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虐死渣男嫁他死对头夺他江山》 第1章 死不瞑目 “娘娘,请吧。” 一个小太监捧着七尺白绫走来。 昏暗肮脏的牢房里。 谢芸虚弱靠在墙上。 头上有些凌乱,但仪态始终端正。 一如她还是皇后时候。 谢芸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眉宇间透着一股强烈的恨意,仿佛要把眼前人活剐一般。 谢芸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沉默半晌,仰头大笑,最后笑得流下泪。 “周治,你好狠毒啊!” “二十载夫妻,居然要勒死我?!” 男人微微拧眉,“谢芸,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 谢芸咀嚼两字,收敛失态的神情,抬头望着男人。 “好一句自作自受呐,我谢家满门忠烈,捧着你登上这高位,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谢家铮铮铁骨,百年名门,你一封圣旨冠上谋逆罪,让他们遭世人唾骂!” 男人皱眉,“念在多年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留你全尸,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呸——” 谢芸吐了一口血水,溅在男人鞋上。 “情分?周治你也配说这两字?” “把我爹娘头颅斩下,浩浩荡荡送到我面前,这是你口中的情分?” 谢芸身子晃了晃,她费力撑坐着,摆手整理囚服上不存在的褶皱。 声音有些发颤,“还是把我大哥二哥,还有我那刚订婚的小妹活生生杖毙,是你的情分?” “又或是将我临盆之际长嫂活活勒死的情分?” “留全尸? 当真是天大的恩赐呐!” 谢芸伏在地上,紧握双拳,咬紧牙关。 这是她爱了二十载的男人,她千挑万选的夫婿! 周治登基,是谢家拼血筑台。 匈奴来犯,是她兄长领兵出征! 朝中不定,是她跪求文武百官,安抚民众! 结果换来什么? 一封圣旨,谢家蒙上谋逆罪名,满门抄斩! 她得了什么? 七尺白绫!! 周治皱眉,“你也知晓谢家百年氏族,你谢家功高盖主百余年,朕没有诛九族,已经是仁慈至极了!” 谢芸抬头望着他,“哈哈哈哈...我谢家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你安安稳稳坐这九五之尊位置上。” “什么叫你仁慈?谢家不过是你用来夺嫡争位的筹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狡兔死,走狗烹!这大好河山安定了,你就过河拆桥。” “周治,你真是好算计啊!” “别忘了,先帝遗诏,砚太子才是继承大统的人.....” “谢芸!” 周治冷喝一声,仿佛被戳中痛楚,“你这个疯女人!” 谢芸生出一股力量,踉跄扑过来,狠狠甩了周治一耳光。 “闭嘴!” 谢芸死死揪着他龙纹黑袍,目中的恨意满满,冲着周治脸上啐了一口血沫。 “周治!偷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的!” 谢芸扯下头上木簪子,正对上周治的脖子。 谁料还没插上去,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甩飞出去,额头直直的撞在墙上。 猩红的血液不断的从额上流下,染红了她那双充斥着滔天恨意的眼。 “疯子!” 周治惊慌退了好几步,忍着恶心,擦掉脸上血沫。 这时,一道倩丽的身影慢慢悠悠从暗处走来。 柔柔弱弱的说,“陛下,娘娘这是疯了?” 周治回头,心疼的把人揽入怀中,抬手挡住女子的眼。 “你怎么来了?” “娘娘是我嫡亲的姐姐,臣妾按理,要送她最后一程的。” 周治狠狠看了谢芸一眼,“她疯了,离她远一些!” 女子轻轻推着他往外去,“陛下,这里肮脏不堪,您先出去,散散晦气!” 周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谢芸费力睁开眼,看清来人后,惨白的脸微微一变。 语气有些难以置信,“是你?!” 来的女子是她二叔的女儿——谢清。 不可能! 谢家满门抄斩,怎么可能还有活口! “是我啊,大姐姐。” 谢清眯眼笑着,看着谢芸这副凄惨模样,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谢芸一愣,“你怎么会?” 谢清款款走上前,微笑着说:“怎么还活着?满门抄斩的是你大房一家,和我们二房有什么关系?” “大伯谋逆的证据,可是我爹收集的,陛下仁慈,特赦我们二房,今日可是妹妹我封妃之日。” 望着谢芸骤变的脸色,谢清心中更是畅快,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谢芸深深吸一口气,定定望着谢清。 “周治新封的宸贵妃是你?” 谢清捂着唇,轻轻笑出声,“正是。” “如今谢家没了,你被废了后位,早些下黄泉,同他们团聚吧!” 谢芸攥紧手中木簪,眼中恨出血。 当初,她逼不得已下嫁周治,可不就是有她二婶邱氏一半功劳吗! 见谢芸沉默不语,谢清走上前,缓缓蹲下来。 低声说:“大伯大伯母斩首的时候,陛下就在看台上看着呢。” “还有杖毙大哥他们的人,也是陛下。” 谢芸扬声大笑,字字泣血。 “我谢芸愿来生投身猪狗,诅咒你们这些人永生永世不得安宁,子折胎腹,万箭穿心,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周治!谢清!我咒你们不得好死!” 看着疯魔的谢芸,谢清眉目都是嫌弃厌恶。 抬手让太监赶紧动手。 两个小太监死死按住谢芸,其中一个小太监扯来白绫缠在谢芸脖子上。 两人用力勒紧,白绫搅断颈骨,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即使是死亡的一瞬,谢芸的眼死死盯着谢清的方向。 心中立下毒誓,若有来世,所有害过她的人,血债血偿! 第2章 重生 “小姐!你怎么没穿衣服!” 谢芸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头晕眼花的。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一下愣住,试探着喊一声。 “清明?” 清明一脸急色,赶紧把摔一跤的人扶起来,快速给她穿好衣服。 “姑娘,您没事吧?” 谢芸看了周围一圈,猛地回神。 她这是....重生了! 腿都没站直,她反手拽着清明就要跑! 前世,她仗着谢家家世显赫,专干欺女霸男的坏事,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恶女。 今日是皇后娘娘寿辰,明面上是寿辰。 暗下就是给砚太子还有几位皇子纳妃。 各大世家都携及笄女眷入宫贺寿,谢家也不例外。 不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给还是皇子的周治下了药,还把她打晕绑来! 前世,可没清明找来这处。 皇后娘娘领着一干京中贵妇找来时—— 她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旁边就睡着全身赤裸的周治! 后面为了堵住众人之后,皇后娘娘当场就下旨赐婚! 她不明不白的蒙了一层羞,名不正言不顺的嫁给周治! “快跑!” 谢芸抓着衣裙,回头看一眼床上的周治。 忍下恨意,现在不是手刃的时候。 主仆两人刚跑到门边,忽然听见外面落锁的声音。 不好! 门被锁了! 谢芸心中大惊。 清明冲过去,使劲拉门,没拉开。 谢芸脸上一沉。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旧事重演。 清明立马跑到窗边,结果窗户也被锁了! “姑娘!怎么办!” 谢芸看了屋子一圈,注意到一盏烛火。 她不能束手就擒!困兽也知晓拼死一搏!何况是人呢! 她大步走过去,抓起烛火,直接点了垂下来的布帘。 “清明,把这都烧了!” 谢芸把烛火递给清明,狠狠看了床上人一眼。 看是你命大,还是这火大! 不消几时,整间屋子燃起汹汹烈火。 谢芸抓着红木小凳,眼睛直直盯着门上大火。 快点...燃快一点... 忽然,门外响起小太监急呼声音:“来人呐!走水了!快来人呐!” 听着外面动静越来越大,谢芸蒙住口鼻,抓住小凳狠狠把门砸开。 “走!” 谢芸推着清明往外跑。 这时,身后一声巨响! 屋顶的承重梁不堪火势,直接烧断下来。 主仆二人刚跑出来,远远就看见皇后娘娘为首的一大群人往这边来。 隔得远,谢芸依旧清楚看见她二婶那张得意的脸。 当真,好算计呐! “皇后娘娘!谢大姑娘就在里面!” 谢芸和清明都没跑出院大门,就听见一个丫鬟声音响起。 下一刻,一群嬷嬷公公簇拥着皇后娘娘走进院里。 谢芸搂着清明狼狈的往地上一趴,凑在清明耳边,“别出声!” “快!快救火!” 王皇后没看趴在地上装死的主仆二人,只道赶紧救火。 听着耳边噼噼啪啪的动静,趴地上的谢芸一动不动,静静装死。 王皇后瞥她一眼,让身边嬷嬷去把人弄起来。 “谢家小姐,老奴扶您起来。” 都不给谢芸思考余地,嬷嬷一手搂着她,一手提着清明。 一下,就把两人扶起来。 谢芸佯装咳嗽起来,随后虚弱的靠在嬷嬷身上,一脸无辜。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赶来的众人:“.......” 清明不敢出声,也学着她家姑娘,软绵绵靠在嬷嬷身上。 “芸娘!你这么会在这!” 贵妇中,她二婶邱氏直接扯着大嗓门吼出来,深怕人不知晓她侄女出现在这。 谢芸一脸惊讶看着邱氏,话都没说,人就开始哭起来。 “二婶,芸娘怕!” 说完,她踉踉跄跄就扑过来。 一下扑抱住邱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水的。 还在后面扶着清明的嬷嬷眉目微动,快步扶着清明走过来。 王皇后余光打量着谢芸,不满的皱了皱眉。 真是毫无规矩可言,我儿怎会.... 邱氏见谢芸衣着严实,颈侧白净无痕。 心中一凝,失败了? 她赶紧搂住谢芸,轻轻拍背哄着她。 “没事没事,二婶在。” 俨然一副慈母作态。 谢芸嫡母崔氏患病,常年卧床,根本无心教导儿女,而她父亲谢荣亦是常年在外征战,只能带走两位兄长。 谢荣因为身份原因,不得诏令,都是无法回京的。 谢芸一直都是由两个婶婶亲自教导。 教导来教导去,倒是把谢芸养成一副不学无术,仗势欺人,看见男人走不动的蠢货! 前世,她真是蠢得离谱。 二房三房的姑娘都是老夫人去宫中教请嬷嬷教导,到她和幼妹这,什么都不用学。 如此蹩脚的捧杀,让她前世在吃人的皇宫中受尽了苦头。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还要如何厚颜无耻故技重施! 注意到邱氏身后的少女,谢芸微微垂眸。 十三岁的谢清,总是一副清纯白花模样。 一身浅白羽纹马面裙,脚上配着素绿绣鞋,乌发如墨,唇红齿白,看着温婉端庄。 在对比自己,裹了黑灰的衣服,脚上鞋子还掉了一只,就穿了白袜。 一副狼狈不堪、愚蠢至极的蠢样! 谢清故作惊讶,“大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谢芸佯装哭够了,脏兮兮的手抹了脸,又糊一片黑。 她一脸不满,“二妹妹都怪你,说好一起看荷花的,你怎么把我丢这来啊?!” 她被打晕之前,一直都和谢清在一起。 在场的世家小姐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现在敢有恃无恐的诈谢清! 谢清面上不变,倒是捏着手帕的双手微微攥紧。 “大姐姐,你可别乱说,我前脚才到荷花池,一回头,你就不见了,也不知哪里去了....” 好一个倒打一耙! 谢芸顿时皱眉,语气也凶起来,“你少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把我丢下的!” 说着说着,她撩起袖子,仿佛要动手的模样。 谢清立马抬手挡住头,语气可怜又委屈。 “大姐姐,你别打我!” 邱氏赶紧拦住谢芸,小声哄着,“芸娘,别胡闹,这是皇宫!不是在家里!” 呵呵,这语气。 深怕别人不知道,她谢芸在家中动手殴打过谢清。 谢芸抿着嘴,一脸娇横,“二婶,二妹妹在诬赖我。” “您是最清楚芸娘的,不是芸娘的错,芸娘不会动手打人的。” 倒打一耙谁不会? 于是,谢芸抱臂,气呼呼推开邱氏。 “二婶也诬赖芸娘,回去就告祖母去!” 被推开的邱氏有些傻眼,随即反应过来,打着哈哈哄着谢芸。 在一旁看够闹剧的王皇后沉下脸,“既然灭了火,就回大殿去吧!” 众人俯身行礼,侧步让出路。 萧王皇后余光看了谢芸一眼,很头疼叹口气。 见被烧得精光的屋子,谢芸表情有些复杂。 周治就这么被烧死了? 没等众人走远,旁边小道走出两人。 “参见母后!”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而声音落在谢芸耳中,仿佛一道破天惊雷。 第3章 毁容 原本应该葬身火海的周治,此刻神色自若,步履稳健走出来。 身上衣着整洁,脚上皂靴亦是干干净净,半点污秽不见。 他眼神温和,谦卑有礼,对着王皇后拱手行礼。 王皇后见人是他,面色端着笑,“老三,你怎么到这来了?” “方才,碰见找水的太监,问一句,就过来了。” 王皇后不疑他,淡淡说:“估计宫女偷懒,不小心碰了火烛,没什么事,回去吧。” 周治应下,转身离开之际,回望身后一群人。 他抬眼瞥了人群最后面的谢芸一眼,正巧—— 谢芸也是抬眼盯着他,四目相对。 二人表情都是紧绷冷沉,眼里满是试探。 周治,你真是好算计呐! 谢芸心中冷笑。 刚才在院里,她和清明弄出这么大动静,还放了火。 躺在床上的周治都毫无动静,现在倒是衣冠楚楚佯装“偶遇”? 这表明什么!? 前世周治也是清醒的,只是将计将计拉她下水?! 还是蓄谋已久策划!? 谢芸突然不知道该哭自己可怜,还是该笑自己愚蠢! 前世吃得苦受的罪!全是有人算计好的! 偏偏自己还闭着眼,大步大步往人家设好的坑里跳! 想到这里,谢芸唇角浮出一抹冷笑。 注意到谢芸的面色变化,周治不觉捏紧手,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火灾问题,宴会不得已提前结束。 回去的路上,马车摇摇晃晃,耳边是嘎吱嘎吱的车轴声。 “...大姐姐?” 谢清温软的声音打断正在发呆的谢芸。 “嗯?何事?” 谢芸看了她一眼,她的目光很冷很平淡,面上没什么表情。 谢清被这冷沉的目光盯着浑身发毛,笑得有些勉强,摇着头说没事。 她总觉哪里不对劲,但说不上来。 车厢里很安静,两人静得只有呼吸声。 望着腿边矮脚小桌,角上是突翘的莲花棱角。 谢芸拨着手腕上的银镯,嘴角微微翘一下。 侧首盯着谢清,莹润的面庞,透着淡淡的光,细腻得脂粉都看不出来。 她哑声道:“二妹妹,你皮肤真好。” 一听这话,谢清偏头看她,下意识摸着脸。 抿嘴笑了笑,轻声说:“最近用了些芙蓉凝,摸着是嫩滑不少。” 注意到谢清手腕上手指粗的金镶玉素圈,谢芸表情微微沉下来。 她母亲常年卧病在床,连出门都做不到。 祖母趁机就把管家大权分给了二婶,谢家丫鬟仆役上下都被她二婶大换血。 那谢家名下的酒楼布庄典当行应该都是二婶的人,不怪谢清这满身奢贵珠娇。 “芙蓉凝...二两可值十两银钱。” 谢芸低低呢喃一句,她作为谢家嫡长女,一月的月钱才十五两。 马车荡一下,就稳稳停下来。 谢清整理堆在一起的裙摆,坐直背脊,冲着谢芸笑笑,“大姐姐,你先?” “你先吧。”谢芸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裙,面露羞涩。 蠢货! 待会看祖母怎么收拾你! 谢清在心中冷嘲,勾着腰站起来,刚抬脚走一步—— 裙摆忽然沉一下,惊得谢清猛一回头。 只看见谢芸双手搭在膝上,茫然地看她,“二妹妹,怎么了?” “...没事。” 谢清以为是自己多虑的,刚把车帘掀开,还没抬脚出去。 整个人倏地往旁边一摔,脚下没踩稳,直愣愣的摔在小桌上。 “啊——” 听见谢清的痛叫声,谢芸敛去眼中笑意,赶紧把人扶起来。 谢清刚抬头,就感觉眉骨上有东西顺着脸滑下来。 “……二妹妹,你的额头....” 谢芸瞪大眼,表情惊愕又震惊,指着谢清额头的手指都在发颤。 “我额头怎么了?” 谢清抖着手去摸眉骨处,触及一片温热湿濡,放下一看,全是血。 “啊!我的额头!” 一见到血,谢清凄厉的惨叫起来。 外面丫鬟听见惨叫,赶紧撩起帘子,就看见谢清左眉上一块铜钱大的血窟窿。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把谢清扶下去,小厮管家都扯着嗓子喊快去请大夫! 外面兵荒马乱,就跟一锅乱粥似的。 在马车上静坐好半晌,谢芸才看见两个小厮抬着凳子招呼她下去。 望着辉煌大气的谢家大门,谢芸盯着门匾看半晌,眼前一阵恍惚,忽然就笑了。 谢家百年名门世家,前世短短三十栽,她眼看着谢家平地高楼起,辗转又万劫不复,可谓是跌宕起伏,精彩至极! 她微微叹了口气,整理污秽肮脏的裙摆,嘴角扯一抹笑出来。 “大姑娘,老夫人让你去一趟静安堂。” 院里一个冷厉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身穿暗红长褂的老嬷嬷冷脸走出来。 注意到谢芸身上狼狈,表情更加不虞,低声斥责:“大姑娘真是冥顽不灵,死性不改。” 随后,还是侧步让开道,示意谢芸先走。 谢芸摩挲着衣袖,半晌不语,盯着老嬷嬷看一会。 这是祖母身边的管事嬷嬷,姓白,打小跟着她祖母长大,之后又随她祖母嫁进谢家。 平日里,仗着自己资历老,又是祖母身边的管事,总爱抬架子欺负她母亲。 良久,谢芸才幽幽说:“奴才始终是奴才,别仗着资历老,就把自己当主子了。” 话毕,她大步朝内院走去。 身后的白嬷嬷眼睛微睁,表情充斥着惊诧,张了张嘴,好一会都憋不出一句话。 才走半晌功夫,就到了谢老夫人的静安堂院门前。 院里有不少人,一个身形矮胖的女人带着一群小丫头在院里跪着。 谢芸瞥了眼胖女人,眼眸微动,随后一言不发走进屋里。 一进屋,谢芸下意识握紧袖中拳头。 “嘭——” 脚边砸来一个青花小圆瓶,碎片飞溅。 “混账东西!跪下!”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没教养的蠢货!在皇宫里丢了这么大的脸,还有脸回来!” “啪——” 紧着又是一声脆响。 谢芸额头被砸来的茶杯磕了一口,鲜血混着茶水流下来,血红的茶水在领口上晕开。 袖中的双手攥得死死的,指甲深深掐在掌心中。 谢芸低着头,把眼中骇人的杀意遮住,屈膝就跪在一地碎瓷上。 第4章 争锋相对 她祖母不喜她的母亲,甚至能说是厌恶她母亲。 原因就是她母亲是清河崔氏女,崔氏的地位堪比皇家。 有一个身份地位都高自己一大截的儿媳,没有哪个婆婆是能开心的。 是以,她祖母最会挑刺她母亲,不是嘴上侮辱,就是举东西砸人。 以前,她最怕她祖母生气,一来是怕自己被打,二来是怕惹了祖母,自己日子不好过。 如今,这茶杯砸她头上,也是顺手习惯了! 谢芸咬着牙,忍住双膝下剧痛,反问道:“祖母,芸娘错在何处!?” “放肆!谁教你这般同我说话的!” 谢老夫人眯着眼,慢条斯理地喝着手里凉茶,直到看见谢芸膝下一片血红,才放下茶碗。 声音尖锐刺耳:“看着你这张脸,就心烦!跟你那等死的娘一样,碍眼!” “不知死活的下作东西,真是眼不见心不烦!” 屋里小窗大开,清爽凉快。 撒在地上的茶发出淡淡香,混着屋里浓郁的香火味,闷人又难闻。 谢芸藏在袖中的手捏紧,谢老夫人低声继续咒骂起来。 “清河崔氏又如何?有做皇后的身份地位,如何呢?!” “还不是做了我谢家媳!照样给我端茶倒水,低头伏小!” “别以为生了几个孩子!就能爬我头上作威作福!” “生的女儿跟下作的歌妓一样,见了男人就走不动道!下贱!” …… 她猛一抬头,目光直挺挺望着谢老夫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谢老夫人被她这么一盯,冷不防吓一跳,后背蓦地凉一下。 冷声道:“混账!盯着我作甚?!” 谢芸垂下眼,淡淡说:“下贱?祖母您这张口一个下作,闭嘴一个下贱的,到底谁才下贱!” 这话刚落,谢老夫人当即大骂起来: “死丫头!谁教你的规矩,敢与我顶嘴!” “小小年纪目无尊长,丢脸下作不知廉耻!崔氏就是这般教导你的!” 谢芸心中冷笑。 谢老夫人是续弦嫁入谢家的,出生本就小门小户。 生下二房三房两子后,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对她父亲百般刁难,动不动贬低她母亲及外祖一家。 “芸娘这又把母亲给气恼了?” 一道温润的女声从外面传来。 紧着,一道倩丽身影越过谢芸,很自然坐在旁边大红太师椅上。 谢老夫人被进来的女子搅一下,面色不虞,憋着气,张嘴要说什么。 女子抬手摆摆,谢老夫人就噤声了。 谢芸看着面前的女子,淡淡喊着:“三婶。” 女子顿了顿,注意到谢芸膝下血红,看一眼就移开视线。 “芸娘打小就是没规没矩的,母亲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生气呢?” 谢老夫人看了一眼三房儿媳李氏,暴怒的情绪也稳下来,随后装模作样端着茶盏,吹吹浮沫。 说:“没规没矩?走出去,丢的不是她的脸,是谢家的面子!” 说这话的时候,还抬手把桌子拍的砰砰响。 李氏立马顺着她的话,就说:“干脆这样吧,芸娘也老大不小的,禁足这些就免了。” “倒不如把芸娘送到郊外庄子上,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压压性子。” 跪地上的谢芸一听,嘴角噙着冷笑。 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 京中各大世家都会携带家眷入宫过节,姻亲错综复杂,可不就靠这些佳节撑着吗? 这个时候把她送走,打算让谢清在宴会上大放光彩? 做梦! 谢芸猛地站起来,忍下腿上的痛,直接破罐子破摔道: “三婶,你是何意?凭什么把我送去郊外?” 说着,她踉跄往旁边椅子上一坐,“我不去,就是不去!” 谢芸突如这一出,谢老夫人和李氏当即愣住,对视一眼,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谢芸抓起手边茶盏也狠狠摔在地上,碎片飞溅。 “砰……” 伴随着谢老夫人惨叫一声,她惊慌失措的捂着脸,语气急促:“来人!来人呐!” 李氏也没落着好,几块碎片直接砸她手臂上,当即袖上就红了。 张口就骂谢芸:“小畜生!” 谢芸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冷笑,这才几块碎片而已,她膝上可是几个血窟窿! 她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恶人,伤她一分,她便还十分! 紧着,她抬手扯掉头上发簪,长发散下来。 嘴里大喊着:“不去就是不去!我死也不去!” 趁着丫鬟婆子还没进来,谢芸抓着剩余茶盏一个接一个往地上摔。 “啪!啪!啪!” 屋里除了清脆的响声,就是谢老夫人同李氏的惨叫声。 飞溅的碎片不仅扎在手臂腿上,甚至还划破面颊,一时间,场面混乱失控。 要想一下子把这些恶人制服,很难。 况且她逆来顺受惯了,这些人只会顺着杆子往下踩! 但无论如何,蝇头小利总是要有的。 等丫鬟婆子进来时,满屋子都是碎片狼藉。 李氏半搂着谢老夫人,后背、手臂,腿上全是扎肉里的碎片。 谢老夫人脸上、手臂上也不少,窝在李氏怀里瑟瑟发抖。 在看谢芸,脸上也划了几道血口,胸前手臂上都是血,模样更为凄惨。 管家请来的大夫,一个接着一个进了谢老夫人的静安堂。 原本清冷安和的院子,一下就炸开锅。 不是丫鬟婆子的嘴碎声,就是谢老夫人和李氏的惨叫声。 谢芸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看着忙进忙出的丫鬟婆子,目光沉沉的盯着白嬷嬷背影,嘴角轻轻一扯。 上元节可是还有一场重头戏啊,祖母三婶你们可得撑着呢! 白嬷嬷猛一回头,就看见谢芸满脸是血,虚弱地蜷在椅子上。 心中打了一个寒颤,刚才她分明感受到一股冷厉的视线。 去了一趟皇宫,这大姑娘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阴沉古怪,行为乖张,做事狠毒,仿佛阿鼻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嬷嬷,你看着我作甚?” 谢芸抬眼望着白嬷嬷,冷冷问着。 忽然,外面吵嚷起来。 很快,就响起清明满是哭腔的声音: “大夫人,姑娘就在里面!” 紧着就是静安堂的丫鬟拦路的声音:“大夫人,不可入内!”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个冷厉的女声响起: “滚开!你是主子还是我才主子!?” 谢芸心头倏地一跳,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她母亲崔氏来了!!! “嘭——” 紧闭的雕花桃木门,一下被人从外面踹开—— 大门外,女子穿着一件大红绣云纹的褙子,配着一条正红百迭裙。 右手上还提着一截有倒刺的马鞭,眉目冷清,五官美艳狠厉。 “芸娘!” 见到浑身是血蜷在椅子上的谢芸,女子一下就红了眼。 第5章 生出间隙 白嬷嬷一见崔氏来,脸色沉了沉,连跑带笑的说: “大夫人这是病好利索了,都能踹门提鞭了!” 话音才落,屋里就是谢老夫人尖利的咒骂声音: “....崔君华,你这贱人!你看看你养得贱蹄子!敢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等上元节大郎回来!我非叫大郎休了你不可!!叫你连和你那几个小贱蹄子一起滚出谢家!” 叫骂声停下,接着就是噼噼啪啪摔东西的声音。 崔氏一声不吭,沉默朝谢芸走过去,看她一眼,安静坐在一边。 屋里,谢老夫人的咒骂声越发高亢,也是越发难听。 “擦擦吧。” 崔氏把雪白的帕子递过去。 谢芸接过去,抿了抿嘴,才说:“母亲,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在宫里,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就是生气.....” 谢芸现在拿不准崔氏怎么想的,也不清楚她现在是什么态度。 崔氏看她纠结的神色,说:“无妨,把脸擦擦,都是血。” 话音才落,屋里传来一声脆响,估计是谢老夫人整日不离手的汝窑青花瓷碎了。 接着就是谢老夫人尖锐的声音。 “崔氏!你聋了!听不见我说话?!” “当年你和荣家婚事嚷得沸沸扬扬的,结果呢,端靖战役,小荣安王殁了,你就急不可待勾引我大朗!带着这残花败柳的肮脏身子嫁我谢家!” “你这下贱的娼妇!不知廉耻!败坏家门!” “白嬷嬷给我抽死这个下贱的娼妇!” 谢芸闻言心中一冷,前世时候,谢老夫人就算再厌恶她母亲。 也从当着她面辱骂得如此难听,还提及那些过往云烟的旧事。 她转头看向崔氏,只见—— 崔氏攥紧手里马鞭,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目光却灼灼盯着地上沾血的碎瓷片。 白嬷嬷也是往这边走了几步,微微扬着手。 她低声开口:“大夫人,得罪了....” “放肆!” 崔氏把马鞭放在桌上,拔高声音: “我是奉皇家天恩,由谢家正大门抬进来的谢家主母,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母亲您是人老多忘事了?在这宅院待久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我虽是二嫁媳,但也是你们谢家契书红纸,三拜九叩,十里红妆,千金嫁妆跪求我崔氏的!” “那红底黑字的求娶契书还在我崔氏祠堂里摆着的!” “母亲,您有这骂人的功夫,还不如多琢磨琢磨如何让伤口好得快一些。” 这话一出,别说谢芸了,就是屋里谢老夫人和李氏都愣住了。 一贯病弱温软的崔氏,何时这般泼辣了?! 谁人都知晓谢老夫人是续弦之妻,身份更是仆役出身,若非爬了谢老太爷的床,指不定还是哪家浆洗婆子。 谢芸绷着一口气,敛去面上惊诧的表情。 她倒是小瞧她母亲了。 白嬷嬷脸上又是惊又是惧的,愣是不敢往前一步走。 崔氏的话音才落,屋里接着又是一阵噼噼砰砰砸东西声音。 谢老夫人的怒骂声直接响彻谢家大宅,直接把进屋的大夫都吓出来。 离去之际连连说:“谢老夫人才是真真的泼辣主儿。” “还名门世家的当家老祖宗,怕是讨债的破落户!”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适才你祖母也这般惹怒你?” 崔氏八风不动,仿佛听不见谢老夫人的咒骂声。 谢芸心中越发有底,淡淡道:“这倒没有,只是她辱骂母亲,我看不下去。” 崔氏看她一眼,没说话,轻轻咳了咳,抬手把马鞭推过去。 “最近我身体越发不适,一动怒就得歇十天半月的,剩余的,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也不管谢芸周身是血又是伤的,就领着丫鬟婆子离开了。 “……” 谢芸有些傻眼。 在一旁的白嬷嬷憋一肚子火,见崔氏走后,又开始拿腔作态。 “大姑娘不仅得了失心疯,大夫人也是一副魔怔样,这般欺辱老夫人,你们母女二人就等着家法伺候!!!” 谢芸眯起眼睛,她这人很轴,谁对她好,她就温顺乖巧,谁对她不客气,她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老天有眼,让她重活一世,可不是让她低三下四的活着! “家法?” 谢芸皮笑肉不笑,“谁敢对我用家法,我就敢抽死谁!” “你、你....”白嬷嬷差点没晕过去,手指指着谢芸止不住发抖:“大逆不道,忤逆长辈,如此出言不逊,简直反天了!” 她心中越发惊诧,这大姑娘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最是欺软怕硬的,也就敢给那些小门小户蛮横霸道。 一旦对上比她狠辣厉害的,立马就软了。 这些年老夫人,还有二夫人、三夫人稍微凶狠一些,这大姑娘就怂得跟鹌鹑似的。 谢芸站直身体,反手抓起马鞭,眉头一挑,说: “皇宫生死走一遭,险些酿成大祸,如今我也想开了,我就是这纨绔疯魔的性子,谁敢拿捏我头上,别怪我这鞭子不认人!” 说罢,谢芸用力挥动马鞭。 “咻咻——” 马鞭在半空中抽响,仿佛打在人身上一般。 既然破罐子破摔,那就摔到底。 白嬷嬷见她这般狠厉,赶紧弓腰赔笑,还搬出感情牌。 高声道:“大爷大夫人不尽一日养育之恩,老夫人连同二夫人三夫人对你谆谆指教,日夜陪守,何其艰辛,你这般不逊霸道,当真是毫无慈孝之心!” 听了这话,谢芸第一反应就是冷笑。 人常说,有慈才有孝,无慈何孝?! 邱氏、李氏是如何教导她的?当真是说得出口! 前世,她因为无规无矩,举止粗俗,平白受了十几年的蔑视冷嘲。 幸得她心性坚韧,练出一副厚脸皮一个硬心肠的态度。 谢芸朝白嬷嬷走几步,往里间看一眼,啪的提鞭抽在白嬷嬷腿上。 “啊!” 白嬷嬷惨叫一声,挣扎往里间退。 谢芸捻着帕子慢条斯理擦掉脸上的血,摆出纨绔疯魔的派头。 语气又狠又恶地说:“贱婢!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用这鞭子抽死你!?” 白嬷嬷捂着流血的腿,满眼惊恐往里退,张嘴却不敢说什么。 往日里,大姑娘就算在蛮横无理,也从不会动手伤人,更不敢当着老夫人面发落自己。 这去一趟皇宫,当真是性情大变,胆子也越发反天! 谢芸看了她一会儿,冷笑收回鞭子,冷冷道: “这屋里,谁再敢对我出言不逊,是死是活自己掂量掂量!” 她此刻把态度表明,就是告诉屋里的谢老夫人和李氏,她现在不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你,你....!” 白嬷嬷结巴半晌,望着要打要杀的谢芸,心中万般惊恐。 谢芸看了里间,刚才还骂翻天的人,此刻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听不见。 她在心中冷笑,要说真的欺软怕硬的人,当属她祖母才是。 就在她领着已经被吓傻的清明准备离开时,院门外,远远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 “芸娘好大的气性,砸了这静安堂不说,竟还伤了祖母!现在还要杀要剐的!好大的口气啊!!” 声音听着是调侃语调,但明里暗里都把谢芸讥讽一个遍。 谢芸本来就匮累,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她还当今日就这般收场了,没想到,还来这号人物。 她二叔的嫡长子——谢安。 谢安进来时,屋里丫鬟正在收拾地上狼藉,一见谢芸提着马鞭,旁边白嬷嬷腿上大片血红。 顿时就就怒了:“芸娘你这是何意!竟敢伤了白嬷嬷!” 谢芸看着走进来的青头白面少年,冷笑一声,她这周身都是伤的,怎么不见谢安提一嘴? 没等她说,紧着,院外又响起一声咒骂: “你们都是死人吗,放任芸娘伤了母亲!” 呵....她二婶也来了。 谢芸攥紧手中马鞭,来吧,都来吧,她倒要看看,今夜是如何一个场景! 第6章 谢芸私会外男? 邱氏一进门,就和谢芸对上眼,注意到她满身的血色。 立马尖叫一声,扑抱过来,嘴里又哭又骂的。 “我的儿啊!这身上怎么都是伤啊!” 随即,扯着嗓子骂:“这屋里人都是瞎了不是,看不见大姑娘这一身的血啊!叫大夫啊!” 闻言,谢安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谢芸看着她,立马红了眼,大滴大滴的泪水就跟珍珠似的砸落下来。 语调可怜又委屈:“二婶…芸娘害怕……” 说罢,她就紧紧抱住邱氏,把头埋在她肩窝上。 没一会儿功夫,邱氏就感觉肩上一片湿濡。 谢安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不怕…芸娘不怕……” 邱氏轻轻拍着谢芸的后背,对着谢安挑挑眉,语气佯装发怒道:“混账!安哥儿立马给芸娘道歉!” “一个下人而已,当家姑娘打卖杀了,有何不可!” 旁边白嬷嬷听了这话,惊白的脸庞又白了几分。 谢安脸上端着不情不愿,嘴里还是道了歉。 谢芸止住了哭声,却没抬头,闷闷道:“三弟,我本就泼皮无赖,你的道歉大可不必!” 母子二人听了她这话,脸上表情变了又变。 以往的谢芸,要是被老夫人这般欺辱,现在指不定怂成一团,偷偷躲在被子痛哭。 哪会像现在这样,回答得体,行为有度,落落大方。 邱氏冷下脸,还没开口,屋里响起李氏咬牙切齿的声音:“二嫂!你快进来,母亲伤得很重!!” 李氏把\"伤得很重\"四个字咬得很重。 邱氏一听,手忙脚乱的赶紧推开谢芸,不知是力道大了,还是谢芸没站稳。 就这一推,谢芸整个人囫囵个摔在地上去,她一双手直直就按在碎瓷上。 “啊…大姑娘!”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清明突然尖叫起来,快速跑来。 邱氏吓一跳,惊慌失措的跟着清明赶紧把谢芸扶起来。 但是…谢芸白嫩的掌心肉里,深深扎进几块碎瓷。 嫣红刺眼的血滴顺着指尖大滴大滴砸在地上。 “…大姑娘你的手!!” 清明双目通红,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下来,语气又急又气。 “这以后女红捻茶都碰不得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谢芸也是眉目含泪,难以置信地望着邱氏,仿佛不敢相信她会推自己。 艰难地开口问:“二婶……你为何要推我?” 说罢,将血肉模糊的双手抬到邱氏眼前。 谢芸嘴唇清颤,嗓音沙哑:“二婶这是责怪芸娘伤了祖母吗?” 屋里屋外的几人都被这突如的一幕惊呆了。 邱氏立马后退半步,脸上表情又惊又怒。 声音在冷寂的屋里,显得很尖锐。 “芸娘!你在胡说什么?二婶怎么会舍得推你啊?!” 话音刚落,大滴大滴的泪珠就砸落下来。 邱氏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紧着,红眼哽咽开口继续说: “平日里,我对你,连半句重话都不舍得说,怎么可能会推你啊!?” 谢芸牙根一紧,眉宇立马紧皱起来,泪水顺着紧绷的下颌一滴一滴往下砸。 声音立马弱下去,“二婶,是芸娘摔糊涂了。” “刚才二婶你没推我,是我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摔的。” 说完,谢芸慌乱的把双手合着,小心翼翼看了邱氏一眼,模样怯生生的。 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个个都是眼观眼,鼻观鼻,埋头做事,耳朵倒是直愣愣束着的。 一听这话,邱氏表情微微沉下来,漆黑的眼眸盯了谢芸看一会儿。 火灾之后,这谢芸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犀利不说,脑子也灵光起来。 邱氏不动声色捏紧手中帕子,抬眼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声音不轻不重,透着冷意。 “大姑娘在宫里受了惊,这会有些糊涂,清明把你家姑娘扶回去。” 清明脸上的泪水横七竖八的,抖着手小心地扶着谢芸,慢慢走出静安堂。 谢芸看了一眼还跪着的女人和小丫鬟,抿了抿唇。 用力捏紧还在流血的双手,脸上那双楚楚可怜的眼,在亮白的光线下隐隐泛着杀意。 她凑在清明耳边低语几句,眼神越发冷冽犀利。 春日的天黑得很早,谢芸的芙蓉苑点了几盏烛火。 谢芸蜷在罗汉床上,合上眼,细细地数着时间。 酉时,清明抖了抖身上冷气,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 抬手灭掉手边一盏灯,屋里更暗了。 她低声道:“姑娘,人现在在西郊废庄子了,现在过去吗?” “两个都在?” 谢清芸坐直身体,声音忽然拔高,“那位也来了?!” 清明会意,也提高声音:“是的,还备了酒菜!” 谢芸轻咳一声,不等清明走过来,快速穿上鞋。 “你去给我找一顶帽围来,要大红的!” 清明手脚麻利的找来帽围和披肩,细细给谢芸穿戴好。 主仆二人摸着黑就从后门小偏方出去。 暗处,二房三房盯梢的人,见两人出了门,立马去找邱氏李氏。 李氏最先得到消息,脸上说不出的惊愕:“你确定大姑娘出去了?” 盯梢的人说:“千真万确,大姑娘还穿了一身大红衣裙!” “来人,备车!” 李氏冷哼一声,脸上喜色爬上眉梢。 她终于有把柄可以弄死崔氏这个贱人了! 后门停着一辆破旧马车,赶车的人是个面生的小厮,见两人出来,马上掀起帘子。 谢芸踩着矮凳进去,清明也跟着钻进来。 “小秦,西郊废庄!” 清明探出脑袋,对着小厮低声道。 夜色中,马车才刚走一会儿。 谢家几辆气派奢华的大马车就出了大门,浩浩荡荡还领着一大批家丁武夫。 车里,谢芸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中短刀, 淡淡地说:“想问什么就问,别这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清明满脸惶恐,握住短刀的手止不住的发颤。 “大姑娘,自从你从宫里回来后,感觉人就变了。” 谢芸平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毫无波澜,像是一潭死水。 “是变了好还是没变好?” 清明愣了一会儿,才低声说:“自然是变了好。” 夜里寂静无声,仿佛暗处蛰伏一只伺起的恶兽。 只待人稍不留神,便会伸出利爪獠牙,把人撕得血肉模糊。 马车停了下,外头小秦低声说: “清明姐姐,都安排妥当了。” 谢芸撩开帽帘,透过缝隙,看着黑漆漆的废宅。 她躬身跳下马车,不等清明跟上,直接一脚踹开破旧的大门。 屋里人还没瞧见,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还有不停的摩擦声。 清明刚走来,还没开口,忽然—— 黑暗的废宅猛地灯火通明,嘈杂的脚步声混着李氏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 “来人!都给我把这围住!大姑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夜会外男!” 第7章 反转 谢芸转身,隔着帽帘,她都能清楚看见李氏扭曲且得意的神情。 她真蠢得可怕! 前世怎么就看不出这张虚伪面孔下令人作呕神情? 谢芸眼神变得冷冽。 李氏,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啊! “芸娘,念着你是小辈,婶婶我留你几分情面,自己让屋里同你私会男子老实出来,省的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 李氏眉眼端着慈爱仁义模样,说话倒是犀利嘲讽。 谢芸躲在清明后面,慢慢撩开帽帘,注意到李氏身后的府衙官伊,黑眸一沉。 还以为就李氏一个人来,证据未足的情况下,都叫上京兆伊的人! 看来,这二房三房是一日也容不下她们大房了! 但是……最该走的不应该是他们吗?! 一个爬床外室生下两个私生子也配!? 她哼笑一声,才道:“三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李氏的脸色骤然暴怒,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懦弱蠢笨的谢芸敢这么和她说话! “芸娘你什么德行,这京中谁人不知晓?” “我岂会无缘无故诬告你?大半夜你不在闺房中,却出现在这里?!” “我为何不去诬告家里其他姑娘?反而诬告你?你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原因?” “你娘是一个下作浪荡妇,你也差不多!都是下作浪荡的东西!简直丢了谢家清誉!” 瞧瞧,这话就好似一个良家姑娘走在路上,被恶霸玷污了。 有人却还说,为什么他要强占你,不强占别人? 肯定是你的原因,谁让你出门了,谁让你大半夜出门了? 谢芸的眼神噙着寒意,目光灼灼的望着李氏。 “三婶,祸从口出啊,我母亲可是谢家三跪九拜求娶的,可是正儿八经谢家嫡长媳妇,族谱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要说下作?那些爬床的贱人还有她们生下的孩子才是下作!” 她的声音温润娇软,语调平平稳稳,但眼中如利刃的光芒,逼得李氏呼吸一窒。 但很快,李氏就冷静下来。 她居然被一个半大的丫头唬住了!胸口的怒火更甚。 “谢芸!祖母她老人家为谢家呕心沥血,谁准你这般侮辱她!?” 李氏脸色铁青,在昏黄火光下,那张慈善的面庞支离破碎。 “母亲说得对,你同你母亲都是忘恩负义的下贱货!谢家容不得你们这般辱没!” “秦嬷嬷,给我把屋里人拖出来,我要好好替大嫂教训这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孽障!” “是,夫人!” 李氏身后一个身形臃肿的婆子走出来,面无表情走到谢芸面前。 趾高气昂地说:“大姑娘,让一下!” 谢芸盯着她看一会,侧步让开,随后抬头看向李氏,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屋里没有灯,黑灯瞎火的。 秦嬷嬷领着几个壮婆子进去,三两下就把躲在角落里两人拖出来。 “别!别拽我!” 一道楚楚可怜的女声响起,紧着秦嬷嬷一把捂住她的嘴。 冷笑道:“下贱的娼妇!待会有得你受的!” 等她把两人拖拽出去,狠狠把人推攘在地上。 骤然,所有灯火集中在两人身上。 当李氏看清楚蜷在地上的男人和女人时,瞪大了双眼。 目光震惊,错愕,而后是愤怒。 “呀!里面的男子怎么是三叔啊?!” 谢芸惊诧的捂着嘴,难以置信看着三婶,惊讶道:“三婶,这不是你身边贴身丫鬟绿荷吗?” 随后,她赶紧叫清明,“清明把你身上披肩给绿荷遮遮,身上就穿一件肚兜,丢死人了。” 她的声音不大,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 李氏浑身都在发抖,眼神死死盯着地上一男一女,怒火中烧。 咬牙切齿的说:“谢卫!你好得很啊!” “三叔也是,惦记谁不好,偏生惦记三婶的贴身丫鬟,说出去简直丢死人!” 谢芸继续火上浇油,“绿荷你真是不知廉耻,下作放荡,居然敢爬主子丈夫的床!简直找死!” 此时,李氏心头怒火烧得更旺,双眸发红,眼底的狠厉仿佛要把地上瑟瑟发抖的绿荷活剐似的。 “来人!” 她恨得咬牙切齿,“绿荷私下不检点,勾引当家的,带回去,重打一百棍!” “夫人...夫人,都是三爷——” 绿荷挣扎爬起来,刚爬到李氏脚边,就被她狠狠踹了一脚。 “你们都是死人吗?!把人拖下去啊!” 李氏脸色青白,眼神狰狞可怖,像似看死人一样看着绿荷。 “我十几年不曾缺你吃喝打赏,你就这般辱了我的脸,你若是老老实实捱了这顿打,我留你一个全尸,不然....” 李氏没把话说完,绿荷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褪去,最后被秦嬷嬷拖下去。 “要我说,三婶还是心软了。” 谢芸视线落在蜷成一团的谢卫,不咸不淡的说: “这种吃里扒外的下贱丫头,就该砍下四肢,挖眼拔舌,丢进那荒郊深山中,任其自生自灭。” 说完,她才慢慢悠悠领着清明登上马车,留下满场尴尬为难的人。 听了刚才谢芸的话,李氏脸色难看,目光阴沉沉的。 而地上的谢三叔,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瑟瑟发抖。 清晨,谢芸躺在床上,清明给她煮了一壶糖水。 昨夜隔壁李氏的青葳院惨叫咒骂声响了大半宿,天亮了才消停下来。 谢芸刚把衣服穿好,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跑进来,气喘吁吁的。 “大...大姑娘,二姑娘来了!” 第8章 南山救人 “谢芸!” 小丫头前脚才说完,后脚就响起谢清咬牙切齿的声音。 紧着,谢清风风火火的走进来,脸上愤怒的表情压都压不住。 注意到她头上缠着的白纱,谢芸笑了笑,“怎么?唤我一声大姐姐都做不到了?” 谢清脸色越发难看,双手捏得死死的。 三婶出事,对谢芸来说,无伤风雅,对她,简直就是惹了一身骚。 从皇宫回来,短短两天时间,她伤了脸不说,她母亲还被她三婶破事牵连。 谢清一想到昨夜祖母指着她母亲破口大骂的模样,心里就一肚子的气。 于是她将这份怒气,全发泄在谢芸身上。 若不是谢芸半夜出门,哪会撞见三叔私会丫鬟,她母亲又怎么会被连累挨骂! 家中这些姊妹又怎么会受到那些贵女的冷嘲热讽! 她咬着牙,眼神冷冰冰的看着谢芸,说:“你这种花痴草包也配做我姐姐?!” 她刚说完这话,谢芸当即就笑了。 “那你觉得谁能当你姐姐?” 她可没忘,前世,送她最后一程的人,可是她这个好妹妹啊。 望着谢清那张温婉大气的面庞,谢芸唇角不动声色的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她前世真的蠢得可怕! 这些人都把刀子插进自己身体上,自己还茫然无知!被耍得团团转。 谢清闻言愣了一下,没料到谢芸会这么说,过一会才反应过来。 语气缓和下来:“就算我如何嫌弃,你不也是我的长姐吗?” 是啊,就算两人闹得再僵,她同谢芸始终是谢家女,都是一条绳上蚂蚱。 她在贵女圈受的气,难不成谢芸不会遇见? 她的婚事受到牵连,谢芸又能好到哪里去?! “哦?是吗?” 谢芸一语双关,又说:“我这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慢走不送。” 话都说到这份上,逐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谢清也不好再说什么,几乎是咬牙切齿,脸色无比难看的离开。 等谢清走后,谢芸看着手中茶杯, 今日是正月初十,南山可是有一场大事发生呐! 当今太子周砚上南山烧香,为病重的太后祈福。 途中偶遇杀手暗杀,身受重伤,双腿折断,昏迷了整整三月!! 说来,她同这太子爷还有过一面之缘。 前世,在皇宫中,她被那些贵女堵在角落里恶意辱骂诋毁,但她胆小懦弱,不敢追究。 等那些贵女离开后,她害怕委屈的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 而这位深居简出的太子周砚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只见他一袭锦袍,浅浅的凤眸微眯,嘴上勾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她本以为周砚是羞辱她的。 谁知.... 他递来一块雪白的手帕,温柔的说:“不哭了,擦擦眼泪。” 那会她蠢笨无知,周砚的话对于那时的她,就像嘲讽后泼的冷水。 她对周砚的好感直接跌倒谷底,甚至达到厌恶。 她恶狠狠的擦掉眼泪,冲着周砚说:“你们都是一类人,何必假惺惺安慰我!” 后来发生很多事情,她下嫁周治,同周砚成了敌对关系。 再后来,只得知他被周治废了王位,贬为庶民。 说来也是奇怪,都几十年过去了,她竟还记得这事。 “前几日才下过雨,山路泥泞湿滑,很是难走” 清明把手中披风轻轻披在谢芸身上,继续说:“姑娘,你现在上南山,是为何?” 谢芸一脚踩在烂泥路上,淡淡道:“祈福。” 说完,她抬头往离北方向看去,她那忠心耿耿的父兄,现在明刀挂前堂,替这周家镇守八方。 而这周家暗中,却如何盘算要了她们这一家的命。 “姑娘是想老爷和大公子他们了吧。” 清明笑着说,“昨个我去夫人那里,听见菡萏姐姐说,再过几日,老爷他们会特召进京了!” 谢芸难得笑了起来,压在心口的闷重散去不少。 前世,她被陷害,不得已领下皇后懿旨,下嫁周治,她父亲八百里加急赶回来,都未能阻止她嫁入周家。 偏生她是个眼瞎的,看着人模狗样的周治,短短几日,就倾心不已。 谢家本就高位难保,她偏偏拉着谢家参与皇子夺嫡中,谢家最后落得一个满门惨死的凄惨下场! 谢芸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恶念。 这一世,她同周治没有婚姻,二房三房的人无法钳制住她。 一切都还来得及,被撕破脸皮的人总比躲在暗处的恶兽安全些! “姑娘?姑娘?” 清明见谢芸又开始发呆,不由得急声呼唤。 谢芸回过神来,看了清明一眼,紧了紧披风,说:“走吧。” 南山的寺庙是皇家掌管,平日里,都是达官贵人上山烧香。 一路上,谢芸碰见不少熟人,但她们都对谢芸避而远之。 就在两人爬上半山腰时,迎面走来几个衣着破烂的农妇,手里还提着锄头镰刀。 忽然,谢芸停下脚步,盯着农妇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农妇脚上有几滴零星血滴。 谢芸心中大惊,她本以为杀手应该是身形矫健的男子,没成想,居然是农妇! 等农妇走远,谢芸顾不得其他,急声交代清明。 “你快下山,去找京兆尹,就说太子遇刺,性命危已!” 清明点点头,也是着急问:“姑娘,你要去哪?!” “你别管我,赶紧下山。” 谢芸抽出藏在腿上的匕首,塞在清明手中,“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 说罢,她拔腿就往山上跑。 谢芸顾不得旁人的眼光,若是能在此处救下周砚,那她谢家又会多一线生机。 只要她能救下周砚,周治这个小人,这一辈子也别想翻身! 南山何其大,谢芸一直找到南山乱石林,才看见地上零星血滴。 看见血滴,谢芸心中大喜,算是找对地方了! 就在她继续往乱石林深处走时,忽然间,一个如同鬼魅的声音,从无名角落传出。 “是谁?” 谢芸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立马抽出另外一把短刀,谨慎盯着四周。 这里都是乱石,随意一处都能藏身,她不敢赌。 她不确定出声的人是杀手还是重伤的周砚。 谢芸喊一声:“出来!” 谢芸顺着刚才传出声音的地方一点点靠近,不知为何,她的心越发紧张起来。 “站住!” 带着一丝警告的低沉嗓音从她左侧方传来,低哑却极富磁性的声音,充满了男性气息。 忽地,起了风,谢芸闻到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谢芸没管那充满警告的话,她满脑子回荡着的只有一个念头,这人到底是不是周砚! “嗯?你是大夫?” 暗处的男人看着自己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暗暗抽一口冷气,“受了点小伤,无碍。” “没错,我是大夫,我还有药。” 谢芸收起短刀,现在她肯定,暗处的人就是周砚。 男人闻言漆黑的眸子泛着异样的光亮,背倚在石块上,饶有兴味地盯着对面少女。 听着她这话,薄凉的唇挑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你是大夫?” 男人语调漫不经心,眉眼间似乎还带着笑,淡淡地说了句: “我不信。” 谢芸愣了一下,一时没说话。 过了好半晌,暗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袭高大的身影从暗处走来。 谢芸在看到男人模样瞬间,又愣了一下。 清冷俊美的面庞宛如上天最完美的作品,那双邪魅冷言的双眸,宛如冷波不惊的深潭。 男人看着表情呆住的谢芸,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走到一旁坐下,修长的双腿曲着。 谢芸平静的看着浑身伤痕斑驳的男人,前世她奔波匆忙,对周砚的了解寥寥无几,不成想,这人长开后,竟这般俊美无双。 谢芸偏过头,淡淡说一句:“你伤得很重。” 男人垂眸,腹部腿上都是一片血红,不过....他竟然毫无痛感。 薄唇中溢出两字:“小伤。” “我有药,能救你。”谢芸咬了咬牙,“你现在失血过多,若是再不止血,性命危已!” “你要如何救我?”男人眯着眼睛。 “你允诺我三个要求,我才救你。” 她目光直直盯着周砚,继续说:“我不是趁机要挟,而是我不能白救你,毕竟做人要自私一点。” 做人要自私一点,这还是周治曾经给她说过的话。 “我答应你。”周砚虚虚靠着石块,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半眯的眼说不出的邪魅。 谢芸立马蹲下,不管男女有别,直接扯开周砚身上的血衣。 看着血流不止、皮肉外翻的伤口,饶是有心理准备的谢芸也吓一跳。 伤得这么重!居然还活着! 谢芸快速冷静下来,伸手要去脱周砚的裤子,却被周砚一把按住了手。 他说:“我理解姑娘救人心切,但也不用这样吧?” “什么?”谢芸茫然抬头看着他。 “男女有别,我自己脱。” 周砚俊美的面庞上满是轻挑的笑容,漆黑的眸子深沉得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 谢芸全程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周砚把自己扒干净,只留一条染血里裤。 前世今生,从未跟任何男性有过任何亲密接触的谢芸,在面对某人毫不掩饰的“轻薄”的时候,冷静的大脑出现一片空白。 就算她嫁过人,但与周治都是相敬如宾、从未有过亲密接触。 谢芸皱眉沉思片刻。 下意识把某人无耻行为当做是为了治伤。 “开始吧。” 周砚的声音嘶哑,闷沉的语调莫名性感。 闻言,谢芸浑身绷紧。 她从未觉得自己会如此紧张慌乱。 折腾了半天,她才把周砚伤口上的血污清理干净,然后拿出香囊,把止血药粉都撒在伤口上。 随后又撕下自己身上干净的衣裙,快速给周砚把伤口包扎起来。 周砚视线不受控制地往少女手上看去,白皙纤细的手背如精致的白瓷般,但此时缠绕在自己腿上显得格外暧昧旖旎。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漆黑的瞳孔逐渐放大.... 看着谢芸垂下的脑袋,周砚眯着双眸,漆黑中透出一抹暗色。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晓我在此处受伤的?”低沉的笑声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从头顶响起。 正在包扎伤口的谢芸微微一愣,但没说话,只是快速包扎完毕。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她鼻腔,谢芸皱着眉往旁边躲开,看见她抬手捂住口鼻,周砚含笑的眼僵住,脸上出现一丝崩裂。 “不喜血腥味?”他淡淡问道。 “是。” 话落,下一秒,谢芸感觉周砚靠自己近一些。 “不喜....抱歉啊....” 周砚看着一再躲避他的谢芸,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忽地,高大的身形猛地扑倒在谢芸怀中。 鼻间刺鼻的血腥味一下厚重起来,一呼一吸中全是血腥味,谢芸直接炸毛! “起来!” 随后,用力把人推开,谢芸狼狈的往旁边躲开。 见她像受惊的猫崽似的,周砚觉得很好笑,妖冶的黑眸挑了挑,带着深深浅浅让人看不清的情绪,他定定看着她,语调漫不经心: “你把我身子看个精光,我都不生气,我就是靠你一下,至于这么大火气吗?” 谢芸立刻看向他,清澈的双眸中带着惊诧,“你在说什么?!” 周砚随意地靠着,目光沉沉看了她几秒,直到谢芸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后,他才移开视线。 声音很轻,温沉磁性的嗓音中透着几丝算计,“你救了我,按理,我应该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谢芸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语气忽然拔高,“什么东西?” 以身相许? 周砚在说什么..... “我说,我要以身相许。” 周砚菲薄殷红的唇勾起,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温和浅笑,显得那张俊美的脸更加矜贵优雅。 谢芸抬头看他,四目相对。 “姑娘!姑娘!你在哪里!” 忽然,清明急促的呼喊声打断两人之间无声旖旎。 闻言,周砚表情立马就沉下来,眉头微微拧着。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第9章 杀鸡儆猴 谢芸下了山,回到谢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原本热闹欢歌的谢府,此时静悄悄的,二房三房就连谢老夫人的静安堂都是黑灯瞎火的,人影都看不见。 谢芸哼笑一声,这一个两个都憋着大招呢?寂静无声。 才走回院里,就听见一个嗓门粗糙的女声:“大姑娘可是我奶大的,怎么我也算她半个娘,我拿点东西典当怎么了?” 抬脚进去,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妇人朝她小跑过来。 妇人身形肥肿,面色红润发亮,身上穿了一件青色对襟衫,款式倒是有些老旧,但料子却是九成新的,两只手腕上坠着沉甸甸银绞镯。 看着那对银绞镯,谢芸笑了笑: “方嬷嬷这是做什么....” 方嬷嬷一听谢芸含笑的语气,心中忽然生出底气,背也挺直了,腰也不弯了,说话声音更大了。 “姑娘可算回来了,老奴上屋里打扫一会,碰碎了几个瓷瓶,就被这院里的丫头指着鼻子说骂,这会见了姑娘,心里万分惶恐啊。” 这话说得巧,方嬷嬷就是仗着谢芸回来晚,没瞧见屋里发生什么,全凭她一面之词。 若是屋里丫头出来指认,她大可死咬自己没偷,谁也无法。 换作前世的谢芸,还真拿她无法,只能任她偷拿这屋里东西。 可是,她重活一世,多长了几十年心眼变小了。 容不得,也忍不了! “姑娘,方嬷嬷胡说!她刚在屋里偷了一对银绞镯!现在就在她手上!” 一个小丫头跑过来,无比气愤的指着方嬷嬷手上镯子。 不等谢芸说话,方嬷嬷反手就打了小丫头一耳光,怒骂道:“你满嘴胡言!张嘴诬赖老身!” 这一巴掌打得又响又重,小丫头脸上立刻浮起大片红肿,满眼委屈,捂着脸哭起来。 方嬷嬷见小丫头哑声哭泣,飞快抬头看了谢芸一眼。 却见谢芸眉眼冷淡的看着她,脸上噙着深意的浅笑。 方嬷嬷心中大骇,忙低下头去。 “嬷嬷好大的威风啊,这小丫头话都没说,就打人一耳光?” 谢芸声音发冷,“且不说这丫头撒谎没有,当着主子面打人,嬷嬷怕是拿自己当主子吧?” 方嬷嬷一愣,下意识就嚷:“姑娘冤枉啊!老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逾越啊!” “是吗?”谢芸冷笑一声,“那嬷嬷告诉我,你这手上银绞镯何处来的?” “今早上梳妆时,我瞧见妆奁桌上就摆了一对银绞镯,清明,你去瞧瞧,可还在?” 一听这话,方嬷嬷心中顿时就怒了。 她在芙蓉院横行霸道十来年,平日里谢芸也是被她拿捏捧着,在这院里抛开谢芸,她也算半个主子。 再说了,她背后可是邱家人。 邱家如今是什么身份! 二夫人的嫡亲姐姐是当今邱贵妃! 怎么说,邱家现如今也是半个皇亲国戚! 谢家一个落魄世家,给邱家登门拜访的资格都不够! 今日,谢芸这个不受宠的草包居然当着一院子的丫头这样挤兑自己。 她语气格外不好,“姑娘这话说得,可不就是不信任老奴?老奴跟在姑娘身边十来年了,老奴是什么人,姑娘还不清楚?!” “放肆!” 清明站过来,高声道:“嬷嬷老糊涂了?!这院里谁是主子认不清了?!” 方嬷嬷吓一跳,赶紧去看谢芸,连忙解释说:“姑娘,老奴怎么敢啊!这十来年,老奴掏心掏肺服侍姑娘,心中早就拿姑娘当自己孩子。” “姑娘你是清楚的,老奴是二夫人娘家邱氏出来的,邱家门风最是清正廉洁的!” “刚才全是老奴说的胡话,您就当老奴发癫了,可别往心里去啊!” 发癫了? 谢芸心中冷笑一声,这方嬷嬷真是有意思,三两句就想把偷窃事情遮过去。 还搬出邱家来压自己,是怕自己不知道邱家有一个皇贵妃吗? 谢芸心底冷笑一声,她二婶暗中私吞谢家产业,为了她二叔官位,贿赂官员,欺辱寒门子弟,若是爆出来…… 她淡淡笑一声,语气不紧不慢的说:“嬷嬷,老话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你这都敢偷到我的头上了,那再过几日,可不就是偷到祖母老人家头上去了!” “不敢不敢,老奴可不敢啊!” 方嬷嬷大惊,这谢芸忽然挂一个大帽子在自己头上,还惹到老夫人,这不死都得脱一层皮下来!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谢芸唇角一扬,“来人,按住她,去拿木杖来!” “这院里出了手脚不干净的人,我这个做主子的,应当管教管教。” 方嬷嬷脸色当即就吓白了,刚想往外跑—— 刚才被她打一耳光的丫头,眼疾手快地扑过来,一下按住她。 扯着嗓子就骂:“老妪婆,偷了主子东西,还想跑!” 谢芸冷眼看着地上哀嚎痛苦的方嬷嬷,“我还没要拿嬷嬷如何,嬷嬷就敢当着我的面,如此放肆?!” 方嬷嬷扑腾去拉扯谢芸裙摆,哀嚎哭着说:“姑娘啊,老奴这身子骨脆,挨不得板子啊!” “老奴可是养育你长大的啊,姑娘你可真是黑心肠啊!要遭报应的啊!” “啪——” 压在她身上的丫头立马扇她一耳光,这一耳光比刚才方嬷嬷扇的还重。 清明面上一片狠厉,“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如此诅咒自己主子,打死都是死不足惜的!” 说着,清明指着两个拿着木杖的婆子,厉声道:“你们两个,将这不知死活的婆子拉出来,重打一百杖,咽气了就丢城郊去!” “院里的人都给我好好看!忤逆欺辱主子,这便是下场!” 清明声色俱厉,方嬷嬷满眼恐惧的望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很快,方嬷嬷被拖到院外,紧着就是哀嚎咒骂的嘶吼声。 夜色中,凉风徐徐,整个芙蓉院笼上一层腥臭的血腥味。 半晌后,持杖的婆子小声说:“姑娘,人咽气了....” 谢芸点点头,“拖下去,丢城郊吧。” 话音刚落,院外忽的几盏灯火亮起,来人正是二房那边的人。 谢芸看过去,眼眸一沉,死了一个奶娘,她二婶居然会兴师动众的来她这小院。 邱氏看着角落里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方嬷嬷,心中又惊又怒。 她娘家花了十年时间才埋下的人,短短一会功夫,就被打死了! “芸娘这是怎么了?” 邱氏抿着唇看着谢芸,满脸都是担忧,语气无比怜爱的说: “刚才我听院里人说,你这奶娘手脚不干净,确实该打!死不足惜!” 谢芸连忙走过去,小心拉着邱氏的手,“二婶,你不会怪芸娘心狠手辣吧?” “说起来,方嬷嬷也是你院里出来的人,到底也是邱家的人。” “我就让婆子打了几棍子,没成想,这人就死了,芸娘心中也是难过不已。” “这种恶奴,别说是我院里的,就是祖母院里,也是该死的!” 为了安抚谢芸,邱氏只得吹哄谢芸。 下一刻,谢芸脸上端着冷笑,顺着邱氏的话说:“二婶说得是,一个下人而已,死就死了!” 邱氏牙根绷紧,心口气得生疼,这个贱人! 谢芸注意到她隐怒的表情,心底顿时就笑了。 我打死你的人,你还得夸我!邱氏,这种滋味好受吗? 第10章 惩治恶妹 送走邱氏后,谢芸才卸下一身疲惫,几乎倒床不想动弹。 想起邱氏走前那双含着狠厉的双眼,谢芸心里莫名激动,死了一个埋伏十年的方嬷嬷,邱氏定然不甘心的。 而她等的就是邱氏连同李氏带着身边爪牙上门来自寻死路! 第一个是方嬷嬷,算是祭拜谢家含冤而死的仆役了。 那么,下一个是谁呢? 第二日一早,邱氏就送来一个婆子,姓张。 “大姑娘,老奴昨个才从宫里出来,赶得急,这一早就吵了你,真的惶恐不安呐!” 张嬷嬷看着年纪不大,但生了一张慈祥脸,哪怕不笑,看着也是爽眼的。 谢芸靠在罗汉床上,闻言,视线落在张嬷嬷身上,停顿好一会。 宫里来的? 邱氏这速度真不是一般快,昨夜方嬷嬷才咽气,今早人就安排进来了。 她淡淡道:“嬷嬷多虑了,我虽脾气不好,倒也是讲理的主。” “这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七七八八也住了不少人,我这人懒,都是我身边一等丫头清明管事。” “嬷嬷你刚来,不懂的就找她吧。” 说完,谢芸迷迷糊糊就打起盹来。 跪地上的张嬷嬷见状,把头埋得更低,身子也抖如筛糠,却不再说半个字。 装睡的谢芸瞧见这一幕,心中一凝,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般啊。 这时,清明轻步走来,小心扶起张嬷嬷,“姑娘睡了,嬷嬷我们外头说。” 张嬷嬷惊慌的看了谢芸一眼,恭敬的跟着清明走出去。 两人走后,谢芸睁开眼,细细琢磨起来。 既然宫里肯送人出来,说明邱贵妃是明目张胆的插手谢家内宅事情。 她杀了邱氏的人,辱了她的脸,邱家那般事事都想压谢家的一家,怎么会坐得住? 思及此,谢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来一个,她杀一个,来两个,她杀一双! “不可能!谢芸现在伶牙俐齿的,怎么会在你面前打盹?” 张嬷嬷眉头一紧,说:“大姑娘再狠毒,到底也是个十四岁的丫头,又是养在老夫人和你眼跟前,没有教书先生教化,蛮横花痴德行,兴许前几日是气急了,发脾气。” 邱氏皱眉沉思片刻,这几日谢芸的变化可不像发脾气的,难不成是崔氏暗中指教.... “夫人还是小心谨慎,崔氏虽然不作为,到底也是大姑娘的母亲,你和贵妃娘娘伤了荣安王——” 邱氏一记冷眼看过去,张嬷嬷意识到不好,立马噤声,“老奴多嘴了,请夫人恕罪!” 小荣安王当年为何战死,邱氏姐妹再清楚不过,张嬷嬷作为邱贵妃贴身人,也是知晓不少。 虽然眼下无外人,但当年之事决不可让旁人知晓。 邱氏冷笑一声,“把你嘴巴给我看牢一点!我可不像姐姐那般仁慈!” 张嬷嬷汗如雨下,噤若寒蝉。 邱氏端着手边热茶,“谢芸身边那个叫清明的丫头,把芙蓉院看得滴水不漏,这次方嬷嬷的死,就是她在敲打我们这些人的。” “出了命案,这家里有点眼力的人都会盯着芙蓉院,你就静静盯着就好。” 张嬷嬷连连应声,“夫人放心。” 邱氏想到方嬷嬷的事情,心中还是觉得古怪,“说来奇怪,方嬷嬷偷窃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就偷了一对银镯,谢芸二话不说,就把人打死了。” 张嬷嬷来谢家前,就得知这事,淡淡说:“方嬷嬷偷窃你是知晓的,偷一次两次,大姑娘都能忍下来,但日积月累的,这次偷银镯子兴许就惹怒大姑娘了。” 听着张嬷嬷这样说,邱氏心底的疑虑也打消了。 “倒也有可能,之前我就提醒过方嬷嬷,小打小闹就行了,居然还偷习惯了,这次也是活该的!” 正说着,谢清走进来,“母亲,小心隔墙有耳。” 看着谢清额头上的白纱,邱氏心中莫名起了火,“清清,谢芸当真没有推你?!” 一提这事,谢清脸上伪善温和彻底崩裂,“母亲谢芸还真没推我,全是那马夫惹的祸!” 邱氏拉着她手,好生安慰道:“别气别气,我已经将那马夫打断四肢赶出谢家了,多少也是为你出气了。” “该死的马夫才断了四肢,母亲应当把他脸皮扒下来,才算替我解气!” 谢清摸了摸额头的伤,抱怨道:“谢芸也是真的疯,居然活生生把哺育自己十来年的嬷嬷打死,偏偏这嬷嬷还是母亲的人!这口气母亲咽得下,我可咽不下!” 邱氏赶紧拉着她,说:“你可别胡来,那小贱人邪乎得很。” 说着邱氏忽然笑了笑,“最近你三叔家谢姝不是下了学,在屋里待着闷,你去陪她说说话。” 她这话意味深长,谢清抬眼看她,母女二人相视而笑,眼底皆是算计之色。 “呀!这芙蓉院竟这般破落冷清。” “竟然是我们大姐住的地方啊!这不是欺辱人吗!” 芙蓉院里,正在廊檐下磨刀的谢芸闻言抬起头,目光紧紧看着院门。 旁边正在擦刀的清明也愣一下,这才消停一早上,下午就有人来挑事了! 来人正是三房李氏长女谢姝,她身穿一袭蓝色大袖立领斜襟长衫,模样生的乖巧温婉,本是一张讨人喜爱的面孔。 偏偏谢姝独爱大红浓妆,一双浓眉配着殷红唇色,显得人格外刻薄跋扈。 她没进门,就站在门槛上,语气刻薄道:“大姐姐,也就你能住得下这种落破院子!” 听到这话,清明脸色微变,这芙蓉院是老爷特意给大姑娘修建的,怎么到三姑娘嘴里就变成落破院子了? 谢芸看她一眼,淡淡笑了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三妹今儿居然会到我这小院来?稀奇稀奇。” “三妹?你算谁的姐姐?” 谢姝冷嗤一声,满脸嫌弃的看着谢芸。 她厉声道:“粗布麻衣,举止失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乡下村里来的蠢货,你也配当我姐姐?!说出去,真是笑死人!” 谢姝面容狰狞,眼神不善的看着谢芸,那副满是憎恨厌恶的神情,和前世毫无差别。 从前,谢芸不懂谢姝会如此憎恶自己,每当谢姝侮辱自己时,她都会安慰自己。 她是谢家嫡长女,作为长姐应该大度一点,所以对谢姝的百般刁难她都会忍气吞声。 到后来她才知,她三叔不争气,谢姝这个嫡女处处不如意,于是只敢欺负她这个爹娘不管蠢笨无脑的长姐,再加上谢清暗中挑拨离间,谢姝越发憎恶自己。 谢姝本就不是什么善类,所以欺辱自己时,从未手下留过情。 谢芸把磨好的刀举起,眼神冰冷地看着门边的谢姝,“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刚才我忙,没听清楚。” 谢姝后背一凉,看着谢芸手里亮锃锃的刀,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眼看着谢姝吃了憋,忽然一道温润清柔的声音响起。 “三妹,大姐姐也是你能非议的?真的不懂一点规矩!” 第11章 惩治恶妹2 谢芸闻言缓缓站起来,看着谢姝身后人,眼眸暗了下来,攥紧手里的刀。 谢安今日居然会来这? “三哥!你怎么能帮她说话啊!” 见谢安走来,谢姝立马绕着他撒娇,说完,又抬头朝旁边高呼:“二姐姐!你看三哥!真坏!” 跟在后面的谢清才慢慢悠悠走过来,脸上端着温婉浅笑,举手投足间优雅大气。 身上云白苏绣流仙裙,衬得她更加娇艳动人。 谢芸一脸宠溺的笑,抬手点在谢姝头上。 不满的瞪她一眼:“哥哥说得没错,大姐姐也是你能说的?!” 看着两人的姐妹情深,谢芸只觉得心中作呕。 自从上次大闹静安堂后,她又打死饭默默,恶名在谢家彻底传开了,二房三房的人倒是消停几日。 最近见她闷不出门的,又开始生事了。 望着谢清、谢姝绫罗绸缎,珠玉满头的富贵奢靡模样,谢芸牙根紧紧绷着。 她父兄在边境拼死拼活,有时候连口热的都吃不上,二房三房的人在京中倒是日子潇洒恣意很。 谢姝一听谢清说她,立马不高兴起来。 抬手就推开谢清,满脸不爽,眼神凶恶,直接抬手指着谢芸,嘲讽道: “二姐,你看看她一副村姑模样,算我哪门子姐姐啊!整日里还疯疯癫癫的,还三更半夜出门,也不知会不会将外面脏病带进来,惹了我们!” 此时的谢芸身形消瘦,面色惨白,一身粗布衣裳,打扮更是素净,比府里一等丫头都还不如。 “三妹!不许胡说!” 谢清声音沉下来,看似出声制止了谢姝,但眼底的笑却没隐下去。 她往门口走几步,一脸无奈道:“大姐姐前几日惹了祖母,月钱料子都被祖母扣下来,大姐姐吃穿定然会差一些。” 本就心中不满的谢姝一听这话,立马冷笑一声。 语气更加恶劣,还拔高语调,深怕有人听不见似的: “惹了祖母还让她住家里,已经是祖母仁慈了,要是在别家,早就挨了板子丢乡下去了!还让她有吃有穿住这院子里!” 闻言,谢芸嘴角微微挑起,眸色噙着冰冷,笑眯眯看了谢姝一眼。 不紧不慢的一步一步朝谢姝走过去。 谢姝见状,喉中蓦地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两步。 拔高声音说:“难道不是?!你这种废物草包就该打残丢乡下去!” 她母亲说过,谢芸同她母亲早就让祖母不顺眼了,被赶走只是差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谢芸见她畏缩的样子,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短刀,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冷笑。 虚张声势的蠢货! 谢姝看着她这副样子,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被吓住了。 结结巴巴吼一句,“别...别以为你提刀我就怕你!” 谢芸看她一眼,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忽然,她停下笑,一脸肃然看着谢姝,嘲讽道:“你看看你的表情,真孬!” 一听这话,谢姝立马就被激怒了,抬起手就要打谢芸。 “啪——” 谢芸一把捏住她手腕,猛地用力,直接把谢姝摔在地上。 “啊...!” 谢姝狼狈地摔在地上,手上被粗粝的石沙蹭破了皮,当即就哀嚎起来。 谢芸看着她,冷声讥讽道:“蠢货!还当我软柿子呢?任意揉捏!” “三妹!” 谢安、谢清连同谢姝的贴身丫鬟银杏,三人赶紧把摔一跤的谢姝扶起来。 摔了一跤的谢姝气愤难耐,踉跄扑到谢芸跟前,张嘴就吼:“贱人——”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谢芸甩了甩发麻的手,眉眼阴狠地看着被自己打一耳光的谢姝。 语气不咸不淡道:“你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谢姝瞪大眼睛,捂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谢芸。 方才在二姐才同她说大伯家的女儿蠢笨无才,还是一个人人欺辱的怂货! 现在....她居然敢打自己?! “你居然敢打我?!” 说着谢姝又扑上来,一把拽着谢芸,使劲的拉扯推攘一下。 一转头,她就看见芙蓉院精致典雅的装潢,处处低调却不失贵气。 尤其是廊檐下遮光的布料竟然是江南那边独有的黑雾纱! 一而匹黑雾纱价值三十两银子!整个谢家除了祖母,只怕就谢芸院子里有! 谢清也注意到遮光帘的布料,暗中捏紧双手,她母亲掌家多年,都这般克扣谢芸母女二人,她们还是过得如此奢华! 她淡淡说一句:“呀,居然是黑雾纱啊,昨个我还在祖母院里瞧见呢!” 谢姝最恨家中姐妹过得比她好,同样是谢家女儿,凭什么她处处要比其他女儿低一头! 她冷笑一声,眼神凶狠的望着谢芸:“你这种蠢货,别以为是谢家嫡长女就能踩压我们?!你做梦!” 说完,她冲进院子里,抓起地上盆栽花卉全往地上摔,撕碎廊檐下的遮光帘,似乎不解气,她还捡起地上鹅卵石砸在木窗上。 谢芸冷笑一声,谢姝才是这家中疯子吧? 她明明都没做什么,谢姝便处处针对她,谢清轻飘飘挑拨一句,这谢姝就这般暴跳如雷,跟疯了一样。 真是蠢货!活该被谢清当枪使! 幸得谢姝没什么脑子,照这狠毒心思,只怕就是下一个谢清! 但对付这样的人,她可不会心慈手软! 谢芸大步走进院里,神色又怒又气,“三妹!你欺人太甚!” “我念在你年纪尚小,不同你计较,你居然毁了我这院子!” 一见谢芸动怒,谢姝看了看院子里闷不吭声的丫头婆子,脸上笑得很得意! 嫡长女又如何? 服侍的丫头婆子都不敢出来护主! 不得父母管教,惹得祖母厌恶,这谢家谁能护她?! “没错!我就是欺辱你了,你要如何?” 说着,谢姝趾高气昂的走过来,看见闷不吭声的清明,抬手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怎样?我还打你贴身丫鬟,你能拿我怎么办?贱人!” 谢芸绷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三妹!你太过分了!清明是母亲的人!” 听谢芸这么一说,谢姝捂着嘴呵呵大笑起来。 “母亲的人?你觉得大伯母那个要死的病秧子能给你撑腰吗?你做梦吧!” 病秧子? 听了这话,谢芸咬紧牙根,她转头看向谢清,嗓音发着颤: “二妹妹,三妹素来与你交好,你来管管她!” 谢清面上纠结又为难,但心底早就乐开了花。 谢姝做的事情,她也想做,但她不能,她是谢家嫡女,万万不能这般粗俗下作。 可看着谢芸气得浑身发抖,却毫无办法的样子,她心中可真是舒畅。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谢姝打的是谢芸耳光! 她无奈的看了谢姝一眼,语气柔柔的,“三妹,你适可而止,这是在大姐姐院里!” 谢姝顿时就哼笑起来,“二姐你就是太善良了!我可忍不了!她凭什么打我?!” 说着谢姝又抬手打了清明一耳光,“我就是要在她院里打她的人,她能把我如何?她还敢打我吗?” “谢芸!你若是敢再碰我一个手指头,我就让祖母把你撵出去!” 说完这话,看着谢芸满面怒气浑身发颤的样子,谢姝得意的大笑起来。 真的畅快! 堂堂谢家嫡长女,现在被她这般欺辱,却毫无反抗之力! “如何?看看你现在的表情!真孬!” “你敢打我吗?你敢吗?!” 谢姝又把谢芸刚才的话骂回来,可就在这时,一道冷沉的怒喝骤然响起。 “她不敢,我来!” 第12章 爹爹回来了! 听清来人声音,谢姝脊背猛地一凉,四肢骤然发僵。 同时,谢清谢安几人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去,这一看,在场的人面色大变。 不远处,大伯谢荣不知何时回来的,而他身侧,站着一脸复杂的崔氏和谢老夫人。 躲在院中的张嬷嬷一见来人,心中大惊,趁着几人不注意,一个转身从后门溜出去了。 谢荣一脸愤怒的看着谢姝,刚才那句暴吼,便是他吼的。 “拜见祖母,拜见伯父、伯母....” 谢清反应快,立马屈膝行礼,谢安也跟着行礼。 谢姝表情带嗲的,愣了好半晌,对上谢荣那双冷凝冰寒的眸子,吓得脸色惨白。 不知他们来了多久,刚才那些话,他们又听了多少? 应该刚来,什么都没听见! 谢姝自我安慰着,下一刻,谢荣开口,直接击碎她的幻想。 “老三的女儿好生厉害啊!若是我不回府,只怕我儿都被撵出了!” 谢姝浑身一哆嗦,连忙说,“大...大伯,我没有,方才....我是同大姐姐闹着玩.....我就是吓吓她......” 前一刻嚣张跋扈的谢姝,这会堪比发抖瑟缩的鹌鹑。 谢荣冷笑,大步走上前,指着满院狼藉,“吓吓人?!能把这院拆成这样?吓吓人,会把丫鬟脸打成这样?还当着姐姐哥哥的面辱骂长辈是病秧子!” “大伯,大伯我.....” 谢姝说不出话,额头上都是细密的冷汗,下意识就望着谢清,眼里全是求助。 谢清对上她目光,只当没看见,面上依旧端着温婉浅笑。 谢姝立马看向老夫人,然而老夫人脸色冷沉,一看就不可能替她说话,谢姝的心彻底沉到谷底。 她纷纷不满地指着自己的脸,“大伯,你只看见我欺辱大姐姐,那大姐姐打我又如何算?” 话音刚落,谢荣目光更冷,面上怒气比刚才更重。 而一旁,崔氏双眼含泪道:“三姑娘,你竟惹得芸娘打了你,你是欺辱她到何种地步啊!” 说着心疼的看了一眼谢芸,“芸娘打小身体不好,性子又软弱,平时口舌之争她都争不过,今日居然会动手打了你,三姑娘,你真是太可恶了.....” 崔氏三言两语,就把矛盾激化,听着她这样说,谢姝愣是不敢反驳。 是啊! 谢芸向来软弱蠢笨,怎么会无故打人! 崔氏冷哼一声,目光寒意森冷的看着谢姝。 “三姑娘,你刚才说芸娘敢打你,你就让母亲把她撵出去?” 谢姝不敢去看她,唯唯诺诺低着头,弱弱到:“不是的,大伯母不是的,我就是一时嘴贱,我犯了错!该罚该罚!” 崔氏冷笑一声,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难看的老夫人,冷声道:“好!既然如此,你说你错了,那该如何罚?!” 谢姝双手捏紧,不甘不愿的看了崔氏一眼。 她都认错了! 为什么还有喋喋不休追着她罚! “罚...罚我禁足半月!闭门思过!”谢姝急声道。 崔氏似笑非笑的看她,语气冷沉:“三姑娘这处罚多少轻了些?不如让母亲说说,该如何罚?” 原本游神的老夫人闻言,猛地回神,见所有人都看着她。 尤其是刚从离北边境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谢荣,此刻,满眼信任的望着她。 不行!她不能失了谢荣的信赖! 她抓紧虎头杖,眯了眯眼看着谢姝,淡淡说:“谢家门风肃然,无论男女老少,都该温和谦卑,错了就该狠狠的罚,三姑娘今日胡言乱语、目无尊长,老身便罚你掌嘴二十,禁足三月,以儆效尤!” “什么?掌嘴二十!” 谢姝不满的吼起来。 掌嘴二十下!她脸还能看吗! 她堂堂嫡女,为什么要惩罚奴婢的法子欺辱她! 而且,还是在谢芸院里,这一屋子的下人! 这让她把脸往哪里搁! 谢姝此刻气得眼圈发红,咬牙切齿的看着老夫人。 “放肆!” 老夫人对上她满是怨恨的眼神,怒火蹭地起来。 厉声吼道:“你还死不悔改,今日我只是稍微管教你一下,你便用这般怨毒的眼神瞧着我,只怕不消几日,你便爬到老身头上作威作福!” “今日我若不狠狠罚你,往后你怕是要给谢家惹了塌天大祸!” 谢姝立即哭了起来,哭哭噎噎的跪下来,“祖母——孙女没有!孙女知道错了!求求祖母!不要掌嘴!” “祖母....明日就是上元节了,我还要进宫啊,打坏了脸,我要如何进宫啊......” 老夫人表情一滞,差点忘了,明日要进宫庆贺佳节。 她垂眸看着谢姝,张嘴刚要说什么。 “母亲。”崔氏出声打断她,眼见老夫人神色动摇。 她温声说:“三姑娘这话说的没错,家中二姑娘伤还没好,大姑娘又是病号,明日只有三姑娘能入宫了。” 谢姝闻言,立马止住哭声,可怜巴巴望着老夫人。 有点脑子,但不多! 谢芸看着谢姝的样子,心中冷笑。 她转眸看着老夫人,柔柔说:“祖母,三妹年纪小,又是初犯,掌嘴还是免了吧。” 一听谢芸这般说,谢清立马站出来,皱眉道:“祖母,不可。”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齐刷刷看着她。 谢清看了愣住的谢姝一眼,淡淡解释说:“正是三妹年纪小,最该好好管教,若是这次因为她年纪小,便饶过她,那下次,三妹定然还会再犯!” “大姐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现在还为三妹求情,肯定这事不放在心上了.....” 谢清看着谢芸,言下之意就是让谢芸认下她不计较这事。 若是谢芸闷不吭声,绝对把这事放在心上的。 谢芸心底冷笑一声,前世她还真看不出谢清这个挑拨离间的手段,如今看来,十足十的蹩脚! 她冲着老夫人俯了俯身,冷声道:“谁受了气,都会放在心上。” “二妹和三妹素来交好,可今日,二妹妹就看着三妹这样欺辱我,却坐视不理,说来二妹不也有错吗?!” 谢清骤然捏紧手中帕子,嘴上浅笑直接僵住,张嘴刚想说什么,又被谢芸打断。 “二妹可别说自己无力制止三妹,这满院的丫鬟婆子只要你喊一句,大不了把三妹拖走,也是可以的,但二妹并没有。” 谢清脸色骤变,心底恨不得把谢芸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撕烂,面上却不得不端着笑。 “大姐姐教训的是,我的确有错。” 说着,谢清走到谢姝面前,万分愧疚的看着她,语气不忍:“我作为姐姐,没有管教好你,今日我来罚你,自当给你一个沉痛的教训。” 谢姝一听这话,不敢置信的望着谢清,下一刻,谢清扬起手。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谢姝的嘴当即就肿起来。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哇”的大哭起来。 挣扎着就要爬起来,谢清示意丫鬟按住她。 望着哭嚎不停的谢姝,谢清眼底浮着泪光,愧疚不已,但很快又狠狠打在谢姝嘴上。 清脆的耳光声混着谢姝嚎啕痛哭的声音传遍谢家每一处角落。 在场的下人,此刻满脸森寒。 平日里看着温柔软柔的二姑娘,此刻打起人来,竟同那掌法的婆子一样利落狠绝。 谢清几掌下去,谢姝便满嘴都是血,狼狈又凄惨。 看到这一幕,谢芸不仅冷笑连连。 这便是所谓温柔善良谢家二姑娘,仅仅打罚妹妹而已,就这般恶毒,直接给人打出血。 二十掌下去,谢姝的嘴全是血,有气无力的蜷在地上捂着嘴直哆嗦。 谢清甩了甩发麻的手,敛去眼底的兴奋,面上一片为难,似哭非哭的说: “祖母,二十掌打完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人群里扑出来。 猛地一下,扑到谢清身上。 “啊!” 一道惊恐的惨叫声响彻谢府! 第13章 谢姝的算计 扑来的黑影是一个脏猫! 脏猫见四周都是人,吓得凄厉的叫起来。 “瞄——” 谢清扯着猫尾巴,想把猫从身上甩下去。 结果。 猫受惊! 利爪在谢清脸上胡乱抓一通,混乱中,三两下从围墙上窜逃出去。 最后,崔氏手忙脚乱的让丫鬟去请大夫,自己和丈夫又把老夫人送回静安堂去。 等所有人走后,谢芸面上懦弱神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清明合上门,拉下帘子,屋里瞬间暗下来,死沉沉的。 “姑娘你真是神机妙算,一早让平儿去城门口打听老爷回京的消息。” “后面又去通知夫人,还通知了老夫人,巧的是,平儿回来时,正好撞见二姑娘去了三姑娘院子。” “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在这院里等着她们上门挑事,老爷回来,刚刚好撞上!” 谢芸把玩着手里磨得锃亮的短刀,“我二妹是精明的,一次两次掉我设计的坑里面,下次就不会再踩坑里的。” “而且,这一次她丢了面子,肯定就记恨上我的,暗中绝对要报复回来的,我们要小心了。” 清明点点头,“院里除了张嬷嬷,其他人我都盯着的。” 谢芸抬眼看了眼院外,脸上噙着冷笑,“她你不用管,刚才她去通知了邱氏,不消几日,这家里指定有大事发生。” “这....怎么办?!” 谢芸放下短刀,摇了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次她们暗中生事,定然不会让我们察觉到。” 前几次她能完好无损,全是她自损八百得来的,李氏邱氏倒是吃了不少哑巴亏,现在她父亲回来,只怕两人要和老夫人联手了。 前世她在三人手上吃了血亏,丧了命。 今生她不仅不吃半点亏,还要将这三人丑恶狠毒嘴脸一点一点撕开!让她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感受!!! 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紧着门被推开。 平儿捧着一红檀木八角盒走进来。 谢芸敛下心中激动的情绪,上下打量起平儿。 前世她从不知晓她院里还有这么一个妙人,冲着她打方嬷嬷那一耳光,谢芸是真心佩服。 今日她让平儿去守城门时,她从头到尾没问过一句为什么,只是静静去把事情做好。 刚才谢姝和她撕打中,平儿又快速去通知了她母亲,后面又去叫了老夫人。 全程,平儿都沉稳淡定,做事有条不紊。 单凭这点,谢芸又高看她几分。 “姑娘,这是老爷让人送来的东西。” 谢芸看一眼,抬手接过来,一打开—— 当看清里面东西时,谢芸表情一顿,眼瞳骤然收缩。 很快,她淡定的合上盖子。 谢芸垂眸淡淡说一句,“把东西放妆奁桌上吧。” 平儿也不过问,小心把东西放在桌上。 谢芸盯着她背影,注意到她步履稳健,有力沉稳......这一般练家子的人才走得出来。 谢芸端起桌上的茶,垂眸说了一句,“平儿来府里多久了?” 平儿闻言一愣,继而抬头看着谢芸,笑眯眯说:“奴婢来府里五年了。” 五年? 谢芸捏紧茶杯,一双眸子意味深长的看着清香漪蕴的茶水,轻声道:“那对府里人还算熟悉。” 平儿点头,“也不算熟悉,但都认得家中主子。” 谢芸看她一眼,没在说什么,就让她下去了。 平儿一走,清明立马走过来,问:“姑娘,你这是怀疑平儿?” 谢芸点头,“她种种表现根本不像普通丫鬟能做的,你怎么就确定她是碰巧看见二姑娘去找三姑娘呢?” 清明一愣,“姑娘你是说平儿暗中在盯着二姑娘?” 谢芸侧头,看着妆奁桌上的八角盒,半晌才说:“不知道,但平儿绝对没有表面上简单。”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无碍,她做的一切都是站在我们这边,无论她是谁的人,都不会是二房三房的人。” “现在我们在这家中,举步维艰,处处树敌,多一个帮手其实也是好事一件。” 清明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钦佩谢芸,大姑娘真是太厉害了。 步步为营,处处都算计到二夫人三夫人的计谋,不仅反将一军,还让她们吃了苦头,真真厉害啊! 她一定,感叹道:“姑娘这也算浴火重生了,从宫里回来,我们受的气就少了。” 谢芸放下茶杯,心中无限悲凉,低头看着空茶杯。 若非她重活一世,知晓那些人的阴谋诡计,哪会有这些沉痛的反击。 都是付出了沉重且鲜血淋淋的代价,才成长起来的! 如今她能有这心智,说来,还真要好好感谢周治。 如果没有殚精竭虑的为周治谋求大统之位,她还真的生不出这谋算全局,运筹帷幄的本事。 香兰院里。 “啊!” “滚开!给我滚开!” 谢姝推开给涂药的她丫鬟,眼神又凶又狠,“废物!涂个药都涂不好!滚出去!” 望着她连踢带踹的打骂丫鬟,谢清眼眶发红,泪眼汪汪拉着谢姝说: “三妹妹,不气不气,都是我的错,我给你涂。” “都怪我,你冲进去砸大姐姐院子时,就该拉着你的,不过大姐姐也是,一直说话激怒你,逼得你那么生气......” “哼!” 谢姝甩开她的手,“在我面前不许叫那个蠢货姐姐!刚才母亲说了,这一切都是那个蠢货设计的!” “她肯定一早就知道大伯父回京了,就是等着我过去,还说她蠢笨花痴,这会看来,倒是精明很。” 谢清揉着发红的手掌,“这倒也是,大伯父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你砸了谢芸的院子才来,这就是算计好的!” “只怕现在谢芸高兴坏了,不仅罚了我们姐妹二人,明日上元节只怕......” 谢清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的,却足足添了一把猛火,谢姝心底那份怒气蹭蹭蹭爆起来。 她抬手直接掀了桌上药罐琉璃镜,咬牙切齿的吼起来:“这个贱人!我绝对不会让那个贱人好过的!等着吧!” 谢清叹一口气,“三妹,你这样不行,莽撞行事还要受她欺辱的。” 说着,谢清顿了顿,“况且,你嘴上的伤....我来给你涂药。” 谢姝脸色怒色更甚,“我才不怕,她身边就一个清明能使唤,把我惹急了,到时候领着我院里的人,将她狠狠打一顿,谢芸又能拿我如何?!” 谢清眉头微皱,眼底闪过几丝不耐烦。 心道,平日里觉得这谢姝还算精灵,现在怎么如此蠢笨榆木!! 她安慰说:“三妹你就好好养伤,谢芸那边我有法子治治她,我母亲管理家中大小事情,给她安排一丫鬟过去,到时候,她那边做什么,我们还不是了如指掌?!” “你啊,这几日就消停些,大伯现在在家呢!” 谢清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激起谢姝内心最恶毒的一面。 她给谢姝涂了药,之后又留下一罐芙蓉膏,才离开香兰院....... 她人一走,丫鬟刚要上来收起药膏。 “啪——” 谢姝反手就把桌上的药膏连着芙蓉膏丢地上去,眼神狠毒的盯着大门口。 咬着牙根恶狠狠的说:“谢芸是个废物!你谢清也不是个好东西,真当我是白痴,把我脸打成这样,无非就是怕明日家中就我一个人去宫中!” 谢姝双手捏得死死的,她也是蠢!居然会觉得谢清是个柔弱的主! 等着吧!你们一个两个,都别想好过! 第14章 挑拨离间 谢清离开香兰院后,直接去了邱氏那里。 “母亲,大伯回京这事,府里人怎么都不知道?” 邱氏放下手里茶杯,皱眉道:“我也不清楚,还是张嬷嬷来送来消息,我才知大哥回来了。” 谢清也是皱着眉,“太凑巧了,谢姝刚把芙蓉院砸了,大伯父后脚就到。” “大伯只看见我们欺辱谢芸,却没看见谢芸嚣张跋扈,手段狠厉的模样!真是太邪门了!” 邱氏冷笑一声,“邪门?无非就是那丫头算计好的!” “今时今日,我们切不可再小瞧她了!” 谢清点点头,刚伸手去端茶,掌心忽地一痛。 她面露狠厉,冷声说:“谢姝也是一个蠢货,没脑子的东西!” “三婶也是怂货,上次撞见三叔破事,就整日窝在屋里不出来,这次谢姝惹了事,也不见动静!” 邱氏让身边王嬷嬷取来药膏,细细给谢清涂上,才淡淡说: “你三婶至今就谢姝一个丫头,你三叔那一屋子莺莺燕燕的,她不赶紧笼络亲热起来,争取在生下一儿半女的,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三丫头。” 谢清一听这话,眉头紧紧皱着,看了邱氏一眼。 才说:“母亲你也盯着父亲一些,最近他回来越发晚了。” 邱氏冷笑,“无妨,只有日夜做贼的,哪有日夜防贼的。” “如今,我只要抓紧这掌家大权,多多攒下钱财,把你还有你哥哥哺育好,就是你父亲找一百个外室,我也不会在意。” “清儿,你可得给母亲争一口气啊!我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谢清呼吸沉了几分,邱氏继续说:“你是这家中最有出息的女儿,无论是谢芸还是谢姝,她们都只是你垫脚石!” “你姨母在宫里也为了不断打点,若是...若是日后你嫁入皇家,富贵权势定然不会少!” 谢清呼吸乱了,她眼中噙着兴奋,“母亲放心,女儿必然不会让你还有姨母失望!” “将来,女儿定要成为那人上人,让这谢家再无一人敢对母亲不尊!” 邱氏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满眼怜爱的抱着谢清,“不急,我们慢慢来。” “这次你大伯回来,谢芸和崔氏那个贱人有了依仗,我倒要看看,你大伯看中夫妻情分,还是念着养育之恩!” * 谢芸的芙蓉苑被谢姝砸过后,邱氏就以奴仆保护不周,陆陆续续给谢芸添了几个小丫头。 其中一个叫夏竹的,成了谢芸的贴身丫鬟。 这日一早,谢芸刚起床,夏竹端着一盅药膳进来。 笑呵呵的说:“姑娘,这是二夫人让厨房送来的乌鸡汤,都是用药炖的,专门给你补身子的。” 瓷白小盅放在桌上,谢芸看了看,闻着倒是药香扑鼻,确实是用了不少药材的。 谢芸淡淡说:“二婶真的疼我,上次惹了她,还记得给我炖药膳。” 夏竹还是笑呵呵的,一直看见谢芸喝了鸡汤,脸上的笑才算真的笑。 “毕竟姑娘养在二夫人跟前,都当亲女儿看,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谢芸眸子微微一沉,人家有正经亲女儿,她一个大房的,算哪门子母女? 她怀着满腔狐疑喝着鸡汤,细细打量着眼前夏竹。 接着,夏竹又说,“说来,老爷都回府两日了,也不来看看姑娘.....” 听了这话,谢芸眼底的狐疑一下散去,在抬眸,一片清澈明媚。 “你不提,我都忘了,父亲回府到现在,的确没来看过我。” 夏竹一见谢芸接了她的话,立马说:“只怕....老爷觉得姑娘最近几日惹了家中人,心里有些不满,故意晾着姑娘。” 谢芸啪的把勺子丢在盅碗里,板着脸:“胡说!” “父亲最疼爱我,怎么会因为这些小事,故意冷落我?!” “你这说这话,难不成在挑拨离间我们父女关系?!” 听着谢芸说的话,夏竹有些傻眼,这大姑娘怎么不按她说的话走啊? “没有没有,奴婢不敢啊!” 夏竹一下就跪在谢芸脚边,声音又急又怕的:“姑娘可真是多心了,奴婢就是...就是替姑娘不满,绝无挑拨意思啊!” 谢芸歪头看她一眼,心中冷笑连连。 她还以为邱氏能安排什么聪明人进来,没成想,弄了一个比方嬷嬷还蠢的人。 她冷声说:“这次念着你是初犯,我饶你一次,若是下次,杖毙!” 夏竹吓得半死,哆哆嗦嗦就退下去。 见人下去后,谢芸扣着嗓子眼,很快就把喝下去的鸡汤全吐出来。 清明从外面赶紧跑进来,赶紧给谢芸倒了水漱口。 谢芸拿出帕子擦着唇角,一双眼微微眯起。 前世她看不清邱氏这些隐晦手段,她利用药理相生相克的法子,直接毁了她的身体,导致她无法怀孕! 她嫁入周治府中半月,宫里太医给她把脉把出来的! 后面周治知晓这事,暗中还将太医灭了口,那会她还傻得天真,以为周治灭了太医的口是为了保护她。 现在她仔细想想,一个野心勃勃,只为大统的人,怎么会接受一个不能生育的妻子?! 清明皱眉:“姑娘,夏竹还留不留?” 谢芸点点头,“留,我要看看,我这二婶到底要做什么!” 没一会儿功夫,夏竹又进来,小声说: “姑娘,二夫人说她想看看你,让王嬷嬷来请你过去。” 谢芸挑眉,望嬷嬷亲自来的? 她淡淡笑着说:“好,正好我手上的伤也痊愈了,也该看看二婶了。” 到了邱氏的葳蕤院,刚进门,就听见谢姝爽朗的笑声。 王嬷嬷小声道:“今日三姑娘也来看夫人,大姑娘这.....” “无妨,反正二婶在,她也不敢乱来的。” 谢芸面无所动的说着,心底冷嗤一声。 难怪夏竹想方设法在她面前提邱氏,感情是在这设套等着她呢? 第15章 继续挑拨离间 谢芸刚进去,屋里立马安静下来。 就连笑得正开心的谢姝也立马噤声,放下手里的糖饼,眼神不善的瞥她一眼。 冷哼一声,语气幽怨,“大早上的,你来这干嘛?” 谢芸站在门前,目光看一圈,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站着没动,谁也没给她抬张椅子什么的。 邱氏倒是正和谢清说话,下一刻,邱氏像是才看见谢芸进来。 她一下站起来,笑着走过来,温柔的拉住谢芸的手,“芸娘,快坐快坐!” 这会,那些站着一动不动的丫鬟婆子才快速搬来椅子。 谢芸唇角勾着笑,抬眸望着谢姝,态度很不客气。 “怎么?我来不得二婶这里!?” “祖母不是让你禁足三月吗?!你这会在二婶这里,怕不是拿祖母的话当耳边风?!” 坐在一边的谢清看两人要掐起来,赶紧笑着说:“三妹妹,快给大姐姐道歉,之前本来就是你的错,你不许无礼!” 说着,谢清看向谢姝,微微皱眉。 谢姝一脸不情不愿,神色无所谓的说:“大姐姐,那日都是妹妹的错,今天给你赔不是了!” 谢芸听着她不痛不痒的道歉,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邱氏立马揉了揉谢芸的手,“芸娘,你看三丫头都给你赔不是了,也知道自己错了。” “你这做长姐的,就莫要同她斤斤计较了,我们大气——” 谢芸侧头看了邱氏一眼,推开她的手,冷哼一声。 不满地瞪了谢姝一眼,说:“二婶!我院子被她砸得稀巴烂,结果她就被掌嘴二十禁足三个月,我怎么会不计较?!” 说着,她抬手指着谢姝红肿的嘴,高声说:“你看她被打了二十下,也就嘴上有点红肿!” “二婶,我那被打的丫头,现在半张脸都是肿的!敷了一夜的冰都没消下去!” 谢姝听了这话,双手死死捏紧,心头的怒火压都压不下去。 一个下贱的丫头也配和她相提并论! 谢芸这个贱人! 看着谢清投来的警告眼神,谢姝竭力压下怒火,绷着嗓音说: “大姐姐,那你要我如何做?难不成让我给丫鬟赔礼道歉?!” 谢芸闻言勾唇笑起来,砸了她院子,打了她的人,还想敷衍了事,做梦! 她望着谢姝,说:“赔礼道歉这倒不必了,赔偿我损失,不应该吗?” “我那院子是不大,可被砸坏的东西是很值钱的,三妹妹该不会觉得一两句道歉,就不想赔钱了??” 谢姝骤然吸了一口气,指甲狠狠扣在掌心中,谢芸这个贱人居然想让她赔钱! “哎呀哎呀!芸娘你这是.....” 邱氏又走过来,轻轻拉着谢芸的手,“你这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三叔常年在外奔波,你三婶又管不住钱财,三丫头手里又没什么营生铺子,怎么赔你啊?” 谢姝听着邱氏说的话,就好比一把利刃反反复复在她心上扎,眼底的狠厉陡然凛冽起来。 她母亲家世本就不如邱氏显赫,她父亲又不争气,导致她吃穿住行,样样都不如谢清! 现如今,她惹了谢芸,落了难,谁都想踩她一脚! 谢芸闻言,噗呲笑了一声,“没钱就不赔了?二婶你这话说的就不对,照这样说,那乞丐饿了,没吃的,那就不吃了?” 说完,她望向谢姝,淡淡一笑,“三妹妹,你觉得呢?” 谢姝面色僵硬,心里满腹怒骂。 压下嘴上抽搐,轻声道:“我没有钱,赔不了。” 无所谓,丢脸就丢脸! 她没钱赔,谢芸也拿她没办法! 屋里的人听了这话,都齐刷刷看着她,带着震惊、错愕还有嘲讽的意味。 饶是谢姝厚脸皮也受不了,她冲着邱氏俯了俯,“二婶,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她领着丫鬟快步离去。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谢芸心里一口气还没送下来,这边,谢清柔柔的开了口。 “大姐姐,你可别放在心上,三妹妹打小就是这样直来直往的性子。” 说着,她转身望着自己贴身丫鬟翠屏,“翠屏,去给三姑娘送二十两银票过去,自家姐妹手里拮据,作为姐姐,我实在失职。” 看看,这就是....人前心善人美的谢家二姑娘。 永远慈悲为怀,至善至纯。 仿佛纯白圣洁的白莲...... 谢芸扬唇笑笑,“二妹真是心地善良啊。” 话音刚落,邱氏顺着谢清的话,幽幽道:“这家里,能有几个心善的?祖母对大嫂就.....” “母亲!不可多言!” 谢清冷声打断邱氏的话。 如此欲盖弥彰,惹得在场的人纷纷侧目看来,勾起浓厚的好奇心。 谢芸望着邱氏,也是好奇问:“二婶你说什么?祖母对母亲怎么了?” 邱氏面露不满,看了谢清一样,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神色露出几分惊惶。 对上谢芸眼眸,她立马恢复浅笑,“我没说什么,芸娘你听错了。” 说完,抬手招呼王嬷嬷送谢芸会芙蓉院去。 在回去路上,王嬷嬷见周围没什么人,压低声音问: “大姑娘当真不知晓?” 谢芸回头看他,满面疑惑,“我应该知道什么?” 王嬷嬷萎缩后退一步,猛地跪在地上,也是一脸惶恐。 “老奴就是一时胡言,大姑娘切莫多问。” 谢芸眼底闪过寒意,面上端着疑惑,“多问什么?这满院子都是人,有什么回去再说!” 王嬷嬷快速爬起来,两人快步就往芙蓉院走。 一进院子,谢芸急急抓着王嬷嬷的手,忙问:“祖母到底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她声音不大,正在屋里打扫卫生的夏竹刚好听见,小跑从屋里出来。 王嬷嬷一看夏竹出来,垂眸摇头:“姑娘,隔墙有耳。” 谢芸也注意到夏竹,眉头一皱,指着夏竹说:“你跟着我们进来!” 随后,领着王嬷嬷进了书房,夏竹跟着后面,锁了门。 门刚关上,王嬷嬷一下子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大姑娘,我虽然是二夫人的人,可我到底是谢家老仆,这些日子,老夫人对大夫人还有姑娘实在过分!” “我这个老仆真的看不下去了!” 谢芸脸色难看,盯着王嬷嬷,冷冷道:“祖母对我母亲不好,又不是一日两日的,这府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是的,大姑娘不是的。” 望嬷嬷连连磕了两个头,抬头哑声质问:“那大姑娘你说,大夫人是将门出生,可谓是虎女之身,为何嫁入府中后,长年累月痛病缠身?苦药从未断过?!” “老爷百年药材,黔南巫医都请来给大夫人瞧过病,可大夫人好了吗?!” 谢芸脸上表情骤变,从惊诧转到怀疑,再到难以置信。 她一双眼噙着不敢置信,盯着王嬷嬷说:“你是说....祖母暗中给母亲下毒?!” “不敢不敢!老奴只是揣测!” 王嬷嬷把头埋在地上,浑身瑟缩发颤,“下毒之事太过沉重,府里的人也只敢揣测,至于是否准确,大家也不可了知!” 谢芸沉默下来,低低说一句:“...我早该猜到的.....母亲的病.....” 王嬷嬷听着谢芸这将信将疑的语气,压下心中悦色,深深的叹一口气。 无比惋惜的说:“当年,大夫人和小荣安王是京中人人慕羡的神仙眷侣,天有不测风云,小荣安王战死,大夫人嫁入谢家.....” “老夫人定然不能忍受大夫人那些莺莺燕燕的前尘往事,心里自然痛恨大夫人。” “大姑娘你是知晓的,老夫人身边的杨嬷嬷是大夫,下毒对于老夫人来说,轻而易举。” 说完,王嬷嬷擦了擦眼角的泪,闷闷道:“这一切,也不过是老奴猜想的。” “大姑娘,你可千万别忘心里去,这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 谢芸点了点头,手脚发软的坐在椅子上。 她抬手让夏竹送王嬷嬷回去,她要一个人静静。 躲在暗处的清明见夏竹和王嬷嬷出门后,快速进书房。 “姑娘!人走了。” 谢芸脸上颓然惶恐神色散去,淡淡看了一眼门外,“等着吧,看看夏竹回来,能说什么。” 不多时,夏竹就回来。 她没停顿,急急忙忙进了书房。 “姑娘!这是王嬷嬷给的,说是夫人平日炖煮的药膳里必放的。” 她打开手里紧攥的帕子,里面是一块黑乎乎的树根。 谢芸伸手拿着树根看了一会儿,才问:“这是什么?” 夏竹摇头,“不知道,厨房那边说是吃了补身子的,大夫人药膳里都会放这个。” 谢芸唇角抿得紧紧的,脸上表情越来越阴沉。 忽然,她抬眸冷沉地望着夏竹,问: “夏竹,若是有人下毒给你母亲,你知道了,会如何做?” 夏竹心中狂喜,她赶紧跪下,语气生冷:“姑娘,我会杀了那人!” 谢芸长睫微垂,遮住眼上冷笑,闷闷开口:“你要如何杀?难不成也下毒,毒死那人?” 夏竹抬起头,迎上谢芸信任的眼眸,语气有些激动: “姑娘,老夫人饮食起居都有人看着的,你下毒不可能的。” “只能用背地中阴狠的术咒法子!” 谢芸闻言,瞳孔骤缩,眼神沉沉地看着夏竹,“术咒法子?” 夏竹点点头,直接说的明白一些: “就是下咒巫蛊之术。” “不过...这是禁术,大姑娘,实在不可。” 谢芸抬头,眸色漆黑发冷,面无表情的问:“她下毒,我下咒,为何不可?” 夏竹一颗紧绷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谢芸这是信了。 第16章 阴谋诡计 夜里的时候,谢芸不敢假手他人,身边就带着夏竹躲在屋里。 看着夏竹有条不紊的拿出的木偶、碎发,还有老夫人的生辰八字符纸。 昏暗中,谢芸瞳孔骤缩,噙着一层森寒。 前世,邱氏就算在痛恨自己和她母亲,也从未用上如此狠毒的手段。 巫蛊之术历朝历代都是禁忌! 前朝皇室一位皇后,就用了这巫蛊之术,愿求帝王垂爱。 结果东窗事发,帝王的垂爱没求来,倒是求了一道废后圣旨,皇后母族满门诛灭九族,上至九十老妪,下至满月幼儿,无一人存活! 此后,历朝皇族三申五令一再禁除巫蛊之术,巫蛊之术彻底沦为禁忌。 如今,邱氏为了彻底铲除她,不惜铤而走险,让王嬷嬷和夏竹撺掇自己沾染这东西。 只怕是,这次邱氏是要了他们大房所有人的命! “姑娘,东西都在这了。”夏竹也是怕的,额上一片细密的冷汗。 谢芸眼底狠色一闪而过,抬眸再问:“你买这些东西,确实是没人瞧见的!” 夏竹信誓旦旦,“姑娘大可放心,这些东西我都是托外院小丫鬟九儿弄来的。” “这九儿是个哑巴,就是有人问起来,她也说不了话的。” “哑巴啊,挺好的。”谢芸望着夏竹,露出一个赞许的笑,“还是你办事我放心,清明太毛躁了。” “日后啊,我定然好生待你,必然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夏竹面上抿嘴笑笑,心中冷笑一声,只怕你没日后了。 谢芸垂眸浅笑,夏竹这般卖力帮邱氏要她的命,日后她怎么能亏待这么忠心的奴仆呢?! 想到这,谢芸脸上的笑越发温柔起来,望着夏竹的眼神也越发温柔如水。 “夏竹,这些东西弄好了,我打算让清明看看,你觉得如何?” 夏竹动作一顿,立马说:“当然可以啊,若是姑娘不放心,大可让清明姐姐来做。” 这巫蛊之术谁碰谁死,她现在都是心惊胆战的,能找一个替死鬼来,岂不是更好。 谢芸点点头,“那这些我就让清明做好了,今天累一天了,你也快些去休息吧。” “只是,不知道清明那丫头能不能做?!” 夏竹看了一眼满地的材料,微微皱眉,这巫蛊之术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清明能不能做出来?! 若是清明不会,必定要去问府里绣娘,只怕那会就提前露馅了! “这样好了。” 谢芸弯腰,捡起地上一截布料,“你把如何制作巫偶还有咒语写下来,我让清明照着做,不就成了,还省得你跑来跑去的麻烦。” “再说了,有我盯着,你不放心什么?” 夏竹抬眸,对上谢芸信任清澈的眼,心底的古怪散了不少。 是啊! 她写下来,让清明做,谢芸自己盯着。 她就清清白白的,这事就当她从未参与过。 “还是姑娘想得周到,我这就写下来。” 夏竹走到书桌前,刚提笔,忽然说:“姑娘,有一点,若是清明姐姐做好了,可得把这纸给烧了。” 谢芸闻言哼笑一声,“怕什么?她下毒都不怕,我下蛊又如何?” 夏竹也是谨慎,听了谢芸这话,还是迟迟不落笔。 最后她讪讪笑了笑:“姑娘....奴婢不识几个字,写不出来。” 谢芸勾唇一笑,“无妨,我来写!” 说着,她起身点了几盏烛火,暗淡的屋里一下亮堂起来。 这时,平儿领着老管家来院里盘算院里丫鬟情况。 “这入夜了,大姑娘还在书房呢?” 老管家看着亮堂的书房,有些疑惑的问着。 平儿看一眼,笑着说:“啊?前几日二夫人给姑娘一个小丫头,叫夏竹。” 她顿了顿,“估计这会姑娘和夏竹谈心呢?刚才我还瞧见夏竹拿了一些布料和稻草,怕是教姑娘做什么小玩意吧。” 布料?稻草? 老管家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书房,暗暗记下夏竹这人。 这会,谢芸细细记下如何制作巫蛊娃娃,还怕漏掉什么,特意让夏竹看一眼。 夏竹连连点头,“就是这样的,那我现在去叫清明姐姐进来?” 谢芸放下笔,“去吧,这事越快办妥越好!” 夏竹心里越发得意,这事成了,那二夫人允诺的三百两银子跑不了! 清明被叫进去后,夏竹就躲在一边听,但屋里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 正当她要凑过去时,书房的门一下被推开,清明慌张抱着一包东西出来,见夏竹站在院里,冲着她俯了俯身,低低说一句:“谢谢了。” 说完疾步抱着东西往后门跑去。 夏竹心里更是得意,清明这般鬼祟着急,那巫蛊娃娃定然是做好了! 天彻底黑下来时,老夫人为了在谢荣面前摆出慈母的模样,忍痛大出血,特意从自己私库里拿出两颗百年人参和三匹苏缎,特意当着谢荣的面,让白嬷嬷给谢芸送过去。 白嬷嬷刚把东西给谢芸放下,谢芸直接当着她的面把东西都丢在院子里。 “大姑娘这是做什么?!” 白嬷嬷心疼的把东西都捡起来,一脸不满地瞪着谢芸。 “老夫人怜爱你,才将这好东西给你送来,你不答谢就算了,竟还丢在这地上!” “既然是好东西,那嬷嬷捡回去,自己用就好了。” 谢芸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嬷嬷,趾高气昂的说:“别以为在父亲面前做一副慈悲菩萨模样,之前那些就能一笔勾销!做梦!” “你...你....太无礼了!” 白嬷嬷气得说不出话来,咬牙切齿的抱着东西灰溜溜的回去。 这头,谢芸还在撒泼,“你最好让祖母把这些东西都补在自己身上,免得啊,天有不测风云,提前去见祖父他老人家了!” 谢芸声音很大,又是在夜里,基本上谢家的人都听得清。 “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夏竹悄然站出来,小声提醒谢芸:“那东西种下了,不消几日老夫人定然伤病一场,你这会莫要......” 谢芸立马噤声,看了夏竹一笑,勾唇浅笑。 “怕什么?等的就是这几日,我还怕那玩意不起作用呢!” * 邱氏这边得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东西都埋下了?” 张嬷嬷点点头,“是的,昨夜夏竹一直没睡,就看见清明深更半夜的把一包东西埋在芙蓉院的金桂树下,当时还烧了纸张。” “奴婢猜测,估计大姑娘等不及了,三两下把那东西做好,半夜就给埋了。” 邱氏还是一脸不放心,巫蛊之术到底牵连过广,稍有不慎,整个谢家都得牵连。 “你确定埋的是那东西?” 自从谢芸从宫里回来后,性格大变不说,行为处事也越发邪乎很。 她不得不谨慎一些,不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真真的,夏竹后面还特意等清明走后,挖了一点,立马确实埋了那东西的。” 张嬷嬷心里也有些憷,“夫人,尽快处理吧,免得夜长梦多!” 邱氏还是不放心,转头看了一眼不说话的谢清。 谢清放下手里的茶杯,摸了摸头上的伤,“母亲只管去做,这次我们算计多日,步步紧密,天衣无缝!” “而且这事从头到尾都是谢芸那个贱人自己做的,这次必定要了崔氏还有谢芸的命!” 张嬷嬷也点头:“昨夜大姑娘还当着全府的人诅咒老夫人早死,那玩意搜出来,大姑娘必然是百口莫辩的!” 邱氏捏紧手,若是旁的都还好,但昨夜谢芸可是当着所有人诅咒的! 就算栽赃不成,忤逆诅咒长辈之事,闹到京兆尹那边,谢芸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思及此,邱氏微微一笑,“嬷嬷,你回去和夏竹只管老实做事,在等上几日,等大哥离京之日,我们再动手!” 张嬷嬷应声,趁着人少之际离开葳蕤院。 果然,谢荣前脚刚离京,老夫人后脚就开始上吐下泻的。 邱氏一人忙不过来,特意让老管家去把谢二爷谢威从宫里请回来。 谢威刚到家,白嬷嬷就哭天喊地的让他赶紧请太医给老夫人看病。 “怎么回事?” 谢威和白嬷嬷说不上话,只得看向邱氏。 邱氏一脸惨白疲惫,眉眼间全是困态,她微微叹气:“请六个大夫了,谁也说不出母亲到底怎么了?!” “昨夜都还好好的,今早起来,连水都咽不下去了。” 谢威脸色骤变,连水都咽不下去了,这人还活得了吗? 他急问:“现在如何了?!” 邱氏揉了揉眼下青黑,“还能如何?大夫强行灌了参汤,现在吊着气呢!” 谢威一听,心里提得高高的。 他老母亲算计一辈子,就是为了他和三弟两人,这会福气还没享,就要鹤西而去,这怎么成啊! “还有...母亲额前有一片黑,看着怪渗人的,就好似中了邪祟一眼.....” 邱氏提心吊胆的说着,余光时不时注意谢威,见他满目忧愁,心中一乐,谢威信了。 她继续添油加醋,“你也知晓,母亲行事泼辣,最容易得罪人,若是有人暗里做不干净的手脚,只怕是祸躲不过!” “邪祟?” 谢威眉头紧皱,“你去请人来府里看看,我倒要瞧瞧这府里犯了什么邪祟!” 邱氏闻言,心底大笑,她等的就是谢威这句话。 若是她去请人,只怕有人会猜想到她身上来,若是谢威名义去请,无论如何,这事同她都毫无瓜葛! 她快速吩咐望嬷嬷去长清观,特意指名道姓要长阳道长。 一听邱氏请的是长阳,谢威立马赞成。 这长阳道长年少有名,在京中是德高望重的做法道士,京中勋贵人家也总会请他做法驱邪。 王嬷嬷一来二去,就半个时辰就把人请来。 谢威领着邱氏在正堂等着长阳,一番促膝长谈之后,长阳很快在主院中设坛做法。 只见长阳一手持桃木长剑,一手掐着黄符纸,嘴里碎碎念一炷香后。 猛地朝烛火喷水,疏地一片火光爆开,火星四溅。 长阳脸色大变,高声吼道:“大人!府中邪祟了不得了不得啊!” 谢威急问:“道长...这邪祟——” “这邪祟在何方!”邱氏急声打断谢威的话。 长阳眉头一紧,捻着手指掐算半晌,忽地—— 手中桃木在空中乱划几圈,凌空一指,冷声道:“府中正东处!” 正东? 谢威眉头一凝,大哥一家都住府中正东处的大院中! 第17章 针锋对决! 谢威怕人多嘴杂,暗中让家中护卫把府里府外都围住,不放任何一个人进出。 “去把大嫂还有大姑娘请到院里来。” 邱氏看了谢威一眼,“去把三房的人也叫来。” 这会夜深人静,谢家主院里齐齐排排站满了人。 谢芸扶着崔氏走进院,正好看见长阳有模有样的烧着符纸。 眼眸微微一凝,心中冷笑一声,这就开始下手了。 看到谢芸母女两人出现,邱氏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清了清嗓音说: “大嫂,这深更半夜的,还劳你走一遭。” 说完恭维的话,邱氏指了指长阳说:“最近母亲不是病了,这汤药下去了,病一直也不见好,老爷就自作主张请了长阳道长来,说看看,是不是家里犯邪祟了。” 崔氏眉头一紧,抬眸看着长阳,心中蓦地紧绷着。 她闷闷说:“看看是好的,别到时候折腾出幺蛾子出来,搞得人心惶惶的。” 邱氏闻言攥紧手里帕子,柔声说:“那是自然。” 说完她转头看了长阳一眼,问:“道长可还继续做法?” 长阳放下手里的符纸,左眼上蒙着一层白雾。 一侧头,他对上谢芸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喉咙莫名一紧。 长阳冲着邱氏拱手做拜,说话声音顿了顿,“夫人,刚才小道已经开坛做法,这府中的确有邪祟,而且这邪祟大凶!” “由正东一处,煞气铺天盖地笼罩在府中上空,最是可怕的,这煞气中带来凶险,会牵连府中所有人!”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陡然大变。 这时,谢姝站出来,冷声道:“正东方不是大伯一家住着吗?” “我大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护国大将军,有金龙护体,道长你可不要胡说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立马安静下来,齐齐看着谢芸母女二人。 长阳皱眉,有模有样的掐手指演算起来,他忽然望着谢芸说: “小道算的没错,正东方近日邪祟攀附,只怕这家中已有人遭遇不幸,血光之灾最是明显!府中可有人碰上?” 谢清这会站出来,满脸困惑,摸着额头的伤痕,“前几日我摔了一跤,见了血,算吗?” 长阳看了一眼她额头,脸色大变,“果然是邪祟所为!大凶呐!” “若是任由邪祟作乱,只怕谢府必将大祸临头!家破人亡啊!” 谢芸静静看了一会儿,追问:“这邪祟道长可算出是何物??” 她一脸正然,好似这事同她毫无半丝关系! 长阳回头望着她,挥了挥袖子,“这邪祟是倒也不是鬼魅之物,小道细算一下,这邪祟应当是人为的凶煞,只为了破坏这府中人气!” “而且这凶煞应该被埋入树下,然,埋在桂树下,凶煞最凶!” 谢姝捂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谢芸说:“啊!大姐姐的院子不就有一株金桂树吗?而且这凶煞在正东方!” “大姐姐那凶煞是你做的?难不成你要报复这府里的人?!” 谢芸皱眉,冷声道:“三妹妹!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无凭无据的,就因为这道长三言两语,你就空口白牙冤枉我?!” 谢姝也不是吃素的,反驳回去:“人家道长清清楚楚说了,这邪祟在正东方,还被人埋入桂树下。” “这一条条的不都指向你吗?平白无故的,道长怎么不说别处有邪祟?单单说你院子有?!” 谢芸冷笑一声,“这万一呢,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给钱办事,谁不会啊?” “长阳道长你说是吧?” 后面的话,谢芸是对着长阳说的。 对上谢芸冷凝的眼眸,长阳后背蓦然一凉,绷着身体点点头。 “大姑娘说的,没错。” 一时间,陷入僵局。 谢芸回头看着邱氏,淡淡一笑,“既然这事是二叔起的头,我这个小辈也该配合一下,不如——” “不如让人搜一搜,也打消大家的疑虑。” 谢清忽然站出来,继续说:“大家都支支吾吾的,这邪祟之事一拖再拖,倒不如来个爽快。” 说着谢清看向谢芸,眼神犀利,“若是真的从芙蓉院中搜出不干净的东西,大姐姐该如何?” 谢芸面上从容不迫,颔首看了在场的所有人,皱眉说:“芙蓉院中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我谢芸自当求白绫了结自己,但是——” 谢芸抬头看着谢威和邱氏,“倘若搜不出来,该如何?” 说着谢芸又看向长阳,“道长你又如何做?总不至于也同我一样,求白绫自我了结吧?” 这话一出,邱氏眉心狠狠一跳,刚要开口,谢威冷声道: “胡闹!长阳道长是来驱邪的,不是惹事的,芸娘你这话不妥......” 谢威一句话就把责任淡化下来,谢芸笑了笑,“二叔这话没错,不过....有一处,侄女想不明白。” “你说。”谢威道。 谢芸抬眼看着邱氏,抿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说: “这邪祟本就是人人避而不谈的,二叔二婶这般大动干戈要搜我院子。” “若真的有,侄女就自我了结,若是没有呢?那以后我的名声该如何?” 邱氏一看场面不受控制,赶紧说,“芸娘大可放心,这府里府外都被人守着的,旁人不会知晓的,至于府里的人....自己斟酌。” 谢芸唇角紧抿,“可这人多嘴杂的.....” 谢芸还没说完,谢姝高声道:“大姐姐这支支吾吾,推推冉冉的,怕不是在心虚什么?不敢让人去搜?!” 她眼神死死盯着谢芸,这个贱人!上次害她受了这么大的罪! 这次谢清和二婶出手,她就不信邪了,这个贱人不死也得死! 谢芸抬头看她,冷笑一声,“我心虚什么?没做过的事情便是没做过!” “那你就让人搜啊?” 谢姝是个急脾气,见谁都在推推冉冉的,恨不得要自己领人去搜了。 “我没让不搜啊,我只是要问,搜不出来,这些人该如何?” 谢芸抬手指着长阳,而后又指着邱氏。 邱氏绷一下,揪着手里的帕子,“老爷...芸娘我打小看大的,她自然不会说谎,这事要不......” 谢芸面无波澜,从容不怕,看着邱氏这样,心中哼笑一声。 她这二婶最会欲擒故纵的。 看似柔弱心软,实着阴狠毒辣,面上是退了一步,暗里直接推波助澜,一击致命! 果然,谢威冷下脸,“芸娘什么德行要你遮掩?她撒的谎比你吃的饭还多,而且事关母亲安危,邪祟之事不容小觑!” “王嬷嬷!你带人去搜!” 这话一处,邱氏脸上的柔弱差点压不住她得意的笑。 “慢着!” 谢芸神情陡然凛冽起来,“还是那句话,若搜不出来该如何?!” “王嬷嬷是二婶的人,做事说话都代表着二婶,那都不出来,二婶你要如何?” 谢芸直愣愣的盯着邱氏,神色冷峻。 邱氏没想到谢芸会突然发难,这个贱人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 她无助地望向谢威,声音柔弱的说:“老爷....这要如何?” 谢威皱眉,“求白绫实在太过了,若是芸娘真的被冤枉了,这样好了。” “我代表二房一行人,亲自给芸娘斟茶赔礼,定然不会让芸娘白白蒙上不明冤屈,但是——” 谢威眉眼狠厉地望着谢芸,眼中的森寒不言而喻。 “但是真的从你院子里搜出来,芸娘便自求白绫吧!” “老爷.......” 邱氏闻言愣了一下,她一个长辈要给一个晚辈斟茶? 她邱氏的颜面何存?! 谢威冷冷看她一眼,“夫人可还要说什么?” 邱氏立马噤声。 谢芸淡淡一笑,“二叔,这院里全是自己人,若是到时候您不认账,怎么办?” 谢威皱眉,心里压着的火越来越大,沉着声说:“这府中有大哥留下的黑羽卫,若是真的没有,让黑羽卫就看着便是!” 谢芸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二房一个都别想跑得掉! 她深吸一口气,侧开一步,“那就请吧!” 第18章 釜底抽薪 谢威领着人浩浩荡荡走进芙蓉院,上次谢姝留下的痕迹还在。 破损的窗户,少大半的花卉,看着无比的萧条没落。 谢芸拉着崔氏静静站在一边,抬手指着院落的金桂树:“道长算的桂树可是这棵?” “不过啊,这邪祟之事确实不容小觑,若是真的没有,道长你可是满嘴胡言乱语,要入狱受刑的!” 长阳不动声色的看一眼王嬷嬷,见她微微点头,心中稳下去。 “大姑娘说得没错!小道出山几十年,从未失手过,若真是没有,褪下道袍,自请入狱!” 说着,举起手上桃木,点燃手中符纸,嘀嘀咕咕念了很长一段时间。 忽然桃木剑往桂树一指,厉喝一声,“妖孽速速现身!” 下一刻,金桂树噼里啪啦落了很多树叶。 在场的人吓得脸色发白,纷纷往后退。 邱氏见状,眼底得意的笑藏都藏不住,和王嬷嬷对视一眼,心中大快! 王嬷嬷眼疾手快,领着两个提铁锹婆子走过去。 婆子速度很快,三两下就挖出一片大坑,但是....坑下面还是泥巴。 王嬷嬷心里一紧,让两个婆子继续挖,然而金桂树都被挖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 “再挖深一些,尤其是这树下!” 王嬷嬷心里有些急,额头上起了一层细汗。 最后,金桂树彻底被挖起来,几个大坑下面.....依旧是泥巴,什么都没有。 邱氏紧紧盯着铁锹,嘴角的笑随着大坑的挖出,慢慢凝固下来。 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狠色,死死揪着手里帕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怎么会没有呢! 她忽然抬头,盯着院中站着的夏竹,眼中狠厉清晰可见。 夏竹也傻眼了,她一早就盯着这金桂树的,怎么都把树挖起来了,什么也没有! 那晚她分明看见清明把东西埋下去了,后面她还不放心,还挖出来看过! 这会怎么可能挖不到! “既然树下没有,就挖挖旁边的!” 邱氏心也紧紧绷着,让婆子继续挖。 站在最后面的谢姝倒吸一口冷气。 夏竹撺掇谢芸去碰巫蛊之术,她是昨夜才知晓的,她二婶精打细算筹划这么久,不可能临了什么都找不到! 除非....除非谢芸是故意为之! 谢姝后背一凉,惊惶地看向面上云淡风轻的谢芸,心中一片后怕。 她们都小看谢芸这个贱人了! “二婶,你这再挖再挖的,我这院子只怕要被挖穿了?!” 到了这会,谢芸也不再伪装了。 她讥讽的看着邱氏,眯眼冷冷笑起来,嘲讽的意味十足。 真以为让夏竹和王嬷嬷在她面前演一出蹩脚的双簧戏,她就会相信了? 撺掇她去做这巫蛊之术,她就信以为真,真的去做了?? 真是可笑至极! 邱氏机关算尽,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殊不知,她将计就计,绝地反杀! 她现在很想问邱氏和谢清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滋味好受吗? 邱氏脸色难看,压下眼底狠厉,抬眼望着长阳,淡淡问:“道长你确定没找错地方?” 东西没找到,长阳脸上也是一片焦急,他下意识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冲着屋子微微眨眼。 长阳提高的心又落下一截,立刻掐指演算,嘴里念念有词,甚至走到院子里去。 忽然扬木一挥,直指大门,“这屋中邪气冲天,只怕那邪祟早已逃窜到屋里去,夫人让人进屋一搜便是!” 王嬷嬷静下心,刚要领着人往屋里去。 “慢着慢着.....” 谢芸走出来,看着长阳冷笑一声,“刚才道长信誓旦旦的说那邪祟被埋在这金桂树下,这会又说跑我屋里去了,道长你能不能算准一点?” 长阳一噎,眼神闪躲,不敢同谢芸对视。 “这....这邪祟实在凶狠,染了人气,只怕都成精怪了,到处流窜是可能的。” “道长说的也是,进屋去搜吧。”谢芸不在阻拦。 既然在树下挖不出东西,进屋了,只要找到谢芸制作巫蛊的东西,还怕没有证据! 若是不行,就把九儿买制作巫蛊东西的事情抖出来,今日不论如何,谢芸都别想逃得过! 邱氏心中得意极了,她铤而走险才把谢芸这个贱人拉下水,这次容不得有差错! 结果,她一转头,就对上谢芸似笑非笑的脸。 她心中没来由生出一个森寒的冷意,绷紧后背,这个贱人...... 王嬷嬷领着人进屋去,谢芸颔首让清明也进去,幽幽说:“可别到时候让人做了不干不净的手脚啊。” 邱氏脸上的笑彻底僵住,死死捏紧手中帕子。 忽然,站在廊下的夏竹噗通一声,跪在众人面前。 “夫人,奴婢...奴婢认罪!” 邱氏抬眸看了看谢芸,又看着地上的夏竹,“认罪?你认什么罪?” “奴婢....奴婢要揭发大姑娘制作巫蛊!” 邱氏捂着嘴,倒吸一口冷气,“胡说!来人,把这个丫头拖——” “等等!” 谢芸垂眸看着夏竹,目光冷厉,“夏竹,你刚才说什么?” 夏竹浑身一颤,猛地磕头伏在地上,声音颤颤巍巍的: “大姑娘....奴婢....不是....奴婢实在是良心过不去啊!” 见夏竹言语这般闪躲,在场人的不信也信了三分。 谢威眉头紧皱,“芸娘,你可是巫蛊....那是要掉脑袋禁物啊!” “二叔说得对!” 谢芸一脸镇定,看了在场的人一圈,“这巫蛊之术,是个人都知晓是要掉脑袋的东西,我能不知道吗?” “一个丫头说的话,你们相信吗?” 邱氏眉心一跳,一股森寒凉意窜到头皮上,她险些站不稳。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谢芸这个贱人碰了巫蛊之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为什么她一脸镇定自若,毫无惧意?? 谢威也是一脸狐疑,是啊,这满朝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巫蛊之术何其可怖?! 他看着夏竹,厉声问:“你这贱婢休要满嘴胡言!” 夏竹立马哭起来,哭哭卿卿的望着谢芸,“姑娘....那日你让我去寻制作材料,你不记得了吗?” “对了.....前院有一个叫九儿的丫鬟知道这事!还是姑娘让我去找九儿买的东西!” 现在她把所有脏水都往谢芸身上泼。 九儿不在了,那张纸也是谢芸自己写的。 她只要死咬都是谢芸做的,反正无人作证!谢芸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的! 谢芸闻言冷冷笑一声,不怒反笑,盯着夏竹说: “夏竹,你这般忠心良善,我该如何赏你才好呢?” 夏竹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眸望着谢芸。 谢芸再说什么?! 难不成谢芸知道她是二夫人的人? 望着夏竹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邱氏心底骤然一慌。 不等她说话,谢芸神色冰冷,直直看着她:“二婶,这丫头好像是你院里的人吧?” 邱氏哑声,愣愣的点头。 她不信谢芸发现了什么?! 夏竹做得如此滴水不漏,不可能的! 看着面如土色的夏竹,谢芸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平儿,“你去把前院的九儿找来,让她同夏竹对峙,看看谁在说谎。” 闻言,夏竹脸色惨白,如遭雷击。 怎么可能? 九儿不是哑巴吗? 没一会儿功夫,平儿就带着一个小丫头走来。 一见到跪地上的夏竹,九儿立马跪下全盘托出: “二爷二夫人,就是这位姐姐让我去买那些东西的,我这还有她给我银钱。” 说着,九儿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还有一张二十两银票。 “这位姐姐说,这二十两就当给我辛苦费。” 平儿接过银票小心递到谢威眼前,低声说:“二爷,这是管家上月发放的月钱,上面还有登记时日,只要让管家拿账簿一对,便可知晓这银票属于谁。” 众人齐齐看着地上的夏竹,此时,她早已抖如筛糠,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邱氏攥紧手中帕子,额上一片冷汗,眼神冰冷的盯着夏竹。 这个蠢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番陷害不成,还把她牵连进去! 她现在活剥了夏竹的心都有了! “夏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谢芸慢条斯理的打量一眼邱氏,语调温柔,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意思。 夏竹抬头,眼神绝望的盯着谢芸。 好算计啊! 从九儿出现那一刻,她一下都明白过来。 从一开始谢芸就在下套,引邱氏入套。 先是装作信任自己,后面将计就计,哄骗自己去找人买东西。 在老夫人病的那一刻,一切都按照谢芸算计的路走,她等的就是二夫人自寻死路! 想到此处,夏竹后背一股凉意,二夫人密谋多日,甚至还有她作为内应....都被识破。 谢芸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们彻底输了,输得干干净净! 这场局中局,就是谢芸算计好的! 夏竹求助似的望向邱氏,可对上邱氏眼中杀意,她浑身一颤。 不行! 她不想死! 夏竹咬了咬牙,压下心头恐惧,忽然—— 第19章 反杀! 夏竹抓着谢芸衣摆,号啕痛哭,她不想死! 她死死抱住谢芸双腿,“姑娘....姑娘求求你,奴婢知道错了...求求姑娘,日后奴婢愿意给姑娘当牛做马,求求姑娘.....” 邱氏瞪大的眼,死死盯着夏竹,现在她活剐了夏竹的心都有了。 在这个时候,夏竹竟然暴露马脚! 现在事情还没水落石出!那制作巫蛊的东西都还没搜出来,夏竹这个蠢货! 她看了一眼谢清,眼神凌厉起来,不动声色比一个抹脖子动作。 注意到邱氏的动作,谢芸冷冷笑起来。 她垂眸望着夏竹痛哭的模样,心里无比畅快。 看看啊,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痛的。 前几日,夏竹连着邱氏暗中算计自己的时候,只怕心中都是得意的笑。 现在知道大势将去,这会惧怕邱氏的心狠手辣,示弱哭求自己?! 真是可笑至极! 若是她还和前世一样,只怕这会哭嚎痛哭的便是她了! “滚开!” 谢芸抬脚狠狠踹在夏竹胸膛上。 大力的一脚踹得夏竹趴倒在地上,胸口闷痛,猛呛一口血出来。 谢芸扶了扶起皱的衣摆,居高临下的看着夏竹:“求人....可不是你这样求的。” 夏竹捂着胸口,脸上布满惊慌和不安,嗫嚅着:“....姑娘,姑娘不要杀我,求求你.....” 谢芸眯了眯眼,冷声开口:“你说说,你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不杀你?” 谢芸着了一件素白的长衫,头上插着一只铮亮的银簪,面上冷清柔和,只是似笑非笑的唇让人看了胆战心惊。 她往前走两步,直接抬脚踩在夏竹手背上,狠狠碾一下。 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毫不留情,痛得夏竹往后直缩。 在场的人看着面色森寒的谢芸,默默咽了咽口水。 好狠..... “我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你在背叛我的那一刻,就该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 谢芸双眸微眯,盯着地上的夏竹,眼神冷戾。 “夏竹机会我给过你,至于你能不能抓得住,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谢威皱眉,“芸娘,到底怎么一回事?” 话音刚落,王嬷嬷领着人走出来,一脸阴沉,邱氏见状,四肢忽然凉了下来。 她急声问:“屋里....可有邪祟之物?” 清明冲着几人俯了俯身,大声道:“王嬷嬷里里外外都翻了三遍,姑娘屋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邱氏脚下忽地一软,踉跄的靠在王嬷嬷身上,脸色惨白难看。 她死死抓着王嬷嬷的手,眼底一片慌乱无措,她精心筹划这么久,什么都没有?! 现在闹得这么大!几家人都在这?她要如何收场?! 本以为今日做局定要谢芸这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可如今,她自己倒是深陷囫囵!自身难保! 邱是狠毒地望着谢芸,心中直接破口大骂,这个小贱人!不得好死的贱人! 谢芸抬眼,静静的望着她,“道长这邪祟找不出,你如何看啊?” 说着她冷冷望向长阳。 长阳一听这话顿时也慌了,急忙看向王嬷嬷,然而,王嬷嬷侧开头没看他。 这时,谢姝哼哼笑起来,“道长你该不会真是我大姐姐说的,拿钱替人办事吧?” 长阳心中更慌了,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张口结舌的说:“这邪祟...不是....” 谢芸冷笑一声,“刚才二叔说了,若是搜不出来,二房所有人都要给我斟茶赔礼,对吧,二叔?” 谢威看了一眼谢芸,神色有些复杂。 邱氏满脸愤然,眼神阴狠的瞪着谢芸,此刻连伪装都不愿了。 然而老管家这会从人堆里挤出来,急急忙忙跑到谢威面前,呈上一张薄纸。 “二爷,老奴有事要禀!” 他抬眼看了看邱氏,微微叹口气,“前几日老奴来大姑娘院子里看受损情况,无意听得夏竹这丫头买了布料和稻草,后面老奴暗暗记下,这几日就一直盯着夏竹,果然——” “老奴查到二夫人暗中给夏竹一百两银票,其中有二十两银票不知如何落到九儿那丫头手上。” 说着,老管家把账簿月钱记录拿到谢威面前。 地上的夏竹一见老管家拿出账簿,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完了!全完了! 谢芸抿嘴一笑,转身看着夏竹,一双眸子冷厉阴狠。 “夏竹,机会来了,想活命,就自己好好想清楚。” 邱氏闻言吓得心惊胆战,手脚冰凉发软,站都站不直,谢芸这个贱人现在就是在逼着夏竹指认她! 她脸色也同夏竹一般,惨白骇人,她勉强扶着王嬷嬷站稳,而后,一双眸子狠毒的盯着夏竹。 若是她敢..... “夏竹,你太让我失望了!枉我这般看重你,送你到大姑娘身边伺候,你竟然......” 邱氏捂着心口,痛心疾首的说着。 夏竹嘴里苦涩,有苦难言。 “夫人....我......” “你什么你?难不成你要二婶护你?诬赖主子,提及巫蛊之术,你死不足惜!” 谢芸疾言厉色,冷冷看着夏竹。 夏竹噤声抽噎,涩涩发抖,抬头望着邱氏,对上她眼底的杀意,绝望的伏地痛哭起来。 场面忽然安静下来,静悄悄的,只有夏竹的哭嚎声。 这会,谢威也觉着不对味,脸色冷沉看着夏竹:“恶奴欺主!来人!拖下去家法伺候!” 邱氏一听这话,长长吁了一口气,结果一口气还没沉下去,这厢,谢芸幽幽开口“ “二叔,你这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来一个死无对证?” 谢芸看着谢威:“这夏竹是二婶给的,让夏竹买制作巫蛊之物的钱,也是二婶给的,还有,请来道士去邪祟的人,也是二婶。” “二叔,你一字不提二婶,就要杀了夏竹,怎么有点为虎作伥呢?” 谢威眉梢狠狠一跳,双眸惊诧的看着谢芸,“芸娘你什么意思?” 他都如此给台阶下了! 这丫头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就是!大姐姐这话说的好生奇怪,二婶婶待你如亲女,难不成会陷害你不成?!” 谢姝忽然插一句,犹如热油浇大火一样,顿时在场的人就沸腾起来。 邱氏心口一堵,看了谢姝一眼,面上难看道:“这个刁奴实在可恶,死不足惜!” 她立马挥了挥手,王嬷嬷立马领着两个婆子快速把瘫软的夏竹拖下去。 谢芸不在阻拦,只是淡淡说:“放着悠闲轻松的日子不过,偏偏要自寻死路,做了他人的铺路石。” 一听谢芸的话,夏竹双眸通红。 是啊! 她在芙蓉院怎么也是一等丫鬟,吃穿不愁,悠闲自得! 偏偏....都是二夫人! 她好恨!她不甘心啊! 在王嬷嬷把她拖下去死,她奋力挣扎起来,扑腾爬到谢芸脚边。 她要再搏一下!是死是活她都认了! 夏竹手忙脚乱的推开王嬷嬷的手,凄惨哭喊道:“大姑娘....我错了,我现在——唔!”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王嬷嬷掐着她脖子,死死捂着她的嘴,讪讪笑着说: “这恶奴实在凶狠,老奴这就拖下去!” 紧着,夏竹双眼绝望的看着谢芸,却无法出声,双手死死攀附在地上,深深抠出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邱氏止不住的发着颤,这会,谢芸忽然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 第20章 谁也别想逃! “二婶,人坐在天在看,小心呐。” 谢芸眉眼冰冷,定定的望着邱氏。 众人都齐齐盯着邱氏看,到这会再不明白,也该明白过来了。 邱氏勉强扯了扯嘴角:“哈哈,都是误会,误会,都是这些刁奴欺主,我也是被迷惑了!” “折腾大半夜了,这会想必大家都累了,都回去吧。” 这是.....打算撂挑子走人了? 谢芸抓着她的手,冷笑一声,“二婶,刁奴的事情是处理了,这满嘴胡言乱语的长阳道长该如何处置呢?” 邱氏手背一绷,讪讪笑着说:“什么?” 谢芸回头看着一旁心虚的长阳,淡淡说:“这刁奴欺瞒主子,还妄图诬告主子,确实死不足惜,但是道长你这三番两次说我这院中有邪祟,这会又找不到,你要如何说呢?” 长阳脸色越发难看,冷汗如雨,心虚往后退半步,连和谢芸对视都不敢。 低低说:“这实在是小道学艺不精,今日...今日....都是小道算错了,还望大姑娘海涵。” 谢芸侧头看着邱氏,又看着王嬷嬷,冷笑:“学艺不精?海涵?道长倒是会推脱责任的,三两句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是把谢府的人当傻子耍吗??” 此话一出,长阳浑身一颤,眼神闪躲的瞥向邱氏,但邱氏却没瞧他一眼,高高挂起,一副事不关己模样。 长阳一颗心沉到底,张嘴半晌才憋出一句:“大姑娘莫要如此,小道此番受了谢二爷邀请,自然是来除邪祟的。” “如今邪祟未曾找到,也并非小道过错,大姑娘实在言重了。” 谢芸眉梢一挑,看着长阳胡言狡辩,冷冷笑起来,“我看道长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转头看着谢威,继续说:“二叔,这巫蛊之术何其可怕,这次没有找到,那下次呢?” “这明显就是有人陷害我啊!这长阳张嘴胡说八道,看似毁了芸娘名誉,实着是要毁了谢家啊!” “估计长阳就是收了暗中同谢家不对付的世家的钱财,特意来陷害谢家,目的就是要谢家家破人亡的!” “二叔,前朝那位皇后母族什么下场,你不记得了?!” 谢芸越说越严重,甚至提到家破人亡。 她不信谢威会无动于衷! 邱氏彻底站不住,踉踉跄跄扶着额头就晕倒在王嬷嬷怀中,低喃道:“这....这要是.....不应该啊.....” “二婶!” 谢芸厉声打断她的话,语气铮铮:“这巫蛊、邪祟之事,随便说出去,谢家都将大祸临头!轻则妻离子散,重则家破人亡!” “长阳道长嘴上一直揪着邪祟不放,而夏竹刚才污蔑芸娘制作巫蛊之物,可不就是算计好的吗?一来就说院里有东西,都把院子挖穿了,没找到,又说这东西跑屋里去。” “只怕是和夏竹串通好的,故意栽赃陷害!” “二叔!这消息若是流出去,芸娘不敢想象,谢家这荣华富贵,怕就是一场过眼云烟啊!” 谢芸声色凄厉,痛心疾首的望着谢威。 这会邱氏彻底败下来,憋在喉中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眼含恨意的盯着谢芸。 谢威对上谢芸冷厉的眼,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刚才他被绕进去了,只顾着找到谢芸藏匿的邪祟,不曾想,这是他人做了局! 若长阳真是收人钱财,刻意来陷害谢家的,倘若真的从芸娘院中找到不干净的东西,谢家也脱不了干系啊! 而且他才在朝中站住脚,这会出这种事情,只怕日后官仕艰难啊! 谢威冷冷扫了邱氏一眼,心中怒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他厉声道:“来人!将长阳道长给我绑起来,我倒要看看,是道长嘴硬还是板子硬!” 邱氏闻言彻底晕在王嬷嬷怀中,她这次真的栽在谢芸这个贱人的手里了! 谢芸见状,闷闷笑了起来,二房的人她太了解了。 邱氏贪慕虚荣,满嘴仁义的阴险小人! 谢清蛇蝎心狠的伪善白莲花! 谢威....只重权势的卑劣小人! 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长阳很快被护卫抓起来,死死按在地上,很快,有人提着板子就开打。 没几下,长阳浑身发抖,语气哀嚎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招!” “是王嬷嬷!王嬷嬷给小道五百两银票,说让小道假意推算大姑娘院中有邪祟,真的没有其他的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王嬷嬷?! 怎么可能??! 谢芸回头看着脸色惨白的王嬷嬷,心中冷笑,狗咬狗的画面她最爱看了! “二爷!老奴怎么敢呐!” 王嬷嬷冷汗如雨,又不敢丢开邱氏,“绝对是这个道士胡说八道,无赖老奴的,二爷切莫信了啊!” 长阳也是怕死的主,一听王嬷嬷要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哪里还有理智,直接厉声怒骂起来。 “你这个老妪!少血口喷人!” “前日,你上我道观来,给了我五百两银票,求我替你办一件事!” “只要我做法诬赖大姑娘院中有邪祟,你们到时候自会找到巫蛊之物,坐实大姑娘罪名,事后,你还会再给我五十两黄金酬谢!这会你反咬我一口,竟然死不承认了!?” 长阳越说越愤怒,直接跳起来,扑腾到王嬷嬷跟前,张牙舞爪的怒吼道: “我就知道你们这种人信不得,幸得那日让你签下手印画押!我把这些东西还带着身上呢!防的就是这一手!” 说完,长阳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张,还夹着一张五百两银票。 谢威一看,眼神如同看死人似的看着王嬷嬷。 王嬷嬷脸色惨白,踉跄摔在地上,继续狡辩:“定然是你这道士无赖老奴,无缘无故的,你为何要无赖我?” 长阳一见王嬷嬷还在狡辩嘴硬,气得跳脚,“你这贱人,这会倒是伶牙俐齿的,这证据都摆在大家眼前,你还胡说八道,实在可恶!” “二爷若是还不信,大可让人去我道观,那里只会有人作证,这老妪去过道观没有!” 长阳一字一句直接说完事件来龙去脉,王嬷嬷身形发颤,死死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现在只要装傻充愣,死咬自己没做过,谁也奈何不了她! “呵呵呵,死不承认?” 谢芸盯着王嬷嬷,“无所谓,家法伺候,该说的不该说的,自见分晓!” 装晕的邱氏身子一颤,死死抓紧王嬷嬷的手,而王嬷嬷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发抖。 这上了家法,她这身子骨能熬得住几板子! 她咬了咬牙,刚要说话,结果谢芸冷声打断:“人呢!听不见吗?上家法啊!!” 很快,两个婆子冲上来就摁住王嬷嬷,王嬷嬷挣扎着要站起来。 结果一个婆子狠狠踹她后腰一脚,冷啐一声:“都上家法了,还想跑!?” 很快,巴掌宽的板子就狠狠打在王嬷嬷脊背上,一下比一下打得很。 很快,王嬷嬷就扛不住了,她张嘴说—— 第21章 百口莫辩! “老....老奴——” 王嬷嬷说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谢芸忽然蹲下来,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她。 她勾唇一笑,“嬷嬷,有些话可要想好了再说哦。” 邱氏浑身绷得紧紧的,深怕王嬷嬷扛不住,把她供出来,手心一片湿黏的冷汗。 若是王嬷嬷说了,她的脸还往哪里放! 这谢家里里外外的人,要如何看她,还有....若是大哥知晓,只怕她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谢清也是攥紧了拳头,眼神冷冰冰的盯着王嬷嬷,眼中的警告狠厉恶毒。 她母亲这遭算是栽了,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出事! “既然不说,就继续吧!” 谢芸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冷冷扫了邱氏和谢清一眼。 心中冷笑连连,这种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好受吧。 很快,两个婆子越打越起劲,没一会儿功夫,王嬷嬷下半身全是血,口鼻里也是鲜血淋漓。 但没人停下手,继续打,一直到王嬷嬷彻底软下去,一动不动没了动静。 谢芸冷嗤一声,“拖下去吧,全是血,看着就晦气!” 两个婆子拖着浑身血淋淋的王嬷嬷下去,触目惊心的血痕同夏竹留下的血痕交错,看得在场的人脸色惨白,噤若寒蝉。 这夏竹才死,后脚王嬷嬷就性命不保,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谁,都大气不敢喘。 谢芸转头看着谢威,淡淡说:“二叔,长阳你说该如何处置?” “不留活口!” 谢威丢下一句,就要甩袖离开。 谢芸侧步拦住他,她看了看邱氏:“二叔可是忘了,你刚才可说了,若是找不出来,二房上下的人,都要给我斟茶赔礼的!” 谢威抿着唇,脸色很难看,邱氏装死不动,谢清脸上一片僵硬,满是不情愿的样子。 这会,平儿倒是手脚麻利,端着三碗热茶走过来。 “二爷,二夫人,二姑娘,请吧。” 谢威绷着后槽牙,不情不愿接过茶,随后让人弄醒邱氏,邱氏脸色更难看,颤着手端着热茶。 平儿走到谢清面,抬高茶盘,“二姑娘,请吧。” 谢清咬着唇,静了半晌,才伸手抬起茶盏。 谢芸站在崔氏旁边,不紧不慢的抚平裙摆,余光瞥了谢姝一眼。 上一次,她没脑子,被谢清当枪使。 这次倒是长了点脑子,只是站着看戏,不参与。 然而,邱氏和谢清这次是实打实的栽在她手里,不仅丢了面子,还得给她斟茶赔礼。 按照谢清眼高于顶的德行,只怕这会比死了还难受! 谢芸看谢清一眼,勾唇浅笑,但眼中的得意的笑更是张扬明显。 果然,下一刻,谢清手背死死绷紧,眼神仿佛要吃人似的。 对付谢清这种人,就要把她最在意的尊严面子统统踩在地上,肆意碾碎践踏,让她从此抬不起头做人! 谢威没说什么,只是朝谢芸递了茶,声音冷冷的:“今日之事,是二叔的错,在此赔礼道歉!” 谢芸接过茶,淡淡一笑:“二叔真是见外了,一家人不说这些话,只是日后啊,二叔可要多花心思在这后院中,以免被有心人利用了。” 谢威不想多说什么,递了茶,直接甩袖就离开了。 “大姐姐今日真是临危不乱,做事果断狠绝,真是让我由衷佩服啊!” “今日之事,我们确实有错,还望大姐姐海涵!” 谢清递茶过去,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但面上神色阴鸷可怖,尤其是那双眼,噙着满腔怒意森寒,仿佛要生吃了谢芸一般。 谢芸慢慢悠悠接过茶,凑过去一些,笑着说:“二妹妹,给我这种草包贱人斟茶赔礼的滋味好受不?” 谢清呼吸一重,抬眼死死盯着谢芸,咬牙切齿的说:“果然是你设计好的,你这个贱人!” 谢芸淡淡一笑,“别急啊,这才是开胃菜啊。” 后面的才叫真正的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她受了那些罪,她父母亲受的苦,谢家二房三房谁也别想躲过! 谢芸没喝谢清的茶,直接当着在场人的面,全部倒了。 当场人倒抽一口冷气,本来大姑娘和二姑娘关系就不和,因为这事,竟然如此水火不容了! 邱氏一看谢清落了下风,赶紧笑哈哈走过来,“哎呀,都是一家姐妹,何必这样呢?清儿快给你大姐姐道个歉,真是的!” 说着,她把茶放在一边,“芸娘啊,你可别放在心上,你二妹妹就是这样的。” “今日事情,也是二婶眼拙,让你白白蒙受这些冤屈,二婶在这给你赔不是了,你就别放心上了。” 谢芸看了一眼邱氏放的茶,眯眼笑了笑,“二婶,刚才你也看见了,这些刁奴三番五次的陷害我,还撺掇那个长阳一起,若不是芸娘真的没做过,只怕这会挨板子的就是我了。” 邱氏脸上的笑彻底僵住,她很想堵住谢芸的嘴,但....她不敢。 紧着,谢芸继续说:“说来,今日事情和二婶你也脱不了干系的,夏竹是二婶你院里的人,都敢明目张胆的诬告我,还有王嬷嬷,这院里屋里到处找那邪祟巫蛊之物,可不就是笃定芸娘做了这些东西嘛?” “还有啊,长阳可是二婶让王嬷嬷请来的,这说来说去,都是二婶的人啊。” “一个两个都要至我于死地,照这样,岂不是二婶你想要了我的命?” 邱氏猛地一颤,浑身僵硬发冷,仿佛掉进冰窖一般。 对上谢芸质问的眼,手心一片冷腻的汗。 夏竹的事上,她就脱不了干系,这会,王嬷嬷又出事情,她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 望着谢芸脸上冷嘲傲慢的神情,邱氏恨不得活剥了她。 这个贱人! 什么时候这般伶牙俐齿!? 她此番精打细算多日,里里外外都打点得清清楚楚,为什么还会被这个贱人反咬一口!? 从一开始,她就没信任过夏竹,后面一切都是做戏给她看,让她乖乖入套! 她想不通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竟有如此心机,步步为营,毫无破绽! 谢芸看着邱氏面部狰狞的嘴脸,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邱氏啊邱氏,被倒打一把的感觉不好受吧。 她谢芸不是好人,就爱看邱氏这种狗急跳墙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弟妹.....芸娘说的,可是真的?” 崔氏忽然出声,满目泪光,病弱不堪的望着邱氏。 邱氏哑声,不去看崔氏的眼,死死攥紧手中帕子。 “邱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道冷厉的声音忽然响起。 邱氏浑身一凉,眼瞳骤然收缩。 怎么可能!? 他怎么回来了?! 第22章 不留活口! 所有人都往门边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手里还提着长刀。 谢芸一顿,望着来人,脸上立马笑起来:“长安叔叔!” 来人是谢荣结拜兄弟——谢长安。 男人抬步走进来,冲着谢芸和崔氏拱手行礼: “夫人,大姑娘!” 邱氏连忙往后退几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下一刻,男人抬眼盯着她。 语气冷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邱氏垂眸怂得像鹌鹑似的,声音弱弱的:“长安大哥,这....是刁奴欺主,然后道士骗人,这会让下人都处理了。” 她三两句就把事情都化解了,挑着不重要的事情说完。 谢芸淡淡看她一眼,冷笑一声,这次就饶过你了。 她看着谢长安,柔声说:“长安叔叔,二婶说得没错,就是下头的人欺负主子,这会都处理好了,二叔也说把那个妖道处理了。” 谢长安看了一眼邱氏,脸上冷煞依旧没下去,只是冷冷笑一声:“今日只是既然大姑娘说了,我便不再追究,还望二夫人自重!” 谢长安把二夫人三字咬得尤其的重! 邱氏点点头,闷声应下。 在旁边久久未出声的老夫人沉沉出声,“今日之事,老身也算看明白了,邱氏确实管家之事上疏忽有度,才让这些刁奴有机可乘,这样好了。” “邱氏禁足三月,潜心替老大祈福求安,长安你看如何?” 谢长安闻言看了谢芸一眼,见她微微点头,长叹一口气。 “也罢,若是再犯!我便不客气了!” 说完,谢长安急匆匆给谢芸塞了一块东西,便风尘仆仆的离开了。 老夫人盯着谢芸的手,看了半晌,问一句:“是黑羽令吗?” 谢芸回头看她,抿嘴浅浅一笑,举着手里的东西晃了晃。 “不是,是父亲的私章。” 望着那块明晃晃的黑玉印章,老夫人双手骤然捏紧,脸色十分难看。 她又是哄又是捧的,都没能从谢荣手里得到这私章,谢芸这个蠢货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谢芸眯眼笑了笑,“真是奇怪,父亲好好的,怎么就把私章给了我。” 说着,她把手上私章抛玩起来,好似觉得手中东西一点也不重要。 老夫人牙根紧绷,眼中的羡慕压都压不住,手背紧紧绷着。 最后,邱氏领着一大行人灰溜溜的离开芙蓉院。 临了,邱氏回头看向谢芸,这一眼,却对上了谢芸满含杀意的双眸! 葳蕤院这边。 “你觉得你是护我?你觉得你是吗?” 邱氏一脸伤痛,愤然地看着谢威,“若非不是你横插一脚,我今日岂会这样丢脸!你好好看看,你那个好大哥的女儿,是如何欺辱我的?” “平日里看着人软弱蠢笨,今日倒是咄咄逼人,伶牙俐齿得很!” 邱氏见谢威还是不说话,怒火中烧,忍不住吼一句:“我说的话,你是不听的吗?!” “.....你要我说什么?” 谢威也是没什么好脸色,“今日之事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就是你故意陷害芸娘的,我能说什么?我要说什么?” 邱氏一听,立马红了眼,“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大房本就和我们平起平坐,但你自己看看,如今大房什么地位,都要爬到我们头上来了!” “大房有权有势还得陛下青睐,我们有什么?别以为你在朝中说上几句话,就是高官大臣了?手里毫无半点说话地位,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谢威紧皱眉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得静静看着她。 邱氏越说越委屈,“我做这一切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那一双儿女!我难不成是为了自己?!” “我这般身份,只消在家中吃好喝好,颐养天年不好吗?!我整日专研这些阴邪事情,我不怕遭报应吗?!” 谢威脸色稍微缓和下来,满眼无奈地望着邱氏,低低说:“我不是埋怨你,实在是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若非我及时反应过来,只怕这会挨板子的就是你了!” 邱氏抹干净脸上的泪,收敛起那副可怜委屈模样,语气冷冰冰的。 “我今日太累了,不想同你多说什么,你去找杏儿什么柳儿吧!” 谢威脸色变了变,满是尴尬之色,嘴唇嗫嚅半晌,最后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地走出去。 院外,谢清双眼通红,一见谢威出来,眼中的泪水忍都忍不住,哗哗流下来,却没出声拦住谢威,只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等谢清走进屋时,邱氏脸上早已没了委屈无奈的神色,只有满目阴狠,咬牙切齿道:“这次都是谢芸那个贱人!今日真的是太凶险了!” 谢清也抹掉脸上的泪,“母亲!我看谢芸就是扮猪吃虎!她这次就是故意下套欺辱我们!” 提及下套,邱氏就想到夏竹和王嬷嬷,头疼的叹口气。 神情狠厉:“夏竹那个贱人真是死不足惜!居然临阵倒戈,只是可惜王嬷嬷了......” 谢清坐在一旁,脸色阴沉:“都怪长阳!办事不牢,真是废物一个!” 邱氏叹口气,“此次还是我们大意了,现在你大伯还把私章给了她,只怕黑羽令也在她手中了,我们终究还是输了.....” 谢清满脸不甘心,她现在活剥了谢芸的心都有了,但是她无可奈何。 邱氏忽然站起来,眼神陡然狠厉起来,“不行,我要去一趟王嬷嬷那里。” “母亲,你要做什么?!” 谢清虽然没说后面的话,但心中隐隐猜到了邱氏要做什么。 “王嬷嬷伺候你几十年了,母亲....我们没必要这样做!” 邱氏看她一眼,沉沉说:“什么叫没必要,一个无用的弃子,留着做什么?当威胁?!” “她知道我们做的那些事情,今日不供出来,明日呢?后日呢?” “就像谢芸那个贱人说的,是板子硬还是骨头硬?是个人都清楚!” 说着,她抽下头上银簪,沉默的走了出去。 第23章 渣男现身 邱氏前脚才出院子,后脚谢芸和清明就跟在她后面。 眼看着邱氏进了关押王嬷嬷和长阳的屋子里,没一会儿功夫就听见王嬷嬷哭噎的声音,邱氏无奈低语劝慰。 屋外的谢芸眉头微蹙,难不成邱氏....真的不会痛下杀手? 不可能! 按照邱氏心狠手辣的德行,王嬷嬷不可能活下来的! 除非...... 夜风徐徐,长阳凄厉的咒骂声传开,片刻后,就是很沉的倒地声音。 谢芸攥紧手中匕首,抿着嘴,静静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眼底的恨意猛然乍现。 不知多久后,邱氏匆匆忙忙跑出来,神色闪躲,眼神惊慌。 谢芸看着她彻底消失的背影,鼻尖耸动,在空气中嗅到刺鼻的血腥味,冷下脸,提着匕首小心推开门。 见长阳浑身是血的蜷在衣角,不知死活. 暗处中,王嬷嬷也蜷在一角,眼神空洞,神色枯槁,仿佛濒死之人一样。 听见声音,表情麻木呆滞的看着谢芸。 王嬷嬷沉默片刻,眼皮颤了颤,“大...大姑娘。” 谢芸沉步走去,面无表情的看她一会,眼眸发沉,看着让人心底憷得慌。 “二婶没杀你?为什么?” 王嬷嬷骤然抓紧衣裳,双眸绝望看着谢芸,喉中发紧,嗓音沙哑:“....念着我伺候她几十年的份上。” 谢芸笑了笑,说:“不应该是你暗中记录了二婶做过的官员受贿,还有惹下的人命官司吗?” “看来,夫人是真的看走眼了,你真的是不简单的。” 王嬷嬷脸上没了慌张,倒是很淡定,“是的,大姑娘你没说错。” “给我。” 谢芸撩开裙摆,蹲下来,“你不给也无所谓,我一样能让你悄无声息的死去,你那个干女儿....我想五百两银票诱惑力还是很大的,王嬷嬷你觉得呢?” “大姑娘何须如此.....”王嬷嬷脸色惨白,冷汗连连,“何须如此赶尽杀绝!” “我乐意。” 谢芸抽出匕首,对着王嬷嬷上下比划两下,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王嬷嬷往后瑟缩躲闪,身子止不住打着寒颤,眼眸全是惊恐。 但后背触及坚硬冷冰的墙时,王嬷嬷流着泪,艰难的哭求说:“大姑娘....我们无冤无仇的。你为何如此啊.....我都这般凄苦可怜了,放过我吧。” 谢芸盯着她眼睛说:“你在求我?” 王嬷嬷脸上的泪大滴大滴落下,不甘又无可奈何的点头,哆哆嗦嗦道:“求求你,大姑娘求求你....放过我吧。” 谢芸不紧不慢摸出手帕,缠在手上,面色噙着笑意,半晌,脸色阴狠。 说:“嬷嬷,这一辈子当牛做马的,实在太苦了,下辈子投胎做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吧。” 王嬷嬷面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都是怨恨愤怒。 “过了一辈子穷苦下人的日子,嬷嬷也是活够了。” 谢芸站起来,沉沉吐一口气,继续说:“因果轮回,恶报不晚。嬷嬷黄泉路上可要记得我这张脸啊!” “你....你——” 谢芸走上前,紧握手中匕首,眼神冰冷,嘴唇紧抿。 一把抓着王嬷嬷头发,用力把人拽起来,手中匕首刺进她后背! “嗬——” 王嬷嬷忍着剧痛,挣开谢芸,哆哆嗦嗦往前爬着,谢芸垂眼,莫名笑了笑。 直接跳脚踩在王嬷嬷背上,嘴角扯了扯笑着说:“跑什么?嬷嬷早死早超生啊。” 说完,手起刀落,直接刺穿王嬷嬷的咽喉。 包住手的帕子被血浸湿,谢芸脸上溅了几滴血珠,诡异又美艳,宛如地狱重生的罗刹恶鬼一般。 谢芸微微皱眉,反手又狠狠刺一刀,又被溅了一脸血,就连旁边的清明半张脸上也都是血。 “嬷嬷走慢点,很快啊,二婶就来陪你了。” 清明抖着手擦掉脸上的血,心头狂跳。 大姑娘实在....实在是太飒了! “姑娘...擦擦脸。” 清明压下心底兴奋,递一块干净帕子给谢芸。 谢芸转过身,眼神冷冰冰盯着门外,说:“看这么久的戏,不出来露露面?” 清明警铃大作,抽出怀中匕首挡在谢芸跟前,一脸凶狠。 “怕你见了,也会如此心狠手辣灭我口。” 听着温润有些熟悉的嗓音,谢芸脸色一紧,眼中狠戾压都压不住。 “三皇子!” 第24章 神秘信封! 夜色中,一道漆黑身影从暗处走来。 周治一身墨色海棠宽袖儒衫,长发束着,眉宇间都是冷清阴郁,手中提着一壶酒,目光滚烫灼热的望着谢芸。 “....谢大姑娘。” 谢芸眼底一片雾红,皱着眉头,冷笑一声,努力压制心中冲过去捅死周治的想法。 不紧不慢的将匕首上的血擦干净,声音冷淡:“怎么?杀人很好看?” 周治敛去眼中惊愕,温和的笑着说:“我只是路过,至于你做什么,我不感兴趣。” “还有一点,无论你如何做,我都不会对你有一分兴趣的,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谢芸捏紧手,望着眼前高傲自大且不屑眼低的人,心中冷笑一声,你这一辈子不就最先得到那九五之尊之位吗?我偏偏不如你的意! 想到此处,她垂眸注意到脚边有块石头,谢芸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周治,猛然蹲下去。 捡起石块,一下砸在周治额头上。 清明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看着谢芸。 她家姑娘.....真的太飒了! 皇亲国戚都敢打! 周治眼眸骤缩,不可置信的看着谢芸,鲜血顺着眼角流过脸颊,颤巍巍流到下颌上。 “怎么?不服?” 谢芸低头找一圈,又弯腰捡了一块石头,“刚才是额头,这次是眼睛,三皇子你要不要试试?” 清明直接傻眼了。 什么情况? 她家姑娘.....怎么好像和三皇子认识啊?? 周治缓缓垂下眼,漆黑的眸子中如深渊黑雾,抬眸静静注视着谢芸。 良久,冷笑一声:“好,算你狠!” 说着,他一个跃身翻上围墙,眨眼间就消失在夜幕中。 谢芸攥紧手中石块,面色冷瑟。 杀你.....只是时间的问题。 天大亮时,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响彻谢府。 紧着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跑进葳蕤院,“二...二夫人!王嬷嬷....她死了!” 邱氏脸色骤然一白,瞪大眼望着小丫头,“死了?” 小丫头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今早....今早奴婢去送饭.....就看见王嬷嬷倒在血泊中,脖子都被人刺穿了!” 邱氏后颈一凉,指尖猛地一颤,脸上的惊慌失措掩都掩不住。 怎么可能! 昨夜她根本没动手! 是谁! 是谁要陷害她! 这会,昨夜刚提拔上来的丫鬟沁兰立马走来扶住她,低声说:“夫人,先坐下喝喝茶,别动气。” 沁兰挥挥手,让小丫头退下去。 见门被合上后,沁兰便低声说:“夫人切莫着急!” 邱氏唇上惨白发颤,“不可能!昨夜我就没动手!怎么可能就死了!” 沁兰不紧不慢给她倒了一杯茶,柔柔说:“如此看来,就是有人故意陷害夫人的,昨日事情闹得这么难看,能痛下杀手的.....只有大姑娘了!” 邱氏呼吸一窒,是啊!王嬷嬷死了,她的嫌疑最大! 就算她真的没有,但是空凭一张嘴,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的! 沁兰沉下眼,低低说一句,“夫人,这次我们就当翻篇了,但是.....” 说到这,沁兰顿了顿,又说:“...大姑娘不是最在意大夫人吗?那夫人便挑痛处打,您就把这手伸到大夫人身上去,出了事情,大姑娘也找不到您身上去!” 邱氏闻言顿时就回过神来,心里也不慌了,人也理智起来。 她抬头看着沁兰,后知后觉说:“对啊!我若是和谢芸那个贱人硬碰硬,吃亏的始终是我。” “若是.....大嫂受了罪,怎么看,我都相安无事啊!” 越是一细想,邱氏心中越是舒畅,她之前怎么就钻牛角尖了,和谢芸暗地里较真,吃亏的都是自己! 这般想着,邱氏立马叫人去谢清那,让她赶紧过来一趟。 沁兰望着邱氏面上的笑意,眼底的算计一闪而过。 芙蓉院这头,谢芸看着今早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床头的信封,心中大惊,且不说谢府有暗卫,就人来人往的,飞鸟都飞不进来! 昨夜竟然有人能神出鬼没在她床头留下一份信,实在是....太大意了! 清明也是震惊,“昨夜我们都睡得晚,这信怎么.....” 谢芸摇摇头,拆开信封,当看清里面内容时,脸色骤变。 第25章 又是下毒! “老夫人....王嬷嬷没了。” 一个老妪走进佛堂,低低说了一句。 正在敲木鱼的谢老太太动作一顿,沉沉睁开眼。 看了木鱼几秒,继续闭眼敲木鱼,而且越敲越快,仿佛这样敲击能驱散心中邪恶。 她闷闷笑起来,“邱氏杀的?” 老妪点燃烛火,“应该不是,葳蕤院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是二夫人只是杀了长阳,留了王嬷嬷性命的,但是后面.....” “该不会是芸娘杀的吧?” 谢老夫人敲不下去,把木槌丢在一边,眼神冷冰冰的望着烛火纱帘后面密密麻麻的牌位。 声音沙哑,继续说:“除了芸娘,这府中找不出会对王嬷嬷下手的人。” 老妪沉默的把所有烛火点燃,闷闷说:“大姑娘这次.....太狠了,那边人说,王嬷嬷是被一刀刺穿脖子死的。” 谢老太太捻着手中佛珠,嘴里嘀嘀咕咕念着:“....冤有头债有主,与我无关...无关。” 老妪微微叹口气,不再开口。 芙蓉院这边,寂静无声。 “姑娘....我这就去撕了那些人的嘴!” 清明气呼呼的,撸起袖子就要冲出院子去。 “罢了罢了。” 谢芸坐在书桌前,不紧不慢的研墨写字,淡淡笑起来:“这满院子这么多人,你一个人撕得过来吗?” 说着,放下手中毛笔,轻轻吹一口气,把写好的上林赋摊开。 “可是.....” 清明忽然哑然,老实的闷下来。 谢芸长叹一声,“可是什么?再说了,人确实是我杀的,她们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呢?” “二房那边能用一次毒计,就还能再来一次,这次是想陷害我,那下次要陷害谁?” 说到这里,谢芸忽然眼神发直,看了一眼清明:“是母亲!” 清明也吓一跳,“怎么是夫人?!” 谢芸呼吸一凝,她立马去把那封信翻出来,上面就四个字:‘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对谁的? 是她还是二房的人? 沉思片刻后,谢芸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她下意识抓着手边宣纸,青筋暴起。 清明见状,一脸担心喊:“姑娘!姑娘!” 谢清一下回神,失笑一声,“没事,没事,就是走神了。” 刚才她在怕什么? 都是鬼门关走过一回儿的人,如今都经历这些,有什么好怕的? 人来,她就杀人,神来,她就弑神! 冷静下来后,谢芸低声嘱咐清明:“这段时间,你一定要盯着母亲那边,尤其是二房还有三房的人有什么动静,就立马告诉我!” “二夫人不是禁足了吗?” 谢芸冷笑一声,“人是被关住了,可要做的恶可没关住。” 清明又一次哑然,果然,她还是低估二夫人的狠毒了。 几日后,谢芸正在书房练字时,清明忽然急急跑进来,脸上又急又怒。 “姑娘,这次是三夫人!” “今早我看见她身边的桃竹溜进厨房里,在里面待了很久,出来后,她又急匆匆往二夫人院子去了。” “结果没一会儿功夫,夫人那边嬷嬷就急急忙忙出府请大夫去了!” 谢芸猛地站起来,“什么意思?!” “可能三夫人....给夫人下毒了。”清明也不确定的说。 一听这话,谢芸脸色一沉。 下毒? 都没等谢芸二人走出去,远远就听见平儿急声喊:“大姑娘....夫人不好了!!” 第26章 早春三月,一冬的积雪早已化去。 崔氏的院中,梧桐抽着绿骨朵,院子的空地上密密麻麻跪满了人。 腥臭的血腥味弥漫在院中,压抑闷臭,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芸坐在藤椅上,眯着眼睛,看着这一院子冷寂无声的人,她握紧手中鞭子,上面鲜血淋漓,而她脚边趴这七八个皮肉血糊、瑟瑟发抖的丫鬟婆子。 “我再说一遍,药膳是谁端的?” 谢芸声音冷沉森寒,眸色幽暗。 跪着的人都死死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喘,深怕谢芸手中的鞭子下一刻就凑到自己身上。 正院中,崔氏贴身婆子杨嬷嬷脸色惨白,满目惧意地站在大门前。 抬手指着台阶下一排大夫,“我家夫人突然病危,平日里都是你们几位大夫在开药,现在你们居然说,看不出夫人如何?” 站一排的大夫低着头,噤若寒蝉,闷不吭声。 说完,杨嬷嬷转头看向谢芸,“大姑娘,这该如何是好啊?昨夜都还好好的,今日夫人就.....” 谢芸抬眸,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嬷嬷,“如何是好?母亲衣食住行都是你亲自看着的,怎么嬷嬷还要我教?” 杨嬷嬷脸色一变,“姑娘....你在怀疑奴婢?!” 谢芸轻笑一下,“今早我让清明问了,母亲吃食药膳都要经过你的手,但是——” “厨房那边说了,昨日母亲吃食药膳残渣全被你倒掉了,嬷嬷,你说我能不怀疑吗?” 谢芸神态安然,抬手指了指站一排的大夫,“适才这些大夫我看一圈,全是新面孔,平日里给母亲开药的大夫一个都没来。” 话音没落,谢芸忽然冷下脸,“嬷嬷是把我当傻子吗?” 杨嬷嬷立马就跪下来,哆哆嗦嗦伏在地上,“姑娘啊,奴婢怎么敢啊!” “怎么不敢?有钱能使鬼推磨?谁知道你有没有被人收买!” 看着闷不吭声大夫们,谢芸眼底闪过一丝算计,“该死的婆子,还敢狡辩!来人,拖下去!打到开口为止!” 很快,平儿领着两个小丫头把杨嬷嬷拖下去。 没一会儿,就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声响彻院子。 谢芸垂眸打量着院里的大夫,眉头微微一皱,“母亲的病,各位如何看......” “.....” 弥漫着药香的院子里,四周沉默,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刚才还在装死不吭声的大夫们,都满脸沉重,仿佛都陷入沉思中。 一队黑衣人从暗处走来,打破这份寂静。 他们手中提着刀,脸上戴着黑羽乌丝面罩,井然有序的将整个谢府都围起来。 “不说话,没关系,待会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谢芸嘴角微扬,恬静温和的笑容中,却透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森寒。 在刺眼的日光下,谢芸那双漆黑的眸子,就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剑,直击人心。 谢长安走进来的那一刻,正好对上这双眸子。 谢芸那双无邪清澈的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杀戮之气,似笑非笑,让人寒颤心惊,是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画面。 美艳妖冶,却让人不寒而栗。 弥漫在空气中的药香越发苦闷,让人呼吸困难,谢芸看了一眼谢长安,眼底异常的平静。 “大姑娘,人都扣下了。” 谢长安清了清嗓,看了站一排的大夫一眼,“这些人,活口还是.....” “都杀了。” 谢芸微微眯了眯眼睛,她抬眼盯着谢长安身后,眼神微微一变。 “姑娘!都绑起来了!” 清明跑进来。 “一个都没跑掉,全部都绑起来了” “我三婶呢?” 谢芸的眼神异常冰冷。 “在前院里。”清明擦掉头上的汗。 下一刻,屋里的婆子端着一盆血水急急忙忙走出来。 声音发颤:“大....大姑娘,夫人下身....血流不止。” 婆子顿了顿,咬咬牙还是老实说:“....夫人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谢芸呼吸一窒,垂眸盯着那一盆血水,缓缓捏紧双手。 她的幺妹...... 等谢芸走到前院时,就看见老夫人被绑在主坐大红檀木椅子上,旁边二房,三房的人也是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桌上。 一见谢芸走进来,谢威最先骂出来:“不孝逆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谢芸看他一眼,理所当然的问:“把你们都绑了啊?怎么?我的人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她说得理直气壮,差点把谢威气得昏死。 见过理直气壮的,没见过像谢芸这般无赖的! 谢老夫人气得额上青筋暴涨,在椅子上疯狂的挣扎着,语气狠毒凶狠的咒骂起来: “谢芸你这个疯子!谢家这是遭了孽啊!” “出了你这个大逆不道,离经叛道的疯子!” “崔氏那个贱人要死不活的,你这个小贱人也在发疯!” 老夫人继续咒骂:“你这个贱人生的孽种,我定要让大郎把你们母子浸猪笼!” 听够了咒骂,谢芸抬眼看着谢老夫人,心中冷笑一声。 看来祖母是真的动怒了。 谢芸眼底露出狠意,眼睫微微一颤,“你在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割了你舌头!”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谢清,眼眸瞪大的望着谢芸,难以想象这种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谢老夫人被她唬了一下,神情呆滞半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啪——” 谢芸手一下按在桌子上,眼神直勾勾盯着李氏,气势凛然,眉宇间尽是上位者才有的压迫气息。 “三婶,你不解释解释吗?” 李时浑身一绷,心中大惊。 这贱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气势? 很快,她便彻底慌了。 因为—— 第27章 血洗谢家! 谢芸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安静的摆在桌上,抬眸看着李氏。 “三婶你是长辈,想必知道的道理比我吃的饭还要多,” 谢芸微微一笑,眼底溢满了杀意。 被绑着的几人震惊的看着谢芸。 这还是那个懦弱蠢笨的废物吗? 怎么才几日的功夫就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谢芸是在扮猪吃虎!! 在场人心头一惊,齐齐盯着桌上的匕首,一股前所未有的冷意笼罩在他们心头上。 “谢长安!” 谢芸冷喝一声。 很快,谢长安拖着一个男子走进来,刺目惊人的血痕拖了一地。 他直接把男子甩在李氏脚边,压住心中巨大怒意,冷冷说:“三夫人,这人你可认得?” 李氏余光瞥一眼,顿时冷汗直下,肩膀瑟缩的抖起来,心彻底沉到谷底。 “啊!” 地上的男子惨叫一声,因为谢长安一脚踩在他手上。 瞬息间,他抽出腰间长刀,白光一闪,利刃砍断男子双臂,鲜红的血溅了一地。 利刃回鞘。 男子彻底没了挣扎动静。 “今日找不出残害母亲的凶手,在场的人,都得死。” 大桌前,谢芸淡淡的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谢家人,冷冰冰的眸子透出森冷的杀意。 “芸娘你这——” 邱氏刚开口,谢芸垂眸看她。 “二婶,你要说什么?” 邱氏哑言,沉默的躲开视线。” 整个谢府陷入了死寂安静,进出的人都被黑衣护卫拦住,但凡同谢家没关系的人,不得入内。 “大....大姑娘,那个孩子......没保住。” 接生婆子双手是血,脸色苍白,都不敢去看谢芸的眼睛。 谢芸目光森冷的看着桌上匕首,赫然间起身,缓缓的转过头,静静盯着李氏。 逆光中,那双清冷的眸子,似被一团火焰点燃。 “不说.....行!” 谢芸转向谢长安,抬手抽了他腰间的长刀,冷声唤道:“清明!” 很快,那些大夫丫鬟婆子全部跪在正院中,密密麻麻,整整齐齐。 “药是谁下的!”谢芸眯了眯眼。 李氏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详预感,不等她细想。 谢芸手中的刀已经架在第一个大夫脖子上,她冷冷问:“下药的是谁?” 大夫冷汗连连,虚虚抬头,刚看了李氏一眼。 “噗呲——” 眨眼间,谢芸直接一刀砍在大夫的脖子上,鲜血喷溅,染红了正院前的地板。 李氏眼神呆滞看着大夫的尸体,冷汗顺着下巴一直流,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太可怕了! 谢芸这个疯子! 下一刻,谢芸手中的刀又架在第二个大夫脖子上,她垂眸看着大夫。 继续问:“下药的是谁?” 大夫抿着唇,脸色惨白,不言不语。 谢芸微微蹙眉,手起刀落,鲜血又溅了一地。 在场的人紧紧绷着一口冷气,大气不敢出。 “你呢?” 谢芸也不在看跪着的人,直接驾刀,没有等到满意的回答。 手起刀落,满地的血红,呛人的血腥味,随风扩散。 “谢芸!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老夫人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场景,她惊恐的吼道。 谢芸抬起头,她半张脸上都是零星血滴,美得让人窒息的面庞满是冷酷的杀意。 “查询毒害我母亲的凶手。”谢芸冷声道。 下毒? 什么时候的事情? 谢老夫人一脸懵然。 她被清明莫名其妙带出静安堂,而后又被绑在这椅子上,谢芸还兴师动众、大杀特杀,就是为了找出给崔氏那个贱人下毒的凶手! “那你杀这些大夫做什么?!”谢老夫人的脸色发青,却被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谢芸冷眼看着谢老夫人狰狞的脸,忽然勾起一抹笑意。 谢老夫人喉间骤然一紧,仿佛全身掉入冰窖一般,冷得她牙齿打颤。 “我乐意!” 谢芸悠然开口,“我母亲是被人下毒的,祖母你说这些大夫有没有关系?” 那冷的掉冰碴的声音,让谢老夫人猛然哆嗦,她瞪大了眼,看着谢芸,张口道:“谢芸,你不可乱——” 她话还没说完,谢芸提着长刀就像砍西瓜一样,直接把前一排的大夫全部砍了,一刀毙命。 她回头看着谢老夫人,问:“祖母,你刚才要说什么啊?” 数条鲜活的人命,在眨眼间,全部被杀,死状凄惨。 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谢芸,活像看一只恶鬼。 谢老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但此刻,她却被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丫头哪里是什么花痴蠢货! 这是活脱脱的嗜血阎王啊! 谢芸抬眼看着已经吓得瘫软的李氏,敛去眼中森寒杀意。 二房! 三房! 今日,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28章 毒计再生! 谢芸坐在一旁,不紧不慢的把玩手里的鞭子,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等那股刺鼻的血腥味散去后,压抑在众人心头恐惧也才消散一些。 谢老夫人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不知晓,崔氏这次....实在可恶!芸娘你自己处理吧。” 谢芸侧目看着李氏,笑了笑,说:“来人,把绳子解开吧。” 绳子解开后,谁也不敢动,准确来说,是动都动不了。 看着面色惨淡的谢老夫人,谢芸才开口:“母亲出事后,我第一时间就让平儿去厨房问了,很意外的是,不仅没有问到母亲的吃食,连她的药膳居然也问不出来。” 一听这话,邱氏又惊又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氏。 李氏什么时候做的,竟然如此的天衣无缝! 连谢芸都找不出半点马脚,不得已大动干戈,把这一家都绑起来。 一早上下来,崔氏的病越发严重,大夫换了一波又一波。 “大姑娘,夫人这病.....”一个老大夫给崔氏把完脉,一脸沉重,“有毒,身体亏耗严重,只能用老参汤吊着。” 谢芸眼睛发红,看了奄奄一息的崔氏,表情很凝重。 邱氏这会倒是抹着眼泪:“芸娘,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又是毒又是大出血的,到底是谁啊?如此心狠手辣!只是那孩子......” 说着说着,邱氏低低哭了起来,谢清也是红着眼上前扶着她,小声说:“母亲可别伤心了,现在是要帮大姐姐把这歹人抓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大伯母啊!” 邱氏含泪的点点头,“若是抓住这歹人,定要....定要.....” 听着邱氏的话,旁边的李氏吓得身子一直哆嗦。 谢老夫人看着李氏这样,想到刚才谢长安砍的那个男子,脸色骤然一变。 忽然开口,“李氏,是不是你!” 三叔谢卫猛一哆嗦,惊诧道:“母亲,可别乱说啊!” 李氏突然跪下来,怔怔的哭了起来,“今日一遭,芸娘这般动怒,怕是就觉得我是那个下毒的歹人,但我李宝珠敢对天发誓,若是我所为,便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忽然,李氏身边的桃竹忽然站出来,厉声说:“大姑娘,你真是冤枉夫人了!” “大姑娘你这般揪着夫人不放,只怕是前几日看见我在厨房里待了很久,后面又瞧见我去二夫人院子里,没多久,夫人就出事了。” 谢芸转头看向桃竹,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丫头绝对不简单。 李氏闻言,直接怒骂起来:“死丫头,你去厨房做什么?!” 桃竹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前几日夫人总说身子不爽利,我就去厨房问问,结果给大夫人熬药婆子就拉着我奇奇怪怪说一堆话。” “说来那个婆子也是面生的,她就给我说,大姑娘最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谁惹了她,就不得好死。” “当时我吓一跳,叫她不要胡说,她不听,还故意嚷起来,说夏竹姐姐还有王嬷嬷的下场,她说大姑娘就是天煞孤星,特意来克死.....” 余下的话桃竹还没说,就被李氏急声打断,“桃竹!不可胡说!” 桃竹立马噤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在场的人顿时就明白桃竹的话,最近几日可不就是吗?陆陆续续都死了好几个了。 说不定这次就是大姑娘自己克的,只是大夫人运气不好,被下了毒才没了孩子。 李氏回头望着谢芸,低声说:“芸娘,都是那婆子胡说八道!桃竹素来是直性子的,说话也总是没分寸,绝对没有恶意的!” 听了这话,邱氏眼睛闪了闪,柔柔说:“弟妹说的没错,之前长阳来,就胡说八道还诬赖大姑娘惹了邪祟,如此,是什么下场,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桃竹立马顺着她的话,说,“二夫人说的是,那婆子意思就是说大姑娘克府里的人。” 邱氏听了她这话,脸上表情立马悲痛起来,低低说:“不可胡说,王嬷嬷和夏竹是死有余辜,和大姑娘毫无关系!” 桃竹满眼无措,困惑说一句:“可是那个婆子说大姑娘就是心狠手辣,那些人就是被她——” “桃竹!闭嘴!” 李氏慌张的吼起来,“给我滚下去!” 看到李氏这样,邱氏心底冷笑一声,她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这次事情,居然还有第三个人插手! 她转头看着一声不吭的谢芸,面上很为难,“芸娘这丫头就是胡说八道,什么天煞孤星都是胡说八道的!” 谢芸看她一眼,冷笑一声。 上一次的是邪祟,这一次的是天煞孤星,克人命薄。 二房三房就不能想一些新的吗? 谢芸顿一下,淡淡说:“那这样吧,就麻烦二婶去请那些大师来府中瞧瞧,如何?” 邱氏一听,表情愣了愣,面上有些犹豫,“芸娘你这....什么意思?” “请个大师来看看,我这命格到底如何?是不是那天煞孤星的刻薄命格?”谢芸看着她,静静说道。 邱氏一听,立马给桃竹使眼色,桃竹低低说:“前年二夫人病重,府中不就请了皇觉寺的静白师太吗?” 邱氏一拍手,“成!就请静白师太看看!我看以后谁还敢胡说八道!” 第29章 风雨欲来! 静白师太来的时候,谢芸正守在崔氏床边。 清明走进来,压低声音说,“姑娘,静白师太去了老夫人那里。” 谢芸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崔氏,眉头微蹙,“老夫人?她去那里干什么?” 清明点点头,“嗯,一来就被白嬷嬷接去静安堂,二夫人和三夫人后脚也跟着进去了,姑娘,只怕这次....很悬。” 上一次长阳的事情,是姑娘步步为营,险胜,这次先是三夫人给夫人下毒,后面二夫人又莫名其妙请静白师太过来。 这二房,三房到底要做什么? “三婶后面的人查出来了吗?” 清明摇摇头,“没有,三夫人后面接触的人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厨房那边接触夫人药膳吃食的人都拷问一遍,都没准确的答案。” “静白师太那边,平儿也去查了。” 没有准确的答案?这些人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谢芸微叹一口气,表情很凝重。 没有蛛丝马迹?只要做了事,就不可能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难道李氏真的会以为她找不到痕迹吗?! 谢芸带着清明去了葳蕤院,刚到正院时,就看见老管家领着两个护卫扛着板子往静安堂去。 “这是......?” 清明拦住老管家,好奇问。 老管家一见谢芸,脸色变了变,还是笑眯眯说:“老夫人说静安堂那边厢房上有些漏水,我让人抬两块板子修缮一下。” “挺好的。”谢芸侧步让开。 等她们走到葳蕤院,就看见静白师太一身深蓝道袍,头发被严严实实的包裹着,面容红润温婉,手上捻着佛珠,一副仁慈和蔼模样。 谢芸抬眸盯她一眼,目光发沉。 说来她和静白的渊源颇深,前世时,她刚封后,就赶上百年大旱,那一年民不聊生,浮尸遍野。 她夜不敢眠,整日盯着救济债款,几乎把谢家都贴了进去,才把这天大的窟窿填上。 结果,这静白师太不知从何处冒出,说她德不配位,不该母仪天下,还到处设坛诉说她未来还会引得什么灾难来。 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朝廷文武百官纷纷奏书让周治废后! 静白师太一见谢芸,顿时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和善表情,转头就对着邱氏道: “都说府里的大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今日一瞧,这通天的富贵气态都要赶上宫里贵人了,还是夫人会养人,真真看着养眼啊。” 邱氏脸上没变化,但嘴角不自觉翘起来,眼尾都起了几层皱。 谢芸笑笑,淡然有度的走过去,对着静白微微俯身,刚侧步坐下。 静白眼眸一瞪,像是很惊诧的问邱氏:“这,夫人你都没开口,大姑娘.....”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 意思邱氏都没让谢芸坐,谢芸自己倒淡然坐下来。 谢芸不紧不慢整理好裙摆,转头望着静白,“这是我婶婶,我来这,不能坐吗?” 说着,谢芸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静白噎了一下,脸上伪善表情一僵,哼笑说:“都说谢家大姑娘最会礼节的,这会瞧了,算是外头无言了。” 她微微蹙眉,“就算是宫里贵人,谁都不敢越过长辈,这般无礼,亏得大姑娘外祖家还是赫赫有名的清河崔家!” 无礼? 谢芸第一次觉得有些人就是皮子贱,上赶着找死! 她不再容忍静白喋喋不休,沉下脸,目光冷冰冰盯着静白。 “什么叫无礼?师太这里是谢家,我是这家中主人,你只是一个客!” “且不说我是小辈,可我二婶都没说我半个不是,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对我评头论足?是有病还是脑子不好?!” 静白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上来,眼中满是惊愕。 贵妃娘娘不是说这谢府大姑娘就是一个花痴无能草包吗?这会说话犀利狠绝,哪里是贵妃口中唯诺软弱花瓶? 静白也不是吃软的,立马沉下声:“大姑娘慎言,老身在皇家道观多年,薄面至少还算有点。” 谢芸皱眉,不屑道:“薄面?师太怕不是眼瞎昏头了,在皇家眼皮下做事,就当自己算半个皇亲国戚了?” 真是太好笑了! 一个为奴为婢的,这会倒把自己当皇家面子了?! 静白脸都气白几分,谢芸无所谓,自顾自的端着茶杯喝茶。 邱氏一见静白无言,立马打圆场,“失笑了,我这个侄女打小就是嘴上不饶人的,师太就别往心里去,芸娘真是的,师太来府上,是给大嫂做法去晦的,何必呢?” 谢芸看看她,冷笑道:“不是来看我的命格吗?” “现在我不想看了,送回去吧,看着心烦。” “你——” 静白师太气得一下站起来,邱氏赶紧按住她,对着谢芸说:“芸娘,别胡闹了,你就少说两句,到底师太也算长辈。” 谢芸直接翻白眼,皮笑肉不笑道:“长辈?她算哪门子长辈?我堂堂谢家嫡女!她一个老道和我有半点瓜葛吗?” 这会,静白师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活像唱戏似的。 邱氏被谢芸说的堵得不敢接话,眼神颇为尴尬的看着静白师太,默了半晌,才打趣说: “芸娘这话说得,师太在宫中是受贵人喜爱的,怎么也是不俗的,大家和和气气就不说了。” 静白眼眸闪动,调整坐姿,又端起面容和善的神情,淡淡说:“夫人这话言重了,老身就是得了太后老人家一点恩惠,就像大姑娘说的,到底也是为奴未婢的。” 说着,她看了谢芸一眼,冷言冷语道:“哪里像大姑娘似的,生来就是这金枝玉叶的主子,吃穿不愁,不过啊,到底是要嫁出去的,这品行,只怕日后.....” 谢芸侧头望向她,冷笑连连,“日后如何?是妯娌欺辱?还是婆家打骂?还是什么?” 听了谢芸这话,静白张嘴刚说:“大姑娘这种目无尊长、脾气古怪的,能有什么,自然是........” “啪——” 谢芸当场把一旁小桌上的果碟茶碗扫在地上,皱眉冷眼盯着静白,声音凌厉发沉,震得屋顶发嗡。 “可笑!你算什么东西?我一再容忍你,是看在皇家尊贵上,你还真把自己当碟子菜了?” 说着,谢芸抬手指了屋子一圈,厉声说:“我家这府中,一块砖一块瓦,同你有半毛钱关系?!在这,姓谢的说了算,你算什么玩意?爬到我头上指指点点?!” “惹了我,便是把你活剐勒死也是理所当然的!” 邱氏被谢芸这些话,吓得目瞪口呆,但被谢芸骇人的气势吓住,不敢开腔。 谢芸忽然发难,葳蕤院所有的丫头婆子全都看呆了。 只见谢芸站起来,直接抽出系在腰上还带血的鞭子,指着静白师太,怒骂道: “我母亲病重危已,我家婶婶让你开做做法事,是求神明保佑我母亲的。你这个老太婆一来就对我指指点点的,真的不知自己什么脸嘴吗?!” “我父亲陛下亲封的护国大将军,我母亲先皇特封的定安郡主,你一个不知狗头嘴脸的老婆子,在我面前拿乔当长辈?是活够了,不知天高地厚了!?” 静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谢芸嘴唇哆嗦,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直接瘫软在椅上。 谢芸骂够了,直接走到门口,还抬脚踹开门,提高声音骂—— 第30章 暗中算计! “不知死活的东西!别仗着皇家尊严,在我面前摆谱拿乔!” 谢芸站在外头庭院中,廊檐下站满了仆从丫鬟,谁也不敢上来拦着谢芸,只得看她怒骂静白。 “就是陛下见了我母亲,也是恭恭敬敬称一句君华阿姐.....和我谈尊卑,师太你觉得自己够资格吗?” 谢芸声音不大,但是满府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皆都噤声做事,不敢言语。 “...这要如何啊....” 李氏在屋里焦躁难安,走来走去,谢姝走进来,示意屋里丫鬟把门关上。 “母亲,我们坐坐吧。” 谢姝走过去拉着李氏,柔声道:“这次是大房和二房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别出去就好。” “可...可是大嫂这....我不是。” 李氏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谢姝侧头看她一眼,“我说过,大伯母的毒不是你的人下的,就与你毫无瓜葛!” 说着她扫了一圈屋子,语气冷沉,“桃竹吃里扒外,死不足惜,若是我再听见半点撺掇母亲的话,仔细你们的皮子!” 李氏咽下狡辩,沉默的坐着不再言语。 谢芸骂够了,也出气了,才慢慢悠悠提着鞭子回崔氏院子去。 她前脚才走,后脚邱氏就叫大夫来,因为静白被气晕过去了。 李氏进葳蕤院时,满室昏暗,她看着幽幽一灯,脸色骤然冷冰下来。 才进去,就听见邱氏狠厉的声音:“今日师太也瞧见了!我什么地位?一个小辈这般折辱我,我能说半个不是吗?!” 静白也是咬牙切齿道:“实在委屈夫人了,等回宫了,老身定要禀告贵妃娘娘,治治大姑娘!” 邱氏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委屈谈不上,只是这次还望师太多多用心了。” “夫人放心,贵妃娘娘这次下的是死局!”静白阴沉沉的声音响起。 站在门外的李氏默默捏紧手,敛去脸上冷凝的表情,推开门,淡声道:“二嫂万事小心谨慎,切莫再让人家抓住把柄。” 邱氏回头看她,沉默片刻,才说:“桃竹的事情.....?” 李氏知道她想问什么,看一眼静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桃竹忽然就这样说,我也没弄懂。” “这次我也不知该如何,大嫂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成吧,这次也是多亏了你,不然.....”邱氏后面没说话,只是看了静白一眼,笑而不语。 李氏不想多纠缠,没逗留就快速离开了。 见她离开,邱氏冷哼一声,表情阴沉沉的。 静白上前说:“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三夫人,不然夫人还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老身进来,不过三夫人怎么来这了?” 邱氏皱眉,“她来能干嘛?来看看自己有没有受到牵连,这人啊.....都是自私的。” “只要这次做得天衣无缝,不仅能弄死崔氏,还能把谢芸这个贱人赶出去!”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被谢芸那个贱人绑着,还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满院的仆从那般欺辱,她现在恨不得把谢芸千刀万剐! 静白出声安慰,“夫人大可放心,贵妃娘娘都安排好了!” “只要把大姑娘今日的所作所为闹出去,闹大了,京中各家各户知道了,离宫里知道也不差了。” 邱氏长吁一口气,“无所谓,这次事情我从未参与过,就算....就算败了,和我也毫无关系。” 说着,她转头看着静白,眼神冰冷:“我希望师太慎言。” 对上邱氏骇人狠毒的眼神,静白后背一凉,忙点头应下。 没一会儿功夫,邱氏领着静白到了崔氏的院子里,正院中,谢威和谢怀一脸焦急,还有老夫人也在。 看见静白进来,几人起身相应,寒暄几句。 静白一脸高深莫测,语气云里雾里:“正院对风,煞气袭人,走龙断头,人病危已!”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谢芸坐在门前,看着这一幕,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越来越冷。 刚才她才骂过人,这会静白又端起来! “师太....这是何意?”谢威问道。 静白皱眉,“大人,最近府中可有诡异之事?或者其他怪事?” 话音才落,在场的人都齐刷刷的望向门边坐着的谢芸,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 谢威搓搓手,有些纠结开口,“师太...这人变古怪了,算怪事吗?” 静白眉头一挑,“古怪?性格大变还是怎样?” 谢威又看了谢芸一眼,讪讪说:“性格大变,脾气暴躁.....算吧?” 谢怀插一句,“还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 “......” 静白一噎,吞下惊诧,咽下口水,淡淡说:“可否麻烦大人给出此人生辰八字?” 谢威一听,哑言片刻,看向邱氏,“这....芸娘的生辰八字你记得?” 邱氏沉默片刻,对上谢威的眼,缓缓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在后面的谢芸一听这,顿时就笑了,就这?还想算计她? 还是后面的老夫人幽幽开口:“芸娘的八字是丙戌日辰时。” 静白闻言,脸色大变,赶紧默念一边,眉头紧皱,“大姑娘这生辰八字就是典型的富贵险中求啊!五行起具,命盘主看涅盘重生....这是劫后大富的命啊。” 静白脸色越发难看,邱氏也是脸色紧张,“师太!这是何意?” 静白看她一眼,“大姑娘这命格主火命,而谢家发家临水,主水,二者若是放一处,主水者必然是受焚烧之苦,只怕是家破人亡啊!” 邱氏猛然退一步,谢威也吓一跳。 静白立马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还望大人夫人慎重。” 邱氏满眼惶然无助,声音发颤:“师太,这这这....要如何是好啊!” 谢威听了这话,面上立马冷厉起来,但一回头看了谢芸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顿时又蔫下来。 静白摇摇头,叹口气说:“...能如何?只怕要请大姑娘暂时离府一段时间了。” 邱氏眼中闪过悦色,脸上倒是焦急万分,“不行!绝对不行!现在大哥不在京中,大嫂还病重......” 话音刚落,老夫人忽然站出来,抬眸盯了邱氏一眼,张嘴说—— 第31章 撕破脸皮! “有何不可!今日种种,还要如何说?都惹了血光之灾了!还要这府里的人如何?!全都被她克死才作数!?” 邱氏嘴唇嗫嚅,想要说些什么,对上老夫人冷厉的眼,邱氏立马噤声不语。 她沉默的看了谢芸一眼,脸上无比担忧,但心里早就乐出声。 谢威也是面色难看,语气几乎不容置喙:“来人!去芙蓉院把大姑娘的东西收出来!就按师太说的,马上送大姑娘离开谢府!” 一听这话,邱氏微挑的嘴角再也忍不住,李氏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心中大骇。 这......这是二嫂算计好的? 不应该啊? 桃竹到底是谁的人? 看着凶狠恶煞,态度恶劣的几人,谢芸攥紧手中鞭子,面上丝毫不慌张,“我看谁敢!” 话音一落,原本蠢蠢欲动的丫鬟婆子瞬间停下动作,眼观眼,鼻观鼻。 邱氏几个对视一眼,神色变了又变。 谢芸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茶,淡声道:“二叔,这府中好像我父亲才是家主吧!” 说完,她转头看着谢威,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顿了顿,继续说:“现在我母亲生死未卜,你们要赶我出府?是觉得我很蠢还是觉得我很好忽悠?” 眼眸微垂,谢芸看着静白说:“你就这点能力?” 谢芸说的话直白狠辣,一击毙命。 在场的人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见人都不说话,谢芸微微皱眉,“怎么?刚才不是一口一句要赶我出去吗?这会怎么都不说话了?” 邱氏立马打圆场,笑着说:“芸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师太这不是演算一遍,你这命格和家中相冲了,只是暂时离府小住,哪有赶不赶的。” 说着,邱氏就开始打感情牌,“今日大嫂受了难,说来我这个做弟妹的也是不称职,竟都没留意到大嫂有了身子,这会没了,等大哥回京了,这一家子要如何交代啊!” 但心中只是琢磨着,等谢芸这个贱人离开府,她定然不会再让她活着! 这般想着,邱氏揩掉眼角的泪,楚楚可怜的望着老夫人。 只要老夫人站在他们这边,就算谢芸张了一万张嘴,也是说不过他们的! 果然,下一刻老夫人横眉冷眼的盯着谢芸:“赶你又如何!我老婆子还没死!这家不是你老子一个人说了算!” 在场的人一见老夫人表了态,脸上表情也安定下来,邱氏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却还是竭力压下去。 这一次,谢芸就是死也得离开谢府! 谢芸低头把玩手中鞭子,能说的能骂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看自己和母亲了。 正午日头渐落,阴云遮盖了天空,陡然间,天色就暗了下来,勉强吹来的凉风,还夹着血腥味。 气息越发紧张逼人,在场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来。 李氏很想说什么,但还是笑笑不说话,谢怀见她这样,也是笑笑不说话。 谢威倒是不自知的冷笑一声,“自古以孝为先,芸娘多次以下犯上,家中的长辈谁责怪你半分,今日不过是让你离府一段时间,你这是什么态度!” “那日你那般折辱你三婶,家中谁说过你半句不是了?!简直是目无尊长,纨绔草包一个!” 邱氏赶紧去看谢芸,只见她眉眼温婉浅笑,心中大惊,只恨二哥一家又要牵连自己! 老夫人微微皱眉,冷声道:“崔氏生养的人,又是什么好东西?!都是根种坏东西!若是没了我大郎,崔氏只怕更会困苦潦倒,人人诟病!” 这话一出,气氛更加压迫逼人。 谁都知晓崔氏没嫁入谢家,是何等风光无限,偏偏那份天赐良缘......可怎么也不是老夫人嘴里的困苦潦倒。 “母亲说的是!”谢威接着话,“就是清河崔家又如何?二嫁妇?没了我谢家,谁敢要!”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谢芸,那副仗着自己是长辈,咄咄逼人的模样真真令人作呕! 谢芸好整以暇的理理裙摆,慢慢坐直背脊,脸上也是没什么波动。 老夫人有些沉不住气,对着谢芸说:“今日这府,你不离也得离!” 谢芸揉着沾血的鞭子,姿态悠然靠着,脸上摆着微笑,“其实吧,今日这般闹剧,说来也是可笑,我本不想当着外人下人的面,折辱你们这些长辈的脸,不过你们都不拿我当人,我又何必把你们当人呢?” 邱氏眼神忽然闪动,立刻沉默下来。 谢芸慢悠悠道:“长阳的事情,我已经够忍让了,毕竟在京中,大家还是要脸的,撕破了都不好看,这次我母亲小产,性命危已,你们一个两个迫不及待要把我撵出去,是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吗?” 天衣无缝自然是做不到的,平儿早就把静白和邱贵妃那点破事查的清清楚楚,桃竹的作用就是把三房拉下水。 说到这里,在场的众人脸色惨白一片,尤其是邱氏。 她死死抓紧手中帕子,后槽牙紧紧绷着。谢芸看她脸色,轻轻一笑,继续说:“这年头人蠢笨一次两次就够了,若是次次蠢笨无知,还让有心人多次陷害,真的就是活该了!” “二婶,你说是吧,毕竟这人活着啊,还是要长一颗脑子的!” 邱氏艰难地吸一口气,勉强笑着说:“芸娘说的是。” 她也是后面才参与的,至于她姐姐是如何勾上桃竹这条线,她也是不清楚的,静白的参与,她才算插进来的! 没办法,邱氏脸上表情很僵,“说来也是,这府里就巴掌大的地,一点风吹草动,坐屋里都能听个仔细,何况做那些隐晦恶毒的事情呢?!” 她一边说,一边求助似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眼神一沉,立马会意,对着谢芸冷声吼道:“混账!平日里你母亲就是这样教导你同长辈说话的?!” “且不说你这灾星命格,就单说你今日杀的人,沾了满手人命,你觉得这府里能留你吗?!” 谢芸冷笑一声,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 第32章 宫里来人了! “杀了又如何?满手人命又如何?” 谢芸眼神陡然冷起来,“别忘了,我是这府里的主子!” 老夫人立马吼起来,“放肆!在老身面前如此无礼,你太放肆了!” 谢芸哼笑一声,一字一顿的说:“祖母,我就是这样无礼了,你要如何?”她眉眼弯笑,一脸无畏望着老夫人。 “从始至终,都是你们在蛮横无理,是我先无礼吗?我真的好奇了,明明最该关注的,应该是我被下毒小产的母亲,怎么这会,变成了你们死活要赶走我了?” “够了!芸娘你太放肆了!”谢威吼一句。 “哦哦,二叔你要如何呢?”谢芸惊慌失措的望着谢威,“我一个小辈面对你们五六七八个长辈,说点话,就成了蛮横不讲理,可真委屈极了!” 反正都撕破脸了,她何必还让着人呢! 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不知死活! 谢威脸色铁青,却又拿些芸无可奈何,只得愤愤咬牙。 谢芸转头笑眯眯看着老夫人,“祖母,你说是不是啊?你可是这府中最年长的长辈啊!” 老夫人绷着脸,这话叫她如何反驳,只得含糊点头。 谢芸立马看着邱氏,盯着她说:“二婶,你觉得芸娘说的对不对?” 邱氏直接想骂娘,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丈夫,想到刚才的算计,压下心中怒火。 放缓声音,柔柔说:“老爷和母亲真的是,芸娘才多大,你们也跟着掺和计较,别等大哥回来了,都和你们急眼,要知道,大哥最宝贝芸娘了。” “不过,最近战事吃紧,大哥在那边,也怕是焦头烂额了,哪有精力顾及府中事情啊!” 邱氏三两句就把赢面拉回来,眼上笑眯眯的望着谢芸。 要是不怕死缠烂打,都是假的。 谢芸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喉咙中,压抑难受,可二房的人越是这样,她越不能乱了理智。 谢芸冷冷笑一声,厉声道:“二婶这是在威胁我?何必呢?长安叔叔就在外院中,你们觉得我会害怕吗?” “把你们杀了,说实话,我也不怕!” 从下毒那一刻起,她就不会给二房三房半点活路! 她无畏京中流言四起,但她做不到和这些人整日周旋算计,要撕破脸就撕破脸,让大家面子里子都不好过! 死都死过一次的人了,她会怕什么?! “你什么意思!”邱氏尖叫一声,老夫人也吃了一惊,声音发颤:“你...你....你在浑说什么!杀人?!” “我可没浑说,我说的就是杀人!”谢芸没什么表情看着几人,“别把我逼狠了,不然我做出什么来,你们可别后悔啊!” 撕破脸就撕破脸!她受够了勾心斗角的算计! “芸娘....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邱氏身心俱震,难以置信的望着谢芸,谢清谢姝也是满眼惊讶。 谢芸这是....疯了吧! 这话也敢明目张胆说出来! 谢芸抬头,看了眼四周用惊诧震惊目光看着自己的人们,淡淡一笑,有条不紊的说:“我能说什么?前半生我富贵雍容,说实话,活够了!至于你们,我不清楚,但是想死的,我不介意提前送你们先下去!” “毕竟.....祖父一个人在下面,还是很孤单的!” 她说这话时,眼神直勾勾望着老夫人。 众人心头大惊,目光转向,一齐望着老夫人。 “祖母,若是觉得想颐养天年,最好给我老实点!”谢芸冷冷说了一句! 院中人一片哗然,在场的人表情形形色色,都是震惊大过惊恐。 李氏和谢怀彻底傻眼,但邱氏和老夫人听懂了谢芸话里话,望着谢芸的眼神仿佛不认识谢芸似的。 从前那个软弱白痴无能的草包....怎么今日成这样了?! 邱氏张张嘴,刚要说什么...... 忽然,响起平儿急促不稳的声音: “大姑娘!宫里来人了!” 第33章 面子里子全部撕破! 邱贵妃跟前的红人宋内侍进院时,浩浩荡荡,惹得谢家人纷纷起身行礼。 谢芸刚站起来,就听一道尖声尖气的指骂声响起: “谢府的风波宫里人人皆知,谢大姑娘好生威风,杀了人不说,还绑了长辈,真是辱没了名门世家女的名头!还丢了定安郡主的脸!” 谢芸喉中翻涌一股怒气,盯着眼前白面红嘴的太监,牙根紧绷,冷声地吐出一句: “哦,然后呢?” 宋内侍脸色一僵,眼眸微眯,盯着谢芸,手中拂尘被捏得扭曲。 “都说了,家丑不可外扬,可如今这一个两个都上门打秋风?祖母你觉得这家里可还有脸面在?” 谢芸慢慢坐回去,不紧不慢的给自己续上茶。 又说:“我倒是无畏,本来就是厚脸之人,再者说,这满院子的人都铁了心要赶我,我光脚的还怕你们穿鞋的?!” “这府中里里外外,一块砖一块瓦,都是我父亲和兄长在战场上用血汗拼来的,你们这些攀附的亲戚有什么资格赶我?” 谢芸一脸愤然,“早些年,父亲就提过分家,让二叔三叔离府去,偏偏祖母一口一个舍不得,生生将你们留下来,这些年,你们明里暗里克扣我母女吃穿用度,别以为我小,当我不知道!” “二婶三婶日日夜夜算计我母亲,祖母你权当眼瞎看不见!” 院中一片寂静,丫鬟婆子一脸惊讶。 老夫人更是满脸掩饰不住的惊诧,张大了嘴,满眼震惊的望着谢芸。 这些事情从来都是背地里做的,现在谢芸就明晃晃说出来。 “你....你血口喷人!”邱氏尖叫吼起来。 谢芸挑眉,不急不忙的说:“二婶你别急,我实话实说而已,若是你不承认也无所谓,毕竟这种事情,一问便知,何必自欺欺人呢?!” 邱氏狠狠瞪着谢芸,眼神就跟利刃似的,恨不得活剐了谢芸,但又无法反驳。 谢芸懒得看她,继续撕破脸,冷冷望着老夫人,“都说婆媳怜惜,尊爱有礼,我二婶三婶这般德行,我想.....” 后面的话,谢芸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二夫人三夫人针对大夫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偏偏老夫人睁一眼闭一只,任由着她们欺负大夫人,物以类聚,只怕老夫人也不是面上这样慈悲为怀、和善温婉! 但李氏和谢怀对视一眼,心中疑惑,平日里二嫂最会扮乖装好,母亲也是,如今这样撕破脸,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只怕是有什么后招在后面了! 邱氏、老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邱氏,一开始她都想了很多,但独独没想过,谢芸会如此撕破脸,索性大家都不要脸。 直接叫她毫无办法。 静白见情势不对,赶紧打圆场道:“大家好好说,都是一家人,何必咄咄相逼呢。”说着便冲着邱氏打眼色。 宋内侍也插一句,“这谢大姑娘真是伶牙俐齿啊,我们这些宫里来的人都瞧不上,把这家中长辈不当人的欺辱,实在可怕啊!” 邱氏绷了绷后槽牙,顾不得体面,“好的坏的,都是芸娘你一个人在说,我能说什么?大不了我这就离去,不再过问半点!” “这家中谁要死要活的,皆与我无关!” 说着甩袖就走,大步就往葳蕤院去,谁也不敢拦。 谢威一脸尴尬,看看谢芸,又看看静白,静白也是满脸尴尬,老夫人脸色难看:“这....这....一堆烂摊子,二媳妇就这样走了?!” 李氏看了眼谢芸,又看了眼谢姝,动动唇,“既然如此,大家都散了吧,大嫂这边先芸娘守着,有什么情况,我们再说。” 说完,领着谢姝赶紧离开。 老夫人叹口气,不说话,也悄悄离去了。 ....... 等所有人走后,谢芸终于抑制不住心中愤怒,狠狠将腿边的椅子踹开,胸口剧烈起伏,抬手又砸了一个杯子。 最后满身虚瘫的坐在椅子上,清明走来,轻轻给她擦掉头上的汗,小心扶着她。 折腾了一整天,谢芸进屋后,迷迷糊糊靠在榻上就睡着了。 意识昏沉时,响起平儿低沉的声音:“怎么办?老夫人让静白满院子驱邪!” 清明听了这话,顿时就怒了,“老夫人怕是昏头了,姑娘今日做成这般,教训还不够!” 两人正要走出去,谢芸猛地坐直起来,冷声道:“扶我去看看!” “姑娘!不去,不然又是一肚子的火。”清明气得要死。 “去不去,都是一肚子的火,现在过去,直接打一顿,省得自己憋得慌!” 谢芸面色冷如寒冰,提着鞭子大步走出去。 崔氏的院子里,到处挂着白幡,就跟死了人似的。 天气闷沉,天色幽暗压抑,直叫人透不过起来。 静白一身道袍,在门口碎碎念念,见谢芸出来,吓一跳,立马跪下来说:“大姑娘....老身在做法.....” 谢芸冷笑,很好很好,她母亲生死未卜,这府中人都把白幡挂起来了! 她重活一世,可不是让人随意欺辱的!现在人人都仗着她年幼,家中无撑腰的长辈,把宫里人都搬出来,就是让她无法反抗,真是好毒的算计! 一个静白,一个宋内侍,还真就以为她会怕了! 做梦! 谢芸攥紧手中鞭子,她侧眼瞥见清明,随即道:“来人,把人给我绑了!” 静白还在跪着,不料谢芸一声令下,几个丫头冲上来,按住她上下一捆,最后把她从头到脚捆得结实。 不等静白说话,谢芸又吩咐清明去拿盐水和小刀来。 !!!! 静白吓得浑身哆嗦,扭着身子就要躲,结果被平儿狠狠踹一脚。 她真的是受够了! 她家姑娘和和气气时候,一个两个蹬鼻子上脸!现在姑娘虎着脸了,又怂得跟鹌鹑似的! 欺软怕硬不是! 忽然,一道尖声尖气的声音吼起来: “谢芸!你敢!” 第34章 惊险破局! 宋内侍掐着兰花指疾步跑进来,看着地上的静白,吓得脸色白上加白。 “怎么了?宋内侍?”谢芸微笑着转身。 平儿领着两个丫鬟按住静白,清明也领着人守在谢芸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只要谁敢动,她就冲上来一脚踢死谁! 谢芸理了理裙摆,慢条斯理的坐下来,“我素来就是不讲理的,你们在我地盘上,我随意打骂了,你要如何?” 说着,谢芸还甩了甩手里鞭子,清明看着脸色惨白惨白的宋内侍抖了一下,差点笑出声,平儿忍不住瞪她一眼。 “说说吧,我有什么不敢的。” 谢芸神色凉薄,语调中透着发寒的冷意。 院里院外全是被谢芸的人围住,严严实实,出不去也进不来。 小丫头手脚麻利的给谢芸倒了茶,谢芸接过茶,轻呷一口,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静白。 才说:“你入皇觉寺十五余载,高不成低不就,到了如今年岁,还是个师太,主持都没混上。” 静白眼眸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谢芸,脸上泪混着汗,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 谢芸微微一笑,“我二婶是邱家姑娘,说来也是尊贵人家,偏偏嫁给我二叔,说来也是低嫁了,她有些怨言是正常的。” 邱氏不满谢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对于自己不争气不上进的丈夫,她心中只怕怨恨颇多。 静白哑言半晌,才嗫嚅道:“夫人只是.....” 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说话失礼,赶紧闭嘴。 “她的姐姐,当今的贵妃娘娘,说来真是泼天的富贵,而我二婶连经营婚姻都成困难。”谢芸懒懒一笑,带着嘲讽的意味,“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行!” 静白表情一愣,好像谢芸说的话也没错。 宋内侍唇角抿得紧紧的,想到贵妃交代的任务,心中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得罪谢芸,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大姑娘,这婚姻嫁娶都是天注定的,怨不着谁的。” “再者说,二夫人这吃穿不愁,也是泼天的富贵了。” 听着宋内侍这话,谢芸颇为赞赏的看他一眼,这人不愧是邱贵妃跟前的红人。 谢芸看着地上的静白,淡淡一笑:“师太,你刚才说我命格是主火?谢府主水?是吧?” 一听这话,宋内侍便给静白师太使了个眼神。 静白暗中吸一口气,“没错!只要大姑娘在府中一日,就是克府中人一日!” 算算时间,这会二夫人那边应该安排得差不多了,只要再拖延些许时间,谢芸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望着谢云似笑非笑的脸,静白眼底浮现出狠毒神色。 静安堂那边只怕已经得手,等大火烧起来,蔓延到葳蕤院,就能说明大姑娘火命克人! 现在春末季节,说不上天干物燥,这忽起的大火,别说谢府的人,就是旁人也是信了的! 想到此处,静白眼神压不住的兴奋,只要这事成了,主持的位置如何都是她的了! 然而下一刻,一个小丫头跑进来,急迫的喊着: “大姑娘!不好了!老夫人掉荷花池里了!” ..... “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 谢芸边走边问,旁边的小丫头急急忙忙解释,老夫人就是太闲了,到池子边走走,忽然就摔进去了。 还没到静安堂,一道尖锐的女声喊起来:“走水了!走水了!静安堂走水了!” 谢芸脚下一顿,抬头看去,只见静安堂上空浓烟滚滚,到处都是急迫的呼喊声。 “来人啊!救火啊!快来人啊!” 着火了?! 谢芸皱眉,平白无故的怎么会着火了? 周围的丫鬟仆从到处找水,但火势太大了,又起了风,很快就烧到葳蕤院。 “姑娘,这火来得好蹊跷!”平儿走上前,指着火势最旺的屋顶,“一般着火都是从屋里烧起来的,老夫人这,怎么是从屋顶烧起来的啊?” 谢芸抬眼看去,果然,静安堂的佛堂上空被烧空一大块,都能看见房梁。 怎么会着火.....呵呵呵,有意思!、 她忽然想起之前时候,撞见管家抬了两块板子,说要维修静安堂。 这会火从屋顶烧起来,只怕这板子有些东西吧。 等几人到了静安堂前,就看见老夫人哭天喊地的被丫鬟婆子拦抱住,而其他丫鬟婆子一个接一个抬水往屋里跑,脸上染了黑灰,衣裙被火熏得黢黑。 “啊啊啊!快救火啊!快啊!” 谢老夫人还在凄厉的哭喊着,就跟死了丈夫似的。 谢芸微微眯眼,此时,火势汹汹,正房偏房就连厢房都烧得黢黑。 火势犹如火龙,肆意舔舐谢家大宅,热浪扑面,火星四溅,百年的老宅只在瞬息间,就被烧得精光。 “啊!我的房子啊!” 邱氏的哭喊声一下该过谢老夫人的声音,惊得谢芸一跳,骤然回头。 就见邱氏半边衣裙烧焦,面上狼狈不堪,披头散发,口鼻都被抹了黑灰,旁边的谢威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只脚还没穿鞋,好生狼狈。 谢老夫人一见邱氏这样,顿时就哭嚎起来,“淑娟这要如何是好啊!都烧没了!烧没了!” 说这话时,谢老夫人神情有些癫狂,连滚带爬的朝邱氏扑去。 “母亲!母亲啊!” 邱氏一把搂住谢老夫人,绝望的哭嚎着。 谢清也没好到哪里去,面上是一片打湿的黑灰,裙摆全是焦黑的破洞,面上表情木木的,一副被吓傻的模样。 李氏掺着谢怀来时,就看见哭成一团的邱氏和老夫人,面上微微一僵,忍住没哭出来。 看着眼前一幕,谢芸忽然觉得很熟悉,她刚重生那会,不就是火里逃生吗? 随即,她抬头看了一眼,大火在烧到她芙蓉院前,恰好被扑灭了。 谢芸忽然笑起来,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仿佛这火烧得正合她意。 “啊啊啊!” 邱氏哭够了,抬手指着扑灭的火,凄厉的吼起来。 她神色癫狂,眼神疯魔,语气尖锐吼着:“为什么!为什么!火为什么灭了!” 老夫人赶紧扶住她,脸上又是气愤又是恼怒,柔声道,“淑娟!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邱氏忽然回头,眼神狠厉绝望的盯着谢芸,浑身气得发抖,声音都在发颤—— 第35章 再生毒计! “是你!是不是你!” 邱氏此时彻底疯魔,哭得撕心裂肺,剧烈地喘息着,人也控制不住的发抖起来。 气息忽长,忽短,断断续续,听着格外的骇人,仿佛垂死的老妪一样。 谢芸捏着鞭子,眉梢微微一挑,她脸色沉冷,似乎在想什么,过了片刻。 她定了定神色,面上笑眯眯的看着邱氏,柔声说:“二婶,你在说什么?芸娘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她的声音温婉柔弱,落在旁人耳中犹如受惊的小鹿似的,可谢芸那双漆黑发冷的眼让人瞧了,心底发凉! “哎,这火真是吓人啊,差点就烧到我芙蓉院了,幸亏啊,有大家呢!” 谢芸垂下眼,后怕似的拍了拍胸脯,淡淡交代:“清明啊,待会你去给管家说,这个月每个人多发二两月钱,算我头上。” 这话一说,在场救火的人顿时喜上眉梢。 随即,她转头看了看静安堂的残垣,轻笑一声:“祖母,我好像记得你这院子去年中秋才重新装潢过,那会看着可富贵堂皇,现在啊......难说哦。” 老夫人听着谢芸扎心窝子的话,死死揪紧衣袖,眼瞪如铜铃,生吃了谢芸的心都有了! “你.....你好狠毒啊!”邱氏眼眸发红,脸上两道泪痕,却被老夫人死死抱住。 谢芸柔声安慰道:“二婶,你才知道我狠毒吗?之前我杀了那些庸医时候,你怎么不说我狠毒了?还有,我让人绑了你们,你怎么不说我狠毒呢?” 邱氏脸色瞬息变幻,一会狠绝,一会惊恐,一会惶然无措。 “祖母,你说呢?” 谢芸笑吟吟的说着,随后轻叹一口气,“说来我也算京中离经叛道第一人了,这谢家名声都叫我搞臭了,真是委屈那些妹妹了,难得寻觅良婿啊,只怕要低嫁了。” 话音落后,气氛陡然沉静下来,静悄悄的,唯有呼吸声。 “---不能!你不能!!” 李氏从人堆里挤出来,她死死盯着谢芸,眼瞳睁得大大的,脸色惨白,“芸娘不是的!你不能这样!” 她连滚带爬的扑倒在谢芸跟前,声音沙哑:“芸娘,你不能的,姝儿她....她没有你显赫的家世,她名声受损了,在夫家会抬不起头的!” 李氏死死揪着谢芸衣摆,哭得撕心裂肺,嘴里反反复复求着谢芸。 站在旁边的清明吓一跳,心想平日里三夫人都是拿鼻孔看人的,这会为了三姑娘居然会跪地哀求,毫无颜面的失声痛哭。 随后,她余光瞥了邱氏一眼,见她面色紧绷,嘴唇微颤。 清明心中微微叹口气,果然,做母亲都是舍不得伤害孩子的,就是恶毒如蛇蝎的二夫人也是如此! 谢芸冷着脸,垂眸打量着李氏,面色肃穆道:“三婶,言重了。” 李氏仰头盯着她,精神恍惚的喃喃说:“....芸娘你不能的....” 谢芸后退一步,躲开她,拎着鞭子慢慢蹲下来,眼神直愣愣的盯着李氏的眼,一瞬不瞬的。 对上谢芸的冷冰的眼,李氏后背蓦地起一层凉汗。 谢芸淡淡道:“不能什么?事情都被传出去了,你、我有堵住悠悠众口的能力吗?” 李氏呼吸急促,眼眸无措的望着谢芸,此时此刻,她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绝境之地! 不知从何时起,眼前的少女变得冷血残忍,丝毫没了从前蠢笨娇软模样。 谢芸挥挥手,就领着人回崔氏的院子。 才走几步,清明忍不住道:“姑娘,这火......” “老天有眼罢了,大发慈悲,帮了我一把。” 谢芸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越发攥紧手中鞭子。 “那静白如何处理?还有宋内侍?”清明低声问道。 谢芸加快脚步,“能如何?饿她三五顿,就当教训了,至于那个宋内侍让二婶自己处理吧,毕竟人是她招来的。” 清明点点头,心中还是颇为愤懑,“还是姑娘心善了,那静白蹬鼻子上脸,真是该死!” “天道轮回,冤报只是时间问题,随他去吧。” 谢芸顿了顿,又说:“把杨嬷嬷放出来吧,今日真是委屈嬷嬷了。” 清明认真应下。 ...... “啪!” 一个瓷白小盏摔在地上,碎瓷四溅,浅褐的茶水打湿了暗梅色的羊绒毡毯。 伺候的宫女内侍都是低头垂肩,屏气敛声。 “反了天了!区区一个一品将军的嫡女竟敢这般折辱本宫的脸!”邱贵妃脸色阴沉,坐在美人榻上气息冷厉。 宋内侍额头贴地的跪着,颤声哭嚎:“娘娘啊,您是不知晓,那谢大姑娘有多目中无人呐!任意打骂二夫人,还逼迫三夫人跪下道歉啊!” “混账!简直目无王法了!” “一个蠢笨花痴草包都拿捏不住!二妹也是活该的!平日里,说自己如何如何欺辱崔氏母女二人,这会倒是会哭求到本宫这来,还让本宫给她讨一个公道!真是蠢笨如猪!” 邱贵妃这会吃了谢芸的心都有了,骂起人来,毫无顾忌。 宋内侍颤巍巍擦掉额上虚汗,继续添油加醋:“娘娘啊,您是不知晓,静白师太那么一个体面的人,被谢大姑娘的丫鬟愣是打得鼻青脸肿的.....这分明打的就是您和天后的脸啊!” 邱贵妃的眼神越发骇人惊悚,盯着宋内侍的眼狠毒寒冷:“你也不是好东西!本宫是让你去给二夫人撑腰的,结果你倒好,躲在一旁,就由着一个黄毛丫头欺辱二夫人!” 说完,她抄起手边另外一个茶盏狠狠砸在宋内侍头上,顿时就流了血。 宋内侍哆嗦一下,却不敢吭声,慌张的摆手解释:“请娘娘明鉴啊,老奴确实贪生怕死,可谢大姑娘也真真是滚刀肉啊,一惹就真的提刀杀人那种啊!” 邱贵妃缓了一口气,捻了捻手中翡翠佛珠,直指宋内侍道:“你,现在就去谢府,给本宫好好盯着谢芸和崔氏,有半点风吹草动,立马回来禀报,若是在辱了本宫的面子,后果.....” 宋内侍吓一大跳,心中千万个想法闪过,却还是乖巧说:“老奴这就去!娘娘您消消气,可别让谢家那疯子气着了!” 邱贵妃憋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她这些时日机关算尽,才一击拿下崔氏,明明只消几日功夫,崔氏便彻底病逝.....偏偏杀出谢芸这个回马枪! 现在谢府突然被烧,直接打得她措手不及! 忽然,邱贵妃坐直身体,面色温柔下来,不紧不慢的捻着佛珠,唇上还噙着浅笑, 她眯眯眼朝宋内侍曲曲手,低声说:“你过来,本宫交代你一些事。” ...... 宋内侍看着烧毁的谢府,长长叹口气,谢家这府邸,论地段,论规模都是京中不容小觑的府院,可偏偏一把火就烧得精光,可惜了。 邱氏身边的杨嬷嬷领着他,快步往临时别院走,一路上丫鬟婆子都是收拾残垣。 邱氏虚弱的躺在粗糙的美人榻上,看了一眼宋内侍,软软躺着不动。 心想,这会姐姐让宋内侍过来,指不定又支招了。 果然,一等众人散去,宋内侍急吼吼说邱贵妃如何生气,刚要提到重点时,邱氏慢慢悠悠撑坐起来,慢条斯理的吹着茶碗,“内侍大人,不是我不搭理贵妃娘娘,实在是自己泥菩萨过河,你瞧瞧这烧成黑灰的院子。” 宋内侍心中大急,压低声音:“夫人啊,您可是和贵妃娘娘是血亲啊!她做这一切,不都为了您吗!” 邱氏微微叹口气,“是啊,娘娘也是为了我,不过我实在没精力了。” “夫人可别气馁啊!都到这一步了!”宋内侍急急劝慰说。 “到哪一步了?崔氏那边谢芸守得严实,别说打听了,旁人靠近都被撵出来,崔氏是死是活谁知晓?娘娘说得轻松,把人毒死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宋内侍缩了缩肩,“其实吧,大姑娘就是再蛮横,到底也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 邱氏冷笑一声,鄙夷的垂下眼:“黄毛丫头?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是披着人畜无害嗜血疯子!” “....大姑娘确实会伪装....”宋内侍声音弱下去。 “她可不是伪装,她是撕破脸!若不是这次崔氏中毒小产,只怕我们也无法得知她这般狼子野心!” 邱氏喝了口茶,压下心中怒火:“她现在只是稍微发发脾气,满府的人怕她成什么样子,将来大哥回来了,只怕她真的要反天!怕是我们二房三房日后越来越活不下去了!” “....所以夫人您......” 宋内侍现在捉摸不透邱氏的想法,他忽然记起邱贵妃的交代,低低说:“贵妃说让您把二爷哄哄,他现在才是主心骨。” 邱氏一听这话,脸上立马浮现一种憎恨厌恶的神情:“主心骨?!我呸!男人最是靠不住!老话都说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谢威能靠得住,我就能生吞谢家牌匾!” 这话说得宋内侍不敢说一句,心中暗想,幸得这谢二爷还算顾家上进,起码院中莺莺燕燕不多,不然二夫人更是厌恶了。 不过此时,谢二爷正在怒火冲天。他刚把烧毁的房屋登记好,老夫人就劈头盖脸骂他一顿,原因就是火烧起来,就是因为邱氏要维修她佛堂。 谢威当即就冷下脸:“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蠢妇!” 上一次长阳的事情他就觉得不对劲,这次大嫂被下毒,莫名其妙又叫来静白。 “你自己瞧瞧,说说怎么办?!”老夫人指着烧黑的屋子,脸上满是怒气。 谢威顿了顿,沉声说:“母亲您说。” “芸娘母女是不可能离府的。” “怎么会?!”谢威一下提高声音。 这谢芸如此大张旗鼓欺辱家中人,还不把他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随意打杀那些仆从大夫,甚至不敬重宫里来的人,他还没活够,还不想死! 思索片刻,谢威也冷静下来,声音软下来:“母亲说的意思,儿子明白,可眼下大嫂生死不明,芸娘又是滚刀肉德行,我们能如何?” 说来也是丢脸,他一个大男人,居然会怕一个小辈。 最怕的,他真的不敢惹谢芸,那鞭子抽在人身上,不疼都是假的。 “既如此,你就不能偏袒你媳妇。”老夫人神情淡淡是,“眼下她们做什么,我们一概装作不知晓,出事了再说。” 谢威点头应下。 结果他才到葳蕤院,就和宋内侍撞了一个满面。 宋内侍只是笑笑抱拳就快速离去,谢威满脸狐疑,心想,这个阉人成日往这府中跑什么? 谢威一进屋里,邱氏冷冷就说:“怎么?今日不去你香兰小筑了?” 谢威脸色尴尬,轻咳嗓子,刚说:“你说的是什么话?把我当什么人了?” “你自己清楚。”邱氏打断他,似不耐烦听他狡辩,“我就没指望你收心,无所谓,孩子都不小了,我没那个精力同你争执了。” “你.......” 谢威叹口气,对于邱氏这副冷冰冰态度,心中窝着火,但又忍下去了。 “你什么你?” 邱氏憋了一天的火,在谢威模棱两可的敷衍态度下,一下冒起来。 “我说错了吗?这些事情要我点名道姓说出来吗?这个家里,你何时记挂在心上!你不拿我当一回事,无所谓,可是清儿他们呢?你不争气,我还要面子呢!” 谢威刚被劈头盖脸说一通,这会又被指着鼻子骂,顿时也火了。 冷声反驳起来:“你够了!成天闹闹,烦不烦!跟一个泼妇一样。” 一听这话,邱氏立马扑过来,抬手就甩了谢威一耳光。 压着心中厌恶,冷声道:“谢威,有种你再骂一个试试!” 然而,谢威被这一耳光打傻了,懵圈望着邱氏。 “现在你给我滚出去!滚!我现在一刻钟都不想看见你!” 邱氏指着谢威的脸,语气冷厉,“滚出去!你聋了!听不清吗?!” 话音才落。 “啪——” 紧着就是一个很响的耳光声。 第36章 婚姻大事,恶人也要遭罪! 清明急吼吼跑进来,声音又喜又无语:“姑娘,二爷和二夫人打起来了!” 谢芸一愣之后疑惑,“二婶二叔怎么打起来了?不对啊?好好的怎么会?” 清明一拍手,脸上也是惊诧,“没错,还是刚才我去厨房那边,听见那边嬷嬷说的。” “两人不顾及丫鬟婆子,大打出手,打得鼻青脸肿的,二爷脸都被抓烂了,二夫人半张脸都是肿的。” 清明边说边比划,既夸张又搞笑。 谢芸满脸疑惑,“不是,他们因为是什么打起来的?” 清明抬头看了看,随即屏退屋里丫鬟,才压低声音说:“据说,是二爷想去香兰小筑,惹了二夫人,二夫人骂了二爷,二爷就打了二夫人一耳光,这才打起来的。” 说着,清明满脸纠结,还看了一眼谢芸,小声说:“虽然外面都传二爷二夫人感情好,以前我也觉得,这次听二爷这样打二夫人,实则不然啊!” 谢芸认可的点点头,“什么天定良缘,都是假的,男人从来都靠不住的。” 清明一边听一边点头,眼底满是无奈,“姑娘说得没错,这府里的爷们都没一个靠谱的。” 谢芸回头,看着床榻上孱弱的崔氏,片刻后才说:“这年头,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而已。” 这边倒是岁月静好,葳蕤院那边已经砸得乒乒乓乓了。 葳蕤院大门紧闭,屋里又暗又黑,一排丫鬟婆子跪着,屏气不敢动。 杨嬷嬷好声好气的哄着邱氏,“夫人啊,何必气自己呢?您啊只要笼络好这万贯家财,养好姑娘哥们,比什么都强啊!” 邱氏捏着冰团,细细摁在红肿的脸上,“我气什么?为一个男人不值当!” “当时你们不拦着,我非得把那花瓶砸他头上,我不好过,他也别活了!” 杨嬷嬷瞧了地上跪着的仆从一眼,赶紧挥手让她们下去 “夫人啊!你可长点心吧。” 杨嬷嬷快速拉下檀香木珠帘,脸上都是紧张神色。 “这要让有心的贱蹄子听去了,落在老夫人耳朵里,不得扒了你的皮!” 邱氏往榻上一靠,眼中的泪水止都止不住,边哭边说:“听去吧!我也不想活了!这糟心的日子我也受够了!邱家那边只会巴结姐姐,谁管过我的死活!” 杨嬷嬷赶紧坐在她边上,抽出帕子赶紧给她擦眼泪,小声安慰:“夫人啊,你就是气上头了,这会哭了,让人瞧去了,要笑话的,还丢了脸面。” “笑话?脸面?!” 一提这,邱氏胸中火气暴涨,“你觉得我现在还有脸吗?我嫁入谢家那一天起,我邱淑娟的脸就彻底没了!这几十年中,这府中,里里外外多少人看够我笑话,我还差笑话吗?!” 要怪就怪那年北部兵变!京中多少武将良婿都埋没在那雪原中,她也不至于嫁给谢威这窝囊废! 杨嬷嬷一见邱氏这样,又是长叹一口气,不由得半抱着邱氏,温声细语宽慰她。 “.....没意思,我未出阁时,母亲总给我说,在家从父,嫁人从夫,现在想想,真是恶心死我了!” 邱氏咬牙切齿地抹掉眼上的泪,“这十几年来,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今天能打他,明天便不会放过他,大不了求一张休书,我自行下堂去!” 听了邱氏的话,杨嬷嬷又是长叹一口气,心中对谢二爷更加憎恨,也怨自家夫人脾气执拗。 她低声劝慰道:“夫人啊,人活着,不为钱财就为儿女,想开一点,自己心里也过得去点。” 邱氏摸了摸红肿的脸,微微叹气,杨嬷嬷见她冷静下来,松了一口气。 柔声道:“夫人,这些年来,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其实你就是和贵妃娘娘赌气,当年明明送去宫里的庚帖是你的,临了老爷让贵妃娘娘顶了你,你就是心里气不过。” 当年邱家私事没多少人知道,但她作为邱氏的贴身丫鬟,最清楚不过的。 这几年贵妃娘娘越发受宠,在宫里地位直逼皇后德妃两位,独独就是没有子嗣,老爷就越发焦心那边,自然而然就忽略了夫人这边。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现在我儿女双全,不愁吃喝,心里乐得开心。” 邱氏忽然轻笑一声,“说来,我这般针对大嫂,姐姐也占了不少功劳,当年心悦小荣安王的是她,又不是我,她都万千富贵了,还记恨崔氏,她才最该想开点!” 杨嬷嬷深知贵妃同大夫人的恩怨,偏偏自家夫人是个墙头草,只要贵妃哄几句,就五迷三道听她话,自己受了委屈只能躲着哭。 只好柔柔说:“夫人若是心里不痛快了,打不了指着奴婢骂一顿,也是舒心的,可不能憋在心窝里,奴婢瞧了,心里很难受啊。” 邱氏顿了顿,翻一个白眼,“骂你我还不如骂谢威,跟能出气呢。” 见把人哄好后,杨嬷嬷才彻底松了口气。 二房也算彻底老实下来,三房也安静下来,独独只有老夫人这头,自从谢芸把静白扣下来后,清明不是三天饿她两顿,就是和平儿暴打一通。 亏得谢芸之前大杀四方,镇住一府的仆从,谁也不敢把这事传出去。 为了让崔氏好好养病,谢芸干脆就在她院子住下,只要其他人来问崔氏如何了,谢芸一概说没好,不见人。 后面老夫人强行闯过一次,也被清明和平儿推攘出去。 宋内侍躲在暗处,悄悄看了好几次,始终无法靠近,就是花重金也打听不到一点崔氏的消息。 最后,他下血本找上平儿,花了五十两才从平儿嘴里套出一句‘夫人勉强能喝药了’,当即气得他差点吐血。 谢芸知晓后,冷笑一声,她倒要瞧瞧宫里那位要把手伸得多长! 眼看收买不成,宋内侍把目光投到老夫人身上去,趁着老夫人游走散心,他直接拦下老夫人,张嘴就说: “老夫人,大事不好了!” 老夫人一顿,狐疑地望着他,“宋内侍?何事不好了?” 宋内侍眉眼扫视一圈,暗中给老夫人递了一只白瓶,压低声音说:“府中孽障不除,家宅不宁!” 孽障不除?家宅不宁? 老夫人拿起白瓶,上面一个小小的篆体芸字,心中一下愕然,看着宋内侍的眼神越发危险。 但下一刻,宋内侍低低说一句,老夫人脸色骤变。 “宋大人,这事可真!” 这话一出,宋内侍眼上扬着浅笑,他看向老夫人:“邱家大公子出马,老夫人大可放心!” “邱耀俊?陛下会让他去吗?” 老夫人还是很怀疑宋内侍的话。 邱家本就是状元发家,根基飘渺不稳,在朝中还不如武将发家的小族,这邱家大公子能去离北吗?! 宋内侍点点头,“这不是还有贵妃娘娘吗?” 但老夫人还是心存不信,“可是邱大公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去了离北又能如何?” 这话,说来还是不信任。 她不是不信邱贵妃吹枕边风的能力,她是不信邱耀俊能毁了大郎! 宋内侍淡淡一笑,“这话如何说,还要老夫人助一臂之力才行,毕竟大将军是重家的人,这家中牵挂的人,若是都性命危已,您说大将军可还一心一意守在疆域上吗?” 老夫人一听,浑浊的眼眸微微闪动,心中算计打得蹭蹭响。 大郎是铁了心要崔氏那个残花败柳!心中毫不尊重她这个后娘,还有谢芸那个贱人,目中无人,对她简直是欺辱至极! 既然如此,她便不再心慈手软,反正都是毫无血缘的人,何必再顾及那些虚头巴脑的颜面呢! 是该让谢芸那个贱人,好好吃点苦头了! “老夫人....那静白师太......”宋内侍没忘记此次回来的另外一个目的。 贵妃娘娘交代了,无论如何都要把静白师太带回去!生死不论! 老夫人一听,表情立马冷下来,谢芸那边如何对待静白,她是略有耳闻的,但她也的确不敢惹谢芸。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笑着说:“无碍,我们这就去问问。” 一行人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到崔氏的院子里。 老夫人刚走到正堂,谢芸就出来,笑眯眯的拦住她,“祖母,母亲还在静养呢。” 搁从前,谢芸敢这样和老夫人说话,老夫人早就怒骂满天飞了,但此刻她只敢冷下脸。 冷冷说:“怎么?我这个做母亲的,来瞧瞧自己儿媳妇不行了?” 谢芸瘪瘪嘴,敷衍的回了两个字:“不行。” 老夫人一噎,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一把扶在白嬷嬷身上,脸色要多难看就多难看,眼神凶神恶煞的盯着谢芸。 她忍不住,直接怒吼一句:“逆子!” 刚吼完,忽然一抹白甩出来,直接摔在谢芸脚边。 谢芸低头,狐疑问:“什么东西?” 刚弯腰捡起来,一旁的平儿立马出声,“姑娘,别动!” 谢芸捏着瓷瓶,上面裂了好几道裂缝,刺鼻的恶香散出来,赶紧拿远一些。 平儿掏出手帕小心接过瓷瓶,声音发沉:“姑娘,这是宫中魇药,能让人悄无声息的死亡!” 这话一出,跟来的宋内侍脸色瞬息间一片煞白。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平儿,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相信居然一个深宅内院的普通丫鬟竟然会认识魇药,而且还能说出魇药的药效! 谢芸看了一眼瓷瓶,又看了看老夫人,最后把视线落在宋内侍的身上。 语气幽幽:“宫里的东西?宋内侍你不解释解释?” 宋内侍“噗通”一声跪下,同一时刻抬眼,求助似的望着老夫人。 然而老夫人亦是一脸诧异,看着平儿手上的药,脸上的血色顷刻间褪去。 “宋内侍,你这是何意!” 老夫人压下心头惊恐,赶紧抬手让白嬷嬷给她擦手,刚才她还把这东西捏在手里,真是晦气死了! 宋内侍满头冷汗,都还没想好要如何解释,白嬷嬷直接高声打断: “刚才老奴都说了,老夫人您别什么都碰,万一染病了,找谁去负责!” 宋内侍猛一抬头,凌厉的目光落在白嬷嬷身上。 这贱人,刚才一声不吭,这会竟然要把所有责任往他身上推! 若是惹急了,大不了都别活了!反正他还有贵妃撑腰! 宋内侍皱眉,“白嬷嬷,你这话何意?!还有,既然这是毒药,不赶紧让这丫鬟丢掉!” 宋内侍的声音很大,一下才把昏头的老夫人拉回来,她推了推白嬷嬷,“是啊,赶紧把这东西拿丢了!看着害人!” 白嬷嬷也反应过来,抽出帕子就要给平儿接过来。 但平儿猛地后退几步,还小心把魇药包起来。 白嬷嬷骤然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平儿,“你这丫头几个意思!把东西给我!” 谢芸慢慢回过味来,淡笑一声:“嬷嬷别急啊,这东西到底是不是魇药,还真不好说。” 她顿了顿,瞧了一眼宋内侍:“而且,我母亲还在病重,若刚才我让祖母进去了,这药岂不是悄无声息撒在屋里,那我母亲.....” 话音一落,宋内侍和老夫人浑身蓦然一凉。 谢芸侧头,看着平儿问:“这药真有这般功效,若是悄无声息下在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身上,效果也是一样的?” 平儿点头,“这药只需指甲盖一点,都能悄无声息杀了一个七尺男儿!而且大夫都查不出来!” 谢芸目光一厉,她看了一眼老夫人,又看了一眼宋内侍,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母亲才被人下毒,眼看着就要好起来了,这会魇药出来,不大可能是冲着她母亲来的。 可这东西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那这东西就是......冲她来的! 还有一点,她差点忽略的。 邱贵妃能把手伸到这谢府中来,那是不是也能把手伸到军营那边去! “浑说!你这小丫鬟简直危言耸听!胡说八道!这药哪有这般神奇!” 宋内侍还在狡辩,平人拧眉,冷声道:“就是这药药效太过邪门!所以制成后,这药会散发出刺鼻难闻的恶香,让人一闻就知晓!” 谢芸下颌微微扬起,看着宋内侍,眉梢微微一挑,抬手指了指宋内侍。 “来人,绑起来” 第37章 进宫面圣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宋内侍,老夫人腿都吓软了,深怕谢芸下一个绑的就是她。 白嬷嬷也是后背一片凉汗,指尖控制不住的发抖,扶着老夫人的手都在发颤,眸中又惧又怕。 这会,宋内侍万分焦急,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这药是贵妃让宫女给的,也没人在场瞧见,若是贵妃不承认这事,他可就真的成了死太监了! 他万万没想到,谢老夫人这般愚蠢,放在袖中的药都能甩出来! 看着旁边手持木杖的婆子,宋内侍心跳如雷,眼神求助的望着老夫人,只求她能搭把手,给自己求求情。 不然,按照谢大姑娘德行,今日不得把他打死啊! 那是什么!魇药啊! 宫中那些贵人都不敢碰的玩意! 宋内侍急得汗如雨下,忍不住狡辩:“谢大姑娘,老奴是宫里的人,你这五花大绑的,怕不是痛打皇家的脸面吧!” 老夫人也顺势搭一句:“芸娘啊,这宋内侍....宫里的,还是贵妃娘娘跟前的,和咱家多少沾亲带故的。” 看了老夫人一眼,谢芸冷冷笑一声,“沾亲带故?我和贵妃娘娘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哪里来的亲啊?” 随后,她慢条斯理让丫鬟给老夫人抬一张椅子,自己慢慢坐在一边,还闲情雅致给老夫人倒了一杯茶。 “祖母啊,你可别瞎操心,不然把你老人家扯进去了,就不好说了。” 老夫人梗着脖子,皮笑肉不笑的接下谢芸递来的茶,点点头,不说话。 宋内侍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刚要说话,老夫人忽然,语气陡转:“宋内侍念着你是贵妃娘娘的人,这药也是宫里来的,还好没酿成大错,你认了,我们便不再追究,也不会闹到娘娘那边去。” 老夫人语气幽沉,可盯着宋内侍的眼神宛如淬了毒的利剑,宋内侍悚然一惊。 这是.....要弃了他?! 宋内侍吓得四肢发软,都不用丫鬟按着,他都动弹不得。 平儿很快领着大夫走进来,大夫一看地上的人,又看着谢家祖孙二人,心中一紧,今日只怕....... “许大夫,你是宫里学出来的,这东西你瞧瞧,可认识?” 平儿把包裹严实的魇药拿出来,许大夫一见药瓶,顿时眉头紧皱,马上捂着口鼻:“这不是宫中禁药魇药吗?姑娘怎么会有!” 谢芸冲着宋内侍颔首,“这位宫里大人给我祖母的。” 许大夫眉头一皱:“姑娘,这东西闻多了,容易致幻上瘾,毒性极强,长期接触,不消半年必定消瘦致死!” 说完,许大夫后背都凉了一下,“这东西只消一点点都能毒死一个七尺男子,这一瓶...只怕满府毫无活口啊!”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满门无活口!好歹毒! 眉头一皱,谢芸眸子冷厉看向宋内侍,“宋内侍这可不是我得理不饶人啊,我这府中上上下下四百号人,这一瓶下去,都死干净了,你罪过可大了。” 紧着老夫人也怒吼起来:“你这阉人!我府中人与你无冤无仇,竟然敢下毒,你好大的胆子啊!” 宋内侍两眼一黑,这一个两个全把责任往他身上推,简直是要他命啊! 他赶忙哭求道:“老奴这....冤枉啊!就是老奴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给府中人下毒啊!” 谢芸皱眉无语,这话她都不知听了几回了,反反复复就这几句,新花样都没有。 “芸娘.....你看。”老夫人心里一万个不想自己牵连进来,但这药确确实实是从自己袖子里甩出去的。 谢芸侧头看她,语气冷淡:“祖母,你想说什么?” 老夫人一噎,顿时哑言。 谢芸看了看白嬷嬷,阴沉发寒的眸子让白嬷嬷背脊一凉,心道一句不好。 下一刻,谢芸冷喝起来:“大胆白嬷嬷!勾结宫中宦官,毒害祖母该当何罪!” 话才说完,白嬷嬷脸色一窒,身后忽然被人重重踹一脚,直挺挺就跪在地上。 平儿干脆走过来,狠狠就踹她一脚:“大胆!你这老妪可是要伤害姑娘啊!忽地扑过来,伤了主子,定打得你皮开肉绽的!” 平儿话语连珠,丝毫不给白嬷嬷说话的机会。 刚被踹一脚,白嬷嬷都没回过神来,接着,又被踹,还被劈头盖脸的怒骂一通,白嬷嬷彻底傻了。 平儿冷哼一声:转身看着谢芸和老夫人:“姑娘,刚才真是太凶险了,差点就让这老妪伤到你了!” 谢芸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还好你激灵,不然我就受伤了。” 此时的白嬷嬷捂着心窝,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凄凉,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呼呲呼呲的喘着粗气。 老夫人被这快如闪电的一幕,彻底吓傻了,瞠目结舌的望着谢云。 “嬷嬷可还有话要说?” 谢芸慢悠悠开口,彻底断了老夫人要包庇的心思。 这谢府中的人,她可太了解了,贪生怕死当属她祖母第一人。 这会都想相安无事把这事掩过去,做梦! 谢芸又看着宋内侍,“宋内侍你呢?” 对上谢芸冷寂无波的眼睛,宋内侍眼底的恨堪比利剑,尖着嗓子说:“老奴能说什么?大姑娘这会都屈打成招了,若是老奴狡辩一句,只怕这身子骨熬不住!” 谢芸一笑,“宋内侍真是幽默啊,我一个丫头片子,哪敢动手打你啊。” 宋内侍闷闷笑一声,“大姑娘也知晓我是宫里人啊,都把老奴绑了,何必惺惺作态呢?!” 谢芸捂着嘴,很惊诧,“对啊,差点都忘了,内侍可是贵妃娘娘的人啊。” 这一句,彻底点醒在场的所有人。 老夫人也回过神来,对啊!宋内侍是宫里来的,他给的药也是宫里的,如果没有他主子的点头,他一个阉人敢吗!? 还有邱氏三番两次的下手折腾谢芸,难不成背后就没人指示吗? 老夫人眉头一皱,“来人,去拿我的诰命服来,我要进宫面圣!” 第38章 败露! 暮色沉沉,谢府一片死寂,静得仿佛没有活人迹象,青灰的地砖上还有烧过后留下的痕迹,看着触目惊心。 “祖母,就不劳你跑这一趟了。” 谢芸制止丫鬟去拿诰命服,随后慢慢悠悠站起来,看着宋内侍忽然笑了一声。 宋内侍眼神瑟缩的避开。 不要看我。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谢芸看着他这样,眼神不由露出嘲讽之色。 前世时,她在宫中受的苦,邱贵妃可没少掺和啊,几曾何时,高高在上的宋秉笔大人,也会这般瑟缩害怕?! 眼看着场面陷入僵局,谢芸突然大步朝宋内侍走过去,一把掐住他脖子。 宋内侍愣了一下,一抬头,就对上谢芸寒如冰的眼眸。 明媚娇弱的面庞,透着楚楚可怜的娇气,可这双眼实在可怖。 “她们打不得你,我打!” 谢芸的声音有些哑,落在宋内侍耳中如晴天霹雳。 “你....你要做什么?!”宋内侍尖叫起来,死命的扭曲挣扎着。 “无碍,许大夫还在场的,不会让你死的。”谢芸冷冷一笑。 宋内侍听她这话,只觉得头皮发麻。 之前他只觉得谢大姑娘有些疯魔,这会他才真正意识到,谢芸是一个彻头彻尾,毫无人性的疯..... “唔!!!!” 宋内侍猛的瞪大了眼,喉咙被人死死捏紧,呼吸艰难。 他感觉到浑身血液骤然冷凝,他奋力挣扎,想要摆脱脖子上的钳制,身躯却被死死绑住。 谢芸掐着他脖子,拖着人往地上重重撞击几下。 宋内侍顿时就跟失了力,软绵绵瘫软在地上,张大嘴急促的呼吸起来。 鲜血顺着他后脑勺溢出来,阵阵疼痛刺激着他,而他就像濒死的鱼一样,眼睛渐渐瞪大,时不时抽动一下。 谢芸松开了手,一脸嫌弃的抽帕子擦手,最后还把帕子丢在宋内侍身上。 她转身看着白嬷嬷,微微偏头,“嬷嬷,你呢?” 白嬷嬷好不容易站起来,听见她这话,直接吓傻,眼神愣愣地望着谢芸。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的说:“那是宫里的——” “啪——” 谢芸面无表情甩她一耳光,满眼不屑的说:“闭嘴!” “谢芸!你疯了!” 老夫人怒吼一句,她都不敢看宋内侍是否还活着,只想赶紧让谢芸消停下来。 谢芸扬唇露出一抹冷冽的笑,三番五次来挑衅她,真是当她脾气好? 她转身看着老夫人,“嗯。疯了。” 说完,她反手又扇了白嬷嬷一个耳光,然后一把揪住她发髻。 老夫人急急吼道:“你要干什么?!” 谢芸没看她,只是用力拽着白嬷嬷头一下撞在旁边柱子上。 当即,鲜血四溅,一声凄厉的哀嚎后,白嬷嬷软绵绵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谢芸长长呼了一口气,总算是消停安静了。 她抬手不紧不慢的擦掉溅在脸上的血滴,转身,犹如黑夜幽灵似的,笑得娇美。 “祖母,你可看清楚了,我要杀人。” 她的眼神又冷又煞,老夫人吓得脸色惨白,背脊绷得挺直。 谢芸神色收敛,淡淡笑了起来,“祖母,可是还有话要说?” 老夫人结结巴巴半晌,“不,这没有,我......” 谢芸深吸一口气,声音柔柔的:“其实二婶说得没错,做主子都是没错的,就是身边这些刁奴不听话,想来祖母也是被白嬷嬷蒙骗了,才做了这糊涂事的。” 老夫人瞥了眼不知死活的白嬷嬷,牵强的扯出一抹苦笑,“芸娘说的是,都是刁奴作祟!” 谢芸唇角微微扬起,温声交代道:“平儿,让人送祖母回去吧。” 平儿点点头,立马就把吓软的老夫人架着送回去。 没一会儿功夫,宋内侍和白嬷嬷被打得不知死活的消息惊得全府一片哗然。 大姑娘真是疯了!连宫里的人都敢打杀了! 葳蕤院里,邱氏肿着眼虚虚躺在床上,满面震惊,“当着老夫人打的,可真?!” 杨嬷嬷小心扶她起来,又在她后腰垫了个软枕,“当真,我让院里丫鬟去看,那两人还半死不活躺地上呢!” 邱氏难以置信看着杨嬷嬷,“都是谢芸亲自动手打的?不可能吧!” 就谢芸那个病弱身板子,能打人?人家不打她就不错! “夫人还真是,据说,大姑娘掐着宋内侍脖子,就一下把人按在地上,当即就见血了。”杨嬷嬷后怕似的拍了拍胸脯,虽然没亲眼见,听着描述,都怪吓人的。 邱氏摸了摸还在发肿的脸,心中还是不相信,但转念一想,她能不眨眼一口气杀了那些大夫,又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而谢芸这头,被冷水泼醒的宋内侍泪流满面,哆哆嗦嗦蜷成一团。 他真的怕了,谢芸真的会杀了他的! “宋内侍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吗?” 谢芸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磨着墨,好整以暇等着他开口。 宋内侍抬眼扫一圈,在场的人少了老夫人,却多了京兆尹的衙差。 今日之事,只怕早就落到贵妃耳中,可她却毫无搭救之意,只怕是要弃帅保车了! 宋内侍心中冷笑几声,果然伴君如伴虎啊! 难怪当时贵妃娘娘是暗中一人把药交给他的,真是好算计啊! 随后,宋内侍心一横:“大姑娘,您尽管记,老奴全都交代了!” 他挣扎着跪坐起来,满头是血,何其狼狈,“这魇药的的确确是贵妃娘娘交给老奴的,但当时无人在场,老奴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贵妃娘娘与大夫人恩怨久远,老奴也只是有所耳闻,不过,这药确实是要下在大夫人屋里的,只是被大姑娘你揭穿了!” 宋内侍哭喊着,一字一句,控诉着幕后邱贵妃恶毒的嘴脸! 谢芸呼吸越发冷凝下来,指尖控制不住的发颤。 她酝酿一下情绪,淡淡问:“这药除了要下在我母亲屋里,可还要下在别处?” 宋内时闻言,呼吸骤然凝固,眼神闪烁,张嘴就要说—— 第39章 祖母竟然要杀父亲! “宋内侍,祸从口出啊!” 生死关头,原本濒死的白嬷嬷忽然爆一句。 宋内侍也被吓一跳,慌了神的心智一下回到原位! 他骤然噤声,满眼痛恨的瞪了白嬷嬷一眼,刚才之事只怕这老妪听了不少!大意了! 见白嬷嬷忽然乍起,谢芸眼神森森,盯着她,不用宋内侍说,她都知道邱贵妃打什么主意! 现在北部兵力吃紧,她父亲只怕是焦头烂额了,若是她同她母亲出点事情,父亲那边,估计是分寸大乱! 谢芸脸色冷下来,到底不是亲生的,老夫人这是想要她父亲的命啊! 宋内侍不想死,继续控诉:“大姑娘哎,老奴就是个跑腿的啊!说来也是贵妃娘娘和你家老夫人自己事情哎!若是老夫人没起这种邪门思想,贵妃娘娘就想破天,也不敢下手啊!” 眼见谢芸脸色缓和些许,宋内侍忽然扭动起来,努力朝谢芸爬过去。 “大姑娘啊,老奴真的没撒谎啊——” 宋内侍刚爬过去,都没挨着谢芸脚边,谢芸猛地抬脚就朝宋内侍心口踹起。 “滚开!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来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五十大板!” 白嬷嬷脸色惨白的吁了一口气,还好没让宋内侍说出来,不然..... 脑中想法还没散去,谢芸的目光阴沉沉落在她身上。 白嬷嬷心中一凉,今日.....只怕是活不成了! 果然,下一刻,谢芸就冷冷吩咐:“把白嬷嬷带下去,教唆主子,以下犯上,给我乱棍打死,曝尸荒野!” 很快,两人被拖下去,沉闷的板子声盖不住两人凄厉的惨叫声。 谢府中的人听了,四肢发软,后背发毛。 这才多久,府中又要死人了。 然而,被提前送走的老夫人听着这凄厉的哭嚎声,只觉得耳畔轰鸣难耐,几乎瘫软倒在椅子上。 心底掀起天翻地覆的恨意,仿佛不把谢芸活剐了,解不了气! 谢芸!这个贱人啊! 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她就是故意的! 老夫人听着渐渐弱下去的声音,目光冷冰,盯着天花板,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姑娘,都....都咽气了。” 平儿走进来,小声说。 宋内侍本就是阉人,身子骨就弱了不少,白嬷嬷年纪大,也挨不了多少,才打了三十下,就吐血咽气了。 谢芸微微皱眉,“白嬷嬷丢出去吧,至于宋内侍....收拾一下,通知宫里人来收尸吧。” 折腾这么久,也就收拾了几个爪牙,真正的恶人,她连皮毛都没伤到! 处理干净后,谢芸吩咐人守在崔氏身边,自己独自去见静白。 静白一直被关在屋里,却没少听见宋内侍和白嬷嬷死前惨叫声,所以一见到谢芸,她顿时尖叫哭嚎起来。 谢芸略略收敛气息,缓缓坐下:“这几日,府中闹剧,你也看了不少,如何?” 静白哆哆嗦嗦的抖着,眼神惶恐的看着谢芸,就跟看见鬼面罗刹似的,话都说不利索。 “这....这如何说,大姑娘真是机关算尽,阴谋阳谋,老身佩服,实在佩服!” “看来师太还是个聪明人呢,还讲究阴谋阳谋呢?” 谢芸笑了笑,淡淡说:“贵妃苦于无子嗣多年,素来同皇子们关系柔缓,师太不妨给我说说,娘娘最中意那位皇子啊?” 静白表情一僵,最后在谢芸似笑非笑的眼睛下说出:“三皇子.....周治。” 这一夜谢芸睡得不踏实。 她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周治虚伪恶臭的嘴脸以及谢清那张眉眼蛇蝎的面庞,越想她越睡不着。 上次她砸伤周治的脸,回来后,万分后悔,当时她就该直接砸爆他眼珠! 谢芸满脸不悦的撑坐起来,深更半夜,屋里冷凉舒畅,谢芸坐在床边,细细思索要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废掉周治! 从前她不觉得人性多恶毒,现在她才知晓,人性有多恶毒! 尤其是你明明知晓那人要毒害你,偏偏你拿她毫无办法,只能由着她三番五次陷害折腾你! 不是她心慈手软,实在是敌人太强大了! 次日一早,谢芸恹恹的醒来,顶着满脸沧桑,当场就把清明吓住了。 “姑娘,昨夜屋里可是进贼了!?” 谢芸失笑:“真的进贼了,今日你还能看着喘气的我?” 清明心疼的给她擦着手,喃喃说:“都怪这府中一堆破事!姑娘日夜都在防备着,不累死都累死了!昨夜二夫人又和二爷打一架,据说砸了办间屋子,才算消停下来。” 谢芸叹口气,小心坐在桌边,刚端起肉丝小米粥,还没喝,就见平儿一脸狐疑进来。 “姑娘,裴家.....裴家大姑娘来了。” 谢芸有些糊涂:“裴家?那个裴家?” 平儿顿一下,立马解释说:“是二姑娘闺中手帕之交,裴家大姑娘.....裴强英。” 谢芸放下汤勺,愣了半拍,片刻后才记起来:“就是谢安那个....未婚妻?” 她下意识戒备起来,这莫名其妙裴家上门要如何?! 第40章 杀上门! 才到前厅,谢芸就看见谢清正陪着一位身着藕粉色对襟长袖的女孩说说笑笑,坐在一边的裴强英就静静看着她们,旁边齐刷刷站着两排丫鬟婆子。 听见动静,都转头朝大门转头看来。 裴强英一见谢芸,站起走过来,熟稔的拉着谢芸的手,笑眯眯说:“呀,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好生想念啊!” 谢芸见她这样,也端着浅笑,亲切地说:“是啊,好久不见啊,怪想念的,看你这气色红润,应该是过得挺好的。” 裴强英微微叹口气,一副忧愁不堪的表情,她声音哑下来:“好什么好啊,人都愁死了,我父亲那些官僚日日上门,就盯着家中几个姊妹,我这个做姐姐的都烦死了!” “怎会?你才十四岁啊,叔父急什么?” 谢芸有些懵,拉着裴强英就坐下来。 这裴大姑娘不是和谢安有眉头吗?裴大人急着笼络那些官僚做什么? “谁说不是呢!我都未及笄,不知道他们急什么!”裴强英也是满脸不爽,一脸的不耐,“再说了,京中良婿大把的是,我又不是恨嫁女,真是烦死了,就好像把我们这些姑娘当摆件似的,说丢出去就丢出去!” 听着裴强英离经叛道的发言,谢芸不禁好笑,原以为这裴大姑娘是个难缠人,一聊下来,竟是个有趣人。 不过,前世她嫁人早,对裴强英不大了解,至于她嫁何人、婚姻如何,一概不知。 结果两人还没寒暄几句,那头被冷落的谢清淡淡道:“大姐姐,真是无顾虑啊,京中贵女都知晓,这婚事越早定下,越是好。” 谢芸听了这话,也没反驳她,毕竟好的夫婿确实早早下手最好。 裴强英讪讪一笑,抬手指了指谢清身旁的少女,“这是许家二姑娘,许仁宓。” 许仁宓抿嘴笑笑,算是同谢芸打招呼,谢芸也笑着福了福,“谢芸。” 谢芸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心中越发狐疑。 这许仁宓她怎么从未听过这号人物过?!而对方长得极为美艳,吊梢眼,远山眉,髋骨对称,皮肤又白又嫩,典型的江南秀清美人。 那许仁宓也不着痕迹打量谢芸,从谢芸头上满目华贵的珠钗首饰,到她胸前巴掌大的墨玉长命玉锁,最后到她手腕上一对水头极好翡翠素镯,她的眼神陡然一冷,然后垂下眼,淡淡笑笑。 她也没同谢芸多说什么,只转头与身旁的谢清说:“刚才说到哪儿了?对对对,你刚才说家中大火是如何烧的啊?” 裴强英一听这话,暗中就抬手推了推谢芸,面上笑笑,没表露什么。 “家里运势不好,那火烧得稀奇,片刻功夫,半边府邸就烧得黢黑,说来也是无妄之灾了。”谢清避重就轻,只提火烧起来的事情,却没说是谁放的火。 “二妹妹昏头了吧。”谢芸不顺她的意,直接戳穿:“那火哪里是无妄之灾啊,分明就是有人蓄意为之!” “蓄意为之!”许仁宓一下转头看着谢芸,满眼好奇,“这火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放的?!” 谢清被戳穿,十分不悦,眼神锐利,盯着谢芸缓缓道:“.....大姐姐,家丑不可外扬啊,你该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谢芸面上一嬉,不再接话,倒是点点头,就转头给裴强英倒了茶。 心道,你谢清想三言两语囫囵了事,我偏偏就不如你意! 这许仁宓一看就是难缠的人,她倒是很乐意看着谢清出瘪! 果然,许仁宓从谢芸这里得不到答案,就缠上了谢清,“清清你说啊,你是这府中二姑娘,肯定知晓纵火的人是谁的!真是稀奇啊,这人得有多大的胆啊,敢放火烧了你谢家大宅!”说着,她更加兴奋好奇了。 谢芸冷眼看了她一眼,心中腹诽这人怎么一点脑子也没有啊?都敢放火了,除了谢家人还能有谁?! 谢清也是满眼无语,但忍住没表现出来:“你啊,真是好奇鬼!这事都说了是无妄之灾,还问问!” 许仁宓不听谢清敷衍了事的话,干脆数着名字猜:“你祖母?” 见谢清没什么波动,立马摇头否决。 她继续猜:“你兄长?” 谢清:“.......” 许仁宓继续:“那我知晓了,你母亲是吧。” 谢清眼睫一颤,很快就敛下去,但还是被紧盯她的许仁宓抓住。 她捂着嘴闷闷笑起来:“我就是随口一猜,还真是你母亲啊!太离谱了!她烧了府邸做什么?闲得发慌?失心疯发作?” 她一连三问,惹得在场的人纷纷皱眉。 谢芸表情也不好,心想,这许二姑娘未免也太没教养了! “清清你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我又猜错了?”说着,她转头看向谢芸,皱眉问:“难不成是你放的?” 随后,她肯定的点点头,说:“也是,你在京中那些风言风语,若是你放火烧了,也不足为奇。” 许仁宓越说越无遮拦,直接摆起长辈的谱,一副苦口婆心劝谢芸。 “谢家姐姐,真不是我说,就你那臭鸡蛋似的名声,只怕京中无人敢求娶你咯,怕谢家姐姐要当老姑娘咯!” 边上不吭声的裴强英听了这话,顿时眉头紧皱。 谢芸也是深吸一口气,心想,她都是蛮横作死的,今日遇上这许家二姑娘,高低也算是遇见同类了。 她插一句:“怎么?我一日嫁不出去,你就能食不下咽一日?再说了,你我毫无瓜葛,我嫁不嫁同你有多大关系?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此话一出,裴强英忍不住莞尔,半嬉的瞪了谢芸一眼。 许仁宓一噎,好半晌都憋不出一句话来,只得干巴巴瞪着谢芸。 谢清一见冷场,低低咳嗽一声,才让许仁宓回过神来。 许仁宓看了看谢芸,语气生冷不满,“昨夜我母亲听说了你母亲病重,今日差我领着家中大夫瞧瞧,还带了不少珍稀药草,你可别不领情啊!” 谢芸无语,幽幽道:“我母亲病重有三日了,你家昨夜才听见风声,怕不是来打秋风的吧?!” 她这话一出,裴强英彻底没忍住,直接把口中茶水喷出来,呛得满面通红,眼含泪色。 许仁宓听了谢芸的话,有些傻眼,愣愣看着谢芸。 谢芸没搭理她,继续说:“还有一点,许家同崔家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母亲平白无故让大夫来看我母亲,你是觉得我很傻还是觉得我很好骗?!” 谢清都傻眼了,亏她还以为这许仁宓是个有脑子的,这会才和谢芸呛几句,就这样了! “.....再者说了,你都不知晓我母亲因何病重,就带着一箩筐药草来,难不成你许家早就知晓我母亲会病重,特意踩着时间来的?” 谢芸一字一句,梳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忘了说,我母亲没病,只是被下毒了。” 她直直的盯着许仁宓,眼中寒意不言而喻。 许仁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辩解一下,突然一个丫鬟急匆匆跑进来。 “二姑娘,不好了,三少爷他在青楼被人打了!” 第41章 意外之事 谢芸一脸意外,望着跑进来的小丫头,不可置信的问:“三哥被打了?在青楼?” 小丫头慌张的点点头,“打得可惨了,那边人说,三少爷门牙都被打掉了。” “怎么可能!哥哥不是在南山书院念书吗?!”谢清一下站起来,难以置信的望着小丫头。 裴强英也是震惊了,这口头上的未婚夫....逛青楼被打了?她应该如何做? 一茬接着一茬,谢清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抬眸往院外看,只听外面吵吵嚷嚷的。 四人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就见邱氏哭天喊地的被杨嬷嬷扶着,边上七八个仆从抬着哀嚎痛哭的谢安。 邱氏见到谢清,一下扑过来,搂着她痛哭起来:“儿啊,你哥哥...你哥哥日后该如何啊!” 谢清赶紧抱住她,急急问:“这是怎么了!三少爷不该在念书吗?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话一出,吓得几个仆从一下跪地,胆大的一个诺诺说:“昨夜....昨夜三少爷下了山,就直奔怡红院。” 仆从顿了顿,又说:“不知如何的,今早上,三少爷就同定北侯家徐世子打起来了。” 谢芸皱眉,直接说:“该不会是同徐世子抢歌舞美人,没抢过,还被暴打一顿吧?!” 她转头看着裴强英,笑笑说:“裴家妹妹啊,你这....不行哦。” 她这话一出,邱氏的哭声弱了下去,谢清脸上有些端不住,冷声道:“大姐姐可别乱说,这......” 谢芸利落的打断她:“胡说?事实摆在眼前,还用得着我胡说?” 她挤开许仁宓,走到谢安边上,看他一脸惨样,忍不住啧啧两声。 她看着谢清,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 “二妹妹,你自己好好瞧瞧,三弟一脖子的情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老话都说了,家丑不可外扬,这几个仆从抬着三弟绕京中一圈,又抬回谢府,只怕脸面都丢得干净了!” 谢清脸色无比难看,看着谢芸的眼神也是毫不掩饰的憎恨。 裴强英见了,立马碰了碰谢芸,低低说:“姐姐呐,这可是你家啊,给人留点面子啊。” 谢芸瘪瘪嘴,“二房的事情关我大房何事?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谁有闲心管其他人?” 她声音不大,刚好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趴在谢清身上的邱氏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裴强英脸上又是尴尬又是抱歉,怨怨的打了谢芸一下,这家伙真是嘴毒!碰一下就炸,惹都惹不得。 “快把三弟抬回去,这身上的伤看着渗人的很,这样怕日后.....” 谢芸一脸嫌弃,还拉着裴强英往后面躲,仿佛真的被谢安的伤给吓到了似的。 邱氏听了她这话,怒火中烧,她猛地抬头,高声说:“你闭嘴!我们二房的事同你何干!我儿文武双全,京中多的是大族稀罕,区区中书令,我还瞧不上呢!” 她这话一出,立马就后悔了,都怪自己气昏头了,这话也能说出口的。 谢芸顿时就笑了,她侧头眼神示意裴强英,这都能忍? 裴强英表情很复杂,看向邱氏和谢清的眼神也很复杂,无声胜过有声。 见裴强英不说话,谢芸清了清嗓子:“二婶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二叔不过才是五品少卿,见了裴大人都要卑躬屈膝的,怕裴家妹妹真的嫁来,二婶不得日日夜夜立规矩?” 邱氏怒声道:“放肆!” “呦呦呦?还恼羞成怒了呢?” 谢芸一脸嘲讽,“刚才你不是说什么瞧不上中书令,怕在二婶心中三弟高低得娶一个县主还是郡主?” 说完,她指着躺地上的谢安,眼神嫌弃:“好大的锅配好大的碗!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这就歪瓜裂枣模样,还妄图肖想县主郡主?真是白日做梦!” 这话一出,躺地上的谢安猛呛一口血,狼狈的伏在地上,狠狠瞪着谢芸。 谢芸不去理他,和这种没脑子的人纠缠,简直浪费时间。 邱氏被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忽地眼前一黑,人就昏厥过去了。 众人见此情形,顿时就乱成一团,扶的扶,抬的抬,有的还高声喊着,裴强英都没反应过来,谢芸就拉着她朝芙蓉院走。 ......... 谢芸伏在罗汉床上哈哈大笑,边上的裴强英无语的翻着白眼,“笑笑笑,一进屋你就笑不停,又这般好笑吗?!” 谢芸笑够了,才撑坐起来,忽然正色道:“不好笑?我可是给你解决一桩烂摊子婚约哎,你不好好感谢我,还在这指责我?” 裴强英不想搭理她,幽幽说:“我同谢安的事,都是长辈说的玩笑话,当不得真,但你婶婶那话,确实恶寒到我了。” “谁说不是呢?”谢芸理了理衣摆,“说来好笑,我这婶婶向来精明,最近不知入魔了还是昏头了,总爱口不择言,你啊,别往心里去。” 裴强英一下靠着,一脸忧愁:“心烦得很,越是长大了,越要顾及更多的东西,哪哪都不顺心。” 谢芸撑着下巴,认可的点点头。 忽然,裴强英抬眸盯着她,“你大哥及冠没有?!” ........ 谢芸顿了顿,“今年十月,怎么?看上我大哥了?” 裴强英摇摇头,“不是,是长公主看中你大哥了。” “什么?!”谢芸猛地站起来,惊愕的瞪大眼。 第42章 我心亦如此 “姑娘姑娘,问清楚了,长公主前年丧夫,就今年上元节,撞见了老爷,才对大少爷起了心思。” 平儿一口气说完,猛地灌了一大壶凉茶,才止住急喘的呼吸声。 谢芸不紧不慢的给她添上茶,“长公主一向心傲气高,若是没有有心人教唆,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大哥哥的,容我猜猜,还是邱贵妃?” 平儿喝着茶,忙不迭地的点头,太神了,这个姑娘都能猜到! 谢芸呼吸凝重,眼神盯着手中茶碗,邱贵妃三番五次下手,偏偏自己拿她毫无办法! 宋内侍被打死的消息早就传入宫中了,但迟迟不见邱贵妃出手,她还以为是震慑住人了,没想到,人家憋着后招呢! “去看看静白师太吧,她也该回去了。”谢芸叹息。 ....... 再见静白时,谢芸彻底占据主权,因为死了宋内侍宫里也没人露个面,那静白应当也是如此。 蜷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静白被她看得发毛,还是绷着脸,颇有气势瞪了谢芸一眼,“大姑娘今日又要如何折腾老身啊?” 看来还没受够罪,谢芸左看右看,找了一张矮脚椅坐下,“师太还活着呢,我真是很意外啊!” 静白脸上差点没绷住,三天饿两顿,亏得她身强力壮,不然真的都被饿死了! “可惜了,宋内侍咽气时你没在,不然真该让你瞧瞧被打的人什么表情。”谢芸脸上的笑很温和,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静白后背绷了绷:“你几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啊,早死的人少遭罪,师太应该比我还懂这个道理。”谢芸还是笑嘻嘻的模样。 静白顿时怒火中烧,冷冷笑一声,高声道:“谢大姑娘真是阿鼻地狱来的恶鬼!残害民生,不得好死啊!若是老身今日受了罪,日后必定百倍千倍反噬到你身上去!” 死鸭子嘴硬!谢芸心中冷笑,心中算计起来,脸上的笑越发温柔:“师太是道家的,怎么会信了佛家的天道轮回呢?不过啊,这人早晚都要死的,我怕什么?” 静白消瘦的脸上轻微抽搐着,死死咬着下唇。 “师太,你说说,长公主和贵妃娘娘关系如何啊?”谢芸轻飘飘说了这句话,余光却细细观察静白的表情,明显见她眼皮一颤。 “我原以为你留我一命,是忌惮宫中的人,没成想,大姑娘是把老身当话筒了。”静白艰难的撑坐起来,“说来,我们都是小瞧你了,本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成想......”言下之意,没想到谢芸竟然这般心狠手辣。 谢芸无所谓,只淡淡说:“人活一辈子,总是要长点脑子的,被人三番五次陷害,还不醒悟,就真是蠢了,师太你说是不是?” 静白一窒,顿时哑言。 “听说你出家前,是一个唱戏的?”谢芸忽然问,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静白懵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你查我?!” “荣华富贵,过眼云烟,师太你打小就深知人情冷暖,人心叵测。” 谢芸不紧不慢的说着,“入了道馆,见了天家泼天的富贵,只怕心中更是眼红难耐吧?” 静白彻底愣住,死死咬着唇,这是她心底隐晦恶念。 “看看,这个瓷白汝窑茶碗,一套就要八十两,随便一个茶碗,就够普通百姓吃喝一年。”谢芸玩味的看着静白,“你同太后也算交好,听说日夜都在慈宁宫诵经念佛,总是有时间见着陛下吧?” “不!” 静白脸色煞白,狠狠的咬着下唇,便是她日夜有这个想法,但从没明说过! 她刚要说‘出家人不问红尘,只看天定缘’,就被谢芸打断,只听她笑眯眯的说:“师太出家人从不打诳语的,你确定要说违心的话?” 静白彻底没声了,收敛了阴沉沉的模样,沉着眼色,死死盯着谢芸。 “其实贪慕陛下,是人之常情,可惜了,你这心思被宫中那些心思缜密的娘娘们知晓了。” 谢芸不惧她的目光,继续说:“贵妃娘娘从小小的答应走到今日的贵妃之位,什么人鬼蛇神她没见过?真是蠢得可怜,给人当枪使了,现在还性命不保!” “你是说......”静白一双眼满含恨意。 “说什么?说贵妃借自己妹妹之手,故意除掉你的?”谢芸敛去脸上的笑意,神色肃然,“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师太你啊。” “宫中想爬龙床的人太多了,你只是攀上了太后娘娘这颗大树,都没攀牢固,就明目张胆的表露内心想法,你是当那些娘娘死了不成?” 谢芸语气平淡,却字字直戳心口。 静白呼吸急促,她前半生过得艰辛,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她只是想再过得好一点怎么了! 谢芸出身高贵,从来没有因为生计苦恼过,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之前留你一命,是觉着你还有可用的东西,但眼下.....你好像没用了。” 谢芸瘪瘪嘴,“杖毙还是毒酒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亏得刚才她还以为能从静白这里套出一点关于长公主的信息,这会看来,简直是无用功。 静白双眼赤红,满心怨恨的瞪着谢芸,仿佛要把她生吃一般。 “别这样看我。” 谢芸微微皱眉,倒不是她怕静白这眼神,而是每一个用这种眼神看她的人,都活不久。 比如....白嬷嬷?再比如....宋内侍? 静白被这话彻底激怒,一瞬间,她失去了神智,发了疯似的扑向谢芸。 平儿和跟来的丫头见状,三两下就死死压住她,静白彻底疯了,嘴里囫囵的咒骂着:“谢芸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谢芸无所谓的笑了笑,上一世她可不就是不得好死吗? 她笑着说:“我怎么死,我想师太应该是看不见的,不过师太不得好死,我倒是瞧得清清楚楚。” 说完,她随手一抬,“用白布勒死吧,我看着。” “你这个贱人!”静白铆足了劲挣扎起来,嘴里还大喊着:“你居然要勒死我!你好歹毒啊,杀了这么多人,你心安吗?!” 谢芸看了她一眼,脸上又是那副慈眉善目的微笑,眼眸温柔如水,说出的话却冷冰如雪。 “心安啊?你们不死,我的心才会不安。” 很快,平儿扯来一截白布,三两下就勒住静白的脖子。 “谢芸!我诅咒——” 然后她的诅咒还没说完,平儿猛地用力,彻底搅断她的脖子。 在静白咽气那一刻,谢芸平静的对上她的眼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张嘴说—— 第43章 上门找骂 “你终于死了,我的心也安了。” 谢芸长叹一口气,她之前满脑都是防备,想得头晕眼花,慢慢地,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一个一个被她处理掉,身上那股狠劲忽然就卸下来了。 她虚虚靠着,此时此刻,她只想倒床痛痛快快睡上一觉。 一旁的丫鬟把静白尸体拖下去,平儿走过来,小心扶着她,“姑娘,我们回去吧。” 谢芸没力气,软软由着平儿扶着,走回去的路上。 日头很好,眼瞧着就要入夏了,蝉鸣悠长,繁花荣景,偏偏谢府大部分屋子还是黑灰一片,看着滑稽又搞笑。 “说来,那场大火也是离谱,刚刚烧了芙蓉院就灭了。”平儿忽然提到大火,“真是老天开眼了!” 谢芸虚弱的点点头,甩了甩头,弱弱说:“管他的呢,回去了,我睡一会儿,你去母亲那里,和清明盯着那边。” 平儿点头应下。 ....... 睡梦中,谢芸又梦到前世自己被勒死的场景,那种窒息感再次袭来。 迷迷糊糊中,谢芸猛地睁开眼,冷汗淋漓坐起来。 她大口的喘着粗气,贴身的衣襟被汗水浸透,她垂眸看着自己发颤的指尖。 “还好....不是梦.....” 谢芸喃喃说了一句,心底不由涌起一股子复杂沉闷的情绪。 她该如何.....杀掉周治..... “姑娘?又做噩梦了?”清明掀开闷厚的素锦床帘,暖黄的光线斜斜打进来,驱散了压抑的黑暗。 谢芸一下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敛去眸中杀意,沙哑着嗓音问:“几时了?” “未时三刻了,姑娘喝点蜜水吧。” 清明倒了一杯蜜水,手里还拿着沾了水的帕子,“擦擦吧,脸上都是汗。” 谢芸接了杯子,由着清明给自己擦掉脸上的汗,从皇宫回来,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邱氏、李氏明里暗里下了多少绊子!她几次险象环生,实在惊险! 三番两次,她们二人计谋都不成,只怕日后.....更加凶险了! “母亲那边怎么样了?” 谢芸起身走下床,找了一套干爽的衣裳换上。 “大夫人现在都能下床了,肚里的小家伙也好得很。”清明欢喜的说着。 听到崔氏安然无恙后,谢芸压在心中沉甸甸的心情一下散去,眼尾上难得扬起真切的笑意。 “这次真是死里逃生啊,若非杨嬷嬷发现及时,只怕.....” 后半句话谢芸没说,只是后怕的拍了拍胸脯,低低交代说:“你带着赏钱,把母亲院里的狠狠赏一遍,至于那些吃里扒外的.....杀了吧。” 清明点点头,心中很犹豫,但还是问出口:“姑娘....都杀吗?” 谢芸抬眸看她,心中有些好笑,自己打打杀杀多少人了,这丫头怎么还有良心啊?! 她抬手拉着清明的手,坐在一旁美人榻上,语重心长的问:“清明,我问你,若是真让二婶在我屋里搜到巫蛊之物,你说我会不会死?” 清明顿了一下,脸上表情变化多端,后知后觉说:“.....芙蓉院的姐妹们,估计都活不了。” “所以啊,杀了她们只是为了永绝后患,明白我的意思吗?”谢芸脸上表情很认真。 清明一向沉静少言,做事也是果断,就是心有些软,总会畏手畏脚,平儿做事一向果断狠绝,她从未担心过。 谢芸抓紧清明的手,眼神真挚且信任的看着清明,“我在这府中能信的.....只有你。” “不过,最近几次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没能伤到姑娘,还被烧了别院,日后定会想出更加歹毒的算计来!” 清明眼眸亮晶晶的,老实说了自己的最近的顾虑。 谢芸唇角弯弯,“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有阴谋,我就来阳谋!反正我们不死不休!” 四月中旬,烈阳灼人,院中荷花池抽出新花苞,看着格外喜人。 谢芸在芙蓉院足足修养五天,精气神养得足足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心情大好,特意让清明去找几本古籍来,准备好好练练书法。 刚临摹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个小丫头就跑进来说: “大姑娘,三姑娘来了。” 谢芸连忙放下笔,都没收手,谢姝就自己掀帘子走进来。 一进屋,谢姝就看见谢芸面前的黄花梨木雕海棠大理石桌案,眉梢微微一绷,淡淡笑着说:“看来,我这来不得不是很巧啊,刚好赶上大姐姐在练字呢?” 谢芸铺平宣纸,吹了吹上面的墨迹,“说吧,你来我这小院何事?” 谢苏走上前几步,垂眸就看见那句诗句,抬眸打量谢芸一眼,二话没说,提笔在一旁空白处补上一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看着谢姝写的字,圆润饱满,字体优美,反观自己的,只能用惨不忍睹来说。 谢芸又问:“你在这要做什么?总不是闲得发慌,上门找骂吧?” 谢姝一噎,对于谢芸直白的言语,她依旧无法接受,总是不大适应。 她冷冷说:“无事就不能上你这来?找骂不至于,找不痛快绝对有!” 话音一落,谢芸啪的一下压住宣纸,抬手指着门,语气清淡随意:“出门左转,滚吧,看着碍眼。” 谢姝脸上的表情彻底没绷住,眼神都凶了起来,“大姐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滚吧!”谢芸瞥她一眼,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不随和:“我同你无话可说,你也别唤我姐姐,我不配。” “谢芸!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谢姝窝了一肚子的火,横眉冷眼的瞪着谢芸。 谢芸皱了皱眉,抬眸看她:“哦,我记得很好,滚吧。” 谢芸再也受不了,踢脚踹门的灰溜溜的走出去,临了还在院门口高声骂一句:“你就是一个疯子!疯子!” 清明端着茶走来,脸上都是得意的笑,“这三姑娘还真有意思,明知自己不会得姑娘好脸色,还要上门找事。” 谢芸无所谓,端了茶,一脸正经道....... 第44章 又死人了! “她就是没脑子,总爱被人当枪使,我才没工夫同她周旋,直接撵走吧。” 清明认可的点点头,从前她觉得自家姑娘没脑子,现在她觉得三姑娘没脑子,果然,风水都是轮流转的。 谢芸收好宣纸,“其实她日子过得够好了,就是眼高手低,总觉得自己矮人一等。” 清明不解的望着他,怔了怔,才问:“姑娘,这话什么意思啊?” 谢芸缓缓道:“她生来就是谢家嫡女,吃穿用度都比那些四品京官家小姐还要好,可她总觉得还不够,老话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人要学会满足。” 清明恍然大悟,顿时就明白谢芸说的话,心想姑娘说得对,投身在这富贵人家,做了嫡女,就已经够好了,三姑娘应该满足的。 谢芸继续说:“嫡女庶女中间仅仅是一道身份,地位就天差地别,婚后更是,所以啊,人得为自己活。” 清明似懂非懂的点头,迷迷糊糊问:“是不是多给自己攒下钱财啊?” “对!就是这个道理!”谢芸夸赞的说着。 四月十八,是谢家集体进香还愿的日子,天都没亮,老夫人新提拔的房嬷嬷挨门挨院的通知一遍,还让管家准备好马车吃食。 二房一家一辆车,三房一家一辆车,谢芸和老夫人一辆。 谢芸半睡半醒的靠着软垫打瞌睡,老夫人眼神不善的盯着她,本来她就没打算带这个祸害出门的,都是邱氏说今日她必须到场,不然她才懒的! 现在光是看着都心烦死了,还要同她在一个车厢里! 听着外面越来越热闹的动静,谢芸才幽幽睁开眼,正好对上老夫人怨恨的眼神,表情微顿。 随后,她笑眯眯的说:“祖母,我劝你还是少瞪一些,不然眼睛受不了。” 老夫人闻言,脸色一僵,不情不愿的闭上眼,她惹不起谢芸,还是躲得起的。 车内气氛很微妙,忽然,马车猛地一荡—— 谢芸眼疾手快一下扣住坐板,才勉强坐稳,但老夫人没坐稳,直接囫囵个扑在地上,顿时就哀嚎惨叫起来。 车外也是急促的呵斥声,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都让开!靖王府中的马认不识吗?还敢挡道!” 谢芸一听,心里猛地绷起来,靖王.....周自珩? 老夫人艰难地爬起来后,当即怒吼一句:“逆子,看着我摔了,也不扶一下!” 谢芸白她一眼,这木板上垫了七八层绒垫,鸡蛋摔下去都不会破,简直是无病呻吟。 她侧头,干脆挑开窗帘,这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因为外面四仰八叉倒了两辆马车,几个仆从跪在地上哭求痛哭,而几个锦衣少年骑在马上,肆意践踏倒在地上的马匹。 谢芸低低骂一句:“纨绔疯子!” 其中一个深蓝锦衣少年挥动着马鞭,破口大骂道:“滚开!你们几个贱民,耽误了靖王殿下的时辰,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地上跪着的仆从瑟瑟发抖,伏在地上哭求着:“大爷啊,明明是你们的马撞了我们家的马啊!” “呸!瞎了你狗眼,天家的马也是你们能碰的!”蓝衣少年指挥着仆从,“你们几个去把人给我拖开,碍眼!” 很快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哭天喊地的,谢芸眼睁睁看着那些仆从蛮力把人往一边推开,又拳打脚踢一顿。 而那帮锦衣少年仰天哈哈大笑,策马扬鞭离开。 老夫人也透过缝隙,看得清楚,嘴唇发颤:“这...这简直没王法了!” 谢芸放下帘子,淡淡看她一眼,“王法?人是谁?靖王殿下,当今陛下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弟弟,他说的话就是王法。” “.....你,不是,这个.....”老夫人憋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谢芸整理一下裙摆,扶了扶头上珠钗,“祖母,皇觉寺到了,可别失了态。” 老夫人一绷,立马整理揉成一团的裙摆,手忙脚乱的扶好一头闪眼的珠钗首饰。 一下车,就有小和尚领着谢家人往正殿走,从最外面开始烧香跪拜,老夫人一路上,都在诚心诚意的祷告菩萨,让谢芸这个灾祸赶紧滚出谢家。 其他人都是跪拜不语,反正各怀心思,独独谢芸,躲在阴凉处,眼神无波的望着慈悲为怀的菩萨金身。 清明撑着伞,往她边上靠了靠:“姑娘,你怎么不拜啊?” 还没等谢芸开口,谢姝忽然靠来,“杀生过重的人,菩萨是不会保佑的。” 谢芸抬眸看她,失笑一声,才说:“我都杀生了,还有求菩萨的必要吗?” ...... 谢姝被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只得灰溜溜的离开。 见人离开后,清明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谢芸白她一眼,打趣道:“当心叫她听见了,指不定得扒了你的皮!” 随后,她仰头看着眼前的如来佛祖,心中无比认真虔诚的说,佛祖啊,你若真的普度众生,那就求求您,让信女谢芸如愿斩杀那些恶人吧。 而那尊慈眉善目的佛祖金身,依旧慈眉善目,笑脸盈盈,仿佛是应下了谢芸的请愿。 随着人流攒动,谢芸很快同谢家其他人分开,不觉中,自己和清明走到静谧一处。 远远的,谢芸就看见一个长相奇丑苍老的老僧,懒懒散散的躺在二人合抱的银杏树下 她左右看一圈,本想着绕开不去打扰人家,没成想,老僧猛地睁眼,眼眸冷冰冰地望着谢芸。 谢芸立马定住,抬眼对视他的眼,心中好奇这老僧要做什么? 下一刻,老僧眉头紧锁,颇为不耐烦的开口:“你不该来这里。” 谢芸错愕,心想这老僧认识自己?刚要开口问,结果老僧脸色越发难看,直接骂道:“滚滚滚!说了,你不该来这里!赶紧滚!” 谢芸皱眉,压下心中疑惑,拉着清明赶紧往有人的地方走。 清明不解:“姑娘,那老僧什么情况?真是莫名其妙的骂人!” 谢芸也不解,但刚才她能感受到老僧的确没恶意,只是想把自己赶走而已。 然后,就在她们刚走到正殿大门处时,忽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在人堆中炸开。 “来人呐!杀人了!快来人啊!” 第45章 谢芸杀人! 谢芸心中猛地一急,拉上清明往暗处躲,没一会儿功夫,人群顿时乱成一团。 隐隐约约间,谢芸听见了叫喊声和打斗声,她果断抽出匕首,清明见了脸色骤然惨白,死死抓住谢芸的衣裳。 这时,寺庙中钟声大响,伴随的还有僧人急促的疏散声音。 不一会儿,寺庙乱成一团,那些夫人小姐丫鬟到处跑,神色惊慌。 谢芸缓缓攥紧匕首,一转头就看见清明吓得直哆嗦,连忙拍着她手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们躲在这里没事的,相比那些乱跑的人,我们还是安全的。” 话音才落,忽然听见李氏一声凄厉的惨叫:“姝儿!” 谢芸连忙站起来,就见不远处观音菩萨庙门前,几个丫鬟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谢姝半边身子也是血的靠在红柱上,边上围了一圈蒙面黑衣大汉,手里提着滴血的长刀。 李氏被谢三叔紧紧抱住,二房的人也是紧紧抱成一团,老夫人趴在一边一动不动,其他的人,也是胡乱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谢芸心头一紧,立马缩回去,搂着清明小声说:“嘘,别说话,我们悄悄的走。” 于是,两人贴着一角慢慢爬进寺庙中,清明顺手捡了一块青砖,后面跟着谢芸她们爬进来的小姐丫鬟也捡了地上砖块板子。 突然,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少女挤过来,紧紧挨着谢芸,她小声问:“你是不是谢家那个谢芸啊?” 谢芸沉吟片刻,抬眼看着她,低声说:“怎么了?” “我叫姚三月,你还记得我吗?”少女眼睛亮晶晶的,很崇拜的望着谢芸。 谢芸只觉得莫名其妙,姚三月?谁啊? 她淡淡说一句:“不记得,要活命,少说话。” 姚三月立马噤声。 静谧的佛堂中,只听得见紧张的吞咽声音,这种感觉很不好,谢芸心中越发紧张起来。 第一,她不知晓外面什么情况,她身边还围了一圈人,第二,谢家那几人没看见,会不会把她供出来,最后,那帮歹人是真的会杀人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接着就是兵器碰撞的打杀声。 谢芸眉头一紧,救兵来了?! 下意识就捏紧手中匕首,身后嘀嘀咕咕传来欢喜的声音:“好像有人来救我们了!” 在场的人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呼吸都欢快起来。 听着外面不断的打斗声,还有呼喊求救声音,躲着的人心又开始绷起来。 “嘭——” 虚掩的门一下被踢开,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黑衣人影踉跄摔进来,一回头,就同满屋子女孩对上眼,刚要张嘴喊—— 谢芸当机立断,一下扑上去,猛地抓住黑衣人的脖子,一刀下去,直插在黑衣人的脖子上,血水翻涌,浸湿了谢芸的双手。 黑衣人还没来得及惨叫,清明眼疾手快往他头上拍了一板砖,黑衣人顿时就咽了气。 忍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谢芸把门轻轻锁上,清明快速把尸体拖到一处去,又扯了一截幡帛把门栓死。 忙完后,谢芸和清明同其他女孩面面相觑,谢芸眼神上下扫看一圈,眼眸微微一沉。 慢慢悠悠蹲下来,盯着姚三月笑眯眯的说:“你怕不怕死啊?” 姚三月吞咽口水,快速反应过来,目光中的恐惧被兴奋掩盖,她快速点头。 “怕,可怕了,谢家姐姐可是要保护我?” 谢芸表情顿了顿,直接伸出手:“三百两一条命,五十两一具尸体,看着给吧。” 姚三月表情一僵,还是笑眯眯的说:“可是我们现在身无分文,没钱咋办啊?谢家姐姐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给钱就活,不给钱就死,你们自己选一个吧。”谢芸懒得和她多说。 “谢家姐姐你确定吗?”姚三月敛去脸上的笑意,淡淡看了一眼门外,说:“这门一踹就开,我想你也不愿意同我们一起......” 后面的话,姚三月没说,但在场的人都知晓她什么意思。 很快,那些躲在姚三月身后的人慢慢挪到门边,眼神满是算计威胁的望着谢芸。 谢芸眼神一沉,这是协商不行,打算威胁了? 想得真美! 谢芸抬眼,朝着姚三月一笑:“你觉得我会怕你们?还是觉得我手中匕首不够锋利?” “谢家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你打算把我们都杀了?!”姚三月望着谢芸问。 谢芸缓缓站起来,“杀了你们又如何?反正这门若是开了,谁也别想活着迈出门槛!” 姚三月绷着嘴角,没说话。 其他人都停下动作,看着谢芸,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狠毒..... “之前就说了,我怎么都有自保的能力,至于你们.....难说。”谢芸说。 “呸!谢芸你可真不要脸啊!”人堆中一个粉衣少女站起来,“三百两你可真敢开口啊!你就不怕我们出去了,把你这事说出去!” 落井下石?趁火打劫?随便一个说出去,谢芸就别想在京中混了! 还有刚才她杀人这事...... 谢芸没看她,仿佛没听见,她只是看着姚三月,等着她表态。 “姚姑娘,你说说,你们到底要如何选择?” 周围都静了下来,空气似乎都凝住了。 姚三月紧紧盯了谢芸几秒,沉默开始摘下头上珠钗:“这些首饰不止三百两,够吗?!” 啧啧啧。 谢芸瘪瘪嘴,“不够,现在涨价了,要五百两。” “你说什么!” 姚三月气得一下站起来,“谢芸,你疯了!我们怎么可能拿得出五百两来!” 谢芸挑眉看她一眼,眼神不经意在粉衣少女身上一扫而过。 粉衣少女心头一愣,浑身的血液毫无征兆的冷凝下来,她下意识躲开谢芸的目光。 “清明,开门。”谢芸看也没看姚三月。 “你疯了!”姚三月低吼。 清明手脚利索,一下推开了门,外面刺鼻的血腥味一下扑进来,让人呼吸一窒。 扑进来的血腥味让谢芸眉头一凝。 “你疯了!关门!快点把门关起来!谢芸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看着门外遍地血红的尸体,姚三月整个人都傻了,她手忙脚乱的扑过来,想要把门关上。 清明直接挡在她面前,不让她去关门。 屋里的人谁也不敢吭声,她们惊恐的望着谢芸。 这个疯子!居然想拉着大家一起死! 谢芸冷清的眸子落在姚三月身上,“给还是不给?” 姚三月浑身发抖的瞪着谢芸,她现在恨不得把谢芸生吞活剥了,可眼下的情况,她却根本拿谢芸毫无办法。 “我给!” 姚三月红着眼,颤着手扯下头上的首饰。 一时间,所有人的人都面如死灰,浑身发抖沉默的摘下头上的首饰。 谢芸微微抬眼,“把门关上吧。” 第46章 性命大危! 此刻,外面的风很大,吹进来的血腥味让屋里的人忍不住干呕。 谢芸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尸体,陷入沉思。 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在皇城根下,对这些世家贵族痛下杀手?! 除非.....是皇家人! 谢芸走到尸体跟前,一把扯开尸体衣裳,果然—— 在尸体颈侧上,有一个红色圆圈烙印。 前世周治为了夺位,特意培养一批死士,她还未做皇后时,曾见过一次,那些死士颈侧上就有一个明显的红圈烙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谢芸的心越发紧绷起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门被猛地撞了一下。 在场的人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惨白,谢芸提着匕首缓缓站起来,眼眸一瞬不瞬盯着门外的暗影。 “....大姐姐,你在里面吗?”外面是谢清惊恐发颤的声音。 所有人紧张的望着谢芸,姚三月小声嘀咕:“外面的可是你亲妹妹啊,你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谢芸回眸看她一眼,淡淡说:“既然你如此关心她,干脆我送你出去陪陪她,如何?” “大...大可不必。”姚三月强装笑一下,不敢再多言。 “大姐姐?”外面的谢清又喊一声,轻轻的拍了拍门环。 “谢二姑娘到底能不能找到人?”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我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再找不到人,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 听着外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一道巨响在谢芸的脑子里炸开。 来人是....周治!! 难不成,周治也重生了?! 思及此,谢芸浑身猛地一颤,她眼眸冷冰的盯着门外,额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谢大夫人,你觉得如何呢?”男声继续响起,那带着低沉的嗓音如一道惊雷劈在谢芸身上,让她浑身一震。 “不觉得如何。”崔氏虚弱又冷淡的声音响起。 赫然间,谢芸的瞳孔骤然一缩,冲天的杀意在她眼底扩散。 周治竟敢! “我在这里!” 谢芸的眼神变得森冷疯狂,声音冷得让人发抖。 清明一下推开门,就见谢清旁边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而他后面,有几个黑衣人抬着虚弱不堪的崔氏。 谢芸的眼睛微微眯起,紧紧盯着谢清旁边装扮成黑衣人的周治,眼神如刀。 “上次留你一命,是我做过最蠢的事情!” “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她短短两句话,直接让崔氏惊出一层冷汗,她无力的看着谢芸,满眼担忧。 隔着很远的距离,周治都能够感受到谢芸身上弥天的杀意。 他对上她的眼,谢芸眼底那份骇人的恨意直逼他心脏,让他不寒而栗。 “你恨我?还想杀了我?”周治不解。 “是的,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谢芸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眸冷艳霜寒,明媚动人的笑颜,却像勾人性命的恶鬼一样。 她好不容易才从地狱爬出来,不把这些人拉下地狱,她就白活一场! “你母亲现在还在我的手上,你妹妹还在这呢。” 周治话音才落,手上的长剑就搭在谢清颈侧,他继续说:“你最好别乱来哦,我的刀很快的。” 谢清白皙嫩滑的脖子顿时就有一道冒着血珠的血痕,她立马尖叫起来:“谢芸!” 第47章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谢芸望着周治那双眼,一股怒火从胸口燃起来,几乎立马就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她紧紧攥着双手,呼吸一时间都冷凝住。 那日被勒死的场景又浮现在她眼前,周治厌恶的双眼,谢清嘲弄蔑视的神情,还有她父母亲惨死的模样...... 谢芸现在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直接将周治撕得粉碎! “谢芸!你难不成要见死不救!” 谢清见谢芸对黑衣人满眼不善的表情,低吼一句。 谢芸心中陡然一紧,胸腔中的怒火一下子被她压下去,她抿了抿唇,才冷静下来。 “你我恩怨,何必牵扯他人呢?” 谢芸微微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杀意。 如今的周治只是一个不太受宠的皇子,但始终还是皇家人,而且周治自幼攻于心机,心思深沉,此刻的她,根本不是周治的对手! 周治看着谢芸,始终不明白她对自己那股杀意从何而来。 他上下打量着谢芸,余光瞥见地上的尸体,不由笑着说:“谢大姑娘好魄力,不仅保护这一屋子女眷,还反杀马匪,实在佩服。” 周治声音温润柔和,如清风明月般,丝毫没了刚才争锋相对的气势,露出的双眼带着浅笑,但漆黑含笑的眸子却叫人心惊胆颤! 谢芸也是笑眯眯的望着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治抬手撩起头巾,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他冷冷说:“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跟在谢芸后面的清明一见黑衣人露出疤痕,眼眸骤然睁大。 这人竟然是....三皇子! 难怪姑娘一开口就说自己后悔没有把人杀了! “我想谢大姑娘是个明白人,懂的我说意思。” 周治声音忽地冷下来,落在人耳中,有一种阴恻恻的惊悚感。 谢芸心中冷笑,她要是不知道她身份,能毁了他的容吗? 现在大张旗鼓找她,还将疤痕露出来,是不怕更多人知道? 谢芸暗中攥紧匕首,她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别人想杀她,就要付出生命代价! 她不紧不慢往前走一步,淡淡说:“怎么?想杀我?” 话音才落。 众人眼前一花,一道银芒破空划过,谢芸闪身来到周治身后,手中沾血的匕首朝他脖子上狠狠划过! 动作干净利索,狠绝残忍,毫不拖泥带水! 周治自小习武,意识到身后危险将至,往右边一侧,手中长刀往身后狠狠砍去。 但是,他始终慢一步。 就在他躲开后颈的匕首往右边躲开时,谢芸就像知晓他会躲开一样,手中匕首猛地一翻。 在周治往右边侧过去的时候,肩膀直挺挺撞在匕首上。 “噗嗤——” 一声闷响,一道鲜血如泉水般涌出来。 “你....好狠毒!” 周治当即闪身,快速捂住血流不止的肩头,但脖子却被谢芸一把掐住,无法挣脱。 此时此刻,周治惊愕的望着谢芸,眼中溢满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一个还未及笄的少女....怎么可能! 谢芸收回匕首,掐紧周治的脖子,冷冷的看着震惊不已的周治,冷笑一声:“杀我可不容易的。” “我倒是小瞧你了,还当你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没成想......”竟如此狠毒! 周治神色微微扭曲,压下心中错愕,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谢芸。 “老话常说,兵不厌诈,怎么?不服?”谢芸垂着眼,似笑非笑的望着周治。 周治冷冷别开脸,依旧没把谢芸放在眼中。 他这会这么多的人,难不成会怕一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 “挺有骨气的,我也是在佩服。” 谢芸把匕首贴在的颈侧,缓缓游走起来。 她淡淡笑一声,“你可别乱动啊,我这匕首很快的哦。” “哼!”周治冷哼一声,“以一敌多?谢大姑娘可真是有勇有谋啊!” “谢谢夸赞!”谢芸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浅笑,她看了看围上来的黑衣人,手中匕首忽然一扬,毫不留情插进周治大腿上。 顿时,鲜血四溅。 “唔——” 周治痛得浑身一颤,身形踉跄差点没站稳。 不等他说话,大腿又被狠狠插了一刀。 接着,第三刀...... “快!快把谢大夫人放了!”周治怒吼一句,心中响起惊涛骇浪。 他不明白,一个养在深闺内阁中的少女,怎么会如此狠毒残忍?脸上还笑得如此和善温柔。 这个人简直就是疯子! “着急什么?才捅了三刀而已。”谢芸收回匕首,满脸的意犹未尽。 周治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忍着剧痛说:“我是——” “嘘。” 谢芸打断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抬手指了在场的一圈人,低低说:“殿下你可考虑清楚了,这儿人很多的。” 周治忽然卡出,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他阴沉沉的说一句:“暴露了又如何?你觉得我会让这些人活下来吗?!” 谢芸点点头。 确实,按照周治心狠手辣的德行,这里的确不会有活口。 不过...... 谢芸看了一眼蜷在地上的谢清,眉梢微微一挑,淡淡的开口:“说吧,你这次大张旗鼓的抓人的目的是什么?”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周治沉沉吸一口气,因为失血过多,此刻他有种头晕眼花的眩晕感觉,站都站不稳,只得咬着牙死死撑住! 谢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再这样拖下去,谁也讨不到好处! 不过....就算要死,她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结果还没等她动手,周治猛地一下就倒在地上了....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犹如死去一样的周治,谢芸眉头紧锁,一脸凝重。 这是.....死了? 谢芸不确定的走上前,刚弯下腰,只见周治嘴角微微一扬。 他猛地一个翻身,一把掐住谢芸脖子,整个人直接把谢芸压趴,膝盖一下抵着谢芸后背。 “唔——” 谢芸倒吸一口冷气,忍住剧痛,用力将周治往一旁甩开。 同时,手中匕首不断刺向周治,不过几个呼吸间,周治身上就多了无数道伤痕。 不过,谢芸也没落得好,脖子上一片淤青。 看着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周治心中那叫一个气啊,他恨不得直接一下掐死谢芸算了! 然而来不及他多想,谢芸的匕首直接刺进他小腹中,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迫使他松开了谢芸。 谢芸踉跄站在一边,清明满脸泪痕的扶住她,又不敢太用力扶住她。 周治也是满身狼藉,鲜血模糊,还是咬着牙站起来,摇摇晃晃靠在身后黑衣人身上。 “你好狠毒啊!”周治捂着腹部伤口,眼中闪着浓浓杀意。 如果说一开始他就痛下杀手,那现在他也不会如此狼狈不堪! “然后呢?”谢芸笑得云淡风轻,心中却有一丝顾及。 且不说周治是个男子,而且周围都是他带来的人,现在她受了伤,清明根本靠不住! 周治本想让人直接杀人灭口,忽然,他的视线朝谢芸身后看去。 这一看,他顿时瞪大了双眼,继而脸上是愤怒的神色。 第48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谢芸一转身,就看见院门口多了一个人,那人正抱臂倚靠在门框上,嘴上带着冷笑,眼神冰冷如蛇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谢芸心中一紧,暗道一声不好。 周砚什么时候来这的,那刚才她痛下杀手岂不是都被他看在眼里了? 而且来得悄无声息,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 周砚本打算瞧瞧周治到底要做什么,暗中跟了一路,没成想,他居然绑了谢家大夫人,又要挟谢家二姑娘,这会又和谢家大姑娘大打出手。 然而,最有意思的是周治居然打不过谢芸! 周砚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这京中都说谢家大姑娘是出名的花痴草包,这一套行云流水的砍杀动作,丝毫不亚于世家培养的死士啊。 原本以为是一个纯白无害的小兔子,没成想.....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周砚往前走几步,他满眼含笑,语气里透着嘲讽,“哟,三弟这是挨打了?!看着浑身都是血,有点惨哎。” 此时的周治心中憋屈得要死。 他千防万防,偏偏没防住这人! 现在,他做的事情还被他发现了....若是被传扬出去..... 周治微微眯眼,一抹杀意划过眼底。 不过,正巧被周砚看在眼底,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垂眸扫了谢芸一眼,微微挑眉。 仿佛再说,你也看见了? 谢芸深吸一口气,攥紧手中匕首,低下头,淡淡说:“真是唐突了,原以为是马匪,不曾想竟然是三皇子!” 说着,谢芸压下心底的怒意,冲着周治微微俯身,压低声音:“臣女实在眼拙,不识三殿下尊容,还望三殿下恕罪。” 谢芸低着头,只有如此,才克制自己冷厉的目光。 刚才她就是仗着周治不敢暴露自己,才敢痛下死手,现在周砚直接点破,她不得不向周治低头! 周治顺着台阶下,冷哼一声:“大可不必。” 周砚上下打量着谢芸,眉眼含笑:“三弟这话说的,人家谢大姑娘也不知道你什么身份,再说了,这点小伤,简直不痛不痒的。” 周砚语调随和,如春风一般,丝毫没有皇家子弟的傲慢气质,脸上甚至还端着浅笑,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泛着让人心惊胆颤的冷光。 周治没有接话,周砚转头看向谢芸,笑眯眯的问:“谢大姑娘,可觉得我说的有问题?” 谢芸依旧低着头,“殿下说的没错,是臣女眼拙了,误伤了三殿下,实在是失礼了。” 听着周砚和谢芸你一句,我一句的,三言两语就把这事掩盖了。 周治眉头紧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不对.....”他还没说完,就被周砚打断了。 “三弟,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人逼狠了。”周砚敛去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望着周治,眼底透着冷冷的警告。 谢芸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一抬眼,就见周砚那张温润如玉的俊逸面庞,尤其是那双眼眸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看着这张笑意绵绵的脸,谢芸心底莫名一热,脑中莫名想起南山那日,周砚不要脸当着自己的面....脱裤子。 随后,她一转眼,就看见周治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心又猛地冷下去。 袖中的指甲死死扣着掌心肉,她努力压制心中怒火,现在不能操之过急——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这一身的伤,如何饶?” 周治眼神冷冰冰的望着谢芸,又说:“谢大姑娘该不会想装作不知者无罪吧?” 装作? 谢芸冷笑一声,前世她觉得周治满嘴仁爱文雅,是个心善有志的翩翩公子。 现在看来,她才懂什么叫满嘴胡言乱语,空口白话的伪君子。 谢芸抬眼看着他,“三殿下是打算要一个怎么样的交代?”说着,谢芸垂眸扫了一眼谢清,“臣女妹妹这满脖子的血,殿下又该如何处理?毕竟女子身上若是带了疤痕,可是要被人诟病的。” 这话一出,谢清猛地抬手捂住还在流血的伤口,惶恐无助地望着谢芸。 周治顿了顿,扫一眼谢清,眉头紧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芸冷冷一笑,“殿下怎么不说话了?” 见周治还是不表态,谢芸垂眸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多打扰了,臣女就先带着母亲同妹妹先告退了。” 说着谢芸一把就见吓傻的谢清拉起来,清明小跑过去,小心把崔氏扶起来。 周砚见如此,笑着说:“正好孤也清闲无事做,不如同谢大姑娘走一遭?” 这般说着,周砚抬手就让亲卫把软轿抬了出来。 “谢大夫人身子带了病,就把这轿子让她坐吧。” 很快,两个丫鬟就把崔氏扶到轿子上,都没等周砚发话,直接抬着人就往外走。 周砚转头看着谢芸,眉目间都是温润的笑意。 “谢大姑娘,走吧。” 谢芸看他一眼,压下心中疑惑,抬步离开。 看着几人离开,周治眼中冷意越发森寒。 旁边的暗卫道:“殿下,这该如何.....” 周治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抬手轻轻扫过脖子,意思在明显不过。 “....府里有些人太老了,不中用了,正好家里被烧了,也没地住,都谴了吧。” 把崔氏安置好后一日,谢芸把老管家找来,笑眯眯递上一沓卖身契。 在一旁坐着的邱氏心里一咯噔,看了眼对面老神在在的李氏,她也是满脸震惊,一时间鸦雀无声。 主坐上谢老太太闷闷哼一声,把手中茶盏重重放下。 这时,老管家笑眯眯说:“大姑娘说得是,最近府里翻修,确实有不少人偷奸耍滑,老奴暗中都记下了,回头就送走.....” 老管家刻意看了邱氏一眼,邱氏抿着唇,一言不发,边上老太太嘴唇嗫嚅半晌,也是一言不发。 谢芸哼笑一声,不紧不慢放下手里卖身契,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 “府里吃穿用度一向都是二婶婶在管,我这个小辈自然也不好插手,不过作为府中姑娘,我处理一些不中用的狗奴才,难道不行吗.....” 邱氏连忙接话:“芸娘你说的是什么胡话?不中用的奴才留着作甚?早早撵出去,省得心烦。” 李氏也赶紧应和道:“二嫂说得是,最近我院里也有不少懒惰的奴才,不如让芸娘一并都处理了,省得我们找麻烦?!” 话都说到这里了,谢芸笑眯眯放下茶碗,又把卖身契递上老管家。 在众人心怀鬼胎的眼神中,老管家颤巍巍伸手接下了卖身契,不多时,他就领着武夫家丁开始收拾人手。 谢芸心事重重去了崔氏的院子里,才进门,崔氏就扑来搂住谢芸,心疼的她紧紧抱在怀中,良久才说: “母亲无碍,你啊,万事多小心。” 谢芸抬头看着崔氏苍白憔悴的脸,无神死寂的眼,只觉得心中酸涩,怔怔就红了眼,像幼兽一般,把头埋在崔氏颈侧:“.....母亲,儿不怕。” 崔氏闻言,红着眼长长叹了口气。 ...... 谢府翻修完善时,正好赶上中秋,府里的丫鬟婆子换了几波,就是谢芸跟前的丫鬟都换了三波。 “这院里的人是不是又换了?”谢芸盯着角落中洒水的小丫鬟看了一会,回头望着清明问。 清明放下手里扇冰团扇,回头打量一圈,“好像是,昨天那几个小丫鬟今天就没看见,这会又全是新面孔了。” 谢芸微微皱眉,“待会你让平儿查查,不干不净的人都给我弄走。” 话音才落,平儿就风风火火跑进来,压下急躁说:“姑娘,那个许仁宓又来找二姑娘了。” 第48章 暗中陷害 谢清让人把门窗关好,自己拉着许仁宓坐在床边,还谨慎的放下帘子。 许仁宓不解:“你这是做什么?防贼?” 谢清眼眶忽然一红,豆大的泪滴就砸在许仁宓手上:“阿宓,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见她突然这样,许仁宓被吓一跳,“怎么了?是不是你那个疯子姐姐又欺负你了!还是你哥哥又做哪些腌臜事情了?” 谢清柔柔的抽泣一声,眼眶通红,“阿宓你是最懂我,本来我父亲就是闲云野鹤的心肠,我在京中贵女中,最是抬不起头的,前几日又出了那事....” 许仁宓顿时了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安慰说:“你真是胡思乱想,你父母亲就你一个女儿,不疼你疼谁?再说了,你姨母可是当今贵妃娘娘啊,谁敢给你脸色看我!?” 谢清哭得更委屈了,抽抽噎噎止都止不住,“就是因为姨母是贵妃娘娘,我才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说着,她解开脖子上的帕子,上面一道赫然醒目的疤痕。 谢清哭得梨花带雨的,“阿宓你瞧瞧,这疤痕要跟我一辈子啊,你说,我要怎么活?!” “你再看看,家里才被一场大火烧过,我哥哥在青楼又遇上那事,再加上谢芸在京中的名声,我还有脸吗!” 许仁宓眉头紧皱,心中惊叹不已,谢清向来心高气傲,仗着家世清贵,对京中那些新起的勋贵官僚的姑娘都是看不起的。 然而这样一个人,居然叫谢芸那个花痴草包欺辱成这样! “阿宓,你说说我到底要如何啊。”谢清拉着许仁宓的手腕,泪如雨下,“自打从宫里回来,我大姐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随意打骂我祖母,对我母亲也是冷言冷语的,如今还惹了三殿下!父亲最近总说,三殿下明里暗里都向他打听大姐姐的事情。” 许仁宓本是不想参与的,可一听谢清提到三殿下,眼神一下就直了。 三殿下可是她父亲给她中意好的良婿,那前几日谢芸那般....岂不是故意为之! 许仁宓一把抓住谢清手腕,“能如何!除之后快!” 谢清低低哭了几声,“你说得容易啊,她什么德行你不知晓?连宋内侍都敢杀的人,谁敢害她?!” 说着,谢清一边擦眼泪一边唉声叹气,继续说:“就是父亲也是惹不得她......” 许仁宓心中更为惊讶,“谢芸这般疯魔?” 谢清擦干净眼泪,啜泣一声:“你以为呢,不然我能叫你来帮帮我?” 许仁宓眉梢一凝,脸上闪过犹豫,她能帮什么? 谢清注意到许仁宓面上犹豫神色,心中微微冷下去,平日里这许仁宓嘴边总挂着自己父亲何等荣耀军功,炫耀自己身份如何显贵,只要她们开个口,她都能解决,这会让她帮个忙,满脸不情不愿! 谢清微微垂眸,敛去眼底的算计,柔柔道:“阿宓你说,三殿下总向父亲询问谢芸,你说,三殿下是不是对她起了兴致......” 许仁宓眉头一紧,“你是说三殿下对谢芸有想法?” 谢清嘀嘀咕咕半晌,才说:“其实也不确定,毕竟三殿下是询问我父亲,父亲回来就同母亲多嘴几句,我也是无意听见的。” 说着,她抬眼定定望着许仁宓说:“阿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父亲很中意三殿下的....这会出这事,你们的事情还有盼头没.....” 谢清这么一说,许仁宓心中猛地窜起无名怒火。 谢清继续添油加醋说:“就她那臭名昭着的名声,怎么能和阿宓你相提并论?!就是提鞋也是不配的!但是眼下......” 许仁宓想到谢芸的面貌,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谢芸家世说来是不差的,别说是皇子妃,就是太子妃也是配得上的,而且她父亲手握四十万大军兵权,还有她母亲,是先帝亲封的郡主。 自己从家世还是容貌上,多少是低了谢芸一点半点的,若三殿下真的中意谢芸,她怎么看,都是要输的。 许仁宓眼珠一转,低声问:“那你要我如何帮你呢?我可除不掉谢芸的哦。” 谢清嘴角微微翘起,心道,蠢货!自己吹捧几句,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 她乖巧的抿抿嘴,“大姐姐一向性格乖张,不如我们给她一点教训如何?” “什么教训?”许仁宓好奇。 谢清凑在许仁宓耳边低低说:“让仁嵘哥哥去啊,就吓唬吓唬她好了。” 一提起许仁嵘,许仁宓眉眼紧皱,“你的意思是让二哥去作弄她?” 谢清点点头,“仁嵘哥哥一向大胆,吓唬女孩这种事情,他不是最拿手的吗?再说了,到时候,真吓着谢芸了,我们死不承认,她又如何?” “这行得通吗?若是二哥做得过火了,又该如何?”许仁宓心中还是很顾虑。 谢清眼珠一转,立马巧笑说:“这还不简单,到时候我们反咬一口,说谢芸故意勾引仁嵘哥哥,她一张嘴能说得过我们三张嘴吗?” “还有一点,心中大伯父不在京中,大伯母伤病还未痊愈,到那时,让母亲同父亲压她一下,她就不得不嫁给仁嵘哥哥了。” “可是......”许仁宓还在犹豫,谢清一把抓着她手。 “可是什么?”她眼神直直望着许仁宓,“你若是不狠一些,到时候三皇子妃可就落她头上了啊!” 果然,下一刻许仁宓还在犹豫的脸色立马就坚定起来。 若是谢芸带着那种名声嫁入许家,必定遭人诟病,到时候别说她这个做小姑子的随意欺辱,就是京中贵女都是瞧不起她的,看她还如何嚣张! 第50章 擒贼先擒王 “二姐姐,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啊?” 谢姝掀开车帘,满脸不耐烦,“出去游玩涉猎就算了,你还把谢芸带上做什么?” 谢清看她一眼,淡淡说:“你就老老实实跟着就好,其他不要多问。” 说着,谢清摸了摸腰间荷包,不安的内心稍微安定一些。 注意到谢清的动作,谢姝眉梢一紧,看她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心想,二姐姐又要做什么?该不会又要拉她下水吧! 等马车停下后,谢姝满怀复杂的心思跟着谢清走下马车,一抬眸,就看见不远处梅林小筑站了不少人,边上还搭了好几个简易竹棚。 谢姝眼眸一沉,来了这么多人?二姐姐到底要做什么? 她下意识往身后一看,就见谢芸不紧不慢跟在她们后面,见身边也没带个丫鬟小厮的,心中更加困惑。 平日里,谢芸身边不是清明就是平儿,这会谁都没带,真是不怕二姐姐使坏吗? 谢姝眉头紧紧拧着,不知为何心底莫名紧张了起来。 谢清抬着手,指了指小筑里的人,笑眯眯对着谢芸谢姝说:“大家都认识的,这次游玩狩猎不仅有许家姑娘许仁宓,还有定北侯杨家,还有徐太师家几位公子姑娘。” 谢芸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好脸色:“我一个都不认识,还有我同许仁宓还不对付。” “还有我对狩猎毫无兴趣,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 谢清心中顿时一急,谢芸走了还有什么好戏看! “大姐姐,来都来了,不玩玩怎么就回去了!” 谢姝也顺势走来,一把挽着谢芸,笑嘻嘻说:“就是,前段时间大家都闹得不愉快,这会就当散散心,解解心结,如何?!” 谢芸像看白痴似的看着谢姝:“不如何。” 谢姝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嘴角抽了抽,半晌才讪讪说:“大姐姐何必如此扫兴呢?二姐姐也是好意,才邀请你出来游玩的。” 说着,她甩开谢芸的手,语气很不好,“真是好心没好报,大姐姐未免也太无情了!” 谢芸看她一眼,微微皱眉说:“我一向冷血无情,你现在才知晓?” “.....” 谢姝彻底无言了,一脸尴尬的看着谢清。 谢清也是满脸尴尬,小心走到谢芸边上,柔柔说:“大姐姐,不闹了,今日游玩就当我的赔礼,如何?” 谢芸一双漆黑的眸子沉沉的望着谢清,一瞬不瞬的,半晌后,她才淡淡说:“把马给我牵来。” 很快,小厮就把三匹马牵来,手里还提着三把长弓。 谢姝拽上缰绳,一下就翻上马背,“大姐姐,二姐姐,我先走一步!” 说完,提上长弓策马就往密林钻。 谢清也翻身上马,接过小厮递来的长弓,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谢芸。 语气里带着些许嘲笑:“怎么?大姐姐可是需要马凳?” 有一个小厮很有眼力见,立马抬来马凳,对着谢芸行了礼。 “大姑娘,您踩着凳子上去吧,免得摔了不好看。” 谢清闻言抿着嘴闷闷笑了起来,看着谢芸的眼神更加不屑。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讽刺,谢芸不紧不慢的抬脚踩在马凳上,而后从小厮手中接过长弓,抬腿一翻,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 她侧头笑眯眯望着谢清,眼眸温润如水,淡淡问着谢清:“二妹妹,今日的头猎是何物?” “仓....仓鹿。” 谢清绷着下颌,快速压下眼中惊愕。 什么时候谢芸会骑马拉弓了!? 这不可能!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怎么可能! 谢芸抿唇微微一笑,修长白皙的手指夹住箭矢的尾翼,朝北方瞄准,眼眸微微一沉。 少女日下挽弓,华贵精致的衣袖被夏风吹得猎猎作响,英姿飒爽,气势凌人。 弓拉满,箭离手。 没过片刻,密林中响起好几道欢呼的声音。 “谢家大姑娘的箭射中仓鹿了!谢家大姑娘的箭射中仓鹿了!” 谢清眼睛陡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谢芸,抓着长弓的指尖因为用力,泛起白痕。 谢芸回头,拉弓搭箭,泛着冰冷寒光的箭头对着谢清,杀机骤然四起。 看着对着自己的锋利箭头,谢清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咯噔一声,后背都被谢芸突然的动作吓出一层薄汗,眼眸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望着谢芸。 沉默半晌后,谢清颤着声音问:“大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冲着谢清淡淡一笑,忽然就松了手。 “嗖——” 谢芸手中的箭矢急速飞出去,势猛力沉,箭头如流星,迅疾而狠厉。 箭矢破空尖锐的声响在谢清耳边爆开,她的脸上一下子失去血色,变得苍白无比,呼吸都瞬间凝住! 然而,箭矢只是堪堪擦过谢清耳边,只是割了她一缕青丝。 很快,密林中又响起欢呼声。 “谢大姑娘又中了!又中了!” 此刻,谢芸眸子冰冷,盯着面无血色的谢清,淡淡说一句:“擒贼先擒王,二妹妹可懂这个道理?” “谢大姑娘说得好啊!”密林中一下蹿出一人来,后面紧跟着一群策马少年郎。 看清来人后,谢芸眉头微皱,浅吸一口气,周治怎么会在这!? 谢芸面色微微冷下来,收起长弓,勒着缰绳往后退了几步,“臣女拜见三殿下。” “今日狩猎,就不必将就这些礼节了。” 周治上下打量着谢芸,心中也是大为震惊,暗卫调查的信息中,可没说过谢芸会骑马射箭的?! “三殿下真是宽宏大度啊,若是宫里遇见这种不长眼的,早就乱棍打死了。” 一个蓝衣劲装的少年策马排在周治后面,满脸不虞的望着谢芸,冷冷哼一声: “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这上看下看,真是瞧不出谢大姑娘的德才在何处。” 谢芸目光落在蓝衣少年身上,思索片刻,她眼瞳骤然一缩。 眼前这少年眉目俊朗,身形高俊挺拔,谢芸差点没认出来,这可不就是邱家嫡长子邱平吗! (邱平字长恒) 前世,谢芸嫁入皇家后,处处受到邱贵妃排挤陷害,邱家人更是首当其冲。 尤其是这邱平,简直就是谢清手中一把利刃,攀附邱贵妃的权势,早早入了军,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动辄打骂军中大将,轻则辱骂欺辱士兵。 尤其是周治登位那一年,兴顺二年冬天,北境蛮夷来袭。 邱平作为监军,贪生怕死,竟然丢下十万大军,自己落荒而逃,以至于北境边关失守,十万大军惨死冰天雪地的荒原上,百姓更是生灵涂炭! 同一时间,她长安叔叔领兵增援,却因为邱平故意给的错误路线,三万士兵连着谢长安活生生冻死在阴山峡谷中。 谢长安尸体还是用几块染血的脏布裹着送回来的,到谢府时,京中还在飘雪。 她掀开血布盯着谢长安看了半晌,一言不发,夜里时候,她无声哭了一夜。 紧着兴顺三年春,北境蛮夷再次起兵,他父亲和几位兄长领兵出征,才入秋,她就被废打入冷宫。 时隔半月,谢家举兵叛变,谢荣被射杀在入京关口,一箭穿喉,四箭定身,随后连同崔氏一起被斩下头颅。 又被浩浩荡荡从午门捧到谢芸跟前,像是赤裸裸的挑衅。 兴顺三年冬,谢芸大哥谢渊、二哥谢衍,三妹谢娇应皇帝圣旨入宫,于傍晚杖毙身亡。 那年,春天还没到,谢芸身怀六甲的长嫂沈明兰就去了。 谢芸眼底的恨意翻江倒海的翻涌起来。 第51章 危机再起 “怎么?谢大姑娘觉得我说的不对?”邱平满脸傲气,皱眉的面庞透出狠厉之色。 谢芸盯着邱平,眼神忽然温柔起来,她笑着说:“表哥真是见外了,算来你也是我兄长,兄长教育妹妹,何来不对之说?” 邱平一听这话,脸上表情顿了顿,有些尴尬的移开脸,讪讪说:“这....无碍无碍,是我过于斤斤计较了。” 旁边的谢清见这一幕,细眉紧蹙,眼底都是不满。 表哥到底是站在哪一头的?来之前不是说好了,无论何时何地都要针对谢芸的! 她忍不住插一句:“表哥你也太凶了吧,大姐姐一向脾气不好,这会竟然逼得大姐姐这般好说话了!下次可不许了!” 邱平见谢清不高兴的表情,也只是讪讪笑着哄她:“清清可是生气了?怪表哥没有眼力见,只顾着同芸表妹说话去了。” 谢清没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时,一个小厮跑过来,冲着在场的人行了一礼,问:“谢大姑娘可在?” 谢芸回头看着他,上下打量小厮一眼,心道,这是.....定北侯府的人? “找我何事?”谢芸翻身下马,径直走到小厮跟前,狐疑问:“你是杨家的?” 小厮点点头,恭敬的说:“今日大姑娘率先夺下仓鹿,我家世子来了兴致,就让小人来请姑娘到前面湖心亭小憩。” 谢芸眉梢一皱,还没开口,边上的谢清冷冷插一句:“孤男寡女的,杨世子未免也太不懂礼数了吧!” 一听谢清这话,小厮一脸惶恐望着谢芸,连忙解释道:“谢二姑娘真是言重了,湖心亭那边不止有我家世子,还有几家姑娘公子的。” 小厮说话很急,目光无措又惶然的望着谢芸,急急向她解释:“谢大姑娘你可别多想,那边真的有不少姑娘公子的,我家世子不是那种浪荡纨绔子弟。” 谢芸闻言眉梢一挑,认可的点点头,定北侯世子杨烁的的确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武将,只可惜前世奸佞小人太多,杨烁被奸人所害,落得五马分尸的凄惨下场。 “那便麻烦你带路吧。”谢芸不疑他,不紧不慢跟在他后面。 林中树荫遮天,阴凉舒爽,但越走人影越少,谢芸的心越发绷了起来。 小厮把谢芸领到湖边,指着远处的八角无窗的小亭说:“大姑娘,从前面青石路走过去,世子殿下就在那。” 谢芸偏头看他,觉得有些好笑:“那亭子四面通风,你告诉我你家世子在哪里呢?” 小厮忽然咧嘴一笑,往后一退,猛地往林中跑去,三两下就没影了。 谢芸垂下眼:“.....” 她又不是吃人的罗刹,跑什么? 结果她一转身,就看见身后笑得满脸阴沉淫荡的许仁嵘。 谢芸紧绷的心一下落回肚里去,眼睫微微一颤,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望着谢芸毫无波澜的脸,许仁嵘微微皱眉,狐疑问:“你不害怕?” 谢芸余光瞥了一眼身后浑浊不见底的湖水,淡淡一笑,反问道:“我害怕了,你就会不欺辱我?” 这一带压根没什么人,许仁嵘就是笃定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的把谢芸骗过来,反正在这里,就是喊破了喉咙,都是无人知晓的。 最主要的是,他长得人高马大的,谢芸就是多长一双腿,也不可能跑得掉! 许仁嵘越想心中越兴奋,之前他妹妹来给他说时,欺辱一个花痴草包,他觉得很无趣。 但是,现在看着模样冷清美艳的谢芸,许仁嵘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他闷闷笑了一声,才慢慢悠悠说:“既如此,那哥哥我便不客气了.....” 还没等许仁嵘走进,谢芸一把扯下头上鎏金步摇,眸色陡然狠厉,直接划破许仁嵘手臂。 厉声道:“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竟敢冒充世家公子,在这胡言行骗,真是不知死活!” 谢芸声音极为冷厉尖锐,眼眸杀意乍现,死死盯着许仁嵘。 许仁嵘捂着伤口,错愕地看着谢芸,一个花痴草包怎么会有如此冷戾气势,他都被震了一下。 谢芸眼眸一眯,当即朝许仁嵘扑过来,若是不把许仁嵘处理干净,自己只怕又惹得一身骚! 许仁嵘都还没回过神来,看着扑来的谢芸,一下反应过来,踉跄就往后面躲开。 但是.... 谢芸压根就没真的要同他拼死拼活,只是吓退许仁嵘,直接大步朝原路跑去。 “这个贱人!” 许仁嵘看着谢芸落荒而逃的背影,顿时就反应过来,低低骂一句,几个大步追上去。 第52章 杀了他 谢芸本就娇小,才跑几步,就被许仁嵘一把抓到裙摆,狠狠摔在泥地上。 她还没爬起来,许仁嵘揪着她头发直接把她拖进更深的密林中,撕扯中,谢芸蹬了一只鞋。 “贱人!敢伤老子!待会就让你生不如死!” 骂完后,许仁嵘抓着谢芸肩头,用力把她按在野草堆上。 “骂你一句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 谢芸眼底满是鄙夷,对于这种妄图用贞洁观念毁掉一个女孩的人,她最是厌恶憎恨的! “你骂啊!骂得大声一点!我今日非叫你试试,什么叫畜生不如!” 许仁嵘面上浮起急不可耐的色相,手上不断撕扯谢芸的衣裳,“反正真的来人了,你也被我糟蹋了,到时候我满嘴胡咧,就说是你勾引我的!你就是张十张嘴,也说不清的!” 谢芸拼命的撑着身子,奈何双手被许仁嵘死死按着,心中又急又怒。 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那日许仁宓上门,她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没成想,竟然是商量这般歹毒的计谋! 估计这次谢清是做足了准备的,先是让小厮把自己骗到这里,又让许仁嵘围堵自己。 只怕是,这会谢清已经去叫那些贵女公子往这边来了,到那时,自己的名声可就真的遗臭万年了! 想到此处,谢芸只恨自己太心慈手软了,刚才就该一箭要了谢清的命! 许仁嵘按住一手她挣扎的双手,一手慌乱的扯开衣袍,一脸邪笑。 “你说说,这么冷清一个美人就这么被我糟蹋了,可怜不可怜啊?” 说着,他的手就摸在谢芸脸上,闷笑一声,继续说:“不过啊,我要你了,肯定要给你名分的,做我第三房美妾如何.....” 谢芸混乱中,死死攥着手中步摇,看着许仁嵘那张狡诈淫邪的脸,当即嘲讽起来。 “真是蠢得可怕,自己长得一副癞皮狗模样,吃屎都遭人嫌弃的东西,也配染指我!” 谢芸说话犀利难听,骂了人不说,还冲着许仁嵘吐了一口唾沫。 许仁嵘当即就怒了,抹掉脸上唾沫,狠狠道:“贱人,你再说一遍!” 谢芸冷笑一声,骂得更难听,“呸,没脸的畜生,滚你娘的纨绔犊子,下流无耻的蠢货,胯下连二两肉都不足的东西,真当自己是个男人了!你若是敢碰我一下,我定叫你许家死无葬身之地!” 听着难听入耳的言语,许仁嵘彻底失去理智,死死掐着谢芸脖子,低吼道:“区区谢家,你以为我会怕吗?!” “我祖父配享太庙,我祖母一品诰命夫人,我姨母是当今许淑妃,你谢家在我眼中,算个屁!” “你看你父亲敢不敢动我一下!” 说完,他一把扯开谢芸衣领,刚趴在谢芸身上啃咬起来,忽然—— 许仁嵘眼瞳骤然一缩,眉头紧紧拧着,面上浮出难以承受的痛苦,他愣了半晌,浑身发颤的站起来。 他低头一看,他腹部上,赫然插着一只步摇。 尖利细长的步摇直接刺穿他腹腔,此刻他只觉得腹中疼痛难忍,好似五脏六腑都被刺穿一般! 许仁嵘脸色陡然失去血色,惨白骇人,他脚步踉跄,腿上一弯,狼狈的跪在地上。 这会,谢芸才不紧不慢的坐起来,眉眼含笑的望着他,笑眯眯的说:“我父亲敢不敢动你,我不知晓,但是,我敢——” “贱人....你好狠毒.....” 许仁宓死死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浑身发颤,却不敢动弹半点。 谢芸慢慢悠悠整理好衣领,敛去眼中笑意,忽然伸手一把掐着许仁嵘的脖子。 语气冷淡道:“本来没想要杀了你的,但是你这张嘴,很是让我不安心呐。” 说着,一点点用力掐紧许仁嵘的脖子。 “....不....不要杀我....求你!” 许仁嵘嘴角溢出几丝血沫,脸色铁青发黑,费力的抬手去推攘谢芸。 “求我?你觉得有用吗?” 谢芸眯眼淡淡笑了一声,“若是刚才我求你放过我,你会放过我吗?” 许仁嵘仰头望着谢芸,双眸都是哀求,腹部是大片晕开的血色,“...不...不要杀我...” 他死死揪着谢芸衣袖,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谢芸凑近一些,漆黑的眸子对上他眸子,语调毫无波澜:“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的,很快就有人来陪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芸面上神情温柔,嘴角甚至带着浅笑,宛如春风一般,柔情似水。 许仁嵘眼底满是恐惧,可能是垂死挣扎,在谢芸下死手之际,他用力推开了她。 失血过多的身子狼狈的摔在地上,许仁嵘双手双脚死命往前爬,然而腹部大片血水不断溢出。 谢芸就是疯子!她根本不是人! 许仁嵘绝望的低吼起来:“来人!快来人啊!” 谢芸不紧不慢跟在他后面,好整以暇地看着许仁嵘,算计他能爬多远。 “来人啊...救命啊!” 许忍嵘不死心,一边爬一边还在呼救。 “啧啧啧,这会你喊破喉咙都没人救你的。” 谢芸在后面冷言冷语的嘲讽起来,“流了这么多的血,就算有人发现你了,你也活不了的。” 许仁嵘闻言停下动作,绝望的趴在地上,狠狠道:“谢芸你这个贱人!老子就算死了,也要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哦。” 谢芸很冷淡的回应他一个字。 “你还不杀他吗?” 忽然,一道冷清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谢芸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来,连忙回头看去,这一看,她彻底呆住了。 因为来人是...... 林中绿意刺眼,清爽宜人,除了微风中带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前几日还在嬉皮笑脸的周砚正满面含笑望着她,手上提着长刀,懒懒散散倚靠在树干上。 谢芸微微拧眉,眼神复杂的望着似笑非笑的周砚。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许仁嵘蓦然抬眼,眼眸一下就亮了起来,一副劫后余生模样,他喉中万般哽咽。 “太子....太子!救我啊!这恶毒的贱人要杀我!” 许仁嵘艰难朝周砚爬过去,泪如雨下,嘶声说:“谢家大姑娘邀我到这湖心亭来,意图勾引我,没成想,我百般拒绝,她竟然下了杀手.....” 他越说越哽咽,到后面直接说不下去。 周砚不动声色捏紧手中的刀,林中寂静无声,只有许仁嵘的啜泣声。 在漫长无比的无声中,周砚的指尖不觉中已经陷进了皮肉里。 他忽然低低叹息一声,说:“你可碰了她?” 许仁嵘仰首看周砚,狡辩不承认:“不成!” 周砚没看他,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谢芸,声音有些发冷,说:“这人狡诈阴邪,留不得。” 谢芸呼吸一窒,淡淡应道:“我也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的。” 许仁嵘犹豫兜头一盆冷水,顿时浑身冰凉,他猛然挣扎起来,死命往一边爬。 却被走过来的周砚一脚踩在手上,随后整张脸都被踩在泥地中,挣扎不脱。 “唔——不要——” 周砚一把提起许仁嵘,撞在树干,响起“砰”的一声,泥腥味混着血腥味,很难闻,许仁嵘吞咽口中咸腥血水,苟延残喘的发抖着。 许仁嵘满脸血水,费劲的睁着眼,看着眉目含笑的周砚,刚要说...... 周砚一把松开他,以雷霆之速一脚踩在许仁嵘心口上! 这一脚是冲着要了许仁嵘命踢的,许仁嵘张口就吐了血,整个人狼狈的缩成一坨。 第53章 小变态一个 谢芸踩过泥地,走到许仁嵘跟前,用脚尖拨正他的脸,青白的绣鞋鞋尖上沾了点血迹。 “说说,谢清是如何交代你的?” 许仁嵘咬着牙,死活不出声,满嘴都是血,淌都淌不完。 谢芸皱眉,目光中满是鄙夷和厌恶,犹如冷冽的刀锋。 “事已至此,再问无济于事。”周砚扶刀一笑,“趁着你妹妹还没把人叫来,赶紧处理掉吧。” “处理?”谢芸仿佛不经意抬手,很自然搭在周砚的手臂上,说:“太子觉得我应该解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该如何做?” “密林之大,虎豹盘踞。”周砚侧眸,“谁会知晓残肢断臂到底是谁的?” 谢芸与他对视,片刻后两人无声笑了笑。 “不愧是储君!”谢芸眯眼说,“好魄力!” “林中危险。”周砚扶刀的手指微微扣紧,说:“我差人送姑娘回谢府?” “无碍,我自己处理就好。” 谢芸搭在他手臂的上,叫他握住刀柄的手无法动弹,面上依旧笑意绵绵,“殿下躲开些,脏得很。” 说完,谢芸扯下腰上一截丝带,干脆利落的套在许仁嵘脖子上。 “不....不....” 许仁嵘蜷在地上,却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谢芸将丝带一圈一圈套在自己脖子上。 谢芸双手骤然用力,喀嚓一声脆响,是颈骨被搅断的脆响。 随后,谢芸慢慢站起来,抬眸看着周砚,“我杀人,你处理,如何?” 周砚唇角微微扬起,低声道:“来人——” 很快,林中闪出两道身影来,是周砚亲卫明纾明书。 两人沉默无言的低着头,等待周砚的指令。 刚才,他们跟着太子殿下在湖边散心,没成想竟然看见许仁嵘欲行不轨,妄图欺辱谢家大姑娘。 结果等他们赶来时,谢家大姑娘已经伤了许仁嵘,但最让他震惊的是,谢家大姑娘竟然活活勒死许仁嵘,还让太子殿下处理尸体! 思及此,明纾明书两人后背都凉了一截,都不敢看谢芸一眼。 看着突然冒出的亲卫,谢芸眉头一紧,不等他说话。 周砚就轻声交代起来:“这林中虎豹居多,想来也是饥饿许久的,你们将尸体分块,扔在林中,处理干净,别留一丝痕迹!” 周砚说完后,蹲下身体,捡起地上沾血的步摇,抬手一抛。 那只步摇噗通一声,缓缓沉入湖中,不见踪迹。 随后,他不紧不慢从袖中取出手帕,慢慢将手上血迹擦干净,温声说:“杀人最忌讳的就是留下痕迹。” 谢芸下意识就把手中丝带递给他,表情木木的,“这个...要烧?” 周砚挑眉看她一眼,眼神上下打量她一圈,才戏虐道:“女子的贴身衣物男子能碰得?” “......” 谢芸微微蹙眉,心道,周砚这是....在调戏自己?? 这念头刚落,周砚就伸手接过她手中丝带,然后小心揣在怀中,一脸坦然的望着谢芸说:“这可是你给我的,可别反悔哦。” 什么? 谢芸一愕,周砚这话是什么意思? 忽然,不远处传来浩浩荡荡的脚步声。 “走吧,杨烁在前面等着我们呢,可别露馅了。” 周砚看了一眼密林,见明纾明书都处理干净后,抬手示意谢芸先走。 谢芸看着他,点了点头,大步朝湖心亭走去,周砚笑笑跟在她后面。 湖上一片碧波,冷凉的微风拂在身上,沁人心脾,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谢芸侧眸看了周砚一眼,好奇问:“殿下为何要帮我?” “不说。”周砚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只需知晓,你刚才只是同我闲聊几句,未曾见过许仁嵘这人。” “嗯。”谢芸简短应下。 周砚的目光落在湖面上,眸色微微沉下来,忽然问:“他刚才伤到你没有?” 谢芸闻言表情一顿,错愕的瞧了身旁人一眼,表情有点扭捏,抬脚挪近一些,低声说: “....你不说,我难道会说吗?” 周砚短促地笑了几声,摇摇头,才哑声说:“你啊,真有意思。” 简单一句,听得谢芸心底一紧,有意思?什么有意思?她杀人有意思? “殿下向来都是这般温润儒雅、乐于助人吗?” 她可不信周砚会无缘无故连着帮了她两次,毕竟人都是受利益驱使的。 一听这话,周砚顿时就笑了,转眸望着谢芸,眼眸深邃,半晌才道: “不不不,我向来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帮你是有图谋的。” 果然,她就知道,没人会多管闲事的! 周砚继续问:“说来好奇,你一个瘦弱不堪的女孩是怎么伤了许仁嵘的?” 谢芸眼睫微微一颤,淡淡道:“人在濒死之际爆发出来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 随即,她侧头,静静看着周砚说:“殿下不应该好奇,我为什么要勒死许仁嵘吗?” 周砚摇摇头,“我不好奇,反正他怎样都要死的,如何死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芸沉吟片刻,才抿嘴笑了笑,“也是,毕竟尸体还是殿下的人处理的。” 好狡猾的丫头! 周砚敛去眼底的惊诧,这丫头三两句不离自己是同谋者,虽然没看见她是如何伤了许仁嵘,但从刚才她直接勒死人的力气来看,这丫头力气绝对不小! 他有些好笑的说:“要是没有我,你要何如处理尸体呢?” “丢那里,等野兽啃食吧。” 谢芸说着,“不过,我估计会爬树上,静静看着吧。” 一听这话,周砚猛地回头看她,不确定的问:“什么?爬树上?” “是的,到时候谢清她们找来了,我就说我们遇到野兽,许公子拼命保护我,不料被野兽咬死,反正死无对证,谁能说什么?” 反正算计自己的计谋,只有谢清几人知晓,许仁嵘无论怎么死的,她们两个都不敢声张。 看着谢芸满脸从容不怕的神情,周砚心中颇为佩服。 这丫头真是有勇有谋啊! 且不说遇上胡搅蛮缠的许仁嵘,就凭她能不拖泥带水的杀掉人,还想到如何处理事后的事情。 这等计谋算计很难能在一个还未及笄的少女身上体现出来! 周砚眼底的惊诧毫不掩饰,看着谢芸的眼神就跟看见稀世珍宝一般,“谢大姑娘可真是将门虎女啊!” “殿下谬赞了。”谢芸忽然转头看向密林,低低说一句:“她们来了。” 林中,谢清和许仁嵘领着一大群贵女公子往湖心亭这边走来,浩浩荡荡起码有五六十人。 邱平走在谢清后面,冷冷说:“她一个大活人,会丢了不成,也是清清你这个做妹妹的瞎操心!” 旁边的一个黑衣少年也插一句:“还是邱兄说的在理,这林中林外都是有人看护把手的,能丢了不成?!” 谢清和许仁宓不动声色对视一眼,谢清柔柔说:“各位有所不知,我家大姐姐身边没个丫鬟婆子跟着,那杨世子又是男子,我自然是不放心的!” 她这话说得含糊不清,在场的人面色各异,眼神颇为复杂。 许仁宓赶紧岔开话题,“清清也是担心自家姐姐,至于其他的,大家可别多想啊!她姐姐什么德行,你们又不是不知晓!” 谢清赶紧拉了拉她衣袖,低低说:“阿宓,别说了....” 许仁宓皱眉,“清清你就别给她掩饰了,要不是她存了歪心思,她会跟着那个小厮去湖心亭吗!” 身后跟着的贵女们,个个都是人精,虽然面上不显露出来,但心中都打起自己的小九九来。 定北侯世子,说起来也是身份显赫的贵公子,在京中亦是不可多得的良婿! 很快,就有人开了头,嘀嘀咕咕说一句:“这男未婚女未嫁的,怕谢大姑娘是有想法了。” “就是就是....谢大姑娘真是好算计啊!” “她都那样了,你们就少说两句吧!” “.....” 听着身后的窃窃私语,谢清心中得意极了,你们尽情诋毁吧!待会啊,还有让你们惊呆的场面呢! 此时此刻,她都想到谢清满身污秽、绝望的蜷在地上..... 思及此,谢清眼中越发疯狂起来,甚至在心中祈求,许仁嵘应该下毒手,把谢芸打一顿才是最好的! 但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林间小路,谢清还是看见许仁嵘和谢芸,心中不免紧了起来。 一直走到了湖边,众人还是没看见谢芸身影,邱平率先发了脾气。 声音很不悦:“之前不是说在湖心亭吗?这会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了,该不会是跑何处厮混去了!?” 话音一落,顿时掀起嘈杂的嘀咕声。 “这没人,绝对去厮混了!这下谢家丢大了!” “确实....毕竟这林子这么大,随意找一处,要做什么都是无人发现的....” “谢芸可是还未及笄呢,真是丢死人了!” “.....”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听得谢清眉头紧皱,心道,这人到底是跑哪里去了?! 下一刻,就见前面荷花水榭前坐着一个瘦弱的背影。 谢清眉头一皱,怎么就谢芸一个人,许仁嵘呢?! 谢芸一回头,看见乌泱泱一大堆人,吓一跳。 满脸诧异,“你们.....怎么好多人啊?发生了什么?” 许仁宓三两步跑过去,左右都看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 她低头盯着谢芸,急急问:“这儿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谢芸丢掉手里的荷叶,莫名其妙看着她,很狐疑道:“你在说什么啊?这当然就我一个人啊。” “刚才你不是也听见了,定北侯世子邀我来湖心亭,我们闲聊几句,他就走了啊,我太累了,在这歇一会,怎么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杨烁压根——”许仁宓话还没说完,谢清就打断了她。 “好了好了,这会找到人了,我也放心了。” 说着,谢清赶紧走过来,一把拉着许仁宓,附耳道:“阿宓有事我们回去说!” 此刻许仁宓面色惨白,额上冷汗直冒,眼中满是惊慌不安。 不可能的! 明明一早她就让许仁嵘在这等着的,这会许仁嵘不可能丢下她们先走了! 最关键的是谢芸身上的衣裙是湿的,丝毫看不出有人为的痕迹! 那她哥哥呢! 谢清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两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又扫看一圈林子,还是什么都没有。 谢清眉头微微蹙起,许仁嵘到底哪里去了!这会消失不见!直接打断她的计划! 她忍不住在心底咒骂许仁嵘,一无是处的废物一个!真该死了算了! “清清,我害怕.....” 许仁宓反手攥紧谢清的手,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谢清心底也越发不安,但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得低低安抚说: “兴许他半道见了熟人,觉得没趣,就自己先离开了,你啊,就别担心了。” 说着,抽出帕子温柔的擦掉许仁宓头上冷汗,低低说:“阿宓,我们得稳住,不然.....” 后面的话,谢清没说出口,但许仁宓听懂了。 她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快速整理好表情,勉强扯出一抹笑。 那头的邱平又和谢芸开始拌嘴,“大家为了狩猎忙碌不已,你倒是躲在这里,清闲很。” 谢芸没搭理,只是慢条斯理从水里爬起来,拧干衣服后,才慢悠悠说: “我已经射了仓鹿,后面还射了一头獐子,躲起来,休息一会,不行吗?” 随后,她侧头望着谢清和许仁宓,“再说了,刚才定北侯家仆从来请我,你们又不是没在场,邱公子怎么可以空口白牙诬赖我躲起来呢?” 邱平一噎,被堵得没话说,只能讪讪移开头。 谢清一回眸,就对上谢芸漆黑深邃的眸子,后背蓦然一凉。 不知为何,望着谢芸面无表情的脸,她内心深处有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 许仁嵘真的出事了。 下一刻,谢芸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望着谢清的一双眼眸透着杀意。 而谢清心猛地一下提到嗓子眼来, 这里这么多人,谢芸她敢动手杀自己吗?! 她敢吗!? 忽然,谢芸一把抽出藏在腿上的匕首,沉眸盯着谢清,张嘴说...... 第54章 陆长嫣的出现 “刚才抓了一条鱼,我这就杀了,烤来大家品品如何?” 说完,谢芸弯腰,从水中拽出一条三斤左右重的金尾鲤鱼,顿时水花四溅,惊得一群人纷纷后退。 “堂堂世家小姐,动不动就杀生,真是粗鄙不堪。” “可不是吗?衣着凌乱,简直丢了谢家清雅门楣的脸!看着心烦!” “都少说些吧,人家是人家....” 人群中嘀嘀咕咕不断,原本清静的荷花水榭边,吵吵闹闹的,听着都觉得心烦! 谢芸垂下眼眸,余光瞥了一眼渐渐沉入池中沾血的外衣和绣鞋,唇角微微扬起。 她没搭理那些人,右手抓紧鱼头,一个提刀快准狠的将鱼开膛破肚! “簌簌簌——” 那条鱼用力的扭曲着金色鱼尾,做出最后的挣扎,但依旧无法逃过被开膛破肚的死局。 注意到谢芸杀鱼的动作,站在人前的周治眉头莫名一跳,下一刻,就见谢芸一双漆黑又诡谲的眸子此时此刻正沉沉的盯着他。 .....好狠厉的眼神! 周治倒吸一口冷气,垂眸看着那条被开膛破肚的鱼,脑中莫名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刚才谢芸不像在杀鱼,倒有些像杀人....而且还是开膛破肚那种! 邱平也注意到谢芸冷厉的眼神,赶紧打圆场说:“还是谢大姑娘有兴致,来人啊,去架柴烧火。” 这边的谢清骤然颤颤的松了一口气,攥紧的拳头也松散下来,还好...只是杀鱼.... “鱼杀好了,二妹妹你拿去吧。” 谢芸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冷沉的眸子定定望着谢清,仿佛她们做的一切阴谋她都知晓。 谢清打了一个寒颤,镇定的走过去,道:“来..来人啊,赶紧带大姐姐去换一身干爽的衣裳,免得着凉了!” 谢芸没等她伸手,直接把鲜血淋漓的鱼强行塞在谢清手中。 忽然,谢芸凑近一些,附在谢清耳边低语道:“杀鱼可比杀人麻烦多了。” 简单一句,透着恐怖的杀意,谢清胳膊上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谢芸还朗声笑起来,故意抓着谢清的手说:“真是太麻烦二妹妹了,这鱼都是血,都弄脏你裙摆了。” 谢清身体僵硬紧绷,讪讪的应声:“.....不麻烦不麻烦。” 谢芸垂眸看着她惨白的脸,冷冽的气息收敛下去,叹了一口气,一双漆黑的眼眸中露出浅浅笑意,嘴角微微扬起。 火堆烧起来后,仆从丫鬟都纷纷忙碌起来。 水榭和湖心亭中挤满了人,谢芸坐在树荫下,静静看着湖心亭,目光平淡的盯着周治。 “你真的是谢家大姑娘谢芸?”一个身着粉白长袖留仙裙少女从后面窜到谢芸跟前,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她。 谢芸看着突然冒出的少女,思忖片刻,没想起是哪家姑娘。 “我叫陆长嫣,你可以唤我乳名云云。” 少女大大方方介绍了自己,随后毫不客气坐在谢芸旁边,眼神四处扫看,好似寻找什么东西似的。 谢芸一愣,眼瞳一下睁大,这个女孩是陆长嫣!? “你兄长可是陆长空?” 前世,她跪求长阶武官,希望他们增兵谢长安,结果无一人回应。 但天无绝人之路,一个名唤陆长空的年轻武将领旨增援,但出征那日,陆长空留一份密信给她,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家小妹陆长嫣! 可没多久,她深陷冷宫,自身难保,等她差人去打听陆长嫣时,只得知她服毒自尽,但至于为何服毒,就不得了之了。 陆长嫣表情一顿,十分意外的望着谢芸,很诧异的问:“你认识我兄长?” 谢芸笑了笑,“不认识,但家中兄长提过,我留心听了一耳朵。” “哎呀!” 陆长嫣猛一拍手,眼眸亮晶晶的,“可是你二哥谢衍说的?!” 谢芸眉梢一挑,旋即笑着点头,“可不就是我二哥说的嘛,他嘴可碎了。” “哎呀,君子口舌多畅,实属正常。”陆长嫣面颊微微发红,“不过可惜了,他打小就在军中长大,做不得文官的....哎呀!我这是在说什么啊!” 陆长嫣一下捂着嘴,满眼尴尬的看着谢芸。 望着她绯红的面庞,谢芸忽然怔愣一下,前世她二哥总是念着想回京中做逍遥少年郎,承恩父母膝下,婚姻美满,儿孙满堂..... 可家国有难,他一生就回了两次京中,一次是她五岁生辰,一次就是....周治召回赐死。 难不成陆长嫣..... “你下次可长点心啊,不是熟知的人可千万别跟着走,很危险的!” 陆长嫣看了周围人一眼,低低说一句。 “你是不知道,去年重阳狩猎时,户部侍郎孙家嫡次女,不知被谁哄骗离开大家,再被发现时候,人都被泡白了!!” 谢芸点点头,一副温软乖巧模样,“谢谢。” “嗐,说得这般客套,真是见外了!” 陆长嫣摆摆手,随即说起京中各样的趣事。 没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嘻嘻哈哈笑起来,还引得不少贵女走过去。 站在湖边上的谢清和许仁宓脸色越发惨白,因为派出去的人都说没找到许仁嵘,许家那边也没有消息。 “清清你说我哥哥会不会.....” “不会的!”谢清斩钉截铁的打断她,眉头紧蹙,冷冷道:“你就别乱想了!” 许仁宓咬咬唇,一言不发。 谢清这边也是着急万分,虽然压下心中慌乱,可依旧坐如针毡,尤其是看着笑脸盈盈的谢芸,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一直到傍晚暮色时分,谁都没瞧见许仁嵘身影,许家那头都派人来寻几道。 要离去之际,谢芸和陆长嫣打算一起乘她家马车回去,结果许仁宓直接带人堵着她。 “谢大姑娘,今日可曾见过我兄长?” 谢芸一脸错愕,同陆长嫣对视一眼,微微摇头,旋即,皱眉望着许仁宓,“没见过。” 许仁宓一下哑言,张了张嘴,没说出半个字出来。 谢芸刚才是被“定北侯世子”叫过去的,怎么看都不可能遇见她哥哥的,可知晓事情来龙脉的许仁宓和谢清顿时就急了。 明明就是许仁嵘假冒杨烁,骗谢芸到湖心亭来的,谢芸怎么可能没见过许仁嵘,可偏偏她们说不得! 陆长嫣警惕的盯了谢清和许仁宓一眼,拉着谢芸绕开她们,径直上了马车。 在车上,陆长嫣就抓着谢芸上下打量,见她颈侧手腕上没什么伤痕,才松了一口气。 “长嫣,怎么了?”谢芸满脸疑惑。 陆长嫣眉头一紧,语气很不好,说:“刚才许仁宓来问你见过她兄长没,差点吓死我了。” “她兄长许仁嵘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败类,多少家世薄淡的姑娘受他欺辱,不敢声张,只得偷偷寻了短见!想着你刚才一人在湖心亭捉鱼,我就怕你遇上了他!” 陆长嫣后怕似的拍拍胸脯,“要我说啊,这种人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下阿鼻地狱,来世投身猪狗牛马才好!” “哈哈哈....” 谢芸没忍住,大声笑了起来。 陆长嫣看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啊,可得长长心,你那个二妹妹可不是省油的东西哎!” 谢芸眉尾一扬,敛去脸上笑意,一脸期待的看着陆长嫣,“你说说,我那个妹妹怎么就不是一个省油的东西了?” 一提这个,陆长嫣顿时就来劲了,人也坐直了,眼睛也亮了,说话声音也大了。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你可还记得皇宫着火那次吗?” 第55章 兴师问罪 “喀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许仁宓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望着面前碎裂的茶杯,大气不敢出。 许夫人咬牙切齿剜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这个蠢货!我三申五令不许你同谢清深交,你不听,这下好了,把你哥哥都搭进去了!” 许仁宓粉拳慢慢捏紧,眼中蓄满泪水,从晌午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许家派出去的人,还是没有一点许仁嵘的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许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哭哭哭,还有脸哭吗!谢家的事情在京中沸沸扬扬的,你还看不清形势吗?谢家无论如何,都是大房当家做主的!其他的早晚要分出去的!” 许仁宓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母亲,孩儿知错了....” 许夫人颤颤的吸一口气,忍住眼中泪水,“你知错了,你觉得你哥哥能回来吗?!” 许仁宓摇摇头,心中无限悲怆,“母亲,孩儿真的错了!” 说完,她猛地磕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很快,许仁嵘失踪的事情就传遍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都在商讨议论,人到底死了还是被囚禁了? —— “你说什么?你亲眼看见三殿下脱了我....” 谢芸不可置信地望着陆长嫣,陆长嫣难为情的点点头,“那日我嫌太吵了,就躲开人,四处闲逛....然后就看见你被宫女丢在那院子里,宫女走后,三殿下就进去,就脱了你衣裳。” 谢芸听得胆战心惊,那日她本以为是邱氏故意为之,至于周治她不太确定,可如今有了陆长嫣的目击,只能说,一切都是周治同邱氏算计好的! 陆长嫣看着谢芸毫无血色的脸,有些担心,安慰道:“没事的,这事就我一人知晓,你别怕。” 谢芸颤颤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中怒火,本想再问一些细节,可想到前世惨相,多问也无意义了。 “所以啊,你可得提防你那个二妹妹啊,看着就是心思歹毒的小人模样!”陆长嫣愤愤不平的说着。 谢芸点了点头,“现在说这个,其实也无用,毕竟那事都过去了,剩下的,我自行处理吧。” 很快,陆长嫣就安安全全把谢芸送回谢府。 夜幕降临,谢府大门紧闭,但宅院中却是鸡飞狗跳。 “谢芸!你是当我死了还是当你二叔死了,竟然敢绑你妹妹!你得失心疯了!” “你这个小贱人!别以为有大哥给你撑腰,你就肆无忌惮的欺辱我们这些长辈!” 邱氏用力抱紧怀中被平儿捆绑结实的谢清,声嘶力竭的咒骂着谢芸。 “母亲!救我!” 谢清哪里遇到这种阵仗过,直接瘫软蜷在邱氏怀中,瑟瑟发抖。 站在门口的谢芸瘪瘪嘴,她这个二妹妹啊,倒是会装柔弱的,可算计别人的时候,心狠手辣得很! “谢芸!你最好赶紧给清清解开,不然我——”邱氏的话还没说完,顿时戛然而止。 “不然你什么?” 谢芸出声打断她,目光冷冰冰的看着谢清,“我今日不过是请二妹妹到我芙蓉院小酌几杯,她不愿,没法子,我只得硬来,就把她绑了,不行吗?” “你太过分了!眼里哪里还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 邱氏怒目瞪着谢芸,眼神又凶又狠,“我一而再再而三忍让你,你最好别蹬鼻子上脸!” “哦,我就蹬鼻子上脸了,二婶你要如何?” 谢芸淡淡看着邱氏母女二人,手里的鞭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甩动起来。 “我要如何?你敢伤我儿半分,我要你的命!” 邱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出来的,“我真是小瞧你了,打小看着你是温软乖巧的主,没想到,竟然心肠如此歹毒,打杀下人就不说了,还辱骂家中长辈,现在居然想对手足下毒手!” “母亲...救我啊!”谢清死死蜷着,满脸惊恐害怕。 她知道谢芸是个疯子,但她万万没想到,她如此的疯。 她前脚才到府中,后脚就听下人说,谢芸打算绑了自己,好生教育一番。 当时吓得她腿软,都没等她跑到邱氏的院子,就被平儿那个贱人给绑了! 邱氏搂紧谢清,冲着谢芸怒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早知有今日,我就该在教养你的时候,一碗毒药送你下地府去.....” 谢芸微微沉下脸,望着邱氏母女的眼神越发不耐烦。 “来人,把二夫人请开!” 虽然是敬语,可围上来的丫鬟是暴力扯开邱氏的。 “放开我!放开!”邱氏被两个丫鬟死死抱住,只得眼睁睁看着谢清被平儿拖出去。 第56章 神佛面前不杀生 自从谢清被拖走后,整个谢府就闹开了,邱氏一路哭嚎到静安堂,还没进门,她就声嘶力竭的吼叫起来。 “....母亲啊!谢芸那个小贱人疯了啊!居然要杀了清清啊!” 佛堂中,谢老太太拨动佛珠的手一颤,没睁眼,低低说一句:“大吼大叫的,还有当家人的体面吗!” 邱氏脸上一红,连忙整理衣摆,掀帘走进去,穿过正堂,径直走进佛堂里去。 只见谢老夫人跪在神佛面前,身着素青色宽袖长袍,面色蜡黄,髋骨突出,显然是消瘦许久了。 邱氏赶紧行礼,随后一下跪在地板上,“母亲....” 谢老太太瞧她一眼,没说什么,沉默的把佛串挽在腕骨上,声音沙哑刺耳,“二丫头又使坏了?” 邱氏一听这话,心里吓一跳,抬眼去看谢老太太,顿时心中一紧,才短短几日不见,谢老太太竟然满头白发,好似老了十来岁一样。 “这也不是....就是狩猎时,清清和许家姑娘诓骗了谢芸,惹怒她,才有今日的事情...”邱氏泪眼婆娑。 谢老太太叹口气,捏紧手中佛珠,压低声音问:“你说说,许家公子还活着吗?” 邱氏闻言面色一变,眼神下意识不敢去看神龛上的神佛,低语说:“这儿媳如何知晓——” “你如何知晓?谢芸是什么品行,你不清楚?!连我们都敢随意打骂的,一个外人惹了她,能活吗?” 谢老太太打断她,一脸悲痛无奈,“二丫头这是活该的!我救不了,也不敢救!” 邱氏想起谢芸平日的作为,心中胆寒,可一想起自家女儿落在她手上,又是一阵胆战心惊。 立马抽出帕子捂在脸上,大声哭道:“母亲就忍心瞧着清清受罪?那可是您的血亲啊....” 谢老太太不接话,只是手中捻佛珠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沉默半晌后,她盯着邱氏,面无表情的说:“她们母女两留不得了。” 谢芸坐在床边罗汉床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木木的望着桌上新摘的荷花。 很快,平儿就把谢清拖进来,几个丫头怕她奋起伤到谢芸,用手臂粗的麻绳从头到尾都给她绑起来,活像一只蚕蛹。 “...放开我!谢芸你疯了!” 嘴里的鞋垫子被拿开后,谢清口齿不清就吼一句,奈何身上被绑得结实,无法动弹。 谢芸瞥她一眼,缓缓开口:“多说无益,反正你也会死不承认,今日我只问你一句,若我出了事,不怕我报复你?” 谢清冷哼一声,嘲讽道:“左右我不过受了罪,你可是一辈子都深陷许家魔窟中,孰轻孰重,我还是拎得清的!” 谢芸当即拍了手,大声道:“有魄力!有胆识!不愧是我的好妹妹啊!” 说完,冲着门外小丫鬟招招手,很快,小丫鬟端着红色托盘进来。 谢芸指着托盘里的东西,淡淡说:“千刀万剐和三刀六洞,挑一个吧,左右都得受罪的,随你选。” 谢清眼风瞧一眼,托盘里摆着六把精致小弯刀和一把手掌长的短刀,选哪个,都是要命的! 顿时脸上高傲无畏的表情就崩了,浑身止不住的抖起来,眼眸猩红盯着谢芸,“你竟然要杀我?!” 谢芸抬手一挥,“啪——”一声。 她直接将桌上插着荷花的大肚花瓶砸在谢清面前,指着她,冷冷道:“怎么!你都敢那般算计我,我杀你不得!” “你现在也别指望二婶二叔还有祖母能在救你!但凡我前院丫头看见她们来的身影,我立刻就让你尝尝千刀万剐和三刀六洞的滋味!你是知晓我的,我既说得出,自然也是做得到的!” 谢清脸色倏地就失了血色,苍白如纸,唯诺的垂下眼,但余光还是望着门外的。 谢芸冷笑一声,“你不必试探我,你前脚被拖走,二婶后脚就去找祖母了,这都过大半个时辰了,静安堂那边毫无动静,你觉得她们会来吗?” 话音才落,清明就关了门还放下厚实的帘子,屋里很暗,几乎看不清人脸。 清明找来一块湿透的帕子,小心蒙住谢清的眼睛,遣散屋里的丫鬟,独独留下谢芸平儿三人。 谢清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来,内心瞬间惊恐不安起来,浑身一哆嗦,颤着声吼起来:“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谢芸缓缓说着,“让许家仆役冒充定北侯府的人,诓骗我到湖心亭,半路上,许仁嵘窜出来,妄图欺辱我,毁了我名声,逼我不得不下嫁许家,谢清你什么时候能长点脑子!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还没使够?!” 谢清仰躺在地上,脸上毫无一点血色,躺在地上,颤抖的身体犹如筛糠似的。 “动手吧。”谢芸低低说了一句,就没再出声了。 清明捡了托盘上的小刀,顺着谢清手腕划一刀。 “啊!你敢伤我!” 谢清看不见东西,但怕再一次伤到手腕,一动不敢动,可手腕的伤口不停的淌着血.... “伤你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怕你不成?” 谢芸转头瞧了正在谢清手腕上浇热水的平儿一眼,冷笑道:“这人的血要是流干了,死相是极为难看的,据说脸色发青,眼下乌黑一片,四肢皱皮干瘪....” “啊!我要杀了你!贱人!” “母亲!父亲!救救我啊!谢芸要杀了我啊!” “大姐姐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我错了....” 静谧的室内,谢清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人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 谢芸凝视着正堂上供着的弥勒,淡淡笑一声,“老话说神佛面前不杀生,不然要遭报应的,我倒要瞧瞧这报应是个什么模样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敛去脸上的笑意,自嘲的哼一声:“不过,泥糊的东西,一碰就碎得稀巴烂的,我会怕了不成?” 她话才说完,门外就传来尖叫刺耳的咒骂声。 谢芸还在迟疑时,紧闭的房门被粗暴的推开。 几个人涌进房间来,领头的竟然是谢老太太,后面跟着邱氏和李氏两人,谢姝也随后挤进来,来势汹汹,十分不善! 一向手脚不利索的谢老太太猛地窜到谢清边上,一下推到清明和平儿,还一把将谢清抱起来。 “你这个小贱人!丢了谢家名声不说,还惹了宫里的贵人,前几日当家中长辈是软柿子,随意欺辱打骂,当老身死了不成,若是你在如此嚣张跋扈,给我滚出!” 口气又狠又凶,谢老太太面目狰狞,眼神就跟要吃人似的! 谢芸站起身,抬手将清明和平儿护在身后,眼神不善的望着谢老太太。 这是...彻底忍不下去了? 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后面的李氏表面愁苦不堪,低低劝一句:“母亲,都是自家孩子,别这样....” 谢老太太尖叫起来:“我可没这样的孙女!臭不要脸的下贱货!一会勾搭三殿下,一会惹了杨家世子,说一声荡妇都不为过!” 谢芸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世今生,辱骂她是荡妇的还就谢老太太第一人。 “祖母!” 谢芸冷冷喊一句,勉强把谢老太太压下去。 “你认不认我无所谓!反正谢家到底是我父亲在做主!我打小养在你们跟前,有样学样,你骂我是荡妇,那你们是什么?老破鞋?还是老贱货!?” “还有,我如果是贱人,那家中妹妹就是贱人的妹妹,高低也是贱人!反正都是带来一半血缘的,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谢芸一口气说完,她真是费解,这家里人动不动就是贱人贱人的骂,传出去了,她名声不好听,难不成谢家人的名声就会好听了! 谢老太太顿时噎住,邱氏脸色也是很难看。 谢芸这一锅端的态度,直接骂了谢家一堆人,说来,谢芸被了不好听的名声,谢家其他姑娘也不好找姻缘,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谢清此刻恨谢芸,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的吼起来: “你还有脸说!你自己败坏自己名声,这会到是会牵连家中人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站在谢芸身后的清明和平儿气得满脸通红,这家中人一个两个都可劲的欺负姑娘一人,太不要脸了! 但她们始终是下人,根本没资格反驳主子说的话。 谢芸侧目瞧她一眼,冷笑一声,忽的站起来,提高嗓音道:“诸位可要想好了,这仅存的窗户纸捅破了,可是要挪窝的!” 她对着谢老太太,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别仗着自己是长辈,就可以口无遮拦!我父亲还活着呢,若是他知晓你辱骂我是荡妇贱人,你说说,他心里又是怎么看待你的?” 谢老太太面上一绷,冷声道:“我是他母亲,他敢.....” 谢芸冷声打断她,“他如何不敢!你们都敢下毒残害他的妻子,大张旗鼓欺辱驱赶他的女儿,你当我父亲在北境拼死拼活,是为了谁?!” 谢老太太恨不得此刻掐眼前跟讨债鬼似的谢芸,偏偏痛恨自己无法反驳,只能不依不饶揪着谢芸的空子。 “你自己做了丢人现眼的事情,现在叫家中人陪你辱了名声,你还有脸住在家中?” 反正她今日就是铁了心叫谢芸滚出去,她过得不舒坦,谁也别想过得舒坦! 自打皇宫那次回来后,谢芸性情大变不说,行事作风乖张蛮横,直接脱离了常人行为。 谢老太太心中越发惊颤,她不能让谢芸脱离她的掌控!不然......该滚出去的,就变成她们了! 谢芸笑眯眯,说:“这是我家,我怎么没脸住了?别说是做了丢人现眼的事情,我就是杀人放火了,这家里也没人敢叫我滚出去!” “大家可别忘了,这宅子地契上头写着的名字可是我父亲,说起来,我才应该赶人走才对吧?” 谢芸果然是胡搅蛮缠的,一直没吭声的邱氏眼皮忽地跳起来。 对啊!地契上的名字可是大哥一个人啊! “哎!母亲消消气,大家都少说两句,芸娘你就让让祖母吧,这一家子都是一个姓氏,何必说得如此难听呢!消消气消消气。” 邱氏赶紧扶着谢老太太坐在一边,随后让丫鬟快点把谢清带下去。 谢芸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双眸通红的,一副要哭出来似的清明和平儿,微微叹口气。 “擦擦泪,你家姑娘我还没死呢。” 人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但谢家偏要得寸进尺....谢芸忍不了!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为什么要活得如此憋屈! 她不爽利,就要骂出来! 谁让她不舒服,她就让谁难受! 谢老太太喘匀气后,才开口说:“你自己说说,这丢了的面子,你该如何捡回来!” 谢芸看她一眼,悠哉悠哉坐在椅子上,“都丢了的东西,还能捡得回来吗?” 就像做过的伤害,你说不记得,就表示没发生过吗? 不会! 对于谢芸左右一个滚刀肉的态度,谢老太太气得要死,喃喃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还是邱氏插一句,都是长辈教导无方,谢芸才会这样的。 谢老太太就跟着魔了似的,双目通红,嘶哑道:“你这个贱蹄子!等着瞧!都是你那个下贱的娘撺掇你同我们作对!崔氏那个娼妇,简直败坏门楣!” 谢芸一听,顿时皱眉骂起来:“你这个老寡婆!我母亲高低也是半个皇家人,你如此的出言不逊,是不把皇家人放在眼里吗!若是如此,我这就叫母亲上京兆伊问问,有损皇家脸面的人该当何罪!” 听了这话,谢老太太仰头一倒,直接昏厥过去。 屋里的人乱成一团,邱氏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茶的,好半晌后,谢老太太才虚弱的醒来,眼神死死盯着谢芸,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来人啊!给我把这个不肖子孙撵出去!” 第57章 拜佛还是拜欲望 “人还是没找到?” 邱贵妃捧着三炷香,神情无比虔诚的望着神佛巨像,低低问了一句。 “...只怕是销声匿迹了。” 新提拔上来的潘内侍跪在地上,仔仔细细交代了猎场的事情。 “可惜了,说来谢家大姑娘是有点计谋的。” 邱贵妃吹灭手中的香,又一根一根插在香炉中,语气柔媚轻挑。 “淑妃那边好像有身孕了,你去库房挑些好东西给她补补,免得陛下又说本宫这个贵妃不作为。” 交代完后,邱贵妃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嘴中低喃一句。 “阿弥陀佛,本宫真是罪孽深重啊,妄求佛祖宽宏大量,就成全本宫吧。” 跪在一边的潘内侍低低应下后,抬眼偷偷瞧了邱贵妃一眼,后背蓦然一凉。 这贵妃娘娘到底是在拜佛....还是在拜自己的欲望呢? 谢家这边,完全炸开了锅。 因为谢老太太说让人来撵谢芸后,就被谢芸泼了一身热茶水,烫得满地打滚,破口大骂中。 谢芸定了一定神,缓缓坐下,眼神冷冰,“想赶我走,你有资格吗!” 谢老太太被邱氏和李氏死死拦住,她咬牙切齿,双眸气得发红。 “我如何没有资格!我是你祖母!是谢家老祖宗!我打骂你父亲,他都不敢说一个不满,你这会对我要打要杀的,简直反天了!” 谢芸顿时笑出声来,她忽然正色道:“祖母?我正儿八经嫡亲的祖母还在祠堂里供着的,你算我哪门子的祖母?!” 谢老太太彻底怒了:“太放肆了!” “呵呵。”谢芸毫不退缩,“我一向放肆惯了,你若是不服,碰我一个手指试试!别搞这些礼仪尊卑的花架子,雷声大雨点小,真以为我是吓的!” 谢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半天也说不出来话来,只得死死盯着谢芸恨。 结果没安静半晌,一个小丫鬟冒冒失失跑进来。 “二夫人!快上前厅去!许家来人了!指名道姓要二姑娘出去呢!” 在场的人,除谢芸之外,都大惊失色,邱氏脚步踉跄差点没站稳,全是李氏扶着她。 一时间,屋里又乱成一团,走的走,跑的跑,邱氏撑着笑快步跑出去,很快,李氏也扶着谢老太太逃离芙蓉院。 主座上,谢芸坐的稳稳当当的,一动不动,甚至颇有情趣的给自己倒了茶,慢慢悠悠品起来。 ...... 邱氏面色紧绷,望着雕栏廊道,心中又是烦躁又是慌乱的。 姐姐信上说了,她会安排好一切,那为何许家还会找上门来! 怎么办怎么办....此刻,邱氏心乱如麻,她根本不敢去见许夫人,可一直躲着根本不是办法! 许仁宓肯定都托盘说了,无论如何,谢清都脱不了干系,可偏偏这个谢芸杀人凶手,甩得干干净净的。 结果她刚走到前厅,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偌大的谢府,连散热冰块也没有,真是寒酸至极!” 邱氏脸色骤变,三两步掀帘进去,看清许夫人身边的人后,大为吃惊。 “你...你怎么来了!?” 第58章 选妃! “怎么?我来不得?” 许夫人旁边的女人冷冷笑一声,眼神上下打量着邱氏,透着不屑。 邱氏捏紧手,眉头紧紧皱着,刚要坐下就听见女人啧啧啧的声音。 邱氏忍不下去,抬眸冷冷的望着女人:“淑妃娘娘到底何意!” 来的女人正是许淑妃许盛银,今日她是冒着风险出宫的,顺便看看这个昔日闺中密友,不见不知晓,一见乐一场。 许淑妃嘲讽的目光落在了邱氏身上,淡淡问一句:“你女儿呢?” “在屋里养伤。”邱氏头都没抬,自顾自倒了一杯凉茶。 “真是可惜了.....”许淑妃垂下眼眸,幽幽说了一句,“三日后,皇后娘娘又要替太子和几位皇子选妃了,你家姑娘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伤了!” 邱氏猛一抬头,眼底骤然亮了起来,“什么意思?宫里那位又要着手选妃了?关我家姑娘什么....你什么意思!” 许淑妃看着邱氏惊诧的表情,心中冷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邱氏还是这副德行。 她忽然想起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邱贵妃,心中莫名舒了口气,还好当年进宫的是邱淑钰,不然.....死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死的! “你该不会是要我把女儿送进宫去吧!?” 邱氏当即就炸了,别说是皇子!就是太子她也不稀罕! 宫里那些个个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不长点脑子的进去了,骨头渣子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邱氏脸色越发阴沉下来。 看着邱氏的脸色,许淑妃眼眸一颤,笑问:“怎么可能,那吸血的魔窟你我不清楚?” 随后她悠悠又说:“你在看看你姑娘什么德行,心高气傲,城府简单,真的进了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有,最近跟着我那傻侄女妄图败坏谢芸名声,京中都传遍了,她和谢芸名声都臭气熏天了,宫里那位也瞧不上的!更别提太子皇子了。” 一听这话,邱氏表情微微不悦起来,她姑娘矜娇一点怎么了? 再说了,都是谢芸那个贱人最先败坏谢家名声,她姑娘是被牵连的! 说着说着,谢清一脸惨白从门外进来,虚虚看了邱氏一眼,一下跪在她面前。 “母亲!儿愿意入宫!哪怕是万般险阻,儿也愿意的!” 谢清声音哽咽,面上都是愁苦不安,“家中兄长不争气,父亲又整日寻花问柳,母亲你受的苦女儿都看在眼里啊!” 许淑妃看着冒出来的谢清,听了她说的话,心中算计稳了一半,当即眼里就带着笑,赶紧走过来,把谢清扶起来。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你母亲吃喝不愁,有什么苦受的!” 谢清攀着许淑妃的手臂,满眼都是泪,柔柔诉苦起来:“娘娘有所不知,我母亲本是高门贵女,偏偏嫁人不淑,临了还受我家大姐姐的欺辱,这叫我们做儿女的看了,心中真真难受了!” “闭嘴!你给我滚下去!” 邱氏忽然发难,脸色阴沉难看,见谢清没动作,她直接伸手去拉谢清。 高声吼道:“你是聋了吗!我说的话你是打算不听了吗!” 许淑妃看着邱氏这样,眉梢猛一跳,不能让邱氏坏了她的事! 她赶紧开口说:“你这是凶什么?我也是提了一嘴,清清是为了着想,你真是不知好歹!” 说着,她赶紧把谢清往身后躲,嘴里嚷着说:“快去歇着,你可多想,好好养伤才是!” 把谢清送走后,许淑妃才满脸无语望着邱氏,“那是你姑娘,你何苦呢?再说了,宫里泼天富贵,如何不好呢?” 邱氏冷冷的看她一眼,忽然问:“你在宫里这些年,吃了多少亏你是半点不说啊?” 许淑妃讪讪一笑,“你胡说什么呢?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自己想想,当年你父亲换了庚帖,让你姐姐入宫,现在她倒是位居高位,你呢?焦头烂额的一堆破事!” 邱氏本就受了气,刚才又发了一通脾气,这会虚虚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许淑妃眼眸闪烁,继续吹捧着说:“你我几十年交情,我会骗你吗?你自己也清楚,攀上皇家,那些勋贵人家你还看得上吗?” 说着,许淑妃痛心的看着邱氏,“你都蹉跎这十几年了,还没看清.....” 许淑妃说完眼眸通红,就开始落泪。 邱氏深吸一口气,语气冷冷直接把许夫人连着许淑妃送了出去,转头就去了谢清的院子。 一进去,谢清顿时就笑了,“母亲,女儿刚才没露馅吧!” 邱氏心疼的抱住她,低低说:“真是委屈你了,平白受了谢芸欺辱,还被许家要挟,都是母亲不好!” 谢清擦掉脸上的泪,若是她那个贵妃姨母靠得住,她还需在许淑妃面前哭这一遭吗! “母亲无碍!只要我们得了许淑妃的信任,往后的日子都会顺畅的!” 邱氏长长叹口气,死死抱紧谢清,心中万般痛恨自己父亲的偏心,也痛恨丈夫的无能! ...... 谢威回府后,冲着邱氏一通乱骂。 因为许家事情,他在朝中颇受诟病,今日早朝时候,陛下还问了一句,当时吓得他脸都白了。 “你就不能安生消停一段时间吗!整日就琢磨这些害人的念头,真是败坏家风!”谢威指着邱氏,骂得极为难听。 “若是家中祖训,不能纳妾休妻,我早将你休你!也不至于现在瞧着心烦意乱!” 邱氏闻言当即大笑三声,反手将手边热茶泼在谢威身上,冷笑一声,说:“你少拿祖训当借口,没了我邱家助力你谢威狗屁都不是!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你这个泼妇!”谢威手忙脚乱一边脱掉湿衣裳,一边怒骂。 邱氏一下站起来,毫不畏惧的朝谢威吐了口水,“我邱家高门显贵,就是在崔家面前,也是家世不俗的,没了大哥的军功,你谢家算什么!” “你谢威又算什么?就是燕京城脚下的乞丐都不如!” “这会在我面前大吼小叫,有本事你去芸娘面前吼一个试试!” 邱氏一口气骂完,都没喘口气,谢威脸色骤然一变,三两步朝她扑去,抬手就扇了邱氏响亮的一耳光。 “啊——” 邱氏一下摔在地上,咬着牙又爬起来,想都没想反手也扇了谢威一耳光。 “你这个畜生,别以为我不敢还手!” 骂完,两人就扭打在一起,屋里噼噼砰砰摔得响。 邱氏边打边骂:“在这大宅子里,我受了十几年的罪了,就像是木头一般,都麻木了!” 谢威被打得不敢说话,又不敢真的用劲去打邱氏,只得由着她揪着自己打。 “我邱家祖祖辈辈都不是窝囊种,你少拿你在朝中那套酸秀才的道理折辱我!若是我能为自己而活,别说高门主母,就是皇宫妃位,我也是不稀罕的!” 邱氏越骂心中越凄凉,她三岁骑马,五岁拉弓,八岁能夜翻长白山岭,十二岁能领着家中三十亲卫,策马夜渡洪江,夜袭马匪救下家中姊妹! 那时,她父亲找来时,说一句:“我儿若是男郎,必将是一朝龙虎猛将啊。” 可惜啊....偏偏她是女娘,偏偏家中无兄无弟!家世浅薄,万般不如人啊! 屋外,谢清面无表情望着窗上的人影斑驳,微微叹口气,跟来的丫鬟露柊小心把手中披风给她披上。 低低说:“姑娘,夜里凉,我们回去吧。” 谢清没动,盯了半晌,忽然问道:“露柊,你说我若是大姐姐,是不是就不受这些苦了。” 露柊眼皮一跳,“姑娘啊,各有各的活法,大姑娘那名声......” 谢清垂下眼眸,如果能活得恣意潇洒,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有一个高门显贵的母亲,一个军功加身的父亲,还有能干上进的兄长,谢芸就是嚣张跋扈些,又如何? 若她是谢芸啊,指不定比谢芸还要嚣张百倍千倍! “名声很重要吗?”谢清侧目望着露柊,眼神无波无澜。 露柊静了静才说:“名声当然重要了,好的名声不仅能帮姑娘择一门好姻缘,在京中也是人人夸赞,日后儿孙都是享福的。” “若是名声不好,嫁人都成问题的,更别谈往后的日子了。” 听完露柊的话,谢清忽地闷闷笑了起来,又问:“若是嫁入高门,发现不是良人,又该如何?” 露柊顿时语塞,想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来说吧,若是家财万贯,奢靡华贵,你是愿意嫁人还是愿意独活?”谢清问道。 露柊眼睛一下睁大,“这....这定然是独活啊!不嫁人的话,就没了夫家那些烦心事,自己乐得逍遥快活!” 谢清笑了笑,可不是嘛?逍遥快活! 但露柊又抿了抿唇,才低声说:“可是姑娘啊,做女子都是身不由己的,享受家族荣耀,就得背负家族前程,所以啊,这世间万事岂能如意啊。” 听着露柊的话,谢清哼笑一声,笑眯眯望着她说:“跟明白人说明白话,就是让人舒爽安心。”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还在扭打的暗影,淡淡说一句:“走吧,瞧着心烦!” 第59章 许仁宓杀上门来! “听说昨夜二婶二叔又打起来了?” 平儿也微微叹口气,“据说二夫人伤得可重了,脸上嘴上都是淤青,手上都绑着绷带呢!大夫都请了好几个。” 说着,平儿拉开窗帘,这会入了秋,院中谢长安给谢芸种的辛夷花都谢完了,就剩几朵枯败的干枝,一地秋色。 “说来,二夫人和二爷也是结发二十余载的夫妻了,现在就同仇人似的,动辄辱骂殴打,真是不成体统。” 平儿走过来,给谢芸沏上今年北境那边送来的白山雪茶。 谢芸放下手中毛笔,推开刚写完的小楷,微微皱眉,伸手接过茶,语气冷淡:“二叔就是窝囊废一个!只敢窝里横的人在官场上,只怕是阿谀奉承的小人了!” 平儿忽然感慨说一句:“说来二夫人也是可怜人一个,高门贵女受这种气,哎.....” “可怜?” 谢芸抬眸看着她,眸色冷淡无波,语气也很平淡。 “平儿,你可听过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平儿一听,脸色骤变,立马跪下,惶恐地说:“姑娘恕罪!都是奴婢多嘴了。” 谢芸慢慢站起身,身上乌青色的宽袖长袍在暗影中显得阴沉沉的,素净的脸上也是阴沉沉的。 没过一会儿功夫,一双冷清的眸子盛满泪光,下一刻,豆大的泪滴砸在桌上。 谢芸抬手抹掉眼中泪,叹口气走到平儿面前,小心将平儿扶起来,语气平淡的问:“她们三番五次欺辱陷害我,我不可怜吗?” “老夫人仗着我父兄远在北境,对我随意辱骂撵走,我不可怜吗?” 越说谢芸心中越憋屈,赤红的眼中都是恨意,怔怔的望着窗外的秋色,半晌后,才说:“我父兄在北境生死难说,我母亲怀着身孕整日躲在院中,担惊受怕,他们不可怜吗?” 平儿低着头,闷闷说一句:“姑娘,对不起。” “没事,你去忙吧。” 谢芸挥手让她退下,一个人慢慢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萧瑟场景。 她何尝不知道邱氏的可悲,可是她不可悲吗? 前世,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邱氏和谢清表面上是慈善温婉的主,可背地里,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三番多次欺辱她不说,最后还害死了她一家! 没有人知晓她捧着她父母亲血肉模糊头颅,无声哭了一夜又一夜...... 北境人迹罕至冰原防线上,重重雪松苍翠挺劲,是吸食无数将士血肉枯骨繁荣生长的! 谢芸把脸埋在掌心里,尽管竭力压抑却无法控制住颤动的肩膀,滚烫的热泪从指缝中滚落,一滴滴打在冰凉冷寂的漆黑窗台上。 她兄长本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满腔热血,报效国家,没死在战场的刀剑下,却死在最信任的妹婿计谋中! 她父母一生清正廉洁,忠心为国,保疆护民,却落得人头落地的凄惨下场。 谢芸低低嘶声:“到底,何至于此啊.....” 我与君本是同林鸟。 我为君肝胆数年。 我精忠为国 我克己慎行。 何以至此啊! 杀我双亲,灭我手足,逼我死! 谢芸忽地抬头,只盯着窗外的那颗枯败的辛夷花拼命地看,把眼中泪水一点一点忍下去...... 第二天一早,谢家大门才刚打开,就被人从外面泼了一桶金汁,接着就是烂菜叶子臭鸡蛋。 “哎呦!谁!是谁啊!不要面了!” 负责开门的小厮抹掉脸上金汁,大惊失色的吼起来。 “让你家二姑娘滚出来!” 许仁宓肿着双眼,手里还提着长刀,身后跟着十来个家丁,来势汹汹。 小厮一见来人是许仁宓,吓得拔腿就往府里跑。 许仁宓直接提刀冲进去,一路上,横冲直撞,无一人敢阻拦,她直接冲到谢清的院子里。 “你!你站住!” 露柊领着几个家丁挡在门前,一脸紧张的望着许仁宓。 许仁宓停下脚步,冷冷盯着露柊,语气冷厉:“给我滚开!” 说完,直接提刀三两步冲过去。 露柊鼓起勇气,准备上前将她拦下,“许——” “嗤——” 许仁宓抬手砍了她一刀,抬脚用力踹开露柊,“好狗不挡道!” 她一把推开门,径直走进屋里,结果屋里空荡荡的,压根没见着谢清的身影。 “人呢!你家二姑娘!” 许仁宓一脚踢翻腿边的小圆凳,随后已普谷坐在椅子上,一刀砍在桌上。 “你家二姑娘一日不出现,我便住这府中一日!” ...... “姑娘,我们还是走吧,全是许家姑娘发疯。” 清明挡在谢芸面前,深怕在谢清院子里发疯的许仁宓冲过来伤了谢芸。 谢芸不可置信的笑了笑,“疯了才好看,不疯我才懒得看呢。” 刚才许仁宓没找到谢清,直接提刀拆了她院子,能砸的,能砍的,全毁了....但谢家无一人出来阻拦。 清明无语自家姑娘,低低说一句:“亏得啊,姑娘你是没看见今早上,二姑娘穿着亵衣光着脚狼狈的从狗洞里爬出来的模样。” “哈哈哈哈....” 谢芸没忍住,捂着嘴闷闷笑起来,“她往哪里跑啊?” 清明看了看还在乱砍乱砸的许仁宓,低低说:“往老夫人那边,我看见时候,二姑娘还摔了好几跤,脸都摔破了!” 谢芸听的又是朗声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 下一瞬,她陡然敛去面上的笑,淡淡说一句:“热闹看够了,走吧。” 静安堂这边,谢清周身狼狈的跪在地上,低低哭着说:“祖母,您救救我吧,给孙女一条活路吧....” 谢老太太前些天元气大伤,这会气若游丝躺在床上,脸色憔悴的看着谢清,浑浊的眼中挤满不耐烦。 “.... 我能如何?我能作甚?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谢清面色惨白,满脸都是泪,她踉踉跄跄的爬到谢老太太面前。 “祖母啊,这家中我一日都待不下去了,昨日这个骂一句,今日那个说一句,孙女还要不要活了!” 谢清一边哭一边说:“那日狩猎上,明明就是阿宓自己撺掇许仁嵘去欺辱大姐姐的,这许仁嵘出了事,把责任全推在我身上,我就是有千百张嘴,也洗不清冤屈啊!” 谢老太太撑坐起来,皱着眉:“冤屈?感情许仁宓是在推卸责任?” “可不是啊!孙女也是气大姐姐仗势欺人,才想法子要折腾她,可孙女从没想过要害她的,让许仁嵘去欺负大姐姐,也是阿宓自己提出来的。” “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许仁嵘死了,就把所有责任推到我们谢家头上来,这京中大大小小的都在看咱家笑话啊!您说说,孙女还有脸活吗?!” 谢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接上气不接下气的,实在叫人不心生怀疑。 谢老太太眉头紧皱,“你母亲那边如何一个态度?” 谢清瘫跪在地上,嘶声力竭的痛哭道:“祖母啊,尤其是今早,阿宓尽然提刀来府中,毁了我院子还不够,竟然还想要我赔她一条命!我实在太委屈了!” “偏偏母亲被许家捏着痛处,既不能替我说半句话,也不能责骂阿宓一句,这让我们母女如何活啊......” 哭完后,谢清挣扎着要站起来,结果重心不稳,重重往后砸在地上。 谢老太太大叫一声,慌乱的从床上下来,赶紧抱起谢清就叫人请大夫。 没一会儿,静安堂就乱成一锅粥,大夫丫鬟婆子挤成一团,谢清最后是被两个婆子架着送到邱氏院子里的。 一见谢清来,邱氏绷了一早上的心才落回肚子里去。 等谢老太太的人走后,谢清慢慢悠悠睁开眼,叹口气说:“这三天两头的装晕,真是难受死了!” “还不是你惹的事情,这会知道难受了?!” 邱氏撩开她裙摆,仔仔细细给她跪得通红的膝盖涂药,“只希望这次让老太太出面,把这事压下去吧,至于选妃那头,让淑妃娘娘自己折腾吧。” 谢清躺在罗汉床上,眼中都是恨意,“父亲呢?” “哎,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随便吧,这种糟心日子我过够了!不想过了!” 邱氏放下药膏,扶着额头长叹一口气。 “母亲有些时候就该心狠一些,外头那些左右不过是姬妾,要杀要卖全是你一句话!” 谢清冷下脸,面上尽是讥讽之意,“哼!父亲就是窝里横的窝囊废!这会家中出了事,他不管不问只顾逍遥快活,活该母亲那晚打他一顿!” 邱氏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谢清,满脸无奈憔悴,连自己嗓音发颤了犹自不知:“.....你们....你们都知晓了,我也是投鼠忌器....” “母亲!” 谢清高声打断,直接坐起来。 “行于天地间,若往前怕三步,往后怕五步,那母亲什么事都别算计了,都是无用功!” 邱氏一噎,不自觉捏紧双拳,指尖都是泛白的,坐在那里静默不语。 谢清往她边上靠一些,柔柔叹口气:“母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邱氏深吸一口气,顿时就明白谢清的话,下意识抓着她的手:“清清,我要如何?家中一个两个都不要我好活,若是你父亲真的......” 邱氏说不出口,只能深深的看着谢清,“你兄长还未成家,不可啊。” 谢清声音微微发冷,“这天下,没有谁是谁的靠山,凡事,最好也别指望谁,依照父亲这样的公公,母亲觉得什么样的人家会把姑娘嫁给大哥?” “还有做事之前要想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母亲要什么我不知晓,可我想要的,无非就是那至高无上的尊贵和权望。” “不能自己选择的人生,母亲不知道过得多艰难吗?” 说着,谢清戏虐的笑一声,怔怔看着邱氏,她这一生同样都不能为自己选择,多说无奈。 此刻心中像是有一只手,慢慢攥紧,让她生出几分心死。 邱氏不说话,只扬手朝旁边的丫鬟挥了挥。 侧边的青竹门帘被轻轻卷起来,一个鬓角白发的老嬷嬷走进来,恭敬的朝邱氏和谢清俯身行礼。 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就像被按在案板上待在的鸡鸭嘶叫一样。 “窦老婆子见过夫人和姑娘。” 谢清坐直身体,一脸狐疑的望着窦老婆子。 邱氏脸上表情不是很好,语气也是淡淡的:“这是宫里出来的掌教嬷嬷,前些年我在庄子上遇见的,一直以为没用处,这会正好用上了。” “母亲你是同意了?” 谢清心中惊诧,邱氏不是最痛恨与宫里有勾扯吗? 这会都把宫里掌教嬷嬷叫来了?难不成是让她私底下学宫中规矩? “我能不同意吗?你哥哥整日躲在屋里,颓废荒度,你若是没个高门显赫的婚事,日后如何替娘家长脸!” 邱氏倒了一杯凉茶,推到谢清眼前,半晌才说:“说来,还是母亲太自私了。” 谢清端了茶杯,轻轻晃动茶杯,慢慢说:“无事,都是自己选的路,就算日后过得再苦,我也认了。” 邱氏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日后好坏不在富贵,只在人心,母亲会求你外祖姨母多多庇佑你。” 谢清笑了笑,站起身来,行了个礼,“那女儿便不多说了。” 随后,谢清独自一人推门出去。 ...... 随着刑部给的碎尸越来越多,许谢两家的矛盾越来越重,在朝堂之上,许大人甚至冲着谢二叔破口大骂,毫无形象的扭打一团,惹得京中人笑了许久。 隔着一条人命,就是天大的交情都会决裂的,许淑妃和邱氏决裂是在她小产那天。 这天下午,天阴沉沉的,邱氏才把家中安排妥当,刚躺下歇息,一个婆子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高声的喊起来:“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邱氏满脸不耐的坐起来,心中怒火蹭蹭往外冒,冷声吼一句:“蠢东西!你家主子好得很!” 婆子一噎,勉强冷静下来,低低说:“刚才宫里那头传来消息,说贵妃娘娘下毒,让淑妃娘娘小产了!” “什么!”邱氏一下站起来! 第60章 谢芸中毒!命悬一线 当天夜里,谢家大门紧闭,人静无声,连烛火都没几盏。 谢家上上下下的人全坐在静安堂小屋里,谢清一脸惨白,无声坐在邱氏边上,谢姝还好,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今日宫里的消息,大家都听说了吧。” 谢老太太喝了一口凉茶,“老二你是如何看的?” 谢威一脸土色,“能如何看?宫门都关了,里面的消息谁也不知道,岳丈那边....都是刑部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谢芸明显看见邱氏抖了一下。 “祖母,这要如何啊?我们家和邱家沾亲带故的,怕不是.....”谢姝忽然插一句。 “住口!” 李氏冷着脸,大声吼一句:“三丫头说话没过脑子,大家可别往心里去。” “母亲,我可没说错!谋杀皇嗣,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掉不起的!” 谢姝忍不住吼起来,“若是旁系的都好说,可二婶是亲亲嫡系啊!咱家有几个脑袋掉得起!” “闭嘴!” 谢芸忽然吼一句,直接将手边一碗滚烫的热茶摔在地上,热茶四溅,谢芸直直站起来,眼神扫过众人,面容沉定冷诀。 “谢家是谢家,邱家是邱家,就是嫡系的姻亲关系,二婶也是谢家媳,谁敢再多说一个字,就给我滚出去!” 邱氏眼眸红红的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是紧紧抓着谢清的手。 谢姝就是再不满,碍于谢芸的威严,也只得闭嘴。 谢芸狠厉果断,一字一句说:“宫中争宠,死伤常有!不过是没了个孩子而已,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吗?” 在场的人听了谢芸的话微微安定下来,尤其是谢清,望着谢芸的目光蓦然暗下来。 谢芸看她一眼,继续说:“宫里的事是宫里人处理,我们自己就该吃吃该喝喝,早些睡了吧。” 说完后,她就带着清明回了芙蓉院。 但是当天夜里,天公不作美,下起瓢泼大雨,可禁卫军的马蹄声依旧震耳欲聋,只听得外面嘶吼咒骂不断,火光弥漫,血水溢道,都流到谢家院中来。 谢芸半夜爬起来,举着烛火望着后院下水道里翻涌的血红,微微叹口气,神情颇为复杂。 前世许淑妃的怀的那个孩子是活下来的,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公主呢,她还蛮喜欢的,可惜了。 沉默许久后,谢芸忽然说:“出来吧,偷偷摸摸的。” 躲在院墙后的谢姝慢慢走出来,通红的双眸盯着谢芸看了好一会儿,嘶哑道:“...这也是你算计的?” 谢芸看着她的眼,忽然吹灭手中烛火,将散在鬓角的发丝拨到耳后,眸色沉沉。 “邱家倒了,你觉得自己有机会吗?” “当——” 顺着她的话,嘴里的“当然”几乎要脱口而出。 谢姝对上谢芸要笑不笑的眼,迟钝几秒后忽然反应过来,心中大惊,她脸上的血色褪了大半。 她张了张唇,看着谢芸面无表情的面庞,尤其是薄淡的光线掠过谢芸的眼底,漆黑、冷沉,出乎意料的平静。 太沉静了。 这样的谢芸让人心生惧意! 谢姝动都不敢动,直到谢芸叹口气,她才颤颤的呼了一口气。 低低说:“当然不会,京中贵女出挑能干,我这样的,当花瓶都不够。” 谢芸很轻的笑了下,也不知信了谢姝的话没有,还是不打算计较。 她躲在伞下,同谢姝擦身而过时,忽然回过身来,凑在谢姝耳边低语,“忘了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下次通风报信时候,做得干净点。” 谢姝大惊,脸色惨白,下意识就抬手捂着嘴。 过了片刻,才听谢芸冷冷的声音:“夜深了,三妹妹早些休息啊。” 一直等到谢芸走后,谢姝才捂着嘴哽咽起来,浑身瑟缩发抖,大滴大滴的眼泪混着雨水融在血水中。 无声的肃清厮杀持续了一整夜,而雨也下了一整夜,京中无数人也无眠一整夜。 翌日清晨,谢芸坐在书桌前,刚提笔写下漏洞百出四字,平儿从外头轻手轻脚的进来,压低声音说: “昨夜有邱、张、李三家受了罪,几家当家的是让刑部的捆了手脚拖去天牢的,涉及落胎的人都是当即杖毙的。” 谢芸没什么表情,问一句:“昨夜二婶那边没动静?” 平儿点点头,说:“昨夜那边院门紧闭,刚才我回来时,门也没开,估计二夫人多少是清楚的。” 谢芸眉梢一挑,昨夜她都撞见了谢姝,她不信邱氏能坐得住! 去看崔氏的路上邱氏院里的门也没开,但谢芸撞见李氏发卖家中丫鬟婆子,她还特意看了一眼,都是谢姝院子的人,有好几个还是跟着谢姝一块长大的贴身丫鬟。 “来了啊!快快快,吃饭吃饭。” 崔氏放下手中碗筷,见到谢芸,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 伺候的丫鬟赶紧添了一副碗筷,谢芸才坐下,崔氏就给她夹了块蜜枣米糕,“这个可甜了,你最爱甜食,一定合你胃口。” 谢芸呆了呆,笑眯眯的夹起来要一块:“嗯,真甜,怪好吃的。” 其实她最厌恶的是甜食,前世她同崔氏关系不好。 好不容易能坐在一处用饭时,她故意说自己喜爱甜食,以至于崔氏一直念着自己爱吃甜食,每一次都准备一桌的甜口菜系等着自己。 可祖籍是川渝一带的崔氏素来都喜辛辣,不爱甜口。 崔氏看着谢芸明媚如画的面庞,目光闪烁,然后托着小肚子,挨着柔软的靠垫舒服一些。 她小心问:“可是不合胃口?你在尝尝这个鱼,糖醋口味的。” 谢芸放下筷子,摆摆手,说:“从前年纪小,偏爱甜口,现在长大了,有点馋辣口的,母亲这里可有准备?” 崔氏一愣,目光怔怔的看着一桌甜口菜系,还是旁边的杨嬷嬷笑眯眯叫人。 “快快快,把这些都撤了,把辣口的菜都端上来!让大姑娘尝尝,咱川辣子的火!” 崔氏有些不知所措,满脸不自在望着谢芸,不确定地问:“你...若是不能吃,还是留些甜口的吧。” 谢芸依旧笑眯眯的,嬉笑道:“不用不用,今日正好无事可做,就陪母亲好好吃顿饭吧。” 对于谢芸的亲近,崔氏多少有些不适应的,但总觉得母女之间就该如此。 ...... 就在谢芸舒心日子过了三天后,正巧她在崔氏院中同崔氏一起磨墨练字时,她刚问崔氏“父亲年关能回来吗”的时候,一个婆子急急跑来说:“夫人,曹大太太又来了!” 然后,院中忽地刮起一阵凉风,崔氏脸上的笑彻底冷下去,皱眉不悦道:“她怎么又来了?” 谢芸刚要问曹大太太是谁,然后,院外就响起一道女声。 “怎么?我来不得?!” 谢芸抬眼朝院门口看去,看清来人后,她脸上血色骤然褪去,惨白如纸。 这人..怎么来了! 一个面相衰老,但抹着厚厚白粉,涂着大红口脂的夫人率先走进来,后头跟着一个女孩,女孩面容瘦黄,弓背含胸,活脱脱难民模样。 身上的衣料磨损严重,袖口的绣纹都起毛了,很显然是陈年旧衣。 崔氏冷哼一声,直接不给半点好脸色,简单给谢芸介绍说:“这是你舅母家的嫂嫂,那是她姑娘,小字玉兰。” 谢芸点点头,站起身冲着曹大太太微微行礼,而后又坐下练字。 曹大太太一见谢芸行礼的姿态,脸色立马冷下来,但她身后的曹玉兰倒是恭恭顺顺给崔氏和谢芸行礼,随后乖巧站在曹大太太后面。 “你这姑娘藏得严实啊,这还是我第一次瞧见呢,模样水灵秀气,是个美人啊....” 说着,曹大太太就走到谢芸边上,直接上手拽着她胳膊,语言更加轻浮。 “瞧着还未及笄吧,可有相中的人家,算起来,你得唤我一声姨母,啧啧啧,态度冷冰冰的,一点贵女气质都没有,看着不讨喜。” “估计日后找人家也不好找,不过啊,我这里倒是有一门好姻缘,那孩子就喜爱冷清一派的姑娘,不如这样吧,姨母做个主,你们.....” 听她叭叭说一通后,谢芸彻底没忍住,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不悦道:“还请姨母自重!” 随后,谢芸绕开曹大太太,径直站在崔氏后面,满脸不悦的看着曹大太太和她女儿。 心道,曹夫人还是如此!毫无规矩可言,瞧着心烦! 崔氏见谢芸这样,顿时也没给好脸色,将手边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锵——”的一声脆响,只见茶盖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曹姐姐可别乱点鸳鸯谱,再说了,你姑娘都二九了,怎么不见你操操心呢?” 说着,崔氏眼神不屑的上下扫看曹玉兰,冷哼一声:“都是二嫁媳了,还一副姑娘打扮,曹姐姐这是想糊弄谁呢?” 曹玉兰脸色骤然涨红,眼中挂着泪,诺诺无助看了一眼谢芸,干涩起皮的双唇动了动,涩滞地解释道:“姑姑...我是下堂妇,妇人打扮也是不好看的。” “你胡乱说什么?你自己也是二嫁媳,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折辱我姑娘呢!” 曹大太太见崔氏句句难听,直接点出崔氏的过往。 “当年你和小荣安王不也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会嫁入谢家了,倒是端起高门太太的架子了!怕是忘记那几年京中铺天盖地的风言风语了?!” 这话一出,院中一下就静默无声了。 最后,曹氏母女是被谢芸叫人撵出去的。 “姑娘何必这般.....”平儿抿着唇,“曹大人到底是户部的人,若是曹夫人狠了心的吹枕边风,户部那边克扣军中物资是.....” 院中凉风刺骨,冻得人直打哆嗦。 走回芙蓉院的路上,三人都不曾开口,一直沉默的清明忽然开口。 “姑娘,曹家此番上门,到底是为何?总不至于故意找骂吧?” 谢芸提着裙摆,说:“能如何,无非想瞧瞧我母亲到底好了没,只怕今夜过后,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清明皱眉,问:“马上入冬了,平儿你说,户部那边真的会.....” 谢芸侧眸扫过她们,两人顿时闭口不谈。 她在凉风中眺望北方,静了半刻,才说:“扣与不扣,到时候再看吧。” 离开谢家的曹氏母女卸掉脸上的委屈憔悴,露出得意的笑,曹玉兰哼一声,“母亲,那药您可下了?” 曹夫人慢条斯理扶了扶歪掉的发髻,“贵妃娘娘可是给了五万两,这药不下也得下!” 说完,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你爹那个蠢货,只知道清正廉洁,却不知家中清贫潦倒!不然我能铤而走险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曹玉兰微微叹口气,“可不是嘛?若是女儿有一份像样的嫁妆,那聂家敢休了女儿不成!” 曹夫人敛去脸上的笑,一脸凝重,交代说:“这事只能你知我知!决不可第三人知晓!” 曹玉兰点点头。 ...... 夜半时分,谢芸忽然发起高烧,喂下去的药沿着她唇角流下来。 大夫急得满头大汗,颤着手揩着自己额头和鬓角。 “夫人啊,这药喂不进去,药是不能好的。” 崔氏提着鞭子,看了谢芸半晌,说:“无缘无故,怎么会高烧不退呢?” 大夫抱拳的手直哆嗦,“夫人啊,小人实在才疏浅薄,看不出大姑娘到底为何高烧不退!” 崔氏叹口气,摆手让大夫下去,眼中的泪没忍住落下来,抓着谢芸的手:“我儿莫怕,母亲在此,莫怕莫怕。” 清明眼睛通红的端来刚熬好的药汤,说:“夫人,再给姑娘喂一些下去,看能不能喂进去。” 这会的谢芸烧得口干舌燥,浑身湿汗淋漓。 她只觉得浑身烫得发痛,仿佛躺在熊熊烈火中,被火舌舔舐烧灼。 灼烫像是无尽烈火,焚烧着谢芸瘦弱的身躯,她在黑暗中梦见了隆冬时节,谢荣崔氏的无头身躯,兄长姊妹冰凉躯体,还有临死前谢清和周治冷嘲的狞笑。 周治说得没错,她都是自作自受。若不是她蠢笨无知,受了邱氏暗中算计,又怎么会嫁入皇家! 谢家满门又如何做了周治登位的垫脚石!成了万恶罪名的无头鬼! 她受了罪,重活一世,不该死在这场暗算中!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第61章 不想死! 嘴忽然被人撬开,苦涩温热的药汁直往咽喉里从,谢芸咽下一口苦味,勉强睁开眼。 崔氏这会掐着她下巴,一碗碗的药往她嘴里灌,见谢芸睁开眼,立马丢掉碗。 泪眼婆娑的抱着谢芸,咬着牙忍住哭声,小声说:“没事了,没事了....” 谢芸呜咽的哭一声,死死抱住崔氏,嘴里的药同眼上的泪一并流下来,她死死盯着漆黑的窗外,低声哭着说: “母亲.....” 她嘶哑的声音在静谧无声的屋里,透着一股杀意。 “谁也别想杀我。”她忍下眼中泪,“母亲,谁也别想杀我!” 谢芸病好那日,燕京城忽地就下雪了。 白雪覆屋檐,朱墙斑驳水色,零星细碎的雪飘飘洒洒,好不漂亮。 她大病一场,整个人瘦得脱形,闷在屋里差不多一个月,一出来吹了这寒凛朔风,人都清爽起来。 清明抱着暖炉,撑着油纸伞,说:“姑娘,天凉,回去吧。” 谢芸撑在廊下承重柱上,缓慢地往下走,她暴露在雪中,伸手接着冰凉的雪,仿佛一月前的傲气都被碾碎在这雪景中,除了病弱,真就瞧不出凌厉了。 “大姐姐这是....好了!” 谢清一身大红披风,风风火火路过芙蓉院,手上还提着一个精致鸟笼。 “什么?我瞧瞧。” 许仁宓忽地,从旁边穿过来,一脸惊讶的看着谢芸。 “呀,还真好了!就是瘦了不少!” 谢芸置若罔闻,她病的这一次,不少人是盼着她死的,她目光静静看着谢清。 谢清被这目光盯得不悦,刚要说什么,就见谢芸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笑。 傻了? 谢清下意识地想,耳边就听谢芸说。 “二妹妹好雅致啊。”谢芸声音平静,“瞧着气色红润,这是遇上好事了?” 谢清怔怔望着她,动也不动,半晌后,讪讪笑一声,拉着许仁宓就走了,话也没说一句。 晚些时候崔氏让人送来饭菜,清明一一戳过一遍银针,仔仔细细查过后,才让谢芸动筷子。 夜里的新雪越下越大,谢芸听着府外嘶吼的朔风,眸光微微冷下来。 “姑娘。”平儿裹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这是北街那边买的烧鸡,这会正烫乎,你赶紧吃两口。” 谢芸笑了笑,“人都说病重忌荤腥,你三天两头不是卤肉酱肘子,就是烤鸭烧鸡的,真把拿我当病人啊?” 平儿憨憨一笑,拿了筷子就扯鸡腿放谢芸碗里面。 “这病了,就该大吃特吃,把身体养得壮壮的,不然哪能好得快。” 谢芸咬一口鸡腿,顿了顿,看她一眼,说:“这烧鸡店在北街何处啊?等我病好了。定要好好尝尝。” 平儿一听这话,僵一下,手指不自觉扣紧。 囫囵不清地说:“就在街头那里,没走几步的,那就等姑娘好了,就去!” 院中沉寂无声,窗户开了半截,细雪就落在眼前,在夜色中有着别样的景象。 谢芸说:“那就等病好了,去瞧瞧。” 忽然,院外有枯枝断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谢芸骤然抓紧筷子,眼神狠厉盯着窗外。 “多有叨扰,实在不便。” 本该无声的院外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闷闷说:“真是麻烦谢大姑娘了。” 平儿反手抓起桌上铁筷,犹如豹子般跃起,喝道:“是谁!出来!” 院外无声,细雪一直扑簌簌下着。 忽然,门外站了一道身形高大的暗影,门外人低低说:“身份特殊,不便告知。” 谢芸耳朵微微一动,按下平儿,失声愕然:“....长安叔叔!” “咳咳.....” 外面的人轻咳两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压低声音:“不是,不是谢都督。” 平儿几步走过去,见人要走,快速推开门,一把扯住来人的胳膊。 来人惊呼一声,他低低吼一句:“放开!” 谢芸冲上来,和平儿一起把人拖进屋里。 “你是何人?”谢芸问道。 “姑娘!这不是谢家人,是宫里的!”平儿声音有些乱,摁着人说,“他四肢修长,但手无力量,是邱贵妃派你来的?” 来人又瘦又高,奈何挣脱不开,只得勉强翻过身来,说:“是也不是!” 平儿立马凶起来,“你这是什么话,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来人惊魂未定,紧紧捂着自己的脸,带着哭腔的说:“都死了,我们这批人都死了!” 平儿望了谢芸一眼,低声再问:“什么都死了?你到底是怎么进这谢家内宅的!” 来人怅然道:“我叫小夏子,谢大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吧,她杀了七殿下....她说下一个就是太子殿下,我们何其无辜!” 谢芸眉头紧皱,七殿下死了?要杀太子殿下? 谁这么大的能耐?邱贵妃?不可能的! “谢大姑娘,快救救我吧,她要灭口!灭口啊!”小夏子扑起来,声音凄怨,“娘娘要灭口啊——” 话音未落,小夏子一下绷直身体。 谢芸察觉不妙,刚要说话,小夏子干枯的手骤然捏拳,面容狰狞,挛缩成一团,哆哆嗦嗦抖起来。 “平儿!躲开!” 平儿刚起身,小夏子就吐一大口黑血,粗声喘息,颤声求救:“大姑娘....救救我,救救我家殿下......” 下一刻,小夏子瞳孔一缩,人就咽气了。 大雪无声,院中积雪堆积,无声又静谧。 屋内烛火惺忪,竹帘随风而动,平儿咽了咽唾沫,颤巍巍伸手试探笑夏子鼻息,踉跄后退。 “姑娘....人死了。” 第62章 恨不得谢芸马上死! 入冬开始,燕京城内大户高门都整日大门紧闭,寻常百姓也都关门避风,唯有宫中热闹非凡,夜夜笙歌。 谢芸把谢府最近一年的支出账本重查一遍,最后重重丢在一边,说:“光是二妹妹院中仆从支出就是两千两!这都要赶上公爵姑娘支出了!二婶支出更是可怕,单单吃喝都是三千两!” “这还只是吃喝仆从支出。”清明给谢芸倒了茶,“我这段时间问了,光是二夫人手下的三等丫鬟,一年工钱都是我三年的工钱。次次我们大房去账房支钱,次次都说我们超支了,回回都是大夫人知晓了,送钱来的。” “管家的才是主子。”谢芸笑着说。 “就说春季家中被烧,本想说让库房那边翻修院子一下,结果一个推一个,府里都修好了,我们院里还是破破烂烂的。” 清明不满的说着,“天刚凉下来时,我就让库房多给点银炭,那边的管事妈妈还同我吵起来,说什么多穿点衣服就不能了不然白瞎上好的银炭!真是可气!” 谢芸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今年是个吉祥年,马上岁暮,爹爹他们该回来了吧?” 清明掰着手指算了算,“差不多,再过半月,老爷和公子们就该回来了,到时候,肯定热闹得很!” 谢芸微微叹口气,但眼中的笑还是有的,心中只盼父亲早些回京,最好能赶上她母亲生产。 入冬的雪就没停过,丝毫没有新年新气象的模样,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仿佛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烟云笼在燕京城中,左右是没人去说破的。 深夜,邱贵妃闭目躺在美人榻上,玫红色的宫袍在橘黄的火光下,瞧着是刺眼的大红色。 潘内侍小心在边上候着,手上还捧着湿帕子,在静谧幽沉的寝宫里,大气都不敢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邱贵妃才懒懒散散睁开眼,沉沉吁了一口气。 潘内侍赶紧呈上湿帕子,仔仔细细将邱贵妃额上的汗一点点擦掉。 柔柔的阿谀道:“娘娘真是好气色啊,近来宫中阴冷干燥,各宫的主子都抱怨肤色干燥憔悴,还得是娘娘会包养!” 邱贵妃坐起来,说:“东宫那边跑的人找到了没?” 潘内侍摇头:“娘娘息怒,都是奴才无能。” “罢了罢了。”邱贵妃摆摆手,“反正都灌了毒,就是有人存心思救了出去,也活不长久的。” 潘内侍赶紧给邱贵妃倒了热茶,满脸凝重的说:“说来奇怪,都中毒了,还能逃出去,最关键的是,到现在我们的人连尸体动静都没听见过!” “嗯。”邱贵妃喝了一口茶,“若是能让你等人找到,那些人老大就白培养了。” 潘内侍叹口气,跪在邱贵妃脚边,小心给她穿上鞋。 “娘娘说的是,奴才只怕那人逃出去,把那事嚷出去,对您还有东西两宫的主子都不好!” 邱贵妃搁下茶盏,认真沉思片刻,说:“不足为惧,燕京六大世家顶着那两位主子,就是皇上有心帮太子,也是难上加难的。” “最近皇后那边嚷着要选妃选妃,东西两位不批,她就是上蹿下跳也没用!” 潘内侍轻手轻脚给邱贵妃捶着腿,说:“嗐!这燕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普天之下,那两位主子最金贵,太子看着温润儒雅,可到底也是个没骨气的主子,只盼娘娘肚子咯.....” “这东西,随缘吧。”邱贵妃忽地笑了笑,说:“本宫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正好散散心,穿鞋,本宫要去瞧瞧淑妃妹妹最近如何了!” ...... “大姐姐,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身体可好些了?” 谢清抬手遮住口鼻,眼神上下打量着瘦得脱形的谢芸,眉头紧紧皱着。 心想,这才多久没见,谢芸怎么跟病痨鬼似的,一副快死的模样,怪吓人的。 谢芸坐在花园的小秋千上,自打上次屋里死了人后,谢芸就一直穿得素净,一身白穿在一个十几岁少女身上,确实是有些老气压抑了。 她看了谢清一眼,淡淡一笑,说:“好多了,只是近日父亲总提及我婚嫁问题,没睡好。” 谢清一听谢芸提及婚嫁,眼眸微微一亮,就往前走几步,试探问一句:“大姐姐这样,怕不是有属意人了?” 谢芸心中冷冷一笑。 都撕破脸了,谢清总是爱揣着明白装糊涂。 现在看来,前世的她真是蠢得可怕!谢清这种虚伪人都敢信! “属意什么?我这身份不是高门就是皇族,我自己能选吗?” 谢清粉拳骤然捏紧,是啊!谢家大房,又是嫡女,上头有身份显赫的父母,下头战功加身的兄长,谢芸就是块香饽饽,搁谁谁都眼馋! 不过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谢清还是勉强笑着说,“大姐姐说的是,不过呢,你在京中沸沸扬扬的名声,怕还是有些.....” 后面的话谢清没说完,但表达的意思也差不多了。 谢芸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双眸冷沉,看穿谢清虚伪的嘴脸,却没接她的话说。 真的,有时候她都在问自己,这府中到底是谁蠢笨无能! “别说名声不好,哪怕我不是完璧之身!京中上等儿郎依旧能踏破谢家门槛,上门求娶我!” 谢芸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王朝没落,官宦攀枝交错,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在这个人人虚伪、迂腐的时代,持家有度、温凉书香的名声统统不作数! 没有一个高门世家的背景,你就是名满天下,那些氏族大家依旧瞧不上你! 一听这话,谢清脸上的表情无比复杂,从难以置信,变得沉默寡言。 她看了一眼说话铿锵有力的谢芸,心中莫名悲哀,但随之就是愤怒。 “大姐姐这话说得,人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若是二者都没有,就是有千万嫁妆,到了夫家依旧是被人轻贱的,你从前也爱说自己是要嫁入皇家的,可如今你瞧瞧,那些皇子给过你正眼看过吗?” 谢清的语气温和,就仿佛在说今日天气一般,平平淡淡,可袖中的手却死死攥紧。 谢芸这个贱人!凭什么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不就是仗着自己出身好吗!若是大伯一家死了..... “再者说,大伯手握兵权,你这婚事可是头疼哦,我虽然听父亲提及过三殿下对你颇有兴趣,看你不想想,他这样做,不是利用你吗?三殿下都这样了,那后面接近你的,不也抱这样的想法?大姐姐最好别沾沾自喜!” 越说谢清越激动,声音都越发尖锐起来,尤其是在说“沾沾自喜”这四个字的时候。 谢清情绪颇为激动,因为她嫉妒。 她嫉妒谢芸什么都不做,就拥有这一切! 现在她恨不得谢芸马上就死! 第63章 推谢芸下水淹死 平儿拿着披风走过来,就见谢清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立马走到谢芸边上。 “二姑娘你这是.....” 谢清看她一眼,眼神越发怨毒,但很快就收敛起脸上过激表情,一副纯白冷清的模样。 “二妹妹刚才你说那些话,可不是在嫉妒我?” 谢芸似笑非笑的望着谢清,眼神充满不屑,“不过嫉妒也是常态,毕竟二叔二婶再如何,二妹妹就是嫁的夫家就是不如我。”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谢清听了这话,压下的表情又浮上来,嘴角微微抽搐着,深吸一口气,反驳说: “大姐姐这话说得真是没规矩,都是自家姐妹,姐姐若是得了高门夫婿,做妹妹的,自然也是沾沾福气的,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嫉妒呢?” 说这话时,谢清的指甲深深陷在掌心中,牙根紧紧的绷着。 谢芸看他一眼,高兴都来不及?骗谁呢? 渣男配贱女,说来周治和谢清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芸娘真是咄咄逼人了,清儿话里话外都给台阶下了,你这丫头还得理不饶人的。” 这时候,邱氏一身蜜色大袖圆领苏绸冬裙,发上还坠着点金凤尾步摇,款款走过来亲密的挽着谢清的手。 她脸上端着淡淡的笑,可眼底却丝毫不见笑容,她上下打量了谢芸一眼,说:“好些日子没见了,芸娘未免也太瘦了吧。” 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 谢芸心中冷笑一声,是谁咄咄逼人,句句不离自己没规矩?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得理不饶人,这脸皮也真不是一般的厚! 想到这里,她慢慢站起来,笑着说:“二婶,我就是得理不饶人了,怎么了?” 她看了谢清一眼,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仿佛在说你能拿我如何? 邱氏一看,赶紧抬手拍了拍谢清肩膀,笑眯眯望着谢清说:“不说了不说了,这天冷,来人,把我新做的大氅拿来。” 很快,一个小丫鬟抱着一件纯白的大氅走来。 大氅又轻又暖,纯白的绸缎上是用金丝绣的牡丹纹样,边缘还用上等鸭绒卷边,看起来又奢华又暖和。 谢芸抬手摸了摸,九成新的料子,显然是邱氏想做做面子,才从翻出来重新卷边的。 “来来来,芸娘我给你披上。” 邱氏格外殷勤的走来,笑眯眯地给谢芸披上,说:“这颜色就是称你,看着都养眼。” 谢芸微微一笑,“还真让二婶破费了。” “都是自家孩子,有什么破费不破费的,只盼日后大家都和和气气就好,若是缺什么都给二婶说。” 邱是脸上还端着浅笑,亲昵的拉着她的手。 一旁的谢清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松开的攥紧的双拳。 谢芸微微俯身,笑着说:“二婶,若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谢姝说:“二婶,你真是疼大姐姐!这大氅我都问了几次,你就是舍不得给我,这会直接就给大姐姐了。” 谢芸回头,就看见谢姝一袭淡绿色素棉裙,上面金丝绣成的海棠花格外显眼。 “你这小丫头,你二婶何时缺你好吃好穿的了?”邱氏皱起眉头看着谢姝,嘴上说的不好听,但脸上满是宠溺的神情。 原本一脸斤斤计较的谢火速立马变了脸,几步上前挽着邱氏的胳膊,撒娇似的晃着,“二婶,我就是说一嘴,再说了,若是让母亲知道我为这大氅编排你,指定得挨骂的!” 谢清目光落在谢芸身上,笑着说:“若三妹妹真是舍不得,不妨问问大姐姐可愿转手送你?她若愿意,正合你意,若是不愿,那就.....大不了我把我那鹤氅给你!” 谢姝似笑非笑的望着谢芸,谢芸心中冷冷一嗤,面上却笑着说:“这大氅本就是二婶送的,哪里还有转手再送人的道理呢?” 邱氏也插一句,笑着说:“芸娘说的是,三丫头赶明上我私库去看看,挑挑你中意的。” 谢清不愧是出了名的温婉,永远都是这副和气温婉一派,表面端庄大气、温顺乖巧,把前世的自己哄得团团转,最后踩着她们大房血泪和她的尸体上位,不就是这位温婉美人吗?! 比起谢姝这种明面上歹毒狠辣,她才是真正的歹毒,胜过千万倍蛇蝎! 谢芸的眸色中,闪过一丝冰冷,可仅瞬间,这抹冰冷便消失无影,在场的人谁也没察觉到! 谢姝望着谢芸冷冷嗤笑一声,才幽幽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到底也是自己去挑的,总比.....”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没说出口的话,脸色微微变化。 谢芸笑了笑,面上一派温和:“我向来不缺这些,这大氅到底是二婶的心意,挑不挑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姝不再多言,但盯着谢芸的眼神多少有些不善。 谢清这会站出来,拍了拍谢姝,笑着说:“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就一件大氅而已,三妹妹你何必呢。” 说完,转头望着谢芸,说:“那大姐姐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谢清说的话,里里外外都是维护谢姝贬低自己,谢芸听得很明白,但自当听不懂,不搭理。 望着云淡风轻、得意洋洋的谢芸,谢姝恨得牙痒,就差冲过去把她身上雪白的大氅拽下来! 这个贱人! 和二婶他们闹得如此难堪,还有脸收下二婶给的东西! 于是,在她走过谢芸身旁时,借着冬裙臃肿蓬松,故意伸出脚去绊谢芸。 谢芸摸了摸大氅领口,眉头微微一紧,垂眸时,看到谢姝伸出的脚,却当没看见,笔直抬脚踩在上面。 谢姝当即就变了脸,还没说什么,只听谢芸尖叫一声,随后自己身边的谢清竟然跟着谢芸一起摔了下去。 两人齐刷刷翻身摔进旁边小池里,当时谢姝就吓傻了。 她明明是想要绊倒谢芸,让她当众出丑的,正好借着一池冰水好好教训她一顿! “芸娘!清清!”邱氏原本走在后面,此刻冲到池边喊起来。 谢清满头满身都是寒冰的泥水,就像从泥地滚过似的!她刚扑腾要站起来,忽然腰上攀来一只手,一下就把她按在冰冷刺骨的泥水中。 “不要.....”谢清不识水性,越挣扎陷得越深,又冷又怕。 “快来人啊!赶紧把大姐二姐赶紧扶上来!” 谢姝没想到会这样,她原本想着是谢芸出丑,莫名其妙把谢清也拉下来,人都吓傻了。 谢芸看着池边呼喊的邱氏,冷冷一笑,用力把谢清按在水中,好半晌,她才搂着谢清爬出池子,两人满身泥水,冻得瑟瑟发抖。 但,谢芸一上来,照着谢姝的脸就扇了一耳光,声音冷厉:“三妹你太放肆了!心中不满推我下水就算了,还连累你二姐!你真是太过分了!” 池边不多不少,围了一大圈人,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谢姝身上。 平日里,谢姝就是被李氏宠惯了,张扬跋扈、性子乖张,从来不把府中人放在眼里,任意打骂,但现在这种情况,是她万万没料到的。 谢姝一下就慌了神,喃喃道:“没有....二姐我不是....我没推。” 她赶紧望着邱氏,满是委屈的哭着说:“二婶我没有,你是最知道我的,我不可能推二姐的,我也没推大姐的!我没有的!” 邱氏顿了顿,刚才她确实看见谢姝伸脚了,但也没看见谢清是如何跟着摔下去的。 且不说两人都离池子远,而且谢清一直都是站在里面的,无论怎么,都不可能跟着摔下去的,除非.....有人拉了她。 望着冻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的谢芸,邱氏后背窜起一阵凉意,却还是公正的说:“都是无意识摔的,哪有推不推的,估计就是——” 谢芸抹掉脸上冰水,冷冷道:“二婶,我和二妹离池子这么远,若没有人推一下,怎样都不会掉下去的!三妹你还在这狡辩!” 说着,她垂下头,抬手扯平谢清拧成一团的裙摆,不着痕迹把上边散开的腰带系好。 刚才谢姝伸脚绊,她踩她脚时,故意扯开谢清的腰带,直接把人一起拉下池子。 谢清的目光落在谢姝身上,看了半晌,才转头看着谢芸,一副委屈的样子:“都算了吧,也没什么事。” 刚才她明明感到谢芸拉了自己一把,这会她死咬是谢姝推的,可又没人证,真是百口莫辩了。 “算什么算!三妹这样,就该给一顿家法伺候!”谢芸忽然发难。 一听谢芸要家法伺候她,谢姝当即就怒了,指着谢芸吼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家法伺候我?就是祖母她也不敢!” 吼完,谢姝一下扑过去,抓着谢芸胳膊就扭打起来。 在场的人都看傻了,距离上次谢姝这样大张旗鼓打人,还是上一次砸了大姑娘院子那次,只怕这次三姑娘又得挨罚了..... 这时候,众人只听见一道威严冷厉的声音—— 第64章 偷东西的贼来了! “混账,你们都在做什么!?” 所有人回头一看,只见老夫人和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老人站在不远处,顿时都愣住了。 谢芸沉眸望着老夫人边上的老人,心中一嗤,这人怎么来了? 此刻邱氏满面尴尬,赶紧拉开谢姝,“真是不懂规矩,你大姐姐是性格活泼,你也跟着胡闹!” 她一句话,就把目前情况全赖在谢芸不懂规矩上面,把所有人撇得干干净净。 谢清、谢姝当即反应过来,两人都唯唯诺诺退到一边,活像自己才是受委屈的人。 “老姐姐,你这几个孙女有趣哦。” 老人笑眯眯的看着谢老夫人,含笑的眼中全是戏嘲。 下人就是下人,养出来的姑娘也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 谢芸吸吸鼻子,眼圈红红的,绷着脸一直忍着气,半晌才说:“二婶,芸娘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 说完,直接把披在身上湿透的大氅脱丢在地上,身形单薄的立在寒风中。 邱氏目光盯着大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马脱了身上的夹袄,套在谢芸身上,握住她的手。 装模作样的,“哎哟!我真是急昏头了!光顾着清清去了,二婶真是太失职了!” 她满面歉意,眼神抱歉的看着谢芸,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慈爱怜惜的模样。 “这就是芸娘?怎么瘦得跟猴似的?” 站在老夫人边上的老人忽地开口,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谢芸,眸中闪过算计之色,谢芸看得真真切切的。 邱氏立马跳出来,笑吟吟的看着谢芸说:“金老夫人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瞧出我们家芸娘了!” 说着,伸手抓着谢芸湿漉漉的胳膊,脸上闪过嫌弃,却还强忍住。 谢芸侧眸看她一眼,直接反手抓住邱氏手腕,谢芸手上泥水全粘在邱氏袖口上,黏黏腻腻,还带着寒气。 邱氏冷不防一哆嗦,下意识看向谢芸,正好看见谢芸眼底的冷嘲,心中顿时一凝。 还没开口,旁边的谢芸就说:“这位是.....” 金老夫人一听谢芸这语气,还以为她认出了自己,当即就咧起嘴角要说‘我是....’ 结果,谢芸上上下下打量着金老夫人,笑了笑,直接说:“脸生,不认识。” 说完,谢芸就变了脸,目光淡淡的看着她。 金老夫人脸上的笑当即就僵在嘴边,满脸尴尬的看着谢芸,张了张嘴,指着自己说:“芸娘,我啊,你不认识了!” 谢芸抬眼看她,淡淡说:“你是谁?我应该认识你吗?” 说着,她转头问邱氏:“这不会又是祖母从乡下接来的亲戚吧?” 邱氏刚要说,谢芸直接打断她,“祖母的亲戚最烦人了,总是手脚不干净,上回那个金家什么表妹来,我就丢了两对紫玉镶金镯子,真是烦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骤然大变,眼神有意无意的落在金老夫人身上。 是啊,金家那边的姑娘公子一来府里,莫名其妙就丢东西。 原本被吓傻的谢姝一见所有人把矛盾都转移到金老夫人身上去,顿时就松了一口气,结果一转头,就看见谢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刚松下的心瞬间又紧绷起来。 下一刻,谢芸微微抬手划过脖子,朝着她做了一个歪头的动作。 !!!! 谢姝后背一紧,刚要开口说话,谢清忙掐了她一把,旋即转头望着老夫人,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说—— 第67章 大度能当饭吃?? “家里本就拥杂,小东小西落在角落里,找不到很正常,谈不上是不是被偷了,何况还牵扯到金家妹妹,再说了,不就是两对镯子吗?就当送出了,何必斤斤计较呢?” 说完,她转头望着谢芸,问:“大姐姐你说是不是?” 谢芸心中冷笑,从前便是如此,她在这些人眼中,怎样都是被糊弄的草包,可怜前世她眼瞎看不清,把这些人当作至亲!真是可笑至极! 如今看着这些还想把她当草包糊弄的人,她心中只有厌恶憎恨。 来啊!她现在谁也不怕,她倒要看看这些眼高过顶、自命不凡姐妹们碰上她这样一个满身利刃的人,到底是如何遍体鳞伤! 谢芸望着谢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祖母,今日我到院里透透气,正巧碰上二妹妹,刚洽谈几句,就得了二婶一件狐皮大氅,可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眼睛就落在邱氏身上,一脸愧疚,“这狐皮本就珍贵,二婶毫不吝啬就给了我,想起先前种种,芸娘真是太不对了,但是,” 谢芸话头一转,漆黑的眸子沉沉盯着谢姝,“三妹妹,你太不知礼节了!若非你故意绊倒我,二妹妹也不会因为拉我跟着落下水,这大氅也不至于泡水废掉!” 谢姝大吃一惊,她本以为谢芸会揪着金老夫人一直争论,没想到谢芸矛盾一转,又把问题扯到自己身上来,还故意狡辩说二姐是拉她才落水的! 谢姝当即就火了,脸色愤怒的吼起来:“祖母!我没有!二婶和二姐姐都在场呢!明明就是大姐姐自己摔下去的,还故意拉二姐下去的,大家都看着呢!” 谢芸对于大吼大叫的谢姝,只有厌恶毫无惧意,她漆黑的眸子幽沉发亮,就如凶兽紧盯猎物一般。 她满脸错愕的望着谢姝,难以置信的说:“三妹妹!你少颠倒黑白!祖母,虽然你我感情不和,但二婶和二妹还在这啊,你自己问问二妹,刚才到底是我拉下去的,还是她为了救我才掉下去。” 说着,她转头看着谢清和邱氏,眼中都是信赖:“二婶,二妹妹,你们说,到底是如何的。” 谢清和邱氏一愣,两人万万没想到谢芸直接把问题丢在她们身上。 若是她们顺着谢姝的话,那好不容易和谢芸维持起来的关系又陷入冰点,纵然得了谢姝的情,但失了谢芸的信任,刚才那番讨好有什么意义? 思及此,谢清微微皱眉,对着谢姝说,“三妹妹,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若不是我拉一把大姐姐,这会怕府里都挤满了大夫!” 果然如此,谢芸心中冷笑一声。 谢清她可太了解了! 无论做什么都是把自己名声利益放在第一位,像这种既得利益又得名声的好事,她怎么会错过! 谢姝啊谢姝,这种被人戳着心窝子捅刀的滋味如何啊? 谢老夫人闻言,微微拧眉,不确定看着邱氏:“老二媳妇这到底是.....” 邱氏点点头,转头似笑非笑的望着谢芸,“我可不偏袒谁啊,谁是对的,我就站谁这边,芸娘真是太委屈了。” 她这一开口,彻彻底底落实谢姝害人不成还狡辩的事实。 谢芸看着邱氏脸上伪善的笑容,低下头,眼睫遮住眼中冷意,压下唇边一丝冷笑。 二婶,一次又一次把人当傻子糊弄,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谢老夫人冷冷的盯了谢姝一眼,带着深不见底的冷意:“三丫头!平日里,你母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毫无规矩,满嘴胡言?!不仅把你大姐推下水,还连累你二姐受了凉!从今日起,待在你院子里!没我吩咐不得出来!” 谢清一叹,赶紧求情道:“祖母,三妹性子洒脱,你把她关起来,多少有些重了。” 说着她转头看着谢芸,脸上带着笑,“大姐姐这次本就是三妹调皮,也没多大事情,罚得如此重,作为长姐你心里也过意不去的,是不是?” 在场的人一下把目光集中在谢芸身上,齐齐盯着她看。 谢芸脸上笑意浅淡,眸中似乎带着一抹异样光亮,“二妹妹不愧是名门贵女,这种情况还在劝慰我,真是善良知性至极!” 说完,她笑眯眯望着谢姝,说:“三妹妹,今日我就当你是无意的,这次惩罚就算了,我犯不着你置气,显得我格外小气,二妹,你说是不是啊?” 谢芸一边说一边要去拉谢姝,仿佛要同她言和似的。 此刻谢姝气得要死,尤其是看见谢芸这副伪善模样,心中更是窝火,不但不让谢芸碰到自己,还反手推开谢芸。 “啊——” 谢芸踉跄往后退几步,狼狈的靠在平儿身上,不可置信的望着推自己的谢姝,问:“三妹妹这是何意?” 谢清叹口气,眸色冷沉,有些不耐烦的看一眼谢姝,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姝这个蠢货! 谢姝怒上心头,见谢芸踉跄后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推谢芸的。 果然,下一刻就听谢老夫人怒气冲冲道:“实在没规没矩!丢人现眼的东西!亏得你二姐替你求情,我瞧着关你是不够的的!你最好把女戒给我好好抄五百遍!好好反省反省!” 说完,谢老夫人直接拉着金老夫人走了! 邱氏压下嘴上笑意,赶紧追过去:“母亲!您可别生气啊!” 见人都走了,谢姝怒气冲冲瞪着谢芸,恶声恶气地道:“谢芸,你这个贱人!” 贱人? 真是骂惯了,张口闭口都是贱人! 谢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淡淡开口:“泼妇!下贱的泼妇!” 话音才落,谢姝气得满脸通红,张牙舞爪就要扑来打谢芸,谢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够了!还嫌不够丢人?!” 谢芸淡淡一笑,漆黑的眸子中冷光闪烁,就如一把利刃般死死盯着谢姝,然而一瞬后,谢芸眸中只有一层凉薄,什么都看不到了。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就当从前重重是过眼云烟,都忘了吧,以后可不要再生嫌隙才是。” 谢清温软细语的说着,就如圣洁无瑕的白莲一般,圣洁高雅。 “还是二妹妹大度,我都自愧不如。”谢芸笑着说,但眼中毫无笑意。 望着谢芸纯善的笑脸,谢清的心不知为何,愈发胆颤。 第68章 落入邱氏圈套 无边无尽的血色淹没自己,谢长安冰冷的身躯,谢父谢母两颗鲜血淋淋的头颅摆在眼前,还有谢家满地的死相凄惨的尸体...... 谢芸猛地从梦中惊醒,满身冷汗黏腻,浸透了衣裳,她死死揪着床单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直到清明点了灯,拉开床帘,低低道:“姑娘,又做噩梦了?” 谢芸抬手擦掉脸上的冷汗,盯着清明鲜活明媚的脸,紧绷慌乱的心才安定下来。 昏黄下,谢芸脸上惊恐还未褪去,几缕湿透的碎发贴在额头上,呼吸都还是紊乱的。 “喝点蜜水。”清明倒了水,又递上干爽帕子。 谢芸接过帕子,摇了摇头,“不渴。” 这时,平儿掌灯走进来,小声问:“姑娘没事吧?” 谢芸擦了汗,“我没事,你打水来,我擦擦身子。” 很快,清明和平儿手脚麻利给谢芸擦洗换了衣裳,浑身通透舒爽,谢芸才彻彻底底平静下来。 “你们去睡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 等两个丫头出去后,谢芸伸手把藏在枕头里的匕首攥在手里,仰首盯着漆雕黄花梨床顶,眼中混杂着无尽的杀意,哑声说,“谁敢暗中相助!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 谢家自从被烧了后,从前不少精美廊檐都简简单单修补一下,到底没了奢华气息。 谢芸大步走荒废小南楼,见着几个衣着破旧的老妪围坐在一块晒太阳,懒懒散散的样子,颇像街边无所事事的乞丐。 谢芸走进院子,提着鞭子站在门前,小楼里原本生机盎然的松柏都成枯木了,地上乱糟糟堆着杂物,廊檐还有半截是被烧得黑黢黢的。 一个衣着还算干净整洁的老婆子小跑过来,欢欢喜喜、恭恭敬敬喊一声: “大姑娘,您来了!” 话音一落,坐着晒太阳的人噼里啪啦就站起来,直挺挺盯着谢芸看。 谢芸微微皱眉,示意清明把带来的鸡汤端来,说:“这是我刚让厨房炖的,你端去给四姑娘,说来我都没好好瞧瞧她,今日空闲,来陪陪她。” 老婆子脸上一愕,半晌才说:“大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姑娘病重,二爷二夫人都不让她出门的,您身子骨娇,碰不得这病气.....” 听了这话,谢芸微微一笑。 这四姑娘谢蓉是谢清庶妹,因为生在二月,母亲又因为难产离世,一出生就被谢威丢在小南楼不管不问,只怕是死是活,二叔都不知情吧,怎么会连大门都不让她出? 谢芸看她一眼,冷冷道:“让开!” 老婆子一抖,犹豫半晌还是不让,直愣愣堵着谢芸。 谢芸眉梢一冷,忽地抬脚踹开婆子,疾步走进去,就撞见一个衣着寒酸丫头红眼走出来。 她看见谢芸走来,惊讶的瞪大眼,立即就跪在地上,一下扑抱着她,哭哭戚戚道:“大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救人? 谢芸呼吸一沉,心头几乎涌上一种不祥预感,她一把推开小丫头,推开门走进去。 屋里昏暗闷臭,药味混着霉味让人作呕,屋里一片暗淡,几乎看不见。 谢芸眯眼一看,里面的情景顿时吓她一跳,两个丫鬟正按着谢蓉灌汤药,谢芸不敢犹豫,大步跑去,直接打翻汤药,狠狠踹了两个丫鬟。 其中一个丫鬟扑腾站稳,骤然大怒,张嘴就骂:“谁啊!敢踹我!不要命了!” 谢芸两步走到床边,把虚弱不堪的谢蓉扶坐起来,冷笑一声:“是谁不要命了?” 丫鬟看清眼前人,顿时吓得腿发软,大姑娘怎么会来这! “你们在做什么!”谢芸声音冷厉狠绝,丝毫不像十三岁的病弱少女,两个丫鬟当即就跪下不敢动,声音几乎都听不见:“大..大姑娘,我们....” “大.....大姐姐?”谢蓉孱弱的喊一句,像是想起什么,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紧谢芸的手。 谢蓉面容枯槁蜡黄,满脸病态,身形瘦得吓人,仿佛濒死之人一样。 看着这样的谢蓉,谢芸心情十分复杂,她本想借谢蓉之事彻底毁掉邱氏,可看着花一般的少女被嫡母残害成这副模样,心中颇是五味杂陈。 谢芸小心握着谢蓉枯瘦的双手,眼神冰冷的盯着两个跪地的丫鬟道:“好大的胆子啊!敢谋害主子!” 两个丫鬟刚要狡辩,这时候谢蓉猛地吐了一口黑血,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立马爬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跑! 谢芸厉声道:“来人!抓起来!” 清明领着跟来的丫鬟,一前一后就把两个丫鬟按在地上,两个丫鬟还存有侥幸,死命挣扎。 谢芸站起身,走到两个丫鬟面前,抬脚就狠狠踹了两人一脚,随即扬手狠狠给了两人两个响亮的耳光,声音脆响有劲。 “谋害主子!死不足惜!” 其中一个丫鬟满脸委屈:“大姑娘,真是冤枉我们!我们就只是喂四姑娘汤药而已啊!” “再说了!我们是二夫人的人,怎么也轮不到....” “轮不到什么?轮不到我教训你们?”谢芸气上心头,反手抄起桌上汤碗,直接砸在狡辩的丫鬟头上。 丫鬟顿时头破血流,两眼一白,软绵绵倒了下去,当时就没出的气了。 “啊——” 旁边的丫鬟尖叫一声,随后直接吓晕过去。 看着地上晕开的血色,清明和几个丫鬟才松开手。 “来人!弄出去。”谢芸丢了沾血的汤碗,冷冷盯着地上尸体。 若非今日她来一趟,只怕要不了多久,这府中就悄无声息死了个人! 清明转头交代丫鬟,“吓晕那个拖出去乱棍打死!然后摆在院中,让来往的人瞧瞧,谋害主子的下场!” 原本还当谢芸是打秋风的几个婆子,这会见了尸体,直接吓得哆哆嗦嗦,大气不敢出。 “大姐姐...你快走...快走!”床上的谢蓉急急喊着,“苗儿,你赶紧把大姑娘送走!快点!” 说完,谢蓉捂着嘴咳嗽起来,两眼都是泪。 谢芸快步走过去,小心扶着她:“四妹妹,没事吧?” 谢蓉刚要说‘没事’,结果一张嘴,猛地吐了一大口黑血。 这时,院外响起邱氏笑吟吟的声音:“今日凑巧,我来看看四丫头。” 谢芸同谢蓉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闪过惊诧,谢芸暗道,不好! 第69章 要淹死人 “大姐!躲这!” 谢蓉一把掀开床铺,费力拉开床板,一个黑洞洞的地洞赫然出现。 “这洞通往花园的假山那里——”谢蓉又咳嗽起来,急急忙忙把谢芸推下去,她压低声音:“大姐姐,别出声!” 看着甬道,谢芸眉梢一挑,还没细想。 谢蓉急急道:“大姐姐快!日后再同你解释!” 谢芸知道此刻不是久留时候,压下心中愤然,仔细叮嘱她:“你要多保重。” 她前脚才到这废楼来,偏生她撞见有人给谢蓉灌药,才把人处理干净,后脚邱氏就追过来。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邱氏搞的鬼! 谢芸带着清明在漆黑甬道摸索,一路穿过黑暗,才到假山附近,隐隐约约间,看见几缕光亮,谢芸紧绷的心才松懈下来。 刚要走出去,就听见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她们两人摸到出口边,正巧看见两个婆子按着一个小丫头往水中摁。 谢芸一愣,随后清明低低说:“姑娘,那是三姑娘跟前的白芙!” 谢芸微微皱眉,白芙不是谢姝最看重的丫鬟吗?怎么会被人按着溺死? 清明心中着急,但对上两个壮实的婆子,她和谢芸出去也是吃亏的。 谢芸也在犹豫,白芙肯定是知道什么,或者看见什么,才会有人痛下杀手! 没一会功夫,白芙就没了挣扎,软绵绵沉下了池塘,片刻后池面平静无波。 一个婆子冷冷笑一声:“这丫头也是倒霉,撞见二夫人那事,死不足惜!” 另外一个婆子点点头,小心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拉着人离开。 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后,清明率先走出去,“姑娘,这要如何?” 先是谢蓉,后是白芙,一前一后,一定有关联!谢芸看着平静的池面,快速脱了衣裳鞋子,直接跳下去。 “姑——” 清明吓一跳,压根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谢芸沉入池中,瞬息间,池面又陷入平静..... 下一刻,谢芸猛地窜出来,手里还搂着半死不活的白芙,清明赶紧把人抱上来。 谢芸摸了摸她颈侧:“还活着。” 随后,谢芸使劲按压她腹部,反反复复折腾好久,白芙猛地呛一口水,幽幽喘上气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开口第一句就是:“我是还活着吗?” “没死,活得好好的。”谢芸见人能说话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白芙猛地看向她,眼中满是惊诧,而谢芸也是沉沉望着她,那双黑眸明亮璀璨,灿若星辰,眼睫上沾染着零星水珠,我见犹怜。 白芙顿了顿,心里莫名一烫。 大姑娘...真是貌若天仙啊。 谢芸那双黑眸不笑亦是含情漪蕴,白皙细腻的肌肤宛如剥壳的鸡蛋似的,从前她还觉得二姑娘就是美艳惊人,这会认真看了大姑娘,才认识到什么叫做容色绝绝! 白芙抿了抿唇,刚要张嘴,谢芸伸出食指按在唇上:“嘘,别出声。” 清明浑身一绷,警惕的环看四周一圈。 下一刻,一只死透的白锦鲤被人丢在池塘里,翻着肚子。 清明大惊,要知道白锦鲤在京中极其少见,莫说是谢府了,就是宫里都没几条,这里突然多一条,还是死的! 她下意识望向谢芸,冷不丁打一个哆嗦:“姑娘,这是要置你于死地啊!” 谢芸冷笑一声,俯身捞起死鱼,反手丢进假山甬道里。 死地? 她这次倒要看看是谁踏入死地! “你回去,随便给我找一套衣裳来,越快越好,注意别让人瞧见!” 谢芸吩咐好,转头看着白芙,脸色冷淡,问:“眼前两条路,活路和死路,你自己选吧。” 白芙盯着谢芸看了一会,忽然落下泪,哑声说:“大姑娘,求你救救我!” “我知道二夫人还有三夫人那些坏事,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 “是二婶偷情还是三婶变卖府中赏赐之物?”谢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白芙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你知道的这些东西你觉得我不知晓吗?” 白芙脸色一白,嘴唇轻颤,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白芙猛地伏地跪在谢芸面前,说出一个惊人的秘密,谢芸也被吓一跳。 “你说的可是真的?” 谢芸眉头微动,谢姝只比谢清小了两个月,但三婶那边说了,自己不小心摔一跤,才让谢姝早产的。 “我姑且信你一会,你找个无人的地方先躲一会,剩下的见机行事吧。” 白芙点点头,提着裙摆往没人的地方跑去,谢芸看见她扯掉消失后,长长叹口气,随后又躲进假山里。 邱氏这次是下了血本的,一环扣着一环,她险些踩进去! 而谢蓉那头,邱氏正满身怒气坐在床边,地上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四姑娘到底是主子,也轮到你们这些奴才欺辱?”邱氏声音格外冷厉,屋里屋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屋外冷脸不出声的谢威扫看一圈,淡淡说:“几个贴身伺候的拖出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很快,几个护卫冲进来,拖着几个丫鬟婆子拉出去,没一会儿,就是响彻谢府的凄惨叫声。 躺在床上的谢蓉依旧病恹恹的模样,对于邱氏和谢威假情假意的做法,心中只有冷笑,自己在这废楼凄苦十几年了,也不见两人说半句,若非不是打算陷害大姐姐,这两人能想到自己吗?! 思及此,谢蓉攥紧手中谢芸离去时丢的两个金镯子,她要活!要好好的活! 这会,天色暗淡,谢府上下静悄悄的,仿佛是暴雨前的宁静。 邱氏身边的杨嬷嬷忽然叫一声,指着废楼小池说:“二爷、夫人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几块白色鱼鳞啊?” 原本在屋里训斥下人的邱氏疾步走出去,语气欢喜道:“在哪里啊?白色鳞片?怕不是白锦鲤吧!这可是大祥之物啊!” 躺着的谢蓉一听,直接撑坐起来,白色鱼鳞?她这废楼小池连颗水草都没有,哪里来的活鱼?! 第七十章 谢芸死定了! 邱氏跑出来,很吃惊的说:“怎么是鳞片?只有死鱼才会落鳞片啊?!” 谢威一听,眉头拧得紧紧的,白锦鲤本就稀罕少有,这会要是死在谢府,大祥就变成大凶了! 他往池边走几步,果然池底零零散散有几片闪烁璀璨光芒的鳞片,心中暗道,不好。 突然一个面色焦急的婆子跑进来,她身后还领着两个浑身湿透的婆子,个个惊慌失措:“二爷不好了!二姑娘不见了!” 邱氏心头微微一松,压下眼底喜色,急问:“怎么了!二姑娘怎么不见了!” 谢蓉没死就没死,清清和三丫头才是重头戏! 三个婆子一下跪在地上:“二夫人!今日下午二姑娘说要找三姑娘喝喝茶,这一去就是两三个时辰,奴婢觉得不对劲,就往三姑娘院子去,结果三姑娘说二姑娘压根就没找过她!” 谢威眉头拧得更紧,这府中就巴掌大的地方,一个大活人不见了?! 他下意识看了邱氏一眼,二丫头可是邱氏的命根子啊!若是出了点事情,岂不是要了邱氏的命! 谢威顿了顿,才开口:“大房那边可找过?静安堂那边呢?” “都没有!大姐那边我去看了,大姐竟然也不在!”谢姝疾步走进来,看着一院子的人摇摇头,“大姐和二姐都不见了!” 谢威立马就急了,年关在即,眼看着大哥就要回来了,这个节骨眼上谢芸要是出点事情,怕这个年谁都不好过了! 他赶紧加派人手,满府的搜找! 谢姝余光瞥了邱氏一眼,说:“哎,这天色渐暗,地面湿滑,只怕是脚下滑落水了。” 说着,她指了指小池子,继续说:“这府中大大小小的院里都是连成片的池塘,看着浅实则深,你们可得仔细看看池塘啊!” “瞎说你!”邱氏冷冷看她一眼,“那是你大姐和二姐!” 谢姝赶紧捂嘴,讪讪一笑:“呸呸呸,我这一急了,就口无遮拦!” 谢威冷哼一声,没说话,但邱氏忽然叹口气,低低说:“来人,给我好好院中池塘!” “二婶,这院中都是小池子,你得让人看看花园那边的池子,前年不是落了两个小丫头吗?” 谢姝插一句,随后指着人:“你们几个去看看!” 谢威心中烦闷,“我上四丫头屋里等着,三丫头你跟着去,有什么再给我说。” 说完,便转身往屋里走去,邱氏冲着谢姝挑眉,随后也跟谢威进屋去。 很快,谢姝领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把花园池子围着,天色越发暗沉,几乎都要看不清楚,好几个护卫都提着灯照明。 “大姑娘....二姑娘.....” “大姐!二姐!”谢姝装模作样的喊几句,觉得累得慌,就往池边石块上坐下。 看着忙碌找人的丫鬟婆子,谢姝心中冷笑一声,白芙啊,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那两个婆子说了,是把人彻底溺死后,才丢进池子里的,只要在等上半个时辰,尸体就会浮上来,加上白芙那份伪造的血书,她不信谢芸还能翻身! 就在谢姝得意的望着池面时,背后忽然伸出一双手,瞬息间,谢姝尖叫一声,还来不及站起来,整个人扑通一声摔进池中。 谢姝只识一点水性,偏偏冬裙繁重,沾了水格外的沉,谢姝拼命的往池边爬,刚抓住一把水草,都没来得及抬头,一个巨石忽然砸在她额头上。 谢姝惨叫一声,拼命大喊,可脑子里一片空白,手上没了力,只是软绵绵往下滑,周围摆动的水草随着水波一点点将她缠紧,让她无法呼吸! 隐约间,她似乎看见白芙站在岸边,而她身后是谢芸似笑非笑的脸,很快,她整个人就无声无息沉入池中。 “来人啊!快来人啊!三姑娘落水了!” 没一会儿功夫,岸边挤满了人,但谁也不会水,都不敢下水。 最后还是赶来的护卫跳下去,还在水里找了好久,才找到已经沉底的谢姝,赶紧把人捞上来。 “哎呀呀!快快快!三姑娘没呼吸了!” 一个婆子使劲拍打谢姝腹部,反反复复好几次,谢姝才呛了一口水出来。 看着活过来的谢姝,众人才松一口气,但下一刻又紧紧提着,因为谢姝额上破了很大一口子,深可见骨,还在不停的淌血。 这伤口.....三姑娘只怕是废了。 众人不敢多言,只得快速将谢姝送去废楼那边。 谢威本就窝着火,看着半死不活的谢蓉,心中有些不舒服,虽然是庶女,可到底也是自己女儿,竟然过得连猪狗都不如!真不知邱氏是如何当家的! 看着还在喘气的谢蓉,邱氏的脸色也是很难看,本该死去的谢蓉这会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引起谢威的主意,她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时候,几个人抬着跟死猪似的的谢姝走进来,谢威一下站起来,问:“这是怎么了?!” 一个婆子连忙说:“二爷!刚才搜找时,三姑娘不小心落池里去,还磕了头,只怕.....” 邱氏走过来,一看到谢姝的额头,心当即凉了一截,急急吼一句:“叫大夫啊!快叫大夫啊!” 李氏就谢姝一个独女,看得跟眼珠子、命根子似的重要,这要是毁了容,李氏不得和她拼命啊! 这会,一个婆子忽然嘀咕道:“真是邪门,只要碰上大姑娘的事情,这府里不是这个出事,就是着火的,太邪门了.....” 邱氏冷冷瞪了婆子一样,压下心中惊骇,满脸焦急不安的样子:“谁在多言!就乱棍打死!” 紧着,她旁边的一个婆子说:“夫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和二爷心里也清楚,大姑娘到底有多邪门!” “您看看,她就来一趟废楼,二姑娘失踪,还有那条白锦鲤,现在还有三姑娘的脸.....” 躺在床上的谢蓉面色惨白,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一切的一切是邱氏算计好的,自己的命也是陷害大姐姐的一环,三姐的脸....还有谁在这场圈套中! 谢蓉赶紧说:“嬷嬷莫要胡说,大姐从未来过我院中,我——” 邱氏瞥她一眼:“蓉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你院中婆子都说了,芸娘在我之前就来这的,你怎么能说芸娘没来呢?” “这是怎么了,好多人啊!”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后就看见谢芸领着清明还有白芙盈盈走进来。 她一身大红锦缎宽袍,满头珠钗璀璨,奢贵英气,一双漆黑眸子明媚清澈,满是疑惑看着屋里的人。 谢威一愣,之前邱氏不是说芸娘病得严重,一副快要死的模样,这会看着,简直是神龙活虎啊! 看着谢芸身后的白芙,邱氏呼吸一窒,眼底满是难以置信,旋即摆出一副欢喜的模样:“芸娘你快吓死我了!满府都找不着你人,还有你看见你二妹妹没有?” 谢芸眉头一紧,狐疑道:“二婶你糊涂了吧?二妹妹不是在池边散心吗?我刚才过来还瞧见她呢!” 邱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第71章 彻底毁掉 “不可能!怎么可能!”邱氏连忙否认。 谢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眼眸清亮:“二婶,我真的看见二妹妹就在池边,那里还有不少丫鬟呢,不信你去问问。” 随后,谢芸像是才看见地上的谢姝,惊呼一声:“哎呀!三妹妹怎么了?这额头怎么全是血啊?” 邱氏敛下心中不安,担心不已的说:“刚才不小心摔池子里去了,也不知道在哪里磕到额头了。” 谢芸微微皱眉:“这伤都见骨头了,只怕三妹妹要顶着大疤一辈子了。” 此时昏迷的谢姝不知是不是听见谢芸的声音,幽幽醒过来,眼神茫然的盯了众人一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额头,一片黏腻,定睛一看,全是血。 顿时哭喊起来:“我...我的额头!怎么都是血!好疼好疼!” 邱氏赶紧抱住她,柔声安慰:“没事没事,就是受了点伤,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好好躺着休息。” 谢姝抖着手想摸又不敢额头,忽然,她转头看见谢芸还有她身后的白芙,顿时就挣扎站起来。 “是你!是你推我下去的!你害我毁容的!” 谢姝气疯了,扑腾着要去打谢芸,结果被冲上来的丫鬟死死拦住。 “什么?三妹妹你在胡说什么?”谢芸一脸茫然,“什么我推你下去的?我才刚到这里啊。” “屁话!你在撒谎!明明你先来这废楼,听见我们来了又躲起来了,又趁着夜色推我下水!” 谢芸看她一眼,淡淡一笑:“三妹妹真是疯了,这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你逮一个问问,我到底来过这院子没,还有我来的路上正好碰上你丫鬟白芙,她是你的人,你自己问问真假。” 谢芸句句不提陷害,字字只说陷害,偏生谢姝无力反驳,尤其是看着活得好好的白芙,她心头就惶恐不安。 谢姝气得眼红,直接推开丫鬟,冲到谢芸跟前,嘴里还在大骂:“你这个贱人!害我毁容不说,还死不承认!” 谢威大惊,赶紧冲上去要拦住谢姝,就在这时,身边的邱氏忽然拽他一下,他猛地一顿,立马就停下来了。 谢芸淡淡一笑,只是小小毁容就这么气急败坏了?没有证据就在这大吼大叫,跟泼妇似的,当谢家颜面不存在? 果然,在谢姝还没冲过来,就被丫鬟婆子死死拦住。 “够了!三丫头你还有体面的模样吗!”谢威搬出长辈语气,一脸责备的看着谢姝。 谢姝狠狠剜了谢芸一眼:“二叔二婶,你们看看我的脸!若是留疤了,我还怎么活!都是谢芸这个贱人使坏!她就是扫把星,走到哪里就克哪里!二婶你说说话啊!” “二叔!你把她赶出去啊!赶出去谢家就清静了!” 邱氏和谢威对视一眼,谢芸淡淡说:“三妹妹怕不是磕傻脑袋了,这谢家可是我父亲说了算的!” “还有你这样大吼大叫的,还有一点小姐模样啊?让谢家颜面、三叔三婶颜面置于何地?” 谢姝挣不开,指着谢芸破口大骂:“贱人,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别忘了,祖母还在呢!” 谢芸冷笑,谢姝果然还是年轻了,这种时候张口闭口乱骂,毫无形象可言,自己又是毁了容,再传出去名声难听,只怕日后要青灯伴古佛了。 谢芸似笑非笑的看着谢威,说:“二叔,我父亲长年在外征战,我们一家都是聚少离多,可怎么说,我父亲还是朝廷命官,谢家当家的,三妹妹这句句不离贱人,莫不是也把父亲......” 后面的话谢芸没说出来,但言外之意就是也把谢家大房一家都当贱人了。 下一刻,谢芸满脸愤怒地望着谢威,说:“二叔,我打小就听祖母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妹妹这般骂人,看似骂的是我,实则是骂了谢府满门,我母亲崔氏到底也是半个皇亲国戚的,三妹妹真是毫无规矩!” 这番话很有深意,搬出崔氏就等于搬出了皇家,一顶高帽子给谢姝扣下去,就等于给她扣上辱骂皇家的罪名。 其实谢芸没想过要把崔氏搬出来的,可偏偏邱氏把谢蓉、谢姝都拉来设套,一环扣着一环,逼得谢芸不得不见招拆招。 果然,谢威立马冷下脸,眼神冷戾盯着谢芸:“你给我住口!你看看你还有没有半点世家贵女的模样!” “二叔!就是她推我下水的!我的脸也是她伤的!”谢姝不死心的吼着。 谢威眉头一紧,眼中都是寒意,“我去请太医来府中,替你好好瞧瞧,你回去好生休息吧。” 谢姝咬牙切齿,死命的挣扎着,却被丫鬟婆子死死拦住,双眼通红,恨不得把谢芸生吞活剥了! 请太医?谢芸眸中带着冷意,看着谢姝额上的伤口,冷冷一笑,哪怕扁鹊华佗在世,谢姝这脸也别想好了! 随后,谢芸的目光缓缓落在邱氏身上,下一个,就是你! 半月后,谢芸才到谢姝院子来,刚到门口就撞见谢清盈盈走出来。 清冷的日光下,谢清披了一件香色云纹大氅,内里是鲜明的大红牡丹长裙,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让人瞧了格外的赏心悦目。 谢芸微微一笑,眉眼含笑:“二妹妹这是要出门?” 谢清表情很淡,“是的,沈丞相家三姑娘沈舒兰邀我去看雪。” 说着,旁边的丫头嘀咕一句,谢清俯了俯身就快速离开了。 谢芸望着她的背影,沉思片刻,沈家?那不是大嫂家吗? 这时,清明忽然说:“听府中人说,二爷很是属意沈三姑娘,三少爷那边....” 谢芸微微皱眉:“三哥还没好?” 清明摇了摇头,言下之意就是没好。 谢芸眉梢一挑,唇角附上一抹冷笑,不怪谢清要亲自出马,若是能攀上沈家,只怕二房的人要拿鼻孔看人了。 在前世时,二房攀着姻亲关系,地位是水涨船高,二叔在朝中亦是越发权重,想起自己跪求文武百官,求兵求粮时,她的这位三哥大门紧闭,只说一句:谢家已分家,大房无关二房事。 无关二房事,谢芸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刺眼的天,突然大步朝谢姝的院子走去。 清明忽然紧张起来:“姑娘,若是三姑娘闹起来....”谢姝的疯在府中是出了名的。 谢芸毫无畏惧,淡淡一笑:“我就怕她不闹,毕竟闹起来才有意思!” 第72章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滚开!统统给我滚开!” 谢姝抄起桌上茶碗全摔在地上,接着又把桌上的摆件全砸在墙上,最后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谢芸进去的时候,满屋的狼藉碎片,微微一笑,才迈步进去。 看见走进来的谢芸,谢姝一下站起来,将手边的雕花小灯盏向她砸去,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恨意:“滚!你给我滚出去!” 谢芸看她一眼,绕开碎片,抬眸同谢姝对上,毫不尴尬的笑了笑。 才说:“怎么不照着我脑袋砸?” 谢姝呼吸一窒,她真真小瞧谢姝了!原以为她是受了委屈才会这般发疯,最近看来,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腹黑心思深沉那种! 可是,一个愚笨庸俗十几年的蠢货,怎么可能短短数月就变成这样了! 谢芸依旧笑吟吟,随后淡定无比的坐在一边小凳上,鼻尖微微耸动。 随即皱眉,沉默半晌才问:“你屋里点香了?” 香? 谢姝一愣,环顾一圈,满屋狼藉,哪里点的香? 谢芸继续嗅吸,忽然把目光落在谢姝身上,“你涂了仰山雪?” “什么仰山雪?”谢姝完全懵了,谢芸到底在说什么啊? 谢芸静默半晌,说:“仰山雪是一种透体香膏,常年涂抹可使肌肤细滑白皙,具有塑颜防老的功效,宫中生了子嗣的娘娘最是喜爱。” 谢姝听了,眉头一紧,这是什么香膏,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谢芸单手撑着下巴,继续说:“不过啊,这仰山雪有三点不好,一是长期使用将无法生育,二是使用过多会让人神志不清,三便会让伤口腐烂久久不愈合。” 说着,谢芸上下看了谢姝一眼,“我闻着屋里味道不重,你应该最近才用的,量不是很重。” 谢姝一听脸色骤然惨白,“你说的可是真的?” 谢芸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看了跪着的丫鬟婆子, “若是不信,你大可找一个丫鬟婆子试试,至于真假,我觉得你不傻,应该是明白的。” 谢姝绷着身子,藏在袖中的双手死死捏紧,脸上是压不住的愤怒。 这满屋香气,分明就是二姐拿来的药膏,说是宫里娘娘赏赐的,对恢复伤口有极好的功效! “来人,这茶凉了,重新给我煮一壶热的。” 谢芸抬手推掉手边冷茶,黑瓷茶碗在桌边摇摇晃晃转一圈,最后啪一下掉在地上去,四分五裂。 谢姝看着飞溅在自己脚边的碎片,又抬头看着似笑非笑的谢芸,瞳孔骤然一缩,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头皮上。 这碎掉的茶碗怎么越看越像自己..... 谢芸淡淡一笑,也不等丫鬟煮的热茶,直接起身,抬步,慢慢离去。 离开谢姝的院子后,谢芸领着清明走到大花园中,清明低低开口:“姑娘,你说那个仰山雪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谢芸停下脚步,看着清明,“有些时候,要做一个听不见、说不了、看不见的傻子。” 清明忽然表情一变,像是明白什么似的,猛地瞪大眼,眼底都是惊慌。 喃喃道:“刚才二姑娘从三姑娘院子出来,那香膏岂不是......” 谢芸在心底叹息一声,这丫头到底还是心善了,谢府中的人可都不是善茬啊! 她可没那么好心提醒谢姝香膏有问题,她只是怕谢姝没脑子被谢清当枪使! 毕竟这一年来,谢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出的事情都同自己脱不了干系,若真让谢清计谋得逞,京中怕又是自己心思歹毒,毁了自家妹妹容貌的谣言。 一来伤了崔氏的脸面,二来让大房名声越发恶臭,十分影响她两位兄长的名声,三来就是彻彻底底踢掉三房! 邱氏这一箭三雕的计谋真是环环相扣啊! 她为了谢清,真是不择手段!都想把家中人拉下水! 只是可惜了....前世她入宫后,无意从宫中掌教嬷嬷口中听过这种香膏,当时也是好奇,让人弄了一些,对于香膏的味道,格外的记忆犹新。 所以一进谢姝的院子时,她就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 现在能从宫里拿到这种‘好东西’只怕除了邱氏,别无他人了。 本以为邱氏和谢清会想什么阴损的毒计陷害自己,没成想,撞到自己的枪口上,计谋一碰即碎! 谢芸垂眸,望着满池冷冰,唇角扬起一抹淡笑..... 才刚回到院子,白芙就盈盈走过来,脸上全是焦急:“大姑娘,那边可是如何了?” 谢芸吁了一口气,目光带笑:“你家姑娘没提过你,应当是无事了,你就好生在我院中待着吧。” 话音才落,平儿一下站起来,冲着小院竹林喊一句:“是谁在哪里!出来!” 谢芸转身,皱眉盯着那处看,半晌,一个小丫头抱着一团白毛猫走出来。 一见众人盯着自己,小丫头扑通就跪在地上,手中的白猫一下跳在地上,一对蓝黄异瞳死死盯着谢芸。 “什么!” 谢芸心头一紧,狼狈地后退几步,直直靠在平儿身上。 清明一看,赶忙挡在谢芸面前,大声呵斥:“你是那个院子的人,抱着这玩意到这瞎跑!” 谢芸怕猫,这是整个谢府人都知晓的事情,因为这事,谢荣明令禁止府中养猫狗的。 这会突然冒出这么大一只白毛,还跑到谢芸的院子来,简直就是顶风作案! 小丫头赶紧把猫抱起来,惊恐道:“大姑娘,对不起!这猫是二姑娘昨夜带回来的,奴婢也不知晓怎么就跑到这来了。” 谢芸压下心中慌乱,她怕猫是打小就怕的,可真正对猫恐惧,是她封后那一年,周治不知从何处弄了一只蓝黄异瞳的白猫,性子暴躁癫狂,总爱在宫中抓伤人。 这只猫简直就是周治弄来的那只,尤其是那对黄蓝异瞳! 原来这个时候,周治同谢清就有纠缠苗头了,亏得前世的她还心心念念谢清双十年华,还未找到一个好夫婿! 长袖之下,谢芸双拳捏得死死的,脸上忽然笑了起来:“这猫真是漂亮,抱回去吧,免得二妹妹担心。” 说话间,一个毒计涌上谢芸心头! 第73章 老夫人不行了! 到了晚上,谢芸难得坐在院中吹凉风,身后就平儿一个人跟着。 平儿不解:“姑娘,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做什么?” 谢芸搓了搓手,笑着说:“在等一场好戏。” 话音才落,就听见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就像被人按在烧红柴火上凄厉惨叫的猫儿似的。 平儿吓一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呆住。 谢芸看向谢清院子那边,淡淡道:“好戏开始了,把屋里灯火点亮一些,太暗了,我看不清。” 平儿不懂谢芸的话,还是老实点了几盏灯火,院里一下就亮起来,姑娘点灯要做什么? 谢清这边,身边使唤的丫鬟婆子全让谢姝叫出去,独独留了一个鸢歌,她忍下心中怒火,静静看着谢清那张美艳冷清的面庞。 谢清左右看了看,心中有些警惕,问:“三妹这是要做什么?” 谢姝挑眉,目光落在鸢歌身上,冲她招招手,鸢歌虽然害怕,却还是老实走过去。 谢姝顺势握住她的手,温柔的说:“昨夜是你给我拿药膏,对吧。” 鸢歌心头一绷,连忙点点头。 谢姝顿了顿,眉眼冷厉下来,一字一句说:“瞧着眉清目秀的,是个可人啊。” 鸢歌眉头一皱,她感受到谢姝的手掐着自己腰侧软肉,她刚要侧身躲开,但谢姝一把拧了起来,尖利的指甲仿佛要嵌进肉里面,疼得鸢歌惨叫一声,浑身发抖:“三姑娘!求求你饶了我吧!” 谢姝脸上端着和善的淡笑,微微咧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说:“饶你?你算什么东西!” 下一刻,反手扇了鸢歌一耳光,打得鸢歌狼狈摔在地上,捂着脸瑟瑟发抖。 “真疼!” 谢姝甩了甩手,像是才看见掌心带了血,惊诧道:“呀!怎么有血啊!” 谢清心头一惊,赶紧让鸢歌站起来,当看清鸢歌脸上的一指宽的伤口时,猛地站起来。 谢姝抬头看她一眼,满脸歉意的说:“哎呀!我真是太用力了。” 说着,摸出袖中谢清送的药膏,继续说:“这是你家姑娘给我药膏,说用了能让伤口快速愈合,我一个人也用不了多少,这些赏给你了。” 谢清看着桌上白润瓷瓶,心头狠狠一跳,下意识看了谢姝额上伤口,正巧不巧同谢姝对上眼。 谢姝拨弄手腕上的红玉手镯,温和善目地,笑了。 她碰了碰额上的伤口,说:“我这伤,真是多亏二姐姐的药膏了,不然不知几时才能痊愈。” 谢清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却不得不笑着说:“哪里哪里,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客气。” 谢姝淡淡看她一眼,才慢慢悠悠领着丫鬟离开。 一等谢姝走后,谢清反手抄起桌上药膏狠狠砸在鸢歌身上,声音冷厉:“没用的蠢货!” 鸢歌死死捂着脸,一声不敢吭..... 几日后就是小年,老夫人让几房都上她屋吃饭。 谢姝来的时候满身奢华金衫,曳地的长裙上隐隐约约闪烁着彩色光芒,让人瞧了不禁感叹真漂亮。 二房最先来的是邱氏,李氏和邱氏虚假的聊着天,两人时不时看一眼大着肚子的崔氏,眼底都闪过算计光芒。 谢芸不动声色将两人算计尽收眼底,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热茶,若是有人敢动崔氏,别怪她心狠手辣! 谢清进来时,手上竟然抱着那只异瞳白猫,谢芸一见,脸色微微沉下了,但很快又恢复自然。 她回头看了一眼老夫人那身宫里赏赐来的云锦制成的宽袖诰命长袍,唇角扬起一抹淡笑。 谢老夫人本是仆役出身,本就没什么雄厚娘家背景,自己丈夫死得又早,她能穿上这身诰命衣裳,全是谢荣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挣来的,平日里老夫人把这个诰命服当宝贝一样供起来,不是重大场合基本不会穿的。 忽然,她转头凑在平儿边上,低低交代一句。 平儿看了一眼老夫人,点点头,转身就离去了。 清明快速走上来,也低声说:“东西蹭在老夫人鞋底了。” 谢芸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 没一会儿功夫,谢清和谢姝又掐起来,原因是谢安带来一只会说话的八哥,众人都围上去,十分好奇。 但八哥看见谢清就开口叫:“谢清是贱人!谢清是贱人!” 在场的人当即就变脸了,尤其是谢清,脸色更是阴沉得难看。 谢安满脸尴尬,赶紧掐住八哥的嘴,抱歉说:“二妹妹,这扁毛畜生真是作死!待会我就把它好好教训一顿!” 谢清好不容易维持的颜面,在这一刻被这只不长眼的八哥撕得粉碎,她眼眸深沉的盯着八哥看了好一会儿。 下一刻,她抱在怀中的猫突然尖叫起来,刺耳又尖锐,刹那间,惊得众人一跳。 “喵呜——” 异瞳白猫嚎了一声,猛地扑向谢安手中的八哥,直接一口将八哥半边脑袋咬下来。 当即,惊叫一片,血腥味顿时就散开。 谢安惨叫一声:“这畜生!我这个八哥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啊!” 话音才落,异瞳白猫一下跳在他头上,眸光阴沉沉盯着主座上的老夫人。 谢清一愣,下意识看了老夫人一眼,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来,下一刻,白猫咧嘴叫了一声,猛地腾跳起来,直愣愣地扑向老夫人。 谢清还有邱氏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却得干干净净! 谢清大喊:“来人!把猫按住!快啊!” 还没等仆从反应,白猫一下抓在老夫人诰命服上,随后就像发疯一样,拼命抓烂老夫人华贵的诰命服。 “啊!来人呐!” 老夫人拼命的踹开白猫,结果白猫抓得更疯狂,直接把裙摆抓出几个大洞。 在场的人直接乱成一团,跑的跑,拉猫的拉猫,呼叫的呼叫,还有老夫人一声声凄厉的咒骂。 谢芸淡定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亲眼看着平儿把一整壶梅子酒全洒在老夫人裙摆上后,她才端起茶盏,一边吹一边喝。 这时候,一个老婆子扯着嗓子大吼一句:“不好了!老夫人晕过去了,快....快叫大夫!” 到这会,众人才看清老夫人惨样,脸上、手上、就连小腿上全是被抓出来的血痕,这些都是皮外伤,最重要的是老夫人身上那件皇家赏赐的诰命服被白猫抓得稀烂,直接不成样子。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落在谢清身上,心头都是同一个念头,二姑娘怕是要完了.... 第74章 谢芸!你找死! 谢清跪在院中,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全都在看笑话,邱氏的脸色铁青难看。 但坐在屋里的老夫人脸色才是真正的难看,尤其在看见铺在眼前的诰命服后,老夫人实在忍不下去,反手抄起桌上茶碗,狠狠砸在门框上。 大骂道:“这扁毛畜生不长眼就算了!做主子的也是瞎吗?!” 谢芸回头瞥了谢清一眼,淡淡说:“这猫发狂能怪谁?祖母你就消消气吧,指不定新年父亲回来,又给你求一身从二品诰命服呢!” 老夫人没看他,只是眼神冷冰冰盯着邱氏:“你打算如何处理啊?我好歹几十岁的人了,怎么不至于同一只畜生计较吧!” 邱氏死死捏紧袖中的手,压下眼底的寒意,对着老夫人淡淡说:“这白猫都是丫鬟照看的,平日里清清就抱一下,今日猫儿发狂指定是丫鬟没料理好,待会下去我定将好好调理一番!” “但今日我要说一事,芸娘最是怕猫的,府中常年备下驱猫草,若是驱猫草兑了车前草,不仅不能驱猫,还能引得猫儿发狂乱叫——芸娘,你说是不是?” 邱氏眼眸一瞬不瞬盯着谢芸看,眸底深沉发暗。 这话里话外,分明就在说今日猫儿发狂估计是谢芸搞鬼! 谢芸看她一眼,笑着说:“二婶真是疑神疑鬼,府中驱猫草要多少都要从库房走,你若是不信,大可上库房问问。” 老夫人眼神一下落在邱氏身上,语气很不好:“你管家,这府里东西支出你不是最清楚?” 随后看向谢清:“你作为主子,对院子大小事务不问仔细,让丫鬟酿成这种大错,去把料看猫儿的丫鬟找来!我自行处理!” 照看猫儿的是两个小丫鬟,一个叫绿桃,一个叫柳碧。 两个丫鬟是被拖着进来的,但手脚是被绑着的,嘴里还塞着鞋垫子,声音都发不出来。 老夫人微微皱眉,让人把她们嘴里的鞋垫子拿开。 绿桃最先哭起来:“老夫人!奴婢知错,求求您饶了奴婢吧,求求您!” 她一边哭一边磕头求饶,时不时望向邱氏和谢清,磕头的声音又沉又重,没一会功夫,绿桃头上就见了血,看得在场的人脸色微微发白。 谢芸垂下眼眸,淡淡道:“一句错了,就能让皇家赏赐的诰命服修复?你这丫头想得真是天真!” 这话一出,邱氏心中一凛,冷冷道:“芸娘说的没错,犯了错,不是求饶就能放过的!来人将她们拖下去,重打五十个板子,以儆效尤!” 原本还在哭求的两个丫鬟一听这话,当即吓软身子,软绵绵躺在地上不动弹。 五十板子下去,这人还能活命吗..... 谢清脸色异常难看,几乎是颤着肩伏地跪下,那异瞳猫被祖母的人捉去,这会又要打死两个丫鬟,那猫怕是活不成了。 看着谢清吃瘪难堪的模样,谢芸眉梢都带着笑意,能看谢清如此憋屈,真是开心啊。 最后,老夫人才冷冷看着谢清,半晌才说:“你就好好待在院中,静静自己的心吧。” 死了两个丫鬟不说,那只异瞳猫生死不明,自己还要被关在院子里!?老夫人是不是昏头了! 谢清一下撑直身体,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夫人,刚要开口说话,就被邱氏打断。 “母亲说得没错!清清的确该待在院子里好好反省反省!” 现在不能同老夫人闹僵,谢清忍下一口恶气,恭敬地说:“清儿明白了。” 离开静安堂后,谢清直接堵住谢芸,双眼通红,目光凌厉如刀。 “大姐姐真是好手段啊!不仅哄好了祖母,还让我栽了跟头!” 谢芸看她一眼,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说:“二妹妹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呢?” 随后,她目光落在谢清跪脏的膝盖上,“啧啧啧,真是可怜,就抓坏一件衣裳,就跪了一个半时辰,我好心疼二妹妹你啊。” 谢清咬紧牙根,藏在袖中的双手死死攥紧,指尖因为用力,微微发白。 她冷冷道:“大姐姐最好能一直如此,毕竟啊,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栽跟头的。” 谢芸淡淡一笑,漆黑的眸子盯着谢清半晌,才说:“二妹妹说得没错,不过...我也送你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定杀之!” 谢清脸色微微泛白,旁边的邱氏倒是面无表情,淡定的拉着谢清从谢芸旁边走过。 丢了一句话:“谢芸!你给我等着!” 谢芸朗声大笑:“二婶,走慢些,当心摔了啊!” 结果邱氏一进屋,当即就把门边粉彩翠壁双耳大花瓶一脚踹倒,随后抓起手边能动的东西,全砸在的地上。 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吼道:“这个贱人!凭什么!她一天就知道生生生!深怕旁人不知晓她能生不是!” 站在门外的谢清微微沉下脸,她知道邱氏在骂崔氏,同时也在骂二房的所有人,但她只能沉默不语。 “贱人!这一家子都是贱人!面子里子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下贱玩意!攀上这个,就践踏那个!” “老的仗势欺人,同辈的高捧低踩,小的随意欺辱!偏偏娘家也是一群豺狼虎豹!” “都给我去死!死啊!” 邱氏越骂越心寒,想起自己不争气的丈夫,完全废掉的儿子,还有一个失了老夫人宠爱的女儿,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她还要过多少年.... 不过一会儿,满屋子又是一片狼藉,连快下脚的地都没有。 邱氏砸累了,干脆坐在地上,满眼通红,大滴大滴的泪就往下掉,却死死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哭腔。 门外的谢清长长叹口气,才走进去,小心翼翼抱着邱氏,“母亲,不哭,没事的。” 谢芸这边,清明快速关上门,把驱猫草全部剪碎统统埋在屋中花盆里,平儿也把沾了梅子酒的衣裳剪碎,直接在屋里烧干净。 “姑娘,都妥善处理了。”清明把屋里收拾干净。 谢芸点点头,表情忽然一顿,突然摔了手中茶杯,说:“快,把窗户都推开!” 紧着,她找了小几上清明绣鞋垫的大针,狠狠地扎了自己几下,顿时鲜血就冒出来。 清明和平儿都吓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就响起谢安暴怒的声音。 “谢芸!你给我滚出来!敢欺负我妹妹,简直在找死!” 第75章 雨夜偷袭! “瞧瞧你一副讨债鬼的样子,一天就知道欺负我母亲和我妹妹!” “今日我定要你好看!你给我滚出来!” 谢安冷着脸走进来,环顾屋里一圈,见只有两个丫鬟跟着,原本忐忑的心就安稳下来。 刚才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屋里肯定有很多人,结果一看,就三个小丫头! 这时,呼的一声,外面刮一阵大风,把半开的窗一下吹开。 一股刺骨的冷风灌进来,摆在书桌上的经书哗哗翻着,屋里几人身体陡然一紧。 谢芸眉头一皱,盯着谢安看,忽然道:“哦,欺负了还不是欺负了,你要如何?” 话音一落,外面的天就黑下来,如黑夜一般,随着就是一道刺眼的闪电,惊雷爆开。 “见鬼了!真是!” 谢安看着外面的天不对,低骂一句。 环顾一圈,眼看着屋里越来越黑,他甚至都看不清谢芸脸上的表情,心里莫名憷得慌。 忽然,他抬脚把门边佛手兰一脚踹开,骂骂咧咧就离开谢芸的院子。 “这大冬天的.....怎么打雷了.....” “讨债鬼就是讨债鬼!走到哪哪都是怪事频繁!” “......” 谢芸看着大开的门,表情有些无语,暗中不动声色把指尖上的血珠抹在袖口边,随后让清明把门窗都关好。 平儿刚把屋里的烛火点上,外面就噼噼啪啪下起大雨。 谢芸走到窗边,推开窗,望着外面哗哗大雨,表情十分难看。 她十分厌恶雨夜,她被废打入冷宫是在雨夜,谢荣和崔氏头颅送来那天,也是瓢泼大雨,她被勒死那晚,也是一个狂风暴雨的雨夜。 随后,谢芸拉窗关上,刚要灭灯歇息。 这时,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在院子外面喊:“大姑娘!大姑娘!” 清明赶紧出去,仔细一看,是崔氏那边一个煮茶的小丫鬟佩环。 “怎么了?” 谢芸找了一件披风披上,看着满身水渍的佩环,心里莫名一紧。 “大姑娘!大夫人说很想看看你,但恰逢暴雨,就差我来唤你。”佩环拧掉身上的雨水,不急不慢的说着。 看了一眼外面暴雨连绵的天,谢芸顿了顿,崔氏临盆在即,就是有什么急事,院子里的人都能应付过来。 “从那边过来,到底也要一炷香时间,母亲身边的杨嬷嬷.....”应该是她来知会自己啊。 清明看着嘀嘀咕咕的谢芸,云里雾里的:“姑娘,现在去大夫人的院子吗?” 谢芸按了按指腹上的伤,天黑雨大,就算自己带上两个丫鬟,万一有人从中使坏,自己也是无力反抗——谢芸拢紧身上的披风,淡淡道:“去,这天黑路滑的,把院中护卫和健壮的婆子都叫上。” 清明和平儿对视一眼,两人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身上的匕首。 去崔氏院子的路上,谢芸特意散开头发,独独让清明撑伞,平儿领着护卫婆子不动声色跟在后面。 “啪嗒啪嗒......” 脚下的青石板被踩的踏踏响,周围漆黑嘈杂,什么都看不见,谢芸不停的挤压指腹上的血。 “三少爷!大姑娘来了!身边就带了清明一个人!” 谢安提着长棍蹲在廊檐下,一个小厮满身水淋淋跑过来。 谢安回头看了身后几个提棍的护卫,低低交代:“照着腰腿给我狠狠的打!若是断了腰腿,黄金百两!良田百亩!” 一听这话,原本就犹豫不决的几个护卫,顿时就狠下心来。 反正天黑雨大,谁也看不清,大姑娘身边就一个小丫鬟,大不了用力打死就得了! 谢安死死盯着漫步走来的谢芸,眼神越发狠毒起来,手中的长棍越捏越紧! 哼哼!今晚我就要替母亲和妹妹好好出一口恶气! 清明直接把匕首藏在袖中,眼神盯着一团漆黑的前方,低低说:“姑娘,总觉得有人躲在前面。” 谢芸拢了拢披风,淡淡道:“可不就是有人躲在暗处嘛。” 话音一落,黑暗中猛地窜出几个高大的黑影,谢安首当其冲,举着长棍就朝谢芸扑过来。 就在他靠近之际,谢安感觉腹部一痛,接着,下胯就是一阵钻心要命的疼! 谢芸丢开油纸伞,接着又是一脚踹在谢安下胯上。 谢安腹部痛,下胯也疼,脚下没站稳,惨叫一声,整个人直接向后栽倒! 几个黑影一愣,但顾不得其他,还是举着棍朝谢芸和清明打过来—— “来人啊!有人要谋杀大姑娘啊!” 清明挥刀狠狠一划,逼得几个黑影不得不往后躲开。 很快,平儿领着一大群人冲过来,三两下就把所有黑影制服,但天色太黑,又没打灯,直接看不清对方面庞。 清明想都没想,提着刀狠狠扎了其中人一刀,冷冷道:“给我狠狠打!死伤不论!” 随后挡在谢芸面前,眼神冰冷的盯着跟来的人,说:“大姑娘何等金贵!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半点!别怪我不客气!” 没一会儿,那些护卫婆子手上不留劲,使劲的踩打地上的人,尤其是想着自家主子差点出了事,他们这些人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掉,打得更狠。 “哎呦!我是三少爷谢安!别打了!” 其中一个人嚎啕叫起来,接着就开始大叫咒骂起来。 三少爷?谢安?!所有人立马停下手,恍恍看着谢芸。 清明站出来,冷喝一声:“大胆贼子!三少爷才从我们院子走出去,怎么可能折返回来,还妄图谋杀我家姑娘!真是满嘴胡言!给我狠狠打!尤其是开口狡辩那个!” 一提谋杀,在场的人心陡然绷着,是啊,若不是清明姐姐眼疾手快,大姑娘就消香玉殒了,他们这些人还有活口吗.... 想到此,众人更是痛下打手,深怕不能把这些贼人打死! 足足过了一刻钟后,谢芸闻到一股淡淡血腥味后,才淡淡说一句:“算了算了,别真弄死在院子里,丢出去吧。” 几个护卫手忙脚乱像拖死猪一样,把地上只有出气的几人丢出去。 一直等着谢芸一行人慢慢离开后,躲在草笼里的小厮手脚并爬的翻开就剩一口气的谢安,看清人的模样后,直接吓傻。 因为谢安满脸糊血,眼角裂开,门牙没了几颗,腹部凹陷....这下真的完了! 瓢泼大雨还在继续,天空很沉沉的,谢府静悄悄的。 邱氏靠在火炉边,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刚坐下,左眼皮就突突跳不停。 她转头给谢清说:“最近府里人可还老实?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谢清表情一顿,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府里人是老实的,不老实的是她那没用的哥哥! 这时,门帘一下被人掀开,一个满是泥水的人扑进来,连着滚了两圈,直挺挺摔在谢清脚边,顾不得狼狈。 地上人满脸泪痕喊:“二夫人不好!三爷...三爷他要不行了!” 来人正是谢安贴身小厮福来,邱氏脸色一下沉下来,这个逆子又如何了?! 福来面色惨白,手上、胸前还都是刺眼的血色,他声音发颤,整个人瑟瑟发抖,结巴道:“三爷...我们在花园里....好多人....” 邱氏一惊,急道:“三爷如何了!你快说啊!” “二夫人!快叫大夫啊!三爷就剩一口气撑着了!”福来大喊一声,两眼一翻,直愣愣就吓晕过去。 “什么!” 邱氏猛地站起来! 第76章 邱氏叫人绑谢芸! “姑娘,打成那样没事吧?” 清明低低问一句,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谢芸看她一眼,脸上带着笑意:“若是我不狠一些,现在躺在雨中半死不活的人便是我,你觉得我做的狠不狠?” 这会,雨刚刚停了,冷冰混着寒气直往脚底窜上来,谢芸看着黑压压的天,眼瞳骤然一缩,压低声音。 “冬夜暴雨,是大不吉征兆,只怕这年不好过了。” 清明愣一下。 谢芸微微叹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只怕今年父亲和哥哥们又回不来了。” 结果两人才走一半,就被两个壮婆子拦住。 清明下意识看了谢芸一眼,冷声问:“谁下的令?偌大的府中不让人走动?!” 拦住的婆子冷冷一笑:“自然是二夫人!今日三爷满身是血抬进屋,这会大夫都挤在二房那边,偏偏伤了三爷的歹人未见踪迹,二夫人才下令不让人走动。” 谢芸眉梢一挑,“三哥哥被人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晓?” 婆子眯起眼,盯着谢芸看一会儿,才说:“奴婢也不知晓,只听福来说的,他隐隐约约看见几个丫鬟婆子殴打三爷的,现在我们就是要找出打人的丫鬟婆子!” 望着婆子脸上明晃晃的笑,谢芸冷笑,隐隐约约?干脆直接说是她带来的丫鬟婆子打的不就成了,说这种误人的话语。 谢芸冷声开口:“我现在要去母亲那边,你们一再阻拦,若是母亲有半点不爽利,我看你们能捱多少板子!” 几个婆子对视一眼,还是稳如泰山似的挡在谢芸面前,语气颇为恶劣:“二夫人说了!府中何等大事都比不得抓住伤了三爷的歹人!” 谢芸脸色一沉,她就知道邱氏会这样,一早就让平儿去通知崔氏了。 邱氏还当她是傻子一个!都让人来抓自己了,自己还会傻兮兮等着被她抓走吗? “大姑娘,这边请吧。”婆子眼看谢芸不动,竟然伸手就要强拖谢芸。 谢芸眼神陡然犀利,厉声道:“滚开!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碰我!” 清明干脆一把推开婆子,顺势狠狠踹了婆子一脚:“狗奴才!大姑娘也是你们能欺辱的?且不说那些歹人是真是假!你们直接动手要伤大姑娘!简直找死!” 随后,清明瞪着要围上来的婆子,直接抽出身上匕首,冷喝道:“你们谁敢伤我家姑娘!我要谁的命!” 几个婆子立马后退,谁也不敢上前,只是面面相觑,心想,大姑娘到底是主子,虽然是小辈,可到底也是比二夫人尊贵的主.....她们这样,简直是在找死! 爬起来的婆子捂着肚子,讪讪笑着说:“大姑娘误会了,我们就是请您到二夫人院子喝喝茶....” 谢芸看她一眼:“你们这架势是让我去喝茶?” 随后她挽起袖口,指着袖口上面斑驳的血迹,声音发冷:“你们刚才是谁伤了我?” 几人一见谢芸袖口的血,顿时就傻眼了,互看一眼,立马推卸起来,都嚷着自己没碰到谢芸,只是拽了衣服一下。 谢芸淡淡扫看众人一圈,随即扶着额头,一脸惨白虚弱地说:“我头疼,清明快扶着我!” 话音才落,谢芸直接两眼一闭,晕倒在清明怀中,当场的人直接吓傻眼了。 这下....真的全完了! 第75章 崔氏救场! 天彻彻底底黑下来后,整个谢府一片嘈杂。 崔氏提着鞭子,捂着肚子领着一大群婆子丫鬟往邱氏的院子赶去。 一路上,都是阻拦的丫鬟婆子,崔氏越发不耐烦,直接甩鞭子。 “给我滚开!今日大姑娘若有半点损伤,你们自己拿着卖身契另投明主吧!” 阻拦的丫鬟婆子纷纷退步让开...... 邱氏这边,谢芸虚弱的靠在椅子上,邱氏眼睛通红的盯着她,一副恨不得要把她生吃活剥似的! “谢芸你为什么要把我哥打成那样!”谢清冷眉横目,气势汹汹。 谢芸捂着嘴轻咳一声,故意把沾血的袖口翻出来:“二妹妹你在说什么啊?三哥不是被歹人所伤吗?怎么变成是我打伤的了?” 邱氏一听谢芸满嘴狡辩,当即气得浑身一颤,刚要失去理智,准备大吼起来。 谢威忽然开口问:“今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冷冷地扫看周围人一圈,虽然谢安不成器,可到底也是心善懂事的孩子,他即便是不喜邱氏,可谢安到底也是他的嫡长子! 清明立马红着眼眶哭起来,说:“回二爷,今日傍晚时分,三爷忽然进院中来,二话不说就是贱人讨债鬼对着大姑娘一通乱骂,后面忽然下了雨,三爷就摔门离去。” 谢威皱眉:“怎么可能!安哥儿怎么会如此?” 清明擦擦眼泪,看了谢芸一眼,还是哭着说:“紧着就是大夫人说有急事,让大姑娘去一趟,谁承想,半道上遇上一群歹人,上来就是提刀提棍的,大姑娘还受了伤——” 谢威猛地站起来,目光落在谢芸身上,谢芸也温顺撩开袖口,大片血色晕开。 谢清忍不住,一想到自己哥哥为了给自己出气,被打成那副模样,冲上来就要狠狠甩了清明一耳光。 “那是府里三爷!你这个眼瞎的贱奴!” 谢芸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她手腕,眼神冷戾的盯着她,眸子冷寂寒冰。 “二妹妹.....” 谢清个子没谢芸高,力气也没谢芸大,就直愣愣的被谢芸吊着,动弹不得。 顿时暴怒:“谢....大姐!你要为了一个下人同我置气?” 谢芸笑了笑,用力把谢清推在地上,“是的,你要如何?” 邱氏也忍不住,把手边桌子拍得噼啪响:“反天了不是!一个两个都不顾规矩扭打起来不是!” 谢芸皱眉,眼神冷淡地看她一眼,说:“不顾规矩就能打人了?” 众人一愣,没明白谢芸说的话。 邱氏表情也是茫然的,愣愣的点点头,说:“不顾规矩....就能打人。” 谢芸眉梢一仰,唇角带着笑,下一刻,抓起手边茶碗狠狠砸在谢清手上,接着就是连踢带踹的。 突然来这一出,众人傻眼了。 这大姑娘怕不是疯了!当着二爷二夫人的面这样毒打二姑娘!? “既然不顾规矩就能无所谓的打人,那今日我便不顾规矩,好生教训你一顿!” 谢威大惊:“来人啊!赶紧把大姑娘拉开啊!” 众人手忙脚乱扑过来,费了很大的力,才把谢芸和谢清分开—— 谢芸还好,就是衣裳发髻有些乱,可地上的谢清就惨不忍睹了,双手红肿糊着血,身上也是脏兮兮的,又狼狈又凄惨。 “把大姑娘给我按下去!重打家法五十板!” 谢威气得要死,谢芸现在这么胆大,敢当着他的面直接殴打他女儿! “简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邱氏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心中却是痛恨不已,她恨不得谢芸死在五十板子下!方才解她心头之恨! 打死吧!把这个贱人打死才是最好的! 很快,拉着谢芸的婆子用力把她往外面拽,清明立马冲上去,又是打又是踢的:“滚开!大姑娘受了伤,你们还用私刑!简直是太过分了!” 谢清被人扶着,看着这一幕,顿时来了火:“来人!给我把那个丫鬟拖出去打死!” 谢芸看她一眼,无声道:“贱人活该。” 谢清倒吸一口冷气,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谢芸怒吼:“你这个贱人!和你母亲一样,你们才是贱人!” 这话一出,谢威心中一惊,刚说一句:“清清!” 可惜还是晚一步,一道冷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什么叫我们才是贱人!” 谢芸立马推开丫鬟压制,恭敬道:“母亲!” 谢清和邱氏一顿,立马回头往门边看去。 谢清一见漫步而来的崔氏,脸色顿时惨白难看,话也说不利索,结巴道:“大伯母...我不是...没有....” 崔氏手里还提着鞭子,裙摆一片湿漉,她淡定坐在谢威边上,淡淡开口:“二姑娘好大的威风啊,连长姐长辈都敢骂了。” 谢清一顿,邱氏赶紧给她使眼色,她立马反应过来:“不是的,大伯母我没有.....” 崔氏看她一眼,冷冷一笑:“二房真是好大的规矩啊,都不知会我一声,就要给府中大姑娘动刑,真是有劳二弟了。” 她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冷意。 谢家就算是百年名门,可到底也衰败下来,论起来谢老夫人都要给崔氏行礼的,只是崔氏一向不计较,府中人都以为她好欺负。 谢威绷着脸,表情难堪的看着谢清和邱氏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半晌,邱氏笑眯眯开口:“今日本就是芸娘的错,若不是她恶意伤了安哥儿,清清也不至于急昏头,满嘴胡言!” 崔氏侧头,眼神心疼的把谢芸上上下下都看一遍,才把心落回肚子里。 见崔氏不搭理自己,邱氏咬咬牙,让人把谢安抬上来。 “大嫂,你好好瞧瞧,这都是芸娘让人打的!其他几个还生死难料呢!” 谢安此刻包裹严实,但勉强能看出还是个人,还在喘气,邱氏越看越心疼,“福来你好好说,大姑娘是如何殴打三爷的!” 福来看一圈,立马哭着嚎起来:“我们离了大姑娘院子后,不过片刻,大姑娘就差身边的小丫鬟叫住三爷,说自己心中过意不去,要同三爷好好说聊,三爷不愿多说,不成想,大姑娘竟然仗势欺人,叫一群人摸黑将三爷暴打一顿.....” 崔氏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厌恶的盯着地上的谢安。 邱氏呜咽哭一声,指着谢芸吼道:“认证物证具在!芸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谢芸叹口气,一脸无辜的望着众人,指着地上的福来道:“这小厮分明在撒谎!” 随后,她让清明把打人的护卫和婆子都叫来,继续道:“刚才到底是如何的,这些都是动手的人,二婶可以好好问问!毕竟福来是三哥的人,至于怎么,都是站在三哥那边的.....” 邱氏脸色一变,跟谢安去的几个人她都动了手,只留福来做伪证,偏偏谢芸一早就将这些护卫婆子藏起来,这会才叫出来! 不过片刻,护卫和婆子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什么提及要侮辱大姑娘,要谋杀大姑娘,满地的刀棍.....越说在场的人越心惊! 因为谢安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了谢芸的命! 谢清立马站出来,冷声道:“都闭嘴!一嘴一个说辞,谁知晓你们说的真假,万一是跟着你家姑娘无赖三爷!” “且不说这是在府中,三哥和大姐姐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经的血亲,怎么可能会杀手!” “还有大姐姐何必冤枉三哥要谋杀你呢!三哥虽然纨绔浪荡有些,可到底是心善的主,大姐姐你是知道的啊!” “再说了,大伯母你瞧瞧我手上、脸上的伤,可都是大姐姐打的啊,在场的人都能作证啊!” 给谢安扣上谋杀血亲的罪名,谢家就彻彻底底没了脸面,在京中是抬不起头的! 谢威眉头一紧,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谢清满脸伤痕,望着谢芸说:“大姐姐你要如何解释呢?” 谢芸看她一眼,当即笑一声:“我当然是有证据才敢说三哥在谋杀我,至于打你....我是故意的,若你不服,那便就嚷到外面去就好了。” “你——大姐姐做人别太过分了!?”谢清双手都在发抖,眼神冷戾盯着谢芸。 “三哥来我院前,是在你院子足足坐了半个时辰的,随后你院里的鸢歌就去三哥院子叫了几个护卫.....这可是有人看得清清楚楚的。” 谢芸眯了眯眼,目光冷如寒冰,“二妹妹做事情,要滴水不漏才行,白芙把东西拿过来。” 很快,白芙呈了一张纸条给谢芸,随后恭敬站在一边。 谢清一见纸条脸色陡然煞白,眼神慌乱的看向邱氏,哑声道:“这....这是什么?!” 谢芸笑了笑,不紧不慢抖开纸条,望着谢清说:“二妹妹,你自己的东西不认识了吗?” 第76章 趁你病要你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纸条上,上面写着:三哥,急事速来,帮我。 谢威、邱氏最是了解谢清,一看字迹就知晓是她写的。 谢芸淡淡一笑,说:“二妹妹是什么有急事?深更半夜都叫三哥哥出来?旁的还好说,偏偏孤男寡女的,不过啊,二妹妹和三哥哥是嫡亲兄妹,倒也没什么的。” 邱氏脸色大变,眼神一下冷厉起来,深更半夜...孤男孤女...亲兄妹..... 谢威人彻底傻眼了,不是处理谢芸嘛?这会怎么还牵扯出清清来? 忽然,邱氏一下站起来,脸色尤为难堪,指着谢芸:“你满嘴污言秽语!” 谢芸满脸无辜,说:“二婶你说什么呢?我陈述的事实啊?这纸条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的吗?” 说着,谢芸一顿,“忘了说,这纸条是从三哥身上掉下来的哦。” 邱氏的脸色越发难看,明明是可以置谢芸于死地的局面,怎么就变成她们陷入死地了! 这会,崔氏轻咳一声,淡淡道:“让人把安哥儿抬下去吧,屋里有点闷,杨嬷嬷带些人下去。” 等人一走完,谢威率先发难。 “都给我跪下!” 谢清咬着牙不情不愿的跪下,谢芸眼神无波的盯着谢威看着,不动也不跪。 “芸娘你在公然忤逆我?”谢威看着谢芸,一副长辈姿态。 谢芸老实点头,面无表情,说:“我没错,为何要跪?” 谢威一噎,当即脸色难看,当着一言不发的崔氏面却不好发作,只得摆摆手,让谢芸坐在一边。 然而跪着的谢清顿时不满,眼神憎恨的剜了谢芸一眼,心中痛骂自己父亲没骨气! 旁边的邱氏心中直接破口大骂起来,一个两个都是贱人!谢威这个竖子!天寒地冻的,就让她心肝宝贝跪地上...... 于是,她柔柔开口:“老爷,这寒冰冻人,地上凉,清清身体不好,让她起来吧.....” 谢威看了谢清一眼,又看了坐着的谢芸一眼,心中一酸,分明谢清才是他女儿啊,怎么就她一人跪地上,该跪的人反而舒舒服服的坐着喝热茶! 忽然,谢芸放下手中茶碗,淡淡说:“今日事情也是我莽撞了,不知晓那歹人是三哥,还伤了三哥。” 说着,她转头交代清明:“若日后三哥那边缺什么,从我私库贴补就好。” 谢威一愣,没反应过来谢芸要做什么。但旁边的邱氏一把捏着扶手,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又僵住了。 谢芸这冷不丁冒一句,准是没什么好事。 果然,就听见谢芸说:“到底我也是家中长女,心中实在愧疚难安,还请二叔责罚。” 虽然谢芸嘴上说着难过求责罚,可照样坐着,该吃该喝一样不落下,模样甚是悠闲自在。 反看地上的谢清,冻得瑟瑟发颤,脸色惨白,一副要晕过去似的模样。 邱氏捏紧双拳,盯着谢芸,心中恨不得把她生吃活剥了,谢芸现在摆明了,大家都犯错都要处罚,可谢清压根没参与,平白无故被拉下水,还要被处罚! “哎呦!芸娘这是计较什么!都是自家血亲,何必呢.....” 邱氏赶紧站起来,快速将谢清扶起来,心疼的搂在怀里,“你二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就算了,怎么你做长姐的,也这般不懂事?!” 谢芸冷眼看着邱氏,半晌才开口:“那二婶觉得今日事该如何解决?” 邱氏看着崔氏,半晌才开口:“大嫂是家中主母,这次牵扯家中三个孩子,安哥儿本就病弱,清清也是身子骨孱弱,芸娘又咄咄紧逼....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嫂觉得我该如何做?” 谢威轻咳一声,看着谢芸:“大家都是血亲,何至于此呢!” 但,谢芸却是垂着头,自顾自喝着手中的茶,就跟没看见似的。 邱氏捏紧手,咬着牙,心中恨得要死,她最痛恨谢芸这副模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在场一片安静,只听得谢芸吹热茶的呼呼声。 外面冷风带着细雨,地上湿漉漉的,屋里点着炉火,可到底也冻得受不了。 偏偏谢芸刚花园中,暴打谢安一顿,身上带着水汽,发梢都是湿润的,谢清这会躲在邱氏怀中瑟瑟发抖,谢芸直愣愣坐着,一动不动。 崔氏看了一圈,才温声交代:“天冷了,绿萼去拿狐裘给大姑娘披上。” 邱氏一听,面上眉梢都带着喜色,崔氏这是不计较了? 但下一刻,崔氏继续说:“今日大姑娘受了气,我这做娘的心里实在难受,二弟这样好了,让清清在门外廊檐下跪一个时辰吧,这事就翻篇了。” 说着,崔氏托着肚子慢慢站起来,看着邱氏:“我啊...身子乏得很,就先走了。” “绿萼你盯着,看完二姑娘跪足一个时辰后,再来给我说。” 绿萼点点头。 看着崔氏慢慢悠悠离去的背影,邱氏脸色铁青发白,用力扶住怀中站都站不稳的谢清。 在屋里稍微跪上半柱香,人都冻得受不了,崔氏居然叫谢清在廊檐下跪一个时辰!外面刮着细雨,廊檐下一片水洼,这不是要了谢清的命吗! 谢芸这会站起来,抬起眼睛,淡淡说:“还好现在只是下毛毛雨,不然......”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谢清一下推开邱氏,刚要朝谢芸扑来。 谁知谢清还没站稳,突然眼前一黑,向后直挺挺栽下去。 屋里一片混乱,邱氏咬着牙用力捏紧谢清发抖的手...... 第77章 我说到做到! 谢清出事的第三天,谢府就来了不速之客——邱耀俊邱家大公子的两个女儿来谢府。 谢芸照例到院子里散步,半道上被几个小丫鬟拦住。 “你就是大表姐?”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一旁竹林传来。 平儿一回头,就看见两个趾高气昂的少女漫步走来,表情一凝。 谢芸拢了拢披风,对于突然冒出的两个少女,她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甚至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一个个子高挑的少女走到谢芸边上,满脸鄙夷,“你就是谢芸?” 谢芸微微皱眉,眼前的少女不出意外就是邱敏月,跟在后面的是邱淑月。 之前邱家仗着自家出了个贵妃,就眼高于顶,就差拿鼻孔看人了,可偏偏邱贵妃犯了错,现在还关在宫中,半步都不能出。 说到底,邱家还是败了。 但邱敏月没这种意识,她只听谢清表妹说家中长姐可恶至极,随意辱骂她和姨母,正好她要看看这个京中恶评的谢家嫡长女是怎样一个人物! “横竖不过是个病秧子,居然敢欺负清清表妹,简直是作死!” 邱敏月身形高挑,站起来同谢芸不相上下,此刻一脸跋扈瞪着谢芸。 谢芸垂下眼睫,淡淡说:“哦,然后呢?” 这话一出,直接点炸邱敏月的怒火。 好嚣张的丫头! 邱敏月眼神冷戾,指着谢芸就发难:“你少装模作样,面上一副弱态,背地里心思最是毒辣,不就是仗着自己是长女,简直就是仗势欺人!” 谢芸看她一眼,笑了笑:“对啊,我就是仗势欺人了,你要如何?” 不消说,邱敏月来势汹汹找来,背地里谢清不知又嚼多少舌根! 邱敏月直接被气笑了。 太嚣张了! “你简直找打!” 说完,邱敏月扬起手就要打谢芸,结果谢芸一把抓住。 邱敏月直接吼起来:“放开我!你作为谢家嫡长女就是这般对待来宾的?!欺辱就算了,还妄图动手打人,我回去后,定将你做的恶事统统传出去,让你在京中彻底待不下去!” 这时,躲在暗处偷看的谢清直接乐开花,她才不管邱敏月会如何,只要让谢芸不舒服,她就开心! “你真的要说出去?”谢芸看着她,一脸不解。 “不然呢!你少给我装,我不信你不害怕!” 邱敏月用力甩开谢芸的手,居高临下看着她:“现在知道错了吧!我也是大人有大量,你给我跪下道歉,我就原谅你,也不会传出去的。” 谢芸一副看白痴模样看着她,冷笑一声。 忽然,一把揪着邱敏月散下来的长发,眼神冷戾的盯着邱敏月。 “给你跪下道歉?” 谢芸伸手掐住她纤细的脖子,语气冷冰,“我怕你没命受我这个歉!” “你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就是你亲爹来了,我照样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敏月表姐,我在京中什么名声你不清楚?你觉得我会在乎你口中的‘名誉’不过有一说一,京中人不知是对我名声难听感兴趣,还是对你这个邱家大小姐被暴打感兴趣?” 谢芸一句接着一句,直接把趾高气昂的邱敏月吓傻了,被揪着头发一动不敢动。 旁边的邱淑月脸色也是惨白难看,一脸担忧望着谢芸,深怕她真的动手打自己姐姐。 邱敏月颤声吼起来:“你怎么....放开我!” 谢芸用力推开她,冷冷看着她:“我怎么?我既然说得出,就能做得到!你们最好不要再惹到我!不然......” “谢芸!你这个疯子!”邱敏月暴吼一句,“你给我等着,看我去找姨夫.....” “找我二叔?怎么不找我二婶呢?”谢芸眼神带着杀意,死死盯着邱敏月,冷笑一声:“你去啊,最好把两人都带到我面前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如何给你撑腰的!” 邱敏月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难看,望着谢芸直接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有意思,邱大人这后院真是热闹极了!” 突然,身后的假山后传来一阵男生冷清的笑声。 众人顿时被吓一跳,一转头,看见来人,所有人骤然呆住了...... 第78章 毒计再来! 只见走在前面的男子一袭青衫,袖口上是上等的金丝绣样,还披了一件白虎皮大氅,漫步优雅,面容冷清隽秀,但透着一股颓然色欲,一看就是常年浸泡在烟柳之地的人。 邱敏月一见来人,顿时笑了,“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邱长恒看一眼谢芸,笑着说:“我这不是等三殿下嘛,你们真是胡闹。” 说着,周治一脸温柔,淡定如竹地走出来,冬日的着装让他透着一股捉摸不透的冷清气质,就仿佛眼中只看得见他,旁的都看不清似的。 谢芸原本散懒的情绪一下紧绷起来,不得不说,周治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是真的会骗人。 一双含情的眼眸闪着冷锐的光芒,给人的感觉内敛又温柔,总让人不自觉想沉沦在他眼中。 谢芸呼吸一窒,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捏紧,她忽然想起前世的封后夜,周治满脸歉意,扶着她散落的鬓角:“吾妻年幼,到底尊贵娇嫩,今日起,我的芸娘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后宫三千佳丽由你掌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周治终身相守,共度百年岁月。” 谢清当时也是满脸羡慕,“大姐姐真是好福气,寻得如此良婿。” 后来的后来,她谢家大房无人一人生还,那种骨头血淋淋从身体上剜下来的痛,让她无法忘记..... 谢芸皮笑肉不笑,深吸一大口气,才让冰凉的四肢暖回来。 众人都快速俯身行礼,谢芸倒是直愣愣站着,既不动,也不说话。 “你在做什么?!”邱长恒突然发难。 谢芸看着他,微微皱眉:“站着啊,你看不见?” 邱长恒一噎,一早他就听姨母清清表妹这个谢芸跋扈难缠,今日一见,真是有过之无不及。 旁边的周治打着圆场说:“我同谢大姑娘也是相识,今日本是邱大人家中小宴,就不必如此繁文缛节了。” 说着,他眉眼探究的盯着谢芸,仿佛在说,我替你解围了,你不该说些什么? 谢芸对上他的眼,当然懂他的意思,却故作不知,还是面无表情。 这会邱敏月早没了刚才跋扈模样,眼眸滚烫娇滴滴望着周治:“三殿下,好些日子没见了。” 周治脸上笑吟吟的:“自从中秋宫宴一别,确实有些时日了。” 没一会,几人就围在一起寒暄起来,谢芸冷冷的盯着周治,她恨不得冲过去,撕碎周治这层虚伪恶臭的嘴脸,可是....还没到时候! 躲在暗处的谢清注意到谢芸目不转睛盯着周治,心中冷笑一声,狗改不了吃屎!一个毫无身份地位的皇子也就谢芸这个蠢货稀罕! “三殿下走吧,在这省得闹心。”邱长恒不愿多看谢芸,让周治赶紧走。 谢芸望着周治忽然笑起来,明眸皓齿,眸色亮彩,白皙的肌肤晃得人眼花。 这样粲然的笑,瞬间吸引周治的注意,他直愣愣盯着谢芸,呼吸间,他垂下眸子,压下心底惊诧。 这谢大姑娘何意,明明前几次都恨不得杀了自己,这会怎么会讨笑示好呢? 但很快,邱长恒拥着他往谢威那边走去,离开院子前,周治特意回头看,偌大萧条的花园空无一人..... * 谢清来找邱长恒时,特意抹了口脂,面色惨白,一见邱长恒,就柔柔喊:“表哥....最近可还好啊。” 说着,就拉着邱长恒的手,无比心疼的皱起眉:“怎么手上都是茧子啊,还瘦了这么多。” 邱长恒见谢清这般模样,心都要碎了,赶紧说:“无碍无碍,在军中都是如此的,你是不知晓三殿下那才叫刻苦呢!虎口都是血口子!” 谢清点点头,周治那种出身的皇子,若自己不努力些,只怕在夺嫡时,被那些心狠手辣的兄弟啮得尸骨无存,再说了,没有母家的支持,周治更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 不过...谢芸倒是欢喜得很。 她得好好谋划一番,将谢芸彻底踩在脚底下! 邱长恒看她态度淡淡的,笑着解释:“清清你可别看三殿下出身不好,单凭他能隐忍谋划这点,日后日子过得不差的,而且我接触下来,此人非池中物....” “表哥,我知道了,我又不是那些没眼光的俗人,再说了,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边境也是虎龙争夺,那几位都是有可能继承大统的。” 谢清给邱长恒倒了一杯茶,一副侃侃而谈的姿态。 “表哥,可否帮我一件事?” 邱长恒立马反应过来,“谢芸的事情?” 一提到谢芸,谢清的脸色立马沉下来,“除了她还有谁能让我不顺心!仗着大房权势,对家中人动辄打骂,对我更是百般折辱!”偏偏她们打不能还手,骂也还不了口! 邱长恒眉头紧皱,“她一个没教养又没规矩的人,表妹何须置气呢,大不了避开就好。” “表哥你不懂!那种气都堵在心口的难受,不出气压根好不了!” 谢清捏着手,眉目狠厉,一脸隐忍,声音尖锐寒冰。 邱长恒一愣,说:“那...那表妹要如何?若是想出气,只管吩咐表哥就是,切莫伤了身子。” 谢清咬紧压根,沉思片刻,冷冷道:“出气....表哥我心中的恨只怕要见了人命才会散去!” 从小到大,谢芸都是被她踩在脚底下的烂泥里的臭鱼! 若是谢芸不死,她也不会让她爬起来! 望着谢清扭曲狰狞的神色,邱长恒一惊,快速压下心中吃惊。 安抚道:“莫急莫急,你且等表哥好消息就好。” 又是一年小年,京中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都是人庭满院,可谢家依旧冷冷清清,就连新年灯笼都没挂上。 “滚开!都是一群废物!” 一大早就响起谢姝暴躁的怒吼声,她绝望地摸着瘢痕的脸,两眼通红,死死盯着铜镜中的自己。 这时候,门外一个小丫头跑进来。 谢姝深吸一口气,盯着小丫头,小丫头一哆嗦,忐忑不安地磕一头。 断断续续说:“姑....姑娘...二姑娘说有要事商量,劳您去她那里一趟。” 谢姝眼眸眯起,要事商量?她和谢清有什么好商量的?! 小丫头见谢姝不说话,又道:“二姑娘说了,此事能解姑娘心头之恨。” 谢姝眼眸一亮,盯着小丫头看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我倒是忘记了,邱家几兄妹还在府中,不然二姐姐怎么会按奈不住呢。” 她扶正凌乱的鬓角,阴沉沉喊一句:“来人,给我装扮洗漱,我要去二姐姐那喝喝茶。” 第79章 纳妾 除夕夜的前一晚,寡居许久的谢老太太让人把大家都叫到静安堂,大家聚聚,因为今年谢荣可能又回不来了。 谢芸刚出门,清明急吼吼从外面跑进来,凑在谢芸耳边低语:“姑娘!院中二等丫头白露手脚不干净!” 说着,她往谢芸手里塞了一块金腚。 “白露?不是管库房的吗?” 谢芸微微拧眉,她身边几个丫鬟都是二十四节气提名的,几乎各司其职,谁也不会干预到谁。 清明道:“姑娘,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事,只怕又是那边不消停了!” 谢芸听着点点头,道:“今日平儿陪我过去,你领着几个信任的丫鬟盯着院子还有厨房那边,别忘了库房多一丝不属于我们的,都处理干净!越快越好!” 清明点点头,目送谢芸离去,随后快速领着人把院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搜刮干净。 “清明姐姐你看!” 很快,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被打开过的老参盒子,皱眉说:“这里面的黑参没了。” 清明眉头一凝,这黑参能去哪里? 忽然,清明眼睛陡然睁大,低声交代:“你去厨房,看看老夫人的膳食,不要让人看见。” * 谢芸是最晚到静安堂的,谢老夫人坐在主座上,和旁边的邱长恒有说有笑的,谢清一身大红锦缎上衣,月白金丝海棠纹长裙,显得端庄大气。 谢家本没有多少子嗣,她这一身打扮,生生压了一屋子人。 谢芸垂下眼,淡淡走进去,冲着谢老夫人行礼:“祖母万福。” 谢老夫人一见她,笑吟吟的脸立马垮下去,片刻后,才摆手让她坐下。 谢芸挑了最末尾的地方,刚坐下,就看见许久不见的谢蓉一脸羞涩靠过来,小心翼翼往谢芸手中塞了一个香包。 低低说:“最近大姐姐是不是多梦啊,瞧着眼下一片青。” 谢芸收下香包,点点头,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忽然,谢芸余光瞥见帘外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眯眼一看,是白露。 谢蓉也注意到,声音压低更低:“大姐姐,包里的东西是从你院子出来的。” 说完,她往老夫人那边看一眼,“若是我晚一刻,这东西就进祖母的膳食了。” 谢芸笑着点点头,用力捏紧香包,她最近有些大意了! 看见屋里气氛安静紧绷,坐在李氏旁边的谢姝格外难受,眼神紧紧盯着谢清脖子上闪耀璀璨的红宝石璎珞,心中不免有些嫉妒。 大房有钱也就算了,二婶管家不知道扣下多少好东西给谢清! 她笑眯眯望着谢清,夸张说:“哇,二姐姐你脖子上的璎珞好漂亮啊,看着璀璨亮眼啊!” 谢清拨动脖子上的璎珞,一脸得意道:“这是表哥从南部弄来的,可珍贵了。” 谢姝表情微微一冷,谢芸眉眼未动,她旁边的谢蓉倒是微微叹口气。 这时候,谢清看了一眼谢姝,说:“不过表哥每人都送了一份,只是大姐大门紧闭,那丫鬟就自作主张回来了。” 随后无比抱歉的看着谢芸:“大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想你不会介意吧。” 邱长恒压根就没给谢芸送过,给谢姝、谢蓉送,多少是为了面子。 谢清这样明目张胆问,摆明就是要给谢芸难看,东西也没得,还要受一顿冤枉气。 谢芸微微一笑,不经意地撩开宽大的袖口,一对三指宽的红宝石镯子赫然出现,她淡淡笑着说:“都是自家兄弟,谁会介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啊,二妹你说是不是?” 谢清脸上的笑彻底僵住,笑都笑不出来。 谢芸看了脸色难看的邱长恒一眼,笑眯眯道:“说来,这些日子表哥在家里住,可还适应?” 邱长恒绷着嘴角,淡淡道:“还好还好。” 还好? 谢芸心中冷笑,邱长恒不过在家中住了几天,就要了几个小丫鬟,真是有脸说还好! 她望着邱长恒眼眸带着笑,流光溢彩中透着狠厉:“窈窕那丫头不会照顾人,表哥可要多多怜惜啊。” 谢清猛地回头,看着邱长恒:“窈窕在你屋里了?!” 众人一愣,一脸茫然看着谢清。 谢芸淡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吟吟的说:“可不是嘛,表哥前几日到我院里小坐,不知怎么地,就向我要了窈窕那丫头,我还寻思那丫头笨手笨脚的,哪里会伺候人。” 邱长恒脸色不变:“都是私下琐碎,大家莫要多关注。” 谢芸却站起来,突然指着门边角落出一个小丫头:“哎呦!窈窕原来这种的啊,快过来,我好几日没见你,让我看看。” 邱长恒眼睛一瞪,难以置信望着颤颤微微走过来的小丫头:“都说了是琐碎.....” 他话还没说完,谢芸惊呼一声:“这是怎么了!” 声音尖锐刺耳,在场人的目光都落在她和窈窕身上,看清窈窕身上的痕迹后,皆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了!好好一个丫头这么被打成这样,你们看看,手臂上连快好皮肉都没有!”谢姝不可置信的望着邱长恒,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日她也送了一个小丫头给邱长恒,好几日都没听见消息,只怕是下场不比窈窕好多少.... 谢老夫人脸色难看,住在谢府不说,还要了府中丫鬟,不好生对待不说,竟然如此重打! 窈窕满面泪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奴婢、奴婢....奴婢是自己弄的。” 谢芸看她一眼,忽然笑一下,幽幽叹口气:“就是豺狼虎豹心肠的人,也不会伤自己半点,你何必遮掩呢,家中做主都在这,你要是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大不了我替你做主。” 窈窕一下哭起来,她打小就被二姑娘安排在大姑娘院子,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平日去二姑娘那通风报信,办不好,不免挨一顿辱骂。 这次二姑娘为了陷害大姑娘,不惜让她跳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邱家火坑里! 说与不说,她都难逃一死! 在场的人尤其是邱氏脸色最难看,她请人来家中小筑,好事没发生,倒是惹了一箩筐坏名声。 堂堂邱家嫡长子婚都没成,就把姨母家中丫鬟挑一圈,不好生爱惜就算了,还动辄打骂,这传出去,到底是多难听的名声品德,邱氏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邱长恒不紧不慢开口:“可能没个轻重,搂抱时候伤到了。” 装死?不承认? 谢芸脸色沉下去:“表哥这是要以大化小了?且不说窈窕是我院中的人,就凭表哥把人打成这样,在我这就过不去!多少要给一个说法吧!” 邱长恒看了一眼窈窕:“这丫鬟你都送我了,至于过得如何,表妹怎么也插不了手吧。” “放肆!” 邱氏一听这话,当即吼一句:“长恒你做了错事,不仅不认错,还狡辩拌嘴!” 旁边的谢威脸色更加难看,好好的家宴,又搞成这副德行! 谢姝旁边的李氏自当看不见,听不见,只是催促谢三爷赶紧喝药。 崔氏端着茶碗,眉眼含笑:“弟妹也真是,都是少年,那里知晓自己的错啊。” 说着,她看着窈窕,不住叹息:“这丫头我瞧着机灵,给长恒也是好的,不如我做个主贴点嫁妆,弟妹你那边给邱大人说说,把这丫头抬妾吧。” 抬妾!做梦! 邱氏眉头拧着,邱长恒亲都没成,就弄了一个下人出生的妾,哪家高门大户的姑娘敢嫁邱家! 哥哥若是知晓了,只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的闹腾! 她刚要说,旁边的谢芸就出声打断她—— 第80章 下跪道歉! “那我真是割爱了。” 谢芸看了一眼谢清,唇角微微扬起,“不如就正月里抬了吧,趁着大喜的日子,我多贴些嫁妆让窈窕风风光光嫁过去。” 邱长恒脸色难看,却不好当场发作:“表妹真是心善的主,我在这谢过了。” 一个下贱的丫鬟,不过接下来的事情..... 邱长恒盯着谢芸的一双眸子闪过得意的光彩,死丫头你就等死吧! 跪在地上的窈窕一听,悲戚的脸上浮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不管如何,她都离开了二姑娘。 这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谢老夫人叹口气,招手让人开始布菜。 “祖母,您的茶。”谢清几步走过来,温顺恭敬地给老夫人倒茶。 菜很快就摆满一大桌,谢威让丫鬟把炖好的獐子肉先给老夫人夹好。 “母亲,这是今年陛下秋狩赏下来的,您尝尝。” 谢老夫人难得露出一抹笑,刚夹起一块,旁边的谢清猛地站起来,指着獐子汤惊呼一声。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谢清回头盯着布菜的丫鬟:“这獐子厨房那边是用什么炖煮的?” 谢老夫人旁边的丫鬟红萼道:“是长白老参,家里大夫说老夫人气血亏耗,炖煮的汤里最好都放一些。” 长白老参何其珍贵,谢家上上下下就五根,谢芸和崔氏一人两根,谢老夫人就一根独苗,平日里都只切薄薄几片,根本不舍得多吃。 谢清把汤里几片长白参都夹在自己碗中,一脸凝重盯着满屋子的人。 谢老夫人捂着心口,焦急问:“到底怎么了!” 谢清眉梢紧皱,表情越发严肃:“祖母,这不是长白参,这是黑山那边独有的黑参!” “这东西若是配上獐子、活鹿这些滋补的野味,只消指甲盖一丁点就能让人大补,可若是多上几片,便是剧毒!” 说着,她指着碗里面的黑参,“你们看看,这里足足六片,这不是要人命吗!” 谢芸放下手里的筷子,冷笑一声,原来丢的黑参在这啊! “什么!不可能!” 红萼最先站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二姑娘可要看清楚了,这参是奴婢亲自从库房拿出来切好,才送去厨房的,不可能有错的。” 邱氏看她一眼,冷声道:“二姑娘从小学习医术,长白参和黑参她会认不出来!” 谢清也开始发难:“你也知晓这东西事关重大,我且问你,这参片是不是你亲自送去厨房,亲手交到厨子手上,亲眼看着他放在汤里的!” 红萼一下哑言,眼神闪躲:“参片的的确确是我亲手切的,也的的确确是我送过去的,但我没有亲眼看着厨子放在汤里......” “可是二姑娘!纵然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谋害老夫人啊!” 邱氏眼神在谢清和邱长恒身上来回扫动,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嘴角不易察觉的扬起,开口道:“红萼打小就伺候老夫人的,万万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来人去问问,除了红萼还有谁进了厨房!” 红萼嗫嚅半晌,猛地抬头望着谢芸,一脸难以置信。 刚才在厨房时,她撞见大姑娘院里的白露,当时她慌慌忙忙的。 红萼指着谢芸,说:“二夫人,刚才....刚才奴婢在厨房撞见大姑娘跟前伺候的白露。”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谢芸的身上,表情变化多样。 邱氏望着谢芸,皱眉道:“这怎么可能!清清你在好好看看,有没有看错什么的!” 谢清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我碗里面的参片的的确确就是黑参!” 说着,她转头望着谢芸,很是惊讶:“大姐姐为何要让丫鬟把祖母的长白参换成黑参!” 谢芸冷冷地看她一眼:“二妹妹,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请你慎言!” “呵呵呵,大姐姐好会狡辩,这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了,二姐姐怎么可能会冤枉你!” 谢姝忽然开口,盯着谢芸的眼闪着奇异的光彩,嘴角上几乎是压不住的喜色。 “不说别的,芸表妹不该好生解释这换参片的事情吗?”邱长恒也插进来。 崔氏看着在场的左一句右一句,话里话外都是针对谢芸,恨不得把下毒谋害老夫人的罪名给谢芸做实! 她抬手扶着肚子,冷冷说:“这事情最好调查清楚,在定罪,不要随意冤枉他人才是!” 谢姝摸了摸额头上的疤痕,谢芸这个贱人!今日不死都得滚出谢府去! 谢芸倒是一脸坦然,笑眯眯看着谢清和邱长恒:“表哥和二妹妹这信誓旦旦一口咬定我让人换了参片,可见是有预谋的,也不知谋划了多久,可惜啊.....” 邱长恒冷脸道:“表妹想说的是我们设计陷害你?黑参何其珍贵,若是表妹不承认,让人查查自己私库不就好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窈窕,冷哼一声:“无论如何,谋好嫡亲长辈都是大罪!” 这时,窈窕忽然哭起来,匍匐在地:“老夫人!白露姐姐是看管库房的,只需将她找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话音才落,门外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冲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窈窕当即扑上去抱住冲进来的人:“白露姐姐,你快说,是不是大姑娘让你换了老夫人的参片啊!” 白露怯生生抬头看了一眼谢芸,又转头看了邱长恒一眼,像似下定决心一样。 大声道:“还望老夫人饶命!的确是大姑娘让奴婢换了参片!” 说着一边抹泪一边委屈模样:“大姑娘....大姑娘痛恨老夫人,平日里都是不敬重老夫人的,大姑娘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这才有了这出换参片的计谋啊!”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到底是多恨老夫人,才痛下杀手! 老夫人冷冷看了谢芸一眼,一言不发。 谢芸眼神落在白露身上,笑嘻嘻说:“白露啊白露,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谢清冷声开口:“大姐姐这是你院里的丫鬟亲口承认,你还要狡辩什么!谋害祖母!你真是胆大包天,自寻死路啊!” “哼!不过是几片看不出模样的参片和两个丫鬟三言两语,二妹就这般认定我下毒了?!”谢芸脸上的笑依旧如常,眼中都不见半点惊慌无措。 邱长恒立马皱眉:“清清对药材是熟知的,怎么可能会认错,还有,这两个丫鬟都是你院里的贴身丫头,你觉得她们会冤枉你吗?” 谢芸冷笑一声,眼神直勾勾盯着邱长恒:“表哥可别乱说啊,这窈窕早就是你的人了,还有白露就是一个管库房的,怎么就成我贴身的丫头了?” 谢芸看着窈窕,说:“都是表哥的人了,表哥说的话她能不听吗?只怕表哥让她跪在地上舔脚,她都是温顺照做吧。” 邱长恒冷笑一声,“我与你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如此害你?” 谢芸抬眼,眸中带着狠厉:“可表哥是二妹妹嫡亲的表哥啊,我若是落了难,这府中最尊贵的不就只要二妹妹一人了,所以这府中谁最希望我落难,不就是明晃晃的吗?” 崔氏喝了一口茶:“我家大姑娘无论名声多难听,到底也是谢家嫡长女,身份尊贵着呢,是旁的人攀高枝都碰不到的尊贵!” 邱氏听见这话,眼睛都气红,咬牙切齿剜了崔氏一眼。 邱长恒捏紧手,心道,这母女两的确难缠,不怪姨母和表妹三番五次都栽在她们手里! 他一脸坦然,望着谢芸说:“不如这样,既然表妹不认可这是黑参,就请老夫人差人去一趟太医院,叫德高望重的温太医看看,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温太医可是太医院的院长,此人一向正直严苛,从不畏惧权威! 邱长恒敢叫人去请他,只怕是想让众人彻底心服! 屋里一片安静,只听得见崔氏吹烫茶的呼声。 谢芸淡然一笑,逆光中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邱长恒:“温太医最是正直的,能请他来证明我的清白再好不过,但有一点,若真是一场误会,表哥和二妹妹该如何给我一个交代呢?!” 谢清攥紧双手,同邱长恒对视一眼。 邱长恒率先开口:“若真是误会一场,我便亲自下跪道歉,昭告满京世家,是我眼拙,冤枉了表妹你!” 谢芸面无表情盯着谢清:“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表哥说的话可要记得清清楚楚啊!” 第81章 反转杀回 温太医被请来时,后面还跟着邱耀俊,他一进来就看自己儿子和妹妹侄女站一排,不知为何有种心烦的感觉。 还没走过去,邱氏就哭起来:“大哥,你可算来了!快替妹妹我做主啊!” 邱耀俊眉头一紧,眼神划过崔氏谢老夫人一群人,最后恭敬地给谢老夫人行礼,之后又给崔氏行礼。 “安定郡主万安。” 崔氏点点头:“坐吧,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重礼。” 邱氏听了,直翻白眼,她大哥行完礼才说这话,崔氏这个贱人! 谢芸没时间等这些人慢慢吞吞,望着温太医道:“麻烦温太医,东西都在碗里面。” 温太医点点头,仔细端详碗里的参片,又是闻又是尝的,众人屏息睁大眼直直盯着他。 看着温太医拧起的眉头后,邱长恒扬起唇角:“表妹还是老实承认吧,不然待会结果出来了,大家很难看啊!” 谢芸回头盯着他,色令智昏、酒囊饭袋!简直是个蠢货! 这种栽赃陷害的下作伎俩只怕邱长恒在后宅中,没少看邱夫人做过,可惜啊,她不是邱家那些庶子庶女。 谢芸淡定地给自己倒了茶,笑眯眯的说:“太医都没看出来,表哥急着给我定罪,真是太操心了。” 邱长恒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了,还死鸭子嘴硬! 他看了一眼跪着的白露,不动声色晃动腰间的钱袋子,冲着白露伸出五个手指头。 下一刻,白露挣扎扑到谢芸跟前,痛哭流涕道:“大姑娘,你就承认吧!奴婢这还有切剩下的黑参啊!” 说着,她就从裙摆下拿出一个小布包,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果然是半截被切过的黑参。 谢芸看了白露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的杀意,但凡是个人都拒绝不了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哪怕是挺而走下,都想要搏一把! 在场的人眼神复杂的看着谢芸,这会真是铁板钉钉的证据了! 但下一刻,谢芸淡淡开口:“我屋里的黑参好好的,还装在盒子里,白露这丫头弄截烂树根就想冒充黑参,简直是胆大包天!” 邱长恒立马反驳:“怎么可能!这黑参何其珍贵!谢府就你还有崔夫人和老夫人有!” 谢芸笑了,说:“表哥还是不死心啊,不如这样吧,让二妹妹跟着老夫人身边的红萼去我院子库房看看,我库房的黑参到底还在不在!” 在这紧张压抑的时刻,谢芸还能笑得出来,看上去淡定又悠然,几乎一瞬间,一股不好的预感蹭地一下窜过谢清的心底。 她定了定心神,白露收了她十两金锭,一早就把黑参偷出来,现在谢芸库房里只有一个空盒子,只要把空盒子拿过来,谢芸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的! 想起这过去的一年受的屈辱,谢清就气得咬牙切齿,一个废物也配爬到她的头上来作威作福! 还有她大哥成了那副模样,全都是谢芸害的! 邱耀俊眉头紧拧,区区一个名声臭烂的黄毛丫头,竟让把自己儿子都牵扯进去,谢清也真是傻,直接背地里找人下黑手处理就行了,何必现在这么麻烦! 但是作为长辈,又是旁家的,他到底是不好参与的。 崔氏看着一圈人咄咄逼人的嘴脸,冷下脸:“还是等温太医的答案吧,一个两个的急什么?找死吗?!” 谢姝看着崔氏,笑吟吟的说:“大伯母是大姐姐的母亲,自然是偏袒大姐姐的,可是这铁证人证都在眼前了,难不成还能有反转?大姐姐本就是性格跋扈的人,做出这种狠毒事情也是不为过的。” 谢芸转头盯着她,眼眸泛着冷意:“三妹妹什么叫不为过?” 谢清插进来:“大姐姐,三妹就是口无遮拦,你莫要计较。” 谢芸冷冷盯着她:“莫要计较?三妹妹就差直接说我是恶人了,我为何不计较?怎么说,我们也是血亲,二妹妹你见过谁家血亲会随意诋毁自家姐妹是心思恶毒的人?” 谢清一愣,有些尴尬的说:“大姐姐说的是,可眼下不该是叫人去你院子搜搜看?” 谢姝冷笑一声:“二姐姐莫要搭理她,她就是心虚!” 谢芸沉默几秒,忽然笑起来,盯着邱耀俊问:“邱家舅舅既然来这里,不如你做个见证人。” 突然被提出来的邱耀俊愣一下,淡淡道:“当然没问题。” “好!” 谢芸一下站起来,“若是我真下了毒,我便脱离谢家,从此改名换姓,从此与谢家毫无瓜葛!” 话音才落,她冷冷盯着邱长恒:“但是,若是查不出我下毒,表哥和二妹妹该如何?斟茶道歉好像不大够诚意吧?” 邱长恒冷哼一声:“不够诚意?你要什么诚意?” 谢芸看了邱耀俊一眼,缓缓道:“我要邱家敲锣打鼓三日,为我证名,彻底还我清白!” 话音一落,屋里顿时一片死寂。 邱长恒绷了绷脸,但一想到自己做的那些安排,顿时心里就有底了。 他看了一眼邱耀俊,见他微微点头,立马朗声答应:“成!没问题!” 原本他以为能从谢芸脸上看到惊慌失措,可谁知,谢芸只是淡然一笑,“那就去吧,让那些做贼心虚的死得彻底一些吧。” 谢老夫人看了邱氏一眼,就让自己身边的丁嬷嬷去。 这时,一旁的温太医丢了手中参片,满腹疑惑的看着谢清。 “二小姐你刚才说这参片是什么参?” 谢清压下嘴上的喜色,淡淡道:“这是黑参。” “黑参?” 温太医捻了捻指腹,脸上表情更奇怪。 谢清喜上眉梢,转头看着谢芸,一脸痛心:“大姐姐你怎么可以如此狠毒!那可是祖母啊!你居然下毒去谋害血亲,真是——” 谢芸冷笑一声,说:“二妹妹别急着哭嚎啊,这温太医话还没说完呢!” 谢清红着眼,“大姐姐你真是死鸭子嘴硬啊,铁证如山了,你为何还要狡辩呢!” 谢芸不耐烦的瞪她一眼,“温太医都还没说话,你急什么?” 谢老夫人叹口气,“好了,看看太医怎么说吧。” 温太医不满的看了谢清一眼,赶紧开口说—— 第81章 谢威的私生子! “二小姐,你在好好看看,黑参偏黄,切出来的参片透光发白,但长白参偏白,所以切出来的参片是透黄的。” “最主要的是,黑参遇水易烂,长白参则不会。” 温太医拿出一片参片,“二小姐你看看,这随便捻,都不会软烂碎掉,这参片的确是长白参,而非二姑娘口中的黑山黑参。” 谢清一听,脸色大变,说话都结巴起来:“不可能!太医...不对,这怎么就....这怎么是长白参呢!” “呵呵呵。” 谢芸冷笑几声,“二妹妹怎么一脸失望的模样啊?人家温太医可是你们差人去请来的,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谢清快速压下心中震惊,瞥了一眼邱长恒,然而邱长恒也是一脸震惊:“不可能啊!温太医你在好好看看,是不是弄错了?!” 温太医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他想起宫中那些娘娘惯用的陷害伎俩,顿时冷下语气。 “老夫从医五十载,不敢称自己行医高深,可简单分辨草药,老夫还不至于眼瞎!” “这...不可能的,怎么会!”谢清一下慌了,明明她让白露去把长白参换成黑参的,怎么可能还是长白参。 她猛地回头,眼神死死盯着地上的白露,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此时此刻,白露也傻眼了,她分明把参片换了的啊,怎么就不是了?! 谢芸望着他们变化复杂的表情,心中冷笑一声,若不是清明查的仔细,这怕这次她真的在劫难逃了。 “二妹妹刚才还信誓旦旦指控我下毒,还有表哥咄咄相逼,这会怎么不说话了?” 谢芸眼眸清澈冷厉,脸上的神情越发冷凝。 邱氏抓着手边扶手,深吸一大口气:“清清,赶紧给你大姐姐道歉!” 谢清一愣,迎上谢芸冷厉的眼神,心口一震,呼吸一窒,好半晌才低低说:“大姐姐,实在抱歉了,都是我学艺不精,误会你了。” 看着她们多变的脸嘴,谢芸差点笑出声,这种拙劣的表演,自己前世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邱耀俊看着这一幕,心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若真是冤枉了,邱家可是要敲锣打鼓三日啊,这还有脸面吗..... 邱长恒也慌了手脚,很快镇定下来,“还是等丁嬷嬷回来再说吧。” 谢清紧紧绷着的心也因为这句话稍稍松懈下来,但下一刻,丁嬷嬷就跟着清明走进来,几人恭敬的行礼后。 丁嬷嬷望着谢老夫人缓缓摇头:“奴婢查了,大姑娘库房的黑参还在的,盒子都是上锁的。” 谢清和邱长恒的脸色格外难看,邱耀俊和邱氏脸色陡然惨白无血色,尤其是邱氏,止不住的发抖,坐都坐不稳,她现在总算看出来了,谢芸就是故意往谢清和邱长恒设的圈套里跳的,等的就是要邱家的敲锣打鼓! 谢芸掸了掸裙摆上不存在的折痕,脸上端着温和的笑,眸色冷润如冰:“表哥和二妹妹是不是特别想不通,明明都让白露把黑参偷出来了,为何我库房还有一根完好无损的黑参,还有祖母的汤里的参片怎么又变成了长白参了?” “狗屁!你少胡言乱语污蔑我!” 邱长恒猛地站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后,缓缓又坐下去。 “表哥,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你自以为毫无破绽,其实漏洞百出!” 谢芸淡然的喝了一口茶,转头望着谢老夫人和谢威:“祖母,二叔,这事你们说说,该如何了结?” 如何了结?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现在不仅有温太医在场,邱耀俊也在啊! 谢威脸色越发难堪,眼神在邱氏和谢清身上来回游走,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邱长恒这会肠子都悔青了!他真是小瞧这个谢芸了,一开始他还以为谢清和姨母是大意了,才被这丫头压着欺负,现在看来,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若不是自己要将温太医请来,还当着满屋人的面说要下跪斟茶道歉,后面还要邱家敲锣打鼓三日替谢芸证清白! 邱长恒咬牙切齿道:“谢芸你少胡说八道!我既然说了,便能做到!不就是下跪斟茶道歉嘛!来人倒茶!”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丫鬟倒茶水的声音。 邱长恒端着茶的手都在发抖,呼吸越喘越重,沉着脸一步步走到谢芸面前,表情都在扭曲,但迟迟就是跪不下去。 谢芸面无表情看着谢清,“二妹妹你要不你先吧,毕竟表哥是男子,老话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 邱长恒猛地回头望着谢清,讪讪道:“表....表妹,你...你先来。” 谢清脸色本就难看,一听这话,脸色当即就白了。 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噙着泪水和无助,凄苦的望着谢威,迫切希望谢威能替她解围。 但谢威只是冷冷看她一眼,随即就看向别处,权当看不见,旁边的邱氏脸上的愤怒憎恨掩盖都掩盖不住,若不是在场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这会她恨不得冲到谢芸面前,将她撕得粉碎! 谢清不敢置信的看向邱氏,可对方也只是投来无助的眼神,她深吸一大口,端着茶缓缓跪下去,声音细如蚊虫:“大姐姐,刚才对不起,是我和表哥弄错——” 谢芸打断她:“不是弄错,你们是故意冤枉我!” 谢清咬着牙,将这口恶气生生咽下去,才开口:“大姐姐,对不起,是我们的错。” 谢芸没接茶,只是目光冷沉的看着谢清,不知为何,她想起前世谢清靠在周治怀中楚楚可怜的模样。 半晌后,才听谢芸一字一顿的说:“茶我就不喝了,反正我也没怪过二妹妹你。” 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不过是一场误会,没什么的。”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统统绞杀殆尽! “都是自己姐妹,不必如此的。” 你!邱氏!邱家!周治!周家谁也别想逃掉! 但下一刻,谢威忽然站起来,“趁着人多,今日我带了两个人回来,清清正好也和你小弟见见面。” 说完,他笑眯眯的望着门边,喊一句:“瑶娘把绪儿带进来吧。” !!!! 邱氏一下站起来,难以置信的望着谢威,厉声问:“你说什么?!” 第82章 乱棍打死! 很快,门外一个长相清秀,打扮十分素净的女人抱着一个一岁男孩走进来。 女人怯生生的看了谢威一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见...见过老夫人,见过几位夫人,见过各位小姐少爷。” 怀中的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胆怯,胖嘟嘟的手紧紧抓着女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谢威脸上闪过一丝心疼,赶紧走过去,快速把人抱起来,心疼道:“抱着孩子就别跪了,家里人不在意这些虚礼的。” 众人十分吃惊,都齐齐看着谢威怀中的女人和孩子,此刻的谢清和邱氏脸色几乎可以用愤怒来形容。 尤其是邱氏,她眼神带着杀意盯着女人怀中抱着的小男孩,冷声问:“谢威!你得了失心疯吗?!” 眼看着邱氏站起来,旁边的邱耀俊赶忙按住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好事好事,妹夫真是老当益壮啊,不错不错。” 谢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些糟心事情,长叹一口气,直截了当:“今日趁着除夕吧,老二媳妇你把瑶娘抬了吧,还有芸娘屋里那个窈窕.....也给邱家送过去吧。” 邱氏原本要说什么,但下一刻,老夫人冷冷盯着她。 “都是一家人,快坐下来吧。” 说着,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新年新气象,咱家忙活一年,也算有两件喜事了。” 老夫人叫人重新布菜,气氛刚活跃起来。 这头,谢芸直接扶起崔氏,不咸不淡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待会还要守岁,饭就不吃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就在这时,跪在地上的白露突然扑起来,跪在谢芸脚边:“大姑娘!大姑娘您饶了奴婢吧!求您饶了奴婢吧!” 谢芸垂眸看着她,计谋败露,谢清和邱家能给这两个丫头活命的机会吗?不过能意识到这点,白露还算不蠢。 只是,她也容不得背叛的渣滓! 谢芸微微一笑,说:“你和窈窕自己选的路,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是活该的。” 说完,她扶着崔氏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白露和窈窕对视一眼,满脸颓然绝望。 “来人!把这两个吃里扒外的贱丫头拖下去!乱棍打死!让府里人瞧瞧,吃里扒外的下场!” 邱氏的声音带着狠绝的杀意,颇有一种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恨意。 一出去,崔氏才松开谢芸的手,心疼的搂着她,道:“我儿受委屈了。” 谢芸眼睫颤了颤,“母亲,没事的,他们自己作孽自己受。” 崔氏抽出帕子,细细擦掉谢芸额角的湿汗,眼神越发心疼,语气颇为抱怨:“怎么越长越瘦了,瞧着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你父亲若是回来啊,指定要说我的。” 谢芸带着狠厉的眼神慢慢温柔下来,眸色亮晶晶的,偏头躲开崔氏要摸自己脑袋的手。 “母亲,过了年我就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 谢芸很郑重的语气继续说:“我现在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蠢丫头了。” 崔氏失笑,看着谢芸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是强行摸着谢芸脑袋:“不管你长大没有,母亲和父亲永远都在你身后,你只管大胆去做,天塌下来了,我们还给你顶着的。” 谢芸压下鼻中酸涩,用力点头,说:“我知道的。” 然而,不远处,谢清也扶着邱氏走出来,谢芸听着谢芸母女说的话,原本就无限悲戚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她看着笑得像个孩子似的谢芸,心中无比酸涩,刚才在静安堂时,无论发生什么,谢芸都是冷酷疏离,和这会笑颜如花完全不搭调。 她总觉得谢芸不过是未及笄的少女,但总透着一种老谋深算的老成性子,复杂又深沉。 但旁边的邱氏死死抓着谢清手臂,咬牙切齿:“贱人!这一家子的人都是贱人!巴不得你落难!” 谢清皱眉,说:“母亲,父亲那边怎么办?” 邱氏长叹一口气,本以为今夜能借着邱长恒的手段,彻底将谢芸处理干净,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里子面子丢得干干净净,最关键的是,谢威那个畜生居然敢当着她哥哥的面,把外面养的私生子带回来! 她恨道:“能如何,趁着那个孽种还没长大,赶紧处理掉!” 谢清很无奈:“母亲,你真以为父亲是傻子吗?只怕你连那个女人的面都见不着,更何况对那个贱种下手呢?” 邱氏表情一变,顿时哑言,好半晌才说:“只怕日后老夫人和你父亲要日夜防着我了。” * 戌时,各家各户开始放爆竹,震耳欲聋。 平儿跑进来,小心翼翼将一个紫檀木盒子放在谢芸梳妆台上,“姑娘,外头有个小厮送来的。” “谁送的?还是紫檀木。”谢芸放下毛笔,盯着盒子看。 这大年三十的,谁会莫名其妙送东西给她? 平儿摇摇头:“不知道,我问他,他也说不知道,就是外面人送进来的。” “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谢芸也十分好奇,起身走过来。 下一刻,平儿一打开,谢芸看一眼,表情立马僵住。 这里面居然是—— 第83章 灾星降世! 一颗鲜血淋漓的心!!! 谢芸微微皱眉,这是谁的?这又是谁送来的? 心不大,上面还连着经脉,只是血已经干透了,泛着黑色暗光,瞧着让人心悸。 黑心肝? 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 “姑娘,这.....” 谢芸笑了笑,径直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心,淡定道:“凉透了,是下午时候挖出来的,有点小,应该是女子的心。” 谢芸抬起手,鲜红的血水顺着手腕流动,在烛火下,诡异又惊悚,下一刻,她伸手攥住心,死死捏紧,然后随意丢回盒子里。 平儿很惊讶的望着她,谢芸淡淡说:“挂廊檐下风干吧。” 平儿更惊讶,但还是应下。 然后,邱氏这边,一回去,当着谢威的面就把他的东西全丢出来,谢清赶紧屏退下人。 邱氏眼神愤恨的盯着谢威,骂道:“你这个畜生不如的贱人!” 谢威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坐在一边。 谢清倒是一愣,因为她也是第一次见母亲如此大发雷霆,直接当着她的面辱骂父亲。 “你是瞧着安哥身子不好了,故意在外面弄了个外室子来恶心我不是?”邱氏最见不得谢威这副闷不吭声的德行,因为这样,她最窝火,偏偏人家左耳进右耳出。 “你记不记得清儿出生时,你给我允诺了什么?谢威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 谢威叹口气,道:“记得能怎么样,不记得又能怎么样?” 邱氏大怒:“你这个蠢货!我这般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你就由着大房人这样欺辱!” 谢威看了看谢清,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谢清别开脸,眼圈通红,泪眼婆娑,委屈至极的模样。 “你自己说,朝中动荡不安,陛下年事已高,几位皇子人中龙凤,但各有优势,我们二房能不能更上一层,全靠清儿!” “我强逼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耗费十几年心血养出来的人,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你自己看看,让大房那个贱丫头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谢清越听越委屈,忍不住哭起来,“母亲....都是女儿不是,让您费心了。” 邱氏瞥见谢威无动于衷的表情,咬咬牙,下了一剂猛药。 厉声道:“你就是蠢,你以为你大伯伯他们怎么想的?谢芸那丫头无论名声多难听,可她身份摆在那里!宫中那几位谁不心动!” “不然你以为三皇子动不动朝你父亲打听她,是为了什么?真是青睐她?!” 邱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谢清一眼,“我近来一直韬光养晦,都不会去触那个丫头的霉头,你这次....” 谢清指尖死死掐在掌心中,心中又慌又害怕。 谢威沉默了很久,望着谢清才开口:“到底你也是父亲捧着手心长大的,你只要本本分分做好你的事情,旁的你不去招惹,日后荣华富贵父亲都会给你安排好的。” 谢清含着泪,用力点头:“女儿知道了。” 但转背擦去眼角泪痕时,谢清眼中噙着一抹狠意,但很快就消散了。 一直到正月,边关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因为一场接连大半月的大雪封了关口路,驿站那边根本进不了关,消息也传不出去,更带不回来。 崔氏在正月初八那晚生下一个女婴,谢芸替她取名——谢长乐。 但一场异样的大雪,彻底掩埋了京都,一夜之间白雪没过大腿根,一时间,灾星降世,天灾祸人的流言四起。 “姑娘!不好了!外面有人嚷着说五姑娘是灾星!” 清明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赶忙抖掉肩头的雪。 谢芸放下手中绣布,皱眉:“什么?!” 谢府的花园中,里里外外站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谢芸很意外居然看见了谢安。 可能是身体不好的缘故,谢安披了一件暗紫长袍,衣着素净,面容孱弱,旁边站着邱长恒。 邱长恒看着他,很是担心问:“表哥身体可还好些?” 谢安脸上闪过一丝扭曲,还是笑吟吟说:“好多了,只是最近太冷了,受凉,脸色不大好看。” 邱长恒叹口气,“这次雪灾,只怕各家又要募捐财粮了。” 谢安垂下眼,说:“赈灾募捐都是各家该做的,表弟何必计较呢?” 一听这话,邱长恒没忍住笑出声:“确实,不过都是把陈米搬出来走一个过场,至于钱财....兜兜转转还不是又回到各家口袋里。” 谢安点点头,认可了邱长恒的话,不过是边关一些贱民而已,饿死了、冻死了,也是给朝中减轻负担。 谢姝听了一圈,幽幽说:“现在说这些,重点是解决天灾带来的问题才是重要的,我听见外面人说,陛下可是重金寻求能解决天灾的人啊!” 邱长恒皱眉:“可不是,悬赏的重金都赶上一个大族的全部家产了。” “这么多!”谢姝大吃一惊。 忽然,院中嘈杂的人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回头一望,只见谢清一身青白衣裙,面容素雅清隽,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气质。 雪夜斑驳雪花,衬得谢清似仙胜仙,一步一动,都是夺目的举动。 众人眼中都闪过惊讶,难怪旁人常说谢二姑娘是天上神仙转世的,这周身通透的仙气,瞧着叫人浑身舒畅! 邱长恒压下心中惊愕,这表妹真是貌若天仙啊,若是他同三殿下好生“畅谈畅谈”,日后邱家怕有多宫中一位贵人了! 但很快,众人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因为谢芸披着一件大红披风走来,手中还提着长鞭,步步生风,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谢清一见她,呼吸一紧,嘴角紧紧绷着,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又快速消失不见,只有一张笑吟吟的面庞。 谢姝率先站出来,指着谢芸就指着起来:“大姐姐你瞧瞧这大雪,从五妹妹出生那日就没停过,你说说,这叫什么?” 众人一听这话,表情十分复杂,目光落在谢芸身上,十分不善。 谢芸抬眼看她,扫一圈在场的人,唇角挂着笑,说:“三妹妹是想表达什么?” 谢姝冷笑一声:“能表达什么?五妹妹外面人都在传灾星降世,天灾不断!五妹妹一出生,雪灾降世,现在关内关外的百姓都受这寒冬之苦,大姐姐倒是暖炉养生,日子好生快活呢!” “大伯母那边就不消说了,吃穿用度都顶上谢府所有人的开支了!” 谢芸顿时就笑了,“我用的火炭还不如三妹妹用的银绒炭呢,三妹妹从哪里看出我日子快活呢?” “再说了,谢家一个子我母亲都是没用过,她现在吃的喝的全是她嫁妆,不行吗?” 谢姝一愣,用力抱紧手中暖炉,冷哼一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清看了谢芸一眼,微微俯身,态度谦卑恭敬,柔声道:“这天寒地冻的,大姐姐可要注意保暖啊。” 谢芸笑笑,只说:“二妹妹你也注意。” 自从邱家敲锣打鼓三日给自己澄清后,二房所有人的就跟换了魂似的,所有人都变了一副嘴脸,平日里跋扈的邱氏也温柔下来,谢清也是一副拿腔作是的闺秀模样,对自己不仅十分恭敬,暗下也是格外亲和,丝毫没有伪装模样。 不过想来,二房应该是转移目的了,不然怎么会把自己这个肉中钉踢开呢? 很快,丫鬟婆子抬来椅子炉火,众人无声坐下。 才坐下,谢清突然发话:“这天灾来得突然,只怕募捐来不及,我倒是有一个好法子。” 谢芸看她一眼,没说话,前世确实有一场雪灾,但那会她已经嫁周治了,至于如何解决的,她不清楚,可她知道这场雪灾延续到几时,波及的范围多广。 邱长恒好奇,“表妹你快说,这要是真的解决雪灾了,陛下那边可是重金呢!” 谢清颔首,眼眸浮上几丝算计,直愣愣盯着谢芸:“既然是天灾,这是常人不可阻拦的,开仓放粮那套肯定是行不通的,募捐也是如此。” 邱长恒点头,“的确如此。” 这时,谢清站起来,一字一句说:“要知道陛下不缺钱财的粮食,缺的是这治灾的法子,时至今日,朝中无人能献法子,是真的无人献还是不敢?” 谢芸看她一眼,谢清是不蠢的,不然前世自己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妹妹想要说什么!尽管说,在座的都是自家人。”谢安眼中闪过欣喜,若是谢清真的提出解决雪灾的法子,母亲想分家的愿望怕是妥了! 谢清轻咳一声:“自然是以祭司拜天地,皇室做一个率先榜样,把钱财都集中起来,最后由皇室把控,逐一分发到灾区去,虽不能全部解决,但能解决六成灾民问题!” “好!非常好!” 邱长恒一听,顿时觉得这个主意太妙了! “谢二姑娘的确是智勇双全啊!” 就在这时,突然谢威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满脸笑意的周治。 谢芸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一双眸子中恨意早已铺天盖地,她没料到,在这会遇上周治。 众人赶紧行礼,“见过三殿下。” 周治披了一件狐皮大氅,肤白唇红,面容俊逸,瞧着人心动难耐。 谢芸旁边的谢姝忍不住红了脸,嘴边嘀咕:“这三殿下长得好生俊俏啊!” “都不必多礼,今日我来是同谢大人商谈解决灾况的,刚才听见几位也在商议,不如说来,大家听听。” 周治径直坐在主座上,眼神不经意扫过谢芸,冷哼一声,众人才快速坐下。 “三殿下,刚才我表妹想出的法子,你觉得可行?”邱长恒一脸欢喜望着周治,只要周治点个头,他必然领着邱家领着家产,相助表妹一臂之力! 周治微笑:“好是好,可依旧无法解决问题。” “这怎么会?”邱长恒困惑。 谢芸看他一眼,才说:“二妹妹的主意的确可以,但在灾区无法行得通。” “要知道,现在灾民要的是粮食和保暖的棉被,还有安家的房子,别说银子,你现在就是把金锭摆在他们眼前,都无济于事。” “看来大姐姐是有更好的法子了,不如说来大家听听。”谢清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谢芸心中冷笑,谢清提出祭司天地,不想间接把灾星降世的罪名按在长乐身上! “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 周治忽然打断她,“谢大姑娘只管畅谈,我们洗耳恭听。” 谢芸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救灾自然要看受灾的范围,确定受灾人群,再到附近没受灾的区域。此后,让救灾的人把粥棚按点搭建,这样不仅减少灾民乱跑,也会降低救灾成本。第二,就是要确切落实灾民住所问题,这就要那些富农和地方官员提供了,但绝对不能白提供,陛下可以赏赐他们封号或者光耀门楣的赏赐,第三便是官员层层剥削和尽心尽责的问题,这个十分简单,一是规定每一户难民的救灾金,二是让赈灾效果同官员官职挂钩,若是做的不好,便人头落地,做得好,便加官进爵!这样我想——” 后面的话,谢芸戛然而止,随后淡淡的望着谢清。 她清楚的看见谢清眼底一闪而过的愤恨嫉妒,谢芸微微眯眼,心中冷笑,好戏要开始了。 众人还处在震惊中,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谢安最先反应过来,啪啪拍起手来,大喝道:“说得好!不愧是我谢安的妹妹!真是智勇双全啊!” 在场人一愣,刚要应和,旁边的谢威大笑起来:“不错!我清儿真是了不得!我待会草书上奏陛下,定让我儿名扬天下!” 周治表情一凝,一双眼眸暗沉发黑,灼灼盯着一唱一和的谢安父子。 谢芸面无表情的看了谢清一眼,刚要说话,谢安忽然走到她跟前,冷笑一声。 “芸娘,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你应该懂这个道理的。” “若是我不懂呢!” 谢芸看着面色如常、眼上带着得意的谢清,慢慢捏紧双手。 谢安哼笑一声,望着周治问:“三殿下觉得今日我妹妹提出的法子如何?” 周治先看了谢芸一眼,才不急不慢道:“平日对谢二姑娘文才略有耳闻,今日瞧了,才真正的认识到,谢二姑娘真当得起天下才女称号!” “你们真是——”清明实在气不过,这一群豺狼虎豹居然冒领大姑娘的功劳! “闭嘴!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丫鬟擦嘴了!”谢安暴吼一句,冷眉瞪着清明。 清明吓一跳,下意识往谢芸边上躲一下,但下一刻,清明还是挡在谢芸面前。 “二爷你这样做!就不怕天谴吗!?” “闭嘴!来人!把这个——”谢清站出来,刚吼了一句。 但,下一刻,谢芸就出声打断她。 第84章 好戏马上开始了! “谢清你就这点本事了?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脸还要吗?” 谢芸转头看着谢安:“你也是蛇鼠一窝,不要脸的东西!” 谢威清了清嗓子,笑眯眯的说:“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几句吧,芸娘你也别妒忌,你二妹妹一向比你聪明伶俐,这法子至于谁提出来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谢清应和着说:“父亲,大姐姐善妒,我不会同她计较的。” 说完,谢清望着谢芸,眼中满是不屑和得意,唇角边尽是张扬的讥讽。 贱人!救灾的法子是你想的又如何? 父亲连着三皇子都站在我这边,你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的! 看着众人一唱一和的说辞,谢芸冷笑一声,前世她封后那一年,恰逢百年难遇的雪灾,状况也如今日一般,她领着亲信日夜坚守灾区,耗时半月才想出救灾之策,但计策始终是计策,至于如何施展、后期如何实地解决...... 谢芸没在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治。 周治面上毫无波澜,但对上谢芸漆黑的眸子,心中到底闪过一丝丝愧疚,不过转念一想到谢芸先前那般欺辱自己,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他望着谢芸,得意的笑起来,说:“如此甚好,我便立刻回宫,上奏父皇,灾情缓解后,在给二姑娘论功行赏!” 谢清和谢安对视一眼,都露出满意的笑。 邱长恒这时插一句,“三殿下丰神俊朗,清清表妹天女之姿,真是.....” 他话没说完,只是笑得有深意,目光在周治和谢清身上不断徘徊。 谢威皱眉,冷声道:“胡闹!三殿下也是你能浑说的!” 说完,他赶紧抱拳向周治赔礼,“三殿下,莫要见怪,我这侄儿就这样,胡言乱语的。” 周治笑笑,说:“无碍无碍,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二姑娘确实是天女之姿,家世清白,确实是.....” 他也说了半截话,至于后面没说的话,让谢威心中大震,欣喜的望着谢清。 三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真的瞧上清清了?! 谢清脸上浮起一层羞红,姿态也不自觉扭捏起来,完全一副小女孩怀春模样。 谢芸不想和周治有过多纠缠,话都没说,就悄然离开院子。 才刚进屋,清明顿时就哭了:“二爷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谢芸掸掉肩头的碎雪,“他们不是一向如此吗?” 看着谢芸无所谓的模样,清明更委屈了,“明明是姑娘想出的法子,那些人不要脸据为己有,还有三殿下也做伪证,竟然帮着二姑娘抢姑娘的功劳,真是让人呕心!” “陛下的封赏我也听说了,黄金万两不说,还能加官进爵,封赏称号,那可是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啊!他们居然能这么不要脸啊!” 谢芸笑笑没说话,若不是能加官进爵、封赏称号,二房的人会冒领吗?自然不会。 谢清你可要好好享受这份荣誉啊,我费尽心思把你捧得这么贵,你可别这么快就摔下来啊! 第二日,周治就将谢芸提出的法子整理好,跟着谢威一同呈给皇帝。 具体细节如何,清明没打听出来,只是知晓,当日下午,皇帝龙颜大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褒奖谢威一通,并且允诺更加丰厚的赏赐。 谢威和周治顺势提出这法子是谢清想出来的,但谢清到底是未及笄的姑娘,不方便,他们也只是记录呈进宫中来。 一时之间,谢家二姑娘谢清名声大噪,名扬千里。 从谢威回来后,谢家大门就没关上,来往的官员、皇亲国戚就差一点把谢家门槛踏破。 一直到正月十五,谢家上下都是热闹非凡,尤其是二房那边,几乎是鞭炮连天,笑声不断,而府中有眼力见的,纷纷巴结二房,不过半月,大房和三房冷冷清清,连说话的人都没几个。 在元宵节那日,谢府更是热闹非凡,人群络绎不绝,只有大房静悄悄的,谢芸坐在阁楼上,看着热闹不绝的二房,冷笑一声,真是热闹啊。 边上的清明气不过,“这一切明明都是姑娘你的功劳才是,二姑娘真是不要脸!呸呸呸!晦气!” 望着清明边骂边踩地的模样,谢芸难得笑起来出声,左手支着下巴,眯眼望着灰蒙蒙的天,隐隐约约中,还能听见邱氏张扬的笑声。 忽然,谢芸眼眸就像蒙上一层暗影,透着晦暗不明的恨意,语气清淡:“不急,好戏还在后面呢!” 就在谢家大肆设宴时,宫中邱贵妃传出消息,说陛下和皇后娘娘打算召见谢清和邱氏,谢威一听,还以为皇家要给母女两封赏,立马找了老夫人,急急忙忙给母女两从头到家置办一身奢华至极的服饰珠钗。 正月十七早上,天都没亮,谢威就进了宫,谢清和邱氏在家中满心欢喜等着宫里内侍召见。 谢芸刚好穿过大厅,打算去看看谢长乐,不巧同母女两撞见。 谢清脸色微微一沉,随即冷哼一声:“谢芸你怎么在这?!” 现在谢清都敢直呼大名了? 谢芸望着谢清,似笑非笑道:“这是我家,我为何不能在这?” 谢清一噎,但随后想起什么,唇角微微扬起,说:“最近府中这般热闹,怎么不见大姐姐出来走动走动啊?” 谢芸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谢清看了一会,才说:“吵得很,我喜静,就不走动。” “这样啊,我还以为大姐姐是生气了,所以才会这样。”谢清整理华贵的裙摆,举手投足间都是嘚瑟张扬。 谢芸懒得看,话都没接,就领着清明去了崔氏的院子。 结果,她前脚才进崔氏的院子,后脚谢威一脸阴沉回来,一见打扮奢华的邱氏母女,张嘴就骂:“鼠目寸光的蠢货!” 谢清和邱氏当时就傻眼了,不是说好等着内侍宣赏吗? “谢芸那死丫头跑哪里去了!”谢威忍住怒火,到处叫人找谢芸。 谢清心中升起一股不祥预感,急道:“大姐姐在大伯母院子里,我这就叫人去请来。” 谢芸到自己院子时,谢威压都压不住心中怒火,暴吼一句:“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个救灾法子行不通!” 谢芸慢慢悠悠坐下来,皱眉望着谢威:“二叔你在说什么,侄女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什么叫你听不懂,那天在花园里,你自己说的,那个救灾法子,现在出大事了!” 谢威急得火烧眉毛,就差恨不得把谢芸揪起来,暴打一顿! “你知不知道,现在灾民死得更多,但花出去的救灾款更多了!都是你出了法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芸冷笑一声,有功的时候,和她毫不相干,有过的时候,让她自己看着办? 谢芸捂嘴轻笑一声:“二叔,这法子可是二妹妹想出来的啊,你怎么跑我这来质问我啊?弄错了吧?!” 谢威一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明明——” “这明明就是二妹妹提出的法子,当时邱家表哥,三殿下,对了,还有谢安哥哥都在的,他们可以作证啊。” 谢芸冷冷打断他,随后让清明搬来椅子,让谢威坐下。 “现在出了事,二叔你不应该去问二妹妹吗?在这冲我大吼大叫做什么?” 谢威更急了,指着谢芸:“谢芸!这分明就是你出的主意,现在出了事就该由你来负责!” “你看看关外那些惨死的灾民,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算不想同我们有纠缠,你也想想那些灾民啊!” 谢芸笑眯眯,往背椅上一靠:“他们死活与我何干?我凭什么要救他们?” 谢威当即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谢芸直发抖。 “别说灾民惨死,就是京中闹饥荒,横尸遍野,我照样锦衣玉食,不愁半点人间疾苦!” 谢芸慢条斯理的说着,眼神冰冷的望着谢威:“二叔你不就是仗着我父亲长年征战,无人为我撑腰,所以故意让二妹妹冒领我的功劳,现在出了事,就想让我去解决,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谢芸!你什么意思!”谢威猛地站起来,瞪着谢芸! 谢芸看着他,单手支着下巴,笑吟吟望着谢威:“自己作孽自己活该,我就是这个意思。” “二叔别忘了,二妹妹可是人人称赞的天下第一才女啊,区区解决法子她能想不出来吗?” “再说了,我可是胸无一点墨、蠢笨花痴草包啊,你问我,是不是太离谱了?” 谢芸的声音温软如风,可谢威听在耳中,就如厉鬼催命的嘶吼声,冷不丁打一个哆嗦。 他咽了咽唾沫,压下心中怒火,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谢威软下声音,半哄半骗的说:“芸娘,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可眼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灾区那边死伤无数,你看,那边离你父亲部队那么近,你说万一暴动起来,你父亲也遭罪,是不是?” 谢芸眼眸一冷,紧紧盯着谢威的眼睛,声音冷冷道:“二叔,我再说一遍,与我无关。” 谢威暴怒,指着谢芸大骂:“死丫头!你是不是要逼死我!” 谢芸打了一个哈欠,揉掉眼角的泪花,一副困得要命的模样:“二叔,我实在乏了,就不送你了。” 说完,谢芸慢悠悠站起来,朝屋里走去。 望着谢芸的背影,谢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是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的离去。 谢威一走,平儿快速关上门,拍着胸脯大喘气,旁边的清明笑了笑,关上窗,点燃地龙,说:“外面真是越来越冷了,就跟变天似的。” 谢芸脱下披风,笑吟吟的说:“可不是嘛,天.....马上就要变了。” 第二天一早,谢府一下就冷寂下去,静悄悄的,就跟死了人似的。 谢威天都没亮,就急急忙忙进宫去,二房也是关门闭缝的,连走动的丫鬟都没见着几个。、 清明从外面端了一碗云吞进来,笑眯眯说:“真是大快人心啊!” “怎么了?”谢芸放下古籍,一脸好奇。 清明难得笑起来,“昨夜我听人说,二夫人和二姑娘到老爷跟前哭,说这宫中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们还在苦等赏赐呢,当时二爷就火了,抄着手边卷轴茶杯就朝二夫人身上砸,动静可大了!” “哦?这是狗急要跳墙了?”谢芸眼角带着笑,谢威不发火都是有鬼的。 “最关键是,后面三少爷去找二爷,听说打得更狠,三少爷跑出来时,脸上都是伤。” “为什么?” 谢芸皱眉,就算谢安做错事了,谢威也不可能把人打得这么狠的。 清明哼笑一声:“要说三少爷也是蠢,明知道二姑娘冒领姑娘功劳,居然当着二房那边人的面嚷着要把姑娘你绑了,准备用刑逼你!二爷这才下狠手,痛打三少爷的。” 蠢货! 他这一嚷,深怕人家不知晓谢威连着周治欺君? “那二姑娘呢?怎么没听见她的消息?”谢芸问。 一提这个,清明两眼当时就亮了,顿时手舞足蹈起来:“其实昨夜最先挨骂挨打的是二姑娘,都是她不要脸,听那边的人说,二姑娘当时也是一脸血跑出来的,到现在都没出过门呢!” 谢芸眼角笑意更深,“看来二叔也是急狠了,连最疼爱的女儿都打伤了,有意思呐!” 吃完云吞后,谢芸让清明给她换了一身棉袄,“走,我们去一趟二叔那里。” “啊?为什么啊?” 清明一头雾水,她这才高兴一早上呢,姑娘这会要做什么? “都说了,狗急了,是要跳墙,到底也是我二叔,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谢芸整理好裙摆,笑意满面的望着清明。 * “滚出去!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蠢货!” 紧着就是一个手掌大小的粉黛釉彩瓶砸碎在地上,碎片四溅。 谢芸淡淡一笑,说:“二叔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一听外面人是谢芸,谢威眼睛陡然瞪大,手忙假乱踢开地上杂乱的物件,快速跑到门边。 确定外面人是谢芸后,两眼差点落下眼泪来,“我的祖宗啊!你总算来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大姐姐你怎么也来这啊!” 谢芸回头看,看清来人后,心中一凝。 谢蓉怎么来了?! 第85章 进宫 谢蓉笑意明媚:“见过父亲。” 谢威忙着哄好谢芸,压根没工夫搭理她,摆摆手:“那个我在忙,待会有什么事情,你再说,回去吧。” 说着,就招呼谢芸进屋去。 谢芸很疑惑谢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回头看一眼,正巧撞见谢蓉冷着一张脸,阴沉沉的盯着谢威。 当天下午,谢威就捧着一张纸急急忙忙进了宫,纸上是谢芸写的解决灾区问题的法子,但是她只写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谢芸说要面见陛下和皇后才告知,谢威不得已,只能答应。 夜里时候,宫里就来人了,大张旗鼓宣谢芸进宫去。 谢清躺在床上,病恹恹听着外面的热闹,差点把手中帕子绞碎。 琥珀看着她这样,心中又怕又慌,都是轻手轻脚把晚膳放下,但谢清突然坐起来,指着琥珀大骂 “蠢货!就不能小声一些吗?没看见我在休息吗?!” 琥珀吓一激灵,抖着肩膀,勉强笑出来:“姑娘,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奴婢蠢笨,扰了您休息。” “啪——” 一声脆响,床头桌上的青花彩瓶被砸在地上,碎片七零八落散一地,琥珀直愣愣跪在碎片上,话都不敢说。 “都是贱人!就像母亲说的,都是高捧低踩的贱人!” 谢清靠在枕上,一边骂一边撕扯手中帕子。 这时,外面传来动静,琥珀抖着腿赶紧撩开竹帘子,看见外面人后,吓一跳,颤抖声:“大....大姑娘!” 谢清一下子就跳下床,谢芸这个贱人怎么敢来这!若不是她,自己会被父亲打吗? “滚出去!谢芸你这个贱人,滚出去!” 谢清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没有你,这一切都是我的!你就是贱人!” 谢芸在门外,听着她嘶吼痛骂,没忍住笑出声来。 谢清啊谢清,若不是你当时贪心,冒领我的功劳,现在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吗? 谢芸神清气爽的大步走进去,看着满屋狼藉,丝毫不意外,挑了一处干净地方坐下。 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清:“二妹妹万人唾骂的滋味如何?” 谢清好不容易压下的愤怒骤然爆出来,五官都在抽搐,好半晌才说:“大姐姐上我这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你这副惨样啊?不然我来这干嘛?找骂?”谢芸笑眯眯,还颇有心思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细细品起来。 “这茶,还是凉透的好喝,滚烫的,容易烫嘴。” 谢清的脸色扭曲得不成样子,身体控制不住的抖起来,眼神愤恨的瞪着谢芸,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切绝对都是谢芸搞的鬼! 她绝对故意挖坑等着自己往里面跳! * 夜里,大雪纷飞,陪着谢芸进宫的除了谢威,还有谢老夫人。 青石板上,积雪厚厚一层,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踩雪的声音。 谢芸忽然感觉有一道冷厉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不动声色的扫看一圈,最后在观星台上,瞥见一道人影。 呵! 没成想在这能见到这人! 二皇子——周垚! 前世时,他同周治狼狈为奸,暗中不知毒害多少忠良,尤其是裴强英一家,无一活口! 这头,城墙上一道清瘦身影立在墙上,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谢芸,忽然冷笑一声。 “二哥,你怎么跑这来了?” 周治爬上城墙,一垂眸,就扫见谢芸三人,表情一顿,皮笑肉不笑说:“下面那丫头,就是父皇今日召见的谢家大姑娘,性子跋扈得很!” 周垚侧头,一脸很意外的看着周治,“她就是谢芸?” 周治点头,往前走几步,“京中大家闺秀就属她名声最难听,性子又是古怪孤僻,只怕日后......” “只怕日后什么?”周垚打断他,露出一个笑得很有深意的表情,“三弟,你可知谢家的黑羽卫?” 周治摇头:“不知。” 周垚眯眼盯着他,心中在忖度,周治到底知晓谢家黑羽卫不? 随后,他笑眯眯说:“传闻黑羽卫一人可抵百人,力大如牛,最为奇谈的是,黑羽卫人人赤胆忠义,誓死效忠谢家。” “哦?这么神奇?!”周治显然来了兴致,继续问:“既然谢家有这么一支队伍,那父皇岂不是......” 周垚瘪瘪嘴,“父皇和谢荣是过命交情,父皇信谢荣都不会信我们,你觉得父皇会惧怕谢荣功高盖主吗?” 一场冷风扬起,冰冷的雪花砸在脸上,又冰又湿。 周治皱眉,自顾自沉思良久,才低低问:“二哥的意思是?” 周垚拍掉手臂上的雪,似笑非笑的说:“谢芸哪怕是个傻子,求娶她的人能从皇城大门拍到玉门关那。” 说完,他快步离去,独留周治一人。 然后,周治望着廊道上的谢芸,无辜茫然的神情一下敛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黑羽卫有这么神奇吗? 谢芸跟在谢威后面,三人立在大殿门外,冷风簌簌,带着冰碴的风打在身上,谢老夫人冻得直哆嗦,却丝毫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才陆陆续续有宫人提着炉火进大厅,一个小内侍跑出来,满脸歉意:“谢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啊,忙前忙后的,才把人找来。” 谢威深吸一大口气,才把身上冷意压下来,笑嘻嘻说:“无碍无碍,宫中最近诸事繁忙,各位也是忙。” 说着,从袖中抓了一对银锭塞在小内侍手里,低低问:“如今陛下心情如何?” 小内侍不动声色收下,笑眯眯说:“今日陛下龙颜大悦,谢大人尽可放心。” 谢威听了才长长舒一口气,谢芸也稍微松一口气,皇室的人之所以一直把他们晾着,就是怕他们居功自傲,毕竟出了个谢清,谁能说得清楚呢? 谢芸一进去,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喊:“那便是芸娘吧,快快上前来,到本宫这来。” 谢芸深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王皇后轻笑一声:“快起来,地上凉,来人搬椅子来。” 很快,就有人搬来椅子,但谢家三人谁也没坐,因为皇帝还没开口,只是平静的看着几人。 皇帝的目光落在谢芸身上,沉默半晌,才问:“君华阿姐最近可还好?” 谢芸垂眸温顺,举止得体,“母亲很好。” 皇帝微笑着点点头,道:“都坐下吧,到底也是一家人。”随后又问谢芸:“那法子是你研究出来的?” 谢威一听,顿时吓一跳,这陛下问的到底是前面那个法子还是后面那个法子啊! 谢老夫人也是心惊胆战的看她一眼,手都控制不住抖起来。 欺君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谢芸眉眼明澈,透着无辜清纯,“陛下问的是先前的法子,还是先后的法子?” 皇帝沉下脸,扫看谢威一眼,语气很是不悦:“你觉得朕问的是哪个法子?” 第86章 人头落地! 谢芸静了很久,抬眼望着皇帝,轻轻眨眨眼,露出一个顽皮的笑。 不慌不忙道:“陛下不是最该关心关心眼前的事情嘛,至于其他的,臣女也是不大清楚的。” 此时此刻,大冷天的,谢威和谢老夫人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哦,那你说说,这灾区到底要如何?毕竟是你妹妹捅下的篓子!”皇帝敛去面上冷沉的表情,淡淡问。 谢芸坐直身体,目光坚毅:“灾区那边情况,我派人打探过,到底还是吃不饱穿不暖,流离失所的问题,而朝中拨下去的赈灾款也是只有十有一二到灾民手中,陛下还觉得问题出在救灾法子上吗?”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沉吟片刻,忽然问:“你是说有人贪污?” 这话一出,在场人吸了一口凉气。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贪污救灾款! 谢芸这个黄毛丫头别是张嘴胡说八道! 谢芸点头,语气坚定:“陛下是明君,自然一心一意为了百姓,可那些官员他们不是啊,他们是有血有肉的父母官,总是要吃要喝的,朝中赈灾款拨下去,层层搜刮一番,到灾民手中,陛下觉得剩多少?” 见皇帝不说话,谢芸冷下声音:“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是贪污之人不就揪出来,这灾永远都解决不了!” 谢威眉梢狠狠一跳,腿上直发软,坐都坐不住,脸色惨白,眼神惊慌的望着谢芸。 这个死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朝中上上下下谁人不贪谁人不捞! “二妹妹提出的救灾法子,只能解决皮毛,而真正的问题出在贪官身上,灾民只是无首的群体,可以说听风就是雨。” 谢芸望着皇帝,继续说:“二妹妹不是还提到一点,就是登记灾民数量,在酌情分发救灾补给吗?若是有心之人,大可谎报灾民数量,使得朝中拨下多倍的赈灾款!” 说来说去,都是提及官员贪污,皇帝眉头紧紧拧着,表情越发复杂。 “大胆!你可知一旦彻查要牵连多少人!”皇后突然出声,语气格外凌厉。 谢芸一下匍匐在地上,眼神无惧的望着高坐上的皇帝和皇后二人,眸中只有波澜无惊,毫无惧怕之意。 “臣女句句属实,娘娘若是不信,大可派人仔细探查!” 无论如何她都要赌一把!无论输赢! 赢了,她便可以完完全全摆脱二房的纠缠,输了,不过一死,但皇帝怎么也不会杀了自己的! 殿内一片死寂,只听得急促的呼吸声,良久,才听见皇帝冷冷的声音。 “好好好!你既要啃下这块硬骨头,那你便说说你的想法!” 谢芸松了一大口气,还好,总算是听劝的。 她低下头,说:“我父亲打小就在边关摸爬滚打,对于灾民流离失所见怪不怪,于是连夜送信到家中来,他提及对于粥棚、赈灾款以及陛下的人查不出问题所在,全是地方官员狼狈为奸,处处包庇造成的!” “在内侍抵达灾区时,以暴力镇压灾民,做出伪装模样,蒙骗陛下,使得灾区越发严重!” 皇帝听了,呼吸都凝滞住,这些是他万万没想到的,灾区暴动,他派人探查,可一无所获,但暴动越发严重,甚至达到不可控的地步,如今听了谢芸一番话,似乎才找到问题所在! “所以二妹妹提出的救灾法子只是催动灾民暴动的因子,根本没达到解决的作用!反其道,把那些地方官员养得肥头大耳,甚至那些包庇官员也是暗中赚得盆满钵满,但黎民百姓却流离失所,时间长了,陛下,这恐失帝心啊!” 谢芸字字铿锵有力,句句逼人! 皇帝坐直身体,眼神直愣愣的盯着谢芸,却没说一个字来。 众人脸色惨白,紧张的望着皇帝,后背一片冰凉,这谢芸怕是要人头落地了! 但是,皇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 “不愧是谢荣的女儿,将门虎女啊!” 谢芸依旧低着头,不说一句。 皇帝眼眸一眯,语气骤然冷下来:“但你要知晓,这救灾法子可是你妹妹提出的!更是你二叔呈上来的!” 谢芸深吸一口气,来了! 她猛磕一个响头,说:“我家二妹妹的确名满天下,是京中出名的才女,可到底也是足不出户的世家小姐,对于这些问题,都是纸上谈兵,但我父亲不一样,他在外征战十几年,对于这些事情,多少是有自己的见解的.....妄求陛下宽恕二妹妹的无知。” 句句条理清楚,话里话外只提自家,就仿佛算计好似的。 皇帝盯着谢芸,表情忽然一变,眸中乍现凌厉狠意:“你一早就知道这救灾法子会出事?” 在场人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芸娘只是就事论事,这一切都是父亲告知的。” 谢芸眼眸明媚,一瞬不瞬的望着皇帝。 这丫头应该不敢撒谎。 皇帝敛去眼底的猜忌,问:“朕听闻你母亲诞下一女,名唤长乐?” 谢芸笑了笑,“父亲不在家中,作为长姐,我为她取名长乐,希望她知足常乐。” “好一个知足常乐!”皇帝眉梢一扬,带着笑,“来人,让御林军一路下到灾区,但凡涉及贪污欺君者,格杀勿论!” 谢芸连忙出声:“陛下,不可。” 皇帝看着她,眉头一紧,“为何?” “人都是贪心不足的,圣人都难免有缺斤少两的,陛下这样一杆子打死,不知是要死多少呢。”谢芸跪直身体。 皇帝看着她,笑了笑:“提出处理贪官也是你,不让杀贪官的也是你,你说说,你让朕如何做?” 谢芸眨了眨眼:“没说不让杀,是说要给出贪污的范围,毕竟贪污一两也是贪污,贪污一百两也是贪污,总得有一个范围。” 王皇后笑笑说:“这丫头真是随了谢荣那老狐狸,处处想把好处都往自家身上揽,说来说去,这丫头就怕谢家说这事,怕得罪人。” 皇帝点点头,“既然如此,这事还是由谢家去做,就让你父亲做去,既不得罪谁,也不让你谢家树敌,可行?” 旁边的谢威一听,脸色十分难看,却不敢表现出来。 谢芸一下匍匐在地上,“谢主隆恩!” 这时,王皇后笑笑说:“傻孩子别忙着谢呢,陛下可是还有赏赐呢!” 说着,她望着皇帝,“陛下可还记得当时提出赏赐中,带的诰命呢!” 皇帝看了谢芸一眼,小小年纪,不卑不亢,沉得住气,难得可见啊! 他朝外招招手:“来人,把准备的赏赐都抬进来!” 很快,就有三十几个宫女捧着托盘走进来,金灿灿的黄金,闪眼的珠宝,华丽的衣料,甚至还有不可多见的奇珍异宝。 旁边一言不发的谢老夫人,一见抬上来的东西,眼神都直了。 这....这泼天的富贵啊! 谢芸却一直匍匐在地上,看都不看一眼抬进来的东西,这些东西只是虚的,她要的是实打实的权利! 第87章 一地血点 内侍捧着长长的赏赐礼单,小心跪在谢芸边上,尖声尖气说:“谢大姑娘,还不赶快谢陛下!” 谢芸没有抬头,反倒是毕恭毕敬的又磕一个响头,说:“谢陛下恩典,但这些赏赐臣女也用不上,倒不如陛下和娘娘许了臣女,臣女便借着这赏赐由头,把这些赏赐都捐去灾区,以解决灾区银钱问题。” 皇帝表情一沉,漆黑的眸子冷冷盯着谢芸,不知在什么,好半晌,才笑着说:“这都是你应得的,朕允诺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少你,早些年,先皇封你母亲做定安郡主,到你这里,朕自然也不能少。” 他看了一眼王皇后,深思片刻,说:“平灾情,解暴乱,不如封你一个和泰县主,如何?” 谢芸跪在地上,大声道:“谢陛下娘娘厚爱,芸娘自当感激不尽!” 当天,谢芸被册封为和泰县主的圣旨就到了谢家门口,看着一箱箱抬进府里的赏赐物件,众人都大吃一惊。 尤其是谢芸被封了县主,才让众人真正的惊讶。 谢家上下,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到大门前接圣旨,邱氏母女也不例外。 偏偏邱氏还跪在第一排,脸色难看,眼眸发红,控都控制不止发抖,这天下人谁不知晓提出法子的是她女儿,偏偏谢芸这个贱丫头要横插一脚,逼得她们不得不把这份殊荣让出来! 相比邱氏的恼怒,谢清倒是沉稳许多,脸上到底还端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领完圣旨后,一家人才慢慢悠悠站起来。 谢芸让清明拿重金去酬谢宣旨的内侍,才让人搀扶着崔氏回屋去。 一回头,她就看见谢清脸色红润,嘴上还端着笑,有些意外。 旁边的谢姝靠过来,好奇问:“二姐姐,你笑什么啊?” 谢清侧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突然,她笑了笑,“自然是为大姐姐感到高兴啊,不然三妹妹觉得我能笑什么?” 谢姝一愕,很意外,但下一刻,她的目光落在谢清手上,只见她双拳死死捏紧,指甲都翻断,刺眼的血顺着指尖滴下来。 谢姝顿时说不出话来,愣愣地望着谢清。 谢芸走过去,看了一眼,抽出帕子递给谢清,“擦擦吧,免得人瞧见了,丢了面子。” 邱氏一下子挡在谢清面前,愣愣盯着谢芸,半晌才说:“无碍,反正圣旨也接了,该来的赏赐也抬进来了,我们也不多逗留,就先走了。” 随后,邱氏用力拉着谢清往自己院子走,地面上,一路都是零星血滴,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谢芸微微露出一个浅笑,淡淡说:“真是的,弄得到处都是血,看着就晦气。” 下一刻,走在前面的谢清猛地回头,眼神仿佛要吃人似的盯着谢芸,冷声质问:“谢芸,你是故意的!?” “什么?”谢芸满脸无辜的望着谢清,笑着说:“二妹妹怕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死皮赖脸冒领我的功劳了?还有是谁满心满眼以为自己能得那赏赐?结果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那人是我吗?” 谢清呼吸一凝,“谢芸,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芸冷笑一声:“二妹妹,你何曾放过我?” 说完,她扫了谢清流血的指尖一眼,淡淡说:“二妹妹还是快叫大夫吧,毕竟留了疤的人,是进不了宫的。” 话音才落,谢清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包括旁边的邱氏,也是一下慌张起来。 见到母女两人惊变的表情,谢芸心满意足的才挽着清明慢慢悠悠朝芙蓉院走去。 第88章 贪污 邱氏忍着肉疼,看着下人把赏赐的东西一件件抬进库房,手越发捏得紧。 “嬷嬷,这东西是不是太多了些?”忍下愤怒,邱氏转头看着送东西来的宫中嬷嬷。 嬷嬷看一眼邱氏,笑笑说:“这次大姑娘立功,不仅陛下和皇后娘娘给了赏赐,宫中有头有脸的主子都赏了,东西就多了些,您家姐姐,贵妃娘娘也送了不少,夫人可以对对那个单子。” 邱氏脸色有些僵住,“这样啊,说来芸娘也是有出息,给谢家长脸了。” 嬷嬷看着她,沉默半晌,才幽幽说:“二夫人,奴婢劝您一句,这些可都是谢大姑娘一人的,您可碰不得半个子啊。” 这话一出,邱氏的脸色只能用难看来形容,她皮笑肉不笑的问:“嬷嬷这话是何意,难不成觉得我这个长辈的会贪敛小辈的东西?!” 嬷嬷只是看着邱氏,笑笑不说话。 邱氏呼吸一凝,死死攥紧手中礼单,难怪谢芸会把这些东西都放在库房里,原来是等着宫里人来敲打自己的! 贱人! 一直等到宫里的人走后,邱氏才狠狠把手中礼单砸在地上,还狠狠踩了两脚,旁边一声不吭的谢威赶紧抱住她。 又急又气:“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啊!那可是皇家的东西啊!” 邱氏一把推开他,“你就眼睁睁看着大房那个贱人得这些好处吗?!明明这些好处都是咱女儿的!” “可是....”可是清清也是冒领的啊! 这话谢威不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腹诽。 “这东西都是芸娘的,宫里人也是跟着来的,你敢挪一个子吗?!”谢威不想激怒邱氏,“贪污御赐之物,咱谢家丢不起这个脸啊!” 邱氏瞪他一眼,“你端着你谢家门楣清贵,不管老婆孩子死活是不是!这家中大大小小都是我一个人操办!吃穿用度,三家人都指着我要钱!大房又是铺张奢侈惯了,样样都是要最好的,三房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不心疼我就算了,你也想想你儿子女儿!若是日后清清去了那地方,我带来的嫁妆够吗?还有安哥儿,你旁的瞧不起,就只看勋贵世家,那些彩礼不要银钱吗!” 邱氏一套接着一套的话砸在谢威心头上,他下意识看了眼库房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大红木箱,面露难看。 是啊,以后的日子伸手缩手都是要钱啊,大哥到底不在家中,老夫人无论如何都是站在他这边的。 倒不如随便扣下十几抬,把下人嘴巴看严实点,谁都不会知道的。 最后谢威点点头,“这事别声张,我同母亲说了,你在抬几抬到咱私库去。” 静安堂这边静悄悄的,经过谢芸折腾几次后,老夫人彻底老实下来,专心吃斋念佛。 冬月里的天都是阴雨蒙蒙的,才眨眼功夫,就飘起大雪,没一会功夫,屋檐院中,树梢上覆盖一层薄雪。 谢威拢了拢袖口,哈一口热气,进了屋子。 “什么!十几抬!”老夫人一身正蓝绣福绵袄,倚在鹤红苏绣圆枕上,眉头紧锁。 谢威笑嘻嘻给老夫人倒茶,“这不是家中用支紧张,儿子就先给芸娘借一些,日后肯定要还的。” 老夫人一听,呼吸一凝,捏紧手中佛珠,冷哼一声,“是不是邱氏同你说的?” “这个怎么说,她也是为了.....”谢威话还没说完,老夫人直接抬手打翻手边的茶碗。 “混账!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蠢货!” 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今儿宫里把这东西送来,红嘴白牙说得明明白白,全是芸娘一个人的,和府中人不带半毛钱关系!” “你们在库房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晓?人宫里的嬷嬷都说得清清楚楚,你们怎么还敢啊!” 越说老夫人越气愤,尤其是想起在宫里皇帝和皇后娘娘对谢芸那般维护宠爱,心中又怒又怕! 从前她放纵二房三房媳妇欺负崔氏,是因为崔家失了皇家宠,到底会拖累谢家,可今日一瞧,人家分明是念着的。 那些赏赐之物真的全是给谢芸一个人的?! 老夫人忍不住抓起手边的点心砸在谢威脸上:“陛下叫崔氏什么?!” “君....君华阿姐——”谢威一说出来,脸色顿时就变了! 一国之君,叫一个臣妇阿姐! “你也知道是叫阿姐啊!你提着自己脑袋想想,今日之事到底如何解决吧!”老夫人不想多说。 谢威脸色很难看,“可芸娘又不是我女儿,同我有何关系!” 很显然,谢威还是没把大房放在眼里。 老夫人压下一口冷气,“我知道,你和邱氏对二丫头寄予厚望,不是望着她入皇家就是大族之家,可是出了现在这些事,那些人不是傻的,你谢家有这种算计,旁的张家、杨家没有吗?” “到底我们才是亲母子,你听为娘一句劝,好好养好孩子才是主要。” “宫中风云多变,那些皇子皇孙那个是省油的灯?!陛下现在还年轻呢,你趁早收起那点小算计!” 谢威脸色还是很难看,对于这些话还是嗤之以鼻。 “我不敢求你能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求你安康顾家,现在大家氏族都是如履薄冰啊。” 老夫人看一眼谢威,低低说:“你和那些皇子过多亲近,你以为陛下不知晓?” 谢威陡然一震,这老夫人......不可能啊! 老夫人冷哼一声,“老身久居后宅都知晓你的事情,你真以为陛下看不见听不到?老二啊,你自己斟酌,反正为娘话就说到这。” 谢威脸色也白下来,下意识抬袖子擦鬓角的冷汗,“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89章 主角是谢芸,不是谢清 谢芸看着礼单上的脚印,眉梢一挑,笑嘻嘻望着谢威问:“二叔,这脚印怕不是二婶的吧?” 谢威一噎,笑得有些勉强,“不是不是,这东西不小心掉地上,让丫鬟踩了,我已经狠狠责罚丫鬟了,芸娘你也别计较了。” 谢芸看他一眼,仔仔细细把礼单上的东西记下来,心中冷笑,邱氏,东西我敢给你,你敢贪吗? 等谢威走后,清明小心翼翼接过礼单,一脸惊讶:“姑娘,这上头的东西都要赶上夫人的嫁妆了!” “赏赐倒不如说是赔偿吧。”谢芸脸上丝毫没有喜悦的表情,在宫里,皇帝对她嘘寒问暖的,张嘴闭口都是提及她母亲和父亲,既是忌惮也是试探。 她不信这府中发生的事情,皇帝会不知道! 用这些死物来封赏她,不仅安抚她母亲,还间接稳住边境的父兄,皇帝这一石二鸟的计谋真是好算计! 谢威把消息带回去时,邱氏正满心盘算要扣押谢芸多少赏赐。 一见谢威脸色不好的走进来,邱氏心中一沉,冷冷道:“老夫人没答应?!” 谢威摇头,“不仅没答应,还要我原封不动都给芸娘送过去。” “什么!”邱氏一下站起来,“全抬过去了?!你没留点!?” 谢威摇头。 邱氏顿时就红了眼,“谢威啊谢威,你真是办事事不行,花天酒地第一名!” 旁边的丫鬟见状,赶紧出去还顺带关了门窗。 邱氏深吸一口气,指着谢威:“你给我听好了,若是我这屋里谁的吃穿用度差了,我就克扣那屋的月钱,你自己看着办!” 谢威一听,顿时愣住,随即吼出来:“你疯了!关他们娘俩什么事情!” 邱氏冷笑一声,“你给我找不痛快,你也别想快活!如今我邱家还没倒呢!你做梦都别想爬到我头顶上去!” “简直无理取闹!”谢威说不过邱氏,心中只想,若是邱氏真的克扣了,大不了他多赏一些过去就好。 下午时候,谢家重新挂上红灯笼,敞开大门,热热闹闹还放了鞭炮。 谢芸这次立下大功,原本该由父母主办宴会大肆庆祝一番,但谢荣不在京中,崔氏还带着孩子,最后宴会操办的事情落到三房李氏头上,因为邱氏撂挑子不干了。 设宴的晚上,李氏忙里忙外的,才勉强把宴会安排下来。 谢芸看在眼中,没说什么,只是叫清明送了一捧玉如意过去,说是感谢李氏。 开宴时,还是没看见邱氏影子,李氏不知道邱氏到底什么想法,只敢叫人去院子里请,好半晌,去的人才回来报信,邱氏要来的,李氏才长长舒口气。 这头,邱氏好生打扮一番,头上的珠钗玉翠插得满满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奢华至极,脸上的妆容也是少有的凌厉。 “二姑娘那边如何了?” 邱氏看着指尖涂好的嫣红指甲,露出满意的笑。 派去的小丫鬟摇摇头,“二姑娘那边门是关着的,奴婢进不去。” 邱氏呼吸一凝,脸上扯出一抹笑,“无碍,我自己去叫。” 很快,她到了谢清院子,看着紧闭的大门,忍下气,一把推开门。 鸢歌一见邱氏来了,吓一哆嗦,小心翼翼叫一声:“二姑娘——” “啪——” 一个瓷瓶砸在门边,紧接就是谢清气急败坏的声音:“滚出去!” 邱氏见状,心中怒火中烧,快步走进去,一把撩开床帘,照着谢清的脸就是一耳光。 怒骂:“没出息的蠢货!给我滚起来!” 谢清被打懵了,趴在床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愣眼望着邱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长这么大,这是邱氏第一次打她,而且打的还是耳光! “给我起来!做出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你以为谁会心疼你啊!” 邱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谢清,声音冷得让人发颤。 谢清捂着脸,顿时就红了眼睛,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母亲,你为了那个贱人打我!你知不知道我如今这副模样,全是她害的!” “我再说一遍!下来!”邱氏冷酷无情,直接上手把谢清拉下来。 谢清踉跄从床上滚下来,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由着邱氏扯着她到梳妆台前。 “今日你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邱氏叫鸢歌给谢清快速洗漱,自己也忙手忙脚给谢清梳妆,“这次我们都栽在那个贱人手里面,但是我们不能输,尤其在此刻,你若是爬不起来了,谢芸那个贱人才是真正的笑得开心!” 谢清越听越委屈,却没哭出来。 邱氏往她脸上抹满芙蓉膏,又找来冰帕子覆在谢清眼上,“都是你哥哥那个蠢货!平白出这么一个馊主意,丢了面子不说,还丢了里子。” 谢清很委屈,这是她当时真的没想掺和的,都是表哥和三哥一胡说,她就鬼迷心窍,这才上了谢芸的当。 “无论如何,今日你必须给我出去,当着满门宴客,必须给我把面子撑起来,让大家知道,谁才是谢家真正出色的姑娘!” 邱氏咬牙切齿的模样印在铜镜上,扭曲又狰狞。 谢清这会才算回过神来,擦干脸上的泪水,快速调整好表情。 这点屈辱算什么,只要爹爹还站在她这边,外公一家还在,皇帝不死! 她依旧还是谢清!依旧锦衣玉食,总有一天,她想要的一切,她都会得到! 此时,谢府宴会厅、花园中,到处灯火通明,人声欢笑。 谢清摸了摸面上的面纱,眉眼弯弯,步伐优雅的走进大厅,身上散发的菡萏香味顿时充盈在大厅中,瞬间把所有人目光都吸引住。 众人侧目望着走进来的谢清,一身水粉蜀绣白鹤缎袍,禾绿的百褶长裙,一步一摇透着高贵典雅。 但因为半张脸被面纱遮住,众人只看见谢清那双灿若明星如秋波一般的双眼,心中感叹,好漂亮的一双眼。 然而人群中有一人,正满脸愤恨的盯着谢清。 谢姝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怒火,她今日精心打扮,在此刻就如笑话一般,枉费她母亲李氏这般用心操办这场宴会,全给谢清做了嫁衣! 望着众人羡慕的眼神,谢清忐忑的心一下就冷静下来,今日是你谢芸的庆功宴又如何,我的出现始终把你踩在脚底下! 突然,被冷落下来的谢姝开了口,“怎么还不见大姐姐啊,她才是今天的主角呢!” 第90章 活到最后的,才是主角 此刻,谢芸在花园小池边,认真洗掉手上痕迹,一回头,就看见周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一瞬间,周治清楚地看见谢芸眼中混着杀意狠厉,让他一下子如置身冰窖一般,寒冷逼人。 周治笑眯眯开口:“大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今日的宴会你可是主角啊,跑这里是心虚吗?” 谢芸慢悠悠站起来,甩掉手上的水珠,灿然一笑,“这会我二妹妹和三妹妹正一较高下呢,我过去岂不是扫兴?” “什么?” 周治没懂谢芸话里的话,脸上依旧是春风和煦的笑,“你才是宴会的主角啊,她们只是配角,你的出现只会添彩,何来扫兴呢?” 谢芸冷笑一声,“举办宴会的是我三婶,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认识的是我二婶,她们的女儿正直风华正茂,我算什么主角?” 周治一愕,瞬间就明白谢芸的话。 笑吟吟说:“大姑娘何惧呢?就算二姑娘三姑娘仪态万千,到底不敌你和泰县主的头衔。” 谢芸淡淡一笑,“三殿下话里话外的吹捧,不就是想看看,谢家三个女儿到底谁才是最有分量的,不是吗?” “这——”周治一下没话说,只是笑得文雅。 谢芸冷哼一声,望着他说:“现在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几位皇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谁都想要一个才权并重的世家女做后盾,我谢家大房手握兵权,二房文官榜首,三房皇商加身,无论是娶了哪一位女儿,都是必赢的局面。” “当然,我父亲虽然手握兵权,可我母亲是清河崔氏,真正的饕餮大族,我的一举一动,京中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我真如那些贵女一般,三皇子觉得陛下容得下我谢家吗?” 此刻,谢芸美艳的面庞上不带半点情绪,眼中只有深沉的寒意,让人看了,心生惧意。 周治心头一震,原以为谢芸是个跋扈草包,这样看来,倒是个扮猪吃虎的主! 谢芸的眼神冰冷,如一把利刃般,直挺挺望着周治,仿佛穿过他,在看什么。 活了两辈子,谢芸也算看明白了,无论她如何堕落不堪,只要她还是谢家嫡长女,只要她父亲还手握兵权,只要她外舅一家还在,京中无论是谁,都不会小觑她! 偏偏前世她眼瞎看不清,任由周治摆布,迫害崔氏一族,后又拖累谢家,最后落得一个满门抄斩、活活勒死的下场! 周治望着她,好半晌才说:“大姑娘倒是通透明白,可你父亲始终手握兵权,京中依旧无一人敢轻看你。” 谢芸轻笑一声,声音温润:“殿下说笑了,我父亲那一身的权利,不都是陛下恩赐的吗?何来轻看不轻看的?” 周治表情一沉,不知为何,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没真正的了解过眼前的少女,甚至是皮毛。 这种感觉就像人沉入未知水域,不知深浅,不知水中是否有食人巨物。 他淡淡一笑,“大姑娘说得是,这天下的一切,都是陛下恩赐的,众生平等,今日我来,宫中贵人叫我带了不少礼物,还希望大姑娘一同前去,当着大家的面领下。” 谢芸眯了眯眼,随即笑眯眯说:“有劳三殿下了,清明,我们走吧。” 说着,就朝大厅那边走去。 望着谢芸的背影,周治的脸色阴沉下来,眼神也阴戾起来,但下一刻。 谢芸猛地回头,直愣愣撞上周治那双狠厉的眼,随后,她也露出一个蔑视的笑。 无声说:“别急,很快就是你了。” !!! 周治一惊,后背瞬间起来一身冷汗。 第91章 一触即发! “我可是听说了,你家这位大姑娘可是跋扈嚣张得很啊!” 一个满身珠玉环绕的胖夫人挨着邱氏笑嘻嘻说,手里还有模有样剥开北疆那边运来的水晶葡萄。 邱氏微微皱眉,这北疆的水晶葡萄还是大哥快马加鞭差人送来的,宫里都没得多少,李氏这个蠢货,真是大手大脚的! “刘夫人这话说得,我家芸娘那是活泼好动。”李氏赶紧打圆场,这知府刘夫人的嘴是出了名的碎,真要是坐实芸娘跋扈名声,家中姑娘谁也别想好过! 随后,她冲着邱氏眨眨眼,邱氏心领会神。 说:“没错,芸娘就是活泼一些,哪里谈得上跋扈。” 看着一唱一和的几个女人,躲在一旁的裴强英暗啐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嚷着大嘴巴满京说芸娘坏话,这会怕牵连自己家姑娘,倒是会扯谎! 许仁宓注意到裴强英的动作,脸色冷下来,自从上一次许仁嵘惨死后,她是彻彻底底恨上谢芸。 许夫人抬手捂着嘴,淡淡笑一声,“几位夫人也真是,谢大姑娘到底是是没爹娘亲自教养的,婶婶又不敢过多教养,毕竟怕得罪人,我听说大姑娘好像琴棋书画都是一窍不通的,至于礼仪嘛,应该是勉勉强强的。” 刘夫人哼笑一声,“许夫人说的是,就大姑娘那名声,只怕京中难找好夫婿哦,想想都丢死人了!” “你——”裴强英刚插一句,就被裴夫人瞪一眼,立马就噤声了。 许夫人慢条斯理的整理裙摆,继续说:“刘夫人可别这么说,毕竟人家现在是和泰县主,在场的一品诰命夫人有几位啊?我们这些,见了人家都是要行礼的。” 一提这个,在场不是一品诰命的夫人脸色都变了,还有那些打扮艳丽奢华的大家小姐也是脸色难看。 就算人家名声难听又如何,架不住人家身份在那里啊! 刘夫人一听直接哈哈笑起来,“许夫人真是说笑了,一个没有供奉、甚至连封地府邸都没有的县主算什么县主?只不过是说起来好听,这个名号实际还不如那些真金白银呢!” 众人难看的脸色在刘夫人的几句嘲讽下,才渐渐好看起来。 突然,许夫人表情大变,难以置信指着大门处:“.....谢大姑娘....来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着大门口,下一秒,脸色皆变了。 这是....谢芸?! 火烧皇宫,痛打自己长辈、欺辱姊妹,一桩桩一件件坏名声,早就抹黑了谢芸,在众人心中,谢芸就是打扮粗鄙、仪态不堪的蠢货。 但此刻的谢芸步态优雅,头上步摇纹丝不动,对着一干行礼的夫人小姐,她都是淡淡浅笑,浑身透着仪态万千的贵气,让人不自觉生出敬意。 邱氏死死抓紧袖口,平日里这个死丫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会倒是会装! “这瞧着....哪里跋扈嚣张啊?” 人堆里,不知谁突然说一句。 众人的眼神下意识望了刘夫人一眼,仿佛都在问,谢大姑娘到底哪里跋扈了? 刘夫人顿时说不出话来,她也是听邱氏说的啊。 谢清在看见谢芸出现时,下意识抓住邱氏,小声说:“母亲,她怎么来了!” 邱氏拍了拍她手,安抚道:“无碍,这本就是她的庆功宴,我们只管做好自己就好。” “哎,大姐不愧是嫡长女,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哪里像我们啊,二姐姐你说是不是?”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谢姝,突然凑到谢清旁边,嘀咕一句。 谢清眉头微拧,双手死死捏紧。 焦点又如何! 总有一天,这些羡慕的目光都只会望着她一个人! 谢芸环顾一圈,注意到角落里满脸不高兴的裴强英,眉梢微微一挑,对着众人微微一副,“见过各位长辈。” 李氏赶紧站出来,笑眯眯说:“今日我大嫂身体抱恙,我这个三婶挑大梁,今日宴会正是为我这侄女筹办的,大家也都熟知的。” 众人表情复杂多异,望着谢芸的眼神有羡慕、有嫉恨、也有憎恨,但更多的还是好奇。 这时,门外一个小丫头突然跑进来,一下跪在地上。 “太子.....太子殿下来了!” 第92章 红衣女鬼 谢芸愣了一下,就看见邱氏着急忙慌的把谢清拽起来,直接把谢姝挤到一边去。 谢姝没站稳,侧身白了邱氏一眼。 小声嘀咕:“急什么?真以为太子来了,就能相中二姐姐?做这种小家小气的样子,丢死人了,让这些夫人瞧见,真是损了谢家脸!” 谢姝的声音不大,在场的人刚刚好听得见,神色各异。 下一刻,周砚和谢威几人出现在门口。 谢芸回头望去,素白的衣袍上是流动的金色辛夷花纹,美轮美奂,步履间,都能感受到周砚透出的冷清和疏离,与众人形成一道鲜明的分界线。 冷清、神秘,却透着让人心悸的向往...... 这人.....怎么来了?! 谢芸眉头紧皱,心中计划一下被搅乱,十分不满。 距离上次许仁嵘事情,周砚就没见过谢芸,平日那些宫会小聚都不见她踪迹,只怪这丫头太闷了,老是躲在家里! 上次还是瘦瘦弱弱的病丫头模样,这次见,长开了,也长白了,瞧着是个大姑娘模样了。 周砚微微勾起唇瓣,眼神落在谢芸身上,很满意。 注意到周砚越发猥琐的眼神,谢芸眉头一紧,这厮是什么眼神!? 周治走上前,朝周砚行礼:“二哥。” 周砚脸上的笑立马敛下去,“三弟。” 望着两人,谢芸呼吸一凝,不知为何,她居然能感受到周砚对周治的厌恶,不过转念一想,同为皇室之子,不是同室操戈,就是你死我活,厌恶也是正常的。 但话说回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说不定日后还能和周砚联手,毕竟这一世,她可没想要周治活! 谢威旁边的邱耀俊碰了碰他,低声说:“弟妹好福气,太子和三皇子都来了,足以可见你在朝中的地位啊.......” “就是就是,姨夫现在好生威风啊,那可是生人勿近的太子殿下呢!”连邱长恒都忍不住开口。 谢威原本就带笑的脸,此刻更是得意,其实一开始他只给三皇子送请帖的,太子那边就没想过人家会来,请帖自然也没送。 万万没成想,人家自己屈尊纡贵自己来了! 谢威十分高兴,邀着周砚坐到主座上,随后又亲自给他倒酒。 周砚看了眼角落处的谢芸,笑得很淡:“诸位就坐吧,今日主角可不是孤,是谢大姑娘呢。” 他眼眸闪过一抹阴霾,与他冷清的面庞极为不符。 谢芸抬头望着他,十分奇怪,谁惹了这人,一脸的不高兴。 看着众人望着自己,谢芸笑得很得体,“多谢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我便不多说,先干为敬!” 谢芸举起酒杯,冲着众人敬一杯,众人也跟着举杯敬酒。 这时,平儿喘着气小跑进来,挨着清明低声说一句,“弄好了。” 谢芸听见,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但下一刻,她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下意识往周砚那边看去—— 果不其然,这厮一脸意味深长的望着自己笑。 笑什么! 难不成这厮知道了? 不可能! 谢芸直接忽略掉周砚探究的眼神,奈何周砚直勾勾看着自己,让她浑身不自在,只得和旁边的裴强英换了座,周砚才没盯着她看。 裴强英注意到平儿头上细密的汗珠,有些好奇,问谢芸:“大冬日的,你这丫鬟这么一头的汗啊?” 谢芸淡淡一笑,凑在她耳边低声:“待会有——” 谢芸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尖锐刺耳的凄厉惨叫声响彻谢府。 众人一惊,谢威赶紧安抚下来,立马叫人去查看发生什么了。 下一刻,就见刘夫人的幺女刘蔓一脸惨白,浑身发颤的被丫鬟扶进来。 邱氏一看,顿时冷下来,“刘夫人你这.....怎么回事!” 刘夫人一见自己女儿吓成这样,语气顿时也不好,“什么这回事!我好好的姑娘到你家来,吓成这样,我还没问你家怎么回事!你倒先问起我来!” 邱氏一噎,没说话。 刘小姐缓过神来,立马大声哭起来,死死抱着丫鬟,“母亲!有鬼!花园那边有鬼!还....还是两个长发红衣女鬼!” 什么! 众人脸色大变! 谢威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大声道:“不可能!绝无可能,刘小姐切莫胡言啊!” 刘小姐哭得更大声了,拉扯着丫鬟问:“秀儿,你说,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被叫秀儿的丫鬟也是一脸惨白,也是吓得不轻,说话的声音都是发抖的。 “姑娘...没胡说!真的,花园那边真的有鬼,地上都是血,红衣服的鬼....好可怕.....” 邱氏心中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站起来,看了一眼笑吟吟的谢芸,只觉得这事有古怪,立马大声道:“来人,先把刘小姐扶上来,方嬷嬷你带人去看看。” 谢威也插进来,“大家稍安勿躁,等人去看清楚了,在下定论也不迟。” 刘小姐一脸委屈,她根本就没说谎,那花园的桂花树下就飘着两个红衣女鬼,为什么都不相信她。 刘夫人见女儿如此,脸色十分难看,自己女儿什么品行她是清楚的,只怕那两个所谓的“女鬼”只怕是府中吊死的丫鬟! 可在场的人太多了,还牵连到三皇子、太子殿下,她立马就噤声了。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芸放下酒杯,面色驼红的望着裴强英,淡淡说:“好戏开始了。” “哈?什么开始了?” 裴强英云里雾里的,看了看谢芸,又看了看刘小姐,到底怎么了? 突然,裴夫人边上的太师夫人蒋氏一下站起来,厉声问边上一个小丫鬟:“什么?大姑娘不见了!” 众人刚安抚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惊诧地看着蒋氏。 小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哭卿卿:“大姑娘说屋里闷,就领着我们去花园透气,结果......结果奴婢一个没注意,大姑娘就不见了!” 蒋氏倒吸一口冷气,刚才刘家姑娘说花园那边有两个红衣女鬼,偏偏自己大姑娘就是穿红衣衣袍! 众人都傻眼了,蒋家大姑娘穿红色衣袍是众人看见的,刚才.....只怕那女鬼就是蒋家大姑娘啊! 邱氏赶紧走过来,安抚说:“蒋夫人你先别急,有人去看了,定然无事的。” 蒋氏不安地望着邱氏,下一刻,就听裴夫人幽幽说:“刚才不是说那花园里,有红衣女鬼嘛,蒋大姑娘穿红色衣裙......怕得去花园看看吧。” 邱氏表情一紧,下意识看了裴夫人一眼,“刚才就是刘小姐胡言,怎么可能.....” “我要亲自去找!”蒋氏一把推开邱氏,领着丫鬟就往外走。 场面一下就混乱起来,众人纷纷站起来,急急忙忙跟着追出去。 “谢芸!你做了什么!”邱氏咬牙切齿的瞪着谢芸,厉声道。 第93章 万劫不复 众人追着蒋夫人一路到花园里,最近刚下过雪,花园里除了地上零星脚印,都是白茫茫一片,一看就是没人来过花园。 怎么可能会有红衣女鬼呢! 蒋夫人一边哭一边喊,身后的丫鬟都追不上。 没一会儿功夫,所有的人都集中到花园里。 这头,邱氏一脸紧张的望着笑眯眯正拿着匕首的谢芸,莫名咬紧牙关。 谢芸看她一眼,突然收起笑容,面沉似水:“二婶,杀人是要偿命的。” 邱氏呼吸一凝,下意识往谢安身上看,但似乎想到什么,猛地回头往男宾那边看,结果没看见自己大哥和侄子,心陡然提起来。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邱氏骂了一句,就领着丫鬟嬷嬷往花园去。 蒋夫人这边心急如焚,一心就往桂花树那边跑,才到树前,就看见两个穿红衣被吊死的人,被吓一跳,都没仔细看,蒋夫人两眼一黑,就吓晕过去了。 在场的人也吓一跳,“天了!真是有两个红衣女.....女尸啊!” “造孽啊!这大喜的日子,怎么死了人啊!” 胆子大的嬷嬷赶紧把吊树上的尸体放下来,众人仔细一看,顿时放下心来,还好不是蒋太师家的姑娘。 一路提心吊胆的谢威也缓缓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 “啊!这不是...不是窈窕和白露吗!” 一个小丫鬟忽然叫起来,难以置信的指着地上两具红衣女尸。 谢芸走在最后,一听这话,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快速推开人,震惊地望着地上的女尸。 边上的清明和平儿反应迅速,直接伏在两具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清明一边哭一边说:“窈窕,我们才几日不见啊,你前些日子还稍信回来,说在邱家吃香的喝辣的,还要带妹妹我过好日子呢!” “你这才嫁过去几天啊,怎么就这样了,这身上穿的还是出门时的嫁衣啊!” 清明哭着哭着,似乎无意撩开窈窕袖口,上面全是深可见骨的刀口,众人这才注意到,桂花树下,白雪覆盖了一层冰冻的血。 清明放声哭起来,“窈窕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啊!血都让人放干了!邱家真是黑心肠啊!不要丫鬟做且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人活活弄死啊!” 听着清明胡编乱造,挤在人堆里的邱长恒跳出来,破口大骂:“大胆!哪里来的嘴贱丫鬟,在这胡言乱语,污蔑我邱家!” 清明一看邱长恒跳出来,立马跪爬过来,死死抱住邱长恒,趁乱塞了一些香粉在他衣摆上。 “邱大公子,奴婢没胡说啊,窈窕可是除夕夜从芙蓉院抬去您家的啊!这才几日,就在这花园里,又是被放血又是被吊着!” 邱长恒挣脱不开,望着邱氏喊:“姨母!叫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拉开啊!” 谢芸冷下来,“表哥,什么叫贱人!我这丫头好好抬去你家,怎么就死在我家院子里了!” 邱长恒一愣,瞪大眼睛,“一个贱人死就死了,你冲我吼什么!” 说着,用力一脚踹开清明,随后冲着窈窕尸体吐了一口唾沫,“真是晦气!” 这时,周砚和周治跟着一众男宾走过来,周砚淡淡看了邱长恒一眼,冷声道:“谢大姑娘是陛下亲封的和泰县主,邱公子目无礼法,口出恶言,眼里还有皇家吗?” 邱长恒一听,两腿都软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我...我绝无半点不敬,只是这丫鬟实在难缠,我才脱口理论一句。” 邱长恒不敢惹谢芸,更不敢惹周砚,直接把过错都推到清明身上。 谢芸拧着眉,声音沙哑,似乎很难过的样子:“表哥,我这丫头可是你自个要去的,这会死了,你不该给个说法吗?” 邱氏一听,眉心猛地一跳,不好,谢芸这个贱人要坏事! 她赶紧站出来,“芸娘可别胡说啊,窈窕可是你送的,哪里是你表哥要的!” 妾这个东西是很复杂的,尤其对于未婚的世家公子,是很敏感的一个话题。 稍有不慎,就难娶好妻。 别人送的妾,和自己要的妾那更是大有说法。 邱家本就指望邱长恒能攀上一门世家大族的亲事,若是传出去,未婚就先抬了妾,还是找自己表妹要的,只怕京中无一人家看得上邱长恒! 谢芸一脸无辜望着邱氏,淡淡一笑,“二婶,我可没胡说呢,那天祖母都在的,你可别睁眼瞎啊。” 邱氏一噎,脸色又白又难看,话都说不出来。 “就是,大姐姐也没胡说啊,那日我也在啊,二婶可别胡说哎。”谢姝很直接。 谢威脸有些僵硬,看向谢芸的眼神很不自然。 “表哥,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白露是跟着过去照顾窈窕的,怎么也这副惨样,又是红衣又是放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做什么作孽法子,坑害我谢家,再说了,她们是我院子出去的,无论如何,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给我交代,我们就上京兆伊,让京兆伊给我一个说法!” 谢芸直接挑明了。 邱长恒傻眼了。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知道她们怎么死的!”邱长恒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 这两个丫鬟进门,他就让人关起来的,至于死活他都不知晓。 若不是今日出这个事情,他都要忘记这两个丫鬟的存在了! “表哥,你最好仔细想想,可别等京兆伊拘了你,你在喊冤啊。”谢芸沉下脸,“你也别冲我咋咋呼呼,毕竟,我不是吓大的。” 看着谢芸油盐不进的样子,邱氏有些急了。 “不就是死了两个丫鬟嘛,芸娘你至于斤斤计较吗?” 谢芸这样,在邱氏看来总感觉是要使坏,指不定会让邱家陷入万劫不复中! 第94章 背上两条人命 “啊!你们看那丫头的脖子上.....是掐痕啊!” 人群中,一个夫人惊呼道。 清明抹了一把泪,扯开红衣,窈窕脖子上赫然一道乌紫掐痕,很快,清明手脚快速扯掉红衣,窈窕身上密密麻麻都是淤痕,一看就是生前遭受非人折磨。 平儿也是快速扯开白露的衣服,同样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淤痕。 “天了!怎么都是伤啊!” “就是啊,纵然丫鬟身份低微,也不该如此虐待啊!” “都小声些吧,人邱家可都在呢!这传出去,邱家的脸还要不要了?!”裴夫人小声的说。 “都别说了,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还是少说两句好。”邱氏从裴夫人旁边走过去,“再说了,就两个丫鬟,何必大惊小怪呢,谁家还没死过人似的。” 邱耀俊难看的脸色微微一变,抿着嘴啥也没说。 众人回头看了一眼邱长恒,心中隐隐不满,堂堂世家公子,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真是伤风败俗! 谢芸冷笑一声,“表哥说不出这两个丫鬟为何会在此处,总该能说出她们身上的伤痕吧!你常年混迹烟花柳巷,这种伤痕,表哥应该很清楚的。” 邱长恒脸色一白,窈窕和白露身上的伤痕很明显是被人糟蹋出来的,但是他压根就没碰过啊,怎么能怪在他头上呢! 裴夫人叹息一声,十分不忍,“邱少爷未免也太过了吧,这丫鬟还是从谢府出去的,怎么就给人弄...弄成这样呢!” “什么啊!我压根就没碰过这两个丫鬟,我怎么知道她们身上的伤哪里来的!”邱长恒气不过,“平日我忙里忙外的,哪里有时间关注两个丫鬟事情啊!” 谢芸微眯眼睛,表情十分难看,“什么叫丫鬟?表哥你可想清楚了在说,当时可是我祖母做主,让我把人给你送过去,可是抬妾的,怎么都是你邱家的人啊!” “你——”邱长恒嚣张的气势一下就弱了。 他原以为谢芸会给他留点面子,不会把这事捅出来,结果捅出来不说,还拉踩一脚,这下好了,京中那家敢同他家接亲!? “反正我是不知道她们两个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谢威忍着怒火,“来人啊,赶紧把人抬下去,看着污眼!” 来的几个护卫七手八脚把地上尸体抬起来,这时,秦明惊呼一声。 “呀!窈窕指甲缝里有血肉碎!” 平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窈窕的手,快速举起来,众人一看—— 果然,窈窕指甲缝隙里都是血红的碎肉皮屑。 谢芸猛地走到邱长恒旁边,不顾礼仪,用力撩开他的袖子,众人顺着谢芸动作一看,只见邱长恒手臂上,是被抓出的几道结痂的血痕。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明显人挠出来的!而且窈窕指甲缝里也是血肉碎,很难说邱家大少爷没嫌疑。 于是,众人望着邱长恒的眼神都变了。 谢芸顿时红起来眼睛,“表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什么!” “我.....我....不是我! ”邱长恒脸色陡然涨红,他手上的伤根本不是窈窕抓的,是昨夜他在春香楼和小乔儿嬉闹时,她抓伤的。 但他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啊! 还未成婚就流连烟柳之地,只怕邱家的脸丢不起,他也丢不起! 尸体被抬下去,在场一片安静。 众人看着邱长恒的眼神有复杂、厌恶,甚至透着惧意。 邱耀俊脸色铁青难看,额角的青筋鼓动,似乎压着很大的气,他回头眼神冷冰的盯了谢芸一眼。 这次邱长恒是真的栽在这丫头手里了! 邱氏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双手捏得死死的,喘着粗气,若不是旁边嬷嬷扶着,只怕要晕过去似的。 她回头望向谢清,眼神里都是求助。 谢清叹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既然如此,就让京兆伊来人看看吧,毕竟现在今日大姐姐的宴会,到底留些颜面吧。” 谢清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谢芸身上。 谢芸也叹口气,“表哥背了两条人命,怕入狱要脱一层皮呢,京兆伊那边的范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呢!” 邱氏一听这话,像是被抽完力气似的,直接瘫软在嬷嬷身上。 “都回去吧!外面冷!犬子的事让京兆伊处理吧!” 邱耀俊咬着牙说出这话,声音都是发颤的,额上青筋狠狠跳一下。 等所有人回到屋里,大家面面相觑。 “各位请坐,喝点酒暖暖身子。” 谢芸让人给所有人倒了点葡萄酒,“今日事发突然,吓着大家了,我备下一些小玩意,还望大家见谅。” 清明领着七八个丫鬟,给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个精致的八宝盒还配上少有的桃花酿。 邱氏见状,忽地一下站起来,眼神阴狠的瞪着谢芸,到这会她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全是这个贱人算计好的! 她忍不了,直愣愣就朝谢芸走过来,清明见她凶神恶煞的样子,赶紧挡在谢芸面前。 “二夫人,您要做什么!?” “滚开!一个下人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邱氏双眼发红,又气又恨,“芸娘,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二婶想要什么样的解释?”谢芸慢悠悠放下手中酒杯,笑吟吟望着邱氏。 “那是你表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二婶放在眼里!” 邱氏顾不得颜面,一想到邱长恒是在谢家出的事,她就头疼万分! “听二婶这话,是要包庇二哥了?感情死的不是二婶的人,二婶就觉得无所谓是吧。” 谢芸声音莫名一颤,也是眼圈红红的,“二婶你也看见了,那两个丫鬟惨样,血都被放干了,你怎么不想想表哥是什么人,竟然下得去这毒手!” 邱氏一顿,直接撒泼起来:“芸娘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狠毒,至亲都下得去手,若是日后,不知你要如何蹉跎我们这些旁亲长辈了!” “现在老夫人还活着呢,你就敢这样目无尊长,若以后老夫人走了,你岂不是爬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你们谢家门楣太高了,我做不来谢家长辈,不如洗手和离吧!” 谢芸眉梢一挑,邱氏现在当众来这招釜底抽薪,既救了邱长恒,也踩了自己,无论怎么说,她都是有错的一方! 谢芸也站起来,灿然一笑,淡淡说—— , 第95章 掉了两颗牙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祖母把家中长辈分请来,二婶在说这话吧。” 邱氏愣愣地望着她,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你一个小辈,真是没规没矩,一点姑娘样子都没有!” 在场的人都讪讪互看一眼,不知说起头,大家竟然齐齐起身,都向谢威抱拳离开。 周治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周砚,一时间,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下来。 谢威看着骤然离场的客人,脸色不是很好看,但勉强还是挤出一抹笑来,欢送大家离开。 眼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周砚才慢慢悠悠站起来,笑吟吟说:“今日是有些闹场,孤也不多留,就先走了。” 说完,就大步离开。 谢威还保持着送人的姿势,表情愣愣的,经过今天这事,只怕邱家以后走不长远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邱耀俊,刚说:“大哥——” 邱耀俊表情一沉,当着满屋谢家人的面,结结实实抽了邱长恒一个耳光。 很用力,直接把邱长恒打在地上,当时邱长恒就吐了一大口血,血水里还混着两个牙。 邱氏立马扑过去,赶紧挡在邱长恒身上,哭喊说:“哥哥,你这是要杀了长恒不是!?” 谢芸都瘪瘪嘴,这打得真狠啊,牙都掉两颗。 “这畜生!里里外外都把邱家的脸丢干净了,死不足惜!”邱耀俊气得脸红脖子粗,“都是冤孽!出了这事,这个家谁也别想好过!” 邱氏呜咽一声,可不是嘛!太子、三皇子都在,就是想颠倒黑白都是不可能的! 看着邱氏难看的脸色,谢芸垂下眼,免得让人看见她忍不住翘起来的嘴角。 “快别说了,赶紧叫大夫来吧,免得以后破相啊!”谢威还算理智,立马叫人找大夫,“大哥,那是自己嫡亲的儿子啊,何必呢!” 邱耀俊看一眼地上瑟缩的邱长恒,眼里闪过一抹心疼,但很快被痛恨压下去。 人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他自诩也算能人将领,可偏偏生的儿子是一个酒囊饭袋!只会花天酒地,专营后宅女娘事情! 他转头看着垂头的谢芸,心中压下去的火一下冒起来,谢荣是个祸害,他的女儿也不是好东西! “舅舅,莫要气伤了身体,现在是要处理好那些言论啊!”谢清走过来,却没敢靠近邱耀俊。 “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人!”邱耀俊气急了。 邱氏忍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 谢芸却抢在她先前开口,恶狠狠盯着邱耀俊:“舅舅这话真是恶毒啊,且不说表哥玩死我两个丫鬟,就说您说二妹妹不是好人,那侄女想问,到底是谁好人?难不成是那些包庇家中子弟做那丧尽天良的事情,才是好人?!” “那这样,可真是绝户人家呐,因为做了丧尽天良事的人家,都是不长命的!” 绝户京话就是家中死绝了,无人抬棺送终的意思。 邱氏一噎,望着邱耀俊,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要说骂人,谁也不敢惹谢芸。 “你这个没规没矩的,这家还有长辈在呢!”邱耀俊才不怕谢芸这个黄毛丫鬟,直接指着谢芸骂,“别以为你爹手里领着兵,就能目中无人,我到底是你长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数落我!” “还有你!作为长辈,就拿出长辈的态度来!”邱耀俊见不得自己妹妹如此窝囊,“这个家还是你当家呢!打骂一个小辈,不是应该的吗!?” 谢芸望着他,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 “你在我面前拿乔当长辈,我认了,不过就这今日事情,我们好好说说我们大房二房渊源,省得你邱家又说我一个小辈,欺负你妹妹!” 谢芸毫不胆怯。 “哎哎!都别说了别说了!”谢威一见如此,脑袋都大了。 他赶紧把邱长恒抱起来,挡在谢芸面前,“芸娘啊,看在二叔面上,都退退,大家少说一句,成不成?!” 邱氏一听谢芸要翻旧账,顿时就心慌起来,谢清也是下意识抓着她的手,紧张的望着谢芸。 旁边的谢姝意识到不对劲,立马赔笑说:“大姐姐啊,舅舅那是气急了,说话自然就重了些,就别计较了。” 谢芸望着表面劝她背地里却在打压她的一大家人,冷笑一声。 “我爹娘都没给我说过半句重话,他一个外姓舅舅,凭什么?” 随后她看着谢威,冷冷道:“二叔,我寻思今日事情,同我毫无关系吧,为何大家处处指着我呢?” “哈,好像也是。”谢威顿时有些警觉,谢芸这丫头精得很,稍有不注意,就被绕进去了。 “既然与我无关,我便先离去了。” 说完,谢芸就直接离开了,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结果谢芸刚走到花园里,就看见好些人还围在那颗桂花树下。 清明皱眉:“原以为邱家就邱大爷和表少爷来,没成想邱大夫人也来了!” 谢芸顺着看过去,果然在人堆中看见一个打扮奢丽的女人背影。 说来,前世她还没见过邱长恒的娘呢。 她记得邱氏以前总爱炫耀,自己嫂子如何如何闭月羞花,据说还是南疆那边大族来的姑娘,身份尊贵得很。 谢芸仔细看,有些驼背,皮肤还有些黝黑。 不是闭月羞花吗?这背影看着可不像?谢芸表情微微一变。 等邱大夫人转过身来,谢清一把抓住了清明的手,才把惊吓压回去。 邱大夫人的脸.....怎么是个老太?! 第96章 大改变 奢华绣工整齐的衣袍,满头的珠钗,还有满面的脂粉,都无法掩盖邱大夫人脸上的老态。 谢芸眉头紧皱,这满脸褶皱,甚至还有斑斑点点的老年斑,看上去根本和沉鱼落雁不沾边啊! 清明也傻眼了,讪讪道:“这...这差别有点大了。” 谢芸心中也揣着怀疑,往前走几步,很快就彻底相信了,因为有丫鬟冲她行礼,还叫了邱夫人。 这时,邱耀俊从后面走来,一见邱夫人赶紧迎上去,冷声道:“天凉,你怎么出来了?!” 邱夫人脸颊微微发红,似有些羞涩,低低说:“都是长恒惹的祸,我这个做娘的,也该收拾一下。” 邱耀俊脸色微微一变,还是忍着火气,笑着说:“无碍,你只管养好身体就好,其他的不管。” 说完,就伸手捂着邱夫人的手,十分心疼的往胸口上捂着。 谢芸看得牙酸,清明更是没眼看。 倒不是什么,主要视觉上冲击太大了。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姑娘,快进屋,外面凉!” 邱夫人立马把手抽回来,下意识低着头,邱耀俊不满的皱眉。 谢芸看一眼,就绕开两人往屋里走去,不巧是,正好和谢姝撞个正着。 很显然,谢姝也是被惊到,嘴都是张开的。 “你....你也看见了?” 谢芸点点头,不知想起什么,笑着说:“二婶不总说她嫂子是什么沉鱼落雁之辈吗?这怎么看着是.....”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邱长恒一拐一瘸的跟在邱氏后,邱氏注意到两人古怪的表情,抬眼看去,就看见邱耀俊扶着邱夫人往屋里走来。 “这——”邱氏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一股热流一下冲上脑袋里,身子往后一靠,直接就晕了过去。 谢威走过来,赶紧把邱氏扶着,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邱夫人那张老态的脸,愣了一会儿,都没说什么,两眼一翻,就昏了。 一时间,场面一度安静得可怕。 还是谢芸反应快:“快来人啊!二叔二婶晕了!” 屋里一下就乱作一团,丫鬟婆子忙着给谢威邱氏掐人中。 “哎呦,二婶也真是。”谢姝捂着嘴笑了起来,“什么沉鱼落雁啊,这分明——” 谢芸冷冷瞪她一眼,邱夫人是无辜的,万不能把人牵扯进来! 邱夫人十分尴尬,她这位小姑子向来和她不对付,可能是因为自己的面相,她总是瞧不上自己。 邱耀俊也很尴尬,但还是紧紧握着邱夫人的手,低声安慰她别怕。 邱长恒捂着嘴,表情呆呆的,随后反应过来,立马挡在邱夫人面前。 他打小就知道自己姨母瞧不上自己的母亲。 这会,他母亲突然出现在这,他姨母不被吓死才怪! 注意到邱长恒的动作,谢芸顿时就明白了,原来是邱氏自尊心作祟,深怕别人知晓她嫂子的模样是老态的,故意在外面人面前显摆,说自己嫂子如何如何漂亮。 毕竟邱夫人一向深居简出,京中是有不少人没见她模样的。 但是....也不至于见一面,就吓晕过吧,还有谢威也是,看一眼就晕了! * 等把谢威和邱氏安排好后,屋里静悄悄的,谢安和谢清才慢慢悠悠走进来。 邱耀俊一见他,牙根立马紧绷起来,望着谢安的眼神很是不善。 “舅舅....”谢清低着头,柔柔喊一句。 下一刻,谢安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舅舅,我们是被谢芸那个小贱人陷害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邱耀俊脸都变了,邱夫人见状,赶紧拉住他。 这时,邱氏幽幽醒过来,但她没敢看邱夫人的脸,只是留着泪说:“大哥,今天这个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陷害——” 听着母子俩一句接着一句的狡辩,邱耀俊脸色愈发难看,不由提高声音:“陷害?人家为什么陷害你们?啊!一个两个都是不要脸的蠢货!” “用你们脑子给我好好想想,好好的书不念,整日掺和后宅事情,夫子教的东西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事出有妖!若是你们不去招惹人家,人家会如此明目张胆的陷害你们吗?!” “都是蠢得无可救药的蠢货!” 邱耀俊越说越气,后面直接揪着邱长恒就往外走,丝毫不留一点面子。 谢清赶忙追出来,虽然邱耀俊嘴上骂的是邱长恒,可背地里句句都是在骂她啊! 一追出来,谢清就撞见还在院子里的谢芸,脸色一下就惨白起来。 谢芸见此,只是微微一笑,越过谢清淡淡说一句:“无可救药的蠢货!” 谢清浑身一僵,侧目望着谢芸,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恐惧,此刻的谢芸就像从地狱深处爬出来复仇的恶鬼一般,吓得谢清两腿发软。 谢芸一回到自己院里,顿时送了一口气,平儿赶紧倒上热茶,走过来扶着谢芸坐下。 “姑娘,刚才大夫人来过。” 谢芸垂下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低低说:“母亲问了什么?” 平儿脸色有些难看,忍了一会儿才说:“夫人说,那两个丫鬟死有余辜,姑娘莫要为此伤心难过。” 谢芸一听,苦笑一声,两个丫鬟都是她当着她面活活勒死的,她伤心什么? 清明关上门,抽出帕子狠狠擦了一遍手,仿佛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姑娘,都处理干净了。” 谢芸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突然笑一声,说:“说来,我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那是她们死有余辜!若是没有姑娘插手,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只怕被丢在乱葬岗上,连尸骨都没有!” 清明啐一声,愤怒的说着,“没有今日这一出,她们两个也活不久的,那一身的伤,是个人都受不了。” “也是。”谢芸垂下眼睫,皙白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看起来显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阴沉。 突然,就听见外面传出邱氏的怒骂声,紧着就是谢老夫人的声音。 谢芸眉头一紧。 “谢芸你给我滚出来!”邱氏直接冲进来。 谢芸一下站起来,还没开口,邱氏就抢先:“贱人!你对清清做了什么!” 第97章 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 芙蓉院里,谢老夫人、邱氏还有跟来的谢威,里里外外一大堆人堵着。 看见谢芸身边就清明和平儿后,邱氏底气更足。 “别以为你封了县主,就能骑到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头上来,母亲,今日出了这事,她倒是心安理得,就是她陷害的!”邱氏突然发疯吼起来,“我是豁出去了,从今日,这府里的谁也别想好过了!” 谢威敢怒不敢言,具体邱氏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邱耀俊留了一封信,邱氏看完后,找上谢老夫人,两人就彻底疯了。 “二婶,你说谁陷害了?”谢芸不慌不忙的上前几步,“还有二妹妹怎么了?” “你这个贱货!下三滥的,遭天瘟的死货!” 谢老夫人突然发难,冲着谢芸骂起来,“就是你作孽,现在安哥落下残疾,三丫头毁了容,现在二丫头患病昏迷,全是你惹得祸!” 谢芸眉头一紧,抬眼望着谢老夫人,一脸凝重,到底发生了什么? “祖母,人在做天在看,到底谁是下三滥的贱货,老天有眼睛的。” 谢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变。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要不要老身把京兆伊请来,你才服罪是不是!” “什么叫我做了什么?祖母你和二婶三番五次冤枉我,教训还没吃够,现在又要卷地重来?!” 谢芸丝毫不客气,挑着从前谢老夫人的痛处说。 “没大没小,原以为你做县主,能本分守纪,结果还是如此跋扈嚣张!”邱氏插一句。 “什么叫没大没小,二婶你气冲冲踹开我的门,进来就冲着我嚷,后面祖母贱人贱货朝我骂一通,到底是谁没大没小!没规没矩!” 谢芸冷下脸,眼神冷冰的望着邱氏。 邱氏被谢芸这样直白的羞辱一通,顿时下不来脸。 “你就是贱人贱货!王嬷嬷怎么死的!许家大少爷是怎么死的你不清楚?还有刚抬出去的两个吃里扒外的贱丫头!你作的孽你不清楚!你母亲也是贱货,二嫁妇!” 谢芸咽了咽口水,眼神直勾勾盯着邱氏,不紧不慢朝邱氏走过去。 “你要做什么!”邱氏见谢芸脸色古怪,心中有些怵。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谢芸甩了甩手,抬眼盯着邱氏,冷冷道:“你再侮辱我母亲一句试试!” 邱氏傻眼了,她万万没想到,谢芸会打她。 她把谢老夫人和谢威领着来,就是防止谢芸来这一出,没成想,谢芸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二话不说,就甩她一耳光。 “你,你竟然打我!简直目无王法!”邱氏瞪大眼,指着谢芸说。 “打的就是你!我母亲身份何等尊贵,你张口辱骂她,我怎么打不得!” 谢芸又抬起手,照着邱氏的脸又是一耳光下去! 谢芸打的这一个耳光,用了十足的力气。 邱氏直接狼狈的摔在地上,嘴角当时就破了,哇一声吐了一口血沫出来,里面还混着一个牙。 众人见状都倒吸一口冷气,心道,大姑娘瞧着病恹恹的,打人竟然如此狠! 邱氏顾不得颜面礼仪,顿时就呜咽哭了起来。 “反了你了!你这个贱丫头居然敢打你二婶!”谢老夫人厉声骂起来。 谢芸目光倏地一下落在她身上,眼睛里透着渗人的寒意。 谢老夫人当即吓了一个激灵,她可没忘记谢芸那些狠毒的手段! 还没等她开口再骂人,就听见谢芸拳头握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第98章 忤逆不孝! 谢老夫人心中一咯噔,谢芸这贱丫头向来忤逆不讲理,自己又是蹒跚不稳的。 谢芸倒不会真的敢动手打自己,只是....刚才她都敢打邱氏,保不齐也会真的打自己。 谢老夫人不认输,往谢芸面前凑几步,举着手就要教训谢芸。 但谢芸一抬手就接住老夫人的手,随后轻轻一推,老夫人踉踉跄跄后退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你,你忤逆不孝!”谢老夫人恼羞成怒。 “你给我站住!那是你祖母!”谢威跑过来,扶着老夫人冲着谢芸吼起来。 谢芸整理好裙摆,静静地望着几人,嘴上噙着一抹冷笑。 “谢芸,你疯了!老夫人可是你祖母啊!你推她,简直大不孝啊!” 邱氏嚷起来,咋咋呼呼的。 谢威瞪她一眼,“你给我少说几句!” “你说她做什么!老二媳妇说得没错!一个小辈敢打长辈,简直无法无天了!反正邱家那边说,陛下已经知晓她做的这些恶事,迟早会收拾她的!” 老夫人挺直腰杆,眉毛都立起来,仿佛有什么撑腰似的,一点都不畏惧谢芸了! 邱氏点点头,刚才她大哥说了,他已经把谢芸做的事情写成折子,递给陛下了,再说,宫里她姐姐在吹一点枕边风,她不信谢芸不死! “母亲,这事——”谢威刚说一句,就被老夫人打断。 “你闭嘴!” 老夫人沉下脸,她好不容易才有撑腰的底气,不弄死谢芸这个小贱人,她咽不下之前那些委屈。 “感情这耳光没打你脸上,你是不嫌疼的!那是你媳妇!是谢家脸面!” “母亲.....”邱氏一脸委屈。 谢威顿时没话说,只得尴尬的看着谢芸。 呵! 谢老夫人的偏心真的不是一点两点,就差直接说她不是谢家子孙了! 谢芸沉默一会,突然说:“你们碰我一个手指头试试!” 老夫人靠着谢威,手微微地抖了抖。 “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我母亲,我只是打了两个耳光,已经很给面子了。”谢芸冷下声音。 邱氏下意识往谢威身边靠,说实话,她到底还是憷谢芸的。 老夫人见此,一手扶着自己胸口,一手捂着眼睛,哀嚎痛哭起来。 她靠着谢威艾艾哭起来:“造孽啊!谢家清贵门楣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不孝子孙!” “疯子!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谢芸你就是家族耻辱!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还有没有谢家!我们这些长辈在你眼里怕不是连外人都不如吧!来人啊!去把大夫人叫来!让她好好瞧瞧这个不孝子孙!” 邱氏声音拔高,直接压过全场人的嘀咕声音。 谢芸微微捏紧手,眼神阴沉的望着邱氏。 下一刻,她几步走过来,直愣愣站在邱氏面前。 邱氏下意识抽一口冷气,很快就哀嚎起来:“母亲啊!这个不孝子孙又要打我了!” 就在谢芸抬手之际,老夫人急中生智,嘴里嚎一声,身子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哎呦!老夫人这是气晕了!快来人啊!”谢威冲着人大喊起来。 丫鬟婆子立刻扑上来,快速抱着老夫人,场面一下就混乱起来。 谢芸缓缓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老夫人最爱用装病吓唬人,在平日里,她若是吃亏了,就会用这招欺辱崔氏! 但她不是崔氏!也不怕背上忤逆不孝的名声。 谢芸抬起手,一把抓着邱氏的领子,狠狠打在她的脸上。 邱氏痛得趴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哭喊起来。 “这一耳光是为我自己打的!二婶你作为一个长辈,随意辱骂家中小辈,才是真正的大不孝!” 谢芸忽然就落了泪,可怜又无助地望着傻眼的众人,“我自小由你养大,不说感情深厚,可到底你也算我半个娘,你怎么可以如此侮辱咒骂我呢?!” 要演戏来啊!大家一起演! 邱氏又痛又恨,却不敢站起来,只得捂着脸,求助似的望着谢威。 这时,老夫人幽幽醒过来,眼睛也清明起来,不像晕过似的。 “二婶,将心比心,我从前待你如何?” 谢芸一边说一边抹泪,“我每天晨昏定省,次次都不落的给你和祖母请安,我父亲送来的好皮子好东西,我哪样不给你和祖母送过去。” “可是我没想过的是,在你和祖母心里,我竟然是....疯子!是贱人!” 说完,邱氏不哭了,老夫人不嚎了,谢威也无法装作不知情了。 “芸娘啊,二叔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二婶和祖母到底是长辈啊,你怎么也不能动手打她们啊,我这个做长辈夹在中间多为难啊!” 谢威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谢芸抹干净脸上的泪,低低说:“二叔,你说的对,我是小辈,怎么也得听你的。” 一听谢芸说这话,谢威心中一喜,谢芸这是让步了! “好,既然如此,你给你二婶道个歉,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谢威吁了一口气。 就这样过去了?! 谢芸眉梢一挑,刚要说话,就被邱氏打断。 “什么叫就这样过去了!意思我白白被打这三个耳光!”邱氏红着眼,死死盯着谢芸。 “哎呦!你一个做长辈的斤斤计较做什么啊!” 谢威赶紧劝邱氏,他好不容易才把谢芸哄好,千万不要再生是非了! 谢芸深吸一口,目光落在邱氏身上,“二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今日受的耳光,都是你罪有应得的!不关谁的事情!” 说完,她直接让平儿把人都“送”出去。 关上门时,谢芸在屋里还听见邱氏震耳欲聋的谩骂声。 “姑娘,那边真是越发不要脸了!莫名其妙骂上门,真真是丢脸!”清明很不高兴,关窗的动静都大了不少。 “还不是邱家施压了,不然她也不会这样没脸没皮的闹,不过我也不亏,毕竟那三个耳光不是白打的。” 谢芸倒了一碗热茶,这次老夫人和邱氏这样闹,绝对还有下次! 雪夜萧瑟,谢府一片安静。 邱氏在屋里砸了一套茶具,才消一点怒气,看着闷不吭声的谢威,顿时又来气。 “你就那样眼睁睁瞧着我被打?!” 谢威看她一眼,没吭声。 邱氏捂着脸,“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那个贱人直接打掉我一颗牙!” “你算什么男人!看着自己老婆被一个小辈这样欺打!” “我不是男人,行不行!”谢威很无语,“一开始我就拦着你,叫你不要去闹,那丫头邪门得很,你真以为她会怕人家说她忤逆不孝吗?” “要不是我拦着,今天母亲指不定也挨她一耳光!” 谢清在昏暗中皱了皱眉,再这样下去,只怕她这辈子都入不了皇室! “母亲,你们别说了,这事和谁都没关系,都怪谢芸!” 谢威和邱氏立马安静下来,齐齐望着谢清。 第99章 扶墙狂吐! “她谢芸不就是仗着大伯和大伯母身份,才敢耀武扬威吗!今日若不是父亲一再劝说退让,她绝对会动手打祖母的,可见她根本就没把咱一家放在眼里!” 谢清软软的说着。 “清清说得没错!大哥常年在外,我们费心教养她,结果得了什么?!亏我还是她二婶,动辄打骂!” 邱氏愤愤道。 谢威瘪瘪嘴,谢芸对他也是目中无人的! “我嫁来你家,我样样做得顶好的,就连教养谢芸,我也没让她缺胳膊少腿的!到头来,我得了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侮辱!现在人家直接上手打!” “不知道你在朝中那些好友知晓,脸上还有什么颜面!” 邱氏越说越委屈,眼里的泪忍不住掉下来。 她知道,对于谢威这种以家族为重的人,扮柔弱才是最可靠的! 看着一向强势的邱氏哭红眼,谢威一时间,觉得也不好受,毕竟打了邱氏,就等于打了他的脸! “你以为我不气吗?!”谢威皱起眉。 “你,你吼什么?!” 看着谢威皱起眉,邱氏眼泪掉得更多,声音更加柔软下来,“我就是苦命,摊上这么一家,活该啊!” “你又说这话!”谢威眉头更紧。 邱氏不说话,只是一直哭。 “母亲,别哭了,今日这事女儿替你出气!”谢清赶紧抽帕子给邱氏擦眼泪。 “清清!你有什么法子!”邱氏不哭了,眼睛也亮了起来。 “好了!都消停一些吧,把芸娘惹毛了,谁也别想好过!”谢威不满开口。 谢清冷笑一声,“若是出了事,与咱毫无关系,她谢芸会找上我们吗?” “清清,你可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邱氏往谢清耳边凑一些,低低问。 谢清压下嘴角笑意,“我们肯定不能动手,但若是有人动手,既伤了谢芸,也给咱出气!” 说完,谢清伸出三个手指。 “你是说——” 邱氏立马噤声。 谢清点点头,借刀杀人才是最保险的! 邱氏眉梢带着笑意,和谢清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起来。 第二天一早,邱氏就跟没事人似的,一大早就让厨房那边给谢芸顿了乌鸡汤,还亲自送过去,跟着来的还有谢清和谢威。 望着邱氏笑得温润如水的脸,谢芸十分意外,但还是很客气让她进屋来。 “这乌鸡啊,是昨夜让庄子那边送来的,最是滋补的,芸娘多吃一些。”邱氏特意给谢芸舀了一碗。 谢芸抬头看她,见她那张笑眯眯的脸,心中很是疑惑。 随后,谢清也给谢芸夹了一筷子的虾丝,“大姐姐多吃些,这虾丝还是仲夏时候,父亲去沿海那边收来的。” 谢芸微微吃了一惊,谢清对自己一向横眉冷眼的,能甩脸绝对不会冷脸的,今日是怎么了? 但很快,谢芸就明白过来,二房这一家就是在做样子,故意做给府里人看的! “二婶,我脾胃不好,早上都是不沾荤腥的,我啊,还是多喝一些小米粥吧,养胃。”谢芸笑嘻嘻把碗里的虾丝夹出去,随后又把鸡汤推到邱氏面前。 邱氏想要做出慈善和睦的样子,难不成她不会吗?! 谢芸让清明加了三碗海参炖血燕窝,笑吟吟道:“二婶,这是我母亲给我血燕窝,配上北海里的黑海参,对妇女滋补养颜是最好的,你和二妹妹尝尝。” 看着鲜红醒目的燕窝汤,邱氏只觉得心中恶心想吐,但还是忍着,笑着应下。 “二婶,这是今早煮的藏红鱼骨面。”谢芸夹了一大筷面条放在邱氏碗里。 藏红花是大补的良药,但三个大补的东西挤在一起,只怕要补过头了! 谢芸笑眯眯地望着邱氏,“这些都是难得的食材呢,平日里二婶都难得呢,可要多吃一些啊!” 邱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 “二叔,二妹妹你们也吃啊,你们怎么都不动筷子呢!”谢芸也是给两人一人夹了一大块筷子的面条。 谢威眼疾手快,赶紧把碗挪开。 这三玩意吃下去,只怕他要在床上躺半月! “大姐姐,咱都是一家人,不用夹来夹去,我自己夹。”谢清端开碗,笑着说。 刚才你们把腥死人的乌鸡和虾丝夹来时,怎么不说这话呢! “那可不是,不过这些食材贵重,平日在府中你们也吃不上,快趁热吃吧。” 谢芸喝着小米粥,望着邱氏一脸恶心的喝着血燕窝,心中忍不住笑出声。 等吃完早饭,邱氏都没说什么,领着谢清就往外跑,谢威一脸尴尬的追出去。 清明走过来收碗时,笑嘻嘻说:“我刚才瞧见二夫人打了干哕,二姑娘扶都扶不住!” 谢芸笑了一声,“你啊你。” 清明嘿嘿地笑起来,“谁不知道冬季的乌鸡最腥了,偏偏都不加药材掩盖腥味就端来,真不知道二夫人想什么。” “想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呗!”平儿倒了一杯凉茶给谢芸,“二姑娘也是喝了一碗,只怕两人正扶墙狂吐呢!”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 “你们家二姑娘身体不适?不方便见人?” 谢清丢了脸后,和京中那些好友都断了联系,最近都没谁家姑娘上门找谢清,这个时候谁找她? 听着声音还有些耳熟,谢芸抱了汤婆子,就往外走。 第100章 邱敏月找上门! 邱敏月往谢清那边走,一转头正好看见谢芸。 “芸娘,你二妹妹在哪里?我找她有事?正好,你也同我一起吧。” 邱敏月一边急匆匆朝谢清那边走,一边冲着谢芸说。 谢芸眉梢一挑,带着清明就跟在她后面。 “表小姐怎么来了?”清明小声问道。 “谁知道呢,不过看她来势汹汹的样子,不像是来谈心的,倒像是来打架的。”谢芸抱紧汤婆子。 此时,邱敏月并没有直接进谢清的院子,而是站在院门口。 “谢清!谢清!你给我出来!”邱敏月在门口喊。 谢芸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十来号丫鬟婆子,心底一沉,这架势怕不是真的来打架的吧!? 才一会功夫,谢清院门口就围了一堆人,谢姝都急匆匆跑过来。 “谢清!我知道你在里面的!快给我出来!做了这出事情,你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我邱家里子面子都丢得干干净净,我家不好过,你也别好过!”邱敏月不顾脸面,指着院子骂起来。 邱氏刚才急匆匆去了医馆,谢威此时也不在府里,屋里就鸢歌一个人,听见邱敏月在外面骂,顿时六神无主,着急忙慌翻窗户往老夫人的静安堂跑去。 “二姑娘不在,怕是去了静安堂那边了。”清明注意到鸢歌的身影,小声说。 “这不是表姑娘吗?你怎么到这来了?找清清何事啊?”李氏站出来,“都是自家姐妹,这么大动干戈做什么啊?” “婶婶。”邱敏月叫了李氏,“我找谢清自然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她自己做了这些不地道的事情,现在把我邱家害成这样,对了,芸娘正好你也在,今天这事也与你有关系!” 邱敏月回头望着谢芸。 谢芸没动,也没接她的话。 “哎!月姐姐!你怎么来了?!”谢清急匆匆地从一旁跑出来,先是紧张的看了谢芸一眼,随后笑嘻嘻和邱敏月说,“月姐姐,我们进屋说!” “呵!你不是躲着我吗?”邱敏月不领情,甩开谢清的手。 “嗐!刚才我上祖母那去了,这不是鸢歌给我说你来了,我这急匆匆就赶来了。” 谢清赶紧拉着她的手,“你这一来就上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吵架了,快快快,我们进屋说!” 说完,谢清用力拉着邱敏月往屋里走。 邱敏月甩开谢清的手。 “我今日来为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就在说!” 谢清脸色微微一白。 低低说:“月姐姐,求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我们有事好商量。” “都没事,就是我们小姐妹闹矛盾了。”谢清挥手让人赶紧散了。 李氏皱眉,但还是让人都散开,拉着谢姝回去了。 谢清就使劲拽着邱敏月往屋里走,进去后,立马就关门关窗。 奇怪? 谢清什么时候会这样了? 谢芸微微皱眉,平日里,谢清的眼睛都是望天上看的,这个瞧不上,那个看不清的,怎么今日对邱敏月客客气气的,甚至还带着央求的语气。 “二姑娘不会是有什么把柄在表姑娘手上吧?” “不应该啊,昨晚的事情,也不算是私密吧?再说了,邱大人那边也是知道的,表姑娘怎么都不会因为这个事情找来吧!”清明嘀嘀咕咕说着。 京中挨家挨户的,芝麻大一点事情都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不可能藏住秘密的! 除非谢清是有什么把柄在邱敏月手上的! “姑娘,要不让里面的人问问?”清明凑在谢芸耳边低语。 之前她花了不少钱才买通谢清跟前一个洒水丫鬟,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谢芸摇摇头,刚才邱敏月不是说了吗,这事和自己也有关系,她怎么听不得了? 下一刻,谢芸就领着清明走进去,直接推开门,堂而皇之走进屋。 邱敏月是坐着的,谢清脸色青铁的站在她旁边,两个人显然都没料到谢芸会突然进来。 但很快,邱敏月就笑着给谢芸打招呼,“芸娘,你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很快,邱敏月就拿一把破口的钥匙出来。 “这是什么?破口的钥匙?”谢芸很奇怪。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钥匙来的,上面的花纹芸娘看着眼熟吗?”邱敏月翻了翻钥匙,“铜制的钥匙,我想芸娘应该知道是出自哪里的。” 谢芸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谢清,又看了一眼邱敏月。 “上面是宫里独有的六角花纹,怎么?这东西和我有关?”谢芸问道。 邱敏月笑一声,“正是!这事还和你有关!” “月姐姐!” 谢清的声音十分尖利,一下站在邱敏月面前,压低声音,“这事若是闹开了,我们谁也别想好过!” 邱敏月冷笑两声,看了一眼谢清。 “芸娘没事了,你走吧。”邱敏月冲着谢芸挥挥手。 “是啊,大姐姐没事了,你走吧。”谢清吁了一口气,就推着谢芸往外走。 谢芸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走了出去,刚出门,谢清后脚就把门锁上。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隐隐约约间,谢芸就听见谢清压抑的说一句,不要太过分了! 然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再后来,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谢芸压下心中疑惑,眼神示意清明让内线查查,随后就去了花园里透气。 “若是你在把这次办砸了,我们就谁也别想好过了!” 邱敏月咬牙的声音从廊檐那边传来。 谢芸一回头,就看见谢清扶着邱敏月朝花园走过来,仔细一看,谢芸才注意到邱敏月头上多了一对点翠金缠丝步摇。 难怪邱敏月老实下来,原来花了大价钱啊! 注意到谢清微沉的表情,谢芸有些好笑,好笑那对点翠是邱贵妃赏的,平日谢清很是当宝贝的,现在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给邱敏月了。 等邱敏月心满意足离开后,谢姝才冒出来。 “二姐姐,你怎么又和她搅在一起了?”谢姝很是不满的问着。 “没有的事,都是她缠着我。”谢清冷下声音,压制住脸上的怒气,随后讨好的看着谢姝,“三妹妹,你来我屋,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离去的背影,谢芸拧着眉,这两人搅在一起,准是没好事! 临近元宵节时,死寂几日的谢家,难得热闹起来。 这天天还没亮,邱氏就招呼人打扫卫生,装扮大门廊檐,一大早就听见谢老夫人精神抖擞的声音。 “好啊!瑞雪兆丰年,今年必然是个吉祥年!” 这会,谢芸正好在崔氏屋里吃早膳,想起邱敏月被谢清用一堆步摇打发走的场景,忍不住向崔氏问。 “母亲,邱家人口繁多,日子可是过得精简?” 这个问题崔氏也不清楚。 “邱家发家晚,都是邱大人一个人撑起来的,后面你二婶的姐姐入了宫,邱家身份才水涨船高起来了,不过邱家真正的起来,据说是娶了邱夫人,因为邱夫人娘家在云南那边是出了名的商鼓大族。” “那邱家不就是靠邱夫人的嫁妆发家的?邱家应该不差的啊?” “不清楚,不过也没谁敢惦记新媳妇的嫁妆,会被人诟病的,平日贵妃赏的东西也不少,邱家日子不可能是精简的,除非......” 谢芸一下起来兴致,“除非什么?” “除非邱夫人的嫁妆都打点完了,入出不敷,只有花出去的,没有进来的,就像你三叔家一样,只知道拿钱去打点官场商场的,没见拿银子回家的。” “如果是这样,那邱家女娘会不会用自己的首饰典当啊?” “那不然呢?没有面子,总得要脸吧。” 崔氏笑了笑,又说:“毕竟做人手里要有钱才是硬道理。” 谢芸点点头,“母亲说的是,人走一遭,总是要碰到难事,若是有钱,便是恶鬼都会让道的。” “是这个道理,不过天底下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用媳妇的嫁妆,不然一辈子在媳妇娘家面前,都是抬不起头的!”崔氏对谢芸道。 “我嫁来时,足足九九八百一十抬嫁妆,当年你祖母恨不得全放她库房去,都是你父亲拦着,才没落到她手里。” 谢芸吃了一惊,八百一十抬?她从来不知晓崔氏的嫁妆有多少,今日一听,竟然这么多。 “后来,你父亲把他手里的庄子铺子还有田地山头都给我,那些赏赐统统给我的,哪怕你祖母二婶再克扣我们,我们娘俩日子也过得不差的。” 崔氏说完,脸上没有喜悦的表情,都是沉甸甸的凝重。 谢芸细细算了一笔账,虽然谢家大部分产业都在崔氏手,可谢家还是有不菲的家底撑着,而且邱家管家,中饱私囊是很正常的,可谢清吃穿用度上怎么都比不上自己,奇怪? “平日里,邱家会让二婶要钱吗?”谢芸问。 “这个...早几年有的,最近几年,我也不大清楚,毕竟你二婶心还是偏向她娘家的,再说了,家里也不会亏待你三哥和二妹妹,不过,哎.....” 崔氏欲言又止。 “母亲,怎么了?就我们母女两说话,又没外人在。” “其实吧,你二婶是很偏邱家的,但凡你父亲送来的好东西,她都先给邱家那边的,每年她都会私下补贴邱家,至于多少,我估摸也有七八千两,其他什么料子首饰估计数不出来。”崔氏叹口气,表情很不好看。 谢芸很吃惊,“母亲,这些你都知道啊?” 崔氏白了她一眼,“我怎么不知道?这府里就是少了一文钱我都知道,更别说补贴这么多东西出去。” “那祖母和父亲知道吗?” 谢芸心底很是疑惑,邱氏这样做,就是典型的吃里扒外! 崔氏看了看她,没说话,间接默认了。 好半晌,崔氏才慢慢说:“你祖母何其精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估计是想着你二婶家有一个贵妃,到底留了些脸的,再说了,你二叔又是待在老夫人跟前的,多少是有宠的。” “可这些都是父兄拿命换来的,怎么就给旁人了!”谢芸怒了。 感情在身边伺候的儿子就是儿子,在外面拼死拼活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 再说了,这是钱财本就是谢家的,凭什么要给邱家啊! 崔氏叹口气,“毕竟不是我当家,我又说不上话,能做的,就是把你和长乐照顾好。” “母亲!这样是不行的,那些本就是我们的,为什么我们要由着二婶白白送给别人呢!” 谢芸很无语,她觉得崔氏就是宅在内宅太久了,性子都被磨平了,只要邱氏做得太过分,她都能忍让。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又没有分家,为什么要分账本过?凭什么我们要自掏腰包养活自己,她们大把钱财送给娘家!” “我不求她们能把送出去的钱财要回来,我只想该是我们的,少一个子都不行!” 谢芸见崔氏面露难色,立马添油加醋说:“母亲,你不想想父亲,也想想大哥二哥和我们呐!” “大哥今年十九了,婚事连个响声都没有,你不得多备一些彩礼吗?还有二哥!” 崔氏一下沉默了。 她揪着手里的帕子,越发用力,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府里就她一人,单枪匹马,她斗不过。 “三哥那边,我可是见二婶托了好些媒婆问亲的。”谢芸小声嘀咕一句。 崔氏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谢芸笑了笑,说:“母亲,我可没拿你打趣呢,是心疼我大哥,常年在外,风餐露宿的,本来就是大老粗一个,在被北风吹吹,只怕样貌更是没眼看了!” 崔氏一下就急了。 “不会!你爹说了,平日你大哥都会涂羊油护脸......” 崔氏戛然而止,眼神骤然没落下去。 一个才十九岁的孩子沦落到用羊油护脸,可见边境生活多疾苦,正要按芸娘说的,媳妇还没找到,脸皮就先被冻坏了。 谢芸叹口气,“母亲,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你不为了钱财也要为了大哥他们啊,你就忍心看着他们用命挣来的钱,都被二婶白白送人了不是?” 说完,她一瞬不瞬的望着崔氏。 好半晌,崔氏垂下脑袋,低低问:“....那我该如何做,才能...才能管家?” 第101章 雪莲的味道 流言就像冷风一样,在密不透风的京城窜了个遍,邱家的颜面也彻底碾得粉碎。 人有一点不好,喜欢议论是非,更喜欢论人长短,最后就是添油加醋。 邱长恒的事情最后演变成他逼良为妾,后有厌恶,就欺辱殴打小妾,小妾忍无可忍,在谢大姑娘的宴会上上吊自杀,以求解脱。 宫中的人知晓这事后,对地位一再跌落的邱贵妃更是看不上,而皇帝和王皇后听了之后,对于邱家以及谢威的折子都晾在一边。 其中周治损伤最大,因为他一直招呼亲信卖力吹捧邱长恒和谢威,首当其冲,被皇帝痛骂一顿,还被卸了一些权力。 邱氏带着谢清去邱家时,邱府冷冷清清的,邱老太爷和邱老夫人都称病不见她们母女两人。 吃了闭门羹的谢清忍无可忍,“母亲,外祖都不待见我们!我们还来做什么?!” 邱氏脸色也是不好看,但还是强扯出笑,说:“时至今日,你觉得我们还能置身之外吗?” 谢清垂下眼睫,说来说去,邱家落成这副局面,多少有些她的原因,可是....那都是邱长恒心甘情愿的! “我们本就无依无靠,只有攀附好你外祖一家,我们在谢家才会站稳脚跟,你懂不懂!”邱氏见她这样,心中有些急。 好半晌,谢清才笑起来,低低说:“我知道了,母亲。” 很快,就有人带着她们俩去了邱长恒的住处。 此时的邱长恒躺在地上,满地都是酒瓶,碎瓷片,而邱长恒面色发黄,眼下乌黑,一副颓然潦倒的模样。 这些天,他都被邱耀俊强行关在屋里,除了给吃的喝的,就什么都不管了! “表哥!你怎么.....表哥,你受委屈了!” 谢清一推开门,看见邱长恒这样,立马扑过去,就哭起来。 邱长恒赶紧躲开,“清清你离我远点!我身上脏!” 说着,他快速脱掉身上又脏又臭的外袍,又倒了一捧凉水抹了脸,才诺诺让谢清和邱氏坐下。 邱长恒抹了抹脸,笑嘻嘻说:“表妹可别哭啊,不然伤了眼睛,表哥要心疼了!” 谢清瘪瘪嘴,才忍住眼泪,可眼圈还是红红的。 邱氏皱起眉头,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长恒,你受苦了。” “无碍无碍!”邱长恒倒是一脸无所谓,“我父亲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他舍不得真的坏了我身子的,最多就是在关我几日,还不是要把我放出去的。” 说完,他还大声叫人弄热茶和点心来。 谢清垂下头,低低说:“都怪我,不然表哥也不会受这罪,舅舅也不会这么生气,都怪我.....” “胡说!” 邱长恒抬脚扫开地上酒瓶碎片,“这事谁都不怪,就怪芸娘那个小贱人!你们也是被她设套欺负了!” “那两个丫鬟进府后,一直被父亲关在后院的,怎么都不可能跑出去,还被吊死在谢府,绝对是谢芸搞的鬼!” 谢清叹口气,这个说法很勉强,因为谢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把关在邱家的人带出去,还悄无人知的弄死吊在谢府? “表妹!你别怕,在等几日,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弄死那个小贱人!” 邱长恒声音突然大起来,神情也陷入癫狂,下一刻,他就抓着谢清的手,眼神疯狂,脑袋摇头晃脑的,看上去就像魔怔似的。 谢清愣了一下,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来,因为这样的邱长恒她从未见过,尤其是邱长恒那双满是血丝的眼,就如垂死挣扎的野兽一般,已经失去理智和人性了。 邱氏也吓一跳,立马扑过去,狠狠扇了邱长恒一耳光,“长恒!你疯了!那是清清啊!你最心疼的妹妹啊!” 被扇一耳光的邱长恒一下就回过神来,表情呆了好一会儿,人才回过神来。 他真是疯了! 差一点就伤了清清啊! 邱长恒忽然红了眼睛,一脸羞涩的看着邱氏,带着哭腔的说:“姨母,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 “今天一早,二夫人和二姑娘就出去了。” 清明把炭火烧红起来,“听说还去库房那边拿了不少的东西呢!” 谢芸喝了一口蜜水,“只怕是要讨好邱家了,毕竟没了邱家,邱氏什么也不是。” 清明叹口气,“拿咱家爷们拿命挣来的钱去讨好别人,也亏二夫人做得出来!” 谢芸不说话,只是表情冷下来。 要想从邱氏手里抢回管家大权,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这事她得从长计议! 下午时候,谢芸被清明拖出去透透气。 “姑娘,你可别整日躺着,我瞧着你总是病恹恹的,得多透透气才行!” 清明给谢芸系好披风,带着人到小池边晒太阳,难得冬日有太阳出来。 刚到池边,谢芸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府里谁病了?怎么都到花园里熬药了?而且还是稀有的药呢,我闻见一点天上雪莲的味道。” 第102章 雪莲引发的命案 谢芸和清明对视一眼,都觉得很奇怪,大冬日的谁有闲心在花园熬药? 而且二房人都不在,谁会有雪莲啊? 三房那边不可能有。 谢芸心中一动,对清明使了个眼神,两人不吭声,蹑手蹑脚往传来药味的地方走去。 很快就听见老夫人跟前伺候丫鬟绿雅和绿素的声音。 “你可要小心些,这雪莲可珍贵了!” “知道,平日里,老夫人都嘱咐了,就放两片就够了。” 谢芸皱眉,放轻脚步,一下就出现在熬药丫鬟面前。 就看见绿雅正烧着火,绿素手里还拨弄干雪莲,炉火上的药罐咕噜噜冒着,缕缕白烟在空中飘散开,一看就是不少上等药材熬出来的,因为隐约间,谢芸看见整株的人参。 原来是炖好东西呢!谢芸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老夫人这是防着家里人,偷偷给自己炖药膳补身体呢! 绿雅看见谢芸突然冒出来,吓一跳,一脸无措的望着谢芸。 绿素倒是立马拉下脸,毕竟她在老夫人跟前很受宠的,都能当半个主子的。 “大姑娘这鬼鬼祟祟的,差点吓死人了。”绿素放下雪莲,不满道。 丝毫没有一点仆人该有的样子,反倒是气势汹汹的态度。 绿雅还不知道该如何,见绿素这样,顿时就有底气了。 “绿素!那是大姑娘,你怎么说话的!”绿雅小声说着。 “没规没矩!见了姑娘不行礼就算了,还大吼大叫的!欠打不是!” 清明没好语气,指着绿素就吼起来。 “你们这是给祖母炖什么好东西啊?闻着怪香的。”谢芸倒是一脸和善,“平日祖母抠抠搜搜的,舍不得吃,今日倒是很舍得啊,我还瞧见人参呢?!” 绿素的脸一下就黑起来,老夫人就是怕家中人给她分吃的,才让她和绿雅悄悄炖,结果还是被大姑娘发现了! 谢芸往前走几步,一脸新奇说:“呀!还有雪莲呢!实在稀奇啊!正好我身子虚,让祖母也匀我一些补补。” 谢老夫人最护食,到她手里的东西,基本上是扣不出来的,别看二房谢安伤成那样,老夫人是连一片人参都没给的。 “哎!大姑娘,你这身强力壮的,何必跟老夫人抢这口吃的呢!”绿素立马反对起来。 绿雅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要知道府中一切珍贵药材都是大爷送来的,大姑娘要吃,也是很正常的,怎么到绿素嘴里,就变成大姑娘要抢老夫人吃的了?! “绿素,你怎么说话呢,大姑娘都说匀一些,就匀一些。”绿雅赶紧说。 “匀什么匀!老夫人都不够吃!” 绿素脾气一下上来,气势汹汹的。 “大姑娘也不好好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这雪莲何其珍贵啊,老夫人都是舍不得吃,平日就要几片炖汤,反正这锅匀不了!” “绿素!”绿雅脸色更难看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清明气得脸颊通红,“你算什么东西,区区雪莲而已,到你嘴里就变成姑娘不配吃了!” “我算什么东西!我是老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就代表着老夫人!”绿素也不甘示弱! “哦,原来在你眼中我是不配吃这雪莲啊?” 谢芸扯了扯清明,让她别吵。 清明当即就红眼睛了,一个没头没脸的丫鬟也敢这么说她家姑娘,简直找死! “走吧,反正我也不配!” 谢芸不给清明反驳的机会,拉着人就走。 “大姑娘!别急!” 绿雅跑过来,小心赔道歉:“绿素就是说话直,大姑娘可莫要往心里去啊。” 谢芸看她一眼,冷笑一声,“一个丫鬟说的话,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随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绿雅看了一眼,后背猛地凉了下来,大冬天的,额角深深沁了一层冷汗出来。 大姑娘的表情.....太可怕了! 走出花园后。 “怎么了,还生气呢?”谢芸揉了揉清明的脑袋。 清明皱着眉,“胆子真是太大了,在主子面前拿乔,简直找死!” 看着清明气汹汹的表情,谢芸直接笑出声。 “姑娘!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清明更生气了,刚才绿素那耀武扬威的狗样子,实在气死人了!若不是姑娘拦着,她非要给那个不懂规矩的绿素一顿教训! 谢芸突然指着二房那边,低低说:“你说三哥哥伤得这么重,让祖母给些雪莲养养,如何?” 清明皱眉,“不可能吧,老夫人那么抠搜,怎么会舍得呢!” 下一刻,就看见邱氏跟着谢清灰头白脸的进来。 谢芸冷笑一声,“自然是有人去要啊!” 很快,谢芸拉着清明撞在邱氏面前,脸颊红红的,神情慌张失措。 邱氏本就心情低落,见到谢芸这样,顿时窝火。 “你挡我道做什么!?” 谢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淡淡说:“二婶,我可听说了,三哥哥的身体最好要用天上雪莲一直养着,才能好起来,对吧。” 邱氏一愣,谢安的身体确实需要雪莲一直温养,可她手里雪莲有限,早就吃完了。 谢芸这会突然提出来,难不成是府里有人送雪莲来了! “好好的,你提这个做什么?” 谢芸眼神示意邱氏往花园那边看,随后抽出一张帕子,挥了挥,才问:“二婶可闻见什么味道没有?” 邱氏鼻尖耸动,脸色顿时就变了! 花园那边飘来一股淡淡雪莲的味道,而且味道还很重! 下一刻,邱氏推开谢芸就往花园疾步走去,谢清看得莫名其妙,也跟着上去。 没一会儿功夫,就听见绿素破口哀嚎的声音:“二夫人啊!这可是老夫人的命根子啊!你都给端走了,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啊!” “滚开!哪里来的贱蹄子!私自炖了主子的药膳,还谎说是老夫人的!” 邱氏中气十足的声音几乎盖过谢府,“来人啊!给我拖下去,狠狠打三十板子!” 绿素立马嚎起来:“二夫人!你好歹毒的心啊!不仅抢了老夫人的药膳,还想要杀人灭口,简直毫无人性啊!” 不知那边吵成什么样子,只听见邱氏和绿素的怒骂嚎哭动静。 “还得是姑娘啊!” 清明听着那边动静,直接笑眯了眼。 说不知道府里的二夫人是出了名的狠毒主子,绿素惹上她,就是有老夫人护着,也得半残! 谢芸笑了笑才说:“虎毒不食子,三哥可是二婶的命根子啊,别说是和祖母抢药膳,若是能治好三哥,让二婶打祖母,她都敢的。” 这场争吵一直持续到谢威回府才消停下来。 结果就是药膳端去谢安的院子里,老夫人那边,谢威让人送去他私藏的一株百年人参,老夫人才没发作。 至于绿素,足足打了三十板子后,都没叫大夫就被邱氏让人牙子拖出去了。 “二婶从来都不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谢芸听到消息时,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 清明给谢芸盖好被子,笑着说:“可不是嘛!不过绿素也是活该的!真应该叫二夫人把这个死丫头打死才是!” 谢芸白她一眼,刚要让清明熄灯休息,这时,平儿急急匆匆推门进来。 “姑娘!不好了!” 第103章 命悬一线 “怎么了?急匆匆的?”谢芸心头莫名一紧。 “姑娘!快去夫人那里!” 平儿大喘一口气,“夫人!夫人要不行了!” 谢芸吓一跳,顾不得仪容,一把抓着平儿急问:“到底怎么了!母亲她怎么了?!” “不知道!那边的丫鬟来说,夫人流了好多血,四姑娘也是不好,一直上吐下泻的!” 谢芸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请大夫没有!去!拿着我的请帖,去宫里请太医!” 谢芸耳边什么都听不见,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 “请了!请了!一开始二夫人和老太太还拦着,说什么大夫人不行了,请大夫也没用,后面还是管家不忍心,去请太医了。” 谢芸一口气跑到崔氏的院子里,邱氏老夫人一群人都站在院子里,很快,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走出来。 看了一眼谢芸,摇摇头:“产后大出血,老朽实在无能为力啊。” 谢芸眉头一紧,产后大出血?!她母亲月子都要坐完了,怎么可能会产后大出血! 谢芸回头望着老夫人,老夫人仿佛被烫了似的,连忙侧开头。 “姑娘!你快看看夫人吧!”崔氏跟前伺候的喜鹊一下跑出来,浑身双手都是血。 谢芸疾步走进去,就看见崔氏躺在床上,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大冬天,身上就盖了一小块绢丝毯子。 “母亲!”谢芸紧紧抓着崔氏冰凉的双手,心中焦急万分。 崔氏攒了一些力气,勉强睁开眼,柔柔地说:“没事....我没事....” 这句话,全是崔氏咬牙说出来的,声音都是打颤的,浑身止不住的冒冷汗。 大出血!? 谢芸下意识掀开毛毯,果不其然,床上大片的血色,而且还在渐渐扩散。 血压根没止住! 崔氏还在咬牙硬撑,唇上的牙印几乎见了血,崔氏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谢芸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急不得! “来人!拿着我私库里所有金锭,去把太医院主女病的太医都请来!民间那些大夫都请来。” 这时,老夫人颤颤走进来,“别蒸腾了,都请了几波大夫了,都说没救!” 邱氏也擦擦眼泪,说:“芸娘,你听祖母的,太医都请几个了,就被折腾了。” 谢芸眼神陡然狠厉起来,盯着老夫人和邱氏看一会,“清明你去!” “你这丫头是不是听不进话啊!都说请过了,再说了,大出血这事,就是天上神仙来了,都是救不活的!” 老夫人急了,伸手就要拦着出门的清明。 谢芸一下站出来,一把推开老夫人,阴沉着声音说:“今日谁敢阻拦!我就敢杀谁!” 说罢,她直接把藏在大腿上的匕首抽出来。 在场还想阻拦的人顿时就不敢动了,只得心虚的看着谢芸。 很快,平儿领着喜鹊把老夫人客客气气“请出去”,随后关了门窗,升起火炉。 崔氏强撑着,虚弱的望着谢芸。 “芸娘,别哭,我没事......” “母亲!你好好歇着,太医马上就到了!” 谢芸阻止她说话,用力抓紧她的手。 “姑娘!姑娘!参片来了!”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碗参片走进来。 谢芸微微松一口气,只要用百年人参给崔氏先吊着,只要太医来了,一切都好说。 半柱香过去后,清明就领着十几号大夫进院子来。 老夫人见状瘪瘪嘴,一个太医的诊金高达五十两黄金,这一下请十几个,不知得多少黄金!败家的蠢丫头!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太医走上前,行礼道:“和泰县主安康。” 谢芸顾不得这些虚礼,赶紧让开位置,“太医莫要谦虚,现在救人要紧!” 很快,老太医就给崔氏把脉,随着把脉时间越长脸色越凝重。 “怎么会大出血了?夫人明明已经产子了,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谢芸回头看着喜鹊,“喜鹊,到底怎么回事?” 喜鹊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着说:“姑娘奴婢也不清楚,夫人就是喝了益母汤,才没过一会,就说肚子痛,奴婢刚要叫大夫,夫人下身就见血了!” “益母汤本就是补血的药材,不可能会催发大出血的。”老太医沉着脸,赶紧给崔氏扎了几针,随后让小厮把药箱拿过来。 谢芸眼睛一刻不离老太医的手,只见他给崔氏喂下一颗褐色的药丸。 老太医擦了擦头上冷汗,说:“实在凶险,我方才把脉,夫人气脉虚弱,血气亏耗严重,根本不像产后温补的状态。” 此话一出,谢芸眉头拧得更紧了。 因为崔氏生了谢长乐后,滋补的药材大夫都是经过她手的,绝对不可能有差池。 但这会老太医却说,崔氏身子气血亏耗严重,丝毫没有滋补过! 除非有人暗中对崔氏的吃食药膳动了手脚! 见崔氏下身的血止住后,老太医才叹一口气,“尚好尚好,老朽给夫人扎针止血见效了。” 随后开了一方药单子,“县主只需按照上面的药抓十份,五碗水熬成一碗水,让夫人连续喝上三日,便可性命无忧。” 谢芸红着眼接过单子,连连道谢,随后让清明送所有太医离去。 此时,外面的天彻底亮了。 照顾谢长乐的奶妈也跑过来,说谢长乐能喝下奶了。 谢芸才力竭的靠在平儿身上,长长吁了一口气,随后眼神冷戾起来。 方才老夫人和邱氏一直阻拦,说已经请过太医了,却都说无药可救。 而她花重金请来的太医,只花了一宿时间,就把崔氏从鬼门关拉回来。 谢芸静了几秒,敛去眼底的恨意,低低道:“去把老夫人还有二夫人、三夫人请到大厅来。” 第104章 还有母亲给我撑腰 “芸娘你把我们叫来,要做什么啊?”李氏看着门前门后都是健壮的婆子,心里莫名怵得慌。 谢芸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裙摆,好半晌才开口说:“我母亲每日必吃的金丝燕窝里有两味药,一味三棱,一味丁香,我让人查了来处,一味来自三婶那,一味来自祖母那。” “祖母,三婶你们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谢芸压不住心中怒火,手背上青筋暴起。 方才老太医走时,留了一封书信,上面就说三棱伤内里,丁香伤根本。 她一下就想明白崔氏无缘无故会产后大出血了,两味药性极重的药撞在一起,崔氏真是命大,才保住小命! 老夫人手狠狠抖一下,死不承认:“什么解释不解释的,丁香本就是固体好药,我送去也是为了你母亲好!” 谢芸呼吸一沉,“丁香确实是固体好药,但是对于刚生产的产妇来说,就是催命的刀!祖母送去之前不查一下药性的吗?!” 谢芸的声音又冷又沉,仿佛刮骨的刀,让在场的三人顿时没了动静。 “三婶,你的解释呢?”谢芸忽地一下站起来,周身冷厉的气息让李氏狠狠抖一下。 “大丫头!你凶神恶煞的要做什么?!”老夫人挡在李氏跟前。 谢芸眼眸微微一闪,“祖母,我在问三婶要一个说法。” “有啥可问的,反正人都救过来了,也没什么事情了。”老夫人低声道。 “祖母!我是出了名的疯子,可别把我逼狠了,不然我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谢芸没什么好脸色,“三婶,你是不是故意下三棱的,为的就是伤我母亲内里,让她再也怀不上孩子!” 李氏躲在老夫人身后,不说话。 “胡说!你三婶什么人,那些腌臜的手段,她敢吗?!” 老夫人十分维护李氏。 “你还怕伤不了她内里,还让祖母一起,才有丁香一味药,对不对!” 谢芸心底发寒,若不是长乐那边大夫说长乐身体娇弱,对丁香排斥大,接触崔氏时,就开始上吐下泻,崔氏一着急,体内的两味药相冲,提前大出血,不然后果不堪啊! 李氏红了红眼,低低说:“我...我没想过要大嫂性命的!” 旁边的邱氏一听,顿时无语,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老夫人有些气,“都说了,你三婶不是故意的,你这孩子一直咄咄逼人到底要做什么!?” 谢芸怒气翻涌上来,“祖母!我母亲还不够安分守己吗?她嫁来谢府,十几年受你的辱骂欺辱,临了还要受这些弟媳的排挤,她从未伤过府里任何一个人,为什么你们就容不下她?!” “谁让她是谢家长媳!谁让她能生两个儿子,凭什么?!”李氏忍不住,吼一句,随后就哭了起来。 “她嫁的是我父亲,谢家长媳本该就是她!她能生两个儿子,那是她的福气,你没有,是你活该,怨得了谁!怨你自己不争气,怨我三叔没出息!” 谢芸气得双手发抖。 “我就是不服!我就是要害她!有本事你杀我给她偿命啊!” 李氏抬起脸,愤怒地望着谢芸。 老夫人恨铁不成的看李氏一眼,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蠢啊! “芸娘,家丑不可外扬,媳嫂相残,传出去,谢家的脸丢不起,现在你母亲也没事,就这样相安无事吧。” 老夫人叹口气,“你若是气不过,就打骂我这个老婆子吧,反正我也没几日活法了,你有气就朝我脸打,打到解气!” 谢芸捏紧拳头,看见老夫人这样的偏心,心中的恨意攀天生长。 她恨啊! 恨自己不能把这些人都杀了! 恨自己父兄远在边境,无法给自己撑腰! 恨谢家这些死皮赖脸的豺狼虎豹! 昨夜,她是亲眼看着一盆盆血水从崔氏屋里抬出去,当时她就红了眼,可她不能哭,她弱了,在这家中就没人能给崔氏及她未满月的幺妹撑腰! 谢芸深吸一口气,刚要冲过不管不顾狠狠打老夫人,旁边的清明和喜鹊一下冲上来,拦腰抱住她。 喜鹊哭着说:“大姑娘哎,快去看看夫人,夫人说想见你!” 凄厉的哭腔一下把谢芸神智拉回来,谢芸咽下心中酸涩,推开喜鹊,勉强笑了笑。 “清明,你招呼人把祖母二婶还有三婶送回去,我去母亲那里一趟。” 说完,谢芸转身快速擦掉眼角的泪,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谢芸一进屋,就看见半躺着的崔氏,刚擦干的眼泪又冒出来。 崔氏脸色依旧惨白,但脸上勉强有些血色,“芸娘,坐母亲这来。” 谢芸忍下眼中泪,笑吟吟坐在床上,小心拉着崔氏的手,心疼的看着崔氏。 “一宿没睡吧,眼下都是乌青的。”崔氏眼里都是心疼,“来,睡母亲边上。” 谢芸摇摇头,“母亲,女儿不困。” 崔氏抬手捏了捏她鼻子,“你啊,撒谎时候小拇指总是要抖一下,你看。” 说完,崔氏轻轻抬起手,这会谢芸的小拇指正在微微抽搐着。 “睡吧,不睡好,你怎么保护我和长乐呢?”崔氏眼圈微微红了起来。 谢芸吸吸鼻子,轻手轻脚躺在崔氏旁边,紧紧抱着崔氏的手。 崔氏的手轻轻摸着谢芸脑袋,柔柔地说:“我都记不得上一次我们母女一起睡觉是什么时候了。” 谢芸额头靠在崔氏胸前,声音闷闷的:“女儿六岁生辰那年,生辰日才过,女儿就去祖母院子了。” 崔氏动作顿了顿,鼻尖莫名有些酸涩,低低问:“芸娘可恨过母亲狠心?” “没有。”谢芸摇摇头,前世她不懂崔氏的苦,重活一世,她才真真切切懂崔氏心底那份心酸凄苦。 丈夫儿子常年征战在外,无人为自己撑腰,导致家中婆婆弟媳各种欺压,就连唯一的女儿也被婆婆抱走,自己害怕婆婆弟媳对女儿不好,她无法反抗,只能痛苦的忍受着。 “女儿从未怨过母亲,女儿只是心疼母亲,平白要受这些苦这些罪。” 谢芸抬手抱住崔氏,哭腔很重,“女儿没用,没有保护好母亲和妹妹。” 崔氏眼角的泪大滴大滴落下来,她抬手抱紧谢芸,“胡说!我的芸娘最厉害了,连祖母都不怕,哪里没用了!” “芸娘别怕,等母亲好了,定叫那几个恶毒妇好看!敢欺负我芸娘,简直是在找死!” 谢芸把头埋在被子里,眼中的泪全浸在被子上,长大后才知道,能遮风挡雨的不止是屋子,还有母亲。 第105章 木蛊之术! “母亲!大伯母的事情是你暗中推波的?” 谢清一进屋,就忍不住问起来。 邱氏摇摇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谢清皱眉,“三婶一向欺软怕硬的,怎么敢下死手!” 邱氏笑了笑,“她嫁来谢家多少年了,就生了谢姝一个丫头,看着崔氏一个接着一个生,她能不急吗?” 谢清心中还是觉得奇怪,随后想起什么来,低低问:“母亲,你到底想出弄走那对母女的法子没有!” 提到这个,邱氏淡淡一笑,“你只管耐心等待就好,剩下的,我都安排好了!” 自从花园里死了两个丫鬟后,还有崔氏出事后,谢芸就彻底精简人手,基本上就是信任的人在跟前伺候。 但人手实在不够,谢芸身边就清明和平儿两个丫鬟,经常在谢芸和崔氏跟前跑,基本都忙不过来。 最后不知是老夫人看不下去了还是怎么地,就从自己手里提了两个丫鬟给谢芸,一个叫墨竹,一个叫书香,基本上都是家生子,爹娘都在府里做事的,谢芸没说什么,就收下了。 两个丫鬟伶俐又有眼力见,做事也是稳重踏实的,但平儿都不放心,一直盯着两人,深怕两人是老夫人派来的探子。 元宵这晚,谢芸吃了元宵很早就歇下,清明和平儿去了崔氏的院子,就留墨竹和书白在跟前伺候。 临睡前,谢芸觉得有些腻,就让墨竹沏了一碗茶。 喝茶时候,谢芸无意识瞥见墨竹指甲,里面零星有些泥土。 谢芸眉头微微一紧,平日里,芙蓉院里的丫鬟都是不碰泥的,更何况墨竹一个一等丫鬟。 不知为何,谢芸想起先前吃饭时,邱氏捂着心口说自己闷得慌,当时她还仔细看了一眼,邱氏最近精神状态不好,眼下都是一片乌青。 尤其是邱氏说了一句,最近总爱做梦,就跟有什么预兆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芸脑中一夕间,闪过无数万千想法,最后不动声色让墨竹退下,等到屋里的灯暗下去,她才翻身坐起来。 邱氏最会使用阴损法子,上一次的巫蛊之术,她还记忆犹新呢! 天还没亮,谢芸就叫清明盯着墨竹。 清明好奇:“姑娘是怀疑墨竹?” 谢芸把昨晚发现的事情细细说给清明听,才说:“可能是我多想了,指甲里有泥是正常的。” 清明皱着眉,“事出反常必有妖,姑娘这事马虎不得!” 接下来几天,清明不动声色盯了墨竹三日,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但第四天深夜,清明发现墨竹半夜偷偷起来,还鬼鬼祟祟在院子角落埋什么东西。 清明蹲在暗处,一直等着墨竹把东西埋好离去后,才慢慢走出来,摸到刚才墨竹埋东西的地方,顺着痕迹一挖。 清明就挖出一对木头人出来,趁着夜色打量,清明才看清楚木人身上刻的生辰八字,当即脸都吓白了。 “姑娘!姑娘!” 清明小心翼翼走到谢芸床边,刚拉开床帘,就看见谢芸整装待发的坐在床上,吓得呼吸一窒,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了?”谢芸的嗓子有些哑,应该刚起来没多久。 清明抹掉脸上冷汗,“姑娘刚才我看见墨竹鬼鬼祟祟在角落里埋了东西,我就给挖出来,竟然是两个刻了生辰八字的木人!” 木人?又是巫蛊之术? 谢芸一怔,随即摇头,邱氏在上面栽过一次跟头,不可能再犯第二次的。 “姑娘,你看!”清明把木人递给谢芸。 看了木头人上的生辰八字,谢芸冷笑一声,语气有些古怪,“没了巫蛊之术,就用南洋下蛊毒咒吗?” 清明一惊,什么?南洋下蛊毒咒?! 谢芸伸手拿着木头人,其中一个浑身漆黑满是刀痕的木人刻的是她生辰八字,而另外一个白净圆润的木人刻的是谢清的生辰八字。 在前世,周治举兵南下,途中救了一个南洋术士,这南洋术士就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通过木蛊之术夺取百里之外敌军首领头颅! 术法极其歹毒恶劣,当时在朝中引起不小的恐慌,周治当机立断,举兵铲除所有南洋术士,彻底消灭这木蛊之术!才安定朝中百官! “姑娘!”清明喊了一声,“怕院子里不止这一对。” 这话一出,谢芸表情格外凝重,很快抬头, “现在墨竹应该还没洗手,清明你去把院里的人都叫起来!” 第106章 给跳活路吧! 很快,清明跟着平儿就把躺下的墨竹拖出来。 没一会儿功夫,芙蓉院的小院里就站满了人,里里外外围了三圈。 清明扯掉墨竹嘴里的脏布,恶狠狠道:“最好都交代了,不然板子不长眼!” 墨竹整个人都是懵的,在内宅长大的丫鬟到底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浑身发抖。 谢芸拢紧身上的披风,看着瑟瑟发抖的墨竹,低低笑一声,“很冷吗?怎么都打起颤来啊?” 听着谢芸不起不伏的声音,墨竹的心一下跌到谷底。 方才她埋了东西,觉得累得慌,就没仔细洗手,现在指甲缝里都是泥,只要大姑娘仔细一查,她必死无疑!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拼一把,结局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墨竹立马露出一脸楚楚无辜的样子来,声音带着哭腔,“姑娘,奴婢是做了什么,让您不满,这大半夜的,都要把奴婢拖到院子来啊?!” 谢芸看她这样,不由摇摇头,不愧是内宅长大的,这装模作样的姿态还真是迅速啊。 清明气不过,指着墨竹吼一句,“你少装模作样,别等板子打的时候,又哭哭卿卿说自己错了!” 谢芸抬手示意清明冷静些,随后望着墨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我看你是在谢家长大的,也算谢家一份子,给你一个替自己辩解的机会,你别不知好歹。” 墨竹咬着下唇,垂下眼,盯着地板一声不吭,可额角冒出的冷汗和发颤的肩头出卖了她此时慌张的心情。 等了一会儿,谢芸倒一杯热茶,慢慢悠悠喝一口,才说:“墨竹,你是祖母赏给我的,生死自然由我决定,不过啊,你才十四岁,花一样的年纪,若是落得消香玉殒的下场,真是太不值得了。” 墨竹猛地抬头望着谢芸,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跪都跪不直,软绵绵趴在冰凉的地板上。 谢芸继续添油加醋说:“乡下庄子上没婆娘的汉子多得很,把你赏下去,想必他们是很欢喜的,不过乡下人应该是不懂怜香惜玉的。” 这话一出,墨竹直接瘫软在地上,眼神里透出无助绝望。 下一刻,谢芸嘴里的话峰回路转,“哎,怎么这副模样啊,我就随口一说,看把你吓得。” 说完,谢芸让清明赶紧把墨竹扶起来。 谢芸眉梢一挑,清明立马会意,冷声说:“墨竹,姑娘是最心慈手软的主子,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到底也想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方才你在角落里埋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挖出来了,其他的,看你自己能不能老实交代了!” 墨竹脸色又是一白,下意识看向谢芸,眼神里的纠结为难谢芸看得清清楚楚。 谢芸紧绷的唇角松了下来,她知道此刻的墨竹内心无比挣扎,知道挣扎还算是想活命的,想活命剩下的就好办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场的人都有些不耐烦起来,有人低低说:“这种吃里扒外的贱蹄子就该打死,丢乱葬岗去!” 此话一出,墨竹的内线防线彻底崩溃。 她猛地磕了一个响头,狼狈的趴在地上,绝望道:“奴婢....奴婢知罪!姑娘,求您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 天还没亮时,老夫人嚷着要起夜,跟前伺候的丫鬟都没动静。 老夫人骂骂咧咧坐起来,摸黑从屋里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找丫鬟,冬日的天又黑又雾,基本上伸手都看不见五指的。 老夫人冻得一哆嗦,扫看一圈,什么都看不见,就慢慢摸下台阶,脚上一滑,她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人搂在怀里。 还没等老夫人缓过来,整个人就被什么东西套住,嘴里也被塞了一块破布,然后就有人把她按在地上,很快,就有棍子板子打在她身上,还挑私密的屁股打。 老夫人死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不知被打了多久,才听见隐隐约约的鸡叫声,棍子板子停顿一刻,但没过一会,又打起来,还打得十分狠,冲着要她命似的打。 这时,她跟前伺候的桃红喊了一声,四周一下安静下来。 等老夫人回过神来时,她颤抖着手扯掉蒙着头的麻袋,周围还是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 依稀间,台阶下就她一个人,老夫人顾不得身上剧痛,连滚带爬往屋里爬,结果脚下又是一滑,翻骨碌滚到院子里,摔得四仰八叉的。 桃红点上灯,才看见躺在院子哆哆嗦嗦的老夫人,当即惨叫一声,急急忙忙把已经吓傻的老夫人扶起来。 “老夫人!老夫人!可摔着哪里了!”桃红吃力的把老夫人扶到门边,一脸惊慌失措的望着老夫人,她就去一趟茅房的功夫,老夫人怎么摔成这样了?! “啊!”老夫人抱住桃红,嗷的哭了起来。 桃红这才注意到老夫人脸上大片淤青,身上也是脏兮兮的,尤其是露出来的手臂上都是带血的伤。 “谁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打老夫人!” 桃红一下站起,虎着脸看了院子一圈,还是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 老夫人哎呦哎呦的叫起来,“快叫人!这会那人身上还是凉的,一查就知道了。” 桃红立马会意,把老夫人扶进屋后,就火速叫了一堆人,气势汹汹冲进谢芸的芙蓉院。 “来人啊!给我摸,谁身上是凉的,就给我拖出来!” 桃红杵在院门边,让人把谢芸院子里的人都叫来。 好半晌功夫,院子里才站了一堆打哈欠的丫鬟婆子,谢芸也是睡眼惺忪的走出来,表情呆呆的。 “这是怎么?大早上的?”谢芸一脸不悦的望着桃红。 桃红赔笑说:“嗐,大姑娘这是刚起呢?” 谢芸冷下脸,“桃红你别仗着你是祖母院里的人,就可以狐假虎威,今日你若说不出道理来,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桃红眼眸闪了闪,“大姑娘说得是,还不是今早有人冲到老夫人屋里,没头没脑的打了老夫人一顿,我也是领命搜找打人者。” “什么?祖母被人打了?还是冲到屋里打的?”谢芸吃惊,眼里都是难以置信。 “是啊!”桃红笑眯眯的,随后冷声说:“来人,挨个摸,摸手,谁手凉的都带走!” 很快,桃红带来的人挨个把芙蓉院的丫鬟婆子摸了个遍,结果都是热的,一个手凉的都没摸出来。 桃红不肯罢休,眼睛死死盯着谢芸,都不说一声,一下扑到谢芸面前,一把捉住她的手。 热的!还是滚烫的! 桃红心头一惊,下意识后退好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颤颤巍巍道:“还望...还望大姑娘见谅,奴婢也是护主心急。” 谢芸甩了甩手,打了一个哈欠,脸色沉下来,面无表情的看了桃红一眼。 淡淡说:“以下犯上,念着你是初犯,自己领三十板子吧。” 话落,桃红脸色就白了几分,肩头也耷拉下来。 三十板子下去,只怕她得趴大半月! “姑娘!”清明这时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了一件披风,“最近你总做梦,脸色也不大好看,是不是身子不适啊?” 跪在地上的桃红立马抬头看了清明一眼,注意到她身上凌乱的衣服,怀疑的心又沉下去。 “说来奇怪,最近总听见有人在哭,昨夜你在耳房睡没听见?”谢芸披上披风。 清明吃惊,“没听见啊,昨夜奴婢睡得沉,什么都没听见。” “就是两个女孩声音,就在院子里呢,听着还有些耳熟,有点像刚死的窈窕的声音。”谢芸不紧不慢的说着。 跪地上的桃红脸顿时就白了。 第107章 箭在弦上 天才亮,老夫人就差人请来十几支道长道姑,谢府里里外外都挂着黄皤。 谢芸走出院子时,还同一个嘴里念念叨叨的道姑撞上。 “师太,你们这是?”谢芸很惊诧的看了眼谢府,十分惊愕。 道姑对着谢芸行礼,温声细语道:“府上老夫人差人说府里最近诸事不顺,就请了些同行做做法事,镇邪祟。” 谢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说来也是,最近夜里我总听见有人啼哭,确实应该镇镇邪祟。” 此话一出,道姑脸色明显白了一丝,但很快恢复如常。 “大姑娘瞧着面色憔悴,定然多梦,可能受邪祟困扰,贫尼这就让人上你院子瞧瞧。” “哎!真是太麻烦了。”谢芸先是一喜,随即拉着道姑就往院子走。 “就是这!”谢芸指着角落几棵桂花树说,“夜里我听见的哭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道姑微微皱眉,谢府死的两个丫鬟,好像就是吊死在桂树上的。 “来人,把桂树一圈都挖一下。” 很快,就有丫鬟在桂树下挖出几缕沾血的破布,还有折断的银簪子。 谢芸探头一看,顿时吓一跳,惊慌失措道:“这...这不是我赏给白露的吗?” 清明也走过来,顿时也吓一跳,“啊!那带血的布料不就是....” “是那日窈窕姐姐死时穿的。”一个小丫鬟接上清明没说完的话。 谢芸捂着嘴,仿佛被吓狠了似的,站都站不稳,一下靠在道姑身上。 道姑冷喝一声,“快把这污秽之物拿开!” 几人忙手忙脚的把谢芸扶进屋里,平儿立马沉下脸:“到底是谁要害大姑娘,竟然把这些污秽之物埋在姑娘院子里!” 清明看她一眼,当机立断道:“查!必须狠狠的查!真是胆大妄为!都敢如此毒害主子了!” “清明——”谢芸突然抓住清明的手,低低喊了一句,“我怕。” 清明反手抓紧谢芸的手,明知是演戏,可看见谢芸通红的眼睛,一头披散的黑发,清明的心还是紧紧绷着。 “姑娘莫怕,师太也在这的,谁也伤不了你。”清明轻轻拍了拍谢芸手背。 道姑也是一脸凝重,在活人的院子里挖出死人的东西,不是蓄意为之真的很难说。 没一会儿,就有人领着邱氏进屋来。 邱氏一见谢芸狼狈的趴在清明怀中,心中一喜,脸上还是压着笑。 “到底是怎么了!芸娘你怎么哭了?” 道姑站出来,一脸凝重道:“夫人,刚才贫尼在大姑娘院子里挖出死人之物。” 邱氏一怔,忍不住问:“什么?死人之物?” “是的!” 道姑眼神示意小尼姑把沾血的布料和断簪拿出来,“东西才埋下不久,定然是有人蓄意为之,想着影响大姑娘声誉,所以差人叫夫人过来。” 邱氏欢喜的心一下沉底了。 “贫尼听府里人说,处理尸体的夫人.....”道姑缓缓的说道,看向邱氏,神色微微变得怀疑,“那布料是刻意撕扯下来的,断簪也是,将死人之物埋在活人院子里,实在是恶毒至极啊。” 整个谢府的人都知道处理窈窕和白露尸体是二夫人的人,而且二夫人和谢芸一向不对付,很难让人不想歪。 “二婶你看.....”谢芸抬眼望着邱氏。 邱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却没说话。 “夫人现在唯有自证,不然你很难说清,老夫人那边也知道了。”道姑不紧不慢的说着。 自证? 她需要什么自证? 她让人埋下的又不是这东西,凭什么叫她认下? 谢芸低低说:“二婶,莫不是你还在怪我害了邱表哥一家?” 邱氏立马否认,“那件事和现在不相干,我何曾怪过你?” “那现在二婶又该如何解释这两个东西为什么会埋在我院子里?”谢芸指着小尼姑手里的东西。 整个屋子里,顿时蔓延一股死寂,似乎连人的呼吸声都没了。 邱氏额上浸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支吾半晌才说:“我...这...我也不知晓啊。” 谢芸略微沉默一会,抬头看着道姑问:“若是新埋的,那不止想伤害我一人,别处肯定也有,对吧,师太。” 道姑谨慎地考虑一会儿,郑重地点头。 邱氏望着谢芸,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很快,平儿就领着一堆人浩浩荡荡把谢府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老夫人的佛堂小花园里找到带血的布料以及一只满是污泥的绣花鞋,三房那边也是挖出一块发臭的腐肉。 这些东西被带到大厅时,谢家几房人都坐在大厅里。 谢芸看完挖出来的东西后,目光就落在邱氏身上,神色复杂的又看了一眼老夫人,才缓缓说:“为何二婶院子里没挖出来呢?” 邱氏听了这话一下站起来,她看着老夫人,连忙解释说:“这....我也不知道啊。” 老夫人冷哼一声,“不知道不知道?做了亏心事的人当然只会说不知道!” 邱氏的脸色白了几分,下意识看向谢威,哭着说:“二爷,我嫁你二十余载,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这种邪祟之术,谢家就出过一会,你说,可能是我吗?!” 谢威面露难色,他是相信邱氏不敢的,可是眼下,所有不利的矛头都指向邱氏,他能说什么? “你还有脸说!上次事情,若不是.....”老夫人立马噤声,谢府出过巫蛊之术传出去,只怕谢家所有人项上人头难保。 谢芸这时站起来,对着老夫人微微俯身,随后走到大厅中央,指着地上挖出来的东西说 “若不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些东西不可能出现在谢家,可若一直纠结是谁做的,我想很难找到。” “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就这样过去吧。” 大厅里光线刺眼通明,谢芸的眼睛那般透亮清冷,让人无法移开眼眸。 老夫人心头莫名一惊,不知何时,她最是厌恶的孙女竟然长成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了!颇有一股宫中上位贵人的气息。 谢芸侧目看着邱氏,笑吟吟的说—— 第108章 以死明志 “二婶,昨夜我可是听见有人哭呢,一直在那说自己死得好冤。” 清明突然嘀咕一句,“能不听见吗?都把死人的东西埋在院子了?!” “够了!都别说了!”老夫人惨白着脸喝一句。 “祖母,我真没说胡话,真的,哭得可惨了,对了,祖母你脸怎么了?都是乌青呢?” 谢芸装作不知道老夫人被打,一脸好奇的问。 老夫人嘴唇微微发抖,旁边伺候的桃红想到什么,脸上立马露出惊恐的表情。 “先前桃红还给我说祖母被打了,我还寻思青天白日的,谁敢动手打祖母啊?” 谢芸看了老夫人一眼,继续说:“现在细细想来,怕不是有脏东西——” “好了!别再说了!”老夫人脸色惨白,身体控制不住的抖起来。 越是上年纪的人对鬼神事情越迷信,对于这种鬼魂作祟的事件,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老夫人本就是多疑怕死的德行,一开始她是怀疑谢芸暗中报复才会殴打她,可一查下来,结果查出一堆不干净的东西。 还有就是早上时候,她是真的没感觉到有人的动静,但自己就是莫名其妙被打一通,最诡异的是,明明打得很重,偏偏自己身上遮掩的地方一点痕迹都没有,就是脸上和手臂上有伤! 老夫人本就怕鬼,听见谢芸神神叨叨的说,原本只信七分的,现下已经十分相信了。 就是被邱家弄死的那两个丫头死得冤,不甘心,不愿意投胎,非要缠着谢家讨公道。 老夫人沉下脸,眼睛死死盯着邱氏,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老二媳妇你暂时去庄子上小住一段时间,等府里清静了,再回来吧。” 邱氏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白了,难以置信的望着老夫人。 “母亲,你这是....要弃了我?” 老夫人扭头,不去看她,只是摆摆手,“趁着天色还早,你赶紧去收拾行李,早些过去吧。” 话音一落,原本还有些骚动的大厅顿时就冷寂下来,静悄悄的,只有呼吸声。 谢芸淡淡一笑,表情看不出是喜悦还是嘲讽,她一声不发的看着这场闹剧,对于老夫人的处罚,她只觉得很讽刺。 果然还是血亲最重要。 都用死人之物毒害自己了,老夫人还是选择无视! 把邱氏放在庄子上一段时间后,等这场风波过去,再接回来,还是如往常一样,依旧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邱氏泪眼婆娑的看着老夫人,随后又看了垂眸的谢威,然后缓缓走到谢芸旁边。 随后,深吸一口气,猛地跪在地上,“儿媳无能,劳累母亲忧心了。” 老夫人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微微叹口气,摆摆手:“去吧,过几日就回来了,也无妨。” 谢芸冷笑一声,这样的偏心真是光明正大啊。 邱氏起身,侧目瞥了谢芸一眼,满是泪水的眼眸中盛满了恨意。 下一刻,惊变陡然发生,邱氏抹掉眼角的泪,大声道:“我邱淑娟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做这等阴损之事,愿以死明志!” 说完,便一头朝旁边梁柱撞了过去! “姑娘,这次又让二夫人.....”清明看着混乱的人群,不满的嘀咕一句。 谢芸看着满头是血的邱氏,微微叹口气,说:“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清明皱了皱眉,问:“姑娘,是怕老夫人狠不下心?” 谢芸笑了笑,认可的点点头:“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就算二婶做出此等大不孝的事来,也只是放在庄子上修养一段时间,也没说夺了她的管家权也没说休了她。” 清明垂下头,心中不免有点难受,她们如此算计,险些把自己都搭进去,结果依旧伤不了二夫人半点皮毛。 “不过今日闹这一出,二妹妹下半辈子都别想好过咯,摊上这么一对爹妈,二妹妹惨咯。” 谢芸幸灾乐祸的声音一丝不差全落在谢清耳朵中。 谢清扶着邱氏,当即就涨红了脸,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 入夜,下了一场大雨,阴冷中窜着刮骨的风,寂静的夜里都是清晰的雨滴声,谢芸实在睡不着,烦躁的坐起,刚靠在床上。 窗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带着一丝探查的意味。 谢芸反手抽出匕首,蹑手蹑脚下床,缓缓走到窗边,依稀中,谢芸看见窗外站了一个人影。 谢芸呼吸一紧,下意识攥紧手中匕首。 突然,外面的人影开口。 “许久不见啊,谢大姑娘。” 摸到她院子里的人,居然是周砚!! 谢芸立马推开窗,低声道:“太子殿下?” 昏暗中,人影向前走几步,借着廊檐上的烛光,谢芸才看清周砚冷沉的面庞,身体莫名的僵硬一下。 这厮....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两人隔着几步距离,一个在温暖的屋里,一个在寒冷的院里,诡异中又透着合理。 谢芸十分奇怪,问:“三更半夜的,太子殿下此刻的行为有些不妥吧?” 周砚冷笑一声,倒是厚脸皮走了几步,直接站在窗边。 眼眸漆黑明亮,直勾勾盯着谢芸,不知想到什么,立马移开目光,但微微发红的耳根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昏暗中,谢芸倒是没看清周砚的变化,只觉得这人好生奇怪,一声不吭就往她窗边凑,简直是登徒子一个! “我没进屋。” 周砚开口,眼神有些紧张的望着谢芸,“你我二人衣着整齐,谈不上妥不妥。” 谢芸:“......”感情她穿了亵衣也算整齐? “那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谢芸皱眉,她不信周砚深更半夜偷摸进府,就是为了和她说话的。 周砚清润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谢芸,好半晌才移开,他咬了咬下唇,低低说:“今日我听母后说,想把你许给老三......” 谢芸吃了一惊,呼吸一下就急促起来,“什么?把我许给三殿下?!” 第109章 太子深夜偷香 周砚垂下眼,语气也是很不好,“....听说是这个意思,不过具体没定下来。” 谢芸眼睫一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静默半晌。 她才低低说:“多谢太子殿下雪夜送信,实在感激不尽。” “嗯?没了?” 周砚眼巴巴望着谢芸,就只听她干巴巴说两句道谢话? 谢芸看着他,疑惑道:“还有什么?” 周砚眉梢一挑,一下趴在窗台前,慵懒的撑着下巴,“你觉得少了什么?” 谢芸看了他一眼,微微低下头,两人视线齐齐对上,“我可没钱啊。” 谢芸前世一向跋扈嚣张,邱氏李氏也没有谁教导她人情世故,后面嫁入皇家后,她整日专研权谋斗争,压根就没好好同人相处过。 重活一世,她也是专心对付谢家其他人,也没有同谁真心攀谈过。 对于别人突然的示好,总是不习惯的。 周砚脸色骤然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谢大姑娘觉得我一个储君会缺你的三瓜两枣?” 谢芸忽然往前凑了一点,似乎嗅到什么,眉毛微微皱起,淡淡说:“太子殿下你受伤了?” 靠在窗台的周砚微微一僵,脸上笑吟吟的表情出现一丝凝固,慌忙丢下一句:“下次再聊。”然后就消失夜色中。 谢芸:“......”不要脸! 此时的周砚翻过高墙,脸上的笑意彻底冷沉下来,他抬手闻了闻自己衣裳,隐隐中的确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很浅,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 处理那个叛徒时,他肯定自己是没有沾到鲜血的,身上的血腥味估计是无意粘上的。 “哎!下次见面,得要沐浴更衣才可以了。”邪魅的浅笑又爬上周砚俊美的面庞上,漆黑的眸子深沉得让人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 第二天一早,谢芸还没起床就听见一个惊炸的消息。 昨天夜里,三皇子从宫里离开,半道上竟然遇上一伙来无影的歹徒,三皇子身边的护卫小厮全军覆没,无一活口,最为奇怪的就是这伙歹人竟然无一人伤亡! 谢芸很惊讶:“歹徒一个都没伤到?” 清明点点头,“别说受伤了,就是连痕迹都找不到,实在离谱啊,一大伙人就这样神秘兮兮来了,伤了三皇子又消失得干干净净的,听说京兆伊和御林军那边挨家挨户大肆搜查呢!” 谢芸皱眉,不由想起昨夜周砚带着一身血腥味跑到她院子来,最关键是,周砚还提到皇帝想把她嫁给周治,很难让人不怀疑。 可是....周砚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 就在这时,正在擦灰的平儿惊呼一声,“三姑娘!” 谢芸抬眼看去,就看见谢姝大步走进屋里。 “你还没起床?”谢姝看见谢芸还坐在床上,很惊愕。 “我又不用晨昏定省请安,为什么不能多睡一会?” 谢芸披上毛批才下床,“你上我这来做什么?” 提到来的目的,谢姝嘿嘿一笑,“自然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三殿下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谢芸点头,“怎么了?和他有关系?” 谢姝脸上的笑带着一些诡异:“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晓,我听我父亲说,今早上朝中不知谁传的消息,说陛下想把你许给三殿下,谁知道,昨夜三殿下就出了事,现在外面人人都在说你是灾星呢!” 谢芸眼眸一沉,淡淡一笑:“你都说了,是传出的消息,真假谁知道呢?” 谢姝冷笑一声,“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有一点,你嫁入三皇子的美梦又破碎了。” 谢芸从前对周砚那叫一个痴情,总想办法都要见三殿下一面,可去年宫宴那次后,谢芸竟然就不再提三殿下半句,更别提张嘴闭嘴要嫁三殿下了。 “破了就破吧,无所谓。” 谢芸穿好衣裳,由着清明给她打扮,“再说了,陛下又不止一个儿子,我何须在一棵树上吊死?三妹你说呢?” 谢姝呼吸一紧,虽然她很不情愿听谢芸这话,可事实确实如此,没了三殿下,还有二殿下、四殿下、五殿下.....甚至还有太子殿下,谢芸的婚事是从来不焦虑的。 然而,此时谢威书房里,谢威沉着一张脸坐在书桌前,强忍着将手中密信撕碎的冲动。 “好啊!好啊!拿我谢威当草寇!真是伴君如伴虎啊.....”谢威咬牙切齿的捏紧手中密信,脸上满是憎恶。 前几日三殿下暗中送密信告知他,陛下想将芸娘赐婚给他,但是他心属清清,愿意为清清搏一搏,结果除了昨夜的事情,三殿下的口风就变了,说什么不与谢家姑娘在有来往,还希望他闭口不谈,不然后果自负?! “二爷,!三殿下到底什么意思?!”邱氏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她痛恨自己没有实力雄厚的娘家,无法替儿女撑腰,无法为自己女儿求得一门好婚事! 谢威摇摇头,“字面上的意思。” “这事....暂时别让清清知道,她最近心绪不稳,再说这事万一有变数呢。” 谢威不死心,还想在搏一次。 自己大儿子成不了气候,小儿子又嗷嗷待哺,唯有女儿能搏一搏,他输不得! 邱氏红着眼,“三殿下真是好狠的心啊!说弃就弃!” 邱家是指望不上的,她能指望的也只有谢清一人。 谢威沉默的垂下头,双手攥紧密信,心中的算盘打得火热朝天。 这天夜里,谢芸刚睡得香,老夫人跟前侍候的丫鬟在院子里大喊,说老夫人病了,让各房的人都过去。 谢芸迷迷糊糊被清明拽起来,“病了?该不会是装病吧?叫我母亲没?” 清明点点头,“刚才夫人就过去了,估计老夫人...是装的。” 谢芸皱眉,“清明,一会你得配合我,按照我说的做......” 第110章 装病查账! 静安堂屋内,老夫人躺在床上,嘴里哀嚎不断。 邱氏衣服都没穿好,松散的披着,就握着老夫人的手坐在床边。 谢威坐在屏风后面,沉默的耷拉着脑袋,一脸沉重。 屋里也站满了人,三房一家三口,崔氏也在,谢清和谢安坐在火炉边,也是沉默无言。 谢芸进屋后,老夫人的哀嚎声更大了,邱氏看了谢芸一眼,挪了挪,特意让老夫人把脸露出来。 “祖母这是怎么了?”谢芸问。 谢威低声说:“母亲是老毛病了,就是心口疼,浑身乏力。” “可叫大夫了?瞧着蛮严重的。”谢芸走过去。 “哼!请什么大夫?”老夫人忽然开口,随后又低低嚎起来,“我老了,不中用了,生了病就只能叫街上的老中医老大夫来看,心疼啊!” 谢芸听着老夫人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顿时就笑了,老夫人这病就是装的,目的就是想重新笼络崔氏,毕竟邱氏现在没多大用了。 “祖母你怎么说这话啊!真是犯病了,别说大夫了,就是太医院院首我都给你请来。” 谢芸走上前,一把捉住老夫人的手,指腹搭在她脉搏上,沉稳有力,身体好得很! “芸娘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没看见你祖母都躺着不能动了,难不成你祖母会装病不是?”邱氏沉下脸,“嫂嫂,这家还有长辈在呢,怎么一直让芸娘说话!” 谢芸抬眼瞥了邱氏一眼,听她这话,只怕老夫人犯病是她出的主意,可几人在打什么算盘呢? 不过话题绕在请大夫上,只怕是因为谢芸能绕过家中人,直接花钱去太医院请人来府里,怕是触及老夫人对谢家儿女的掌控权。 崔氏一向沉默少言,但邱氏话里话外都在说谢芸不知规矩,她忍不了。 “二弟妹,我身子不好,大房的事情都是芸娘一手操办,前些日子请太医,也是芸娘自掏腰包花重金,我就是个陪衬的。”崔氏淡淡说着。 “嫂嫂这话说得不对!”谢威突然插一句,“太医院那些老前辈都是清正廉洁之辈,他们不会因为钱财才看病,他们来府中,都是看在谢家门楣清贵以及我在朝中的威望!” 呵呵..... 谢芸在心中冷笑一声,不知谢威是喝了多少,在这说这种高话?! “二叔说得没错!”谢芸松开老夫人的手,淡淡笑了笑,“这次祖母病重,就该让太医院的的太医都来府中给祖母看病,最好还是把院首请来,毕竟人家一般都给陛下皇后娘娘还有太后老人看病的,想必请来,定能让祖母药到病除!” 说完,谢芸隔着屏风望着谢威说:“二叔,趁着祖母病得不算严重,你赶紧去请院首吧!” 谢威一噎,刚才他就夸大一句,谁承想,谢芸这丫头不顺着台阶下,反倒是拆了他台阶! 崔氏压着笑意,说:“就是,二弟在朝中可是威风得很,去请院首自然是轻轻松松的。” 谢芸笑了笑,“母亲说的是,我上次请那位院首可是花了五百两黄金的,不过人家说有事,就没来。二叔,你若是要请,我寻思得备八百两黄金才是,可别抠抠搜搜啊,毕竟这钱是花在祖母身上的。” 谢芸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八百两黄金,谢芸可真敢说啊! 谢姝细细扳着手指头算,她攒了十几年私房钱才不过一百三十两黄金啊。 谢威听完谢芸的话,脸色都白了,抛开邱氏的嫁妆,他能一下子拿得出五百两黄金都很勉强了,上哪里去弄八百两?! 还没等他说话,老夫人轻咳一声,说:“老二,不过八百两黄金,怎么,你舍不得?” 谢威面露难色,“母亲倒不是舍得不舍得的问题,是我实在拿不出来啊!” 谢芸轻笑一声,“二叔你怎么会拿不出来啊,二婶管家,家里那些铺子田地不都是钱吗?区区八百两怎么会拿不出来呢?” 一听谢芸提到铺子田地,邱氏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她手里管着的东西可都是她的命啊! 谢芸注意到邱氏脸上变化,继续说:“我可记得咱府中有不少铺子在京中的,随便卖了一两个,不就有八百两了?” “再不济,郊外的田地,旱地和水田随便卖十几亩,不就有现金子了?” 谢芸每说一句,邱氏的嘴角就抽一下。 老夫人听着谢芸的话,表情也微妙起来,邱家管家这么多年,不可能连八百两都拿不出来! 她猛地鲤鱼打滚,一下就坐起来,眼神阴沉沉地盯着邱氏,低声质问:“你管家的钱去哪里了?!” 谢芸一愣,立马松开老夫人的手,欢喜说:“哎!祖母能坐了,看来病是好了!” 老夫人脸色微微一红,眼睛闪躲,不去看谢芸嬉笑的脸, 目光倒是灼灼望着邱氏,但也不好在装病了,只能坐好。 “老二媳妇你说,这些年府里那些铺子田地挣的钱哪里去了?” “母亲,我虽然当家,可家中账本你也是日日要看的啊,就是一分钱你也要记下来的,我哪里敢中饱私囊啊!”邱氏很冤枉。 说完,她抬头看着谢芸,眼眸一转,嘀咕说:“谁不知道,家中最有钱的就是芸娘了,区区八百两在她眼里就是毛毛雨......” “二婶,你这话就不对了!” 谢芸忽然站起来,“我手里确实有钱,可那些都是陛下赏赐的,到底也是御赐之物,我怎么敢随意花销呢?” “再说了,二叔二婶拿这钱请太医不也是为了祖母吗?二叔二婶在这推迟半晌,难不成是不愿意给这钱?” 老夫人听了这话,表情又变了,刚要说什么,就被邱氏打断。 “芸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我们何时不愿意出钱了,只是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来,你如此威逼,是何居心啊?” “我呸!”老夫人忽然发脾气,“你囊中羞涩?家中大小家产都是你操办的,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你真要克扣一下,做了假账,我如何知晓啊?!” “你给我去拿钱!不对!把家中账本都给我搬过来!” 第111章 拿下管家大权 “祖母啊,一家人的,你这是不信任二婶啊!”谢芸赶紧拦着,“二叔,你说句话啊!” 谢威才慢吞吞开口,“母亲,你...你这样真是让我寒心啊!” “滚开!我生你养你到现在你胳膊肘往外拐,尽是帮你媳妇说话,我不就是想要你们给我请个太医吗?一个两个都舍不得钱!” 老夫人骂起人来,专挑仁义孝道压谢威。 谢威顿时就没声了,眼巴巴看了崔氏一眼,低低说:“大嫂,你看这.....” 谢芸突然提高声音,“祖母,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啊?儿媳也是半个女儿啊,你这样不是寒了几个儿媳的心吗?” 谢芸一句几个儿媳,立马提醒了老夫人。 “哼!芸娘说得没错,我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媳,崔氏你过来!” 老夫人冷冷看了邱氏一眼,“去把账本给我拿来,还有那些铺子田地的地契都给我拿过来,既然你管家不挣钱,我就让能赚钱的人来管!” 一听老夫人说了这话,谢芸顿时松了口气,终于是老夫人提出换管家的人了。 这几日,她一直琢磨怎么能从邱氏手里夺了管家大权,思来想去,老夫人这次装病给了她一个契机! 一来是老夫人自己提的,名正言顺,二来,能轻松把邱氏架空,三就是彻底把谢家家产都掌握在手里。 老夫人之所以会心甘情愿把管家大权交给崔氏,无非是安抚上一次她差点害得崔氏性命,再来一个就是,邱氏管家是真的不挣钱。 “祖母!我母亲还在带孩子,压根没精力去管这些。”谢芸一脸为难,“再说了,二婶也说了,家里这些铺子田地也不值钱,到时候岂不是要我母亲自掏腰包?!” “哼!这个家还是我做主!你给我少说几句!这个家必须你母亲来管!”老夫人立马得意道。 谢芸垂下眼睫,遮挡眼中笑意,老夫人真是禁不起激将法啊! 邱氏脸色异常难看,让人把账本和地契搬来后,就扯着谢威往外走。 “你啊,真是没出息!”谢威出去时,嘀咕一句,邱氏当即就怒了,转身就抬手打了谢威一耳光。 怒吼道:“我没出息?这个家到底是谁没出息啊?” 谢威挨了一耳光,发冠都歪了,人也懵了。 平日两人动手打架都是在屋里,既没外人,也没丫鬟,然而此时,邱氏不顾颜面就打他一耳光。 谢威又气又怒,一把扯着邱氏的头发拖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边拖边骂,蠢货! “你敢拽我头发!我给你生儿育女,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你居然这样对我!你给我死!” 邱氏挣不开,就照着谢威肚子猛捶猛打,谢威挨不住,却不松手。 “你这个泼妇!疯子!简直疯了!” 谢威和邱氏打成一团,屋里的人赶紧追出来,一堆人上去拉架。 一时间,满院子的哭声、咒骂声闹成一片。 这一闹,天彻底亮了,才算消停下来。 崔氏想起鼻青脸肿的谢威夫妇,摇头叹口气,低声给谢芸说:“遇事也要得体有度,才算不损颜面。” 谢芸垂下眼,不知何,听了崔氏这话,她忽然想起前世她临死前还不忘整理仪容。 “人活一口气,不争颜面也得挣体面,你二叔和二婶就是看不透这点,遇上事不是吵闹就是互殴,实在难说。” 崔氏叹口气,随后看着地上堆着的账本和地契,眉头紧锁。 “芸娘,你费劲心思让我管家,到底是为何?”崔氏问谢芸。 “母亲,你会花八百两黄金给祖母请太医吗?”谢芸不答反问。 “自然会,毕竟你父亲不在,我得做好表率。”崔氏道。 “这可是一笔不少的费用,真要拿出来,得从你嫁妆里出,你还愿意?”谢芸继续问。 “典当一些值钱的首饰,凑一凑,总归是拿得出来的,只要日后管理好我手里的营生,自然就补上窟窿了。” 崔氏很大方,也不计较老夫人曾经那些咒骂。 “不过呢,得看你祖母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崔氏又说,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情缘。 谢芸叹口气,柔软始终是崔氏的本性,无论怎么打压,崔氏依旧是心善的主。 “母亲,人善被人欺,你总是忍让,不代表人家会退步,毕竟人都是喜欢蹬鼻子上脸的。” 崔氏立马沉默了。 “母亲,父亲和大哥二哥他们不知几时能回来,若是你一直被二婶三婶压着,日后他们回来了,他们的婚事你能做主?我不想多说其他的,只说一句,人心隔肚皮。”谢芸不紧不慢的说着。 崔氏彻底无言了,垂下头,芸娘说得没错,她一直忍让,得到是二房三房和老夫人的连番欺辱,就算谢荣回来了,她依旧没有管家大权。 “可是.....老夫人的话能信吗?”崔氏内心五味杂陈。 “东西都搬到这来了,祖母的话能有假的吗?”谢芸指着地上的东西说,“其实祖母是很好糊弄的。” 崔氏笑了笑,“你祖母就是贪财一些,你只管把好东西送给她,她对你整日都是笑眯眯的。” “对,是这个道理!”谢芸站起身,“你就安安心心把家管好,剩下的我来!” 因为给出管家大权,又和谢威打一架,第二日,邱氏就病了,平日里谢清都会给老夫人请安的,但因为这事,谢清也没去请安。 老夫人脸直接是拉着的,旁边的谢威坐立难安,时不时往门外看。 “二哥,要来的找来了,你就是盼星星盼月亮,人家气性大,不来就是不来。” 李氏难得有表现的机会,“啧啧,不就是给出管家大权嘛,至于嘛,要死要活的。” “好了,少说几句吧!”谢卫低低说一句。 “哼!母亲你心里清楚,二嫂有没有病!”李氏直接看着老夫人问。 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一声不吭。 “母亲,我把账本都查一遍了,对不上的地方都记下了,你待会看看。” 崔氏岔开话题,“马上入春了,我差人去闽南买了一批好料子,待会大家看看,自己挑挑。” 说完,崔氏笑眯眯的看着老夫人,“今年给您买了蜀绣,都送过去了。” 老夫人原本沉着的脸终于笑了起来。 第112章 为难清明 刚入春,边境就传来好消息,谢荣领兵彻底驱赶境内蛮夷,边关大捷! 一时间,京中就活络起来,谢府又开始热闹起来。 三皇子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心,又开始活泛起来,竟厚着脸直接登门拜访。 结果刚到谢家大门口,就遇上四皇子周纾。 周治脸上端着淡淡的笑意,“四弟今日怎么来上这来了?” 周纾也是淡淡笑着,“还不是太子哥哥让我来的,说什么多见识广,活络朝中关系。” 太子?看来太子也盯上谢家这块肥肉了,周治暗忖,他总觉得周砚对谢芸是有想法的,可两人之间交集几乎是少之又少。 可谢芸那臭气熏天的名声,也亏得父皇想得出来,竟然想把谢芸许给她,真是老糊涂了! 一个心狠手辣的花痴蠢货,真是嫁了皇家,只怕是搅得人心惶惶! 周治轻笑一声,除非眼瞎,谁会看得上谢芸这个毒妇! “四弟,走吧。” 周纾笑笑,两人就并肩走进去,顺着青石路往花园走,就撞上一脸喜色的谢安。 谢安恭敬给两人行礼,说:“二位大驾光临,真是难得啊!” 说着,就让人设坐,上好茶点心。 周治刚坐下,就看见谢安笑吟吟往大门那边看,好奇问:“今日还有客人来?” 谢安点点头,“长恒表哥他们也来的,二位殿下稍坐一会。” 花园里摆上暖棚培养的花卉,看着赏心悦目,凉亭四周都围上金丝竹屏风,旁边还烧着四个三足火炉,热热的,丝毫没有半点凉意。 很快,丫鬟就摆上精致可口的点心小吃。 周纾探长脖子,看了一眼内宅那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嘀咕一句:“怎么不见谢府的姑娘们啊?” 周治瞥他一眼,试探问:“四弟是打算相看那位姑娘呢?” “自然是——” 周纾望着周治,到嘴边的名字打一个转,“自然是看第一才女的谢二姑娘啊,三哥你以为我要看谁?” 周治笑笑,端起手边的茶,“我还以为你想看和泰县主呢?毕竟人家可是大功臣啊。” 还没等周纾开口,就听见邱长恒趾高气昂的声音,“哼!她就是坏东西!敢如此欺负姨母,待会我叫她好看!” 周治和周纾的脸顿时沉下来,但很快恢复正常。 邱长恒看见周治两人也在,赶紧行礼,随后就嬉皮笑脸坐在周治旁边。 跟着邱长恒来的是邱淑月,她一袭水粉长袍,眉目秀丽,一见周治,脸上泛起微红,立马垂下头,恭敬地给两个皇子行礼。 这时,邱长恒冲着拱门那边招手,“清清表妹!快过来!” 众人顺着看过去,就见谢清一身浅绿曳地长裙,面容虽然妆盖过,可依旧能看出憔悴之色。 谢清压下眼中算计,漫步走过去,盈盈一拜,给两位皇子行礼,随后安静的站在谢安旁边,一声不发。 周纾暗中瘪瘪嘴,好一朵清冷白莲花啊! 望着一副破碎清冷模样的谢清,周治眉头微微一紧,柔声说:“好些日子不见,二姑娘清瘦许多啊。” 谢清垂下眼睫,眼角微微发红,望着周治,欲言又止。 谢安叹口气,让谢清挨着邱淑月坐下,才幽幽开口:“惹了一个灾星,到底都是寝食难安的,不消瘦都见鬼了!” 邱长恒立马接话:“那个贱人是不是又作妖了!真是灾星一个!” 周纾扫他一眼,漆黑的眸子冷冰冰的,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没开口。 周治这边,直接一副没听见、不知道的状态,专心致志的喝着茶。 邱淑月也道:“大哥,你少说几句,人家怎么也是陛下亲封的县主,你这样是大不敬的。” “呸!狗屁县主!要封地没封地,要俸禄没俸禄,她算哪门子的县主?” 邱长恒嗤笑一声,“就是捡了清清功劳的小偷!不要脸!” 很显然,邱长恒意识里始终认为是谢芸冒领了谢清的功劳。 周治轻咳一声,冷声开口:“...这事过去了,谁也别提了。” 旁边的谢清垂下头,脸上的红晕却挡不住,她在心底怒骂邱长恒这个蠢货,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到几人提及灾情事件,周纾看了谢清一眼,嗤鼻冷笑,胸无一点墨的花瓶,也就邱长恒这种蠢货会把她捧着了! 谢安脸上也是很尴尬,“不说了不说了,但也是因为她,我母亲被夺了管家大权,我们也不受祖母父亲的待见,在府中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说着,谢安眼眶微微红了些,整个人看起来颓然又落寞。 邱长恒猛地拍了桌子一下,“哼!也就是你和表妹心善,对付这种人,就该心狠手辣,毫不手软!” 谢清抬手擦擦眼角,柔柔的说:“表哥可别这样说,大姐姐本来也没错,她是长姐,对我们....理所应当的。” “狗屁!她就是仗着自己有一个好爹娘,才敢嚣张跋扈,若是没了——”邱长恒的话还没说完。 周纾厉声打断他:“够了!邱公子你言过了!” 邱长恒一噎,讪讪移开脸,却不敢在开口。 就在这时,邱淑月轻咳一声,碰了碰旁边的谢清,“那丫鬟是不是谢芸身边伺候的?” 谢清抬眼看去,正好看见清明端着药膳往崔氏院子去,她立马道:“是大姐姐身边的一等丫鬟,好像叫清明?” “哼哼哼!清明是吧?” 邱长恒脸上浮出一抹邪笑,他抓起一个小茶碗,“今天我非得给那个贱丫头一顿教训不可!” 说着,他猛地将手里的茶碗砸在清明额头上,“小贱人,你给我滚过来!” 茶碗砸在清明额头上,又砸在地上,当即四分五裂。 清明惨叫一声,下意识松了手,端着的药膳直接摔地上去,药汤四溅。 “你聋了不是,大爷叫你滚过来,听不见不是?!” 邱长恒一屁股坐下,耀武扬威的冲着清明喊,“跟你主子一个样,都是找死的德行!” 周围的丫鬟护卫纷纷低下头,努力压住嘴角上的嘲笑。 清明捂着流血的伤口,低下头,跌跌撞撞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几人面前。 声音有些发颤:“见...见过三殿下、五殿下,三爷、二姑娘.....” “哼!” 邱长恒冷笑一声,把自己面前碎渣点心块丢在清明面前,“这东西赏你了,趁热吃吧。” 第113章 烫伤 清明低头看着点心块,眼睫微颤,眼底浮起一抹光亮,但很快掩盖下去。 姑娘在府里已经够难了,她不能给姑娘添麻烦。 于是,清明从容的伸手捡起点心块,深吸一口气,就把点心塞在嘴里,毫不犹豫吞咽起来。 众人见此,都大吃一惊,邱长恒直接捧腹大笑起来,“贱人就是贱人,只配吃这些肮脏的东西!” 邱淑月也低低笑起来,“主子赏给你的东西好吃吗?” “回姑娘的话,好吃。”清明垂下头,温顺的回答道。 清明本就单薄,跪在地上,犹如一叶残叶。 边上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大吃一惊,纷纷侧耳低语。 “真吃了!脏死了!” “别说了!主子赏的你敢不吃?” “下人就是下人,别以为自己主子了不得,就把自己当成人,到底还是一条狗!” “.....” 周围嘀咕嘲讽的声音很大声,像是故意似的。 可清明丝毫没有愤怒,还是端着温顺的笑。 “哈哈哈!今天爷真是过瘾!” 邱长恒走到清明跟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满脸嘲讽鄙夷。 “可惜你主子不在,真该让她瞧瞧你这副下贱的模样!” 清明呼吸一凝,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攥紧,胸腔中的怒意压都压不住。 注意到清明僵硬的肩膀,邱长恒直接抬脚踩在她肩膀上,冷笑一声,“看来你很不服气啊?” 清明把头垂得更低,声音恭敬道:“奴婢不敢。” “哼!来人,把茶炉给我提过来!” 邱长恒让人把火炉上烧冒的茶炉提过来。 一听这话,清明下意识抖一下。 邱长恒见她这样,冷笑一声,提着烧开的茶炉,照着清明肩膀就浇下去。 白雾弥漫,滚烫的开水一下子就把清明半个肩头浇透,清明眼睛顿时就红了,身体控制不住抖起来。 邱长恒脸上挂着嘲弄的笑,索性把所有开水都淋到清明身上,最后举起茶炉想砸在清明头上。 周围的人面露不忍,纷纷闭上眼。 “混蛋!” 突然,邱长恒的手被人一下抓住。 邱长恒一惊,随即大怒道:“谢芸!你敢拦我?!” 谢芸看他一眼,用力甩开他的手,让平儿赶紧把清明抱起来。 “说话啊!” 邱长恒仗着身后有两位皇子在,气势格外嚣张,伸手用力推了谢芸一把,“怎么?我不是教训一个不听话的丫鬟而已,你要拿我如何?” 谢芸没出声,只是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谢安被谢芸的眼神吓得心惊肉跳,赶紧走过来,说:“不就是一个丫鬟嘛,芸娘你至于吗?” 邱长恒不惧,冷笑说:“你这副表情,难不成想烫回来?” 谢芸的目光削在谢安脸上,谢安双腿莫名发软,立马道:“谢芸!那可是表哥啊,你拎得清吗?!” 邱长恒作死的凑过来,表情很是不屑,低声说:“.....我就是故意烫你丫鬟的,你能拿我如何?” 冷风乍起,谢芸一把抓着邱长恒的手臂,陡然捏紧,一脸森然,说:“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言!” 两人猛地扭打一团,谢芸一手抓着邱长恒手臂,一手握成拳,使劲捶打在邱长恒小腹上。 邱长恒立马求救起来:“我乃邱家长子,今日上谢家做客,你竟敢——” 谢芸勒着他脖子,把人用力砸在地上。 邱长恒后背狠狠砸在地上,痛得面目狰狞,咬牙怒骂道:—谢芸你这个贱人!居然敢伤我!若是我不死,你们大房等着给我陪葬! 谢芸一把卡住邱长恒的咽喉,迫使他抬起头来,然后冷笑一声,狠声说:“你还真把自己当个宝贝了?陪葬?你也配!” 邱长恒呼吸艰难,但一时又挣脱不开,他死命挣扎,还是被谢芸拖着往火炉边走去。 “你要做什么?!” 邱长恒瞪大眼,挣脱不开,他哑声道:“别忘了,我背后还有邱家呢!” “有邱家又如何?邱贵妃在又如何?我杀你如草芥!” 谢芸杀心已起,“你这种败类纨绔,死不足惜!” 说完,谢芸一脚踹翻火炉,拖着邱长恒一只手,用力按在火红滚烫的炭火上。 “啊啊啊啊——” 邱长恒厉声惨叫。 “被烫的滋味如何?”谢芸抬手按着他脑袋。 邱长恒痛得说不出话,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来人!快来人,把两人拖开啊!”谢安不敢上前拉,连忙喊人。 烧焦的臭味弥漫开,血腥味混着臭味令人作呕,谢芸眼中猩红才散去,单手提着邱长恒后颈往外拽。 “你....你....” 邱长恒脸色惨白如纸,捂着被烫伤的手,话都说不出来,可谢芸一双狠厉杀意骤现的眼叫他记得清清楚楚。 “表哥!”谢清扑过来。 谢芸站起身,沉着脸,冷冷道:“你最好祈祷清明最好没什么事,不然.....邱家谁也别想好过!” 众人脸皮紧绷,大气都不敢出。 残暴! 大姑娘太残暴了! 谢清望着谢芸,想说什么,可看着谢芸满目杀意,立马就噤声了。 清明趴在床上,脸色惨白冷汗直流,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平儿急得双眼发红,却无可奈何,因为清明的衣服粘住了皮肉,只能一点脱下来。 “怎么样了?”谢芸皱着眉。 “情况不容乐观,衣服都沾在肉上了。”大夫眉头紧锁,“这烫得太严重,只怕日后要留疤了。” 谢芸表情一沉,说:“无论多少诊金,大夫你只管下药诊治。” 大夫摇头,思量片刻,说:“大姑娘不是老夫不治,实在是伤得太重了,皮肉都被烫下来,还黏在衣服上,就是大罗神仙来了,这疤也得留。” “那便烦劳大夫了,现在你只管救人就可!” 谢芸咬着牙,眼里的恨压都压不住。 平儿很担心,“姑娘....表少爷那边....” 谢芸笑了笑,可眉眼间都是阴狠,盯着清明,半晌才说:“刚才我是不是有一支玳瑁掉火炉里了?” 平儿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可不是嘛!刚才表少爷欺负姑娘时候,给姑娘碰掉在火炉里了!” 谢芸看她一眼,还没说话,外面就传来声音。 “大姑娘!二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第114章 株连九族! 谢芸还没进屋,就听见邱氏的声音。 “她太放肆了!为了一个丫鬟就把长恒伤成那样!二爷你必须给我做主!” 谢威也是很生气,“哎!芸娘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 “父亲!大姐姐那叫没规矩?分明就是蓄谋杀人!”谢安连忙说。 “哥哥说得对!”谢清说。 门外的谢芸揉了揉眼,看向身边的平儿,低声说:“你看,板子不落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说完,谢芸才走进屋去。 邱氏双眼通红,一副刚哭过的模样。 “芸娘....你来了。”谢威说这话时,不自觉僵硬一下,挺直的肩微微塌下来。 “父亲!你可要给表哥做主啊!”谢安大声说。 邱淑月狠狠地瞪了谢芸一眼,“我哥哥若是出了事,你也别想好过!” 谢清看了邱氏一眼,倒是闷不吭声。 谢芸挑高眉头,“我还没追究表哥弄坏御赐之物,你们倒是追究我的责任起来。” 说完,谢芸拿出一截被烧焦的玳瑁发簪,继续说:“这是陛下同皇后娘娘赏的首饰,方才表哥与我争执时,给我弄掉在火炉里,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结果都被烧成这样了!” “也不知这损坏御赐之物,是什么罪呢?斩首还是流放呢?” 众人一听顿时都傻眼了,尤其是谢安邱淑月三人。 这玳瑁发簪什么时候掉火炉的? 邱淑月不信,冷声道:“你少胡诌!御赐之物你怎么戴着大摇大摆的?!” 谢芸不怒反笑,指着自己头上的凤尾步摇:“看见我步摇没,和这个玳瑁一起赏下来的,礼单都还在呢!表妹要不要看看啊?” 望着谢芸笑吟吟的脸盘,谢威脸都白了,损坏御赐之物,搞不好是要掉脑袋啊! 邱氏也是一脸惊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也是被吓到了。 “二叔二婶,你们说说,到底是表哥伤严重呢?还是压下这玳瑁发簪事情严重呢?” 谢芸微笑着问,还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烧焦的玳瑁。 谢清眼里是掩不住的恐惧,这样的谢芸太可怕了,老夫人总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碍于谢家颜面,对谢芸下手,总会投鼠忌器,可谢芸不会,她是恨不得把他们这些人都活活弄死,即便是搭上自己性命,她也无畏! 疯子! 谢芸就是一个彻头彻尾不要命的疯子! “不可能——”邱淑月站起来,愤怒不已。 谢芸摇摇头,晃着头上的步摇,“哎!我头上的步摇怎么有些松啊?平儿帮我扶一下。” 原本还想扑过来把谢芸手中玳瑁抢走的邱淑月立马不动了。 谢清在一旁,眼睛都气红了。 谢芸就是故意的,谁知道被烧焦的玳瑁到底是不是御赐的,可现在凭谢芸一张嘴,谁也说不清,谁也推卸不了责任。 一时间,全场的气氛冷凝下来,陷入僵局。 邱氏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中的愤怒,“芸娘,都是一家人,这事也没多少人知道,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吗?” 谢芸微微一笑,说:“二婶这就不懂国法了,损坏御赐之物谁敢包庇啊?二叔你说呢?!” 三两句话,谢芸又把问题丢回去。 谢威的脸色白了一会又青回去,谢安忍不了,“芸娘,你够了!那发簪还不是你自己弄掉的,能怪表哥吗?” 这就沉不住气了? 刚才你们眼睁睁看着邱长恒欺负清明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过分呢?! 还是在你们眼中觉得下人丫鬟不是人?! 谢芸冷冷的望着谢安,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地看着他,随后低低笑起来。 “三哥,这可是御赐之物啊,坏了稍不注意是要满门抄斩的,你怎么还有心思担心表哥啊?这会你不应该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吗?!” “你——” 谢安脸色骤然灰白下来,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得捏紧双拳。 谢芸不在多说,只留一句:“二婶二叔应该想清楚该怎么做了?” 刚出门,就听见平儿低声道:“姑娘,三殿下和四殿下还没走。” 谢芸一抬头,果然看见周治和周纾,两人披着上等狐皮袄子,含笑走来。 谢芸眼眸微微一眯,看似两人都是一样的打扮,可周治身上穿得衣裳到底不如周纾细致,看来最近日子不好过啊。 见两位皇子走来,众人纷纷跪拜行礼。 谢芸身为县主,只需躬身就好,但周治却停在谢芸面前。 “大姑娘好勇猛啊。”周治皮笑肉不笑的望着谢芸,“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谢芸握紧双手,淡淡说:“我一向如此,殿下不是最清楚的吗?” “呵呵,确实如此。”周治脸上彻底没表情,眼里也是冷冷的。 谢芸反倒是微微笑起来,她太了解周治了,周治看似温润儒雅,面上是风雅少年,可背地里,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的奸诈小人! 对付敌人时,周治总会用冷硬的态度吓唬对方,最后才会嬉皮笑脸的一刀了结对方性命! 这样的人若是做了敌人,起码还有周旋的余地,可若是做了盟友,就只有成为垫脚石的命!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试探算计,就如利刃交缠寒芒乍现。 “我很好奇,大姑娘自从那次宫宴后,为何性情大变?”周治果然笑了起来,温和儒雅,就像猛兽进食前的安静。 谢芸淡淡道:“三殿下就当从前蠢笨花痴的谢芸死在那场大火中吧。” 周治眉梢一挑,突然朗声大笑,惊得众人心惊肉跳。 “我总算是摸到大姑娘一丝性情了,看似柔弱无能,就像暖屋中的花朵似的,实着心狠手辣,心肠堪比蛇蝎之妇。” 谢芸听了,淡淡笑起来,“三殿下谬赞了。” 周治一噎,脸上的笑差点没撑住。 “大姑娘其实大可不必,你有军功加身的将军父亲,有先帝亲封的县主母亲,你的两位兄长更是年少有为,你只需——” 周治的话还没说完,谢芸冷冷打断他。 “我需要什么?需要老实本分,只等家中安排一份门当户对的亲事,然后尽心辅佐夫君,便是荣华一生?” 谢芸冷笑起来,“三殿下说这话时,不觉得很可笑吗?” 周治俊美的脸上出现一丝僵硬,但随后恢复自然,继续诱哄道:“大姑娘既然都能想到,为什么是觉得可笑呢?这不是一件幸福美满的事情吗?” 谢芸沉默了半晌,突然嗤笑起来,指着大门方向。 “三殿下,大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周治脸色彻底冷下来,看着谢芸的眼神格外不善。 “好了好了!三哥,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我们赶紧走吧!” 旁边一言不发的周纾努力压下嘴角笑意,生拉硬拽拖着周治往大门那边走去。 谢芸注意到周纾,眉头一紧,四皇子什么时候和周治这么熟络了? 第115章 得偿所愿 二月龙抬头,既是春耕好日子,也是长公主圣华生辰日。 崔氏因为谢长乐走不开,只得让邱氏带着三个姑娘去。 比起打扮素净的谢清和谢姝,谢芸一身大红锦袍,格外显眼。 跟去的老夫人皱眉嘀咕:“真是太显眼了!” 谢清看了束发打扮单一的谢芸,心中隐隐浮出不好的预感,可她忽然看见平儿手里抱着的小红漆雕盒子,顿时冷笑一声。 送给长公主的生辰礼就这么大一点玩意?送出去也不怕笑死人?! 谢姝也注意到,低声说“我听说了,还是大姐姐随便翻库房找的,真是丢死人了!” 说着,谢姝又问:“二姐姐,你打算送什么啊?” 谢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待会就知道了。” 圣华公主是先帝最小也是出生最晚的一个女儿,也就比周砚大两岁,可婚事极为坎坷,早些年,陛下登基,为了巩固边境,就把圣华公主送到云南和亲,可才不到半年,云南土司起兵造反,虽然被镇压,可驸马一族还是被诛九族。 陛下念着圣华公主是皇室血脉,不忍心,千里迢迢又把人接回来。 后面陛下也大力为圣华择良婿,可嫁过人,夫家还被诛九族的公主谁敢要? 至此,这位公主就独居别院,每年就生辰日举办寿宴,活络京中士族。 马车里,谢芸听着平儿细细叨叨说着圣华的事情,眉头拧得越紧。 前世她为了讨好皇室的人,特意查过所有周家人,这位圣华公主的夫家压根就不是谋反,是被皇帝一次又一次说要上供物资,逼得走投无路,才抗旨不上供,结果就被打上谋反罪名,诛了九族。 谢芸挑开帘子,面无表情望着窗外人间烟火。 云南土司平叛,太子母族王权家死了两个儿子,一个是太子的小舅舅王权不疑,一个太子的外公王权定忠。 皇帝真是好算计啊,一箭双雕,既平定手握私权的云南各部,又打压开国元勋皇后外族王权家。 说来说去,这圣华公主也是个可怜人,就像提线木偶似的,出生在皇家,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又如何?连生死都不能自己做主。 等谢芸下马车时,邱氏已经领着谢清谢姝先进去了,就剩老夫人一个人。 谢芸下车时,还有些意外,“祖母你没和二婶她们一起?” 老夫人表情一僵,但还是忍住没发脾气。 “你不爱出席宴会,也和那些姑娘小姐不熟悉,就和老身一起吧。” 谢芸很奇怪,平日里老夫人恨不得离她远远的,这会竟然会要求自己和她一起? 等谢芸跟着老夫人进去后,才恍然大悟。 这次宴会表面说的好听,是圣华公主的寿宴,说得难听,就是男女相看相会。 因为这时的谢清正和周治有说有笑,旁边的谢姝不知和谁搭上话,也是笑眯眯的。 谢芸忽然凑在老夫人耳边:“祖母,你觉得三殿下怎么样?” 老夫人心中一咯噔,三殿下能怎么样?无非就是身份低微一些,再说了陛下还年轻,谁说得准呢! 她看了谢芸一眼:“甚好。” 谢芸笑了笑,她也觉得甚好。 “你笑什么?”老夫人问。 谢芸双手合十,面容恬静道:“我自然是为祖母开心啊,希望祖母新心想事成,长命百岁。” 活着看她把你苦心经营的谢家彻底摧毁,二房一家死无葬身之地,三房一家生死相别,祖母到死都要受着这份痛苦。 她一字一句说的缓慢,逆光的面庞就像被诅咒的神像,蒙着一层死气沉沉的气息,老夫人看着谢芸含笑的眉眼,突然从心底深处冒出一股难言的恐惧。 谢芸眉眼含笑,望着公主府中一尊神像低喃:“满天神佛啊,谁能佑我得偿所愿我便信奉谁!” 老夫人脸色紧绷,刻意离谢芸半步远。 谢芸侧目望着她,抿唇微微笑起来,“祖母,你说我这般虔诚,神佛会庇佑我吗?” 老夫人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沉默片刻,才淡淡说:“无论怎样,我都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你二婶和你二妹妹的事情...我不会放任不管。” 谢芸点头,似笑非笑的说:“祖母我一向公私分明,她们不惹我我就不会惹她们。” 老夫人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放缓声音:“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从前是我们做得不对,日后定然一碗水端平。” 谢芸脸上也是淡淡的微笑,漆黑的眸子透着一抹淡淡的嘲讽。 邱氏虐待她十几年,老夫人欺辱崔氏二十多年,甚至险些害了她的性命。 现如今见她成了县主,居然如此恬不知耻的说这话,想要将从前种种一笔勾销!真是讽刺又好笑! 正想到这时,只听见丫鬟的声音高声喊:“圣华公主驾到——” 谢芸抬头看过去,果然如她所想的,圣华公主虽然妆容奢豪,衣着华丽,可面容憔悴,原本红润细嫩的面庞就如老妇一般,斑驳点点,松弛下垮,眼角都生出几条细纹出来,尤其是一双眼,干涩深沉,就如一潭死水一样,瞧着让人心惊。 谢芸微微叹口气,此刻的圣华公主就像是被满头珠翠上等绫罗包裹的木偶一样,毫无生气。 众人都走过来跪拜行礼,公主勉强扯出一抹笑,让众人入席坐下。 谢芸挨着火炉边,看着主座上面无表情的圣华,心中莫名悲伤起来,前世她在宫里日子艰难,就是一个小太监都敢欺负她,若不是一次偶然机会,小太监欺负她被圣华撞见,她帮了自己,她还真不知晓这位公主活得多么艰辛。 看似无上的尊荣,其实对于圣华来说,就如戳心窝子的刀刃一样,每一年都会狠狠扎上一刀。 这时,又响起丫鬟的声音:“太子殿下驾到——” 谢芸皱眉,这人怎么也来了?! 第116章 倒大霉 “拜见太子殿下.....” 山呼拜礼,这时不少人都疑惑,太子殿下不是一向深居简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宴席上?难不成陛下有中意的太子妃人选了? 圣华看见周砚出现,死寂的眼中微微泛着光亮,抬手招周砚过去。 “砚儿,到皇姑母这来。” 周砚微微躬身行礼,大步走到圣华公主旁边,乖巧的坐下,其次就是二皇子,三皇子.....就连最小的十四皇子都来了。 见众人彻底入座后,乐师把清幽漫长的曲子换成喜悦高昂的曲调,圣华眉头微微一绷,面露不耐。 周砚从袖中摸出一块荷叶包裹的烧鸡,不动声色递过去,低声道:“姑姑,这是母后今早给你弄的,趁热吃吧。” 圣华看一眼,脸上的不耐一下散去,“我最是不愿过这生辰,偏偏皇兄偏要.....” 后面的话,圣华咽了下去,满腹心思的把烧鸡吃下去。 周砚见她吃完后,无奈的叹口气,才说:“姑姑,你是知道的,父皇心中是为了大局。” 圣华擦了嘴,眉头紧锁,“大局?他无非就是想把控朝中,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还用不着你遮掩。” 年年如此,她一个寡妇的生辰礼来的男宾都比女宾多,不是死了妻子想续弦的,就是上了年纪没根基的,还有一众没皇子妃的侄儿! 把她这当什么?相亲大会? 她夫君才走几年,皇帝明里暗里不知让多少人上她公主府试探,无非就是见不得她如此清闲,就是想继续压榨她! 见圣华这样,周砚不再多言,只是微微叹口气。 宴会人声鼎沸,嬉闹声络绎不绝。 圣华的表情越发冷淡下来,手指也不受控制的敲着桌面。 这时,周治忽然站起来,对着圣华道:“姑姑,最近我得了一位西域舞姬,舞艺高超,让她跳一曲,添添喜气!” 圣华挑眉看他一眼,勉强笑着说:“那便开始吧。” 很快,众人就看见一个少女一袭紫色纱衣漫步而来,眉眼深邃,眼含秋波,美得不可方物。 望着翩翩起舞的西域舞娘,众人满眼惊叹不已,纷纷拍手称好。 谢芸自始至终都是盯着圣华的,也注意到圣华越发厌恶的眼神,想必圣华是极度厌恶此时此刻的热闹吧。 一舞终散,众人满是叹息,只怪时间太短。 周治站起身,说:“既有了无量助兴,那诸位小姐们可要献计庆贺?” 在场人的纷纷互看一眼,各家小姐都红了脸,娇羞的望着圣华公主。 圣华公主的生辰宴说白了就是相亲宴会,若是在这场宴会中有看中的,日后只需让媒婆上门即可。 谢姝忽然凑在谢芸边上说:“大姐姐可还记得上次你跳的乱蹦舞?” 谢芸放下手中点心,看着笑得满脸都是恶意的谢姝,淡淡露出一个微笑,“自然。” 谢姝这会提出前些年她在圣华公主宴会上出的洋相,只怕不是无缘无故的。 若是能在宴会上大展身手,在京中名声自是极好的,可若是出了丑,只怕要贻笑大方了! 毕竟自己从来不爱琴棋书画,更别提跳舞歌唱了。 在前世时,周治总拿这事来贬低她,说她堂堂谢府嫡女,连支舞都跳不出来,想来也是可笑,那会的她日夜苦练,始终也换不来周治一句夸赞。 这时,周砚忽然开口:“姑姑喜静,三弟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吵得她老人家心烦,还不如让孤瞧瞧各家给姑姑准备的生辰礼呢!” 说完,周砚就先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抬上来。 随着小太监揭开红布,一排姿态各异、憨态可掬的胖瓷人站一排。 圣华一见这些东西,顿时就笑了,真心实意的笑。 “你啊你,真是小孩子脾气。” 旁边突然被晾着的周治,此时此刻的脸色格外阴沉,牙根紧绷,还是四皇子拉了他一下,他才讪讪的坐下。 很快,各家就把礼物搬上来,但清一色都是名家字画、精品瓷胚,很显然都是投其所好。 可这些东西,她从来都不缺。 尤其是其中几家,真以为送了贵重礼物,她就能青睐一番,然后下嫁过去?! 裴强英不知什么时候挤到谢芸边上,附耳道:“圣华公主可怜哦,一日不嫁陛下就惦记她一日。” 谢芸丝毫不意外,“能如何,毕竟用一个妹妹拉拢一个大族,陛下怎么都不会吃亏的。” 旁边的谢清听到两人说的话,很不屑道:“女子到了年纪就该嫁人的,别说是公主,就是外国女帝不也纳夫?” 谢姝冷哼一声,“二姐姐说得没错,若是不嫁人,日后年迈了,无儿无女该如何?” 听着谢清谢姝两人一来一合的话,谢芸顿时冷笑一声。 前世她嫁给周治的第二年,圣华公主不知怎么惹了周治,周治就上奏皇帝,说圣华一个寡妇在宫中常住,是大不吉,会让皇家蒙羞的。 结果没多久,皇帝就将圣华远嫁吐鲁番一个部落族长,而那个族长不仅年过四十,还有十几位夫人小妾! 她知道的时候,圣华公主已经纵火烧了自己的寝宫,也连带将自己葬送在火海中。 直到后来,她才知晓这一切都是谢清暗中作祟! 前世谢清那般歹毒,今生还有脸说这话! 此时,主座上的圣华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各家送来的生辰礼,其中一柄金镶白玉如意让圣华大为惊叹。 “瞧瞧,公主殿下正在看二姐姐准备的礼物呢!”谢姝指着台上。 这话一出,谢清脸皮一紧心中大喜。 她就知道这如意公主殿下会欢喜的! 圣华好奇的拿起玉如意,十分好奇:“这礼是谁送的啊?可真是漂亮呢!” 玉如意是由一块洁白无瑕的羊脂玉雕成的,边缘处是纯金镶边,两边云翼上还镶嵌着一对耀眼的红宝石,奢贵又不失典雅。 有人高声道:“那不是谢二姑娘送给殿下的菡犀玉如意吗?” 圣华声音里带着喜色,“谢二姑娘在何处啊?出来让本宫瞧瞧.....” 谢清满脸喜色,路过谢芸时,忍不住冷哼一声,你身份高贵又如何?还是不敌我玉如意! 然而谢芸目光沉沉的盯着圣华手上的玉如意,唇上的笑也都压不住,甚至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裴强英急了,推搡着谢芸:“你瞧瞧,她那个嘚瑟模样,简直欠打!” “急什么?好戏才刚开始呢。”谢芸笑了笑。 裴强英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谢芸露出这副贱兮兮的表情,她就感觉到谢清要倒大霉了! 第117章 送了一座宅子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砚太子冷冰冰的声音:“谢二姑娘,孤问你,你这玉如意从何处来的?!” 谢清愣了一下,柔柔道:“这是.....这是我母亲从外祖家带来的嫁妆。” 周砚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 圣华眼神在周砚、玉如意和谢清身上来回游走,“砚儿到底怎么了?” 周砚努力压住心中愤怒,沉声道:“姑姑可还记得我母后入主东宫那年丢了一块上等羊脂玉吗?” 圣华点点头,“记得,那块羊脂玉可还是你....你小舅从昆仑荒漠寻来的,说日后要为你制一块长命锁的。” 周砚继续道:“那块羊脂玉虽是上等货,可偏偏有一处瑕疵,就是玉中有一处云状白絮,我看见仔细看了这玉如意,里面就有一处云状白絮!” 听完周砚的话,在场的人也傻眼了。 当年王皇后丢了羊脂玉这事闹得还是很大的,因为太子这位小舅就是丢了羊脂玉这年殒没的。 圣华将玉如意往桌上轻轻放着,望着谢清问:“谢二姑娘,这东西你作何解释?” 谢清懵了一会,才意识到这玉如意的原料不干净,可偷窃皇室贵重之物,那可是杀头大罪啊! 她谢家担不起,邱家也担不起啊! 谢清立马反驳道:“太子可要瞧清楚再下结论啊,这可事关几十上百口人的姓名啊!” 邱氏也跌跌撞撞跪到谢清旁边,惶恐不安道:“不可能!太子殿下您在仔细看看!这如意真是我邱家千金求来的原料雕刻而成的,玉中有白絮是常有的事情,可能这如意中的白絮同丢的羊脂玉中白絮撞了。” 周砚冷哼一声,“怎么?夫人这是在说孤的眼神不好?!” 太子震怒,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臣妇....不敢。”邱氏就像被人掐住咽喉一样,脸色发青,肩头紧绷。 圣华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丢人现眼!大好的日子碰上这事,简直晦气!” 谢清脸色惨白,心中叫苦不迭,她把玉如意带来时,刻意检查过的,那玉如意里干干净净,清透无瑕,根本就没有什么云状白絮,太子就是在针对她! 老夫人眼看邱氏母女要惹下大祸,赶紧道:“圣华公主,这事还未水落石出,还请公主查明,才下结论!” 圣华瞥了一眼无瑕的玉如意,不满的看了周砚一眼,随后淡淡道:“既然如此,下去吧,省得败坏心情!” 这时,谢芸一抬头,正好对上周砚似笑非笑的面庞。 这厮.....是在向自己邀功? 等邱氏母女下去后,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圣华好不容易露出的笑,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周治见时机恰好,笑着说:“说来,还有一位小姐的礼我们还没得见呢。” 他不信刚才的闹剧和谢芸没关系,不然以周砚那个生人勿近的德行,怎么会无缘无故冤枉一个无辜的人呢?! 谢安见自己妹妹和母亲遭了大罪,心中一横,反正都够丢脸了,在丢一次又何妨! 谢芸这才缓缓站起身,让平儿小心把手上的盒子呈上去。 “哈哈哈!简直笑死人!”人堆里,突然爆出一声嘲讽。 谢芸面色自然,示意平儿继续把盒子递给圣华公主。 圣华满眼狐疑,看了谢芸一眼,又看了手中盒子一眼,刚打开一条缝,就闻到一股淡香扑鼻的药香味。 “这是....药?” 谢芸不卑不亢走上前,恭敬地行礼,“见过圣华公主。” 圣华公主把盒子盖上,唇角带着笑,“起来吧。” 谢芸才有条不紊的站起来,微微抬头,圣华顿时就笑了起来:“咦,这丫头长得和君华阿姐好像啊。” 谢芸抿嘴微微一笑,圣华公主能说出君华阿姐四个字,说明她同崔氏的关系不差。 圣华晃了晃手上药盒,笑着说:“送这东西来,可是你母亲的意思?” 谢芸摇头,“这是臣女自己准备的,母亲她不知晓。” 圣华很惊讶,对于谢芸恶臭的名声她略有耳闻,可到底没亲眼见过,心中还是不大相信的。 可今日她见落落大方,沉稳有度的谢芸,心中更是不信的,她就说嘛,君华阿姐那样的人,怎么会有一个花痴无能的草包女儿呢! “这可是千金难寻的活气丹,你上哪里寻来的?” 圣华眼里都是笑,说话的声音愈发温柔起来,丝毫不见刚才冷疏。 谢芸冲着圣华眨眼笑笑,才说:“这是我自己瞎琢磨的,就是弄药材费神,不过能让殿下生养安康,就是下刀山也是应该的。” 拍马屁是个学问,从前谢芸学不会,而现在张嘴随口就说。 果然,圣华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更浓了。 “你倒是个聪明的。” 随后,圣华招了招手,示意边上的女官抬着托盘过来。 “赏赐来赏赐去,也就是些金银珠宝,没意思,今天生辰头彩,我送这个。” 谢芸伸手接过,仔细一看,圣华竟然送了一座占地九十亩的宅子给她!而且这宅子就挨在东宫边上! 众人见了也是瞠目结舌,可眼中的羡慕压都压不住。 然而此刻,正准备回谢府的邱氏和谢清听到这个消息时,邱氏精心养护的左手尾甲断了一截,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雪上加霜。 谢清脸色微白,脸上仿佛被打了一个耳光似的,不知为何,谢清感觉很惶恐,很慌乱。 出了这些事,她日后还能嫁入皇家吗? 她还能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吗....... 第118章 身份暴露? 这头的女宾闹了一场笑话,大家兴致缺缺的,对下面各家献上的礼都不感兴趣。 一直到男宾才艺表演时,大家的兴趣才被拉回来。 最先搭弓射箭的人是四皇子周纾,此刻他逆着斜阳,冷清中透着贵不可攀的气息。 他望着周治说:“三哥,你说我这一箭能正中靶心吗?” 周治侧头,看了一眼远在百米开外的箭靶,眉梢微微拧着,“不大可能。” 下一刻,周纾松手—— 箭矢勉强落在第九道靶环上。 众人连忙拍手叫好,其他人也坐不住,纷纷往射箭台那边挤。 可半晌过去,四周都点上火把,还是没人射中箭靶。 这时,周治一脸含笑,拿起自己的长弓,弓身油亮漆黑,确实是上等好弓。 “四弟,我让你瞧瞧什么叫做百步穿杨!” 周治用力展臂,嗖的一声,箭矢稳稳扎在第三道靶上。 谢芸冷笑一声,周治还是有所保留了,前世时,周治能百米开外,射穿敌人头颅,那时他不过才二十有五。 周纾看他一眼,脸上的笑有些古怪,“三哥,我真是小瞧你了!” 这时,二皇子周诞走过来,冷哼一声:“不过是百米箭靶,你们竟然谁也没中,真是无用!” 众人一听,面露不悦,可却拿二皇子无奈,毕竟人家是皇子,谁敢说什么?! 谢姝看了谢芸一眼,语气有些欣喜:“二皇子是天生神力,百米射箭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似的,轻松不已!” 说完,谢姝莫名感慨:“这些皇子个个都是顶好的,可到底谁能登上帝位呢?” 谢姝说这话时,声音很低,低得只有谢芸能听得见。 谢芸勾起唇瓣,二皇子性格乖张暴戾,空有一身蛮力,三皇子满腹算计,玲珑心,可偏偏自己重活一世,他便不可能登上帝位! 四皇子偏爱风月不爱江山,只怕对帝位不感兴趣,至于其他的,也是难说。 但很快,二皇子那边也没中,箭矢只是勉强砸在第一道靶上。 众人哄笑一堂,二皇子脸色涨红,十分尴尬,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黑弓。 大声喊起来:“这是谁的弓!如此之重,箭矢自然不会正中靶心!” “二哥你莫要狡辩,射不中就是射不中!你少赖弓箭不好!” 四皇子笑嘻嘻的说着,随即拿起二皇子手中长弓。 周纾眉头一紧,大吃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手上长弓,“这....怎么会如此的沉啊?!” 二皇子冷喝一声,“还以为我唬你,本来就是这弓箭沉重,箭矢拉不开!” 周治伸手过去,瞳孔骤然一缩,这弓好沉,最起码有六十斤! “三哥是不是很重,不像平日我们所用的弓箭一般!”周纾道。 周治点头,随后找来箭矢,用力一拉,才勉强把弦拉开,只听嗖的一声,黑羽划出一道弧线,笔直的射入红中靶心! 周纾大吃一惊,刚才他就觉得周治没用全力,刚才一番试探,周治也没表现出来,现在竟然拿这把沉弓命中靶心! 下一刻,众人爆出热烈惊叹的欢呼声。 众人一脸喜色,唯独谢芸脸上露出凝重。 看来她也小觑周治了,毕竟能忍辱负重多年,最后夺嫡中,完好无损登帝的人,岂是旁人随意就能猜透的。 在一片惊叹称赞中,谢芸下意识往周砚那边看去,只见那人安安静静的喝着茶,好似周围热闹都与他无关。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谢芸的目光从那边收回来,唇边挂着一抹冷笑,周治隐忍了二十几年,只怕要忍不住了。 毕竟这一世,自己没能“顺利”嫁给他,他也没顺利得到谢家鼎力支持,不免有些着急了。 不过想想,周治也算有勇有谋了,当着皇帝的面,是最忠心孝顺的儿子,当着弟兄的面,是最平平无奇的一个。 可背地里,他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谢芸深吸一口气,才从回忆中抽回理智,要一步步来,急不得。 忽然,她看见一个打扮素净、面容狰狞的少女坐在周砚边上。 等谢芸仔细看了少女一番,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几乎顾不得四周人多,谢芸疾步往周砚那边跑去。 心中不禁大骂,周治真是心狠手辣!这种阴险手段都使得出来! “你怎么....” 周砚看着一脸急喘的谢芸,微微一怔,这家伙怎么过来了? 谢芸深吸一口气,也不等周治开口,直接坐在他旁边。 周治眉梢一挑,这丫头突然跑到他这来了,二话不说,还直接坐他旁边,真是稀奇啊。 谢芸对着他微微一笑,“殿下近来可还安好?” 周砚乍然一见谢芸含笑明媚的脸庞,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家伙可没那么好心呐。 边上打扮素净的少女见突然冒出的谢芸,神情顿时耷拉下来,心中恨不得让谢芸赶紧滚蛋,可不得不恭敬行礼。 “拜见县主。” 谢芸看她一眼,微微皱眉问:“你是贺州程知府家的姑娘?” 少女表情一滞,难以置信的望着谢芸,匪夷所思,这谢大姑娘是认识自己吗?怎么会一下就说出自己的身份呢? 周砚很好奇,漆黑的眸子沉了沉,嘴上扬起一丝看戏的浅笑。 谢芸见她神色有变,转头看着周砚,笑着说:“太子殿下也认识程大姑娘?” 望着谢芸笑得颇有意味的脸,周砚脸上的笑微微一僵,若有所思地看了谢芸一会,眉宇间浮着凝重。 “倒也不算认识,只是我小舅同她父亲算同僚,今日在这撞上,略微寒暄一会。” 周砚说得很微妙,他同程大姑娘不认识,但他舅舅认识,两人一下就撇清关系。 程大姑娘的脸上出现一丝凝固,神色有几分古怪。 随即笑着说,“自然不算认识的,就是长辈之前相熟,只是近来我父亲病重,嘴边念着太子殿下,我这才寻上太子殿下,只求他有空了,能圆满我父临终前一个期盼。” 谢芸点了点头,语气很惊讶,“难怪了,之前我长安叔叔也提到过程家叔伯,今日一听,实在痛心。” “怎么?” 周砚漆黑的眸子像是探知了什么,哑声问:“你那小叔叔同你说过什么?” 谢芸眉头紧锁,表情颇为沉重,“长安叔叔曾说,这程叔伯最是英勇善战,身强力壮的,没成想,现下竟然病得如此严重,哎......” 程姑娘眼睛暗了暗,一抹紧张的神情一闪而过,下意识扶了扶头上三花鎏金步摇。 谢芸一下就明了,眼神往她步摇上一瞥,随即又说:“哎,程姑娘这鎏金步摇好生漂亮啊!可否借我瞧瞧?” 程姑娘的脸微微一变,下意识看向周砚,表情十分无措,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这....这步摇乃是亡母遗物,实在....实在是为难。” 谢芸眉梢一挑,这女子不简单! 周砚神情冷淡的望着程姑娘头上步摇,静了片刻,才低声说:“既是亡母遗物,谢大姑娘莫要强求了。” 听了这话程姑娘才微微松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见谢芸有些不悦的声音。 “不过是一支步摇而已,就算是遗物,难不成我能摔了不成?!” 程姑娘垂下眼,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这谢大姑娘好生难缠,她都这般说了,还死皮赖脸的要自己步摇! 偏偏这步摇有机密,她是留着日后保命用的,可眼下却不得不拿出来! 程姑娘腼腆一笑,随即淡定的拿下步摇,却没递给谢芸,而是转了一下,小心翼翼呈到周砚面前。 “不是我小气,而是这步摇实在珍贵,实在不便放在谢大姑娘手上,不妨让殿下拿着,也方便谢大姑娘仔细端看。” 谢芸心中冷哼,仿佛不在意,说:“这有什么,我不过是瞧这步摇实在好看,也不是存心想拿在手上的。” 说着,她凑脸过去,一副十分欣赏的态度,仔仔细细看着周砚手上的步摇。 忽然,谢芸捂嘴惊呼一声,指着步摇狐疑问:“这是什么啊?” 程姑娘的心一下提起来,呼吸都凝固了。 周砚立马将步摇放在桌上,一脸防备的望着程姑娘,身后的贴身护卫也提刀走上前。 但下一刻,谢芸捂着胸脯笑起来,“怎么都如此凝重啊,我只是瞧见这步摇上有字,才好奇问了一声。” 几人紧绷的心才松懈下来,但目光都紧张的落在步摇上,因为不会有人会在步摇珠钗上留下痕迹。 程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怎么可能!县主可是看花了?我这步摇怎么会有字呢?我今早还擦拭过。” 说着,程姑娘就伸手把步摇拿起来,左右端看起来,随后递给谢芸,解释道:“县主你瞧瞧,什么什么都没有的。” 谢芸眼眸发沉,犹如深黑的夜天,但她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这步摇京中随便一个首饰店都能打出来,她只是随便一诈,这位程姑娘就露了马脚。 前世她对于周砚的事情不清楚,但眼前的程姑娘她很熟悉,因为前世她总会在周治嘴里听到程嫋这个名字,想必这位程姑娘,就是程嫋吧。 周治曾经说过,程嫋是他埋得最深的一枚棋子,也是因为程嫋,周砚彻底成了废太子! 现在看似无辜的程嫋,不知心中算计有多深! 此刻,程嫋还不知自己已然暴露,依旧楚楚可怜的望着谢芸,“县主可是生气了?话也不同我说了?” 谢芸眉头微拧,看了程嫋一眼,见她美艳无辜的脸,心中只有冷笑,她真是怕极了这种笑面虎的人了。 “程姑娘多心了,我刚才是晃神了。” 谢芸伸手就要去接步摇,可程嫋却丝毫没有想给的意思。 周砚眼睫一颤,不动声色的看了程嫋一眼,他知道,谢芸从来都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除非涉及到她的利益。 “不过是一支步摇,何必斤斤计较呢?”周砚脸上表情有些冷淡。 程嫋心中一惊,顿时两眼泛着水光,朦朦胧胧,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殿下....殿下莫不是也生气了?” 下一刻,谢芸摆摆手,很不满道:“不过就是看一眼,支支吾吾,程姑娘你未免也太小气了。” 程嫋立马就落下眼泪,江南语调带着哭腔,让人听得心都软了。 “县主何必如此说呢,我一再重复这是亡母遗物,对我实在重要,县主出生高贵,什么模样款式的步摇没见过,为何就这般揪着我步摇不放呢!” 程嫋哭得梨花带雨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睛都哭红了。 谢芸:“.....” 此刻,谢芸在心里默默称赞,了不得!实在了不得!这演技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过话说回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咒骂不提哭腔女。程嫋似乎是认准了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周砚的面放肆哭起来。 其实程嫋很像周治的,她就是要你下不来台面,逼得你必须自己找台阶下,若是你不顺着她,不知背地里她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可她偏生不让她如意!还要让她下不来台! “可方才就是你自己让我看的,这会哭哭啼啼,搞得我欺负你似的,还哭得如此凄惨,深怕在场的人看不见一样,装模作样,你这种人就是京中人人唾骂的笑面虎!” 谢芸故意大声说,说完,还故意指着周砚说:“方才太子殿下拿你步摇,你怎么不哭,无非就是想攀上太子!你这种人,我也见多了!” 话落,程嫋止住了哭声,表情呆傻地望着谢芸,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旁边人也注意到这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望着程嫋。 “我...我....我先告退了!”程嫋脸上爆红,结结巴巴说一句,着急忙慌就跑了出去。 但留下了步摇。 周砚拿起步摇,微微眯眼,看着谢芸:“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芸漆黑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笑着说:“殿下你在说什么啊?我只不过是真的相中这步摇而已,你可莫要多想。” 周砚曲着手指,一下一下瞧着桌面,半晌才说:“县主真是贵人多忘事,程嫋是何许人,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听着周砚漫不经心的话,谢芸只觉得一股渗人的寒气从脚底一下窜到头顶,一瞬间,她脑中闪过无数可能,难不成周砚知道.....不对,应该是周砚也和自己一样,是再生之人?! 第119章 太子偷香 很快,谢芸就镇定下来,垂眸轻笑,“殿下真是心思缜密啊,这些秘事都能查到,不过,这些都是长安叔叔告知我的。” 她不敢赌,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得搬出谢长安做挡箭牌。 听了谢芸的话,周砚又恢复那副千万高山、寒气逼人的脸,嘴角甚至反带几丝笑意,可笑意却不达眼底,让人生出寒意:“谢长安能把这些都告知你,想必你们素来亲近。” 自重生以来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明明对方面带浅笑,可铺天盖地寒意让她生生绷紧后背。 “论密探,从来没有谁能在我面前藏住秘密。” 下一秒,那把流光溢彩的步摇就落在谢芸手上,谢芸冰得一抖。 下一秒,对方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对你,亦是没有秘密。” 谢芸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冰凉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眼前忽地一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过她唇角。 一触即离,却带着一丝试探,又仿佛是一丝冒昧。 谢芸浑身一僵,目光僵硬的落在膝上,只敢看着自己揉乱的裙摆,那只冰凉的手也离开自己手背,带走了几分温度的同时也带走了谢芸的冷静。 周砚哑笑的声音低低传来,谢芸表情一绷,却不敢抬头。 “谢芸,你该看看我的。” 声音如幽泉击石,又如林间漫起的薄雾,飘渺似尘烟,却染着一丝醉人的酒香。 谢芸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周砚,面无表情,“殿下这是何意?” 周砚摩挲腰间白玉扣的手一顿,淡淡道:“标记。” “我对你的标记。” 周砚极为认真且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谢芸唇角微微绷着,眼眸微眯,第一次浮现出茫然无措的神情。 半晌,周砚短促而低沉的笑起来,笑得领口上的白狐毛都在微微发抖。 他笑得眼尾泛了红,才说:“你刚才为何要那样做?” 谢芸笑了笑,鬓间珠翠闪烁璨然,温和的霞光落在上面,灿烂绚目。 她淡淡道:“因为我需要一个盟友。” 周砚望着谢芸,从她的眼睛里他看见了野心,是语言无法形容的。 谢芸忽然移开目光,灼灼的盯着周砚身后一个贴身护卫,轻笑一声:“殿下你觉得世上有不透风的墙吗?” 周砚微微拧眉,缓缓摇头,只说:“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万年防贼的。” “我说他是细作,你信吗?”谢芸指着护卫,眼神认真的看着周砚。 周砚回头,沉默片刻,低声交代:“处理干净吧。” 话落,暗处闪出几道黑影,都不等护卫反应,一道白光闪过,暗影就带着护卫消失不见了,唯有空中晃晃散散的一抹血腥味。 谢芸很意外,“你不问一句,凭我一句话,就杀了你贴身护卫?” 周砚微微一笑,嗓音莫名哑了几度,吐出三个字,“我信你。” 谢芸的心忽而猛地一紧,随后淡淡笑了起来,可那笑却显得有些不符合她年纪。 “信我者,得天下。” 周砚一震,随后意识到什么,抬手让周围伺候的人都退下。 “你知道我身边所有细作的身份。”周眼的话,是肯定句。 谢芸没有回答,她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茶,浅呷一口,只觉得干涩无味的嘴中,清甜舒爽。 随后她看着周砚,才慢慢说:“你信我吗?” “我信。”周砚道,声音低低的,语气依旧坚定认真。 还好,起码盟友不是一个蠢货。 谢芸点点头,自己算是没白白冒险了。 “那人是……三弟。”周砚突然问。 谢芸抿唇笑了笑,“殿下觉得是那便就是。” 周砚突然笑了:“借刀杀人,把一切责任推到死人身上,三弟这些年长进不少啊。” 谢芸敛去脸上的笑,转头望着喜色热闹的射箭台,目光沉沉的盯了周治一眼。 说:“殿下可莫要小看三殿下啊。” 周砚眸中泛着笑意,眉宇间都是肉眼可见的温柔,淡淡笑着说:“你是在关心我。” 谢芸看他一眼,唇角勾起,颊边是两个浅浅的酒窝:“殿下觉得是那便就是。” 周砚偏着头,逆光中他轮廓明晰的脸干净利落,唇上依旧带着笑,问:“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我可不信你的长安叔叔会告诉你。” 谢芸沉默不语。 倒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她不能说。 见她不说话,周砚瞬间就明白她心里想法,便不再追问,反而噙着笑:“平日总见你冷冰冰的,今日你含笑的模样,实在难得。” “嗯?” 谢芸看他,淡淡说:“我生性不爱笑,但装模作样还是会的。” 帝王心海中石,她猜不了,也不想猜。 她拉拢周砚的目的就是能在未来乱世中,护住家人一生安隅。 两人沉默一会儿后,周砚忽然说:“下次可别如此莽撞了。” 谢芸点点头,眼睫垂下,在眼下映出一片青色,低声道:“多谢殿下提醒。” 说完,她趁着夜色人多,急急忙忙又回到自己座位上。 刚坐下,还没松口气,旁边就传来谢姝幽幽的声音。 “方才你同太子说了什么,有说有笑的。” 谢芸回头看她,笑了笑:“秘密。” 谢姝自觉无趣,甩着袖子往人多的地方去了。 这时,清明凑过来,附耳道:“姑娘,人已经绑了,一路上没人看见。” “二婶她们到家了?”谢芸问。 “嗯嗯。”清明嘻嘻一笑,“今儿,二姑娘可是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我来的路上,听人说,二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要休妻了!” 谢芸吃惊:“真的假的?” 清明说:“真的,邱家那边都来人了,好像宫里的贵妃娘娘也派人来了,动静可大了。” 谢芸点点头,“回去有热闹看咯。” 这时,平儿走过来,“姑娘,都交代好了,我们先回去,老夫人要和三夫人一起。” 主仆三人趁着人多,很快就摸到马车附近,谢芸刚要朝自家马车走过去,却突然听到一道声音:“县主留步。” 第120章 差点打起来 一回头,谢芸就看见周纾从暗处走出来,旁边还跟着一脸微笑的周治。 周纾笑着说:“好巧,在这遇上县主。” 谢芸礼貌行礼,“夜色太晚,大家都要回府去,在这遇上,不算巧。” 周纾眉梢一挑,忽然凑近一些,笑嘻嘻问:“方才我见你同太子殿下说了好一会,你们在聊什么啊?” 谢芸看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朝周纾勾了勾手指,“四殿下你过来些,我悄悄告诉你。” 周纾眼睛一亮,他刚才还担心谢芸不搭理,没成想,谢芸居然大大方方要跟他说。 结果等他一凑过去,就听谢芸轻咳一声,低声说:“他说,四殿下昨夜偷吃御膳房给皇后娘娘准备的雪莲何百烧鸡,已经被陛下知道了,宴会一结束,就让你去皇后请罪——” “哈!不可能!我昨夜没偷吃那玩意!我吃的是——” 周纾一下噤声,白净的双颊蹭一下就红了,都来不及说什么,急急忙忙丢下周治就往太子那边跑去。 周治看着周纾离去的背影,心中冷笑,原以为老四是个安分的,不成想,竟也是扮猪吃虎! 他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谢芸,心中莫名不爽:“要说会演戏,我觉得县主堪比名角。” 刚才他和周纾看见谢芸主仆三人偷溜出来,故意在马车这等她,结果她三两句话,就把周纾打发掉。 可一想到宴会上,她与太子那般亲近,甚至有说有笑的,他心里就莫名烦躁。 为什么? 谢芸只要单独对上自己,不是冷眼就是恶语,对上旁的人,就算不笑,起码也是好脸色! 谢芸会如此对待自己,不就是看不起自己吗?! 平生他最痛恨的就是旁人轻视自己,尤其是因为他身份地位! 于是,周治也冷下脸,语气带着几丝不悦:“谢芸,你是故意的。” 谢芸微微一笑,“三殿下说的是何事?” 周治脸色骤然冷沉,眼神也格外犀利,沉沉地盯着谢芸,然而谢芸毫不畏惧,自若常态。 倒是跟在谢芸身后的清明莫名一僵,心中腹诽,三殿下的表情好可怕! 但下一刻,周治突然就笑起来,就如春日里的微风一般,但笑意却不及眼底,漆黑的眼仿佛密林深处伺机而动的凶兽一般,让人猜不出他会在哪一刻扑出猎杀。 周治一言不发,突然,他一下伸手抓住谢芸,低声道:“谢芸,做事要三思,毕竟后果不堪设想!” 谢芸冷笑:“三殿下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 周治嘴上说着不敢,可拽着谢芸的手却越发用力,仿佛要捏断她骨头似的。 谢芸用力都没甩开周治的手,只得抬头,冷冷望着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治淡淡道:“你把程嫋带到何处去了?” 兴师问罪? 谢芸皱眉:“不清楚。” 周治对上她的眼睛,清楚的在她眼中看出深深的厌恶憎恨,随即笑了起来:“你似乎很厌恶我触碰....不对,是我出现在你视野中。” 周治说的是肯定话。 谢芸看了一眼身后惶恐不安的两个丫鬟,再不脱身,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她只得淡淡道:“三殿下多想了,我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说完,她几乎用尽全力才甩开周治的手。 清明和平儿快速跟上,扶着谢芸上了马车就快马加鞭往谢府赶。 刚走出公主府附近,马车就停下来,外面有人喊:“县主,实在对不住了,前头监督丁大人家马车坏了,得辛苦你们绕道了!” 清明掀开帘子,外面果然堵满的,其中还有一辆马车四仰八叉翻路边。 “姑娘,真要绕道了。” 谢芸看了一眼暗沉沉的天,不自觉伸手摸着腿上藏着的匕首,说:“那就绕道吧。” * 马车缓缓行在小道上,一摇一晃的,谢芸的目光变得异常犀利,她慢慢摸出匕首,压低声音说:“外面好安静。” 平儿眼中瞳孔骤然一缩,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对啊,外面太安静了,按理说绕道的人家不止她们一家,除了马车轱辘声音,外面静悄悄的。 清明脸色也是变得很难看,也不知何时把匕首拿出来,谢芸注意到她鬓角有些乱,刚伸手过去给她理好。 外面突然有几道深浅不一的脚步声,平儿立马撩开窗帘,就看见外面不知从何处冒出几道暗影,她拔了头上鎏金长簪,大喊一声:“姑娘小心!” 马车忽地停下来,谢芸脱掉身上繁重的外袍,下一刻,马车突然侧翻,几人跌跌撞撞被摔了出来。 谢芸来不及多想,反手抓起清明,躲在平儿身后。 此时十来个黑衣人围在她们四周,而车夫不知何时咽了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谢芸注意到黑衣人手上都提着长剑,行动利落,只怕是专业杀手了! 忽然,旁边密林中也窜出十来号人,很快就和先前的黑衣人形成对决。 紧张中,谢芸听见平儿微微舒了一口气,她拧着眉,紧紧抓着清明的手,而手心里全是冒出的冷汗。 “姑娘....这是两拨人?” 清明努力镇定下来,死死抓紧手里的匕首,紧张的望着眼前黑衣人。 谢芸捏了捏她的手,凑在她耳边低语:“你待会找一处安全地方躲起来,但不要跑远了。” 很显然,最先一拨人是要来杀她的,但后面那一拨是来救她的,而且.....谢芸看了一脸紧张的平儿,心想,后面来的黑衣人,只怕平儿是认识的。 清明点点头,她此时此刻就是累赘,不走只会拖累姑娘。 很快,清明丢下谢芸,跌跌撞撞朝宽敞的小道跑去,黑衣人见了,也没去追,只是沉沉盯着谢芸和后面冒出来的人。 不知谁开了头,两拨人厮杀成团,空气中都是浓稠的血腥味,一道道寒光划过。 谢芸的心提到高高的,忽然,一支破空而来的箭矢直扑谢芸面门。 “姑娘!”平儿大喊一声。 谢芸闪躲不及,泛着寒光的箭矢直直射穿她的肩头。 第121章 重伤! 谢芸猛地摔在地上,顾不得其他,她咬牙忍痛折断箭,独留一枚箭头在肉里。 暗处放冷箭的人.....是射偏了,还是有意留她一命。 平儿跌跌撞撞跑过来,撕掉裙摆,绕着谢芸肩头缠了一圈,急声道:“姑娘,可还忍得住!” “还行!”谢芸额角都是细密的冷汗,捂着伤口站起来。 见到谢芸受伤后,其中一个黑衣人朝天放了一枚烟火,夜色中,无数暗影闪动,快速朝谢芸扑过去。 看来这群人是铁了心要谢芸的命,招招见血! 平儿顿时急了,顾不得遮掩,从怀中抽出一支袖箭,朝天射去,一夕间,一朵硕大的金牡丹烟花炸开! 谢芸知道平儿是在召唤其他的人,惊慌的心稍微安稳下来。 两拨人厮杀在一起,见彼此都在召唤人手,下手越发狠厉,刀刀致命。 就在这时,谢芸听见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一回头,就见一柄长剑朝自己刺来。 谢芸面色一凝,用力推开平儿,猛地跪在地上,手中匕首狠狠一划—— 温热的血溅到脸上,谢芸呼吸一凝,推开压着自己的尸体。看着被自己差点划成两截的人,她身体不由自主的冷下来,因为眼前尸体的衣着来自谢家。 是二房还是三房的人要趁乱杀她! 不,二房和三房的人还没这个胆量,是有人冒充谢家人暗杀她! 是谁! 这背后的黑手到底是谁! 平儿捡起地上的长剑,紧紧护在谢芸旁边,周围的人死得越来越多,地上都是醒目的血色,叫人触目惊心。 肩头的伤一直不停的流血,谢芸感觉自己四肢异常的冰凉,眼前也是一阵一阵的发黑。 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下一刻,谢芸还没来得及呼救,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平儿突然道:“殿下你终于来了!” 看见谢芸一下摔在地上,赶来的周砚脸色一变,赶紧跑过去把谢芸抱起来,随后低声交代:“不留活口!” 说完,抱着谢芸上了马车。 * 平儿把吓得瑟瑟发抖的清明带到一处异常奢华的小院,低声道:“刚才真是凶险,若非这家主人救了我和姑娘,只怕.....” 清明原本还很奇怪,怎么会到这么一处别院来,一听平儿这话,满心满眼只想知道谢芸怎么样了。 “已经请大夫了,清明姐姐你莫要着急。”平儿低声安慰着她。 然而,别院卧室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战战兢兢给谢芸把脉,脸色十分凝重。 “县主如何了?”周砚莫名有些紧张,忍不住再问一次。 “殿下莫要担心,县主一切安好。” 老太医放好谢芸的手腕,“只是埋在肉里的箭头不大好处理。” “什么意思?”周砚皱眉。 谢芸依旧昏睡,白皙的面庞上不带一丝血色,头上首饰都拆了,一头黑发散在身下,如锦缎一般。 “这箭头埋得很深,无论如何取出来,县主这肩上都是一块显眼的伤疤.....” 老太医叹口气,“若是寻常女子留疤也就留疤了,可县主金枝玉叶的,留了疤,日后还嫁不嫁人了?” 周砚的双手微微攥起,声音沙哑,“无碍,日后她有我.....” 他说的声音很轻,轻得除了他自己,谁也没听见。 老太医留下药,就被周砚贴身护卫明鹤送出去。 这时,窗外突然噼里啪啦响起来,夜色中,暴雨来袭,洗刷一切黑暗血腥的痕迹。 周砚坐在床上,看着谢芸惨白的脸,心中很是难受。 他终究还是来迟了...... 雨声越来越大,冷意从缝隙中冒出来,屋里很快就冷下来。 谢芸眉头一下拧起来,睡梦中,谢芸仿佛回到了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犯人的嘶吼嚎哭,鼠蚁到处爬行,地上是发臭腐烂的米饼。 谢芸死死抱紧自己,不停安慰自己,是在做梦,可梦里实在太真实了,四周都是刺骨的寒意,冻得她止不住的打颤。 周砚见状,立马拉被子给她盖上,然而少女依旧发抖哆嗦,眉头紧拧,额头上都是汗珠。 那里一定很冷吧,周砚心中发酸,取来湿帕子,轻轻给谢芸擦拭着,尽管他动作很轻,可在触碰时,谢芸身体还是哆嗦得厉害。 注意到谢芸肩上的伤时,周砚垂下眼,微微叹口气。 就在这时候,谢芸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她看着周砚,周砚看着她。 谢芸眼中的惊恐骤然散去,随后闭上眼,淡淡说:“殿下,孤男孤女的,你靠得太近了。” 周砚一愣,笑着说:“伤口疼吗?” 谢芸睁开眼,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不笑亦是含情脉脉般,此刻黑发披散,额上有几缕散丝。 周砚眉眼含笑,很自然伸手过去,将碎发捋到谢芸耳后。 谢芸有一瞬间的抵触,浑身骤然紧紧的绷着,指尖甚至在颤抖,好半晌她才放松下来,哑着声音说:“是谁要杀我?” 周砚沉默一会,才一字一句说:“邱贵妃。” 此时,窗外忽然一声惊雷爆响,冷光勾勒出周砚精致的轮廓,眉目含情,面若潘安,饶是一贯冷情的谢芸也是愣了一下。 “....我二婶——” 周砚打断她,“不是,是三弟。” 谢芸忽然笑了起来,许久才叹一口气,说:“三殿下真是心胸狭隘啊,我不过损他几次脸,竟如此下得去手。” 周砚眼睫微颤,脸上没什么表情,“三弟性子素来偏激,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你惹了他,只怕日后不得安宁了。” 谢芸故作轻松,“怕什么?今日都让他射一箭了,难不成日后他还敢?” 然而她心里十分沉重,心底深处的恐惧肆意蔓延,周治下杀手她不怕,她怕的是周治也重生了! 虽然是光怪陆离的事情,可实打实发生在她身上,同时也是她最大的依仗! 谢芸望着周砚,认真盯着他的眼睛看,见他眼底一片清澈,可心底的防备依旧没有放下来。 只是慵懒的动了动身体,闭上眼,轻声说:“殿下可还有事?无事我便歇下了。” 这家伙...... 周砚有一瞬间的可笑不得,随后想起什么,只是低声应下,就给谢芸盖好被子,就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听见关门声后,谢芸缓缓睁开眼,随后撑坐起来,这一动,就立马觉得肩头的伤口被人用铁烙灼烧一样,而喉中好似被堵住一样,吞咽十分困难,拼尽全力才勉强忍住不发声,软绵绵的倒下去。 谢芸想要说话,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觉得周身的血液莫名沸腾起来,肩头的伤仿佛被人拿刀子反复切割,四肢百骸剧痛难忍,眼前一阵黑一片白,呼吸也越来越艰难,整个人就像要被烧焦似的。 她忽然很绝望,拼命的攥紧床单,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谢芸绝望的蜷成一团,心中不断祈求,老天爷既然你让我重活一世,求求你在可怜我一次....... 就在谢芸要熬不下去时,恍惚间,她看见前世谢家那些惨死的亡魂,满地的鲜血,让人胆战心惊。 突然一下,谢芸仿佛沉入冰渊中,意识也一下回过来。 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床顶,谢芸咬紧嘴唇,忍过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才长长的吁一口气。 还好.....她又活过来了。 老天爷终究是怜悯她的。 等周砚抬药进来时,谢芸已经睡了过去,屋里烛火暗淡,散发出温柔舒适的光。 周砚小心把药给谢芸喂下去,忽然,他目光落在谢芸干涸冒血的唇瓣上,喂药的手立马僵住,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芸娘...把药喝了,伤就好了。” 谢芸疲倦极了,似睡非睡,眼前雾蒙蒙的,嘴里都是苦涩难咽的药,可一想到要活下去,她便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谢芸感觉自己漂浮在冷冰的河水中,四周黑暗无光,可耳边却是温柔至极的嗓音,以至于,谢芸没有彻底失去意识,身上的灼烧感也慢慢褪去。 坐在床边的周砚摸了摸谢芸,她身上的烧彻底退下去,他悬着的心这才松下去。 第122章 厚颜无耻! 黑夜在一夕一点中慢慢亮起来,金色的日光笼在人声喧天的京中,谢家派出去人都是无功而返,崔氏急得满头是汗,旁边的邱氏、老夫人也是一脸着急。 他们都知道,一旦谢芸出了事,可就不是家风不和的问题了。 然而谢芸这边,一整夜周砚都未曾合眼,不停絮絮叨叨同谢芸说话,可他说了什么,谢芸怎么都听不清楚。 下一刻,谢芸忽然睁开眼。 “醒了?”周砚微微一笑。 谢芸一愣,她不得不承认,周砚是可以用祸国殃民来形容的,古语不是常说,一见美人误终身,她觉得用这话来形容周砚,在合适不过。 卷翘的睫毛整齐细密,微微耷着,漆黑透亮的眼眸不笑亦含情,就如温煦和风的春日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可他眼下一片淡淡的青,示意着他一夜未眠。 谢芸挣扎着坐起来,“我必须马上回去!” 周砚点点头。 谢家嫡长女一夜未归,只怕京中猜忌如漫天柳絮迎风而起。 谢芸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的盯着谢家大门,门口只剩崔氏一人,来的路上,都是她失踪一夜的谣言,她沉默一会,眉头微微拧着。 该如何说清...... 若是说太子救了自己,无形中,就把谢家同东宫绑成一路,可不提太子,她又如何解释一夜未归。 还有...冥冥中,她是不愿意让自己和周砚的盟友关系更近一步的,毕竟伴君如伴虎,周砚能从众多优秀皇子中,脱颖而出,稳坐东宫之位,可见心机之沉。 虽然周砚对她,素来都是无微不至,有应必回,但她都会下意识回避周砚的靠近,她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盟友。 肩头隐隐抽痛,谢芸下意识的伸手按着肩头。 “到底该如何?” 谢芸皱着眉头,思绪快速飞转。 这时,外面车夫突然低低说一句:“县主,您坐的马车是公主的。” “我知道了。” 谢芸垂下双眸,这次就当她欠周砚一个人情了。 * 谢芸进去时,崔氏已经被扶回院子了,而谢老夫人拉着脸坐在主坐上,旁边邱氏、谢威和谢清安静坐着,脸上的幸灾乐祸却压都压不住,李氏和谢姝垂着头,看不见她们什么神情。 老夫人看见谢芸进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在谢芸的身上打量着,然后扭头看着崔氏。 很明显,谢芸是换了衣裳的,但肩头那边是包裹住的。 “芸娘这是怎么了?一夜未归不说,还带了伤?”谢安阴阳怪气的说一句。 “祖母,二婶,二叔,三婶.....”谢芸挨个叫了一遍,随后就在旁边坐下。 还当她是软柿子捏? 一回来个个就想当着崔氏的面,打压她?做梦! 大厅里冷冷清清的,伺候的人都没几个,但气氛格外的压抑,谁的脸上都不大好看,谁都想问谢芸昨晚到底怎么了,却谁也不开口。 这时,谢老夫人猛地咳嗽起来,邱氏就赶紧给她倒了茶水。 “母亲,慢些......” 谢芸看了看,笑着说:“既然没什么事,祖母,我就先去给母亲保个平安。” 老夫人看了谢芸一眼,没说话。 谢芸自当她是默许的,正要站起来离开,邱氏突然啪地把茶碗摔在桌上。 “芸娘,你还知晓保平安啊?这一家子人昨夜等你一宿,也不见你知会一声啊?合着就你母亲担心你?我们这些长辈不担心?!”邱氏不满谢芸斥责道。 谢芸微微皱了皱眉,她都已经退一步了,这些人又要蹬鼻子上脸不是! “我本就没什么事,再者说,你们不也看见了,我好着呢,此时,我母亲不在,我去她那里,有错吗?”谢芸淡淡地道。 “好了,人能安安全全回来,就少说几句吧。”老夫人擦了擦嘴角,闷闷开口。 老夫人避开锋芒,邱氏无话可说,只得狠狠瞪了谢芸一眼! 谢芸只当没看见,整理好裙摆就要离开。 “等一会!”老夫人突然开口拦住谢芸。 “昨日.....你怎么会坐公主府的马车回来?” 谢芸眉梢微挑,果然还是沉不住。 “你也知晓昨日事情,你二妹妹捅了大篓子,名声在京中颇为言重,你既与公主关系融洽,倒不如,你多说几句,就饶了二妹妹这会吧。”老夫人忽然泪眼婆娑的望着谢芸。 “母亲,都是孩儿不孝,临了还连累您老人家卑躬屈膝。”谢威也是擦擦眼睛说着。 “芸娘,你这是答应了?” 见谢芸闷不吭声的,老夫人就问起来。 谢威红了眼,一副理所应当地说:“芸娘身份不俗,又得公主青睐,又是家中长女长姐,怎么会不答应呢!” 谢威可真是敢说啊! 谢芸眯了眯眼,不看谢威,而是看向谢清,谢清下意识躲开谢芸的目光。 “这如何....” 邱氏想要说什么,看着谢芸冷冷的眼神,又把嘴边的话咽下去。 这本就是厚颜无耻的要求,依照谢芸德行,没骂起来就算好脸色了。 “昨日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年纪小,也不大懂,得问问我母亲再决定。”谢芸难得和气下来。 “问什么?你母亲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趁这会,你写封书信到公主府不就得了。”谢威继续厚脸皮开口。 “二叔,话可不是这样说的,这事二婶应该是懂一些的,是吧,二婶。” 谢芸没搭理谢威,只是笑吟吟的望着邱氏。 “那.....” 邱氏见谢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心里莫名怵得慌,嘴边的话打了个转。 “那的确是的,芸娘本就小,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的。” 谢威一脸错愕的望着邱氏,显然没反应过来邱氏会这样说。 谢芸不再多说,就离开大厅,往崔氏院子走去。 “真是厚脸皮!竟然叫你去给圣华公主求情!” 崔氏听了谢芸的话,差点气笑,脸色格外难看。 谢芸放下手里的热茶,笑着说:“得罪了圣华公主,二婶的美梦怕要碎了。” 崔氏点头,“你二婶性格要强,就差在脸上写让二丫头当皇后了,这事怕对她打击不小。” 谢芸不认可崔氏的话,毕竟邱氏的野心就如野草一般,稍有风吹草动就抽芽活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跑进来。 “夫人!宫里来了人了!” 第123章 蝼蚁难活 崔氏一愣,随即皱眉,问:“是谁的人来了?” “是...贵妃娘娘那边的人。” 谢芸莞尔一笑,她刚要说这人,这人就找上门来了。 “二房那边又没什么大事,她想做什么?”听到是邱贵妃后,崔氏明显很不高兴。 她女儿一夜未归,今日前脚才平安回府,邱贵妃后脚就差人来了。 “无事。”谢芸笑笑说。 “到底怎么说,我们家同贵妃娘娘算半个连襟,她派人来,是正常的。” 听了谢芸的话,崔氏的眉头才松下来,看着谢芸肩头的伤,心里十分难受。 “都是母亲没用,护不住你。” 谢芸鼻尖一酸,眼里翻着热气。 前世,她素来嚣张跋扈,仗着自己出身高贵,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又因邱氏老夫人恶意为之,她同崔氏的关系一向冷淡,上辈子她又嫁得早,与崔氏的感情可以用陌生来形容。 纵容这一世她万般小心修补这份冷淡的感情,依旧觉得自己和崔氏关系很平淡。 可今日瞧见崔氏一人在门外等她,谢芸心中莫名有些愧疚。 她眉眼温润,却如星辰般璀璨。 “母亲,你保护妹妹,我保护你,好不好。” 崔氏眼眸带泪,一瞬不瞬的望着谢芸,突然抿嘴笑了起来。 * 大厅这边。 邱氏死死抓着扶手,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少女,平日里,世家夫人的仪态都顾不上。 因为这次邱贵妃不仅是来了人,甚至还带了个人来。 眼前的少女肤白美艳,面容就如九天玄女一般,柔弱万千,让人瞧了,就无法转开目光。 少女款款走来,恭敬的给老夫人和邱氏行礼,“见过老夫人,见过夫人。” 邱氏听着少女的声音那一刻,表情都僵住,这声音太熟悉了,若不是两张脸不一样,她都要以为那个女人回来了! 她转头看向谢威,果然,此时的谢威一脸情深的望着少女,眼中都是浓情倦意。 贱人! 一个两个都是贱人! 她何曾不知道邱贵妃送这少女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怕窈娘独占谢威的注意,怕自己在谢家毫无地位! 可试问天底下那个女人能毫无芥蒂接受自己丈夫一次又一次纳妾! 少女垂下眉眼,又柔柔的说:“奴家叫云歌,二八年华,兖州人。” 邱氏呼吸一窒,云歌,兖州人.....难怪姐姐都不给她商量一声,就把人送过来! 那个贱人不就是叫云歌,还是兖州人吗!? “你...你也叫云歌?”谢威下意识问出口,眼里满是惊诧。 云歌点点头,目光落在笑得比哭还难看的邱氏身上,虽然在宫里,贵妃娘娘百般交代,可如今面对二夫人,她心里还是害怕得很。 毕竟笑面虎的人动起手来,是最为阴狠要命的! 邱氏皮笑肉不笑的望着谢威,淡淡开口:“二爷这般失态,莫不是又想起云歌姐姐了?”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尤其是老夫人。 邱氏注意到老夫人脸色变化,继续说:“说来也是巧啊,云歌姐姐也走了十几年了,这会又冒出一个小云歌来,真是缘分啊。” 说着,她挽起袖子,摸着手腕上的紫玉镯子说:“这镯子还是当年云歌姐姐给的,一晃眼,我都戴了十几年了。” 她这一说,老夫人嘴角抽搐起来,脸色也惨白起来,眼神下意识就慌乱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有丫鬟惊呼:“哎!二爷不好了!四少爷摔了!” 众人顿时一惊,就看见一个鲜血淋淋的小丫头跑进来,踉踉跄跄摔在地上。 “什么?!” 谢威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毕竟美人始终没有儿子重要。 小丫头哭哭卿卿道:“二爷,今日...今日姨娘说天气好,就让奶娘抱着四少爷到院子晒太阳,院子人多眼杂的,大家伙没个注意,奶娘就和四少爷摔了...都是血!” “废物!”邱氏率先反应过来,立马站起身,“快带我们过去!” 很快老夫人被邱氏扶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就往窈娘院子去,独独留下云歌一人。 这时,谢芸从旁边偏门慢慢走出来,轻轻咳嗽一声,脸色难看的云歌才反应过来,立马恭敬行礼。 “见过县主。” 虽是行礼,可云歌的眼神却一直偷偷打量着谢芸。 谢芸注意到这点,眼里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只怕这人不是来帮邱氏稳固地位的,是来监视她的! 外面乱糟糟的,很明显,四少爷伤得很重。 谢芸叹了口气,扶了扶头上步摇,垂眸浅笑道:“四弟真是倒霉呢。” 云歌这才抬起头,眼神冷漠地望着谢芸,半晌,她才柔柔道:“县主不喜四少爷?” 谢芸拨动步摇,美艳的面庞就如盛开绚丽的牡丹一般,让人看了莫名胆颤,她看了云歌一眼,微微一笑。 “这府中我不喜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会不喜一个孩童呢?” 云歌笑了笑,“闹这一出,无非就是想让我难堪而已,县主何必呢?” 一听这话,谢芸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还以为邱贵妃会送一个蛇蝎毒妇过来,没成想,居然是个榆木白莲。 云歌听见谢芸的笑声,脸色沉下来,刚要说话,就被谢芸打断。 “我从不为难他人,若是我看不顺眼,我大可上手鞭打,别说是你一个无名无分的姬妾,就是我祖母惹了我,我照打不误,何必大费周章,还伤一个孩子呢?” 云歌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望着谢芸。 谢大姑娘的恶名在京中是出名的,可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一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在宫里,贵妃就百般叮嘱,她一定要盯牢谢芸,甚至要小心提防她。 但现在她突然说这话,是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还是不把贵妃娘娘看在眼里。 谢芸淡淡看着云歌满脸神情变化,随后淡淡说一句,“这人命就如蝼蚁,全凭他人拿捏。” 说着,她就离开大厅。 而云歌听了她这感慨的一句话,就如同坠入冰窟一般,浑身冰凉。 第124章 正大光明的暗杀 谢芸领着平儿找到三皇子府上时,府上管家倒是一脸欢喜,似乎早料到谢芸会找来似的。 等走进去时,谢芸才发现原本奢贵精致的院子廊檐不知何时被拆除了,只剩破旧萧条的装潢,稀稀拉拉几个下人在打扫卫生,和前世铺张奢靡的装潢完全不一样。 谢芸望着狼藉不堪的小花园,眉头紧皱,她记得,周治最爱专研毒草毒花的,平日大张旗鼓就种在这小花园里,现在居然就剩坑坑洼洼的草坑了。 一旁的平儿提醒道:“姑娘,三殿下来了。” 谢芸一抬头,就看见周砚肿着半张脸走过来,惊愕仅在一瞬就消失无影,随后淡淡道:“三殿下昨夜是摔了不成?” 周治听了这话,不但没生气,反而微微笑了起来。 谢芸见他满脸笑意,心中不免警惕起来,冷声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天真。” 周治语气冷静,“昨夜那般厮杀竟没吓住你,今日还有胆子上我这里来。” 一听这话,谢芸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一直盯着周治的眼睛。 其实她心中抱有周治是否也重生的念头,毕竟他不敢担上诛杀功臣之女的罪名,但昨夜那致命一箭时时刻刻都萦绕在她脑海中,她直到现在都不确定,昨夜放箭的人到底是不是周治。 周治看着谢芸神情紧绷起来,便笑着让管家取来茶水点心,随后示意谢芸在院中坐下。 “这是刚上来的白针新茶,对伤口有好处。” 谢芸眉梢一挑,淡定的喝着茶,随后道:“确实是好茶,口齿生津,让人顿时就神清气爽起来。” 周治微微一笑,直接挑明问:“你的伤好些了吗?” 谢芸垂下眼,道:“三殿下是对自己的箭术不信任吗?” 周治没想到谢芸会这么说,表情愣了一下,才说:“果然还是留不得情,不然白受苦的还是自己。” 谢芸冷笑,原以为自己重生了,就能在周治面前独占先机,可人家随便一个计谋,轻轻松松就能要了你的命! 注意到谢芸冷沉下来的表情,周治眼底一片漆黑,如黑夜中窥探的凶兽一般,漫不经心的扫看谢芸肩头,随后淡然的端起茶盏。 “三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啊。”谢芸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鎏金簪子。 周治见谢芸毫不在意,那他岂不是白做局了,周治皱眉,放下茶盏。 “刚才忙忘了,有件事忘记给你说了。” “什么?”谢芸抬头望着他。 “贵妃娘娘送去的云歌,是你二妹妹策划的。” 周治眼里闪过狡黠的暗光,一脸的得意。 “哦。” 谢芸表现很冷淡,仿佛她一早就知道这事一样。 “三殿下同我说这事的目的是什么?让我在和我妹妹斗争,然后打得你死我活?你从中得利?”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周治忽然笑起来,眼神却淬着冷意望着谢芸,道:“从前我也同那些蠢货一般,把你当成蛮横草包,这些日子看来,我也是小瞧你了。” 周治嗓音冷厉,在温煦的春日里就如一潭死水。 看着周治这张脸,谢芸不着痕迹取下头上小簪。 是他灭了谢家大房满门。 更是他毁了她的一切,让她死不瞑目! 现在他还妄图要再一次毁掉自己! 谢芸不得不承认,哪怕重生一回,她那些计谋始终不如周治。 “是吗?”谢芸淡淡一笑,可惜,她素来都是有仇必报的主! “谢大姑娘,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几次死里逃生不说,还总能化险为夷,就如神仙似的,能预料未来。” 周治忽然伸手把玩起空茶盏,脸上似笑非笑的。 这是在试探自己?!谢芸心底闪过一丝紧张,她的视线落在周治手背上,上面有一道粉白的伤痕。 伤痕很新,应该是最近受的伤。 “三殿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叫好奇害死猫?” 谢芸握紧小簪,脸上带着无害的笑容。 周治看她一眼,嘴边扬起一抹冷笑,“谢大姑娘可要想清楚了,伤了我可是不好交代的。” 谢芸呼吸一凝,看着周治笑吟吟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谢芸脸上却不动神色,她缓缓抬起手,低声嘟囔:“这小簪......” 忽然,她手上的小簪瞬间不见了。 “咦!怎么回事?我小簪呢!”谢芸故作惊讶,慌乱的站起身,到处扫看。 周治表情彻底愣住。 他刚才一直提防着谢芸,视线根本就没离开谢芸的手,但就一瞬的时间,那小簪就不见了! 怎么回事!好好的簪子怎么就不见了!? 而且周治肯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谢芸根本不可能做得了手脚。 但他觉得没想到的是,前世谢芸为了讨好东西宫两位太后,特意寻民间变戏法大师,苦学多年,对于简单障眼法简直是得心应手。 所以,周治第一反应就是站离谢芸几步远。 可就在这时,谢芸忽然蹲下身子,故作寻找,却不动声色将头上鎏金簪子扒下来。 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周治,谢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诡笑。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谢芸转动簪子,三根肉眼都看不见的细针从尖端冒出来。 周治隔得远,心中虽有防备,但始终没注意到谢芸的小动作。 “到底掉哪里去了,怎么都看不见啊!”谢芸慢慢转过身来,握着簪子的手紧了紧,而尖端却悄无声息地对准周治。 “来人——”周治皱眉,他正要叫人来帮谢芸,却忽然感觉心口骤然一痛,他下意识捂着心口,然而一根隔空出现的细针直接刺穿他的手心。 顿时,一股刺骨的剧痛传来。 “唔——”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点,周治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抬头望着谢芸。 只有两根刺入周治的心脏,谢芸十分不满。 若不是周治挡了一下,这三根细针绝对都刺入他心脏,日后必定让他经受钻心刺痛,直到死去才算解脱! 可偏偏漏掉一针,只怕效果要折掉一半。 “你做了什么!”周治脸色微微发白,难以置信的望着谢芸。 他万万没想到,谢芸在他警告下,居然还敢对他下手。 谢芸眼底闪过一抹冷笑,随后弯下腰,佯装从地上捡起点心,脸上无辜。 “三殿下你说什么?我刚找到我小簪了,真是太不小心了。” 周治睁大眼睛,惊诧地看着谢芸手上的小簪,他分明看见谢芸从裙摆上拿下来的,那里是在地上溅到的! 注意到周治愣神,谢芸毫不犹豫转动发簪,但就在这短短瞬间,一个黑衣人从暗处闪出来,直挺挺挡在周治面前。 啧!错失良机了! 谢芸皱眉,眼底都是可惜。 第125章 三皇子重病 谢芸看着太医进进出出的,脸上丝毫没有恐慌神色,反倒是慢慢悠悠喝着茶吃着点心,时不时还给清明递一块。 边上的老管家见状,脸色冷下来,直接下逐客令:“这会府里忙,要不大姑娘先回去?” 清明咽下嘴里的点心,立马把手里的披风给谢芸披上,笑吟吟说:“大管家,我们不急的,等三殿下好些了,我们再去。” 谢芸喝了一口热茶,才抬头望着老管家,微笑道:“我这丫头说得急,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老管家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眸光暗下来,忽地冷下脸,肃然道:“不过是个小丫头,老奴计较什么?只是我家殿下就是因为姑娘到来,现如今才会这样。” 谢芸思索片刻,才说:“您是说我害三殿下这样?” 老管家低下头,让人看不见神色如何,只听他淡淡开口:“老奴不敢。” 谢芸一脸正色:“不过,是我害的又如何?以牙还牙而已。” 刚说完,周治就披着外披从屋里走出来,脸色铁青,嘴唇发白。 “以牙还牙?你是在报复我?” 谢芸顺着目光看过去,此时的周治病态脆弱,胸前甚至还有晕染的血色。 周治静静望着谢芸,谢芸无畏,一脸不屑道:“我可没说,殿下想错了。” 周治呼吸凝滞,咬着牙吐出几个字:“你真狠毒。” 谢芸干笑几声,移开目光,望着满院狼藉,说:“呵呵,彼此彼此。” 周治敛去所有情绪,微笑道:“我记下了。” * 第二日,京中就传出三殿下周治得了重病,日后恐难治愈,朝中局势瞬息剧变,原本还把筹码放在三皇子身上的群臣立马乱成一锅粥。 谢家这边也不例外,二房那边争吵从夜里一直持续到天亮,也没消停下来。 谢芸坐在窗下,悠哉悠哉的绣着牡丹刺绣,听着断断续续的争吵声,不禁笑了起来。 前世邱氏和谢威可是名动京中的模范夫妻,恩爱两不疑呢,那时她可是羡慕不已,也愿自己和周治也能同邱氏和谢威那般。 重生一回,她才算看清这恩爱下,全是千疮百孔的算计和猜忌,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就是百般恩爱的夫妻亦是如此。 二房这边。 邱氏穿着单薄的月白绸衣,披头散发,面容憔悴,双眼红肿,努力挺直身子不让自己输气势。 “你到底还要如何?这些年来,我一直给你留着脸面,你最好见好就收!”谢威冷声道,对于邱氏的撒泼,他从骨子里十分厌恶。 邱氏抹了抹眼泪:“脸面?真是天大的脸面啊!就差让你养的那些贱人爬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若不是你谢家祖训,只怕你那些养在外面的莺莺燕燕全放院里了!我若是不狠心一些,我可怜的一双儿女只怕要喝西北风!” “安哥儿出事后,你可曾关心他一句过?你可曾给他尽心寻找大夫治疗?清清的亲事你过问一句没有!” “谢威啊谢威,你少在我面前摆脸面,你那点脸面在我跟前还赶不上一块发馊的饼子!” 谢威脸色无比难看,却一声不吭,端起茶碗就喝了一口,这时,邱氏抓了桌上散落的簪子,一下坐在他旁边。 声音无比沙哑:“谢威!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可清清是我命啊!我筹划十几年,替她攒下泼天的嫁妆,我为的是什么?是为了我自己一个人吗?!”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道理,你比我还清楚,你自己看着办!” 果断狠绝,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到底是几十年夫妻,谢威不由叹口气,正要伸手过去,想把邱氏凌乱的头发捋好,突然想起方才同三皇子密谋的话,于是抽回手,远离邱氏。 邱氏最是了解谢威脾气,没想到她软硬兼施,谢威还是无动于衷,脸上丝毫不见愤怒,只是泪眼朦胧望着谢威。 谢威轻咳一声,“清清的事情往后再说吧,芸娘那边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邱氏牙根紧了紧,心里凉了下来,正要说话,谢威又开口。 “你最好老实点,清清嫁妆里我记得有几件大嫂的压箱底物件,你给我藏好了!” 邱氏猛地回头望着谢威,眼里都是惊诧,“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不知道?家里所以事情我都清清楚楚,从前你和母亲还有李氏一起欺负芸娘我都知道,我只是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谢威一脸不屑,仿佛对于邱氏之前做的事情十分不齿。 邱氏垂下眼,一声不吭。 第126章 风水轮流转 二房的事情还没解决,老夫人莫名惹了风寒,彻底病倒床榻。 二房三房的人都殷勤的围在老夫人跟前,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就连吃饭用药都是邱氏亲力亲为。 而崔氏整日都在院中守着咿呀学语的谢长乐,两边对比,落在旁人眼中,二房三房成了最为孝顺的儿孙,大房这边成了冷漠无情者。 谢芸带着崔氏去静安堂时,正巧赶上二房三房的人都不在。 而老夫人开口第一句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来做什么?看我死没死?” 谢芸扶着崔氏坐下,笑着说:“祖母说笑了,我同母亲可是盼着祖母早些康复呢,今日还特意备下百年人参给祖母补补身子呢。” 说着,谢芸示意清明把手上的人参放下。 随着几房关系越发恶劣,老夫人算是明白了。 谢芸就是笑面虎,看着是和气欢笑的,可背地里,她是最狠毒的。 可她怎么也是家中掌管人,别说谢荣才是家主,她是谢荣娘老子,她信谢荣敢忤逆不孝,可她不敢惹谢芸,也惹不起。 老夫人扶着头,叹口气:“都一把老骨头了,你没必要讨好我,我有的,你也不缺,何必惺惺作态呢?” 老夫人说完这句话,还有模有样的抹了抹眼角,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崔氏手背紧绷,老夫人最会演戏的,谢荣在家时,她就会当着谢荣的面,明里暗里内涵自己对她不孝,从前她还会耐心解释,次数多了,谢荣不信也相信了,她后来也懒得解释。 最后倒是夫妻两人一提及老夫人的事情,就无可避免一番争执。 崔氏望着老夫人,微微一笑:“母亲这样说,可真是折煞我了,若真是不缺,你总朝我私库要东西,这又算什么呢?” 一听这话,老夫人的脸格外难看,嘴角微微抽搐着。 她是惦记崔氏手里的东西,可崔氏从来不敢说什么也不敢直接提出来,如今有了谢芸这个死丫头撑腰,都要爬到她头上去了。 老夫人刚要说话,就被谢芸出声打断:“祖母你到底想说什么,明说吧,我没耐心陪你绕弯子。” 听了谢芸的话,老夫人嘴脸才开始柔和下来,望着崔氏的眼神也软下来。 “我能有什么想法,还不就是你二婶头疼的事情,你二叔不老实,你三哥又不争气,就剩你二妹妹一个人,我就想让你母亲笼络笼络她那些闺中好友,替你二妹妹寻一门好亲事。” 话落,老夫人则是一脸高高在上的态度望着崔氏,仿佛让她办这件事情,就是天大的好事一样。 一听这话,谢芸顿时冷笑一声,说:“祖母,这事是你想的还是二婶让你问的?” “好了,我与你母亲说话,你插什么话?” 老夫人不满的皱眉,但语气还是很温和的。 谢芸深吸一口气,抬眼望着老夫人,说:“怎么?我插话又如何?我若是不同意,你觉得我母亲会做吗?” 嘭! 老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十分愤怒,顾不得装模作样,说:“你都当上县主了,为什么还要咄咄相逼呢!那可是你亲妹妹啊!你们都是流着谢家血的人啊!” 谢芸捏紧拳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夫人,说:“我今日的风光地位,是我自己争取回来的。” “我母亲那些攀枝错节亲友关系,也是她自己拥有的,凭什么要替他人牵桥搭线呢?是有好处吗?” “祖母,你少拿都是一家人这种鬼话忽悠我,没用!” 老夫人被谢芸三言两语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靠在椅子上直哆嗦。 虽然谢芸强硬拒绝后,但邱氏和老夫人依旧厚脸皮带着她参加四月初八的庙会。 谢芸知道后,只是淡淡说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去庙会当天,邱氏不仅备了七八辆马车,还拖拖拉拉带几十号丫鬟婆子,光是带去吃的用的都拉了三马车。 但谢芸却因为马车不够,只得和谢姝挤一辆,排在第三辆马车后面。 马车里,谢姝端着茶,似笑非笑地望着谢芸,却不说话。 谢芸倒是先开了口,“怎么?二婶没单独给你安排一辆?让你不得不和我挤一辆?” 谢姝果然变了脸,眼神肉眼可见的冷下来。 “几日不见,你阴阳怪气本事又长进不少啊?” 谢芸微微一笑,端起小桌上的茶,淡淡说:“那可不是,近来二婶三番五次找上我母亲,深怕二妹妹寻不到好亲事,我能不长进吗?”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清明冷喝声音。 “把东西放下!” 第127章 惊变 谢芸立马掀开帘子,就看见一个婆子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站在清明面前。 清明伸手挡着婆子,“我说了,车里的两位姑娘不喝这东西,抬下去。” 婆子怯生生看了谢芸一眼,颤巍巍佝偻着身子,低低说:“姑娘们...可别为难老婆子我啊,这进庙的人都要喝这斋汤的。” 由于马车的停下,后面的马车也停下来,周围声音就大了起来。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前面谢家的人,就一碗斋汤而已,赶紧喝了得了!省得挡路!” 谢芸眉头微微皱起来,什么时候这端隐寺有进庙要喝汤的规矩了? 谢姝不耐烦,直接掀开挡帘,“把东西端上来,磨磨唧唧,看着闹心。” 婆子顿时眉开眼笑,笑吟吟挤开清明,欢喜的把斋汤端到谢姝跟前。 谢姝示意贴身丫鬟琉璃赏两块银钱,就一口喝了黑乎乎的斋汤,一下肚,面色顿时就青了起来。 “什么东西,又苦又咸的?难喝死了!” 婆子嘿嘿一笑,“姑娘可别小看这汤,上了山进了庙可就靠这口汤活命呢!” 看着婆子谄媚的表情,谢芸让清明给了赏钱,却没接过婆子手里的汤。 只是摇摇头,说:“我身子不好,不乱喝这些东西。” 婆子一见谢芸拒绝,立马紧皱起来:“哎呦!姑娘你千万得喝啊,那山上...山上有....哎!” 婆子戛然而止,猛拍一下大腿,气冲冲端着托盘走了,也不再劝谢芸喝汤。 马车继续行驶,一摇一晃的。 谢姝靠在侧壁上,似笑非笑的望着谢芸,问:“刚才你为何不喝那汤?” 谢芸摸了摸自己发髻上四根磨尖的发簪,抬眼看着她,皱眉道:“你见那婆子让丫鬟下人喝了吗?” ...... 马车里一片安静,独有两人静悄悄的呼吸声。 谢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谢芸倒了一杯清水递给她,说:“漱漱口吧,虽然那东西没毒,可有黄连在里面,不难受也难受。” 谢姝垂下长长的睫毛,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接过谢芸手中的茶碗。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毕竟二婶才算是家里掌权人。” 她已经提醒到这里了,再多说,谢芸也不会相信自己的。 谢芸失笑:“都没了管家权力了,二婶算哪门子的掌权人?不过三妹妹有时间琢磨这些,还不如琢磨琢磨自己未来亲事该如何,毕竟二妹妹现在想方设法往皇家靠,三妹妹该不会想低她一层吧?” 谢姝脸色一僵,谢清那边的动作她不是不知道,可她父母压根没路子给她攀上皇家!别说皇家了,就是京中有名有权势的勋贵都攀不上! 如今她毁了容,谢家名声又被谢芸谢清搅得一团糊涂,她就算真的没参与,也好不到哪里去! 纵然有大伯一家撑着,可那些豪门世家又怎么会越过谢芸看得上自己呢? 想到这里,谢姝就跟咽下了黄连似的,嘴里苦涩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芸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不再开口提及。 有些事,有些人,得自己经历过,吃了苦头,流了血,见了痛才会懂得识人心。 这时,谢姝忽然岔开话题,眼里带着一抹喜色,“听说前几日圣华公主寿宴,你遇袭,是圣华公主救了你,还把你安安全全送回来的?” 谢芸看着她,知道谢姝在打什么主意,只是很平淡的点点头。 “圣华公主一向高冷疏离,大姐姐怕不是投其所好,才让她对你另眼相看吧。” 谢姝望着谢芸的双眸中都是探究,“我可听说了,你前脚才回来,后脚圣华公主就差人送了不少的珠宝和绫罗来,大姐姐可算是因祸得福啊,既得公主青睐,又得财宝。” 谢芸笑了,眉眼间的笑意如中天明日,耀眼却灼热,让人不敢直视。 她淡淡说:“都是我自己争取得来的,谈不上因祸得福。” 谢姝脸色微微一白,没看谢芸似笑非笑的脸,瓮声瓮气说:“若没你那显耀的家世,你就是千般万般争取,也争取不来。” 谢芸侧头看着她,“三妹妹,有些东西怎么说呢,生来就是命,没有那个命就别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端隐寺被皇家庇佑,庙宇修得格外豪华奢贵,里里外外都是眉目清秀的小沙弥。 今日庙会尤为热闹,方丈特意领人亲自来接待到来的世家夫人小姐,因为邱氏带着三个姑娘是给老夫人请愿的,特意避开人群,单独走了小道。 一路上,谢芸特意留了个心眼。 注意到跟来的小厮护卫全是生面孔,邱氏那边跟来的丫鬟婆子也是生面孔,平日伺候的丫鬟婆子一个都没来。 这时,走在前面的谢清回头,笑吟吟看着谢芸说:“大姐姐,接下来几日,我们三姐妹又能好好聚一聚了。” 谢芸忽然很佩服谢清,在这种撕破脸的情况下,还能和自己和颜悦色谈笑,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谢清一下就被收拾服帖,那她就不叫谢清了。 谢芸笑着回应:“是啊,我记得我们好些日子没聚过了。” 看着两人面上带着笑,眼里带着冷意,谢姝浑身莫名一颤。 三人的小院在松林最边上,坐北朝南,环山而建,但四周都是三人高的围墙,隔绝山上的危险。 院子十分简单,三间房间,一个小厨房,还有一个小花园。 就在谢芸挑屋子时,旁边的谢清忽然惨叫一声,紧接着就软绵绵倒在地上。 第128章 一击致命 很快,邱氏那边就让人把谢清扶进最大的房间里,谢姝也是眼疾手快挑了一间比较宽敞的,独独留下一间光线昏暗狭窄的小屋。 清明看了看谢芸,低低说:“姑娘....就剩那间了,怎么办?” 谢芸理了理裙摆,笑着说:“不过是一间屋子,何必斤斤计较呢,把东西都摆上吧。” 清明跺了跺脚,只得指挥人去把东西都摆上。 谢芸走到院中小亭中,望着静谧绿然的后院竹林,回头看了一眼最近跟在平儿后面的丫鬟。 自从那日遇袭,平儿就以人手不够,从人牙子那买了个丫鬟来,唤亚青。 她也试探过亚青,但她说得话和清明查的信息都能对得上,但她不信。 至于平儿到底是谁派在她身边的人,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查出来。 这时,林中忽然走出一个打扮素雅的少女。 少女皱眉看着谢芸,语气有些冷漠:“你怎么会在这?” 随后少女往身后瞥一眼,低低说一句,谁也没听清。 谢芸刚站起来,少女身边猛地冒出一个少年,少年眉眼冷厉,一下就抽出手里长刀,几步朝谢芸砍来。 !!! 电光火石之间,平儿边上的亚青抽出臂上软剑,一下就把长刀挡回去。 对面的少年顿时一愣,显然没想到谢芸身边的人能挡他这一刀,撤回剑后,看了亚青一眼,,便站回少女身后。 谢芸抬眼望着少女,冷冷道:“冷太师家的大姑娘竟是这副小肚鸡肠模样,真是闻所未闻啊!” “县主,你这身边养了一条好狗啊!” 少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提着裙摆,走出竹林,看了一眼亚青,冷哼一声。 谢芸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抽出藏在腿上的匕首,静静的望着眼前少女,太师侄女冷菡萏。 “你的待客之道就是上来要人见血?”谢芸漫步朝她走过,暗中瞥了她身后的少年一眼,淡定的抖了抖袖子。 冷菡萏眉梢一扬道:“能得圣华公主青睐,你是不简单的,谢清那个蠢货才会上你的当!” “呵,马后炮的诸葛还算诸葛吗?” 谢芸脸上喜怒莫辨,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诸葛谈不上,但起码不会把你当蠢货!不过,我没得到的东西,你得了,往后日子就别想安生!” 谢芸微微一笑,说:“哦,原来你是嫉妒啊,真是不好意思了,公主就青睐我呢!” 望着谢芸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冷菡萏双手骤然捏紧,脸色微微冷下来。 “县主,你可真是懂得阴阳人的。” 谢芸眉梢一扬:“那你这是承认我阴阳到你了?” 冷菡萏指甲掐在掌心中,微微刺痛感让她立马冷静理智下来,从圣华公主寿宴后,她一看见谢芸就莫名升起危机感。 这种感觉她在京中名门世女中,从未有过,就连曾经的谢芸都没感受到,但这一次,她是真真实实感受到的! 可见谢芸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中,不动声色的成长起来,而且已经成长到她不敢小觑的程度。 或许是旁的人太没有危险性,只至于她掉以轻心,不经意间就让谢芸这个毒瘤成长起来了。 而另外一边,三皇子周治也受了皇帝诏令,特意也来到寺里。 由于他的到来,那些原本潜心求佛的世家贵女一下春心萌动起来,纷纷游走出来,只为给周治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谢芸这边,她距离冷菡萏不过五步距离,但她看了她身后的少年一眼,却是不敢动手。 因为她不能一击伤到冷菡萏,那她身后的少年绝对能一击要了自己的命! “你父亲门下有一个少年叫江离是吧,今年好像还进了翰林院对吧。”谢芸忽然提一句话。 冷菡萏一愣,没想到谢芸会知道这事。 她身后的少年也是一脸诧异的望着她,表情也是格外震惊。 第129章 勒痕 冷菡萏眯了眯眼,漆黑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浅浅的讶异。 谢芸笑了笑:“你虽是嫡女,弟弟尚且年幼,可到底有继母当家,你觉得你父亲培养得力门生做什么?” 冷菡萏眼睫轻颤,直直望着谢芸,心中大为震惊。 谢芸继续说:“你想要与继母对抗,无非就是要自己有权有钱,而这两样,都得要人。” 冷菡萏眼眸一闪,笑着说:“你想说什么?” “我是个恶人,做事不怕事,你不觉得是很好的盟友吗?” 谢芸捏紧手中匕首,看了一眼冷菡萏身后的少年,心中想法换了一遍。 对于谢芸抛出的好意,冷菡萏很是犹豫,信与不信。 谢芸看穿她的犹豫,笑笑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冷菡萏有些不解:“你为何要帮我?” “我没有帮你,我是帮我自己。” 谢芸的眼睛落在冷菡萏身上,前世谢清就是有了冷菡萏的助力,才会得周治百般看中。 冷菡萏沉默了,许久不曾开口。 这时,谢芸抬头,望着随风飘动的佛旗,上面写着‘缘是孽,孽是缘’ 谢芸嘴角微微上弯,似笑非笑道:“冷姑娘你信佛吗?” 冷菡萏抬眼,也注意到佛旗上的字,淡淡一笑:“我只信我。” 谢芸微笑着望着冷菡萏身后的少年,唇角凝着一抹冰冷的微笑。 “既然如此,你的人惊了我,我变不客气了!” 话落,谢芸手中匕首一转,一个眨眼睛,她侧身转到冷菡萏右手边,挥手一划! “嘶——” 少年还未反应过来,右手臂上豁然出现一道血痕。 冷菡萏一惊,下意识往旁边躲开,惊讶的望着谢芸,“你...你身手...怎么会!” 谢芸扯出手帕,慢条斯理擦干净匕首上的血,回头望着冷菡萏,笑笑道:“我这个盟友如何?” 冷菡萏还未冷静下来,耳边都是砰砰直跳的心声,随即失笑道:“甚好。” 谢芸微笑一下转身就要离开竹林。 这时,冷菡萏突然道:“裴强英被裴家许给李丞相的长子李乘风了。” 谢芸回头,微微皱眉:“李乘风?” 冷菡萏脸色有些不自然,点点头:“裴家那一家就指望姑娘能攀上好人家,以保全裴家百年富贵,就是不愿嫁也得嫁。” 谢芸看着她不自然的脸色,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低声问:“裴强英不愿?” 冷菡萏听了,微微点头道:“她不愿,我同她受一位嬷嬷教导,私下关系也还过得去,她....她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谢芸愣了一下。 “她与你关系也算不错,我冷菡萏从未向谁低过头求过事,这次....不打不相识,就当我求你。” 冷菡萏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扶正头上步摇,淡淡道:“帮她。” “她.....她心悦王权家次子王权无恙。” 谢芸眼睫微颤,王权无恙?王权家不是周砚外祖家吗? 夏暑里的日光最为毒辣,透着竹林射下来,映着冷菡萏的面庞犹如羊脂玉般晶莹剔透,半透明的肤色带着粉晕,仿佛一触即碎,可一双明媚清艳的眼却透着祈求无助。 谢芸抿了抿唇,平静道:“这事....从长计议。” 话落,她清楚的看见冷菡萏松了一口气,眼圈也莫名红了起来。 “谢谢。”冷菡萏垂下眼。 * 等谢芸回到院里,正巧碰上谢清谢姝煮茶吃点心。 谢清轻柔的拨动这茶碗,笑着说:“大姐姐快些来,正好我得了上等崂山白芽,味道可好了。” 谢芸笑了笑,也不客气,就找了椅子坐下。 这时,谢姝忽然开口:“大姐姐怎么脚上有泥啊?” 谢芸看了一眼鞋子,上面确实带了点泥,随即淡淡说:“刚才瞧见院子后面有片竹海,逛了逛,粘了些泥,怎么了?” 谢姝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半晌才说:“哦,这样啊。” 谢清见两人你来我往的,觉得有些冷落,便冷言冷语道:“真是不讲规矩礼数。” 谢芸听了很不舒服,眉头一皱说:“二妹妹来告诉我,什么叫做规矩礼数?” 声音中不自觉带着几丝冷意。 谢清放下茶碗,轻笑一声,才说:“妹妹的意思是,做为家中嫡长女,大姐姐更应该懂得淑女礼仪才对,我们可要拿大姐姐当榜样的。” 谢芸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忽然门外一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走进来,身上还有冷家独有令牌。 小丫头朝几个姑娘恭敬福了福,然后向着谢芸笑着说:“大姑娘,我家姑娘让我来请你过去喝茶。” 谢芸眉梢一跳,顿时明白过来,看着谢姝谢清,淡淡说:“你们自己个喝茶吧,我有事。”说着便领着平儿亚青跟着小丫鬟离去。 等人走远后,谢清抬手直接将手边茶碗摔在地上,咬牙道:“冷菡萏这个墙头草!真是没骨气!” 谢芸这头,平儿直接逮着小丫鬟问:“你家姑娘那边到底怎么了?” 小丫鬟环顾一圈,眼圈红红的,才说:“.....裴姑娘来找姑娘了,脖子上有一道深红泪痕。” 第130章 毁掉婚事 谢芸跟着小丫头抵达冷菡萏的院子时,正巧碰上一行人。 丫鬟婆子如流水似的,鱼贯而入,又是摆桌椅,又是泡茶上果子点心的。 一个女孩从人流中慢慢走出来,冷眼瞧了院子一圈,眉头微皱,不满的坐在丫鬟铺好的小椅上,慢条斯理的吃着丫鬟剥好的荔枝。 谢芸细细打量着她,只见她一身靛蓝色缎面细纹掐腰长裙,领口袖口都是上等纱料,套另一件月白挑线的马甲,胸前是一块硕大的金镶玉平安锁,金灿灿的,头上更是夸张。 满头的珠钗步摇,头上就没空出来的地方,耳垂上都是两对赤金玉坠耳环,好生奢华。 而女孩也在暗中打量着谢芸,简单她穿搭简单,头上就稀稀拉拉一对镶红珠淬金步摇,衣料也不是最上乘的。 女孩吃完荔枝后,转头看着谢芸,笑问:“可是谢大将军家姑娘啊?” 谢芸看她一眼,半晌都没想起这号人到底是谁。 这边,女孩理了理裙摆,说:“我姓李,小字绾绾,我父是当朝李丞相。” 谢芸点点头,她知道眼前李绾绾是谁了,不就是裴强英要嫁的李家李二吗? 说来李丞相也是一代能人,在门阀世家掌权的朝代,还能凭着一腔勇猛,杀进这尔虞我诈的内朝中,还稳稳的站住脚跟,把持朝中一半文官,实属能人一枚。 可这样的家族到底根基薄弱了些,若是换了一个皇帝,这李家满门富贵便是过眼云烟了。 谢芸笑了笑,才说:“哦,是李家姐姐啊,眼拙眼拙,没认出来。” 李绾绾抬眼看着谢芸,神色间都是高高在上的冷清感,就如谢清一样。 谢芸平生最见不得有人用这副表情打量她,从前是谢清,现在又冒出一个李绾绾,虽不是一家人,可德行估计都是一样的。 “....你是来看裴家姐姐的?”李绾绾脸上的笑沉了下去,“她就是脾气古怪,我李家处处高她裴家一截,不知她还闹什么,在这佛门清静之地,还寻了短见,真是晦气。” 谢芸脸色也沉下来,冷冷道:“裴家是开国元勋之一,虽说这些年败落下来,可到底也是百年世家,不知李姐姐家牌位往上能数得出百年不?” 李绾绾面色不佳,捏拳重重杵在桌面上,手腕上的赤金素圈镯子和桌面发出闷响,冷笑道:“谢家妹妹这是何意?” 谢芸瞥她一眼,笑笑说:“没什么意思,只想说一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而已。” 说完,刚要往里面走,就看见裴强英满脸怅然的走出来。 原本坐着的李绾绾一下坐起来,仿佛也是刚到的模样,欢喜的望着裴强英。 “阿英,可好些了?!” 裴强英勉强扯出一抹笑,说:“好些了,有劳李姐姐惦记了。” 谢芸一脸狐疑,寻思这人怎么跟唱戏似的,说变脸立马就变脸。 忽地一转头,谢芸神情一敛,立马笑了起来,望着裴强英说:“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突然.....” 后面的话谢芸没说出来,就被李绾绾接了过去。 她笑吟吟走过去,很亲密的要挽着裴强英的手,转头说:“不说了不说了,裴妹妹这不是好好的,都别提了啊!” 谢芸见她一脸伪笑,便也笑着说:“哎!什么叫好好的啊,你看看裴妹妹的脖子,也不知谁家惹的祸事,害得我妹妹白遭这回罪了!” 不论谢芸说得多难听,李绾绾都只是扶了扶头上珠钗,还可以把裙摆整理好,裴强英左右看看,顿时也回过味来,便委屈的开了口,死死抓着李绾绾的手:“李家姐姐,你行行好,回去同你父亲说说,可好。” 李绾绾嘴角抽搐,脸上的笑差点垮下去,还是淡定说:“你们一个两个胡说什么呢,裴李两家亲事都是长辈允诺的,我一个小辈能说什么啊!” 谢芸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拐角处越来越多的人,冷笑道:“李家姐姐,我可是听说了,你家兄长原本是没看上裴妹妹的,都是你在李丞相面前,说什么裴家妹妹贤良淑德,温顺乖巧,李丞相才向裴大人求裴妹妹的。” 李绾绾一张俊脸猛地爆红,立马反驳道:“胡说!都胡说!谢家姑娘何必如此污蔑我呢!还妄为你身为县主,张口就污蔑他人!简直胡搅蛮缠!” 裴强英刚要说什么,就被李绾绾推开,但李绾绾不敢得罪谢芸,转头就将矛头指向裴强英。 “裴家妹妹,你来说说,我是这种人吗?你的婚事明明就是——” “就是什么?!” 冷菡萏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一脸阴沉的望着李绾绾,恨声道:“都是你在丞相面前胡说八道,李家才向裴家提了亲!你是李家人,一开始,丞相属意谁,你最清楚!” “你你你.....”原本刚才嚣张冷傲的李绾绾顿时弱下去,指着冷菡萏,却说不上一句话来。 谢芸走过去,挡在裴强英跟前,淡淡道:“京中就巴掌大一点,你做的龌龊事情,人尽皆知!” “胡说!”李绾绾脸色涨红,低吼道。 谢芸抬头,示意她往后面看。 李绾绾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竟然看见了—— 周治跟着寺里的主持从拐角处走出来,前前后后,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官员,众人脸上神色各异,尤其是周治的,既难看又愤怒。 李绾绾回头望着谢芸,压低声音道:“你是故意的!” 谢芸理了理裙摆,权当没听见,自顾自和旁边裴强英说话。 周治狠狠的看了李绾绾一眼,旁边的主持陪着笑,把人往另外一条道引过去。 久闻朝中诸事的人,都知晓李丞相同三皇子关系非常,李丞相此举,无非就是想给三皇子助力,可偏偏谢芸大张旗鼓把这些秘事说出来,寺里人多嘴杂,只怕不过一炷香时间,这消息又是传得漫天飞了。 “你是故意的!?”李绾绾终于回过神来。 谢芸冷笑一声:“对,我是故意的,你能耐我何?” “你.....你无耻!”李绾绾扬起胳膊,想要去打谢芸,却被谢芸机灵散开,然后反手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李绾绾顿时红了眼,厉声道:“给我放开!” 谢芸垂眸盯着她,淡淡说:“你最好客气些,不然....” 谢芸不知何时摸出匕首,不紧不慢的抵在李绾绾腹部。 “我嘴上虽然和你说着笑,可手上的匕首可没眼的。” 第131章 深夜大火 “姑娘,李家姑娘下山了。” 清明走进来,把手里的热水放下。 谢芸抬头,说:“……走了?” “嗯嗯,刚走。”清明把油灯挑开,屋里明明亮堂起来。 忽的,清明闻见了酒味。 谢芸摆摆手,半倚在靠枕上,身上的宽口袍子松松散散的,抬手摸了摸脖颈,上面有些黏糊,“有谁去过她院子里。” 清明说:“二姑娘。” 谢芸点点头,思量片刻,说:“谢清突然叫她下山,只怕暗中又在谋划什么了。” 清明倒好茶,面容上露出惊愕,说:“这……二夫人那边又出妖了?” “不会无缘无故叫人下山的。” 谢芸嘴里似乎还带着酒味,她用舌尖舔舐着牙尖,又想了一会儿,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那边要做什么,我们这边只管提防就是,至于其他的,我们先下手为强吧。” “她们真是歹毒!”清明恶道,“她们就是心思歹毒,挑着姑娘没人撑腰!” 谢芸晃出自己的左手:“她们之所以这样,是为了这个。” 莹白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个黑亮精致的黑玉令牌。 清明看了一眼,一下了然,虽然二房和大房撕破脸脸,明里暗里都在欺负折腾姑娘和夫人,老夫人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怎么也不敢彻底分家,不就是惧怕老爷留下的黑羽令吗?! * 入夜,山上冷清爽朗,宁静舒适。 谢芸丢下清明,独自一人披了件水粉绸缎金丝卷边的披风就出了门,刚走到静谧的后山处,忽闻后头一声轻笑。 谢芸浑身一紧,下意识攥紧拳头,摸到腿上匕首时立马回头。 就撞见一身宝蓝色直襟、打扮松散的周治。 谢芸立马后退半步,眯着眼,此时夜黑清爽,逆着光的周治神色诡桀,身上宝蓝色的袍子在黑夜中,如扭曲翻涌的深海似的,让人莫名紧张。 “三殿下。”谢芸微微颔首。 周治扯了扯嘴角,讥讽道:“连最基本的行礼都不愿?” 谢芸面无表情看他一眼,笑笑说:“除了天地,我只跪父母。”言下之意是,我连你爹都不跪,你算什么。 周治眉梢一挑,神色沉下来,“你既称我一句殿下,这礼怎么也是行得了的!” 谢芸抬眼望着他,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哪怕生在俊颜的皇家,周治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丝毫不逊色。 她忽然笑了起来,忽然说:“忘了说,现在我们都在这庙里,殿下总不至于因为这事,就吵到陛下跟前,说我一个小官之女不向你行礼吧?” 周治嘴唇动了动,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事吵到皇帝跟前? 谢芸心中冷笑,说来她真是眼瞎,周治这种利益醺心的小人,怎么会不在意那点可笑的颜面呢? “殿下若是无要紧事,便不叨扰了。”谢芸不愿多留,说完就要走。 “你站住。” 周治出声拦住她,望着谢芸神情不悦的面庞,心中虽有不爽,但他还是简略告知几句。 “今夜莫要熟睡,切忌。” 谢芸冷冷的地望着周治身后摇曳的树影,沉默良久,半晌后,才低低说:“我不会领你的情的。” 深夜,突然听见一阵混乱的呼喊声。 寺庙四周都是连绵高山,黑夜中,独独看见山腰上一片刺眼的火龙。 谢芸领着平儿从山下的小池走上来,白天忙碌一天,寺庙人多嘴杂,后面又遇见周治,索性她找了平儿去了山下汤池子沐浴。 刚走到庙前,谢芸就看见漫天的红光,周围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 谢芸心中突然腾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正要拉着平儿往里走,突然一个小沙弥跑出来。 一瞬间,谢芸看见他半张脸都被烧伤,身上也是焦黑的。 火灾! “啊啊啊啊!快救火救火啊!” 火光映天,周围都是呼救的声音,被烧到的人趴在地上痛苦打滚,地上有不少人满脸满嘴都是焦黑,像被灼烧的蛇似的,在地上卷曲翻滚,到底都是鲜红的血,焦黑的污浊。 惊恐尖叫的人群如潮水般往外逃跑,然而周围都是一声高过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仅庙前,就连庙后那些贵妇小姐住的地方都是骇人的惨叫声。 谢芸站在人群中,望着周围犹如杀戮地狱般的景象,只觉得坠入冰窟一般,一股刺骨的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怎么会? 这么大的火! 邱氏和谢清到底要做什么! 第132章 夺命大火! “大姑娘!不好了!清明和那些小丫鬟还在院里!” 平儿着急地往小院看,只见那边火光骇人。 谢芸眼神陡然犀利起来,这时,边上的小屋忽的燃起来。 “求求施主!救救我!这门被锁上了!” 里面一个浑身被火舌舔舐的小沙弥。 门被锁上了?! 谢芸皱眉,她认得这小沙弥,是白天给她们引路的。 谢芸遽然起身,急忙奔进去,抓起角落一个小圆凳,猛地几下砸开门锁。 平儿一惊,偏偏这个时候亚青不在! 然而谢芸冲进去后,只见屋里的床帏、小柜都已经烧了起来,然而小沙弥被火困在窗边,无法挪动。 这时,谢芸的裙摆过长沾了门边一点火星,顿时就燃了起来。 谢芸顾不得多想,在地上滚了一圈,勉强扑灭了裙上的火星。 她本来可以袖手旁观的,可刚才小沙弥说了一句门被锁上了,这让她不得不怀疑,除了二房那边,还有人参与这次纵火! 谁知头上一块横梁猛地砸下来,正好堵在大门处,就在这时候,平儿飞奔冲进了屋子里…… 寺庙外面一片哭天抢地,有些和尚一边呼救一边叫人救火,那些被烧伤的人都躺在地上哀嚎痛哭。 无奈山上入夏,天干物燥,风威火猛,泼水成烟,偏偏庙里屋舍都是木制品,一沾火就蹿起一丈多远的火舌,滚烫灼人。 不过半刻功夫,目力所及的屋舍都化作灰烬,上空蒙上一层厚厚的黑烟。 刚才还有人嚷嚷着救火,看到这种局面,谁都不敢上去,端着水盆面面相觑。 只能眼看着精致美伦的庙宇化作黑灰,整个山腰都是火光连天。 刺眼的火光,凄惨的尖叫呼救声,鼻息间混着刺鼻的浓烟和烧焦的臭味。 寺庙中存放不少金身佛像,在剧烈灼烧中,瓷片不堪灼热,仅仅一刻钟。 寺中十几尊佛像齐齐爆炸,碎片四溅,惊得救火的人连滚带爬的远离火区,只得眼睁睁看着数百年的建筑庙宇化作灰烬。 空旷处,谢清颤抖着身躯,紧紧搂着邱氏,面色惨白。 邱氏的手臂上还有一大块烫伤的痕迹,裙摆也是乌黑一片,旁边的站着的谢姝脸上黑漆漆一片,身上的衣裙全是黑灰。 边上站着的丫鬟婆子皆是面色一片煞白,其他家的夫人和小姐也是面色惨白,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时,满脸黑灰的清明冲到邱氏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大声道:“二夫人!快叫人救救大姑娘啊!大姑娘还在院子里啊!” 火刚烧起来来时候,她就往谢芸院子去,但偏偏谢芸那边火势最大,救火的人都不敢往那边去。 她这才慌不择路,求到邱氏跟前来。 但一听谢芸没出来,邱氏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这个贱人终于死了! 但当着众人的面,她立马红了眼,一脸急切之色,大喊道:“来人啊!快快!快进去救大姑娘!” 谢清也是应和起来,一脸着急:“快去啊!大姐姐还在院子里啊!” 但端着水盆的丫鬟婆子,就连寺庙里的和尚都只是默默放下水盆。 这么大的火,别说救人了,就是灭火都是不可能的。 若真是为了救人,只怕是要把自己搭进去。 于是在场的人,都默默别开脸,不再去看熊熊烈火。 清明彻底红了眼,狠狠抹了一把脸,端了一盆水往身上浇,站起身就要往火场里面冲,旁边的亚青一把拉住她,低声道:“你疯了!房子都烧塌了!” 清明挣扎起来,“那是大姑娘啊!” 话音刚落,眼前勉强还有框架的屋舍轰然坍塌,火花飞溅,无数飞窜的火星,像焰火般散开。 众人惊呼大喊,扯着身边人纷纷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知为何,原本还吵闹不断的众人竟然齐齐静下来,眼神诡桀的望着熊熊大火。 谢清明媚的眼中闪动着刺眼的火焰,唇上扬着一抹不知名的笑,在明黄的火焰中,她那张美艳妖冶的面庞就如恶鬼一般,透着满足得意的神情。 谢清几乎压不住心里的狂喜,终于....终于她再也不用见到谢芸这个贱人了,她终于再也不用受这贱人的气了! 忽然,人群身后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平儿抱着小沙弥从人群中挤出来。 小沙弥看见方丈,嘻嘻嘻笑起来:“师傅!” 方丈见到平儿怀里的小沙弥,长长舒了一口气,低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众人惊愕,齐齐望着平儿,然而平儿身后走出一个倩影。 一个丫头忽然大喊:“大姑娘!是谢家大姑娘!” 第133章 死了好多人 谢芸理了理裙摆,慢慢悠悠走过来,还顺手提了旁边的椅子,自顾自地坐下了。 问:“怎么了?各位怎么都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在场的人眼神骤变,下意识往邱氏身上看去。 有的人眼中带着戏谑,有的人眼中带着嘲讽,甚至有的人眼中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然而邱氏和谢清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憎恶和可惜。 但很快,谢清最先冷静下来。 她快步上前,一下扑在谢芸身上,红着眼睛一直掉泪珠。 声音沙哑:“大姐姐!你吓死我们了!” 说着,就伸手去抓着谢芸的手,仿佛真的惊吓过度,双手都还在发颤。 “方才,你身边的丫鬟说了还在屋里,母亲脸都白了!你瞧瞧我这手,现在还在发抖呢!” 谢芸眉梢一挑,笑吟吟推开谢清的手,凑近谢清,压低了嗓音。 “二妹妹把你嘴上的笑压一压,让人瞧着不好。” “你.......” 论演戏,智者近妖的谢清到底不如重活一世又在宫中蹉跎多年的谢芸。 “哎!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怕别怕!”谢芸提高声音,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颜。 谢清嘴角抽搐,垂下眼,做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真是吓死了,身边丫鬟又没跟着你,万一碰上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了大姐姐,那更危险啊!” 谢清一句话,瞬间把众人好奇心理拉到高处。 毕竟所有人都在寺庙中,偏偏大火起来的时候,谢芸居然没在,等火快烧完了,谢芸才从山脚下走上来。 这时,邱氏原本一脸着急的嘴脸,一下就变得慌张不安起来。 声音也是急急忙忙的,“清儿,你胡说什么呢!” “母亲我这是担心大姐姐,可没胡说呢!再说了,这寺里除了我们,就是一些和尚,大姐姐一向莽撞,我能不担心吗?” 谢清一脸无辜,看了看谢芸,刻意压低声音。 周围的人一下子就来劲了,顿时没了着火时的慌张神情,皆是眼眸发亮,盯着谢芸。 “二妹妹想说什么?”谢芸看着谢清,脸上没什么表情,“明人不说暗话,你不就是想趁着混乱,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吗?有意思吗?” 谢清的脸有些发僵。 “啊....没有,我怎么会呢!”谢清站直身体,转身就要走。 现在正是撕开谢清伪善面孔的好时机,谢芸怎么可能让她离开,立马一把抓住她。 谢芸本就生的高挑,手上劲又大,微微用力,谢清就疼得拧紧眉梢。 “大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清沉下来。 “谢清!你少装蒜!这场大火怎么烧起来的,你最清楚!别以为你在这转移话题,就没人注意到这火的问题!” “我让人查了!我那院子最先烧起来,至于烧起来的原因就是有人在干柴堆处撒了烈酒!” 谢芸不紧不慢的说着,随后指着化为灰烬的屋舍,说:“若是有人不信,大可问问这灰中可带有酒香?” 邱氏的神色变了又变,道:“胡说八道!这寺中酒色乃是大忌,怎么可能!” 这时,亚青一身黑灰从人群中走出来,手上还拿着半个碎掉的陶罐子。 亚青大声道:“二夫人请看!这是我们姑娘院子后面找到的,里面还剩半捧烈酒!” 邱氏一愣,目光狠毒又凌厉的剜了亚青一眼,随后惊讶道:“这....这是如何一回事!” 转头看着浑身烧黑的方丈,大声问:“方丈,这是怎么回事?幸亏火起来的晚,只怕我们这些人都葬身火海了!” 方丈脸色大变,满脸惶恐,却不敢敷衍了事,只得说:“这事,老僧立马派人下山,让京兆伊上山彻查清楚!” 邱氏眼底闪过恼怒,却不敢发作出来,只能点点头。 谢芸嘴边噙着一抹冷笑,眼底也是一片冰冷。 这场大火几乎把痕迹都烧得精光,若非亚青留了心眼,在火没烧起来时,发现了残留的酒罐子,只怕这事在谢威手上压压,只会不得了知! 这时,一个小沙弥跑过来,满脸都是血。 声音哆哆嗦嗦道:“好.....好多.....好多人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事情大了 深夜起了风,雨也跟着下来。 谢芸心里莫名一颤,刚跟着小沙弥走到还剩半边屋舍的小院,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烧焦腥臭味。 还没走进去,就传来嗓音沙哑的哀嚎声:“是你!若非是你,我母亲岂会惨死!” 一进去,谢芸就看见满地跪满了人,往前面就有几具白布盖着的焦尸。 这时,一个小丫头撑直腰,无比委屈道:“二姑娘莫要胡说!夫人分明就是自己摔了一脚,怎么能怪到我家姑娘头上来!” 后面的小丫鬟们也无比委屈:“就是!二姑娘莫要胡说!” 雨水混着黑灰,糊在众人身上。 谢芸皱眉看了尸体一眼,才注意到冷菡萏一脸惨白,虚虚靠在石碑上。 被唤作“二姑娘”的女子往谢芸身上看一眼,立马冷下脸,冲着冷菡萏怒骂起来。 “趁着人多,正好让大家看看你这副歹毒黑心肝的嘴脸!” “冷牡丹!你够了!”冷菡萏猛地抬起头,冷冷盯着冷牡丹。 到院子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隐约中,谢芸才知道冷家的那位继夫人被烧死了,裴强英为了救冷菡萏,脸被烫了一下,据说十分严重。 谢芸往前走了些,才注意到裴家的丫鬟婆子都不在,她看了一会儿,随即垂下眼。 这火只怕参与的人不止邱氏一派了。 “姑娘!”清明忽然出声,“锦衣卫和京兆伊的人来了。” 谢芸从雨中回头,见周治策马而来,下马之际,身边的人快速围过去。 冷牡丹恶狠狠的瞪了冷菡萏一眼,三两步跑到周治跟前,红着眼就开始诉告她母亲葬身火海、冷菡萏无作为。 周治沉着脸,看不出喜怒。 好半晌,冷牡丹说完,就听周治一句:“稍后再谈。” 混乱的走动中,掺杂着不少攀附。 “此事陛下已知,诸位皆可放心。” 周治领着锦衣卫的人走来,脸上忽然带着浅笑,“这次火灾之事,由我督管,其余细节由锦衣卫负责。” “呵呵.....”谢芸状若不经地抱臂,轻轻靠在清明肩上,低声说:“你让亚青去查查他什么时候下山的。” 周治侧头,目光正巧落在谢芸身上,见她安好,心底绷着的那根线忽然就断了。 谢芸抬眼与他对视,片刻后,无声冷笑。 “雨大阴寒,诸位就近挤一下吧。”周治着手让人安排各家夫人小姐先挤一宿。 但搭在刀上的手,紧紧握着刀柄。 谢芸面上依旧带着冷笑,对着他无声道:“......有意思。” 周治松开握刀的手,高声道:“谢二姑娘请留步。” 一旁忽然被提及的谢清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想到什么,白净的脸上浮了一层红晕,在夜色中,也是格外显眼。 谢芸转过身,与周治对视一眼。 但下一刻,周治又开口:“也麻烦谢大姑娘留步。” 谢芸拢袖,瞥了脸色骤然惨白难看的谢清一眼,心中格外厌烦。 周治看她几眼,往谢清那边走几步,说:“今日多有麻烦。” 不等谢清开口,谢芸最先不满。 “三殿下何意?” 周治眉宇上带着冷然,但嘴上却带着笑,说:“今日其他家姑娘小姐受了惊,脸色都格外难看,我是瞧着二位面色红润,面色镇定,只得寻二位帮一把。” 谢芸微微偏头,用一种甚是纯善的目光望着周治,笑道:“三殿下真是说笑了,我这手心都是冷汗,何谈镇定呢?倒是我二妹妹遇事不惊,才是正儿八的安稳人,殿下该寻她才是。” 周治不接话:“那便麻烦大姑娘下山寻人吧。” 谢芸摇摇头:“我乏得很,要歇下了。” 周治直接不说话,看了谢芸一眼,眉梢一挑,说:“大姑娘性子真是有个性啊。” 谢芸轻咳了咳,说:“个性谈不上,睚眦必报还是有一些,碰我一下,我会捅一刀回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周治摸了摸额上浅淡的疤痕,故意挡在谢芸面前,他压低声音说:“你最好识趣一些,别惹我。” “哦。”谢芸瘪瘪嘴。 下一刻,身形一动,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莫名出现一把匕首,轻轻抵在周治腹部。 “同样的话,我也说一遍,别惹我。” “有意思.....”周治嗤笑。 但心中无比惊诧,惊诧的不仅是谢芸的伸手,更惊诧的是他竟然没看清谢芸是怎么抽出匕首的。 “乏得很....走了。”谢芸眸微侧,对着周治很温柔道,“殿下早些休息。” “大姑娘也是。”周治侧眸,说:“我真是小瞧你了。” 雨中风声掩盖一切痕迹,两人因为靠得近,反倒有些高低比较。 “今夜算你命大。”周治眺着雨中焦屋,“冷家死了人,裴家人出了事,这事大了。” “与我何干。”谢芸轻描淡写,“这火又不是我放的,就是死了十个冷家人,也与我无关,谁也别想栽到我头上。” 两人陷入沉默。 谢清在一边,脸色变了又变,见两人越说越亲密,手中帕子被拧成一团乱。 刚要走过去,忽然瞥见夜色中,一顶软轿慢慢悠悠爬上来。 第135章 毁了容 很快,软轿上走下一个打扮素净的女人。 谢清轻咳一声,才把谢芸和周治的注意力转过来。 谢芸微微皱眉,因为来的人正是裴家裴夫人。 她下意识看向周治,方才周治提一句,裴家也出了事情。 下一刻,裴夫人就嚎啕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会这么命苦啊!好好的.....” 裴夫人一哭,原本散去的人又慢慢聚过来。 谢芸正狐疑,裴强英到底怎么了? 边上的周治低低说:“裴家大姑娘脸毁了。” 什么?! 谢芸眼睛骤然睁大,难以置信的往裴家那边看去,不消一会,就看见几个满脸黑灰的丫鬟围着裴强英出来。 隐隐约约间,谢芸还是看清楚裴强英左脸上的烧伤,很深,就像是被剜了一块肉似的。 这时,周治对着她微笑,说:“谢大姑娘可看清了?” 谢芸没搭话,抬指拨动腰间白玉平安扣,说:“可如殿下的愿了?” “自然。”周治说,“这火烧的正是时候。” “除了你还有谁。”谢芸垂下眼,说:“邱家?李家?” “差不多。”周治轻咳一声,说:“无利不起早,对自己没利的事情,一般人不会白做的。” “裴家是无辜的。”谢芸从清明手上接过披风,抖开披在身上,隔绝周治的靠近。 她说:“你真不该手软,就该让我也葬身火海的。” “没意思。”周治忽然笑起来,“我从未觉得大姑娘如此有趣,心中甚至好奇,正等着大姑娘抛出高枝呢!” “有意思。” 谢芸感慨似的轻叹,“都说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得还,我寻思上辈子三殿下欠我不少,所以这辈子总和我过不去。” “那大姑娘说说,我欠你什么了?”周治侧眸说。 “人命,数不清的人命。”谢芸轻描淡写,“三殿下欠我的,是边境枉死的士兵,是饿死冻死的难民,是....” 后面的话谢芸没说出口,只是眼眸冷厉的望着周治。 两人陷入无声沉默。 随后,谢芸转头目光沉沉的盯着谢清,面无表情的问:“二妹妹一直在这,是想说什么?还是想做什么?” 谢清想着方才是三殿下叫她留下的,多少有些底气。 “我是被殿下留下的,自然是看殿下有何安排。” 谢芸看向周治,“殿下若是有事,我便自行离去。”转身刚要走,就被周治拦下。 “大姑娘留步。”周治刚才被阴阳一通,心里莫名窝火,见谢芸冷淡不搭理的模样,压抑的情绪一下冒起来。 “寺中各家受了惊,独有二位安定,自然是同我一起彻查着火的原因,也早日破除众人心中惧意。” “没空。”谢芸刚说一句。 裴家那边不知是谁,忽然大喊一句:“奸佞误国啊!如今天下动荡,朝中人人自危,都妄图用自家姑娘笼络兵权重力世家,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 一听这话,谢芸猛地回头看,就在人堆里冒出一个满身污秽、伤痕累累的疯子,三两步就冲到她跟前来。 一边跑一边叫喊着,“奸臣误国,东西太后把持朝野,天要亡我大国啊!” “来人!来人!”周治骤然令下,“把这人给我抓起来!” 那疯子注意到周治的存在,竟然嘿嘿嘿大笑起来,指着周治说:“好一个黄毛小子,你老子偷了我的国,还对我赶尽杀绝,真是老天不长眼啊!小人窃国,庸人争位,大齐要亡咯....哈哈哈哈。” “拖下去!”周治旁边的黑衣人忽然大喝。 很快,几个黑衣人冒出来,拖着疯子往无人处走。 疯子看着瘦弱无力,却一下把黑衣人都推开,他冲着周治高呼:“太白现世,乌金中日,大齐要亡了!” 身后的黑衣人马上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用力掐住他咽喉。 “皇上....皇上杀了皇上.....”疯子竭力吼出一句话来。 但周围的嘈杂声太大了,许多人都没听见,唯独离得近的谢芸听得清清楚楚。 “小人窃国!”疯子伸长双臂,十指死死指着周治,“小人窃国!” 谢芸倏地走过去,一把抽出黑衣人腰间的软剑,眼神冷戾盯了疯子一眼,长剑一滑,彻底了结疯子性命。 周治黑着脸让人处理掉尸体,谢清领着人快速安抚又乱成一锅粥的人群。 这时,谢芸领着清明站在边缘处,冷眼看着那具被拖下去的尸体。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前世的周治为何会迎娶谢清入宫为妃了。 因为死去的那个疯子,前世被谢清救下,还养在谢家。 “三殿下,小心小人啊!”谢芸远远地,冲着周治低声念着,“小人窃国,庸人争位。” 夜色渐浓,谢芸忽然笑了起来,又转头看向谢清忙碌的身影。 * 邱贵妃满脸冷汗的跪在地上,肩膀微微发颤。 喏大的宫殿里,似有若无的飘着龙涎香,让人闻了,心神莫名安宁下来,可偏偏邱贵妃闻了,脸色更加惨白,如临大敌一般。 “裴家也是你算计好的?” 邱贵妃猛地磕了头,却没答话。 明黄纱帘后,一道暗影用力拍了桌,眼神阴鸷,穿过纱帘盯着人,说:“裴家素来都是朕的心腹,同手握兵权的谢家交好,又与那些财阀大族有来往,伤了裴家,对于朕来说,就如断了一只臂,贵妃你可知?” 邱贵妃红润娇艳的双唇动了动,她颤声地说:“我....我知。” 暗影冷哼一声,沉声说:“那你为何不让裴家人下山!独独让李家人下山!” 邱贵妃闭了闭眼,张嘴刚想辩解,下一个就听暗影继续说。 “你可是存了同老三合作的心?” 邱贵妃呼吸微促,撑在地上的双手又冰有凉。 她用力磕在地上,带着哭腔的说:“陛下冤枉啊,臣妾一心都是为了陛下,怎么敢有二心啊!” 皇帝神色不变,斥道:“满口胡言!你若无二心,为何要把裴家搭进去!?” 邱贵妃猛地仰首,泪如雨下,嘶声道:“陛下,臣妾真是不知晓裴家大姑娘会受伤,这次安排都是我那妹妹全权盯着,万不可能出错的,不然....不然....” 她哽咽到说不下去,不然能什么?不然谢芸必死无疑? 皇帝眯眼打量邱贵妃委屈绝望的面庞,半晌无声,只听得见邱贵妃急促的啜泣声,在这漫长的沉默中,邱贵妃的指尖已经深深扣在皮肉中。 皇帝忽然叹一声,说:“起来吧。” 随后对着暗处道,“老二你也出来吧。” 第136章 要杀人了! 周垚从九龙戏珠的屏风后慢慢走出来,眼神恭敬且含笑的望着帘子后面的人。 笑着说:“父皇,昨夜事,也怪不得贵妃娘娘,只怪那火烧得太快了。” 皇帝搓了搓指腹,垂下眼,不着痕迹的翻动手上密信,忽然问一句:“老二,你同金陵徐家大姑娘关系可还好?” 周垚摇了摇头,说:“徐大姑娘生性孤僻,脾气实在古怪,儿臣与她只能攀谈几句。” 邱贵妃手背微微绷起,呼吸也紧张起来。 皇帝神色不变,说:“那你觉得谢荣那女儿如何?” 周垚顿了顿,才说:“谢家自然是好的,谢家那两个儿子英勇善战,才智双全,但谢大姑娘实在……实在是无能蠢笨,甚至出言不逊,毒骂长辈。” 说完,周垚忍不住叹口气,说:“可是她是谢将军的嫡长女,就是个傻子,人人都要夸她好。” 皇帝沉默了半晌才说:“那你觉得谢家二姑娘如何?” 周垚下意识往邱贵妃身上瞥了一眼,说:“谢家二姑娘名动京城,现在名声不是很好听,但是她父亲在朝中有些根基。总归是不差的。” 邱贵妃绷紧身体,冷汗浸湿了衣裳。 皇帝放下手中密函,说:“朝中风云涌动,各大世家瓜占朝野,朕也十分为难。” 话音落下,宫里莫名安静下来。 这时,宫外的天忽然暗下来,带起一股冷风。 皇帝忽然开口,说:“老二,你把太子盯牢一点,最近他和王权家来往很密切。” 周垚往帘子那边看了一眼,眉头紧皱。 问:“父皇,太子与谢家大姑娘似乎关系很密切?” 皇帝点点头,才说:“王权家和谢家的处境差不多,太子现在想拉拢谢家大姑娘,无非想让谢家助他一把。” 说完这话后,皇帝很不屑的笑了一声。 “真的鼠目寸光!与他母亲一样!” 周垚垂下脑袋,眼神麻木的盯着地板。 皇帝瞥了眼邱贵妃,抬手示意她站起来。 邱贵妃恭敬的伏了伏,由于跪得有点久。 站起来时,邱贵妃没站稳,踉踉跄跄差点要摔! “娘娘……”周垚伸手虚虚扶她一把。 邱贵妃如触火炭似的,立马抽回手,勉强站直身体。 下一刻,邱贵妃声音微微拔高,急声道:“皇上,谢家大姑娘不简单呐!” 说着,邱贵妃理了理裙摆,稳下声音继续说:“自打那次皇后娘娘寿宴后,谢大姑娘性格大变,不仅嚣张跋扈,而且……” 说到这,邱贵妃顿了顿,说:“脑子也灵光不少,崔氏那药没断过,可身体却越来越好,我派去的太医根本进不了崔氏的院子。” 皇帝微微皱眉,沉吟半晌,才问:“你确定那药崔氏一直在吃的?” 邱贵妃摇摇头,“我的人进不去,我妹妹的人也进不去,那药不确定。” 宫里很安静,周垚下意识压轻呼吸声。 许久,才听见皇帝沙哑的声音,“既然这样,就加重药吧,朕……” 还没说完,皇帝捂着嘴低低咳嗽起来:“…等不了太久了。” 邱贵妃眼睫微微一颤,把脑袋垂得更低。 周垚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流露出担忧,欲言又止。 皇帝缓声咳嗽。 “谢荣...该要回来了,不然他也等不了了。” 周垚看了一眼邱贵妃,示意宫女把人扶下去。 “把娘娘扶好,仔细伺候好。” 邱贵妃一走,周垚立马越过帘子扶起皇帝,屋内空旷无声,他压低声音问:“父皇,那太子那边的药.....加重吗?” 皇帝揉了揉眉心,说:“不急,他心眼多,稍差池,我们一切都功亏一篑。” 他往台阶下走,凉风吹进来。 “王权家盯得急,这个时候我们最不能急躁,毕竟我们还需仰仗人家鼻息苟活啊,别说要人命了,都怕别人知晓,先下手为强,要了我们的命。” 皇帝说着侧头看向周垚。 “这些年,你见过老大几次面?” 不论地位多高,没有兵权财权,就是皇帝都是无用者! ........ 谢芸再见裴强英时,就见她半张脸涂满药膏,忍不住笑着问:“现在称心如意了?” 裴强英往外看一眼,就快速扣掉脸上的药膏,说:“可不是,不然成了李家媳可就是千古罪人咯。” 谢芸让清明把附近伺候的人都清空,独独留下亚青一人在周围,帘子被放下后,屋里就暗了下来。 “你这样,我都怀疑你脸上的伤是你故意沾火伤的。”谢芸倒了茶,“冷家那位继夫人可是被活活烧死呢!” 裴强英推了点心过来。 这事难搞。 冷家继夫人是东宫那位的侄女,偏偏最近东宫那位病重,这位继夫人就被烧死了。 若不是故意掐点害人,也不会挑东宫那位病重时候。 偏巧的是,裴家也伤了一人,就缓冲这事。 “你家什么态度?”谢芸不经意地问。 “能怎么样?退婚啊。”裴强英轻轻摸了摸脸上烧伤,“伤了脸,我的婚事谁也不敢在插手了。” 谢芸若有所思。 此刻,天色已暗,山上却无人敢提前离开。 京兆伊和锦衣卫的人来来回回,几乎要把黑灰翻一个遍,大概等天彻底黑下来后,谢芸忽然看见锦衣卫的人从山下领了个打扮邋遢的布衣老者。 “那是谁?”谢芸指着布衣老者。 裴强英歪头仔细看,好半晌才说:“乡村老医师吧,这次好多人都被烧伤了,有些土方子用了不会留疤。” 谢芸隔着帘子,微微眯眼盯着老者看,只觉得这个老者很是眼熟,不知为何,心口突突地跳了起来,一种不妙感涌上心头。 “太医院的太医多得用不上,怎么可能会让土医师来?”谢芸说:“再说了,那些烧伤的丫鬟也就是手上腿上,这次火灾就没听有几个人伤了脸。” 话才落,就听见有人高喊:“救命啊!快来人啊!有人要杀人了!” 第137章 端午丧命 众人咋呼,顿时人声鼎沸,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裴强英站起来,“火才灭,又是谁疯了!” 裴强英往外看了一眼,“该不会是你那妹妹又得失心疯了?” 谢芸不说话,只是把目光移向外面,紧紧地盯着。 半炷香时间都没过,二皇子周垚领着禁军打头走来,后边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人。 走路勾腰驼背,面上敷着白粉,和宫里太监打扮很像。 这时,外面闹成一团,但都被禁军锦衣卫的人团团围住。 外面一个小丫鬟跑进来,颤颤巍巍开口:“姑娘....冷家二姑娘疯了,持刀伤了冷家大姑娘不说,还砍伤不少人啊!” “冷牡丹?”谢芸端着茶盏喝了几口,“今日事越发有趣了。” 裴强英喉间滑动,看着镇定自若的谢芸,和外面乱成一锅粥的人群。 “哎呦!”裴强英几乎是哀求,“外面这般热闹,你怎么还坐得住啊,我这都要急死了,也不知道菡萏怎么——” “稍安勿躁。”谢芸面上带着笑,“外头有京兆伊锦衣卫还有禁军的人,你去凑什么热闹?是生怕人家不知晓你这脸被伤了?” 裴强英捏着裙子,半晌才坐下来。 “喝喝茶,降降火。” 谢芸把凉茶推过去,见屋里还摆着冰盆,便找了躺椅,舒舒服服躺下来。 “整日提心吊胆,这会偷闲,正好在你这小憩一会。” “哎!你不是!”裴强英跑过去,挤在边上,“难不成,你睡了我也得睡,昨夜一宿没睡呢!” 谢芸一宿没睡,眼睛又痛又涩,困得厉害,往里面挪挪。 裴强英示意丫鬟找来薄被,盖在两人身上,发饰都没取下来。 “你可还记得许仁嵘那事?就是那次过后,这许家就阴沉沉的了?声响都没听见,那许二也不同你妹妹来玩了。” 谢芸“嗯”了一声。 裴强英提及京中秘事来了兴趣,说:“前些日子,我听说东西宫两位又闹了起来,陛下夹在中间,可为难了,他现在就指望几位皇子能寻得好外家,给他涨涨势。” 谢芸打了一个哈欠。 裴强英有些气,“真是烦,若不是那几位整日斗,我们这些人怎么连自己婚事都做不了主!” 谢芸累得厉害,她低低说:“若真是不爽啊,你就折腾那几位身边的人,不就好了?” 裴强英凑过去,“怎么折腾啊!总不能在宫里把那些老嬷嬷老太监打一顿吧!” 谢芸翻了一个身,闭上眼,说:“再过几日,不就是西太后的寿辰吗?正巧赶上端午,宫里必然有龙舟宴会,那些老嬷嬷老太监肯定在,你故意陷害一两个,不就解气了?” 裴强英若有所思,半晌,“是啊!反正我伤了脸,有的是火气!” “别弄出人命就好,宫里的人精着呢!”谢芸闭着眼说,“那几位皇子可不是吃素的,小心为上。” 裴强英点点头,“成,就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东西两位太后到底属意谁啊,现在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的,男不敢娶,女不敢嫁的。” 谢芸不再说话,只是不着痕迹拨动手上金丝缠玉腕镯。 * 火灾过后第二日下午,各家就被送了回去,紧着没多久,就是端午日。 谢芸知晓端午要出事,一开始邱氏来请人,她怎么都不去。 后面不知是谁,请了崔氏来。 “芸娘,这次你必须去。”崔氏葱白般的食指点了点谢芸额头。 谢芸微微皱眉,低语道:“为何?母亲知晓女儿素来不喜热闹,怎么今日会.....” “你在过半月便要及笄,你说做母亲的急不急!”崔氏脸上微微泛着潮红。 “啊?”谢芸睁大眼睛,后知后觉明白崔氏为何要让她去了。 屋里忙碌的丫鬟婆子都闷闷笑起来,崔氏脸上潮红过了耳,虽然羞涩,但面对迟钝冷淡的女儿,还是硬着头皮说。 “我这不是急嘛!你父兄常年在外,你的婚事....我又不常走动,合适的人,我也没看见几个。”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要是嫁了不良人,日后百年光阴都是苦日子,你叫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不担心?!” 谢芸望着崔氏又急又羞的模样,忽然想到,在前世,崔氏知晓自己在宫中过得不如意,只怕夜里泪水都哭干了吧。 崔氏提及这事,忽然就红了眼。 “你父亲与我,最亏欠的便是你,我们家位高权重,稍有不慎,就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后面的话崔氏没说,但谢芸知晓。 出门时,谢芸梳着双髻流云坠,插了一对白玉镶红宝石的珠花,鬓边还挂着一串红珊瑚步摇,身上是绿绣长枝花卉薄缎羽衫,手腕上也戴着难得一见的绿翡翠玉镯,就如新春嫩芽花苞似的。 正好碰见一同出来的谢清和谢姝,三人互看一眼,谢清捏紧手帕。 进宫后,三人一言不发的跟在邱氏李氏后面,等到时,人都是满满当当的,皇帝身后端正坐着两位太后。 王皇后和太子紧紧挨着皇帝,其他妃嫔依照妃位坐着。 谢芸瞥了一眼皇帝身后的两个太后,眼眸闪过一抹狠厉,很快就消失不见。 裴强英戴着水粉薄纱面罩,远远冲着谢芸挥手。 谢芸丢下谢家几人,就慢步走过去。 裴强英理好裙摆,说:“你们怎么来得如此晚啊?” 谢芸挑了一个果子塞嘴里,说:“我今日本不愿来,是我母亲叫我来的。” 裴强英努努嘴,指着冷家席位那边,低低说:“冷牡丹被关在家里了,今日就菡萏一个人来,瞧瞧这些势利眼,看着人家落了难,就跟躲瘟疫似的。” 谢芸看了一眼,冷家席位被挪到第三排,周围也没几个伺候的人。 收回目光,谢芸往裴强英边上凑一些,“你可相中要出气的人了?” 裴强英往皇帝那边看一眼,兴奋的点点头,凑在谢芸耳边低低说了一个名字。 谢芸眼眸微微眯起,盯着西太后边上伺候的老太监,嘴上勾了点点笑意。 两人一直盯着老太监,见他捂着肚子离开席位,裴强英招呼贴身丫鬟悄然离场。 谢芸放下手里的茶,朝平儿示意跟上去。 不过半炷香时间,裴强英一脸欢喜跑回来,额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嘿嘿嘿!成了,我让那老太监摔一跤,正好跌小池里,乐死我了!” 谢芸拨动手上翡翠镯子,脸上露出坏笑,“正好,让他出丑,不就是让西太后出丑?” 裴强英坐下来,捡了几块点心往嘴里塞,“管他的,余下的我们不知晓。” 话音才落,就有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到西太后边上,对着她低声说了什么。 西太后当即变了脸,眼神阴狠的盯着边上乐呵呵的东太后。 谢芸往平儿身上看一眼,皱眉。 平儿摇摇头,刚说:“人.....” “放肆!” 西太后忽然发难,“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宫中谋害人命!” 满座臣眷一阵骚动,惊讶的捂着面庞。 裴强英吓一跳,脸都白了起来,紧张的抓着谢芸衣袖,惊慌失措的问:“该不会...该不会.....” 第138章 东西宫之争 谢芸抬手搭在她肩上,看了一眼脸色极为难看的西太后,说:“稍安毋躁。” 裴强英吓得没了主意,死死拉着谢芸的手。 以西太后为首的官宦最先开口,其中就是李丞相。 “敢在宫中下毒手,只怕不是冲着那些宫女内侍来的,这分明是想对宫中主子下手啊!” 裴强英抖了一下,谢芸稳坐不动,静观其变。 在场的人脸色惊变,惶恐的跪了一地,满场都是权贵世家,都是沾亲带故的,若真是自家亲戚惹了事,自家也逃不过的! 刚才传话的小太监忽然倒地抽搐起来,没一会口鼻都冒出黑血来。 “来人!来人!护驾!”西太后骤然大喊起来。 怎么回事! 裴强英一下冷静下来,望着谢芸。 谢芸看着皇帝,眼里闪过狡黠暗光。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哪怕重活一世,她对上这些老狐狸,还是有些棘手啊。 皇帝挡在皇后面前,脸色还算镇定,禁军的人很快冲出来,把尸体围起来。 谢芸伸手拿了桌上割肉小刀,塞在裴强英手里,低语:“待会乱起来,保护好自己。” 此时,现场混乱又冷厉,局势一触即发,皇帝忽然望向人群中一人,开口:“陆爱卿。” 被唤陆爱卿的人从人群中爬出来,谢芸眯眼打量,此人不出意外是陆长嫣的父亲,陆良。 陆良在地上磕两个响头,“陛下,臣在!” 皇帝看了一眼尸体,语气很是不好,“今日巡防你负责的,怎么会出这......” “陛下!”陆良先喊一声,随后从怀中抽出一截血书,“巡防臣不知晓,但臣有一要事禀报。” 血书摊开,上面密密麻麻控诉西太后一党官员私下勾结,贪污赈灾款,草菅人命。 “混蛋东西!”西太后冷喝一声,“陆大人怕是几杯热酒下毒,头昏脑涨了吧!” 陆良没抬头,厉声道:“太后听臣诉,从陛下登基以来,宫中国库常年亏耗,偏偏那些掌管财政国库的人,中饱私囊,个个家财万贯,这哪里是养清官,分明就是养蛀虫!” 在场一片安静,无一人敢出声。 但陆良的话,如惊雷一般,惊得众人心急如焚,惶惶难安。 “好啊!好啊!”西太后踉跄扶着椅子,她望着皇帝,忽然冷笑一声:“这些年,哀家真是小瞧陛下了。” 陆良这会才抬头,眼神平静的望着西太后,他说:“太后外家容家掌管国库数十年,至于亏空的钱财,只需清查荣家,便可追回!” 西太后眼神阴狠,盯着陆良半晌,才望着皇帝:“陛下....如何抉择?!” 皇帝看了一眼尸体,语气不冷不热,“朕....清查荣家!” 西太后一下坐着,忍不住冷笑起来,猛地指着东太后和皇帝:“好好好!合着都是算计好的!陛下可别忘了!当年你登基,是谁一手辅佐起来的,又是谁给你平定江山的!” 皇帝手背青筋鼓起,沉默了许久,才望向西太后,眼中满是冰冷。 “太后这是要朕徇私舞弊了?” 西太后抬手拔下头上长簪,说:“萧启!” 只见禁军中,一袭黑袍男子拔刀冲出来。 陆良猛地站起来,挡在皇帝跟前。 现场骤然混乱,惊呼声混着护驾声闹成一片。 陆良大喊:“萧启尔等岂敢以下犯上!” 黑衣萧启挡在西太后跟前,语气平静:“不敢,但臣奉先帝之命,独保太后!” “若是谢将军在此,尔等可敢!”陆良一甩袖,指着萧启怒骂,“谢将军救你一命,可不是让你领着禁军做乱臣贼子!” 皇帝也是阴沉着脸,低声道:“萧启你妻儿尚且健在,若真是为了此刻帝约,赌上她们性命,值得吗?!” “呵!” 西太后冷笑一声,“陛下,谢将军在北境拼死拼活,只为这江山安定,若是让他知晓,你暗中......” 后面的话,西太后没说出来,她意味深长往谢家席位看一眼。 “太后这是威胁儿臣?”皇帝也不紧张,盯着西太后,“只要儿臣下令,这谢家......” 这时,皇后突然开口:“太后,您就这般歹毒吗?陛下是您亲自挑的孩子啊!” 西太后忽然仰头大笑,指着皇帝笑了半晌,“孩子?我与先帝结发三十余年,虽不能生育,可也未曾谋害先帝一个孩子,我本过继一子,那是命定的太子,可是后来呢!” 见西太后要把陈年旧事翻出来,皇帝脸色越发阴沉,刚要张嘴说:“你......” 东太后忽地站出来,手中冷箭射出,直直射穿西太后胸膛。 满座的人浑身一颤,眼神死死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皇帝脸色微微缓和下来,看向西太后的眼神也得意起来,说:“太后犯了疯病,意图谋害朕,萧家助纣为虐,男女老少不留活口!” 原本提刀对着皇帝的禁军,忽然扭转刀尖,直直对着萧启一人。 但下一刻,东太后手中冷弓又对上皇帝。 王皇后捂嘴惊叫,“母后!您这是何意!” “呵呵!”东太后看向王皇后,狞笑着说:“皇后,这位置你坐的够久了,该来坐坐哀家的位置了。” 宫外骤然一声惊雷爆响,端午惊雷暴雨倾盆而来。 第139章 刺杀 众人都被这突来一幕吓傻,直愣愣看着对峙的几人,一时间也不知帮谁。 王皇后脸色满是惊恐,十分不安地看了皇帝一眼,喃喃摇头无声拒绝。 此刻,谢芸捕捉到皇帝眼底闪过的算计,心中直呼实在狡猾! 人群中,几位皇子快速站出来,周垚率先站出来,一把抽出腰上长刀。 “逆贼祸乱宫闱,罪不容诛!” 周垚冷冷一笑,“我统领十万禁军,倒要瞧瞧今日谁敢冒上!我这长刀可是数年没见过血了!” “二哥!不可!”周治挤出来,“那是....长辈的事情,我们不该插手。” “无能!”周垚走到皇帝后面,盯着东太后,“皇祖母束手就擒吧!” 东太后看他一眼,满眼不屑,“奴婢之子,抬不上台面的玩意!” 随后她看了西太后一眼,有些自嘲道:“哀家一生都比不过你,哪怕儿子登上大统,偏偏孙辈出了这些争夺狼犬!” 下一刻,东太后扯掉身上凤袍,里面竟然是铁甲罩衣。 东太后环顾一圈,说:“今日动乱,实在是皇家耻辱,还望诸位安虞之后,便抛之脑后....哀家也是身不由己!” 箭雨穿过门窗扑进来,在箭矢射进来时,王皇后眼疾手快挡在皇帝面前。 “噗呲——” 一支箭矢穿透她的右肩。 “皇后!”皇帝一把抱住她,大喝一声:“护驾!保护皇后!” 席间骤然乱成一团,地上跪着的人爬起来,到处找地方躲避。 这时,陆良捡起地上花瓶,狠狠砸在萧启头上,怒吼一句:“逆贼伏诛!群起杀尽!” 皇帝死死抱着皇后,躲在周垚几位皇子身后,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紧抿的唇忽然扬了一下,闪过一抹满意的笑。 谢芸扯掉身上繁琐的裙摆,眼神直勾勾盯着皇帝,自然没错过他的笑。 裴强英踹开脚边尸体,颤颤巍巍爬到谢芸边上,语气却十分兴奋:“嘿嘿....你是不是会谋算未来啊?!” 谢芸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挥刀一划,将背后企图暴起灭口的禁军割喉。 热血溅了她半张脸,她甩了甩匕首,上前两步,又是一刀解决另外一个禁军。 平儿把清明塞在安全处,带着亚青快速跑过来,平儿抽出短刀,急声道:“姑娘....都是陛下的人。” 箭雨未停,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谢芸往皇帝那边看一眼,一把拉起裴强英,压低声音,说:“你能不能脱离裴家,就看这会了。” 刹那间,不知暗处谁的人暴起,提刀就往皇帝身上招呼去。 周治提刀挡住刺杀的人,大喝一声:“锦衣卫何在!护驾!” 他声音才落下,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把短刀横刀而来。 周治眯眼,挥刀挡住,下一刻,双臂一沉,小臂竟然被一把短刀震得酸麻。 一抬眼,就对上谢芸一双凉薄的眼。 周治踉跄退了几步,满眼愕然的看着谢芸。 怎么可能! “你怎么会?”周治不动声色捏紧手中刀,难以置信开口:“你真是——” 话都没说完,边上一道寒光砍下来,周治忙着躲开,就与谢芸错开。 “保护皇上皇后!”陆良一边喊一边提刀乱砍。 但下一刻,一支箭矢穿过他胸膛。 谢芸呼吸一紧,因为那支箭矢是东太后放出来的。 顾不得周围混乱,谢芸扯了地上一个小凳挡在身前,几步冲过去,跪在陆良跟前。 “陆大人!”谢芸拽着他衣领,拖着人往安全处躲。 陆良捂着冒血的伤口,一把按住谢芸的手,“你....你怎么会?” 谢芸划了裙摆一截布料,毫不拖泥带水拔出箭矢,就捂在伤口上。 “陆大人想说什么?” 陆良吐了一口血,眼里满是惊诧,“....你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 谢芸盯着他看,止住血后,她才说:“陆大人,小女求问您一件事。” 陆良喘了一口气,满腹狐疑,“你要问什么?” “您觉得您效忠的是明君吗?”谢芸一字一顿的问出口。 陆良唇面皆白,喘息不止,望着谢芸的眼神都变了。 皇帝那边一片混乱,谁也顾不上谁,东太后倒是被几位皇子一直围着,怎么也脱不开身。 萧启领着人一直护着西太后,几方势力搅在一起,死伤无数。 谢芸指着皇帝,说:“今夜过后,陛下不会再被东西两位太后压制,几位皇子手中势力也是一目了然,至于其他门阀世家....不过是案板上的肥肉。” 说到此处,谢芸顿了顿,忽然笑一声。 “忘了说一个人,皇后若是没了,太子外祖一家可就是陛下眼中钉肉中刺了。” 陆良眼神微微闪动,他身上血腥味很重,唇线紧抿,半晌他才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芸回头,指了指皇帝,抬手划过自己脖子。 !!! 陆良心头陡然一紧,低声道:“你疯了!” “我说什么都没说。”谢芸捡起地上瓷碎片,“不过,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我一人,陆大人还是仔细想想我问的问题吧,至于那个人,值不值得您如此冒险!” “你走吧。”陆良推开谢芸,“你刚才说的事,你知我知,无一人再知。” 谢芸看他一眼,反手抓起地上花瓶,直接敲昏陆良。 宫宴混乱持续到入夜,天色暗沉,雷雨不断。 惊呼声,怒骂声,砍刀、拔刀声,从未停歇。 雨夜中,谢芸摸到周治附近,看着浴血厮杀的御林军和禁军,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雨珠划过她的眼皮,缓缓滑到下巴上,摇摇欲滴,黑夜中,一切阴谋都被掩盖得很好。 那些年幼皇子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搭在游廊护栏上,宫女太监的尸体也是铺一地,偏偏杀戮夺人命的刽子手安虞无事。 雨水噼噼啪啪的,谢芸手中的匕首泛着微微寒光。 谢芸扑出去的同时匕首狠插,刀尖直直撞在周治手上长刀刀背上,紧着她翻身躲开,刺耳的哗啦声在黑夜中,让人胆颤。 长刀刀背受损裂开,周治脚下没站稳,踉跄摔在一边。 四周御林军突然暴起,刀光剑影都跟着谢芸追。 谢芸快速俯冲,双膝跪在地上,冲过御林军的刀剑,手中匕首破开一条血路。 热血溅在脸上,随着雨水淌到衣服上,原本素净的衣裳,此刻一片醒目的红。 谢芸翻身站起来,左手扯来一截布料,飞快把匕首死死绑在手上。 急促的呼吸声在雨声中,震耳欲聋。 方才她划伤不少人,可却无人出声,只怕这御林军中不少人是周治手上的哑骑。 但越是混乱越是急不得,不然一切功亏一篑。 躲在暗处的周治眼神阴鸷又兴奋的盯着谢芸,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震撼。 此刻的谢芸如黑夜中的猛虎,困不住,也杀不得,只能智取,但把握不住,死伤便是他自己。 周治闭了闭眼,再睁眼,只有杀伐果断。 他拔出腰间软刀破晓,踏脚一步,下一刻身影一闪,直直朝谢芸后背砍去! 第140章 不得好死 谢芸猛地转身,手中匕首被软刀砍出一串火花,她抬脚踹在周治腿上,挥手快速砍在他手臂上。 周治刺痛,身子晃了晃,反手扯着谢芸衣领,将人带翻在地上。 谢芸顺势滚在他身边,手中匕首狠狠捅在他腹部,就在呼吸间,周治的软刀也在她大腿上划一刀。 血腥味一下散开,刺鼻有腥臭。 周治捂着腹部站起来,抬手抹掉唇上血色,嗓音如情人低喃一般。 “芸娘,你好狠啊。” 谢芸单手撑在地上,手中匕首抵着地板,眼神狠厉的盯着他。 周治知晓谢芸对他恨之入骨,也知晓谢芸心狠手辣的手段,但万万没料到,就一个呼吸的功夫,她都要冒着断腿的风险,捅伤自己。 周治握紧软刀,刚要动身,谢芸一下扑上来,周治躲闪避开,他的手臂恰好勾着谢芸后颈,两人狼狈的滚在干涸的泥池中。 谢芸挣扎翻身,同周治面对面盯着,对视瞬间。 周治身形一滚,直接把谢芸压在身下,他脸上被雨水稀释的血砸在谢芸脸上。 周治喘了一口气,说:“不知你为何对我如此狠毒?” 谢芸微微仰头,说:“我对任何一人都是如此,捱了一刀,流了不少血吧,撑得了援军来吗?” 周治冷笑一声,垂眸看了一眼伤口,俯下身,低声说:“你觉得杀你和有没有援军有关系吗?” 说完,他的手轻轻掐住谢芸的后颈,“骨头太细了,一捏就碎。” 谢芸眯了眯眼,手上匕首不紧不慢插进周治刚才的伤口里,“一命抵一命,我觉得甚好,三殿下觉得呢?” 周治脸上神情僵了僵,用力拽着谢芸往淤泥里带,“你这么费心费力毁掉我,会舍得把自己也搭进去吗?” 谢芸睁大眼睛,见周治隽秀的面庞一寸一寸看完,淡淡说:“三殿下真是高看我了,一个无能草包和天潢贵胄皇子能做比较吗?” “牙尖嘴利!”周治低骂一句。 谢芸抿唇笑了笑,抽出匕首,抬腿抵开周治,她捡起落在池中的砍刀,回头望着周治说:“一切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泼墨般的夜色中,寒光一闪,谢芸丝毫不手软,直接当头砍了伏击在池边上上御林军一人的头颅。 众人脸色骤变,飞快看了周治眼,三两步推后一些,给谢芸让开一条路。 这时,周纾从暗处慢慢走出来,脸上带着纯真的笑。 “哟,谢大姑娘和三哥这是.....怎么一身都是沾血的泥巴啊?” 谢芸捂住大腿上的伤:“自然是脚下打滑,才有这一身的狼狈。” “狠人,真是狠人啊。”周纾看了周治一眼,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周治爬上来,腹部的血染了一大片,他撕了衣裳,随意拧干,就缠在腹部上。 谢芸坐在一旁石凳上,说:“我这有止血的药粉,三殿下可需要?” 周治半信半疑看着她,思忖半晌,才说:“我怕你那不是止血药,是封喉的毒。” 谢芸笑了笑没说话,闷头腿上淤泥都抹开,把湿透的荷包翻出来,三两下抠出一堆糊水的药粉,全抹在伤口上。 “有趣。” 周纾注意到谢芸舔舐手上药糊动作。 方才还一脸杀像,这会又是柔媚小女仪态。 这谢大姑娘真不是寻常人啊。 也就那人能......算了算了,不能提。 “四殿下!四殿下!不好了!十三殿下不见了!” 突然,一个满是是血的宫女急急忙忙跑出来,一下跪在周纾跟前。 几人跟着小宫女赶到十四皇子住处,入门时,谢芸觉得四下安静,心中起疑,抽出匕首,问宫女:“方才你来时,这院中人可多?” 小宫女低下头,颤颤巍巍道:“多....很多!” 几人脸色微微一变,眼下地面干净,四周都是整整齐齐的,根本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周纾刚要叫人走,四周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刻,满墙垣上,沾满了弓箭手。 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爬上来,看着几人,笑嘻嘻道:“三殿下,四殿下在这稍等一会,等禁军解决外面的乱臣贼子后,再劳主子几个出来。 周纾不动声色地看了谢芸一眼,又看了汉子一眼,说:“既然如此,我们在此,静候佳音。” 谢芸注意到周治周纾手不离刀,突然开口问:“今夜暴动,太子何在?” 周治脸色微微一变,说:“太子自然是在东宫,不过宫内暴动,只怕他领军护驾吧。” 话是说的轻松,但他眉头一直拧着。 “护驾?玩意有人浑水摸鱼,二位殿下可能喝上肉汤?”谢芸自然而然的提一句,望外面看一眼,“只怕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天边微微泛起白光,雨也慢慢小了下来。 周治摸了摸腹部伤口,接过后面人递来的白布,刚裹上,脑中紧绷的弦一下断开。 他忽然转头盯着谢芸,今夜暴动,无论皇帝是死是活,受益的人怎么都轮不到他,那受益的人是谁? 周治当即下令:“来人!去东宫查一下。” “三哥!不可!”周纾出声拦住他。 “为何?”周治抬眸,如鹰一般的盯着他,“为何不可?” “四弟是在担心什么?” 说完,周治指了指黑漆漆的屋院,继续说:“十四弟就在里面,四弟不担心,反倒担心远在东宫的太子?” 周纾不想同他多说,“既然如此,你自己去吧。” 周治看了两人一眼,领着人转身就要出去。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接着就是火光映天的红光,破晓之际,谢芸听见有人高呼。 谢芸顾不得其他,立刻提刀冲出去,没跑一会,就见半空上旋飞一只通体雪白的长山鹰。 “那是.....太子殿下的长生!”周纾惊讶道。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只长山鹰落了下来,稳稳当当着在浴血而来的周砚肩上。 周砚半张脸上都是醒目的血滴,身上的衣袍也沾了血,红白相交,透着诡桀圣洁。 他伸手勾了勾长白鹰的下巴,笑着说:“好些日子没见你展翅了。” 第142章 皇后殡天 王皇后躺在皇帝怀中,几位皇子跪在最前面,外面也是跪了一片的群臣。 皇后气若游丝,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轻轻勾着皇帝脖子。 皇帝立马搂紧她,单手死死捂着她伤口,说:“我在。” 王皇后望着他,眼里都是打转的泪,“雨好像停了,我总觉得冷得慌,你把我抱紧一些,可好?” 皇帝此刻像是冷静下来,轻轻把人抱在怀中,就如婴孩一般,慢慢的晃着人。 “嫁给你啊,我真是苦了一辈子,明明是那自由自在的风,偏偏成了不长命的海棠花。”皇后叹口气,才说:“真是委屈啊,我连那中宫的凤冠霞帔都没穿过,想想都难过。” 皇帝听了这话,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几乎能听到外头议论,算计声。 他才说:“泽天....我对不住你。” “你早年受罪,幼年丧母,吃了很多苦,才走到如今这步,我.....”皇后看着他,“我见不得你这样,朝中风云涌动,处处受人钳制,如傀儡一般,东西两位太后......” 皇帝红了眼。 皇后嘴边流了些血,“你啊,日后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泽天.....”皇帝含着泪看着她。 皇后忽然死死抓着皇帝的手,眼里带着光,说:“周珩垣....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 她费力的喘了口气,“我舍不得.....” 王皇后的脸色越发苍白,声音也低得几乎听不见,她低低说:“我大抵.....要走了。” “你不要忘了。”王皇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声音忽然大了一些,“你答应我的,没了东西两位太后,旁的再无牵制,你尽可高枕无忧.....你答应的.....” 王皇后剧烈地咳嗽起来,浑身都在颤抖,嘴里都是血。 皇帝郑重的点头,低低说:“我允你的事情,从不会失约。”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抹去皇帝眼上的泪,然而动作刚到一半,便倏地无力垂下。 人也闭上了眼。 皇帝紧紧揪着皇后染血的衣裳,沉默了许久,才说:“皇后殡了。” 话音才落,众人才哭出声来。 跪在周纾后面的谢芸把头埋得很低,此时此刻,她心中充满了疑惑。 因为前世王皇后和皇帝的关系十分僵硬,甚至可以说相看两厌的程度。 可刚才,王皇后和皇帝分明是恩爱不疑的! 太子周砚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弯腰行礼,喊了一声:“母后。” 这是十几年来,周砚开口喊王皇后的第一声母后。 京都丧钟长鸣,举国奔丧。 邱贵妃半靠在美人榻上,由着宫女给自己双腿涂药。 旁边养的波斯猫忽然嘶声叫起来,骇人又难听。 邱贵妃扶了扶鬓角,笑着说:“总算是咽气了,不枉陛下走这么一步大棋。” 波斯猫依旧惨叫着。 邱贵妃示意宫女退下去,静静听着丧钟的声音,半晌后,波斯猫忽然一头砸在地上,口鼻缓缓流出黑血出来。 见状,邱贵妃才低低笑出声。 但脸上表情忽然阴狠下来,语气也诡桀起来。 “陛下真是好狠心啊,青梅竹马,结发二十余载的妻子都能算计害死.......” 半月后,皇后入了皇陵。 谢芸在院里晒着太阳,才知道邱贵妃晋了皇贵妃。 这日的中午,长公主特意来了谢家做客。 谢芸被叫到前院时,正好看见老太太院前院里都是两排人沾满的。 一进去,就看见长公主和老太太坐在一起,邱氏和李氏依次坐在边上,谢安老神在在坐着,谢清边上坐着谢姝,许久不见的谢蓉也是安安静静坐在边上。 “还不快给长公主和十七皇子请安。”谢老太太轻声唤着。 谢家几个小辈挨个行礼,然后安静坐下。 谢芸行礼后,就找一处人多地方坐下,暗中,她不动声色打量十七皇子周敏,虽是皇帝最小的孩子,可面相个子倒是和前面几个皇子一样。 谢芸努力回想,前世她与十七皇子只见过一面,那是在谢家被满门抄斩时。 长公主给谢家小辈的礼一个赛一个豪华,到谢芸时,居然是南海出产的三寸白珠,个个圆滚滚,价值不菲。 老太太一见,脸都变了颜色,下意识往谢芸边上看一眼。 但看见谢芸一脸困倦懒惰样,顿时有些来气,皇家是旁人巴都巴结不上的,偏偏谢芸这个死丫头,这个瞧不上,那个看不起的! 谢老太太赶紧道谢:“真是让公主破费了。” 长公主看了谢芸一眼,微微一笑,“谈不上,本宫是实在喜欢府上姑娘,这礼才备得厚些。” 说着,她又把手上墨绿勾金丝玉镯摘下来,小心放在桌上。 笑吟吟说:“再说了,今日来的目的在这呢,本宫都怕委屈府上姑娘了。” 谢芸眉头微微一紧,目的?来的目的是什么? 老太太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出来:“委屈什么,不就是让她们几个到宫里学一些规矩吗?我们都是求之不得,哪里谈得上委屈啊!” 谢清一脸喜色,转头看了同样如此的谢姝,心中微微有些不满,却还是接受下来。 但她一回头望着谢芸时,就看见谢芸一脸凝重。 然而这边的谢芸,心中充满腹诽,好端端的怎么会让群臣女儿进宫学规矩呢? 最关键的是,宫里才经过一次暴乱,各派都没恢复元气过来。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长公主边上的十四皇子忽然开口:“.....哪位是谢家大姑娘啊?最近我三皇兄可是念着紧!” 这话一出,原本热闹的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了。 第143章 多出来的五千两 话音才落,周敏的目光就落在谢芸身上。 长公主也刚好看过来,笑吟吟望着谢芸,谢老太太见状,立马笑着说:“哎呦喂,殿下眼神真好,那末尾上那丫头,就是老身大孙女。” 周敏三两步走过去,细细打量着谢芸,见她面庞秀丽,是少见的美人样。 想着三哥说的话,周敏心中颇为狐疑,三哥明明说过,此人牙尖嘴利,模样堪比夜叉,可眼下看了,就跟天仙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面若佛神,心比恶魔。 于是十七皇子周敏笑着说:“....谢大姑娘真是英姿飒爽,颇有将门虎女风范啊!” 谢芸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回一句:“殿下过奖了。” 长公主见状,眼底闪过一抹暗光,随即压低声音,在老太太边上低语。 老太太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声音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公主,殿下,你们认错了,三殿下说的是我那二儿媳家的孩子,那孩子不是我大孙女,是小孙女。” 说完,她赶紧冲着谢清招手:“清儿到祖母这来,让公主殿下好好看看。” 在场的人脸色微微一变,齐齐看了谢芸一眼,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估计是三殿下在长公主面前说了谢清什么怕长公主误会,以为是谢芸,但是一屋子的人互看一眼。 李氏率先开口:“清儿快过去啊,还傻愣着。” 谢姝表情冷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笑吟吟说:“是啊,二姐姐快过去啊。” 谢清快速站起来,整理好裙摆,笑盈盈走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笑呵呵说:“公主,这丫头才是三殿下在寺庙碰着的,安抚那些夫人的,也是这丫头。” 一听这话,谢清立马反应过来。 对着长公主伏了伏,说:“那日庙里遭大火,我令人救火,正巧碰上三殿下,他便让我安抚各家夫人小姐。” 长公主脸色微微沉下来,但看着一大家子装疯卖傻,快速压下心中不满。 毕竟周治那边,的确是对谢家二姑娘有心思。 她飞快瞥了谢芸一眼,见她一脸淡定,仿佛眼前的闹剧与她毫无干系。 好厉害的丫头。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到处变不惊。 长公主轻咳一声,皮笑肉不笑,褪下手上鸡血玉镯,说:“老三性子素来冷淡,他肯在本宫跟前提你,定然是记得你的。” 说着,就伸手拉着谢清纤细的手,左右打量一圈,满眼都是欣赏。 完全没了之前她生辰宴上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气势。 “臣女实在惶恐,那日不过是帮殿下一把手,都是举手之劳。”谢清亦是假惺惺说着。 公主看了老太太一眼,就把镯子戴在谢清手上。 “这镯子还是孝贤太后在世那会赏我的,戴你手上,瞧着衬你。” 看着谢家几人一来一和的虚伪吹捧,谢芸只是笑笑不说话。 随后,她转头望着周敏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意味不明的笑一声。 清明好奇:“姑娘你在笑什么啊?” 谢芸盯着小太监看了一会,才慢慢悠悠说:“瞧见一个有趣的东西,觉得很好笑。” 前世给自己送白绫的小太监,好巧不巧,居然是周敏的人。 “好笑?”清明小心翼翼看了一圈,才低低问:“姑娘是觉得老夫人她们……” 谢芸摇摇头,随后指了指小太监,说:“让亚青盯一下。” 话才落下,长公主那头就大笑起来。 “瞧不出来,瞧不出来,本宫从前觉得那些百闻不如一见是夸大的,今日看下来,正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这会的谢清已经坐在长公主边上,一脸腼腆的捂嘴浅笑。 随后指着谢芸,淡淡说:“要说才能,我大姐姐才是响当当的人儿,大火后,大姐姐也出力不小呢!” 邱氏立马接话,“没错,我这大侄女可是足足捐了五千两呢!” 一听这话,长公主当即就变了脸。 因为大火后,各家各户组织捐募,她作为公主也才捐了三千五百两。 谢芸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来的五千两!? 周敏站出来,看了谢芸一眼,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说:“五千两啊,谢大姑娘真是财大气粗啊。” 众人齐刷刷望着谢芸,包括谢老太太也是,一脸被人欺骗后震怒的表情。 谢姝凑到李氏身边,低低说了几句,邱氏立马反应过来,笑吟吟说:“哎呦,我那大嫂可是崔家出身的,祖上可是皇商发家的,芸娘是人家独苗孙辈姑娘,那钱财能少到哪里去不是?!” 邱氏一抬眼,冷不防看见谢芸似笑非笑的脸,心里顿时冷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不过啊,这钱都是给寺里的,都是为自家祈福了。” 谢芸微微一笑,淡淡说:“二婶说的是,不过,我有多少钱财,那也是我的,旁的人再惦记,也得不到。” 谢老太太的脸色微变,须臾就恢复过来,但看着谢芸的眼神带着些许不善。 谢芸看着她,又看向邱氏,敛去脸上淡淡笑意,一双漆黑的眸子透着寒意。 第144章 老荣安王 邱氏斜斜靠在湘妃榻上,边上的刘嬷嬷给她垫了个苏锦薄棉团枕。 谢清急急开口:“母亲,你怎么知道谢芸那五千两啊?” 邱氏眉尾一挑,语气带着阴狠:“崔氏管家的好日子要到头了,你且等着吧,过了年,三皇子那边等不了了,清儿……你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谢清皱眉,心想,若是往前邱氏说这话,她还会信。 可眼下,谢芸步步壮大,宫里那几位眼睛都盯着她。 三皇子那边对她几乎是冷淡态度。 怎么可能还对她有心思! 但眼下…… 谢清不动声色的看了邱氏一眼,有些委屈的开口:“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三殿下什么想法,我就是千般万般好,没了得力的后家,三殿下岂会重看我!?” 邱氏坐直身体,望着谢清长开的眉眼,神情格外的严肃起来。 “你想想今日长公主可搭理过谢芸?还有十七殿下可对她好态度?老太太那边什么态度,你没看见?” 谢清皱眉,思忖片刻,才明白过来,“可装糊涂……到底是不应该的,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注意到邱氏不悦的脸色,边上的刘嬷嬷岔话进来,说:“哎!二姑娘哎,你还想不明白不是,人家不管大姑娘身份如何,到底还是属意你的啊。” 邱氏抬眼看了刘嬷嬷一眼,抬手示意她下去。 等刘嬷嬷走后,谢清狐疑问:“母亲,刘嬷嬷不是自己人吗?怎么……” 邱氏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半晌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我不当家了,你瞧瞧这府上,还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服我的?” “可是……刘嬷嬷是你陪嫁的过来……”谢清有些着急。 邱氏眼神陡然凌厉,一把推开谢清。 “人心隔肚皮!莫说是打小一起长大的陪嫁丫鬟,就是亲生血亲都能为了利益不顾一切,你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提到谢威,邱氏脸上戾气更重。 “如今你哥哥不成器,他整日就为了那屋的人钻研!真当我不知晓!” “那屋那个骚——” “母亲!你可小声些。”谢清赶紧阻止邱氏要骂出来的话,“提及那边,你是觉得光荣吗?!” 谢家百年清誉,统统葬在谢威身上。 谢在外花天酒地,包养外室,还把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带回家,上族谱! 在内,对自己孩子非打即骂,对结发妻子,更是辱骂憎恨! 邱氏脸上闪过灰败迹象,犀利点眼神也黯淡下来。 但很快,邱氏捋捋散落的发丝,整理好仪容仪表。 “不谈其他,我们都指望不了你父亲,若是你父亲不搭把手,别怪我另求他人!” “母亲!” 谢清一把抓着邱氏的手,眼里有些紧张,说:“你要做什么!” 此时此刻,邱氏满眼都是恨意,手上也死死攥着帕子。 “要做什么?就许他在外面乱来,就不许我同儿时好友攀谈!” 谢清脸色微微一变,邱氏少时年少有名,闺中蜜友不少,但仔细想一圈,谢清实在想不出邱氏能向谁求帮忙。 “母亲....你这好友......”谢清试探性问着。 邱氏看着谢清脸上担忧神色,心中无限悲戚,语气很是冷淡:“还有谁,除了老荣安王一家,我还能指望谁!” 谢清脸上血色一下褪去,声音尖锐起来:“母亲!万万不可!” 第145章 旧账再翻 邱氏霍然坐直身体,神色严厉, “万万不可?!有何不可!我邱氏行得正坐得端,你别以为我不知晓你父亲在外面干的那些勾当!没了他,我照样可以!还有,你去提醒你哥哥,在这段时间里,读练讲学,若是出了谢家,家法伺候!” 谢清顿了顿,对于这样的邱氏,她觉得很陌生。 在从前,邱氏无论如何生气,都不会如此的疯魔。 自从谢芸性格大变后,邱氏性格越来越暴躁,人也越来越没有分寸。 不仅仅是邱氏,她也是如此。 “母亲……女儿知道了。” 说完,谢清就快速离去。 邱氏半靠着,胸膛一起一伏,眼神冷冰冰盯着早些年崔氏送的一盆多子石榴盆栽。 刘嬷嬷走进来,快速给她倒了水,不紧不慢给她顺着气。 “夫人莫要气恼,姑娘和少爷到底是年纪小了,早些年又是夫人宠着长大的,心里想法自然纯粹了些。” “再说了,姑娘最是恨大姑娘的,如今大姑娘就跟蹿天的竹节似的,姑娘能不着急嘛!” 邱氏恨恨道:“都是谢芸这个贱人,惹得这一屋不得安身。” 刘嬷嬷把手上茶壶放下,又把小厨房拿上来的酸梅枣糕抬过来,小心问:“大夫人……那边,我们咋办,一直盯着?” 邱氏点点头:“人人都说我不如她,我自己不知道吗?人家算皇亲国戚,我算什么?除了一双儿女,我谁都指望不上,儿子.......” 邱氏长长叹了口气,摆摆手,说:“算了吧。” 刘嬷嬷一抬眼,就见邱氏抹掉眼角的泪。 邱氏往房梁上看,努力不让眼中泪溢出来,说:“男人总归是靠不住的。” 刘嬷嬷垂下头,低低说:“姑娘,咱在邱家那会,你嘴里总念着离了家,你要过得比谁都好,这些年过去了,怎么会说这话啊。” 邱氏叹气道:“你和杨嬷嬷,王嬷嬷跟着我一起来邱家的,你如今瞧瞧她们如何了?” 提到被谢芸弄死的王嬷嬷,邱氏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王嬷嬷受了那么大的罪,死后,连后事都没操办好。” 刘嬷嬷没吭声,只是动作轻柔的给邱氏捏着肩膀。 “姑娘那会,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总想着离开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以后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可过了几十年,就成这副模样,你觉得男人还靠得住吗?” 刘嬷嬷听着邱氏抱怨,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说:“姑娘啊,谢家这门亲事真是好的,只是二爷那边.....老太太还在,他不敢的。” 邱氏呸了一声,“别说老太太还在,就是他不在了,那房的人别想从我手上得到什么!” “哎!”刘嬷嬷赶紧给邱氏顺气,“咱不提那些糟心事。” 邱氏幽幽道:“难得提,不过话说回来,你是如何查到谢芸给庙里捐了五千两的?” 提到这,刘嬷嬷往外看一眼,特意压低声音说:“前日,我上城北那边看入夏新料子,在布庄那听见几家姑娘嘀嘀咕咕,我仔细一听,就听见她们提到大姑娘。” “就是先前老太太领着大家去皇觉寺祈福嘛,正巧碰上山匪,大姑娘趁乱救了好几家姑娘,后面讹了她们,据说都要上万两的。” 邱氏眉毛一挑,“上万两!” “估摸着有,还有,自打大夫人管家后,大姑娘那边的月例都涨了几倍。”张嬷嬷说。 邱氏脸上忽然带了点笑意,“你把去的人家都查清楚,明儿把那几家夫人和小姐都请来,我倒要看看我这侄女到底是多有胆大包天!” 张嬷嬷见邱氏脸上带笑,心里的忐忑也慢慢散去。 邱氏的人前脚出府请人,后脚,谢芸就收到内线的消息。 “......什么?”谢芸丢掉手里狼毫毛笔,“要请姚家来?” 平儿点点头,“刘嬷嬷夜里去请人的,好几家,不知为何,特意去了姚三次,深怕人家不来似的。” 谢芸笑着说:“还记得皇觉寺吗?” 平儿恍然大悟,那次谢芸可足足敲诈了一万七千多两银子的。 难怪二夫人会提到谢芸捐的五千两。 “把姚家请来,那咱们……”平儿问道。 谢芸重新拿起笔,只是淡淡说一句:“静观其变。” …… 邱氏把宴席摆在崔氏精心培育的百花小榭中。 崔氏刚嫁入谢家时,崔家人怕她在南方长大,不适应北方环境。 特意请了圣旨,在谢家后院开辟这片荒地。 十几年下来,就是荒地也折腾成青山绿水宝地。 姚家那几家人过来,大约要一个时辰,府里的人先给各家主子准备一些吃食。 清明打开邱氏差人送来的零嘴,问谢芸:“姑娘你看,都是这些汤汤水水的吃食。” 谢芸看着食盒中的东西,没什么的表情的脸上,闪过几丝嘲讽。 冰酥酪,酒糟七彩圆团,红油撕兔肉……看上去的确令人味蕾大开,吞咽不停。 不过可惜了这些吃食。 重油重味的东西,稍有不注意,妆容油花不说,还沾了一身味儿。 待会见了客,只怕丢了脸。 清明皱着眉,不满道:“二夫人这做法真是下作,尽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 说着,清明气呼呼把食盒丢在地上。 后宅大院的争斗,除了明里暗里折人面子,就是背后下黑手,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招。 前世那会,谢芸面对嫔妃皇家一窝豺狼虎豹,这些小伎俩,确实是上不得台面的。 谢芸笑了笑,示意平儿把浸水的帕子拿出来。 “下作不下作,我是不知道,但这吃食确实令人食欲大开,拿上来吧。” 很快,主仆几人就把食盒东西分食干净。 清明擦了嘴,忽然感慨道:“前几年,二夫人管家,总看着其他院的主子吃这些零嘴,我们和夫人那边,连影都看不见。” 抿了抿嘴,清明继续说:“如今,二夫人深怕姑娘不吃,深夜都要差人送来。” 谢芸微微一笑,邱氏做的手段,真是不上台面。 及笄后,谢家几个姑娘身材越发纤细苗条,对于吃食方面,崔氏都是有意无意的控制着。 偏偏邱氏要大张旗鼓给她送吃食,美其名曰,怕苦了谢芸,等谢荣回来,肯定要心疼的。 谢芸的唇角微微一勾,只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146章 来者不善 “夫人,都到齐了。”刘嬷嬷领着一群人走进小榭。 邱氏笑盈盈招呼大家坐下,才坐下。 邱氏就朝姚三月招招手,说:“这是姚大人家千金吧,长得好生灵秀啊。” “快快,坐我这来。” 姚三月抿了抿唇,举止端庄,步履稳当坐在邱氏边上。 “见过夫人。” 一垂眼,姚三月就看见邱氏手上有和邱贵妃一模一样的白玉佛珠。 周围有提前听到风声的人,就半开玩笑半试探的问:“哎哟,二夫人怕是想儿媳妇了,才把我们这一圈人都聚在一起了。” 邱氏捂嘴笑起来,摆摆手,“哎,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做什么,你们能不知道不是?” 姚三月的脸瞬间爆红,扭捏的埋着头,一脸羞涩。 姚夫人一脸喜色,说:“你们真是,都是小孩子,都瞎起哄是吧,人大夫人那边几个大的都没动静,急什么啊!” “哎,就是就是,大夫人那边可是有两个少年将军啊。” “那可不是,前阵子,我家北境那边亲戚说了,谢大公子有立功了!” “……” 一会功夫,众人七嘴八舌就把话题扯远了。 “不是……哎!”邱氏刚要插话,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真是太失礼了,这会才到。” 邱氏闻声,抬头往外看去。 周围顿时安静,外面窸窸窣窣都是脚步声,紧着,就是一只手撩开入口竹帘。 看清来人,姚三月倏地倒吸口气。 谢芸穿了件大红金丝云秀衫,裙摆上银丝勾着大朵大朵海棠花,随着少女步履,摇曳多姿,步步生莲。 谢芸本身肤色生得雪白,大红掩映下,明眸皓齿的面庞生生多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出来。 姚三月这时才注意到,谢芸手上也戴了一串白玉佛珠。 想起上次事件,姚三月莫名觉得怵得慌,默默后退几步,往姚夫人背后躲着。 谢芸的迟到,瞬间让原本热闹轻松的气氛紧绷起来。 谢芸慢慢悠悠走进来,“二婶,怎么开席了都不叫我啊?我可是早早就准备好了,再者说,我与姚妹妹可是相熟呢!” 邱氏听出这是话里有话,虽然知道谢芸什么德性,但在大庭广众下,谢芸也不敢太过放肆,怎么都要顾及谢家面子。 “啊,芸娘来了。” 邱氏笑着说,“你最近性子淡,又不爱出来,我寻思你不来了,就提前开宴了,来来,坐我这来。” 眼下邱氏边上坐的人就姚三月一个,邱氏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坐着不动 “等等。” 姚三月忽然后背一凉,一只有力的手像毒蛇一样攥住了她的后颈。 那只手冰冷又湿黏,指尖还带着水,冰冷的水滴都落在他肩上,冰得姚三月一缩。 然后,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凑到旁边,“好些日子没见了,三月妹妹又漂亮了,瞧着唇红齿白的,真是少见的美人呢。” 姚三月微微变了脸色。 可谢芸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哎哟,真是感情好啊。”邱氏看着气氛不对,干巴巴说一句。 姚三月脖子僵直得不能动,她现在清楚地知道,谢芸是来找茬的。 哪怕多家人在此,她还是很怕谢芸这个疯子。 于是她温顺地开口:“谢家姐姐谬赞了。” 邱氏笑盈盈的,伸手拍了拍姚三月肩,“都是自家人,快坐下吧。” 尽管很厌恶邱氏这副模样,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有,谢芸一笑:“是啊,我们正好坐一块呢。” 姚三月看了眼邱氏,邱氏皱着眉头,“芸娘,你这孩子,这这么挤……” 谢芸看姚三月乖乖地往边上挪一些,这才看了眼邱氏,“二婶,你看,这位置挤挤不就有了。” 她放开攥在姚三月脖子上的手,转而搭上她的肩,自然地把湿漉漉的手捏在姚三月手臂上。 “呃.......”姚三月闷哼了声,颤抖的哆嗦一下。 水痕浸透衣衫,黏在肉上,擦了几下,谢芸手才擦干。 谢清吓得差点叫出声,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来,她忙捂住自己的嘴,又害怕又担心地看着姚三月。 疯子! 谢芸就是一个疯子! “芸娘!”邱氏看着姚三月湿漉漉的胳膊,“你太放肆了!” 话音未落,谢芸手上忽地滑出一把小刀,轻轻搭在姚三月后颈上。 谢芸抬眼望着邱氏,笑脸盈盈,说:“二婶,你说什么啊?” 姚三月浑身一颤,控制不住抖起来。 邱氏脸色当即就变了,趁着没人看见谢芸手上的小刀。 “没……没什么。” 谢芸把玩着小刀,刀背有一下没一下挂在姚三月后颈上。 谢芸半靠着她,语气带着笑:“三月妹妹,我昨夜听了个有趣的事,你可要听听?” 她偏头看着姚三月,见她满头冷汗,忽然问:“害怕吗?” 姚三月抿着嘴不说话。 “故事呢。”谢芸笑眯眯地说,“一只贪吃的狗总想着吞下主人藏起来的食物,但总吃不上,还弄得自己一身的伤,最后还被主人痛打一顿,丢进满是豺狼虎豹的深山中去。” 说完,谢芸抬头望向邱氏,问:“二婶,你说这狗是死还是活呢?” 邱氏额头青筋暴起,手里紧紧攥着腕上那串佛珠。 但不等她要说什么,谢芸就把刀收起来。 而此时,姚三月脸色忽然一白,猛地站起来。 第146章 男眷到场 门口走来一群人,提刀披甲,神情肃然。 姚夫人也是站起来,满脸惊诧道:“荣亲王怎么来了?!” 刚把刀放好点谢芸动作一顿,她抬眼望向门口处,目光冷淡。 边上的平儿走过来,低声说:“姑娘,四姑娘去了夫人那里,把五姑娘带走了。” 谢芸顿了一下,刚要站起来,就被平儿按住。 “姑娘,即便是殿下,也不能把一个人保护得滴水不漏。” 谢芸的目光划过平儿,又划到邱氏身上。 果然,就见邱氏脸上带着些许得意,谢清不知何时走到她边上,母女俩都是笑吟吟看着她。 今生前世在后宅内宫摸爬滚打十几年的人,谢芸立刻就明白邱氏在打什么主意。 在京中认识谢芸的人,都是知晓荣亲王的。 十几年前叛军暴动,荣安王领兵平定暴乱,捐躯为国,荣安王一脉无一人生还,独留还未及冠的幼弟。 当今陛下为了弥补,不仅允了荣安王未婚妻崔氏再嫁谢家,还把荣安王幼弟入了皇族,封了亲王。 此后,无论荣亲王做多么丧尽天良的恶事,皇家都会清清白白给他包庇下来。 谢芸深吸一口慢慢冷静下来,忽然,她察觉一道冷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眼寻去,正巧,同荣亲王对上,那一眼冷漠阴鸷,在炙热难耐的盛夏,霎时间让谢芸四肢发凉。 荣亲王很快恢复一副纨绔不屑模样,同跟在身后的男眷有说有笑。 谢芸低下头,脑中算计飞快运转起来。 前世她从未与这位亲王有过交集,今时今日碰上,只怕对上来者不善! 谢芸剩下一口气,打起精神,再抬起头时,面色红润,眉眼冷雅。 见状,平儿微微松一口气,心道,主子说得对,姑娘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能把大夫人五姑娘保护得滴水不漏。 “大姐姐,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啊?” 谢姝走到谢芸边上,注意到荣亲王身后的三皇子,她回头看了谢芸一眼。 从好久之前,谢芸眼中再也见不到对三殿下那种疯魔的神色。 谢芸笑了笑,“怎么?见我不爽利,很开心?” “你....倒也没有,只是自家姐妹互相关心关心。”谢姝面色未变,依旧平淡温雅。 谢芸的目光落在周治身上,许久不见,她发现周治身形又健硕不少,看来这些时日,周治暗中又集结不少外力。 男眷这头,周敏忽然碰了周治一下,“三哥,谢家大姑娘在偷看你!” “十七,慎言。”周治眉眼未动,可余光却不动声色落在红衣谢芸身上。 许久未见,谢芸身形高了不少,面容也褪去幼稚青涩。 这是周治脑海中第一想法。 对于突然到来的男眷,在场的女眷有些慌乱,整理仪容的整理仪容,噤声的噤声,还有不少的女眷着急忙慌扯来面纱遮住脸。 谢芸偏着头,目光放空,可手上却一直捻着佛珠。 “三哥,她真的在看你啊!”周敏声音微微提高。 周治微笑:“在场的女眷谁不在看我们?你怎么就肯定人家在看我?” 周敏微微皱眉,本想抬手指着谢芸,可觉得不合规矩,就使劲把周治挤过去,低声道:“你自己看!她真是在看你!” 周治一抬眼,就与谢芸对上眼,四目相对,周治猛地一惊。 因为谢芸站起来,眉眼带笑,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第147章 剔除周治的眼线 谢芸直挺挺走到周治跟前,她先是看了周敏一眼,后者却是满脸好奇,但一句话也没说。 “周....周.....” 周治冷着脸。 谢芸顿了顿,人多势众下,她还是没有直呼大名,“三殿下可否移处洽谈?” “洽谈?” 周治挑眉,什么时候谢芸会这般有礼? 他一出声,谢芸垂下眼,声音平平无波:“可与不可,殿下自行考虑吧。” 周治沉默半晌,就看见谢芸转身朝无人小亭走去。 ....... 四面通亮,少女半靠在椅上,六月闷热,习习凉风穿堂而过,撩起她发髻边碎发,飘飘扬扬。 周治看了一眼少女,此刻的谢芸周身透着无辜孱弱,可他却清楚知道,这孱弱无辜背后是狠毒嗜血! 周敏抿了抿唇,意味不明的说一句:“这谢大姑娘长得实在不一般啊。” 周治勉强笑了笑,手却慢慢攥紧了。 “谢大姑娘想说些什么?” 周治走过去。 “我在我宅子里发现几只老鼠。” 谢芸坐直身体,背脊挺直,对上周治轻挑双眸,“我狠狠收拾一顿,有一只小老鼠怕死,把殿下供出来了。” 周治眼眸闪了闪。 谢芸抬手示意他坐下。 “谢大姑娘,你在说什么?”周治坐下后,目光冷静的望着谢芸。 见周治装傻充愣,谢芸勾着垂下的一缕发丝,“殿下不承认没关系,我相信京兆伊那边肯定有办法撬开其他老鼠的嘴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承认没关系,总会有人查的出来。 “......”周治脸色微微冷下来,声音也弱下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芸嗤笑一声,“三殿下觉得我能做什么?” 毁掉我! 周治在心里毫不犹豫的回答。 “毁掉你。”谢芸拿起茶壶,不紧不慢倒了茶,推到周治面前,“三殿下心里应该这样想吧?” “三殿下真是有意思。”谢芸甩甩手,笑吟吟说着。 周治静了静,拿起茶碗,在谢芸灼灼目光下喝了凉茶,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殿下想的没错。” 谢芸收起脸上的笑,说:“旁的人问起来,我也是如此回答的。” ....... 周治心里窝着火,却又发不出来。 谢芸不再倒茶,单手托着下巴,“三殿下是认还是不认?” 说完还往人多的地方看一眼,果然看见谢清黑着一脸往这边瞟。 温柔的语气透着淡淡的威胁,目的很直接。 周明不动声色站到谢芸边上去。 果然周治当即就变了脸,只是没几秒就缓和下来,“谢大姑娘何必赶尽杀绝呢?毕竟我和你二叔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好过,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谢芸挑眉,“我是大房的,二房都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周敏没忍住,笑出声。周治扭头看他一眼,周敏垂头,没再发出一点动静。 周治一忍再忍,强压着怒气:“谢大姑娘别忘了,谢大人和你到底是一个姓的,老话说了,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想剩下的道理,谢大姑娘是明白的。” “还有半炷香时间,你若是不认,那密函就会出现在陛下桌面上。” 谢芸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周治听见这话,当即绷不住脸色了。 “你什么意思?” 微微起风,谢芸搓了搓手,她侧眸,不远处平儿摆摆手。 谢芸不紧不慢,淡淡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若是让陛下知道,他最是温顺听话的儿子,背地里不仅豢养私兵,还手眼通天,各家各户都安插了眼线,三殿下,你说他会如何想?” “你不要——” “我不要如何?三殿下可要想清楚了,现在我是在与你好生说话,不是在与你谈条件。” 周治没说话。 谢芸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主,现在又在谢府中,他垂眸沉默两分钟,才抬眼望着谢芸,说:“谢大姑娘,这事一时半会我也不能解决了。” “所以?” 谢芸不屑地笑笑,亚青说她发现府里和东宫别院那边有不少鬼鬼祟祟的人,但不确定是谁安插的。 今日小榭聚会,前脚才开宴,后脚男眷就被谢威带进来。 她不过诈了周治一下,没成想,这人就承认了。 离开小亭,平儿看见谢芸脸色不太好。 “姑娘,三殿下那边怎么说?” 平儿跟谢芸有一段时间了,平日里谢芸总是不爱笑,但心情从未有现在这般凝重。 谢芸眉头微微拧着,手也不自觉攥紧。 一想到周治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心里就格外冒火。 她千方百计、小心翼翼的提防别人,结果都能让周治不动声色安插人手进来,只怕从前她算计二房那些事情,他都是知晓的。 一个在明里,一个在暗里,周治见她就如暗中窥视的毒蛇一样,看着她一步步走进密网编织的阴谋中。 “撤掉盯着周治的人。” 谢芸回头看了周治一眼,虽然面上波澜无惊,可心中却掀起滔天巨浪。 看着谢芸走回来,谢清难看的脸色才稍微好一些,但很快,她脸色又黑下来。 因为谢芸才坐下,周敏就坐在她边上,两人没一会就有说有笑的。 此刻的周治坐在对面隔间中,细细盯着谢芸看,长开后的谢芸就像沉睡多时的猛兽,不仅露出了獠牙,还把利爪展露出来。 荣亲王也在暗处不动声色打量她,虽然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但刚才那一眼,荣亲王就知道这孩子不简单,就与她母亲一般。 看似柔弱实则心狠手辣!就如攀附墙垣的藤蔓一样。 谢芸抬眼,余光中瞥见荣亲王在看自己。 前世,荣亲王是在太子被废后,投入周治门下,也是那时,她才知晓,看着浪荡纨绔的荣亲王居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豢养十万精兵! 甚至在二皇子起兵造反时,在短短一月之间,就将周垚枭首示众! 她废了后位,荣亲王成了新朝手握重兵的权臣之一! 这一世,她绝对不能让周治如愿! 荣亲王敏感的注意到谢芸投来的目光,带着狠厉,仿佛在揣度猎物死活一般,莫名让他后背腾起一股冷意。 身旁的人都在窸窸窣窣你,“你们瞧瞧,这谢家大姑娘这模样,真是难得一见啊!” “嘿!你不想想,她母亲是谁?!”一个白袍男子开口,脸上带着猥琐,“那可是崔家独女安定郡主呢!当年几大世家公子为了她,争得头破血流,可是....被谢荣那个莽夫截去!” “你可别乱说啊!”有人冒出来,“你我都是人微言轻的权臣,可议论不得这些往事的。” 荣亲王看了几人一眼,面色不善,却没直接发作出来。 “有空吹嘘这些陈年烂芝麻的旧事,几位还不如专研专研自己如何加官进爵吧!” 几人立马噤声,唯有白袍男子微微皱眉,很是不悦。 第148章 不知饥寒 周敏看了看谢芸,问:“你方才虽是爽利泼辣,可到底也惹了三哥,何必呢?毕竟吃亏的总归是你。” 谢芸单手撑着下巴,望着场上的人,“吃亏也好,毕竟自损一千伤敌八百,我也是愿意的。” 而邱氏那边,不知几家夫人说了什么,竟叫人圈了小榭后面的草场,还有人牵了马匹走来。 周敏忍不住笑了起来,偏头望着谢芸说:“谢大姑娘,你这婶婶真是有趣啊,明知晓你打马球一窍不通,这般大张旗鼓,怕是要折你面子了。” 谢芸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才转头看着邱氏。 邱氏对着众人伏了伏,大声说:“今日云淡风轻,我谢家这草场许久没热闹过来,趁着今日小宴,不如大家酣畅淋漓打上一场马球如何!?” 众人连忙拍掌叫好,甚至还差自家仆人回府,把家中爱马领来。 谢芸的目光落在谢家二房三房人身上,才注意到,几人都穿了简易便装,独独自己长袖大裙。 难怪早上那会,邱氏又是送吃的,又是送首饰的,感情算计是在这的。 “甚好!那今日这马球彩头就由我这老婆子搭吧!” 邱氏身后一个老夫人站起来,拔下头上一对银鎏金掐丝炸珠鸳鸯发簪,“这是前朝端嘉太后遗物,价值也是勾沉的!” 说着,就把簪子小心翼翼放在大红雕漆托盘上。 很快,不仅女眷摘褪首饰,男眷那边也是取下腰间各式首饰。 谢芸看得双眼光亮乍现,周敏恰好看见,忍不住笑起来:“你这谢家嫡女日子不好过啊?才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就这副模样?” 谢芸没忍住白他一眼,“殿下有所不知,这二两银子就够普通人一年生计,我是不识货,但我知晓那些托盘里的东西,足够几个县的平民百姓一整年生计。”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殿下没听过吗?” 谢芸看着周敏的眼,泛着无名光泽,“如今,燕京城内纸醉金迷,风花雪月,但边关将士连口热食都吃不上,殿下可听过?” 她继续问:“殿下可知每年多少人因灾荒食不果腹?” 一字一句如利刃一般,刺穿周敏内心。 他原以为....... 忽然,他垂眸才看见谢芸的手在微微颤抖,然而,此刻谢芸眼中也是漫天恨意。 周敏莫名有些慌张,不敢对上谢芸的眼。 四周起了风,柳树随风微微晃动,周围觥筹交错的声音混着谢芸凌厉质问,重重击打在周敏稚嫩的心上。 一瞬间,他忽然对周治很厌恶。 因为从他口中得知的谢芸与他接触的谢芸,完全是不一样的。 周治不该用那些言语来侮辱诋毁她。 “那....我缪言了。”周敏声音弱下来。 谢芸忽地双手合十,闭上眼,低低念了一句。 周敏拉了拉她裙尾,柔和出声:“谢芸。” “嗯?”谢芸睁开眼,不明地看着她。 周敏松开口,目光带着几丝歉意,“曾经有人告诉我,你是多么不堪,如今,我想了很多,他们才是不堪的。” “去无作相,住亦随缘。” 谢芸一双眼睛像一潭黑沉沉的池水,把心底所有燃烧的愤恨和憎恶都压下去,平静地说了一句。 ....... 马球才打到一半,邱氏就差人过来,叫谢芸准备一下。 谢芸看了一眼邱氏,又看了谢清一眼,慢慢把袖子挽上去。谢清走过来,也不再维持友善模样。 “大姐姐,待会啊,若是打不过,可要提前说啊,毕竟这马球你素来不喜的。” 谢姝也走过来,笑着说:“二姐姐你可别为难大姐姐了,前几年,她打一场,结果不会骑马,就摔下来,足足躺了一个秋呢!” 谢芸目光冷漠地看着两人,在极端冷漠目光下,谢姝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谢清不耐烦,看了谢芸一眼,就提着杆子朝马儿走去。 走时,她还回头挑衅谢芸,“大姐姐,待会可记得求饶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呢!” “自然!”谢芸道。 她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钟鼓咚咚敲响,两边队伍分了十个人,以谢芸一队的,都是各家名门淑女流派,但以谢清一队的,都是将门虎女。 在场的人暗下思忖半晌,纷纷压在谢清身上。 姚夫人看了一眼谢芸,意味不明地给邱氏说:“夫人啊,你这侄女实在狠毒啊。” 邱氏笑笑,没说话,但手却捏得紧紧的。 结果刚上马,谢芸反手就提杆进了一球。 现场的人全都噤声,难以置信地望着谢芸。 第149章 打马球 在场人几乎坐不住,好几家姑娘都站起来,隔着帘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谢芸。 谢芸挥动杆子,回头看了周治一眼。 对于谢芸能一杆进球,周治丝毫不意外,但是少女冷冰冰,毫不动容的眼神,看着他。 让他心中颇为不舒服。 不应该.....谢芸不应该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 这时,谢清策马走来,忽然问谢芸。 “大姐姐,你为何这般痛恨我们二三房?” 其实不单是谢家二三房,就是旁的姻亲,谢芸都是极为厌恶的。 但谢芸却能仗着她那不俗的家世,肆意妄为,谁也无可奈何。 她总要找出谢芸为何突然如此,如此痛恨他们。 谢芸看她一眼:“我没有。” 谢清抿了抿唇,自然是没信谢芸的话。 “那二妹妹恨我吗?二婶呢?” 谢清没想到,谢芸会突然反问她。 她却没说假话:“恨,恨到骨子里的恨。” “为什么?”谢芸又问。 对于谢清她十分提防,哪怕重活一世,在她们母女面前,她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后位。” 因为皇后只能出在谢家,但谢家有三个女儿。 谢芸看她一眼,笑笑没说话。 前世谢清削尖脑袋也才封了个贵妃。 谢芸进了一球后,谢清也紧随其后进了一球,一时间,两方不差分毫。 但当谢芸提球时,总被人挡住,渐渐地,谢芸也察觉出不对劲。 谢清的人挡自己也就算了,但跟着她的几个姑娘也挡她。 “你们.....没意思。” 谢芸回头看着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丢下一句话,猛地策马冲出去。 谢清紧紧跟在她后面,耳边风声呼啸,身下的马儿越追越快。 谢芸攥紧杆子,夹紧马腹,侧头看着谢清,忽然眯眼一笑。 谢清顿时如芒在背,下一刻,谢芸松开缰绳,倏地俯下身,手腕上的簪花手链狠狠刮过谢清马腹。 马儿吃痛,猛地停下来。 “于——” 谢清丢下杆子,双手抓紧缰绳,努力让马儿安静下来。 谢芸丢掉手链,微微扬起下巴,这是个类似放松姿态,她舒出口气,才说:“二妹妹当心啊,这马儿发起狂来,最是危险的。” 马场上人声鼎沸,两人的气氛僵持起来。 两个人相距不过三尺,却又像隔着天堑。 谢芸勾着球,眼里带着笑:“二妹妹眼神别这么凶,台上还有人呢!” 下一刻,谢芸又进一球。 “咚——”锣声重响。 “谢大姑娘胜!”小厮高声喊起来。 在场人都傻眼了,互看对方,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邱氏更是坐不住。 什么时候谢芸这么会打马球! 她养谢芸十几年,都不曾见过她骑过马! “.....夫人,你这侄女好生厉害啊。”姚夫人脸色不大好看,淡淡说一句。 边上的人也笑着说:“哎,你们真是孤陋寡闻了,这谢家姑娘素来都是不俗的。” 邱氏皮笑肉不笑,端着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说:“你们又不是不知,我这侄女素来胆大不羁,区区马球不在话下。” 在场的人听了,只是笑笑,却没说话。 反倒是男宾那边,直接炸开了。 周敏看了周治一眼,笑问:“三哥如何?” 周治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沉沉的望着马上的谢芸,不知在想什么。 周围人窸窸窣窣,都不离谢家女如何如何。 荣亲王坐直身体,脸上带着笑,低声说道:“如何好,不也是要入了夫家才知晓,谁说了都不算。” 一见荣亲王出声后,周围的人慢慢安静下来,谁也不提刚才所说的事。 “怎么?都不说话了?” 荣亲王转头看向周敏,“你们几个不是对人家指指点点吗?” 周敏看他一眼,没说话。 周治偏头看着荣亲王,沉默半晌,才说:“指点又如何?她到底也是要嫁皇家的。” 随即,他又转头看着谢芸,说:“哪怕谢芸真的是个花痴傻子,姓周的,还喘气的,谁都想娶她。” “这话我爱听。”荣亲王擦擦手,“当年崔家女也是如此的,只不过啊.......” 他长叹一口气,望着谢芸说:“可惜咯,让谢家那个莽夫捡了去。” “她马上要及笄了。”周治吃了半块点心,“谢将军也快要班师回朝了,看花落谁家吧。” 荣亲王站起来,不屑地看着周治,说:“假惺惺的玩意。” 离去时,荣亲王回眸,摩挲着手上墨玉扳指。 这扳指还是他长兄荣安王赠他的及冠礼,也是荣家象征。 荣安王尸体被运回来时,赶上六伏天,一夜都没过,就有味道了。 他哭了一夜,才从荣安王手上取下来,随后就把崔君华和离,送回崔家。 崔君华走的那一夜,暴雨如注,没人知道崔君华是否落泪,也无人知道他何时白了发。 皇帝的眼线一波又一波,始终找不出他的破绽,可骗骗在他复仇大计将下时,谢家出了个烫手的山芋。 长兄,长嫂! 仿佛只要触及这两个字,他才稍微冷静得下来。 这时,谢芸猛地回头,正好撞上荣亲王的目光,谢芸抿唇微微一笑,荣亲王愣了一下。 这丫头真的不简单。 谢芸这边,皱眉沉思,这荣亲王不简单啊,双目都是杀意! 女宾马球打完后,就是男宾上场。 谢芸没兴趣,把一窝金银首饰统统叫清明带走,自己独自往人少的花园走去。 谢芸细细算着下半年将要发生的事情,就是云南那边起兵谋反,其次就是冷家被牵连,满门抄斩! 正想着,她忽觉有异,连忙回头望。 只见花园庭阁二楼上,站着一个黑衣少年,面覆黑纱,双手背负,身架高挑欣长,独独一双眼露出。 谢芸微微皱眉,这人是敌是友? 很快,埋伏在暗处的黑羽卫窜出来,下一刻,黑衣少年就消失没影了。 两日后,云南那边果然传来南诏王叛变。 谢芸正巧在梳洗,听见此事,心中微微一愣,叛乱居然提前了! 第150章 二房混战 前脚谢芸才听说云南又叛乱,后脚邱氏那边就差人来说。 太子外家王权家平了乱,皇帝谴各家派人到云南欢庆功宴。 “怎么说?让各家都去?”谢芸问。 平儿点点头,“二夫人那边是这样说的,具体情况不知晓。” 还没等谢芸问什么,外面走进一个小丫鬟,行了礼,就说:“大姑娘,二爷叫你过去。” 清明去探消息还没回来,事发突然,谢芸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让人赶紧梳妆打扮。 本想收拾慢一些,等清明回来,谁知那小丫鬟一见谢芸穿戴好,就招呼她往二房那边去。 一进屋,谢芸就看见谢清靠在邱氏边上,双眼红肿,脸上赫然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神情呆呆的。 “你来了,坐吧。”谢威没抬头,自顾自喝着茶。 谢芸才坐下,就看见彩雀嬉闹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正是云歌,她怀里还抱着谢绪。 云歌恭敬的福了福,低声道:“见过大姑娘,四少爷快叫大姐姐。” 谢绪甜甜一笑,口齿不清的喊着:“大....大姐....姐。” 谢威很满意的点点头,又想起方才闹的不愉快,面色又沉下来,云歌侧眼瞥了他一眼,又温柔道:“此番南下,奴家定然会好生照料好四少爷的,二爷尽管放心。” 三两句话,谢芸顿时就听明白了。 估计是邱氏想跟着去,但是不知怎么了,闹了一场还把谢清牵扯进来,自己还丢了脸,没去成。 但一旁的邱氏听着云歌软软糯糯腔调,气得浑身发抖,捂着胸口大喘气,旁边的妈妈一直低声劝着。 谢芸这会才注意到,屋里几乎没什么下人,就邱氏跟前伺候的一个老妈妈。 “大姑娘——” 云歌刚开口,边上的邱氏忍不下去,倏地一下站起来。 “闭嘴!” 邱氏骂了一句之后,三两步冲到云歌面前,想都没想,抬手就是响亮的一耳光。 “一个不知羞耻的奴婢,主子都不曾开口,你倒是先长了嘴!” “你疯了!” 谢威眼见邱氏打了云歌,吼一句,才跑过去,把满眼泪水的云歌护在身后。 “你羞不羞!这么多孩子看着呢!” 邱氏被谢威推了一下,踉跄往边上靠一下,猛地回头盯着谢威。 “羞不羞?什么叫羞不羞?我看你才叫羞不羞!” “你够了!” 谢威损了面子,怒骂道:“你身为主母,不好生照料家务,整日跟那些小气下贱的妇人一样,总是争风吃醋,毒害后宅人,你要不要脸?!” 邱氏的脸都白了,眼神冷冷的盯着谢威。 注意到邱氏的眼神,谢威顿了顿,语气微微缓和下来,“够了,莫要再提旧事了!” 眼看着烟火要灭下去,云歌啪嗒啪嗒落下泪,放下谢绪,噗通就跪在谢威,死死揪着他衣摆,凄切的哭泣道:“二爷,奴婢.....都是奴婢的错,今日这事都是奴婢的错,和太太无关,您莫要再说了。” 一边说,一边珠连串的泪水流下来,云歌哭得梨花带雨,谢威忍不住皱眉,赶紧把她扶起来。 邱氏见状气得发抖,指着云歌:“你...你....贱人!” 云歌立马匍匐在地上,咚咚磕头,一声比一声响亮,“太太说的是,奴婢是贱人,奴婢不该多嘴!” 谢绪不懂大人之间发生什么,见到云歌哭起来,自己也跟着哭起来。 谢芸暗中忍不住赞叹,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云歌反击,不怪她一进谢家,邱氏就如临大敌。 她看了谢威一眼,见他满脸为难,才悠悠开口:“二叔,这孰是孰非,你还拎不清了?” 云歌怔怔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谢芸,谢芸看着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静静说—— “二婶本就是府中主母,她都不曾开口,一个小妾怎么能逾越呢?” 谢芸回头看着谢威,继续说:“云姨娘到底是个妾,自然开不得口的,二叔是不是?” 话音刚落,云歌立马捂着嘴呜呜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看得谢威心疼死了。 邱氏冷哼一声,她就知道谢芸怎么会好心替她说话! 谢芸继续说,“大家氏族本就是规矩森严,云姨娘才进来没多久,这些规矩她怎么会知道呢?” 说完,她转头看着谢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此言一出,谢威顿时一怔,谢清脸色也沉下来。 谢芸看着谢威,淡淡道:“既然这样,倒不如让云姨娘上二婶屋里,好生学几日规矩如何?正好也学学府里规矩。” 说罢,她目光带着笑,一瞬不瞬地望着邱氏。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脸色齐齐骤变。 “这……这样也成——”云歌刚要说话,就被谢威打断。 “不可!” 谢威冷冷的盯着谢芸,“这个家不止你大房一家当家!” “这是我二房的事情,你一个大房小辈插什么话?” 边上的邱氏听着谢威的话,表情一顿,也很快反应过来。 理理裙摆,扶了扶松斜的发簪,淡淡道:“什么大房二房的,这满屋子都是主子,芸娘怎么说不得话了?” 现在她算是看出来了,谢芸是在报复云歌这个贱人。 谢芸看着几人,笑笑不说话。 闹吧,使劲闹起来。 最好宠妾灭妻,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最好! 谢威黑沉着脸,语气很不好,“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在这屋里,谁敢说谁是当家的?” 随后转头看着云歌,语气缓和下来,“这乌烟瘴气的,你把绪儿带下去。” 云歌踉跄站起来,刚把谢绪抱起来。 谢芸忽然问:“绪儿的小娘呢?怎么没见着呢?” 这话一出,谢绪就落泪哭起来,“小……小娘……小娘要死了,嫡母不给药——” 话音未落,就被云歌打断,“害!绪哥!可别胡说哦!” 沉寂许久的谢清野开口道:“四弟,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 谢绪里面捂着嘴,满眼泪水的望着谢清,怯生生的。 “够了,你还嫌屋里不够乱?” 谢威冲着谢清吼一句,“若是你闲得慌,此次南下,你就同你大姐姐一道去,省的你又作出幺蛾子来!” “父亲!” “谢威!” 邱氏和谢清齐齐喊出声。 第153章 剥削压榨 谢芸回到院里,清明早早就等着了。 平儿赶紧把窗户放下,帘子关上,又给谢芸倒了热茶,又让小丫头把三鲜猫耳片抬进来。 “云姨娘真是厉害啊,平日里见她软软糯糯的,话都不敢说大声,谁知说起话来这般厉害,一句句的,直戳二夫人心窝子,二夫人话都说不出来!” 平儿一脸惊讶震惊,“这下咱们有戏看了,二姑娘肯定不敢再来闹了,二爷那边,怕是厌恶二夫人了,我听说二夫人娘家最近也是不太平的。” 谢芸静静听着,摇摇头:“二婶是越战越勇,云歌这次险胜,二叔抬了头,看着是为了她,实则把云歌彻彻底底暴露在二婶眼皮子底下,恐怕她日后的生活不好过了。” 清明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宠妾宠妾,之所以能唤宠妻,自然是受宠的。这府里到底是二爷说了算,若云姨娘真的受了委屈,她只管给二爷告状,二夫人怕是不得安宁才是。” 她是府里的家生子,宠妾灭妻的事情听得多了,也看得多了。 邱氏和谢威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累积下来的,两人都能不顾及府中人的眼光,大打出手。 谢威又怎么会因为惧怕邱氏不保护元歌? 谢芸摇摇头,心底是不认可清明的说法。 若真是谢薇不顾及邱氏,大可直接一纸休书,但偏偏谢威没有。 说白了,谢威还是惧怕邱氏的姐姐,邱贵妃。 平儿把空碗撤下去,笑着说:“说来说去,家里家外都要靠外戚站起来的,二爷就是当家做主了,也不敢动二夫人的。” “你们想想,皇家多大的权啊,不也指望攀上家境殷实、兵权在手的女家。” 这次谢芸没反驳,心里也十分认可的,自古以来,高门嫁女,低门娶妇。 是个男的都想娶上高门女,好一跃龙门,平步青云。 可没见多少贵女会看上穷酸无能的酸秀才,门当户对,才是主要的。 入夜,谢清就提着最时兴的珠簪首饰找来。 谢清满心满眼都是扭捏,看得谢芸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她又在憋坏招。 谢清垂下眼,一张雪白的脸上写满委屈,声音格外黯然,“大姐姐,你帮帮我吧。” “不帮,出去。” 谢芸头也没抬,干脆了当下逐客令。 谢清脸上闪过一抹痛恨,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随即,甜甜一笑,说:“大姐姐,你又何必如此冷漠呢?我自然求上你,定然带足了筹码。” 说完,谢清从袖中抽出几张薄纸,轻轻放在谢芸手边。 “西郊东街左街三间铺子,城郊四十亩水地,够吗?” 看着谢清嘴角上似有若无的得意,谢芸示意清明关上窗,又让平儿去把院外门关上。 谢清望着谢芸,心中巨石缓缓落下去,但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看见谢芸摇摇头。 她指了指薄纸,一脸不屑地说:“谢清,你这些东西加起来还不如我一套皇家赏的面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说完,谢芸轻轻把纸推掉在地上。 “你——”谢清脸色微微一白,但很快冷静下来,勉强笑着说:“大姐姐说的是,这些自然是不够的。” 谢清咬着牙把地上薄纸捡起来,再望向谢芸时,满脸都是甜甜的浅笑。 “那加上这些够不够?” 很快,谢清又从袖中摸出几张薄纸,“皇城跟前四进四出的宅子两栋,外加城北郊外七十亩旱地,够吗?” 后面"够吗"两字,谢清几乎是咬牙吐出来的。 谢芸慢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清,缓缓摇头,说:“不够。” “砰——” 谢清用力拍了下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谢芸轻轻笑一声,侧着身子,抬手指着正堂中间摆着的金丝团菊白猫嬉闹屏风。 笑着说:“看见这屏风没?” 说完又指着隔间后面的金丝楠木小床,问:“那床看见没?” 谢清看一圈,脸色很是不好看。 虽然知道谢芸千娇万宠养着的,可真正的仔细打量谢芸屋里的东西,她还是会忍不住眼红。 “莫说你拿来的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就是你把你手上值钱的东西和邱氏的一起都放我跟前,在我这,都不够。” “好好好!” 谢清冷笑几声,“我低三下四求着你,你竟然这般羞辱我!” 她双目赤红,似乎要冒出火来,清明要上来劝,被她狠狠推了出去,反手栓上了门。 谢芸面色沉静,丝毫不慌张,“怎么?你要动手打我?” 谢清面孔狰狞,怒喝道:“你个小贱人!仗着自己长房身份,目中无人,蛮横无礼,今日我定叫你好看!” 说着上前,一呼啦,一把掀翻了跟前的圆桌,平儿先前沏好的热茶便摔在地上,热茶还溅了几滴在谢芸脸上和手上。 谢芸看着魔怔发疯的谢清,淡淡一笑,指着地上摔得稀巴烂的茶盏,说:“景德那边一套天青色茶盏足足一千七百多两呢,二妹妹可真是大方呢。” 话音刚落,谢清看了一眼地上茶盏,更加怒不可遏,清秀的面庞扭曲的厉害,指着谢芸叫骂道:“你个下贱的蠢货!明里瞧着冷冷清清,谁都瞧不上,内里就跟买卖场里浪荡贱货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骂着骂着,谢清声音越来越大,谢芸慢慢站起来,目光一瞬不瞬望着谢清。 “既然如此,二妹妹你滚吧!” 说着谢芸便去开门,她慢慢数着步,果然背后一阵急促脚步声。 谢清冲过来,一把将谢芸按倒在门上,反手扯着谢芸头发。 咬牙切齿道:“怎么?说不过我,就想跑?!” 说完,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谢芸忽地偏开头,冲着谢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随即猛地用力把谢清推倒在地。 随后,大喊一句:“二妹妹你怎么摔了啊!” 刚喊完,谢芸反手拧着谢清双手,扯着她头发,直接把谢清的脸往碎瓷片上按。 谢芸凑过去,压低声道:“忘了说,你娘还没嫁入谢家时,可是嫁过人的,据说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呢?只是可惜那家人犯了事,你外祖一家里里外外遮掩,她才嫁我二叔的。” 说着,谢芸使劲把谢清的脸按在地上磨蹭。 “真正下贱的贱货是你娘才对,你娘是贱货,那你就是小贱货。”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谢清脸色涨红,拼命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的,很是难听。 谢芸故意用很低的声音,凑过去继续道:“你爹养了小妾,有了儿子,你哥哥如今成了废人,你外祖一家落了难,谢清啊谢清,看日后我怎么弄死你!” 这时,外头清明一声清脆的大喊:“哎!二爷您总算来了!” 第153章 崔氏到来 谢芸立马放开谢清,抓起地上碎片,在手臂上狠狠划一道口。 趁着谢清爬起来之际,谢芸半趴在地上,把手臂上的血都抹在脸上。 谢威一进门,就看见满屋狼藉,谢清脸上都是细碎的血痕,衣衫不整的站在一边。 谢芸倒是趴在地上没动静,地上到处都是零星血点。 谢威心陡然提起来,刚要走过去喊谢芸。 “大姑娘!” 清明大喊一声,连滚带爬的扑到谢芸身上,凄厉痛哭起来。 “怎么都是血啊!二姑娘你把我们大姑娘怎么?!” 清明泪眼婆娑的望着谢清,身体瑟缩发抖,仿佛十分惧怕谢清。 “闭嘴!你一个贱婢,怎么敢质问我!”谢清满脸愤恨,眼神狠毒的盯着清明。 谢威沉着脸,怒吼道:“够了!忤逆混账!” 然后对着后面进来的丫鬟,“你们是死的吗?姑娘们闹成这样,不拦着啊!” 说着,指着谢清院里的丫鬟,“你赶紧把二姑娘扶回院子去!来福,把大姑娘给我扶起来,把家法给我拿过来!” 一听家法,谢芸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 谢威看过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霎时间就白了起来。 因为谢芸也是满脸伤,嘴上、眼尾全是血,手上更是严重,巴掌长的伤口涓涓冒着血。 “你……你怎么可能……”谢清也注意到谢芸身上的伤,满脸震惊。 “怎么?伤了我不承认了吗?”谢芸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看着谢清。 谁知此时外头一声女音:“屋里就两个人,谁伤谁,口说无凭。” 邱氏一身粉蓝色的苏锦妆花长褙,摇曳而来,旁边跟着谢清身边的鸢歌,后头还有好些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 看见邱氏来,谢威浅浅松口气。 谢清见自己靠山来了,脸上也没了担心神色,快步躲到邱氏后面。 鸢歌满眼委屈,“二姑娘素来温柔贤惠,万万是不可能伤害大姑娘的,除非……除非……” 望着邱氏母女无畏的嘴脸,谢芸忍不住冷笑:“闭嘴!你是什么东西?这有你说话的资格吗?!” 说着,谢芸冲着平儿说:“平儿,拖出去,给我好好收拾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婢!” 平儿点头,不等众人反应,一把就将鸢歌拖出去,照着她脸狠狠就抽了两耳光。 “放肆!” 邱氏脸色一变,“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谢芸慢慢站起来,冷哼一声,“二婶,我连在自己的院子收拾一个不知死活的丫鬟,都不可以吗?” “哼!我看你是目中无人,胆大妄为!”邱氏怒声道,说着就让人去抓平儿。 谢芸甩开清明的手,“我看谁敢动我院里的人!” 很快,双方的人扭打起来,邱氏带的人不少,但平儿胜在手上有些功夫,没一会,就把那些丫鬟婆子打在地上。 “都给我住手!”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齐齐回头看,只见崔氏一脸凝重站在门外。 她清冷威严的目光扫射了一遍众人,不怒自威,她淡淡看了谢威一眼,“二叔这个家……我想我还是能做主的。” 谢威面红耳赤,一脸不自然。 邱氏见崔氏一来就让谢威闭了嘴,冷笑:“大嫂虽是病了许久,可今看着精神抖擞啊,既然如此,我同清儿也不再多扰,就先离去了。” “慢着!” 崔氏打断她,冷冷的看着邱氏。 “今日事情,孰是孰非,谁也说不清!但大姑娘伤成这样,二姑娘是要给一个说法的。” 邱氏眉头一拧,刚要说话,就被崔氏打断,“如是这样,就请老太太来芙蓉院一趟,让她老人家定个理。” “来人,把二姑娘扶到厢房里,好生伺候着,顺便把我院里管事婆子请来,免得二姑娘身上平添莫须有的伤。” 听着崔氏最后一句,邱氏眉心狠狠拧着,崔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狠的。 “大嫂,都是自家姊妹拌嘴,何必……” 崔氏截断她的话,淡淡道:“拌嘴不拌嘴我一概不知晓,但回去了,二姑娘身上真的有了我们没瞧见的伤,到时候谁又能说不清楚!?” 说着,崔氏身边婆子,便过去要扶谢清。 谢清脸色微微一白,面上的红痕越发明显。 邱氏见状,冷哼一声,身后的丫鬟婆子纷纷挡在谢清跟前。 崔氏嘴角挑起一个讽刺的弧,意味不明的笑一声,“早些年,我因病常年卧床,对家中主仆外戚关系不大清楚,但今日我姑娘伤了身,毁了容,我定是要一个说法的。” 崔氏轻轻扫了邱氏一眼,冷声道:“这屋里谁当家做主,大家自然心知肚明,旁的我不会过问,但你们……要死要活,我还是能做主的!” 崔氏态度阴冷,眼神凶狠。 一干丫鬟婆面面相觑,下意识往边上闪开,谁也不敢惹怒崔氏。 …… 望着一院子被捆着的丫鬟婆子,崔氏气不打一处来。 随手指着一个丫鬟问:“你老实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嫂!那是芸娘院里的丫鬟,怎么说她都是偏自己主子的。”谢威悠悠说一句。 “不……不是……”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一脸恐惧地看着谢威,“二……二爷,奴婢是二姑娘院里的。” 此话一出,屋里霎时安静下来。 小丫鬟磕磕巴巴说:“奴婢...奴婢看见二姑娘锁了门,二姑娘说要叫大姑娘好看,然后二姑娘就掀了桌,还骂了大姑娘,再之后,就听见二姑娘打大姑娘的动静——” “闭嘴,哪里来的贱婢,满嘴胡诌!” 谢清骂出来,“明明是谢芸出言不逊,还辱骂我母亲,我不过是反驳几句,何时打过大姐姐!” 崔氏看她一眼,淡定地喝了茶,才说:“反驳几句?那我问问你,你大姐姐手上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反正不是我弄的!”谢清气得半死,“我这脸上的伤才是她弄的,怎么没人替我说话呢?” 崔氏笑了笑,说:“你脸上的伤只怕再过一炷香功夫,就痊愈了,要我们怎么说话?” 谢威原本想插话,见崔氏这样说,立马就噤声了,悻悻地看了邱氏一眼。 邱氏深吸一口气,刚要说,就被谢芸打断—— 第154章 谢芸毁容 “二妹妹,我只当你年纪小,不懂事,没成想,你竟这般歹毒。” 谢芸看着邱氏,“今日闹事,无非就是二妹妹见不得我这屋里摆件,拌了几句嘴,二妹妹就要打要骂的,甚至还想毁了我的脸。” 一听谢芸提及摆件,谢清脸色十分难看。 不等邱氏说话,谢芸继续说:“我外祖家家境殷实丰厚,京中人人都是知晓的,我父亲常年征战,陛下的赏赐素来不菲。” “家中几个姐妹,就属我过得最奢靡,但这些都是家中父母给的,二妹妹若是没有,不朝二叔二婶要,反倒是嫉妒我的,还动了手,这真是……” 谢芸一字一句犀利尖锐,谢清脸色越发惨白,喃喃道:“没有……我没有……” 突然! “哐当——”一声脆响。 众人的木瓜落在地上,就见地上多了一个四分五裂的檀木盒子,几张散落的房契地契。 谢威猛地抬头看向谢清问:“你带这些东西来这做什么?” 谢清神色慌张,下意识往邱氏那边看,好半晌才开口,“我……我是新得了一栋铺子,不知该怎么办,就来找大姐姐商议商议。” “是这样吗?” 谢芸撩开袖子,上面鲜血斑驳。 屋里很安静,谁也没说话。 谢芸掩唇轻轻一笑,“二妹妹怎么不说话,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与我商议的。” 谢清被堵在喉咙里,脸上再不复那楚楚可怜之色,一双美目中露出狠光,哑声道:“大姐姐真是会冤枉人,这屋里混乱到底是谁弄出来的,你自己不清楚?!” 谢芸看着她,冷笑:“谁冤枉人会把自己脸毁容的?你会吗?” 谢清哑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为了冤枉人毁了自己的脸,她做不到。 谢威眼看二房下不来台,闹到这里后,他心里已一片清明,家中一切的祸源都在谢清身上,他思虑快,沉吟片刻,便最后宣判道:“清儿殴打姊妹,有辱斯文,今日起,禁足于院中,抄袭五十遍《女诫》,好生修养品行,不得踏出门一步,否则家法伺候吧!” 邱氏和谢清大惊失色,谢清刚说:“父亲,为什么——” 谢威狠狠打断她,“你给我闭嘴,你再多说一句,我便送你回金陵老家去!” 谢清满眼泪水,万般委屈,邱氏难以置信的看着谢威。 这时,崔氏站出来,淡淡说:“既然如此,这事就过去了,家中里外都不可再提!” 说着,就让二房的丫鬟婆子把各院的主子扶回去。 …… 清明小心翼翼给谢芸包扎好伤口,十分心疼:“姑娘也真是,对自己这么狠,留疤了怎么办啊?” 谢芸抹掉脸上的水珠,笑着说:“苦肉计不见血能叫苦肉计吗?” 平儿走进来,“刚才见姑娘一脸都是血,都吓着我了。” 清明点点头,“我也以为二姑娘真的伤到姑娘了。” 谢芸摇摇头,“毒瘤要一点点深挖,最后才能一次挖断根,否则春风吹又生。” 方才她也想过彻底毁了谢清的脸,但眼下情况,她不能。 …… “贱人!谢芸这个贱人!” 谢清一进屋就掀桌子,冲到大门边,怒骂起来。 “我真是昏了头才会求上她,平白惹了一肚子火,还让这府里人看笑话!” “这府里心思最歹毒阴狠的就属她,平日端着一副委委屈屈模样,生怕人家不知晓我二房的人专挑她欺负!” 眼看见谢清骂够了,鸢歌才颤颤巍巍走过来,快速收拾一屋混乱。 鸢歌飞快看了谢清一眼,满脸小心陪笑的倒了温茶,“姑娘,喝口茶吧。” 谢清沉着脸,深吸一口气,才把心中火气压下去,说:“你让父亲院里的人盯着点,云姨娘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给我说。” 交代完,谢清喝了茶,就半倚着罗汉床不知在想什么。 入夜,谢威一脸不满找来。 谢清一身香妃色苏锦褂子,满脸委屈的坐在小圆凳上,双眼红肿,面色苍白。 “你去找谢芸作甚?”谢威移开眼,不去看谢清。 谢清垂下眼,轻轻啜泣两声,才慢慢悠悠问:“父亲您是在明知故问吗?” 谢威猛地回头看着谢清,“问什么?问你不知好歹?问你不知分寸?还是问你什么?” “父亲!” 谢清目光如炬,“不知好歹?不知分寸?在你眼中我就是如此的吗?” 说着,谢清就站了起来,“云南那边如今战乱纷纷,看似打赢几场,实际上,损失惨重!明上说的好听,是去庆功,实则是什么?就是拿我们这些世家女去当要挟!” “陛下不敢直接当着大伯母的面提让谢芸过去,就让父亲你来说,结果你倒好,把这家中女孩都送过去,让我们做谢芸的肉盾吗?!” 谢清越说越激动,“父亲,我还差几月及笄啊,从前你说过的,我是要做皇子妃,要做那一人之下万人……” “够了!” 谢威厉声打断谢清要说的话,“我从未说过这种话!” 谢清一下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威。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二房战争爆发 邱氏知道谢清打了谢威时,她刚好把云歌跟前伺候的一个婆子发卖了。 “什么?!”邱氏的声音尖利细长。 鸢歌狠狠抖了一下,颤声说:“打……打了一耳光,现在二爷要家法伺候二姑娘,夫人求求你……” 没等鸢歌哭出声来,邱氏脸色黑下来,“来人,去邱家把老夫人给我请来!” …… “孽女!简直无法无天了!” 谢威的怒骂声几乎要冲破房顶,“真是和谢芸有样学样!逆子!” 接着就是茶杯摔碎的声音。 谢清顶着半张通红发肿的脸,目光冷厉的盯着谢威,一声不吭。 “怎么?!我说不得你!” 谢威指着谢清,“谢芸这个逆子真是败坏家风!平白带坏府中孩子,连带着你也是!” “一个两个都是没出息的玩意,我们这一辈比不过大房就算了,到了你们这一辈,还是不如谢芸那个蠢货!” “尤其是你哥,简直丢了我们二房的脸,小时候还夸他一个顶你大伯家那两个莽夫!结果现在呢!” 谢威越骂越气,脸色涨红,眼里都是失望。 谢清一直沉默的看着他,一直等到他骂够了才开口。 “哥哥无能是谁宠出来,父亲你不知晓吗?” “他三岁就是识字,五岁就能吟诗赋词,家中的长辈逢人见了就说哥哥必是大器之人,你在这一波又一波的捧杀赞词中,把哥哥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我呢!从小你同母亲就同我说,我生来就是要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的,未来我的夫君必定也是一统之人,才让我这些年迷了眼,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这些是谁造成的!父亲你不知晓吗?!” 谢清猛地指着房梁,“自打我住进这院里,我抛开府里给的月例,其他的父亲可曾过问一句?!” “琴棋书画学哪样不要请先生,有名的先生需不需要学费!那些衣料首饰哪有不要大把的钱财,父亲你有过问一句吗?” 谢威瞬间哑言,这些事情素来都是邱氏管理,他怎么会知道! 没等他反驳,谢清继续说的:“父亲你是不是想说,这些都是母亲的事情,你一个大男子丈夫,怎么会过问这些,对吧。” 谢威刚要点头,就听见邱氏略带沙哑的声音。 “我呸!大房那边大哥恨不得金山银山都往谢芸院子里堆,但凡得了些好东西也往谢芸私库塞,崔氏家有钱自然不用说,但大哥身上就是只有一文钱都毫不吝啬拿给谢芸!” 邱氏走进来,一脸愤怒,“你呢!谢威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过问清儿一句半句?” “你整日就惦记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恨不得把这家中值钱玩意都捧到她们跟前去讨好人家!” “我怎么没有,朝中赏下来,我淘来的东西,哪样没让你给他们两兄妹!” 谢威气得要死,他虽不如谢荣,但吃穿用度上也从来没少过谢清两兄妹! “倒是你,整日说家中吃穿拮据,总叫我和老夫人掏钱私补你,我真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当家的!!” “你闭嘴!你居然还有脸提这事!” 邱氏一听谢威提到她之前当家的事,顿时火冒三丈。 “我管家时候,家里那些窟窿全是我嫁妆填上的!足足三万两!我不曾差你谢家一文钱!” “你在外面养了多少莺莺燕燕,惹的那些脏事,全是我拿钱填平的!” 邱氏走进来,心疼的把谢清搂在怀里,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谢清红肿的脸,眼里都是痛心。 “谢威!你简直不是人!” 邱氏望着谢威,“清儿的脸若是伤了,你——” 邱氏话还没说完,外面急急忙忙跑进一个小丫鬟。 “二夫人!老太太来了!” 谢威一顿,往外看一眼,眉头一皱,嘀咕一句,“她怎么来了?” 外头一阵喧哗,吵吵闹闹的。 谢清看一眼邱氏,见她阴郁的脸上难得出现松懈,顿时就知道谁来了。 很快,一个手持龙头虎杖的满头白发的老人在一群丫鬟婆子搀扶下,缓缓走进来。 “娟娘!娟娘!” 邱氏抹掉眼角泛起的光亮,笑着说:“哎,母亲,我在这!” 邱老夫人一见邱氏,就红了眼,颤步走过去,“我的儿啊,怎么憔悴成这副可怜样了?” 接着,她又看着谢清,立马掉了眼泪,“清儿这是怎么了?这脸……大夫呢!赶紧叫大夫啊!” 屋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邱老夫人阴阳怪气的声音,但丫鬟婆子一个都没动,齐齐望着谢威。 谢威脸上闪过几丝尴尬,随即一脸和善,笑盈盈走到邱老夫人跟前,说:“清儿脸伤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邱老夫人目光如炬,面无表情的看着谢威,“贤婿身为父亲,这孩子伤了不让叫大夫,是要作何?” 谢威眼神沉下来,语气也冷下来,“岳母您刚到府里,余下事情一概不知晓,清儿是犯了错,我在惩戒她。” “犯了错?一个孩子能犯什么错?” 邱老夫人一副护犊子态度,“再者说,子不教父之过,清儿素来温顺守礼,若真是犯了错,你身为父亲就没有问题吗?” 邱老夫人三两句话就把过错都压到谢威身上,堵得谢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谢清揉了揉眼睛,泪眼婆娑地说:“祖母……我犯了错,该罚。” “胡扯!” 邱老夫人把手中权杖重重砸在地上,“不管犯了错没有,今日我来一个目的,来接娟娘和清儿上府里小住几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说着,她看着谢威,“贤婿可要一同前去?” “这……”谢威注意到邱氏和谢清脸上闪过喜色,顿时来了火气。 “岳母,今日我既不同你去,也不同意邱氏和清儿去邱家的。” 说着,他招手让丫鬟过来,“去把邱老夫人扶到老夫人院去,正好让两位老人叙叙。” 谢威身边的丫鬟不顾邱氏阻止,就强势把邱老夫人扶了下去。 “谢威!你好狠毒!”邱氏推不过丫鬟,冲到谢威面前大骂一句,“几十载夫妻,你居然敢这样做!” “哼!亏你还知道几十载夫妻情分啊!” 谢威拍了拍自己的脸,“你教出的女儿敢打我不说,你还把你老母叫来羞辱我!我不发威,真当我是软柿子捏啊!” 谢威目光阴冷的看着谢清,“你这几日好生待在院里,我这就让大嫂准备准备,后天你们就启程去云南!” 说完,谢威就大步离开,丢下目光呆滞的母女二人。 第156章 终于出发了 得知后天就要启程去云南,一向早睡的谢芸难得到了后半夜还没睡着。 枕在床头上翻来覆去,去云南是必然的。 云南动乱,朝中兵力不够,势必要向她父亲调兵。 可出兵容易,调兵难啊,而且谢荣手里的几十万精兵全守北境,即便有兵符调兵,谢荣不一定会调。 所以皇帝才会让京中武将世家女都下云南,以便于威胁各家。 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局势,她不信皇帝会装傻充愣做真眼瞎,其中肯定还有别的事情。 虽然她重活一世,可如今许多事情都发生改变,眼下每一步她前世都不曾遇见过,到底该如何抉择? 就比如云南的战事,谢芸只知道有这件事,可云南战事最后是输是赢,如果赢了,又是怎么赢的,这些她都不知道。 这样一想,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重活一世,其实也没有改变多少,除了自己没有重蹈覆辙惨案。 周治近日也毫无消息,朝中局势依旧紧张,谢家依旧岌岌可危。 一旦谢家出了事,那她现在做的改变,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能在云南把谢清处理了,那后面她就再也不会受到谢清的威胁了。 谢芸闭了闭眼,好像再做什么决定,等她再睁眼时,一双漆黑死寂的桃花眼泛着诡谲阴沉的光泽。 “谁要杀我,我就杀了谁……”谢芸低低说了一句。 彻底想通之后,谢芸躺在床上,她轻轻闭上眼睛,不用片刻,就已经呼吸平缓绵长起来。 外面听见动静的清明和平儿互看一眼,才灭了灯歇下。 第二天,天都没亮,谢芸就起来收拾去了崔氏院子里。 崔氏估计一夜没睡,眼下都是一片青黑。 谢芸见她如此,心里不免有些悸动,开口道:“母亲是不愿女儿去云南吗?” 崔氏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向谢芸,而后顿了顿,苦笑了一声,才说:“愿与不愿,现如今不是我能阻挡的,只是陛下这招走得人心惶惶,怕就怕适得其反,朝中更加动乱,你父兄他们更艰难。” 谢家子嗣本就单薄,几乎代代单传,好不容易到谢荣这辈,结果谢荣亲母去得早,后来老夫人续了上来,才勉强给谢家生了谢威两兄弟。 可到了谢芸这辈,就大房还有两个儿子,二房那边谢威努力十几年,也才两个儿子,三房那边更别说了,十几年就谢姝一个女孩。 崔氏想着北境两个过了及冠还没成家的两个儿子,顿时就红了眼。 注意到崔氏变化,谢芸微微叹口气,说;“母亲,兄长他们素来骁勇善战,在有你长年累月拜佛求安,遇事定能逢凶化吉的。” 崔氏摇摇头,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就是满天神佛庇佑,挨了刀子,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谢芸认可的点点头,她虽是再生人,对神明多少是要敬畏的,但受了伤医不好,的确是活不成的。 “母亲,你说二妹妹若是去了云南回不来,二婶会怎么样?” 崔氏眼角的泪还没流下来,就被谢芸这句话吓回去,她震惊地看着谢芸,把声音压得极低,“什么?傻孩子你要做什么?!” 谢芸认真地看向崔氏,一双澄澈的桃花眼如星辰璀璨生辉又坚毅非常。 她不紧不慢地把刚才的重新说一遍:“母亲,二妹妹若是回不来,二婶会怎么样?二房贪得无厌,三房黄雀在后,祖母那边虎视眈眈,父兄处境一日比一日艰难,母亲,我容不下她们了。” 崔氏这才听出来谢芸说的都是真的,她先是一愣,随即握住谢芸的手,沉声道:“不行,二房三房都是老夫人护着的,万万不可!” 崔氏一早就想到崔氏会反对,她放缓声音道:“母亲,二房三房这些年所作所为你是清楚的,早些年我年纪小,不懂事,跟着他们一起胡闹,但现在我长大了,也看清一些事情了。” “留着他们,对我们大房来说,就是吸血的毒瘤!稍有不慎,就让我们大房家破人亡!” 崔氏一番话听下来,顿时沉默了。 她心里其实知道谢芸说的都是对的,只是心中依旧念着淡泊如水的情。 谢芸不想把决定权压在崔氏身上,低声道:“今日所说,母亲只当不曾听过,即可。” 崔氏满眼凝重,却不得不点头应下。 第二日一早,谢威就递了牌子进宫去求见了皇上。 不出半日,皇上的圣旨就下来了,让南下的各家姑娘带着粮草赏赐去犒劳在云南抗战的将士们。 但谢芸这边却没带粮草,独独带棉服厚衣,还是不少干肉酒药。 谢芸深怕不够,还从院里又拨来一个擅药解毒的女医,崔氏也拨了两个护卫,说是保护谢芸安危的。 临行那日,平儿特意盯了两个护卫一早上,才给谢芸说,两人身手比亚青还高一截。 出发之时,谢芸才注意到,除了带去的物资,就属她马车队最多,足足七辆。 宫里派来的领队就十几号人,其中领队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叫丁五味。 丁五味是皇帝亲信,一早是听过谢芸恶名的,但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本尊,心里不免有些不满。 尤其是看见谢芸多其他贵女足足五辆马车,心中的不满直接表现在脸上。 这谢家大姑娘真是惹是生非的主啊,一个简单出行都弄这么大阵仗,简直奢靡浪费! 但明面上,他还是规规矩矩给谢芸行礼,“见过县主。” 谢芸看他一眼,虽然眼前人没表露太多,但谢芸能清楚感受到男人的不满。 “县主,此次出行,本就辎重繁多,你这行李未免……” 丁五味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芸打断。 “丁大人,除开带去的物资,其余车辆马匹皆是我自个掏钱出的,怎么了?” 谢芸看着他,指着一辆马车,说:“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看看马匹,是否是我谢家马厩出来的。” 丁五味噎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谢芸的马车都是自己出资的,他不过稍微提一句,这谢芸就直接让他下不来台。 眼看人不说话后,谢芸才领着清明进了马车,厚厚的羊皮放风毡盖了下来。 第157章 谢蓉惨死 车队彻底消失在燕京城中,谢家老夫人在邱氏搀扶下,慢慢走进府里。 “哎……总算是把那个惹是生非的玩意送走了。”老夫人眼看崔氏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颇为感慨长叹一声。 邱氏双眼红肿,脸上的笑很勉强,说:“是啊,只是折腾了她,还把清儿姝儿连累了,我这心里……” “莫急莫急,只消几日,我托云南那边老友把两丫头带回来。” 老夫人拍了拍邱氏的手,以示安抚。 邱氏脸上没什么表情,讪讪应下。 谢芸才走不到半日,正逢酷热午后,本就安静无声的谢府突然被一阵沙哑凄厉的惨叫声打断。 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破烂的疯女子连滚带爬的进了谢芸芙蓉院,满脸脓疮,双手也是骇人的溃烂渗血,完全看不出人样。 她颤颤巍巍爬进院子,结果被守门的丫鬟堵住,三两个丫鬟跑过来,用力把人拉出去。 “哪里来的疯丫鬟啊,不要命了,跑大姑娘院来!” 疯女子蜷在地上捂着脸哀嚎痛哭,“我……我不是疯丫头,我是四姑娘,快让我进去寻大姐姐,大姐姐!我是蓉娘!我是蓉娘啊!” 守门丫鬟蔑视的看着她,“呸,哪个院里跑出来的疯婆子啊!还想冒充府里的姑娘,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也不照镜子瞧瞧你那贵样,我们家姑娘总共就几个,除了还是奶娃娃的五姑娘,旁的都去云南了。” 疯女子听到丫鬟这么说,满脸难以置信,她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拽着丫鬟的衣角,努力扒开毛糙脏乱的头发,露出满是脓疮的脸,双手也是流脓发臭。 她两眼惶恐惊慌,“睁大你眼睛好好看看,我是二房的四姑娘,你去给你家姑娘说,我是谢蓉,我最近病得严重,二夫人不给我请大夫,求求你,求求你通报你家姑娘好不好?” 小丫鬟使劲踹开疯女子,深怕她手上脓液沾到衣服上,满脸嫌弃,“疯婆子!滚开啊!四姑娘养在二夫人屋里,正在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会是你这副鬼样子,放开手!” 小丫鬟厌恶不已,府里的主子那个不是金钗环绕,锦衣玉食,就算过得很差的外室姨娘,都过得比府里管事富裕。 谢蓉是逃出来,不敢耽搁时间,连滚带爬的抱着小丫鬟,声嘶力竭喊着,“求求你,让我进去看看大姑娘吧,只要你帮我通报,你要什么都可以,我……我这有这个,很值钱的,很值钱的。” 谢蓉把脏兮兮的袖口撩起来,使劲把手腕上一只拇指粗细的银镯子摘下来,拼命塞在小丫鬟手上。 小丫鬟一脸嫌弃,直接抬手把镯子打丢在地上,皱眉说:“真是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还说自己是四姑娘,这种成色的镯子也敢拿出来啊!” “还有,大姑娘已经去云南了!” 说完后,小丫鬟用力踹开谢蓉,叫两个护卫来,让他们把谢蓉拖回二夫人院去。 谢蓉那双早已失去神采的眼睛猛然瞪大,满脸的惊慌失措,她疯狂地摇着头,挣扎躲开护卫。 不能!不能回去!回去了她一定会死的!这怎么可以,如果谢芸不在府上,谁来管她的死活呢! 嫡母肯定要把自己弄死的! 不管谢蓉如何闹,都没能进到谢芸的院子去。 最后,她被护卫强行拖回邱氏的院子去,她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里,看着二房那些丫鬟婆子,瑟瑟发抖。 邱氏知道谢蓉逃跑时,她正好在老夫人那边吃晚膳。 “那边的人是打盹了还是没吃饭?这么大一个人都能看跑了?”邱氏放下碗筷。 来人摇摇头,“不是,是四姑娘收买那些人,她也没往哪里跑,就去了大姑娘院子那边。” “呵呵呵,有意思。”邱氏擦了嘴,就领着人往外走。 “既然这个四姑娘不听话,就还一个四姑娘吧,省的老爷知道了,又闹得大家不安生。” 高门内宅从来不缺乏阴私,那些慈眉善目的主母外表看起来光鲜雍容,雍容华贵,暗地里不知道手上沾了无辜多少鲜血。 来人擦了擦额头上冷汗,应声答应。 谢蓉蜷在地上瑟瑟发抖,外面一点风吹草动,她就吓得满地挛缩。 “哒哒哒……哒哒哒……” 外面忽然传来稳健的脚步声,隐约还能听见邱氏笑盈盈的声音。 谢蓉吓得蜷成一坨,连滚带爬的往墙角缩。 “哟,四丫头怎么这副模样了?”邱氏一进来就看见谢蓉恐惧害怕的模样,轻笑一声,就找一处干净地站着。 “……荷荷……还不是全拜你所赐!”谢蓉怒吼一句,仿佛宣泄心中憎恶,还朝邱氏吐了一口唾沫。 邱氏脸色微微一沉,但很快恢复正常,她轻轻扶了扶鬓角发簪。 “往日你不在我眼前晃,我寻思养着你到出嫁,赔点嫁妆博一个好名声,就得了。” “但是呢,你心思不纯,居然敢同谢芸那个贱人毒害我儿,安儿如今这副模样,你也别想好过!” 谢蓉靠在墙上,目光沉沉盯着邱氏,冷笑一声,“谢安废了,谢清废了,嫡母我不知你还有什么底牌。” 邱氏听她这话,也不恼,只是眼中淬着杀意。 “四岁那年,你一碗毒药当着我面要了我姨娘性命,十四岁这年,我当着你的面绝了谢安的后,正好,补上了。” 谢蓉软软靠着墙,眼里的泪光止不住的淌,“嫡母,你可别忘了,大姐姐一向心狠手辣,也不知二姐姐是否能活着回来呢——” “闭嘴!”邱氏打断她,“清儿她的事不需你过问,但是你肯定不能活的。” “是吗?我能不能活,嫡母你也说不准啊。” 谢蓉缓缓撑起来,“嫡母,我知道我命不值钱,但是三哥哥的命肯定值钱的。” “什么?” 邱氏一下站起来,定定地看着谢蓉,“你做了什么?!” 谢蓉啐了一口脓血,笑嘻嘻说:“当然是拉一个垫背的啊,嫡母,狗急了都会跳墙,这人急了,能不防一手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谢蓉惨死2 “夫人!夫人!” 外面响起谢安贴身丫鬟絮儿的声音,“三爷……三爷不好了!” 邱氏猛地回头看着谢蓉,“你到底做了什么?!” 谢蓉一下坐在地上,捂着嘴咯咯笑起来,笑了很久,才说:“……嫡母啊,我做了什么?” 她缓缓看着未关紧的门缝,死寂的眼底都是泪光。 从前她总羡慕谢芸谢清谢姝,不仅过那种养尊处优的日子,还有父母疼爱,她呢,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下人折磨。 后来,得了谢芸庇佑,也算是过了一段养尊处优的日子。 邱氏疾步走到谢蓉跟前,一把掐着她脖子,厉声问:“你做了什么!你这个毒妇!你做了什么?!” 谢蓉仰着头,眼眸异常清澈,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邱氏,还是笑嘻嘻的,“嫡母……我…我在下面…再给说——额!” 谢蓉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碎瓷片,此时此刻,碎瓷片狠狠扎进邱氏腹中。 “嘶!” 邱氏吃痛,一下甩开谢蓉,捂着肚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濒死的谢蓉。 “谁要我死,我就要谁死!” 谢蓉挣扎着爬坐起来,眼神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样,“哈哈哈,嫡母,这瓷片被得了天花病人血泡过的,哈哈哈……” “疯子!” 邱氏捂着腹部狠狠踹了谢蓉一脚,“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死!打死!” 紧着,邱氏踉踉跄跄往外跑,但外面的丫鬟听见刚才的动静,谁也不敢去碰谢蓉。 “死吧!统统都给我去死!” 谢蓉倒在地上,嘴里大口大口的冒着血,眼神直挺挺的看着邱氏落荒而逃的背影。 很快,有些壮着胆子的护卫提着木棍进来,连拖带拉的把谢蓉弄出府去。 “我呸!真是晦气!”其中一个护卫啐了一口口水。 另外一个护卫赶忙拦住他,“可别作孽,她已经够惨了。” “好好一个官家姑娘落了难,还得了病,我们把她丢这,由她自生自灭吧。” 说着,就拉着另外一个护卫走了。 谢蓉躺了许久,灼热的日光烤得她浑身灼痛,意识越发朦胧,恍恍惚惚中,她看见谢芸身边经常跟着的一个丫鬟,好像叫问青。 “四姑娘……四姑娘醒醒……” 问青找到谢蓉时,她全身已经被晒得起皮渗血。 “唔……” 谢蓉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模糊的人脸越发清晰,来人的的确确是问青。 “快喝点水!” 问青把提前准备好的酸梅水给谢蓉灌下去。 谢蓉闭上眼,大口大口的咽着水,混沌的脑子随着口腔充满的酸涩感,慢慢恢复清醒。 “……是大姐姐让你来的?” 谢蓉艰难地推开问青,尽量离她远一些。 问青又拿出两块蜜枣莲蓉糕给她喂下去,“四姑娘先别说话,吃点东西吧。” 一番吃喝下来,谢蓉也彻底恢复精气神,软软的半坐在地上,“你离我远一些,我可能染了天花。” 问青撑开伞,笑着说,“无碍,小时候我染过天花,命大活下来了,我现在不会染上的。” 说着她又摸出一个小瓷瓶,倒一些血红色的药膏细细涂在谢蓉脸上。 “大姑娘一早就知道四姑娘的遭遇,但二夫人盯得紧,大姑娘也无法。” “她逼不得已去了云南,就留我盯着,没成想,四姑娘是个有主见的,不仅暗中伤了三爷,还伤了二夫人。” 谢蓉垂下眼,盯着手上半块糕点,一言不发。 她也是拼死一搏,本以为会曝尸荒野,但没想到谢芸留了一手,在最后时候救了自己一把。 “这里有两百两银子,一些首饰,一些粮水,若是四姑娘不想远走,就同我回府,一直等到姑娘回来。” 问青把包袱递到谢蓉手里面。 日光越发灼热,晒得人头晕眼花,四周都是滚烫的热气。 谢蓉死死抓紧包袱,眼神越发尖锐,沉默许久,她低低的说:“我要等到大姐姐回来,我要沉冤得雪!” …… 谢芸的队伍一路南下,一路从未歇过,夜里都在加班加点赶路,几日下来,那些世家女全都唉声叹气发牢骚。 一个黄衣少女在吃三天干粮后,直接把手里馒头丢地上,“不吃了不吃了,今日我要喝粥!” 说着,她一脚踹了面前烧的火堆,冲到丁五味跟前,“丁大人,现在天色还早,不如让人去附近镇上买些吃食可否?” 丁五味慢慢咽下嘴里馒头,看了少女一眼,只是淡淡说一句:“不可。” 少女眼睛陡然睁大,脸色黑下来,“什么?丁大人未免太苛责了吧,我不过想要换些吃食,又不用你出钱,为何不可!” 丁五味擦擦手,才说:“附近方圆百里毫无无人烟,有的只有凶兽山匪,不知这位小姐要去何处买?” 一听凶兽和山匪,黄衣少女立马蔫吧下来,嘟囔两句,就默默回到自己队伍去。 谢姝看了一眼,本想发发牢骚,听见丁五味的话,立马也老实下来,默默吃着手里肉干白馍。 突然,旁边的谢清抬手碰了碰她,低低说一句:“整整三日了,都没见大姐姐下过马车,也不知她平日吃些什么?总闻着她马车那边有香味。” “啊?”谢姝下意识往谢芸那边看,确实,这几天下来,她都没见过谢芸的面。 没一会儿,谢姝眼尖,看见谢芸跟前那个平儿从林中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两只花皮兔子。 兔子! 谢姝一下站起来,赶紧示意谢清往那边看,“二姐姐,你看见没,兔子!她手里有兔子!” 谢清手里的白膜被捏变形,她面色淡定,只是说一句:“看见了,她们那边估计吃兔肉呢。” 这话一出,谢姝的脸色骤变,眼神冷冷的盯着谢芸的马车。 很快,谢芸披着狐狸毛皮披风走下来,清明立马招呼跟来的丫鬟婆子生火找水,她自己找了热水把之前谢芸准备的干菜泡开,又叫人在附近找了些新鲜野菜。 没一会儿,火堆上烧着的大锅就冒了起来,清明就把泡的菜豆皮都煮在锅里。 这时,平儿就把处理好的兔子肉都丢在锅里,清明就在边上用陶罐闷了一大锅米饭。 马车上一个小丫鬟,还抱着两小罐走下来,笑盈盈说:“大姑娘,这甜水黄桃可甜了,快尝尝。” 看着谢芸那边煮着热腾腾兔肉火锅,吃着甜滋滋的黄桃,不仅谢清谢姝,就连丁五味也都傻眼了。 云南一路行来,大家日子越过越紧巴,果蔬都是很节约的吃,本以为谢芸整日不下来,是在车上吃白膜干锅盔。 结果……结果人家不仅吃得好,日子还过得有滋有味的。 第159章 酱牛肉 谢芸这边火锅吃了很久,久到周围人都扎营休息才吃完。 谢芸看了一眼剩下半锅肉,说:“这剩下的没人动过,还有那些没动的白馍,就拿去给丁大人吧,毕竟夜里守卫还是很辛苦的。” 吃饱喝足后,谢芸回马车上继续研究云南战事。 清明和平儿收拾好吃食往丁五味的帐篷去,还没走近,就听见丁五味帐篷里传来谢清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进去,就看见谢清和丁五味商量什么,见清明两人走进来,谢清脸色沉下来,但没在说话。 清明把食盒放在地上,笑盈盈说:“丁大人,这是我们刚才煮剩下的兔肉,我家姑娘说夜里守卫实在辛苦,就让他们当夜宵吃了。” 不等丁五味说话,清明就拉着平儿走出去,她又不是眼瞎,丁五味和谢清对她家姑娘的不满就差怼在脸上发作出来的。 谢清不屑地瞥了眼地上的食盒,脸上的嫌弃更胜,心里鄙夷非常,谢芸真是蠢得严重,居然用这点吃食来笼络人心! 真是个蠢得可怕! 丁五味脸色复杂,看了看地上东西,又看了一眼黑脸的谢清,心想,方才谢二姑娘还说谢芸实在奢靡铺张,对大家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谢清冷冷说:“区区兔肉,真是小家子气,简直丢了谢家脸!” 说完,就甩袖气汹汹的往外走。 丁五味盯着谢清离去的背影,片刻后才将视线移到地上的食盒上,他面上虽然没表现出来,可是心里也是极为不满的。 他这一路护送,吃的还是不差的,可一对比谢芸的,简直天上地下之差。 虽然行走在外,不比吃穿,可一路上,若谢芸都是如此,只怕大家矛盾越发激烈。 但是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管把人送到云南就好了,旁的只当看不见得了。 再者说,区区兔肉而已。 这么一想,丁五味挥挥手,对身后站着的两位亲兵道:“既是县主赏的,你们几个就分食吧,丢了也是浪费。” 两个亲兵一听,眼睛瞪得老大,随即齐刷刷看着食盒。 他们可是老早就闻见谢家大姑娘那边煮的肉香了,这几日他们都是干粮就凉水,虽然馋得慌,但上面还有老大,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们吃的。 没成想,这天上居然掉大馅饼,直接砸他两头上。 两人提起食盒,刚要走出去,就被丁五味拦住。 “外面人多嘴杂,你们就在这吃吧,不然去了外面,又是一堆饿狼扑食,看着丢人!” “好哎!” 其中一个亲兵翻出剩的半块干馍,就蹲在地上,准备大快朵颐。 “哎!你看,居然还是菜梗哎!” 另外一个亲兵夹了一大块菜梗,“不愧是谢家出来的姑娘,旁的人都是肉干馒头,人家县主上来就是兔肉炖菜。” 两人不再顾及形象,大口大口吃肉喝汤。 丁五味坐在小案前,最近几日他也没吃什么,在京中生活十几年,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结果一趟出行,差点连白馒头都吃不上。 忽然,他闻到一股鲜辣麻香的味道......丁五味下意识往亲兵那边看,只见两人吃得满嘴红油满足。 谢芸是煮了什么,能把腥味颇重的兔子炖成这样?! 丁五味捂嘴轻轻咳一声,想要引起两个亲兵的注意,结果两人压根没搭理他,只顾埋头痛吃。 “咳咳咳!咳咳咳!”丁五味用力咳嗽几声,两人还是埋头痛吃。 ........ 丁五味理了理衣袖,才起身朝护卫走过去,其中一个亲兵才看见他,就在丁五味张嘴要说话时,那个亲兵猛地埋头,嘴上动作比刚才还要快。 额.......都是饿死鬼吗?! “这.....这东西味道如何?”丁五味不知该怎么说,就瞥一眼见底的食盒,问一句。 两个亲兵埋着头,嘟嘟囔囔没说清:“唔....吃,太好吃了。” 丁五味彻底无语了,这两个亲兵跟在他身边也有不少年,什么好吃的没见过,不过一锅兔肉至于这副饿鬼模样吗?! “好吃?到底怎么一个好吃?”丁五味好奇。 其中一个亲兵抬头,满嘴都是肉:“比京中春满楼麻辣兔肉还上一层,甚至比三皇子府上厨子做的还上层。” “我寻思都要赶上宫里御厨做的了。”另外一个亲兵把最后的红汤喝干净,“可惜啊,大人都没尝过味,不然大人你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丁五味一噎,脸色格外黑沉,他倒是想尝一下味道如何的,结果两个亲兵跟饿死鬼一样,连口汤都没留! “不过区区兔肉汤,能赶得上三皇子那厨子做的?还提比宫里吃食?我看你们两个是没吃过好东西,胡说八道!” 说完,丁五味直接把两个亲兵撵丢出去。 但是他一躺下,那股麻香味道就往他鼻腔里钻,勾得他饥肠辘肚,满嘴都是吞咽的口水。 ........ 谢芸这边,清明很是不满的把谢清和丁五味密谋的事情说一遍。 “二姑娘就是祸害,走到哪里都想着害人!” 平儿打趣她,“亏得是在外面,若是还在府里,让旁的人听见了,你不得脱层皮!” 清明立马蔫下来,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谢芸丢下手中本草纲目,笑笑没说话。 心想,深更半夜的,谢清找丁五味做什么? 谢清出行也是有三辆马车的,吃食她绝对不会差的,但是她整日都同那些小姐吃一样的肉干馒头,到底是要做什么? 次日一早,谢芸还没睡醒,就闻见一股酱牛肉味道。 这时,平儿掀开帘子探个脑袋进来,低低说一句:“姑娘,丁大人不知去何处,弄了十来斤酱牛肉还有细米,这会正煮着呢。” 谢芸慢慢坐起来,皱眉:“这里方圆百里毫无人烟,他上哪里去弄来的?” 平儿摇摇头,“这一路走来,四周确实没什么人烟,但是........” 见平儿说话停顿,谢芸心里莫名生出不好预感,问:“但是怎么了?” 平儿爬上马车,压低声音说:“虽然四周没什么人烟,但不能保证林中没有猎户,而且昨夜,奴婢看见丁大人那边派了几个护卫进了密林的。” 谢芸双手不自觉握紧,眉头也是紧紧拧着。 “姑娘......这事我们还是不过问的好。”平儿说。 谢芸没说话,沉默半晌,忽然问:“他们煮东西有没有分给我们?” 平儿缓缓摇头,“二姑娘说姑娘你又不缺吃喝,就不给我们了。” “也好,省得牛没吃着惹了一身祸。” 谢芸揉了揉眼,打算继续睡觉。 听着外面喜悦欢闹声,谢芸倒头继续睡,但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营地就被一群来势汹汹的山民冲散。 谢芸从马车上下来时,就看见几个山民抬着两具尸体堵在丁五味帐篷跟前,嘴里嘀嘀咕咕说着少数民族方言,谁也听不懂。 谢芸看了一眼尸体,都是一刀封喉,伤口整齐,典型匕首造成的。 丁五味一见谢芸下来,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 第160章 千刀万剐! “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人群里挤出一个黑脸大汉,说着一口浓浓方言京话。 “吃了我们牛肉和细米,还下毒手,杀了虎子他们!” 黑脸大汉越说越激动,伸着手就想打丁五味。 丁五味身后亲兵见状,立马拔刀,怒吼:“哪里来的土贼,退下!” “若敢冒犯,斩无赦!” 一见对方动刀子,来势汹汹的几人互看一眼,嚣张气焰弱了下来,毕竟手里就几把趁手的弯刀和斧头。 “你……你们真是浑!害了我们的人,还想杀我们!不要脸不要脸!” 黑脸汉子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气得要死,但骂半天也骂不出一个脏字。 黑脸汉子也急了,“混蛋混蛋!” “够了!”谢清站出来,“不过一些草莽,驱赶就好,何必在此纠缠不清!” 说着,谢清就示意护卫把山民撵走。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黑脸汉子气得厉害,忽地举起弯刀,“我和你们拼了!” 一见汉子领头,他带来的人也举起手中武器朝丁五味几人砍去。 “拦……拦住他们!”谢清连连往后退,急急忙忙躲到丁五味身后。 亲兵护卫提刀护在丁五味跟前,此时此刻黑脸汉子杀红了眼,不顾身份悬殊,提着弯刀胡乱砍杀。 接连几个护卫被砍伤,在场乱成一片,众人躲闪不及,都被山民围了起来。 “大……大姑娘,这怎么办?”平儿护着谢芸清明站在人中央。 谢芸凑在平儿耳边,说:“……把人引到丁五味那去。” 很快,平儿冒着身子窜到最前面去,捡了块石头狠狠砸在黑脸汉子头上,顿时头破血流。 “谁!是谁伤我!”黑脸汉子捂着额头,眯着眼,只看见平儿缩头缩脑往丁五味那边窜。 “好啊!好啊,明的打不过,你们来暗的!” 黑脸汉子顶着一脸血,提着刀直直往丁五味那边冲过去,一路上亲兵护卫都拦不住,直到丁五味被黑脸汉子狠狠砍一刀,谢芸才站出来。 “走水了,救火啊!”清明站在马车上大汉一句,乱成一锅粥的众人才安静下来,齐齐看向清明那边。 谢芸提着长刀慢慢走到清明边上,一脸笑盈盈,她望着黑脸汉子,说:“你是管事的吧。” 黑脸汉子捂着额头,敏锐的感觉出眼前少女不简单,态度也稍微好点,“我是管事的,怎么?” “我这有五十两银子和两斤细盐,够你那两条人命吗?”谢芸提着一小只灰色布袋。 黑脸汉子眼神微微一变,下意识往年轻男子那边看去,随后才说:“那是两条人命!” 谢芸笑了笑,朝清明勾勾手指头,清明不情不愿从怀中摸出一小锭金子,塞在谢芸布袋子里。 谢芸笑眯眯看着黑脸汉子,说:“那再加二两金子呢?” 黑脸汉子眉头紧紧拧着,半晌,他看一眼年轻男子,咬牙切齿的说:“够了!” 说完,一把推开挡在跟前的人,大步朝谢芸走过去,想要一把抓走布袋子。 不曾想—— 谢芸没松手,反倒死死抓着布袋子。 “怎么?想要反悔?!” 黑脸汉子暗中用力,却没拽出布袋子,心底颇为惊愕,眼前少女瘦瘦弱弱,仿佛风一吹就倒了似的,不曾想,力气竟这般大得吓人。 谢芸摇摇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钱是死去两位兄台的补偿,但偿命也是必要的。” 黑脸汉子松开手,满脸狐疑,“怎么?你要替我们这些无知的山民申冤了?” 谢芸眯了眯眼,“怎么?你不想?” 黑脸汉子摇摇头,“比起钱财,我更想把杀人凶手千刀万剐了!” “我之所以要钱,是因为虎子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二岁小儿和刚足月的奶闺女,虎子死了,他们还要活命呢!” 这话一出,丁五味身后两个护卫脸色格外难看。 丁五味脸色也复杂起来,眼神锐利扫过现场的护卫亲兵,却独独漏掉身后两个护卫。 谢芸往他那边看一眼,自然注意到两个护卫神色变化。 “丁大人,为了区区几块牛肉几斤细米,要了人命,这是你平日管教的士兵?” 谢芸脸色格外冷厉,看向丁五味的眼神也是格外不善。 丁五味脸上火烧火辣的,他也不知护卫拿来的牛肉是沾人命的,不然他定要军法处置偷肉害人命的护卫! 谢芸冷笑,人着看眼前利益,旁的一概当看不见,非惹了一身火,才知廉耻。 真是恶人错了都要狡辩三分理! “今日是谁带牛肉回来的!” 丁五味大声道,“若是不承认!军法处置!” 这话一出,全场安静无声。 丁五味愣一下,没料到是这样的场面 他继续大声道:“是谁!站出来!若是死不承认!当即斩——” “够了!”谢芸看不下去,丁五味这样假惺惺的威逼,落在她眼里实在恶心。 她指着丁五味身后的两个护卫,直截了当交代身边护卫:“那两个拖出来,拔光绑起来!” 都没等众人反应,谢芸的护卫三下五除二就把丁五味身后的两个护卫拔光绑起来,顺带还把嘴堵上。 “你们……不可能!” 丁五味一见谢芸把他身边得力的两个护卫绑了,顿时急了,“县主,你是不是弄错了,他们不会的,平日里,他俩最守军法了!不可能是他们的!” 谢芸没搭理他,只是摸出一把匕首放到黑脸汉子手上,慢慢悠悠说:“这两人扰乱军法,毒杀平民,罪该万死!你方才不是说要把杀人凶手千刀万剐吗?去吧。” “呜呜呜!呜呜呜!”两个护卫一见匕首,死命的挣扎起来,眼神求助地望着丁五味。 丁五味还要继续说,就被谢芸冷厉的眼神打断。 “丁大人,包庇罪在律法上,可是要蹲大狱的。” 丁五味一下愣住,半晌才开口:“县主,会不会——” “会不会,我想丁大人问问炊事的,不就清清楚楚了吗?” 谢芸坐在马车上,抬手示意黑脸汉子赶紧动手,“你快些吧,待会我们还要赶路呢!” 黑脸汉子看了看谢芸,又转头看着地上两具尸体,一咬牙,大步走到裸身护卫跟前。 刚提刀要剐了其中一个护卫的肚皮,忽然一道冷清的女声响起。 “慢着!” 第161章 一刀两命 谢芸眯着眼,看着冒出来的谢清,嘴角压不住的往上翻。 心想,原以为谢清这次会打算装傻充愣,没成想,关键时候才冒出来呢! 谢清冷冷地看了谢芸一眼,才盯着黑脸汉子,说:“你可知谋害行军士兵是何重罪!” 黑脸汉子手轻轻抖了一下,后槽牙崩得紧紧的,许久才说:“那他们毒杀我们平头老百姓,又是何罪?!” 一听这话,谢清忍不住笑出声,但很快就恢复成生人勿近的样子,说:“自然是军法处置,由他们上头人处置,不过,怎么也轮不到你来。” 说着,她看向丁五味,“丁大人,这事到底还有由你抉择,那两个人是死是活,怎么也是你说了才算。” 丁五味刚才还焦头烂额,这时却被谢清三两句话点醒,对啊,这两个护卫是自己的人,无论犯错与否,都该由自己定夺才对,谢芸插什么话! 呵呵……谢清不愧是你啊。 谢芸看了谢清一眼,心想,这马屁拍得真好,不仅捧了丁五味一把,还暗中狠狠踩了自己一脚。 “来人,把这个两个混蛋拖下去!”丁五味挺直腰身,语气也粗沉起来。 黑脸汉子一下慌起来,“你们……不准!杀人要偿命的!偿命!” 他挡在两个护卫面前,挥刀阻止来人把身后两人拖下去藏起来。 “快点!把人拖下去!”丁五味不耐烦。 两个护卫眼见自己得救,挣扎得越厉害,黑脸汉子见此,心里更加着急。 谢芸叹口气,跳下马车,举着刀走过去,冷冷的看了一眼丁五味。 “既然如此,这千刀万剐之刑不如让我来行吧。”谢芸望着丁五味甜甜一笑。 “国之根本在法,法外不外乎人情,既然杀了人,那就必须以命抵命!” “丁大人,你熟读律法,这点是非常清楚的吧。” 丁五味一噎,看着谢芸冷冰冰的眼神,一时间,都不知要说什么好。 谢清见状,刚要说话,忽地,她就看见谢芸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自己看。 一瞬间,她的后背仿佛爬满数以万计的虫蚁,浑身冰凉发麻,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因为,此刻谢芸眼神如恶鬼一般,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意,让人瞧了,触目惊心。 谢芸粲然一笑,转身举起刀,漫不经心在裸身护卫胸前滑动起来。 谢芸眯着眼睛,低低笑出声,许久才说:“这千刀万剐无非就是剔骨之刑,就是把身上的蝴蝶骨、锁骨、颈椎骨、肩骨、腕骨、腿骨一一挑出来,但身上皮肉还挂着呢,当然人还活着的,没死呢。” 谢芸声音温润如玉,如春风般和煦悦耳,可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落在旁人耳中,就如利刃一般,搅得众人面色惨白。 尤其是谢清,身体止不住的发颤,四肢冰凉,头皮发麻。 因为谢芸说这话时,眼神是直勾勾盯着她的,一瞬间,她都认为是自己被绑在柱子上,马上就要被谢芸千刀万剐一般。 谢芸抬头看了看天,忽然感慨地说:“这样好的阳光,可惜了。” 话音才落,谢芸手上长刀一翻,一块血淋淋的锁骨从护卫胸前剔出来,还在地上滚两圈,血沾着干草,落在黑脸汉子脚边。 “呜——”护卫被捂着嘴,闷闷惨叫一声。 谢芸微微皱眉,因为刚才脸上不小心溅了几滴血。 “这剔骨太慢了,不如……” 谢芸话都没说完,长刀一横,两个护卫脖子上出现一道醒目的血痕,下一刻,鲜血四溅。 “一刀解决,方便干净。” 谢芸反手丢掉长刀,十分嫌弃的绕开地上喷洒的鲜血,慢慢悠悠走回马车上。 此时的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傻傻地还看着两个护卫的尸体。 这时,清明冲着丁五味喊:“丁大人,天色不早了,该上路了。” “……” 丁五味总觉得清明说的话不对劲,但没敢明着说出来。 队伍继续南下,经过刚才一遭,大家心有余悸,走得越发缓慢。 谢芸一刀两命的手段彻彻底底让那些贵女和丁五味的人老实下来。 看着清明端来的清粥,谢芸十分意外,这可是一路走来,丁五味给她的第一顿饭呢。 “稀奇稀奇,今一早丁大人的亲兵就端来一碗粥和几个锅盔,还说不够让我上炊事帐篷那边去添。” 清明把清粥放小桌上,继续说:“不过奇怪,我们才走几日,这队伍都开始吃干锅盔了。” 谢芸看了一眼清粥,稀稀拉拉只有几粒米,稀得不能再稀了。 “你问那边,那边怎么说?” 清明摇摇头,“问不出来,不过那些募捐的粮棉倒是没人碰过。” “那些我们不过问,倒是京中那边,问青东西备得如何了?” 谢芸算了算日子,马上就是八九月,云南那边,迎上百年难遇的大旱,灾难之后,就是重病。 前世她没关注云南战事,具体也不知云南大旱之后到底是什么疾病,她只知短短一冬,云南的人口就少了五分之一。 “备着呢,问青姐姐说药材那边,都是在北边收来的,药效是最好的,只是粮棉官方把控严,只能一点点收。” 清明掰着手指头,细细一算,说:“不过才半月光景,问青姐姐就花了七千多两银子呢!” 谢芸笑了笑,说:“这才到哪呢,再过半月,那些东西就又变回银子,哗哗往你手里跑了。” 国难财国难财……不就是趁着国家有难,赚了丧尽天良的黑心钱吗? 前世时,周治也在云南战事上赚了一大笔国难财,也是凭着那笔国难财,他才稳稳当当接了兵符。 这一世,她不敢抢先一步,但绝对能从周治口中分一杯羹! “银子不银子的,都不重要,但姑娘这般屯药屯粮,只怕云南战事一时半会是赢不了的。” 清明一针见血,“只怕我们这次去,回来都成问题呢!” 谢芸难得认可的点点头,“所以这次我带了这么多行李,以备后患。” 第162章 混淆视听 队伍才到黔南区域,好几家贵女突然就发了热,有些上吐下泻的,彻底将队伍滞留下来。 “听说三姑娘吐了一宿,今早上一直发热,大夫看了都说没办法。”清明找了块白纱,打算给谢芸缝一块面罩。 平儿也是戴着面纱的,“也不知是何病,短短一日功夫,好几个贵女齐齐发热,其他丫鬟小厮我们都没去问。” 清明点点头,“我都让厨娘那边熬好一些板蓝根,姜糖汤给大家喝着。” “加点防疟疾的青蒿草。”平儿说,“还让大家不要随意走动。” 谢芸皱眉,这疾病来得未免太快了吧,都不等她查清来头,就小面积爆发了。 她们这一队人才多少,都有不少人染了病,那么,那些几十百万人的军队简直不敢想象。 “谢清如何?”谢芸把清明缝好的面罩戴好,“她整日照顾谢姝,不可能一丁点事都没有的。” 清明摇摇头,“二姑娘近日神出鬼没的,今天我就见她一面,还是早上时候,见她去了三姑娘帐篷。” 谢芸沉思片刻,忽然问:“谢姝上吐下泻你们可曾亲眼看见了?” 清明和平儿摇摇头,清明说:“三姑娘病了这事,我还是从二姑娘那边听说的。” 谢芸点点头,“那估计谢姝没啥问题,不然以谢姝德性,只怕这会都要套马车回京了。” “对了,丁五味那边呢?” 清明和平儿互看一眼,平儿开口道:“丁大人是最先发热的。” 谢芸顿一下,十分意外。 若是其他贵女最先发热,也只当人家娇生惯养,吹不得风,但丁五味一个七尺男儿,竟然第一个先发热的。 照这样看,前世丁五味应该也是下云南的,保不齐那场疾病就是丁五味带去的! 若是现在把丁五味解决了,那后面的疾病是不是就不会爆发了。 谢芸一想,心底忽然萌发出一个邪念,结果她一抬头,就看见病恹恹的丁五味掀帘子要进马车来, “咳咳……谢大姑娘现在可有空闲?” 丁五味原本想进马车的,结果清明一挪屁股直接把他挡在外面。 …… 谢芸不敢同丁五味靠得太近,两人足足隔了四五步距离,谢芸问:“丁大人要商议什么?” “唔咳咳咳……如县主所见,我病了,可能具有传染性。” 丁五味捂着口鼻,一脸病态,眼下都是一片青黑,“就前夜,我们刚入黔南范围,我叫人在林中找了些菌类,煮在汤里,没成想……哎!” 谢芸眉梢一挑,菌类?染病?两者怎么看,都不会联系在一起的。 “菌类?什么模样的菌类?” 丁五味摇摇头,“不知,白的、灰的、黑的都有,就是吃了菌汤,我从夜里就觉得身子不舒爽,便开始上吐下泻,浑身发热。” “……该不会是炊事的厨子没把菌菇煮熟?”谢芸心中更加困惑,既然有关菌菇,只有食了半熟的菌菇,才会出现上吐下泻,四肢乏力的症状。 丁五味摇摇头,“那锅菌汤是我守着煮的,足足熬了一个时辰,别说菌菇,就是肉干都能煮烂。” “你守着煮的?中途可有离开过?” 谢芸随后一口,结果丁五味立马愣住。 丁五味摇摇头,“中途我有事,离开半炷香功夫,但也不可能有人下毒的!” 谢芸很不屑的冷笑一声,“丁大人看来还是入世太浅,若有人诚心下毒,别说半柱香,就是呼吸间,那封喉的毒药都能悄无声息下在你吃食里!” 丁五味脸色一沉,“县主的意思是有人下毒?” 谢芸立马摆手,“我可没说过这话,只是推测而已,至于是不是真的,谁也说不准。” 丁五味看了谢芸一眼,忽然问:“这哪家哪户多少有几个人是染病的,怎么没见县主跟前人病呢?” “丁大人有没有听过贼喊捉贼呢?” 谢芸意味深长地看着丁五味,“你们送来的吃喝,我的人一律没碰过,若真是疾病,自然谁也逃不过,若是下毒,那我的人肯定就不会有的。” 丁五味一噎,立马说:“我没说是你下毒,我只是好奇……” “丁大人多长几个心眼吧,免得被人卖了还开开心心给人数钱。” 谢芸注意到丁五味身上衣服换成了真丝绢布料子,脚上靴子也换成了黑皂靴。 上面细密繁杂的花纹,一看就是出自上等绣娘,平常出行,一般人都不会穿这么上层的衣裳,除非……想要吸引旁人注意! 谢芸忽然问:“丁大人平日会流连烟柳之地吗?” 丁五味先是一愣,下一瞬,脸色涨红,支支吾吾道:“怎么可能!虽说男人本色,我屋里通房丫鬟都伺候不过来,怎么可能到外面去!” 谢芸皱眉,“什么?我是想问丁大人在外可有入心的红颜知己?丁大人再说什么?” “额……没什么。”丁五味一脸尴尬,下意识摩挲月白色的袖口,“知己自然有几个的,说来,我身上穿的用的,还有不少出自我那几个知己呢。” 谢芸点点头,说:“看来丁大人知己绣工了得啊,这衣裳上的花纹都要赶上公里绣娘的了。” 丁五味一听这话,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笑着说:“县主这话过了,我那些知己就是普普通通锈样,怎么能比得上宫里绣娘啊。” 谢芸笑了笑,却没再说话。 等她回到马车上,立马就问平儿,“宫里绣娘是不是除了到出嫁年纪,是不是都不能出宫的?” 平儿点点头,说:“不止如此,入了绣司的绣娘连外男都不能接触的,因为那些绣娘可能会做上宫里娘娘的。” “原来如此,那若是有绣娘私自出逃,结果如何?”谢芸继续问。 “杀无赦。”平儿说。 谢芸脑海里忽然一闪,“若是有绣娘趁乱出逃,还混在出京的队伍中,你说绣娘一个人能做到吗?” 平儿摇头,“宫里到宫外,足足二十八道关口呢,别说出逃了,就是越一个门都要上头主子点头,才能过呢!” “丁五味最近可曾在哪处帐篷逗留过?”谢芸忽然问。 平儿思忖半晌,说:“有,就四天前,他在三姑娘帐篷里待过一会,没几日后,就听三姑娘病了。” 第16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姑娘,问清楚了,丁大人身边确实跟了个女娘,就是整日不出来走动。” 平儿爬上马车,“三姑娘那边,我盯了一天,只看见吃食端进去,没见端药进去。” 清明把一整日炊事房那边做的吃食都翻出来。 “因为在黔南州,吃食腌制肉鱼多些,还有不少小米粥,还有这种酸汤。” 谢芸看一眼,慢慢从袖中翻出一个白色小布包,淡淡说:“把这东西一点点加在大家吃的饭食里。” 清明好奇,刚要伸手去打开布袋看看。 “别碰!”谢芸一把按住她的手,“这东西,毒得很!” “姑娘,你……”清明看着谢芸,一时间,人也糊涂了。 平儿也是一脸疑惑,不明白谢芸要做什么。 谢芸把布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好几颗褐色干果肉掉出来。 “这东西叫绝枯,吃少了,只会让人气血亏虚,日渐消瘦,吃多了,在葵水来时,便会血流不止,直至血亏人亡!” 谢芸看着清明,目光如炬,“我算过了,谢清虽没及笄,但来葵水有半年光景了,在过几日,她正好赶上这月来葵水。” 清明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起来,神情也不自然起来,指着绝枯,说:“……姑娘,你这是要——” “要她的命。”谢芸直截了当。 清明沉默片刻,飞快把桌上的绝枯收好,“姑娘我记下了。” 谢芸喝了一口茶,靠在椅子上,微微一侧头,就看见旁边小柜上摆着的铜镜,望着镜中面色红润,肤若凝脂的自己,真是不敢想,她竟会歹毒到这种程度。 清明惴惴不安的看着谢芸,心里越发没底,她见谢芸呆呆的背靠着椅子出神,下意识伸手去拉谢芸衣袖,谢芸回过神来,笑着对清明说:“不打紧,你只管去做就好。” 谢芸想着谢姝患病,到大家集体中毒,再到丁五味带出的绣娘,既然都想演戏,那她就陪众人好好演一出大戏! 正想着,忽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震的整个马车都晃动了,谢芸在椅上摇了摇才稳住,然后与扶着车壁的清明和平儿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事了?! 谢芸连忙挑开窗帘,抬眼望去,只见远方密林中火光冲天,其间人影闪动,马叫声混着嘶吼声,在林中传开。 隐约能看见一个个人提着砍刀长棍往这边跑来,顺着声,谢芸隐隐听到一阵阵叫喊声和打斗声,清明趴着窗,满脸惊慌。 这时,丁五味的人跑过来,很快围成一个包围圈。 外面又黑又暗,不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谢芸抽出匕首。 平儿跳下马车,不过一盏茶功夫,气喘吁吁的回来,道:“姑娘,不好是山贼!” 谢芸快速脱掉身上繁重的衣裳,又把首饰全摘下来,“快!把值钱的东西都塞马车下面!身上厚重的衣服全脱了!” 三两下,谢芸带来的人都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提着长刀团团围在马车前。 “姑娘!快看!三姑娘没病!”清明指着谢姝那边大喊一句。 谢芸抬头看去,果然,谢姝不仅没病,还全副武装,手里还提着长剑,身边丫鬟婆子也是提刀拿棍的。 旁边的谢清更是,护卫围了一圈,丫鬟婆子也是,把人死死保护起来。 “姑娘,你看,那些女娘,她们都是装病!”平儿指着丁五味的护卫围着的女娘。 谢芸慢慢握紧手中匕首,眼里噙着冷意,压低声音说:“盯紧丁五味!” 很快,山贼来势汹汹,一来就冲着谢芸她们去。 谢芸看了一眼丁五味,见他只围着那些女娘附近,丝毫没有要搭救的动作。 “不管他人!只顾自己!” 谢芸一把推开清明,“若是遇上危险,只管往人多地方去!” 山贼骑着马,手里提着砍刀,横冲直撞,几乎一刀毙命! 但是他们在打斗时只用蛮力,连踹带砍,打得众人毫无还手之力。 谢芸对面一个护卫闪躲不及时,山贼一刀下去,半截身子直接被砍下来,温热的血倏地溅到谢芸身上。 “姑娘!”清明大喊一声。 谢芸抹掉脸上的血,收好匕首,弯腰捡了一把长刀,“我没事!” 谢芸不敢逗留,快速往密林中钻,身后是紧密的马蹄声。 不知跑了多久,谢芸感觉呼吸越发的急促,脚步也越发的沉重,而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就在谢芸被枯枝绊倒,狼狈的摔在地上,刚爬起来,就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的说话声。 谢芸警惕的朝着说话声的方向看去。 就见几个黑衣人躲在暗处,手里提着砍刀,其中一个人说:“记住了,谢家大姑娘今日穿了一身薄绿对襟比甲!必须活捉!” 谢芸立马往地上贴着,轻轻贴着地面往旁边爬。 还好……方才把外衣脱了,现在她就穿的衣裳是白绿色的。 谢芸趴在地上轻轻蹭着,身上衣服不仅溅了血,还粘了泥,别说能看出白绿,连衣裳样式都看不出来。 突然,耳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谢芸努力蜷成一团,在枯枝掩盖下,山贼从谢芸身侧疾驰而过。 “吁!”为首的山贼勒住缰绳,问不远处的黑衣人,“人呢?!” 其中一个黑衣人站出来,“什么人,我们在这一直等着,除了你们,我们谁也没看见。” “不可能!我们一直追着人往这边跑,一路上,都没跟丢过!”山贼说。 “那人呢?” 黑衣人环顾一圈,“这巴掌大的地方,布了天罗地网,人就是插了翅膀也飞不了啊?!” 山贼勒着缰绳,转了一圈,把目光放在枯枝灌木笼上。 谢芸心一下子提起来,隔着夜色,她一瞬不瞬的望着为首的山匪,心口咚咚跳着。 “来人,给我把这烧了!”山贼盯着枯枝说。 第164章 火烧山 火烧起来的时候,谢芸下意识揪着手边干草,却一动不敢动。 因为她和山贼就隔了二十步左右,一动就会暴露! 火光冲天,满天浓烟,火舌顺着枯枝烂叶大面积烧了起来。 “姑娘!姑娘在林子里!” 清明扯着平儿,指着着火的林子,大喊起来。 “我去!”平儿推开清明,指着丁五味那边,“你带着小丫鬟往那边躲,小心点!” 平儿转头看着崔氏派来的护卫,“你们两个跟着我!誓死守着姑娘!” 前脚平儿带着人进去,后脚丁五味就让两个护卫跟过去,“你们看着,实在危险,保命要紧。” “是!”两个护卫应声往林中去。 …… “你这样烧,岂不是把人都烧死了?”黑衣人看着熊熊烈火,心里不免有些绷着。 山贼看他一眼,转头盯着大火,“你可真是高看这些京中贵女了,她们细皮嫩肉的,别说火了,沾点泥水,都能吓哭的。” 随后,指着林外,“你瞧瞧外面那些,一听见我们的马蹄声,哭得梨花带雨的,真是没出息!” 黑衣人没看他,只是心底颇为无语,别说贵女,就是平头百姓见了山贼,也是落荒而逃的。 那些贵女只是吓哭,已经很有涵养了。 至于逃跑那个,在京中就够叛逆的,在被山贼追杀情况下,不仅能跑还能躲起来,也算奇女子了。 “可是这片林子都要烧得差不多了,还没见人,那人会不会……” 黑衣人眉头紧皱,“上头着重说了,要活的。” “需要你教我做事?” 山贼忽然回头,一双阴沉的眼睛盯着黑衣人,“再过三个时辰天就亮了,若是不把人逼出来,别说活的人,就是影子你都见不着!” 黑衣人看一眼天,把肚中火气压下去,转头看了身后心腹一眼,眼神陡然冷下来。 心腹低下头。 眼看着火就要烧过来,谢芸刚曲腿往后缩,马背上的山贼忽然眯眼,目光落在刚才晃动的枯枝上,眼里都是不屑。 还以为能撑多久,才烧了半柱香就受不了。 结果下一刻,方才晃动的枯枝下跑出一只半边身体被烧糊的灰兔。 “这……”黑衣人看向山贼。 山贼横眉一拧,示意身后人,“你去看看!” 其中一个山贼策马过去,踩着黑灰看一圈,地上被烧得干干净净,别说人了,枯柴树木都烧黑了。 “大当家的,没有!”山贼回来。 然而此刻的谢芸小心翼翼推开压身上被烧干泥巴,看了一眼几乎烧成灰的衣裳,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身衣裳的料子还是崔氏从新疆那边弄来的,说是轻薄透气,没成想沾火就化灰。 谢芸看着手臂和腿上烧红流血的伤,微微垂下眼,哪怕日后伤好了,依旧是难看粗糙的瘢痕。 “谢家大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这火这么大,你受不了的,出来吧!”山贼冲着着火的林子大喊起来。 躲在暗处的平儿急得眼睛都红了,这火这么大,是个人都受不了,何况姑娘这么一位金枝玉叶的人。 “平儿姑娘莫要急,姑娘素来有主意,我们现在最主要是不能暴露自己,静观其变!”护卫拦着平儿。 话音才落,就听见山贼说:“来人!朝那些没烧干净的地方射箭!” “尤其是低洼那处,前几日这边下过雨,那里肯定有湿泥巴,指不定人就藏那里!” 趴在凹坑里的谢芸一听这话,心头莫名一紧,外面几乎烧得干净,遮掩的枯枝都没有,稍微一动,必然被发现的。 该死,丁五味到底在做什么?! 不等谢芸反应,几支箭矢破空而来! 猝不及防,其中一只刺穿谢芸的左肩。 “唔——” 谢芸忍痛倒吸一口凉气,极力忍住疼痛,努力不让自己动弹一分。 山贼头子盯着毫无动静的箭尾半晌,才转头往别处看,说:“那边也是低洼地,那处多放些。” 没一会,谢芸就听见有山贼说:“大当家,箭没了。” 山贼头子看了一眼山火,眉头紧皱,就剩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但谢芸依旧连人影都没看见。 难不成她没躲进林子里,一早就跑出去了? “你们几个下马,给我把这片好好查一遍。”山贼头子指着剩下的人,“你们和我出去,把外面人点点,怕万一她躲在人多处!” 躲在暗处的谢芸不动声色折了一支箭,把箭头绑在手上,忍着痛把箭羽折断,独留一截尖头在身体里。 夜色漆黑,月色被厚重的云层遮得死死的,伸手不见五指。 在黑暗中,谢芸静静等待,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不过一会儿,谢芸忽闻不远处一阵呼喊,兵器碰撞的杀声顿起,估计是山贼和丁五味的人打了起来。 隐隐约约中,还能听见呼救声还有咒骂声,然后谢芸头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一道暗影闪过。 谢芸一早就等着的,黑影一走下来,谢芸立刻扑过去,狠狠将手中箭头插穿他的脖子,血水一下喷出来,山贼刚要喊,谢芸把手里黑灰一把堵他嘴里,谢芸死死把人按在地上。 没过几刻钟,山贼两眼一翻,就彻底咽了气。 谢芸忍住疼痛,快速扒了山贼身上的衣服,随后找未烧尽的枯枝丢在尸体上。 结果她刚爬出洼地,就看见剩下的两个山贼找了处空地躺着休息。 谢芸深吸一口气,回头把尸体脖子上的箭头拔出来,一手拿匕首一手拿箭头,小心翼翼趴着过去。 谢芸刚趴几步,不远处传来女子尖叫声,不知那帮山贼做了什么,谢芸憋着气,一点点往前爬。 突然,那两个山贼后面出现两把明晃晃的长刀,下一刻,两个山贼就被抹脖子。 谢芸大惊失色,转头就往后爬,忽然,腰上一沉,谢芸顾不得身上剧痛,踉踉跄跄站起来就要跑。 身后人一把环住她腰,用力一揽,谢芸猝不及防被身后人抱住,不等谢芸挣扎,身后人越过她手臂,轻轻握住她手腕,轻轻把人搂住。 谢芸一回头,就对上一双满布血丝含泪的眼。 周……周砚! 谢芸一脸错愕,脸上、脖子上都是血和伤,她下意识推开周砚,狼狈往旁边躲,背对着周砚。 “你…你怎么……你怎么在这?” 周砚忽然走过去,一把将谢芸搂在怀里,谢芸连忙捂着脸。 透过指缝缝隙,谢芸注意到周砚抱自己的手,是避开身上的伤口的。 第165章 嫉妒 “县主……县主……” 谢芸再睁开眼,就看见湖蓝色的床帏,上面的流苏还在微微晃动。 一侧头,就看见一个身穿蓝白色百合纹对襟长裙女子。 “你是……” 一出声,谢芸愣了一下,因为她嗓子就像刀子刮一样,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县主先别急着说话,你这嗓子被火烟呛过,要好生养着才是。” “还有你身上的伤受不得热,得敞开些。” 女子给谢芸掖着被子,又把小几上的蜜梨甜水端过来,“这是蜂蜜水……县主先喝点。” 说着,就把勺子喂到谢芸嘴边。 谢芸下意识抗拒,低低说:“……不了,放那,待会让我侍女来。” 女子也不坚持,笑盈盈说:“县主估计是不习惯旁人伺候,没事,我把平儿过来。” 说着,女子就出去,很快,平儿急急忙忙跑进来。 “姑娘!” 平儿看着谢芸满身的伤,眼睛都红了,“这山贼行下手太狠了,这好了,都是一身的疤!” 谢芸这才看向身上的伤,手臂、腿上都是厚厚的绿色的药膏,“无碍,到时候穿了衣裳,谁也看不见的。” 这些日子下来,她身上到处都是疤,倘若未来嫁了人,那郎君会因为这疤不要她?! 若真的不要她,那就没必要嫁过去。 “清明呢……”谢芸问。 “清明姐姐没事,我们这边人都没吓着,就是……就是……” 见平儿支支吾吾的,谢芸皱眉,“就是如何?” “就是跟来的宋家二姑娘和三姑娘跟前一个叫百合丫鬟丢了,丁大人和太子殿下派人满山去找了。” 平儿一脸无奈,“最可气的是,三姑娘也跟着去,一个不小心,掉下山,现在昏迷不醒的躺床上呢。” 谢芸眉梢一挑,“没成想,我睡的这一觉竟发生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啊。” 平儿又叹一口气,“还有更有趣的,不是太子殿下也南下嘛,半道上就碰着咱,姑娘你好不容易被殿下救了。” “殿下的人快马加鞭才找了这处客栈,结果……” 平儿下意识看了谢芸一眼,脸色微微涨红,说:“结果这家客栈老板娘不要银子,张口就要丁大人,事态紧急,姑娘伤得重,那些姑娘也都吓坏了。” “没法子,殿下就把丁大人绑了,洗刷干净,直接送人客栈老板娘屋里去,昨儿一夜,只听见丁大人……唉声求饶。” 谢芸彻底震惊了,两眼惊讶的看着平儿,“……那老板娘怎么会瞧上丁五味,怎么说,她也该瞧上太子才对啊。” 平儿摇摇头,“这还真不知道,反正昨夜找到这时,那老板娘一见丁大人,就两眼含春,恨不得整个人都挂丁大人身上……时不时还上下其手。” 谢芸更加惊讶,“第一次见面就如此?” “没错,当时的丁大人吓得都结巴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平儿想起丁五味结结巴巴向太子求救的模样,忍都忍不住笑起来。 谢芸皱眉,“那些山贼和黑衣人呢?” 提到这个,平儿带笑的脸一下就冷下来,一脸凝重,她看了看谢芸,神情十分纠结。 “怎么?又发生了什么?”谢芸看着平儿的脸色,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发生了。 平儿抿了抿唇,十分犹豫,最后才吞吞吐吐地说:“殿下把他们都抓起来的,一个都没放过。” “然后把他们都扒干净,泼了桐油,全关在笼子里,说听候姑娘发落。” 扒干净?还泼了油,周砚这不摆明了,要把人活烧了! “听我发落?太子殿下这不摆明了要如何处置那些人了,怎么还有多此一举,再问我呢?”谢芸不解。 平儿努努嘴,“早上时候二姑娘也是这样说的,还当着一堆人的面说,明显阴阳姑娘,说什么殿下就是瞧着姑娘身份才这样大张旗鼓处置那些山贼,就是杀鸡用牛刀。” “要我说,二姑娘就是嫉妒,嫉妒姑娘生得好,嫉妒那些狗男人总想攀姑娘,嫉妒宫里主子都偏姑娘,嫉妒的多多去了,整日都憋着坏水。” 谢芸有些好笑,“嫉妒这些!?嫉妒殿下对我青睐?” 平儿端起蜂蜜水,一点点蘸在谢芸唇上,“可不是嘛,其实二姑娘真是傻,有啥想法都是摆在脸上的,就是明里坏!” “哈哈……” 谢芸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还真别说,我这谢家嫡长女名号打出去,哪怕我是个痴傻的,求娶我的人,真能从宫门口排到京城出口呢!” “那可不是!”平儿颇为骄傲的应和着,“况且,姑娘还是陛下亲封的县主,旁的人求都求不来呢!二姑娘可不就是嫉妒嘛。” 平儿话音才落,就听见谢清笑盈盈的声音,“大姐姐你总算醒了,我这来得正巧啊!” 平儿下意识看向谢芸,一脸心虚。 谢芸示意平儿把帘子放下来,平儿也挡在床前,不让谢清靠近。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这么热的天,还把帘子放下来。” 谢清隔着帘子,什么都看不见,但能闻到一股淡淡药味,想着昨夜大火,谢芸肯定受了伤的。 她猛地走上去,刚伸手,平儿一下拦在她跟前,笑盈盈说:“二姑娘,我们家姑娘受了凉,见不得风。” 谢清眼神微微一变,淡淡一笑,说:“这样啊,想来昨夜太凶险,大姐姐也被吓着了……” 话音未落,谢清忽地绕开平儿,一下掀开帘子! 第一百六十六怪事一桩接一桩 “二妹妹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不打招呼就掀人帘子?” 谢芸半靠在枕头上,面色苍白,一脸病态。 谢清快速在她身上扫一眼,见她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就露一只手和一小截脖子,什么都看不见。 谢清满脸抱歉,“我就是太忧心大姐姐了,这才失礼了。” 说着,谢清就坐在床边,不动声色的压了谢芸大腿一下,见她面无表情,心里颇为狐疑。 昨夜那么大的山火,谢芸怎么一点伤都没有?! 难不成就真是受了点风寒! “二妹妹,你压我腿了。” 谢芸轻轻抬一下腿,扯开谢清压着的被子。 “话说,三妹妹可好些了?” 注意到谢芸动作自如,谢清忍不住皱眉,真是老天不公,这样大的火都没把谢芸烧死! “三妹那边没什么,就是摔了一跤,不打紧的。” “我这见了大姐姐无事,那也就不打扰了。”谢清站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平儿一见她出去,立马就把门关上,嘴里念念有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 “平儿,拿纱布来。” 谢芸一把掀开被子,腿上的烧伤处全裂开,血水混着药膏全粘在床上。 “姑娘!” 平儿低呼一声,快速找来纱布和止血粉,“二姑娘真是坏到骨子里了,我都挡着了,她还强行冲过来,还压了姑娘的腿!” 谢芸由着平儿给她处理伤口,“方才在屋里的女子就是客栈老板娘吧。” 平儿点点头,小心给谢芸撒药粉,“就是她,看着冷冷清清孤傲很,谁知道,性格如此张扬。” “她一个女子能在这十万大山路上,修一座客栈,可见多么不简单,况且这附近山贼横行,她一个弱女子没点手段,能做得了这生意。” 谢芸环顾一圈,才注意到窗上有几根铁柱,门上里外也是封死的。 “说来奇怪,这客栈里里外外加上老板娘就十个人,最关键是,客栈后面还有一汪温泉呢,今早上,我见好多姑娘都上那去泡。” 平儿抹上药膏,“不过泡温泉要收费的,二十文泡一个人。” “好奇怪,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温泉?”谢芸很好奇。 “真是太奇怪,这客栈哪哪都怪得很。”平儿很认可谢芸的话。 …… 下午时分,谢芸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就听见外面断断续续的哭腔。 仔细一听,居然是谢清的。 没一会,外面就跑来一个小丫鬟,一见谢芸醒了,顿时吓一跳。 “你怎么了?” 谢芸撑坐起来,“三姑娘在外面哭什么?” 小丫鬟脸色苍白,“……大……大姑娘你醒了!” “外面……外面死了个人,三姑娘被吓着了。” “死了个人?怎么死的?” 谢芸靠在枕头上,总觉得屋里有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香味,闻多了,身上就懒洋洋的。 小丫鬟把窗户推开,一大股桂花香飘进来,看外面风大,就快速把纱窗拉起来。 “不知道,今天三姑娘出来透透气,就见一个臭烂的人半截埋坑里,当时直接把三姑娘吓昏死过去,这会人挖出来了,三姑娘就一直哭。” 谢芸皱眉,一个发臭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客栈里,还在人群众多的地方? 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那人死得好可怜,听姐姐们说,还是个女娘呢!手脚骨头都被人敲碎了……” 小丫鬟给谢芸倒了杯温水,又泡了块红枣膏。 闻着淡淡的红枣味,谢芸总算闻出屋里香味是什么了。 浅浅的檀香混着冷冽的冰草味,是周砚身上的。 “我睡时,屋里可曾有人来过?”谢芸问。 小丫鬟摇摇头,“方才都是平儿姐姐看着,她下去拿点心,我才刚上楼。”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响起谢姝凄厉惨叫声! “你去看看!” 谢芸动不了,只能让小丫鬟下去。 小丫鬟才下去,谢芸就听见小丫鬟惨叫声。 “啊!那里还埋着一只手!” 谢芸慢慢走下床,就听见谢清惊恐的声音。 …… 没一会功夫,客栈小花园里就围满了人,谢芸坐在廊下竹帘后。 两具尸体死状凄惨,女子的四肢都被敲碎折弯,男子的头颅不见踪迹,四肢也是被折弯敲碎,最惨的是,男子下身伙计也被切了。 “姑娘……是不是仇杀啊!把人弄成这样。”清明守在遮阳屏风后面,时不时盯着下面的谢清。 谢芸懒洋洋的靠在护栏上,仔细地望着尸体,男子尸体上还是白净的,说明没死多久,这么热的天,还没味,估计几个时辰。 但女子就不同了,尸体表面不仅有尸斑,还浮肿,七窍都流着淡淡黄水,四周还弥漫一股刺鼻的臭味,说明女子死了一段时间的。 “仇杀不至于,但想引起我们注意才是真的。”谢芸仔细把客栈伙计和老板娘都看一遍,却没看出谁脸上有异样。 “清明你去问问,客栈到底几个人?”谢芸仔细数一遍,发现客栈里的人数不是平儿说的八个。 谢芸注意到老板娘后面站了个穿灰袍中年男子,男子一直勾着头,没清长相。 清明招呼一个护卫上来,自己快速跑下去。 没一会功夫,清明一脸凝重跑上来。 “姑娘,客栈人数不对劲,先前时候说就八个,方才我仔细数一圈,足足有十一个人!账房带了两个学徒伙计,还有一个瘸腿阿婆,平日那三人都住在客栈后面的茅草屋里。” 清明一口气说完,还指着客栈后面银杏林,“刚才我特意去了那里一趟,没见那三人。” “三人都不在?”谢芸问。 “没在,不过我瞧见小厨房里面炖着鸡汤,还是热的,应该人是出门了。” 清明见太阳有些大,又放下一卷帘子,“真是奇怪,明明就是十来个人,非说自己就八个人,这老板娘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 谢芸转头看向老板娘,忽然,她注意到老板娘脸色沉了一下,但随即恢复自然。 谢芸下意识往尸体那边看,就看见女尸肚子不知何时烂掉,里面一个血糊糊的头颅滚出来! 第167章 凶杀案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彻客栈,那些女娘纷纷往后退。 老板娘直愣愣看着滚出来的头颅,好半晌才问身边的丫鬟:“这人是不是前些日子来过客栈?” 丫鬟颤颤巍巍的点头,“来……来过,说要赶路,妻儿没热食,我们当时还给了两碗肉粥。” 这话一出,老板娘脸色骤变,夫妻俩都惨遭毒手,那孩子呢?! “快!把这附近都翻一遍!”老板娘招呼人快速把小花园都挖一遍,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 丁五味让护卫扩大范围,把客栈里里外外全部找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谢芸半靠在护栏上,看着两具尸体,沉默许久,转头说:“让人去后厨看看,尤其是炖煮的大锅。” 清明脸色一白,难以置信的看着谢芸,“姑娘……你是说……” “去吧,这客栈里里外外都翻了,就厨房那边没看,按照凶手杀人的手段,那孩子估计就是被炖煮的。” 谢芸垂头,看着臂膀上竖起的汗毛,后背蓦然一凉。 太子出行,遇上这样的命案,必定此处有大案,才会有人做出这样骇人凶杀案,以便吸引到她们的注意。 一家三口命丧他人之手,又是断肢又是砍头,还牵连孩子。 很快,清明带去的人就抬着一个砂锅急急忙忙跑来小花园。 “姑娘!姑娘!孩子……孩子在这里!” 话音刚落,清明忍不住干呕起来。 众人一听,脸色骤变,有些胆子小的,直接吓吐出去,胆子大的,还是镇定。 丁五味往谢芸方向看一眼,才朝砂锅走过去,当他看清锅里的孩子时,猛地一回头,直接吐出来。 谢芸微微叹口气,这才到哪里。 等去了云南,疾病爆发,尸山堆积,烂肉混着血水散发的味道就像铺天盖地的乌云一样,压得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太阳几乎西斜时,仵作才姗姗来迟,一见地上摆着的三具尸体,仵作吓得走路都踉跄起来。 “这这这……太惨了啊!!” 仵作指着砂锅里的孩子,一脸痛心,“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这死后要下阿鼻地狱的!” 丁五味见他冷静下来,一把将人扯到男子跟前,“你看看,这头能不能缝起来。” 仵作看一眼,长长叹口气,打开身上木匣子,“这人还是活着被砍下的脑袋啊,血都堵在身体里,一碰就流血。” 仵作一边擦干净尸体,一边穿针引线,“女子倒也还好,是被勒死后割的肚子……哎,老夫做这行几十年来,头一次见这么惨案子。” 仵作甚至不敢去看砂锅,嘴里依旧念念碎碎,“只盼能早日破案,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没一会功夫,天就暗了下来,老板娘就让人把油灯点起来,又让人安排各家姑娘早些休息。 谢芸披了件绿粉色苏锦披风,躺在竹摇椅上,“怎么没见太子呢?” 平儿把廊上烛火都点起来,“他今早来看过姑娘后,就往最近的镇上去了,只是眼下天都黑了,还没回来,只怕……” “只怕出了意外,遇上山匪了?”谢芸下意识接了一句。 平儿立马,“呸呸呸,人家殿下是去采购要用的吃食药材,姑娘尽是胡说八道。” “哦哦,我瞎想了。”谢芸笑了笑,把手搭在护栏上。 平儿叹口气,“不知几时才能好,后面日子天天都要颠簸,只怕日后……” 话音未落,丁五味提着食盒一下掀帘子进来,当他看见谢芸时,眼睛陡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谢芸。 “你……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若不是他压低声音,只怕边上的平儿要一下把他推下楼去。 谢芸看了看手上的伤,笑笑不说话。 平儿将他拉进来,快速扫了楼下一眼,叫一个小丫鬟守在楼梯上。 丁五味把食盒放在桌上,看着谢芸身上的伤,因为自己的见死不救,才导致谢芸受如此重的伤。 以至于丁五味一脸心虚,看都不敢看谢芸。 谢芸看他一眼,慢条斯理撩开袖子,原本白嫩细腻的臂膀上,全是乌红骇人的烧伤,虽然涂了药,但依旧触目惊心。 “等回京后,我向陛下求芙蓉膏给你,以免日后留疤,嫁娶不好。” 平儿抬了张小凳过来,丁五味刚坐下,就听谢芸说。 “怎么,有这一身疤,我就嫁不出去了?” 谢芸望着丁五味,脸上笑盈盈的。 丁五味一噎,嘴上说:“怎么可能,县主国色天香,怎么会嫁不出去!” 心里却想的是,一身疤,只怕新婚燕尔时,新郎一模,满手疙疙瘩瘩,怕直接吓死。 谢芸一直盯着丁五味表情,注意到他不自然的眼神,冷笑一声,“丁大人不该多操心那惨死的一家三口吗?怎么操心起我未来婚嫁问题了?” 丁五味握拳轻咳一声,“那不是有仵作盯着嘛,我寻思你一天未下楼,方才丹娘炖了些雪梨荸荠,给你拿上来。” 说着,丁五味就打开食盒,端出一小碗出来。 “炖了好久的,还加了姑苏那边药膳呢。” 平儿看一眼,三两块雪梨混着两颗荸荠,她们在谢府领的甜水都比这个强。 送她,她都不要。 “谢大人好意,我家素来不吃这些东西,劳你费心了。”平儿笑眯眯把汤碗放回食盒里去。 丁五味看一眼,背着手,脸上闪过不悦之色,这东西虽不如宫里吃食精致,但行路几日,也算得上难得的佳肴了。 主仆都是不知好歹的人!浪费丹娘一片好心! “哎!清明姐姐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传上来。 “姑娘!姑娘!” 清明抬着一锅清甜飘香的香芋莲子桂圆羹跑上来,还没掀帘子就说:“真是苦了姑娘你,到这穷乡僻壤的,这客栈连看得下去的甜点都没有,还得我自己动手煮。” “我瞧见厨房有些雪梨,就挤汁添在里面,带点味就好,那雪梨看着不新鲜。” 结果清明乐呵呵一进去,就看见一脸黑沉的丁五味。 “……丁大人也在呢。” 清明绕开平儿把砂锅放在桌上,一侧头就看见一个食盒。 想也没想,一下就打开食盒,看见粗制滥造的雪梨汤,皱眉问:“平儿这是客栈剩下的甜水吗?果肉都没几块,打发谁呢!” “……” 第168章 抹药 丁五味捂着嘴一直咳嗽,却没敢看清明,满脸尴尬。 “这是人家老板娘让丁大人送来的,哪里是剩下的哦。” 平儿笑嘻嘻的说着,还特意找小碗出来。 “正好,许久没尝过清明姐姐手艺了,今天还是借了姑娘的光才吃到这点心。” 平儿特意盛一碗给丁五味,“大人你请。” 清明看一眼,立马明白过来,随即笑呵呵说:“真是让大人见笑了,我这粗鄙之食,大人瞧都瞧不上,平儿你就别拿出来惹大人不快了。” 说着,清明佯装手忙脚乱的把碗往边上推开。 丁五味脸色更黑,几曾何时,他受过这种气! 一个小小的丫鬟都敢给他脸色看! 谢芸未免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既然县主不缺吃的,那我也不多叨扰!” 丁五味一把抓着食盒,噔噔噔就下楼去了,临走时,嘴里还在嘀嘀咕咕。 平儿和清明一直目送他离开,见人去了老板娘那边后,对视一眼,两人捂嘴低低笑起来。 谢芸看着她俩也笑了笑,“你们啊,真是胆大,三品京官也敢惹,不怕他火了。” “呸!当场他见死不救时候怎么不见他摆三品官威出来,想想当时,我都气得想抽他耳刮子!” 清明毫不客气,刚给谢芸盛一碗甜水,又给平儿盛一碗。 “我挤汁的时候,留了几块梨,尝尝。” 说着,清明拉着脸,说:“那天他一见太子殿下,趋炎附势的样子,真是够恶心的,还说什么,姑娘你被吓着了,才吓跑的。” 谢芸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说:“出门在外,总要遇见这些人的,别气了,伤了身子还是自己的。” “还拿那种我都看不上的甜水故意显耀姑娘,一点脑子城府都没有,不知他这三品官怎么当上的。” 清明气得要死,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到底人家是当官的。 “好啦好啦,你不也怼了他,扯平了扯平了。” 平儿笑嘻嘻地劝着,“哇,这次你煮的甜水好香啊。” “这都是我们自己带点东西,除了锅柴火,我没碰她们厨房里面的东西,我还给了厨房伙计三十文。” 清明笑嘻嘻从食盒底下翻出一包油皮纸,“嘿嘿嘿,重头戏来了,我在外面瞎转悠,居然碰上个卖烧鹅的小贩,偏偏他还剩半只,我就都拿了。” 橙皮的清香中和了鹅油黏腻,金黄酥脆的表皮均匀刷着清爽的橙汁,香气扑鼻。 一看就知道不是摊贩做得出来的。 “摊贩卖的?” 谢芸看一眼,一脸疑惑,“这深山老林的,人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人卖烧鸭?” 清明摇摇头,“不知道,我就去外面看看路就碰着的,他还问要不要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丁五味惊讶的声音,“殿下这烧鹅就半只……要给县主不?” “不了,她不用。” 周砚声音很淡,就如他本人一样,冷冷清清。 楼下,丁五味提着烧鹅,看一眼谢芸住的屋子,转头就让人把烧鹅拿去厨房,“切匀了,看着给那几个人。” 周砚回房时,故意绕一圈,朝谢芸那边楼梯走上去。 结果一上楼,就看见主仆三人喝着甜水就着烧鹅,边上还有几块梨肉。 “如何?” 周砚越过去时,忽然回头问。 谢芸看了看甜水,又看了看烤鸭,只说:“谢谢。” “只有口头谢谢?” 周砚直接转过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谢芸。 谢芸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清明,“你把这剩下的鹅腿装起来,再给殿下加一碗甜水。” 清明也愣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找盘子给周砚装起来,刚想端给周砚,但左右就看见周砚一个人。 “殿下……我给你送过去吧。” 等清明一走,平儿也急急忙忙跟上去。 “你?不走?” 谢芸擦擦嘴,又把袖子放下来,遮住身上骇人的伤。 周砚浅浅一笑,十分自然坐在谢芸边上,眼神也随着他动作温柔起来。 “我原本是问你伤势如何,结果你回我一句谢谢,还送我吃的,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说着,周砚的手就搭在谢芸手腕上,一点点拉开谢芸袖子,动作轻柔,宛如轻抚绝世珍宝一般。 “啊?”谢芸一脸疑问。 “抹上药,就不疼了。” 周砚一边说一边摸出一瓶瓷白小瓶,也没问谢芸允许没,直接倒在她伤口上,再一点点抹开。 “这是冰肌玉,涂身上没味,不难受。” 谢芸眉梢一挑,有些惊诧地看着周砚,随即扭开头,低声说:“我没嫌弃药有味。” 她不过是早上起来时候,说了一句药味重,哪里是嫌弃药味。 “嗯嗯,我知道。” 周砚垂下眼,继续抹药,“你这伤要慢慢养,荤腥、辛辣东西适量。” 抹着抹着,周砚也是十分自然的握住谢芸的手,还是五指相扣那种。 谢芸皱眉,心想这半只烧鹅不是你匀给我开小灶的,现在又叫少吃,这人到底几个意思? “好吃吗?” 周砚忽然抬头,漆黑的眸子莫名透着一股炙热,看得谢芸心头莫名一抖嘛。 “勉勉强强。” 谢芸移开目光,看着护栏板,想抽出手却抽不动。 “那这个呢?” 周砚忽然松开手,在袖中翻出一个小竹篓,一打开,十几颗红艳饱满的荔枝滚出来。 “荔枝!” 谢芸很震惊,因为六月底荔枝就没了,现在马上八月中旬了,居然还有这么新鲜的荔枝! “过了夏的荔枝不上火,都洗干净了,吃吧。” 周砚收起竹篓,不紧不慢的剥着荔枝,然后又放在谢芸面前小碗里,连核都去干净。 谢芸看了看周砚,又看了看面前剥好的荔枝,皱眉问:“你是太子,对吧。” 周砚点点头,“怎么了?” “堂堂一国太子给一个臭名昭着的臣女剥荔枝?”谢芸看着他,表情十分复杂。 周砚轻笑一声,擦掉手上汁水,抬眼望着谢芸,笑着说:“以前我还为了一口人家踩脚下的馒头学狗叫呢,剥荔枝算什么。” !!!! 谢芸瞳孔陡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砚。 第169章 不骗你 谢芸盯了许久,想从周砚的眼中找出戏弄的情绪,毕竟一国太子,怎么可能! 可直到周砚弯眼笑出声,眸中带着温柔的光泽。 他亦是望着谢芸,眼眸在她肤白红润的面庞上停留几秒,随即淡然移开目光。 谢芸顿了顿,怎么脸上有点热? 周砚说:“不相信?” 谢芸点头,无论这一世还是前世,记忆中,周砚都是雍容华贵的模样,哪怕周治登基后,他依旧是那副冷清高高在上的神只一样,吃穿住行都是顶好的。 周砚撑着下巴,脸色淡然,许久才哑声道:“果然……我是骗不了你的。” “你…你饿不饿?” 谢芸不敢看周砚,偏开头,岔开话题,“那个吃的,清明送去了,你趁热吃吧。” 周砚眼睫颤了颤,眉眼带笑,神情温柔,他干脆凑近一些,面对面望着谢芸。 “你不喜我?” 谢芸看他一眼:“没有。” 周砚脸色未变,只是凑得更近些,呼吸交错,他甚至能闻到谢芸身上独有的冷香混着梨子的甜香。 “殿下是不是喜欢我?” 周砚没想到,谢芸会突然这样问。 他认真地望着谢芸,语气万分真挚,“是。” 简单一个字顿时让谢芸慌了。 “为什么?” 谢芸镇定下来,淡淡问一句。 她总觉得这一世处处都变了,她变了,周治变了,谢清变了,周砚也变了。 “没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理由。” 周砚没有正面回答谢芸的问题,只是模棱两可给了一个答案。 谢芸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 “姑娘,殿下屋里好冷!” 清明给谢芸铺好床,“简简单单就一张床,桌子和椅子,那铺盖都是冷冰冰的。” 谢芸回头,问:“怎么会?” 平儿放好药,也是一脸怀疑,“就是如此,冷冷清清的,就跟殿下的人一样,冷冰冰的。 ” 忽然,平儿注意到桌上多了一瓶个白瓷瓶,转头问谢芸:“姑娘,这药是……?” “太子殿下赏的。” 谢芸躺在床上,都还没躺下去,突然,外面响起好几声惨叫声。 “怎么回事!” 谢芸一下坐起来。 清明快速穿上衣服,往外面走去,没一会功夫,清明就急匆匆跑进来。 “姑娘,那三具尸体不见了,大厅里多了几件血衣,有男有女。” 谢芸眉头紧锁,按理说,那三具尸体都不成人形了,偷走一个都是困难无比,还一下带走三个,实在离谱! 还有血衣,到底是什么人,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做完这些事?! “没人守着?”谢芸让平儿赶紧给她穿衣服。 “有,不仅有丁大人的,还有仵作,可那三具尸体就是在眼皮子底下不见的,还有多出来的血衣,渗人很。” 清明比划起来,“长长短短挂一排,就挂房梁上,还在滴血呢!” 谢芸站起身,“这事真是离谱啊,常人可做不到这样呢。” 主仆三人下楼时,大厅里已经站满了人,周砚站在血衣边上,一脸凝重。 丁五味指着血衣,说:“上面的血是淋上去的,实在是玄乎,别说人了,就是神仙来了也做不到一边偷尸体一边还是挂衣淋血!” 周砚凑近一些,隐隐约约中,他闻见一股很淡很淡的梨香味。 不是散在空气中的,是从血衣上散发出来的。 他回头,望着老板娘丹娘问:“这附近可有果园?” 丹娘点点头,“向左二十里地有一个近六十亩地的果园,我这客栈不少蔬果都是那送来的,怎么了?” “里面工人多吗?” 丁五味立马插一句,“男有多少,女又有多少?” 丹娘摇摇头,“这个就不知晓了,这附近百里都是稀稀拉拉几户人家,谁又知道有多少人在果园干活。” “那果园几时给你送果蔬过来?” 谢清忽然站出来,继续问:“最近一日送来,是哪一天?送了什么果蔬?” 丹娘想了想,说:“就三日前,送了白菜萝卜,还有蒜苗,还有几块豆腐,果子就是梨子和西瓜还有葡萄。” “几个人送的,是男是女?”谢清继续问。 这时,厨房的人站出来,说:“这次东西有点多,那边就来了七个人,五个男的,一个女的,还有个小女娘。” 谢芸下意识往血衣上看,果然,一堆血红的衣裳里,有一件蓝白小对襟外套,一看就是小姑娘穿的。 众人也注意到对襟外套,脸色各异,谢清走过去,指着外套,问厨房的人:“这衣服可是那小女娘的?” 厨房的人走上去,一看,顿时吓一跳,“就是……就是那小女娘的!” 谢清看着周砚,没什么表情,说:“殿下怎么看?要大搜查还是等京兆伊的人下来?” 周砚看了看血衣,又转头看了丁五味一眼,说:“京城到这里最快也要三日,只怕凶杀痕迹也消磨殆尽,这个本宫需问问大家建议,县主觉得如何?” 谢芸抬眼扫看一圈,沉默半晌才说:“既然如此,我们就留下几日,既等了京兆伊的人也保留痕迹,丁大人觉得如何?” 丁五味立马点头,“好,就按照县主说的做。” 他看了一眼天,“天色不早了,大家受累一天,又被吓着,早些休息吧。” 说着,就示意周砚先走。 周砚也是下意识地看了天,忽然问:“现在几更天了?” “三更天。” 谢芸看着天,说:“现在林中又黑又湿,还有饥肠辘辘的野兽,人跑不远的。” “人?杀人凶手?” 丁五味看着密林,一脸疑惑的问,“这满客栈都是人,什么人能拖着尸体跑了?” 说着,他又指着血衣,“还有这个,一眨眼功夫挂上去?” “如果杀人凶手不是一个人呢?丁大人觉得可能吗?” 谢芸拢了拢衣领,她总觉得谢清的眼神一直盯着她脖子看。 第170章 逃亡 “真的是,这黑灯瞎火的,人看着都害怕,不知道县主怎么想的,有人会躲这里面!” “人家是上面的,怎么说,你怎么做得了。” 两个士兵提着长刀,举着火把在林中嘀嘀咕咕的。 穿过过腰的地笼林时,其中一个还啐一口痰,说:“这遭瘟的杀人犯,杀了这么多人不说,还连累我们这些人!” 另一个人,长叹一口气,“可惜了,那孩子我瞧了,才长两瓣牙呢!那畜生也下得去手!” “就是!等抓着人了,老子也把他活煮了!” “还有那个,小女娘,我们连婆娘都找不到,人一刀了结一个!” “……” 两人一路骂骂咧咧的,全然不知身后林中有两双血丝密布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客栈这边,夜深人静。 “姑娘,这么晚了,你还是别看这血衣了。” 清明点了几盏灯,整个大厅里亮得吓人,照得血衣尤为渗人。 “清明,你看,这个血都是溅上去的,可衣服上的刀痕怎么来的?” 谢芸百思不得其解,血衣上都是划痕,可血又是溅上去的,而且七八件衣裳都是如此。 “这个有点像……像互殴时,溅到了身上的样——” 清明话还没说完,谢芸一下站起来。 “什么?清明你刚才说什么?!” “啊?我说他们这个血有点像互殴时溅到对方身上的。” 清明重复一遍,看着血衣,指着其中一件,“姑娘,你看这,像不像血一下溅的样子。” 谢芸走过去,盯着衣裳看了许久,忽然回头,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像面对面拿刀互砍,血从脖子里喷出来,然后溅上去的。” “很像!” 清明也凑过去,看得格外仔细。 “就像两个人面对面,都砍在对方脖子上,溅出的血一样。” 谢芸皱了皱眉,直接扯着血衣一件件仔仔细细的看,月下西时,她才让清明抬水来。 “看完了,就是几个人面对面站着,互砍对方,而且刀刀致命。” 谢芸擦干手,一脸疲惫,将就手边冷茶猛灌几杯。 “那就没有杀人凶手了?”清明不解,“但那一家三口谁杀的?总不能……虎毒不食子啊!” “说是一家三口,谁能确定妻子就是妻子,孩子就是孩子?”谢芸忽然一说。 “大姐姐说的没错。” 谢清不知何时起了床,这会披了件翻领白色披风,梳了个半垂小鬓,几支珍珠小钗固定着。 谢芸上下看她一圈,这大晚上的,谢清这身打扮给谁看的? 下一刻,她就知道了。 因为京兆伊那边的人快马加鞭,连夜赶过来,跟来的还有周治,还有不少人。 京兆伊的人一进来,就先给谢芸行礼,“见过县主。” 谢芸微微一笑,说:“连夜奔波,几位大人劳累了。” “清明烧茶。” 很快,清明就烧了热茶端进来。 谢芸让清明把自己带的糕点肉果脯都拿下来,让大家都先垫着。 周治隔着人,远远的望着谢芸,脸色格外复杂。 “殿下,喝点茶吧。” 谢清忽然端着茶走过来,“乡下吃食粗鄙,这桃酥殿下就先将就吧。” 周治面色带着笑,“谢二姑娘,多谢了。” “姑娘……要不要给三殿下送过去?” 清明压低声音,本来要给来的人都送吃的,但姑娘十分讨厌三殿下,她也不敢给周治拿过去。 “送。” 谢芸不想弄得大家太难看,同时也没必要。 清明有些纠结,“可那些点心肉脯没了,就一盒酥奶酪饼,还送吗?” “送吧,大不了明让徐大叔做备着。” 谢芸困得厉害,没多想其他的就上楼睡觉了。 …… “县主让你给我的?这奶酪饼?” 周治很惊讶,他刚才看见谢芸给京兆伊的人送的就是普通米糕绿豆饼肉脯,可没见有这个东西。 清明点点头,“方才人太多了,顾及不过来,所以姑娘才让我现在送过来。” 清明在心底默默抱怨,撒谎真是费劲。 “那谢过你家姑娘了。” 周治收下奶酪饼,随手给了谢芸几颗金瓜子,“出门急,没什么东西,这个赏你了。” “谢殿下赏赐。” 清明双手接过金瓜子,离开房间。 一回到谢芸房间,清明立马把瓜子放桌上,掀开谢芸窗帘,说:“三殿下赏了几颗金瓜子。 谢芸猛地掀被子坐起来,看了眼金瓜子,皱眉说:“有几颗?” “六颗。”清明老实说。 “就因为那个奶酪饼?给了六颗金瓜子?” 清明点点头。 谢芸沉默半晌,忽然笑出声,“成啊,既然这么爽快大方,天亮后,你专门徐大叔周治做一份吃的,挑没人时候送去,看他给几颗,若是不给,就当那一顿喂狗了,若是给了……” 谢芸想了想,“你让徐大叔也专门太子做一份,做得比周治好。” 清明愣了愣,忽然问:“姑娘该不会是要三殿下手里金瓜子吧?” 谢芸笑了笑,“不为他金瓜子,我还能图他什么?” 清明想了想,“也是,不图别的,总要图钱吧。” “聪明,忙一宿了,睡吧,天亮了,平儿也该回来了。” 谢芸拍拍床,让清明赶紧上去睡觉了。 结果两人刚睡下没多久,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丁五味惊恐万分的惊呼声。 “鬼!有鬼!” 谢芸猛地睁开眼,刚坐起来,就看见门外两道黑影跑过去。 谢芸顾不得穿鞋,急急忙忙跑下床,快速开了门。 黑暗中,前面黑影猛一回头,四目相对,谢芸就看见一双满含泪水的血红眼睛。 !!! “走水了!救火啊!走水了” 谢芸着急的喊几句,不等清明起来,抄起廊上一根长棍就追了过去。 很快,整个客栈就一一亮起了光,在晨曦中,格外昏黄氤氲。 依稀中,谢芸看见眼前的黑影变成两个衣着破败不堪、披头散发的女娘。 一路急行,谢芸身上的伤口全都裂开,鲜血顺着衣裳浸了出来,疼得谢芸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没一会功夫,谢芸跟着两人扎进密林中,四周静悄悄的,谢芸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咚咚狂跳的心跳声。 突然,前面狂奔的两人倏地停下来! 第171章 符溪有女,三岁余二1 谢芸眉心一跳,下意识举着长棍。 前面两人一回头,当看清两人面庞时,谢芸脸色惨白,汗毛竖起。 因为两个女娘脸上都是划伤烙痕,最渗人的是,她们的嘴被缝上,耳朵被切掉。 裸露出来的脖子和手臂上全是骇人的淤青痕迹。 “你们……能听得到吗?” 谢芸指了指耳朵。 两个女娘互看对方一眼,其中一个摇摇头,对着谢芸摆摆手,又指了指耳朵。 谢芸刚沉下去的心,又高高提起来。 这里靠近少数民族区域,听不懂就很困了,更何况听不到! “我没有恶意。” 谢芸把手里长棍丢掉,又往后退几步,忽然脚下一疼,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没穿鞋。 两个女娘也往后退了好几步,指着自己的脚,表示自己也没穿鞋。 谢芸才注意到,两人脚腕上还锁着脚镣,在京中,只有穷凶极恶的罪人才会锁上脚镣。 可眼前两个女娘分明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满身伤痕,怎么会锁上这个? “你们……脚上脚撩怎么回事?” 谢芸抬着腿,指着脚,然后又指了指两个人的脚。 两个人看了看谢芸,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忽然激动起来。 其中一个女娘,指着脚镣,飞快地比划起来,激动之下,眼中泪水一直往下掉。 另外一个也是,急得直掉眼泪,闷闷哼了许久,半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谢芸抬手示意两人冷静下来,自己慢慢走过去,一边说一边比划:“……你们别怕,我过去。” 还没等谢芸走几步,林中忽然传来几声刺耳的怪鸟叫声。 两个女娘脸色骤然大变,顾不得身上血淋淋的伤,一个猛扎就往林中深处跑去。 “你们……” 谢芸刚追几步,那怪鸟叫声越发急促,也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谢芸身后。 谢芸后背窜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顾不得追人,猛一回头,借着微微泛白的天色。 她一抬头,就看见树梢上站着一只怪鸟,鸟头似人面,通体血红,脚上还套了个金环。 “这是什么怪鸟?” 谢芸心底有些发毛,快速捡起地上长棍,一瞬不瞬的盯着怪鸟。 怪鸟也是一瞬不瞬的望着谢芸,突然,林中传来一声急促又短的哨声。 “咕——噶——” 怪鸟叫了一声,扑棱着翅膀一下就飞没了影。 谢芸定了定,人才冷静下来,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谢清似笑非笑的站在她后面。 “大姐姐……怎么如此狼狈啊?” 谢清收起脸上表情,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谢芸,“方才那鸟,大姐姐应该估计不识吧。” “不识,怎么,你认得?”谢芸老实说。 谢清点点头,“那是南方独有的鸟类,名唤姑获红鸠,喜阴暗之地,食腐肉之类。” 谢芸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底却还是很佩服谢清的,不得不说,谢清才女名讳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这些东西她压根不知道,甚至听都没听过。 “这里密林连绵,十万大山,腐物年年累积,姑获一般都是夜出的,眼看着天都亮,这鸟居然会飞出来,只怕是有人豢养的。” 谢清不知何时从地上捡了根长棍,眼神也是直勾勾盯着谢芸背后。 谢芸眼眸微微一眯,不自觉抓紧手里的长棍! 这时,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低低沉沉的喘息声。 “大姐姐!蹲下!” 谢清大喊一句,猛一挥长棍,直直扫过谢芸头顶。 “嗷呜——”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谢芸立马站起来,就看见地上蜷着一只黑毛猫。 “大姐姐你看,这猫脖子上有勒痕,也是人豢养的。”谢清提着长棍走过来,用力戳着黑毛猫。 “嗷——荷——” 看着黑毛猫缩成一团,凄厉的惨叫着,谢芸面无表情移开目光。 “这里怪得很,你自己小心点。” 谢芸看着两个女娘消失的地方,沉默半晌,忽然回头,就看见谢清已经把黑毛猫弄得奄奄一息了。 “你不走吗?”谢芸抬着脚,望着谢清问。 “走啊,只是这猫太耐活了,弄半晌也不见咽气。” 谢清笑嘻嘻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对应着黑毛猫气若游丝的呜咽声,看得谢芸脸皮发紧。 谢清用力把黑毛猫挑在一边,越过谢芸,哼着江南小调慢慢悠悠走出去。 “来世投一棵树吧,还能开花结果。” 谢芸走过去,用力刺死黑毛猫,随后扒拉枯草树枝掩盖在黑毛猫尸体上,才慢慢走出去。 还没到客栈,就听见清明愤怒的声音,“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十几个七尺男儿,都追不上没穿鞋的县主!” “清明姑娘——” 丁五味刚开口,就被清明打断。 “丁大人,现在务必让你的人去把县主找到!而不是在这和我说,忙一宿,还没吃上早饭!” 谢芸快步走进去,心底狐疑,谢清不是走在前面吗?还没到? “不用找了,我在这。” 清明望过去,就看见谢芸没穿鞋,一身狼狈模样,立马跑过去,把手里拿的披风赶紧给谢芸披上。 “姑娘你怎么都不等我啊!鞋子也没穿,还嫌——” 清明没在说话,只是赶紧让谢芸把鞋穿上。 丁五味走过来,一脸尴尬,“县主……可看见那红眼鬼……红眼的人了?” 谢芸点点头,“不是鬼,是两个女娘,周身都是伤,躲林中去了。” 丁五味瞪大眼,十分惊讶,两个女娘?!他和十几个人狂奔都没追上,怎么可能! “吃过早饭,你带着人往西北方向找找,一路上肯定有血迹留下的。” 交代完,谢芸就被清明扶上楼去。 一上去,清明就压低声音说:“姑娘,方才屋里小丫鬟杏桃看见二姑娘去了三殿下那边。” 谢芸脱鞋子的动作一顿,随即解下披风,问:“就她一个人还是?” “没,她把好几个姑娘都叫去了。” 清明很费解,“她怎么不一个人去呢?” 谢芸想了想,“估计想邀功,但孤男寡女的,她也怕那些流言。” 忽然,平儿急急忙忙跑进来,大口喘气说:“姑……姑娘!那个果园的人全死了!连猫狗都被人乱刀砍死了!” 第一百七十二符溪有女,三岁余二2 等谢芸赶到果园时候,四周都是京兆伊和丁五味的人围着。 一进果园,就看到七八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县主。” 丁五味率先走过来,冲着谢芸行礼,“这些人都是……砍死的。” “这个果园一个活口都没有,但值钱的东西都还在。” “我知道,凶器找到了吗?” 谢芸接过清明递来的面罩,刚走近尸体,一股恶臭烂味直奔鼻腔,臭得人心慌胸闷。 “呕!” 清明没忍住,打了个干呕,皱眉说:“这是死了多久啊,臭成这样。” 谢芸也是眉头紧皱,说:“现在算三伏天,估计就死了十来天,比那几个送货的死的早。” “不应该啊,这么大一个果园,死了这么多人,方圆附近,居然没人发现?!” 清明指了指东边,说:“往那边过去,七八里就有五六户人家的,就算家里有菜园,可总要吃果子啊,怎么会没发现呢?” 谢芸绕着尸体走了一圈,看了许久,才说:“怕就怕那边人是知道这里命案的,只是怕麻烦,就谁也当不知道,谁也没看见。” “可若是这样,一直无人发现,那岂不是这些死了就死,做了孤魂野鬼都没人知道。” 清明有些生气,看了一圈,“还有,这里属山里了,若是有人发现了,告了官,那些官员也嫌麻烦,置之不理,岂不是……哎!” 看清明叹口气,谢芸忍不住笑一声,“哎,天高皇帝远的,别说小官县令了,就是京城脚下那些皇亲国戚都是废物!” “那句话怎么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不就是这种人吗?” 话音刚落,后面就响起丁五味剧烈的咳嗽声。 谢芸一回头,就看见周治和丁五味站在一起,谢清也跟在俩人后面。 “县主有什么发现了?” 丁五味笑着问,“话说回来,这死的人里面也有七尺男儿,哪怕杀人凶手再凶狠,也不至于全杀了,连猫狗都砍了。” 谢芸也注意到尸体边上堆了一堆,还扯白布盖着的。 “若是熟人作案呢?” 谢清站出来,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说:“那人,我看了,就是一刀抹脖子,典型从背后杀的。” “还有这个,致命伤是在后腰上,背上和肩上的都是后期砍的。” “那个,一刀刺穿腹部,双臂上也是后期砍的。” 谢清转头看着几人,“而且尸体上有股淡淡的青杏酒味,我怀疑几人生前喝过酒,只怕凶手是在几人醉酒时分下毒手的。” 谢芸抬眼看了谢清一眼,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二姑娘好学识啊!没有仵作的情况下来,能如此分析细致,在下佩服佩服,” 丁五味拍着马屁,还笑嘻嘻望着周治,说:“殿下觉得呢?” 周治眉头微微拧着,指着最边上一具妇女尸体,“酒味那名妇女身上最重,只怕其他尸体是混着她的,才染上酒味的。” 丁五味跑过去,忍着恶心,重新把尸体闻一遍看一遍,又跑回来,说:“殿下说得没错,就那具女尸酒味最重,其他很淡,有些几乎闻不见。” “还是殿下观察仔细,下官还是要多向殿下学习学习。” 说着,还抽出两条雪白的面罩,恭敬的递给谢清和周治。 谢芸看他一眼,心道,之前还以为清明说得夸张了,这下自己亲眼看了,说狗腿也不为过的。 清明不动声色凑过来,在谢芸耳边低语:“姑娘你看,真是会拍马屁!” 谢芸忍不住,笑了起来,边上一直盯着谢芸的周治见她一笑,立马看着她。 “县主笑什么?” 谢芸收敛表情,淡淡的看了周治一眼,说:“没笑什么,只是听了个有趣的事情。” 周治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脚上,问:“什么有趣的事情,能让你笑出来?” “指鹿为马。” 谢芸丢下四个字,就领着清明往屋舍去。 “指鹿为马?殿下,县主是什么意思?” 丁五味皱眉,左右看看,最后一脸讨好的表情看着周治。 看见丁五味的模样,谢清顿时恍然大悟,笑着说:“指鹿为马就是指鹿为马的意思。” 说完,就带着贴身丫鬟往客栈方向回去。 “这个一个两个的,到底什么意思啊?” 丁五味没明白过来,就在他笑着想继续问周治时,脑子灵光忽然一闪,他下意识看向周治。 “殿下……县主和二姑娘不是在说我拍马屁吧?” 周治眉梢一挑,“还不算蠢得可怕。” “……” 丁五味一脸尴尬,愣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屋舍这边,谢芸看着已经干涸且触目惊心的血迹,眉头越拧越紧。 “姑娘,这些血的痕迹也是喷射的样子,和客栈那帮人衣服上的血痕一样哎!” 清明指着一处,“姑娘,这这这…有一个血掌印,好小啊,跟四五岁孩子的手似的。” “什么?孩子的血手印?” 谢芸丢下手里捡的门板块,快步朝清明走过去。 “就是孩子的,姑娘你看,真的好小!” 清明半蹲着,指着墙角一处,上面血手印淡了许多,但依旧能看得很清楚。 谢芸盯着手印看了许久,又伸手在墙上比划比划,随即摇摇头,说:“…不对,不对,这个手印不对劲。” “啊?” 清明伸手比了比,不解地问:“怎么不对了?” 谢芸站起身,环顾四周,忽然问:“老板娘有没有说过,这果园有孩子?” 清明立马摇头,“这个还真没有。” “那这个手印就是有问题的。” 谢芸反复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问:“正常的孩子手劲大吗?” “四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手印啊,我们一碰就囫囵个……” 清明猛地转头,盯着手印,脸色一下就变了。 “这手印摁得好实!一般孩子不可能有这么大力气的!” 谢芸点点头,“这个手印……只怕是个大人的,估计是个矮子?” “万一是小人呢?” 周治不知何时走进来的,手上提了块板子,上面也是有一个血手印。 第173章 符溪有女,三岁余二3 “这个人个子不过人的大腿,估计就三尺高。” 周治举着板子上下比划一下,大致把人的个子比出来。 谢芸看了看,忽然问:“殿下觉得这人是男是女?” 周治摇摇头,“说不准,男女都有可能,也许男女都有。” “两个人?” 谢芸不解,问:“可上次我碰见的两个女娘个子不矮,手也没这么小,她们两个不可能的。” “所以我说不确定男女,不确定人数。” 周治随手把板子丢一边,“而且我们也不能仅凭这两个手印就确定凶手一定是矮子。” 话音才落,忽然外面响起一阵鸟叫声。 “是姑获红鸠!” 谢芸猛地跑到窗边,刚打开窗,就看见那只姑获站在竹篱笆上。 “什么?!” 清明急急忙忙跑出去,“姑娘!这鸟长得好吓人!” 但等谢芸追出去的时候,姑获鸟已经往林子里飞去了。 “这姑获鸟成精了!大白天也敢出来!” 谢清也听见姑获鸟的叫声,跑过来时,手里还拿着一块染血的粉布。 “方才我在厨房找到这布,这姑获鸟一下冲进来,我就往灶台里躲,它没找到,就在外面乱叫起来!” 谢芸飞快地看了血布一眼,立马往外跑,很快,她就追上姑获鸟。 突然,她脚下一空,身体直挺挺落了空,整个人重重砸在深坑里。 许久,谢芸挨过头晕眼花,勉强撑着地坐起来,借着头顶暗光,她才看清四周环境。 到处都是洞口,看着四通八达,不知通往何处。 “姑娘……姑娘……” 清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在这!” 谢芸慢慢站起来,冲着洞口大声喊着,“地上有洞!有一个很大的洞!” 没一会,清明就看见凹下去的洞。 “快快快!姑娘在这!” 清明叫人赶紧去找绳子来,自己半趴在洞口边,一看,就见谢芸在底下。 周治带着谢清刚好也赶到,周治立马找了一根手臂粗树枝,插在洞边,就跳了下去。 “殿下你下来做什么?” 谢芸有些无语,底下本来就窄,她一个站着就比较尴尬,现在好了,周治还挤下来。 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让谢芸格外不舒适,那种从里到外的厌恶感蔓延到谢芸全身。 “这些洞口通到何处?” 周治往后靠一些,伸手往一处洞口摸了摸,里面很湿润,土也是黏腻的,说明附近有水。 谢芸摇摇头,“我也刚掉下来没一会,没功夫查看。” “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周治鼻尖耸动,往四周嗅了嗅,说:“除了你身上的冷香和我身上的檀香,空气中还混着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味。” 谢芸仔细的闻了闻,说:“不只是有血腥味,还有一股奶味……嗯,羊奶的味道。” “既然都找到这一步,剩下的就是排查附近丢羊或者养羊的人家,就知道这果园到底如何了。” 说完,周治双臂撑开,一点点往上挪,然后抓着树枝一下就上去了。 谢芸抬眼看了看,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最近几日都未曾好生歇过,旧伤添新伤。 若是往上爬,伤口肯定要裂开的。 可要是不爬……只怕她身上的伤要暴露了。 “姑娘!绳子来了!” 下一刻,清明就把绳子丢下来。 谢芸顿时松了口气,刚扯绳子往腰上栓,忽然,她听见身后的空洞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猛一回头,谢芸就看见身后一个洞口处,半个毛茸茸的东西探出来,一双泛着蓝光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 谢芸呛了一口水,慌忙抽下发簪,大声喊:“出来!” 毛茸茸的东西瑟缩一下,低低叫了几声,显然没想到谢芸会吼它。 “滚出来!” 谢芸抓紧绳子,眼神又狠又凶的盯着毛茸茸的东西,“滚出来!” 上面的清明听见动静,吓一跳,赶紧让人把谢芸快点拉上去。 “呜呜呜……” 毛茸茸的东西又叫两声,还往后缩了缩,露半只眼睛看着谢芸。 谢芸来了勇气,直接解开绳子,跳下去,大喝道:“别跑!站住!” 不等毛茸茸的东西反应过来,谢芸壮着胆子爬过去,伸手一把揪着毛茸茸东西的脑袋,使劲把它拖出来。 想也没想,就往它脑袋上砸了好几下! “呜呜呜……” 毛茸茸的东西挣不开,只得扭着身体往后躲,结果谢芸揪得更紧,痛得它发抖。 “什么玩意啊!好沉!”谢芸被拖上去时候,也把毛茸茸的东西拖上去。 清明一见谢芸半截身体拉上来,立马捡了地上木棍子,一看见毛茸茸的东西。 想都没想,提着棍子就死命的打! “呜呜——呜——” 毛茸茸的东西惨叫一声,还没见着光,脖子就被两根棍子卡着,死死按在地上。 “姑娘……这是狗还是?”清明问。 “不知道。” 谢芸摇摇头,“你见过谁家养的狗只有两条腿。” 清明也摇摇头,“没见过。” 忽然,林中又传来姑获鸟的叫声。 “呜呜呜……” 地上毛茸茸的东西往谢芸脚边缩,似乎想要躲起来。 谢芸看它一眼,这时,姑获鸟停在不远处的枯枝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毛茸茸的东西。 “箭给我。” 身后的护卫愣一下,显然不相信谢芸能拉弓射箭。 结果弓箭刚递过去,谢芸就抽了三支箭矢,直挺挺的瞄着姑获鸟。 “县主……这鸟邪乎的很,杀不——” 护卫的话还没说完,谢芸手里的箭就射了出去。 “咕——” 姑获鸟凄厉哀嚎的嘶叫声响彻林间。 “县……县主。” 几个护卫瞠目结舌的看了看谢芸,又看了看被箭钉在树干上的姑获鸟。 此时此刻,躲在林中暗处的两个人影也是一脸惊讶的窥视着谢芸。 矮个子的黑影,有些气急败坏道:“这姑获我用心头血养了五年,就这么…落这丫头手里了?!” 高个子的黑影很不屑,“一只姑获鸟和复国大业谁更重?” 矮个子立马沉默不语。 谢芸这头,微微眯了眯眼,又抽了一只箭矢瞄准哀嚎惨叫的姑获鸟。 下一刻,箭矢射穿姑获鸟的咽喉,滴滴答答血红的血滴了一小洼。 “这家伙……”高个子的黑影微微眯起眼。 第174章 男活女不活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后腿没前腿的,见过两条腿的畜生,也见过四条腿的,还第一次见只有两条后腿的畜生。” 丁五味拿了根棍子轻轻戳了戳地上毛茸茸的东西,一脸稀奇。 清明忍不住暗戳戳白他一眼,这玩意都半死不活的,还用棍子戳它肚子。 “反正是活物,不是东西。” 清明找了个小碗,给毛茸茸的东西喂点水,又塞了半块肉干。 “这……这畜生居然吃肉的!” 丁五味一脸惊讶,凑过去盯着毛茸茸的东西,看它如何吃东西。 “姑娘说了,别老畜生畜生的叫它,它有名字,叫毛子。” 清明见毛子吃完,又给他塞一块,“它什么都吃,刚才姑娘还给它喂了菜叶子,它也吃的。” “这个……毛子,前腿该不会是幼时被人砍的吧?” 多日不见的谢姝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一脸病态,还被丫鬟搀扶着。 在一边坐着的谢芸看她一眼,眼眸微微一缩,谢姝这副模样和前世她把谢清接进宫后,得病的状态一模一样。 “三妹妹这是怎么了?看着一点气色都没有。” 谢芸站起身,朝谢姝走过去,果然,一靠近她就闻到谢姝身上似有若无的兰花香。 那是前世谢清送她的兰涎香! 这一世这东西没用到她身上,反倒用到谢姝身上,真是狗咬狗! “咳咳……估计就是前几日吓着了,染了病气,一路劳累奔波,就一直没好。” 谢姝轻轻咳一声,很虚弱的靠着丫鬟百合,说:“让银杏给我抬张椅子来。” “坐那吧。” 谢芸让百合把谢姝扶到自己椅子上,又交代:“待会上我屋里,让平儿拿些枇杷膏熬给你家姑娘喝。” 谢姝半躺在椅子上,眼神十分复杂的看着谢芸,许久才说一句:“有劳大姐姐破费了。” 谢芸没看她,只是说:“最近嗓子不舒服,就少点些香薰自己了。” 话音刚落,站在周治边上的谢清猛地转头看着谢芸,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谢芸看她一眼,心底冷笑一声,还以为这一路谢清会老实本分,只顾笼络周治就好。 没成想,她在暗中还是向她人下了毒手。 她本没有心思救谢姝,只是谢姝还不能死,因为她受过的那些痛苦,谢姝还没有感受过! “姑娘!你看!毛子一见你就特别激动!”清明揪着毛子后颈,直接把它提起来。 毛子看见谢芸走过来,眼珠子瞪得老大了,虽然没有前腿,但能感觉到它疯狂刨腿。 “这……它是不是有点像没腿的兔子?” 谢芸眯眼打量一圈,但很快摇摇头,“兔子的嘴脸不是这样的,像老鼠吧,未免有点大了吧。” “竹鼠有点像?” 老板娘单娘走过来,端详半晌,也只说了个不确切的答案。 “既然都看不出来,就养肥一些,晚上宰了吃肉吧。” 谢芸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反正对案件也无用,正好给大家添点肉菜。” 话音才落,毛子就剧烈哆嗦起来,一脸凄惨的望着谢芸。 “呜呜呜……呜呜……我……” 在毛子凄厉的惨叫声中,谢芸隐隐约约一个‘我’字。 她转头,问清明:“刚才它是不是说了个我?” 清明点点头,“是,它是喊了一声我。” 几个人立马凑近,齐刷刷看着毛子。 毛子瑟缩一下,怯生生往谢芸那边爬,嘴里又蹦出一个:“不……不吃。” “我的老天爷哎!” 丁五味吓一跳,急急忙忙往后面躲,慌乱的指着毛子,“精……这玩意成精了!杀!赶紧杀了!” “呜呜呜!不吃!” 毛子费力爬到谢芸脚边,低低哭求起来,“呜呜……不……” 谢芸后背起了一层凉意,她慢慢蹲下去,轻轻抚摸着毛子,仔仔细细地把毛子皮毛看一圈。 结果越看越心惊,因为她注意到毛子身上的皮子是发暗掉毛的,而且这皮子是紫貂的,但紫貂模样压根不是这样的! 谢芸抬起毛子的头,凑近看,忽然扣开它的嘴,看清里面整齐的稚牙,顿时脸色苍白。 因为兽类点牙齿一般都是尖锐不整齐的,但人的牙齿就是整齐平一的。 谢芸盯着毛子流泪的眼睛,沉默了许久,嗓音无比低沉:“毛子是人,估摸着是个三岁左右的孩子。” 说着,毛子立马留下眼泪,呜呜呜哭了起来。 众人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我听老人说,以前那些行走的游夜郎老抓二三岁的孩子和皮毛动物,然后活剥动物皮子,再把滚烫的水浇在孩子身上,趁着血肉模糊时,把血淋淋的皮子裹在孩子身上,做成会说话的皮毛动物……” 站在丁五味后面的丹娘忽然开了口,“但这毛子眼睛是蓝色的,常人的眼睛也就褐色稀奇,大多都是黑色的……” “西疆那边高斯波力人,眼睛就是蓝色或者绿色的。” 周治脸色也不大好看,“但西疆到这上千里路,一个孩子怎么——” 他声音戛然而止,周治立马转头看着单娘,问:“之前是一个男人说给妻儿要吃喝对吧?” 丹娘点点头,“是的,但那男人是中原人啊。” “万一那人是游夜郎呢?”谢芸站起来,问一句。 丹娘立马否决,“不不不,这门绝活,一般都是男活女不活,刚才县主你也看了,这毛子分明没……没那玩意啊。” 谢芸愣一下,下意识问:“什么?没什么玩意?” 在场人看了看谢芸,还是周治出声,“县主她没嬷嬷教导,自然不懂这些东西。” 周治轻咳一声,脸色有些尴尬,说:“毛子没有的东西,就是男子下身之物。” 谢芸顿了一下,脸色忽然爆红,一向冷清的面孔也出现几瞬的慌乱。 第175章 谢清的算计 “姑娘,毛子给丁大人养,真的没问题吧!” 清明把最近洗干净的衣服都收起来,又把带来的东西盘点一遍,这边京兆尹接手刘,估计没多久她们就要继续上路。 谢芸把死的人和死状全都记下来,又把毛子显着的特征记下来。 “把那孩子养好,他才会在周砚周治面前殷勤邀功,再者说了,这孩子还是破案的关键,他不得好吃好喝供着。” “他不把毛子供起来养都稀奇了。” 谢芸一边说一边写,继续说:“最近你盯一下谢清那边,总感觉她最近不安分。” “好。”清明半趴在桌上,问:“姑娘…毛子还能变回人不?” 谢芸摇摇头,“皮和肉都长在一起了,手也没了,一辈子只能那样了。” 清明沉默了许久,才问:“若是…若是……” “准了,到时候找两个丫鬟好好教养她,如何?”谢芸抬头看着清明,笑盈盈地问。 清明愣一下,说:“姑娘,你怎么……我都是没说啊。” 谢芸撑着下巴,只笑不说话。 清明刚把衣服折好,忽然咦了一声。 谢芸抬头看着她,问:“怎么了?” “姑娘,你最近换香薰了?” 清明仔细闻了闻谢芸的衣服,“平日我们都是熏一些橘皮和薄荷叶,你这衣服洗干净了,怎么还有股淡淡都兰花味呢!” “拿过来,我闻闻。” 谢芸看了衣服一眼,问:“最近衣服都是谁打理的?” 清明摇摇头,说:“这几日大家忙里忙外的,衣服我让平儿找人打理都,好像是叫小竹洗的。” 谢芸接过衣服,仔细闻了闻,确实闻到一股淡淡的兰花味。 “这味还蛮好闻的,待会儿你去问问小竹,她用什么法子洗的衣服,居然能留住香味。” 没一会儿,清明就跑进来,后面还跟着平儿和一个打扮素净的小丫鬟。 “怎么了?” 谢芸放下手里的笔,不动声色都瞟了小丫鬟一眼,见她一脸惊恐模样,心中忍不住叹气。 “姑娘!” 小丫鬟一见谢芸,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我…我也是不知衣服何时粘了兰花香!今早我洗完后,熏了些橘皮,就晾再后院架子上,我真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兰花香!” 谢芸看了清明一眼,笑嘻嘻说:“这是怎么了?怎么吓成这样了,我就是让清明问问你,这兰花香怎么留下的,没问你责呢!快起来。” 小丫鬟愣一下,说:“这…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就知道早上晾衣服时候,正好碰着三姑娘那边的百合姐姐,她那会正给三姑娘衣服熏香。” “百合?” 谢芸意味不明的念了一句,“她就给三姑娘一个人熏衣裳?” 小丫鬟皱眉想了想,立马说:“对!当时我还奇怪,三姑娘一向都用桃花干熏衣裳的,百合不可能不知道的,但还是用了兰花。” 谢芸点点头,笑着说:“就是一场误会,清明你也是的,看把人家吓得。” 清明一脸尴尬,赶忙从手上退了一只银丝缠兰琉璃镯子套在小丫鬟手上。 “都是我搞错了,这镯子就给你了,当是我的赔礼!”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了!”小丫鬟连连推辞,死活都不肯要。 最后,在清明把人家送下楼时,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清明一上楼,脸色立马沉下来,刚进去就压低声音说:“姑娘,屋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人。” 说完,清明摊开手,就见手里多了一对猫眼绿珍珠耳环。 “谁屋里的?”谢芸没抬头,继续研究杀人案件,只是淡淡问一句。 “和小竹一个屋的,叫春红。” 清明把耳环放好,“人我已经叫护卫看起来来了,东西没多少,就一副耳环和十五两银子!那银子上有宫印,我让平儿去查了。” “宫印?” 谢芸抬头看了一眼耳环,“我真是惹人厌啊,都隔京城十万八千里了,还有人惦记着我呢!” 话才说完,小竹就急急忙忙敲门喊:“清明姐姐!那边……那边来人了,给春红姐姐送东西来了!” 小竹一进来,就往谢云面前丢了好几包纸包,“我…我全拿来了。” 谢芸看了清明一眼,清明立马掏出五两银子塞在小竹手上,还说:“真是麻烦你了。” 小竹一脸纠结,看了谢芸一眼,才怯生生的收下银子。 等小竹走后,谢芸才打开纸包,看着里面干黄的兰花干,谢芸眉头紧皱。 “姑娘!别闻了,里面有麝香。”清明快步走过来,一把盖住纸包。 谢芸低低笑了一声,许久才说:“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啊。” “姑娘,二姑娘真不是人!”清明骂了一句。 “那血枯呢?”谢芸问。 清明指着床边小柜,“问收了,一直都在放那的。” “她买通我的人害我,我就直接下毒得了。” 谢芸忽然觉得自己好心软,一次又一次让邱氏母女俩谋害自己,自己却没一次性了结她们。 “姑娘……” 清明十分纠结,“我觉得吧,就该一次性让二姑娘老实下来。” “嗯?说说看?”谢芸看着她。 清明没敢看谢芸的眼睛,声音也低若蚊蝇,“二姑娘和二夫人不是最在意颜面嘛,那就让她们最在意的颜面彻彻底底粉碎彻底,她们不就老实了?” 谢芸点点头,忽然说:“二婶最想的就是让二妹妹嫁入皇家,若是二妹妹嫁入皇家,又从皇家人贬庶民成了流民,你觉得如何?” 清明沉默好一会,才看着谢芸的眼睛,幽幽说:“……我寻思挺好的。”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噗嗤笑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天才亮,平儿就把银子消息带回来了。 “姑娘,这银子是贵妃娘娘宫里流出来的。” 第176章 买凶杀人 “问清楚了吗?” 清明半倚在楼梯上,一脸谨慎,手里还抓着一小个荷包,里面的碎银子哗哗响着。 一个半老的婆子谄媚的笑了笑,搓搓手说:“问得清清楚楚呢!二姑娘出门时,没带奶婆子,反倒是带了个面生年轻的嬷嬷,那嬷嬷整日不出来,具体什么模样,我也说不清楚。” “行吧行吧,给你。”清明把荷包丢给婆子,又交代,“今日事情,你知我知切不可有第三人知晓!否则——” 清明指着停尸那边的方向,“嬷嬷是过来人,想必也知道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的!” 老婆子连连点头,轻散的语气也严肃起来,“清明姑娘大可放心,我老婆子出了名的嘴严!” “那边我都小心问的,我一直在厨房,没几个人认得我脸,清明姑娘只管放心好了。” 清明摆摆手,让人离开。 等人一离开,平儿和一个护卫就从暗处走出来。 “少给姑娘留孽,留活口吧。” 清明抽出帕子擦擦手,也是有模有样学着邱氏做着求佛动作,嘴里却说着冷冰冰的话。 平儿和护卫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抽出匕首,轻手轻脚的跟在老婆子后面。 清明半倚在护栏上,四周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院里的桂花开得正好,树下面几颗昙花也打了花苞,空气中都是甜甜腻腻的香味。 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客栈,惊得桂花树上的杜鹃鸟扑着翅膀往北飞去。 清明揉了揉发烫的脸颊,轻轻吐了一口气,低喃道:“....天真好啊。” 平儿回来的时候,身上的白色绿叶缠枝斜襟袖已经换成了黄色菊丝对襟小衣,脚上鞋子也换了一双。 “如何?” 清明没敢太大动作,就隔得远远的问一句。 平儿站在桂花树下,慢慢悠悠折了几支桂枝,压低声音:“日后只能养在床上靠汤药活命了。” 清明点点头,“都处理干净了?” 平儿抽了一条丝巾把桂枝缠起来,“银子收了,衣裳烧了,护卫往离北去了。” “呼——” 清明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就在两人往谢芸楼上走时,一抬头,清明就看见周治面无表情的往她们两这边看。 !!!! 平儿也吓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笑嘻嘻说:“嗐,清明你也是瞎操心,就是碰了厨房里的油烟,不然我还舍不得烧了那么好料子的衣裳呢!” 清明移开视线,佯装一脸痛心,说:“那可是姑娘制衣剩下的料子,都是顶好的,就是沾了脏东西,可惜了。” “可不是嘛!实在痛心啊!” “下次可要仔细了,免得又脏了衣裳。” “记下了记下了。” “........” 两人三言两语就离开周治的视线。 周治眯着眼,往方才林中冒黑烟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这几日盯下来,你觉得她身边这两丫头如何?” “平儿底子不差,身手也了得,不知是谁送给县主的,至于那个贴身丫鬟清明......精明狡诈。” 周治身后的一个黑影低低说一句,“县主身边跟着两个护卫身手更是了得,我下去查过,是崔家的人。” “去查查,刚才这两人做了什么。” 周治没兴趣晒太阳,刚转身,又回头交代:“若是二姑娘再来,你就让人拦着。” “殿下.....可陛下那边让你多与二姑娘走动,方便笼络邱家。”黑影有些犹豫的说。 周治脸色微微沉下去,半晌叹口气,说:“.....你告诉我,谢家和邱家,如果是你,你选谁?” 黑影几乎不犹豫,“谢家。” 周治冷笑一声,继续说:“是个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情,父皇为什么到现在还看不清?” “陛下——” 不等黑影说话,周治直接打断他。 “因为什么?因为他怕谢家!更怕谢荣!” 黑影沉默不语。 周治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也控制不住急促起来,“他明明那般憎恶太子,可偏偏还要遵从先皇后遗旨,要立他登大统!留下谢家!我真是——” “殿下,慎言!” 黑影出声打断他。 周治深吸一口气,冷静几秒,才说:“是我失态了。” 等周治领着黑影离开后,平儿才拉着清明从花盆后面站出来。 清明一脸惊诧,说:“那跟着三殿下的人是陛下的,一路上,岂不是陛下都在监视我们的?” 平儿点点头,“我一早就察觉三殿下身边的人不对劲,巧了不是,今日偷听这会,才发现是陛下的人!” “那.....姑娘被山匪追烧的事陛下也是知情的?!”清明很震惊。 平儿想了想,才说:“怕就怕这事陛下也参与在里面。” 清明倒吸一口冷气,但想到她搜到的宫银,也不得不相信。 等她们告诉谢芸时,谢芸一点也不意外,反倒是笑了笑,“想来,除了陛下,只怕还有不少人吧。” 清明叹口气,说:“他们怎么就和姑娘过不去啊!” 谢芸指着桌上摆着她刚写的谢字,说:“因为我姓谢,因为我父兄手握六十万精兵,因为我母亲是崔家女,还有一个原因.....皇帝他老了,还舍不得放权。” “平儿你让问青查查,尤其是邱家那边,盯近一点。” 谢芸不能确定是邱氏掺和邱贵妃还是皇帝借她们的手谋算自己。 “今早我见丁大人把毛子抱去二姑娘屋里了,到现在还没出来,我们要不要?”平儿看着谢芸,小心的问一句。 “他把人家抱去那干嘛?”谢芸一脸疑惑。 平儿摇摇头,“就是不知道二姑娘要毛子干嘛,就觉得那孩子不安全。” “不会的,谢清和丁五味一个想法,都想在周砚周治跟前邀功。” 谢芸轻轻吹干桌上刚写好的字,说:“待会你让清明煮些酸甜口甜水,那孩子肯定吃了不少东西,晚上会涨得难受的。” 平儿不解,“姑娘既然担心,为何还同意丁大人把毛子抱过去?” 谢芸铺平纸张,笑了笑,“如果我们很在意,你觉得她们会怎么想?” “……估计和她们一样,都以为姑娘想邀功。”平儿说。 “可他们……” 谢芸抬头看着平儿,打断她的话,“平儿有时候,人面无害的人最是可怕,所以老话说的好,人心隔肚皮。” 第177章 最毒妇人心 “二姑娘,那婆子是送回去还是……” 鸢歌把屋里熏香都点了起来,又把关毛子的房间隔帘放下来。 “送回去干什么,丢在这就好了,死了正好埋着荒郊野岭得了。” 谢清挥手扇扇鼻子,一脸嫌弃,“那畜牲臭死了!不知道丁五味怎么看顾的!” 鸢歌暗中让屋里丫鬟都下去,自己又快速把茶水给谢清煮好,“这是今年清明前的龙井,姑娘快尝尝。” 谢清嗅了嗅,阴沉的脸上难得带点喜色,“确实是清明前的,成色还这么好,怕是宫里才有吧,这个是不是姨母送来的?” “不是,这是大夫人给的,她说二姑娘最喜欢茶了,特意让娘家人寻来的,还有云南那边的雪白尖,也是今年的……” 鸢歌眼看着谢清黑下来的脸,声音也慢慢弱下来。 “雪白尖……大伯母真是大手笔啊,宫里一年也不见得有多少,她一手就送了半斤还是八两啊?”谢清问。 鸢歌看她一眼,很小声的说:“大夫人送了一斤。” 谢清倒吸一口气,忍了好一会儿,才说:“那龙井呢?” “这个多一些,有两斤左右。” 鸢歌连谢清的眼睛都不敢看了。 屋里静了许久,才听见谢清的声音。 “有人送总比自己求都求不来的好,就拿雪白尖来说,毕竟宫里有些主子连一两都分了不着,我还有一斤呢。” 虽然清嘴上说得轻松,但心底都怒火如翻江倒海的巨浪一样,彻底将她仅存的理智焚烧殆尽。 “把毛子抱过来,我给她梳梳。” 鸢歌脸色骤然白了一下,立马就勾下头,默默在心底念一句,阿弥陀佛…… 毛子被抱出来时,浑身湿漉漉都,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姑娘……抱来了。” 鸢歌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想着自己是个话都说不上的奴才,自己都自身难保。 “呜呜呜……坏……” 毛子使劲往鸢个怀里缩,眼前这个坏女人刚才把自己按在冷水里泡,太可怕了! “洗了还是这么臭!” 谢清十分嫌弃,但还是忍着恶心接过毛子,“用了荷花露泡了,还是这么臭,活该变不成人,做一辈子的畜牲。” 毛子湛蓝色的眸子忽然死死的盯着谢清。 “哟,鸢歌,你瞧,这畜牲在瞪我呢!” 谢清一脸戏谑,“还以为当久了畜牲,这小畜牲听不懂人话呢!” 鸢歌手指搅在一起,笑得格外难看,“那可不是,毕竟还是做了一段时间的人呢!” 谢清抚着毛子湿漉漉的皮毛,似笑非笑的说:“从前我大姐姐也如你一样,任我宰割的,自打先皇后生辰宫宴回来后,不仅变得聪明了,还特别狡猾,就跟换个人似的。” 毛子看着她,抖得越发夸张,此时此刻的谢清,在她眼中就如吞噬血肉的恶鬼一样。 “可惜啊,她变了,我也会变,大家都会变。” “她一向瞧不上这个,看不起那个,我啊,今日定叫他高看问一眼!” 谢清一瞬不瞬的盯着毛子,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鸢歌,把这畜牲毛都给我拔了,看着碍眼。” 毛子瞳孔骤然一缩,死命的挣扎想逃,却被谢清死死按住。 ……… “县……县主,我家大人说,今晚毛子在他屋歇着。” 望着门口说话结结巴巴的护卫,谢芸忽然觉得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清明皱眉,“什么啊?明明说好了,晚上给我把人送回来的,怎么出尔反尔啊!” 护卫都不敢看清明,就一直埋着头,结结巴巴的说:“那个…就是毛子哥大人玩得……玩得开心,大人就把毛子留下来了。” 谢芸眯了眯眼,脸色阴沉沉的,说:“天色太晚了,不管玩得如何,清明,你和平儿去把人家抱回来。” “不行!” 护卫猛地抬头,愣一下,立马勾下头,说:“不可…县主,这会大人已经带着毛子歇下了,清明姑娘去了,也是扰他们的。” 谢芸脸色彻底冷下来,“去,立刻马上把人给我抱回来!” 清明和平儿一把推开想要阻拦的护卫,直直往丁五味那边去。 “慢点!清明姑娘你们慢点……”跟在后面的护卫急得满头大汗。 不过半柱香功夫,谢芸就听见清明急急忙忙脚步声。 “怎么———” 谢芸话都没说完,清明一下推门进来。 “姑娘!二姑娘不是人!” 清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来。 谢芸皱眉,就见清明打开怀里的布包,当谢芸看清里面东西时,脸色也白了一瞬。 清明怀中的毛子奄奄一息蜷着,身上的皮已经被刮了下来,浑身血淋淋的发着颤。 “毛是硬扒的,后面才刮的皮。” 平儿深吸一口气,忍下心中怒火,“我们去丁大人那边都时候,他还一直把这孩子用脏布捂着,血淋淋的,我们看着都受不了,何况才几岁的孩子啊!” 谢芸绷着后槽牙,深吸几口气,说:“去,叫大夫来,先给她止血。” “清明,把我那辫子拿过来。” 谢芸抬起头,眼神冷厉,直直隔着院子望着谢清那边。 “姑娘不可!” 清明知道谢芸要做什么,赶紧出声阻拦。 夜色正浓,月上东边,谢清在屋里坐不下去,就搬了椅子坐在廊檐下。 “鸢歌,你再去看看,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鸢歌点点头,就往谢芸那边小跑过去,一边跑一边还在擦手。 结果刚穿过廊檐,一只手捂着鸢歌的嘴把她往暗处拖! 第178章 自讨苦吃 谢清左看右看就是不见鸢歌回来,忍不住骂一句,“真是废物!” “你,去看看!” 谢清重新叫一个掌灯的小丫鬟去,“要是人叫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骂完人后,谢清捂着小腹,不知是不是在外受了凉,最近她小腹总疼得厉害,只怕月事来时,她得疼死! “姑娘,喝点热茶,里面放刘点鸢歌姐姐煮的红枣蜜丝。” 一个小丫鬟埋着头端了一壶热茶过来。 谢清偏头看了小丫鬟一眼,忽然问:“你是……韦嬷嬷的人?” 小丫鬟点点头,说:“嗯嗯,嬷嬷歇前让我给姑娘端来。” 谢清不再多疑,吹了吹茶,一口饮完,舒服都眯起眼,“今日茶谁煮的,居然放了蜂蜜。” 小丫鬟手背微微一绷,笑嘻嘻说:“当然是嬷嬷煮的,她是宫里老人,这些滋补的东西,她最了解了。” “姑娘,可要多喝一些的,嬷嬷手里滋补的方子多的很,日后让她一一煮来,姑娘好尝尝。” 看着小丫鬟谄媚的笑,谢清心里对韦嬷嬷的厌恶感更重了。 对她生活指手画脚就算了,连吃喝都要管上了,要不是看在她姨母面子上,早打发出去卖了! “行。” 谢清虽然心里百般厌恶,可面上依旧笑意满面,“瞧你怪机灵的,这个赏你了。” 说着,谢清就把手上一只银丝镂空对铃镯子丢给小丫鬟。 “谢谢姑娘!”小丫鬟一脸欣喜,离开之际,还忍不住看了镯子一眼。 “还是宫里出来的,一只银镯子就乐城这样,真是没见过世面。” 谢清嘀咕一声,又说:“总算把这只难看的镯子丢出去了。” 这时,青竹走出来,说:“姑娘,鸢歌姐姐去了好一会儿,要不我去找你看看?” “不用,你去把下午鸢歌烤的陈皮熏鸡给我热热,有些饿了。” 谢清扶着头,心想,不知是不是在长个子,稍微一动,总觉得饿得慌。 青竹点头应下,忽然,她见茶碗里面飘着几块碎果肉。 心想,这茶里怎么还有碎果肉啊? 结果刚下楼,就看见鸢歌一瘸一拐的走回来。 “鸢歌姐姐!” 青竹急急忙忙跑过去,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一走近,青竹就看见鸢歌双手血肉模糊,满身湿漉。 “你……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青竹想碰又不敢碰,“走!让二姑娘给你说做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着,青竹刚伸手去拉鸢歌,鸢歌立马躲开。 低低说一句,“是大姑娘。” 青竹顿一下,手僵在半空中,两人沉默好一会儿。 才听鸢歌说,“这样也好,免得我双手都是那孩子血。” “可…可是你的手……”青竹还想再说什么,就被鸢歌拦住。 “闭嘴!连二姑娘都惹不得大姑娘,我能全须全尾都回来,大姑娘已经很给脸了!” 鸢歌想起清明说的话,谢家那些主子都颜面,全看大姑娘留不留情面。 二姑娘在二爷和二夫人跟前都说不了话,偏偏二爷二夫人在大姑娘跟前也说不了话。 那二姑娘敢在大姑娘面前摆谱吗? 青竹垂下头,不甘又无奈地说:“从前都是大姑娘受二姑娘的气,平日里,椰只有我们使唤欺负别人的份,什么时候我们也成了被人欺负的了……” “够了,从前的事情不许再提,把自己该做都都给我做好,你把屋里那帮都盯牢点!” 鸢歌沉下脸,“这几日你就先在姑娘身边伺候,我把手养好了,再换个过来。” “可姑娘要是问了,怎么说?”青竹嗯嗯。 鸢歌看了一眼手,一咬牙,往旁边小花池跳。 “来人啊!有人掉水里了!” 青竹高声喊起来,又急急忙忙找东西把鸢个拉上来。 谢清知道鸢歌掉水里时,只是淡淡说一句,“既然落了水,就歇息几日吧,省得说我虐待下人。” 过后,还给鸢歌赏了五两银钱。 谢芸这边,清明把这事给谢芸说时,谢芸有些意外,说:“……鸢歌在她身边可惜了。” 清明点点头,说:“昨夜,我弄了她时候,她都没出声,后面还一直哭着说自己有罪什么的。” “所以啊,她在谢清身边可惜了。” 谢芸看了一眼裹成一团的毛子,忽然说:“人心隔肚皮,她到底是否存了那份心没有谁也不知道。” “确实,姑娘,毛子……活得下来吗?”清明低低问一句。 谢芸摇摇头,“活不成也好,省得活受罪。” “呜呜……” 毛子低低呜咽一声。 谢芸凑过去,就看见毛子湛蓝清明低低眼眸,微微叹口气,不死心的问:“小家伙,还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吗?” “呜……符……符溪……” 兴许是回光返照,毛子整个人都看上去精神不少,甚至能吐字清楚。 “姑娘!毛子她…她又说话了!” 清明一脸惊喜,“符溪?符溪是哪里啊?” “蜀地,四川那边。” 谢芸也是满脸的疑惑,半蹲下来,仔仔细细把毛子看一圈,说:“川蜀之地的人不可能是蓝眸的,难不成这小家伙父母一方是西疆那边的?” 清明说:“可毛子连基本的脸都不成型,怎么看?” 谢芸摇摇头,“除了眸子,我也是看不出其它不同之处。” “呜我……三…三岁…阿娘……” 毛子眼里满是泪水,无助又可怜的看着谢芸。 清明看了谢芸一眼,小声说:“姑娘,这孩子该不会是把你认成她阿娘了吧?” 谢芸微微皱眉,“估计是,而且阿娘是北疆游牧民族惯称母亲。” “不会吧,毛子真是西疆人啊!” 清明一脸惊讶,“那岂不是老板娘说对了,她是被人家拐来的!还被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呜呜……阿娘……允儿怕怕……” 毛子大滴大滴的泪水往下掉,想动却不敢动,浑身火辣辣的痛。 谢芸愣一下,很小声说:“允儿不怕不怕,阿娘在……不怕不怕……” 毛子眨眨眼,瑟缩一下,低低说:“阿娘……允儿找不到家了……呜呜…回不去了。” 谢芸看着允儿,心底一阵抽搐,疼得呼吸都是痛的。 前一世,她也是如此。 看错了人,自己深陷深渊,还连累一家人。 清明刚要说话,外面忽然一阵喧闹。 就听丁五味喊:“抓住她们!快!快快快!” 第179章 来龙去脉1 谢芸刚站起身,就听见谢清愤怒又惊讶的急呼声。 “拦住!拦住她们啊!” 还没等谢芸走出去,就听见鸢歌大喊大叫的声音。 “姑娘!你们快围住姑娘!” 外面一片喧闹,好不热闹。 刚一走出去,谢芸就看见谢清被那天的两个女娘死死压着,她们手上不知拿什么东西,全部抹在谢清脸上。 周围人围了一圈,谁也不敢上去阻拦。 谢芸眉头紧紧拧着,但没等她走下楼,那两个女娘猛一抬头望着她。 清明吓一跳,快步挡在谢芸跟前,“姑娘!” 阳光下,她们的蓝眸清晰可见,粲然清明。 但她们不知用了刀还是什么东西,生生把缝上嘴割开,衣裳上干涸的血痕又浸着骇人的血色。 谢芸就看见其中一个女娘伸手指着自己,然后慢慢吞吞行了一个京都时兴的谢礼。 忽然,谢芸看见两个女娘身上的血色越发红得刺眼。 谢清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兜兜转转被鸢歌扶着。 “不好!” 谢芸提了一口气,急急忙忙跑过去,刚伸手扶住行礼的女娘,就闻见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谢……谢家女……” 女娘艰难的吐出几个汉字,忽地就软下身去,谢芸摊开手,才看见满手都是血,女娘身上不断浸出温热的血液,浸红一地。 另外一个也是,瘫倒在清明怀中,地上大片刺眼猩红的血液蔓开。 “你认识我?” 谢芸抱着女娘,不停的擦掉她吐出来的血,急急问:“允儿是谁?” 女娘虚弱的看着谢芸,一字一句的说:“求你,郡…主……回……北……” 话还没说完,人就在谢芸怀里咽了气。 “疯子!简直就是找死!” 谢清由着鸢歌给她擦脸,低低骂一句。 “待会定叫人活剥这两个不知好歹的皮,就跟那个小畜生一样!” 清明怀中的女娘恨恨看了谢清一眼,眼里充满了愤怒憎恨,可没一会功夫,人也咽了气。 丁五味一脸尴尬的看了看谢芸,又转头看了看谢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县主……这如何?” 丁五味试探性问一句,又说:“这横竖都死干净了,这客栈我们还继续住吗?” 谢芸忍不住冷笑一声,抬头望着丁五味,问:“丁大人这是打算装聋作哑,这十几条人命只当看不见?” 丁五味不敢看谢芸的眼睛,连忙移开目光,讪讪道:“县主真是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们此行目的不在于此,况且人都死了,再查不还是有京兆伊和三殿下他们在,我们就不多逗留,可行?” 谢芸看了染满鲜血的手,转头望着谢清,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说:“既然如此,就按大人说得即可,我也乏了,不想多管。” 说着,她转头交代清明,“那孩子也咽气了,不如把她们仨埋一起,免得去了下面孤苦伶仃,怪可怜的。” 一番话下来,在场的人包括谢清都惊呆了。 谢清眉头微微拧着,谢芸不该在此查明原因才走吗?为何不按常理出牌? 丁五味也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就……收拾启程了?” “不然呢?” 谢芸脸上依旧笑盈盈的,但眼神格外冷冰,看着地上的尸体静了一会,才说:“择日不如撞日,收拾收拾,就走吧。” “这么急?!” 人堆里一个女娘脱口而出。 谢芸忽地看着她,笑着说:“确实急了些,不如我们再住几日,也好收拾行李。” 说完,头也不回的交代人:“麻烦丁大人了,把尸体抬去京兆伊那边,我换身衣裳马上过去。” 丁五味顿时傻眼了。 什么? 刚才不是说要走吗? 怎么才一眨眼功夫就不走了? “……多嘴!” 谢清抹了抹脸,愤愤的看了人堆里的女娘一眼,低骂起来:“忙帮不上,惹一屁股烂摊子!” 鸢歌不敢吱声,只是加快给谢清清理干净身上的脏东西。 这时,谢姝一脸苍白走过来,说:“二姐姐这是何必呢,惹了她,大家也不痛快。” 谢清看她一眼,稍稍往后退了半步,才说:“你不好好养着,怎么出来吹凉风啊。” 谢姝摆摆手,笑着说,“不碍事,这几日一直躺着,今日热闹,出来透透气。” 边说边看,眼神绕一圈,才慢慢悠悠说:“嗐,大姐姐就是瞎忙活,这人死了,和我们又没半毛钱关系,何必呢。” 说着,就让百合扶自己回屋去,临走时,谢清忽然叫住她。 “三妹妹,若身体实在吃不消,我就差人送你回京去。” 谢姝回头,满脸笑盈盈的,说:“有劳二姐姐记挂了。” 说完,意味深长笑了一下,又说:“二姐姐你平日用什么香薰啊,闻着挺舒心的。” 一听这话,谢清愣一下,随即说道,“没什么,若你喜欢,待会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姝甜甜一笑,“那我就先谢过二姐姐了。” 等谢姝一走,谢清忽然问鸢歌,“刚才三姑娘的笑,看着可瘆人?” 鸢歌看向谢清,语气无比凝重,“姑娘,三姑娘是不是发现了?” 谢清眼神冷下来,望着谢姝离去的方向许久,才说:“发现又如何,她能拿我如何?” 这头,谢芸忍住不耐,快速换了衣裳,又让清明在洗澡水里加了很多香料,才把刺鼻的血腥味掩下去。 “姑娘,要不再泡一会吧。” 清明倒了些桂花头油,均匀抹在谢芸发梢上。 “不了,待会去京兆伊那边,也要沾上的。” 谢芸仔细回想刚才两人突然爆血而亡的场景,那两人不可能自杀的,上一次自己追她们时,那种求生欲望十分强烈。 今日突然如此,只怕有人在背后作祟,就像那只姑获一样。 突然,一只箭矢破空而来,直直插进谢芸面前的木桌上,箭尾微微发颤。 上面一张染着血的纸张也随着发颤。 第180章 真相大白2 “姑娘……外面没人。” 清明快步跑到窗边,外面冷清安静,阴沉沉的天,看着像是要下雨似的。 看了一圈,不见人影。 谢芸沉默一会,伸手取下纸条,上面写着‘酉时竹林一人来见,真相大白’ 看着上面染血的指印,谢芸忽然想起之前和周治在果园看见的血手印。 纸张上的指印很小,但从深浅上,能看得出不是孩子的手印。 清明走过来,看一眼,说:“姑娘,酉时……你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 谢芸撑着下巴,想了一会,才说:“不怕,夜黑风高的,谁杀谁还不知道呢。” 看着手上的纸条,谢芸眼神慢慢冷下来。 害了这么多人命的胆小鬼,现在才出来,只怕是所求的目的达到了。 闹得这么大,不仅朝廷命官在,京兆伊周治也在,就连太子周砚也在,只怕皇帝那边也在密切关注着。 不知是连着出了几日太阳还是盛夏容易变天,早上时候天色闷蓝爽朗,下午时候,就阴沉下来。 谢芸忍着恶心,一直看着京兆伊带来的仵作把两具尸体彻底剖解好,最后看着清明把允儿洗干净,包上干净的白布,埋在一棵梅花树下。 清明擦了手上的泥,眼圈红红的,说:“姑娘,你说允儿是不是那个大族家丢的姑娘啊。” 谢芸半倚着树干,失神的望着梅花树,风很大,四周很安静。 许久清明才听见谢芸的声音,“是或者不是,都没任何意义了。” 清明沉默了。 是啊,人都死了,就是公主身份又能如何?! 夜来得很快,饭都没吃上,天就黑漆漆的,伸手几乎看不见手心。 平儿知道竹林的事,早早就守在谢芸边上,清明也是一脸凝重。 “你们那个怎么了?一脸的紧张啊?” 谢芸把清明热的银耳粥喝完,随后让小丫鬟给谢清谢姝送一份过去。 清明来回走了几步,才坐下来,有些着急地说:“姑娘,还有两个时辰就是酉时了,而且眼看着天要下雨了,你身上的伤都没好利索,怎么……” 谢芸摆摆手,笑着说:“皮肉伤不碍事,你今早不也看了,都掉痂的,没事。” 说着,把腿上匕首抽出来,又拆了头上发饰。 发髻松松垮垮的由着一支簪子撑着。 清明不解,“姑娘匕首怎么能不带!” “因为我带了这个。” 谢芸反手拿了平儿放桌上的软剑,“这些只适合暗杀防身,这个才是硬菜。” 她又不是真的蠢。 她独一人,在月黑风高夜的情况下,还单独见一人,就带一些防身的小物件,可能吗?! “忘了说,还带了这个,上次让亚青弄来的。” 谢芸又摸出两枚火药弹,绕一圈后,小心藏在袖子里。 清明愣一下,随即说道:“还得是姑娘啊。” 平儿也傻眼了,她知道谢芸一向七窍玲珑心,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的……那个什么! “平儿你收拾一下,待会和我一起。” 谢芸收起软剑,随后把繁琐拖曳的裙摆都脱干净,就穿了一件收腰对襟小衣和百褶面裙。 平儿看了谢芸一眼,立马说:“姑娘,应该把肖二带上,咱更有保障。” 肖二是崔氏派来的护卫,另外一个叫肖三。 谢芸点点头,“有道理,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多一分保障,清明,你让肖二准备一下,酉时我在楼下等他。” 话才说完,外面就噼里啪啦砸起来了雨点,雨中夹着白块。 清明看一眼,脸色格外凝重,“姑娘,是冰雹。” 谢芸眉头紧紧拧着,说:“都几月的天了,还会下冰雹?” 她刚走到窗边,恍惚间,看见不远处林中一高一矮两道黑影。 “清明你来看看,那树下是不是站了两个人啊?” 谢芸指着不远处,眯着眼睛看了又看,始终觉得那里站了两个人。 清明和平儿都走过来,仔仔细细看一圈,两人都摇头。 清明放下帘子,说:“姑娘,外面什么都没有啊,估计是风吹的树影。” 谢芸眉头紧紧蹙着,面色颇为凝重,笑着说:“估计是我看错了。” 心想,方才明明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树下就是站了两道人影,才一眨眼功夫就不见?! 清明和平儿没必要骗自己,只怕是躲在暗处的两人呼吸间就消失不见了。 谢芸下意识捏着裙边,回头隔着窗帘看向外面,耳边雨声不断,隐隐约约间,风吹着雨水透过窗帘缝隙进来,冷冰冰的。 忽然,一道刺眼的闪电骤然炸开。 谢芸心里一紧,猛地掀开窗帘,朝树林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去,谢芸倒吸了口冷气。 那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竟然就站在竹篱笆外。 她果然没看错! 清明和平儿也看见外面的人,顿时吓一跳,都没来得及呼救,屋里的烛火一下就没了。 四周立马暗下来,谢芸逼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拔了头上仅有的束发簪子。 黑暗中,清明下意识往谢芸身边靠去,但扑了一个空。 “姑娘!” 清明摸一下,忽然摸到一个湿漉漉冷冰冰的东西。 !!!! 都没等清明反应过来,鼻腔里忽地闻见一股异常的味道,她刚要喊平儿,四肢骤然失了力,人就软绵绵倒在地上去了。 紧着,边上就是沉闷的砸地声。 清明心想,应该是平儿。 下一刻,人就没了意识。 第181章 真相大白3 “今日将县主掳来,实在失礼。” 谢芸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个全身裹着黑布的人,有些无语。 “淋了雨,不找一处能避雨的地方,能生火吗?” 看着四处都在漏雨的土地庙,谢芸忍不住叹口气。 她们来此处的这些日子,估计这两人就蜗居在此。 “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我身体本就单薄,之前受了伤,如今再受凉,二位……” 谢芸微微缩着身体,佯装抖一下。 两人互看一眼,高个子先开口,说:“不能,还望县主海涵。” 还不等谢芸说话,矮个子的就说:“你最好收起你那些歪门邪道的小心思,免得受了皮肉之苦。” 谢芸看他们两一眼,悠悠说:“既然如此,那起码能找一席遮掩物吗?深更半夜,我一个高门贵女,你们两个不知名的恶贼,我名声可还要了?” 矮个子冷哼一声,“你什么名声你自己不清楚,还会在乎此刻名声?!” 谢芸垂下眼,心想,这矮子都知道自己在京中作为,只怕是早已潜伏许久,这次怕也是蓄谋已久。 她忽地抬头,望着高个子问:“邀我酉时相见的人,是你们。” 高个子点点头,说:“雨来得突然,以防县主不到,我们才不得已,亲自去请县主。” “既然要说真相,为何不直接向太子或者三殿下亲自说明呢?” 谢芸皱眉,满脸不耐,“怕二位是欺软怕硬,不敢惹皇家,故意欺我一个弱女子?” 说着,谢芸举着捆了十来圈麻绳的双手,“你们这叫“请”?” 矮个子冷哼一声,“你素来狡猾多端,我不这般绑着你,你大喊大叫把人引来……” 矮个子话还没说完,高个子轻咳一声。 “够了,把正事办完再说。” 矮个子后退一步,站到高个子的后面。 透过暗光,谢芸惊然发现,矮个子的眼睛居然是白瞳。 谢芸下意识朝高个子眼睛看去,还没看清,高个子就往暗影里站去。 “县主不用瞧,我们也是蓝瞳。” 高个子冲着谢芸抱拳,“我名唤浮生,他唤四方,我们是前朝四族之一的羌族澹台一脉。” “澹台?!羌族?!” 谢芸心底大为震惊,前朝四大族皆因南宫皇族没落,四处流离,如今隐居的隐居,销声匿迹的销声匿迹。 她想起来了,前朝的羌族人是蓝颜白皮,和离北境外的蛮夷很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那允儿还有那两个女娘和你们是同族——” 谢芸话还没说完,就被矮个子四方厉声打断。 “别把她们和我们提一起,她们不配!” 高个子浮生回头,声音有些不悦,“好了,提到她们你就这副模样,能不能稳重一些!” 四方重重叹口气,转过去,不再说话。 浮生长叹一口气,回头看着谢芸,说:“本族上,我们是一脉的,只是她们一脉做了错事,让我们一族彻底覆灭了……” 说完,浮生又长长叹口气,“她们……死不足惜!” “她们死了,那剩下的也跑不掉了!” 剩下的!? 谢芸心底大惊,还有谁要死!? 浮生见谢芸一脸惊诧,又说:“县主不必担心,此事与你们无关。”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黑布包着的小盒子。 “县主可识得这东西?” 谢芸看向盒子,里面黑乎乎的一块铁块。 谢芸摇摇头,“不识。” 浮生愣了一下,声音忽然拔高:“黑羽令你不认识?!” 谢芸看他一眼,“我谢家的黑羽令我会不认识吗?” “再者说了,黑羽令如此重要之物怎么可能会是一块锈迹斑斑的铁块?” 浮生眉头紧蹙,拿起铁块左右端详,再问:“你怎么就确定这块锈铁不是黑羽令呢?” 谢芸半靠在柱子上,慢条斯理的梳理着头发,说:“因为真的在我手上。” “哦?真的在你手上?!” 浮生的声音难得激动起来,“黑羽令怎么可能会在你身上!” 谢芸笑了笑,一脸天真无邪,“我谢家的东西怎么就不会在我身上了?” “什么你谢家的东西,那明明是——” 四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浮生冷声喝止。 “四方,闭嘴!” 谢芸面上一脸好奇,还追着问:“明明是什么?那不是我祖父留下来的吗?” 四方一见谢芸这副蠢样,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发作,只是怒气冲冲骂一句:“混账!” 浮生回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把铁块收起来。 “县主救下的那个畜生名唤澹台婉,乳名允儿,是羌族嫡脉澹台家的幺女,那死的两个女娘,都是她的婢女。” “澹台家的幺女?畜生?是你们把她们弄成那样的!” 谢芸没有疑问,反而肯定的说出来,“可是允儿才几岁,你们怎么——” “几岁又如何!当年我们这一脉连孕妇肚中三月婴孩他们都不成放过,我又凭什么放过她!” 浮生厉声打断谢芸,“我澹台浮生一脉,上到九十老妪下到腹中婴孩,无一活口,我不过是折磨她几月,不可吗!?” “县主生来尊贵,天下富荣安康,不见半点潦困,那是踩着前朝的血享受的!” 浮生越说越愤怒,“都是周炳这个畜生,毁了前朝,占了江山,凭什么要我们几族付出代价!” 谢芸面无表情的看着浮生,心想,前世的迷总算解开了,难怪身为皇后嫡子的周砚无法继承大统了,因为王皇后母家王权家是前朝虞族。 “……如今她们都死了,你寻我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谢芸问。 浮生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说:“我要你手里的另外半块黑羽令。” 谢芸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的:“我谢家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她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当初谢长安给她的黑羽令确实只有半块,而且他当时说得谨慎,全天下,不超过一只手的人知晓这黑羽令丢了半块! 眼前的人到底是前朝澹台家的谁?! 黑羽令到底因为什么,被一分为二?! 第182章 真相大白4 谢芸被送回客栈时,雨才停,天刚亮,树上的绿叶受了一夜风雨,稀稀拉拉落了一地,冷清中带着微凉。 “姑娘!” 清明一见谢芸推门进来,满脸的疲惫焦心顿时散去。 站在窗边的平儿也快速脱了身上谢芸平日穿的衣裳,大步走过来。 “姑娘,没事吧。” 谢芸拧着袖子上的雨水,摇摇头,说:“去把京兆伊的孙大人唤来,我有要事相谈!” 说完,丢了一包油纸皮包给清明,“你赶紧去把老板娘叫来,让她把厨房伙夫姓张的抓起来!” 没一会儿,谢芸换了衣裳下楼时,丹娘就把张伙夫捆了。 “县主,人抓来了。” 单娘没问谢芸抓人做什么,只是屏退旁人,留了几个打杂小厮。 谢芸看了张伙夫一眼,示意丹娘坐下来,还倒了热茶,说:“清明做的冰酥烙最是爽口。” 单娘凑过来,看一圈,一脸惊奇,“这冰酥烙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平日就听人说京中点心最出名的。” 等丹娘一坐下,清明又端来两碟子圆饼点心,谢芸推了一碟子在丹娘跟前。 “这牛乳冰皮绿豆饼清甜醇香,尝尝看。” 单娘见谢芸拿吃给喝的,心底颇为疑惑,这县主又是让抓人,又是叫吃喝的,到底要做什么? “老……老板娘,这把我捆了到底何故?” 张伙夫被捆得严实,动弹不得,只能蜷地上叫冤。 单娘看了谢芸一眼,刚要问就被谢芸打断。 “说说吧,你把果园那几口人都杀了,图什么?” 谢芸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张伙夫,一脸阴鸷。 张伙夫顿一下,马上叫嚷起来,“什么!哎哟!县主您可别冤枉人啊,我一个小小的伙夫,怎么可能啊!” 谢芸没看他,只是慢条斯理吃着冰酥烙,单娘脸色白了白,随即恢复常态,慢慢吞吞跟着谢芸吃点心。 等到张伙夫嚷够了,嗓子哑的说不出话来,谢芸让清明把他嘴堵上。 “呜呜呜!” 张伙夫挣脱不了,嘴里塞了一截鞋垫子,口水顺着下巴流一地。 单娘越看越恶心,心道,这县主到底要如何?杀鸡儆猴?! 谢芸吃饱喝足后,半靠在椅子上,问:“丹娘,这方圆几十里荒山野岭的,你一个弱女子是如何把这客栈撑起来的啊?” 单娘笑了笑,说:“县主说笑了,我哪有这本事,都是客栈里的老伙计帮把手,才让这小破店勉强开下来。” “是吗?” 谢芸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顿了顿,才慢慢悠悠说:“此地往南七十里,深山密林有一处高家寨,高家大当家占山为王,数十载,旁的四周都被高家寨人搜刮干净。” 说着,谢芸转头看着伙夫,笑盈盈的说:“丹娘,你这个客栈里壮汉都没几个,怎么就能挡住高家寨那些土匪呢?” 丹娘脸色立马凝重起来,到嘴边的话半晌也说不出来,只得看着张伙夫满眼阴狠的盯着谢芸。 “说说吧,你谋害那果园的人,到底图什么?” 谢芸敛去脸上的笑意,一脸肃然的望着单娘,“可别把我当傻子一样糊弄,我可不是丁五味。” 单娘望着谢芸漆黑清明的双眼,心底骤然没了底气,下意识揪着袖口。 还没说话,门口急急忙忙跑来两个人,后面还跟着丁五味带出来的绣娘。 “见过县主!” 绣娘上来急急忙忙行了礼,开门见山就说:“县主,方才有人突然闯进来,不由分说把丁大人掳走了!” 丹娘原本有些紧张的脸色,在听到这消息时,立马恢复常态,甚至学着谢芸慢慢悠悠吃着冰酥烙。 “他一个大男人,掳走了,又不会损了面子,怕甚?” 说着,就让那个绣娘先回去。 等人走后,谢芸丝毫不紧张,转头望着丹娘,笑问:“这冰酥烙味道如何啊?” 丹娘抿了抿唇,干巴巴说:“……甚好。” “我也觉得甚好。” 谢芸看了一眼天,“马上申时了,高家寨的人也快来了吧,丹娘。” 丹娘猛地捏捏紧勺子,下意识朝张伙夫看去。 张伙夫也往丹娘那边看一眼,很快又低下头,闷不吭声。 “县主想知道什么?” 丹娘晃着扇子,开门见山的问。 “五千两黄金,两万两白银,还有数十箱的珍宝和上万亩的地契。” 谢芸不墨迹,半靠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着湛蓝的天,说“果园那家人是前朝皇商遗孤,手里好东西我用不上,但钱财……” 谢芸转头看着丹娘,“我全要。” 丹娘瞳孔微微一缩,摇扇子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笑,才说:“这人多嘴杂的,县主可否往屋里一坐?” 谢芸摇摇头,“这个东西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我没和你商量。” 丹娘脸色彻底沉下去,扫一圈,除了按张伙夫的两个人,其他都是谢芸的人。 “县主身份贵重,出生就是富贵人家,何必与我们这些草莽争这点小利呢?” 丹娘放下扇子,伸出二个指头,“县主各退一步,你八我们二如何?” “我再说一遍,我没同你商量。” 谢芸扶了扶松散的发髻,眉眼犀利,语气却如清风一般,清润温柔,“若不肯,都杀。” 看着谢芸面上带笑,满面春风的蛇蝎模样,丹娘忽然想起被活生生烧死的四当家。 “下令烧死他们的人是你?” 丹娘不确定的问,“足足二十来个人,都关一个笼子里,烧得焦黑糊臭,何其凄惨。” “县主位高权重,总要怀慈悲心肠的,这样只怕日后…… 谢芸喝了一口甜茶,打断她的话,摇摇头,笑着说:“太子烧的,与我无关。” 丹娘哑口无言。 “东西收拾一下,晚饭前,送我屋就好。” 谢芸从袖中拿出一本花名册,“这上面记着这几年高家寨杀的人,仔细到哪年哪月哪日杀的。” 说完,谢芸理理裙摆站起身,刚走没几步,忽地回头,望着丹娘笑着说:“忘了说,待会把丁五味送回来。” 第183章 一双眼睛 一进屋,清明刚合上门。 谢芸就长长舒了一口气,捻了捻掌心的湿濡,后背也是汗津津的。 “姑娘,方才你真是……” 清明停顿一会,才说:“吓死人了,那老板娘的脸黑得都能吃人了!” 谢芸看她一眼,笑着说:“多亏你发现早,不然我还拿捏不准丹娘,不过话说回来,看不出她如此胆大,敢同山匪合谋。” 平儿说:“可不是,山匪素来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有些狠起来,是能杀人吃肉的!” “怕就怕丹娘是那种披着人皮的饿狼,估计手里是有狠东西的,不然怎么镇得住那些山匪!” “你不想想,那次围剿,那些山匪对姑娘不就是赶尽杀绝吗!若不是太子来得及时,姑娘真就是一捧黑灰了!” 清明想起之前的追杀,还是心有余悸。 平儿看了谢芸一眼,见她脸上没什么异色,就大胆说:“那可不是,太子殿下对姑娘素来都是不一般的,要不然他怎么就火烧了那几人。” 谢芸一听火烧,顿时想起浮生给她说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人暗中给山匪重金,山匪是万万不敢截杀她的。 但是周砚把人抓住后,并没有严刑拷打,问出幕后人,反而一语不发,就让人把山匪全部火烧了。 谢芸思忖半晌,还是没想通。 “忘了问,平儿你可知前朝澹台一族?” 谢芸前世念书不多,又不钻研文典,重活一世,紧赶慢赶,也没学上多少,说起来,还不如谢清见多识广。 平儿有些惊讶,眼神有些飘忽,问:“好端端的,姑娘怎么会问上这个。” 谢芸垂着眼,没注意到平儿的异样,继续问:“无事,就是听了一两句,好奇这前朝大族。” 平儿有些纠结,到底还是开了口,“前朝以南宫皇族最显赫,其次就是羌族澹台,虞族王权,再一个,就是当朝皇族周家。” “澹台一族自打先帝登上大统后,就销声匿迹了,王权一族素来和周家联姻居多,太子母族就是王权家。” 谢芸听平儿弯弯绕绕说一通,就勉强把几家关系理清楚,至于那些恩怨仇杀,平儿估计也是不知晓的。 “南宫一族可还有活口?”谢芸鬼使神差下,忽然问了一句。 平儿摇摇头,“无一活口。” “无一活口?” 谢芸有些惊讶,周家可真是心狠手辣啊,几百年大族都能灭得干净。 清明偏头过来,皱眉说:“姑娘以前就知道吃吃喝喝,哪里会过问这些前朝旧事。” “不过说起来,我听嬷嬷说,南宫皇族就是腹中胎儿都没放过的,前几十年,灭族时……” 清明停顿一下,刻意压低声音,说:“先帝把南宫一族的嫡系人都关起来,活生生烧死的,旧朝行宫的血水洗了七天七夜都没洗干净的!” 谢芸一下了然,难怪前世周治登上大同后,第一件大事就是把前朝行宫铲平,原来出处在这啊。 一家都名不正言不顺的逆贼! “姑娘,怎么突然就问起这个了?” 平儿倒了热茶给谢芸,“而且陛下下过旨,不让人随意议论这些事情的。” 谢芸喝着茶,“就突然想起的,也不知家里如何了。” 平儿笑着说,“咱们出来的时候,五姑娘都会翻身了,要是能在年前回去,指不定能见五姑娘走了!” 提及谢长乐,谢芸满眼都是温柔,“可惜她在母亲肚里受了累,见不得风,在家里,我都没时间去见她。” 心想,长乐,你等着姐姐把那些祸害去除干净! 清明赶忙走过来,给谢芸加了些热茶,说:“嗐,那不是姑娘你心疼五姑娘嘛,平日二房三房的人见缝插针的,若是咱天天往那边跑,夫人那边岂不是成了她们眼中钉了!” 谢芸垂下眼,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才吃了晌午饭,客栈里面乒乒乓乓吵成一团,刚睡午觉起来的谢芸一脸不耐。 “楼下怎么了?如此喧闹?!” 清明掀开芦帘,看一圈,说:“好像是二姑娘自己带的厨子要借客栈厨房用,客栈不让,两边就闹起来了。” 谢芸快速起身穿了衣裳,皱眉,“莫名其妙,平日那厨房不都是随进随出的,今日怎么就不让谢清的人进去了。” 刚下床,谢芸又问:“丁五味回来没有?” 清明摇摇头,“没了,平儿去看了,不过还没回来。” “马上到时辰了。” 谢芸看了一眼天,“京兆伊那边如何了?” “一直盯着呢,三殿下和京兆伊的人整日忙出忙进的,也不知道忙什么,那几具尸体都烂了,也没给出个明白来。” 清明努努嘴,“死得不明不白的,死后还这样被糟蹋,哎!” “寻思这案子就这样了。”平儿也是一脸无奈,人命如草芥。 清明叹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平儿若有所思的看了谢芸一眼,“姑娘,那我们是走还是不走?” “毕竟在这里耽搁太久了,云南那边具体什么情况,还是一个未知数。” 谢芸沉思一会,才说:“等丁五味回来,让屋里人收拾一下,争取明早就走。” “这么急?!” 平儿和清明齐齐脱口而出。 谢芸点头,“平儿说的对,我们不能再拖延了,云南那边具体什么情况,还是一个未知数,再者说,这里不还有周治和京兆伊的人,多我们也是累赘。” 说完,就让平儿和清明下楼去给下面人提醒一声。 戌时才过,迷迷糊糊间,谢芸听见屋里有很轻很轻的呼吸声。 猛的一惊,刚睁开眼,就看见房梁上,暗处有一双眼正盯着自己。 谢芸喉间蓦然绷着,没等她开口,暗处的人先开了口。 “惊扰谢大姑娘了。” 暗处的人声音尖细,就像宫里那些内侍的温润娘气腔调。 “咚——” 暗处的人轻巧落在地上,颇有礼节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屏风后面去。 “浮生大人让我护着姑娘。” 简单明了,道明来意。 谢芸没动,静了半晌,才问:“你叫什么?” “澹台越。” 谢芸闭上眼,蜷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问:“云南那边情况如何?” 暗处的澹台越愣了一下,下意识往谢芸那边看去,黑暗中,看不见任何东西,却能听见谢芸沉缓的呼吸声。 “大......大姑娘,怎么会问在下这个?” “浮生让你来,不就是想让我知道吗?” 谢芸想了一圈,只能想到浮生是打算让她提前知道云南那边如何,才叫人来监视自己。 澹台越吞了吞咽喉,心想,方才刚咽了半壶凉水,这会怎么还觉得喉中发干紧巴。 “......暴乱,王权一家被困,弹尽粮绝。” 澹台越简单一句话,惊得谢芸猛地坐起来,压低声音:“什么?!” 第184章 疯癫 “咯吱——” 清明刚推开门,就被里面闷热气息醺了个满面。 探头进去,看清里面场景,清明顿时吓一跳。 “姑娘!你这是一宿未眠啊?!” 清明走进去,就看见谢芸裹着小被蜷在小书桌前,手上动作还没停下,烛台上的蜡烛不知燃尽几根,满桌上都是流淌干涸的蜡液。 注意到地上的纸张全是涂抹乱划的线条山包,清明又问:“姑娘这是在画图?” 谢芸抬头,双目猩红,眼下一片醒目的青黑,“你去外面问问,从这到云南可有最近的山道!” “不是让大家收拾一下,怎么今日这般着急?” 清明放下手里的盆,随手递给谢芸湿帕子,说:“平儿就在楼下,我让她去问问,我这就下楼,让大家准备一下,争取早日出发。” 谢芸穿戴打扮时,特意把尖锐的发簪都插在头上,等平儿把人领上来时,谢芸刚好把藏在腿上的匕首藏好。 来人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满面络腮胡,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男人一见谢芸,就跪下行礼,“草民唐莽见....见过郡主!” 谢芸下意识看向平儿,心想,除了这客栈的人,外面的人不应该知晓她的身份的。 平儿眉头也是拧了一下,冲着谢芸缓缓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告知男人。 “起来吧,在外不必将就这些。”谢芸让男人起来。 唐莽站起来,但没站直腰,半勾着身子,说:“县主寻小的来,是要做何事?” 谢芸笑了笑,说:“你来时,我丫鬟也同你说了,我想知道从这里到云南最近的山路。” 唐莽微微抬头,看了看谢芸,又看了看平儿,伸出一只手,张口说:“十两,少一文都不带。” 看着唐莽没有食指的右手,谢芸转动眼珠,盯着唐芒那双浅褐色的眼睛。 屋里敞亮,清香宜人,谢芸就这般盯着唐莽。 心想,按理来说,庄稼人不可能轻易断指的。 唐莽额角浸汗,却不敢擦拭,只得勾着腰由谢芸打量。 半晌,谢芸才说:“从这到云南也就两百里山路,就算有最近山道,估摸也得要一百七八十里山路,我们就算快马加鞭,最多五日抵达,你这十两可真干要啊?!” 唐莽呼吸一窒,立马跪了下来,胸膛剧烈起伏,还没开口,就被谢芸打断。 “方圆百里的,寻一个带路人,我觉得是不难的。” 唐莽立马反驳,“只怕县主寻不来!” 一听这话,谢芸心头莫名松一下。 唐一改方才唯诺模样,腰杆也挺得板直,说:“县主不是小的说大话,这方圆百里您还真找不出比我还熟悉山路的人。” 唐莽反手指着外面,“旁的人我不敢说,但我知道一条最近的山路,只需一百二十里,从这走最多三日抵达云南。” 谢芸端起手边冷茶,皱眉喝了一口,抬眼望着唐莽,说:“何以为凭证?空口白牙,我能信?” “呵.....果然是大家小姐。” 唐莽忽地笑了一声,举着半残的手,他虚虚握了拳,颇为得意说:“旁的人见我这断肢,都会遐想我是做了不见得人勾当才会如此,但小的今日肯定的说,就是这断指,才让我摸索出那一百二十里山路。” 谢芸眼尾挑了一下,说:“这就是你索要十两的理由?” 唐莽摆手,说:“不,那十两我只要五两,剩下的五两是买路财。” 谢芸轻轻放下茶盏,示意平儿拿银子,随即慢声细语地说:“如此看来,这近道也是不大好走的。” 唐莽一脸肃然,说:“好走,却又不好走。” “有你在,还能多不好走?”谢芸对唐莽笑了笑,说:“再加五两,不知是否能好走些?” “自然!” 唐莽一改方才唯诺模样,神色也凌然起来。 平儿把一包碎银子放在唐莽手上,笑着说:“十五两,若不行,我寻小秤来称称。” 唐莽收下银子,“小的自然信得过县主,只等小的收拾妥当,今日晌午准时启程。” 唐莽一走,谢芸便起身,让藏在暗处的侍卫跟出去。 平儿走上前,屋里冷清空旷,她小声问:“姑娘,这人能信得过吗?” 谢芸翻开袖子,说:“有人刻意安排过来的,自然信得过。” 外面明媚的日光洒地进来,显得裙摆上的苏绣蝶影纷纷扬扬。 “有意思,我们前脚才说要走,后脚就有人把眼线安排过来了,只怕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谢芸说着侧头看着平儿。 “走时,把不干净的人都处理了。” 横竖都防不住,何必都杀了干净,也提了暗处人的醒。 *** 谢姝这边昏昏沉沉的被谢清叫醒,眼前模模糊糊一片,下一刻,口中被人喂了清凉爽口的绿豆汤。 谢清让人赶紧给谢姝换了干净衣裳,晕了好一阵,谢姝才清醒不少,半倚着谢清,低低说:“二姐姐,怎么了?” 谢清眉头紧拧,心想,她给谢姝下的药没那么重,怎么才几日功夫,人就病成这副模样了?!\" 谢清扶着谢姝,说:“你这病实在严重,正好赶上大姐姐要启程了,我来寻你,让你收拾一下,等到了云南,再寻名医瞧病。” 谢姝抬起头,看向她。 谢清让鸢歌去帮谢姝的丫鬟收拾行李,“你这病真是稀奇,出了京就没好过,还愈发严重了。” 谢清摸了摸谢姝额头,忽地笑了起来,“说来,自打大姐姐那次皇宫回来后,你我姐妹二人处处遇霉,诸事不顺,大姐姐倒是风生水起,好不逍遥。” 谢姝陡然抬身,谢清柔柔地把她摁住。 “三妹妹,急什么,这才到哪呢。” 谢清眉眼含笑,犹如吃人不吐红血的魍魉一般,一字一句的说:“她的父兄可是军功赫赫,风光无限呢,还有她那没半点血缘的小叔,这些都是不在京中的,她都能猖狂成那样。” “等云南战事结束,离北那边战事能战到几时,等那些给她撑腰的人都回来了,你说这偌大的谢府可有二房三房的容身地?” 谢清突然停下话语,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森然笑意。 “你说,她会让我们活着——” 院外的小门骤然大开,一列黑骑纵马而来,声如雷鸣,迅速围了客栈。 第185章 镇南王之弟萧珩 谢清扶着谢姝走出去,外面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重骑快速分成两队,为后来未到的人让开道路。 爽朗刺眼的天际边,盘旋着一双通体漆黑的黑鹰,重甲碰撞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马蹄声沉重且有力,谢芸站在廊帘后,一脸凝重的看着大门口。 清明下意识扶着护栏,满脸凝重,低声说:“姑娘.....” 两队黑骑后,一匹重甲护身的黑马漫步走来,踏过门,马背上的人猛勒缰绳,马蹄高扬而起。 看清马背上的人后,在场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来人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提着血淋淋的包袱,刺鼻难闻的血腥味缕缕散开。 满身狼狈的丁五味踉跄从人堆中挤出去,刚上前说:“见过靖王.....” 来人没看他,只是仰头,隔着帘子盯着谢芸,谢芸心口猛地紧绷起来。 “嗖——” 一支箭矢以雷霆之速破空而来,直挺挺穿透谢芸左边柱子,扬起一阵不小的尘土,四分五裂的木屑散落一地。 这一箭又狠又快,谢芸咽了咽发干的喉咙,下一刻,挡住视线的帘子断落下来。 来人丢开缰绳,漫不经心的把沾血的手在马背上蹭着,闷沉沙哑的声音透过面盔,说:“京城那边来的那个废物县主是你?” 谢芸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片刻,才说:“姓谢单名一个芸字。” 旁边的丁五味见缝插针,满脸讨好像,“靖王殿下,这是陛下亲封的县主。” 来人冷嗤一声,摘了面盔,露出一张不算年轻的面孔。 上空盘旋的黑鹰长叫一声,夹着凛风落在飘扬的军旗上,扑起的风卷着沉重的血腥味,让在场的人脸色变了又变。 男人盯着谢芸,目光中说不上是鄙夷还是不屑,如凛冽的寒风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谢芸眉头微微拧着,靖王?朝中异姓王除了一个萧家就是离北顾家,双鹰傍身,黑骑策马,只怕眼前这人是镇南王萧泽次弟靖王萧珩。 丁五味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萧珩手中血淋淋圆滚滚的包袱,心底一哆嗦,不再多言。 萧珩晃了晃手中包袱,嘴上噙着笑,冷厉的目光柔和下来,转头给身后护卫说:“封狼,你可没给我说过,这县主还是个半大的女娘呢?” 封狼看了谢芸一眼,心中也颇为诧异,京中密探只说谢芸是个蛮横狡诈的主,可没说是这么一个丫头。 丁五味赶忙上前,笑着说:“靖王殿下,三年不见,您真是威猛不少啊。” 萧珩皱眉,盯着丁五味半晌,似乎才将人认出来的,皮笑肉不笑说:“哟,才三年,你都爬上京官的位置了。” 丁五味像是听不出萧珩的嘲讽,应和着说:“都是陛下抬爱,小的也是蒙了陛下恩宠,殿下一路劳累,小的立马让人安排殿下歇下。” 萧珩不再搭理他,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谢芸。 封狼面无表情对着丁五味行礼,“丁大人,我家殿下刚剿了山匪,有劳你安排了。” 黑骑井然有序的下马歇息,萧珩在封狼的安排下,往上好的主楼走去。 等人一走,满脸堆笑的丁五味顿时沉了脸,阴沉沉的冷哼一声,嘴里嘀咕着,等着吧,等你那废物哥哥死了,往后有的你受的! * “县主要走了?” 丁五味理着新换的衣裳。 腰间,手上都是醒目的宝石翡翠,看得周治眉头紧拧。 丁五味摸着腰间白玉腰牌,答道:“是,我来时都将行李收拾好了。” “这么快?”周治看着他手上的腰牌,“你把萧珩安排好了?” 丁五味说:“安排妥当了,还找了几个可靠的人盯着,我总觉得靖王殿下不对劲,那周身的血腥味让人瘆得慌。” “自打三年前那次围猎,镇南王伤了腿后,这靖王就格外暴虐,听闻这些年不少女娘折在他手里,这家伙可是生食过活人呢!” 周治眉头拧得更紧,想说些什么,边上的护卫递来热茶,打断他的思绪,外面急急忙忙跑来一个人。 “殿下!太子不见了!” 来人带着一身潮气进来,没顾及丁五味在场直接报信。 周治看了丁五味一眼,顿了顿,说:“下去吧。” 丁五味垂下眼,仿佛没听见似的,悠哉悠哉给自己倒了茶,刚喝下肚,就听周治说。 “听闻此次你千里下云南,不仅带来犒赏还带了红颜知己?父皇一向器重你,若这次立下大功,别说红颜知己,就是朝中重臣之女,你只需开口,父皇也会允诺吧?” 丁五味端茶的手一顿,笑着说:“三殿下真是勿听了,那女娘是太后允给臣的,怎么谈得上红颜知己呢!” 周治沉沉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丁五味一眼,说:“太后她老人家身体不好,总爱掺和这些事情,父皇也是,这几年就一直折腾那些瓶瓶药药的,那些东西吃了,伤身。” 屋里光线薄淡,偏偏一缕光斜挂在周治脸上,半明半暗的面孔透着说不出的邪冷,丁五味后背蓦地凉了一下。 他知道三殿下不是好惹的主,但从未正面对上过…… “主子的事情,我这做奴才的就只能看,哪有明白的。” 丁五味放下手里冷下的茶,抬眼看着周治,继续说:“不过话说回来,太子素来不争不抢,殿下几位兄弟不好安生啊。” 周治倒也没怒,侧头看了看丁五味,说:“这天下本就是一盘乱棋,安不安生,谁说了都不算。” 屋里光线彻底划走,阴沉,闷热如同蒸笼一样,两人不再开口,在这漫长的寂静中,廊檐下晃起清脆的剐蹭声,暗处的气息骤然散开。 周治半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呢喃着:“.....萧珩。” 第186章 求药不是偷药 闷人的药味充斥的房间,褐色的药汤沿着衣襟流下来,屋里的气氛愈发紧张。 萧珩绷着牙根,喘着粗气,双眼紧闭,由着大夫剔除腐肉。 “王爷这药得咽下去。”大夫端着半碗药战战兢兢,“药不下肚,这伤没法好的!” 封狼脸色很难看,看了萧珩一眼,说:“没有药效更强的药了?” 大夫摇摇头,“这深山老林的,莫说药效强的,就是寻常的止血药都难寻。” “成吧,你先回去。”封狼交代一句,就让外面的护卫送大夫出去。 屋里还站了个黑影,封狼一见来人,快速关上窗,说:“明叔,那边如何?” 南宫明摇头,说:“太子提前走了,还剩三殿下和京兆伊的人在。” 封狼把烛火挑开一些,屋里亮堂不少,萧珩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殷红的血染了半边床单。 南宫明脱下黑衣,露出一张烧毁的脸,他看着萧珩,说:“殿下.....这如何是好。” 封狼摇头,说:“殿下本就毒病缠身,此次被暗伤,若非身子骨健壮些,只怕活不成了,可一直没有上等止血药,殿下也难捱啊!” “哎!我们都小看狗皇帝了!” 南宫明咬牙切齿,问:“方才我越墙 ,瞧见那县主院中,物资繁多,那里应该有药?” 封狼拧着眉,“来时我探过,那县主周围有不少能人,明叔不可。” 南宫明看了萧珩一眼,说:“我是求药,不是偷药!” * 夜深露重,谢芸半倚在美人榻上,几日朗朗晴天,难得今夜落了雨,丝丝凉凉。 她重伤痊愈,每日好食滋补,依旧瘦得骇人。 清明添了棉被,回头看着她,说:“姑娘,时候不早,早些睡了,明早我们就走。” 谢芸坐起身,半边身子被烛光笼着,面庞上都是苍白的病气,瞧着又病又弱。 封狼躲在南宫明身后,低声说:“这县主怎么不如白天见时有生气?” “她本就是病娇儿,平时也是强弩之末。” 南宫明细细打量着谢芸,“京中不养人,她身上丝毫没有谢荣那虎龙生气。” 忽然,夜风吹开窗户缝隙,隔着缝隙,谢芸似笑非笑的看着南宫明。 !!! 南宫明被她这双眼盯得不自然,总觉得被发现似的,但转念一想,他们躲在黑夜中,就是眼神再好的人也不一定看得见。 下一刻,谢芸苍白的脸上露出个巧笑。 被发现了! 南宫明下意识肯定,屋里传来谢芸的声音。 “夜深了。”她声音平静,“二位来此何事?” 窗户“砰”地打开,昏黄的光线散开,照亮黑暗,封狼忙乱扯面罩挡脸,南宫明顿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压低声音说:“见过县主。” * 谢芸攥着药瓶,跟在封狼后面。 “县主小心台阶。”封狼低声提醒着,“主子见不得光,屋里昏暗。” 谢芸不吭声,看着内卧里的人,不由抿紧唇,捏紧药瓶。 萧珩有气无力说:“把药拿过来。” 谢芸面无表情,没看他也没回答他的问题,找椅子坐下了下来。 萧珩嗤笑说:“我说话听不见,还是你耳朵不好?” 谢芸说:“这就是你求药的态度?” “县主想要什么态度?” 萧珩目光阴沉得渗人,“你在京中锦衣玉食,难不成没听过软的不行,来硬的?” 谢芸不惧他眼神,反倒十分悠闲的玩弄手中药瓶,说:“殿下风餐露宿,应该也没听过求人如吞三尺剑?” “.......” 屋里静谧得可怕,封狼和南宫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想要什么?”萧珩皱眉。 谢芸笑了笑,一脸人畜无害,“南部三成税收。” 此话一出,萧珩苍白的脸一下黑沉起来,冷冷盯着谢芸那双眼,说:“三成,你可真敢开口啊。” “南部八成的税收都在你手里,用三成税收的小钱换你一条命,殿下可觉得我过分?” 谢芸依旧人畜无害模样,“再者说,此刻是你求我,可不是我张口要你三成税。” 萧珩不怒反笑,本就渗血的伤口,此刻血色又晕开一大片,看得封狼和南宫明心惊肉跳,说:“你果真如传言一般,狡诈阴狠。” 谢芸理了理裙摆,好心提醒,“殿下莫要恼怒,这伤禁不得大怒大喜的。” 萧珩短促的冷笑几声,厉声说:“你真把这药当护身符了,我杀你,如碾死蝼蚁一般!” “杀我如碾死蝼蚁一般?” 谢芸一下站起身,盯着萧珩的眼睛,昏暗中,四目相对,说:“莫说你这屋里还有两人,就是再有十人,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下一刻,一支箭矢破窗而来。 “嗖——” 斜斜插在萧珩耳边,箭尾还在晃动。 谢芸骤然回首,盯着要冲上前的封狼,厉声说:“你若敢上前一步,下一箭射的就不是床板了!” “三成,我应了。”萧珩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 “空口无凭,我要字据。”谢芸回首,挑眉一笑,说:“殿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珩咬牙,半晌才说:“拿纸笔!” 站在后面的封狼和南宫明满脸震惊,分明是他们强掳人来的,怎么就成了被要挟的? 此刻,躲在暗处的浮生和四方亦是一脸惊诧,心道,这丫头不是常人啊! 看着封狼把字据写得清楚明白,谢芸才把药瓶放在桌上。 “县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谣言果真是谣言。”萧珩散着头发,看着谢芸,“不怪那狗皇帝要把你拘在京中,想来你韬光养晦这些年,长进不少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谈不上韬光养晦。”谢芸抬眸,说:“殿下这般不敬重陛下,担心隔墙有耳。”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萧珩仰躺着,盯着顶上发黄发旧的床顶,“你前些年都是混账做派,忽地,就开了窍,人精明了,想法也活络了。” 萧珩侧首,眼神格外明亮,盯着谢芸,说:“想来有人教导了,不知你父亲知晓了,会如何看待?” 谢芸抿着唇线,心道,京中不大,风吹草动,四方都是清清楚楚的,她的做派确实太割裂了。 第187章 卖儿卖女 “昨夜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今日就这副病态?” 萧珩打量着准备启程的谢芸,见她病恹恹由着丫鬟扶着,脸上的笑越笑越渗人,“周治那边怎么说?” 封狼摇摇头,“那边看得紧,靠不进去。” “不急,那人就是扮猪吃虎,他不会放任谢芸这个香饽饽跑掉的。” 萧珩习惯性摸向伤口,“还别说,昨夜的药好使,这伤都不觉得疼了。” 封狼看向楼下,皱眉说:“主子,你瞧,谢家几个女娘,就那个二姑娘看着健朗些。” “狡猾得很。”萧珩冷笑,拇指微扣,“障眼法,和她大哥一个德行。” 谢芸扶着清明的手上马,冷漠的往楼上看,电光火石间,对上萧珩一双戏谑的眼。 进了马车后,清明压低声音,“姑娘,方才我见三殿下也在楼上。” 谢芸嘴角压不住的讥讽,“他在又如何,有了萧珩的字据,粮财皆在我手,此番南下,定能自保!” 不急.....时候未到。 不消几日,一行人随着唐莽走进深山密林。 烈日灼空,众人一路抱怨一路前行,经过一大片村野时,有人发现一口老井,井边还搭了小棚子,里面挂了几个葫芦瓢。 为了装病,谢芸忍着燥热,没下马车,清明把帕子沾水递给她擦身体。 “姑娘,若真是热得难受,就脱了这外袍吧。” 谢芸摇头,“做戏就要做到底,不然让人如何信。” 平儿摇着扇子,说:“三姑娘那边也是整日不下马车,” 懒散休闲,百无聊赖,阡陌远处稀稀拉拉走来一行人。 这些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从头到脚都是穷酸落魄的气息。 但其中两个小男孩都被抱在怀里,一行人都挤在小棚子打水喝。 谢芸隔着帘子,注意到人群后面,跟着一个没穿鞋的小姑娘,烈日灼灼。 她怯生生站在棚子边,看着众人都喝上水了,才慢慢靠近水井,小心翼翼的舀了小勺,也是小心翼翼喝着。 “风筝你还没喝好啊,赶紧过来哄哄弟弟!”一个女人抱着哭闹不止的小男孩,冲着小姑娘吼起来。 “哎....这就来。” 小姑娘猛灌一大口水,急急忙忙跑过去接过女人手里的小男孩。 大人围成一堆,就着黑乎乎的面饼子大口吃起来,小姑娘哄着小男孩,眼巴巴的望着大人。 这时,候在马车附近的唐莽冷切一声,“带把的是个宝,没把的是根草。” 谢芸掀开帘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为什么这么说?” 唐莽笑了笑说:“县主不食人间疾苦,这女娃就跟小玩意似的,不值钱。” “从前,我见那些人家只有卖女卖媳的,没见过谁家卖儿子的。” 谢芸认可他的话,毕竟府里都是丫鬟多小厮少。 “可你是男儿身,按理说,是不大可能说这话的。” 谢芸看了小姑娘一眼,又说:“她身上衣料还算干净,衣服鞋子也是整齐的,想来她家境还算过得去,只是对比家中男儿,差了些。” 唐莽笑了笑,侧首,一瞬不瞬看着谢芸,说:“我家是卖了四个姐姐才把我养大的。” “想想真是可悲,我四姐姐被拉出去那天,她才八岁,连口饱餐都没吃上。” 唐莽喉间滑动,像是陷入痛苦回忆中,许久,才说:“不值钱,都是不值钱的贱命。” 眼见两人陷入沉默,这时,平儿提着凉饮走来。 “姑娘,问了,是前面巫溪县逃出的难民。” “让下面人提高警惕。” 谢芸热得难受,伸展四肢,干脆躺在马车里,打个哈欠,说:“昨夜一宿没睡,我睡会,你和清明盯着点。” 平儿继续摇着扇子,谢芸摸着腰间玉牌,想着唐莽今日说的话。 马不停蹄,行军迅速,一行人连着难民在天黑之前,抵达巫溪县。直到县城,谢芸才懂唐莽说的那句不值钱的玩意。 民生凋敝,哀鸿遍野,饿殍遍地,尸横遍野。 腐烂的臭味混着腥重的血味充斥着鼻腔,幼儿的低声哀嚎夹着的母亲绝望的呜咽,一路都是横尸臭味,让准备进城的众人心口紧绷。 “生了,是个女娃!”一个老婆子高喊一声。 紧着就是一个病弱低音,“掐死吧,我身上一点奶都没有,活不成的。” “呜呜啊.......”婴孩孱弱的啼哭声没响多久就没了声。 谢芸呼吸一紧,还没下马车,就被唐莽拦住,“县主,太多了,救不过来的。” 清明捏紧手里的白面馒头,脸上都是纠结,谢芸顺着她目光望去,望不到边际的难民。 忽地,她一抬头就见一个少女,双目无声,面带微笑,直勾勾的盯着她们这边。 这时,唐莽幽幽道:“人肉之价,贱于犬豕。” 少女突然站起来,眼神死死盯着谢芸这边,准确来说,是盯着马匹,谢芸见唐莽抽出长刀,一名穿着破烂的妇女立马上过来,抱住少女哭嚎:“疯了吧!官家的东西你也敢惦记!不要命了!” 少女奋力甩开她,眼神依旧灼热盯着马匹,脸上的笑依旧如初,甚至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亲切感,妇女惧怕护卫手中的长刀长枪,只敢抱着少女哭泣哀嚎。 “大旱,蝗灾,民大饥,疾病流行,人相食。” 唐莽收起长刀,问:“不知县主听过这句古言?” 谢芸摇头。 唐莽笑了笑,直接梳理了整个巫溪县的困局。 巫溪县隶属南部,县城不大,人口却不少,由于处在北往南去之地,流动人口格外多,数月前,天不落雨,大旱来临,紧着一夜蝗虫滋生,万顷良田颗粒无收,浮尸溃烂,疾病流窜,人相食。 巫溪县县令梅甘举全家之力,才勉强养活一众难民,可天有不顺,乱兵四起,灾民四处流窜,梅县令也心有余力不足,只得关上城门,护住一方百姓。 谢芸思忖半晌,才问:“....你是城里人,还是城外人?” 唐莽抚摸着刀柄,回应谢芸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188章 暴乱1 夏夜清凉,月挂碧梢。 谢芸换下繁奢的长裙,特意穿上束手劲装,城门依旧紧闭,但楼上灯笼熄了一只,唐莽忽然又问:“县主可知镇南王萧家?” 谢芸摇头,前世今生,太短了,短到她根本无暇去查知那些秘事。 “萧家满门忠烈,落得五子死一子伤一子疯,县主没听过?”唐莽有些不可思议,“兴顺四年的事情.....不对,那年你不过才五岁,不知也是常事。” “老镇南王......” 唐莽提及时老镇南王时,一双算计眸子都带上敬重,“兴顺四年冬,大雪纷纷,老镇南王战死南诏,如今尸骨依旧残缺,兴顺四年,除夕夜,镇南王妃唐氏暴毙京都。” 唐莽忽然有些哽咽,几乎是低吼出来,“那般....那般风光霁月的一个人,她们竟然活生生将人勒死!” 谢芸看着他,眼底泛起了红,想来唐莽不过三十年华,竟然双鬓都是白霜。 “时隔次年,兴顺五年春,镇南王七子被南诏叛军围剿,世子萧祁尸骨无存,二女萧清马踏如泥浆,三子萧泽断腿难活,四子萧烬一枪穿身,五子萧宴断头残身,六子萧明冻死一线天,七子萧衍疯癫如魔。” 唐莽站起身,望着长空明月,低声嘶吼:“何以至此!何以至此,萧家一代忠良!落得如此下场!” 此时此刻,谢芸周身血液似乎冲上脑袋,旋即又褪却干净,四肢凉透了又热得难受。 萧家.....亦是满门忠良,惨死无辜的下场。 “县主,如今的谢家也算劳苦功高吧?”唐莽收敛激动的情绪,回头,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谢家还好,有你。” 谢芸顿了顿,说:“原以为你是普通山野村夫,不成想,竟是有大抱负之人。” “非也非也。”唐莽摇头,“我不过是奉人之命,助县主一道而已。” 谢芸凝神戒备,看着他,问:“萧珩?” 唐莽摇头,“是一个县主想破头都想不出的来的人。” 周围声音弱了下去,谢芸掀开帘子,扫视一圈,朗声问:“白日跟来的难民呢?这会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有人说:“方才混了热粥喝了,就稀稀拉拉往郊外走了。” 谢芸:“郊外?” 有人站出来,指着黑乎乎的林郊那边,“在那边,那边山上有林子,估计去那里过夜了。” 谢芸眉头一凝,土匪围剿,客栈死人,澹台一族,暴乱,唐莽萧珩的出现.....一幕幕如散乱的戏幕连串起来,组成一副完整的戏。 难怪暴动才开始,萧珩就出现在客栈,她可真是小瞧暗处的人了。 一个藩王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一个不知名的客栈,刚好又同南下慰问的她们撞上! 唐莽颇为认可的看了谢芸一眼,抽出长刀,空气中飘飘散散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我说,谢家还好有你。” 一个声音忽地响起,“你们看!那山上怎么有火光啊!” 众人一下警觉起来,难民也是围成一团,丁五味跑出来,指着不远处尸体说:“你们看......” 话还未说完,原本黑暗的四周,忽然亮了起来,火光映天,地上发臭的“尸体”齐齐站起来,撕扯掉身上的伪装。 众人快速拔剑,围护着马车,谢芸接过唐莽给的长刀,大声喊:“护住马车和物资!地上的都是叛军!不是难民!” 有人惊叫道:“城门打开了!” 刚才还闭门熄灯的城墙,此刻大门敞开,灯火通明,城墙上站了不少人,皆是铠甲着身。 叛军举刀围来,群欢大喜,忽然,一箭呼啸而来,射穿挥动的旗帜。 谢芸闻声望去,就见唐莽拉满弓弦,反手一箭,贯穿头颅,力道极大。 唐莽转而又抽出一支弓箭,回首,望着谢芸说:“县主,主子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要接好了。” “给我箭!”谢芸搭上弓,一把搭了三支箭,直直射向城门。 唐莽爬上马车顶,饶有兴趣的看着谢芸,瞬息间,谢芸就射了七八支箭,忙乱中,谢芸让平儿领着丁五味护着人赶紧进城。 众人慌乱中,紧紧跟着丁五味,快速朝城门奔去。 这里距离客栈太远了,不知周砚萧珩他们是否知晓这里变动,实在太被动了! 谢芸拔出唐莽长刀,准备奋血厮杀,忽然,清明朝夜空放了一箭,尖锐的响箭声,划破夜空,直冲云霄。 唐莽一脸错愕的看向谢芸,“你怎么会......主子真是小瞧你了。” “回去告诉你主子,我回京之日,就是她死期!” 谢芸翻身上马,持着缰绳看着他,颇为不屑:“京中不大,任何风吹草动,人尽皆知!” 唐莽收了目光,说:“县主再有本事,能越过陛下吗?” 谢芸骤然回首,冷若冰霜地盯着唐莽,夜深露重,不知哪里传来的嘶吼,惊得城墙上一束火把落下,光线骤然消散。 冲出来的叛军,勒马而来,对着谢芸狰狞一笑,说:“谢家姑娘?今夜就要做我刀下魂了!” 他话音才落,一只箭破空而来,射穿他的头颅,谢芸攥紧缰绳,回首就见唐莽搭弓。 唐莽厉声道:“县....不对,此刻应该唤你名字,谢芸,莽爷等着你掀了周家遮天布!” 谢芸眼梢带着笑,果然投诚的人真金白银不一定能收买啊。 叛军后面冲出一匹通体黑毛大马,长空中,黑鹰交缠扑朔而来。 唐莽收起弓箭,见林中奔袭而来的一众兵马,望向谢芸的眼中满是信服。 能调动萧珩的人,真是不简单啊。 叛军首领见来人是萧珩,难以置信,回首道:“靖王莫非要出尔反尔?” 谢芸跃马而下,取下腰间玉牌,高举道:“我乃陛下亲封县主,见吾如见陛下,援军压阵,谁敢动?!” 叛军策马一圈,四周被围堵严实,首领转头看着谢芸,冷喝道:“你们汉人诈我?!” “让靖王回答你的问题吧。”谢芸收刀,踉跄被清明扶住。 此时,跑到城门边的丁五味犹如梦中,他呆呆地看着谢芸,又看向策马而来的萧珩,下意识往平儿那边问:“今日事.......你家姑娘一早就算到的,是吗?” 第189章 暗流涌动 进了城后,夏末的雨就下个不停。 乌瓦淋漓,关门合窗,站在城墙上俯瞰城外,处处都是笼罩着萧条残缺冷意。 萧珩一进城,就拦了巫溪梅县令,直接把自己的人都塞进县里,总而言之,整个巫溪县上下,任何风吹草动他都知晓。 谢芸百无聊赖的接着廊檐滴落的雨水,半靠在窗户上,大半个时辰后,浮生抖了抖伞上的雨水,直接越窗进来。 “这里到处都是萧珩的耳目,差点进不来。”浮生拢了拢沾水的衣裳,皱眉问:“有什么急事?如此着急都要唤我来?” “兴顺四年,萧家为何满门白丧?”谢芸说,“镇南王的腿又为何断了?还有萧珩为何性格暴戾?” “功高盖主。”浮生说,“镇南王萧家,满门忠烈,独留二子,一伤一疯。” “这世上没有功高盖主的说法。”谢芸皙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她说:“只有无能宵小之辈,才会揣测那些忠烈将臣,不过自古就是名将功成万骨枯。” 浮生看着她,问:“你不会是想要萧家.....萧家手上的兵力吧?” “不至于。”谢芸转眸,“萧家大伤元气,萧珩在南部胡作非为,皇帝都不动作,估计也是觉得萧家兄弟没什么威胁。” “整个南部税收、近十万将士,还不足以构成威胁?” “镇南王本就有这些权利,再者说,萧泽双腿残废,毫无威胁,萧珩又是如此疯癫,手上能有多少心腹?” “还有,从这到京都,足足两千多里大路,即便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等萧珩领着人打过去,这一路上有多少人拦着?” 谢芸冷笑,“我手上东西不够,你们就是再指望我,也是无用之地。” 浮生沉默半晌,说:“你想要什么?” “前朝重金奢靡,你们澹台一族几百年基业,就算改朝换代,那些真金白银也不会消散。” 谢芸盯着浮生的眼睛,“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我手上有了南部税收的三成,但远远不够,你觉得我要什么?” 浮生后背泛起一股凉意,他问:“你不会想要整个萧家吧。” “这里离皇城足足两千多里路,一个萧家没了,你说皇帝是如何想法?”谢芸说道。 “.....不行!”浮生一口否决,他拭着额角不存在的冷汗,说:“萧泽虽然伤了腿,可没伤了脑袋,再者说,萧珩这边就是颇为难缠的主,你这是把我们都投到烈火之上!” 谢芸笑出声,她压低声音:“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澹台一族不早就埋在烈火中吗?如今乱世将起,真是你们一族筹谋时刻,你不觉得萧家就是一块肥肉吗?” “你可真是........”浮生盯着谢芸毫无波澜的眼眸,忽地笑起来,他说:“你真是够狠啊,十几年了,萧家这块难啃的骨头,周家都不敢下嘴,你上来就要人家身家。” “狠毒吗?”谢芸扶了扶鬓上步摇,“只是索求一些身外之物而已,何谈狠毒?再者说,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这都是周、萧两党斗争造成的,与我何干?” 说罢,她伸出手,感受空中湿润,半晌才说:“下雨最好了,什么罪恶都能洗刷干净。” 浮生看着谢芸人畜无害、娇病孱弱的模样,下意识摸了把后背,一手黏腻的冷汗。 萧珩知道浮生找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又开始下雨,他无比烦躁。 封狼提了几坛烈酒,说:“主子上好的女儿红,喝点好歇息。” 萧珩躺在横榻上,眯着眼看了封狼一眼,翻过身,嘟嘟囔囔说:“酒放那吧,我歇会。” 封狼放下坛子,欲言又止,刚要出去时,还是忍不住说:“主,那私牢里的人,还留活口吗?” “杀了吧。”萧珩又翻一个身,“横竖都问不出有用的东西,留着也是晦气。” * “哎呦!哪来的酒味,熏死了!” 清明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隐隐约约间,还有一股血腥味,还没进门,就被里面的走出来的平儿推出去。 “屋里来客。”平儿压低声音,拉着清明往外走。 等着外面脚步声彻底没了后,萧珩躺在美人榻上,手里还提着血淋淋的小鹿。 谢芸知道他喝醉了,特意烧了水,煮了一壶浓茶,说:“殿下找我何事?” 萧珩没出声。 屋里浓茶的雅香如催眠曲一般,飘飘荡荡,吸入鼻腔中,让人有种醉生梦死的意境。 昏沉中,萧珩又梦到那日血腥修罗场,满地数不清看不完的尸体,凄厉绝望的哭喊声充斥着耳边........ “呼——” 萧珩一下翻坐起来,他骤然回首,目光沉冷的盯着谢芸,沉默少顷,才说:“.....澹台家的人找你做什么?” 谢芸慢慢悠悠洗着茶盏,说:“没什么。” 萧珩丢了鹿,舔着血淋淋的指间,笑得格外邪魅,“都亡了国,还不死心。” 谢芸抬眼望着他,说:“那你为何也不死心?” 萧珩说:“为什么不死心?” 不等谢芸回话,他就自己说答案。 “萧家上下一百零七口人命,如何死心。” 谢芸微微皱眉,鹿血混着酒味,实在难闻,说:“你弄的残局,麻烦收拾干净。” 萧珩看着地上的死鹿,呆了片刻,忽然笑着说:“残局已定,不是我一人能收拾的。” 谢芸刚要说,就被他打断。 “残局不破,谢家必亡。” 谢芸点点头,说:“的确如此。” 萧珩顿了顿,没见意料之中的反应,看着谢芸问:“你为何不质问我?” 谢芸倒好热茶,说:“我父兄手握兵权,如何置身事外?” 萧珩扯着边上帘子,胡乱擦干净手,站起身说:“是啊,你老子手握三十万大军,兄长又是出了名的能将,凭着这些,你谢家早就是周家眼中钉肉中刺了!” “轮回因果吗?”谢芸静静地望着萧珩,不知想了什么,笑道:“我谢家尽忠卫国,忠的是黎民仁君,不是奸佞国贼!” 萧珩没看她,醉意散去,人也清醒不少,说:“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局不会变。” “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事在人为。”谢芸讥讽,继续说:“萧家的惨案,足够警醒我了。” 谢芸站起身,推开紧闭的窗,那些清爽的凉风拼命的挤进来,很快把难闻刺鼻的臭味吞噬干净。 “记住,任何人都信不得,包括心腹。” 萧珩停顿半晌,眉宇间又浮起一股不羁劣气,走到小几边上,抬手就掀翻滚烫的浓茶,转身就撞门出去。 第190章 出事了 萧泽进城时,浩浩荡荡,惹得街上行人摊贩怨声载道。 “王爷,二爷来了。” 红鸾掀开轿帘,一脸欢喜,说:“身后还跟了个姑娘哎!” 萧泽偏头往外看,目光穿过萧珩,看见后面勒马的谢芸,顿了顿,微微皱眉,“那是谢家大姑娘,前不久陛下亲封的县主。” “大哥!” 萧珩看见萧泽,十分开心,拽着缰绳笑着说:“不是明早才到吗?怎么这会就来了?” 萧泽微笑,“府上没什么,我就提前来了。” “见过王爷。”谢芸没下马,只是颔首行礼。 喧闹混着人声,微风卷起谢芸衣摆,她对上萧泽的目光,指尖莫名一颤,抓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收紧。 萧泽不似萧珩疯癫,墨绿色的官袍松松垮垮也包不住人,不过而立之年,萧泽身上透出的死气是肉眼可见的,眼下的青黑可见病入久已,裸露出来的双手,惨白消瘦,骨骼暴起。 谢芸忽然想起唐莽说的,三子萧泽断腿难活。 萧泽看向谢芸,掩唇轻咳:“好些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红鸾笑着应和道:“那可不是,上一次见县主,还是谢大将军抗倭大捷时候呢!” 谢芸下马,垂首,一脸乖巧模样:“是有些年岁了,许多年不见,都生疏了。”” “岁月不饶人啊。”萧泽颇为感慨,却不再看谢芸,转头同萧珩说起家常。 雨越下越大,谢芸回屋时,就看见桌上压了一封信,谢芸刚拿上信,就听清明敲门。 她推开门,清明说:“姑娘,镇南王设宴,让你过去。” 谢芸背对着清明,看了看信封,她一边拆信封一边说:“二妹妹她们都去了?” 清明说:“都收拾好,等着姑娘了。” 谢芸点点头,清明麻利给她换了衣裳,又点缀新妆,走出屋时,谢芸脸上又是那副眉眼含笑的模样。 县令府上一派热闹,清凉爽朗,萧泽正坐主位上,萧珩坐在他边上,旁边的丁五味和头发胡子一把花白的梅县令攀诗长叹。 谢清穿着豆绿蝶纹压边的对襟长裙,头上也是简单的珊瑚红对钗束发,简单的穿着并不惹眼,可配上她楚楚美艳的面庞,单坐在那里,就是一道醒目的风景线。 此刻她一脸含笑的跟着边上梅县令长女梅亦君说话,优雅至极。 谢姝虽然病得很重,可身上金粉镶珠长袖大裙,配上满头金珠小冠,勉强把病态压下去,丝毫看不出病入膏肓的模样。 其他贵女亦是重装精细打扮,一言一行中,都透着京都贵女的高傲,可眉眼又都透在萧氏两兄弟身上。 满宴的人其乐融融,谈笑风生,实际上都是各怀心思。 谢芸有些想笑,心想,镇南王都是半截入土的人,还是香饽饽一个。 转头她看着坐在边边角角的小门小户家的女娘,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寒门难出贵子,世家门阀攀结亲缘,攀上一个半截入土的王爷,想来也是最好的了。 “见过县主。”一个丫鬟低声提醒欢闹的众人。 谢芸微笑点头,走到谢清边上,坦然坐下,清明刚倒上热茶,就听谢清幽幽开口。 “大姐姐近来忙碌,肯定不知京都大事吧?” 谢芸抬头看着她,说:“什么大事?” 谢清顿了顿,有些意外谢芸竟不知晓京都发生的事,随即一脸人畜无害的笑起来,“大姐姐真是日理万机啊,裴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姐姐居然不知道!” 谢芸看了清明一眼,见她也是满头雾水,笑着问:“裴家怎么了?” 谢清脸上慢慢没了笑意,随后只满脸的嘲讽,说:“裴大人受贿,拨了陈年霉米赈灾,吃死了不少难民,也吃死了三万将士,前几日刚入大狱呢。” 不等谢芸反应,谢清给她倒了热茶,继续说:“陛下大怒,裴家男丁都入了狱,女丁好像关在京兆伊的私牢里,秋后发落呢!” 谢清端详谢芸好一会儿,半晌皮笑肉不笑地说:“裴家翻不了水花了,大姐姐。” 裴家受贿!谢芸的惊讶之心刹那冲上心头。 前一世不是冷家受贿入大狱吗?! 这一世怎么成了裴家!? 谢清一双眼睛眨了眨:“大姐姐可听见我说了什么吗?” 谢芸笑了笑,一脸随意:“那是裴家的事情,我即便听了又能如何?” 谢清心头冷笑,面上还是一副担心不已,“怎么说都是闺中好友,如今裴家姐姐落了难,我心里也不好受。” 说着说着,谢清就红了眼。 谢芸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说:“既然你如此担心,不如让二叔上奏,重申裴家得了,再不济,让二叔求陛下,网开一面,饶了裴家女眷?” 谢清脸色立马难看起来,她父亲在朝中什么地位,这种拍案必死的案子谁敢碰,让她父亲去,岂不是找死?! 谢芸喝着茶,把谢清脸色收在眼底,不露声色,淡淡道:“再说了,二妹妹你姨母可是贵妃娘娘呢!在陛下面前岂不是更好说话了!” 谢清脸色彻底黑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梅亦君的眼睛突然眯起来,指着谢芸裙摆道:“县主裙上怎么有血啊!” 谢芸因为坐着的缘故,裙摆都是叠在一起的,基本上看不出来,刚才因为梅亦君特意靠过来,才看得清楚,谢芸等着就是这句话。 她快速扯了一下裙摆,一脸歉意道:“估计来时,路过难民那边,粘上的血滴。” “啊!难民不是都驱赶出去了吗?怎么城里还有?!”梅亦君一脸凝重,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听到几个女娘提及难民事情,梅县令下意识往谢芸那边看一眼,旋即转头看了萧泽一眼,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缓缓道:“许是县主看错了,估计那些人是城里乞儿。” 说辞十分牵强,语调也是格外僵硬。 在场的人不是傻子,脸上神情也是多端变化。 这时,萧泽淡淡看了谢芸一眼,眼神中多了几丝冷意。 第191章 风暴来袭 萧泽回到暂住的院子,一言不发,才离开轮椅,就有丫鬟过来捏腿。 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在场的人都是谨小慎微,不敢大动作。 “谢芸这个女娘邪门得很!处处挑着咱的把柄说!”封狼一脸气愤,忍不住说道。 萧泽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抿着唇,依旧一言不发。 “好了,你去看看那些“难民”安顿如何了,免得又落下把柄在她手上。” 萧衍皱起眉头,说:“若是那些人处理妥当,她会发现吗?” 封狼垂下脑袋,闷闷道:“说来奇怪,明明我们都提前把人安排进城了,都是密不透风的,怎么那个县主还会知晓啊?!” 萧泽看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红鸾一眼,随后才说:“都是自己人,不必猜测,只怪人家过于细心,自己当心些。” 红鸾下意识往封狼身上看了一眼,轻轻开口道:“知道了。” 等封狼走后,萧泽眼上带着冷意:“现在我们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眼皮子底下,他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 “大哥,封狼只是......”萧珩忽然想起谢芸说的话,顿了一下,才说:“下去后,我会管教好的。” “算算日子,也该结束了。”萧泽看着萧衍,“那个歌姬你送走了没?” 萧珩小心地看了萧泽一眼,垂下眼,摇头:“没有。” 萧泽闭了闭眼,忽然掩唇咳了起来,他抬手挡住萧珩擦拭,自己用手背揩掉唇上血,沉声说:“你与她......” 萧泽禁了声,许久才低低说两字:“......无缘再续。” 萧珩呼吸微促,垂着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无奈。 萧泽叹口气,一脸勉强笑,“晴隆明家走得体面,你不该让她顶着那身屈辱活着。” 萧珩眼眶渐红,他微微抖着身,泣声不语。 萧泽躲开他目光,说:“阿衍我们输不起了。” 萧珩蓦然落泪,大滴泪水沿着面颊往下淌,仅仅一瞬,他忽然咬牙切齿,如哽咽的孩子一样,对着他大哥失声哭泣:“我和她是拜了天地,敬了神明的夫妻,她怎么就不得体面了。” 萧泽伸手费力抱紧他,明明才过而立之年的人,双鬓都是白霜,腰身亦是佝偻老态。 * 谢芸把信封烧得干净,上面隐隐约约还有一个明字。 暗中人她不知是谁,但能毫无所求的帮她,算得上半个盟友。 “咔——” 窗户被人推开,浮生和四方跳进来。 浮生有些惊讶,说:“不曾想有人会提前告知县主萧明两家渊源。” 谢芸想起信封里面提及的一个名字“明夙” “明家也算前朝望族,和镇南王萧家一向都是姻亲关系,好几代镇南王妃都是明家女。”浮生看了谢芸一眼,一点点说起前朝旧事。 “不过说来也是巧,三殿下后院有一个很会箜篌的美人,就是出身明家。” 谢芸抬眼看向浮生,问:“是不是叫明月?” “咦!”浮生有些意外,“县主这些底细都摸得清楚了?” 谢芸没回答,前世时,她还是皇子妃时,见过这个明月,整日郁郁寡欢,嘴里总说回家回家的,那时她还以为周治是爱箜篌曲子才留人在府里的。 现在看来,留人是为了钳制镇南王萧家! “在京都时候,听了一些闲言碎语。”谢芸端了手边清明熬的补药,一口饮尽,苦味蔓延唇齿,苦如痛一般,日夜都在啮噬着她孱弱的躯干。 最近夜里她总睡不好,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她冷眼看着谢家满门惨死,周治搂着谢清狞笑的场景,噩梦如附骨之蛆一般,一点点啮噬着她。 “萧家坐不住了。”谢芸随手倒了一杯冷茶,“我离王权家的人越近,他们兄弟就越着急,皇帝那边迟迟不让我父兄南下援军,只怕等的就是他们兄弟。” 浮生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小声说:“难不成你想逼萧家提前谋反?众目睽睽,不可能的!再者说,你们一行人还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死都被人家捏着的!” “我不动手。”谢芸又是一脸无邪的笑,“但有人会逼他们动手。” 浮生看她一眼,走过去,给她点了小炉,把茶煮起来,问:“谁?” 谢芸抬着眼皮,面无表情看着他,“让我见叛军首领。” 浮生看了四方一眼,两人点点头,算是应下。 谢芸垂下眼,昏暗的光线遮住她唇边浅笑,半晌后,等两人离开,她才站起身,逆着闪烁的烛光,垂首静了片刻,灭灯上床。 潜伏在暗处的死士对看一眼,问边上的人:“那是澹台家的人,她怎么会与他们扯上关系?” 另外一人摇摇头,“赶紧通知主子!” 。。。。 首领被浮生从水里提上来时,身上戴的枷锁哐当哐当响,紧着就是一个麻袋套在头上。 “陈胜,想活命就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 浮生把他手上的麻绳又捆几圈,才把人丢在马车上,周遭很安静,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间,陈胜听见有一道浅浅的呼吸声。 陈胜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隔着麻袋,四周黑漆漆的,他不敢大幅度动作,小声问:“谁在哪?” 四周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第192章 虐杀 “刺啦——” 一道刺耳的刀背哗啦声。 陈胜脊背发凉,他吃力的撑着手臂,大声问:“....是谁!到底是谁!?”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陈胜咽了咽喉咙,摸索着,慢慢靠在墙上,沉沉吸一口气,冷笑道:“躲在暗处的贱种!别以为拘了我,就能得到什么,我告诉你,不可能!”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啊!把那些折磨人的法子都使唤在我身上啊!” “疯狗!你们前朝的贱种都是疯狗!早晚有一天主子把你们都烧了!” 陈胜死命的蹭着墙,许久才把头上麻袋蹭掉,一抬眼,就看见前方端坐着的谢芸。 谢芸一袭白绿素色对襟大袖长裙,头上简单簪了一根红玉云纹小簪,端端正正,宛如清池一朵绿莲。 陈胜咧着嘴,一脸狞笑,沉着声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高贵的县主呢,瞧着,身上的烧伤都好利索了?” “主子说得对,你们谢家人都是属牲口的,怎么弄都弄不死!” 谢芸眼底的笑沉了下去,眼神沉甸甸,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陈胜。 陈胜吐了一口血沫,眼前的人丝毫感受不到怒意,仿佛不是活人一般,就像野史里面生食活人的活死人一样。 陈胜垂下眼,不屑的冷笑一声,“你母女二人留在京中那是宫里的意思,和主子丝毫没干系,你父兄在离北厮杀,我敬他们是汉子,可是他们到底太惹眼了,总归活不长的,别以为你长点脑子会点计谋了,就能越过那些冷血的主?” 陈胜低下头颅,看着自己周身的狼狈,微微皱眉,旋即抬眼盯着谢芸,哈哈哈笑起来:“县主啊,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谢芸弯弯眉眼,也跟着笑起来,但依旧端庄典雅。 陈胜止住笑声,冷冷的望着谢芸,半晌才说:“乳臭未干的臭丫头!我如何一个下场,你谢家日后定将百倍万倍凄惨!” “离北蛮族的铁蹄早晚会将你父兄身体碾碎,深埋那些烂臭的泥土里!你谢家一辈子都要蒙上通敌叛国的臭名,几代几世都要蒙受百姓唾骂!你们这些女娘早晚沦为千人骑万人跨——婊——子!” 谢芸收起笑容,轻轻理了理裙摆,说:“你都先烂透了,怎么能看得见呢?” 她开口,就是轻飘飘的嘲讽。 “牲口?臭丫头?通敌叛国?婊——子?”谢芸站起身,慢慢走上前,一瞬不瞬的看着陈胜,“原来在宫里人眼中,谢家那些勒马护国的儿郎都是牲口,他们郑重之人都是婊——子,想来我父兄忠的不是明君圣贤,都是庙堂野狗,可惜周家了,偷来的江山还没坐稳,自己就先被吓死了。” 陈胜脸皮控制不住抽搐起来。 谢芸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明明的温雅淑柔的面孔,可落在陈胜眼中,如啮噬人肉的恶鬼一样。 “三年前。”谢芸垂下眼,仔仔细细端详着陈胜恐惧的眼瞳,淡淡地说:“宫中那把大火,真是把我烧得透彻,不然被绑在这的人,就是我了。” 陈胜喉中发紧,他想躲开谢芸的目光,却躲不掉。 “今时今日,你又放了一把火,更是让我彻底明白。” 谢芸伸出手,轻轻摁在陈胜脸颊上裂开的伤口上,柔声继续说:“你以为我不杀你,是觉得我很需要你口中秘密?不过话说回来,死人才藏得住秘密,不怪你死活不开口,毕竟想做一个烂透的死人。” 陈胜额角沁出冷汗,他死死贴着墙,身子控制不住的颤着。 “可惜了,我素来心狠手辣,被盯上的人,都见不到明日太阳。”谢芸轻描淡写的说着。 “你这个婊子!别以为有他......”陈胜骤然止声,旋即大笑起来,“主子真是眼瞎,瞧上你二妹那个蠢货,丢了你这个明珠!” “谢清不是蠢货,她是狗急跳墙了。”谢芸眼神变得阴戾起来,她抬手轻轻拍了拍陈胜的脸,“好好想想,让我听听你能说出什么对我有用的东西,指不定,我能让你留口气活着。” 谢芸摸出袖中匕首,轻轻贴在陈胜脖颈上。 “你....你疯了!”陈胜微微一动,脖颈上沁了一道血痕,“贱人!你疯了!” 谢芸甜甜一笑,“我一直都疯了,从我活着走出皇宫那一刻,我就疯了!” “你敢动我!主子不会让你好过的!”陈深大声吼起来。 谢芸低低笑出声,脸上带着坏意,“你都被关了几日了,你主子都不见有动作,你觉得你还是他手上有用的棋子吗?” “你诈——”陈深暴露。 “闭嘴!”谢芸抬手就给他一耳光,“东西太后兵乱殒身那日,你主子可是山水不显露啊,看似不争不抢,实则煽风点火!这两年我一直再想一个问题,思来想去,总算明白了。” 陈胜眉头紧拧,“你.....主子?” “明明把持朝政的东西太后都殒身了,我父兄虽不齿他行为,但依旧领他旨意行军作战,他明明一纸罪书,把那些质疑、阻碍、蔑视他的世家都清楚干净,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安安静静躲在高墙四立的宫殿中。” 谢芸站起身,“你说,你主子在惧怕什么?” 陈胜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半晌才说:“惧怕什么?县主你如此聪明,猜不出来?” 谢芸拿出浮生给的翡翠玉牌,晶莹剔透的玉牌在空中转来转去,谢芸看着脸色骤变的陈胜,忍不住笑起来。 陈胜喉间发紧,他死死盯着玉牌,艰难地从喉中挤出话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东西分明都在火中......” “鸠占鹊巢,你以为真的能做到天衣无缝?无人知晓?”谢芸倾身,说:“别以为东西太后死了,秘密就永远是秘密了。” 说罢,谢芸把玩着手中匕首,“捋捋脑子,最好能一次性把我想知道的说清楚。” 陈胜如坠冰窟,惶恐地说:“你明明都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我再说?!” 谢芸垂下眼,看着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体内的毒是娘胎带的还是后面下的?” 陈胜看着谢芸冷寂的眼神,在一片无声质问中,缓缓垂下头颅。 浮生见谢芸漫步走出来时,连忙抖擞一下,赶紧走过去,问:“如何了?都清楚了?” 谢芸点点头,鼻腔间都是淡淡的咸腥味,很是不舒服,她笑了笑,“在等五日,萧家坐不住了。” “这么快!”浮生惊讶,“他们都等这么些年了,怎么这会如此着急?!” 谢芸顿了顿,“可能萧泽等不了?或者是,萧珩等不了?” “.....啊?”浮生想了想,说:“也是,无论如何,等不了的人都是他们兄弟俩。” “天要亮了。”谢芸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我先走了。” 说罢,四方引她上了马车。 灰蒙蒙的天际边,是淡淡一层红,看得人心紧绷绷的,浮生不想多浪费时间,打开门走进去,打算一刀了解陈胜。 等他看见陈胜时,饶是见惯生死,白骨恶尸的自己,胃里亦是翻江倒海,直接失态,仓皇推开门,往外跑出去,剧烈呕吐起来。 谢芸进屋前,特意让四方把衣裳烧了,换了一身月白金丝勾边褶裙,明明换了衣服,泡了澡,可周身那股血腥味依旧萦绕不散。 明明都是见怪不怪的味道了,还是闻不习惯。 谢芸走到窗边,刚推开窗,就看见消失许久的周砚斜倚在外面,昏白下,他一双含情眼如猎豹一般,沉沉盯着她。 第193章 拎着风雪,谈雪月 凉风穿透,带走闷燥,也带走谢芸卸下的警惕。 周砚唇角带着笑,递来一方手帕,淡淡的兰香冲淡了血腥味,“擦擦脸,都脏了。” 谢芸接过去,指尖上是明显的刀痕,她快速躲开,如心虚一般,扯着袖口挡住。 “许久不见,殿下似乎消瘦不少。”谢芸拦在窗前,也不让开。 周砚忽然偏头打了个喷嚏,打破两人对峙的气氛,他摆摆手说:“这些日子一路奔波,是瘦了不少,不过得你一句心疼,都是应该的。” 谢芸闻了闻他手帕,上面除了淡淡的兰香,其实也有零星的血腥味,不仔细闻,亦是闻不出来。 “几日不见,殿下倒是学会油嘴滑舌了。”谢芸垂着眸子,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总觉得周砚和自己是同类,那种冷血残酷啮噬人血不眨眼的野兽。 “你是打算让我趴在窗台前促膝长谈还是进屋暖和叙旧?”周砚说。 谢芸摇头,“男女授受不亲。” 周砚目光微动,一脸坏笑着说:“前两年,荒郊野岭的,你还脱光我衣裳,那会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 谢芸一顿,看着周砚的目光冷下来,刚要关上窗,却被周砚一把拦住,直接爬窗进来。 “一身的血腥味,你又杀了谁?”周砚毫不客气握住她的手,上面都是深红的刀痕,“还下如此大的劲,只怕那人骨头都被你切碎了吧?小小年纪,也不怕伤着你。” 话毕,他一把将人抱在怀里,直接把人紧紧箍着。 谢芸垂着脑袋,伸手就用力推开门,怒道:“周砚!” 周砚按着她的手,“你再动,我就给你按在床上,到时候你丫鬟进来了,看你如何给她们解释。” “混账!”谢芸一开口,周砚箍得更紧,勒得她动弹不得。 “长大了就不好了,一点都不好骗。”周砚掏出袖中药膏,一点点抹在谢芸手上。 附近盯梢的齐齐瞪大眼,惊奇道:“看来这县主红颜不少啊!前脚才走几个,后脚又来一个,县主真是魅力不减啊。” “不对吧,先前那些可都是毕恭毕敬的,独独这个胆大包天了。”一直盯着谢芸的暗卫搓了搓手,说:“再者说,你没见这人是强拉的,县主一个弱女子,能拒绝吗?” “.......” 屋里暖烘烘的,闷得人很热,谢芸被周砚半抱着,坐着不是,动也不是。 “要沐浴焚香吗?我带了兰草。”周砚偏着头,佯装翻找兰草,一边正大光明搂紧谢芸。 谢芸挣不开,“你到底想如何?!” 周砚下巴抵着她的肩,笑了笑,“想搂着你睡一会,太累了。” 谢芸顿了顿,二话没说,直接就开始脱衣服,本以为能让周砚知难而退,结果这人厚脸皮,目光坦率,丝毫没有回避意思,甚至颇有期待。 谢芸刚把外衣脱下来,一股热浪挤在面庞上,又热又烫的。 “脱啊,怎么不脱了?”周砚没脸没皮的逗着她,“正好,你脱了,我也随意。” 谢芸揪着里衣,看了他一眼,“是吗?” 下一刻,刚才剐过人的匕首轻轻抵在周砚腹部。 周砚觉得很热,不知是屋里热,还是怀里人热,他微微仰头,正好看见谢芸雪白的颈侧,虽然伤疤已经愈合,但浅浅的痕记此刻看得清清楚楚。 莫名的,他觉得喉间有火似的,咽也不是,吞也不是。 忽然,周砚松了手,“时候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说罢,放下谢芸,就推窗翻了出去。 “.......” 趴暗处的几波人都傻眼了,看着谢芸不紧不慢的灭灯睡觉,问:“就这么着了?” 有人接话:“衣服都脱了,没动静,怪哉怪哉。” 有人继续接话:“离去时匆匆忙忙,只怕求欲不成,难说。” 翌日天大亮,谢芸像是没睡似的,直直坐起来。 清明进去时,正好看见她眼下乌黑,好奇问:“姑娘一夜没睡好?” 谢芸脸色凝重,摇摇头,说:“把暗处盯梢的人给我换了。” 清明愣了愣,随即点头应下。 谢芸洗漱穿戴好后,就听平儿说,谢清来了。 “这会她怎么来了?” 谢芸喝下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她也察觉出萧家兄弟的异样了。” 清明点点头,“不过三姑娘也跟着来的。” 谢芸思忖下,“她怎么也会跟着来?” 第194章 风暴来临 窗户大开的屋里,小桌上燃着一个梅花纹掐丝珐琅熏炉,淡淡的安神香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谢芸看着来势汹汹的两姐妹,拨弄手上含苞欲放的金丝皇菊,笑着说:“二妹妹怎么上我屋里来了?” 谢清揪着手里香囊,瞥了谢姝一眼,皱眉道:“这不是一路奔波,手上带的药用完了,三妹妹病一直不见好,这城里的药品不好,这才寻上大姐姐这来。” 谢芸顿了顿,有些意外:“三妹妹不过寻常风寒,路上是有些颠簸,倒不至于把药都吃完了吧?” 谢姝面色蹭红,有些愤怒,但还是柔柔说:“若是寻常药,我自然不会找上大姐姐。” 说罢,谢姝咳嗽起来,说:“来时,丫鬟婆子没带足,伺候不周到,我身子越养越差,大姐姐出行人多物重,身边人也多。” 谢芸点点头,思来想去,她算是听明白了,谢姝还是怕被谢清弄死,投上自己门头下来。 “所以.....?”谢芸插好摆件,“三妹妹是瞧我手边人多,打算跟我住,让我的人伺候你?” 谢姝见谢芸摆明说了出来,心里先放下一半,低声道:“我身边的丫鬟在内宅做活,没见过风浪,自己都自顾不暇,更别提能照顾好我,所以.....有劳大姐姐了。” 脸皮真是厚! 谢芸压下心中无语,有些好笑,接过清明递来的茶碗,拨着碗盖,说:“你不记得在家时,你是如何同我争锋相对的?” 谢姝脸上羞红更红,但比起死亡,这点羞辱能算什么! 她连忙擦着眼泪,一脸无助,说:“那会真是年纪小,不懂礼节教养,惹了大姐姐,真是不该,可话说来,长姐如母,大姐姐始终是我长辈啊,总不能看着妹妹我病入膏肓啊。”尤为后面膏肓谢姝咬得极重。 谢芸笑了笑,丝毫没留情面:“在家那会,可真是腹背受敌,日日提心吊胆,偏又没个撑腰的长辈护着,母亲有孕在身,自顾不暇,幸得自己吃了亏,险些才捡回这条小命来。” 谢姝羞红的脸一下白一下青,手上的帕子也是捏得变形,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谢清干干一笑,“嗐,大姐姐这是心中有气,三妹妹也真是不知礼数,从前不知轻重,惹了大姐姐,如今我们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妹妹若是不得好,我们做姐姐的自然也落人口舌。” 谢芸合上碗盖,嫣然一笑,“二妹妹话别说太满,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前提是,家族同气连枝,共荣共损,可若有人生了妒忌,只怕要明哲保身了。” 谢清心头一惊,忍不住看向谢芸,望着谢芸狭长阴柔的眉眼,消瘦的下颌,虽然淡淡的笑着,可身上透着的镇定,犹如高位者的冷漠,让谢清晃了神,记忆中那个被她玩弄鼓掌,任意欺辱的蠢货与眼前人仿佛割裂一样。 谢芸静静地看着谢清,前世她做了皇后,也不见得谢家如何光荣,反倒是养出谢清这种狼子野心的白眼狼,毁了她不说,还断了大房一门生路,这会倒是给她说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来。 谢芸看着谢姝笑了笑,转头道:“清明收拾隔壁房间,让三姑娘丫鬟把东西搬进去吧。” 谢姝愣了一下,原以为无路回转,结果柳暗花明了。 谢清面上喜悦,连声道:“还是大姐姐心善,我们实在有愧啊!” 谢芸低下头用茶,温热的茶汤里面有股淡淡糊味,应该是芝麻炒焦了。 虽然不知谢清把谢姝丢她院子的目的,但两姐妹狼狈为奸如此之久,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气氛松懈下来,谢清一脸放松的端着茶杯,试探道:“大姐姐同靖王殿下可有交情?” 此言一发,屋里原本松弛的气氛随着安神香熄灭那一刹,又紧张起来。 谢姝当即眉头一皱,不悦的去瞧谢清,几乎屋里有鼻子有眼的人,都知晓谢清开口的目的。 谢芸心里冷笑一下,缓缓抬起头,面色恬静温和,嘴角上还挂着淡淡笑意,她也不直接回答,只说:“镇南王也是婚嫁年纪,后院里,除了一个无子的通房,二妹妹素来喜那些权势,不妨做了这镇南王妃如何?” “镇南王分明是.....”谢姝捂着嘴,低低说了一句。 谢芸没搭理她,继续说:“萧家可比谢家发家早,又是异姓王加身,几百年的基业,只怕财富无穷无尽,况且镇南王还有一个弟弟呢,若是自己殒了,云南这边习俗好像可以哥死嫁弟,岂不美哉?” 屋里过分安静,只听谢芸一下一下拨着茶碗,脆响的瓷器声,让人胸口莫名发闷,谢清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只得干笑,不敢发声。 半晌,才听谢姝说:“大姐姐真是唬住二姐姐了,京中那么多才子高门,二姐姐还需图镇南王什么?” 谢清脸上又热又红,心中大怒,贱人!谢芸就是克自己的贱人! 谢芸低头不语,过了好半晌,谢姝怯怯说:“天也不早了,二姐姐可要先回去了?” 谢清不再逗留,甩着袖子就离开了。 等人一离开,谢姝难得一副感激模样望着谢芸,“.....多谢大姐姐收留,此番求助,实在是万般无赖,还望大姐姐海涵,从前往事,都是妹妹无知不对。”谢姝眉眼肃然,神色间颇有一种成熟内敛,“二姐姐要做何事,我不太清楚,但与镇南王脱不了干系。” 最后一句话很有深意,谢芸微笑道,“我素来小肚鸡肠,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我敞怀谅解的,我留你,自然有我的想法,你老实本分,我不动你,但你动了旁的心思,我不会留情面的。” 话是前脚说完的,后脚谢姝那边就有丫鬟哭哭啼啼跑来说,她跟前伺候的红桃上吊自尽了。 看着脸色青白的尸体,谢芸有些意外,因为这丫鬟她昨夜才见过。 此刻谢姝脸色煞白,捂着口鼻不敢靠近尸体,“....好好的,怎么就吊死了!” 银杏也是一脸煞白,摇摇头,“不知道,昨夜她都还好好的,今早一直没见她人,我上屋来看,就见她吊在房梁下了。” 边上的百合还算镇定,拿出红桃近来贴身物件,说:“最近这丫头总往南边去,乱七八糟买了不少东西。” 谢芸看一眼,都是一些牛角梳、桃木簪子,但有一只红布包裹的红玉镶银镯子格外显眼。 谢芸刚要说,坐边上的谢姝就开口:“她怎么有钱买银镯子?她一个三等丫鬟,一个月月例不过一两,怎么可能买得了这玩意?” 谢姝一激动,咳嗽声更大了,才说一句,就咳得不行。 谢芸微微挑眉,“简单的风寒能让你咳的如此严重,只怕不是简单风寒吧。” “若我自己个儿能处理,还会低三下四求大姐姐吗?”谢姝掩着唇,提醒道:“二姐姐越发精明了,大姐姐有空也让屋里丫鬟查查吃的用的吧。” 谢芸笑了笑,“原以为你是个蠢的,不成想,是个后知后觉的。” “你.....”谢姝一下止声,低声问:“你一早就知道了?” 谢芸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她不算一早知道的,只算死过一回,长心眼了。 这时候,谢姝突然直直盯着谢芸,抬手摸了摸脸颊上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疤痕,问:“大姐姐为何要毁了我的容?” 谢芸看着她,“三妹妹慎言,毁人容貌可是大罪,你可别脏的臭的都往我身上泼。” 谢姝脸色一下子变了,嘴角扯出牵强的笑,“也是,这些年,脸上的疤如梦魇似的,缠得我日夜难眠。” “三妹妹,我可再提醒你一句,你我谈不上云泥之别,但未来婚嫁问题,是不沾半点瓜葛的,我为什么要费心思毁了你的脸?”谢芸冷漠的目光落在谢姝脸上,想来李氏耗费不少心血的,那么深的口子不仅没留下醒目的疤痕,几乎淡得看不见,可惜那次没往她眼睛上下功夫了。 谢姝微微皱眉,不确定地问:“真的不是大姐姐?” 谢芸缓和了语气,“你为什么觉得是我?虽同是谢家女,可大房二房、三房隔了亲,不说名动京都的二妹妹,单说你,有什么资格同我争?” 谢姝脸色僵了僵,“可你为什么那般针对二房?” “为何针对二房?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问你,为何二房三房的人连着祖母那般厌恶我们大房?”谢芸不紧不慢的捋捋裙摆,谢姝看了一眼谢芸,只觉得她温婉的脸,在光影下分外森冷。 “.....我们何曾厌恶过你们,对大伯大伯母,我素来敬重,兄长他们亦是如此!”谢姝说这话时,指尖都是拧着的。 虚假至极! 谢芸没去拆穿谢姝的谎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真与不真都是没有意义的,反正谁也跑不掉。” 谢姝眼瞳震了震,指尖拧得更紧,脸皮抽了抽,问:“大姐姐当着我面说这话,是不怕我提前做准备?” 谢芸笑了笑,眉梢微微一挑,忽然凑近谢姝,直直盯着她眼睛,明媚皓齿笑着说:“死于暴乱,棺材给你们准备好了。” 说罢,谢芸抬手轻轻抚着谢姝的脸,“看看,现在你和二妹妹成什么了?” 谢姝眼睫颤着,不断吞咽,紧紧攥着双手,指甲深深掐在手心里,咬着牙问:“成....什么了?” “笑话。”谢芸一脸嘲笑,一把捏着她的下巴,唇角含着的笑意越发灿烂:“从高高的云端跌下来的滋味好受吗?” 谢姝红着眼,想偏头躲开谢芸阴戾的眼,下一刻,谢芸忽地松开手,转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语气淡淡的,“三妹妹,可别哭了,这才哪到哪呢。” 说罢,领着清明就回去了。 谢姝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大姐姐啊大姐姐,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才离开谢姝的视线,清明就焦急问:“姑娘方才怎么那般.....那般....?” 谢芸揉了揉发酸的脸,笑了笑:“若是不下一记猛药,怎么能把疯狗逼急了?”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四周,压低声音,“那吊死的丫鬟身上有很重的龙涎香味,你在看那个镯子,你说她死前能接触到谁?” 听了这话,清明脸色微微发白,忽然睁大眼,“姑娘....不会是三殿下吧?” 谢芸摇摇头,有些好笑道:“是他,但不是他,他一个天潢贵胄,怎么可能对一个三等丫鬟施美人计。” 清明还是一脸莫名其妙,好奇问:“三殿下为何要讨好三姑娘身前的丫鬟?事后又逼人上吊,奇怪?” “奇怪?不奇怪?煽动镇南王起兵的人还真离不开三妹妹。”谢芸止住步子,看着清明,问:“可记得三叔身居运使,手里可是捏着那些盐粮运输的。” “若是兵乱天下,三叔的运使可是肥差呢。”谢芸心底冷笑,重活一世,此周治可比上一世周治精明得多。 谢芸回头,望着庭院廊檐。 若不是她一进屋闻见那股熟悉的龙涎香,只怕又跳进周治设计的火坑里去了。 周治显然是打算要了谢姝的命,故意让谢清把人送到自己跟前,好让自己同三房彻底撕破脸。 一来让三房彻底恨上大房,二来也让谢清除了一个心头大患,三来,一个朝廷命官之女死在镇南王眼皮底下,皇上那边只怕借题发挥,举兵南下,提前催动萧家兄弟举旗谋反,真是一箭三雕啊! 可惜了,周治太过谨慎,诱哄丫鬟这种小事也要亲自盯着,反倒留下这蛛丝马迹,就算谢姝再蠢笨,可涉及性命,谁也不是傻的..... 原本谢芸还要费大功夫才让萧家兄弟谋反,现在真是要感谢周治送来的良计了。 群虎暴动,京都的鹿坐不住了。 谢芸抬起头,看着难得的好晴天,细碎的金色阳光在她脸上染上一层金沙,如风暴来临前的最后一抹光亮..... 第195章 看清了人心 屋里放了冰块,本就凉爽的屋子透着几丝凉意。 谢芸望着端坐在罗汉床上的萧泽,丝毫不意外,只是让清明弄些吃的来。 此间,两人依旧不开口,一直到吃的喝的都上了桌。 谢芸才转头望着萧泽,道:“你来做什么?” 萧泽笑了笑,问:“县主似乎不意外本王在此?” 谢芸让清明端一碗菌菇鸽子汤给萧泽,自己快速喝下一碗小米粥,精气神充足后,谢芸才说:“你不来这里,我才意外。” 萧泽说:“为什么?” 谢芸擦着嘴,说:“你需要一个理由。” “需要一个名正言顺、正大光明起义的理由。” 她望着萧泽,笑着说:“这个理由,她们两个不够格。” 萧泽问:“为何会不够格?” 萧泽意味深长的望着谢芸,面色红润,眼眸流转,丝毫看不出病态模样。 “一个人死了水花都翻不起来,但是一百个人死了,就如水入沸油。” 谢芸垂下眼,思忖片刻,才说:“眼下草木皆兵,王爷心中无非担心我父兄南下支援,可若是我阻了他们南下,王爷可有把握?” 萧泽看着她,没作声。 谢芸揉了揉脖子,发酸的颈骨喀喀作响,她舒了口气,才说:“权谋算计,我不如你们精明,但我就是拴着我父兄命脉的铁链,我既可以是让人平步青云的垫脚石,也可以是覆舟的祸水,王爷,你觉得呢?” 屋里寂静无声,气氛逐渐凝重,两人对视相望,仿佛厮杀的凶兽,一瞬不瞬盯着对面的猎物。 谢芸抬手让清明把碗筷撤下,扯下腰间黑玉,说:“把它送去离北。” 萧泽问:“为何?” “它在我在,它碎我亡。”谢芸舔舐唇角,低声说:“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异姓王挟着手握四十万大军的谢大将军的长女,你说皇宫那位能不能坐得住?” “噗通——” 角落里,装着冰块大青花瓷大盆里融化的冰块直接一分为二,重重砸在冰水里。 “周治那个蠢货真是蠢,丢了你这么一颗闪耀的明珠。”萧泽颇有玩味的看着谢芸,忽然问:“县主为何不再纠缠周治了?” 谢芸敛去眼上笑意,脸色无波无怒,“见了太多算计,除了自己,我谁都不信。” 萧泽默不作声。 谢芸伸手晃着手边粉金珐琅小壶,眼神有些空洞,“从前总觉得自己如天上明月,高不可攀,同家中姐妹攀比,我也夸口‘宁做帝孤后,不为高门妻’,惹了一京人的笑话,后来长大了,见了人心,才知道,自己连浮游都不如,风一吹就散了。” 萧泽平静的看着她,见她有一下没一下晃着小壶,才问:“是那次皇宫失火吗?” 谢芸眼睫微颤,她只是演一出苦肉计,萧泽就敏锐提到她重生回来时的大火。 萧泽说:“哪怕你父亲没有那四十万军士,凭着你母亲的身份,那些皇子都是任你挑选的,你为何独忠周治?” “你为何不说是他设计诱我入他石榴裙呢?” 谢芸看着他,“扮猪吃虎,是每一个皇子的生存法则,这样的伪装,真的能装成假的,假的也能装成真的,时间久了,真真假假大家都分不清,但他们自己隐藏的爪牙,他们自己却十分清楚。” “你想说什么?”萧泽微微眯眼,“你是说周治没表面看上去的简单?” 谢芸转了转眼珠,笑起来,说:“他真有如此简单,他就不会随我南下了。” 说罢,站起身,指了指门边,“王爷,饭也用了,早些回去吧。” 萧泽摩挲着手上扳指,想起萧家满门惨案。 “那场火你若是没看清人心,你谢家的下场比我萧家还要凄惨万分。”萧泽转着轮椅,望着谢芸慢慢说了一句话。 谢芸下意识攥紧袖中手,望着萧泽含笑的脸,她微微一笑,说:“可惜我看清了。” 也可惜是用了一生.....用了谢家满门抄斩,无人生还的一生才看清。 夜深了,萧家养的黑鹰越过城墙,盘旋许久,才依依不舍往北边飞去。 清明给谢芸炖了软烂的红枣银耳羹,舒宜的香味散了满院子。 “姑娘,三姑娘一直都在咳黑血。”清明简明扼要道。 谢芸撑着窗户,眼底都是散不开的急躁,清明欲言又止。 谢芸回头看她一眼,忽然问:“清明,你说黑鹰会不会被拦下?” 清明看了一眼天空,微微皱眉,说:“....应该不会。” “呵.....” 谢芸轻笑一声。竖起三根手指,一根根弯曲下来,就在她手握成拳时—— “呜嗯——” 一声凄厉的鹰叫声响起。 “没过半柱香,可惜了,有人见不得这乱世将起啊。” 谢芸噙着冷笑,随即拿出一块黑玉,同早上给萧泽的一模一样。 “区区一块死物......”谢芸眸中尽是戾气,冷声道:“周治就算你机关算尽,估计也不会想到从我出谢家那刻,我父兄就已知晓我的暗令。” “......姑娘你这是......这......”清明压下心中惊讶,“既然老爷大公子那边都知晓这边情况,姑娘还在担心什么?” 谢芸回头,收敛起忧愁模样,露出之前那副人畜无害乖笑面庞,说:“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子,一个毫无家世的二房女,这条泥泞不堪的路,你们走不出来了。” 清明顿了顿,下意识问:“姑娘....是三殿下和二姑娘吗?” 谢芸笑了笑,看着窗外的月色,问:“从来不知为何会生出这些有的没的念头。” 清明立马摇头,颇为严肃道,“姑娘是谢家嫡长女,天潢贵胄,才貌双全,家世显赫,钱财权势于姑娘来说,不过是点缀,姑娘这般的女娘,就是生来尊贵。” “三殿下那般上蹿下跳,无非就是.......妒忌姑娘。” “妒忌?他一个皇子妒忌我?”谢芸一脸好奇的看着清明,“来说说,让你家尊贵的姑娘听听,你口中皇子妒忌我一个臣女的。” 清明努努嘴,想了一会才说:“姑娘,三殿下虽未皇子,可一路走来,他也是万般艰辛的,虽说那些权势于姑娘只是点缀。‘” “可于三殿下不是,那些是他穷极一生,拿命厮杀都不一定拥有的,偏偏姑娘生来就有,他能不妒忌姑娘才怪,指不定三殿下做梦都想把姑娘从云端上拉下来,踩在泥泞里!” 谢芸瞬间愣住,她从来没意识到周治对自己的厌恶,是妒忌。 “啪啪啪——” 忽然,窗外响起一串拍掌声。 第196章 不幸的人都是嫉妒恶鬼 谢芸让清明搬椅子过来,才坐下,浮生就推窗进来。 “冰酥酪....” 浮生提着一个旧竹篮晃了晃,“你们京都女娘都喜欢,给你带一份。” 莫名其妙送冰酥酪…… 谢芸笑了笑,压下心中不解,好奇问:“这么难得的东西,你上哪里弄来的?” 浮生把篮子递给清明,掀袍端坐在谢芸对面,“区区吃食,若下了心去寻,没有的东西都能给你做出来。” 谢芸说:“萧珩那边如何了?想来都集齐了吧。” 浮生点点头,想起方才听见的话,转而说:“你身边这丫头说得没错,我寻思周治就是妒忌你,才百般针对你。” 谢芸静了片刻,说:“眼下几位皇子各持本事,母妃外家得力的几位皇子更是嚣张跋扈,偏生他没有,你说他能舍弃我吗?” “自然是不能的,毕竟四十万将士还是不容小觑的。” 浮生看着她,“萧泽信了你的话,可黑鹰前脚才飞,后脚就被人射下来了。” 谢芸搅着冰酥酪,沉默半晌,才说:“暗处的人可不止周治一人,盯着萧家这块肥肉的人太多了,皇帝那边也是寝食难安的。” 谢芸尝一口,很甜,是她喜欢的,说:“有杏仁就更好了。” 浮生转头看着谢芸,叹口气,才问:“为什么要杀了陈胜。” 谢芸放下勺子。 浮生微微皱眉,他说:“县主,我曾听你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父母许你显赫家世,你兄长替你抗下非议,杀人不过点头之事,你为何要下那样残忍手段,染了自己一身血。” 浮生停顿一下,十分郁闷,沉默半晌才说:“我不知你要如何,可你不该让自己染了风雪。” 谢芸垂下眼眸,忽地笑了笑,转头望着浮生说:“起义军都集结好了,你居然让我不沾风雪?浮生,你是忘记澹台家那些惨死的人了吗?” 浮生脸色闪过尴尬,还没开口说什么,谢芸打断他。 “别忘了,是你们拉我入局的。”谢芸眸中阴沉,语气也冷沉下来,“若是你要退缩了,大可现在退出。”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浮生摇头,“我只是说,杀陈胜你大可一刀解决,何必千刀万剐。” “练手。” 谢芸喉间微动,又露出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 “练手?!” 浮生满眼惊讶,“你拿活人练习千刀万剐?” “不行?我母亲同我说,做任何事情前,要做足十全的准备。”谢芸黯然道,“只是……” 只是上一世她什么都不知,没有防备,谢家才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浮生静静看着她,忽然心里有些发虚,“我寻思到底是我们找上你,还是你……故意引诱我们?” “我没那么聪明,仅此而已。”写芸放下勺子,笑着说,“你可真敢想,我不过十几岁,智者近妖,你觉得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 浮生心头剧颤,眼前少女到底还是他低估了,独身戏弄那些杀人不咋眼的山匪,把皇家子弟当猴耍,不动声色搅起乱世…… 浮生看着吃完冰酥酪,满脸意犹未尽咂嘴的谢芸,不禁好奇问:“县主喜好甜食?” 谢芸抬眼看他,冷冰冰道:“不喜。” 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空碗,浮生皱着眉,心道,碗都空了,还说不喜…… 浮生目光轻轻一转,便看到院子的梧桐树上有一道暗影,心头一凝,到底是谁,日日夜夜都盯着这丫头。 谢芸眉眼一转,视而不见,只微笑着对浮生道:“不知你听过无颜再见江东父老?” 浮生眉头拧着,问:“戏文中的西楚霸王项羽?” 谢芸点点头,“萧家兄弟堵上整个南部,刀口上都抵着颈侧,成王败寇,败寇难活,你说谁最希望他们成?” 俯身沉默片刻,说:“他们若成了......” “他们若成了,”谢芸转头看向梧桐树,“这大周也该亡了。” 浮生脸皮骤然一紧,心上不知是喜是忧,却一言不发。 少顷,谢芸说:“算算时辰该到来了。” 她抬手摸了摸颈侧,上一世被勒断颈骨的痛感,仿佛还在。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天刚亮,忽然就下起了雨,天色本该泛白光亮,可此时此刻黑压压的,闷沉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芸换上利索的裹袖劲装,卸下满头珠钗看外面烟雨霏霏,还夹着闷重的雷声。 “姑娘,萧家兄弟出城了。”平儿脱下蓑衣,把一份沾了雨的信封递给谢芸,“镇南王留下的信。” 谢芸接过去,推开半开的窗,看着天色,笑了笑:“这雨来得真是时候。” “藏在郊外的将士跟着萧家人一同离开,往云南去了。”平儿心里蓦然绷着,看向谢芸的眼,也带着肃然。 谢芸面色不变,说:“萧珩是有点本事的,能不动声色带着这么多的人,没人暗中相助,只怕风吹草动,宫里那位立马下旨平叛。” “对,我也是好奇这里,”平儿压低声音,“按理说藏得住人,也藏不住伙食,可偏偏那些人在郊外藏几日,还能做到不沾半点烟火!” 谢芸冷眼看着瓢泼大雨,抓着衣袖,只说一句:“静观其变。” 等烽烟袅袅升起,雨色朦胧中,城里的人如沸水落油锅一般,落荒奔走。 “叛军……叛军杀来了!!!” 雨雾混杂中,谢芸闻到一股熟悉又让人恶心的血腥味。 浮生顶着眼下漆黑,匆匆上了楼。 “怎么如此着急?”谢芸披上清明递来的墨竹缠月素锦披风。 浮生抹掉脸上的雨水,眼里都是慌乱,“烽火楼塌了,埋了一些杂兵不说,还把梅县令大儿子梅亦宿埋里面了!” 谢芸眉宇拧着,眼底浮起些许焦躁,雨越下越大,掺杂着刺骨的凉风。 第197章 救人 “梅县令也没想到萧氏兄弟竟有如此狼子野心!可怜他那长子才成婚不到三月,若真是埋里面了,我可真是没脸见梅县令了!” 丁五味扶着刀,压低声音在谢芸耳边说。 谢芸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说:“一早你不就让人盯着他们兄弟二人吗?怎么还会出这种纰漏?” “谁知晓那烽火刚冒烟,楼就塌了。”丁五味声音更小,“塌一处也就算了,偏偏连着南部的几处都塌了。” “我的人说墙角砖都让人拆空了,这一早就是计划好的!” 谢芸走得越发急,表情也是越发凝重。 一路都是雨,赶到塌楼处时,大雨倾盆,人声鼎沸,吵得人耳朵生疼。 清明撑着的伞摇摇晃晃,勉强护住谢芸半边衣裙,到底两人还是湿了裙摆。 在场的人面色凝重得像绝后似的,一个比一个难看。 谢芸跟着梅县令站在坍塌楼前,一连串,整个廊道都塌了,醒目的血掺着雨水流向四处,所有人衣摆上又红又脏,活像踩着血泥上走。 梅县令虽一头白发,但精神十足,可此时此刻望着废墟,也是抬起发颤的手,抹着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颤声说:“....这.....先挖人多处吧.....” “不可!” 跟着来的唐莽撩起裤脚往废墟走去,“下面都是储粮地窖,一挖这一片都得塌下去填坑。” “人是站上面的,挖,把还活着的弄出来再说!” 谢芸倏地看着唐莽,“此刻烽烟烧不起来,只怕萧家兄弟都杀到皇城脚下了,京都的人才从梦中醒来吧。” 唐莽转身指着塌方,一脸凝重,说:“这片塌方不多不少,刚刚塌了七处。” 七处…… 谢芸忽然想到萧家七子的下场,没来由,她往前走几步,看向最后一处塌方,楼墙倒是完好无损,只是偏了些许。 “县主在想什么?” 梅县令颤着双腿,踩着猩红墙土站在谢芸边上。 “镇南王谋反已成事实,县主不该秉书朝廷,让谢大将军南下平乱?!” 风带着雨,横扫四周,鼻腔内都是难闻的血腥味,谢芸眉头拧得越紧。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谢芸转头看了一眼梅县令,忽然问:“镇南王萧泽日后算一个怎样的人?” 梅县令下意识看了边上的丁五味一眼,眼眸微微闪缩,嘴唇动了动,才说:“弑父杀兄,谋权篡位,残害同族,举兵谋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耳边都是滴滴答答的雨点声,风小了很多,但谢芸依旧觉得耳边风声震耳。 错了! 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什么山匪袭击,落难客栈,偶识澹台二人,算计萧氏谋反…… 都是一场局! 一场早已定下结局的大局! 周砚的出现,最开始就是提醒自己的! 那群被烧死的“山匪”根本就不是追杀自己的“山匪”! 一路南下全是皇帝计划好的,那些卧薪尝胆的前朝士族依旧是皇帝心头大患,手握重兵的虎将,虎视眈眈的萧氏兄弟…… 她真是太狭隘了! 稳坐九五之尊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暗处这些人的举动! “梅县令这样说,只怕萧家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灵泉下不待见你梅家人吧。” 唐莽脸色格外难看,一双眼冷冷的盯着梅县令。 梅县令眉头颤了颤,眼神闪躲,不敢看唐莽,只是含糊道:“老朽……萧氏谋反,史书都是那些佞贼写的…只怕日后史书比我描述的还要不堪啊!” “去他娘的史书!” 唐莽一下跳到梅县令跟前,怒目直视,说:“只怕那些人——” “好了!” 谢芸骤然打断唐莽要说的话,转头看向丁五味,问:“眼下你觉得该如何?” 此时此刻,暗处那双眼睛一定在盯着自己,自己切莫轻举妄动!! 丁五味斜了梅县令一眼,眉头拧了拧,随即走到谢芸边上。 “……县主眼下救人要紧。” “哼!为虎作伥!” 唐莽冲着丁五味喝道,“京都岌岌可危,若是镇南王杀过去,你这个佞贼也活不长久了!” 唐莽说罢,倏地看向谢芸。 “四方祸乱,各地揭竿而起,不知谢大将军是辅佐还是举旗!” 原本就浮动不安的众人在这一句质问下霎时静了下来,望向谢芸的眼神充满了试探。 谢芸喉中莫名窒息,衣裙的湿濡冻得她有些发颤,她觉得呼吸有些艰难,四肢百骸止不住的打颤。 看在废墟上一群争执的人,周治轻轻咳嗽一声,漫不经心拍掉袖上尘土。 从他的角度上,能清楚的看见那些红白的断肢,醒目的血红,骇人的墙块。 突然,旁边的黑衣人碰了他一下,“殿下,方才可伤着了。” 周治垂眼,才注意到右手手背上蹭掉一块皮,猩红的血一点点渗出来。 “一点小伤,无碍。” “梅家那人砸死了。”黑衣人低声道。 “轰——” 一道刺眼的白光划过天际,周治眼睫一颤,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砸死的。 周治忽然想起一个蓬头垢面、臃肿病态的女人被人推进土坑里,被周围的人用一块块的尖锐肮脏的垫脚石砸死。 周治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黑衣人,“你是在提醒我生母被人活生生砸死的吗?” “臣不敢。”黑衣人不卑不亢道,“皇家血脉,不是臣这种下等人敢随意言谈的。” 听了他这话,周治冷不丁笑一声,“不敢?当年我不就因为生母是歌姬,受了宫中人人白眼,你会真正的尊敬一个吃着泔水桶里残羹剩饭、臭烂尸体长大的皇族血脉吗?” 黑衣人抬眼,沉默半晌,只是淡淡摇头,“不会。” 周治忍不住嗤笑,“你在我身边久了,想来也是忘记你主子也同我大差不差,若不是东西太后......只怕他早就是枯骨一具了。” 黑衣人低声道:“殿下,话过了。” 周治眼瞳缩了缩,虚虚松了口气。 多亏有人提前做空这烽火楼,也幸得这场雷暴雨,大雨一下,他做的东西只怕都是冲得干干净净,别说谢芸,就是身后人都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他费心才把谢清从老皇帝眼皮子底下剔除,好不容易将王皇后除掉,他的路才铺好,他不能掉以轻心。 萧泽快点吧! 周治在心底默念着。 第198章 宫里人死了 谢芸忍着一身难闻的血腥味,快步往院子走时,半道上,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冲出来。 小丫鬟一见谢芸,立马哭嚎起来,“大....大姑娘,二姑娘......二姑娘屋里有人死了!” 清明皱眉,说:“那是二姑娘院里的事。” 小丫鬟抹了抹脸,苦兮兮说:“嬷嬷……嬷嬷是宫里来的,二姑娘……二姑娘她不管。” 谢芸顿时就明白,邱贵妃的眼线死了。 “是你!是你杀了她!” 谢芸隔着小丫鬟后背,就看见跟着谢清南下的那位嬷嬷,被一根红绳勒死半吊在院中一棵歪脖子桂花树上,双手上皮肉仿佛被烫煮过,又肿又烂。 周围里里外外围满了人,好些看热闹的,都踩着小厮背上看。 清明耸耸鼻子,“看着死了好几天的样子,但一点味道都没有。” 谢芸面上平静,眼底却泛起戾气,她看着尸体,说:“去查查院里人,谁身上有明显的痕迹,不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谢清转头看着她,“大姐姐,这是我院里的事。” 谢芸看着她,上下打量,谢清越发长开,眉眼在雨中越发冷艳动人,比起前世光彩熠熠的谢清,眼前人更让人忌惮! 不知为何,谢芸忽然想起如今的后宫之主——邱贵妃.....不对,是邱皇贵妃。 一个无子无女的妃子能稳居后宫多年,手段不单单只是心狠手辣而已....... “二妹妹,这嬷嬷我可记得是宫里出来的,宫里出来的人死了,你觉得我能不管吗?” 谢芸扫看院里一群人,说,“我本不该插手你院里的事情,然而此次萧家谋逆,关系到诸位安危,我身为县主,理当有责任,二妹妹你说呢!” 谢清听着这话,便心下一紧。 方才哭闹的小丫鬟擦干眼泪,冲着谢芸猛地跪下来,哭着说:“县主,可要替嬷嬷做主啊!她定然是被二姑娘跟前的鸢歌姐姐勒死的!” 谢清斜眼看向小丫鬟,冷哼一声,说:“院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 小丫鬟丝毫不惧怕,仰着头,指着鸢歌说:“县主若不信,大可让人看一下鸢歌姐姐双臂,可有指痕!?” 鸢歌脸色无比难看,可偏偏当着众人面,她却没有扯开袖子的勇气。 “放肆!” 谢清盯着小丫鬟,说:“来人,把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拖下去,重打五十棍赶出去!” “慢着!” 谢芸越过院门,走进院子,摸出帕子掩住口鼻,慢慢走近尸体,细细看一眼,谢芸猛地往后退几步。 清明也是快速摸出帕子捂住口鼻,说:“快!各家姑娘小姐赶紧捂住口鼻,这尸体上都是红疹!” 谢清霍然后退几步,愕然道:“什么?!” 鸢歌顾不得双臂疼痛,手忙脚乱摸出帕子给谢清捂住口鼻。 “快!让人把尸体拖出去烧了!” 清明急得直跺脚,“这尸体分明是染上疫病,才被人勒死吊这院里的!!” 谢芸眼中戾气越发沉重,上一世的疫病是大规模发作后,她才知晓的,这一世,她竟然如此近距离接触第一源头! “清明!”谢芸立刻命令道,“立刻让人封住院子,把接触尸体的人都放一起,立马通知丁大人!” 清明撑着伞就往雨中去,留下一地泥水血腥和惊恐不已的众人。 “带我去看谢姝!”谢芸深吸一口气,“立刻!” 谢姝此时此刻,浑身发烫,面颊绯红,本就虚弱的人,此刻蜷成一团,湿汗淋淋,满嘴胡话。 行医擦掉额头上的汗,说:“县主,三姑娘这病来得实在蹊跷,忽地就烧了起来,浑身都是浮肿红疹,口中也是黏液带有血丝,只怕是大疫!” 谢芸看着谢姝手腕上的红疹,“确定吗?” 行医紧皱眉头,迟疑半晌,才郑重点头确定,说:“前朝定康十年,有过一次大疫,患病者皆是周身红疹,高烧不退,腹泻不止,最后不治身亡,史书记载,此大疫持续半年之久,死亡近十万人之多!” “可是....可是三姑娘未曾腹泻过......”一个照顾谢姝起居的嬷嬷突然出声。 行医摇摇头,说:“腹泻只是状况之一,呕吐,食不下咽都是有可能的,具体病况如何,都是看个人身体反应的。” 屋里人顿时后退好几步,尤其是伺候谢姝近身的几个丫鬟满眼慌乱,其中一个站出来,瑟缩道:“早上....早上三姑娘一直吐不停,我们还以为她是吃坏了。” 说完,几个丫鬟立马翻袖口扯衣领,互相看完,见对方都没长红疹才松口气。 谢芸转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谢姝,目光复杂的扫过她面庞,说:“那可有解救之法?” “暂无.....”行医叹口气。 谢芸移开视线,冷声道:“去熬一些下火去热的药,吐出来就继续灌!” 说罢,屋里人才忙忙碌碌动起来。 谢芸凝着神,深吸一口气,领着清明往自己院子走。 谁知,未过多久,一串低喃哭嚎声突兀地在四周响起。 呜呜呜.....咦咦咦....... 哭声如波浪般在过道上蔓扩开来,空灵又诡异,然而四周走动的丫鬟嬷嬷并未有异,依旧低头做事,甚至身后的清明依旧给自己撑伞,跟在后面走,似乎没听见这诡异的哭声。 谢芸眼瞳缩了缩,低声道:“清明。” 清明一下回神,问:“姑娘,怎么了?” 谢芸说:“听见哭声了吗?” 此时,天忽然黑了下来,方才还在四周干活的人,忽地也没了身影。 哭声时而高时而低,断断续续的,仿佛就在边上,又仿佛离得很远。 清明脸色肃然,“姑娘,我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谢芸垂眸,心道,不可能,这哭声分明清晰可闻,清明不可能听不见。 是谁在暗处装神弄鬼! 忽地,耳边的哭声止住,幽幽间,谢芸听见一道清冷女声说—— “午夜亥时,城防台上见。” 第199章 出乎意料 雨夜淋淋,万籁俱静,四周静得出奇。 雨声,打更声,都在谢芸脚步声下消散,城防墙上一片死寂,黑暗中,似乎有什么诡桀的东西存在。 才走完楼道,谢芸就听见很轻很轻的两声低喃。 是一个女人.....应该是一个少女。 谢芸撑着伞,停在雨台下面,不言不语。 “等你许久了。” 暗处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 顺着暗光,谢芸看到,来人撑着一把垂珠红伞,看不见面容,只见一双精美的绣鞋在金边流苏裙摆下,显得格外矜贵。 来人身形纤细,步履稳健,双手修长又苍白,撑着猩红的伞柄,显得诡桀又合适。 等她许久了? 眼前人是认识自己的? “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小孩呢。” 女子轻笑一声,语气懒洋洋的,“多年不见,模样没什么变化,倒是聪明不少。” 听她语气,还同自己认识许久,但记忆中,谢芸丝毫没有印象,只说:“敢问前辈何人?” 女子晃了晃伞,悠悠道:“你母亲的前小姑子,小荣安王是我的嫡兄。” 荣家一家老老少少自小荣安王战死,就四处流转,攀高枝,低下嫁,京中京外都是有荣家人,但的的确确,谢芸从未听过崔氏提过荣家事情,更别提小荣安王那些庶妹庶弟。 尤其是眼前这位,更是听都没听过。 谢芸摇摇头,说:“荣家事我不知。”言下之意,就是不认识。 女子笑了笑,说:“荣怜。” 谢芸道:“不知,不识。” “........” 闻言,荣怜低低笑了两声,终于抬起了伞,伞起露面,谢芸蓦然眼前一亮。 来的女子约莫三十来岁,周身猩红长袖大裙,红边莹白大帽笼着长发,肤白如雪,双眸一黑一蓝,嘴角上扬,不笑似笑,妖冶美艳,黑发松松散散用一根红绳束缚着,随意又周严。 雨刚好停了,清风带着女子发梢,雨伞合上,荣怜似笑非笑地说:“很惊艳我的长相?” 她眼里带着戏虐,却没有嘲笑意味,虽然容貌依旧冷艳动人,但嗓音沉了不少,不似少女音调。 谢芸端正身形,沉默点头,“荣家人我见过不少,您这般容貌的.....的确没见过。” 荣怜随意勾了勾发梢,笑吟吟的说:“我这庶女身份,进不了你那贵女圈的,说来,你比你母亲还要狠逊一些。” 谢芸皱眉,说:“和我母亲相比?” 荣怜点头,整了整裙摆,漫不经心道,“你可听过盛京双贵,南蜀双娇。” 谢芸想了想,忽然肯定道:“我母亲是双贵之一,没错吧。” 这话一出,荣怜抬眼看着她,敛去面上笑意,往前走几步,差点凑到谢芸跟前,静静盯着她眼睛看一会。 半晌才后退半步,说:“双贵两人,你母亲崔君华,其二就是先皇后,王权琅嬛。” 方才近距离对视,谢芸发现荣怜面上有不少淡色刀痕,很平整,仿佛用刀刻意划过,让本就惊艳的面容更具攻击性,让人不敢轻易直视她那双异瞳。 仔细看过眼前人后,谢芸才注意到她手腕上也是醒目的刀划痕。 “那双娇呢?”谢芸问。 荣怜挑眉,语气有些自豪,说:“荣家祖上是蜀地的,双娇我占其一,其二就是萧珩金屋藏娇的明夙。” 想起萧珩那张年轻的脸,谢芸微微皱眉,说:“明夙比萧珩.....年长?” 荣怜摇头,“她是后来者,和我们比不得,简单说,就是凑数的。” 不知是否错觉,谢芸总觉得荣怜这张脸很像一个人,但像谁,却想不起来。 谢芸重回话题,“前辈唤我来这的目的是为何?” 闻言,荣怜抿唇笑笑,走到护栏边,说:“往北方看,你看见了什么?” 谢芸回首,暮色雨夜中,北方那边出奇的发白,隐隐约约中,楼宇环山轮廓居然清晰可见。 “檐上....山棱.....还有暗影.....” 荣怜侧眼看她,摇摇头,“是困在一隅的病鹿。” 谢芸一怔,问:“病鹿?” 荣怜说:“孤立无援却手握大权的皇帝。” 第一次听有人说皇帝是病鹿,谢芸饶有兴趣地问:“前辈为什么这么说?” 荣怜转头,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夜色,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坚毅的眼神却穿透了风。 “因为等这一刻,我等了整整十五年。” 谢芸瞳孔一缩,十五年? 荣怜撑着伞,斜斜倚着护栏,发髻的红珠相撞轻响,望向谢芸的眼神,透着不善。 “但你是一个意外,搅了我的局不说,还把无辜的人扯下深渊。” “邱贵妃的人是你杀的?”谢芸丝毫不畏惧,“澹台家的人也是你杀的,追杀我的山匪是你安排的。” 没有质疑,只有肯定。 荣怜叹了口气,悠悠地说:“人的确是我杀的,但澹台家的人我没动手,至于山匪......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是谁安排的。” “为什么?” 谢芸只想知道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嬷嬷,这场大局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不单单只是杀了皇帝这么简单! 荣怜微微一笑,还没说话,忽然,天际边一声巨响,空气骤然颤抖。 两人微微晃了晃,谢芸下意识伸手去扶荣怜,谁知,她的手刚碰上荣怜,荣怜就跟被烫了一下似的,迅速甩开她的手。 好凉! 谢芸惊愕地看着荣怜,方才她碰了荣怜的手,那种凉,根本不是活人的温度。 “是不是很冰?” 荣怜率先开口,目光沉沉地盯着谢芸,说:“活人是暖和的,死人是凉透的。” 谢芸感觉到明显的杀意,四目相对,雨声渐大,没来由,一阵劲风刮来。 颈侧莫名一凉,谢芸微微歪头,颈侧上的长刀也微微移开。 此时此刻,对面站着的荣怜,抬手将红伞丢下,抬手掀开帽围,三千白丝,随风肆意起扬。 “佛爷。” 站在谢芸身后异常高大的暗影开口。 第200章 幕后人 “若这刀再近半寸,只怕前辈.....下不了这城了。” 谢芸面无表情,丝毫没有怯懦,直直望着荣怜那双异瞳。 她想起来了! 不是荣怜像谁! 是有人像她! 邱贵妃那双美人皮有三分与眼前人神似! 荣怜晃了晃头,发尾的珠子撞响,语调冷漠,“阿狗。” 颈侧的刀移开一些,但身后的人依旧没有动。 谢芸垂下眼睫,静了一会,继续问:“前辈唤我来的目的到底为何?不单单只是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吧。” 荣怜抬眼看着谢芸,也是静了半晌,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眼神犀利又冷漠。 “我要你手上的东西。” “什么东西?” 谢芸眉头拧着,忽然问:“不该是我谢家的黑羽令吧?” 荣怜说:“你很聪明。” 风里潮气重了不少,丝丝凉意黏在身上,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谢芸说:“那是调动我父亲手上四十万将士的关键,你用它作甚?” 话闭,颈侧的刀又紧贴过来,一丝刺痛传来,谢芸微微皱眉。 荣怜微微眯眼,抿着唇笑了笑,说:“十五年前,荣家同萧家一般,满门英勇,儿郎骁勇善战,女娘名满天下,何等的辉煌,可是最后得到了什么?” 夜色昏暗中,雨风淋淋,荣怜略带沙哑的嗓音听得谢芸心头一颤,颈骨隐隐又浮出那种窒息的沉痛。 “弹尽粮绝,无人增援,人亡,城破,我兄长年少成名,十三岁,一杆长枪横扫离北,夺下半壁江山,正是春风得意少年时,十五岁,他领兵二百者也,平荡汝阳叛军五千人,活捉汝阳王父子。” “此战,亦是他成名之战。” 十七岁,他独守祁连边关,防守固若金汤,蛮族不敢冒犯。 十九岁,先帝赐婚,清河崔家嫡长女,这一年,是他名声最盛的一年,亦是他跌落高门之年。 二十岁,边关失守,佞贼污蔑,那样一个秉持英雄梦的少年将军,蒙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深深受了二百三十六刀剔肉刮骨之刑....... 再后面,谢芸就听不下去了。 漠北边陲,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陨落在黄金盛年,埋在他最痛恨的京都皇城,自己年少梦中人,也被皇家做了棋,受尽天下人嗤笑。 荣怜眼中有泪,笑得格外勉强,说:“从无败绩的将军,死在了一场从未参与的战争里。” 谢芸感觉到颈侧的刀晃了晃,不消回头,身后人也是满眼动容吧。 “县主啊,你说这乱世,你们握着那样的权利,怎么就看不见呢。” 荣怜嘴上唤着谢芸,但眼神格外空洞,不知透过谢芸在看谁。 “可天下始终是天下,不是博弈的棋盘,我谢家尽忠为国,守卫疆土,不就是想替黎民百姓挣来一份安定,你们若是搅乱,必诛杀!” 说完这话,谢芸莫名觉得自己很虚伪。 荣怜看着她,“我兄长一生只求天下大同,他戎马半生,毕生所求,不过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只可惜.......周家人该死!周钧该死!” 周钧! 皇帝的名讳! 谢芸瞳孔缩了缩,心中快速盘算起来。 “说了这么多,提及那些过往,我也算听明白了。” “情爱家怀固然美好缱绻,可乱世分下一杯羹,总是能掩盖庶女出身、家门灭湮,若是乘上大风,称王登帝,岂不是美哉。” 谢芸面上丝毫没有表情,看着荣怜的眼神也是格外冷厉。 话落,荣怜脸色肉眼可见微微抽动。 谢芸学着荣怜方才的笑,眼里透着戏谑,“巧了不是,我不仅手握这两份东西,还有英勇善战还活着的父兄,富可敌国的外祖一家,前辈你说说,这笔账,我还用得着你替我算吗?” 话音才落,谢芸袖中匕首滑下,悄然攥在手中。 “哈哈哈……” 荣怜捂嘴大笑起来,语气奚落,“乳臭未干的丫头,真是敢想!” “你父亲把黑羽令给你,应该是秘密行事,可你猜猜,为何人人知晓?” 谢芸攥了攥匕首,这个问题她也困惑过,但东西并不在自己手上,为何父亲要这么做? “前辈,那东西不过死物,你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让众人信服?黑羽卫的首领我都不曾见过,若仅凭一块令牌,前辈觉得可能吗?” 荣怜眼神复杂的望着谢芸,一双异瞳噙着红,像暮色下的晚霞,透着几丝凉薄。 “你母亲的小佛堂日夜都是烛光闪烁,你儿时也见过,满堂的牌位,满地的鲜血,那些数不清的牌位里,甚至还有她自己.......” “够了。” 谢芸打断荣怜的话,“疫病是你投放的吧,害死澹台旁支的应该也是你,那夜黑鹰估计也是你的人射杀的,你做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转移我的注意。” “要知晓,天下大乱,除了百姓,便是那些流离在外的将士们受罪!” “你做这一切,都太过严丝合缝,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可偏偏就是过于合情合理,就是破绽。” 颈侧的刀又贴过来,谢芸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脖子流了下来,淡淡的血腥味晕开。 谢芸攥紧匕首,她盯着荣怜,寒声说:“你主子到底要做什么?” 荣怜胸口震动,低笑起来,她说:“你真是太聪明了,对你不好。” 谢芸拧着眉,没说话。 荣怜扭扭脖子,嗓音也揉捏起来,“哄骗人这事还得让旁人来,唠叨半晌,荣家那些,我都说厌了,害得我都落几滴泪,结果还白费了。” 谢芸摩挲匕首,好整以暇地盯着荣怜。 荣怜说:“有你这个人在,东西的确是废铜烂铁而已,但县主肯定听过,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如果你主子有这个胆子,这里就不会出现你。” 谢芸翻出匕首,抬手抹掉脖子上流下的血,“不仅能避开我的暗卫,还避开澹台兄弟,你主子不简单呐。” 看着指腹上半干的血迹,谢芸沉默一会,才说:“长公主近来可好?” 荣怜双瞳骤然一缩,眼底暗光划过。 第201章 鬼门关 荣怜看了一下夜色,只是低低发笑,彷佛听见一个笑话,说:“我说了,你很聪明,但对你不好。” 这是一个囫囵的回答,既没有答案,也没有否认,丝毫没被谢芸的回答影响。 “再过五十里,就抵达云南边境,王权家的人正翘首等着你们,不过,我在想,你能不能过一线天。” “一线天你知道的。” 荣怜盯着谢芸,“那可是出了名的鬼门关哦,过关的人得死一半呢。” 谢芸看着荣怜没说话,脸色冷得可怕。 她当然知道一线天,那是葬送谢家根基的地方。 荣怜沉吟片刻,说:“我可不是阻拦你,只是这个物资你送不过去,王权家的人必须死在云南,我劝你莫要再插手。” 谢芸有些意外,暗处的黑手为什么要王权家的人死。 她问:“可告知缘由?” 良久,荣怜才说:“你觉得谢家会落得如萧荣两家一般下场吗?” 听出她话语里的试探,谢芸面色苍白,手心不自觉凉了一下。 刚抬手摸了摸脖子,指尖还是黏腻腻的湿,她侧头看着荣怜,说:“铺垫这么多,你总算说到要点上了。” “一线天过不来,王权家就一日无法支援,萧氏兄弟就一日逼近皇城,县主,你说说,京中那些酒囊饭袋能挡得住吗?” 荣怜眯眼笑了笑,盯着谢芸的双眼,如暗夜中伺机而动的恶兽,随时扑杀露出马脚的猎物! 雨夜露重,凉风吹得人心发凉。 “夜色深了,县主早些休息吧。” 荣怜晃了晃伞,“阿狗,下次可别伤了县主啊,免得惹了麻烦。” 身后人传来闷沉的回应,“失礼了。” 临走时,荣怜忽然回头,眼里掺着戏谑,说:“县主,可要提防亲信之人呐。”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人才刚走,雨忽地下大了。 谢芸缓缓呼了一口气,慢慢收起匕首。 方才荣怜出现,第一次,她心底蒙上一层颤意。 荣怜……谢芸默默念着这两字。 她肯定,崔氏小祠堂的牌匾里面,没有荣怜的名字。 记忆中,崔氏也从来没有给她提过小荣安王家还有这么一个容色绝艳的女娘。 提防亲信之人…谢芸又默默念着自己荣怜离去的最后一句话。 雨声随着天边光亮散去,谢芸揉了揉发酸的眼,放下重锤。 “嘎吱——” 清明推门,下意识反锁上门。 见她满脸惨白,谢芸心里莫名提了起来。 问:“怎么了?” “丁大人……死了。” 清明捏了捏发凉的指尖,压下心中冷意,“今早上,伺候的人进去,就见他吊死在房梁上。” 谢芸丝毫不意外,反倒内心最深处,莫名松了一口气。 仿佛丢下一块沉甸甸的包袱,整个人都轻了下来。 谢芸有些意外,“被人吊死的?不应该的。” 清明点头,“剧烈挣扎过,就跟二姑娘屋里死的嬷嬷一样,指甲缝里都是血泥,衣裳都是撕扯痕迹。” “寻思在夜里就被人吊死了。” 清明在身上比划一圈,“丁大人也是身高七尺的,力气也非比常人,不该…不该就这么被吊死的。” “去看看,在这个节骨眼上,连杀两人,肯定有大动作。” 谢芸提起神,让清明找来干净衣裳,快速收拾干净,急急忙忙下了楼。 “姑娘!太子殿下.....来了!”清明走在前面,迅速回头,急急说了一句。 !!! 谢芸猛地止住脚步,旋即垂下眼,拨乱鬓角,放慢脚步。 外圈围着人,周砚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四周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伺候的人,难得跟来的周治被挤在外面,一脸阴沉。 谢芸握拳,捂着嘴轻轻咳一声,越过人群冲着周砚行礼,“太子殿下万安。” 周砚一副冷淡,只是点点头,又恢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县主,近来忙碌,瞧着苍悴不少。” 谢芸捂着胸口,一副病态模样,声音也是格外沙哑,“近来事多,接连死了不少人,我也是身心俱疲。” 说着,清明十分有眼力见,扶着谢芸就自然坐在最后一张空椅子上,旋即,熟练倒上热茶,摇起了扇。 原本想入座的周治,顿了顿,看了谢芸一眼,继续站着。 “…姑娘,你这裙边上有泥点?” 清明眼尖,刚给谢芸倒了茶,就瞥见她墨绿百褶裙摆有几点褐色点子。 谢芸喝了一口茶,抬手撩了一下裙摆,盖住显眼处,“估计刚才走得急,脚边溅的。” 清明点点头,就站在一边侯着。 谢芸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手,过了一夜,指间还是隐隐作痛。 太费劲了,应该一刀封喉的,谢芸看着不远处的尸体,心里有些埋怨。 “县主,如何看?” 身后冷不丁又道女声响起。 谢芸回头,见一个陌生女娘面孔。 女娘见谢芸面色困惑,浅浅一笑,说:“县主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一路下来,县主忙前忙后,自然不记得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 谢芸不动声色打量一圈,女娘衣着简单,首饰单一,但身后伺候的人居然有六个。 “姑娘,这是金陵勇毅侯徐家独女。” 清明见自己姑娘一副忘事模样,赶忙低声提醒。 “徐幼兰。” 谢芸抬眼望着徐幼兰,脑中快速搜刮前世有关徐家点滴,除了一个人名以外,其他一无所获。 徐幼兰有些意外,没成想,那样一个刻薄跋扈的人居然记得她名字。 “那县主如何看这事,一路上,本就不顺心,一连来还死了不少人,闹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谢芸瞥了一眼周治,难怪这一路跟得紧,看来南下一行人里,还是有几个家世厚实的。 “南下本就凶险,但我们是受皇命恩赏,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有这一遭的,徐大姑娘说这些,难不成是对皇恩不满?” 谢芸面无表情的盯着徐幼兰。 徐幼兰捏了捏手帕,果然,谢清这大姐姐不是简单的主,不怪这一路都被压得死死的,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第202章 暴露 “禀太子,丁大人......衣下肉皮都被剐了。” 检查完尸体的仵作,跪在周砚跟前,小心翼翼道。 “谢大姑娘如何看?” 周砚偏头看向谢芸,神色淡淡,一双明透的眼眸泛着淡淡红,很是疲惫。 谢芸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尸体上,默了一会,才说:“丁大人素来随和,从不与旁人结怨,仇杀自然不可能,至于其他的,不必要到扒皮份上,只怕来者不善。” “悄无声息间,杀了人扒了皮,凶手定然盘算许久。” 谢芸抬眼扫看一圈,又说:“怕就怕事情不会轻易完事。” 看着谢芸森冷透狠的眼神,周治后背莫名凉了一下。 少女实在嚣张,几度极端挑衅他,但自己却无可奈何! 周砚似乎有些不适,低低咳嗽起来,身后伺候的人赶忙递上茶碗,在接茶碗瞬间。 谢芸清楚看见周砚袖腕里面,裹着紧实的白布。 受伤了? 不过谢芸转念一想,一国太子,岂是轻易受伤的。 周治也注意到周砚的不对劲,眼神一直盯着他双臂看。 周砚抬眼看了两人一眼,漫不经心扯了扯衣袖,似笑非笑的问:“既然如此,孤不在逗留此地,南部战事吃紧,这一路也耽搁不少时辰,死了一个人而已,大家不必多心揣测,早日赶路要紧。” 说着,周砚又咳一声,站起来时,身形还微微晃了一下。 身后的人赶忙伸手去扶,随即,周砚拧眉,大步离去。 谢芸猛地抬眼看向周治,果然,周治眼眸暗淡,面无表情的望着起身离去的周砚。 那一刹那间,谢芸仿佛中,又看见周治那个如恶狼野狗般的眼神。 秋风萧瑟,袭面而来,撩起谢芸鬓角,她迎着周治的目光,藏在袖中的手指不自在的收拢,忽然,周治转头,眉眼温柔,嘴角上扬,爽朗清透的笑容看得谢芸喉间紧绷。 但,内心的战栗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谢芸忽然想起前世,周治百般算计,能在短短十几年间,兄弟相争,血海厮杀,碾白骨登基,灭口发妻全家,绝非善辈! “县主,你如何看?” 周治笑吟吟的重复刚才周砚的话,说话间,也学着周砚漫不经心扯袖口的动作。 谢芸盯着他,知道他问的不是丁五味的死,而是刚才周砚露出的虚弱。 “没看法。”谢芸掸了裙摆,擦过一阵风,“无非就是死相凄惨,不应影响我们。” “果然是见过大是大非的。”周治迈过来,靠进不少,“你看我的眼神实在凶狠,为什么?” 谢芸警惕起来,“因你,我在京中声名狼藉,人人戳着脊梁骨痛骂,我不该痛恨吗?” 周治莫名笑了笑,一脸欢愉,他说:“那真是有意思,先前分明是县主对我百般纠缠,这会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秋风凛冽,周治难得眉眼含笑,乐呵呵说:“不过说回来,起码落得县主惦记。” 树梢摆动,凛冽劲风,四周忽然闹腾起来,只见这一刻,周治抬手挥拳扑来。 他这一拳,扑了空,但狠厉劲力带起的风狠狠擦过谢芸的脸颊。 周治这一拳未重,随即重锤向下,谢芸侧身闪开,抬手挡避,双臂相撞,谢芸吃痛拧眉,踉跄蹲下。 果然!这身子骨还是太弱了! 谢芸抿着唇,不敢大意。 大庭广众下,周治忽然发难,定然是要里外都叫自己丢了脸,失了面。 但周治本就武将出生,男女身形上的高大就让自己落了下风,偏生周治拳拳下死手,自己手中刀又不能抽出来! 谢芸生来顶着反骨,她偏生不信,男强女弱! 谢芸迎难而上,抬臂挡着,狠狠往上一顶,旋即凌空一脚,扫堂腿又狠又快。 “呵——” 周治冷笑一声,猛地收手,一把抓着谢芸的腿,刚要提着人往地上一砸。 谢芸腰上突然使力,用力向下,压得周治腿上一沉,电光火石间,谢芸整个身体向上扑,双臂撑在周治肩上,右肘重重撞在周治脸上。 “碰——” 谢芸被狼狈的丢在地上,周治下意识摸着鼻子,还没来得及反应。 地上的谢芸猛地扑爬起来,双眸冷静,脑海中闪过万种虐杀周治的想法,顷刻间,谢芸双臂绞住周治脖颈,猛地将周治带翻倒地。 周治反手抓着谢芸肩,谢芸用力下压,手肘猛地砸在周治头上,周治吃痛收手,下一刻,谢芸朝他脸狠狠砸了两拳。 旋即,谢芸趴在他耳边低语,“我本可以一刀了结你的,但时候未到。” 周治嘴角有血,漆黑的瞳,对上谢芸的眼。 谢芸和周治四目相对,此刻,内心的杀意被她极致的克制压了下去。 周治莫名笑了一下,短短时间里,他总算摸透谢芸的实力,不过瞬息中,他真是太太小看眼前的少女! 如果可以,刚才那一瞬间,他也想杀了她,但时候未到! 清明冷静下来,小跑着把谢芸扶起来,四周里外都围着人,包括离去又回来的周砚。 周砚隔着人群,望着搏斗互殴的两人,眼底生出几分古怪之色,盯着周治好一会,才把目光放在谢芸身上。 方才一番搏斗,除了鬓角散乱些许,谢芸连衣裙都是一丝不苟的。 周砚垂下眼,抿紧了唇,掩盖住眸中情绪,不知想了什么,不再逗留,就悄无声息再一次离去。 周治爬起来,舌头顶了顶面颊,嘴里都是淡淡的血腥味,笑着说:“县主了不得啊。” 谢芸看了一眼他,面不改色地说:“过奖。” 周治微讽道:“我以为大庭广众下,你真不顾及皇家颜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谢芸掸了掸身上的不存在的脏污,“若真是伤了殿下,我谢家只怕上下几百口人都不够陛下泄愤。” 周治抬起手,指尖晃了晃谢芸藏在身上的匕首,“县主,匕首锋利,当心。” 谢芸的匕首一直都是藏在大腿内侧,她垂眸看了一眼,旋即看向周治,说:“殿下在京中口碑素来坦荡荡不二君子,这会倒是撩上女娘衣裙了。” “装疯卖傻。”周治把匕首丢回谢芸手里,说:“天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谢芸看着手里的匕首,抬眼盯着周治,眼神冷厉,“昨晚.......你看见了?” 第203章 刨开心腔 受萧家兄弟叛乱影响,城中越发冷清安静,入了夜更是冷清得吓人。 谢芸让清明烧了洗澡水,屋里热气腾腾,四周帘子放下来,白雾缭绕。 “男女授受不亲。”谢芸侧身,看着暗处一团阴影,“....殿下这样实在不妥。” “你我二人,何谈这些。” 周砚掀开帘子,坦然走过来,慢条斯理就脱衣服,笑着说:“再者说,里外就你我二人,旁人不知。” 谢芸抿唇,见周砚赤裸上半身,肩背上肌肉线条干净利落,腰腹处壁垒分明,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散漫不羁的狠劲。 屋里围着帘子,唯独的出口就在周砚身后。 周砚直接脱了靴子,抬眼看着谢芸,说:“这里烧了两个,你不就等着我吗?” 谢芸见他双臂干净光滑,毫无半点伤痕。 果然,狡猾的人无时无刻都在算计别人! 谢芸走过去,扯了一张帘子挡在两个木桶之间,旋即拽了一块浴布,彻底严严实实遮盖两人之间空隙。 谢芸背过身,匕首随意放在小几上,刚脱下外袍,背上的目光骤然灼烫起来,谢芸的手顿了顿,扯了外衫,穿了件白色里衣。 周砚倚靠在木桶上,看着地上成叠的衣衫,满脑子都是旖旎浓热的画面。 白皙的肌肤如月色浸润的上层宣纸,浅淡中透着粉晕。 周砚遐想片刻。 他今夜如此荒唐,好像等的就是这片刻旖旎。 从前,只有夜深人静,万籁俱静之时,脑海深处才有这不可亵渎的画面,但现在,他超过了画面,真真实实,堂而皇之,隔着帘子,就能嗅见这处繁花。 周砚口干舌燥,眼瞳猛然骤缩,仓促偏头,盯着暗处阴影。 真是荒唐! 他低低骂一句,登徒子! “殿下,可是饿了?总听见你在吞咽。”谢芸毫无察觉,坦然泡在木桶里。 周砚愣了愣,粗暴扯湿帕子盖在脸上,“忙一日,是有些饿了。” “.....桌上有桂花糕。”谢芸擦拭着手肘上干涸的血痕。 周砚垂头,忽然一把扯过架子上的帕子,一股脑按在水里,挡在腰上,“不吃这甜腻的玩意。” 谢芸:“....那是我绞发的帕子。” 周砚骤然没动静,隔着帘子,只要静静的呼吸声,外面风声四起,雨夜寒凉。 过了半晌,听见哗啦水声,紧着,屋里烛火灭了一盏。 “帕子拧干了,在小几上。”周砚带着热气腾腾的身子,一头扎进外面寒意中。 谢芸等了一会,才慢慢把身上湿透的衣裳脱了丢在地上,水里的匕首被热水泡过,格外铮亮。 清明掀帘,外面还是黑黢黢一片,又湿又冷,屋里除了冷沁的皂味,还是淡淡的血腥味。 “姑娘....月事来了?” “没有。” 谢芸裹上浴帕,嗅了嗅,她身上的血腥味早就淡了。 “估计是哪件衣裳沾了没散去。”谢芸快速绞干头发,“萧家速度太快,接连几日,就连破十城,只怕要回头横扫我们了。” 谢芸拿起小几上的衣服,还没换上,就先顿住。 周砚合上帘子时,门下是有一小块阴影的,可现在,门下一片昏亮。 谢芸轻笑一声,难怪了。 ..... 周治抬手就砸了手边一只白瓷小碗,脸色异常阴沉,侍卫备下的热茶洒一地,四周静悄悄的。 “方才您上县主那,可是探听重大消息了?”黑影离了几步远,低声问:“砚太子的人在附近守着,我不敢贸然靠近。” 周治脸色更黑,说:“她那里以后不必安排人盯着。” 黑影应声,说:“这个县主实在邪门,看着弱不禁风,不成想,是个狠角色。” 周治没作答,垂眸沉思许久,脸色越发难看,许久才问:“一个人到底遇上何事,心性才会如此大变,从羸弱不堪到力大无穷?” 黑影摇头,“她看起来,比在京中还要残弱不堪,但殿下今日试探,完全相反,只怕还要试探。” 衣裳里塞了一封信,信里内容糊了水,看不清,谢芸随手丢在水里泡着。 方才一夜,只怕她一举一动,四处都是眼睛盯着,只怕周砚也是以身试险,等着人往坑里跳。 谢芸喝下清明熬的药,四肢又开始钻心的疼,她抿唇冷笑,旋即倒头趴在床上。 天光微亮,谢芸又做梦了。 梦里谢家一地刺眼的血红,满地的尸体残肢,欢声笑语的院子,变成了恶魔屠杀的场地。 谢家主厅里,两具无头尸体,斜斜靠在椅子上,地上都是死相凄惨的尸体,然而,周治如鬼魅一般,站在高堂上,狞笑道:“谢芸,谢家没了,你也活不成了......” 谢芸定住,如木雕一样,动不了,喊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治又一次践踏谢家人的尸体。 四周都是猩红的血泥,凄惨痛苦的嘶吼声充斥耳中,谢芸看着一场大火,把谢家烧的精光。 她浑身是凉透的,血也是凉透的。 谢芸睁眼,湿汗涟涟。 半晌,她恍若无事,坐起身,看着醒眼的光亮,静了片刻,才穿衣下床。 谢芸刚走出去打开门,看见楼下院里立着一个人。 周治端着假笑,倚靠在门上,但那双眼如凶兽一般,盯着她。 风中不是何时掺了雪,格外的冷。 谢芸捏了捏衣袖,笑着说:“看来殿下等了一段时间了。” 周治碰了碰冻得通红的鼻尖,问:“昨夜你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谢芸摸了摸腿上匕首,转眸看着周治,说:“昨夜墙脚你没听明白?” 周治毫不尴尬,说:“隔着门和帘子,我若能听得见,只怕太子殿下必将我活剐不成。” 谢芸垂着脑袋,“你不必再问我为何下死手,只要我想杀的人,没有活口。” 周治脸色冷下来,那夜,丁五味的尸体还没冷透,他的血液染红一地,一路蜿蜒到了他脚下。 而,谢芸正一点点破开他心腔。 第204章 平安符 “记得这个东西吗?” 谢芸忽然拿出一个褪色久已的平安符,上面的红绳已经磨损严重,小小的三角符咒几乎挂不住。 周治眸中沉静,漆黑一片。 没印象。 周治摇头,“不记得。” 谢芸捏着绳子的手紧了紧,她真是蠢得可怜,前世沉溺在他甜言蜜语中。 前世,她嫁入周治府邸时,新婚夜,周治拿出一个破旧不堪的平安符,小心翼翼系在自己脖子上,说是他母妃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这一世,没成想,周砚居然把这个东西放在她衣裳里。 谢芸清楚,周治不可能会被儿女情长千般,只怕前世立谢清为后,也有利益可求。 谢芸随手一抛,平安符晃晃悠悠落下来,说:“既然不记得,那便不再多过问,指望三殿下日后莫要纠缠,我同你不想过多有瓜葛.......” 周治抬起黑黢黢的眼睛,望着她。 “否则,我会提前杀了你。”谢芸冷下脸,眼神格外的狠厉。 她眼中寒雪,胜过耳边寒秋的冷风。 周治看着眼前冷戾的少女,心底莫名抽痛一下。 * 丁五味的尸体停在最东边的小屋里。 破败不堪的屋顶,刚好带来冷风,尸体放了些许日子,也没见腐烂发臭。 周砚站在院中,唇上干涩。 这几日接连奔波,他几乎是滴水未进,却没人提及他该吃东西。周砚神色平静,倒也在意料之中,这种日子这些年来,他都习惯了,可偏偏一进那丫头屋里,总是饿了就能看见吃的。 从前饿了三五日,都没见自己如何。 秋日的夜空格外明朗,没有月色,难得的安静,应该要下雪了。 周砚把怀里细碎的桂花糕,咽下去。 胃里越发难受,疼得要命,周砚把丁五味身上残留的痕迹彻底抹干净,他靠在角落,怀里带出的崭新的平安符沾了些许糕点碎末。 周砚冷淡的眼眸,微微染上热,心底裂开的缺口慢慢愈合,他轻轻叹口气,勉强压下心底汹涌的情绪,重新把平安符放回怀中。 桂花糕真甜,真好吃。 他闭上眼,靠着墙小憩。 不能急,都走到这一步了,不能露出一丝丝马脚。 风声萧瑟,寂静中,周砚听见院外细碎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 听脚步声,是个女娘。 夜色中,五感骤然放大,周砚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下一刻,门被推开,披着白狐裘大袄的少女走进来。 微弱光下,周砚看见谢芸提着一个油纸皮包进来。 谢芸丝毫不意外看见周砚,甚至笑吟吟晃着手里东西,“殿下,饿不饿?我带了烧鸡。” 周砚轻笑,却没动,只是靠在墙上,说:“县主,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不好。” 谢芸没搭理他,若不是今晚,清明铺床时,说了一句,“最近姑娘是不是受伤了,总有一股血腥味。” 她才恍然,周砚定然受伤了。 眼见谢芸朝着自己走来,周砚往日温柔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急躁。 “县主,自重。” 谢芸蹲在他面前,嗅了嗅,的确很重的血腥味。 “殿下,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周砚紧紧闭着嘴,他真怕自己忍不住,把眼前少女扑倒,揉进骨血中。 该死的! 狗皇帝! 为了毁掉他,竟然下这般下三滥的药! 眼前少女,坏坏一笑。 暗光下,少女显得格外邪魅,神色透着狡猾。 她的声音温柔如清风,慢条斯理,勾着人心发热,“殿下,你看上去有些热啊?” 少女的声音透着恶,撩拨着他崩溃的防线。 风跑进来,带着少女的浅香。 周砚第一次失控。 谢芸来不及闪躲,忽觉唇上一温,当场怔住了。 这触感陌生而熟悉,温热又滚烫,谢芸本是想逗一逗这人,不曾想....... 谢芸木着脸:“.....殿下,该是你自重。” 周砚脸上的坏笑格外明显,“你没涂唇脂。” 谢芸脸上没什么表情,“饿了,记得吃东西,伤了,记得看大夫。” 说着,恶狠狠把手里药包和烧鸡砸在周砚怀中。 周砚坏笑更明显,忽然凑近一些,说:“谢大姑娘,你真好。” 谢芸不搭理。 周砚说:“县主。” “.........” 周砚说:“芸娘。” 胸前忽地一痛,谢芸收回拳头,捱了一拳,周砚直接扑过来,一下压住谢芸。 谢芸震惊,瞪大眼:“周砚!你疯了!” “嗯,疯得厉害。”周砚抱着人,不撒手。 谢芸挣不开,推不动,睁着眼,说:“你太沉了。” 无人回应。 谢芸动一下:“别装。” 谢芸踢一脚:“周砚,你个混球!” 混球死死抱紧怀中人,心中却感叹,不知下次紧抱怀中是何时了。 暗处的澹台兄弟,也是瞪大眼,浮生惊讶,“看不出,这周家出的情种还不少。” 四方瘪瘪嘴,喝一口黄酒,“是不是周家的种还不知呢!” “.......”浮生翻白眼,“这话你可别乱说。” 四方挪了挪,“王权琅嬛嫁进宫时,可是有一月身孕的,我不信王权家那些老骨头会不知情?” “........” 浮生心想,亏得澹台家九族都没得了,不然让宫里那位听了,九族又得灭! 谢芸看着周砚大口大口吃东西,丝毫没有平日里高冷莫测的架子,心里忽然好奇,周砚的过去。 于是,好奇地问:“高高在上的太子也会吃这种食物?” 周砚很意外地看她一眼,他抿了抿唇,反问道:“你饿急之时,食之无味的食物会吃吗?” 谢芸摇头,“节气尚在,不为食腹低头。” 周砚默默放下手里的烤鸡,又恢复成一副冷清模样。 “也是,你生来就是金枝玉叶,哪有这些苦难。”周砚低声说,“人与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谢芸拧眉,周砚生来就是太子,可是比她还金枝玉叶的主呢! 但,好像皇帝似乎从来都是不喜这个太子的。 吃完食物,周砚安静的靠在墙上,看着谢芸明媚的面庞,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谢芸心想,若非前世几次差点栽在他手上,她怎么都不会信,眼前这个孱弱的少年,同前世那个阴鸷狠戾的废王是同一人。 周哦砚转头看了尸体一眼,问:“他的心肝呢?” 第205章 谢芸静静扫了周砚一眼,沉声道:“他的心肝不就在他腹腔里吗?” 周砚语气和善,缓缓道:“第一,心肝太小,不是男人该有的,而且心肝已经腐烂,刚死的尸体内脏不可能腐烂的。” 谢芸猛然抬眼,眼底微微惊愕,薄唇是隽好的淡粉色,雪白的脸上跳出两颗小梨涡。 周砚嘴角抿了抿,不过昏暗中,谁也看不见,他继续说:“......第二,这是周治先发现的,我只是提醒你。” “既然都露出马脚了,何必还要遮掩?”谢芸眼皮都没抬,“眼前虽就你我二人,只怕暗处十双八双都是眼睛。” 周砚点点头。 然后,屋里一阵无言,谢芸看着闭眼休息的周砚,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呆呆数着地上鸡骨头,暗光中,呼吸声格外清晰,起起伏伏,好似少女难言的苦愁,这事,周砚忽然开了口,十分突兀不着调的话:“......你何时那么能打?” 不意外,谢芸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忍不住问自己,到底还是皇家血脉,总是带着审视的试探,恨不得把碰见的,看见的,知道的所有人底细都翻一个底朝天。 谢芸编腹一肚子的谎话,保准让人听得云里雾里,不再询问,正要开口,谁知周砚前先开口,轻轻加一句,“你若念着这一路我暗中相助,你就别说假话。” 谢芸顿时噎了一口气,一肚子的谎话狠狠咽回去,颇有为难的掐了衣边。 在周砚角度看去,只瞧见她纤细的脖颈和轮廓明晰的下颌,润白如嫩藕一般,昏暗中,透着孱弱柔软。 谢芸开了口,声音却异常冷清:“殿下当年在南山遇险,可曾想过缘由?我又为何会出现在那处?” 周砚愣了愣,没想到谢芸突然提及南山事件,没等他回答,谢芸继续道:“先皇后仁爱心慈,母家王权更是权势滔天,家中叔伯兄弟个个英勇善战,可这样一个女子居然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皇子,短短几年功夫里,这位闲散皇子居然登上大统,但这破天的机遇就这么落到闲散皇子身上?” 听着谢芸的话,周砚一阵沉默,谢芸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这位皇子登了大统还不满足,甚至暗中密谋十几年,抹杀那些军功大臣,还一箭双雕灭了东西太后和自己结发数十年的妻子,剩下的,除掉那些手握重权的老臣和.......” 谢芸低低笑了一声,“我想我说得够明白了,殿下不会听不明白的。” 谢芸的话点到为止,周砚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眸格外冷沉。 谢芸看着他好一会,犹豫半晌,才轻声道:“这一路,与其说是你跟着我们,倒不如说是周治引你。” 周砚哼了一声,说:“京中时,怎么不见你如此冰雪聪明。” 谢芸汗颜,心道,重活一世还不长脑子,只怕是蠢得够够的。 “周治从来都不是简单之辈。”谢芸语气郑重,“只怕我们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殿下虽是神通广大,倒还是防备一些。” 说完,谢芸大步流星,转身推门离去。 半敞的门,只有一股凉透心的穿堂风。 门外,一道黑影被暗光拉长,半晌,黑影走进来。 周治语气带着戏谑,冷笑道:“太子这番试探,实在......实在不妥啊。” 周砚抬眼,只见周治眼中隐露的讥讽,他微微一眯眼睛,道:“从前你处处压我一头,自打这丫头那场大火后,你处处折损,你没细想过吗?” 电光石火间,周治脑中一闪,脱口而出道:“难不成此谢芸彼谢芸?” 周砚眉梢微挑,冷冷地看着周治,说:“你不会现在才察觉出不对劲?” 周治脸色有些难看,虽然谢芸的变化天翻地覆,可他从未往这处想过,只当她脑子长好了,自然就聪明一些。 过了许久,周砚站起身,笑道:“你说,真的谢家大姑娘会在哪里?” 周治垂下头,指尖发颤,眼底淬着寒意。 到底是谁,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手段敢使到他头上! 若非.....若非谢芸性格大变,他何须铤而走险! 忽然,周治看向周砚的腿。 前几日,萧氏兄弟伏击一伙黑影,其中一人重伤,腿骨粉碎。 但此时此刻,周砚神色自然,丝毫没有流露出疼痛之色。 “太子有空担心别人,不如想想自己吧!”说完,周治也是大步流星离去。 “呵呵,只是几句挑拨,分不清真假的蠢货。”周砚一改温润如玉的神色,反倒阴沉沉的盯着敞开的门。 等到四周万籁俱静时,周砚逆着光,一步一步往外走,本是红润的唇一下苍白下来。 他眼尾泛红,眉头微微拧着。 忽然,周砚察觉不对劲,转头,便看见门外少女披着白狐大袄。 少女攥着匕首,站在寒风中,一脸坏笑看着他。 周砚收起脸上表情,黑瞳愈发暗沉。 “你给他说了什么?”谢芸盯着周砚,莫名的,她觉得此刻的周砚格外的陌生。 屋里的少年微微笑一下,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虽然在笑,可眼底却没有笑。 谢芸心脏狂跳,深深吸了口气。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谢芸才开口问:“你是不是也在怀疑我?” 周砚抬眼,灼灼的看着谢芸,许久,久到谢芸以为他会点头,结果,周砚坚定的摇头。 “你从来都是你,我也从未怀疑过你。” 谢芸彻底放下心来,“那你为什么要误导他?” 周砚黑瞳看着谢芸,皙白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淡粉色的疤,很明显。 “因为他总缠着你,总要找一些事绊住他。” 周砚此话一出,谢芸愣住了。 第206章 一触即发 寒冬如刀,南部几乎一夜入冬,密密的雪花覆盖整个府院,谢姝到底撑不住了。 屋里烧着炭火,又热又闷,谢姝自打丁五味死后,就陷入昏迷,只有微弱的鼻息和起伏的胸腔表示人还活着。 谢清自始至终都守在床前,连谢姝入口的药都是自己亲自盯着。 床边小几上都是冒着热气的汤药,干粉,汤药,摆了一桌。 谢芸坐在铺着软毯的椅子上,抖开衣袍,接过热气氤氲的茗茶,慢条斯理的拨弄着茶盖,慢得优雅。 “上等的药材也喂了,百年人参也吃了,三妹妹这疫病怎么愈发严重了?” 谢清看了她一眼,低头往谢姝嘴里灌药,虽然面上不急,可心底已经求遍神佛,谢姝千万不能死在此刻啊! “二妹妹,三妹妹只怕是不行了。” 谢芸阴柔的嗓音低沉地在谢清耳边响起。 谢清身子紧绷,抬眼看着谢芸,“大姐姐什么意思?三妹妹若陨了,谁也别想好过!” 忽然,谢姝一阵急促的呼吸,短促的声音在静谧的屋里格外清晰,谢清赶忙扑过去,小心扶着谢姝:“三妹妹!三妹妹你觉得如何了?” 谢姝眼皮艰难的动了动,倏地睁开眼,密布红血丝的眼盯着谢清,瘦如枯骨的手猛地攥着谢清,挣扎着坐起来,枯瘦发白的脸上透着死气。 “三妹妹,你哪里不舒服啊,我给你叫大夫!”谢清紧紧抱着谢姝。 李氏本是不同意她把谢姝带出来的,若真是人死了,三房的人非要把她们二房的人生吞活剥了不可! 谢姝剧烈咳嗽,脱力般的靠在谢清身上,哑声道:“二姐姐,我想吃冰酥烙。” 谢清抹去脸上的泪,连声道:“好好好!” 谢芸看了两人一眼,放下茶碗,“我压箱底的百年人参已经入药了,至于能不能好起来,全看三妹妹的命了。” 谢姝双目虚空,不知在想什么,嘴里喃喃了几声,忽然厉声大喊道:“祖母!祖母杀了祖父!” 凄厉的尖叫把屋里人吓一跳,谢清脸色骤然一白,下意识捂住谢姝的嘴。 谢姝如魔怔一般,费力扒开她的手,哑声叫喊道:“大姐姐!祖母...祖母捂死了祖父!大伯....大伯是被撵出去的!下毒.....下毒害大伯母!大姐姐.....我错了,大伯父他们不能活——” 下一刻,谢清死死捂住她的嘴,一脸尴尬惶然的看着谢芸,说:“三妹妹病糊涂了,什么话都敢胡编乱造了。” 谢芸笑了笑,“是与不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望着谢芸笑得阴森的脸,谢清后背凉了下来。 走回去的路上,谢芸忽然想起谢老太太那张尖酸刻薄的脸,明明已经成了谢家主母,儿孙满堂,自己父母亲那般孝顺,她还是万般憎恶大房,几次三番都要置大房于死地! 想来老太太只是出头鸟,暗处的人才是狠角色。 一剂猛药下去后,谢姝居然好了起来,很快,谢芸手上有治愈疫病的法子在南部传开,才不过一日,萧氏叛军就断了北上京都水陆两道。 同年十一月,离北蛮族十部发难,集结草原散族,兵刃重击京北各大防城,嘉峪关百里加急,关东军携京都都督定北侯杨家赴援,萧氏一路北上,煽动前朝大族,集兵二十万,北上反周复前朝。 平儿猛灌一壶温水,身上还带着狼狈,近几日,她在四周探路,都无功而返。 “二十万!?”清明大惊失色,难以置信。 谢芸摆摆头,“只怕是老弱病残都算上了,要知晓,常年征兵北上,哪家哪户还有年轻力壮的男丁?” 她父亲手里的几十万大军都是掺水分的,她不信短短时间里,萧氏兄弟能凑出二十万大军。 平儿脸色不大好,只是道:“....萧家从龙有功,皇帝允了他们封土,拥兵,甚至钱财上可自己铸造,再一个,南部前朝大族资历雄厚,二十万大军,只怕只多不少。” 此言一出,众人倒吸一口气,脸色各异。 谢芸表情很复杂,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萧氏兄弟是否有这二十万大军。 “都要打到金陵了,只怕流民都往富庶的南部跑了,三殿下若要立功,这会正是集结城备军护城的好时机。”平儿想着四周都是周治带来的人。 谢芸顿了顿,又补一句:“各家还是看好自己身家吧,有了流民,自然不少流寇的。” “南部法乱,只怕这些流寇心狠手辣,不是善茬。” 众人本就紧绷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大雪后,不到半日,周治才就联合城备军加上壮丁把城防布好,果不其然,大批流民来了。 由于萧氏北上军备不足,一路烧杀抢夺,一路百姓食不果腹,恰逢隆冬,本就饥寒交迫的流民肯定扛不住寒冬,必然往东南,南部逃离。 一部分胆大的,裹挟十万大山里的土匪,成了流寇,亦是,一路南下,烧杀抢掠,那些富庶地主人家统统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除了流民南下,萧氏兄弟在金陵也栽跟头,被寒冬逼得不得不返回南部。 晚些时候,谢芸听见窗外有动静,窗户吱呀一声轻响。 谢芸抽出匕首,一瞬不瞬盯着窗。 下一刻,一支短箭破空而来。 谢芸闪躲不及,眼睁睁看着那支短箭穿过自己左肩。 黑夜中,萧珩推开窗户,看了眼谢芸,说:“捆起来,带走。” 歪脚小桌前,萧珩皱眉喝了一大碗热水。 近来日夜奔波,他嗓音格外沙哑刺耳,面容也是枯糙,“把治疗疫病的药方写出来。” 谢芸面无表情看着他。 萧珩颔首示意,很快,有人把五花大绑的清明和平儿拖进来。 “铮——” 萧珩拔出长剑,斜斜搭在清明脖子上,面无表情说:“我没和你协商。” 谢芸呼吸窒了窒,看着萧珩的眼神冷下来。 “县主你最好老实一些,他们这会可忙得焦头烂额的,救不了你。”萧珩阴阳怪气道。 第207章 威胁 谢芸缓了一口气,忍无可忍,直接问:“是谢清告诉你,我有治愈疫病的药方?” 萧珩抿了抿唇,不意外谢芸猜中的人。 “你三妹妹算第一波患病的,昨夜你丫鬟送了药,今儿人就好了。” 他知道谢芸心思多端,但不曾想,连疫病都是她算计的一步! 谢芸看了一眼清明和平儿,旋即望着萧珩,冷笑道:“你撕毁了我们的盟约,后果自然要自己承担!” 说出这句话,谢芸明显感受到萧珩周身的气息变得冷厉。 “可你也不曾告知我,周治居然联合周垚设伏,一路北上,你知道我折了多少将士吗?” “还有,你给的地形图十有二三对不上!” 萧珩咬牙切齿,眼底的红血丝暴涨,“周家还让周垚那个疯子守防!” “生吃活人吗?” 谢芸不意外。 前世时,周治就同她说过周垚的变态,挖人眼,剥人皮,甚至喜好看人被五马分尸的场景。 周治登基后,似乎第一个解决的就是他,下场好像是五马分尸? 萧珩冷冷看着她,黑眸中染上薄怒,想起周垚送回来的骸骨,他此刻都有作呕感觉。 “世子,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道理你熟读兵书比我还了解吧,我只是告知你轮廓,但不表明我都是正确的。”谢芸摊摊手。 萧珩咬着牙根,脸色铁青,却无话反驳。 “世子的剑换过了吧。”谢芸注意到萧珩的佩剑变了。 萧珩看她一眼,惨白的脸扭曲了一瞬,片刻后,才低低道:“.....真正的战场是真的残忍。” 谢芸失笑,她那双明澈如琉璃的眼睛,满是嘲讽,“人力终有穷尽之时,世子,我想你一人鏖战数百上甚至上千人,手中长剑满是豁口时,应该知晓萧家从龙之功,都是人骨红血铺出来的。” 萧珩盯了她半晌,手中剑下了几寸,血腥味慢慢晕开,可眼前少女面不改色,黑白分明的眼睛,如黑夜中洁白神圣的昙花。 仿佛在她眼中,两个丫鬟死了就死了。 萧珩冷冷道:“你在嘲讽我?” 刚才谢芸的笑如耳光似的,狠狠扇在他脸上。 谢芸不以为然,一本正经道:“以一敌十,我能称这人为能人,可以一敌百呢?以一敌千,上万?十万?” 就是天生下凡,神兵利器,能挡得住源源不断的百万雄兵? 萧珩脸色格外难看,冷声问:“你可知前朝南宫皇族三大秘术?” ?? 谢芸顿了顿,南宫皇族三大秘术?她还真没听过? “什么秘术?” 萧珩挑眉,“招魂,控生,破空。” “三者合一,皆可逆转时空。” 谢芸心口猛地一跳,咚咚咚的心声,震耳欲聋。 见谢芸茫然样子,萧珩以为谢芸没听明白,继续道:“前朝四族都不是中原之人,手中总是有些灵异术法,至于南宫皇族,更是千年大族,但秘传的术法真假,谁也不知晓,毕竟都灭族了,谁知呢?” “世子突然提及这个,与眼下的事情有关联吗?”谢芸定了定心神,淡淡问道。 萧珩意味深长的看着谢芸,说:“这天下本该就是南宫家的,是周家那些杂碎以下犯上,若是我能寻到南宫遗孤,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谢芸冷笑:“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不是。”萧珩眼底闪过狡黠,“南宫一族心系苍生,越是心怀天下的皇族,血统越是纯正,控术能力越强,可若是心里有了杂念,自然病弱缠身,无疾而终。” 谢芸愣了愣:“荒谬!” 但是否荒谬,重活一世的谢芸,怎么能不清楚。 萧珩冷不丁笑一声,“县主,一个人就算经历千般磨炼,也做不到判若两人。” !!!! 谢芸警铃大作。 烛光下的少女面无表情,神色无异常。 萧珩冷冷盯着她,眼神似乎要洞穿她每一寸肌肤。 谢芸说:“世子不必那般揣测我,你所说的这些,我闻所未闻,更何谈我能与前朝皇族人有牵扯。” “大战在即,我想世子应该操心眼下事情,而不是谈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萧珩弯唇看着她,笑容透露着一丝嘲讽:“县主说的是。” “药方给我。” 谢芸漫不经心:“这就是你同我谈判的态度?” “.......” 萧珩有些好笑,“你的人还在我手里,你丫鬟的命也还捏在我手里,县主,你有没有搞清楚?” “两条人命和二十万条人命,孰轻孰重,我想世子比我还要清楚。”谢芸抬头,眼底是无比的坚定。 她在赌。 赌萧珩不敢拿二十万条人命和她做赌。 萧珩看着剪水双瞳里流露出来的坚定,一瞬不瞬,看不出半点情绪。 “好得很!”萧珩勾了勾唇,视线往下移,定在谢芸紧绷的脖颈上,眼瞳缩了缩,“人给你,药方给我。” 谢芸咽了咽,移开视线,淡淡道:“五万金,我还要五万金。” 萧珩垂下眼,脸色有些阴沉:“坐地起价!” “嗯嗯。”谢芸眯眼笑了笑,“此时不起,何时起?” “.......”萧珩无言以对。 收回长剑,萧珩踉跄站起身,意味深长的扫了谢芸一眼,转身往外走出去。 谢芸抬手捂住心口,这里面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她微微侧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清明,还好......... 翌日,雪后初晴,天边折射出温暖的光芒。 推开窗,整个城院依旧笼在白茫茫的积雪中,放眼望去,如粉妆玉砌。 一早,平儿就告知,萧珩已经大规模熬制药汤,只等雪化再战。 这个消息让谢芸心口闷了闷。 雪化只怕要过了年........ 忽然,她想起之前周砚掉在她屋里的荷包,翻出来时,谢芸才注意到荷包实在破旧,上面双面绣样都松了,开线的线头全部起毛边,都要烂成几块破布了。 刚翻出绣包,还没绣,清明刚好进来。 “快来,上次捡了个荷包,我正愁没头绪,你来帮我看看。”谢芸翻了一堆线,乱七八糟,忙成一团。 清明丢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刚拿起荷包看一眼,脸色骤然大变! 第208章 禁物 “怎么了?” 谢芸翻着荷包,“这上面绣样过于复杂?” 清明顿了一下,快速把门帘窗帘放下来,一脸紧张,“姑娘,这荷包你从哪里拣来的?” 谢芸看她满脸紧张,压下心底的狐疑,只说:“就夜里睡不着,附近瞎转悠,在城墙缝隙里看见的,觉得花样独特,就捡了。” 清明顿时松一大口气,拍着胸脯说:“姑娘真是忙过头了,自个都记得巫蛊是禁忌,怎么就不记得前朝异族图腾了?” 清明使劲摸了摸荷包,“这个荷包花样独特,里外足足绣了八层细蚕线,足以见得,它的主人在前朝是非富即贵之人!” 前朝异族,非富即贵…… 南宫皇族秘法…… 忽然间,谢芸好像明白了什么。 “姑娘,这荷包真是你捡的?”清明再问一次。 谢芸收敛心神,说:“你见你家姑娘何时骗过你?” 清明点点头,“姑娘平日忙,是不知晓京中除异队有多心狠手辣,年年不知多少异族死于非命!” 谢芸哑言,她前世今生就没去过问异族事情,怎么会知晓这些事情。 “姑娘,这里离京远,那些隐姓埋名的异族自然要多一些,在京中被抓到可要挖眼割舌的。” 清明没有吓唬谢芸,小时候,她真是见过那些被挖眼割舌的异族被关在笼子里,供那些达官贵人逗趣玩乐的。 谢芸紧紧攥着手里荷包,半晌才说:“虽是异族之物,确实危险,不过我实在喜欢,倒不如绣上细密的花样把这旧花样盖下去,如何。” 谢芸盯着荷包,微垂的脸,似乎透着一股担忧。 若她刚才直接说清明,是周砚落下的,只怕…… * 黑沉沉的夜,雪扑簌簌的下着,仿佛无边无际都是被雪笼着,冬月的寒风在黑暗中怒吼着。 一辆丝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不起眼的胡同边上,男子下了马车,暗处立马有人拥簇过来,恨不得替男子挡了这凌烈的风雪。 “爷,闻多先生来了,说今夜该换血了。”珊瑚跟在后面小声道。 周砚眸色暗了暗,问:“泽漆那边如何了?” 珊瑚摇摇头,“还是没有消息。” 周砚屏退其他人,快步往胡同里面走。 屋里灯火昏暗,闻多紧皱眉头,叹口气道:“殿下,总要到强弩之末才会来老夫这里。” 周砚扭头没看他,躺在长椅上,等着闻多把东西准备好。 屋里始终沉默,一个想问,一个想说,但谁也没开口。 良久,闻多把冰盒里的血倒在软管里,一点点见血顺着血管融进周砚身体里,才长长叹口气。 很快,周砚体内的废血滴滴答答流在地上盆里,即便是混着水,但依旧红得发黑。 闻多看向他,有些无奈,“他又开始不喝药了。” “不喝就灌下去。”周砚闭着眼,身子太冷了,他几乎控制不住的打颤。 “灌下去,他又偷偷抠出来。”闻多给周砚盖上毯子。 “再抠,就鼻饲。” 换了血后,周砚惨白的脸色微微回暖,唇上也带着红。 闻多忍不住,声音极低,像是哀求,“殿下,奴才求您,去看看他吧。” 周砚睁开眼,一瞬不瞬盯着闻多,“看了他就会好起来?” 闻多摇头。 想起那人万念俱灰的神情,闻多实在不忍心,“殿下,见见吧,总比见他牌位好一些。” 周砚呼吸一凝,眼眸发冷,却也只是淡淡说:“不见。” 闻多叹息之后还是叹息,“殿下,血换好了。” 周砚把冻得发颤的手伸进毯子底下,忽然开口,声音极轻,“你曾问我,我到底如何看待她。” “我想了很多,她是救赎我的人。” 周砚纤长的睫毛一颤,虚弱地闭上眼。 闻多蓦然怔住,下一刻,红了眼,苍白的唇颤动不止。 谢清盯谢姝盯得紧,谢姝几乎在她眼皮子底下活动,丫鬟也出不去,她心底莫名焦虑。 屋里又闷又潮,四周不通风,屋里烛火也暗得可怕,谢姝才觉得好一些的身子又弱了下来,浑身上下都长了湿疹。 晚些时候,谢姝听见门口有动静。 谢芸推门进来,身后跟着黑脸沉沉的清明。 谢姝费力坐起来,惊讶道:“大姐姐,你怎么来了?!” “你丫鬟三番五次朝我屋去,不该是你寻我来的?”谢芸扯掉披风,递给清明,“你病刚好,那些滋补的吃食最好别动。” 大亏大补,弄巧成拙是会死人的。 谢姝知道谢芸的意思,她才好一些,谢清各种滋补养生的都往她嘴里灌。 清明拿出食盒,炖乳鸽,清炒山药,红枣桂圆小米粥。 很快,清明又拿出几坨药包出来。 谢姝靠在靠枕上,默默看了谢芸一眼,幽幽道:“你虽痛恨我,但不至于毒死我吧。” “就这样让你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谢芸接过清明递来的筷子,夹了菜,又喝了汤,最后吃了半碗小米粥。 谢姝等了半晌,才大口大口吃起来。 谢芸见她吃得差不多,才问:“说说吧,此次南下,你们目的是什么?” 谢姝擦了擦嘴,说:“犒劳三军,能有什么目的?” “宫里人都跟了几波,你觉得我会信?”谢芸双眼稍眯,“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是否能全须全尾回京。” “我只知是为了王权家,至于其他一概不清楚。” 谢姝捏拳,“王权家如今腹背受敌,除了祖上积蓄,我想不到还能为什么。” 谢芸思忖片刻,说:“王权家能有多少钱?兵马要钱,里里外外都要钱,能有多少够宫里几方惦记?” 谢姝忽然冷笑,伸出五个手指头。 谢芸问:“五百万?” 谢姝摇头。 谢芸心上莫名一热,“五千万。” 谢姝眼梢染上疯意,“大姐姐,五千万呢!国库都才两千万两!你想想他们能不疯吗?” 烛火闪烁,谢姝面容逐渐扭曲起来,咬牙切齿道:“二婶真是好算计,若是让二姐姐分了一杯羹,只怕日后二房要攀龙附凤了!” 谢姝忽然抬头,眼神死死盯着谢芸,“大姐姐,你看看谢家这些豺狼虎豹,个个都是削尖脑袋往宫里爬,一个两个恨不得踩着咱们脑袋往上爬!” “你是你,我是我,大房总归与你们二房三房不是一脉,那是你们之间的问题,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谢芸似笑非笑的看着谢姝,“你同谢清本就是京中贵女佼佼者,如今到成了她的陪衬,可怜呐。” 谢姝呼吸微促,额角上青筋鼓动,她后背全是冷汗,望着谢芸嘲讽的面孔,心底滋味万千,说:“大姐姐从前不也是陪衬吗?如今倒是风生水起,就要轻视二姐姐的存在了?” “多说无益。” 谢芸说,“你既求上我,那我也该问问你,当年祖父死因了。” 谢姝刚要说,又在刹那间戛然而止,到嘴边的话默默咽下去。 她声音柔软下来,“大姐姐,你莫急,等回了京,这事有我母亲在,再说也不迟。” 谢芸看她一眼,在这昏暗背光的屋里,眼神格外明亮,上挑的眼角里带笑。 她由着清明给她系好披风,旋即定定地盯着谢姝,“来日方长,我也不急。” 忽地,一缕寒风从门缝里溜入,吹得谢姝寒毛直竖。 第209章 军粮出事了 连日的雪,下得人心惶惶,谢芸看着白茫茫的城里城外,眼皮忽然狠狠跳了起来。 京中信都传来信,后续补来的军粮已经在湖南地带,至少五日便可追上谢芸他们。 “今年的军粮怎么会给得如此爽快?” 谢芸丢了手里的铁锤,擦着鬓角湿汗。 平儿点头,指着信上,惊讶道:“这里足足五船八马,都够边关将士撑到明年三月了!” “兵部尚书赵晟素来铁面无私,两袖清风,去年才提上来的,不敢如那些奸佞一样,层层剥削。”谢芸快速脱下衣裳,泡在木桶里。 忽然,她想起什么,问清明,“二叔文堂里收了一批学生,里面是不是有赵尚书的长子?” 清明想了想,不确定的点头,“年前是住了一批文人,我也不确定有没有赵家人。” 谢芸快速洗完澡,胡乱套了件深墨色大袖拖地长裙,松松垮垮,显得格外尊严。 平儿想起昨夜探的消息,说:“王权家延绵几代人,上下少有几百年光景,手上钱财土地只多不少,但没有三姑娘说的那般夸张,估计就三四千万。” “我也该分一杯。”谢芸摸着湿润的发梢,“三四千万,这块肉可不好分呐。” “怕就怕这三四千万也掺了水份,若真有这么多,京都那些会等到现在才动手?” 平儿看着谢芸,举着信封,“姑娘,北边年年征战,国库常年亏虚,只怕这军粮也有水分。” 谢芸点点头,“等雪停了,军粮也该到了,到时候让大家盯紧点。” 负责军粮的人叫蔺玄之,接连几次遇险,蔺玄之不敢乱动,领着守卫队死守军粮,等着交接那一日。 雪才停,蔺玄之就领着人查看军粮军需是否发霉丢失。 他才抽了一袋白面出来,就听见有人疾步狂奔的声音。 一抬头,一个面生小伙满头大汗跑进来。 “怎么了?何事这般慌张!”蔺玄之不敢马虎,等人气息匀称才问。 小伙汗流浃背,冷冬里冒着一身热气,急声道:“小人是驿站传信员,昨夜湘南水陆粮道断了消息,现在已是未时,只怕军粮出事了!” !!! 蔺玄之心头大惊,心口狂跳,几个时辰过去了,要出大事了! 蔺玄之急喊:“来个人,去太子殿下那边,急报军粮出事!” 来不及多想,蔺玄之扯着马皮就往城里去。 一路急跑,雪化地滑,马蹄不稳,蔺玄之一路足足摔下马三次! 到了地方,顾不得仪容和周身的伤,蔺玄之气喘吁吁求见谢芸。 “大人莫急!缓口气!” 清明疾步领着人往谢芸小书房赶。 “十万火急!十万火急!”蔺玄之来不及解释,脚上鞋子还掉了一只,一步一个泥印的跑。 清明心中大急,这般火急,只怕出大事了! 蔺玄之一见谢芸,踉跄扑一地,来不及爬起来,说:“适才卑职在营地收验军粮,驿站信使急马而来,说昨夜就同湘南军粮道失了联系,如今未时了,还是不见信使动静,县主,怕是南下的军粮出事了!” 谢芸喉间一紧,立刻起身,丢了笔,说:“去县令府,把此事告诉三殿下!上我的马车!” 转头立马让平儿去牵马,“快!我要去太子殿下那里!” 南下军粮关乎云南这个寒冬的战事,若军粮半路出了岔子,只怕她们这一行人难辞其咎! 更要命的是,这关乎几十万条人命! 一旦云南失了防,那些倭寇杀进中原,只怕要尸骸成山,血流成河了! 这天冷得反常,明明积雪都化得干净,天气格外晴朗,隐隐约约要见太阳的,可这会天忽然就阴了下来,空中白点细碎,眼看着又是一场暴雪! 周治在椅子上坐了整整半个时辰,沉默不言,可背上,手心里已经湿透了。 黏黏糊糊,让人格外烦躁难受。 蔺玄之也是不断擦拭额头上的汗,佝偻的背影控制不住发抖。心道,这天真是稀奇,都冷得人发颤,身上的汗却流个不停。 他几度想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心一横,猛地起身跪下,说:“三殿下,赶紧想法子啊,若是军粮出了事,咱……咱这乌纱帽保不住啊!” 周砚伤还没好利索,刚在廊下散散,忽然,指甲盖大的雪就已经落下来了。 这边蔺玄之派去的人还没到,这头谢芸已经策马奔来,脚蹬子打滑,直接滚下马背。 不等人来扶,谢芸颤声说:“殿下,出事了!刚才得的信报——” 话还在嘴边,就被一声急促的大喊打断。 一个周身是血,背着半截军旗的少年也是策马而来,高声大喊:“殿下!元帅昨夜遇袭,元帅他……” 少年翻滚下马,踉踉跄跄爬起来,带着哭腔喊:“元帅重伤,大帅生死不明!南部败了!” 谢芸踉跄爬起来,雪扑簌簌下着,一片白茫。 第210章 兵败如山倒 积雪厚厚一层,一脚下去都是深坑,周砚披风都没系好,斜斜搭在肩上,屋里屋外挤满了人,可半点声响都没有。 周治来得晚,只得站在廊檐下,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周砚,心中颇为痛快,但面上却是担忧焦虑之色。 “胜败乃兵家常事,元帅这次是被那些奸佞暗算,再者说,这次战事太过于持久,大帅和元帅总是有力竭之时,还望殿下莫要焦思。”蔺玄之低低说着。 周治眼底冷嘲,这个节骨眼上兵败,只怕王权家成不了火候了。 周砚面无表情,敞开的窗户,不断有雪花飘进来,点点滴滴,落在他身上。 谢芸换了一身衣裳,撑着伞站在院子里,她看着周砚一言不发立在那里,屋里的光被挡的严实。 约莫片刻,周砚看向谢芸,逆光中,那双眼眸明澈如星,但目光承载太多无言。 谢芸忽然想同周砚说话,可现在,她只能站在院子里。 两人一里一外,沉默无言立在这战火纷飞的城池暗影中,身后是巨大骇人的铁链,牢牢禁锢着两人。 元帅重伤,大帅生死不明,整个南部军心涣散,急需新的主将,但这个点上,别说主将,就是活人京都那边都送不过来。 谢芸忽然看向周治,心底大惊,此时此刻,唯一能胜任的主将只有周治! 一来,他是皇子,二来,火烧眉毛节骨眼上,只怕所有人都会默认他。 周治一路的精心设计只为等这个时候。 谢芸咬着牙,袖中拳头死死捏紧,总是棋差一步! “殿下?” 谢芸等人都散的差不多,才移步进去。 周治一言不发,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可眼底的势在必得看得谢芸心烦。 见谢芸进来,屋里几个老臣立马安静下来,外面的风雪更大,扑簌簌的声音如厉鬼嚎叫一般,听得人心惶惶。 “县主。”周砚抬手合上窗,转头看着谢芸,欲言又止,最终只说,“坐吧。” 谢芸没坐,行了礼,问:“殿下,军粮那边可曾查清楚?” 提及军粮,周治神色暗了暗,他转头看着周砚,说:“军粮那边已查明,三月从库里出来的军粮入水路时,监察司的人就发现掺了陈粮和霉米,但惧怕事发不敢上报,导致这月的军粮几乎都是陈粮霉米,入水路时,监察司怕东窗事发,半道上,假冒水匪,把这些陈粮都放水了。” 屋里呼吸声骤然静下来,谁都不敢去看周砚。 王权家死守云南边陲几十年,族中嫡女更是先皇后,外甥更是当朝太子,自家更是军功赫赫,卫国肝胆精忠,可朝中那些奸佞小人为一己之私,竟然敢在军粮上下手! 几十万大军就等着入冬军粮撑下去,可眼下粮没了,主帅也重伤! 谢芸捏了捏拳,说:“户部尚书素来清正廉洁,只怕有人暗度陈仓,若他真知晓军粮是陈粮,只怕在第一时间就上报陛下,可偏偏他五翻三查都没发现陈粮,而且这种事情一旦发现,可不是掉脑袋这么简单,那些小官小吏怎么敢冒着诛九族的危险放了粮!” “再一个,军粮进入军需库,一样也要五翻三查,层层关卡,即便是瞎子来查,三次补给军粮都不可能查不出问题!” 谢芸越说心中越发气愤,南部都是如此,只怕离北那边更是严重! “如今大周腹背受敌,南部兵败,对大周来说,就是头上利刃,南北防线岌岌可危,朝中人竟敢顶风作案,敢从军粮上下手脚,只怕是暗中勾结外敌,自己想做了乱臣贼子!” 谢芸话音一落,坐着的人腾下一站起来,脸色惶恐。 “敢拿陈粮冒出新粮,只怕六部及左右双相脱不了干系,官商勾结,拿边境几十万将士的性命当儿戏,尔等杂碎,是何居心!” 谢芸盯着周治,“我即刻奏书陛下,彻查京都,若此事无法给与圆满,无法给边境将士一个交代!” 蔺玄之抖着手擦拭着满头大汗,他日日夜夜盯着军粮,居然在眼皮子底下都能出这事! “必须马上急报回京,这月北上补给的军粮必须严查,若是北边再出事——” 谢芸还没说完,就被周治打断。 “北边可暂放,眼下是如何补上空缺。”周治冷声道,“如今陈粮没了,长冬空缺如何补?若半月补不上,只怕整个南部将士都要饿着肚子冻着身子打仗了!” “从湘西湘北,苏北苏南四方筹集,给当地百姓打下借条,由国库承担,三年之内免去赋税.......”蔺玄之颤着声说出自己想法。 “离北良将无数,一路南下,快马最多三日抵达,方可解决无帅之急!” “四方秋收才交过一次粮,近来又被叛军搜刮一番,只怕百姓手里有余粮也不肯借,再者,四方水路不便,若筹集押运也要耗费时间。” 周治驳了蔺玄之的想法,继续说:“若把百姓仅有的余粮借走,那北部将士不够,我们又该如何筹集?北部冰原居多,游牧百姓是禁不得一点战事的。” “北部和南部战区不同,两方作战方式也不同,北将南调自然是行不通的。” 周治今夜格外反常。 谢芸思忖片刻,说:“三殿下骁勇善战,对两处军事颇多研究,心中自然有对应之策,倒不如三殿下越过一线天,暂代元帅一职?” 周治忽地松了口气,今夜种种,他等的就是谢芸这句话。 忽然,外面一阵喧闹,有人疾步跑进来,欢喜道:“太子殿下,人来了!” 众人抬头,往门口处看去,谢芸霍然瞪大眼,不可置信。 来人脱下氅衣,拍去头上白雪,冲着周砚周治行礼,又看向谢芸。 “末将连夜疾驰,总算不负殿下重视。” 谢芸眼圈滚热,喉间酸涩,说:“长安叔叔.......” 第211章 推波助澜 谢长安来得及时,没有给周治半点时间思考,周砚像是松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 谢长安取下腰间令牌,双手呈递给周砚,说:“殿下!末将随时备战!” 周砚点点头,接过令牌,“你来,自然是最好的。” 谢长安起身,瞥了一眼谢芸,目光温柔,笑着说:“大元帅知晓南部战事,特意让末将领了三万骑兵南下,南部山地崎岖,正是骑兵优势之处。” 周治原本就不悦的脸色,此刻更是难看,几乎不再逗留,转身就走。 见人走后,谢长安叹了一口气,走到谢芸边上,“这一路实在急,你父兄实在担心你,特意让我把私兵给你带来。” 谢长安身上衣裳还是湿的,挨着谢芸时,一股潮气。 谢芸点点头,还没开口问,谢长安就回答她的担心,“大元帅甚好,两位小子也好。” 谢长安转头看向周砚,周砚垂下眼,沉默片刻,才问:“我舅父兄长如何了?” 谢长安抿了抿唇,才说:“大帅上阵前就中了毒,那些将士或多或少都是拖着毒上阵的,正好赶上夜袭,大帅中了四箭摔下马,大元帅拖着残兵杀一路,出了重围没救出人。” 周砚眼睫颤了颤,袖中拳紧了又紧。 谢长安眼底闪过不忍,低声说:“大帅到底上了年纪,四箭虽不要命,即便侥幸逃脱,连夜的大雪,就是身强体壮的人也受不住。” 话到此时,王权无恙难活。 (ps:王权无恙是舅舅,王权怀幕是表哥。) 王权家能撑到如今富庶奢贵,靠的就是这血海厮杀博来的荣耀,荣安事变,王权家年轻一辈几乎死绝。 独留王权无恙这一脉,唯一独子王权怀幕也不过才虚岁二十少年。 只怕这一次兵败,不止是丢了南部防线,更是王权家百年荣耀。 周砚此时此刻痛恨那些朝中奸佞,身体里的毒如跗骨之蛆,一寸寸啮噬他的骨血,他挣不开身上枷锁,也摆脱不了困住自己的牢笼。 周砚深深吸一口气,“舅父兄长的吃食一向由专人负责,试毒的人也是王权家内人,不该如此。” “吃穿一切都重查了,陈粮吃不死人,毒才是真的害人。”谢长安脸色不大好看。 王权家受了这般大罪,也只上报兵败,明明是蓄意谋害,却只能忍气吞声。 可真让朝中彻查,只怕从宫里到朝中,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人要妻离子散! 可不查,谁能知晓此番下毒幕后黑手到底为了什么,再者,若查出来,牵连更广,那些奸佞风口一转,必定污蔑王权家兵败无能,撤掉岌岌可危的南部防线,大周危已! “殿下,你总归是周家人,这些阴私是上不得台面的。”谢长安一脸惆怅,“陛下身体愈发病弱,宫里明争暗斗,南北防线到成了你们争权的儿戏,人命无辜啊。” 周砚打起精神,说:“父皇虽病老,可眼不瞎耳不聋,谢家总归兵权过大,这个节骨眼上,孤也是逼得无法,你能来,便是破了我的燃眉之急。” 谢长安看着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眼底丝毫不见情绪。 心道,大哥说得没错,周家人都不是善茬,看着最是冷清无求的人,手段最是狠辣,一击致命,一封信,就把谢家拉入南部战事中来! * 周治一进屋,抬手就把桌上砚台摔了,他日夜筹划,步步算计,结果临门一脚,功亏一篑! 黑影走进来,拍掉肩上的雪,绕开地上碎片,“殿下还是年轻气盛。” 心道,到底是没见过大是大非,没气魄,没胸襟,整日就算计这个谋划那个。 周治不言,只是沉默的盯着书桌,此番被阻,他得另谋出路,若是一直死困此处,只怕战事消停,他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黑影好言相劝,“大战在即,殿下莫要冲动,谢长安在此,我们总要低调行事。” 周治垂下眼,沉默半晌,弯下腰把脚边碎瓷捡起来,忽然,他看见黑影谢边沾了些许红泥。 黑影注意到他的目光,眼眸微眯。 外面风雪大作,屋里闪烁的烛光昏暗渗人,屋里刹那间也格外安静,抬头一瞬,黑影眼眸发黑,过了半晌,人才蹲下来,捡地上碎瓷片,说:殿下当心。“” 周治捏着碎片,看着他,说:“无事就退下吧。” 黑影瞥了一眼鞋边,眼眸一转,说:“殿下无论何时,请记住自己身份。” 等人不见,周治立马冷下来脸,目光落在浅浅的脚印上,这边都是硬实黄泥,即便腐林中,也不可能有红泥存在。 除非........周治忽然想起萧珩那个疯子。 “跟在三殿下身边的暗卫是陛下亲信,名唤毒杀。”谢长安上下看了谢芸一圈,沉思片刻,说:“只怕这一路点滴,陛下都是知晓的。” “估计,你说那些暗处监视你的人,定然有他一位。” 谢芸点头,眼里有些担忧,说:“长安叔叔,你突然到来,打乱周治计划,只怕也得罪宫里那位了。” 谢长安想起一路疾驰南下,他身后可是跟了不少尾巴的,说:“我们的存在对他们本就是威胁,何谈得罪不得罪,再者说,南部战事事关北部几十万人命,即便得罪了,他也无可奈何。” 谢芸眼皮忽然一跳,她抬眼盯着谢长安,“京中人不敢在陛下眼皮底下对军粮做手脚,只怕这军粮是在水上被人掉包的。” 谢长安嘴角上扬,有些意外,说:“在离北时,总有书信传来,大家都言谈你性情大变,我还当是水分掺假,今日你提及这问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谢芸微微眯眼,嘴角也是上扬,唇边小梨涡如春水梨花,甜腻温软。 “但话说来,这么多粮食即便掉了包,可又如何运上岸呢?” “一分五,杂物水货混一船,别说这么多粮食,再来五船十船都能运上岸。”谢长安眼神温柔,话音不自觉中更加温柔,“水路两岸,码头大大小小上百家,只要暗中人关系够广,都能悄无声息从码头拉走。” “二叔可以。”谢芸眼神深沉。 第212章 风雨欲来 谢芸靠在窗前,看着雪,在这处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间,偷得一丝喘息。 周治为了巩固自己地位,这般算计没错,周砚为保全几十万条人命,拉谢家入局,也没错。 可这样的结局,只是把谢家推进更深的巨坑,皇帝早就想瓜分南北两地兵权,才会暗中纵容周治,哪怕丢了南部防线也无所谓。 最起码,把南部兵权抓在自己手里,可谢长安等到来,直接割开这层阴私。 谢芸揉了揉冰凉的手,许久才说:“南北防线是两家世世代代用血肉筑起的铜墙铁壁,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从来都不是父兄手中的利刃,是护卫大周的第一道防线,周家人不会明白,他们只认他们是乱臣贼子,是霍乱他们江山的敌手。” “姑娘……” 清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谢芸黯然伤神。 京都的雪连着几日,才算停了下来,天边隐隐约约露出几缕薄光,朱红城墙上,一片白头。 圣华难得有空闲日子,半倚在太师椅上,屋里暖烘烘的,困意绵绵。 这几日,府里进进出出不少人,那些求考告病文书堆积成山,她实在累得头疼,可偏偏她一刻也不得松懈。 “殿下,” 冷太师提着茶壶,倒了满满一盏热茶,“此处南部防线大伤,军粮出事,户部首当其冲,陛下直接斩了一半。虽是大怒,可到底只是做做样子,只怕会寒了武将的心。” 圣华端着茶,不紧不慢拨着茶沫,许久,才说:“到底是老了,眼前总是雾蒙蒙的,看都看不清楚。” 小内侍点上宜人安神的熏香,淡淡的味道,让人更加昏昏沉沉。 “陛下这样做,无非就是不想表态。”圣华心里烦躁散了些许,人也轻松不少,她偏头看着冷太师,说:“军粮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乱臣贼子,往小了说,就是胆大包天,横竖都在陛下的决策里,你我这般想,又不能改变什么。” 冷太师叹口气,眼底都是无奈,说:“公主,话虽如此,可到底是几十万条人命,怎么就成了博弈的棋子。这些年朝中宫里,明里暗里都是算计,一次又一次把那些抛洒热血的将士当儿戏,民心守不住啊!” “谢长安南下,就是谢荣敲打陛下。”圣华注意到冷太师鬓角的白发,神色恍惚一下,默然半晌,才说:“谢荣心里跟明镜似的,京中这些大小事情,他一样清清楚楚,他的妻儿被困在京都,自己被拴在北境,这次.......他想搏一搏,他想回家了。” 冷太师触动,心情越发沉闷,说:“谢荣到底是条汉子,处处忍让,可总归不是法子。” “他的忍让,陛下看不见。”圣华觉得格外心累,总想丢了眼前烦心事,好好睡一觉,她说:“陛下不会理解,朝中佞贼不会理解,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子不会理解。” “若是陛下再次放任,只怕谢荣手里那几十万将士,真就成了覆灭大周的利刃,王权家落得如今下场,谢荣心中定然有计较,让供给北部的人盯仔细点,再出差池,提着脑袋见陛下吧。” 圣华疲惫的闭上眼,虚弱的叹口气。 “国库年年亏虚,到底还有世家上供撑着,南北防线也是王谢两家护着,学士剧增,能将文臣也是日益增朝,明明是大好势风,可本宫总觉得心不安呐。” 冷太师大惊,站起身,说:“殿下莫要说这话,大周长存千百年,此番算劫难,总是要过的。” 圣华没吱声,缓缓睁开眼,融雪的天竟然阴沉沉的,不知她还能撑多久。 “权谋算计遮羞布都被扯得干净,谢长安领兵过一线天,是早晚的事情,南部防线丢不了。” “等云南战事停下,谢家就是南北两方兵控,陛下才真的是寝食难安了。” “到时候,谢荣回京,必然领功回京,毕竟这些年金山银山他也见多了,除了风光回京,陛下也给不了更好的赏赐了。” “游呈啊,陛下这些年太任性了,任性他忘记自己是如何坐上这江山的,也忘记这大周的江山是如何来的。” “谁都不敢赌,谢荣真同萧氏逆贼那般,我们周家,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的。” 冷太师眼底惊讶,嘴唇颤了颤,到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圣华缓了不少精神,撑坐起来,说:“等谢芸回京,我要求陛下赏一道空白圣旨,她的婚嫁该由她做主。” 冷太师顿住,还是犹豫道:“这怕是不妥吧,陛下能答应吗?” “谢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若真让那几个混蛋算计了,只怕谢荣真搅了这大周的江山!” 圣华咳嗽几声,“再者说,还有活着的崔君华,陛下若想保全这来之不易的江山,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顾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要再执迷不悟,我也只当他担不起这江山!” 深夜,谢府的下人听见敲门声,披衣开门。 门外黑压压站着握刀穿甲的锦衣卫,下人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为首的人推开。 管家见事态不对,让小厮赶紧去找谢二爷,自己小跑过来,“各位爷,这深更半夜,可是有要事求见我家老爷?” 为首的人冷哼一声,“宫里密令,我们此番来这府上,请谢大人跟我们宫里走一趟。” 管家借着灯光一看,才注意到为首的人正是新科武状元陆长空。 陆长空站在门前,目光冷厉,“宫中要事,但凡有人阻碍,一律入扣押天牢。” 锦衣卫一进谢府,驱了男宾后,才挨个敲女眷院大门,等了一炷香功夫,才把所有人集结到大院里。 灯火通明,寒风凛冽,谢家上上下下如鹌鹑似的,挤成一团。 谢卫一见锦衣卫,脸色陡然发白,心道,东窗事发了。 他才走下廊,就见谢威漫步走来,顿时来火,冲过去,狠狠推攘一下,怒喝道:“都是你!若非你胆大包天,我们何至于此!” 谢威恨不得撕烂谢卫的嘴,当着众人面,他也只是把人狠狠推到一边,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人做事一人当,陛下发落谢家人,还落不到你头上去!” 说罢,他转头看着陆长空,脸色自然,说:“陆指挥使深夜领旨而来,可为何事?” 陆长空眼神幽深,淡淡道:“为那新粮而来。” 第213章 老谋深算 “哈哈哈哈!” 一向不苟言笑的谢威在肃然的气氛下,忍不住大笑起来。 陆长空面无表情,足足等了半柱香功夫,见谢威神色缓和下来,再问:“我此番前来,只问新粮在何处。” 谢威正色,一副从容不迫神情,抬手示意,“各位只管敞开门的搜,我谢某虽不是正人君子,但行得正坐得端,但凡这宅院中,能搜出一丝同军粮有半点瓜葛的信函,陛下只管取走我这项上人头!”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谢老太太更是红着眼,呜咽道:“我谢家名门世家,一朝蒙羞,竟落得这般田地,真是枉顾我儿孙边疆苦守!实在痛心,” 陆长空咬着牙,偏头看着谢威,说:“谢大人好能耐,只是简单搜查,内宅妇人都能扯到边境要事,也不怕陛下多心,谢家居功自傲?” 谢威微笑,“自然不敢,旁的我不敢说,但这军粮我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敢碰的。” 陆长空捏紧腰间佩剑,盯着谢威,他总算明白父亲口中朝中文人狡猾如鬼魅是什么意思了。 一炷香功夫,搜翻的锦衣卫回到院中,齐齐摇头。 陆长空心口一堵,他真是大意了,事关掉脑袋的事情,怎么可能会留下一点半点蛛丝马迹! 陆长空转头,扫看一圈,并无异常,旋即看向谢威,说:“棋差一步。” “指挥使谬言了,不过是棋先一步,苟且偷生罢了。”谢威又端着那副虚伪狡诈的嘴脸。 陆长空呼吸一窒,心口怒火中烧,“尔等真是狡诈,我等真相大白那日,见大人还能这般云淡风轻! 谢威目光一动,笑着说:“既没有实质的证据,指挥使莫要空口白牙污蔑我。” 实在狡猾! 陆长空收敛情绪,“是否污蔑,大人上一趟天牢,便可知晓。” 话音才落,谢老太太踉跄推开人,挡在谢威跟前,大吼道:“谁敢带走我儿!明日老身诰命贵服进攻面圣,必将参他一本!” 陆长空素来急性子,对上泼皮无赖的人,彻底没好脸色。 “阻碍锦衣卫办事者!统统抓起来,关入天牢三日!” 谢老太太愣住,张着嘴,急得团团转,却不敢再挡在谢威跟前。 谢威眉头微微一紧,进了天牢,即便无罪也要脱一层皮的! 很快,谢威推开锦衣卫,大声道:“我要见冷太师!此案由他三审主礼!” 陆长空冷笑,“我便是受了太师之命,谢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放肆!” 谢威急眼,甩袖怒吼,“我兄长乃兵马大元帅,嫂嫂陛下亲封的县主,谁敢如此放肆!” 陆长空心里痛快,语调也阴阳怪气起来,“大元帅一家自然是无恙的,可大人你这一房我就不清楚了。” “毕竟天牢里的犯人,日夜受辱,心里自然颇有扭曲,常人进去后,都免不了皮肉之苦,何况娇弱纤瘦的女娘和幼儿呢?” “陆长空你敢!” 谢威骤然震怒,指着陆长空鼻子大骂,“你公报私仇!你枉顾国法!” 陆长空没搭理他,只让人把二房上下都押上车,谢威眼睁睁看着锦衣卫把半残的谢安都抬上车。 “陆长空!”谢威红了眼,恨道:“尔等竖子!是谁教唆你这般为虎作伥的!?” 陆长空翻身上马,笑着说:“县主。” * 南部战事密集,北边也并非安逸舒坦。 谢荣卸下重甲,进入营地,还没有喝上一口热水,就见副将谢白匆忙赶来,他问:“阿白,什么事?” 谢白面色不佳,低声说:“元帅,京都的阉人来了,说什么领旨监军,带来今年补给的冬粮,还有要驻扎到来年三月。” 谢荣眸光流转,笑着说:“宫里的人总计较面子,你可把嘴管住啊。” 谢白瘪瘪嘴,低声道:“说得好听监军,说得难听就是给咱添堵的。” 谢荣沉默片刻,脱了贴身软甲,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掀帘入帐。 只见内设高位上正坐着个内侍,身穿蟒纹曳撤,头戴一顶烟墩帽,白脸红唇,透着一股阴柔味。 内侍看见谢荣进来,虚情假意的起身,“大元帅近来可好啊。” “甚好啊。” 谢荣跺了鞋上积雪,说:“公公一路舟车劳顿,只怕累狠了,我这就命人扎帐,早些休息。” 有才是邱贵妃宫里出去的人,攀上邱家大树,虽听命邱家,可到底有自己的心眼。 “元帅不必如此特殊,咱家也是奴才出身,没那么娇贵,同将军一般吃住便可,无需多费心神。” 谢荣眉梢一提,来了个长脑子的。 不再寒暄,谢荣解了腰上绷带,那白布一拆,腹部污血就淌下来,血腥味混着酒味一下散开。 有才见状掩鼻惊恐,旋即意识到不对,忍住不适,问:“大元帅怎么伤成这样?!” 谢白翻箱倒柜找出药箱,要给谢荣重新包扎,一看那伤口,急道:“元帅!,这伤口都磨烂了!再拖下去,更严重了!得找军医来瞧瞧。” 谢荣示意他闭嘴,从腿侧摸出短刀递给谢白,说:“烧烫。” 说罢,就往伤口上浇着煮沸的烈酒,霎时间,抽气声盖过呼吸声。 谢白干忙把刀递过去,谢荣咬着牙,生生把伤口四周腐肉剜干净。 谢白脸都白了,赶忙找一块干净纱布塞谢荣嘴里。 有才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可亲眼目睹谢荣撒酒剜肉,还是被惊到,听着那剜烂肉的声音,手脚发麻,眼前发黑。 谢荣咬着牙洒了药,叫谢白给他缠上绷带。 “此事莫叫那两小子知道。” 把伤口处理利索,谢荣穿上软甲,面色如常,笑着问:“公公今年冬粮可给足了?” 有才暗中佩服,笑着说:“自然是给足的。” 谢荣便起身,说:“我去看看。” 说罢就带着谢白出了帐,往粮草处走。 押运粮草的人已经撤了,谢荣爬上粮笼,掀开竹盖,看见其中的粮,却皱了眉。 第214章 大案 谢荣丢了手里陈粮,爬下去,挨个把仓笼都翻个遍,越翻脸色越黑! “元帅!你看!” 谢白捧着一把新粮,愤怒不已,“就来三笼新粮,剩下都是陈粮霉米,关键是数量少三分之一!” “这些阉人!睁着眼睛说瞎话!” “少了三分之一,我们几十万将士,靠着这点粮食,我们....我们连冬天都撑不过去!” 谢荣眼眸阴郁,垂眼看着手中霉米,旋即注意到自己干裂溃烂的双手,轻声道:“陛下同我有过命交情,往年粮草充足,今年定是有什么耽搁了。” “再者说,还要补一次粮的,莫急。” 谢白气得胸膛鼓动,张嘴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荣拍了拍他的肩,说:“心里有话,别憋着。” “元帅!” 谢白死死攥着手里新粮,眼底通红,哭腔嗓音,“次次补给如此,一次给得比一次少,南部是皇亲国戚,我们北部就是草莽汉子!” “谢家本就是朝中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军饷一拖再拖,还有主母的补贴,可军粮事关人命!朝中那些混子也敢做手脚!新粮份额就少,南部出了事,就拿我们北部填坑!” 谢白说着就落泪,一尺七的男儿,红着眼,哭得稀里哗啦。 “南部就算没了新粮,可临近东南福建两广,最起码还撑得了冬天,我们北部不行的!秋天一过,十万大山,寸草不生,遍地荒原!靠这点陈粮霉米,元帅......我们必死无疑!” “好了!”谢荣重重拍着谢白的肩,背光中,沉默良久,沙哑嗓音说:“......先别声张,我来想想办法。” 谢白抹了抹眼泪,重重点头。 离北的山很高,风很大,雪很厚,连绵的山峦一次又一次阻碍谢荣回家的心。 谢家祖祖辈辈不知多少人热血滋养着这片荒芜,到他这一辈,竟然就他一人独守,老二老三终究上不了台面。 他这一生除了洞房花烛夜是在京都宅子里度过的,其余日子,都被这边境狂风洗刷,他不是没有怨恨过,可他别无他法。 一整夜,谢荣听着呼啸的寒风,沉默的抱着崔氏送来的软甲,无人可求。 谢老太太不可能把私库钱财补贴给他,朝中更是想都不要想,至于崔氏那边,在府中她就举步维艰,他也不想再为难她。 谢白揉着眼睛起夜时,看见独坐的谢荣,刚要唤他,还没出声。 就看见谢荣红着眼,千般温柔的抚摸着怀中软甲。 * 朝中彻查,陆长空是个愣头青,按照谢芸给的花名册,把户部工部甚至皇商的人都抓了起来。 顺藤摸瓜,便清清楚楚查到户部侍郎孙怀远从四年前就同谢威勾结,暗度陈仓,偷换军粮。 陆长空看着孙怀远的证词,心底颇有狐疑,“你们勾结多年,手段残忍,这次怎么会这般不小心?” 孙怀远被关几日,神情格外憔悴,嗓音低迷,“这次不同,镇南王突然谋反,打破了南北军事平衡,南部防线失防,死的人就不是几万人了,那是几十万人呐!” 孙怀远颤了颤肩头,捂着心口,哭腔喊道:“不敢!我不敢呐!” 陆长空双手捏紧,眼底都是愤怒,说:“若没镇南王谋乱,只怕南北两地要死多少枉死冤魂!” 孙怀远叹口气,说:“常年打仗的人,吃点陈粮霉米死不了——” “混账!虚伪!” 陆长空狠狠拍了桌子,“边关将士拿血肉驻守家国安宁,你们这些不食疾苦的父母官就是这般算计他们的!亏得你还有脸说吃不死人!” 孙怀远吓一跳,嘴唇发白,神情有些恍惚,念着:“.....我没想过.....没想过后果如此严重。” 边防失守,王权无恙生死不明,王权怀幕重伤昏迷不醒。 陆长空恨得眼底泛红,极力压制胸腔怒火,“你明知边关战士生活疾苦,吃穿紧缩,你还要伙同那些佞贼把这毒死人的霉米送下南部!真是该死啊!” 孙怀远一听死字,犹如解脱一般,含糊不清道:“该死.....都该死,谁也别想好过.....” 陆长空眉梢一紧,抓住孙怀远嘴里的“谁都”两字。 陆长空垂下眼,喉间发堵,说:“有人护你,他们必死,你也死不成。” 孙怀远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陆长空,啜泣道:“谁?谁护我?” “谢大元帅之女,谢芸,当朝和泰县主。”陆长空缓和情绪,才说:“你素来清正廉洁,自诩公正,自打执掌户部,钱财支出,都是清白明了,对离北将士也是颇多照顾,份额也是超出朝中定额,县主记你一份好。” 孙怀远佝偻身躯,捂脸痛哭,“真是该死啊!” “我犯下此等大罪,县主元帅不该.....不该这般费心保下我这罪人!” 一炷香功夫过去,孙怀远停下哭声,红肿着眼,木讷的望着陆长空,沉默半晌,才说:“县主肯保我,只怕家中老小亦是安排妥当。” 陆长空点头,心里十分敬佩谢芸,做事如此滴水不漏。 “此案不是三五日就能查清的。”孙怀远抹干净脸上的泪痕,神色肃然,“此案不止我与谢大人二者所为,牵连甚广,上到宫中贵人,下到边疆小官。” 陆长空看着面如死灰的孙怀远,忽然大悟,此刻他忽然理解谢芸,远隔千里,都要力保眼前人。 第215章 拆东墙补西墙 谢威穿上污脏的囚衣,披头散发,虽没人动粗,可到底进了天牢,人也老了不少。 “人你们审完了。”谢威理了理衣领,拨着手上镣铐,对着陆长空说,“那些证词我一个都不会认的,在没有见到陛下和贵妃娘娘之前,你们没有资格审问我。” “做假账,换军粮,下毒谋害边关将士,私通外敌。”陆长空冷笑一声,“任何一条罪证,都是死罪,不消宫里贵人出面,你都是死罪难逃!” “哈哈哈,你们可真敢乱扣帽子。”谢威坐直腰身,他看着陆长空,“我大哥横跨横断山,手握南北防线,陛下真要治我的罪,总是要掂量掂量的。” “偷换的军粮一半都要运往离北,或多或少,你兄长都要进肚子的,你不怕把他毒死!”陆长空盯着他。 谢威抿嘴笑了笑,并没有回答陆长空的问题,只说:“谢芸这丫头有点手段,才不过两年功夫,就把手伸进朝中权臣身上来,若凭你这莽夫性子,在锦衣卫蹉跎十年也爬不上来。” 陆长空脸上没什么变化,慢条斯理摊开供词,淡淡道:“县主确实不差,你精心培育的女儿,哪怕琴棋书画,博学多才,可到底不如县主。” “大元帅儿子个个人中龙凤,天骄之子,而府中公子混迹勾栏香怀,不成气候,裴家虽是门楣低了些许,可到底瞧不上你们这一房。” 谢威脸色微微沉下来,他说:“你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大房又如何,二房又如何,总归顶着谢姓,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遭了罪,大房那边能相安无事吗?” “就算那丫头有通天本事,她敢把我们二房三房如何,老夫人一日不死,谢家就不可能分家!” 陆长空哑口无言。 * 天边微亮,大雪纷飞,仿佛有一场大暴雪将要来临,压抑沉闷。 谢芸看着清明空荡荡的床铺,呼吸一窒,她握紧匕首。 凉风吹着谢芸湿漉的后颈,她还没冷静下来,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平儿一路狂奔,推门急道:“姑娘!镇南王有要事相商,十万火急。” 谢芸脸色陡然冷下来,她跟着平儿策马疾驰,一进营地,暗处的人立马把回路堵死。 谢芸翻身下马,跟在亲卫身后,刚进帐篷,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萧珩半跪在地上,脸色格外苍白,见谢芸来,脸色更加难看。 亲卫走到床边,小心拉开床帘,隔着纱帘,说:“王爷,县主来了。” 躺在床上的萧泽低低应了一声,说:“除了靖王,你们都下去吧,我同县主有话要说,切莫让人靠近。” 亲卫带着平儿快速退下。 “县主。”萧泽有气无力,虚弱的挪动一下,抬手拉开帘子。 刺鼻的血腥味一下挤入鼻腔,谢芸脸色微微发白,上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如此重的血腥味,还是前世她捧着她爹娘头颅时。 萧泽狼狈的喘了一口气,惨白的脸上又是汗又是血的,他颤着手摸了摸腹部,红血冒出来不少。 他边上躺着的侍女睁大双眼,脖子诡异扭曲着。 萧泽捂着伤口,说:“棋差一招啊,县主,乱臣贼子,成不了气候。” 谢芸垂下眼,瞥了萧珩一眼,坐在床上,哑声道:“乱世最缺的就是人心,人心叵测,你输在人心。” 萧泽闷闷笑一声,“她三岁就养在我跟前,伺候我十五年了,我想,就是猫狗养了十五年,也该是有感情的。” 谢芸回头,目光微嘲,“人心禁不得半点试探,你唤我来,有何事?” 萧泽仰躺着,沉默半晌才说,“拿你当筹码。” 谢芸点头,“你们算是山穷水尽了。” “我......”萧泽呼吸有些急促,嘴唇越发干涩发白,“我们身不由己,我恨啊!” 谢芸继续点头,她也身不由己,她也恨。 萧泽偏着头,看着萧珩,声音格外的轻,说:“萧家余产都赠予你,我只求你,护住阿珩……” 萧泽目光温柔,看了萧珩最后一眼,安静的闭上眼睛。 风吹进来,血腥味淡了一些。 谢芸看着萧泽,不知在想什么,忽地笑了一下。 萧珩站起身,没看谢芸,转身出去,看着严阵以待的骑兵将士,抽出腰间长刀,高声说:“今日王爷遇袭,重伤身亡!家仇国恨!诸位心知肚明!” 大雪纷飞,杀声震天,密集的脚步声如闷雷一般,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