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之烽火连城》 第1章 流民起义 饿! 好饿…… 赵成武心里越想着这两个字,就越发觉得胃里如同钻进了一个电锯,摧毁着他的意志。 他此时跟着一群灾民行走在泥泞的土路上,土路两边随处可见倒下的腐烂尸体,上面长满了蛆虫和淤泥混为一体。 这是明末乱世! 没有歌舞升平,没有锦绣山河,只有死亡与杀戮! 他原本是21世纪里的一个无业游民,后来被雷劈死魂穿在明末的一个佃户身上。 他跟着一群流民已经行走了好久,所有人都因为饥饿变成了暴民。 那个前身的地主家里也遭了殃,暴民们将地主老财家里洗劫一空,全家都遭了殃。 老财主的几个亲人被人挂在了自家门口,死气沉沉的注视着路过的流民。 饿到极点的饥民们冲进地主家里洗劫一空,连种粮也吃了。 今年二十岁的原身在家里同辈里排行十四,穿越过来后他发现他竟然不会种地! 这就很操蛋! 一个普通人在21世纪一无是处,回到明末又怎么可能步步高升,坐拥豪宅美女呢。 这是他穿越后才发现的现实。 他起初因为没有存粮,路上他差点被饿死,后来几个同乡给他喂了一口水,趁着夜黑风高,提着木棒、砍柴刀摸进了一个村子用刀借了几个糠饼,才得以续着一口气。 那把砍刀上面血迹斑斑,主人的下场很干脆,几个同乡找了个疙瘩埋了,没人能找得到,算是避免死者了分肉的下场。 分肉…… 这是个吃人的世道,要想不被人吃,就得狠! 他身边的流民都是这么经历过来的,许多人实在没办法,吃了观音土,明明骨瘦如柴却肚子胀的老大。 同乡刘二跟他说那人怕是活不过这两天了,观音土无法消化,少量还能救,多了就把肠子给堵了,人得被活生生撑死。 看过明末百姓的各种死法,赵成武已麻木,走了半天,肚子又饿了。 “给。” 一个同乡又给了他一个糠饼,这事得偷偷干,不然周围的丧尸一样的流民会冲上来抢夺。 一个糠饼比一条人命值钱太多了。 刘二也是那死去的地主下面的佃户,都是地里刨食的,身体还算健壮,在这股流民里鹤立鸡群。 刘二身后还跟了几个大同同乡,都是一个村的,人人都是噶过人的狠人。 刘二见他小心翼翼的吃了半口饼又收起来,叹了口气,道:“想活命,咱们就得换个活法!” 赵成武紧了紧柴刀,已经有些猜到刘二的心思,刘二想造反。 官府紧闭城门根本不让靠近城池,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就得饿死。 赵成武也是饿怕了,他不想再挨饿,现在看来想不挨饿就得豁出命。 赵成武恶狠狠道:“刘大哥,你说吧,咋搞,我听你的!” 明末已经有王二、有高迎祥、有李自成。 他们或许出身低,或许已经变成了食肉者,可他们依旧是百姓们崇拜的领袖。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人可以被人杀死!可以被病死!就是不能活生生的被饿死! 在收到死亡威胁的情况下,任何人都可以不择手段的争取那份生机! 刘二所说的换个活法,赵成武听懂了! “我去鼓动一下他们,看看有没有人愿意造反!” 刘二说完,站在一个小土坡上,一把砍柴刀高高举起,流民们麻木的注视着一个举动异常的人。 刘二支支吾吾半天,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回头看了赵成武一眼,道:“十四,要不你前来讲两句?” 刘二土鳖的本性暴露无疑。 赵成武也没有画大饼的经验,曾经作为底层牛马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连新人入职时他讲话都磕磕碰碰,但是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刻…… 赵成武只好代替刘二站在土坡上,看着下面的张张脸、一双双眼睛然后高举柴刀,大呼:“没活路了!乡亲父老们,想活命的,跟刘二哥干,反他娘的!” 造大明的反,不是请客吃饭,不需要那样文雅客气! 人群依旧沉默,慢吞吞的步伐终究的停了下来,死气沉沉的人群里,开始有人响应。 “刘二,莽村周十三跟你干!” “沈家屯沈大算一个!” “……” 很多很多,有气无力却极其响亮,那是流民们发出绝望的呐喊。 绝望到什么程度呢? 崇祯十六年,各地接连大旱,地里已经许多年都长不出粮食了! 岁大饥,人相食。 既然没活路,那就杀出一条活路。 聚众造反! 众人有些兴奋,在土坡上一商量,赵成武道:“我看呐,咱们现在得赶紧找个村镇,打也好,围也好,把口粮问题解决,大家都饿的眼睛迷糊了。” 沈大是众人年龄中最大的,已经二十七八,带着全家老小跟着流民,心里最为急切,道:“是啊,大伙手里没粮食,时不时的走着走着就倒下了,我们已经立下规矩不准吃肉,再没有粮食,就怕有些人忍不住。” 众人一听,当即决定沿着土路直走,沿途碰到村落城镇,不管如何都要攻下再说。 经过两天步行,流民群又吸收了不少人,或许是看出来这股流民似乎比较规矩,没看到有啥乱吃肉的事发生,许多人默默加入了队伍。 赵成武比起这些人,好歹以前出过村,打过工,横跨数千里,见识比他们稍微好些。 但手底下管理着一千多流民,确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乌压压的人群,光看都看不到头,别说管理了,刘二他们也是如此,于是几人一路上边走边商量。 赵成武道:“刘二哥,你看我们虽然分成四营,可是乱七八糟的不成气候,我看不如选一些还有力气的集中在一起,当做主力,如果遇到官兵好歹能拼一拼。” 刘二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很有道理,他诧异的看着赵成武,道:“行啊十四,原来你老实巴交的,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经验,这事就听你的,按照你说的办吧。” 赵成武回去后当下从赵字营里左挑右选,这一看不要紧,溜达一圈发现没几个有精神的,全是病恹恹的、神情萎缩的,这可怎么办? 正所谓矮个子里挑将军,赵成武当下问了一圈,有没有山西大同的同乡,人群里不紧不慢的说有,把人一聚一数,哟呵,还不少有二三十人。 赵成武把这二十八个同乡叫到跟前问有没有敢玩命的,以后就当我部下,有肉你们先分,有女人你们先挑! 画大饼在明末还是有人相信的,大多数都不带犹豫就答应下来。 其中一个叫李十二的小伙子以前跟过朝廷边军,后来边军也快活不下去人了,就离开了边军。 他一路上风餐露宿,这年头不像后世野外到处都是森林,人类已经把就近的山林给砍伐了一干二净,拿回去当柴烧了,所以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山头土坡。 他当过边军的身份正好,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兵,可是在流民里已经算是难得可贵了。 赵成武把他叫到跟前说:“我准备成立一个亲卫队,你是我的同乡,咱们两人老家离得也不远,不到五里,而你也是唯一当过边军的,我很欣赏你,觉得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所以想任命你为亲卫队的队长,你愿意吗?” 李十二今年不过十九岁,当了几年边军,搞得整张脸十分老成,看起来跟三十多似的。 他杀过草原达子,却从来没吃过饱饭,心里对朝廷早就已经没了忠义,闻言眼皮一跳,道:“十四哥,你如果能让我天天吃饱,我给你当护卫,帮你杀贼,护你周全!” 赵成武面色欣慰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十二,咱哥俩一起拧成一股绳,不愁吃不饱饭!等到做大做强,我是老大你就是老二,决不食言!有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李十二见他郑重发誓,心里更是安心,忙点头答应。 当下赵成武又将其他二十七个同乡拉到一边,大呼:“举大事!抢钱抢粮抢银子!” 二十七人也齐声大呼:“抢钱抢粮抢银子!” 一群流民为了活命去拼命,赵十四没有给他们立下什么军规玩意儿,这东西暂时还用不上。 同乡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感染了许多流民,一个个的面色潮红神色兴奋,纷纷跟着大呼:“抢钱抢粮抢银子!” 军心暂时鼓舞起来,接下来就是打造兵器了。 流民身上除了一条命没什么值钱有用的,勉勉强强凑够了三十多把柴刀,护卫队一分,就没剩几把。 道路上看不到一根木头,根本没有可以制作兵器的东西,树木竹子这些东西只能想想,流民们开局就只剩下半条命啊! 操蛋的明末,连个金手指都没有,难道全靠画大饼保命吗?赵成武心里暗骂。 众人走了一天,饥饿难耐,走在前头的流民传来一个消息,说三里外发现了一座大城。 大城有多大,大家都一问三不知,都是没出过十里地儿的土鳖,没当流民前去过最远的地方估计也就是隔壁村,所以看到有城墙城门的统一叫大城。 刘二将赵成武等人一聚,道:“发现了一座大城,咋滴打不打?” 沈大稳重,问:“这城有多大?有没有官军?咱们除了百来把柴刀,其他人赤手空拳连根竹矛都没有,能打的进去吗?” 所有人都是大字不识的土里刨食的,如今决定干大事,却都是人生第一次,连沈大都紧张,就别提其他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刘二对赵赵成武问:“十四,你有什么看法?” 赵成武无视周围诧异的目光,道:“现在都快饿死了,我们没有退路!我在暗敌人在明,这是我们的优势,诸位兄弟先把手里头还能动的集中起来埋伏在附近,没有武器的捡些石头当武器,看到官兵就给我使劲砸!我亲自带人去城角边看看,如果能打就让人放火提示,到时候大家伙抄家伙跟进,全力夺城。” “还请各位兄弟约束一下手底下的,夺城后,别乱杀无辜,咱们就是为了一口吃的,要做大做强,还得争取民心。” 众人听完,毫不在意。 第2章 夜袭涉县 赵成武带着二十八个护卫乘夜色悄咪咪的摸到了一处城墙脚下,抬眼看去,近处耸立着一座巍峨的城池。 所谓城池跟赵成武在影视剧里看到的有所不同,除了城门跟彻了几排青砖,整圈城墙都是用泥土打实堆彻而成,上面大概两米宽勉勉强强的能站人。 大概是流民越来越多,城池早就已经有人站岗巡夜,零星的火把在黑夜里若隐若现犹如鬼魅。 他稍微估计了一下,城池并不大,周长大概三五里,城墙的高度也只有三五米,说是城墙,其实也就能防防手无寸铁的流民,真遇上正儿八经的军队,八成是抵挡不了多久。 李十二跃跃欲试,问:“十四哥,咋滴,打不打?” 赵成武也是头一次指挥人攻打城池,心里虽然紧张,但到底知道演员的自我修养这本书,面部表情得控制的威严稳重。 他镇定问:“去抓个舌头问问,这城叫啥名,白天城门开不开!” 李十二带了两个人出去了没一会,带回来一个城墙上巡夜的人,李十二道:”十四哥,舌头已经带回!” 李十二脸上挂了点彩,被这人用指甲划伤了脸,留下一道血痕。 赵成武掏出砍刀指着那人,大怒道:“此人可恶,敢伤我兄弟,十二!拖下去埋了!” “啊!?” “啊,这!?” 李十二满脸疑问,那舌头也是满脸惊恐,问都不问就拖下去埋了,你倒是问啊,你不问我也要说! 那舌头跪地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只是城里一小民所知不多,是县太爷分派徭役,说上城巡夜一月,可免除今年的赋税,小的真的无辜啊!” 赵成武见那人中计,于是冷哼一声,道:“我问你答!此城何名?又有多少官兵,城中有多少大户!答的好只把你敲晕,答得不好将你砍头,好自为之!” 那舌头忙不点头,道:“是是是,我知道的通通告知,此县城叫涉县,城内有官兵,但有多少小人并不知道,至于大户有多少,小人就更不知了,只知道城内最有钱的是李老爷,县里有一条街全是他的商铺,听说还娶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婆娘,在他家院子外大街上,都能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嬉笑声,真是羡煞我等小民。” 李十二得到赵成武的眼色后,目光一狠,将这舌头一刀了结,李十二擦了擦砍柴刀,对赵成武道:“十四哥,干吧,弟兄们都听你的,真恨不得现在马上杀进城内大口吃肉!” 不止是他们,赵成武自己也饿的两眼昏花,听了此话知道再拒绝就伤了己方气势。 于是点头答应,一群人悄悄摸到城墙脚下,通过搭人梯的方式上了城墙,持刀静悄悄的往巡夜岗哨杀去。 城墙当然不可能密密麻麻的站满人,三五里的周长,把全城的人都拉来都未必能站满,因此城上之前设置了巡逻岗,分单人岗和双人岗。 都是快饿疯的野兽,护卫队都是流民组成,没讲究什么训练有素,见人就砍,砍不到就大声恐吓叫骂,很快抢下了城门,赵成武下令点燃篝火,城外很快喊杀声四起。 当流民潮水般涌入城门时,城里的官兵才匆匆忙忙的集结,一个千户带着十几个家丁,推推搡搡的赶着一群官兵对着流民展开战斗…… “杀!” 赵成武挥刀砍倒了一个穿着鸳鸯号衣的白发老头,他看起来比流民都不如,瘦瘦弱弱的,他没用多大力气就把他砍了。 他以前看过明朝的电影,跟想象中不同,这里的明朝卫所兵没有书里的衣甲鲜明,武器都生了锈,跟他的柴刀一碰,就断了。 明朝卫所军简直连农夫都不如! 赵成武心里飞快一想,便感觉自己被推了一下倒在地上。 是李十二! 李十二不愧是边军出身,把他推开救了他一命,避开了劈来的一刀,自己反而被两个明军包围。 他身法矫健,见赵成武在发愣,大叫道:“营主小心!战场上分心不得!” 赵成武心里一阵后怕,大叫一声使热血上头,往官军人群里冲去,连砍两人! 对面官军见他神勇异常,都纷纷吓退,不一会,官军潮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不许后退!后退者死!杀敌一个,赏银一钱!” 是那个官军千户! 他带着十几个家丁杀气冲冲逆流而上,目光很快锁定了赵成武,钢刀一指,大喝:“弄死他!” “杀!” 面对一群杀才,赵成武心里也是一阵后怕,朝后面杀红眼的李十二大叫:“李十二何在?快来救命!” 李十二倒是忠义,带了护卫队的二十七个同乡将他护在身后,大叫道:“保护十四哥!干死对面这些狗腿子!” 护卫队这些人今晚都开过血光,手底下有了人命变成了滚刀肉。 打过群架的都知道,开打的时候脑子里都是浆糊一片,只有结束的时候才会害怕。 护卫队众人就是如此,杀过人正是煞气凛然的时候,看到那千户身上的棉甲,当过兵的李十二馋的流口水。 惨叫声不绝于耳、哀嚎声此起彼伏、城门内长街处血流成河,涉县四个城门都火光冲天,那是刘二等人的杰作,他们三营分攻其他三个城门…… 那个千户个人武力不错,弄死了护卫队一人,奈何护卫们人多势众,一边将他的十几个家丁死死拖住,其他人趁机将他的头盔一拔,抹了脖子,便倒在地上抽搐不动了。 “我等愿降!” 千户一死,没了监督的官军们纷纷丢弃生锈的刀枪,前面的跪下投降。 后面的还没接触战斗,见前面败了纷纷脱了鸳鸯号衣败逃,又怕后面的人堵住去路,纷纷大叫:“败了!败了!李千户败了!” “快跑!我军败了,别堵住路!” “啥?败了?那逃命咧!” 这场大战是偷袭,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一个时辰,死了几十人,四营流民们便击败了城内的官兵,像蝗虫过境一样,往城内涌入,渐渐的火光冲天,城内平民的哀嚎不绝于耳。 整个县城只有一万多人,比流民多不了多少,光男人就占一半,但是他们没有团结起来一起抵抗,就像是待宰杀的绵羊。 李十二好奇这事,把城内县衙卫所的武库清点一番后,郁闷的问赵成武,道:“他们为什么不反抗?” 赵成武知道明末一些历史,闻言笑了笑,道“他们习惯了,这大明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狼!一种是羊!只要不一下子将羊群赶尽杀绝,他们就会抱有希望,希望旁人为他们出头,都聪明着呢。” 赵成武说着话心里也难受,心道:“一群可悲的人!生死大事,竟然寄托于他人先出头,真是奇怪,他们的苦难对得起他们的性格。” …… 一群大同汉子在武库门口大口大口的吃肉。 是羊肉! 赵成武扭头问李十二,道:“十二兄弟,我看这武库里的兵器里有枪,有刀,还有些旗子,能组装一百人不在话下,回头我打算成立个护卫队,一个选锋队,你觉得如何?” 李十二沉默一会,道“十四哥,您无需问我,无论你怎么安排,我都听你的,你能让我吃上肉。” 赵成武心里一松,他突然有点欣赏这个聪明的年轻人,笑道:“看你说的,我这不是随便问问嘛,唉,这以后日子,怕是刀山血海的免不了,今日多谢你那一推,救了我一命。” 李十二无所谓的道:“没多大事,您第一次砍人会走神很正常,砍人砍习惯了就好,我当初第一次上战场砍流民,自己也被人血吓尿了。” 赵成武听完沉默寡言了起来。 …… 正所谓饭饱思淫欲。 流民就是流民,冲进县城后先抢吃的,后来吃饱了有了力气,又开始抢粮抢银子了,最后他们开始抢女人…… 城里乱哄哄的,赵成武带着护卫在城内逛了一圈。 他心里感叹,唉,这年头年景不好,北方许多地方大旱,早就民不聊生,汉人们折腾起同样的苦命人,比起倭寇还坏…… 赵成武发现一伙流民把一座府邸团团包围,正在外面大声叫骂,叫个人过去一问,才知道这是涉县大户李府。 这就是那舌头说的李大户? 高门大院没人带头去惹,阶级的区别,从流民们的父代就开始深根蒂固,所以他们只敢抢杀跟他们一样的平民。 自古官商不分家,明朝尤其严重,地里刨食的牛马们虽然任劳任怨身份低微,可不代表他们傻,他们心里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赵成武带领护卫放火烧了府邸的大门,攻了进去,鸟枪换大炮,他们身上穿上了鸳鸯号衣,脖子上绑了一条红领,以便于跟官军区分开来。 李府养的二十多个护院个个结实有力,奈何护卫里李十二等人穿了武库以及千户家丁们的棉甲,棉甲防御刀枪棍棒的伤害,还是有不错的效果的。 二十几人几乎是钻进护院群里横冲直撞,不要命的打法下李家护院们死伤惨重,杀了几人后,剩下的那些护院这下老实了,纷纷蹲下双手抱头蹲墙角,这是赵成武要求的。 赵成武坐在李府的上位,看着李老爷一家瑟瑟发抖,问:“我不轻易杀人,你我原本也没啥过节,但是我现在手里有刀,能问你拿点银子和粮食吗?” 李老爷发福的身子一颤,酒色过度的脸上写满了不乐意,道:“成……成吧,你要多少钱粮?只要不伤害我的家人,都好商量。” 赵成武绷紧的脸露出笑容,道:“你有的我都要!放心吧,我们是义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我会打欠条,等以后大事成了就还你。” 你骗鬼呢!奈何刀刃加身,李老爷心里一阵咬牙切齿,脸上却满脸感动,道:“果然是老百姓自己的兵,能让我为百姓们提供帮助,真是老夫福分。” 精英阶层说话从来不轻易得罪人,尤其是明末这些精英阶层,做的事儿哪怕再黑,嘴里也是仁义道德。 第3章 利欲熏心 赵成武在这个明末看到的是饥饿和死亡,随处都是衣衫褴褛的人,全身脏兮兮的,身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一路随着流民走来,野外光秃秃的看不到一棵树,到处是饿死在路边的尸体,蛆虫苍蝇嗡嗡响个不停。 自从打进了涉县,攻入了李家的大院子,一下子像是进入到了书里的大明。 大院子里有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榆树林,还有千奇百怪的假山人工湖、有侍女、奴仆、小妾、护院,脸上看不到外面饥民们蜡黄的脸色。 那些强抢民女的劣绅呢? 李老爷在旁边冷笑道:“怎么?是不是很失望,我有钱,有耕地,可是我也曾修桥铺路,是个大善人!” 赵成武回以冷笑道:“少跟我来这套,你的钱是天生就有的?你的耕地是天生就那么多的?” 李大户不说话了。 说完赵成武面色凛然,命人立即搜刮李府所有值钱的东西。 赵成武从李有财手里,巧取豪夺了一万石粮食和一万两银子,让人把粮食推往大街地上一放,顿时吸引了许多绿油油的目光。 他站在粮食堆上,李十二护卫在身旁,还有几个人在一旁架起了铁锅放米和面,见周围黑压压的人,赵成武振臂高呼:“我叫赵十四!有些人应该听过我,是我带领我的兄弟拿下的第一道城门!我说过要带领你们打进县城,大口吃饭!我做到了!没有食言!” “可是……打下了县城,公然与朝廷作对,已经算是反贼!朝廷不会坐视不理,他们会反扑,会杀死你们!现在我们要自保!那必须招募一批勇敢用命的兄弟当兵!当我赵成武的兵!面对朝廷的镇压,对暴政说不!没人能帮得了你自己,想要活下去,咱们就得拧成一股绳!” “要给我当兵吃粮的,每人当场发放两个大馒头!” 人群里一下子炸开了嗡嗡讨论,许多人目光火热,那可是两个大馒头啊,县城里的底层百姓本就不富裕,哪里够流民潮填饱肚子的,经历过挨饿的人都不会再想挨饿。 许多人争先恐后的参加报名,赵成武的大名也第一次被人记在心里,对于流民来说,赵成武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长长的队伍挤满了涉县的大街,李有财虽然对于底层人来说,是高不可攀的地主老爷,可是对于赵成武来说就是一只肥羊,在暴力面前啥也不是。 可惜这年头老天爷不赏饭,地主家也没有多少余粮了。 按照当地人口音,这里的涉县应该是后世的河南省境内,可是后世没听过这个地名啊!难道后来被毁灭了? 此时河南经历大旱与战争,人口早就大量死去、迁徙他处。 赵成武为了获得威望,亲自分发大馒头,享受着一道道感恩戴德的目光。 威望在逐渐攀升! 待到分馒头结束,统计一下人数大约三千人左右,从里面精挑细选出来一百个精壮的分成两队,一队叫选锋队,队官由另一名同乡赵老三担任。 另外一队叫护卫队,队官还是李十二,下面每十个人设置一名小队官,全是清一色的同乡担任,这群老乡现在看向赵成武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敬畏。 没人能抵抗得了权利的诱惑,老实巴交的农民也不行!如果有,只有一个真相,那就是从来没有接触过权利,哪怕是父权母权。 李十二仿佛找回了当边军的感觉,从边军的小兵一下子成了队官,一下子意气风发了起来。 赵成武却觉得流民们饥饿太久,不能一下吃得太饱,于是让人拼命熬米粥,提供米粥给三千流民续命。 一万石粮食三千多人一分,看似能吃上一年,其实不然,水至清则无鱼,这条规则在古代也是铁律。 谁还不会贪点? 赵成武当了家才知道柴米油盐贵,柴是没有办法了,这个该死的明末,连片山林都找不到! 赵成武天亮后才找到刘二,刘二跟他一样,打下了县城府衙后就霸占的死死的,仿佛破城的功劳他的最大。 “狗官!死的好!” 刘二发泄般把县令吊死在公堂之上,将县衙里杀了个血流成河,整个人变得戾气十足。 赵成武来到县衙看到他的时候,他正从原来县令小妾的房间里,衣衫不整的出来,看到赵成武后,他得意的哈哈大笑,拉着赵成武到县衙后堂大厅,大马金刀一坐,道:“咋的?没有找个年轻娘们轻松轻松?” 赵成武道:“现在局势危在旦夕,我没有那个心思。” 刘二神色一怔,问:“不就打破了个县城吗?怎么会危在旦夕?” 赵成武解释道:“现在我们打下了县城,几千流民变成暴民也算是个不小的目标,朝廷在河南还有官军,他们不出半个月就会反应过来,到时候必定有恶战,我们应当早做准备才好。” 刘二听完哈哈一笑,道:“十四你有所不知,我在县衙里的班房武库里找到不少刀枪,能武装不少人!等我把城里的大户都清理干净了,这钱粮就有了,这么多流民兄弟加上城内的青壮年,我能一口气拉出两万大军!怕他军官个鸟,他要敢来,都给他灭了。” 两万人?赵成武想着黑压压,看不到尽头的人,心里也是一阵发麻,这么多人光看、光数都得好几天了,你还想着指挥他们跟官军打仗? 赵成武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反正他正要说说自己的思路,就听刘二继续道:“十四啊,有个事要问问你,那个死县令说什么李自成、张献忠都是反贼大王,我觉得我不比他们差,手下也有个几千流民兄弟,我能不能也弄个王来当当?” 啊!?这就是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吗,看把你狂的。 赵成武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才哪到哪啊,你就称孤道寡了? 不过明末好像各种草头王挺多的,正好他也需要一个大人物顶在上面,吸引官军的关注,好来个金蝉脱壳。 只是这样一来刘二就成了官军首要清剿目标了,这样做是不是太没义气了,毕竟刚开始,确实靠这个人给个糠饼续命来着? 刘二见他犹豫,不满道:“咋了?老哥我地里刨食一辈子,现在带领你们打下县城,在咱们乡下,都够单开族谱了!现在咱们有好几千流民兄弟,这事儿放以前,那叫几千大军,甚至可以号称十万大军,如何称不得王?” 赵成武点了点头,不再劝诫,道:“不知刘二哥想当什么王?” 刘二道:“我听我爷爷说过,我老刘家祖上是汉高祖刘邦,他老人家能当皇帝,咱如今只有一个县城,不敢托大,就称个小小的汉王吧。” 刘二义正言辞的说完,赵成武也不废话,深深点了点头,拱手一礼,大呼“拜见汉王!” 刘二神情陶醉,道:“十四,你……你能不能再叫一遍给我听听?” 叫你妹,我又不是狗! 赵成武心中冷哼,此子不足以谋! …… 刘二称孤道寡的消息,在县城里疯狂传开,他的一帮子同乡,也被他封为野路子将军,赵成武也领了一个杂牌将军的称号。 然后,刘二就开始对城内的狗大户进行清洗,搜刮民财,得了不少钱粮,赵成武分得三千石粮食和两万两银子。 这年头银子不如粮食有用,赵成武用两万两跟人换成了五千石粮食,以及若干铁块兵器。 等人手材料都到位后,又招募工匠,分派人手,抓紧时间打制兵器。 又给护卫和选锋队补齐了鸳鸯号衣,没几天众人的装扮令人眼前一亮。 一百多人全部清一色的鸳鸯号衣,脖子系上红领巾,头用红布包裹着,大老远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官兵来了呢。 李十二统一训练他们列队,怎么练赵成武看了看,也不大懂,有点跟大学军训时一样。 只觉得李十二这个人吧,还是挺有天赋的,自从当上了队官,好像上了瘾,每天拉着人列队,传授战场上砍人的经验。 冷兵器时代嘛,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对上刚放下锄头的,自然是有着巨大优势,学不会没事,上了战场多打几仗,活下来就是老兵了。 这年头真正在战场上拉扯的情况不多,大多数其实在行军的途中,许多人就走散逃跑迷路,等到了战场回头一看,哟呵,出发时两三万人,密密麻麻看不到头,现在就还剩个几千人顶天了。 所以需要穿统一的服装,有便于识别不说,大老远的看去也能找到组织,不然荒山野岭的一小撮人可存活不下去。 武库里除了鸳鸯号衣,其他兵器杂七杂八的勉强能武装一百人,所以赵十四命令人收集铁块木杆,准备打造长枪,这兵器省铁,对付流民或者卫所兵足够应付。 一百人的选锋、护卫统一配备腰刀盾牌,极个别的还能携带一把短斧,当远程兵器使用。 涉县招募的三千流民,就只是统一佩戴红领巾,以做识别,没有鸳鸯号衣,等长枪打造足够了就人手一杆长枪,长枪用城里收集到的木杆竹竿套上个铁枪头就完事儿,至于弓箭手就别想了,这兵种太贵,得等以后有机会再弄。 总得来说这是值得庆祝的一段时间,刘二等人现在不是大王就是将军,住上了大瓦房、清幽大院,天天在屋里喝酒玩女人。 太平天国那群人来了都得直呼内行。 赵成武却十分担忧,虽然手握一百心腹和三千大军,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刘二等同乡堕落的太快了,一个县城就让他们露出了人类的本性。 这点繁华富贵对他这个后来人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倒是沈大一天夜晚偷偷摸摸找到他,说:“大王现在无心理事,明廷在河南尚有根基,不得不防!” 赵成武对沈大十分刮目相看,这人估计是有家室的原因,对待造反十分清醒,手下接近两千流民大军,手底下也培养了几十号心腹,怕的就是明廷反扑。 赵成武道:“大王不听我们的话,如之奈何,我们要早早做好准备才是!最近勤练兵马,最后哪怕失败,也不至于没有退路。” “而且涉县太小,河南被李自成跟朝廷打了个稀巴烂,连地主也刮不出多少粮食了,我想往南打!” “往南打?” 赵成武努力回忆后世地理图,道:“不错,我往南打汉阳、武昌,那里是左良玉的地盘,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现在正在项城和李自成打仗,我趁其不备,拿下湖北!留在这里是没有出路的!” 沈大点头道:“湖北吗?听说那里也乱的很,合适吗?” 赵成武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总比在这里坐食山空强。” 沈大终究是没有被他说动,选择留在了涉县。 现在是崇祯十六年了,明朝蹦哒不了多久就会灭亡,然后就是满清入关,屠城的屠城,剃头发的剃头发。 赵成武不确定他会不会反抗,钢刀架到脖子上,他多半也是要剃头的。 可是,随着手下越来越多,他的心思也野了,这头,咱不剃了…… 不管是谁,都不能挡住他的路!咱要当皇帝! 第4章 转移南下 公元1643年明廷与李自成在河南决战的关键时期,一股流民于湖北河南交界处突然兴起,起义领袖名为刘二,攻破涉县后自称汉王,拥兵数万,官兵畏惧不敢剿,称霸涉县半月有余! 此时在项城,遭遇失败的左良玉带领残兵败将狼狈往南撤退…… 这一天,刘二正睡在宽大的龙床上,左拥右抱着两名貌美女子沉睡,突然有一名喽啰突然一路狂奔入涉县县衙,那人道:“启禀大王,县城二十里外传来烽火警告,有明军打来!” 刘二一把推开衣衫不整的侍女,脸色一白,道:“快去打探,明廷来了多少兵马!” “是!” 刘二急忙召集各大营主将军,一群人齐聚县衙开会,流民领头们许多人天天歌舞升平,许多人还醉眼朦胧的打着酒气,让人扶着来到县衙大厅。 待得一阵热闹过去,刘二命人将那探子叫来,那探子告知,明军来了黑压压一片,远远看去人数不少于五千人! 那五千明军似乎刚刚经历一场恶战,许多人甲胄上有明显的划痕,不少人夹伤带血,看那将旗上明写着个“左”字。 赵成武不假思索道:“此领兵之将必定是左良玉也,其手下兵力战力不详,只听说在湖北打张献忠摧枯拉朽,但是在河南跟李自成打确认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刘二听完,顾不得赵成武如何听来,只问道:“既然左良玉来了,我军可不可以跟他打上一场?” 流民头头们在涉县的日子爽歪了,比起种地一个天一个地,一时间听闻朝廷官军来了,而且是是一股被李自成追杀的溃军,不由得忐忑,有些人想打打看检查一下自己手下的战力,有的害怕失去在涉县拥有的一切…… 一个刘二心腹扑通跪下,大哭:“我不想死啊!好不容易才过上这般日子,现在让我再回去种田……呜呜。” 刘二明显对此人做法有些不满,满脸阴沉抬眼看向赵成武,问:“十四,你如何看待?” 赵成武斜眼看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的同乡,皱着眉头不发一言,抽出腰刀往那人头上一劈! 红的白的流了一地,众人都仿佛被吓得酒醒一般,惊异的看着端着腰刀的赵成武。 刘二看了一眼不说话,一些领头倒是三三两两的道:“陈老二和我等都是老乡,你个赵十四真特么狠!话也不提醒一句,当头就是一刀!你还顾及不顾及同乡之谊了。” 赵成武冷然道:“本来我就在想该找哪个人杀了立立军威,哪曾想陈老二此人未战先怯乱我军心,正该他倒霉拿来立军威!” 一人面色不忿,道:“难道就一定要打吗?说不定朝廷会招安!” 赵成武点了点头,道:“招安是有,可那得建立在你有令朝廷招安的底牌的份上,就凭你一个刚刚从地里抖干净裤腿泥块的刨食汉?你也配?” 那人被他说穿面色一红,低下头红着眼道:“我就不信我不配!刘王爷要是肯打,俺第一个上!俺就不信,俺是一个天生的贱种,一辈子只配种地!” 赵成武叹了口气,道:“我建议规划好转移路线,趁大家现在手里还有粮食,往南边撤退!”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很头铁,许多人都被李自成这样的偶像给带歪了,几乎有机会就想造反,尤其是只剩半条命,靠观音土续命的流民,许多人都知道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名言。 另外一人也发言了,他在涉县占了一家大户,天天饮酒淫乐,不赞成撤退南方,反对道:“你倒是说的好听,这涉县是大家好不容易打下的,说放弃就放弃,这是大王的基业!” 刘二点头道:“是呀,十四,你看咱们一群同乡死了不少人才攻下涉县,反已经造了回不了头,实在不行就只能决一死战吧!” “反正我是要走的!” 赵成武知道这些人心思,他们受不了回到以前的日子,可是你就不想想,大明朝廷那么多官,有几个公侯,就凭你拿下一座县城?你连人家李自成一根毛都比不上,还敢做这个大梦? 以前只当他们称王做将是个闹剧看待,现在大敌当前,还敢这般下贱,赵十四实在无言以对,当下道:“我看不如这样,我带人往南边打,给大伙留一条退路如何?你们要是打不过官兵,可以跟着我后面来,我给大伙探路!” 刘二一怔,然后笑道:“分路不分家嘛,十四兄弟果然高义,好!我现在封你为平南将军,位于我一人之下,你去吧,给咱大汉开疆扩土!” 赵成武带领手下三千多人离开了涉县,好在粮食还够,军心还在,不至于有人半路逃跑,刘二贴心的送了几匹马给他,让他关键时刻保命用。 刘二虽然没啥见识,但是作为同乡朋友,倒是值得深交,赵成武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跟着大军一路向南开拔。 一路上众人打造了一根大旗,上面写着红领军三个大字。 红领军人人脖子都系着一条红布,作为一个半军事队伍,还有粥喝,一路上倒也引起了路上许多流民的关注。 不断有新人加入他们队伍! 三千多人里有部分是家属,赵成武想要人心不散,这家属就必然要带上,这也事关手下这些人的忠诚度。 赵成武把三千长枪兵分为了三个营,每营设立营主一名,副营主两名,各一千人,每个营头下面有设置十个百人队,设置队官一名,副队官两名,这样一来这三千人行军,也不至于乱七八糟的,还算井然有序。 又从护卫队里选了两名会骑马的还有家属的,放出去当探马,有敌情就回来禀报。 队伍壮大后事情也多了起来,赵成武感觉自己快忙坏了,后勤军情行军路线一股脑的砸在他身上,感觉比打一天螺丝还累。 “报!!!!” 探马来到跟前翻身下马,赵成武记得这个家伙叫杨敏,据他说自己是蒙古人,天启二年蒙古扣关把他娘掳了去糟蹋生下了他,少年时期给蒙古人放羊练了一手马术。 赵成武问:“杨敏,有何军情?” 杨敏拱手道:“禀报将军,大路前方发现一座大城!城墙高的很,搭人梯也不顶事那种,还有城墙上面有官兵严阵以待,怕是发现了我们!” 赵成武估算了一下,这段时间走了大概有一百多里,由于没有地图,完全是凭借指南针往南走,明代的城池跟后世名字一比,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出入,当下命令李十二带兵,自己骑马跟随杨敏前往查探。 一路上看去风景又大有不同,光秃秃的景象焕然一新,周围山丘也渐渐泛绿,田野里隐约能看到盛开的油菜花。 骑马不过两个时辰,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城池的轮廓,城门上写着新县二字。 新县往南就是湖北了,赵成武骑马在土坡上看了看,这座县城比涉县大了不止一倍,城朵上时不时的能看见官兵的身影。 城墙高达五六米,要攻城凭借三千刚刚由流民成军的红领军根本啃不动,而且城门紧闭,怕是早已经严阵以待了。 赵成武等大军一到,就在城门外二里地处扎下了大营,高高的红领军旗帜立在营地里,城头果然一阵混乱。 当天夜里就有一人从城里出来,在红领军大营里会见赵成武,这人名叫张英杰,是新县县太爷的管事。 张英杰道:“在下受县太爷之托前来拜见大王,大王可是夜袭涉县的赵将军?” 赵成武点头道:“我乃赵十四,你说的不错,夜袭涉县的正是在下。不知深夜来访有何指教?” 张英杰道:“县太爷问赵将军是路过还是拔城?” 赵成武笑道:“自然是攻城拔寨!” 张英杰吸了一口凉气,问:“我新县父老愿意补偿将军五万两,可能退兵?” 赵成武摇头,道:“我要粮食!两万石,不能少,没得商量,如果不答应,我明天就攻城!” 张英杰听了脸色苍白,连道不敢不敢,回去跟新县县太爷一商量,便当天夜里就把两万石粮食送了出来。 果然抢劫是最快的致富之路,赵十四收到粮食打完秋风,便第二天就带领大军继续南下进入湖北。 这个新县果然是财大气粗,比涉县强的太多了,看看周围打理的很好的水田,我勒个去,分明没有遭受太多兵灾。 杨敏起了心思,对赵成武道:“将军,这新县似乎没有受过兵灾,两万石粮食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何不拿下,以做基本?到时候钱粮都有了,何愁没有兵马。更何况能与涉县连成一片,与刘二互为犄角,朝廷要打你,也得顾及后路也。” 要出尔反尔吗?行吧,那就干,反正有刘大爷专美在前。 赵成武闻言,道:“这……这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咱们就来个回马枪!” 赵成武主打一个听劝,正所谓兵不厌诈,既然新县有利于他,何不拿下,至于会死多少人,他流民出身,早已经麻木,跟钱粮一比,这些考验是必须要适应的,天大地大,也不如老子命大,他心里默默想到。 新县县令怎么也没有想到,跟一个流民讲规矩,那就是赔了夫人折了兵,仅仅两天后那个该死的泥腿子又打回来了。 红领军战前每人发了两个大馒头,赵成武站立在粮车上,承诺道:“第一个攻入新县的,我赏二十石粮食!官升营主!” 终于不用画大饼了! “杀敌一人,赏白银十两!粮食两斗!” 什么是军心?什么是勇气? 当人为了一口吃的拼命的时候,个个都是好兵! 赵成武逐渐蜕变,气质也走了几分领袖的模样。 接下来就是打造云梯、攻城锤等,当一切准备好后,大军缓缓压上! 五米高的城墙很高,除了硬攻别无他法,城楼上新县县令破口大骂,说赵贼此人无耻之徒,背信弃义,不为人子! 喊杀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实事证明一切,红领军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新县的官兵也没有,许多人都是刚刚当下锄头的卫所兵,老幼病残通通都有,两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攻城战。 赵成武当然不会带头冲锋,他神色如常坐在马上,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护卫队的人,同乡赵老三率领选锋队充当督战队,关键时刻也参与攻城。 “杀!” “啊!” 一名红领军士兵被长枪狠狠的捅入心脏,从云梯上掉了下来,云梯是简陋的梯子用绳子连在一起的,只能一个一个的接着往上爬,许多红领军士兵的木枪无法发挥被活活捅死。 城墙下已经堆积了很多尸体,大多数都是红领军的,李十二看的眼睛一眯,让第一营退了下来,第二营接着冲…… 没当红领军之前,他们是流民,只能吃观音土填肚子,迟早也是个死,是赵十四让他们死前吃了几顿饱饭,这就够了! 反正人命不值钱,是所有人的共识。 新县只有三百卫所兵,没什么战斗力,扛了几轮进攻早已经摇摇欲坠,气喘吁吁,新县县令又征调城内青壮上城增援,可是没有人愿意为他人送死,县令大呼:“守城有功者,每人一两白银!” 一两白银多吗? 很多,一个边军一个月的薪资也才几钱银子,一两银子已经不少了,这激发了不少人的贪念。 赵成武骑马久了有点腿麻,下马走了走,对杨敏道:“命赵老三带选锋队攻城!” “是!” ……收到了赵成武的命令,赵老三眼睛一红,咬牙对选锋队的人大呼:“荣华富贵!就在当下!不怕死的跟我上!” 选锋队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手上都染过性命,平时大多数人都吃米粥的时候,赵成武紧巴巴的给他们大口吃肉,这个时候也该他们效命了! 这个时候城墙上的守军早就筋疲力尽了,被选锋队一个仰头冲锋,直接杀上了城墙,脑子灵活的早就逃命…… 第5章 建立义子营 这场攻城战死伤数百人,一群新兵蛋子,能承受这个伤亡比例,让赵成武大为惊讶。 反观守城的三百卫所军,加上后来的青壮总数超过一千,而他们的伤亡绝对不超过一百,然后就被红领军打崩了。 赵成武翻身下马,抓着赵老三的手臂,面色心疼,哽咽道:“老三啊,苦了你了,这一战你是首功!我记在心里呢,我大事若成,我定不会亏待你,还有牺牲的众将士,一律赡养他们妻儿老小,有功的将士也一律重重犒赏。” 他声音响亮,周围流民分明听了个真切,军心士气有所提高。 赵成武听了心中甚是满意,派三个营主分别控制全城各街,收殓敌我将士尸体,又三申五令不得扰民,这才带领护卫队包围了县衙。 县衙里的衙役早就死的死逃的逃,县令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赵成武名正言顺的住进了县衙。 呼! 赵成武等到四处无人,才狠狠的吐出一口气,总算有个落脚的地儿了,这里以后就是我说的算了。 画了一天大饼真累。 是不是要改回原名,不止他,军中后面带数字的一律全改了,这个念头他早就有了,有了地盘,那就是成名了,还用一二三四的实在上不得台面。 嚯嚯嚯! 敲门声响起,护卫在门外道:“将军,我们在县衙搜索,抓到两个县令的小妾,小的们不知如何处置,请将军发落。” 赵成武命人将那两个县令小妾带到跟前一看,只见她们身材玲珑有致,面容娇媚,当真勾人,不如送人? “赏给赵老三、李十二,一人一个!” “是。” 赵成武别有用心,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赵老三、李十二目前乃是他的双红花杠,不得不拉拢,否则无亲无故的,不太放心用他们。 如今天下纷乱,先别谈如何救民于水火,身为一个造反头头,随时有性命之忧,不把两位悍勇之士收服,谈何其他? 这一日入城后第二天,赵成武又将杨敏找来,说:“杨大哥,你的探马队应该加大规模了,你从队伍里挑一些机灵的练练手,马匹不够就轮流骑,先保证能骑马亮刀子再说。” 骑马不难,难在骑射,这玩意不是从小练到大,很难有所提高。 杨敏自然大喜,拱手道:“遵命。” 如今正处于冷兵器与热兵器交替的关键时期,但骑兵的作用依旧很大,尤其是他要做大做强,必然跟满清有一战,满清骑兵凶悍,发展骑兵打不过还可以逃命不是。 且说经历新县之战,红领军也算经过初步考验,毕竟见过血了,总算勉勉强强有了军队的影子。 此番攻打新县,许下重赏,尤其先登之士,不可辜负,钱粮所从何来? “开门开门!” 一群红领军士兵挨家挨户敲门,要求大户们上交平安费。 “滚!一群土鳖也敢放肆!等大明天兵一到,必将屠光尔等反贼!” 大户没开门,反而聚集一帮护院打算抵抗。 许多大户家丁护院众多,并不把这群反贼放在眼里,等大明正义之师一到,尔等必将灰飞烟灭也! “既然尔等负隅顽抗,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在碰了一鼻子灰后,李十二杀性大发,带兵攻入大户家中,将负隅顽抗之辈尽数绞杀。 杀鸡骇猴之下,大户们意识到拳头便是真理,总算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纷纷慷慨解囊。 二十六家大户一合计,凑了粮食五万石,白银十万两,铁锭一万斤,马匹三十匹,布匹若干,工匠二十,总算摆脱了红领军的威胁。 军营里热火朝天,粮食白银整整齐齐的堆放在平地上。 红领军官兵人人伸长了脖子,露出渴望的神情。 “先登之士,自己站出来!领赏!” 古有先登之功,位于斩将夺旗之前,乃九死一生的功劳,想要提升士兵们的士气,厚赏不可吝啬也。 十几个幸存下来的悍勇之士站了出来,人人昂首挺胸,面色得意。 “真壮士也!” 赵成武亲自将赏赐按照承诺下发,跟他们每一个人都亲切问候,搭着肩膀聊上两句。 立人设取军心嘛,这套他在电视里面早早学会了。 “好好好,你叫常……威?嗯,不错,来我护卫队吧!” 赵成武拍着一个面上有道刀疤的青年肩膀,拉拢道。 此番赏赐是真财实物,没有缺斤少两,赏罚分明,军心士气有所提高。 如此这般过了些日子,红领军领了赏赐后,备受鼓舞,训练也变得格外认真了起来。 新县也不曾衰败,平头百姓的日子一如既往。 赵成武带着一群护卫,把新县武库清理一番,得腰刀三百多把、盾牌若干,长枪二百杆、火铳若干,以及十几副棉甲。 赵成武起了心思,将先登勇士和赵老三麾下合并,组成陷阵营,营主赵老三。 赵老三知道这是在栽培自己,单膝下跪拱手道:“谢将军栽培,小的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是第一个给他跪下的,赵成武连忙将他扶起,道:“不必如此,你是我的樊哙,咱们共富贵!” 赵老三离去后,赵成武沉思起来,他内心里始终不信任任何人,可是又不得不依靠他人为他卖命,不禁有些矛盾。 他独自穿越,既无亲朋好友,也无背景,将来做大做强,人人都可以将他取而代之! 那么该如何破局? 赵成武在县城里找了五十个孤苦无依的少年,认为义子。 五十名人分列五排,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赵文、赵武出列!” 两个年纪十五六岁的少年踏步而出。 赵十四道:“你们二人以后就是义子营的营主以及副营主,每人统领二十四人,勤加操练,不得懈怠!” “是!义父!” 赵成武点了点头,带着护卫们离去。 义子有大用,用名分、道德让他们跟自己绑定在一起,他才算放心。 独领一军,制衡极为重要,一家独大,自己小命难保。 最近老是梦见别人带兵把他团团包围,一个看不清面目大将对他说:“臣等欲受朝廷招安,请借陛下人头一用。” 真是的!为啥总有刁民想害朕! 这一日,全军掀起了改名的风潮,不少人都给自己改了个威风凛凛的名字。 赵成武不愿每天面对着账簿公文,当天招募了两个落魄读书人,一个二十二岁叫李汶翰,一个二十七八叫王大文,两人只是认得字,考了好几次科举都不曾得过功名,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从贼。 这样公务上的事总算有人分担了,赵成武心头一松,没事就去看士兵训练。 新县不大,周长大概七八里,房屋破破旧旧的,平民居住的许多还是土房,只有在主街道两旁才有一些精美的木制建筑样式,都是一些有排面的酒楼、店旅,青楼等等。 整个新县能用砖块石头建瓦房的,除了县衙就是大户们了,他们的房子许多都是二三进的大院瓦房。 新县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在没有水泥的年代,地面上坑坑洼洼的,垃圾污水满地,苍蝇蚊子猖狂的嗡嗡叫,走了半天裤脚全脏兮兮的,赵成武摇了摇头,电视剧误我也! 饿了就找吃的,在一家面馆子门面里坐下,给护卫们一人点了一碗,赵成武看了看面馆老板熟练的处理羊下水,又看了看周围飞舞的苍蝇,问那老板:“今天生意好不好?有没有人来捣乱?” 那老板是个憨厚的,见他排面不小,也知道是个大人物得罪不得,笑道:“红领军进城没乱来,客人还是往常一样没少,没了官府衙门来收商税卫生税,比以前好了不少。” 赵成武点了点头,不时老板端上来一碗羊杂面,香气四溢,好久没有吃上这般精心准备的面食了,久违的感觉上来,连吃两碗。 中途路过的商旅谈论了一些关于陕西农民军的情报,李自成已经在项城朱仙镇等地相继取得胜利,一路东进,明廷不能挡,局势诡异起来。 由于穿越前没有多看几天明史,还有各种发明创造类的书籍,赵成武对明末结局只记得个大概。 明年李自成就会打进北京逼死崇祯,然后又在一片石败给了满清和吴三桂,狼狈逃回陕西,清兵一路追击,很快乘势控制了大明北方数省。 时间紧迫!只有一年时间,必须练出一支军队,否则危也! 焦虑的感觉不好受,赵成武最近一直失眠,这种乱世,杀人可是不用坐牢的,他这段时间,当真是如履薄冰。 第6章 狗头军师王大文 在河南广袤的原野上,两支骑兵如两股汹涌的洪流,亡命追逐。 马蹄声如雷鸣般震耳欲聋,扬起的尘土仿佛滚滚浓烟,遮蔽了半边天空。 “驾!” 李自成带着老营骑兵,眼神坚毅,紧握着缰绳,身体前倾,催促着胯下的骏马全速前进。 他们的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头盔上的缨穗随风飘动。 两支骑兵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战马嘶鸣着,仿佛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激烈碰撞。 速度带来的风在骑士们耳边呼啸,他们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顺军挥舞着长枪,枪尖闪烁着寒光。 马蹄翻飞,大地在他们的奔腾下微微颤抖,这场追逐如同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让人热血沸腾。 …… 孙传庭身死潼关的消息传来时,这事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赵成武得知消息,内心躁动不安。 外面传来护卫的声音:“将军,王先生求见。” 王大文是个疵眦必报的狠人,他以前参加过乡试,但考砸了,因为考不上功名,经历了官场黑暗,所以从贼了。 刚开始只是想着混口饭吃,不想看到红领军日益成长,心思便多了起来,尤其是大明好像摇摇欲坠犹如一间破房子的时候更是如此。 王大文拱手行礼,道:“见过赵将军。” 赵成武心不在焉,摆了摆手,道:“你坐,有事请说。” 王大文道:“我听到几个营主私下里聊天,说李自成在汝州打败了孙传庭,如此一来,大明气数当尽也,不知将军是否在犹豫要不要投李自成,争个从龙之功?” 赵成武眼睛一眯,这人好生聪明,这都被他猜到了。 赵成武点了点头道:“有这个想法,但是有点不甘心是真的,毕竟李自成麾下派系众多,未必把我放在眼中,说不定随便派出一路兵马过来,我便不敌。” 此人虽然起兵比李自成晚,却善于拉拢军心,说话也不似那些不通文墨的泥腿子那般粗鲁,怕是所图乃大。 王大文心里一惊! 随后醒悟过来,王大文拍掌笑道:“果然如此!将军并非常人,见解非常独到,在下佩服。” 赵成武看了他一眼,此人莫非有才能助我?于是道:“还请先生教我,如何在这乱世有一席之地。” 王大文道:“将军何不派人送信,劝进李自成称帝?如此便师出有名,南方无强兵,将军立足南方,钱粮充足,可徐徐图之。” 对于人才,赵成武是来之不拒,挽着王大文的手,点头笑道:“先生果然有锦囊妙计,乃大才也。我军中有一军师一职,不知先生愿不愿意屈就?” 王大文整理了一下衣冠,正正经经的下拜,道:“功成名就,吾之志向尔。” 赵成武觉得跟古代文人说话有点累,但是很值得,得了个狗头军师,以后遇事也有个能商量的了,这个新县还真有人才啊。 这一天,红领军的高层齐齐聚集在县衙大厅,赵成武坐在上坐,下面左右两边坐满了人。 李十二自己改了个名叫李忠义,赵老三改了名叫赵忠信,好家伙,这名字起的甚合我心意。 赵成武心里暗笑。 周围都是赵成武身边的双红花杠,因此王大文比较低调,默默饮酒。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赵成武道:“今儿把大家聚在一起,主要是说两件事,这第一件事嘛,就是王大文先生以后就是咱们红领军的军师了,掌管后勤军纪,这方面的问题由他负责。” “这第二件事嘛,就是我觉得只一个新县,太小了!大争之世,不进则退,适者生存,我们要做大做强!”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偶尔把目光看向王大文,不少人觉得将军这两个决策跟他有关。 赵成武问:“李忠义何在?我红领军三千精锐训练的如何?” 李忠义面色潮红,兴奋道:“启禀将军,三千精锐皆已配齐鸳鸯号衣,配齐长枪,号令已能听懂,进退有序,与官兵相比,不在话下!” 赵成武又看向赵忠信,问:“赵忠信何在?选锋营练的如何?可能一战?” 赵忠信抱拳道:“启禀将军,选锋营腰刀配齐,盾牌配齐,前排着棉甲,可攻城拔寨!” 赵成武点了点头,道:“我宣布!后天全城阅兵,然后南下征讨暴明!” “是!” 甲胄在古代都是禁物,私藏甲胄是要诛灭九族的,但是明末都乱了这么久了,这条禁令已经连个屁都不如了,所以有自己队伍的,对甲胄无不垂涎。 陷阵营需要近身肉搏,第一排的人都非常危险!死亡率很高,所以必须有甲胄才能避免不必要的死亡,活下来的都是滚刀肉,一个能顶十个新兵蛋子。 在新县凑够八十多副棉甲,里面的铁片都锈迹斑斑了,但是赵成武当然不会嫌弃,严格的来说一支军队厉不厉害正不正规,还是得看它的披甲率高不高。 赵成武现在最心烦的就是甲胄的事儿,其二就是战马的事儿,可惜这两样有钱也没用,得需要专门的渠道才能买到。 在新县的二十几个工匠都是寻常的技艺,打打枪杆子枪头,盾牌腰刀这些已经活活累死一个了,无法打造甲胄,专业的工匠还得是府城或者官营作坊。 总得来说,红领军上上下下三千多人,除了赵成武等高层以及陷阵营部分人拥有甲胄,其他士兵都没有,就穿着鸳鸯号衣,脖子系着一条红领巾,头上带着范阳斗笠,跟明军装扮差不多。 杨敏率领三十名探马骑兵在前,赵成武率领护卫队、陷阵营,义子营居中,何必胜等率领三大营在后,浩浩荡荡的南下征讨明军。 明军主力已经消亡殆尽,再者听闻红领军跟李自成不一样,没有屠城杀绅士大户的名声,沿途各县或者城门紧闭,或者开门投诚,红领军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大股明军的抵抗,经红安、麻城一路南下,半个月后剑指汉阳县。 汉阳县城城墙高达五六米,城上早已经严阵以待,城内驻守着整整一个汉阳卫所,以明末尿性战斗力应该不怎么滴,可是他们占据城墙居高临下,赵成武就知道一场恶战免不了。 红领军扎营在汉阳三里外,密密麻麻的帐篷二三里,把城楼上的汉阳文武吓得不知所措。 第7章 不杀大户红领军 湖北汉阳城下,肃杀之气弥漫。 一杆杆杆的旗杆上飘扬着一道猩红的大旗,上面写着‘红领军’三个大字。 随风飘扬的旗帜下,是几个长枪步兵方阵,每个方阵大约一千人。 赵成武骑着战马对身边的李忠义道:“去!汉阳周围流民不少,把他们都给老子抓来填护城河!每人一天一个大馒头,只要不死,立了功劳我收他当兵!” 李忠义拱手称是,不过半日便派人押送了乌压压的上千流民而来,每人当场发放一个馒头,便在红领军的看管下,用麻袋扛着泥土包往护城河里丢。 城墙上的明军见了仿佛得了命令,零零星星的射出几十根箭羽,造成了一定的慌乱! 不过射了两三轮箭羽便停止了,不是谁都能弯弓射箭的。 弓箭手的选拔极其严格,必须身强力壮之人,一群连战兵都凑不齐的卫所兵哪来那么多弓箭手? 弓箭手要是拿起腰刀当突击步兵,基本上都是以一敌二打底,历史上许多猛将都是射手出身。 代表性的有李广、关羽、张飞等。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护城河已经填平。 陷阵营的士兵纷纷拔刀驱赶流民攻城! 流民们扛着云梯搭上城朵,纷纷叫骂着,爬上去拼命,有的拿着砍刀,有的赤手空拳! 城墙上明军也不甘示弱,倒金汁,扔木块石头,时不时探出一根竹矛往流民身上捅! “杀!” 城墙下流民们被分成了好几队,头批流民伤亡过半后,立马第二批再续上! 鲜血染红了大地,有些流民被吓到了想着逃命,立马有红领军士兵挥刀就砍,无奈的回头扑向城墙。 赵成武冷眼旁观,捏紧的拳头咔咔作响,大争之世,人不狠站不稳,必须狠下心来! 只有苦苦大家了! 城墙下横七竖八的叠满的流民的尸体,在几轮进攻中,一千多流民被杀得只剩不到两百人。 赵成武给这些幸存者们一人发了两个馒头,转头对传令兵道:“时机成熟了!命令赵忠信带陷阵营上吧!” “是!” 得到命令的赵忠信发了狠,把棉甲一脱,光着膀子大喝道:“弟兄们!荣华富贵!就在当下!跟我杀!” 杀!!! 陷阵营被激励起来,个个面色狠厉,嘴里叼着腰刀,爬着云梯就上,城墙上的明军已经鏖战了半天,早就已经身心俱疲,只有部分人抵抗了一阵,被砍翻十几人后心理素质差的转身就逃命,一个千户带领几个家丁大骂道:“没卵子的玩意儿!” 说吧举起斩马刀跟陷阵营杀来,双方一阵拼杀,那千户会武艺,连杀数人后被一名士兵从后背补了一刀,当场阵亡! 千户官一死,几个带头的百户官把腰刀一丢,跪在地上大叫道:“降!” “我等愿降!” 汉阳陷落! 赵成武终于松了一口气,汉阳是县城,明面上叫县城,其实跟府城也差不到哪里去,江水改道后淤泥上还会变成市集,两百多年后成为着名的三镇。 红领军列着整齐的队列,入驻汉阳县城,城墙上飘扬着红色的旗帜。 反之大明的旗帜被无情的丢下城跟,一群群俘虏安静的蹲在墙角下忐忑不安。 赵成武骑着高头大马,看了看那些俘虏,都是一些地里刨食的人,白头发的老头、十二三岁的孩子、全都骨瘦如柴,没几两肉! 难怪如此轻易的就拿下了汉阳县,大明啊大明,你亡的不冤啊。 红领军拿下汉阳城后,立马就封锁了各大城门,大街要道上站满了长枪兵,赵成武命人不得骚扰百姓,只派人包围了汉阳县衙。 那县令本想上吊为大明尽忠,但是突然发现喉咙发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恭恭敬敬的带领全家老小跪在一边听候发落。 赵成武抬眼看了他一眼,将他扶了起来,道:“父母官大人不必多礼,以后城中一切照旧,您还是百姓们的父母官,只需配合我军办些事情便可高枕无忧。” 那县令叫刘侍,命令汉阳卫所军抵抗的也是他,只不过没想到卫所兵的战斗力已经堕落到这般地步,不禁脸一红,道:“将军心胸开阔,在下佩服。如此一切皆听将军吩咐便是。” 其实汉阳里头有藩王的,曾经楚王一系在这里开枝散叶。 不过在今年年初,张献忠的农民军从湖北一路横扫,汉阳县也曾经被攻破过。 因为李自成要跟孙传庭决战,张献忠把主力都带走了,只剩下许多流民依旧在汉阳县周围游荡。 而藩王这样的肥羊自然被张献忠给连根拔起,楚王一系被杀了七七八八,偌大的汉阳王宫杂草丛生,变得荒芜起来。 汉阳王宫规制是郡王级别的,赵成武还好,手下李忠义赵忠信等人目瞪口呆,跟刘姥姥进了大庄园一样。 李忠义道:“娘咧!得多大的官才能住得起这么多、真的大的房子啊。” 赵成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也可以在汉阳城内找一处大房子住,该干啥干啥,没媳妇的把媳妇娶了。” 你们一群单身汉,人人都是滚刀肉,不成亲,哪来的归属感。我赵某人也不放心啊。 赵成武知道实在是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西边襄阳到四川是张献忠的地盘,河南陕西山西是李自成的地盘,南边是大明半壁江山。 话说回来,汉阳也不差。 汉阳资历在武汉三镇中堪称老大,其地名从隋朝大业二年由汉津改为汉阳后一直沿用至今。 明洪武初重修汉阳城,设城门四座:东朝宗、西凤山、南南纪、北朝元。城内两条主干道形成“十”字轴线,通达四门,将城中格局划分四个板块。 城内商贾云集,街市商贸活跃,如显正街南侧的棉花街,就是当年商贩们专营棉花、布匹的街道。城外也十分繁华,百货、农产品交易随汉水改道移至集家嘴及汉阳城东门沿江一带,南纪门外刘公洲上的鱼市、柴市、菜市是着名的水上集贸市场,只是农民军把这里祸害一遍后,这般光景烟消云散了,多了数不清的流民。 赵成武随便在王宫里找了个相对完好的偏殿住下,反正王宫够大,他把护卫队、义子营全都给塞了进去,任何时候都是安全第一。 至于李忠义等人在城中如何找房子,他也不过问,不抢百姓一针一线?不杀几个大户? 那还是反贼吗? 第8章 整军备战 时间一晃而过,汉阳周边尽数被红领军控制。 这一日赵成武找来王大文问道:“我军日益壮大,为何无文人来投,还请先生解惑。” 王大文沉思半响,拱手道:“将军起兵以来,名不正言不顺,北京正统犹在,文人虽惜身,却也惜名,所以不肯来投。” 赵成武点头道:“那就派人给我绑来,不来的通通砍头!看看是他头颅硬,还是咱的钢刀硬!” 王大文擦了擦额头冷汗,道:“身与名,自然是性命重要,将军高见!” 赵成武知道满清入关后,大明文人的尿性,什么水太凉、头皮痒,简直可笑。 赵成武道:“等这件事办妥了,你来管理这些文人。” 王大文心里心花怒放,当下双腿一软不知道怎的就跪了下去,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王大文叩首道:“主上知遇之恩难以为报,定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怪不得皇帝都喜欢文人,简直了! 赵成武将王大文扶起,道:“你我二人同心协力,共享江南富贵!” 王大文心中惊涛骇浪,主上竟然有如此志气,心中顿时觉得寻得明主。 招募文人的事由王大文去操办,等人手一够,治理的工作就交给王大文了。 枪杆子、笔杆子、钱袋子,称帝三大法宝,已经有两样被赵成武拿捏,笔杆子就交给王大文,让他去制衡将领。 明末的汉奸简直不要太多,无论文武节操都拉低下限,他不得不适当放权给人。 军队三千人有点太少,他准备扩编规模,但是军队这玩意它烧钱的,只能先把人数定下来,回头找各县大户们接济接济。 汉阳各县里的工匠被集中了起来,大约七八十人,拖家带口的被集中在一起,凡事会打造兵器甲胄的优先,每人一月二两银子,当天就发当月的,对此明朝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头次就把工匠们的热情点燃。 首先就是要打造枪头枪杆,长枪这东西生产简单成本低廉,很符合当前红领军的局势。 再就是腰刀盾牌了,打造速度没长枪快,但是汉阳各县武库被搜刮一翻,拼拼凑凑的总算凑齐三百把,盾牌若干,把陷阵营的规模扩大了一些问题不大。 考虑到队伍缺乏骑兵,满身甲胄的骑兵,长枪捅也好,腰刀劈也好,只能在身上留下几道印子,不伤到要害,它就能冲进你的军阵里左突右砍把你阵营搅乱。 所以明军里有专门对付这这种骑兵的办法,那就是火铳。 在火铳本身合格不炸膛的情况下,采取三段射是完全可以理论上压制这种重甲骑兵的突击的。 赵成武心里有底后,把工匠头子王大匠拉来一问,道:“咱们这些工匠里头有没有会造火铳的?” 王大匠是个老实本分的,羞答答道:“不满大人,小人就会。” 赵成武大喜,当下就把王大匠的工资加了一倍,并承诺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一个月生产多少杆火铳就给一定的提成。 学的就是后世的某些资本家套路。 这就不得了,王大匠双眼冒光,贪婪的拍胸膛保证不掉链子,人手足够材料足够,一个月能打造三五十杆不成问题。 流水线的生产方式秦朝就有了,只是都藏着掖着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现在赵成武用业绩提成说话给钱,王大匠自然没了这种顾虑。 赵成武终于有了空,这一天风和日丽他要开始对城中大户下手了。 他发布了一条命令,向大户借粮,先打白条,以后大事造反成功后就还。 其实早在进入汉阳时,李忠义等人就杀了不少大户,占了他们的府邸大院。 但是赵成武没去管,那是他们拿命换来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者为尊,弱者低头,拿着锄头的时候没被当人看待,现在拿了刀子,再跟他们讲什么礼义廉耻,就有点扯淡了。 大户们以前被张献忠搜刮过一次,可毕竟烂船还有三根钉,大户们狡兔三窟也没用。 在红领军的威胁下,他们地里埋得银子被挖了出来,几十家加起来大约七八十万两,由于汉阳水系发达,粮食这些并不缺,加起来有十万石,钱粮足够赵成武的支出。 半个月后,新兵招募完成,整整六千八百人,加上原本三千多人,共计一万人。 一万士兵被分成了几个战营,分别是陷阵营、长林营、虎贲营、神臂营、骁骑营。 当天来了个全军集合讲话,赵成武在一众爪牙衬托下,愈发威严,他站在搭建的高台上,大声通告全军,道:“有些新来的可能不熟悉咱们红领军!现在我就给大家说说,跟着我赵成武干,绝对比什么大明满清的强!新兵伙食是一天三顿,顿顿干米饭大馒头!” 哗!! 台下新兵乱七八糟的,兴奋的哇哇乱叫,有些当场大哭,一问才知已经好多年没吃过干饭了,只进了红领军才被当成了一个人。 赵成武继续大声道:“兄弟们!我给大家保证,只要大家奋勇杀敌,尽了自己当兵的本分,我就不会让大家流血又流泪!新兵刚来,没什么功勋,只能从伙食上尽量满足大家!但是……” “如果立了功勋,就像老三营的弟兄们,跟随我从涉县到汉阳,需要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他们从不退缩!许多老面孔都不见了!怎么办?我说过,不能让他们流血又让他们的家人流泪!所以,我现在宣布!老三营的兄弟,现在开始,每个月能领二两银子!等从汉阳各县周围的田地都量仗好了,每人都能分田分地,只要我赵成武一日还在,就没人能动你们的田地!阵亡的兄弟,子嗣没成年的,我帮你们养到十八岁!剩下孤儿寡母的,也如比列!” 这下所有人都疯狂了,赵成武看到了疯狂,看到了狂热,看到了崇拜,相信现在手底下谁敢反对自己,手底下的兵一定会操刀就砍,凭借军功分田分地这招,在农业社会里是终极大招,有多少个政权靠这招打败了比自己强悍的对手啊! 这点漂亮国深有体会。 这一刻,赵成武心里头的阴霾终于消失了些,凭借这样凝聚的在一起的人心,手底下的士兵有了盼头有了军魂,他此刻终于不再是这个明末浪潮的孤魂野鬼。 第9章 追击左良玉 且说涉县刘二等人收到烽火提醒,早就已经在城头上严阵以待。 古代打仗一但失败,那就是完全没有组织的四散奔逃,有盔甲的会嫌弃累赘,把盔甲一脱,就争取比战友跑得快。 左良玉所部就是如此,五六万的人,逃到涉县的时候,就剩下五千多人了。 左良玉是个半老头,问徐勇道:“眼前这县城我记得是个叫涉县的小县城啊,怎么被流民占领了?娘的!还称了王,老夫尸山血海里打来打去,也没敢称王,他倒好,就占领了个县城,就敢比老夫还猖狂!” 徐勇是个副将,颇有城府,叫他耍他那一把二十斤重的大刀还游刃有余,让他搭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旁的金声桓道:“大人说的是,一群泥腿子刚刚倒反天罡,以为得了势就目中无人,却不知还有大人这般的威武人物,我看不如打他一打,让长长记性,我军粮食不足,城中粮食正好解决我军所需,正好两全其美!” 左良玉抹了抹胡须,眼一抬问:“我正有此意,声桓,此事交给你部,不要令老夫失望!” 攻城不是简简单单的请客吃饭,一伙溃军眼下连粮草都凑不齐,还怎么打制云梯攻城锤这些玩意呢? 这又不是后世,到处都是密林,此时到处是光秃秃的泥土石头,连树根都被那群泥腿子给吃进肚子里了! 一帮人又饿又渴,红着眼睛围着县城无计可施! 左良玉越来越没耐性,军中已经沦落到吃肉的地步,再拿不下涉县,就只能撤退了。 刘二虽然贪图富贵,但这是人类天性无可厚非,也不至于强行降智打开城门主动出击! 左良玉还跟个饿狼似的不肯撤退,就派人骑了快马出城,给赵成武送去一封信。 赵成武把信使送走,把信打开一看,原来是邀请自己一起夹击左良玉所部。 他心中顿时明了,叫来麾下文武商量半天,有些人认为地盘已经够大,不必再冒险,有些人认为多打点地盘好,官还不够大。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都有理有据。 王大文看了半天,见赵成武看了他一眼,心中明白,于是说:“在下看来,大争之世,不进则退,生死关头,当奋力一搏!搏出个富贵来!” 大家被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火了,一群人满脸兴奋,喘着粗气,几十道热切的目光留在赵成武。 李忠义拱手道:“左良玉带着残兵败将,必然缺衣少食,围着涉县怕也是打着抢粮的目的,而且他的地盘在武昌府城,他要回去,必然经过汉阳南下过江,所以不管有没有刘二的这封信,我们之间都必然有一战!” 这句话算是定下一个主战的基调,反对的沉默了下来。 赵成武也点头赞成,道:“忠义说的不错,左良玉是个大老虎,有很强的军旅经验,说是身经百战也不为过,现在他被李自成打成了病虎,机不可失!那就趁他病要他命!” 一场针对左良玉的作战计划经过众人商量,逐渐成型。 此次出征,除了留守汉阳的几百人,将分南北两路大军。 一路由李忠义率领,由部分长林营、部分虎贲营、加上杨敏的骁骑营,大约六千战兵,并且征调一万流民青壮,共计一万六千人北上攻左! 人人一天两顿,馒头任吃。 南路军由赵成武率领,由长林营、虎贲营、陷阵营组成,兵力大约五千,他们将通过坐船渡过长江,攻击武昌左良玉驻地。 武昌和汉江就隔了一条长江,明代时两地之间都有临江码头,用于商船的装卸所用,坐船出发来回不到一个时辰…… 第二天清晨,阳光刚刚升起,江面上便透露出一股诡异,平时不多的行商船不再装载货物,而是装载着全副武装的红领军士兵。 长江上帆船林立,足足三千红领军登陆后直扑向武昌城,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了明军的火炮! 整整六七米高的城墙上,接连铺开了十几门弗朗哥炮、虎蹲炮、不少明军手里端着火铳对着城下射击,一时间硝烟弥漫。 赵成武面色阴沉的可怕,按道理来讲,城里的左良玉部主力并不在城中,仅仅凭借一些卫所军以及杂七杂八的衙役青壮,反抗不应该这么坚决才对! 红领军攻城部队死伤惨重,赵成武心中一紧,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一个人只要战死,抚恤加上抚养亲属,加起来起码要二十两打底,还有分发的田地,这么一算,赵成武心里默默流泪。 红领军的官兵总算没有令他失望,人人死战没有退缩的,反正死后管埋有抚恤有田,因此人人发癫似的嗷嗷叫,连续两次杀上城墙,却还是被一个将领带着一群家丁给赶了下来。 死伤数百人,却仅仅来了个城墙两轮游? 赵成武眯着眼睛看着城上,问随军的王大文,道:“那名将领是谁?调度有方,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王大文搭着手看了一眼,扭头道:“哦,原来是他,属下听说过此人,是陕西人,叫马进忠,统领左良玉外五营之一的马字营营主,领明廷副将官,挺能打的,看来被左良玉留在武昌里兜底呢!” 赵成武道:“可能劝降他?” 王大文道:“此人是姓左的死忠,怕是不容易劝降!” 赵成武面色一狠,道:“既然如此,你修书一封派人送去城内,如果今日之内不降,破城之后,杀尽城中大户,我军三日不封刀,给他们三个时辰考虑清楚!” 王大文吓得脸色一白,道:“将……将军,我们这么做,天下人都知道了,该如何看待我等,不……不不不可如此行事啊。” 赵成武看了看他,笑道:“我等如今是反贼,正是立威之时,不可前怕狼后怕虎,去吧!” 还有一年,山河沦陷异族,剃发易服,遍地胡腥。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明可亡,天下不能亡! 既然不投我赵成武,便是敌人! 城内的答复三个时辰内没有答复,赵成武冷笑一声,一挥手,何必胜亲自率领亲兵冒着枪林弹雨,迎头爬着云梯攻城! “杀!” “将军有令!攻城后杀大户!三日不封刀!” 此令一下,士兵们双眼赤红,悍不畏死,一个倒下一个接着上,把守城的明军都吓坏了。 何必胜一跃而起,从云梯上跳下城壕,手中腰刀一个重劈,将一个老年明军的脑袋劈开两半,就地一滚,躲过了一个枪头的背刺,腰刀接连不断挥砍,又连杀两人! 这般凶猛,把周围的明军齐齐吓退了一圈,几名红领军士兵趁机跟上,跃入城壕与他并肩作战,几人形成了一个小作战队形。 这阵型是从戚爷爷的兵书上看的,李忠义等人又研究过许多遍觉得有用,于是便让士兵操练了。 …… 越来越多的反贼杀上城墙,马进忠带领家丁连破几阵,家丁们也死伤惨重,已经不足二十人。 这二十人要在三十里的城墙上充当救火队员,光跑都得累的半死,就别说砍人了。 虽然反贼也不多,没有四面或者三面攻城,但是架不住对方悍不畏死,城内的青壮、卫所兵不肯死战,战斗意志不坚定,导致多处被反贼占领。 马进忠心一横,拉来一个家丁道:“武昌城守不住了,你快回府中,把夫人公子小姐等大人亲眷送离武昌,往南京逃命!” 那家丁目光含泪,道:“将军!那你……” 马进忠哈哈一笑,豪气道:“天启二年以前,老子吃过树根,也吃过那玩意儿,以为迟早会变成一具腐臭的尸体,或者成为食物!但是自从遇到了大人,才知道人分两种,一种是羊,另一种是狼!想要不被当成食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总而言之,救命之恩,知遇之恩,两恩相加,一死不足以还,你速速去办不得违令!” “是。” 第10章 武昌陷落 烈日当空,第二批红领军三千预备队已经渡江,密密麻麻聚集在城下,随着突破口的增加,城上的红领军士兵越来越多,武昌陷落已经不可避免。 马进忠身旁的家丁早就已经死亡殆尽,他被一群陷阵营官兵团团围住,却宁死不降,接连砍死两名陷阵营士兵,赵忠信大怒,取下盾牌光着上半身大喝道:“娘的!既然要跟姓左的一条路走到底,老子这就送你上路!” 赵忠信重刀连劈,马进忠抬刀防御,却早就没了多少力气,被赵忠信抓了一个空子,一刀划开了喉咙,软软的倒下。 看着抽搐的马进忠,又看了看周围倒下密密麻麻的袍泽,赵忠信双眼赤红,杀性大发,扭头看向城中,大叫道:“将军有令!杀尽城中大户,三日不封刀!” 一群士兵嗷嗷叫唤,跟着他杀向城中。 当所得超过两倍,人就敢干违法乱纪的事! 当好处超过十倍,他们就敢跟赵成武提着脑袋玩命造反! 红领军士兵不是杀人如麻的老兵,许多人此时还有正常的是非观。 他们在控制武昌城后,在军官的带领下,冲入大户家中,开始一家一家的勒索钱财。 不想杀人,只想敛财! 这是人普遍心理,都不封刀了,咱们不杀你,你花钱买命吧。 再正常不过的程序。 然而…… 入城后第一天,先是赵忠信何必胜等高级武将带领亲兵搜刮一遍,所得粮食银子被分成两份,一份大头是赵成武的,一份是高级武将们的,总数银子超过了两百万两,粮食二十万石,各种工匠、铁器、美貌女子尽数被带走! 第二天,红领军高层搜刮一遍后,一群底层军官带着手下爪牙上门再次敲诈勒索,得了点残羹剩饭。 第三天,一群大头兵上门再次搜刮,大户们嚎啕大哭说没了,被你们抢完了。 这就很上头! 感情是别人来还好好的,多少有点油水,我们来了就没有了?爷的刀不利乎? 大头兵们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各种刑罚伺候。 大户们的嚎叫声全城都能听见。 有的士兵沉不住气,开始疯狂杀人泄愤,逼迫大户交出出些藏在地下的传家银! 第四天,同僚的这下举动取得成果,逼大户们交出了藏银,惹了其他士兵眼红,纷纷效仿,于是你在李府杀,我在王府杀,他在周府杀,一场遍布全城的杀戮开始了。 这场从开始的敲诈勒索,到演变成针对性的杀戮浩劫,整整酝酿到发展,最后不受控制的杀人劫掠,前后整整十天…… “控制不住啊!” 武昌城内火光冲天,哀嚎声不绝于耳,赵成武心中一阵无奈,阻止的话,军心必定大乱。 赵成武带着王大文等人,统计了一番左良玉府邸里的钱财物质,这左良玉是真的大户中的大户,这么多年来领兵征战,纵容手下士兵劫掠,连官员王族都敢抢,聚集的财富简直令人发指! 怪不得这厮后来能拉出一支号称八十万的大军,就算是号称,没个三四十万兵马你好意思称八十万吗? 最后经过王大文一天一夜,亲自带人统计一下,所得共计粮草四十万石,银钱一百二十多万两,还有字画、墨宝、古董等价值不菲的物件,武昌府武库里更是刀枪棉甲、鸳鸯号衣充足,武装三千甲士绰绰有余。 这下总算是发大财了。 赵成武心里大喜,跟周围亲信也是有说有笑,此战众人都收获颇丰,远远超过了预期,现在武昌府城拿下了,周围嘉鱼、咸宁、崇阳几个下属县城可以传檄而定。 此战过后,赵成武凭借武库里的棉甲,可以轻松的武装三千甲士。 古代能穿甲胄的必须得是精锐啊,甲胄在生产力低下的明末,是靠匠人们纯手工打造,缓慢无比,因此甲胄主要通过几个渠道获取。 一是后方匠人生产,虽然缓慢但是胜在稳定。 二是通过战争,把敌人打败,当敌人丢盔弃甲的逃跑时,就可以获取甲胄,当然首要条件是对面部队也是精锐的甲士。 当武昌城内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赵成武早就派人把朱华奎给撵进大牢,张献忠来了估计这家伙还是逃脱不了沉江的命运,现在不杀他,说不定有用处。 明年崇祯就得挂脖子,李自成也要登基称帝,然后就是北方被两边打成了废墟,杀不杀他已经不重要了。 赵成武离开楚王宫,回去府衙处理军务,并且派发告示安民,又清点军中损失,武昌一战,死伤一千多人,许多都是陷阵营的士兵,可谓是伤亡惨重。 抚恤银子这些不说,一个老兵的损失对一支刚刚发展的军队来说亏的太大了,这种损失是无法弥补的。 赵成武索性大手一挥,下令继续征召三万战兵! 招兵告示一贴,大白馒头蒸上,白花花的银子摆上,流民们听说红领军的待遇后纷纷报名参加。 赵成武也不是当初刚起兵的时候了,也不会是啥人都要,首先得身强力壮,有些力气,那些饿的不成人形的自然就被淘汰。 如此数日,三万新兵招收完毕,剩下的就是训练列队和分发长枪。 新兵入伙,基本都是长枪兵为主,都是新兵蛋子没见过战场。 几千人列阵持枪作战才有些战斗力,让他们登城先锋,会引起溃散的。 于是乎老兵们几乎都蜕变成为了刀牌手,作为近战战兵。 人一多,就很难管理,只好让老人带新人,稀释了红领军不少骨干。 而那些经过两次血战的老兵,则被他从各大营中抽调出大半,组建了一个近卫营,由他亲自掌控。 禁卫营编制一样,由三千名老兵组成,武昌武库里的棉甲刚刚好凑数,整整三千甲士,算是他的主力部队了。 关于北路军,赵成武的想法是单独成为一军,因为李忠义单独领军的原因,赵成武发觉他偷偷摸摸的在军中安插亲信,这也是赵成武把李忠义掌控力强的各营集中在北路的原因。 赵成武心里难受,他是真的不想对自己的兄弟动刀子的,尤其是各种敌人虎视眈眈的时候,李忠义啊李忠义,你可别让我失望。 不可否认,一名将领要如臂指使一支军队,安插亲信无可厚非,但是这些李忠义都没有跟他打过招呼,这才是隔阂所在! 第11章 挡路者死! 红领军能如此快速成军,李忠义功不可没! 可是…… 他会背叛我吗? 赵成武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生性多疑了起来,自从穿越以来,看到的一幕幕又浮现在脑海。 土路边倒在淤泥里的腐烂尸体…… 那些吃了观音土肚子涨得圆滚滚的将死之人…… 把几岁的娃儿交换分食的百姓…… 我不要沦落这样的下场! 赵成武心里的无声呐喊着。 谁想想让他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就是在挡他的路! 挡路者!必杀之! 手足兄弟也不行! 赵成武眼中阴狠一闪而过,恢复后面色如常,命人去问李忠义北路军的进展如何,然后就是开始处理公务。 武昌城内的大户被清理一空,虽然得到了大量钱财粮食,可是将士们的田地却无法实现。 想到这里,他命人叫来何必胜,道:“武昌已经拿下这么久了,下属几个县却观望不定,都以为明军会打回来呢!你带兵去催催,不听话的就杀了,还有周围乡镇各村,也不见人来拜码头,一群没点眼力劲的土鳖,你去给他们立立规矩!” 何必胜这小子打仗勇猛,可也贪心。 武昌拿下后一车车的钱财珠宝往家里拉,总数不下二十万两,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这样的人赵成武一眼看透,反而放心任用。 赵成武见他吞吞吐吐,只好问:“你还有何事要说?” 何必胜挺着脖子道:“将军,弟兄们这次打进武昌大多数都发了点小财,许多人都娶上媳妇了,可是卑职一看,哎哟不得了,敢情大家以后都过上搂媳妇热炕头的幸福日子了,就咱们的将军还单着呢!这让大家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成武哼了一声,板着脸道:“你再话里有话拐弯抹角的,信不信我立马将你处以军法?” 何必胜嘿嘿道:“俺的意思其实是想说,将军得有子嗣,弟兄们才有盼头,他们的子子孙孙也有盼头,这人心难测,如果将军无后,怕是有人心怀鬼胎,听说有人开始在军中安插亲信党羽了。” 赵成武点了点头,指着他笑道:“就你鬼点子多,把脑子用在战场上,不然怎么位列公侯?怎么公侯万代?” 何必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跪下拜服道:“是是是,俺一辈子都听你的,把事办完了,回去天天读兵书,必然不落与极个别人之后。” 天赋不行努力凑,何必胜应该就是属于这种,有上进心的。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人才,尤其是在这片土地上,一个小小的县城、一个小小的淮西就能出现许多人杰! 他们本来都是应该默默无闻的度过这平凡的一生,然而中国有句话,叫时势造英雄。 在残酷的世道里,厮杀中走出来并且活下来的就是英才!就是人杰! …… 张献忠本该来的,但是他最后没来。 因此武昌城没有被农民军蹂躏后的凄凉。 武昌城展现出它原本该有的样貌,商贸繁荣、文化兴盛,展现出一片繁华昌盛的景象。 武昌城凭借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地处长江中游,交通便利,是连接东西、贯通南北的重要节点。 城内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各种商品琳琅满目,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汇聚于此,进行着频繁的贸易活动,使得武昌城的商业氛围十分浓厚。 在一些繁华的街道,如正街、河街等地,各类店铺生意兴隆,有经营丝绸、茶叶、瓷器等传统商品的店铺,也有提供餐饮、住宿等服务的场所。 武昌城的城池坚固,有些城墙高达八九米,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紧要的军事要塞,明廷让左良玉坐镇这里,也有着抵挡李自成的心思。 话说左良玉是个打了多年仗的老人精,勇猛精进的能力一般般,可是逃命转进的本事嘛,那是十个李忠义加起来也比不上。 这不是讽刺,恰恰相反,左良玉能带领核心精锐逃命,这本身就需要不凡的军事天赋。 在涉县打了一仗后,左良玉果断的留下一部分兵马断后,带人往安徽方向撤退。 李忠义全是步兵,骁骑营骑兵一百多人哪里敢追? 于是北路军班师回汉阳,然后李忠义只身来到赵成武面前,沉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成武哎呀一声,手忙脚乱的将他扶起,道:“忠义兄弟,你这是干什么,折煞我了。” 李忠义巍然不动,道:“我这一跪,是真心实意的对你道歉。左良玉是个打老仗的老将,我没把握,我此次出征,安排几十个亲随进军中,只是想好好的打好这一仗,没想那么多,当时就应该问问你的。” 赵成武愣了一会,哈哈大笑豪迈道:“原来是这事,没事没事,我就知道李兄弟是为了大局着想,时间紧迫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也是人之常情,不必放在心上。下次有这样的需要,只要提前打声招呼就行,行了行了起身吧。” 李忠义低头称是,才站起身。 赵成武哈哈一笑,招了招手,屏风后面依次出来几个身材苗条,面貌娇好的女子依次排开,赵成武道:“李将军劳苦功高,这几个美女乃武昌城中大户之女,才艺双绝,特地留给李将军,美女配英雄,乃是千古绝唱,将军就请收下吧。” 李忠义不卑不亢,点头称谢,领着几个女子离去。 不一会,王大文从后堂走出,对赵成武拱手道:“主上,兵权不可假手于人,此人不简单!” 赵成武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可是如果我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手底下的人还敢一如既往的拼命吗?李忠义救过我的命,哪怕他有什么心思,我都会给他一次机会!说起来,红领军能有今天,他的功劳不比我小,他在军事上很有天赋,一群流民刚刚成军,就被他练得有模有样,这样的人才我军还是太少了!” 王大文拱手一礼,道:“主上果然有人中之龙的风范,属下拜服。如今我们已经连下武昌、汉阳二府,拥兵四万,甲士三千,放眼天下,将军的威望已经不在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之下,何不拥立楚王朱华奎为帝,挟天子以令诸侯,从而压服江南?” 王大文说到底还是大明文人,对正统还留有敬畏。 赵成武脸色一板,道:“王先生是身在贼营心在明?” 王大文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不、不敢,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将军不愿,就罢了。” 赵成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先生何不把志向放高些,千万不能对大明还抱有幻想,这破破烂烂的旧山河,朱家人守不住,天下豪杰尽可取之!” 王大文面色向往,呢喃道:“尽可取之?好好好,刚才是我失态了,定不弃主公也!” 第12章 燧发鲁密铳 赵成武看着同行们纷纷称王称霸,心里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为此他召集了麾下文武。 王大文、李忠义、赵忠信、何必胜、杨敏…… 这些人现在个个改头换面,坐在一起聊的也不再是女人银子,而是近期发生的一些其他势力发生的大事。 何必胜是个藏不住事的主,往桌子上重重一拍,不满道:“张献忠都称王了,李自成也称王了,就咱们将军不知道咋想的!要我说大伙寻一件黄袍给将军一披,咱们就成开国功臣了,如此才不算落了威风!” 赵忠信也一唱一和,道:“必胜说的好,我老赵赞成!将军早就该这么做了,现在拿下了武昌,湖南江西粮仓近在咫尺,回头随便派一支偏师拿下,咱们的根基就是这么多势力里最稳的!” 杨敏趁机附和,道:“有钱有粮还有人,将军还在犹豫什么?” 赵成武看着下面一群杀才你一句我一句,都是要他称王称帝的呼声,转头问李忠义,道:“十二,你怎么看?” 李忠义闻言道:“卑职认为将军现在不合适称王!” 这句话一出,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少目光看向李忠义面色不善! “原因?”赵成武又问。 李忠义拱手一礼,道:“卑职认为,我等刚刚崛起于微末,应当广积粮缓称王!趁南方无强军,南下取湖南、江西作为粮仓,然后挥师东进攻南京,再称帝也不迟!” 赵成武心里赞同,世无英雄,竟然使满清区区蛮夷入主中原,当真滑天下之大稽,我赵成武如何就不能坐坐那个位置? 赵成武点头作罢,又说了说军事上的部署,道:“称王称帝这些事先不要再提,李忠义何在?命你率领北路军驻守汉阳,待时机成熟,东进攻淮,拿扬州!” 李忠义抱拳领命。 “赵忠信何在?命你统帅陷阵营驻守江夏各县,勤练兵马,不得有误!” “何必胜何在?命你统帅长林营陈兵湖南,是伺机南下还是按兵不动,你自己看着办,此次是你首次独立带兵,不可令我失望!” 何必胜郑重抱拳一礼,道:“是!卑职领命,定不负将军重托!” 赵成武点头,继续道:“杨敏何在?你的骁骑营驻守武昌城,勤加操练,维持境内秩序!” 杨敏抱拳称是! …… 最近王大匠带领一帮学徒已经打造出用燧石击发的火铳,长达近两米,在赵成武的要求下,要求对无甲或者轻甲目标构成绝对杀伤。 “这枪是燧发鲁密铳?” 赵成武看着眼前这玩意,枪身像是大号的鸟铳,重达接近二十斤的东西他拿起来有些吃力,王大匠专门在这枪身前端加了个双脚架,以此保持稳定。 王大匠道:“正是鲁密铳!按照将军的要求,能在二百步之内杀伤无甲或者轻甲目标,能在一百步以内杀伤重甲目标,小人便想到了此物。” 赵成武点了点头,道:“果然威力巨大!过年前能不能造三百杆?” 王大匠连连称是,说:“如今才十月,过年之前打造三百杆鲁密铳虽然困难,但是咬咬牙应该也能成功。” 赵成武道:“到现在为止,你总共打造了多少杆燧发鲁密铳?” 王大匠道:“已经打造一百二十杆。” 赵成武道:“这还不够!这样的鲁密铳对我实在太重要了,你给我使劲造!要钱要人你跟我说一声,我立马就给你办!来人,来测试一下这燧发鲁密铳的威力!” 命士兵用装填火药放入铅子,捣实后对准六七十米开外穿着铁甲的稻草人,连续射了两次终于打中,众人看去铅弹打穿铁甲! 赵成武大喜,道:“好好好,鲁密铳能用燧石击发,雷雨天气也能使用,这是很大的进步!王大匠,我记你一个大功!” 王大匠道:“多谢将军!此物与传统鲁密铳有所不同,采用燧石击发,结构比较复杂,枪管厚重,不惧怕炸膛的风险,二钱重的铅弹破开重甲后碎裂在人的体内,铅有毒,中者必死!” 赵成武道:“嗯~你的功劳我记着呢,回头我要成立一个匠作营,你来当营主!” 王大匠从来没想到一个苦哈哈匠人还能做官,目中含泪,下拜道:“将军……小的一定……知恩图报。” 一百杆燧发鲁密铳被安排给了禁卫营,他们以后除了装备燧发鲁密铳,还要有一定的火炮,赵成武准备将他们打造成一支纯野战部队。 北方的李自成或者满清都拥有强大的骑兵,对于赵成武来说火器是他克服骑兵的唯一办法了。 这也是坐拥汉阳武昌两府的短板,这地方不养马,也没地方卖马,长江水系发达大家都坐船,马在这里真是稀罕物。 战争的阴霾已经过去,武昌汉阳两地重新焕发出生机,周围的田地被王大文带人重新量丈了一遍。 何必胜之前把不听话的地主乡绅给犁了几次,所以事情还算顺利,清理出了大量无主良田,按照军功给将士们分发。 这天烈日当空,武昌城内二十几万人,亲眼目睹了平时霸占良田的地主老爷们,被推上砍头台,一个文书在旁边照着纸上写的罪状宣读着,然后地主老爷们一个接着一个人头落地。 这事在明末不新鲜,李自成就是这么干的,想要士兵在战场上没有后顾之忧的奋勇杀敌,你就得给他们好处。 两倍的好处他们可以听命行事,十倍的好处你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打仗也没啥不行。 一个成熟的政权必定有着一个安全的大后方,这点赵成武在做,满清也在做,李自成也想这么做。 但是李自成麾下士兵太多了,派系也多,以前一直是流窜作案,打哪抢哪不事生产,结果消灭明军主力后才想着在陕西老家建立大后方,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第13章 恩威并施 红领军许多人都是新兵蛋子,没有经历过血战的考验。 何必胜率领着这些人一路南下,浩浩荡荡的想要一口气打穿湖南江西,为自家大将军打下这两个粮食大省。 11月初,何必胜兵临岳州城下,派人打造云梯攻城锤,又把从武昌缴获明军的火炮一字排开,对着城门猛轰。 岳州久久不经历战事,城防并不严谨,城内明军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卫所兵,被炮声一吓,胆气已经没了七分。 待火炮停歇,红领军官兵架着云梯登城厮杀,喊杀声连成一片。 城下密密麻麻的红色人潮,如同蚂蚁般攀附在城墙上,城中明军战斗力不高人也少,当天抵抗没多久城中明军打开城门投降,岳州城便宣告陷落…… 岳州是湖南的北大门,被何必胜拿下后,红领军便直下长沙,城中抵抗甚是坚决。 在大炮猛轰之下,明军不敢露头,畏畏缩缩的往城下扔石头木块,待金汁煮熟往下一倒,许多红领军士兵哀嚎跌落…… 何必胜眼睛一跳,对着身后的几个军官道:“第一梯队不成了!第二梯队上!” 仅仅是头一天,三个梯队流攀登作战,长沙城高墙厚,哪怕明军战斗力低下,但是凭借有利地形硬生生的顶住了红领军的进攻! 城墙上两名明军大将亲自把盔甲一脱,持重刀督战,身后家丁也人人奋勇,先后登上城墙的红领军士兵被他们屠杀殆尽。 这两人一个是老迈头发发白的老将,是长沙总兵叫伊先民,早年间参加过万历三大征之一,打过播州杨家,一手二十斤的重刀武得虎虎生风,哪怕几个士兵同时接近也奈他不何。 另一个叫何一德,乃是伊先民副将,两人合作多年,自然默契十足,率领家丁充当救火队员,城墙哪里被突破了就往哪里补,然而两人年纪已大,打了一天早就累坏,他们毕竟不比年轻时候了,二十多里的城墙,又哪里是他们能跑的过来的? 伊先民在城朵上注视着城下的红领军官兵,密密麻麻全是人,人一上万无边无际,感慨道:“想不到反贼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你看看,武器服装统一,号令能懂,比官兵还专业!这大明真的要完……” 何一德道:“老将军慎言!这话被文官听到,说不得被参一本。说来也气,这长沙多久没遇到战火了,所以武备松弛!这些系着红布的反贼应该就是攻陷武昌的那支,他们首领好像叫赵成武,是今年才崛起的人物。” 伊先民叹了口气,道:“今年才崛起的反贼,已经有能力打到长沙城下了,这说明官兵已不能制也!自从孙传庭死后,朝廷已经无大将可用,中流砥柱已经倒了,皇上啊皇上,您都干了些什么啊” 伊先民嚎啕大哭,何一德也是沉默不语,道:“老将军,天下已乱,李自成已经成了气候,大明是不行了……。” 伊先民抬头问:“你想降贼?” 何一德低头不语,半响才道:“咱们为大明打过多少仗,也算对得起皇上了,眼下城中父老乡亲的性命掌握在你我二人手中,我们不能赌……” 伊先民点了点头道:“这股红领反贼我略有耳闻,听说在武昌战役时,只因武昌不投,破城后便将城中大户官员屠戮一空,这是立威啊,唉,罢了罢了,投了吧。” 长沙城内两千多卫所兵在伊先民、何一德的带领下打开了长沙的城门,仅一天长沙宣告陷落。 消息传回武昌,赵成武开怀大笑,对旁人道:“何必胜果真不负众望,真是独当一面何必胜也!” 长沙拿下,意味着他初步把势力延伸到湖南,等拿下几个主要几个县,他就可以对外宣布占领湖南了。 其实历朝历代以来,王朝的统治一直都止于县城,府城等大城市,对于乡下触之不及,严重依赖于乡绅。 现在问题是,赵成武可以承认乡绅们对乡镇的主导地位,而乡绅们承不承认他这个政权就有待商榷了。 没错,你打下一块地盘收不上税,就完全没有意义,乡下不像县城府城,他们世世代代盘根错节,在本土有着很强的势力,往往一个村男女老幼拿着锄头镰刀抗税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 在这点上,是困扰历朝历代君王的大难题,除了开国帝王,还真没有人敢对乡绅动过大手术。 赵成武现在麾下的军队有四万多人,可是收不税,光靠战争得来的银子粮食,维持不了多久,终究还是无根浮萍,最终的结果只能跟李自成一样,输一次就得流窜边抢边打,最后被人用锄头弄死。 不想落得如此地步,赵成武就不能学他,当天他就紧急集结将领们,准备派杨敏带骁骑营进湖南,打击那里的乡绅势力。 “反正就一个方向,打一批拉拢一批,对于我军有严重敌视的,通通打掉!” 赵成武坐在上位,狠狠的说道。 “对于配合我们的,也不亏待,我这里缺文人啊,凡是在纳税上有贡献的,可以进来我这当官嘛。” 没错,什么都是利益交换的结果,政治上也是如此,乡绅们不合作的通通杀了,从满清的操作来看,这招对乡绅的作用十分巨大。 他们不傻,当官拥有的权利比窝在乡下大多了,只需要上交赋税,就能当官,土财主们还是会投资的。 湖南的事情先放一边,赵成武把地图拿来一看,不知不觉他的地盘越来越大了,整个湖北有一半地区被他掌控,湖南长沙以北也被他占领,等消化了这些地区,就可以更进一步了。 大明!你准备好了吗? …… 无独有偶。 同行李自成正在学治理陕西。 虽然他以前杀过很多乡绅,可是在陕西老家,他似乎变老实了许多。 攻入陕西后李自成也做了一系列改革,包括给治下的士兵分田分地,还学人开科取士录用官员。 很圣明不是? 然而他的运气似乎好到头了,这年头整个北方的气候都不怎么好,收成严重下滑,光靠士兵那点地,实在养不活他手下的兵。 李自成不得已只能通过拷掠乡绅来获取粮食,满足士兵所需,是的,他又回到老路子上了。 陕西已经干旱多年,地主家也没多少余粮了,哪里经得起他这么干? 这就是不注重生产只会劫掠的后果! 没有所谓的大后方!没有基本盘!去到哪里抢到哪里!现在整个陕西稀巴烂的回到他手上,他发现已经快养不起兵了…… 第14章 岂能甘居人下? 时间来到了1644年,清晨的一缕阳光照进赵成武的房间,他睁开双眼,伸手摸了摸脑袋,嗯,还在,没有被人拿去换取高官厚禄。 一双白皙的手突然伸出搂住他的腰,赵成武笑了笑,终究还是融入了这个时代。 不一会,在侍女们的摆弄下,他很快穿好了衣服出门,房间外面一队禁卫营士兵还在尽职尽责的站着岗。 赵成武感觉被害妄想症始终困扰着他,身居高位后日益加重。 得快点把李自成和满清弄死,不然这担惊受怕的日子实在太过痛苦! 现在红领军杨敏部、何必胜部都驻扎在湖南,以震慑那里的乡绅。 他不是崇祯,不交税砍头就是! 武昌里的粮仓早就堆得满满的,今年南方收成不错,在他治下许多流民都被分了地,家中有了粮食后人心自然安定。 虽然得罪了官绅,但是却赢得了大多数人的人心。 统治却越来越稳固,不少大户欲铤而走险,但是他们失望了。 没见过这么怕死的! 一群护卫里里外外的跟随,走到哪里都清街,除了府衙军营深居简出,简直是令人发指。 在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后,赵成武命令李忠义指挥北路军挥师西进,准备一举拿下襄阳、黄州。 李自成主力已经回到陕西大本营,驻守襄阳的军队大都是一些流民,战斗力不高,被李忠义一举拿下。 而黄州张献忠因为罗汝才和革左五营被李自成吞并而实力大减,没多久也退出了湖北进入四川。 至此湖北湖南连成一片,彻底被赵成武掌控。 “形势一片大好啊!” 赵成武难得心情大好,看着地图上标注的红色区域,成就感扑面而来。 李忠义守长江以北,何必胜、杨敏镇湖南,军中能打的将领基本都派出去了,武昌城中只剩下禁卫营、虎贲营、神臂营驻守,赵成武抽空去看了看匠作营,王大匠作为匠作司长,全身没一处干净的地方,正撸起袖子教导学徒制作枪管。 看见赵成武来了,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道:“将军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赵成武道:“来看看当初你打的包票,那燧发鲁密铳打造了多少杆了?” 王大匠道:“不多不少,三百杆!不止燧发鲁密铳,还有甲胄三百具,腰刀五千把,长枪三万杆!” 听了成果,赵成武开怀大笑,满意而归。 回去后又找来王大文问:“先生最近忙的很咧,一天到头人也不见,量丈田地这事由下面的人去办就好,何必事事亲为?” 王大文点头称是,道:“量丈田地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现在只能先把将士们的地分好,毕竟好几万人的利益,出了差错可是大事。” 赵成武欣赏他的鞠躬尽瘁,笑道:“有劳了,这政务上的事,还好有你分担,不然我得活活累死。” “现在听说李自成一路东进,已经打进山西,我看这大明是要咽气了,我想趁着这股东风,挥师东进,把整个南方都拿下,你觉得可行吗?” 王大文一摇了摇扇子,嘴角一扬,道:“可也,江南无强军,此乃天赐,如若不取,天理难容。” 赵成武哈哈大笑,道:“如此我便东进,先生在武昌为我主政,协助粮草辎重,我后路无忧也。” 王大文欣慰一笑道:“谢将军信任,望此次能毕其功于一役,盘踞江南,坐视风云起!” “若能成,必定共享江南富贵!” 赵成武赶紧画大饼。 两人相互吹捧一番,赵成武道:“待江南拿下来后,又该如何是好呢?一但李自成打下北京,他要是称帝,必然容不下我,而我又岂能甘居人下?” 上次的劝进书派人送去后渺无音讯,李自成当时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不同了,占据湖北湖南的他已经是个大军阀般的人物,李自成不但放在了眼里,还记恨在心里,尤其是襄阳被夺,无异于虎口夺食。 如果按照历史进展,李自成打进北京后,会被满清和吴三桂打败。 加上双方拉扯的时间,今年的他还有半年时间可以发挥,然后就要直面满清兵锋。 时间不等人,如果不能在半年时间里消灭明朝势力,整合南方凭借长江天堑抗击满清铁骑,这个民族最后还是要经历三百年的浩劫! 把这个问题一说,王大文面色一白,道:“怎么…怎么会,李自成百万大军,难道还会败?就凭借关外那些建奴能一口气打到长江?” 赵成武不好说明原因,道:“我觉得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我心里才会如此着急,李自成是汉人,就算他当了皇帝,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建奴入关当皇帝,我实在无法接受。” 可恶的辫子! 王大文点头,道:“如此的话,事不宜迟,东进之事当宜快不宜慢!” “还是按照主上的法子,挥师东进!在李自成打下北京前一统长江以南,凭借长江天堑,无论是李自成还是满清哪一方占据北方,我们都稳如泰山。” 赵成武点了点头,说道:“好,刚好匠作营打造完毕一批兵器,我便再次扩充兵马,并且下令搜集战船,一个月后兵发江南!” 赵成武再次招兵,待遇在那里放着,许多人报名参军,不过数日便招够两万兵马,两万人补充进虎贲营、神臂营,匆忙操练一个月后便集结待命。 这些刚刚当下锄头的兵战斗力不怎么样,但是拿来打明军应该够了。 至少他们有整齐的鸳鸯号衣,有制式长枪,还有丰厚的待遇和抚恤。 尽管死伤太大,银子会如流水般花出去,但是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只能花钱买命。 古代的军队基本都这样,随便往地里拉个人,发把兵器就是兵,而且还没有穿甲胄的待遇。 赵成武也只会给自己的心腹主力配备甲胄,能提高他们的待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此次出征,赵成武是抱着盘踞江南的野心而去,因此虎贲营、神臂营、禁卫营全军出动。 第15章 势如破竹 公元1644年二月,红领军挥师东征,兵分两路,一路由李忠义统帅,入淮南攻江北,一路由赵成武统领乘坐战船攻九江、南昌。 战船上千帆林立,每艘船上或多或少的站立着士兵,一些小船上军官们正紧张有序的安排着战船通行。 指挥大军团作战是一项大工程,光是人员调度就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赵成武手底下的传令兵几乎忙坏了,整整一千多人负责传令,两千多人负责划着小船护送传令兵传达各种消息,夜里看去更是灯火通明。 先头部队已经在三十里外对九江城发动进攻,呐喊声在老远都能听见。 赵成武把临时指挥大营立在江岸的一处土坡上,周围是已经收割过的农田。 大营里里外外站满了禁卫营士兵,人人身穿棉甲,头戴帽儿盔,手握腰刀杀死腾腾警戒。 传令兵的身影进进出出大营,田间都被踩出了一条土路,待传令兵离去,赵成武才打起精神查看了一下地图。 地图是他凭借记忆自己画的,只有大概位置,具体距离并不准确。 他的先头部队已经对九江城展开了进攻,战况还没有传回,又不敢睡着,只能走出大营散散心。 大晚上的散心? 是的,赵成武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指挥几万大军还能心安理得睡着的,反正他是睡不着,夜色撩人,此时的月亮比后世亮的多了。 王大文被留在武昌,那里的土地量丈不能少了他,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震慑某些心怀不轨的大户。 后方不能出乱子。 远处一道人影从大营里跑了过来,欢呼雀跃道:“义父!义父!九江……九江被何一德打下来了!” 来人是赵武。 他皮肤黝黑,长的壮硕有力,在军中当了个传令兵。 赵成武意外的问:“何一德?那个长沙投降的明将?” 赵成武回忆了一下,才记得他给长沙投降的两个守将安排了先登官的职位。 赵武点头激动道:“是啊义父,您是不知道,两位老将军宝刀未老,亲自登城作战,身上的铠甲都裂开了依旧死战不退,给我军创造了突破口,没多久九江就拿下了。” 何一德、伊先民这么猛的吗?谁说明军不能打的? 赵成武一阵迷糊,半天才回过神,道:“好好好,两位将军果然没让我失望!传令下去,入驻九江!” ……九江城。 城墙上的鲜血已经蔓到了脚踝,密密麻麻的尸体各种姿势躺在地上,各种兵器或折断、或插入尸体里,明军的旗帜在烈火中熊熊燃烧。 九江的抵抗非常激烈,袁继咸是个少有的对明廷忠诚之人,麾下的标营也是训练有素,虽然只有三千人,可却凭借城墙硬是扛了三天。 红领军多是新兵而且是惨烈血腥的攻城战,许多人当时都控制不住想掉头逃命,被伊先民下令就地处决。 在连续将几十个逃兵砍头后,局势才安稳下来,新兵们嚎啕大哭的继续攻城。 虽然拿下了九江,红领军将士们却付出了整整五千多人的伤亡,这时代医疗落后,重伤必死无疑,两位老将军的两个旅都几乎打没了,差点成为了光杆司令。 伊先民虎目含泪,看着满城尸体道:“太他娘的惨烈了!三天!就他么三天,两边死了差不多一万人,比起当年的播州之战还惨,哎,都是一些娃儿啊!” 何一德也沉默点头,道:“你我二人刚投,姓赵的就给了两个先登官之位,不拿些成绩出来,如何对得起这般知遇之恩?” 伊先民苦笑道:“这仗也太难打了!我从军几十年,也没见过这么惨的!” 何一德哼了一声,道:“好打的仗也轮不到咱们,也只有难打的仗,才轮到咱们!咦,他来了……” 赵成武带着护卫登上城墙,远远就看见两人,当下步伐放快两步,走上去一左一右拉着二人的手,双眼含泪,道:“两位老将军可担心死我了!这先登之功我记在心里了,二位年事已高,不可再亲自冒险。” 伊先民何一德对视一眼,齐齐跪下,请罪道:“卑职二人惨胜,不敢居先登之功。” 赵成武扶起二人,语重心长道:“我已经早早了解过了,登城时战况惨烈,士兵不敢言进,乃两位将军临危不惧,先登之功非你二人莫属,功劳我记在心里,定不相负。” 两人心里感动,以败军之将能有如此礼遇,当世少有,这人虽然是泥腿子出身,却待人彬彬有礼,从不志得意满,刚刚投降归附就给两个旅,足以看清此人心胸开阔,是个好老板。 “拜谢主上!” 两个可以当他爷爷的在地上跪拜,赵成武哪里好意思,又连忙将二人扶起。 回到大营中三军庆祝,赵成武命人杀猪煮肉,取面和饼,又吩咐下去军中除了巡逻的,一人一杯酒去除疲惫,军心士气暂时得以稳定。 在九江休整一番,赵成武给何一德、伊先民补充完兵马,又命他统兵一部南下攻打南昌,伊先民率领一部在后三十里以为后援。 眼下江西也快拿下了,赵成武便率领剩余两万多主力乘坐战船继续东进…… 大军在二月末抵达安庆,它位于长江下游北岸,皖河入江处,西接湖北,南邻江西,西北靠大别山主峰,东南倚黄山余脉,是连接东西、贯通南北的交通要道和军事要冲,有“长江万里此咽喉,吴楚分疆第一州”之称。 而且它农业发达,是重要的粮食产区,其地处长江沿岸,水运便利,商贸发达,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九江沦陷后,袁继咸便在部下的护卫下灰溜溜的逃回安庆。 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他手底下的标营已经在九江保卫战中损失殆尽,此时安庆城中除了一些卫所兵就是临时聚集的青壮,根本无力防守。 红领军兵临城下后扎下大营,连绵十五里,并且开始打造云梯攻城锤,从武昌、长沙、九江缴获的火炮也一直排开,数十门大小不一的火炮对准了安庆城。 这年头火炮准头极其差,基本就能听个响,杀伤力全靠运气,但是城中青壮不知道,胆气已经去了七分。 “点火!” 红领军没有正规的炮兵,都是临时拼凑的,只知道一些基本的装填,对于还怎么给敌人造成杀伤,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开炮!” 第16章 剑指南京!! “轰!” “轰!” 火炮炮管被巨大的惯性带动,令周围的土地都震动起来。 炮兵们手忙脚乱的清理炮管,一名队官握着腰刀在后面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们,如果发现有人偷懒,绝对会被刀背劈砍。 “炮兵停止!步兵出击!” 一个军官穿着棉甲,挥舞着腰刀大喝,不一会,一排排步兵提着腰刀,握着长枪迎头出击。 前排的步兵们有的扛着云梯,有的扛着泥袋,只要把护城河填个半满,那长长的云梯就会架上城朵。 城中明军都是些三流的卫所兵,兵力不足,抵抗意志不坚定。 赵成武没有下令抓平民填河,因为他相信他的军队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拿下安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城头的厮杀虽然激烈,却并不持久,仅仅两个时辰不到,安庆城便宣告易主,红领军在城头上欢呼雀跃,明军的旗帜被丢下城任人踩踏。 袁继咸被家丁护卫着退往城中躲避红领军的追杀,一路上狼狈不堪,在一家民居中被生擒活捉,嘴里大声骂道:“无君无父的反贼!你们统统该杀……陛下啊!臣无能,先丢九江,再丢安庆,枉为人臣啊!” 赵成武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一块破布塞在嘴里,呜呜的怒目而视。 赵成武道:“这人是袁继咸?” 一个立了功的队官点头道:“是啊将军,这厮嘴巴不干净,竟然敢骂您,所以属下用东西塞住他的嘴。” 赵成武很高兴能的麾下士兵的拥戴,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把他沉入长江里喂鱼去吧!” “是!” 安庆是个大城,里里外外加起来城墙有三四十里,也是南京最重要的一条防线。 现在安庆落入他的手里,南京城的一帮官老爷急得团团转了吧! 他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叫到眼前,这个小子叫赵文,跟赵武同岁,也是义子之一,他道:“老二,你性子低调识字,是个人才,敢不敢替义父去南京看看,把南京里的情报给我弄清楚?把事情办的漂亮,以后我给你个官当,专门帮我打探情报。” 赵文是个文文弱弱的,因为孤苦无依,十六岁已经显得成熟稳重,他道:“是!义父,文必然尽力。” 成立个类似锦衣卫的机构的想法他早就有了,只是没有人选来管理这个机构,让别人来他又不放心,毕竟事关性命,迫于无奈只能用十六岁的义子了,谁让他义子多呢? 五十个呢! … 1644年的南京充满了权力争夺,南京的六部百官似乎看到了“备胎转正”的希望。 江南地区是当时中国经济最为富庶的区域之一,拥有发达的农业、手工业和商业,也是重要的粮食产区,丝织、棉纺等手工业兴盛,同时商业贸易繁荣。 但由于北方战乱,大量难民涌入江南,尤其是南京城中流民成群结队的出现在大街上乞讨。 一家酒楼的二楼窗口突然打开,一个富家男子哈哈大笑,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烧鸡丢在大街上,引起流民们的争抢。 他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大叫道:“抢吧使劲抢!唉,那个男孩,对,就是你,你要是跪下对我磕头,我就给你扔个包子!” 流民里的男孩屈辱的泪水在眼里打转,没有犹豫的还是往地上一跪。 包子没有从二楼扔下来。 流民男孩神情失落,回头看了看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妹妹,呢喃道:“我……我的妹妹已经快饿死了……她已经整整……三天…没吃东西了。” 他狼狈的回到妹妹身边,不争气的流下眼泪,他家里以前也是山东临沂行商人家,后来建奴有一次入关破城而入,举起屠刀屠戮全城,他和妹妹被爹爹塞入井中才活了下来,一路乞讨到南京。 男孩摇了摇女孩的手,轻声呼唤道:“啊妹……青灵……别睡着了……睡着了就醒不来了。” 女孩双目微微张开,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无力呢喃不知道说些什么。 男孩无声落泪,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城池已经攻下了,那些建奴为什么还要杀人…… 他的家人都死完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如果你继续哭泣而不是反抗,你的妹妹不久就会死。” “帮我做事,我给你吃的。” …… 酒楼下那场流民争食的闹剧被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看在眼里,他叹了口气,放下马车的窗帘,扭头和对面的人说道:“史大人,南京的流民越来越多,看来北方的形式是越来越差了!” 史可法闭着眼睛点头道:“马大人你看我瞎吗?我心里明白的很,南京里有许多人巴不得陛下死在北京,这样他们就能拥立个听话的割据东南自守,行东晋、南宋旧事了。” 马士英看了看史可法,道:“难道不对吗?我等曾经多次上书,请那人南巡,他却犹犹豫豫,不想担这昏君骂名!偏偏眼高手低,连续下数道圣旨命孙传庭出潼关,结果一战输掉了大明最后的精锐!精锐若是还在,那个赵成武如何能得势,竟然被他一个泥腿子打下了湖北、湖南、江西,现在他又拿下了安庆,只需顺着长江半个月就能剑指南京!” 说到赵成武,史可法倒是睁开了眼睛,道:“赵成武此人以前从来没有听过,没跟过李自成,也没跟过张献忠,好似凭空崛起一般,难道真的是时势造英雄?” 马士英冷笑一声,拍了拍茶桌,道:“你先别管他什么时势造英雄的,我现在只要问你,反贼已经攻下安庆,你打算如何处理?” 史可法哼了一声,不作回答。 马士英气急败坏,道:“你是兵部尚书,又是扬州督师,手里掌握兵马不下十万,难道就挡不住那个泥腿子?” 史可法点头道:“江北四镇加起来有二十万兵马,但是我叫不动,除了我麾下的贯中营三千人,几乎没人会听我的,所以我这个兵部尚书只是个名罢了。” 马士英脸色一白,道:“军事上的事我不懂,按照你这么说来,南京陷落岂不是时间问题?” 史可法叹了口气,道:“朝廷可以将他招安,给个大一点的官,相信一个泥腿子获得高位,必然心存感激,为大明尽忠的。” 马士英眼睛一亮,道:“正是如此!高杰招安后,也是对大明忠心耿耿,这类蝼蚁,不过是寻个封妻荫子而已,就给他一个官,让他为朝廷好好的看好西边门户!” 第17章 以百姓为名 安庆大营。 攻打南京是最后一步,拿下了南京,整条长江防线便活了。 要说仗打多了经验也就丰富了,以前没带过几万以上的兵,是真的无法想象有多么困难。 赵成武想起前世的时候,光是公司十几个人去旅游都乱糟糟的,现在想想带几万人去开片,简直压力山大。 想想要也是,几万大军井然有序的路上行军,能不迷路、士兵不走失、保证人人吃喝拉撒、还要计算各部每顿吃多少饭、后勤跟不跟得上节奏、每天非战斗减员多少人等东西都要安排的事无巨细,一般人真干不了。 嗯,多亏了长江水运的便利,不然高低还要算上几万民夫,加起来不得十万人? 要知道,整个武昌也就只有二十几万人,一仗就比得上半个武昌的人口了,妥妥的人口人口迁移啊!! 这一天赵成武难得睡了个懒觉,起床后便闲情逸致的在安庆城里逛了起来。 军队也轮流放了个假,不然都窝在军营里,紧张兮兮的迟早来个肃营。 肃营在古代可不得了,首先这事会发生在晚上,黑灯瞎火的一群生死战友你砍我我捅你,一晚上下来不知道得死多少人,遇到这事除了自认倒霉,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剩下清醒的部队带到一边,等第二天亮了再给战友收尸。 所以士兵身心的放松非常重要,安庆城的战斗对城内平民生活影响不是很大,很多青楼妓馆正常营业。 一群大头兵身上有钱平时也没地方花,这下好了,全花女人肚皮上了。 没出息的玩意。 一群护卫在不远处暗中警惕,赵成武身边就带了个义子赵武。 赵成武问:“小武,你就不和他们去见识见识?你年纪不小了,我不管你就是。” 赵武面色一红,摇了摇头道:“匈奴未灭,还是义父安全打紧。” 赵成武无奈笑了笑,走进了一家面馆,自从来了南方,已经好久没有闻过面条的味道了。 “上两碗羊杂面!” 面馆老板答应一声好咧,便手脚麻利的炮制两大碗羊杂面,香气腾腾引起周围一片吞口水的声音。 面馆门口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一群流民乞丐,衣衫褴褛的注视着面馆里,流露出狼一般渴望的眼神。 面馆老板怕引起客人进食,便走到门口挥手驱赶,赵成武见了连忙摆手阻止,道:“不必驱赶他们!都是些苦命人,给他们一人送上一碗吧,账算在我身上。” 面馆老板点头答应忙碌起来,面馆门口一群流民纷纷跪下,流泪感谢道:“贵人长命百岁。” “好人呐。” 赵成武点了点头,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现在请你们吃面的是前世的赵成武,吃完这碗面后我就又是明末要换个活法的赵成武了。” 南京城!我一定要拿下,第一道防线就可以实施了! 在他的心目中,中华大地面对满清一路上势如破竹的南下,其实可以构筑三道防线防御的,当然这三道防线也是他从朱元璋分封诸子而看出来的。 明初以南京为首都,设武昌、襄阳直至四川,沿着长江是第一道防线,凭借的是长江天堑。 第二道防线是开封、洛阳、凭借的是黄河天堑。 第三道防线也是最外围的防线,既大明九边军镇,凭借的是以长城为依托。 第三道防线还有监督猎犬兀良哈三卫的作用。 面对外族入侵,老朱的战略部署确实天衣无缝,但只限于当时。 现在的明军连饭都吃不饱,给什么防线都是白搭。 吃完面回到大营,一个传令兵来报说:“启禀将军,南京那边来人,现在已经在大营在等候多时。” 赵成武命人将明使带进来,是一个中年文官,那人在南京六部里是个不入流的八品官,名叫刘大海,他道:“朝廷衮衮诸公已经原谅将军您的过失,对你起义兵的举措表示非常遗憾,希望你以天下万民的生计考虑,能拨乱反正为朝廷效力。” 语言很官方,赵成武从小听到大也不以为意,道:“你不必多说这些空头大话,我听的多了,刀不架到你们这些人的脖子上,你们不会如此跟一个泥腿子低三下四的说话。南京我要定了,谁也留不住!” “是是是!”刘大海说完官方的辞令,也不再端着官员的架子,低眉顺眼的说:“将军威驾两湖江西,相信不久便能为深陷苦海的南京百姓做主,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在下愿意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赵成武愣了一会,才威严道:“想不到南京城里还有这么多深陷苦海的百姓,真是令人愤慨。刘大人高义,赵某也甚是钦佩,来人,上菜上酒。” 两人在大营里边吃边聊,赵成武道:“南京城内有多少人是跟刘大人一样心系天下百姓的,把他们名单整理出来给我看看,免得到时候我军入城不小心伤了自己人。当然了,你可别跟我说全都是自己人,那可不行,这样的话弟兄们还起个什么义,你说是不是?” 刘大海眼睛里精光一闪,道:“是是是,这个自然,我认为城内许多人吸食民脂民膏为祸百姓,尤其是那些当着明廷大官的,吃着锅里看着碗里,家里金山银海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贪婪,我一定想办法把这些祸害百姓的名单列给您。” 赵成武很欣赏这样的人,有野心想进步不说,还特别会站队,行!事情办的漂亮也不是不能给个位置。 就这样刘大海把名单一列,好家伙都是明廷的勋贵,刘大海一个都没落下都打上了为祸百姓的标签。 赵成武摇了摇头,道:“全是勋贵似乎太武断了,就凭他们怎么能祸害天下百姓?我看大明里头坏人多的很咧,实在不行就把六品以上的的都加入名单里吧!” 拍了拍刘大海的肩膀,道:“你也别发抖了,咱们是代替天下流民百姓做主的,干的就是流传千古的事,把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清理了,才有更多的好位置留给一心一意为天下百姓做主的人嘛。我看刘大人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当个刑部尚书绰绰有余。” 刘大海听完把冷汗一擦,喘息粗气面色兴奋的往地下一跪,道:“我刘大海为将军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从龙之功谁人不想?刘大海就想的要死,他混官场十几年可惜没有人脉,一个八品的礼部司务干了十几年,他实在看清了官场,好的位置争不过,不好的位置有人争,他实在太难了。 加入新势力要趁早,原先还以为反贼是一群粗鲁的刁民,说不清道理,就会拿刀子砍人抢钱抢粮,想不到反贼头子也是个官场老油条,并不拒绝谈判,这就有了讲道理的机会。 刘大海果断的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第18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刘大海是明廷官员的缩影。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赵成武并不歧视这样的人,等史书一改,刘大海为什么就不能是为百姓大义而醒悟过来的大人物? 等大军轮流放松七天后,已经是四月份,红领军近三万人马继续东进的消息被刘大海告知南京六部官员,不少人都开始打包行李,纷纷要逃离这个注定要被反贼攻陷的城市。 同时还有一个噩耗传来,大顺军攻入北京,崇祯在半个月前已经上吊自杀,然后是李自成在北京称帝,建立大顺王朝。 南京城内一座威严的王府里,朱由崧神情有些僵硬,看着面前的不怒自威的马士英,心里有些傲慢的想,这老匹夫,敢当着本王的面摆脸色!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也! 朱由崧在一天前被马士英派人从淮安接到南京,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扔出一个重大消息。 马士英不再沉默,语重心长的说:“先皇自缢于北京,此仇不报非君子,大明还没有完全灭亡,咱们还有东南!还有南京!想报仇总得有个能做主的,王爷想不想在王帽子上加个白字?” 朱由崧眼中喜色一闪而过,道:“我何德何能能够担此重任,我的才能我是知道的,说贪图享乐我倒是自认精通,但是处理国家大事我是一窍不通。眼下这大明风雨缥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下,反贼李自成也好、张献忠也好、赵成武也罢,都是奔着那个位置去的,如果我坐了这个位置,本王是怕性命不保啊,马大人,我觉得吧,桂王就不错,东林党那帮人都意属他。” 马士英哼了一声,道:“王爷不必害怕东林党,众所周知东林党那帮人拥立桂王!当年老福王当不成皇帝就是东林党那帮人下的扳子,你是老福王儿子,你要是当了皇帝,他们自然怕你报复!所以才想着拥立桂王!不过你不必担心,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眼下江北四镇几十万大军都支持你,区区东林党你怕什么?不过是一些大户代言人罢了,只要不触动东南大户们的利益,杀他几个人也最多嚷嚷两声,没啥大不了的。” 朱由崧闻言眼睛一亮,他不懂军事,也不懂党争,可是听到江北有几十万大军支持他,也不再害怕东林党,高兴道:“江北四镇?好好好!有了几十万大军,本王愿意当这个皇帝!国家大事我不太懂,以后朝中大事还请马大人多多操心才是。” 很满意朱由崧的态度,马士英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等礼部挑个日子,陛下就登基吧。” 马士英离开王府后,回到府中,管家告诉他有一人前来拜访,他把那人邀请进书房,开口道:“史大人,深夜来访,莫不是东林党的同僚们还在反对福王登基?” 史可法摇了摇头,道:“不是他们!东林党只不过是那些人的传话筒,谁当这皇帝对他们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皇帝听不听话,会不会伤害他们的利益!这才是重点!朱由崧是个半路子当皇帝的,连黄袍都不一定穿的明白,就不用说帝王心术之类的了,他的性格令那些人看来挺满意的。” 马士英点了点头,问:“那是什么事?” 史可法道:“是红领军的麻烦!礼部刘大海回来南京后公布了这个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官员纷纷挂职打包行李离开南京,六部已经瘫痪!赵贼已经继续东进池州,再这样下去,南京必然沦陷!朱由崧的皇位,我等的官位,怕是水中镜月。” 马士英惊的拔断了几根胡须,脸色没有了面见朱由崧时的威严,惊恐道:“这……这怎么可能?他们才两万多不到三万人,才打下安庆多久,就又要继续东进了?他们真的这么能打?” 史可法也无计可施,无奈道:“池州、铜陵、芜湖等重镇没有重兵驻守,一个能打的将领都没有,全凭借天险要地防御,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马士英眼珠子转了转,道:“江北四镇动不得!他们也未必肯动!而且李自成的威胁比赵贼还要大,我细细想来,不如……把左良玉这老家伙调往池州?” 史可法道:“这厮部下现在还有几千精锐,而且不守官场规矩,擅长养寇自重,驻守池州怕是一个麻烦!” 马士英道:“这有何妨,大明都烂成这样了,能保住东南已经是天大幸事,不讲规矩就不讲规矩、养寇自重就养寇自重吧,赵贼夺了他的武昌,岂不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之道理?让他跟赵贼拼命,以保东南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也只能如此了!” 池州地理位置独特,它处于长江南岸,是连接安庆与南京等地的交通要冲,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其境内多山,地形较为复杂,易守难攻,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军事行动与防御布局。 红领军两万多人在池州城下已经扎下大营,连绵十几里,士兵们吃完早饭后,也都从后勤板车上取下甲胄穿戴,在军官们的大喝下列队整训,密密麻麻的二十几个长枪方阵、近卫刀牌兵方阵、以及近卫军的火铳方阵。 火铳以燧发鲁密铳为主,前前后后共生产了一千多杆,只装备了一个旅。 由于不够分,只能采取一人负责射击,另外三人负责装填,另外一个火炮营早早的用沙袋叠堆好了了火炮阵地。 王大文是个有能力的人,在武昌把后勤保障做的非常好,到现在为止赵成武的士兵还没有出现断粮的情况,当然也有长江水系发达的关系,节省了不少民力。 赵成武骑在马上,马鞭一指池州,对身从道:“池州驻军是几天前刚刚调进去的左良玉!听说此人前些阵子因为武昌被我所夺,气的发了一场大病昏迷了两天,现在被我们兵临城下,保不准他现在又要病上一次了哈哈哈!” 身后众人闻言纷纷配合大笑起来,刚刚被赵成武从湖南调回来坐镇的何必胜道:“这老东西上次被李忠义追的满山跑,足以说明这家伙硬仗不行,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的!” 一旁的赵武也跃跃欲试,道:“原来是个逃跑将军,不过如此!义父请给孩儿一个机会,待会攻城俺必定登先!当传令兵真是太无趣了!” 赵成武闻言点了点头,允许道:“可!” 看着城下反贼们有条不紊的进行战前准备,左良玉阴沉着脸不发一言,武昌是他借着攻打张献忠从朝廷手里争取到的驻地,在那里存放了他多年积攒的钱财物质,现在全便宜赵成武了。 现在那厮利用他的物质武装起几万大军倒反天罡的来找他麻烦!真是岂有此理!左良玉心中恨极! 因为这件事,他病倒了两天两夜,后来明廷也并没有处理他这个有兵权的老家伙,而是把他的驻地给换到了池州。 看来朝廷里也有人知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道理,不过左良玉是老江湖,自然不会跟话本里爱恨分明的主人公一样一般见识,他现在另有所图。 第19章 骑兵与燧发枪的对决 左良玉果断的下达了军令,对金声桓道:“金将军,赵贼现在立足未稳,你率领骑兵一千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铁骑!” 金声恒闻言点头称是,扭头就在城门下聚集了一千骑兵,人人清一色的蒙古战马,头戴铁盔顶上红樱飘扬,身穿棉甲手持马刀。 “吱呀” 厚重的城门被十几名明军推开,骑兵在金声桓的率领下,人人如龙,仿佛利剑一般插向城外红领军大营。 地面因为战马马蹄的践踏而震动不止,赵成武远远看去,那支骑兵排山倒海般冲杀过来,心里也是一阵惊异,他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骑兵发起冲锋的场面。 赵成武手底下的兵也是头一次上战场,经历这种骑兵冲锋的场面,各大军阵一片混乱,不止是新兵就连老兵也双腿发颤,频频看向左右手的同僚。 糟糕! 赵成武心里大惊,士兵们这个操作他真的害怕有人带个头逃跑就会全军溃散,于是大喝:“军中敢左右张望心志不坚者,斩立决!敢有一人后退者,斩全队!” 军官们收到令旗提示,纷纷的命令麾下不准左右张望,一人退斩一队!一队退斩一营! 赵忠信亲自在阵中指挥长枪军阵,密密麻麻的阵营前是一排盾牌兵,人人一手一米多高的五寸盾牌,后面是五排长枪兵,近三米的长枪从盾牌中伸出,枪头金属寒光四射。 这样的长枪方阵整整二十个,每阵大约一千多人,红领军在前方土坡上的炮兵阵地率先开火了! 指挥炮兵开火的是赵武,这小子现在被赵成武临时任命为炮兵头领,一群生手不大专业,好在没有炸膛意外发生,几十门火炮依次打响…… “轰!” “轰!” 一根根炮管在火药的推动下,惯性的把土地震动起无数灰尘,炮口出现一阵暗红的红光,一枚枚铁弹被打了出去,准头感人,仅仅有几枚落在金声桓的骑兵潮里。 明军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有十几人被连人带马的拦腰截断,化为了一堆残肢断臂。 不一会,骑兵潮里才三三两两的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惨叫! 金声桓运气不错,骑着战马继续冲刺,大喝道:“杀啊!赵贼的大炮开一炮要很久,趁他现在来不及发炮,给我往他的中军大营狠狠的凿穿它!” “杀啊!” “杀赵贼!” 一个长枪兵阵被金声恒盯上了,金声桓看出来这些红领军士兵都是些新兵蛋子,或许打过仗见过血,却未必见过骑兵冲阵的场面,当下对着长枪兵阵一冲。 那阵中许多新兵纷纷吓的屁滚尿流,想逃命又怕被军官或督战队挥刀劈砍,只能闭着眼睛挺着长枪往后面地上一顿,一杆杆长枪朝着向上,让对面的骑兵自己撞上去…… 战马天生就对危险的感知非常敏感,知道那些闪耀着寒光的长枪头不好惹,纷纷嘶鸣的放慢了马速。 金声桓咬牙往马屁股上一刺,手下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纷纷有样学样,于是骑兵与长枪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砰!” “噗嗤!” 在前面的盾牌兵在接触的一瞬间就纷纷被战马践踏倒地,而骑兵也刚刚好撞上了长枪,一些战马被刺的明军从马上就地一滚已经落在长枪阵中,仗着身上穿的厚重棉甲,挥舞着马刀在军阵里左突右进。 长枪兵没有着甲只穿了一件鸳鸯号衣,他们本来就没有被赵成武当成心腹精锐来用的,许多人都是刚刚放下锄头没多久,也就刚刚听得懂号令知道怎么列队这些基本军事技能,人手发放一根长枪随便你怎么捅,主打一个廉价…… 军阵里掀起了阵阵血雨,许多长枪的突刺被落马明军灵活的躲了过去,然后借机近身肉搏,没有经验的红领军新兵纷纷吓破了胆,一个红领军军官大怒,提着腰刀带着几名亲兵与那几名马军一阵厮杀,才稳住了局面。 金声桓作为主将,本来不必亲自下场厮杀的,但是此人贪婪成性,杀性也不低,完全就是个滚刀肉,被鲜血哀嚎一刺激,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冷静, 金声恒桓在几个亲兵的掩护下,落入长枪兵阵中并不慌乱,扭腰一刀下去,一个红领军逃跑不及被他劈开了脖子,鲜血喷射而出,倒在地上捂着脖子抽搐着。 “哈哈哈,近我者犹如此人!” 两根长枪对着金声桓的后腰齐齐一捅,金声恒就地一滚,躲过偷袭凭借感觉往上一个马刀横扫,两名红领军士兵没躲过去,双腿被砍断,在地上打滚哀嚎。 “挡我者死!” 金声桓杀出了脾气,大喝壮胆,一些新兵被他唬住挺着长枪不敢靠近,人群里突然一个身影越众而出,提着圆盾牌腰刀,怒目而视大声喝骂。 “赵忠信来杀你!” 是赵忠信! 他早就看见金声桓,这个军阵里大发神威杀得麾下不敢靠近的猛人,同样是暴脾气的他顿时杀性大发,忍不住要摘下这个骑兵主将的人头为自己记下一记大功。 “好!是个好汉!” 金声桓挥刀连劈,赵忠信举起盾牌格挡,偶尔跳跃灵活躲避,瞅准时机时不时一刀下去,两人都是杀惯人的滚刀肉,有时候身上挨了一刀也忍住不吭声,直要把对方弄死为止。 金声桓刚才穿着厚重棉甲连杀数人,力气不及赵忠信,挥刀劈砍的力度一下下的小了下去。 赵忠信抓住机会把盾牌往金声桓身上一砸,那盾牌厚重达二十几斤,把金声桓砸在地上头昏眼花。 赵忠信踏步上前一个劈砍,金声桓反应慢了半拍,被他连人带甲斩断一条手臂,捂着断口惨叫…… “啊!!!我的手臂!” 棉甲厚重腰刀无法造成致命打击,赵忠信从腰间掏出一把短斧往金声桓的身体上狠狠一凿,金声桓又是一声惨叫彻底没了气息。 赵忠信命人用旗杆挑起金声桓的人头,又命人齐声大呼。 “明将人头在此!” 混乱的战场上这句话吸引了许多的目光,许多游弋在在的骑兵看到自家将军人头被人高高挂起,军心大乱起来,一个骑兵百户官大声招呼一声纷纷调转马头往池州城内退去。 骑兵来去如风指的是平原地区,在池州这个山旮拉地方,他们驰骋的马蹄被限制了许多。 他们回城路上经过赵成武的中军大阵,只见红领军中军大阵里长枪兵往两边一撤,露出了一排排已经装填完毕的禁卫营。 禁卫营人人身穿与明军同样的棉甲,挡在骑兵前面的是一支纯由燧发鲁密铳组成的方阵,将近两米的燧发鲁密铳被两脚支架平稳的支棱起来,禁卫营官兵早就做好的瞄准射击的准备。 赵成武立在高头大马上,右手猛的一挥,大喝:“预备!开火!” 禁卫营方阵将近一千五百杆燧发鲁密铳,一人负责瞄准发射,另外两人负责装填,士兵被分为五排,每排三百杆燧发鲁密铳,采取了分段射击战术,以保持火力的持续。 明军骑兵没想到反贼们还能有这样的杀器! 许多骑兵本来都是毫无防备的从红领军军阵前撤退,两者间的距离有远有近。 但燧发鲁密铳的着甲杀伤距离是一百步之内,许多明军哪怕穿着棉甲,也被连人带甲的打穿。 “开火!” 近卫士兵们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扣动扳机,一杆杆燧发鲁密铳发射出滚烫的铅弹。 两钱重的铅弹打在人身上那就是一个拳头大的窟窿,耶稣来了也直呼没办法救活。 明军骑兵们死状极其凄惨,不止是拳头大的伤口,有时候被击中四肢,就是残肢断臂的下场。 战场上漫天的烟尘与硝烟弥漫着,时不时一阵火光闪现,对面就又是一阵惨叫哀嚎…… 第20章 军功分田的威力!! 禁卫营阵前的硝烟弥漫着,不时掺夹着明军骑兵的哀嚎,凡是在百丈内的骑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被击中身体主干的就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肉洞。 奈何明军本生退意,这个接触战禁卫营的燧发鲁密铳只来得及发射一轮便没了机会,匆忙之下只留下几十个明军人马尸体和若干战马。 赵成武在中军大营里等了一会,赵忠信掀开了大帐进来禀报道:“主上,伤亡已经点清了,明军死亡一百二十人无俘虏,我军伤亡八十二人,阵亡七十二人。” 赵成武点了点头,感叹道:“左良玉征战多年,麾下有五千精锐,其中骑兵就有近三千人!从今天看来,左良玉部的骑兵战斗力不错,能承受伤亡十分之一二,也从侧面证明了我军今后在野战中遭遇骑兵,火器确实是骑兵的克星!” 赵忠信闻言点头认同,道:“主上少说了一样,那就是我们的长枪兵经历这次战斗,总算认知了以前的不足,以后应对骑兵总算有些经验了。” 赵成武想到一些新兵蛋子连尿都吓出来了也没当逃兵,不禁好笑,道:“看来士兵们的战斗意志还是不错的,传令下去,今后杀敌一人赏田五亩,杀敌五人升官一级,反之,阵前逃脱没收田产,家人贬为奴隶,仔细的公文我会让王大文弄好,以后功赏以此类推。” 赵忠信早就不是以前的流民了,跟许多赵成武的早期追随者一样认了不少字读了不少兵书,听到赵成武这个提议,当即大乐道:“主上这个方法真的对士兵来说是个好东西,以后必定人人肯为主上死战!只是当前还好,这以后拿下南方,这地可都在乡绅手里如何是好?” 赵成武哈哈哈大笑,道:“军功分田罢了,旧唐为何能战?不就是这个办法吗,先用这个办法练出一支劲旅再说其他,至于以后,地从哪里来,尔等无需担心!” 话刚说完,一名传令兵来报说各部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进攻池州!赵成武当下当着全军宣读了这升赏制度,消息传下去全军顿时双眼赤红,大呼“杀!杀!杀!。” 仿佛池州城内是一个个移动的军功,一亩亩上等的水田。 左良玉这一番先发制人的突袭让红领军的战前准备稍微推迟了半日时间,收集完战利品和处理完敌我的尸首后,赵成武命令炮兵对着池州展开炮击…… 那百户带着残兵败将入了池州城内,跟左良玉仔细禀报战斗经过,得知痛失爱将左良玉杀性大发,抽出腰刀便一刀将那个百户劈死,然后对左右道:“先是夺我武昌杀我大将马进忠,后是攻池州杀金声桓,赵贼连杀我两员大将,此仇不报非君子,他休想拿下池州!诸位全力守城,左某必定要取他人头来祭奠两位兄弟!” 左右将领听闻都齐声应是,不一会红领军的大炮便打来,于是纷纷扭头出门统领各部防守城墙。 池州东门是防御红领军的重点,此处因此集中了左军大部精锐,此时为了躲避炮弹他们纷纷蹲在城朵下,一些人探头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反贼,不禁兔死狐悲,有想念家中父母的偷偷的低头哭泣。 王二狗就是一个骑兵小卒,因为城防兵力不够,他一个骑兵也被迫充当了步兵在城墙上防守,家中父母已经年迈以及未成年的弟弟,一家子给地主老爷当着细户,这些年军中发的饷银和转战各处抢夺的钱财都寄回了河北沧州家中,家里的日子应该好过些了吧,可惜啊还是没有自己家的田,不然死了都值! 想到家人王二狗不禁心里感叹,听说城下的贼兵在武昌分过田,如果我投靠过去当兵不知道能不能分上一些? “你在哭什么?”一个魁梧将领站立在他面前,见他偷偷哭泣,于是面无表情的问道。 王二狗如梦方醒,赶紧擦了擦眼泪,跪下道:“小人想念家中父母因此伤心因此哭泣,徐总兵莫怪。” 徐将军名叫徐勇,以前是何腾蛟手下的裨将,听了士兵的话后沉默了一会,说:“大战当前,要哭就躲起来哭,莫要影响其他人军心!再看见你在这哭,我杀了你!” 王二狗知道这个人的勇猛,连忙点头答应。 徐勇走到一处城朵,看着城下远处正在集结推进的反贼军阵,使劲的握紧了手中二十斤重的虎头刀。 “反贼么?”徐勇想起了金声恒、马进忠等人,他们、或者说我们难道就像官兵吗?他想起了十年前在陕西围剿李自成时,在金田村那个被他狠狠糟蹋过的少女,在那个夜晚他用刀杀了她全家然后把她糟蹋了…… 那是一家一年都吃不饱饭的细户,那瘦的连肋骨都凸出的瘦小身子。 左良玉这些部下成分很复杂,有流民、有边军、有朝廷的卫所兵、上了战场说不肯用命是假的,可是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会抢夺老百姓财物、也会杀良冒功。 屠村的时候徐勇曾经劝阻过,后来一次次屠村又屠村,加上当时何腾蛟身为朝廷巡抚也不禁止反而支持,徐勇终于也跟着堕落。 徐勇没有后悔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每个人都有坏的一面,当手里握着刀而周围的人赤手空拳时,每个人都会杀心自起,他只是觉得这些事不应该只对那些泥腿子做,应该对那些狗官大户也一视同仁才对。 从他这种观念上来说,赵贼干的事跟他心里的想法很相似,流民也好大户官员也罢,只要挡他的路的,他都不曾心慈手软,真的做到了一视同仁。 一种野望突然从徐勇心里升起。 “将军!反贼杀上来了!”一个把总在城朵上焦急的大叫,周围的明军纷纷抓起兵器,一些人已经把烧好的金汁抬上城墙过道。 徐勇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城下,出声道:“慌什么?搞得跟新兵一样,该干嘛干嘛,亲兵队跟我来,跟我干一件大事!” 徐勇亲兵大约有三百人,人人都步骑双全,个别的还能拉来强弓,是他这些年养的心腹,只听命于他一人。 第21章 左良玉被杀 池州护城河经过填满后,红领军二十个军阵在池州城下缓缓推进。 前排的士兵推着云梯靠近后往城墙上一搭,钩子钩住了墙体,士兵们嘴里叼着腰刀单手举着圆盾攀爬而上。 整个战场喊杀声震天,一个士兵被砍倒掉下城墙下,另一个士兵继续攀爬,一个接着一个。 赵成武手里握着一封信,阴晴不定的注视着池州。 那是一个叫徐勇的总兵派人秘密送来的投降信。 这没什么,这些明末的文官也好武将也罢,节操下限低的很,有奶便是娘,满清要割辫子都能投的,没理由他便投不得。 只是左良玉还没死呢,这个徐勇能成功吗? 赵成武是十分重视左良玉手下的这些骑兵的,因为两年来他的队伍里经过发展已经有了刀牌兵、长枪兵、火枪兵、炮兵、就是没有骑兵。 以后要打满清,骑兵可不能少啊,少了左良玉手下这支骑兵,对整个华夏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为了策应徐勇的计划,他把禁卫也被派了出去,站立在城下对着城墙头抵近射击,一时间城墙上的明军也惨痛哀嚎不绝于耳…… 一个明军把总在东门城头急得腾腾转,抓住一个传令兵问:“徐总兵哪去了?” 那士兵也不知道徐勇在哪,摇了摇头,把总无奈放开他。 刚想再抓一个人来问,城朵处一个身穿鸳鸯号衣的贼兵杀了上来,提着刀就在那里连续砍翻两个明军,周围明军各忙各的都不曾注意。 就这么一会,那处城朵接二连三的跳下几名贼兵,慢慢的竟然控制了一处城墙段。 把总总算回过神,带着几名手下过去清除贼兵,双方一顿互砍,那几名贼兵没有甲胄,很快便被清理干净! 可是把总举目望去,各处城墙段都陆陆续续有贼兵攀爬上来,这样下去恐怕仅仅一天东城门就要失手了! 把总挥刀格挡两个贼兵的围攻,边打边退,大叫:“东门快守不住了!徐将军你的三百后援在哪啊!” 他撕心裂肺,心中隐隐感觉自己被出卖了,待解决了两名贼兵,一个亲兵满脸鲜血的回头问:“大人,徐勇那厮怎么还没来支援?他是不是逃了?” 把总胡忠明凄惨一笑,虎目含泪道:“我怎的知道?这辽东蛮子活该被东虏杀了全家,传令下去不要再打了,我们投降!” …… 徐勇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唤自己的名字,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池州东门,回头对自己的亲兵们道:“事已至此,我意已决,事关大家今后前途,坏处也已经给大伙说清楚了,这事干了可就没有回头路,别到时候临阵退缩,我手里的虎头刀可不认人!” 众亲兵有许多都是跟他从辽东到现在,感情深厚利益牵扯极深,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徐勇见亲兵的表现不禁满意点头,拔出虎头刀对着池州城内府衙重重一挥! “儿郎们!随我杀左良玉!荣华富贵,就在当下!!” “杀左良玉!” “荣华富贵,就在当下!!” 府衙门口左良玉的亲兵哪里想到自家兵马已经造反,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徐勇当先一刀把左良玉亲卫头领一刀劈死,紧接着就带兵杀进了府衙后院。 徐勇与众亲兵都穿着厚重棉甲,部分人甚至穿了双层棉甲,近三百人踏着整齐的步伐徐徐而进,徐勇提刀在手目光炯炯,这一次,他在赌! 左良玉的五大营分散在各处城防,府衙防御兵马只有两百多人,他人数稍微多一点还占据先手,赢面很大! 左良玉已经四十多了,拥抱着两名十七八岁的侍妾正在享受,听见前院传来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当下惊的一跳而起。 “前院怎么回事?赵贼杀进来了?” 他警惕性极高,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战场上多次带着队伍死里逃生,然而这次可没有汤九州、汪乔年这样的好队友可卖了,这次他是局中人。 他也不管两名侍妾哭哭啼啼了,带了几个亲卫转身就逃,一路上鬼鬼祟祟避开混乱的衙役、丫鬟、家丁,往府衙后院后门走去,刚刚来到后院大门,就被一群甲士发现包围起来。 左良玉强自镇定,问道:“你们是谁的兵?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这是以下犯上,想要被杀头吗?” 一连三问,甲士们神情漠然的看着他,手上的刀刃愈发冰冷,一人从甲士中走出,怪笑道:“左帅,是我啊!” 左良玉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是你?” 徐勇笑容收敛,冰冷道:“为何不能是我?” 左良玉虎目含泪,往地下一跪,道:“徐总兵,江湖是人情世故,这朝堂也是如此,当年何腾蛟这厮对麾下杀良冒功不管不顾,你稍微说两句就被一撸到底,我看你有勇力才收留你到我麾下,这些年我也待你不薄,从来没有克扣你部军饷,也未曾隐瞒战功,你得以一路官升总兵,现在你何必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徐勇听完沉默了许久,不可否认左良玉确实是个好老板,打仗保命本事一流也未曾丢下自己所部,卖的都是别人,可左良玉现在可是他的投名状啊! 不杀左良玉,赵成武会收留自己吗?会放过自己吗? 他的亲卫头子以前被左良玉儿子左梦庚踹过一脚,见自家将军似乎要被说动,上前轻声道:“将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古忠义难两全,将军深思啊。” 徐勇闻言抬头,面色阴沉下令道:“送左帅上路!” 左良玉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站起来哈哈哈大笑,指着徐勇道:“背主求荣见利忘义的狗东西,你以为赵成武那厮是个好主人吗?我看这人驱赶流民攻武昌就看出来了,这是伪君子!你等着瞧吧,你以后也不得好死!!” 左良玉的嘴巴很快被塞入了破布,全身被绑住‘咚’一声扔进了府衙后院的人工湖里溺死。 亲卫头子问:“将军,左良玉剩下的一家子已经拿下了,怎么处理?” 徐勇又对左右道:“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把他们一起丢进湖里团聚吧。” “是!卑职遵命!” ﹉无﹉ 第22章 兵临南京 池州东门的明军士兵接二连三的放下了兵器投降了,消息传到其他三门,其他明军除了部分顽强抵抗到底,也都纷纷放下兵器投降。 在红领军完全占领城墙要地后,赵成武在一帮将领的衬托下骑着高头大马进入了池州。 徐勇率领三百名亲卫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左良玉的人头,低头沉默不语。 看见赵成武后,徐勇拜见道:“拜见赵将军,左良玉人头在此,请将军查验!” 赵成武没见过左良玉,不过想来徐勇也不必用个假人头骗他,于是下马将徐勇扶起来,道:“辛苦徐将军了,得你拨乱反正,我军减少了伤亡,将军义举必将天下传颂。” 徐勇身材高大,看了看只闻其名的赵贼,只见赵贼大约二十岁年纪,容貌清秀身材中等,说话也十分随和,并没有传说中的泥腿子习惯。 两人互相打量,赵成武知道此人颇有勇力,使的一把二十斤虎头大刀,在辽东杀过东虏,在历史书上也曾记载此人先是投清后反清,是南明义军里少有的勇将。 赵成武带着一群将领进入池州府衙,下令伙头军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又在府衙中大摆宴席邀军中重要人物吃酒。 今日是个重要日子,左良玉部下大多数都投了他,从此军中多了三千骑兵以及两千步兵,这些兵虽然军纪不怎么样但都打过许多战斗,心理素质还是可以的,赵成武把两千步兵成立一个旅交给一个投诚的把总胡忠民带领。 至于三千骑兵成立骁骑营,暂时交给了徐勇带领。 由于是带资入股,赵成武没有亏待徐勇这个辽东人,三千骑兵一个也没动,用人不疑的举动令徐勇心中感动,当下表示追随若有反心天打雷劈。 都是自己用剩的招数,赵成武心里表示听听就好,具体还是要看徐勇的表现。 第二天赵成武在一群左良玉侍妾的服侍下起了床,洗漱好后一个熟人早已经在大厅中等候多时,是王大文。 赵成武笑了笑道:“先生怎的不在武昌替我看好地盘跑来池州了?” 王大文道:“武昌田地已经量丈清楚,军中将士也已经根据战功所得依规发放田亩,事情办完了就赶紧过来看看主上,看看有没有能用上王某的地方。” 赵成武哈哈大笑,道:“先生来晚了,池州攻下后,沿江直下东南,芜湖无多少明军驻守,南京攻下指日可待。” 王大文点了点头,道:“行军路线早就规划好,在下论及打仗自然不如主上,只是南京是大明最大的城池,乃昔日大明首都,城中人口百万之巨,又有三道城郭,主上仅仅三万士兵,连城墙都站不满,何论包围夺城?” 赵成武点头同意这个观点,是啊南京太大了,三万兵马连包围都做不到,理论上是无法攻破南京的,可是万一有内应呢? 赵成武把内应一事一说,王大文双眼发亮,道:“如此水到渠成也,占领南京不过弹指之间的事,接下来主上入主南京,应该筹备登基建国之事了。” 赵成武也想过这个问题,一直被人扣着反贼的帽子任谁也不太高兴,士兵们给他办事都要顶着个反贼的帽子,分发的田地也没个正统名分,是该想想这个问题了。 王大文不是外人,这个野心他一个人精早就看出来了,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赵成武道:“先生说的是,登基建国是该提上日程了,只是这些事情我不太懂,还请先生教我。” 王大文道:“主上登基有三个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办,第一个就是主上的终身大事,缺一个名正言顺的主母,这个主母乃是你登基后的皇后,不可忽视。” “第二个就是文武官员之间的利益分配问题,是用旧明的官制还是别的官制,这个得确定下来,这事关系重大影响日后我朝的行政运行内存不可忽视。” “第三个就是军中编制问题,您在武昌立的军制太过混乱,有红领军的军级制、有李忠义的北路军、现在又有徐勇的骑兵、胡忠明的步兵、兵力来源过于混乱,于我新朝不利,兵制统合不可忽视。” 两人讨论了一天,吃过晚饭王大文才告辞离开,留下赵成武独自思考未来,上面讨论的这些事得他亲自来定,没有人敢插手,都是精明人,惜命的很。 终身大事不必担心,事实上自从起兵以来,陆陆续续有不少人都旁敲侧击过,军中将领尤其是何必胜这厮没少进献美貌女子,这些女子大都出身官宦或者出身书香门第,但他日子也过得担惊受怕的未曾考虑,现在这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军中编制问题也是一样,各营还算在掌控之中,但是北路军李忠义部、以及徐勇部都是半独立状态,对他今后非常不利,是该整合一下了。 至于新朝官职问题,他打算继续沿用旧明官制,采取内阁三省六部制,这个官员运行体制已经十分成熟,不必再改。 想通了这些问题后,当即下令大军三天后继续沿江下东南,沿途攻破芜湖、拔除板子矶防线,兵临南京城下。 南京保留着一套完整的中央机构,包括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军都督府、翰林院、国子监等部门。 1644年崇祯挂脖子后,南京六部百官成为大明王朝的唯一正统朝廷。 在半个月前,马士英等人拥戴和崇祯帝血统最近的福王朱由崧即位于南京明故宫,年号弘光,史称弘光帝,延续明朝统治。 红领军在南京城下扎下了连绵十五里的大营,骑兵不断游弋在城下耀武扬威,对着城墙上的守军破口大骂。 赵成武手持单筒望远镜站立在大营了望台上观察南京城防,旁边是王大文、何必胜、赵忠信、徐勇等一干将领。 南京城防设施较完备,城墙高大坚固,由于地处富庶的江南,农业、丝棉业、纺织业等都非常发达,水陆交通便利,是明朝重要的经济中心。 明朝的税收主要来自靠近南京的苏州、松江、常州、镇江、杭州、湖州、嘉兴等府,因此南京城里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传说中的秦淮八艳也从此处成名,赵成武扭头对着一干文武道:“南京太大了,城墙高的有七八米,最低的也有六米,光靠三万人是拿不下来的。” 徐勇原本就是明军那边的,闻言道:“南京城中杂七杂八的士兵加在一起也有两三万,如果动员青壮年就更多了,战力虽然拉跨可是人多势众,我军要强攻的确有些困难。” 赵成武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如果他们聪明,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 第23章 清理南明势力 南京城内蔓延着一股兔死狐悲的气息,自从朱由崧称帝后,南明的六部官员们就陷入了一种你争我夺的政治氛围。 有许多东林党官员都跟桂王眉来眼去,朱由崧一清二楚但他无能为力,南明左良玉部的覆灭让许多人清醒了过来,借鉴李自成部的做法,朱家皇族一旦被贼兵抓住的下场都是极其凄惨的,朱由崧深知其中道理。 马士英深夜到南京故宫找到朱由崧,道:“皇上,如今南京城外已经被赵贼所部包围,所幸他们兵力不多,您可以走水路南下避难。” 朱由崧神情败坏,不死心的问:“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江北四镇二十万大军,难道就任赵贼辱我?” 马士英叹了口气,道:“我已经下了调兵命令,可是四镇纷纷借口军粮不足不肯南下勤王,只有高杰肯出兵,但是他所部除了三千老兄弟能打,其余的全是老弱妇孺,只怕难以成事。” 朱由崧吓得脸色苍白,闭上眼睛留下眼泪,自责道:“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当这个皇帝了,老老实实的当个福王,赵贼为了获取民心,必定不敢杀我,那武昌楚王他就没杀,现在好了,我当了这个皇帝,自有逆臣为了讨好新主而杀我!” 马士英威严道:“所以老夫才决定一路护送你南下,去南方续我大明正统,你尽快准备吧,今晚我们就跑,能不能成功就看天意了。” 当晚马士英和朱由崧一家几十人在两百护卫的保护下连夜从通济门出逃,一路上风声鹤唳,一伙人紧张的东张西望,由于贼兵拿下池州后,便马不停蹄的攻向南京,又对江北四镇抱有幻想,以至于出逃南京的计划一再拖延,此时朱由崧心中后悔不已。 朱由崧对大明文武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只希望能逃到福建后能苟延残喘。 一伙人逃出南京没有多久便被一支骑兵追上,那骑兵军官眼睛兴奋不已,大叫道:“这伙人里有仪仗!好像是出逃的朱由崧!给我拿下!” 朱由崧、马士英身边的护卫大约两百人,都是些养尊处优已久的样子货,没一会就被这支骑兵绞杀殆尽,朱由崧一家和马士英一家被当场抓获。 那骑兵军官知道此事重大,连忙派人找到徐勇。 徐勇此时正在和王大文喝酒聊天,得知消息立马赶到现场,徐勇问:“确定是朱由崧马士英?” 那骑兵军官点头道:“小的也没见过二人,不过队伍里有帝王专用的仪仗倒是千真万确!” 徐勇问王大文,道:“王军师,你怎么看?” 王大文眯着眼睛看着朱由崧、马士英二人,冷笑一声道:“你这骑兵小将分明是胡说八道,这些人假冒天子,乃是南京城内的南明反贼,你瞪大眼睛瞧清楚了再说!” 那骑兵军官满脸愕然,徐勇回过味来点头赞同,马士英见王大文三言两语便给他定下了死刑,连忙下跪求饶道:“我…我们不是假冒的,他是真的皇帝,而我是兵部尚书马士英,你们不可如此草率行事啊!” 朱由崧也是跪下求饶,两人一家子几十人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各种求饶声不绝于耳,在大明还在的时候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看那些吃观音土的流民犹如蝼蚁,现在在钢刀下也只不过是摇尾乞怜的狗儿。 王大文对徐勇道:“徐将军,机会就在眼前,以后是雪藏留用还是功成名就就看现在你的选择了,你我二人性情相投别怪我没提醒你,主上不太喜欢三心二意之人。” 徐勇听了点了点头,对那骑兵军官使了一个眼色,那骑兵军官得到示意,挥舞着滴血的钢刀,大喝道:“杀!一个不留!” “啊!不要啊!” “饶命啊!奴家还有几分姿色,愿意…啊!” 钢刀加身,朱由崧被马蹄践踏而死,马士英被乱刀砍成了肉酱,二人全家老幼上上下下一个都没活下去… …… 刘大海自从上次回了南京后便积极联络关系好的官员,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好歹有些实权,趁着夜色刘大海偷偷摸摸的命人打开了通济门的城门,红领军士兵蜂拥而入南京! 红领军连夜入城,偶尔遇到反抗的明军士兵也快速解决,迅速的控制了南京各处城防,当第二天清晨亮起人们才发现大街上多了许多士兵。 一杆杆飘扬的大旗上面写着‘红领军’三个大字,人们终于意识到南京的天变了。 南京的明皇宫比起北京的紫禁城还要大,南京的城墙里里外外都是用青砖包裹,南京的人口多达百万,赵成武带领一众文武来到皇宫里,这里的宫殿已经破败不堪,许多建筑群都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但也不至于住不下人,金銮殿已经倒塌了杂草丛生,赵成武就来到英武殿,这里被朱由崧翻修了一遍,上面的皇位空荡荡的,赵成武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奋斗的目标终于见到了曙光,身后王大文、何必胜、赵忠信、徐勇、刘大海等人互相打了一个眼色,何必胜咧嘴一笑,从士兵手里接过一件黄袍披在赵成武身上,然后众人齐齐跪下。 赵成武愣了一下,问道:“必胜,你……你这是何意?” 众人跪在地上,口中齐呼:“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外面的士兵也都齐齐跪下,口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成武不知所措,这帮人太给力了,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了,不过戏还是要做足的,当下一挥袖子,气愤道:“赵某何德何能能当此位,诸位不可如此,快起来,快起来。” 众人都不是傻子,知道当皇帝有个三辞三让的规矩。 老实说赵贼的起点确实低,可是再低都好也比朱元璋好多了,他至少没有个军阀岳父不是,跟刘邦一样属于白手起家的主。 赵成武随即发布了一条代民罚罪的命令,命令士兵搜捕南明官员,六品以上的全部抓拿下狱,待公开罪状后便菜市场斩首伺候,家产全部充公。 除了六部官员,南京的勋贵们也在此列,和满清兵临南京勋贵们开门献城不同,赵成武很需要这些肥羊的家产来发展壮大,南明的人心早就散的差不多了,现在他成为了南京之主,手底下有了一批能打的新贵,这些人的存在极其尴尬,必须全部清理干净,否则将会成为他统治南方的阻力。 第24章 给洪武爷送血食 南京城的老百姓们惊奇的发觉,自从红领军进城后,那些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都销声匿迹了。 例如那魏国公徐文爵之子徐思远曾经就喜欢把吃剩的饭食丢下楼让流民争抢,看着流民们如饿狗争食般的样子,他与一群纨绔子弟哈哈大笑以此为乐。 今晚的魏国公府邸异常安静,大门外面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虎视眈眈,士兵站岗开始二十米内严禁任何人靠近,一旦乱闯那些系着红布的士兵挥刀便砍,便是状告喊冤也无济于事,因为连南京府衙的大门也一样被士兵封锁了。 南京的天变了,许多人如此想到。 魏国公府内大堂,徐文爵坐在上首,左右两边是魏国公家的门生故吏、亲朋好友,整整三十多人相对而坐,一个个的女哭男默,仿佛魏国公一系到了生死存亡时刻一般。 还真的就是生死边缘! 那赵贼已经下令,六品以上的明朝官员尽数公布以往罪状尽数诛杀! 他已经开始为自己的班底杀人留位置了,死掉的高官们腾出的位置刚好安排给自己人! 赶尽杀绝不留余地,这人是真狠啊!徐文爵苦笑,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都说说吧,现在外面的士兵只是把我们封锁起来,没有冲进来杀人,想来赵贼也在犹豫,毕竟六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人,整个南京加起来差不多几千人了!也许赵贼也怕身后名,怕后人说他残暴!” 魏国公世子徐思远道:“爹,难道我们就不能投降赵成武吗?我们拥立他称帝,哪怕他不肯给个从龙之功,也不好赶尽杀绝吧?” 徐文爵看了看徐思远叹了口气,问向一旁的二儿子徐从武,道:“老二,你怎么看?” 徐从武是一个壮硕的少年,看他太阳穴高高凸起,想来武艺不低,他道:“我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只不过光拥立他上位还不够,因为他不是崇祯,靠祖辈余泽上位,从湖北到南京都是他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他也不是司马家那一家子,全是靠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上位,也不是赵匡胤那种趁人之危,欺负孤儿寡母上位,他要称帝没人能阻止他,我们这些明王朝余孽对他来说,最致命的不是我们勋贵高官的名头,而是财力人脉,这才是他顾忌的!” 徐从武一语中的,如果赵成武在这里一定破防,此子不凡,断不可留也! 徐文爵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老大啊,你看见没,你二弟说的针针见血,你应该向他学习的。老二说的跟我心中所想一般,不错,赵贼就是顾忌我们的财力人脉,所以才犹豫,外面的兵就是他最后的底线!” 徐思远眼角一颤,若有所思的看了二弟一眼,问道:“爹,那我们该怎么做?” 徐文爵叹了口气,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怎么做,我明天联络保国公、隆平侯、临淮侯、定远侯一起去面见他,杀不杀我们无非利益交换罢了,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天大幸事。” 南京里头的聪明人可不止徐文爵,大伙都是难兄难弟,还特么没有兵权,靠家里养的家丁仆从跟赵贼硬着干那是厕所里打灯笼,所以没人有反抗的意思,第二天一早起来就一起进了皇城,被一个姓林的老太监拦在宫门外,说要进去禀告官家。 当太监的都有一手活命的法子,知道大明大势已去,转头就跟了新老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不需要跟这些勋贵一样家大业大需要顾及这样顾及那样的。 赵成武正在英武殿里看歌姬跳舞呢,左右两排都是麾下的文武,一个个的搂着歌姬的腰饮酒作乐,要不是顾及赵成武在这里,这些人早就顾不得体面了。 林老太监急忙忙的跑进来在赵成武身边低眉顺眼道:“官家,那群旧明勋贵在宫外要见您。” 赵成武见这里也不是谈事情的地方,再说以后称帝了谈判这种事怎么能让他这个扛把子亲自来,那分明是掉逼格的事情他才不干,让王大文去跟他们谈最合适了。 赵成武把底线给王大文一说,王大文连忙答应就出去找那群旧明勋贵去了。 勋贵有钱有人脉,至于六部六品以上的文官嘛,这些读书人自以为正直,干的全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事,给那些东南大户代言不说了,毕竟历史传统三百年后也没变,明明贪了也不认为自己真贪了,史书话语权掌握在他们笔杆子手上,这种官在信息发达的世界赵成武司空见惯,不杀杀他们的威风,称帝后指不定哪天敢指着他鼻子骂他昏庸无道! 好吧,底线摆在那,勋贵嚣张跋扈很正常,毕竟祖上留过血,赵成武能忍,这个在文明时代也司空见惯,但是他们不涉政对底层老百姓的危害其实没有文官大,交出大半家产钱粮可以饶过他们性命,但是六部高官们必须杀一遍,反贼反贼的就属他们叫的欢,赵成武打算把他们全部都押到朱元璋的帝陵前,给这个驱逐元兵的华夏英雄送点血食。 …… “看告示了吗?听说今日中午那赵皇帝要给洪武爷献祭血食?” 一个刚从菜市场买菜路过的大婶悄悄的跟正在磨麦子老板娘张婶八卦道。 磨麦子的手一停,张婶紧张兮兮的看了下周围,才惊奇的问:“俺的亲娘咧?洪武爷都死了两百多年了还能吃东西?骚娘们你可别骗我!” 买菜大婶腰一插胸一挺,满脸得意的呲一声讥笑道:“好叫你知道,我家隔壁邻居的亲戚是个认得字的,是他看了告示后告诉我的。” 张婶回头看了看店里正呲溜吃面的客人们,三三两两的一桌怕不有二三十人,当下跟买菜大婶示意稍等,回头就跟几个相熟的客人打听道:“哎哎哎王杆子、李老头、你们听说了吗?跟你们说个新鲜事儿……。” 一个女扮男装的少女默默的呲溜一声把面条吸进嘴里,支棱着耳朵听着周围你一言我一语,眼珠子转了转掏出十文铜钱往桌子上一拍。 “老板,结账!” 她出了面店就消失在街上的人群里,警惕的回头看了看确定无人跟踪,扭头就拐进了一旁的一间民居。 民居有个院子,一个年纪大些的青年年正在擦拭着一把长刀,看见少女回来便道:“吃了没?厨房里留有饭菜。” 少女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兴奋道:“哥你听说了吗?那个姓赵的要把那些狗官通通打包给洪武爷吃血食。” 青年性子稳重,虽然早就听了这个消息也不觉得惊讶,道:“这事与我们无关,我们戚家如今散的散走的走,哎,天意弄人,如今只剩我们兄妹二人了,颜君你今年十八岁了,别人同你这般大都成婚生子了,一天天的就知道把自己弄成个假小子,让我天天担心你找不到婆家。” 戚颜君满不在乎,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长刀,道:“我才不想嫁人!哥!看招!” 这少女刀法严谨,以身催刀,刀随身转,逢跟必进,逢进必跟,进退连环,分明是家传的戚家刀法! 青年连忙闪躲也不还手,时而上步时而退步、跟步,少女的刀明明快而稳,就是碰不到他分毫。 少女不一会就累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瞪着他:“不打了不打了,你都不让让我!” 戚显宗指了指妹妹,宠溺道:“你啊你,说你什么好,平时练我们家传的戚家刀法就懒懒散散,你是女子我也不逼你就是,可是让你学学别人家的女子绣绣女工练练字也是不用心,现在文不成武不就,只剩三个字,半桶水!” 戚颜君哼了一声,气鼓鼓的反驳道:“我又不是你们男人,要什么功成名就的,半桶水就半桶水,管它这么多做什么?我等会中午就要去看洪武爷吃血食!你去不去?你反正去不去都好,我也是要去的,你休想拦我!” 戚显宗:“……。” 第25章 江南有佳人戚颜君 中午时刻据说是阳气最重的时候,古时候菜市场砍头基本上都要午时三刻才进行,今日午时的时候,南京城里那些旧明高官老爷们便一个个的被关在囚车里,在士兵的押送下排成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龙前往朱元璋的帝陵。 两旁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南京百姓、以及一些行商的商贾,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们平时接触到的最高级别的人物大概也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吏员,对于六品以上的官是什么概念还是比较模糊的。 明朝的文官平时里掌握了笔杆子也就掌握了最终解释权,在他们之间的互相吹捧下,老百姓平时难以接触这类人,不明就里的百姓有的说这次杀的是清官好官,有的说这狗世道还有个屁的好官,都是些男盗女娼之辈,杀的好。 赵成武没有施加株连,所针对的也是六品官员本人,在把他们家的家产田地全部充公后,他们家属被一股脑的关进一座大营里集中看管了起来,他们将面临未知的命运。 朱元璋帝陵前。 一群身穿囚服的官老爷齐齐跪在地上,在朱元璋的陵墓前哀嚎求饶,一个吏员宣读了他们的罪状,有贪污的、有叫过赵贼的…… “自古做官谁人不是如此?饶命啊……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再也不贪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哈哈哈,老夫认了,来吧来吧,老夫要是求上一句软话,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饶命啊!老夫脖子痒,别砍啊……” 这些官员平时被保护的太好,所以生死关头本性暴露,有求饶的、有硬气的、周围百姓看了大开眼界,原来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也有怕的时候。 刽子手整整一百人,含了一口烈酒喷在刀口上,在跪在地上面朝帝陵的官员们的脖子上做了标记,砍头也是个技术活,砍得不准容易卡在脖子上,所以必须标记好对准了砍。 何必胜是这次给洪武爷献祭血食的执行官,坐在高台上面色冷峻,看见午时三刻已到,把牌子一丢,大喝:“时辰已到,斩!” 刽子手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掉在地上滚来滚去,脖子上的血飙出几米外,血腥的场面太过恐怖,一时间不少老百姓受不了都yue的一声声呕吐了起来。 用手帕擦了擦嘴,戚颜君闻到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整个人面色苍白了起来,似乎又要吐的节奏。 她的哥哥戚显宗站在一边神色如常,看了眼妹妹,没好气道:“让你别来你不听非要来,现在倒是吐了个不停,后悔了现在就回去。” 戚颜君乖巧的点了点头,一个人离开了,走了一会yue的一声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连苦水都吐出来了,溅了一些在一边看热闹的男子裤袍上。 男子皱了皱眉,见她柔柔弱弱的弱不禁风,显然被行刑现场给刺激不小,当下也不介意,递出一条丝巾给她擦嘴。 “姑娘,给。” 戚颜君接过丝巾,抬头疑惑道:“你这人,怎知我是女子?” 男子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喉结,道:“我想不止是我能看出,我想大多数男人都能看出,你脖子上没有喉结,所以你是女人。” 戚颜君释然,擦了擦嘴角后举着丝巾道:“我现在弄脏了,等我洗干净后再还你好吗?” 男子点了点头,转头目光已经看向了法场,戚颜君见他兴致勃勃也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走,踮起脚尖也跟着看起来,适应一会后果然好上不少,戚颜君恨恨道:“这些狗官那姓赵的杀的好!真是大快人心!” 男子转头疑惑的看向她,道:“姑娘对这些旧明官员有仇?” 戚颜君哼了一声,道:“这大明朝能沦落到今日,这些狗官功不可没,最是可恨!可惜杀的也太多了,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姓赵的也未必是个好人。” 男子摸了摸鼻子,问:“你先说这些狗官非好人,然后又说姓赵的也不是好人,你究竟站哪一边的?” 戚颜君道:“都不是什么好人,狗官横征暴敛贪污腐化,姓赵的草菅人命驱使流民攻武昌,我虽然在南京里不曾出去过,也曾听家兄经常提起,只觉得姓赵的要是当了皇帝,老百姓苦日子还是没有盼头。” 男子点头,拱手一礼,道:“在下受教了,以后一定广施仁政,认真管理官员,不让百姓受苦。” 戚颜君摆了摆手,不好意思道:“你这人真讲究,不必多礼,我说的是姓赵的,又不是说你……你是?” 嗯? 戚颜君蹙眉疑惑。 男子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道:“我就是那个姓赵的,在下赵成武,姑娘有礼了。” 戚颜君警惕的看着赵成武,道:“你就是姓赵的又如何?难道我说错话了不成,你…这人真阴险,竟然在套我话!果然不是好人,这是你的丝巾,还你!” 丝巾上依旧残留着一股香气,少女已经气急败坏的跑了,赵成武叫来赵文,道:“老二,你去查查这个姑娘的信息,记住不可暴露,不可动粗!” 赵文在南京收服了一群乞儿流民少年,成立了一个专门替赵成武暗中监视文武的秘密小队,赵成武打算称帝后把他们的队伍扩大成为一个正规部门。 赵文点头称是,沿着少女离去的方向,混入人群里消失不见。 几百个人头落地达成的效果十分明显,第二天清晨紫禁城宫门前就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前明的遗老遗少,许多都是原本有官职在身的官员,还有许多南京勋贵以徐文爵为代表,黑压压的人群在宫门前下跪,恳请赵成武选个日子登基称帝。 六品以上的几乎屠了个遍,许多官员真的害怕了,没见过这么莽的人,你一个泥腿子当皇帝难道不应该连哄带骗的把读书人拉到自己一边,歌颂功绩然后名正言顺的登基称帝吗? 不应该学学大明朝的洪武爷爷,优待天下士人吗?怎么反着来? 第26章 请您立刻称帝 赵成武听闻宫门外面跪了许多人,笑着对王大文、何必胜、赵忠信等人道:“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们这是怕了。” 王大文笑道:“此时正是众望所归啊,主上何不邀请他们共商大事?” 邀请还是要邀请的,杀猪也不能一下子全杀了,在得到勋贵六部高官们的义财后,他现在的库房里堆满了银子和粮食,足足接近五千万两和将近三千万石的粮食,足够建国称帝后宽裕两三年了。 前明魏国公徐文爵、礼部尚书钱谦益被遗老遗少们选为代表,跟赵成武就有关问题进行了讨论,两人进门就双腿一弯跪下,齐声对赵成武道:“请您立刻登基称帝,以稳定东南人心。” 赵成武看了一眼钱谦益,问:“钱大人家中水凉否?” 钱谦益愣了一会,恭恭敬敬回道:“此时夏日炎炎,家中井水甚是冰凉,可解酷暑。” 赵成武听了恶趣味一笑,道:“如此甚好,我知道天下百姓水深火热,希望钱大人犹如井水一般,解天下百姓酷暑。” 钱谦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兴奋,叩头道:“必定为主上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徐文爵听这对话不明就里,歪着眼睛看着钱谦益带发效忠,也不甘于人后,叩首道:“我亦如此。” 赵成武坐在皇位上,坦诚公布的说:“我以前就一个泥腿子,本来是没想过能当皇帝的,无奈各位盛情,天下百姓人心思定,人心所向,所以我就答应你们就是。登基流程这块钱爱卿应该懂,朕就听你安排了。你以前是南明礼部尚书,今后也还是礼部尚书,礼部各官员只要是没有心向旧明的,一具照旧录用。” 这么做,以稳定江南人心为主,如果江南元气大伤,将来不利于北伐。 钱谦益呼出一口浊气,总算放下心,诚心叩首:“微臣谢主隆恩。” 赵成武点了点头,看了看徐文爵,道:“这前明勋贵嘛,对我新朝做出的贡献朕都记着呢,爵位依旧照旧,只不过三代而止,魏国公这样你还满意吗?” 徐文爵恭恭敬敬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谢主隆恩。” 王大文在一旁道:“主上,这新朝国号为何?” 赵成武闻言思考一会,道:“想我汉家男儿,竟然被东虏所欺,我等自然是要恢复前汉雄风,一扫胡沉!就以汉为国号吧。” 众人商议一阵后,确定立汉为国号,官制沿用前明内阁六部制,另外加了一个军机处负责统领指挥军队事宜,内阁人员暂时为王大文一人,兼领吏部尚书。 由于大量启用前明官员,因此除了一些品级较高的关键官职是赵成武安排外,六品以下的官职大多数未曾变动。 只要拿捏住枪杆子、笔杆子、钱袋子,这皇位比崇祯都稳的多。 总而言之,新朝开始是上层统治者们开始分蛋糕的时候,除了这些官职,军中厮杀汉们期盼已久的封爵事宜也定了下来。 王大文、李忠义、赵忠信、何必胜、杨敏等十几人被封伯,其余还有三十多人给了子爵,都是提着脑袋跟他造反的,现在成功了,赵成武不会亏待这些好汉子,反正现在大把田产、大把银子、还有许多空出来现成的府邸,跟不要钱一样赏赐了出去。 造反刚起家的时候整天担惊受怕脑袋被人拿去换富贵,现在有了根基了赵成武就开始给手下人分蛋糕了,没有新贵族咱就造一批,用不了多久他们这些新贵就会成为汉王朝最有权势的一批人,成为他统治天下最锋利的刀。 军队太过臃肿庞大不利于指挥,被他重新开始整编,他手里的军队新老部队加起来不算李忠义的北路军大约六万人。 南京武库里的甲胄兵器堆积如山,那些装备本来南明是要给江北四镇的,现在被他劫了糊成了他的战利品,六万多士兵基本都能分配到甲胄。 由于扩张地盘太快,现在赵成武决定把他们重新整编,从中挑选两千经历过多次血战的老兵补充进入禁卫营。 从中挑选两千人为神机营,主要装备以燧发鲁密铳为主,再配三千士兵作为辅兵、辎重兵、后勤兵。 神机营也同样会装备燧发鲁密铳。 又从全军挑选五千身强力壮的士兵,身穿两层棉甲,配发重斧、重剑、狼牙棒成为重步兵组成陷阵营。 余下每人一层棉甲,以长枪为主的三万五千人为长林营、以刀牌为主的一万人为虎贲营、以弓箭腰刀为主的五千人为神臂营、以三千骑兵为主的骁骑营。 至于李忠义的两万北路军由于还在江北作战,等他凯旋,北路军就会被取消,打散补充进入各营。 整编军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会开完人散去后赵成武把王大文留了下来。 许多士兵从湖北跟他打到南京,不可辜负,赵成武语重心长的跟王大文说:“军中许多新兵这次都立了功,我们在勋贵手上也收了不少地,你亲自带人把士兵该赏赐的土地量好,给他们分地。” 王大文点头称是,接着道:“主上,还有一件事,您称帝后,可不能没有皇后啊?这人呐,需阴阳调和才符合天地之道,不知您心中可有人选?” 赵成武想了想,还是说:“我看中了一个女子,乃是戚敬元的孙女,就在南京城内,我想娶她当皇后。” 王大文大喜,我就知道主上没有那种癖好,于是自告奋勇的连忙告退安排。 赵成武心中激动,再过半个月他就要登基称帝,建立一个以汉为国号的王朝了。 汉人将重新屹立世界之巅! 手底下数万虎狼之师,虽然战斗磨砺还不够,但是凭借长江天堑,总算的上是安身立命。 赵成武扭头来到戚家,迎接他的是戚显宗,只见他跪在地上,叩首道:“不知贵人来,罪该万死。” 赵成武把他扶起来,道:“显宗兄,你我不必见外,我来是有件事跟你商量商量的。” 戚显宗早就打听清楚是什么事,看了一眼妹妹的闺房,道:“女大当嫁,只要妹妹喜欢,我没意见。” 赵成武道谢,又扭头来到戚颜君的闺房外面,道:“颜君妹子,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昨天一见惊为天人,你数落我的过错,我非但不生气,还非常开心。我会来娶你过门,你要是心里是赞成的,就吱个声。” 闺房内没人做声,戚显宗诧异的看着赵成武,已经快要当皇帝的人了,直接派人来通报便是,何必多此一举,看来他还是对自家妹妹在乎的。 这傻丫头都十八了,再不嫁就真的嫁不出去了,戚显宗无奈的想。 闺房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两个咕噜乱转的大眼睛偷偷的看向赵成武。 “吱~” 第27章 骑兵对冲! 烈日当空,在安徽某处山区里,杨敏率领八十多名骑兵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士兵们神情萎缩。 杨敏大叫鼓舞人心,道:“都给老子振作起来!别跟老婆跟人跑了一样生无可恋!再走过前面那座山就到滁州了。” 一个亲兵道:“杨将军,您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过了一座山后面依旧是山,大伙军心散了。” 另一个亲兵道:“军中粮食不多了,民夫半路逃了大半,后面李将军的步兵现在干起了辎重兵的活,都快一个月了,除了跟几伙山贼打了几仗,连黄德功主力的影子都没看到!” 杨敏也是郁闷无言以对,骑着战马无聊的说:“唉,你们都别扯淡了,我又何曾想到从汉阳东进扫除残明,路这么不好走,行军地图也不准确,两万人往山里一扔,跟蚂蚁进林子一样,找到敌人全靠运气!”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山口,突然远方丘陵处一个烽火台的人发现了他们,不一会冒起了滚滚浓烟。 “娘的!被明军发现了!” 杨敏破口大骂,回头派人通知在后方跟随的李忠义步兵主力,自己已经率兵攻打烽火台。 烽火台的明军是个黝黑瘦小的老头,穿着一件破破旧旧的鸳鸯军袍,被钢刀一架顿时磕头求饶起来。 “将军饶命,好汉饶命,小人只是为了一口吃的才领命驻守此处烽火台,看见将军以为是山贼,实在不是跟将军作对啊。” 杨敏骑在马上问:“你是谁的部下?把你知道的说出来,饶你不死!” 那老军户点头称是,道:“我是靖南伯黄德功的部下,靖南伯听闻赵贼东来,命人广造烽火台,一有大群人马出现就点燃马粪,这本是要命的差事,可是靖南伯许下赏赐,肯驻烽火台的一人一天一个大馒头,我饿了好久了,实在忍不住。” 听了这话,杨敏知道明军黄德功部会来增援,果然没多久,丘陵外平原地平线上出现了滚滚烟尘,一支骑兵正浩浩荡荡的杀来,看人数不下两百骑兵。 眼下李忠义的步兵还在后方十里开外,增援是不可能增援的了,杨敏举刀大喝:“儿郎们,先杀他一阵,为李将军步兵列阵迎敌赢取时间!” “我的马刀已经饥渴难耐!将军上吧,我要挣十亩水田!”一个骑兵军官满不在乎道。 一个骑兵哈哈笑道:“明军战力低下,不堪一击,等我为将军夺取些马匹,好壮大我军骑兵队伍!” 在平原上两股骑兵迎头撞上,都是中原骑兵没有几个会骑射的,骑兵只需要将马刀握紧平放,就能利用马匹奔驰的速度给马刀施加动能,两军交错而过,战场上留下了满地的尸体。 杨敏这边倒下了一半,还剩四十来个骑兵,也都人人带伤,而对面的骑兵也倒下二三十人,那居中的骑将是个中年人,须发浓密,他大叫道:“是赵贼的兵?果然是一群泥腿子出身的,连特么骑兵凿穿战术都不懂,今天爷爷教你怎么用骑兵打仗!” 杨敏心中悔恨,实在不应该与敌人硬碰硬的,这人能有骑兵二百,麾下步兵必定跟在身后,而他这些死去的骑兵都是他精挑细选调教出来的,红领军得战马不易,骑兵成军艰难,一直都被当成斥候来用,现在被他用来突击一下子就去了一半,没人比他心疼。 杨敏虎目含泪,大喝道:“撤!” 那明军骑将自然不肯,率领剩下的一百七十余骑死死咬住杨敏的尾巴,无奈他们远奔而来马力早就不如杨敏所部,两边慢慢的拉开了距离。 那明军骑将见追之不及,只得率领麾下游弋监视,等待援军到来。 不过半日,反而是红领军的增援先到,光秃秃的丘陵出口处,一支犹如红色长龙的军队气势如虹的出现,长枪如林,脖系红领巾,为首的一员将领骑在马上跟杨敏说话,听了杨敏提供的情报,于是下令大军就地扎下大营,用麻袋装上泥土堆积防御墙,又设置鹿角拒马,搭建观察高台,营地连绵数里,伙头军更是生火做饭,养精蓄锐。 李忠义自有一套行军作战的天赋,这些东西他独自领兵以来没事就瞎琢磨,已经有古之名将的风采。 杨敏所部骑兵被他分成二十队,派了出去侦查,每十里一队,遇到军情层层传递,把战场情报范围掌控在三十里之内,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例极其少才能大书特书,事实上在两军野战能具备偷袭的可能性实在不多,尤其是双方的斥候都会尽量压缩对方的侦查范围,使其成为瞎子聋子,最后以堂堂正正之势打败对方! 东虏为什么这么厉害? 还不是两军开打之前,双方各自派出斥候压缩对方的侦查范围,斥候在两军还没正式开战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九死一生为己方主力争取侦查范围,别小看这个侦查范围,在古代知识分子不多,出过远门的更是少的可怜,而地图又不靠谱,实时的战场信息十分重要,因此两军斥候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杀起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被生擒的就自求多福吧。 现在李忠义骑兵不多,处于弱势一方,斥候只敢在三十里范围小心翼翼的侦查战场信息,遇到对方斥候人多势众,只能夹着尾巴往己方大营靠近。 没多久明军步军主力也来了,在烽火台下扎下大营,斥候查探对面旗帜、马粪、人粪、灶台、营帐后禀报给李忠义,李忠义听完面色凝重,对杨敏道:“从斥候发现看来,对面主帅应该是南明靖南伯黄得功,骑兵大约五百、步兵应当有三千!” 杨敏道:“两万打三千五,优势在我!” 李忠义摇了摇头道:“不能这么算,明军那边的将领也分多种,像黄得功这样的人,对大明很忠诚,手下兵马虽然不多,确都是明廷的死忠,战斗力比起卫所兵不可同日而语,你与他部骑兵交过手,应该知道他们不可小觑。” 杨敏想起死去的三十几个弟兄,心中难过,那些骑兵都是他手把手教会骑马砍人的,现在第一次战斗就没了一半,主上知道了必定饶不了他,只能战场立功才能将功赎罪了。 第28章 滁州之战! 李忠义在得到明军的信息的同时,黄得功也得到了红领军的军情信息,他左右下方站满了两排总兵、千户、把总、百户,加起来二十余战将,其中一人满脸胡须,正是攻击杨敏所部的骑兵将领,名叫翁之琪。 黄得功问翁之琪,道:“翁总兵,你刚才和他们骑兵交过手,他们战力比之我军如何?” 翁之琪拱手道:“启禀伯爷,贼兵骑兵都是一些刚刚学会骑马的泥腿子,虽然悍不畏死,但是突击阵型混乱,只会一拥而上,骑兵对决他们不是我军的对手!” 黄得功闻言点了点头,下令道:“对面兵力大约两万多人,我军只有四千,以少击多,本来是有违兵法,但是对面都是些刚刚当下锄头的庄稼汉,乃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流民军,比起李自成部乃是天差地别,倒也可以试试主动出击!” 当天下午黄昏,黄得功部集结完毕,黑压压的三个步兵方阵,方阵两面各有两百骑兵压阵,气势汹汹的向李忠义部攻来。 李忠义也不甘示弱,集结北路军所部结成六个方阵,前排刀牌兵手持盾牌,后面士兵长枪如林,枪头寒光逼人,也缓缓的压上去。 明军那边除了骑兵多些,步兵上两边配置十分相似,都是廉价便宜的长枪兵为主,刀牌兵为辅。 “杀!” “杀明贼!” “杀反贼!” 双方靠近后缓慢的开始试探的刺出长枪,排在前排的士兵大都有棉甲,里面镶了铁片,应对长枪对捅明显有些吃力,一些人被长枪捅到甲片缝隙间,捂着伤口滚在地上哀嚎惨叫。 “捅他肚子没用!你倒是捅心脏啊!” 刀牌兵持着大盾,埋头低下把位置就给后排的长枪兵发挥,一些眼尖的刀牌兵看到对面的人没死透,纷纷大喊大叫。 “对!就是这样,胸部被甲片重点保护了,捅他大腿!” “娘的!你空枪了!平时怎么练的!” 战场士兵密密麻麻的你来我往的用命招呼,军服又大致相同,使得整片战场犹如一片火海般沸腾。 红领军纪律严明的好处就是没人热血上头逞英雄单独突进,平平稳稳的维持着己方战线,哪怕明军将领使诈突然退却,红领军士兵们也依旧执行着呆板的命令没有去追击。 与呆板的红领军相比,明军一些悍勇之辈凭借两层棉甲,臃肿的身躯一撞、一滚就钻进红领军军阵里乱砍,没多久便被长枪活活捅死。 这些悍勇之辈造成了许多缺口,却很快又被补上了,两军主帅都站立在高高的观察台上,对下面的传令兵下达遗缺补漏的指令,传令兵传达后各个军阵令旗变换,哪里人多哪里人少,往哪边填补缺口,往哪边突破,都井井有条。 李忠义观察到对面兵力不足,相持逐渐乏力,于是命后面方阵增援突击,明军韧劲不足的缺点暴露出来,一些人不顾军官的威胁扭头就退,这一退犹如千里长提毁于蚁穴,整条战线先是摇摇欲坠,然后是完全崩溃…… “败了!” “逃命要紧!我军败了!” 明军步兵全线溃败,军官也好,督战队也好,无法阻止人潮溃散,也加入了逃命的人流,一些步兵怕走的慢,边跑边丢弃兵器,脱下棉甲一丢,只祈祷比战友跑得快。 黄得功鼻子都气歪,大骂道:“娘的!连一群流民都打不过,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左右将领纷纷劝诫下,黄得功只得率领还算成建制的骑兵退往滁州城。 用丢盔弃甲来形容这场明军的表现也不为过,由于是接近黄昏开战,接战鏖战也不过一个时辰,两边战死的人还没有超过一千呢就匆忙结束了,此时天色已晚,此时明末的人因为肉食不足普遍患有夜盲症,一到夜里就看不清东西了,再者沦落到荒郊野外没有补给人会饿死的,所以这一战明军连逃跑都没地方跑,大多数老老实实跪下低头当了俘虏。 明军大营靠近战场,明军败得太快太急,黄得功连焚毁辎重都没时间,就匆忙的逃命,红领军完美的接受了明军大营里的粮草辎重。 此次野外遭遇战,是红领军实事上的头一次野战,取得了开门红,军心士气大为振作,李忠义下令大营杀猪宰羊犒赏三军,第二日便追着黄得功的脚步兵临滁州城。 滁州城防兵力空虚,黄得功过城不入,继续退回六合驻地,把滁州让给了李忠义。 李忠义在占领滁州后,稍微停顿数日,又得知南京派来的快马禀报说赵成武已经拿下南京,准备建国称帝,一时间全军振奋,李忠义按下激动心情,一边派人给赵成武传报大捷,一边对六合摩拳擦掌。 快马马不停蹄,赶到长江渡口后继续赶路,半个月后中午把大捷传报到南京赵成武手里。 南京紫禁城内英武殿,赵成武抓着大捷喜报,笑着对王大文道:“如何?李忠义果然不负众望,在滁州附近击败了黄得功部,已经往六合推进,江北四镇很快四去其一也!” 王大文拱手道:“恭喜主上双喜临门,滁州大捷乃是其中一喜,还有一喜乃是三天后主上与戚姑娘成亲,我大汉将有皇后统御后宫,此乃我大汉之福。” 赵成武得意大笑,道:“好好好,既得疆土又得美人,朕心甚慰。将士们的军功田分的怎么样了?” 王大文道:“将士的军功分田已经处理完毕,大部分都分在南京周边,他们户籍名册也会安置在南京周边府县。” 赵成武满意的点点头,如此他军心稳固,哪怕朝中还有大量旧明官员也不再担心,是时候对东南各府清理筛选一遍了,长江以北他暂时没办法,长江以南各府确是必须站好队才行了,不然占领东南收不上税那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赵成武道:“东南各府对我占领南京称帝是什么态度,都快半个月了,他们就是走路也该把态度送到了吧?” 王大文道:“除了湖北大部、湖南大部、江西大部、另外苏州府、松江府、镇江府、安庆府、池州府都派人送来归附公文,表示愿意归顺大汉。” 赵成武点了点头,道:“那就派兵驻防这几个府,凡是不愿意归顺的,一切照旧吧。” 王大文知道这个‘照旧’意味着什么,连忙答应下来。 第29章 黄得功自刎 在中国冷兵器时代,有个不成文的定律,凡是立足南方的割据政权,在军事上都十分重视江淮的防御,正所谓守江必守淮是也。 李忠义北路军滁州大捷的确振奋人心,震慑那些东南那些南明遗老遗少的同时,也为赵成武登基称帝拉拢了不少人心。 在军事上来说一拿下江淮,以后不管是跟李自成打还是跟满清打,都有个战略缓冲地区,凭借淮河防线可以从容应对。 江北四镇各自互不统属,南京城被红领军拿下后,四镇都不曾有挥师南下勤王的想法,唯有黄得功对大明还有几分忠诚,但是心有余力不足,他麾下兵马不足万人,四百多骑兵,其他的步兵都是些战斗意志不大坚定的三流卫所兵,滁州之战已经是超常发挥,退回六合后据城而守才勉勉强强挡住李忠义的步伐。 六合是扬州的外围重镇,据说当时史可法因为他们军纪太差,所以拒绝四镇入驻扬州,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明朝文官在鄙视武人,他们既依赖四镇也防范四镇,总而言之是一批糊涂账。 六合城墙上黄得功身边汇聚了零零散散的几个总兵、千户,滁州大战损失几千步兵,令他所部元气大伤,整个六合只剩下三千步兵防御,六合周长近十五里,三千个人连城墙都站不满,这令他忧心重重。 六合城下连绵数里的敌军大营炊烟袅袅,敌军明显在做早饭,等吃完就会集结攻城,如果兵力足够精锐,黄得功真的想袭敌军大营! 可是他不敢,兵书上袭营的战例固然不少,但是失败的更多只是没有记录而已,他以前也跟农民军打过仗,不是纸上谈兵之人,知道偷袭不成反被虐的战例比比皆是。 “来了!他们已经准备开始攻城了!”黄得功身边一个千总指着红领军大营高呼道。 翁之琪哼了一声,不满道:“何需惊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我等誓死追随伯爷!” 靖南伯黄得功心中感动,转头跟他说:“如果事不可避免,你也可投反贼!赵贼已经攻入南京,如果不出意外必然称帝,你一身骑术武艺超群,在他那边才是物尽其用,当年的一饭之恩,你多年来用命护我,已经足够报答我了,从此两不相欠,你好自为之。” 翁之琪虎目含泪,捏紧手中的一把十五斤重的狼牙棒,口中呢喃道:“伯爷,我……。” 话音刚落,城下红领军稀稀落落的箭羽射往城头,几轮箭羽射出后,护城河有几段已经被填平,几十架云梯被敌军推到城下,敌军轻易的把云梯扣在城头,嘴里叼着钢刀攀爬云梯攻城。 黄得功看了一眼周围同僚,叹了口气,回忆说:“当年在金銮殿里看到陛下时,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我是他的郭子仪。他是个勤奋之君,才二十六岁头上就已经有了许多白发,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为大明荡平群寇,驱逐东虏,时过境迁,现在连陛下都上吊了,他放弃了他为之奋斗的大明,之琪,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黄得功看了看爱将,又看了看周围的将领,对城头的厮杀充耳不闻,不等翁之琪回答,他又决然道:“传令兄弟们放下兵器吧,没必要徒增死伤,都是我汉家血脉,留点元气对付东虏,他们才是我华夏的心腹大患,翁之琪,把我的头颅拿去献给敌军主将当投名状!然后你们都投降吧!” 说完这话,黄得功猛然拔出佩剑对着脖子一划,鲜血喷涌而出一丈外,浇红了斑驳的城墙。 “伯爷?!!!” “将军?!!” 六合城下红领军中军大营内,李忠义得知黄得功自刎的消息,先是一惊接着大喜,一边派人接收城内俘虏,一边派人厚葬黄得功,以收其麾下投降将领之心,尤其是翁之琪此人,武艺不凡骑术经验丰富,乃不可多得的良将。 六合成功攻下,接下来整编一番后,就是直取扬州。 …… 南京紫禁城已经由工部派人修整,许多宫殿都重新翻修一遍,赵成武坐在龙椅上看着李忠义送来的战报,说不开心是假的,但是北路军已经羽翼丰满,黄得功部有四百骑兵,这下都归属在李忠义麾下,加上他两万多步兵,一个杨敏根本无法压制他了。 他这个人在打仗上面很有天赋,头次独立领兵数万都没有乱套,要知道他从前只是一个大同镇的小兵,从来没有机会跟在将领身边学习带兵的经验啊! 生而知之? 赵成武现在急不可耐,派人叫来了赵文,问:“你之前在南京的情报工作做的不错,我现在让你在军中挑选一批人成立一个部门,专门为我刺探军情、民情、官场,你有把握吗?” 赵文今年已经十七了,在南京刺探军情期间结识了两兄妹,与那女子两情相悦,在数日前成婚,有了亲人赵成武可以放心使用他来当情报头子了,赵文拱手道:“主上尽管吩咐,孩儿定竭尽全力把事办好,只是这部门叫什么名字?” 赵成武道:“此部门类似旧明锦衣卫,但我们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叫,免得百官忌惮,就叫血滴子!” “血滴子?” 赵成武神秘一笑,道:“不错!最好挑一些年轻的头脑灵活的,跟前明的锦衣卫老人多学学多练练,以后杀人刺杀,抄家灭族,这些都是技术活,你可别掉链子!” 南京自然是有锦衣卫衙门的,由于几乎是和平接手南京这座世界第一的大城,许多前明的衙门都保持完好,在确定旧明官员依旧留用的方针后,许多人官复原职。 古代的统治者都是草台班子,就算你杀光换一批人,该贪的还是得贪,朱元璋这么狠的人都没弄明白,赵成武就更加不用说了。 在他的设想里,依旧使用南明官员是为了快速稳定东南局势的缓兵之计,等江北在手,或者顶住了东虏的南下,就可以给东南官员豪绅换换血了。 赵文离开后,一个身穿华衣,面容清冷的少妇端着一碗老火鸡汤走到赵成武身边,把汤碗往御桌上一放,气鼓鼓的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刚刚成婚才几天,就想当逃兵?” 赵成武面色一苦,道:“颜君妹子,你也不看看我的工作量,东南各府的奏则堆得比我人还高,刚让人抬走一筐,这不又送来一筐了?现在还好,等两天后登基,湖北湖南江西的奏则也会送来,到时候还会更忙,先苦苦我家颜君妹子了。” 戚颜君收起调皮,替他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奏则多你就让王先生给你帮忙处理,实在不行就往内阁里添两个人,你看你都瘦了好多。” 赵成武使劲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现在还没登基就沉迷女色当昏君,别人会怎么看我,而且这些狗官就会糊弄人,我得亲自把把关,不然会乱套。” 戚颜君被他这么一说,顿时生气,掐住他耳朵,问:“沉迷女色?当初要不是你死皮赖脸的追上门,我才不嫁给你呢!我呸,臭男人。” “哎呀疼疼疼。” “知道疼了?那就乖乖喝下鸡汤,不然我继续掐。” 听着大殿里传出的对话,守在门口的几名宫女太监憋的面色通红。 半个月前,赵成武已经与戚颜君成婚,因此汉廷开始海选宫女三百以及太监数十入宫。 排场比起我大明自然有所不如,这年头给口饭吃就能让人卖命,何况入宫当差伺候皇帝? 赵成武不是大善人,皇宫还在修缮,还要对外用兵,能省下一点是一点。 第30章 登基称帝年号隆武 公元一六四四年五月中旬,赵成武身穿衮服,在麾下文武的见证下在南京南郊天坛举行祭天仪式,跟上天沟通许久得上天允许登基称帝,建国号汉,年号隆武。 皇帝登基,当然是要大赦天下,隆武帝赵成武下了第一道旨意,宣布永不加赋,一时间不明就里的百姓欢欣鼓舞,赵汉人心稳固。 赵成武有心在天下人面前秀秀肌肉,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看看什么是他的称帝的底气所在,于是下令全城阅兵。 在文武百官南京近百万百姓的观看下,一支强大且纪律严明的军队从眼前踏着步伐整齐的走过。 最先出场的是三千骁骑营士兵,人人身穿棉甲头戴六瓣盔,手持马刀长枪徐徐而进。 紧接着是身穿两层棉甲的陷阵营士兵,人人身强力壮,手持狼牙棒、重剑、重斧不可一世,然后出场的是神机营、长林营……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这支强大的军队守护一地不扰民,而且待遇极高,每月军饷二两银子,立下军功可以分田,都是江南上等的水田,因此汉军深得百姓认可。 张婶站在自己家的面馆房顶,不止是她,房顶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人人搭着手远远看着汉军士兵排阵列队走过,张婶感慨道:“这些军爷真精神,还有钱有地,也不知谁家的姑娘走了运能嫁给这些士兵。” 一旁的刘老头呵呵笑道:“听说新皇帝发下公告,说汉军士兵娶妻的话,便是军婚,受朝廷保护,家属犯了事也不归衙门里的老爷管,而是受军中纪衙所管,跟明朝的军户们比,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纪衙是赵成武在军中成立的一个军事纪律部门,每个营都有设立,由军中士兵军官推举产生,专门管理士兵以及其家属的日常问题,跟朝廷文官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文官们想把手伸进军队里,想屁吃呢?遇到不识相的赵成武绝对不会容忍。 这天南京城风和日丽,秦淮河边绿柳成荫,南京百姓们全都驻足抬头观看阅兵。 一些人架不住自家孩子的哀求,于是把孩童架在肩膀上搂着脖子看,一些待字闺中的少女也羞答答的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当看到英武不凡的士兵时,不禁暗自打量似乎在挑选如意郎君。 天子登基,普天同庆,南京里早就没了宵禁,这场阅兵进行了一个下午,百姓们意犹未足。 书生们齐聚酒楼开始畅聊天下,连秦淮河畔的花船的生意也火爆许多。 虽然换个人当皇帝,但是对于底层的人来说依旧是早出晚归,下关码头的脚夫们照常忙碌装卸着商家的货物。 一个壮硕有力的苦力正忙里偷闲,蹲在地上擦着满头的大汗,这时另一个年纪大些的走了过来问:“冯三,你长得孔武有力,何不参军当兵,一个月二两银子还分地,立了军功还能分更多的地,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成为地主呢?下半辈子也就不用愁了。” 冯三憨憨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家中还有年幼的两个娃儿,光靠媳妇和老娘可不成。” 那人道:“当兵录用当天就发二两银子,你那媳妇又不是小脚,平日里给人做些女工还可以帮人做些工,加上你的军饷,一个月能攒下不少呢!至于孩子交给母亲带便是,这招兵时间据说就在两天后,错过了机会可就可惜了。” 冯三听了思考一会,便下定了决心,道:“好,两天后我去试试!搏出个五十亩水田出来!” 相似的一幕比比皆是,这两天招兵的告示贴的满大街都是,经常围的人山人海。 有些书生弃文从武,因为识字的原因被招兵的文书看上,直接就安排进军队里。 除此之外有些本身会些武艺的,也会被看上,听说当朝皇后之兄因为会武艺,就被皇帝破格录用,当了身边的亲卫军官。 紫禁城里比起外面的世界安静了许多,宫女太监们规规矩矩的匆忙走过,赵成武回头看了一眼戚显宗,道:“戚爱卿,第一次入宫不大习惯很正常,不止是你,包括我和颜君刚开始也不习惯,等十天半个月感觉也就那样了。” “你现在是我宫廷禁卫统领,掌控皇宫各门禁卫,我和颜君的安危就完完全全的交给你了。” 戚显宗闻言,拱手道:“臣惶恐!蒙陛下看中,掌此要职,臣必定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赵成武对大舅子十分放心,一家人嘛,以后他外甥还是太子,双方利益是一致的,相比朝中文官,他更加愿意信任外戚,让他掌握禁卫兵权,也是重要一步,以后文武并进,才不会让文官权势重新抬头! 现在军中有骁骑营、虎贲营、长林营、陷阵营、神机营,加上宫廷禁卫等,大约六万人,都是披甲的精锐,作为野战常备军使用。 等过两天招兵预备再招十万新兵,这十万新兵分别在南京、湖南、湖北、江西等地就近招收,然后分成十到二十个守备营,分别镇守东南两湖各地。 平时负责清理反贼山贼、也负责抓捕反汉复明分子,前线战事紧急还可以随同五大营一起出征! 这事已经由王大文、何必胜等人筹备,预计两个月内会落实。 除了这事,工部也在紧急打造燧发鲁密铳,这种火器将来会成为汉军士兵的主要武器来代替长枪。 拿下南京等东南各府后,原来的旧明工部尚书被一撸到底,赵成武把这个职位给了原名王铁的王大匠。 赵成武回到英武殿,召来王铁问:“王爱卿,燧发鲁密铳现在打造了多少杆了?” 王铁如今身居工部尚书,整个人气质发生了改变,整个人不怒自威,但是在皇帝面前还是不卑不亢,道:“回陛下的话,自从东南各处两湖江西各地工匠尽数集中起来打造燧发鲁密铳,产能已经能月产燧发鲁密铳五百杆。 但是这把火器重量将近二十斤重,必须得放在两脚支架上才能瞄准使用,虽然威力大,破甲能力强,但不适合单兵作战,为此我和工匠们商量研究,发现把前明的鸟铳枪管做长一些,再使用燧发装置,发射一钱铅弹,在五十步内也可以破甲,主要是可以单兵操作,便于携带。” 神机营每个射手都配备了两三个辅兵,实在太过奢侈浪费人力,赵成武听了问:“鸟铳轻是轻了,但是枪管一薄,会不会炸膛危害士兵?” 士兵使用鸟铳炸膛这个事在明一代经常发生,因为官员贪污腐化问题,鸟铳的质量有好有坏,因此赵成武不是很放心,燧发鲁密铳虽然重,可是质量射程稳定,这也是之前他没有下令打造鸟铳的原因。 王铁道:“只要经费跟得上,鸟铳其实很安全,以前炸膛都是官员贪污经费,以次充好才会发生,工匠们的手艺也有好有差,陛下可以下道圣旨,凡是枪管以次充好发生炸膛,一律判刑,如此可以杜绝此类事情发生。” 赵成武听了眼睛一亮,道:“好!就依你的意思办!光有惩罚也不够,但凡能创新研发改良枪管、甚至在火器上也能创新去旧,朕也不惜赏赐,一旦有人有改良枪管的封子爵!赏银万两!赏田百亩!有研发创新火器的封侯!赏银万两!赏田千亩!” 工匠这个职业在历朝历代都是附庸的形式存在,从来没有帝皇像赵成武一样重视,王铁双眼含泪,颤颤巍巍道:“陛下圣明呐……我…我代天下匠人谢谢皇上您。” 赵成武扶起这老人家,宽慰道:“在我这里,天下不止读书人能做官,打铁的也能,种地的也能,各行各业只要有本事,我都会给他们机会,那些文官要是敢不满意,我为你们出头!” 第31章 北京 “驾!” “驾!” … 在广阔的河北平原上,一座巍峨壮阔的城池在燃烧。 一支头戴范阳帽,身穿棉甲的骑兵从城内奔驰而出,这支骑兵将领名叫李过,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 李过在过去也曾经在农田里劳作过,面容有着庄稼汉特有的憨厚,只是一双眼睛里时不时的露出一丝狠厉,表露出这个人绝对不只是个庄稼汉那么简单。 李过骑马疾驰一会停了下来,身后的将近两千的骑兵也都令行禁止,纷纷勒马停住,李过在马上站立起来,遥望东北方向好一会,才露出苦涩道:“来了!闯王回来了!” 麾下骑兵纷纷高举兵器,齐声大呼,李过心头的阴霾去了一些,虽然一片石之战遭受前所未有的失败,可到底闯王李自成倒是回来了,这些义军都是李自成一手带出来的,威望军心全在李自成的身上,一旦李自成身死,说不定会四分五裂。 东北方向平原上一支骑兵垂头丧气的奔驰而来,大概有一万三千多骑,人人带伤灰头土脸,领头的是一中年大汉,身上穿着一身文山甲,头顶戴着铁盔,斜披着一件金黄色战袍,整个人看上去英武不凡,可惜他的眼睛被硬生生的扣去了一只,看起来多了几分狠厉。 他叫李自成,那个埋葬大明的农民军领袖,他看到等待的李过,问:“北京里拷饷都运去陕西了吗?” 李过点了点头,指了指冒烟的北京,道:“半个月前运送物资财货的队伍已经出发,由牛、宋二位先生亲自率领一万步骑押送,陛下,一片石咱们真的输了?” 李自成听到‘一片石’三个字,独眼释放出一股杀意,点了点头道:“吴三桂这个狗贼,竟然不顾汉夷之分,帮东虏打头阵做先锋,我军一路东征早就疲惫,不堪久战,连输三阵,所以我才派人命你提前准备,把拷饷所得尽数运往西安!有了这批银子物质,我们还可以东山再起!” 李过闻言沉默一会,道:“你我叔侄相称,但我年纪比你大几岁,我跟你说个传闻,你别嫌弃我啰嗦,最近听到一个传闻,有句话不说不快!” 李自成闻言面色一变,道:“你想说的是宗敏强抢陈圆圆的事吗?我说了多少遍了,他没有!他没有抢!一个妓女而已,对吴三桂来说算个屁啊,这人一旦到了这等级别,想要漂亮的女子何处没有?他就是因为我在北京拷饷才心生不满,才投靠东虏的!他这些官二代,打从心里瞧不上我们这些泥腿子!” 李过听了叹了口气,道:“好吧,败局已定,这事算过去了,可拷饷的事,咱们干的没有错,没这批钱粮如何养兵?大伙东征灭明所谓何来,不就是杀官借粮吗?可惜我们太急了,应该学学南京那个,先养着,钝刀子割肉般慢慢来的。” 李自成咬牙切齿,道:“我是咱们义军老前辈,我用得着跟那个姓赵的学如何做事?我麾下百万大军,掌控北方数省,要是没有东虏,假以时日凭借北方数省熟地平原恢复生产,等民生恢复,区区江南何足道哉?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当初此人为求自保给我千里送劝进书,我当时连看都没看就扔了,现在想来此人野心当时就不小,应该随手派人灭了的!” 李过苦笑道:“现在他麾下带甲六万,都是实实在在的战兵,实力已经在我们之上,何不与赵汉联合起来绞杀东虏?” 李自成摇了摇头,道:“要谈联合你与牛、宋二人商议便是,我在一片石损失十万步卒,没有步卒,凭借手上两万骑兵在河北平原已经无法立足,现在要立刻启程返回陕西,凭借潼关与东虏对抗,潼关是咱们老家,乡亲们都支持我们,只要有足够时间,凭借拷饷得来的七千万两银子,能立即拉起队伍,中原逐鹿,花落谁手还不一定!” 李自成说完挥手示意,队伍里几个士兵抬着担架,上面睡着一个中年大汉,那人身材壮硕,肌肉仿佛如小山一般高高鼓起,不过此人身上受了七八处刀伤,早已经昏迷不醒。 李自成道:“以后关于那个传闻别再提了,宗敏为了挽回败势,身披重甲与敌死战,身受多处重伤仍然死战不退,与这些功劳相比,一个女子算得了什么?” 李过看了刘宗敏的伤势也不禁吸了口凉气,便也不再多言,跟李自成等了等落在后头的溃兵,等人数逐渐到齐,两部骑兵加起来已经有两万出头,步兵是不可能从一片石逃到北京的了,东虏骑兵多追的又紧,输了溃散的步兵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虏,剩下的也都逃到乡下穷乡僻壤躲起来了。 两万骑兵顾不得休息,一路西逃,两天后一支追兵终于兵临北京城下,这支追兵来源复杂,有汉人、有蒙古人、有东虏。 说起来东虏这个词,还是明人给加上去的,他们原先被叫成建奴! 建州的奴婢! 看看多么歧视的名字,不过也不能说叫错了,这伙建奴的领头有个叫努尔哈赤的家伙,原先就是一个姓李的大明总兵官家里的一个奴婢。 靠着李总兵的信任与提拔,渐渐的做大做强,后来开始带头造反,搬出了‘七大恨’这种东西来当牌坊,开始祸害辽东。 叫成东虏这个词,源头还得从天启时期一系列战役说起,刚开始明人不太把建奴当一回事,敢闹腾就镇压就是,直到一次镇压建奴的战役爆发,开启了明军屡败屡战之路。 从此明人们开始从建奴的称呼变成了东虏! 东虏这个名字也没叫错,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入关,而是好几次破关而入了,每一次入关都又是屠城又抢的,把东虏这个名词解释的淋漓尽致。 东虏现在的领头是个光着脑袋,后脑勺留着一条老鼠辫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华丽棉甲,身边伴随着一群八旗将领,一个光脑门上还留着划痕的青年对着他拱手道:“王爷,您看,这就是北京城!大明王朝的国都,里面有北京紫禁城,虽然没有南京那个大,但是里面曾经住过大明十几个皇帝,龙气十足,您住进去才算名正言顺。” 一旁有个同样身穿华丽棉甲的将领哈哈哈大笑,道:“十四哥,吴三桂说的不错,这北京的紫禁城,就该得是您的!沈阳那个小娃娃懂得什么,他知道怎么排兵布阵吗?知道怎么管理汉人吗?什么都不懂偏偏身居那个位置,我是第一个不服!” 多尔衮抬手阻止二人,说道:“吴三桂、多铎,你二人不可胡言乱语,否则军法处置!走,进北京看看,咦,城门口怎么跪了这么多大明官员,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北京朝阳门里里外外跪满了前明官员,人人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有些从前为大明镇压建奴出过力的甚至把官服一脱换上了囚衣,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 多尔衮反应了过来,看向左右,指着跪在地上的明廷官员,得意笑道:“诸位,你们看看,这些统治大明的官员,为朱家守牧一方的官员,在我大清的钢刀下,现在跟待宰的牛羊有何区别?” 八旗王公将领听了纷纷大笑起来,看向朝阳门方向那些蝼蚁,露出蔑视的眼神。 “这些汉人就是牛羊!” “不错!听说被朱家管了快三百年了,个个畏官如虎,畏法如刀,不知反抗,逆来顺受,简直是为我大清取代大明而生!” 八旗将领许多都是从努尔哈赤时期过来的老兵,双手沾满了辽东三百万汉民的鲜血,对汉民了如指掌,纷纷出言张狂。 多尔衮摇了摇头,指着他们一个个说道:“你们呐,都是些杀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汉民是牛羊逆来顺受不错,被圈养了上下两千年也不错,可是他们虽然逆来顺受,却有着牛羊一般的从众之心,一旦有李自成之类的人物出现,以他们喜欢从众的牛羊心理,必然如那星辰之火,稍微不注意就会烽火燎原!历朝历代起义数不胜数,朱家人的东西咱们爱新觉罗也得学习一下,必须时刻防范于未然,所以不能让李自成活着!” “吴三桂何在?”多尔衮大声问。 吴三桂拱手道:“奴才在!” 多尔衮下令道:“你命率领两万关宁铁骑继续追击李自成,提他头颅来见,不可耽误!” “是!” 多尔衮满脸正色,指着朝阳门跪着的明廷官员怪笑的八旗将领们道:“你们给我收起轻视,别把心思全放脸上,这些明廷旧官对我们有用,脸上都给我放尊重些,走,入主北京城!” 第32章 勇夺扬州城 天空中一只信鸽扑哧的收起翅膀,降落在南京的一户民间小院围墙上,转了转小脑袋确定这里是出发点后一个滑翔落在了院子里的铁笼旁。 “找吃的回来了!” 一个负责警戒的男子从信鸽腿上取下信纸,一路小跑将信纸交给赵文。 这是一间三进的民居,来来去去不下数十人在这里日夜工作,都是一些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有些是当过兵上过战场的、有些是世袭的锦衣卫后代、有的是江湖上的游侠、他们各司其职,共同组成了‘血滴子’,他们只知道是为宫里那位服务,负责处理那位明面上不方便的事,当然也包括收集敌对势力的情报。 赵文看完信纸里的消息满脸郑重,道:“我入宫一趟,你们继续整理信件!” 此番事态紧急,赵文顾不得藏头露尾,直接坐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掏出令牌后戚显宗的部下不敢多问直接放行。 不一会英武殿里的御桌上就摆放着赵文拿来的信件,里面的消息仿佛印证了历史虽然拐了个弯却不曾改变。 东虏还是入关了。 赵成武扭头问赵文道:“你做的很好,北京那边继续增派人手,我要掌握所有满清高层的信息,最好能在他们朝堂里安插一些棋子,他们每天的朝会讨论些什么,我都要一五一十的一清二楚!不止是满清,还有李自成那边、张献忠那边、甚至我们这边!你都要照顾照顾!” 赵文闻言点头应是,倒退转身离开,赵成武捏紧了拳头把地图打开,看着江北四镇所在,不禁愁眉不展。 扬州还没拿下! 扬州拿不下,江北剩余的三镇是什么态度?虽然他们不曾放在赵成武的眼里,可是关键时刻如果投了满清,那么在地缘上,赵汉将会处于被动地位! 现在满清还追着李自成往死里弄,长江以北到山东都是真空地带,机不可失,等满清抽出兵力拿下这些地方,日后在收复就不知何时何日了。 等李自成败亡以后,赵汉跟满清的主要战场必将是江淮、山东、河南等地。 史可法是个明朝死忠,黄得功自刎后,整个天下就他手里握着几千兵力还为明朝效忠,这怎么可以,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么就此人断不可留? 不止是他,读书人不想当官挂印而去,想要隐居乡野闲云野鹤当隐士高人的时代在朱元璋时代就结束了,那时候开始,不止是底层的苦哈哈们是圈养的牛羊,连读书人也被老朱家当成了牧羊犬。 明朝是个皇权高度集中的朝代。 感谢老朱开的先河! 赵成武心中默念,死了的忠臣才是好忠臣! 当天晚上,一封圣旨从南京快马出发,目的地江北李忠义大营。 …… 扬州城下,赵汉北路军的士兵们英勇奋战,更换多次的云梯又一次架在扬州的城头,数百名汉军嘴里叼着钢刀,冒着城头处射来的箭羽迎头攀爬,所有人都憋着一股气,只要杀入城内砍下一个明军的人头,就是二十亩上田! 凭借身上的棉甲,许多士兵身上已经挂满了箭羽,却没有伤害到要害因此得以生存下来,也有些倒霉被射到面部的,哼都不曾哼出一声就掉下城底。 城底下已经铺满了一层层尸首,除了明军的更多的是汉军的,在过去的三天里汉军多次攻上城墙结果都被明军反推下来,高达七八米的城墙外还有明军的钢刀、长枪、火铳,这些都成为了汉军伤亡高居不下的关键因素。 “碰!” 一个明军士兵不大熟练的装填完鸟铳,举起来对着云梯上一个汉军瞄准,扣动了食指上的扳机,火绳下压点燃了黑火药,枪管里喷射出一道耀眼的火花,一钱重的铅弹撕裂空气狠狠的击中那个汉军。 “啊!!!!!” 那汉军身体一晃,感觉肚子一麻,紧接着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剧烈的疼痛传送到大脑,让他控制不住的哀嚎大叫。 钢刀掉落,紧接着人也跟着落下,无力的在尸堆上翻滚哀嚎。 下边的汉军安老二吓得一哆嗦,差点想顺着云梯往下走,可是想起督战队今天早上砍下的那些逃兵,那堆积成山的人头,他有挣扎的咬了咬牙,娘的,早死早超生,跟城上的畜生拼了! 生死关头,本能的求生欲望让安老二想着把城头的明军解决了就能活下去! 对,他现在只想活下去!什么狗屁的二两银子的军饷当月发、狗屁的二十亩上田! 老子现在只想回家!! 火铳装填需要时间! 射箭更是个力气活! 这两样都要考量眼力,因为不是集体覆盖射击,个人瞄准需要时间,明军的弓箭手一个个的东倒西歪在城朵下,一边摇着手臂龇牙咧嘴了。 安老二好不容易登上城头,凭借着厮杀的经验,一个驴打滚钻入明军的人群里,挥刀往他们脖子上招呼。 军中有老兵总结了一套战场砍杀法门,对付身穿甲胄的敌人,最好往脑袋上的头盔招呼,砍不死也能敲晕,实在没办法砍在棉甲上,那就从下往上倒着劈,幸运的话刀刃可以凭借力气从敌人棉布里的铁片缝隙间伤到要害。 棉甲里的铁片是层层叠加,用铁钉固定在棉衣上的,应对箭羽非常有效,应对刀枪一般般,应对重锤重斧或者火铳,轻则内出血能多喘几口气儿,重则骨骼断裂或者拳头大一个洞,几乎是必死无疑了。 明军的棉甲多年不曾换新修理,布衣里的铁甲早就生锈或者缺失,冷不丁的被他连杀两人,在城头打开了缺口,一个接着一个汉军再次爬了上来。 “杀!” 更多的汉军打开了缺口,更多的汉军爬上了城头,接下来是血腥冷酷的近战搏杀。 史可法作为南明兵部尚书,督师江北镇守扬州,官是挺大的,但是他一个文官握笔杆子还行,带兵打仗就跟王越差远了,不得不说古代带兵打仗,除了经验天赋真的挺重要。 江北四镇加起来差不多二十万大军,除了高杰部比较穷能听他的话,其他的除了伸手问他拿军饷粮草时听他两句调遣,根本没人搭理他。 正所谓,听调不听宣是也。 史可法手底下除了一两百亲卫,就剩下刘肇基手底下的‘忠贯营’了。 忠贯营是史可法镇守扬州后组建的,兵力大概三千人,大部分都没有上过战场砍人,能凭借扬州城墙抵抗汉军三天已经是极限了,由于南京被赵成武通过内应占领,历史上扬州城的红衣大炮被老老实实的放在南京城头。 没了红衣大炮的威胁,汉军敢在扬州城下一里处集结攻城,真是胆大到没边,也为汉军增加了不少优势。 这次汉军没有令李忠义失望,当黄昏降临,汉军终于占领了扬州。 史可法是个大明的忠臣,退回府衙后放火自焚,没有辜负七年前崇祯的托付,也没有辜负朱由崧两个月前的信任。 他真真正正做到了一个臣子应该做到的责任。 一个优秀的牧羊犬。 第33章 扬州 “馒头!” “我们要馒头!” 扬州城的一处瓮城里,一千多名明军俘虏高举着右臂,大声呼道。 扬州城破,史可法自焚而死,他麾下的忠贯营也半数成为了俘虏,被集中在一处瓮城中。 这几天下来除了偶尔给些粥水,再也没有其他的食物,人人饿的饥肠辘辘,在刘肇基的鼓动下纷纷抗议道。 李忠义面无表情的看着瓮城中抗议的明军俘虏,这些俘虏大约有一千五百多人,人人手上都沾满了汉军士兵的鲜血。 攻打扬州城他损失了两千多名士兵,有大约五百多人因伤退役,这已经占据了他兵力的十分之一。 这样的伤亡放在现代自然没什么,在古代基本就算是重创了,毕竟能承受十分之一伤亡的部队在古代已经算是精锐。 杨敏敏锐的捕捉到李忠义眼里的恨意,小心翼翼的说:“将军,自古以来,杀俘不详啊。” 李忠义扭头看了看杨敏,道:“不杀他们,我怎么跟手底下的弟兄们交代?回到南京后,你知不知道会有多少孤儿寡母找我要丈夫,会有多少白发苍苍的老人找我要儿子?我该怎么说?嗯?” 杨敏被他说的无言以对,扬州之战太过惨烈,史可法点火自焚如愿的当了大明的忠臣,可是手底下剩下的士兵一个个的可没那个心思。 明末士兵大多数都是为了口吃食,为了一口吃食他们可以悍不畏死,可不会管自己的主子是什么人,民族这个观念还要在19世纪才有人提出。 在二十多年前,辽东有个叫毛文龙的明朝总兵,当时大明跟建奴正在开打,他麾下甚至有不少的建奴部落的青壮,这你敢信? 闲言少叙,李忠义单手搭在城朵,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下令道:“翁之琪何在?” 身后一排排将领里一个满脸胡须的壮硕将领拱手问:“末将在!将军有何事吩咐?” 李忠义道:“他们现在饿的没有多少力气,反抗程度应该不高,你带领部下把他们送走吧,然后挖个大坑都埋了,这件事不许声张,以免影响陛下的名声。” 翁之琪领命转身带领部下围上城头,数百名弓箭手弯弓搭箭,根本不需要瞄准,几百人同时攒射,瓮城里密密麻麻的明军顿时绝望哭嚎起来。 瓮城不大容纳一千多人已经是极限,明军俘虏们躲都没地方躲,几轮覆盖攒射下去,几乎都射中目标,活口已经没几个。 “抽刀!” 翁之琪对于这样的脏活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以前跟着黄得功围剿农民军时这样的事才是常态。 以前明军自己的粮草都不够,抓获农民军俘虏后基本都找个地方饿他两三天,然后就把那些皮包骨的泥腿子给活埋了。 翁之琪的部下大多数都是从黄得功那边投过来的,听了他拔刀的命令,纷纷抽出钢刀从城门里涌出,对着残余的明军俘虏展开屠杀…… 李忠义是个讲究的,事干了也写了一份奏折快马传递给赵成武领罪。 南京城里早就不再宵禁,夜间依旧灯火通明。 秦淮河上的花船里不时传出嬉笑声,下关码头也是挑灯夜战,苦哈哈们正加班加点的搬运货物。 街市上也热闹非凡,开酒楼的、开勾栏的、大路两边卖小吃茶点的、这座百万人口的城市在夜晚依旧散发出活活生机。 赵成武总算把今天的奏折处理完毕,一封快马送达的书信很快送到他御桌上。 “这个李忠义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杀俘!传到文官的耳朵里,必定又是各种弹刻,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赵成武捂着额头,替属下擦屁股的事情让他非常郁闷,可是说到底这事无关痛痒,发作两句后也不再放在心上。 戚颜君又端着补汤来给他,一张俏脸容光焕发,身材愈发丰满,跟当初那个假小子比起来另有滋味。 “来,陛下最近劳累,先喝口汤补补身子。” 戚颜君眼中异彩连连,望着他的眼神里有股两人才懂的诡异。 赵成武扶着腰子,摇头道:“颜君妹子,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对皮肤不好,为夫今日奏则多,就睡在英武殿就成,你别等我了好不好。” 戚颜君道:“你总是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是伤在你身痛在妾心,历朝历代有多少的帝王都是这样活不长久的,妾身嫁给你快一个月了,肚子里连个动静都没有,家兄天天训斥我,说我不会侍候皇帝,这么久了连个皇子也没怀上。还有那些文官们不得说我独占专宠,连个妃子都不给你纳,妾身心里苦啊呜呜。” 赵成武摇头苦笑,拉着她的手道:“莫哭莫哭,我听你的便是,喝汤喝汤,今晚我睡你那。” 说到底生儿子这事,文臣武将们比他还着急,毕竟事关一个政权的平稳接替,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有一天他挂了,大臣们好歹能把皇子推上去,保全荣华富贵。 南京的紫禁城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原本只是没人住年久失修,平地里杂草丛生,经过一个多月的修缮整理,已经恢复它原来的样子。 偌大的宫殿群里只有两个主人,显得空旷许多,赵成武把戚颜君抱上龙床,捏着她的鼻子道:“你不必在意那些臣子的闲言碎语,以后的日子还长的很呢,你能给我生一堆猴子。” 戚颜君噗呲一声笑出来,媚眼如丝道:“亏你还是个皇帝,真是不正经,哪有把自己的娃儿比喻成猴子的。先跟你打个招呼,我准备给你挑几位妃子,你可别拒绝,帝王家事也是国事,让几位姐妹给你生下一儿半女的堵住朝中大臣们的嘴,这样我就轻松许多了。” 赵成武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了她,见她眼里那丝忧愁依旧没有散开,当下化身猛兽扑了上去…… 这晚月亮很圆,又白又大的甚是好看,秦淮河上水流连绵不绝,花船随波逐流进进出出,直到天明才结束一晚的荒唐。 第34章 高杰之死 隆武元年七月,李忠义的北路军在扬州整顿半个月后,来自南京的第一批物资补给通过长江运达扬州大营,除了兵器换旧变新,还有大量的粮草猪羊运送到达。 运送物资的是长林营一部,由赵武统领,共计三千名士兵以及两万左右的民夫负责后勤押运,长江上船只如林,都是来往运送物资的民夫。 李忠义扩建了军营安置三千名长林营士兵,一边摆下宴席招待赵武。 李忠义拍了拍手,几名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的歌姬缓缓从屏风后出来,李忠义对赵武道:“啊武,这几个女子能歌善舞,送给你消遣。在这里没你义父管着,不必压抑自己,你也十七了,连啊文都成了亲,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未来才是,这几个女子用来当妾还是不错的。” 赵武面色一红,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有建功立业呢,怎么能沉迷男女之事,何况军营之中出现几个歌姬是怎么个事,给义父知道了还得了,忠义叔,咱们还是谈其他的吧。” 李忠义面色不变,挥了挥手让几个歌姬离去,才道:“不愧是主上的义子营出来的,以前教你们训练我就看出来你小子是个有志向的,这次主上命令你为北路军副元帅,辅助我拿下江北剩余的三镇,主上果然慧眼识珠。” 李忠义回忆道:“快两年了,从涉县起再到南京,我们一路上看着主上破武昌、下南京,如何从一个流民变成皇帝,作为见证人何其有幸,来,咱们叔两碰一杯。” 叔侄俩各自推杯换盏,说些半年来所见所闻,下面的一帮杀才早就抱着酒坛子喝了起来,一些豪放的更是亲自下场武斗,说是要给新来的副元帅助助兴。 新到的长林营士兵们也吃上了肉,炖的烂乎乎的猪肉混合着大白菜,个个都期待着将来的战功。 这部分随着赵武北上的长林营士兵被优先装备了加长了的燧发鸟铳,在枪口下面安装了小半米长的统刺,整杆燧发鸟铳加起来差不多一米六几,比个别士兵人还高。 工部下面的工匠增加了以后,一个月能生产一千多杆燧发鸟铳,两个月来所有的存货都发给这些士兵。 赵武被任命为长林营主官,北上前赵成武把他叫进英武殿神神秘秘说了半天,才放心让他北上会合李忠义部。 这下兵力有所增强,李忠义有些急不可耐了,对赵武说:“我想三天后就出兵攻打高杰所部,此人据说对明廷忠心耿耿,先把他敲了再取刘清泽、刘良佐。” 赵武点头赞同,道:“我部三千长林营火枪兵唯忠义叔调遣!” 李忠义满意的看了眼这小子,笑道:“你这小子别多想,需要用到你的长林营时我可不会客气。” 赵汉大军三天后出发,随着汉军大军压境,睢州城内也是暗潮汹涌。 在七天前史可法曾经给高杰下过军令,要求他部兵马南下增援扬州抵抗汉军,高杰虽然忠心可是部下总要吃饭,史可法空口白牙的没点实际,没有军饷粮草部下哪里肯动? 其部五万兵马在睢州停下了脚步,纷纷不肯再走一步,高杰无奈只得对妻子邢夫人说道:“我原本欲投南明,不曾想朱家命数已尽,现在进退两难,如何是好?” 邢夫人身材丰满,虽然人到中年却自有一番风情,她身穿棉甲英气逼人,缓缓说道:“夫君何不投了赵汉?那赵汉皇帝也是流民出身,想必不会轻视我们,大家都是穷苦人出身,也不会如明廷那般驱使我等为马前卒。” 高杰须发皆张,怒斥道:“愚妇大胆!我等当初当流民造反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投了大明,自然要老老实实的当大明忠臣,岂能另侍他主?” 邢夫人顿时没了脾气,她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会些武艺,但是军国大事却是不太懂,只知道夫唱妇随。 两人这边话刚说完,一个士兵走了进来递出一封信件,说是河南援剿总兵官许定国请他一叙。 高杰看完信件,犹犹豫豫的说:“这个怕是鸿门宴了。当年我部杀入河南,弟兄们饿的皮包骨,个个眼冒绿光,都杀疯了,抢疯了,一不小心连许定国的全家也一并杀光不留一个活口,这厮此番相邀,怕是要杀我。” 邢夫人大惊失色,阻止道:“既然宴无好宴,不去也罢。” 高杰无奈道:“要是只有你我,自然无妨,然而我部除了三千弟兄,还有数万流民,他们跟随我多年岂能无视?现在我们粮草紧缺哪也去不成,况且有巡抚越其杰、巡按陈潜夫作陪,宴席是在袁枢府上,应当无危险,不妨去上一去。” 当天夜里高杰便带领一百名亲卫来到袁枢府上,陪同的有河南巡抚、河南巡按等人,一场酒宴冷冷清清,高杰与许定国互相防范,高杰更是滴酒不沾,不得已袁枢招手,一个身材丰满妖娆的少妇从屏风后面走出。 高杰有曹贼癖好,得知此女乃是袁枢刚刚收下的小妾,心中不由一热,这种人妇身份刚刚击中高杰心中软肋,得美女侍候陪酒,高杰把安危意识全丢在了脑后,几杯黄酒下肚,手已经不老实的探入女子的勾股之间。 许定国见他神情放浪,不禁嘴角一扯,拍着桌子厉色道:“好你个高杰,果然有曹魏之癖,竟然敢冒犯袁大人的儿媳妇,真是个狗东西!” 高杰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女子,对袁枢摆手道:“这……这……不是小妾吗?袁大人,属下一时冲动,一时得意忘形,真是罪该万死。” 袁枢抚着胡须哈哈一笑,命儿媳退下,道:“无妨无妨,此女要是合高将军的心意,今晚上令她服侍你便是,只是邢弟妹那边问起,可不能透露老夫姓名。” 高杰眼睛一亮,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属下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袁枢看了看许定国,示意他说话,许定国点了点头道:“高将军,有句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灭门之仇在国仇家恨面前不值一提,你我之事咱们如今先放在一边,现在赵汉灭我大明正统,立足于江南,于你我有着国仇家恨呐,按照道理你我该同舟共济,共抗赵汉才是。” 高杰本就忠于大明,闻言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你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这种胸怀我拍马不及,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同舟共济?” 许定国抓起酒杯,道:“我们不是赵汉的对手,可有人有这个能力啊!北京的多尔衮王爷给我送来一封信件,信里头说只要我们肯归顺,你我二人皆封侯!” 高杰手上的筷子掉在地上,惊愕道:“降……降清?” 见越其杰、陈潜夫、袁枢都面色如常,高杰醒悟过来指着他们道:“我说你们一个个的这么好说话,连儿媳妇都肯让出侍候我,原来是看中了老子手中的兵马,跟你们一起投了满清好增加价码得个好位置是吧?我呸!我高杰虽然是个泥腿子出身,却也懂得忠臣不事二主,你们一个个的满腹经纶,满口仁义道德,今天却要给东虏当狗?跟你们一起共事,真是高某的奇耻大辱也,我家中有事,恕我不能奉陪!” 袁枢几人面色羞恼,指着他道:“什么当狗不当狗的,高将军说话真是粗鲁,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是也,我等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又哪里是你表面看着这般简单?” 许定国面色阴沉,问:“高将军,我连灭门之仇都不跟你算了,怎的?还不给许某这个面子?” 高杰呵呵一笑,道:“士可杀不可辱,灭门之仇是我之错,大不了把命还给你,我高老命一条,可不敢做汉奸!” 许定国突然面色一冷,手中杯子往地上一砸,朝内堂里大喝道:“刀斧手何在?给我做了他!” 内堂里奔出几十个身穿棉甲的刀斧手,不由分说便便高杰杀来。 同时门外也传来兵器相交之声,高杰哪里还不知道中了鸿门宴之计?当下把桌子一掀,挡住了刀斧手的视野,夺门而逃,不想刚出门口,迎面砸来一个重锤,高杰想闪躲已经是来不及了,当场就被砸出了脑浆,含恨九泉而死。 第35章 奴才们的上进心 袁枢府上的刀光剑影早就被隐隐不安的邢夫人得知,此番重重包围之下,高杰不可能逃出生天了,邢夫人找来部将李成栋道:“高将军危也,将军可能护送我母子二人南下投汉?” 李成栋武艺不凡,在高杰手下屡立战功,为高杰夫妇二人器重,他听了邢夫人的话,不假思索就道:“如今军中缺粮,跑也跑不了多远,不如我亲自率领军中三千精锐步骑袭击许定国大营,或许能有转机!” 邢夫人心中安定,点头答应了下来,李成栋于是率领军中八百骑兵,两千二百步兵,趁夜色奇袭许定国大营,许部兵马有数千兵马,都是些流民、卫所兵、山贼组成,欺负身无寸铁的平民自然极其威猛,然而对上战斗经验丰富的高部兵马,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哪里挡得住李成栋偷袭,当天夜里许部大营火光冲天,城中许定国得知大营被偷,大惊失色,叫骂不绝,带领残余部下逃离睢州北上投清。 得知偷袭大营得手,缴获辎重粮草足够高部生存一个月有余,邢夫人于是统领部众与李成栋汇合后,一路南下。 李忠义是在邳州城下遇到邢夫人所部,得知高杰身死,他也不禁感叹道:“虽然好色,但是不失为一个好汉!” 高杰旧部被安置扬州,至于其部三千士兵则被李成栋统领,暂时在李忠义麾下留用。 兵不血刃拿下高杰所部,徐州到扬州基本连成一片,刘清泽部、刘良佐部共计十万兵马成了无根浮萍,不久后降书相继送到李忠义大营。 江北四镇成为了历史。 李忠义一路上招降纳叛,沿途各城各县纷纷归顺,从从扬州到徐州,尽数纳入大汉版图。 此时跟历史极其相似,满清不为余力的攻打陕西山西,对徐州以南等地还没有足够兵力争夺,被赵汉摘了果子。 这些地方早就打烂了,从天启元年到如今,东虏年年入关掠夺,加上李自成的破坏,根本找不到一座安稳的府县,跟江南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 徐州城墙最高的有九米多,城高墙厚,周长十里有余,又把控运河,控制着几省通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在1644年这个时期,徐州虽然名义上还是由大明管理,但是如今连南明都没了,这里的官员就心安理得的接受汉军的入驻。 李忠义赵武长林营三千兵马以及李成栋的三千步骑驻守此处,然后就率领征战半年的北路军主力南下,隆武帝赵成武已经下了圣旨,命他回南京复命。 …… 北京的紫禁城里,多尔衮看了看山东传来的奏报,不禁愁眉不展。 在半个月前就有山东的地方官员暗自投靠北京,陆陆续续的有南方赵汉军队北上攻下徐州的消息,多尔衮都不曾当真,此时看着军中探来的军情,正式坐实了他的担忧。 满清在皇太极以前从来就没有入关一统南北的野望,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他们最大的野心也只是当个东北之主,只是大明从来不承认罢了。 在吴三桂降清前,东虏们最多的是时不时破关而入,对大明实施后方破坏,以减轻辽东对满清的军事压力。 在萨尔浒之前,东虏都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作战,在他们自己看来,那是抵抗明军的入侵! 从万历开始,就是明军主动出兵攻打的他们,说出来令人难以置信,在入关后所向披靡的清军,在初期竟然只是被大明当做一场叛乱来镇压的。 就算是这样,大明关外打了脑浆都出来了,关内的大明百姓许多连听都没听过,直到第一个带头投靠过去的范文程开始,紧接着是李永芳、孔有德…… 接受了汉人的带资入股,东虏这才开始做大做强,不仅有了治理地盘的人、还有了航海、火炮等文明方面的技术,彻底的从深山老林里的野人蜕变成有组织性的势力。 从此,东虏越打越强,就算这样,努尔哈赤这些东虏头脑也没想过成为华夏之主,在中国有句古话叫黄袍加身,就从这句话能看出来,当你身居高位心满意足时,底下的人未必如此,在怂恿建奴向关内发展的努力上,汉奸们算是尽心尽力,从努尔哈赤的不敢想,到皇太极的试一试,如今到多尔衮的加把劲,入关也是打着为大明皇帝报仇的幌子来的,愣是给这些汉奸给带出一条光明大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汉奸们有上进心,主子们自然而然乐见其成。 如今连北京都拿下了,满清满朝文武都处于干劲十足的状态,多尔衮也是如此。 多尔衮把信件递给范文程,道:“范先生,你看看这信件。本来我还想着跟南汉划江而治,现在看来是不成了,汉廷那位姓赵的皇帝,咄咄逼人,看来要打一场试试他们的底了。” 范文程看完书信,道:“如今多铎率领我大清八旗劲旅主力正在潼关鏖战,再出兵山东,怕是有些压力。” 多尔衮同意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跟李自成不同,赵汉拥有江南为后盾,钱粮富裕,如今又占领了徐州这个兵家必争之地,全国拥兵十数万,现在不打得他不敢北上,日后定然是我大清的死敌。” 范文程不敢多言多语,多尔衮看见他半天不说话,笑了笑道:“范先生无需担心,这大清不仅是你的心血,也是本王的心血啊,岂有轻视南汉之理?我会命令南下河南的多铎部分兵一部东进徐州,先试探一下汉军的战斗力在议其他。” 范文程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多尔衮又问:“听说你昨天进宫面圣了?顺治小儿跟你说了些什么话,能不能跟我说说?” 范文程额头冷汗直流,道:“回王爷的话,奴才进宫只是日常问安,并无他事。” 多尔衮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是提点道:“先帝待你不薄,你帮他辅佐幼主是人臣应当之事,我不会怪你的。” 范文程低眉顺眼,不卑不亢道:“王爷雄才大略,宽而有容,奴才不敢他想。” 看着范文程离去的身影,多尔衮眼睛一眯,呢喃道:“狗奴才!” 第36章 海选秀女 在半个月前汉廷下令挑选秀女入宫的消息便传遍南京,礼部的人早早就把命令传达大汉治下各地。 南京紫禁城坤宁宫内,戚颜君一脸端正威严的坐在上位,在她面前的是三个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子。 第一个是个长着鹅蛋脸的女子,闺名叫苏中则,身段苗条,面容秀丽,家中乃是苏州人士,盐商出身。 第二个是瓜子脸,闺名叫常韵诗,她身段纤细,面容艳丽,长着一对桃花大眼睛,清丽可人,家中乃是湖南人士,耕读人家。 第三个叫江丽华,皮肤姣好,清甜可人,家中乃是江西人家,父亲乃是江西南昌大户家庭。 这三人各有千秋,戚颜君有心让赵成武把心思放在传宗接代上,便为他海选、初选、到最后的各项考核,层层选拔,如今终于挑出三个令她满意的女子。 戚颜君原本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可是自从当了皇后,也变得规规矩矩起来,遇到外人也是面容威严不可侵犯的模样,见了这三个从民间挑出来的女子忐忑模样,也不禁想到以前的自己。 戚颜君点了点头,做满意之状,道:“你们都是好人家的女子,如今入了宫,可就是皇家媳妇了,以后要谨言慎行,为皇家开枝散叶为己任!” 三女齐齐应声称是。 年纪小的何韵诗偷偷抬头看了眼当今皇后,不巧被戚颜君看到个正着,正欲告罪一声,戚颜君却大方道:“想看就看吧,以后大家都是姐妹了,本宫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以前也是民间人士。” 三女听了稍微大胆了些,目光炯炯的看着戚颜君,突然宫外传来太监一声高唱。 “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出门恭迎,赵成武本身也没那么多规矩,令无关人等出去后,把戚颜君扶了起来,然后让三位佳丽起身,对戚颜君道:“朕刚刚结束早朝,就过来看看你了,御医说你已经怀上了,何必为我如此操劳?” 戚颜君叹了口气道:“你还知道我为你操劳啊?那就努力多给老赵家添几个成员。” 终于要有后代,赵成武一想到这事就激动,把戚颜君按在座位上,道:“我听人说,妇道人家怀有身孕,要时时刻刻注意休息运动,你今天有没有去御花园散散心?” 戚颜君原本端庄的神情慢慢融化,面目羞恼道:“皇帝你……规矩些,我好不容易才树立的威严形象让你给毁了。” 赵成武哈哈一笑,仿佛变成了那年那世的赵成武,无所谓道:“规矩是我给别人定的,我用得着讲什么规矩?谁敢跟我讲规矩?” 戚颜君白了他一眼,眼神示意,赵成武不愧是皇帝,眼力劲还是有的,扭头看向三个低眉顺眼的秀女,果然个个落落大方,他笑了笑,走过去把她们一个一个的按着坐下,道:“你们头次离家这么远吧,辛苦了,以后紫禁城就是你们的家,以后有了委屈就找我。” 三女好奇之下听了这话,心中感动,没想到当今皇帝是个如此温柔之人,不仅一人开创一个王朝,还对女子如此贴心,三女脸色齐齐一红,齐声称谢。 这边与几女其乐融融,一边散步一边说些好话,就看见林老太监走过来说北伐元帅李忠义回朝述职,现在人已经在英武殿。 “他一回南京就进了宫,连陛下赏赐他的府邸都没有进。”老太监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赵成武跟戚颜君告了一声抱歉,便扭头往英武殿走去。 皇帝离去后,辣妹子常诗韵头一个开口道:“我第一次目睹天颜,想不到皇上是个如此温和的人。” 江丽华也点头赞同,苏中则沉默不出声,戚颜君问道:“苏妹妹,你呢?怎么不说话,陛下长得不好看吗?” 苏中则惶恐道:“妾身不敢如此想,陛下人中之龙,能侍候陛下是臣妾的福分,只是想起家人,难免走神。” 戚颜君点头道:“刚进宫是这样的,你家是苏州,离南京不远,可以让家人入宫探望嘛。” 苏中则行了个礼,嗯了一声,望向英武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英武殿里赵成武扶起了李忠义,道:“朕的大元帅,大半年未见,你倒是瘦了,行军打仗是个累人的活,你辛苦了。” 李忠义恭敬拱手道:“末将不敢居功,算靠将士用命。” 赵成武点了下头,道:“朕的兵也是好样的,这次你们回来朕十分高兴,人人皆有赏赐,忠义啊,登基时十四哥把你封为镇北伯,其中意思就是希望你能帮哥哥一扫长江以北,我对你是寄予厚望啊。” 李忠义咧嘴一笑,道:“嗯,咱知道,所以带领北路军一刻不敢耽误,打黄得功、打史可法、都是用了心思的。” 两人许久不见,赵成武下令御膳房那边炒几个小菜,边吃边喝,聊聊前线的情况,李忠义一五一十的讲述,赵成武听的热血澎湃,期间戚颜君来了一趟,给哥俩添了个亲自炒的油炸猪大肠。 李忠义羡慕道:“十四哥你终于肯成家有后了,弟兄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南征北战,子孙后代总算有了盼头。” 赵成武闻言问道:“你也得找个媳妇咧,要不是怕你反感,我都想给你赐婚了。” 李忠义听了哈哈一笑,道:“我十六岁在大同当大明边军的时候,其实有过一个喜欢的,可是当时我是个穷鬼,周围的村子都快吃人了,我的军饷也欠了半年不曾给,于是我给不起聘礼,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一个六十岁的大户老头给娶了。” 赵成武经历过这种遗憾,举了举杯中酒,道:“喝,敬那走不出去的青春。” 李忠义连喝三杯,面带微笑,道:“是啊,走不出去的十六岁,当我功成名就之时,香云已经变成别人的女人了。” 酒过三巡,赵成武命人送昏迷不醒的李忠义回镇北侯府,转头叫人传赵文来见,问道:“有没有办法查一查关于李忠义以前的过往?包括他以前一个叫香云的相好?” 赵文道:“大同那边我们还来不及安插人手,如果陛下需要,臣立即派人去探!” “去吧!查到后,给我把那个香云的女子带到南京,我要成人之美,至于那女人的一家,必要时做的干净利落一些,别留下手尾!” 赵文心中一紧,跪下接旨离去。 第37章 刘二之死 “驾!” “驾” 一支精悍的骑兵奔跑在河南平原干裂的土地上,热烘烘的太阳把整片土地烘烤的寸草不生,周围泥土里经常能看到成片的人类白骨,一些腐烂的尸体半掩在地上,惹得苍蝇嗡嗡的愉快进食。 一股股恶臭扑面而来,清兵不得不用面巾包裹住口鼻,以遮挡住这股钻入鼻孔的尸臭味。 骑兵里有个身穿华丽棉甲的清兵将领,驻马注视了那些尸骨良久,便头也不回的跟上队伍继续奔驰。 不一会又探路的夜不收骑马回奔,在他面前勒紧马缰,禀报道:“启禀定国大将军,前方二十里有座县城,城中被流民占据,旗帜上写着刘字,似乎是流民统帅之姓。” 多铎问:“县城何名?这里可还是河南境内?” 那探马道:“县城叫涉县,乃是河南湖北交界名不经传的小县城。” 那探马离去后,一旁的年轻小将驱马上前,道:“大将军,此县城据说是那赵汉皇帝的发家之地,那城中姓刘的应该是刘二,乃赵成武的同乡。” 多铎瞥了一眼尼堪,这个家伙年纪轻轻就对排兵布阵十分熟练,多尔衮把他派在身边也有锻炼他的意思,想把他打造成满清入关后的名将三代,多铎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这么了解,这涉县就交给你了,天黑之前我大军要在涉县过夜!” 尼堪不卑不亢拱手答应,率领三百镶白旗骑兵疾速奔驰,在涉县城门下驱马游弋。 城墙上刘二率领的流民们早就惊慌失措,没有经历过恶战的他们头一次见戾气这么重的骑兵,跟上次左良玉的骑兵一比,刘二丝毫不怀疑这数百骑兵只需要一个突击凿穿就能把左良玉部击溃。 “辫子!他们有辫子!” “啥?东虏都打到河南来了?” “完了,完了,东虏喜欢屠城,我等必死无疑了。” 崇祯元年以来,人们对留有辫子的骑兵有着深深的畏惧感,尤其以北直隶山东等地最为明显,清军多次入关把这些地区给折腾的不轻,轻则掳掠,重则屠城,许多地方现在依旧能看到森然白骨。 刘二面色凝重,身后的沈大等人也一样如此,甚至有人裤裆里都湿了,沈大道:“为今之计,我们应该南下突围,投靠赵十四!” 刘二面色不愉,道:“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皇帝咧,比我这个汉王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会看上咱们这些讨食的?” 沈大知道刘二十分妒忌的心理,一个当年在他身边唯唯诺诺的同乡,靠他两个糠饼救活才得以活下去,现在成为了中国半壁江山的主人,刘二说不妒忌是假的! 他可以看着周围的大户酒足饭饱抱着小妾,也可以看着官老爷们握着笔杆子念着圣贤书做人上人,就是看不得同样是地里刨食的赵十四有朝一日成为他需要仰视的人。 刘二道:“我绝对不会去投靠那个离我而去的白眼狼,他现在成了大英雄,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又如何?同样是苦哈哈出身,他能成为英雄,我如何做不得?” 刘二把上身脱光,露出一身健壮的腱子肉,手里拿着一把钢刀,大呼:“兄弟们!东虏南下,国家危也,大明没了,可咱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还在,没人愿意以身饲敌,便从我大同刘二始,今日当血染涉县,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城墙上千呼万喊,流民们拿砍刀的、扁担、长枪、腰刀、目光决然。 此刻流民们对生活已经绝望,活下去也没啥盼头,只想临死前对这片土地报答与深沉的热爱。 过不下去了,跟亡国灭种相比,那干裂的土地才是他们最绝望的东西,十几年了,年年如此,种啥也长不出来,连粮种都吃没了,好不容易在涉县安顿下来,却又被东虏逼上了绝路。 绝望是什么? 绝望就是他们此时此刻,他们不想再流浪讨食,路上饿死被人分食了。 他们今天要做英雄! 尼堪突然感觉到一股心悸,如果汉人都是这样的人,他不敢想象大清能不能统治这片土地。 “老规矩!重箭直射!” 尼堪麾下三百骑兵纷纷弯弓搭箭,又粗又长的重箭在近距离上跟鲁密铳的威力差不多,被射中的人被惯性撞飞两米远。 “嗖!” “嗖!” 东虏的骑射说实话跟蒙古骑兵比起来差远了,但是对付步兵尤其是移动距离不远的步兵,两者的骑射技术都差不多,准头一样精准。 还没有近身登城呢,三米高的城墙在清兵铁骑的眼里,是限制骑兵冲击的天堑,同样也是困住流民军们的枷锁,一根根粗大的重箭被精准的射入城朵,射入人的胸膛、面门。 许多英勇的人在城头就倒下,一些人连忙蹲下躲避箭羽,东虏分出几队骑兵从马鞍处拿出连绳钩爪,趁着射手的掩护,钩爪在手上转圈储力往上一抛,精准的勾住城朵,人直接在马上站立起来顺着勾索往上攀爬。 三米高的城墙能有什么用? 东虏几秒钟就从马背上借助钩爪攀爬而上,随即掏出了狼牙棒、重斧、重刀一一往流民身上招呼。 东虏几乎每个壮年都是经验十足的老兵,从努尔哈赤时代开始到现在,几十年的征战生涯锻炼出了他们耐苦战,善恶战的传统,爬山涉水如履平地,骑射步射无一不精。 流民军也悍不畏死,一个流民被东虏活活劈断了手臂正哀嚎惨叫,另一个流民就从侧身跟进,手中砍菜刀劈在对方棉甲上发出一声闷响,那东虏只是停顿了一下,手中重斧一个回旋倒劈,流民缺衣少食,肚子被他活活劈开一个大口,一连串混合着绿色的葡萄串从肚子里爆裂开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啊!!我的肠子流出来了!” “帮帮我,帮我塞进去,求你们了。” “我的手啊!你们谁看见我的手飞到哪里去了?啊……” 东虏司空见惯了这种场面,人人穿着两层厚的棉甲,嘴里嘿嘿的发出怪笑,说些深山老林里的东虏话,在辽东他们也是这么砍明军的,往往一个冲锋,明军就溃散逃命。 “啊!” 刘二以前也只是个种地的,虽然身体结实,可武艺全是庄稼把式,真正与职业士兵厮杀,还是力不从心。 那边早早就有东虏兵盯上了他,被东虏的重刀一劈,刘二虎口碎裂,手中的腰刀也掉在脚边,惊慌失措之下他就地一滚,避开了东虏的重刀! 另一个东虏从身后偷袭,一杆狼牙棒从天而降,往他脑袋狠狠砸下,顿时地面上多了些碎裂的头骨和白花花的脑浆。 “刘二!!!!” 沈大瞪着血红的双眼,流下了热泪,怒叫一声跳下城墙下,往城中赶去,他怕了! 跟刘二不同,他还有一家老小跟着,他要是死了,家人怎么办? 兄弟啊对不住了!沈大哥不是怕死,是真的不能死!待我把娃儿养大,必定杀尽东虏为你报仇!一路上沈大心如刀割,心里的愧疚不断的割开他的内心,接了家眷后匆匆往南逃命。 破城当天,东虏在城中大开杀戒,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死法各异…… 第38章 清兵南下 尼堪走在充满杀戮的涉县土路上,坑坑洼洼的路面比起盛京差远了,不远处一伙镶白旗士兵正把一群老弱妇孺集中在一起关在一处民房里,把手中的火把一丢…… 民房里不久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几个东虏哈哈怪笑,尼堪摇了摇头,心里对士兵的做法有些不满,这样子我大清会被后人如何评说? 城门口那里多铎已经率领大部队进城了,整个涉县变成了清军的大营。 多铎一边看了看周围的密密麻麻的尸体,一边看向尼堪,不满道:“尼堪!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天气炎热,流民尸体暴露久了会散发恶臭,引发大疫我拿你试问!” 尼堪低眉顺眼,不敢反驳,道:“是,末将立刻下令掩埋尸体,请大将军息怒。” 尼堪等多铎走远了,才面色不忿的哼了一声,轻声道:“狼子野心之辈!” 多尔衮如今在满清朝野威望一时无两,听闻连太后也成为其胯下之臣,尼堪作为皇族之一,自然不忿。 都铎此次受多尔衮之命,统帅镶白旗十个牛录,共三千多骑兵作为主力挥师南下攻汉阳! 没错,多尔衮让他拔掉徐州这颗探进徐州的钉子,然而多铎行军多年,如何肯舍近求远长途跋涉的攻徐州? 他带兵从潼关直接南下攻汉阳,正是攻敌必救是也。 你打你的徐州,我打我的汉阳,直接威胁襄阳、武昌,看你赵汉急还是我急。 数日之间,清军连下新县、麻城等地,兵临汉阳城下。 刘侍当初在汉阳城被汉军攻破时好运没被杀死,被赵成武留了性命继续当县令,对赵汉政权还是有几分忠诚的,见了清兵在城下扎下大营,连忙下令城中青壮抵抗。 汉阳周围不少耕田是汉军士兵的军功田,刘侍知道这个责任是何其重大,汉阳一失,汉军中的杀才们能把他全家都刮了。 汉阳城只有一个守备营大约五千人驻防,都是今年才招的新兵,战斗力堪忧,刘侍一边派人过江给南京传递军情,一边跟一个叫徐从武的年轻将领讨论汉阳城的防御。 刘侍一个文官县令,不懂行军打仗的事情,于是道:“徐将军,汉阳县城数万百姓的生死存亡就交给你了,涉县、新县、麻城尽数陷落,十数万百姓惨遭清兵屠戮,你要为他们报仇。” 徐从武咬牙切齿点了点头,看向清军大营的目光露出愤怒的火焰,道:“你放心,人在城在,城陷人亡!” “报!清军派人劝降!” 一个汉军士兵来报,徐从武哼了一声,从旁边拿起铁弓,弯弓搭箭瞄准城下一个骑兵,抬手便射。 “降尔母!” 重箭射出,城下那清兵哪里想到汉人还有这等好汉,能用铁弓射重箭偷袭,重箭的威力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他稍微不注意便被射穿了肚子,惨叫一声跌落下马。 八旗满洲的东虏大多身穿双层棉甲,能挡得住刀枪以及普通箭羽,对重箭却没有多大效果,重箭又称破甲箭,那清兵因此直接被射杀当场! 清军的阵营纷纷破口大骂,不用多铎吩咐,一排重箭同时射出,汉军士兵举起盾牌就挡,却还是有些重箭击碎盾牌射入汉军身体,立马哼都不哼一声就被射杀。 这下汉军士兵老实了,纷纷蹲在城朵下不再冒头,徐从武眉头一皱,想不到清军的射术这么快、稳、准!重箭说射就射,说不得是深山老林里搏虎撕狼锻炼出的体魄了。 多铎骑在马上哈哈一笑,指着城头躲避的汉军,高声道:“汉军不过如此,尼堪,去周围抓些汉儿来填护城河,攻城的时候也要用到他们!” “是!末将遵命!” 多铎命人把从新县、麻城等拆卸而来的木材集中起来,驱使汉人工匠打造云梯,一边下令士兵吃饭养精蓄锐。 那边尼堪已经从周围乡县抓了数千汉民青壮,用绳索套住一个连着一个往汉阳往回赶。 清军喜爱烧杀抢掠,动则屠城,然而此时战事逼近,却没有一个人敢拖拖拉拉,完全没有平时尽情屠戮的桀骜不驯。 清军军法严峻,尤其是多铎统兵更是如此。 徐从武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多铎,还以为城下是清兵的一支偏师,又因为汉阳背靠长江,无需担心清兵绕后偷袭,因此把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的清军大营身上。 日至午时,普通蚂蚁般的汉民们被清军用腰刀驱赶着扛着土包填充护城河,清兵则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时不时举起圆盾防御,手中的钢刀沾着猩红的血液。 凡是停步不前的汉民无分老幼,清兵一律砍死,还没攻城就已经留下遍地的尸体。 汉民们绝望的望向城头,口中哀求,一边把土包往护城河里倒。 城头上刘侍焦急道:“徐将军,这些老百姓被清兵胁迫,成为了帮凶,不可心慈手软啊!” 徐从武也是摇摆不定,周围的汉军士兵都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等待他的决定,是射杀,还是任由护城河被填平。 刘侍唉一声跺脚道:“你个瓜娃子,犹犹豫豫的,根本不知道其中凶险,你以为不杀他们就完了,万一清兵用他们当肉盾攻城,你杀不杀?” 徐从武听了流下了一身冷汗,是啊,这还用选吗?城内有几万百姓,杀这几千被敌人驱使的百姓,而救下更多的人,这还用考虑吗? “弓箭手准备!” 汉军士兵三三两两的弯弓搭箭,弓箭手实在太难培训了,徐从武所在守备营五千人里只有几十个弓箭手,箭羽也不多就数十捆,而且体力只能射集中抛射三到五次,徐从武不敢过多的浪费箭羽以及士兵的体力。 “放箭!” 数十支箭羽射向城下的汉民,由于是集中抛射,属于覆盖打击,当场就射杀了二三十人。 “同胞也杀!你们不为人啊!” “城上的军爷,别射啦,我们都是被逼的啊!” “发发善心啊!” 徐从武感受到周围询问的目光,但是他无所畏惧,嘴里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 “继续!” 第39章 戚显宗挂帅 一匹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快速奔驰进入洪武门,南京百姓们纷纷退让,看着一骑绝尘而去的骑士,所有人都冒出一个疑问? 东虏打到南方了? 长江以南自从明朝中期以来就被保护的非常好,哪怕是天启崇祯时期,刀兵也不影响到长江以南。 历史上张献忠有入侵过湖北湖南的记录,但是这个时空由于赵成武异军突起,迅速摧毁了南明政权并且建立了赵汉,这使得南方百姓们对战争依旧停留在想象里,最多的还是从北方涌来的流民口中知道李自成、张献忠、东虏等如何如何。 赵成武面色铁青的看着手中的急报,半个月前清军就以雷霆速度拿下涉县、麻城、新县、然后兵围汉阳县。 汉阳告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要跟满清第一次交手了,他还是有些忐忑。 “成武哥,你……怎么了?脸怎么白成这样?” 戚颜君一边扶着大肚子,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视线放在御桌上的信件上。 赵成武回过神来,面色恢复如初,把她拉到皇位上坐了下来,道:“颜君妹子,你不是在养胎吗?怎么跑来英武殿了。” 戚颜君坐下面色古怪,道:“不跑来英武殿,怎么知道你遇到麻烦呢?看你魂不守舍的,连皇位也让给我一个女人坐下了,我坐这了,你坐哪?” 赵成武嘿嘿一笑道:“你我夫妻一体,这位置你要坐我就给你坐了,那又怎样,我乐意。” 戚颜君白了他一眼,拿起刚才送来的公文看了看,道:“汉阳告急了呀。” “是呢。”赵成武低眉顺眼的老实回答。 戚颜君没好气道:“看看你现在,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那股蛮劲,汉阳不是还没丢吗?就算丢了,清兵还能飞不成,或者是还能身无片甲的游过长江啊?” 赵成武被她这么一说,干脆也坐在御桌上,打开地图,说道:“还是妹子你比咱聪明,你跟咱说说,这信使来回一趟都快一个月了,这汉阳到底丢没丢?我记得汉阳守将是徐从武,那个徐文爵的二儿子,因为会武艺懂得些兵法,所以我就让他守汉阳了,一个勋贵后代,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戚颜君思考一会,道:“李忠义不是闲赋在家吗?何不让他带兵去驱赶清兵?” 赵成武尴尬道:“十二他已经立下不少战功了,也给他封伯了,而且他还没成亲,就又给他撵出去打仗,我心里过意不去。” 戚颜君看了他好久,才摇了摇头道:“夫君啊,你这样是不对的!我知道你的担心,可是我要告诉你,他要是有那种心思,在徐州的时候就不会回来了,你何不大胆启用?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你那群兄弟会不会有隔阂?现在北有满清,西北有李自成,你不依靠你那群兄弟,你还能靠谁?” 赵成武知道瞒不过枕边人,叹了口气,心里想了想,何必胜正在帮他整训十万守备营,并且一天天的忙的要死,肯定是无法出征的了。 赵忠信前些日子刚刚成亲,连个后都没留下,也不好让他挂帅,其他将领要不就是能力最多能带个千把几千人,能统领一万人以上的将领现在满打满算就这三人。 难啊! 赵成武看了看自己老婆,问:“颜君妹子,你哥怎么样?要不让他挂帅试试?” 戚颜君想了想,疑迟道:“我大哥虽然对祖上兵法略有心得,可是……他从来没有带过兵,我怕……” 赵成武一拍大腿,大喜道:“就你哥了!” 戚颜君嗔道:“我是怕有人说你任人唯亲啊傻夫君。” “举贤不避亲嘛。” 第二天戚显宗就被赵成武升为汉阳统帅,升骠骑大将军,统帅骁骑营、神机营、陷阵营共计一万一千战兵从南京坐船出发支援汉江。 沿途各府各县共征召两万民夫运送后勤补给,由于是逆流行驶,加上风流不大,大军在七天后才到达汉阳渡口。 戚显宗站立在船头,远远的就看见汉阳县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半个月前。 清军耐苦战,驱使汉民为前驱攻城,汉军士兵连续射箭干扰,却还是被敌人填平了护城河。 接着是惨烈的攻城战! 附蚁登城的汉民们这下面对的不再是零星的箭羽,而是守备营汉军的钢刀以及长枪。 燧发火枪产量跟不上,目前为止只装备了长林营、神机营、以及驻守徐州的赵武部守备营士兵,汉阳的守备营其实还是以钢刀长矛为主。 冷兵器时代八旗满洲兵的战斗力格外彪悍,又身穿双重棉甲,刀枪难伤,多次攻上城墙都被汉军打退。 “杀啊!” 徐从武一把钢刀虎虎生风,他武艺不凡,带领一帮亲卫充当救火队员,哪里快被突破就往哪里补,身上的棉甲早就被鲜血染红。 汉军士兵见主将奋勇,军心始终没有下降,又有城中百姓救治伤亡人员,于是一群新兵竟然跟东虏杀得有来有回。 “噗呲!” 五六杆长枪同时捅去,一个满洲兵闪躲不开,干脆不管不顾,直接无视锋利的枪头,手中短斧一扔,砸倒了一名汉军。 一个汉军从侧身用刀背往满洲兵的铁盔上一敲,趁他失神的功夫搂住他的脖子,口中大喊:“快!割他喉咙!” 周围士兵见机纷纷一拥而上,割喉后将这个满洲兵乱刀分尸。 城墙过道上早就铺满了尸体,剩余的满洲兵终于撑不住这口气了,纷纷沿着云梯退下逃命。 “碰!” 清军大营里传出一声闷响,一颗人头从中军大帐里飞出落在地上。 多铎面色铁青,饿狼一般的眼睛静静的审视着眼前一排清军将领,刚刚人头落地的牛录章京也没有让他怒火消失。 多铎目光最后定在尼堪的身上,冷笑一声道:“大家都说你是未来我大清的将星,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可是半个月了,死伤了几百人,都是我满洲的勇士,连个小小的汉阳都拿不下,你还有什么脸面叫未来将星?” 尼堪脸色也不太好,不甘示弱的看着多铎,道:“汉军不同明军,耐力极强,人数又多,许多勇士精疲力尽没办法才退下的。” 多铎突然一马鞭子抽在尼堪脸上,道:“少他娘的啰啰嗦嗦,跟汉人一样为失败找借口!读了几本汉人的书,变得越来越没有血性!” 尼堪大怒,指着多铎道:“大将军!我不是你手下的奴才想打就打,我是褚英后人,也是皇族!你可别太过分了!” 多铎哼了一声将马鞭一丢,坐在帅位上。 “明天最后一天攻城!我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汉阳,难不成比山海关还硬!” 第40章 日行一恶多铎 汉阳城南面的渡口陆陆续续的登陆汉军士兵,上万人的队伍由于分别乘坐数百艘商船,渡口是一时间容纳不了太多船只,只能轮流登陆。 戚显宗身后站立着一排将领,从副将往下,有把总,有千户官、百户官,仔细一数大概数十人上下。 没有完整的军官团队,就管理不了上万的军队,这些军官对负责指挥打汉阳保卫战的戚显宗尤为重要。 徐从武在几名亲卫的拱卫下来到戚显宗面前拱手道:“卑职见过将军。” 戚显宗不敢摆架子,哪怕他是当今国舅,连忙将徐从武扶起,说:“汉阳存亡之际,城墙防务离不开你,何必讲这些官场虚礼。” 徐从武忙道:“上下尊卑有别,你既是我的上官,也是国舅,不可轻怠。” 戚显宗也不再纠缠这些东西,听了徐从武娓娓道来,得知清兵已经围攻汉阳半月有余,伤亡数百也未攻下,不禁心头一松。 戚显宗道:“此次你们斩杀数百真满洲,真是大功一件,比以前的大明朝在辽东的战绩好多咧,我定然奏报朝廷,为你们请功!” 戚显宗身后的军官不禁对守备营的战力刮目相看,其中以何一德、伊先民两位从万历时期就在的老将最为惊讶,已经六十五岁的伊先民目瞪口呆道:“斩杀数百真满洲?我的乖乖,东虏什么时候这么差劲了?” 两位老将经历三朝,算上赵成武这一朝,乃四朝老臣了,亲眼见证东虏的崛起,也知道明军在辽东讨伐东虏经常杀良冒功,杀多少全凭笔杆子,因此难以置信。 伊先民今年五十八,也是几朝老臣,跟何一德一样,有些破防,宛如梦中。 徐从武呵呵笑着解释道:“不是真满洲能打,是以前的明军太差劲,如今我汉军士兵人人分田,月月足饷,虽然战斗力比起真满洲还有差距,可是人人闻战而喜,可以苦战也!” 两位老将军这才释怀,作为军中老将,二人自然知道大明军队是什么德行。 古代的人不傻,明朝时期,百姓们当兵大多数都是因为活不下去了,进军队里讨口饱饭吃,也好过当流民。 这样的士兵打打起顺风仗自然勇猛精进,可是遇到耐苦战的军队就显得拉垮了,古人对土地的渴望十分强烈,军中那被克扣下来的几两碎银真的不值得玩命。 可是自从赵汉朝廷立下军制,当兵先分十亩公田,有战功者再按照军功赏赐私田,这就把古人的欲望激发出来了。 打仗不再是上班一样应付了事,士兵们为了军功田可以说是恨不得天天打仗。 具体例子可以参考唐朝初期的唐军、或者后世某支军队。 “这才是真正的职业士兵啊!” 戚显宗显然知道明朝军队的弊端,他祖上曾经凭借丰厚的军饷都能打造出一支百战百胜的戚家军,没理由现在每月二两银子,还有军功田赏赐战斗力反而不如戚家军才对。 天色已晚,赵汉援军凭借夜色掩护悄悄入城,城外清军大营里多铎站立在二十几米高的观楼上愁眉不展,凭借多年的战场直觉,他感觉汉阳城内的汉军兵力有所增加。 半个月以来清军损失数百个真满洲,这是进入中原后满清第一次遭受如此巨大的打击。 他有些后悔了,曾几何时真满洲的勇士沦落到亲自攻城了?不应该是汉军八旗先上的吗? 多铎下了观楼,问尼堪道:“孔有德部到哪了?军情紧急,命令他们火速赶来汉阳!” 多铎心疼真满洲伤亡惨重,于是早就下令在潼关的孔有德部南下支援,只是步兵靠着两条腿,半个月了也才刚刚走出河南,现在刚刚进入湖北境内。 尼堪脸上的伤疤清晰可见,低眉顺眼道:“大将军,孔有德部以步兵居多,还要运送红衣大炮,行程缓慢也是正常,不如命孔有德先率领所部五百骑兵先行?” 多铎疑迟了一会,道:“也好,河南湖北境内已经没有多少有威胁的势力了,红衣大炮无须骑兵时刻护着,命令他先率领骑兵南下与我汇合吧。” 尼堪点头答应离去,心里却认为多铎这个人心理已经变态到了极致,喜怒无常,有时候能跟你心平气和的商量军机大事,有时候说不定就把你当成手下的啊哈般随意打杀,如果尼堪知道后世有个精神病这个名词,必定送给多铎享用。 多铎等尼堪走了后,看了周围的人一眼,见他们个个神情紧张,不禁有些生气,道:“你们一个个的都什么表情?嗯!?我最近总是听见私底下有人说我得了病,你们也是这么觉得的吗?还是流言就是你们开始传的?” 这下镶白旗的牛录京章们纷纷吓得脸色大变,齐齐跪下连道不敢。 多铎把这些人人鬼鬼都一股脑的赶走,才独自坐在统帅专属的座位上,捂着脑袋龇牙咧嘴。 “疼!疼……死我也。” 多铎咬着牙大喝一声来人,叫来亲兵道:“现在给我派快马出去找一百个汉民来,快去!” 亲兵带领一队骑兵很快抓来一百多个汉民,男女老幼通通都有,关在一处围栏里瑟瑟发抖,多铎捂着头从中军大营里走来,扭了扭脖子,从亲兵手上接过一把狼牙棒,独自一人走进围栏中。 他伸手递给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女一个馒头,又癫狂又温柔的笑道:“小姑娘,饿了吗?给,今天蒸的大馒头。” 瘦小女孩大概是饿急了,颤颤巍巍的接过馒头就往嘴里塞,多铎得意的哈哈大笑,少女被吓了一跳,加上滴水未进又太饿了,馒头被干巴巴的卡在喉咙里,倒在地上抽搐挣扎了一下白眼一翻,再看已经是不省人事了。 多铎掠过少女的身子,注视着眼前这些衣衫褴褛瘦小如柴的人,口中缓缓道:“我是个公平的人,头疾发作就想杀人,不过我怕将来下地狱会遭到报应,所以想要日行一恶,必须日行一善在先。老头,就从你开始吧……” 第41章 他们真敢亮刀子 尼堪或许是出生晚的原因,深山老林里钻的少了,少了许多渔猎民族野人的粗狂,反而面目白净,加上在盛京跟汉人官员接触一多,受儒家思想熏陶下,是满清高层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精通文墨之人。 满洲那些战功赫赫的老人看到他一副汉人模样,于是纷纷把他的名字叫成了尼堪,在满洲野人们的老话里,这个词是用来形容汉人的意思。 尼堪从小聪明好学,汉文、满语、高丽语都精通,而且骑射在满洲三代中也出类拔萃,皇太极在世时就对旁边的大臣说:“此子聪慧,乃我爱新觉罗之麒麟子也!” 尼堪属于正蓝旗人,但是由于兵权早就被一群叔叔勋贵们拿捏在手中,因此他此时还不是那个历史上统领几十万兵马的南征先锋。 尼堪郁闷的走在大营中,不小心看到不远处几个士兵正围在一起看热闹,不禁好奇,于是走过去看看。 脚下泥土变得粘稠,尼堪感觉到奇怪,低头看去,脚下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浸透,前面还有不断的新鲜血液涌来,士兵背影前面,不时传来惨叫哀嚎声,有男有女,甚是凄惨。 尼堪摇了摇头,知道多铎的病症又发作了,定是抓捕了汉民在杀戮发泄。 “真是变态!” 尼堪嫌弃的收下脚步,转身离去,对身后的哀嚎声充耳不闻。 回到自己的帐篷中,尼堪双目炯炯有神,心中对多铎多尔衮三兄弟掌握兵权愈发不满,作为正蓝旗之人,还是宗室,手中没有兵权连多铎也不把他放在眼中,动则训斥鞭挞,这三兄弟简直是目中无人。 或许……我能试着跟豪格接触一下? 咦,天亮了! 尼堪一不留神就这样坐到天亮,大营里人马嘶鸣。 一支五百人的骑兵从大营外进入大营,孔有德那张肥的流油的圆脸出现在他视线里。 多铎带领牛录章京们已经在中军大帐内议事,他急急忙忙的走进去,就看到孔有德带领麾下一群军官正在对多铎复命。 在满清朝中,不止是皇太极,多铎三兄弟也十分的欣赏孔有德这个人,很多旧明降将都是被俘虏而投靠满清,只有孔有德一些少数人是主动联系投靠的,而且是带兵投靠,在满清高层眼里,这样的人最有价值。 孔有德不仅为满清带来先进的航海技术、火炮技术、火枪技术、还有人心。 更主要的是,他手下数千人的汉军旗士兵对他忠心耿耿,装备的鸟铳、火炮令满清八旗都十分忌惮。 多铎敢用鞭子抽他这个爱新觉罗皇族,却未必敢对孔有德挥鞭子,反而礼敬有加。 多铎哈哈大笑扶起孔有德,说道:“老孔啊,真是太谢谢你了,从北京一路到潼关,现在又让你来湖北,我是真的被逼的没办法啊,这汉阳城内的汉军是真的有股蛮劲,我的部下攻打半个月了,却还是撬不开他们的防御,只好等你部炮营来轰开它了。” 孔有德不卑不亢道:“主子放心,红衣大炮已经运到新县,只要三天就能赶到,到时候必定让赵汉军队尝试一下炮弹的滋味!” 多铎满意点头,下令大摆宴席,孔有德赶路多日终于吃上一顿热乎的了,不禁老毛病又犯,问多铎道:“主子,来的匆忙,臣的小妾舞妓只得留在潼关不曾带来,您看……” 多铎哈哈大笑,挥手一招,几个平民女子被带进大帐,多铎笑道:“这地方都打烂了,没那么多皮娇肉嫩的,只剩些村姑解解馋,老孔你先应付着,等打下汉阳,准你部一个月不封刀!” 孔有德听得多铎许下酬劳,眼睛一亮,把几个哭泣不止的村姑搂进怀里哈哈大笑,道:“如此就多谢主子了!” 多铎道:“先喝酒吃肉,这几个女子你可带回营中慢慢享用,来,喝酒!” 酒过三巡,将领们相继离开,孔有德也心足意满的带着那几个女子离去,多铎收下笑脸,看向尼堪道:“怎么,不服气?” 尼堪低眉顺眼道:“回大将军话,卑职不敢。” 多铎哼了一声,道:“这个姓孔的可不得了,咱大清还得依靠这帮汉人才能坐稳天下,咱们满洲勇士在关外平原是所向无敌,可是入了关一看,到处是城池,一个个的打下去,凭我们几万真满洲,死个几遍都拿不下,汉阳就是个例子。” 多铎继续道:“姓孔的这些人,唯利是图,手握精锐,投我大清也不过是借我大清的招牌为自己打算,你要是真逼反了他们,分分钟就能对我们亮刀子你信不信?” 尼堪吓了一跳,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我真满洲勇士天下无敌,你们敢?” 多铎挑了挑眉,道:“天下无敌?你信吗?” 尼堪失神的坐下,心里反复思考,是啊,说到底咱们大清人口还是太少,不依靠孔有德、耿仲明这些人,光靠真满洲来打,整个满洲死绝了也统治不了天下。 多铎见他如此,笑道:“所以我们入关后,不但要对这些人礼敬有加,还要许诺重利,让他们为前锋攻城拔寨,努力的将他们绑在我大清的身上。摄政王说过,我们得多向朱家的皇帝学学,自然是有道理的。” 就在多铎话音刚落,这时一名士兵突然禀报说汉阳城门突然打开,汉军在城外列阵邀战。 多铎哈哈大笑,道:“正合我意也,我军野战无敌,传令各部,整军备战!” 两军的统帅都没有想过派遣奇兵偷袭之类的东西,毕竟大军团作战,光斥候侦查反贼都扩散到周边几十里开外,有什么动静人家早就严阵以待了。 偷袭这种东西只有在绝对劣势下不得不用的计谋,还不一定能成功,反而容易被敌人领兵之人侦察到意图实施针对性反击。 历史上官渡之战等史书上记载的奇袭成功的战例也是充满了偶然因素。 孔有德急急忙忙的系上裤子,看着床上几条雪白的肉虫,惋惜的道:“你们在床上乖乖的等我回来,不听话爷就把你们剁碎了喂狗,听到了吗?” 几个女子害怕的点头应是,不敢顶嘴。 孔有德哈哈大笑,披挂整齐后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钢刀,扬长而去。 第42章 硝烟下的炼狱 “嘶哑” 一只乌鸦站在枯枝上,发出嘶哑的叫声,在寂静旷野里回荡,让人顿生寒意。 此时已经秋末时节,汉阳外的平原上战马嘶鸣,原本还有些泛绿的野草也被牲口们吃下了肚子。 铁蹄在干裂的土地上不安的刨着,鼻子里喷出热腾腾的气息,马背上的骑兵已经披挂上阵,马鞍边上悬挂着繁杂的兵器,短斧、狼牙棒、镰刀、弓箭,骑兵的目光偶尔看向观楼上的那道身影。 整整两千四百八十名真满洲,加上一路马不停蹄赶来增援的孔有德部五百骑兵,总数超过三千。 没有人会觉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会属于对面的汉军,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们一直就是善于以少胜多,凭借的就是快捷无比的满洲铁骑。 何况是他们十分拿手的野战决战? 多铎在观楼上发出了进攻的命令后,观楼下一排传令兵立刻鼓起腮子吹动号角。 形似牛角的号角用金属做成,长达三米,传令兵吹动下,整片战场传来沉闷绵长的呜呜声…… “杀!” 马蹄由慢变快,沉重的践踏在泥泞的碎土上,咚咚声犹如天上响起滚雷一般,整片大地都在发出颤抖。 战马在奔腾,骑士夹住马背身子前倾,嘴里发出令人胆寒的怪叫声。 前方一千米处就是汉军的军阵了,他们会像明军一样直接被吓得溃散吗? 戚显宗同样命人搭建了一座观楼,观楼下面是整整五百人的传令兵,每个人背后都插着代表不同命令的军旗。 观楼前方是整整十个军阵,每个军阵至少都有两千人组成,在军阵两翼,骁骑营的骑兵被一分为二,各一千五百名骑兵紧紧的守护着军阵侧翼。 戚显宗在观楼上镇定自若,下令道:“击鼓迎敌!” “咚!咚!咚咚咚……” 一排腱子肉鼓起的士兵早就把棉甲一脱,举起鼓锤由慢变快敲响战鼓。 军阵中原本紧张的气氛消失不见,将士们士气大振,齐齐大喝。 “杀!杀杀杀!” 汉军先夺声势! 任你万马奔腾,我自怡然不动,任你风吹雨打,我亦不动如山! 曾有岳家军比岳山难撼,我辈亦不甘于人后! 骑兵!来吧! 满清骑兵不愧身经百战,在距离汉军军阵百余步时就纷纷弯弓搭箭,率先完成两轮高空抛射,箭羽犹如雨点般落下在汉军军阵当中,叮叮咚咚的响个不停,没一会汉军军阵便稀疏许多,中箭捂着伤口轻声哀嚎个不停,还有许多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准大声哀嚎!” “目视前方,不准左看右看!” 军官们一边举着钢刀大声怒斥,一边调整人数补充阵型,看到叫的太大声的,直接挥刀割断了脖子,以免影响士气。 此时此刻,清军骑兵已经冲到百步之内,此时再来一次高空抛射已经来不及,他们马力极快,只得从箭囊里取出重箭,弯弓搭箭瞄准直接来一波直射。 “嗖嗖嗖!” 重箭威力极大,汉军军阵前的盾牌兵连人带盾被洞穿钉在地上,生死难说。 “盾牌兵退!” 剩下的盾牌兵纷纷后退,露出面色紧张的神机营士兵。 “举枪!” 神机营位于每个军阵第二梯队,每阵大约六百到八百不等,分成三排,采取的是三段射战术。 在接战前,士兵们就完成了装填准备,以保证接敌时能保证火力的持续性,古人的智慧自然不差,如果一个穿越者来到大明教人如何用三段射,那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杀!” 满清骑兵一轮直射完成后,纷纷掏出近战兵器实行凿穿突击,领头的是三百高举狼牙棒,斩马刀等重型兵器的白甲兵。 白甲兵人人身穿铁甲或者三层棉甲,彪悍异常,乃是从满洲八旗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兵,平时充当尖兵或者护卫使用,用后世的标准来说就是特种兵。 不但要求骑射优秀,能穿三层甲胄,还有杀敌的标准,通常来说只有在战场上杀死二十名敌军才可以入选白甲兵。 “预备!开火!” 神机营士兵冯三面色苍白的看着数十米开外的满洲骑兵,腿肚子不停打颤,哪怕他身强力壮,干苦力给大户挣钱一天天累的跟条狗似的,也不曾感觉到眼前这般的压力。 他根本不用瞄准,眼前犹如大山一般的骑兵绝对躲不过铅弹的穿透,只需要把精神力集中在手指以及耳朵是听队官下令便成,听到开火的命令他的食指一弯,扣动了扳机,火石击中引药池里的黑火药,几乎是同时冒出一股呛人的硝烟,燧发枪猛的一震,枪口冒出更多的火药混夹着黑烟,铅弹被发射了出去。 他似乎能听见对面骑兵甲片上冒出火星,紧接着是骨骼碎裂的声音,最后是人类那种撕心裂肺的哀嚎…… “砰!砰!砰!…” 数百道妖异的火光从枪膛喷射而出。 满清骑兵大脑里已经意识到面临什么了,但是奔腾中的战马却根本无法停下,就像那射出去的箭羽一样,没有回头的路。 迎头冲锋的三百白甲兵首先被第一时间击中,铅弹巨大啊冲击力瞬间将骑兵人马打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哪怕凭借着三层甲胄抵消了被开洞的命运,也被铅弹巨大的动能撞骨骼碎裂。 汉军军阵前的硝烟还没散开,第一排的神机营士兵扭头朝着身后退下,第二排的神机营士兵敏捷的举起燧发火铳。 “开火!” “砰!砰!砰!……” 刺鼻的硝烟弥漫在惨烈的战场上,当第三排的神机营士兵上前举起燧发火铳时,已经完全看不到前方的情形了,队官因此没有下达开火的命令,在广阔的战场上,在开火时机的控制上,是他为数不多的权利。 “啊!妈妈!” “我的肚子,啊!” “你们谁看见我的手在哪?” “白甲兵全玩完了!” 浓郁的硝烟散去后,出现在汉军眼前的是一片修罗地狱,人马的尸体混杂在一起,断手、断脚,内脏,东一片,西一条,空中的血雾还没有完全散尽,被风一吹传进鼻子简直令人作呕…… “yue!” 一些人经受不住这种血腥,纷纷捂着肚子呕吐起来,冯三也是如此,把今早吃的米饭吐了个一干二净。 在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内,汉军士兵仅仅两轮齐射就至少把五百多骑兵击倒在地,如果这无法直接感受,你可以想象成清军的兵力直接腰斩六分之一! 这是什么概念呢? 在20世纪以前的冷兵器时代,历史上从来没有一支军队能经受住六分之一的伤亡还能保持攻势的! 清军强吗? 当然是顶呱呱的,无论骑射还是近战,都是顶流。 可是,战争不是你能打就行,因为这个世界还有很多能打的军队,你能打别人也能打! 强军从来看都是看承受伤亡的能力! 后世的漂亮国军能打不? 整个地球没有一个人能反对他能打吧? 可他从来就不算强! 第43章 反击!反击! “骁骑营!出击!”语气扬眉吐气。 汉军两翼骑兵共计三千骑,分别在徐勇、伊先民、何一德、翁之琪的带领下奔腾而出,趁着满清骑兵放慢马速调转马头的关键时刻,发动突击。 在黑压压看不到头的战场上,个人的勇武没有任何用处,许多满清骑兵武力不低,可是当大家都没有战意时,没有人选择回头接战,这是羊群效应。 汉军骑兵犹如猛兽一般狠狠的凿穿了清军的骑兵队形,把清兵一分为二,由于骑射能力不足,汉军骑兵们纷纷拿出了三眼统或者马刀,尾随着清兵一路砍杀,碰到清军背身的抬起三眼统就是近距离来上一发,沿途清军又是留下数十具尸体。 “娘的!不依不饶啊!” “阿勒泰,用草原人的曼股歹射杀他们!” 反应过来后,一些清兵凭借骑术经验丰富,有些骑射功夫好的抓起弓箭扭头便射,汉军追的时候他们射箭,汉军拉开距离后他们还在射箭,一时间骁骑营损失数十兵马,不得已之下只能勒马而返。 …… 尸堆里还有些受伤的战马和重伤来不及撤退的满洲骑兵,三三两两的在那里哀嚎惨叫,极个别求生欲强的还能爬起来,想往清军大营那边摇摇晃晃的走去,可是刚刚没走出两步,就听见汉军军阵里响起稀疏的开枪声。 “砰!” “砰!” … “娘的!没打中!” “冯三!他是你的了!” 直到第十个人开枪,铅弹才准确的击中一名身受重伤徒步的骑兵,弹头从他的后背穿胸而过,结束了他求生的希望。 数十汉军手持钢刀徒步走进战场,看到没有死透的清兵,不由分说就把头盔一摘,抹了喉咙。 在汉军士兵的眼里,这些狰狞的人头都是军功,哪怕有些清兵被击中面部已经面目全非,在他们的眼里依旧是那金黄黄的麦子、稻谷。 这片尸堆是军功,也是一道防线,冲锋的骑兵想要在发起一次进攻,也需要把这些尸体给清理干净才行。 清军大营里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所有人碰面都面如死灰,五百多骑兵包括三百个白甲兵,全都成为了炼狱的一部分,剩下的人都是吓破胆的人。 “仗怎么能这样打?” 多铎捂着额头双眼通红,尼堪颤抖的手抹去了额头的冷汗,孔有德跟一帮牛录章京一样低眉顺眼看着地面。 多铎狠狠的看了孔有德一眼,然后淡淡的问:“老孔,你部到哪了?” 孔有德气定神闲,道:“回大将军,我部五千精锐携带炮营已经离此处不足十里!” 多铎拔出钢刀砍下桌角,决然道:“好!那就等你的人来到后再跟他们打一场!你部五千步卒,还有炮营,优势在我!老孔接下来看你的了!这是跟蛮汉的第一战,我们不能输,也从来没输过!” 孔有德拱手道:“主子请放心,卑职必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 汉军在击败清军后就果断退回汉阳城中,戚显宗下令犒赏三军,杀猪宰羊,每人馒头管够! 戚显宗一边写信奏报天子,一边巡查城防,徐从武在一边道:“主帅,将领们都说你从南京出发到现在睡眠不足十个时辰,这样下去你的身体还能撑得住吗?” 戚显宗面色疲倦,却强自打起精神,道:“你以为指挥上万人打仗是这么简单的事吗?跟你说一个家传秘密,我祖上戚继光以来,口口相传,但凡是指挥大军团作战的将领,人到中年必定疾病缠身,晚年凄凉,你可知道为何?” 徐从武摇头道:“卑职不知,指挥五千人守城我就已经感觉心力憔瘁,要不是你来了,我真怕我坚持不住自己倒下。” 戚显宗闻言叹了口气,道:“你才五千人,我现在可是一万多人,都是我大汉的精锐,这一战可是赌上了我大汉的国运啊!但是形式如此,陛下在我临行前说,抗清战争快不得,命我寻找机会重创即可,保全实力为重,我大汉立国时间短,根基不足,一旦遭受重大失败,南方立刻就会乱起来,时不待我啊!” “根基不足?”徐从武闻言,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想法。 从根本上来说,赵成武只是把南明的高层换了一遍,然后自己当了皇帝建立大汉,南方各地依旧是旧明的官员在牧守一方,这就是根基不足。 “记得多派夜不收侦查敌军是否有援军,人手不够就从骁骑营里调,务必把侦查范围扩展到二十里,除了清兵大营,我要知道以汉阳为中心,二十里内发生的一切!” 戚显宗用口水沾了沾眼角,这样干涩的眼睛好受一些,看见徐从武魂不守舍赶紧吩咐任务。 “是!卑职领命!” 夜不收不辱使命,当天便侦查到有一支援军靠近清军大营,从旗帜、捣毁的灶台等分析敌军援军将近五千兵马,多为步兵以及携带红衣大炮等装备。 戚显宗不敢怠慢,立刻召集将领议事,讨论如何对敌。 此处许多人都没有独领一军作战的经验,只有何一德、伊先民、徐从武三人时不时提出一些想法。 伊先民曾经九江等地打过仗,开口道:“敌军有步兵支援,说不定是孔有德的火铳兵,如此算来我军并不占据优势,不如利用汉阳城墙消耗他兵力,然后走长江水道,藏兵于船,行至上游择一有利地形登录作为奇兵,待敌军势弱,约好信号,两军齐出,夹击之下,一战定乾坤!” 出奇兵偷袭都是弱势一方才会干的买卖,一旦失败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轮到戚显宗抉择的时候了,决战有违他本心,可是清军增援到达,令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诸位!” 戚显宗站立起来,神情凝重,对南京拱手,开口道:“出征前我跟陛下请过圣旨,此战若胜,各位有爵位的官升一级,没爵位的我也会为他请功,多少也能混个子爵,世袭罔替,决不食言!但是谁若是贪生怕死,我手里的刀绝不放过!我戚显宗要是后退一部,你们谁都可以对我放箭!下面我安排……” 第44章 屠宰场! “轰!轰!轰!” 清军在汉阳二里外筑下了炮兵阵地,密密麻麻身穿红色马褂的正红旗啊哈用火把点燃了引子,数十门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重量不一的炮弹往汉阳城墙上砸去。 啊哈们的开炮技术比明军高明许多,得益于充足的饷银,他们平时训练充足,没有啊哈敢偷奸耍滑,大炮打完立马清洗炮膛,一旁的装填手已经抱着实心铁弹待命。 除了炮兵营在,孔有德的部下还有三千刀牌兵,以及五百名火铳兵。 刀牌兵作为正红旗下面的近战阿哈,三千名阿哈都穿着棉甲,头顶带着暖帽,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老鼠辫。 孔有德有些得意的撇向多铎那边,然后看着三千刀牌兵,拔出钢刀,鼓舞道:“儿郎们,男儿大丈夫,功名马上取,主子爷已经发话了,拿下汉阳城,一个月不封刀!拿下汉阳城,你们就是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会去管你!来人呐,上壮行酒!” 三千啊哈每人一碗满满的壮行酒,仰头喝完当场就把瓷碗给砸在地上,在几十个军官的带领下,举着盾牌猫着腰往汉阳城下摸去。 汉阳的城墙已经被清军的火炮蹂躏多时,坑坑洼洼的,部分墙体应该是被红衣大炮击中,铁弹卡在墙体里,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蜘蛛裂纹。 城头墙的汉军大部分都蹲下或者躲在内墙过道,只有部分哨兵在墙夺间鬼鬼祟祟的看向城外,清军们想打个出其不意的想法破灭了,汉军发现了他们。 “他们来了!” “敌袭!敌袭!” 城头很快热闹了起来,人影纷杂,清兵们干脆也不再隐蔽前进,把云梯推着顶在尸堆上,嘴里叼着刀就爬。 零零散散的箭羽往城下射来,一些倒霉的清兵还没见到敌人,就被射中面门、脖子,倒头便掉下去落入尸堆中。 但是弯弓射箭毕竟需要长久训练才能提高命中率,一些清兵躲过了箭羽,却突然感觉头顶脖子似乎被泡入辣椒池一样,火辣辣的,紧接着是钻心的疼痛传来。 “啊!” “这些畜生往我们头上倒金汁!!” “啊!疼死了!” 金汁的威力不言而喻,数十架云梯被清空一半,幸免的清军有的迎头而上悍不畏死,有的转身一跳而下落在尸堆中,还没跑几步就被督战队给割了脑袋。 一个军官提着逃兵的脑袋高高举起,厉喝道:“再有临阵逃脱者!犹如此人!” 周围的清兵被军规所迫,只得继续往上进攻。 在不计伤亡的进攻下,总算有零零散散的清兵登上了城墙,刚刚一跃而下,就被五六杆长枪捅穿了身体,被高高的举起来,往下一丢,如同路边的臭狗屎一样哀嚎死去。 “噗呲!” 徐从武收回钢刀横在身前做防御式,刀刃上的鲜血滴答滴答的滴在他的护肩臂甲上。 一个清兵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半响才捂着脖子面目狰狞的倒下,脖子的伤口一下子裂开,跟喷农药似的鲜血洒满了城墙。 “哈哈,年轻人不错嘛!”一声打趣从身旁传来。 伊先民老当益壮,一把斩马刀使得虎虎生风,连续一个凌空劈斩,清兵暖帽连同脑袋裂开两半,紧接着落地后又是一个回身横切,两名清兵从腰部开始断为两截,还没死透,面目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发出尖叫! “啊!妈妈,妈妈,……” “娘啊,我的腿,我的腰!” 所有人都在玩命,没人在乎两个生命的逝去,不一会他们就会被新的尸体覆盖。 徐从武咧嘴一笑,边往两个清兵背身摸去,边道:“伊老爷子果然厉害,咱们就比比谁能活下来如何?” “后生伢子口出狂言,我怕你不成还是怎滴!?” 在这种刀光枪影的癫狂厮杀中,没人说能一定活下来,没有比杀敌,因为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两人不约而同的以能生存下来为彩头。 清兵两次攻上城头都灰溜溜的溃败回出发点,孔有德也心灰意冷了,不再命令部下进攻,命人清点一番人数,结果回到出发点的只剩下一千人出头,就攻了两回,没了两千条人命,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两千条人命,这汉阳是屠宰场啊!” 他终于认命,走进中军大营跟多铎领罪,多铎哪里敢得罪这些带资入股的大军阀,只能轻微惩罚一下应付外人了事。 多铎道:“想不到汉阳那么难打,从辽东到中原再到湖北,我军野战无敌,却在攻城战上碰了个灰头土脸,真是有所长必有所短,回去后我必定向十四哥说明此战经过,让他建立一支有汉人组成的绿营,用以攻城拔寨!” 孔有德深以为然,点头赞成,道:“确实应该如此,让八旗精锐去攻城真是大材小用了。” 多铎叹了口气,命令牛录章京们清点伤员辎重,准备第二天就拔营撤退离开汉阳。 孔有德去了中军大帐里头,他所部军营里也是一片愁云惨淡,许多汉军旗啊哈都无精打采的坐在一起发起了间歇性癔症,一个啊哈偷偷摸摸的在哭泣,对同伴说:“原本以为回了中原故土能够衣锦还乡,没想到乡下的王地主被流民给煮了,父母乡亲们也都不见了,现在打不进汉阳还死了那么多人,财也发不成了。” 同伴叹了口气,道:“这就是咱们厮杀汉的命啊!” 一名路过的队官听了对话,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围,也蹲下凑了过来道:“哥俩个似乎对姓孔的很不满啊…” 姓孔的!? 两名阿哈反应过来,哭泣那人道:“不错!我就是对这厮不满,当初真是走投无路了才离开山东跟他去辽东发财的,现在更是差点把命都丢在湖北了,你说换做是你,你恨不恨?” 队官点头道:“自然是恨的!不过光恨有什么用,你们敢不敢跟我干件大事?” 两人道:“有什么不敢的!你说说看是什么事?” 队官诡异一笑,道:“毁灭炮营,南投赵汉!那边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军饷,还能分地,比东虏好多了,你们敢不敢?” 嘶…… “敢问兄弟,你有门路?” 第45章 神机营的压迫感 明亮的月光照在土地上泛起淡淡的光晕,连远处的山头也隐约可见。 赵双带着两个反正的汉军旗阿哈鬼鬼祟祟的摸进炮营所在。 孔有德部今日遭受重创,无心恋战,士兵们纷纷倒头就睡,只留一些巡逻的士兵。 大概没有人能想到,会有人敢袭击炮营,因此警惕性不高,看到是自己人老面孔也就放行了,赵双三人成功的把火药用引线点燃。 “轰!” 一股仿佛老天降下的雷霆一般的爆炸声穿透空气,二十里内的人都能听见。 只见孔有德火炮营被火光吞噬。 赵双三人回到步兵军营把马匹准备好,趁着清军混乱之际准备逃离大营。 “头,你看辕杆上是不是吊了一个人?” 真名韩六的阿哈指着不远处。 目光被他的话语吸引,三人走近一看,只见辕杆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吊着一个少女。 瘦骨嶙峋的,像极了一只认命的羔羊。 另一个叫烟杆子的阿哈道:“是个女的!” 赵双不由分说,爬上辕杆解下少女被绑住的双手,她睁开了眼睛,苍白的嘴唇动了动。 “带……带我离开……离开这个十八层地狱。” 赵双点了点头,背起少女放在马背,翻身上马搂住她,一行四人三马逃离了清军大营。 少女感觉安全了,断断续续的诉说着:“村里的人都被抓了……那个人先是给了我一个馒头……然后,他就跟一头野兽一样杀人……爹…娘…六爷爷…还有六岁的堂妹…呜呜。” 赵双听着听着,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怒火包围着。 韩六和烟杆子默不作声,闷头赶路,感觉头上的辫子实在惹眼,尤其当着少女当面。 “割了吧!” 一行人很快来到长江边上,由于附近打仗,又是深夜,因此江面在寂静的夜空下分外洁白。 “头,你听!你看!那有船,还有人咧!”韩六指着不远处。 在他指着的方向,江面上停歇着几十艘船,一些小号战船正从上面接人往北岸接送。 北岸的农田里已经被收割过,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正在那里集结待命,或许是作为奇兵的原因,他们没有派斥候大规模的探索四周,全都马蹄包布,连马嘴也被什么东西套住,更是人人嘴里咬着一根枯木。 “是我们的人!他们一定是去抄清军后路的!”赵双激动道,他今年才刚刚十七,隶属于血滴子,奉命潜入清军孔有德部的密探。 或许是经常出现在敌人巢穴的原因,他面容看上去非常老成,看起来像个二三十岁的大龄壮年。 …… 第二日清晨雾气还没有散开,清军大营开始喧嚣起来,一列列的骑兵从大营里走出,紧接着是孔有德的步兵阿哈,昨夜炮营的火药被叛徒点燃,数十门火炮成了一堆没用的吉祥物。 但是火炮以后还能用,没人会丢弃,这个时期铸炮太难了,辽东的匠人用的还是泥模铸炮法,缺点太多导致火炮极为金贵。 孔有德部的五百火铳兵留在尾巴断后,在进攻汉阳的时候,他们没有被孔有德派上去做炮灰,不是他们不能打,而且他们比炮营还要金贵,是满清为数不多的纯火器部队。 多铎为什么不敢对他大呼小叫?还不是因为他手底下熟练的火器部队和炮营。 清军的撤退路线跟他们的前进路线大致相同,途经新县、麻城、涉县,进入河南后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如果汉军敢不知死活的追击,他们一定会让那些该死的南蛮知道什么叫做步兵噩梦。 “报!!!” “汉阳城门大开,汉军出城列阵逼近我军!” 多铎准备撤退时,汉军突然来挑衅,他仔细看去,汉军的阵营依旧没变,以神机营为第一阵,后面的是陷阵营,目测兵力在七八千上下。 “骑兵呢?汉人骑兵哪去了?” 多铎是个老兵,多年来的战争嗅觉令他确定昨晚炮营的爆炸跟城内的汉军有关系,而对方骑兵没有出现,必定是有所图谋。 “可惜了孔有德的炮营,否则现在汉军敢出城列阵决战,用红衣大炮一轰,都不用打,汉军恐怕能直接溃散!” 多铎急忙下令后队转为前队,全军调头应战。 迎头撞上清军的是神机营的士兵,上次经历过满清骑兵的冲击后,士兵们已经开始适应起来,端着燧发火铳就敢列队向清军大营发起进攻。 孔有德的火器兵和汉军的神机营开始接近。 最先开始攻击的是孔有德的火铳兵,五百人临危不乱的向汉军军阵挺进。 “举铳!” 汉军旗阿哈们齐齐举起手中鸟铳,瞄准了一百米开外的汉军。 这种战术是从明军传过去的,由于这年头的火铳兵心理素质实在太差,面对骑兵或者近身步兵没有丝毫反击的能力,许多阿哈都下意识的在一百米开外就对汉军开火。 鸟铳的威力在一百米以后就开始减弱,击中无甲目标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可是面对身穿棉甲的汉军,动能所剩不多的铅弹打到身上,只觉得不痛不痒。 见汉军阵中没倒下几个人,军官面色铁青,下令道:“一队装填,其余继续前进!” 阿哈们犹犹豫豫起来,在继续前进,就进入对面的射击范围,这意味着两军将会展开对射,伤亡率肯定很高。 多铎面色不是很好看,对孔有德道:“老孔,你的鸟铳兵有点懦弱,需不需要我帮帮他们?” 孔有德尴尬道:“如此就有劳大将军派一个牛录去压压阵了。” 一个镶白旗牛录奉命越阵而出,在鸟铳兵后面虎视眈眈,手里的钢刀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在钢刀的监督下,阿哈鸟铳兵们终于还是缓缓的前进了,双方距离很快逼近八十米! 七十米! 六十米! 阿哈鸟铳兵们终于无法忍受这种压抑的气氛,有人忍不住开了第一枪。 “砰!” 仿佛得了某种暗示,鸟铳接二连三的击发,排排的铅弹往对面的汉军射去。 虽然准头不足,但是五百杆鸟铳轮流击发,覆盖率广,瞬间击倒了几十个汉军。 汉军军阵里头引起一阵骚乱,可是很快平息下来,列队的缺口被后面的神机营士兵补上。 汉军阵营里响起冰冷无情的命令。 “继续前进!” “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左看右看!无命令不得开火!” 汉军继续前进,步伐不是很整齐,但是很坚定,手里的燧发火铳蓄势待发! 反观阿哈鸟铳兵们一些意志力不是很坚定的,连装填火药都手忙脚乱的,平时的练的手速都丢得一干二净。 终于在两军接近大约五十米左右,阿哈鸟铳兵们完成了装填,在军官的催促下纷纷的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这下轮射距离近了些,汉军那边又是倒下一百多士兵,许多人捂着伤口惨叫连连… 但是!他们依旧无视伤亡继续接近。 剩下的距离已经无法装填第三次了,阿哈们手足无措,一些人想撤退,刚回头就被骑兵一刀砍死。 “不准撤退!”马背上的牛录章京恶狠狠的警告! 很快,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汉军神机营已经靠近不足四十米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向清军袭来! 清军所有人都冒出一个疑问,四十米都不开火,他们在干什么?送死吗? 四十米已经是滑膛枪射击的精准距离了,可是对面的汉军搞什么幺蛾子? 第46章 火器排队枪毙时代 清军上上下下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战争。 一支端着燧发火铳的神机营士兵在推进的过程中一言不发,除了军官偶尔的咆哮,就只剩下沉默的步伐。 三十米了!神机营指挥使杨峰举起钢刀,大喝道:“停止前进!举铳!” 一排排燧发火铳被士兵们举起,枪口对准了对面的阿哈们。 “开火!!” 砰砰砰…… 枪口喷射出浓烈的火焰,一颗颗铅弹被击发出枪膛,射向对面的阿哈鸟铳兵。 在三十米的超短距离内,滑膛枪的准头已经变得毫无意义,这种距离内,数百杆燧发火铳同时击发,哪怕闭着眼睛开枪,也能射中敌人。 数百杆燧发火枪同时开火,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面的阿哈鸟铳兵就成为了一个个固定的标靶,如同割麦子一般整整齐齐的向后倒下! 没彻底断气的也嚎啕大哭,捂着流血的大洞哀嚎大叫。 “啊!谁来救救我,我肚子被打穿了!” “我的肠子出来了!” 神机营仅仅头一轮发射,就把眼前的阿哈鸟铳兵清除一半! 两百多人成为了尸体! 在阿哈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神机营第二轮的射击接踵而至。 砰砰砰…… 高速出枪膛的铅弹击碎了甲片,阿哈的阵型被彻底清空成为无人生还的地带,成为了一堆尸体碎肉。 除了哀嚎惨叫,已经看不到一个站立的人,压阵的牛录章京反应了过来,惊恐大叫:“快撤!下一个射击目标是我们!” 几乎是同一时间,神机营士兵第三轮射击开始了…… 砰砰砰…… 铅弹击中了骑兵的甲片发出零星的火星,紧接着穿透肉体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大洞,被击中的人死状十分的恐怖。 整整一个牛录三百余骑兵被铅弹接二连三的杀死,一些还没死透的被受伤的战马压在地上,悲痛哀嚎着。 一些受不了痛楚的真满洲趁着还有行动能力,把刀口插进心脏…… 牛录章京凭借精湛的骑术功底,来了一招兜里藏身躲了过去,醒悟过来后驱赶马匹狼狈的逃回大清军阵当中。 多铎面无表情,右手一招,身后的白甲兵驱马上前弯弓搭箭,崩的一声一支重箭朝逃回的牛录章京射去。 “扑哧!” 重箭乃破甲所用,箭头又尖又长,轻而易举的贯穿了那个牛录章京的脖子,把他钉死在马背上。 这是满清的一贯传统,从努尔哈赤时代开始,这些野蛮人就吸取了明朝军官贪生怕死的教训,作战不力将领以死谢罪,此制度在乾隆时期达到顶峰。 清军里唯一能抗衡神机营的火器部队被消灭了,多铎麾下只剩两千出头的真满洲骑兵。 到了这个时候,多铎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对孔有德说:“老孔,看你的了,你部还有一千步卒,跟不上我们的,干脆留下来断后吧。”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孔有德心如刀割,但是他的兵马都被消灭差不多了,哪里敢跟多铎唱反调,于是只好留下攻城后剩余的一千步卒断后,自己率领五百骑兵跟真满洲撤退。 清军骑兵来去如风,一路过新县、麻城、在涉县附近要遭到了一支等候多时的汉军骑兵伏击。 汉军骑兵从土坡上奔下,借助高地的有利地形,倾巢而出。 清军反应不及,沿途也没有派斥候查探,根本来不及列阵迎敌。 骑兵作战当然也需要列阵的,而不是一股脑的冲锋,不过清军是半个马背上的民族,多铎反应过来后就拔出钢刀,往前一指,大喝:“让他们瞧瞧,什么叫骑射!” 清军骑兵匆忙列阵冲锋,但是距离太短,马力蓄力不足,没有像汉军骑兵一样把马速提高到极致,刚刚慢跑起步,就被汉军骑兵冲乱了阵型。 许多人被汉军骑兵手里的三眼铳近距离就是一发,连甲片都被铅弹击飞,纷纷落马。 反应快的还知道拿弓箭反击,反应慢的只好取出骑战兵器应敌。 “杀!” 徐从武、伊先民、何一德、徐勇、翁之琪等人都是马背上的好汉,麾下将士以前都是左良玉、黄得功手下的精锐,虽然骑射和真满洲没法比,但是骑兵突击一向是中原骑兵的拿手绝活,如今人人满饷士气正虹,跟清兵打得有来有回。 骁骑营大约三千多人,人数比清军多出一千,还占据突袭的先手,清军猝不及防之下就被击杀了两百多人,这下形势对多铎来说十分危险。 多铎被三百名白甲兵护卫死死的护在中间,看着周围时不时掉落下马的真满洲,心疼到脸部肌肉频频跳动,大喝道:“撤!” “多铎哪里逃!” 一名汉军骑将率领麾下数百亲兵一路突进,沿途的清军无法分身阻挡,竟然被他突进道多铎附近。 那骑将胡须犹如针刺,此刻看着多铎双眼冒光,手中一杆狼牙棒上还沾着些白花花的脑浆,狼牙棒一挥,把一个白甲兵砸落马下,身后的亲卫也都是狼牙棒、铁坠、铁瓜锤等破重甲的利刃,纷纷跟在翁之琪后面突进。 多铎大惊失色,他以前也是满洲出了名的猛将,手中的狼牙棒也才七八斤出头,现在看对面那个家伙,手中的狼牙棒怕是有十几斤重,不用说力气都比他大出一大截,满清里头或许只有鳌拜、尼堪等人有这样的天生神力了。 尼堪? 多铎想到,尼堪这小子不就在他军中吗,于是一边躲避一边大喊:“尼堪何在?快来救我!” 尼堪手中的斩马刀一刀将一个汉军斩落马下,听到有人叫自己,扭头一看,就看见多铎被一个汉将追的到处跑。 尼堪呸了一声,还是驱马迎头赶上,阻挡住翁之琪。 尼堪斩马刀当头斩下,翁之琪也不甘示弱,手中狼牙棒一挡,只觉得虎口发麻,娘咧,这厮力气不小! 翁之琪不服气,抡起狼牙棒一个横扫千军,尼堪连忙挥动斩马刀与之相撞,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传开,翁之琪座下的战马前蹄一软差点倒下。 那尼堪面色一阵潮红,闷哼一声,见多铎不见了踪影,也放下心来,驱马拉来一段距离,从马鞍上掏出铁弓,弯弓搭箭。 “嗖嗖嗖!” 三箭连珠! 翁之琪武艺非凡,哪里还不知道这东虏拉开距离想要射杀他,当下紧紧抓着缰绳,战马高高立起,紧接着是三支箭羽接踵而至,箭羽卡在战马身体里由自颤抖不已。 尼堪不敢去看战果,连忙消失在战场里。 第47章 骑兵对决 “叮!” 这当然不是系统! 一支箭羽从孔有德脸上划过,围脖甲片救了他致命的一击,几枚甲叶被箭头弹飞了出去。 这吓的他冷汗直流,哪个混蛋如此不讲武德偷袭老子? 孔有德哪有心情观察是谁在射他,前面一名汉军士兵见他甲胄不凡,一看就知道是个将领,眼睛火热的要死,夹紧马腹飞奔过来,手中的狼牙棒高高举起。 孔有德以前也是个悍将,毛文龙曾经说他“孔武有力,善搏斗,长于智谋,乃文武双全之才。” 可是满清富贵生活令这个曾经的悍将早就变成了一个纵欲过度的胖子,高高鼓起的肚子连棉甲也是特制而成,哪里肯拼命? 孔有德想躲开已经来不及,想来个兜里藏身,可是他太过肥胖做不到,只得往旁边一滚,干脆利落的弃马逃生,身后传来一声战马的哀鸣,用余光看去,那汉军手中的狼牙棒已经砸在战马背上,掀起一阵血雾,那战马的背脊已经被生生压断了! 没了战马的孔有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对面一个汉军将领已经手持长枪奔驰而来,哒哒声的马蹄踩在泥土里,踩在血泊里,孔有德再快也没有战马快,只得双手握着钢刀,准备来个同归于尽。 战场已经乱了套,汉军仅仅是一个突击凿穿就打穿了清军的骑兵阵型,无数人掉落下马被踩成碎肉。 “噗呲!” “啊!!” 那个汉军将领的长枪贯穿孔有德的胸膛,奔驰的战马没有停下,战马强大的动能令马上的汉军将领轻而易举的把长枪高高举起,枪头上悬挂着孔有德的尸体。 持续奔跑一阵,汉军将领将长枪往旁边一甩,孔有德的尸体就像一袋打包好的垃圾给甩飞了出去。 这一系列战斗只在瞬间爆发,汉军骑兵凿穿清军骑兵阵型后在一千米外再度集结! 从被偷袭恢复过来的清兵也看到了己方统帅多铎的大纛,连忙驱马往大纛底下靠近。 这下原本两军交错而过的地方早就已经尸横遍野,密密麻麻的尸堆里犹如修罗场,一些活着的战马在主人旁边拱着死去主人的尸体嘶鸣着,到处都是断裂的兵器,一些人甚至被两米长的长枪高高的贯穿在骨骼处,被枪杆挑在半空慢慢等死。 多铎骑在马上喘息粗气,刚才要不是尼堪挡住了那名汉军将领,他必死无疑! 连白甲兵都挡不住那个煞神! 汉军骑兵的装备令他大开眼界,狼牙棒、铁坠、铁瓜锤、长枪、三眼铳,都是为破重甲而生,这样的军队他在出生后听皇太极说过,在努尔哈赤时代,辽东李家手底下的骑兵就是这样的! 李家军打遍东亚无敌手! 哪怕堕落后依旧可以将倭国的大军撕扯的七零八落。 那是一个连努尔哈赤也只能低头做小的时代,一个东北李家的时代! 眼前的骑兵就让他有这种感觉,就像被饿狼紧紧盯着一样,让人不可松懈半分。 多铎反应了过来,看了看左右,问尼堪:“孔有德呢?怎么不见他人!” 尼堪凝重道:“我在远处看见他被一个汉军将领挑下马下,生死不知,想必已经为国捐躯了!” 多铎心中震动,扭头看去,孔有德的五百骑兵也只剩三三两两的,加起来不足一百人,方才汉军骑兵凿穿的主要方向就是孔有德所部,连他多铎都多次面临战斗何况孔有德? 仅仅一个对冲,多铎就不想再继续打下去了,他的麾下从入关后就经常作战,此番南下还没有什么缴获,军中早有怨言,这样下去一旦发生肃营,万事皆休。 多铎对尼堪道:“尼堪,我给你两个牛录加上孔有德残部,大约五百人,你能不能完成断后的任务?只需要半个时辰,我军前面就是河南地界,汉军不敢冒进的,你愿不愿意?” 尼堪点了点头,道:“卑职定为大将军争取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过,无论输赢我都会撤退!” 多铎顿时心头一松。 汉军骁骑营里头传来一阵整齐的高呼,仔细一听,原来是孔有德的人头被汉军捡起,好好的挂在旗杆上任人摆布。 伊先民、何一德等人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不远处接受恭维的年轻小将,不禁感到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一代终于是初露锋芒了。 徐从武哈哈大笑,指着旗杆上悬挂的人头,道:“当时只觉得是个大官,可是也没想到能大到没谱,这人叫孔有德,这次清军南下被封为平南大将军。” 一旁的徐勇妒忌羡慕道:“你这次全是抛头露脸了,斩将夺旗之功啊,回京后皇上不得给你连升三级?” 抛头露脸?我特么还扫床以待呢! 徐从武是勋贵后代,对徐勇这个读书少的悍将说话直来直去也不在意,一旁的骁骑营指挥使翁之琪满脸严肃道:“战斗还没结束呢!都给我安静下来,接下来我军马力充足,还能再冲一次!” 翁之琪武力超群,连徐勇也不是他的对手,被戚显宗任为骁骑营的指挥官。 众人不敢多言,纷纷整理装备,休息一会后看见对面清军留下数百人断后,剩下的继续北逃。 翁之琪道:“壮士断腕?好好好,我就收下这份心意了!河南我们暂时去不了,现在先收个彩头,弟兄们,把这数百清兵绞杀干净!” 接下来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仅仅是一个对冲,尼堪身边就只剩下二十多个镶白旗骑兵,人人带伤好不狼狈,尼堪不敢再战,赶紧招呼人马往北逃命。 汉军骑兵达到目的也不再追击,汉阳那边得知大胜,戚显宗组织一万青壮来打扫战场,把双方将士掩埋后又把破烂的甲胄放在板车上,一同打包回汉阳。 这一系列战役,从清军攻城、到两军列阵而战、再到汉军主动出击进攻,过程是九曲十八弯,还好结局总算是以汉军的胜利而告终。 清军战后清点后估计阵亡六千五百到七千人左右,其中包括孔有德部五千正红旗阿哈,斩杀大小将领七八十人,其中包括孔有德本人,无俘虏! 汉军损失阵亡大约一千五百人,受伤六百余人,损失军官将领二十余人,另外缴获数十门大炮,数千具甲胄、以及粮草数千石。 汉阳之战总算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满满的收获时刻,此战人人奋战,军功田多的能分几十亩,少的也能分一二十亩,都是可以传给子孙的传家田,不少人一边打算一边乐呵呵的掏出省吃俭用下来的碎银子,跟几个战友去汉阳城中消遣。 第48章 顺清相持阶段 赵成武正在御花园里跟几个妃子散步,一群宫女太监在后面亦步亦趋,随时准备侍候。 突然林老太监一路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口里大叫:“陛下、大捷,汉阳大捷!” 赵成武听了经过,又把报捷的奏折看了看,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下令把汉阳大胜的消息公告天下。 一群妃子见他高兴,纷纷各种吉祥话脱口而出,赵成武捏着苏中则的脸蛋,道:“人人都替我高兴,你怎么不说话?” 苏中则这个苏妃令他十分好奇,不像其他妃子用各种办法来讨取他的欢心,反而有些疏远。 苏中则脸一红,扭脸避开了他的手指,轻声道:“陛下是开国之主,何以天天待在宫中,军中将士在流血拼命,见不到皇上,日子久了难免只知上官而不知皇帝,陛下难道就不曾担心过吗?” 好家伙! 赵成武对这个女人不禁佩服,这也是他心中担忧所在,历朝历代开国君王都是从刀枪剑影的战场脱颖而出的,像他沉迷于安逸的真是少有,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对苏中则道:“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谢谢你的提醒,让我见到了我的不足,我一定会改进我的过失。” 一旁的中书舍人在一旁执笔记录着,想必日后帝王起居记录上必然记载着这段对话。 ‘帝问,汉阳胜,妃何不愉?’ ‘苏曰,今胜,知上官,而不知陛下也?’ ‘帝大悟,改之。’ 赵成武很反感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记录在本子里,但是没有办法,某些文官在某日早朝时愤慨的语气,大有不同意就撞死金銮殿的样子,让他不得不同意在身边安排一个中书舍人。 汉阳大胜的消息如同雪花一般扩散出去,百姓们兴高采烈,有钱的放鞭炮,没钱的也看热闹,东南各府大肆宣传,各地知府纷纷上表庆贺。 汉阳大军全部返回南京接受赏赐,从武昌又调了一支守备营五千人去换防。 戚显宗骑着高头大马,在翁之琪、伊先民、何一德、徐从武、徐勇等人的拥护下从洪武门进入南京。 两旁百姓人头汹涌,许多人怕看不到还特地爬上房顶观看,密密麻麻不下二十万人。 一干功臣将领不必多说,当看到板车上堆放的密密麻麻的清军首级时,许多人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我滴乖乖,得杀多少清兵才弄到这么多人头咧。 隆武皇帝赵成武在满朝文武的拥护下越众而出,竟然是为戚显宗手执马缰,戚显宗不敢托大连忙下马。 赵成武看着大舅子疲惫的脸,心疼不已,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回家中睡觉,明天我为大家举行庆功宴,文武作陪,显宗当名动天下也。” 戚显宗跪地叩谢。 回到皇宫后,赵成武去了皇后戚颜君的坤宁宫,拉着她的手道:“大哥已经得胜而还,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你现在总算放心了吧?” 戚颜君怀孕后身子骨越发圆润,大有从某妇方面靠近的趋势,好在还有两月就该生了,也不担心,道:“大哥还没娶亲,他为人不善言辞,家中又无长辈做媒,皇帝何不给他赐婚?” 赵成武一寻思也是这个道理,道:“我准备给你哥一个伯爵,然后赐婚,何必胜有个远房妹妹,为人贤惠,不如安排给你哥为妻,你觉得如何?” 戚颜君白了他一眼,气鼓鼓道:“又是制衡,你是皇帝,平时这样想也是应该的,只是这是我哥的人生大事,也同样被你精打细算的,就不能简单点?” 赵成武郁闷道:“勋贵们要是不联合在一起,如何抗衡文官?我们大汉刚刚立国没多久,那些文官都是旧明留下的,我不放心他们,一个个的有奶便是娘。尤其是东林党人,结党营私,跟东南富绅多有勾结,已经尾大不掉,我不给勋贵们加血,如何拿捏他们?” 戚颜君连他有了怒意,也不再发脾气,道:“夫君,大哥的婚事你决定了就是,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对于朝中的旧明官员,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是一直任用,还是跟朱元璋一样……” 赵成武摇了摇头,道:“我暂时还没想出办法来,我不是朱元璋,不会大开杀戒的,你放心就是,只是有些人上蹿下跳的搞事情,我绝对不能容忍。” …… 北京城早就已经下起纷飞的雪花,北方入冬早,好在比起辽东,北京这点冷又不算什么了。 多尔衮在摄政王府中接见了多铎的信使,听信使讲完汉阳战事的经过,沉思一会道:“赵汉之势已成,不是一场两场战争就能消灭的,眼下我们还是一统北方要紧,啊济格率领北路军从草原绕道陕北,你回去告诉多铎,先回潼关主持大局,配合啊济格消灭李自成为先!” 多铎此次南下攻汉抽调了近三十个镶白旗牛录以及孔有德部共计近一万人,只留十个牛录跟耿仲明部约一万人围困潼关。 多尔衮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潼关一线平原太少,根本不利于骑兵作战,因此清军主力借道草原从北面进攻李自成。 信使离去后,多尔衮打开地图,上面清军的兵力分布一览无余。 其中红色的箭头从草原拐个弯直指陕北,那是啊济格率领的北路军。 北路军包括各旗真满洲共计一万骑兵、还有蒙古八旗骑兵两万、以及尚可喜部、吴三桂部,加上山西明朝降军,总兵力大约六万人。 反观潼关的多铎部,兵力已经进一步减少,仅仅一万出头,真满洲不过三千骑,没有增援的话,李自成会不会主动出击? 罢了,我大清是该全力以赴了! 多尔衮下了决心,觉得应该尽快灭亡李自成一统北方,如此才能专心跟赵汉隔江相望。 三天后多尔衮从北京出发,率领真满洲主力接近三万人浩浩荡荡的西进。 潼关一线顺清两军正在相持,驻守潼关的是李自成的心腹李过,其麾下兵马原本有接近十万人,可是李自成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把驻守关隘的主力调走了,只留下三万由流民组成的步兵给他。 这也是李过在清军兵少时不敢主动出击的原因。 三万流民军缺衣少食,全靠军中的稀饭撑着身体不倒,利用高墙关隘还能勉勉强强的支撑,主动出击的话清兵只需要一个冲锋,这些人就会化作鸟兽散。 关隘后面几条小路都有兵防守,凭借天堑顺军打得有来有回,清军多次尝试都无功而返,主帅多铎回来后,也无计可施,只是下令耿仲明部麾下的炮营日夜不停的用大炮轰击。 战事相持只有等北路军来打破了! 第49章 舍己为人赵老六 秦淮河一带是南京最为热闹的区域之一,店铺林立,商业繁荣。 从三山街至斗门桥一带的果子行,大中桥、北门桥、三牌楼等处是大市集,还有铜铁器作坊、皮市、鼓铺、伞市等各种买卖集中之地。 赵双带着两个光头个一个少女走在大街上,烟杆子咂舌道:“娘咧,还有这般热闹的地方,见惯了北方的残垣断壁,真的有种来到天堂的感觉。” 韩六认同的点了点头,众人一路从湖北赶路,风餐露宿的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赵双带他们来到一处面摊里找了一个桌子坐下。 “老板,来四碗面条,多加点肉,一会一算。” “好咧,小伙子你等会撒,大婶立马给你做面。” 老板是个中年大婶,闻言知道来了大生意连忙点头应下,手中动作飞快,没一会面条拉好扔进锅中煮好,几碗红彤彤的面条里加了些肉食、香菜、芝麻,香气逼人。 “来咧~小伙子你的面弄好了,请慢用。” 赵双也不客气,拿了筷子哧溜几下吃完了一碗,韩六和烟杆子就是饭桶,风卷残云般早就比他早早吃完,正尴尬的看着他。 赵双手里头还有几颗碎银,不怕被吃大户,扭头跟老板又要了三碗,才看向一旁细嚼慢咽的少女。 赵双对两个光头说:“吃完了面后,我给你们找地方住下,我先回去给上司复命,顺便把你们的功劳坐实,可能会封官,也可能是发点银子或者田产了事,你们可要有心理准备。” 韩六点了点头,烟杆子拍了他后脑勺一下,笑道:“没事没事,官没有,有钱有地也成,好过在那边整天提心吊胆的,我们打算找个媳妇,以后生几个大胖小子,安心过日子了。” 赵双点了点头,看向少女。 “朱姑娘,你呢?” 咽下一口肥肉,姓朱的少女抬起了头,怯生生道:“奴家也不知……” 这是个没主见的。 赵双想起幼年时期,如果没有义父收留,他大概也是同样的命运吧。 想到这里,赵双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温暖些,道:“没事……你要是在南京没亲人的话,跟我住一起吧,我认你当妹妹如何?” 一滴一滴的泪水划过少女的脸庞,掉入红彤彤的面汤里。 四人吃饱喝足后一脸满足,嘴里叼着牙签,从面馆里出来,不远处就是秦淮河畔了,这里娱乐场所众多,歌舞升平,热闹声不绝于耳。 各种宴会、演出频繁,吸引了大量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文人雅士等前来消遣娱乐。 河畔青楼林立,乃南京一景,多是些烟花之地,里面的风尘女子,色艺双全,吸引着无数人前来寻欢作乐。 “这里应该就是人们口中说的秦淮河了吧,勾栏瓦肆真多,姑娘有文化又漂亮,等赏赐到手我一定要进去听曲。”韩六留恋的左看右看。 “什么曲?”朱姑娘疑惑道,她一般不怎么出声。 韩六想了想,道:“十九减一摸吧,只有这个我熟悉。” 烟杆子抽着旱烟也在四处打量远处的花船,韩六说他每次饭后都要来上这么一口。 赵双捂着鼻子,嫌弃道:“真是人如其名,我暗自数过了,你一天至少十口。” 烟杆子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颗的大黄门牙,道:“你还小,不懂,等你跟我一样大,你也会迷恋这股味道。” 赵双扭头回答韩六:“这里夜晚的时候更美,‘秦淮八艳’听过没,就是从这里出名的。” 秦淮河是文人墨客的聚集地,这里的文化氛围浓厚,文学艺术活动频繁,一些文人还与秦淮河畔的名妓交往密切,留下了许多风流佳话。 “秦淮八艳?我知道,在孔有德麾下的时候,我远远的看了一眼,那身段好极了,可惜被顺军掳走了,真是可惜。” 韩六似乎见过陈圆圆,有些激动的说起这个女人身段如何如何如何,一路上走走停停,拐了几个弯后行人渐少,在一家民居前停下。 赵双道:“这是我租下的房子,平时我任务在外,这里没人打扫的有些脏,先在这住下吧。” 安排妥当三人下榻的地方后,赵双就出了门,来到血滴子总部,周围都是一些新面孔,看来不少人被派了任务,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老六!” 赵文一如既往的温文雅尔,拍着他的肩膀道:“偷袭清军炮营的事情干的不错,走,跟我进宫去见义父。” 赵双一路跟随赵文进宫,只见宫门禁军个个干练内敛,站岗的目不斜视,一副训练有素模样。 宫内宫女太监人来人往,二人不敢多看,直接在英武殿等候接见。 不一会赵成武带着林太监走了进来,一看见二人就哈哈大笑,道:“我家大英雄回来了?” 二人赶紧跪拜,赵成武扶起二人,说:“都是自家人,别见外,老六,你在汉阳干的好啊,我在南京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吃面,差点被呛死,面条直接从鼻孔出了,你义母差点没被我逗笑。” 想到这个画面,赵双心里顿时好笑,拱手道:“义父洪福齐天,保佑孩儿旗开得胜,说到底还是义父厉害。” 赵成武被他说的心花怒放,又夸赞两句,道:“你这脑瓜子灵活,以后转到军中来吧,咱给你个千户当当。” 赵汉开国后军队的编制官职都正式了许多,因此人们都说汉随明制,野战主力分别是神机营、陷阵营、长林营、骁骑营等,每个营都设指挥使一人,负责营中大小事务。 指挥使下面设总兵、千户、百户、队官等职位。 一个千户麾下一千多人,不少了。 赵双摇头拒绝道:“义父您是知道我的,我无拘无束,不习惯在军营生活,还是敌后战场适合我。” 他说完见赵成武面色不愉,连忙道:“其实此次能有惊无险的端了清军炮营,有两……有三个人居功至伟,我想请义父给他们些赏赐,这些都是孩儿当时许诺他们的。” 赵成武哦一声惊奇道:“自己不求封赏,反而对手底下的人这么重情重义,你啊,罢了罢了,我答应你便是,你说的那几个人想要什么封赏?” 赵双抬眼看了看赵成武,道:“那三人有两个以前是清军汉军旗里的小兵,没什么志向,另外一个是个农家女,因为痛恨清兵所作所为,所以才跟孩儿一起做事。” 赵成武听见是这样的小事,根本不是想象里的东西,不由白了赵双一眼,道:“你一直就是这个为他人着想的性子,迟早会吃亏。说了半天,都是别人如何如何,你自己却什么都不要,这件事我会跟王大文说的。” 第50章 隆武元年,王时敏案 赵双出了宫跟赵文分别,赵文道:“有空去我家喝酒,顺便看看你侄子。” 赵双闻言一惊,道:“哟,文哥,兄弟里头就你最稳重了,这不声不响的给我添了一个侄子。” 告辞赵文后,赵双从秦淮河经过,准备买些吃食回家给朱姑娘他们,谁知不远处一艘花船恰好经过,船上面的人对着岸边的行人就是呸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浓痰,并口出狂言。 “不知何为忠义的泥腿子!” 赵双听了双眼冒火,泥腿子这三个字深深的伤了他的心,刚想发作,对面就念起了诗。 山河易主痛如何, 旧梦金陵泪已多, 明裔犹怀朱邸日, 星辰不见旧时波。 残垣断瓦埋幽恨, 古巷深庭忆浩歌。 若使英魂能复起, 再兴王业整山河。 这诗做的有模有样的,但这什么人啊!穷人自尊都敏感,赵双眼不见心不烦,买了一斤猪耳朵,以及若干其他吃食,打道回府。 一个中年文人站立在花船船头,念完这句诗后,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王老爷,记下了!记下了!” 花船里头一个面目如画的女子笑吟吟的停下笔,低头吹了吹未干的字迹。 周围一群莺莺燕燕更是对钱老爷做下的诗句赞不绝口,眼睛里冒出了爱心,一个艳丽女子更是道:“王先生果然才高八斗,小宛深感佩服。” 王时敏摇头苦笑,道:“董姑娘言重了,不过是偶尔所得,此时看着岸上种种,心有所感罢了。这诗记下就记下吧,让下人裱起来送到钱大人府上。” “好的。” 这篇诗句句句心怀故明,相信以钱谦益的才华应该不难看出,只是钱谦益会是个什么态度? 钱谦益如今作为礼部尚书,身居高位,平时与好友们都接触少了许多,连秦淮河也不来了,当真没趣。 接下来几日,钱谦益府上大门紧闭,足不出户,不知出了什么事,一些人似乎嗅到了什么,纷纷躲在家中偃旗息鼓,不见外客。 王时敏几次探访好友钱谦益,也都被拒之门外,不禁恨恨道:“原来只是一个审时度势之徒,王某与你割袍断义!” 王时敏善于书画,几乎每一次有作品出现,就立刻在秦淮河青楼画船引起轰动,这次也不例外。 赵成武一日在宫中散步,偶然听见有人议论这首诗,仔细揣摩其中深意,吓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就是连夜做梦,梦中有人在江南揭竿而起,打着反汉复明的口号杀进皇宫,把他烧死在宫殿里。 “啊!哥!我叫你哥,别杀我!别伤害我的孩子!” 赵成武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似乎沉浸在梦里的场景还没回过神来,一只温柔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夫君,你又做噩梦了?” 赵成武苦笑一声,转头安慰了戚颜君,温柔道:“对不起,吵醒你了。你现在怀孕在身,睡眠本就不好,还令你担惊受怕,都怪我。” 戚颜君摇了摇头,温柔道:“我没事,反而是你,这几天天天做梦,可是因为那天听到的那首王时敏的诗?” 赵成武点了点头,眼里透露出一股杀意,道:“是!这件事你可不能再管我了,都做反诗了还得了,必须严打!” 见他已经事先声明,戚颜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做声,只是轻声道:“夫君尽量少杀点,我们孩儿还未出世,就当给未出生的孩子积德。” 这一日早上,宫廷的钟声突然响起,那钟声悠扬而又庄严,回荡在整个皇宫上空。随着钟声,宫门缓缓打开,如同巨兽张开了大口。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宫门,进入朝堂后分文武站立。 朝堂上气氛凝重,龙椅上空空荡荡,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威压笼罩着所有人。 突然,太监高呼:“皇上驾到!” 官员们齐刷刷地跪下,行三跪九叩之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声音整齐而洪亮,在高大的宫殿中回荡。 赵成武身着龙袍,头戴皇冠,缓缓坐上龙椅上。 刚刚坐下,不等林老太监开口让官员说话,因为开城门有功,而升迁成刑部尚书的刘大海出列开口了。 “臣有话奏,最近臣在一日回家途中,听闻市井中流传的一首诗,乃江苏太仓人士王时敏所做,诗中句句污蔑我大汉,诗中有一句‘明裔犹怀朱邸日,星辰不见旧时波。’由此看出此人分明心怀故明,乃实实在在的反诗,请陛下彻查!” 一时间,宫殿里安静的可怕,文武们眼观鼻,武将们纷纷叫嚷起来,何必胜站了出来,拱手道:“启奏陛下!听刘大人说的话,摆明是有人相互勾结,想颠覆我大汉,不可轻饶!” 武将这边李忠义、赵忠信、杨敏、何一德、伊先民、徐勇、翁之琪等人相继出列赞同。 文官那边王大文带头,大约十来人也相继出列,钱谦益犹豫了一下,也站了出来。 钱谦益一出列,后面又相继的站了一半的文官。 “臣等,请陛下下令彻查!” 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在朝中的势力一览无余,赵成武心里一惊。 赵成武道:“如此,便准了众卿家的请求,这件事是刘爱卿提出的,就由刘爱卿来办吧,务必要除恶务尽!如果人手不够,就问朕要,朕一定全力支持你的!” 暗示的够明白了,上进的刘大海接着道:“回陛下,此案件事关重大,所需要人手众多,请陛下重开锦衣卫!”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狗皇帝是打得这个算盘,失策啊! 锦衣卫之害,往前数上两百多年,文官们深知这个部门对他们有多大的威胁。 隆武帝考虑了一会,道:“如此便依了刘爱卿吧。朕下令,今日起正式组建锦衣卫,赵文来当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协助刘大海办理王时敏案!” 刘大海领命叩谢,今天朝中发生这样的事,人人都无心继续早朝。 退朝后,文官里有些和王时敏有来往的担惊受怕起来,一些目光长远的,害怕此案会跟洪武四大案一样牵连甚广。 一时间,人人各怀心思。 第51章 宁死不屈王时敏 在靠近皇城的承天门步廊西侧,有一处与东侧的六部隔街相望的衙门,那里以前是明初锦衣卫衙门所在。 原本废弃的衙门如今重新开张大吉,一队队身穿飞鱼服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点见识的人已经猜到,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又出现了。 一队锦衣卫大约数十人,从里头取了马匹便匆匆忙忙的飞奔离去,领头的正是锦衣卫千户赵双。 不当神机营千户,那就当锦衣卫千户吧! 在南京秦淮河上的一家青楼里,王时敏正坐在靠窗的茶桌上,听着美妙的琴音,不禁跟着节拍摇头晃脑起来。 叮! 不、是、系、统!!! 原来弹琴之人一曲作罢,把手中的铜钱丢在一旁,起身拿起一壶新茶走向王时敏。 此人是个容姿秀丽的女子,不施粉黛透露出一股天然的清丽,她把新茶放在王时敏的桌上,笑道:“王老爷可是有心烦之事?” 王时敏叹了口气,指着外面街上行走的老百姓,道:“愚夫愚妇不知忠义,天子已经换了他们还是如此麻木不仁,我大明亡的冤啊!董姑娘,能不能给我作诗一首,以解愁绪?” 董小宛嗯了一声,开口轻声吟道:“病眼看花愁思深,幽窗独坐抚瑶琴。黄鹂亦似知人意,柳外时时弄好音。” 王时敏闭眼听完这首诗,不禁拍手叫好,道:“董姑娘果然才思敏捷,在下佩服,我也有一首诗要送给……” 话未说完,大街上一群飞鱼服大汉直接在青楼前驻马,然后推开行客,一路直奔青楼里来。 楼梯里响起噔噔噔的声音,以及男女惊叫声。 赵双一把推开董小宛所在的房间,看到二人正你侬我侬,老实本分的面孔不禁咧嘴一笑,道:“好个人约黄昏下!今天本千户要棒打鸳鸯拉,王时敏!你事发了!带走!” 事……事发了? 王时敏一脸茫然,被锦衣卫抓住后都没反应过来,嘴里喊着:“事……事发了?发生了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双从桌子上取下一块琅邪酥糖放入嘴里,含糊不清的道:“这可…由不得你,那天…你对着我吐了口痰,还骂了我,今天我可得好好炮制你!” 董小宛一介女子却不怕事,蹙眉道:“光天化日之下,无凭无据就抓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赵双闻言,看向董小宛,看她肌肤胜雪美不胜收,不禁心里头一热,道:“此人做了反诗,意图谋反,怕是个短命鬼,姑娘还是别牵扯进来的好。” 谋反? 董小宛福灵心至,想到那天王时敏做的那首诗,不禁心中一惊,回过神才发现,抓人的,被抓的,都已经离开了。 王时敏当天被打入大狱中享受了一波普通杖刑,一个执掌刑罚的百户问:“说!反诗是你做的不?” 王时敏摇头不语。 百户歪嘴狞笑。 “来人呐,好生打着问!” 啪啪啪… 百户剃着指甲,扭脸问:“说不说,说了就不必享受接下来的重头戏了。” 作为第一个客人,百户费足了耐心劝导。 王时敏有气无力的讥笑道:“朝廷的鹰犬安得放肆,我王时敏敢作敢当,诗就是我做的,与他人无关,休想从我口中知道他人是谁!要杀要剐请你务必现在就执行,求饶就不是我!” 百户点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问:“做这首诗的时候,都有谁参与其中?” 王时敏哼了一声,不作回答。 百户笑了笑,示意手下继续,一个锦衣卫拿出了夹棍套在王时敏十根手指上。 “啊!!!!” 百户有扭头问:“现在呢?说还是不说?” 王时敏眼神涣散,手指颤抖,道:“我王时敏乃名门望族,亲朋好友不知多少,便是朝中贵人也认识不少,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他们分别是……” 王时敏一副我背后有人的样子,那百户听了也不生气,待将王时敏口中的官员、豪绅、地主通通记录下来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敬佩道:“果然是宁死不屈王时敏,在下佩服佩服,好好歇会吧,我帮你找好友来与你一叙,增加增加友情。” 锦衣卫全体出动,怕有些人负隅顽抗,赵文跟赵成武请旨,调动了一部分神机营士兵参与协助。 不止是南京,东南各府守将都派人参与其中,王时敏把平时要好的,不对付的一股脑都给说了名字,一时间牵连甚广。 光是王时敏说出的名单就有数十人之多,待这数十人进了大狱,又会牵连出更多的人…… 赵成武站立在宫殿房顶上,远远的注视着南京,眼中透露着疯狂。 原本的他虽然对生活不满,可是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这么狠的人,成为了一头没有情感的政治生物。 东林党、江南豪绅,这些人一个个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有钱! 有很多很多的钱! 反诗只是个突破口,他心里清楚,其实凭借他手底下的军队,根本没有人敢反,更不用说明末以来,江南自古无强军,一群有钱无兵的有钱人能成什么大事? 可是,环境不允许啊! 打汉阳一仗就花了将近五百万两,还有粮草辎重、将士抚恤、军功田也快见底了,最重要的是,东南各府除了开头夏季收了一波大约一百万两税银,这些狗犊子就开始应付了事,后来更是东南税赋加起来不到一千两!! 这能行? 这是把我当成崇祯那厮了啊艹! 如果是天下一统也就算了,可是北边的满清是巴不得要他小命的主,这些狗官劣绅还给他打马虎眼,这就很蛋疼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不想跟崇祯、李自成的下场一样,只能请狗官劣绅们去死了。 “夫君!!你……为何寻短见啊?呜呜。” 赵成武被这一声叫喊回过神来,看见戚颜君带着宫女太监在下面急得跳脚,连忙从梯子下去。 看见她自乱阵脚,没有了平时的调皮睿智,赵成武心疼道:“朕在想些事情……你不必担心,朕不是寻短见。” 看着她越发明艳动人的脸庞,高高挺起的肚子,赵成武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 第52章 东南造反了? 太仓守备营将领是大同人,名叫张大亮,据说是隆武帝护卫出身,身体上上下下十几道伤疤是他功勋的证明,在隆武建元后授予指挥使的职位。 这天南京来了一个太监传来了圣旨,他火急火燎的接旨谢恩后,冷汗直流,赶紧吩咐人把王氏送来的银钱通通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叫来了几个千户老兄弟,一边紧急集合守备营五千士兵。 有个千户官不明所以,偷偷问道:“头儿,来活了?” 能有什么活?都打发到守备营了,属于看大门的那种,根本没有功勋可以立,几人已经逐渐被削平了棱角。 张大亮神色凝重点头,道:“太仓王氏意图谋反,朝廷下令抄家!你们要是跟他们不清不楚的,趁现在还没有太深瓜葛,赶紧把关系断了!” 谋反? 几个千户吓得脸色一白,回头就命人把王氏给的好处送了回去。 张大亮把怀里抱的酒缸放在桌面上,嘴里噗一下把酒喷在刀刃上,一边擦着手里的钢刀,一边道:“朝廷要对太仓豪绅下手了,其他地方大概也差不多,抄家灭门这些脏活,还得是咱们这些厮杀汉来专业些,你们跟手底下那些百户队官通通气,干活的时候悠着点,别太明显,够一家子花几年就行了,不然上头难做。” “是!头儿,咱们一定不会让上面难做,毕竟何……上面听说这次平乱有功的话定是要往上升一升的,我们可不敢拖后腿。” 几个千户心头火热,连连点头,极个别的眼珠子乱转,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在东南各府,江苏太仓临近长江入海口,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农业生产条件良好,精耕细作,农作物产量较高,王氏就是太仓的名门望族,家族掌握的耕田面积占据了太仓的一半多。 这是什么?是土豪啊! 狗大户们平时送礼送的再多,也没亲自抄家拿的多不是? 前者能拿多少,得看人心情,后者能拿多少,是看自己的心情,能一样? 当然不一样。 张大亮把守备营分成几队,让几个千户独自带几百或者一千人,分头抓拿王氏族人,无论是亲朋好友还是门生故旧,通通打包送往南京处置,家产通通查抄充公。 这是光明正大发大财的机会,当回报高于平时所得十倍时,哪有人还敢敷衍了事? 个个犹如出笼猛虎。 大头兵们犹如饿虎一般冲进王氏家门,冲着王氏族人就是一顿乱砍,反不反抗先不说,先砍死几个人就老实了。 王氏家族家主老太爷是万历四十二年生人,头发胡须都白的一塌糊涂了,口中连骂到:“放肆!我王家是太仓名门望族,修桥补路样样有份,谁敢不敬畏三分,你们这些丘八……你们简直狂妄!” 老文化人了,骂人都憋不出粗口,张大亮把刀背往这个老家伙后背一拍,恶狠狠到:“你王家这财产是天生就有的?你王家这半个府的耕田是天生就有的?还不是像我等一样,坐等机遇,然后大鱼吃小鱼!不想死就别那么多废话!来人,拿下!” “狂妄!!你等……哎哟,别用刀背敲头,疼死人咧!” “来!你说,你继续说。” “你们比土匪还像土匪啊!” “啊哟……” 王老头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人头已经飞到两米开外,眼睛睁的老大,死不瞑目。 张大亮呸了一声,往他身上吐了口浓痰,讥讽道:“我们是土匪,我们不是好人,可你又算个什么?就在你家门外,整条街都是流民,一个母亲饿死在边上,小孩因为没奶水,在那里哭的哇哇大叫,声音都哑了,也没见你施舍一下,非要等钢刀加身才肯老实!弟兄们,干活!” 一群守备营官兵没空听张大亮的废话,他话音刚落,一群人已经身手敏捷的奔向库房、书房,…… 此次太仓守备营从千户到大头兵,人人都面色潮红,喜笑颜开,想来各自都发了笔小财。 王氏主家也好,分支也好,加起来将近一千人被官兵用绳子套住脖子,跟羔羊一样用绳子连在一起送往南京。 …… 江苏如皋。 爱情的力量很伟大,有时候它在危险面前一文不值,有时候它又令人不敢高攀。 “朴庵先生,见字如人。王时敏案牵连甚广,其不堪刑罚,攀咬甚多,汝名亦在其中。小宛字,勿念” 冒辟疆看着董小宛送来的书信,面色难看,只因为他与王时敏是好友,就一块被打入反贼的名单。 “我反你毕毕毕……我家中富有,怎么会有造反的理由?你是摆明是借一首反诗来敛财啊!” 这种从权利规则入手的操作,除非自己先摊牌,否则只能乖乖听话,冒辟疆思前想后,终于决定反汉。 他不知道的是,按照原来历史发展,他也会反清,理由是不爱换发型,至于真相是什么,大概也只有专家知道了。 冒辟疆心中不满写在了脸上,冒家是如皋大户,田产众多,在东南各府都有生意,更是在朝中也有不少东林官员为他们呐喊。 如今赵汉皇帝坐稳了皇位,终于开始对他们这些豪绅下手了。 冒辟疆面色一狠,当即派人联络了不少遭受牵连的豪绅,一伙豪绅在如皋振臂一呼反汉,应者云集,如皋豪绅们给钱的给钱,要人给人,一时间聚集起了一支三万人的义军。 无独有偶,继冒辟疆起兵后,松江徐氏、苏州汪氏等豪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拉起了反旗。 这些义军纷纷打起了反汉复明的口号,兵力多的两三万,少的几千人,占领县城或府城据守,有些胆小的豪绅虽然摇摆不定,可是暗中出钱出力,义军规模愈发壮大。 看到江南各地纷纷发来雪片一般的告急奏章,赵成武不屑的嗤笑一声,对面前的几个重臣道:“看看吧,不是早有反意,怎么会刚刚起事就有三万人、几千人的?钱爱卿,你说呢?” 钱谦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渍,强颜欢笑道:“陛下圣明,这些人心怀不轨,当诛杀九族以警示天下。” 赵成武诡异一笑,有对何必胜道:“必胜,这次平乱由你指挥,翁之琪当你的副手,他打如皋,你就不用过江了,松江、苏州这块就交给你了,此次封平南将军,凯旋之日朕封你平南侯!” 赵成武一帮老兄弟都有爵位,只是侯爵就那么几个还不多,分别是镇北侯李忠义、平西侯戚显宗、以及几个妃子的兄父也被封了侯爵。 何必胜闻言眼睛一亮,就知道陛下不会忘记我老何的功劳。 “是!臣必定不辱使命!” 何必胜是个急性子,五天后等有司弄好辎重后勤、协同民夫青壮等一系列战前事宜,就点了神机营、陷阵营,骁骑营南下平乱。 除此之外,还有各个府城守备营也要听从他的调遣,必要时出兵协助。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何必胜此时达到了人生巅峰,大汉大半的兵权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不禁受宠若惊。 不能想!不能想!侯爵还不够吗? 何必胜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旁边的亲卫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汉军出征,两边又是密密麻麻看热闹的老百姓。 先五千神机营打头阵,后方是陷阵营,骁骑营。 “又打仗咧!” “听说是松江还是苏州来着?” “都是?真是岂有此理,好好的为啥要造反,过日子不好吗?” 等老百姓们乱七八糟的议论远去,平南大军已经出了南京,何必胜有独自领兵的经验,不是生手,把斥候远远撒开二十里远,徐徐而进。 别看呆头呆脑的行军方式很可笑,可是大兵团作战本来就是堂堂正正碾压,打得就是呆仗。 什么?偷袭? 那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才干的事,正经统帅谁会经常干啊! 第53章 水太凉钱尚书 南京,锦衣卫大狱。 王时敏一家在监狱里团聚了,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女哭男默好不凄凉。 王家分支的一些王家人把怒火集中到了他身上。 一个远房堂弟眼泪汪汪咬牙切齿道:“王时敏!你这个祸害,我王家被你害惨了,你做的狗屁反诗,害得我全家都进来了!” 一个远房叔叔一边安慰着哭个不停的妻女,一边指着王时敏道:“娃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我以前觉得你很有才华,现在觉得你就是个屁,真是害人精!” 其他人没说话,都用怨毒的眼神看着王时敏,王时敏嚎啕大哭,心里承受不住,用头叩地,道:“你们都别再说了,是我对不起你们,可他们用刑,我扛不住啊,我真的扛不住啊!” 一家人面如死灰。 不一会,那个看刑百户进来了,怪笑道:“哟呵,王时敏,一家人真热闹啊!” 王时敏此时只想一死了之,愤怒道:“狗官!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宁死不屈说的就是我!” 百户哈哈一笑,拱手道:“果然是好汉!我来就是告诉你,明天你就要上刑场咧。” 王时敏眼皮一翻,身子直挺挺的倒下。 百户嗤笑一声,从旁边拿起茶壶,把壶水倒在他脸上,王时敏悠悠转醒,那百户道:“吓唬吓唬你的,看你的怂样,出来受刑!” 王时敏连忙倒爬,惊恐道:“不!不!我不!我不要再被夹手指了,真的好痛,您饶了在下吧。” 百户呵呵笑道:“不想再受罪,就把你在朝中的同党招供出来,我来记录!” 王时敏对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手段总算有所领教,老老实实的把他认识的朝廷官员供述出来。 “礼部尚书钱谦益、礼部给事韩中升……” 百户抬头看了看这个家伙一眼,我没提示他啊,怎么就说出这么多东林骨干了? …… 钱谦益府邸大门被一群锦衣卫强行撞开了。 他们略带蛮横的把钱府上下控制住,一群人直接把钱谦益的卧室给团团包围住,赵双抬手止住了手下去踹门的动作。 钱谦益现在还没定罪呢,还是大汉的礼部尚书。 他轻轻的敲了敲门。 “钱大人?钱尚书?睡了吗?” 钱谦益从一片柔软中抬起头,惊异的问:“谁?哪个狗胆包天的下人这么没规矩!” “是我哈,锦衣卫千户赵双。” 钱谦益啊一声,失声一会,才对柳如是道:“如是,赶紧把衣服穿好,有外人要进来。” “老爷,是谁啊,大晚上的扰人清梦。”声音魅惑细腻。 赵双把心头的火热压下去,不一会卧室门被打开了。 钱谦益和柳如是衣衫整齐的出现。 钱谦益故作镇定道:“你等因为何事强闯我的府邸,不说明理由,我明天定然要弹劾你们锦衣卫!” 赵双道:“不敢不敢,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我们收到线索,您跟王时敏案件有所牵连,请钱大人跟我们走一趟锦衣卫司吧!” 钱谦益啊一声失声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是反贼!你们这是……诬陷!” 他被吓得一路后退,锦衣卫众人亦步亦趋,将他逼到一处人工湖边缘。 钱谦益退无可退,欲哭无泪道:“你们到底……会把我怎么样,不妨一说……否则我…宁死不屈!” 钱谦益说完,做了了要跳湖的动作。 赵双这下倒不好采取暴力措施了,只好劝道:“我们只是带你回去调查一下,不会有生命危险,钱大人不必惊慌,快过来,再退你会掉进湖中的。” 钱谦益哼了一声把不满写在脸上,道:“你们退下,我亲自入宫问问皇上,是谁让你们来抓人的!我可是礼部尚书,你们也敢无礼,别过来…再过来我真跳下去了!” 赵双把手收回,做了个请的动作。 “既然如此,您请吧。” 钱谦益老眼含泪,哭泣道:“皇上啊!!!老夫都已经……都已经屈服了,何苦……这是何苦啊!” “也怪我自己鬼迷心窍,唉,罢了罢了,老夫去也!” 噗通! 人工湖中泛起一阵浪花,钱谦益整个人跳下湖中不见了踪影。 赵双大惊,怕水中有密道,连忙上前查看,不一会水中探出了人头,再湖面上手舞足蹈,嘴里含糊不清的大叫。 “救……救命啊!老夫……老夫不会……水!” 赵双呲笑一声,命两个水性好的把他拖了上来。 钱谦益一边吐水,一边道:“快入冬了,水……水太凉!” “哈哈哈……” 一群锦衣卫笑的前俯后仰,赵双也轻笑两声,命人将他拿下。 钱谦益被关入锦衣卫大牢,锦衣卫大牢以前有个名字叫诏狱,还有个说法就是进了诏狱就等于是在阎罗殿大门前排队的说法。 九死一生! 钱谦益很明显知道这个传说,关进来后面如死灰,双眼无神的目视前方。 有一口老痰呸的一下吐在他身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的监房传过来。 钱谦益终于有了反应,扭头看向那人,瞳孔猛的一缩。 “王老弟?你怎么也在……狗贼,是你诬陷我的?” 王时敏看到他疯癫的样子,指着他哈哈大笑道:“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是真的舒服了。没想到吧,把你从尚书位拉下来的是我,你一个曾经的朋友。” 钱谦益怒不可遏,指着他道:“你……你为何要这样做?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你都狠得下心做得出来,我挖你家祖坟啦?” 王时敏讥笑一声,道:“你倒是没挖我家祖坟,可我三番四次找你秦淮河一聚,你为何都闭门不见?还不是想着法子讨好赵扒皮?” 赵……扒皮? 王时敏恨恨道:“这个‘狗脚朕’借着我这首诗,大搞牵连,多少人全家被抓了?不仅抓人全家,还没收家产耕地,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你身为东林前辈,竟然不肯为我们说一句好话,反而摇尾乞怜,你是死不足惜!我就牵连你怎么了,你咬我啊?” 钱谦益猛的扑过去,抓住王时敏指着他的右手,张口一咬。 “啊!!!!!” 王时敏一边扯着他的头发,一边抓着铁栏,却怎么也甩不开。 “滚开啊!!!你个疯狗,快松口,快停止,我快忍不住了!” 钱谦益咬了一会牙齿也酸了,于是松口,感叹道:“老夫年纪大了,不然定然将你这无耻之徒咬下一块肉!” 王时敏后怕的后退两步,想要顶嘴,却发现没有任何意义,都是天降横祸之人,都是倒霉蛋,也没必要逞口舌之利了。 想到未知的命运,两人陷入了沉默。 第54章 低调做人余孩儿 如皋是扬州府下的一个县,冒辟疆和一群乡绅造反后,聚集了一支三万人的义军占领了这座县城,别看地方不大,确是东南多股义军人数最多的一股。 可是实力从来都不是看人多人少的,何必胜作为平叛主帅,自然一眼就看透了其中虚实,如皋的反贼不过是外强中干,于是派了翁之琪带领一支偏师渡江北上攻打如皋。 这支偏师大概一万人,包括三千神臂营、两千长林营、以及三千虎贲营,兵种十分全面,当然还有翁之琪麾下直属的数百亲兵。 “城上的人听着,缴械不杀,同乡们,我们是汉军,不是土匪,快开城门吧!” “老乡们,我们是汉军,不拿百姓一针一线,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必要为了大户送命啊!” 翁之琪命数百人在如皋城下齐声大喊劝降之语。 城头有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似乎是见过世面的,呸的一声一口浓痰从城头吐了下来,大声挥斥道: “当尔娘的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除了一针一线剩下的全都要,跟你们家那狗脚朕一个德行,少特么废话,有本事你们攻上来!” 翁之琪本身就是个暴脾气,听了这话顿时哇哇大叫,对左右恨恨道:“此贼羞辱我主,儿郎们,打造攻城器械,明天破城,把这厮拿下后俺要活剐了他!” “是!”麾下将领齐声应道。 如皋县城附近树林早就被百姓砍伐干净好多年了,除了一片片收割了的农田,就是乱生的杂草。 那么靠什么来打造攻城器械呢?其实我们迷人的老祖宗早就给出了答案。 “拆民房!把屋里的人全部驱赶出去,他们虽然没有从贼,却知情不报,乃属从犯!给我拆!” 一个亲卫模样的将领大声命令道,他是翁之琪的义子之一,名叫沈迓,身材矮小,却天生神力,手上一双重达十五斤的梅花六棱锤,曾经在汉阳一人锤死五名白甲兵,威震军中。 翁之琪亲卫里有三百人,名为亲卫实为义子,人人战功赫赫,弓马娴熟,在汉阳城外跟真满洲杀起来也不落下风,手中武器不是狼牙棒就是铁坠,都是走刚猛路线的好汉。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一边搂着拆家的汉军腿根,一边对骑着马的沈迓苦苦哀求,哭泣道:“军爷,我们都是苦命人啊,世世代代种田,打从我爷爷那代起就早出晚归伺候庄稼,连镇上都没出过怎么会从贼,你把房子拆了,我全家老小住哪里啊?” 沈迓看了看村子全是目光呆滞的村民,几百个人一个个的有男有女,有五六十岁的老翁,也有五六岁小屁孩,面对汉军的钢刀,一个个都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发作。 一个小女孩气鼓鼓的冲着沈迓抗议道:“别拆我家,我家就我跟奶奶一个人了。” 沈迓听了好奇,从马背上下来,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块糕点递给她。 “给。” 小女孩不知世事,喉咙滚动咽口水馋的要死,却是没有伸手去接,闪着大眼睛乖巧道:“奶奶说不能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会被拐跑的。” 沈迓抬头看了看天,好一会才低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不是坏人,吃吧,你们村的房子,我不拆了。” 小女孩开心的笑起来,跑了几步反应了过来,回头拜道:“谢谢军爷,我和我奶奶在家一定会天天拜观音菩萨,让它保佑您。” 沈迓咧嘴一笑。 他幼时家中也曾经富裕过,跟汉军里大多数苦哈哈或者流民出身的将领不同,还保留着正常的是非观。 “嗖!” 一根狼牙重箭从他耳边飞过,扎进了一个幼小的身躯。 刚刚那个活泼礼貌的女孩已经被重箭透胸而过,活活钉死在泥土上,双目狰狞,瘦小的身子抽搐几下,鲜血浸湿了松软的泥土,已经是活不成了。 “妞妞啊!!!!”一个白发苍苍脸上全是皱纹的老夫人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抱住女孩的尸体嚎啕大哭。 “你没了,奶奶也不想活了呜呜” 沈迓扭头怒视,却见神臂营指挥使余孩儿正举着铁胎弓,一双眼睛满是恶毒,对着沈迓嗤笑道:“怎么?不服气?想以下犯上?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好意思叫勇冠三军呢!” 余孩儿虽然名字十分幼稚,却长得跟张飞似的三大五粗,猿臂蜂腰,因为箭术过人的原因,背部的背阔肌十分发达,穿着双层棉甲依旧隆隆的鼓起,手中那把铁胎弓是他的远程武器之一,马鞍旁悬挂的十二斤重的铁骨朵才是他的近战武器。 沈迓捏紧了手中的双锤,身后的一帮士兵也各自拔出了钢刀,只待他一声令下,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余孩儿并不把这种场面放在眼里,哈哈大笑,道:“你想动手?来呀,别人都服你那双梅花六棱锤,我可不服,汉阳也就是我没赶上这个机会,不然不比你差!” 沈迓咬牙切齿,愤怒指着地上那对孙女道:“你不服我,改天约一场就是,那也不必杀人!那是人!不是畜生!不是羔羊!” 余孩儿嗤笑一声,道:“你自己刚才都说了,他们是从犯,我杀一个从犯,又有什么关系?别用你那正气凛然的表情看着我,事实上,就算他们不是从犯,我杀了又怎么了?我舅舅是平南大将军何必胜,谁会为了一个黄毛丫头敢搞我?你?还是你义父?” “闭嘴!” 沈迓还要再说,远方破空之声突然响起,一把铁箭突然冷不丁的射入余孩儿处。 “大胆!” 余孩儿不愧是悍将,一个倒翻驴打滚下马避开。 背后坐骑一声悲鸣,他心有余悸的用余光看去,他的战马已经被那支铁箭贯穿了脖子。 这支箭是奔着他来的,如果他没有避开的话,以铁箭射穿马脖子的威力,他必定落下个钉死在地的下场。 就跟那个叫妞妞的女孩下场一样。 想到这里,余孩儿是又怒又气,不知是谁敢这么大胆,难道不知道我舅舅是何必胜? 那可是平南将军何必胜!谁特么的活腻了? “翁将军!” “是翁将军!” “见过翁将军。” 突然周围的士兵仿佛连锁反应一样,齐齐单膝跪地,翁之琪骑着高头大马从士兵中间走来,手里还握着一把铁胎弓,满脸冰冷,目光看着余孩儿就像看着个死人。 第55章 冒氏自我催眠法 “翁……翁叔。” 余孩儿别看三大五粗的还张狂无比,说起年龄今年也就十七八岁,只是面相老。 面对翁之琪这种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杀神,连讲话都不利索了。 翁之琪打量着余孩儿的脖子,神情认真的说:“明日攻城,我还需要一个祭旗的人头!余指挥使,你要不要试试?” 翁之琪跟随黄得功跟李自成打了这么多年仗,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八十也有五十,是汉军中为数不多接近百人斩的猛将,平日里善待士兵,哪怕是赵成武见了,也得放下架子相迎。 他会把余孩儿放在眼里吗? 答案是不会。 余孩儿也知道这个人是个暴脾气,惹急了他说不定第二天真的会把他的人头挂在旗杆上。 余孩儿低头认了错,道:“这次侄儿错了,请您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既往不咎,明日攻城,末将愿意先登将功补过!” 翁之琪听了他的代价,收起了那道嗜血的目光,驱马离开,并教诲道:“何必胜带兵有一套,你今日是真的丢了你舅舅的脸…好自为之,明日先登,你若不死,这次的事就到此为止。” 沈迓本来还想说两句,可是翁之琪已经发话了,他哪里还敢乱插嘴,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糕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个不知名的村子是幸运的,因为一个叫妞妞的女孩,成为了如皋县附近唯一一个没被拆的村子。 它又是不幸的,它少了一个叫妞妞的女孩。 …… 如皋城头上的冒辟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套棉甲,这事放在崇祯元年以前,那是分分钟掉脑袋的事。 现在私藏甲胄没人管了,因为他已经在造反的路上。 他现在只觉得很麻烦,真的很麻烦,因为在造反这个程序上,按照规则来说,官府都应该先招安,大家谈不拢再开片的。 而现在,赵汉朝廷却连谈都不愿意谈,直接在他满心期待招安的时候,派出了一群马仔在他的地盘耀武扬威。 “哥?” 冒辟疆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一旁的堂弟,冒子仁。 冒子仁同样穿着一身甲胄,唇上留着八字胡,身材壮硕,因为以前旧明的一名百户官,是义军里为数不多的军事人才,他被冒辟疆推荐为义军的指挥官。 冒辟疆疑惑的问:“何事?可是军中有什么问题?” 冒子仁苦着脸道:“三十六家如皋豪绅手底下的佃户青壮、护院、家丁、族人,已经被我集中起来分成三军,每军五千人,兵马虽然多,可是缺乏基层军官,而我自己以前也只是一个百户,没有统帅这么多人的经验啊,我怕待会官军攻城,还没打就乱套了。” 冒辟疆按住他的肩膀,鼓励道:“弟啊,这次乃事关我冒家生死的一战,你不能畏惧,你不能退缩,你要尝试着催眠自己,我能行,我能行,我以后一定是一个出色的军事人才!试试看,是不是好多了,自信多了?” 冒子仁闭眼冥想,不一会睁开眼,道:“没有!我还是没有自信起来,是不是你的方法有问题?” 冒辟疆绝望闭眼,道:“眼下已经骑虎难下了,官军在城外已经列阵击鼓,不管你行还是不行,你都要给我守住城墙,不然我们冒家、如皋三十六家豪绅,都要死!” 话音刚落,城头下传来一阵鼓噪声,二人抬眼看去,汉军已经杀气腾腾的推着云梯徐徐而进。 余孩儿身穿两层棉甲,五六十斤重的甲胄加上自身的体重,重量超过了两百斤,完全就是一个人形巨兽! 他身边也都是一群身穿重甲的士兵,有的是神臂营的,有的是陷阵营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狼牙棒、铁坠、重刀等,都是万里挑一的先登好汉! 由于如皋县城没有经历过战事,护城河年久失修,早就被雨水冲刷不知多少年,河沟里早就被冲刷的泥土堆满,如履平地。 神臂营在城下五十米处列阵完毕,推着云梯的士兵到达指定位置后,往城头一架,梯钩已经稳稳的钉进城墙的缝隙里卡住。 余孩儿把那双铁骨朵别在腰后,右手拿着圆形盾牌,大喝激励道:“弟兄们!荣华富贵,就在当哈!一个都莫放过!” 能当先登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并不大声回应浪费力气,只是一个个沉默寡言的攀爬着云梯,举着圆盾,算是对余孩儿的回应。 城头的义军手忙脚乱一会后,终于是有石头、滚木、箭羽往下招呼了。 “砸!给我狠狠的砸!” “那个烧金汁的,好了没?没好赶紧的!” “你!你!你!过去那边帮忙搬石头,快点,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 余孩儿已经能清楚的听到城头上义军们的话语,意识到不好的他赶紧把圆盾架在头顶上,果然不一会,圆盾一沉,一块石头砸在圆盾上滚了下去。 他急忙抓紧时间又往上爬了几步,紧接着圆盾又是一沉,一股粪臭味袭来,原来上面倒的是金汁。 还好不是滚木! 余孩儿庆幸道,他已经接近城头,有个义军在城朵鬼鬼祟祟的,准备伸出长枪捅死他,却转眼被来自城下的神臂营弓箭手招呼,十几支箭羽覆盖下,终于有一支杀穿了他的脖子。 那人闷哼一声,被射杀瘫倒在城朵处,见机会来了,余孩儿奋力攀爬完最后的两步距离,六米高的城墙已经在他脚下。 他从城朵往下一跳,手中已经掏出了一把铁骨朵,对砍过来的两把钢刀视而不见,待那两个义军喽啰钢刀劈下,传来叮一声金属交鸣声,余孩儿毫发无伤。 那义军喽啰刀势已尽来不及收刀,余孩儿才挥动铁骨朵来了一个力劈华山。 “砰!” 跟锤烂的西瓜似的,一个喽啰整个头盖骨都支零破碎,白的红的粘在他手臂上。 “近我者死!” 爬上城头的汉军只有三三两两的十几个,还无法扩大缺口让更多的人上来,余孩儿心里也是怕的要紧,这么多义军要是一起上来搞他,他没把握撑过一刻。 哪怕他天生神力,哪怕手里那把铁骨朵十几斤重,哪怕他身穿双层甲胄。 这些又重又厚的装备注定了他只能短距离移动,扛最毒的打,当人形盾牌。 “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杀死五个白甲兵呢,可不能让沈迓比了下去!” 余孩儿轻声念道。 第56章 先登余孩儿! 义军士兵将余孩儿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手里的长枪却犹犹豫豫的踌躇不前,刚才那个脑瓜碎裂的场面依旧在刺激着他们的神经,有些承受不住的已经yue一声呕吐起来。 “上啊!谁把他弄死赏银百两!” 一个圆圆胖胖的将领模样的义军首领口中许下了重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士,两杆枪头直奔余孩儿面门。 “杀呀!” 明式甲胄有个缺点那就是没有保护面门的铁面具,余孩儿用手中圆盾一磕,用了巧劲磕开了枪头的方向,随即挥动铁骨朵往枪杆上一砸,将枪杆硬生生砸断,然后背靠城墙内壁举着盾牌防御。 城朵这时又爬上来一个汉军先登勇士,主武器是一把厚重的钢刀,跳下城头后跟余孩儿并排站列背靠墙壁,严防死守已经攻下的缺口。 城下的汉军已经发现有人打开突破口,见机不可失,一些悍勇之人纷纷快速沿着云梯攀爬而上。 不一会余孩儿身边就多了五六个汉军,他终于不再窝囊的防御,对同袍大喝:“你们护住缺口,来一个帮我看住侧身,我来杀散他们!” 余孩儿一跃而起,用圆木盾牌往下一砸虚张声势,见义军下意识避开留下了一个缝隙,便双手握住铁骨朵,直接往敌人长枪林上撞去。 铁骨朵重十几斤重,本来是为了破开重甲而来,可是如皋的义军哪里有那么奢侈人人穿甲呢,于是余孩儿从地上捡起一把遗弃的钢刀,犹如疯虎一般杀向义军。 “噗嗤!” 身穿两层棉甲的余孩儿犹如人形坦克,无惧刀劈枪捅,一把钢刀专门挑着靠近城朵的义军士兵砍,转眼砍死两人,义军纷纷吓得后退。 “挡我者死!” 这些义军叫基本的阵型都没有,你推我我推你的就是不敢上前拼命,在后面督战的首领着急的不得了,于是拨开人群,一手盾牌一手钢刀,对着余孩儿破口大骂:“婢尔母!我来会会你!” 那首领是护院出身,平时会些武艺,眼见到了紧要关头,再不把这几个汉军杀死,他们就会源源不断的攀爬上来,到时候义军优势将不复存在,于是决定力挽狂澜。 那义军首领一跃而起,重达十来斤的盾牌加上他自身一百多斤的重量半空砸下,平常人早就晕头转向了,余孩儿身穿重甲,被他连人带盾的一撞后退两步,卸了这股力道后迎面挥过来一把刀背。 刀背厚重,要是被它往头上铁盔上一撞,必定会震出脑震荡,余孩儿连忙后退躲避,刚刚突击拿下的一处缺口岌岌可危。 这种时候要么就是人没了缺口也没了,不知要付出多少条人命才能重新夺取,要么就是豁出去以命换命,余孩儿当机立断,手中的铁骨朵一甩,往那义军将领头上砸去。 砰! 铛! 那义军将领啊一声惨叫,手臂骨头已经被铁骨朵尽数砸碎,手中钢刀也掉落在地上。 余孩儿脑门上传来一股巨力,似乎要撕裂开来一样,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摇摇晃晃两下,终于还是凭借意志力站着。 身后的汉军抓住机会,一步上前割了那个正在哀嚎的义军将领的喉咙,顺势割下人头,大喝:“你们领头的人头在这里,谁敢上前送死尽管来!” 义军毕竟是乌合之众,见督战的头领一死,早就有人逃之夭夭了,一边逃跑还一边招呼不远处了亲朋好友道:“败了!我军败了!快逃命咧!” “败了?” 冒子仁正在一处城头指挥麾下义军作战,听了远处的败兵的叫喊,不禁一愣。 反应过来后连忙对周围的几个亲兵道:“快,快撤退,先回城中带上家主,这如皋城守不住了!” 这些所谓亲兵其实都是冒家的护院家丁组成,跟冒家的关系比较亲近,如果冒家被脑门抄斩,他们也一定无法逃脱,所以都挺忠心的,办事还算尽心尽力。 冒子仁带着两百多亲卫找到冒辟疆,二话不说直接就拉着他往城外跑,回过神来的冒辟疆一边跑一边问道:“守得好好的怎么就城破了呢?连一天都守不住啊。” 冒子仁哪里敢说自己贪生怕死,连忙解释道:“汉军悍不畏死,我军成军不久,不堪苦战,不是人力能改变的。” 冒辟疆唉一声,表情顿时索然无趣起来。 汉军很快占领了如皋城门,士兵们蜂拥而进,对反抗的义军实施镇压,当天就控制了整个县城。 城中的豪绅大户们有的垂死挣扎,有的命人放下兵器投降,翁之琪把投降的豪绅叫过来一问,道:“反贼冒辟疆呢?” 一个豪绅讨好献媚道:“我看见冒辟疆带着一群亲卫在城破的时候,就已经偷偷摸摸的跑啦。不过将军放心,我已经派人偷偷跟着他们,沿途留下记号,将军的兵只要沿着记号追,一定能把冒辟疆抓获。” 翁之琪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扭头看向一旁的沈迓,道:“沈迓,你带兵去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要把冒辟疆抓到并且带回南京,这场平叛之战就算结束了,这场战役几乎只是来回二十天的时间,真正作战连一天都不到,翁之琪有些意犹未尽。 沈迓一路率兵沿着记号,终于在半路把冒辟疆拦截,双方交战冒辟疆不敌,退守在一个山头上凭险据守。 沈迓在山口朝着上面劝降道:“冒公子何必冥顽不灵,这山上没吃的没喝的,你能守到什么时候呢?还不如下山受降,我们优待俘虏!” 冒辟疆居高临下,讥讽道:“我爹以前是左良玉部的监军,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杀良冒功是官军一向都传统,既然都是要死,何不站着死!” 山头孤零零的全是碎石杂草,冒辟疆身边这幸存的几十人没有粮草清水,活不过两天。 风声呼呼,一股冷意吹来,呵,要入冬了。 他自嘲一笑,心中却映入一张思念的脸,口中念道:“ 秦淮烟水映娇颜,小宛才情韵如兰。乱世相遇情愈笃,携手共对岁月艰。小宛姑娘,愿来世再续前缘了!” 寒光一闪,冒辟疆已经倒在地上,鲜血从脖子裂口处喷射而出,跟喷农药似的,染红了周围一片石头杂草。 身后的冒子仁本来还摇头晃脑的品着诗句,只觉得家主果然是个情种,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吟诗一首,等听到后面这一句,就知道不好,一股鲜血已经喷在他的脸上。 “家主!!!” 沈迓一边劝的口干舌燥,山头上冒子仁已经带着剩下的护卫徒步走了下来。 冒子仁手里提着冒辟疆的人头递给沈迓,道:“家主说,他是造反主谋必死无疑,自刎后把他头割下来留给将军,希望将军给弟兄们一条活路,他们都是被逼无奈胁从之人,不要赶尽杀绝。” 沈迓不做他想,命人把冒辟疆的人头送去给翁之琪,然后才拍了拍冒子仁的肩膀,道:“行了,待会给你们绑上带回如皋,我会向我家将军进言,让他给你们一条活路的。” 冒子仁愧疚的看了一眼堂哥的头颅,苦笑应下。 第57章 人头滚滚 “救命啊!” “饶命啊军爷!” 如皋一群豪绅大户连同家属数百人,被汉军用绳索套牢驱赶出城外一处乱葬岗。 沈迓面露不忍,余孩儿面目狰狞,翁之琪把二人神色看在眼里,解释道:“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不是我非要他们死!他们不死,如何吓得住其他人,接二连三的有人造反,老百姓日子还过不过了?只要不杀光,就还会有新的豪绅成长起来,就跟韭菜似的,割完一片又长一片,永远割不完,你们不必多虑。” 沈迓凝神深思,余孩儿听了倒是插了句嘴道:“我倒不是可怜他们,这些人不用纳税,也无立场忠义可言,被陛下剿灭也是理所当然!” 翁之琪对余孩儿的立场很满意,见沈迓还是想不通,便道:“我知道你为人忠义,不忍杀手无寸铁的人。可是你想想,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满清南下,他们难道就不会对江南豪绅下手了吗?他们拿了江南,难道就不被使绊子?他们说不定比我们更狠,来个嘉定三屠、扬州十日也不一定。” 三人说话间,负责执行脏活的一支士兵已经回来了。 数百条鲜活的生命,就此化为了土地里的肥料。 翁之琪哈哈大笑,对着一群骄兵悍将说道:“走,我们回城看看有没有想进步的读书人愿意暂时管理如皋,挑一个顺眼的报给陛下,就让他当如皋的县令了!” 一伙人回到县城,翁之琪下令犒赏三军,并将冒辟疆的人头送回南京,交给朝廷查验。 南京的菜市场同样的热闹,气氛压抑而凝重,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却又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所束缚,悄然无声。 寒光一闪,一排排由士兵充当的刽子手,钢刀高高举起,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吉时已到,斩!” 刘大海义正言辞的坐在高位,八字胡从鼻孔探出,令人无法分清,唇上的是什么毛,鼻子上的一颗黑痣更是增添了几分猥琐。 随着刽子手们手起刀落的刹那,一道令人胆寒的弧线划过,数百个头颅滚落,血光迸溅。 落在地面滚动的人头,那沉闷的声响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yue!”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让人胃中翻涌,有些人忍不住当场就吐了出来。 那滚落的头颅,瞪大的双眼似乎还残留着对命运的不甘。 数日以来,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大场面,一个个豪绅跟屠宰场里的猪羊一样,人头落地。 江南各地也不断发生着反叛,江西、两湖,加起来数十起,每天都有重要头目被军队押送入京抄斩。 “多少人了?” “两万八千六百二十二人!” 赵成武听完王大文的统计,不禁点头问道:“差不多了吧,各地的叛乱平息了就让何必胜回来吧,这次他干的不错,这下剩下的耕地,不仅够分给士兵,也足够安排许多流民了。” 王大文问道:“陛下,杀太多人有违天和,朝中大臣都不见了一半,不如下一道旨意,明年开科取士吧” 赵成武点了点头,道:“爱卿所言有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还有一个月过年了,假是没得放了,抓紧时间给流民分地吧,明年春耕耽误了可不行。” 等王大文离去后,他才从御桌上拿起一张奏折,上面是关于徐州的军报。 原来陕北门户大开,清军猛攻西安,潼关告急,驻守徐州的韩武打算进攻山东,替李自成分担压力。 韩武便是赵武,随着皇后即将临盆,义子营的小伙子们为了避嫌,纷纷改回原来的姓氏。 赵成武命人传李忠义入宫问话,问道:“十二啊,现在我想命韩武攻山东,策应李自成,你有何妙计?” 李忠义道:“回陛下,如果一定要这么做的话,后勤恐怕跟不上,运河从崇祯时就烂完了,只能走陆路,从南京到山东,光运送物质的民夫就要几万人,行程要一个多月,这些人一路上人吃马嚼的,送到前线士兵的手上,还能剩下多少?” 为什么!!! 为什么穿越者前辈们带几万人指哪打哪,而我却这么难办到! “陛下?……十四哥?……主上?” 赵成武回过了神,也不解释,道:“那我想打山东,你给我想想办法,李自成暂时还不能死,对我有大用!” 李忠义要了一张山川地图,在上面写写画画,对赵成武道:“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您看我们如果收集海船,从南京下关港区或者东水关出发,一路走海路北上,如此不仅节省了人力,速度也快了许多,直接在山东登州、莱州、胶州湾塔埠头、既墨金口港等地实施登陆,打完咱就撤,完全可以达到你说的战略意图。” 赵成武眼神一亮,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家伙,你说话什么时候这么顺溜了,准备这么充分,平时在家里没少琢磨北边的战事吧?” 李忠义摩拳擦掌,恳求道:“十四哥,让俺上吧,我在家里都快憋死了,我喜欢在军营里的感觉,手里没兵感觉比死了还难受!” 赵成武琢磨一会,道:“这次北上,本来我是打算让忠信老哥带兵去的,可是你的计划更对我的胃口,你去就你去,带上如皋的翁之琪部,他留在如皋就是为了等你,平叛不过是掩人耳目。” 李忠义大喜,问:“这次我能带多少兵?” 赵成武奇怪的看他,道:“你都决定打了就撤,是策应李自成攻击满清,既然是骚扰战,翁之琪部就够了,而且也没那么多海船。这次出征,帮我带些新人出来,以后你封公了就享受享受,留些功劳给新人。” 李忠义听出了言外之意,低头应是离开了。 赵成武叹了口气,东林没了,现在变成武将们压过了文官一头,个个手底下都有几百几十不等的义子、护卫,一个王大文明显有些独木难支,真是令人头疼。 第58章 阿济格 “杀!” 西安城头一场规模宏大的厮杀正在激烈展开,无数人在城头舍生忘死! 顺军的几门红衣大炮火炮滚落在一旁无人搭理,旁边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尸体。 一个杀红眼的顺军抱着一门点燃的虎蹲炮,双目赤红的朝着城下怒骂道。 “婢尔母!爷爷请你们吃炮子!” 抱着虎蹲炮,炮口朝下,不一会轰的一声,城下响起惨叫的同时,他整个胸膛也被反震力硬生生顶烂了。 “哥!” 一旁的亲弟弟亲眼看着他倒地,看着哥哥胸膛软绵绵的被鲜血染红,他不禁绝望大哭。 “哥啊!” 城头已经密密麻麻的全是尸体,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双腿深陷尸堆筑成的沼泽间,连走路都困难。 近十五米宽的城墙过道全是厮杀的人,不一会就会倒下成为新的尸体。 十二米高的城墙防御力惊人,清军的红衣大炮无法击穿,于是打造了云梯、攻城锤、还有箭楼,用最原始的方式攻城。 “杀呀!” 李自成提着一把开山刀,身先士卒,跟以前一样,带领着他的兄弟们在城头上充当救援队,哪里的城墙段守不住了,就往哪里支援! 自从城墙过道被尸堆堵塞了之后,连人都无地落脚,就更别说在城上骑马冲杀了。 还好他以前种过地,跟雨季里泥泞的黄土地相比,他和他手下的兄弟们明显比清军适应的更快! 清军再一次退却了! 李自成把手搭在额头,远远注视着连绵不绝的清军大营,那里仿佛一个洪荒巨兽张开了嘴巴,等着吞噬他兄弟的生命。 “清军今天应该不会再攻了!” 一旁的刘芳亮身穿明甲,早就浑身被鲜血染红,头盔上还挂着一片内脏。 听了这话,似乎得到了安慰,众人紧绷的脸终于是缓和了几分,刘宗敏驻着一把长柄斩马刀,一双浑厚的嘴唇咧嘴一笑道:“老刘的话能应验就好了,我都三天没睡了,现在一闭眼就能睡着。” 李自成终于收回了目光,看了看周围生死不弃的兄弟,目光里已经隐隐有泪光闪烁,憋了半天才说:“你们都躺下休息休息吧,我去看看弟兄们的伤亡!” 城头的顺军有的原地躺在尸堆上就睡,有的双目茫然、有的癫狂的独自发笑,也有的嚎啕大哭,李自成亲自带头,带着一帮还算清醒的士兵把尸体往城内丢。 这是个力气活,经历这么久又高强度的厮杀,没人愿意挪动哪怕一步。 田见秀偷偷看了李自成一眼。 感受到这道目光,李自成叹了口气,把田见秀拉到一边,道:“老田,有粮归有粮,可守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是没办法的事,吃习惯了就好。” 田见秀沉默了一会,道:“咱们自家的兄弟就算了,我待会把他们运到一处,放火烧了。” 李自成生气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清兵今天死了至少三千,够用了!”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远处的清军大营里传开,五里外的西安城头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清军大营里,多铎哈哈大笑,面目随即狰狞的看着一排排顺军俘虏,继续吩咐道:“继续!继续!人肉飞弹,果然有意思!” 清兵从俘虏里挑挑选选,从中选中了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把他拖了出来! “要杀就杀!求饶就不是好汉!”那顺军一边挣扎一边叫骂。 那人被绑在炮口,嘴里被塞着破布,双眼睁大,面目恐惧,嘴里呜呜挣扎个不停,不一会裤裆下已经湿了一片。 待这一切做完,手里拿着火把的清兵用目光询问多铎。 多铎手一挥,炮手随即点燃了引线。 嗤…… 引线燃烧到尽头,炮管猛的震动发出一声巨响,空中已经被血雾蔓延,支零破碎的尸块散落的满地都是。 多铎意犹未尽的哼了一声,把脚跟上挂着的一条肠子甩开,意犹未尽的返回了中军大帐。 大帐内,坐在上位的是一个面容削瘦的中年男子,一双鹰眼随意的看了多铎一眼,说道:“老十五,你太狂妄了!我军中汉人何其多,你这样肆意羞辱汉人,兔死狐悲之下,军心还要不要了?” 多铎有些烦躁的拍打着额头,坐在啊济格的下手,道:“我头疾总是经常发作,一发作就想杀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的想不明白,咱们都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怎么你和十四哥没头疾,偏偏我有?” 啊济格深呼吸一口气,压住怒火,平静道:“别跟我说这些顽童之语,我刚才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明日再攻一天,如果还是失败了,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多铎闻言嗤笑一声,道:“最后还不得靠我们真满洲来收拾残局!先让他们汉人杀汉人,我现在就等李自成缺粮,然后一战定乾坤!” 阿济格摇了摇头,沉声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往那些做法不得人心,我们不能再继续这么干了!多尔衮说的好,想入主中原,我们得学学汉人那一套。” 多铎疑惑道:“既然是这样想的,你为何下令屠了大同呢?不怕汉人有反意?” 阿济格意味深长的看了多铎一眼,道:“汉人里有句话叫杀鸡骇猴,屠城这事不能经常干,也不能不干。” 阿济格在军中资历老,脾气暴躁,多铎连忙收起笑脸,疑惑道:“难怪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接受汉人那一套,习汉字,看汉文,原来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在里面。可是我满洲以一隅之地横扫中原,何需借助汉人之学?” “咱们真满洲能一直保持下去吗?” 啊济格转身在地图上看了半天,最终目光定格在辽东的部分,平静的说:“多铎啊,深山老林的恶劣环境才是我满洲战斗力强悍的根本,无论是完颜阿骨打还是咱爹,都是难得一遇的英雄人物!” “想我满洲苦寒之地,碰上白灾就只能等死,所以人人都要学会打猎!爬山涉水,撕狼搏虎,这些都要会,不然冬季一到,狩猎不到皮毛,就会成为大山里的养料,所以我们敢深山老林里跟老虎、狼群厮杀!我们拥有比天下所有人更加不怕死的勇气!萨尔浒之战,我们的勇士甚至敢一个接着一个的用身体去堵明军的枪口!这些,大明军队做不到!” 阿济格吐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笑道:“我说这些,是事实!大明朝两百多岁了,这是个大便宜,我们不能便宜了李自成。现在,你再想想,我们这两代人总有老去的一天,我们的子孙还能跟我们一样悍不畏死吗?” “这……或许……能?” 多铎想到了那些不堪一击的明朝百户所士兵,那是兵吗? 那是军奴!! 阿济格见他总算领悟过来,笑着道:“现在你明白汉人对我们有多重要了?听说你建议组建一支由汉人组成的绿营,这个建议很不错,嗯……这个办法至少能让我大清续命五十年!多铎,你功不可没啊哈哈哈。” 阿济格又继续说:“还有东北的索伦人也不错,是个获取好兵源的地方,我得跟多尔衮说说,严禁索伦人耕地,就让他们一直渔猎就好了,这人呐,只有吃不饱快饿死了,才肯为一口吃的拼命,才能成为勇士!我有种预感,以后咱们辽东再也不会出现完颜阿骨打、皇太极这样的人物,把我们拧成一股绳了!” 多铎心中震动,却还是点了点头。 第59章 西安城内的饿兵 西安城中残垣断壁,杂草丛生,街道上随处可见饿死的尸体,有些时间长了,油膏已经蔓延到地面上。 密密麻麻的苍蝇覆盖在上面,等巡逻的顺军经过时,受到惊吓,嗡嗡声的漫天飞舞。 一股熏人的恶臭蔓延着整座城池,一间破败的民居里,铁锅正炖着肉。 几个流民鬼鬼祟祟的盯着铁锅里,不时咽了咽口水,露出一副渴望的诡异表情。 “砰!” 破烂的大门被一个男子踢开,身后一群顺军士兵手持钢刀进来,纷纷怒目而视。 一个断腿的流民看见男子,连忙跪下,磕头求饶道:“田……田将军……秀儿,饶命,饶命啊!” 男子叫田见秀,一双阴沉的眼睛死死的看着这个流民,开口质问道:“第几个了?” 流民额头满是鲜血,双目赤红,道:“第……三个。” 田见秀决然的闭上眼睛,道:“咱们是同乡,打崇祯十二年起,我就带着你们一路乞讨,一路流浪,你为我挡过箭,我也为你挨过刀,你没了腿,我可以从我那份粮食里扣出一半给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吃自己的兄弟!你们都是一起并肩作战,一起见过血的啊,你怎么下得去嘴!啊?畜生!!!” “扑哧!” 寒光划过,一颗狰狞的人头高高的飞起,掉落在铁锅里。 田见秀把钢刀在无头尸体上擦了擦,看了一眼旁边那几个缩在墙角的流民。 “既然那么爱吃,我就成全你们!来人呐,都噶了!放进铁锅里!” 田见秀在顺廷里是干后勤保障工作的,对府库里的存粮多少心知肚明,想到一心打持久战的闯王,不禁叹了口气。 连续作战,不犒赏三军也就算了,至少得让别人吃顿干的吧,这样下来士气迟早会崩! 跟个地主老财似的,与大明吃士兵军饷的卫所官有何不同? 西安城是缺粮吗? 是也不是。 李自成咕噜咕噜的灌下一口酒,拿起一只烤的金黄的羊腿,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露出满足的表情。 这是西安里唯一一只羊,被一群老兄弟瓜分殆尽,他是大王,因此分了一只羊腿。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平时爱吃的食物,白吉馍、石子馍,如果不是实在没空,他一定会命人做一碗他最爱的臊子面。 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作陪,只能听见门口站岗的士兵咽口水的声音。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宋献策在门外问:“大王,我有事相商,能进来吗?” “可!你进来就把门关上。” 李自成惋惜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 宋献策把门关上,转身看到桌子上的食物,咽了咽口水,对李自成说:“大王,西安城粮草不足,恐怕守不住咧。” 李自成惊的羊腿都掉在桌上,道:“什么?士兵们天天喝稀饭,吃的……这么快?还有多少粮食,还能守多少天?” 宋献策拱手道:“粮还剩两万石,干草却不多了,如果再不离开西安,人能跑,马是跑不动了。大王,请您尽快决定吧。” 李自成犹豫了一下,道:“我们跑了,李过怎么办,他手底下五万兵马怎么办?” 一个月前,自从潼关被破后,李过率领一部分顺军北上抵御阿济格部,谁知阿济格不与他纠缠,派姜镶部围困,继续南下西安,来了一招黑虎掏心! 宋献策叹了口气,坐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馍馍,两三口吃完,对李自成说:“大王地图在哪里,您去拿来,我给你分析分析形势,你就懂了。” 李自成不怀疑有它,连忙进屋取下地图,来到客厅里,看见宋献策正襟危坐的等他,不禁感动。 真是亏待先生了,跟了我这么多年,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咦,这羊腿…… 宋献策飞快的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擦了擦手,指着地图道:“大王请看,陕西连年干旱,不足以让我军立足也,我们唯有突围南下,攻下荆襄之地,以为根本,才能跟满清继续周旋!” 李自成一动不动,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宋献策身子一顿,然后继续指着地图道:“大王您看,荆襄之襄阳虽然被汉军占据,但是兵力单薄,可一战而下。到时候实在抵挡不住,我等亦可南下湖南或者东进攻汉,又或者跟赵汉联盟共抗清军!” 李自成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宋献策。 “先生,你偷吃我羊腿了……” 宋献策身子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指点江山的气魄顿时破灭。 好一会,宋献策才苦着脸道:“大……大王息怒!我真的是太饿了!天天喝粥,肚子里没有半点油水,我……实在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李自成叹息道:“我不是怪罪先生!我是恨我自己没用啊!我和一帮老兄弟,风里来雨里去多少年了,终于把两百多岁的大明给熬死了,夺了这大明的天下,却守不住这天下,一片石之战败了,我逃到山西,又逃到陕西,现在又准备逃到襄阳,我这一逃,害得多少人丧命东虏刀下,自成……德不配位啊!” 宋献策连忙阻止他再说,老泪纵横,道:“大王,不必自己灰心丧气,您是顶呱呱的,当年剩下十七骑都能东山再起,是何等的毅力?东虏看不起咱们汉人,咱们就好好的打一场给他们看看。” 总算有人认可我! 李自成重重的点了点头,对着宋献策一拜,道:“多谢先生不弃之恩,我听先生的,明天就突围南下!” 李自成找来管理后勤的主官田见秀,道:“咱们明天突围,你今晚打开府库,让弟兄们好好的吃顿干的,拷饷有整整七千万两,能拿多少是多少,剩下的一把火烧了,绝不留给清兵一粒粮食!” 田见秀连忙应是离去。 府库大门被士兵们打开,看着堆得满满的面粉粮食,有些士兵忍不住当场大哭。 一个顺军士兵指着高高堆起的粮食,嘴里骂骂咧咧道:“李自成,婢尔母!老子出生入死,你有这么多粮食,你给咱喝粥!!” 附和之声接踵而至,一个士兵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哥啊……你死得冤啊!!咱大王有粮食……有粮食!” 李自成原本打算留着这些粮食打持久战,继续坚守西安的,可是宋献策的一番话,让他权衡利弊之下马上做出了突围的决定。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对军心的影响何其之大…… 田见秀不忍再看,对麾下一个将领道:“闯王命我将带不走的粮食、拷饷一股脑全烧了,可是城内几万饥民还在挨饿,这些粮食……本来就应该属于他们的,剩下的粮食烧了实在太浪费了,就留在府库里,让饥民们自取吧。” 那副将左右看了两下,见没人注意这边,才疑迟道:“这般违背闯王的命令,被闯王发现了,将军如何自处?” 田见秀叹了口气,摆了下手,道:“事发了,我一人独自承担,你去吧。” 第60章 那是种粮啊 西安城墙周长14公里,清军无法做到全面包围,李自成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集中老营两万精锐骑兵,马蹄裹着布匹,人马皆含衔,趁着夜色微白,悄悄的打开城门。 “走!” 两万老营精锐骑着战马,从城门洞下依次出城,李自成带着一群将领,在城头跟田见秀依依不舍,道:“老田,你一定要记得,城中辎重粮草一定要烧毁,千万别留给清军,否则我大事毁也!” 田见秀有些不太敢看李自成的眼睛,低头沉默道:“俺知道,等大王离开,我立刻就烧毁!” 一旁刘宗敏、宋献策等走过来,依次跟田见秀嘱咐,宋献策道:“等辎重烧毁后,你记得快速跟上我们,我们在蓝田等你!” 说完,李自成等人也不再多言多语,扭头就走,跨上战马,率领两万老营、四万步卒、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家属,共计二十万人,往蓝田转移。 一支清军的斥候队早早就发现了他们,连忙把消息带回中军大营内,阿济格听斥候说完,仰头大笑道:“李自成穷途末路了!多铎,你率镶白旗、吴三桂部去追吧。” “是!” 清军大营内人仰马嘶,带需要调配的兵力都到位了。 多铎对吴三桂道:“老吴,这次你部关宁铁骑为先锋,我在后面为你后援!” 吴三桂点头应是,驱马扭头就下令,麾下三千骑兵倾巢而出。 吴三桂麾下兵马复杂,其中步兵居多,只是关宁铁骑的名声响亮,将他麾下的三万步卒给淡化了。 阿济格看着三千铁骑奔驰出营,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对多铎说:“这个吴三桂手握三千关宁铁骑,你看紧些。” 多铎一惊,闻言道:“我镶白旗五千勇士,还看不住他?” 阿济格不想跟这个傻子多说半句废话,点头道:“去吧,像饿狼盯着流血的羊群一样,追击李自成!有二十万军属拖累,他们逃不了,一路上给他放血,等他虚弱不堪的时候,消灭他!” 待多铎领命而去后,阿济格看向不远处那座雄伟的城池,大手一挥。 入城! 西安城墙墙体外侧建有马面,墙体之上建有垛墙、敌楼、角楼等附属建筑。 城外有护城河环绕,这些本来都是阻挡清军攻城的天堑,就凭借清军十万人,辎重不足,死绝了都不一定能攻进来。 可是现在城头已经飘扬起了大清的龙旗。 阿济格带着一群白甲兵在府库附近,围住了一支来不及撤退的顺军。 看着顺军手里正在燃烧的火把,阿济格有些疑惑,问向一个将领模样的人。 “你们手上拿着火把,是准备点燃府库里的辎重吗?” 那顺军将领正是田见秀,他把手上的火把丢弃在地上,骂了一声:“原来是准备烧的,后来又不想烧了!” 阿济格疑惑,问道:“为什么又不想烧了?” 田见秀不曾看他一眼,蹲下抓下一把麦子,说道:“这片黄土地干裂了好久,已经好久好久长不出粮食了,你知道这些粮食意味着什么吗?它是陕西百姓手里的种粮!!” 阿济格若有所思,把手上的马鞭递给白甲兵,翻身下马,走到田见秀面前,掏了一把麦子在手里,问:“既然是种粮,还堆满了府库,那为什么城内到处是饿的皮包骨的人?” 田见秀低头不语,手里的麦子却越抓越紧。 阿济格哈哈大笑,重新翻身上马,取过马鞭,指着田见秀道:“你们汉人真有意思,虽然很奇怪,但是我承你的情,会给城中百姓发粮,本来我还打算把西安屠了的,这下两清了,来人呐,我要他的人头!” 几个白甲兵面露狰狞,龇牙咧嘴的怪笑上前。 “都给我滚开!” 一群将领中,尼堪驱马上前,手中拖着一把近二十斤重的狼牙棒。 “他们不配杀你,我来杀你!” 田见秀昂首挺胸,从部下手里接过一把长柄斩马刀。 “我、婢、尔、母!” 斩马刀先发制人,直劈马腿,尼堪手中狼牙棒一个四两拨千斤,将刀刃拨开,田见秀连退两步。 等他回过神来,那布满倒刺的狼牙棒已经朝他天灵盖砸下。 “噗嗤!” 犹如西瓜碎裂,白色红色洒满了一地,缺了半个脑袋的尸体仰头倒下! “将军!!!” “田哥儿!!!” “秀儿!!!” 田见秀身边的士兵多是同乡,有些甚至是同村的,这十里八乡的,感情自然深厚。 当下一个个奋不顾身拔刀朝尼堪砍来,尼堪左支右挡,连忙一个翻滚下马,朝着清军这边后退。 阿济格哼了一声,手一挥,十几个白甲兵纷纷弯弓搭箭,来了一波直射,铁箭嗖嗖嗖的划破空气,跟顺军的棉甲发出金属交鸣声,然后是肉体穿透声。 几十个顺军,无一例外,全被钉死在地上。 东虏的箭,尤其是重箭,远了准,近了是又快又准! 尼堪面色通红,原本只是想出出风头,没想到差点被乱刀砍死。 阿济格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驱马带着一群将领离开。 清军在城中规规矩矩,阿济格下令军官约束士卒,其实也没什么好抢的了。 前几年西安城头经常换大旗,一会是明军的,一会是闯王的,城里的有钱人早就跑光了,商路也停了,只剩下这饿的没力气的浑浑噩噩的活着,人不人,鬼不鬼的。 阿济格留下两个牛录的兵马驻守西安城,接收了府库里的辎重、又将拷饷打包送去北京,直到第二天才率领清军主力南下追赶李自成。 沿途到处是干裂的土地,一眼望去,没有半点绿色,因为草根被饥饿的人们拿去填了肚子。 路边几棵干枯的老树躲过了一劫,枝丫上悬吊着几具风干的尸体。 岁大饥,人相食。 史书上几个字就能概括的场景,出现在人类的面前时,充满的是绝望。 风声呼呼,刮在人脸上生疼。 赵双哦不,是吴双,锦衣卫千户吴双,正小心翼翼的趴在一处土坡上,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清军行军队列,数了数军旗,对身边的两个光头道:“喂!韩六,记下了没,有多少人来着?” 韩六手里拿着一个馍馍,嘴里边咬边模糊不清的说道:“现在嗯嗯嗯哪里算的出来,嗯嗯嗯才刚过一半呢,嗯嗯嗯应该有七八万人。” 烟杆子给了他一脚,骂道:“饿死鬼投胎似的!数不准今晚你守夜!” 吴双没有再搭理这两个国宝,扭头认真的数数。 第61章 还有血性 二十六万人转移是个什么概念呢? 从西安到武关的路上,李自成的队伍绵延数十里,似一条蜿蜒的巨龙在大地上缓缓前行。 “娘亲~,我好饿。”一个箩筐里钻出个小脑袋,双手趴在箩筐边缘,开口对母亲说饿。 另一个箩筐里的也被惊醒了,睁开朦胧的眼睛,也有样学样,趴在箩筐边说饿。 肩膀上的扁担似乎要把女人的肩膀压垮,但是女人却满脸坚毅,关中女人能吃苦,汗水早就浸透了她的衣裳,也不曾停下来休息。 女人开口了,说:“别闹,娘加把劲,等安全了,咱就吃饭。” 一些受伤的顺兵在家人的搀扶下艰难迈步,一些孩童紧紧拽着父母的衣角,眼中既有好奇也有不安。 这二十六万人的迁移,是生命的流动,是希望的传承,更是历史长河中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 “嘀!!!” “嘀!!!” 弓弦颤抖不止,发出紧绷的嗡嗡声,一支支哨箭从高空抛射而下,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呼哨声。 这是满洲骑兵围猎时最喜欢用的哨箭,也叫响箭,箭头后部带有一个哨子,在飞行过程中会发出尖锐的声音。 这种箭主要用于狩猎时惊吓猎物,使其逃窜方向更容易被猎人掌握。 猎物被吓坏了。 一支大约两万人的尾巴被清军骑兵追上,并且截住了他们前往武关的退路。 多铎骑在高头大马上,搭手注视了一会,晦气道:“婢尔母!连续截下两伙人了,全都是老弱病残,李自成是把他们丢在后头拖延我军的脚步啊!” 吴三桂在一边看着远处那支被截住的队伍,忍不住嗤笑道:“李自成算什么狗屁义军领袖,竟用百姓饲敌保全自己,他已经不算好汉了!” 听吴三桂抱怨,多铎没有理会,眼里闪过兴奋说:“吴三桂,派人咬住李自成的尾巴,这里就交给我吧。” 吴三桂应是驱马带领麾下继续追击,多铎抽出钢刀,向前一指。 “都杀了!一个都别放过!” 周围的镶白旗清兵听了纷纷怪叫,驱马冲刺,人们像是被狂风吹垮的麦子,更像路边被碾压的杂草。 哭嚎声、惨叫声、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般凄厉。 “噗呲!” 一个断了腿的顺军士兵死死的抱住一名清兵,将他扯下马,却转眼就被一杆狼牙棒砸倒在地。 清兵连看都不曾看一眼,继续挥刀砍向人群。 情势危急,人命如草芥! “不能退!身后是妇人孩子!!” 马三炮跟一群兄弟将几百个女子孩子老人护在身后,双手持刀,满脸决然,他们已经决定慷慨赴死! 不怕死? 当然怕,怕的要死!可是…… 他们身后是那些来不及撤退的、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他们无助、迷茫、恐惧…… 绝不能,让女人小孩死在他们前面! 这一刻,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的身躯,是如此高大,仿佛那逆流而上的中流砥柱! 马三炮把身上的顺军号衣一脱,露出他那瘦骨嶙峋的上身,马三炮面对冲刺而来的清军骑兵凛然不惧,大喝道:“国家危亦,今闯王畏惧,衣冠将改,我等军人,当死于边野,何需马革裹尸!!” “死于边野!!” “拼了!” 马三炮一刀砍翻马腿,想要砍死一个清兵垫背,随即感觉胸膛一沉,一只马蹄已经踩进他的胸膛。 原来,杀死个清兵这么难。 原来,我已经倒下了吗? 在时代的潮流前,个人的勇气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啊。 马三炮想起了饿死在路边的父母,想起了那个为了给他弄口吃的,把自己卖给地主的妹妹,更想起那个带着他们这群臭要饭的,向苍天、向官员、向高高在上的皇帝讨要一个说法的李自成。 “这……狗世道!!” 马三炮双目狰狞的成为了路边的一具尸体,身体被踩了个稀巴烂,跟他一样的还有他的那群兄弟。 这些连饭都吃不上一顿干的人,面对骑兵他们没有退缩,一个个的皆向天而死。 战马的马蹄停在了尸体旁边,多铎看着这些瘦的只剩下骨骼的破碎尸体,心里没来由的传来一股心悸。 我在害怕什么? 这些人不过是种了一辈子地,却没有自己耕地的汉人。 多铎不太舒服了看着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屠过城的他第一次感到害怕,第一次感觉到汉人的力量。 那是血性! 如果不是吃不饱饭,或许…… 李自成站立在武关的墙头,注视着一望无际的人群从城门洞中穿过。 “报!!!” 一个斥候气喘吁吁的爬上城梯,拱手道:“启禀大王,清军前锋已经紧随而至,距离我部不足十里!” 李自成身后一群将领纷纷惊恐议论,有人说道:“娘咧,清军一路轻骑追击,他们哪来的辎重?哪来的粮食?马呢?人有吃的,马吃什么?” 李自成反应过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揪着斥候的衣领,问道:“田见秀呢,他有没有跟上来,府库里的粮食烧了没有?” 斥候疑迟一会,回道:“西安已经被清军占领,城中安定,并无烟火燃烧,想来……想来……” “田见秀!!!!” 李自成发疯一样,挥动开山刀劈砍城墙,叮叮叮的火星四溅。 “你害苦我也!清军必然是得到西安城中存粮,所以才敢一路尾随追击!来人呐,将田见秀家那位抓起来,连同他八岁儿子也别放过,就在这武关当着全军的面,烹杀!!” 一旁的刘宗敏不忍,劝道:“闯王!都是自家老兄弟,田兄弟劳苦功高,虽然犯了错,但罪不至死啊。” 李自成扭头问宋献策,道:“先生何意?” 宋献策挥着扇子,沉思一会道:“功是功过是过,眼下人心难测,不杀不足以服人心。” 周围将领见李自成没问他们的意见,反而问与田见秀并无多少交情的宋献策,心中已经明白过来,闯王是铁了心要杀田见秀妻儿,不免兔死狐悲。 刘宗敏眼中含泪,跪下求道:“闯王!!!多少年了,一群兄弟跟你出生入死,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啊!我打铁的能有今日,多亏您器重,可田兄弟为人厚道,绝对不会故意违抗你的命令的,其中必有隐情啊。” 李自成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刘宗敏一个八尺大汉哭啼的像个孩子,一张丝巾擦干了他的眼泪。 刘宗敏抬起头,看见是她,心情总算平缓过来,问:“你怎么上来了?你不会骑马,不跟着家属营走,你跟不上我们的。” 陈圆圆将丝巾别在腰间,取下毡帽,说:“你既然抢我做妾,不管我愿不愿意,你都是我的丈夫了,我虽然是一个青楼女子,却也知道夫唱妇随的道理,你在哪,我便在哪。” 刘宗敏憨厚一笑,抓了抓后脑勺,道:“成!待会与我共骑一马,我带你走。” 陈圆圆看了看武关下逃命的人们,从丫鬟手里接过一把木琴,摆在武关城头,道:“此时此景,我想弹奏一曲,夫君可愿意听?” “俺愿意。” 第62章 寒冬将临 徐州城外。 田边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麦田间的土埂上,几株顽强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飞来,落在麦田间觅食,它们时而跳跃,时而飞翔,给寂静的农田增添了几分生机。 “快过年了!” 韩武牵着战马,小心翼翼的走在田埂上,路边几个农民卷着裤腿,坐在路边抽着旱烟,神情麻木。 “是啊,好久没过个肥年了,希望今年能过个好年。” 一个将领模样的中年男人跟在韩武后面应声附和。 清军主力追着李自成不放,徐州难得的消停了一年。 乱世再乱,地总是要种的,不然等几年熟地就会变成荒地,长满野草。 “结冰了!” 韩武看到不远处的灌溉渠里,水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李成栋点了点头,神情凝重道:“希望今年冻死少点,附近的山都砍光了,樵夫要翻越二十几座山,近二十里,才能砍到柴。” 韩武脚步停顿了下来,扭头问他,道:“徐州附近我记得还有几片林子,为什么没人去砍?” “那是地主王富贵家的山头,没人敢去动,去年有几个抗不了冻的,偷偷的去砍,有一个被王家养的猎狗追了二里地,腿骨折了,连柴刀都弄丢了,回到家里没多久就活活冻死了。” 一旁的老农壮着胆子插了一句。 几个人去偷砍地主家的林子,就只有一个被狗追了二里地儿? 韩武反应过来,与李成栋说:“冬天比饥饿更加可怕,我们应当早做准备,别让当兵的也冻死了!” 李成栋两手一摊,为难道:“你让我带兵打仗还能给点建议,你让我搞棉衣,你这不是为难我老李吗。” 韩武坚定道:“那就给朝廷上折子,要冬衣!” “啪!” 一封奏折被扔在御桌上,赵成武现在终于体会到当皇帝的苦楚了,这活就不是人干的,管一家子几个人一天十文钱都能让人面红赤耳了,何况赵汉疆域上千千万万的人。 各府各县都是上奏折伸手要钱的,要不是今年把豪绅们薅了一波,府库里终于是存了些银子,天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不杀豪绅,是可以当个好人,可以当个文人们称颂的仁君。 可是一个好人当上皇帝,会害死更多人,虽然在这个年头的读书人看来,地里刨食的不算人,只有读过书的才是民。 赵成武从来就很清楚自己的立场,为此他能心无波澜的举起屠刀。 柴米油盐酱醋茶,能放在第一位,木柴自然不是无名之辈,在古代柴可以说是一种战略物资了。 他是从流民上来的,曾经亲眼看见过没有树林的山,全是一片片光秃秃的连绵不绝,寒风一吹还得了? 每年冬天,各府各县冻死者十之七八,历史书轻飘飘的几个字,里面掩埋的是累累白骨。 古代的冬天,是比饥饿更加可怕的东西。 他以前是八零年代生人,全球变暖后他也不知道冬天能这么冷,零下几十度啊! 棉花!? 想到这个东西,赵成武连忙召王大文入宫问问。 王大文听了赵成武的问话,跪下眼含泪水,道:“陛下圣明,我大汉有望也。” 赵成武将他扶起,道:“别动不动就下跪,说说吧。” 王大文跟个小孩似的,擦了擦眼角,感动道:“我说您圣明,是因为满清也好,李自成、张献忠也好,朱明余孽也罢,这些野心勃勃之辈,想的都是夺取天下,驾驭天下万民,满足一家之私。” “唯有陛下,想的是如何活民,这是大功德啊。我朝开国勋贵们战功赫赫,不乏飞扬跋扈之辈,现在看来他们不是傻缺,而是知道您的为人啊!他们对您非常服气,开始微臣还想不通,现在总算明白了,别人打天下是为了私欲,陛下创业是为了活民无数,上下几千年,唯有洪武爷能与你相提并论!” 赵成武面色一红,正襟危坐,不卑不亢道:“爱卿过了,过了,其实我……算了,还是说说今年冬天怎么办吧,我不想冻死太多人,这些死法的没有任何意义。” 王大文点头应是,说道:“棉花早在元朝时期就有人种,只是当时没人愿意推广,后来洪武爷建立大明后,深知百姓艰难,尤其是过冬时更是犹如渡劫一般,死者十之七八,这才以强制手段推广全国,如今我江南之地,种棉之人多如牛毛。只是豪绅们奇货可居,底层的百姓买不起罢了。” 又是这些狗大户作怪! 王大文瞅了一眼,看见赵成武面含煞气,心道不好,这上位毛病又要犯了,于是赶紧道:“陛下,王时敏案的风头刚刚才过,不……不可…再一而三了。” 赵成武不满的哼了一声,道:“那就下一道旨意,朝廷定个价,从豪绅手里收棉花,咱给钱就是了!” 王大文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呼出一口浊气,道:“陛下圣明。” 赵成武又道:“收了棉花还不够,织染局也好,民间织坊也好,全力大力生产棉衣,朝廷统一收购,给他们立个目标,达不到标的严惩!我要冬天里平民也能穿上棉衣!我会下一道旨意给周文,命他的锦衣卫全力跟进,敢扯后腿的,都给我抄家流放岭南!” 两人就有关问题讨论半天,王大文在皇宫里吃了午饭就走了,赵成武扭头就到了戚颜君的宫里。 宁静的午后,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洒在房间的角落。 婴儿的哭声尖锐而急切,仿佛是在向世界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孩儿乖,孩儿乖,莫哭莫哭。” 戚颜君急忙将婴儿抱在怀中,轻轻地摇晃着,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但婴儿的哭声并没有立刻停止,反而更加激烈起来。 他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依靠。 赵成武对周围站立的宫女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把食指递上襁褓里,让他轻轻抓住。 哭声慢慢缓和下来。 戚颜君有些苦恼,把孩子递给赵成武,破防道:“好一个白眼狼,我好心好意的哄了半天,竟不及你一根手指,真是白生你了。” 赵成武无视戚颜君的不满之语,用手指逗弄了一下婴儿,见他盯着自己眼也不眨,想到了一个可能,连忙走到一边,低头悄悄问了一句:“哥们,刚穿的?是你就眨两下眼睛。” 呼…… 不是! 赵成武吐了一口气,身后戚颜君气恼道:“你们父子俩鬼鬼祟祟的干嘛呢?你跟他说话,他又听不懂,手不酸了,把孩子还我。” 赵成武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我刚才是给他看了下面相,我儿有大帝之姿也。这东西说了你们妇人之家也不懂。” 戚颜君摇晃着襁褓,白了他一眼,问:“成武哥,都想了快一天了,想好给孩子取啥名了吗?” 赵成武缓缓踱步,思考一会道:“就叫赵二更吧。” 第63章 她叫香云 时间一晃而过。 “夫人……” “夫人,您躲哪去了,快出来吧。” 南京城内一座威严的府邸内,李家的丫鬟们急得腾腾转,她们那位前天偷偷进门的李夫人不见了。 镇北伯下了朝回来听说这事,少见的发了大火,下令全府的人去找,找不到的话,每人饿个两天不准吃饭。 “找到夫人啦!” 李忠义听到找到人了,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的往后院赶去。 丫鬟们从厨房里找到了那个叫香云的女人。 香云面色秀丽,哪怕扔在人群里,李忠义也能一眼找到。 香云嘴里咀嚼着一只油腻腻的鸡腿,面对丫鬟们的关切,没有半点反应,双眸里满是呆滞。 甚至,她还有些反感别人的接近。 李忠义眼中满是心疼,这是他第一次喜欢的女人,哪怕她曾经做过别人的妻子,做过人的母亲,但他从来不在意。 香云看到了他,眼睛里有了一丝光芒,口齿不清的恳求着。 “十……十二,奴……怕。” 李忠义连忙将她抱紧,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怀里的女人嘴角流着口水,嘿嘿的笑着。 “嘿嘿,嘿嘿,娃儿没了,娃儿没了,娃儿乖……” 这个女人全家三十六口人除了她,全死了! 包括她的孩子,她和那个大户老头生的孩子! 李忠义不是愚蠢之人,他想到了是谁下的手,因为他只跟那个人提过香云。 看了看怀里睡去的女人,又想了想那个人的冷血,李忠义叹息一声,将女子抱回卧室。 李忠义小心的将女人放在床上,抚摸着这张沉睡时依旧皱眉的脸,神色复杂。 “对不起,原本你一家过得好好的,不应该去打扰你的,都是因为我……。” 手指略微颤抖。 “哟,阿文来啦,来来,吃喜糖。” 赵成武把周文拉到一边,问道:“听说你找到李忠义喜欢的那个女子了?” 周文点了点头,道:“回禀陛下,找到了,开始她不肯走,我们的人好言相劝,她终于是肯了。” 赵成武不信,道:“那女人跟一个老头没什么羁绊我信,可是这么多年了,就没给人家添了个一儿半女的?有了人家老儿的孩子,骨肉相连,她就那么听你们一劝就走?” 自从有了孩子,赵成武对亲情的理解更是近了一分,都有些后悔为了成李忠义的成人之美,而拆散另一个家庭了,罪过罪过。 周文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卑不亢的说:“卑职……卑职是用了点见不得光的技巧,把……那女人全家安排的妥妥当当的,陛下请放心便是。” 赵成武神色一敛,端起一杯凉透的茶,喝了一口,不动声色的问:“如实说了,不然我撤你的职!” 嗯? “砰!” 一个精致的茶杯撞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胸膛,掉落在地,化为粉碎。 周文他不卑不亢道:“陛下息怒,臣要是不这么做,对陛下名声有碍。” 赵成武愤怒指着周文,恨声道:“那也不必杀人全家吧!!而且手尾不干不净,以他的智慧,能想不到是我派人干的吗?” 周文解释道:“那女人本意是想跟我们走的,只是舍不得她那两个孩子,对那个七十多的老头,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我只是帮她做了个决定。” “退下吧。” 赵成武捂着疼痛的脑瓜,挥手让周文退下,残暴的将御桌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扫飞。 该死的! 当初就应该不管这破事! 林老太监低着头,带着两个发抖的小太监将掉在地上的物件重新捡起来。 “老林,你们为什么发抖,我的样子很可怕吗?” 赵成武终于控制住了心里的愤怒,问了一声。 两万多颗人头的效果确实有点大,林老太监最近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许多。 林老太监低眉顺眼道:“老奴不怕,陛下就是叫老奴去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赵成武眼睛一眯,盯着眼前这个老人,突然道:“你想取代周文,对不对?” 林老太监吓得一跪,磕头如捣蒜,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从来都没有过这个心思。” 赵成武无所谓的将这位老人扶起来,笑道:“人都有上进之心,这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事,你无需紧张,无需紧张,何必胜出去打仗了,最近还有没有给你送银子?” 林老太监仿佛被雷击中一般,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双腿不听使唤的又跪在了地上,这下是情不自禁,能清晰的听见骨折声,疼的林老太监倒吸一口气。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请陛下处死老奴吧。” 赵成武面色如常,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我懂,你一个老人无依无靠,想着给自己留点棺材本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以后谁给你送礼,都给咱一五一十的汇报一声,咱心里也放心不是?你退下吧。” “是。老奴以后收了谁的银子,一定给陛下回报。” 不一会王大文的声音在大殿门外响起,似乎是在跟林老太监说话,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说王大文求见。 “臣,叩见陛下。”这几天老忙了,天天往皇宫里跑。 “免礼。” 王大文夹着一份文件,在御桌上摊开,对赵成武道:“陛下请看,上次你说走海路上山东,微臣已经从东南沿海物色水手,购买海商现有的海船,设立指挥使统帅水师。” 赵成武看了看,没什么问题,扭头才看见,王大文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白发,眼睛凹深,明显是疲倦过度,心里一阵愧疚。 他们不仅是君臣,更是战友。 赵成武眼睛不禁有些湿润,点头道:“王先生,谢谢你。” 这么煽情? 王大文惊愕了一会,心中一暖,道:“陛下客气了,还没恭喜您喜得贵子呢,我大汉后继有人咧。” “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哈。” 赵成武想到这里,连忙派人催促有司尽快准备辎重,等王大文调配好水师人手,就命李忠义从海路出征。 第64章 东海之上 在东方的海平面上,一轮红日刚刚跃出海面,阳光倾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仿佛为大海披上了一层璀璨的锦缎。 一支由两艘福船、六艘广船、以及若干鸟船组成的舰队正行驶在海面上。 两艘福船远远看去,犹如一只卧伏的巨兽。它上平如衡,下侧如刀,底尖上阔,首尖尾宽两头翘,炮仓内配备了八门佛郎机炮,每艘都能运送近一千多名士兵。 操纵战船的是一帮临时拼凑的水手,都是一些经常出海的渔民,据说有不少人曾经在沿海卫所、水寨当差。 明朝时,在东南沿海一带,设立了许多水寨和卫所,戚继光抗倭时期,就曾经利用这些设施给倭寇以重创。 “看!那是佛郎机的武装商船!” 一个水手指着远处海平面上的舰船说道,周围吐的一塌糊涂的汉军士兵连忙抬头,神情萎缩的看向那边。 “yue!” “天……天怎么……在转?……yue。” 翁之琪扶着船杆,忍不住又吐了一次,他身边亲卫们大多如此。 那些敢拿着狼牙棒跟白甲兵硬碰硬的汉子,此时像极了一堆烂泥,有个别的双腿发颤抓着扶手,面色苍白祈求龙王爷保佑。 许多都是西北中原一带的汉子,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大河,大概也就是长江黄河了。 当厚重的黄土地变成了波涛汹涌的大海,自然是晕船的。 “翁将军,给!” 几个年轻的水手抬着几筐生姜,路过翁之琪身边,顺便给了他一片,笑着说:“生姜含在嘴里,能缓解晕船。” “多……多谢,再给我一片。” 翁之琪像个未经世面的娃儿,听话的将姜片含入口中,只觉得口中生津,症状果然有所缓解。 甲板上一个赤着上身,露出八块腹肌的余孩儿,正兴致勃勃的抓着一只乌龟,趴在船面上逗弄,沈迓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头扭过一边,轻声吐了一句。 “神经病!” 李忠义认真的擦拭着手中的钢刀,一边又忍不住盯着指南针看了看,见是往北走才放下心来,转头对操纵船舵的郑麻子道:“郑叔,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山东?” 郑麻子据他自己说祖上三代都是福建人,跟海面上那伙人有着不菲的关系,由于家人都安家在了南京,从此带着一帮水上讨生活的弟兄在东南沿海做起了走私的买卖。 后来赵汉建立后,不知哪里走露了风声,说他海面上人面广,朝廷的征召令第二天就来了,任命他当了一个临时水师的指挥使。 他本来就图个衣锦还乡,这下当官了不得了,噼里啪啦的整整放了两天鞭炮。 郑麻子正激动自己当了官呢,冷不丁的听了李忠义的话语,吓了一跳,连忙拱手道:“回将军的话,我们已经行驶了半月有余,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按照航线看,这两天我们就能到达。” “轰!”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从前方传来,整船人都好奇的探出上身看向前方。 远处的海平面上,几只海鸥正在飞翔,没有发现其他船只。 “声音比船快,爆炸声离我们应该不远,而且就在我们正前方!” 郑麻子神情有些凝重,对李忠义说:“李将军,刚刚你也听到了,刚刚那个似乎是火炮的声音,怕是有海盗在抢劫!这海上可比陆地上,危险多了!” 李忠义看了看软脚虾一样的士兵,有些担忧的点了点头道:“我从来没有出过海,不知道原来光是站在甲板上都有那么多的讲究,是我这个统帅考虑不周,如果真的是海盗在抢劫商船,我们就……” “快看,前面有船!” 甲板外面一些没有晕船症状的士兵,纷纷拥挤到船头,好奇的议论着不远处。 那里有一艘商船正冒着火光,船上传来惨叫哀嚎之声。 另一艘船上站立着许多赤膊上身,留着半月发型的人,叽里咕噜怪笑,一边摇晃着手里寒光闪闪的长刀。 郑麻子嗤笑一声,松了口气道:“是倭人!” 李忠义疑惑问道:“倭人?他们在抢劫汉人?” 郑麻子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咱们大汉海商豢养的倭人海盗,他们合伙抢劫竞争对手的商船,黑吃黑,然后按比例分赃!” 李忠义狠狠一拍,愤怒道:“岂有此理,连在海外都窝里斗,简直愚蠢!翁之琪,翁之琪,你晕船好些了没,什么?还有点晕,先别晕了,快去集合兵马!” 翁之琪听到有仗打,果然精神了些,连忙招呼手下集合,一个传令兵爬上桅杆,手中的令旗挥舞,表明的意思是分头合围敌舰的意思。 各舰船士兵只要还能动的,都被紧急集结了起来,两艘福船、广船上的几门佛郎机炮也清洁装填待命。 倭寇早就发现了那支来路不明的舰队,还没反应过来,敌人的佛郎机炮已经接二连三的开炮了。 实心炮弹初速不快,人们能清楚的看到它飞行的轨迹。 “砰!” 终于,有一颗炮弹击中了倭寇的海船甲板,炮弹从人群中呼啸而过,倭寇中传来两声惨叫。 已经有两个倭寇被拦腰截断,还没死透,上身还在翻滚的哀嚎着。 “可恶!是明人!” “桥本!把鸟铳队调过来!我们要展开复仇!” “不止一艘,一、二、三……整整八艘大船!” 倭寇一阵混乱,不一会有个头领模样的男子恢复镇定,立刻让船上一支二十人的鸟铳队待命集结在甲板上。 双方逐渐靠近,汉军船队把炮弹换成散子,“轰”的几声,散子在近距离威力巨大,杀伤一大片,倭寇甲板上倒下了十几人。 “开炮!” 倭寇不甘示弱,船上的火炮也果断还击,“轰”的几声,几枚炮弹击中了一艘广船船体,里面躺着那些晕船的汉军,一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击中,捂着残肢断臂哭嚎起来。 “啊!我的腿!” 战场瞬息万变,许多人晕乎乎的,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就稀里糊涂的成为了冤魂。 距离已经足够靠近了,双方的火枪兵不约而同的举枪对射。 “砰!” “砰!……” 倭寇有海上战斗经验,纷纷蹲在甲板围栏后,开完一枪后果断的躲在掩体后面装填,这令汉军士兵气的牙痒痒。 “放板桥!冲过去!” 关键时刻,翁之琪举起钢刀,大喝道。 板桥放在甲板一侧,前头有倒钩,可以钩在对面的护栏上。 几个汉军冒着生命危险,解开板桥绳索,紧接着往倭寇战船方向一推,砰的一声,倒钩扎入围栏里。 “冲啊!” 数十个汉军勇士提着护盾,持着钢刀向倭寇冲去! “八嘎!” 倭寇鸟铳的装填没有那么快,二十个鸟铳手里只有一半完成了装填,匆匆忙忙的开了枪打死了两名汉军,便头也不回的退到持刀武士的身后。 汉军跳入倭寇舰船里跟敌人捉对厮杀,甲板狭窄摆不开军阵,只能凭借个人悍勇杀敌。 “杀啊!” 余孩儿穿着棉甲,手中一把铁骨朵一甩,砸中一个倭寇的手臂,然后双手持刀一个力劈华山。 倭寇身材矮小,而且身手敏捷,捂着手臂往旁边一滚,躲开了这一刀。 他身后一个倭寇见了,连忙举起倭刀,踩着碎步试图挥刀劈向余孩儿。 余孩儿也不在意,迎着倭刀探近,手中钢刀快如闪电的往下一挥。 “啊!” 那倭寇的倭刀被他格开就势一斩,一个圆碌碌的脑袋掉在了甲板上,那鲜血跟喷农药似的,撒的甲板到处都是。 “杀给给!” 倭寇浪人非常彪悍,常常在海面上讨生活,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早就不把性命当做一回事。 面对装备精良的汉军,也毫不畏惧。 “铛!” “噗呲!” 汉军也是悍勇之辈,虽然没浪人灵活,却以命换命,凭借身上的棉甲,挡下致命的一刀,然后将浪人尽情分尸。 没有甲胄护身的浪人,只能用天灵盖去硬扛。 余孩儿哈哈大笑,手里不知道何时已经提着浪人首领的人头,手中钢刀犹在滴血。 沈迓不甘示弱,手中梅花六棱锤一个横扫千军,将一个浪人的腰椎硬生生锤碎,接着往那浪人天灵盖上一个力劈华山。 “噗嗤” 鲜血脑髓铺满了甲板。 第65章 围魏救赵 阳光洒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泛起粼粼波光。 海浪不断地拍打着礁石,发出雄浑的声响,沙滩上,渔民的孩子们嬉笑玩耍,用小手堆砌着城堡。 他们的欢笑声在海风中回荡。 突然一个孩子注意到了海平面上的黑点,指着那里好奇道:“你们快看,有船!” 小伙伴们接二连三的聚集在他旁边,一个个好奇的掰着手指数着:“一、二、三……” “追更哥哥,我数到六艘,你看对不对?” 名叫追更的一个后脑瓜子过去,骂骂咧咧道:“平时叫你多听听夫子的课,你就是不肯听,现在知道追更哥追更哥的叫了,明明是十二艘!” “十二艘?两个手掌数不过来啊” 追更手一抬,小伙伴早有预判的躲开了。 追更嗤笑一声,他年长几岁,是一群孩子的领头,见小伙伴不上进,于是摇头晃脑,开始人前显圣,念道:“少壮不努力,老大…。” “别太悲伤了!” 翁之琪拍了拍沈迓的肩膀安慰他,前天他麾下一个好汉不幸被浪人捅破了肚子,半死不活的,在船仓里发了一天高烧,终于在刚刚咽气了。 沈迓神情悲悯,低着头道:“那一刀本来是刺向我的,他把我给撞开……。” 翁之琪指着对面沙滩上指指点点的小屁孩,对沈迓说道:“你应该看看他们,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老百姓,他那一刀不仅是为你受的,也是为那些老百姓受的,你如果想偿还他,就应该代替他守护好咱们大汉的百姓。” “登州到了,想开了就准备准备,我们要上岸了。” 他见沈迓凝神思考,也不打扰,转身离开了。 蓬莱水城的城墙巍峨耸立,仿佛一个沉默的老兵,历经岁月的洗礼和战火的考验,依旧坚守着这片土地。 李忠义带着翁之琪、沈迓、余孩儿等将领沿着城墙向西走上丹崖山,登上山顶,俯瞰下方,蓬莱水城的全貌尽收眼底。 那坚固的城墙、狭窄的海门、停泊在小海的船只,都在诉说着登州曾经的辉煌与重要。 李忠义拿出地图,在上面比划着说道:“从情报来看,山东并没有太多的清军驻守,而且榆园军等义军蜂拥而起,我们派人联络他们,在山东来个天女散花,让满清首尾难顾!” 翁之琪问:“李将军,我们是否命徐州韩武、李成栋部北上策应?” 李忠义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陛下没有给我指挥徐州驻军的权利,我无法调动他们,目前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沈迓从登州城收回目光,问李忠义道:“我们此次战略意图是围魏救赵,替李自成部分担清军的力量为先,那么清军的‘魏’是哪里?” 李忠义右手握拳,往地图上一砸,嘴里吐出两个字。 “济南!” “我的济南!!!” 阿济格手里抓着济南被围的战报,从战马上摇摇晃晃的掉了下来,还好被亲兵接住才避免了个狗吃屎。 周围多铎、尼堪、吴三桂、耿仲明等上百名战将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恼了脾气暴躁的阿济格。 阿济格不可置信的看着战报,呢喃道:“为什么山东斥候没有收到汉军北上的消息,他们是从石头里崩出来的吗?谁能回答我!!!” 多铎硬着头皮上前说:“十二哥,眼下济南危也,然而李自成残部已经退往湖北荆州一带,我们是兵分两路,还是逐一击破?” 阿济格冷静了下来,道:“赵汉里面有能人啊,之前是我小瞧他们了,以为是个山寨政权,玛了个巴子,得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多铎何在?” 多铎拱手道:“属下在!” 阿济格挥动马鞭,指着前方说道:“集结全部兵马,继续追击李自成!” 一旁的尼堪忧虑道:“大将军,那济南不要了?” 阿济格哼了一声,解释道:“摄政王在北京有我大清三万真满洲,济南无忧也!” 湖北京山县北有一片关王岭,地势起伏,连绵的山峦像是大地的脊梁,蜿蜒向远方伸展。 近二十万大顺文武家属停下了疲惫的脚步,在山脚下安顿了下来。 李自成一伙人登上关王岭的高处,俯瞰四周,山峦叠嶂,连绵不绝。 “此绝地也!不可守。” 一旁的宋献策开口说道,周围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闻言皆点头赞同。 李自成取下范阳帽,独眼看了一眼宋献策,解释道:“俺自然知道的咧,可是大队人马走不快,能有啥子办法?总不能丢下他们自己跑了吧,俺的威信还要不要了?” 宋献策没有反驳,道:“打铁刘在后面断后,支撑不了多久的,这样拖延,清军很快就会追上来。我建议分开撤,在荆州汇合。” 李自成从后腰取出一杆旱烟,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等众人快不耐烦时,才终于是下了决定,道:“那就分开撤,你们先走,我在这给你们断后!” 等众人离开准备撤退事宜后,宋献策疑惑的问:“闯王,你……。” 李自成自嘲一笑,道:“天天被人追着打,把俺老李当软柿子捏了咧,今儿俺不走了,就在这关王岭干一票,干完咱就撤!” 宋献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终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大顺队伍分成了几拨撤离,李自成带着两万老营的兄弟占据关王岭高地,准备好了滚石等物,静等猎物上门。 大约中午时分,刘宗敏领着四五千骑兵争先恐后的进入山道,人人狼狈不堪,有的不小心掉下马也无人去管,任由他被踩成烂泥。 断后的顺军已经溃不成军! 不一会有斥候从山脚爬上来禀报,说追击刘宗敏的是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兵马大约三千余人。 “真是冤家路窄,一片石之战,要不是此人,我何需断送数万步军精锐,令我无人守城,被满人追的无路可逃,今日当报此仇!” 李自成独眼猩红一片。 他不是傻子,刚占领北京就敢一头热血的去找吴三桂和满清的麻烦,他是有底牌的! 那六万多的精锐步兵可是他多年来的心血,可不是匹夫之勇的流民组成的,是大明以前的边军啊。 只要给他们一顿饱饭,他们能跟真满洲打得有来有回,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那可是敢跟骑兵野战的精锐,现在没了,不知道要打多少仗才能练出这样的精锐。 大约过了没一会,山道口处已经出现了一队清军斥候,在山口外围驱马转圈,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大喝了一声,几十个斥候便下马,沿着山脚搜索。 “搜仔细点!” 王辅臣一边监督斥候搜山,一边从马鞍边取出一壶水咕噜咕噜的灌了一大口,嘴里骂骂咧咧道:“那闯贼当年羞辱我,我定要亲自斩下他的人头!” 他以前跟过李自成,后来又跟姜镶混,最后又投吴三桂,一连换了三个老板,总算看到前途,恨不得将李自成大卸八块。 跳槽专业户啊喂。 第66章 关王岭之战 王辅臣将的斥候将山腰随便搜了一遍,便有斥候来报说道:“报!!将军,我们在山道上发现许多人畜粪便清理过的痕迹,似顺军主力在此停留过!” “看来跑的不远,追!” 论起打明末起义军,投降满清的汉奸更加专业对口些,尤其是洪承畴、王辅臣这类人,对顺军知根知底,了解甚深,其麾下也是如此。 王辅臣着急立功,当下收拢兵马,沿着山道奔驰而去。 没多久吴三桂率领的三千关宁铁骑紧随其后。 “停止前进!” 吴三桂下令全军停止,让士兵从备马上取下甲胄穿上,一旁的吴之茂有些不解,问道:“将军,前方山道斥候已经搜过了,并无伏兵,何需穿甲行军,浪费士卒体力?” 吴三桂并不答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延绵不绝的关王岭,说道:“这样的地形不穿甲胄行军太过冒险,还是苦一苦儿郎们们吧。等打完这仗,大家找个县城乐呵乐呵。” 吴之茂点头应是,跟身后的李本深对视一眼,不敢违逆吴三桂之命。 关宁铁骑穿戴好甲胄,又补充了些干粮,骑着马从山道浩浩荡荡的慢行军。 三千甲士,六千多匹战马,瞬间把山道填的满满当当。 “长伯,是不是太挤了?” 李本深仗着发小的关系,壮着胆子问了句。 吴三桂摇了摇头,警惕的抬头看向山腰,嗤笑道:“姓李的不过丧家之犬,我只需……艹!快退!!!” 山腰上无数滚石从上而下滚落,响起雷鸣一般的响声。 “快退!!!” “有埋伏!!” “我们中算计啦!” 关宁铁骑如同蟑螂被开水烫到一般,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有往前跑的,有往后退的,也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 山道狭窄,根本不利于骑兵调头或者奔驰,许多人吓得嚎啕大哭。 “砰!” 巨大的滚石借着惯性滚落,一些清兵躲避不及,惨叫的没喊出就被压成了肉泥。 吴三桂怒发冲冠,抓着手中的一杆点钢枪,对着山腰一指,大喝道:“儿郎们别乱!随我杀上去!” 关宁铁骑只好放弃战马,跟着军官随吴三桂爬上山腰,仰头进攻伏兵。 滚石落尽,伏兵突然四起,两万顺军密密麻麻的从掩体后奔涌而出。 “杀汉奸!!!” “杀清兵!” “杀呀!” 李自成哈哈大笑,站立在一块石头上,披风吹的哗哗作响,手中的开山刀指着吴三桂方向,骂道:“狗贼,今日你命休也!” 吴三桂看见了李自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点钢枪一个出龙入海,将一个顺军连甲带人捅穿,甩飞到一边,便亡命的冲向李自成。 山腰怪石嶙峋,不利于军阵作战,许多士兵都是一股一队的拼杀,所以竟然让吴三桂向前突进了数十米。 “吴贼休要嚣张,郝永忠来会会你!” 一个身高八尺的将领提着一把铁坠放在李自成前面。 这人旗手出身,这年头能扛大旗跑来跑去的体力都不会小,所以一把铁坠竟然有二十斤重。 铛!! 两人拼了一击,吴三桂倒退两步,虎口发麻,咬着牙不哼出声来,从背后掏出铁胎弓,弯弓搭箭瞄准了一射。 郝永忠连忙走着碎步躲避,不敢再靠近,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铁箭划开空气,将郝永忠的脖子射穿。 “嗬!!!” 还是躲不开这一箭! 郝永忠手中的铁坠掉落在地,捂着脖子睁大眼珠子,摇摇晃晃两步,跪倒在地拼命的想呼吸,却只觉得心跳加快,血液仿佛停止了一样,头晕眼花。 “永忠兄弟!!” 李自成原本兴致盎然,凭借郝永忠的力气,打杀吴三桂易如反掌,谁知竟然吃了弓箭的亏,被吴三桂来个反杀,一时间肝胆欲裂。 吴三桂一脚踢开郝永忠,继续弯弓搭箭瞄准李自成。 “闯贼,轮到你了!” 李自成吓得脸色苍白,顺军跟清军打就吃亏在这一点上,远程输出不够,经常打着打着莫名其妙就输了。 “谁来救我!” 李自成一个驴打滚,蹲在石头下,一边对着周围大喊。 因为是伏击战,没人想到关宁铁骑不退反进,难道要让吴三桂来个斩将夺旗? 周围一片的顺军士兵听见闯王的呼救,连忙分出人手,三三两两的加起来不下二十人,一人将闯王拉到身后遮挡起来,其余人向着吴三桂合围而去。 吴三桂又是弯弓搭箭射杀一人,拿起点钢枪转身就跑,待得到一群关宁士兵接应后,又仰头反杀。 双方你来我往,没了完整的军阵,完全凭借一股悍勇拼杀。 “扑哧!” 一个顺军被清兵从肩膀往下一刀,连内脏都被挤压出来了,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抽搐。 顺军甲胄稀少,有也是缺少铁片遮挡的二手货,面对装备精良的关宁军,往往需要数倍人才能压制。 尤其是一些充数的兵马,全身上下都只剩一件御寒的号衣,没有半点防护。 真正全是甲士的,大概只有两万老营甲兵了。 但是顺军从西安城中带的粮草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不仅人瘦马瘦,许多人连刀刃都缺了几十个口,跟有充足供应后勤的清兵一比,战斗力至少减了一半。 “杀啊!” 一个顺军被清兵一刀砍在肩膀上,咬着牙红着眼睛,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扎进清兵的腰子。 刀刃刚好从甲片缝隙插入,那清兵捂着腰子哀嚎由低到高,发出一声高昂的惨叫。 “啊!!!!我的腰子!!!” 这样同归于尽的厮杀比比皆是,清军从北京一路追击,屠大同,陷西安,一路南下追击,多少顺军家属被拦截屠杀? 一路上都是人们被虐杀的累累白骨。 国仇家恨,没人愿意退缩,巴不得与敌同归于尽。 除非这一代人彻底死绝,不然哪怕清军依靠屠杀恐吓,就算占领了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又如何? 抵抗永远不会停息! 一个关宁军手中斩马刀一个下劈,连带盾牌一同斩碎,将一个顺军人头砍飞,来不及得意,身后两个顺军连忙将他扑倒! “他穿两层棉甲!!!刺他面门!” 几个顺军提起长矛就往那人面门扎下,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五杆长矛将他整个头颅搅碎!! “汉人永不屈服!!” 一个光着膀子的顺军举刀高喝,他面容稚嫩,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却已经见惯了死亡,眼中没有了光芒。 他父母都被清军坑杀在撤退的路上,如果不是被人看见救下了,恐怕早就是一具白骨。 被他这声振奋人心的话激励的顺军士兵纷纷高喝。 “汉人永不屈服!!!” “杀啊!!” 这是一场只有生死,没有胜负的战斗!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赵汉史书记载:隆武元年十二月,清军骄横,入湖北,杀百姓二十万,时有李自成,不惧,于关王岭设伏,斩敌千余,大胜。 第67章 结拜好兄弟 胜利来之不易! 关王岭尸横遍野,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士兵的,也有将领的。 他们的面容或狰狞,或安详,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经历了不同的情感挣扎。 鲜血染红了大地,汇聚成一条条暗红色的溪流,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啊!!!!!!” 李自成咆哮着把手中的开山刀狠狠插入泥土里,眼中泪水打转。 这一战,何其惨烈。 顺军们忍受饥饿,与清军亡命厮杀,吴三桂被顺军砍伤手臂,终于带残兵退出山谷。 呼! 一股凉意袭来,天空中飘落了雪花。 远处,一匹受伤的战马孤独地伫立着,它不时地低鸣着,仿佛在寻找着自己的主人。 战场上的风吹过,带起一片雪花,掩盖了一些尸体,也让这片土地显得更加凄凉。 一些幸存的士兵开始在战场上寻找着自己的同伴。 他们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悲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当找到已经逝去的战友时,他们默默地蹲下身子,轻轻地合上战友的眼睛,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 有的顺兵则在收集还能用的武器和物资,为接下来的生存做准备。 夜晚渐渐降临,战场上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篝火。 幸存的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沉默不语。 火光映照着顺军士兵们疲惫的面容,显得格外沧桑。 在这片寂静的战场上,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也不知道战争何时才能结束。 李自成沉默的点了一口旱烟,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身边幸存的几个将领都劝他少抽点,容易得哮喘。 李自成吐了一口烟圈,无所谓道:“好久没亲自动手砍人了,今天关王岭一战,似乎让我找到了当初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年轻,你们就让我多抽两口吧。” 一旁的仅剩的左光先、马宝、牛金星等人只好作罢。 马宝问道:“闯王,关王岭一战,我们至少歼灭了一千多清军,接下来该怎么办?” 牛金星也附和道:“宋老弟等人兵分几路南下荆州,我们跟谁后面比较好,荆州郑四维会不会有反意?” 李自成听了牛金星的话,想了一会,道:“郑四维这个人我待他不薄,他应该不会背叛我的。” 牛金星不再多言,扭头来到自己的营帐中,一个自称只有十七八岁的男子坐在那里,低着头哧溜一声,将一碗臊子面吃的一干二净。 少年抬起头,咧嘴一笑,模样老实,道:“牛先生,我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今晚我就要离开关王岭,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 牛金星弯腰拱手道:“回小大人,牛某人愿意改投大汉,从此对我大汉忠贞不二,愿肝脑涂地,等机会一来,必定给皇上献上一个大礼。” 吴双点了点头,这人果然是个聪明人,他也不再废话,从兜里掏出一把黄纸,拍了拍牛金星的肩膀,笑道:“如此以后我们就是同殿为臣了,咱俩以后多亲近亲近。” 牛金星露出笑容,从怀里摸索半天,也拿出一把黄纸,道:“这是自然,今日我们不如就……” “结拜!!”两人异口同声。 “结拜兄弟又如何?” 荆州城内,郑四维一脚踢开凳子,面目狰狞道:“这荆州城现在是姓郑还是姓孟?姓孟的枉为我结义兄弟,竟然如此愚蠢!” 一边骂着一边恼火无比,身后的几个将领都低头不语。 郑四维和孟长庚曾经是结拜兄弟,都是李自成极其信得过的爱将,各自都拥兵数千,镇守荆州以来,二人矛盾愈发激烈。 可是现在李自成明显不行了,郑四维想换个老板,可是孟长庚不肯,还拼了命的往他手底下挖人,这事就干的很不地道。 一个将领靠近道:“将军,一支军队哪有两个头的道理?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另一个将领也道:“不错,就应该这么做,不然人还以为荆州姓孟呢!” 郑四维眼睛一眯,露出嗜血的光芒,道:“好!今晚我让人请他过来吃酒,你们各自带五百刀斧手躲在门后,看我眼色行事,摔杯为号,一起将他剁成肉泥!” “是!”几个将领拱手领命。 荆州斑驳的城墙上,士兵们身披棉甲,在雪中坚守岗位。 雪花落在他们的头盔上、铠甲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白色的披风。 孟长庚夫妇站在城楼上眺望,城外的护城河已经结冰,河面反射着雪的光芒,与城墙一起构成了一幅雪景图。 城墙下,百姓们有的在清扫门前的积雪,有的则聚在一起,谈论着这突如其来的大雪。 孩子们在雪地里欢快地奔跑、嬉戏,堆雪人、打雪仗,欢声笑语回荡在人耳中,让孟长庚愣了一下神。 “孟将军,郑将军请你过府一叙。”一个郑四维的亲兵在身后拱手道。 孟长庚闻言不疑有他,点头道:“好,请他稍等一会,我安排一下城防就过去。” 那亲兵离开后,一个妇人在一旁蹙眉道:“夫君,郑老弟最近对你可是颇有微词,而且此人行为不端,平时没好意思跟你说,他的那双眼睛不太老实。” 孟长庚握着她的手,笑道:“我跟他是结义兄弟,他怎么会害我?你多虑了,下雪天冷,你下去带儿子回家吧,一天天的就知道打雪仗不读书,回去后好生修理一下。” 妇人还是不死心,道:“夫君,你不知道,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郑四维图谋不轨,你能不能别去。” “滚!” 当天夜晚,孟长庚带着几个亲兵来到郑四维府上吃酒,两人勾肩搭背好一会,郑四维开口道:“大哥,我觉得嫂子甚美,可得乎?” “什……什么?” 孟长庚喝的有点多了,白眼一翻,打了一个酒嗝,好像不大听清郑四维的话语。 郑四维握着手中的杯子,冷笑道:“我图谋嫂子已久也,大哥自去!” “砰”的一声,酒杯落地,化为粉碎。 “啊!!!!!” 郑府里传来一声惨叫! 剁!剁!剁! 刀刃飞快的将黄瓜切成了丝,放入碗里的面条一拌,孟夫人手脚麻利的给夫君做了一碗拌面。 等夫君回来就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面啦。 突然府中大门传来了敲门声,她伸手止住了要去开门的管家,提着裙子走出。 “谁?” 门外一个倔带张狂的笑声响起。 “嫂子,是我啊,我是郑四维!” 第68章 雪中的伏兵 鹅毛大雪覆边城,旌旗猎猎马嘶鸣。 寒天冻地军行急,霜雪满途路难平。 山峦皆白映寒甲,林木披银肃杀情。 武胜关下破风雪,只为闯王下荆州。 武胜关城下,一个女子站立在雪中,轻声念着一首诗。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锦缎长袍,那布料厚实而柔软,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丝带,在白色长袍的映衬下,宛如冬日里的一抹清泉。 “圆圆姑娘,你怎的独自跑了出来,太危险了。” 刘宗敏一路小跑搓着手,来到女子身后,他身穿棉衣外面套着一件棉甲,看起来犹如一个人形坦克。 陈圆圆盯着远方站定许久,才回头看着刘宗敏说道:“你怎么来了,闯王不是回营了,今天没有召唤你过去商议大事?” 刘宗敏一脚踢飞一块落单的石头,过不在意的说:“他最近旱烟抽多了,老咳嗽,怕是哮喘的毛病犯了,会开了没一会就散了,我回帐中寻你不到,便出来找找,没想你在这里念诗呢。” 陈圆圆心中感动,便替他拍走了肩膀上的雪花,笑道:“何必如此,我只不过出来散心,现在散完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刚走没一会,突然远方雪地里出现了一个黑点,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那是什么?好像会动……是骑兵!!” 刘宗敏倒吸一口冷气,拉着陈圆圆奔跑,边道:“完了!清军耐苦战,不惧风雪,来袭营了!” 话音刚落,大营观楼上的哨兵已经发现敌情,吹起了哨子。 不一会大营中便有力士敲响战鼓,咚!咚!咚! 顺军大营仿佛活过来一般,平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士兵。 李自成一边咳嗽一边检阅队伍,一声令下,全军出营列阵。 两万多士兵分成了三个大阵,李自成独自领老营一万五千人居中,刘宗敏领五千老营骑兵居右,左光先、马宝领五千顺军居左。 这边顺军刚刚列阵完毕,对面的清军也已经迎头出击了。 吴三桂命高第、王屏藩、夏国相率领三万步军列阵迎敌,吴三桂自己和吴之茂、李本深等人率领一千多骑兵压阵。 “杀!” 刘宗敏部五千骑兵率先出击,战马马蹄踏在雪地里,溅起无数雪粒。 清军步兵里响起无数弯弓搭箭的拉弓弦声,高第面容冷淡,大手一挥。 “急速抛射!放!” 清军军阵里像是天女散花一般,射出无数箭雨,然后从高空抛下,落入顺军骑兵群中,响起一阵惨叫,数十骑兵掉落下马,被马蹄踩成了肉泥。 “杀啊!弟兄们别怕!临阵三射,再撑一会就冲过去了!!” 刘宗敏在马上大叫,生怕有人贪生怕死掉头卖队友,那就士气全无了。 明朝中期后,中原骑兵在骑射上已经远远落后太多了,许多人只能做到骑马冲锋,马上挥刀砍人,已经是极致。 想要恢复明初时骑兵的光荣,不知还有多长的路要走。 清军大阵中又是一阵箭雨射出,落在冲锋的骑兵群中,又被射杀数十人,刘宗敏眼睛赤红,心里直呼马儿啊,你再快一点吧。 一连三次抛射后,清军弓箭手退去后面,留下的空位由步兵近战手接替。 “组盾!!” 清军一人高的步盾紧紧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长枪从盾牌边伸出两米长,铁质枪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战马是一种很灵性的动物,感知到前方的长枪阵不好惹,纷纷放慢了马速。 顺军骑兵都是老营,也顾不得爱惜战马了,纷纷在马臂上用兵器一划。 战马吃痛之下,马速度陡然提起,狠狠的撞上清兵立起的步盾上。 “碰!” 无数清军被战马撞飞,落入后方人群中摔死。 也有人来不及躲避,被战马硬生生践踏而死。 清军死伤一片,前排士兵原本的任务是维持阵线,现在被顺军骑兵撞开了许多缺口,高第吓得脸色苍白。 “快补上缺口!顺军第二轮凿穿要来了!”高第连忙安排后面的步兵上前堵住前头的缺口,维持阵型,不然顺军再一冲,步兵就算完了。 没了阵型的步兵,只能沦落为羔羊被人宰割。 顺军的骑兵也有些倒在了清军阵前,大多都是被清军的长枪捅死的,人马尸体堆在了一块,分外惨烈。 顺军的骑兵潮水般对清军的军阵,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可惜他们不是具装骑兵,清军伤亡惨重的同时,顺军的骑兵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李自成站立在观楼上,看着刘宗敏所部的表现,见清军军阵始终犹如泰山般一动不动,就知道这场骑兵突击失败了。 看来光靠骑兵突击也不太成功啊! 李自成心中暗自说道,不想余光看到远处雪地里有光芒反射,心中一紧。 还有伏兵!? 他赶紧手中令旗一挥,铜锣手看见了后,数十个顺军士兵敲响了铜锣,铛铛铛…… 刘宗敏一刀劈开一个清兵的头颅,然后就听见鸣金收兵的声音,晦气的朝清军吐了口痰,驱马回头。 “鸣金收兵了!撤!!!” 顺军来了,又退了。 冲锋的路上、清军阵前留下两百百多具尸体,灰溜溜的退回本阵。 高第这边也是一片狼藉,许多人被骑兵冲散,死的死,伤的伤,加起来怕不有将近两千? 将近清军步军人数的十分之一了,处于溃退的临界点。 高第连忙命人带走伤员,大冬天的救不活的,没多久就会冻死。 清军军阵薄弱了些,又勉勉强强的恢复过来了。 那头刘宗敏驱马回到本阵,心中有些恼火,差一点点,就能破阵也,闯王何必收兵? 不想有个传令兵带来了李自成的命令:清军有伏兵,尔部养精蓄锐,以为后手。 什么!? 刘宗敏大惊失色,清军还有伏兵?对了!必定是趁着大雪纷飞,躲过了斥候的侦查,埋下的伏兵。 “出击!!” 高第手中钢刀一挥,大喝下令步兵方阵前进,长枪丛林徐徐而进,竟然是主动发起了进攻。 吴三桂面带冷笑,今天,他要将李自成留在此处! 李自成哪里肯坐以待毙,手中令旗挥舞,几个传令兵看到令旗指示,飞快骑马从马宝等人面前奔驰而过,口中大喊。 “闯王有令!马宝所部,出击!!” “闯王有令!马宝所部,出击!!” 马宝骑在马上,听到指令连忙举起手中斩马刀,高声喝道:“马宝得令!弟兄们,该我们上了!出击!!” 马宝、左光先二人分别指挥部将,带领左边的步兵方阵,缓缓迎上清军! 五千对三万! 马宝和左光先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第69章 张三卖女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发棉衣啦!” 一支辎重队伍从雪地里走来,领头的一个将领呼着哈气,在军营门口喊了一嗓子。 军营里仿佛活了过来一般,营房里大声欢呼,接着无数士兵冒着风雪跑了出来,围着辎重车队欢呼雀跃。 领头的军官站在板车上,将手下压,嘴里大叫:“都别挤在一起了咧,先排队,一个个来,都有份!” 辎重队里有不少锦衣卫的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职责的不同使得他们不必在意军官的命令,紧接着一辆马车里钻出一个拿着圣旨的小太监。 “圣旨到!” 小太监手里捧着圣旨,展开后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线的将士们,你们辛苦了……特命人制作棉衣送到前线给你们,望你们英勇杀敌,不负国家,不负朕,钦此!” “皇上长命百岁!” “吾皇万岁!” 士兵们听的热泪盈眶,纷纷举手大喊为皇上尽忠。 在前朝,他们这些厮杀汉在别人的眼中,实为军户,宛如军奴。 别说棉衣了,连饷银都没见过,一件鸳鸯号衣能穿一辈子。 有些以前当过明朝军户的当场嚎啕大哭,说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皇帝爷,能把大头兵当人来看,以后谁要是敢背叛朝廷,背叛皇帝,他手里的钢刀决不相饶。 棉衣棉裤里面塞满了棉花,外面在套上一件棉甲,人果然暖和许多。 李成栋将棉衣翻来覆去的看,对韩武说道:“里面真的是棉花,没有以次充好,真是太好了,今年不用挨冻了。” 韩武也穿上了棉衣,整个人臃肿的许多,呼出一口白气,附和道:“当兵的总算把命保住了,可是徐州百姓……” 入冬了,可还不是最冷的时候! 徐州城内的街道上,不远处的一家民房内。 一家人昨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没见出门过,连续两天过后,邻居壮着胆子上去查看,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被冻死在房里。 没有柴薪过冬! 这是古人永远面对的难题,几千年的砍伐下来,早就让城池周围数十里都变得光秃秃的了。 邻居的惊讶声惊动了周围更多的人,齐齐围上去好奇观看。 “娘咧,一家子都完了!” “可惜了二丫这丫头了,才十五岁,花一样的年纪。” “俺家也没啥能烧的了,这冬天难过了……” 一个叫张三的中年人忍不住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把那家人剩下的木制家具通通顺走。 “张三,你……。” 一个邻居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人家一家子全都冻死了,你怎么能落井下石? 可是很快,周围看热闹的邻居突然变得安静起来,纷纷露出诡异的目光。 有人忍不住了,开始第一个人飞奔过去将这家人的床板拆下……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不过片刻,这死去的一家人不仅床架、房梁、簸箕、衣服、所有木制的东西都被抢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几条白花花的尸体在那里…… 徐州王员外算是幸运的,凭借自家山头砍来的柴薪,这个冬天过得还算滋润。 王府的屋内,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红红的炭火跳跃着,驱走了严寒。 王员外美滋滋的小尝了一口酒,拿起筷子从铁锅里夹起了一片牛肉,放在疼爱的儿子碗中,嘱咐道:“快吃,五成熟,刚好入味。” 火炉上,一只黑色的铁锅正冒着腾腾热气,里面有放了些牛肉、干菜以及一些时蔬。 白发苍苍的王老太爷端坐在主位,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 他轻轻捋着胡须,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中满是欣慰。 一旁的妇人手脚麻利地将饺子盛出,放在一个个精致的瓷盘里。 小孩早已已迫不及待,眼睛紧紧地盯着饺子,小手不停地搓着。 “是个挑食的,牛肉都不吃,那就吃点饺子吧。”妇人一边忙活一边宠溺的说。 当饺子端到面前时,一家人立刻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 那鲜美的味道瞬间在口中散开,一家人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王员外则一边吃着饺子,一边说:“最近城里不太平,你们都留在家里,一个都别出去。” 妇人低头吃着饺子,点了点头。 火炉里的火越烧越旺,温暖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房间,仿佛将外面的严寒都隔绝开来。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而屋内,一家人围着火炉吃饺子的画面,却充满了温馨与幸福。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这小小的火炉和美味的饺子,成为了他们心中最温暖的慰藉。 “嚯!嚯!” 王府敲门声响起,管家带着几个护院将门打开,就看见隔壁街的张三带着他家小丫头在门外瑟瑟发抖。 两人穿着麻衣,脚指头都冻黑了,治好了也是个残废,管家有些不满,道:“怎么又来了?” 张三露出讨好的笑容,扯了扯自家丫头,道:“王管家您行行好,让王员外收了我家这丫头吧,她今年过了年就十三岁咧,能干许多粗活。” 王管家哼了一声,看了看父女二人,面露坏笑,把油腻的手掌伸进那丫头片子衣服里,道:“你家婆娘、儿子都在去年冬天冻死啦,咋滴,你婆娘不在了,没人管你,你就打起你家丫头的主意,拿她来换柴薪?” 张三不敢去看旁边面如死灰的女儿,低头不语,尽量不让别人看到他羞愧的面孔。 王管家把手拔了出来,嗤笑一声,道:“你闺女瘦的没几两肉,收进王府还得给饭,这可不成咧,王家还没做过亏本的买卖,这样吧,最多换二十斤柴薪、五斤米,成不成你自个掂量掂量。” 张三伸手抹去眼泪,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待护院拿了二十斤柴和五斤米递到他手里,他才推了推女儿一把,道:“你……你以后……就安心在王府吃香的喝辣的吧,我……去了。” 张家丫头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抓着爹爹的手,哭啼道:“爹……别不要丫丫……我跟您回家……哪怕……冻死……也成。” 终究是骨肉相连,丫丫想要再争取一下,爹以前最疼她了,怎么会拿他来换柴,她不信。 王管家嘿嘿一笑,捏着她的下巴,道:“你这丫头片子,不懂得感恩,你爹是为了你好知道不?你要是进了王家,冬天能烤火,能吃饱米饭,跟着你爹,说不定哪天就冻死咧。” 活命,是人本能的追求吧。 张三宛如一个疯子,不敢再看女儿哪怕一眼,狼狈的逃离王府大门。 “爹!!!!你别不要丫丫……” 第70章 退守邓州 “杀!” 五千顺军步兵面对三万清军,毫不畏惧,人人奋勇争先,与清军展开的激烈的厮杀。 清军人多,高第连忙派遣传令兵通知各部,不一会,清军阵型突然变化,两翼往前突击,想要将顺军步军主力包围在其中。 李自成令旗挥舞,收到撤退信号的顺军边打边撤,又留下数百具尸体,回到本阵苟延残喘。 清军稍微整理阵型后,高第统帅步军再次压了过来。 “连攻两阵,皆败,不如全军出击,灭了这股清军,再论其他?” 牛金星爬上观楼,对李自成提出建议,李自成摇头拒绝道:“武胜关早就破败,清兵趁着风雪埋下伏兵,眼前只是吴三桂所部,就已经连败我两阵,要是再输,士气就全没了。” 牛金星反应过来,道:“正因为如此,闯王何不突围?” 李自成看了看远方雪地中,隐藏的清军伏兵之处,道:“难难难,也不知清军埋伏了多少兵马,又有多少骑兵在路上截击,这些伏兵犹如头顶悬刀,令我不敢轻举妄动啊。” 大顺军此时犹如聋子、瞎子,面对大雪纷飞,斥候查探距离不过数里便要回营,不然就得冻死在外头。 清军耐苦战,大冬天的敢把衣服脱了与虎狼搏斗,何况此时他们辎重充足,人人身穿皮毛或者棉衣,再套一副棉甲,自然无惧寒冬。 突然的! 远方的伏兵发动了! 无数清军骑马从四面八方奔涌而出,将顺军挤压在大营周围,不敢寸进! 看兵力,应该是阿济格部、多铎部、耿仲明部,人数怕有六七万人! “突围!往邓州方向突围!” 李自成等的就是这一刻,令旗挥动,刘宗敏部得到指令,连忙下达了突击的命令。 “杀!” 顺军战马由慢变快,马力达到了极致,骑士身体前倾,手中钢刀长枪放平,对着南面杀来的清军骑兵就是一个凿穿突击。 “留下左光先、马宝的步军断后!我们先撤邓州!” 李自成下了观楼,牛金星等人连忙跟上,顺军中军主力随即集中,跟在刘宗敏部身后,对南面的清军展开的自杀式突击。 南面的清军乃是清军多铎部镶白旗,大约数千骑兵,被顺军以命换命,凿穿了一个缺口,让顺军主力突围而出。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顺军凿穿了镶白旗的阵型,一路头也不回的往南奔驰。 阿济格骑着马立在高坡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手中令旗一动。 清军开始放弃李自成残部,对着断后的左光先、马宝所部发起的围攻。 “杀啊!” 马宝天生神力,手中一把长柄斩马刀连续挥斩,将两名清兵砍倒在地,犹如杀神,与数十名亲卫互相掩护,一时间竟然将清军人潮硬生生的分成两半。 阿济格手持单筒望远镜,看了个真实,看马宝此人是个汉子,还是个统兵大将,能将数千兵马管理的井井有条,不禁起了爱才之心。 吴三桂得到授意,将兵马散开,驱马来到马宝身前,问道:“唉!哥们,应付一下得了,李自成那厮都扔下你不管了,还那么拼干嘛?投了我吧,我继续让你当将军。” 马宝瞪了下眼珠子,似乎有些不忿,吴三桂已经跳下马,徒步走到他面前,也不怕被扣为人质,拍着他的肩膀道:“听哥的,在这边月月满饷,你能受苦,你麾下的弟兄们呢?你有什么权利让他们跟着你受苦?在李自成那边,一个个的吃不饱,穿不暖,何必这么玩命?他李自成扔下你们不管,那是把你们当成了弃子了呀。” 马宝正在犹豫,那边左光先已经咣当一声,把手中钢刀一丢,大叫道:“停!大家别打了,投了吧!” 顺清两军缓缓分开,犹如连锁反应一般,不一会就停止了打斗。 马宝、左光先二人来到阿济格马前,单膝下跪拱手道:“主子在上,我兄弟二人愿意投清,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阿济格抚着胡须,哈哈大笑,下马将两人扶了起来,道:“二位弃暗投明,能与两位共事,是我的幸运,来人呐,赏!” 且说李自成带领剩下的骑兵一路南下奔逃,人人惊慌失措,许多人身上都挂了彩,此时天寒地冻的,每跑一段路,就有人静悄悄的倒在路边。 这一日顺军终于是进了邓州,全军上下无不欢呼雀跃,纷纷拆民房取木柴,点火取暖。 街上时不时的就能看见倒毙的尸体,寒冬腊月的,人们早就已经习以为常,看到没来得及被扒衣服的,立马兴奋的将死人衣服扒下穿上。 李自成在城楼上抽着旱烟,望着北方,眼中泪水已经在打转,牛金星等人见了连忙劝道:“闯王您要振作啊!不能辜负了马宝、左光先二位兄弟的牺牲,弟兄们都等着您还他们争一条活路出来呢。” 李自成叹了口气,道:“李某真的是德不配位,竟然又让两位兄弟白白牺牲。这满清狗脑子坏了不成,竟一直追着俺不放,为何不去攻打赵汉?汉阳近在咫尺了,放着江南花花世界不去,光追我干嘛!” 众将听了也是摇头不语,最近有听说有不少军中将领,纷纷开始接触赵汉的人,有的人已经开始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了。 李自成把旱烟杆往地上敲了敲,手法娴熟,道:“襄阳在赵汉手里,东进的退路已经断绝,只能退却荆州了,荆州城是我们的老兄弟郑四维驻守,到时候给他添点兵马,将清军挡在湖北!” 众人对闯王的战略规划没有意见,李自成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一圈,疑问道:“打铁汉呢?” 牛金星摇头叹息道:“我们撤的快,竟然没人带上陈圆圆,打铁的知道后大发雷霆,带着五千老营骑兵出城北上了。” 李自成捂着心脏,不可置信道:“就为了一个女子?这……我的五千兵马啊!!!” “闯王!!闯王!!!” “闯王!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快来人呐,快去请大夫!!!” 第71章 御驾亲征 “啪!” 一本来自北方徐州的奏折被甩在御桌上,上面说的是寒冬降临,徐州冻死者十之七八,加上其余各府各县冻死者不下百万。 太可怕了! 杀人如麻的隆武帝面色苍白,来自后世的他实在想不出,这将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这明末是地狱吗? 他一个人独自坐在宫殿大门,这一坐就是大半天,看着天上飞舞的雪花,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我该怎么做才能救救他们? 这天下又有多少个张三这样的家庭,等着他这个帝皇去拯救? 帝皇?呵呵,臭屌丝罢了,连仗也不打,也不开疆扩土,张三这样的人不过蝼蚁,哪有打败满清,走向世界,促进历史进步重要? 咦,怎么回事,我的眼睛有些模糊,,雪中这是跪了几个人吗? 赵成武把眼睛一擦,恢复威严,看着随风纷飞的雪中身影。 “你……你们……什么时候现在这里的?为何没人通报!” 虽然天冷,可太监们也太偷奸耍滑了,有这样上班摸鱼的吗? 王大文拱手道:“陛下,从你坐在这里没多久,臣等就来了,不是没人通报,是臣让他们不去打扰您的。” 入了殿中,赵成武连忙下令太监们为他们准备姜汤,道:“来、来、来,先喝姜汤,王先生,何必胜、赵忠信、还有戚显宗你们都快点喝,别冻感冒了。” 古代冬天时节,感冒就犹如渡劫一般,赵成武生怕他们出事,连忙催促。 这些都是他的班底啊! 王大文嘴角上扬,道:“听皇后说陛下您在发癔症,一坐就是大半天,连奏折都不看了,可是被奏折里的事儿吓怕了?” 隆武帝不敢去看他,负手背对众生,仰起头道:“朕坐拥半壁江山,拥兵十数万,何需害怕?爱卿莫说笑了!” 王大文吹了吹碗中姜汤,喝了一口,仿佛毫不在意道:“如此便好,臣今日进宫,不是来干其他的,只是来告诉陛下,您不是一个人在面对困难,您的身后,有皇后,有微臣,有你的将领们,我们是你坚定不移的后盾,想做什么就勇敢的去做吧,寒冬总会过去的。” 赵成武一怔,转身到御桌上拿出地图摆在地上,一群赵汉的文武勋贵就这么毫无体面的坐在地上,对着地图讨论起来。 “各位,不能再等下去了!北方百姓水深火热,等着咱们去解……解救,再拖下去清军站稳脚跟,于我们不利!” 赵成武指着徐州道:“徐州有韩武、李成栋三千配备燧发火铳的长林军,以及李成栋部八百骑兵、三千步兵,这些兵马是打入满清势力范围的一颗钉子,我打算发动百姓疏通运河,挥军北上与徐州彻底连成一片,再联合济南的李忠义、翁之琪部,与清军决战!” 王大文闻言问道:“陛下,冬天疏通运河,河面冰块颇厚,坚硬无比,如此有点浪费民力啊。” 赵成武手里有钱,面色不慌,呵呵一笑,道:“先生莫慌,咱宣布过永不加赋,自然不是免费让百姓干活,朝廷会按工给酬,绝不会亏待百姓。” 赵成武决定恢复漕运使一职,派工部郎中张顺负责此事,并下令各地官员积极配合。 随后,赵成武下令发布告示,动员百姓参与运河疏通工程,并承诺按劳付酬。 各地告示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刘大婶从人群中钻出来,大嗓门叫道:“朝廷给钱请人疏通运河啦!!!” 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头一次听说让百姓干活还给钱的朝廷,纷纷围上来打听。 “真稀奇,从来没听过朝廷请人干活的!” “或许是真的呢?听说薪酬不要银子的也可换成棉衣。” “哟,那可太划算了,棉衣可以穿几年呢!” 徭役这个词,是古代老百姓们最怕的一种义务劳动之一。 这种徭役简单点说,就是朝廷不给钱,让你免费打工,不想去的就得贿赂官员,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多少官员因此家财万贯。 且说百姓们得知消息后,从刚开始的不信,到后来看见真的有人拿到钱后,纷纷响应,积极投身到这项浩大的工程中。 冬日的严寒并没有阻挡人们的热情,他们用铁锤、铁钎等工具破开厚厚的冰层,清理河道中的淤泥和杂物。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运河终于畅通无阻。 随着漕运的恢复,物资得以源源不断地运往北方前线,士兵们的士气大振。 赵成武见状,心中暗喜,他知道决战的时刻即将来临,。 决战之前,他做了一系列人事调动,封儿子赵二更为太子,王大文加太子太傅,在南京帮他调运后勤,然后封戚显宗为南京镇守使,两人文武搭配,留在南方看家。 隆武二年二月,南京郊外紫金山大营。 赵汉主力云集。 禁卫营1000人、神机营5000人、神臂营余部3000人、长林营余部人、虎贲营3000人、以及十个守备营人、炮营1000人、其他人员若干,近九万战兵排列成三十几个军阵等待检阅。 赵成武身骑黑马,缓缓走过排列整齐的军阵。 他目光坚定,神情严肃,身后紧跟着一众将领。 到达高台后,赵成武俯视着下方的士兵,高声喊道:“众将士!今日开始,便是我们与清军决一死战之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要为保卫家园而战!” 台下的士兵们齐声高呼:“保卫家园!杀光清兵!”声音震耳欲聋。 赵成武拔出佩剑,指向前方,“出发!”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九万大军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北方进发。 此时已是二月,积雪融化,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却军行不止,白雪皑皑的大地之上,队伍宛如一条长龙,蜿蜒前行。 在军民共同努力下,运河逐渐畅通无阻。 到达扬州后,大军沿着运河北上,与徐州的守军顺利会师。 此时,清军在北方尚未完全站稳脚跟,赵成武决定抓住时机,与敌军展开一场决战。 “皇上,锦衣卫急报,李自成被清军一路追击,已经退守邓州,其麾下将领多有心生不满,也纷纷与锦衣卫的探子联系,湖北形势一片大好!” 周文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赵成武身后。 赵成武听了沉思一阵,道:“现在李自成那边战事如何,派人继续打探!” “是!” 第72章 济南血战1 “噗嗤!” 一声剁肉的闷声响起,一个人头飞出三米开外,无头尸体闷声倒下。 一个头戴暖帽,留着老鼠辫子,穿着马褂的阿哈扬起手中钢刀,上面犹在滴血。 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朝着眼前跪了一大片的汉民大声道:“大清朝廷下令,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老乡们,是发型要紧,还是性命要紧,你们难道分不清吗?” 眼前乌压压一片上千汉民跪在地上,神情麻木,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反抗。 不是每个人都是李自成那帮人! 看守他们的阿哈只有二十余人,每个人相隔至少五十米,每个人脸上都露出饿狼一般的神情。 “还有谁!!!” 领头的阿哈见所有汉民都被吓怕了,狰狞的下了令,旁边几个吓得脸色苍白的剃头匠走入人群。 半日功夫,上千汉民就成了光头老鼠尾,领头阿哈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带麾下离开了。 这样的一幕在满清占领区各处上演着。 当然也有反抗的,但清军很快发现一个漏洞,往往把带头反抗的汉民杀死,其他的就老实了,于是各地反抗很快被扑灭。 满清还在关外时,等级森严,分为三等。 第一等乃旗丁,也就是真满洲。 第二等乃披甲人,乃是从索伦人、辽东边军、朝鲜人里精挑细选的死士,用来冲锋陷阵所用。 第三等为阿哈,乃旗丁和披甲人的奴隶。 后来又从关内汉人里征召了不少人,成立了绿营,成为了比阿哈更低贱的炮灰。 多尔衮的圈羊论很有道理的,不像现在济南城内的汉军一样冥顽不灵。 济南城头巡逻的士兵远远的就看到了二十里外点燃的烽火台。 “敌袭!!!” “清军南下啦!” 军营中战鼓擂动,咚咚咚…… 军营仿佛活了过来一般,长林营、神臂营士兵以及虎贲营所部兵马,在军官的喝骂下,纷纷在空地上集合。 “点兵!” 李忠义披着双层棉甲,站在高台上,向麾下将领下令道。 翁之琪等人连忙派人点数,等了半晌,终于对李忠义拱手道:“启禀将军,神臂营实到3000人,长林营实到2000人,虎贲营实到3000人!共计8000人!” 李忠义点了点头,对翁之琪道:“尔等率领各部,登城守城,不可出城浪战,我要清军未登城中,先死一半!!” “是!!” 密密麻麻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蜂拥而上,城头布满了汉军…… 且说那清朝摄政王多尔衮听闻,汉军经海路北上,攻陷济南,心头大震,立即从北京点了八旗真满洲、5000披甲人、阿哈、汉人绿营,加上运送辎重的民夫,共计十五万人南下。 此时冰雪融化,土路泥泞不堪,真满洲骑兵还好,那五万绿营步兵确是叫苦连天。 经过一个月的赶路,清军终于兵临济南城下,扎下大营,埋锅造饭,打造攻城器械,连绵二十余里,…… 第二日,多尔衮站立在观楼上,搭着手遥看济南城,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周围将领们道:“汉军渡海远道而来,城中兵力辎重必然不多,我十万大军,围也能将他们围死!” 他身后豪格哼了一声,冷道:“我军兵力是敌数倍,围城困敌对我们不利,辎重更加不堪负重,何不攻它一试?” 多尔衮瞥了一眼他,点了点头道:“好吧,就依大侄子所言。以你所见,派谁去攻?” 豪格不着痕迹的看向一旁,一个满脸胡须的将领向前两步,拱手道:“鳌拜愿意试试!” 多尔衮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笑道:“那就让我们满洲第一勇士去试试,鳌拜听令,现命你率两万绿营兵攻城,不得有误!” “喳!” 鳌拜率领的绿营,战斗力虽然低下,好歹比流民好多了,至少给够银子的情况下,还是敢作战的。 两万绿营整整十个方阵,由部分披甲人在后面压阵,充当督战队,推着云梯、箭楼、攻城锤等攻城器械,向着济南攻来。 人一上万,无边无际,城头的汉军看过去,敌人完全就像没有尽头一般。 一场生死较量要在济南展开…… “济南被围!!” 徐州大营内,赵成武麾下将领齐聚一堂,抬眼看去不下百人,一张来自济南的求援信被众人传看。 赵成武面色凝重,道:“济南李忠义部兵马只有八千,围城清军不下十万,此番派快马送信到这里,怕已经七天过去,各位觉得济南还在吗?” 徐勇见无人搭话,连忙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何不派骁骑营前去查探解围?” 赵成武摇头不肯,道:“骁骑营被我留在淮中,巡查粮道,清军骑兵众多,万一派人袭我粮道,我这长江以北十万大军岂不是断粮?所以我要问问在座诸位,济南要不要救,如何去救?” 徐从武站了出来,拱手道:“清军围城,恐是围点打援之计,不可不防!” 老将伊先民站了出来,拱手道:“我认可徐将军的说法,这一向是清兵惯用战术,当年萨尔浒之战,大明四路大军被清军骑兵各个击破,教训在前,不得不防!” 赵成武扭头看向赵忠信、何必胜二人,问道:“你们的看法呢?” 赵忠信站了出来,拱手道:“依末将看来,济南必须要救,此乃军心所系,不救的话,士卒必定兔死狐悲,军心士气全无,得不偿失!” 何必胜点头道:“若是济南不失,我军军齐头并进,李忠义部中心开花,胜算又多了一分,请陛下发兵北上济南,与清军决战!” 赵成武打量着麾下将领,终于下了决定,道:“徐勇听令!命你为先锋官,率领虎贲营前军,为我军开路!” “得令!”徐勇拱手应是,带着二十多将领离开大营。 赵成武打量众将,只见人人昂首挺胸,面对满清劲旅也毫无胆怯,心中暗自点头,又道:“伊先民、何一德两位老将军听令!命你二人,统帅长林营,紧随徐勇部后面,以为后援!” 两位年事已高的老将拱手应是,带着数十将领,离开大营。 赵成武又继续道:“余下兵马,为我统领,紧随其后!” “得令!!!” 第73章 济南血战2 “噗嗤!” 一连串闷声响起,数十颗绿营将领的头颅齐齐飞出,脖子上的血液飙出三米高…… 行刑的披甲人面目狰狞,有些甚至残忍的舔着嘴角,一副兴奋模样。 不远处满清数百名将领冷眼旁观,那之前气势逼人的鳌拜跪在地上,闷不做声,一副认罪的模样。 “啪!” 鳌拜的眼角多了一道鞭痕,豪格收起了马鞭,恨恨道:“没用的奴才!给你机会,你却是丢我大脸,都几天了?七天!!!哪怕你能在城头坚持半个时辰,我也敢替你脱罪,可你连这都做不到啊……” 鳌拜低着头,不卑不亢的说道:“回主子,不是卑职无能,绿营兵太过无用了,不肯死战!奴才也很无奈啊!” 豪格嗤笑一声,反问道:“要不要给我的八千正蓝旗给你攻城?” 鳌拜双眼兴奋,抬头道:“如此正好,必定……奴才不敢!” 豪格哼了一声,骂了一句,道:“起身吧!你是皇阿玛生前爱将,现在又是我的心腹,我自然会保你!多尔衮这人果然阴险,敢给我使绊子,等着瞧!” 清军大营里,多尔衮看了一眼走进来的豪格,笑道:“大侄子,鳌拜乃我大清第一勇士,他都拿不下济南,你说说,该如何是好啊?” 豪格闻言拱手道:“叔,您也知道,鳌拜这个人,有勇无谋,我已经教训对他鞭罚过了,你看……” 多尔衮点头道:“既然罚过了就算了,我挑个能打的去攻吧,博洛何在?” 一个魁梧将领站了出来,拱手道:“末将在!” 多尔衮道:“你领一千披甲人、五千阿哈、两万绿营去攻城,不得有误!” “喳!” 厚此薄彼? 豪格眼睛一眯,看向多尔衮的目光阴狠无比。 且说博洛点齐了一千披甲人,五千阿哈、两万绿营,列着军阵,推着云梯、箭楼、攻城锤攻城,清军在一千披甲人的督战下奋不顾身,人人下了死力,奈何济南城高墙后,双方在城头展开激烈争夺。 “先登勇士,赏一个前程!!!” 博洛手持钢刀,咬着牙根,举着圆盾,在城下许下重赏! 一个前程! 听到赏格,清军更加疯狂,嘴里咬着钢刀,举着圆盾,哪怕不断有人被金汁烫到掉落,也没有人掉头撤退。 “砰!” “啊!” 一个石块狠狠的砸在圆盾上,惯性让一名绿营兵惨叫掉落城下,摔成肉泥。 “别扎堆!” 一个阿哈看见几个绿营兵在墙角躲避,出声大叫提醒,哪知话音刚落,城头便是一阵箭羽射来。 “啊!!!” 那些绿营连一副棉甲都没有,只穿着马褂号衣,哪里还有活路,转眼便被射成了刺猬! 城头的汉军也不好过,许多人已经连续高度紧张作战七天,跑着跑着就无声倒下,更多的则是被清军以命换命,扎死在城头过道上。 余孩儿喘息粗气,手中的铁骨朵也掉在地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用这样的重型兵器了。 他从尸体上拿起一把钢刀,看到城朵伸出了一只攀爬的手,二话不说就是一刀剁了下去! “啊!我的手!!” 一个披甲人惨叫连连的掉了下去,生死不知。 那头沈迓一双梅花六棱锤一锤砸飞一个绿营兵,就被一个刚刚爬上城头的披甲人跳下来抱住,两人一起滚在地上! 那披甲人是个索伦人,嘴里一双黄牙恶臭难忍,沈迓个子小,被他死死的压在地上,只得憋着气,掐他眼睛! “啊!!” “波”一声,披甲人的两颗眼珠子被他用手指挖了出来,猛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披甲人也是彪悍异常,左手捂着眼睛,右手从后腰掏出一把匕首,凭借感觉就要往沈迓面门刺去! 沈迓瞪大眼珠子,惊恐万状,心道我完了,却见那披甲人胸膛“噗嗤”一声,一杆钢刀破胸而出,鲜血飚了沈迓一脸! 披甲人倒下,沈迓看清楚了救他的人! 是他! 余孩儿面无表情,回头捡起一把钢刀,走开了! 城墙各处已经被鲜血染红,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肢块、内脏,折断的兵器随处可见,这段城墙是清军进攻的重点,七天来,死在这里的人超过了五千人。 可是清军依旧不肯放弃,源源不断的人不断攀登云梯,箭楼上的清兵也不断的弯弓搭箭,许多汉军打着打着,就被射杀在原地! 箭楼里站满了真满洲,他们的铁箭又重又准,一群人手臂酸痛了,就换下一批,如此源源不断,汉军一天就要被射杀百人! 早知道,那是人,不是木头,会动的,却依旧被射杀如此之多,可见深山老林里的猎手果然恶名在外。 “杀!” 沈迓举着双锤,带着仅剩的数十个亲兵,奋勇前进。 城头汉军越来越少,局势岌岌可危,爬上城头的披甲人已经有百人,再不把他们杀死,他们身后的缺口就会爬上来更多的清兵。 这个时候拼的就是勇气、血性! 披甲人都是满洲旗丁的麾下,碰上重甲彪悍的索伦人自然是一番缠斗,但如果遇到的是朝鲜披甲人,则轻松许多。 沈迓透支了自己所有的体力,一个重锤挥动,跟一个披甲人的狼牙棒碰了一下,两人都后退将步,那披甲人露出脏兮兮的大黄牙,用汉话口齿不清的道:“行……行啊,再……再碰碰?” 沈迓吐了一口痰,恨声道:“碰就碰!” 两人蓄力后,各自挥动武器,都用了全部力气,兵器“铛”的一声,那披甲人虎口破裂,那杆近二十斤的狼牙棒掉在了地上,还没等他惊讶过来,沈迓已经一跃而起,手中双锤砸在他的头盔上! “碰!” “啊!” 披甲人头盔凹下去了,头颅被砸出脑浆,软软的倒在地上。 “当啷!” 一双梅花六棱锤掉在了地上,沈迓视线模糊,摇摇晃晃的仰倒在地,生死不知。 “杀啊!” 城头激烈的争夺声依旧传入沈迓的耳中,可他太累了,真的有心无力,一动不想在动,只觉得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出来般。 第74章 济南血战3 “呜……” 清军二十里大营里,传出了悠长的号角声,紧接着无数清军从大营蜂拥而出,列出十个军阵,如同波浪一般再次攻向济南…… 李忠义在城楼面露绝望,嘴中呢喃道:“援兵呢……快半个月了,爬也该爬到了吧!” 身后翁之琪吊着左手,余孩儿握紧了拳头,沈迓昏迷不醒已被送入城中医治,只剩下三三两两不到二十个将领。 翁之琪叹了口气,道:“李将军,我们长林营的弟兄呢?何不调来守城?” 李忠义摇头道:“长林营是火铳兵,拿来守城实在太过浪费了!” 这时一名不起眼的将领拱手道:“末将认为堵不如疏,将一道城门打开,放清军入瓮城,以长林营击之,或有奇效!” 李忠义思考一会,眼睛一亮,扭头看去,问道:“常威,你脑子真好用,简直一语中的,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常威摸了摸眼角的刀疤,冷笑道:“关门打狗,这个末将略懂一二!” 且说清军自上次退却后,不到半日,便又吹动号角,发起进攻,这次出动了两千披甲人、一万阿哈、以及两万绿营。 统帅还是博洛,多尔衮对他的器重可见一斑。 博洛骑着高头大马,带领清军排山倒海的压来,突然看见济南奇川门城门洞开,露出里面空荡的瓮城。 博洛不禁疑惑,命绿营兵从城门洞攻入。 绿营大头兵们哪里想到那么多,只觉得城中汉军意志瓦解,想要投降,都争先恐后的往城门洞内杀来! “啊!” “是火铳!!快退,你们别挤我啊!” 博洛正好奇,只听瓮城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火铳声,紧接着是惨叫哀嚎声响起,然而城外清军哪里知道这么多,人挤人,急死人! 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了,密密麻麻绿营兵开始往后退却。 一个绿营将领来报,嚎啕大哭的说道:“启禀将军,城中汉军在瓮城布下火铳阵,我军死伤惨重啊!!” 博洛恍然大悟,看了看堆尸如山的城墙下,又看了看城门洞,对那将领说道:“那也好过攻城墙,我现在命绿营各部,轮流进攻瓮城,无令退却者,斩!” 那绿营将领惊愕了一下,很快便低头应是,立刻纠集部曲再攻。 “杀啊!!” 绿营兵们硬着头皮继续进入城门,人挤人,密密麻麻的举着盾牌,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推进。 “举枪!” 瓮城上同样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汉军长林营余部三千人,分成三个队列,都是装备了燧发火铳的精锐,听到军官的命令,纷纷举起手中的火铳瞄准下面。 “射击!” “砰砰砰……” 空中硝烟弥漫,长长的铳口冒出耀眼的火光,一颗颗铅弹划破了空气,射向绿营兵。 绿营兵的简易盾牌可挡不住铅弹,身上的马褂号衣也无法防御,纷纷中弹惨叫连连…… “啊!” “冲不过去啊!!” “后面的别挤啊!退啊!!!” 前面的绿营兵犹如割麦子一般,接二连三的倒在尸堆上…… 有的没死透的捂着伤口哀嚎不止,有的躺在尸堆上呻吟,有的吓得往后退却,却反被同伴挤着往前…… 这边各种惨烈,瓮城上的第二轮射击又开始了…… “举枪!” 常威露出狰狞的笑容,手中钢刀狠狠往下一挥。 “射击!!!” “砰砰砰……” 绿营兵被两轮齐射下来,冲进瓮城内的基本死伤殆尽,尸堆整整有两米高,像极了一座座尸体筑成的土包。 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前面的绿营兵再也无法遵守军令了,直接挥着钢刀,对着后面的同伴就挥下。 “退!!!谁再推,我们同归于尽!!” “让你们推!我砍死你!!” “死去吧!!!” 推推搡搡下,清军自相残杀又死了不少人,经历这般恐怖的杀戮,绿营兵灰溜溜的退出城门洞。 许多人刚刚面临那般残酷的景象,待出了城门,重见天日,纷纷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不止…… 博洛眉头一紧,召来那个绿营将领一问:“怎么回事,怎么这般凄惨?” 那绿营将领往地上一跪,擦着眼泪说道:“惨啊…见敌人都没碰着,就死了一半人,我绿营兵的尸体堆得有两米高,死伤怕有一千呐!!” 一千人!!! 博洛也吓了一跳,就这么半响,一千人就没了? 虽然是不值钱的绿营兵,可好歹是活生生的人,可不是木头,站着让人杀的。 博洛扭头下令道:“那就不攻这个城门了,攻城墙吧,我就不信了,他的火铳兵能一个一个的分散在每一段城墙!!!” “喳!” 云梯砰的一声再次搭在城头,清军嘴里叼着钢刀,举着圆盾再次攻城。 城头的汉军早就严阵以待,石块狠狠的砸向攀爬的清兵。 “砰!” 不少清军被砸中,力气大的还能咬着牙用圆盾磕开石块,力气小的就直接被砸下城底。 “嗖嗖嗖!” 箭楼里的真满洲兵再次弯弓搭箭,跟标枪差不多的重箭不要钱一样,射向城头的汉军。 一些把注意力放在城朵的汉军猝不及防之下,被射成了马蜂窝。 李忠义看见这一幕,气的咬碎牙根,对常威道:“把长林营调上城头,给我抹杀了箭楼里的真满洲!” “是!” 常威领命而去,扭头就带了一千长林营火铳兵奔向城墙各段,装填好火药,把铅弹用通条压实,然后瞄准箭楼里的清兵射击。 “啪啪啪……” 铅弹搭在箭楼上,木屑纷飞,有些真满洲被击中,倒在箭楼里翻滚。 真满洲也是悍不畏死,躲避的同时,弯弓搭箭露出半个脑袋,瞅一眼后闪身就是一个急速射,凭借多年猎杀经验,竟然是比火铳还要精准。 再中等距离上,火铳完败给了清军的弓箭,这些真满洲许多都是从深山老林里,经验丰富的老猎手,还没有退化成遛鸟八旗。 “打准点!看准了再开火!” 常威蹲在城朵下,对着装填火药的长林营士兵道。 他话音刚落,一个长林营士兵就被一支重箭精准照顾,破甲箭头将他连人带甲的钉在墙面,半响才惨叫起来…… “啊!!!帮我……帮我把箭拔出来!!” 见那人没伤到要害,常威猫着腰过去帮他,抓住箭杆,然后扶住他同时发力,终于是有惊无险的把他拖到墙朵下躲好。 “兄弟!醒醒!!!” 常威摇了摇救回来的这个小伙子,年纪不过十八九岁,脸上还有些稚气,食指也没有老茧,心里估摸着他应该是个新兵。 常威放弃了救助他,他已经凉透了,可战争还在继续,也许下一个就是他常威。 常威想起家中妻儿,娃儿应该会叫爹了吧,等着,打完这仗,爹就回来看你。 常威捡起士兵掉在地上的燧发火铳,然后是火药袋,铅弹袋。 “清狗!来吧!!!尝尝你常爷爷的枪子儿!” 第75章 济南血战4 济南城头上烽火连天,人们亡命厮杀,终究是要分了胜负出来的,这一日夕阳西下,清军大营终于是鸣金收兵,还在攀爬的清军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且说清军因何退兵? 原来这日中午,清军斥候从二十里外探知,赵汉主力已经挥师北上,前锋已离济南不足二十里,领兵大将正是徐勇。 徐勇乃辽东汉人,家人早年被满清屠了个一干二净,此番血海深仇,他又怎会忘记? 多尔衮一边召集将领讨论,一边命令斥候再探,一边下令攻城的军队退回大营,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等赵汉主力一到,便决一死战。 “我军半月以来,死伤一万多人,都拿不下济南,如今探马来报……” 多尔衮居中高坐,问向众将,道:“汉军前锋不足俺二十里,此番气势汹汹而来,不可轻视,诸位将领有何妙计破敌?” 他见众将都不肯第一个开口,便问豪格道:“大侄子,你怎么看?” 豪格虽然是皇太极最大的儿子,然而区区一个正蓝旗只有八千兵马,跟多尔衮兄弟三人一比,气势弱了不知几分,虽心有不满,却强自忍耐,不卑不吭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俺们骑兵多,可派一路奇兵,携带干粮,出山东,绕过汉军主力而南下,袭其辎重!” 鳌拜在一旁附和道:“不错,汉军北上,步卒居多,严重依赖运河运送辎重,汉军骑兵少,斥候查探范围不会太远,我军这路奇兵或可收到奇效!” 一时间,大帐内有近半将领纷纷附和,这些都是皇太极旧部,对豪格十分同情,对多尔衮不满,一时间令多尔衮忌惮不已,不再反对,道:“好!如此便听大侄子的,这路奇兵极其关键,兵多了容易被发现,少了没有效果,诸位觉得应当出多少兵?何人为将?” 豪格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多尔衮心中冷笑,对一个青年将领道:“岳乐,这次由你为主将,统三千骑兵绕道南下,袭击汉军粮道!” “喳!” 岳乐拱手应是,领着帐中数名将领,扭头离去。 多尔衮站立起来,面色凝重,道:“诸位,大清兴衰在此一战,败,俺们就只能回到东北钻林子,胜,俺与诸位共享这中原富贵!” “共享中原富贵!!!” 这边清军大营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杀羊宰猪,多尔衮下了令,犒赏三军,吃顿好的,以面对即将来临的决战。 相较于清军,济南城中已经是伤兵满地,有些躺着哀嚎,叫着叫着声音便弱了下去,彻底没了生息。 李文忠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被推走的一辆辆板车上,堆叠成山要拿去焚烧的汉军尸体,不禁有些烦躁。 他扭头问翁之琪,道:“是不是抓了一百多来不及跑的汉奸?” 翁之琪拱手回道:“启禀将军,抓了一百三十六人,乃清军绿营兵,头顶发青,剃头不足一月!” 李忠义点了点头,道:“将他们押送至城头,当着清军的面,挖心剖腹,我要让那些汉奸知道,当汉奸的下场!” “卑职领命!” 翁之琪闻言一声不吭,应是转身离开了。 半月的守城战,汉军士兵伤亡惨重,城中已经不足四千人,几乎人人带伤,李忠义戾气无处发泄,下了杀俘的命令。 一个辎重官一路小跑过来,拱手道:“启禀将军,军中粮草不足一日!” 李忠义面色一白,绝望的闭上眼睛,开口道:“趁现在天气还不炎热,你去城头挑些年轻的做肉蒲吧!此事不许公开,以免军心混乱,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说……就说…你自己编个理由,去吧!” 辎重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领命而去。 李忠义仿佛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的走到一个隐蔽处,yue一声呕吐了出来。 “吃饭了!吃饭了!” 一群伙头兵面带微笑,抬着箩筐走上城头,箩筐里堆满了馒头、包子,汉军南北各地饮食方面略有不同,南方人爱吃米饭、包子,北方人爱吃馒头,面条。 “给!一人一个哈,热乎乎的馒头!” “这筐里咋还有肉蒲啊?”一个士兵眼睛盯着箩筐里,咽了咽口水。 伙头兵笑容更加超烂了,眯着眼睛笑道:“是啊!一人一块,不许多拿!都是偷偷从南京经海上运来的,不容易,俺还放了盐,香的很咧。” “我拿多一块行不?” “这…行吧,你可别到处跟人说!” “香!” 却说岳爷爷当年何等豪情! 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是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亦或是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大明虽然垂垂老矣,咽了气,然吾辈亦不可让前人专美于前。 明可亡,天下不可亡! 这一日李忠义站立城头搭手看向远处,只见天际边上来了一朵红云,看的不真切,却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命人取来单筒望远镜。 “援军!!!援军到了!!” 李忠义手握单筒望远镜,喜极而泣,如若不是身边亲卫搀扶着,怕要摔个狗吃屎。 周围将领听说援军来了,得知性命得保,纷纷互相拥抱,神情激动,李忠义怕有人冲昏了头,派人袭敌,于是道:“诸位,援军到归到,切不可出城浪战,违令者斩!” “是!!” “报!!!” 徐勇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先锋兵马徐徐而进,便听见前方斥候骑马奔来,那斥候道:“启禀将军,前方发现清军主力,但俺们遭到清军斥候拦截,弟兄们死伤惨重,无法探知清军兵马人数!” 清军斥候必定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八旗精锐,汉军斥候骑兵少,往往靠近一些,便遭到清军斥候驱赶拦截。 徐勇是辽东人,对清军熟悉,便也不怪罪,道:“命斥候不可浪战,既然已经进入到清军主力范围,便全军停下,寻找有利地势,安营立寨!” “得令!” 第76章 济南血战5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这一日清军被号角吹醒,连绵二十里的大营仿佛活过来一般,清兵们聚在营边议论纷纷,众人抬眼看去,只见天际边传来了一支金光闪闪的军队。 你道为何说它金光灿烂? 原来这汉军先锋徐勇报仇心切,率领着数十名身穿明甲的亲卫,人人高头大马,携钢刀带三眼统,人人如龙,一路奔驰向清军大营而来。 阳光照射在冰冷的铁片上,自然是泛起阵阵金光,如同天兵下凡一般。 清军斥候早就纷纷在一里外严阵以待,只待一声令下,便冲上去将这股汉军骑兵剁成肉酱。 “狂妄!!” “哇丫丫,让俺出战,取其人头!!” 观楼之上,一众清军将领无不目瞪口呆,然后纷纷破口大骂,这个汉将怕不是个疯子,你欲待如何,欺我等钢刀不利乎? 这些将领都是从关外一路杀入关内,人人身经百战,何曾被人这般小看? “呔!” 一个牛录章京脾气暴躁,如何看的下去有人不把大清八旗放在眼里,也不等多尔衮下令,急急忙忙下了观楼,点了数十亲卫,骑马奔驰到营门,对面面相觑的清兵厉喝。 “尔等快给咱把营门打开,放俺出营!!俺要去生撕了那厮!” 看守营门的清兵哪里敢惹他,只见刚把门打开,马蹄扬起,那牛录章京带着几十个亲卫,如同一阵风般奔驰而去…… 观楼上的多尔衮正独自凝神,一边听着将领意见,便听见营门被人打开,一伙骑兵已经从大营奔驰而去,不禁目瞪口呆。 多尔衮伸手指着,那擅自出营的牛录章京,胸膛起伏不定,嘴里道:“这……这……鳌拜……简直放肆!!” 身边众将也是面面相觑,所有目光都停留在豪格身上。 豪格面色铁青,心中对鳌拜擅自出战也是十分恼火。 鳌拜,我谢谢你哈。 且说那鳌拜领着数十人,咬牙切齿的骑马奔驰一阵,直往徐勇杀来。 待看见徐勇身边兵马,果真只有数十骑后,胆气更足,破口大骂道:“呔!你鳌拜爷爷来会会你,汉贼拿命来!” 徐勇弯弓搭箭,射出一箭,插入地面上,见鳌拜还在一箭之地外,便也不着急,反骂道:“背主求荣之徒,速来受死!” 说罢,徐勇头也不回,带人扭头驱马便走。 这满清原是大明臣子,以子杀父,算得上背主求荣,鳌拜读过些汉书,自然听的出来,闻言肺部都快给气炸,只想把徐勇碎尸万段,瓦解此恨。 双方一追一逃,不知不觉已经距离清军大营十几里外。 此处有一座华不注山,海拔大约一百多米高,状如莲花,周围土坡起起伏伏。 徐勇带着骑兵从山间小路一路奔驰逃窜,那鳌拜也是不肯善罢甘休,在一箭之地外紧紧追随。 “杀啊!!!” 突然的,土坡上不知何时冒出无数旗帜,彼此起伏的汉军高举弓箭、燧发火铳,对着鳌拜所在就是来一波齐射。 “砰!!!” “嗖嗖嗖!!” 鳌拜与一众亲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心中已经知道中了诱敌之计,纷纷施展马背兜里藏身的绝活,躲避弹林箭雨。 奈何埋伏的汉军是其数倍之多,火力覆盖之下,一众清兵连同战马纷纷被打成了筛子。 徐勇骑着马走上土坡,哈哈大笑,指着清军尸堆,道:“来人呐,割下那将领的人头,交给清军斥候带回去,慑其军心!” 鳌拜的人头被斥候捡到,送回了清军大营,多尔衮与一众将领皆左右翻看,确信是鳌拜无疑。 豪格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对多尔衮拱手道:“叔,给俺下令,俺要出战,灭了汉军先锋!” 多尔衮摇头不肯,说道:“此乃汉军激将之法,尔等身经百战,岂能看不出来?” 豪格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道:“今日鳌拜身死,将士得知消息,如若没点动静,军心必然散尽,战场诡变,岂能凡事三思而后行?” 多尔衮虽有内政之才,然而军旅之事,比起哥哥阿济格,确实远远不如。 大帐中众人心中一清二楚,然而多尔衮三兄弟一体,权倾朝野,没有人敢指着他鼻子说他不懂打仗,纷纷低头不语。 豪格说完,见没人肯仗义执言,不禁气的发抖,指着众人,道:“我看你们一个个都被中原富贵给侵蚀了,岂不知两军相遇勇者胜之理?待俺破其先锋,再破其后军,擒龙之功,非俺莫属!” 擒龙? 这两个字一出,众人瞬间来了精神,看着多尔衮的目光中,多了些道不明白意味。 多尔衮听到二字也来了精神,缓缓道:“既然如此,大伙回去便养精蓄锐,明天一早,留博洛率领三千旗丁留守大营,剩下的全部随俺出战,一鼓作气,灭了汉军前锋!” “喳!” “呜呜…………” 第二日一早,清军便早早的埋锅做饭,披甲戴盔,待传令兵吹响号角,便集结列阵,长长的队伍宛如巨龙,前军从大营出发到十里开外,后军才刚刚出大营。 汉军斥候们一边骑着战马疾驰,时不时回头看去,远方天际仿佛一条巨龙在张牙舞爪。 清军斥候早早发现了他们,不待分说,驱马直追,近了就弯弓搭箭,一支支箭羽如同死神,射向汉军斥候。 满洲八旗骑射双绝,与此次没参加济南战役的蒙古八旗也只是略低几分,不少汉军斥候纷纷中箭落马,踩成肉泥。 待靠近汉军大营,被河流所阻,清军斥候才有所收敛,驱马游弋河边,站立在马上探查汉军大营。 “咚咚咚!!!!” 汉军大营击鼓迎敌声如同远方的雷鸣,传遍大地,只见汉军大营突然打开,汉军列着整齐的军阵,汹涌而出,密密麻麻,一股煞气直冲云霄。 “放!!!” 汉军军阵里传出一声大喝,紧接着,汉军军阵里,突然如同出现了一股乌云,箭雨在空中散开,对着游弋的清军斥候就是覆盖而下。 “啊!!” “快退!!” 清军斥候像是被惊吓的猎狗,纷纷驱马远离,待到安全后才勒马停下,如同饿狼般警惕着。 第77章 擒龙之战1 “嘎嘎……” 二月已破三月来,一群大雁向南飞,领头的那只嘎嘎叫个不停,每一只大雁都能跟紧队伍,不致掉队。 大雁脚下是一条潺潺流淌的玉符河,此时春季时分,冰雪消融,河水充盈,呈现出清新的淡蓝色。 河边周围是一片片无人耕种的农田,杂草丛生,田间的小路蜿蜒曲折,连接着几个破败不堪的村庄。 汉军大营便扎在一片靠近村子的土坡上,连绵十五里,此时得知清兵来战,早早就出营列阵,隔着玉符河,与清军隔河相望。 多尔衮带着一群将领登上观楼,只见汉军早已严阵以待,皱眉道:“汉军军阵严密,哈什屯,你带两千索伦披甲人将其击溃!” “喳!” 且说富察.哈什屯何许人也? 他乃是努尔哈赤时期起,便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十三副铠甲里头,就有他的一份。 富察.哈什屯行军多年,攻略辽东,北征索伦,西讨蒙古,东伐朝鲜棒子,几乎每次战役都有他的身影,是多尔衮极其信任的老将。 而且此人后代也颇为了得,康雍乾三朝俱为皇亲贵勋,此处省略,便不再细述。 那富察.哈什屯点了两千索伦披甲人,待披甲人举行完告天仪式后,便骑上战马,向着玉符河压来。 战马的马蹄践踏在水面上,飞起无数水花,彪悍的索伦人怪叫着发起了冲锋。 “杀!!!” “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绝望!!” 索伦骑兵兵威甚强,汉军军阵略有松动,自从赵成武大肆扩军以来,许多汉军都是初次上战场面对骑兵,凭城据守也就罢了,野战确是大有不同。 徐勇麾下虎贲营便是如此,虽身披双层棉甲,也有足额饷银,更能军功分田,但恐惧乃本能反应。 “都别乱!!” “有玉符河缓冲,他们的马速快不了!!”一名参加过汉阳之战的军官大声喝斥! 徐勇临危不乱,见索伦清兵进入射程,令手持弓箭的汉军,在后面弯弓搭箭。 “抛射三轮,放箭!!” 徐勇一声令下,军阵中升起雨点般的箭雨,落在索伦骑兵群中,响起一阵惨叫。 “啊!!” “杀死他们!!!!”索伦兵被激发的凶性,人人面目狰狞。 临阵三箭! 汉军三轮抛射过后,索伦骑兵已经渡过玉符河,马速减慢后,索伦人纷纷下马步战,掏出弓箭,边跑边熟练的弯弓搭箭,然后就是来一轮抵面近射! “嗖嗖嗖!” “啊!!” “是重箭!!!” 索伦兵手里拿的是重弓,破甲箭威力巨大无比,许多汉军连人带盾都被射穿,被活活钉死在了地上。 后面一些索伦兵取出狼牙棒、厚背钢刀、铁骨朵等近战兵器,哇哇大叫的冲入汉军阵中,左右突进。 很快,军阵便被索伦人撕开了一道道缺口,后面的索伦兵如同潮水般涌入。 “扛不住了!!!” 汉军军阵岌岌可危,很快便被冲散! 这是一场重甲步兵之间的对决,兵器都是以破甲为主的钝器,一时间人人都被杀戮传染,人为血人,马为血马。 那头徐勇眼尖,看见不少索伦兵依仗蛮力,往前横冲直撞,从汉军军阵中撕开一条通道,直奔他而来,竟然是想来个斩将夺旗! 狂妄! 徐勇连忙招呼身旁的亲卫们,取下马鞍旁的三眼铳,驱马上前,对着突击到近前的索伦兵抵面射击。 “砰砰砰!!” 铅弹击穿了索伦兵双重甲胄,有些当场便死去,有些受伤的也不管伤口,咬着牙根继续突击。 双方距离过近了,战马无法奔驰,徐勇亲卫纷纷下马步战,抡起三眼铳跟索伦兵近战相搏。 “噗嗤!” 哈什屯手中狼牙棒重十七斤,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每砸到一人便是不死也残,已连杀三名汉军士卒。 以他为中心,一股索伦兵扩大战果,汉军军阵右翼也被完全搅碎! “败啦!!” 右翼苦苦支撑半个时辰,得不到增援,终于是有士兵忍不住恐惧,转身扭头就逃…… 徐勇暗道不好,往右翼看去,汉军早就引发恐慌,人人溃不成军。 那些张牙舞爪的索伦兵,目光透露着凶残,将躺在地上呻吟的汉军伤兵,一一割了喉咙,有的挥动兵器,尾随追击汉军溃军。 徐勇看了看,除了右翼被索伦兵搅碎,左翼、中军都岌岌可危,只是苦苦支撑罢了。 此时情况异常危急,徐勇知道,如果不尽快下决定,等待他的将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下令!鸣金收兵!”徐勇最终下达了回应的命令。 汉军虎贲营士卒们都松了一口气,慢慢脱离索伦兵的纠缠,如同潮水般往大营退去。 汉军大营扎在土坡上,周边还挖了沟渠,设了拒马,哈什屯不敢太过冒进,能把玉符河夺了下来,已经完成了这次突击作战的目标。 此次硬碰硬的战斗中,索伦兵以损失八百多人的代价,杀敌一千五百有余,成功击退虎贲营,迫使汉军退守大营。 “唉!此战过后,让索伦人休养生息吧。” 多尔衮在观楼上看了个真切,这一战索伦兵死伤八百余人,着实把他心疼的不得了。 索伦兵人人彪悍凶残,却因为东北林子恶劣的生存环境,难以长大成人,有所长必有所短,是以索伦人口稀少,壮年男子更是如此。 这次入关,他下令征召索伦丁口,搜刮半年之久,也只得三千多人,如今去了八百,不可谓不心疼。 此战至中午,多尔衮心知耽误不得,便命清军主力趁势渡河,犹如乌云盖顶般向汉营压了过去。 汉营之中,徐勇心急如焚,虎贲营战过一场,被索伦兵一个冲锋就凿穿军阵,军心士气早已大乱。 他急急忙忙召来斥候问道:“两位老将军的中军到了哪里?” 那斥候低头回道:“小人不知,清军骑兵早已过河,我大营已被包围,我等查探范围只剩不足一里。” 徐勇颓废的坐在地上,完了。 第78章 擒龙之战2 午时过后,清军终于在玉符河对岸站稳脚跟,将汉军大营包围,多尔衮一声令下,传令兵吹响了号角…… 密密麻麻的绿营兵推着楯车,扛着木板、云梯对汉军大营发起进攻。 大营中的汉军零零散散的射出一些箭雨,落在清军人潮中,虽然杀伤甚多,却没翻起多大的浪花。 “攻营!!!” 绿营悍将吴胜兆面色狠厉,挥动着手中的狼牙棒,大叫道。 “杀啊!” “大清军无敌!!杀啊!” 无数绿营兵兴奋的嗷嗷叫,无惧汉军射来的箭雨,把木板搭在壕沟上,架起梯子搭在营栏,提刀持盾的攀爬而上。 汉军人少,只剩一千多人,徐勇带着残存的士卒,亡命厮杀着,却又哪里杀的完,清军越来越多,仿佛要将他们淹没一般。 此战顺利的话,日落之前便可结束,多尔衮身边的将领们意犹未尽,纷纷请令攻营。 多尔衮嘴角一扬,点头道:“去吧,开心的时刻来临了,把汉军将领的人头,给俺取来!” 话音刚落,大帐外一个斥候掀开帐帘,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主子,我军五里外发现汉军援军!” 多尔衮听了怔了一会,对诸将领道:“传令,绿营继续歼灭包围之敌,剩下的给俺严阵以待,警惕汉军袭营!” “喳!” 汉军援军乃伊先民、何一德两位老将率领的中军长林营所部两万五千人。 这支援军里有大约三千人装备了燧发火铳,可以说是北伐最强战力之一。 当探马来报说徐勇所部被清军包围进攻时,两位老将心中都是一惊,顿时意识到,虎贲营恐怕凶多吉少了。 何一德道:“道路泥泞,我军行军缓慢,导致徐勇部被围,当救之!” 伊先民摇了摇头叹气道:“非我不救,士卒刚到,行军以来,人人疲惫不堪,当慎重!” 何一德吹着胡须,瞪眼道:“若有责任,我一人担之!发兵救援吧!” “唉!不必说此气话,我二人一并承担便是!” 伊先民不再坚持,道:“清军早有防范于未然,我军当以两万长枪兵居两翼,防清兵骑兵攻我侧翼,火铳兵居中,攻其一点,你以为如何?” 何一德点头道:“善!我亲自率领护卫三百骑兵为后援,待火铳击溃其一部,我便趁势凿穿,扰乱其军阵!” 汉军出击了! 汉军分成十一个军阵,左右五个军阵为长枪阵,每阵两千人,掩护中间的火铳军阵进攻! 伊先民骑着高头大马,从将士面前骑过,扬着手中的长柄斩马刀,高呼鼓舞士气。 “建功立业,就在当下!汉军无敌!!” “杀!杀!杀!” 清军纷纷侧目,多尔衮看着汉军援军,连歇也不歇,便要攻来,笑道:“俺看这汉军援军,八成是想救包围圈里的汉军,所以急不可耐,与当年辽东明军各部相比,心齐多了。” 多尔衮一旁的哈什屯拱手道:“摄政王,让奴才率骑兵出击击溃他们吧!” 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的人了,多尔衮摇头不肯,道:“老将军年事已高,还是留着些功劳给年轻一辈吧。” 哈什屯面露失望,只好作罢。 多尔衮说罢连续点了屯齐、满达海等皇族将领,率领八旗骑兵,对汉军展开突击,打算来个先发制人。 哈什屯见他直接拿骑兵冲阵,心中一紧,拱手道:“摄政王慎重啊,我真满洲只有这些老底了,不是这么用的,何不调绿营、阿哈先攻它一次,不行的话,骑兵再冲?” 多尔衮闻言,知道安排有误,连忙采纳,却心中对哈什屯起了隔阂,这老东西真的太不会做人了,怎能诸将当面反驳我,等回到北京,定要给你穿小鞋! 多尔衮调集三万阿哈、绿营,同样皆十一个方阵,向汉军压来。 两军接近,清军率先出击,原本慢悠悠前进的步伐,陡然加快许多。 两军犹如两股互不相融的潮水,碰撞在了一起,溅起无数血花。 “杀!!” 两边士兵都下了死命,长枪对长枪、刀牌对刀牌、人人化身野兽般搏命厮杀! 两边都是汉人,同样的战法同样的祖宗,却舍命相搏。 战至下午,两边的军阵都各有松动,从原本的泾渭分明,到后来的犬牙交错,伊先民知道时机已到。 伊先民站立在马背上,命传令兵传达火铳方阵向前突击的命令。 几个个传令兵骑着马,背着令旗大喊:“将军有令,火铳方阵出击!” “将军有令,火铳方阵出击!” 居中的火铳方阵得到军令,向前突进,待同袍散开两边后,齐齐举起了手中的燧发火铳,扣动了扳机。 “砰!” “砰!” …… 清军阵营里溅起无数血花,前排的清军犹如麦子一般齐齐倒下。 “啊!!” “他们有铳兵!!” “我不想死啊!!” 汉军火铳兵一轮齐射后,幸存的清军纷纷后退,人挤人的,退着退着许多人被尸体绊倒。 这时,射击完的汉军向后退去装弹,露出第二排装填完的士兵,汉军第二轮齐射又开始了! 砰! 砰! … 两军之间被清出了一片尸堆组成的死亡地带,没死的也半死不活的伸手哀嚎着。 中路的清军终于扛不住了,纷纷溃退而去。 这一退却,引发了更大规模的连锁反应,其他左右两翼的军阵不知情况,见中路被击溃了,引起了大多数人的恐慌,士气一散,也纷纷调头逃命…… 伊先民看了个分明,见机不可失,扭头大呼:“一德兄!!就是现在!!” 何一德扬起手中斩马刀,驱马奔驰突击,他身后是三百悍不畏死的亲卫骑兵! 他们名为亲卫,实为义子,人人都是何一德自己挖来的,只听他一人之令,隆武帝来了也不好使。 三百骑兵在何一德的带领下,犹如利刃出鞘,驱赶着溃散的清军步兵,向清军压了过去! 屯齐、满达海等人率领八千骑兵正在步兵后面等待战机呢,才不过一个时辰不到,就被溃军争相逃命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他们原本战意盎然,哪知这些溃军犹如无头苍蝇一般,慌不择路的向他们跑来,把空旷的地方挤的满满当当。 原本计划落空了…… 第79章 擒龙之战3 多尔衮在观楼上用单筒望远镜看个分明,见步军溃散,往自家骑兵正面逃命,不禁气恼,恨声道:“汉军火器果然犀利,败局已定,这一阵俺们输了,传令,全军退过玉符河!” 他又看了半天,没看到御旗,不禁遗憾一叹,道:“赵汉皇帝御旗不在,来援的必定不是赵汉主力,也不知汉军有多少兵马?” 豪格闻言哼了一声,道:“管他来多少兵马,我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何需惧他来,他要是真来了,我定要抓他回北京好好炮制一番!” “这羊肉炮制的不错!”赵成武看了看林老太监端上来的烤羊排,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听说你要了几匹马,要来何用?” 林老太监往地上一跪,解释道:“奴婢只知道一句,君子不立于危险之下,不管此次战事输赢,陛下永远是老奴的主子,奴婢想着万一事不可为,好给万岁爷留条后路。” 甚得朕心! 赵成武心动,面色佯怒道:“荒唐,让人知道了,朕麾下九万大军军心还要不要了!” 那就不让人知道便是,林老太监听出了言外之意,躬身道:“是!是老奴办事不妥,是老奴私自挪用战马运东西,陛下毫不知情!” 赵成武这才点了点头,刚想勉励他两句,有传令兵过来说,已经到了汉军大营了。 徐勇的大营被扩建到了二十里,足够九万大军住下。 伊先民、何一德两位老将早就带人在大营门口迎接,却不见徐勇,待入了大营,赵成武问道:“徐勇呢?为何不见他前来迎接?” 何一德面色悲痛,低声道:“徐勇他…快不行了,他…想见见陛下。” 赵成武心中一紧,路上听二人说了战事经过,不待思考,一处营帐里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徐勇!” 徐勇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用力睁开了眼,气若游丝道:“陛…下,您来了。” 赵成武走了过去,见他盖着厚厚的被子,不禁奇怪,想着伸手掀开来看看,却被徐勇阻止了。 徐勇苦笑道:“别…别看!免得…污了…陛下的眼睛。” 赵成武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更加坚定,道:“这是什么话,你为国家打仗,为汉人打仗,是大汉的英雄,如何会污了朕的眼睛?” 说罢,把被子一掀,只见徐勇肚皮已经被划开了皮,导致血液流失的缘故,露出一片白花花的东西。 赵成武忍住呕吐的冲动,转而化为了愤怒。 “满清狗贼!你们这是断朕一臂啊!呜呜” 赵成武擦着眼泪,恨声大骂。 忠臣呐! 徐勇嗤笑了起来,对赵成武道:“陛…下,您过来,…俺跟你说句悄悄话。” 赵成武低头去听,只听那徐勇在他耳边轻声道:“小…子,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演的!我…杀清兵…根本不是为了你…别忘了…我是…辽东…汉人!” 大胆! 赵成武大惊,仿佛揭穿了面纱,羞刀难以入鞘。 这徐勇必须死! 可是低头看去,徐勇早就双目圆瞪,没了气息。 他投汉以来,终身未娶,辽东的家人也早就被清军杀光,怪不得敢跟朕大言不惭! 哈还好,徐勇的悄悄话没人听见! “厚葬!” 赵成武面色悲痛沉重,转身离开。 他心情有些不好,除了徐勇看出来了,其他人呢? 他们难道看不出来? 尬! 如今九万大军聚集济南,人吃马嚼的不是小数目,为了此战,去年从豪绅弄来的家底去了一半,不能输! 赵成武是一群将领里,指挥过兵力最多的人,经验也是最足的,这事依靠不了他人,只能靠自己! 第二日一早,汉军军营里便敲响了战鼓,咚咚咚! “三通鼓未到者,斩!” 军营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人仰马嘶,吃完早饭,穿戴甲胄,便在军官的指挥下列阵出营。 那边清军早就收到这边的动静,沿着玉符河一眼看去,整整齐齐的,早已经列阵完毕。 两军终于到了要分胜负的一战! 赵成武沿着梯子上了观楼,坐在布置好的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取出单筒望远镜看向对面。 清军观楼上,一个指着他不时指指点点的,怕不就是清军统帅多尔衮? 呵!长的真丑,尤其是那光秃秃的脑袋! 赵成武接过一杯茶,喝了一口,指着对面观楼,道:“杀多尔衮者,赏万两,封侯!” 传令兵骑着战马,从大军阵前穿过,大叫道: “陛下口谕!杀多尔衮者,封国侯!” “陛下口谕!杀多尔衮者,封国侯!” 汉军士兵听完此话,士气大振,或以长枪顿地,或用钢刀敲盾,或举起火铳呐喊。 “杀!杀!杀!” 赵成武在观楼里哈哈大笑,对着周围将领道:“此战,我要打得满清不敢南下,汉人的刀,未尝不利乎!” “出击!!!” 汉军队形整齐有序,开始迈动步伐,徐徐前进。 两军延绵展开,铺满了玉符河两岸十五里有余,很快,汉军渡过了玉符河,与同样压来的清军接触,双方展开了生死搏斗! “杀!” 喊杀声三十里外都能听见,东亚怪物房里最强大的两支军队展开了生死较量! 都是刚刚崛起处于上升期的王朝,战斗欲望都是最强的时候,没有人敢退缩! 玉符河的清水已经被血液传染,变成了淡红色,残肢断臂铺满了整片大地! 这场较量甚至接近古代战损率最高的香积寺之战,是两个顶尖帝国之间的较量! 赵成武饶有兴致的看着战场,对传令兵挥了挥手。 “炮营准备!” 传令兵骑马掠过炮营阵地,一字排开数十门各种类型的火炮露出狰狞的炮身。 一千多名汉军炮兵营士兵连忙装填火药,将炮口抬高,看炮口方向,炮弹射击的角度分明是清军大阵后面。 赵成武放下单筒望远镜,对着令旗兵点头,令旗快速挥舞,炮兵阵地得到指示,炮营军官抬手往下一压! “开炮!!!” 第80章 擒龙之战4 “轰!” “轰!” 一枚枚铁弹如同陨石一般降落在清军军阵中,巨大的动能碰之,轻则重伤,重则粉身碎骨。 不少清军捂着残肢断臂在地上哀嚎不止。 “啊!!!!” “小六子,给俺一刀,疼的受不了!” “给我来个痛快的!!” 受伤的清军一边翻滚挣扎,一边对吓得不知所措的同伴苦苦哀求。 清军的军阵在经历几轮炮击过后有所松散,被汉军挤压的摇摇欲坠。 赵成武用单筒望远镜看的分明,对身边的刘大海道:“看见了没,清军阵型已经散乱,他们输了!” 刘大海身为刑部尚书,却随御驾亲征,自然是简在帝心,闻言立马附和道:“陛下英明神武,神机妙算,清军自然是不敌的。” 赵成武听了哈哈大笑,很满意这个家伙的机敏,也不说破,头也不回,道:“时代变了!清军骑射双绝,却需要从小就练习才能成为合格的骑兵,而我一个火铳兵,只需要从地里随便拉来一个农民,训练三个月就能成为一个兵,今日,我就要以堂堂正正之兵,压过去!” 赵成武说罢,恢复了一下激动,往下看去。 在汉军军阵后方,神机营五千火铳兵以及三千长林营火铳兵,共计八千人,由何必胜统帅,他们被赵成武当成了战略预备队。 他们!将会是清军的梦魇! 刘大海恭恭敬敬回答道:“陛下英明,麾下名将辈出,真是我大汉之福。” 赵成武得意点头,看了一眼刘大海一身红袍子,把目光看向了战场。 正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多少人身负才华却泯然众人矣! 自古皇帝难出,只要有皇帝,治国的文武,一个县就能给你配齐,历朝历代开国将相,几乎都是扎堆的老乡。 这也是作为后来人穿越过来的底气所在,这个天下从来不缺乏办事的人,贤臣不贤臣,还不是他说了算。 李忠义、何必胜、赵忠信、戚显宗、伊先民、何一德、徐从武等将领能名声在外,不都因为他当了皇帝,才能青史留名? 赵成武示意传令兵,令旗挥舞,那边何必胜收到指示,手中钢刀一扬,大喝道: “火铳兵,出击!” 火铳兵排列着整齐的队列,踩着荒废农田里的杂草,如同浪潮一般,向着前方迈动坚定的步伐。 “汉军派援军了!”斥候却骑着马,来到观楼下,大声禀报敌军援军增援。 广阔的战场一望无际,到处是汹涌的人潮,一众清军将领没有单筒望远镜,站在观楼上只能看见眼前一千步左右的情形。 多尔衮通过望远镜早早看见,扭头对众将道:“绿营兵、阿哈不是汉军的对手,哈什屯,集结兵马,全军出击!破阵擒龙!” 豪格也好、满达海也好,所有人目光看向哈什屯,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随努尔哈赤横扫辽东的猛兽。 “喳!”哈什屯衰老浑浊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怀念。 四十多年了吧! 就让我这副老骨头,再为大清立下不世之功吧! 那可是擒龙之功!! 自从攻打济南开始,清军步卒早就心身俱疲,如今又和远道而来的汉军血拼,不过一个时辰,阵型便松动不支。 好在有军令传来,命步军中间两个方阵向两边移动,一些绿营、阿哈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股巨大的震动从脚上传来…… 对面的汉军也是诧异的看着,前方清军突然向两边散开,露出一块巨大的缺口缝隙,那是…… 骑兵群!! 数以万计的骑兵犹如一座座移动的铁塔般疾驰,马蹄踩在碎尸堆里,发出沉闷的震动声。 一旁的刘大海哪怕不懂军事,也知道方面的汉军步卒岌岌可危,双眼欲裂,道: “陛下!!快快命步卒退开,让火铳兵顶上去!” 赵成武摇了摇头,面色不变,风轻云淡道:“不能退,他们的使命就是拖住清军的马速!” 刘大海惊愕的看张赵成武,他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敢直视天颜。 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赵成武淡淡道:“刘爱卿,你是文人,你不懂,战事风云诡异,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取舍,用一万廉价的步卒,换两万从小骑马长大的骑兵,他们的牺牲有价值!” 刘大海低下头,现在他似乎明白书上的那句‘一将功成万骨枯’了。 赵成武没有下令正在交战的步卒退开,而是传令他们结阵阻挡! 清军的马速太快太散,拉开老长的距离,后面的火铳兵排射的话,根本无法对清兵骑兵造成重创。 只有让长枪兵列阵阻挡,延迟清军的马速,这样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至于己方死伤…… 如果非要在清军骑兵、汉军长枪步卒之间选一个,毫无疑问,赵成武必然是宁愿牺牲己方步卒,来换清军骑兵的人头,这买卖划算。 伊先民站立在人群中,看着冲锋过来的清军骑兵,又迟迟看不到传令兵过来,下达撤退的命令,仿佛明白过来了什么。 “陛下,您是真狠啊!!整整一万人,就这么让你给放弃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扬起手中的长柄斩马刀,大喝道:“伢子们!今日伊先民带尔等赴死!” “赴死!!” “愿随老将军赴死!” 汉军步卒在层层叠叠的尸堆上,重新架着盾牌,立起长枪,仿佛滚滚长河里的中流砥柱。 整整两万大清骑兵发起了冲锋,一列接着一列,如同被风刮起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向前方,那里,是一支心存死志的步军方阵。 这场战役打到现在,两边都拿出了最后的底牌,要毕其功于一役! 清军这场冲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都看向了带头发起冲锋的那个身影! 他是哈什屯! 是努尔哈赤起兵的十三副铠甲之一。 是努尔哈赤时代,硕果仅存的老将! 是那个北掠索伦的哈什屯 是西征蒙古的哈什屯 是那个随皇太极踏平朝鲜半岛的哈什屯 他这一生默默无闻,却战功赫赫。 如今,他要擒龙! 【本书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81章 擒龙之战5 “杀!!” 清军的骑兵狠狠的撞上了汉军长枪步阵,巨大惯性驱使下,许多汉军士卒连人带盾被撞飞,而清军的骑兵也有许多连人带马的捅死在地上。 还不待人们惨叫,后续骑兵继续碾压了过来,军阵当中响起了沉闷的声音,那是各种骨骼碎裂声、兵器断裂声… “都给我顶住!!”伊先民双手持刀,怒目须张,仿佛猛虎出笼,一个势大力沉的劈斩,将一个清军马腿砍断,边上的士卒长枪齐出,将那个清军活活捅死。 甲胄的作用不是刀枪不入,而是减少伤害,清军大多双层棉甲,有些面对劈砍还能起身肉搏,有些则摔都摔个半死,眼睁睁的看自己变成碎泥。 汉军军阵终究被撕开了,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缺口,但他们始终摇摇欲坠,没有溃散,仿佛吸铁石一样,将源源不断的骑兵朝自己方向吸引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面对层层叠叠的尸堆阻碍,清军骑兵的马速终是慢慢的降了下来,前头许多清军开始下马步战,后面的有的则在外围弯弓搭箭,掩护下马步战的己方士兵破阵。 伊先民浑身浴血,账下人头已不下五人,宛如战神一般,但他终究是年事已高,在劈死第六个清军时,已然力尽,右手捂着心脏,倒退两步,倒在地上抽搐一阵便不动了。 “伊老将军!!” 周围的士卒纷纷惊呼,见清军提着刀往那走去,似要剁下伊先民的人头立功,纷纷悲愤不已。 那伊先民的旗手见了,连忙将大旗一丢,从腰间掏出一把重斧,将一个清兵逼退,扛着伊先民的身体往后一退。 可他还没走出两步,一个清兵扑了上来将他捅死,哈哈大笑的斩下了伊先民的人头,举在手中:“伊先民人头在此!!” “那是将军的人头!” “终究是败了!败了!”幸存的汉军士气一下子低落到了极点,打着打着,心中已经退意萌生。 那一刻,定海神针一样的将军战死了,汉军步阵成为了沙滩堆积的堡垒,被清军彻底冲散,仅存的两三千汉军士卒纷纷扭头逃命…… “别管两翼,随我擒龙!!” 哈什屯见机不可失,连忙下令不管两翼正在鏖战的方阵,尾随当面汉军败兵突击,直取那人潮中耸立的金吾御旗。 金吾御旗下,赵成武用望远镜看个分明,伊先民的方阵拖住了清军铁骑的步伐,以伤亡七成的代价,将清军骑兵死死的顶在那里。 已经超出他的期望了! 接下来,是火铳兵复仇的时刻! 许多人见两翼始终在鏖战,伊先民部的汉军总算保持了理智,往方阵之间的缝隙逃命,没有往身后的火铳兵方阵方向溃散。 哈什屯突然发现不妙,尾随的清军也是齐齐一愣,前面三十米开外,出现了一排排列队整齐的汉军火铳兵。 “这是……” 哈什屯不可置信,为什么汉军没有向以前的明军一样,被溃军冲散,而是严阵以待的架势,仿佛等了他们很久一样? “莫放走了一个,火铳兵听令,开火!!” 何必胜骑马持刀,悲愤高呼,这一刻,他也等了许久,哪怕朝夕相处的老将军阵亡,他也红着眼睛忍住了泪水,战争从来便是如此。 “砰!!” “砰……” “砰砰砰砰……” 汉军高举的火铳齐齐开火,枪膛里射出了复仇的铅弹,这一刻,所有人都等了太久了! 一颗颗铅弹仿佛死神一样,将当面的人马贯穿,还没回过神的清军瞬间如同麦子一样倒下…… 仿佛地狱重现人间,清军被一轮接着一轮的火铳击倒,纷纷倒地哀嚎惨叫,没死透的捂着残肢断臂,死透的挣扎两下便不动了。 哪怕他们是大清根本,哪怕他们从小搏虎撕狼,但终究还是有动物的痛觉…… “给我,压过去!!” 何必胜咬牙切齿,持刀往前一压,高呼。 火铳兵齐齐迈动步伐,高举火铳,整齐划一,宛如一台移动的绞肉机,缓缓而坚定的前进。 “天佑大清!!随我杀!” 哈什屯一刀将一个企图逃命的士卒砍死,挥刀大呼。 此时此刻,身为老将的他,无比的清楚,不把当面的火铳兵击溃,清军面临的将会是全军覆没。 两翼的阿哈、绿营已经接近崩溃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看着寄予厚望的满洲铁骑。 “满达海,你带领披甲人充当死兵,今日一战,赌注乃一国之运,不是敌死,便是我亡!你务必击溃当面的火铳兵,我随后跟上!” 满达海咬着牙答应下来,集中仅存的三千多披甲人,下马步战。 尸体堆积了太多了,战马根本迈不动腿,骑兵就不该这么用的,哈什屯心中暗想,有些抱怨不会用兵的多尔衮乱下无脑命令。 清军披甲人举着重盾,层层叠叠的缓缓推进,但悍勇在科技力量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开火!!” 汉军的火铳兵再度开火了,将清军的盾牌穿透击碎,人群中溅起无数鲜血。 “盾牌挡不住子弹!!” “那就用人!!”哈什屯发了狠,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魔鬼。 听到哈什屯的命令,一些发了狠的披甲人抓着受伤的同伴顶在前面,缓缓靠近。 只要靠近火铳兵,他们就会让他们见识到,什么才是满洲的死兵! “举铳!!” “齐射!” 汉军火铳兵有条不紊的扣动扳机,硝烟弥漫开来,冲淡了不少血腥味,前方硝烟里传出一阵渗人的惨叫,有清兵大呼: “满达海死了!!” 满达海是死了,身中数枪,叫哼都没哼一下,就面目全非了。 清军突击变得摇摇欲坠,一些意志不太坚定的,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哪怕他们是彪悍的披甲人,哪怕他们比真满洲还要悍不畏死! 可终究是人肉之躯,遇到这种连敌人都碰不到的接战方式,简直像行走在阿鼻地狱。 “后退者,就地诛杀!!” 哈什屯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紧,高呼不止。 披甲人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可每一步都宛如刀山火海,让人神经绷紧,不知何时便会断裂。 “将军您看,那是不是哈什屯!” 何必胜骑在马上,正指挥士卒换列举铳,副将吴双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前一指。 “在哪?你指给我看!!” 何必胜看到了那个鼓舞清军士气的老头,气的二佛升天,扭头取下重弓,熟练的弯弓搭箭,已经是瞄准了那个清军老将。 “老奴受死!!” 第82章 擒龙之战6 “老奴受死!” 一声大喝从汉军后面传来,哈什屯抬眼一看,顿时呆住了。 “主子当心!……啊!!” 一个亲卫见机不妙,猛虎一跃,将哈什屯撞开一边,自己被重箭贯穿了胸膛。 哈什屯回过神来,凝神看过去,只见汉军军阵当中,一个汉将正在搭第二支重箭,一双眼睛如同饿虎一样盯着他。 “班门弄斧!!”哈什屯速度更快,掏弓,取箭,已经是后发先至,身子前倾,一个标准的步射动作已经完成! “嗖!!” “嗖!!!” 空中两根箭羽交错而过,哈什屯低头看去,一支箭羽插在他胸膛,尾翼犹在震动。 我终究……还是慢了。 结束了!! “富察将军阵亡了!” 清军仿佛泄了闸门的洪水,被这起起伏伏的一幕吓疯了,不知是哪个混球带的头,跟传染一般,纷纷扭头逃命…… “给我压过去!上刺刀!上刺刀!” 何必胜折断手臂上的箭羽,不顾伤势举刀大喝。 火铳兵步伐加快,紧贴着清军败兵,接连不断的开火,一路上满是清军的尸体…… “王爷……” “王爷,你怎么了!?” 多尔衮扶了扶亲卫的手臂,差点栽倒在地,话带哭腔,悲愤道: “哈什屯误我!!!” 清军真满洲被碾压的一路溃散,脱了甲胄的找到马匹,骑马逃命,找不到马匹的由于身穿双甲,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逃命,纷纷被追上杀死! 清军两翼步兵阵线,终于也坚持不住,全线溃散,没有组织断后,一股脑的溃散,把背身留给了汉军…… 背身!! 全是背身!! “杀敌!!!” 汉军将士兴奋的嗷嗷直叫,奋不顾身尾随追杀,扩大战果。 一场战争真正死亡人数最多的,恰恰就是其中一方扛不住,大军溃退之时,犹如绵羊一般任人宰割…… 赵成武喝光了整杯茶,意犹未尽道:“清军被放羊了,可惜没有骑兵,不然多尔衮必死无疑!” 刘大海赞同的点了点头,刚想说话,锦衣卫指挥使周文急急忙忙的爬上观楼。 周文禀报道:“万岁爷,清军出骑兵南下袭我粮道,毁了一批粮草辎重,青壮死伤数千人!” 赵成武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不得不说,时也命也,哈什屯要是再坚持一会,我军得知粮草被袭的消息,必然军心大乱,如此胜负难料,可惜……他运气不大好!” “传令下去,追杀十里,与济南城内的李忠义部汇合,便鸣金收兵!” “是!”传令兵连忙骑马传令。 多尔衮带领残部将大营焚毁,汇合了监视济南的余部后,匆忙退兵了。 清军大营里的辎重被清军一股脑全烧了,全力抢救也只剩不到五千石粮食。 想到这里,汉军们不由得对手底下的清军伤员大恨,下手割喉咙的刀不由重上几分。 “哥们,别……” 一个清军伤兵刚伸手求饶,汉军士兵可不惯着他,野蛮粗鲁的将他喉咙割开,没多久,一个人头就提在手上! 玉符河两岸的农田上铺满了士兵的尸体,打扫战场的汉军士兵忙坏了。 破烂的棉甲、明甲、兵器、人头、战马、都需要人力,源源不断的运输。 这一场决战,彻底将满清的主力打垮! 此战共计消灭真满洲一万余人,杀披甲人、阿哈、绿营三万余,俘虏近十万人,其中有八万青壮,另得战马两万八千多匹。 (清军作战,一般配备三马,分别是战马、驽马、骑马,分别是作战、驮运甲胄、赶路。) 汉军野战、济南守城战共损失一万八千余人。 战胜的士兵没有人欢呼雀跃,大多数累坏的原地倒下就睡,从这一刻起,他们已经学会在死人堆里入睡,成长为真正的精锐之师! 赵成武骑着马进入到济南城,看到李忠义正带人清理城墙的尸体,不禁感叹。 人才啊!守了济南差不多一个月,果然是英雄不问出处,到处都是人才。 两人见了面,也不多说什么废话,赵成武直接下令犒赏三军,杀羊宰猪,等士卒睡醒了刚好可以好好吃一顿。 “开饭了!!” 伙头兵端着一只只烤羊上来,大帐里坐满了军中将领,按照级别坐定。 “来!十二,这个羊腿给你,起兵的时候,你十四哥就说过,一定让你吃肉。上了战场没办法,今天要好好犒劳你!”赵成武知道守济南压力何其大,于是割了一块金黄的羊腿,放在李忠义的桌上。 李忠义若有所思的看着烤羊腿,不知想到了什么,捂住嘴狼狈的跑出了大帐外面。 “这……”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将领,翁之琪、沈迓、余孩儿、常威等纷纷告罪,说战死弟兄甚多,无心大鱼大肉。 且不说大帐内的奇怪一幕,就说犒赏三军下来,驻守过济南的不少士兵看到烤肉,纷纷上呕下吐,于是军中慢慢有了传言。 “哎,听说了吗,守济南的那伙人守了整整一个月……” “啥?一个月!那他们吃什么?我记得他们被包围了,哪有粮食送进去?” “嘘!!你过来,我跟你悄悄说……” 一些士兵忙着开小差,传言没多久就传开了,赵成武终于知道前因后果,不禁感叹。 休整两天后,赵成武摊开了中原的地图,对着一众将领道:“如今济南大捷,清军遭受重创,我打算挥师西进,收复中原,诸位有何感想?” 李忠义拱手道:“启禀陛下,此事急不得,我军从年初到现在,加上赶回南方的路程,加起来差不多半年过去了,士卒思乡心切,不堪苦战也!” “我赞成镇北伯的话,中原干旱破败不堪,人口凋零,收复容易治理难,请陛下三思!”何必胜硬着头皮道。 赵成武想了想也是如此,便道:“如此,徐州与济南你们得守好,事关运河粮道,如今山东尽落我手,如同减去满清一翼,为日后我军北伐创造前沿阵地!” “陛下有何思路,不妨现在便说,大家也好有个底。”何必胜知道皇帝还有话说。 “我准备效仿洪武大帝之战略,先攻山东,减除满清右翼,再从武昌汉阳出兵,攻其左翼,齐头并进,攻略中原,收复燕云!”赵成武指着地图,道:“只是如今国内百姓困苦不堪,这个想法不得不推延。” 众将闻言,都信心十足,何必胜又道:“如今荆州未平,顺军残部龟缩在那里,当派兵剿灭之,请陛下定夺。” 赵成武犹豫了一下,见何必胜有伤,也不再好让他出征,看了看众将,道:“诸位出征半年,朕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先回南京,再做出征人选的决定。还有一事,俘获两万清军战俘,当尽快处理,李忠义,此事便交给你去办!” 李忠义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点头应是。 第83章 填土肥地 烈日西下,残阳如血。 清军遗弃的一处大营里,塞满了清军的战俘,此时战事已经过去了三天,隆武帝带领汉军主力早就离开济南战场,只剩下李忠义还留在这里。 杀气腾腾的汉军有的骑马游弋、有的执枪站立、有的提着钢刀在守卫,两万清军俘虏之生死,全在李忠义一念之间。 余孩儿走进俘虏群中,提着一条老鼠辫子,将那人连滚带爬的扯了出来,哈哈大笑道:“此等奴才也能唤做汉人?大家快来看看,这人像不像一个蛆?” 只见那俘虏浑身伤痛,叩头不断求饶。 “哈哈哈哈……” 汉军纷纷大笑,有人道:“这蛆了不得了,当汉奸杀起咱汉人来,比真满洲都狠!余将军何不给大伙表演一手开瓢绝活?” “好!大家看好了,看我如何炮制这等汉奸”余孩儿闻言得意一笑,掏出铁骨朵,对着那人脑袋一锤下去,顿时红的白的弄了满地都是。 “好!!!” “余将军威武!!” 清军俘虏人人面露恐惧,有些神情后悔的纷纷大哭,也有些神情坚定的悲愤不已。 沈迓将余孩儿拉开一边,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士可杀不可辱,何必这样虐杀。” 余孩儿指着他,大怒道:“你给我闭嘴,我们之间胜负未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沈迓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指责你,只是这样做实在太残忍,实在不是一个军人应该做的……” “滚!”余孩儿指着那些清军俘虏,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沾满了我弟兄的血!说不得还祸害了多少贫苦百姓,此时大争之世,你最好收起你的圣母心!还有,你我一战,等回了南京,就分个胜负吧!” 说罢,余孩儿冷哼一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风声咽呜,远远的,余孩儿的背影越来越远。 沈迓不知道愣了多久,终于是回过神来。 “圣母心?我……” 沈迓面色复杂的看了看被圈起来的战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忠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沈迓刚想打招呼,却见李忠义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刚才他都听见了。 李忠义一招手,一队汉军拉来了几十车馒头,送到俘虏群里。 “将军……你这是?”沈迓疑惑的是,李忠义虽然不至于大开杀戒,也不应该给俘虏送吃的啊,太反常了。 他知道,这些俘虏可都饿了三天了。 “我要送他们上路!”李忠义背着手,扭头解释道:“给他们吃最后一顿饭,是因为我是一个人,将他们都埋了,是因为我还是一个将军。有时候,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你要学学余孩儿。” 当天晚上,野外传来无数哀求哭嚎,如同百鬼夜行一般。 沈迓第二天起来后,跑去看了看是怎么回事,只见数十个骑兵,骑着马儿,在那里来回奔跑,翻新的泥土已经平平整整。 汉军有一些看热闹的围在一边,嬉皮笑脸的,好不热闹。 “都给我用马蹄踩平一些哈!!” “来年这里的荒草必定丰美!” “肥地啊!”一个名叫冯三的军官感叹道。 且说赵成武带兵沿着运河,先到徐州,跟李成栋、韩武等交代防守事宜,便归心似箭,巴不得第二天就到南京。 大军凯旋而归,南京城自然是黄土铺路,百姓迎道,戚颜君、王大文、戚显宗统领文武于城门口相迎。 赵成武从宫女手中接过赵二更,小家伙已经知道眼前的家伙是谁,搂着他的脖子呀呀个不停。 “哈哈!”赵成武捏了捏太子小脸,扭头对戚颜君道:“先回宫,再说其他,朕今日便只想睡个好觉。” 这一睡便是三天过去,这一日大朝会,文武齐聚,讨论的便只剩两个话题。 科考与新农作物。 汉军出征这半年多以来,赵汉各地已经完成了童试、乡试、会试,如今各府学子齐聚京城,只为春闱而来。 赵成武道:“春闱之事便由王爱卿主持,今日朕要说的是另外一事。” 百官并无多言,王大文在皇帝北伐期间,统筹后勤,井井有条,将九万大军、疏通运河民夫的衣食住行,保障的没出半点问题,人人心服口服。 赵成武继续道:“朕要大力推广几种农作物,如番薯、洋芋、包米等,这件事吏部落实。” 王大文连忙应是。 待朝会散去,王大文跑来跟赵成武讨论春闱题目,赵成武对这些八股文不太感冒,于是道:“这次春闱,实话实说,朕主要的目的是代替各府各县的前明官员,这些人哪怕对大汉忠心耿耿,却也摆脱不了他们以前的身份。” 赵成武又解释道:“福建唐王有郑氏支持,已经称帝、前明支持者还是很多,朕只能用自己选拔出来的人,来守牧一方。才能不才能的不重要,对大汉忠诚才是最重要的,你选人的时候尽量查清对方的家世!” 王大文应是,道:“如此应当尽快歼灭残明余部,破灭读书人待价而沽的想法!” 赵成武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已经知会戚显宗点兵南下征明,这一次,哪怕翻山越岭,搜山检海,也定要抓住朱聿键、消灭南明!” 这一次大汉休养生息,除了推广农作物种植,还有科考春闱之事外,便只剩下赵成武最关心的军工体系了。 工部尚书王铁亦步亦趋的跟在赵成武后面,赵成武问道:“燧发火铳产能可有提高?” 王铁拱手道:“回陛下,工匠熟练了不少,已能月产燧发火铳近两千杆。” 赵成武摇了摇头,道:“如此这般,我几大战营何时能全部装备燧发火铳?一年才生产一万多杆,朕无法等待几年时间了,你想想办法!” 王铁擦了擦额头汗水,回道:“实在是别无他法啊皇上,火铳纯靠手工打造,成品不易,两千杆已经是极限了!” 赵成武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们就不能利用水流,打造一个水力锻锤吗?这样岂不是省事许多?” 王铁低头道:“这等想法,臣早就有了,也不缺技术难题,只是缺乏银子,陛下北伐,臣去要钱,王大人却以军费不足,北伐为重,拒绝了微臣。” 赵成武感觉一阵牙疼,北伐一战,疏通运河,购买棉衣,准备粮草辎重,消耗近三千万两,几乎把他的家底挥霍一空。 “你先回来准备人员场地,水力锻锤作坊先办起来,银子朕给你!”赵成武狠了狠心,又道:“朕要打造一支燧发火铳组成的军队,为我大汉百姓争取生存空间!” “臣必定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王铁从一个工匠,逐渐成长为了一个官员,话说的也一套一套的了。 【感谢‘旁听者’老兄的礼物,我按赵成武的头给你道谢了。】 第84章 以待天时 隆武二年,第一次北伐结束了,军功分田也登记结束了一个月。 各地勤劳的百姓早早起身,扛着农具走向自家的田地。 “冯三!军中放假了?怎的有空回来帮忙种地?”有相识的看到冯三扛着锄头,纷纷好奇打听。 “是咧,放了半个月假,回来帮帮家里打理耕田。”冯三挺着胸膛,高兴道。 冯三如今已经是一名军官,恰好军中放了半个月假,假期结束就要回营当差。 他从上官那里听说了,皇帝准备派兵进驻襄阳剿灭李自成部,以及南下剿灭福建南明政权,他所部将要跟随戚将军征讨李自成部。 不趁着有空闲享受家人们在一起的天伦之乐,等到下一次回家,怕是明年了。 冯三和熟人聊了几句,便别起裤脚下地,有力地挥舞着锄头,一下又一下地松动着坚硬的土地,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对丰收的期盼。 他妻子刘氏则紧随其后,细心地播撒下一粒粒种子,一边抱怨道:“当家的,昨天不是在旱地种了几亩番薯,怎的现在又要种这苞米,难不成收成真有这么好?” 冯三无所谓的笑了笑,回头解释道:“我信朝廷,信陛下,他们不会坑俺们这些厮杀汉的,让你种你就老老实实种便是,左右不过七八亩,俺军功分田得了近五十亩,你种的完吗?” “那就请人,多好的地啊。”刘氏一边抱怨,一边心花怒放,感受到自家男人诡异的目光,不禁红脸呸了一声。 田间的小路上,不时有挑着水桶的身影走过。 孩子们也在田间忙碌着,他们奔跑着驱赶偷吃庄稼的鸟儿,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 老人们则坐在田边,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景象,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远处一辆马车里,赵成武放下了帘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士兵能实实在在的分到田,还按律种了不少新作物,以后面对饥荒也能从容应对了! 历朝历代能吃饱饭的日子,用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要靠从这些苦哈哈手里收农税,三瓜两枣的能称霸全球才怪。 应该把目光放在商税了,东南大户老实了不少,官绅一体纳税也差不多时候,等天下一统就能实施,不然大汉后院时不时起火也遭罪。 眼下福建郑家拥立朱聿健登基,又建立了一个南明政权。 朝中不少人暗流涌动,得尽快扑灭南明朝廷。 这一日,赵成武传戚显宗、何必胜、赵忠信、李忠义四人入宫问话,赵成武开门见山道:“四位爱卿,南明地处福建,山高水远,你们有何计策灭明?” 戚显宗闻言,示意何必胜,何必胜也不推辞,大大咧咧道:“福建山多,当水陆并进,灭之!” 这是朱元璋当年灭元朝福建势力的进军路线,赵成武不置可否。 “既然必胜老哥胸有成竹,便由你为主帅,何一德为副帅,带两万长林营南下攻福建,灭南明,这次非同小可,郑氏船队称霸南洋,当以打促谈,招安郑氏!” 郑家的势力太强大了! 赵成武垂涎欲滴,如果能招降郑氏,华夏民族又多了一份战力爆表的舰队。 以后都不用花费巨资,从云贵砍伐林木造船了。 十年陆军,百年海军,赵成武等不了那么久。 何必胜点头应是。 赵成武又对戚显宗道:“至于戚爱卿,你为主帅,徐从武为副帅,领五千神机营,驰援襄阳,也是以打促降,尽快消灭招降李自成部,窥探四川!” “是!” 不得不说,赵成武其实捡了个漏,先一步攻陷南京,威震江南,还果断的打断了豪绅的脊梁骨,尽最大能力保住了江南元气,是以得到了一个稳定的后方。 赵汉从此有了钱粮基地,无论是打谁,他都拥有主动权。 时光一飞而逝。 且说多尔衮带着败军一路北逃,到了北京一计算损失,不禁嚎啕大哭。 亏了! 他这场投资亏了。 八旗真满洲损失一万多人,绿营、阿哈尽数被消灭,大清的兵力直接被腰斩一半! 算上阿济格、多铎所部,大清真满洲只剩不到三万旗丁,哪怕征召孩童老人,也不过五万左右,战力也会拉垮的一塌糊涂。 真满洲三万旗丁,加上北直隶各地劫掠的蒙古八旗近两万人,满蒙八旗总共能凑出五万兵力。 是时候抬高汉人地位了! 汉八旗被扩充了不少人,达到了近十万人,大多以明朝降军为主。 满蒙汉八旗加在一起,共十五万旗丁。 为了保证旗丁的战斗力,多尔衮这一日急匆匆的进了皇宫,沿途皇宫白甲兵纷纷跪地。 “叔!” 顺治才八岁,已经懂了不少,知道眼前的叔叔不大放自己在眼里。 多尔衮本来想摆摆谱,可是听见这一声叔,便由心软了,哼了一声,问顺治: “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顺治低头摸手,道:“还差一点点。” 多尔衮满意的点了点头,拿出一份公文,对顺治道:“俺写了点东西,你赶紧盖个章,然后赶紧去完成功课!” “盖章?”顺治眼珠子转了转,问:“是八旗跑马圈地的事情吗?” “自然是!”多尔衮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这样百姓无地可种了,他们拿什么交税?”顺治疑惑问道。 “他们怎么交税,与我何干?”多尔衮面色羞愤,指着顺治道:“让你盖章就盖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还小,不懂朝政,八旗乃俺大清根本,不给好处,谁肯给俺们爱新觉罗卖命!你又怎么能舒舒服服的当皇帝呢?” 顺治不敢违抗,只能匆匆盖章,等多尔衮离去后,范文程神情阴狠的从一个角落走了出来。 “多尔衮此贼孩视陛下,当诛!”范文程别看当了汉奸,在这类文人心里,汉人满人谁做天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皇帝受不受控制,合不合正统。 顺治是旧老板的亲儿子,年纪又小,自然是比多尔衮适合的多,那三兄弟现在是越来越嚣张跋扈了! 顺治握紧了拳头,眼睛里流出屈辱的泪水,狠狠道:“老师说的没错,此人狼子野心,他日我亲政,必定将他挫骨扬灰!” “可惜了,汉军没能将他杀死在山东,竟然让他跑了回来,”范文程叹了口气,道:“陛下还需要韬光养晦,平时多听太后的话,多尔衮三兄弟一体,权倾朝野,手握兵权,我们需以待天时!” “善!” 第85章 皇家兵工厂 赵汉太子生日那一天,赵成武在南京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于是原南京龙江造船厂旧址边上,一个名为皇家兵工厂的部门,正式宣布成立。 由工部尚书王铁带头,数千名工匠在这片荒芜的平地上,撸起袖子,短短一个月,平地起高楼,一座占地百亩的工厂拔地而起。 紧接着过了一段时间,工匠们开始筑起大坝,制作了一个巨大的水车,没多久,水力锻锤的声音便远远传来。 “陛下请看,此乃板甲,按照陛下所言,经过测试,重箭抵面而射,不能穿也!”王铁命人拿来一副甲胄,侃侃而谈。 这老头子最近有些萎缩,头发也白了不少,可见他为了兵工厂的事,没少操心。 “好甲!” 赵成武心中激动,有了板甲,有了水力锻锤,甲胄也好,兵器也好,都能节省许多人力,产能更是大为增加。 “重箭抵面而射,哪怕射不穿,也得被震伤吧?” 看着被板甲保护的西瓜,被重箭撞碎的实验,赵成武叹了口气,道:“震伤就震伤,比起棉甲,它更加廉价!王爱卿,你立大功了!” 王铁连忙摆手,道:“是陛下圣明,古往今来,能如此重视匠人的,就只有陛下!臣等如何敢不尽力?” 果然是朕的心腹大臣!赵成武心道。 王铁见他满意,赶紧继续道:“如今燧发火铳已经能日产一百杆,一个月能产三千杆,陛下强军之路,又近一步也!” “不!不够!”赵成武摇了摇头,道:“王爱卿,你们晚上水力锻锤就空在那?” 王铁似乎想到了什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苦笑道:“陛下是想日夜赶工不成?” 赵成武以拳击掌,兴奋道:“没错!两班倒,人手不够就花钱招人,月产三千算什么,六千吧,六千就差不多够了!” 从济南回来后,各营都有损失兵力,已经从各地守备营补充完毕。 此时汉军各营编制已经恢复满员,并重新整编人数。 陷阵营、神臂营、长林营、神机营、骁骑营、禁卫营,六大营满编总人数为六万余人。 等燧发火铳足够分配后,每营除了配备燧发火铳外,还会配备钢刀、板甲,帽儿盔等。 这些是战兵。 另外,炮营目前只有一个,人数大约一千余人。 二十个守备营则还是以冷兵器为主。 由于此次北伐,有大量负伤士兵退役,许多伤兵好了之后,被安排到各府各县任职,守备营也没什么大活,平时负责一地治安足够了。 王铁离开后,赵成武扭头就来到后宫,想找皇后戚颜君谈谈人生,便看到戚显宗从皇后那里走出来。 “参见陛下!” 赵成武扶起戚显宗,道:“一家人哪来这么多虚礼,那个……看过你妹妹了?” 戚显宗闻言点头,不卑不亢道:“是啊,知道我要出征,哭的稀里哗啦的,陛下快去看看她。” “谁让她只有你一个哥哥,我也问问你一个事,此次讨伐李自成,你有把握吗?”赵成武闻言点头,不放心问道。 戚显宗回道:“陛下放心,五千神机营,足够平定李自成余部!” “李自成!!!” 邓州城下,多铎骑着高头大马,在城下游弋怒骂: “你个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一战!” 牛金星和顺军将领们站立城头,有人看着多铎在那破口大骂,不禁怒道:“整整大半年了!清军围而不攻,西安得来的辎重能吃这么久?” “他们辎重应当不多了,”牛金星摇着扇子,道:“如果能联系打铁的,寻找机会咬下清军一块肉便舒坦了。” 刘宗敏率领五千老营铁骑北上,音信全无,城中众人无不恐慌,李自成自从听到这个消息,气到咳血,已经是卧床不起。 想到这里,顺军众将纷纷摇头叹气,清军辎重不足,他们何尝不是如此? “杀!!!” 此时距离邓州不足十五里处,忽然有喊杀声传来…… 老鹰在天空中翱翔,锐利的眼睛注视着脚下的人类。 偶尔发出的叫声清脆而嘹亮,仿佛在宣示着它对这片天空的统治权。 在广袤的战场上,两支骑兵队伍如汹涌的潮水般对峙着…… 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喷吐着粗气,仿佛也感受到了即将来临的风暴。 “驾!” 吴三桂骑着战马,从一个个骑兵眼前奔驰而过,举起手中长枪,大喝道:“建功立业,就在当下!!!” “建功立业!!” “杀贼!!” 关宁铁骑如同疾风般疾驰而出,他们相信,对面的敌人会和以往一样,只剩下粉身碎骨的下场! 在过去的时间里,他们曾经令不可一世的满洲铁骑,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也曾经让百万农民军们,感受过什么是绝望。 关宁铁骑里有不少来自草原的夷丁,在奔驰的过程中,掏出骑弓,弯弓搭箭。 “嗖嗖嗖!!!” 箭羽里有不少的重箭,如同小型长矛一般扎进顺军的队伍里。 刘宗敏将头颅低下,挡住没有遮挡的面门,只听道耳边传来一阵破空声,紧接着是兄弟们的惨叫落马声! 顺军骑兵能够在马上骑射的很少,只有三三两两的箭羽射向对面的骑兵,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杀啊!” 两股骑兵很快接近,随即而来的是更为血腥的近身肉搏。 马刀、长枪只需要放平,凭借战马极速驰骋的动能,就能将人轻松的杀死! 刘宗敏用斩马刀格开了一把刺来的长矛,迎头又冲来一个清兵,主武器是一把马刀。 “受死!” 那个清兵兵器斩下,被刘宗敏一个兜里藏身躲了过去,骑上马背后挥动斩马刀,将清军头颅劈飞! 一轮对冲凿穿过后,顺军骑兵不知是谁带的头,纷纷驱马掉头逃命…… 刘宗敏举目四望,身边便只剩数百骑兵,许多或死、或逃、不见了踪影。 刘宗敏这才想起,他麾下五千老营早已经饥饿难耐,不是人人都愿意为一个女子送命拼杀的! 清军关宁铁骑自从关王玲一战后,便只剩一千八百余人,但人人彪悍,凶悍程度不在真满洲之下。 吴三桂看着只剩下数百人的顺军,哈哈大笑,指着前方: “儿郎们,随我拿下刘宗敏!” 第86章 忠贞营 邓州城下,围城日久的包围战终于结束了。 阿济格骑马立在一处土坡上,凝视邓州良久,终于一叹。 “走吧,打了半年之久,邓州稳如泰山,时也命也,我军辎重不足,山东进展不利,我等当退守陕西、河南,以待将来!”阿济格对身边的一众将领说道,看了一圈,不见吴三桂,便问: “吴三桂率部追击刘宗敏,怎的还没消息传来?” 多铎嗤笑一声,道:“斥候来报,说他在二十里外与刘宗敏部遭遇,顺军不战自溃,他将刘宗敏抓住了,有夺妻之恨在先,怕是在炮制刘宗敏呢!” “刘宗敏!!” 吴三桂钳着红色铁块,面色阴狠无比,盯着五花大绑的刘宗敏,狞笑道:“想不到你会为了圆圆自投罗网,真是个情种!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你有何狡辩?” “圆圆姑娘?!”刘宗敏全身骨骼尽碎,倒在地上挣扎起来。 “圆圆也是你叫的?!” 吴三桂见到他这副模样,心中更恨。 “狗汉奸!要杀就杀!”奄奄一息的刘宗敏嗤笑道:“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 “你清高!你伟大!那是你没遇到过我的境遇!我和弟兄们在辽东浴血奋战,朝中那一群昏臣庸君不断给我使绊子!我要不想沦落到毛文龙的下场,就得为自己换个活法!”吴三桂听到汉奸二字,恼羞成怒! 刘宗敏配了一口浓痰在他脸上,恶狠狠道:“汉奸便是汉奸,何需辩解?” “老百姓哪分得清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待我助大清拿下天下,谁敢说我是汉奸?” 吴三桂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丢下铁块,取来铁胎弓,将刘宗敏活活用弓弦勒死。 待刘宗敏气绝身亡,他才看着地上尸体,道:“大明如何?大清如何?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谁敢挡我路,我便反谁,便是满清也不行!” …… 时间一晃而过。 且说清军北返,邓州城中一干大顺将领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而躺在病床上的李自成,也似乎即将走到了尽头。 他年纪大了,一路从陕西退到邓州,身体早已经吃不消。 病床上的李自成睁不开眼睛,剧烈的咳出几口血痰,嘴里不停的道:“烟……烟呢?俺的旱烟在哪,拿来给俺抽上两口。” 牛金星等人面面相觑,道:“大王,您如今病重…还是少抽两口吧。” 李自成浑身发烫,奄奄一息,紧闭着眼睛,时不时说些胡话。 “我……好像……看见打铁的了。”李自成仿佛回光返照一般,道:“他在向我招手……还有好多老兄弟……” 众人听完,面色沉重,不敢去看李自成。 “报!!!” 不一会,突然有斥候来报,说发现一支汉军逼近邓州,兵力大概五千。 众人听了神色各异,低着头沉默不语,李自成确是半点反应也无,牛金星伸手摸去,确是手脚冰冷多时了。 “闯王……驾崩了!!!” 牛金星将李自成的身体用被子盖好,回头对众人道:“闯王升天,军中缺粮,军属也饿死不少,各位有何打算?” “我等何不投汉?”有人看到牛金星的眼色,纷纷出言道:“如今弟兄们走投无路了,荆州拿不下,军中无粮,这一阵子已经不知饿死多少人了,军心早已经涣散。” 牛金星见众人意见一致,便点了点头,修了降书一封,派人送去给汉军。 “好样的!李自成部真是忠贞不二,快派人将降书送入宫中,请皇帝定夺!” 戚显宗得知消息,立马带五千神机营前往邓州,受降邓州顺军。 且说荆州城下,无数顺军咬着钢刀,攀爬着云梯,往城头攻去。 郑四维的背叛令无数顺军义愤填膺,为了身后十多万亲属能填饱肚子,没有人后退。 城头的厮杀更为惨烈,不少叛军蜂拥而至,将刚刚登上城头的顺军给挤压下去。 高一功、袁宗第等人亲自带头攻城,冒着箭雨滚石,也无功而返。 如此数日,忽然有斥候来报,说叛军一支奇兵渡江,将顺军一千多艘战船尽数焚毁,顺军退路断绝。 “砰!” 高一功将茶杯一摔而碎,愤恨道:“郑四维这狗贼,破城后,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袁宗第手臂负了伤,一边任由士兵为他包扎伤口,一边叹气道:“荆州城内有粮,但是防御森严,我军连攻数日,死伤万人也拿不下,我看我等不如返回邓州,与李老哥汇合?” 高一功生着闷气,吹着胡子不肯接话,也是,顺军连带军属十五万人,人吃马嚼的,邓州哪里养的过来? 这边攻城不顺,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不久便有人从邓州赶来,说李自成病死,邓州老营决定投汉,一时间荆州城下十几万人慌了神,军心大乱,有的连夜携带家人前往邓州…… 戚显宗倒是有大将风范,神机营进驻邓州后,也不将顺军缴械,而是将他们重新整合,改为忠贞营。 随着高一功、袁宗第等人归降,一时间,荆襄之地的顺军纷纷归附,忠贞营规模愈发壮大。 “粮食到了!” 远处一支长长看不到头的运粮车队,在中午时分到达了邓州大营内,随着有人一声惊呼,整座大营仿佛活了一般。 无数忠贞营家属蜂拥而至,男女老幼皆有,围着粮堆使劲咽着口水。 “娘咧,是真粮食,不是糠!”一个老兵抓起一把大米,激动的无与伦次。 “大汉皇帝陛下仁慈啊!!” “长命百岁啊!” 无数人激动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平头百姓分不出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可他们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 粮食! 戚显宗带着高一功、袁宗第、牛金星等人从大帐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动容。 牛金星见戚显宗震撼,便解释道:“一路逃亡,大伙早就饥饿疲惫,还要应对清军围杀,不少人已经许久没吃过粮食了。” 戚显宗听了一愣,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胃里一阵翻腾,点了点头,也不多话,下令生火做饭,先吃饱再议其他。 第87章 郑氏入京 赵成武在南京皇宫的后花园里,收到了来自邓州的降书。 “戚显宗好样的!忠贞营好样的!从此大汉又增添一劲旅!” 赵成武心情激动,历史上,这些顺军残余,在李自成死后,不肯降清,而且与清军有血海深仇,是抗清意志最强的队伍,与朝中勋贵大臣也无瓜葛,可以放心任用! “将忠贞营军属接到南京,在南直隶找些好地,分给他们耕种。”赵成武扭头对王大文说:“降书上的高一功、袁宗第、牛金星等数人,尽数封伯。” “陛下此乃千金买马骨之策,可瓦解南明、张献忠麾下军心,不战而屈人之兵,此策大善!” 王大文点头应是,并说道:“邓州一下,荆州唾手可得,陛下是要戚显宗挥师入川吗?” 赵成武也举棋不定,四川张献忠不得人心,按道理是应该一鼓作气,将四川收入赵汉囊中才对,可是路途太远,辎重跟不上实在是个弊端。 “先控制荆襄,再徐徐图之吧,目前还是先消灭南明为重。”赵成武摇了摇头,否定了入川的想法。 等消灭福建南明,大军便可以顺道南下,将湖广彻底收入囊中! 至此,长江以南将彻底统一,成为赵汉的实际疆域。 西线战事顺利,南方战事就比较波折,何必胜杀性太重,所以给他搭配何一德这个老将作为搭子。 眼下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征明大军怕已经深入福建,暂时没有捷报传来。 王大文又跟他报告了一些时政,便告退离去,连午饭都没时间吃,赵成武汗颜。 “陛下……”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苏中则,一脸郁闷,挺着大肚子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太监宫女。 赵成武担心便不准她行礼,扶着她道:“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苏中则点了点头,幽怨道:“几个姐妹都怀了龙种,陛下国事繁忙,却也是她们丈夫,何不多去看看她们呢?” “唉,是朕做的不对,以后多抽些时间陪你们的。”赵成武解释道,一边帮她擦了擦石凳,扶她坐下,继续道:“最近朝中暗流涌动啊,朕得时时刻刻盯着。” 苏中则疑惑,问道:“后宫本不应干政,但既然陛下开了这个话题,臣妾还是想问问,陛下说的可是文官结党之事?” 赵成武知道这女人聪明,话头醒尾,便也不再藏着掖着,道:“朕担心有二,其一便是,王大文能力出众,任劳任怨,朕心中有数,可是他身为内阁首辅,却凡事亲力亲为,这点朕非常担忧他的健康。” 赵成武是真的担心王大文的身体,怕他一不小心变成王猛。 “是啊,王大人确实多了许多白发。”苏中则十分认同。 赵成武继续道:“其二,便是六部文官里头,分为两派,一派是王大文为首,一派是以钱谦益为首,各自使绊子,勋贵里头,也分了几个山头,这大汉才刚刚建国称制,便陷入内耗之中,朕十分担忧。” 这就是制衡的弊端了,赵汉的基本盘是稳得一批,可是就像一个行动缓慢的胖子,没有了以前的锋芒毕露。 “陛下何不让钱谦益也入内阁,这样王大人也不用这般辛苦,两全其美也。”苏中则眼眸一亮。 隆武元年,王时敏一案,牵连甚广,钱谦益乃东林代表,赵成武还需要他带着徒子徒孙,跟勋贵打擂台,终究他还是被放出来了。 赵成武扭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差点忘了,你家是苏州大户,这钱谦益可是你们东南大户的在朝代言人啊!” 苏中则吓得脸色一白,低头不再说话。 没意思,这傻女人,被人利用了也不知! 赵成武嘱咐她两句,便不再陪伴她说话,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不远处的周文等待多时,行礼后拱手道:“陛下,福建郑氏来人了!” 赵成武一惊,历史上清朝初期,郑家确实是父投子战来着,看来历史没变,赵汉只是代替了满清的位置而已。 “是谁?速速命他入宫详谈!” 赵成武是真的不愿意放弃郑氏势力,他们在南洋收保护费他可以不管,但是必须挂个大汉的旗! 开海之事他早有思绪,只要郑家同意入朝为官,封公也好,结亲也好,这海军必须搞起来! “是郑芝龙!”周文话音一落,皇帝的身子晃了晃。 还真有人不怕死的!? 赵成武自身作为杠把子,其实有多谨慎,他自己也清楚,可郑芝龙的操作让他震惊的同时,也深为佩服。 谈判是非正式的,不应该让太多人参与,因此两人会面的地点放在了御花园。 郑芝龙一路上走马观花,早被宫廷威严气象震惊,此时又得以进入后花园面圣,心中受宠若惊,时不时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唉,郑叔不必拘礼,你能单刀赴会,朕就不能推心置腹?”赵成武笑容爽朗,一看就是真的。 郑芝龙点了点头,连忙应是。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凉亭,赵成武拿出了顺军降书,递给郑芝龙,并说道:“这是顺军降表,我已经下旨,高一功等人尽数封伯,郑叔,你觉得这爵位低吗?” “陛下宽宏大量,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他们能封伯,已是天幸。” “郑叔……” 嗯? “好好说话,你知道朕在说什么。” 郑芝龙假装拿起降表看了看,眼珠子不着痕迹的乱转,抚着胡子点头道:“嗯~顺军骑兵多,正好补了汉军短板,封伯是题中应有之义,陛下赐伯爵,已是皇恩浩荡。” “是啊,我大汉缺马,更缺不用训练就能用的骑兵。”赵成武抓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所以封伯爵,满朝文武,没有半点异议。其实,李自成要是不死,朕会给他封王的……” 赵成武说完,眼睛便朝郑芝龙看去。 此番交流下来,基本定下了价码,郑芝龙低头,权衡利弊一番后,终于是认命道:“李自成不失为一个枭雄,封王万万不可,不然以后功高盖主,封无可封,定是隐患,封侯便足以。” 嘿!要不说老奸巨猾呢,果然通透,赵成武暗自点头,算是对郑芝龙的为人表示认可了。 他拿起茶壶,给郑芝龙倒了一杯茶,郑芝龙受宠若惊,道:“陛下皇恩浩荡,臣惶恐。” 好嘛,变成臣了。 赵成武无所谓笑了笑,道:“郑叔不必在意,朕欲立海军,官职虽有,但苦于无人才,听闻你麾下豪杰甚多,你回去后可安排一番,写成名单报上来,朕无不准。” “陛下……臣必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第88章 借地 郑氏的妥协并不令人意外。 在原来的历史上,郑芝龙也投了满清,被封同安伯。 他大概是在海上拼搏日久,人老了之后,不免对落叶归根有了执念。 如今接受招安,有了正式编制,能混出个人样,能够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算是了了心愿。 大汉朝廷招安圣旨一下,命人正式前往福建招安郑氏,改郑氏舰队为大汉皇家舰队,封郑芝龙为同安侯。 其麾下各有封赏,共有指挥使十数人、千户数十人。 一时间朝野上下,郑氏被万众瞩目,并有小道消息传开,说隆武帝欲取郑氏女为妃,可见郑氏是简在帝心。 “砰!” 赵成武放下了燧发火铳,摸了摸被震开的肩膀,不一会有将士过来禀报。 “陛下神射,五十步开外,正中靶心,棉甲被穿透而出!” 赵成武接过毛巾擦了擦手,闻言不置可否,对于手底下士兵换靶的动作,视若无睹。 “何必胜的大军到哪里了?”赵成武瞅了一眼泥塑般的周文。 “回陛下,半个月前,何将军已经深入福建,兵临福州城下。”周文不卑不亢道。 “郑氏已投,南明小朝廷还要挣扎吗?”赵成武心中不快,下旨道:“围剿南明后,令何必胜不必回京,继续南下,收复两广!” “是!” 事实上,在郑芝龙出发北上南京,经过谈判得到赵汉朝廷的态度后没多久,福州城门便在一天夜里,被一支郑氏控制的兵马打开,无数汉军蜂拥而入。 福州城头明军的旗帜被丢下,换上了大汉的红色龙旗。 何必胜、何一德在数十将领的衬托下,威风凛凛的走进了朱聿健的皇宫。 “报!” 一个士兵跑了过来禀报道:“启禀将军,弟兄们搜查了皇宫,没发现伪帝朱聿健。” “给我继续搜!”何必胜神情严肃,严肃一只择人而噬的饿虎。 “除了朱聿健,其他的一个都莫放过!”何一德在一旁补充道。 “领命!” 经过一晚上的搜寻,除了朱聿健和黄道周,倒是抓获了不少南明官员,如王忠孝、金声等。 “明日午时,将他们满门抄斩!” 何必胜不知从哪里取来一缸酒,咕噜咕噜的一通乱灌。 何一德看不过去,问道:“何不将他们押送进京,让朝廷下手?” 何必胜擦了擦嘴边的酒迹,意味深长的道:“咱们这次南下,除了消灭南明,功劳再大,你信不信只要咱们敢把南明文武送进京,功劳至少减去一半?” “咱们这次,除了打仗,陛下更是要我干脏活来了,也罢,我何必胜在外人眼里,本来就是了杀胚,这个恶人只有我来当!” 何必胜说完,看了看何一德,打量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跟我搭子,应该是有看住我的那层意思,陛下是怕我在福建乱来啊!” 何一德仰天长叹,对北方拱了拱手,道:“陛下圣明啊,他了解你们每一个人的秉性,怪不得、怪不得!” 何必胜仿佛没听出什么,沉默不言。 且说福州城破,血流成河,被杀官员甚多。 不久便有人打探到,朱聿健逃窜广信,与黄道周汇合。 何必胜收到消息,当天便点兵三千,攻广信。 明军见汉军兵少,出城拒战,不敌,溃之,广信城破,黄道周身死,朱聿健下落不明。 南明宣告灭亡。 “咚咚咚!!” 汉军大营连绵十里,待到鼓声敲响,整座军营仿佛活了一般,无数士卒纷纷沙场聚集。 福建收复后,这一次,何必胜决定兵分两路南下两广,一部分由何一德统领,走水路登陆广州。 一部分由他统领,走陆路南下。 “启禀将军,我军已经集结完毕!”一个千户上前禀报,何必胜听完,转头看向何一德。 “此次你我二人当同心协力,收复两广!海上不同陆地,海上有佛郎机人、有英吉利人,蛮夷不知恩威,如果遭遇拦截,不必请示,直接开战!” “得令!”何一德慎重点头,这次他将统帅三千士卒,乘坐海船南下。 郑氏的海船众多,乃南洋一霸,如今改名大汉皇家海军,红色龙旗一挂,当真是国威远扬,海上行船意识到,华夏又改朝换代了。 皇家舰队从福建出发,一路行驶,在琉球短暂停留,便随着洋流而下。 不少士卒第一次登船,纷纷上吐下泻,大多数连甲板都站不稳,闹出了不少笑话。 “快看!红毛番!”一些士卒指着几艘英吉利武装商船,饶有兴致的打量。 “还真是!模样长的真奇怪,跟俺们不太一样!”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呲笑道。 …… “噢!歇!” 红毛番显然也发现了他们,一个水手大呼小叫,连忙跑到驾驶室,在门外叫道:“史密斯先生,发现一支舰队,上面挂着龙旗,还有士兵在上面。” 史密斯摇了摇手中的红酒,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微笑道:“康德先生,请收起惊慌,我们是来做生意的,而不是强盗,尤其是……我们交了保护费的!” 史密斯来到甲板上,用单筒望远镜看了看,嘴里喊着:“他们这是去打仗吗?噢,天啊,希望他们打的是西班牙人。嘿,黑鬼,把船开快一点,我们跟上他们,说不定能看到一场战争!” 这支隶属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在史密斯的安排下,紧跟着大汉皇家海军,引起了舰队指挥使郑鸿逵的警惕。 “怎么了,郑老弟。”何一德扶着柱子,询问道。 “这些英吉利人太可恶了!”郑鸿逵收起望远镜,恨声道:“要不是穿上了这身衣官服,我定要对着他们开两炮!” 何一德在陆地上一只虎,海上则变成了一只病虎,闻言道:“英吉利?老夫老了,以为华夏便是天下,竟然是听都没听过,可见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郑鸿奎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笑道:“何老将军没出过海,不知道很正常,在广东以南,有个地方才叫神奇,地里的粮食随便长,便都是一年三熟,那里的人吃不完,就让粮食烂在地里,比起中原遍地的流民,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砰!” 陶瓷做成的杯子被捏成了粉碎!何一德红着眼睛,宛如饿虎,问:“这个地方在哪!带我去!” 郑鸿奎吓了一跳,问道:“老将军你先冷静一下,你的手指流血了,来人呐,快给老将军包扎!” 何一德充耳不闻,眼睛死死盯着郑鸿奎,红着眼睛道:“姓郑的!快给我说,那个地方在哪?!” “老将军您息怒,那个地方有国王,是个小国,急不得的。”郑鸿奎解释道,这老将军怎么一听见粮食一年三熟,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何一德泪流满面,面目狰狞道:“你当然不急,你是海上混生活的。你没见过饿的皮包骨,躺在路边等死的人!你没见过地里颗粒无收,那些绝望的人!人饿极了什么都吃,吃草根、吃树根、观音土、甚至……吃人?” “我等不下去了了!?” “那您……意欲何为?”郑鸿奎咽了口水道:“我可跟你说过了哈,那是个国家,有国王,有军队的。” “胡说八道!!”何一德怒发皆张,厉喝道:“这么好的地,我等去借来种种有何不可?!” “借?” “借!” 第89章 捷报 隆武二年十二月,汉军何必胜部从韶州直捣德庆,连下英德、清远、连江、肇庆,兵临广州。 何一德部稍慢,于十二月末才登陆潮州,破东莞,与何必胜部会师广州城下。 羽凤棋、马承祖、撒之浮见汉军势大,据城而守,加上城中豪绅陈子壮募得一万青壮,兵力达到五万人,是汉军两倍之多。 广州城高墙厚,何必胜不肯硬攻,便对何一德说:“兵法有云,五倍而围之,如今我军兵少,可命人邀战,敌众甚多,必轻我,可一战而胜!” 何一德听罢,当下领命,亲自骑马到西门下,耀武扬威的对着城头叫骂。 “城上无胆鼠辈,敢不敢出来跟你爷爷一战?” “带鸟儿的就下来,看不把你们人头拧下来当夜壶!” 城头一阵骚动,许多明军受不得激,纷纷请战。 马承祖和撒之浮对视一眼,不为所动,马承祖嗤笑一声,道:“汉军果然想激我出城,我等岂会中计?” 撒之浮哈哈大笑,道:“听说那何必胜从福建打到广州,一路上搜山检海,攻无不破,他哪里想到会在咱们这里碰到了铁板?今日便让他耗光粮草,自退离去” “老头休得嚣张,我来杀你!” 他两人话音刚落,哪料听见城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穿棉甲的将领,挥舞着厚背开山刀,骑马奔驰而出。 马承祖看到那人,当即惊愕一阵,撒之浮反应快些,抓着城朵大叫道:“羽老弟,快回来,不可中计!” 羽凤棋脾气暴躁,哪里肯听,直奔何一德杀去。 “那么多人就只有一个带把的!”何一德哈哈大笑,骑马掉头离开,羽凤棋骑马紧追不舍,两人一追一逃,越来越远,哪怕站在城头,也看不到了。 撒之浮恨恨将拳头砸在墙壁,叹了口气,道:“羽老弟危也!” 马承祖也是无奈摇头,没一会,两人抬头看去,只见远方一匹马孤零零往回走,马背上多了一具无头尸体。 那老马识途,竟然将羽凤棋的残尸带了回来。 “羽老弟!!!” “羽将军!!!” 城头一片惊呼,不少士兵被激的面红赤赤,纷纷请求出城,跟汉军野战。 马承祖和撒之浮一合计,再不出战,军心大乱,反而不利于守城,于是留下陈子壮带领一万青壮守城,他们二人率领守军主力出城应战。 “咚咚咚……” 两军在城外摆开阵势,连绵数里,马承祖和撒之浮仗着兵多,率先出击。 “杀!!!” 明军军阵并不严整,他们多是卫所兵,可广州商业繁华,卫所兵并不热衷种地,反而热衷于捞偏门,不少人保持了些许战斗力。 “举枪!!” 汉军有数千人装备了燧发火铳,列队整齐,待明军接近后齐齐举铳。 “开火!!” “砰!”“砰”“砰!”…… 密密麻麻的火铳接二连三的开火了,缺乏防御力的明军纷纷被击中,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下。 “啊!丢你卤味!!” “顶唔住啊!” 汉军仅仅两个齐射,就击溃了两个明军军阵,何一德见机不可失,带着数十个亲卫骑兵,发起了冲锋! “儿郎们!随我冲散他们!” 何一德一马当先,身后数十亲卫紧随而至,明军溃败之势已显,明军其他军阵见到汉军骑兵冲阵,有的还能举起火绳枪反击,有的把长矛、腰刀一丢,头也不回的跑开…… “玩完了!!” 撒之浮面色苍白,自知已经无力回天,悲凉一叹,自刎于军阵当中。 “事不可为,快逃命!” 马承祖则带着数十亲卫,在江边寻了几艘船,摇摇晃晃的消失在江面上。 汉军击败明军守城主力后,城中陈子壮再也坚持不住了,打开西门,迎接汉军入城,至此,广州光复。 广州捷报被快马加鞭,日行百里的速度传到南京。 “广州光复了!” 赵成武将广州捷报递给了王大文,笑道:“至此,南方一统,朕后顾之忧已无。” 王大文抚着下巴胡须,贺喜道:“恭喜陛下双喜临门,不但添了两位皇子,还一统南方,真是可喜可贺。” 赵成武哈哈大笑,在一个月前,后宫妃子相继临盆,为老赵家添加了两位新成员,取名赵三更、赵四更。 “不过……何一德私底下上了一道奏章,说安南嚣张跋扈,屠戮边民,请朕发兵,你觉得他这个建议如何?” 何一德是个厮杀汉,奏章也直白的很。奏章里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 安南人不服王化,地好粮多,速来! 赵成武看到奏章的时候也是一惊,本想着南方平定,便让老将军颐养天年,哪里知道这老头对耕地这么热衷。 王大文将奏章看了一遍,道:“奏章里说安南粮食一年三熟,如今我大汉虽然战无不胜,可境内依然有千万流民,如果能将安南的粮食运回来,可缓解朝廷不少压力。” 赵成武也动了心思,豪绅们的抄家银剩下不多了,得留着打张献忠、揍满清,如果拿来安置流民的话,统一全国的战略就得缓缓几年,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满清不是木头,不趁着他们现在圈地,在北方不得民心,一鼓作气灭了的话,恐怕要重现宋辽对峙的局面。 这怎么行?! “嗯!除了南粮北运,亦可北人南运,千万流民无处安置,正好安南合适,不如将安南去人留地,换我大汉百姓耕种,如此十年后,安南乃我大汉之心腹也!”赵成武问道。 “善!不过正所谓师出有名,安南在前明乃不征之国,恐怕引起不少非议,不如明日朝会,待朝臣商议,再做决定?”王大文对那些安南蛮子的生死存亡,也不太放在心上,嘴里满是对华夏圈以外的人种,存在歧视。 “好!就这么办!明日朝会,大伙一起商量商量,整理个章程出来。”赵成武拍了板,王大文应是后,告辞离去,连午饭也不在皇宫吃了。 唉,手底下各忙各的,怎么我这么闲? 【感谢‘爱琴的高达’‘喜欢小玉米的姜瑶’送的礼物,我按赵成武的头,让他给你们磕一个】 第90章 朝会 皇宫大门前,天冷,下雪了。 “唉,老李,你有没有收到风声,听说要打安南了?”赵忠信穿上了官袍,哈着气,鬼鬼祟祟的问了一句。 最近他一直待在府上,对外面的事也不太在意。 在场的勋贵你一句我一句,热热闹闹跟个菜市场似的,许多人早早就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了,朝廷要打安南的事情。 翁之琪老早就竖着耳朵在听呢,听到赵忠信的问题,胡子一翘,当下就忍不住嘲讽。 “咦,赵老三,你整天在府上听戏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你都收到风声了?” “我呸!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姓翁的,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这是养精蓄锐,说不定这次打安南,就让我上了!” 李忠义、赵忠信、翁之琪等勋贵搓着手,哈着白气,时不时的互相打探小道消息。 宫门前除了勋贵,当然还有文官,他们也是一大早就到了,叽里咕噜的聊天,聊着聊着就不自觉的分成几伙,时不时把目光看向勋贵那边。 “你看看,你瞅瞅,鼻孔都快怼到老夫脑门上了,简直岂有此理!”钱谦益一边说着,一边捶打着老腰。 张煌言、沈光文、熊汝霖等闻言深以为然,沈光文叹了叹气,道:“这能如何,陛下要征安南,还得靠这帮杀才!” 钱谦益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不远处。 王大文感受到了这道目光,扭头看去,两人目光交集,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上朝!!” 随着一声悠扬的钟声响起,皇宫的大门缓缓打开,响起了太监们那独特的公鸭嗓声。 朝臣们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立刻噤声,整理好队伍,依次踏入皇宫,朝臣们分文武两班站定。 宫殿里,龙椅高高在上,皇帝尚未到来,但整个朝堂已经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 “皇上驾到!!” 赵成武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上去坐在龙椅上。 “平身免礼。” 赵成武看着底下一个个低着头,不敢仰视自己的大臣,心里静如止水。 大殿里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兵部左侍郎阮大铖等了一会,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王大文背影。 待见到王大文藏在袖里的手,悄悄打了个手势后,明白了过来,当下往中间一站。 “臣有事启奏!” 赵成武心中有数,这阮大铖一向与东林党不对付,投靠王大文无可厚非。 “阮爱卿所奏何事,讲来听听。” “臣所奏之事,事关安南,据臣所知,安南不服王化,多次入寇广西,掳掠边民,臣请陛下发兵讨之!” 王大文袖子里的手势再次一变,身后呼啦啦的站出来数十人,光各部左右侍郎就有数人,齐声附和阮大铖。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这一下英武殿里近小半的人都站出来附议,剩下大约百人,犹如老翁入定。 勋贵那边十来个侯伯子爵也不闲着,看到文官都这么给力,怎能袖手旁观? 不说其他,单说战事一开,说不得又能捞到一个出征的机会,这爵位肯定能提一提,工资不工资的无所谓,主要是能多传几代。 李忠义带头,翁之琪、赵忠信等紧随其后。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勋贵阵营这边一个不落,都跳了出来附议。 钱谦益心中叹了口气,藏在袖子里的手也不闲着了,打了个手势。 大臣哪个不是人精,除了五六十来个一动不动,终于全部站了出来。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赵成武虽然不知道,王大文和钱谦益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共识,但出兵安南的事总算顺利,也乐见其成。 朝会接下来就是讨论出征的人选了,折子是何一德上递的,肯定有他一份。 “臣以为,何老将军年事已高,而臣却正当壮年,应该让臣挂帅征安南!”赵忠信满脸忠心耿耿。 好家伙,折子是别人上的,你一来就要帅位,你是一点情分也不讲啊!众人纷纷暗骂。 人们尤其是想到,最近赵忠信一直在府里听戏曲,还包养了几个秦淮河上的姑娘,养在外面,被家中大妇得知,闹了个满城风雨。 “呔!厚无廉耻!” “你还是在家好好听曲吧!” 勋贵里头三三两两的响起不忿,紧接着站出来几个伯爵,纷纷主动请战。 安南之战胜率很大,无论勋贵还是文臣都想安插人手,分润功劳嘛,主打的就是一个利益分派。 朝会开了半天,文官还没出手呢,勋贵这边是争的面红耳赤,大有一言不合就来个全武行给大伙助助兴的意思。 后来总算确定统帅人选了,文武之间开始新一轮争斗。 勋贵的意思就是:凭什么冲锋陷阵砍人头都是我们去,你们文官就跟在后面捡便宜就算了,还厚颜无耻的敢占大头? 文官当然不甘示弱了,耍嘴皮子是他们特长,大概意思就是:论打仗我们是不如你们,可是千万流民的安排后续,你们这些杀胚能行? 最后还是赵成武拍板,才把事情定了下来。 以何必胜为主将,何一德为副将,统长林营主力南下攻打安南。 打下安南后,设置总督一职,一正一副,刚好文武一人一个,大家总算认了这个决定。 至于后续的流民安排也好,设府置县也罢,由六部协商好了把名单递上来,朕给盖个印就完事。 朝会结束,赵成武扭头去了后宫看儿子。 今日的雪花飘的格外勤快,宫女太监们只能轮流打扫,大冷天的出了一身汗。 皇后看不得宫人们辛苦,命御膳房给他们煮了姜汤,还每人加了点工资。 遥想当初起事,给勋贵们画的大饼,终于变成真的大饼,赵成武不禁感叹命运难测。 赵二更已经能自己爬了,两个宫女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生怕这位太子殿下有什么不妥。 “抱……抱抱。” 赵二更看到老爹后,挣扎着站起来,没一会又趴下了,伸着手口齿不清的要抱抱。 赵成武抱着赵二更,一边询问宫女皇后何在? 一旁的宫女道:“回皇上,皇后在御膳房。” 赵成武听了一笑,这戚颜君都当皇后了,还这么事事亲力亲为,说不得又是给朕熬汤去了。 他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腰子,抱着赵二更玩耍。 不一会,戚颜君带着几个宫女,端着一碗补汤进来。 “成武哥,最近忙坏了吧,来,喝汤。” 戚颜君从宫女手中接过补汤,舀了一些递到他嘴边。 “味道怪怪的,你熬的是什么汤?” 赵成武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好家伙,那条玩意是什么东西? 戚颜君捂嘴嗤笑一声,在他耳边轻声道: “虎鞭汤!” “……” 宫女们纷纷捂嘴,有些放肆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胆! 戚颜君是愈发失职了,怎么管理的后宫,搞得这些小娘皮是越发缺乏管教了,连皇帝都敢笑! 赵成武不动如山,含恨喝下补汤,戚颜君突然道:“成武哥,大哥最近写信来了,他说了一些事情。” 赵成武挥手,让宫女们带睡着的赵二更下去,问道:“他说什么了,你不必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戚颜君叹了口气,道:“他说,川中百姓凋零,猛兽白日袭人,张献忠不得人心,百姓纷纷反抗暴政,乃天赐良机,让我劝陛下,尽快允他攻川。” “嘶……我先问问锦衣卫那边,看看情况再说。” 两线作战,有点亏,尤其是四川都打烂了,拿下来还要移民分地,刚开始两年想有收益,那是想都别想。 第91章 孙李之争 修塔余一龙,拆塔张献忠。岁逢甲乙丙,此地血流红。妖运终川北,毒气播川东。吹箫不用竹,一箭贯当胸。 张献忠不知道几十年后,会有个赵吉士的人,会将他写进话本里。 此事说来话长,崇祯六年开始,张献忠数次入川,却被官军多次围剿,数次狼狈而逃。 最终在崇祯十六年,李自成击败孙传庭后,他得以在四川站稳了脚跟,建立大西政权。 昔日成都蜀王府,现今大西皇宫中,皇宫内建筑精美,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御花园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每到花季,花香四溢,景色宜人。 “这花开的真好。” 一个衣着华丽,面容秀丽的妇人,出神的看着眼前景色,感叹了一句。 身后数名宫女太监不敢回应,纷纷低头。 这妇人是张献忠现任妻子,大西政权的皇后。 她乃崇祯十三年礼部左侍郎陈演之女,陈瑶。 李自成败退北京前,将陈演拷打而死,陈氏和家人便回到井研老家,大西右丞相严锡铭为了讨好张献忠,将陈瑶抓了献给他。 张献忠建立大西后,夜夜笙歌,平常邀请朝野上下的达官贵人、宾客们时常在皇宫中聚会,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母后。” 一个面目清秀,身穿蟒袍的少年,从拐角走了出来。 妇人闻言看去,眼中闪过一丝欢喜,却转眼恢复,淡淡道:“文秀,你不在外面与你义父饮酒,来御花园做甚?” 刘文秀摇了摇头,道:“俺穷出身,不喜应酬,明明勾心斗角,却都装作一副副恭亲友爱模样,令人作呕。” 陈瑶叹了口气,道:“这便是官场,入则气场,出则排场,你得习惯。” “原来这就是官场!孩儿明白了,母亲今日身子可曾好些,昨日送的人参,可够用?”刘文秀知道陈瑶身体羸弱,经常以尽孝的名义往皇宫送了不少东西。 陈瑶别过脸去,好一会才道:“你以后别送了,让陛下知道,恐有祸事。” 刘文秀不置可否,刚想多说两句,陈瑶却是拒绝道:“你如果是来问安,现在事办完了,你自去吧,免得让大王看见,引起误会。” 刘文秀还想多说两句,内心挣扎一下,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孩儿告退。” 刘文秀走出御花园,看到大西满朝文武,喝的面红耳赤,不禁嗤笑一声。 张献忠搂着两个衣衫半解的女子,一边喝着酒,一边哈哈大笑道:“秀儿,何不坐下共饮?” “孩儿不善饮酒,义父莫怪。”刘文秀不卑不亢的说道。 他跟张献忠告了声罪,便出了原蜀王府,往城门外一路驱马奔驰,以驱散心中那股烦躁。 他走马观花,沿途景色一变,只见城内一片荒凉,曾经热闹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杂草丛生。 房屋因无人居住,而破败不堪,有的甚至已经倒塌。 城墙也在战争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布满了弹痕和血迹。 城外的田野里,庄稼早已荒芜,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土地。 在一些地方还能看到,堆积如山的尸体,无人掩埋,散发着阵阵恶臭。 刘文秀就这样定定的坐在马上,看着这个与皇宫内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大明时,虽然川中百姓忍饥挨饿,却也不至于十室九空,好歹商旅未断绝。 如今十余年过去,义父曾多次入川,加上‘摇黄十三家’起事,多年战乱下来,竟然使川地人口减半,土地荒芜,因为尸体太多,连山中野兽也敢白天出来袭击路人! 川地何时才能恢复生产? 百姓何时才能安心种地? 靠张献忠吗? 风声呼呼,似乎也在问他。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是令人感叹。”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刘文秀没有转身,光听声音,他便知道是谁,定是平东将军孙可望无疑。 “老大你何不在宫内畅饮,何故出来闻这漫天尸臭?”刘文秀哼了一声,反击问道。 孙可望嘿嘿一笑,道:“汪兆龄那个逢迎之徒,带着一帮文官哄的义父晕头转向的,俺便不去打扰他们的兴致了。出来看看风景,想着驱散醉意,不想不小心看到了三弟从御花园出来,便一并跟来了……” 刘文秀眉头一皱,解释道:“俺与义母清清白白,你可别胡说八道……” “俺可什么都没看到。”孙可望嘴角一扬,道:“大哥的嘴巴严实滴很,老三,你我从小亲近,我与老二不和,你可要一碗水端平!” 刘文秀一愣,回过神来,道:“无论是你还是老二,都是我的好大哥,自然一视同仁。” 张献忠麾下兵马众多,兵力不下十五万,分一百二十营。 孙可望封平东将军,统十九营。 李定国封安西将军,统十六营。 刘文秀封抚南将军,统十五营。 艾能奇封定北将军,统十二营。 张献忠四个义子几乎掌控了大西政权一半兵马,是真正的位高权重。 孙可望文武双全,无论行军后勤,还是冲锋陷阵,都是大西政权一流的,因此甚得张献忠器重。 孙可望点了点头,酝酿一会,道:“你麾下两千骑兵借我,用几天还你。” “你想做什么?”刘文秀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一惊,问道。 孙可望摇了摇头,道:“义父无子嗣,将来这帝位要传,也只能在俺们四个之间产生。俺今儿把话放这了,你支持俺,以后你想要那位,甚至更多,俺都无不可!” 刘文秀这才想明白,原来是孙可望和李定国之间的破事。 李定国虽然处理内政、整顿后勤上不如孙可望,但他善待士卒,甚得军心,孙可望由此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 “老大,你和老二之间的事,俺不想掺和,以后登位的无论是你还是他,俺都没意见。” “你少放大空话,俺现在问你,俺要借你那两千骑兵,你给不给!” 刘文秀犹豫了一会,想到被他抓住了把柄,不禁冷汗直流,张献忠嗜杀成性,被张献忠逮住,不知会如何炮制他呢。 “成……成吧。” 在得到刘文秀的保证后,孙可望咧嘴一笑,心满意足的离去。 刘文秀叹了口气,看了看远处杂草丛里,无人掩埋的尸堆,不禁心有百感。 割据称王,不过一时之雄,眼下汉军攻打荆州,一旦成功,不免会挥师入川。 如此局势,大西朝廷上下,只知饮酒作乐,也不掩埋尸体,惹得川中遍地虎兽出没,袭击村里,百姓不敢耕耘,长此以往,必亡也。 第92章 战前阵雨 咚咚咚…… 战鼓敲响震满天,广州城外汉军大营仿佛活过来一般,无数的士兵在沙场聚集。 数十名将领排成两列,何必胜带着何一德从黄门太监手中接过了圣旨。 那太监呵呵笑道:“何将军,陛下说了,此次战事行动命名为天罚,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此次去安南作战,路途遥远,任务艰巨啊!” 何必胜抓紧了手中的圣旨,低头应是,心中却盘算开来,这次行动名为天罚,光借点粮食,那还叫天罚吗? 沿海的天空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有太阳,现在已经乌云密布,说不得要下一场阵雨。 “公公好像是林大伴的干儿子吧,快要下雨了,天使请入内歇息。”何必胜轻声说道。 “嗯,既然何将军相邀,正好宫里那位也有事吩咐咱家跟你唠叨唠叨,请吧。”太监表情傲慢,鼻孔朝天,点头答应。 呜呜~ 军中士卒不习岭南气候,明明没有下雪,那沿海的风仿佛活了一般,专门从身上缝隙处钻入,让人生不如死。 “娘咧!这广东不下雪,光吹风,咋比俺们陕西还冷!” 一个汉军士卒双手并拢,搂着一把燧发火铳,哈着气对同伴抱怨着。 另一个士卒也没好到哪里去,紧了紧内里的棉衣,默数着下岗时间,道:“你别说了,你越说我越冷,还有半个时辰就轮岗了,待会咱们俩一起睡,两床被子厚些!” 雨点很快如同战锤一般打落在帐篷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开饭啦!!!” 阵雨持续没一会,天空便放晴了,伙头军大嗓门冲着四面八方传开。 哗!! 士兵们如同狼崽子闻到了肉味,从杂乱无章到井然有序,纷纷排成了三条长队。 何必胜自然不会去排队的,不然没人敢先打饭,他自己开了个小灶。 一碗刀削面、一份什锦火锅,原本是够的,后来天使来了不是,自然加了一份虾酱豆腐。 “公公尝尝,都是山西菜,虾酱豆腐用的是海里的龙虾,没煮之前呐,它有你脑袋这么大。” 何必胜给小黄门夹了一筷子,一边开怀大笑道。 小黄门听了这话,心里咚一声,想起这厮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胚。 小黄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道不敢不敢,解释道:“何将军别误会,咱家没有摆谱的意思,确实是干爹有事要与你说。” 何必胜哼了一声,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把美食吞了下去,半晌才开口。 “这天底下除了皇帝,还没人敢欺负我姓何的,今天便算了,姓林的有什么屁,快放!” 小黄门面色尴尬,道:“想必将军还不知道,陛下又添了两位皇子,乃苏妃、常妃所生,陛下异常喜爱。” 何必胜手中的筷子一顿,然后不动声色继续吃了起来。 小黄门不敢托大,连忙继续道:“干爹说,虽然陛下对三位皇子一视同仁,但二更殿下更受欢迎,其太子之位,不动如山,将军尽可放心。” 何必胜点了点头,低头吃面。 “滚!” 第二天天气良好,珠江水港上船只穿梭,商船云集,是个逛街游玩的好时节。 这一天,何必胜现在高台上,对着台下一列列士兵,说出了今天的重磅消息。 “后天就要出征了,今天给大伙放一天假,放松放松!” “将军威武!!” “万胜!!!” 这天营门一打开,士兵们跟放了羊似的,冲进广州。 何必胜给士卒轮流放了一天假,他们半年征战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 古代征战,大多肉搏居多,长时间得不到放松,许多士兵心理都会受到重创,严重的会成为变态。 古代将领们为何会放任士兵屠村屠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何必胜作为过来人,一步一步从流民杀上来的杀胚,自然无比清楚。 闲言少叙,且说那汉军今日放了假,许多士兵端着几个月省下来的银子,走进了这座陌生的城池。 这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商船,停泊在珠江边。 “大伙快看,这是鬼是人?”有些士兵指着不远处,从商船走出的一群红发高鼻子的英吉利人。 “八成是人啊,有鼻子有眼的!”士兵2道。 “嘿!大牛,醒醒,别看了,红毛番有啥好看的,咱大汉女子才好看咧。”士兵3道。 “嘶……这红毛番女子果真豪放,都漏光了!”士兵4道。 “这些西洋物件,真稀罕,能不花钱拿回家就好了!”士兵5道。 几个大头兵勾肩搭背的走在街上,看着周围的红毛番人、佛郎机人,还有一箱箱丝绸、茶叶、瓷器,还有许多不曾听闻的洋货,都目瞪口呆。 这里的建筑既有中式的飞檐斗拱,又有西方的立柱拱券。 不远处商馆里交易繁忙,行商们与外商讨价还价,算盘声、交谈声不绝于耳。 大头兵们跟进了大观园一样,左瞧瞧,右看看,一脸稀罕。 何必胜在一处酒楼上,看着自己的兵一边游玩,一边打量周围的商人,似乎在掂量自己手中的火铳,能不能将商品据为己有。 好一群狼崽子! 他呵呵笑道:“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不让你们先开开眼,怎么有动力去征服别人,安南可有不少好东西呢!最好是上了战场看见敌人,给我像群狼崽子一样嗷嗷叫!!” 何一德咕噜咕噜的灌了一口酒,哈了一口气,满脸精神道:“在汉地,还是得守规矩,军规就是拿来这么用的。现在儿郎们光看这些西洋玩意儿,就能提振士气?我看呐,等他们看到那里的地,能一年三熟,保证兴奋的直叫唤,比这西洋玩意儿好使!” “当地主老爷?”何必胜疑惑的想了想,点头赞同道:“嗯~理当如此,地里能长庄稼,我没当兵之前,也是个种地的。” 何一德笑了笑,道:“南京运来了一批好东西,据说别的营都没给,就给了咱们长林营,陛下对我们期望很高啊!” “那就在安南多借些,最好就占了不走了!”何必胜眼睛露出杀意。 皇家海军前两天夜里悄悄入港,运来了一批燧发火铳以及相应的弹药,火铳大概有一万多杆,足够武装长林营所有士兵。 想起这事,何必胜信心更足了,更主要的是,皇家兵工厂将弹药简化了许多,采用定装弹药,用硬纸包裹,士兵操作时间大大缩短。 【感谢‘剑客一’‘梦境-旅人’送的礼物,我在屏幕前按着赵成武的头,让他给你们磕一个】 第93章 狼与羊 风云变幻的海域之上,一群海鸥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当汉人的战船出现在海平面时,海鸥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息。 嘎嘎………… 一些海鸥在战船上方盘旋,发出清脆的叫声,仿佛在警告着这片海域的主人危险的来临。 在安南某处海边,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位老渔民正划着他的小渔船,准备撒下今日的渔网。 突然,老渔民的动作一顿,目光被远处海平线上的几个黑点吸引住了。 那是…… 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他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双手,紧紧盯着那些逐渐靠近的战船。 “红色龙旗,是汉人!汉人的战船来这里做什么?” 老渔民迅速调转船头,准备赶回岸边向乡亲们报信。 他一边奋力划船,一边在心中祈祷着,希望乡亲们能够及时做好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那个老渔民发现了我们!”何必胜收起了单筒望远镜,眯着眼睛,扭头对何一德说道。 何一德狰狞一笑,扭头对亲卫道:“来人,取我铁胎弓来!” “老将军风采依旧,尚能拉十二力战弓,找遍全军,也未必有十个,您是长林营的上下的榜样!”何必胜有些羡慕。 何一德抚着白花花的胡子,哈哈大笑,竟是硬生生认了。 不一会,亲卫取来一把步弓,弓臂怕不有三指厚,寻常人怕是连拉都拉不开,就更别说瞄准了。 何一德弯弓搭箭,上身前倾,双手肌肉高高鼓起,面色涨的通红。 “嗖!!!” 一杆小长矛似的重箭呼啸而出,逼迫刺破了空气,一头扎进了那艘小渔船上。 “啊!” 渔船停顿了一会,又划走了…… “这……” 何一德面色一红,叹了口气,连道:“没射中?老了,老了……” 老渔民对受伤的大腿视若无睹,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着上岸,渔村里有他的家人,有他那可爱调皮的孙子…… 随着距离拉近,陆地的轮廓愈发清晰,那是一片充满生机的海岸,金色的沙滩,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按照地图上来看,这里应该是安南的会安港才对!”何一德一边擦干脸上的汗水,一边说道。 广州冷,安南很热,尤其是棉甲密不透风,许多人把里面的棉衣给取了出来。 “不知道!这海风说变就变,给我们吹的晕头转向,派人登岸查探!”何必胜摇了摇头,转而提议道。 汉军派出数艘小船,划了半天,终于靠近了岸边,船头轻轻触碰陆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快!下船!”一个百户提着明晃晃的钢刀,催促着手下动作快一些。 大约一百多个汉军下了船,将近半月的航海,刚一踩上沙子里,不少人都晃了晃,随即大地的厚重感从心底升起。 有的汉军蹲下身子,触摸着温暖的沙子,仿佛在确认自己真的回到了陆地。 “刘大牛,你在那玩什么沙子?别磨磨唧唧的!”百户眼尖。 “百户大人,你看前面!” 有士兵大声高呼,他站立在一块礁石上,搭手远望,负责查探军情。 “什么情况?”百户疑惑。 那礁石上的斥候大声道:“前面大约一里,有个渔村,但好像知道我们来了,全部都拿着鱼叉、菜刀、竹矛聚集在村口呢!” 百户听了琢磨一会,下令道:“弟兄们,检查武器弹药,这里不是汉土,我们看见的所有人,都可能是敌人!从现在开始,危险无处不在,大伙当心些!” 汉军一路前进,吓得周围的沙蟹纷纷乱窜。 他们在燧发火铳前端,插上了冰冷的刺刀。 数百个村民将一个大腿插着箭羽的老渔民护在中间,面色疑惑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军队。 他们人人穿戴棉甲,头戴六瓣盔,手中握着装了火药铅弹的火铳,腰间别着钢刀,目光里仿佛饿狼一般,择人而噬。 老渔民似乎是个德高望重之人,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汉军士卒面面相觑。 “百户大人,他叽里咕噜说啥呢?”一名士兵扭头问。 “我们的行踪会不会已经暴露?”另一个士兵不着痕迹的抬了抬枪口。 百户明显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眼里的癫狂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老渔民显然历经沧桑,经历过战乱,已经明白过来了什么似的。 突然老渔民推开了人群,跪在地上,膝爬到百户身前,叽里咕噜的祈求着,然后又回头朝村民一阵叽里咕噜。 村民们惊恐一片,他们屈服了,纷纷跪倒在地上,不敢抬眼去看汉军们那诡异的目光,纷纷哭泣着磕头祈求。 人类在表达情感上,肢体语言的表达更为直接,百户知道,他们在屈服!他们在恐惧! 百户努力压制住心底的那丝良知,也不管村民们能不能听得懂,像是为自己辩解道: “崇祯六年,我的老家的乡亲们,也曾这样跪倒在李自成面前、也曾祈求过张献忠的流民军、后来更是向东虏求饶过,但是没人管他们!” 话语从淡漠,逐渐冰冷。 “从父母将我藏在井底活下来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从来就一个分两种人,一种是狼,一种是羊!” “狼和羊没有仇怨,只有需要!对不住了,同胞们需要填饱肚子!你们下了地狱,记得等我!!” 百户扬起的右手往下一挥,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死亡魔盒。 士卒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对准了这些祈求的人。 “开火!!” 砰!砰!砰!…… 天空烈阳高照,映在云边仿佛一团血雾,上天似乎也不愿意看到渔村的惨状,画面突然无声胜有声…… “真热啊!”何必胜宽了宽内衣,突然他目光一缩,凝视远方,那里有一股乌黑的浓烟缓缓升起…… “狼崽子们这是……”何一德同样凝视那道浓烟。 “战争已经开始了!”何必胜咧嘴一笑。 【感谢‘剑客一’的礼物,长林营全体将士向您敬礼】 第94章 何为汉使? 安南,会安港。 港口的人们一片繁忙与喧嚣,商船进进出出,搬运工们忙碌地装卸着货物,各国商人在街头巷尾谈论着生意。 “快看!那是战船!” “一艘、两艘……” 会安港许久没有经历过战事,这里的人们遇到了不明战船,第一时间不是逃跑,而是津津有味的彼此交谈着。 汉人舰队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红色的旗帜上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龙,象征着他们的凶猛与残暴。 他们的战船高大而坚固,船身上装备着一门门黑色的大炮,炮口阴森森地指向会安港,仿佛随时准备将这座繁华的港口化为一片废墟。 这一天,战争的阴霾笼罩了整个港口。 汉人的使者是今年科举榜眼张玉,他乘坐小船,登上了会安港的土地。 人们纷纷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叽里咕噜的也不知在说什么。 果然是一群蛮夷!张玉哼了一声,带着一群礼部给事、锦衣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很快来到了会安港城主府。 会安港城府伊阮大同带着一群官员将领,早就严阵以待,看到张玉,愤慨指着他质问道:“我安南一向臣服上国,年年进贡,敢问上使,何故犯我?” “何故?”张玉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封圣旨,说道:“万历三十四年(1606 年),安南莫氏宗党多次侵犯明朝边境,杀边民数万!第二年(1607 年),安南出动一千五百多人马,驾驶木船四十余艘,趁明朝不备,突入劫掠,杀边民数万,劫掠财货无数!崇祯二年……” 张玉说完,似乎出了一口闷气,笑道:“这些账,贵国认不认?” 阮大同与一众官员面面相觑,硬着头皮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大明都灭亡了,再重提旧事就伤了两国和气了,本官备下美酒与礼物,请上官赏脸,咱们再讨论讨论。” 张玉嗤笑一声,摇头道:“阁下不必跟我来这套,本官清正廉洁,岂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今天来此,不过是宣告尔等罪状,识相的就退出会安城,否则必将屠尽尔等!” “你……狂妄!!”阮大同指着张玉,欲择人而噬。 阮大同乃是会安城府伊,在安南阮氏中也非无名之辈,在会安城更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当着几百双眼睛,他怎能容忍他人如此不敬? “这里现在还是我说的算!来人!将这人拖下去乱棍打死!”阮大同指着张玉,愤恨道。 周围的安南武士面面相觑,竟是没人敢动,阮大同一愣,一旁的官员在他耳边轻声道:“城主大人,汉人的舰炮就架在会安港呢,杀了他,开战的罪名就会按在我们的身上,国王以及阮氏、黎氏都不会放过挑起战争的家伙的!” “这……”阮大同冷汗直流,心里一阵后怕,点头道:“不错不错,本官不能放这个替罪羊!” “呔!你们在鬼鬼祟祟的商量好了没?”张玉鼻孔朝天,见这群蛮夷学汉人穿着,还说着生硬的汉话,不禁生气,区区蛮夷之辈,也敢沐猴而冠,简直有辱斯文! “你以为你穿上华衣,便是华人了?贱皮子!” “啪!” 张玉拿出那副圣旨,往阮大同脸上一丢,当场砸的阮大同鼻孔流血,语气冰冷道:“识相的就赶紧滚出大汉的会安城港!” “你……你敢拿东西砸我鼻子?” 阮大同目光痴呆,半会才反应过来,撸起袖子就准备亲自上。 “大人,大人您别冲动!” “以大局为重啊大人!” 一群安南官员死拉硬拽的,总算把阮大同控制住了,一个细心的官员还往后面招呼道:“来人呐,取毛巾来给城主大人擦擦鼻血!” “我今日不杀你,现在就给我滚!”阮大同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指着张玉,破口大骂道:“南安的会安港不会屈服!我们如果遭受入侵,誓必抵抗到底!” 张玉嘿嘿阴险一笑,点头道:“如此,勿谓言之不预也!” 汉人使者终于走了,府衙里只剩一道黄色的圣旨。 沉默了好一会,阮大同才说道:“命令会安城所有武士集中起来吧,我们要让入侵的汉人付出代价!” “是!” 几个武将领命而去。 战争要来临了! 会安港口也萧条了起来,会安城中的商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生意,开始收拾自己的财物,准备逃离这个即将成为战场的地方。 妇女和孩子们则惊恐地躲在房屋里,瑟瑟发抖,在战争里,不管是什么国度,那个地方的农民永远是最后一批离开的。 随着汉军舰队的靠近,战斗一触即发。 阮大同带着一群将领,指挥着士兵们在港口的防御工事上,架起了大炮,装填好了炮弹,准备迎接敌人的攻击。 同时,他还安排了一些士兵在港口的街道上巡逻,防止敌人从陆地上发动袭击。 汉军旗舰指挥室里,几个高层将领在一起商量战事。 何必胜收起了单筒望远镜,扭头问张玉:“这么说,安南人是打算不识时务,准备试试我们的炮弹能不能杀人了?” “他们不但不识时务,还想打杀使者!”张玉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然后捶了捶还隐隐发软的腿,说道:“他们的态度还十分蛮横,极力否认以前入寇广西云南之事,简直无耻至极!” 何必胜狞笑道:“好好好,正所谓先礼后兵,这礼已经给了,接下来就是子弹与钢刀了!张大人先下去休息休息,我让郑老哥给你出口气!” 郑鸿逵光着脚,放下手中的浓茶,闻言咧嘴一笑,道:“好!这口气我来撒,会安港的炮台年久失修,以前就打听过,不足为惧,今日就让他们尝尝炮弹的滋味!” 终于,会安港进入了射程范围。 “令旗兵听命,所有左侧炮位,一轮齐射准备!” “开炮!!!” 郑鸿奎光着身子,露出一身浑身刀疤的黝黑皮肤,狠狠的挥下手中的鱼叉。 “轰!”“轰”“轰”…… 随着他一声令下,战船上的大炮纷纷开火,一颗颗炮弹呼啸着飞向会安港。 建筑群之间顿时硝烟弥漫,火光冲天,炮弹如雨点般落在港口上,炸得房屋倒塌,火光四溅。 “反击!给我狠狠反击!” “轰!”“轰!”…… 安南人的岸防炮台也不甘示弱,他们迅速调整炮口角度,开始向汉军战船发射炮弹。 双方在激烈的炮战中,安南一些勇敢的士兵们还划着小船,冲向汉军的舰队,试图进行近身战斗。 何必胜看到这一幕,气笑了。 第95章 血海 “南安人这是要派人近身肉搏吗?”何一德抚着胡须,神色凝重。 何必胜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海战他也是头一次经历。 他不是韩信那种生而知之的人,从涉县随赵成武起兵以来,统兵最多的就是这一次。 此次出征安南,长林营近两万人听起来不多,可是方方面面统筹起来,不亚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在没有通讯设备的年代,一个统帅要会的东西真的太多了,他现在就在向郑鸿奎学习。 听闻何一德的话,郑鸿奎哈哈大笑道:“老将军无需惊慌,安南人也不擅长海战,跟我手底下的弟兄们一比,他们就是这个!” 郑鸿奎竖起了一根尾指,眼中满是对安南人的鄙视,然后继续解释道: “水中也好,船上也罢,近战肉搏,他们不是对手!我现在反而担心的是,他们会引火船来攻我,你们也知道,这年头海船表面都涂抹了一层桐油,用来预防海水侵蚀,要是被这些畜生驾驶火船,上来跟我们来个玉石俱焚,怕是祸事!” “那……如何是好?”何必胜也有点慌了神,在陆地上他能像个猛虎一样,有把握杀得安南人哭爹喊娘,但在船上就只能当个好学生。 郑鸿奎沉思一会,道:“何将军不必惊慌,我自有妙计!施琅何在?” “在……在这呢!” 一个光着上身,面目黝黑的汉子,提着一杆鱼叉小跑着过来。 “你何不在我身后待命,又跑去哪里撒疯?”郑鸿奎满脸怒容的看着爱将。 施琅晃了晃手中的鱼叉,解释道:“我看见安南人驾驶小船逼近,便知道要近身肉搏咧,刚刚是返回船舱取回鱼叉。” “丢三落四!”郑鸿奎佯怒一番,便也不再计较,下令道:“你善水战,我欲派你统帅小船,布下鱼鳞阵,赶紧接令!” “末将接令!” 施琅拱手应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海上讨生活便是如此,狂放不羁,规规矩矩的反而奇怪。 郑鸿奎命施琅带人,驾驶两百多艘小船,围在舰队四周,如同鱼鳞一般层层叠叠,作为防御屏障。 待安南人靠近,就小船对小船,只需要警惕偶尔闯入的敌船,危险性大大降低。 “郑老哥,你果然有一套!”何必胜看完他的布置,兴奋的以拳击掌。 轰! 随着一声巨响,当先的两艘小船率先遭遇,紧紧靠在了一起。 “杀啊!” 安南小船上的士兵们如潮水般涌上,他们手持利刃,面目狰狞。 “来活了!” “扑母,弄死他们!” 汉军的水手们也毫不畏惧,迅速拿起武器,准备迎敌。 双方在狭窄的甲板上,展开了惨烈的近身肉搏战。 “噗呲!” 一名汉军的水手率先冲向敌人,手中的鱼叉挥舞得虎虎生风,瞬间刺死了一名敌兵。 那安南士兵目光从凶狠,变成了乞求,死死抓着鱼叉,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安南话。 “别…往里捅了。”安南语。 “杀!” 那手持鱼叉的水手是个滚刀肉,没从良前是个海盗,干的就是没本钱买卖,哪里会在乎一条他人的命? 在他的带领下,水手们士气大振,纷纷奋勇杀敌。 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双方都杀红了眼。 鲜血染红了甲板,尸体堆积如山,施琅用鱼叉连杀二人,终于抽空看了看四周,只见周围到处都是拼杀的人们。 “郑彩、郑联、颜克英,你们带两艘船,往左边靠,安南人在点火了!”施琅眼尖,看到不远处,几艘小船冒起了火光,于是赶紧招呼几个好友过去支援。 “得令!” 几人也不废话,不顾周围安南人射来的箭羽,命人驾船往左边支援。 施琅这边话音刚落,一个不怕死的安南士兵,悄悄摸到他身侧,一个飞扑将他按倒,一边召唤同伴过来,想要弄死这个连杀二人的猛将。 施琅猝不及防,就在这个历史上的传奇名将即将身死之时,旁边一个水手发现了这边的焦灼,扛着一门点燃的虎蹲炮跑了过来。 “啊弟……别啊!”施琅看到了,急忙大声祈求。 那水手咧嘴一笑,将虎蹲炮口对准了冲过来的几名安南士兵,嘴里喊道: “来吧!扑母!” “轰!!” 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正前方的几名安南士兵被散弹轰成了马蜂窝,有个没死的一边打滚,一边哭嚎…… 而那个施琅口中的‘阿弟’的胸膛,已经被海风透过,施琅抬眼看去,阿弟胸膛里的内脏已经化成了碎末…… “啊!!!!” 施琅化悲愤为动力,张嘴往身上的安南人脖子上一咬。 “哎哟!” 那安南人吃痛,力气稍微减小,施琅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抓住他的头往甲板上敲。 咚咚咚…… “够了!够了!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将军快停手!” 汉军水手支援过来了,有人将他拉了起来,施琅才发现敌人的脑袋已经彻底开了花,红的白的溅了一片。 施琅回过了神,凝神看向四周,安南人终于撤退了。 他们不退也不行,这一场战斗太过惨烈,港口里的海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有安南人的,也有我们的,宛如血海。 “压上来!!” 几十个来不及逃跑的安南士兵,被收缴了兵刃,被绳子套紧了脖子,然后一字排开,跪在甲板上。 他们双手合十,嘴里呢喃着什么佛语。 安南人大多数都信佛,会安城里就有不少佛寺,供奉着许多诡异的野佛。 “娘的,就从你开始!”施琅杀性大发,逐个的点名,被点名的南安士兵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此时低头哭泣,瘦骨嶙峋的身体不停的颤抖。 施琅手持一把后背开山刀,噗一声吐了一口烈酒在刀刃上,从第一个开始,举刀下劈。 “噗呲!”一声,一颗头颅应声飞起,掉在甲板上,咕噜咕噜的滚来滚去。 哗!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水手,都是刀口舔血的,以前跟郑氏干多了没本钱的买卖,不是被大海吞噬,就是被人杀死,生死早就看淡,杀俘已然变成了一种娱乐。 “施琅兄弟,这一刀准头有些用力过猛了!” “就是嘛,尤其是第六个,都砍到肩膀了,半死不活的,嚎了半天才断气!” 这些水手桀骜不驯,一边看戏一边嘲讽,施琅累的气喘如牛,砍到第十二个,只觉得手腕酸痛,便再也砍不动了。 “你行要不你来?” “我来就我来,都研究老半天了。” 第96章 城陷 安南人冒死驾驶小船火攻的战术破灭了,刚点燃的火船被汉军水手截击,全军覆没。 剩余的几十艘惊慌失措的退往内陆,阮大同气的破口大骂: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连阻拦片刻都做不到!” 这是个军队之间比烂的时代,这时期的安南与明朝一样,充斥着腐败,加上没有饥荒的困扰,底层士卒多懒散,不肯拼命,因此仅仅接战不过一个时辰,便纷纷溃退。 阮大同怒不可遏,一刀将酒杯摔碎,恨声道:“火攻之策行不通,汉人将从容登陆,我岂能坐之等死?” 一旁的几个将领纷纷建议道:“城中尚有三万士兵,不如我等沿街布置重兵,层层阻截,消耗汉军兵力?” “是啊,将军,我们会安城里有三万士卒,反观汉军远道而来,兵马不会超过两万,三万对两万,优势在我!” 阮大同听了觉得也是,于是采取了沿岸布置重兵,层层阻击汉军的策略。 且说汉军反击得胜后,第二天凌晨便全军聚集,乘胜追击。 他们在船头架上火炮、火器,千百舟船一字排开,靠近河岸便万铳齐发,安南士兵被杀伤甚重,死伤数百人后只能撤退休整。 两万汉军顺利的登陆会安港的土地,他们一边整理装备,一边堆砌沙包,建立滩头阵地。 汉军滩头阵地不远前方,就有安南军的了望哨在高楼上窥探,何必胜收起望远镜,对何一德说道:“老将军,安南人占据城区,企图与我等进行巷战,你有何妙计?” 何一德擦拭着一把钢刀,认真道:“安南士卒不堪苦战,装备大多以竹矛砍刀为主,少部分有西夷火器,我军直接以堂堂之阵破之便可!” 何必胜闻言不置可否,便命人通知战船上的郑鸿奎,命他率领战船向城中安南阵地开炮。 停立在港口海面上的战船调整炮口角度,接二连三的开火了,冒出一股又一股的火焰。 轰!轰!轰! 实心弹对墙体拥有极强的破坏效果,街道上浓烟四起,不时掺杂着安南人的惨叫…… 许多安南百姓来不及逃离,纷纷被废墟掩埋,或者被炮弹撕裂。 安南人快要崩溃了,他们布置在岸边的炮台阵地早就被摧毁,现在面对汉军的炮击,只能拥有血肉之躯硬受。 “出击!!” 一个百户挥下钢刀,身后排列整齐的汉军提着火铳,装上刺刀,缓缓压上。 会安港靠近海面的建筑,在炮弹的洗礼下,早就被摧毁成了废墟,到处是倒下的安南人尸体。 街道上时不时的冒出来一股安南人,手持竹矛张牙舞爪的冲上来,被汉军一一击毙。 “冲啊!杀死入侵者!!”安南语。 这道声音刚刚落下,街道废墟中顿时冒出无数安南士兵,举着竹矛砍刀,乱哄哄的朝着汉军冲来。 “举枪!” 百户面色冷静,指挥着一排排汉军士卒瞄准敌人,仿佛海边的礁石一样,任凭波浪席卷也丝毫不惊。 安南士兵很快接近了,双方的距离不足三十米,彼此的面孔都能看的清晰无比,百户屏住呼吸,下达了死神的诅咒命令。 “射击!” 汉军士兵听到命令,纷纷扣动了扳机,整齐的枪口冒出一阵阵耀眼的火焰。 “砰”“砰”“砰”…… 无数铅弹划破空气,射入了安南人的身体,溅起一片片血雾与碎肉。 安南士兵许多都是光着膀子,有些军官或者精锐模样的,还能勉勉强强穿着半身铁甲,防御力根本不足以抵挡铅弹的威力,中弹者无不接二连三的倒下。 “啊!” “这是送死!快退啊……” 安南人正惊慌失措之时,对面的汉军第二排士兵已经轮换上来,在百户官的指挥下,扳机扣动,展开了第二轮齐射…… 砰! 砰砰砰! …… 此时的军队还处于冷热兵器交替时期,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在三十米距离内,遭受火枪三轮齐射还不崩溃的。 看官们须知道,打半天逐渐死伤数千人,和几分钟之内死伤数千人,这是两个概念。 而这种战术,会被以后一个叫英吉利的岛国,运用的淋漓尽致,打下了一个号称‘日不落’的帝国版图。 这种排队枪毙的战术,极其考验一支军队整体的纪律性、服从性,往后近代、现代军队之所以能承受较高的伤亡,跟这个战术不无关系。 “快逃命啊!”安南语。 安南军队还是一支封建主麾下的保守军队,显然是无法承受超过一成的伤亡比的,在汉军两轮齐射后,留下数百具尸体,便慌不择路的溃散了…… “上刺刀!” 汉军刚刚更换装备不久,也明显没有从冷兵器时代转换思想,纷纷装上刺刀,追着安南士兵溃散的方向而去! 对于久不经历战事的会安港来说,入侵这里的汉军战斗力无疑是极其强悍的。 哪怕是街道中的巷战,安南人也不是对手,不是刺刀见红,就是抬起火铳,当头一枪,根本无法击杀汉军士兵。 战斗进行了半日,会安港便冒起了滚滚浓烟,杀性大发的汉军将不少俘虏关进柴房里,放火杀死。 战争是残酷的,汉军都是从国内残酷的战争中活下来的老兵,见惯了生离死别,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不被报复,他们必须以残酷的手段,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安南士兵。 阮大同的府衙成为了最后一道防线,这里聚集了各条街道溃散的士兵,人数不下千人。 人人忐忑不安,有的人吓得偷偷哭泣,整座会安港城,已经有大半沦落在汉军的手里了。 阮大同面色复杂的看了看,这座陪伴他十数年的港城,终于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隆武三年三月,会安港被汉军占领。 会安城一处破败的军营里,密密麻麻的困满了安南降兵,有些人有说有笑,并不把接下来的前途当成一回事,有的则失神痴呆,有的躺在地上捂着伤口呻吟…… 军营周围建立了几十个了望塔,上面站了一些看管的汉军士兵,偶尔看到不老实的降兵,便大声喝斥。 第97章 养蛊 何必胜和何一德走进了人去楼空的会安府衙,这里的安南官员在即将城破时,便收拾细软带上家眷逃离了,只剩下一些下人、奴隶。 不一会,张玉拿着一本账簿走了过来,神色激动的说道:“会安城的许多仓库都堆满了商品,主要有茶叶、瓷器、布匹丝绸、水果,还有……粮食!总而言之,一时间根本无法统计出来,光是粮食就堆满了二十几个仓库,粗略估计不下百万石!” 嘶……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人人不可置信的彼此对视,极个别的已经激动的全身发抖了。 何一德这下终于明白,郑鸿逵曾说的安南一年三熟的具体含义了,想到以前大明空守宝库而不自知,将安南列为不征之国,活生生被拖到灭亡,真是可惜。 何一德真是神色激动道:“光会安城的仓库就有百万石粮食,如今才三月,天啊,老夫不是在做梦吧,这般算来,光安南一地的粮食,能养活何止数千万人?” 至少数千万人啊…… “此事重大,当从长计议,”何必胜沉思一会,冷静的说道:“整个安南怕有数百万丁口,而我军只有两万人,短时间做不到将安南的粮食尽数收割,当以战促合,令安南国王签订城下之盟。” 张玉闻言赞同道:“将军所言有理,到时候咱们定下若干条约,包括驻军、赔款、领土等,慢慢蚕食之,争取十年内,移民百万,彻底占领安南,使之成为我大汉疆土!” “报!!” 一个士兵前来禀报,说安南战俘不服调教,蠢蠢欲动。 何一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对于他来说,安南人根本不配守着这片富饶的土地,通通杀了完事。 何必胜知道这位老将军心思,何一德对这里的沃土极其眼红,他这一生经历数代帝王,见惯了各种饥荒,恨不得让自家百姓人人吃饱。 何一德战场上杀人如麻,可又何尝不是在救人,赵成武建立大汉,各种惠民的政策,让他看见了,一个让百姓不再为饥荒笼罩的新时代。 “这些安南战俘对我们没有任何用处,何不杀了一干二净?”何一德吹着白胡子道。 何必胜苦笑道:“老将军爱国之心,晚辈甚为理解,然而我军兵少,想要逼迫安南服软,还需要一场大胜,令其屈服!这些安南战俘留下一些,为我军运送辎重器械,到时候征讨安南首都升龙城,事半功倍也!” 何一德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连这些基本常识都忘记,尴尬笑道:“嗯,是我孟浪了,理应如此。” 众人言罢便一起来到战俘大营,果然如那士兵所说,大营中的安南降兵纷纷抓着栏姗暴动,有的还朝汉军士兵吐口水,一边怒骂不止。 “这些降兵这样可不行,一个个的骄傲不逊,如何驱使?”何必胜眉头一皱。 何一德嗤笑一声,道:“此事简单尔,在我老家,乡下苗民有一种养蛊之法,便是将数种毒物放入蛊内,令它们互相吞噬,活下来的那只便是蛊王,可做药引。我们不妨借鉴养蛊之法,选出一直听话的辅兵,为我等押送辎重?” “养蛊?”何必胜皮肤泛起疙瘩,连忙点头道:“如果法子有效,便听老将军的就是。” 说罢,下令调来三百士卒,命他们装填弹药,对准大营内的降兵。 何必胜走到大营门口,看着脸色巨变的降兵,缓缓开口道:“你们中间有人能听懂汉话的吗。” 几个安南降兵听了这话,往前一站。 何必胜咧嘴一笑,道:“你们几个可以出来。” “谢谢将军大人。” 几个懂汉话的安南士兵面色一喜,跪下拜谢,走出了大营。 何必胜对他们道:“你们将我接下来的话,翻译给他们听,这也是你们能活命的原因,知道不?” 几人连忙点头答应,何必胜满意点头,看向大营内,缓缓道:“大营里面的安南士兵们,你们都听着,我们大汉军优待俘虏!” 哗!大营内的降兵们一阵激动,许多人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什么。 一个翻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解释道:“他们说……说咱们大汉军是畏惧安南朝廷,没多久就会被赶跑,安南国王不会放任汉军在这里胡作非为下去的。” “哦?”何必胜惊愕了一下,转眼嗤笑道:“看来他们对安南朝廷还抱有希望啊,呵呵,你告诉他们,现在大营里有大约两万安南战俘,是个不小的数目。” “现在我打算杀点人,”何必胜仿佛在说着家常琐事,伸出手掌摊开五根手指,继续开口道:“他们两万人,只能活下来五千人!” “啊?”翻译冷了一会,紧接着面色一白,裤裆已然湿透,点头大声翻译出来: “各位,有鉴于大家不服从管教,令汉军大爷非常生气,现在,你们只能活下来五千人!至于是哪五千人,那就要看看大家谁的运气好了,现在,存活游戏,正式开始!!” 密密麻麻的俘虏一阵骚动,仿佛听见了恶魔的低语。 何必胜一招手,一旁站立的一队汉军士卒点头,纷纷将缴获的兵器丢入大营内。 大营里的安南俘虏齐齐愣了好一会,有些开始咒骂,有些已经目光诡异起来。 “阮声,你干嘛?”一个安南士兵震惊的叫了起来,看着朋友跑过去从地上捡起了一把砍刀。 “我想活着!”那个叫阮声的士兵闷声闷气的道,转眼将刀捅入了朋友的身体! “啊!!!” 仿佛引起了连锁反应一样,许多人反应了过来,纷纷朝着兵器跑去。 有些安南士兵眼看距离太远,无法抢到兵器了,便恶向胆边生,捡起石头就朝身边的人砸去! “啊!!” “杀了他!” 安南降兵宛如困兽一般,纷纷朝身边的同胞痛下杀手,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噗嗤!” 一颗人头飞出大营外面,落在地上滚了滚,面部犹自带着不甘的表情。 何必胜认了出来,这是那个叫阮声的士兵。 他杀死了自己的好友,转眼朝被不相熟的人砍飞了脑袋。 大营里仿佛炼狱重现人间,到处都是为求自保而互相残杀的人们,比起和汉军的战争,这里更像是一处屠宰场。 第98章 省亲 苏州城的青石板路,在湿气的浸润下,泛着幽幽的光泽。 街边的店铺陆续卸下门板,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营生。 远处的虎丘塔静静地凝视着, 雨滴轻轻地打在青瓦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街道上的行人们,纷纷撑起了油纸伞,五颜六色的伞面,在烟雨中如同绽放的花朵。 “啪!” “小二,来一碗状元饺,几个下酒小菜。”一钱银子干脆利落的放在饭桌上,一个中年书生清理了一下裤腿上的淤泥,跟小二要了碗状元饺。 状元饺的由来是最近的事,苏州举人范进曾在这家店吃了份饺子,恰好今年科举高中状元,人们都传开了,都说吃了这家店的饺子有福气。 “好咧,客官稍等。”店小二把菜单记下后,屁颠屁颠的到后厨。 “又有人点了状元饺?”一个胖掌柜乐滋滋的问道。 店小二使劲点了点头,感叹道:“还得是掌柜的精明,偷偷的借了状元郎的名声,把咱们家饺子弄出了名头,现在一天天的,慕名而来的书生秀才,怕不有上百?” 胖掌柜得意的哈哈大笑,指着店小二道:“你要是能想到,那就是你来当掌柜的了,不说了,今天是小姐回娘家探亲的日子,今时今日可不同以往了,咱东家可是皇亲国戚,全都都给我敬业点,别让上面抓住小辫子,拿来立典型了!” “小的知道,张老二在门口放着风呢,上面有人来,他就学狗叫两声,提醒咱们。”店小二把握十足的说道。 掌柜的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算是满意他的稳重。 “亏了!” 不一会,门外又走进来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在那书生身边坐下后,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苦笑道: “今年科举除了经义策论等外,还要算数,这便算了,竟然还要考射艺,真是万万想不到啊!” “现在大汉重武轻文,我等恐怕还要再等三年了”另一个书生叹气道。 那点菜的书生摇了摇头,然后神神秘秘的说道:“那可未必,我上面有人,你们猜我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这顿在下请客。”其中一人明显有些富余,闻言着急问道:“子才兄,你快说说,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那子才兄神神秘秘的示意二人靠过来,悄悄说道:“听说以后科举的时间变了,变成了一年一考!” “什么!!”另外二人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问道:“这消息当真?” 子才兄嗤笑一声,高高在上说道:“何止一年一考,据说啊,凡是举人功名,都有机会参与论政!隆武帝准备建立一个叫议院的衙门,全天下的举人才子、以及商人、地主,都能推选出代表,推选出来的人成为议员,可以提出所代表团体的时政主张,也可以对朝中衮衮诸公进行监督,甚至可以直接向皇帝递折子弹刻某某官员!” “嘶……”另外两人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惊喜的吓出了癔症。 “有为兄?子敬兄?你们怎么了……” “啊……哦!我没事,我没事,我先捡一下筷子。”有为兄终于清醒过来,想夹个菜掩饰一下,却发现筷子已经掉落在地。 “隆武帝果然还是偏爱咱们读书人的!”子敬兄抹了抹眼泪,举起酒杯对着南京方向停顿了一会,才一饮而尽。 “谁说不是?”有为兄深以为然,面色坚决道:“在下若能中举,必定以命报效天子,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我也一样!” “我……也一样!” “我等苦读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三人心底暗自想到。 西湖河边的垂柳,在雨中轻轻摇曳,翠绿的柳枝,仿佛被雨水洗得更加鲜嫩。 一只小船缓缓地在河面上划过,船夫戴着斗笠,熟练地摇着橹。 船桨划破水面,发出“哗哗”的声响,打破了河面的平静。 赵成武站立在船头,拿着纸扇,有心念两句诗,却又不大会,看到他的郁闷的模样,船里的苏妃不禁掩嘴偷笑。 “唉!惭愧,实在是胸无点墨,让爱妃贱笑了” “陛下武功赫赫,东虏不敢南下,区区诗词小道,不足挂齿。”苏中则有心在皇帝面前人前显圣,于是轻启朱唇,念道: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 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 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这诗恰好对应苏州美景。 赵成武摇头晃脑,纸扇击掌,赞许道:“爱妃,好湿好湿!” 苏中则虽然听不出此中内涵,但看他不正经的神色,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美眸柔转,白了他一眼,道:“不敢居功,这首诗乃杜荀鹤所作,臣妾只是一时想起,才忍不住念了出来。让万岁爷见笑了,对了,我们待会去哪?” “你难得回家一趟省亲,自然是去你家。”赵成武笑了笑,道:“顺丰侯也许久不曾见你,怕是也想他女儿了。” “万岁爷,您真好”苏中则面色一喜,见四下无人,偷偷的把脸靠近。 吧唧! 在城外的田野间,烟雨如轻纱般覆盖着一望无际的稻田。 嫩绿的秧苗在雨水的滋润下,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田边的农舍升起袅袅炊烟,那是农家人在为一天的劳作做着准备,一位老农穿着蓑衣,站在田埂上,望着这被烟雨笼罩的田野,脸上露出了朴实的笑容。 “皇妃回娘家咯!!” 孩子们在街道上欢快地奔跑着,嬉戏着,追逐着这条长长的队伍。 “给糖!给糖!给糖!” 赵成武面色有些僵硬,不动声色的对车窗外的林太监使了一个眼色,林太监会意,于是命锦衣卫将这些贪得无厌的皮孩子驱赶走。 太特么无语了,帝皇权威完全没有,赵成武有些后悔这么高调了。 “哎呀,别把小孩赶走啊,万岁爷,难得回娘家一次,你就让我得意得意嘛”苏妃软声哀求道,那动作表情,放现代就是妥妥的一个小资。 这女人虽然有点笨,可是心地确是极好的,赵成武心中一软。 突然,香气袭来,赵成武就知道不得不妥协了,叹了口气,对车外林太监说道:“算了,一群孩子罢了,挑些糖果,都均一些发给他们乐呵乐呵。” “是。” “喔!!!谢谢苏妃娘娘,您长命百岁!” “您福大命大!下次俺下河抓只螃蟹给您。” “娘娘一定要经常回来哈,俺和俺家的大黄都想您。” 孩子们得了糖果,纷纷笑得不可开交,有些特皮嘴甜的,说了不少祝福话语,虽然词不达意,却惹得苏中则美滋滋的,嘴都快乐歪了。 第99章 如初 苏州,顺丰侯府中门大开,顺丰侯苏文带着全家在大门前等候,待看见长长的仪仗时,便命人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赵成武撩开帘子看去,心里顿时一惊,卧槽,原来老丈人家这么阔的吗? 只见顺丰侯府邸的大门巍峨耸立,朱红色的大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门钉,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待皇帝与苏妃下车,一家人齐齐跪下叩拜,才规规矩矩的将皇帝与皇妃迎进家中。 侯府明显是特意装饰过一番,费了不少心思的,只见庭院之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雕梁画栋的亭子,飞檐斗拱,宛如展翅欲飞的鸟儿。 花园里,百花争艳,香气四溢,又有小径蜿蜒曲折,两旁的假山怪石嶙峋,人工湖碧波荡漾,湖中的鱼儿欢快地游弋着,时而跃出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好水!” 赵成武负手对着人工湖赞美道。 一旁的顺丰侯面色僵硬道:“确实有点水,不过聚水生财嘛,为了生活,没办法。” 好一个顺丰侯,真以为朕是陪你女儿来看你的吗?赵成武心中骂道,面色凝重道:“老丈人生意做的挺大嘛,又干盐商,又开酒楼、粮铺、典当铺,听说苏州有一条山塘街,整条街都是你的店铺?” 苏文心里咯噔了一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面露苦涩道:“小本生意,小本生意,皇上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家之主有多难当啊,全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生计,都要靠我这把老骨头啊,还有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整天斗鸡遛狗,帮不上什么忙,唯一懂事的女儿,也给您当了媳妇,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时疼的不得了……” “停!”赵成武制止了这个老狐狸的口沫横飞,简直岂有此理,看不起谁的人品呢,当朕来打秋风的了? “你生意这两年越做越大,就没有强取豪夺?就没有鱼肉乡里?”赵成武板着面孔问道。 苏文干笑道:“是……有那么一点点。” 鬼才信! 赵成武懒得跟他扯皮,道:“朕打算在松江建立一个商业特区,设立特区总督一职,准备让你来当,你这个顺丰侯,也该实至名归了!” “这……”顺丰侯苏文一愣,疑迟问道:“请问陛下,可是松江府?” “正是!”赵成武点头道:“这里风水好,一旦贸易上来了,那就是寸土寸金了,朕不要你的钱,你总要给你外孙多买几块地皮吧,不然以后他封王了,天天找你哭穷,你受得了吗你?” 苏文眼睛一亮,低头应是,心中却已经盘算开了,看女儿回家省亲,眼里幸福的样子,似乎颇为受宠,似乎也不是不能想一想那件事。 “司纲改法开新河,盐商添力莫谁何。” 赵成武嘴里念着这一句,转身便离开了,留下苏文独自回味其中。 苏家人对苏中则有些拘谨,对赵成武更是个个坐立不安,这让苏中则很难受,这一难受,便不笑了,眼睛一眨便流下泪珠,躲在母亲怀里哭泣。 “额……皇妃莫哭……”苏母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下反而适得其反,苏中则身子一抖,哭的更加大声了。 “这……”众人无不面面相觑,怎么你问我答,聊的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赵成武尬的一批,好像是我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般,不过好在他面厚心黑,对一旁大约十三四岁的小舅子苏禀道:“子文啊,最近功课可曾落下?” “啊?”似乎这是苏禀的命门,只见他额头冒汗,内心挣扎半天,还是老实说道:“启禀皇上,我落下的功课不多,只有一点点。” “哎,别叫皇上,叫姐夫。”赵成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努力学习,以后当个大官,给姐夫帮帮忙哈。” “遵旨……姐夫。” 那头苏中则哭泣渐渐停缓,抽泣道:“姆妈拿我当作外头人……” 母女俩用苏州话叽里咕噜半天,赵成武满脑子问号,看向苏禀。 苏禀面色也是一尬,他自小与姐姐亲近,只是如今姐姐已经身为皇妃,算得半个君,苏家人哪里敢冒犯君上? 不过人间自有亲情在,母女俩之间默契来的快,母女俩很快便亲密如初了,说了老半天悄悄话。 这头苏妃省亲琐事暂且不提,且说安南会安港大捷的消息,经历一个月终于传送到了南京。 啥?安南人如此不堪一击! 啥?那里的一年的粮食够几千万人吃? 啥?还可以在那里驻军,并且向安南索要赔款? 一群大臣听了纷纷眼红无比,文武之间暗流涌动,准备一分高低,好分上一份功劳好处。 “王大人,上次出征安南之事,老夫可是支持你了,这里头的位置,得给我东林后辈留点!”钱谦益正襟危坐的喝了一口茶,脸上不满道。 王大文吹了吹热茶,点头道:“理应如此,不过……关于开海之事……” 钱谦益叹了口气,道:“开不开海还有啥区别吗?你去街上面看看,到处都是准备闯南洋的人,一群人不爱种地的凑够买船的钱,就敢偷偷的出海,谁能拦得住?” 王大文听到这话,心中一笑,果然贪婪才是人们的动力,钱财包治百病,听说南洋富贵,遍地是财富,东南一地彻底沸腾了。 “呵呵,都是些幻想一夜暴富的主,听说如今一艘寻常海船,价格已经升到五千两,东南沿海的船厂也好,广东、福建的船厂也好,纷纷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早知道开个船厂,必定大富大贵,还跑什么南洋!”钱谦益摸了摸后腰,嘴角一歪,冷笑道。 “言归正传,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武将勋贵们最近越来越嚣张跋扈了,这群杀胚听见安南可以源源不断的送粮食回来,竟然暗地里偷偷策划进攻满清,实在是无法无天!”钱谦益一想到那群大老粗,就忍不住想让手底下的御史弹劾一番。 王大文点了点头,道:“确实无法无天了,天天见面就堵我,个个义正言辞的质问我,是不是把国库的银子贪了,不然怎么没钱打满清,呵呵,真是一群智障,将近两千万南下的流民不用安置吗?打造兵器甲胄,不用钱吗?还有官员、工匠、士兵、以及他们自己的工资,都不用钱吗?唉,我太难了!” 第100章 叛变 赵成武从苏州回南京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这一天赵成武正在钓鱼。 此时天下南方基本统一,尽归汉土,有了安南一年三熟的粮食支援,数千万流民终于可以看到摆脱饥荒的希望。 还有一样便是冬季的严寒,此时正是小冰河时期,冬季异常寒冷,北方积雪可达一米之厚,这饥寒二字常用一起,便知这冬季是何等可怕。 更可怕的是,此时大城周边无柴可取,想要砍伐木柴取暖,人们必须要走上数十里大山,在人迹罕见的地方才能看到山林,可是,寻常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谁有那个精力长途跋涉去砍柴呢? 樵夫这个职业千年来,一直存在,由此可见一斑。 事到如今,大汉连特么官员的俸禄也要发柴,叫柴薪,真特么离谱,柴比米贵咧。 赵成武正出神呢,便有人来报说王大文求见,不一会,林太监便将他领到了御花园处一个石亭中。 赵成武正襟危坐,给王大文倒了一杯茶,先来开口道:“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先生,还请先生答我。” 王大文疑惑之色一闪而过,道:“您如今贵为天子,我乃臣子,陛下尽管问便是。” 赵成武叹了口气,一脸忧国忧民之色,道:“如今北方幸存百姓凄苦啊,被满清狗贼统治,被提了头留了辫子不说,连地也被八旗圈了,一想到着,朕是成天睡不好,你说该如何是好?” “陛下可是想北伐?”王大文温和一笑,道:“如果是,臣便是勒紧裤腰带,国库也能挤出一千万两银子,问题是,陛下,打下中原后呢,治理北方需要更多银子,这怎么办?莫非又问大户要?” “额,大户家里还是有点余粮的。”赵成武想起了老丈人。 “陛下何不忍耐一下,安南的战争赔款快回来了,除了将士、官员们的一成,剩下的折合近一千万两,放国库也行,放皇后那也行,等打下北方,幸存的百姓才能从容安排啊。” 唉,钱还是不够用啊,李自成的拷饷没办法了,满清的狗贼已经捷步先登! 赵成武想起了张献忠,这厮的宝藏绝对不止五十万两黄金以及一千万两白银! 后世官方从岷江打捞出来的绝对只是冰山一角,毕竟岷江那么长,还过去了三百年。 可是该怎么才能将张献忠的宝藏拿到手中呢? …… 成都今天微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春燕归来无栖处,赤地千里少人烟。”刘进忠感叹家乡破败,加上喝多了点,竟然当着张献忠的面,念起了一首讽刺诗句。 张献忠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口酒,吐出了酒气,呵呵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姓刘的,你一个大老粗都会念诗了,欺负我老张没文化诗不?” 刘进忠祸从天降,还没醒过神来,那张献忠已经一个鸡腿骨头扔了过来,怒道:“俺老张看到你就来气,去年汉中之战,你私自带兵攻李自成,竟然让马科给打得丢盔弃甲,还好意思在这摆谱?” 刘进忠终于是缓过神来,拱手道:“陛下息怒,末将从来没有因此不满,天地可证,犹违此誓,天诛地灭!” 张献忠冷哼一声,正想着怎么炮制他,温玉洁看了刘进忠一眼,冷笑道:“陛下,如今军中军粮已经不多,何不派刘将军去征收钱粮,刘将军麾下多是川人,与川人有同乡之谊,征收钱粮之事或许会顺利许多。” 张献忠听了点头,对刘进忠道:“刘将军,温爱卿所言甚是,你觉得如何?” 刘进忠摇头苦笑,道:“川中百姓经历战乱多年,十去其五,剩下的无不衣衫褴褛,一个个饿的皮包骨,根本无心耕种,以至于耕地荒芜,这钱粮,末将实在不知道怎么征!” 张献忠嗤笑一声,道:“你便处处维护川人,如此我便下令杀光川人,看你又待如何?” 刘进忠心中暗恨,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不信任我? “别!”刘进忠听了这话,吓了一跳,道:“这些年征战时波及百姓,非陛下所能掌控,如今陛下已经登基,应当休养生息,如果下令屠川,必将成为千古罪人啊。” 张献忠虽然脾气暴躁,也知道刘进忠忠心耿耿,却对川人极其防范,便令他滚回去保宁,别俺老张面前扫兴。 酒宴在一片不愉快中结束,刘进忠连夜赶回保宁,麾下亲兵将张献忠要屠川的事添油加醋一说,麾下川兵顿时气愤不已,纷纷串联暴动,大有兵变之势。 “将军!您要为大伙做主啊!”一个将领激动的对刘进忠说道:“张献忠为人残暴,说不定真的会屠川!都是乡里乡亲的,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周围将领也是纷纷出言劝刘进忠,让他发动兵变,反叛张献忠。 “张献忠对您极其不信任,何必为此人卖命?”一个将领道:“我等何不引那清军入川,灭杀姓张的,坐享川渝富贵?” (历史上,他投清的动机是何,在下委实不知,便编了个情节,看官们别喷)刘进忠挣扎了半天,咬着牙根下了决定,留下了一句冰冷的决定: “娘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姓张的,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人总是要吃饭的,大西军在川地掘地三尺,将川地豪绅抽骨扒皮般勒索一遍,也只得数万石粮草,这点粮食对于大西军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川地一时间纷纷揭竿而起,有打着明朝旗帜的乡民、也有盗匪。 川地既乱,北面清军伺机而动,派了探子收取情报,得知大西军忙于平乱,加上有刘尽忠为内应,入川险途如履平地也。 阿济格动了入川的心思。 且说长江以北,山河沦丧,万民哭嚎,那东虏欺我华夏无人,出台了一项圈地法令,命八旗子弟大肆跑马圈地。 在北直隶、河北、河南等地,无数不甘心压迫的汉人揭竿而起。 西安城头上,阿济格站立的仿佛一座石雕,久久不语。 延绵数里的清军,从西安的城门奔涌而出,看不到尽头。 第101章 满载而归 “啊!!!” 张献忠一股脑的将酒桌掀翻,目露凶光,看着斥候问道:“你说什么?刘进忠那厮竟然叛变,引清军入川攻俺老张?” 那斥候点头应是,道:“小的看的分明,刘进忠率领麾下骁骑营尽数投清,一路上为清军引路,怕已经往成都杀来!” 张献忠冷静了下来,召来文武商讨半天,有主战的,有议和的,他实在受不了,令人将主张议和的官员拖下去砍了脑袋,然后说道:“今天还有人敢言议和者,我必杀之!” 大西文武皆噤若寒蝉,不敢再出言劝说他,孙可望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大王,如今既要战,应当寻找有利地形,方能致胜!” 听了这话,张献忠恨极了刘进忠那厮,自己投了就算了,还把刘文秀麾下骁骑营也带走了,那可是两千骑兵啊!? 整个大西军,十二万精锐之师,就只有八千骑兵,刘进忠带走了两千,就这样平白无故的送给了满清,张献忠现在是恨不得将刘进忠千刀万剐。 “大哥说的不错,清军骑兵凶猛,要攻打成都,必定经过西充,”李定国也是眉头一皱,补充道:“而西充境内,当属凤凰山为险地,我军当尽快到达凤凰山,占据地利,与清军决战!” 野战,中国人从来不怕!能够扩大到如今版图,将中原之地牢牢占据,又有几个是害怕野战的? 哪怕短腿大宋,在最弱势的时候,也能凭借步兵,敢跟骑兵野战的存在。 一支千锤百炼的步兵,是连骑兵都畏惧的存在。 “好!”张献忠对两个义子十分看重,他能有如今成就,又岂是光知道饮酒作乐的人物。 “可望、定国,你们两个率领麾下今天就出发,驻扎凤凰山,我要在凤凰山下,让满清的血流干!” “得令!” 刘文秀在人群中叹了口气,随着众人出了大殿,突然张献忠突然喊道:“文秀留下。” …… 南京下关码头人潮汹涌,人们伸长了脖子,似乎在等着什么。 突然,远处江面入海口上出现了几个黑点。 “看到了!回来了!回来了!”突然,人群里有人开始大叫道:“是远征舰队回来了!” 人群瞬间议论开来推推搡搡,维持秩序的汉军士兵控制不住局面,只能用力抓紧手中的火铳。 “都特么安分点!别激动!”负责维持治安的千户大声喝斥,企图吓退不断加厚的人群。 在阳光洒落在海面的璀璨时刻,远洋舰队缓缓驶向港口。 巨大的舰船划破平静的海面,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尾迹,仿佛在诉说着漫长旅程中的传奇故事。 当舰队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欢呼声如同浪潮般涌起。 孩子们兴奋地跳跃着,挥舞着小手。 “回来了!”有看热闹的小孩大声叫道。 久别中土,一去便是半年之久,船上的汉军也是激动兴奋,看向船舱中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船舱里有数不尽的财富,虽然大多数空间拿来储放粮食了,但是还去留有足够的位置放置安南的战争赔款,以及汉军巧取豪夺下来的奇珍异石。 什么翡翠、象牙啊,亦或者是黄金、玉石…… “方大牛,你特娘的又吃榴莲,臭死了!”百户官不满的看着手底下,一个正满脸陶醉吃着榴莲的士兵说道。 “嗯……闻着臭,吃起来贼香,美滋滋。”方大牛一边吃着一边回应道。 船舱蔓延着一股榴莲味,百户官无可奈何,只能作罢,没好气的说道:“都赶紧吃完,马上就轮到咱们这船了,都打起精神来,别让上头找麻烦。” “好的咧。” 当下关码头上的苦力们,从船上卸下一箱箱一袋袋的东西时,观看的百姓眼中露出了狼一般的贪婪。 其中有些苦力不小心把箱子摔落,里面的翡翠玉石,金黄的稻米散落了一地,人群里齐齐传来一股倒吸冷气的声音。 人群中一些小孩童言无忌,指着地上财货,大呼小叫起来。 “哇,好漂亮的石头!” “还有稻米!” “看,那黄色的是金子咧。” 下一次南洋就这么富? 人们心头早就惊起滔天骇浪,不少人走了下海拼搏富贵的念头。 朝中官员勋贵、江南豪绅地主早就派人守在这里观看,看到整支船队满载而归后,立马返回禀告各自的主人。 “吁……”钱府,钱谦益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跳,吐出几口浊气。 今天刚下朝会,他便邀请同僚府上一聚,周围尽是朝中叫的上名字官职的官员,人人身穿便服,听了下人报告,纷纷感叹。 “这是天赐的宝地,得尽快安排人手插手治理安南之事了。” “不错,好处不能光让武夫独占!” 钱谦益抚着胡子,眼中灵光一现,道:“非但如此,我等还要联络王尚书,共同给勋贵施加压力,令皇帝不得不给咱们文官一些好处。” 舰队回港之事,一石惊起千层浪,很快随着消息扩散,传遍了南方各地。 皇宫。 “两千万石粮食,一千万两银子、一万两黄金,还有三百五十三箱玉石、翡翠、象牙,嘶……你们是把安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给抢了一遍啊?”王大文看着手上的账本,对张玉道。 张玉刚想说话,一旁的何必胜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解释道:“这点东西算个屁,安南别的东西不多,粮食玉石多的很,他们国王对我中华极为仰慕,说是给上国一些孝敬,略尽心意。” 张玉古怪的看了何必胜一眼,便沉默寡言不说话了。 赵成武毕竟是穿越过来的,知道后世某军一百亿养了个白眼狼的故事,他胸有成竹,微笑道:“平南伯这次干的漂亮,夷人畏威不畏德,只有把刀子悬在他们头顶,他们才会乖乖听话。除了以上的缴获,剩下的一定要按照功劳分给有功的将士!” “是,陛下。”何必胜拱手答应,道:“士兵们自己也藏了不少,加上朝廷发的,不少人都成为了小财主,没什么不满意的。” “我等不满意!”一群早就眼红的其他勋贵将领、文官纷纷红着眼睛,愤慨道。 赵忠信瞅了何必胜一眼道: “陛下,我神臂营的儿郎不比长林营的弟兄差,下次让神臂营去吧!” 李忠义、翁之琪等人纷纷站出来争取,文官也是一阵骚动,钱谦益袖子里做了个手势,这股骚动才停下。 “此事不急,”赵成武道:“你们有更加伟大的事业要做!那就是……北伐!” 第102章 归家 “北伐?” “不错,朕今年要一举收复中原燕云!”赵成武坚定的说道:“如今皇家兵工厂已经扩大产能,隆武三年六月末,各大营都可以全部装配燧发火铳,板甲也早早发放各部装备,如今又有钱有粮,可谓兵精粮足,是时候该北伐了。” 王大文想开口,却知道皇帝心意已决,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成武看在眼里,解释道:“如果不趁着满清不得人心北伐,只怕将来安稳日子过久了,士兵反而厌战,那就适得其反了,至于北方到手后治理一事,有司尽快准备。” 正所谓乱世出强军,如今江南一统,人心思定,军属家里分的田地,少的二三十亩,多的上百亩,农忙时请佃户耕种,不少人成为了地主,时间一长,谁还有心思去战场玩命? 这事非常急,不能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皇帝既然心意已定,大臣们也不再反驳,这便是开国之君自带兵马的威望。 “遵旨!” 南京郊外一处村庄,方大牛今天下了值,和同僚从城里租了一辆驴车,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家里赶。 一个妇人带着两个五六岁的娃儿,早就在村口翘首以待,看到方大牛后,心里顿时欢喜,那两孩子挣脱了妇人的手,蹦蹦跳跳的奔跑过去。 “爹爹……” 方大牛父爱泛滥,将一儿一女抱了起来,这个亲一口,那个亲一口,哈哈大笑道:“我家娃儿乖得很咧,来看看爹爹看你们娘仨带了啥好东西。” 其他士兵家人也早早迎了上去,家人团聚各自欢喜暂且不提,那方大牛驱赶驴车到家后,将东西卸下,一旁媳妇也搭了把手,看到一个袋子里装满了一个个带刺的水果,不禁疑惑问道:“当家的,这是何物,怪沉的。” 方大牛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这东西叫榴莲,吃的,别看气味难闻,吃起来贼香。” 说罢,取下一个用短刀切开,一股榴莲味散开,两个孩子瞪大眼睛,忘了咽口水死死盯着榴莲肉。 “馋虫。”妇人宠溺的说了一句,却也被榴莲的奇特死死吸引住目光。 方大牛取出果肉,一一递给家人,自己也吃了一块,露出满足的笑容。 “哇,好吃。”男孩边吃一边盯着袋子里剩下的,倒是母女俩慢嚼细咽的,一边吃一边惊喜。 “都是安南产的水果,咱们大汉可没有这玩意。”方大牛吃完,又将大包小包的取下放在地上,打开后从里面取出半扇猪、小半袋银子,还有不少黄金。 “当……当家的,”妇人捂住嘴,醒悟过来也连忙捂住儿女的嘴,失声道:“你……上哪弄这些玩意,这般贵重的东西,怕不能买上千亩地?” 方大牛得意的挺起胸膛,解释道:“你就放心吧,这东西是朝廷打赏的,还有些是在安南得到的,干净的很咧,这些钱财,足够咱们一家生活十年无忧。” 女人破涕为笑,惊喜道:“当真啊?出一次远征,咱们俩就发财了?” 方大牛点头感叹道:“是啊,谁能想到,富贵来的这么容易,老子当兵多年,从来就没遇到过这种美差,还是大汉朝廷好啊,你是不知道,其他营的人看到我,那眼神真是一言难尽。” “这财货已经够娃儿成人的,还可以给孩子请先生识字,以后能科举当官了。”方大牛媳妇惊喜的打算,然后说道:“当家的,要不你别当兵了,咱买多些地,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算了,你这一次出远门,你是不知我有多担心你……” “胡闹!”方大牛生气的指着自家媳妇,教训道:“败家娘们,别管男人的事儿!朝廷待我们当兵的不薄啊,不但把咱们当兵的当人看,该赏就赏,就连这次从安南得到的财货,也是借着战船运回来的,我方大牛虽然不识字,却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再拼两年吧,帮皇帝老儿把北方拿下后,咱就退役,陪你们过日子。” 方大牛媳妇被训的沉默流泪,轻声反抗道:“我就知道……咱们要他皇帝老儿的钱,他想要俺当家的命……” “女人你安敢放肆!为夫要好好教训你一顿!”方大牛牛眼一瞪,使唤两儿女出门去玩,便把挣扎的媳妇抱起往卧室走去…… 皇宫。 赵二更挣扎的从戚颜君怀里离开,跌跌撞撞的扑向赵成武怀里,嘴里喊着:“爹爹,抱抱。” 赵成武捏了捏他的小脸,抱起来亲了一口,转头对戚颜君道:“你哥早早拿下荆州,并处死郑四维,如今已经整顿兵马,准备入川了。他有没有让你给我带话?” 戚颜君一边穿针引线,帮赵二更做开裆裤,一边道:“他还能有啥可说的,还不是老生常谈,天天写信让我问你,何时准他入川。” 赵成武闻言一笑,戚显宗这么着急,必定是收到清军入川的消息了。 不过他可能不知道,川渝百姓的韧劲是何等坚韧,历史上清军打了二十年,从顺治打到康熙,整个川渝人口都快没了,才拿下川渝。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大军开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辎重物资调配更是繁琐的工作,不能操之过急。 不然跟前明堡宗一样,十几万大军出征,从调配物资辎重到开拔,仅仅用四天,这样的军事奇才,不败才怪。 这就是帝皇不懂军事常识的弊端。 且说闲话,强如祖龙,虽然雄才大略,但没上过战场,老将王剪要六十万灭楚,他不信,李信说要二十万灭楚,他真信了。 甚至武功赫赫的武帝,也是如此,早年汉朝以守为主,后来想反击匈奴,奈何军中无将,他又无军旅经验,不知如何选出对付匈奴的帅才。 只能同时命四路将领各自出击,如伯乐相马般,要挑出一些能征讨匈奴的大将。 结果四路大军,迷路的迷路,损失惨重的损失惨重,唯有卫青有所斩获,脱颖而出,成为帝国双臂之一。 他们有试错的成本,赵成武没有,甚至连华夏的版图也只有一半,一旦失败,历史又会重新开倒车,天下危也。 第103章 战前 想到威名赫赫的前辈们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赵成武哪里还敢孤注一掷? “颜君妹子啊,我问你个问题,假如此次北伐,我御驾亲征回不来了,二更又只有三岁,朝中百官必定争权夺利,你如何处理?”赵成武一边逗弄赵二更,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戚颜君思考一会,疑迟道:“找王先生?” 赵成武点了点头,将二更举上脖子,解释道:“找王大文只是其一,他能保住老赵家的帝位,却未必能保住你们母子。” 赵成武说完这话,看见戚颜君面色苍白无比,不禁心疼,紧紧抓住她的手心道:“你不必担心我,狡兔三窟,朕会回来的。” 林老太监是个机灵鬼,有他安排在先,朕后路当无问题。 可是战场刀枪无眼,历史上李自成、张献忠之死都充满了偶然性,他必须早作安排。 “自古创业艰难,何况朕既无亲族,也无家世,导致皇族无长者,此次北伐,朕会给你留下三个人。” “二更年幼,你母族也凋零无几,若我回不来,除了找王大文,还可以找翁之琪、何一德,我观这三人,乃忠义之辈,国事可以托付。” “何一德,翁之琪?” 赵成武眼睛精光一闪,点头道:“没错,何一德留在安南,便是你母子二人最后的退路,若真的事不可为,可从海路逃生。” 第二天早朝,赵成武就安南一战,论功行赏,何一德为靖南侯,掌控留守安南的一万远征军,并加封太子太傅,另外,加封何必胜为平南侯,封太子太傅。 封王大文为南洋公,是大汉唯一个公爵。 这事大家没法反对,从武昌到现在,每次在外开片,都是王大文负责物资调配,后勤保障做的一丝不苟,堪称赵成武的萧何也不为过。 要知道,战争中的物资调配和后勤保障可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如果没有足够的弹药、食物和医疗用品等物资支持,前线的士兵们就无法有效地作战。 而王大文作为负责物资调配的人,他的工作直接关系到整个团队的战斗力和生存能力。 因此,大家对他的工作表现非常认可,并将其视为不可或缺的一员。 朝会结束之后,众人都散去了,但赵成武却把一群勋贵留了下来。他们围坐在一起,摊开一张巨大的地图,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来。 众人就这么随意地坐在地上,没有丝毫的拘谨和架子。他们的目光紧盯着地图,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比划着各种战略布局。 赵成武首先开口说道:“诸位,如今我们面临的局势不容乐观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 旁边的何必胜接过话头道:“是啊,清军征召了二十万绿营兵,兵力在我大汉之上。” 另一个勋贵也附和道:“没错,而且现在朝廷的兵力有限,我们不能出错!” 众人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有的人则认为应该主动出击,打乱敌人的部署。还有的人提出了一些奇思妙想,比如利用地形设伏等等。 赵成武认真倾听着每个人的意见,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认同。 他心中暗自感慨,这些勋贵们虽然平时各有心思,但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够团结一心,共同出谋划策。 经过一番讨论,众人逐渐达成了一些共识。 最后,赵成武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这群勋贵,郑重地说道:“诸位,北伐满清,咱们坐享中原富贵!该讨论的,咱们已经讨论了,接下来,听朕安排!” 众人齐声应诺。 赵成武指着荆州道:“戚显宗已经在荆州整顿兵马,神机营加上忠贞营,共计兵马约两万人,负责攻打川渝!” 又指着济南对李忠义道:“十二,这次你负责山东攻势,何必胜给你当副手,再给你配韩武、李成栋、常威几人作为搭子,过了黄河不必急于攻河北,往东边打,拿下河南中原!” “至于汉阳的中路军,由我亲自统帅,攻河南,与你部会师开封!”赵成武对着地图一阵比划,道:“清军欺我骑兵不足,定会沿途骚扰,你等不可浪战,只需不断攻陷城池,压缩其活动空间便可!待其忍不住决战之时,主动权便归我手,两路夹击,中原富贵,唾手可得!” 这场北伐战争的攻势图,跟历史上朱元璋北伐极其相似,众人都是老兵,自然看得懂,不禁对赵成武的安排感到佩服。 赵成武越来越像一个统帅了,能制定一场战役的那种。 这一天,一场检阅在南京紫金山大营展开了。 南京紫金山大营。 数以万计的大帐如同地里的蘑菇一般,铺满了整片军营。 赵成武心中琢磨着北伐的事情,自然不会是毫无头绪、漫无目的地瞎想。 目前,各个大营已经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和磨练,无论是三段射这种射击技巧,还是三三拼刺刀这样的近战战术,士兵们都已经掌握得非常娴熟,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 他们对这些战术的理解和运用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让赵成武对未来的北伐充满了信心。 今天便带着一群勋贵将领,开始检阅慰问士卒。 “全军集合!!” 咚咚咚…… 随着战鼓擂动,密密麻麻的士兵开始往沙场集结待命,除了何一德率领一万长林营驻守安南,以及戚显宗率领神机营、忠贞营驻守荆州,其他各战营主力皆在此处。 尽管检阅台已经搭得够高了,却依旧无法看到士兵人潮的尽头。 不得已只能走个过场,看着士兵们挎着火铳,腰间别着钢刀,身穿板甲从眼前迈步而过,赵成武身穿金黄甲胄,神情严肃,尽量让自己保持威严。 如果是穿越以前,遇到这样的大场面,或许他会手脚紧张到发抖,但如今已经身居高位这么久,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毕竟他可是这支军队的创建者啊!看着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钢铁雄狮,他内心充满了自豪和自信。 第104章 幸存者 “雪胔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忠未肯降。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赵成武念完这句诗,不禁流下两行泪水,三年前,要不是刘二的两块糠饼,他一个现代刚刚退役待业青年,必定饿死在流民群里。 刘二哥啊…… 由于赵成武的穿越,历史的车轮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原本注定要被屠城的江阴得以幸免。 但与此同时,一个原本在历史长河中默默无闻的小县城——涉县,却无端地遭受了一场可怕的灾难。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历史的走向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而这一切,都源于赵成武的出现和他对历史的干预。 “陛下……” 赵忠信张嘴想劝道一下,他也是同乡之一,感同身受之下,心情并不好受。 “把涉县的名字改了吧,这是一座伤心的县城,就改成伤(商)城县吧!”赵成武擦了擦眼泪,扭头吩咐道。 “是。” 今日汉军中路大军各营皆有,共计五万人,从汉阳出发,一路经过新县、麻城、涉县,终于算是踏入中原了。 众人一路走来,目光所及之处,道路两旁的城池显得格外荒芜,仿佛被时间遗忘在了角落。 城墙的石砖已经风化,透露出岁月的沧桑和历史的沉淀。 而城中的房屋则多数倒塌,只剩下断壁残垣,给人一种凄凉之感。 继续前行,可以看到曾经肥沃的土地如今已变得干裂,裂缝纵横交错,仿佛大地在痛苦地呻吟着。 原本郁郁葱葱的农田现在也变成了一片枯黄,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无情。 “喔喔喔……” 这一天,大军驻扎在商城县,天色已经隐隐露白,赵成武从睡梦中一下惊醒,侧耳聆听一阵,便叫来林太监,问道:“林大伴,你可听到了?” 林太监一脸疑惑,问道:“回万岁爷,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啊?” 赵成武一把将他推开,走出大帐外,周围的护卫顿时紧张起来。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赵成武问向周围护卫。 “喔喔喔!” 这下众人都听见了,林太监郁闷道:“万岁爷,这怕是鸡鸣声,有何奇怪吗?” 赵成武像发了疯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他伸手指着老太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哈,你这个老糊涂蛋,简直就是一窍不通啊!现在是什么时候?这可是大清早啊!清晨的时候听到鸡鸣声,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这里有老百姓居住并且养鸡啊!这表明这里的百姓幸存下来了!走走走,我们一起去看看……”说完,他便带着众人一同向前走去。 只见那人手中抓了一只公鸡,死死的捂住它的鸡嘴,不想还是引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是你?” “你……” 且说诸位看官了还记得,当初那涉县李大户吗? 他被赵成武敲诈勒索一番后,加上清军屠城,他靠蹲在茅厕才躲过了一劫,从此家道中落,耕地也无人耕种了,只能亲自耕田养活自己。 李老爷面色一紧,如今他早已经不是身宽体胖的员外,全身精壮了许多,只是面容愈发苍老。 赵成武看到故人,心中一阵感慨,道:“我走了之后,听说全城被清军屠戮,不想你还活着,李老爷,你好。” 李大户缓缓地松开了公鸡的嘴,那公鸡却也不叫了,只是瞪着一双斗鸡眼,看着眼前这个神色破败的男人。 他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好什么好啊,我全家都没了,被东虏给……”说到此处,他哽咽起来,再也说不出话来。 赵成武叹了口气,取出一张白条,上面记着当初借去李老三多少粮票的字据,扭头对护卫道:“去军中取一万石粮来,我要还债!” “是。” “不必了!”李老三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泪水已经被擦拭干净,但眼眶还是红红的,让人看了忍不住同情。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用一种淡淡的语气说道:“我没事了,再多的粮食,也换不回我妻儿的命。” 赵成武叹了口气,赶来的赵忠信上前说道:“怀璧其罪。” “那就给他一百两银子!”赵成武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原本以为鸡鸣声是个好兆头,没想到遇到故人,还是苦主,真让人惆怅,赵成武待大军吃过早饭,便下令全军开拔。 如今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公路,只有那么几条宽阔的土路,所以他们只能沿着前辈们曾经走过的那些崎岖不平、尘土飞扬的土路前进。 这样一来,不仅行进速度会受到限制,还容易被清军确认作战企图。 好在一路顺利,汉军一路上没有遇到清兵斥候,河南地处中原,无险可守,加上人口凋零,是汉清之间的缓冲地带,经过半月行军,终于抵达了项城县。 这里在三年前,是李自成和孙传庭的交战所在,沿途还能看见累累白骨,忠贞营这些兔崽子,真的是管杀不管埋啊! “传令大军进驻项城县!” “是。” 传令兵领命匆匆离去。 项城自从大明灭亡后,便处于无官府状态,整个县城幸存的百姓不足千人,浑浑噩噩的活着,不知哪一天便被当做干粮死去。 赵成武看着他们麻木的表情,空洞洞的眼神,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心头一紧,心头更是为匆匆北伐,而感到庆幸。 北伐宜快不宜慢,凡事三思而后行,等打下北方,还有人吗? 洪武爷不开拓西域,与元末北方人口锐减不无关系! “来人,取粮,分粮!” 赵成武暂时失去了理性,一旁的赵忠信道:“陛下,偶尔分粮与百姓尚可,长此以往便是祸事了,他们没得吃,大汉还是大汉,咱们当兵的要是没得吃,那这天下……” 赵成武听了后,心中一颤,是啊,理性点,理性点,你是皇帝,是统帅,怎么可以妇人之仁呢? 当初驱赶流民攻城这样的事,你都做得出来,怎么现在过惯了富贵,反而得了一身富贵病? 赵成武额头青筋暴起,心中挣扎了许久,总算是认可了赵忠信的说法。 “只此一次。” 扭头不去看这些幸存者。 第105章 猛人 隆武三年八月,清军在投靠的刘进忠指引下,悄悄的摸进凤凰山区,趁着凌晨大雾,逼近西军大营,被西军斥候察觉。 多铎手持马鞭,愤恨道:“奇袭之计,败也!” “此计不成,只能强攻了!”吴三桂也是一脸茫然,遥看浓雾中的山林,不禁有些心虚。 “刘进忠何在?”多铎眉毛一挑,用马鞭指着远处山林,道:“你们川人熟地形,我现在命你部先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我军开路!” “啊!?”刘进忠发出了一声惊呼,他脸上露出了不忍心的表情,对着多铎说道:“我麾下的士兵们都是四川人,我们川人不应该互相攻击。请大将军收回成命吧!”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恳切和无奈,似乎对于这场战争感到十分痛苦。 “你敢拒令?”多铎面沉似水地看着刘进忠,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然而,他尚未开口说话,一旁的吴三桂却冷笑一声,冷然说道:“刘将军,你莫非想要我们为你开路不成?” 身处敌营,最该防范的便是同胞! 听到这句话,刘进忠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心中暗自咒骂道:“该死的狗汉奸!” 同时,他也不禁感到有些后悔。毕竟,他们现在身处敌境之中,如果得罪了多铎和吴三桂,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无奈之下,刘进忠只能硬着头皮命令麾下的川兵先行。 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但面对多铎的威严,他实在没有勇气反抗。 而那些川兵们虽然对多铎心怀不满,但在刘进忠的命令下,也不得不遵命行事。 就这样,他们开始向着前方艰难前行,而多铎则带着其他部队紧随其后,整个队伍显得异常沉默,只有马蹄声和脚步声在空中回荡。 山道狭窄,清军队伍拉开有十里长。 吴三桂骑着战马,对多铎道:“山林中无飞鸟,安静异常,怕有埋伏!” “我已广撒斥候,无妨!”多铎点头赞同,却还是道:“我满人从小钻林子,跟我们满人打丛林战,西军是自讨苦吃……” 突然,山林中响起厮杀声,想必是清军斥候发现了西军伏兵,紧接着,山中落下滚石如同惊雷一般,砸入清军行军队列中。 “啊!!” “有埋伏!” “山上有敌人!!” 无数旗帜在密林中若隐若现,西军蜂拥而下,杀入清军军列中。 “杀啊!” 由于山道狭窄,清军的长蛇阵被西军截断,变成了各自为战,很快乱了阵脚。 多铎顾不得说话,从马鞍旁取出狼牙棒,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那里,一股西军骑马奔驰而出,领头的一个彪悍西军猛将,单骑突阵,连杀数名白甲兵,锐不可当,目标直指他多铎。 “噗嗤!” 厚重的斩马刀竟然穿透双层棉甲,将一名白甲兵从肩膀处斩下,当场便内脏飞溅…… “啊!!”那白甲兵还没死透,掉在马下翻滚挣扎。 “这……这是人是猛兽?”多铎目光呆滞,哪怕他从小猎虎搏狼,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猛人! 那可是帐下人头不下二十的白甲兵,不是木头,只是一阵,便被那西军猛将砍瓜切菜般,杀死三人,余者莫不敢挡! 谁道汉家无勇士? 那西军将领转眼又杀一人,双眼血红,转身盯着多铎,大喝道:“多铎,今日借你人头,祭我百姓!” 多铎吓了一跳,手中的狼牙棒一时拿不稳,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刘进忠看到那人的样子,扭头说道:“大将军当心了,此人乃西军第一猛将,李定国。” 李定国!! “如果是我麾下猛士就好了!来人呐,给我取他命来!”多铎不敢托大,经过他目测,李定国手中的斩马刀怕不有二十斤重,定然是不下尼堪的天生神力。 几个白甲兵面面相觑,也被激起了蛮性,红着眼睛怪叫的上去阻拦! “杀!!” 几人策马奔腾,其中两人已经转手拿出骑弓,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嗖嗖嗖!!(骑弓,非步弓哈) 箭矢划破空气,朝李定国射去,多铎等人松了一口气,总算将这头猛兽射杀了! 多铎刚想大笑,却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他看到了什么?! 卧槽! 只见李定国挥舞斩马刀,叮叮两声,火星四溅,那箭矢竟然像极了柳絮般,无力的落在地上! 竟然将箭矢挡开了?! 这你敢信? 多铎被吓得肝胆欲裂,迷茫中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些猛人。 那些令满人闻之变色的人,那些人与眼前这人一般无二,是一个又一个汉人。 是孤立无援却含屈而死的毛文龙 是天生神力命运坎坷的刘綎 是单骑踏阵欲擒清帝的曹变蛟 是壮志难酬以身饲敌的卢象升 “塞班!!” 且说那几个白甲兵看见单刀挡箭的一幕,比多铎还要震撼,有个叫塞班的吓得减慢马速,竟然头也不回的策马而逃! “这……能将威名赫赫的白甲兵吓跑,除了此人,天下有谁能做到?”多铎心中一沉。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李定国仰天长啸,宛如杀神降临,话音落下,几个白甲兵被他一刀一个,斩落马下,李定国不退反进,策马便朝多铎杀去。 “上!给我用人命堆死他!!”多铎歇斯底里的咆哮,借此掩饰心中的恐惧。 “大将军无需惊慌,马宝来杀他!!”马宝奋勇当先,手持开山刀,策马直奔李定国。 “马宝兄弟!?”李定国失声道,同属于义军一脉,二人曾经以武会友,结下友谊。 “定国兄弟,无需多言,各为其主,你我今日,既分胜负,也分生死!”马宝策马奔驰,转眼便靠近李定国,挥刀直劈! “叮!” 金铁交戈,火星四溅,李定国一刀将马宝击退,策马而还,待接应的骑兵跟上来后,怒视道:“马宝,我耻于和你认识,贱狗子!没你们这些汉奸,满人早就滚出关外了。” 马宝满脸羞愧,红着脸道:“一步错,步步错,我对得起闯王,却对不起民族,对不起天下百姓,如今发已剃,衣冠已换,我回不了头了!”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两军搅和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正杀得难分难解。 “报!!!启禀将军,陛下被清兵射中,已经……已经昏迷了。”一个传令兵奔驰而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李定国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的手紧紧地握住缰绳,身体微微颤抖着,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透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喉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你说什么?陛下怎么会中箭?这不可能!” 李定国的心中涌起一阵恐慌和焦虑。他深知皇帝对于军队士气的重要性,如果皇帝真的受伤或遇害,将会对整个战局产生巨大影响。 李定国的思绪开始混乱起来,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的担忧却越来越强烈。 他必须要了解更多情况,确定皇帝的伤势是否严重,并采取相应措施来稳定军心。 “多铎狗贼,算你命大!”他不再搭理多铎,扭头立刻向周围的士兵们发出命令:“快,带我去见陛下!” 随着李定国的一声令下,周围的士兵们纷纷行动起来,他们迅速组织起一支队伍,保护着李定国朝着皇帝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李定国的心情愈发沉重,他不断祈祷着皇帝能够平安无事。 凤凰山下,早已经尸堆如山,各种断裂的兵器、战旗散落在尸体边,人们正以最快的速度死去。 第106章 魂归凤凰山 且说此时战场之上,喊杀声、刀枪撞击声响成一片,到处都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而战场中心处,清军已经被挤压到了一起,他们的活动空间被严重压缩,变得拥挤不堪。 士兵们人挤人,马匹也互相碰撞,整个场面混乱至极。 在这样的情况下,清军的士气开始低落,败势已经逐渐显现出来。 许多士兵开始感到恐惧和绝望,他们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只能盲目地挥舞着武器,试图抵抗敌人的攻击。 然而,这种无组织的抵抗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反而让清军陷入了更深的困境。 雅布兰听闻西军有一猛将单骑踏阵,欲杀多铎斩将夺旗,不敢耽误,便驱马往多铎那边奔驰。 他眼尖,突然看到西军人潮中,有一杆大纛隐隐若现,便料定是张献忠无疑。 当下冲人群大叫:“刘进忠何在?速速来助我!” 刘进忠正在看李定国砍瓜切菜般将满清白甲兵一一绞杀,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眼看去,却是镶黄旗章京雅布兰。 “那大纛底下,哪个是张献忠,指给俺看!”雅布兰弯弓搭箭,目光在西军人潮里寻找张献忠的踪迹。 “太远了,西军人太多了,”刘进忠闻言不敢耽误,立在马上,搭手寻找半天,对着雅布兰道:“我看不到张献忠!” 雅布兰闻言,又叫尼堪过来,说道:“尼堪,你率领一队白甲兵,把眼前的西军军阵撕开一条路,为我争取片刻时间!” 尼堪眼一愣,吹胡子瞪眼道:“你算哪门子的官,敢命令我?” 两人都是皇族,也都是章京,只是雅布兰乃多尔衮嫡系,因此不合。 “现在无空与你争吵!”雅布兰气急败坏道:“全军生死,在此一箭,你自己掂量掂量!” “哼!下次不准你再教我怎么做事!”尼堪哼了一声,招呼三十几个白甲兵,驱马上前突击,将西军军阵撕开了一道口子。 “杀!!”人群中喊杀声厚重起来,场地窄小,没有后退的余地,两边人马都是以命换命。 不一会,地上又添了一层尸体,仅仅一会功夫,白甲兵便以阵亡十数人的代价,杀死西军五六十悍卒。 “啊!” 有些脱离突击阵型的白甲兵终究还是寡不敌众,有几个已经被西军长矛活活捅死,挑在空中哀嚎。 尼堪看的痛心疾首,扭过头对雅布兰大喊道:“我去你大爷,雅布兰,快点啊!!就是现在!!” 雅布兰没有回答尼堪,目光在那杆大纛底下仔细寻找着,突然的,一道明黄服饰的人影吸引了他。 “还不够!”雅布兰大喝道:“再突进三十步!” “我突你娘!我的兵都快死光了!”尼堪心中都在滴血,转眼的功夫,白甲兵已经死伤过半,他虎目含泪,带着哭腔,大喝道:“此战结束,俺饶不了你!” 尼堪的白甲兵果然是悍勇异常,哪怕死伤过半,依旧死战不退,有的已经累的挥不动兵刃了,就用身体去堵住西军的人潮,随即便被砍成了肉泥。 雅布兰见尼堪已经为他争取到了距离,潮策马进入安全区域,站定在马背上,扭头问刘尽忠道:“刘将军,你确认一下,哪个是张献忠!指给俺看!” 刘尽忠同样立在马背,搭手看去,指着那个明黄色的人影道:“那厮便是张献忠,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雅布兰点头回应,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弯弓搭箭,瞄准了张献忠。 嗖!!! 一支箭矢从清军人潮中射出,射向那道明黄色人影,那人也是警觉异常,一个驴打滚便躲开了去。 但周围的西军正厮杀正酣,哪里有人顾及到他,只看他左躲右闪,意图钻入西军人潮中躲避。 “呼!”雅布兰又深吸一口气,再次弯弓搭箭,右手这次夹着三支箭矢。 嗖!嗖!嗖! 三箭连珠!!有两箭射偏了,当场射穿一个西军的脖子,第三根箭矢却正好将那明黄色人影射了个对穿。 那明黄色人影晃了晃,一把栽倒在地,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成了!!” 雅布兰吐了一口浊气,像是散了功一般,整个人从马上栽倒。 且说西军人潮随着这一箭,突然阵型缓缓变得有些松动,许多士兵杀着杀着,时不时回头张望,便是督战的军官也是如此。 “陛下中箭啦!”一声惊呼掩盖了现场的厮杀声,声音响彻云霄。 这声呼喊如同一颗炸弹,瞬间引发了西军将士们的恐慌和混乱。 人们惊恐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声源并确定情况是否属实。 紧接着,仿佛是一种连锁反应,更多人开始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大王陛下中箭了?!” 士卒们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生命受到威胁,原本高昂的士气顿时一散。 “败了!!” “逃命啊!!” 他们的军阵从松动,到杂乱无章,在到溃散,西军兵败如山倒。 没有人知道是谁带头逃跑,但恐惧迅速蔓延至每一个人心中,使得他们无暇思考,只顾着保护自己的安全。 那头李定国收到张献忠中箭的消息,连忙将多铎舍弃一边,带着麾下骑兵赶到张献忠大纛下。 “义父!?”李定国下马,一把将张献忠抱起,只见张献忠胸膛中箭,被人射穿了心脏,出气多进气少,眼看是不活了。 张献忠嘴里冒出一股鲜血,咳咳两下虚弱的断断续续道:“………岷……江……” 说完,便是脑袋一歪,噶了。 “义父,俺知道,您要说的是,要善待百姓平民,江山永固,俺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李定国抹了抹眼泪,命人将张献忠用旗布包裹起来。 不一会,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也赶了过来,孙可望眼中划过一丝忧伤,道:“今兵败如山倒,我等快将义父尸首转移,以免落入清军手中。” 周围全是崩溃的西军,已无力挽狂澜的可能,李定国点了点头,当下几兄弟带着骑兵,一边收拢兵马,一边撤退。 第107章 奉节水寇 戚显宗率领东路军,包括神机营、忠贞营,以及一些青壮,大约三万人,两百多艘船队。 他们将会沿着长江逆流而上,从荆州出发,经过宜昌、巴东等地,进入四川。 长江在这一段水流湍急,行船有一定的风险,特别是在三峡地区,暗礁、险滩众多。 袁宗第在甲板上急得团团转,扭头对牛金星说道:“老牛,高一功那厮清剿一股水寇,怎么这么久,莫非水寇大有来头?” 牛金星摇着扇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牛某所料不差,这些水寇定是‘摇黄十三家’的余孽,占据奉节,劫掠过往商旅。” “摇黄十三家?袁宗第疑惑道:“他们不是被张献忠给打压下去了吗,怎么又死灰复燃了?” 崇祯六年,摇黄十三家在张献忠还没入川时,这些匪寇便在四川作乱,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口号,就是烧杀抢掠,各路义军均不耻与之为伍。 牛金星嗤笑一声,把长衫裂开,露出大汗淋漓的上身,挥着扇子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其实说起来,只要川人没有活路,人人吃不饱,那么个个都可以是摇黄十三贼,你说他们灭了也对,没灭也对。” “书呆子!” 袁宗第恨恨说道,他被绕晕了,直接跺了跺脚,走向船舱的指挥室。 十里开外不断传来喊杀声,那是入川的汉军士卒与遭遇的水寇展开厮杀! 戚显宗趴在指挥室内的甲板上,神情专注的盯着地图上的一个地名。 三峡门户:奉节! 奉节位于长江三峡的起始处,长江三峡是四川与东方之间的重要往来通道。 瞿塘峡也在此处,两岸悬崖峭壁,江面狭窄,水流湍急,是长江航道上的天然险要之地。 汉军要入川,这里是必经之地,戚显宗看的入神,船舱在噔噔噔的传来一阵脚步声。 船舱门被打开了,袁宗第走了进来,苦恼的问道:“戚将军,前面高一功部好像有些麻烦,要不要我带人上去支援一下?” “不必!”戚显宗摇了摇头,说道:“我军装备了火铳,人人身穿板甲,若是连一群丧家水寇都剿灭不了,就别入川了,回家种地吧。” 袁宗第闻言惊愕了一下,随即想想也是,便不再说话了。 “不对!”戚显宗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袁宗第道:“按照日期算来,张献忠的西军与满洲清军应该遭遇了,只是不知是何结果,你还是派人支援支援高一功吧,尽快剿灭这股水寇,我们要尽快入川站稳脚跟!” 袁宗第一喜,当下拱了拱手,领命而去。 十里开外的战斗厮杀声突然高昂,没多久又渐渐减小,直至消失。 当天下午时分,汉军就像一阵旋风一样回来了,他们带着胜利的喜悦和自信,押解着一大群俘虏归来。 戚显宗站在甲板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激动之情,果然,只要吃得饱,饷银充足,汉人的战斗力不是盖的! 他抬起头,目光紧盯着前方,只见黑压压的人群被汉军紧紧地控制着,一批接着一批被押送到甲板上。 这些人中既有男人也有女人,还有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老人,他们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壮观而又令人心酸的画面。 戚显宗仔细观察着这些被俘者,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仿佛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或长途跋涉。 他们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恐惧,眼神中透露出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真实,让戚显宗不禁为之动容。 他意识到,这些被俘者并非敌人,而是普通的百姓。 “这是水寇?”戚显宗扭头问高一功。 高一功闻言一脸尴尬,解释道:“你当我为何打了这么久,不是拿不下他们,而是子弹不长眼,大伙都不忍屠戮这些老弱病残,弟兄们的枪口抬得老高了……” 说到此处,高一功顿时语塞。 牛金星抚着胡须,眼珠子转了转,站出来解围道:“我看这些人虽然老的老,小的小,可满脸死气,怕是作恶多年了,不如……。” 戚显宗摇了摇头,凝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汉军此次北伐,乃吊民伐罪,这些人本来就是老老实实的百姓,作恶不是他们的错!” 牛金星一愣,解释道:“将军三思啊,这些人作恶多端,不杀不足以震慑他人,前路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水寇乱匪,难道我军都要一一攻克?” “闭嘴!”戚显宗面色一冷,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道他们这些文人的心思,他摇了摇头道:“他们以前都是老实巴交的百姓,辛苦劳作一辈子,吃不上一顿饱饭,这不是他们的错,是那腐朽大明朝的错,是上天的错,人连饭都吃不饱了,杀人作恶,在所难免,你们要杀人,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这四个字,说的掷地有声,在场所有人听了后,面色无不动容。 说到底,在场的所有人,谁不是苦哈哈出身,被这戚显宗说中了心中的酸楚,有些人想起自身苦难,竟然有些呜呜低泣出声。 牛金星面色一僵,嘴唇动了动,确是再也不敢出声劝诫了。 那些水寇们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生机,人群里一阵蠕动,不知是谁带的头,齐齐跪在了地上磕头。 一个似乎是领头模样的中年胡须大汉,跪在地上抬起头,满脸泪痕道:“不知将军是个好人,俺胡不归错了,俺不配给你道谢,竟然与恩人纠缠这么久,我……对不住大家啊!” 戚显宗叹了口气,抬眼看向高一功,高一功点头,表示已经搜过身了,他这才走过去,扶起了那胡不归,说道:“好汉子,咱们是不打不相识,我也不跟你客气,你可有前面各路水寇山贼的信息,快快说予我听。” “有!”胡不归相信了他的为人,点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慢!”戚显宗挽着胡不归的胳膊,阻止他说话,招手对牛金星道:“牛先生,还在等什么,没看见乡亲们都饿着肚子吗?快速生火做饭,让乡亲们吃顿饱的,乡亲里还有不少娃娃咧,给他们多加点油水,来,胡兄弟,咱们室内说话。”说完,他便拉着胡不归走进屋内。 胡不归被戚显宗拉进屋内后,两人坐下,开始交谈起来。 戚显宗看着胡不归,眼中闪烁着好奇和期待的光芒,问道:“胡兄弟,你刚才说有前面其他水寇的信息要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呢?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 胡不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缓缓说道:“戚将军,此事关系重大,将军需跟我约法三章,不得残害未归顺的乡亲。” 胡不归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透露出一种紧迫感。 戚显宗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紧盯着胡不归,问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他们乖乖听话,我派人发粮,遣送他们南下,让他们安安心心过日子。” 胡不归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道:“戚将军,不瞒您说,在前面的水寇,他们的境遇比我这股乡亲还不如,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们占了奉节这个好地方了,这几年川渝商旅断绝,你们再不来,我们其实也活不了多久了……” ………… 第108章 菜人哀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牛金星刚才逢场作戏,此时已经配合戚显宗完成拉拢任务,心情舒畅不少,他的大汉功臣之梦,又近了一步。 他看着水寇们在烈日下瑟瑟发抖的身影,不禁念起了屈大均的《菜人哀》里的诗句,随即深深叹了口气,他想起了刚刚戚显宗的‘饥民无罪论’。 船板上飘起阵阵烟雾,那是炊火燃烧时产生的。 蒸笼盖被汉军士兵掀开,一个个微黄的大馒头被蒸熟后变得鼓鼓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几十个七八岁的小水寇站在一旁,他们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那些馒头,仿佛它们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这些孩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嘴巴微微张开,嘴角甚至流下了一串清澈的口水,但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馒头上,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关注! 这时,一个汉军百户走过来,他低下头看着这些孩子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问道:“嘿嘿,一个个都是狼崽子,眼珠子都绿了,都饿了?” 听到这话,这些小水寇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渴望。 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非常想尝尝这些美味的馒头。 冯三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南京下关码头干苦力的脚夫了,看到这些半大不大的娃娃,不禁想起了家中的两个孩子,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小子。 冯三心中暗骂一声这狗世道,拿起一个馒头,递给其中一个孩子,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吃吧。” 那小水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显然是饿坏了。 冯三心中一阵酸楚,他转身对其他士兵说:“哥几个,把馒头分给这些孩子们吧,一个个都饿成啥样了,瘦不拉几的,给他们添点盐。” “是!” 士兵们纷纷响应,将热腾腾的馒头递给孩子们。 而在船舱指挥室门口,胡不归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感慨万千,他深知这些孩子们的生活有多么艰难,而汉军的善举,或许能够给他们带来一些温暖和希望吧。 戚显宗拍了拍胡不归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胡兄弟,我会尽快安排船只,送你们南下。途中若遇到其他水寇,我也会以招安为主,绝不轻易动武。”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胡不归点了点头,表示感激。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江面上,一片金黄。 战船的甲板上响起了一阵咀嚼声,无论是水寇们,还是汉军士卒们,一个个的吃的津津有味。 “这馒头蒸的真大啊。” “嗯,好吃,好吃。” 汉军中有些人不太老实,时不时眼珠子向水寇群那边瞟去。 嗯? 戚显宗顺着他们的视线扫过人群时,发现有不少女人衣不蔽体,甚至连一些隐私部位都露出来了。 这让他不禁有些恼火,立刻扭头冲着牛金星大喝道:“姓牛的,你怎么办事的?怎么能让这些姐妹们受这样的委屈!” “额……” 牛金星被吓了一跳,嘴里的馒头差点噎到嗓子眼儿里,连忙往嘴里灌了两口凉水,才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听命。 虽然说牛金星也封了伯爵,可是在朝廷里毫无根基,戚显宗是他唯一的大腿,便是被使唤,也是心甘情愿。 “你就光顾着自己吃了?”戚显宗气愤地指着那些女人,脸上都是不满的神色,说道:“这段时间天气热,船舱仓库里不是有许多脱下的棉衣吗?现在天热用不着,先紧着那些姐妹用吧。” 那些女人原本正低着头吃着馒头,待听到他说出这番话后,原本苍白麻木的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 她们感受到周围那些男人如狼似虎般的目光,于是纷纷左遮右挡地缩在一起。 但无奈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根本无法完全遮住身体,挡得住左边,挡不住右边,一个一个的都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将军,这……如今已是七月,您是南人,不知北方入冬快,最迟十一月便会入冬,到时候将士们没有棉衣穿,这该如何是好?”牛金星不卑不亢道,他不敢得罪皇亲国戚,尤其是这人是大腿的情况下。 “没事,照我说的去做,棉衣不够,我让后方王大文给我送!”戚显宗满不在乎的说道,凭借皇帝大舅子的身份,这话说的底气十足。 “也是,凭借长江,物资运送的确是三路大军中最快的!”牛金星呢喃道,随即一拱手,领命安排去了。 …… “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行军的时候一个都没看到,这下分吃的了,全来了,咱们物资还有多少,够不够士卒们吃的?”赵成武面色有些僵硬,双手搭在城朵上,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影。 自从在项城驻军以来,汉军寸进不得,他们被包围了。 也不知是哪个叼毛传开了,说项城汉军军纪良好,不但自带军粮,还不吃人。 传言非但如此,有的说领军的是皇帝,用军粮救济百姓,附近的流民也好,灾民也罢,全都一股脑的往项城聚集过来! 黑压压的看不到头,不是说好的赤地千里,百里无鸡鸣吗,这些人从哪里钻出来的。 赵忠信疑惑的看了一眼他,解释道:“陛下难道不知,百姓里口口相传着一句话,相传两千年来,除了五百年的安稳日子外,还有五百年战争,五百年饥荒,五百年又是饥荒又是战争的说法。” 有这说法? 赵忠信更加疑惑了,道:“远的咱就不说了,光说前明文皇帝靖难的时候,河北的百姓为了逃避战乱,在深山僻壤挖了不少避难洞穴,至今仍有留存,更何论崇祯元年以来的浩劫了,如果我猜的不错,流民们应当都是从避难处出来的。” 赵成武点了点头,也不解释为何自己一个佃户,连这些都不懂,大同怕也有不少前人们遗留下来的避难洞。 “我华夏百姓厉害啊,这是给战争折腾出宝贵的经验来了!”赵成武感叹道,五千年文明得以延续,这般保命的智慧功不可没。 不一会,一个身形纤细的军粮官低着头走了过来,拱手道:“启禀陛下,军中存粮尚足,够全军吃一个月。” 嗯?! 赵成武仔细看了他一眼,问道:“那如果分给城下的百姓,士卒能吃多久呢?” 军粮官低着头,一双手搅和在一起,赵忠信怒道:“陛下问你话呢!低着头干嘛呢,老实回答!” “依军中文书统计,分给百姓粮食,以一人一天一碗稀粥算,可支撑二十天,若是顿顿大馒头干米饭吃饱为算,怕不足以支撑半个月!”那军粮官低头,声音清脆的说道。 赵成武点了点头,对赵忠信道:“老赵,你去安排人给流民分粥,顺便再派人催促负责押运军粮物资的杨敏,让他嘱咐王大文,多送多运!” “是!”赵忠信反应了过来,拱了拱手应是,扭头瞅了那陌生的军粮官一眼,心中大呼哀哉,临走前又对着军粮官拱了拱手。 赵成武心中好笑,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后,他才转头看向那个军粮官。 此时,那军粮官正一脸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赵成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 听到他的话,那军粮官小嘴腼腆一笑,露出整齐的贝齿: “牵记倷!” 第109章 诡异 一棵孤零零的枯树突兀地立在荒野之中,它的枝干扭曲着,仿佛在痛苦地挣扎。 曾经繁茂的枝叶早已凋零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如绝望的手臂伸向天空。 几只乌鸦在枯树上停歇,它们不时发出沙哑的叫声,那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一群难民拖家带口,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无助。 孩子们饿得啼哭不止,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让人心酸。 他们用干枯的双手紧紧地抱着有缺口的碗,眼神焦急又期待地望着救济点的方向。 “娘,俺饿。” 身旁一个年幼的孩子,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无力地靠在母亲的身边,眼睛半睁半闭。 难民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着,饥民们不时地发出低声的呻吟和叹息。 “开饭!开饭!” 终于,项城的城门打开了,几十个穿着鸳鸯号衣的汉军士兵抬着十几大桶稀粥走了出来。 顿时,人群中一阵骚动,大家纷纷向前涌去,生怕自己领不到那珍贵的救济粮。 那群汉军大爷一边费力地维持着秩序,一边大声喊道:“都别挤,一个一个来!” 但饥民们哪里顾得上这些,饥饿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有几个身体强壮些的年轻人,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急忙把碗伸过去,队官却挥手驱赶。 那汉军队官哼了一声,鼻孔朝天道:“老人孩子女人先,男子壮年在后!” “凭什么?”一个青壮不服气问道:“明明是我先来的!” “凭它!”队官毫无犹豫的抽出了钢刀,面色一狠,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这……”青壮们面面相觑,终于老老实实的往后面排队去。 那稀粥稀得几乎能照见人影,但对于这些饥民来说,却如同救命的仙丹一般。 老人和孩子在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但他们始终没有放弃,紧紧地跟着队伍。 终于,轮到了那位母亲,她颤抖着把碗递给士兵。 “呵。”队官眼尖,看到孩子饿的不行了,连忙从怀里取出半块烧饼,放在破碗里。 “这……”女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汉军队官,往地上一跪,磕了一个头。 汉军队官笑了笑,道:“行了,别磕了,那半块烧饼是俺吃剩下的,算不得什么。” 她看着母女俩可怜的模样,又给母女俩多给舀了半勺粥。 “多谢军爷。”女人感激地连连道谢,眼中泛起了泪花,拿到粥后,她赶紧把碗送到孩子的嘴边。 “嗯……是米汤!!”孩子贪婪地喝着粥,脸上渐渐有了一丝血色,一双大眼睛也睁开了老大,眼中满是惊喜。 领完救济粮的饥民们,有的坐在地上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有的则小心翼翼地把粥碗抱在怀里,准备带回去给家里生病的亲人。 而那些没有领到救济粮的人,只能满脸绝望地看着空空的桶,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饥民正朝着项城救济点赶来,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赶上这难得的救济。 一个士兵提着空桶,对队官苦笑道:“大牛哥,米汤分完了,咋办?” “人越来越多了,大部队还没到呢,你们在这维持秩序,我回去问问百户。”大牛也是手足无措,想了想,还是把这个难题丢给上司。 项城中有一座千佛寺,背靠沙颍河、南临水沟,地势较高且景色优美,赵成武的中军大营就设在这里。 寺中数口水井里还有水,足够士卒饮用,赵成武咕噜咕噜的喝下一口井水,扭头看向一边,问道:“你是怎么跑出皇宫来的?” 苏中则一边用毛巾擦拭玉足,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还能怎么跑出来的,当然是偷偷跑出来的啊。” “你……”赵成武心中有些感动,可是看到她在用珍贵无比的井水洗脚,不禁有些恼火。 这个女人家境富裕,奢侈惯了,现如今几万人都紧巴巴的把水省着用,这娘们倒好,用水洗脚,让外人看到,士气还要不要了? 城外饥民们可是连口水都喝不上,真让下面的人闹起来,可就覆水难收了,这里不是马嵬坡,而我也不想当李隆基。 “你放着南京富贵不去享受,跑来这里跟朕吃苦,何苦来哉?”刚想教训这败家娘们一顿,却怎么都无法说出一句重话,赵成武心中叹了口气,说道:“战场刀剑无眼,真当凶险来临,朕恐怕自身难保,你……不怕吗?” “我才不怕呢!”苏中则胸脯一挺,雄赳赳气昂昂,然后毫不犹豫地抬起脚丫子,还俏皮地比出了一个大大的耶。 她那张樱桃小嘴嘟囔着,满脸的不忿:“本姑娘来这儿自然有我的道理,三更我早就托付给皇后娘娘照顾啦,你独自一人出门在外,身边总需要有人伺候吧?这可是戚姐姐特意叮嘱过的!” 然而,就在这时,赵成武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苏中则那只抬起的脚上。他心中不禁暗自嘀咕:“这女人的脚可真是够臭的!” 不过,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很快就掩饰住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只见他不着痕迹地微微闭起气息,然后张开嘴巴,一脸严肃地说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抬脚啊!赶紧收回去,像什么样子!你一个妇道人家,竟然穿着甲胄混进军营里来,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吗?要是被人发现了,当心我军法伺候!” 两人说了些话,便在寺塔上看饥民情况,城外的饥民越来越多,多到整个项城都容纳不下,赵成武知道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了。 赵成武思考片刻后,决定命人打开城门,让饥民进城,并派士兵维持秩序。 他深知这么做风险极大,但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饥民们如潮水般涌入城内。 苏中则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担忧,她轻声对赵成武说:“陛下,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赵成武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其实现在只能用稀粥续着他们的命,你没有挨过饿,不知道饿久的人,可不能吃得太饱,不然会死的。” 这话虽然风轻云淡,然而,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一丝不安,数年征战沙场的经验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饥民潮往项城聚集,清军怎么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几天太风平浪静,平静到有些诡异了! 第110章 汉,大国也,岂能偏安 这一天,赵成武横竖睡不着,脑海里莫名出现清军偷袭项城的画面。 他一夜无眠,好不容易熬到天微亮,便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没有惊醒苏中则,穿戴整齐甲胄后,命人牵来马匹。 “陛下要去哪?”苏中则睡眼惺忪的问。 “呵,吵醒你了?”赵成武将佩剑系上,然后道:“我去城头看看,你不必跟来。” “不行,我也要去。”苏中则不听,反而起身穿戴甲胄,跟在他身边。 赵成武好生劝了几句,刚想伸手从林太监手里接过茶水漱口,却见茶杯中的水纹轻微震动,不禁心中大震。 “他们来了!” 在项城县城之外,那片荒芜已久的农田之上,数十名汉军斥候正神色慌张,被一股神秘力量驱赶着向前奔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正在穷追不舍一般。 “他们快追上来了!!” 这些汉军斥候一边拼命逃窜,还时不时胆战心惊地回过头去张望一番,似乎想要弄清楚敌人的距离以及数量。 “你们先退,我去点燃狼烟!” 一个百户勒马停下,在烽火台上点燃的狼烟,便急忙火燎的翻身上马离开了。 咚咚咚…… 就狼烟点燃那一瞬间,项城之中的战鼓毫无预兆地猛然响起,鼓声如雷,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撕裂开来。 “快!都快点。” “各就各位,别乱!” 紧接着,只见无数密密麻麻的汉军士卒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了城头。 他们个个身着板甲,手持火铳,面容冷峻而坚毅。 赵成武扶剑而立,目光死死盯着远方。 项城县城外,原本荒芜的田野此刻已然面目全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压压的人海,那是数不清的清军士兵。 他们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向着项城涌来,气势磅礴,令人胆寒。 “陛下,城头危险,这里了交给末将便成。”有人见赵成武的大纛在城楼,赵忠信得知后火急火燎的从城墙过道跑来,一脸急切的说道。 “赵爱卿不必担心,”赵成武神色凝重,道:“朕当然不会身先士卒,朕就站在这里,看着你,看着老子的兵,堂堂正正的击败清军!” 张献忠身先士卒的效果,自然是西军人人奋勇当先,可是弊端也是有的,那就是容易被人针对,他当然不会这么托大,哪怕他是穿越者。 赵忠信知道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看着城外道:“多铎统兵征川,这次项城之战,满清众将里,来的会是谁?” “是阿济格!”赵成武收起望远镜,回应道:“不止是他,还有许多独立将旗,看兵力不下十万。” “不下十万?” 赵忠信咂舌道:“看样子,他们是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了,也是,中原之地,岂可轻让?” “满清以一隅之地,纵横中原,我辈虽不才,亦知道,不可让前人专美于前!想我泱泱华夏,地大物博,竟被东虏欺辱至斯,今再次立汉,汉者,乃大国也,大国不可偏安,我大汉偏不做那东晋、南宋,诸君共勉,北伐恢复中原!” 赵成武扭头对身后众人道:“今日一战,既是首战,也是决战!若是朕不幸战死,太子二更年幼,恐有亡国灭族之危,不可让其继位大统,朕今日立下誓言,这破碎天下,若是朕不能力挽狂澜,天下但有豪杰能驱逐满清,可为大汉之主!总而言之,朕言尽于此,明可亡,汉亦可亡,但天下,不可亡!” 天下不可亡! 赵忠信以及众多将领,眼中饱含热泪,一个个厮杀汉仰慕的看着他。 那个三百年后的灵魂。 …… “可惜富察.哈什屯了!(车轮战神祖上)”阿济格骑在马上注视着项城,那里是赵汉皇帝屯兵之地,随即他又想到那个身经百战,踏阵欲擒龙的老将,不由叹了口气。 他左右两边将星璀璨,满汉皆有,不下数百人。 “是啊,哈什屯被何必胜一箭射杀,的确可惜。”岳乐闻言,当起了托,主动应了一句,他知道,阿济格还有下文。 “济南之战,乃我军入关后首次大败,富察.哈什屯,鳌拜,满达海,还有近一万五千多真满洲,还有四万多阿哈,绿营……他们死的的毫无价值!” 阿济格目光犹如毒蛇,死死注视着项城,道:“如今,是复仇的时刻了!” “吴胜兆何在?” 一个满脸横肉的将领驱马上前,拱手道:“末将在!” “吴胜兆,现命你部绿营,出兵列阵邀战!”阿济格下令道。 “喳!” 吴胜兆当下点了五千绿营步卒,持枪立盾,徐徐而进。 这些绿营兵都是刚刚招募没有多久,多是饥民、山贼、降兵组成,阵型勉强维持着整齐。 “不准停下!” 清兵的马鞭落在绿营兵身上,绿营兵马褂出现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很快,项城城门大开,一支汉军涌了出来,在城下列阵,争锋相对。 吴胜兆嘴角一抽,打量着汉军的甲胄武器,好家伙,这是什么甲,没有丝毫缝隙,还人人都手持火铳。 “怎么汉军……全是火铳兵?” 在吴胜兆的印象里,鸟铳都是滥竽充数的武器,尤其是在前明时期,不到逼不得已,没有人愿意用那玩意。 可是以前归以前,现在是现在,他是万万不敢小觑汉军手里的家伙的,汉军曾经在济南城下,万铳齐开的场面,哪怕到现在,也令他记忆犹新。 他知道,他麾下的绿营只是炮灰,为的就是试探汉军的火力持续力,如果凭借绿营也能将汉军压缩后退,那么身后的八旗老爷们必定一拥而上,将汉军绞杀。 “加速出击!!”清军军官们大声叫着。 随着催促不断,清军步卒阵型的速度陡然加快。 两边距离越来越近了,双方士兵已经能彼此看清对方的五官,百步的距离,应该进入汉军的射程了吧,吴胜兆心中想到。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怎么还不开枪?” 吴胜兆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他已经预料到了汉军的意图,真的无法想象,一旦进入到三十步的距离,万枪齐射的场面。 大地一阵颤抖,吴胜兆的身后已经出现一支支援的八旗骑兵,他们奔驰而来,从汉军阵前划过,纷纷弯弓搭箭,朝汉军阵营里射去!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箭矢抛射而出,落在汉军阵营里,响起叮当不绝的声响。 “啊!” “小九被箭矢射穿手臂了!” “快把他拖下去,留在这里嚎叫,只会影响士气!” 汉军六瓣盔帽檐宽大,稍微低头朝能遮住面门。 他们身上还穿着板甲,骑弓的威力比步弓小很多,无法击穿汉军的防御。 只有一些倒霉的士兵被射中大腿或以手臂,被人拖入城中。 第111章 如龙 在阿济格的命令下,岳乐率领三千八旗越众而出,犹如一股龙卷风一般,驱马直逼城下列阵的汉军。 岳乐在年轻一代中,没有鳌拜出名,但能留名青史的人物,又岂是简单之辈? “各自漫射,骚扰汉军!” 岳乐对骑兵战法颇为了得,在距离汉军六十步外,驱马游弋。 随着他一声令下,清军漫天箭矢如同乌云一般,射入城下汉军,骑弓威力不如步弓,却节省体力,力气大的八旗兵,可以连续弯弓搭箭数次之多。 只见那马背上的清军战士们个个身手矫健,他们熟练地驾驭着胯下骏马,在急速飞驰而过汉军阵前之时,纷纷敏捷地扭转身体,侧身张弓搭箭。 每一名清军士兵都全神贯注,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着前方的汉军阵营。 随着弓弦的颤动和箭矢离弦的呼啸声响起,一轮又一轮密集的箭雨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 嗖!!!!嗖!!嗖!!!! 这些箭矢划破长空,带着凌厉的气势直直朝着汉军飞去。 汉军将士们虽然身穿板甲,头戴六瓣盔,但面对如此迅猛而密集的攻击,一时之间也难以完全抵挡。 “啊!!” 不少汉军士兵被箭矢射中,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原本紧密的军阵开始出现了些许松动。 有的地方防线变薄,甚至露出了一些缺口,形势变得愈发危急起来。 事实上,在没有艺术加工的情况下,没有人能从容的面对死亡,尤其是有退路、有反击能力的情况下。 城头上一片哗然,所有目光都注视着城下的他们,在这个冷热兵器交替的时代,光有先进的战术是不够的,还必须有能执行战术的军队,才是天衣无缝! 赵忠信拳头握紧,目光死死的盯着清军,扭头对赵成武说道:“陛下,清军步卒已不足六十步,再不开火,我真的害怕城下的娃儿们扛不住溃散啊!” “不急,不急,”赵成武冷笑道:“岳乐的这支骑兵,乃是袭扰之用,目的是引诱我军先开火,为其步卒争取时间!你要是真的先开枪,便是中了阿济格之计了!” “袭扰之兵?”赵忠信不是新兵蛋子,只是兵带的少,相比于何必胜、李忠义等人,略显经验不足,稍微一想,便知道这是敌人的计谋。 “战场不是过家家,死了就是死了,没有重头开始的机会!”赵成武举着望远镜,一边看一边解释道:“这是对我军的考验,面对伤亡承受能力的考验,此战若胜,便是一支静则不动如山,动则山崩地裂的铁军!” “而清军,是我军的磨刀石……”赵成武嘴里呢喃道。 他的铁军在接受磨炼! 清军的箭雨仿佛不要钱似的,纷纷射向汉军,哪怕造成的死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这种等待死亡的恐惧,比死亡本身还要令人畏惧。 局势突然间变得岌岌可危起来,仿佛一座即将崩塌的大厦摇摇欲坠。 四周弥漫着紧张而压抑的气氛,人们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冯三咬紧牙关,用力拔掉板甲上的箭矢,见周围的汉军们人人正蹲下低头,躲避箭矢,一个个面露惊恐之色,眼神中透露出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和不安。 没有人不怕死! 清军的步卒正在逼近,清军的骑兵在一旁骑射骚扰,不出两刻,汉军必将崩溃! 汉军需要有人挺身而出!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百户冯三挺身而出。 “锦州没守住,汉人扔掉了自己的城池,逃了!” “山海关没守住,还是有人没带卵子,投了!” “大同没守住,又他娘有人放下武器投了!” “本以为西安能守住,可还是有人逃了!” 冯三身姿挺拔如松,目光炯炯有神,毫无惧色面对清军箭雨,只见他猛地振臂继续高呼: “今天!!!” “我陕西冯三,在此发誓,宁死不退,有违此誓,诸位共击之!!” “今日!!我冯三,带头赴死!!” 冯三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在每个人的耳畔回响。 汉军士卒们原本惶恐的心被他这番激昂的言辞所触动,一股热血瞬间涌上心头。 “死战!!湖南刘九,绝不退缩!!” “死战!!江西王大,绝不退缩!!” “淮西悍卒周老实,与诸位共同赴死!!” “辽东张小右,愿随你共赴黄泉!”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 便如那面对东虏千军万马,也毫无惧色、身负死志的马三炮一般,死则死矣,宁可向天而死,我等决不当亡国奴! 汉军士卒们眼中的犹豫和恐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坚定的神色。 每一个人都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 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浓浓战意,清军的中军之中突然间掀起了一阵骚乱! “这仗不好打!汉军要拼命!” “这个月饷银才刚领到,还没花呢!” 原本整齐列阵、肃穆而立的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胯下的战马也变得焦躁不安,不停地用蹄子扒拉着地面,仿佛想要挣脱束缚一般,时不时地还会扬起前蹄,发出阵阵嘶鸣之音,让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这……怎么会……这样,不是快崩溃了吗,怎么……又变强了?!” 阿济格瞪大了眼睛,只见对面原本寂静的汉军军阵,突然战意盎然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项城下,那个振臂高呼的人影上。 那一刻,那个叫冯三的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说得好!”赵成武以拳击墙,赞许道:“一人如龙,不如人人如龙,将士们士气稳住了!” 赵成武说完,扭头问赵忠信道:“徐从武所部骁骑营到哪了?” 自从忠贞营归顺后,赵成武便将徐从武调离了戚显宗所部,配备到中路军,由自己亲自统帅。 “骁骑营从进入中原开始,便与我军断了联系,不知徐从武把骑兵带到哪里去了!”赵忠信摊手无奈道。 “骁骑营骑兵比清兵少,保持隐蔽是对的,徐从武这小子有点兵行险着的意味。” 赵成武想了一会,也猜不透徐从武的用意,只好安排道:“命人继续联络寻找徐从武部,今日我要在项城这个地方,当着大明十几万将士白骨的面,亲眼让他们看看,东虏是怎么哀嚎的死去,为他们报仇!” “得令!” 第112章 河西四将 河南,项城下,天热,残阳如血,万马奔腾。 “步卒上来了,接下来交给他们,我们撤!” 汉军的阵营终究是不动如山,岳乐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声,带着骑兵灰溜溜的退却了。 岳乐将战场留给了吴胜兆,的确,论破阵,论消耗汉军,那些训练不足的绿营显然更合适。 毕竟,培养一个骑兵花费巨大,培养一个既能冲阵又能骑射的满洲骑兵花费更加巨大,阿济格统兵多年,没道理让自家旗丁去破阵当炮灰。 “继续前进,停顿不前者,皆斩!” 在吴胜兆亲卫的马鞭下,数千绿营不甘不愿的继续前进。 很快,对面的汉军有所动作,他们纷纷将手中的火铳举起,枪口对准了这边。 人群里传来了一片抽泣声,那是一些心怀胆怯的绿营兵发出的,或许有些人已经预知到自己即将会面对什么了。 “来人呐,你们几个持盾牌护我!” 吴胜兆眼角一眯,招呼亲卫端着盾牌往自己这边靠近,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汉军火铳阵,现在,绿营已经逼近四十步了,该开枪了吧? 果然,似乎验证他所想一般,汉军的军阵闪耀起无数火花,紧接着一阵鞭炮一般的枪声传遍了整片战场…… “啊!!我被击中手臂了!!” “妈啊!!老胡,你肠子流出来了!” 清军步卒大阵突然之间一阵剧烈的松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冲击着一般。 原本整齐有序的阵列开始变得混乱不堪,士兵们惊慌失措的左顾右看,看看有没有人带头先逃。 而在这一片嘈杂声中,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不断地传入吴胜兆的耳朵里,犹如恶鬼的哀嚎,让他心惊胆战。 “吴将军!!”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影艰难地从拥挤的人群中拼命钻出。 那是一名副将,他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血和泥土,脸上更是布满了一道道狰狞可怖的血污,几乎让人难以辨认出其本来面目。 这名副将踉踉跄跄地朝着吴胜兆快步走来,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吃力。 终于,他来到了吴胜兆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抬起头来,张开嘴巴便放声哭嚎起来:“将军啊!大事不好啦!汉军的火铳接连开火,实在是太凶猛了,我们根本抵挡不住啊!兄弟们死伤惨重,这可如何是好哇……呜呜呜……” “谁让你退的?”吴胜兆面色一狠,一刀劈死那副将,四顾高呼道:“诸位听着,作战不力者,犹如此人!现在,继续给我压过去!” 绿营兵们士气低落,然而清军军法严苛,吴胜兆更是不把他们的性命当做一回事,不得已之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压…… 吴胜兆搭着手,站立马上远远看去,清军接战处,早就被硝烟笼罩,无法看清战况,只有无数哀嚎惨叫声接连传来,一些将领想回头跟他汇报,却想起方才那副将的下场,只得作罢。 “杀呀!”几个绿营悍将挥舞着斩马刀,策马奔腾,不信邪的往汉军军阵冲去,企图力挽狂澜,替清军打开局面。 砰!砰!砰!砰!砰! 转眼间,这些悍勇之辈便成了枪下亡魂,火枪的出现,大大拉低了双方武艺上的差距。 不管你是那白甲兵也好,又或者是百人斩的猛将兄,哪怕你武艺出众,杀人技艺娴熟无比,在科技的面前,也只能接受众生平等。 正所谓天生万物,一物降一物便是如此,那生产火铳的工人整日忙忙碌碌,大多数连人都没杀过,却生产出来了可以杀死千锤百炼悍卒的火铳,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时代终究是变了。 “啊!呜呜,谁来扶我,我腿不见了!” “妈妈……啊!谁来救救我,我肠子流出来了!” 最前方的清军步卒死伤相藉,形成了一千尸堆,有没死透的捂着伤口大喊大叫,这让后面的人终于撑不住了,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败了,清军纷纷崩溃的扭头逃命。 “不准退!!都给我回头作战!”一旁的亲卫们大叫着。 吴胜兆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仅仅接战不到一刻,他的步卒就全盘崩溃,不带犹豫的直接溃散而逃,叫督战的士卒也被裹着向后逃命。 “算了,大伙快些收拢兵马,别让他们把中军冲散了!”吴胜兆心如死灰的道。 他一边命人立起大旗,周围的溃兵从开始的无头苍蝇一般的乱跑,开始慢慢的汇聚在大旗下。 吴胜兆命人点了点人数,只不过片刻接战,死伤的士卒便已经有两千多人,剩下的两千人个个心有余悸,仿佛还没从地狱之门中回过神来。 吴胜兆待士卒收拢的差不多了,便驱马回去阿济格那里领罪。 “大将军,末将作战不力,前来领罪!” “胜败乃兵家常事,吴将军不必多礼,你部先退回原处养精蓄锐。”阿济格抚了抚胡子,毫不计较的说道。 吴胜兆点了点头,领命应是退下了,他此时还不是历史上反清的急先锋,所部兵力也参差不齐,军中钱粮全靠满清朝廷供给,因此对满清还算忠心耿耿。 阿济格对待这些投降的汉人将领,那是十分的宽容,何况他早早就在中军看了个透彻,知道吴胜兆所部已经尽力,自然不会多加怪罪,斟酌一会便吐出了一连串将领的名字。 “祖泽清、张勇、赵良栋、王进宝、孙克思、徐治都、王辅臣,你们各自率领所部,全军压过去,今日,我要荡平项城!”阿济格信心满满的说道。(这些悍将后来大多数反清了,动机不明) 今日他麾下将星荟萃,不仅有历史为满清立下赫赫战功的‘河西四将’,还有近十万大军,是项城汉军的两倍,可谓是兵多将广是也。 虽然历史上,这些汉人将领或者为了利益,或者为了恩怨,又或者因为猜忌,大多数都选择了提刀子反清,但那是历史上,现在,他们都老老实实的为大清尽忠着。 毕竟,这些人还没有成为军阀,光有兵权而已,并没有稳定的地盘,更加没有截留赋税养军的资本。 河西四将之一的王进宝高声道:“大将军,汉军火铳犀利,我们何不打造楯车,依靠楯车前进,接近汉军后再近战厮杀?” 王进宝是个满清死忠,历史上康熙时期,平定三藩之乱的过程中,此人运筹帷幄,多次以少胜多,在平乱过程中屡立战功,被康熙所赏识,封子爵,死后更是被追封太子太保。 阿济格闻言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便依你所请,先打造楯车以及攻城器械,两天后再出战!” “得令!” 第113章 箭来 清晨,阳光洒落在项城古老的城池之上,城墙上的旗帜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城门紧闭着,巨大的门闩仿佛在守卫着城池的安宁。 “一二三四五,暗号!?” “六七八九十!” 守城的汉军对过暗号,站了一夜哨岗的哨兵迫不及待的打着哈欠离开了,新上岗的哨兵目光炯炯,警惕地注视着城外的动静。 嗡嗡嗡…… 由于天气炎热,城外无人收敛的绿营兵尸体已经开始发臭,吸引了无数苍蝇,还没死透的清军轻微移动,便引起阵阵嗡嗡响。 赵成武打着哈欠走上城墙,目光所及,尽是苍凉。 城外,清军的营帐一个挨着一个,一眼望不到边,就像大片乌云把大地笼罩起来。 那些旗帜在风里啪啦啪啦地响着,让人感觉就像死亡在靠近。 “陛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赵成武却知道,是谁来了。 苏中则穿着一套棉甲,带着六瓣盔,身形偏瘦,不知何时已经端了一盆冷水前来。 不得不说,金戈铁马,还有美人相伴,的确另有一番感受。 “唉,出征在外,哪有那么讲究。”赵成武说着,顺便把脸洗了。 这下不小心一瞅,还真发现了端倪,赵成武拿着她的手,左看右看,见上面有不少水泡,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苏中则手心一缩,神色有些难为情的道。 “你……偷偷帮我洗衣服了?”赵成武一惊,上下打量着她,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幼锦衣玉食的小资,竟然会主动洗衣服了。 “洗……洗的不怎么好。”苏中则尴尬笑了笑,却被赵成武握住了手。 “多谢。” 呜呜呜…… 清军大营里吹响了号角,那是游牧民族或者渔猎民族的特色,号角吹响,意味着新一轮战斗开始了。 阿济格点了近八万大军倾巢而出,列了十几个大阵,慢慢地向前移动,那沉重的脚步声就好像在敲打人们的心脏一样。 此次清军进攻项城,不但有楯车,还有投石车,甚至还有不少的火炮,看样子,阿济格是下了老本,打算一战定乾坤了。 赵成武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去,敌军十几个大阵皆为步卒,每个大阵前方都是一人高的步盾,可谓铁打的乌龟壳。 然则,这般枪林盾壳,并非牢不可破,只需要用大炮轰之,敌军必乱! “来人呐,把咱们的大炮架上城头!”赵成武一边命令士卒将大炮安置妥当,一边叫赵忠信上前。 “赵爱卿,我军城中将近五万大军,你率领两万士卒出战,于城下列阵,务必坚持半日!” “遵旨!”赵忠信拱手应是,扭头领了数十个将领离去。 汉军的装备可谓精良,然而,缺乏骑兵的掩护,若是脱离城池太远,说不得会被清军蚕食殆尽。 事实上,在马克心机枪发明出来前,燧发火铳只能拉近双方杀人技艺上的差距,还无法做到压倒性优势。 因此,赵成武并不敢让汉军进攻,反而欲凭借城墙的掩护,背城而战! “背城而战?” 阿济格放下单筒望远镜,胡子一翘,点了点头,对这个对手表示了认可。 “没想到,玩火铳竟然也能玩出个花样来,你既然不动如山,我便以攻代守!” “岳乐,你过来,我且吩咐你”阿济格叫岳乐到面前,面授机宜,道:“汉军背城而战,我军骑兵无法从侧面背后袭击,待会儿,你等我军步卒推进之时,你统帅五千真满洲混入其中,待汉军火力停顿间隙,上前踏阵,一鼓作气,将汉军冲散!” “叔,你就放心吧,俺绝不给皇族丢人!”岳乐闻言郑重的点头。 呼!!呼!!!呼!!! 清军的投石机阵地上,耸立着二十多架数十米高的庞然大物,随着力士把重锤一敲,巨大的动能把二十斤重的石块扔出去,石块在空中划出一道弯弯的线,然后重重地砸在城墙上,发出特别大的响声。 砰!砰!砰! 城墙仿佛被人用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一颗颗巨大的石块嵌入了砖块里。 城墙上的砖头和石头都被砸裂了,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 “大家不要惊慌!全都不要慌乱,一定要坚守住自己的岗位!”只见那位汉军军官面色凝重,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奋力地挥舞着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钢刀。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战争!去你的!” 汉军士卒们听到长官的怒吼声,原本有些骚动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蹲在城朵后,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临时抱佛脚,不停的自我安慰。 清军的投石车发射的同时,立在一处土坡上的火炮阵地也同时开火了。 轰!!!!!轰!!!!!轰!!! 一字排开的各种大炮,装填完毕后就引燃了引线,发出响彻云霄的轰鸣声,一颗颗炮弹从天而降,砸向城墙。 清军的步阵愈发厚重,从城头看去,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般无情压来。 “儿郎们,随俺出城应战!”赵忠信口里大喝道,随即一马当先,从打开的城门策马奔出。 他身后的三百亲卫如影相随,紧接着是列着整齐队列的汉军士卒,在军官的带领下,蜂拥而出。 且说,待汉军在城下列阵完毕,那清军已经到了三百步开外,能清楚的听见阵中传来的嚣张怪叫。 赵成武岂能容清军如此放肆,扭头冲炮兵大喊:“目标清军大阵,给我开炮!” 传令兵逐第传令,不一会,城头的汉军火炮接二连三的开火了。 轰!!轰!!!!轰!!!! 相比于有掩体的汉军,清军大阵目标大而广,炮弹随机的落点,都能犁出一条死亡轨迹,留下一堆残肢断臂。 赵成武站立在城头看去,炮弹落在清军阵中,不时的砸飞一些碎肢,伴随着血雾飞上半空。 “啊!!” “都给我稳住!!” “汉军能有几个炮?不过是听个响,大家别慌!” 王进宝提着长柄斩马刀,立在马背上,奋勇直呼,为清军鼓舞士气。 赵良栋从人潮中艰难的策马过来,指着步卒后阵的步弓手,对王进宝问道:“老王,快进入步弓射程了,是不是下令弓箭手释放一轮箭雨,好扰乱汉军方阵?” 王进宝搭手看向前方,摇了摇头道:“太远了,即便是覆盖抛射,弓箭的威力也不够大,无法重创敌人!还是命步弓手保存体力,待进入百步之内再论吧!” 赵良栋闻言,有些僵硬的说道:“绿营成军不久,要是没有点动作,任由汉军火炮逞威,怕是士气一落千丈也!” 绿营兵组成极其复杂,有前明边军降军,有河北山西的山贼,有顺军降兵,也有因为圈地而丧失耕地的百姓,赵良栋所言便是如此。 需知,在冷兵器时代,这样东拼西凑的军队,打打顺风仗那是所向披靡,可若是遇到强军遭受挫折,陷入苦战当中,这样的军队就会一哄而散,变得不堪一击。 如此,绿营跟他们主子满洲八旗一比,那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满洲八旗从老奴创建至入关,已经有数十年了,年年苦战,年年大胜,早就形成了必胜的信念,用行内话说就是有了军魂。 是以,满清才能以一隅之地,横扫中原,不是没有道理的。 “是我疏忽大意了,绿营不堪苦战,好,命步弓手放箭吧!”王进宝反应过来,随即下令步弓手放箭,命不命中的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提升己方士气。 不一会,清军后阵响起一阵弓弦震动声,一时间,天空中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向汉军军阵当中,就好像一场特别可怕的死亡之舞。 “来了!!” “箭来了!低头!”抛射的箭矢初速低,汉军士兵早就有所反应。 他们不等军官吩咐,纷纷低头利用帽檐遮挡,只要不射中面门,加上身上的板甲护身,足以抵挡清军步弓手的箭矢。 清代步弓手的战弓,普遍在8力上下,由于是抛射,箭矢威力无法洞穿板甲。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落入汉军军阵中的箭矢,大多数都被弹开了,也有些坚挺的插在汉军的头盔上。 “给我还击!!” 赵忠信面色激动,用手拔掉板甲上插着的箭矢,扭头看向城头。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城头突然不甘示弱的也响起一阵弓弦声,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城头射出,划破天际落入清军阵中。 第114章 愚昧 项城下,清军以排山倒海之势攻来,双方箭矢你来我往,不提各自弓兵体力如何,光是射出去的箭矢就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在这个煤炭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人们惯用木炭取暖,导致缺乏优质的木材打造弓臂以及箭杆,加上弯弓定型所需的时间,导致打造一把战弓的成本远远比一支火铳高。 加之,弓箭手的要求极其挑剔,非臂膀腰圆之辈(有人做过实验,80磅的清弓,现代人大多数根本拉不开),便是给你一把战弓,你也无法拉来,况论瞄准了。 汉军也就是这一两年伙食好了,加上军功分田,一些人有了闲暇时间练习射箭,否则汉军连一千个弓箭手都凑不齐。 将近一千个步弓手轮流弯弓搭箭,为了节省力气,他们纷纷采用抛射的射法,对清军给予还击。 赵成武身为帝王,此时也顾不得太多了,众将士舍生忘死,他岂能苟且偷生? 此时空中流矢横飞,稍不注意可能就要神魂俱灭,赵成武不顾危险,抬头冲传令兵大喝道:“城下将士悍不畏死,我等岂能落于人后,来人呐,擂鼓助威,哪怕累死,也得给我死在战鼓下!” “是!”擂鼓执旗在军队里是一向都是是体力活,非力士不能操持,一排传令兵都是精挑细选的大汉,闻言纷纷朝战鼓跑去。 咚咚咚…… “杀!!杀!!杀!!!!” 城头战鼓敲响,下面列阵的汉军顿时精神大振,齐齐大喝一声,目光愈发坚定。 他们对面的清军已经推着楯车,举着步盾,缓缓压了过来,一些零星的箭矢已经开始直射,从清军阵中飞出,击在汉军板甲上叮当作响。 “稳住!!不得左顾右望,违令者,皆斩!”冯三咬着牙根,端着钢刀,目露凶光,发了狠的说道。 此乃非常之时,若是有人临阵退缩,冯三说不得要抛弃同袍之谊,杀上一两个立立军威了。 汉军自从济南之战后,从守备营补充了不少新兵,自然有不少人吓得尿了裤子。 然则,待看到身边的老兵皆沉默冷静,不由得放下了紧张,虽依旧两腿发软,却也不再惊慌失措。 赵忠信见了,当下骑着战马,不顾时不时飞来的流矢,从将士们的阵前驱马奔驰而过,高举手中长柄开山刀,鼓舞士气! “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当哈!” 汉军见自家主将毫不畏惧危险,策马鼓舞士气,纷纷受到感染。 人潮仿佛沸腾了。 “战!!!” 说时迟那时快,清军前锋已经不足六十步,岳乐举着盾牌,下令道:“满洲勇士,上破甲箭!!” 他话音刚落,躲在楯车后的满洲八旗,开始蓄力,纷纷开始弯弓搭箭,小型标枪一般的重箭,划破空气,射向汉军。 嗖!!!!嗖!!!!嗖!!! 清军八旗一些猛人,甚至能拉十二力强弓,加上为破甲而生的重箭,势大力沉,梅针箭箭头尖锐无比,不少汉军被连人带甲的钉死在地上,原本整齐的队列,出现了不少缺口。 “东虏重箭,竟然强悍至此!?”赵成武在城头看个分明,不禁感叹一声。 说起满洲重甲骑马步兵,以及他们专门破重甲的硬弓重箭,就不得不说一下他们面对的敌人,辽东边军! 有明一朝,北方九边将士,精锐士卒无不配备明甲明盔,寻常刀剑根本无法击杀,成化犁廷成为了满洲永远的痛。 后来老奴反明,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满洲八旗士卒配双甲、硬弓、破甲重箭,可谓是针锋相对。 这也成就了自宋以来,东亚重步兵的巅峰! 然则,硬弓重箭说白了,也是需要透支体力,便是八旗猛士,寻常也不过是射个两轮便要轮换,否则会留下致命暗伤。 两轮箭矢过后,清军已经推进到了不足四十步,汉军再不开枪,他们只需要一个不计伤亡的冲锋,便能近战搏杀,而汉军人数比他们少,必然溃败! 岳乐看个分明,心中大急,冲王进宝高喊道:“王将军,是时候了,再不冲过去,汉军阵型就恢复了!!” 人潮鼎沸,身在数百米外的王进宝哪里听的见? 此时此刻,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战场上的每一个瞬间都决定着胜负的走向。 这正是考验两军将领临阵指挥能力的关键时刻,即便是岳乐话音未至,王进宝凭借其敏锐的战场洞察力,他已然深知良机已至。 只见王进宝牙根紧咬,高举手中的钢刀,大叫道:“胜负在此一战,诸位,随俺破阵!!” 伴随着他那声怒吼,整个清军阵营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原本就汹涌澎湃的人潮,此刻更是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势不可挡。 士兵们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急速向前推进。 他们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寒光,口中喊杀声震天动地。 先前还算是井然有序的行军队伍,如今变得越发紧凑且充满攻击性。 “杀啊!!” 王进宝身先士卒,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引领着将士们奋勇冲杀。 “此人不愧是镇杀河西数万回民的悍将,孟乔芳算是提拔了一个不错的将才!”阿济格抚着胡子,哈哈大笑道。 有清一朝,从入关以来开始,反抗的可不止是汉人呐。 回人反汉,也反清,河西早就千里无鸡鸣! 赵成武也注意到了这个张牙舞爪的清军悍将,心中早就杀意波动,他为何会取国号为汉,还不是这个时候的人,还没有民族的观念,皆为了一己之私,甘当异族鹰犬? 这个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人的认知问题了,而是整个封建时代的愚昧! 他也曾经问过自己,是不是把满清干趴下,就算完成了穿越者的使命了,然而,这个时代的人们告诉他,不是的,没有满清,还有诸国列强,不把汉这个民族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的骨子里,还是会遭受那一天的!! 汉军的军阵面临岌岌可危的局面,城下列阵的汉军左翼出现了松动,不少新兵连连回头张望,企图逃回城中,被百户冯三发现,连续劈死两人,局势才勉控制住。 “今日乃生死之战,城中是百姓,是陛下,谁若是敢后退,我手里的钢刀绝不手软!!” 冯三大喝道。 “全体都有,举枪!!” 第115章 沈大 城头下响起了火铳排射的枪声,硝烟弥漫中,各种哀嚎惨叫不绝于耳。 “中则……城头危险,你先回城中。”赵成武头也不回道。 “不,我要伴随陛下身边,生也好,死也罢,不做后悔。” “战场凶险,必要关头,我护不了你!”赵成武愤怒道。 “陛下错了,臣妾虽是女流之辈,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苏中则淡淡一笑,那弯弯的眉宇间,娇媚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英气逼人。 “如果事不可为,臣妾绝不让陛下为难,靖康之耻犹在史书,臣妾腰间已备下三尺白绫,不堕皇家威严!” 赵成武无奈,只能抓紧了她的手,那上面的水泡犹在,有的甚至已经破裂,露出里面鲜红的嫩肉。 这双手曾经也是娇嫩如玉,如今却变得这般伤痕累累,赵成武只觉得心如刀绞,心中一酸。 “陛下……您看!”苏中则悄悄把手抽开,指着城外厮杀正酣的战场。 只见汉军左翼轮流排射之下,对面的清军已经经受不住伤亡,纷纷向后溃退而去! “哈哈哈,弟兄们好样的!” 冯三驻着火铳,指着溃退的清军,张狂大笑。 “清军退了!!!” 汉军中爆发了欢呼雀跃的笑声,只见阵前密密麻麻的尸堆中,一个面目狰狞的大将犹自站立不动,双目望天瞪得老大,身上早就布满了十数个弹孔。 他是王进宝! 他曾青史留名,如今却命丧项城下。 这个时空的历史在这里仿佛开了个玩笑。 那个如同蝼蚁的冯三,却注定在今日,要留名青史了。 “啪!” 支撑着王进宝的刀柄终于还是应声而断,他倒在了尸堆中,不久后,也会成为苍蝇们的乐园。 “将军!!!”一个幸存的亲卫从尸堆中爬起,哭泣着走到了王进宝尸体旁,沉默许久。 “都没了,弟兄们都没了……” 这时的将领,大多以义子的名义,收养了不少悍勇之辈。 如今清军左翼被击败,众人皆退散,竟然唯有一个幸存的亲卫王小六不忍看见他暴尸荒野,踉踉跄跄的背起他的尸体,往清军大阵走去。 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尸堆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一起,有些甚至高耸如小山般,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息和死亡的味道。 然而,王小六却毫不退缩,背着王进宝一百多斤的尸体,坚定地穿梭于尸堆之间狭窄的缝隙里。 他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而孤独,但他的步伐却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是他此刻唯一存在的意义和使命。 原本响彻战场的汉军欢呼声渐渐变得沉寂无声。 汉军刚才还高高举起、闪烁着火光的火铳,此时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垂落下来。 士兵们望着那艰难前行的王小六,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也许,他们在这一刻意识到,这便是身为士兵无法逃避的宿命——在战火纷飞中,生死只在瞬间,而坚守与勇敢则成为了他们最后的尊严。 “算了……”汉军中不知是谁轻声叹息道。 这个声音在寂静的战场上悄然传开,带着一丝无奈和感慨。 是啊,在这残酷至极的战争面前,又有谁忍心去打破这动人心弦的一幕呢? 每一个人都被王小六不屈的精神所震撼,默默地注视着他,为他祈祷,愿他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无关民族,无关国界,只是杀戮下仅存的一丝人性。 “王……王进宝……没了?” 赵良栋在人潮里听到传令兵传来的消息,望着前方硝烟弥漫的战场,不禁悲凉一笑。 值得吗? 他是陕西人,清军入关后才投身军旅,没有受过大明半分恩惠,为清军效力,也无可厚非,只是王进宝身死,事到如今,河西四将,已去其一,不禁心中愤恨异常,只想为好友报仇雪恨。 “大将军提拔之恩,今日赵某无以为报,今日,便以身饲敌吧……” “儿郎们,随俺踏阵,登项城,擒汉帝!!” 河西四将同气连枝,赵良栋兔死狐悲之下,竟然生出了决然之意,他高举手中钢刀,冲人群大喝: “来啊,功名马上取,他王进宝能死,我又何惜此身!!” 话音刚落,前方的清军承受不住伤亡,有所松动,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身先士卒来鼓舞士气了。 “赵将军何在……” 赵良栋身后有人高声问路,他扭头看去,那个岳乐已经策马而来,拱手道:“赵将军可是要身先士卒?” 赵良栋点头,恨声道:“汉军火器强横,不身先士卒,士卒不肯拼命。” “如此……”岳乐不置可否,建议道:“你部在前,我部在后,击其中军!” 汉军中军面临的敌人要厚的多,楯车也多数集中在此,铅弹打在楯车上掀起一片灰尘。 清军将领孙思克命人,将湿透的棉被披在上面,大大的削弱了铅弹的威力。 “再推快些!!” 孙思克挥舞着钢刀大喝道,他早早的在楯车后找了一个好位置,还命令亲卫们持着盾牌,层层防护,以保全自身。 三十步了!! 只要再推进一些,就能近身肉搏,就能给汉军创造伤亡! 是的!仗打到这个时候,汉军的伤亡几乎微乎及微,清军始终被火铳压制!! “清军靠近了!” “快用虎蹲炮轰他!” 一些汉军看见火铳无法击穿楯车,早早有人爬上城头,搬来虎蹲炮架在阵前。 “嗤……” 引线被点燃,随着轰的一声,虎蹲炮发射的散子将楯车打成了筛子,一些清军躲避不及,纷纷捂着伤口在地上打滚哀嚎。 “啊!!!” “二哥,给俺一刀,俺活不了……” 楯车后的哀嚎声令人毛骨悚然,然则,散弹的威力便是这样,它能让不完全死透,却又半死不活,清军的阵型稍微停顿了一下,孙思克大怒,命人将受伤的士卒斩杀,才得以继续推进。 “清军楯车坚固,何人敢抱火油上去,烧了它?” 赵忠信扭头看向麾下众将领。 “事急也,末将愿意!”一个不起眼的千户站了出来,高声道。 “你……”赵忠信心中一跳,如果他没记错,沈大从起事以来,便低调得很,一群老兄弟中,就他升得最慢。 “让俺上吧!”沈大低垂着头,声音低沉得仿佛能沉入地底,闷闷地说道:“俺心里清楚,俺压根儿就算不上一个英雄好汉,打一开始就不是,想当年在涉县的时候,俺抛下刘二自顾自逃命那会儿,俺就明白了这一点。”他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在军中啊,有人背地里议论俺,说俺既没有立下过赫赫战功,也没啥过人的武艺,纯粹就是个靠关系混饭吃的主儿,仗着和陛下是同乡,再加上资历够老,这才当上了千户。唉,他们说得没错,俺从不否认这些话。可那又如何呢?俺从来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俺、怎么说俺。”沈大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继续说道:“俺真正在乎的是,当初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离涉县的时候,没能和兄弟们一块儿战死沙场。” 此时,沈大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从容之色,丝毫不见半点儿畏惧之意。 他的眼神之中虽然透露出一丝愧疚,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决然与坚定。 “那个时候,俺家里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危在旦夕,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呀!不过好在如今,他们总算分到了田地,日子过得还算安稳,不愁吃穿了。所以啊,俺这条命早就该还给刘二,还给涉县的那些乡亲父老们咧!”说完这番话,沈大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所以,赵老弟,让俺上吧!” 第116章 击鼓 “诸位,地狱见!!”沈大将坛坛罐罐绑在身上,咧嘴一笑道。 “地狱见!!” “胡子,别忘了给俺烧点纸钱咧。” “傻屌,俺不要纸钱,给俺烧个纸做的黄花大闺女哈。” 鼓噪的汉军阵营中,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一群士兵抱着各式各样的坛坛罐罐,不顾一切地朝着清军楯车所在的方向直冲而去! 他们是在去死。 “大汉万岁!!!” “陛下万岁!!”一些人嘴里喊着癫狂的口号。 “不好,汉军要焚毁楯车!”孙克思眼尖,早已经发现这股汉军的企图,扭头大喊道:“还能射箭的,给我射杀他们!” 清军前排都是一群近战刀牌兵或者长枪兵,闻言纷纷暗自着急,对迎面而来的汉军毫无办法。 就在清军跟无头苍蝇一般,你推我我推你的时候,阵后突然若隐若现了一些金色龙旗。 “随俺来!”人潮中一个八旗章京大喝一声,只见清军人潮中,突然有数百人越过人流,朝着阵营前列而来,人人双层棉甲,提着硬弓,上前弯弓搭箭。 “是八旗主子!!” 绿营兵们纷纷惊呼道,人们对于强者,天生的便有着膜拜心理,对于这些能开硬弓的主子,绿营们不自觉的让开了的一条条通道。 毕竟,跟着强者走,能保命不是。 且说,沈大等数十死士身上绑满了坛坛罐罐,在盾牌的掩护下,快速接近清军前阵的楯车,突然的,但觉得风中似乎有破风之音传来,便觉得手中盾牌一沉。 嗖!!!嗖!!!!嗖!!!! 数根尖锐的破甲箭已经扎进盾牌,露出数寸长的箭头,有一根铁箭甚至已经扎破了他提盾的手掌,鲜血渲染了他光滑的板甲。 旁边响起一串哀嚎声,几个倒霉的死士被重箭连人带甲的钉在了地上,捂着伤口惨叫连连。 “快!别管我,任务要紧!!” 痛苦之余,中箭的死士不禁开口提醒,有些还有余力的纷纷挣扎起身,端起盾牌继续前进。 人死卵朝天,平头百姓能出头的路子无非就那么几条,能熬出头的人少之又少。 这年头不怕死的人多了去,死后还能有重赏的更是凤毛麟角,这次焚毁楯车的任务,就是个机会,因此人人奋勇当先。 “呀!!” 一连串装满火油的坛坛罐罐被砸在了楯车上,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后,碎片掉了一地。 “娘的,都别活了!” 楯车后面的清军纷纷暗自着急,有些人已经意识到什么了,不顾火铳射击,纷纷越过楯车要上前拼命。 沈大奋力将火油扔完,心中刚刚一松,哪想不少清军看到他如此卖力,纷纷大怒的越众而出,提着钢刀长枪对着他一顿瞎砍乱扎。 “弄死他!他要害死俺们!” “扑哧!” “啊!!!” 沈大双拳难敌四手,转眼便被人潮淹没,另一边,那些剩余的死士也没能劫后余生,被愤怒的清兵人潮淹没…… “沈大兄弟……”赵忠信双眼欲裂,咬着牙流着泪,朝城头大喝道:“快放箭啊!!放火箭!!!” “将军,何不开铳引燃火油?” 有个将领说开枪射击引燃楯车,赵忠信听了烦躁的给了他一脚,骂骂咧咧道:“娘的,谁跟你说铳子能引燃火油的?” 他自从从良去了编制,闲时经常熟读兵书,自然不是战场菜鸟可比,此时心中着急,只等着城头的火箭将清军楯车引燃,便对清军迎头痛击。 嗖!!!!嗖!!!!嗖!!!!! 只听得城头上骤然响起一阵尖锐而急促的弓弦声,那声音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响彻整个战场上空。 刹那间,只见一道道火光宛如流星般划过天际,带着无尽的威势和怒火,直直地朝着清军的前阵疾射而去。 这股突如其来的攻击就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猛然从城头升腾而起,以惊人的速度扑向清军阵营。 眨眼之间,那些火箭便准确无误地命中了清军楯车上预先准备好的火油。 “着火啦!!” “这些狗娘养的,果然是想烧毁楯车,老子早料到了!” “你料个鬼,快救火!!” 瞬间,火势如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开来,原本坚固无比的楯车在烈火的肆虐下变得不堪一击。 仅仅片刻功夫,这些楯车便被熊熊大火所吞噬,化作了一个个巨大的火球,散发出滚滚浓烟和炙热的高温。 咚咚咚…… 城头战鼓突然敲响,仿佛为城下列阵的汉军士卒打入了兴奋剂一般,众人纷纷好奇的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赤膊上身的人影,率先敲响了战鼓。 “哗!!” 城下瞬间陷入了一片哗然之中,士兵们一个个神情激动万分,有的甚至兴奋得满脸通红。 只见一名士卒瞪大了眼睛,伸出颤抖的手指着远处那人,声音因过度惊讶而变得有些结巴:“是……是陛下!!” 旁边的人听到他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后也跟着惊呼起来。 “啥?真的是陛下?”有人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会吧?竟然会是皇帝老儿亲临战场?”另一个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想要确认眼前所见是否真实。 就在这时,赵忠信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如同洪钟一般响亮,回荡在整个战场上。 他挥舞着手中的钢刀,高声喊道:“儿郎们,你们看清楚了吗?这就是我们伟大的陛下啊!陛下亲自前来为我们擂鼓助威,这是何等的荣耀!今日之战,我们定要奋勇杀敌,不辜负陛下对我们的期望!尔等乃是君主之兵,当以死报国!” 士兵们听了赵忠信的话,顿时士气大振,齐声高呼:“愿为陛下效死!愿为大汉捐躯!杀!杀!杀!” 一时间,喊杀声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出击!!!” 汉军人人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整理好队形,分成十二个军阵,向着清军压了过去! 前排的盾牌手高举厚重的盾牌,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中间的火铳兵手持火铳,插上了锋利的刺刀,刀尖闪烁着寒光。 第117章 开弓钱 呼~呼~呼~ 赵成武大口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断滑落,滴落在他那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双手之上。 他一边疯狂地吐着舌头,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多吸进一些空气,另一边用余光急切地扫视着四周,拼命地寻找着林太监的身影。 每一次目光扫过人群,心中都升起一丝希望,但随后又迅速破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手臂渐渐变得沉重无比,几乎快要抬不起来了。 “再不来救驾,我真的要脱力而死啦!”他在心里暗暗叫苦。 而那个被临时替换下去的力士,正一脸荣幸之至的模样,静静地伫立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望着赵成武奋力击鼓,露出荣幸的笑容。 正在这时,林太监终于姗姗来迟。他一路小跑而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气,焦急地喊道:“陛下…...” 声音中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待到临近跟前,林太监更是提高了音量,带着些许哭腔说道:“快……快把陛下换下来啊!你这个杀胚,怎么能让陛下一直击鼓呢?要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都担待不起呀!” 这一场真人秀总算圆满结束了,赵成武伸出颤抖的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小口,皱眉看着林太监道:“你个老不死的,跑哪去了,再来晚一点,差点要了朕的命。” “是苏妃娘娘……”林太监苦笑道:“她……在城中组织饥民们熬粥做饭、洗衣打水,说没空侍候陛下,让老奴过去听她嘱咐一两句。” “如此,算你有功。”赵成武轻飘飘的说完这话,目光却已经注视向远方。 汉军的军阵如同海浪一般,压向了清军,离远了看去,只见乌压压一片人,旗帜分明,厮杀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根本无法看清具体战况。 而在漫天硝烟中,时不时传来一阵整齐的火铳声,然后声浪突然高昂惨烈。 “取朕的望远镜来!” “取本将军的望远镜来!” 阿济格面色无比难看,嘱咐手下一句,便扭头看向不远处,那里早就伤兵满营,一些轻伤的扶着重伤的,从生死战场缓缓走过。 绿营实在是太拉垮了,对付一些不成建制的散兵游勇或许还凑合,现在汉军军阵不为所动,杀死绿营甚重,明显是劲旅,因此清军阵型摇摇欲坠。 要不是出征前发了饷银,这些绿营兵甚至都不愿意开拔,临阵之时,不少士卒还问军官索拿开弓费。 朝廷是有大把的银子,从以前七次入关劫掠,加上接受李自成的拷饷,这些所得甚至可以让大清打许多次战役。(直到康熙时还有钱打三藩,打台湾,打西北,还有沙俄)。 然则,绿营现在处于苦战之中,久经沙场的阿济格如何不知,现在他们还能不崩溃,只不过是因为有八旗满洲在阵中督战,不然早就一哄而散了。 突然的,左翼军阵一阵松动,不少人大有转身溃散之意,阿济格瞪眼欲裂,冲王辅臣喊道:“老王,你带人快支援左翼,他们要放羊了……” 王辅臣确是连连苦笑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末将麾下早就士气全无,没有半点斗志,他们现在还不停的追问末将,说要拿此次的赏赐。” “赏赐?”阿济格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什么赏赐,我何时说过给予赏赐?” 王辅臣低着头,没羞没臊的说道:“这是绿营兵的规矩,要么给赏赐,要么允许劫掠城池,可现在战事进展的不顺利……末将也无能为力。” 他除了身边数百个家丁能如臂指使,其他的就不太好说了,绿营们的组成极其复杂,有以前的边军、有山贼土匪、也有很多失去土地的平民,这些人能应募绿营,冲的当然不是满清的赫赫凶名,而是当兵能吃粮领饷。 绿营兵领多少钱粮,自然是干多少事,自古亦然。 阿济格恍然大悟,当下命人去取来一箱箱的银子,当场分了下去,王辅臣部士气略有提高。 这下王辅臣对麾下兵马好生鼓励,便带人支援左翼了,那里自从王进宝阵亡后,由张勇接替,早就已经摇摇欲坠惨烈无比,张勇本人也被火铳击伤了左臂,犹自奋战不肯轻退。 “都给俺顶住,往前推,等打完这仗,就发赏赐……”张勇挥舞着钢刀,嘴里大声喊道。 此处人潮人海,喊杀声不绝于耳,东南风吹的硝烟往清军这边飘来,看不清十米外的场景,只能用大嗓门大声鼓舞士气。 “不行了将军,前面的弟兄撑不住了,有些已经扭头逃命了……”一个副将满脸鲜血的推开人潮,对张勇说道:“汉军火铳轮流排射,从未间断,我左翼死伤不下两千。” “什么……他们敢擅自退散,督战的八旗兵呢?”张勇不可置信的问道。 “督战我部的八旗主子太过奋勇争先……已经死伤殆尽了”那副将苦笑道。 “绿营当真不堪一击,顺风追逆风退,难以大用,罢了罢了,我自去向阿济格领罪。”张勇满脸绝望道,说完看了看周围溃散的人流,不禁担心起中军以及右翼的情况。 且说中军赵良栋所部,在经历了汉军两轮齐射后,已经站不住脚,倒下数百人在地上哀嚎翻滚,那满洲章京见了大怒,再次掏出十二力的硬弓,准备精准射杀对面汉军将官,好为己方争取一线生机。 无奈此时硝烟弥漫,看不得太真切,严重阻扰了他的视线,不禁愤恨的扔下硬弓,冲周围的八旗兵叽里咕噜一顿,一伙人凭借着双层甲胄,准备一拥而上,与汉军近身搏杀。 “第二列,快!他们冲过来了!” 汉军阵中响起了军官急切的催促声,三十步的距离说远不远,一支重箭就能将他们射个对穿,说近也不近,徒步冲来也是需要十数息时间。 “随俺冲……”赵良栋见八旗兵人人奋勇争先,他自然也是不甘落后,命亲卫在人群中督战,让中军往前压上去。 这是清军惯用伎俩,以精锐的双甲八旗兵近战踏阵,其余的清军紧随其后,以点破面,过去明军往往都是双方一接触就溃散而逃,这样的战术无往不利。 然则,这种战术在以前自然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是在面对白杆兵、戚家军这样的军纪严明的队伍时,便惹了祸事,更况论如今装备火铳的汉军了…… 第118章 三十步之内 “杀!!!!” 那些悍不畏死的八旗兵从人潮中脱离出来,挥舞着狼牙棒、厚背钢刀,向汉军逼近。 汉军士兵们瞪大了眼睛,紧张地凝视着前方逐渐逼近的八旗兵。 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敌人狰狞扭曲的面容,仿佛被恶魔附身一般,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八旗兵们呲牙咧嘴,露出一口口泛黄发黑、参差不齐的牙齿,那模样就像是一群饥饿的野兽,随时准备扑向眼前的猎物。 “举枪!”汉军将领也有些惊慌,声嘶力竭地高喊着命令。 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火铳,将枪口对准了来势汹汹的敌人。 他们的手指紧紧扣住扳机,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但眼神却充满了坚定和决绝。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一战关乎生死存亡,必须全力以赴。 “瞄准!”随着又一声令下,汉军士兵们调整着枪口的方向,确保能够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 此时,战场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旗帜发出的猎猎声响,以及双方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大战一触即发……… 汉军阵营中,一排排燧发火铳被高高举起,套筒上的持刀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开火!!” 砰!!!!砰!!!!砰!!! 随着枪声落下,清军一往无前的气势突然一顿,凭空冒出一片血雾,紧接着惨痛哀嚎响彻云霄。 “啊!!” “不要停,继续冲!!”一个清军将领大怒道。 清军虽然被射倒了一大片,人数不下千人,然而大多数竟然没有死透,在地上翻滚呻吟着。 后头的八旗兵也不管受伤的同伴了,纷纷越过受伤的人,步伐不约而同的放快了许多,所有人都暗自着急,想着在汉军第二轮排射之前,逼近前排的汉军,通过近身肉搏来杀溃敌人。 “随俺冲过去!!” 岳乐隐藏在几个持盾的亲卫后面,满怀期待的看着即将接近的双方,他有把握,只要能够靠近汉军,八旗兵凭借熟练的杀人技艺,能将这些不讲武德的汉军杀得屁滚尿流。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汉军那令人胆寒的第二轮排射竟然率先拉开了帷幕! 砰!!!!砰!!!!砰!!!! 这次倒下的八旗兵更多,凡是中枪的无不倒在地上翻滚嚎叫,甚至有些吓懵的直接坐在地上,神情呆滞的看着周围的战友,以及面前虎视眈眈的排枪。 “啊!!” “快帮帮我,我的肚子被打穿了……” “啊……蒙托,快醒醒,给我一刀……” 那些面对战友的祈求,坐在地上吓得精神失常的八旗兵充耳不闻,对着这片由尸体组成的炼狱战场,嘿嘿傻笑,口水流了一地…… “这……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岳乐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惊呼声不自觉地从口中喊出。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那原本密密麻麻、气势汹汹的八旗兵。 然而就在刚才的一瞬间,这些八旗兵竟然像是被一股神秘而又强大无比的力量给击中一般,刹那间有大半的士兵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子般,毫无反抗之力倒在地上。 有些士兵甚至还在地上翻滚着,伴随着痛苦的惨叫声,仿佛告诉他,这就是现实! 从小便勤加练习弓箭、拥有着壮硕体格的那些剽悍勇猛的八旗兵们,如今却在战场上遭遇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局面——他们竟然被一群平日里只会在土地里辛苦刨食、看似老实三句话蹦不出一个屁的农民给死死地压制住了! 而这些农民手中所持有的武器,仅仅只是那简陋的火铳而已。 “这不公平……”岳乐失心疯的叫道,一边被护卫拉着往后退。 “败了……” 仅剩下的区区数百名八旗兵,此刻已然失去了往昔的彪悍之气,曾经那副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嚣张模样荡然无存,他们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狼狈不堪地向后退却着。 那短短接近汉军的三十步距离,却仿佛成为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犹如置身于惨烈至极的炼狱之中。 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死亡和痛楚,对于这些八旗兵来说,这三十步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噩梦。 鲜血染红了大地,喊杀声震耳欲聋,战场上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息。 而那三十步外的汉军阵营,则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让这些八旗兵心生畏惧,望而却步! “那人怕是个官,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来人呐,取俺十力弓来!!”赵忠信扭头对亲卫大喊道。 紧接着,赵忠信接过十力弓,感受了一下力量,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悔不该整日南京勾栏里听曲的。 “罢了……时代变了,这破弓要之何用……”他丢弃了战弓,掏出钢刀指着退却的清军,大喊道:“弟兄们,路遥知马力,他们已经丢了魂,放了羊,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全体都有,上刺刀,随俺破阵!!” 汉军早早就插上刺刀,此时听闻突击的军令,纷纷在军官的指挥下,踏着整齐的步伐,越过尸横遍野的屠宰场,向前压了过去。 很快,碰到那些没有彻底端起的八旗兵,扒开甲胄就是一顿突刺,老兵一边刺死敌人,一边哈哈大笑。 “啊……” 新兵则反应有些激烈,嚎叫着不停的挥动火铳,往往要刺了七八下才停下来,这乃是战场紧张所至。 “小南京,别紧张,你这样乱刺肚子是死不透的,得刺心脏……”一旁的老兵一边寻找,一边解释道。 “俺……只是有些紧张……下一个就好了……”小南京一边解释,一边摸了摸裤裆,裤子早就已经湿透了,用火铳击杀敌人,跟自己亲手刺杀敌人,分明是两回事,此时他只觉得脑中一片浆糊。 “哈哈……看到那个吓傻的八旗兵没……他是你的猎物了……好好练练……” 第119章 执盾 “数十年功与名,两代帝皇的努力,难道就此付之东流吗……” 阿济格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放下,闭上眼睛满脸绝望道,这一刻,他想起了十三副铠甲起家的努尔哈赤,想起了为大清呕心沥血奠定根基的皇太极,如果,他能多活两年…… 那溃军中有些人慌不择路,竟然直接朝他后军所在而来,而原本作为预备队的后军,也因为溃军所阻,无法做到临阵反击…… “大将军,事急亦……”岳乐策马奔驰而来,话中带泣说道:“我部八旗突击不利,死伤不下四千,只剩数百人逃了回来。” “俺看到了,八旗已经尽了力,而绿营并没有……”阿济格摇了摇头,说道:“这场战斗从一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他看向一望无际的溃散人海,心中暗自发苦,就凭借这些临时征召的乌合之众,如何能击败装备火铳的汉军啊。 “难道……就要就此放弃吗?”岳乐不可置信的问道,他知道,为了此次阻挡汉军北伐,满清将整个河北搜刮一空,才凑够这次南下的粮草。 为此,满清控制之下的各府各县,早就民怨沸腾,起义彼此起伏。 “我军入关以来,以战养战,后勤一向依赖破城缴获,逢战必胜还好说,但凡只要输一次……”阿济格面色苍白,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解释道:“此次项城之战,我们又输了。” “真不甘心…时代变了……火铳的威力简直不可理喻,八旗们穿两层甲胄都无法抵挡……”岳乐乃是刚从火线下来,对刚才的一幕依然心有余悸。 两个人皆沉默寡言了下来,曾经的他们所向披靡,但自从入了关,发起济南之战开始,一切都变了,仿佛激怒了汉人这头择人而噬的吞天巨兽。 赵良栋不知何时也已经驱马来了这边,见两位主子面色不好,也不敢说话,只是看着眼前兵败如山倒的人潮,嘴里呢喃道:“我滴乖乖……汉军得势不饶人,是要一口吃成胖子啊。” “八旗野战无敌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阿济格正在感叹,听了赵良栋之言,突然面色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再次举着望远镜往战场看去,道:“呵,汉军全线压过来了,这下他们脱离了背城而战的初衷,嘿嘿,正所谓骄兵必败,赵忠信得志便猖狂,俺要给他长长教训!” “岳乐,俺后军当中尚有一万五千八旗,这是此次项城之战胜负之关键,现汉军被绿营溃兵所吸引,脱离了城墙的掩护,俺再给你五千蒙八旗,你带这五千人,给我扰其后路……”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天空染上了一片红云。 项城外的荒地早就铺满了清军士卒的尸体,层层叠叠的不堪入目。 汉军一路高歌猛进,追着溃败的绿营兵的步伐,不知不觉已经离城有二里之距,赵忠信从兴奋中恢复了过来。 突然,他心中猛的一跳,扭头看向城头,那里传令兵已经在不断的挥舞令旗,命其退兵,一排排铜锣也已敲响个不停,只是距离太远,声音被喊杀声所掩盖了。 “不好……”赵忠信面色一白,差点没从马下栽了个跟头,歇斯底里的大喊道:“快…快传令下去,停止追击!!” “得令!”一旁的传令兵不知所以,分成数队驱马离开。 “杀啊!!!”伴随着这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从汉军侧翼后方的东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喊杀声。 那声音犹如惊涛骇浪一般,瞬间打破了汉军气势如虹的气氛。 战场之上局势本就瞬息万变,此时汉军的军阵猛地一滞,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 许多士兵不自觉地扭过头去,想要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惊愕和惶恐,眼神中透露出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那是……” “娘咧,是骑兵!!!” “遭了,他们奔着后阵去的,后阵的弟兄能反应过来吗……”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震动,远处清军金龙旗若隐若现,不一会儿,一支约有五千人的骑兵如疾风般冲来,他们旌旗飘扬,上面绣着醒目的蒙八旗标志。 原来,岳乐早已率领这五千名精锐的蒙八旗战士悄悄地绕过了整个战场,趁着汉军不备,强行渡过了那条已经干枯的沙颖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了汉军与项城之间的薄弱缝隙。 “杀啊……” “歼灭汉军……”蒙古八旗养精蓄锐已久,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意。 事情发生得极为突然,毫无任何征兆可言! 只见原本严整有序、威风凛凛的汉军军阵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众多士兵们满脸惊愕之色,他们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突发状况的降临。 许多人的面色都变得十分难看,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一些人心急如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原地跺脚干着急。 原本紧密排列、坚不可摧的军阵开始出现松动和破绽,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凑严密。那股一往无前、气势如虹的强大气场也随之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慌乱与不安的氛围弥漫开来。 “临阵退缩,左顾右盼者,斩立决!”赵忠信面色恢复了过来,下了一道冰冷的命令。 “别慌……后阵转换队形!!”一些军官急急忙忙的下了军令。 不得不说,一支军队有老兵省下了不少时间,在老兵的安抚下,汉军后阵逐渐稳住阵脚,调整了阵型。 “终于肯出底牌了吗……” 项城城头众人将远处的一切尽收眼底,赵成武心中松了一口气,看向出城野战的汉军,面色复杂,这一刻,他想起了遭受重创的虎贲营,更想起了伊先民,那个连创名披甲人的老将。 “这次,我不会抛弃任何人……为朕披甲!!” 赵成武也发了狠,目光中露着一股决然。 “为本王披甲!!”这是阿济格在军中第一次以王的身份下令。 阿济格满脸凝重,蒙古八旗骑射无双,然则,骑弓威力不大,袭扰的作用大过包围的作用,对汉军无法造成重创,真要进行突击踏阵,还得是满洲八旗。 “王爷,你……”赵良栋满脸不可置信,距离上一次阿济格身先士卒,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呵呵,济南之战犹在眼前,富察.哈什屯擒龙功亏一篑,今日,本王便要完成他不曾做到的夙愿,俺要破汉军,生擒赵成武!!” “王爷威风不减当年,” 赵良栋听的热血沸腾,目光中带着崇拜,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猛将,他暗自下了决心,从护卫手中接过重盾,紧随其后道:“如此,俺为大将军执盾!” “哈哈哈哈……好,有你执盾,定破汉军!” 第120章 骑射 战场上,硝烟弥漫,战火纷飞,仿佛一幅末日画卷。 “我大清一向所向披靡,在辽东杀得明军不敢野战……如今岂会怕了区区汉人?儿郎们,是男人的就随我杀过去,将汉人赶过长江!!” 岳乐一边驱马奔驰,一边大声激励士卒,率领五千蒙古八旗如同一阵飓风般,狠狠的扎入汉军与项城之间的缝隙,沿途汉军兵力薄弱,竟被他给凿了个对穿。 “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只见岳乐身后一名叫扈什布的梅勒章京也策马高呼,声音犹如洪钟一般,响彻整个战场。 “今日,定要让这些汉人好好见识一下咱们蒙古人骑射的厉害!” 蒙古八旗与满洲以及明军相比,确实存在一些差异。 满洲八旗以勇猛无畏着称,擅长近身搏杀,明军则装备精良,阵法严谨。 然而,蒙古八旗却有着独特的优势——他们的骑射技艺堪称一绝。 自幼生长在广袤草原之上的蒙古儿郎们,个个都是马背上的好手,能够在疾驰的骏马上张弓搭箭,几乎百发百中。 “让汉人瞧瞧咱们草原汉子的骑射!!” 此时,扈什布身后的蒙古骑兵们纷纷响应,一时间群情激昂。 他们手中紧握着弯弓,腰间挂着满满的箭矢,胯下战马嘶鸣,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入敌阵,一展身手。 且说,赵忠信带了几乎所有兵马前去追击绿营的尾巴,留在城下接应的兵马不足千人,大多数是受了伤的伤兵,一时间人人方寸大乱。 人是视觉动物,没有人能面对成群的骑兵还能镇定自若,清军出现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防备,一时间纷纷方寸大乱。 “稳住……都别乱跑,骑弓射不穿板甲!!”冯三是这些人中军职最高的,身为百户,他率领一百多人聚集一处,对着周围大喊道。 “不成啊!咱们人少……无法重创他们!”一个老兵硬着头皮举着盾牌大声回应道。 随着清军接连不断的抛射,汉军一时间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将平时的训练有素都丢到了一边,纷纷往城门口撤退…… “站住!!”冯三举刀高喊,企图阻止溃军撤退,然而生死边缘,这声警告没有半点作用,有个跑的快的,已经进入了城门。 “娘的,倒反天罡了还!”冯三举起火铳,对着逃兵就是一枪,随着砰的一声,那人应声倒地。 随着枪声落下,溃退的汉军终于冷静了下来,在老兵的带领下,纷纷的聚集在冯三身边,列成了三排。 “前面还有拒马、沙袋,他们无法冲进来!大伙快些填充火药,然后举铳准备!!”冯三高声道。 汉军原本的阵地处,摆满了拒马沙袋等物件,用来阻挡清军可能到来的突击,未成想,竟然真的有备无患。 “呜~”“呀~”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冯三话音刚落,蒙古八旗的骑手们已经接近他们,前头的骑兵发出一连串的怪叫,掏出了备用的套马杆,轻轻一甩,便将拒马牢牢的套住,借着马匹奔驰的速度,将拒马拉开,随即掏出钢刀、狼牙棒,向匆忙准备的汉军杀去…… “举铳,预备,放!!”冯三大呼,早就高举的钢刀,猛的向下一挥。 砰!!!!砰!!!砰!!砰! 随着排铳接连开火,前头的几十个蒙古骑兵率先被铅弹击中,纷纷哀嚎的摔飞下马背,即便不被射死,也被摔死了。 然而,骑兵的可怕在于,马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在没有适应火铳声之前,一旦发起了冲锋,在枪声和惯性的作用下,高速冲击的战马一旦惊慌,会惊吓的四处乱窜。 尽管蒙古八旗们的骑术经验非常高,一时间也纷纷控制不住战马,有的往左,有的往右,当然也有一往无前的,整片接战区域,乱成了一锅粥。 扈什布(历史上为满清立下不少战功)看在眼里,心中大急,扭头对岳乐道:“咱们蒙古骑兵善于骑射,不能这样直冲直撞,请岳将军下令儿郎们游弋直射!” 岳乐知道,蒙古八旗事实在满清中扮演的角色,双方虽然是统属关系,却更多的像是合作关系,满清不少战马,都是蒙古人提供的,为此不敢拒绝,只得点头。 “那就游弋射击!” 话说在冷兵器时代,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骑弓的拉力虽然比步弓小,然而射速却不慢,在汉军射完排枪进行轮换的过程中,马背上的蒙古八旗已经射出了四五轮箭矢。 嗖!!嗖!!!嗖!!!!! 箭矢如同雨点一般落入汉军阵营中,响起了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偶尔也会传来一阵闷哼,几番对射下来,竟然是汉军吃了不少的亏。 “他们不冲,咱们拿他们没办法,无法击中他们!!”一些汉军一边硬着头皮开火射击,一边大声叫道。 “刘老根说的对,他们马速太快,弓箭的准头也高,箭箭招呼面门,我……额”一个汉军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支箭矢穿透了面门,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眼看是活不了了。 冯三光听着声音,便知道情况危急,当下顾不了太多,朝后面躲避的伤员大叫起来。 “受伤的还能动的,给俺们举盾牌,掩护火铳射击!” 那边岳乐眼看汉军区区千人,便列阵自保,与蒙古八旗对射,双方有来有往,一时间奈何不得这股残兵,心中也是暗自着急,对扈什布道:“你率领一千人在此处看着他们,我率其余人去找赵忠信算账!” “主子爷您尽管放心地去吧,此处就交给我扈什布了,我向您担保绝对会万无一失!”扈什布一脸坚毅地点了点头应承道,话音未落,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那汹涌澎湃、犹如潮水一般的骑兵队伍之中。 而这边厢,岳乐见扈什布如此果断决绝,心中亦是十分宽慰。 他深知此时时间紧迫,容不得半分耽搁,于是也不再多言半句废话,只见他大手一挥,带领着身边将近三千名骁勇善战的骑兵,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气势汹汹地朝着赵忠信所率领的部队猛扑过去。 一时间,马蹄声响彻云霄,喊杀声震耳欲聋,整个战场瞬间被紧张激烈的气氛所笼罩。 第121章 铳与弓 “不好,蒙古八旗从后向我袭来了!”一个汉军千户在阵中高呼道。 他的话语在人潮中引起了慌乱,一些士卒更是焦急的左顾右望,生怕自己战友心生退意,独自留下自己抵抗骑兵。 “事急亦,传令诸千户,旦有不听号令者,皆斩!并命他们,列‘回字阵’迎敌,便如军中所练一般,各自掩护,不得轻动!”赵忠信口中大呼,事到如今,他只能用严苛的军法来令士卒恢复冷静。 “得令!!”传令兵们听到指令,纷纷策马越过人潮,去寻找各自千户传达赵忠信的命令。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这一次,我们决不罢休!”赵忠信早在清军蒙古八旗从侧翼发起突袭时,就第一时间被汉军发现了。 实战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战场上,汉军在各自千户的指挥下,结成了一个又一个大约千人的回字阵,每个回字方阵之间有留有大约八十步的间距。 “都他娘的精神点!!” “八十步的距离,加上两面射击,够清军喝一壶的了!” 千户们在阵中大声呼喊,指挥着士兵们的行动,他们的声音在喧嚣中显得格外突出。 “不好了,你们快看……”一个士卒目光惊恐的指着天空,声音带着恐惧,众人听得他的话语,纷纷扭头看去。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天空似乎炸裂一般,有十数颗铁弹从天而降,落入汉军中,飞快的犁出十余条血痕,不一会,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我的腿没了……” “快来救救他,伤到血脉了,根本止不住血!” 轰!!!!轰!!!!轰!!!! 清军的炮兵阵地一阵硝烟弥漫,由于滑膛炮的准头十分感人,在对付成群结队的步卒还是十分有效的,随着火炮轰鸣,火光冲天,每一次爆炸都掀起一阵烟尘和泥土,给战场增添了一份震撼和恐惧。 “赶紧的,王小二,你磨磨唧唧干嘛呢,快清理炮膛!”清军炮兵阵地方向,腾腾升起的硝烟里,传来一阵咆哮。 “炮管快不行了,在打就要炸膛!”王小二也是担心自家小命,大声抗议道。 “娘的,今天的开炮钱还没发呢,何必冒着炸膛的风险!”一个炮兵队官也是不满。 “就是!就是!歇一会,让阿济格把银子送过来,不然老子不干了!” “……” 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生命变得如此脆弱,却又如此顽强。 士兵们为了各自的信念和使命,在生死边缘挣扎、拼杀,展现出了人类最原始的勇气和力量,也让整个战场沉浸在一种紧张、激烈、悲壮而又令人热血沸腾的气氛之中。 清军这边的火炮断断续续的,时不时的以炸膛为借口,间歇性开炮,持续性罢工,偏偏无人去管,乃因此时清军统帅阿济格早已不在后军督战。 阿济格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目光所及,眼前是将近一万名身经百战的满洲骑兵,人人如狼,侵略如火。 “满洲的勇士们,你们快忘记你们的勇武了吗?忘记了汉人是怎么在我们的脚下,卑躬屈膝的样子了吗?中原富贵,本就是有能者居之,岂能让懦弱的汉人占了去?今日……可有人愿意随俺踏阵,灭了汉人?” 赵良栋扛着步盾,目光复杂的看向周围的人,满洲八旗们被阿济格的话语点燃了斗志,纷纷红着眼睛高举兵刃,高呼不止。 “让懦弱的汉人看看,什么才是勇武!!” “愿随大将军踏阵!!” “杀光汉军!!” 阿济格举起狼牙棒,朝着远处的汉军军阵一指,口中说道:“好,既然如此,随我踏阵而去,顺便称量称量汉军,到底有几分血性!!” 且说那岳乐将军意气风发,他率领着三千余名蒙古八旗士兵,如疾风般冲向战场。 当这支铁骑靠近汉军军阵时,他们迅速分散开来,如同飞鸟展开翅膀一般。 “放箭!!” “袭扰汉军!!” 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和呼喊声,这些蒙古勇士们开始展现出他们的看家绝技。 有的骑手身轻如燕,在马背上左右翻飞,手中的弓箭却始终稳稳地瞄准目标。 有的则以高超的技巧驾驭着马匹,使其做出各种复杂而惊险的动作,同时还能准确无误地射出利箭。 还有一些人更是将骑射技艺发挥到了极致,他们能够在疾驰的马背上连续发射多支箭矢,每一支都犹如流星划过天际,令人目不暇接。 嗖!!!!嗖!!!!嗖!!!! 一时间,战场上箭雨纷飞,寒光闪烁,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绚烂夺目的骑射表演所笼罩。 汉军将士们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势,也不禁为之震撼,好在没人甘愿示之以弱,纷纷举起火铳与之对射。 “他们骑着马射箭,我们瞄不准咧!” “别瞄人,给我射马!!!”眼见蒙古八旗射速快捷无比,一些汉军千户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改变策略。 随着这一声呐喊落下,汉军的火铳命中率果然有所提高,极速奔驰的战马成为了蒙古八旗的催命符。 砰!!!砰!!!!砰!!!砰!! “啊!!” 每当战马被击中,马背上的清军就被摔飞落地,巨大的惯性作用下,不是骨折就是脑震荡,顿时清军的骚扰为之一顿。 蒙古骑弓的普遍拉力不高,最大的射程也不过一百余步,对付无甲目标,有效杀伤距离更是只有五十步上下,于是面对身穿板甲的汉军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 反观之,身穿一层棉甲的蒙古八旗的骑兵们却容易被铅弹破开防御。 虽然远距离对射上,汉军的火铳准头也拉跨的一塌糊涂,但是齐射之下,却总能对游弋的骑兵造成伤亡。 别看汉军手中简陋的火铳平平无奇,却是犀利的很,射程比起弓箭也不遑多让。 “他娘的!这样对射下去,吃亏的还是咱们蒙八旗!” 扈什布看着麾下的惨烈状况,由于是集群对射,骑着战马的蒙古八旗十分显眼,时不时就有人被击中战马,随后被摔飞在地,不是当场阵亡,就是被后面的骑兵踩成肉泥。 “扈什布,你不必担心兵马损失!”岳乐面色也不太好看,只能解释道:“蒙满一体,我岂能害你?再坚持一阵,大将军便会率领满洲八旗踏阵!等赢了此战,允你劫掠中原……” “好!有主子爷发话,咱决不掉链子!” 作为满清中的合作者,蒙古八旗对于劫掠十分热衷,老传统了,扈什布听了也不再抱怨,率领麾下与汉军对射积极了许多。 咚!!!咚!!!!咚!! 然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项城城头突然战鼓擂鸣,被夹在中间的蒙古八旗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齐齐一变。 “将军……你快看!!”一个游弋在城下警惕的斥候奔驰而来大声道。 那扈什布、岳乐等奔驰的众人听的斥候话语,齐齐看向项城城门处,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汉军!?” “不好,他们还有援军!!” 第122章 回字阵 “他们援军到了!” 清军早早便发现城中援军将出,且蒙古八旗战意本就不高,被排枪打死数十人后便见机不妙,整个骑兵队伍打转便退开数百米里开外,一边警戒一边虎视眈眈。 冯三率领一群残兵在城门处死战不退,这会有人眼尖,看到城门处涌出来一支援军,领头的人身穿金黄色战甲,宛如天将,随即意识到了此人是谁。 “陛下来了!!” 冯三说完,看了看麾下的士卒,尽是灰头土脸,有些已经疲惫的摇摇欲坠,瘫坐在地气喘吁吁。 有些板甲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干脆坐在沙袋上,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还有些受伤的躺在一边哀嚎,轻伤的则捂着伤口龇牙咧嘴。 他们之前遭遇蒙古八旗的游弋骚扰,不断被的被蒙古人挤压列阵空间,时刻神经绷紧,有些早就被打崩了心态,只想着有人带头,便往城中躲去。 随着冯三话音落下,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尽管疲惫不堪,可还是有些人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给他们分田分地,发银发钱的皇帝是什么模样。 赵成武骑着战马缓缓走来,迎着周围或仰慕,或敬佩,或不屑的目光,心中叹息道,这才是真实的战场,哪怕拥有燧发火铳,也是需要士卒有无比坚强的意志,才可以抗衡骑兵! “诸位将士且听朕一言,言罢若是不肯死战者,尽可退去,朕绝不怪罪!”赵成武说完,心中叹息,这些人说到底还是没有民族观念的古人,愚昧无知,哪怕在后世,这样的人也占据了大多数,几把三八大盖就能压制整个县城,想想都令人心碎。 ……众人听了这话,心头莫名其妙的有些羞愧,目光莫名其妙的有些闪躲,有些人已经低头不肯再看皇帝的脸。 毕竟,自从当兵入伍,陛下待手底下的士卒也好,军头也罢,都是极好的,无论是分田亦或者分地,都是童叟无欺,甚至长林营那边的,还能从安南搞到了不少钱货,从此成为小富之家,众人想到此处正暗自不安,那陛下确是再度开口了。 “满清残忍暴虐,圈地自富,耕者无田,人人求生无门,岁大饥,人相食,尔等大多数都是被这般残剧逼得毫无办法,才南下避难,才投我汉军的!” “可如今你们当了兵,有田有地,媳妇孩子热炕头,生活是过得去了,可是你们就从来没想过回家吗?尔等家乡,被东虏祸害的寸草不生,百里无鸡鸣,难道便放任不管吗?”一些士卒想到被屠戮一空的亲人,无不掩脸大哭。 “东虏有何了不起的,在朕看来,不过插标卖首之犬,彼等头颅,不过是我等汉军之军功!是我等之荣耀!” “山河破碎,时无英雄,竟使东虏成名,他们屠戮辽东,勾结汉奸,企图奴役中原百姓,我等大好男儿,岂能坐视不理?东虏要让你们妻儿老小世世代代当牛当马,你们愿不愿意?”赵成武振臂高呼道。 “不愿意!!!” “他们要你们世世代代剃发易服,不从则屠之,你们愿不愿意?” “不愿意!!!” “既如此,今日且随朕,驱逐东虏,恢复华夏!!” “遵旨!!” 赵成武说完,下面的士卒士气已经有所恢复,许多士卒看皇帝的眼赵成武对此已满足,顾不得等待徐从武的骁骑营了,汉军几乎倾巢而出,城中仅留两千兵卒守城,剩下近两万预备队全部带出城门,列阵完毕便朝前方压了过去。 咚!!!咚!!!咚!!! 城头的战鼓仿佛是汉军们战意一般,沸腾且坚定。 “是陛下的援军!!”赵忠信抬眼看了看远方的项城所在,那里万军丛中若隐若现一根醒目的御旗。 汉军士卒们不必他多说,但听那鼓声便已经知晓有援军前来,不禁心头大定,心里头更是生出一股难言的感觉。 “以前只听过勤王的士卒,从来未听闻还有拯救士卒之皇帝的,今日老子拼着命不要,也要护他周全!”一个汉军士卒抹了抹眼泪,便朝同胞说道。 “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这个般皇帝,便是把命卖了又如何,诸位,你等敢不敢死战?”一个队官也是心中一酸,扭头便朝麾下问道。 “敢!!” “死战而已,有何不可,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刘老实说的中,今日便要杀个痛快!” “君辱臣死,连皇帝老儿都亲自来救咱了,我等还有何面目畏惧,今日东虏与我,必死一方,才做干休!!” 这边汉军得知援军即将来到,纷纷士气大振,战场直觉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身经百战的老将阿济格便能感觉到,前方的汉军变得从容起来。 意识到不妙的他,心里顿时一紧,仿佛面对的不是待宰杀的羔羊,而是一只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然而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清军骑兵如同离弦之箭,若是扭头就走,清军士卒军心必然大溃,这仗也不用打了,他们自己就会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毫无组织的亡命北逃。 “杀!!” 清军骑兵迅疾如风,纷纷弯弓搭箭,一支支重箭几乎是抵面而射,朝着汉军倾泻着箭矢。 嗖!!!!嗖!!!嗖!!! 几乎是同一时间,汉军的火铳也不甘示弱,纷纷扣动扳机,枪口冒出了妖艳的火光。 砰!!!砰!!!砰!! “啊!!!” 双方士卒就这么面对面,你来我往的迎面对射,顿时人潮如同麦子一般倒下。 汉军此时正处于野外之中,项城地处平原,这年头年景又不好,田地大多数都是荒芜一片,根本无险可守,于是结了大约数十个‘回字阵’,每个回字阵之间,互相留着大约八十步的通道,以方便各阵相互火力支援。 “杀!!”清军被同胞人马尸首阻挡,几乎是下意识的驱马往通道奔驰而去,一边用重弓还击。 许多清军一头扎进通道之中,却见相隔数十步的汉军非但不溃散,反而镇定从容,装弹举枪也没有掉链子,排枪轮射几乎从未间断。 砰!!!砰!!!砰!!! “啊!!” “靠不近,又无法掉头,这是个陷阱!!” “后面的别再进来了,这阵太过诡异!!”一个深陷回字阵的梅勒章京扭头,冲还未得及入阵的清军大喊。 然而此时战场喊杀声、哀嚎声彼此起伏,更有火铳声不绝于耳,他的提醒非但传不出去,反而让人认为他在呼叫支援! “梅川内酷章京,不必惊慌,我等来救你!!”此时战场局势复杂无比,清军被化为了一股股人潮,向着回字阵通道奔驰,一个显然是相熟的梅勒章京在阵外高声回应道。 整片战场已经完全被硝烟所笼罩,每当排枪射击,便是一场死亡进行曲,清军人挤人马撞马,无法策马扭头转向,纷纷被汉军开枪射杀,尸首堆满了通道。 (经理来了查岗了,下一章中午发) 第123章 北返 弓与铳的对决终于到了一分高下之时,能开硬弓的八旗兵在透支臂力,射了几轮后只觉得手臂酸痛,箭矢一时间稀疏了下来。 反观汉军军阵,枪声依旧彼此起伏,带走八旗兵一条又一条生命。 在皇家兵工厂的测试中,平均一杆火铳能发射铅弹一百至两百发,方才全算是合格产品。 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清军的弓箭终于露出了它劣势的一面,在水深火热的战场上,需要付出的代价显得极其昂贵。 “横竖是个死字,今日宁做恶鬼,不做俘虏!”那个叫梅川内酷的章京愤怒之下,率领麾下仅剩的数十骑兵,一头扎进汉军军阵当中。 他们骑艺娴熟,纷纷趴在马背上,汉军士卒一阵齐射之下,不少战马吃痛,纷纷将上面的骑士摔飞在地,被紧接而来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但伤亡总是有回报的,后面接踵而来的八旗兵又往前推进了些,一些人已经暗自咬牙,只等冲到近前,便杀入汉军军阵中,搅碎汉军阵型。 “他们要冲过来了,第二排快些!!”阵中的千户急得直跳脚。 “开火!!” 砰!!!砰!!!!砰!!! 双方距离过近,几乎不用瞄准,汉军第二轮火铳兵几乎是轮换的同一时间,纷纷扣动了扳机。 “啊!!!” “俺与你们同归于……啊!!” 这一次距离过近,士兵们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射中目标,清军纷纷中弹惨叫落地,有些被射中战马的,在惯性的作用下被甩飞入汉军阵中,还没等站起身,便被刺刀捅死! “为何会如此!!” 阿济格策马于外围,落寞的仰天长叹,眼睁睁的看着叱咤辽东的满清铁骑,一个又一个的发起无助的冲锋,纷纷倒在汉军的枪口下,心中仿佛在滴血一般,他实在不敢想象,人口数量稀少的满洲,在这一战中还能剩下多少旗丁。 “八旗这是怎么了?当初明军的火铳兵子冲既散,为何汉军却坚如磐石?” “大将军!!” 岳乐策马从人潮中赶来,指着项城方向的汉军军阵苦笑,道:“城中汉军主力尽出,由汉人皇帝亲自带领,一路逼近,企图与赵忠信所部汇合,俺麾下兵马不足,只能尾随监视,无法阻拦!” “唉,我原本以为,此战就算不是轻而易举,也至少是势均力敌,哪成想,竟然是兵败如山倒的局势!” 阿济格泪流满面,绝望的闭上眼睛,下令道:“召集兵马准备撤退北返吧,八旗乃我大清之根本,此番踏阵,伤亡惨重,不堪再战了,至于绿营……能跑多少是多少吧!” 随着项城预备役的援军一路向前直推,清军败势已显,阿济格回营后命人敲响号角,除了正陷于回字阵的八旗,剩下的仿佛松了一口气,纷纷勒马回头,朝大营集结。 “噗嗤!” 梅川内酷用狼牙棒击杀了一名汉军,随即大喝一声,指着前方哈哈大笑。 对于这个凶悍的梅勒章京,汉军其余士卒当然不敢大意,纷纷举起手中装填好的火铳,欲朝他开枪。 “满洲只有站着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去死吧,卑贱的汉人!!”梅川内酷哈哈狂笑,犹如鬼魅,孤身决然向汉军发起了冲锋! 砰!!!砰!!!砰!!! 只是一瞬间,这个八旗彪悍的梅勒章京,就被数十颗铅弹命中,犹如透风的筛子一般,摇摇晃晃的倒下了。 赵忠信满脸阴沉的看着这一幕,随即回想着整片战场,回字阵中的八旗骑兵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没有半点逃脱的可能,消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阿济格似乎已经放弃了这些身陷重围的八旗兵,已经逃回清军大营,准备带着残兵败将,逃离这片屠宰场。 “可惜了,徐从武的骁骑营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到达此处战场!”赵忠信心中一叹。 前方突然欢呼雀跃,原来是城中的援军已经到达,两军顺利汇合,将士们庆幸自己能活下来,纷纷高呼不止。 待残余清军被剿灭后,士卒人潮分出了一条通道,一个身穿金黄色战甲的人影缓缓策马而来。 “清军退了……陛下,咱们似乎……赢了!”赵忠信神色激动下马拱手道。 “阿济格麾下骑兵众多,此次伤亡如此惨重,必定打算北返,赵爱卿,整顿兵马,给我往清军大营压过去!” “得令!” 且说清军退回大营后,是一阵人仰马翻,由于匆忙退回大营,如今打了大半天,连口饭都顾不得吃,便要撤退北返,不少人怨声载道。 绿营诸将得知此消息,纷纷找到阿济格,询问此消息的真假,阿济格也不隐瞒,道:“此次八旗为了掩护绿营,伤亡不下万人,伤了根本,因此不得不退了。” “可是……大将军,绿营如今还剩七万余众,休整一番,不是不可以再战啊,何必轻言放弃?”张勇心中不忿,出言反对。 “休整?”岳乐冷哼一声,嗤笑道:“张将军,大清可没有那么多钱让他们休整了,饷银、开弓钱、踏阵钱、干啥都要钱,什么狗屁玩意儿,战斗力不咋滴,伸手要钱倒是挺积极!” 张勇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脸一红,低头不再说话。 “众所周知,绿营兵不得分田,只能通过缴获赏赐才有战意,”扈什布笑了笑,道:“若是能攻破城池,让他们劫掠一番,或许还是能用一用的,只是如今我军败绩连连,绿营却是不肯卖命了。” “扈将军光说绿营的不是,好像蒙八旗军纪良好一般,去年济南之战,尔等不曾参与,反倒是在各处劫掠,满载而归,真是羡煞旁人!”孙思克梗着脖子反唇相讥道。 “好了……”阿济格不想听麾下将领再说一些没有意义的气话,只是扭头问道:“此时北返事不宜迟,而汉军正欲休整,怕是欲取我大营,诸位有谁愿意留下断后?” 第124章 乞降 项城战场的清军大营,突然营门大开,无数清军从营门蜂拥而出,行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匆忙北逃。 赵成武用单筒望远镜看了个分明,扭头冲赵忠信道:“清军企图北返,快些推进,莫使阿济格这头屠夫脱逃了!” 恶魔变英雄,这是个悲伤的故事,赵成武无法对周围的人明说,三百年后的人有多愚昧,只得暗自叹息,这次穿越而回,他不想留下遗憾。 “得令!” 汉军军阵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军官们的安排下,对着清军包围而去。 “报!!!”一个斥候突然穿过人潮,来到赵成武面前拱手道:“启禀陛下,徐从武将军麾下一万骁骑营已经到达骆驼岭。” 骆驼岭位于项城县东十八里的新桥集西,属于偏冈,地势曲盘跌宕,虹泥两河在此交汇,随后地势趋于平坦,但中间突然呈现奇特的地势形态。 “地图!” 赵成武命人取来地图,看了看,对赵忠信道:“骆驼岭离项城不足十八里,徐从武骑兵在此阻击,清军北逃归路已断,当从速击之!” 汉军一路马不停蹄,人不卸甲,一路咬着清军的尾巴,紧追不舍。 当天午时,清军斥候也将骆驼岭的军情送至阿济格手里,听闻噩耗,此次南下众人无不面色凝重。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一时间,清军陷入混乱当中,许多人开始劝说阿济格向汉军乞降。 阿济格站立在一处土坡上,看向后方列阵压来的汉军,他们甲胄鲜明,在烈日下散发着金光,犹如天兵下凡一般。 对面不远的一处土坡之上,一杆明黄色御旗若隐若现,御旗下一个金甲人影正策马而立。 “骆驼岭难道便是我阿济格魂归之地?”阿济格喃喃自语着,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四处飘荡。此时此刻,各种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交织,令他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后,阿济格终于下定决心扭过头来,对着身旁的岳乐沉重地说道:“时过境迁啊,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已变得面目全非。如今我们若想保住性命,恐怕唯有一试,看是否能够与汉人达成议和之局了。” 听到这话,岳乐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似的。 他满脸惊愕之色,难以置信地反问道:“我满洲八旗向来英勇善战,何须向汉人议和?咱们不如直接向北冲杀出去,开辟出一条血路!以我八旗军的强大战斗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阿济格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你以为我不清楚其中的道理吗?可是此次战役,八旗军遭受的损失实在太过惨重了。十万大军南下,光是八旗将士就折损了将近一万余人呐!而如今剩下这区区几千人马,也不知最终能否安然返回北京城。我身为统领,必须要为我们的旗人们留下一些希望的火种啊!” 岳乐沉默了许久,脸上的表情渐渐由震惊转为凝重。 最后,他咬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好吧,如果真的需要如此忍辱负重才能求得一线生机,那我愿意前往汉人营地尝试议和之事。” 说罢,他转身大步朝着前方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岳乐取了一匹战马,单枪匹马朝着人流方向而走。 当他缓缓地走到汉军那气势恢宏、严整有序的军阵之前时,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高声宣称道:“我乃是使者!” “拿下,搜身!” 话音刚落,早就守候在此处的汉军士卒们立刻如猛虎扑食一般冲上前去,迅速而仔细地对其进行了全面搜查。 确定没有任何危险物品之后,这才押解着他一路穿过层层叠叠的军阵,最终将他带到了赵成武的面前。 此时的赵成武正坐在营帐之中,身旁摆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他面沉似水,目光冷峻,一只手随意地拿着一块白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中的钢刀。 听到有人进来禀报说使者已带到,他连头都未抬一下,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动作,同时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开口问道:“你便是那个岳乐?” 跪在地上的岳乐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他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赵成武那威严的面容,只是哆哆嗦嗦地从口中说出一句:“大汉皇帝万岁……” “陛下乃开国之君,雄才大略,威震四海,当知北方之地干旱连年,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而我国与贵国交战已两年有余,北方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呐!陛下若执意赶尽杀绝,穷兵黩武,必将导致无数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恳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放下干戈,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倘若陛下应允,我大清愿退至黄河以北,并退出四川、交出陕西等地。 从此之后,双方以黄河为界,永结盟好,结为兄弟之国,世代友好相处,共享太平盛世。如此一来,既可避免生灵涂炭,又可保两国百姓安居乐业,岂不美哉?” “好大的口气!”营帐之内,众人闻听无需死战便可收复大片疆域,不由得喜形于色,纷纷交头接耳,面露兴奋之色。然而,唯有那赵忠信一脸不屑,重重地“呸”了一声后,大声反驳道:“尔等如今已是插翅难逃,困兽犹斗罢了!只需我军一鼓作气,将你们尽数剿灭在这骆驼岭之下,这广袤无垠的中原大地,荣华富贵,自然皆归我大汉所有,何须你满清同意?我大汉将士自会凭借手中钢刀,自取之!” “岳乐啊,你逼逼叨叨这么多,朕都听在心里,然而,你从入门的那一刻到现在,你甚至都不愿意对朕下跪……” 赵成武面色忧郁,静静的看着岳乐道。 “这……”岳乐面色一怒,随即想起自己的使命,不禁羞愤的低下头颅,屈至一跪倒地,把头颅深深埋在地上,嘴里喊道:“陛下啊,您是开明之君,请您务必仔细斟酌啊!” 突然,土坡下铳声大作,汉军军阵层层推进,清军死伤惨重,哀嚎声传遍整片骆驼岭。 岳乐心急如焚,清军此时如同丧家之犬,是万万抵挡不住汉军的进攻的,他磕头如捣蒜,带着哭腔哀求道:“陛下啊,只要您下令退兵,我们满洲人退出关外,返回祖地,发誓永不入中原,这总行了吧,求求您了,发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哈哈哈,如此模样,才不失为一条好狗!”赵成武开怀大笑,指着岳乐道: “尔等屠夫,岂能如此厚颜无耻,今日尔等末日已到,放不放过尔等,你不应该来问朕,你应该去问问那辽东三百万冤魂,大同数十万厉鬼,他们同不同意!” “来人呐,传令下去,全军出击,务必斩尽杀绝!” 第126章 绝唱 赵成武那冷冰冰的话语,就如同锋利无比的钢针一样,毫不留情地直直刺入岳乐的心窝深处,让他痛彻心扉。 “陛下……难道说,您就连那么一丝丝的怜悯之心都不存在吗?”岳乐满脸泪痕纵横交错,看上去无比凄惨可怜,他悲声哭诉着:“遥想我们满洲的勇士们,打从幼年时期开始,就不得不为了艰难的生存而苦苦挣扎。 他们既要与残酷无情的大自然奋力搏斗,又要与变幻莫测的上天拼死抗争,所有这一切努力,无非就是想要让我们满族的血脉得以延续下去,历经两代君主,才好不容易打拼出如今这份家业呀!” 说到此处,岳乐更是泣不成声,继续说道:“再看看那朱明王朝呢,他们的君主昏庸无能,臣子们也是奸诈狡猾至极。 当需要借助我们力量的时候,就用尽各种手段来对我们进行拉拢,可一旦觉得我们失去利用价值之后,就会像丢弃破旧鞋子一样将我们毫不犹豫地抛弃掉。 单说那次入朝抗击日寇之战吧,咱们族中的精壮男子一下子就损失了十之七八啊!结果呢?打完仗后竟然连一个像样的赏赐都没有得到! 不管换成谁处于这样的境地,心中肯定都会充满怨恨和不满的。陛下您当年可是出身平民百姓之家,白手起家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对于这些事情背后的道理,想必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明白才对啊! 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满洲留下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恩惠呢?倘若您真能如此开恩,我们整个满洲必定世世代代对您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的确,岳乐所说的这番话不无道理。站在朱明王朝的立场上来看,无论是满清还是赵成武,其实都可以被视为反叛者。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赵成武叹了口气,语气逐渐坚决道:“然而,汉贼不两立,阿济格以及他麾下数万大军,我今天是吃定了,佛祖也救不了他!” 他话音刚落,土坡下的战事愈发激烈,厮杀声突然高昂了起来,只见一支八旗劲旅在阿济格的亲自带领下,对着汉军御旗所在,发起了绝望的冲锋。 自从岳乐代表满人一方踏入汉营展开议和以来,汉军的攻势就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一般,变得异常凌厉起来。 这股强大的攻击力量让身处前线的阿济格瞬间意识到,汉人皇帝显然已经果断地回绝了他所提出的和谈建议。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阿济格深知自己已没有退路可言。 既然双方注定要拼个鱼死网破,那么他决心不再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击,抢占先机。 于是乎,这位满清屈指可数的老将毅然决然地跨上战马,亲自统率着精锐的骑兵部队,如同一阵狂风般向着汉军御旗所在之处猛冲而去。 “杀!!” 伴随着阿济格那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清军骑兵们个个都展现出了悍不畏死的勇气与决心。 他们挥舞着手中寒光闪闪的兵刃,义无反顾地向前疾驰,哪怕前方的战友不幸倒下,后面的士兵也毫不退缩,毫不犹豫地踏着同胞的尸首继续奋勇冲锋,仿佛生死早已被置之度外。 “困兽犹斗?” 赵成武敏锐地捕捉到土坡下传来的厮杀动静,他微微眯起双眸,耳朵轻动,仿佛能够听见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声响。 随后,他缓缓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如松,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那正浑身颤抖不止的岳乐。 当赵成武站定在岳乐身前时,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人,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嗤笑:“嘿,瞧瞧你这副可怜模样,你似乎已经被你那位所谓的叔叔给无情抛弃了呢。 此时此刻,不斩来使的规矩已成废纸,如果我手起刀落,将你的脑袋轻易割下来,恐怕就算是那些史官们,也无法胡乱编写些什么来替你辩驳吧,你可明白?” 岳乐的身体抖动得愈发厉害,他早已因为不断磕头求饶而瘫软在地。 此刻,他那暴露在众人冰冷目光注视之下的后颈,白花花一片,竟令赵成武都差点按捺不住内心涌起的杀意,想要立刻抽出腰间锋利无比的钢刀,狠狠地斩下去。 然而,就在那即将拔刀出鞘的瞬间,赵成武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只见他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冷酷而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嘛……今日我暂且饶你一命。我要留着你这条小命,好让你睁大双眼好好瞧一瞧,阿济格和他引以为傲的八旗兵,究竟是怎样被我大汉子民的精锐之师一步步蚕食、消灭干净的!” 说罢,赵成武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自己的阵营,只留下岳乐独自一人,依旧跪在原地,身体颤抖不停,心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阿济格凭借麾下八旗兵的奋力厮杀,终于是冲破了汉军第一道防线,抬头看去,坡上到处是密密麻麻严阵以待的汉军。 他们高举着火铳,目光冰冷,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八旗勇士们,他们有火铳,咱们有狼牙棒,他们有刺刀,咱们有天灵盖,满人誓不为奴……冲啊!!” 八旗兵们龇牙咧嘴,面目彪悍的高举着狼牙棒、钢刀,追随着阿济格一路踏阵,人人心存死志,发起八旗兵此战最后的绝唱。 阿济格一马当先,朝着汉军杀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汉军的火铳虽猛,但八旗兵悍不畏死,速度极快,转眼便已冲到近前,双方展开了惨烈的肉搏。 “杀啊!!” 此时,赵成武一声令下,汉军步阵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支八百余装备精良的重甲骑兵从两翼杀出,如钢铁洪流般冲向八旗兵。 这些骁骑营的重甲骑兵身披板甲,手持长枪,冲击力极强。 “噗嗤!” “啊!” 汉军居高临下发起冲锋,一个八旗兵被长枪贯穿,巨大的动能之下,他整个人高高挑飞,落入人群中。 “快止住这支重骑!!” 这支重骑兵一往无前,两八旗兵的阵线瞬间被撕开,阿济格见势不妙,试图组织反击,但为时已晚。 “不……” 重甲骑兵在汉军其他兵种的配合下,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冲锋,八旗兵渐渐抵挡不住,开始向后溃败。 第126章 辽东张小右 “杀!!” 随着汉军重骑兵的两路凿穿,清军被一分为二,而汉军的步卒也同时前压,一时间,到处是喊杀声、火铳声。 阿济格在几名亲兵的拱卫下张目四望,不由得万念俱灰,看向御旗下的那道身影,更是恨不得食其肉,扭头对执盾的赵良栋道:“赵将军可有胆子随俺走一趟龙谭虎穴?” “有何不敢?”赵良栋仰天长啸,哈哈大笑道:“今日能与大将军并肩作战,实乃末将毕生之荣幸,能够死在冲锋的路上,赵某死而无憾……” “好!好!好!”阿济格面目随即狰狞,看向御旗之下,咬牙切齿道:“赵贼此人狼子野心,企图夺俺大清国运,今日本王便是不能苟活,也要为大清除去此撩!!” “诸位,有不怕死的,随俺屠龙!”阿济格怒吼一声,拍马向着皇帝冲去。 赵良栋紧紧跟随,脸上神色满是决然。 “开火!!!” 砰!!!砰!!!砰!!!! “啊!!!” “阿济格主子爷,奴才先走一步了!!” “啊,我的肚子……” 此时,汉军军阵已经包围了过来,对着清军就是一顿排射,阿济格的亲军死伤殆尽,一些还没彻底死透的倒在地上翻滚不止,有的哀嚎痛呼,有的心有不甘,有的万念俱灰…… “快了……再近一些……就有把握了!!” 阿济格眼看大势已去,但是距离御旗却是越来越近,已经不到一百步,只得强忍着疼痛,捂着肚子上流血不止的伤口,企图驱马继续前进。 突然,阿济格胯下的战马突然一声哀鸣,竟然被汉军的流弹击中了马腿,他反应极快,双腿一夹,竟然双手一抱,竟然是凭借高超的马术,安全着地。 阿济格凭借八旗耐苦战的坚强意志力,终是强忍伤口剧痛,扭头朝赵良栋叫道:“赵良栋,借你马匹一用!” 阿济格突然一把抓住赵良栋,将他推下马去,自己则趁机翻身上马冲向御旗。 “狗皇帝,受死!!”阿济格反手掏出赵良栋的硬弓,弯弓搭箭,面容涨的通红,目光已经死死盯着御旗下的那道身影。 “嗖!!!”一支重型箭矢破空传来,人潮中突然响起了徐从武愤恨之声。 “老奴休要放肆!!” “啊……” 阿济格捂着胸部惨叫着倒下马来,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那支因为受伤而不知飞向哪处的重箭,孤零零的插在御旗杆上,尾翼犹自震动不止。 “啊……杀了你……杀了你……”阿济格重伤之际,仍然状若疯狂,双目赤红的盯着御旗之下,一路爬向箭袋,在泥土上留下一条暗红的血路。 “阿济格,直贼娘,俺要为辽东乡亲们报仇!!”一个叫张小右的汉军从阵营里一个驴打滚,越众而出,从腰间掏出备用钢刀,朝阿济格腰间斩去,意图将其一刀分尸。 “汉贼,尔敢!!?” 赵良栋早便反应了过来,本来欲为阿济格执盾,护其退却再作打算的,此时看见张小右一点也不老实,那钢刀已经悬在阿济格头上,急得赵良栋双眼欲裂。 赵良栋急中生智,连忙将手中的重盾往张小右头上砸去。 “噗嗤!!”随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瞬间滚落至三米开外。 “哈哈哈,辽东的乡亲们,你们在天有灵,睁大了眼睛瞧瞧,俺一刀剁了阿济格,给你们复仇了……爹……娘……阿姐……你们看到了吗……” 只见那张小右状若癫狂,满脸狰狞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辽东穷鬼,悔不将尔等屠戮殆尽……我曰你娘啊!!”然而,就在他的笑声尚未完全落下之时,一个愤恨之声突然响起,巨大而沉重的盾牌如流星般迅猛地砸向了他的后脑勺。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犹如平地惊雷一般震耳欲聋。 “啊……” 张小右一声惨叫,身体猛地晃动了一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击中,随后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口中还不时吐出白沫,仅仅挣扎了两下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张小右!!?”突然,从汹涌的人潮之中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的哀嚎。 紧接着,一道人影如同闪电般劈开人群,冲了出来,此人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刀刃上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随时都准备饮血! “噗嗤!” 一把钢刀从赵良栋胸膛穿透而出,刀尖上犹自滴血。 赵良栋面色惊惧交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吐了些血沫。 “噗嗤!!” “噗嗤!!” “噗嗤!!!” 冯三犹自不解气,又接连捅了三刀,赵良栋憋着最后一一口气,扭头道:“别……别再……捅了……好痛……” 话音刚落,赵良栋脑袋一歪,确是彻底气绝身亡。 赵成武看着眼前的一切,随着阿济格人头落地,这场战役终于结束了,大汉得到了项城之战的胜利。 “阿济格......死了?”岳乐满脸惊愕,面色瞬间变得如同死灰一般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口中不由自主地呢喃出声。 赵成武听到这话后,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嗤笑,声音冰冷而又充满威严地道:“阿济格此贼杀了那么多无辜的汉人百姓,双手沾满血腥,你难道真以为朕会如此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就这样轻易放过他吗?简直是痴人说梦!” 岳乐身子一颤,瞪大双眼望着赵成武,颤声道:“你...陛下,如今阿济格已然身死,所谓人死账消,过往之事也该一笔勾销了吧。不知陛下究竟还想要如何处置此事呢?” 赵成武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吼道:“哼!朕不仅要让他命丧黄泉,还要让他遗臭万年!朕要将这恶贼的头颅缝合起来,按照他原本的身形大小,用精铁铸造出一副跪地求饶的人像。 然后把他那肮脏丑恶的躯体塞进这副铁像之中,放置于南京城门口显眼之处,任由后世之人对其唾弃谩骂!朕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犯下滔天罪行之人必将受到严惩,哪怕是死了也要背负千古骂名,永无翻身之日!” 岳乐大惊失色,这个冲锋陷阵眼都不眨,甚至不顾生死,敢孤身入敌营的八旗猛将,此时双腿发颤,一股尿骚味从下部升起。 “不…您不能这么做…你是魔鬼…你不是人……你比我们还狠……我们只是灭其肉身……你却不但灭人肉身……你……你还要作践人的灵魂啊!!” 赵成武咧嘴一笑,这算什么,若非还没有福尔马林,你以为这就是最恐怖的吗? 他此时心头一松,这头不用剃了! 第127章 济南 骆驼岭一片凄凉,血腥冲天,清军在阿济格人头落地那一刻,大抵是不愿意再打了,汉军所过之处,清军纷纷丢下兵刃投降了。 “噗嗤!” 远处原本激战之处,战斗彻底停息了下来,清军一些伤兵倒在地上呻吟不止,他们身披双层棉甲,铳刺无法刺穿,许多打扫战场的汉军无奈之下,只得用备用钢刀将他们头盔摘除,然后抹了脖子了事。 赵成武叹了口气,杀伐见得多了,不知不觉他已心硬如铁。 “陛下,战损已经统计出来了,我军项城之战,共计伤亡两千余人,多为箭矢所伤,清军八旗兵斩首级近五千,剿灭八旗兵不下一万五千人!” “另杀伤绿营约两万,斩首级近八千枚!” 战场上时不时传来哀嚎声,赵忠信充耳不闻,只是陆续将双方的战损念了出来。 “现俘虏绿营、蒙八旗估计近六万,不知陛下欲如何处置这些战俘?” 说起战俘,赵成武想到济南之战中,李忠义之做法,填土肥地固然解恨,但这个做法他一个将军做得,而赵成武却做不得,想到此处,于是说道:“这些俘虏先看押起来,待天下大抵安定,便让他们去挖煤吧!” 这个时代是有煤矿的,至于为何冬天仍旧会冻死那么多人,与普及率不无关系。 煤的使用在宋一朝达到顶峰,概因宋商业发达,社会分工细化,百姓但凡有些余粮,都有渠道买到煤。 至于为何到了现在,反而冬天活活冻死那么多人,其实但凡经历过这般末世的人,都能想出个所以然。 无它,地里长不出够吃的粮食了,穷苦百姓连吃的都不够了,哪里还有余钱去买煤。 所以,赵成武现在需要做的,便是等北方大抵安定,内部有个稳定的通商环境了,老百姓自然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加上有了安南粮食的支援,加上休养生息一两年,百姓在吃的方面初步解决了,能源上自然迎刃而解,都不需要他出手干预,商人自然能嗅到商机。 “见过陛下。” 徐从武策马越过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坡面见皇帝。 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是骁骑营的指挥官,算是意气风发了,尤其是那一箭又狠又准,算是人前显圣了一回。 “徐爱卿不必多礼。”赵成武将他扶起,心中感慨,疑惑道:“朕这两天可等苦了你啊,因此有此一问,为何你部迟迟不到战场,须知,便是早到一日,也不会让阿济格一路逃到骆驼岭。” “请陛下听末将解释一番,”战场士卒吆喝声不断,微风拂面,徐从武不卑不亢的答道:“末将率骁骑营近一万众,自汉阳出发后,便派斥候一路寻找清军人马的踪迹,依照制定好的路线,寻了大半个河南,也不曾寻到清军主力,倒是一路上看到不少饥民在野外游荡……” 整片中原战场在地图上看,不过尺寸之地,然则,这个时代的人极少出过远门,加上道路没有标识,没有从河南绕到山东,已经是庆幸。 徐从武能根据自己的判断,寻到项城,本领已是不凡。 “原来如此啊......”赵成武微微颔首,那原本紧皱着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脸上流露出一丝释然之色,缓缓开口说道:“徐爱卿此次外出寻觅,一路奔波劳累,实在辛苦了。不知在此期间,可有收到另外两路大军的相关消息呢?朕对此可是颇为挂念呐!这战局瞬息万变,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整个局势的走向。若是能及时掌握他们的动态,也好让朕心中有个底呀。” …… 济南。 一阵低沉而有节奏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引得城中百姓纷纷侧目张望,只见一支规模庞大的运粮队伍正缓缓地朝着城门驶来。 这支队伍犹如一条蜿蜒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那是一辆辆满载粮食的大车,车辕上绑着粗厚的绳索,由身强力壮的车夫们牵拉着驮马前行。 车上堆积如山的粮食被帆布严密地遮盖起来,但仍能从缝隙间嗅到那浓郁的谷物香气。 当运粮队伍接近城门时,守城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打开沉重的城门,并维持着秩序,确保道路畅通无阻。 伴随着车轮辘辘作响,运粮队伍顺利地进入了城门,向着城内的粮仓方向前进。 街道两旁的百姓们好奇地注视着这壮观的场景,议论纷纷。 今日李忠义再次站立在曾经浴血奋战的城墙上,目光眺望远方,不知在等待什么。 “忠义老弟,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何必胜拍着凸起的肚腩,走上了城头。 “原来是何大哥。”李忠义不苟言笑,只是点了点头,道:“什么风把你吹来城头了?” “唉,还不是我那外甥,脾气随俺便不说了,前日他与沈迓切磋,输了一招半式,至此仿佛魔怔了一般,天天在演武场打磨力气,”何必胜哈哈大笑,道:“以前他总是目中无人,一副老子军中第一的样子,这下吃了亏,老实了不少,俺也能省省心了。” 何必胜的妹子是戚显宗的原配,与皇帝全是沾亲带故了,显然已经将宝压在了太子身上,如今将余孩儿与沈迓决斗之事说出,怕是另有深意。 李忠义想了半天,也不知这人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便道:“老弟愚钝,何老哥,你有何话要对我说,不妨直言相告。” “唉,李老弟这就冤枉俺了,军中谁人不知,俺何必胜坦坦荡荡,从来就不是肚子里藏心眼的人,”何必胜面色一正,佯怒道:“这不这几日闲的出鸟来,想跟李老弟打个招呼,打算请令出城,找清军干一架嘛。” “可。”何必胜是副指挥,请令理所当然,李忠义想也不想便回应道:“你要往何处打?” “俺想啊,趁现在黄河尚未结冰,先把黄河以南给拿下咯,”何必胜在地上画了画,指着河南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咱们这路兵马,怕是捞不着什么大鱼了,不如尽早东进开封,与陛下中路军汇合才是道理。” “嗯,虽然计划提前了些,不过运河已经畅通无阻,城中物资也已经充足,可以试试。” “如此甚好,”何必胜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城外,疑惑道:“咦,那个不是沈迓吗,他出城干嘛去?” 济南城外,一处不起眼的荒野,沈迓策马奔腾而过,终于是在一处肥沃的荒野停了下来。 在别的地方都是杂乱的野草时,这片荒野水草却异常丰美。 第128章 换水 “头,听说你以前拿过先登之功,那可是无上荣耀啊!为何如今还要跟我们几个大头兵一起来当这苦哈哈的斥候呢?”一个年轻的汉军士卒骑在战马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笑嘻嘻地问道。 “哼,张十二,你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你话多,小心头儿又揍得你哭爹喊娘。”另一个士卒皱起眉头,满脸不悦地斥责道。 被唤作余孩儿的小头目压根儿懒得理睬这两个活宝,他目光专注地骑着战马,一边仔细倾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警惕地查看着周围的景象。 自从七天之前开始,何必胜便亲率前军浩浩荡荡地踏入了这片河南地界。 此地曾经是明顺两军的主战场,双方军队在此地反复拉锯,交战无数次。 再加上连年旱灾肆虐,天灾人祸接踵而至,使得这里早已变得一片荒芜,人口凋零不堪。 那些无辜百姓要么惨死于残酷的战乱之中,要么因饥饿而命丧黄泉,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们也都早早背井离乡,逃往其他相对安稳的地区以求生存。 “头儿,嘿嘿……我真的只是随口那么一问,您大人有大量,回头可千万别跟我计较、秋后算账啊!”张十二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似乎有些不妥,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恐惧和懊悔之情。 “都给我消停些,水囊里已经空了两天了,俺现在嗓子直冒烟,你们还……看,前面那是不是有个村子?”余孩儿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他眼睛一眯,指着前方道。 “咦……真是个村子……貌似还有人哩!”张十二立在马背上,看了一会便肯定道。 在村子的边缘,有一片农田,那是村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然而,如今的农田里,庄稼早已干枯死亡,只剩下一片焦黄的麦茬和干裂的土地。 “贼老天呐,当真是一丝活路都不肯留给咱们啊!瞧瞧这中原大地,竟然都干旱成了这般模样!真不敢想象那更北边的地方会是什么光景!”张十二一边咂着嘴,一边满脸愁容地叹气道。 一旁的刘一手听了他这话,也是眉头紧皱,附和着说:“谁说不是呢!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这时,余孩儿突然开口说道:“刘一手,你就在这儿先观望一下四周的情况。张十二,你跟我一起进村去看看,说不定这村子里头还有水井啥的能救救急呢!事不宜迟,咱赶紧走吧!”说完,他一夹马肚子,率先朝着村子奔去。 张十二见状,连忙紧跟其后,两人骑着快马,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村口。 他们翻身下马,将战马小心翼翼地系在了村头那棵已经半死不活、枝叶枯黄的大树干上,然后,两人放轻脚步,如同做贼一般悄悄地摸进了村子。 村子里的房屋,大多是用泥土和石头建造的,在旱灾的侵蚀下,许多房屋的墙壁出现了裂缝,有的甚至已经倒塌。 一间还算完整的房屋里,传来一阵咀嚼声,似乎有人在吃东西。 “哈哈……肉真嫩……” “那是理所当然……顺子家的才多大……” 余孩儿与张十二悄悄的摸到隐蔽处看去,屋内,家具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床上的被褥也因为潮湿闷热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几个村民围着几口大铁锅,正吃的津津有味。 一些饿的已经不行的村民,为了节省体力,大多躺在床上,默默地忍受着饥饿的折磨。 张十二被这惊悚的一幕吓得双目圆瞪,随即怒从心起,刚想拔刀,却被余孩儿紧紧按住。 “头儿……你别管我,他们在吃那玩意儿,我今天要替天行道,我不当人了!” 余孩儿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心中已经被一股冷意充斥,他扭头对张十二道:“你去通知刘一手,让他禀告何将军,看看如何是好。” “好!” 在这炎热的夏日里,整个河南都被旱灾的阴影所笼罩,大地一片寂静,一支高挂着红色龙旗的军队行军在土路上。 汉军们将甲胄放在辎重车上,几乎人人光着上身,扛着火铳行军。 何必胜与众人一路奔波,始终同甘共苦。 他骑在马上,手中紧紧握着那张已经被翻得有些破旧的地图,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上面的线条和标记。 而就在他身旁,常威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一些不堪入耳、骂骂咧咧的难听话。 \"......娘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怎么感觉咱们越走越邪门儿了呢?不会是迷路了吧?\" 常威那满脸的焦躁和不满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然而,何必胜却仿若未闻一般,对常威的抱怨充耳不闻,对他那难看的脸色也是视而不见。 只见他依旧全神贯注地看着地图,似乎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什么。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原来是一名负责侦察的斥候正策马飞奔而来。待到靠近众人,这名斥候连忙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何必胜禀报:\"将军,前方发现了一个村子。不过......还有一件事儿……。” “啥,都吃上那玩意儿了?”常威也被吓住了。 “……” 何必胜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内心深处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触动了一般。 他的目光有些迷离,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那些遥远而又刻骨铭心的岁月——当年身为流民四处漂泊流浪的日子。 那时候,天灾频仍,颗粒无收,饿殍遍地,人们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这样的场景对于如今身处高位的何必胜来说,依然历历在目,犹如昨日重现。 这些记忆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让他不禁感叹命运的无常。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何必胜转过头去,大声喊道:“常威何在?” 常威面色一凝,拱手行礼道:“末将在!” 何必胜微微颔首,神色严肃地说道:“现命你带领一队人马,携带部分军粮前往村庄与村民交换一些清水回来。务必确保每个士卒的水囊都能装满,以解燃眉之急。” “得令!” 常威领命而去,带着一队士兵迅速离开了营地。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何必胜心中一叹,在这个世道,粮食可是比金子还要珍贵的东西啊! 第129章 开仓放粮 时光荏苒,半月已逝。 此间,清军弃河南诸城池,深谙人在地在,存地失人之兵略。 反观汉军,不辞劳顿,连克数城,兵力亦散。 值此日,阳光倾洒于大地,仿若为世间披一层金纱。 汉军斥候遥望远际,见一城郭若隐若现,宛如梦幻之境。 待距渐近,城郭愈显清晰。只见高耸城墙之上,一杆杆金色龙旗随风飘展。 斥候队中,名唤刘一手者,目光如炬,一眼便见城门上方那显眼之金色龙旗。 其面色瞬沉,眉头紧锁,伸指前方,切齿道:“娘的,城中竟有清兵!” 闻此,旁侧张十二心中顿时一紧,气氛霎时凝重至极。 此时,张十二当机立断,忙道:“你留此继续监视,万不可使彼等发觉我等行踪。我即刻归营向何将军禀报此事!” “好!” 张十二言罢,他也不敢稍有迟延,转身如箭离弦,疾驰而去,唯留一道模糊身影,消失于远方。 开封城头,济尔哈朗面带愁容,遥望远方,方才他获知了阿济格战败身殒的噩耗,近十万大军伤亡失踪者近两万,七万余众被俘。 此讯犹如晴天霹雳,令人痛心疾首! 多尔衮在朝中对他百般排挤,罢了他的辅政叔王之职,遣他至河南抵御汉军北上。满朝上下,竭尽全力,也仅凑得三万兵马,其中满洲八旗更是寥寥五千! 可恶至极的多尔衮! 你兄长以十万之众尚且难以抵御,却要我以三万之兵抗衡,这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 孰知汉军竟如此善战,多尔衮、阿济格这对兄弟,相继落败,致使整个大清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仿佛那只需轻轻一脚便能踹倒的破屋。 “这两兄弟简直是一对狗屎!”济尔哈朗愤恨出声,也不顾周围还有人在。 洪承畴在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抚着发白的胡须,微微一笑道:“大将军慎言啊,隔墙有耳,这话传到摄政王耳朵里,可就不只是罢摄政王叔之职那么简单了。” 济尔哈朗哼了一声,便不再出声谩骂,想一会,扭头问道:“汉军不日便要杀来,这开封城这么大,三万人连城墙都站不满,还守个屁啊!” 且说,长期的战争使开封的城墙多处坍塌,曾经坚固的城门也被破坏得摇摇欲坠。 尽管清军驱使百姓填填补补,却奈何兵力太少,以至于济尔哈朗毫无信心能守住开封。 城内的房屋大量倒塌,有的是被攻城的炮火所毁,有的则是在双方争夺中被故意烧毁以作防御或进攻之用。 街道上到处是残垣断壁,瓦砾成堆,昔日繁华的街区变得一片狼藉。 济尔哈朗的担忧不无道理,洪承畴哈哈一笑,道:“大将军不必担心,城中尚有二十余万百姓,可驱使彼等守城。” “汉民?”济尔哈朗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充满了忧虑,他深知城中百姓的状况,那些饥饿瘦弱的人们,怎么可能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来守城呢?他不禁对洪承畴的提议产生了怀疑。 他不屑的嗤笑一声,道:“他们饿的瘦不拉几的,毫无战力!更何况,他们跟我大清根本不是一条心,如何能帮我大清守城,别摁了葫芦起了瓢,偷偷给汉军开了城门,那可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大将军此言差矣,须知,人只要是饿到极致,脑子里除了馒头,再无其他,什么忠义廉耻,通通都能忘记……”洪承畴却哈哈一笑,似乎对济尔哈朗的担忧毫不在意。 他的心中有着自己的盘算,他深知人性的弱点。 在他看来,当人们饥饿到极致时,什么忠义廉耻都会被抛到脑后,他们只会为了一口食物而拼命。 他的看法是,只要能利用好这些百姓,就能守住城池。 “这……” 济尔哈朗看着洪承畴自信的表情,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 他知道,这个决定关乎着整个大清的命运,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咚!!!咚!!!咚!!! 两人沉默不语,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就在这时,城外远方忽然掀起滚滚尘烟,遮天蔽日,如同一场巨大的沙尘暴席卷而来。 那漫天飞扬的尘土之中,隐约可见无数面鲜艳的红色龙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真乃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汉军竟然来得如此之快!”济尔哈朗面色阴沉地冷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寒意。 “不过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何足为惧?老夫之前所献之计策,大将军难道当真不再斟酌一番吗?”洪承畴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轻描淡写地开口问道。 济尔哈朗眉头紧皱,沉吟片刻后说道:“俺这一生南征北战,历经大小战役无数,向来打的都是顺风仗。可此次敌军势大,我方兵马又严重不足,这般情形还当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 你的计策虽冒险,但眼下看来确实是唯一可行之法。正所谓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也罢,事已至此,我即刻下令下去,让士卒们打开粮仓,放粮于民......” 听到这话,洪承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捋着胡须,脸上满是得意之色,朗声道:“这便对了嘛!老夫的福建老家有一句俗语说得好——风浪越大,鱼越贵! 此番局势看似凶险万分,但只要我们应对得当,必能化险为夷,收获意想不到的成果!” 此刻的他,宛如一位胸有成竹的智者,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开仓放粮啦!!!”一个戴着凉帽的满清官员站在粮车上,提起大嗓门喊道。 原本寂静而清冷的街道,此刻却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突然间变得热闹非凡。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一群群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百姓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 他们双眼空洞无神,目光麻木地紧紧盯着那辆装满粮食的大车,眼神中透露出对食物的极度渴望和生存的艰难挣扎。 这时,那个身穿官服的官员站在车上,大声喊道:“此次开仓放粮,乃是有条件的,诸位须知,我大清朝廷向来爱民如子,但如今汉军欺人太甚,竟敢发兵北伐。 怎奈朝廷的天兵数量有限,难以抵御敌军的进攻。因此,需要诸位挺身而出,登上城池坚守到底。只要愿意登城死守一日,便能领取一斤大米作为报酬。 各位若已想好了,可以上前登记姓名,即刻就能领到救命的粮食啦!” 第130章 孙之獬 开封城外的汉军是哪一支?正是赵汉皇帝赵成武是也! 自打在项城击败了阿济格,他便马不停蹄的挥师北上,一路所向披靡。 此时他遥看开封城头上清军金龙旗迎风招展,赵成武终于是下令大军安营扎寨,三万将士的大营连绵近八里,远远看去如同一朵朵盛开在平原的白色蘑菇。 “李忠义、何必胜他们到哪了?”赵成武举着单筒望远镜,问向身旁的徐从武。 “启禀陛下,根据信使给的信息来看,他们距离我们还有三天的路程,不过骑兵的话可能稍微快些……”徐从武拱手回答道。 “那就等等他们,吩咐将士们将营地扩大一些!” “遵旨!” 徐从武话音刚落,城头那边突然放下一个箩筐,不一会,一个清军使者大营门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此番我兵临城下,朕倒是要听听,他们到底有何话要说……”赵成武一时间也有些好奇,吩咐道。 “外臣孙之獬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营中安静无声,针落可闻,孙之獬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只洪荒猛兽盯着一般,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赵成武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差点忍不住转身掏出钢刀杀了此人,概因满清入关后,剃发易服之事,实乃此人一力促成。 据闻此人投降满清后,为了讨好多尔衮,自己剃发不说,还让家眷也穿上满服,待到第二天上朝之时,满汉两班大臣都被他的举止给惊呆了。 他也不引以为耻,厚着脸皮就想站到满班大臣的队列中,然而此举遭到了满班大臣的愤慨拒绝。 孙之獬心中羞愤难当,转头便又回到汉班大臣中,又遭到了汉班大臣们的强烈拒绝,说尔既然已经剃发易服,当为满人,怎可入汉班大臣队列? 两边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孙之獬羞愤的差点自杀,心怀怨恨之下,他下朝后,便给多尔衮递了一道折子,言明“王爷平定中国,万事鼎新,而衣冠束发之制,独存汉旧。此乃陛下从中国,非中国从陛下也。” 多尔衮被这话深深震撼了,一石激起千层浪,于是下令推广此令,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政策就这样席卷了北方各地。 闲言少叙,赵成武终究是忍住了心中的那股杀意,也不叫孙之獬起身,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孙大人果然好胆识,军威之下竟然敢孤身一人来我军大营。 守城的是谁,让朕猜猜,阿济格已经被朕铸成了铁模,受万人唾骂。多铎在川中,不过插标卖首,如坟中枯骨,迟早也要沦落为阿济格的下场。 满清将星如云,也就代善、济尔哈朗、豪格还没下场了,这满清里能将十万的统帅也就这几个,嗯……代善年纪大了,深得军心,用他多尔衮不放心,豪格正跟多尔衮打着擂台呢,用他多尔衮就更加不放心了,应该也不会统兵南下,那么驻守开封的,也就剩下一个济尔哈朗了,不知对不对?” “陛下洞若观火,外臣佩服……” 孙之獬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身子一颤,这狗皇帝对满清高层之间的关系,简直比他还熟悉无比,更主要的是,他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股难言的自信,仿佛大清的王公大臣,迟早会变成他的阶下之囚一般。 不过想起此行的任务,他干脆心中一横,直起腰胆拱手道:“陛下,外臣有个问题想问问您,不知可不可以?” “但说无妨……”赵成武正襟危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中却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今日这个汉奸光是对满清提出剃发易服的建议,就必须死,不杀他,对不起北方为反抗剃发易服而死去的百姓。 “外臣斗胆要问陛下您,两军交战之际,那战场上可谓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啊! 而中原地区的老百姓们本来日子就过得清苦,时常遭受着饥荒的折磨,生活已然如此艰难困苦,您又为何非得要以这残酷的兵祸去给他们雪上加霜呢? 难道就不能让这些可怜的百姓们过上几天安稳太平的日子吗?” “外臣实在不明白,您如今已经成功地占据了那富饶繁华的江南之地,此地物资丰饶、民生富足,按理说您应该在此好好经营,巩固根基才对。 可您却偏偏还要执意北上,要收复早已破烂不堪、饱经兵灾摧残的中原地区。甚至,为此您不惜放下尊贵无比的帝王之躯,亲自上阵,以身犯险。 外臣着实想不通,您这样做究竟是所图何物啊?” “外臣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您自己也是从穷苦人家一步步走过来的,深知民间疾苦和穷人生活的不易。 按常理来说,您应当对那些身处底层的贫苦百姓怀有更多的同情与怜悯之心才对啊。 然而,如今您所做出的一系列决策,却似乎与您曾经的出身背道而驰。外臣真的很想问一问,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缘由呢?” 赵成武叹了口气,满脸尽是忧国忧民之色,开口道: “倘若朕只为图一时之安逸,偏安于这小小一隅,那中原的万千百姓必将永远深陷于水深火热的苦难之中! 满族破关而入,烧杀抢掠,恶行累累,所到之处,唯有灾难与毁灭! 若朕不主动出击,这天下苍生岂不是要任由他人肆意践踏、宰割?” “朕自登基以来,那是日夜忧思,寝食难安。每每想到百姓受苦,朕便心如刀绞。 也渐渐意识到,朕的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如今朕有能力,也有责任拯救这天下万民于水火。即便前路艰险,朕也定当义无反顾。” “你道朕不知百姓之艰苦吗?不,正是因为朕深知百姓之艰苦,才下定决心北伐,只有打败敌人,才能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至于个人安危,朕早已置之度外。倘若朕的牺牲能够换来天下安宁,朕亦无怨无悔。” 营中众人听闻此话,皆激动满脸通红,有些感性的,已经默默的擦了擦感动的泪水。 “为何……一定要如此坚决呢?”孙之獬可不是不知帝皇为何物的乡野村夫,他深知,皇帝这种职业,好人是干不了的,而赵成武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你问朕为何?”皇帝冷笑道,“那么,朕也想问问你,那嬴政明明可以稳坐宫殿,享受万民膜拜,为何要一扫六国,一统天下? 那项羽分封十几路诸侯,为何会沦落到自刎乌江的下场? 那刘邦为何一定要灭了项羽,一统这山河? 那刘裕为何好好的南朝皇帝不做,非要北伐? 还有那洪武朱元璋,为何占据江南后,也要致力于北伐,一统天下? 这些问题,你能回答朕吗?” “这……” “千年已过,暴秦已成云烟消散,然则,秦虽亡了,但是,秦一统天下的理想,不该亡!” “刘邦不会忘记,刘裕不会忘记,朱元璋不会忘记,而朕,也不会忘记!” 第131章 杀贼 赵成武越说情绪越是激昂,到最后连他自己都险些控制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整个人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 淡定淡定,他深吸几口气,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勉强让自己那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随后,他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的孙之獬,沉声道:“好了,现在轮到你说了,你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孙之獬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苦涩之色,原本他此次前来可是怀揣着劝退汉军的重任,但当他真正面对眼前这位气势如虹、决心坚定的皇帝时,所有准备好的说辞瞬间烟消云散。 只见他低垂着头,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外臣……外臣已被陛下折服,此刻已无话可说。” 孙之獬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原本信心满满的他,如今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 沉默片刻之后,他缓缓抬起头来,继续说道:“陛下雄心万丈,此等气魄实非我等所能及。外臣回去之后,必定将陛下的原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济尔哈朗大人……外臣这便告退了。” 说完,孙之獬朝着赵成武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身影显得无比落寞与无奈。 “且慢!”武将中站出来一个人。 赵忠信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虽然古人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然则,满清乃蛮夷也,这句话用在蛮夷身上,显然不合时宜!” “啊!?”孙之獬面色一白,胯下已经湿了大半,众人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反正我们也与满清不死不休,不妨斩杀来使,警惕世人!”徐从武也站了出来,拱手赞成。 紧随其后,呼啦啦一群武将都嚷嚷着,要求斩杀孙之獬,用来祭奠因为反抗剃发易服而死去的百姓。 赵成武努力回忆了一下,孙之獬历史上是怎么个死法来着,好像是被一个叫谢迁的给弄死的。 因恨其提出剃发易服的政令,谢迁命人将猪鬓插在孙之獬剃光的脑门上,又命人将他的嘴巴用针线给缝了起来,然后将其乱刀砍死,又将其妻女凌辱,其妻女后来皆投井而死。 “既然众卿家都异口同声,那么朕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如此,便苦苦孙大人了……”赵成武一脸不情不愿的说道。 “陛下……三思啊,奴才……不曾伤害百姓一人,投降满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陛下不弃,奴才愿意……哎哟!!”孙之獬还未说完,一旁的赵忠信已经一个凌空飞腿,将其踹到地上。 “狗贼……奴才奴才的……难听的要死,来人呐,叉出去,五马分尸!!”赵忠信愤恨道,虽然不知道剃发令是此人所为,然则他善于揣摩上意,猜到陛下欲杀此人,于是表现的格外积极。 “陛下……饶命……外臣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娃……” 两名汉军入了营来,不由分说便一左一右,架着孙之獬出了大帐外,孙之獬濒临绝望的哀求隐隐传来。 赵成武心中一松,终于将剃发的始作俑者给送走了一位,接过林太监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道:“等李忠义、何必胜来了,便攻打开封,众爱卿先散了吧。” 待众人退去,营中只剩下一个身穿棉甲的粮草官。 那粮草官抿嘴一笑,走到他身后给他按了按肩,说道:“陛下刚才的话讲的真好。” 这粮草官不是苏中则是谁,赵成武哈哈一笑,抓着她的手道:“比起朕刚才的一言两语,你的作为才让我感动,北伐千里相随之恩,莫不敢忘。” …… “什么!?” 济尔哈朗从凳子上惊起,问向洪承畴,不可置信的道:“这汉军竟然斩杀来使,当真是一点规矩也不讲了?” 洪承畴叹了口气,挥着扇子,一边。回应道:“的确如此,汉军已经将孙之獬的残尸放入箩筐送回城中,此举表明了汉军的态度,汉清两方,只有一方倒下,方可善罢甘休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去捧赵成武的臭脚丫子,传令下去,即刻开始,众将士日夜不得卸甲,警惕汉军攻城!”济尔哈朗恨声道。 清军兵少,士卒们干脆在城墙过道上扎起了帐篷,连带着驱赶百姓运送兵械,一时间,开封城墙过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影。 “这次完了,汉军必定还有援兵啊,我们这次九死一生了。”一个绿营兵看到周围无人,便小心翼翼的对同伴说道。 “是啊,听说东虏的那个什么王来着,带着十万人,都被摁趴下了,这下咱们只有三万,都不够汉军杀的!”另外一个绿营兵也是灰头土脸道。 “要我说,实在不行,咱们就投了汉军吧,当兵吃粮,在哪边不是一样,就大清发的那点饷银,咱们能临阵射两箭,已经是对得起多尔衮了!” “嗯,有道理,那咱们去问问,看看有没有志同道合之辈?” “走走走,同去……” 城头上的绿营兵们心思各异,动静大了自然就无法保密,有一些人不知存了何种心理,偷偷跑到八旗兵那边告密,很快事情便传到了济尔哈朗那处。 “砰!”一个景德镇出产的瓷杯被济尔哈朗气急败坏的摔在了地上。 “这些卑贱的汉人果然靠不住!”天气炎热,济尔哈朗赤着上身,露出杂乱的胸毛,胸膛起伏不定,显然已经杀心快按耐不住了。 洪承畴摇黄的扇子一顿,不动声色的道:“绿营兵本来就是为了弥补八旗兵力不足,才被朝廷下令征召的,他们肯为了几两碎银提刀卖命,自然是谁给的价钱高,就给谁打仗……” “话虽然如此,但难道这些人就没有一点忠义吗?”济尔哈朗愤怒道。 爱新觉罗家从老奴开始,便喜爱看三国演义,连兵法也与此书中一些事情不谋而合,而济尔哈朗更是喜爱书中的诸葛亮与赵子龙,因此对忠义格外看重。 “忠义?呵呵,大明灭了,有多少边军加入了李自成麾下?李自成坟中枯骨,不说他也罢,便说我们大清,一入得关来,又有多少大明文武举家来投?便是在下,不也良禽择木而栖,投了大清吗?”洪承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是啊,大明后面是挺烂,然而,却是文人的温泉,文人之所以在大明能狂到没边,那是因为大明的皇帝还是讲道理的。 能容忍狂人的王朝,又怎会是一无是处,然而,文官们到底还是将他抛弃了。 到了现在大清,不但文官在朝堂上被八旗悍将压制的死死的,更是连话也要斟酌一番,权衡利弊许久才能进言,不然就是抄家的下场,满清这群八旗悍将,相信刀子胜过道理。 现在的大清朝堂,可容不得狂人! “唉……”济尔哈朗叹了口气,算是认了洪承畴这番言论,下令道:“话虽然有道理,然则军中无小事,这些绿营兵乱我军心,必须尽数斩杀,以儆效尤!来人呐,抓拿蛊惑人心之辈,将他们的人头悬挂在城头,我看看,还有谁敢搞事!” “喳!” 第132章 土木工程 洪承畴看了一眼济尔哈朗气急败坏的模样,也是摇头不语。 大清如今已经大不如前,八旗兵损失过半,只能重重依赖绿营,然而,济尔哈朗不但不明白这一点,反而重杀戮,实乃自取灭亡之道。 这般诛杀士卒直到第三天才结束,被以蛊惑军心之名义,而诛杀的士卒不下百人,兔死狐悲之下,不少士卒暗地里对济尔哈朗露出了仇恨的目光。 这一日,汉军大营突然一阵欢呼,城头众人看去,之间突然间,汉军大营里头多了许多军旗,便是连炊烟也多了几十道,众人知道,汉军怕是援军抵达了。 其实济尔哈朗猜的没错,不止是何必胜的东路前军抵达,便是李忠义的东路后军也紧随而至,两路兵马汇集一处,兵马不下六万。 “先将大炮架上,对着城头给我轰!”赵成武放下单筒望远镜,朝身后众人道。 李忠义、何必胜、赵忠信、徐从武、常威、沈迓、余孩儿、李成栋…… 赵成武麾下可谓将星云集,他底气十足,下令炮营将大炮一字排开,对着开封城头就是一顿猛烈炮轰。 轰!!轰!!!轰!!! 虽然滑膛炮的准度感人,无法做到精准打击,然而,开封城墙本身就是最大的靶子,炮弹打在开封城墙上,引发整片城墙的震动,这种毁天灭地的威猛,可不是古人能承受的。 “汉军的炮打的真狠,快躲起来!!” “别待城头了,往下面躲避!” 一时间,城墙上到处是四处逃窜的清军身影,有些趴在城朵后瑟瑟发抖,有些则干脆不顾军令,跑到城下躲避。 济尔哈朗一边躲避炮弹,一边扭头看向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的士卒,举起钢刀大喝道:“乱什么?这炮弹就光看着吓人,能打死几个人?都给我冷静!” 然而,他的声音犹如石入泥海,根本无人肯听,他暗自焦急,不经意看向城下,汉军已经越过护城河,在城下架起了楯车,却不攻城,也不知是什么目的。 济尔哈朗身为沙场老将,敏锐的察觉到,这些楯车之下必有诡异,如果不将他们消灭,必定后悔莫及。 “快,命人取火油,往下扔!”济尔哈朗大喝道,此时能待在他身边听命的就只有几十个梅勒章京了。 “喳!” 这些清军军官听令后纷纷离开,寻火油去了,此时城下汉军楯车不下数十,为了防止清军往城下扔石块擂木,汉军便在城下列阵,举枪对准城头,与清军对射。 清军的反应不可谓之不快,仅仅不到半日功夫,便收集到了不少火油,纷纷往城下楯车扔去。 早早便已经待命的八旗兵,也不顾城下虎视眈眈的火铳,冒着生命危险,待火油覆盖楯车表面后,便开始弯弓搭箭,朝着楯车发射火箭。 “啊!!” 楯车顿时变得滚滚浓烟,一些汉军士卒反应不及,纷纷中火翻滚,哀嚎不止。 “快给俺一个痛快!”有全身着火的士卒绝望的喊道。 攻城战自古以来便是残酷无比,两军士卒早就杀红了眼睛,无所不用其极,各种手段都巴不得用尽。 “洞已经挖好了,快让人带火药送来!”一辆完好的楯车中,传来一声急切的声音。 楯车之中,汉军在城墙下挖开了一个将近两米的土洞,一个百户官急切的朝人群中道。 城头下火光冲天,不断的有楯车着火,不断的有士卒拍打着身上的火焰,也不断的有人哀嚎着哀嚎着,就变得悄无声息。 “看来有人成功了……”赵成武收起望远镜,对身后众将领道:“尔等各自准备,一旦城墙爆破成功,便从缺口杀入城内!” “得令!” 惨烈的土木工程终于轰的一声,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结束,整片城墙仿佛被重拳狠狠的砸了一下,紧接着厚重的城墙失去承重力,轰然倒塌,形成了一个大约二十米宽的缺口。 “不好,城墙被汉军用火药炸塌了!”洪承畴暗自焦急,冲济尔哈朗道:“快派最精锐的白甲兵去堵住缺口,否则你我必死!” 济尔哈朗扭头冲几个梅勒章京道:“还等什么,没听见洪大人的话吗?快去点白甲兵,人数不够普通八旗也行,务必要给我堵住城墙缺口!” “喳!” 随着济尔哈朗话音刚落,城下汉军已经列阵向前,疯狂的涌向缺口。 “杀!!”何必胜一马当先,目露凶光,朝缺口杀去。 “舅舅,俺随你去!”余孩儿不甘落后,手持铁骨朵,也紧随而至。 “攻城掠地,怎么能少了我李成栋!?”一个面目狰狞的大将也是如影随行,手中一把钢刀也是虎虎生风。 城墙缺口处已经成为了血肉磨坊,原本凹凸不平的废墟,此刻早就被尸体填满,由于地方太过狭窄,双方都无法列阵而战,许多人都各自为战。 “快,火铳装填好的,聚来我这边!”冯三持刀大呼,一边纠集了数十个汉军。 那头的白甲兵也不是吃素的,弯弓搭箭,朝着这边人群聚集处就是一顿攒射。 嗖!!!嗖!!!!! 那白甲兵身强体壮,能挽十二力硬弓,距离又如此之近,汉军便是身穿板甲,依旧有些人被射伤或震伤。 “别管受伤的,快列队!” “举铳,瞄准,开火!!”冯三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嚎出声,钢刀指着对面的白甲兵,目光中充满了癫狂。 砰!!!砰!!!砰!!!! 灼热的铅弹划过空气,击穿了白甲兵身上的双层甲胄,便是那些牛高马大穿着铁甲的也于事无补,在这么近的距离上,铅弹破开甲胄后,在体内碎裂,搅碎了大多数白甲兵的心脏。 “啊!!?”济尔哈朗在城楼处看个分明,精挑细选的白甲兵不过两轮攒射后,便被汉军的火铳死死的压制住了,仅仅两轮齐射,便死伤数十人,剩下的的也都被吓破了胆,企图扭头逃跑。 “这是我大清的白甲兵?!” 第133章 弃子 白甲兵什么时候也会被懦弱的汉人打得抱头鼠窜了?这是济尔哈朗心中的的疑问。 想起阿济格十万大军也没逃脱被剿灭的命运,济尔哈朗心中顿时明了。 “屯齐何在?你传令下去,白甲兵胆敢退却,全家削旗为奴!”济尔哈朗大怒道,此时此刻正是缺口争夺关键之时,他也顾不得太多了,哪怕因此得罪朝中其他王公大臣。 这些白甲兵有不少是其他旗主的麾下,都是百里挑一的踏阵好手。 以屯齐为首的几个梅勒章京心头大惊,却也不多说什么,拱手便亲自带人离去。 清军再次组织进攻,以白甲兵为箭头,后面八旗兵也咬牙硬着头皮迎上,一边举着步盾,一边透支臂力弯弓搭箭,与汉军对射。 “满洲的勇士们,让我看看,我们满洲还有几个带种的,为了大清,随我杀过去!!” 梅勒章京屯齐举起钢刀大呼不止。 清军随着他话音一落,纷纷怪叫的回应着,哪怕前面有人被射杀,也依旧毫无畏惧,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没有一人后退。 缺口太过狭窄,汉军后头的士卒无法越过前面的同伴射击。而前头的几排汉军仅仅匆忙的两轮,便要迎面面对清军了。 冯三看清军已然压到近前,此时也顾不得太多了,扭头冲人群喊道:“我去他奶奶个熊,东虏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今儿俺陕西冯三不信这个邪,弟兄们,上刺刀!!” 缺口一时间,到处是血腥的近身搏杀,汉军三人为一组,互为掩护,一时间竟然将清军的决死冲锋给拦了下来。 轰!轰! 又是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城墙其他两处相继被炸塌,形成了又两处二十余米的缺口。 “儿郎们,随俺破城!!”沈迓一马当先,高举擂鼓瓮金锤,杀向填补缺口的清军。 “杀啊!” 赵忠信、常威二人也各自领头冲锋,杀向缺口。 汉军人潮汹涌,仿佛无穷无尽的海洋,尚未与清军靠近,便是一轮排枪齐射,迎面而来的清军伤亡惨重,后面的绿营见到形势不对,纷纷转身便朝城内逃命。 汉军气势如虹,顷刻间便冲散了这两处缺口的清军,屯齐所部面临被包围的危险。 “杀啊!”屯齐钢刀挥舞,与一群白甲兵充当先锋开路,迎面几个汉军端着火铳冲了上来,他也毫无畏惧,一个驴打滚,就要砍向汉军的腿脚。 当前的那个汉军近战经验不足,被他一刀砍断了双腿,捂着伤口嚎叫了起来,后面两个汉军也不甘示弱,两支铳刺便刺向他面门。 “将军小心!”一个白甲兵大叫道,随即连人带甲近两百斤一跃而起,将那两个汉军撞开,救了屯齐一命,却转眼便被一把铳刺捅穿了面门,就此一命呜呼。 仗打到这个份上,除了以命换命,别无它途,汉军身上的板甲坚硬无比,比起清军的双层棉甲或者铁札甲,显然更加轻便,身影移动也更加快捷灵敏,更有备用钢刀随身携带,即便铳刺断开,也能用钢刀反击。 “啊!!” 一个汉军被白甲兵用狼牙棒硬生生锤爆脑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直挺挺的倒下,随后那名白甲兵更是狼牙棒挥舞不断,汉军皆不敢近身。 “我让你勇!!”一个汉军在人群中举起火铳,对着那名白甲兵就是一枪,近距离之下,那名白甲兵身上被铅弹破开闪起火星,便整个人被重拳砸下一般,倒飞在地。 双方你来我往,往往你杀我一人,我杀你一人,清军八旗不愧是人人极其耐苦战的勇士,便是死伤相藉,也无人后退,一时间战场竟然出现了片刻的僵持。 “屯齐将军,城墙另外两处出现了缺口,大批汉军涌了进来,有些已经绕到我等后面了!”一个梅勒章京从后面拨开人潮,跑了过来大惊失色道。 除了第一个缺口,其他缺口可没有成建制的白甲兵带头,寻常的八旗兵被击杀后,后面的绿营兵往往都是化作鸟兽散,汉军蜂拥而入,眨眼间便将屯齐部堵在了第一道缺口。 “怎么会这样……大清八旗怎的……如此不堪一击?”屯齐仰天长叹,悲凉的看着周围成片倒下的白甲兵。 “将军您看,我军帅旗移动了!”一个梅勒章京指着城头,目露绝望道。 众人只见原本竖立城头的帅旗,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了安远门,那里是开封唯一的向北通道。 “济尔哈朗这是……”屯齐不可置信的惊呼道,一个猜测在他心中形成。 “他奶奶的,济尔哈朗这是要抛弃我等了!”一个梅勒章京愤恨的说道。 “我大清能有今日,便是同心协力,便是多尔衮,为了八旗不至于分裂,也不曾称帝,如今这济尔哈朗,他竟然要学大明,将我等打包送给汉军?”另一个梅勒章京绝望失声道。 果然,不一会便有一个戈什哈策马而来,传来济尔哈朗的军令道:“大将军有令,命尔等断后,抗命者,全家削旗为奴!” “济尔哈朗!你敢!?”听完戈什哈的话,屯齐咬牙切齿的盯着帅旗的方向。 “快,快,今日城破,开封无险可守,当退过黄河再做打算!”济尔哈朗真的是被吓到了,城墙接二连三的被汉军用火药爆破,使得原本还想着打算据城而守的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只是一处缺口,便已经需要动用白甲兵去填补,如今又多了两处,他哪来的那么多白甲兵可用?既无坚城也无兵马,如何抵挡汉军的进攻? 他在跟洪承畴商量一番后,便打算带着残余的三千八旗从安远门逃离,至于屯齐等人,以及两万多绿营,干脆被他当做了弃子。 开封城下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到处是厮杀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嚎一般,随着清军帅旗从安远门消失,眼尖的清军纷纷放下了兵刃,停止了抵抗。 “报,启禀陛下,抓到一个自称是爱新觉罗氏的皇族将领!”城墙下逐渐停止厮杀的人潮中,一个传令兵策马来报。 “哦?!”赵成武好奇问道:“这人是谁?” “屯齐……” 第134章 馒头 没过多久,只见一群汉军士卒气势汹汹地押着一名清军将领快步走来。那将领身上的甲胄已经残破不堪,头发也显得凌乱无比。 “你便是屯齐?”赵成武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眼前之人,仔细端详起来。只见这人面容憔悴,神色间满是颓丧与不甘。 屯齐默不作声,只是低垂着头,似乎并不愿意回应赵成武的问话。 赵成武见状,不禁嗤笑出声:“哼,你如今这副模样,不但不愿英勇战死沙场,反而被我的将士生擒活捉带回来,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装作一副英雄好汉的样子?别做梦了,你以为朕会好心劝降于你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听到这话,屯齐脸色瞬间变得羞愤欲绝,强自嘴硬说道:“少看不起人!我才不怕死呢!如果不是济尔哈朗那个胆小鬼未战先怯,说不定我们大军能够安然撤退,而我又怎么可能会落入你们这群汉人的手中!” 赵成武摇了摇头,冷笑着反驳道:“你也不必再为自己找借口了。济尔哈朗的确有一些行军作战的经验,但他最多也就只能统率十万人马长途跋涉罢了。可要让他指挥区区三万士兵上阵杀敌,他根本就没有那份能耐,不过是个平庸无奇之辈而已!” 屯齐听完这番话后,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心中虽然仍旧不服气,但嘴上却不再辩驳。沉默片刻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两腿打着哆嗦问道:“既然如此,那你打算怎样处置我?” “呵,无它,朕此次北伐之心愿,一是一统天下,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二便是将大清八旗里头的王公大臣,凑够十八座铁像,放置南京,供天下人观赏!”赵成武毫无在意的说道。 “不……我……能不能换个死法……” 屯齐双腿不自觉的发软,想到那种活生生被塞进铁像里的滋味,原本视死如归的内心,顿时被一股恐惧代替。 “你说呢?”赵成武冷笑一声,便挥手让人将屯齐押解下去。 这一场战役,连带围城,加起来不足三天,汉军便用爆破之法,攻破了开封,剿灭八旗两千余人,俘虏绿营两万余人,济尔哈朗仅仅带着两千残兵落荒而逃。 堪称又一场大捷!这让赵成武有些疑惑。 清军的战力并没有赵成武想象中那么高,不是说不能打,而是根本没有后世那种网络上吹嘘的这么强,在汉军的万铳齐射的场面下,他们照样会狼狈崩溃,顶多比绿营能撑多两轮排射。 当天入得城中,赵成武命人将城中府库打开,原本是清军所用的粮草辎重,被赵成武下令分发给城中百姓。 此举自然不是因为他善心大发,而是一种表态,亦可理解为一场政秀。 表达的意思就是:汉军是王者之师,别问以前的黑历史,就问你现在发的这粮食他香不香吧。 开封老百姓大字不识,自然没有兴趣打听汉军的发家史,也没有兴趣区分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为了馒头,他们可以跟满清干,如今馒头变成汉军手里的了,自然是跟着大汉干。(卫道士且听一言,十四年时期,听说因为鬼子发馒头,不少人也自愿给鬼子干活,不是咱故意贬低,事实就是如此,无关道德,只是人性) “发馒头啦,大馒头啦!”冯三重操旧业,一边端着蒸笼,一边大声嚷嚷起来。 那些前两日曾在城头协助清军守城的百姓们,此刻犹如脱胎换骨一般。众多人当即便将那象征着屈辱与压迫的辫子剪掉,街头巷尾瞬间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 剪掉辫子这一行为,在当下已无需任何命令的驱使。开封的百姓们果断而决然地拿起剪刀,毫不迟疑地剪下了那束缚他们已久的辫子。 没有任何人会紧握着那条辫子,痛哭流涕,更不会有人为大清王朝的覆灭而痛心疾首、悲叹不已。 要知道,这种根深蒂固的奴性、陈规陋习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形成。 它往往需要历经数代乃至十几代人的时间沉淀,才能深深扎根于人们的思想之中,并逐渐演变成一种习以为常的习惯和不可逾越的规矩。 “真香啊……种了这么多年的地,可从来都不敢这样放开肚皮吃呀……”只见两名开封百姓,各自领到了热气腾腾的馒头后,兴冲冲地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他们大口大口地咀嚼着手中的馒头,尽情享受着馒头带来的美味以及对辘辘饥肠的慰藉。与此同时,两人还饶有兴趣地盯着不远处的汉军士兵们瞧个不停。 “瞧瞧这些当兵的,个个身材魁梧高大,竟然还能穿着如此厚重的甲胄行动自如,想必力气一定小不了。说不定他们平日里都是顿顿干饭呢!”其中一人咂巴着嘴说道。 “嗯,我看也是。要不然他们哪来这么多粮食拿出来分给咱们开封的老百姓哟!”另一个老汉一边埋头猛吃,一边头也不抬的回应道。 “唉,要不是之前绿营的名额已经满了,说不定我也能吃上干饭。” “中!” 赵成武带着一群将领从旁边路过,沈迓在给百姓发放馒头,何必胜跟百姓打成一片,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哄着她笑,赵忠信一边把玩着从屯齐手上得来的玉佩,沾沾自喜,唯有李忠义在他身后聆听旨意。 赵成武听完开封百姓之话语,心中叹了口气,扭头问李忠义道:“吴双听说刚才回来了?” “回来了!”李忠义点头道:“吴双回来倒头就睡,能睡得这么香,事情应该办妥了,这次济尔哈朗插翅难飞!” “那就好,从北伐前就安排他潜入北方,没想到他能干成这么大的事,河南的义军(顺军余部)被他威逼利诱,大多数已经归顺大汉,他这次功不可没!” “马家口是临近开封最近的渡口,济尔哈朗要北返,必定逃往此处,想必他会得到一个巨大的惊喜!”何必胜将百姓家的六岁娃娃还了回去,回头附和道。 第135章 浮木渡河 马家口。 “驾!” 平原大地上,济尔哈朗不断的策马而奔,时不时回头心虚的张望,与他一般神态的还有他麾下胆战心惊的八旗骑兵。 远处土坡之上,汉军的红色龙旗若隐若现,仿佛清军的催命符一般,正刺激着这些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的心灵。 一股骑兵正从坡上顺驰而下,赵成武驱马奔腾,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那股骑兵,眼中满是豪情壮志,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你们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得吗? 从即将饿死的边缘,到造反时刻担心脑袋不保,直到此刻,他终于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满洲诸王,阿济格是第一个,而济尔哈朗,你是第二个!” “杀!!!”赵成武对着这个时代,发出了穿越明末以来第一声咆哮,挥舞钢刀,身后披风被吹的高高隆起,身后是他的一群弟兄,一群将领。 是沉着冷静的李忠义、是外表粗狂内里心细的何必胜,是勇武敢战的赵忠信,是彪悍凶恶的余孩儿,是心存正义的沈迓,是尚未良成大祸的李成栋…… 人人誓死相随,把生死置之度外,朝着那些所谓八旗,发出汉民族最不甘的怒火。 明末数十年,汉人沦为牛羊,多少汉人们垂死挣扎,多少人郁郁不得志,多少人奋起反抗,多少人无声哭诉,那又是多少心中的意难平啊。 满清得国之易,重杀戮,亘古未闻。 今日,赵成武就要替这天下万民,替这本不该如此的明末,重新书写一副篇章。 “吁……”济尔哈朗远远的便听见远处传来的滔滔水声,更看见了远处河中冒起的一股滚滚浓烟,不禁脸色面色一白。 洪承畴也听到了,面如死灰,语带哭腔道:“怎么……怎么会,看守马家口渡桥的士卒呢?” 按照部署,此处应该有一个牛录的八旗在此守桥才对,然而,等济尔哈朗带兵来到此处,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众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待一众清军驱马来到马家口的渡口前,眼前的一幕简直惊呆了众人。 只见出发之前清军架在大河的渡桥,不知何时已经燃烧起滔天火焰,浓烟滚滚升天而去,而周围更是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八旗兵的尸体。 “谁干的!!!?”这渡桥一烧之下,化为了灰烬,不仅断了济尔哈朗逃生的希望,更是从此宣告,清军彻底无力南窥河南之地。 济尔哈朗欲哭无泪,一把跌落马下,跪在地上无声痛哭。 这个马背上厮杀半生的满洲汉子,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望着滔滔不绝的黄河之水,又遥看东北方向,那里才是他的家乡,那里才是他的祖宗之地,如今,他怕是要就此死在黄河边上,怎的一个悲凉了得。 “俺大清穷极两代帝王之运,熬死了万历,熬死了泰昌,熬死了天启,熬死了崇祯,为何,为何又出了一个赵成武,难不成,这汉人真的是运不该绝?”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女真人艰苦朴素,为何就要走在东北的深山老林里生存,反而是汉人却占据着这片富饶的中原,我……我不甘啊!!” 济尔哈朗失声痛哭,一边捶打泥土,一边犹自不甘哭诉,心灰意冷之下,扭身抢过身边戈什哈的钢刀,就要往脖子上抹去。 “王爷……你做什么!?”洪承畴原本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劲,心下早有警惕,眼见济尔哈朗果然不出所料,竟然要自刎于黄河,不禁大惊失色,连忙扑过去夺下济尔哈朗手中的钢刀。 “王爷,你万万不可自暴自弃啊……”洪承畴苦口婆心的劝诫一番,见济尔哈朗只是满脸绝望,不禁暗自恼火,只得搜刮脑海里的典故来开导他。 “王爷……你不妨想想我大清太祖努尔哈赤,昔年为李家奴婢,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亦不曾自轻自贱,一路忍辱负重,待李家衰落,便以十三副盔甲起家反明,可谓是您的榜样” 洪承畴一边苦苦开导,一边左张右望道:“如今你仅仅兵败一场,便要自暴自弃,如何对得起两代帝王的期盼,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八旗家属,如何对得起陪你一路相随的两千将士!?” “想当年靖康之变,完颜兀术一路搜山检海,一路擒龙当先,一路所向披靡,那赵构被追的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凄惨程度比之你现在更加不堪,最后还不是靠着江面漂浮的木桩,一路心惊胆战的渡江南下,建立南宋百年基业,你难道连吓得不举的赵构都不如吗?” “这……”济尔哈朗此时自刎的钢刀被夺,决然的气势已经消失大半,已然升不起再次自杀的心思了,听着洪承畴的话,不禁拿自己跟赵构对比一番。 “赵构算个球,苟且偷生之辈,岳飞都把两河之地喂到他嘴里了,这厮领竟硬生生的把饭吐了,风波亭下莫须有,风雪交加埋忠骨……”济尔哈朗显然还是喜爱忠义之辈的,想了想岳飞的立场,便不再多说了,沉默了下来。 “如今渡桥被毁,我等如之奈何,我便是不自刎,汉军一旦杀来,我等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王爷可寻些漂浮之物,学那赵构,只身北渡,运气好不被黄河之水冲走,或可逃命,至于我等……便为王爷争这一线生机!!” “洪大人……啊不,洪先生,这如何使得,让弟兄们为我而死,我便是北渡得活,又如何活的痛快?”济尔哈朗羞愧的满脸通红,显然这个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统帅,还没经历过这种情况。 “唉……能活一个是一个,王爷不必愧疚,看那远方扬起的烟尘,汉军马上就要杀来,快快渡河逃命吧。” “如此,本王在此对着淘淘黄河立下誓言,今日我能渡河逃命,他日必定斩下汉帝人头,为尔等报仇,今日之恩,济尔哈朗拜谢!”济尔哈朗跪下磕了一个头,便头也不回的走向河中。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翻滚的黄河之水,气势浑厚,波涛汹涌,济尔哈朗硬着头皮,寻来一根浮木,渡河而去…… 第136章 八旗有种 此时,先不说济尔哈朗浮木渡河能否逃生,倒是留在河南马家口的清军众人,到了生死攸关之时。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哭泣之声,那是一些想起家中亲人的八旗兵,正默默擦拭着眼泪。 真是直贼娘,打进山海关的时候我怎么个个意气风发的,怎的现如今个个仿佛死了娘一般……洪承畴默默的想道。 只是如今战事尚未结束,士气低迷的清军这般下去,说不定就要被汉军赶进黄河淹死了,洪承畴可不想死。 “诸位,今日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正是狭路相逢之时,尔等害怕了吗?”洪承畴振臂高呼道。 他虽是一介文人,却有过统兵经验,亦有过指挥经验,鼓舞士气倒是有些手段。 原本低迷的清军面面相觑,一个梅勒章京是个老奴知道洪承畴之意,哈哈大笑道:“我等自然不曾害怕,八旗崛起至今数十年,俺跟过老主子,也跟过皇太极,打了这么多年仗,生死早就置之度外,汉人就是孬,单个拎出来一个个的都是好汉,人数一多,反而不足为惧,哈哈哈。” “八旗的勇士们,你们害怕吗?回答我!!”洪承畴仿佛没听见一般,接着大喊道。 “不怕,战!” “我等宁愿马革裹尸,死于边野,也不愿化作万人坑,百年后任人摆布!” 人群中响起了回音。 “八旗还有种吗?”洪承畴见有了效果,从一旁的旗手手中夺过帅旗,大声问道。 “有!” “八旗尚有种!!” “八旗当有种!!” 洪承畴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挥动帅旗往南一指,大喝道: “八旗子弟们,有种的,随我冲,冲开一条血路!” “杀啊!!!” “宁死不降!!!” “杀啊!八旗是狼,不是驯服的狗,杀光汉军!!”那个梅勒章京也是怪叫连连,挥舞着钢刀,策马跟上,指挥着清军往南突围。 这些清军还不是玩鸟上瘾的八旗,此时的他们,刚刚从野蛮进化到贵族阶段,杀人的技艺不是盖的,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下马砍人,都是熟能生巧。 虽然战斗意志跟他们的父辈比,或许差了不少,但就单纯的以杀人技艺来论,是远远超过父辈的。 赵成武远远的就看到了两千头猛兽一般的清军策马奔腾而来,心中一惊,如果没有燧发火铳,清军八旗凭借这股不要命的势头,说不定还真没有那支军队能够贴身肉搏。 他也算是个老兵了,自然一眼看出,这是一支哀兵,人人都做好置之死地而后生准备的那种,普遍的心理就是换一个够本,换两个不亏的心态。 “徐从武何在?……快命你的重骑兵披甲……!” 徐从武麾下八百重骑兵说是重骑兵,其实就是身穿双层甲胄的骠骑,骑兵着甲,战马不着甲,仅此而已。 骠骑是宋时西军之称呼,用于突破所用,非悍勇之士不能入,众所周知,中原由于缺乏负重力强大的战马所至,乃至无法组建具装甲骑,老生长调,看官们请自行度娘查询,便不再多叙。 古人行军是是不着甲的,尤其是连续作战的情况下,前方斥候早早就气喘吁吁的汇报了清军的动向,加上赵成武通过望远镜看到清军的动静后,立马给徐从武下达了指令。 “得令!”徐从武不敢耽搁,连忙下去忙活了。 赵成武抽出钢刀,扭头大呼道:“给朕压过去,将他们赶进大河喂王八!” “……”李忠义。 话音刚落,一排排将领皆下马跪地,何必胜哀求道:“陛下……您是咱们大伙的主心骨,不可轻易冒险啊!” “这次俺老赵同意何老哥的话,陛下,您就听我们一次吧!”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要是敢带头冲锋,俺常威立刻就自刎于前!” “是啊,陛下,俺老李这次好不容易有个立功的机会,您就收收王霸之气,让俺露露脸吧!” 这些将领能脱颖而出,自然都是情商不低的人精,这个时候不表忠心,那还等什么时候呢? 何必胜、赵忠信、常威、李成栋满是忧虑之色,仿佛一言不合,大不了不围剿这股清军,也要将他劝退的架势。 “这……”赵成武叹了口气,一副不情不愿之色,道:“既然众位爱卿如此忠勇可嘉,朕便立御旗于坡上,静看尔等扬我军威。” “谢陛下……” 赵成武命人将御旗插在土坡之上,策马而立,一边捣鼓着单筒望远镜,一边不着痕迹的看向一边的李忠义。 “猜不透……”赵成武心中默念半句,然后问道:“十二,你留在这里,可是因为济尔哈朗的人头你看不上?” “回陛下,不是的。”李忠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深沉,仿佛时时刻刻都有满腹心事一般。 “……” “只是已经好久好久没看见香云了,”李忠义一开口,就是一股酸臭味。 “噢?她病情如何?”赵成武暗自‘yue’了一声。 只听那李忠义继续道:“她虽然脑子不太正常,但生活还能自理,勉强算是个正常人吧。” 赵成武心中愧疚,犹豫要不要解释解释,却听李忠义开口缓缓道:“我知你是为了我才会这么做……我问过周文……是他自作主张,跟你关系不大。”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股怨气,还阴森阴森的,赵成武暗自琢磨道,他知道,生性多疑的性格又开始作妖了。 “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了你,等打完这一仗,你就在家好好歇息一段时间吧。”赵成武叹了口气,苦涩道。 不止是李忠义,就连何必胜等人也要好好歇息了,古代打仗太特么累人了,在这么用下去,再年轻的人也扛不住啊!何况何必胜今年三十二,赵忠信三十一,放现代自然是猛男一枚,搁古代都能当爷爷了,这你敢信? 以后二更这小子都没人用了不得怪爹?年轻一辈也该锻炼锻炼了。他现在就想好好躺个个把星期,啥也不干,就是睡了吃,吃了睡。 “十四哥……我不是那意思……”李忠义明显还有上进心的,开口欲解释,赵成武却摆了摆手。 “不必多言,不止是你,咱们都放个假,轻松轻松,都打了二十几章了,也该停停了,休养生息嘛……” 第137章 尔已有取死之道 远处的厮杀声打断坡上的沉默,清军的帅旗之下,是一个微胖且文绉绉的文官,一头发青的光头显得格外显眼。 “哈,还是个文官!?” “看他皮肤白净,说不得是个投靠东虏的明官!” “且看我等谁能拿下他的人头,去陛下面前领功!” 众人光是看他身上的甲胄便知是个了不得的官,汉军将领们不约而同的皆一边杀敌,一边往文官那边靠近。 沿途清军兵马太少,而汉军骑兵近万,能有如此规模骑兵,便不得不提济南之战中,汉军缴获的战马数量了,近一年多训练之下,骑射不敢说,只说骑马砍人那是绰绰有余的。 汉军骑兵先是凭借板甲硬抗了一波清兵的箭雨,然后靠近了之后纷纷用三眼铳与清军对射,两军交错而过之间,一时间响起一阵接着一阵的哀嚎与沉闷的落地声。 待得清军透阵而出之时,仅剩下不到一千五百人了,人人冷汗直流,因为迎面又有一支骑兵奔驰而来,第二骑阵的汉军早早蓄好马力,远远不是马力用尽的清军可比的。 洪承畴面色绝望的看着第二阵汉军骑兵,不禁双腿发抖,似乎随时都要栽倒落马。 古代战阵扛大旗的必定是身强力壮之辈,他一介文官抱着帅旗冲锋,此时早就身心疲惫,手中的帅旗摇摇欲坠,离得近的还好,离得远的看不到帅旗,那是必定化作鸟兽散的。 “杀!!”说时迟那时快,汉军骑兵再次杀到,清军只得再次驱马奔驰迎战,一番对冲之下,第二次透阵而出的八旗兵已经不足千人,几乎人人带伤。 咦!?帅旗呢? 等众人回过神来,左看右看也不见帅旗,一些清军大呼道:“这下完了,洪承畴已死,帅旗也倒了,如何是好?” “今日恶战连连,我等已经对得起朝廷了,不如就此各自逃命…” 剩余的清军商议一番,便四散逃开,以分散汉军骑兵的注意力,然而,此时清军马力不及汉军,又能逃得了多远,不一会便被绞杀得一干二净…… “你们……不要过来!!”洪承畴披头散发,双手握着钢刀,刀口紧张的对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汉军。 “呵!”何必胜翻身下马,一个驴打滚便滚落至他身旁,刀背往他虎口上一敲,便听当啷一声,洪承畴手中已经空空如也。 “你……你们……”洪承畴失声惊叫起来,宛如一条野狗。 “哈哈……看我戏弄他一番……驾!”何必胜翻身上马,策马上前一把抓住洪承畴的辫子,便驱马奔驰了起来…… “啊!!!”洪承畴被战马拖拽而去,头皮传来一阵剧烈的辣痛,不禁惨叫出声,下意识的用手死死的抓住后脑勺的发丝,手心被勒出了鲜红的血迹。 何必胜骑着马,拉扯着洪承畴辫子,听着身后的惨叫声,一股快意油然而生。 直至两圈下来,只觉得手中一轻,摊开手心一看,哟呵,竟然只剩一条连着头皮犹自在滴血的辫子了。 “这位大人,你的发质不是很好啊,一薅就秃,跟我一个朋友很像。”何必胜咧嘴一笑,一边驱马围着洪承畴打转,一边冷嘲热讽道。 人类的头皮接近脑神经,洪承畴只觉得后脑勺一阵轰鸣,更是一股火辣辣的阵痛传来,令他生不如死。 “饶……在下…一命,洪某人……有一计…可助……汉帝…成就霸业。”洪承畴躺在地上被痛楚折磨的死去活来,却还是有气无力的求饶道。 “你!?” 何必胜瞪大了双眼,后悔不该如此冲动行事的,这家伙没扯出陛下的名头也就罢了,如今当着众人之面,说有计策献于陛下,反而不好下手了,果然,文人果然阴险,竟让他有了一线生机! “阁下想必是洪承畴,洪大人吧?” 忽然,人群分开了一条路,赵成武策马而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洪承畴,他早就通过望远镜看见了刚才那一幕,因此提前到来。 洪承畴似乎看见了生的希望,不顾阵痛爬了起来,跪下叩头道:“拜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你我非君臣,不必如此多礼,朕受不起!” 赵成武叹了口气,问道:“你刚才说有计献于我,是何计策?” “陛下,只要你肯重用我,我肯指天发誓,五年可以平定满清!”洪承畴磕头如捣蒜,哭泣道。 “这话有点熟悉啊!” 赵成武稍微思索一下,摇了摇头道:“洪大人果然是有本事的,为了求生,连最基本的军事常识都丢的一干二净,搞得朕差点就信了。 以前也有个人信口雌黄,说过五年可平东虏,同样也有一个傻皇帝真信了,为此横征暴敛,只为那个人提供军费,甚至那个人以粮资敌,也没有怪罪,更甚至以下犯上,以二品之职,杀一品之位,傻皇帝依旧忍耐了,换来的是东虏越来越强大,从这件事看来,傻皇帝无知是真,尔等衣冠禽兽是国贼也是真!” “借用其临死遗言,尔等国贼皆可杀!” “不……洪某和他们不一样啊……在下为他朱家江山,呕心沥血,不说打得李自成只剩十八骑,便是对上大清……哦不…东虏也不曾退缩,那一战是王朴先逃,才引起全军溃散的,怪不得我,怪不得我啊!!” “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赵成武仔细回忆了一下历史上的松锦之战的过程,只是历史书上的只言片语,他也不曾了解透彻。 “话说,松锦之战,大明边军也没那么差劲,为何会未战先溃,能跟朕说说吗?” “还能为何?”洪承畴凄凉一笑,道:“朝廷没钱了,他弄不到银子了,边军将士的军饷都欠了几个月了,连饭都吃不饱,没有当场哗变已经是在下统兵有方了。” “……你是个帅臣,更是个人才……”赵成武想起历史上这个家伙为满清出谋划策,南明快速灭亡,跟这个家伙脱不了干系!于是缓缓开口说道:“可惜…你便是庸官也好、贪官也罢,朕说不定也能饶你一命,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做那异族的走狗,如若你这般汉奸作为,朕也放了你一命,朕有何面目面对曹变蛟?有何面目面对浑河死去的戚家军冤魂?……如此行径,朕岂能容你,如今……你已自有取死之道!” 洪承畴面色一喜,却转眼定格。 “噗嗤!!” 随着赵成武话音落下,一颗人头冲天而起,滚落在十米开外。 何必胜借用无头尸首擦干血迹,咧嘴一笑。 第138章 运粮 夏去秋来九月八,自打开封之战过后,中原山东尽数归属汉境,赵成武在开封住了数日,忽有探马送来川渝之地的战况。 “诸位,中原收复后,多铎已经从川渝退兵,意图割据陕西与我军周旋,这几日斥候不停来报,说清军已经加强潼关的防御,各位意下如何?” 赵成武看向麾下两旁的数十名战将问道, “陕西东有潼关,南有汉中,多铎这一招以退为进,可谓颇有说法。” “既如此,我等便不理会他,挥师北上攻山西太原,切断其退往北京的道路,使其成为孤军,陕西干旱缺粮,让其不战自溃……” “这行不通啊……即便他在陕西待不住了,可他要是北上往大草原一钻,咱们也拿他没办法……” 赵成武听着下面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心中却暗自满意,这些将领都能想到了关键之处,显然已经成长了不少。 “何必胜,说说你的看法……”赵成武听了一阵,便开口点名。 何必胜思索了一会,拱手道:“末将认为,当务之急,乃是尽快攻陷太原,不为断多铎归途,只为窥探河北……” 赵成武又听了听李忠义等人的意见,都比较热衷于攻陷太原,占领山西,如此便可俯视河北之地。 “嗯……”赵成武踱步思考一会,心中慢慢的犹豫起来。 如果战线拉的过长,后方的辎重跟不跟的上是个问题,加上打下这么大的地盘,还要分兵占领,汉军此时可谓是分身乏力了。 “传令下去,第一,命戚显宗麾下忠贞营东出与我军汇合,待与我部汇合后,便集中兵力,攻入山西占领太原!” “第二,在中原征召十万青壮,再成立二十个守备营,以后我军后方的治安,由他们负责,这二十个守备营,便由赵忠信统领,沈迓副之!” “得令!” 一系列人事安排下来,赵成武早就有些乏了,苏妃还是一副军中粮草官打扮,将一盆冷水端了上来,赵成武也不矫情,用湿布擦拭了一把脸。 他心中已经隐隐的感觉到,这女人似乎有些变化,不再是以前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反倒有了几分贤惠。 “陛下……” “嗯?!”赵成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欲言又止,于是开口道:“啥事,你我夫妻二人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陛下,我们大汉快赢了?”苏中则怯生生问道。 这段时间以来,赵成武睡眠反转之际,总会听到背后传来她压抑的哭声,便知道这个女人在心底不知担心他多少次,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宽慰,真是苦了她。 “快了……”赵成武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今年之前,战事就差不多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回南京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分开了。” 不过半个月,川渝的忠贞营便由高一功、袁宗第带领,来到开封城下大营听令。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甲胄在身,不必多礼。” 这二人都是悍勇之色,身材高大,赵成武看的十分满意,拉着二人之手,便入了大帐之中。 “忠贞营有兵马几何?”赵成武刚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目光紧紧锁定着面前的高一功。 他深知这忠贞营乃是李自成政权的余部所组成,这些人个个都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之战,可以说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因此,对于这支队伍,赵成武心中自然是极为重视。 只见高一功微微躬身,双手抱拳行礼,恭敬地回答道:“启禀陛下,忠贞营现有骑兵一万余人,步卒九千有余,总计步骑将近两万人马!” 听到这个数字,赵成武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他心里暗自盘算着,如果再加上开封现有的三万兵马,那么自己手中可调动的兵力就将近五万之众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豪情满怀,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在望的曙光。 然而,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一切仍需谨慎行事。 “等赵忠信将中原守备营的架子搭了起来,我等便挥师北上拿下山西!”赵成武胸有成竹的说道。 随着忠贞营的到来,这么一算,五万战兵,甲胄俱全,仅骑兵就接近两万,可谓兵强马壮。 当然,赵成武不可能干等着,几乎是第二天,他便下令南京派遣官员北上任职。 中原残破不堪,民不聊生,正是迫不及待之时,此时不恢复生产,更待何时? 河南的土地干旱程度到底是比陕西好些,种着些耐干旱的东西还是能长的。 而在官府的积极配合下,各地躲藏避难的百姓也好,逃亡它地的百姓也罢,都陆陆续续的回到家乡,响应官府的号召,种起洋芋、番薯之类的农作物。 这些东西要说平时推广,恐怕难于上青天,哪怕当着官员的面种下了,说不定百姓第二天又拔了改种麦子,无它,对于陌生的东西,这片土地生长的人们更愿意相信祖宗留下来的那套。 只是如今人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官府还赊种粮,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百姓们很快接受了这种新农作物。 在百姓们一边种植新作物,一边接受着官府的救济,南粮北运,安南的粮食,直接走长江,或者运河,运到大河南北,各州各县都有一定的配给标准。 皇家海军连战船都派上了,船上运载的不再是士兵,而是一包包粮食,奈何跑一趟安南来回要一两个月,郑鸿奎此时是船到用时方恨少,亲自来到开封面圣谢罪。 “陛下,臣实在是尽力了,奈何便是连战船都派来运粮了,却还是无法将安南的粮食运完,臣有罪……”郑鸿逵抹了抹眼泪,自责道。 “船不够!?”赵成武惊了一会,随即叹了口气,道:“那就下令民间海船,为朝廷运粮,也可以找西夷人合作嘛,他们帮我们运一趟粮,朝廷给钱便是……” “这……臣遵旨!” 如今河南山东百姓在朝廷的号召下,断断续续返乡,按照估计,人口不下千万,这么多嗷嗷待哺的人,过年之前必须安排妥当,然则,海运随快,到底是过年之前运不了几趟了,借助西夷人之手运粮,倒也可行。 第139章 人才 这一天午后,开封城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几朵不同寻常的云彩,起初,它们只是淡淡的几缕,在天边若有若无地飘荡着。 但渐渐地,这些云彩开始聚集、加厚,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深,城门口的一位老人活久见,眯着眼睛望着天空,干枯的手微微颤抖着,声音激动地喊道:“这云……怕是要下雨啦!” 随着时间的推移,云层越积越厚,天空变得愈发阴沉,突然,一道闪电如银蛇般划破天际,瞬间照亮了整个城池。 紧接着,一阵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仿佛是天神敲响的战鼓,豆大的雨滴开始稀稀落落地落下,砸在干燥的地面上,溅起一朵朵微小的水花。 “这……” 起初,人们还有些不敢相信,纷纷伸出手去触摸那珍贵的雨滴,感受着雨水带来的清凉。 “真下雨了?” 但很快,雨势越来越大,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干裂的土地贪婪地吮吸着雨水,发出滋滋的声响,那一道道裂缝在雨水的滋润下逐渐愈合。 街道上很快形成了水流,雨水顺着地势流淌,汇聚成了一条条欢快的小溪。 “下雨了!!” “老天爷终于肯下雨了,这是今年以来第一场雨!” 开封城中,人们欢呼雀跃,迎接这一场久违的雨水。 “现在九月了,百姓可以播种了”赵成武也是感叹许久,他作为穿越者,自然知道小冰河时期不会这么快就过去。 根据史料记载,这场小冰河时代断断续续的将会持续到十九世纪,根本不可能有大丰收! 现如今,河南山东各州各县都派了人安顿民生,主要就是给百姓发放粮种,因地制宜,优先种植耐寒的冬小麦,耐旱的粟。 收税是别想了,在他的规划里,从今往后二十年都不可能从农民手里收税了,他们太苦了,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干了,作为老百姓崛起的他,感同身受之下,决定免除农民的税收。 那么庞大的军费以及其他开支所从何来,赵成武决定先把周围的邻居们犁上一遍,补贴补贴国中所用。 而要做到这些,就必须将满清击败,至少也要将他们赶出关外才行,否则一切想法都只是空中阁楼。 赵成武摇了摇头,抛开脑中思绪,拔起裤腿就要出门。 “陛下你去哪?”苏中则不知何时已经在身后等待许久,赵成武竟然都没发现,暗道,看来我最近焦虑症太严重了。 “这段时间以来,南京那边来了不少官员,督促河南百姓耕种,朕不放心,想下地里头看看耕种进度如何,也不知有没有官员瞎糊弄……你也要去吗?” “下这么大的雨…路面脏兮兮的…臣妾就不去了……” 赵成武暗自一笑,扭头便穿上了便装出了门。 如今他身居高位已久,麾下军队早就所向披靡,早就不是当初出个门还要净街的反贼,因此为人也豁达许多。 他随便点了一队御前侍卫,人人皆便装打扮,骑着马便出了城门。 一路上时不时停下,走到田埂间注视,那些百姓们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忙碌地进行着耕种。 泥泞的田地里,农人们赤着脚,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手中紧握着农具。 他们有的在奋力翻耕土地,沉重的犁铧深深地插入泥土中,随着耕牛的前行,翻开一道道黑褐色的土浪。 “老人家……你们多少户人一头耕牛?”赵成武提着嗓子问向不远处的一个老农。 “耕牛是官府的……俺们只是租用……”老农也同样扯着嗓子回应,声音透过雨水,传来一种感激之语气。 “哦?那还不错嘛……” 不一会,几个穿着官员穿着冒着大雨而来,领头一个是个五六十胡子大白的文官,他略微激动的叩首拱手道:“不知陛下来此,臣等有罪……” “无妨,是朕自己偷偷来的,与你们无关……” 赵成武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管是演的还是真的,这些人大雨天是真的做事了,嗯,还算肯干事实。 “陛下,雨下的有些密,臣在那边搭了一处雨棚……” 领头的官员一边介绍了这片区域耕种的情况,一边带着赵成武来到了一处雨棚下躲避雨水。 “陛下,您看那边主要是种粟,粟的根系发达,能在土壤中深入扎根,以吸收更深层的水分,对干旱环境有一定的耐受性,因此臣等商议一番后,便让百姓种粟了。”那个年纪颇大的官员一边解说,一边将众人请进雨棚,一身六品官服已经弄得脏兮兮,一副身体力行模样。 呵,赵成武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角落处的鸡骨头,又看了看这几个文官为人做派,心中已经了解了个七八分。 这些所谓的官呐,亲力亲为督促屯田是真,同甘共苦就未必了,赵成武也不说破,一边听着官员汇报,一边神游天外。 种田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他未必有这几个文官了解的更多,能看到百姓激励恢复生产,就已经足够了。 “原来种田竟然有如此众多的讲究......对了,这位爱卿啊,你身为一介文官,怎会对这种田之事知晓得这般清楚明了?可否为朕答疑解惑一番?”赵成武微微眯起双眸,目光锐利地盯着面前的臣子,心中暗自揣测着对方是否只是为了迎合自己而临时恶补的知识。 毕竟,他最厌恶那些为了升官发财不择手段、弄虚作假的狗官们,尤其是这种趁着他微服私访之际故意卖弄学问之人。 只见那位官员不卑不亢地向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后,缓缓开口解释道:“启禀陛下,微臣乃是来自江西奉新之地。自小喜好研读张载先生所创的关学,对于农事方面一直有着浓厚的兴趣和关注。平日里也常与乡邻交流农耕经验,并亲自参与田间劳作,故而略知一二。” 听到“江西奉新”这个地名时,赵成武不禁心头一动。 脑海中飞速思索着与此相关的人物信息,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用手捂住脑袋努力回忆起来。 终于,经过片刻苦思冥想之后,他眼前一亮,试探性地问道:“咳咳......这位爱卿,不知你贵姓?” 那屯田官稍稍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再次躬身拱手说道:“微臣姓宋,名应星,字长庚。还望陛下恕罪,刚刚未能及时自报家门。” “宋应星?”赵成武听到这个名字后,整个人瞬间激动起来。他紧紧握住徐光启的双手,满脸兴奋之色难以掩饰,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道:“竟是宋应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看到皇帝如此失态,宋应星有些不明所以,关切地问道:“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身体有所不适?” “无......无事......”赵成武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然后面带微笑看着宋应星,感慨万分地说道:“徐爱卿啊,你可知道朕为何如此激动吗?实不相瞒,朕一直在寻觅像你这样既精通文墨又熟悉农务的贤才。今日能在此与你相遇,实在是我朝之大幸啊!” 第140章 是宋应星 这几天开封城仿佛发了颠,有些人为这场久违的大雨从早乐到晚,连领大汉朝廷发的救济粮也没这么高兴过。 也有人为了人才,从野外回来后,就一直美滋滋的乐个不停。 原本斩杀了洪承畴之后,赵成武还略有遗憾,如今老天补偿了一个宋应星,似乎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宋应星这个人除了年纪太大了点,几乎没啥缺点,除了指导百姓时偷吃鸡腿,几乎没啥短板,是个技术型人才,很能干! 早在崇祯七年(1634 年),宋应星就被任命为江西省袁州府分宜县学教谕,在任 4 年,这是他一生中的重要阶段,完成了包括《天工开物》在内的所有传世着作的创作。 崇祯十一年(1638 年),宋应星升任福建汀州府推官,掌管刑厅。 崇祯十六年(1643 年),出任南直隶凤阳府亳州知州,到任后重建办事府衙,还捐资建立书院。 崇祯十七年(1644 年)初,再次辞官返回奉新。 南明弘光元年(1645 年),宋应星被荐授滁和兵巡道及南瑞兵巡道,赵成武把南明一窝端了之后,他也顺带留了下来,没有像历史上一样,又辞官跑路。 这个人在这个时代无异于核弹,也不怪赵成武这一日闲来无事,做出了一首打油诗: 才高八斗宋应星,格物致知探理明。 天工开物传千载,科学之光映汗青。 此诗作罢,赵成武便下旨将他封为正六品的屯田御史,负责河南山东的生产恢复事宜。 这段时间赵忠信的守备营也弄起来了,跟江南守备营一般,大多配备长枪腰刀为主,负责维护治安,除非战事紧急,才会要求他们加入战兵。 此番事了,赵成武便迫不及待的回到大营看看队伍。 千万别小看这等小事,自古以来,权利都是自下而上,作为华夏最大的军头,时不时的慰问士卒,是保证威望的重要一环。 “站住,军事重地,闲人免进!”赵成武一行人刚到开封大营门口,就被几个新兵拦了下来。 一个显然认出赵成武的新兵咽了下口水,举起火铳道:“你们是什么人?” 随从在一旁的何必胜扭了扭头,微不可查的看了赵成武一眼。 他待知道老板是要考校这几个士卒后,便配合的佯怒,指着那几个士卒何道:“大胆,瞎了你的狗眼,没认出是你家皇帝来巡营了吗?没点眼力劲的,快快打开营门,放大伙进入,一会我等会跟你上官说清楚,保尔等不受责罚!!” “俺当然认得出这是俺家皇帝,只是这军中有令,无军令不得进出大营,……”那个领头士卒犹豫了一会,还是硬着头皮道:“今日俺豁出去了,哥几个,摆阵列队!!!” “啊!?”几个新兵同样一脸疑惑,有人试探问道:“头儿,是摆个什么阵,是列队欢迎那般的,还是列队预备射击那般的……” “废话,当然是列队准备射击那般的!!”那看守营门的队官气急败坏道:“这伙人身穿便衣,便是拿下了,李将军也不能怪我,快快列队,不得耽误!!” 几人快速站成一排,从背上拿下火铳,枪口已经瞄准了赵成武一伙人。 何必胜又偷偷扫了赵成武一眼,见他眼中已经有了赞赏之色,心中飞快的酝酿了一会,对那几个小兵道:“好了,这般算尔等还算尽职,你姓甚名谁,我会跟你家将军好好夸奖你的!” “俺叫邓有才!” “邓有才是吧,果然是个好兵!”赵成武马鞭一指,哈哈大笑道:“你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朕看好你,现在,你派人去禀告你家将军,说朕来了,让他开一条军令,这不过分吧?” “如此的话,倒是可以……陛下稍等。”邓有才说完,一溜烟的入了大营中。 “李忠义这兵练的可以啊,如今我大汉士卒,倒有了几分细柳营之严明!”赵成武点头赞许道。 “全赖陛下恩威并施,方可有李忠义大展宏图的机会,真说起来,最大的功绩,还是陛下的!”身后传来李成栋的话语。 他之前一直待在徐州守护运河粮道,赵成武见过的次数不多,只知道这人在历史上,军事上有点能力。 “李成栋说的是,陛下是伯乐,才有李忠义这等千里马也!”何必胜幽怨的看了李成栋一眼,不甘示弱道。 李忠义亲自将赵成武迎入了大营,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士卒,有的在进行日常列队训练,有的在进行射击训练,周围喝斥命令之声不断,倒是不曾落下杀人的本事。 古人在很早就有了列队之训练,包括各种阵型、背诵旗令等等,赵成武穿越明末,没有一通乱搞,什么立正稍息,什么踏步走,都什么玩意,人家玩了几百年玩剩下的,你搁这装也不怕惹笑话? 赵成武还要点脸的,不得乱来不是,李忠义在练兵这点上,还是积累了不少经验的,这不,不远处训练场上传来了一阵响亮的歌声,几千个男子汉齐声高唱精忠报国: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呵,这歌真应景!”赵成武心中狂笑,这是他盗窃的最得意之作,放在此时此刻,当真唱出了大多数将士的心声。 他心中直呼道快了,满清此时保守估计,真满洲也剩不下多少了,济南之战灭了一万多真满洲八旗,项城之战灭了一万多真满洲八旗,开封之战灭了五千真满洲八旗,加起来接近三万了。 整个辽东,满洲八旗丁口也就二三十万,抛去老幼病残以及女人,青壮年旗丁,最极限也就拉出五六万。 这点人算个屁,历史上,满清入关前后,打了整整一百年,直到康熙快崩了,才算定鼎中原,这是什么实力呢? 赵成武脑海中闪过一份份历朝历代建立年月。 秦始皇用了十年,刘邦用了八年,刘秀用了十五年,司马家用了十六年,杨坚用了九年,李世民用了八年,忽必烈用了二十一年,朱元璋用了十八年,而满清……从一六一八年到一六八三年,整整六十五年!! 超过半个世纪!! 卧槽!赵成武都忍不住佩服这个时候的汉人,个个都是人才,至死都在内斗,也正是所知历史,他三年前才敢兵锋直指南京。 当初若是不快速称帝,而且拥立大明,他怕他会在汉人天生擅长的内斗中,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论玩官场政6治,论玩内斗,他自问不是这些青史留名的人精们对手! (上一章记错了人名,是宋应星,不是徐光启,已经改了,话说,看书的你们竟然没人发现,晕……) 第141章 征兵? 北京城外光秃秃的野外,一骑慌不择路赶来。 “咦……有人,一人一马,这下可有油水可捞了!”一个阿哈兴奋道,并且连忙掏出了腰间的钢刀,企图打个秋风劫个道。 “不对,那人是个八旗,快快搬开拒马!” 守着城墙缺口的一队阿哈正疑惑间,面面相觑,待看见那人的模样后,纷纷搬开拒马,让其奔驰而入。 “驾!!” 济尔哈朗面色苍白的策马奔驰,在正阳门外拐了个弯,从崩塌的城墙处,入了北京城中。 且说,北京城墙崩塌的不止这一处,早在万历三十五年,内外城垣倾塌达二百余丈,甚至大内紫禁城的城墙也坍坏四十余丈,昔日坚固的城墙变得千疮百孔。 这样的城墙别说抵御大顺农民军了,便是一股山贼,也能轻而易举的进入。 中原那场大雨同样落在了北京,济尔哈朗从别处借来的战马,回到了久违的环境中,放声欢快嘶鸣,马蹄践踏在街道上的积水上,溅起一股股水花。 一双双麻木不仁的眼珠子,望向那个八旗老爷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些不解,那种绝望、畏惧的气息,不应该出现在八旗老爷的身上才对啊!? 北京城内曾经繁华的商业街变得冷冷清清,店铺关门大吉,商贩们不敢再轻易摆摊做生意。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他们或拖家带口,或孤独流浪,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无助,一如既往。 “……嗯?” 济尔哈朗眼光扫了一眼,疑惑出声,他没有时间关注这些汉民,只是皱了皱眉,忍不住看了一眼,然后就撕下一块布遮住了口鼻,忍不住抱怨一句。 “……真脏!” 济尔哈朗看到这些尸体,就想到三年前,大清入驻北京之时的场景。 1645年的北京里头,许多百姓因饥饿、疾病而死,尸体无人收殓,堆积在路边,散发着阵阵恶臭,成为京城中凄惨的景象。 为何会如此,且说崇祯十六年(1643 年)北京发生了严重的瘟疫,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笔名叫抱阳生的人在自己的日记写道: “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殓者。” 按照古人夸张的手法,这种惨状模糊到以至于在很多人的印像里,好像李自成打到北京城下,几乎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攻陷了这座既是首都,也是军事要塞的城池。 然则,这座朱棣为了守国门的军事要塞,就真的那么不堪一击吗? 要知道,这场瘟疫,一直延续到崇祯十七年啊,一年多的瘟疫,北京城里头,还有几个兵?还有几个青壮?又还有多少没绝望的人呢。 估计所有人都是绝望的,但是他们绝望不绝望,物是人非,不做多描述。 济尔哈朗是绝望的,他如今的狼狈模样,与当年赵构何其相似? 一个渡江南逃,一个渡河北逃,他现在是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人,如今必须把清军在河南的失利告诉多尔衮,是退出关外,还是在北京殊死一搏,总要拿出了章程来。 原来的大明南宫,现在的北京摄政王府中,多尔衮正跟群臣商量政事,关于圈地的事。 “咳咳……”多尔衮身体确实不太好,尤其是人一上了年纪,各种毛病就找上了门。 他看着手中的丝巾中一丝红点,不禁摇头苦笑,他们兄弟三人,一个有头疾,一个有肺疾,唯一正常的阿济格也在项城阵亡了,这令他非常忧伤。 在他和多铎还未成年的时光里,皇太极忙于集中皇权,触手伸向了各旗主,阿济格一直跟个老母鸡似的,守护着他和多铎,使他们免于被皇太极害死。 “大哥……”多尔衮假惺惺的抹了抹眼泪,作为一头政6治生物,这是基本素养。 果然,群臣看见了这一幕,纷纷低头叹息,有些感性的,也深有同感的抹了抹眼泪,一个名叫上官铉内阁中书拱手道:“摄政王不必伤心,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英亲王为了国家牺牲,百姓永远会记住他。” “唉……大哥没了俺固然伤心欲绝,那可是与俺一同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兄长啊! 然而更让俺痛心疾首的是,那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竟然全军覆没了!俺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如此惨烈的结局啊!”多尔衮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想当初,他意气风发地率领着整整十万人马挥师南下,那场面何等壮观!可谁能料到,这十万雄师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汉军给击败了? 就算是十万头猪,要将它们全部宰杀干净,恐怕也绝非易事啊……”多尔衮满脸悲愤,双手握拳,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时,一旁的大臣赶忙上前劝慰道:“王爷请节哀顺变,切莫过度悲伤。虽然此次损失惨重,但咱们北方广袤无垠,人口众多。只要王爷下令征召新兵,何愁没有足够的兵力补充呢? 况且,以我大清朝的威望和实力,想必那些百姓都会踊跃应征入伍的……臣便不信了,还有人不想念馒头的美味,不想为国家效力呢?” 上官炫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毕竟他身为崇祯十六年的进士,又能在满清朝廷里一路晋升至内阁中书之位,自然有着过人的情商和洞察力。他心里此刻终于明白,多尔衮这是打算大规模征兵了。 不过,很快另一个难题摆在了众人面前。 有官员忧心忡忡地问道:“可是如今北直隶周边的田地几乎都被八旗子弟们圈占一空,而李自成的拷饷自从去年开始就已经耗尽无余。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又该如何筹集足够的粮饷来供养新增的兵员呢?” 一时间,整个营帐内陷入了一片沉默,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眉头紧锁,苦思对策。 “上官中书,你有办法吗?” 上官铉冷汗直流,八旗这个群体是大清支柱,从大清连乡绅的地也敢圈,便可看出,八旗的利益,在场众人谁动谁死。 多尔衮敢动?他要敢动八旗的利益,不日便要落马摔死! “难啊……”多尔衮揉了揉眉心,充满希望道:“现在只能看看济尔哈朗能不能给本王一个惊喜了!” “报!!!启禀主子,济尔哈朗回来了,正在府门外等候……”一个包衣在门外道。 “嗯!?” 第142章 挖肉 “老十四……完了……这下俺完了……” 那摄政王府的阿哈才刚刚转身准备退下,却不想,一道身影如疾风般冲了过来,直接撞开了他。只见那人脚步匆匆,神色慌张,正是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一路狂奔而来,甚至连帽子都有些歪斜,额头上更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起头来向屋内张望。 这一眼望去,他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瞬间呆立在了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好多人! 各种各样的尚书和侍郎加起来竟然有不下二十人之多,他们无一不是多尔衮的亲信与嫡系。 当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声响时,这些位高权重之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济尔哈朗,眼神之中充满了好奇之色。 有的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想要透过济尔哈朗的外表看穿他内心的想法,有的则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这位不速之客究竟所为何来。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微妙的气氛。 “老十五啊,瞧瞧你这副模样,慌里慌张、跌跌撞撞的,哪里还有半点身为统帅应有的沉稳和威严?咱们这儿可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隐瞒的。咳咳咳......”多尔衮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捂着嘴咳嗽起来。 缓过气后,他接着说道:“我且问问你,你不是正统领大军驻守在外么?既没有圣上的旨意,又怎敢擅自回京?若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休怪我依照军法处置于你!” 说完,多尔衮狠狠地瞪了一眼济尔哈朗,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 被多尔衮如此训斥,济尔哈朗只觉得心头一紧,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汗来。 他深知此次未经诏令私自返京乃是大罪,如果将在开封遭遇惨败的实情如实道出,只怕多尔衮真会毫不留情地对他动用军法,甚至可能直接下令处斩。 想到此处,济尔哈朗不禁打了个寒颤,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开口却又犹豫再三,不知该如何措辞才好。 “嗯?!”多尔衮鹰视狼顾的看了他一眼。 只见那济尔哈朗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满脸都是绝望与无奈。 他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直挺挺朝着地面跪了下去。 “开封城丢了!我带去的三万兵马啊,其中还包含着五千精锐无比的八旗军,如今全都没了......” 济尔哈朗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每说一个字都会让他的心更痛一分。 啊!? 坐在书桌后的多尔衮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住了。 手中端着的一杯热茶瞬间失去了控制,直接被他一口喷出,滚烫的茶水溅落在书桌上,形成一片狼藉。 “你......你这是在跟本王开玩笑吗?”多尔衮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济尔哈朗,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大声吼道:“整整三万大军啊!怎么可能会全军覆没,连一个活着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而你居然能够毫发无损、安然无恙地独自返回京城?” 只见那济尔哈朗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艰难地开口道:“是俺......俺不中用啊!想当初,若不是洪承畴以及那两千的八旗子弟浴血奋战,才好不容易拼得了这条逃命之路……呜呜……只因我是太祖血脉……他们……将唯一的逃生之路让给了俺……俺实在无颜面对众人呐!” 说着,他的声音不禁带上了一丝哭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济尔哈朗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老十四啊,你就行行好,再给俺一个带兵出征的机会吧!俺向你保证,这次俺一定会一雪前耻,绝不会重蹈覆辙。 俺曾经当着那些死去兄弟的面许下誓言,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从小到大,俺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过人,今天,俺就求求你这一次,好不好?只要能让俺有机会手刃仇敌,哪怕粉身碎骨,俺也在所不惜!”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抱住老十四的大腿,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你个不中用的东西!”多尔衮站起身一脚踢飞了济尔哈朗,恨声道:“这么多年来,我礼贤下士,处处拉拢于你,你不是装清高,要保持中立,既不帮俺也不助豪格吗,啊,怎的现如今如同乞讨的野狗一般?” “艹……”济尔哈朗刚想站起来反击,随即反应过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跪着低头辩解道:“俺现在老实了,以后就站您这边了,求十四哥放过……” 济尔哈朗心中愤恨至极,怎么说他也是亲王,只因为他在朝中的势力不如多尔衮,便要伏低做小,真是皇族的奇耻大辱,多尔衮,你个贱人生的野狗,等着瞧吧,等多铎也没了,俺看你能威风几时!? “嗯……你起身吧!”多尔衮淡淡道:“不过军有军规,你镶蓝旗三十三个牛录(按早期来算了,毕竟入关后镶蓝旗还有几个牛录,咱也查不到)如今也没剩几个旗丁了,不如就分一半到正白旗吧。” 济尔哈朗暗恨,果然不是一个肚子出来的,就厚此薄彼,如今顺治年幼,多尔衮凭借他两位兄弟,一时间权倾朝野,不断削弱其他旗,以此来扩充正白旗,早早便众所周知。 “十四哥,这是挖俺的肉啊……” 济尔哈朗之前便是不愿看到多尔衮一家独大,便不愿站队保持中立,如今开封一场大败,不仅损失了镶蓝旗大半旗丁,如今还要被多尔衮乘机削弱,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嗯!?” “好吧,如此,弟弟便认下这惩罚了……”济尔哈朗心中一紧,然后面色一变,低眉顺眼的不卑不亢答应道。 多尔衮满意的笑了笑,扭头问那上官铉,道:“上官中书,你觉得如今开封之败已成事实,我大清该如何是好?” “汉军节节胜利,连着济南之战,可谓三战三捷,我大清近半主力尚在陕西豫亲王那里,事到如今,只能施以缓兵之计,派使者媾和,暗中征召绿营,以备不时之需!”上官铉早就在一旁听了了八九不离十,身为多尔衮的心腹,心中早就等着多尔衮问他,闻言立马拱手道。 “善!” 第143章 斩使 “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当年的铁甲我又披上了身。帅字旗,飘入云,斗大的‘穆’字震乾坤。上啊上写着,浑啊浑天侯,穆氏桂英,谁料想我五十三岁又管三军……” 在开封城外的汉军大营中,一处露天戏台上正表演着豫剧,穆桂英一出场便气势磅礴,一副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形象,极其生动。 “好!!!” “说的真好……” 台下人头涌动,人人大声叫好,一些汉军士卒甚至鼓起了双掌。 这一群热血沸腾的厮杀汉天天在兵营里,除了训练便啥也不干也不是个事儿,赵成武一寻思,便从开封城内请来的一个戏班子。 这下所有人都觉得老新鲜了,成群结队的坐在台下,也不敢出声打岔,一个接着一个的聚精会神听了起来,丝毫没有留意到,不远处正有一伙正在人情世故的人,在指着着他们侃侃而谈。 “陛下果然天人神受,竟然能想出这等法子,这下军心稳定,臣算是松了口气。”钱谦益一边挑些好听的说着,一边露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这个礼部尚书不知是何目的,长途跋涉的从南京赶来,便跟在陛下身边寸步不离。 “王大人所言甚是,自今年陛下挥师北伐伊始,大军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短短数月间已历经两场激战,并皆取得辉煌胜利。 如今,黄河以南之地尽数归入我朝版图,然而,陛下切莫忘记,此番出征,众将士连续苦战,身心早已疲惫至极,其心理防线亦愈发脆弱。 此状况着实令吾等忧心忡忡啊,唯恐我军重蹈宋太宗之覆辙。”此时,兵部左侍郎张煌言亦于一侧随声应和道。 大约是因着赵成武这一穿越客的骤然崛起,赵汉政权得以在南京火速确立,这位名震天下的民族英雄,并未如同往昔那般,力挺朱以海登上皇位以抵御外族入侵。 毕竟,既已有了奋起反抗异族人的鲜明旗帜,至于这大旗究竟由谁扛起,是否姓朱,实则已无关紧要。 听到此处,赵成武不禁回想起那位赫赫有名的人物——赵匡义。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此人被后世戏称为“车神”的典故,险些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在,他及时克制住自己,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嘲讽道:“哼,说起这赵匡义,当真是个志大才疏之人。他从未亲身经历过战场厮杀,更未曾指挥过哪怕一场像样的战役。 可就是这样一个毫无军事经验之人,竟狂妄自大到要亲自统率大军远征。结果呢?战场上的实际表现只能用‘眼高手低’四个字来形容。 真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微操大师’!与那宋太祖这般雄才大略的豪杰相比,他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毫不夸张地讲,正是从赵匡义开始,大宋王朝走上了自我削弱、自毁长城之路!” “陛下所言甚是……”钱谦益也不管其他了,只是点头附和道。 且说,这段日子以来,大汉的皇帝离开南京已有半年之久,而各种奏章即便通过快马加鞭也要半月,这怎么行,哪有让皇帝在前线冲锋陷阵,打工仔躲在后面享福的道理。 其实他们不说,赵成武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是看勋贵集团愈发壮大,尤其是战功不断之下,有些人开始担心文官的地位遭受打击,于是开始找借口随驾,找机会分润功劳。 赵成武也不想军头们一家独大,便决定在开封建立行在,点了代表性的部分官员随驾,于是这几天不断有官员从南京赶来。 “陛下,我军威震河北,北京那边已经有人南来议和,臣已经将使者安排在开封一处别院……不知……”钱谦益身为礼部尚书,满清的议和使者理应由他负责招待。 “议啊……为何不议?不过……朕有两个条件……”赵成武一边指着台戏下的士卒,一边冷笑道:“想要议和,他们要答应朕,第一点,满清退出关外,山海关以内,不得留下一兵一卒,否则,汉人的刀绝不归鞘!” 说完第一点,他脸上霸气侧漏。 “至于第二点……告诉他们,满清屠我汉人如猪狗,想要议和,必杀多尔衮,方可和!!” ‘必杀多尔衮’五个字,犹如石破天惊,霸气且坚定。 啊!? “这……” 钱谦益与张煌言齐齐色变,他们想过各种离谱的条件,但是偏偏没想到会是这么离谱的条件。 第一点便已经极其难以做到,何况第二点…… 张煌言微微一怔之后,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他那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此刻变得明亮起来,其中更是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之色。 要知道,悠悠华夏历史长河,已然流淌过了整整三百个春秋,期间多少风云变幻、英雄辈出,但能够拥有如此气魄者却是寥寥无几。 而眼前这位隆武帝,无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东虏入关以来,当整个民族都面临着生死存亡之际,无数人或选择明哲保身,或干脆屈膝投降。 然而,正是这位隆武帝,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拯救天下苍生的重担。 单就此时此刻他对于议和之事那种嗤之以鼻的态度和气势而言,就已经隐隐散发出了三分明太祖朱元璋那般不怒自威的王者风范! 同时又兼具了成祖朱棣纵横沙场时的勇猛刚烈之气,令人不禁为之侧目! 再加上还有着三分嘉靖皇帝朱厚熜的精明睿智,懂得审时度势、权衡利弊。 有此等人物君临天下,何愁江山不能稳固?民族不能复兴? “陛下圣明……古往今来,汉贼岂容共存!东虏素行背信弃义之举,岂可轻信!以微臣之见,当割下使者右耳,以彰决心!”张煌言唯恐赵成武反悔,赶忙拱手进言道。 嗯!? 钱谦益悚然一惊,警觉地扫了张煌言一眼,旋即拱手施礼道:“陛下圣明……然,仅割下一只耳朵,实难慑服东虏。臣恳请陛下,将东虏使者枭首示众,昭告天下,以明我大汉虽偏安一隅,却有决死之勇!”其言铮铮,气势如虹,令人闻之胆寒。 “善!” 第144章 暗涌 “唉、听说了吗,汉军不议和,还斩杀了使者……” “切,这算个屁的新闻,军营里早传遍了,不然尔等以为,朝廷为何征召我等扩充绿营……” “原来如此,那咱们得机灵些,莫为东虏送了性命……” “别说了,巴海那头疯狗来了……” 汉军斩杀使者的消息如同风一般,传遍了北京城外的绿营大营。 无数绿营士卒私底下议论纷纷,有人说杀得好,涨汉人志气,有人说满清使者被斩,战事不远矣。 “汉狗放肆!” 这事一传二,二传四,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八旗兵老爷们的耳中,统管北京绿营的梅勒章京巴海听后大怒,点了几十个戈什哈,到处在大营内抓捕散播谣言者。 巴海居高临下的看着刚才几个议论纷纷的绿营兵,冷笑问道:“尔等倒是继续说啊!?” 几个绿营兵端人饭受人管,也不敢出言顶撞,纷纷跪下低头不语,周围已经陆续围了不少绿营士卒,在一旁默默看着。 “呵,怎么不继续说了,刚才不是说的很尽兴吗,啊!?”巴海话音一落,便抽出钢刀,指着一个绿营兵问道:“你说,是谁给你饭吃,又是谁给你地方住,又是谁给你衣服穿?” “是……是大清朝廷……”那绿营兵颤抖着身子说道。 “答得好!”巴海点头道:“既然尔知道恩出于大清,为何还要散播谣言动摇军心,可是欺俺手中钢刀不利?” 绿营兵低头沉默一会,生怕巴海的刀子落下,导致人头不保,便争议道:“好叫将军知道,奴才也不是不懂知恩相报的道理。 只是朝廷下台圈地法令,一群八旗爷把奴才家里头的几亩地给占了,这才导致妻儿活活饿死。 如今奴才为求苟活,不得已才从征入伍,当这埋了地里头见不得祖宗的勾当!” “放肆!”巴海羞愤的面色通红,辩解道:“圈地令是朝廷的政令,岂是尔等猪狗也能议论的,给俺死去!” 巴海恼羞成怒,挥刀想要将这个狼心狗肺的奴才一刀劈死,却不曾想,那绿营兵一个驴打滚躲过了这一刀。 不仅如此,那绿营兵心一横,反手抽出腰刀,向巴海劈来。 “直贼娘!今日我不活了,八旗狗受死!” “不服从管教的东西,你也配杀俺?”巴海身经百战,乃天聪十年,皇太极亲自任命的梅勒章京。 因为是皇太极心腹之故,一直被多尔衮安排在辽东驻守,此番清军损兵折将,不得已才将他调遣入关统领北京绿营。 他战功赫赫,一身武艺又何止是这绿营小卒能比,只是轻身一让,便躲过了绿营兵的刀刃,反手一刀将绿营兵劈开了肚子。 “啊……”绿营兵倒在了地上,捂着开膛破肚的下身哀嚎翻滚不止,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巴海并没有上前补刀,只是冷眼旁观,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让周围的绿营兵们看看,反抗大清的下场! “将军,王小虎已经活不得了,不如一刀结果了他吧……”边上的一些绿营兵于心不忍,开口道。 “是啊将军,他等汉人命不值钱,一刀杀了便是,何必如此羞辱,您不怕有人不高兴,那姓张的可还在大帐内耍酒呢!”见群情汹涌,一个戈什哈担心事情闹大,也轻声提醒道。 “哼,一个汉人罢了,一钱汉,随之死!谁敢多言?” 巴海一边说着些侮辱汉人的话,一边提着钢刀,朝着周围的绿营兵们警告道:“三条腿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奴才到处都是,都给我仔细听着,再有人敢私底下造谣生事,下场犹如此人!” 他说罢,挥刀就要了结那哀嚎的绿营兵。 “住手!”一道愤怒的声音从人潮里传来。 巴海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从分开的人潮中缓缓走来,一张脸冰冷的犹如冷铁。 “原来是张将军……”巴海杀意收敛,堆起一丝笑容道。 “动摇军心的确该处于军法……”张存仁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看了看地上痛苦哀嚎的绿营兵,又看了看巴海,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把点钢枪,指着巴海道: “然则,巴海你千不该万不该,说出‘一钱汉,随之死’这等侮辱我汉人之语,便是先帝也不曾敢让老夫听到这等话语,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大言不惭,欺我汉人男儿无人吗?” “今日,老夫便要学学那高敖曹,杀了你这狗东西!” 说罢,只见那张存仁面色涨红,眼神迷离,显然已是醉意上头,但手中那杆点钢枪却是被他猛然一抖,瞬间寒芒闪烁,如毒蛇出洞一般,直直地朝着巴海刺去! 巴海见状,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他反应极快,身形一闪,便如同泥鳅般灵活地钻进了汹涌的人潮之中。同时,他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张老将军,您先消消气,听我给您解释啊,我刚才真的只是一时口不择言,绝无冒犯之意啊......” 然而,此刻的张存仁早已被酒精冲昏了头脑,哪能听得进去半分? 只见他手舞足蹈,口中大声叫嚷着:“休要狡辩!今日定要让你尝尝本将军长枪的厉害!” 说话间,他手中的长枪更是如疾风骤雨一般,接连不断地向着巴海藏身之处猛捅过去。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呼呼风声,令人胆寒心惊。 而巴海则在人群中东躲西藏,狼狈不堪。但他仍未放弃解释,继续高声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呐!张存仁这老东西又喝多了,开始耍酒疯啦......大家快拦住他呀!” 只可惜,周围众人皆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竟无人敢上前阻拦,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 摄政王府内,多尔衮听闻了绿营大事,连忙召集心腹商议,一时间,书房里站满了一个个满清大臣,文武皆有。 “巴海大腿被张存仁捅了两个窟窿,这事有点难办啊……”多尔衮一脸不悦的开口说道。 上官铉见多尔衮并无其他处置的想法,便附和道:“张存仁是先帝器重的大将,虽是汉人,然则为我大清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在汉军八旗中也是颇有声望,不可重处……” 张存仁原为明朝宁远卫(今辽宁兴城)副将,1631 年(天聪五年),清太宗皇太极攻打大凌河,他随总兵祖大寿一同投降清朝,仍旧授为副将。 1636 年(崇德元年),清太宗设立都察院,张存仁被任命为都察院承政、一等梅勒章京。 他又多次上疏为清朝破明锦州、松山等出谋划策,后来,他更是与祖可法上疏建议给奴仆参加科举的名额,企图抬高汉人地位,从而掌控一定权力,但被皇太极驳回。 1644 年(顺治元年),清军入关后,张存仁与固山额真叶臣兵进山西,夺取六府、二十四州、一百三十一县,攻克太原城,可谓是战功赫赫也不为过。 “如此……便派人训诫一番吧。” 多尔衮不耐烦的说道,心中却已经隐隐察觉,这内中缘由怕是不简单,以张存仁为代表的汉臣,已经开始排斥八旗将领,企图掌控绿营兵权了。 谁说汉人弱了,他们皇太极时开始,到现在为止,都开始磨刀霍霍,准备倒反天罡,想从八旗手里拿兵权了…… 第145章 臣,请斩钱谦益! “日头高,田舍劳,阿爹种地汗直冒。我在田边把草薅,盼着秋收谷满窖。黄河水,润田苗,一年辛苦为明朝。” 风中飘荡着儿童欢快的童谣,自从汉军收复中原,废除地主手中拿着的田契,给百姓按照丁口分发土地。 非但如此,还由朝廷出面,赊出种粮,农具,还派遣官员督导百姓恢复生产,中原大地一副欣欣向荣之景象。 在黄河南岸,大概是因为靠近黄河的关系,这里的耕田异常肥沃。 在临近河边的一方小小的农田上,一家农户正在辛勤耕种。 暖阳洒下,庄稼汉稳稳地扶着犁,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光,那坚实的后背就像一座山。 老黄牛不紧不慢地拉着犁,一步一个脚印,犁铧破开土地,像是在大地的肌肤上划开一道希望的口子,泥土翻滚着,好似金色的波浪。 一个女子跟在后面,撒种的手如同天女散花,种子纷纷扬扬落入土里,那是孕育生命的希望之种。 孩子们也没闲着,在田埂上跑来跑去,小脸蛋红扑扑的,宛如熟透的苹果,他们拿着小铲子,有模有样地给新翻的土块“梳妆”,欢声笑语在田间回荡,和着泥土的芬芳,交织成一幅温馨的春耕图。 “哇,二丫,你快抬头看,河对面好多马……”一个稚童遥指北面,口中惊呼道。 黄河北岸,原本平静的天地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 马蹄声如同战鼓擂动,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在大地上,震得人心头发颤。 这一日,汉军斥候突然在黄河边上,看到黄河北面军旗飘展,数不清的清军已经在黄河对面扎下了大营。 开封城得知那清军再度兵临黄河,赵成武也是吓了一跳,他行军沙场数年之久,稍微一想便知道,敌人怕是要防止他北进河北或者山西,想要半渡而击。 不止于此,此时乃小冰河之期,待十一月份黄河结冰,天险变成坦途,清军铁骑便可挥鞭南下,对着开封行在来一场突袭。 赵成武当下召集了文武前来商议,一时间开封行在文武齐聚。 文有张煌言、钱谦益、宋应星等数十人,武有李忠义、何必胜、徐从武、李成栋数百人。 一群文官窃窃私语半天,不是摊手就是摇头,反倒是武将们虽是面色凝重,却又毫无畏惧。 赵成武瞧在眼里,心中已经有数,便当先开口道:“朕驻开封已有一月有余,如今北方入冬快,快则半月,慢则一月,黄河结冰,清军不会放过这等南下机会,诸位爱卿,可有破局之法?”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钱谦益站了出来,拱手道:“古有名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如今乃一国之君,不可轻易冒险,不如将此地委于一大将,陛下则返回南京主持大局为好……” 好个钱谦益,狗改不了吃屎,赵成武知道此人在历史上也是有名的贪生怕死之徒,心中不屑,却是面色如常。 “钱爱卿之言,还有何人赞同?” “臣附议……”副都御史路振飞紧随其后,站了出来。 “臣等附议……”姜曰广、熊汝霖、苏观生、丁魁楚等相继十余人相继站了出来附议道。 赵成武不动声色,接着又点头询问道:“那么……还有人赞同此论吗?” “我不同意!!” 大殿中突然响起一声平地惊雷,声如洪钟,却坚定不移! 他是谁? 站在尔等面前的是,南明儒将、诗人、着名抗清英雄,与宋朝岳飞、明朝于谦齐名,被誉为西湖三杰之一的张煌言! “此汉民族生死存亡时刻,朝中有奸逆,胆敢敢言退者,当斩!!” 张煌言历史上也是极其刚烈之人,南明灭亡后坚持抗清,收复安徽四府、三州、二十四县,城池近三十座,因被叛徒出卖,被清军俘获,绝食而死! 那首不曾为人熟知的满江红(张煌言版),更是道尽了这位汉族英雄的刚烈,有诗为证: 屈指兴亡,恨南北、黄图消歇。便几个、孤忠大义,冰清玉烈。赵信城边羌笛雨,李陵台上胡笳月。惨模糊、吹出玉关情,声凄切。 汉宫露,梁园雪。双龙逝,一鸿灭。剩逋臣怒击,唾壶皆缺。豪杰气吞白凤髓,高怀眦饮黄羊血。试排云、待把捧日心,诉金阙。 张煌言面色凝重,朝着赵成武跪下,吹胡子瞪眼睛道:“陛下…吾等既生于此乱世,当肩负起兴国安邦之重任。陛下须坚定决心,不畏艰难,率领吾等臣民,杀出一条血路,重建太平盛世!” “臣弹劾礼部尚书钱谦益,蛊惑圣心,大逆不道,臣,请斩钱谦益!!” 啊!?钱谦益一脸茫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张煌言,心中大惊,这不当人子之人,为了讨好圣心,竟然选择撕破脸皮,真是无耻之尤! “陛下,臣一片赤诚,兵部左侍郎张煌言乃含血喷人之语,岂能当真,臣冤枉啊……” “哼,未战先怯,你也配称东林魁首!”张煌言此时也顾不得文官之间的体面了,朝着钱谦益大声喝斥道。 “陛下,臣等,请斩钱谦益!”呼啦啦一片站出来文官,出言附和张煌言,论起审时度势,文官们当真的异常心有灵犀,知道陛下是想留在中原抗清的,便顺水推舟的坑了钱谦益一把。 我只是想拍个马屁,怎么就犯了众怒了? 钱谦益心中一片凌乱,此时他犹如待宰羔羊,跪下的身躯不停的发颤,眼下情形,由不得他再做辩解,身家性命掌握在上头那位天子的手中。 天子只需轻轻一句话,微微点点头,他立马身死当场! “都起身吧!” 大殿里寂静了好一会,当众人快被这诡异的气氛憋不过气的时候,赵成武终于是开口了。 他走下台阶,先是将张煌言扶起,然后又走到钱谦益面前,将钱谦益扶起,然后,又是不耐其烦的将这些臣子一一扶起,这才走到玉阶上,看着下面的文武,开口道: “诸位爱卿,且听朕一言……” 第146章 汉 寂静的行在大殿里,群臣肃穆,赵成武缓缓开口。 “有大臣说,要朕这个天子避开东虏的锋芒,移驾南京,坐看中原烽烟起……” “说实话,这话虽然保守,甚至,还有点那么贪生怕死,但却也是一片赤胆忠心,朕不应当怪罪……” 赵成武话音一转,仿佛在说着一件理所应当之事,继续开口道: “然则,一旦听了这些大臣的话,朕真的这么做了,尔等想过后果吗?我等后代子孙会如何看待我等?一旦朕南渡,苟且偷安于南京,我等后世子孙,岂能抬起头做人?” “朕得苍天眷顾,得以入主南京,更得诸位贤达辅助,得以创建基业,却有人不明所以,不明白朕为何偏偏起了‘汉’这么一个国号,一个听得耳朵都快起茧的国号,那些人说的也不错,汉这个国号都快用烂了,然则,它便真的只是一个国号这般简单吗?” “大汉都灭亡了千年,关于它的人与物,皆化为了尘土随风而去,然则,它真的就这么消失在我等心中了吗?” “不,他们错了,汉不止是一个国号,它更是一种传承!” “就比如,此时此刻,我等为何不是晋人,为何不是宋人?反而我等自称汉人,以此为荣,骄傲的跟周围蛮夷划清界限,谓之汉夷有别!能如此理直气壮,便是因为汉之一字,不再是一个国号,而是我等汉人的传承,一种坚韧不拔,开拓向上的精神,一种意志!” “如今,这大殿中偏偏有人忘记了,忘记了我等曾经的荣耀,忘记了我等作为汉人的荣耀,劝朕弃将士而南渡,学那南渡苟且的司马氏,学那偏安一隅的赵宋,弃中原百姓如草芥,任其妻离子散,易子而食!这样的君王,是尔等愿意效忠的吗?” “崇祯虽死,然朕敬仰其之气节,其为亡国之君尚且死节,临死悲愤高呼‘勿伤吾百姓一人,任贼分戮吾尸”之豪言壮语,朕虽不才,亦不肯做那千古罪人,是万万不肯临阵脱逃的,今日朕有言在先,但有再敢言退者,犹如此桌!” 赵成武话音一落,拔刀斩下御桌一角,锋芒毕露的说道: “朕今日便要看看,东虏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敢言我汉家无人! 更要看看,东虏口中懦弱无能的汉人,有多少人是勇士,有多少人是英雄,敢在这民族危亡之时刻,敢挺身而出!” “但凡有种的,随朕北渡黄河,与东虏决一死战,血不流干,不死不休!!” 钱谦益这次终于不再沉默了,再次站了出来,眼中满是复杂,隐隐有泪光涌动。 他默默跪下好唱道:“臣钱谦益,愿随陛下共渡国难,今日在此立誓,不破东虏,誓不南归,有违此誓,天诛地灭,受万人寸桀而死!” 此时此刻,便是连向来贪生怕死的钱谦益,也满脸决然,不再一心南渡。 “群臣欲向南,君独北!”张煌言望着眼前的情景,心中默默地念叨着这句话。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只见他缓缓地走出队列,然后双膝跪地,双手恭敬地拱起,高声说道: “臣附议!正所谓‘君辱臣死’,身为臣子,怎能容忍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今日朝堂之上,微臣言语确实有些过激,以至于冲撞了钱大人。 不过还望钱大人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计较。待我下朝之后,定会亲自登门向钱大人赔礼道歉,以示诚意! 如今陛下展现出这般非凡的勇气和决心,实在令微臣钦佩不已。臣愿追随陛下左右,哪怕刀枪剑雨,也要努力去践行陛下口中所说的英雄之举!” 随着张煌言的话音落下,朝堂之中再次响起一片附和之声:“臣附议……”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被这激昂的气氛所笼罩。 “臣亦附议……” 大殿众人随即如同受到传染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出列,跪下高呼。 “南渡易尔,然北归是千难万难,三年了,好不容易才逐鹿中原,臣岂能善罢甘休,愿为陛下先锋,破一破那东虏的气势!” 李成栋从武将队列里站了出来,大声嚷嚷道。 他此番北伐,基本没捞到什么仗打,此番陛下要北渡黄河,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因此急不可耐的想先定下这个先锋的位置。 李成栋仿佛打开了武将们的矜持,众人纷纷出列请战,一时间,整个大殿里,一股冲天而起的战意蔓延开来。 “众卿家快快请起”赵成武心中的担忧早就化为乌有,众志成城,便是天下无双的八旗又如何,且看咱赵十四如何踏平河北! 闲话少叙,且说清军在黄河边上虎视眈眈,只需浮桥一架,不需要两天便能直达开封城下。 这不得了,如同投石入湖一般,在开封城中引起了骚乱。 “快逃命咧,东虏又要来了……” “陛下行在于此,该不会让东虏肆意南下吧……” “你太傻了,自古兵灾,当官的哪个不是先逃,何况是……” “那我也得再等等,毕竟分了田,地里都已经种上粮食了……” 开封城中乱糟糟的,人们发了疯似的拖家带口的要逃离此地。 如果不是战争,或许,或许他们能安安分分的在地里刨食吧,可如今,战火在身后肆虐,只能走,必须走。 “哇哇哇……” “哦娃儿莫哭……” “唉……” 孩子在妇女怀里哭,老人在身旁叹,心像被撕裂般疼痛。 不知道南方是否有安宁,只知道,此刻离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这一去,故乡只能在梦里相见了吧,真的舍不得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家伙快看,陛下的御旗……” 百姓们仿佛听见了什么亘古未闻的事,纷纷新鲜的朝人们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行人马从开封行在缓缓而行,看那行走的方向,分明是开封北面的汉军大营。 而那御旗之下,一道身穿金黄战甲的人影若隐若现,面容看不得太真切。 只知道那人甚是坚定,在这慌乱的人潮中,他却如一座孤傲的礁石,逆行向北。 “陛下但凡不逃,反而要北上,这是……”一个老农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那道身影。 “陛下他……是在……保护……?俺不是做梦吧,自古只有收税的皇帝,就没听说过为了百姓不要命的皇帝啊……” “这是……把俺们……当人了?”有人双眼红彤彤的说道。 “艹,俺受不了了,俺要跟他一起……” 百姓们逃命的动作,一个接着一个的,都不自觉的放慢了下来。 他们看向远处那道身影的目光中,从不可置信变成了复杂无比,有些人已经果断的将行李重新放回家中,然后操起了扁担、锄头、镰刀…… 第147章 民心 赵成武于御旗之下骑着战马,心中暗自得意自己的口才,待出了开封城门,走着走着发现了不对劲,扭头一看,心里头吓了一跳,这是唱的哪一出? 只见行在队伍后面,不知道何时已经跟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这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潮,人人衣衫褴褛,男女老幼皆有,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扁担,有的拿着镰刀,更有一些娃娃儿,从路上捡起不知哪里弄来的石子,气势汹汹的跟在父母后面,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呵,这是闹哪样,赵成武扭头看向钱谦益,后者一摊手表示不知,连忙解释道:“启禀皇上,臣原本是想着这般安排来着……但时间已是来不及了,因此,臣也不知这些百姓闹得是哪一出……” 赵成武听了又扭头看向文官群里的刘大海,后者也是摇头表示不知。 哟呵,奇了怪了,两个狗腿子都来不及拍马屁,那么会是谁干的呢?总不可能是这些百姓自己跟在后头的吧,图的什么? 赵成武想到后世,中原的百姓争抢路过运输苹果的货车一事,什么苹果啊,什么老板包的花生地啊,整村整村的来,因此,总觉得质朴这两个字,于眼前的一幕不大搭配。 或许,贪小便宜是真的,知恩图报也是真的吧。 赵成武自衬算是看开了人性,也被眼下这一幕给感动到了,策马停下,朝着后面的百姓人潮大声道: “老乡们,你们拖家带口的,这是要干嘛呢……” 乌压压的人潮突然躁动了一会,接下来嗡嗡的响起一阵议论之声,时不时传来一声响应。 “禀官家,俺们要随官家打东虏咧……” “刘大脑袋说的中,俺们不是怕死,是怕死的一文不值,此番连官家都走在前头了,俺们要是远远避开,那还算是人嘛……” “随官家,打东虏!!” “俺们中原娘们也不是吃素的,冲锋陷阵的谈不上,为将士们洗衣做饭决不含糊……”一些娘们也不甘示弱,怕男人们抢了风头,赶紧提声说道。 赵成武此时早就不是当初刚穿越的小白,闻言也是一副感动模样,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语带哭腔道: “想不到中原人心依旧,真是天佑大汉,来人呐,赶紧把乡亲们劝回去吧,打仗是当兵的事儿,别让百姓掺和进来,否则伤到其中一人,朕心难安啊。” “官家莫要瞧不起人,俺河南王铁心自小便在黄河边上长大,知道哪个地方水深水浅,更知道哪个疙瘩水急水缓,愿意为官家引路!”一个裤脚别起,露出腿毛泥巴的中年汉子说道。 “不止如此,我身后的一帮子兄弟,人人会水,这黄河有些渡口,闭着眼睛也能游到对岸!” 赵成武闻言看去,只见他身后密密麻麻的站了不下数百人,人人翘首以盼。 “好!”赵成武深知,黄河边上作战,这些汉子或有意想不到的作用,于是点头答应道:“王壮士果然是个好汉,朕便成立一个工兵营,命你为指挥使,此战若胜,朝中大位,必有你一席之地!” “谢陛下!!”这个叫王铁心的八尺大汉,跪下嚎啕大哭,紧接着,后面数百人也接二连三的跪下高呼。 “谢陛下!” “陛下万岁万万岁!!” “呼……” ………… 汉军之兵形势,已经凝聚起来了! 黄河南岸的动静似乎有些大,多尔衮收起了单筒望远镜,抿了抿嘴,不发一言。 他身后是一排排赫赫有名的将领,大约数百人,其中包括有:博洛、瓦克达、岳乐、阿巴泰、济尔哈朗、霸奇兰、萨穆什哥(这厮名字真难写,找不出最后那个字)、祖大寿、祖大弼、张存仁…… “多铎的西路军到哪了?”多尔衮扭头问道,此番他集结了满汉蒙八旗,还有绿营、阿哈,共计八万人,加上运输粮草的民夫,总人数不下二十万于黄河之边,只为毕其功于一役,打消汉人北上的企图。 岳乐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摄政王,定国大将军的西路军已经出了山西,距离我军还有五十里!” 多铎西路军自从攻打川渝以来,虽然射死了张献忠,然而遭受的抵抗也是前所未有的。 川人坚韧,在李定国、孙可望等人的带领下坚持抗清,使得多铎损失惨重。 后来汉军入川,在戚显宗的指挥下也是收复了部分府县,清军粮草告急之下,多铎在将成都付之一炬后便匆匆北返陕西。 随后,他便收到了多尔衮的命令,让他东进汇合,与汉军决战! “多铎所部在川渝遭受重创,兵力大约还剩四万,所幸建制尚全,战斗力不曾落下!”一旁的济尔哈朗插了一句话。 “那就是十四万大军了!”多尔衮点了点头,信心十足的说道:“待多铎大军前来汇合,便命民夫搭建浮桥,俺这次要马踏中原!” 多尔衮的自信自然是不无道理,历史上的清军,是唯一将骑兵集团运用到极致的军队。 且说一片石之战,清军一昼夜急行军二百八十余里,赶赴战场支援吴三桂,这么远的距离,一个昼夜之内便完成! 更不用说,入关后,从山海关追击李自成,长达千里的长途奔袭,让李自成连聚集各路兵马,收拢溃军的时间都没有,可见清军的韧劲! 便是至今,李自成已死,北方各地不知有多少顺军残余的兵马,都未曾收到过李自成的军令,清军这般迅捷,可谓之迅不及耳也! “摄政王,我军何不等黄河结冰再南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祖大寿疑惑道。 “这贼老天便是如此,也不知怎么回事,忽冷忽热的,谁知道黄河什么时候结冰?”有将领大声嗤笑道。 “不等了……黄河结冰至少还要一个月,眼下还是搭建浮桥要紧!”多尔衮叹了口气道。 反正是汉人民夫动手,他也不太在意,此番为了这一战,他不惜下令,从八旗手中薅羊毛,才得二十万石粮食,为此,他都做好了被人背刺的准备。 为了大清,他将到手的皇位也拱手让人,区区得罪八旗,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死后被人削去爵位,他也一样要做! 他再也不想让族人回到深山老林里了。 第148章 中流砥柱 黄河之水,浊浪排空,如万马奔腾。两岸大军列阵而对,军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似要挣脱束缚。 多尔衮今天一大早便下令,点了五千民壮,从附近村镇收集渡船,一边钉紧排列好打造浮桥,一边命令士卒持弓携弩登船掩护。 赵成武将御旗插在土坡之上,用望远镜看了个分明,也无可奈何。 距离过远,凭借军中大炮发射铁弹,命中率低过彩票,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清军搭建浮桥了。 “清军浮桥已经搭建了接近一半,血战一触即发,如何击败他们,还需想个章程出来……” 赵成武扭头看向身后文武,缓缓道:“不知诸位有何教我?” 他见麾下文武皆沉默寡言,便点名问道:“李忠义,你先说,我军该如何应对……” “启禀陛下,末将认为,既然清军选择先发制人,我等何不也派人搜集木船,以做后手。 木船中放置干草木柴火油,待清军过河,可命人驾驶火船冲上去,将浮桥烧毁,断过河敌军归路!”李忠义怕是早早便想好了对策,因此答复十分干脆。 赵成武点了点头,这个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其中道理,他战阵多年也算深有体会。 “报……” 一个斥候突然进了大帐中来,拱手禀报道:“启禀陛下,二十里外发现一股来历不明之军队,向我军侧翼开来,看旗帜,兵马大约不下两万……” “啊!?” 一石惊起千层浪,在场文武无不惊诧,文官急得团团转,问了半天不是摊手就是摇头晃脑,倒是武将队列里还算镇定,接连有数人请战。 赵成武问了那斥候,得知对方斥候并不驱赶汉军斥候时,便知道大概率是友非敌,只是不知这是哪路兵马。 “陛下,臣听闻,戚显宗在川渝已经站稳脚跟,却没听说关于大西军余部的战报,这些靠近我军之兵马,会不会是大西军余部?”张煌言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拱手示意,又出声提醒道。 “不知道。”赵成武摇了摇头,只得命人多加打探,此时与清军决战关头,为此他不惜从后方赵忠信那里,抽掉了刚刚组建未久的四个守备营,以此增强实力。 此时,汉军大营中兵马不下十万,除了北伐的东路军和中路军大约六万多,还有川渝增援而来的忠贞营近两万,共计八万战兵。 而如今,加上赵忠信刚组建不久的四个守备营大约两万兵马,总人数大约十万出头,比清军略少。 如果靠近的这股兵马是敌人的话,汉军面临的局面,便是前有狼后有虎,胜负难料了。 “不可寄托希望于别人身上!”赵成武想了一会,便朝李忠义道:“镇北伯,朕命你为先锋,点两万兵马前去试探,如果真是大西军所部,是友非敌便让他们驻扎在原地,如果是敌非友,你便立马击溃他们,不可令我军腹背受敌!” 李忠义拱手应是,带了李成栋、沈迓、余孩儿等数十将领离去。 待众人散去后,赵成武便坐下冷静了下来,只觉压力太大,责任太大,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从刚穿越即将饿死路边,到随刘二等人揭竿而起,再到凭借历史先知攻陷南京,为了抗清,为了百姓,为了人们抗清的时候有一面旗帜,他选择匆忙称帝。 他深知,这个选择没有错,继续拥立大明的旗帜抗清,只会步李定国等人的后尘,在文官的背刺下,在永无休止的内斗中耗死汉人抵抗意志最坚定的一代人。 作为穿越者,他无法选择穿越的地点,无法选择穿越的身份,只能和一帮手下摸着石头过河,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闲话少叙,李忠义他们当天去,第二日便回来了,原来西军并无敌意,只为联手抗清。 李忠义还带回来几个大西军将领,入了大帐中,那几个西军将领中,一个面容刚毅,爽朗的汉子拱手拜道:“定国见过陛下,万岁万万岁……” “……见过陛下,万岁万万岁……” 有些人,哪怕在人群中匆忙一看,也能记忆如新,李定国便是有这种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朕听闻,大西军中,有一勇士李定国,在凤凰山下,单人踏阵,直取多铎中军,今日他可来了?” “陛下说的如果是俺,那便没错了,俺李定国来也!” 赵成武连忙下去,将他扶住,笑道:“安西王不必多礼,你之大名,朕早有耳闻,凤凰山一战,差点阵斩多铎,天下谁人不知抗清英雄李定国。” 大西军在张献忠被雅布兰一箭射杀后,大西军众将便将他尸体掩埋,却无人肯投清,在川渝抵抗甚是坚决。 然则,这个时候张献忠的死,是极其偶然的,不说没有太子可让众人拥立,便是遗言也没能来得及留下两句,可谓埋下了一个分裂的苗头。 面临分裂的大西军需要一面旗帜!一面抵抗清军的旗帜! 这一面旗帜可以是南明,亦可以是赵汉。 李定国笑了笑道:“陛下言重了,俺如何当得英雄二字,多铎不也没斩下嘛,这安西王是俺们自封的,陛下哪里肯认……” “不,安西王虽不是朕所封,然则,定国深明大义,朕非但认可这个王爵,还要送你四个字!” “中流砥柱!” “中流砥柱……这!?”李定国心头一震,急促道:“陛下,你为何对俺如此看重,俺们彼此之间,尚未见过一面……” 在乱世里,能青史留名,两厥名王的人,又岂是愚忠之辈? 他李定国能看不穿南明烂透的官场? 然则,有些时候,人们必须做出抉择,在民族生死边缘之际,他能抛开仇恨,只为民族大义,与南明合作,永历死后也相继悲愤而死,并警告后代永不降清,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明末是怎么样的一个乱世呢? 那是一个投降非但不是耻辱,反而是一种理所应当,一种习以为常的乱世。 这个人却硬是咬着牙,在山沟沟里跟清军奋战不休,一度打得清军企图放弃西南七省,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毅力? “你我虽素未谋面,然久闻大名。你不必多言,在朕看来,你的安西王之位名正言顺,这中流砥柱四字,亦是当之无愧! 然而,于我大汉军中,一切皆以功勋为重,汝之安西王,尚需一场胜仗来加以验证!李爱卿,你可愿随朕,前往黄河对岸一观,好好看看那片大好河山……” 中流砥柱,当迎难而上,披荆斩棘展宏图也! “有何不敢?”李定国红着眼睛,举手立誓道:“今日李定国在此立誓,不破东虏,誓不成王,有违此誓,天诛地灭,天下人共讨之!” “善!” 第149章 誓言 “你们谁是孙可望?”赵成武与李定国说了两句,便又扭头看向大帐中的几个大西军将领。 “俺!”众人中,一个面容黝黑,鹰视狼顾之人抬头挺胸说道。 孙可望年纪略微成熟,与李定国十岁便被张献忠收养不同,他在青年时期便被明朝官吏欺压迫害,对大明有种天生的疏远。 “又是个猛将!”赵成武眼睛一亮,朝林太监叫道:“与猛将相谈,岂能无宴,来人呐,开席!” 赵成武走了过去,拍了拍孙可望的胳膊,笑道:“平东王不要多想,打从尔等入了大帐,朕早便注意你了,只是看你似乎不善言辞,便留在此时再与你说话,说起来,我们二人经历相似,应当多多亲近。” 孙可望阴郁的面容,终于是有些缓和,连忙拱手道不敢。 待大帐中摆上宴席,数百将领齐齐入座,赵成武举起酒杯,高声道:“诸位,想必刚才朕与李爱卿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朕自从三年前南京称帝,重立大汉,建元隆武,便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世人,朕欲开拓进取,令四夷臣服!” “今日与安西王之言语,也是朕欲同大家说的,非止李定国之安西王,孙可望之平东王,刘文秀之抚南王,艾能奇之定北王! 待灭亡满清,汉军铁蹄所到之处,日月所照之地,各处不是汉土?到时候大帐中的诸位,无论文武,凡是功勋卓着之辈,皆可封王!” 哗!!!!!! 众将闻言,皆是兴奋不已,有喜形于色的,有不动声色的,也有磨刀霍霍的,更有担心不已的! 便是一向贪生怕死的钱谦益,也惊的手一抖,拽着两根半白的胡须,惊诧良久。 利益动人心弦,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然则,当巨大的惊喜掉落眼前,还是有不少人无法矜持住,看向上座天子的目光,愈发的火热。 “陛下……慎重啊!”张煌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拱手提醒道:“陛下此举类于周天子分封诸侯王,百年之后,弊端尽现,还请陛下三思!” “爱卿的话若放在太平盛世,自然不为过!”赵成武笑了笑道,心中却想到,如今汉军阵营中,不止有忠贞营,还有大西军,成分太过复杂,倘若不下点猛药,如何能赢? “然如今,东虏肆虐,汉人不得苟活,若是众位卿家人人舍生忘死,以驱逐东虏为己任,朕又岂会舍不得区区王爵?” “若是有幸驱逐东虏,恢复华夏,便是后来有人欲反朕,那也定然是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怪不得他人! 就比如这大好河山,本就不是一家一姓所有,这肉烂在锅里,不还是自家的肉吗?” 张煌言呐呐无言半响,终于是坐回了座位,不再发声劝诫。 “诸位,随朕一同举杯!” 赵成武举起手中酒杯,抽出钢刀,划破手指,鲜血滴落于酒杯中,异常豪迈。 他决然道:“朕今日在此滴血立誓,天地为证,方才所说,言之凿凿,若背信弃义,天下共逐之! 同样,今日尔等也须向朕立誓,不破东虏,誓不南归,倘若有人无军令而临阵退却者,弃我同胞者,必遭千刀万剐之劫!” “陛下敞亮,俺艾能奇誓死不渝!”一个浑身酒气的汉子把手伸向了酒杯。 “对俺胃口!陛下要是跟咱们说什么忠孝礼仪,俺怕是第二天拍拍屁股就走,今日俺听您的!” “……” 大帐中满怀激荡,人人站立起身举杯,用刀刃割开手指,滴血立誓道: “今日臣等在此立誓,不破东虏,誓不南归,倘若有人无军令而临阵退却者,弃我同胞者,必遭千刀万剐之劫!” 果然,跟这些大老粗,你不能只说道理,还得是功名爵禄才是最重要的,与民族大义无关,只是人性,实乃人之常情。 赵成武微笑着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道:“不过,封王之路并非一帆风顺,还需诸君努力。如今清军势大,我军虽士气高昂,但仍需谨慎行事。” 他看向孙可望,继续道:“平东王,你曾多次与清军交战,经验丰富。今后还望你与大伙齐心协力,共同抗敌。” 孙可望拱手施礼,“臣等必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 酒过三巡,赵成武站起身来,“今日酒宴,既是庆功,也是鼓劲。望诸君牢记今日之誓言,奋勇杀敌,早日实现朕之宏愿!” 众将纷纷响应,一时间,大帐内气氛热烈,豪情壮志直冲云霄。 ………… “咳咳……”多尔衮一边咳嗽,一边处理公文,他此时不仅是清军统帅,还是朝中的摄政王,一天睡不够两个时辰,感觉随时都要倒下一般。 “哥,身子骨愈发瘦弱了……”多铎在一旁不忍道,他虽然杀人如麻,却对这个哥哥却十分惧怕,生怕他拿川渝战事来训斥他,于是装模作样的关心道。 多尔衮捂着嘴咳了两下,才抬头道:“臭小子,少装模作样,你这般关心俺,可是怕俺一旦西去,他们会拿你开刀?” 多铎额头冷汗直流,擦了擦摆手道:“哥,你这什么话,弟弟关心哥哥,不是人之常情吗?何必扯到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上……” “哼哼!”多尔衮只是冷笑两声,便问道:“现在说这些,确实有些不着边际,朝廷里那些不安分之人,时刻想着伸手要权! 咳咳……可是,他们心里哪怕想的要死,只要这一仗赢了,大清就依旧是大清,他们就不敢尝试,只能老老实实的给大清当狗!” 一个政权的崛起,又岂是一个两个英明之主便可决定的? 事实上,自从努尔哈赤死后,给子孙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恰恰是一批敢战的八旗贵族。 这批贵族到了皇太极手里,使八旗正式脱离了部落的模式! 而皇太极吸收大量的明朝降官,降官们带去了汉人先进的行政制度,更是使得这个刚刚脱离部落模式的势力,正式迈入了政权的阶段。 所以,多尔衮明知道朝中的汉人,频频朝枪杆子伸手,也只能警惕,而不是像努尔哈赤一样,屠刀一挥就完事,毕竟,大清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政权了,比赵汉还成熟。 第150章 夺桥! 多尔衮说完,便趁着夜色出大帐巡视,一边问向多铎道:“多铎,俺且问你,我军浮桥修到何处了?” “回摄政王的话,浮桥修向马家口,已经完成一大半,最多后日便可完成!”多铎回应道。 早在崇祯十五年(1642 年),李自成和明军交战时,都曾在朱家寨和马家口先后挖开黄河大堤,淹死百姓无数。 后来汉军攻开封,派吴双纠集了一帮顺军余部,在这里又放了一把大火,浮桥几经焚毁,阻挡了济尔哈朗麾下北归之去路,济尔哈朗仅以身免。 “好!待马家口浮桥修成,便派人进攻!”多尔衮冷笑道,此时,清军战将云集,他丝毫不把汉军放在眼里。 “哥,汉人有句话,叫双管齐下,只修一处浮桥,未免太过轻率,我昨天骑马查探黄河沿岸,听渔民说,在十几公里之外,有一处黑岗口,那里浮桥虽然损毁荒废多年,不过渡口尚在,不如也派人搭建浮桥?” “黑岗口?”多尔衮回道大帐,取下地图看了看,想了想道:“这个办法不错,黑岗口远在十几公里之外,汉军能防得了一处,防不了第二处,哈哈,这个办法是你想出来的,便由你去做吧!不过,这事得保密,免得汉军知晓我等企图!” “这便是明修暗道,暗渡……不管了,反正就这么干了!” 兄弟二人鬼鬼祟祟的商议了一个时辰,多铎便出了大帐,策马离去。 马家口浮桥果在第三天便修好了,汉军并未阻止。 此番北伐,汉军征伐已有半年之久,大多数将士思亲念乡不已,许多人恨不得早早打完这一仗,好回家媳妇孩子热炕头的好好过日子呢。 因此,赵成武下令,一边下令全军后撤一里,列阵相对一边观察对岸。 黄河对岸也有个光头在用望远镜看望此处,两人互相打量半响,赵成武哼了一声,两指掏勾,一副你过来呀的表情。 多尔衮策马在黄河边上,一边用望远镜遥看对岸,一边对身后众将领分派进攻任务,冷不丁的疑惑了半晌。 “王爷,你怎么了?”身后有将领问道。 “无事,一些无聊之人罢了,待我渡河擒他来,好好炮制他一番!” 赵成武放下望远镜,想起李自成攻开封旧事,扭头对那个叫王铁心工兵营指挥使说道:“王爱卿,你熟悉河道,可知哪里适合决堤?” 王铁心想了一会,说道:“南岸有几处地方,俺都知道,陛下要做什么,吩咐便是。” “九月黄河大秋汛,河水甚急,我怕清军会派人决堤!”赵成武可不敢高估古人的操守,神情凝重说道:“崇祯十五年,卜从善乘李自成不备,引黄河决口淹李自成,以为开封城地势高,能幸免于难,岂能料到,河水无情,连开封也一起淹没了!” “沈迓何在?我且派你跟随王铁心去看守决堤处,如果有清军,你便点燃烽火示警!” “得令!” 正所谓,未虑胜先虑败,赵成武这次带上所有战兵,那是他所有的家底! 他可不敢胡乱开玩笑,一旦大军没死在战场上,却死于河水无情,便是千古笑话了。 这边王铁心刚刚领命而去,清军那边便号角齐鸣,无数清军从大营钻出,在河边列阵。 清军满八旗在迫不得已之下,是不会下马步战的,浮桥狭窄不利于骑兵奔驰! 因此,此次依旧是绿营为前军,阿哈在后,紧接着便是手持鸟铳的汉军旗,最后是一队满八旗督战! 赵成武早早便熟知清军战术,由于八旗丁口太少,多尔衮哪里敢将精贵的八旗兵拿来当死兵用? “余孩儿何在?” “末将在!”身高八尺的余孩儿从队列里站了出来,拱手道。 “余孩儿且听令,命你率领两千火铳兵,迎上浮桥,迎头痛击!” “得令!” 待余孩儿领了两千汉军前往浮桥渡口处时,清军已经争先恐后的压了过来,紧接着是火铳声四起,硝烟弥漫…… 由于硝烟遮掩了战场,渡口处不断有厮杀声传来,直把人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 而在一里外列阵的汉军有人伸长了脖子,有人焦急如焚,一些人恨不得自己上去,将清军一举击溃,直取那马上功名! 浮桥渡口处。 “杀啊!!” “噗嗤!” 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清军吃过了火铳的亏,便用棉被湿透了包裹在盾牌上,竟然奇迹般的的挡住了汉军的射击! 两军的距离很快拉近,迎头的绿营兵一头扎进了汉军的阵列,挥刀直砍,一时间,汉军的阵列直接被绿营搅乱了! “杀啊,一个汉军人头,一两银子!!” “升官发财,就在今日,随俺杀!!” 到处都是倒下尸体,鲜血从浮桥流入河水,水面上,一朵巨大的诡异红花,以浮桥为中心,在河道中荡漾开来…… “别乱啊!随我杀……” 余孩儿一个拨开云雾式格挡,将一名绿营将领的开山刀拨开,然后,他身后一名汉军举起火铳就是贴脸近射,将那个绿营将领的面额一枪打爆! 余孩儿举目四望,眼见汉军逐渐不支,赶紧高喊,许多汉军习惯了用火铳击杀敌人,此刻火铳失效后,竟然手足无措起来,竟然被区区绿营给扰的天翻地覆,勉强成型的阵列也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铛!!!铛!!铛!!!! “尔等听到了吗,那是鸣金声?” “俺听到了,是鸣金声,余将军,您听到了吗……” 众人一时间不习惯这般近战搏杀,听到后方传来鸣金收兵的铜锣声,顿时哗然,好在余孩儿尽力维持之下,交替掩护,总算脱离了清军的纠缠,向后退却而去。 南岸渡口,被清军占领!仅仅一个近战交锋,汉军匆忙留下了两百多具尸首,便匆忙退却,而绿营只是付出了一百多人死伤的代价,便占领了浮桥。 紧随的清军接踵而至,在南安渡口越聚越多,不过半日,便连多尔衮的大纛也若隐若现,很快,清军列成了二十余个军阵! 第151章 范文程 清军大纛之下,多尔衮于人潮中肃穆而立,身下战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也不安的打着喷嚏。 “浮桥拿下的太过简单了!” 清军将领们中,一些人已经意识到,事出反常必有妖! 多铎策马从将领队列中越众而出,在多尔衮身旁说道:“摄政王,汉军图谋不轨,我军已经全军渡过浮桥,只留阿巴泰统领三千满八旗看守大营,会不会出问题?” “定国大将军多疑了,汉军莫不是长了翅膀,能飞过黄河不成?便是长了翅膀,我军在北岸遍撒斥候,他还能隐身不成?”一旁的巴海嗤笑道。 他常年驻守辽东老家,未曾入关,比起入了关的清军,他骄横无比,丝毫未把汉军放在眼里。 “巴海说的对,多铎,你怕不是在汉阳城下,被汉军打怕了,总是疑神疑鬼?”巴海旁边的博洛说道。 “你们……”多铎被说的面红赤耳,指了指他们二人,却终是叹了口气,道:“总而言之,我话已经说了,听不听,便与我无关了……” “尔等想要看看汉军态度,如此还不简单?” 多尔衮微微一笑,便扭头朝后面文官队列中,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老头说道:“范先生,你可敢为我军使者,前去打探一番汉帝的态度?” 范文程原本作为木头人,正眼观鼻鼻观心,打算低调一番的,然而,多尔衮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点了他为使者。 “啊?!这……”范文程失神了好一会,终于是回过神来,这多尔衮是公报私仇呢! 谁不知,此时汉清不两立,必须有一方被犁庭扫穴,方可作罢,前有屯齐在先,再有洪承畴在后,落到汉军手里,哪个能落下好下场了? 他范文程与洪承畴都是汉奸急先锋,劝降招安那是手到擒来也没错。 而且,他在历史上也确实凭借老汉奸的威望,拉了不少皮条,然则,此时两军对立,胜负未分,一旦落入汉军手中,下场可想而知。 “启禀摄政王,微臣最近身子骨越来越差了,这喉咙疼得如同火上浇油一般,非是微臣不肯为大清尽这小小的一份力,只是力有不逮啊……” 范文程身为帝师,心中却一阵苦恼,早知道便不与顺治那孩童接触太深,如今已经被多尔衮打入帝党,真是后悔莫及也。 “哈哈哈,老东西,莫忘了你平日里是如何教导皇帝的?早便看你不顺眼了!”多铎在一旁冷笑道:“摄政王之令,如陛下亲临,你敢不遵旨,我现在就把你脑袋挂在旗杆上,你信不信?”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个戈什哈便拔出了钢刀,跃跃欲试,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将范文程一刀了结。 “哈哈哈……都想着老夫去死……老夫去便是!!!”范文程仰天大笑而去,一边笑,一边口出狂言。 “遥想老夫为大清奔波一生,操劳一生,想不到竟然沦落到如此结局! 老夫想过会被摄政王杀死,也想过被中原义士刺杀而死,唯独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所谓大清逼着去死!!”范文程绝望的闭上眼睛,苦笑一声道: “唉……如此……臣去也!” “先帝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您创下的大清基业,就要被狼子野心之辈给篡夺啦!!” “放肆!!”多铎掏出硬弓,一双眼睛盯着范文程的背影似乎要冒火。 “住手!”多尔衮连忙拉住了多铎,小声道:“这老贼在汉臣里有不小威望,你现在杀他,会引得那些人狗急跳墙的!” 多铎闻言点了点头,微不可察的扫了一眼身后一些绿营将领。 这一天,一个疯疯癫癫的大清文官,孤身一人,头也不回的扎入了汉军的阵列中。 “竟然是范文程?”待听的侍卫禀报,赵成武想了想,便知道这是多尔衮借刀杀人之计,也正合他意! “大清议政大臣范文程,叩见大汉皇帝陛下。” 这是一个极其猥琐的老头,发白的金鼠尾,发白的八字胡须,一双三角眼无不显示,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是个心肠歹毒之辈。 “范文程,听说尔被顺治小儿封为‘太宗实录’的总裁官,朕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写大明的?又是打算如何写朕的大汉的?” 赵成武居高临下质问道,一边盯着范文程的脖子,暗自寻思该从哪里下手,此人又该何等死法才不为过…… 此人纵然是略有韬略,也不能掩盖他为东虏效力的罪责! 东虏能从部落到政权的建立,此人功不可没,既然是敌人,赵成武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回大汉皇帝陛下,‘太宗实录’乃正经史录,外臣自然是如实撰写!”范文程不卑不亢道,一副正义凛然模样。 “哦?” 赵成武点了点头,这个问题算是过去了,于是又问道:“李自成攻入北京那年,听说你曾经给多尔衮上过一道【入关论】的折子?” 这道【入关论】里的主要内容,便是改变了战争的性质和对象,将对明王朝的掠夺性战争,转变为争夺全国最高统治权的战争,对象转为李自成的大顺政权。 范文程明显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下场,略显得意,挺起了胸膛,道:“不错,【入关论】正是老夫所献! 此论中所述的‘壮军威’‘可资以为粮’‘追击察哈尔’‘以为大明复仇’等为名,让我大清多次入关劫掠变得师出有名,甚至窥居中原,怎的,陛下待如何,可是要杀了我这个不忠不义之人?” “陛下莫要忘了,您登位之前的出身连我都不如,还没反明之前,你也不过是个吃不上一顿干饭的饥民,何必看不起在下?” “放肆!” “大胆!” “俺拔了你舌头!” “俺杀了你!” 范文程话音刚落,周围的大汉文武无不变色,指着他纷纷叫骂! 何必胜、赵忠信等人,甚至已经拔出了的随身的钢刀,只待赵成武一声令下,便将此人剁成肉酱! 第152章 血海深仇 范文程心中早已存下了必死之志,对于大汉文武官员们的训斥更是完全不放在眼中。 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响彻天际:“哈哈哈哈哈!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难道不是正应该用在诸位身上吗?” 此时的范文程,就如同那死猪一般,全然不惧开水的滚烫。 赵成武见状,不禁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你所说的话,确实也有些道理。然而,你却辅佐异种之人称帝,致使华夷不分、天下大乱。 朕就算再怎么爱惜人才,此时此刻,也不得不下令将你处死啊!不然的话,朕要如何去面对那些因为东虏历次入关而无辜死去的百姓们呢?” 说到这里,赵成武的眼神变得越发凌厉起来,紧紧地盯着范文程。 而范文程却是面不改色,依旧挺直了身子站立着。 范文程倒是硬气,他挺直脊梁,决然说道:“不过陛下口口声声说为了死去的百姓,言之确凿,那么在下倒要问问,自崇祯年间以来,究竟是我大清杀死的百姓多呢,还是因为张献忠、李自成那等乱臣贼子而导致家破人亡的百姓更多呢? 他们皆是作恶多端之人,同样给天下苍生带来无尽灾难,如此说来,又何必刻意去区分汉人或者满人呢?这其中到底有何道理? 难道仅仅因为我们来自不同族群,就要被区别对待吗?陛下您不妨仔细思量一番!” 群臣们一个个怒目圆睁,满脸愤慨地指着范文程大声呵斥道:“范文程啊范文程,你如今已是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敢这般嘴硬!难道真以为自己能逃脱这一劫不成?” 众人的叫骂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有的大臣更是情绪激动得难以自抑,向前踏出一步,拱手向皇帝进言道:“陛下啊,此贼实在是罪大恶极、不知所谓!微臣恳请陛下立刻下令将其斩首示众,以正国法,以平民愤呐!” 他们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仿佛恨不得亲自操刀手刃范文程一般,目光看向范文程此撩,似要生吃了他一般。 且说赵成武听闻对方言论之后,不禁嗤笑出声,他目光冷冽地凝视着眼前之人,缓缓开口说道:“照你这般说法,当真不分汉人、胡人?若是果真如此,那么请问,那些历朝历代奋力抗击胡虏入侵的英雄豪杰,又该被置于何种境地呢?” 说到此处,赵成武微微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悲愤之色,继续言道:“想当年,同样是面对中原大地惨遭沦陷,胡人的膻腥味四处弥漫之际,祖逖却能毅然决然地孤身一人向北挺进,甚至在船行至江中之时,还以手敲击船桨发誓要收复失地! 而那刘琨则宁愿坚守孤城,至死也不肯向敌人投降投敌,是何等豪迈? 再有陆秀夫,即便背负着年幼的皇帝,面临绝境之时,宁可投身大海自尽身亡,也坚决不肯屈从于胡虏的淫威之下! 这一桩桩一件件之事,无一不表明了汉人与胡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啊! 这些道理,咱们的老祖宗们早已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我们后人,难道你竟然一无所知吗? 岂不闻‘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这句古训吗?” 此时的赵成武情绪愈发激动起来,他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今日就算你巧舌如簧、辩才无双,也休想能够逃脱一死! 来人呐,速速将此人押解下去!等到解决掉了多尔衮那个狗贼之后,再把这个人活生生地融进铁像之中,让他长跪在崇祯皇帝的陵墓之前,好好地忏悔自己的罪行吧!” “得令!”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群士兵立即冲上前去,将那人紧紧捆绑起来,拖拽着带离了现场。 “啊!?你不惜才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如此丧心病狂?” 范文程被人押解,一边挣扎,一边张大了嘴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颤抖的求饶道:“陛下啊……我说了这般多……便是一个体面的死法也得不到吗?……我施展才华,只是求一个体面,为何也要沦为秦桧的下场啊!!” “这下知道怕了?” 赵成武恨声道:“朕也知道,你们读书人讲究一个体面,然则,你所作所为,实在太过无耻,下辈子吧,下辈子好好做个人!” “陛下……不要啊……你给我一个机会吧……”远处,依稀可以听见范文程的哀嚎声。 “诸位爱卿!今日这场战争,乃是关乎我大汉生死存亡之关键一战! 朕在此毅然斩断来使之首以表明心志,便是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知你们所有人,我大汉与那满清之间的血海深仇,已然发展到了唯有将其中一方彻底消灭、犁庭扫穴方能罢休之时!” 赵成武目光如炬,威严无比地环视着四周的文臣武将们。只见他身姿挺拔,英气勃发,骑在一匹高大威猛的战马上,宛如战神一般屹立不倒。 他右手紧紧握住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猛地向前一挥,直直指向敌军所在的方向,神色坚决而又决然地怒吼道:“众将士听令,给朕杀过去!!” “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当下!岁俺杀……”大汉这边各个将领,人人高声叫道。 于是,多尔衮发现汉军动了,同样是二十多个军阵一同压了过来,在阳光的照耀下,他们身上的板甲散发着金色光芒,如同天兵下凡。 随着汉军军阵后的炮营火光闪烁,一阵阵雷鸣之声传遍天际,数百颗铁弹划过人潮,落入了清军阵中,荡漾开一朵朵血花。 “都给我使劲造,清军人多,一颗炮弹能砸死十几人,万万不可偷懒!” “那谁,快清理炮膛……” 冯三如今升为了炮营指挥使,管理着大汉炮营数百门火炮。 整个人意气风发,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御旗之下的那道身影。 那是他的皇帝,只要有他在,汉军士卒皆士气高昂,正是在他的看重下,他才能从百户升为了千户。 那边的清军大炮同样不甘示弱,照样百炮齐射,在汉军中掀起一阵尸山血海。 两军就如同两股互不相容的潮水一般,挤压在黄河南岸这一片,刚刚耕种没多久的耕田上! 第153章 破阵 “杀啊!” 李定国身姿威武,于人潮中策马奔腾,一把长柄钢刀虎虎生风,杀得清军不敢靠近。 其西军麾下皆装备冷兵器,是以人人与清军近身肉搏,双方从最开始的试探进攻,逐渐演变成了你死我活。 “噗嗤!” “啊!!” 忽然,一名清军悍将同样策马而来,一柄狼牙棒专门攻击西军聚集处,西军将士触之必死! 其后更有不少悍卒紧紧相随,在主将清理下,纷纷弯弓搭箭,朝西军将士攒射! “啊!” “此贼凶猛,何人敢挡哟!!” 李定国调转马头一看,好不巧,此人正是有过一番交手的刘进忠,正带着一队骑兵在西军阵中左突右进。 “刘进忠,你家李爷爷在此,俺要让你给俺义父偿命!”李定国想到此人引清军入川杀死张献忠,不由双眼通红,他十岁便被张献忠收养,感情相比其他义子,感情更为深厚。 马如闪电,刀风呼呼,沿途几个不自量力的清军皆被他挥刀砍死,直取刘进忠! “你家义父欺人太甚,死有余辜!”刘进忠也是丝毫不惧,拍着长柄大刀就迎了上去! 此时战场之上,真男人便是如此干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吾之头颅,你有本事便杀入阵中来取!” 刘进忠一刀格挡刀刃,只觉得虎口发麻,自知李定国的本事,非但勇力过人,且素来有计谋,于是策马逃离,退入清军阵中。 “今日别说是千军万马,便是刀山火海,吾何惜此身,也照样杀你!!” 李定国回头招呼亲兵,高声道:“儿郎们,你们谁是真有种的,且随我踏阵,去取那刘进忠头颅祭奠大王!” 说完,头也不回的一头扎进清军阵中,亲兵们毫不犹豫,同样壮烈高声喝起:“不敢劳将军吩咐,我等同去!” “同去!” “杀!” 清军步阵仿佛遭遇重锤击打一般,被李定国这股尖兵凿穿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无数西军紧紧跟随,一时间,清军这个大阵便摇摇欲坠起来! “俺说过,便是上天入地,也要将你留下!” 清军人潮中,李定国紧紧盯着刘进忠的认旗,沿途清军不是被这股骑兵吓得四处躲避,便是远远脱离不肯阻挡。 “你个疯子,张献忠不义在先,岂能怪我不忠?!” 刘进忠见躲无可躲,连忙高声叫道:“弟兄们,快拦住李定国这头疯子,杀之者,赏银千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士,一些清军听了连忙往李自成聚集过来。 李定国也不慌不忙,掏出铁胎弓,不紧不慢的弯弓搭箭,随着弓弦之声响起,靠近者无不应声即倒! “啊!” “啊!” “啊!” 李定国的箭又快又准,眨眼间便射杀了六七个清军,余者无不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倒卷珠帘般往后退却! 他的最后一箭,射向了刘进忠,此箭满是愤怒,满是仇恨,弯弓如满月,劲力不可同日而语! “死!” 刘进忠哪里快的过箭羽,只听噗嗤一声闷响,箭羽已经射中刘进忠面门,其人滚落马下,已经是活不成了。 “恶贼,你终于是受了报应!”李定国策马过去,一刀将刘进忠头颅斩下,高举大呼:“刘进忠头颅在此,不怕死的且过来!” 周围清军早已经吓得目瞪口呆,斩将夺旗这事他们大多只听说书人讲过,现实里倒是头一次发生,抵抗的意志不由越来越低。 清军左翼的某处大阵,一杆写着刘字的大旗倒下了,那里的清军顿时化作鸟兽散,争先恐后的往后逃离。 清军大纛之下,多尔衮发现了那里的异常,用望远镜看了下,心中一震! “摄政王,怎么了?” “俺看那方向,分明是刘进忠的军阵,认旗呢?” “刘进忠被李定国斩了!?” 多尔衮神情凝重道,一旁的多铎闻言沉默。 巴海在身后闻言,羞愤道:“李定国这直贼娘怎的这般厉害,便是比起曹变蛟也差不了多少了!” 多尔衮听了叹了口气,扭头问向身后众人:“莫让汉军看轻我等,我大清可有勇士肯毛遂自荐,前去压压李定国的威风?” 良久,多尔衮身后鸦雀无声,一些人有那悍勇之力的,偏偏无统帅军阵之经验,而有统帅军阵经验的,偏偏无悍勇技艺。 “怎么,难道我大清人才济济,如今临阵小败,却连一个真勇士也没有吗?” 多尔衮心中有气,声音提高了一些:“尔等一些人,平时总说汉人懦弱怕死,如今怎么一个个的装起哑巴来了?” “谁敢道大清无勇士!?” 巴海的嘴巴平时便毒的很,闻言不服气的策马出列,高声道:“我去!” 说罢,也不废话,点了本部两千满八旗策马透阵而去。 李定国斩将夺旗,率先击溃了刘进忠本阵约五千兵马,西军人人气势如虹。 他抬头看去,刘进忠军阵溃散后,便是接连两个军阵,军旗在人潮中隐隐若现,分别写着吴字和耿字。 “吴三桂!耿仲明?!” 李定国看到仇人的认旗,恨意更甚,胸部起伏不定,这二人皆随多铎杀入川渝,与张献忠之死不无关系! “李定国在哪,指给俺瞅瞅,巴海来取下他人头!” 清军吴耿将阵之间,一支骑兵透阵而出,一人在骑兵群中高声大喊。 这支骑兵人马尚未到近前,便是一顿箭雨从中射向西军。 嗖!!!嗖!!!!!嗖!!!!! “啊!” “啊!” 西军一时间反应不及,当头的士卒被射的人仰马翻,眨眼间便有数百人倒下! “吾之人头在此,俺求你速速来拿!”李定国不甘示弱,策马迎上,身后亲卫也一同赴死! “主将尚且不惜性命,我等岂能畏惧不前?” “有卵子的,随我同去!!” 西军悍将郭有名心头大震,看到李定国非但不退,反而迎头再上,也顾不得多想,大声高呼。 “同去!!!” “有进无退!!” “杀啊!!” 第154章 隐患 在开封黄河南岸的一处平原上,一股股的硝烟遮挡住了双方士卒的视线,但是身处一线的清军却不敢大意。 “快上啊!” “此战过后,人人补足粮饷,决不克扣!!” 绿营将领们一边高声许诺,一边派亲卫跟在后面督战。 只见弥漫的硝烟里,冒出一闪一闪的火花,伴随着汉军火铳的击打声,如同死亡镰刀一般,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啊!!!” 清军中军绿营楯车保护不了所有人,尚未接近,便被汉军火铳迎头痛击,死伤不下千人,战斗意志很快便崩溃,人们推推搡搡的往后逃离。 “废物!” 济尔哈朗在后看了个分明,一时间无可奈何的骂了一声,朝尚可喜大喊:“智顺王,绿营靠不住,你的汉八旗顶上去!” “好!主子且看我的!” 尚可喜闻言也不废话,策马举刀高喊:“建功立业,就在此时,想博取一番富贵的,随我杀过去!” 其麾下三千鸟铳兵齐齐列阵,便迎面而去。 砰!! “谁他娘的率先开枪的?!”尚可喜左眼一跳,暗道不好! 两军接近后,清军汉八旗有人率先忍不住,在百步开外便率先射击,引起了连锁反应,竟是莫名其妙的打光了铳内的子弹。 百步之距离对汉军造成的伤亡几乎微乎其微,仅仅有数十人被击倒。 何必胜在阵中看了个分明:“哈哈哈,汉军八旗的鸟铳兵不过如此,儿郎们,给我压过去!!” 两军对射,是较量勇气之时,汉军也算久经战阵,纪律方面素质没的说,何必胜有把握击溃清军鸟铳兵。 清军在百步的距离内,只来得及两回轮换射击,击倒汉军数百人,便被汉军接近到了三十步之内,彼此间的面容都看个分明。 “快填补队列缺口,举枪瞄准!” 何必胜一边下令,一边策马跟进,此时,清军鸟铳兵已经来不及装填弹药,要么后撤引起崩溃,要么硬扛一波汉军的三十米近射! “开火!!” 砰!!!!!砰!!!!!砰!!!! 清军汉八旗立刻被迎头痛击,被铅弹打得人仰马翻,汉军仅仅一轮排射,便击倒不下两千人,幸存者也嚎啕大哭不止。 “啊!!我的腿……” “呜呜……这一个月二两银子……不要也罢了……俺们想回家!” “后面的快让开,别挡俺们逃命……” 清军中阵很快便在各种惨叫中,不受控制般的引起溃退! 尚可喜在人潮中高呼:“都不准退,给我回头列队应战!!” “敢退却者,我必杀之!” 清军绿营兵们都是七拼八凑而来,一些人根本不把尚可喜放在眼里,看到他叫骂不绝,有人举起鸟铳要打他黑枪。 “砰!” 人潮中一声枪响,尚可喜算是命不该绝,那枪打歪了,将他的头盔打得掉落在地。 “娘的,这年头的兵不好带啊!” 尚可喜倒吸一口凉气,摸了摸光滑的脑袋,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周围溃退的败军,再也不敢吱声了。 他不吱声倒好,绿营溃军便肆无忌惮起来,慌不择路之下往后面的蒙八旗军阵撞去。 “尚可喜,你到底行不行?快约束你的人,他们往我这撞了!” 后头的蒙八旗固山额真不颜代,看到绿营溃兵直往后阵蒙八旗骑兵撞来,心生不满,于是便朝他大声叫骂不止。 他语气极为不善,也是有原因的,跟满清企图入主中原相比,此时的蒙八旗只是作为附庸存在,他们更为现实,就是跟主子来劫掠的! 然而,此时大清主子要跟汉军决战,意味着不死不休,这种死磕战法,已经脱离了草原骑兵来去如风的习性! 论冲锋陷阵,不颜代区区三千蒙八旗骑兵能干啥? 连个浪花都翻不起! “既然你管不了,就别怪我了!传令!射死他们!”不颜代恨声道。 随即,他命令骑兵在马上弯弓搭箭,射向了倒卷珠帘而来的绿营兵。 “啊!蒙古鞑子朝我们放箭了!!!” “娘的,这些鼠辈也敢朝俺河北刘九放箭!?” “弟兄们,装弹,射翻他们!!” 无数箭雨射向绿营溃兵,他们猝不及防之下,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也有人不甘示弱,朝身边的同乡大声叫嚣,余朝蒙八旗还以颜色! 砰! 随着第一枪击发,绿营们不约而同的举枪,朝蒙八旗射击,蒙八旗来不及反应,便被射的哭爹喊娘! “都稳住,别乱!!”不颜代大惊失色的试图稳定军心,然而,只是来发财的蒙八旗能听他的才怪! “不颜代,你说这次入关,是带大伙来发财的,你欺骗了大家!!”一个蒙八旗梅勒章京愤怒道。 “不错,这哪里是发财,这是玩命啊!!” “……言而无信的不颜代,我们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我们要回草原,你继续当你的大清固山额真吧!!” “你敢阻止我们回家,我一箭射穿你的心脏!” 紧随绿营之后,蒙八旗也乱了,清军中军引发了一场混乱,绿营溃退后攻击了后面的蒙八旗! 蒙八旗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几轮互射之下,吃了不少亏,死伤一百多人后,也在各个梅勒章京的带领下,扭转马头跑路。 “完了……” 不颜代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些蒙八旗梅勒章京,还是脱离不了蒙古贵族那一套,把士兵当做自己的私产,不肯为大清尽一份力! 打顺风仗的时候,各个无比积极,尤其历次破关入寇北直隶,抢上瘾了! “主子,他们都走了,咱们怎么办……”不颜代身边唯一剩下的一个梅勒章京开口询问道。 “不管了,他们走,咱们也走!” “可咱们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走了,会不会引发全军动摇?”那个梅勒章京目光闪烁。 不颜代回过神来,看懂了手下眼中的意味,于是加了一句:“赶紧派人抢占浮桥的渡口……这样才万无一失!至于别人,我管不了太多了!” 他不敢想象,一旦他私自退过黄河,这南岸的近十万条生命,能有几个能挤得上那座只有十米宽的浮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