土地得到更加狂野的扩张; 有了显赫的地位、奢华的生活还不够,还想要用象牙做的筷子、用琉璃做的酒杯来饮食,用宝石点缀自己的身体,增添那多到溢出的贵气。 有了通天的权势、巨大的影响力还不够,还想要万民像没有头脑的苍蝇一样,盲从于自己发出的号令,并永远静默的,无法发出任何让肉食者感到不快的声音。 所以当百姓面临灾祸的时候, 他们只会欣喜—— 欣喜那些茫然无措的黎庶会更加依赖于自己; 欣喜那些天灾带来的损耗,会让自己的财富变得更加充盈; 欣喜那些苦难不曾降临到自己身上,让其可以站在高山之上,嘲笑被洪水席卷而走的贱民。 这是黄河的堤坝迟迟得不到修整的原因, 也是鬼神减少了对人世照拂的原因。 总不能上面的人在吸血, 下面还能有鬼神兜底,让他们能继续的压榨血泪,肥硕自己的身躯吧? “那太平道宣扬的黄天之世到来后,这样的不公还会存在吗?” 周坚这样询问孙冲。 他以为这位大贤良师会告诉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并让他进一步的接受“启示”,成为一个坚定的太平道弟子。 结果孙冲却是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人世是会变化的,但人心却是不变的。” “即便等到再无天灾之虑、凭借人力就能飞天遁地的后世,也总会出现攀缠在民众之上的蛀虫。” “这是人性本恶导致的。” “也是太平道走出隋国,向四方传播的原因。” 周坚便问,“那教化人心,使其知恶而向善后,可以消解这种事情吗?” 孙冲把脸一歪,捏着自己的胡须说,“这个我还是不知道。” “荀子说‘人性本恶’,可见这种东西生而有之,是很难根除的。” “如果读书多了,智慧多了,就可以取出恶意和贪欲,那治理天下的殿上诸公,又怎么会把大汉弄成这个样子呢?” 于是周坚哀叹起来,“听你这么说,那众生平等、欢乐无忧的黄天之世,怕是永远也无法到来了。” 孙冲张了张嘴,却被有所预料的周坚堵了回去,“你别说这还是不知道!” 孙冲露出了一个随性的微笑。 周坚便摸着自己那随着年纪,日益发福的肚子说他,“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对人性也不抱有期待,怎么会加入太平道呢?” 更重要的是, 竟然还做到了大贤良师这个位置! 周坚看这太平道,迟早也是要完啊! 也上了年纪的孙冲说,“因为闲吧?” 闲到明知道世事如此,却还忍不住去想、去做; 闲到明知道人心似水,总在变动,却也愿意在其呼嚎痛苦时,向之伸出援手,而不去思考回报。 “闲着无聊,来大汉搞事啊?”周坚哼了一声。 “是啊!”孙冲也坦然应下,一点也不觉得他这个出身新夏的人,跑来中原进行造反大业,有什么问题。 反正这世上的诸夏君子,都是从中原走出去的,如今跑回来,也是一种“出口转内销”嘛! 随后, 两人带着在这日益沉重、昏暗的世道中,难得的轻松笑意,回到了太平道在东方的驻地。 孔光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并想要利用自己孔氏家主的身份,在曲阜推行“限田令”。 孔光想着: 他是搞不过其他权贵的, 可曲阜是实际上的孔氏“褒成侯”封地, 他总能自己的地盘上,实现自己的愿望吧! 结果, 他的尝试也遭到了反对。 “你要做圣人,难道孔氏一族这么多张嘴巴,就不用吃饭吗?” “研读经典是很消耗精力和时间的。” “如果我们不拥有足够的土地,足够的佃农,田地会自己长出粮食,来填报你的肚子吗?” 孔光说,“可也不至于占有这么多的土地……” 对方理直气壮的说,“孔氏是天下学者心里的榜样,是天子独尊儒术后,读书识字之人所追求的模范!” “如果我们不能够拥有足够的事物来装点门楣,又怎么能发挥好自己的作用呢?” 于是孔光哭泣起来,“我知道为什么国家会变成这样了!” “我连自己的家都管理不好,又怎么可能管好别人呢!” 只希望后来者可以比他更加坚毅,有决心和手段,用快刀斩开这团纠缠了两百年的乱麻。 孔光忍不住想起王莽: 他那位连自己犯错的孩子都不能容忍,被许多人称赞的弟子, 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 对于老师的想法,身处新都的王莽一点都不知道。 他只是沉默打开了一封来自长安的书信,然后便深深地呼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封出自王太皇太后之手的信中说—— 皇帝不行了! 她正在要求皇帝起复他,并嘱咐王莽为之后拥立新君,做好准备。 “这是我的机会!” 王莽心里想着,“我渴求的东西,终于可以全然将之握于掌中了!” 他收拾信件,招来仆人做好搬迁回长安的准备,并随口问了一句: “夫人近来如何?” 仆人说,“夫人还是不愿意见外人,大公子请求搬到她的院子里照顾她。” 王莽答应了这件事,只嘱咐仆人,“注意好夫人的言行!” 他需要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明了事理的妻子。 这样, 才能更好的证明,他是一个能够教化他人的圣贤。 而在长安, 虚弱的皇帝正无奈的对着董贤说,“我连先帝的寿数都没有赶上,登基至今没有创下任何功业,真是一件遗憾的事。” “而更令我感到遗憾的,是没办法保全你啊!” 董贤在旁边哭泣,“我日夜向鬼神祈求,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陛下的病情好转。” “还请您不要这样沮丧。” 皇帝艰难的摇了摇头说,“如果祈求上天有用,那成帝也不至于为那连续的天灾而苦恼了。” 他转而拉着董贤的手,告诉他道,“你放心!” “我已经答应了太皇太后的要求,起复王莽,让他担任大司马大将军的职位,从而换取对你的保全。” “你的富贵还可以得到延续。” “我会在冥土中等待与你的重逢。” 董贤只哭的更加悲伤了,“失去了陛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又怎么忍心让您在阴冷的地下等待?” 皇帝听了他的话,也跟着哭了起来,神色愈发的苍白无力。 是夜, 年轻的皇帝驾崩, 皇宫再次敲响了丧钟。 董贤没有被准许参加皇帝的葬礼。 靠着身体足够好,成功熬死了对手,笑到最后的王政君十分厌恶的拒绝了董贤的求见: “以色侍人的家伙,我看了就烦心!” “皇帝的葬礼何等重要,岂能让他来玷污!” 于是, 董贤只能失落的回到那由皇帝下令,专门修建的豪华宅院中,告别了亲人,随后自尽。 王政君并不在意他的结局。 她只是高兴于自己再次的“垂帘听政”,还有关注下一任皇帝的选择。 “国家现在很不稳定,需要一位年长的君主来把持方向。” 有臣子这样提议,并获得了不少人的认可。 但王莽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皇位是凭借血脉来延续的,哀帝无嗣,自然需要与之亲近,并且行辈相当的诸侯来继位。” “关于这个问题,成帝之时,群臣已经讨论过了。” 王政君也希望成帝的世系能够得到延续,让她这位皇室长者,能够得到符合礼法的供养。 哪怕是通过再次过继。 当然, 吸取了傅太后的经验,王政君对继君的亲属关系,自然十分关注。 若是再来一个性格刚爆,热衷于夺权弄势的“傅氏”,那王政君身体再好,也得被她气死。 好在王莽说: “没必要这样担忧。” “我们只要拥立新君就好。” “至于他的家人,让他们以诸侯太后、妃子的身份待在封地,有什么不好呢?” 反正已经过继了, 按照礼法, 新君跟诸侯可没有关系! 实际上, 若非傅太后死缠烂打,善于利用人脉,又死死的将孙儿握在手里,她当年也不会跟着哀帝,来到长安。 “那好!” “那就照你的意思办!” 王政君听从了王莽的建议,并将选立新君的事交给了这个侄儿,“你办事,我放心!” 王莽露出了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辜负姑母的期待。 于是, 在他精心的挑选下,八岁的中山王刘衎,被拥立为新的皇帝。 使者带着天子的仪仗,来到中山请求他登上车架,去往长安。 刘衎拉着母亲卫姬的袖子说,“我要带母亲一同去长安!” 使者说,“这是不被允许的。” 刘衎便生气的说,“先帝前往长安选帝的时候,还带上了自己的祖母,怎么我不可以带上自己的母亲呢!” 使者没有回答。 小小年纪,但对人事颇为知晓的刘衎就说,“这肯定是因为有人进谗言,对我不怀好意!” 使者只能警告他,“不要说这样的话!” 刘衎不听,拉着母亲的衣袖不肯放手。 但使者领受了王莽的命令,怎能放弃呢? 于是他让人阻拦住了中山王的侍卫,分开了这对母子,自己动手将刘衎抱上了天子行銮。 华盖一张, 哭喊着母亲的刘衎便被带去了长安。 他很不痛快的穿上了天子的冠冕,然后便想要行使权柄,寻找自己的母亲过来。 结果王莽义正言辞的说,“八岁孩童,岂能治理好天下呢?” “应该寻求太皇太后的意见!” 王政君没有改变自己的禀性,就像成帝时依赖自己的兄长们那样,依赖王莽这个侄子。 她直接就说,“我一个妇人,不知道怎么治理国家,一切都交给新都侯处置!” 于是, 小皇帝的要求被搁置在了一旁, 王莽代替他,主持起了这个国家的事物。 第482章:王莽未篡时 汉元始元年。 正式成为皇帝,迎来了自己时代的刘衎仍旧没能从中山国找来自己的母亲。 王莽无视他的所有意见,以所谓的礼法为理由,行使着手中的权柄—— 他下令挖了傅太后葬于元帝陵园中的陵墓,将这个还留有残渣的老女人重新埋葬,并去其尊号,号为“定陶恭王母”。 之后, 他又下令挖开了哀帝母亲的坟茔,并将傅太后的待遇,复制给了这个至死也未能从婆母手中,要回自己孩子的女人。 王政君初时,还不觉得有问题。 但当王莽对着傅氏、丁氏展开近乎族诛的追杀时, 她有些反应过来,对王莽问道:“何至于此呢?” 王莽就说,“这都是为了姑母啊!” “傅氏、丁氏,对姑母和我王氏何其不恭敬,如果不惩罚他们,又如何能显露出姑母的威严呢?” 是吗? 对吗? 王政君不多的脑子,无法判别侄儿话语中的真意。 她只是忍不住对身边的人说,“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巨君会对这些不必要的人,怀有这么大的排斥和痛恨。” 她这个当事人都在傅氏发烂发臭后,不再关注这个旧日的对手了。 哪知道王莽还揪着不放。 “想来是出于对您的尊重吧。”王政君身边的人如此说道,“我听说新都侯敦厚孝顺,常将叔伯作为父亲供养。” “现在再将您视为母亲一般进行供奉,也是正常的。” 于是王政君便舒心起来。 她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孩子, 世间与她血脉最亲近的,还真是王莽这位侄儿。 她不依赖他,又能依赖谁呢? “……渠氏近来又如何呢?” 王政君忽然想起,王莽还有个亲生的母亲在世,便随口问了一句。 身边女官道,“听说还在家里念佛诵经,日夜为您和新都侯祈福。” “她倒是有心了。” 王政君满意的挥了挥手,“既然她这样诚恳,那我不能不给予回报。” “就册封她为功显君吧。” …… 旨意下达王莽的府邸,许久未曾露面过的渠氏被儿子搀扶着走出那阴暗老旧的经堂,接过了那特殊的玺印。 她想着自己获得的封号,苍老的眼中不断的流出泪水,然后对着儿子说: “这是为娘辛苦得来的封号。” “这是朝廷认可了我作为母亲的功劳!” “我的儿啊,你今日高不高兴?” 王莽也跟着孝顺的伏地叩首,糟糕热泪的说,“儿子怎会不高兴呢?” 渠氏点着头,将那小巧的玺印合入双手,怀抱到心口的位置,喃喃的说,“那就好,那就好……” 而另一边, 王宇在恭贺了祖母和父亲得到的恩宠后,偷偷跑过来寻找自己的母亲。 他有些孺慕的看着王氏,对她说道,“等以后,我也要为母亲讨个这样的封号和赏赐来。” 王氏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了眼自己的长子。 在目睹次子被自己的丈夫鞭杀之后,王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笑过了。 王宇看着母亲苍老了许多的面孔,心里忍不住想起了小皇帝刘衎—— 这位九岁的天子, 没有母亲在身边陪伴, 无法像自己一样,还能感受到母亲的爱护和温柔, 在朝堂之上, 当着百官的面,还要忍受着自己父亲的强硬施政,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何等的讽刺呢? 王宇称不上是一个好人, 实际上, 在元城王氏那奢侈骄横的家风浸染之下, 即便有着王莽这位“圣贤”父亲, 王宇也难免有些不好的习惯,做出些不好的事情。 但他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好儿子。 在这方面, 王宇甚至还能推己及人,感受到年幼的孩子,对母亲怀抱的渴望。 于是, 他在心里悄悄萌生了个想法,并找到自己的老师商议: “我想要劝说父亲,允许卫氏来到长安,跟天子团聚……这样做可以吗?” 他的老师跟王宇很是相似,对他的想法自然是十分支持的。 但师徒二人商议了一番后,觉得王莽代天子执政以来,脾气日益的固执,并不会轻易答应别人的请求。 而且若天子之母来到长安,垂帘听政,他的权位岂不是要受到伤害? 所以王宇只能闷头想起了办法。 最后, 他忽然想到父亲在新都时,对民间传播的鬼神巫蛊之说颇为关注,便觉得可以从这个角度下手,用“鬼神”来恐吓自己的父亲,让其不得不使得皇帝母子相聚。 因此, 王宇派人在半夜,提着桶狗血溜到了王莽卧室的门口,企图制造“狗血泼门”的灵异事件,来让父亲意志动摇。 奈何王莽十分谨慎。 他从不信任任何人和事,即便是在自己的卧室,也未曾放下戒备。 于是王宇派去的人被抓住,并交代出了幕后之人大公子。 王莽随之震怒起来。 王宇颤颤巍巍的跪在父亲面前,口齿被吓得不是很清晰,却还在说,“母子亲情,是人心天然向往的东西。” “无论皇帝还是黎庶,都希望能在无助困难时,依偎在母亲怀里。” “父亲既然以礼法圣贤自居,为什么要隔绝母亲和孩子呢?” 王莽直接鞭打他,在长子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地血痕。 他犹不解气,又拿出对待敌人那样的狠戾,对待自己的儿子。 王宇疼得在地上打滚,没多久便晕了过去。 王莽看着一身鲜血的长子,愤愤的下令,“把这个蠢货给我关到牢狱里去!” 仆人赶紧上前,将王宇抬走了。 随后, 王莽深呼吸了几下,换下被王宇沾染上血色的袍服,又找来自己的亲信,流着泪对他们说,“有人要害我啊!” “因为我帮助陛下清理朝堂上的腐朽之事,便有心怀恶意挑唆我的儿子,使我父子失和,互相视为仇敌!” “这样我还怎么安心的辅佐天子啊!” “我想要上奏太皇太后,辞官归隐了!” 亲信们听他的话,当即劝慰起这位被儿子伤透了心的老父亲。 “公子生性纯质,受人蛊惑的确有可能!” “可天下依赖于新都侯,此时切切不可因为这些小事,抛弃陛下和大汉社稷,去自避保身啊!” 更重要的是, 你这位主公都不进步了, 他们这些随从又怎么进步? 王家的家事,他们懒得多管,也不愿去深究王莽话中的真相。 但他们可都在期待着,已经掌握朝政的王莽,在之后利用手里的权势,狠狠提拔忠心的自己呢! 所以, 为了防止邪恶继续侵蚀, 为了大汉江山受到蛀虫的破坏, 他们坚定的对王莽发起请求: “请来一次大清洗吧!” “跟那些虫豸一起,怎么可能治理得好国家呢!” 王莽婉拒了几次,但最后还是被他们说服了。 随后, 他便以“有人谋害自己”为理由,在朝中大肆抓捕起了自己的同僚。 敬武公主、梁王刘立、红阳侯王立、平阿侯王仁等,尽数被关入诏狱,直接被诛杀者,数以百计。 其中的“罪魁祸首”, 王莽的长子王宇,更是被他亲赐毒酒一杯,死于昏暗的大牢中。 至于王宇正怀有身孕的妻子,也被王莽下令扣押,等其一生下王氏的血脉,便要处死。 朝野震惊不已。 王政君想要对此说些什么,但看到眼中带着红光的王莽,便瑟缩起来。 她忽然发现, 自己一点也看不清这位侄儿。 只有崩溃的王氏找到王莽,哭喊着要他把自己的孩子还给自己。 “他只是想做一件好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你杀了我一个孩子还不够,竟然还要杀第二个!” “你到底有没有心呐!” 在王宇被抓之后, 便走出经堂,一直为其求情的王氏得知长子的死讯后,直接将自己的声音哭哑。 她头发散乱着,衣服也因为挣扎和失神,而没有穿戴整齐。 她只想着冲到王莽面前,为自己死去的两个孩子报仇。 但她被人拦住了。 距离几步之遥的王莽,变成了她永远也触碰不到、报复不到的敌人。 于是她只能用那双早已失明的眼睛,呆呆的看向天空,追寻孩子残留的踪迹。 “你甚至不允许我为孩子收尸……” “你甚至把他们扔到了野兽密布的山野里面!” 王莽看到她这副疯癫的模样,很是气愤的说道: “你生养的蠢货,竟然有了谋害父亲的心思,还敢跟我来抗议?” 知不知道, 他这个“圣人”当的有多难! 知不知道, 如果让别人知道, 他的儿子竟然会为了自己“阻碍天家母子团聚”而进行反对,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他“圣贤”的光环绝对不可以被破坏! 这是他一生的心血,这是他要用生命去维护的东西! 哪怕是他的子嗣, 但只要逾越了这条线, 王莽也绝不会留情! 王氏听到他这样说,心里更加悲凉难忍。 在王莽下令把她关到一处院子中后,满心绝望的她便尝试起了自尽。 王氏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想法了。 用“王莽妻子”这个身份存在于世间的每时每刻, 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极致的折磨。 但王莽不可能让她出事。 因为他还需要成为一名“深情的丈夫”。 于是, 他让王氏剩下的两个儿子找到了她。 老三王安和老四王临抓着母亲的衣袖,满是胆怯的说: “还请为我们考虑一下吧!” “如果您真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父亲肯定会迁怒于我们的!” 在大哥和二哥相继被生父杀死后,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可以在王莽那边得到优待。 那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就像成帝、哀帝那样, 不在乎自己的子嗣。 “啊!” 听到儿子的恳求,王氏崩溃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怀抱着这两个孩子,眼泪几乎要流尽了。 她不会再去寻死了, 但她也没办法再好好活下去。 在此之后, 王氏日哭夜哭,又将自己的嗓子哭哑了。 又瞎又哑的她将自己关闭在阴暗的房间里, 再也没有佛经可念, 也再也没有一个叫做王宇的孩子过来看望他。 因为在她为王莽生下的四个儿子中,只有王宇跟母亲关系最亲昵,对孝道也最为认可。 剩下王安和王临这对兄弟, 前者体弱又胆怯, 后者则是一副全然的元城王氏子弟做派。 他们只在确认母亲会听话的活下去后,便少有探望—— 比起来母亲这边尽孝,安抚日益沉默、丧失对外界感知的王氏, 他们更加担心自己的靠近,会惹来父亲的不满。 反正母亲现在这样子, 只是为了自己这个儿子而呼吸着, 那他们怎么会不尽心尽力的保全自己呢? 而在这场巨大的风波后, 王莽的权势更上一层楼。 曾经还认为王莽是圣贤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家伙,顿时觉出不对味来,转身便向之示好起来。 毕竟地位再高贵,能有诸侯公主高贵吗? 他们可不敢赌王莽会不会继续发疯,随便找个理由株连到自己头上。 很快, 在一些人的提议下,王莽从新都侯,升级为“安汉公”。 王政君也明发旨意,说自己和皇帝除了给人册封爵位的事情之外,将一切都托付给王莽。 王莽由此,在朝堂上随心所欲起来。 他不再只用礼法来压抑自己,还要用礼法来压抑别人。 底下的官员投其所好,纷纷掀起了“复古”的潮流,力求大开倒车八百年,一口气回到西周时代。 而听说这种事情的孔光则是颤抖着自己干枯的嘴唇,抓着从长安过来,迎接自己回去担任太师的使者询问: “巨君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吗?” “朝堂真的发生了这样的震动吗?” 使者笑着说,“在安汉公的带领下,大汉蒸蒸日上着呢!” “还请太师放心!” “这次回到长安,绝对不会再有人跟您不对付了!” 弟子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 孔光这个老师,以后就能安心养老,准备迎接自己生前身后的美名了! 结果, 本该欣喜的孔光却倒退几步,神色惶恐的说: “这不对……” “这不对!” 他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幻像破灭的绝望,干瘦的身体开始摇摆。 最后, 他失去了站立的力气,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等醒来后, 有许多孔氏子弟围聚在他身边哭诉着,心里祈祷这位老者千万不能出事。 他们还等着凭借孔光的关系,跟安汉公搭上线呢! 孔光失神的看着头顶上的房梁,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就是在这房间里,在这情景下,送走了他老迈的父亲。 他一下子流起泪来,心里回荡起了父亲欺骗的呢喃。 “大汉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 “请告诉安汉公,就说我年纪大了,无心朝政,不会再回长安了。” 沉默许久后, 孔光偏过头,白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而散开。 他带着悲泣的声音,告诉使者: “你让他好好做,好好做吧!” 与此同时, 在遥远的高原之上, 上帝忽然跳到了清澈冰凉的江水里—— “哈哈!” “道爷我成了!” 第483章:东门行 当滚滚长江向东流去的时候, 一张由何博亲自编制而成的巨大水网,正在大地上摊开。 江河之水冲入海中,更是将那原本平静的海面,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浪涌。 除了隔着整个大洋相望的,那只被本体放生到殷洲的喜鹊之外, 那些围绕着中原这片“中央之国”的地方,都有领受上帝旨意的神祇,感知到了一些东西。 煌煌的阳光照耀下来, 粼粼的波澜荡漾起来, 有无尽的蒸腾之汽从江河湖海中升起,化作微风、变成云雨。 随后, 风和云碰撞在一起, 白色变成黑色, 轻柔转为狂暴, 有暴雨迅速的降临到了长江的两岸。 雨水逼出了泥水的气息, 祂们的心神也由此受到牵引。 就连一向对本体不客气,资历最老、封地也最靠近中原的“岭南大都督”,也忍不住坐在自己的坐骑上,抬起头看向了头上的盖顶乌云。 他轻轻的说道: “当你更进一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低语着你的尊号……” “吱吱!” 他座下油光水滑的,一身白毛的南方特有鼠鼠也跟着仰起脑袋,附和着主人的话。 随后, 鼠鼠便跑向旁边的灌木,手疾眼快的从中揪出来一条细长的小蛇,当辣条嘬了起来。 “蛇胆留下给我泡酒嗷!” 小何博没有阻止坐骑,只是从容的对它下达了“分享”的要求。 跟着鬼神探头出来,感受天地间那难以言喻、难以窥见变动的赵佗见了,也没有扭曲自己的面容。 毕竟,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机勃勃”。 而远在西方的几个分身,也紧随其后抬起了自己的鸟头。 西秦的玄鸟竖起了自己头顶的长羽, 跨越了兴山山脉的金鹰抓着一只只会“啊啊啊”的土拨鼠冲上天空,降落到了玄鸟的领域中, 更有一只正在罗马城中探头探脑,想着去码头整两口面包屑的肥鸽子踩着罗马万神殿的房顶,发出了两声疑惑的“咕咕”声。 祂似有所觉的张开翅膀,飞出了罗马城,向着地中海的海面飞去—— 在此之前, 作为一名弱小无助但的确能吃的,被上帝安排在罗马分部的神灵,祂是没办法深入海洋太久的。 毕竟权柄还没有扩张到那个地步。 如果要强行涉入海洋,用上帝的大手,试探一下地中海的水到底有多深多润, 那被誉为“慈母”的地中海,也不介意让祂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狂风骤雨,什么叫做“与暴风搏击”。 总而言之, 在何博这个本体没有拿下长江,将南至于珠江、北至于瀚海,西至于陇西群山的一大块陆地,化为自己的领域时, 胖鸽子只能在海上扑腾一段时间,然后带着绝望的咕咕声,被风浪拍回岸上。 但现在? 虽然仍旧没办法深入海洋的最深处, 但在除此之外的地方蹭一蹭、舔一舔、摸一摸,是绝对没问题的! 特别是黑海! 那片很早之前,便被诸夏君子涉足、探索的海域, 如今更是敞开了怀抱,任由来自于东方的上帝,将自己的深浅、高低、大小,狠狠地摸索。 那曾经阻碍上帝前进的海峡,也变得畅通无阻,让飞驰的鸽子也能和后面赶来的玄鸟等同僚汇合。 “握了把草啊!” 当那一黑一白,但体型同样肥硕圆润、大小极为相近的飞鸟凑在一起,好奇的用鸟嘴扒拉着对方的头毛时, 来自河中之地的土拨鼠也揪着自己肚皮上的毛,发出真诚的感慨: “西海的伙食可真好!” “哪里像我们那边,穷乡僻壤的,面相都跟着一块瘦巴巴的!” 来自兴山的金鹰疑惑的看了他那拍一拍就能荡漾出油水的肚皮一眼,觉得土拨鼠嘴里的“我们”,应该不包括他自己。 “不过!” 土拨鼠又磕着瓜子说道,“玄鸟对秦人来说意义非凡,所以很少受到人的觊觎,被抓去炖汤喝。” “这只肥鸽子在罗马,真的不会被罗马人逮住拔毛吗?” “你才会遇到这种事情呢!” 鸽子听到他的嘀咕,当即瞪着自己愤怒的豆豆眼过去啄了这只土拨鼠一下。 随后, 他得意的颤抖起一身白亮的羽毛,告诉他们,“耶哥儿已经生出来了,等他长大之后,我在罗马的地位,不得比玄鸟在秦国的地位还高?” “对了!” 说到这个,鸽子没忘记拜托兴山的金鹰,“这次恒河的大王八没有过来团建。” “麻烦你过去一趟,从新夏给我带点椰芯饽饽、椰蓉跟椰酥过来。” “我拿过去给坐月子的玛利亚补充点营养。” “那是谁?” 分身并不同于本体, 他们如果自己放不开的话,是没办法像本体那样,直接共享一个大脑的。 而鸽子作为兄弟之间,最近才被本体精神分裂出来的,自然也是最不为他者熟悉的。 要不然玄鸟怎么现在还在啄他的毛,帮他掐羽管呢? 鸽子眼睛一瞪,“耶哥儿你们都不知道?” “那可是咱们没有任何关系的亲儿子!” 听到他这般理直气壮的话, 其他家伙纷纷回过神来,“哦!” “原来是他啊!” 这样一看, 大汉这新取得“元始”年号的确不错,正好跟耶哥儿这边同步了。 “那的确得随点礼!” 虽然实际上,对方跟他们的确没什么关系, 之后也不会当真为了这位“亲儿子”,出手做点什么, 但出于凑热闹的乐子心态,给娃娃两鸡蛋还是需要的。 “唉!” “一想到次子还得等千百年才生下来,心里就有点悲伤。” 鸽子收好了来自各方的礼物,心里忽然想到什么,便发出了一声嘀咕。 “这有什么好费神的?” “你不要把随的月子礼偷吃了就算好的!” 玄鸟打断了他不知所谓的发言,并看着鸽子圆润的体型,提出了质疑。 鸽子心虚的“咕咕”两声。 “什么偷吃?” “吃儿子的哪算偷啊!” “你不要污蔑好神!” “我会告到中央,让本体做主的!” “还在吃奶的耶哥儿知道他是你儿子吗?” 金鹰有点绷不住了,觉得这鸽子面皮着实太厚,这种话也能像本体那样恬不知耻的说出来。 鸽子叹息着说,“我心里认他就好。” “那你养吗?” 鸽子又咕的一声挺起胸膛,“那是他亲爹亲妈的事!” “我是不管的!” 兄弟们都为他的无耻感到震惊。 “还是让我们欣赏下眼前的风暴吧!” 最为沉稳的金鹰如此说道。 在各地的神明结束了这一段感情交流后, 那伴随上帝进步,从而引发的异动终于波及到了西海这边。 有水汽从海水中不断顾涌出来,最后在秦国的北地郡,也就是这几位神祇们相聚的地方,汇聚成同中原一样的颜色,激荡起和东方一样的风雷。 同一时间, 不同地域, 有裹挟水汽的风吹过, 这是已然贯通一体的中原水脉,在向天下显示自己的权威和地位。 中央之国, 从今天开始物理上的“泽被四方”。 而眼下, 正值九州之内,雨汽稀少之时。 太多太多的人,为这突如其来的云雨感到惊喜,纷纷带着器皿跑出来盛水,或者准备浇灌土地,希望利用这份惊喜,来让那干瘪的土地,孕育出更多的粮食。 可惜, 这鼓荡的风云,总会有人看不惯。 起码被人抬上车架, 因为舟车颠簸而醒过来的孔光,就嗅着那浓郁的,不该在这般时节出现的水汽,发出惊讶的声音: “这也是上天降下的预兆吗?” “这样的风雨满楼,是在暗示大汉的未来吗?” 他挣扎的爬起来,攀在车窗边上,用苍老浑浊的眼睛,看向那遮住了天空的乌云。 然后, 他痛苦的咳嗽了起来,苦瘦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无助。 负责带他去长安,讨好安汉公的使者见了,也不得不下令停了车马,找到一处遮风避雨的场所,让这位还未上任的太师休息。 “安汉公还在等待您呢!” “请不要再折腾我们这些做事的人了!” 孔光没有回答他。 在对方不顾自己的反对,强行将他裹挟上路后, 孔光就意识到,有些东西,总是不能如意的。 他期待的, 他回忆的, 终将要像天上的流云那样,消散无影。 为什么到了这样的年纪,才能有这样清醒的认知呢? 为什么人总是要到快死的时候,才能回过神来,反思自己过去的疏漏和错误呢? “我很后悔自己的愚钝。” “那你呢?” “巨君,你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吗?” 当风雨渐弱,老到没力气爬上马车的孔光再次被使者塞到车厢里去的时候, 这位“五朝老臣”倚靠在车上,心里默默想到。 而在不远的郊野, 有几个孩子也抓着枯长的草或者树枝,脸上带着泥土的痕迹,蹦蹦跳跳的唱着从大人那儿学来的歌谣: “出东门,不顾归。 来入门,怅欲悲。 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县衣。 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 ‘他家但愿富贵,贱妾与君共餔糜。 上用仓浪天故,下当用此黄口儿。今非!’ ‘咄!行!吾去为迟!白发时下难久居!’” 不要再忍耐了, 这样的苦日子还得过多久? 缸里没有米,家里没有衣, 头上白发丛生, 嘴里牙齿摇摆, 为什么还不拼一把? 为什么他人可以富贵, 自己却连粥水都吃不上? 不要再忍耐了! …… “人怎么可能一直忍下去呢?” 当来到长安, 孔光见到前来迎接自己,执弟子礼的王莽,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时日将尽, 从未有过的智慧占据了他的大脑, 让本应该对王莽气愤不已,咒骂他欺骗自己的孔光变得豁达、从容起来。 他终于有些像别人口中的“孔子之后”、“圣贤君子”了。 而王莽见到这样的老师,也是一愣,先前想好的举措忽然失去了效用。 但他仍旧有能力,对着孔光堂而皇之的说出一段伟光正的话,将自己的皮囊紧紧裹住,不让它露出一丝缝隙。 可今时今日, 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当那些血统高贵的皇族都被他下狱诛杀的时候, 当小皇帝又哭又闹,也没能阻止王莽的女儿成为自己皇后的时候, 他已经不用再用全身的力气,去维护脸上的君子面孔了。 所以, 他收敛了笑容,神色平静的回望着自己的老师。 这个从他年幼时,便因为心软而接过教导他使命的老者,着实让王莽有些不忍心下手。 可他需要孔氏这个招牌! 于是王莽心里想着: 老师啊老师, 反正你已经教导了我许多年, 为我付出了许多心血, 如今你马上就要化作尘土, 为什么不能善始善终,为我奉献出最后一点东西呢? “一定要好好养护太师的身体!” 他这样吩咐着照顾孔光的仆人。 仆人们纷纷应是, 孔光杵着拐杖在旁边不言不语。 他只在王莽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开了口: “我听说你在要求其他权贵捐献田亩,来赈济灾民?” “是的!” 掌权日久,有些东西是王莽必须去做的。 哪怕在此之前,他每与之反。 可屁股决定脑袋, 立场一变,行为自然也要跟着变化。 “那你是不可能做到的。” 孔光感叹着道,“这天下烂透了,不是靠几张会说话的嘴巴就可以改变的。” “你以前可以做到,是因为你跟他们坐在一起。” “现在你要更进一步,要巩固自己新的位置,他们就会像对付成帝、哀帝那样来对付你。” “巨君,你还可以忍耐多久呢?” 留下这样的话语,孔光孤单的退回自己的房间。 他之后不需要见额外的人, 也不需要说额外的话, 他只要做好招牌应该做的事就好。 王莽静静的看着,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 “我不需要再忍耐了。” “我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朝堂上, 少年天子也愈发无法容忍王莽。 他在后宫中指责王莽: “此跋扈之人!” 并宣称自己的目标: “我未壮,壮即有变!” 随后, 聪慧的刘衎便利用起,因为王莽逼迫其他权贵捐地,从而导致的矛盾,笼络起了一些官员,希望凭借他们的支持,来抗衡王莽这个并不能让大汉变安稳的“安汉公”。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 或者刘衎能在对抗权臣这件事上,表现出更多的忍耐, 也许他的确可以实现自己的目标。 可惜, 得知皇帝言行的王莽,并不会给他“壮大”自己的机会。 “天凉了。” “让皇帝病逝吧!” 在自己的府邸里, 王莽背着手,向自己安插在皇宫中的钉子,送去了一包药物,并传达了一道指令。 随后不久, 皇帝暴毙的消息传出, 大汉又将迎来一位新的君主。 第484章:居摄 “王莽果然是想做皇帝啊……” “不过想想也对!” “天底下的权势,哪有比皇帝更加庞大强硬的呢?” 当因为思念儿子过度,从而活活哭死的卫姬,终于在阴间跟自己的丈夫、儿子,还有那随着刘衎被毒杀,从而被王莽找理由族诛的亲人们相见时, 阴间的智者们也凑在一块讨论着阳世的事情。 旁边路过的王宇不小心遇见了这群坐在弱水旁边,自带酒水美食和坐垫,说起别人家里隐秘之事来,没有丝毫遮掩姿态的先人。 他只听了两句话,就神色灰白,三魂不稳,转身跑了。 虽然听齐王建这位老祖宗说过, 由于阴间同阳世少有相通,所以死鬼们嘀咕起活人之事时,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烦恼的,更懒得遮遮掩掩,搞什么“关起门来密谋”的动作。 他们学习了上帝的坦荡,向来喜欢豪迈且大声的说别人坏话。 而随着王莽篡汉的想法越来越难以遮掩,大汉两百年的江山日益飘摇,闲得无聊的死鬼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热点话题。 这使得王宇这个新鬼十分惶恐。 毕竟一出门就能听到各路先人在讨论他爹篡位的事, 有消息灵通人士瞄到他的身影,还会伸出囚天一指,招呼王宇过去,想要采访他对此的看法,以及王莽那常年掩盖的本色下,到底是个玩意儿…… 谁能不忧惧呢? 更别说王宇还是“父慈子孝”的亲身经历者,对突然在自己耳边响起的父亲名号,弄出点应激哈气的反应,也确实正常。 当然, 最容易让王宇感到脖子一凉的, 还是在酆都大街上行走时,不小心遇到大汉先帝这样的情况—— 虽然老祖宗也已告诉他,太祖带着几个爱热闹能折腾的先帝去了西秦那边,跟嬴秦搞起了换家战略,都在用对手的痛苦,来满足内心的欢愉, 但总有几个不爱晃悠,浪荡远行的。 为此, 王宇只能四处找老祖宗借钱,将自己的住所安置在了酆都,而不是大多生前富贵、死后同样能收获不菲贡品的死鬼们聚集的鬼都蒿里。 虽然酆都的房价也不低, 可有些好逸恶劳的王宇在这边撞见大汉先帝的可能性,到底是小了许多。 奈何同蒿里一样繁华的酆都,有时也会吸引后者前来游玩。 像苦于汉作将倾的元帝, 在这段时间,就喜欢带着儿子中山孝王刘兴、孙子平帝刘衎来这里散心。 毕竟元帝也有避开自己那位定居在蒿里城中的父皇,还有其他碎嘴子死鬼的需求。 先前几次带着儿孙出行,那些家伙总免不了笑话元帝刘奭: “人死了,知道后悔了。” “怎么活着的时候,没见你一副‘好圣孙’的模样?” 元帝因此怒的红了脸,然后甩手就走。 他儿子刘兴是个老实憨厚的人,死了也没有沾染上阴间的不良风气,所以不知道如何回嘴,只能跟着父亲一块捂面而去。 好在刘衎继承了他母亲的牙尖嘴利,能替自己那没用的祖父父亲骂回去。 元帝刘奭因此更加喜欢他。 但这孩子生前的生活并不安顺,死后也更加亲近自己的祖母和母亲,这让刘奭觉得既别扭,又有些心疼。 随后, 他便跟冯媛商议了一下,由他带着刘衎来酆都游玩一段时日,好增进祖孙感情。 这就苦了想避开老刘家的王宇,生怕自己在死后还会受到父亲牵连,被震怒的元帝当场逮捕,然后狠狠修理一顿。 好在, 王宇最后也没有“梦想成真”。 元帝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恶感, 被王莽这位绝命毒师害死的平帝刘衎,也对他没什么抵触。 这位年少早慧,奈何被生性谨慎,丝毫不给他发育机会的王莽直接下手摁死的皇帝甚至还很好奇的询问王宇: “王莽毒死你的那杯酒,跟他毒死我的那碗药,是一种东西吗?” 这让王宇没办法回答。 他只知道自己喝下那杯毒酒的时候,心里很绝望。 喝下去后,肚子一直很痛,呼吸都带着血腥之气,根本没办法说话。 过了很久,才停止了挣扎。 “那应该不是一种了。” 刘衎听了王宇描述的死前经历,嗤笑了一声,“我死的挺痛快的,想来王莽再怎么嚣张,也不敢让大汉皇帝在地上滚来滚去,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谁让死法越惨烈,史书遮掩起来就越艰难呢? 而且越是强要遮掩,最后也不知道会整出什么狂野野史出来。 旁边的刘兴听了,心疼的搂住儿子的肩膀,元帝也跟着叹息不已。 王宇手足无措的对着这祖孙三代站了一会儿,发现后者沉迷在互相安慰的家庭氛围中后,便找了个机会溜走了。 他的妻子吕氏见状,便询问他神色匆匆的缘由。 王宇只哀叹一声,“……那个人真是死了也不放过我。” 吕氏知道他指的是谁,便跟着一块哀叹起来。 实际上, 王莽在赐死自己的长子后,并没有给他安排葬礼、祭祀, 而其日益攀登的地位,也不允许其他人谈论这场发生于父子间的迫害。 这使得王宇死后获得的祭品,大多来源于自己的母亲。 她仍旧思念着自己的孩子,并期待着孩子能够于死后得到安宁。 哪怕她被丈夫囚禁在高墙之内,只能睁着自己失明的双眼,与那燃烧着点点灯火的烛台相伴。 “你说,母亲什么时候能和我们团聚呢?” 吕氏知道,这种话颇有咒人早死的意思。 可联想到婆母王氏的情况,还有冥土中死鬼们的欢笑从容, 她便觉得即使死了,也比活在王莽身边要好很多。 王宇也这样觉得。 但他还是沉默了一阵,随后才说,“我还有几个兄弟。” “母亲不会抛弃他们的。” 王莽本就不是一个重视血脉亲情的人, 更不用说他已经有了一堆年幼无知,可以慢慢教导成自己想要模样的孙儿。 那些已经成年,各有心思的儿子,地位自然变得更加低下。 王氏担忧他们也会被王莽杀死,怎么愿意舍弃一切,拥抱冥土的自由呢? 孩子是一位母亲的束缚, 她为此情愿忍受一切痛苦。 吕氏也想起自己生下的几个孩子。 其中最小的那个, 还没有喝过来自母亲的奶水,投入过母亲的怀抱,一生下来便被王莽派来的人抱走了。 吕氏甚至没有见过孩子的模样。 而留给她的,只有一条悬吊脖颈的白绫。 夫妻两个相视无言, 这栋位于酆都的小院子中,又迎来了一阵新的沉寂。 而在阳世, 属于孔光的太师府邸,也透着一股衰败腐朽的气息。 哪怕安汉公为了彰显自己对老师的恭敬,特意让人修缮了这栋宅院,安装无数华美的雕饰,也没办法阻止这种气息的浸染。 毕竟, 府邸的主人就快死亡了, 这栋属于活人的宅院,自然要随着主人一起,化作不久后死者的阴宅。 有医者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汤药,想要喂到枯瘦的孔光嘴里。 但昏迷中的老者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强行灌进去的汤药总会沿着他的嘴角流出来。 尝试了几遍后, 医者只能无奈放弃,并派人去通知假皇帝,“太师马上就要不行了。” 孔光的身体本就是个漏风的口袋,先前靠着王莽寻来的各种珍贵药物,才勉强吊住一口气。 摇摇欲坠的牌匾被王莽悬挂在头顶,用来塑造他地位未稳定前的“大义”。 而现在, 被强行钉住的牌匾终究要落下, 开创了“居摄”年号,已经践祚,距离坐上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王莽,也不再需要孔光这位老师。 这位代表着儒家礼法,性格古板的老者如果继续活着,可能还会变成王莽更进一步的阻碍。 在这个汉室皇族、忠臣,已经纠结起好几股力量反对即将篡位的王莽的当下, 在这个民间起义不断,有些形成气候的当下, 王莽更需要一群能从繁杂的儒家经典中,为自己找出篡位理由的儒生学者,而不是坚守礼法的孔子后裔。 所以, 当孔光病危的消息传来,王莽并没有像先前那样,要求医者一定要维持住对方的性命。 他登上马车,来到太师府邸看望孔光。 也许是回光返照, 当王莽到来的时候,孔光看上去精神不错,较之前面的昏迷不醒,他起码可以说话了。 “听说你最近很忙,等待处理的问题越来越多,推行的政策也越来越急躁。” 孔光这样对自己的弟子说道,“你的忍耐呢?” 王莽摆出严守礼法的姿态,端坐在老师病榻之前回道: “我追求的东西,马上就能得到了。” “至于那些阻碍,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孔光便笑了起来,“虽然从未看清楚过你的样子,但我终究教导过你许久……” “这副模样,你应该是在嘴硬吧!” 什么些许风霜? 孔光可不觉得那些事情,没有让王莽感到苦恼和震怒。 “这就是你坐上那个位置的代价!” 他瞪着浑浊的老眼,呆呆的看向飞落在窗台上,为自己梳理羽毛的飞鸟,嘴里喃喃着: “我花了几十年,才知道人和事,并不一定相匹配。” 纵然天底下会有违背自己位置,想要去做些符合良心、符合道义之事的君子, 可大多还是可鄙的肉食者。 他们的眼界太高, 他们的眼界太小, 他们只注意自己眼前的东西。 当原本跟他们坐在一块,欣赏相同风景、品尝相同美食的王莽,忽然变换了自己座位,看到了另外的风景,尝到了另外的食物后, 肉食者就会排斥这个“异类”。 哪怕在此之前, 对方极其受到他们的欢迎和追捧。 “你会后悔吗?” 孔光小声的,对自己的弟子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王莽愣了愣,随后抚摸着自己那正逐渐苍老的面孔,白霜染色的头发,坚定的告诉老师,“我不会后悔的!” 他很早之前, 就选择了这条道路, 并为此抛弃了母亲、妻子、儿女…… 他怎么可能后悔呢! “那好!” 孔光吐出胸膛中最后一丝气息,沙哑的说道,“我会在地狱等你的!” 话音落罢, 他闭上了眼睛。 王莽沉默的看了他许久,直到孔光的面孔褪变为刚死之人那充满死气的土黄色,才伸出双手,扯着那层薄被,盖在他的脸上。 他的心里还有些可惜: 新的时代就要到来, 希望自己的老师在天之灵,能够看到自己取代刘汉,化作天上光芒万丈的太阳。 毕竟这样的喜悦, 到底还是要与亲近之人分享的。 “……上帝吩咐我们,同你分享一下属于传统儒家的智慧。” 而在孔光这边, 过来迎接他去阴间的两位老者,正如此对他说道。 孔光惊讶完自己全新的姿态,然后又因为对方的话生出一头雾水。 他不解的问道,“我是孔子的后代,怎么还需要你们来分享呢?” 好在他随即想起先人的教诲,“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我生前是个很糊涂没用的人,直到身体老迈无力,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如今死后还能保持清醒,的确应该珍惜这样的机会,向您们请教道理。” 晚年的孔光,时常悲伤于自己的愚钝, 而身体的苍老,还有那已经铸成的大错,让他根本无法挽回弥补。 现在变成一身轻松的死鬼,倒可以实现继续学习的愿望了。 两位老者听到他这样说,便点了点头道,“还算可以教导。” 孔光好奇他们的来历:“您们是什么人呢?” “刚刚提到的上帝,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他这样的蠢才,也能得到上帝的注视吗? 转念一想, 天命马上就要被人窃取, 这样的大事,引来俯察万物的上帝注意,也不足为奇。 但老者只抚摸着胡须,笑着告诉他,“你以后会知道的。” 说罢, 他们带着孔光逐渐远行而去。 正在新夏享受诸夏上三常中难得宁静的何博睁开眼,翻了个身,用比身旁王八还要标准的姿势,趴在地上,让太阳可以烘烤自己的背部。 嗯, 旧友重逢不必着急,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眼下, 他只偏过头,理直气壮的对正在处理椰子的“新夏大都督”说,“赶紧干活!” “我等着把东西带去泰西给耶哥儿吃呢!” 后者迫于本体的淫威,只能徒手扣开一个又一个椰子,制作出一个又一个糕点。 而远在泰西,得到师公赐名,一听就跟母亲有些血缘关系的椰酥正品尝着海那一边的长辈之前送来的,还没有吃完的点心,并期待着新的外卖到来。 “师公,你说……” 忙于嚼嚼嚼的小孩抽空询问自己信赖的长者,“在我们离开罗马之前,还可以受到新的点心包裹吗?” “这要看鸽子飞得快不快了。”正在用罗马语翻译《太平经》的赵申随口回道。 小孩继续嚼嚼嚼,“那希望它能扑腾得用力点。” 等到咽下去嘴里的糕点,小孩又后知后觉的补充了一句,“当然!” “它如果飞累了,我也会心疼鸽鸽的!” 赵申瞥了他一眼,然后叫来弟子把这家伙抱出来,别让他来打扰自己工作。 “记得,别让约瑟带着他玩木工了。” “不然再被钉子钉了手,又得要你们去哄。” 玛利亚看了看孩子包裹着的手掌,果断的点了点头。 “要是约瑟再这样做,我就帮他定制一个罗马十字,送他去见他的哦墨弥赛亚!” 不过也是奇怪, 明明椰酥是木匠的儿子, 怎么一跟着父亲学习木工,总会被钉子钉到手掌呢? 第485章:吕母 “真的不留下吗?” “罗马其他的行省和城邑,可不像都城这般繁华安定。” 当地中海迎来温和的冬季之时,为奥古斯都的神圣家族服务了几年、见证了诸夏的上帝被请入那奢华高大的万神殿中,并抽空翻译完了《太平经》的西秦大贤良师赵申,也即将踏上新的路程。 他年纪快七十了,但有赖于精妙的医术,看上去仍旧很有精神,仍然可以拿着弓弩,去击杀敌人。 同样年迈的奥古斯都因此很看重他。 毕竟他虽然很想效仿正逐步吞噬世界的诸夏君子,大肆繁衍属于罗马的血脉,在罗马治下的众族之中,树立一个绝对权威、绝不会受到挑战的中心, 但受限于罗马的文化风俗,以及其环绕地中海发展的地理,奥古斯都只能遗憾的放弃了有关于此的改革。 这迫使他更加关注家族血脉的错误。 谁让罗马人在法律上,只允许一夫一妻呢? 一个妻子再怎么辛苦,也没办法生下太多的孩子。 而以当今之世的医疗水平来看,孩子生下能不能养活,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当看着自己两个外孙愈发健壮的身体,奥古斯都招揽赵申,让其成为皇室医生,帮神圣家族繁衍壮大的心思,便更加浓烈。 奈何赵申不是一个人在罗马, 他是一个组织的领袖,是一个教派的教主。 他有着传道教化的使命, 老罗马人对奥古斯都亲近秦人事情,也有过多次非议。 他们担心这位“第一公民”的做法,会让秦国趁机渗透,干涉罗马的国政—— 虽然此时的秦国,已经陷入了藩镇割据、地方起义不断的危险局势中, 但依靠那位不久之前,将自己累死在皇位上的君主遗泽,秦国环绕西海的广大地区,还是较为稳定的。 而为了巩固自己日益衰败的统治,维护不多的核心区域,秦人将更多的财富和精力,投入到了水师之上。 这让同样依靠船只横行,并且与之相邻的罗马人立马感觉浑身刺挠起来。 如此, 奥古斯都也没办法强硬的要求赵申留下。 他只能赠送对方一些财物,并为其开具一些文书,便利这位传道士在罗马的行走。 “我的年纪摆在这里,如果再迟疑拖延,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履行同上帝的约定。” “而且我还有落叶归根的打算,便更不能止步不前了。” 赵申对前来送别自己的秦明如此说道。 秦明闻言,也感慨着说,“我年轻时因为与奥古斯都的同窗之情,从而追随他来到罗马,没有留恋秦国。” “如今年迈,心里对故乡却生出了万分的怀念。” 但他没办法活着回去了。 他的血脉已经在罗马扎根繁衍了起来,成为了为奥古斯都服务的官僚。 他的地位,除非遇见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也不允许他背离罗马。 “希望以后还能相见吧。” “这样我还可以请求你携带我的衣冠,回到秦国将之安葬起来。” 最后, 秦明这样对赵申说道。 赵申点点头,便转身带着众多弟子登上了船只,要前往罗马其他地区。 海风吹动了他的胡须,吹得九节杖的流苏坠子也飘动不已。 跟随在师公身边的耶哥儿好奇的伸手摸了摸这个漂亮的挂件,并好奇的问道,“长大了我能拥有它吗?” 说实话, 他盯上九节杖已经很久了! 这根棍子又直又长,又粗又硬,还有很强的韧性,拿去打草简直就是神器! 谁能拒绝这样一根棍子的诱惑呢? 可惜, 每当耶哥儿打算对九节杖下手的时候,他的母亲总是会使出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把小孩残忍的抓走,防止他玷污上帝代行者才能掌握的“神器”。 好在, 赵申对此并不生气。 九节杖对于行走四方的几位大贤良师来说,除却彰显自己的身份外,就是一个十分顺手的武器。 顺手到赵申这把年纪,还能拿着九节杖,敲死几个跟他辩经的家伙,让罗马这边的学者,亲身领略到诸夏的论道风格。 “等你长大再说吧。” 赵申对自己的徒孙随口回道,“等你当上泰西这边的大贤良师的那天,就能拥有自己的九节杖了。” 考虑到泰西这边蛮夷的数量比西海还多,其风俗比原来的波斯、埃及,也更加野蛮。 赵申觉得上帝分配给这片区域大贤良师的九节杖,指不定功能还要增加几个,比如扭两下,就能从里面抽出来一把剑之类的利器,方便太平道在泰西砍人干架。 想到这里, 赵申又对身边的孩子说,“你已经是个健壮的孩子了。” “过两天就跟一些长辈学习武艺吧,打熬筋骨吧。” 耶哥儿“啊”了一声,不知道话题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个。 “可我还要读书……” 太平道的经典是很多的,可不仅仅只有《太平经》。 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有道之士,除了会念经之外,还要学习耕种、木工、医术等等知识,这样才能让太平道的弟子,有满天下乱跑的底气。 而耶哥儿这一出生就得到过上帝注目的“道三代”,自然从小就享受到了诸夏特有的内卷。 但即便如此, 小孩也没想到,自己那繁重的学业大山上,还能再多出一项学习任务。 赵申便俯首对他说道,“你知道成为一名大贤良师,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对经文的理解?”小孩缩着下巴,脸上那属于稚童的柔软肥肉被他挤了起来,“或者,是对天下生灵的呵护和引导?” “是能打!” 赵申将手摁在了他的脑袋上,“不会打架的太平道,不是一个合格的传道者。” 纵观诸夏各种学派, 哪有不会打架的? 嘴巴说不过,手下能打过,那就是赢! 带着三千弟子周游列国的孔子, 曾经驾着数十乘车、带着数百人搞过武装讲学的孟子, 还有直接创建组织,哪里不服打哪里的墨子, 都是得到太平道追尊的先贤祖师, 作为后生晚辈的太平道,怎么可能不“择其善者而从之”呢? 而接受“师公灌顶”的耶哥儿,也露出一副震惊的神色,觉得脑海中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可我以后真的能成为泰西的大贤良师吗?” “可以争取。” 赵申瞄了一眼他那异族血统明显的相貌,心里忍不住想到: 泰西蛮夷众多, 诸夏君子跟他们的差异实在太大,理论再精妙,经文再深奥,也难以得到对方的接受。 但若让椰酥接过这个任务的话,想来可以轻松一些。 毕竟蛮夷也是看脸的。 赵申觉得以椰酥的资质,很容易就跟泰西这边的蛮夷混到一块去。 嗯? 难道这就是上帝对这个孩子亲眼有加的缘故吗? 啧, 真是想不到, 那个闲得无聊,动不动就爱骚扰信徒的家伙,竟然有这样的智慧,做出这么深远的谋划! 不过, 一想到是自己先收下椰蓉这个弟子,后面才有了椰酥这个孩子, 也算是一种因势导利吧,不能因此为上帝增加不必要的心眼。 “我会努力的!” 得到肯定的小孩大声的说道。 他面对着大海,还有那正盘旋在天空,想办法从水里整点鱼仔的几只海鸥,小小的身体里充满了大大的期待。 …… 而遥远的东方, 也有一支船队,正在扬帆起航。 他们打算前往大海的另一边,向东瀛齐国下达中原天朝,马上就要更新换代的消息,并要求齐国及时派遣使者来到长安,对新皇帝进行朝贺。 如果来得及的话, 这只船队还要前往殷洲,赐予新乡侯国新的名号,不允许它再叫做“新国”。 因为已经为登上皇位做准备的王莽,在命人翻阅了大量典籍,查找有关于开创新时代的流程后,发现一件较为尴尬的时候—— 按照“属地原则”, 若王莽登基称帝,那么他所创立的朝代名字,应当沿用他先前的封地“新都”之名,号为“新”朝。 但“新”这个国号, 在此之前,已经被宣帝赐给了新乡文公苏广,并在殷洲使用了数代人的时光。 如果讲求先来后到的话, 那王莽便需要寻找新的法理,换一个名号建国。 可他怎么会同意呢! 他忍了大半辈子,如今都要做皇帝了,怎么还愿意忍让一个小小的,远在他乡的侯国呢? 于是, 王莽大手一挥,提出了让新乡改名的要求。 而之后, 也许是改名改上了瘾,或者是通过改变他人原本的名号,让性格压抑许久的王莽,生出了浓浓的操弄快感, 他那强迫别人改名的大手,便再也没有收回来过。 西域诸国的名字被他改了, 匈奴单于的称号也被他改了, 大汉的各种职位,也被他改了…… “如果讨口封有等级的话,王莽肯定是第一名。” 对此, 看着那支背负了太多,又不敢对正在兴头上的王莽提出反对的船队出发的何博,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评价。 “唉!” “这人的确是压抑坏了,连名义上的东西都不肯放过。” 旁边刚死不久的死鬼孙冲附和着上帝的话语,“憋久了的话,是会有碍于身心的。” “不过这样的行为,也可以看出王莽对登基称帝这件事的重视。” 仪式感可太足够了! “可惜,他用权势谋划篡夺而来的天下,又能延续多久呢?” 太平道受到鬼神的指引, 在很早之前便对“朝廷”、“天命”这种玄妙之物,有了清楚的认知。 其建立的基础,无非是依靠暴力罢了。 如果拥有上帝那样,一言不合就震动大地、泛滥洪水的暴力,那即便祂不慈爱、不宽容,又有谁能拿祂怎么样呢? 而作为血肉之躯的凡人,除了依靠超越同类的暴力之外,也需要人心来强化统治,避免新的暴力从下方兴盛起来,掀翻好不容易得来自己的位置—— 当然, 这是对开国之君来说的。 在后代的君主眼中, 屁股下的皇位,可不是拼死拼活,好一番龙争虎斗后的成果,而是自己生而有之、与生俱来的私产。 他们怀抱着这样的念头,又哪里舍得分出口中的肉渣,去安抚饥寒交迫的百姓呢? 如此, 人心丧失, 属于王朝的轮回再次到来, 人间又要换一副新的,偏偏又有几分旧日姿态的模样。 总而言之, 对太平道,还有一些见识卓著的智者来说, 王莽的“新朝”,是注定先天不良,瘸一条腿的。 即便眼下, 他能够派兵镇压那些反对他称帝的力量, 可那些领兵打仗的将领,厮杀拼命的士卒,又有多少真心的服从于他呢? “到战场上就可以见真章了!” 何博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临阵倒戈的故事,早在商周之时就发生过了。” “如今再来,也不过如此。” 他转身对着孙冲说,“走,咱们去城里坐坐!” 极通人性的上帝,打算狠狠犒劳一下孙冲这位为太平道的事业,奉献了一生的大贤良师。 为此, 他带着孙冲来到了琅琊郡的海曲县城中,找到一家酒馆,并拍着桌子对老板说: “拿出最好的酒菜,我要招待贵客。” 老板见他这样豪迈,便立马应下,去厨房中准备起来。 孙冲有点失望,“还以为可以乘着云彩,坐在天上品尝美酒,谁知道死了还要继续吃人间的食物。” 何博笑道,“现在不多吃几口,以后想吃可不容易!” “不要觉得自己当过大贤良师,就有随意来到阳世的特权!” 鬼神间的法度, 可比阳世严格多了, 打了多年的补丁后,也没什么漏洞可供人钻, 所以有的时候,鬼神们享受了死后的畅快后,想来人间“忆苦思甜”,品尝下凡人那热气腾腾的饭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孙冲便跟着笑开,认同的点了点头。 当饭菜盛上,二者食指大动时,一名女子路过了酒馆,透过那半卷的帘子,看到了何博的身影。 她当即欣喜起来,以一种身旁仆人都赶不上的速度,大步走进酒馆,来到何博身边。 “又见到你了,这可真是太巧了!” 那容貌美艳,气质成熟的女子十分热切的同何博打招呼,完全无视了旁边看上去年老、瘦弱、没有一点血色的孙冲。 孙冲对此并不生气,只向着上帝使眼色。 “这谁?” 何博只能介绍道,“这位叫做吕娇,是海曲县中的土豪。” “称不上土豪,只是颇有家资罢了。” 吕娇爽朗一笑,然后对老板说,“这两位君子的花销,由我来付!” 老板显然是认得她的,闻言也跟着笑起来,“哪能让你破费?” “一顿酒食罢了,就当我请几位吃的!” “这怕是不好……” 吕娇想要拒绝,表示自己不缺请人吃饭的钱。 但老板说,“这饭钱可比不上吕君每年救济城中贫苦之人消耗的!” “你有这样的好名声,今天不妨让我也做个好人吧!” 吕娇这才应下。 而听到二者对话的孙冲,也捏着胡须,猜到了对方的具体身份。 在太平道于山东之地发展壮大时, 孙冲便曾听说,沿海的海曲县中,有一位姓吕的,容貌美丽,性格豪爽的女君子。 她继承了家业,并通过自己的能力,积累起了更多的财富。 但她并没有为富不仁,继续做大做强,反而喜欢在寒冬腊月之时,拿出粮食和衣物,救济海曲的贫民。 别人询问她为什么这样做, 这位奇女子便理直气壮的说,“起初是为了给我那体弱多病的儿子行善积福,祈祷鬼神能因此保佑他健康长大。” “后面则是良心所致!” “我一个女子,赚了这么多钱也没有其他花费的地方,还不如拿出来帮助百姓!” “那你的儿子呢?”还有人在问。 吕君说,“他一个男子,以后自然要闯荡出自己的名声和事业,怎能只依靠母亲的资助呢!” 大家便钦佩起吕君的德行,为她传扬起名声来。 孙冲听说之后,有些想要拜访她,结果传道的事物拖住了他的手脚,转头有空了,寿数却也走到了尽头。 好在, 生前没能起行, 死后被上帝裹挟,倒是见到了这位女壮士。 第486章:元城 “真是豪杰。” “若能在生前认识这位女君子,指不定可以将她纳入我太平道中……” 送别了热情似火的吕娇后,孙冲回味着先前的相遇,忍不住说道。 何博则说,“这可不一定!” “宴请的酒肉固然不会缺少,但让她加入太平道?” “哼!” “我看你得带上年轻时候的周坚,或者道众 现在时间还不是很晚,但大院的停车场内已经停满了几十辆各式豪车,足以支撑起一场上规模的豪车展,那些价值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平时开在路上足以吸引万千目光的好车,在这里全都混在一起毫不起眼。 更有那黑色,白色,青色,各种色彩光芒闪烁,光耀天地,错综激荡,狂风如箭,直欲撕裂天地,塌陷空间,波及范围逐渐扩大,第二梦只能带着两人,再次退出近百丈,这下,陈风就更加不可能看清楚具体战况了。 陈风接过一看,一座山峰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比起陈风在大理买的那份地图要详细许多,显然云破空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保安用力的喘了几口粗气,这才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待霍无殇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弟兄们,再辛苦一会儿,将这几个洞所有金银财宝全部弄好,好好休息,明天起程回去!”团长并没有让大家先休息,而是准备全部装箱封存后再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等姬然再次醒来的时候,姬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手术床上,周围是一些带着防护服的科学家,他们正在隔着玻璃看着自己。 没有想到正是霍排长与我们一块同行,这才发生了后面不可想像的一系列怪事,此是后话,暂且不讲。 方才落雨去西殿时看韩尚宫穿的是一身茶色的长袍,外头还披着件竹青色的褂子,可这一转眼的功夫,韩尚宫就把里头穿着的茶色长袍换成了一件绀青色的衣裳,外面披着的竹青色褂子也不见了。 意味着陈飞陈先生只要愿意出手,那些令人恶心的韩国人就算是再厚颜无耻,再诡计多端,也都是白费力气,枉做无用功而已!毕竟在绝对是的实力前,再会动脑筋,想些歪门邪道,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笑料而已。 赵前也不闪躲,直接两手一错迎了上去,不到一天的时间内两人第二次交起手来。 李沐芷早就猜到会如此,平日里不见得多么心疼母亲,现在人死了,开始扮演不舍,所图的不过那些黄白之物。 从莫种意义上来说,火御的价值远远比不上卡蒂狗,卡蒂狗是家族垄断,火御是联盟垄断,联盟想要得到卡蒂狗,需要和君莎家族交换,而君莎家族想要火御,只需要打个招呼就可以了。 很多人确定考插班生,是从高考结束就准备了的,这其中最主要的部分是上海本地的高考考生。 而后,三只精灵就先后离开了这里,自己向前向里的探索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就这么让精灵们跟在自己身边,那么稳定是不行的。 林晨现在歌的质量明显是越来越高,甚至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一种巅峰。 在这样的一个生活状态下,他更是一举成为了100人总自律选手中的代表人物。 直到所有奖杯都擦放好后,祖儿还专门拍了一张照片,准备发个微博记录一下。 第487章:始建国 新始建国元年正月, 冬日的寒气仍旧浓郁, 但刚刚当上正式皇帝,去掉了名号前“假”字的王莽,却抚摸着手里的传国玉玺,感觉身上一片潮红燥热。 虽然在获得玉玺的过程中, 他那位糊涂了一辈子的姑母,跟他那位糊涂了大半生的老师一样,忽然开窍了起来,痛骂王莽的狠心无耻,甚至还想拿着玉玺砸 最近几年中国电影发展迅速,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市场,超越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市场指日可待;而且乌尔缮、杨庆等年轻导演纷纷崭露头角,并逐渐成为市场的中坚。 所以,微博下面的留言,还有专门艾特的言论,实际上对刘佚造不成什么伤害。 就在电影票房出炉后不久,王中君接到了一个来自美国的电话。挂掉电话后,王中君直接把自己的茶杯摔了,随即爆发出让人一阵令人心悸的怒吼声。 “那魔头能杀掉龙少白,恐怕也有能杀掉我的实力!”无论是妖族修士青妧、蛟亮,还是人族修士月猛和碧羽仙子等人一个个都面露惊愕之色。 张然和张子辰他们边吃边聊,谈表演、谈话剧,谈现实的种种;而周审和刘璐像学生似的,不住的地请教各种问题。 十几人闻言,面色开始激动,然后颤着声音报出自己生死符的位子。 可事实上,墨家的精锐之人、机关之术、核心传承算是真正保住了,不是吗? “想不到随着我的‘雷达’品质的提高,已经能偶尔兼容天脉修士发出的中频灵磁波了!不过现在还不够稳定,估计是我修为太差吧。”虽然还有瑕疵,但叶奇对于这个结果已经非常满意了。 这是艾伦对吴青说的,通过虚拟世界,他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宜蓝区人族似乎从来没有为粮食发过愁,这得益于这里充裕的天地元气和一种粮食作物。 叶不非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足二十分钟,所以,这厮一咬牙腾出一只手摸出了药瓶子咬开盖子一把吞光了这个瓶子中的聚气丹。 “马司令,你我虽说干的事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保家卫国。而叶先生虽说一芥游民,但也深埋卫国爱家之心。虚竹我佩服佩服。”虚竹笑道。 这鬼鸟也就偷跑出来吸人阳气想壮大兽魂。最后,肯定是想成为了一只鬼道妖修。 为首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很是彪悍,身高将近有一米九,看这货的手上拿着的武器,就知道刚才那么嚣张的进门放枪应该就是他干的。 这场激烈的交火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伤亡却很重。有心算无心,对方自然是倒了大霉。不过是短短五分钟左右,就死掉了七八个,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孟拱微微一笑,伸手按住自己的剑柄。一旁的高思继会意,拔剑出鞘横在了段达的脖颈处。 “是不是做出了电磁引擎,我们人类就可以太空遨游?”姬天赐有些兴奋的问道。 甚至类似宋缺这一般存在,有着堪比至尊的战力,哪怕是顶尖家族也奈何不得。 就在他满脑子疑问时龙玄走到阿修罗的身边,将那把刀捡了起来,敲了敲刀刃,又从阿修罗的尸体上摸出一个刀套,收好后又将那个被砍掉的枪管也捡起来放进兜里。 秦琼身旁这将,身袭一领锁子黄金甲,胯下一匹闪电黄龙驹,手中两柄黄铜矮瓜锤,身高九尺,长得虎背熊腰,膀大腰圆。正是秦琼义子“大锤公子”秦用。 第488章:绿林好汉 王姓, 是善于耕耘的老刘家挥汗如雨的播种了两百年后,仍旧可以在姓氏数量上,与之一较高下的强大姓氏。 其源流复杂不一, 多由周时各国诸侯,乃至于衰颓的周天子演变而来,例如王莽出身的元城王氏,便是因其祖先居于地方,不敢以齐王室的“田”氏自称,便被人呼为“王家”。 而春秋数百之国争 “天武院长!”两人心惊的喊道,要动用暗黑物质武器,这是要把整个星域都给毁灭掉吗? 为了保持万达的强大竞争力。万达旗下还专门设立了一个万达商业规划研究院。 一个王子眼神灼热的喊道,他的内心,已经膨胀的是不要不要的。 下飞机后,两个墨镜男带着袁英和盖伦办理了入学手续,并且帮助二人领取了生活用品,这时,天色也到了傍晚。 确实,江北市的经济如果没有宋明的努力,恐怕整个城市的经济会一塌糊涂,宋明默默耕耘了几十年,把这一片贫瘠的土地变为了一片沃土,成为了不少人眼中的香馍馍。 袁英颤抖着叫唤一声,发现牡丹已经死了,紫霞似乎神魂还没有消散,原来是她姐姐生死一刻挡住了大部分攻击,即便这样,也不能抑制紫霞神魂的继续消散。 王某人思量了片刻,觉得这里还是不安全,便翻出盒玉溪及火机,也过去了。 “说!”杨紫一身白色的西装,短裙齐及大腿根部。她的脸色冰冷。 人类要是没有救世系统的帮助,恐怕就是人家一个响指的问题了,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雷大锤都懒得理会她们,走到了一处山壁,出手就是一锤,“轰隆”一声响,眼前的山壁被轰得粉碎,炸出了一条光明大道。 明明这不是什么好消息,那一刹那,覆盖在赵明轩头顶的乌云就这样消散了一块,同时另一种情绪抓住了他的心。 雪儿看的毛骨悚然,如果被缠住的不是一只鞋子,而是自己的话,还能那么“幸运”地被吐出来吗? 他是一个散修,能够修行到这个地步着实不易,为了能够提升修为,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 他盯着这四人,分析了他们各自的弱点,知道肖仁和吴德法力高强,估摸着已经洞虚境的后期。 她垂下眼睑,有些不敢与轩辕昰的目光接触,因为,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是,此番我家首领派遣在下来此,便是商议借兵一事,望首领能够答应。”任柯不卑不亢,便是连声说道。 “是那位苏州头牌的事。”慕容嫣然见他双眉紧锁,费力思索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只好提醒一句。 至于万物皆空,那也是对的,只是要到非常高的境界,不到那个境界,去谈四大皆空,万物皆空只是虚谈。 最后,只得作罢,每日跟供奉祖宗一样供奉着飞天雕,期望有一天它能够看在他燕南飞真诚的份上,护佑他们燕朝。 一旁的历劫,安静地听慕容远讲述西漠的这段神迹,目光悠然,却是望向窗外,甚至让人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全部的心思都在看路上的风景。 搞错用法是不可能搞错用法的,谁规定了这东西一定只能这样做呢,他开辟一种新用法不行吗? 琅国领队起身拱手向景国众人致谢,离王也起身代表众人接受谢礼。 毕竟他不是神术施法者,更不是原始教徒,既无法亲自动手优化“巨虫术”,也没有途径去打听原始教团内部的机密。 第489章:始建国三年 “每次回到这里,都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漫步在漳水沿岸, 何博随手捡起几枚小石子,在波澜不断的河面上打了下水漂。 石子踏着浪花弹跳了几下,然后落入水底,成为面前洪流的一部分。 “有时候很像当年的模样,有时候又不是很像。” 伴随上帝一同回到老家的西门豹等人也感慨着,“时 不过默默他,他也就替安羽隐藏下来,苏亮不想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折在这样的自尊上。 康熙为阿禩择了这么一个精于史学的老师……是想让阿禩“以史为鉴”吗? 这个丫鬟他们都没见过,想着是跟二太太回来的,都不好说什么。四儿瞧着了,赶紧抱着瑞雪去找柳氏。 在这种情况之下,乔子衿留着是有一定的必要性的,万一有突发情况,乔栋梁有儿有妻,身边却连一个至亲都没有,这说得过去吗? 一脸紧张的王洋也放松了一下,是的,朱宝国是个吃不了苦的人,肯定在部队里挨不了几天,就跟以前一样,乖乖地回来。 而且他怎么觉得,从顾夕一进门,好像爸妈都觉得她坐在这里说话是理所当然的。 瑞雪只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过于惊悚。自己的父亲在衍圣公府上做过厨子。可是……可是爹最后因为什么被去了一根手指?在衍圣公府的话,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偷师,那是为了什么? 余哲蹲在她面前,像是终于忍受不了她的冷漠,伸手把她的脸扳了过来。 可是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自己的双手竟然也被坚硬的泥土给覆盖,浑身就像是被埋在了土里一样,一动不能动。 何蓑衣借口要走陆路,带着钟唯唯等人离开了商队,住进了一间民居。 这千里屠身上的伤势,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一些锋利之物,从内部爆发出来,冲破了身体,弄出来的。 这般情况已经有了几次,这周柏有着强悍身法,显得有恃无恐。即便后来觉得自己无法杀了沈从,也是不愿离去。 不、我刚才什么都没做也还没说吧?!难道我真的很像那种恐怖的大叔吗? 话音落下之后,秦矢煌的目光随之落在了燕无边的身上,在他的想法中,眼前的这种情况,燕无边应该会同他们一起离去才对,然而,接下来燕无边的回答,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空间裂缝出现,毫无任何的规则可言。燕无边站在核心区域,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那清风天罡剑,却没有任何的发现!毫无线索可言。 所以他们三人身上没有,并不代表着燕无边身上也没有,只不过燕无边灵魂如今太过于虚弱,连从储物空间取出物品的力量没有。 唐风看了看远处的街道,又回头看了看那士兵,然后下定了决心说道:“先回去,沈长官的事情,我们会自行解决!”以庄彭的铂金水平,就不是这里的人能够对付的了的,况且,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把沈之桃带到哪里去了。 沈从这一趟的收获可谓是极大,对于未来的修炼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因而沈从想要看看能否踏上第九层,这是诱惑,而且摆在明面上的诱惑。 对了,哪个家伙呢?!兄弟两人危机过后猛然回神,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查尔顿镇居住了几十年,大长老显然对这些年少轻狂时走过的地方已经淡忘了。 第490章:山东 洪水继续流淌。 它从邺城涌荡起来,在元城迎来自由,随后飞遍以东数郡,淹没无数良田,沉沦不知多少黎民。 但王莽还在说,“让它喷涌!” “不能堵塞南岸的决口,使得河水祸及我王氏的陵墓!” “现在受灾而已!” “只要革新成功,一切都会变好的!” 何博对此却是摇头,指着那 “你叫飘云?”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却是肯定的语气。让人被迫压在他的气场里面。 只是一招的威力,就将一个山峰击落,如此可怕的力量让岩隐村的人惊恐,全都争相逃离。 根据新的调整,梁开的长期任务,是在这世界分别建立尽可能高标准的生物、化学、物理实验室,为地球的相关研究提供佐证。 哪怕他英俊的面容带着若暖阳的笑意,即便神经最粗的顾衍都自觉不自觉得散发经过战场淬炼的杀气抵挡莫名的恐惧和敬畏。 据说他天赋异禀,已将内家功夫练到化境,所以他多年走南闯北从来没出过事。 来永嘉挥着大手,慷慨陈词。他其实是个挺儒雅的干部,但这一刻,气场却让会议室里的中层干部们都感觉到胆寒了。 “几点的飞机?”允灿不由看向旁边的金在凡好奇的问道。 “我马上就去!”宁默说着就往外跑,刚走出一步,立马又折回来了。外头是零下20度的天气,他穿成这样,纵然是有一身肥肉御寒,那也是受不了的。 “恩,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反正我们这个种族是以血为食的,和你们卡巴内瑞差不多。”柳梅不想多解释,因为完全没这个必要。 罗辰的命令下达,各统帅纷纷肃声应道,同时,大家从罗辰那凌厉的眼神下,也是的大概预想到了什么。 魏不二头顶上长着赤色长角,众人明明都看见了,但没有人提起这件事。一个字也没有。 “兰斯,备用电源还有多久能够回复?”法地使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便宜师姐,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就坐在湖边亭子里,似笑非笑地看来。 除此之外,她那时候窃取到的一部分资料中显示,擎天雇佣军的最高领袖就是战天擎。 安良也有那个自信,不管拿出哪一部综艺,都可以在这个世界大放光彩。 最让他心冷的是,这战阵随着修士游走,居然在不断变幻,想要推演几乎不可能完成,更何况现在他身处阵中,随时面对一波波攻杀,根本无法静心深入推演。 “牡丹姐姐,你不想陛下抱一抱么?”埋在刘青山怀中的猫白儿,抬头朝着黑牡丹叫道。 三张十块,一张五块,要是放在以前,这点零钱哥几个谁都不会多看一眼,要是摸一个钱包里面就这么点,偷完都得骂街。可是现在,这35块钱拿在手里,却感觉沉甸甸的。 听到有好吃的,那异兽兴奋的手舞足蹈,如果不是碍于不能人言,它都想直接开始吆喝了。 “韦尔斯,自从那次平手之后,我们很久没交过手了吧。”亚历克微笑道。 “当然听说过,吕家二公子的纨绔败家可是在圈子里非常出名的。”玉摘珠眯了眯眼。 于此同时,城门外,木龙见手下半天也冲不开城门,城内更是毫无动静,有些坐不住了。 以金丹后期的修为,击杀了差半步便要踏入元婴中期的老怪,真真是让人惊骇万分。 第491章:东西两地的死亡 当太平道率众起义的消息传到长安后,皇帝王莽自然怒不可遏。 他连发多道旨意,要求调集军队去平定这场叛乱。 “前汉的宗亲官员造反也就算了!” “怎么这些黎庶也跟着造反?” “他们怎么就不能多忍耐一下呢!” 长安的公卿们感受着皇帝的怒火,于私下交流道: “新朝刚刚建立, 时念的手,还是掏了出来,一个精致的白色盒子,放到了沈浔面前的桌上。 “抗议无效,今天我说了算!”苏梦林拉着许朝玺的胳膊就往餐厅的方向走去,海滩上留下了二人互相交叠的脚印,就像当初的他们一样,看似是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用自己强大的感知力,透过房门和墙壁,在家中的每一个角落不断搜寻。 法兰西岛伯爵瞪了那服务生一眼,那服务生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匆匆地把必须要确认的东西逐一问完,记在了纸上。 从邮局出来,遇到卖鸡的贩子,火红冠子的大公鸡,两只大鸡爪子金灿灿的,一看就是正宗的散养土鸡。 萧冷记得之前逛交易区时,看到过一张青铜炼丹炉图纸,早知道当时就应该买下来。 平原上还立着一座神殿,那是叛军在原有的七丘帝国神殿的基础上改造的。 在高爽开口之前安装上自己认为正确的镜头,等着高爽在开拍前揭晓答桉。 姜涩琪等人包括金孝渊在内,她们的脸上别提有多好奇了,你们这是打什么谜语? “赵白义,现在光明之地中一共有多少平民?”林晓峰站在光明之城中第一高楼上,在这楼上,他可以俯视整个光明之城。这座楼高四十多米,原来是一座法师塔,现在被林晓峰改成一个酒楼。 它不想其他游戏那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很多的事等着玩家们去了解,去解决。 白玉堂到来京城,也没有立即去寻展昭,而是先在别院梳洗换了衣服,又去第一楼吃了灌汤包,这才提着画影施施然去了开封府,站在府外叫战。 等骆静萱醒酒之后,一想到自己醉酒之后做的事情,只觉得脑仁都要炸了,特别是她还对自己强迫性抱着的人记得清清楚楚,看着眼前穿着白色t恤衫的年轻男人,顿时脸颊微红,不知所措。 在这个村子里面,杨家虽然已经算是生活条件非常不错了,可是比起唐冰玉和周泽楷两个城市来的的孩子来说,那是完全比不了的,父亲要下地,母亲也是很忙碌,杨芳芳很早的时候便懂事了。 “既然如此,宁儿也就无话可说。”周若宁收起那温婉的笑脸,拿起银票将它撕成几半,扔到地上手指轻提裙子,一脚踩在上面。眼角斜视向一旁的周若水,无意这是在提醒她,你是我脚下之物,妄想靠什么人逃避。 欧阳颖儿皱了皱眉,如果对方真有这个能力,别说跳舞给他看,即便真被她亲一口又如何。 就是精灵族的最强大的,他们的存在使得暗夜精灵和精灵和平相处。 换做别人敢这样说自己的男人,早被她灭了,也只有自己的队长敢这样,刀子口豆腐心,她就是这种人,哎,骂骂也就算了,但是,九哥真的不错呀。 互联网加实体合作,是孙凯旋从陈楚良那里学来的一套经商模式。 第492章:秦汉之交 白色的熏香慢慢飘荡, 将这绝对的异域,也染上一丝来自东方的气息。 而弥留之际的奥古斯都听着用诸夏雅音,带着轻快又深奥的旋律,念诵出来的《太平度人经》时,忍不住发出生命中的最后一声感叹: “呜呼!” “我想我正在成神!” 说罢, 一切终了。 奥古斯都的亲人围绕 两人秉烛夜谈,第二日天刚微微亮,廉颇就换上一身秦兵的盔甲出现在众人面前。 听着剑无心的话语,在场一道道的身影心中一动,随即众人都不由陷入了沉吟当中。 察觉到唐瑞雪的眼神,陈漠多少也是有些受用,轻轻咳嗽了一声。 好在出租车司机够给力,再加上一路都是绿灯,原本需要30多分钟的车程,竟然只用了不到20分就到了。 大伙都知道这场战争肯定打不起来,都是充门面,把最好的武器全都拉上战场。 另外,古老者们不是因为亚空间灾难才失去记忆的,他们是在离开伊甸废墟前主动消除了记忆。 陈轩的脚步迈动,下一刻浓郁的力量席卷而起,下一刻长刀之上契合的刀光划破了夜空。 最让他们震撼的是,面对无数莺谷集团手下与山口组支援的火力扫射,杜笙晃是硬扛下来。 而浪漫动作片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参与演出或客串,根本没船戏脫戏,另一种是真正上阵肉搏。 王龁是因为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这味道对于他而言,是熟悉的味道,甚至还带有一点安心。 “入关中的漕粮也不只有陕州一处吧?蒲坂那边也有一部分粮食入关中的!”狄仁杰道。 “我去,被人家父母捉奸在床,你居然还能活着出来。”江天昊语气惊讶的说道。 刘泯涛这时自己走到了一边,看着急急忙忙的众人,忍不住流下来眼泪,昨天晚上基本都没有睡好,而且今天还这么的忙碌,压力瞬间感觉很大。 面前的奶牛低声“哞”了两声,主动用脑袋触碰着赵辰的手,看起来很喜欢赵辰。 “不是,那边是不是有一头金乌?”容临盯着不远处的虚空,抬了抬下巴的问道。 原本她以为叶星辰和往常一样容忍她,可是这次没想到叶星辰的态度这么严厉。 倒不如,成全了韩立和陈巧倩,这样一来,陈家多出苏澜和韩立这两位筑基期存在,王家也不能将陈家怎么样。 万无忧在房间坐了片刻,觉得有点无聊,索性又拿出了掌机,打起了游戏。 当然,也可能她想错了,丹阳派那些老祖人品正直,品德高尚,爱护后辈,不会行夺舍的事情。 她一进门,起先还是一幅耀武扬威的表情,不过看到会议室多了个陌生人,她立刻稍稍收敛了一点。 长鞭垂着的地方,满是血迹,李公子身下也是斑驳的血。一推开门,满面扑来浓重的血腥气。 也许是因为乾封县刚刚经历过封禅大典的关系,这里的百姓被皇家气势震慑了一番,所以近段时间的治安,竟然出奇的好。 魏丽安的父亲去世后,老姨太太和老太爷李介璞对他很照顾,时不时还会给他添点衣服,送点零花钱。老太爷对家人非常严格,但对佣仆比较和善,这也是李家为何这么多年依旧有着大量佣籍追随的缘故。 这一次,就连弗朗哥都看的眼热起来,李维手上的这枚戒指,可是附加了“蛮牛之力”“局部变巨术”“销魂之手”等等粉红法术的私房专用魔法物品。 第493章:换家 虽然好像主动袭击天使有亵渎自己信仰的嫌疑,但是尤里西斯已经发现这些天使全部是人造的,只是单纯的光元素体而已,所以也就不需要担心太多。 当然还有比这更直接的人神交流方式是交易。周二娘便是以这种方式和神来往。 就在穆拉德因为没戏的时候,突然对方竟然主动来了……穆拉德急忙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是把自己皱巴巴几天没换的西装拉了拉……这几天忙着研究药物,还有打电话拉赞助,根本就没时间打理仪容仪表这些琐事。 如果不是因为产品根本没有足够的工厂制造,管理入员一时无法召集全,她们还真想自己生产这种抽油机再直接在国际市场上销售,那样的话赚取的利润更多。 最主要的是,付大木以为唐逸夫已经说服了王致远,他会帮着自己对付楚天舒,而且还拉來了省纪委的领导來助阵,可这话始终沒挑明,付大木一直心事重重,吃再好的东西也味同嚼蜡。 在现实世界中的他可不是那个世界中的魔王,所以她和他是不可能迎来婚礼的结局。 “我知道的,就是那种不详的死者之石。其实我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这种极其生僻的宝石一般人都不会知道,如果不是和自己来这的任务有关,布丽迪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种特殊的石头。 克利斯一直以来是抱着这样的决心在战斗的吗?她的哥哥和姐姐们也是这样吗? 说的也是,赵轩都能清晰感受到她对他哥哥的感情,只是某个家伙太不争气罢了。 越军只好反其道而行之,为了不惹祸上身,他们干脆不派兵守卫,在钛矿区大唱空城计,只是把进入厂区的道路炸掉、把道路旁边的山体炸垮、把矿道入口炸塌,将矿区封存起来。 凯恩见识尼禄斯这元素法阵的威力之后,他又请尼禄斯再布置一个加强领地保护。尼禄斯答应下来,他来这之前本就只打算布置一个,水元素法阵只是其中一个,除此之外他还准备了一个土系岩石法阵。 只见眼前树木的顶端和末端都完全不可看到,就仿佛是这个神奇空间的支柱一般,与这个空间完全地融合在了一起。 史凯利格人极其重视这个传说,直到今天,他们的葬礼都会剥下亡者的指甲,防止它成为邪灵造船的材料。 白墨尧看着季芷初,她此时喝了不少酒,灵动的双眼水蒙蒙的,白皙水嫩的脸上因为喝酒的原因,嫣红诱人。 这对别人来说是办不到的,因为其他修士可以随时查看玉简里的功法或招式,但是想要修习则必须凝神静气,调动气海灵台。才能慢慢从中获取大量的感悟,技巧和运转方式。 她低头细细去看。那团灵光白中泛粉,乍一看确实辩不出来是什么,即便落入苏见星掌中依旧不死心地挣扎,企图能够逃掉。 但在和幕府正面较量过几次之后,妙木山除了雨之国埋伏宇智波一族保守派的那一战算得上惨胜之外,其他的战斗均是以惨败而告终。 凯恩看出来海妮像是把他当枪使了,他自然不愿意掺和到这些无聊的事情中。趁那脑残比尔没注意他之前开溜,麻烦就不会找上门了,凯恩如此想着。虽然他不惧怕那可笑的贵族,但是被这些家伙缠上就会很烦人。 由特莉丝看管俘虏,兰恩跪坐地上冥想了一会,待魔力值恢复之后再次开始念诵魔咒,对着欧吉尔德施展魔法。 “我估计还早呢,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李自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自己这情况,实在是有些特殊。 陈正强也不是那么不上道的人,见到张明朗的神‘色’不好看,也不爱逗留,跟我客套了两句,高兴地开着这车走了。 因为这十一粒牡丹种子,在红娘的养殖下,确实帮她做了许多的事情。 他说完这话,起身后将车门关上,顾津津透过茶色的车窗玻璃朝他看眼。 “你男朋友还蛮贴心的嘛!”热心的花阿姨,看着长得俊俏阙吾,乐呵呵的笑着说。 “刚刚送来秋天犬的主人在哪里?”白衣天使站在手术室门口喊道。 “凭什么她只对你负责?她也要负责我,负责一生,我以后也靠她了。”龙辟弋边说边吃,一口都不拉下。 “商量?你们商量事情的时候,有考虑我的感受吗?没有,你们就是喜欢擅自主,我讨厌你们!”俞贝贝生气的脸,已经变红了。 白清秋柔柔的水眸也在这一刻起了波动,只见她松了白烟微的手,举止委婉得体的转过身来,看向那才从马车上下来,一袭锦色白袍,玉质面容,温柔绝世的尊贵男子。 可是他只是盯着白烟微的方向,那双凉薄冰冷的眸也是紧紧的锁在她的身上。 “好,那就出剑吧!”韩萧仰天大笑,衣袍猎猎,桀骜的身影显得英姿飒爽,傲岸不羁。 虽然魔罗尸王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既然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伙伴,凌峰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秦明拥有星灵的分析推算能力,对于能量气息的辨别十分敏感,这一查探之下,顿时让他脸色大变。 此番看来,千机山确实没有欺骗自己,这天玄心法真的是有些作用的,至少自己以前绝不敢想象自己能把一个比自己强壮许多的人轻松推倒。 "亿人级!"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来,如果说单单是死亡骑士就拥有着亿人级的实力的话,剩下的三个骑士也极大可能是亿人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