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炼魔录》 第一章 古塔奇闻 南州无量山天镜峰,前瞰大江,后依绝壁,峰顶有数亩宽广的平地,既无花草也无树木,平整得如同刀削一般。虽无佳景,来访者却络绎不绝,只因这里有一座古塔。 夜幕降临,灰色的古塔好似一座巨大的墓碑矗立在山头,平添几分凄凉和诡异。蓦地,两条人影幽灵似得飘上峰顶。前面的是个蓝衣少年,年约十六七岁,潇洒灵动,粉面朱唇,目若朗星,后面的,却是个方面大耳,五柳黑髯,气质不凡的中年白衣文士。那蓝衣少年一到峰顶,即急奔向古塔。蓦然,一阵“铮铮”的古筝声自塔中飘出。少年闻之微愕,面露惊讶兴奋之色,走到古塔门前,喃喃低念石碑上的“仙缘塔”三字,旁边写着两列小字: “应趁桃李花开日,莫待梧桐叶落时” 少年端详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这塔名和对联,含着无尽的滋味。 说起此塔,大有来历,相传两千年前,江中有一条恶龙盘踞,行人船只经过无量山下,时有狂风暴雨,骇浪滔天,吞噬了许多过往船只,遭难的客商,更不知其数。路过的行人无不提心吊胆,惶恐不安。后来,一位布衣老僧来到此地,发现无量山周围气候异常的原因,乃是一条妖龙作祟,便以无上法力将妖龙压在这座七层古塔之下,百姓称其为“镇龙塔”,并在塔前建起一座庙宇供奉。果然,自此之后,峰下江上再也没有风浪害人的事情发生了。 春去秋来,老僧筑塔至今,已是两千多年了。但,谁会想到,两百年后的今日,峰下江水虽然风平浪静,峰上古塔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先的庙宇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座光秃秃的古塔,塔门前立起一块丈许的石碑,上写着“仙缘塔”三个字,而且旁边还附上了一副对联。匾额和对联上还残留着凌厉的真气,笔划苍劲,凹深三分,上涂红朱,鲜艳夺目。四周似经历过激烈的争斗,尸首横陈,白骨嶙峋,一片狼藉,尸体上遍布搜刮的痕迹,古塔却是完好如初。稍远处坟墓林立,整座天镜峰弥漫着无边的恐怖,无限的肃杀!塔内竟然还不时飘出“铮铮”的古筝声,如泣如诉,像哀鸿悲鸣,似杜鹃泣血! 中年文士登峰后,似恐有人在此埋伏,四下搜视,竟不知少年已到了塔前,偶一回头,只见少年痴立塔前,不由得又惊又恐,猛地跃到书生身后,抓住肩头,拽过身来“啪啪”就是两记耳光,打得少年双颊红肿,眼前金星飞窜,摇晃欲倒。 接着,厉声喝道:“没有出息的东西,你游手好闲,惰于修炼,以至今日还未突破练己境,这倒也罢了,这些邪魔外道诓骗修士的谎话,你竟也信而为真,难道不想活了不成?” 南州的修士将修炼境界分为练己、筑基、鼎熹、阳神、归元这五个境界,除了练己境是十五阶外,其他均为九阶,分为初、中、后三期。传说归元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但从未有人亲眼见过。人类修士可以通过修炼真气提升境界,而一些其它生灵若获得一定机缘也可修炼,不过修炼的是“灵力”,其实力划分与人类修士的大体相同。南州各宗门弟子多是练己境,筑基境已然少见,更不用说鼎熹境甚至阳神境的大修士,而归元境的强者大多时候隐居修炼,从不轻易露面。 少年垂首听训,虽然满腹委曲,却不敢诉说,只呐呐地道:“爹教训得是,任儿不敢了。” 文士叹了一声,道:“算了,其实也难怪你,自你娘死后,就跟着我躲躲藏藏,没有好好的管教过你。”回头扫了一眼远处林林总总的坟墓,道:“此地不宜久留,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我们快去找寻你爷爷的坟墓吧。”说罢,离开塔前。 少年道:“谭爷爷信上所说,爷爷是葬在一株虬松之下……” 他话未说完,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怪笑传来来,像猿啼一般,回绕山峦,历久不绝。少年乍闻怪笑,只觉毛骨悚然,汗毛颤栗,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他举目循声看去,但见秋萤点点,鬼火簇簇,那里有什么人影? 少年深吸了一口冷气,低声问道:“什么人在怪笑,好难听!” 文士只是冷笑,没有理会少年的话,朝远处喝道:“我兄弟三人躲避你们已十多年了,竟还不肯放过吗,哼!别以为林某怕你们。” 少年道:“爹,来人是谁?好像不止一人。” 文士冷笑道:“不外是那些所谓的正派的修士,今夜与他们碰上,难免一场血战。” 顿了顿,又道:“这些人心狠手辣,任儿,一会儿动手,只要为父露出一点败象你便立即逃走。”话毕,跌坐就地调息。 “哈哈哈……”又是一阵怪笑,声浪一波一波冲击着人的耳膜,刺得人生疼。 少年只觉得丹田躁动不安,真气扰动,好像无法凝聚真气要溃散一般,不由得嗓子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好在中年文士及时以真气帮助抵挡,不然这少年已经重伤。但初生之犊不怕虎,少年不以为意,当下厉声喝道:“有本事的就现出身来,鬼哭狼嚎有何意思?” 笑声戛然而止,接着,四条人影从空中缓缓落下。为首一人,乃是梵海宗长老明镜和尚,后面跟着的是太虚派执事管舒,另外两人则是千机门的两位副门长独孤鸣、独孤天。这四人具是鼎熹境后期的大修,明镜和尚则已是鼎熹境后期大圆满。 文士不动声色,冲四人一拱手,说到:“四位别来无恙。” 明镜和尚低喧一声佛号,说到:“十余年未见,林道友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其余三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并不说话,管舒则暗自传音。 “好说,托各位的洪福,这十余年来林某未敢有一天放弃修炼,只恐有天死在宵小暗算。”说着释放出威压,铺天盖地,如同一块大石压在天镜峰上。只听得远处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原来是埋伏的弟子中练己境和筑基境的弟子有人支撑不住,昏倒过去。明镜和尚念诵一句佛号,将手中禅杖重杵地面,顿时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将那泰山压顶般的压力冲散开来,那些低修弟子才得以松口气。 “看来是真的,林风鼎熹境大圆满,已是假阳神境了。”管舒似乎早有预料。 面对四个同境界的大修以及众多围攻的低阶修士,林风知道此次处境危险,九死一生,只好先发制人,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独孤鸣上前一步说到:“林风,你们三兄弟及尊夫人能活到今日,确实难能可贵。” 林任听到“尊夫人”三个字不禁神情大变,望着父亲口中嗫嚅似有话要说,但林风一脸冷漠,又是大敌当前只好作罢。 林风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明镜和尚说到:“这位小友是令郎吧。” 林风拱手道:“正是犬子林任,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若是老衲没看错,令郎已经是练己境十期了,这等实力在同龄弟子中实属罕见,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既如此,老衲认为四十年前的那桩公案不能再拖了。” 独孤鸣说到:“你也该知足了,南州诸多门派弟子都惨遭你们三人的毒手,留你父子至今已是莫大仁慈,还不乖乖赴死。”此时几人还不敢对林风父子立刻下手,一是忌惮林风实力,二是他们安排的弟子在天镜峰下布置阵法需要时间。 “哼……”林风犹未答话,明镜和尚又道,“梵海宗素以慈悲为怀,请道友明告令义兄及义弟藏身之处,然后自绝,以谢百余枉死同道在天阴灵,我佛慈悲,老衲决不难为令郎,否则……”他忽然低喧一声佛号,不再说下去。 林风哈哈笑道:“滑稽,可笑,四十年前的事,乃是贵派等与玄都教的梁子,你们百余人惨死玄都山,应自认修炼不精,咎由自取,与我们三人何干?” 站在最后面的独孤鸣愤然道:“玄都教是什么东西,若非你们老三白方替他们建造的那古怪阵法,数百同门岂能困死在玄都山,若不是阵法阻挠,十个玄都教也非对手。”独孤鸣义愤填膺,大声责问。 林义风道:“关于这件事,我已与仰天城城主谭非解释过,谅他早已转告各位,我义弟白方受聘于玄都教主太上真人,其实是情非得已……” “什么情非得已,简直就是与我们作对!”独孤天说道。 林风也不理会,继续道:“白方受聘之前,他的妻子和女儿已被太上真人软禁在玄都山,一面要挟,一面利诱,而当时,玄都教并无恶行,更不知道玄都教与贵宗门等有梁子。”顿了顿,接道:“在这种情况下,四位设身处地,又将如何?”说话间,远处出现灵气波动,林风感应到有阵法结界正在施展,他带着一个练己境十期的孩子,深知处境艰难,只好委曲求全,利用对方还顾及着自己正派身份与他们周旋一番,找机会脱离战场,施展出早年在一处古修遗址中获得的功法——《风雷天禹诀》,纵不能全身而退,也可保得儿子性命。 管舒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们并不是狼狈为奸的了?” 林风忍气吞声,慨然道:“其中是非曲直有事实证明。” “什么事实?事实就是我们正道盟六个门派一百二十余人死在你三弟白方的阵中,而白方却在事后消失不见,这才是事实。”独孤鸣抢言道。 林义风道:“白方将阵法布置好后,太上真人便把他一家三口囚在阵法中,幸我闻悉,冒九死一生将他救了出来,但他的妻子仍死于玄都山上。试想,若我们兄弟与玄都教有所勾结,与贵派等作对,太上真人怎会这等对付白家三口?” 独孤天道:“这不过是你的花言巧语,死到临头还要狡辩,我们又不是三岁孩童,岂会相信。” 林风一味忍让,岂料对方一再强词夺理,冥顽不灵。林义风不由大怒,道:“四位请别欺人太甚,林某并非怕事之人。”说罢,右手一甩,一把青色宝剑出现在掌中,剑身隐约有淡青色飞蛾浮现。 第二章 鱼死网破 眼见林风欲要动手,四人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管舒说道:“并非我们颠倒黑白,尊夫人的行为就是铁证,十几年前,她挑唆各派弟子纷争,导致宗门间争斗不断,多派长老陨落于那场混战中。” 林风一闻此言,暗自神伤,垂首无语。 林任见他父亲神情,大感惊异,急道:“爹,娘在哪里?”敢情,有关他母亲之事,林任也知之甚少。 林风喟然道:“你娘早已死了。”声调异常伤感。 独孤鸣桀桀怪笑,道:“死了?现在东华洲称王道霸的龙女顾敏敏,不是尊夫人么?何曾死去?” 林风长髯一掀,手中宝剑斩出一道迅捷无比的剑气,怒喝道:“胡说!”。 独孤鸣欲试探林风实力,不躲不闪任凭剑气斩击,果不其然一下被拦腰斩为两截,剑气透过独孤鸣身体,一路飞去,直将远处的数座山峰削平,这等威力在场几人无不心惊。但独孤鸣神情漠然,仿佛刚才被斩的不是他,两截身体旋即化成无数纸屑向后飞去又重新组合成原来的模样。 独孤鸣摸着被剑气斩断的地方,轻咦了一声,道:“我的真气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去了些,剑有古怪,大家小心。” 抬头一看,林风已然抓着林任御剑下峰。管舒眼疾手快,祭出一方漆黑的砚台,那砚台氤氲着一丝古老的气息,应是古代大修遗留的法宝,只见它凌空转了转,变大到三尺见方,管舒口念一声“疾”,那砚台便朝着林风头上砸去,林风感到一股劲风从脑后袭来,也不回头,身体一沉,落下地面,砚台好像有所感应,也顺势砸向地面,将岩石构成的峰顶硬生生砸出一个大坑。只见林风施展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功法躲避开来往峰下飞去,脚步迅捷,身法飘忽,好似一束流光乱飞,耳旁隐隐有风雷之声,正是“风雷天禹诀”。古砚此刻没了反应,也不追去,任由林风下山。 独孤天看见兄长吃亏,连忙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铜钱大小,蜘蛛形状的金属傀儡朝林风撒去,口中念念有词,顷刻间几只蜘蛛身形涨到丈许,将林风围在中心,这些蜘蛛傀儡通体呈黑白两色,居高临下,八只脚如立着的巨大刀刃,不断戳击林风。林风凭借着凌厉的身法施展“混元剑诀”,左突右冲,闪到一只蜘蛛腹下,只见绿光一闪,一道剑气将蜘蛛傀儡破为两半,谁知从傀儡腹腔中散落下无数的拳头大小的蜘蛛傀儡,皆与大傀儡长得一般无二,密密麻麻冲着两人爬去。一只小蛛借机爬到林风背后,只听“嘶啦”一声,林风后背的衣服被划开一道口子,里面皮肉绽开。林风吃痛,默运混元一气功法,将周遭的傀儡全部弹开,紧接着又是“唰唰唰”数道剑气打去,将傀儡打退。 林任只有练己境,父亲有意将他远离这边的战场,那些巨大蜘蛛傀儡全力攻击林风,未曾顾及他,现在小蜘蛛傀儡如同海潮一般,兵分两路向两人扑去。林任见状急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粒拇指大小的珠子,通体透明,泛着七色彩光,林任将它攥在手中,放在口前催动真气用力一吹,一阵烈焰像扇面般向前面的扫去,热浪仿佛要把空气烧熟一般,可面前的蛛潮却纹丝不动。 林任扶额暗骂道:“哎呀,我怎的如此蠢笨,这些都是傀儡,又不是真蜘蛛,怎么会惧怕火焰?” 立刻对着宝珠口中法诀,冲着傀儡“嗡”的一声吹出一股罡风,威力十足,如千百条鞭子般抽打在蛛潮中,把地面刮出几道深痕,这才将蛛潮击退。 这宝珠乃林风当年被千机门一位长老追杀时击杀了对方获得的法宝,此法宝是天地间自然形成的灵物,那位长老在东华洲七星海获得此宝,回来后尚未来得及炼化便被林风夺去。七星海的天气复杂多变,一天之内,百里之间,气候万千,刚刚大雨倾盆,顷刻便是晴空万里,这边雷电交加,那边就飘起茫茫大雾。这宝珠在七星海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天地间的金、木、水、火、土、风、雷这七象灵气加于珠身,使其自身已修得一定灵力,不用持有者耗费多少真气便可催动,引动七象之力,并且可从外部注入真气储存,以备日后使用。林风获得宝珠后将它给了儿子林任防身,并利用林任的精血助其炼化。 今日林任就是凭借宝珠的风火之力击退傀儡,否则凭他一个练己境绝无法在鼎熹境强者的傀儡术下存活。但蛛潮退而复至,林任只好再吹罡风将其逼退,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罗幻长老的七象琉璃珠!”独孤鸣皱眉道,“幸好这小子只是个练己期,不然还真有些麻烦。”说着,身体化成数十只纸蝶穿越战场,向林任而去。 此时,林风正与独孤天、管舒缠斗,一者是对面几人各有私心保存实力,二者林风遁术奇特及宝剑神威令对面既不敢靠近也难以用法宝制约。林风愈战愈勇,然,随着时间消耗,林风要避免独孤天操控傀儡包围,还要应对管舒的古砚进攻,又要防备尚未出手的明镜和尚,渐渐陷入苦战。 林风正苦思对策,神识感应到林任危险,不禁大喝一声:“尔敢!”说着,舞动青蛾剑,“铛铛”几声打退管舒的砚台和身周傀儡,紧接着念动法诀,剑身忽然崩散,化成无数的绿色飞蛾冲着独孤鸣的纸蝶撞去,独孤鸣的纸蝶被撞得七零八落,就地幻化出人形。林任看到不远处猛然出现一人,也顾不得蛛潮,捏住七象珠,施展父亲传授的风雷天禹诀,默念“遁!”,一下遁至古塔身前。林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逃到此处,只冥冥之中觉得古塔才是最安全的,不禁抬头望去,这时才注意到,天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层结界。原来是外围的弟子已布阵完毕,将几人全都困在阵中。 眼见林风没了武器,管舒立马欺身上前,与林风战在一处,独孤鸣也反应过来投入战斗,林风凭借着独特的身法和境界上的微小优势与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一直未出手的明镜和尚口念“善哉善哉”,转动法杖,仗上九个金环悉数飞出,直奔林风而来。 此刻林风已然耗费许多真气,这时候明镜和尚加入战场压力陡然而增。林任心中暗暗叫苦,把心一横:索性拼他个鱼死网破!取出一枚猩红色的丹药服下,手捏法诀,虎吼一声:“剑来!”但见青蛾剑化成的飞蛾又悉数飞回,围绕着林风上下飞舞,金环撞到绿蛾身上一下减弱来势,九个金环盘旋在半空对着林风来回攻击可就是打不进。突然,林风露出痛苦之色,嘴角流血,不由得暴喝一声,尔后身体涨大了一倍,周身绿光笼罩,一柱真气从身体打向云霄,原来晴朗的夜空霎时间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明镜和尚惊道:“不好,他要突破了,大家快动手。” 原来林风刚服下的丹药乃是“血灵丹”,需用和自己同阶修士或灵兽之血制成,服用这种丹药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真气,但事后会暴毙而亡。林风本就是鼎熹境大圆满,离阳神境仅半步之遥,先前的战斗又使他瓶颈松动,因而服下血灵丹后一下迎来突破。 四人急攻林风,什么铜钟铁马,蓝旗白枪,无数法器秘宝在空中飞舞,林风施展剑诀,五人战至一处。而上空的结界恰好帮助林风抵挡了突破时的天雷。 林任躲在塔下,眼看着突破天雷轰击一下强过一下,五位大修战斗的真气余波一浪高过一浪,只觉得心惊胆战,恶心想吐,不一会儿开始头晕目眩,竟然晕了过去。 林风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突然,头顶的结界溃散,林风激战正酣,全然未顾一道天雷落下,正打在林风身上,立时口喷黑血,从半空跌落到地,空中多般法器也被天雷摧毁。围攻的四人见天雷还在继续,当即撤出战斗。明镜和尚解下袈裟,抖一抖,一丈见方,扯在四人头顶上方抵御天雷。其余三人也将自身真气注入袈裟中防止天雷误伤。 少顷,天雷慢慢停息,几人欲上前查看林风生死,一袭黑影掠过头顶,未等几人反应过来,林风林任两父子已被那黑影攫去。管舒摸出一支铁笔来,注入真气,大力向那黑影掷去,黑影略微闪身便轻松避过,可怜林任却被铁笔误伤,痛苦地哀嚎一声又晕死过去。黑影将铁笔原路打回,借力遁去。 四人在先前的战斗和雷劫中皆有负伤,追赶不及,又恐对方有埋伏,唯有作罢。一行人悻悻下峰,却看见带来的弟子全部昏倒在地,管舒上前查看,惊呼道:“你们快来看。” “他们似乎不是被天雷所伤,倒像是被人在运行阵法时偷袭,真气逆行所致。”明镜和尚查看后说道,旋即向一名弟子一指,一股真气没入丹田,那名弟子悠悠转醒。 管舒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名弟子茫然地摇摇头,道:“弟子奉命布下天地人三才大阵捉拿魔道,只记得当时正在为阵眼护法,不知怎么就晕倒了。” 独孤鸣、独孤天连忙来到自家弟子所在的阵眼,同样全部昏厥。独孤鸣找到此处阵眼的行令,取出一粒“清灵丹”送入他口中,见他缓缓睁眼,看到是独孤鸣立即跪下,道:“门长师兄赎罪。” 独孤鸣道:“姜行,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你已是鼎熹境三阶,什么人将你打伤?” “门长师兄明鉴,当时布好阵法后,空中出现天劫,为防几位师兄遭遇不测,又恐魔道逃脱,我等勉力维持阵法抵御雷劫,周身上下都被震得酥麻,这时一个黑影闯入阵中,打伤我门众多弟子,我奋力阻拦,也被他打伤,坏了此处阵眼。” 独孤鸣道:“你看到那人是谁了吗?” “他面戴黑色面具,身着夜行服,实力在我之上,但是何境界我却看不出。” “会是谁呢?”独孤天闻言低头沉思。 不一会儿,明镜和管舒唤醒自家弟子后也来与独孤兄弟会合,互相了解完情况。 管舒沉吟道:“恐怕,破环阵法的和救走林风父子的是一人所为,也不知他与林风有何渊源,因何要救他?” “阿弥陀佛,林风服了血灵丹必死无疑,林任挨了了管道友全力一击自是凶多吉少,我等清点完弟子后便回去向掌门复命吧,不要误了下个月仙缘塔会盟的大事。” 四人深以为意,领着门人各自回去。 第三章 云轻雾沉 无量山千里外的雾茫谷中。 一个黑衣人将林风、林任父子放在山洞中。轻拍储物袋,凭空出现一个黑色药瓶和一个白色玉盒,挥手打开玉盒,将里面的丹药取出喂入林任口中,再从黑色瓶中倒出一些白色粉末送入林风口中。接着运转功法,由百会穴将真气灌注进林风体内。 片刻功夫,林风转醒,感觉身体疲惫不堪,虽已是阳神境,但实力下降了一个大境界,看见眼前的黑衣人一下精神焕发,露出诧异惊喜的目光,道:“义兄,你缘何在此,是你救了我们吗?” 林风毕竟是阳神境,一眼便看破了黑衣人的伪装,他就是林风与白方的结拜大哥——凌万青。 凌万青摘下面具,冷冷说道:“我刚喂你服下“九转还魂散”,可为你续命一个时辰,有些事我必须要问你。” “什么事?”林风闻言觉察到异常,问道。 “当年,敏敏在我突破之时用冥火古灯将我打伤,还盗取了我的‘乾元丹’,是否是你威胁指使。” 林风闻听此言,如遭霹雳,急忙解释:“这怎么可能呢大哥,我三人结拜之时,向天道许下大愿,三人荣辱与共,除魔卫道,永不背弃,我岂能相负?” 凌万青冷哼一声,道:“这十年来,我一直寻你们不着,年前我又去了一趟东华洲,终于见到了敏敏,追问她当年之事,她说当年你修行遇到瓶颈,苦修十数载寸步未进,于是用蛊虫胁迫她与我结为道侣,然后伺机将我除去,谋取我的乾元丹以突破阳神境,那盏冥火古灯也是你借给她的,可有此事?”说着,将顾敏敏给他的蛊虫拿给林风看。 “这蛊虫体内有你二人的精血,蛊身上有你亲手写的契文,尚残存你的真气,还有何话说?” 林风双目泪闪:“大哥,休要听她挑拨离间,她就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女魔头。” 林风气的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起初她嫁与我时还算安分守己,没过几年,她便开始与其他宗门的子弟频繁往来,甚至与几位长老关系不清,我多次提醒她,可依旧我行我素,我又无切实证据指证于她,便想跟她分道扬镳,免得引火烧身,奈何她苦苦哀求且自愿种下蛊虫,发愿与我共同证道,我才答应了她。” “此后十余年,她确实安分不少,与我一同修炼,还为我生下任儿,为了帮她提升修炼速度,我将冥火古灯借与她,可谁知有一天,她突然消失,连带着古灯也不见了,我带着任儿四处寻觅,却莫名被众多宗门盯上,他们不断派出修士追杀我,我只能边逃边打听,结果听到大哥突破失败成了废人此生无缘阳神境的消息,我本以为是我连累你被人陷害,没想到是……”说到此处,林风不再说下去。 “哈哈哈,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死到临头还想倒打一耙,栽赃敏敏。”凌万青忽有些癫狂,大笑起来。 其实这时,凌万青已然有些怀疑,心中的一些疑虑也被林风解开,但他不愿相信自己一世英明,竟被一个女魔修玩弄于股掌之中。不自觉地涌上一股茫然之感,有悲有怒,有愧有恨!说不出是何滋味。 半晌,凌万青逐渐平息下来。 林风说道:“大哥,三弟知晓此中缘由,他在绝仙谷,你可以求证于他。” “我自是要去的”凌万青冷言道。 “我时日无多,血灵丹的副作用快发作了,还望大哥替我照顾好任儿。”林风向凌万青含泪作揖道。 言毕,林风将七象琉璃珠从林任手中取出,划破手掌,将七象珠捧在手心,打坐催动真气注入其中,七象珠也开始慢慢吸收林风的血液。 一炷香的功夫,林风真气尽散,就地羽化。 凌万青木然地看着林风,口中喃喃:“二弟,是大哥对不起你……”也不知过了多久,林任醒来,看到父亲一动不动坐在地上,愣了一下,旋即放声痛哭,直至口鼻出血仍不能停,也不知是伤势太重所致,还是伤心过度。 凌万青安慰几声,而后说道:“任儿,我便是你爹的结拜大哥凌万青,他临终前将你交给我,要我照顾你,你随我走吧。” 林任泣不成声,悄悄观察凌万青与父亲曾经描述的一般无二,如今父子两人又为他所救,周遭也无父亲反抗的迹象,更不怀疑,当即跪倒在地,颤声道:“多谢伯父。” 凌万青点点头,用手一点,七象琉璃珠和林风的储物袋飞到林任手中,道:“走吧。” 凌万青带着林任飞出山洞,此时已是清晨,谷中升起茫茫大雾。凌万青运转真气,对着林风羽化的山挥出一掌,一道强大的劲力打在山体上,霎时间地动山摇,山体塌陷,林风的尸身就这样埋葬在雾茫谷中。雾茫谷仿佛也替这位正直天真的苦修之士感到不值,用这三百里茫茫大雾送他最后一程,埋葬他身前诸般因果。 林任跃下地面,眼神坚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朝着埋葬父亲的大山“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跟凌万青离去。 凌万青从腰间解下一只紫金葫芦,往空中一抛,左手掐个法诀,口念“起”,那葫芦立时涨大到马车大小。 凌万青拿出一包辟谷丹交给林任,道:“拿着吧,我们接下来可能要走很久。” 两人乘坐葫芦一路东去,日夜兼程,途中丝毫不敢耽搁,凌万青每日给林任喂食丹药,续以真气压制伤势。月余之后,两人来到一座山前,只见那山高则万仞,直插云霄,不见其顶。凌万青带着林任飞入山中,不知过了多久,一座府邸映入林任眼帘,门上匾额写着“药仙居”三个字,黑漆金字,书法遒劲有力,两侧对联: “药草有灵,炼就仙丹医俗病;王侯无任,独操妙术证道心。” 林任正好奇地看着,两个人影从府内走出,一个身形壮硕,高约七尺,方脸圆目,淡淡的络腮胡子,一个身形较纤细,不满六尺,瞳仁深小,白面无须。两人对着凌万青行了一礼。 那壮汉说道:“师尊,您终于回来了,弟子与师弟已恭候多时。”顿了顿,又道:“这位小兄弟是何人?” 林任拱手答道:“在下林任。” 一旁的白面少年连忙迎出,说道:“原来是师弟,有失远迎,在下顾自芳,这位是我师兄褚良。”修真界以实力强弱论高低,顾自芳和褚良乃筑基境后期修士,林任不过练己境,叫他师弟实是看在师尊凌万青的面子上。 凌万青说道:“今日,我正式收林任为徒,今后他就是你们的师弟,你们是他的师兄要多照顾他。” 褚、顾两人点首称是,三人师兄师弟的叫着好不温馨。突然,林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凌万青着即吩咐褚良把林任带到炼丹房,又令顾自芳下山采买药材。 凌万青心知,林任受到鼎熹修士战斗余波影响受了内伤,又看到天劫怖象乱了心神,本就奄奄一息,临走还让管舒的铁笔击中,根基已伤,若不是二弟林风为林任打下坚实的修行底子,他绝对撑不到现在。虽然把“天长地久回春丹”喂给了林任,但他境界太低,不能完全化解药力,还需自己祝他一臂之力。 念及至此,凌万青一挥衣袖,丹房中出现一口丹炉,通体赤金色,炉口处暗刻“太极”二字,炉内尚有一团紫红色火焰幽动。再看褚良,已将林任扒了个干净,重新为他盖上一件金色薄披,旋即将林任投进炉中。凌万青催动真气注入炉身,那团炉火仿佛重新焕发了活力,变大了一些。只见炉火照耀,红星紫烟,丹炉竟慢慢浮空转动起来。凌万青不断观察着炉中情形,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真气强弱,只见炉中火焰由紫变红,再渐渐由红变黄。 凌万青问道:“褚良,你去看看自芳回来没有。” “是!” 在一旁护法的褚良即刻起身,正欲外走,顾自芳恰好回来,将药材交给凌万青,凌万青略一分辩,随即投入炉中,继续炼制。褚良、顾自芳不敢打扰,守在门外护法。 这一炼就是四十七天,炉中火焰黄色渐渐变淡,四十八天时,已变为白色,将林任整个人包裹其中。凌万青知道到了关键时候,不敢大意,吞下一粒“大还丹”恢复真气,接着加强真气催动。持续到第四十九日,火焰由白色转为青色。 凌万青轻舒一口气,说道:“大功告成。” 旋即撤去真气,正要打开炉顶,只听得“砰”的一声,炉顶被掀翻出去一丈有余。定睛一看,原是林任从炉中窜出,浑身赤裸,双目通红,全身肌肉虬起,叫声嘶哑难闻。但见他蹭一下冲了出去,把凌万青撞了一跤,那情状,活像传说中神猴从道君八卦炉中逃跑的景象。 褚良正在打坐修炼,只感到一阵疾风经过,未等反应已不见人影。 凌万青跌倒在地,指着门外说道:“快追回林任。” 褚良以为有人拐走林任,当即追去。只见他念动法诀,乘着法器奋力追击,飞到界山上空,远远望见一道黑影从山上疾驰而下,一溜烟地穿过山下的集镇,穿入树林之中,来回狂奔,速度之快自愧不如。 林任药力发作,修为虚涨,褚良一时竟拿不准对方实力,按下身形,传音道:“是哪位前辈在此,为何要为难一个练己期的弟子,还请放了我师弟,褚良感激不尽。” 良久无人回应。褚良于是取出錾金枪,扩散神识,慢慢摸入树林。方及百步,褚良感应到有人靠近,眨眼间风雷之音却已到脑后,不及多想,运起真气回身便刺,待定睛看清来人,竟是林任! 第四章 重获新生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林任被撞飞到树上,被枪尖戳到之处泛出红色却无损伤,“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褚良双手酸麻,赶到林任身旁,急切道:“师弟,怎么是你,可有受伤?” 林任声音嘶哑,说道:“水,我要喝水。” 褚良立马带着林任找到一眼山泉,林任口渴难耐,奋不顾身跳入泉水中大口大口喝着泉水,又泡了大半个时辰后才出来。 褚良带着林任回到药仙居,凌万青和顾自芳已在等侯。 凌万青看着林任说道:“鼎熹境的药物对你来说药效太强,好在根基恢复,不枉费我一番苦功,如今你脱胎换骨重获新生,日后从头修炼,亦可得成正果,但现在药力尚存,需得静养。”林任闻言感激涕零,跪下叩首谢过凌万青再造之恩。 凌万青大手一挥,在药仙居旁开辟出一间新房屋,对林任说道:“以后你就在此修炼,我传课时你需前来聆听,若有不明之处可向两位师兄请教。” 三人揖手齐道:“谨遵师尊法旨。” 凌万青略一点头,转身回书房。师兄弟三人则相伴前往林任的住处。 顾自芳说道:“林师弟,师尊对你可真不错,褚师兄跟随师尊快十年也未有如斯待遇,不光破格收你为弟子,还将准备给自己恢复伤势用的天长地久回春丹和金蝉衣用在了你身上,不知道下次练成天长地久回春丹是何日……” 褚良打断顾自芳,说道:“师弟吉人天相,大难不死,日后必成大器,师弟得师尊垂青也是他的造化。” 林任道:“师尊和两位师兄的恩情,林任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得上我林任的,只管言明。” 片刻功夫,三人已到林任洞府前,褚良和顾自芳跟林任寒暄几句后便各自离去。 林任进入房内,立即打坐内视,检查自己的身体。发觉一身修为皆已消失,但肉身却强了许多,虽无真气,单凭肉身也可断木分金。林任倍感欣慰,于是开始吐纳修炼,一炷香后,林任停下,皱眉道:“为何感觉不到灵气进入身体,难道出了什么问题。”于是检查了一遍丹田和全身经络,发现除了比之前大了一倍之外并未有何不妥,林任重运法诀,又过了两个时辰,才感到丹田中出现了一丝真气。林任心中暗思:这其中定有蹊跷,还得明日去问过凌伯父才是。 林任又拿出七象琉璃珠,发现其中蕴含的灵力增强不少,暗自奇怪,翻出父亲留下的储物袋,轻拍储物袋,三个袋中只有寥寥数样东西,两份简书、一本功法秘籍,一柄青蛾剑,几块上品灵石,以及几套衣物,对于一位鼎熹境的大修来说这点家底属实寒酸。林任不禁悲从中来,一股辛酸涌上心头。自林任记事起,他就跟着父亲东奔西逃,躲避追杀,林风为了保护儿子,时常孤身犯险,九死一生。逃亡十数载,以至于身无长物。 半晌林任才回过神来,继续查看父亲遗物。一本功法,上写着《混元一气功》,这是他从小跟随父亲学习的功法,其中包含剑诀和真气修炼,共分十层,林任自是熟悉亲切,兀自放在一遍。两份简书,一份是修真界常见的玉简,另一份是残破古旧的木简。林任打开木简,隐隐有一种天道无上的气息袭来,开头几个字依稀可见:风雷天禹诀,木简后面大半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毁损,只留下几根金线耷拉着,最后一片简页上模糊地写着:……凡此三十六层,使凡世之人,能制妖邪,役使风雷,避趋三灾九难……文字俱是用修真界的古文所写,而林任跟随父亲多年已然学会,可仅仅看了几眼,便感到一阵极其恐怖的威压如泰山压顶一般,只觉得呼吸困难,难以动弹,急忙合上,心中暗暗吃惊。 缓过神又打开玉简查看,里面都是林风的修炼心得,林任大略翻阅,看到简书末篇是一封信,写着——予吾儿林任。林任仔细阅读:夫道者,秉要执本,清虚自守,非苦行无以称修,非虔心无以成道,假内无怵惕,则其玄指大异于道,所谓修道即修心是也。这是林风对他的告诫,希望林任能够勿忘初心,莫入魔道,林任感动不已,将玉简收好,闭目打坐休息。 次日一早,林任便来到药仙居听课,凌万青正在讲授丹道: “修真者,盗夺天地造化,与天争衡,丹法为一种与天相争的手段,其分内丹、外丹,外丹者,外炼丹药,内丹者,内修性命,丹法有四,曰清净丹法、彼家丹法、龙虎丹法、虚无丹法,我辈所修是为清净丹法,以静坐炼性入手,以求真气凝结河车运转,彼家丹法即阴阳采补之法,那合欢修术实为我丹道分支,世俗之人不得要领,以致吐正纳邪,悖失枢机……” 林任凝神倾听,时觉豁然开朗,受益良多。凌万青足讲了一个时辰才结束,林任上前问道:“师尊,昨日我修炼,似乎难以吸纳天地灵气,不知为何?” 凌万青闻言放出神识仔细探查林任身体,林任瞬间觉得被从内到外看了个透,连灵魂都被看穿了,凌万青眉头一皱,“咦”了一声,道:“奇怪,根基尚在,怎么灵根却消失了?” 林任霎时愣在原地,每个人灵根有无是与生俱来的,它是修士吸收天地灵气的通路,不同灵根吸收的灵气不一,而灵根强弱则影响修炼效率,没有灵根,就无法沟通天地灵气,根本不能踏入修真界,更不用说吸纳灵气化为真气,提升修为。自己经脉、丹田、肉身都已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强,可偏偏最重要的灵根没有了。 林任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凌万青对此也大感意外,只好安慰道:“不必忧虑,为师这些天需要去一趟绝仙谷,回来定会为你想办法。” 林任呆愣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木然答道:“多谢师尊。” 褚良和顾自芳已听师尊告知林任身世,知晓林任在无量山的遭遇。褚良见状,连忙说道:“师弟,我也曾听说有人后天修得灵根,踏入修真。” 顾自芳道:“师弟,再悲伤也无法恢复灵根,不如随我下山游玩几日,兴许回来时师尊已想到办法了。” 林任勉强答应,三人勾肩搭背,也不乘坐法器,就这么走下山去,两人一路开解林任,顺道介绍界山下的集镇。 山下乃是一个庞大的集镇,环山而建,热闹非凡,只因此地乃南州、中元大陆、东华洲三方交界之所,往来者不计其数,许多修士和凡人在此交换货物,不受管辖,故而贸易繁荣。集镇中心位置屹立着的山名为界山,界山周围百余里灵气稀薄,并且从界山越往上灵气越微弱。到了一定高度,山中会莫名出现一种神秘禁制,使修真者既无法沟通天地灵气,也无法动用自身真气施展法术。凡人、修士到了此处皆如负千斤重担,举步维艰,无法前进。所以,界山一度被修真者视为禁区,方圆百里内罕见有修士开辟洞府,凌万青的洞府离地面也不过三十丈。正是因为很少有修真者逗留,此处又是三州交汇所在,故此地凡人安居乐业,人丁兴旺,商业繁荣,并未像其他地方那般,被修真者统治奴役。并且,这里的凡人自己制定法律规矩、划分生活区域,与其说是集镇,不若说是一个尚无名字的国家。 林任此时已是凡人,腹感饥饿,于是几人找了家酒楼依窗坐下。 店小二上前招呼,道:“几位仙长来点什么?” 褚良说道:“只管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端上来,再来一坛好酒。” 店小二答应一声连忙退下,不一会儿酒菜上齐,顾自芳先端起一杯酒来敬两个师兄弟,林任却犯了难,他才十三岁,尚不会饮酒。 顾自芳劝导:“酒聚天地精华,得日月灵气,饮之温经通络,酌之安人神魄,岂不闻‘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咱们今天不妨做一回‘酒中仙’,以证大道。”说罢,三人哈哈大笑。 林任拿起酒闻了闻,酒香醇厚扑鼻,一口饮下顿觉一股辛辣入喉但回味无穷,确是难得的美酒,林任忍不住又喝了几杯,与两位师兄畅谈起来。 林任从小漂泊无定,寄身于山野荒林间躲避追杀,未见过此般红尘,新奇无比,于是在镇上连住了数日。 一天,三人又在酒楼正喝的高兴,忽听到隔壁桌两个商旅打扮的人低声交谈:“听说了吗,上个月南州无量山那儿又出事了。” 另一个说道:“嚯,以往不都每三年七月三十吗,这次怎么这么早,这回没了几个宗门呀?” “这回没事,听说是有一个大宗门主持会盟,南州所有宗门都结成了联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看来是有大事要发生,我得赶紧多进购点疗伤的灵草,在南州又能大捞一笔。” 三人知道这与林任关系众大,全都侧耳聆听。 褚良道:“料想那些所谓的正道宗门定是在图谋仙缘塔的机缘,若是成功则更难对付了。” 顾自芳道:“那些宗门自私狭隘,如何肯真心结盟,必是想趁他人打开古塔,再进入塔内浑水摸鱼,把宝物据为己有,也不知管舒、明镜和千机门的独孤兄弟在不在,希望他们内斗全死光才好。” 林任天资聪颖,听到褚顾二人分析,一下就明白其中利害,又想到自己灵根已毁,今后难以修炼,不自觉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吃起来。 褚良见此说道:“顾师弟,吃完饭咱俩不妨带小师弟在这集镇中逛逛,顺便看看黑市中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林任一听不禁来了兴趣,问道:“此地也有黑市,都有什么呀?” “有很多凡人捣鼓的东西,其中甚至有用来对付修真者的,修真界的宝物也会经此转运到三个大州去,有一部分会流入黑市,我们不妨看看。”顾自芳说道。 林任也想借机找找有没有恢复灵根的方法,连连说好。 第五章 凡仙两别 酒足饭饱,褚良结完账,领着二人往黑市走去。一路上几人说说笑笑如同亲兄弟一般,一幅兄友弟恭的和谐画面。 林任自小颠沛流离,大多时候跟随父亲在山林荒岭存身,未曾见此红尘,一路走一路看,满眼好奇,不时向两位师兄请教。 林任道:“此地为何如此多买卖灵草的,看其价格似乎还比其他地方贵出五六成呀。” 褚良说:“因为此地灵气稀薄,草木禽兽缺少灵气无法用来修炼,所以有人从外地运来灵草售卖给当地的修士,价格也较其他地方昂贵一些,也就是师尊丹法了得,积攒下丰厚家底,寻常修士绝不会在此修炼。除了灵草之外还有周围三州的地图、用具以及相关信息都可以买到。” “此处无有宗门或修士常在庇护,物产也不丰,但似乎居住的凡人比城中还要多,却是为何?” “修真者虽有法力,但也不能周全,况且那些宗门说是庇护实则奴役,征用凡人百姓为他们种植灵草,养育灵兽,搜寻灵脉,百姓日夜劳作,入不敷出,苦不堪言,只得来此避难,是所谓‘苛政猛于虎’也,于是凡人来到此间回避修真者,自给自足。” 林任疑惑道:“为何要征用凡人来为修士做这些?” 顾自芳说道:“一来天地间灵气稀薄,不足以支撑修真者修炼,于是修士寄希望于灵草灵兽,但灵草灵兽有限,且生长困难,需有人时时照料,为了让修士专心修炼增强本门实力,宗门会把一些低阶灵田交给凡人打理;二来各宗门默认封锁重要的修炼法门,只传凡人一些简单的方技,这样便可以很好地监管他们,免得有天一个修士突然掏出一个小绿瓶来,种出千年灵草私吞滥用,造成挪用公田的问题。” “那此地的凡人就不怕魔道侵袭吗?” 一旁沉默的顾自芳说道:“魔道也未见得要靠残害无辜来提升修为,正道也未必慈悲为怀。” “那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魔道?”林任追问。 默然良久,顾自芳道:“法不同,即为魔道。” 林任想起逼死他父亲的一众正道修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几人说着话,不多时已到了界山下方一间山神庙门前,林任不解道:“来此处作甚?”褚顾二人相视一笑,说道:“这儿就是黑市。”接着就招呼林任进门,林任不明所以,开门一看,顿时惊叹不已。原来这里面别有洞天,一座圆形殿宇建造在界山山体内部,径约三十丈,顶下中空,中庭设有一个硕大的拍卖台。楼分四层,每层有若干店铺,贩卖的东西各不相同,并且自二层往上,每层均设有酒楼餐馆和娱乐消遣之所。 林任看着偌大的空间内客人熙熙攘攘,忍不住赞叹:“何人建造此殿,当真别具匠心。” 顾自芳笑道:“这些都是此间凡人设计建造。” 林任闻言不敢相信,褚良说道:“这楼建在界山体内,受到界山影响,修士在山体内无法使用法术,唯有靠人力挖掘,但哪个修士会做此无益之事。”林任点头,恍然大悟。 殿内前两层所卖均是外界根本见不到的奇花异草,灵兽异宠,第三层是凡人打造的各类器具,第四层则是修真界流出的一些宝物。褚顾两人先在一二两层选购灵草,林任则来到三楼,但见各种器物琳琅满目,以武器居多。林任来到一家稍大的店铺,老板殷勤地向他推荐各种武器,有可十矢俱发的弩,有用灵石布阵便可使人迷陷其中的阵法图,还有形若牛马可自己行走的载具……这些东西固然巧妙神奇,用来对付凡人尚可,但若是用来对付修士似乎用处不大,林任便谢绝离去。 林任正在闲逛,无意间看到一个小店铺,便走进去看看,一个精瘦邋遢的中年汉子立马迎了上去,热情到近乎谄媚地说道:“客官真是眼光犀利,慧眼识珠,我这儿东西绝对让您满意。”林任却一脸尴尬,他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这掌柜却如此客气,有些不好意思。 林任道:“掌柜客气,还请为我推荐。” “好说,您这边来。” 说着话,掌柜便拿来一物,只见是一根金属管,前面开口,后面连着一个竖着的把手,握住把手在食指处还有一个扳扣的机关,那汉子先在管中装了些黑色粉末压实,接着拿出一粒铁弹珠装入其中,最后对着店里放着的木靶扣动机关,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那木靶被铁弹珠撞了个粉碎。林任被吓了一跳,但好在这位掌柜经常如此也就没有引起多大骚动。掌柜得意洋洋地说:“客官,这叫‘雷烟铳’,厉害吧,我还有一个大号的,有百斤之沉,需用轮子推来,客官你可需要。” 林任接过掌柜手中的武器端详起来,低声道:“此间凡人,着实有趣……” 掌柜闻听,顿时笑容凝固,林任自觉失言,忙搪塞道:“掌柜的别误会,我从南州来到此地,未见过这等神器,并非瞧不起这儿的百姓。”那掌柜这才放松精神,摆摆手说:“无妨。” 林任暗想,这些武器倒是威力巨大,足可对付低阶练己境,但在修真世界尚显鸡肋。又看向店铺正中摆着的柜台,写着仅限灵石购买,上面放着一个小盒子,四四方方如婴儿小臂般大小,林任暗想:“这么个小东西却放在铺子正中,不知有什么名堂。” 林任向转头向老板问道:“这又是何物。” 掌柜恢复热情,道:“这是我唐家先祖设计的武器,唤作‘碧落黄泉’,内中可装载一百零八根牛毛细针,按动侧面的机关一次可射出三十六根,比之雷烟铳更为隐蔽,范围广,射速快。” 林任接过查看,掌柜看林任还是孩子,便讲起了这暗器的渊源:“我家先祖原是钻研机关术的匠人,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修士,曾用此物斩杀过大修,只是我们这些后人无修炼资质,他老人家在外出游历前将一些机关术和此物传于后世子孙。” 说完又自言自语道:“这本来是要传给梦儿的,可惜……” 林任未曾注意掌柜的低语,只看着眼前小盒心中感到奇怪:这东西虽说隐秘,但威力有限,且不说修仙之人有神识感应,就算打中怕也不能击破修炼者的躯体,如何能斩杀修士呢? 便道:“可否请掌柜演示一二。” 掌柜闻言往盒中装入一些小针,将碧落黄泉暗扣在手中,朝着店内另外一块铁靶按下机关,眨眼间铁板便被数十根细针洞穿直插入墙壁,无声无息,令人不寒而栗。 林任上前查看,发现其中有几枚针似乎材质不同于其他,林任将其中一根拔下,仔细观察,突然感觉到袋中灵石有反应,便将灵石袋放在小针上,只见灵石的灵气瞬间被吸光,一袋灵石一下变得暗淡无光。林任惊奇不已,细针吸了灵气后发出异样光芒,尚未及询问掌柜,手中细针猝然爆炸,纵然林任反应敏捷也被炸飞了出去,落在一层大厅中。林任此前已在太极炉中吸收了金禅衣,皮肤肌肉的强度非比寻常,饶是如此也被炸得内脏生疼,耳鸣目眩,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林任方才明白为何唐家先祖为何能凭此物斩杀修士了,关键在针上,这细针看不出有丝毫灵气波动,但只要接触到富含灵气之物便能迅速吸收灵气,只要吸收到一定程度就会爆炸,那机关盒中的机簧零件想必也是修士锤炼过的,否则不会有这般威力。试想,这些针不携带丝毫气息波动,若是修士在激战中发射暗器,对方绝难防范,一旦些针插入体内,吸收对方的灵气,再在体内爆炸……林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细想下去。 回头再看老板,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虽然大部分的冲击被林任挡下,但余波仍将老板吹飞,整个店铺被炸得只剩三面墙,正在购买的众人纷纷围上来。林任正无助之时,褚良顾自芳挤出人群,赶来林任身边。 褚良问道:“师弟发生什么事了?” 林任将试验武器一事简单告知,顾自芳来到掌柜身旁,喂他吃下一粒丹药,掌柜悠悠转醒,看到店铺毁于一旦心疼不已。爆炸虽未伤及楼层建筑,但那位掌柜的家当确被炸的粉碎。顾自芳与褚良商议,拿出一块中品灵石赔偿,相当于一千低阶灵石,又拿出一块中品灵石买下机关盒,掌柜这才作罢离去。 林任叫住掌柜道:“掌柜,还有牛毛针吗?” 掌柜这才想起什么,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交给林任,林任接过略微一数约有二百根,但那种特殊材质的小针不足一成,问道:“掌柜的,还有这种特别的针吗?” 掌柜魂不附体地说道:“到我这一辈,祖传的小针只剩下这么多,我怕别人不愿买就自己仿制了一些混在一起,其余的针原本放在店里,刚才那一炸……” 林任听完哭笑不得,对着老板连连道歉,人群慢慢散去后跟着两位师兄离开。 林任将暗器和小针收好,跟师兄讨论着恢复灵根之事。转眼又来到第四层,这里修士居多且冷清不少,因为多是修真界的宝物,凡人无法以真气催动,价格也较昂贵,三人直接走进最大的一家商铺,一家的店面足有别人五个那么大。几人四处挑选也未找到合适的东西,正欲离去,只听得一声铜锣声响,拍卖台上出现一人,高声念道: “勤劳守法不得闲,杀人放火在天边。 好事总得良善做,凡人如何比神仙。” 第六章 奇伏相依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驻足望去,但见一魁梧的中年汉子,一身渔民打扮,盲了一只眼睛,此刻正拿着一个锦盒在厅中叫卖,身旁站着几个打扮奇怪的江湖人士,身体也都有残疾,与他站在一块。 黑市中的售卖商家几乎都有宗门背景,为避免引其他宗门的猜忌才令凡人代为买卖,否则只凭凡人如何能搜集到如此多的奇花异草和修真术宝。因为这些代理人隐藏甚密,无法确定具体是谁,于是黑市中的交易反而能顺利进行。 那汉子冲着众人一抱拳,道:“各位,在下偶得一物,四处打听才知道此物是一截‘龙筋’,经过炼化可助凡人获得灵根,踏入玄门,只可惜需要身体健全之人才行,在下是无福消受了,故在此贱卖。”说完,打开锦盒,里面果有一截颜色漆黑的筋。 众人一片哗然,随即议论纷纷。 “什么?能重塑灵根?那岂不是说我也能修炼了。” “还能轮到你,这等贵重之物还不知道要多少钱,你能买得起吗。” “这是龙筋吗,不会是假的吧?” “我还没见过龙呢,倒先见到了他的筋。” 正一片噪杂,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四楼传来:“十块上品灵石。”拍卖者还没报出低价便有人出价。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老者,须发花白,身材高大挺拔,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汉子手里的龙筋,仿佛志在必得。 老者斜对面一个带着面具,不满四尺的黄衣修士道:“我出十二块上品灵石。” “我出十五块上品灵石。”说话的是一名女修,听声音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妪。 “我出二十五块。”林任一行所在店铺的老板也加入竞价,毕竟,这样的东西可遇不可求,谁也保不齐自己的后世儿孙都有灵根。 一开始的老者面色阴沉,抓着折扇的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咬牙道:“我出五十块。”需知五十块上品灵石,相当于五万中品灵石,五千万下品灵石,五万万两凡间白银。 会场鸦雀无声,再无人叫价,店铺老板纠结了一会儿也放弃了竞争。那发起拍卖的渔夫似乎也没想到能拍到如此高价,怔了一会,喜出望外道:“恭喜这位老先生,获得此宝。” 林任心急如焚,眼看着再塑灵根的机会就要逝去,顾自芳提点道:“师弟,此等宝物价值非凡,可遇不可求,黑市中可以物换物。” 林任急切之下,拿出七象琉璃珠,说道:“慢着,可否以法宝交换?” 众人又看向林任,见他手中晃着一个清澈圆润的琉璃珠,看不懂是何宝物,那汉子连声抱歉道:“对不住这位仙长,我不收法宝。”旋即上楼,与老者交换了货物,拿着灵石招呼几个同伴离去。 褚良心感不妙,抓住林任的手臂说道:“林师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多眼杂,财已露白,快走。”林任一头雾水,已被褚良拉出大门,展开一片菩提叶飞行法器,带着林任匆忙离去,顾自芳则祭出自己的折扇,扇柄下端刻着一个小小的菊花图案,飞身站上扇侧大骨飞离。褚良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脚下不由得加快遁速,尚未飞出三里一道身影已拦在三人跟前,正是那参加拍卖的老者,这老者未用任何法器,遁术之快已然超出三人许多,可见其实力强悍。 褚良问道:“不知前辈拦住我等有何贵干?” 那老者抚须笑道:“三位小友,请把‘地藏如意珠’交给老夫,老夫绝不为难几位。” “什么地藏如意珠?那是何物?”林任问道。 “就是小友在拍卖会上拿出的那颗珠子,将他交给老夫,否则,我可不能保证几位的安全。” 褚良与顾自芳具是精明老练之人,对视一眼,喝一声:“扯呼!”三人兵分两路,顾自芳向师尊府邸飞去,褚良和林任则沿着界山向上飞去,老者冷笑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身体化为一团黑烟,黑烟一分为二,又变作两个一模一样的老者向两头追去。 褚良脚下不敢迟疑,绕着界山迂回上行,追赶着的老者混不在意,口中念几句咒语,脑袋立即变为一个骷髅头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黑雾,转眼将褚良林任二人包围,林任将宝珠攥在手中,对着那黑雾一喷,顿时火光四溢,但黑雾全然不受影响,瞬时将那火光吞没,紧接着罩住二人,褚良顿感胸口压抑,呼吸困难,晕死过去,两人一下摔落到地。林任大惊失色,慌忙扯着褚良的后衣领施展风雷天禹诀,破开黑雾,一阵风雷呼啸遁出一箭之远。 后面老者紧追不舍,道:“还在垂死挣扎,不知天高地厚。” 林任体内之前药力化成的最后一丝真气此刻也消耗完了,内心绝望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跌坐在地,倏忽之间那老者已化成一个身躯巨大的青面恶魔鬼朝林任扑来,林任手放在身前,撇过头去,全然一副闭眼等死之态,那老魔愈发猖狂,张牙舞爪离林任不足两尺,林任突然手指一动,霎时间数十枚细针从掌下飞出,老魔面露讥讽之色,也不闪避,一只手将针打飞,另一只手掐住林任,桀桀怪笑,眼中掩饰不住的兴奋狂热。老魔手中用力,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林任摔落在地,再看那魔头已化回人形,半个身子不知所踪,捂着伤口满眼怨毒。 原来林任被追杀时,急中生智,抓了一把细针装入碧落黄泉,趁拖走褚良之际,拿走一块灵石放入盒底法阵中,并将暗器藏在袖中,给老魔来个守株待兔。 另一边,顾自芳被追得叫苦不迭,从腰带内侧掉出一粒血灵丹,顾自芳一把接住正在犹豫吃与不吃之际,一个声音叫住二人,原来是凌万青赶到,将顾自芳护在身后,手拿拂尘对那老者拱手道:“前辈,不知我这孽徒如何冒犯了尊驾,还望前辈高抬贵手。” 那老者乃是阳神境三阶,比鼎熹境后期的凌万青高了一个大境界,一个大境界便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鸿沟。老者也不回礼,一副傲然之色,正要说话,脸色骤变,像是感应到什么,往界山上方飞去。 凌万青回过身问道:“自芳,你师兄和林任呢?” 顾自芳道:“我们分头逃跑,林任跟着褚良师兄,现也不知在何处。” 凌万青掐指一算,面色凝重,尾随那老者向界山上飞去。 此时,褚良已被林任唤醒,打量着眼前正在闭目疗伤的老者,见他似无抵抗能力,祭出錾金枪,全力刺向那老者,枪身迸发出的真气化为一只斑斓猛虎冲出,不想却透过老者身体,重重打在身后的地面上,将地面打出一个凹坑,再看那老者还是纹丝不动。 褚良心道:“此人境界非我所能窥瞻,三十六计先走为上。” 当即收起錾金枪,驾起菩提叶,与林任向药仙居逃去,那老者也不理睬,身体慢慢化为黑雾,坍塌蔓延开来,将林任二人包住。褚良擎起长枪,霏霏然,若舞梨花,飘飘乎,如飞瑞雪,把两人罩得密不透风,边舞边退,缓慢地朝着府邸走去。黑雾越裹越紧,褚良渐渐吃力,正不知何所往,另一个老者业已找到他们,看到另一个自己深受重伤怒不可遏,口诵法诀,将分身收回身体,登时面露痛楚,狰狞地抓向林任。 千钧一发之际,一座赤金丹炉挡在二者中间,魔头不管不顾,一掌将丹炉拍飞,直取林任,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一脚踩在那老魔头顶,却不是凌万青又是谁。 凌万青不敢大意,服下一包药粉,气息猛涨,与那魔头缠斗起来。那妖魔虽受伤,但境界上的压制仍在,凌万青逐渐落入下风。只见那魔头一手控制着一把红色锥子骚扰凌万青,一手使一条铁链鞭打,凌万青使用拂尘左遮右挡,找寻对方破绽,默默运起法诀,一股丹火从炉中升起,向着老魔袭去,老魔抽出铁鞭就将丹火打散,散开的火星四溅将他灼伤。老魔大怒,运作红锥刺向凌万青,凌万青即以炉身抵挡,只听“咚”的一声沉响,双方俱被震退,老魔的铁鞭乘势沿伸数丈打中凌万青,凌万青口吐鲜血,仍然死死拼杀。林任眼看不妙,对着褚良耳语几句,拿出如意珠,对着老魔喊道:“你这泼魔,这颗珠子我毁了也不给你。”说着褚良便带其一起向山上飞去,老魔怒吼一声,打退凌万青,追着两人径往界山上去。 一片青叶,一道黑烟,双方你追我赶,不久来至界山禁制之处,双方如负巨石,施展不出法力。老魔仗着自己实力高强依旧能催动一些真气,不依不饶,紧随其后。渐渐地,褚良已跑不动,那魔头也变回人形,开始吃力起来,一步一步来在林任跟前。林任却一脸坦然,仿佛早有预料,直接挥出一拳打在他脸上,顷刻鼻血四溅,老魔吃惊,心中暗道:“此子为何肉身如此强悍,不好,他是有意引我来此,须得快走。”一抹鼻血扭头就跑,褚良扑倒在地,抓住老魔双腿,林任又是一拳打在他腹上,那老魔如虾一般蜷缩在地,他先是被林任偷袭损了小半实力,又与凌万青缠斗耗去大半真气,如今还不肯服输,起身与二人厮打在一起。界山之上,只见一老二少滚地扭打,哪里还有什么修真之士的气度体面,与市井无赖打架无二。 双方互殴了半个时辰,两个年轻人仗着年富力壮,生生将那老魔打得不再动弹,显然是断了气。林任躺在地上,心有余悸,又有一丝兴奋,也不知是因为击杀阳神境大修,还是恢复灵根有望,亦或是能够为父报仇。 少顷,凌万青追了上来,看到一地狼藉,旋即背起老者的尸首,带着两位徒弟下山而去。 第七章 异变横生 凌万青师徒三人回到洞府,俱是伤痕累累,服下疗伤的丹药后各回房间调息。凌万青将老者的尸身放出,一点黑炎倏忽飞出,悄悄落在凌万青身上,凌万青表情陡变,即时运起真气抵抗,但似乎为时已晚。凌万青叹了口气,又将老者身体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是魔修无误,随即取出丹炉,投入魔修尸身,以纯阳丹火毁去。林任虽修为最低,但受伤最轻,片刻功夫便起身走到凌万青身旁。 林任说道:“凌伯父,这老者是何人?” 凌万青道:“似乎是中元大陆鬼王宗的人,地位还不低,体内有鬼王宗独有的“点身印”,你们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林任便将黑市中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凌万青低头沉思,道:“鬼王宗向来瑕疵必报,我们需要早做准备。” 林任点头称是,犹豫一会儿又道:“伯父,那龙筋真能恢复我的灵根吗?” 凌万青道:“这传闻我也曾听说,真假难辨,龙筋也从未有人见过。” 话锋一转,又道:“但这老者如此看重,其中必有原因。” 凌万青将老者遗留的储物袋悉数打开,里面竟有近百枚上品灵石,两份玉简,一枚玄铁令牌,一份皮制的卷轴,以及若干的法宝法器和珍惜材料,当然还有林任最关心的那截黑色龙筋,把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凌万青打开玉简查阅,令牌上记录的是鬼王宗的一些基本信息和本人在宗门内的身份,方才知晓这老者是鬼王宗的一位客卿长老,名叫杜长青;黑色玉简上则是这老者的修炼功法,名为“天魔戮魂功”乃是一种靠吸魂魄快速提升修为的魔功,但一旦修炼便不能中断,否则身体便会虚弱,遭受反噬;剩下的白色玉简上则是记录的魔修的一些修行秘术、药器炼制。凌万青手掌在白玉简上抚过,各类信息便进入他的脑海,门类之多,技法之巧不禁让人频频赞叹。又取过皮卷轴,只见其表面焦黄,卷面干老,不知存放了多少年,凌万青小心打开,果然,里面记载着龙筋重塑灵根的秘法。 林任见状好奇地凑过去,只见上面记载着:……有豢龙氏饲诸龙,其筋有通灵之能,具真之力,身死而不消,凡俗得之可化为身用,沟通天地……整份皮卷轴上的文字俱是用修真界的古文写出,显是古修遗存。 看完内容二人深受震撼,虽然炼制龙筋条件并不苛刻,但需一个重要材料。因为龙乃灵兽,与人族身体并不相通,会有灵力互斥的现象,须用“龙遗草”稳定龙筋本身的灵力,再转接与原先毫无灵根的凡人,方可成功。根据卷轴记载,“龙遗草”是豢龙者用龙的粪便所培植的灵草,不同属性的龙的粪便培育出的龙遗草蕴含的属性也不同,故而即使有龙筋还远远不够。林任一下傻了眼,这世间哪里还有龙,即使有龙,与这截龙筋的属性也未必相同,就算相同,还需培植灵草方可。 凌万青道:“世侄不必悲观,那魔修的白玉简中写着‘如无龙遗草,可依下法制约龙筋,续伪灵根’即是说可用压制过属性灵力的龙筋炼制一根伪灵根接上,虽是伪灵根,也好过无法修炼……” “至于压制之法,我已有打算,可用你那地藏如意珠与这龙筋一同炼制,那宝珠乃是天生灵物,又可吸纳百气,用它炼制,定然成功率大增。” 林任闻言,沉寂无语。 思考良久,魂不守舍道:“那…多谢伯父。” 凌万青道:“不必谢我,此事还需烦劳你三叔白方出马,他深精炼器一道,若有他相助,定可成功,只是我不能陪你前去了,那魔修体内的点身印已种在我体内,我已被鬼王宗盯上,须另寻脱身之法。” 林任倍感诧异,凌万青又道:“你与白方之女白乐儿有婚约在身,这是你们两家的信物。”说着拿出一个白色玉珏交给林任。 林任茫然地拿着玉珏,仿佛并不明白婚约是什么。 这时,顾自芳不知何时已然来在两人身后,道:“师尊,我愿陪同林师弟前往。” 凌万青道:“如此甚好,任儿,你便与自芳一同前去,说明缘由,凭你两家的渊源,三弟必会助你。” 三天之后,林任与顾自芳整装待发,褚良则陪伴凌万青多休整几日,计议应对鬼王宗之事。 临行前,凌万青将两个徒弟支开,将林任拉在一旁,交给他一封书信和几个储物袋,嘱咐了几句,这才送两个徒弟上路。 林顾两人飞在界山地界上方,俯瞰远方,一条大江从天边蜿蜒而来,直向东华洲方向流去,此江名为沧沅江,由舍离国大涅架雪山的融雪积聚所成,流经南州、东华洲,汇入无边海。两人沿着沧沅江逆流而上,奔绝仙谷而去。 走了近一半路程,顾自芳即对林任道:“师弟,你的命真好,师尊将你当成己子为你劳心劳力,却叫我等几近丧命,不仅平时对你多有照顾,今番又帮你重塑灵根,又叫你去成亲,实在是羡煞旁人,我与褚良二人服侍他老人家至今也未见如此啊。” 林任道:“师尊与师兄的恩情我没齿难忘,至于这婚约,父仇未报,何以家为,其实我也不愿去成亲。” 顾自芳冷笑道:“莫假惺惺说这些风凉话,我们自认倒霉就是了。” 林任急道:“顾师兄,我并无半句虚言。” 顾自芳道:“师弟,我说笑罢了,不必认真,为兄给你道歉了。” 林任反觉不好意思,道:“不敢不敢。” 不一会儿,两人离绝仙谷已不足十里,这里毒虫沼气遍布,又被设下阵法幻境,若动用法术便会引动阵法沦陷入其中,只好步行进入。 二人默然走了一程,这时,正走在一条崎岖山路上,顾自芳见有块巨石伸出路外,看了一下天色,道:“午时已过了,我们在这石上休息一会吧,师弟想必也饿了,吃些干粮再走好么?” 林任尚不能辟谷,也觉得饿了,便一齐在巨石之上坐下,取出干粮,一面吃,一面俯首看这谷底景色,只见雾霭重重,隐约中可以看见谷底的郁林,唯过于深远,看不清切,使人觉得无限的神秘。 顾自芳忽然道:“师弟,你去履行婚约可有信物?” 林任道:“有一块玉珏。” 顾自芳把手一伸:“你给我瞧瞧。” 林任不疑有他,便递给了顾自芳。 顾自芳拿在手中,不断抚摸端详,虽是凡玉,但品质上佳,花纹精致秀美,不由暗叫:“好玉,好玉!” 顾自芳反复细看,趁林任未加注意之际,陡然右掌一圈,用力打出,将林任击出数丈,林任猝不及防直接跌下山崖,顾自芳冷笑道:“林师弟,你们父子两个怎么都如此蠢笨,当初我略施小计更换灵草便让你灵根尽废,现如今只这么一伸手就让你命赴黄泉,真是便宜你了。” 又拿起玉珏,道:“不如我去找那白乐儿成亲,也不知她长相如何,若是漂亮便娶了她,若是难看就狠狠羞辱一番再离去。”说完,喜不自胜向绝仙谷走去。 殊不知林任跌落山崖时,口中鲜血喷洒在地藏如意珠上,宝珠忽发出微弱光芒,托起林任将他放在崖下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林任昏迷之际听到顾自芳的话咬牙切齿,但又不能动弹,急火攻心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叫道;“你是谁啊,怎会出现在此?” 林任慢慢醒来,看到眼前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女孩,道:“是你救了我吗?” 女孩留着长发,肤如凝脂,唇若涂朱,小巧鼻子,明眸皓齿,显得可爱天真,道:“我正要回家,看到你躺在这儿,故把你叫醒,这里很久都没人来了,你为何这般模样?”女孩声音好似有苹果香气散发,清脆诱人。 林任道:“我是林任,来绝仙谷求见一位名叫白方的修士。” 女孩闻听,脸刷一下红了,仿佛一个成熟的红苹果,轻轻说道:“你就是林任吗,我是白乐儿,爹爹说我俩有婚约在身……”说着话,不由连连偷看林任。 林任闻言脸也红了,忙抱拳拱手道:“乐儿妹妹,幸会幸会,我有要事在身,婚约一事先放在一边,还希望你快带我去见白叔叔。” 女孩像突然想起什么,警惕道:“你凭什么说你是林任,有何证据。” 林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懵住了,立即反问道:“你凭什么说你是白乐儿?” 女孩拿出玉珏,“你既然是林任,应该识得此物。” 林任道:“这是我两家的信物。”言毕从怀中掏出书信交给白乐儿,道:“这是凌万青伯父托我交给白方叔叔的信,你且看看。” 白乐儿却不接下,扭捏道:“我不认识凌伯父的字迹,那个…那个玉珏呢?” 林任道:“这正是我要去和白叔叔说的,我的玉珏被我师兄顾自芳抢走了,我们快去通知他,不要被小人蒙蔽。” 白乐儿歪头想了想,道:“绝仙谷外人不能轻易进去,你先在谷外等候,我去告知父亲。” 说着抓住林任,一跃而上来到崖上,林任这才发觉这个小姑娘也是练己境,且不受阵法影响。两人一路追赶不敢停歇,来在绝仙谷外。 白乐儿道:“你先在谷外等候,我这就进去禀报。” 只见山谷中皆是山石碎砾,毫无生机,岩石裸露在天光下,不见一点植被痕迹。白乐儿走入谷口,身形缓缓消失不见。林任心想:想必这谷中景象也是幻术,也不知这谷内外设下多少阵法幻境。 不大一会儿,三人影从谷内走出,为首一个精壮男子,虎背熊腰,高有六尺,鼻直口方,寸发阔耳,衣着老旧,粗布抹额,大步流星走来。后面跟着白乐儿,斜后方一个白面阴柔的少年,不是顾自芳又是谁。 林任一见大怒,直接扑了上去:“顾自芳,你这卑鄙小人!” 第八章 再入玄门 林任一见顾自芳,怒火中烧,也不管自己修为尽失,奋不顾身地打将上去。顾自芳轻蔑一笑,运行真气,朝林任窝心一脚,饶是林任铜筋铁骨也险些断气而亡,也是顾自芳顾及白方和白乐儿在场,不敢杀人灭口,否则一个筑基期的修士一脚足以让林任粉身碎骨,命丧当场。 白方拦住顾自芳道:“其中是非黑白须说个明白。” 白乐儿连忙扶起林任,关切道:“你且把先前与我说的话跟我爹爹说一遍。” 林任缓了一口气,道;“三叔,我才是林任,他是我师兄顾自芳,凌伯父命我前来请你助我恢复灵根并履行婚约,他在半路夺了玉珏信物,将我推下山崖,冒名顶替,前来哄骗于你,三叔切莫被他欺骗。” “顾师兄,莫再巧言诡辩,你趁我不备偷走伯父交给我的东西,又依靠你那诡异珠子遁逃而去,我看在同门之谊本想放你一马,你却不知好歹,还敢来此蛊惑人心,想置我于死地,三叔,你瞧这贼人甚是狡猾奸险,我愿替天行道,除此恶獠。”白乐儿回来时将偶遇林任之事悄悄告知父亲,白方不动声色,让顾自芳一同出谷迎客,结果看到是林任,顾自芳脑筋飞转立时就编造出一番说辞来,将林任与自己身份互换。 林任忍住怒火,拿出凌万青的书信交给白方,道:“三叔,这是凌伯父让我交与你的书信。” 顾自芳嘴角不可察觉地抽动了一下,白方接过书信,看了一遍,道:“这信中是大哥委托我查明三十年前龙女顾敏敏之事,并未提及你身份。”说着,脸上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林任听到龙女顾敏敏几个字神情抽动了一下,但知道此刻不是询问的时机,旋即恢复平静,道:“三叔,我这储物袋中有家父传我的青蛾剑,您请看。”林任说着将一个储物袋交给白方。 白方打开储物袋,看到是青蛾剑及混元一气功功法,知是二哥林风之物,接着将剑取出,对二人说道:“这混元一气功乃是林家家传的功法,我曾不止一次见过二哥施展,你们使给我看。” 林任立马道:“三叔,我现在真气尽失,我且将混元剑法使给你看。”说着拿过青蛾剑,舞开混元剑法。 白方见他使得确是混元剑法,默然点头,又将青蛾剑交给另一个林任,道:“该你了。” 却见冒充林任的顾自芳神情坦然,接过剑来,一番挥舞,竟也是混元剑法,林任瞬时愣住,正觉得匪夷所思时,顾自芳又运起真气,催动混元一气功法,运转自如,林任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展示完毕,顾自芳冷笑道:“三叔,我也不知顾师兄从何处学得我林家剑法,但终究只是皮毛,外人可以学得剑法,但这真气修炼及运转之法却无法偷取。” 林任难以置信,这猝不及防的一幕让林任措手不及,一时间想不出理由来辩驳,竟心虚地后退几步,气息不顺。乍然一颗圆珠从林任怀中滚落,林任正欲捡起,白方用手一指,那圆珠落到手中,正是地藏如意珠,他看着宝珠,表情奇怪,但见他握紧珠子,闭目凝神,将神识沁入珠中,一会儿功夫,睁开眼来,眼角多了几滴细微的泪珠。转身对顾自芳道:“顾自芳,你还不肯说实话吗?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可免你一死。” 其余三人均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满头雾水,顾自芳心存侥幸,依旧问道:“三叔,你说什么,他才是顾自芳啊。” 白方冷道:“你这孽障,冥顽不灵,找死!” 尚未说完便伸手朝顾自芳抓去,威如陨石落地,顾自芳只觉心脏压抑,眼睛里布满血丝,于是使出浑身力气,一个懒驴打滚避开一旁。 顾自芳当即取出铁折扇,全力真气催动,那扇子一下涨大到一人多高,扇面展开,一面画着一个金色菊花图案,另一面写着许多经符。顾自芳口中念念有词,扇面上的符文飘动起来,漩涡进入菊花图案中,那朵菊花从扇面飘出,顾自芳一跃而上,躲入菊花。 白方眼见顾自芳要逃走,口念法诀,一面青色阵旗现于手中,指向顾自芳挥动两下,谷外阵法催动,谷口景色骤然变成一片树海,从地下不断生长出木柱、藤蔓向那菊花袭去。但见若干木柱长到百丈高度,将那金菊困在中心,无数藤蔓卷住菊花,向下拽拉。金菊外层的花瓣逐渐绽开,化成一把把金刀将藤蔓斩断,蓦然菊花金光大放,向下射出无数飞刀,将木柱尽数斩断。 顾自芳不停催动菊花,正欲从缺口逃走,白方已然飞到菊花数尺之处,一掌拍出,掌风卷着菊花射出的飞刀,打向花心,只听“嘡嘡嘡”数声,花芯发出金属声响,丝毫未伤。白方不容对方喘息,立刻打出第二掌,那菊花一分为二,化为虚影猛然飞出,如两道流星消失在天际。 白方怒然道:“阴阳遁甲符!这贼子来头不小。” 白方无奈看着天边,只能飞回谷口,将如意珠交还林任,安抚几句后带林任入谷。 进入绝仙谷,谷中芳草茵茵,鲜花遍地,果木成林,良田几亩,田林偶有兔猬嬉戏,花间常见蜂蝶飞舞,一片生机盎然。谷中心,却有一汪黑潭,沥沥汩汩,色比黑墨,沫花浮动如积炭,水花飘起似翻煤,天光无射,深不见底。怪诞奇异,引人注目,但林任无暇顾及这些。 林任与白家父女诉说这些年的经历,白方不住黯然叹息。 这时,白乐儿问道:“爹爹是如何识破那顾自芳的?”林任也一脸好奇。 白方道:“那宝珠显然是认了林任为主的法宝,其中却有二哥林风的真气,我驱动宝珠时感到一丝二哥的精魄之力,故孰真孰假我便了然。” 三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一间草屋门前,白乐儿迫不及待拉着林任进入,道:“林任哥哥,你受苦了,就把这里当作你的家,安心住下吧。” 林任道:“我现在只想尽快恢复灵根,好为父报仇。” 白方道:“此事不可冒进,宜从长计议,你先住下,待我想出续接之法,再做商议。” 白乐儿闻言欢喜不已,要拉着林任出去玩耍,林任无奈,将凌万青交予他的储物袋交给三叔白方,还没来得及感谢便被拉出门去。白方拿着储物袋看了看,除大量上品灵石外,居然还有魔修的一些修炼材料和典籍,一份奇异的皮卷轴,以及龙筋,眼中闪过惊奇,转身走近谷壁,打开暗藏的一处石洞闭关研究。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白方不愧是此中巨擘,真让他想出了破解之法。随后飞出谷外,找了一些材料回来,并要来地藏如意珠,开始炼制龙筋。足有半年时间,白方方才出关,传音唤林任进洞,林任正与白乐儿烤着刚猎来的野兔,听到白方呼唤,连忙跑去,白乐儿看着林任背影,心里一阵失落。 林任来到洞前,满怀期待,道:“三叔,炼成了吗?” 白方点点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且进来。” 林任进入山洞,白方要林任咬破舌尖,把血喷在龙筋上,林任不疑照做。那血一沾上龙筋瞬间没入其中,白方一见大喜,心知成功有望,口中念起咒语,那灵根一下飞入林任耳中,蠕动攀挪至后脑,林任惊惧无比。白方则一脸慎重,将林任放入炼器池,开始将灵根炼入林任身体。 龙筋炼制灵根时需要消除龙筋的属性和灵气,但又不能把龙筋炼成死物,故先用如意珠与之共同炼制,将如意珠与龙筋合炼为一件新的自带灵力的法宝,再以林任精血认主,使人器一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即是将林任当作一件法器来炼制,龙筋为炼制材料,林任为主体,使两者融为一体,这便是白方从魔修书中一种炼制人器的邪法中得到的启发。但炼器者需与人器形成羁绊,而后炼制中途不能打断,用源源不断的真气护持活人,待活人炼为法器后再解除羁绊,否则双方都会遭受真气反噬,死无全尸。白方将剩余的上品灵石取出放在身旁,一边护持林任,一边吸收灵石中纯净丰富的灵力补充真气。 就这样,三天过去,大功告成,林任的灵根续接成功,林任和白方皆瘫坐在地。 经过白方的方法改良,林任获得的并非是修炼效率低下的伪灵根,而是一条无属性的真灵根,这灵根任何灵气皆可吸收,只是效率稍低于确切属性的灵根。 还没来得及高兴,林任体内噼啪作响,一股强大的真气从灵根直冲丹田,原来是当初林风留在宝珠内的真气没能被完全抹除,一下释放出来,通过灵根进入林任丹田,因为林任现今与灵根浑然一体,林任根本无法阻挡,只能被迫接受,亏得林任丹田经脉比常人强大许多,否则定爆体而亡。 林任不断吸收真气,修炼境界飞速上升,一日便突破了筑基境,林任的修炼境界稳定在了筑基一阶。 几经波折,林任终于再入玄门,他满身污血躺在地上,心情愉悦,忍不住大喊出声。白乐儿闻声,知是林任已恢复灵根,心里替他高兴,但也担忧他再次离去,经历生死。当晚,三人大摆酒菜,为林任好好庆祝一番。 从此之后,林任于绝仙谷内修炼父亲所留功法,偶尔随三叔白方学习阵法和炼器,时常与白乐儿切磋论道,修为突飞猛进,白乐儿对林任也情愫愈深。 春去秋来,光阴荏苒,不觉间已是两年半,林任于此修炼至筑基境六阶,混元一气功法修至第四层,风雷天禹诀目前仅有前五层功法,但林任也不过第二层大成,只因这古简中天威强大,林任每次观摩都需要承受极大压力,故而进度缓慢。及论阵法炼器,林任已臻小成。 这一日,白乐儿从谷外采买归来,带回来两个消息,其一是南州所有宗门将于一个月后共探仙缘塔,其二则是大批鬼王宗弟子现身界山,扬言要为门中长老报仇。 林任听后暗觉不妥,放心不下伯父凌万青及师兄褚良,不日辞别三叔和乐儿,前往界山查勘。 第九章 魔宗血案 林任御起青蛾剑,他的丹田是寻常修士的四五倍大,真气充足,又兼风雷天禹诀加持,遁速奇快,十天光景便到了界山范围内。 林任隐匿行踪,步行靠近界山。远远望见山下集镇,想起和伯父凌万青、两位师兄的时光,林任心中五味杂陈,而今,师尊与褚师兄不知生死,顾自芳背叛师门,只余林任一人。 林任踌躇前行,来至在集镇,只觉得万籁俱寂,原本热闹的集镇一个人影都不见。林任心感不妙,继续前进,周围的房屋建筑逐渐看见毁损,再往中心,路边渐渐出现尸体,数量越来越多,有修士有凡人,死相惨不忍睹。 林任越看越心惊,不免谨小慎微,慢慢走到界山山下,眼前之象让他终身难忘。只见满地残肢断臂,尸体横七竖八倒伏满地,整片街道染成了恐怖的红褐色。乌鸦啄着死人的肠子,衔在嘴里飞上树枝,草丛中妇女赤身裸体,抱着自己脐带尚未剪断的孩子,七窍流血。一些腐尸瞳孔睁大,面容狰狞,显是生前遭到极大惊吓。黄绿色的尸水浸润了附近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林任出生在修真世家,自小受到家人保护,碰到的敌人也不过是几个正道宗门的修士,何曾见过此等人间惨象,对魔修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林任忍着恶心,登上界山,一路来至药仙居。却寻不见房舍府邸,只余下一片焦土。林任搜寻一阵,未见争斗痕迹,心中略宽。 转身下山,途经黑市前的山神庙前,只见庙前垒满了头颅,林任此时目力过人,看到有人影闪动,趋步上前,正欲询问,忽然十余支弩箭射出,林任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正要发怒,门内忽然传出一个沙哑沧桑的声音:“上仙息怒,不知上仙是何门派,可是来追查鬼王宗一事?” 林任不想还有凡人活着,道:“老丈勿忧,我只是过路的散修,不知此地发生何事,又是谁造此惨绝人寰的大案?” 老丈苦叹一声,道:“十天前,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伙修士,自称鬼王宗,追着另外两个修士逃到此地,那两人不敌,躲入界山体内,鬼王宗的人便开始屠杀全镇百姓,我等只好逃入这里,又来了一个执铁扇的白面书生,在门外屠杀我等亲眷,逼迫我等将两人送出去,为求保命,我们只好照做,可他们还是杀了人质……”话犹未毕,庙中传来悲怆的哭声和忿怒谩骂声。 林任一听急忙问道:“那两个被追杀的修士是何模样,如今到哪儿去了?” 那声音回应道:“一个拿着拂尘的老者,腰间挂着个破葫芦,另一个是个雄壮的汉子,拿着一把錾金枪,只看他们往西南去了,不知后来如何。” 林任陷入沉思:看来师尊他们没避过鬼王宗的追杀,却不知他们往何处去了,我该如何解救? 思忖之间,林任朝西南飞去,只觉得身下的地形熟络起来,林任想起这是去往无量山的路,想起父亲在无量山天镜峰遭遇不测,如今师尊又逢大难,内心焦躁不安,生怕悲剧重演。 林任脚下加速,行至一半看见山林中四个修士押送着一队女修,押送的修士每人腰间都挂着一枚铁牌,林任凝神望去,那铁牌与鬼王宗杜长青的铁牌一般无二,顿时明白这是鬼王宗的弟子,却不知押送这些女修意欲何为。 林任收起宝剑,落下地面,暗中跟随。自从续接灵根之后,林任的真气波动便会自动隐藏,未主动隐藏修为时外人感知到的他的境界也会比实际的低两三个阶层。 林任紧跟其后,发现这些女修禁锢在囚车之中,衣不蔽体,双目无神,腹部隆起,好似怀孕一般。 只听一人说道:“云欢宗调教的炉鼎滋味真是不错,但这些根基崩毁又怀了孕的却留着何用?” 另一人坏笑道:“堂主有令,待这些怀有身孕的女修腹中胎儿足月,再将魂魄一并吞食,你也知道,有修炼资质的婴孩魂魄对我等最是有助。” “哈哈哈,还是堂主大人英明,一份耕耘,两份收获,哈哈哈……” “此次进入南州,危机四伏,这些女修也可当作随军粮草,随时补充。” “抓两个散修何须这么大阵仗,随便一位长老不就能将两人轻松拿下。” “报仇不过是由头,入塔夺宝才是目的,探子来报,今年南州各宗门团结一起,誓要破除古塔禁制,一探究竟。” “想不到南州煞费苦心把古塔的消息隐藏了这么多年,每次对外宣称是各宗门切磋比试,到头来还不是我们鬼王宗的囊中之物。” 林任听到几人之言,深知关系重大,须问个明白。暗自估量了一番对方的实力,两个筑基五阶,一个筑基六阶,一个筑基七阶。这等实力在鬼王宗当是内门弟子。林任此时是筑基六阶,但身体异于常人,实力可与筑基九阶者匹敌,兼有风雷天禹诀和青蛾剑加持,在鼎熹境初期修士手下亦有把握逃脱。 林任算计已定,悄悄摸近两人背后准备一举拿下,正欲动手,一阵阴笑传来:“嘿嘿嘿,小友,那边如花似玉的姑娘不要,怎么对我鬼王宗弟子下手啊。” 林任头皮发麻,暗道不好,回头看去,但见一个精瘦老者飞过头顶落在眼前,看他眯着眼睛,佝偻着身子,八字胡须,一脸猥琐。 两个鬼王宗弟子一见那老者,忙跪地拜道:“参见西门长老,望长老赎罪。” 老者依旧眯着眼睛,不知心中作何想法,悠悠道:“这位小友似乎对你们情有独钟,还不快与他玩玩?” 四人看向林任,眼中充满恶毒,拿出武器应敌,为首两人使剑,直取林任,另外两人则是弹琴鼓瑟,并不冒进。 林任侧身避开,双掌乘势拍向两个弟子后背,两人当即使一招吕祖背剑挡开掌击,转身欲要还击,却见林任划个剑圈,展开混元剑法,两只青蛾裹挟着剑气直指二人咽喉,两人慌忙避让,林任施展风雷天禹诀欺身至其中一人身前,一剑刺去想要速战速决,忽听得耳后“叮”的一声琴响,一道真气将林任的剑弹开,剑尖划开了那人的衣领,胸膛汩汩冒血,那名弟子顾不得伤势,与另一使剑弟子继续合攻林任,林任刚要反击,耳边传来琴瑟之声,只觉五脏翻腾,真气运行不畅,两名剑士抓住时机横劈林任,林任凌空翻身躲开,催动功法,向鼓奏乐器之人逼去,那两人似乎早有预料,一击便走,林任若是追击则另外两名弟子便会从后偷袭。 林任知道最危险的不是这四人而是那老者,故留了三分力以防不测。那老者在旁掠阵不能撤战,林任一时难以取胜,进退两难。 林任边打边退,正欲施展遁术,那西门长老突然出手,以手为刀直向林任头顶砸下,林任不敢硬接,使出混元剑法崩剑式中的残星问月,依仗身法灵活挑剑刺向老者手腕,巧妙迅捷,观者无不暗暗喝彩。老者直接从林任头顶翻转,绕至林任背后,一脚后蹬在林任背心,林任吃痛,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借势转身横劈,一招大江横流拉开身距。 那西门老者依旧一脸笑容,道:“小友,看你修行不易,老夫可留你一条全尸。” 不等说完一掌劈去,林任不及躲闪,只好把剑往胸前横挡,那老者一手抓住剑身,往回抽夺,又一掌将林任打倒飞出去数丈。但见他握住青蛾剑刃,用手一抹,青蛾剑灵气尽消,立时变为一块凡铁,两手用力一撅,只听“铛啷”一声,剑被折断为数截。 林任挨了一脚,后背出现一道黑印恍动,手脚逐渐僵硬不能动,但是丝毫不惧,愤然道:“你们这些邪魔歪道,残害无辜凡人,根本不配做修士,害我师尊,灭我师门,我林任生不能啖尔之肉,死亦当追汝之魂。” 西门老者不屑冷笑,一掌劈去,忽地一个女声响起:“不愧是鬼王宗的长老,西门泛,几年不见修为又精进不少呀,居然能将一个筑基小辈打成这样。” 那西门泛闻声脸色骤变,满脸惊惧,旋即摇身一变,化作一股黑烟冲天而去。还未飞出三尺远,一点寒芒钉在黑烟头顶,把西门泛打落在地。 两个人影从空中缓缓降落,说话的是一位老妇人,看面貌年逾花甲,身材不高却显富贵,衣装华丽,仪表堂堂,威仪凛凛,举止矜庄,手里拿着一把长剑,一双眼睛奕奕如电,颇有威严之气。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女子,碧玉年华,一身红缎劲装,眉如青山耸翠,目似秋水凝寒,面靥如花蕊,小嘴若熟樱,一颦一笑,百媚俱生,真乃人间尤物。 那老妇人继续说道:“西门泛,你染指我瑶宫弟子,还不以死谢罪更待何时。” 西门泛急欲挣扎起身,那老妇人释放出威压,顷刻间天地变色,山林震动,树木东倒西歪,山石簌簌发抖,几个鬼王宗弟子当场爆体而亡,西门泛则被迫压在地,手脚趴伏五体投地,身下地面陷下寸许深,艰难说道:“这就是归元境的修士吗,与阳神境果然是天壤之别。” 那红衣女子走上前,道:“今日便用你的狗头祭奠我师姐在天之灵。”说罢,右手一甩,手中出现一把长剑,剑格处刻着“流风”二字,一剑劈下,那西门泛霎时身首异处。 老妇人看到这一幕古井无波,又看向林任,林任若感长瀑灌体,被人洞穿内外。 只听那老妇人道:“原来是‘风尘三客’中林风小友的后人,倒与老身有些渊源。” 转念暗思:珺瑶便是被这小友的父亲所救,我此番冒然出手挑起了二人因果,恐怕日后会耽误珺瑶修行,将来如何能继承我的衣钵成为瑶宫之主?该等鬼王宗把他除掉再行出手的…… 原来这老太太便是中元大陆北部最强的隐世宗门——瑶宫的宫主柳冰尘,来到南州只为替自己的关门弟子报仇。瑶宫历来的规矩便是宫主只收两个亲传弟子,将来一个作为新宫主,一个则为瑶宫的传功长老,调教其他门下弟子,而老宫主便可出门云游,寻求飞升机遇。那西门泛为求突破,胆大包天,竟将瑶宫大弟子柳璧琳诱骗囚禁,当作炉鼎双修,最后残害至死,柳冰尘知晓后悲愤填膺,四处探听鬼王宗行踪追杀至此。 柳冰尘正想着如何解决二人的因果,那红衣女孩上前朝林任问道:“见过公子,我叫柳珺瑶,未请教尊姓大名?” 林任观她吐气如兰,温婉率真,不由得沉醉其中,全然忘却了刚刚令自己震惊可怖的画面,痴痴道:“我叫林任。” 少女低声重复了一遍:“林任,林任…他便是林恩公的后人么。”禁不住又看向林任,想起他刚刚对战鬼王宗的场景,低声呢喃道:“他也称得是一个好儿郎,与我正是相配。” 第十章 暗潮涌动 柳珺瑶乃是筑基境后期圆满,柳冰尘带她出来也是想助她寻找突破鼎熹境的契机,如今看到这一幕懊悔不已。正欲干涉,蓦地感到远处传来真气波动,料是鬼王宗的人前来助战,便对柳珺瑶道:“你师叔还在等我们,现在就随我回去。”话毕,挥手一招,柳珺瑶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随着师尊飞空离去,心中恋恋不舍一刻三回头。 凌空之际,柳珺瑶取出一把短剑抛给林任,喊道:“林相公,这把剑予你防身。” 林任接住短剑,只感轻若无物,剑格处篆有“轻云”二字。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愣神片刻,林任才收起几个鬼王宗修士的储物袋,捡起青蛾剑放入储物袋。打开囚禁一众女修的牢笼,将获的的灵石分给她们,询问凌万青的去向后放她们离去。林任也不滞留,运起功法随即离去。 林任向着西方极速赶去,一路上查看收缴的储物袋,几个弟子的储物袋中放着五花八门的鬼王宗法器,但林任真气属于至正至阳,无法催动这些阴邪宝物。而西门泛作为内门长老,其储物袋中除了功法和大量灵石法宝外,还携带着鬼王宗宗门史籍,其中记载了一段轶事,原来鬼王宗原本以吞食亡者魂魄及生灵怨气修炼,后来东华洲一位修士来到中元大陆,投入鬼王宗,并将自身的采补之法与鬼王宗的功法融合,变成了一门新功法,修为提升之快在鬼门宗内一时无两,很快便提升为内门长老,此功法在宗门内大行其道,势力颇大。 林任又查看袋中功法,发现一本《盗阴缠丝术》正记载着该种术法,林任大略翻看,方知这术以从小修炼鬼王宗功法的炉鼎最佳,若未修炼过鬼王宗功法也可先用煞气焚炼炉鼎的魂魄,再以特定的灵草淬炼身躯,最后以采补之术采其修为,如此可事半功倍。林任看完一阵恶寒,深感此功法邪恶,视人为器皿采炼真气,与自己所修感纳天地正气的《混元一气功》截然不同。 过了许久,终于望见有一众人马正在林中休整,看服饰却与南州宗门和鬼王宗皆不同,不知在干些什么。林任收敛气息,缓缓靠近,只见一个老叟和一个高大男子被铁锁缚住身体,两人琵琶骨各被一对铁钩贯穿。林任聚睛细看,不是凌万青和褚良又是谁? 只见两人被几个修士强按跪在地,面前树桩上坐着一人,轻摇折扇,林任一看那人相貌,竟然是顾自芳。 褚良此时折了一臂,朗声骂道:“顾自芳,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师尊仁义之心难唤你三分人性,孰知你是狼心狗肺不通人言。似尔这般禽兽不如,沐猴而冠,生时污浊天地,有悖人伦,死后糟践壤土,身首无全……”褚良咒骂不止,顾自芳却浑然不顾。 一个年长的修士从顾自芳身后走到褚良面前,一个接一个地抽褚良耳光,直将褚良牙齿打落近半,褚良还不住口,口中呜呜叫骂不止。 凌万青跪在一旁,恍惚不语,腹部一个血洞贯穿身体,鲜血淋漓。顾自芳对凌万青道:“师尊,这回我云欢宗能否顺利占领南州全在您老身上了。”顿了顿,又自顾说道:“待鬼王宗与南州宗门争夺仙缘塔之机,便是我等出手之时,云欢宗百年筹谋,在此一招。” 林任惊讶顾自芳原来是云欢宗的人,又见他对师父师兄这般侮辱,顿时七窍生烟,忍无可忍,暗扣碧落黄泉准备趁乱救人,一只大手从后捂住林任的嘴,林任慌忙回头,原来是白乐儿,身旁还有一位老翁,童颜鹤发,和蔼可亲,白乐儿拨转手腕上的串珠珠粒,林任顿时被拉入一个小结界中,原来两人便是凭此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 老翁道:“贤侄切勿轻举妄动,事缓则圆,且随我来。” 林任跟着两人潜行至附近最近的城池——仰天城。几人进入城主府,林任这才知道那老翁便是父亲林风的挚交好友仰天城主谭非,两人寒暄两句后,谭非立马带入暗厅中商议。 谭非本是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辈,好打抱不平,侠义助人,时人称他是在世鲁仲连,后偶得一本修炼秘籍,从此踏入玄门,遇到林风后得其指点,直入鼎熹境,两人遂结为好友。 白乐儿一下抱住林任,泣不成声道:“任哥,爹爹被鬼王宗的人抓走了。” 林任如遭霹雳,忙问:“怎么回事?” 白乐儿泪眼婆娑,道:“那日你去往界山,我与爹爹放心不下,一同出去寻你,谁知半路出现一伙鬼王宗的修士,不由分说攻击我俩,爹爹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擒去了,我靠‘十二交阵珠’才幸免于难,逃到仰天城投奔谭爷爷。”说着转动着手腕上的串珠。 林任拍了拍白乐儿手背安抚,道:“乐儿妹妹,我们绝不会抛弃白叔叔。” 良久,白乐儿情绪略微稳定,道:“两年前,凌万青伯父委我爹调查云欢宗宗主顾敏敏一事,意外发现东华洲设有鬼王宗分坛,且与云欢宗来往密切,于是暗中探查,结果得知鬼王宗意图仙缘塔,那时云欢宗又赠送大量女修于鬼王宗,爹爹百思不得其解,今天顾自芳的一番话刚好解开了我的疑惑,原来云欢宗是准备与鬼王宗合作,协力统治南州。” 林任道:“谭前辈,不知他们抓凌伯父和白三叔却是为何?” 谭非道:“南州各宗门在此处根基深厚,脉系庞杂,云欢宗想彻底统御我南州需得取得当地宗门的认可,否则难以立足,风尘三客当初因玄都教一事得罪了大半南州宗门,想必他们是想以两人当作投名状,待到鬼王宗与南州的宗门爆发争端,他们便可出面坐收渔翁之利。”谭非久经江湖,经验丰富,即刻便把云欢宗、鬼王宗和南州宗门的关系推理得七七八八。 谭非话锋一转:“如今的南州波谲云诡,除了几个宗门,凡人也开始异动,有几个凡人创建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组织,笼络了诸多能人异士,意欲反抗宗门的压迫,我收到消息,最近无量山附近集结了大量凡人,其中居然有数千凡人方士,可怜那些宗门还在想着塔中仙缘,却不知危机已至,依我看,不日会有一场大战,届时我们可以浑水摸鱼,救出凌白两位道友。” 一直以来,修真者对凡人的压迫达到敲骨吸髓的地步,凡人对修真者的痛恨日益浓郁,当初玄都教便是主张放开对凡人的奴役,仙凡相敬,结果被南州大小宗门集火,而今星星火燎原,涓涓流盈谷,反抗之势已无回旋之余地。 林任道:“谭前辈,而今两位叔伯身陷囹圄,只在旦夕之间,顾自芳又歹毒非常,只怕等不到那天了。” 谭非道:“贼人势盛,唯有暂避锋芒,云欢宗想要取得认可,当在三日后的入塔大会上,那时各派宗门具在见证。” 林任沉思片刻,点头赞同,又问:“不知府上可有炼器之所?” 谭非道:“院内设有炼器室,可自行取用。” 林任谢过谭非,往院中走去,白乐儿紧随其后,仿佛离家的小孩有了依靠。 三天时间,眨眼便过。 谭非约请了几位散修前辈好友,带着十数名城中修士及林任白乐儿前往天镜峰。林任表情冷峻,驾着先前从鬼王宗弟子手中夺得的飞梭法器全速飞遁,白乐儿紧紧攥着林任衣角,眼中尽显愁容。 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已至天镜峰,远远望见凌万青师徒及白方跪在峰头,皆神情恍惚。南州众修士围站峰上,中间领头站着一僧、一儒、一侠三位修士,气宇不凡,显然是会盟的主持大修。顾自芳站在塔下,慷概激昂地演说:“…我云欢宗少宗主顾自芳代表云欢宗愿与南州各位永结同好,交为金石,今日诛此二獠,以证诚心。” 林任方才知晓顾自芳身份竟是云欢宗的少主,大喝道:“住手!” 众人望去,为首一人乃是仰天城城主谭非,同行还跟着一众隐居修炼的修士。 谭非降下飞行法器,抱拳道:“各位前辈,请听谭某一言,云欢宗与鬼王宗勾结,对我南州图谋不轨。诸位莫要受他蒙蔽。” 转头指向顾自芳道:“这顾自芳原是凌万青道友之徒,却背叛师门,德行有失,他的话万不可听信呀。” 顾自芳反问道:“你有何证据,我乃云欢宗少宗主,何需另投他人门下。” 谭非道:“想必大家已经听说鬼王宗进入南州的消息,我等齐聚无量山,鬼王宗却在此时进入南州地界,大家不觉得蹊跷吗?” 底下众修士能到如今地步无不心思深沉,闻言立马警觉。 顾自芳看众人议论纷纷,抢言道:“凌万青杀了鬼王宗的长老,鬼王宗睚眦必报,入南州复仇有何稀奇?” 林任道:“既然如此,为何凌伯父在你手中?” “凌万青慌不择路,前往东华洲躲避,被我宗抓获。”这倒是事实,当初凌万青思前想后决定去往东华洲躲避,所以顾自芳这句话也没有撒谎。 “你既知道鬼王宗有仇必报,抓住凌万青后为何不交给鬼王宗,反往南州来?”林任追问。 “南州不也在缉拿凌万青三兄弟吗,再说我顾自芳岂能与魔道同流。” “那鬼王宗就眼睁睁地看着你把凌伯父带来南州?” “当然没有,所以他们追至南州……”顾自芳自觉失言,立即住口。 “请问你这是帮南州捉拿要犯,还是利用他给鬼王宗进入南州的机会呀?”林任笑问。 众人一片哗然。 顾自芳一时语塞,看着林任,立马转移话题,道:“这位道友莫不是林风之子林任,怎么与谭城主在一起,是为救你的两位叔伯而来吗?”人群中管舒、明镜和尚、千机门独孤兄弟纷纷朝林任看来,均惊讶不已。 林任道:“顾自芳,你个欺师灭祖的孽障,勾结外族,入侵南州,还不束手就擒。” 白乐儿顺道:“快放了我爹,就是你勾结鬼王宗抓走我爹,你还用玉珏假冒林任哥哥,想来骗我,那玉珏就是物证。”说着晃着那块定情的玉珏。 顾自芳哼哼冷笑道:“你们少血口喷人,污蔑好人,我顾自芳向来光明磊落,那玉珏我根本不认识。” 林任暗中催动风雷天禹诀,一瞬便来到顾自芳面前,顾自芳措手不及,立马挥扇防御,还是被抢去一个储物袋,顾自芳为了使南州的宗门降低戒心,随身侍从最高不过鼎熹境,奇变突发之下未及防备让林任得逞。 林任打开顾自芳的储物袋,道:“大家请看。” 说完将袋中物品尽数展开,果有一块与白乐儿的玉珏相配的玉珏,除此之外,还有一本《玄牝丹经》,这是凌万青的炼丹秘籍。 顾自芳一脸不可置信,恼羞成怒之下正要动手,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事已至此,就请二位都留下吧。” 第十一章 蝇虫泣血 一道声音传来,如黄钟大吕,雄浑深厚,循声看去,原是一个出家老僧,众人将他簇拥在中间,显然地位不俗。 这位老僧便是梵海宗的太上长老,迦叶禅师,乃是归元境的大修士。梵海宗作为南州最强的宗门有两位归元境修士,另有一位摩诃禅师闭关苦修不问世事,此次会盟便是由梵海宗牵头,力求侦破古塔之谜。 太虚派执事管舒在老僧身边耳语几句,迦叶禅师释放出威压,林任与顾自芳霎时动弹不得,早过去几名弟子将两人缚住,封了气穴经络,和凌白二人一道带下去。 谭非正要说情,管舒道:“此事事关我南州安危,不可不谨慎,先将二人监管,待今夜子时破开古塔谜团再来处置。” 众人议论间,一股冲天的煞气从远处飘来,只见两个鬼王宗修士领着近百位鬼王宗弟子飞略而来。 迦叶禅师望着天边冷哼道:“找几个散修报仇竟有这么大阵仗……” 融堂书院的总院长孟书文,玉锋门门主许厉走到迦叶禅师身边,三个归元境修士一同迎上鬼王宗两位归元境大修。 只见五个归元境大修悬在无量山上空,众人不禁打了个寒战,若是这五人动手,恐怕方圆万里都会被夷平。池鱼之殃绝无幸免,众人静静看着空中的五人,知道逃跑也是徒劳,索性呆着。眼看那五人商议了一会儿,朝同一个方向飞去,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五人离去后,鬼王宗的修士落在峰上,俱着黑袍黑甲,手持怪异武器,席地打坐,沉寂无声,一眼便能看出这些都是门中精英。南州修士不敢大意,背倚古塔,距离三丈处围坐在对方面前。 峰上聚集着二百多修士,最低也是筑基境,全场鸦雀无声,一片死寂,说不出的诡异莫测。 林任与顾自芳被缚住,由管舒几人分开看管。谭非等人在修士中颇有威望,故没有被为难,任他们呆在林任身边,顾自芳的随从则被晾在一旁。顾自芳借机向几个随从打了个手势,几个人登时会意,悄然离开。 约过了一个时辰,骤然间风云色变,黑云压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地崩山摧,鸟飞兽散。耳边但闻千林怒吼,眼前唯见万山晃摇,劲风扬尘沙迸天,怒江翻涛水浪急,乌云压顶夜森森,塔中琴弦响铮铮。 在场之人无不心惊肉跳,噤若寒蝉。白乐儿死死抓住林任,怯生生问道:“任哥,这是怎么了,为何天地如此异象。” “应该是迦叶禅师几位和鬼王宗大修动手了。”林任三年前便见过大修士之间的争斗,较如今这番景象如同小巫见大巫,荧光比皓月,心中忽升起一股蜉蝣天地之感。 场中几个宗门的阳神境长老当即布下“燕息阵”护住山峰。众人正观望之际,一顶步舆撞破法阵从天而降,落在双方修士中间,乌顶紫身,形似宫宇,傍翼两庑。三十二个抬轿男修,清一色青紫修服,放下轿子,分立两旁,腰间悉挎长剑。 正在南州众人讶然间,一个四五十岁的文士从舆内走出,暗紫鹤氅,赤金绣纹,国字脸,黑须白面,浓眉大眼,神态威猛,肃然非凡。 那文士开口言道:“云欢宗司徒怀礼,见过诸位。”只见他冲众人略一点头,也不施礼。 现场修为最高的太虚派长老天霞道人上前,然看不透对方境界,施了一礼,道:“不知尊驾来此意欲何为?” 司徒怀礼道:“我来接回少宗主,顺便与南州诸位重修同好。” 天霞道人心存侥幸:“贵宗之事尚有疑问,恕不能从命。” 司徒怀礼笑容和蔼,袍袖一挥,顾自芳束缚顿解,被招至司徒身边,再看天霞道人连退五步才稳住身形,管舒等人,被袖风伤及倒地不起。 归元境实力展露无遗! 天霞道人暗暗叫苦,却还是作了一揖道:“前辈,既然东华洲愿与我南州修好,还望勿要妄动干戈,免伤和气。”南州众人纷纷附和,语气谄媚,姿态谦恭,与平时判若两人。 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 这些南州的宗门平时欺压凡人,打压异己,盛气凌人,态度高傲,然而面对外族强者,一反常态,变得温良恭让起来,毫无廉耻可言。林任冷眼看着这些人,前倨而后恭,暗自感到可笑。 顾自芳摆手道:“好说,但我希望需用凌、白一伙逆贼的性命证明我们交好的决心。”说着看向林任等人。 谭非挡在几人身前,道:“顾少主,何必咄咄逼人,再说此事是我南州内部恩怨,不敢让云欢宗劳神。” 司徒怀礼道:“你是何人,敢讨价还价?”正欲击杀,顾自芳却将他拦住。 “风尘三客,与南州结怨已深,若是不除,只怕会耽误我等之事,日后如果因此导致南州东华生出嫌隙来可就不好了。”顾自芳冠冕堂皇道。 谭非还想劝说,司徒怀礼喝道:“聒噪。” 但见须发飘张,方圆百里生灵尽皆倾伏。 谭非立时被震得口吐鲜血,跌坐在地。这一招杀鸡儆猴收效显著,其他修士皆不敢再有异议,默许了顾自芳的提议。 顾自芳走到林任身边,得意道:“师弟,我先让那两个老的到前面等你,再把你送去团聚,至于这白姑娘,我会替你照顾好她,培养她为一个合格的炉鼎。” 白乐儿朝顾自芳啐了一口,道:“做梦。” 林任束缚早已被谭非趁乱解开,怒目而视顾自芳,暗扣碧落黄泉正准备动手,司徒怀礼朝林任轻轻一弹指,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林任本能遮挡,却如蝼蚁杠泰山,毫无招架之力,身体倒飞出去,七窍流血,岩石的地面被刮出尺深的槽塘,碧落黄泉被打落一旁。 这碧落黄泉偷袭尚可,正面对敌便极难生效,倘若面对的是归元境的修士,那便是一块废铁。在林任起杀心的一刹,司徒就洞察了林任的行动,于是略微出手将他制服,顾自芳要他活,就不能现在死。 顾自芳阴阳怪气道:“林师弟,不必心急啊,死也要争先吗。” 说着话,踱步到凌万青和白方身边,冷笑数声,抽出铁扇向二人一甩,扇中飞出两把金刀。 只见金光一闪,凌万青、白方两人人头落地,骨碌碌滚到林任眼前,两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林任,怨怒不甘,死不瞑目。 林任见此情状,脑中嗡的一声像炸开一般,回想起两位叔伯的再造之恩,想起两位长辈对自己的照顾培养,想起当初父亲死时的束手无策,想起刚刚自己的无能为力,而今父亲叔伯都离自己而去,天地间又只剩下他孑然一身,孤苦伶仃,促然觉得内心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碎了,心中一片白茫茫,眼前全然雾昭昭,目中神黯然失色,心中道倾刻倒塌。林任整个人有气无力瘫坐在地,像傻了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林任感到有人激烈地晃他,回神看去原来是白乐儿,耳边隐约听她道:“任哥,任哥,爹爹死了,爹爹死了,任哥你怎么了,你不要丢下乐儿呀,呜呜呜……” 林任看着顾自芳面容狰狞,眼神中夹杂着嘲讽和得意,极度厌恶之下心中一个阴暗扭曲的念想油然而生,刚好把原先心里的空白给填满了。林任缓过神来,重燃生机,悄悄传音于白乐儿。 顾自芳朝林任虚空一抓,将林任抓到褚良身旁,道:“上一辈的恩怨处理完了,也该咱们师兄弟了。” 话毕,顾自芳举起铁扇正要动手,林任忽亮轻云剑扎去,顾自芳却似被定住一般,表情僵硬,身体定住,毫无一个筑基修士的反应,眼见剑已触及衣襟,顾自芳暗诵咒语,铁扇倏地金光耀奕,一朵金菊将顾自芳包在蕊心。剑尖刺穿花瓣,直奔咽喉,间不容发之时,鬼王宗弟子和云欢宗弟子齐齐出手,直扑顾自芳,千般法宝凌空而起打向林任,一个云欢宗侍从动作迅捷,撞开短剑,轻云剑身偏转,将顾自芳脖颈划开一道深长伤口。再看林任,拽着褚良展开风雷天禹诀眨眼间遁出一射之地。 突如其来的一剑让在场之人始料不及。白乐儿却不知何时捡起了碧落黄泉,握住暗器对着顾自芳按下机关,刹那间满天飞针,疾风暴雨般袭去,片时便有十数人中针。 即这片晌时间,顾自芳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正欲发作,猝然间砰砰数声,身边中针的修士身体纷纷爆体,一时间血光冲天,红雾弥漫,破鸣之音震耳欲聋,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在绝仙谷中时,林任便发觉碧落黄泉细针的材质与青蛾剑的材质相同,当日青蛾剑被废后,他便在仰天城与白乐儿连夜对青蛾剑残片锻造,共得牛毛细针七百二十枚。 顾自芳杀人后,林任暗中传音白乐儿,利用十二交阵珠随时布阵控阵的能力将顾自芳拉入阵中,再由自己吸引注意,白乐儿则趁机用碧落黄泉斩杀顾自芳。 少顷,尘埃落定,顾自芳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亩许大小,数丈深浅的巨坑,众修士围在大坑旁,有人交头议论,有人怒形于色,有人警惕观察,有人伺机逃脱。林任与白乐儿也被波及,坐在一旁调息。 这时一个紫影缓缓降下,悬在大坑上空,扶着顾自芳立在身边。但见顾自芳破衣烂衫,手中铁扇扭曲变形,扇骨断了一多半,半张脸及受伤的脖颈皆被炸烂,那形象宛如在街边乞讨的早年不幸的乞丐。 顾自芳满脸怨毒之色,手指林任,咬牙切齿道:“司徒长老,给我杀了他。” 司徒怀礼身形一闪,已到林任跟前,林任拔剑护在胸前另一只手射出碧落黄泉,司徒抽出宝剑向前一抹,寒光泠泠,陵劲淬砺,剑气卷着林任飞撞到古塔壁上,后脑涓涓流血,淌在塔上。 司徒冷哼道:“蝼蚁,蝇虫也想腾九霄,任你机关算尽在实力面前也是枉然,安心受死吧。” 林任倒在血泊中,面无惧色,仰天长笑,仿佛在嗤笑苍天。 第十二章 仙凡之乱 司徒怀礼挺剑便刺,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赤雷从天而降,打在司徒剑上,司徒吃痛,长剑脱手而飞,立马斜退出去三丈远,运起护身法诀。 诸修士不知发生了什么,抬头望去,数百道惊雷降下,众人顿作鸟兽散。 林任艰难起身,望天空看去,蓦然看到无量山上空笼罩着一个庞大的阵法。 只见遮天蔽月,赤光笼地,杀气森森,血雾茫茫;煞雾狂风雷火拱,天地十方无路逃,遇劫黄冠遭厄运,堕天羽士尽省埋;剑光徒有弑神术,符印空劳吐黑霾,纵是归元无上法,时逢绝阵亦认栽。 此时,无量山周围的几座山上聚拢了数百万凡人,每座山的山头上插着一把巨剑,剑旁边站着一个拿着罗盘的方士,在身前的八卦法桌上画符不止,口中念念有词,身后无数的凡人蜂拥上前用自己的鲜血祭祀巨剑。 这般巨剑一共十把,分布在周围十座山上,把无量山围在中间。除此之外,高处还有凡人推着数千门状若“雷烟铳”的巨大武器对着天镜峰,每隔数息便发射一轮,领头的便是当年林任在界山黑市见到的独眼渔夫。射出的弹丸触地便炸,这些弹丸有些迸发出蓝绿色浓烟,有些则飞溅出尖锐碎石。 那渔夫旁边一个精瘦邋遢的中年汉子操持着最大的一门雷烟铳,望着天镜峰上四散奔逃的修真者,嗫嚅说道:“梦儿,为父替你报仇了。”言毕,调转铳口对准峰上千机门的弟子连连开火。 这是一场凡人对修士的动乱,修真者曾为了方便自己而培养的凡人方士如今成了自己的行刑者。这些方士长年累月暗查修仙宗门的典籍,终于找到了一种对付修真者的“戮仙阵”,然凡人没有法力维持,但方士中不乏有聪慧绝伦者改动阵法,换用活人献祭,名为“十方罗天阵”,阵中可结成赤雷,轰杀阵中修士。作为阵眼的巨剑每柄需用十万人命激发出其自带的人皇之气,祭祀之后便可通达天道,引发天罚。 这些巨剑都是凡人挖掘上古时帝王陵墓搜罗所得,论修心辩道凡人可能不及修士,若论挖坟掘墓凡人要比修士强得多。 大雷烟铳的弹丸中装满火药用以引爆,另有“损仙草”炮制后的粉末,界山山石的碎片混在其中,这两者都可以阻碍修仙者真气运转。 林任意识到,这就是谭非前辈所说的“仙凡之乱”。 阵中修士深知阵法险恶,脱身渺茫,不约而同地放下成见,以场中修为最高的司徒怀礼为阵眼,展开阵法,抵御阵中天劫异象。 但见阵中劫象丛生,阵东雷声滚滚,阵南烈焰冲天,阵西水泽困陷,阵北波浪滔天,罡风穿行,山岳崩摧,天地不见。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方降难,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不见活门。前后左右俱是铜墙铁壁,东西南北俨然壁垒森严。 八方灾劫对着修士的结阵猛烈冲击,天雷地火骇人心魄,一击强过一击,一阵猛过一阵。罗天大阵屏蔽外界灵气,阵中修士不能调动天地之力,无法施展神通,唯有以自身修为硬抗。司徒怀礼将剑横在胸前,以手抵住剑身,全力运行真气阻挡灾劫伤害,周身环绕一十二件法器,金鞭金锏鎏金瓜,银盏银盘錾银碗,玉笛玉箫墨玉琴,绸巾锻书黄锦诏,法器护身,真气激荡。 此刻的司徒怀礼莫说雨时雷电,就是渡劫天雷也有望扛得过,奈何阵中之雷乃是人的怨魂执念所化,煞气极重,法宝沾染过度便会被侵蚀灵性,更何况百万之众,阵法源流不断。仅仅一炷香的功夫,却见他双目猩红,青筋暴起,嘴角流血,渐渐要支持不住。 司徒服下一粒丹药,接着祭出一枚印信,二十六面,每面酱底金文,司徒掐个法诀念念有词,那印信转动数次,金色符文浮动运转,“唰”地一下势若流星向东北方位激射而去,竟将阵壁砸出一个茶碗大的窟窿。紧接着他脱下鹤氅,卷为一团,往空中一抛,口中念诵法诀,体内精血真气立时聚拢在丹田,司徒的四肢躯干迅速干瘪,腹部鼓起一个大球,接着看他朝着空中氅衣用力一吹,司徒怀礼的元神一下从口中飞出,钻入鹤氅衣团中,往十方罗天阵生门飞去,衣团放出五彩霞光,钻出小口,不知飞往何处去了。 再看司徒怀礼的躯体,此时真气尽失化成一副枯骨倒地。阵中众修失去阵眼,一下被赤雷打破防御,劈得四处逃散。 不多时,天镜峰上诸修士已奄奄一息,那独眼渔夫向山上山下晃动火把,十方天罗阵当即撤去,一伙人马从四面八方冲上山来,皆着黄色袖巾,手中武器农兵参杂,为首一人振臂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带着队伍冲上山峰,对着一众修仙者大肆砍杀,修士中还存在一定战斗能力,与这些凡人展开殊死搏斗,双方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死伤惨重。 林任躲在塔下正看得心惊,五道人影从天边袭来,原来是鬼王宗和南州的五位归元境大修,灰头土脸,尽显疲态,显然是经历了数场大战。 几人看到眼前一幕也感到难以置信,尤其是南州三位大修,脸色难看。欲要发难,还不及出手,鬼王宗的两位长老一下飞至古塔上空,身形涨至百丈高大,伸手抓向古塔,三名南州大修自然不允,迦叶禅师祭出紫金钵盂向那魔修额头砸去,那名魔修偏头避过,招呼同伴反身便战,五人又在无量山上空打了起来。 这五人先前不在阵中,凡人的阵法无法制约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五人大打出手。仙人争斗,凡人遭殃,无量山周围数千里的凡人受到真气余波影响,唯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半晌之后,五人陷入对峙之势。四下里安静得令人生惧,只有江水涛涛,奔流不改。天空云开雾散,一轮皓月探出云层,柔和的月光落在天镜峰上,霁风朗月,宁静美好,仿佛从未有过战乱。此刻,塔身竟现出微弱光芒,耳旁隐隐传来鬼哭狼嚎之声。 玉锋门门主许厉忽道:“子时已到,我等速速入塔。”闻言五人同时向塔飞去。 林任感到毛骨悚然,欲下峰离去,忽然塔身被林任鲜血浸润过的地方发出阵阵白光,林任像感应到什么,怔住不动,呆呆望向古塔,眼神空灵。忽而古塔的塔门大开,一道黑色旋风从中喷出,单将林任卷入塔中。 林任摔入塔中,意识模糊地趴在地上,良久才回过神来。眼前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丝毫光线,只觉得阴风阵阵,魔气涌涌,哪里是什么仙缘塔,分明是魔祟塔。塔外杀声震天,塔内却寂静无声,林任打个响指,食指中指上燃起火苗,可是火光似乎被黑暗吞没,光亮只能照见自己的脸,其他依旧昏暗,只得摸索前行。倏然间耳边传来筝声,婉转凄凉,如泣如诉。林任循声找去,不知过了多久,来至在塔殿中央,只见面前端坐一人,形容枯槁,身躯干瘦,林任走近详看,竟是一具干尸,周身散发出金色微光。 干尸跏趺静坐,手持定印,皮肉尚存呈暗金色,栩栩如生,身上穿着一件老旧的僧袍,生前应是一位出家人。干尸身前放着一把古筝,雕兰画杏,饰有凤蝶之品,却似女子之物。 林任小心翼翼地接近,伸手去探干尸鼻息,数息长短后,这才放心下来,收回手指。林任环顾四周,隐约发现干尸头顶的巨大幢幡上似乎有字迹显现,不由好奇心起,御空上前仔细观看,果然幢幡上密密麻麻,写有文字。林任借着微光奋力想看清内容,却只能看到字体轮廓怎么也看不清是何文字。 正暗自奇怪,耳畔突传来一声古筝响,林任一个激灵转过身来,眼前只有黑暗,再无其他。缓慢前行又来到干尸身旁,只见干尸原本持印的手放在了筝弦上,林任大吃一惊,跳出三步远才稳住身形。林任推了推干尸,只觉骨节俱动,若撼金锁,摇晃两下后依旧稳坐。林任催动真气想要探视尸身,暗觉得运转困难,勉强发动术法检查,然而不见丝毫灵气波动,如死物一般。 林任惊惧更甚,不由得大喊:“不知是哪位前辈,晚辈无意进入,勿要装神弄鬼,有失身份。” 俄顷传来鬼哭狼嚎之音,在塔殿中回转不散。林任连叫数声无人应答,心中忧惧,转身就要离开。 “铛”的又是古筝声响,林任猛然转头看去,那干尸居然在弹奏古筝,手指翻飞,如若蝶舞,身姿优雅,若不是林任知是一位老僧遗体,会以为是一名女子在鼓筝。 林任眼若铜铃,怔怔看着。曲调与之前凄清之感大相径庭,若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声乐空灵,忽忆深谷幽兰,曲调高古,风御凛山层云。使人听了如沐春风,心如止水,不大一会儿,殿中鬼号之声便平息下来。 林任靠近那老僧,抱拳道:“前辈,晚辈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你是何人,怎进得塔中。”说话竟是一位青年女子的声音。 第十三章 古刹仙缘 林任看着干尸身形壮硕,骨骼粗大,不曾想竟是一位比丘尼,暗自庆幸刚才未曾做出失礼之举。 “晚辈林任,在天镜峰上被此塔吸入其中,情非得已,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恕罪。” “为何此番天镜峰上如此喧闹,比往年犹甚,又有归元大修在此争斗吗?” “是南州凡人不堪修士压迫,奋身反抗,在无量山设下诛仙大阵,将修士尽数困住,兼以火器轰击,故而不同凡响。” “什么?凡人竟能杀伤修士?”老尼似乎难以置信,语气中又透着一股欣喜。 “这些凡人确实聪颖异常,只是被赶来的大修士撞见,争斗间误伤了许多无辜凡人。” 僧尼闻言低头不语,虽脸部僵硬看不表情,却给人一种伤心惋惜之感。 林任试探问道:“前辈是何人,是否有凡俗未了?” 那老尼沉默片刻,悠悠开口:“我乃释者地藏。” 林任惊愣原地,疑惑道:“地藏菩萨不该在地狱吗,难道这儿就是地狱?” 老尼道:“岂不知百千万亿无量阿僧祇世界所有地狱处皆有吾分身,男身、女身、天龙身、神鬼身、河池泉井、山川林原皆为吾象。” 又道:“尔之南州,乐祸贪淫,争杀纷乱,是为口舌凶场,是非恶海,如是等辈众生,浊恶差别,故我现分身,利及于人,度脱众生。” 林任将信将疑,道:“尊者就在这塔里头普渡众生?” 老尼轻咳一声,道:“只因千年前妖龙为祸南州,残害无辜百姓,我散尽法力将它封印塔下,为防它复活,我坐化于此,以身镇塔,不能离去。” 林任也曾听闻此塔传说,可对眼前之人却是没有一丝信任,甚至怀疑她就是妖龙所化。 林任也不拆穿,作揖道:“尊者,弟子误入此地,打搅尊者修行实属迫不得已,还望能放弟子离去。” 干尸开口道:“子时已过,塔门封闭,需待来年七月三十。” 林任这时已不再和从前一般遇事沮丧懊悔了,听完干尸的话并不灰心,转身开始搜索起塔殿来。 说来也怪,这宝塔从外看不过五丈见方,塔殿内却如天宇海宫般宽广高硕。好一番摸索之下,林任也未探完,却发现塔中竟无楼梯,明窗与塔门紧闭,怎么也打不开。林任无可奈何,只好席地而坐,调整伤势,心中思索要如何出去。 林任服下一粒治疗伤势的药丸,运转真气开始疗伤。只见随着林任的吐纳,脑后灵根发出了五彩辉光,干尸见状眼中闪过一缕精光,立即叫住林任,道:“小友,你且近前来。” 林任感到一丝不祥,道:“尊者有话自可明说,塔中又无他人……” 忽地,塔中数道人影掠过林任头顶,直冲那干尸袭去,林任运起真气,全力望去,原来是许厉和另外一位鬼门宗长老。 二人争先恐后抓向干尸,那魔修速度更胜一筹,一把抓住干尸,退在一旁,道:“道友何必装神弄鬼,请出来说话。” 说完一掌打在干尸胸口上,发出金石碰撞般的巨响,干尸金光大放,将塔中三人震飞。林任受到波及,只觉得神智不清,似乎灵魂都被震出来了。 许厉奇道:“得道金身?!” 修士得道直接飞升神界后会留下肉体金身,其内凝聚了修士生前的法力,因法胎成神,金身受天道加持,能够驱邪避祟。而鬼王宗的那名魔修因为杀孽过重,魔气激发了金身中的法力,将三人驱震开来。 鬼王宗长老道:“该死,这金身体内佛力如此雄浑,身前该是怎样一位大能。”他乃魔修,体内积聚的邪煞之气与佛法相克,故受伤最重。 许厉笑道:“游魂道兄,想你也是鬼王宗千年不遇的奇才,怎的今番如此不济,竟奈何不了一个孤魂野鬼?” 这鬼王宗修士人唤游魂魔君,原是一个鬼修,以鬼魂之身偶得仙缘,踏入修真。后来加入鬼王宗,他生前便是中元大陆凡间公认的大才,加入宗门后修为一日千里,区区几百年时间便成为鬼王宗一名太上长老。 许厉少时游历三洲七地,与人好调笑,侠胆英姿,仗剑扶危,与鬼王宗多有矛盾,那时修为尚浅,曾几次败于游魂魔君之手。 游魂魔君听到许厉调侃,仿佛习以为常,也不反驳,反问道:“许道友,你我困在此中终有寿尽之时,不如协力共破禁制,出此塔去。” 在塔外时人人都对这塔垂涎三尺,费尽心机,如今身在塔内个个又开始畏畏缩缩,后悔当初。世事就是这么滑稽,塔外人想进来,塔内人想出去。 许厉道:“寿终,左不过是身死道消,可惜道兄你再不能如从前般修鬼问道啦。” 游魂魔君知道许厉秉性,正色道:“你到底答不答应,是战是和,还请许道友三思。” 许厉深知南州各宗门百年来费尽心思也不能破解古塔禁制,故并不抱期望,却想看游魂的笑话,道:“早知这塔是炼化生灵魂魄的魔秽之物早该拱手相让,也罢,我与你一同破塔便是,不知游魂道兄准备如何破解?” 游魂魔君道:“需要那位小友帮忙。” 正在旁窥的林任心中一凛,不敢妄动,脑中急速思考起逃跑之策。 但见游魂魔君伸手一抓,那具金身落在面前,游魂缓缓开口道:“小友,出来吧,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身纹丝不动,仿佛一具死去多时的骷髅骨。游魂运转真气,祭出一面银底水晶镜,通体镶满宝石,朝那金身头顶虚空一照,一个年轻女子竟从金身中剥离出来。 林任见状大吃一惊:原来那金身是被女鬼夺舍,怪不得…但心中又不免疑惑,这女鬼如何能进入塔中?又为何能夺舍得道金身? 林任疑虑间,那游魂魔君已拿住女子魂魄,只见那女鬼痛苦不堪,仿佛稍微用力就会崩散。 游魂魔君开言道:“不知小友躲在此中几时,可有破塔之法,还望不吝赐教。” 又道:“不才前身乃是鬼修,有一些心得理解可以分享小友,可助尔重塑人身。” 那女子挣扎道:“我…也不知道…如何出去,若是知道…我早就…离开了…” 游魂沉思片刻,右手翻转,欲要对这女鬼施展搜魂之术。 第十四章 破塔之法 许厉眼看游魂魔君要对女子搜魂,出手阻拦道:“游魂道兄,这女子应该没有撒谎,此刻她并无肉身承托,魂魄无养,若是搜魂恐怕顷刻间灰飞烟灭,如何能得到全部的信息?” 游魂道君闻言也将女子放开,道:“看在许道友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等。” 许厉连忙道:“对对,快说吧,若你能如实相告,我也不会亏待你。” 那女鬼被掐的魂魄快碎了,倒在地上身形忽隐忽灭,良久才恢复。 只听那女鬼道:“小女子不敢欺瞒两位上仙,晚辈名叫梁元姗,乃是南州人士,三百年前我父与其他修士欲开启此塔,被同伴暗算,死于非命,小女子无有灵根,不能替父报仇,只想把父亲尸身带回家乡安葬,跋山涉水来到此地,登峰后想收敛尸体,但见峰上尸横遍野,一轮血月悬挂高空,一伙修士突然冒出,争斗之间将我误杀,不知怎的,塔门突然开启将我卷入,魂魄飞入这和尚金身之中,苟活至今。” 林任远远听见那女子的话,不知两个大修对她有何打算,只好静静观察。 又听梁元姗道:“这三百年来,我不断摸索,可是一直未找到离开的方法。” 游魂问道:“你如何能附在得道金身之上,若是寻常鬼魅早就被驱散湮灭了?” 梁元姗道:“这个…我确实不知。” 许厉立即道:“想是小友仙缘不浅,与这大能有因果在身,故而这金身庇佑了小友。” “游魂道兄竟不知这因果机缘,天道无纠之理?”许厉修行生涯被游魂魔君压制许久,故他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弄游魂魔君的机会。 游魂魔君自入道以来刻苦钻研鬼修之法和魔道修术,对正道玄门道论自然不比许厉领悟深,冷哼一声道:“老夫最大的孽缘就是你。” 游魂继续问梁元姗道:“刚才我听见筝声,可是你在鼓奏?” 梁元姗道:“是小女子,这古筝原就在金身跟前,我略懂一些音律,每到塔中鬼啸之声加剧时便弹奏几曲,那骇人的声音便得平息。” 游魂道:“可否请姑娘再演奏一曲?” 梁元姗点头答应,于是重回金身体内抚奏古筝。 筝声依旧令人陶醉,林任也不禁沉醉其中,两个归元境大修却脸色忽变,对视一眼,转现狂喜之色。 游魂道:“许道友如何!” 许厉道:“事不宜迟,姑娘切不可停下。” 只见两人一个催动水晶镜,一个施展剑法,水晶镜中白光耀目,截云剑法青气逼人,镜光照出妖魔态,剑气破开回生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人竟将殿内的黑气驱散,随着筝声起伏,塔殿内的阴气慢慢减少,眼前逐渐明亮起来。 林任看不出所以然,但感觉到形势不妙,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暴露,立刻掩蔽生息,将体内真气流转降到最低,缓缓退身隐藏在角落之中。 许厉、游魂二人尚未来得及高兴,筝声戛然而止,再看那高僧金身,已然瘫坐在古筝前,又变回干尸模样。 许厉疑惑道:“她怎么了?” 游魂魔君道:“使用金身法力过度,自己魂魄受损,进入憩魂态。” “什么憩魂?”许厉问道。 “鬼魂灵力不足,被迫驻守本源”游魂魔君答道,“怎么还有许道友不知道的?” 许厉翻个白眼,转而说道:“有金身滋养,想必她很快就醒来了,那我们是不是该确定一下这塔的归属了?” 游魂道:“心急什么,凭许道友一人就能除去这塔中的阴气吗?” 许厉道:“有这塔中姑娘在,费些功夫总能出去。” 又道“外面有人搅局,这里就你我二人,分个高下吧?” 游魂魔君道:“那不是还有位小友吗?” 说着一指林任,原来在阴气驱散后两个大修就发现了林任的存在,虽说林任体质特殊能够隐藏自身气息,但归元境乃是凡间至修,对于林任一个筑基期的隐藏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 林任顿感不安,不知如何才能幸免。 游魂说完挥掌打向林任,许厉一剑破开掌风,道:“我还需这位小友给我做个见证。” 言毕,许厉挺剑刺向游魂魔君,游魂挥袖拨开,两人霎时剑拔弩张。 二人真气碰撞,厅中阴气还未散尽,真气激荡之下顿时如波涛翻涌,两位修士周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耳边不断传来山呼海啸之声。 许厉率先动手,使个剑花划破阴霾,飞身直取游魂咽喉。游魂魔君也不废话,双手一握,一把幡旗出现在掌中,双手舞动旗杆,砸开许厉的宝剑,接着口念咒语,幡中飞出无数厉鬼怨魂,杀气腾腾,煞气滚滚,把许厉卷在中心。许厉所修剑法唤作《截云剑法》,只攻不守,以攻代守,但见他不避反攻,一道剑气划开魂阵,身体化作一点青芒激射而出,眨眼间已到魔君眼前,游魂身体急速下坠,将幡竿插在地面,身体散作一阵黑雾向四面八方散去。许厉一击不中正要追去,幡中突然喷出一股煞气,把许厉差点冲一个跟头。 再看游魂,黑雾化作八个分身,以幡旗为中心,将许厉围在中间,一边攻击一边布阵。许厉剑法凌厉,将游魂攻击一一破解。 在殿厅中阴气加持下,不多时,游魂魔君完成了一个强大可怖的阵法,阵内鬼魅穿梭,厉魂冲锋,阵眼的幡旗不断喷出鬼魂袭扰许厉。 许厉冷笑几声浑不在乎,挥动手中宝剑左冲右突,直杀得哀魂烦冤悲切切,愁云惨重声啾啾! 两位天骄,一个善守,一个善攻;善守布阵全无漏,更有阴力助其威,善攻剑法惊才世,胸中怒火忿不平。 忽然阵中青光四溢,一道人影破阵而出,游魂见状八个分身四散而逃,许厉左手剑指在眼前一抹,眼中发出微蓝光芒,朝着其中一个分身追去。 林任躲在角落,见二人离去立时遁至梁元姗身旁,取出两粒养魂丹和一粒清灵丹,捏碎后以法力给她服下。不一会儿金身重新泛出微光,梁元姗悠悠转醒。 林任急切问道:“感觉如何?” 梁元姗道:“感觉好多了,精力恢复更甚从前。” “好,你附耳过来,我有一计可助我二人脱困。” 第十五章 鹬蚌相争 林任在梁元姗耳畔低语一阵,接着抱起金身,展开遁术悄然来在许厉和游魂两人的战场附近。 此刻,许厉、游魂两人陷入对峙,许厉一条腿被断,鲜血淋漓,伤口被法术止住;游魂魔君左手手掌被削去,一层黑气笼罩其上,断掌处如沸水翻腾。 游魂魔君冷笑道:“许厉,你倒是有些长进,竟能伤到本君本元,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许厉道:“我还没出全力,游魂道兄何必心急呢?我在剑崖苦修百年,悟得一式神通,不知道兄可敢一试?” 游魂立时做出防御姿态,道:“想必我不想试也不行吧。” 许厉嘿嘿一笑,“道兄,请了。” “风泽万里!” 刹那间,金刚风起,剑气大放,整个塔殿中布满了罡风剑影,原本坚不可摧的古塔墙壁也被划出一道道剑痕,剑气如同暴风狂雨般溢出殿内,包裹九垒,负载九天,通达虚无,劈天斩地,声势浩大。饶是林任这般钢筋铁骨的修士身上也被剑气割伤,林任只好放下金身,躲在其身后,免遭误伤。 游魂魔君展开一道球形屏障,面前一面骨盾发出血色红光抵抗剑风,不过数息功夫,游魂魔君屏障消减,骨盾倏地碎裂,万道剑风向着游魂席卷而去,眨眼间游魂魔君被斩为无数残烟。 林任看着这惊世一幕,大开眼见,感觉自己的瓶颈都有所松动。 过了好一会儿,剑气慢慢散去。许厉脸色煞白,有气无力地跌坐于地,而游魂魔君散出的缕缕残烟汇聚一处,重新幻化成人形。 游魂一脸怨怒,道:“许——厉——,你毁了我的天魔化身,你做得好啊,好啊……”话犹未毕一口鲜血喷出。 林任探出头,偷眼观瞧,只见游魂魔君服下数粒大还丹,运气数周,眼神中充满杀意。 许厉此时也恢复一些真气,挣扎起身,道:“真可惜这塔内禁制,沟通天地灵气艰难,不然此刻胜负已分。” 游魂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是你思虑不周,怨不得旁人。” 说着游魂魔君运足真气,朝许厉直扑过去,许厉已有预料,将真气注入剑中,同时向游魂刺去。 林任看准时机,心中闪过念想:就是现在!抓起金身抛向二人之间,自己穿上从鬼王宗西门泛处得来的玄铁精炼甲,遁离战场。 游魂魔君和许厉招法已出,箭已离弦,一去难回,术法双双打在金身之上,但见金身金光万丈,佛力磅礴洪倾,原本昏暗的殿厅一下亮如白昼,闭上眼也如灼盛阳。林任感到整座塔都在剧烈摇晃,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势若山崩,情如地裂。 良久,金光黯下,但见林任站在远处,身旁散落已成碎片的魔修盔甲,缓缓睁开眼睛,却见殿中许厉游魂二人躯壳血肉模糊,元神被佛光逼出体内,身影朦胧,显是神魂重伤,林任急忙掏出碧落黄泉将法力注入其内,扣动板簧,对着两人肉身一阵扫射,飞针所到之处血肉爆炸蒸发,仅余下两滩微淡的血渍。再看空中,多了一青一黑两团精光,那便是二人的元神。 两团精光一同向林任袭来,林任深知归元境的大修,哪怕仅剩元神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筑基能染指的,故慌忙遁逃,捡起古筝交给梁元姗,让她弹奏。 梁元姗拿到古筝连忙演奏,随着筝声响起,两道元神攻势也大为缓减。倏地,殿顶出现一个空间通道,只听其内传出山呼海啸般的鬼号之声,比之前林任所闻恐怖凄惨数百倍,那条通道将两个元神一下收入二层塔中。 梁元姗见此情况也大为诧异,手中不敢停歇,不断弹奏,通道也随之关闭,没一会儿又晕厥过去。 整个古塔又重归安静,明亮安宁。 林任走上前去检查,游魂魔君全然灰飞烟灭,储物袋也尽数被毁,许厉虽然不如游魂惨重,但也只留存下一个储物袋,且已破烂不堪。 林任打开储物袋,其中装着一份玉简和一块令牌,林任将神识浸入玉简,发现里面记载的便是许厉悟得的神通——风泽万里。林任又拿起令牌,只见令牌一面刻着玉锋门三个字,另一面则是几行小字,写着:见门主令如见门主,三州七地玉锋弟子皆需遵令。 林任拿着令牌不自觉地拍着手掌,沉思良久,将东西收入囊中,旋即打坐调息,恢复之前的伤势。 昼夜交替,月升日落,七日时光转瞬即逝,林任长舒一口气,结束了打坐。这七天中,林任每日服用携带的灵草灵药,伤势已然恢复,并且成功突破至筑基七层。但一个问题也愈发明显,林任丹田浩大,每次突破需要吸收常人数倍的灵气,目前林任身上适合他使用的丹药和灵草在这几日都被使用得所剩无几,如果不能出去那么他将无法继续修炼。 林任起身观察起古塔来,此时古塔内阴气散尽,厅中明亮不少,这时才看到古塔门两侧写有两联金字: 众生渡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林任心中怪道:别家对联都是挂在门外,怎么这里写在门内。 又转头看向四周,明窗外一片虚无,却隐隐传来风雨雷火之声。林任来到殿中央的立柱旁,虽然厅堂明亮但依旧看不清上面的文字,正百思不解,蓦然看到先前金身打坐处面前的地面上有字,林任运足真气,双目凝神,终于看清字迹,只见上书八个字:“清见本性,行愿无尽”。林任俯身触摸,一种佛法浩瀚,苍古玄妙之感直冲神识。 林任跟着默念,手指不由得依照字迹比划,然不得其要,只好转身离去。 看罢殿厅,林任找到梁元姗,此时她已醒来,只是仍旧虚弱。 林任给她服下一枚养魂丹,以法力助其吸收,问道:“梁姑娘,现在如何?” 梁元姗道:“好多了,多谢仙师。” 林任道:“你在此间已有百年,长我二百余岁,无需多礼,叫我林任即可。” 梁元姗道:“林任兄弟,我看你灵根奇特,似乎能与这古塔共鸣。” 林任于是把灵根失而复得之事相告,虽然眼前之人与自己也算生死之交,但林任还是隐去一部分事情简单讲述。 梁元姗听完,双目放光,只恨不是自己获得灵根,羡慕道:“林任兄弟真是洪福齐天,竟有如此殊缘。” 又道:“那龙筋许是千年前那妖龙之物,故在七月三十塔中禁制加强时被塔感应,把你收入其中。“ 林任道:“现在困于塔中,纵有这灵根也无济于事,不知梁姑娘可有办法?” 梁元姗思索一番,道:“为今之计只好赌一把强行破塔了。” 林任奇道:“两位归元境大能尚不能破开禁制,我等如何强破?” 梁元姗神秘一笑,道:“想必你也曾听说这塔来历,其实那高僧不单留下此塔,还留下了自己的修炼功法,若是修成,或可驾驭此塔,彼时就可来去自如。” “功法在何处?” 梁元姗一指塔殿中央的幢幡,道:“就在那儿。” 第十六章 佛门妙法 林任顺着梁元姗所指方向看去,那幢幡层层叠叠共有七层,每层颜色各异,上面确有许多的墨赤色文字,但林任就是看不清写了些什么,道:“你能看清上面的字吗?” 梁元姗道:“当然可以啊。” 林任道:“看来是我修为太低,无法阅读此文,梁姑娘存身金身之内,可借由金身之力看清。” 梁元姗道:“那不如我来读,你来记。” 林任闻言,低头沉思良久,却不回答,师兄顾自芳的背叛林任还历历在目。 梁元姗道:“林仙师不要多虑,我困于此间已三百年,这金身原主的一丝残念快要消失殆尽,对我的排斥越来越强烈,之前我藏在金身中数月也不会灵魂失养,现今最多三天便要离开这躯壳,否则便会被佛法灭杀,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变成孤魂野鬼被这古塔吸收,我不求林仙师能够帮我重塑人身,只希望,我助仙师脱困后能帮我报杀父之仇。” 林任看着面前的干尸表情木然地说出这些,想起自己也是这般,身负血海之仇却无能为力,同病相怜,同忧相救,林任顿生惊鸟濑水之情。 林任决心试一试,却面部不改色,对梁元姗道:“梁姑娘不必如此,你所说的方法我可以尝试,但有些话要说在前面,我需要在你身上种下禁制,防止日后你我生出嫌隙。” 闻言,林任话中之意梁元姗已了然于胸,点头答允。 只见梁元姗魂魄离开金身,林任取出之前得到的鬼王宗的储物袋,从中找出一道符咒,以神室丹火熔炼后溶在梁元姗魂魄中,接着打出数道咒印,封在梁元姗神魂中。 这便是林任从鬼王宗密卷中学来的“炽心咒”,用自己神室之火熔炼炽心符,打在对方神魂中,若是对方对自己不利,那么自己神识便会感应到,继而灼烧对方神魂。 林任做完这一切才放下心来。 梁元姗看林任放心,道:“林任兄弟,我们这就开始吧?” 林任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 梁元姗自幼也跟随父亲学过上古修仙之文,看着幢幡上的文字即刻诵出:“入我此法为灵治,俱得妙方避鬼神;三界后学幸我辈,依科奉行池中龙;三十六天乾坤圣,所奉三官荣尊堂;所举魔王登主宰,原是璇玑魔祖经;真炁凝结序三洞,治化诸欲摄心魅;生生死死皆至此,自自在在御法心……” 幢幡上的文字众多,梁元姗足足念了两个时辰才念完,也是修真之人灵窍开启,林任方才将这么多内容记住。 林任依法催动真气,运转功法,半晌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原本续接灵根后时有时无的昏顿之感一扫而空。 林任心道:不愧是大能的修炼法门,果然不同凡响,超凡脱俗,这塔内难以沟通外界灵气,但此功法却可在半晌时间就在我体内聚集如此凝厚坚实的真气,真气在筋脉中的运转也更为通畅自如,看来这梁姑娘并未骗我,或许真的可以凭此出塔…… 林任略感欣慰,每日刻苦修行。随着时间流逝,塔殿中的阴气又日渐浓郁起来,梁元姗为防影响林任修炼,为他奏筝护法,压制鬼啸狼号之音,每至此时,林任只觉得灵气充盈,周身舒畅,修炼加速。 林任习此功法如鱼得水一般,一日千里,不到半年便炼成了第一层。短短一百八十天,林任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巨大蜕变,原本就强大的身体此时强度更上一层楼,高超异常,即便是以体魄著称的妖修同境界下也完全不能比拟。而真气的修炼速度也是骇人听闻,纵然林任的丹田浩大,却也已突破至筑基九阶。 林任惊叹于这神秘功法的霸道,但现如今他陷入瓶颈,只有自己开悟才能突破,并且可用于突破的丹药早已用尽,于是停下苦修。 转头看向梁元姗,这半年里她为林任日日护法,每两日就会进入憩魂态,此时魂魄正陷入沉睡。 林任不愿打扰,独自走到塔门之前,现在的林任对古塔已建立了某种联系,可在运转塔中功法时感应到古塔的情况,林任催动真气神识一动,塔门自己开了。 林任大喜若望,走出门去,仿佛病鸟出笼,脸上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来在塔外,一道刺眼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林任尚有些不适应。蓦然感到有东西滴滴答答地落在自己身上,林任忙抬头寻去,却见空中正在下雨,雨水从塔檐上流淌下来,如同无数银索将林任包住。 林任心情大快,道:“一出塔便得此异景,可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啊。” 林任不顾大雨,御空而起看向周围,脸色却从惊喜,到疑惑,到惊愕,最后化为沮丧。 只见天镜峰周围再无半点山峦,一眼望去俱是汪洋大海,整座山峰露在海中宛若一个鱼漂。 林任见此情形,奇怪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沧海桑田,我在塔中不知岁月流逝,外界居然已成这般模样?” 林任心系白乐儿等人,不禁加快遁速,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往仰天城飞去,两个时辰的路硬是飞了一整天,眼中尽是大海。林任落在海面,只觉得心中迷茫,自己苦修功法,只为有一日能够查明真相,为父报仇,哪知道在塔中数月外界便荒废了如此多年月,物是人非,仇家若不老死了也不知往哪里去了,却再往何处去寻? 林任只得返回天镜峰,此时天色急转昏暗,乌云密布,天空频频传来雷爆之声,整片大海陷入无穷的黑暗,波涛怒起,海浪飞沫。 林任返回塔中,梁元姗已然转醒,欣乐道:“林兄弟,你能出塔了么?!” 林任漠然答道:“可以了,只是……” 梁元姗看到林任毫无喜悦之情,暗觉不安,问道:“怎么了?” 林任道:“我们在塔中不觉时光流逝,如今斗转星移,外界已改天换地,南州变成一片汪洋了。” 梁元姗闻言大受震撼,怔立良久,忽然又想起什么,道:“林兄弟,你先带我出去看看行吗?” 林任当即同意,将梁元姗带出古塔。 林任入塔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外面却已然雨霁天晴,梁元姗被封印在塔中三百余年,第一次看到塔外天空,恍若飞鸟如青天,游鱼归大海,一时间,喜悦激动之情不能自已,不自觉流下泪来。 只听林任叹息一声,道:“唉,梁姑娘,而今时过境迁,也不知你我的仇人还是否尚在人间,未能亲手报仇,实在便宜他们了。” 梁元姗忽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林兄弟,想你也是个修仙者,怎么这也看不出来,还在这里伤春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