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为王十三年,方知是天龙》 第1章 天潢贵胄 骄阳当空,演武场上。 “嘡啷”一声脆响,雁翎刀被红缨长枪磕飞,坠入绿草丛内。 倏地寒光闪烁,一柄青钢剑冷气袭肤,斜指而来,刺向握枪的壮汉。 壮汉掌中长枪草蛇伏线,红缨炸裂,须顷间抖出三朵花影,招数未及用完,青钢剑便拖着一抹芒尾,狼狈地落去了远方。 “承让!”壮汉合枪于怀,气定神闲,抱拳说道。 对面站立二人,看着空空如也双手,露出一脸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周师傅好本领,佩服佩服!” “雕虫小技,两位缪赞了。”壮汉虽布衣芒鞋,却精神饱满,气血盈润,威势凛然。 “好!”旁近大树下,一名少年从折背椅上站起,声音朗朗:“周师傅枪法精妙绝伦,神鬼莫测,当真世所罕见。” 壮汉急忙转身,叉手行礼:“燕王殿下过奖,草民万不敢当,草民不过习得几路粗浅功夫罢了,哪值王驾如此盛赞。” 说话少年头戴白玉攒宝冠,金色绸带轻飘,穿着银色氅子,腰悬螭龙佩,生得唇红齿白,俊美非常,他嘴角噙一抹笑意:“周师傅何必自谦?陕西大侠铁臂膀的名头天下晓喻,所会又怎么可能是粗浅功夫!” 壮汉姓周名侗,表字光祖,铁臂膀乃是他的绰号,此刻闻言脸上不由一红,再次行礼道:“燕王,侗虽略有薄名,但真论起武功来……东京城皇宫朝堂,超过草民者,恐怕不知凡几。” “皇宫朝堂?”少年收回目光,露出思索神色,负袖微微沉吟。 “王驾,正是皇宫朝堂。”周侗谨慎应道,眼前这位燕王乃神宗皇帝第八子,当今圣上之弟,名为赵倜。 前些时日对方专门派人去华山寻他,礼数周全请来东京,入府后却无旁事,整日里演武比试,叫他心中十分疑惑不解。 “王驾,京畿之地卧虎藏龙,禁中大内,擅出能人异士,草民虽也算枪棒娴熟,但与其相比,实在自叹弗如。” “周师傅的意思是宫中出高人?本王怎么不知,你且说来听听。”赵倜一双凤目微微眯起。 周侗道:“王驾,当年与老王经略相公收复河潢的大宦李宪,还有后来领军一方的王中正,方仙看,都是闻名于世的武道高手!” “李宪……是童贯的干爹,先皇时五路伐夏的统帅李宪吗?”赵倜脸上若有所思。 “王驾,草民不识童贯,却知李宪,正是先皇神宗之时,统领五路大军讨伐夏佞的大宦李相公。” 赵倜颔首,内侍李宪因为才能出众,被神宗皇帝重用。这一朝自太宗时起便有宦官走马差遣的习惯,神宗之时,最受器重的宦官便是李宪。 五路伐夏是继太宗皇帝雍熙北伐后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李宪不仅参与其事,更被任命为五路统帅,掌有节制诸路之重权,可见其得宠程度非同一般。 “李宪出宫较早,我不晓他有何本领,莫非周师傅知道?”赵倜抬头向上看去,天空中一只飞鸟浮翅掠风,恍如云织,轻盈地落在绿树梢顶。 “李大宦武功深不可测,当年不禁威震河溯北地,西部诸州也未遭一败,不过他身在朝堂,于江湖只属路过,但惊鸿一瞥之下,却留下了赫赫不灭威名。” “噢?”赵倜双眉一扬:“李宪居然这般厉害?我对他私下的手段并不了解,他从哪里学得如此本领?” “王驾,难道不是宫中所学吗?”周侗闻言一愣,露出疑惑目光。 “宫中?”赵倜缓缓摇头:“宫中有什么厉害武艺,大抵寻常的外门枪棒拳脚罢了,内功都没得见,一些侍卫人等带艺入宫,并非禁中所授。” “王驾,这……”周侗眉头皱起,欲言又止。 “本王好武,此番请周师傅来就是想你久留府内,日日切磋,有话但说无妨!”清风拂过,赵倜袍角吹动,恍如堆雪。 周侗小心翼翼道:“江湖传说,当年太宗皇帝潜邸之时曾奉命南征,路上遇到江湖门派,绿林世家便顺手荡平,收取许多武学秘籍,初存于晋王府里,登极大宝后都带入了禁中大内。” “嗯,当真?”赵倜一怔,他生长宫廷十几年,从没听说这件事情,饶是自小就变着法子学武,打听各种武道本领,却也不知此事。 “草民,确实听过……不敢胡自编造妄言。”周侗斟酌说道。 赵倜沉默了几息,面无表情,转身缓缓朝演武场外走去,直出十余丈后才道:“周师傅先行休息,下午随同本王大相国寺吃茶。” “是,王驾。”周侗望向对方背影,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可见其衣白似云,袂若凌雪,竟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孤独之感。 赵倜慢慢前行,心中却在思索周侗话语。 他当下十六,去年四月离开皇宫在外开府,封号从原本的东平郡王晋为燕王,自此独自过日子。 之前十几年的宫内生活,他几乎将大内禁中的藏书之地翻遍,刀剑拳谱确实存有,但都不是特别厉害的东西。 正因如此,他才派人将周侗请来,记忆中这位陕西大侠铁臂膀是这个时代的武功高手,假以时日便是武道的天花板,他需要这样的人在身边助力,毕竟未来他打算做的事情太多。 可却没想对方十分自谦,还说皇宫出高人,当年太宗南下扫荡江湖绿林,将很多武功秘籍藏在了宫内。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信息。 周侗没道理信口胡诌,那就该是江湖果有传闻,这传闻总不会空穴来风,必有一定缘故,自从他穿越这个时代,事事皆在掌握,首次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古怪异样之感。 他是穿越者,原本神宗皇帝八子幼时重病,合该早殇,而他恰逢其会穿越至此。 因为前身兴趣使然,他对宋朝历史十分熟稔,可这也叫他有些心烦。 就宋而言,眼下并不算个好时期,未来走势堪忧。 还有不足一载,太皇太后高滔滔薨世。 还有七年,哲宗赵煦宾天,向太后力主端王赵佶继位,就是后来的道君皇帝宋徽宗。 徽宗在位期间,各路烟尘不断,大小造反几十起之多。 还有二十七年,梁山贼寇揭竿作乱。 还有二十八年,方腊明教举事江南。 还有三十三年,女真金兵南下。 还有三十四年,东京城破,二帝北狩不返,宗室上至诸王,下至子弟,全部受押同行,沿途伤死无数。 可以说未来危机重重,到老都不消停,大宋江山岌岌可危,他想做个逍遥王爷都难。 那就只好谋算办法,思虑对策。 哲宗无后,兄终弟及,可他熟知历史,彼时向太后力排众议,独相章惇连举数人,又言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都不能够改变赵佶最后登极。 端王赵佶的母亲陈氏出身掖庭御侍,乃向太后一手提拔,视为心腹,向太后亲子亲女幼年夭折,再无所育,所以陈氏死后,其一直视赵佶为己出。 所以哪怕年龄略长,但有嫡传嫡无嫡传长这条路,亦不好走通。 嫡还好说,没有争议,至于长,前朝后世,历史之上,曾无数次证明,是靠不住的! 既然如此,是准备陈桥兵变,还是筹谋烛影斧声? 是先手假造个金匮之盟?亦或确实没有承位,那等女真南下,提前逃出东京,弄死赵九,以近宗亲王之名聚兵? 赵倜觉得都不易,这一切的前提要先掌握莫大权利,但皇室爵位遥领远授,碍祖宗礼法,难得入朝为官。 宗室难以科举、不可从军、不授朝官,除非皇帝特谕开口,可哪个皇帝会做这种事情?大宋开朝之初,就算宗正寺卿,判寺事这种管理宗族的官职,都叫赵普与其弟赵安易担任,不以皇族之人任之。 亲近向太后无用,他思索之下,便靠向了太皇太后高滔滔,虽然爵位遥授,他也须晋升,勘高身份,将来才能更好行事。 并非每一名皇子都会封为亲王,神宗皇帝已经不在,他们这些神宗的子嗣只算近宗,而不是当今天子的直系,封伯封公封郡王者大有人在。 燕王是大国王号,本该是神宗十二子莘王赵俣将来晋升的封号,但他抢先一步,是如今近宗诸亲王中,唯一的大国封号。 虽然赵倜知道,亲近高滔滔会得罪赵煦,尽管小皇帝此刻没表现出来,但太皇太后高滔滔去世之后,小皇帝是必要来一盘清算的,不说如今朝中执政的旧党,甚至都险些废掉高氏的太皇太后称号,将其贬为庶人。 不过他于此已有应对之策,倒是没有太过担心。 他穿越之时三岁,如今一十三年过去,期间他学习武艺以为防身强体应变。 谋算是非,为将来一问至尊之位。 出宫后,他暗结坊间帮会势力,打算荡平东京城市井街市,在地下控制整座京畿,若异日大事不遂,说不好兵行危招,走一步险棋。 本以为凡事不出掌握,怎料今日周侗讲出这样一番话来,这种事情后世没有记载,且并不合乎常理,太宗皇帝曾搜罗江湖武学,藏于宫中,怎么想都有些匪夷所思! 赵倜回去书房,坐在椅上沉思足足一个多时辰,看着太阳过午,这才起身换了套简单服裳,朝门外走去。 他有在大相国寺喝茶的习惯,并非寺内,而是正门对面的东京老字号丁家素茶馆。 出门唤了声,廊角阴影处闪现一名古铜皮肤,脸庞棱角分明的青年:“王驾,现在出发吗?” 赵倜点头:“叫上周师傅、苏大、鱼二同往。” 青年名为白战,与苏大鱼二都是赵倜亲随,领命忙去传信。 片刻之后几人出府,一路只做步行,穿街过道,往东门大街方向而去。 待到了东门大街路口,望见相国寺轮廓之时,前方忽然变得拥堵,隐隐有打骂声音传来。 “公子,这……”白战询问。 “过去瞧瞧怎么回事。”赵倜淡淡说道。 几人走上前面,分开人群,看见一片空场,竟是五六个泼皮在踢打一老一少,地上竹筐碎裂,里面果子散落到处都是,老少正拼命用身体保护。 另有几名泼皮持着弹弓、吹筒、粘杆等物,在后方叫好,其中为首者生得刀条脸型三角眼,神色奸滑,手拿一只滚圆鞠球,喊得声音最响。 叫到兴奋之时,他使力将手中鞠毬朝老少打出,却不料掷得有些高,竟然直奔赵倜等人而去! 第2章 狠狠惩治 鞠毬又叫皮球,蹴鞠游戏之时使用。 蹴是用足踢踏,鞠是外面皮子内装米糠猪泡等物的圆球,两字合在一起,就是踢球的意思。 蹴鞠一事,古来有之,当前最为风靡,上至宫廷,下到市井,多有玩耍,京城内有圆社、齐社专门踢球的团体,书铺还有教人如何踢球的小扎书籍。 这时球已到赵倜几人近前,白战箭步迎上,口中轻啸,抬臂一拳轰出。 这一拳看似刚烈,实则内蕴柔韧寸力,就听“噗嗤”声闷响,那球不被崩飞,而是给从中狠狠打穿,套在他的胳臂之上,里面的米糠飞扬散落到处都是。 周侗在旁赞道:“白大郎好拳力!” 苏大和鱼二此刻也跃上前方,苏大生就一副虬髯,身材雄壮,好似熊罴,鱼二则瘦小灵活,如同猕猴,两人一起喝道:“大胆!” 场中目光立时被吸引过来,泼皮们表情狞恶,虎视眈眈,摩拳擦掌。 掷球的刀条脸泼皮往这边打量,看赵倜白衣书生装扮,周侗布衣,其他三个也都简朴,不由冷笑道:“好啊好啊,今天出门不顺,适才这老不死爷俩挡我玩球,现在你们又毁了我的物什,还敢发声,岂非找死?” 苏大吼道:“街路中间,供人行走,哪里容得蹴鞠?莫是你故意借此事讹诈良民钱财?” 他声音响亮,恍如旱地声雷,震得泼皮们纷纷捂住耳朵。 “讹钱?”刀条脸唬得身子一抖,恼羞成怒:“好杀才,也不去打听打听,爷爷如今何等身份,岂会讹你那仨瓜俩枣?今日事情必要你磕头赔罪,自家掌嘴,不掉落满口牙齿不能离开,好让你知晓我高俅的厉害!” “腌臜撮鸟,猪狗一般的东西,也敢口出狂言!”苏大两只拳头握成钵盂,回头看向赵倜,就要冲过动手。 赵倜目光一直盯着刀条脸泼皮,听他自报名姓,双眼微眯:“你叫高俅?” 刀条脸望见白衣宛若流云飞雪,又似山峙渊渟,心头没来由就是一跳,不过他有倚仗,当前别说寻常门第,就是官宦门庭也都不怕,拍动胸膛道:“我就是高俅,小白脸可听说过?” “会踢皮球的高俅?”赵倜摸了摸下巴。 “看来你知道,那还赶快不磕头认错,打上几十耳光赔罪!” 赵倜笑了笑,微垂目光,苏大鱼二见状,脚下生风,立刻冲了过去。 前面殴打老少商贩的泼皮“嗷嗷”叫着迎上前来,却哪里是两人对手,就似虎进羊群,又比鹘入鸦巢,三下五除二便把这些泼皮掀翻在地,个个哭爹喊娘,叫苦不止。 赵倜在后方淡淡道:“手轻了。” 白战闻言:“公子我去!”说罢“噌”地一声竟跳出丈远,来至倒地泼皮近前,抬脚便踏,顿时骨裂哀嚎声此起彼伏。 高俅在对面脸色骤变,看苏大鱼二此刻冲他,立刻后退了几步,开口叫道:“你们敢……我乃小苏相公门下出身,端王殿下的亲随,你们敢对我动手,活得不耐烦了吗!” 赵倜闻言嘴角翘了翘,看来确是那个高俅了。 无论史上高俅,还是后世演义中的高俅,经历大抵相差不差,市井帮闲身份,泼皮无赖秉性,几经周折,撞了大运投进苏轼府邸,后来苏轼贬官外地,将他派去了弟弟苏辙府中,再被苏辙遣往别处,最后机缘巧合到了端王赵佶的身边。 高俅口中的小苏相公是苏辙,此刻任为副相,旧党中坚力量,太皇太后高滔滔的嫡系亲信。 高俅见对方不语,立刻露出得色,他有这般靠山,可以说在东京城内谁也不怕,好比那句诗说来,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如今就算官府都要予他三分面子。 “既然知道我的名头,还不求饶……” “你球踢的不错。”赵倜合袖身前,微微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爷爷球自然踢得好,你们……啊呀!”苏大已经到了他近前,不待他说完,一伸手如同抓鸡崽般将他拎起。 两旁剩下的泼皮见势不好,转身要跑,叫白战鱼二赶上,没几下就全部打倒在地,便是折了粘杆,碎了弹弓,惨叫不断。 “你是谁的爷爷?”苏大瓮声瓮气瞪着高俅。 “我,我……”高俅眼珠乱转,挣脱不得:“我可是端王的……” “啪!”苏大一个嘴巴扇了过去:“少拿端王吓唬人!” “你,你们不怕端王殿下?”高俅一张嘴吐出两颗牙齿,露出满脸惊愕:“你敢打我?端王殿下不会饶过你们的!” 苏大不理他,回头望向赵倜:“公子,如何处置?” 赵倜缓缓道:“此人眼下虽只小恶,但其本性奸佞刁滑,擅用巧技惑主,日后必成大害,便碎他双腿,断掉他以为媚主的伎俩好了!” “甚么?”高俅闻言顿时身子发软,他浑身本领全在蹴鞠一事之上,若是碎了双腿还拿什么踢球? “饶,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 苏大不听他说,抬起膝盖,“嘭嘭”两下,就将他双腿磕碎,然后好似丟面条一般软塌塌丟去了地上。 围观百姓见状纷纷喝起彩来,从州桥到相国寺这片街面,哪里有不认识高俅的?以往是憎他厌他,现在却是真的怕他,因为他不但攀上小苏相公,更是成为了端王的亲随。 有那心直口急者,劝说几人快走,言道不然巡逻军差过来,必有麻烦,定会拿他们关去大牢。 白战回到赵倜身边:“公子,用不用叫人知会一声开封府?” 赵倜瞅瞅地上哀嚎的一众泼皮:“这片街面,日里都有军巡司的人来往巡查,此时许久也看不见一个影子,怕是都故意避让这高俅呢。” “公子,开封府掌京畿民事治安,主官更是位列公卿,怎会叫人躲一市井无赖?”周侗在旁纳闷询问。 赵倜摇头道:“主官不会叫躲,但下面司衙的差兵久驻市坊,日日与泼皮之流帮会之人打交道,知这高俅投至端王门下,未免攀炎附势,躲避放纵,任其为害,端王与苏辙识人不明,眼下养护小恶,将来势必成就大恶。” “原来如此,草民懂了。”周侗想通其中关节,恍然称是。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人群外忽然传来嘈乱跑动,有声音高喊:“干什么呢?光天化日,胆敢闹市殴斗,全部锁去开封府问罪!” 第3章 横生枝节 下一刻就看围观人群被挤得踉跄分开,从外走进七八名穿皂衣,蹬薄底快靴,斜挎腰刀的军差。 “公子,是军巡司的人。”白战浓眉拧起。 赵倜点了点头,开封府有衙差,有军差,衙差只负责府内事宜,外面巡逻缉捕的都是军差,是禁军编制,归左右军巡司调派。 “吓!”为首的军差生得肥头大耳,白腻面皮,此刻目光扫向横七竖八倒地的泼皮,一眼便瞅见高俅,不由嘴角抽了抽。 “谁,谁干的好事?凶犯跑了没有?”他伸手便将腰刀拔出,唬得两旁百姓急忙往后退去。 “端公,就……就是那几个杀胚!”一旁有个贼眉鼠眼,半捩胸襟,露出纹刺的黄脸汉子大声叫道。 “公子,这该是泼皮一伙,适才离得较远,见势不好去找军差帮忙了。”周侗思索说道。 “周师傅所言不差。”赵倜笑道:“漏网之鱼,居然还敢回来。” “你们好大胆子,青天白日,闹市伤人,将人……都要打死了!”为首的肥胖军差持刀喝道:“还不赶快跪地自缚,随我回开封府认罪受审!” 苏大在前面粗声道:“你这军差毫无道理,连缘由都不问就要带人?” “缘由?甚么缘由!”肥胖军差瞅一眼地上哀嚎的高俅,脸色难看:“伤人就是缘由,将人打残更是大罪!” “这些泼皮街头蹴鞠,殴打商贩,还敢辱骂我家公子,便是该打,我没打死他们就不错了!”苏大冷哼。 “好贼子,还敢还嘴!”肥胖军差气得不轻,东京城平素治安算好,除却那些帮会火并抢地盘之外,像这种闹市殴斗并不常见。 而帮会火并只要不出人命都不会报官,即便出了人命,也是尽力掩藏,开封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种市井殴斗则不同,是必要缉捕的。 “还嘴怎么样?”苏大一副蛮不在乎神情:“这些泼皮欺人在先,便是该打,你还想带我们回去?真做得一枕好梦!” “你这厮哪里来的?莫非外面贼寇下山,混入东京图谋不轨?”肥胖军差气急败坏:“都给我抓起来,敢反抗者刀枪伺候!” 他话音落下,其余军差纷纷抽出腰间钢刀,就要上前动手。 苏大两眼一瞪:“你们敢!” 肥胖军差对他恨极,虽然瞅着一地伤残泼皮未免忌惮,但自家这些人官府身份,本具威慑,又拿兵器在手,一时咬牙切齿就想先把这粗莽大汉砍翻。 却不料这时鱼二嘿笑着走上前面,忽地掏出一物,往前一晃:“你等敢对我们动手?” 那物是块巴掌大小的铜牌,上面刻了花纹图案,中有云龙隐现,一面阳雕了个“元叁拾捌号”,另一面则有皇城令三个篆书字样。 “你,你们……”肥胖军差猛收住前冲脚步,神情瞬间变得惨白,这令牌但凡衙门当差之人,无有不识,乃是禁中大内特殊军司,皇城司独有信物。 皇城司是禁卫之所,不但有护佑天子和皇室成员安全的职责,更有监视军队百官,以及行重要秘事的权利。 类似于后世的锦衣卫还有粘杆处,只不过没那么残暴,但其独立于朝堂诸司之外,不受辖制,权限极大。 肥胖军差汗水滴落,心中不住骂娘,他没想到眼前这几人竟然是皇城司的司卫,别说他惹不起,就算是头上的左右军巡使也惹不起。 “怎么?还要抓我们回去开封府吗?”鱼二笑容一收,冷冷地道。 苏大此刻也摸出一面令牌:“你这鸟差瞅好了,看仔细咱们是哪里的人,就算咱真的犯了什么罪过,也不是你们开封府能拿得了的!” 他的牌子和鱼二的略有不同,鱼二的牌上雕着“元叁拾捌号”,他这枚则是“地拾玖号”。 皇城司司卫以天地元黄排序,每个人都有固定的编号,以方便司内登记,指挥下达任务时,皆称编号,不呼真名。 赵倜出宫开府,不仅带了原本随身的几名宦官宫女,更是在皇城司带走了七个人。 这七人都是自小跟随他身边,每次出宫游玩,出入市井坊间,贴身保护于他的专职司卫。 白战也是这七人中的一个,序号“地拾叁”。 “诸,诸位司长……”肥胖军差挤出副难看笑容:“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吗,小的哪里敢拿你们呢,小的也不知诸位司长在行走公事……” 鱼二摸着稀疏黄须:“行走公事谈不上,路见不平是真章,这伙泼皮闹市蹴鞠,殴打商贩,目无王法,危害一方,我们见到自然要惩治一番,后续之事你自报去军巡司得知吧。” 肥胖军差闻言心中叫苦不迭,他知道高俅根脚,若只寻常泼皮无赖,哪怕被皇城司的人打死,只要有确凿犯法由头,这边也会料理善后,可高俅出身小苏相公门下,如今更是端王亲随,别说军巡司料理不了,就是开封府都不好办。 “这个……”肥胖军差硬着头皮道:“诸位司长……”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苏大不耐烦道。 “诸位司长,那,那高俅……”肥胖军差实在不想顶锅,这锅他也顶不住,就想说出高俅身份。 可他话语尚未出口,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音,围观百姓都是一惊,急忙转头观看。 大宋禁止闹市骑马,除非有军情存在或者特殊情况,但此刻天下靖平,少有军事,所以人们心中纳闷。 就见远处跑来几骑,为首马上是个红色脸膛,一身内侍装束的宦官,正手持鞭子朝前张望。 “会踢皮球的高俅在不在这里?”宦官勒住马匹缰绳,尖细着嗓子询问。 百姓鸦雀无声,会踢皮球的高俅就在地上躺着呢,可谁也不敢搭茬。 宦官见无人讲话,皱眉探头:“你们干什么呢?地上这些是……哎呀,不就是高俅吗?谁把他打成了这副模样!” 说罢急忙翻身下马,身后侍卫也紧跟着跳下,分开人群,往前而来。 第4章 威慑六贼 宦官带人匆匆到了高俅旁边,打量一番,不由面皮抽搐:“高亲随,谁给你伤成这般模样?端王殿下还叫我找你回去蹴鞠呢,今日约了圆社的社长,正须你一展身手。” 高俅之前疼得昏迷了阵儿,刚刚醒转,听到声音勉强睁眼,迷糊中看见宦官,顿时泪如雨下:“大总管,大总管给小人报仇啊……” 宦官看他这副惨样,神色也不好看:“究竟怎么回事?我给你做主,就算我做不了主,还有端王殿下在呢!” “大总管,我,我的腿被人打断了,说是叫我以后再不能踢球,不用侍奉殿下!” “甚么?”宦官闻言一愣,仔细瞅了瞅他的腿,顿时黑下了脸:“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干的?” 高俅躺在地上起不来,眼睛看不见远处,勉强抬手乱指:“是个黑熊样的壮汉,主家是个小白脸书生,有四五个人……” 宦官听他说得含糊,皱眉刚要寻找,那边苏大道:“别找了,这厮就是我打的,你这没毛的又待如何?” “你?”宦官闻言大怒,刚要发作,却见开封府军差怵立在旁,不由道:“你们都在干什么呢?为何不捉拿凶手,还让他在这里耀武扬威,逍遥法外?” 肥胖军差陪笑道:“非是小人罔顾律法,实在这几位乃皇城司的司长,小人怎敢动手擒拿……” “皇城司?”宦官狐疑观看苏大,又瞅瞅一旁的鱼二,并不认得,他虽然也是宫中出身,但宫城分内外,皇城司驻守在外,而且人员不少,哪里认识得全。 “确实是皇城司的司长,小人见过信牌。”肥胖军差目光闪烁,心中松下一口气,端王府来人就好了,两家都不好招惹,如今碰头,叫他们自己解决,这口锅可算是甩脱了。 “皇城司……皇城司也不行!”宦官忽然冷声道:“此乃端王亲随,端王正在寻他做事,你们皇城司哪来的胆子将他双腿打断?” 苏大撇了撇嘴:“打都打了,又待如何?这高俅闹市蹴鞠,欺压良善,还敢出言不逊,没打死已经是手下留情给端王面子了。” “好啊,好啊,你好大的胆量!”宦官怒极,跨步上前,指着苏大:“王府的人哪里轮得到你们皇城司插手?居然还敢言及殿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苏大搔头,鱼二笑嘻嘻地道:“就算是端王殿下,也不好纵容亲随这般行事吧?这不是给殿下抹黑吗,殿下见了,说不得直接叫人杀威棒打死呢。” “混账!”宦官闻言气得浑身颤抖:“我看你们是假冒皇城司身份,来啊,给我将这几个贼徒拿下,死活勿论!” 他话音一落,跟随而来的几名侍卫立刻往前冲来。 “谁敢!”苏大粗声断喝,将令牌向前一举:“没毛的,看看这是什么,你敢对皇城司的人动手,长了几个胆子!” 宦官盯着令牌,面色阴沉似水,忽地两道长眉一翘:“皇城司也不能随意动端王殿下亲随,就算高俅有什么罪过,也不是你们皇城司可以插手,你们如此妄为,敢殴打端王殿下的人,就是对端王不敬,对端王不恭,对皇家心存怨恨,你们莫非想要造反不成!” 造反俩字一出,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大宋自建朝来,最忌讳这两个字眼,盖因太祖皇帝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行事等同于造反柴氏周朝,所以这俩字朝上朝下,除了各地确有此种军情外,闲则不谈。 宦官看没人说话,猛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戾色,正要再次下令动手,忽然一个声音淡淡从对面传来。 “你说谁想造反?” 声音并非很重,乍听似乎还很温和,但细品之下,便如寒风之凛,刀剑错生,冰冷彻骨。 “我说谁想造反?”宦官感觉很难受,这声音叫他觉得居高临下,冷淡漠视,立刻拔起语调:“说的就是你们,我看你们想要造反!” “大胆!”苏大与鱼二同时喝道。 “你再说一遍。”刚才的声音又次响起,就看赵倜从后方负着双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缓缓向前走来。 “公子,这宦官武艺似乎不低……”周侗在旁低声道。 赵倜点了点头,瞅着前方红脸膛宦官,嘴角露出一抹寒诮。 宦官顺声看去,望见赵倜,不由便是一愣,少年白衣胜雪,俊美绝伦,正不错眼儿瞧他。 宦官神色瞬息变了几变,最后一片苍白,打了個大大冷战,下一刻“扑通”声跪倒在地:“燕,燕王殿下……” 赵倜狭长好看的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上一遍给本王听听。” “卑奴……”宦官磕头如捣蒜,撞地砰砰作响:“卑奴李彦,不知燕王殿下在此,信口开河,还,还请王驾恕罪……” 赵倜盯着李彦,这人是端王赵佶在宫中的伴当,赵佶开府时将他带了出来,也是后来的“六贼”之一。 北宋六贼分别为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本来还应有个高俅,可高俅在金军渡河徽宗南下时,和童贯闹了别扭,当时又身染病,一气之下返回东京,结果叫钦宗认为是投靠支持自己,竟然逃过此千古恶名。 “王驾,卑奴有罪,还请王驾看在卑奴伺候端王多年份上,宽恕卑奴啊……”若是别的宗室,李彦不会这般低三下四,至少不会言词哀切磕头求罪,但眼前这位却不一样。 大宋王爵不世袭,这位是当下近宗里唯一的大国号亲王,诸王之首,虽不入朝,但身份却是最高。 而且这位有尚武之名,在宫中时就喜舞抢弄棒,练习武艺,又喜白龙鱼服,市井游逛,抱打不平,与端王的文雅风流笔墨丹青截然不同,性子跋扈飞扬,行事冷酷无情。 赵倜看李彦磕的地面砰砰作响,可脑门丝毫红肿不见,冷笑一声:“李彦,听说你武功不错?” 李彦忙恭声道:“王驾,卑奴确曾学过些粗浅本领,但都是江湖上的小把戏,不值一提,不入王驾法眼。” “粗浅本领?”赵倜哼道:“撞了这么多下,脑门上却纤尘不染,你在糊弄本王玩吗?” “啊,这个……”李彦闻言不由身子一滞,冷汗立时流了出来。 第5章 北乔峰,南慕容 “王驾,卑奴,卑奴……”李彦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赵倜目光如炬,哂然道:“众目睽睽之下,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和本王玩这种伎俩,是觉得本王好骗吗?” 李彦伏在地上,刚才他运使手段,将一口丹田之气行至额顶,护住脑门,想自己若不抬头对方也瞧不见,可以免受些皮肉之苦,却没料到竟被直接拆穿。 他咬了咬牙,立即散去这口内气,卖力磕了起来,边磕边道:“卑奴习惯使然,忘记泄去内力,还请王驾莫怪,王驾莫怪。” 只是片刻,他额头一片青肿,巧士帽跌落,血丝渗出,土尘沾了一脸。 赵倜看着他狼狈模样,神色淡然:“人皆云祸从口出,今日你言语不敬,自家掌嘴吧!” 李彦心中叫苦连天,他端王府大总管是兼差,正领宫内押班的职位,乃六品差遣,说白了在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上等县的知县都没有他品级高,这闹市磕头也就罢了,再行自己掌嘴,以后必然会传为坊间笑谈。 但他不敢违命,图一时痛快,说了忌讳之词,若对旁人还好遮掩,可对皇室来说实属大忌,就算朝臣士大夫也不敢这么放肆,他身在内侍省更是罪加一等。 “还不快打!”苏大断喝。 李彦陪笑,左右开弓给自家轮起了嘴巴,鱼二在旁阴阳道:“这个时候不用内力了?” 李彦咬了咬牙,使上本领,再是“啪啪”几下,两边脸庞肉眼可见肿胀起来,然后张嘴一口血喷出,眼皮翻了翻,“哐当”声扑倒在地,竟是自己给自己打晕了过去。 白战上前踢了两脚,低声道:“公子,昏了!” 赵倜扫视一圈其他泼皮,又往开封府军差那里落了落,军差个个垂头躬身,不敢说话,那个报信的泼皮,已被苏大惩治,倒在地上哀嚎。 他嘴角扬了扬,看向四周百姓,微微一笑:“吾名赵倜,国姓之赵,倜傥之倜,今下忝为燕王,平素爱走市井民间,遇祸害坊邻,仗势欺人者,必惩戒以儆效尤,众人再遇此事,可往开封府状告,可提吾号与开封府知。” 四旁百姓闻言顿露惊喜,纷纷行礼。有胆大者开口:“原来是燕王千岁。” “可不就是贤王千岁,我刚才心中猜得就是啊。” “小老儿早年便见过贤王,如今老眼昏花,刚才莫敢辨认呢。” “嗨,拙下倒识得出来,除了贤王谁还能惩治这些无赖地痞不法官吏呢?” 赵倜冲一众百姓点头示意,他六岁时起便带司卫出宫游逛市井,抱打不平,十年养望,在民间得了贤王的称号。 本来这种养望事情为皇者忌,但哲宗无后,此刻培养名声,将来可为问鼎极位的一记砝码。 这时被打的老少已经叫苏大鱼二扶起,两个要过来拜谢,赵倜摆了摆手,叫白战送些银钱,叮嘱回家养伤。 接着百姓们让出一条道路,赵倜带着几人继续往相国寺行去。 他有吃素茶的习惯,所谓素茶就是未熏花的茶叶,再配上素的糕点小食。 大相国寺素茶有名,不但寺内,外面的丁家素茶馆更是东京城老字号,兼卖各种果品饮子,远近闻名。 几人走上了东门大街,只见人群熙攘,花光满路,锦绣繁硕,罗绮飘香,热闹非凡。 赵倜背着双手,边看心中边感叹,也不过就三十几年模样,女真南下,暴虐凶残,神器沦陷,处处疮痍,这锦绣繁华将再不复存在。 他慢慢向前走,这条路自小倘熟,往返过无数次,没一会儿工夫就到了相国寺正门。 此寺乃皇家寺院,占地极庞,足足五六百亩,内里有六十四处禅律院,金碧辉煌,云霞夫容,宜扬颂声,构此大壮。 相国寺并非日日皆开,每月只开放五次,里面不但外人可以摆摊,僧尼也都做些生意,甚至还有饭馆食店在内开设,生意极好极欢闹,向来有八方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会寰区之异味的说法。 赵倜经常过来吃茶,这个时代娱乐少,除了勾栏听曲之类的风流事宜外,想消遣的事情委实不多,素茶馆除了能吃茶,还能听书,有说书先生讲一些话本传奇,算是不错的解闷地方。 赵倜折转身子到了相国寺对面的丁家素茶馆门前,立刻有小厮迎上:“公子来了,快请快请。” 他捧场此地多年,里面无论掌柜伙计,还是说书先生,甚至后厨的师傅都认得他,一些老客也与他相熟。 进去里面,几乎人满,但独独前方一张桌子空闲,这是他包下来的茶案,随到随坐。 小厮进去禀报,掌柜出来嘘寒问暖,还有些茶客起身与他打起招呼。 赵倜一一回应,随后坐到桌边询问小厮:“曲先生来了吗?今日说什么书?” 小厮将案上抹了又抹,应道:“公子,曲先生来是来了,不过带着一个师弟,说今天由他师弟讲书。” 赵倜笑道:“这是要捧自家人,就不知这师弟姓甚名谁,说得是否精彩?” 小厮道:“先生的师弟叫做霍四究,至于说得好不好小人却不知道,只是听曲先生讲他师弟以前并不在京城营生,是各地赶野场的先生,今日驻店倒是头一遭呢。” “霍四究……”赵倜微微沉吟,这个名字他知道,后世见宋人笔记,这霍四究乃当时第一说书大家,纵观历代也难有人在说书技艺上超过他。 不一时,素茶点心端上来,从后方走出两人,头里的白胡子老者赵倜熟悉,正是在丁家素茶馆说书二十余年的曲先生。 另外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瘦削,留着短须,一双眼睛雪亮,看样子就是小厮口中的霍四究。 曲先生对众人行了一个礼,客套寒暄后介绍起霍四究,只说今天由这位师弟说书,还请众位衣食父母捧个人场,多多担待。 老茶客早知此事,新茶客看个热闹,片刻后霍四究开讲,声调圆润,收放自如,倒是不比曲先生逊色。 他说的一段五代传,讲那时天下第一豪杰李存孝,所谓王不过项,将不过李是也。 半个时辰后歇息,曲先生上前暖场,再次捧起这位师弟,说他十几岁就外出行走江湖,见识远胜自家,一会儿叫师弟说一段江湖故事给众人品鉴。 东京的茶客惯常听的是沙场征战,名相良将之流,没听说过这种,闻言纷纷叫好。 霍四究润了喉后再次登场,这番却是先说一首李白的侠客行作为定场诗,接着介绍起江湖绿林风情,续而说起人物,言道:“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如今江湖之上风头最胜者是两位年轻英雄,时下有名言形容这二位,乃北乔峰,南慕容……” 赵倜在桌子旁听到这里便是一愣,旋即神色大变,“腾”地一声站起:“霍先生说甚么?再说一遍!” 第6章 天龙?天龙! 前方霍四究神情惊愕,不知自己哪里说得不对,急忙望向曲先生。 曲先生与赵倜熟悉,这丁家素茶馆的掌柜还有他都知赵倜真正身份,不好直接问询缘由,只道:“师弟重新说来给公子细听。” 霍四究依言从头讲起,最后又道:“如今江湖绿林之中,风头最胜者是两位年轻英雄,当下有一句名言形容这二位,乃北乔峰,南慕容。” 赵倜脸上阴晴不定,深深吸了口气,这次没有说话。 霍四究见状,小心翼翼继续往下讲:“这北乔峰说的是当今丐帮帮主乔峰乔大侠,南慕容则是姑苏慕容世家的公子慕容复,两人皆有超高强本领,一身武功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赵倜虽不开口,但此刻脑中仿若雷电炸裂,天雷滚滚,北乔峰南慕容,北乔峰南慕容,怎么会有北乔峰,南慕容呢?! 萧峰还好,历史上确有其人,可也没有到过大宋。 至于慕容复,他祖宗慕容垂,慕容宝,慕容恪是确实有的,可慕容龙城、慕容博还有他自己,却哪里得来? 赵倜胸臆翻腾,心思百转,暗暗思想,难道说……这里其实是天龙? 如是天龙,那么周侗所说当年太宗皇帝南下荡平江湖门派,武林世家,收取武学秘籍的事情极可能为真! 但为什么在宫中多年自己没有找到?是被前几任皇帝给毁掉了,还是藏在什么特殊隐秘的地方? 如是天龙,那么将武功练到极致,岂非日后问鼎至尊之位会多出几分把握? 就算迫不得已,兵行险招,也会加大几分胜算!最不济武功高了,可以保得周全,天大地大哪里又不能去! 如是天龙,他从小习武的路数并未走错,可那些厉害的武学却一门都没得见,若是早派人寻觅,说不定已有斩获了! 听着霍四究继续讲乔峰慕容复二人事迹,中间穿插着些江湖是非,恩怨情仇,再有旁的人物出场,赵倜几乎已经笃定这里就是天龙! 他微闭双目,就算连茶都不喝了,耳中听着霍四究的声音,心内不停思想从小到大接触的一事一物,从中寻觅与武学,与江湖有关的蛛丝马迹。 白战几人从没看过赵倜这般模样,都开始谨慎起来,着眼防范四周。 又待半个时辰,一场书结束,赵倜起身叫白战付了茶钱,又赏了曲先生和霍四究,然后迈步走出茶馆大门。 外面天色依旧明亮,东门大街上的人流散去了一些,两旁店铺摊位生意不减,但却没有之前喧哗。 赵倜对紧随身后的周侗道:“周师傅听那霍先生所言江湖事情,可否真实?” 周侗点头:“公子,基本为实。” 赵倜回头看他一眼:“周师傅也知北乔峰南慕容?” 周侗道:“草民知晓,这两人乃当今江湖上的天骄之辈,虽然年轻,但武功却是极高,就算一些成名宿老,都未必是两人对手。” 赵倜微微沉吟,走出十数步又道:“比之周师傅如何?” 周侗赧然道:“草民虽未曾见过这二人,但从二人传闻来看,只怕难是敌手。” 赵倜笑了笑:“霍先生说那乔峰慕容复武功天下少有,不敌倒属正常。” 周侗愧道:“实乃草民学艺不精……” 片刻之后,一行人出了东门大街,径直返回燕王府。 进入府邸赵倜直奔书房,叫白战几个守在门前,周侗进去,看着对方赵倜思索几息开口:“本王有些事情还请周师傅解惑。” 周侗礼道:“王驾请问,但凡草民知晓,定然无所不言,言无不尽。” 赵倜点头:“光祖坐下说话,如今你是王府之人,不用处处拘谨,那边我已经为你报上姓名,朝上会有差遣下来,从此有了品级在身,不必再继续浪荡江湖。” 周侗露出感激神色,学成文武艺,卖给帝王家,什么不想为人拼命,想要自由之身都是矫情言语,不过得晋无门罢了,他急忙再次行礼道:“多谢王驾,王驾恩德,侗敢不效死!” 赵倜手指轻击桌面,缓缓道:“太宗皇帝收集武学秘籍,藏于宫廷的事情,光祖具体哪里听闻,可有信服之力?” 周侗道:“王驾,草民并不妄言,若只是寻常江湖传说,也不敢随意开口卖弄,草民师父还有华山陈家之人,都曾和草民言过这件旧事。” “你师父本王知道,当年曾保护王大相公变法,跟随左右,他老人家如今可好?” “王驾,先皇离世,王大相公被贬后,师父便隐居嵩山少林不见世人,就算是草民也有些年没见过他老人家了。” “隐居嵩山少林?”赵倜眼睛眯了眯,周侗师父乃大有名头之人,后世所谓王不过项,将不过李,拳不过金,这金指的就是他的师父金台。 其人出身嵩山少林俗家,与少林千丝万缕关系,曾入朝为过武职,戍过宋辽边境,王安石变法时常遇刺杀,被神宗皇帝钦命保护四周,江湖上有个绰号称为天下拳王,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正是,师父隐居少林,草民曾去过几次,都不得见。” “他老人家既然这样说,该不为虚,华山陈家又是什么人?”赵倜问道。 “王驾,陈家便是当年太祖皇帝下棋输华山,太祖太宗两朝四辞朝请的陈抟老祖陈家。” “原来是那个陈家……”赵倜沉思,当年太祖皇帝浮浪江湖之时,曾得到陈抟指点未来方向,对其心怀感激,至于华山当时是输是封,太祖皇帝后来并没有亲口说明,而陈家自大宋开国后,便一直居住在华山之上。 “王驾,正是此陈家之人与草民闲聊时说起,所以……草民不以为假。” “那倒该是真的了。”赵倜心下琢磨,无论金台还是陈家之人,都与大宋皇室朝堂关系不浅,这事应该确实,但为何些年来自己一直没有在宫中找到这些秘籍呢? “光祖之前说李宪武功高强,不妨再详细道来。” “王驾,李大宦曾有个绰号,叫做北地无敌,出宫差遣,乃至带兵期间,行走于外,无论江湖绿林,未曾遭遇一败。” “他擅长什么兵器武功?”赵倜好奇道。 “李大宦平素用剑,更擅使一种红线飞针,他身法鬼魅,纵掠无形,飞针迅捷诡异,寻常武功兵器,根本难以招架。” 赵倜闻言露出古怪表情,双手伏案,身子略微前倾看向周侗:“光祖说李宪红线飞针,迅捷诡异,身法鬼魅,纵掠无形?” 第7章 辟邪巷 周侗点头:“王驾,正是如此,李大宦武功端得厉害,但江湖之上并不知他所用的武学名称。” 赵倜慢慢收回身体,靠住椅背,有些沉默,这李宪武功怎么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呢,好像是……葵花宝典? 葵花宝典在明朝笑傲时代出现,有言解说为前朝太监所创,这个前朝必然不是指元,十有八九指的是宋。 但……这会是李宪创出来的吗? 虽然李宪在神宗一朝得宠万分,任过内侍省都知,皇城司使,后来走马差遣于外,任过一路经略相公,最高五路伐夏时任战时西北宣抚置制使,辖理五军,可李宪的名声在后世,其实还没有他那个干儿子童贯大。 赵倜心中狐疑,但哪怕就算不是李宪所创,对方也应该知道这部武学的真正来历。 “李宪……”他想了想,李宪如今在哪里呢? 神宗驾崩之后,赵煦年幼,太皇太后高滔滔临朝称制,无人再庇护于他,以往种种错失,经略西北时的疏漏,全被朝臣捡起,上疏参讦于他。 高太后虽对李宪素无恩怨,但为了平息众怒,降他为永兴军路副都总管、提举崇福宫,接下来几年,参本不断,于是连连贬谪,最后任宣州观察使、提举明道宫。 好像再后来李宪提出致仕,赵煦批了,准他任便居住。 任便居住就是随意找个地方呆着,不过李宪本就是东京人,那大抵是回来这边养老了。 赵倜想到此处,喊白战进门,叫他去唤王府大管家郑福。 郑福是他在宫中的随身宦官,开府时一并带了出来,领王府所有内事。 不一会儿郑福进入行礼,赵倜看他道:“知李宪如今住在哪里吗?” 郑福闻言一呆,小心翼翼道:“殿下说的是童贯干爹李宪?” 赵倜点头:“我知你素来与童贯来往,可曾听他提过?” 郑福寻思几息:“殿下,我想起来了,童贯确实提过此事,说他干爹告老后回到京城,在辟邪巷居住。” “辟邪巷吗?”赵倜双眉一扬,这是东京内城西面的一条巷子,住的并非官宦朝臣之类,而是一些道人方士,在家居士之流,巷名便是由此而来。 “李宪也曾是封疆大吏,统帅千军万马,对阵西夏有功,怎么住去了那个地方?” “这……”郑福道:“殿下,童贯说李相公不被朝臣所喜,军中也对他多有意见,所以才选了辟邪巷,那边清静无打扰,正好养老。” 赵倜思忖几息,看眼外面天色:“既然如此……就都随本王去见见这位李大宦。” 既然确定是天龙,赵倜觉得事不宜迟,虽然从小习武这条路没有走错,但他还是得争分夺秒。 天龙起于大宋元佑年间,但却不知具体是元佑哪年,此刻无量山剑湖宫之事发生没有。 如果还没有发生,他必然要想办法偷离京城前往探访,取得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秘籍,若是正当发生,无量剑派遇袭,那也无妨浑水摸鱼,趁乱拿获。 但无论哪种都需自身武功高强,至少要能在对方面前,甚至四大恶人手底自保,毕竟倘若赶上无量剑派被神农帮袭击之时,四大恶人也去了那边,这四人滥杀无辜,万一遇见可不会讲什么道理。 就算他从小习武,斟酌之下哪怕最弱的云中鹤,也不可能与其轻易逃脱。 原因很简单,虽然从小习武,可他并没有修炼内功。 并非宫里没有内功才没修习,以他的身份,在皇城司司卫手上,或者外面市井一些帮会武馆处,还是很容易拿到内力修炼方法的,而事实他也的确得到了几本,但审视之下却没有练习。 原因是觉得那些内力修炼法门有些过于粗浅,练那些内功之人,手段并不高强到哪里,甚至还不如他这个只练快剑,练外门招数的人厉害。 而内功这东西一但练习,劳心费力不说,将来如果遇到更好的,能否两种内力共存也是个问题,至于改练恐怕也并不容易,所以才一直拖到如今。 但现在知道竟是天龙,便又自不同,非那些出名的功法不好练习,除却能得到北冥神功,兼容一切,否则必要先修炼一门神妙有名的武学才是。 北冥神功为他当下第一首选,但去无量山怎么都得有自保之力,他在京城此刻也找不到别的高人,李宪虽极可能练的是葵花宝典这种自断后路的玩意儿,却难保手上有旁的神功秘籍,倒是可以要来,然后再往无量山一探究竟。 说走就走,此番没有步行,坐辆马车,依旧周侗四人,外加郑福引路,直奔城西辟邪巷。 这时初夏,天波较长,待到辟邪巷时尚未擦黑,只是稍近黄昏,巨大的夕阳如胭脂般挂在西方天空,看起来颇为惊艳奇异。 马车进入巷子,巷内十分安静,唯有马铃声入耳,再听不到别的太多动静。 苏大放慢赶车速度,郑福在辕架上左张右望。 这巷子住的多是道士居士,身家殷实那种,所以宅子并不算小,但和一些朝臣的府邸比起来却远远不如。 “殿下,似乎这家就是李相公的住处。”郑福手指路旁一座宅子冲车内说道:“卑奴看别的都不写匾,这宅子上面写了李府二字。” 赵倜从车厢中探头看了一眼,果然路旁的一座宅上写了字,只不过这宅子其实远够不上府的规模,写了字反而有些尴尬好笑。 “下去瞅瞅。” 他跳下马车朝着宅门处走去,就这时那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出来一名垂头丧气的男子。 这男子三十左右年龄,颏下无须,焦黄的皮肤,生得膀阔腰圆,似是孔武有力,但却一脸沮丧神情。 “道夫……”郑福瞧见这人急忙喊道。 “啊?”这人闻言一愣,看向郑福,随后目光落在赵倜身上,顿时打了个激灵,忙上前两步行礼:“卑奴童贯,参见燕王殿下。” 赵倜点了点头,这人正是李宪的干儿子童贯,看来前面宅子确为李宪住处无疑。 “王驾屈尊至此……”童贯面露疑惑不解神色。 “道夫,王驾是来探望李相公的,李相公可在……”郑福皱眉:“你这一副苦瓜脸表情,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义父确在家中,只是,只是他重病缠身,恐是时日无多了。”童贯说着说着竟然流下眼泪。 第8章 北地无敌 “时日无多了?”赵倜神情凝重看向童贯:“我听闻李相公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怎会染上恶疾?” 童贯抹了一把泪水:“王驾,义父确实擅长武道,可却病痛多年,卑奴也不知因何而得。” 赵倜沉吟道:“既然如此,赶快带本王去瞧李相公。” 童贯急忙转身打开宅门:“王驾快请,卑奴这就去禀报义父。” 看着童贯小跑进去,赵倜问周侗道:“光祖,这人武功怎样?” 周侗摇头:“王驾,属下看这童贯本事也就稀松平常,似乎并不会内功的样子。” 赵倜道:“那他倒没有骗我,在宫中时我曾问过他武艺,叫他演示拳脚,看着颇为普通……对了,李宪有几个干儿子?” 郑福答道:“王驾,好像就童贯这一个。” “就一个?”赵倜疑惑道:“李宪武功非凡,一生未曾遭受败数,怎么没传给童贯?” 郑福道:“这事儿卑奴倒是听童贯牢骚过,说义父并无弟子,干儿就他一个,却把厉害手段捂着藏着,不教给他,叫他伤心。” “恐怕是李大宦这路武学一脉单传,谨小慎微,不到最后不会留下衣钵。”周侗思索道:“江湖上这种传承方式并不罕见。” “那如遇意外,最后岂不是有可能失传?” “确实如此,古时许多厉害武功并未全部留下后世,大抵便是此种原因才失传的。”周侗轻叹:“属下曾闻春秋之时有神乎剑技,一剑可破三千铁甲,今日却不得见。” “这般确属神乎其技了。”赵倜想了想:“倒还可能在一些古时洞府,门派遗迹中有所留存,世人难觅罢了。” 周侗道:“王驾所思也有道理。” 几人这时走进宅内,打量四周,见入眼极为寒酸,宅子并不算小,但并没什么修饰点缀,就连花圃之类都无,几颗老树肆意生长,废弃鱼塘成了干涸大坑,一口破缸丢在旁边,中间甬道青苔布满,两旁杂草丛生,虫蚱乱蹦。 怎么过成这样?赵倜有些不解,按理说李宪就是观察使致仕,但薪俸也并不算低,大宋有退休工资,维持这座宅子应该绰绰有余,何况李宪素有贪名,这也是朝臣参讦他的一条原因,西北带军时肯定没少贪墨,但钱呢? 宅子内外一共三进,几人走到第一进门口时,童贯小跑出来,满头汗水:“王驾,义父本待亲自迎接,可是,可是……他现在已经下不去床榻,只能勉强更换衣物,叫卑奴告罪。” 赵倜摆了摆手:“李相公重病如斯,没请太医局的人瞧看吗?” “卑奴几次三番和义父提出,可义父却说请了也无用处,叫我不得因此惊扰太皇太后和圣驾,就叫世人以为他早死了便是。” “如此……带本王去看。”赵倜心中纳闷,若真是病患,哪有不看之理? 随后穿过两进屋舍,来到最后的房前,还未得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药味。 “义父自家买药叫人熬制,吃了有些年,但病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半生浮财,几乎都花在了这上面。” 周侗细嗅分辨,轻声道:“王驾,该都是些补血益气,益寿延年的名药重药。” 赵倜琢磨了下,若真是几天一根千年人参,百年何首乌灵芝之类,怕就算李宪曾经贪墨不少,也是会坐吃山空的。 可究竟什么病症,居然要吃这些?说好听的这些是益寿延年的药物,说不好听其实就是拿来吊命的东西。 童贯打开第三进房门,赵倜带人走进,是个花厅,但陈旧破烂,名不副实。 接着进入东间,倒是宽敞,却依然破败,不但药气扑鼻,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腐烂味道。 就看房间最里面有一张横榻,榻上半靠半卧着一名老者。 这老者哪怕没有站起,也能看出身量应该极高,满头白发,一脸皱纹仿佛核桃皮深刻,骨瘦如柴,精气神全无,竟是七八十岁行将就木的样貌。 赵倜见状不由扬了扬眉,他记忆中李宪此刻也不过五十几许的岁数,怎么竟然老成这般模样? 榻上老者穿了一身崭新的紫色官服,但显然是刚刚换上,领口歪着,袖子长短不齐,衣摆压在腿下。 “老臣李宪,参见燕王千岁,还请王驾宽恕老臣重病在身,无法衣冠周正,不能行礼之罪。” 赵倜看着李宪,他几岁的时候见过对方,不过那时对方已经出宫,看到则是因为对方觐见神宗皇帝,禀报军情。 “无妨。” 童贯搬过椅子,赵倜坐下:“本王昨夜梦到先皇,先皇言说旧臣,首提李相公,问及李相公如何,本王不知,深感愧疚,今日查访到李相公住处,便即刻前来探望。” “先皇……托梦给燕王了?”李宪在榻上浑身颤抖,挣扎就要坐起,无奈力不从心,几次扑倒,童贯慌忙过去扶着,才勉强挺直了腰身。 “不错,先皇还提及王大相公几人,本王一一作答,唯有李相公不知,先皇呵斥,李相公鞠躬内庭,经略西北,收复河湟,血战贼夏,乃有大功于社稷,怎能不知归处?” 赵倜缓缓说道,这是他之前就想好的词,李宪自神宗去世后一路遭贬,难免心中怨恨,自己若一上来就问你会什么武功,传给我几门?对方恐怕不肯答应,即便答应了给的也未必就是好东西。 李宪闻言不仅泪水纵横,喉头滚动几声,举起双手对天拜礼:“官家,老奴重病缠身再活不得几日,就要前往继续伺候官家了,叫官家久等,老奴有罪啊!” 他说完之后,嘴角竟有血水流出,那血并非鲜红,里面白色虹光闪烁,颇为古怪。 周侗在旁低声道:“王驾,李相公该受过很严重的内伤,迟迟不好,并非普通病患。” 赵倜点头,就看童贯跑去一旁柜中取出颗黑色药丸,给李宪服下,又连喂了几口汤水,这才稳住了气息。 “叫王驾污眼了,老奴将死之人,还劳王驾探望,实在是于心不安。” “李相公有功社稷,若皇家无人探望,岂非心寒,不过……”赵倜道:“我听闻李相公武功极高,当年有北地无敌绰号,怎么会受如此严重内伤,经年不愈?” 李宪一阵沉默,半天才道:“王驾从哪里听得这些?” 赵倜道:“本王自小好武,身边这位周侍卫乃金台金老拳师的弟子,对李相公景仰,告知本王此事。” “金老拳师的弟子?”李宪看向周侗,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最后止住,片刻后再次开口:“王驾竟然喜武?这可实在难得,就不知练得哪种功法?” 赵倜闻言心中一喜,他便是要将话题引到武学之上,没想对方竟然主动问起。 “本王练剑,只练一手快剑,宫内没有高深内功,所以一直使用外力。” “快剑?没有内力的快剑?”李宪看着赵倜,灰暗面容若有所思。 赵倜点头:“正是如此,不知李相公练得哪种功法?” 第9章 葵花宝典 李宪道:“不瞒王驾,老臣所练乃一套并不出名的武功,江湖之上未有传闻,称作葵花宝典。” 葵花宝典,果然是葵花宝典! 饶是赵倜这些年处事不形于色,向来气定神闲,可也不由得表情微微产生变化。 “葵花宝典?” “不错……”李宪眼中生出一抹回忆之色:“这是一整套武学的总称,里面涵盖了六种功法。” 六种功法?赵倜心中一怔,难道葵花宝典除了那种诡异飞针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吗? “愿闻其详。” “看来燕王果然好武,那老臣就啰嗦啰嗦,老臣好久都没和人说起过武道之事了。”李宪声音有些凄凉。 “宝典之中为主的自然是葵花真气,以此驱使几种武学招数,除此外还有一种内功名为紫霞劲,与葵花真气可以同修。” “紫霞劲?”赵倜皱了皱眉,这个名字竟又是有些耳熟。 “紫霞劲老臣没有练过,老臣继承宝典之时,里面缺少了此门功法,或许……华山陈家此刻存有。” 赵倜瞅了周侗一眼:“这紫霞劲……华山陈家怎么会有?” 李宪笑笑:“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不得不提葵花宝典的创造者,老臣这一门的祖师爷。” “噢?”赵倜道:“李相公,这套宝典的创造者为何人?” 李宪道:“说起来王驾可能听过,乃是太宗时候的大宦官窦神宝。” 原来是窦神宝,赵倜心中顿时释然,如果说葵花宝典是李宪创出,那他有所怀疑,但如果说是窦神宝开创,便没什么疑问了。 窦神宝乃宋初第一大宦,出身宦官世家,其养父窦思俨在五代时候就是天下闻名的宦官,且武艺高强,马上步下,皆能对阵。 窦神宝自小投到晋王府内,是太宗皇帝的嫡系心腹,当年不但跟随太宗一路南征,灭北汉、雍熙北伐也护在左右,曾保太宗皇帝从高粱河一战中脱身,后领兵驻守西北边境,数次将西夏太祖李继迁打得狼狈逃窜。 其人一生十分传奇,年事高时辞去所有职务,回归内庭,在皇城司使的位置上养老直至寿终。 而赵倜关注的则是窦神宝曾经跟随太宗南征的事情,南征途中太宗荡平江湖门派绿林世家,搜寻的武功秘籍必然得有人打理,这个人极大可能便是窦神宝。 窦神宝原本就武艺高强,若是再遍读这些武功秘籍,融会贯通之下,创出葵花宝典这部奇书便没什么疑问! 只是,紫霞劲又是什么?关华山陈家什么事? “当年窦祖师创造葵花宝典后,神功大成,曾经与陈抟老祖切磋,胜败未知,但两人切磋后共创了紫霞劲一功,同为内功,此功并不与葵花真气冲突,所以窦祖师将其放入宝典之内。” “原来如此!”赵倜颔首:“这么说来陈家的紫霞劲是陈抟老祖传下的了?” “王驾所言不错。”李宪道:“可是窦祖师这脉传到仁宗皇帝之时却出了些是非,那时继承宝典的是郭槐……” “郭槐,就是民间流传那个狸猫换太子的郭槐?” “正是,王驾知道此乃民间传讹,其实并无此事,但所言确为这个郭槐,仁宗皇帝因为自小寄养章献明肃太后名下,恶章献太后隐瞒自己身世,再故意派生母章懿太后为真宗守灵,隔绝母子联系,乃至章献明肃太后去世仁宗才知真相,于是迁怒郭槐,将他斩了,其时宝典尚未传完给弟子,缺了一门紫霞劲。” “既是与葵花真气无有冲突联系,缺了倒也无妨吧?”赵倜思索道。 “老臣修炼多年,自觉葵花宝典原本五种绝学自成一套,以葵花真气为主,转日针与魅影步为招式,另有水寒掌、柔伤法两种为辅,紫霞劲似乎有些多余,不知为何会被窦祖师放入其中。”李宪露出迷惑神色。 赵倜眨了眨眼,忽道:“这部宝典听起来神奇,不知李相公可否拿给本王瞧瞧?” 李宪一愣,随即苦笑道:“若是王驾想要这宝典,便算老臣献上又如何,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赵倜道。 “若王驾不习武还好,就当看个新奇,可王驾好武,给王驾看了恐是害了王驾啊!”李宪连连摇头。 “李相公何出此言?” “王驾,这宝典非净身者不能修炼,因其厉害玄妙,好武之人见后恐怕把持不住,引刀自宫,若是王驾……那老臣还有何面目去见先帝?恐怕挫骨扬灰,都难赎一身罪过。” 赵倜摸了摸鼻子:“李相公除了此宝典外,可还有什么别的功法给本王参详参详?” 他不一定非要看葵花宝典,毕竟欲练神功,挥刀自宫,这代价太大,他可做不到,来见李宪的目的就是找一本其他高深内功修炼,然后前往无量山寻觅凌波微步与北冥神功。 “王驾,老臣一生虽与人对战无数,但却只修炼这部宝典,并不会其他的武学。”李宪黯然道。 赵倜不由心中微微一落,竟然没有其它武功,李宪不至于撒谎,葵花宝典都没一口拒绝,别的功法肯定会拿出来,那么肯定就是真没有了。 他叹口气,一时想不到还去哪里寻找厉害武学,顺口道:“李相公还是给我宝典一瞧吧,我只观赏,并不带走就是。” 李宪犹豫几息,然后看向周侗等人,赵倜冲身后一挥手:“都出去等着。” 周侗几个听这宝典凶险,个个变了颜色:“王驾,这……” 赵倜哼了声:“你们还怕本王一看之下,就挥刀自宫吗?若是连这点定力都无,倒还真不如切了痛快呢!” 几人面面相觑,只好退去门外,童贯也做势要往出走,李宪唤住他:“道夫就别离开了,去把灯火燃着,然后扶我好了。” 童贯闻言大喜:“是,干爹!” 就看李宪从怀中摸出一叠黄绫布,打开后露出一本扎册来:“王驾,当年郭槐死后,宝典原本遗失,现在这本是补写,除了没有紫霞劲,其它都与原本无二,道夫,拿给王驾观看。” 童贯伸手接过扎册,三步并两步来到赵倜身前,赵倜取过来瞅一眼上面葵花宝典四个字,然后伸手翻开。 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八个大字赫然醒目。 他直接忽略掉,翻去了下一页,约莫两刻钟左右,一本册子全部看完,然后神情有些肃穆。 虽然没有亲身练过内功,但他却也见过几本,正因为所看粗劣,所以才没练习,此时心中有了比较,这葵花宝典的奥妙之处立刻凸显出来。 葵花真气是内力法门。 转日针是飞针招数练法,也可化为剑术,但威力比飞针略有不如。 魅影步是身法。 水寒掌是拳掌招式。 柔伤法则是疗伤的法门。 这套宝典几乎涵盖一名武者需要的所有本领,基本不用再去学别的武功,精修此门即可,这也是李宪身上没有旁种武学的原因。 赵倜深吸口气,合上扎册,看向李宪道:“李相公,难道就没有不自宫便可修炼宝典的办法吗?” 第10章 一阴指 “不自宫便修炼宝典?”李宪看着赵倜,霜白眉毛颤了一颤。 半天后他道:“宝典所载武学,脉走极阴,不掺阳火,天一生水,地六盛之,至阴至柔,极魑极魅,遇阳火起,焚尽所有,前功尽弃事小,走火入魔事大,断无成功可能。” 赵倜思量道:“如此说法,岂非不动妄念即可?” 李宪叹道:“王驾,世皆凡人,哪里有不动妄念可能?即便有心无力者,还是有心在前,力不力的在后,既有心,火则起,除非从根源上解决,否则念头动,阳脉生,徒劳无功,一切化为梦幻泡影不说,走火入魔,随顷可能暴毙啊。” 赵倜站起身,在房间内走了两圈:“女子可练?” 李宪道:“宝典非是寻常寒凉功法,男子可宫,女子无去妄火,难调阴阳,不可!” 赵倜笑道:“那便是了,这宝典根本在一个火字之上,女子阴属同样又不可练,可见与人体如何无关,只要能够纳阳匿火,容刚隐烈,那么普通男女也未尝不能练习。” “王驾只看一遍宝典,居然理解如此之深?”李宪双眼紧盯赵倜:“若非王驾果真没有内力,老臣断然会以为王驾浸淫此道多年,不过推想虽然如此,如何解决却是难上加难。” 赵倜沉吟:“本王这些年只学外门快剑,对内功了解有限,观看道理是道理,却不了解天下内功,李相公再想想,本王不信既然有道理存在……就没解决的办法。” “这……”李宪露出一丝犹豫,却即刻隐藏。 赵倜敏锐抓住他神色变化,声音阴郁地道:“李相公,本王喜武,再别无所好,昨夜梦中先皇最后询问生活,本王如实回答,每天打磨气力,粗拳拙腿,难登大雅之堂,先皇叹气,最后拂袖而去,一梦醒来,本王心神不安,恍惚如坠深渊,心内不知所措。” “唉,王驾。”李宪眼睛看着赵倜手上的葵花宝典扎册,嘴唇颤了颤,却又闭住。 赵倜见他不为所动,伸手一招童贯,把宝典递还:“其实本王也不是想练这本宝典,毕竟其乃量身裁衣为内侍准备,本王就是心中疑惑,宝典还给李相公,再不须看,李相公若知道如何解决还请明说,也解了本王心中好奇,不然抓肝挠肺一般难受。” 李宪看童贯送回扎册,心下松了口气,这宝典足足近三万字,无论如何对方也不可能全记下来,他其实不怕赵倜偷学了这功法,此功法诞生于宫内,就是为皇家服务,外人自然千防万防,至于皇室,哪怕就叫他直接毁掉,以后再不许练,他也遵从无误,他是怕赵倜真如自述武痴,一个念头不稳,挥刀自宫,那他可就成罪人了。 此刻宝典还回,李宪心中一轻,不由开口:“王驾,老臣曾经对失传的紫霞劲有所猜测,怀疑先行修炼此功,或可免除自宫之苦,但也只是猜测,未必当准。” “紫霞劲……”赵倜摇头,他想起为什么对这功法名称熟悉了,因为和华山派的紫霞神功名字太过相像。 华山派并非后来全真七子之一郝大通于元朝初年创立的那一派,全真创立的道教华山派在朝阳峰下,乃是道观,而真正的华山派则在玉女峰,两者不是一回事。 如果紫霞劲就是紫霞神功的前身,那华山派很可能是陈家一脉创立,这也符合陈抟老祖与华山千丝万缕的关联。 只是学了紫霞劲就能不用自宫练葵花宝典,他是不大信的,何况还只为李宪自己猜测。 赵倜不死心:“李相公,我闻当年太宗皇帝南征,荡平江湖绿林,收取不少武功秘籍,窦大宦旁随左右,定然从中掌管,后来创出葵花宝典,应该多和参详那些武学有关,难道其中就没有解决之道吗?” 李宪闻言一愣:“王驾怎知此事?” 赵倜道:“不难推测。” 童贯这时端过水来,李宪沾了沾唇,默不作声半晌,方道:“既然王驾知道此事,老臣也就不再隐瞒,葵花宝典确为窦祖师参考那些武学典籍开创,当年老祖有话传下,若是练得扬子江畔山海观的一种功法,倒可以不必自宫,修炼宝典上武学。 “嗯?当真?”赵倜双眼眯起。 “只是祖师开创这宝典本意是传弟子干儿,都乃净身之人,倒无所谓练不练那功法,所以没谁在意此事。” “扬子江旁畔山海观……是什么功法?”赵倜问道。 “山海观乃为道家大观,其有一门镇观绝学唤做一阴指,又名幻阴指,极为阴幽冷厉,寒冥魅形,若是修炼,可调和阳火,隐匿真刚,再练葵花真气就不会被妄火焚身。” “幻阴指?原来是这门武功!” 赵倜记得这门武学,这乃是元末倚天时代混元霹雳手成昆的绝技,极为阴寒毒辣,成昆曾用此功在光明顶重创明教七大高手。 这幻阴指本名一阴指,后改此名,有点像天山生死符,一道阴寒内力附着在体内,且会游走四肢百骸,因为是附着并且移动的,不是专门克制的内力,一旦中招,很难根治。 这指法厉害不说,堪称阴损,被伤到后阴毒附体,对战之时非纯阳内力难以化解。 他此刻脑中思绪电转,不学葵花宝典,学这幻阴指也不是不行。 “李相公,这幻阴指如今何在?” 李宪摇了摇头:“王驾,其实并非老臣最开始刻意隐瞒,实在这幻阴指也没有了……” “也没有了?”赵倜愕然。 “王驾既然知道太宗皇帝当年南下搜集武学秘籍之事,难道不知后来仁宗皇帝毁掉三库的事情吗?”李宪纳闷道。 “仁宗皇帝毁掉三库?什么三库?”赵倜不解:“本王自小到大在宫中从没听过此事,仁宗皇帝起居注上也未有记载。” 李宪想了想:“是老臣失言了,三库既为太宗所建,仁宗皇帝损毁后,又怎好记述下来。” “还请李相公告知原委,毁的什么库,和武学又有何关系?”赵倜皱眉问道。 第11章 十二年前秘事 李宪转头看向童贯:“道夫,你也出去吧,为父所言,你不好入耳。” 童贯称是,给赵倜行上一礼,匆匆出门,他心中只惦记葵花宝典,皇家的秘事可不想听,那可都是要命的东西。 见童贯由外带好房门,李宪才声音低沉地道:“老臣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燕王殿下屈尊探望,老臣实在是感激涕零,铭心五内,既然王驾问了三库之事,哪怕说出有渎误君上之嫌,老臣也愿为王驾解答。” 赵倜没有说话,李宪这是对朝上有一丝怨意啊,不过也难怪,先皇恩宠,西北建功,位极人臣,何等风光无两?而后却一贬再贬,险些定罪入狱,晚节不保,穷居闹市一隅,苟延残喘,无人记念,这样的落差说一点怨尤都没有不太可能,如今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哀了。 就听李宪继续道:“太宗皇帝……好武且擅毒。” 赵倜摸了摸下巴,宫中听不到此种言语,没人敢说,但后世却有记载,说太宗喜欢用毒,尤擅牵机。 “是以登极之后,将原本晋王府的东西全搬入皇城,但不比在王府时松散,怕人擅动窃取惹祸,于是建了三座秘库,一为武库,存放南征北战途中得到的武功秘籍,二为兵库,存放各种长短兵器,其中不乏五代时名将如王彦章杨行密等人器物,也有江湖得到的削铁如泥刀剑,三就是毒库了,里面都是毒药之类。” 赵倜抿了抿唇,他从不知宫中还有这三个库房,自小揣着心思有意各处寻找,亦未曾见过,未听人提起过。 “仁宗皇帝慈爱,不想放存这些东西于宫内,但三库是太宗建造又不好毁掉,至晚年才下定决心摧毁,自此三库皆无,那些武学也就失传了,据老臣所知一阴指便在其中。” 赵倜觉得头大,这也未免太可惜了,重要的是这断了自家念想,不过他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一阴指是扬子江山海观镇观之宝,山海观乃武学大宗,内里藏书浩如烟海,当日攻打此处死伤无数……”李宪嘘叹:“太宗手下也并非全是军士,收揽了一些江湖绿林之人,其时折损大半,就算窦祖师也受了不轻内伤,最后耗费三日三夜才将那里拿下。” 赵倜忖道:“既然山海观这般厉害,太宗为何不收为己用?” 李宪摇头:“山海观虽是道观,却为南唐的家观,里面主事之人都属南唐皇族宗室,怎肯为太宗所用?就是宁死都不肯降的。” “原来是家观……” “不错,山海观类似大理天龙寺,宗族之地,皇家观庙,积累多年,里面武学多不胜数,以三种最为厉害,乃是一阴指、山字经、无量海宝箓,而一阴指的威力实不弱于大理的一阳指!” “不弱于一阳指?”赵倜吸口气:“这幻阴指这般厉害吗?” “两者当时齐名,只不过如今百年已逝,江湖上对一阴指应该已经忘却,就是山海观这种武学大宗,都已淹没于时光之中了……”李宪说到这里不胜感慨。 赵倜琢磨了几息:“李相公,你适才说仁宗皇帝晚年下定决心摧毁三库,但毒药典籍容易毁掉,兵器之类却难磨销,既是兵库,怕不是还有甲胄等物,能军中使用赏赐,怎么就全没了呢?” “这个老臣不知道了,毕竟老臣当年并未亲眼得见,但自英宗皇帝即位后,宫中确实再无三库,或许……” “或许什么?” “或许太皇太后知道的更清楚些,老臣当年听干爹说,仁宗皇帝是在嘉佑七年病重时下的旨意,令英宗秘密主持,那时英宗已经身为太子,太皇太后业已嫁入宫中,如今细捋,太皇太后应知详情。” “嘉佑七年?”赵倜想了想,仁宗是嘉佑八年去世,英宗即位,确实算临死之前下的决心,不过这种事情肯定会秘密执行,毕竟涉及皇家体面,哪怕高滔滔当年为太子妃,英宗也未必会讲吧? 不过转念又想,自家这位便宜爷爷平素可有些惧内,纵观整个封建王朝,只娶一个老婆的皇帝凤毛麟角,自己这位爷爷便是,后世还有个明孝宗朱佑樘,也只有一个老婆。 史书曾载,曹皇后怕英宗蹈仁宗覆辙,后代不昌,曾经赐下三名女官给英宗做侧室,但英宗至死都没有去见过她们,后来还是神宗把这三个人抬了品级,死后陪于陵寝一旁。 这么想来的话,摧毁三库的事情,英宗皇帝肯定会和高滔滔说,甚至有可能行动之前就已经说过,那么自己倒是可以去宫中问问。 “正是嘉佑七年,所以老臣以为王驾要详知此事,恐怕得去询问太皇太后。” 赵倜道:“本王好奇,既然如此,那便抽空进宫一趟。” 李宪点头,忽然又有些气息不稳,拿起水来喝了一口,脸色愈发灰暗。 赵倜道:“李相公一身武功炉火纯青,内伤从何而来?究竟是谁将李相公伤成这般模样,药石难医?” “这……”李宪闻言不觉身子滞了一下。 “李相公何妨说说?伤了李相公之人,必然也是大宋仇人,说了好叫本王心中有数。”赵倜道。 “唉……”李宪道:“这件事情倒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王驾既然相信老臣,老臣便翻翻旧事好了。” “李相公但说无妨。”赵倜心中疑惑对方被谁打伤,按理说李宪是葵花宝典大成者,学的并非后世明朝笑傲里那种残损宝典,即便残损都几乎当世无敌,李宪练了完整的宝典,还被人伤成这样,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王驾知道十二年前五军伐夏,老臣身为统帅之事吧?” “自然知道,若是奏功,不说全破,至少夺得西夏半壁。” “那王驾也知那次堪比雍熙北伐规模战争最后失败的原因吗?” “原因好像很多,不过……”赵倜沉思。 “不过老臣身为统帅,统理协调不利,难辞其咎。”李宪道。 “虽然名为统理,实际五路分领,似乎不是最主要原因吧……”赵倜淡然道。 “王驾英明,最主要的原因是战争之中四路大军困于灵州,粮草断绝,我却坐镇兰州城外,开兰、会两地,没有前往救援会师,导致那四路先后惨遭溃败。”李宪苦笑道。 “应是这样。”赵倜轻轻一笑。 “其实并非老臣不往救援合师,老臣准备带兵前去灵州的头天夜里,因为粗心大意,疏于防范,竟被刺客潜进营中,刺客趁月黑风高,黑夜浓郁,居然胆大包天潜入营寨,突起行事……”李宪摇头道。 “刺客?”赵倜眼睛眯了眯:“居然敢潜营行刺?李相公便是那时受的内伤吗?这刺客什么人,武功难道比李相公还高?” 第12章 刺客乱军 李宪脸上现出回忆神色:“这刺客武功又何止高强,简直是老臣一生中从未遇到过的敌手。” 赵倜神情变化:“李相公受这般重伤,最后留下那刺客没有?” “倘若留下,老臣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究其原因,都怪老臣当时疏忽大意,否则刺客哪得不察便轻易进入营内。”李宪长吁短叹。 “千军万马之中,那刺客伤了李相公,居然还能逃脱?”赵倜十分意外。 “那刺客武功已臻化境,乃志在必得而来,只是她没料到老臣竟也会武,且不算低,居然在她手里不死。” “倘若李相公不幸……” “那兰、会两州可能不保,老臣所带的熙河路大军恐怕也要全部折损进去了!” “竟然如此……” “老臣受那刺客三掌,刺客却只受我两针,她掌力歹毒,老臣两针伤势远远不及这三掌,几乎没叫她太过受损,其又趁夜色使尽手段离开,倘若白日或可将她留下,可惜却是夜晚……” 赵倜心中有些纳闷,葵花宝典走的是鬼魅快疾,迅速无形一路,甚至有时都不会与敌手兵器相交,这般情形之下,对方还能打到李宪三掌,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李相公,那刺客使用什么兵刃?” “只用一口霜寒宝剑。” “用剑?”赵倜皱了皱眉:“我听周侍卫讲,李相公昔年以身法飞针闻名,快如雪泥鸿爪,势似百魅夜行,刺客如何能够抵挡这魅影步和飞针穿梭?” “说来惭愧……”李宪脸上出现些许不甘:“她擅长一种特殊轻功,恍如凌波而走,飘然若仙,根本不下宝典所载魅影步,甚至还要有所超出。” “凌波而走,飘然若仙?”赵倜顿时愕然。 “这也是她敢深入军中刺杀老臣的倚仗,但光凭轻功步法她还未必好伤到老臣,关键是……” “是什么?” “是……”李宪说到此处面露苦涩:“这刺客练有一种神奇武功,不着形象,无迹可寻,居然可以模仿老臣的红线飞针招数!” “甚么?”赵倜吃惊道。 “且模仿得惟妙惟肖,虽然是用剑使出,可如老臣用剑,便几乎会一模一样,若她不是女子,老臣真怀疑也同样练习过葵花宝典……”李宪眼中失神道。 “刺客是名女子?” “不错,她只轻纱蒙面,别处未做遮掩,身材曼妙有致,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赵倜神色阴晴不定。 “正因为她突然模仿老臣的宝典武学,老臣心神震动之下,出现一丝破绽,被她以极快身法侵入,连打了老臣三掌,老臣还手两针,却不中要害,老臣情急之下决定殉国,高喊弩箭齐射,不必顾及老臣,她这才退走而去,从营中逃离,或许……也可能她以为那三掌下去势必会要了老臣性命。” 赵倜看着李宪:“李相公不识此女武功?” 李宪道:“哪里识得,老臣前半生宫中,后半生戎马,于江湖只算路过,见识实在有限,那女子模仿宝典的武功极为奇异,后来老臣琢磨,应该是一种特殊内力催动,只要记下招数,就可使用,外表难瞧出来,只怕天下武学大部分都可伪装。” 小无相功,肯定是小无相功!除了小无相功,世间再无此类功法了。赵倜扬了扬眉。 小无相功威力强大,特点不着形相,无迹可寻,只要身具此功,再知道其他武学招式,就可以模仿别人绝学,没有学过那种绝学的人很难分辨。 至于恍如凌波而走,飘然若仙,根本不下于葵花宝典所载的魅影步,甚至还要有所超出的轻功又是什么?莫非是凌波微步不成? 赵倜脑中念头电转,若是如此,这女子刺客的身份已经不难猜测! “李相公,对方最后用掌伤你,那掌有何出奇之处?” “那掌不但狠辣,而且颇为神奇,使用起来可劈空而走,恍惚如白虹贯日,曲直不定,白色虹光闪烁,看似正面对敌,实则掌力游走无向!老臣中掌之后这些年,想尽办法都没治好,只是勉强吊住一条性命而已。” 白虹掌力,这是白虹掌力!女子的名字在赵倜心中已经跃然而出。 李秋水,刺杀李宪的竟是李秋水! 李秋水是汉名,出身吐蕃六谷部没藏家族,本名则是没藏秋水。 她当初离开无量山后,几经辗转,最后还是回去了逍遥派,并嫁给西夏皇帝李元昊,生有一子,便是西夏毅宗李谅祚。 她是西夏的太皇太后,大宋五路伐夏,她不可能坐视不理,说不定背后操控战事的根本不是西夏梁太后,而是她这个没藏太皇太后。 李宪继续说道:“五路兵败,老臣重伤被抬回东京,进宫与先皇分说此事,先皇听后久久不语,最后叫老臣三缄其口,不许和别人言起,老臣心中明白,这种事情说出来哪有朝臣相信,恐怕又会给老臣多加上几条罪名。” 赵倜点头:“先皇用心良苦。” 李宪道:“后来先皇一力孤行,于朝堂保住了老臣,却叫朝臣们更加憎恨老臣,先皇英年早逝,老臣便逐渐落得眼下结果,不过苟延残喘至今,老臣业已活够,只想早日前往伺候先皇而去……” 赵倜沉默半晌,看着李宪枯槁模样,道:“李相公不必这般,好好养病才是。” “老臣自知自家事,王驾好意老臣心领,不用安慰老臣了。”李宪说罢,住口不语。 赵倜看着李宪脸上死气萦绕,低叹一声起身,唤门外众人进来。 童贯看李宪神情不对,急忙过去扶住,又喂下一颗药丸精神方才有些好转。 赵倜冲白战点了点头,白战从背后包袱中拿出一只檀木匣送去榻前,打开后里面是满满一盒金叶。 赵倜道:“李相公好好养病,本王就不再打扰,来日再来探望。” “道夫,送王驾……”李宪在榻上行礼。 “不用了。”赵倜道:“道夫好好伺候李相公,就别出门了。” 说完之后他带人离开,房间内童贯看着李宪低声道:“干爹?” 李宪伸手摩挲葵花宝典扎册,叹气道:“今日既然你已看到,就传与你罢了。” 童贯大喜,立刻跑到榻前磕头,李宪又道:“若日后燕王起了心思,找你要这宝典,你可万万不能给他,我看燕王确实好武,倘若真的自宫练此宝典,那你百死都不足赎此罪过!” 童贯磕头不停:“孩儿省得,孩儿省得!” 赵倜回到车上,三万余字的葵花宝典已经全部记下,他穿越过来便有过目不忘,过耳不遗的天赋,无论什么东西,只要看过一遍就会记住,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遗却。 此刻天色已黑,车子回到燕王府门前,大红灯笼高挂,照耀得府前如同亮昼。 就看灯笼下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个人,既有侍卫,也有府丁,个个鼻青脸肿,身上带血,正哀叫个不停。 白战见状吃了一惊,跳下马车,疾步上前:“怎么回事?谁将你们打成了这样?” 第13章 道理只在枪棒之下 赵倜也下了马车,脸色阴沉走过去,看向一众侍卫府丁。 “王驾,是,是端王……” “嗯?”赵倜冷笑一声。 “说啊,端王如何?”苏大急得跺脚。 “端王,端王带人来找王驾,属下告知王驾不在,端王便想硬闯,属下们拦着不叫进,结果就给他带来的人狠狠打了一顿。” “然后呢?”白战追问。 “属下等不敢还手,对方吆喝吵喊,闹出好大动静,端王见没人出来,估摸王驾确实不在,说了,说了几句话后离开了。” 白战几人一起望向赵倜,赵倜语气冰冷地道:“他说什么?” 侍卫捂着红肿似桃的脸庞,吭哧道:“属下不敢讲……” “恕你无罪。” “端王说,说……那武夫除了耍枪弄棒,当街打人,强盗一般行径,还会什么?简直是辱没斯文!” 众人闻言看向赵倜。 赵倜嗤笑一声:“武夫?强盗?他也懂得什么是武夫?看来本王得叫这位十一弟明白明白,什么才是武夫,道理只在枪棒之下,规矩只在强盗手中!” “王驾,要去楼里喊人吗?”白战小声道。 赵倜还在宫中之时,就偷偷于外组建了一个小堂口,三教九流,鸡鸣狗盗之辈存之,五花八门,亡命之徒不少。 其中有身边亲信侍卫介绍来的兄弟好友,也有市井坊间抱打不平结识的耿直汉子,还有从府衙平冤认得的被污可怜之人。 他们的本领说不上如何高强,但是唯有忠心,不缺热血,不惧伤死。 出宫一年,愈发壮大,他将这个堂口起名金风细雨楼。 至于活动经费何来,最开始是使用宫中赏赐,太皇太后高滔滔的赏赐,神宗皇帝的赏赐,他母亲邢贵妃的赏赐,邢贵妃所出有四,前三早殇,所以对他这个唯一儿子十分疼爱,私房钱全部拿出来贴补给他。 后来发展愈大,人吃马嚼,日里消耗,有些捉襟见肘之时,便直接干起了黑吃黑的买卖。 东京城的地下势力有七帮八会说法,内城七帮,外城八会。 东京繁华,宋倡行商,水路漕运畅通,十万类交易,四百州来朝,这些地下势力吃得肚满肠肥,又欺压商户良善,讹诈百姓黎民,所以赵倜对此毫不手软。 从最开始的血战血杀,到现在占据了地下半壁势力,有了自己的生意买卖,已算大势已成,统一东京地下不过早晚。 “这几日楼里与猛虎帮还有青衣会对峙,容不得调遣,何况楼内的人除了天七四个,余下都不好被瞧出和燕王府有关,不好和王府扯上任何联系。”赵倜摇头道:“端王那边又能有什么高手,李彦几个宦官,侍卫不过也是禁军出身,与本王这里数目相同,一般无二。” 金风细雨楼由他从皇城司带出的另外四人打理。 四人为首者叫做商七,因为皇城司序号天地元黄,他排为天字柒号,所以众人又管他叫做天七。 “王驾所言极是。”白战说道。 赵倜淡淡道:“这都打上门来了,不回敬一下说不过去,叫上人手,抬着伤轻的几个,现在就去端王府,叫本王这位十一弟看看到底什么才是武夫!” 片刻之后,府内出来二三十人,都是作为亲王承制配给的禁军卫兵,再多驱了几辆车驾,直奔端王府而去。 大宋和以往所有朝代不同,京城不夜禁,一到晚间愈发热闹,尤其州桥和潘楼街一带,都攒有夜市,春日一来,灯火通明,到了盛夏,更是喧嚣欢闹。 马车声势不小,路遇两司三衙的侍卫亲军司夜巡小队,亮明身份后,都告罪放行,没多时,便到了端王府前方。 端王府面积和燕王府差不多,但豪奢程度却远胜过燕王府。 赵佶这人,文才笔墨,丹青斐然,喜享受,喜华奢阔气,贪大贪名,金碧辉煌,珠光宝气,皆是他所爱,虽然此刻年小,但性子油然如此,至老不会改变。 马车停下,端王府门前侍卫探头探脑观望,若是寻常行人百姓在此驻足,早呵斥赶跑,哪容得滞留。 可这几辆马车庄严,且看形制并非民间所有,便都没敢擅自开口。 苏大先从车上跳下,到门口吼一嗓子:“端王可在家?” 门前侍卫虽然不赶人,可这般不敬哪里见过,顿时怒道:“何处来的莽汉,竟然如此说话,莫非皮痒,打二十杀威棍尝尝!” 发配军营的杀威棍往往有五十或一百之数,但实际普通人大多二十棍都捱不下就会被打死,强壮者也不过勉强这个数字。 此刻赵倜也下了车驾,白战走上前道:“燕王殿下来找端王,还不迎接。” 门前侍卫顿时就是一愣,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们可都清楚,毕竟把守府门,看家护宅,想不知都难。 两位大王起了摩擦,指挥下面动手,遭罪的是他们这些底下人,打死打杀的也是他们,两位大王自然稳如泰山不动,坐看风起云落。 为首侍卫强挤出一丝笑容:“燕,燕王殿下,且容小人进去通禀,还请殿下稍待片刻。” 苏大瞪眼道:“你敢叫我家王驾在外面等着,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为首侍卫眼珠转了转,瞅苏大粗豪莽撞,一副就要动手模样,心头不禁一跳,直娘贼,此事无解啊,他暗咬牙关,心中发狠,忽然做了个腿下失足的动作,“唉哟”一声竟然跌去了台阶,随后便躺在地上不起,只是抱着腿脚叫痛。 苏大愣了愣:“撮鸟,你这是做甚?我还没打你呢……” 侍卫首领不理,只在地上翻滚,旁边鱼二道:“是个玲珑心窍的,罢了罢了,别管他了。” 说着两个往阶上走,府门前剩下的侍卫大眼瞪小眼,有的躲去了一旁,有的嘴里嗫嚅道:“殿下,殿下,小人现在就去通报。” 还有的堵住门口,被苏大鱼二几下拳脚打去边里,不敢拔刀弄枪对抗,竟是一哄而跑,做成鸟兽散掉。 苏大鱼二开路,赵倜带着周侗白战走在中间,后面二三十人抬着受伤的燕王府侍卫府丁,直接进入了府中! 第14章 闯府闹宴 只见端王府里到处挂着红色的气死风灯笼,映衬四周鲜亮,远近雕楼画栋,精致典雅,美轮美奂,中间一条白鹅卵石子路,直通前方。 此刻府内巡逻军丁闻声跑了过来,呼喝道:“什么人擅闯王府,不想活了吗!” 苏大亮明身份,那些军丁大惊,又道:“便是燕王也不好如此,待我等禀报再说!” 苏大哪里肯听,径直往前,军丁拦住,赵倜在后面道:“不是武夫吗?” 苏大暴吼一声冲去,后面白战鱼二也都助力,顷刻之间就夺了兵器,再将这些军丁打倒在地。 苏大抓着军丁首领衣襟:“端王何在?” 首领吐出两颗牙齿哭道:“端王殿下在前方玉露殿宴客呢。” “宴客?”赵倜于后点头:“夜夜笙歌,纸醉金迷,果然过得精彩。” 苏大把军丁首领丢去一旁:“莫要跟来,不然还有好打。” 一行人向前走去,远远地看到座大殿,灯火辉煌,如同夜色下璀璨明珠。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名小丫头,豆蔻年华,双抓髻,俏刘海,生得眉目如画,肤白似玉,穿一身水绿裙子,捧着只红面漆盘,莲步款款。 她走到路中,望众人诧异道:“相公们也是来赴殿下宴会的吗?” 苏大咧嘴露出槽牙:“我等都是武夫,只怕端王殿下瞧不上眼呢。” 小丫头一双明亮眸子闪了闪,落在赵倜身上,打了个转,小声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武夫又怎么了?” 说罢,径直往一旁岔路走去,居然不是到玉露殿的。 “有意思……”赵倜嘴角翘了翘,看向周侗。 周侗领会,压低声音道:“王驾观看不错,确实会武!” “就不知是哪里安插过来的眼线。”赵倜摇了摇头。 之前他府上也混进过其他势力派来的眼线,都是外面有心者故意所为。 东京城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安定平稳,除了朝臣新旧党互相攻讦,彼此查探,大下狠手黑手,布下卧底眼线外,皇室宗族内也是如此,其中多以大宗正寺背后主使。 宗正寺算是清水衙门,宗正寺卿品级虽高但权利却没那么大,平时打理宗族,可宗族有什么好打理的? 宗族之内可都是亲戚,有了是非,各个扯祖宗站墙头,两边站脚助威的人越聚越多,根本难断对错,至于什么证据之类,想都不要想,不可能像开封府那般升堂审问。 于是,久而久之,宗正寺不知谁在背后支招,开始偷偷往各皇室王公府安插眼线,然后搜取宗室王公言行上的过失,再大刺刺上门勒索。 这种事情却容易紧了,毕竟只有一方,而且先拿了证据在手,不怕你不就犯,否则就去朝上参本,证据确凿,确实言行有失,那么不是禁足,就是罚俸,甚至降级,宗室一算下来实在不合适,就只能乖乖任其索财,谁叫自家确实有把柄在对方手中呢。 赵倜府上就曾经抓出过一名宗正寺派来的人,将他剃了头发眉毛,半夜捆成个粽子形状,丟去了宗正寺府衙墙内,但并没有下文,可能是宗正寺觉得他这个大国号亲王不好拿捏,就此罢了手。 除却这些之外,辽国,西夏党项,甚至南面某些地方有不轨之心的势力,也都在东京布下为数不少的谍子细作,伺机而动。 这些则是国事了,可军中的机宜司没法全都阻住,而枢密院的机速房更是没那么大本领,把京城上下的间谍抓全,所以东京城看似平静,实际上内里形势十分复杂。 赵倜不去管那小丫头来历,无论什么势力安插的,或者自家打眼其实本就端王府人,都无关当下事情,一行人直往玉露殿走,没片刻到了近前。 这时初夏,白日热烈,晚间清爽,就看这殿三门洞开,窗子也都打着,里面刚罢了歌舞,两旁排案,坐满了饮酒行乐之人,阿谀奉承之言不绝于耳,酸腐陈旧之词充斥席间。 门口有侍卫,就要询问,苏大鱼二上前直接打昏,然后径踏入殿内。 大殿宾客本来酒酣不觉,但外面人越进越多,不由逐次愣住,露出迷惑神情。 赵倜走到殿中,看向里面,轻抚双掌:“十一哥儿好兴致,夜宴群宾,这般美事,没请翰林图画院的人来画一幅端王夜宴图,以效韩熙载夜宴吗?” 大殿最里一张雕案后坐着名少年,金冠束发,穿淡蓝色袍子,容貌儒雅,脸上原本带着一丝得意洋洋,但此刻已经变成惊怒,正是神宗皇帝十一子赵佶。 他闻言“腾”地一下站起:“燕王,你来我府上何事?” 赵倜摇头道:“是我忘了,十一哥儿本就是丹青妙手,不用去翰林图画院请人,自家就可画得,你画在哪里?给本王欣赏欣赏。” “燕王你不要欺人太甚!”赵佶脸色变得铁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报仇不过晚,那边打完没多久,这边就赶了过来。 赵倜瞅瞅两旁,那些宾客看穿戴大抵是京城的闲散文人,不由沉脸:“本王要处理些家事,来啊,送诸位出府!” 这些文人本见他气势汹汹,又听说竟是燕王,都不敢动弹,此刻赵倜发话,不待苏大鱼二去“请”,立刻自顾自起身,往门外跑去。 “这里是我的府邸,还轮不到你做主,诸位都别……”赵佶急切喊道,但宾客哪里肯听,分明是皇家内部之事,一眼都不敢看,唯恐到时候麻烦上身。 “燕王,你太欺我……”赵佶目光闪烁,怒气冲冲。 “不欺,不欺,十一哥儿去我府前大耍威风之时,不说本王乃武夫吗,那本王就过来叫十一哥儿看看,武夫到底什么样子。”赵倜笑眯眯地道。 他话音落下,身后众人纷纷将兵器亮出,一时间金铁交鸣嘡啷啷声音乱响,映着殿内的烛火珠光,寒影闪烁,冷气袭人,杀机腾腾。 “啊……”赵佶见状,神色大变,身子一颤,随后突然转身,撒腿便往大殿后门处跑去…… (亲爱的读者们,恳请大家追读,烦请看到最后一章,追读实在太重要了,没有追读就没有推荐,没有曝光,恳请大家每天追读到最后一章,恳请大家了) 第15章 大闹端王府(求追读) “十一哥儿,跑甚么?”赵倜负手,亦步亦趋。 “武夫,明知故问!”赵佶气急败坏:“本王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赶快离去,本王还能当做此事没有发生!” “哈哈哈。”赵倜笑道:“那倒不必,我来就是给十一哥儿看武夫的,怎好这就离开?” 赵佶已经到了大殿后门前,听闻此言,气道:“你再不走,我便去宫中告你!” “呵……告状是小孩子的把戏,十一哥儿已经出宫开府,怎还行小儿事呢?” “你!我不管,我就是要告你!” “既然如此……”赵倜淡淡道:“都跟好端王殿下,他去哪里,就给我砸到哪里!” “是,王驾!” “你,你,赵倜你这个强盗!”赵佶这时已经跑出殿外,却露出三分哭音:“来人,快来人保护本王……” 没出几步远,就见李彦带着两名宦官匆匆过来,看到眼前情景不由一呆:“这是,这是……” “李彦,你会武功,赶紧将他们打跑,本王重重赏赐于你!”赵佶松了口气,一下躲到李彦身后。 李彦脑门上白天磕头的青肿还没消掉,虽然回来后使用内功疗伤,可当时太过用力,现在依旧鼓着一个圆包,好似生出只肉角,十分滑稽可笑。 他闻言心中暗自叫苦,咬牙上前一步:“燕王,还请止步。” “李彦,你不用和他客气,你是我的属下,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将他们赶走,莫要留情!” 赵倜没有说话,看向身旁周侗,周侗立刻道:“王驾,属下去教训教训这宦官。” 赵倜笑道:“光祖不用留手。” “是,王驾!” 苏大本来在前面跃跃欲试,看见周侗过来,对李彦哼道:“没毛的,算你好运,不然老子出手,直接扭断你的脖子!” 李彦白日里就被他骂,此刻想起心中恼火,怒道:“你这憨货,胆敢出手定然打碎你的狗头!” 苏大撇了撇嘴,一脸轻蔑。 周侗没拿兵器,他擅长枪法,但枪不好带便没有随身,他也精通拳爪,他的拳爪功夫在江湖有名,一套鹰爪翻子手三十六式,脱胎于少林七十二艺中的龙爪手,但又另辟蹊径,不仅分筋错骨,更能抓裂撕捏,威力极大。 他不说话,身子轻盈掠上前方,双手变爪,呼呼携带劲风,朝着李彦咽喉与腹部攻去。 李彦不敢托大,他的武功来自宫外,原本家中是开武馆的,父亲乃京城有名武师,平素好勇斗狠,一次去别家武馆踢场,结果两败俱伤,几天后伤重不治去世。 本来还留些家产田地,但李彦年少时不务正业,整日与帮闲混混玩在一起,没两年便败光家财,想要去州桥底下的关扑店捞上一把翻身,结果却是输得清洁溜光,连唯一的住所都抵押输掉。 最后走投无路,恰逢宫中择收宦官,有个邻居和他父亲有些交情,看他可怜,帮他走了门路,一刀斩断世俗根,从此进入大内当差。 他在武功一道上有些天赋,入宫之后没有外面事情牵绊,除了钻营向上就是练武,十几年下来,居然青出于蓝,此刻已经超过了那好勇斗狠死去的老爹。 可即便这样,也不可能是周侗对手,只两三招便被周侗一爪抓住肩头,一爪提着腰带,狠狠举起再惯去地下,顿时摔了个骨断筋折,哼哼两声便昏迷了过去。 赵佶在后面瞪大眼睛,怎么这般不禁打?平时他看李彦和府内侍卫对练,十来个人围攻都不是他对手,此刻竟眨眼之间就被打得倒地不起,是何缘故? 他出宫后也不是没带皇城司司卫,但他向来不喜学武之人,宦官会武那是没办法,但皇城司却瞧着不顺眼,便打发出去不叫在府中居住,平日有事时再唤过来,此刻看见李彦被打趴下,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剩下的两个宦官急忙扶住,他恍了恍神,立刻甩脱,转身便跑。 跑不多远几名亲随迎上来,却是不知哪里得到消息,手中抄着兵刃,口里叫着:“殿下休要惊慌,小人们前来救护。” 赵佶脑海里全是刚才周侗举起李彦摔下的情景,再看这几个亲随,平日里玩乐手段不少,哪得半点武艺,不由打个激灵:“跑,快跑。” 几名亲随倒是有些忠心,但亦有限,这时瞅见追来人多,苏大在头里好似凶神恶煞,顿时泄气,跟着赵佶乱跑起来。 白战在后面对赵倜道:“王驾,要不要直接上去抓住端王?” 赵倜道:“他愿跑就让他跑,你带人去找之前打家丁侍卫的端王府军兵,都给打回去,对了,问问端王书房在何处。” 白战称是,分派了人手,然后抓住落后的两名小宦官,问道:“端王书房在哪里?” 小宦官惊吓道:“就在左近不远。” 白战道:“前面带路!” 小宦官心下觉得不是好事,磨磨蹭蹭,苏大过来一个腿拐,踢的小宦官“哎呦”一声叫,苏大挥了挥手上钢刀:“敢耍奸滑,将你这剩下的两条腿也一并剁掉!” 小宦官哭丧着脸:“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带路。” 赵佶跑得两腿发软,实在没了力气,气道:“这武夫到底想干什么?等明天看本王进宫告他,请太后狠狠惩治,不得容情。” 一个亲随偷偷回头看了眼,喜道:“殿下,追兵不见了。” “不见了?”赵佶闻言也回头看去,果然后面空无一人,不由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哪里去了?莫不是出府离开了?” 亲随应道:“该是走了,追这么久想燕王他们定也累了,应该回府喝茶了吧?” “累,那武夫怎会知累!”赵佶哼一声,但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脸色大变:“不好,大事不好了!” 亲随不解:“殿下,什么不好?” 赵佶两手撑地勉强站起:“那武夫之前说要打砸,如今追不上我,不会是到处砸东西去了吧?赶快都跟我来。” “殿下,去哪里?” “去书房,我的心爱之物全在书房搁着,若是被那武夫损毁,我势必和他拼了。” 赵佶脸色苍白,踉跄着就往书房处跑,不多时来到书房旁近,借着灯火,看到门前聚了不少人,进进出出,似乎正在往外搬东西。 赵佶愣了愣,抬臂向前指去,身子颤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你们,你们在干什么呢!” 第16章 颇有收获(求追读) 门前众人充耳不闻,连瞅都不瞅赵佶,依旧热火朝天忙活。 赵佶急的捶胸顿足,咬牙切齿,却又不大敢上前。 这时赵倜从书房中走出,一只手托着两个羊脂玉的镇纸狮子,一只手提着只玉龙笔架,神色颇有些满足。 赵佶见此情景,再也忍受不住,跑过去喊道:“赵倜,你,你干什么呢?” 赵倜斜睨他眼,将手上东西交给周侗,道:“十一哥儿打伤我的人,自然要赔付药费,你跑掉不见,我只能自取。” 赵佶闻言目瞪口呆,伸手指着放在门口的箱子,有箱盖还没合上,露出画轴或台屏笔洗的边角,切齿道:“药费?什么药费需这般多?” “多吗?”赵倜摇了摇头:“我又不知道这些玩意价值几何,只能先拿了,不够再找你要!” “甚么?”赵佶睁大眼睛,怒火中烧:“还找我要?你知我这些东西值多少金银?一件半件都使不了,你全想搬走,还打算再要?” 赵倜合袖身前,皱眉道:“我府上侍卫府丁被打得极重,个个吐血三升,只能靠千年人参,百年首乌这些灵药吊命,你这堆破烂能换来几株灵药?” 赵佶气得哆嗦:“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吐了三升人早死了,什么灵药也救不了性命。” 赵倜神色一冷:“倘是死了,不正好赔付丧葬抚恤!” “那,那也要不了这么多啊,不行不行,你要想全拿走,势必从本王身上踏过,若是这些东西都没了,本王也不活了……”赵佶说着,扑到一只木箱上,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赵倜心中好笑,却板着脸道:“那十一哥儿怎样打算?若不赔付,我便在这里全都砸了,本王自家出钱给手下抚恤便是!” “我,我……”赵佶道:“我赔是赔,可不能赔这么多。” “赔多少?”赵倜问道。 “一件,就一件……”赵佶心中好似滴血,这书房的任意东西都是他的心头肉,没了哪个都难受的要死。 “来人!”赵倜脸上一寒:“给本王砸!” “别,别砸……”赵佶急忙哭喊:“八哥,你说几件?” 赵倜摸了摸下巴:“现在知道叫哥哥了,不直呼大名无礼不敬了?简直是辱没斯文!” 赵佶趴在箱子上险些气死,这是他之前在燕王府说赵倜的话,竟被原原本本还了回来,此刻为了保住箱中器物,也只好委曲求全:“八哥,你,你说几件?” “十件!”赵倜伸出手掌,翻了一翻。 “三,三件!”赵佶咬牙道。 “十件!” “五,五件……” “十件!” “七……” “来人,砸!”赵倜不等他说完,再次下令。 “好好好,十件就十件!”赵佶忙不迭道,然后伸手往周侗怀前一指:“刚才的那两只玉狮子镇纸和笔架不能算数,这个不给。” 赵倜嘴角翘起:“算数?这三样还想算数,这三样是添头。” 赵佶大惊:“怎么还有添头?” 赵倜道:“当我不知道吗?这三件又不是买来的,又非你找能工巧匠自己打造,是王都尉送与你的。” 赵佶愣道:“八哥怎么知道?” 赵倜哼了声:“这个十一哥儿就别管了,拿上十件,然后你立下字据,言明是抚恤之钱,此事就此两清。” “为何要立字据?”赵佶疑惑道:“我从来没立过什么字据!” “不立字据,说不得以后我反悔了,或者我手下有没死的,常年人参灵芝吊命,钱不够花,再来你这里讨要……”赵倜身子向前浅探,微微一笑。 “啊?”赵佶呆了呆:“那便立字据,立下字据,此事就此两清,八哥可再不能登门。” 赵倜道:“自当如此。” “那,我给你拿……”赵佶从箱子上不情不愿下来,期期艾艾。 “不用,我自己挑选,来人,打开箱子。” 苏大鱼二掀开几口箱盖,赵倜逐个走去观看,挑挑拣拣。 赵佶提心吊胆,心中只道:这武夫以前不好读书,也少写字,诗从未做过一篇,词也未得过一首,图画更是不会,怎识得我这些物件! 他书房存放这些,都和文房有关,再不就是字画之类,心中不信赵倜能够辨认价值高低。 赵倜不紧不慢,看了又看,接着一件件取出,每取一件,赵佶的脸色就黑下一分,都是排在前面值钱的物品,拿到外面都是罕见的宝贝。 赵倜挑完,然后叫人准备笔墨,接着就在箱子上写下字据。 “十一哥儿,签名画押了。” 赵佶一动不动,赵倜疑惑:“还不来签,我可走了。” “签,签!”赵佶此刻简直心如刀绞,同时也纳闷万分,这武夫怎么知道哪个最好?十件东西不说正是排序最值钱的,可也相差不多,这绝不应该啊! 但转念又想,是了是了,刚才定然拷打了宦官,是宦官背叛自家为其指点说明……可还是不对,就算收拾打理书房的小宦官也认不全这些东西啊。 他拿着小毫笔,哆嗦着签下,又在朱砂宝泥上沾了手指按下手印,一份字据完成。 赵倜拿起来轻轻吹了口,叠起揣进怀中,然后下令回府。 看着一群人离开,赵佶咬着牙关,握紧拳头,用力捶打箱子。 这时不远处哭喊声传来,他抬头看去,却是不少侍卫互相搀扶往这边走过,赵佶不耐烦骂道:“都嚎什么呢!” 到了近前,为首侍卫嗫嚅禀报:“殿下,刚才燕王府到处搜索白日里随殿下过去那边的人,找到后都打得躺地不起,我们劝说,便是连我们也揍了一顿,如今身浑身上下吃痛紧呢。” “这伙贼寇强盗!”赵佶怒斥,接着看到箱上笔墨,不由一愣,他的人同样挨打,为何要赔偿药费抚恤给对方? 对方凭什么管自家索取药费抚恤? 好武夫!居然言语诓骗本王!赵佶气得眼冒金星,抬脚朝着箱子踹去,脚上立刻吃疼,后退几步,一屁股栽坐在地上。 本王,本王誓要入宫去告你这贼子! 赵倜回去府内,把十件东西放进自己书房,镇纸狮子和玉龙笔架摆在桌上,赏玩一会儿后,回寝房安歇。 翌日,洗漱早膳完毕,耍了会拳脚后,叫白战赶车,带上周侗鱼二,出府直奔皇宫。 他要找太皇太后高滔滔,询问有关太宗三库之事。 第17章 危言耸听 马车不紧不慢,过了东华大街,顺着潘楼街到达太康大街交汇处,已经望见了皇城。 宋朝皇城历朝历代最小,即便徽宗之时加扩了延福宫,又建艮岳,算是皇庭一体,可还是比不上前朝的那些皇宫恢宏雄伟。 车子驶出太康街,就到了皇城边上,接着拐过东角楼,没至宣德楼的位置有一座大门,庄严肃穆,是供平日进出的左掖门。 赵倜下了车,叫白战等人去路对面等候,与守门禁卫打了招呼走入进去,一路穿行大庆门,宣佑门,向北再途经数座殿堂,跨过拱辰门后就进入了内庭。 赵倜打算先见母亲邢贵妃,毕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在外面自由,邢贵妃却难得出宫,日里守着宫廷过日。 来到邢贵妃所在的安福宫,守门听差的小宦官见了露出一脸喜色,迎上前去:“殿下回来了。” 赵倜点头,小宦官引路,片刻就进入宫内,只见邢贵妃正在与人聊天,细一看却是郭婕妤,郭婕妤也是神宗的妃嫔,两个关系不错,时常走动。 邢贵妃生得端庄美丽,性格极好,当时颇为受宠,被向太后不喜,若非有赵倜这个独子在,不过淑妃品级,须待二十几年后徽宗封赏前朝宫人时方晋为贵妃。 赵倜上前请了安,邢贵妃欢喜,拉他坐下说话,好一阵嘘寒问暖,又询问入宫何事。 赵倜如实说了,一看母亲,二去瞧望太皇太后,有些事情问询,邢贵妃嘱咐定要谨言慎行,不得逾矩,盘桓半个时辰左右,才起身离开。 出了安福宫之后,赵倜直奔慈宁殿,慈宁殿是太皇太后高滔滔的居处。 这座殿较其它诸宫都宽阔些,门前伺候的宦官宫女也多,看到赵倜过来,行礼询问:“燕王来探望太皇太后吗?” 赵倜点头:“太皇太后可有政事处理?” 宦官答道:“今日无事,不过身体欠安,卑奴去给燕王通传一声。”说着快步朝大殿走去。 片刻之后出来,将净拂往袖弯处一拢:“太皇太后宣王驾进入。” 赵倜微微一笑,殿门前一名小宫女过来带路,直接进入殿中。 这殿乃是组合格局,内里既有正殿,也有处理政事、读书、就寝的侧殿。 小宫女将赵倜领到一处侧殿旁:“太皇太后于内读书,吩咐殿下直接进去便好。” 赵倜颔首,随后走入殿内。 只见里面装饰极为朴素,一点都不奢华,多是书龛文房之类,没有半件珠光宝气物品,最里一张雕花长案,后置宽大榻椅,椅上坐着一名穿纻丝纱罗大衫,着深青织金云龙纹霞帔的妇人。 妇人容貌雍容华贵,典雅大气,虽然岁龄其实已经不小,但却依稀可见当年风华绝代之痕迹。 赵倜看向妇人,正是英宗的皇后,神宗亲母,眼下临朝听制的太皇太后高滔滔。 她手上抚着本厚重书册,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白里泛着淡淡青色,气息有些促浊。 赵倜知道,就在今年高滔滔便会去世,如今恐怕已是什么隐疾病症开始发作起来。 “大娘娘,孙儿给大娘娘请安。”赵倜行礼。 高滔滔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厚书放到案上,然后上下打量起赵倜。 “八哥儿今日怎想着过来看老身?” 赵倜闻言摸了摸鼻子,这位皇祖母语气有些不善啊。 他从小亲近这位,即便多是为了自身考虑,可毕竟这位也是亲祖母,虽说天家无亲,但大宋的宫廷还算较有情味,不像别的朝代那么冰冷,毫无半点人情可言。 皇帝在宫内基本以我相称,不会像朝上那般自呼为朕,子女们私下也都叫爹爹,不会叫陛下官家之类。 皇后是娘娘,太后是大娘,太皇太后是大娘娘,别的妃子什么可以呼唤品级,或者称呼几姐,因为娘娘只有一个,即便亲母也不能唤这个字眼,但可以换称为母亲。 “孙儿每日都想进宫给大娘娘请安,只不过外面不像宫内,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用操心旁事,外面总得维持一大府人的生计,但能抽得出身,孙儿这不立刻就过来给祖母问安了……”赵倜一副愁眉不展。 “哦?”高滔滔神色微霁:“知道独自生活的艰难了?” 赵倜苦笑:“艰难,艰难,想孙儿一个人主持王府便这般不易,大娘娘多年来主理后宫,又再兼顾天下,该是何等的殚精竭虑,费力劳神。” 高滔滔看着他,脸上露出些许笑容,道:“不说老身,你又未娶妃子,其实哪里来的许多事情。” 赵倜摇头,愁眉不展道:“大娘娘不知啊,这外面和宫中不同,若只是游玩还好,真久驻市井民间,便见得繁琐操劳,事无巨细,还须得防范。” “近宗首枝自与宗室不同,宗室于外开府多年,早习惯外方生活,近宗都是第一次出去度日,肯定会有所不适。” 赵倜用力点头:“大娘娘,这外面其实危险得紧呢。” “八哥儿不许胡说,大宋治下乃是清平世界,东京城身为都城,更是治安良好,哪里危险了?”高滔滔皱眉道。 “大娘娘是不知晓,外面泼皮无赖不少,更有帮会勾连当营,抱团成党,很是吓人呢。”赵倜道。 “王府有侍卫,你又有皇城司的人跟着,而且你不是从小习武吗?人家读书时你舞抢弄棒,总有些效本领吧,难道还怕一些鼠类不成?”高滔滔疑惑道。 “大娘娘,你也知孙儿习武,可孙儿武艺实在不高,真遇见亡命之徒,人多势众,就难敌喽。” “京城哪里来的亡命之徒,还人多势众?少要危言耸听!”高滔滔摇了摇头。 这个孙儿自小说话夸张,她每每不愿揭穿,谁叫对方和她亲近,讨她喜欢呢。 不像那个官家孙儿,低眉顺眼,循规蹈矩,自家难道不知他在伪装吗?身为官家,他伪装什么,又图谋什么呢? “大娘娘,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是危言耸听呢,大娘娘莫是忘了还有鬼樊楼吗……”赵倜察言观色,洞悉高滔滔心中想法,急忙摆手说道。 第18章 询问三库 一听鬼樊楼三个字,高滔滔神情立刻难看起来。 樊楼是东京城最有名的玩乐场所,七十二家正店第一,里面吃饭饮酒,唱曲歌舞皆有,无论官宦豪富,还是外地商客,本地小民,无不以前往樊楼消费为荣。 而鬼樊楼则是指潜藏在东京地下的一股庞大黑暗势力,自称无忧洞,鬼樊楼是百姓们给起的绰号。 樊楼于地上展现东京的繁华热闹,兴盛堂皇。 鬼樊楼则在地下隐匿这世间的污秽丑恶,龌龊腌臜,一个鬼字,道尽了地下世界的藏污纳垢,肮脏污浊。 东京城建在四座城池之上,下面叠压着夏朝的老丘城,战国的大梁城、汉代的浚仪城、唐代的汴州城,向来有东京城,城摞城,下面埋有几座城的说法。 究其原因开封地处兵家必争之地,历经多次天灾人祸,黄河决堤改道,河水裹挟泥沙把城池埋没,后来重建之时,便直接建于其上了。 北宋的东京为了防止暴雨水患,承接前代自然形成的下方通道,加以修整,形成一套地下排水排污的系统。 而这地下水路通连,堪比一个小世界存在,久而久之,乞丐盲流之人,穷凶极恶之徒,各种不法之辈,许多聚集其中,形成一股庞大的势力,专干违法犯罪之事,什么恶毒做什么,什么凶残干什么,全无人性之说。 宋初看有苗头之时其实已经开始整治,但因为地理原因,每每整治失败,而且年年都有流民进京,部分品性恶劣的便进到地下加入了这鬼樊楼。 这也是朝上下令,年年从流民里招收厢军的部分原因,可以一定程度缓解流民生事,或者进入地下,为非作歹。 “哼!”高滔滔哼了一声,这事朝廷无光,皇家脸面更是无光,英宗时曾有一位宗室郡王的女儿在外游春,被鬼樊楼绑走,那个女儿还有县主的封号,后来卖给郊外富户,富户问出来历,吓得急忙送了出去,最后自己跑回家中。 那次朝廷大动干戈,杀了许多鬼樊楼恶徒,足有几千之数,因是地下,禁军竟也折损不少,但只是一年过去,外面新加入的人就将死掉的全给补上了。 赵倜察言观色,看高滔滔不愉,又道:“所以孙儿所学这点武艺,侍卫那点本领,实在不够用,孙儿初到外面自己生活,能不担惊受怕吗。” 高滔滔看他,半天才道:“平素谨慎为上,莫要独自出门。” 赵倜眨了眨眼,忽道:“对了,大娘娘,孙儿前晚梦见爹爹了!” “哦?”高滔滔一愣:“你,你梦见先皇了,为何老身这么多年……” 说到这里她停住,想起自己临朝之后,起用司马光、吕公著等人罢除新法的事情,不由心中叹了口气。 “先皇说了什么?”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孙儿生活,孙儿如实告之,在外担心之言也讲了一遍。” “嗯,先皇怎么说?” “爹爹说孩儿小时就练武艺,若是觉得不够,可以去找李宪学习,说李宪武功高强!” “李宪?”高滔滔一怔,刚想说这人还活着吗,又想朝上没有收到他的去世薨告,改口道:“这人眼下哪里?” 赵倜道:“孩儿听了梦中爹爹所言,便去寻找,正好府内的郑福和李宪干儿子童贯来往,最后在城西辟邪巷找到。” “哦,李宪如今可好?” “不好,快死了。”赵倜摇了摇头:“孙儿也没从他那学到什么武艺,他的武艺只有宦官能练,孩儿总不至于为了学武,自己切自己一刀吧……” 高滔滔皱眉:“这李宪,都是些什么歪门邪道!” “是啊!”孩儿当时就问李宪:“可有旁的武艺可学,李宪,李宪说……” “他说什么?”高滔滔道。 “他说自家没有了,但昔年太宗皇帝潜邸之时曾奉命南征,沿途收集江湖绿林的武艺秘本,数不胜数,后来登极在宫中建了三座秘库收藏,仁宗之朝时下令毁掉,若那藏武的秘库侥幸留下几本,倒都是好东西,学来无碍。” “李宪好大的胆子!这种尘封往事都敢往出来讲,他是老糊涂了,还是活腻了?”高滔滔闻言怒不可遏,拍案说道。 赵倜一缩脖,“他本也活不了几天了……” “既然先皇说他一身武艺高超,怎么就活不了几天?莫非这卑奴诓骗于你?”高滔滔神色严肃,声音冷厉。 赵倜忙道:“孙儿亲眼见过,连床榻都下不来了,时时吐血,呈现磷光之色,这些年一直用灵药吊着,如今钱花的差不多,人也油尽灯枯,随顷毙命,并非诓骗。” “果真要死了?” “真的,孩儿又不是自家一个人去,手下尽皆看到。” 高滔滔面沉似水,半晌才道:“此事确有,仁宗慈爱,哪怕背着不孝之名,也要毁掉太宗三库,尤其那座毒库,怎好存在宫中。” 赵倜道:“毒物自然不能够留,可兵器库都是好物,许多都是五代名将使用,那些武艺秘本也没甚大危害……” 高滔滔看他,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似乎有些识透了他的心思:“八哥儿,你绕这么大弯子……” “大娘娘!”赵倜急忙接口,他生怕万一三库没有全毁,对方并不承认,那么哪怕自己再说出种种理由,也无回旋余地。 对方临朝天下,怎么能前面刚说完一句,后面就自己推翻呢?那不是自家打自家脸。 “大娘娘,孙儿还从李宪那里得知一件秘密,关乎军事,兹事体大,不得不报。” “秘密?什么秘密?他都卸甲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关乎军事的秘密?” “大娘娘,有关先皇五路伐夏的事情!” “五路伐夏?” “正是五路伐夏,五路伐夏的失败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里面另有秘辛!” 赵倜不待高滔滔说话,就将李宪遇刺之事按照当时原话快速说了一遍,然后拼命叠甲:“大娘娘,李宪旁的不说,忠心先皇绝对无二,如今将死之人,伐夏之事已过十二年,绝对不会拿先皇撒谎,孙儿以为,他所言当年之事,应该为真,肯定禀报了先皇,是先皇不许他出来解释,以免朝堂纷争!” “这……”高滔滔颦眉不语,显然这种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 “而且最重要是那女刺客的身份!”赵倜继续说道。 “那刺客什么身份?” “李宪后来派人秘密查探,确认在兰会之地刺杀他的竟是西夏太皇太后,没藏秋水!” “什么?”高滔滔闻言从椅中站起,声音惊讶:“没藏秋水?李元昊的妃子,李谅祚的生母?” “大娘娘,正是此人,这没藏秋水汉名李秋水,曾经在江湖门派学武多年,正因为她一身高深武艺,胆大包天,黑夜刺杀,才导致了战况最后彻底恶化,乃至失败。” “这……这也不能完全就说李宪无过,毕竟五路大军为他统理,此事就算为真,他也是难辞其咎。”高滔滔沉默了几息道。 “自是如此,当时提起,李宪首认其错,然后言的此事,并无推卸责任之语。” “算他还有一份自知,不过这没藏秋水的武艺真有那么高吗?她一个皇室中人……” “当年太祖皇帝行走江湖,一条盘龙棍少逢敌手,以后从军,更是万军阵前俘虏敌将,创三十二势大红拳。” “这倒是确实……” “不说南唐山海观,就是如今的大理亦有天龙寺,里面都是皇家习武之人,辽国说不上也有,西夏……” “行了,那三库除了毒库之外,另外两库并没有全部毁掉。”高滔滔沉吟着打断赵倜话语。 “没有全部毁掉?”赵倜闻言终于松下口气,感觉此刻后背汗水已经浸透衣衫。 第19章 大宋天宫宝藏 高滔滔是太皇太后,掌权多年,从英宗皇帝在时,就或多或少地参与进朝政。 所以她看事情,多着眼成破厉害,绝不会率意而行,更不会轻易与人答案。 就是说如果开门见山询问三库之事,哪怕亲近,她也不可能直接道出实情,因为说出来弊大于利。 仁宗下旨,英宗施为,将太宗视若珍宝的三座秘库摧毁,这种事情如何都上不得台面,更不可见于史书。 因为这种事情,一方辛苦建设,一方彻底销毁,必然便是有个对错,不是太宗错了,就是仁宗英宗错了。 如果太宗没错,那么仁宗英宗就是不忠不孝。 如果仁宗英宗没错,那么太宗就是歹毒暴戾,不歹毒暴戾在宫中设毒库干什么?建兵库干什么? 所以直接去问,高滔滔不可能回答,甚至都不会承认有三库之事。 赵倜早就考虑到这点,所以才循循诱导,以神宗托梦为引,一点点展开叙说,再借李宪之口,讲出三库事情。 可单只这样,高滔滔顶多承认三库,若东西确实没有全部毁掉,她也并不会吐露出来,毕竟没有什么必要,只是横生枝节,图增事端罢了。 所以赵倜接着讲李宪遇刺之事,看看吧,人家西夏的太皇太后武艺高超,为己国民,居然夜闯千军万马营盘,刺杀主帅,全身而退,狠狠刺激了高滔滔一把。 接着话里话外再暗示,高超武功有时候可能会干涉战争走向,甚至会影响到一个国家的兴衰。 毕竟有机会进行“斩首”。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专诸刺吴王僚,要离刺庆忌,聂政刺侠累,曹沫劫齐桓公,荆轲刺秦王。 哪怕就是碰巧,是运气好,但的确有时可以做到,成功一次便已足够,后果极为严重。 只要有一丝一毫可能,就属军国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怠慢。 而想要防备,前提要有高超武功。 大理有天龙寺,昔日南唐有山海观,西夏也肯定有,大宋当年太祖皇帝武功也很高。 至于太宗,雍熙北伐之时,如果太宗自身没有高深武艺,只靠呼延赞找来的破烂驴车,还有贴身宦官随驾,能一夜跑了近乎三百里,且避开辽国数拨精锐骑兵,这似乎不太可能。 现在或许朝上隐有高手,但皇室之中应该没什么武功高强之人。 赵倜不断叙述这些,又不直接点破,让高滔滔自己去想,自己去判断,如果当年武库秘本没有全部毁掉,说不说,拿不拿? 结果不出他所料,三库确实没有全部被毁,其实李宪说此事时,他就觉得不可能毁的一干二净,至少那些兵器就不太可能都被摧毁。 “大娘娘……”赵倜望着高滔滔。 “毒库确实没有了。”高滔滔道。 赵倜点头,仁宗皇帝的性子怕是这毒库存在都折磨了他半生,必然不会放过。 “兵库当时要拉到西山熔炼,车子刚出皇城仁宗忽然传来秘旨,言暂不熔毁,存放西山飞砲营,再不得入宫。” 赵倜聚精会神倾听。 “至于武库……当场烧毁,寸纸未留!” “啊?”赵倜一怔,不是刚说完那三库除了毒库之外,另外两库并没有全部毁掉吗,这怎么又言说全烧了呢? 高滔滔顿了一下,继续道:“当时武库之内的书本确实全烧掉了,但是……” “但是什么?”赵倜目带询问。 高滔滔审视着他,片刻笑道:“八哥儿,就这般在意?” 赵倜心说,我若不表现这般在意,你必不重视,当以为轻,怎肯轻易说出?恐怕还得继续权衡,叫我接着言语受累。 “大娘娘,孙儿自然在意。”赵倜一脸诚恳:“孙儿好武,又担忧在外平安,再思虑五路伐夏李宪遇刺影响国事,怎能不在意呢!” 高滔滔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既你在意,也不妨告诉于你,当年武库书本确实全都烧毁了,但是在之前的真宗朝时,曾有过一次摘抄撷取。” “真宗朝时摘抄撷取?”赵倜眨了眨眼睛,这怎么又扯上真宗了? 真宗皇帝好文不好武,写下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劝学诗,又怎么会想到抄录武学秘本? “八哥儿知道天宫宝藏吧?”高滔滔缓缓说道。 天宫宝藏?赵倜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这部书。 大宋一共编修过三部道家经籍,分别是《宝文统录》、《天宫宝藏》、《万寿道藏》。 真宗朝时编《宝文统录》和《天宫宝藏》。 徽宗朝时编《万寿道藏》,即为道经,黄裳总领编纂。 其时《宝文统录》收集道典不全,真宗皇帝于大中祥符五年,令张君房合天下各地道观征道籍经本,与道士们按三洞纲条、四部录略,品详科格,商校异同,以诠次之,涵盖原本的宝文统录,编为一藏。 此藏名为《天宫宝藏》,又称大宋天宫宝藏,共计四千五百六十五卷。 这套书后来战乱遗佚,后世并不得一览全貌,只在《云笈七签》择要辑录中,略为梗概,侥幸可窥一斑。 “真宗编天宫宝藏之时,张君房晋言南唐旧观有古时孤本,可录其中,提到过那座山海观,真宗便令他前往秘库查找,随后取得两三本,录入在天宫宝藏宫字外部,附篇之中。” “两三本……”赵倜闻言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确实有完整秘籍存世,忧的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幻阴指存在。 秘库书本多,并非全部出自道家,张君房既然提到山海观,肯定会首要寻找山海观的东西,那么幻阴指就有机会被拿出来。 李宪说南唐山海观的一阴指媲美大理天龙寺一阳指,他深以为然。 山海观三种武功最为厉害,乃是一阴指、山字经、无量海宝箓,另外两种他没听说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幻阴指他却了解威力。 且幻阴指是做为葵花宝典后门木马般的存在,可以隐刚匿烈,越过自宫这一步就修炼宝典,这是极不得了的事情。 赵倜甚至怀疑元末倚天时代成昆练的不是完整版本,毕竟岁月更迭,越往后武学失传残损越多。 “大娘娘,那天宫宝藏的附篇……” “天宫宝藏母本方才录有附篇,与外界流传子本不同,这附篇百来年中,存于宫内,未有几人得见。” “大娘娘,如今母本在宫中哪里?”赵倜急忙开口,此刻图穷匕见,话都说到这里,气氛已经烘托出来,厚着脸皮开口索要便是。 “就在老身这里。”高滔滔笑眯眯看着赵倜说道。 第20章 古之名剑 “在大娘娘这里?”赵倜闻言松下一口气,原说自家从小找遍皇宫各处,库藏的书籍几乎全看一遍,都未得见,竟是在慈宁宫内。 “真宗好道,仁宗敬而略疏,英宗则为执迷,将这套天宫宝藏搬入寝宫观看,可足足四千五百六十五卷,如何看得完,又加批注,至于附篇根本未至看到。”高滔滔叹气。 “那大娘娘……” “我虽知此事,却哪里有你想得多,以往也曾好奇翻阅,不过只看了前后记述与目录而已,附篇一眼扫过,已然都忘记了名称为何。”高滔滔摇了摇头。 “大娘娘,孙儿敢请允许观看。”赵倜说道。 “你既然这般痴迷心思,搬走也就是了,不必在我这里看,本来我留下是对英宗皇帝的念想,如今老眼昏花,连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大楷都看不真切,别说那道书上的蝇头小字了。” 赵倜大喜,搬走回府自然比在慈宁宫看要强,虽然高滔滔只说天宫宝藏母本比外界子本多了个附篇,但他可不这么认为,既然是母本,说不定里面有多少与子本不同的地方,子本又修改删除了多少呢。 他刚要说话,心中再想起武库,不由道:“大娘娘,那西山飞砲营……” “兵库的东西运到西山,另起一库,封禁藏秘,从无人动,前两年官家检阅禁军,发现了那处库房。”高滔滔淡淡道。 赵倜眉毛扬了扬,给赵煦给看到了? 赵煦这个人平素喜怒不形色,言不得失,进退有矩,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模样,叫人摸不透心中所想。 但赵倜却知道这位六哥所图甚大,所谋甚远,隐忍至深,心机颇重。 “因那些兵器不少都是五代名将使用过的,附有名录,所以官家看到后就跑过来问老身来历。” “大娘娘如何说?”赵倜摸了摸下巴。 高滔滔笑道:“老身能如何说?不比你这个知道三库旧事的,难以隐瞒,只说或许太祖那时留下,既然这么多年一直闲放,官家自己看着处置吧。” 赵倜想了想,赵煦跑过来问高滔滔显见心中在意,否则依他性子,就算是国事也不可能过来询问半点,毕竟因为废黜新法,他心里一直对高滔滔存有恨意。 可如此的话,赵煦必然会登记造册,然后严加保管,自己只怕暂时没机会取得了。 自己与这位大娘娘相近,那就是站在了赵煦的对立面,想去讨兵器恐是千难万难。 “不过……”高滔滔看赵倜神情思索,开口说道。 “大娘娘?”赵倜心里一动,莫非还有什么转机? “不过当年往西山送武库兵刃之时,中间有两口剑,叫英宗皇帝留下了。” 赵倜疑惑道:“孙儿闻得英宗先皇平素并不练武,也没对兵刃的喜好,怎会截留二剑?” “那两口剑是太宗佩戴喜爱之物,英宗当时琢磨若都毁掉岂非更加不孝,又不敢去问仁宗知不知晓太宗之物,便叫老身过去,直接拿回了寝宫。” “大娘娘,那这两口剑……”赵倜深吸一口气。 “二剑既然英宗留下,也算旧物,老身便一直放在身边,如今与天宫宝藏母本同在此殿之内,置于书龛顶上木匣盛放,你且取下来吧。”说完,高滔滔眼神往书龛一处点去。 赵倜顺着对方目光瞧看,见那书龛的最顶上隐隐露出檀木盒子边角,迈步走上前方。 他本待直接跃起,却瞅到一旁的理书木梯,随后一点点登上,看两只檀木匣子叠搁一起,上面微微布了灰尘。 他伸手取得二匣,一长一短,显然其中有一口是短剑。 捧着二匣走回去,轻轻放在桌上,看向高滔滔:“大娘娘,可是此二物?” 高滔滔道:“为何不打开观看?” 赵倜摇了摇头:“不敢在大娘娘面前摆弄金铁之器。” 高滔滔露出一丝赞许,随后道:“英宗在时,老身倒是常见这两口宝剑,打开瞧瞧吧。” 赵倜称是,看了看两只匣子,先伸手将短匣的白玉骨签抽出,然后轻轻打开,只见一道白红光芒闪现,他下意识朝旁一躲,那光顿时射将出来,晃得后方墙壁之上二色闪动,转瞬消逝。 “嗯?”赵倜抽了口凉气,这是什么剑,居然开匣这般惊人,所谓寒光闪闪,瑞彩千条,大抵指的便是这种吧? 他回过身往匣内去看,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口短剑,竟无剑鞘,通体细窄,白中透红,锋刃无匹,冷气袭肤。 短剑此刻已经光辉内敛,观其造型极为古朴,隐隐刻了不少纹路,并非今日样式,反而像春秋战国时的形制。 “这口短剑是太平兴国三年,吴越国王钱弘俶纳土归降我朝之时,奉给太宗皇帝的,当时太宗如获至宝,藏于身边,不予人观。 “大娘娘,此剑可曾留下名号?”赵倜心念飞转,这剑一看非凡,且是吴越国王奉上,说不得会是口名剑,但名剑里短窄样貌又是哪个呢? “当时吴越国王一同献来还有些旁的宝物,汇有集册,但老身没有见过那集册,所以未知剑名。” 赵倜道:“看似口极好剑器。” 高滔滔微微一笑:“老身不懂这些,英宗当年曾经絮叨过,说岂非莫邪乎?” 莫邪!赵倜两眼不离短剑,心中便是一荡,倒还真有可能是莫邪! 古来名剑只有莫邪是短剑,至于鱼肠,则是匕首了。 可若是莫邪,那干将呢?雌雄双剑难道分开了吗? 他又打开长匣,这却是一口连鞘宝剑了,剑鞘似乎后配,但从剑珥剑镦来看,好像也是一口古剑。 “此剑乃太宗日常携带之物,得到较早,应该是少年在身,几十载不离,老身同样不知名字,上面亦未刻有铭文,猜测都无从猜起。” 赵倜没有抽出来看,而是把匣子合上,然后望向高滔滔:“大娘娘,那孙儿就带着东西离开了?” 高滔滔哼了一声:“不是早就想离开了吗?来见老身,拐弯抹角,不过为了这些东西!” 赵倜忙道:“孙儿不敢,孙儿怎会有那种大逆不道心思。” 高滔滔道:“天宫宝藏册本较多,找几个宦官,套两辆车子,与你一同回去吧。” 赵倜道:“那敢情好,孙儿谢过祖母了。” 半个时辰之后,高滔滔看着空出三成的书龛,再听脚步远离声音,皱了皱眉,突地剧烈咳嗽起来,原本脸上的淡淡青色只是瞬间,竟是变得浓郁起来…… 赵倜归心似箭,回到府里叫人把天宫宝藏全部搬入书房,然后开始寻找宫字外部的附篇。 这应该是天宫宝藏最后一卷,但书籍实在过多,宦官搬运时混了顺序,用了好半天才从中找到,两厚一薄,共为三册。 他叫人关好房门,然后拿起第一册,轻轻翻开了封页。 第21章 天一生水之一阴指 赵倜翻开附篇第一册的封页,映入眼帘足足十几个字。 仙都玉虚太乙光天紫霄坐炼雷法。 这是……赵倜皱了皱眉,向后再翻一页。 凝神定息,舌拄上颚,心目内注,俯视丹田。片时,存祖炁氤氲,绵绵不绝,即两肾中间一点明,又名曰破地召雷法…… 赵倜挠了挠头,又翻一页。 华池玉液频吞咽,即中理五炁,混合百神,十转回灵,万炁齐仙。刀圭橐籥,阖辟工夫,皆在此矣…… 这不是武学啊!他急忙翻去了最后一页。 仰视太虚,金光秘字分明,充塞宇宙,火炎中使者现身,有人达此者,即可返仙乡。 赵倜哭笑不得,合上册子,这该是道家内雷的修炼方法,比较罕见,对道家可谓至宝,甚或无价,但对于他来说并无太大用处。 这东西可能也会练出内力,却绝不会练出什么雷霆。 道家雷法分内外,外法手印画符引雷,内法修炼己身藏雷外放,无论哪个都是画大饼,从来没看过谁能真正干涉雷霆。 此法看开头和内功修炼方法有些相似,不过谁知练至最后将会如何,到时停滞不进,或者走火入魔可没处讲理。 把这册子丟去一旁,他又拿起第二册,翻开后心中微微一沉,只看上面写着几个字,太上素灵洞玄妙经搜补。 似乎也不是武学,他往后翻,这第二册甚至连第一册内炼雷法都不如,里面是些道家术语,通篇大而空泛,夸夸其谈。 连续两本都非武学,赵倜不由在心中重新思忖了一番高滔滔之前话语,天宫宝藏的编纂张君房前往秘库寻找书本,并不是去寻找武学,而是找道家经书。 山海观乃武学大观,但前面还有道家两个字,同样藏了不少道经,当年太宗皇帝收取山海观武学的时候,因为适逢战时,时间紧迫,肯定未做什么细致甄别,便和经书一起带回了东京晋王府,然后全部收进库中。 张君房搜寻天下道经,是去找唯山海观存在的道经孤本,怎么可能会将武学附于天宫宝藏这部道家经书之内?想到此处,赵倜心中不禁微微一凉。 若没有武学秘籍总不好能这样就前往无量山,剑湖宫和神农帮的人还好说,万一遇见四大恶人,可就有些坐蜡了,何况无量山也不是大宋地界,而是大理的地方。 不然先问周侗要个内力修炼法门,到时候倘若能够得到北冥神功,再行散去重练? 他思索片刻,拿起第三册书翻开,嗯…… 天一生水参同契! 这个……天一生水出自河图,参同契是易经、道德经、南华经,三经合一融汇注解的道家经典。 天一生水指万物皆由于水来,天地合五方,阴阳合五行。易经更有一番深入的解释,一与六共居北方,因天一生水,地六盛之,意味在四方广宇原始之宙中,水是最先出现的自然之物。 好像有戏!赵倜扬了扬眉,只见书名左旁有小字,成汉范长生。 成汉是东晋十六国之一。 至于范长生,他眯了眯眼,这可是个大有名气的人物! 蜀之八仙之一,蜀之八仙指的是八位在蜀中得道之人。即容成公、李耳、董仲舒、张道陵、严君平、李八百、范长生、尔朱仙,个个都是教主级别的人物。 范长生出生汉献帝建安时代,是西北天师道掌教,刘备曾征之而不起,刘禅易其宅为长生观。《列仙传》说年百余岁,人奉为仙,称曰长生。《资治通鉴》云其博学多艺能,年过百岁,人奉之如神。 西晋末年乱世之时范长生曾却帝位,推李雄建立大成国,即为十六国之一的成汉,他则被封号为四时八节天地太师。 赵倜迅速向后翻去,天一生水,乾坤为鼎,阴阳堤防,水火化机,五行为辅,玄精为基…… 这都是什么?本王不要看这些!赵倜紧皱眉头。 直翻到半数的时候,见独起一页,梅花小篆写着,录长生道人天一生水法门之一阴指篇,以做经文互照参详。 一阴指! 天一生水法门之一阴指! 赵倜哪怕自以心有山川,胸怀城府,亦是不禁拍案而起。 果真是一阴指,一阴指居然是这般根脚,怪不得能媲美大理一阳指! 可为什么前面要加天一生水四个字? 天一生水的意思他懂,可放在这里绝对不会是原本之意。 大理一阳指乃六脉神剑前摇,凌波微步乃北冥神功的配套,莫非这一阴指还有后续不成? 不管不管了,倚天之时混元霹雳手成昆的幻阴指便厉害无比,须得纯阳内功才能祛除体中阴寒内力,可天下纯阳内功哪里好找,此刻学了此指,四海八方何处再去不得! 赵倜将书册慎重放入怀中,随后瞧向桌面两只剑匣。 他要试试两口宝剑的锋利程度,先打开短匣,白红光芒一闪,短剑映入眼帘,此刻不比宫内,仔细端详之下,短剑典雅纤娆,细美娇致,仿如倾城美人,绝艳无双,越看越是喜爱。 他伸手轻轻握住剑柄,往起一扬,那白红光芒隐隐再现,也不知什么金铁之精铸成,居然剑身白中透有淡红颜色,绚眼丽目。 他取来书房挂剑,随后轻轻一挥,那寻常挂剑从中斩断,分明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兵。 “好好好!”赵倜不舍地将短剑放回匣里,接着取出长剑。 这长剑造型同样古朴,是太宗几十年不离身的佩剑,他抽出剑来仔细观看,果然如高滔滔所说,上面没有铭文,是口无名之剑。 想了想,赵倜持长剑再度挥向书房挂剑。 “嘡啷”一声,此番却没有出现削铁如泥的情形,两剑架在了一起,颇有些势均力敌架势。 赵倜收回手腕,摇了摇头,没想是口普通的长剑,他端详片刻,看不出长剑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将剑还鞘。 太宗少年时候没甚倚仗,又哪里来的宝剑,这口旧剑说不定就是戴的时间长了,习惯使然,才一直佩于身边。 赵倜思索过后,正打算前往王府练功密室仔细揣摩幻阴指功法,忽然外面响起敲门声音。 白战在外轻声道:“王驾,宫中来人传旨,说是太后召见。” 太后召见?向太后吗?赵倜嘴角翘了翘,看来是赵佶前去告状了,向太后打算为其出头! 第22章 理直气壮 他迈步出门,吩咐一声看好书房,任何人不准进入,随后往前堂行去。 片刻后进入堂内,只见一名宦官正坐在椅上吃茶,望到他来,急忙起身行礼:“卑奴田喜,给王驾千岁请安。” 赵倜点了点头:“太后唤我?” 宦官道:“太后口谕,叫王驾入宫,说有事相询。” 赵倜微微一笑:“现在便走。” 两刻钟之后,再次回到皇城,依旧从左掖门进入,这次却不是往慈宁殿方向,而是去了慈明殿。 慈明殿是向太后居住的地方,同样不小,向太后性格强势,不受后宫众人所喜,唯独赵佶因为母亲陈氏的原因,视其为倚靠。 进入殿里,只看向太后居中而坐,旁边赵佶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瞧见他来,急忙闭口,扬脸一旁,故意不瞅。 赵倜不动神色,给向太后行礼,道:“大娘唤我?” 向太后面无表情:“燕王,端王来老身这里诉苦,说你强闯他的府邸,勒索敲诈财物,不念兄弟情谊,威胁恐吓于他,可有此事?” 赵倜眨了眨眼,摇头道:“并无此事。” “你,你撒谎!”赵佶闻言立刻转过脸庞,气愤地道:“大娘,他撒谎,他带人闯入儿臣府内,好似离山的强盗,绿林的匪寇,儿臣的宾客全被吓跑,儿臣脸上无光不说,最后还勒索了十几件儿臣心爱之物离开!” 向太后面露不愉:“燕王,在老身这里还要隐瞒不说吗?” 赵倜道:“并非不说,实在是既无勒索之事,也没恐吓端王,是端王带人先来我府前殴打守门侍卫府丁,嚣张跋扈,狂悖无理,所以我才过去讨问药费,合情合理。” “甚么合情合理!”赵佶在一旁气道:“你还打伤我那么多人呢,怎么就为你手下讨得药费,我的手下又如何说?” 赵倜摸了摸下巴:“端王也可以管我要啊,你不从头至尾都没要过吗?” 赵佶一愣,随后咬牙:“那你现在就付我药费,你将我手下打伤那么多,药费须是两倍之数才够!” 赵倜道:“好。” 赵佶道:“甚么时候拿来?” 赵倜摇了摇头:“没有。” 赵佶一怔,随后急赤白脸:“燕王,你戏耍于我? 赵倜道:“我只叫你管要,又没说会给你,何来戏耍一说?” 赵佶气的脸色发青,望着向太后:“大娘,还请大娘为儿臣做主,这,这燕王实在是欺人太甚……” 向太后冷声道:“燕王,这就你的不是了,老身也不必问询前因,既然两边都有人损伤,为何你独去讨取药费?端王不给你还带人追得他满府奔跑,仪态尽失,又勒索敲诈他的财物,还像一名亲王所为吗?” 赵佶在旁道:“大娘,我当时并不受他勒索,横眉冷对,他就抽出泼风也似的快刀威胁,凶神恶煞般样貌,最后不得不叫他索走财物。” 赵倜嘴角抽了抽:“泼风也似快刀?端王,你是戏文听多了,还是话本看多了?何来此事?” 赵佶道:“反正东西被你抢走,如今大娘主持公道,你须全部送回,还得赔偿给我!” 赵倜道:“没有。” “你!”赵佶想冲上前辩理,又心中惧怕,只能去望向太后:“大娘看到了吧,燕王就是个强盗,匪寇……” 向太后哼了一声:“燕王,如此所为,岂非恶行吗?还不赶快回府将端王的财物送回!” 赵倜皱了皱眉:“大娘此话重矣,不问前因,只求后果,偏袒端王,草言行恶,请恕臣不能苟同!” “燕王,你说甚么!”向太后脸色难看,怒道:“老身无所出,你等皆为庶子,我一视同仁,又会偏袒哪个?” “大娘偏袒端王!”赵倜淡淡地道。 “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偏袒他了?你若是说不出来,老身拉你去官家去太皇太后那里,叫他们听听,你说的是何等忤逆不孝之言,可符亲王身份?” 赵倜缓缓道:“端王赔臣手下药费,当时你情我愿,并无胁迫之事,如今却代端王讨要,端王反悔,大娘为他撑腰,还不是偏袒吗?” “你!”向太后闻言“腾”地一声从椅上站起:“你好的胆子,莫非是说老身索取与你?” 赵倜不说话,脸上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他不在乎得罪向太后,向太后在神宗朝时打压宫人,包括他母亲邢贵妃在内,除了她自己亲信,几乎所有人都受过她的责罚。 赵煦如果不在,有嫡传嫡,无嫡传长,向太后肯定会变着法子找自己毛病,捧端王上位,嫡无争议,但长靠不住,历史早就证明了此事,那时自己和对方就是对头仇人。 至于现在,就算高滔滔去世,对方也不能把自己如何,赵煦亲政,一丝一毫权利都不会给她,赵煦和她的关系也不好,因为当年向太后同样责罚过赵煦的母亲朱妃,且不止一遭。 “你强勒端王,索取了财物不还,老身主持公道,到你这里居然变成了老身勒索于你?”向太后怒极,伸手拍打桌案。 “大娘,臣之前说过了,那是端王赔偿臣手下的药费,当时你情我愿,钱事两清,没想到端王居然还反悔找后账,非君子行径,臣耻与兄弟。”赵倜慢慢说道。 “我还不愿与你这强盗一起呢!”赵佶恼道。 “燕王你口口声声说你情我愿,不过信口开河,还敢说端王不是君子?”向太后怒不可遏。 赵倜看着两人,忽然轻笑一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随后展开,只见白纸黑字,鲜红的指印,无比清晰。 他悠悠道:“大娘,这乃是当时钱事两清,端王写给我的字据凭证,叙说分明,自愿给予,权当药费,签字画押,证据如山!” 向太后闻言身体一僵,目光在纸上扫了扫,脸色铁青转向赵佶:“端王,这可是你签画的东西?” 赵佶看到那字据瞬间愣神,忽然醒悟当时赵倜叫他写这东西的用意,顿时气急败坏,大叫道:“燕王你个黑心的强盗,你处心积虑叫我签这东西,就是为了眼下之事吧?你个司马仲达之辈……” 赵倜哼了一声:“有证在此,无须多言。” 向太后不吭声,脸色黑的都要滴水,赵佶还要说话,却被她冷冷喝止:“闭嘴!” 赵倜见状微微一笑:“大娘,既然再没什么事情,那臣就出宫去了。”说完,也不待向太后答复,转身便走出殿外。 赵佶在后面气得跺脚:“大娘,大娘,这武夫如此无礼,此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向太后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怒火,重新坐于椅中,淡淡道:“你自己签字画押,还能如何不算?” 赵佶道:“就算那些东西我不要了,可这口气难出,他带人闯入儿臣府中,轰走宾客,追撵恐吓,如此蛮横无理,怎好轻易罢休!” 向太后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地道:“无妨,此事我会让大宗正寺前去处理,绝对不会叫他就此安然,得意逍遥!” 赵倜出宫回府,这时天色将晚,他去书房拿了长短两剑,随后唤来郑福白战等人,交待一番之后,去往密室。 密室宽大,是他平时练武所在,空间广阔,纵耍得开,而且桌椅床榻齐全,累了可以就此歇息。 他走至最里石榻上坐下,然后掏出载有幻阴指功法的书册,聚起精神,轻轻翻开。 第23章 幻阴指成 不知不觉许久时间过去,赵倜丝毫没感到困乏,反而双眼变得愈发明亮。 他并非对内功一无所知,手上有几篇普通的内功册页,也和学过内功的侍卫多次聊过练功之事。 各种功法修练不同之处只在于吐纳、运功路线,以及练功姿势。 其中吐纳和练功姿势很好理解,基本不会出差,最难的是运功路线。 人体奇经八脉,前任后督,丹田紫府十二重楼,三百六十明隐穴道,这些才是最难的地方。 行气之时,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一旦走错了经脉,轻则徒劳无功,中则前功尽弃,重则身残命丧。 从没练过内功的人只按图索骥,没有师父从旁引导解惑,是很难自练成功的。 丟一本内功到市井坊间,有普通人拿去修炼,十有八九不会练成,若是这本内功厉害,练不成不说,还会伤害伤及自家身体,没练出内力顶多大病一场,亏损几月寿命,一旦练出内力再走岔路线,可就是灾祸临头,弄不好身死命消了。 所以经脉穴位之事,是修炼内功重中之重,没练过,不了解,没师父教授指导,便不得轻举妄动,自行揣摩。 但赵倜不需要,他手中有太医局的天圣铜人,乃针灸经络铜人之鼻祖,不但经脉完全,穴道不差,就是五脏六腑骨骼也都完美雕画出来。 医武一家,他与太医局的医博士详细探讨过人体经络穴道,可以说对人体经脉穴位的了解,并不下于任何一名内功武者。 这篇幻阴指他反复读了五六遍,第一遍就记下全部内容,多次默读则是琢磨功法中一些生涩之处。 那篇天一生水参同契此刻派上用场,两厢对照,再参考河图易经,对这幻阴指已经理解到达九成。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水乃天地之源,宇宙之源,万物之源,人体之源。一为道,道生水,水为阴,滋养天地,混元太极。 人体如世界,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各分阴阳水火。 正经十二脉六条为阴,六条为阳。 掌背经脉为阳,掌心经脉为阴。身体内侧经脉为阴,身体外侧经脉为阳。六脏为阴,六腑为阳。 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交错循行分布于十二正经之间,同样四阴四阳。 另有三百六十穴位,或明或隐,暗合周天,同样阴阳半数,如宇宙之星辰,散布人体各处。 这么多的经脉、奇经、穴位,交错分织行走,又有上中下三座丹田,可以形成无计其数的运功路线。 每一部内功功法,修炼的经脉穴位不同,行走的路线更加不同,练成后威力强弱不一,大相径庭,相去甚远。 所以才有了内功功法高低上下之分,冷寒炎热快慢迅疾之差。 一般来讲修炼的经脉条数越多,那么可以分化游走的路线就越多,虽然绝对不可能全部走完,但行气位置广袤,那么内功的威力便该越强。 可赵倜却看到,这幻阴指功法只练一条太阴经,甚至连同为十二正经的厥阴少阴都不修练,更别提其它阳经之属。 太阴经是诸阴经之首,幻阴指正名为一阴指,这个一指的就是此首要阴经,另外还有一生万物之意。 将这条太阴经按照功法所述行走特殊路线,固体内小周天循环,一但成功,便可做到太阴掩万物,天一生水,水融万事。小周天慢慢形成大周天,藏刚匿烈,伪火隐阳,通体形成极阴之内力真气,寒冷无比。 一阴指又名幻阴指,也是这个原因,以太阴经脉为唯一大脉,幻化体内所有经脉穴道为阴,此为幻阴是也。 而这也正是幻阴指能够修炼葵花宝典的原因! 类似九阳神功,有相似之处,一阳指也同样如此,但六脉神剑则是不同。 一阳指至阳功法,但到六脉神剑却滋生变化,六脉神剑是阴阳相合的功夫。 一阳指共分九品,第四品是修炼六脉神剑的基础,那时候才有资格进阶练习六脉神剑。 赵倜没看过一阳指和六脉神剑功法内容,所以不知这门功法在第四品时产生了何种变化。 这幻阴指则分六层,练到四层,可以真气外放伤人,形成指风凌空点穴,对仗无形。 但同一阳指相似,一阳指凌空使出一阳指气极为消耗内力,连续使用小则功力全失,大则性命不保。 无论什么厉害功法,内力不够雄厚,都难以支撑长久使用,甚至不能使用。 六脉神剑内力不足,就无法使出,哪怕拼命吐血,也用不出一点。 降龙十八掌也是如此,内力不足哪怕学会,十八掌也无法打全。 赵倜这时已将幻阴指领悟了九成,他盘膝榻上,与一般功法的五心朝天不同,幻阴指则是一心朝天,四心朝地,然后开始吐纳。 须先得气感,聚少成多,存储丹田,然后走太阴经脉,逐步按照功法所述,打通特殊路径的小周天。 此刻就要看习武者天赋,有人可能一年都练不出气感,有人可能一天就会得气。 赵倜只是吐纳了几十息,便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丹田升起,不由便是一惊。 他和身具内功的侍卫聊过,得气之时,吐纳精华渐入丹田,仿如一只小热耗子在里面乱窜,暖洋洋舒坦无比。 可自家怎么感觉是凉的? 功法上没说练出内气是冷是热,不过这种寒阴功法…或许就是凉的吧? 他也只能这般作想,好在那真气并没有旁的异常,只是不热,并不乱窜,藏于丹田,仿若蛰伏,静谧沉静。 赵倜思索过后再不去管,只是不停吐纳,不停积蓄,转眼间三夜两天过去。 他进境迅速,本来第一天就练成了这功法的第一层,但觉得意犹未尽,竟然一路继续,眼下竟是踏入了二层境界! 他入密室时天色已晚,此刻第三天清晨,从榻上缓缓起身,喝了些清水,又少许吃些果子,身子一动,在密室之中穿梭起来。 幻阴指内功为主,同有指法步法配合,此刻开始习练,只看人影闪动,恍若魅行,手指轻点,仿佛凌空与人对弈,又似虚空书写长卷。 半晌止住,赵倜深深吸了口气,挥指往墙壁上轻描淡写一戳,那落指处四周竟泛起淡淡白色寒气,抬起后指下有冰霜微凝。 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静坐吐纳恢复片刻,然后打开密室大门,走了出去。 鱼二正在门外侍立,忙行礼道:“王驾出关了?” 赵倜颔首:“这几日可曾有事?” 鱼二道:“旁的没有,就是济阴郡王来了一次,属下们假托王驾不在,便讲过日再来。” 赵倜闻言一笑,济阴郡王赵宗景是宗正寺卿,定然是受向太后之命,来问自己罪过的。 这时总管郑福从远处匆匆行至近前,擦了把额头汗水:“恭贺王驾出关,王驾……” 赵倜看他急切,道:“什么事?” 郑福道:“王驾,济阴郡王二度来府,说要面见王驾。” 第24章 谋事先机 赵倜闻言负袖:“随本王去看。” 他与济阴郡王不熟,自己开府只有一年,对方也并非近宗。 济阴郡王赵宗景是相王赵允弼的儿子,英宗皇帝的堂兄弟。 对方官职不小,抛却王爵不说,还是宗正寺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司空。 但对方名声在宗室内并不算好,除了派人卧进各家府里钓鱼捞钱外,旁的奇葩事情也不少。 元丰四年时他曾收了一个小妾,心下喜欢,便对正妻郡王妃冷嘲热讽,正妻已年近五旬,哪里还有花容月貌,后来也不知被气还是什么旁的原因,居然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 赵宗景安葬郡王妃后就想把宠妾扶为正室,可按照皇族法度却是不行,正妻既为郡王妃,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册立,宫内得加赐封号,一个无名分走侧门进来的小妾,又没什么特殊功劳,是不会被宫中加封的。 于是他便绞尽脑汁想出个办法,就是先把这个小妾放至外面谎称为良家女子,然后行三媒六聘娶正妻的大礼再把她娶进府来,就可以称为正妻了,这样既绕过宗室律条,又躲过了宫内盘查。 他就此行事,把这个小妾重新迎娶进府作为了正妻,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被御史台给知道了,因为赵宗景是宗正寺卿,带头干这种违法的事情实在不该,于是便上书弹劾。 神宗皇帝觉得这事确实说不过去,于是免了他的开府仪同三司、宗正寺卿职务,妾仍为妾,但是后来赵煦登极,改年元祐后,不知怎么想的,又将他的官职统统给恢复了。 赵倜带人来到府中大堂,进门便见一名穿着紫色官服,身材肥硕的老者靠卧椅上,手抚茶杯,四处打量。 他府内简朴,得赐这座宅邸后没有装饰修葺,里面许多旧物。 老者边打量边露出诧异神色,看到赵倜进门,缓缓起身:“燕王日常很忙碌啊。” 赵倜以前在神宗晏驾之时,还有几次大典都看过这赵宗景,但没说过话,此刻微微一哂:“济阴郡王何来?” 两人宗脉较远,而且明知对方目的,便也没有必要论亲,宗正寺内,也不许和寺卿论亲。 “燕王哪里话?”赵宗景笑道:“老朽非是宗族走动,而是举宗正寺来,询问燕王事情。” 赵倜点头:“不知何事?” 赵宗景没有立刻回答,在堂中走动半圈,然后望着四壁:“燕王生活如此质朴?” “宗正倒不如说我这里陈旧破烂。”赵倜淡淡笑道:“没钱啊,一年下来正俸加上杂七杂八的各种补贴也不过几千贯,眼下行情换白银不过二三千两,就算是河曲马都买不得几匹。” 宋市面虽不直接流通白银,但是榷场、马匹交易、军俸很多时候使用白银支付。 宋市有金银店,专司兑换,太府寺的榷货务也有此类职责。 “燕王这却是哭穷了。”赵宗景嘿然道:“诸王谁人没有生财手段?我可得知燕王从端王那里得到不少好物,一但出手,怕是不止几年俸禄吧!” 赵倜微做思索:“宗正为此事而来?白纸黑字,签名画押,岂容诋毁?” “那却没有。”赵宗景摆了摆手:“端王告燕王闯他府邸,轰散宾客,威胁恐吓。” 赵倜道:“哪有此事,端王造谣。” 赵宗景道:“可端王那边有许多人证在呢。” 赵倜冷笑:“我这里也有许多人证,可以证明绝无此事,不过上门讨取药费而已。” 赵宗景闻言神情发沉:“燕王这是不打算认吗?” 赵倜露出不悦:“没有的事情,何来去认?不然堂前对质,端王先来我府门前挑衅动手,狂悖无形,都可一并算入进去。” 赵宗景脸皮抽搐,挤出一丝笑容:“堂前对质大可不必,两位亲王身份尊贵,且宗内小事,不涉外人,何用前往堂前?” 赵倜不说话,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皱着眉头。 “不过……”赵宗景接着道:“哪怕威胁恐吓之事彼此有证,但燕王确实闯入端王府吧?端王可没进燕王府中。” 赵倜抬起眼皮:“那又如何?” “多多少少触犯了律条,也就同为宗室,所判为轻,若平民百姓,罪过可就大喽!” “那要怎么判?”赵倜揶揄道:“哥哥去弟弟府上,还能判成甚么?” “嘿嘿,燕王……”赵宗景摇头:“我说了,同为宗室,所判为轻,可罚金,可禁足,也可……免于处罚,告诫罢了。” “哦?”赵倜眯了眯眼:“免于处罚?” 这赵宗景亲自上门,怕不过就是前来索钱,既然可罚可禁,可免于处罚,那这判定权力自然在他,想叫自己花钱免灾,真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可罚金本王没钱啊?”赵倜摇了摇头:“便免于处罚好了。” 赵宗景一愣,随后轻咳一声:“燕王,若是罚金都没有,那免于处罚怕是更加不能……” 赵倜道:“这却如何说法?” 赵宗景道:“罚金不少,至于这免于处罚嘛,却是用不了那么多的……” 赵倜眨了眨眼:“宗正,本王贫寒,不如诸王各有进项门路,如今债台高筑,身边分文皆无。” 赵宗景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燕王何必如此,端王那十几件器物岂非资财?” 赵倜叹道:“全都拿去还债了,宗正若是不信,自己去找便是。” “燕王既然这般说辞,那就别怪我不念宗室情分判罚了。”赵宗景脸上笑意再无,冷着表情说道。 “罚金没有,不然宗正看什么好,叫人搬了去吧。” “那倒不必,既然燕王冥顽不灵,就只好判做禁足!” “禁足……”赵倜伸手摸过一把折扇,摇了摇:“三五天本王忍得,十日半月本王也受了,还能如何?” “你,燕王你实在太过狂妄!”赵宗景怒道:“依律可禁足三月,既然这般不知悔改,就半年好了!” 赵倜瞅他一眼:“半年?” “半年!” 赵倜自言自语道:“本王就纳几房小妾,日日笙歌玩乐,半年时光,不过转眼即……” “那便一年!”赵宗景脸红脖子粗,实在被对方气得够呛。 “一年?”赵倜立刻脸色大变:“真要这么久?人生能有几个一年?宗正……” 看着赵倜神情,赵宗景心中不由得意:“燕王,本宗就判你禁足一年府内,不得外出,一但外出,必上殿参你,依宗法责罚,你等着接宗正寺的判书吧!”说罢,抬步走出门外。 瞅着赵宗景走远,赵倜嘴角上扬,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从前往端王府之时,他就已经谋算好了此事。 大宋律法宗室无令不得出京,神宗元丰改制时放宽此命,远宗可去西京洛阳等处居住,近宗依然不得擅出京畿。 他想前往大理无量山,必然要偷偷出门,可是皇家礼事,年大朝会,这些都得参加,不能人影不见,唯有禁足于府方才避过,一年时间已然足够。 片刻后白战进来,捧着一只鲤鱼封:“王驾,楼中来信。” 赵倜接过拆开扫了一眼,道:“告诉商七,今天晚上彻底解决猛虎帮和青衣会,本王会亲自前往。” 白战点头称是,转身离去。 赵倜思索几息起身走出堂外,这时天空变得阴沉,乌云密布,似乎风雨将来。 扫荡了这两个帮会后,东京地下八成的地盘已归自金风细雨楼,他前往大理无量山便也能够放心了。 第25章 风雨提灯,南下大理 夜色深沉,狂风怒号,暴雨如刀。 东京城,城南朱雀大街,第一甜水巷。 无数黑衣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悄无声息将这小巷围住。 第一甜水巷,多营饮茶,店铺甚盛,妓馆亦多。 这时,一名身材瘦小似猿猴者,滑墙至众黑衣人前方,低声道:“七哥,确定韦虎就在张婆子家。” “嫖宿小柳红?”黑衣为首者声音阴沉。 “该是如此!”似猿猴者答道。 “一刻钟后动手,务必除掉韦虎,他人莫管,韦虎一死,猛虎帮群贼无首,必然内乱,分崩离析就在眼前!” “七哥高明!” “这是公子说的!” “公子高明!” 州桥之下,汴河之边,不少舟船停靠。 有几艘大的楼船,平日做卖笑生意,悬挂染了猩猩血的羊皮灯笼,不怕风吹雨打,灯笼摇曳,船亦摇曳,光芒影影绰绰。 原本负责内外城巡逻的侍卫亲军司军兵一个不见,野猫蜷在树底桥边,发出一声声凄切哀凉叫声,汴河水浓郁邃重,随风涌动层层波纹,响起深沉如夜枭般的诡异呜鸣。 远处,一柄油纸伞悄然出现,向着汴河飘去,伞身草青新绿,娇嫩喜人,在风雨之中似乎不受摧残,马上便要被吹散刮走。 伞下一名少年,十六七岁模样,穿了件白色儒衫,神色淡淡然然,他一只手轻捏伞柄,另外一只手提着只镂盒小灯,里面火苗闪烁,照亮前行方向。 纸伞少年,风雨提灯,走至汴河边。 他步履轻盈,仿佛合拍这天空坠落的雨点,一下一下节奏分明。 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人,倒提一口铁枪,浑身上下颜色和这黑夜仿佛,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黑衣人后面还遥遥坠着许多斗笠蓑衣,都仿佛隐身风雨,目远难测。 一艘大船在风雨夜色的河边传出歌舞声音,娇嗔柔斥,莺莺燕燕,叫人不觉心神荡漾,浮想联翩。 大船顺跳板于岸,旁边搭了个木篷,有人看守,这时那篷下传来警惕声音:“谁,哪里来的?” 少年摇了摇手中小镂灯,道:“大宋打更人!” “哪里来的书呆子?快滚!” 少年笑了笑:“我找青衣姑娘。” “没什么青衣姑娘!”篷下身影闪烁,一个人钻了出来:“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给你丢进河里喂鱼虾!” 他看不清远处景象,只有那一点灯火与少年白衫,竟窜步上前,伸手就往少年衣领处抓去。 少年脚下滑动,身子往旁闪过,手中油纸伞被风吹起,他空出的手往那人颈间轻扫,一道白里透红的光芒出现,那人的头颅便告飞起,落在远处汴河之中。 少年看了看袖口,半截剑身隐露,还挺好用,他低声自语。 伸手抓起落下的油纸伞,身后斗笠蓑衣开始涌上,往大船靠近。 这时大船摇晃起来,似乎船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船身微微下沉,似乎吃进了河水。 船楼内出现惊诧之声,然后竟自混乱,楼门“砰”被踹开,有人高喊:“怎么回事,怎么船底进水了?” 岸上的人顺着跳板上船,斗笠蓑衣和楼门出来的人杀在一起。 少年站在岸边一动不动,他双眼明亮,在混乱之中眨也不眨。 他身后持铁枪的身影也不动,仿佛影子,从头至尾坠在少年身边。 这船是东京七帮八会青衣会所有,内城七帮,外城八会,没人会想到外城的青衣会在内城汴河上还有一条船。 而这条船恰恰就是青衣会总部所在。 少年正是赵倜,他叫商七往甜水巷杀猛虎帮韦虎,自己则在这里堵青衣会的会主言青衣。 青衣会主做人牙子勾当,其次做娼门,与地下鬼樊楼有不少勾结,据说会主言青衣就是鬼樊楼出来的人。 大船上杀伐极快,没用多久,兵器交响声音渐息下来,只看一条极细的人影,竟然在船中突起,蜻蜓点水般借着众人头顶,几下纵掠,跳至岸边。 赵倜身后的黑衣人身体一动迎了过去,手上铁枪突地抹出一道乌光,夜色之下,好似蛟龙矫健。 身影拿着两口柳叶形刀,挽出刀花,交叉如剪,急忙招架。 黑衣人的铁枪一挑一划,身影根本难以抵挡,三招未出,就被高高挑起,然后惯摔在地。 众人过来观瞧竟是名女子,容貌狠厉,胸口中枪,鲜血汩汩外淌,已是气绝当场。 有识得仔细辨认后叫出名姓,正是青衣会的会主言青衣。 赵倜在后方笑了笑,一手提灯,一手举伞,转过身去,周侗扛着铁枪如影相随,走入了风雨之中…… 三日之后,阳光明媚,是个响晴的天气。 京畿向南的大路上,一架马车在不紧不慢朝前行驶。 少年穿身雪白衣衫,斜坐辕边,倚靠着车厢。 他微微闭着双眼,长长睫毛颤动,耳边夹着根翠绿草杆,嘴里轻声唱着: 桃叶儿那尖上尖 柳叶儿遮满了天 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 细听我来言呐 此事哎出在了 大理的无量山 无量山剑湖宫 有一个段老三…… 赵倜越唱越开心,十几年了,未出京畿半步,如今心中愉悦得紧,对正在赶车的周侗道:“光祖可曾去过大理?” 周侗放下马鞭,也是开心,回头笑道:“公子,年轻之时曾去过两遭,那时好游历,想看遍世间美景,走遍名山大川,到过许多地方。” 赵倜嘴角扬起:“光祖羡煞人了,大理可有什么故交好友,以为投靠?” 周侗想了想:“倒还真有一名好友,前两年还捎信往陕西,叫我过去叙旧相会。” 赵倜坐直了身子:“可也是江湖中人?” 苏大这时从车后跳至前面:“我来赶车,老周和公子好好说话。” 周侗将马鞭交给苏大:“属下这名好友算半个江湖人,他姓马名五德,是名茶商,豪富好客,有孟尝之风,江湖落魄武人前往投靠,必然竭诚相待,属下曾在他家中住过月余。” 赵倜神色微微变化:“他武功如何?” 周侗道:“武功却是平平,但人缘极好,但凡相识,皆有面子,无论一派掌门,或者帮会首领,都唤一声马五哥。” 赵倜点了点头,露出笑意。 周侗所言的马五德,应该就是那个带段誉上无量山剑湖宫做客的马五德,滇南普洱老武师马五德! 第26章 马蹄香幽 马车一路前行,出京畿,过京西南路,过荆湖北路,过夔州路,直抵梓州路。 然后来至阳山江边。 阳山江是宋理边界,当年大宋军队到达这里,禀报太祖,太祖用玉斧在地图上指江划线,言道江外非吾有也,就此定下此处边境之地。 大宋破后蜀之时,大理庆贺朝贡,其后又多次入贡,些年来一直表示想为番属,不过大宋感昔日南诏反唐旧事,未曾做应。 赵倜这次出京只带了两个人,周侗与苏大。 周侗不说,苏大虽然看着憨直,却粗中有细,东京禁军军户出身,最早跟随于他。 将马车寄放在一户农家后便打算过江,这种事情周侗熟路,他江湖经验丰厚,只用半个时辰就找来船只,偷渡过去了对面。 过了阳山江,风光顿时一变,别有一番不同景致。 三人走路不便,先至建昌府买马,只见该处繁华,虽然大宋一直不开榷场,但毕竟这里距离边境较近,各色人等齐全,吐蕃党项皆有,熙攘热闹非常。 虽然风俗不同,但大理慕宋,城中还是可以看到不少仿宋建筑,而且用的文字亦都是汉文。 在城内先打了个尖,再准备好清水干粮,就来集市买马。 大理产马,虽然并不高大,却粗实耐性,奔跑有力,可做战马,但这种马并不会流向民间,三人买的都是驽马。 上马出城,周侗询问道:“公子,是先去威楚府找属下好友马五德,还是……“” 赵倜沉吟几息:“先去无量山。” 威楚府就是普洱,宋时称威楚,距离无量山极近。 他不知神农帮围攻剑湖宫的具体时间,来早自不必说,来晚那便无话可讲,就怕正赶当时,马五德带着身边亲近人等还有段誉去往无量山,那就是扑了空,也错过无量山东西二宗比武,随后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被段誉取走。 三个人骑马前行,又过了一座会川府,看着夕阳西下,前方恰好有小镇盘立,便进入打算宿上一晚。 小镇唤做丹花镇,并非很大,只有一条青石板路,客栈同样一家,叫做悦来客栈。 赵倜看到客栈招牌不禁指道:“怎地瞅着眼熟?” 苏大揉了揉脸庞:“公子,东京城不下十家此种名称。” 周侗摇头:“属下走南闯北,也曾见过许多。” “看来天下皆同。”赵倜点了点头。 这时客栈小二迎出,看见三人衣着不凡,牵有马匹,眼睛就是一亮。 这镇虽小,却是大理东部要道,所以日常不短生意,小二也是有些眼价:“三位贵客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不知三位是吃饭还是住宿?” 苏大道:“有甚分别?” 小二哈腰:“若是只做打尖,马就栓于门旁,小的给贵客看守,若是住宿,小的便牵去院中厩下,准备细料好生喂养。” 苏大道:“休要聒噪,西面太阳都落山一半,不住宿难道还睡在荒郊野外不成!” 小二陪一脸笑:“贵客说的是,贵客说的是,几位贵客请……” 三人要往客栈中进,小二牵马打算由侧门去院中养护,就在这个时刻,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骤急的“踏踏踏”声音。 周侗耳朵竖起,惊讶道:“好急的速度,又甚匀称,这般声音,端得是匹好马。” 声音是马儿奔跑发出,他三人的驽马既跑不出这种速度,也发不出这种声响。 苏大纳闷道:“乡下小镇哪这种好马,莫非军中出来送报?” 赵倜眯起眼睛,朝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此时正值残阳西下,胭脂颜色,红红黄黄,一片霞辉撒落,美景正是当前。 只见从小镇入口处进来一匹坐骑,在晚霞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黑色皮毛仿佛缎子一般优美,昂首之际,更是神骏非凡。 果然好马,他不由点头,待看到马上之人,不禁微微一怔。 马上坐着一名黑衣女子,身段极为苗条,看发束是少女打扮,却用一张轻纱蒙住脸颊,露出远山含黛般细致双眉,一双眸子亮如点漆,肤白若玉。 马匹撞到近前,少女一把勒住,目光在几人身上打了个转,跳将下来对小二道:“马牵去细料喂足。” 小二接过缰绳:“姑娘是住宿还是吃饭?” 少女道:“只做打尖,用完便走。” 赵倜闻她声音轻柔动听,未免多看两眼,这少女觉察得到,目光瞅了过来,瞪了他一下。 赵倜也不怕,微微一笑。 少女扬了扬眉,径直向客栈之中走去。 路过之时,一股幽香之气传来,虽不甚浓,却十分醒神。 “公子,此女武功不错……”周侗压低声音说道。 “哦?”赵倜道:“怎么讲?” 周侗道:“江湖之上一般以几流区分,大抵有不入流,三流,二流,一流之分,属下观此女行动敏锐,气息却稳定,武功应该入流了,就不知是三流还是二流。” “入流了吗?”赵倜想了想,居然还有这种分法,也不知自己学了幻阴指后算做几流,他道:“周师父是几流?” 周侗汗颜道:“不瞒公子,属下卡在二流一流之间,算是二流顶尖,只要稍进一点,便是一流。了。” 赵倜好奇道:“是难进,还是什么别的说法,如何滞在此处?” 周侗道:“武功提升有瓶颈存在,这二流上一流的瓶颈较为艰难,须得打磨勤炼。” 赵倜点了点头,心中还有疑惑,不过门外并非说话之地,便转身进去客栈之中。 这客栈入门是个大堂,摆了七八张桌子,之前的黑衣少女正坐在靠窗的桌旁,显然点好东西,眸子清冷,静静等待。 跑堂小二过来殷勤招呼三人坐下,随后道:“三位贵客吃些甚么?小店虽然简陋,饮食却是一应齐全,有羊肉鹅脯熏鸡,还有各色时令果蔬,且有老酒,不必费力来筛,就能直接饮用。” 赵倜叫周侗两人随便点些,又要了坛酒,接着吃喝起来。 片刻后,那靠窗的黑衣少女起身,去柜上打包了些馒头肉脯之类,随即出门离去,赵倜瞧她背影曼妙,心中隐有猜测,但又觉得似乎不会这么巧。 他转回头看向周侗:“光祖,刚才你说习武瓶颈,我想起一件事情,有些疑惑,想问问你。” 周侗道:“属下但凡知道,无有不讲。” 赵倜道:“我现在所学的内功分为六层,前几天最初练习,直接便练成了第一层,然后我觉得意犹未尽,继续修炼下去,竟然毫不费力又到了第二层,若非内力积蓄不足,现在恐怕已经第三层了,这正常吗?” 周侗闻言愣了愣:“公子,你说你练的功法分为六层,直接练成了第一层,接着水到渠成般又练成了二层?” 第27章 适逢其会 赵倜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才有不解,我知修练内功不易,哪里可能轻松进境。” 周侗露出震惊表情:“公子,虽说道理如此,但也并非没有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 “自然是天赋异禀,资质斐然。” 赵倜摸了摸下巴:“天赋资质不是筛选能否入门,以及量体裁学的吗?可这已经不是寻常快慢,就似顺理成章一般……” 周侗摇头:“虽然属下自家没有见过,可却听师父曾经说起,确实有天资超绝,练功轻松如喝水吃饭般简单,已非快慢能够形容。” 赵倜道:“金台老拳师如何说的?” 周侗思索道:“属下当年学武初成之时,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天资非同寻常,恩师却说我资质不过中上,我心中不服被师父瞧出,他老人家笑对我言真正天资之人,学任何招数内功都不会遇见桎梏阻挡,招数便是一学就会,内功只要内力积聚雄厚,其它全部水到渠成。” 赵倜闻言沉吟,若说招数,他之前没学内力只练外门技法时,倒正是如此。 别人练会一招,或须三五遍,或须七八遍,或须几十遍才能完整使出,他却只练一遍就学会了,其间转圜细节,精巧变化,都能无差使出,难道便是因为学武天赋超绝吗? 而当下修炼内功,也因为超绝天赋才同样如此? 他又想起无论段誉学凌波微步还是北冥神功都是极快,而张无忌学乾坤大挪移也没用多久。 张无忌只花了半日就直接到达乾坤大挪移第五层,如果这样,内力雄厚之下,岂不是学习任何高深武学都遇不见阻碍? 自己除了过目不忘之外,没想到还有这般武道资质! 赵倜点了点头,略过此题:“或许如此,一会吃完饭便行歇息,争取明日早到无量山。” 周侗苏大称是,吃过饭后,直接入房安歇。 翌日天光未待大亮,三人出门上马直奔无量山,一路飞驰,不知许久终于到达无量山脚下。 只见一座好山,横峰侧峦,气势磅礴,重景叠嶂,林木秀茂,出的是云,纳的是雾,万壑千岩险要中不失峻美,虎啸猿啼风生里更添壮阔。 山脚有上山路径,路旁还有三几间草舍,旁埋看马桩,有人守护,更立了块石碑,写着无量剑派几个大字。 赵倜道:“这座大山雄伟,无量剑派即便守了此处也阻不了旁人上山,立下石碑又有何用,以为此山是他家所有吗?” 周侗道:“江湖大抵如此行事,要个场面而已,公子不必在意。” 赵倜点了点头,看眼前模样剑湖宫似乎还没被神农帮袭击,若是已被袭击,最后叫灵鹫宫收编,此处便该改名无量洞了,断然不会还竖着无量剑派的名字。 既然如此,不好从正路上去,须得偷偷进山,然后寻找琅嬛福地所在位置。 他刚想叫周侗两人离开此处,就在这时,对面路上驰来了几匹坐骑。 却是四人四马,到近前勒住缰绳,为首乃一名五旬左右的老者,身材富态,神情端重,气质和蔼。 周侗手搭凉棚去看,惊讶道:“公子,那为首的好像正是普洱茶商马五德。” 嗯?赵倜双眉扬了扬,难道竟如此凑巧,赶上正活来了? 周侗拢口喊道:“对面可是马五哥?” 老者听到声音往这边望来,却是瞅了又瞅,看了再看,却没辨认得出,抱拳道:“正是老朽,不知哪位兄弟当前?还恕老朽眼花,看不真切。”说着,拍马赶了过来。 周侗道:“公子,十几年未见,属下前去相会。” 赵倜颔首,看他们近了,就听马五德大叫:“原来是光祖贤弟,真是想煞老哥哥也!” 周侗也道:“老哥哥十几年未见,风采更胜当初。” 两人叙旧片刻,各自问起经历,周侗只道投身世家门户,忝为少主亲随,公子就在后方马上,马五德闻言大喜,急忙请教引见。 接着各自下马寒暄,马五德对身后穿青衫一脸好奇的少年介绍道:“这是段誉段兄弟,乃慕老朽薄名来至舍下,听说我要往无量山赴会,便跟着同来,说这里山水清幽,打算赏玩风景。” 赵倜不由一笑,看向段誉。 段·真假情痴·渣男二代·舔狗之祖·开创天下有情人皆为兄妹派·磊落·誉 就看段誉行了个儒礼:“这位赵兄竟然来自大宋?实在叫在下惊喜,在下早就想过去宋国观看山河风景,今日得识兄台,来日说不得前往叨扰,实乃在下之幸也。” 赵倜还了个礼:“好说,好说。” 周侗和马五德所讲来历是陪赵倜逛玩大理,闻得无量山有名,这才过到此处,马五德也将无量派剑湖宫东西二宗比武之事说了一遍,邀一起上山观看。 周侗望向赵倜,赵倜微微思忖,既然现在段誉还没取走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那么便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随马五德去剑湖宫,然后找机会偷偷溜出去寻无量玉璧琅嬛福地。 另外一个选择是婉言谢绝,自家找路上山。 第一个选择,可以最短最快时间找到琅嬛福地,毕竟记忆里琅嬛福地的地标是从剑湖宫开始延伸,但缺点是有可能会被羁绊在剑湖宫一段时间。 第二个选择,婉言谢绝马五德,自家三人另找路径偷偷上山,这样虽不会被无量剑派和神农帮牵扯,但缺点是无量山大,从别处偷偷上山别说直接找琅嬛福地,就是找剑湖宫都怕寻不到,一但时间久了段誉先取走秘籍可就前功尽弃。 那么还是跟随马五德上山,然后谋而后动为好。 这时草舍处过来两名汉子,抱拳对众人道:“诸位在此盘桓……” 马五德笑着摸出请帖,一名汉子接过看后急忙道:“原来是马大侠光临,还请快快上山,我东宗辛宗主等候久矣。” 马五德道:“老朽还带了几名好友……” 汉子笑道:“都知马大侠交游广泛,一起来我无量山捧场,乃是鄙宗之幸。” 马五德微笑抱拳:“如此,便有劳了。” 随后登山,约莫小半个时辰路程,然后远远看到一片粗犷建筑,正是剑湖宫所在! 第28章 你的剑练错了 赵倜等人随马五德来到剑湖宫门前,无量剑东宗宗主左子穆相迎。 一番嘘寒问暖,惯有的江湖互吹之后,进入练武厅落座。 赵倜本来打算自己找个机会单溜,周侗两个按照自己给出的路线事后去找。 三人一起走会叫无量剑的人警觉,到时满山搜查便落了下乘,琅嬛福地在那里也跑不了,没必要事情做得太糙。 可是一路上段誉便在耳边絮絮叨叨,进得宫内更是缠在身边问这问那,都是大宋那边的风光事情。 赵倜有些头大,打算借着方便之名出剑湖宫而走,结果对方拉住胳臂,说赵兄同往同往。 段·真·狗皮膏药·烦·誉! 赵倜倒也能强行走脱,可段誉这小子本性是个大嘴巴,回去后说不定如何一惊一乍,大肆渲染。 于是赵倜全程黑着一张脸,坐在练武厅的椅子之上不动,段誉紧挨着他,仿佛生怕他离开,挽臂交谈。 直到比武开始,这才消停一些,叫赵倜心中松了口气,再次琢磨怎样能够伺机脱身。 接下两宗比武,你来我往,剑光森寒,赵倜边看边皱起眉头。 他是第一次看江湖门派中人较量,和东京帮会打杀不同,也与府中侍卫武师切磋迥异。 看着看着他心中升起一丝失望,并没有想象中厉害,或许也是无量剑本身传承武学算不得高明,总之并不入眼。 比武之人全部用剑,不说招数精妙与否,落在他眼中只有一个字,慢! 实在是太慢了,他自小练得一手快剑,虽然速度不可能如葵花宝典那般魅影飘形,但肯定比这些无量剑的弟子要快上许多。 随后事情按照记忆发展,无量剑东宗龚光杰对战西宗一名弟子时用出“跌扑步”,长剑挥出仿佛用力过猛,身子微晃,似欲摔跌。 段誉忽然“嗤”地一声笑,随即知道自家失态,急忙伸手按住了嘴巴。 赵倜心中叹了口气。 果然,西宗那名弟子挥掌拍出,打向对方后心,龚光杰跨步避开,手中长剑蓦地圈转,喝一声“着”,刺中西宗弟子左腿,一场比试落下帷幕。 五局三胜,就此东宗再次胜出,西宗宗主辛双清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接下来五年,依旧是东宗居住剑湖宫,可以钻研无量玉璧,西宗只能回去精练武艺,等待下次比试。 左子穆满面红光,和辛双清言语兜搭显摆片刻,忽然目光转向了段誉。 赵倜在旁微闭双目,懒得来听,直到左子穆鼓噪自己弟子和段誉比试,龚光杰场中邀约段誉不成走了过来,打了段誉个耳光,又持剑近前,伸手去抓段誉衣领时,他反手背的钢剑,剑尖指向了赵倜不足一尺。 赵倜不由微微扬眉,身后周侗苏大一起喝道:“大胆!”上前挡在了赵倜身前。 练武厅众人都是一呆,目光尽被吸引。 马五德脸色已经变成猪肝也似,段誉被打,讲情不成,已经使得他颜面尽失,如今自己带来的另外一伙人竟也要产生是非,顿时站起道:“周贤弟……” 他是知道周侗武艺的,自然不似段誉文弱书生,可眼下情景哪里容得动武,毕竟在对方宗门,如何都要吃亏。 龚光杰这时愣了一下收回手去,段誉拍拍胸口:“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输了又痛又死,放下钢剑,似在下读书学佛多好。” “闭嘴!”龚光杰狠狠瞪了他眼,目光闪烁看着周侗苏大两人。 赵倜轻咳一声:“光祖你俩让开吧。” 二人闻言,稍避一步,赵倜微微侧脸看向马五德,道:“马五哥,此处无趣,我等先走了。” 马五德道:“好好,我送赵兄弟。”说罢就要起身。 那边左子穆道:“慢着,马五哥,你这个好友也和那姓段的书呆子一般来历吗?” 马五德不好撒谎,只道:“确实并非门人亲属,不过和故友一起。” 左子穆道:“何故呵斥我门下弟子?莫非和姓段的一伙?想要助拳,那为何之前不站出来,坐在那里装腔作势。” 周侗哼道:“你那弟子也配,适才反手持剑指着我家公子,如何不能呵斥!” 左子穆道:“这般娇贵走甚江湖?江湖之上,以武说话,不然就和那姓段的一般,打也是白打。” 练武厅人多,几乎都是本地江湖客,各门首领,闻言都不禁大笑起来,马五德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伸手捂住老脸。 周侗见状冷冷道:“那我来与他比过。” 左子穆道:“你家公子莫非也不会武?如此不用比了,叫手下出来什么能耐,给我弟子赔礼道歉便是。” 苏大怒道:“是我俩呵斥你那不长眼的弟子,胆敢叫我家公子赔礼?来来来,我和你这老儿过上两招。” 龚光杰此刻已经退出了一步,手上挥舞长剑,恼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和我师父交手!” 苏大刚要说话,后面赵倜道:“问他想怎么比。” 苏大道:“你想怎么比?” 左子穆冷笑:“说句话还得手下来传,好大的架子,你只要胜过我这弟子,老夫便收回刚才所言,还叫他给你赔礼!” “就他吗?”赵倜伸手一指龚光杰,嘴角扬起,摇了摇头。 “你这小白脸还瞧不上我?”龚光杰闻言大怒。 赵倜眨了眨眼,看向段誉:“段兄,他说你是小白脸。” 段誉摇头:“非也,非也,在下只是穿着青衫,才显得脸白,赵兄穿着白衫,实际更白,他是在说赵兄你啊。” “那你要如何?”左子穆见赵倜言语之下,仿若儿戏,丝毫不将自己瞧在眼里,神情阴沉说道。 “打败了徒弟,徒弟道歉,打败了师父呢?”赵倜淡淡地道。 大厅之中顿时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看向赵倜,包括厅梁之上正藏身而坐的一名圆脸大眼少女,手中握着十来条尺许小蛇,望向赵倜露出惊讶目光。 “你的意思还要和老夫比试?”左子穆忽地扭脸看向马五德:“马五哥,这人莫非是你带来踢我剑湖宫场子的?” 马五德心想,什么都叫你说了,今天脸面算是丢光。 看他不言语,左子穆道:“大言不惭,先胜过我弟子再说。” 赵倜笑道:“那便是答应了?拿口剑来,我教教你这弟子如何用剑,他的剑都学错了,犹自不知。” “竖子胡说八道!”左子穆怒道:“给他口剑,老夫倒要看看他有何本领!” 这时有西宗一名女弟子颠颠跑过去递了口剑,叫辛双清瞪了一眼,弟子吐下舌头急忙跑回。 赵倜曲指一弹,点头道:“还算能用,来吧。” 前面的龚光杰道:“你过来场中!” 赵倜笑着摇头:“勿须站着比试,你剑练错了,坐着便能胜你。” 龚光杰闻言大怒,吼一声,持剑便冲了过去。 (亲爱的读者们,恳请大家追读,烦请看到最后一章,追读实在太重要了,没有追读就没有推荐,没有曝光,恳请大家每天追读到最后一章,恳请大家了) 第29章 剑惊四座(求追读) 赵倜手拿青钢剑,端坐椅中,看着龚光杰急迫冲来。 对方不但剑慢,身形步法也慢,哪怕再急,落在他眼内亦如小儿奔走。 原本他只是自家用剑快速,看旁人不会这般真切,但练了幻阴指功法后,洞察事物却变得清晰明朗,听闻也有所增加。 只见龚光杰用了一招金针渡劫,单臂前伸,长剑径直刺来。 这一剑发出“哧哧”声响,居然携带劲风。 后面无量剑东宗弟子不由叫好,左子穆也面呈得色。 西宗宗主辛双清是名女子,手下女徒居多,此刻个个脸现不忿,尤其刚才递剑给赵倜的女弟子,露出一丝担忧表情。 就在龚光杰长剑刚进赵倜胸前尺许距离,忽然“啪”地脆响传来,龚光杰“哎呦”大叫,手中长剑“哐啷”一声狼狈跌落于地。 他手捂手腕,满脸惊愕骇然,赵倜青钢剑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他的颈边。 练武厅内鸦雀无声,大多数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甚至左子穆和辛双清也看得不是分明,他俩都在注意龚光杰那一招金针渡劫,那招用得极好极老辣,没一丝毛病。 赵倜坐在椅子上,手中剑拍了拍龚光杰肩膀:“说你练错了还不服气?” 龚光杰脸色泛白:“我,我刚才不小心……” 段誉在旁抚掌笑道:“赵兄,你看他脸好白,原来小白脸竟是他!” 西宗女弟子原本一脸震惊,闻言都不由掩嘴低笑起来。 刚才和龚光杰动手,被他用跌扑步引诱刺伤左腿的西宗男弟子喊道:“龚师兄,刚才我中剑后待欲再斗,龚师兄却还剑于鞘,口呼承让,此时也有面皮说不小心?” 龚光杰额头青筋跳动,嘴里道:“我的确是不小心,我大意了……” 赵倜的剑倏地从龚光杰肩膀处移到他腮边,“啪啪”拍了两下:“嘴挺硬,可有青钢剑硬?” “你,你敢容我再比一遭吗?”龚光杰两只眼珠几乎瞪出眼眶之外,拳头紧握。 左子穆在后面眉头深深皱起,盯着赵倜掌中长剑,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边辛双清同样表情深沉,抿着嘴唇,若有所思。 赵倜缓缓撤回青钢剑,剑尖点了点龚光杰:“来。” 龚光杰捡起地上长剑,深深吸了口气,不错眼看着赵倜,他想寻找对方破绽,可又发现对方此刻浑身上下竟皆是破绽,恍惚之间不知从哪里下手。 “嗨!”他运起气息,这次没有直接进攻,而是先虚晃一记,随后脚步错动到了旁边,接着长剑斜削出去,但中途却变为挑划,使出一招拨草寻蛇。 “啪,嗖……” “啊?”龚光杰惊呼出口,复看手中剑消失不见,不知如何又被磕飞了出去,赵倜的青钢剑再次架于了肩头。 好快!左子穆在后方脸色大变,此番他看得清楚,对方竟然后发先至,打到龚光杰手腕之上,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和之前那次同一位置。 “我……”龚光杰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一阵颤抖。 “还不服?”赵倜收回剑,淡然说道。 龚光杰猛地跑到最近的一名东宗弟子身边,抢过他手中长剑,再次冲向赵倜。 “啪,嗖……”长剑又一次飞了出去,龚光杰站在地上茫然无措,身体哆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言语。 “还想来吗?”赵倜笑眯眯地道。 “光杰,回来!”左子穆在后方喝道。 “师傅,我,我……” “回来!”左子穆踏前一步,抱拳对赵倜道:“敢问尊驾真实姓名,来自哪里,到我无量剑派究竟所为何事?” 看着龚光杰六神无主般退去一旁,赵倜用手中青钢剑指了指左子穆,又指了指左子穆腰间佩剑。 “好,既然尊驾执意切磋,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左子穆思索几息,慎重说道。 此刻也由不得他不慎重,刚才打了眼,没想到这白衣少年竟是剑道高手,他虽然自忖也能一招败掉龚光杰,但绝不可能这般轻描淡写,甚至坐在椅中不站起来。 此刻是敌是友不知,言语间客气总无大错,江湖有时候不止打打杀杀,更多人情世故。 他从腰间缓缓抽出长剑,忽然想起一事:“尊驾……还不站起来吗?” 赵倜想了想,说实话他对自己的武功高低实在没有准确分数,他从小到大练外门快剑,现在又学幻阴指功法,可却并未和江湖之人切磋过。 不过看无量剑东西二宗比武,难以入眼,既然徒弟如此,想来师父水平也不会太高,这并非托大,左子穆在他忆中确实剑法平平。 他微微一笑:“我所练坐剑,自然坐着比试,站起来威力反而不如坐着。” 左子穆眼角跳了跳,鬼才信你,天下间哪有这种剑法?装比你还要装出个名堂来,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人情世故! 他压下一口气,强挤出一丝笑容:“既然如此,那左某就占便宜了!” 说罢,手上挽一个剑花,使出一招长虹贯日来。 这招威力极大,但对用剑者要求也极高,讲究剑臂合力,腰腿一线,内外合一。 只看剑光如虹,威势惊人,朝着赵倜身前击来,一时间虹光如影,竟然分不清剑尖何处。 赵倜眯了眯眼,这剑使得不错,果然师父远胜徒弟,但还是不够看啊! 如果他此刻没有内功在身,恐怕还不好直接破去对方剑势,毕竟内力加持之下,对方长剑坚固难撼,得想法使用巧劲。 可如今不同,手上青钢剑立刻用出一招分花拂柳,只听“叮叮”几声响,青钢剑钻入虹光,直切左子穆手腕。 左子穆顿时惊出一头冷汗,怎么如此快?他这招还没使用完呢,急忙被迫改招叠翠浮青,原本大好的攻势,只是眨眼就变成了防守。 “哦……”赵倜不由暗道,原来自己的剑竟这般快,不过也是左子穆不行,毕竟他在四大恶人中最弱的云中鹤手下也走不过两招,还极可能是云中鹤未出全力,戏耍于他。 而大理四大侍卫之首的褚万里更是一招便夺去过左子穆长剑,可见其武功实在一般。 既然如此,那自己能否也做到轻松卸掉对方兵刃? 第30章 下崖,下崖!(求追读) 赵倜此时坐着比斗心下不好判断,但“唰唰唰”三招之后,感觉左子穆实在拿不出更厉害剑式,便用了一记白云出岫,接着使出天坤倒悬,那剑自下扬挑,快速绝伦,刺向左子穆手腕。 左子穆“啊呀”一声大叫,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他这时根本来不及抽剑,唯有弃剑一途,若是不弃,恐怕手腕要被扎个对穿。 就听“哐啷”一声响,长剑坠地,他身子接连退出四五步远,心中犹自惊恐不已,低头向右手腕膊看去,一个红点迅速变大,刹那变成血花一般,就算反应得快,可还是被剑尖伤到。 练武厅内针落可闻,个个满脸惊愕,那些本地的宗门门主目瞪口呆,张着嘴巴久久难合。 五招,只用五招就打掉左子穆的长剑,莫非看错不成? 揉了揉眼睛,这些人心下再次合计不对,那少年是坐在椅中,倘若站着比斗,又将如何? 岂非根本用不了五招?岂非何止打落宝剑,根本就是直接要了左子穆的命! 他们大多武功都还不如左子穆,无量剑是威楚府最负盛名的宗门,在大理东南也有名气,左子穆的武功众所周知,那这少年的武功又高深至何等地步? 所有人都倒吸凉气,望向赵倜的目光变为了敬畏,甚至有的不敢再瞅,生怕对方一个眼神回过,自家不知应该如何回应。 左子穆呆呆地站在大厅中心,手腕鲜血“滴答,滴答”淌落,东宗的弟子也都傻眼,心里一直敬重如神以为难逢敌手的师父居然败了,而且败得这么惨,只是几招而已,对方居然还是坐着使剑! 辛双清目光惊疑不定,望向赵倜露出一抹深深的惧色,左子穆刚才的几剑她看在眼中,那可是无量剑最厉害的招数,便是自家都用不出这般炉火纯青,可这少年居然招招都没让左子穆用完,便击落他手中长剑,使其败退! 赵倜这时观瞧四周,目光落在借剑给他的西宗女弟子身上,招了招手。 那女弟子顿时脸色一红,慢慢走了过来,眼中已不似之前隐隐约约的活泼羞怯,变成了仰慕崇拜。 赵倜将剑交还给她:“多谢姑娘适才借剑,不知如何称呼?” 女弟子低头道:“我叫楚真。” 赵倜点头:“好名字,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段誉在旁道:“赵兄此诗甚妙,应情合景,应情合景。” 少女闻言脸色更红,拿着剑跑回辛双清身边。 赵倜斜睨段誉一眼:“段兄胡说些甚么呢?” 段誉道:“我就是这般觉得,心中想到激动荡漾之处,就要吐露出来。” 赵倜拿他没办法,摇了摇头,段·赤子·犟种·磊落·誉。 左子穆这时人仿佛都老去十岁,缓艰开口:“尊驾胜了……” 赵倜笑了笑,缓缓站起身形,对周侗苏大道:“走了。” 马五德急忙也跟着站起:“老朽送公子。”他这时不似之前称呼赵兄弟,而改口与周侗一般称谓,神色间满是恭敬。 赵倜摆了摆手:“不必相送,有空我去马五哥府上拜访,马五哥别嫌弃便是。” 马五德闻言,一张老脸涨红,心下知道赵倜这是给他找取台阶,替他挽回今日失去的颜面。 他既然号称赛孟尝,往来人情自是熟稔,立刻一拍胸膛:“公子若光临寒舍,老朽定当扫榻相迎,壶浆塞径,与公子把酒言欢。” 厅中那些本地宗门首领此刻都露出艳羡眼光,心中或叹或骂,这马老儿交得哪般好运,居然会认得这般武功非凡的公子,真是活活气煞人也。 段誉这时也站起:“赵……” 赵倜没等他把话全说出口,便道:“段兄不用讲了,我还会在大理盘桓一段时日,肯定能够再次相会,段兄就别打跟着我走的算盘了。” 段誉闻言一脸纳闷,心想这赵兄真是个奇特人物,居然能看透我心中所想,佛门有读心神通,莫非赵兄学了去不成?要不要和赵兄讨教一二?不过这读心神通可否也是武功一种……倘若是了,那我便不要学了。 赵倜三人出门离去,无量剑没一人吭声,也没人后面跟随,大抵是境界相差太远,如身份比对一般,生不起什么猜忌之心了。 出了剑湖宫大门,赵倜小声对周侗二人道:“快走!”说完,带头便往后山溜去。 他估摸被神农帮打伤的左子穆师弟容子矩应该很快回来,到时候缠夹不清,再被纠缠耽搁就不好了。 三个人展开身法向着后山跑去,这时天色已近黄昏,三人脚下迅捷,出了十几里外,来至后山之中。 只听得泉水淙淙声作响,一条小溪入目,赵倜点头,并没有走错路径。 继续向前再奔行一阵,水声响亮,轰轰隆隆,却是前方西北角上犹如银河倒悬,一条大瀑布从高处上倾泄下来,随后一处巨大断崖出现在了眼前。 周侗小心上前张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公子莫非要去崖下山谷?这可去不得,实在太高,由此下落太过危险!” 赵倜虽然记忆此地,但也没想到这般陡峭,可这山谷另外三面却比这里还要凶险,更难得下。 而琅嬛福地的出口则在澜沧江畔,别说赶往那边时间急迫,从山里走说不得日夜才能到达,最重要的即使去了那边江畔也难找见位置,那边更加宽高广大,几乎大海捞针。 想到这里他忽然忆起一事:“往下面看看,哪里有裂缝存在。” 段誉当时坠崖被一株老松弹住,然后看见崖壁裂缝,顺着一点点滑去了谷底,如果能够找到裂缝,就可以从那里下谷。 周侗苏大急忙去找,片刻苏大道:“公子,这下面极远的地方好像有条缝隙。” 赵倜闻言走过去看,又叫周侗一起辨认,确实下面远处存在一道崖裂,点了点头:“一会儿我从此处下去,你们即刻往澜沧江边赶,我若是出去定然在那边现身,虽然不知具体方向,总之对着江边就是。” 周侗道:“公子,可……” 赵倜道:“不必啰嗦,我有鲸筋绳索,又有短剑削铁如泥,破这崖壁如刺豆腐,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说着怀中摸出鲸筋细绳,这却是准备好的东西,但此物稀少,来之前只凑了五六十丈,不过用短剑配合一起下崖,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他在崖前寻一块硬石将筋绳绑住:“一会我连扯三下筋绳,你们就将此处解开,把绳索丢下,我好绑另外地方,便可到达裂缝那里,丢完绳索你们就去澜沧江畔,不用在此停留。” 二人称是,赵倜拉一拉筋绳觉得结实,随后走到崖边,一手持绳,一手持短剑,轻轻一跳,便向山崖下方滑去…… 第31章 琅嬛福地 赵倜向着山崖下滑,那绳是鲸筋所制,最为韧性结实,可以做为弩炮的绞盘扭索使用,再来上两三个人也未必会被扯断。 短剑却是削铁如泥,插入山壁能够稳固身体,就这样中途再重新系一次筋绳,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来至山崖大裂缝旁。 赵倜仔细观看裂缝,确实可以攀援而落,于是用力拍打山壁,身子轻轻一荡,落进缝隙之中。 接着歇息片刻,便沿着此处,手腿并用,慢慢往谷底下去。 这山谷颇深,即便是裂缝也距离谷底有一段距离,不过越往下面越倾斜,不再是危崖笔立,到后来已经算是个山坡,再无凶险,没多久时间便进入谷中。 此刻听得斜对面大瀑布声音轰隆,远胜上方,一座大湖,在夜色下似乎碧镜,四周茶花丛生,摇曳生姿,一副世外出尘景致。 赵倜逆着瀑布看到一片石壁光润如玉,心想这肯定就是无量玉璧了,既然见得此物,那琅嬛福地入口便好找了。 接着他回头去寻记忆中的酸果树丛,没多久瞧得大片,拨开后发现一块莹白如玉和瀑布那边相似的石壁。 赵倜点头,这应该就是当年无崖子和李秋水练功的地方,月亮将两人影子照在这块石壁上,然后再反映到瀑布处的大石壁,叫无量剑的人看见后,以为是玉璧仙影。 此刻月光初起,赵倜双眼盯着下方的这块石壁,只见上面隐隐出现一条剑影,是月光照射西首峭壁上一处洞孔反射出来。 他顺着剑影斜指方向看到一块大岩石,然后走近推了推,入手青苔湿滑,估摸足有一两千斤之重。 赵倜思索一下把四周藤蔓扯尽,又俯身将底下泥沙清除一番,然后再推,那岩石缓缓转动,如一扇大门仿佛,只转到一半,就见岩后露出一个三尺多高的洞穴。 他这时压住心中情绪,摸出火折子和蜡烛,点燃后走了进去。 待走得十几步远,便看见一扇镶碗大门钉的金属门户,他知里面必然未栓,用力一推,打开了此门。 只见里面有一处十分光亮,走近了看到壁上镶嵌水晶,有鱼虾游过,竟是在湖泊之底,引了水光进来。 赵倜继续察看,这室内有石桌石凳,桌上有些梳子钗钏之类,又看墙上东一面西一面还镶嵌了不少铜镜,足足三十几面,借着反光查找,在西南隅壁发现了一道裂缝。 走过去使力推开,果然是一扇门户,有石级向下,走下去后又看见一门,再次打开不由得眼前陡然一亮。 只看一名宫装美女,手持长剑,正用剑尖指着他。 赵倜瞅向对方,忽然微微一笑。 美女是白玉雕成的玉像,却生人大小,一对眸子萤然有光,神采飞扬,肤色有如凝脂一般。 他看少女约莫十八九岁模样,眉梢眼角,略有稚气,但又是说不尽的妩媚可亲,国色天香,颜色世间难觅。 且一双眼睛由黑宝石雕成,越看越深,眼里隐隐有光彩流动,眼光始终对着他,无论他眼神转去哪边,都似跟随一般,似乎喜悦无限,又似怨似愁,似有所盼望期待。 赵倜心中不禁便是一跳,随后嘴角扬了扬,自言自语:“我是该叫你李秋水呢,还是李小妹,或者是二十岁之前的李秋水?” 这玉像目中宝石神光变幻,竟似听懂他的话语,有一种惆怅感觉。 他伸出手,在玉像的脸颊上轻轻摸了一把,随后若有所思片刻,开始打量起四周。 四周墙壁刻了不少东西,大多庄子南华经字句,还有无崖子为秋水妹书,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的文字。 随后他又朝玉像看去,只见玉像身前有大小两个蒲团,小的供人拜头,大的供人跪着,那玉像下面的绣鞋内侧似乎绣字,右边绣的是“磕首千遍,供我驱策”,左边绣的是“遵行我命,百死无悔”。 赵倜眨了眨眼,伸手将那小蒲团上处撕开,露出蒲草,然后现出一物,拿出来是一只绸包,白绸上所写语句和记忆相同,无非琅嬛福地练武,杀尽逍遥派弟子。 他打开见一卷帛卷,微微舒展,露出北冥神功四字。 赵倜记得凌波微步位于帛卷尽处,再往后翻,略过那些与玉像容貌一样的横陈竖卧,娇媚弄姿,含情凝眸,轻嗔薄怒罗女修炼画样,到达帛卷最后。 只看上面题写凌波微步,其后绘了无数脚印,注明“归妹”、“无妄”等等字样。 这些尽是易经之中的方位,他以往素有研究,此刻越看越是入神,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是明是暗,长长吐出一口气后,站起身来。 他想到经自家在剑湖宫比试,无量剑的事情多少会出现些偏差,也不知段誉还能不能来到这里。 倘若还能辗转过来,那么记得原本是在外盘桓了两三日才找进洞中,不过自己此刻已将洞口大石打开,真若来了恐怕很快就会进入。 想到这里赵倜将帛卷揣进怀里放好,又四处走了走,左侧月洞门里有石床摇篮,应该是李青萝小时所用,壁上挂着断弦之琴,该是李秋水扯破。 再见床左的石几上刻画了十九道棋盘,上面布满黑白棋子,他心下暗想,莫非这就是珍珑棋局吗? 赵倜离开东京,没有选择前往擂鼓山找无崖子破此棋局,得授七十年内力,实在是经过了慎重考虑。 首先无崖子传力没传功,并没有传下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的功法,虚竹一身浑厚的北冥内力,但并不会使用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 其次他记忆中有一个说法,虽然荒谬,但想到逍遥派武功奥妙无穷,还是叫他心中犯忌,那就是无崖子倒灌北冥内力给虚竹后,其实虚竹已经并非虚竹,而是无崖子了,这种说法虽然荒诞,但也实在叫人心中不由忌讳。 还有一点就是他既然学了幻阴指,也想看看一阳指什么样子,所以才选择过来大理。 赵倜接着又往前走,再是个月洞门,旁边壁上刻了琅嬛福地四个字,走进去一看十分宽大,一排排的木质书架,可架上却连一本书都没有,只是贴了标签,甚么昆仑派,青城派,蓬莱派等等名称。 又一看少林缺易筋经,大理少一阳指六脉神剑,丐帮少降龙十八掌等等甚憾的字样。 他摇了摇头,便想出去,那山谷往外界的密道出口是在玉像那边,想要离开还得回去那里。 可就在他刚走没几步远,外面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了脚步声音…… 第32章 这是贱内 赵倜微微眯起双眼,心想莫非是段誉找来了? 短时间里不会有旁人找见这谷下山洞,十有八九是段誉依旧走了原本老路,被打下山崖,进入此处。 那,要不要杀人灭口? 赵倜内力流转,悄无声息往回走去。 绕了几绕,进入玉像所在石室,就看段誉正站在玉像前方,痴痴地望着。 赵倜面无表情,摸了摸下巴,沉吟几息后忽然开口:“段兄。” 段誉站在玉像前仿佛聋了一般,两眼只盯着玉像看,嘴中还在嘀咕着什么,浑然一副呆迷形状。 赵倜揉揉额头,慢慢走过去,直至近前段誉也没发现,他只好用力咳嗽了一声:“段兄!” “啊……”段誉顿时吓了一跳,这才缓过神来,望向赵倜一脸惊愕:“赵,赵兄?” 赵倜板着脸道:“段兄何故在此?” 段誉闻言顿时大窘,想起之前在山崖上偷听无量剑男女弟子亲热实非君子所为,不由嗫嚅道:“赵,赵兄,此处是你的家吗?” 赵倜点头道:“正是我家。” 段誉立刻神情有些欣喜,但随后便又愣住,露出慌乱表情中夹着一丝期盼:“赵兄,神仙姊姊可是赵兄的妹妹吗?” 赵倜瞅一眼玉像,道:“段兄看我俩像吗?” 段誉急忙点头:“像,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似孪生的一般无二。” 赵倜哈哈大笑起来,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段誉的肩膀:“段兄,实不相瞒,这玉像乃是我的浑家。” “浑……什么浑家?”段誉闻言顿觉有如五雷轰顶,心中突如其来难受得五味杂陈。 “就是贱内,糟糠,婆娘……”赵倜笑着道。 “我,我不信……”段誉脸色惨白,望着赵倜道:“赵兄定然是和在下开玩笑,赵兄也不可能住在这里,这山谷之中,用物稀少,怎好居住……” 赵倜佯做怒意道:“这又如何不能,我原本便是住在这里的,不过贱内生了孩子,住这里不方便,才举家搬去了大宋的苏州,你若不信,里面还有孩童的摇篮在呢!” 段誉闻言失魂落魄起来,两眼呆呆,不再言语。 赵倜既打消了灭口之心,便不想看他这副模样,刚想坦诚几句,就见段誉仿佛想到什么,忽然涨红脸道:“赵兄既然说神仙姊姊是你娘子,可知她姓甚名谁?” 赵倜道:“浑家。” 段誉尴尬道:“浑,浑……我知赵兄君子,还请赵兄告知在下。” 赵倜皱眉道:“君子有问人家夫人名姓的吗?” 段誉脸色更红,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入进去,嗫嚅着又说不出言语。 赵倜见状摇了摇头,叹道:“不过江湖儿女,就算告诉段兄也是无妨,以后有机会见面,说不得还要唤一声嫂夫人呢。” 段誉呆了呆:“神仙姊姊……嫂夫人?” 赵倜笑道:“甚么神仙姊姊,不过是个整日里只知道花枝招展,描眉打鬓,读些死书的女子罢了。” 段誉瞅一眼玉像,又看一眼赵倜,道:“赵兄……” 赵倜道:“对了,我这浑家叫做王语嫣,以后记住见了叫嫂夫人便是,我就不和段兄多言了,出去外面还有些闲事要做。” “王……语嫣。”段誉喃喃道:“好名字,神仙姊姊真叫得好名字,哎,赵兄……” 赵倜不理他,直接顺着室内旁一条斜向上引的石级走去,这是记忆里通往谷外的密道。 “赵兄,你,你刚才所言可是为真……”看赵倜并不回应,片刻失去身影,段誉心中难过万分,暗自想着,是了,是了,赵兄这般熟悉此处,定然并非说谎。 他又念起赵倜刚才所说话语,想去里面看看有没有孩童摇篮,心下却又犹豫不愿,就这时瞅见玉像下方绣鞋处好像有字,急忙低了身子去看。 却见那绣鞋右边内侧绣的是“磕首千遍,供我驱策”,左边绣的是“遵行我命,百死无悔”。 段誉不由一愣,心说这是何意?神仙姊姊为何要刻这字样于上?赵兄适才为何没讲? 不过他此刻感觉心中凄苦,仿佛天大地大都再没了容身之处,世间万事万物都没有了意义,自己孤家寡人孤苦至死才得其所,也不再管那许多,跪倒在大蒲团上便不停地磕起头来。 边磕心中边迷糊地想着,神仙姊姊叫磕一千下,那我就磕两千下,三千下…… 前方的小蒲团本来便破了,里面蒲草露出,他磕头磕得草屑乱飞,那蒲团虽厚,却在他的磕头中不断塌陷稀薄了下去。 也不知道最终磕了多少次,段誉只觉得浑身力气使光,气喘吁吁,这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赵倜进入密道,径直往上面走,转了三个弯路,未知行出多远,隐约听见轰隆隆的水声,不由心中欢喜。 随即加快步伐,走至通道尽头,看前面是个仅可容身的洞穴,往外张望观瞧,只见外面怒涛汹涌,水流端急,竟是一条大江。 江岸山石头壁立,嶙峋巍峨,应该就是澜沧江了。 他此刻所在这处,距离江岸有十来丈高,但并非挺直陡峭,可以攀登而下。 片刻之后下去江岸,入眼皆为乱石之地,根本没有路径可走,他手搭凉棚,四下瞧望,却并没有看见周侗苏大的身影。 赵倜思索几息,俯身用石块搭起几个特殊形状做了暗号,随后往前方走去,每走一二里地就再留下暗记,直至七八里后,看见一颗野生的毛桃树,走上前摘了果子吃个半饱。 接着继续前行,又走十几里,终于看到有路存在,顺着路一直向前,望到一座过江铁索桥,桥边石头上刻着善人渡三个大字。 赵倜皱眉想了想,澜沧江这边都是山势连绵,既然走一路也没看见周侗二人,总不好继续再呆下去,反正已经留下暗号,二人也知自己安全无恙,尾随跟来也就是了。 随后他踏上铁桥过江,只见下方江水湍急,如同万马奔腾,他身子随着铁索摇晃,却仿佛风吹杨柳,毫不着力,片刻就过得大江。 江那边倒是一直有路,他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就见前面出现了一大片黑色密林,篷织连绵,盖顶遮光,好不幽暗深邃。 第33章 凌波微步 赵倜观得黑林广阔,不见人家,便顺着路径一直前行。 此刻天色已是不早,他本来打算寻个落脚地方饮食歇息,但四周房舍村落皆无,心中转而思索找一隐蔽地点练习功法。 在黑林中采摘些果子,然后往深处走去,这林却是十分庞大,难辨方向,好比森林一般,走着走着前方地势慢慢高了起来,竟是有连绵小山起伏。 他拔出短剑,披荆斩棘,往山上行去,在半山腰的地方发现一个野生洞穴,丢几块石头进入,窜出一只红毛猿猴,龇牙咧嘴冲他扑来。 他挥手一剑斩了,远远丢去下方,随后遮掩洞口,进入里面点燃蜡烛,拿出了身上帛卷。 那帛卷全部展开,北冥神功四字旁边是一名横卧罗女画像,全身寸缕不着,与琅嬛福地玉像容貌一般无异,但却眉梢眼角,尽是妩媚,唇边颊上,尽显妖娆,比之那玉像的庄严宝相,容貌虽似,神情却是大异。 赵倜面无表情,往后瞧看,后面也是女子图画,个个娇体横陈,魅态百生,勾魂夺魄,似乎活起来一般,在卷上对他凝眸轻嗔,每幅像上均有颜色细线,注明穴道位置及练功法诀,下方有文字讲述。 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移回前面功法文字之上,仔细观看。 一刻钟过后,已看到最后,见写着:……然不知敌人虚实,内力若胜于我,则海水倒灌而入江河,凶险莫甚,慎之,慎之。 赵倜皱起眉头,表情有些凝重,逍遥派的第一神功必然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又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但也有人说是北冥神功,可此刻看来,北冥神功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神奇,甚至还有不少桎梏存在。 需要周身散去原本内力不说,散功之后,还有一定的虚弱时期,若原本练习的是极为厉害功法,甚至会因此反噬受到伤害。 而且倘若对方内力胜过自己,就有曲折,若是大为胜过,则有凶险,海水倒灌江湖,甚或根本吸不动对方,并非时时刻刻,何人都可随意吸取。 绝顶高手内力根基稳固深厚,已经很难出现被强行吸取内力的情况,笑傲中的方证与任我行对决就是一个例子,如果说吸星大法没有北冥能吸,那鸠摩智没走火入魔的时候,段誉也是吸不动的,就更别提扫地僧的三尺气墙了。 赵倜沉思起来,又想到一事,李秋水既有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为何只学了前者,却没有学习北冥? 他几乎能断定对方没有修练北冥神功,比斗之中从未使用,至于用小无相功能否催动北冥他不知晓,但记忆中有个说法,小无相功催动北冥,倒也能行,只是好吸取同源内力,就是逍遥门的内功。 那么李秋水不练北冥神功是害怕散功,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当时与无崖子在无量山琅嬛福地没什么危险,若北冥远胜过小无相功,白虹掌力,为什么不散功学习?还是在她看来,即便胜过,却也不多,前期危险,后期鸡肋,所以才只学了凌波微步? 赵倜看眼前长卷,神情变幻不定,就当前情景来说,哪怕思虑好了学习北冥,但也并非适合。 离京之前,为了在大理能有自保之力,他学了幻阴指这种高深武学,此刻一身幻阴真气,倘若直接散功的话,以幻阴真气的性子,肯定会受到反噬,这可和原本就没有内力,从没练过内功不同。 眼下四大恶人应该已经聚齐无量山附近,自己随后还要前往天龙寺看看能不能窥探一阳指真貌,无论如何现在散功都不是很好的时机。 赵倜思想了半响,觉得还是先学凌波微步为上,北冥留待回去东京,或者身边环境合适之时再做考虑。 接着他向帛卷最后的凌波微步功法看去,之前在琅嬛福地已经参详过一段时间,此刻再看,入眼熟稔。 只见足印密密麻麻,不知有几千百个,自一个足印至另一个足印均有绿线贯串,线上绘有箭头,标注尽是易经方位。 别人如何他不知晓,但这功法他学起来却不为难,他熟习易经,卷轴上绘明六十四卦方位,了然于胸,只是这步法甚怪,有时走了上一步后,无法接到下一步,直至想到须得凭空转一个身,这才能极巧妙地自然接上。 而这想不想出如何去续接,有的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有的人短短时间便有对策,这便是属于天资高低之分了。 赵倜将步法烂熟于心,就在洞内演练,有时跃前纵后,左窜右闪,有时摇摇摆摆,长袖飘飘,有时似飞似舞,奔逸绝尘。 待到熟练如行云流水之时,他口中不禁诵道:“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又道:“凌波微步西子影,踏浪轻歌五湖舟,谁家窈窕浣纱女,笑看吴宫几度秋。 凌波微步功成之后,他又在山洞内行了两日幻阴指功法,进速飞快,六层境界竟已经到达了第三层,只要再上一层,便可真气外放伤人了。 接着这才走出山洞,他登高瞭望,看那山一侧背阴,却是树木稀少,便朝那边下山而去。 这几日没看到周侗二人,他也不想继续在无量山徘徊,思虑着前往大理城。 出东京之前曾经商议,若是在这边遇见什么意外分开,实在寻觅不到,便于大理城相聚,定了城中有名的地点,也定下时间。 赵倜这时下了小山,心中思忖前往大理须得马匹,此处也不见村镇集市,不知哪里觅马,总不能回去无量山下找之前马匹,估计现在无量剑正被攻打,什么马都找不见了。 他顺路走去,琢磨既然有路,总会遇见人家,若有马便买上一匹,就算是驴甚么也好,到热闹地方再换。 随后向前又行了七八里远,忽然看到路旁林荫之下建有一座院落,似乎有人居住,他正欲上前敲门打听道路,忽然那院内中传来“咴溜溜”的马叫声音,不由心中便是一喜。 第34章 再次相见 赵倜听见马叫,未免一喜,暗想过去寻了主人家问问,看能否买卖,若是能够正好骑马赶往大理。 他缓步上前,边走边打量院落四处,却是个独宅坐落,不由疑惑,此处虽然荒僻,可这院子就建在路边不远,也不像个什么隐居之地,又是何等样人会在此居住? 他边想边走到门前,伸手叩击门环,门内毫无动静。 他再次用力敲了几下,又开口问道:“主人在家吗?”里面依旧没人搭话。 赵倜思索几息,手上用力一推,却发现竟是门内栓住,并非离去虚掩,不由皱了皱眉。 “主人家还请开门,不然这门推坏了可不赔钱。”赵倜眯了眯眼。 院内传来一声负气清脆叫喊:“什么人?推坏院门须赔双倍,休想逃脱。” 赵倜笑道:“这不有人,何故装作不在?” 那清脆声音道:“我家主人隐居,不见外客,你赶快走吧。” 赵倜道:“我打听个路,再问些事情,问完便走。” 里面清脆声音临近:“打听什么路?此处乃隐士之所,你想找村镇尽管顺着路走便是了,或早或晚总会找到的。” 赵倜摸了摸下巴:“我还想和主人家买些东西,不知能否卖我?” 这时里面“啪”地一声,木栓抽出,院门两扇洞开,一名垂鬟小婢叉腰站在门内:“你这个人想买什么东西,我家又非店铺市场,到时主人不高兴了,恐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倜笑笑,脚步一错,仿若飘行,从小婢身边滑过,向着他刚才听见马叫的地方行去:“我看看这马,不知这马可否售卖?” 小婢顿时一愣,急忙道:“怎是要买马的,这马可不出售!” 赵倜直奔马厩,到了近前一看,马厩之中探出个马头,一双马眼闪闪发光,顾盼之际,神骏非凡。 他绕去厩门之前,再看竟然是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雄伟高昂,此刻在地上“嗒嗒”踏了两步,又冲他刨了两下蹄子。 赵倜不由赞声好马,只是这马怎么看着有些熟悉?再一辨认竟然是之前在丹花小镇遇见的黑衣蒙面少女坐骑。 赵倜不由扬了扬眉,那少女十有八九便是木婉清,而木婉清既然在此处,十几里外那边的大黑林岂不就是万仇谷的入口? 他看着马思索,段誉难道还没有过来借马去救钟灵吗?是在那琅嬛福地不能自拔呆着不愿意走了? 小婢这时追过来:“你……”她话未等说完,就听外面远处忽然传来阵阵急促声音,似乎许多人在从四面往这里包抄。 小婢立刻变色,刚想回身往里面院子跑,就看一名少女顺着里面石道走出。 这少女身材窈窕曼妙,一身黑衣,用一块轻纱蒙了脸颊,却是见眉如远山含黛,一双眸子似点漆般明亮,肤白似玉,双手带着薄薄丝质手套。 她先是看一眼外面院门,接着走到马匹这边,对着赵倜道:“你是什么人?”声音有些轻柔动听,但语气却是冷冰冰不带一丝暖意。 赵倜微微一笑:“姑娘不认得我了,之前在丹花镇上曾经见过,姑娘骑马入镇。” 少女凝望着他:“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时院外那些声音已至墙边,悉悉索索,却并不露头。 赵倜道:“我和同行本来游历无量山,谁知遇到江湖之人火拼打斗,一时走散了迷路,便来到此处,瞧到有院落门户,打算问个方向,顺便买上一匹马赶路。” 少女冷冷地看了他几息,道:“你走吧。” 赵倜瞧眼那厩下黑马:“不知姑娘这马可卖?我愿意出双倍价钱购买,姑娘能否割爱?” 少女淡淡地道:“我不杀你,还是赶快离去,别等我改变心意,到时哪怕求饶也会要你性命。” 赵倜摇头:“姑娘这是哪里话,若不卖马便说不卖,何至于要人性命,我的性命不管谁要,可都是万万不会给的。” 少女颦眉,“嘡”地一声拔出长剑:“你走还是不走?” 赵倜嘴角弯了弯:“我走便是,姑娘收回兵器吧。” 他背手往外走,这时距离少女不足三尺,忽然闻到一阵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气息虽不甚浓,但幽幽沉沉,甜甜腻腻,不由心中一动。 待走到前方那木门之前,刚想跨了出去,忽然门外两条杆棒携带劲风,迎着面门便打将过来。 赵倜急忙往后一跳,大声道:“外面何人,为何偷袭?” 外面没人说话,他回头看向少女,少女这时也看着他,眸子一动不动。 赵倜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里面的姑娘叫赶快走,外面有人偷袭不叫出去,这待如何是好?” 少女开口:“此人进门问路,事情与他无干,叫他离开。” 门外没有任何回应,赵倜抬步又向外走,这次却是寒光一闪,居然两把钢钩左右钩来,他立刻往后退了五六步,冲门外骂道:“哪来的贼人,无故偷袭你家公子,我可与你等有仇?还想滥杀无辜不成!” 他脸色有些阴霾,虽然刚才一见黑马,就判定了少女是木婉清,也想了李青萝自苏州派人追杀的事情,可却没料到此刻恰巧赶上。 刚才来到马厩这里便听到远处声音,可那时已经走不了,他从这院子出去,来的那些人不可能放他离开,必然是要动手。 这时听得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小子油头粉面,定然是那贱人相好,要糊弄放自家相好逃命,天下哪有这等美事!” 赵倜怒道:“我与这主人家素不相识,外面的少诬人清白,若是有胆,便进来说话!” 赵倜转身往那房下台阶上一坐,少女冷冷走了过来,浑然不理门外之人,瞅着他道:“你可与他们一伙?” 赵倜道:“姑娘这是什么话,丹花镇不是见过,是不是与他们一起,姑娘难道心中无数?” 少女沉默几息:“你会武功?” 赵倜道:“学过几手花拳绣腿,不然也不敢外出游历山川,观赏风景,不过就是粗浅功夫罢了,难登大雅之堂。” 他刚才躲避杆棒和钢钩往后跳跃,不是会武之人难以做到那种反应速度,寻常人早便中招。 少女一双眸子盯着他看,忽然将剑向他一指:“你撒谎!” 第35章 江南追杀 而在他的旁边不太远的地方,艾菲亚双眼痴呆的望向远方,似乎都有点灵魂出窍的感觉了。 兽神机拥有战略定位和智能思考能力,通过母舰的指挥中心,他们还能改变全部兽神机的进攻路线,交替合适的兽神机进行特攻。 本来一开始就有3oo初始金币,可以出一个红水晶,但先出红水晶就要少二十点伤害,会影响前期对线。 “怎么?掌柜的,这有什么难言之隐么?”风不凡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平静的看着他。 偌白依说着触景生情的哭了起来,莫莉莎不敢抱住她,只能在一旁静静的守候着她的眼泪。 叶嫣然同样好奇的凑了过来,手中抱着纸袋,里面盛装着烈火糕,吃的津津有味。 两人继续在门口迎宾,客人几乎囊括了格林弗帝国所有门阀的世家子弟。 这狼王竟然也落在了偷猎者的手中,可能是因为生得怪异,那些人没杀狼王,将其抽骨扒皮锉牙,而是将其活捉之后卖个更好的价钱。那狼王一见林凡,嘴里发出一声呜呜的声音,眼神中充满了哀求。 “既不危险,又可以轻松吸取到c级首领的魔力。”可奈儿想着,动用了家里的国防系统,拿到了安哥拉世界野生魔兽的分布图。 “若是阎公能将内外长城之间和云中山以东晋省民众转移到西北安置,那我们自可在粮食、医药、衣物等方面向阎公提供帮助。”赵振中允诺道。 一直端坐在屋内喝茶的王天心情算是被彻底的败坏了,轻轻地放下茶杯,冷漠的将目光转向了门外。 上千个刽子手,齐刷刷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在烈日之下,折射出道道的光亮,整个场地一下子亮得让人视目失明。 还没等路人从惊诧中清醒过来,对面的金宝街传来了更肆意,更狂暴的发动机轰鸣声,放眼望去只见一溜线的军绿的装甲运送车,如神兵天降一边,出现在眼前。 安吉尔当然知道这点,但是现在的她除了想要一觉睡死之外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恐怕飞上天立刻坠机都有可能。 闻锋已经有些头昏脑涨了,知道被这老头缠上,说什么也没用,只好乖乖地开了电脑,打开元招式界面,再一次重复输入原来的程序。 其他进入国无双剧情的佣兵可能境界没到,还发现不了这部剧情的真髓,但无忧兄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大开眼界,也明白了宝藏无处不在只是没人去发掘的道理。 “如果可以,我还是喜欢瑞士的内陆,最起码,那里没有这么多山。”菲奥拉听后倒是以她一贯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屈爽已经告知他,101局初步掌握了廖蚕是一名美洲间谍的证据,但需要更加谨慎的处理,必须通过长时间的监视才能收网。 卡坤正对摩伽陀进行最后的调整测试面chun风得意很是享受围观者传出的阵阵惊叹和辱骂。 只是即便她装得再如何像,紧绞丝帕的手,飘忽闪烁的眼神,都显示出她的心虚及底气不足。 江宝珠这话说得江绾忍不住去看皇后的脸色,见她没有翻脸,反而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只见自己背后空荡荡的啥也没有,只依稀能够看见水面上的波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顾西棠把四个丫鬟一一看过,总觉得宴九身边那位在四人中长得最好看,身上也最香。 一开始我们的军队不想听他的话,醉心于胜利,想要冲到底。我们想要杀光每个敌人,向那些侵占我们土地数百年的敌人复仇。 路禹不是没有思考过通过多种素材强化召唤模板出现的召唤物,但在实际运用过程中得到的反馈不尽人意后,便没有继续挖掘。 跟成了真傻王的宴元济婚约迟迟不能解除,眼看年纪越来越大,加上名声败坏在圈子里不再得人缘,顾宁心里实则比任何人还要着急。 一只手继续操控空中的巨剑,另一只手手指微弹,一颗火星飞出朝着江口飞去,火星迎风暴涨,最终化为一个直径十多米的火球朝着江口砸去,江口低喝一声,身上白光更甚,直接撞穿火球朝着诺拉攻来。 不少从冲击中回过神的塞列尔人牙关打颤,不断地诵念着塞列尔神话中主神们的名字。 它浑身长满了漆黑的毛发,一张满是皱纹的猿脸上,五官非常狰狞,双眼一片幽绿,仿佛丧尸一般。 “带过来了。”燕婧蕾点点头,从身后的电脑包中拿出一台银灰色的超薄本放在桌子上,开机启动,同时起身让开座位。 看样子,杀戮之意已经完全占了上风,动作完全被杀戮控制。只有在史蒂夫眼中,还能看到最后一分挣扎。若是这分挣扎彻底消失,史蒂夫的意识便会进入永久的沉睡。 之后罗峰跟叶梓涵要了电话打给公司,毕竟现在他不适合出头,只能委托金可馨代理了,金可馨也是很理解罗峰,并没有问长问短的,很乐意的接受的这项任务。 那一道道看向胡天的目光,除了震惊之外,还有发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别看众人扣的只是两颗心,这两颗心可是经过一百级以上灵力抵挡过的,那些无护甲的怪物受到的伤害少说也要超过四十点。 老板出现在门前,双手托着一个盘子,笑容满面,本来应该是员工来这做端盘子的动作的,虽然情人餐厅现在旧了,但是还是有那么几个员工的。 胡天道,看向王冲的眼神,如是在看着一个死人,说出的话,耐人寻味。 第36章 厅内箭影 王宇打了成千上万把的英雄联盟,这还第一次被人如此争对,狗头遇到奶妈,流浪遇到炼金,完全没法玩!而且对方的实力极强。加上英雄之间的相互克制,就算他实力过硬。也有一种憋屈乏力的感觉。 两声非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也引起了宗智的淡淡好奇,和年轻后生的希望。 弗里曼队长这个时候不放许一鸣走,许一鸣也是感到烦躁,可也实在没办法,只能在心中求助老武。 “什么,师傅难道你不识路?”金半岳似乎猜到什么,有些惊讶。 “你们去把这家伙给我撕了!该吃吃,该喝喝,骨头渣子也不留。”吴昭对三只鬼发出命令。 所有人类,所有防御,所有准备,就像肥皂泡泡一般被戳破,直到最后的时刻,人类才知道。 唐灵十分无语地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方言坐在她身侧,把爆米花放在椅上的连排的两个孔内,然后打量起四周来。 阿依慕现在虽然了解仞飞的情况,但是对于斗气的情况不是十分清楚,看到仞飞的样子以为还能够撑一段时间。 老黄也不客气,直接走进楼梯旁边的那一间堆满杂物的房间,开始打扫起来,房间里面还有一辆破烂的三轮车,刚好可以推着这些纸壳去卖。 “这样吧!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妨先放一放,我们此次进山要做一件解救天下众生的大事情,也许你可以帮助我们,你也算是修成一次功德。”吴昭手一背,脖子一扬,一副傲然天地的模样。 “扶老夫起来!”烈怒吼了一声,在风铃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起身,身体四周重新亮起了淡蓝色的光芒。 张大帅听懂了顾奈的意思,重症监护室不能随便进去。顾奈进不去,但是他能。 “哥哥们被放了出来,也重新开始处理朝政,我们的通缉也被取消了,但是……”水墨欲言又止,心事重重。 “孙助理,不干人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真当霍氏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吗,”矛头一转,直接看向了站在你一旁的孙淼。老爷子冷声,可是把孙淼给说的一颤。 “很抱歉,我们准备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可以肯定的说,顾庭琛是故意这么说的。 石峰看着四肢站地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太耀狮,脸上表情瞬间凝固。 黎璃正准备开口狡辩,在对上顾庭琛那双警告的眼神时,下意识缩了缩鼻子,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他的订婚,对她来说到底是好是坏?或许一切都只能等到明天再说了吧。 天空之上一片云彩都没有,有的只是昏暗到令人心悸的灰黄,随后又开始万里晴空。 “师傅!您才四十岁。您不是告诉我做好人嘛?那阿姨那么可怜顺手帮一下不行嘛?”陆葭一怒把师傅的被子扔在地上之后愤愤出了屋子。 曹博士的话令杨羚既开心,又生气,什么脾气不好,不知多少男孩就喜欢本姑娘的这种脾气。 她想跟叶流殇回去,倒不是贪图唐家的豪院奢侈,而是一想到能跟哥哥同住一屋檐下,就莫名的窃喜。 倒是没有多想什么,楚毅与彩菲一起推开殿门,进入冥灵殿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华夏的武者,愣住啦,岛国的那些忍者,也是惊呆了,瞪大了嘴巴,仿佛能够吞下石头。 若是按照历史而来,能从科考出头的士子,实在是少之又少。其中乾德四年,甚至就只录取了六人,可见进士的含金量。 没想到峨眉居然这么厉害,一夜之间就能搞垮薛家,这让他对门派又有了新的认知。 许久之后,林忆殇方才微微一笑,那深邃的眸子之中,仿佛闪过一抹坚定的神色。 村长没有再走出去,继续他的行动,反而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杨羚低着头,眼光不敢看着曹博士和金田一,她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沈言言看到如此简约的两个字,有些生气,但想着他可能在楼下。 孙卓愣了一下,阿里纳斯到底是什么羞辱人的动作,还要分对方帅丑?被他这么一说,孙卓对阿里纳斯的动作更好奇了。 情人节必胜客的人流量绝对不是盖的,要不是他们来得早,估计要等到明天了。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宁,疼痛虽然在睡梦中持续着,但是却没有疼醒。 她对酒精过敏,今天晚上还作死地喝了两罐啤酒,不去医院估计今天晚上都难熬了。 鄢然没有理会从一进门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的姜月和云成子,看向蒋一凡,自顾自的和他聊了起来,主要询问了一下如今华国修士圈的情况。 安云衫也不例外,她的气机已经有所突破,但依然没能破开这家伙的防御。 赵雷跟着老道下了车,老道红光满面,用手捋了一下白须,道袍迎风摆动,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鄢然环视了一下在场修士,在没有发现古恒的身影后,坐上了飞船,来到道盟飞船前,弄清楚方向后,便朝着地星方向飞去。 柳圣源张了张嘴,但没说话,他想起珩哥对电子器械远比他更熟悉,无需提醒也知道这是事先录制的视频。 看着张天疑惑的表情,并没有立刻交代什么,花剑愁立刻就拿出了魔息盘,只见上面的指针滴溜转了一圈,最后指向张天,然后不管如何移动它,那指针始终指向张天。 第37章 又生变化 段业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既然吕光都提到情同父子的份上了,段业也就顺势加个码而已,真心没有想别的。 “贫道不打诳语。众位若是不信,大可挖开瞧上一瞧,看贫道有没有胡说。”马道姑一脸笃定道。 进度是基本功的修炼程度,而领悟度应该是一种对适合度的增幅,可能是代替熟练度的,应该吧,要修炼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不如让我先开个头吧。”蓝汀开口说道,其他的也没有意见,点了点头,盘坐在问道之路上,蓝汀纵身一跃,朝着问道之路的上方走去,每走出一步,身体之外便会蒸腾出一层蓝色的气焰。 终于是几艘船都到了一起。云易卿也是走到可船板上,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几艘船,眼里有一丝丝期待。李林凌站在云易卿身后,望着对面几首船的人影,只是讽刺的笑了笑。 “姐姐,你是怎么解开那残局的?我听说,那残局已经摆了三天了,可从来没有人能解开?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林语诗昂着下巴拉着萧希微的手甜甜的笑道。 平原君这种场合见多了,应对得体,介绍了长安君,还奉上了礼物。 “父皇……”太子一惊,慌忙想要求情,却被皇上横扫过来的目光一震,只得将余下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可如今人算不如天算,银行毕竟不是他们自己开的,银行的流程比较复杂,时间上没有把握好,弄不好就东窗事发,挪用公款几千万,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清了身前的绿衣青年,焰奈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躬身向对方行礼。 “你……”雪莲一时词穷理屈,气得脸色发红,刚想反驳,却被雷晓莲瞪了一眼,连忙低下头。 在南州协助程秋阳缉拿崔广时,南州市公安局黄局长阻挠抓捕,被我打电话给孔杰,同时拿出这个警监证件,令黄局长不得不配合,最终使程秋阳完成了任务。 倒是四阿哥还能听进去,不时地附和一声,还把善哥儿惹毛了,跟哥哥恼了会儿脾气。 皇上架不住朝中重臣以及汉人学子为太子陈情喊冤,也不会立别的儿子为太子,眼下自然是复立太子是最好的。 按照常理,伏地魔是一种常年潜伏在地下的邪魔,根本不懂得气息外放,没有翅膀就绝对不会飞。而这头巨型伏地魔,却活生生飞了起来,明显修炼过人类修士外放元气的功法。 十几个怨灵的出现,让黑天鹅堡的中庭处凭空刮起了一阵阴森森的大风。 “俗话说得好,‘化敌为夫’才是魔物娘战斗的最高境界。”玉露娜弱弱地顶嘴道。 真的没想到,完全没想到,看去风光无限的杨孝天却活得这么憋屈,活得这么窝囊。 “大哥,不至于,区区一个鬼魂,我还没吃呢。”黑影手中抖动一下,一道半透明人影一晃而出,落在黑影身前。 剧本杀火起来是16年以后的事了,现在还无人问津,诺诺自然也不会知晓。 当歌德进入城里,来到王家门口的时候,天上的雪早已变成了鹅毛大雪。 梁沐苍,原尾道来,说道:第一次夜魔怪,第二天这怪兽,都是因你出现后在出现,事不过三。只是没想到这次是以这样的方式逃出画图阵,还说不是你放出来怪物怪兽。梁沐苍越说越气。 他们看去最后一个古怪雕像,模样半边身子阴白,半边身子却是变作了漆黑,看上去颇为古怪,看上去有些滑稽几分。 云台之上的,冥王赫亚,见自己施展的法术,打开异界比邻,被昊天浮屠塔内的,核心棋盘,封住,便不敢在放出,这些魑魅魍魉漆黑鬼物。 他打量了一眼秦庭卫,目光如炬,但现在的秦庭卫今非昔比,嘴角微微一咧。 他们一行两百人的队伍吸引了很多安度因人围观,他们缩在路边,偷偷的打量着走在最前面的伊安。 下午三点的时候,王铁军准备请假去看房子,正好门卫通知他,有一个叫张合理的中国人想见他。 “王家?什么东西?”墨青羽又露出了他那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 阳旭、李阔等玩家,就坐在了这株生命之树的枝条上,在默默修炼着。 院子里的荷花缸里已经养了两条黑鱼,都不低于二斤,今天中午黄瀚打算教张芳芬烧酸菜鱼。 他本来想的是,出国去拼一把,回来了给她一个美好的生活,可是出去之后才发现,那里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常林看着刘和已经准备好的车队,这真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刘和身为皇帝这么看李儒,这老头一生所作所为,到老了应该值得庆幸吧。不过刘和还是一如既往的果断,看完就走丝毫不墨迹。 “姐……”男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猛然凌厉,娄初月嘴里的‘夫’子一下哽噎了住。 第38章 南海鳄神 少女面纱之下神色大变:“此人好高的功力。” 赵倜眯了眯眼,心说莫非是岳老三找来这里? 四大恶人渐聚无量山,万仇谷谷主钟万仇邀请四人前往大理闹腾,打算寻镇南王段正淳的麻烦,出现此处不奇怪。 院门这时“轰”地一声被打得乱飞开去,一人气势汹汹踏入院中。 见其容貌生得狰狞可怖,脑袋大得异乎寻常,一张阔嘴中露出白森森的利齿,一对眼睛却又圆又小,便如两颗豆子,小眼中光芒四射,在赵倜和木婉清脸上骨碌碌一转。 赵倜不禁大皱眉头,再观对方上身粗壮,下肢瘦削,颏下一丛钢刷般的胡子,身上一件黄袍华贵,下身却穿着条粗布裤子,污秽褴褛,十根手指又尖又长,宛如鸡爪。 这人目光最后落定木婉清,抬手一指:“小煞神孙三霸为你杀的,是也不是?” 木婉清淡淡道:“不错!” 这人挥起一掌,击在墙边一块大石头上,登时石屑纷飞,甚为骇人。 “他是我南海鳄神岳老二的心爱弟子,你知不知道?” 赵倜吸了口气,这岳老二的内功居然这般强劲,完全就和平婆婆瑞婆婆等人不是一个层次,天壤之分。 木婉清道:“杀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几天才知道。” 南海鳄神一声怒吼:“你胆敢杀我弟子,你好大的胆子,仗着谁的势头?你的师父是谁?” 木婉清道:“我自不仗谁的势头,我的师父也是无名之人,说了你也不会知道。” 南海鳄神闻言更怒:“你这女娃娃胆敢杀我一脉单传的弟子,我现在就杀你!” 木婉清道:“你那弟子对我意图不轨,我自然要杀他,若是换做是你,你杀也不杀?” 南海鳄神闻言一愕,道:“若是换我何止杀了,就是要扭断他脖子,还是杀尽他师父弟子亲朋好友!” 赵倜眨了眨眼,这岳老三脑回路不一般啊。 木婉清道:“那便是了。” 南海鳄神勃然大怒:“不是不是,小煞神孙三霸是我唯一弟子,你杀了他,我不但得扭断你的脖子,就连你的师父弟子亲朋好友也要一并杀了!” 木婉清不语,抄剑在手。 南海鳄神眼珠转动,忽然道:“我听人说,你常年戴着面幕,不许别人见你容貌,倘若有人见了,你如不杀他,便得嫁他,此言可真?” 木婉清点头:“是苏州那王家恶毒女人手下说的吧?” 南海鳄神道:“就是他们所讲,我那弟子不过想看你容貌,就给你杀死,我得完成他的心愿,瞧瞧你的容貌,否则我那徒儿死不瞑目。” 木婉清闻言一惊,她曾在师父面前发过毒誓,此刻若被南海鳄神来揭面纱,断然无法抵抗,对方武功之高,绝非自己能敌,杀不死他可更不可能嫁他,难道要自杀才成? “南海鳄神,你不要做梦,我宁死也不会叫你揭开面纱的!” 这时外面很多人围了过来,不但有瑞婆婆那些,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短瞬就将院子团团包围。 南海鳄神仰天大笑:“我不但除你面纱,还要将你脖子手脚一起扭断。” 他说完身形一动,“嘿”声轻啸,伸出鸡爪般的五指,便朝木婉清面幕抓去。 木婉清大惊,知道自己没有对方轻功快,急忙一揿袖子中机括,三支短箭激射而出,打在南海鳄神胸腹,但却啪啪啪三声响,全部掉落在地,似乎对方穿了什么护身皮甲。 南海鳄神手臂劲风凛凛,尚未到面前,那黑纱便飘动起来,内功之高,叫木婉清不禁内心冰凉,她心中顿时一横,长剑便向颈边放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剑仿佛天外而来,羚羊挂机角无迹可寻,竟然瞬间拨开她的长剑,又迎上前面南海鳄神的一爪。 “啊……”木婉清被这一剑撩得身子向后推去,看向持剑之人,面纱后神色不禁一便是呆,竟然是他! 心中顿时又喜又愤,喜的是自不必被南海鳄神看去容貌,也不必情急自尽,愤的是这个人从始至终都在对自己撒谎,没一句真话,之前东厨那些人也肯定都是他杀,却不承认,一直欺瞒。 怪不得师父说天下男子尽口是心非,谎话连篇,看来所言不假,师父又说越有本事的男子话语越不能信,此人岂不这般? 他武功如此之高,话语没有一句是真!但他却又救下自己……木婉清颦眉咬唇,一时心内矛盾重重。 赵倜面色凝重,长剑仙人之路,刺向南海鳄神,南海鳄神表情突兀一变,大吼一声:“原来竟有高手!” 他身子暴退,背后鳄嘴剪直接抓在手里,冲赵倜手上长剑剪去。 赵倜知这鳄嘴剪并非常物,里面淬夹了南海玄铁,云中鹤的钢爪五指都抵不住被剪短两根,他剑势一转,避其锋芒,身形飘转侧面,又是一剑递出。 他没学过什么高深剑谱,从小练的快剑都是宫中侍卫,市井武馆传出的招数,从里挑捡一些练习,不求繁复,只求迅疾。 南海鳄神这时防备之心大盛,看他剑快,神情更加吃惊,忙几步退到墙边,背靠院墙,全力防守。 凌波微步虽然飘忽无形,但哪怕当日段誉吸南海鳄神内力,也是谎言诈称,方才得手。后来约定三招,南海鳄神只是没打到他,却不会叫他瞬间得手。 这时南海鳄神背靠在墙防御,凌波微步的步法踏不完全,赵倜但凭一手快剑对他刺来刺去,也叫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只见剑光闪烁纷飞,简直惊世骇俗。 那些跟着南海鳄神所来之人,无论他自家手下,还是瑞婆婆等人,都看得傻眼,四大恶人名头在江湖之上极为响亮,人见人怕,是他们心中一等一的高手,此刻竟然被一名少年打得全无还手之力,这少年又是何方神圣? 木婉清站在后面,心中暗想,他竟有这般高的武功,我岂能躲过他一剑?便是师父她老人家,怕也避不了几剑吧? 可他又为何隐瞒?莫非是有所图?想到这里面纱后脸色不由微红,但随即就冰冷起来,他满嘴谎言,定然是师傅所说那种无情无义之人,自己必不会放过于他……可是,他现在却救下了自己,又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脑内两种声音不停对抗交缠。 赵倜一剑快似一剑,转眼拆过了十几招,就这时忽然外面尖啸声起,几息便至院内,竟然是个瘦竹竿身形,双手持对钢抓,一张脸长得丑恶的男子。 南海鳄神看见这人急忙高呼:“老四,快过来帮忙,我打不过这个小子……” 第39章 四大恶人 赵炎这样说,灰蒙思佳反而冷静了许多,偏过头看了正在与其他人交谈的爱樱莎一眼,又回过头在赵炎身上打量,突然冷冷的一笑。 “谁?师弟么?”弧星的话听起来有点惊诧,并带有点让神枫费解的不安,而那另外三道神识则远远地避了开去。 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也与不少灵圣都有过交集,三宝清楚的知道,灵玄迈入灵圣,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对于空间之力的感悟和运用。 恍惚间,多年前的暴雨中,那个挥手间飓风突起的男人徒然从脑海中浮现。 慕容姗姗紧张的叫了一声,在我进门的瞬间含光剑带着威力巨大的剑气斩了下去,那5个亡灵法师无一幸免,全部都掉了近1/3的气血。 用兵如神,思想如天马行空,有能力,更有魄力,不过还有些年轻,细节上仍有欠缺,不过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名将。 弓着身子站了三个多时辰,便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也该累得腰酸背痛了,更何况,是莫意老头儿这个,怎么看都该是过了古稀之年的人? 古道上,迎面而来几位汉子,个个皮肤黝黑,眼神犀利,其中还有二人各牵着一匹巨大的灵狼兽,一看就是经常在刀尖上找活的佣兵组织,见到三宝肩上停着一只漂亮的红色蝴蝶,纷纷驻足。 见抓纳兰雪的暴徒们是一直往莫国的方向走的,司马玉不禁诧异,他可是莫国的皇帝,那些暴徒们抓了人,还往自己的地盘上逃窜,这是……活腻了,还是,活腻了? 然而赤犬的本意就是让艾斯停下逃亡的念头,如何会收回刚才的话。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当爱尔奎特有些担心的看着李林,怕自己的话会对李林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从而让李林的判断出现失误的时候,李林却抓大了一丝的灵感。 “好了,可以退下了。”一个壮硕的年男走了出来,对方穿的很简单,就是一件背心和短裤而已,他走过的地方,四周的人纷纷向后让开了一条通道。 死了那么多人不能怪羽,更不能怪他们命运不好。要怪,只能怪仙界。 强忍着几乎被拍散架了的身体,陈羽凡手中的寒冰之剑在一瞬间扫过了眼前的黑暗触手。 不过好在,那焚海杀阵依旧在运转。眼看着巫字强势袭来,刘炎松立即身形一闪避到了一旁,然后立即便是催使杀阵的力量,朝着柏亥君镇压过去。 陈再兴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一旁的铁钎捅了一下红陶炭炉,炉火立即旺了起来,鲜红色的火苗一冲,几乎舔到了陶瓮的把手上。 包贝再次愕然,只见内内私密处,竟然又长出来一根肉芽,跟上一根一样,也是慢慢变大,最后,内内中就多了两根假家伙。 加之1807年之后,法国海军也在但泽一带部署了10多艘战舰,以确保该片海域不被俄国与普鲁士人入侵。 这位三十来岁的华商,身体高大,体格健壮,眼睛乌黑明亮,神态显得谦和与友善,嘴角似乎永远都挂着一丝微笑,令人感觉如沐春风,这与其长期的商人身份分不开的。 “这还用问么,自然是我军间谍的工作。”奥贝斯坦一脸的理所当然。 又到一年大暑,阿九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平芬抱着四五个月大的孩儿,紫璃和平芳也刚出了月,果然不出阿九的所料,她二人竟也都生了孩,月照山庄内四个男孩的哭闹声,一时响彻云霄。 他又不是傻子,知道凭他现在的能力,能跟天蛇王打成均势,都是依靠着一腔悍勇,和绝不同于一般道修的打法,将天蛇王给打懵逼了,不仅不落下风,还反过来将天蛇王压制。 房门一关,温允玖就听见了打喷嚏的声音,这大夏天,七七难道感冒了? 「夏洛斯特国阴阴大军压境,布鲁斯德米国却已经把边境的军队全部召集回了皇城,最晚的一支,大约今晚也会到达,不过……」天蛇欲言又止。 此刻东域罗家,“千长老,族长传来话道,善恶之门出现,通知各大宗们调兵移将前去支援。”一个罗家内门子弟跑进来道,“知道了,下去吧。”千长老背对着那人道,“是。”那子弟缓缓退下。 十月日暮不紧不慢地骑马跟在姜白的身后,看着姜白采集材料、给流民喂药。 张绣也挑选了三百骑兵,胡车儿有伤不能行,张绣也没告诉他,要不然以胡车儿的脾气,定然要上战场。 他想起天子让人把他拖走时那绝决的命令,他想起太后在他的请求下却一言不发,连辩解都不曾给过他。 陆晨想起了山海大荒经中的记载,那可是僵尸中,最为强悍的存在,号称是僵尸中的仙人。 刚才集结过来要打喵姐的扬州城护卫和隐元会护卫因为喵姐隐了身找不到攻击目标,就散回了原来的位置。 粲粲不经意之间扭头看到了玻璃上的倒影,是乔慕辰那精壮的身子。倒三角的身材映在了玻璃之上。带着水滴成线,美得不忍直视。 不过,很显然,首席弟子的一个目的是成功的达到了,那便是将自己的名声流传出去。 第40章 葵花真气魅影剑 轻轻的解开了李伉的上衣扣,陈妍的目光被李伉结实的『胸』大肌和即使坐着也很明显的如同铁块般的腹肌吸引住了,一股夹杂着汗味儿的男气息扑面而来,竟然让她有种像是喝了酒般微醺的感觉。 姚丹彤一边走一边好奇的说道,总感觉这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谁让现在的问题已经发生,不管有没有别的方法,这一科的情况确实是如此。 自然是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进来的,与那些人撞在一起,只会有弊而无利。 欣玉很是高兴,她刚才满脑子都在想要不要挨家挨户的去问,没想到秀月直接就解决了自己的困难。 顾莎闹得很厉害,说按照时间推断,顾薇的孩子是柯皓哲不在的时候怀上的,甚至大闹柯家。 记得当初去东晋的路上,遇到过沐然则,在他眼里看到过诧异和不相信她是慕凌雪,和在身边的人一总结,她知道真正的慕凌雪是个性子软弱的,而自己则是强悍的。 他们两个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反正该发生的问题早就已经发生,自己也应该比任何人看得清楚,更何况如今的状态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可以改变的,一旦发生以后就应该明白是什么样的。 因着两人难以割舍的感情导致白灏城受骗殒命,这件事在白绮歌心里将会是一生的痛,同时,也是将她和易宸璟隔绝的重重帷帐。 然而,骆琪却还是一脸花痴相的看着他。但是当看到乔乞缓缓的向自己走过来,他身上散发出那种,可怖的气息,还是让她潜意识的有些害怕。 夜祭用力地挣脱了这该死的束缚,他觉得现在自己必须要组织这个过程的发生。。。 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慌忙的睁开了迷离的桃花眸,起身,随意的罩了一件外衣。 “她这一次是真的厌恶本王了吧?”齐厉想着慕灵的表情,想着慕灵的话语,想着北冥渊紧张愤怒的护着慕灵看着自己的样子,齐厉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这时,徐凤也适时地提出自己要下去打探的事情,也不等几人回复,直接就下去了。 梁浅飙车去了酒店,报了梁母的名字,就被侍应生领进了一个豪华的大包厢。 其中关于控制生灵心智的内容只是第一卷,只要找到足够的材料、有充足的条件便可以实现。 想到这儿,众人再次面面相觑,彼此竟然心照不宣,纷纷开始寻找能够联起手的队伍,当然,那些弱势的队伍,自然就被他们摒弃在一边。 而就在他离开第二个平台的时候,第二个平台闪烁了几下,也消失在了空气里。 须臾,王嘉硕的腿上,围绕在膝盖四周,密密麻麻的扎了二十几根银针,王嘉硕低头看去,隐隐觉得头皮发麻。 可偏偏水无量完全识破了这边的意图,干脆就充耳不闻,叫火家这挑衅打在了棉花上。 福嫣红着脸,不满地在陈帆耳边低语一句,她的声音,刚好可以让柳鹰听见。 这些宗族人口数量庞大,再加上更加庞大数量的依附民多大数万甚至十几万人之众,在地方上是一股极大的势力。 用手轻轻捧了一捧水,拍打在脸上,那股子惬意把之前的疲劳一扫而尽,顿时神清气爽。 其实他们还是没理解,李阳送李氷冰她们的是美肤品,严格来说是保养品,可不是什么化妆用的。 “当然,我想。”不光是卓雄,任何人都希望自己已经逝去的亲人还活着,虽然那是一个完全不成立的事件,但是很多人还是会说我昨天好像在某某地方看见了哪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亲人了。 原途,白虎扑日,瞬间扑上了帝剑,发动了猛烈的攻击,一声声铿锵声不绝。 一名扎着鸡冠发的男子嚼着口香糖,拍了拍桌子上的密码箱,对旁边的两名马仔递了个眼神,两名马仔上前,打开密码箱,里面是一沓沓崭新的英镑。 待超子钻出竹林的一瞬间,那条黄狗和他相识一对,竟然夹着尾巴就不要命一般的逃到了林子里。 凌络琦险些被他逗笑了,这时候才正眼打量起了左令,清一色的白衣装着,随意却不轻浮,气质优雅清隽,眼中却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痞气。相貌是四人当中最惊艳出众的,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恍若天人。 这是萌萌出事后,她第一次给他打电话。电话刚拨通,他就接了。 这工作服要搭黑色皮鞋,买新的不好找借口,还是穿空间内的旧皮鞋吧,反正是自己之前穿过的,又是36码,十分合脚。 当看到戚尺素的一刹那,捻沧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天的异常是怎么来的,捻沧看着戚尺素,并不说话。 刘若知道这个事情赵柳蕠一定会知道,但是她还是必须得要说出来。 这一回,一是猪太大了,二是要还村民的人情,昨晚几乎出去了全村的青壮年,这头猪,今晚是要请全村人吃一顿丰富的杀猪菜。 在去曹家的路上,曹偌溪都在回想刚才那一幕,越发的觉得这老太太太可爱了,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有意思。 龙清绝扬天嘶吼一身,他周身已经缠绕着漆黑的锁鬼链,伴随着他的一声嘶吼,他周身的鬼气瞬间变得叫嚣起来,疯狂的模样让清修等人不由的倒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