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郎穿行两界》 第1章 仙草。 农忙终于结束,金黄稻穗被辛勤的农人抢收回家,再经过三五日的太阳暴晒就能脱粒。 今年的稻子收成不错,村里人都赶在这几日收粮,天老爷也十分给面子,连续十日都是艳阳天。 寅时天还没大亮,古朴陈旧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嘎吱一声响,江六晃了晃有些微沉的脑袋,用力的深吸了口气,连续五日的秋收显然是累坏了少年人。 横卧在房门口的黄黑大狗动了动耳朵,依旧紧闭着双眼,身上毛发极其茂密,衬的狗子身体更为庞大。 见它这耍赖模样江六就笑了,蹲下身摸摸它的头:“好了好了,起来吧,带你上山。” 大狗一听瞬间起身,围绕着少年开心的转圈,一人一狗很快收拾好,走出了院门。 被三面大山环绕的村落,不远处有一条细小的河湾,土墙围着黄泥房屋,有好几户人家种着红桔树,这时节的红桔已经隐隐泛红,微风吹过,便能闻到阵阵清香。 少年背着大竹篓子,左手拿着探路的竹竿,狗子轻快的在前方带路,上山的路它可熟了。 山间露水重,一人一狗浑身都湿漉漉的,狗子东嗅嗅西闻闻,偶尔猛扑枯树下的红蘑菇,一巴掌拍碎了毒蘑菇,自个儿也乐的两只耳朵向后。 江六下陷阱的手艺不是特别好,十次有八次都是空的,找到自己做的陷阱,打开上面的枯枝一看,里面没有东西。 大狗有些失望,懊恼的低叫了一声,江六安慰它:“没事,今日是来采仙草的,哪有好事都叫咱占了的?” 把陷阱恢复原状,继续迷惑山上的小动物们,寻着记号继续向前,仙草长在山崖峭壁处,他背篓里带好了采摘的东西。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他盯了很久的小山崖,把草绳绑在最近的一颗大树上,打上牢固的结,他打的结和猎户们的结扣有些不同。 这处的仙草已经看过好几次,这次应该是能采了,数量不多只得二两左右,一两新鲜的仙草能卖上一百五十文。 镇上的精米才十文,猪肉十二文,普通的农户人家一月花费不超过三十文,这仙草是值得冒险的。 狗子有些担心不停的刨地,弄了不少泥土到江六身上,江六只得先安抚它:“别担心,我很快就上来。” 在腰部处也系上草绳,确认好草绳的结实程度,开始慢慢的往下探。 狗子在大树下蹲坐,守护着这根草绳,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方,耳朵高高的竖起,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它都会突然暴起。 等江六小心翼翼的来到仙草生长的附近,已分不清身上是汗水还是露水,这时的他万万不敢分心,三两下把这两株仙草给摘了下来,放入胸前的布兜里。 往上爬可不比往下容易,稍有不慎就会受伤,正要往返时,突然向下瞥了一眼,从他现在的位置往崖下看有二十来丈,因有雾气的阻挡,看的不是特别的清晰,江六拉紧绳索,眯着眼睛仔细辨别。 在树下等着的大狗见绳子开始收紧,但一直未听见哼哧哼哧的用力攀爬声,它开始着急了,猛的冲到崖边开始狂吠:“汪汪汪!” 狗叫声让江六瞬间回神,答道:“就来!” 说完就开始专心向上,这处崖坡很少会有人来,蛇窝也在这附近。 见人爬了上来,狗子也松了口气,江六采了旁边的野草铺在背篓底部,又把刚采的仙草轻轻放了进去,这可是钱。 背起背篓道:“快去崖底,那好像有个人。” 现在不确定那是不是一个人,但不管是不是都得去看看,奶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千万不能见死不救,要不是谁谁谁……怎么怎么样,他都活不下来。 去山崖下只能绕路,各种枯枝败叶和数不清的蜘蛛网阻拦着他,大狗继续在前方带路,一大早出门到现在它也饿了,江六没它走的轻快,狗子还顺路给自己加了餐。 一巴掌拍晕了刚出洞的小蛇,大嘴一张便是半截身子进了嘴,吃完了就继续在原地等。江六觉得这样走太慢了,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开始顺着草坡往下滑,他从小就在山上野惯了,这要是换了别人,那是万万不敢的。 又走了一会儿,大概是到了崖底,这里的草比山上的草更加深厚,大黄突然有些躁动,突然对着前方龇牙,江六也拿出了自己的砍柴刀横在胸前。 深山野林的一定要提高警惕,他爹时常叮嘱他,越是荒凉的地方越不可掉以轻心,就是熟悉的人此时也不能全信。 大黄一直在龇牙往前逼近:“汪汪!呜嗯?” 距离狗子一米远的江六,有点不能理解这个叫声,又是警示又是不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拨开前方阻挡视线的草丛,江六钻了进去,看见了一个人,那人穿着打扮明显和他不同,头发如婴孩儿般长短,脖子和背脊姿势怪异,正仰面向上。 这脸色发金发白的人也发现了江六的到来,实在是说不清这人脸是更发金还是发白,把背篓放在地上,江六忙拿起那株最大的仙草开始揉搓。 用力塞进这人嘴里,感受到他唇齿间的抗拒,江六只得解释:“这是仙草,能续命的!” 许是求生的本能,那人开始吞服仙草,脸色也没刚刚那么吓人。 这人大概是活不了的,背脊和脖子看起来是摔断了,也不知道在这躺了多久,就算抬去了镇上医馆也活不过几日。 但人不可能不救,于是道:“我不敢动你,只能下山去找人,你可千万别睡啊。” 那人似乎缓过来了些气力,眼珠子左右转了转,这是拒绝的意思? 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还会回来,江六赶紧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放心。” 见那人脸色又开始难看起来,江六又把另一株枫斗也揉搓了塞进了他嘴里,这时候他已经忽略了这两株枫斗的价值。 原是采药换银钱,大哥近来说了门亲事,那户人家三番两次提高礼钱,家里去年修了鸡圈用了不少钱,一时有些吃紧。 “草……古人啊……敢问小兄弟,今夕何夕?” 那人断断续续的说着话,江六听的不是很清楚,仔细辨别后道:“夏朝六十八年,十月十二。” 那人一听脸色更白了,似乎不能接受:“妈呀…..提前了两百年……到底什么原因!” 江六:??? “没事,不用救了,我马上就要死了,不枉我来一场,咱们来聊聊吧?你为什么要救我?咳咳……在我看来你生活十分贫苦,所处之地也十分贫瘠,野生铁皮石斛……嗯,也就是仙草,在这卖价应该挺高?” 一直被告诫要好好活下去,活的再难也要活下去的江六不懂,为什么这人如此淡然自己的死亡? 听到这人的问话,招呼大黄过来坐下,自己也坐到一旁,答道:“仙草是因为它能救人才叫仙草,不然它就只是卖钱的药草,对于此时的我来说它卖不了钱,但它却能续你的命,你说是钱贵还是你的命贵?” 尤里听了脸上扯出一抹笑容,少年虽然黑瘦但眼神清澈,蝴蝶骨高高耸在后背,身上的补丁多到看不出来衣裳原本模样,脚上的鞋子也是草鞋,背篓更是陈旧感十足。 绝对不超过十四岁的少年,却说出这般话,尤里不得不感慨,咱们这夏朝血统是真好啊,看看这思想多么高贵? 就这么聊了下去,二人也对彼此的来历有了大概的了解,尤里夸赞大黄这头狼獒养的好,等它再长大些会更厉害。 不知不觉中离开的时间已至,尤里深呼吸一口,缓缓说道:“小六,我的死状可能有点惨,你先取下我左手的东西,这个送给你。” “我要告诉你的是:做人万万不可贪心,我不能做历史的推动者,但我不知此时的我是否已经是推动者,一切自有天意,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千万不要让它流入,我相信以你的聪慧,之后肯定能明白我说的话,以此改善你家的处境。” 江六郑重的点头,他明白尤里说的道理,怀璧无罪匹夫有罪,虽然这时候他还不懂为什么这样说。 “那么……江黎,很高兴认识你,期待与你能再相逢,再见。”尤里笑着说。 整个人支离破碎,就这样消失在了风里,江六和大黄瞪大双眼,这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了。 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摸着变细的黑镯,如果不是有这么个东西存在,那么今日他会以为,是一场精怪编织的梦。 “再见,尤里。” “祝你任务顺利。” 第2章 面条香。 等江六回到家时,情绪已经稳定,就连最熟悉他的奶奶,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今日没有仙草也没有野物,下山时倒是捡了不少大木菌回来,这些木菌看着有手掌大,其实晒干了也只得小小一团。 黑亮木菌现在还不能吃,需要烈日的暴晒去除多余毒素,只有薄茸木菌才能吃新鲜的。 奶奶在院子里理菜,见小孙子回来了,要起身接过他的背篓。 “不用,一点不重。”江六一个侧身躲过了奶奶想接篓子的手。 江老太笑着轻拍了他一下:“臭小子一大早就不见人,你娘唤了你好半晌。”把孙子带回来的木菌倒在干净篓子里,有大半篓子呢,一会儿拿到后院晾晒。 江六笑嘻嘻的和奶奶说着话,灶房里走出脸色苍白的妇人,看见江六便没好气,整个人看起来怒冲冲的,怒气的红晕让她看起来都精神了几分。 “去给你阿娘说点子好话,让放过你。” 把孙子往前推,江老太又转身继续处理这堆萝卜和白菜,今年的头茬菜长得不错,白萝卜胖乎乎的,果然还是她最会种菜。 站在门口瞪着儿子,纪淑燕在等他开口,江六摸摸鼻尖有些心虚,最怕他娘这个样子:“娘,我没事儿,我还带着大黄呢。” 阿娘最不喜他上山,以往和爷爷哥哥们一起倒是还好,今儿个就他自个儿去的,也难怪要发飙。 纪淑燕没好气的说:“你是谁家的啊,胆子真是肥了,天不亮都敢进山?那山上的什么蜘蛛精老虎精给你抓走了,回不来家看你咋办!” 江六无奈,这骗小孩儿的话从小说到大,小时候还能唬住他,他都十三了…… 给阿娘又是一阵好话箩筐套上,终于让人暂时消了气,江六闻着空中传来的阵阵香味儿,陶醉的说道:“我闻到了面糊浆子的味儿!” 说着就踮脚往灶房里看,视线往前,看到右边大锅里正咕噜着一团白花花、黏糊糊的东西,这一看啊,顿时喉咙里不禁发出一阵吞咽声。 满满当当的白灰面条,不仅如此,上头还漂浮着一层蛋花,翠绿的青菜切成了细丝,正随着浆糊的滚动而不停的翻滚,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江家的女人厨艺都不错,尤其是他阿奶亲手擀制出来的面条,堪称一绝!每一根都筋道又爽滑。 正把红薯从灶膛里刨出来,听见小侄子的话,田云花突然笑出了声:“咱小六子就是狗鼻子来的,一会儿多吃点儿。” 这是大伯母,家里的二大厨,野菜都能做出肉味儿来,村里谁家有喜事,都会找她帮忙掌厨。 “大娘你辛苦啦,我爷爷和大哥他们呢?”回来这一会儿,还没见到家里的兄弟们。 江家人口在九河村并不算兴旺,老汉有二子一女,大儿膝下三儿两女,二儿只得江六一个。 纪淑燕早产生下了江六,吃尽了苦头,身子也伤了,落下病根儿。江建昌服徭役时伤了腿,二人更是珍惜这唯一的儿子。 “你爷爷和你大伯去田里收稻谷草,你大哥他们也跟着去了,姐姐们在菜地呢。”纪淑燕边切咸菜边说道。 “哦。” 凑到大伯娘身边,江六小声问:“大娘,大哥那事儿到底还成不成啊?我咋瞅着奶奶脸色不太好啊。” 江家第三代中的老大江余辉,三月前说了一门亲事,聘礼早已送至女方家中,然而前几日再商议婚期时出了岔子,先前说好的聘礼只要二两银子,其余一概不要,现在变成了五两,还得再加两匹布和高堂的四季衣裳一套。 家中钱帛大部分只得来源于田地中产出,还有江老二养的小鸡崽,江建昌虽然腿瘸了,但人并没有因此消沉,在家专心搞起了养殖业。 从刚开始的一只老母鸡孵小鸡,到现在一个月就能卖一批小鸡崽,一只鸡崽三文,每月出三十到五十只。 清溪镇夏秋两季长,冬日里遇上母鸡抱窝,还得烧炕保暖,这才能勉强出三十只,这也算江家的一份固定收入。 本来就很愁这事儿的大娘,被侄儿一问更愁了,脸上的皱纹都成了一团:“是啊,刚又来人催了,又加了两匹红布,还好你大哥不在家,不然准得闹起来。” 儿子娶亲是大事,能娶到一门好儿媳,自己和孩儿他爹就是吃糠咽菜也是该的,可是这女方家现在狮子大开口…… 九河村也叫九合村,前些年各地遭难的人组成的村子,江家也是其中之一,他们原来的家乡被水淹了,逃难来了清溪镇,在官府的组织下组成了九河村。 江家没对媒人有任何隐瞒,自家的条件不说艰苦万分,但也不富裕,在九河村二两聘礼已算是极高。 五两银子实在是太高了,还有那高堂的四季衣衫一套,春夏两季衣衫轻薄倒还好说,这秋冬的衣裳……棉花可是八十文一斤。 两匹布也有要求,点名要镇上织丝堂的红布,比其他家的布匹要贵好几文一丈,这让田云花怎么能不愁? 这个家里也不只一个儿子要娶亲,婆婆和弟妹虽然没说什么,还安慰她再商量商量,如果能不要四季衣裳,家里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不能委屈了新媳妇。 江六也听得直皱眉,原本以为再攒攒也就够了,没想到这家人贪得无厌,一而再再而三的加聘礼。 一旁听着的纪淑燕,也是不停在心里叹气,侄儿作为长孙娶亲是可以加重聘礼,也没得一再反悔的说法吧。 但她不敢在这事儿上说什么,大嫂和婆婆待她极好,生了孩子她身子不好,没多余的精力照顾孩子,一天能清醒半天都算不错了,那时娃儿爹又不在家,江六是白日里大嫂带,晚上婆婆带。 把这些都记在心里,后来家里男人回来了,又伤了一条腿,公公和大伯更是心疼他不要他再干农活,好在他爹受伤后,在营里学会了孵鸡崽,才没给家里又添麻烦。 对于大侄儿娶亲这事儿,她男人也是提起就发愁,半夜都睡不好觉。 第3章 去镇上。 家里后院因要晾晒稻穗麦子玉米等农作物,被修建的十分平整,只需在上面铺上大草席。 太阳已高高挂起,家里人早就把稻穗给晒上,旁边还有小一点的草席,晒了各种山野干货。 江老太把孙女儿们收回来的萝卜清洗干净,再把萝卜切成长条,头茬的萝卜干晒出来的更好吃,冬日里泡上半碗,无论是做酱拌咸菜还是水煮都特别好吃。 家里攒下的干货也有不少,江老太问孙子:“明儿个想不想去镇子耍?家里的干货和头茬菜能卖上点钱,给你们买点糖果子吃吃。” 九河村距离镇子有些远,平日里少有去镇上的,倒是赶大集多一些,每月初一十五和最后一天都是赶大集的日子。 集上卖的东西也十分丰富,虽说比镇上差的远,但农家人买些简单的必需品,也足够了。 江六长这么大,去镇上的次数两只双手都数的过来,闻言眼睛便亮了:“当真?我想去!” 去清溪镇一来一回就是两个多时辰,在江六的记忆中,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大集虽好,但卖不上价,除了那小鸡崽每次会被抢空,镇上就要好卖的多,人们喜欢干山货。 想到这江六又记起了那两株仙草,摸了摸胸口处,原本戴在手上的细黑镯,因突然变小,被他找了绳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 按照尤里透露出的意思,黑镯能开启时空之门,他给自己的是相对和平年代的镯子,危险低,但排异现象依旧存在。 至于镯子会把他带到哪扇门前,门后有什么,尤里也不确定,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自行探索。 如果门后的世界江六无法适应,那么他可以放弃,门只能选择一次,下一次依旧是开启同样的门。 作为开启门的人,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来历,不可作为推动者,也不可成为毁灭者。并不是说拥有黑镯的人有能力毁灭世界,而是暴露门的存在,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想和恐慌,与掠夺者的觊觎,造成当前世界的不稳定。 见孙子发呆,老太轻笑着摇头低喃:“真是个小孩儿。” 农家人除了农忙那几日吃三餐,平日里都是吃两餐,早晨起来趁着太阳还未变毒,先下地干活,巳时中吃早午饭,酉时吃晚饭。 田里的稻草收起来没那么容易,割下来的草要先晒干再储存,多用于修补房屋或者地肥。 “奶奶,小弟,回来吃饭了。”大姐江珊站在后院檐下,对着里头大喊。 还有五姐江瑚,因为某些原因江六和五姐不按男女排称呼,江珊江瑚两姐妹长得很相似,若不是年龄差了几岁,说是双生子也有人信。 早午饭是一天里最丰盛的一顿,今儿个不光有浆糊面条,还有烤红薯,红薯也是上月新收的。 三哥江余年左手拿红薯,右手捏着一整个蒜头,嘴里咬的咔咔作响,还有余力对着弟弟问话:“小六,今儿个上山咋没等哥哥呢?我和二哥睡醒你都不见了,大哥不让我们去找你。” 二哥江余钱白了说话的人一眼:“是不要你去,结果你非拉着我也不准去,还有啊……你吃腌蒜的时候能不能少说话?那味儿多冲你不知道?” 说完把自己的碗远离了江小三,江余年是村里出了名的黑手,只要有他在,那趟山上必定出不了好货,能捡点毛毛菌都是好了的。 江六最喜欢看二哥三哥打闹,三哥喜欢吃咸蒜,奶奶每年收的新蒜,都要腌满满一缸子给他。 村里人合力买的大粗盐块便宜,家家户户都腌咸菜,江余年尤其爱吃咸菜,吃啥都得配着咸菜,吃完了又使劲闹咸的慌…… 对于黑手的三哥,江六倒不是介意这个,只是心疼哥哥们辛苦秋收,让他们能多睡一会儿罢了,他每天只割穗子都觉得累、更别说还要背穗子回家的哥哥们。 村里水田位置偏远,稻子快成熟时爷爷和大伯还有大哥都是睡在田边,害怕山上的东西会下来嚯嚯东西,当然了也是防着人小偷小摸。 去年章家没人守在田地,结果稻穗才刚变黄就被偷了半亩地,差点收不够用来交税的粮,气的章家大姐姐报了官,最后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算了。 九河村的田地税除了建村的前三年有减免,后来便一直维持在三成税收,每年秋收后有官府的人上门收税。 银钱和粮食都能抵扣税收,前朝还有人丁税,现在直接折中在了田地税里,江家有记录在册的水田九亩、耕地八亩,他们家在册子上写的是每年缴税一千三百斤粮食,可以是稻谷小麦和玉米,但其他两种粮食要交的量更多。 九亩水田按照平均数值,能产出两千七百斤稻子,可是收税的衙役可不会要你那新鲜的稻谷,九亩地的稻谷晒干了水分又要损耗三成,剩余的稻谷缴完税也就不剩什么。 如果是缴纳银钱,那就是十一两又七百文,对于普通农户人家,大多是选择缴纳粮食抵扣税。 大哥江余辉用手肘轻碰了小弟:“回神了回神了,想啥呢那么入迷?爷爷问你话都没听见。” 迷茫的看向爷爷:“咋了?阿爷。” “呵呵,没啥,就是你奶说明儿个你们要去镇上的事儿,你们哪些要去?”江老爷子整个人笑呵呵的。 江六看向大哥,大哥使劲摇头:“不去,走的脚疼死了,我还是在家收稻草吧。” 二哥也有些犹豫,片刻后同样摇头:“让三儿去吧,我也觉得在家干活儿,还轻松些。” 江余年张了张嘴,沉默着不再说话,只闷头吃起饭来。 江六抿嘴,他知道哥哥们不是因为路远脚疼,而是舍不得去镇上花钱,干粮带上水壶带上,但去一趟镇子总是要花钱的。 第4章 梦境。 家里就两个女儿家,去镇上肯定得带上她们,用江老太的话说:“姑娘家要经常出门,不然天天搁家里,以后容易被小心思给骗走。” “家里攒了些鸡蛋,我拿去食肆卖掉吧,后院的大兔子又要下崽了,这一批兔子也差不多能卖了,得把笼子空出来。”江建昌看着自家爹和老娘。 老汉点头,江老太抿着嘴也没说什么,突然桌上的气氛冷了下来,大家都闷头吃饭,不再多言。 东西卖的急,都是为了攒钱,江余辉受不了这样,涨红了脸,眼眶随后也红了起来:“不卖!谁爱娶谁娶去吧,那等人家俺家是高攀不上了。” 为了他娶媳妇这事儿,家里人都操碎了心,爷爷奶奶把棺材本儿都给掏出来了,小叔养的那些兔子,原是要留作种兔的,这又要说给卖掉。 此时他还不知道,那边早上又上门加聘礼的事,他不能接受因为自己要娶亲这事,逼的全家跟着受苦。 自从说亲开始,家里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农忙那几日他们还有每人一个鸡蛋,糙饭里还拌着荤油酱菜,奶奶阿娘和小婶儿她们每日是油水也不肯沾。 就是村里日子过的最差的人家,秋收也没得这般节省,无论男女农忙时都出了大力气,现在他家却…… 今日的饭食看着是不错,她们饭碗里依旧是菜叶子多过面条,江余辉不是傻子,这样节省就为娶亲?那么这个亲他不成也罢。 一听儿子这样说,田云花就忍不住落泪,她其实也很难受,为了儿子娶妻要这般委屈家里人。 江老汉和老妻对视一眼,二人眼里都有欣慰之意,之前只以为两个孩子般配,聘礼高点就高点,家里的银钱先紧着大孙子用。 没成想那家竟再而三的反悔,可见不是真心实意要说这门亲,这样万般强求的亲,结回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江珊和江瑚姐妹俩开心了,她们趁着打鸡草的时候偷偷去过杏花村,那卢家姑娘确实生的好,但她似乎不是个好相与的? 亲眼目睹她对着自家小妹又掐又拧的,只因小妹没帮她打够猪草,便背着家里人如此欺辱七岁小妹,当时两姐妹就对这未来嫂子印象有些不太好。 回家便急匆匆的告诉奶奶,奶奶听了也沉着个脸,让别声张,说出去对女儿家名声不好。两姐妹自然不会乱传,就是再不喜那卢家姑娘,也知道名声对女儿家的重要性。 田云花擦了擦眼角:“媒人那边我去说,她们一再反悔,陈婆婆那边也恼了,媒婆最是注重名声,把聘礼要回来应该不难。” 妯娌纪淑燕跟着应和,表示自己和嫂子一块儿去,怕嫂子会被欺负。 江余钱和江余年两兄弟都拍起了胸脯:“还有俺哥俩呢!” “你俩去干啥?这是大人的事儿,小娃子不准掺和。”江老太没好气的说。 转头又对着儿媳们道:“你俩也别去,老婆子亲自去,再带上你荷花婶子她们。” 这退聘礼在乡下也不常见,但凡出了这种事儿,总得闹上一番才算完事。 两个儿媳妇去肯定要不回来,说不定还得受委屈,那卢家和他们外来户可不一样,人祖祖辈辈就一直在杏花村,这事儿还得劳烦她的老姐妹们出马。 他们在饭桌上就敲定了退亲这事,江家大伯还在地里,守着割好的稻草等人送饭呢。 今儿个这饭啊……咋还没人给送来呢?他都饿的没力气了。 久久等不来送饭的,江大伯继续默默割着稻草,偶尔有掉在田里的穗粒就捡起来放布袋里,一上午捡了有一斤多。 吃过饭,又要下田干活了,江六也跟在哥哥们后头,这会儿把家里的板车给拉了出来。 今天能收三亩田的稻草,晒干的稻草能卖钱,就是卖不上什么价,不如自家留着用。 江老爷子扛着锄头走在最前头,二哥三哥在前头拉着板车,江六怀里抱着给大伯带的饭,走在哥哥们身旁。 回到家就不见踪影的大黄,这会儿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喜滋滋的跟在江六旁边。 “没皮没脸。”江六笑骂大狗。 大黄是他们一家逃难时遇到的小狗崽,他爹和大伯在深山里转悠,想给家里人找点吃的,不知道怎么竟然遇到大黄,还是大黄带着他们找到了蛇窝,那时的大黄,就已经能和小蛇单挑。 养大黄那叫一个省心啊,晚上能看家还吃的少…… 白天的大黄是看不了家的,到处野的找不见狗,它喜欢自己打野食,偶尔啃几个生红薯当零嘴儿吃。 没说亲前,江六会把自己的那份鸡蛋,匀出来给大黄吃,大黄不爱吃熟的,一口一个生鸡蛋,蛋壳都不会吐出来。 小舅舅说这和大黄的品种有关系,吃生食能保持野性,狗子也能更凶猛,找寻猎物的本事更大,这些江六就不太懂了,他只知道大黄喜欢那样吃,就不管它。 马上就到自家田里,看着对他招手的大伯,江六对着大黄吹了口哨,“冲!”一人一狗就这么奔跑起来。 明日要去镇上,今天得把要卖的菜备好,萝卜和白菜先收回来,明早再处理一下,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江老太带着大儿媳妇和两个孙女去了菜地,纪淑燕负责收拾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碌。 最后江建昌还是提议卖掉兔子,半大兔子肉嫩腥味轻,毛发柔软细腻,正是兔子最可爱的时候,镇上的姑娘们有时候也会买回去养着玩儿,卖不掉又拿回来养着便是。 …… 江六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了奇怪的集市,集市的房子和县衙那条街的青砖瓦房很相似,但更加的宽阔明亮。 街上来往的人群,粗看和他们穿着相似,但面料细节完全不同,衣着更华丽富贵的,男女老少皆有。 这里似乎也是镇子,镇外有人拿着各种颜色的方块,不停的对着人和周围的一切比划,江六控制自己飘在高空的身体,忍不住凑近看,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看了好几个人,他大概弄明白了方块是什么……刚开始吓了他一跳,以为是什么招魂用的,怎么会有画出现在里头。 在梦里的江六对一切都感到十分新奇,虽然这场梦境是无声的,但依旧吸引他去探索。 这里卖的东西他都没见过,不光是有各种摆摊卖稀奇古怪的,还有卖各种吃食的和卖菜的。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真实?浓烈的食物香味不停的钻入鼻孔,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香气,镇上的品百味号称百年老手艺,也没这般香。 大家似乎很喜欢买菜? 他见那些卖菜农摊位上的人络绎不绝,买的人也不怎么还价,这是为什么?这个地方种菜的人很少吗?要是他们家的菜也能卖到这里就好了。 随风继续飘荡,最后来到了小镇的入口处,巨石上刻着鲜红的字迹———古镇。 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最后的净土。 第5章 镇上摆摊。 天刚微亮,一行人已经走出了村子,这次去镇子的人有他爹和三哥,还有二位姐姐。 江建昌的腿这些年养的还算不错,虽是跛脚,但正常走路没问题。江六要和三哥一起拉车,他爹不同意,于是三姐弟就在后边用力推。 板车上装了不少东西,两个大竹筐里装的是萝卜和大白菜,篮子里装的是一种叫鹅儿草的野菜,家里有养家禽的人家,最喜欢打的便是这种草。 现在这时节的鹅儿菜最是鲜嫩,大集上能卖四文一斤呢,这野菜吃起来酸滋滋的,口感很清爽。 鸡鸭鹅吃了都肯下蛋,猪和兔子也同样爱吃,可惜江家没有养猪崽。 篮子里的鹅儿菜是江珊江瑚两姐妹摘回来的,又认真仔细的挑选一遍,选那最嫩最肥实的拿去卖。 去镇上的路还算平整,顺着路直走,过完两个村子才能上桥渡河,河的另一边便是清溪镇。 走着走着就能遇到其他村子的人,镇上和大集有所不同,逢双数最为热闹,有时还能遇上杂耍班子。 大姐掏出手帕给妹妹擦了擦额间的汗,江瑚从小就大大咧咧的,没个女儿家模样,出门嫌麻烦从不带帕子。 “五姐你累了吗?” 江瑚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昨晚睡的有点晚,早上又起的太早,已经走了差不多半程路,小弟都没喊累,她也只能咬牙坚持。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江六也有些热,扯了扯领口对着他爹说道:“爹,咱们休息会儿吧,喝口水缓缓。” 把板车拉到一棵大树底下,靠着车边开始歇息,江建昌摸出怀里的饼子递给两个侄女儿和侄儿,这是江老太一早起来做的干饼子。 干饼子用的是少量黑麦粉和玉米粉做成的,放进灶膛里余温烘烤而成,吃起来十分有嚼劲,这种饼子吃半个就能抵上一碗饭,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噎挺,必须得配上水喝。 老太太给江六做的饼子是菜饼子,菜饼子加入少量玉米粉,混合青菜和咸盐蒸熟,这种饼子吃了不抵事儿,但胜在口感宣软,不那么费牙口。 江瑚一口咬掉饼子,又喝上一大口水,见小弟吃菜饼子,还想给他掰一半自己的干饼子。 “小弟,菜饼子吃不饱,吃这个吧。” 江六使劲摇头:“我每次吃干饼子嘴里都要出血泡,五姐你还是自己吃吧。” “小妹,你别管他。”江珊捂嘴笑了起来,也喝了一口水,“打小就吃不来干饼子,小时候还差点被饼子噎过去。” 另外二人哈哈笑起来,都想起了江六小时候的趣事。 江瑚也就比弟弟大了一岁,对于小时候的事儿早就没了记忆,这会听姐姐说起,不免来了兴趣。 也不知道为何那么怵那饼子,反正每次家里炕饼子,江六都躲的远远的,宁愿饿着也不想吃,原来还有这事儿呢? 江建昌呵呵笑道:“那年咱老家发大水,逃难的路上你们奶奶为了让饼子耐放,就整出了这种疙瘩饼,那时候是直接放火堆里烧熟,比现在的更硬。小六不到四岁正是馋的时候,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趁着他娘掰开饼子晾凉的功夫,直接往嘴里塞了好大一坨,结果吞不下去,然后就这么给噎住了……憋的脸都发紫了,吓得他娘直哭,你们奶奶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把他给倒提起来使劲往下抖,抖了好久这才把疙瘩饼给抖出来,喉咙血出了很多。” 江六摸摸自己的喉咙,难怪自己那么不喜欢吃呢,原来还有这事儿?这简直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啊。 有说有笑的吃完东西,又开始继续朝着镇上走…… 终于到了镇子口,赶上早市最热闹的时候,也有不少和他们一样是卖菜人家。 从镇子口要穿过两条街,才能到集中卖菜的地方,这边的人更多,等买菜的人散了,卖不完的大家再开始走街串巷。 他们今儿个来的还算早,摆摊的位置排不到最后边,江珊和江瑚熟练的在地上铺上干净的老粗布。 先把背篓里的干货们全部分好类,摆在粗布上,有好几种干菇、干木菌、还有刺球。 板车上的菜也都搬了下来,菜就不需要垫粗布了,垫的是一层草席,萝卜和白菜各堆了三层厚。 摊子摆放有序,客人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想买的东西,今日的干货明显是主场,刚刚摆好,客人就来了。 牵着小孩儿的老太太走到了他们的摊位上询问:“这是今年的新刺球吗?” 江六赶紧招呼客人:“是的阿奶,你看都还没晒全干呢。”说着就捏开壳子给她看里面的果子颜色。 这时候正是刺球的季节,但这玩意儿实在是不好搞,树木长得太高,拿竹竿打的话,人会被砸伤,只能等它自然掉落。 老太太的胖孙子,晃了晃奶奶的胳膊:“奶奶我要吃,生的也想吃。”刺球也就是板栗,吃法有很多。 “买点吗?阿奶,开张生意,一份算您九文钱。” 老太太上手掂了掂,这一份差不多二两重,九文钱确实不算贵,于是点头表示答应了。 江六麻利的收完钱,把刺球包好给她放篮子里。这里的刺球不多,总共只得三斤多,这是他这半个月的收获。 等把全部东西都摆好,江六就开始打小九九了。 “爹,你不是要送鸡蛋吗?快去吧。” “大姐,你们是要买绣线吗?你们去吧,我和三哥看摊子。” 知道自家儿子是个老摊贩,又有老实的三侄儿在,江建昌点头,他要趁着食肆没开门,把鸡蛋给送过去。 带着侄女儿们走了,对儿子还是比较放心的,在镇上只要小心点,一般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那巡逻的衙役也不是吃素的。 两兄弟照看摊子,接下来又卖了些干菇,今日的干货卖的不错,带来的萝卜和白菜一直无人问津。 鹅儿草被江六分成了小份,也被挑走了两份,大家今日都是按份买,有点儿卖不上秤。 江六心下微动,开始忽悠他那老实巴交的哥哥:“三哥,我看今日不太能卖的动,你在此摆摊,我去串街吧。” 不等江余年做出决定,江六已经往背篓里装菜了,干货好卖就留在这边卖,只带了萝卜白菜和鹅儿草。 拗不过弟弟的江小三只得叮嘱他:“万不可和人起争执,遇事不对就赶紧跑。” 江六点头点的很快,生怕被三哥看出异样,放心、放心吧,脚力可好了,从小山间野大的! 第6章 水果萝卜。 背着满满一篓子的菜,手上还提着小篮子,江六走到街尾,这里人少,也有巷子转角做遮挡。 靠在墙角歇口气,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到那神奇的古镇呢,不经意间摸到了胸口的镯子…… 如果这时有人在旁,定会被吓晕过去,青天白日的……大活人突然不见了?这到底是妖怪作祟,还是那神仙施法? 微风吹起了少年人的衣角,等江六回神时,他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发生了改变,刚刚的歇脚小巷已变成了梦中场景。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条绿意盎然的巷子叫草市,但这里的人似乎称巷子为街? 这里的路面平整的不像话,比县衙门口的青石板路更为惹眼,让江六有一种不真实的触感。 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不停啸叫呐喊的五脏六腑暂时安静下来,江六握紧篮子,告诫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尤里对他的交代此刻也浮现在眼前,闭眼回忆起梦中的场景…… 三条宽敞大街和数条小巷组成了这座镇子,分别为:草市,食府(又称簋街),染坊街。 草市和他们卖菜的集市较为相似,以卖蔬菜瓜果为主,摊贩们身着各式古朴衣衫,货币形式为纸币。 食府是所有小吃摊和饭馆的聚集地,烟火气十足,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香味。 染坊街是卖各式各样的衣衫和鞋子,从头到脚都可以在那里买到,包括口脂和香粉等,大大小小应有尽有。 还有些卖杂货的小巷子,里面的人一点也不比三条大街的人少。 巷子外边很热闹,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这里比他们镇上热闹很多,清溪镇过年时节也没得这般人多,江六心里直泛痒痒,来不及多想便提脚走了出去。 “一号种子培育的新玉米,十块钱能买两包,够便宜了吧!” “来看看我的,没打药没加肥的瓢儿白,十五块一斤,绝对的天然菜……” “萝卜三块,大萝卜只卖三块了啊,又甜又脆的嫩萝卜。” “早上刚摘的青菜,四块钱带走一把咯。” 听着摊贩们的吆喝声,江六顿时心里踏实了许多,果然自己还是最适合和农家人打交道。 像尤里说的他们做任务,有时候面对是各种大人物,一个眼神就能让你灰飞烟灭,他是真的不敢。 这里同样是街尾,但人一点也不少,来往的人甚至越来越多,江六赶紧给自己寻找起摆摊的位置。 目光搜寻之下,径直走到一处,把篓子放到旁边空地上,轻声问旁边卖果子的小哥:“请问这里有人吗?” “没人,你摆吧。”卖果子的小哥也很热情的回应他,还帮他一起整理。 江六对他的摊子好生羡慕,这也是他一眼就看中的摆摊地方,能摆在各式各样的果子旁,他的菜肯定也会卖的特别好! 要知道他们镇上或者大集,卖果子旁边的都是各家熟人或者亲戚哩…… 小哥十分爱干净,在地上铺了好几层厚木板,比旁边的地面高出许多,上面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果子,他只认识一种……那就是枇杷。 小哥卖的枇杷比江六见过的大很多,枇杷在他们那卖的很贵,一颗能卖好几文钱,枇杷酸甜可口,吃一小口能回味好半天。 枇杷能治咳疾,爷爷去年久咳不好,他爹买了三枚枇杷和几张大叶子煮水喝,就这还花了十五文,快赶上一付药钱。 悄悄咽了口水,江六在心里暗暗想道:卖完菜,我也要买枇杷!小儿拳头大的枇杷肯定比他们那的小枇杷更好吃! 才刚把萝卜放粗布上,篓子里的东西还没摆完,摊位前便冲过来一位身穿大红华服锦袍,口脂鲜红的女子,头上的大朵牡丹簪花,发髻的流苏珠花打在她脸上啪啪作响。 江六都替她感觉到脸疼,这里的姑娘这么能忍吗? 她对着江六急吼吼的问道:“你这是不是水果萝卜?是不是水果萝卜,是不是呀?” 江六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什么水果萝卜,但他要卖的确实是萝卜。 对这女子摇摇头:“就是一般萝卜。” 他卖东西最是讲良心,从不坑蒙拐骗,他连那水果萝卜是啥都不知道,肯定不能乱应人家。 女子皱眉,似是有些不信:“可是只有水果萝卜才这么小啊,普通萝卜哪有这么小的?”说着便拿起来闻了闻。 萝卜都是去除了多余的泥块和削了顶花儿的,萝卜缨子买的人少,除非作为添头……缨子也很好吃,尤其是泡咸菜。 女子不信邪的继续说道:“我没闻到香味儿,能尝点儿不?” 江六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左看看右看看,也没见有人还要尝萝卜的啊?这里的人买东西果真十分严谨啊! 卖果子的小哥递给他一把小刀,这小刀拿在手里很轻,但刀刃泛着银光,十分锋利。 连忙谢过小哥,随便拿起一个萝卜开始削皮,削掉最前端的外皮,切下来一块递给女子。 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开始围观了,他们都是被女子的声音给吸引来的。 “给我也尝尝。” “我也尝一点。” 江六继续削皮,心里有些忐忑…… 今年的头茬萝卜他还没尝过,昨日姐姐们拔的都拿去晒萝卜干儿了,不会很难吃吧?应该也不会吧?这萝卜种他们家都用了好几年了,村里好些人都愿意找奶奶换种子呢。 第一个尝萝卜的女子不等众人作出反应,把江六摊子上剩的六个萝卜全搂在怀里,大声喊道:“这些我买了我买了,快给我算钱吧!” “我也要买,这不就是水果萝卜!” “好清甜啊,好脆嫩,萝卜味儿太重了!爽!” “小弟弟,还有没有萝卜?我们也要买。” 摊子前的人们都有些激动,江六紧张的有些心慌:“有有有,大家别急,我还有萝卜。” 他听见别人卖的萝卜三块一斤,但别人卖的萝卜很大,他这连别人卖的一半都还差点儿,卖三块会不会把人都吓跑? 还不等他说价,女子掏出自己的小包,拿出两张红色的纸币塞到江六手里,语气急切的说道:“不用找了,东西我拿走了!你这里差不多七斤,这钱应该够了!” 说完就抱着萝卜往后挤,江六看着手里的钱更迷茫了,这位客人……您也太大方了吧!这可是你们这里最大的钱啊。 古镇的人买东西都是自己携带布袋或者篮子,好像是为了什么,环保? 没买到的人也开始催促起来:“小弟弟快快回神了,快继续卖萝卜啊,她给两百也没多多少,水果萝卜本来就要二十多一斤。” 什么!二十多一斤?天爷爷唉,您到底把我送来什么福窝了哟?俺这是来发财了啊! 第7章 枇杷。 篓子里的萝卜卖了个干净,还有人顺带着买了些大白菜,大白菜倒是没人提出要尝尝。 篓子里总共也只得十四斤萝卜,十二棵大白菜…… 现在还剩下六棵大白菜,鹅儿菜被一个严肃的老爷子给包圆了,说是回味小时候的味道? 叫什么忆苦思甜……然后给了一张红色纸币。 江六发现了个问题,他们家的菜和别人的菜比,好像也太小了些? 这里的人都是用的什么法子种菜哟?咋长的那么好,有机会一定要去好好打听一下。 卖果子的小哥生意也不错,笑呵呵的说:“还是卖菜生意更好啊,不过你这菜是真的不错,自家种的吗?” 把之前剩下的那小半截萝卜削皮,递给小哥:“是自家种的,今日谢谢大哥了,您尝尝吧?我看大家都说不错。” 朱磊收回自己的水果刀,啃起了萝卜,和江六开始唠嗑:“嗯,真的是水果萝卜,这种子好啊,可惜我没排到号,比一般水果萝卜味道更浓更甜,肯定用的不是科技肥吧。” 害怕暴露自己,江六只能嗯嗯点头,原来自家这个品种,在这里叫水果萝卜哦?还要排队去领种子?也不知道和其他萝卜种有什么不同。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一会儿也要买根别人卖的萝卜尝尝。 这会儿兜里有钱了,江六敢开口问果子价钱了:“这个枇杷怎么卖啊?” “这些洋枇杷便宜,八块钱一斤,来点儿吗?我给你多称点。” 内心狂喜,天爷爷啊……还以为是一枚八块呢,竟然是一斤!拿回去卖,岂不得赚翻天? 尽量让自己别表现的那么怪异的江六:“好,那我来两斤吧。” 现在他有四百四十多块,光是萝卜就卖了三百二十块,剩下的六斤萝卜卖的是二十块一斤,那些客人说她们会常来,让算便宜点,于是江六就给她们算的二十。 这时候的江六还不知道,买东西的顾客都爱说漂亮话的哟…… 根据这些客人的反馈,他家的大白菜也还算不错,能卖四块一颗,原因也是因为够嫩!够小!一颗撑死也就一斤重。 不像大棚肥料菜那么大,一颗就有五六斤,要吃好些天,他这不能叫大白菜,应该叫小白菜…… 江六心想:万不能叫俺奶奶知道,她引以为傲的大萝卜和大白菜,在这里都是很小很小的品种。 卖果子的小哥给江六的篮子里装了有快三斤的枇杷,江六一看就知道他给多了,有些不好意思,又回赠了小哥一颗最大的白菜。 小哥不在意的摆手:“不用的,刚刚买菜的那拨人也买了好多水果,我这是跟着你沾光了。” “收下吧,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下次我还摆你旁边可以吗?”江六又卖掉了两颗白菜。 “哈哈哈,好啊,反正我每天生意都一般,只能摆在街尾。”小哥笑的很爽快,如果有卖菜的能摆他旁边,他更占便宜呢。 等江六卖掉最后的三颗白菜,他和果子小哥已经熟悉了起来,果子小哥叫朱磊,在古镇周边租了个房子,每日都来镇上卖水果。 他告诉江六,现在果子大多都是大棚种的科技种,果味儿很淡,产量很高,所以卖的比菜便宜。 有些会种果子的人,不需要科技肥都能种出来,那样的才卖的出价,和卖菜是一个道理。 江六顿感被雷劈了,不会吧……难道这果子很难吃?他不会倒卖亏本吧。 朱磊哈哈大笑:“没亏没亏,你先吃吃看,这次的枇杷我在农户那里收的,不算纯大棚,也就是肥料用的多了点儿,但至少还能吃出枇杷味儿。” 江六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 和朱磊告别的江六,走到前面卖萝卜的摊位,选了一根稍微小一点的萝卜,花掉了十块钱,心里大大的痛了一下。 要不是为了知道种子的区别,他宁愿把这钱花在买果子上! 突然胸口的镯子开始发烫,江六原本打算快速的逛一下草市,下次尽量带大家最需要的菜,顺便为自己的倒卖生意做个初步规划。 今日卖菜十分顺利,算算时间,左右不过一个时辰,他三哥那里应该是还没卖完的。 这时的江六着急了,镯子不停的发烫,烫的他胸口也很疼,他害怕回不了家,避开人群快速往小巷子走去,等到转角时重复来时的动作…… 等江六一路小跑带汗,跑回自家三哥的摊位时,他三哥一脸茫然的看向他:“六儿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哩?今日走街这般容易?” 江六眼底也有许多不解,是啊……他明明去了一个时辰,怎的清溪镇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呢? 既然时间还早,那么他还是先去卖枇杷吧,他们这里的枇杷早就过季节了,这果子就算再难吃,也能卖出去。 江六拉着他三哥起身,背对着旁边的摊贩,从背篓里拿出自己的篮子,悄悄拿了一枚枇杷出来。 江小三看见枇杷,瞪大了双眼,江六连忙:“嘘,我们来尝尝看,从码头哪儿收来的,卖给我的船夫说品种虽大,但味道一般。” 两兄弟都开始狂咽口水,光是看着这大枇杷他们就很心动了,真的无法想象这么漂亮的果子会很难吃啊。 剥掉枇杷的外皮,有汁水顺着手指往下滑,江六赶紧舔掉…… 这也不难吃啊!甜甜的,朱磊的舌头是什么精贵舌头啊!就这还不好吃? 一人一半枇杷,轻轻咬了一口果肉,开始仔细品尝。 嗯……入口的枇杷味香味不如他爹买的醇厚,但特别的甜。 在心里给这些枇杷估了个价,这么大的果子,最大的一枚近一两重,卖十文钱不过分吧? 朱磊给的枇杷有二十六颗,那就是二百多文啊!江六忍不住的笑意挂上了脸庞,笑的江小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家小弟只要开始算计人,就是这般表情……太可怕啦! 江六提着篮子又走了,这次他要去有钱的老爷们住的东街卖果子,这一路他开始不停的想镯子的世界。 在镯子的赚到的钱其实是没有太多真实感的,江六不会离开这里,他的家人、他的家都在这,镯子的世界再繁华也不过是,会随时破碎的梦境。 对于镯子的世界,江六和尤里的看法一致,那就是倒卖!赚钱!学习别人的厉害之处! 第8章 买布。 东街十分的干净,路上的行人较少,偶尔有串街的货郎小声吆喝,更多的便是到后门询问。 给枇杷换了个好一点的新篮子,上面盖着一层干净的蓝白粗布,布料原色是蓝布……只是现在这布已经泛白,但遮灰还是可以的。 跟着几位挑担子的货郎走入后巷,这些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卖货门路,江六等他们卖货时假装不经意路过,时不时喊上一两声,看有没有招呼他。 “卖枇杷果子咯,最后一茬又大又新鲜的枇杷果儿。” “最后一篮,便宜卖咯。” 在后门处,挑选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的妇人忙招手喊住了他:“那位小哥儿,你说卖枇杷果儿?不是果脯?” 说着便要着急的出门来,后面的小丫头也不选那小玩意儿了,忙跟着妇人一起出来。 挎着自己的篮子,江六快步走了过来:“大娘,是新鲜的枇杷果儿,可大了,您瞧。” 说着把盖着篮子的布掀开,让这位妇人瞧瞧,这户人家姓江,镇上的珍宝楼首饰铺子就是他家的。 不光是清溪镇和其他镇子有铺子,府城也有他们家的铺面,江家老爷最是心善,当年流民的安置他们家就出了大头。 这妇人身后的小丫头们,看起来有些敬怕她,这位应当是管事妈妈一类,说话十分有份量,江六忙扬起自己的标准笑脸。 蔡妈妈今日很发愁,小小姐近日来不肯好好用饭,家里做的牛乳酥饼也不爱吃,夫人和老爷也跟着发愁,今天早上起来更是一粒米都不愿沾。 小小姐打娘胎出来就体弱,从小就是药当饭吃,现在年岁大了,老不愿意喝药。果子多的时候还乐意吃些,现在这秋季来了,好多鲜果子都过季了,果脯更是吃腻了,人也消瘦了下来。 今日唤来卖小玩意儿的货郎,本是打算寻摸点好耍的,哄哄她……没想着有卖枇杷的?蔡妈妈开心了。 江六也开心了,蔡妈妈出手大方,果子她全要了,二十枚枇杷果儿卖了两百文,篮子也一并送给了她。 还约定如果下次有少见的鲜果子,可以直接到后门叩门儿说找她,守门的仆从会去叫她。 江六应了,揣着钱喜滋滋的跑回了三哥那边,他爹和两位姐姐这时也回来了,只是她们好像心情不大好?哭丧着脸,他爹脸上也是带着一丝怒气。 “怎么了这是?”江六小心的问着。 这不问还好,一问五姐的眼泪就差点包不住…… 她们去针线坊买家里要用的绣线,结果被人抢走了一团彩线,那掌柜的不问缘由,就要将她们赶了出去,还说穿的破破烂烂的,污了他家的门槛。 今日大家换上最好的衣裳,那打着厚补丁的都没敢穿,就是怕发生这样的事儿。 江建昌在门外等她们,气不过那店家侮辱侄女儿,便进门与他们理论,结果那掌柜烦的不愿听,直接叫了伙计们把他们三都赶了出来。 江小三气的龇牙咧嘴的:“什么破店,咱不去了就是,咋还要赶人!” 听了这话的两姐妹又想哭了,她们又没做错什么,本来那绣线她们都付过钱了,结果掌柜的为了卖给出高价的旁人,把钱退给她们,还说就是不想卖给她们,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作为长辈的江建昌开始安抚小辈们:“别和狗眼看人低的计较,我们换一家店再买吧。” 江六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也是为什么乡下农家人愿意赶大集也不想来镇上的缘故吧,跟着劝道姐姐们:“是啊,没得为那些人坏了心情。” 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钱袋,给了姐妹二人各二十文:“拿着,这是鹅儿菜卖的钱,咱不缺钱!咱上布坊买去!” 姐姐们去的针线坊只卖碎布块和针线,一团绣线不过三五文,也不知道那掌柜的在牛气什么? 江珊不要这钱,鹅儿菜哪里卖的上这么多钱,而且摊子上还剩了些菜没卖完,小弟定是拿了自己的私房钱给她们。 江瑚也不要:“你可别唬人了,两文钱一把,咋可能卖的了这么多。” 江建昌倒是很欣慰的看着儿子……不过转眼神色古怪起来,这小子哪里那么多钱?那钱袋子看起来沉呼呼的。 也没见他最近在山上寻摸了什么好东西啊?江建昌把目光瞥向三侄儿。 江小三抬头望天……俺可真的不知啊,一会儿回家等着惊喜吧! 这会已到午时,太阳高挂,摊子上还剩下小半筐白萝卜和白菜,鹅儿菜也还有四把,有些开始打蔫儿了。 江六觉得萝卜装太少了,这要是拿去镯子世界,得卖多少钱啊!也是第一次没经验。 大家一块儿收拾东西,没卖完的菜全部都装上板车,如果便宜卖也能卖掉,但要走很远。 镇子入口处有一家很出名的兄弟布坊,便宜实惠,卖的也不算特别贵,但肯定比针线坊贵上那么一点儿。 家里用彩色绣线很节省,一年也买不上两回,江六不想因为这事打击了姐姐们的信心。 到了布坊,在外边儿听见伙计们对客人介绍的价格,姐妹俩便不想买了,反正家里人也没得多喜欢那绣花儿绣草儿的东西。 江六知道她们心疼钱,把她们往前推了推:“走吧,去买呀,今日赚钱了哩,我给你们买。” 最后不光买了好几团彩线,还买了一匹新蓝布,这蓝布比其他的蓝布看着要亮一些。 爷爷奶奶做衣裳都可以用这匹布,一匹布出两套衣衫足足有余,老人家节省惯了,家里买的布都紧着他们小辈用,自己的蓝粗布都快洗成了破布。 抱着布匹的江珊有些忐忑不安,想了好久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弟,俺奶回家不会打死我吧。” 卖布的伙计说这是新布,才染出来的新颜色,但有些地方染花了,所以现在打折出售,只卖一百五十文,江六等人好一通讲价才降到一百二十文,绣线二十文没得少。 在布坊花了一百四十文,不光是江珊江瑚两姐妹脑子发晕,江小三觉得自己的腿也有些轻飘飘的。 他们家啥时候那么有钱了,能买得起一整匹布,家里做衣衫的布不都是去大集上买碎布子吗?所以他们穿的衣裳才会好几种颜色,被人家说破破烂烂的。 江建昌在前头拉着板车也说不出话来,他这儿子……现在咋这么能花钱呢? 那可是一百多文啊,说买就买了?家里的鸡得每天下十次蛋才凑的出来那么多钱!今儿个卖菜到底发生了啥? 江六把大姐抱了一路的布匹抽出来,放到板车上,这一匹布少说也有七八斤,这么抱着不累吗? 第九章 卖菜难。 回家的路总是要快一些,路上江六开始复盘自己今日的卖货路,他觉得自己带的菜还是太少了,明日一定要再大胆些。 还有镯子的发热时间,他真的毫无头绪,难道只有一个时辰吗?这点需要反复摸索。 倒卖的东西也不应该如此张扬,枇杷果儿在他们这边过季了有四个月,就算这时节还有,也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这小镇,下次不能再倒卖这个了,有风险! 自己确实要以赚钱为目的,但是切忌不可暴露,安全为主……今日还是太冒险了些。 想找弟弟说话的江余年,见弟弟一脸的凝重和苦瓜脸,也不敢找他搭话,只能使劲的拉着板车往前。 等回到九河村时,刚好和下地回家的人打了照面。 “江二,你们去镇上了?今日菜价可好啊?”问话的是他们村里的老人,笑眯眯的一个老爷子。 “孟叔。” “孟爷爷。” “今儿个还行,剩了小半筐,萝卜和白菜都是两文,小菜也是两文一把,但卖的人不算少。”江建昌带去的兔子只卖掉了一只,其余的又拿了回来。 小鸡蛋一文钱一个倒是卖光了,但那是给人家的送货,是早就商量好的价钱,不应算在这次的物价里。 鸡下蛋有大有小,小的只比鸟蛋大一圈,这种蛋卖不上钱。 孟老爷子点头,差不多是这个价,今年是个丰年,雨水和太阳都到的恰当好,每家每户出的菜都挺好,这价格自然起不来。 九河村对比其他村子,唯一的优势也就是菜种的好些,三面环山、一面临河、土地又少,还不如其他村子肥沃,粮食每年都要比其他地方少那么一成。 村子每年缴完税,各家也就混个肚饱,像江家还有个卖鸡苗鸡蛋的营生,其余人家都是节省过日。 卖菜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九河村直线距离镇上是不算太远,但要过两个村子才能渡河,他们这没有桥,这里的路程就浪费了好些时间。 有那离镇子近些的勤快农人,天麻灰亮就开始摆摊,卖完了还能快些回家跑第二趟,一个镇上的消耗也就这么大,有人卖的好,有人自然卖的不好。 老爷子无声叹气,哎……看天吃饭的农人,难啊…… 江六提着他的篮子最先跑回家,大黄早就闻到他的味儿了,在门口甩圆了尾巴等着他。 “大黄,你乖哦,赚了钱会给你买大骨头啃的。”摸了摸大黄的头,今日大黄没和他走,在家肯定特别的无趣。 江老太在廊下缝装粮食用的布袋,交税时用来过秤,袋子不结实漏掉的粮食要自家再补上。 听了小孙子逗狗的话便打趣他:“你个没良心的,你爷奶还没啃上大骨头呢,你都要给狗买了?” 江六放下篮子,笑嘻嘻的搂着吃味儿的老太太:“阿奶,您怎的和大黄计较上了?快来看,我给你买了蓝布做衣裳哩,你和俺爷都做一身新的穿。” 又把布牢牢抱在怀里的江珊,刚好进门,整个人都僵住了…… 要知道她阿奶虽然看起来是个笑面老太太,其实不笑的时候老吓人了,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吓得半宿睡不着。 小时候她犯了错误,最怕的不是爹娘揍她,而是阿奶……比打她一顿还可怕。 果然…… 江老太一眼便看见了她怀里抱着的蓝布,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江珊脸上的汗顿时下的比走了这么久的路还多。 “阿……阿奶……” 江珊忍住了想擦汗的胳膊…… 江老太瞥了一眼拉自己的江六,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江珊说:“拿给我看看,买成多少钱?” 江珊连忙送上布匹,低下头转身去板车上帮忙搬东西,还是让小弟去应付阿奶吧,她是真的不敢。 江六见状,只能把老太太拉进屋里,悄悄告诉她自己今日倒卖了果子赚到钱了,让她安心些,别甩脸子。 江老太是什么人精,哪能不知道孙儿在想什么,知道他有所隐瞒,但也没问。 假装不耐的:“哼,早知道就不让你姐姐们去了。” 如果不是两个孙女儿要去买线,小六子能买布?哎哟……可心疼死她了,这可是一整匹蓝布啊,得多少钱哟!还是留着给孩子们做衣裳吧。 不准奶奶把布放箱子里,江六从篮子里拿出一枚果子放到江老太手心,他留了六枚果子,爷爷奶奶各一枚,爹娘和大伯们各半枚,哥哥姐姐们就暂且先忍忍尝个味儿,明儿个他多买点就是。 江老太大惊:“枇杷果儿,哪里来的?” 还这么大一颗,得好些钱了吧,老太太心都快滴血了,这要是别人买的,她能把人给生吃了。 江六挠头,这咋和他想象中的欢喜不太一样? 把篮子里的果子都拿出来给奶奶,说自己今日去码头卖菜,刚好有一外地的船夫有这果子,好说歹说才愿意和他交换,说是他家的菜种的好。 江老太听了果然开心了一些,仰了仰骄傲的头:“那是,我种的菜可是咱们村儿最好的。” 江六偷笑,忍不住对比了下自家的萝卜和他买到的萝卜…… 行吧,您开心就好。 那萝卜被他藏在篮子最下头,上面还盖了布遮住,家里人都不会乱翻他的东西,也不会打听他篮子里放的什么。 安抚好了阿奶,江六听见外间的家里人的声响,赶紧把篮子拎回了自个儿屋里,等晚上他再仔细研究研究这个萝卜。 今日晚饭比较简单,红薯野菜粥、腌咸菜,咸菜上放了小香葱和辣子油,饭桌中间还有一小碟的腌咸鸡蛋。 咸鸡蛋切成了十二个小瓣儿,一共用了三个咸鸡蛋,每瓣儿上都有流油的咸蛋黄。 今日江家卖菜共计收入二百八十文,其中干山货占了大头,鸡蛋三十文,兔子十二文,两大筐的菜竟然只卖出了九十八文钱。 江六给两位姐姐的钱,她们也交了出来,江老太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她们每人三文钱做奖赏,让她们自己攒着,下次有货郎来村,或者赶大集的时候可以买喜欢的小玩意儿。 倒卖果子赚的钱,买的那匹蓝布,老太太同意给江老汉做一身衣裳,剩下的布先留着,谁家有喜事可以当添头,这布料又厚实、颜色又亮,送礼也是极有面子。 第10章 菜地摘菜。 老太太没当着众人的面数落江六乱花钱,只过后当着他阿爷的面教育了两句:“你现在也大了,要学会攒钱,我们两个老东西还能干活儿,你别记着给我们买,你自个儿有了钱才有底气,无论是出门在外还是成家以后,都是如此。” 阿爷坐在竹椅上,跟着点头附和:“就是啊,这钱哪怕你花自个儿身上,你奶都不会这般说。” 江六从小就在爷爷奶奶屋里长大,去年家里请人修石头鸡圈,顺带着又扩了三间黄泥篱笆房,江六才从二老的屋里搬出来。 小娃儿都怕热,每年夏季最热那几天,江六晚上都闷的睡不着,两老上了年纪倒是没那么严重,装作自己也怕热,整宿整宿的打着扇子。 其实这扇子哪里是打在他们自己身上,那凉风都扇给了他…… 江六枕着奶奶的腿,让奶奶给揉耳朵,轻声说道:“我知道了阿奶,你别生气,但我改不了,下次还敢,您记得要一直提点我。” 江老太微眯着眼,听着前半句还挺舒心的……后半句把老太气的拧他耳朵。 “你个憋孙儿,你要气死我啊。” 江老汉刚开始也愣了一下,随后开始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家小六子果真是个泼猴子托生来的。 江六蹭的一下跳起来,捂着耳朵逃走了……俺奶奶这是啥柔情铁手啊,拧人咋那么疼呢。 收拾好家里的鸡和兔子,确保它们不会跑出去,一家人也准备睡觉了,今晚的夜色不错,月亮高高的挂在天边,照亮着院子。 江六正对着大萝卜喃喃自语:“你说你咋长得那么大呢?到底是啥味儿啊,一个就有三斤多。” 说着便下嘴啃了起来。 “啊呸!”咋科技种,咋这么辣这么苦,是他买的不对吗? 江六不死心,啃掉一圈老皮,继续啃里面的嫩芯。 就这还要卖三块一斤……买的人还那么多,很苦很涩,水分很多但不清甜,这萝卜应该不能生吃。 勉强吃了一半,实在是吃不下了,嘴里满是苦味儿,舌头也辣的厉害,悄悄出门把萝卜扔给了鸡圈里的鸡,这萝卜他不敢放在厨房滥竽充数,一准儿被大娘给发现。 江六不知道的事儿…… 他扔出去的萝卜,老母鸡们以为是什么加餐的好东西,顶着睡意起来啄了两口,然后便没有了然后…… 第二天一早,江建昌打开鸡圈,看见地上那黑乎乎长溜溜的东西也沉默了,这都是哪里来的东西,抬手就给扔了出去,可别把鸡给吃坏了肚子。 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今日江六打算再去卖一次菜,江老汉还是安排了江小三和他一起去。 只有兄弟二人就不用出门那么早,他们俩脚程快。 昨日的枇杷果儿老太太拿出来都分了,大家都觉得不错,江六说如果今日还能碰见那船夫,就再换上一些。 家里人都不同意,这金贵的东西尝尝味儿就行了,哪能天天吃呢?那得长得啥嘴啊啥命啊,天天吃甜果子。 这次江老太准备把菜地里冒头的萝卜都拔了,江六昨晚告诉江老太有人想收他家的萝卜,昨日那人走的太急了,说今儿个还会再来,他想去试试。 江老太和老头子商量了一下,也决定试一次,卖不出去大不了又拉回来,晒成萝卜干儿也不会浪费。 尝过了那大萝卜,江六对自家的白菜也有了信心,地里还有两个嫩冬瓜,他也想摘去卖。 大娘笑话他:“你这是小贼啊,还不走空啊你?可别贪多卖不完啊,拉回来累坏你们。” 江老太可不愿意别人这样说江六,但对方是自己的儿媳妇,于是老太太只能从中调和:“那摘一个去试试,嫩冬瓜也好吃的。” 田云花和两个闺女偷笑,这老太太可真是,小六子说的话在她这里,简直是比那皇帝的圣旨还管用哩。 江六想着昨日的鹅儿菜,走到姐姐们身边开始忽悠人:“大姐五姐,你们想不想攒私房钱?” 江珊看着他笑而不语,江瑚是个急性子,问道:“怎么说?当然想啦。” 于是两姐妹就这么被忽悠去摘鹅儿菜去了,江六还在哼哧哼哧的拔着萝卜,江老太和大娘负责摘白菜,老叶子放其他筐子里,拿回家喂鸡。 大黄见主人拔萝卜,也跟着在一旁吧啦起来,但爪子没轻重,抓坏了萝卜,懊恼的发出了呜呜声。 “嗷呜,呜呜。” 江六笑嘻嘻说:“没事儿,你也是想帮忙,来吧……这个萝卜给你吃。” 帮着狗子把抓坏的萝卜给拔出来,用萝卜叶子擦掉多余的泥土,递到大黄嘴边:“吃吧吃吧,可好吃了。” 大黄鬼鬼祟祟的左看右看,见远处的老太太没发现,忙趴到地上啃起了萝卜。 “咔嚓,咔嚓……” 江六继续拔萝卜,这哪里拔的是萝卜哟,这就是钱! 今日一定要买点好东西回家,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什么便宜的东西,最好是他们这里不容易买到的。 家里菜地有三块,后院有一角种的是豆角和南瓜青菜,还有平常用的香葱、韭菜和辣椒等调味菜。 像萝卜和白菜这种成片种植的,就在大菜地,大菜地是村里人集中种菜的地方,每户人家都有大小不一的菜地,有的喜欢种茄子瓜果类,有的喜欢种青菜,看个人喜好。 这会儿菜地里有人在除草,见江家拔了那么多萝卜和白菜,有些好奇的问:“江家妹子,今年你们家这么早就晒菜干?这也太早了吧。” 问话的黄家,在大菜地种的菜类也很多,靠近她们家菜地的这片种的是小青菜,有时候江老太会和她换上一些,做个青菜面条或者菜汤,她们家人勤快,种的小青菜都没什么虫眼。 小青菜最是招虫,虫眼儿多的就卖不上价了,买菜的人都不乐意这种菜,黄家小娃儿们捉的虫子,会给江家的鸡加餐。 江老太有时候会煮一个鸡蛋让他们分,娃子们也开心,大人们也开心,也就假装不知道这事儿。 黄婆婆年龄比江老太大,近来嗓子也不大好,说话声音有点儿小,江老太刚开始还没听见,田云花见婆婆没反应,答道:“头茬菜晒的更好吃哩,黄婶儿你要不也晒点儿?” 黄婆婆摇头,她们家的萝卜就种了几颗,还是留着冬日里吃吧,鲜菜不比那干菜好吃吗? 第11章 野生繁缕。 兄弟二人正准备拉着板车出发,突然江老太走过来给了两人十文钱。 “昨儿个你们大肉包子都没吃上吧?拿去,今天吃回来。”老太太把钱放在江六的钱袋里。 江小三:“阿奶,我们带了干粮……” “一人买一个尝尝,看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镇上的大肉包三文钱一个,半大小子一口气都能吃四五个。 江小三还想说什么,老太太摆手表示不想听,让他们快走吧,卖不掉就早点回来。 这次江六同意大黄送他到马家桥村,他们上桥时大黄就不能再跟着了,大黄听的懂,开心的一直到处乱跑。 从九河村到过桥还需走上一个半小时,大黄兴奋的叼着它喜欢的树枝,偶尔撵着小鸟跑不见影,江六久不见它就要大声喊两遍。 过桥时大黄很听话,一点都没耍赖皮,乖乖蹲坐在桥这头目送二人离去,等人走远了就在桥下面找个舒服的地方睡大觉,江六回来时会喊它。 今日逢双数镇上更热闹,进镇子就看见有卖糖球儿的,好些小孩儿围着卖糖球的老人,还有不少正磨着家里人给买。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老汉的糖球就卖了一大半,这生意可真好啊。 一串糖球要五文钱,上面有八个红色山楂,外层裹着橙黄的糖浆,江六今年也摘了不少山楂拿去卖,一篮子才卖十几文钱。 人家有做糖手艺的人,八个就能卖五文…… 见弟弟盯着那卖糖球的老汉,以为是他也想吃,问:“买一串儿?”再不买就卖完了哦,这可是很受欢迎姑娘和小孩儿的哩。 江六摇头,五文钱他还不如去卖猪肉那买两根儿带肉的大骨头回家熬汤喝,他只是在感慨自己那满满几篮子的红山楂,咋就卖不到那么贵? 和三哥商量,他推着板车去码头,让三哥在菜摊继续守着卖菜。 江小三不同意,出门时她奶奶特意叮嘱了,让他听小六的,但也没说让他一个人去啊,“你一个人咋拉的动那车,要不然我给你拉过去,我再回来摆摊?” 江六想了想觉得也可以,码头那边人多杂乱,到时候自己找个偏僻的角落也可以进镯子。 两兄弟就这么轻易的改变了行驶路线,码头要一路往北边走,从镇子的另一边出去。 码头多是船夫卸货和成堆货物,也有人不少挑着担子在卖菜,还有摆摊卖吃食的,那油煎米粑的香味太勾人了,两兄弟只得快速经过,怕控制不住的嘴,流下了口水惹人笑话。 二人拉板车的行为在码头并不怪异,别人只当是谁家订的菜要运走的,毕竟清溪镇风水好,种的菜都水灵。 江六把板车停在路边,说自己就在这等着接货的人,给他三哥的扁担里装了些菜,都没装满…… 江小三咂舌,到底是谁家的船工啊,能吃完这么多萝卜和白菜?这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啊,顿顿吃萝卜白菜肚子能受的住吗? 清溪镇的鱼货卖的好,其中最出名的白银鱼只在这产出,但不是谁家都有船,也不是人人都能大量捕鱼。 九河村的河湾比起镇子周围的河岸窄很多,偶尔才能捞上那么一两条。 一条最小的白银鱼都能卖上十文钱,大家捞到鱼都舍不得吃,宁愿拿去卖。 镇上品百味做了几代的鱼,名气在府城都不小,富贵闲散的贵人们,也会乘船过来吃。 码头上的新鲜玩意儿有时候比镇上还丰富,周围的村民铆足了劲想得富贵人的眼。 那些香气浓郁、油大辛辣的食物,大抵都是船夫们吃,吃了更好下力气,一份卖的也不贵。 江六使劲吸了吸鼻子,这谁家做的辣葱烧饼啊?也太香了吧……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引了出来。 踮起脚看他三哥已经走远,拉起板车往人少的地方走,他力气不够大,就把拉车的草绳捆在腰上,肩膀上再横着背一根。 没拉一段路就开始汗流不止,这板车有四十来斤,车上的菜也不少,咬牙坚持,为了倒卖,为了赚钱,为了吃肉! 躲到小路的芦苇荡旁,左右观察,见此刻这里没人经过,江六赶紧摸着镯子离开…… 朱磊刚卖出一串葡萄,就见江六吃力地拉着老式板车出现,他赶忙从摊子后边儿绕出来上前帮忙。 “哎哟喂,终于来了!” 江六见朱磊的摊位附近站了不少人,还以为都是来买果子的顾客,正准备恭喜他来着。 就见昨日买鹅儿草的那位老人家冲了过来,“你终于来啦!” 老人家很热心,帮着他一起把板车推横放着,还对着远处的人招手:“老李,小赵,你们快来啊,这小弟弟来了。” 江六不明所以,还不等他出口询问,朱磊已经快速帮他解惑:“这些都是来买你的菜的,小六,你太厉害了!” 客人们见老板来了,也都从旁边闲逛的摊子上围了过来,江六要卖的菜还没摆好,还想帮着他一起摆呢。 昨日买鹅儿菜的老伯和朱磊都在帮忙整理,江六十分感激,一会儿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请他们吃大肉包吧! 今儿个来的这些客人不光是要买水果萝卜,有些还是昨日大白菜的回头客。 “小弟弟,你家那大白菜老好吃了,我拿回去用白水煮了都好吃的不得了,甜滋滋的。” “好吃,比我们小时候自家种的大白菜还好吃,做洗手泡菜做出来特别脆嫩!种子局又出新品种了吗?” “猪肉炖粉条,猪肉都变的好吃了呢……” “应该不是新品种,加了科技肥吧?老板,说说吧,到底加没加肥阿?”有人发出了质疑声。 “应该没有,用肥料的菜种出来都不是这味儿,你买来尝尝就知道了。” 江六安心了,好好好,大家愿意认可就行,还有啊……他必须得澄清一下,这事关他九河村菜的声誉! 摆好的成堆萝卜和白菜,让大家随意挑选,江六大声说道:“各位,我敢保证我家种的所有菜都是不施肥的,只浇水和草木灰杀虫,等其自然生长,大家尽管放心。” 虽然不知道大家说的科技肥是什么,但他们那用的是粪水肥田,水田都还不够施肥哩,咋还有多余的给菜用。 买菜的客人哈哈笑起来:“我们知道,知道的,有没有加肥料,我们这些老太婆看都看得出来。” 江六用的是石杆秤,客人们既好奇又觉得有趣,别人家都是精巧的秤砣,就他用的是打磨光滑的石头。 有人开始逗他:“小老板,你这石头秤准不准哟?” “这秤还怪好看的。” 江六昨天就和朱磊试过了,他的石头秤没问题,笑道:“绝对不多称,您放心。” 这波热情的客人心满意足的提着篮子走了,江六也能缓口气,叽叽喳喳的人太多,脑袋都有点晕乎乎的,比大集上卖鸭苗的大伯那还吵。 之前帮忙的老伯正带着笑意看他。 “大爷,您今日可要买点什么?”江六赶紧收拾好心情问他。 只见大爷指了指还放在后面板车上的菜篮子,江六懊恼的拍了下头:“哎呀,我把这给忙忘记了。” 把篮子拿下来,让大爷和他的友人们随意挑选,这些都是早上现摘的,新鲜的很哩,看来这里的人也喜欢吃鹅儿菜呢。 大爷拿起一株鹅儿菜对旁边的人说:“你们看,这繁缕百分百是纯野生的,我和你们打赌,茎秆发紫,叶片小而翠绿,入口发酸、微涩,回味清甜,只有长在山涧的繁缕才是这样。” 江六傻眼了:……啊? 第12章 葡萄。 几位上了年纪的大爷,就这么在他摊位面前辩论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每个人都憋的是满脸通红,但又不敢大声喧哗。 一边卖菜一边听他们辩论,听了半天江六不自觉的跟着点头,是是是,那必须是野生的,田边山脚到处都是哩,难道这玩意儿还有人特意种吗? 这季节的鹅儿菜多的很呐,比它们的邻居白花菜还发的多,家里的鸡都吃的不想吃了,开始挑嘴儿…… “根本就不可能啊,现在还有地方能自然长出这么好的繁缕吗?拿回去研究下吧,万一又是什么科技变种。”有两位大爷持怀疑态度。 “怎么不可能了?咱泱泱大国什么东西种不出来?也就是现在受污染的地方多了些,但有的地方依然能自然生长!土地是有修复性的!” 柴大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些死脑筋人:“你们就是老顽固,现在太依赖那些高科技检测仪器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书本的知识都忘了干净!” 其中一老头开始打圆场:“都别激动嘛,只是惯性随口论证,不过啊,我支持老柴,同样我也认为这是野生繁缕,可以入药食谱中。” 几人越说越激烈,呈对峙姿势,站成对立的两排,不相信的那几位面色有些犹豫…… 江六和水果小哥在旁边默默看戏,心里暗叹口气,缓缓说道:“这就是草药啊,晒干了有人收的。”虽然药铺每年收的量不多,但确实是能做药材,这个他知道。 面红耳赤的大伯们见他插话也不生气,呵呵笑道:“小娃子不懂了吧,野生繁缕才有药用价值,培育的可没有呢。” 柴伯伯不高兴了,梗着脖子说道:“就算不能入药,也能吃啊,我昨晚吃了,味道不错。” 看着他们又开始新的一轮争吵,江六微笑着不语…… 争吧,争吧,有争议才有卖点,围观的人多他生意才会更好哩。 最后这篮子的鹅儿菜还是被他们买走了,说要带走做研究,如果确认为野生品种,可考虑长期收购。 江六暗搓搓的磨掌,大姐,你的嫁妆不用愁了! 收购啊……收购! 必须收购! 朱磊问:“小六,你家住附近山里?” 江六点头,“是啊,所以我过来有些远。” “难怪呢,东西都那么好……哎,这年头还是山里好啊。” 江六看见他的果子摊今日又有新品种——葡萄。 这个他出发时在码头也看见有船夫在下货,应该是府城的人运过来的,要拿到镇上卖。 他们村里的范婆婆也种了两株葡萄,每年村里的娃儿都能分到那么几颗,酸酸甜甜的,他们家的葡萄也不愁卖。 村里和府城的都是绿红葡萄,绿色偏多,朱磊这个葡萄红的都发紫了,每颗都是鲜艳的紫色,在阳光下还透亮发光。 见江六对葡萄有兴趣,朱磊十分大方的递过来一串:“吃,昨晚我去批发来的,这种胭脂宝石便宜的很。” 江六现在都快分不清他的便宜到底是多便宜了……这就是时代的认知差啊。 这葡萄品种还怪好听的哩,味道对土包子江六来说简直是好吃的不得了,果肉是纯甜,一丝酸味儿也没有,汁水充足四溢,可以进货! 他们山上有大的山葡萄,一串里只有那么几颗是好吃的,更多的是苦涩,酒坊会收回去酿制成果酒,酿出来的酒是紫红色的,一小盅要卖三十文哩。 小舅舅去年就给他们买了这种果酒,但他没喝过……家中小辈只有大哥和二哥尝过。 话说回来,他好久没见小舅舅了,也不知最近他下的猎物多不多? 小舅舅是他娘的弟弟,清溪镇接收不了那么多人,外祖父和小舅舅他们被分到了黄元镇。 和清溪镇是相反的方向,要往下再渡河,走上大半天才能到,大娘的家人们有些也被分到了那边。 安置流民是禁止亲戚成群的,这样不利于管理,每户人家都要独立分开,有的分的更远。 如果后续有人愿意放弃当地划拨的土地,自行搬去亲人的所在地,官府也不阻拦,但必须得缴纳保证金。 “这白菜我全买了,能再便宜点吗?”一位胖乎乎的客人突然出现,穿的很像清溪镇上的富贵老爷。 摊子上剩的白菜还挺多,加起来有满满一筐哩,江六:“这里可有四十来斤。” 客人不在意:“我家开饭馆儿的,用的完,不会浪费。” 古镇有言明:不可随处乱扔垃圾、不可肆意浪费、不可大声喧哗吵闹、严禁使用任何高科技产品,为了您的净土体验,请严格遵守,违者将禁止踏入古镇。 随后又道:“是客人们推荐我来买的,说你这菜更好吃,我先买点试试。” 江六听他这般说,也不再多问,把白菜全卖给了他,一共四十三斤,算四十斤。 摊子上的嫩冬瓜也被这位老板看上了,这个小瓜卖的便宜,只卖了六块钱。 客人临走时顺便买了不少果子,朱磊对江六竖起了大拇指。 “好家伙,真舍得啊,抹零也不是你这样抹的吧?” 江六倒是觉得还成,他们每次卖菜都是这样有买有送,人家买四十斤送三斤……也不过分吧? 他知道朱磊一个人住,都不在家做饭,就没给他留白菜,拿出特意留下的三根萝卜给他。 朱磊:“你别那么客气啊,说了我是跟着你沾光。” 江六摇头,如果不是朱磊帮他留住第一波客人,他今天的菜也不会卖的那么快,萝卜卖了三波就卖完了。 “放心吧,以后我都摆你旁边。” 朱磊有些感动,要知道现在卖菜的才是大爷,他要是有进菜的渠道,都不会选择卖水果,损耗又大、又不好卖。 “批发是什么价啊?我能从你这里批发葡萄吗?”江六不傻、也不古板,他们那也有这种说法,只是不如此形容罢了。 朱磊的葡萄批发价也不算最低,他也是从二道贩子手里批发的,三块二一斤,他卖六块,这还是连夜从外地拉回来的货呢。 他给江六的批发价是四块五,这样他们都有的赚,江六表示没问题。 山葡萄卖到酒坊才一文钱一斤哩……这大葡萄怎么的也得卖十几文吧!那范婆婆家的绿葡萄要卖好几十文哩。 要不是绿葡萄太贵,他今儿都想买点儿过来卖,不过也就是这么想想……他身上就只有十文钱啊! 朱磊的葡萄今日也卖的好,这胭脂宝石一串上只得十多二十颗,最重的也就一斤左右,他这里只剩下小半筐了,但是家里还有两筐。 江六说自己想买一筐,朱磊让他帮忙看着摊子,他去去就回。 江六:……大哥啊,我不知道你这些都是什么价啊! 朱磊忍笑:“没事,这会快中午了,大家都去吃饭了,买的人少,就是卖亏了我也不说你。” 但还是把最容易卖掉的水果给江六说了价格,然后就急忙忙的跑了,像一阵烟似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江六蹲在地上靠着墙歇息,今儿个又是拉板车又是卖东西,这会稍微松懈下来,便觉得浑身都疼。 刚刚朱磊告诉了他时间,江六知道自己才来大半个时辰,也就放心的让他回去了。 早上出门吃了两个煮红薯,这会儿肚子也饿的咕咕叫,江六暗暗发誓,他今日一定要买大包子、买大骨头回家吃! 第13章 山葡萄。 在朱磊回来的这时间里,江六一共卖出去了两份果子,粉带红的平安果卖了五十块,葡萄卖了八串。 平安果听说味道十分可口,尽管同样是统一栽培的品种,但品质依旧良好,和其他果类想比较,已经是保留原味最高的果子。 果子又大又圆,一个就有一斤多重,这种品相的果子,江六可不敢偷渡回去,只能悄悄分给家里人。 买果子的顾客们很随性健谈,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中,江六大概弄明白了古镇的人流来源,这是国家花重心思维护的特一级古景点。 古镇开发了整整十年,才出现在大众面前。镇子的前方是一处天然的湖泊,名为“美人泊”。 不似其他湖泊以蓝绿为主,这湖泊的颜色竟是粉色,且湖水清亮透明,一眼能看见湖底,还会随着四季的变化而加深颜色。 在朱磊生活的这个时代,尽管有很多高科技检测仪器,但这粉色湖泊仍属于未解之谜,湖边观赏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美人湖前行五里路,这处名为“红叶香山”。因地理环境特殊,这里的上万亩枫林并非只是单纯的红色,紫红、粉红、橘红、金红、黄绿、褐红、草绿,宛如人间仙境,也是古镇的第二大特色——又称为彩林香山。 周围还有很多观赏点,“古长亭”、“梅花瀑布”、“十里竹林”等等…… 来此古镇的游客需要提前申请,会有相关工作人员进行筛选,且只允许本国人士踏入。 古镇附近有集中住宿的地方,这里的住宿也和其他旅游城市不同,不是高楼大厦的豪华酒店,而是青瓦小院儿。 长租小院的客人还能再租一小块地,地里的产出皆归于客人。 朱磊就租了个小院子,还出租院里的空房间,租金都是古镇统一制定的,任何人不得上涨。 刚开始古镇的石碑下并没有那句——最后的净土,是客人们的真实感慨,古镇采纳了,并用作于宣传语。 江六听见大家对古镇都是赞不绝口,越发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这里果然是福窝啊! “小六!我来了!” 朱磊骑着一辆怪模样的木滑车,停在水果儿摊上。 江六看呆了,这啥车啊?咋就腿一滑它就动哩?有什么玄机? 朱磊把木车后斗的葡萄搬下来,见江六还痴痴的看这个这车,不由笑道:“这车不错吧?我在木工坊打得,花了八百块呢。” 古镇内没有任何省力交通工具,出行全靠人力两条腿,还美其名曰锻炼身体,这对游客们来说还新鲜,但对朱磊这样的摊贩就不太友好了。 于是古镇整出了个木工坊,大大小小的木工活儿都能接,这带后斗的木滑车就是木工坊出的代步工具,和小孩儿的平衡车是一个道理,只能是古镇的商家才能购买此车。 像江六的老式板车,也有摊贩在用,但人家的板车可看起来轻便的多。 把葡萄给江六放在板车上,还用草绳固定了几圈,毕竟小六要翻山越岭,葡萄又很娇气。 “你要不要也整一辆?以后生意好了,送货可以用。” 江六挠头:“暂时先不了吧,等过段时间再说。” 其实他内心深处一直在叫嚣着买车买车买车……好想买车! 为什么说不要呢?因为他是个黑户!刚刚听了那些客人们的话,江六这会都还腿软。 他没有那什么身份证啊!如果买车的时候要让提供证明,他可怎么拿的出来…… 会不会像他们县衙对待黑户那样,打一顿再驱赶出去。想想江六都觉得十分可怕,看来自己还需谨慎再谨慎。 “明天还来吧?”朱磊问道。 把拉车的两根草绳又背在肩上,江六回道:“应该会吧,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拉着自己的破板车,急匆匆的就离开了朱磊的视线。 朱磊知他家路远,想着可能是古镇外头的山边住户,在这里摆摊的也有很多山里人家,每天也是这般来去匆匆。 江六回到芦苇荡时,还被吓了一跳…… 耳边传来阵阵哭声,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 左右看看都没找见那哭声是谁,江六从芦苇荡后方绕出来,往前探身查看。 一艘小木船上,穿粗布衣衫的男子正在抱头痛哭。 江六见四下无人,码头那边人多嘈杂,估计也没人听见这男子的哭声,便好奇的开口:“你哭啥?” 有木船就证明此人有打渔的资格,要知道渔民都是十分富裕的,再小的破船也比他们地里刨食的人强。 那男子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芦苇荡后边儿还有人,停顿片刻又继续哭起来。 “我的命好苦啊,好不容易凑够了钱买下了这船,可这水地下的东西就是不进我的网子……” “现在还打到了……” “啊!我真的是太命苦了!” 江六见这会儿还早,也愿意听他发发牢骚,原来这男子已经整整五日没有打到鱼了,他似乎天生就不是吃这碗饭的。 别人一网子下去,少说也有七八条,没有银鱼也有其他鱼和小虾,就他只能捞出淤泥和烂木头窟窿。 今日男子又和往常一样下网,旁边的渔船也都在打趣笑话他。 这次他的网似乎网到了什么,沉甸甸的拉不起来,还是隔壁大船的船工帮忙一起拉起来的。 结果拉上来的是一具沉尸,这下大家都纷纷远离了他,说他是被河君诅咒了的,以后别打鱼了,还是把船卖了吧。 渔民们对河君十分的崇敬,清溪镇还有“河君节”。 男子伤心的找了个偏僻地哭起来,家中大嫂本就不喜他花光了家中钱财买船,每日打不到鱼都会恶言相向。 家中父母因他打不到鱼,也只能对大嫂示弱,这下可好了,他被河君讨厌了,以后就是打到了鱼也没人敢买了。 江六听了也替这男子惋惜,打不上鱼可能是鱼饵不好,可是打捞到死人,那就真的是他运道不好了。 见这男子还在继续哭,江六也不出言打扰,悄悄拉起板车离开。哎……世人多愚昧,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会儿的码头比他来时人更多了,还有两艘华丽大船停靠在一旁。码头的前半截被摊贩们占满了,江六只能往后靠。 把板车上绑着木框的草绳解开,打开上面的木板,里面是一串一串漂亮的胭脂宝石。 把刚刚盖木框的板子上铺一层粗布,拿了几串胭脂葡萄摆上。 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声吆喝:“卖山葡萄,又大又甜的山葡萄,不甜不要钱。” “山葡萄,翻了几座大山才找出来的新山葡萄咯。” 有人听见他卖山葡萄,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山葡萄除了能酿酒还能干啥? 等等…… 又大又甜? 不甜还不要钱?山葡萄还能又大又甜?这是说疯话吧! 第14章 被赶走了。 钟文今日特别嘴馋,趁着有正事办,顺便带着妻儿回到家乡吃银鱼羹,现在的银鱼刚揣崽儿,腹部肥厚、吃起来十分爽滑。 他家曾经也是土生土长的清溪镇人,后来家里大哥使了银子到了府城当书吏,于是举家搬去了府城。 凭着大哥的关系,他们在府城经营了三家米铺,清溪镇是他们的发源地,这里的大米可以说是他们家一手包圆收购。 这刚下船没走多久,还没走出码头,一路上各种浓油赤酱,香的钟文心情真是美极了。 突然听见有小子在大言不惭的喊,又大又甜的山葡萄?这下可把馋嘴的钟文勾起了兴趣。 河滩附近的人爱好香辣咸口,吃了好下力气干活儿,但稍微有点家底子的人家,更喜爱鲜鱼鲜虾的原味儿。 是以像钟文这等人家,都不会轻易在码头停留用饭,只会去品百味。 钟文的妻子娘家在府城经营一家酒铺,她知道山葡萄酿的果酒好卖,但果子味道并不好。 果小、苦涩、籽大、产量多,这就是山葡萄的特性。 钟文眼珠子一转,说道:“娘子,咱们去看看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在乱喊,看我去揭穿他。” 说完就快步寻着那声音跑了,钟文的妻子静默片刻,她这相公果真是十分爱凑热闹啊。 无奈的从仆妇手中抱起一个小女娃,“你这贪吃的爹爹哟,走吧圆儿,咱也去瞧瞧。” 她虽是女儿家,但家中老父并未私藏酿酒手艺,所以她也是会酿酒的。 陈家酒馆卖的最好的是烈酒,但果子酒也有售卖,陈旋儿这时还只打算去瞧瞧热闹,并未有其他心思。 等她抱着女儿找到相公时,他相公已经站在人的摊子前吃了起来,脸上还露出了痴迷状。 钟文闭着眼甩着头,在仔细品尝这山葡萄,这会儿不像贪吃鬼了,倒像那酸夫子,只听的他说:“果真是甜如蜜糖,完全没有苦涩之味,好吃!” 有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认出了钟文,这钟家幺儿最好那口吃的,他都说好吃,这山葡萄看来果真不错。 江六笑眯着眼:“客人,来一串儿吗?一斤只要十文钱。”这筐子不大,有八十多斤。 “啥?山葡萄还要卖十文?” “什么?才十文!” 钟文和旁边看热闹的人同时开口,一个感慨价格低,一个惊呼天价。 江六摘了几颗放在一旁,让大家随意品尝,不甜绝对不要钱! 钟文把自己手里的一串递给娘子,急切的说道:“你快尝尝,真的好吃,比绿葡萄好吃。”他娘子最爱那甜味果子。 钟文的娘子本不愿在大庭广众下吃东西,但相公的心意却让她舒心,于是对着相公微微一笑,摘下一颗,用帕子随意擦了两下,便吃下了这果子。 汁水瞬间在嘴里爆开,那股甜味儿席卷了整个口舌,钟家娘子笑的更甜了。 钟文见夫人这般模样,便知道她是满意这果子的,笑着解下自己的钱袋,对着摊主说道:“来二十串儿。” 他们今日坐的是一般小船,没大船那么平稳,船舱里还有货物,没有多余的地方给这果子。用完饭,签完新米的契书还要返回府城,葡萄这玩意儿娇嫩,稍有磕碰便会影响口感,且不能久放。 这二十串拿回家,爹娘和大哥一家都能尝尝,如果大家都喜欢,再叫人带果箱子来买便是。 果箱子是专门用来存放果子的木箱,里面有固定果子的格子,这样运输途中才不会碰伤果子,也能使果子更耐存放。 这种箱子一个就得好上百文,这卖山葡萄的少年看起来穷兮兮的,也不像有果箱子卖……所以钟文都懒得开口问。 有了钟文带头,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跟着买,十文钱一串儿对果子来说也不贵,但这玩意儿是山葡萄,还是有人觉得贵。 钟文就这么站在摊位旁边吃边问:“你这山葡萄哪里来的?自己摘的吗?家里还有没?” 江六一边应对买果子的客人,一边回应这位大客户:“我也是从深山人家收来的,说是一丛山葡萄只得出一两串这种甜种,家里还有一些存货。” 大家都点头,山葡萄能出甜种是真的,只是往年出得没这般大,可能那深山里的老株山葡萄,摘得人少、长得才这般好。 江六见大家认可这般说法,也松了口气,今日有外地商船来换鱼货,那葡萄说是什么北地品种,比他们这里的绿葡萄大很多,要卖二十几文哩。 吃不起那外地品种,咱还吃不起本地山里的品种吗? 买了!左右不过是十文钱,这可是一丛才出一两串的山葡萄,这么金贵才卖十文呢! 这一串差不多就是一斤,大家认可了,买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江六收钱的动作利索,一来二去的竟然只剩下十七八串。 有人见他准备收摊儿,又赶紧出手买下一串,这番动作下来还剩下七串…… 买新鲜劲头的人散了,余下都是看热闹的,谁是真心想买的顾客,江六一看便知。 熟练的拉起自己的破板车,江六准备去找他三哥,顺便把葡萄送去给江家那位蔡妈妈,看看她要不要,毕竟答应了她有新果子就送去,虽然是这样想,但他肯定蔡妈妈会买。 从码头到东街走了快半个时辰,这会儿江六已经有点累了,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擦干额头的汗水,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站在台阶上开始敲门。 “扣扣扣。” 守门的仆从等了很久才开门,站在门后居高临下的打量他,眼里带着浓浓的鄙夷。 江六只当看不见,仰着笑脸问:“请问小哥,蔡妈妈可在?我送鲜果子来。” 仆从其实认识他,昨日蔡妈妈也打过招呼,这人来叫门就去喊她。 他看了江六好一会儿,见这人都没什么反应,心下厌烦开始赶人:“走走走,不买不买。” 嘴里嘟囔道:“规矩都不懂,还想来卖果子?” 常年喝药身板小,被那健硕仆从用力一推,江六差点从台阶下摔下来,退后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那仆从见他这般弱,更是嗤笑道:“小娃,回家吃奶去吧,学人做啥生意?” 江六怒目,握紧拳头。 那人不屑的挑眉,“啪”的一下关上门,根本不把少年的愤怒看在眼里。 江六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裳,不做停留,拉着自己的板车又走了…… 第15章 买骨头咯。 江六继续沿着后巷叫卖,今日的后巷货郎比昨日还多上几分,有人见他被仆从欺辱,都低下头来态度更为谦和。 他们做货郎的,最是害怕和这种仆从打交道,有时候卖到的钱还不够给他们孝敬的。 走过街头几处大宅,有人听见他的吆喝声,对山葡萄有兴趣,便打开木框给人瞧,但凡是愿意看的,都买了一串尝尝鲜。 买的都是守门的仆从或者仆从头子,今儿个没能遇上宅子里的管事们。 东街后巷错综复杂,宅子范围广阔,江六不敢随意乱走。 卖完了筐子里最后一串葡萄,江六温和的开口询问那老者:“劳驾您老人家给指指路,从哪个方向走菜市最近?” 老者人不错,虽然这家宅子没有前头的人家大,但后院门一开就闻着一股淡淡的墨香,这户人家应是家中有学子。 老人家笑着给他指明了方向,让他从某一处人家的侧巷离开,再穿过两家医馆,就能到菜市的尾巷。 江六谢过老者,忙拉着板车快速离去。估摸着三哥也饿了,路过一处卖包子馄饨的摊子,江六买了七个大肉包,十个大馒头。 那卖包子的老板还送了个大馒头,江六一并收下放入篮子里,一共花费四十一文。 见着三哥时,江六拿出一个肉包给三哥,自己吃起了大馒头。 江小三把肉包对半掰开,肉多的那一半递给弟弟,江六也把馒头分了一大半给三哥。 今日他三哥的生意不错,只余下些被挑剩的萝卜,白菜是全部卖完了。 “今日有个大婶儿买了好多白菜,说是拿回家做腌菜,咱家的白菜干净,没甚虫眼。”江小三十分自豪,他阿奶真的是种啥菜都种的好。 “我今日卖的也顺利。”江六有片刻停顿,又说道:“这会儿肉铺应是还有大骨头,咱去买吧?” 至于卖果子的不愉快事情,这些就不用说了,江六也不觉得这事儿很大,宰相门前三品官,他惹不起。 一旁卖老南瓜的大娘见他们要走,赶忙问道:“那萝卜我全要了,五文钱成不?” 这还剩下七根长相不太好的萝卜,有一根轻微破皮,但不影响食用。 今日萝卜还是两文一斤,他们这萝卜就是再便宜卖也不止五文钱。 江六侧身一看,那大娘卖的是红皮老南瓜,这种南瓜又绵软又甜,他阿奶最喜这种南瓜煮汤。 “婶儿,你给我切一半南瓜呗,我把这萝卜给你。” 大婶儿有点犹豫,这南瓜还有切着卖的?这两兄弟看起来也不似这般穷啊?一个南瓜都买不起? 不是江六买不起,是这大娘的南瓜太大了,一个有他手臂长。如果是圆南瓜,他肯定愿意买一个,左右不过三四斤。 但这长南瓜一个有十来斤,吃不完放坏了就不好了,老南瓜吃多了比红薯还烧心啊…… 大婶儿挑选了半天,选了个最小的长南瓜,比划着说道:“给你切这条的一半,这可不止五文钱,你还得补我三文。” 江六蹲下身拍了拍这南瓜,闷响的咚咚咚的声表示这瓜新鲜,“可以,如果你把里面的南瓜籽都给我,我一共补你五文。” 大婶儿脸色有些不好,今儿个她是遇到抠门儿对手了:“你这小子也太会算计了。” 江小三吃完馒头和肉包,也帮着一起说话:“我家人就好那口炒南瓜籽,吃了好下次再来买您的瓜。” 大婶儿思来想去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切了一小半的南瓜下来,把里面的南瓜芯也给了他们。 江小三和江六对视一眼,兄弟俩都有些无奈,好吧……也是他们刚刚没说清,好在这小半南瓜比那多半也少不了多少。 付完钱的江小三,想到那炒南瓜籽的香味,脸上喜滋滋的。 他娘炒的南瓜籽不光只放咸盐,还会放上一些辣椒和香料在里头,每次刚出锅都不等放凉,就被大家抢了个干净。 香料都是在山上找的,炖肉时也会放一些,每年秋季大家都得上山寻摸很久。 卖肉的摊子这会儿已经快收摊了,大肥膘最是好卖,需得提前订下或者早早来买,这会儿还有些精瘦肉和猪头下水。 江六就想买大骨头,不死心的问了两家都没了,还有最后一家:“请问还有没有带肉的骨头?” 江小三不解的拉他:“怎的非要买大骨头啊?猪头也好吃啊。” 新鲜萝卜炖猪头,再做一个辣子的蘸水,那汤炖出来都是白白的,上面一层油,不比大骨头香吗?猪头上可是有肥肉的。 其实江六想的是,今日买了包子和馒头,大娘和阿奶肯定舍不得再做猪头肉吃,大骨头买回去能腌起来,明日又吃。 腌过的骨头比新鲜的还好吃,放点酱油和干辣子一起炒,炒出来的汤汁儿都能拌两碗饭。 猪头过了夜会有腥味儿,得加好多香料才能掩盖那股味儿,他大娘是不不会舍得放那么多料的。 卖肉的老板:“你这小子运气好,这原是人家定了,又没来拿的,我还想着没人买就自家吃哩……” 这会儿已到午时,下午的肉摊生意更不好,肉晒了太阳会变味儿,肉摊都是能卖掉就赶紧卖。 江六乐呵了:“是吗?那劳烦您都卖于我吧。” 特意定下的肉肯定会比现买的更好,肉摊的老板为了长久的生意,也会多留些肉在上头。 老板从肉摊下方拖出来大半篓子骨头,挑着眉看他:“全要?你们吃的下啊?” 这篓子比他们卖菜的篓子要小些,但大骨头压秤,这里大概有二十来斤。 这肉摊的老板多会做生意啊,没问他们买不买的起,而是问吃不吃的完。 江六默默点头,又学习了……下次说话一定注意注意再注意。 江小三使劲拉他,着急的跺脚:“这么多,哪里买的完?就买猪头吧!” 小弟想吃肉当然可以买,就是他今儿个不买,阿奶明日也会弄来肉给他吃。 但这买肉也不是这般买的吧?天爷爷啊,这买下来得多少钱了。 江六不为所动,坚持道:“买!” 江小三被他这声给吓了一跳,他这会儿算是明白昨儿个大姐的心情了,今日应该是轮到他被奶奶给打死了。 这里的骨头一共二十六斤,带肉的骨头平日里卖三文钱一斤,他这上面的肉可比别家的多,但他还是给江六算三文。 江六乐的眉毛都快飞起来,把骨头放进刚刚放葡萄的木框里,招呼着他三哥快回家。 今日骨头这般多,怎么的也要磨几根出来吃,回家咯!吃大骨头咯! 第16章 草菇? 兄弟二人飞快的拉着板车往回走,路过马家桥时江六吹了口哨:“大黄,回家咯。” 大黄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桥下的小鱼儿们呢,想趁它们不注意叼上来一条,听见主人的召唤,立马起身狂奔。 见大狗跑来,江六掏出怀里的布包,是先前吃剩的包子皮,馅儿不好放他就给吃了,皮留着给大黄。 包子皮里边儿沾着油水,大黄一口就给吞进去,看见它只嚼了一下,柔声说道:“好吃吧?下次赚钱了又给你买。” 大黄今日开心了,又跟着主人出了门,又吃上了精面肉包子——皮。 得意的:“汪汪!” 江小三酸了:“你对大黄可真好,肉包子都给他吃。” “不是啊,那只是皮。” 不理会三哥,江六笑嘻嘻的拉起另一边车绳,两人一狗开开心心的往家去。 江小三没继续纠结,只因小弟说了今晚他们家肯定能吃肉,想到肉……恨不得像大黄一样长四条腿,能快些回家。 村口大树下有几个小娃在扔泥巴玩儿,后边还有些上了年龄的老人在编草凳子,一边看孙子或者重孙子,一边做活儿,两不耽误。 草凳子用稻草编织而成,拿去卖也能卖五文钱一个,这草凳子也就是矮了些,坐起来一点不比竹椅或者木板凳差。 有一流着鼻涕,穿着大裤衩、露一边胳膊的小娃发现了他们,屁颠颠的往这边跑:“是小六哥和大黄!” 后面跟着一串儿小萝卜头,也跟着喊起来:“六哥,大黄,还有江三哥!” 跑在最前头的小娃子叫牛牛,今年四岁了,他还拉着一个更小的小女娃,是他的亲妹妹叫牛妞妞。 牛家和江家是邻居,两个小娃的爹是牛家的老幺儿,带着老娘在九河村落户以后,娶了吴家女儿,目前生了一儿一女。 牛吴两家合力在村里挖了两个水塘,大的塘子归吴家,小的归牛家所有。 水塘每年出的鱼也不少,虽说没有河里的鱼金贵美味,只是一般的鱼苗,但买的人也挺多,他们村儿的人买鱼是不用愁的。 停下板车,江六好奇的问:“牛牛,你衣裳咋坏了哩?” 小牛牛低头看了看自己露出的胳膊,他已有四岁,张着大嘴说道:“哈!我和木子哥打架了,他给我扯坏了。” 他妹妹妞妞在一旁做着鬼脸羞他:“羞羞羞,裤裆也烂了哩。” 一旁的小孩儿都拍手笑起来:“羞羞羞,露小牛牛咯。” 牛牛举起自己的拳头,脸都涨红了:“不准笑我!” 摸摸他的头,让小孩儿们停下,江六从篮子里拿出大馒头。 “来来来,都不准笑话牛牛了啊,今儿个有大馒头吃。” 说着就按人头一人揪一块馒头,大馒头就这么分了个干净,一人也只得他们手掌那么小块儿。 小牛牛最先拿到馒头,他不吃反而递给江六:“六哥你吃吧,我不馋。” 捏了捏他的脸,江小三笑道:“快吃吧,你的咕噜声大的像打雷似的。” 江六也笑着拒绝,大黄已经开心的和小孩儿玩起来,假意要去抢他们的馒头,吓得他们到处乱跑,边跑边叫。 “啊啊啊,大黄别抢我。” “哈哈哈哈,别追我呀。” 今日看着牛牛和妹妹的是他们外祖母:“哎呀,小六,做甚拿给他们吃啊。” “这就是一群馋嘴儿的,啥都想吃。”看孩子的老人们也纷纷说道。 九河村虽然是后来组建的村子,但村子的人都性子纯良,江六小时候也吃过各家不少零嘴儿。 就是现在走在路上,路过的大婶儿和叔伯们看见他,还会给两个野果子吃,哄哄嘴巴。 他不在意的摆手道:“让他们吃嘛,小孩儿都馋嘴。” 老人们笑了起来:“你自己也是个娃仔哩。” 和这群萝卜头告别,兄弟二人拉着车进了村…… 家里的大门是虚掩着的,也没听见屋里有说话声,江六把篮子拿下来,他三哥去后院放板车。 晃了一圈没见着人,他爹竟然也不在家,这可真是稀奇了…… 正准备出门去寻人,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声音。 纪淑燕站在门口,疑惑的说道:“门咋开了?小六子他们回来了?” “小六?三儿?” 江六赶紧走出房门,见他娘提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草菇,都是新鲜的,个顶个的大,一看就是才摘下。 欣喜地说道:“娘,怎么这时候还有这些菇啊?长得真好。” 九河村的三座大山并联,被镇上的人称为“恶人岭”。 前朝时有外族人从这里翻山偷袭,后来新皇上位,炸了好几座大山才断了那条路,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断崖。 九河村组建前,就是猎户也少有来这边的,如若遇上事儿,当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除了断崖那边危险,其余的山头也还成,出的东西都不错,新鲜草菇买的人多,出价也大方,每次还没走到集市就快卖光了。 九河村的人称这三座大山为白云山,山上的白云可大可好看了,尤其是他们建村那天的白云,快笼罩了整座村子。 纪淑燕摇头:“不知道今年咋回事,还是你爹中午去打兔草发现的。” 兔子不能吃鲜露草,吃了会腹泻而亡,所以江建昌都是每日午时才出门打草。 他光是在打兔草的地方就摘了好几朵,于是回家告诉了纪淑燕,纪淑燕听了拿上篮子就出门。 她婆婆去杏花村卢家退亲了,大嫂不放心也跟了去,本来她和侄女儿们在家,都是一听有草菇就坐不住。 江六往后一看,果然姐姐们篮子里也不少草菇,白的红的花的都有。 她们只敢在半山腰捡,江建昌还打了些野栗子回来,这些野栗子比江六之前捡的要小一些。 江建昌:“回来了,可还顺利?” 江小三从后边儿窜出来:“今日卖的可好了。” 也不知道小弟搭上的是哪家贵人,人家把菜全给要了,给了整整三百文呢! 连续两日生意好,江小三看着这些草菇,已经在想着明日了。 听人说,百味楼和四季酒楼最喜山野草菇,给的价也高,一斤能给二十文,都快赶上干山货的价。 他不知道的是,百味楼的草菇炖鸡,一小盅就是二十文……里面只得三块鸡肉和几块草菇。 四季酒楼的荤油炒翡翠菌菇,一盘就是二十文…… 第十七章 退亲。 家里人都还有事儿忙,江余年要去田里帮忙拉稻草,江建昌也跟着去,刚放回去的板车又被拉了出来。 江六想了想还是去找奶奶和大娘,他告诉纪淑燕:“娘,你把灶房里的大骨头捡出来几根,晚上我们炖草菇吃。” 说完不等他娘应声,就往门外跑。 纪淑燕眉头都还来不及皱,人就跑没影儿了。 五姐江瑚捂嘴笑起来:“小弟肯定怕小婶儿说他。” 给了妹妹一肘子,江珊让她别多话,还是去把草菇给放好,要想保持新鲜,必须用绿叶子包起来,放在遮光的阴凉处。 见两个侄女儿去处理草菇,纪淑燕洗干净手走到灶房,看见案板下方放着一筐大骨头,脸都绿了。 手指轻轻抚摸着木框边缘,有些恍惚地喃喃自语道:“这皮猴子上辈子是头猪吧?这得花多少钱啊?真是太吓人了。” 要知道,他们家就是到了冬日熏咸肉时,也不敢一下子买这么多的骨头回来,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算了,既然已经买回来了,那就只能按照他说的做,反正她不做,大嫂也会去做,如果大嫂舍不得做,那还有婆婆呢。 从木框里挑出四根最大的骨头,将剩余的骨头涂抹粗咸盐和香料,最后把它们放在一个干净的大木盆里。 收拾好草菇,江珊走到后院儿拔小香葱,娘不在家她要和小婶儿一起做饭。 江瑚也从旁边背篓里拿出鹅儿菜和百花菜,摘取它们最嫩的部位晚上做了吃,剩余的就剁碎了喂鸡。 盆里还有很多小螺蛳,这些都可以一起剁碎了给鸡吃,小鸡的喂食由小叔亲自负责,鸡崽子吃的要细血,她们偶尔帮忙剁点老母鸡吃的就成。 兔子们的石槽里也有干净的嫩叶,母兔子单独关一个笼子,懒懒的躺在窝里。江瑚见它懒散的十分可爱,还给加了一片白菜叶子。 快步出村,江六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前方出现几个人影,正是他奶奶和陈媒婆一行人,只是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咱九河村的儿郎万不可受那等窝囊气!” “一定要报给村长!” 穿花布衣衫的大婶儿也恼怒道:“欺人太甚,这事儿没完!” 江老太阴沉着脸点头:“我当时还道是什么缘故,原是打得这般丧良心的主意。” 她们的声音并不小,江六听的满头雾水,上前招呼着众人。 看见小孙儿的江老太心情好了些,也未瞒着他。 事情要从她们去杏花村说起,从进村就发现旁人看她们眼神不对劲,好似她们是什么冤大头? 那卢家刚开始还以为江家是来送聘礼的,还站在门口大声道:“哟,你们这聘礼送的也太晚些了吧?谁家娶亲像你们这般不着急啊?” 杏花村的人都站在门外笑着看热闹,陈媒婆冷笑道:“我们是来退亲的,你们家再三反悔聘礼,人江家不愿了。” 这话一出杏花村的人不乐意了,村里出了被退亲的女儿,她们有女儿家的说亲也会受影响。 “退亲干啥?你们说退就退?” “就是,不就加了点聘礼?这你们都拿不出来?” “人穷就别说亲啊,穷死你们得了。” “逃难村就是逃难村,人穷志短!” 杏花村人围着九河村的人,不停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双方吵得差点儿打了起来。 卢家姑娘并未出来见人,卢家人也死活不愿退还聘礼,道天下没有这样的礼,说自家姑娘已经在绣嫁衣,这亲必须得结! 九河村去的人中有位荷花婶子,是江六奶奶的好友,江六也是亲切的称她为戚奶奶,这位可是生育了九个儿女。 一进卢家就闻到了淡淡的恶臭腥味儿,这味儿混合着干艾叶和各种药材,气味轻微刺鼻。 戚奶奶祖上是郎中,她自小便是在各种药味里长大,鼻子十分灵敏,这味分明是女子落胎时才会用到的虎狼之药。 那卢家人对外声称,家里蚊虫多,她们害怕惊扰到家中的牲畜,所以找游方郎中开了些草药来熏熏。 戚奶奶心里冷笑不止,仔细观察卢家等人,卢家娘子精神十足,面红耳赤的与她们争吵不休,这药肯定不是她在服用,且卢家只得两个女儿。 她家儿媳正在孕中,那药也不可能是给她喝的,卢家小女儿才正正七岁,那么就只有卢家大姑娘…… 于是拉着江老太和陈媒婆,闯入了卢家正紧闭的房门,卢家人也没想到她们会来这招,这下是想拦也晚了。 那房里腥气冲天,卢家姑娘脸色蜡黄,正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身下还一股一股的猩红血水正涌出。 在场都是生育过的妇人,看见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冷笑的看着变脸的卢家人,江老太恨不得把人吃了:“这就是你们家的金贵姑娘,我们江家可要不起,如果还要脸面,就把这聘礼赶紧退来,否则咱就县衙见!” 自家姑娘和人有了首尾,还想着要偷摸嫁人?这卢家人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来看热闹的杏花村人也惊了,这卢家胆子也太大了!敢情把她们也当傻子了? 卢家人在村里逢人就说,自家女儿如何如何贤惠貌美,要嫁去九河村受穷如何如何委屈,只能提高聘礼给女儿银钱傍身。 还让家中有女儿的人家也可学习如此提高身价,万不能叫人觉得杏花村的女儿是便宜货。 村里人也不喜她们这样再三反悔,以后杏花村的女儿说亲也会有影响,所以每次都当笑话听。 这次江家带媒婆上门,想着村里人要互相团结,还帮着拦人,没成想卢家真闹出了个天大的笑话…… 看热闹的人也没脸看了,刚开始推搡着九河村的人,指着人鼻子骂,这下也不敢说话了,灰溜溜的退到一旁继续看热闹。 陈媒婆看见那姑娘,气的脸都绿了,也恨不得把卢家人给生吃了,要知道媒人有责任识人,像卢家这事一出,以后谁还敢信她保的媒? 这下不等九河村的人发力,陈媒婆当即就大声喊道:“必须把银子退出来,否则不出三日,你们杏花村必定扬名!” 她干媒婆这行当几十年了,不光是和附近的媒人熟悉,镇上的媒人她也识得,这话是十分严重的。 这下杏花村的人也急了,跟着逼迫卢家人:“赶紧退,还要不要脸了你们?” 杏花村的村长带了人在卢家门外,本是防止两村人闹起来,作为村长的他面子上难看。 后来他媳妇儿出来,告诉他卢家姑娘的情况,杏花村长立马就招呼人走了,任凭卢家人喊破天也没回头。 聘礼最后是退回来了,但九河村的人心里像吃了苍蝇,个个都脸色极其难看。 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卢家不要脸,往大了说是欺辱九河村根基浅,一个逃荒人群组成的村子,能翻的起什么浪? 那杏花村长听闻此事,就这么走了?不给个说法? 第18章 话多。 听的江六也是怒从心起,他大哥虽然不是貌比潘安、文武双全,但为人勤恳、忠厚老实。 在他们九河村也是人人夸赞的好汉子,老夫子和村长就是怕其他村子会对他们组合村有歧视,所以要求家中小辈必须得会认字。 就是家里的大人现在也能识些简单字,出门不至于被人蒙骗。 那杏花村除了有百年根基,比之他们还有什么?估计会识字的人还没他们人多。 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九河村在别村眼里确实不咋地,良田沃土少之又少……山里确实有产出,但山里的东西又怎能比的上自家田地里出的稳定。 穿花布的陈媒婆,夫家王家坝的,也是祖祖辈辈生活在此处,无奈的拍着江老太的手道:“大妹子,这事儿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了。” 说着忍痛摸出一两银子塞进江老太手中,希望能以此减轻九河村的怒火,可千万不要因着这事儿再不找她说媒。 虽说九河村人穷,但现在人口可是一点也不比其他村子少,据她了解,九河村的小辈们都会识字哩。 虽然只是个老童生做夫子,也算不上正规的小村学,但人家那老夫子可是曾经教出过秀才郎的,难保不会山窝子出金凤凰。 江老太和村里人对视一眼,把钱又还给了陈媒婆,道:“和你没关系,是那卢家恶心人,以后我们家儿郎们还得劳您再费心。” 媒婆是万万不可得罪的,江老太虽然满肚子的火,但还是分的清这火该对谁撒。 陈媒婆口碑有目共睹,这次她也是受到了蒙骗,不应该怪罪于她,而且能要回聘礼,她也出了大力。 “是啊,和你可没关系,万不可这般行事。” “放心吧,俺们以后还找你。” 媒婆羞愧的捂脸,说是以后九河村说媒一事她定当万般尽心,发誓再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又对着江六好一顿夸:“我看你这大孙儿可不得了,以后您就等着享福吧。” 江老太对她努力扯扯嘴皮子,大孙子差点儿当了绿王八,她实在是有点笑不出来啊…… 陈媒婆和她们分开以后,九河村人才松了口气。 田云花哀叹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没理的人反而声高?”之前还三天两头来她家催加聘礼。 戚奶奶拢了拢耳边碎发,翻着白眼道:“有些人啊,就是这般,越心虚越要作出那副趾高气昂。” 她们都是经历过事儿的,那翻山越岭的逃荒之路,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 这次去的四位,都是和江家关系最好的人家,都劝江老太看开点,没必要为这事气坏了自个儿身子。 江老太冷哼笑道:“你们还不知道我?这事儿不成我还高兴着呢,婚前识人不比婚后看清好?” 要是成家以后才发现这糟心事儿,那才是难办哦…… 彩礼和酒席钱花了,人姑娘也进门了,要不然江家就咬牙认了,要不然就大闹一场,那可就不是今日这般容易了。 已经过门的女儿家就涉及到两个村子之间的和睦,除非两个村子再也不会往来。 可已经嫁人的姑娘们又该如何?总得也为她们考虑考虑吧。 九河村有杏花村的外嫁女,同样杏花村也有九河村的女儿…… 万幸,事情还未到那一步。 一行人恢复了笑意,江老太逐一谢过她们,江六家比其他几位奶奶家要远些。 这会儿只剩下他奶奶和大娘,为了缓解二人心情,江六决定告诉她们一个消息。 “今日卖菜一共赚了四百文。” 葡萄其实卖了一两又十二文,但江六知道自家菜不可能卖那么多钱,也不能向家人解释这钱的来源。 于是只得把钱往少了说,就这样江老太还惊呼:“怎么卖了那么多?今日菜价很贵吗?”昨日还有那么多干山货,也才二百多文。 “你这皮猴子是哄我们开心吧?”大娘也不敢信。 他们家卖菜啥时候卖上过四百文?月月都卖菜,她还能不知道行情? 江六笑嘻嘻的:“我这可是卖给外头的商队,人家还给定金哩。” 十月到十二月中旬这段时间,是一年中银鱼最鲜美的时候,每年这时节镇上的酒楼都赚的盆满钵满。 他们九河村的菜价也会跟着上涨一两文,但再涨也卖不到四钱银子。 江六只能说自己找到了商队,把菜卖给人家运往其他地方,毕竟清溪镇的菜还是有一点点名声的。 二人果然乐呵了:“当真?不哄人?真有跑商的和你定了菜?” 这一茬他们家种的可都是压秤的萝卜和白菜,这要是全都能卖掉……江老太心里开始打起了小九九。 脑子本就气晕的田云花,这会儿更晕乎,往年他们的菜到最后都是晒菜干,九河村良田土地太少了,没办法只能种菜。 家家户户都有大小菜地,还有许多荒坡地没开,种子卖的贵,要种在肥地里。 如果今年能全部卖掉,那么家里是不是就能养两头小猪崽儿了?田云花眼珠子都亮了起来。 “不哄人,人家那商队可是大商队,在码头有摊子的,啥都收呢……” 好吧,这也是吹牛的,他确实看见了有啥都收的商船,不光收还卖,摊子还挺大的,旁边站着好些人,就在船只的前面摆着,也有很多人去询问。 但他没去…… 只远远的看了一眼。 他和人商队可以说是对家,人家有一摊位卖的是正宗绿葡萄,还运进镇子里卖,他是卖假山葡萄的。 给他奶奶和大娘一顿忽悠,进门时都差点儿让门槛儿给绊倒了。 “奶奶!” “娘!” 刚打扫完鸡圈的江瑚,从灶房里提了一箢篼草木灰出来,这些草木灰要盖到刚铲出来的鸡屎上,等几日就可以用于肥地。 这刚出了门,就见奶奶和娘进门,两人似乎都忘记了门槛这回事儿,被绊的差点摔倒,吓得她忍不住叫了起来。 江六眼疾手快的一手拽一个,无奈的道:“奶奶,大娘,你们别这样。” 这要是知道他今日倒卖赚了一两银子,还不得人都晕过去? 为了大家的身体着想,江六更是不敢说真话了……这个秘密还是让他一个人知晓吧。 江老太和田云花讪讪的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真的是话多……” 行吧,他话多…… 第19章 美食梦破碎。 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肉香,见大媳妇儿匆匆去往灶房帮忙,瞥眼看向孙子:“买肉了?” 她们家上一回买肉只买了小半溜,还是瘦的多肥的少,切成小片放菜里,一人也只得那么一片。 村里只得许屠户家有养猪,过年时会杀了便宜卖给大家,许家娃儿们多,江六经常看见他们出门打猪草,他五姐有时和许家的姑娘们会约着一起打草。 “买了好些大骨头,奶奶!您不会要揍我吧!” “爷爷,救命!” 假意作出惊恐的模样,把早已准备好的钱袋放在江老太手里,撒腿就往外跑。 被他耍赖的模样给逗笑了,江老太笑骂道:“鳖孙儿!” 这四百个铜板被她找了绳子串起来,等攒够了一千文就能到钱庄换成碎银。 把今日收回来的聘礼钱和两日卖菜的钱放一起,江老太眯着眼低语道:“小鳖儿有心事啊,还不能说与我听。” 江六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可以说是最了解孙子的人,他的一举一动,老太太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是啥意思。 大孙子要娶亲,家中银钱不足,小孙子见天的发愁,恨不得白天黑夜都进山找东西补贴家里。 他大哥看见小弟这模样,不止一次的求到她跟前说不想娶亲了,那嘴角的火燎泡儿是发了一圈又一圈。 家里日子不算太差,这几年也攒下了些银子,但去年年底修了鸡圈、又起了三间房子,这里就花了不少。 年初时候,大儿媳田云花的阿爹摔伤了腿,家里银钱吃紧,老太太又给了她二两银子带回去。 家中小辈和睦,老太太自然乐意看见,但这压榨小辈这事儿她不屑做,所以她卖掉了唯一的银簪子。 那簪子还是她生二小子时,江老汉给她打的,那时候家里也很穷,那么多年也只得这一件首饰,逃荒时这簪子老太太一直贴身放着。 银簪子做工不错,出自老师傅之手,卖了二两银子,这事儿除了老头子和二儿子,其他人都不知。 老太太原想的是:如果大孙儿真的喜欢那卢家姑娘,五两就五两吧,至于什么四季衣衫和红布,再把今年卖掉新收的粮食也就够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脸色又难看起来,她大孙子差点就做了绿王八,如果当时就答应了加聘礼,匆忙办了婚事,这卢家是不是还准备悄咪咪的给他们送个娃来? 不行…… 这亏是真吃不下。 一会儿老头子回来,必须让他去村长那走一趟,这事儿没完。 老太收拾好心情,闻着肉味儿走进了灶房,看见大媳妇儿和二媳妇儿正在说悄悄话。 “说啥呢?” 纪淑燕吓了一跳:“娘。” 大嫂正在给她讲卢家的恶心事儿呢…… 眼尖的发现那一筐大骨头,江老太诡异的又沉默了,心里又没忍住,骂上一句小鳖孙儿。 纪淑燕和田云花也不再吭声,说实话……她们作为大人都馋肉了,何况家里的小娃们。 生怕惹恼了婆婆,晚上的肉吃不上,还是少说话多做事吧。 江珊假装自己不存在,只一心烧火,其实思绪也已经飞远。 …… 推着板车,江六突然想着,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咦,到底是啥事儿? 江小三背上背了好几个扎好的稻草人,从远处看都看不见他人,这会儿正喜滋滋的显摆:“等下回家有好吃的哩,大哥二哥你们猜猜都有啥?” 大哥挑着担子,江二哥也背着稻草人,两人都笑道:“蒸红薯坨子?” “鸡蛋面条?还是鸡蛋饼?” “二弟,你想啥美事儿呢?不是才吃过面条子?肯定不可能。” 江家大哥率先戳穿弟弟的美梦,家里总共都只得五十来斤面粉,去年种小麦只种了三分地。 红薯倒是收了四百来斤,拿去卖也卖不上价,放在地窖里慢慢吃,冬日就不用额外花钱买粮。 两兄弟能想到的丰盛伙食,就是围绕着家里有的东西。 江小三撅着嘴不乐意了,他这哥哥们咋这么不敢想呢?那红薯坨子也能算得上是丰盛? 就是剁碎的红薯,里面放点咸盐和葱花,有时候还放萝卜丝和白菜丝,团成圆圆的一坨,上锅蒸熟,再配上辣子水。 九河村一到冬日,家家户户都开始吃红薯坨子,吃了又暖和、又饱腹,偶尔会在里面放点荤油和油渣,这样蒸出来的坨子会更绵软更香。 “是吃肉包子大馒头,还有大肉骨头呢!”江小三恨不得凑到他们耳朵上去喊。 江六一听冷汗就下来了,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把肉包子和馒头放在房间里,忘记拿出来啦…… 爷爷呵呵笑道:“那咱们今晚有口福咯,我就说今儿个出门咋听见喜鹊叫了呢?” 江大伯和江建昌也哈哈笑起来…… 地里干活儿的村民都纳闷了,这么高兴?老江家的大孙儿婚事谈好了? 快要到家时,江六抢先一步跑回了家,冲进他自个儿的房里,把装着包子馒头的篮子提到灶房里。 “阿奶,这个也要热来吃,我先给忘记了!” 接过来,打开上头的竹盖子,江老太突然就笑了起来。 还以为要挨骂的江六不解:“咋啦?” 原本打算等骨头做好了,给她老姐妹儿们每家端一碗的,感谢她们今日跟着走了一趟。 但又觉得这样的礼太少了,正在发愁着呢…… 这会儿有了包子和馒头就好说了,每家端一碗肉骨头,再一个大肉包和俩馒头,咱农家人实在,不搞那些虚的,肚子能填饱就成! 江六呆住了:“啊?” 篮子里还有六个包子,九个大馒头,虽说那馒头有他爹拳头那么大,但分了后就剩一个了。 这时江小三也在门口喊:“阿奶,我们回来了!” 意思就是他们干活儿回来了,可以准备开饭啦…… 把哀怨的眼神看向门口,三哥啊,你的美食梦破灭了,什么大馒头沾肉汤,什么大肉包子卷咸蒜,没有了、没有了,都没有了。 第20章 洗心糖。 饭做好以后,四个男娃刚好送去今日帮忙的人家,江六被安排去了戚奶奶家,大黄摇着尾巴跟在他屁股后面走。 戚家小院儿比他们家修的宽敞,侧边还有一丛竹林,走在竹林小路上,江六合计着改日也挖点小苦竹回去,栽在他们后院儿,夏日可以乘凉。 “戚奶奶,我是小六。” 门是开着的,江六直接走了进去。 小院里还晒了许多消暑的药草,这些药草有的江六也认识。 坐在堂屋门口玩耍的小女娃看见江六端着碗,知道里面肯定是好吃的,忙去屋里喊她奶奶。 戚奶奶正在收拾屋子,走了出来:“哎哟,小六子你这是干什么?” 推着碗不想要,江六害怕烫到她,忙后退一步:“这是俺奶奶叫送来的,你不要我可不敢回家啊。” 说着就把碗放在中间的石桌子上,这石头桌上晒的是苦丁草,能泡水喝。 戚奶奶哭笑不得,只得把碗端进厨房里,腾出来的空碗又洗了干净拿给江六。 见他在看苦丁草,问:“拿点回去喝不?我听你奶说,你大哥嘴角儿起了好多火泡儿,可以喝点这个下火,可惜家里的洗心糖卖完了。” 她们两家关系好,这些都不算什么秘密,戚家的儿媳妇儿还是江老太给做的媒,家中小子在镇上医馆给人帮工,每月能挣三百文。 江六没和她客气,点头答应了,戚奶奶从簸箕里抓了一把给他放碗里,让他喝完了又来拿。 出门时他遇到了戚家爷爷,背了一大筐的白茅草。 “戚阿爷。” 戚家爷爷十分和善:“小六,要走啦?咋不多耍会,给你泡点茅根水喝。” 这些茅草可以编成草绳,茅草的根药铺也会收,儿子就在镇上医馆里当杂役,这收茅根儿的活,也是他揽下的。 茅根泡出来甜甜的,还有一股子清香味,不光是清热下火,还能哄馋嘴巴呢。 江六在山上看见白茅,也会挖几根起来,含在嘴里嚼了吃。 用茅根做洗心糖,大部分卖与医馆做药,小半拿到集市上卖,村子小孩儿会挖茅草根和他们家换糖吃。 以前江六也是喜欢去换糖吃的,戚阿爷和戚奶奶总是给他比别人的糖大些。 告别了戚阿爷,江六和大黄跑回了家,想着家里的大骨头,肚子饿的都快贴后背了。 今日的晚饭果然让每个人都十分沉醉,饭桌子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大黄也在外间把骨头咬的咔咔响。 没等大家吃完,江六把平安果拿出来分掉,这还是他第一次吃这种果子,也不知道他们这里能不能种? 红色的果皮都是带着香味的,果肉是淡黄色,因为被切开,能看见里面黑乎乎的籽儿。 细嫩清脆、香甜扑鼻,这是江人家对这果子的形容,实在是太好吃了,这是什么仙人供果吧? 虽然只得薄薄的一片,但其中的滋味已经能让人回味无穷。 继续忽悠众人:“这果子是别人给我的,让我以后还把菜卖给他们,这果子很好吃的,卖的贵。” 见大家对此没什么疑问,江六安心了,还是自家人好啊,说谎都不怕被揭穿。 “明天我要上山捡菌子,还有谁要去。”江家二哥说道。 一听见上山,江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想去啊! 可是…… 他还得去卖菜啊,给阿奶编的瞎话是收了人家的定金。 顿时脸就垮了下来,果然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 唉…… 跃跃欲试的江小三想说话,被他二哥给无情镇压了:“你不能去,我要去捡火炭菌,洪泽哥他们捡的火炭菌卖了四百多文。” 火炭菌就是黑白菌,刚摘下时是纯白色的,摘下一会儿就开始慢慢变黑,煮熟后完全变黑。 这种菌子味道十分鲜美,比草菇的价格还要高,但就是有点难找,喜欢长在枯叶下方。 一年里也只有这段时间会长,江六唯一一次被蛇咬,就是因为找火炭菌,枯叶下方藏着一条蛇,当时就给他来了一口。 他大哥直接徒手抓了蛇就摔死,还好那蛇没毒,不然就危险了…… 之后他上山都会带着竹杖,既能驱赶蛇虫鼠蚁,又能减轻人的疲惫。 江珊拉着妹妹说道:“我和妹妹也去,你们挖菌子,我们摘果子,还可以去拣点刺球儿。” 只要有火炭菌的地方,附近就会就有果树,茄瓜果和鸡头果拿去卖,也会有人买。这两种果子吃起来有些费劲,里面的籽比较多,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那小六明天去卖草菇吗?还是再攒攒。”纪淑燕问。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最后一茬草菇,今日她们找的草菇已经是个头极大的,有些开过头的没摘,等它自然腐败了滋润土壤,明年会发更多。 “那明日三哥就去卖草菇吧,我还是去码头交货,看能不能多找几家商队收咱家的菜。”江六很快做出选择。 大家都没异议,江小三因为手黑被禁止上山,但江六让他一起去镇上,他还是十分开心的。 和小六去镇上,能吃到好吃的果子,今日还吃到了肉骨头和大包子!他怎么能不开心哩? 收完了田里的稻杆,也要开始准备给稻穗脱粒了,晒了这么几天也差不多干了。 用长杆石杵轻锤稻穗,先舂掉多余的稻谷,剩余的稻穗上残留的稻谷只能用木棍拍打,实在打不下来就只能用手薅。 每年脱稻粒都是个大活儿,爷爷和大伯负责第一批捶打稻穗,江家大哥他们做第二轮拍打,江六等人负责手摘。 脱完稻谷的禾杆还能做刷锅用,也能绑上长竹竿打扫房屋。 有的田地远的人家,会选择在收割稻谷时就脱粒,未晒干的稻谷不易脱落,需得花费大力气摔打,这样的稻谷很容易飞溅。 但没办法,划给九河村的田地都很远,有的人家里没有壮劳力,根本没办法把稻子全部背回来。 江老爷子让他们想上山的明日都可以去,他和江大伯在家慢慢弄就是,没必要赶在这一两天。 收秋粮的日子已经定下了,九河村十日后交粮。 晚饭后江老太让自家老头子和大儿子去了村长家,朱磊送给江六的那串胭脂宝石葡萄,江老太不让众人动,也给送去了村长家里。 悄悄把今日卖野菜的钱,给了两位姐姐,让她们明日再多摘点百花菜和鹅儿菜。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江珊把钱又还给小弟。 江瑚也跟着大姐学,“小弟,你明日如果还能卖掉这些野菜,就再给家里买两个馒头吧,别给我们钱,我们也花不出去呀。” 如果卖掉野菜能改善家里的伙食,那么她们愿意每天都摘野菜,反正家里的鸡和兔子也要吃,只是再花费一点时间,挑选一次罢了。 看见她们黑瘦的脸庞,江六无奈说道:“好吧,那明日咱们又买好吃的。” 家里的伙食是要加快一点进度改善,他们家人和镯子世界里的人对比太明显了。 一边黄的发黑,一边白的发红…… 第21章 狠话。 夜深人静时,江老太询问江老汉去村长家的情况。 老头原本躺在床上,听见江老太问他,坐起身来板着脸道:“明日村长会带我们去杏花村讨公道。” 村长为人正直,虽然不是逃荒路上同他们一起来的,但自从村子建立以来,便劳心劳力为大家着想。 去年章家粮食被偷,也是村长从自家粮仓里拉了两袋粮食安抚他们。村里的小学堂能顺利建成,村长家出了大力气。 今日傍晚他去村长家,他人一到,村长便知晓他的来意,说明日会集齐村里壮汉等人去杏花村。 还让江老汉不要太过介怀,这事儿可不单单是侮辱了江家。他们九河村人往常见了其他村人,都是和气万分,几个相邻的村落也一直保持着友好往来。 既然杏花村村长如此不明事理,那么大家就要好好说道说道…… 江老太听了也说:“杏花村屡次三番挑衅,其他村子上大集都不需要交钱,就喊咱们村人交,估计村长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愤怒的同时,两人眼底又有一丝担忧闪过,二人看着对方苦笑。 大集在杏花村往北,一大片修建平整的空地,周围还有干净水源。集市地点最近的村子有:杏花村、甘泉村、百花村。 这三所村落算是附近最有钱的村子,杏花村人牲畜养的好,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养猪养鸡鸭鹅,镇上卖猪肉的铺子,大部分都是收的杏花村的猪。 自从江家来了九河村,江老二开始孵小鸡,杏花村的小鸡苗就没那么抢手了。 甘泉村的鱼粉十分有名,他们村子自制了一种调味粉,以鱼肉为主研磨而成,这种大头鱼虽然入口味道一般,但不知为何制成的粉末特别香,平时做菜做汤放一点都香的不得了。 镇上的饭馆、酒家都是甘泉村的客人,还有很多外地客人走时也会买上几包鱼粉。这种鱼粉一小包只需五文,江家年底做咸肉也会买上一包。 百花村就更不得了,他们村子的土地十分受花草喜欢,每年运往各地的奇花不知几何,那滋味儿香甜的野花蜜更是受追捧。 花香引来了蜜蜂筑巢,各个时节开的花不同,采集到的蜂蜜便不同,百花村是清溪镇以下最富裕的村子。 这大集可以说是这三所村子村子出资建立的,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爱上这边赶集。 九河村村民以前赶集也是不收费的,三年前杏花村的一户人家,赶了九合村的姑娘回来,说是一直揣不上娃,他们家不要了。 那户人家第二日就娶了有孕的新媳妇进门,也是天意弄人,那姑娘被休回家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心如死灰之下喝了打胎药。 后来那新媳妇喂猪时不小心,被猪给顶了肚子,娃儿自然也没保住,还被大夫断言伤了身子。 于是那户人家又找人林家,愿意重新迎回林家姑娘,但不知为何又知晓了打胎一事,于是那不要脸的人家说林家谋杀他们家的孙子…… 最后这事儿闹的人尽皆知,林家姑娘更是放出话来:死也不会再进陈家门,如果陈家人再来骚扰她,就鱼死网破。 林家人会拳脚功夫,林家大儿子在镇上商队当护卫,二儿子在镖局当镖师,就是林家娘子也能狠狠耍两下大刀。 林家姑娘狠话一放,杏花村陈家也不敢再来找事,村长曾问过她是否愿意同修旧好,她拒绝了,说以后不会再嫁人,只愿长伴父母膝下。 这事儿还被江老太拿来举例子,教育江家的两个丫头,让她们也跟着林家姑娘学学,莫丢了女子骨气。 后来…… 他们九河村人去集市卖菜时便被拦下,说要收费,不然就不允许摆摊。 在村长的多方走动下,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 不过也从其余两个村得知,是杏花村主动提出的要收摆摊费一事儿。 九河村人自此便不怎么喜杏花村,有杏花村的人家放话要杀猪,再便宜都不会上门去买。 老两口没再继续说这事,江老太闭着眼掰着手指数自家的菜地,明日如果还能再卖一车,那么她们地里的菜就赶不上趟了。 至少也要等五日才能再出一批,这种子也不是她说了能算,让它们什么时候长熟就什么时熟。 同样的菜种,同样的施肥方式,有的菜就是长得更快些。如果遇上天干,一块地里有时候也出不来几颗好菜。 隔壁房里的江六也还没睡,他在仔细回想镯子的发烫时间,经过两次的摸索,他发现镯子发烫是有提示的。 在发烫前他会感受到莫名的心悸,随后镯子开始微烫,一炷香的时间变成了滚烫,刺激的他浑身开始发大汗,头也逐渐昏沉起来。 两次镯子开始提示他离开,都是因为他和别人产生了交易?难道这就是他离开的契机? 就这么想啊想,江六进入了梦乡。 等他早晨听见家里的鸡打鸣醒来时,家里人已经分成几批离开了。 上山挖菌子的队伍们已经出发,其中还有他的两位姐姐,但今日份的野菜并没有落下。 姐妹俩忙到大半夜,把家里的鹅儿菜和百花菜嫩芽都给摘了下来,两种野菜加起来有满满一筐,就放在堂屋前的通风处,江六一眼便能看见。 他娘和大娘在地里选萝卜和白菜,这是早菜的最后一点儿成熟的了,其他的都还太小,现在卖不划算。 纪淑燕拔了个和她手掌差不多大的青皮萝卜出来:“大嫂,我这边实在是没有熟的了,你那呢?” 田云花也同样如此,皱着眉道:“算了,就这些吧,一会儿我再挑点肥来。” 没成想今年的头茬萝卜这么好卖,有人要收,但自家地里出不了,这种滋味儿可真是太难受了。 第22章 拦路? 江小三在和小叔一起剁鸡食,有好几只母鸡又开始孵蛋了,它们的碎草里要混一点玉米粉进去。 这样母鸡吃了能更经饿,不需要一直起身找吃的。如果在孵蛋的时候鸡蛋温度相差太大,小鸡孵出来会养不活。 这也是江老二受伤后去了火头处,那个厨子教他的,母鸡在孵蛋时一定要让它吃饱,最好是把吃的喝的都放旁边。 这一批出的鸡苗是别人提前定下的,之前家里缺银钱,一百只小鸡苗只卖了二百九十文,现在还差二十七只。 七十多只小鸡苗每日叽叽喳喳的,江家后院十分的热闹。一日要喂食好多顿,这些鸡崽子吃的可不比老母鸡少。 每日都得出门打草,有时候一天还得出去两次,临近冬日就更忙了,又要给鸡烧炕,又得找草。 “小叔,你给我两只兔子吧,我带去卖卖看?” 剁完鸡食开始围观兔笼,给鸡喂食他帮不上忙,那些鸡会受惊扑他。受惊吓的鸡会好几日不下蛋,家里的鸡主要还是小叔或者小婶儿喂。 这些小兔子是真的好看,黑白花色当真惹眼,为什么就没人愿意买回家养呢? 兔笼是靠墙成排摆放,不敢把它们放出来养,兔子打洞可厉害了,一会儿功夫就能逃跑。 让他把最小的笼子搬出来,江建昌从里面抓了两只兔子出来,这是一窝出的小兔子。 最大的也只有两个巴掌大,嘴巴粉嘟嘟的,配上黑白毛。 “拿这两只去。”江建昌摸了两下小兔子,“这两只长得最好看。” 江六在后门处看见他们抓兔子,心下一动:“爹,也给我抓两只吧,说不定商队的人也喜欢呢?” 镯子的世界里的姑娘们打扮贵气,买菜都不还价,买果子也是几斤几斤的买,一看就是不缺钱的,肯定会对这种小兔子没有抵抗力。 江建昌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船上都是大老爷们儿,还能喜欢这?” 但手上还是没停,又从里抓了两只出来,这次是一只黑白的、一只黑白灰的,比江小三的那两只更小一些。 这笼子里总共只得这四只,大兔子对小兔子被抓走毫无反应,只安心吃着自己的兔草。 “大老爷们儿就不能喜欢可爱的了?又不犯法。”江六开心的提起兔子笼。 江小三把自己的那两只兔子也提起来,四只小兔子都抱着各自的笼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哎,等咱家有钱了就不卖你们了。” 江六看着他三哥,继续等着他未尽的下一句话。 江小三:“咱就自己吃了。” 江建昌:…….. 江六:果然…… …. 今日两兄弟的干粮依旧是菜饼子,这次的饼子里裹了些咸菜碎,还有竹筒水壶,里面装着从戚家拿回来的苦丁茶。 江老太仔细叮嘱二人:“午时别赶路,热了一定要喝点苦丁叶子,秋老虎会晒死人的。” 秋老虎的太阳最是毒辣,被这太阳晒过的辣椒都会更辣。 说着秋老虎,江老太忆起今年还没晒干辣子,于是打发着二人赶紧走,早去早回,她要去摘辣椒晒。 今日的菜不多,萝卜和白菜各一竹筐,顶上都没满,野菜一筐,草菇有大半筐,上面盖着粗布衣裳,还有四只小兔子。 江小三让弟弟不用推车,他一个人就能拉动,“小六,你说兔子能卖掉吗?” 上次小叔运气好卖了十二文,这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也同样有好运气…… 说到运气一事儿,江小三就发怵,他好像从小到大都没啥好运啊? 别家的孩子都会游水,就他一个人怕的要死,河边都不敢去,上山捡菌子连毛毛菌都找不到,更别说什么山珍野味。 安慰三哥:“肯定可以的,你别在菜市那边卖,你不是要去酒楼那边卖草菇吗?就在门口等等看,应该会有人买。” 能舟车劳顿来吃鱼鲜的,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夫人和小姐们都喜欢这些可怜又可爱的小东西,只要江小三能看准时机,这兔子肯定能卖出去。 家里的兔子都养的干净,大兔子和小兔分开养,铲兔子的粪便也及时。走时还给它们用清水擦了擦身,这会儿看起来更惹人怜爱了。 虽然兔子的那股味儿没办法解决,但至少一眼看上去不会太脏。 兄弟二人一路说着闲话,但脚下并不慢,江小三照样先把板车拉到码头,急匆匆的背着背篓又走了,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他怕这些草菇被晒蔫了卖不上价。 江六目送他三哥离开,拉着板车继续往码头里走,芦苇荡是个好遮掩的地方,这次还是打算从那边走。 也不知道昨日那位打鱼的大哥如何了?他家大嫂肯定又会对他一通嘲讽吧。 “就是他!” “等等!别走!” “快来快来,我找到他了!” 被一个高大壮汉拉着,此人还扯着嗓子大声招呼其他人过来。这边的动静不小,引起了一些摊主的围观,但没人上前询问。 用力扯回自己的发疼的手臂,江六眉头紧皱:“这位大哥可是有事?敢问小弟哪有得罪?还请见谅。” 他这才来码头第二次,不可能会与人结怨,昨日买葡萄的人里也并没有这位高壮的男子。 自认为识人的劲头还是有几分的,这位身上穿的布料虽然看似粗布,但细看之下就能发现,和他们家常用的老粗料差别很大,一丈要贵好几文钱。 码头这边的人都不好惹,个个身强体壮,抱团成群。江六虽然已是满心怒气,但依旧语气平和的问话。 那男子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哟,对不住了小兄弟,我吓到你了吧?” “都是误会!你千万别怕啊!我就是嗓门儿大了些。” 被男子呼唤的几人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跟着一起道歉,搞的江六心里更是没底。 听闻他们的来意,江六有些惊讶。 原来这伙人就是那卖绿葡萄的船,他们是堂兄弟,从北边运来了绿葡萄,清溪镇是他们的歇脚点。 清溪镇是个大镇,镇子十几里外还有水军大营驻守。清溪镇的鱼货在南边都能喊出名号,干货鱼虾、鲜鱼等都是镇子的特色。 当年江家逃荒一路南下,也是听人说这边水乡十分富足,天灾少有。 虽然九河村离镇子远了些,要交的税粮也比其他地方重,但他们依旧选择了清溪镇重建家园。 第23章 打脸。 这四个人里有个领头人,是他提出想收购江六手里的红色山葡萄,这葡萄好看,极具诱惑性。 那领头人走南闯北多年,一眼就瞧出这葡萄不易得,这才有了一大早便开始满码头寻人…… 山葡萄他们给的收购价是九文钱一斤,比江六自己卖便宜了一文,但他们愿意收购江六的所有存货。 领头男子见他面有难色,小心问道:“小兄弟可是觉得九文太少了?” 他们这小商船不比人家的大船,看似有两层,其实第二层只能用作于放杂货,像果子这般金贵的货物是不能放二层的。 小商船上一共有九个人,都是族里沾亲带故的堂兄弟,倒腾货物是他们做熟了的,这次来清溪镇是要运一批鱼货到金陵城。 金陵城和府城间隔三百多里,走水路也得走上五六日,有些水域夜间是禁止行船的。 今日便要离开清溪镇赶往府城,那边有合作的商铺卖果子,在清溪镇卖绿葡萄也是给自家打个名号,他们南北货物都能运。 江六指着自己的板车道:“我现在要先把菜送到,等我送完菜我能再拉来两筐葡萄。” 在男子说出收购胭脂葡萄时,江六第一反应是货物交换,但后来一想还是不成,他卖的菜已经和镯子世界有所不同,如果再出现这古葡萄种,恐怕会引起别人的猜忌。 “行,我们兄弟的摊子就在码头拴船那里,等会你直接把板车拉过来就可以。”大家都是利索人,说话也无需拐弯抹角。 那边有巡逻的衙役,也不怕这些人使坏,江六点点头。等这几人离开,快步拉着板车离去。 他在镯子世界的钱暂时是贴身存放,里面还有七百五十块,昨日买葡萄用了三百五十多。 如果今日要买两筐,那么钱肯定不够,要先把这些菜卖掉才行。 … 走出巷子果然又看见了熟人,那几位老爷子又来他摊位前等着了,朱磊正一脸无奈的和他们说着什么。 拉着板车往前走,朱磊手一指:“好了好了,大家都消消气,别吵了,小六来了。” 柴老伯乐滋滋的走过来帮江六推车,怎么感觉好像他们家打架打赢了的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 “柴大爷好,您今儿个可是有喜事儿?” 这位大爷每次都把姐姐们摘的野菜包圆,给的价也高,朱小哥说了,这种大方的客户一定要保持友好的联系。 “哈哈哈哈。”柴大爷笑出了声,对着江六扬了扬下巴:“老头子就说你家这个是野生繁缕吧,他们还不相信,结果化验出来一点科技肥都不带。” 已经大概知晓他们口中的科技肥是什么了,能加速种子的成长和增产,但产出的口味和特性会发生改变。 现在镯子世界里,市面上的大部分东西都有科技肥的存在,只是用的多少的问题。 土地营养流失严重,泱泱大国人口数量多,粮食收成跟不上,不得不产出这种高科技肥料。 有的人家会选择自家种植,不用任何科技肥,虽然产出的量很少,但至少是原汁原味。 科技肥的危害暂时还不清楚,目前公布出得测试结果是零公害,大家也慢慢习惯了被科技肥侵入生活。 天然种植的东西越来越不容易成熟收获,种子管理局又开始培育原始良种,希望这些种子既能适应高科技肥,又能回到从前的味道。 但目前好像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成效?种子每年都在更新,但距离天然的味道越来越远。 这些科技肥让药材们受到了重创,药物的提纯受到了影响,加了特殊肥料的药材根本达不到药物入取标准。原本只需要喝一剂便能好,现在得延长到七八剂以上。 人吃五谷生百病,当药物没办法治疗疾病时,人们开始恐慌了。 柴老伯他们是中医药研究院的高级教授,医者仁心,自发组成了调研队,走往世界各地找寻能达标的药材。 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这支调研队,他们也因此获得了社会人士的捐助。每一次找寻到的药材都会检测,并公布到论坛上,让数据透明化。 这次的古镇之行,原本是不抱希望的,他们调研队曾经收到过一些药材,是完全不加科技肥的天然产物。 根据多方了解,发现这些药材均来自于深山,于是队伍又分成了几波,去往不同的山林。 古镇是百分之八十的天然形成,加上百分之二十的人工修建,本来柴思畏等人是不想来这里的。 旅游景点能产出什么天然药材? 但古镇的负责人十分欢迎他们的到来,并告诉他们古镇的大山后背有不与人接触的山民。 这本应该属于机密,当时古镇开发国家和山民们达成了协议,双方各自不打扰,就算是信息发达的现代社会,依旧有不愿踏足的族群。 负责人告诉他们:山民们偶尔会出现在古镇周边贩卖东西,如果他们遇到了,可以多交流试试看。 但坚决不允许强买,如果和山民们发生争执,那么古镇管理方会百分之百无条件站在山民那边。 柴思畏出生于中医世家,他知道宇宙的尽头是什么,他听了负责人的话,每日都会在古镇里转悠,也会去周边寻宝。 古镇自然生长的药材也有,但依旧浓度不达标,他们还租了栋小楼,平时免费给人义诊,还顺带煎药服务。 这些教授都是中医国手,从他们手中出的药材都是他们自己能看上眼的,比外面的治疗效果好很多。 现在小楼在网络上出名了,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救治。 繁缕具有清热解毒、祛风消肿、活血止痛等功效。对于一些常见疾病如痢疾、肺痈、乳痈、肠痈等,均有一定的疗效。 在民间,繁缕甚至被用来治疗痔疮,被人们亲切地称为“痔疮草”。 柴大爷坏笑的看着江六:“昨儿个和我争的最起劲的老夏,检测后我给他弄了一剂药喝,你看他这会儿是不是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为什么啊?” 江六有些不懂,病症有缓解不应该是好事儿吗?怎么还不高兴呢? 柴大伯神神秘秘的说道:“这都不懂呐?这就叫打脸啊,打脸一时爽,一直打脸一直爽啊,哈哈哈哈哈哈。” 第24章 龙葵有毒。 脸色难看的夏老头听见柴大爷的嘎嘎笑声回头,见到江六他嘴角又是一僵。 人家小朋友当时说什么来着? 这就是药材,他还大言不惭的告诉别人,不是什么都能称为药材。 哎……人老了,眼睛也花了。怎么现在没有仪器都分辨不出来药材的好癞了呢。 要怪就只能怪这些高科技科技肥太厉害了!蒙骗了他老人家一次又一次,导致他对天然药材失去了信心!肯定是这样! 成功说服自己不再内耗的夏大爷,端着扭曲又和善的脸问道:“小弟弟,今天还有繁缕吗?我们都要了。” 江六笑着点头,摆好了摊子,从板车上面搬出一筐野菜。 老头们见他轻松搬下来一竹筐的东西,都有些惊讶,这力气可真大啊。 众人不禁对视一眼:这小朋友看起来又矮又瘦小,竟然…… 在他们看来江六能如此熟练的摆摊做生意,且思维灵敏,待人友善,至少也该是十七八岁。 但这身高嘛…… 身材嘛……. 长相嘛…… 长相倒是勉强算得上眉清目秀,但皮肤黝黑泛黄、嘴唇干裂发白,给五官大大减分,四肢纤细但骨骼发育完善,应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 下次有时间一定要让他来小楼好好把脉,可以针对性的对他调理一番,趁着年轻还能再往上窜一窜,如果身高不行,至少看起来别这么弱不禁风。 江六如果此时知情,肯定会忍不住反驳:请问你礼貌吗?大爷!俺这可是标准的身高和身材! 揭开竹筐上层的盖子,百花菜和鹅儿菜各自占据半边,两种野菜都是绿油油,生机旺盛。 旁边的两个筐子的白菜和萝卜也是新鲜的不得了,木笼里的两只小兔子正在瑟瑟发抖中,已经有人开始围观这两只漂亮的小家伙了。 招呼老爷子们:“都是一大早现摘的,要选选吗?” 他发现这里的人买东西真的不怎么爱挑选,可真是一群善良的富贵人哩。 实际上:这些菜都十分新鲜,和外地运输过来的菜相比,虽然外观略有不足,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精髓,还选啥选啊?再选下去菜都卖没了。 “卖萝卜的小老板来了!” “我看到了,今天还有水果萝卜,快来啊你们。” 老头子们见又来一大群年轻人,赶紧把那筐龙葵和繁缕搬到自己面前,这可都是药材啊,千万不能被当菜给买走了。 他们的动作引起了旁边围观的人不满:“哎哟,我说大爷,这百花菜我也要买啊,你这啥意思?” 江六没想到这些野辣椒也受欢迎,虽然他自己也认为百花菜比鹅儿菜更嫩。 老头们急了:“这是龙葵,有毒的!我们拿去做药材。” “知道啊,我们只吃菜,又不吃果子!你别想忽悠我们。” “这个做烫菜好吃的很,清汤火锅加点鱼蛋和牛丸。” “那我也买点试试,刚好中午吃清汤火锅。” 大家越说越起劲,几个老头子急了。 江六抬手招呼众人:“大家别急,你们要买多少?我分一点出来吧。” 这时候夏老头也顾不上这些龙葵还没检测了,想先抢回去再说! 柴大爷制止了他:“分一点给他们,这有好多呢,不急。” 好吃嘴儿们知道百花菜不能多吃,每人也只抓了一小把,江六给他们算两块。 这群人买萝卜可真的大手笔,每人都是七八斤的提着。 见江六不解,他们还笑道:“我们要走啦,买回去给家里人尝尝,这可比其他的水果萝卜更好吃。”大白菜也每人买了两个。 “哦,那这些百花菜也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吧,都是新鲜的嫩尖儿,不收你们几个钱了。” 这时节的百花菜和鹅儿菜都好吃,再过半个月就不行了,只能喂鸡喂猪,老了会变苦。 这几位客人每天都来买,江六都脸熟他们,送些野菜也算不得什么。 已经得了天大的便宜,适当的散出去些小财,这都不是很严重的事儿。 客人们果然更高兴了:“小老板好大方哦,我们昨天还给你拉了生意呢。” 江六这才知道,原来那个饭馆老板就是他们介绍来的。 “谢谢你们啊。”说着又给她们的篮子多抓了些野菜。 旁边的老头们只能干瞪眼,谁叫他们还没来得及付钱呢,这可还是人家老板自己的货! “老板你真大方,下次我来度假还来你这里买!” “谢谢小老板!” 江六卖东西手头松,那石头秤杆抬的高高的,他只算整数。 这才卖了三天菜,已经有老顾客,来古镇游玩的客人,最少也会住一个星期,给自己疲惫的身心好好放个假,这一波客人比江六来的更早。 见这群人走了,旁边还有继续围观的人,柴思畏赶紧让人付钱,他都被买了龙葵的人说的嘴馋了,打算让厨子去买点大骨棒炖汤喝,再下点龙葵和繁缕进去。 除了柴思畏和夏云中,今天还来了四个老头儿,他们还想询问江六什么,被柴老头儿给眼神制止了。 正在专心卖东西的江六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这些剩下的野菜换来了两张红色大钱,再加上刚刚的一张多,江六瞬间笑眯了眼,有钱进货葡萄咯。 朱磊见他心情好,打趣道:“好像偷着鱼的猫。” 他在小院儿里养了两只狸花猫,客人们喜欢,他自己也有安全感。 古镇生态环境好,那老鼠啊也多,尤其是他还是卖水果的,更要注意这些问题。自从有了狸花猫,朱磊晚上睡觉都能睡沉一些了。 “朱哥,你再卖我两筐葡萄吧。”江六又卖掉两颗白菜。 他见朱磊今日的葡萄也卖的不错,赶紧把自己要的货先定下来。 “要那么多?你可别拉回去亏本啊,葡萄不经放的。” 他想象中的江六:小小的身躯拖着厚重的板车,里面的葡萄被泥泞的山路晃来晃去,紫红色的汁液留的到处都是,卖不出去的小六只能哭丧着脸,说不定难过的饭也不吃,继续到处找野菜。 江六笑道:“不会的,大家可喜欢这甜葡萄了。” 这不…… 都让他来进货了。 卖完这批江六也不打算再卖,山葡萄结的甜果儿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哩。 第25章 寻古味。 水果摊上的葡萄照旧没那么多,朱磊偷偷给他弟弟发了信息,让把家里的葡萄都搬来。 “我弟弟昨天晚上到的,他来这边散散心。”笑着和江六解释,并递过去一颗红李子。 “喜不喜欢这种李子?就是不够脆,其实味道还行。” 李子一个有小儿拳头大,江六拿在手里看了半天:“我们那的李子好吃,就是太小了。” 这大红李的皮有些厚,江六使劲咬上一口才能吃到里边儿的果肉,和葡萄给他的感觉差不多,甜、但果味略有不足。 他外祖家种了一颗李子树,长得又高又粗,这树已经结了好多年的果子,一年比一年结的好吃。 外皮青绿、果肉发黄脆甜,今年夏至时已经完全成熟,外祖母让小舅舅带了青李和桃子来九河村。 桃子是其他农户家里种的,只桃尖儿一点泛红,但十分脆甜爽口,煮出来的桃子水江六能喝两碗。 朱磊也有卖桃儿,这些桃子个大又粉嫩,但卖的有点贵,一个桃子算下来就要四十多块,叫什么剥皮水蜜桃? 听这名字江六都能想象出它的滋味儿,肯定和蜜一样香甜!买的人也挺多的,但朱磊说这桃子他真的赚不到钱,进价太贵了,桃子的产地很远。 围观小兔子的客人最终还是忍不住下手了:“老板,你这兔子咋卖的?好养活吧?” 客人里的那位男子开口了,旁边还站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粉嫩的对襟锦袍,头上还戴着几支芍药流苏银簪。 小姑娘粉雕玉琢的,江六见她戴的簪子十分精美,想着有闲钱了,一定要给大姐和五姐买一支。 “很好养活的,它们已经快三个月了,从来没有出现过拉稀现象。” 兔子只要开始拉稀,那么意味着寿命也快到了尽头,他爹刚开始养兔子时就经常遇见这类问题,就算给兔子们熏了药草也无济于事。 那男子估计也是有养兔子的经验,把兔笼子提起来左看右看,小姑娘也一旁拉着她爹的衣袖:“这次我肯定会照顾好它们的,爸爸你给我买吧,我保证。” 两只小兔子因为长得好看,卖了一张红钱,江六还送了一颗白菜给他们,让他们每日不要喂食太多,切记不能把沾水的草给兔子吃。 父女二人开心的提着兔子走了,江六和朱磊二人正说着闲话,又有客人来买果子,这些提着篮子的都是要准备出古镇去景点玩,提前买好在路上的口粮。 只有古镇里才有卖吃的,其他景点和路途中都禁止摆摊,古镇的旅游线路有好多条,每一条都必须当天来回,不允许在景点处逗留过夜。 游客们每天自由选择一条或者两条线路,体力好的一个星期就能逛完所有景点,不着急赶路的可以玩十天半个月。 买果子的人还很惋惜:“我怎么又来晚了,又只有白菜了。” 同行的友人反驳:“白菜也好吃啊,昨晚的生椒白菜谁吃的最多?” 这一行人有六个人,他们偶尔会自己做饭,大多时候还是在饭馆里吃,这是朱磊小院儿的客人。 其中两位姑娘热情的建议江六:“老板,你完全可以做点辣白菜卖啊,你这白菜这么甜,做出来的辣白菜肯定很好吃,我们出门都只需要带白饭团了。” 朱磊也觉得客人的主意很不错,来古镇大多数年轻的游客还是选择吃饭馆儿,自己买菜做饭的占少数。 江六的萝卜卖的好,是因为能直接生啃当水果吃,水分足、个头小易携带是它的优点。 可是白菜就没那么畅销了,草市这边卖的瓜果蔬菜都十分齐全,他们俩的摊子又靠后,急性子的人根本不会走到这里面来。 如果能把白菜加工成辣白菜,这不又添一个卖点吗? 说着说着眼睛都亮了:“小六,真的可以!你要不要试试?” “啊?” 辣白菜? 他不会啊……也不知道阿奶会不会?就用辣椒和白菜做出来的?奶奶会腌酸菜,辣白菜是不是也和腌酸菜差不多? 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怎么他们说的辣白菜好像很简单?就米饭吃?咋吃啊?不需要煮或者炒吗? 朱磊的厨艺也仅限于能熟能吃,他推荐江六去寻古味。 寻古味是古镇里的一个特色点,需要缴费一张毛爷爷便能进入,里面有各类食物的加工流程、工具的演变过程、时代的进步等等。 很多大城市里没见过的山野美食里面也有,如果需要购买可以联系里面的工作人员。 江六听了十分震惊,这里的人对自家吃饭的手艺这么大方的吗? 要知道秘方可是大家族的传承,是家族屹立不倒的根本,那戏文里经常唱着,有人费尽心思窃取别人的秘方,脚下的骷髅是铺了一层又一层。 就比如说甘泉村,他们整个村子人合力做鱼粉,一年光是卖附近的镇子就不愁衣食。 为了保住这秘方,甘泉村的女儿家少有外嫁,家里宁愿花钱给她们招赘。据江六所知,那些女儿家是不能做鱼粉的,村子人也不会同意她们接触做鱼粉的过程。这般严防死守,就为了防止秘方会泄露。 轻轻推了推愣神的江六:“人家要买菜呢,快给人秤呀。” “哦哦,抱歉抱歉。” 客人是个头发花白的大婶儿,篮子里满满都是各类青菜,她把剩下的六颗白菜都买了,也好脾气的不计较老板刚刚走神儿。 江六此时整个人都很亢奋,他恨不得马上钻进寻古味里,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会不会也有像鱼粉这样的秘方? 可是镯子…… 这会儿朱磊的弟弟还没来,江六眼珠一转:“朱哥,我先去寻古味看看,我把板车留在这里,一会儿葡萄送来了你能帮我绑好吗?” 葡萄的交易先暂且延后,他准备快速的在寻古味里看一圈儿,只要能赶在第二次镯子提示前离开,他便不会留在这里。 朱磊见他神色严肃,还有些摸不清头脑,只纳纳的点头:“好,好啊,你去吧,这都是小事儿。你沿着这条街往上直走,出了街头靠左走,有一处高大的红色院墙就是寻古味,走到底就是正门。” “那边靠近簋街,你可以再逛逛美食街,有很多好吃的。” 江六把板车上的竹筐收好,嗯嗯的点头,恨不得像一阵风似的飘过去节省时间。 第26章 险境。 一路脚步匆匆,心跳的有点快,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草市街。 街头这边确实比街尾更热闹,摊主们都紧密的挨着,每家摊位上都是各式翠绿蔬菜瓜果。 既然知道有科技肥的存在,现在江六也不惊讶为什么不同季节的蔬菜,会同时出现了。 走到那处红院墙的正门口,还有很多人在排队,江六也乖乖的排在最后方。好在队伍进行的很快,没一会儿就轮到他进门。 交了钱就能自由闲逛,这里也分为食品、木工、纺织等区域,江六毫不犹豫的跨进了食品的大门。 一进门便闻到了各种食物的香味,混合了各种甜、酸、辣、油,江六使劲的吸气,感觉自己就像进了米缸的老鼠。 每一处篱笆院里都是不同的食物,第一间小院儿匾额上写着:五谷。 里面有五块地,种着:稻、黍、稷、麦、菽,每一片土地里又种着粮食的三种形态,幼苗——生长——成熟。 成熟后的粮食就摆放在土地的最前方,旁边还放着每一种粮食能制成的各种食物。 有白色、黄色、红色、绿色的糕点和馒头包子,还有各色的干面条。 这些粮食如何做成成品,就要再进后院里观看,这块区域是食品里最大的一所院子。 有很多大人带着小孩儿观看,还有负责此区域的工作人员负责解说,江六没进小院儿,只在外头垫脚看了看。 五谷的旁边小院儿里种着许多高壮的植物类,江六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走了,片刻后又退了回来。 长形的紫边绿叶片,根茎发紫、中间最细长的枝丫开着红色的花,花的周围还有许多紫色芽苞,花朵似兰花指,这植物有他两个那么高。 江六瞳孔微缩,这东西他们那里也有,红色的花里面会有少量清甜花蜜,娃儿们经常摘了当蜜糖吃。 不光山下有,山上也有这玩意儿,有时候他还会摘下来给大黄吃,这个能来做什么?难道不止花蜜可以吃吗? 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江六走了进去。 这院子里的东西都和刚刚看见的植物很相似,有的矮一些,有的不会开花,有的更为粗壮,它们前面摆放着的成熟后的样子各有不同。 形态不一的块状物体,有黄色、黑色、紫色和白色,成品皆是粉末状。 站在侧方听人讲解,原来这些都是美人蕉植物科,都是可以加工成粉末的。 “大家尝尝看吧,有蕉芋、毛芋、奶芋、香芋,这些都是可以洗粉的植物。” 桌前摆放了晶莹剔透的麻辣拌凉粉、酸辣粉、粉糊糊、芋泥、芋饼等等。 尝了用焦芋做成的凉粉和粉条,入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一个顺滑细腻,一个香弹有嚼劲,但都是他没尝过的口感。 “小弟弟你没事吧?”有人关心的询问江六。 江六赶紧说道:“谢谢,我没事。” 镯子的离开时间到了,他必须知道何谓洗粉?怎么做成这凉粉和粉条。 没继续听外院的工作人员解说,江六快步走到后院观看制作方法,此时的他已被汗水打湿了衣裳。 忍着针扎般的头疼看了洗粉的大概过程,最后江六快步跑出了寻古味,不歇气的继续往草市街尾跑。 这时距离镯子的第一次提示已经过去了半盏茶的功夫。 朱磊被他脸色吓了一跳,忙过来扶住快晕倒的江六:“小六,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这好好的人怎么出去逛逛就变成这样了?这到底是看到了啥啊?古镇的治安是很好的啊,没人敢在这里边行窃闹事。 深吸一口气,江六站稳了身子,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钱袋,哆嗦着把一卷的红色大钱都给了朱磊,他没时间去数有多少钱了,但应该是够支付买葡萄的钱。 忍着疼痛,努力扯出一抹笑道:“我必须马上离开,少了的钱我下次一定补上!” 说完就套上板车的草绳,用力的拉起板车,往巷子的转角处冲了过去。好在街尾的人没街头那般多,也没人会在意他的怪异行为。 朱磊这会儿有几位大客户在采购物资,他走不开,只能在后边儿着急的喊:“你慢点啊!身体要紧啊!累了就歇会!” 等江六回到码头时,他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动不了了。 身上、额间的汗水不停的涌出,脑袋疼的快炸开,江六死命的捂住胸口处的镯子,费劲的大口喘气,原本干裂发白的嘴唇此时已变成了深紫色。 “呼呼。” “赫赫赫赫。” 这时才感觉到一阵阵后怕,怕自己会像尤里那般消散。 坦白说江六是怕死的,他娘怀胎八月难产生下了他,“七活八不活”,接生婆和大夫都断言他活不了。 纪淑燕是在外打柴时不慎跌落,从半山腰滑到了山脚下,当场整个人就昏死了过去,身下更是血流不止。 田云花和江老太两个人魂都快吓没了,把她搬回了家,请来了大夫和接生婆,保命的老参也用了,续命的虎狼药也用了。 最后成功产下一子,此子闭口不言、无任何啼哭、双眼紧闭、面色发黑。 任由江老太如何拍打脚心都憋着不出声,大夫把银针在小娃身上扎了个遍,还是没有任何哭喊的迹象。 大夫取回了针,无奈摇头:“听天命吧。” 江老太怀抱着婴儿不愿听命,她不停的跪地祈求大夫再施以援手。 此时江余辉突然从老太手里抢过婴孩,抱着小婴儿就往山上跑。 后面江老汉和江大伯死命的追也追不上,江余辉惨白着脸跪在土地庙门口,他只能寄希望于鬼神,一遍一遍的不停磕头,鲜血染红了石阶。 后边的江老汉和江大伯看的也是万般难受,跟着一起求神拜佛。那年江余辉才八岁,不久前刚听过一场关于鬼神救人的戏文。 上天有好生之德,庙里老道颤颤巍巍的打开了门,最后救活了这婴孩儿,取名江黎。 遂叮嘱江家人:不可对外人言,十岁前不可唤名,善念常伴,当可安稳余生。 江六,也就是江黎,现在他们家人也不曾唤他大名。 江小三常说他没好运,其实和十岁前的江六比,他已是万分幸运。 吃饭能被噎到昏厥,走路摔断腿脚,被蛇咬、被水淹,全家人吃了都没毒的食物,他能拉的半死。 就这么磕磕碰碰的长大了,这些江老太都没瞒着他,并时时刻刻叮嘱他,一定要记住再难也要活下去,只要自己不放弃,他的命谁也拿不走。 第27章 昏睡。 江六小时候最黏他大哥,奶奶和大娘遇农忙错不开身,都是大哥江余辉带着他。 这次和卢家姑娘结亲不成,江六心里很难过,严格来说他大哥已经说了两回亲事。 第一次结亲,双方都很满意,江家正筹备聘礼等过几日吉时下聘。结果那姑娘夜里突发急症走了,虽然这也不算未过门的媳妇,但大哥还是暂缓了两年才决定又说亲。 结果谁知又遇上那等恶心人的,江六想到这眉毛都皱成了一团,感觉呼吸更不顺畅。 天爷爷哎……他们家这都遇上的什么事儿呐。 “咳咳咳。” 忙取下背在身上的竹筒,打开里面塞子,苦涩的茶水滋味缓解了他的不适。 休息了片刻,喝完了一竹筒的苦丁茶水,恢复力气的江六,拉着板车从芦苇荡中出来。 那兄弟几人的摊子在码头前方挺显眼的,他们不光卖绿葡萄,还有北地的大米、山参和皮货。 那卖皮货的小摊吸引了不少人,还有富贵人家的仆役们在挑选,也有胆大的姑娘们挑选小张的皮货。 清溪镇这边气候温和,就是寒冷的冬日也少有大雪,但河风刮来的冷意也不小,这皮货也就做个护脖和袖口用。 九河村地处山林,一到冬日田地和山里会结薄冰,最冷时水缸里的冰厚厚一层,用水还需提前化冻。 他们原来的老家要靠近北地,爷奶和爹娘都不觉得这里的冬日难熬,比以前冬日要暖上许多。 所以家中也只盖了一处土炕床,还是用来给老母鸡孵蛋用的…… 拉着板车快走到摊子前时,那领头的男子发现了他,忙迎上来:“小兄弟,你这是怎的了?脸色如此难看,快来坐下歇歇。” 江六忙摆手:“不妨事,只是着急拉货跑的急了些。” 今日三哥只卖草菇,怕他一会儿等着急来码头寻自己,这两筐葡萄的事儿说不清楚。 高维帮他推着板车,在靠近他们的船头时停下,这船对江六这种土包子来说一点儿也不小,比那些打渔船大多了。 高维笑道:“船上货物多,不易落脚,就在这过秤吧?小兄弟你不介意吧?” 江六点头:“可以,你们称吧。” 只见船上又下来了三名男子,拿着比石头秤大很多的秤,小心的把葡萄一串串的拿出来,放到大竹篮里过秤。 一共放了四次,称出来一百七十五斤,折合现银一两又五百七十五文。 高维给的是碎银子,一两、半两和七十五枚铜钱。 拉葡萄的木框他们不要,江六把木框又搬回板车上,这木框可厚实了,要是再大点儿都能当门板使。 刚从船头这边离开,就看见他三哥探头探脑的寻人,江六踮着脚冲他三哥招手:“三哥,我在这儿。” 江小三屁颠颠的穿过人群,看见小弟的脸色被吓了一跳:“六儿,你这是咋了?脸咋白的都发绿了?” 说着就要拉着他上医馆,在江余年的记忆中,小弟每年都得生几场大病,一次要大半个月才能好。 小时候村子娃儿们都顽皮,戏称江六是病秧子投胎,江小三和二哥江余钱没少因为这事儿和人干架。 别看他二哥瘦,干起架来可猛了!把喊的最凶的曹家胖墩子,打得在地上哭爹喊娘,爬都爬不起来。 九河村的人看大夫大多是去百花村,那边有个老郎中收费不贵,有时候赶大集还能碰见他。 有时候江六吃了老郎中的药老不见好,他爹就只能来镇上抓药,医馆里的药虽然贵,但是药效却不错。 江小三这时都顾不上那要吃人的医馆有多贵了,只知道他家小弟看起来快要撅过去。 江六不想去,从他三哥手里挣脱开来:“我就是有点累了,歇会儿就好了。” 刚刚疼的狠了,导致他脸色一直恢复不过来。 江小三不信,小弟是没看见自己的脸色哦,这要是大晚上,能把他给吓死! 再说了,今儿个也没多少菜啊,咋能累成这样?要知道小六从会走路就爱乱跑,六岁就能拖大树疙瘩回来当柴烧。 “那你是饿着了?菜饼子没吃饱吧,哥给你再买个肉包子吃?” 江六摇头,他这会儿是真的觉得很累,整个人都沉甸甸的,不想吃任何东西。 对于这个固执的弟弟,江小三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装作怒样,让他坐在板车上,自己拉他回家。 江六不愿意,挣扎着要下来。 江小三怒了:“你不坐车就去医馆!” 好吧…… 江六安静了…… 靠着木框坐在板车上,这木框的来历他都编好了,就说是人家商船不要的,送给他了,但江小三根本没问。 回家路上,江六问起今日今日卖货情况,江小三终于露出笑意:“草菇全被四季酒楼收了,一共卖了四百文,还说家里有晒干的也能拿去卖呢。” “他们大师傅出了一道新汤品,里面全是山珍菌菇,还有老母鸡和干鱼货。” “小六,你是不知道啊,吃这道汤品的人比鱼锅子的人还多,你知道这汤要卖多少钱吗?” 闭着眼问:“多少?” 江小三停下车,兴奋的对着江六比划道:“一两银子啊!整整一两银子就吃一锅汤!我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吃那么贵的汤。” 今年入夏时他们去河里抓鱼,大哥抓了一条半斤重的银鱼,那鱼他们卖了一百二十文,巴掌小的那条和其他小杂鱼炖汤自家吃了。 汤里放了很多干菇和菌子,江小三每每想到那锅鱼汤就馋的口水直流,他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道汤。 今日听闻那什么“白玉山珍八宝汤”要卖一两银子?江小三都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怎么可能会有一道汤卖那么贵?还那么多人吃! 看着手脚乱比划,兴奋的满脸通红的三哥,江六笑了笑:“没准儿真有那么一天哩。” 正比划的起劲,突然江小三呆滞的停下:“啊?” 随后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仿佛受到了惊吓:“那不可能,要是让俺奶知道,我想吃那一两银子的神仙汤,可能会生吃了我,骨头都能给我咬碎了吞了。” 拉起板车继续往回走,他还告诉江六今日的兔子两只卖了二十文,怎么卖出去的,卖给了谁谁谁…… 江六眯着眼抬头看向准备落山的太阳,红色的霞光洒满了半边天,听着三哥絮絮叨叨的声音,慢慢的江六陷入了沉睡。 这一觉他睡的很沉,身体像被碾碎了般不停的发疼,整个人也在不停的往下坠……… 等终于摆脱可怕的梦境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屋里正亮着油灯。 一眼便看见坐在床榻前的江老太,老太太正在缝补他破了口子的贴身钱袋子。 见他醒来,老太太刚好咬掉打结线,只淡淡的说:“醒了?饿了吧,出来吃饭。” 把缝好的钱袋轻轻放在江六的枕边,江六整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第28章 盘问。 跟着走在奶奶身后,阿爷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趁着还有零星月光正编着扫帚,见人出来忙站起身问道:“六儿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已近子时,今晚的月色雾蒙蒙的,院子里也不大看的清,但江六一眼便看见了老人关切的眼神,顿时倍感心酸。 “没事儿了,阿爷。” 随即盯着爷爷手里的扫帚轻轻皱眉:“爷,这么晚了怎么还弄这个?” 人上了年纪眼神不太好,尤其是江老爷子,一到天黑就看不清楚路。老大夫让他夜里要少用眼,不然再过几年会更严重。 祖孙两个说着话,江老太去灶房端饭,灶上一直熬着白米粥,家里的其他人都被她赶去睡觉了。 轻推木门。 嘎吱——— “娘?” 昏暗的灶房里突然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江老太用力拍了拍胸脯,低声呵道:“干啥这是?吓我一跳。”不知道人吓人,会吓人啊? “是老二媳妇啊。”老太太也知道她做娘的担心孩子,调整了自己生硬的语气。“你怎么还没去睡?已经子时了。” 纪淑燕正呆坐在火膛前,守着那微弱的火光,听见老太太问她,忙抬起右手擦了擦眼泪。 “我睡不着,小六醒了要吃饭吗?我来吧。” 说完起身走向放碗的木橱柜,期间不小心撞到了灶台边缘,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这时老太才看见她那肿的通红的双眼。 直皱眉头:“小六只是太累了睡了一觉,你莫做出这副样子,一会儿娃儿看见又该担心你了。” 纪淑燕嗯嗯的点头,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江六会担心。 这下好了,只要娃儿醒了,她也就放心了。 把早已切细的咸菜丝端出来,又把白米粥里的鸡蛋捞出来清洗干净。 … 江六此时压力山大,他坐在堂屋的饭桌上吃饭,旁边有十一个人站着围观…… “咳咳,爷奶、爹娘、大伯大娘、哥哥姐姐们你们都坐下吧。” 白米粥熬了不知道多久,上面厚厚一层白米油,滑溜溜的特别香。煮鸡蛋的口感丝滑且饱满,油灯下的蛋黄有着诱人的色泽,每一口都让人感受到它的新鲜与纯正。 本应该是极美味的一餐,但实在是盯着的人太多了,江六放下筷子,无奈的叹气:“好吧,我错了我反省,我不该如此任性,霍霍自己的身体。” 众人都不搭他的话,只看向江老太,老太太微抬下巴道:“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满满一大碗稠咚咚的白米粥,还有两个鸡蛋,就着咸菜,江六呼呼几下就给吃了干净,还打了个饱嗝。 把碗把前一推,示意自己吃饱了,猛烈的暴风雨可以来临了。 最先发难的是江老太,板着脸插腰道:“为什么带去的菜团子没吃?” 按照江老太估算的时间,等两兄弟走到镇上时就差不多饿了,先吃一个菜团子垫垫肚子,回来时再买个烧饼或者其他吃食,一来一回那么远的路,这样刚好。 结果今日江六被拉回来时,怎么叫都叫不醒。江老太收拾篮子时发现,他的那个菜园子根本没吃,一时不知他到底是累晕的还是饿晕的。 据江小三说,他卖完草菇去找弟弟时,就发现了弟弟脸色很不好,他劝弟弟去医馆看大夫,但弟弟不去。 然后…… 这时江小三低着头偷偷的看向坐在板凳上小弟,屁股怎么都不得劲,一会儿左边歪一会儿往右边扭。 和他站一起的江二哥,悄悄地掐了他腰间一把,疼的江小三差点跳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先揉屁股还是先揉被掐的地方,哆哆嗦嗦的指着他二哥,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大伯察觉到了兄弟俩的动静,一个眼神杀过来,二人顿时就安静了。 正在耐心解释的江六没发现他二哥三哥的小动作,“我那会儿不太饿,人家招待了我吃果子和糕点……苦丁茶我可是喝完了的。” 江奶奶认可了这个说法,暂且退下。他娘顶着一双核桃眼上阵:“我问你,你父母双亲可在?” “在。” “我再问你,可曾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江六嘴里泛起一丝苦涩:“未曾。” 虽然他们家的日子并不富足,但也不至于这般贫穷,吃还是能吃饱的,一人一身不带补丁的好衣裳也能找出来。 纪淑燕眼泪再次决堤而出:“那你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是为何?” “你可曾想过你爹娘,想过你年迈的爷奶?” 天知道她看见江六躺在板车上的样子有多绝望,瞬间跪倒在地,仿佛被抽取了浑身的骨头。整个人看起来瞬间老了十岁,眼神中的光骤然熄灭。 江小三被小婶儿的反应给吓到了,拼着命的大喊怪叫:“没死没死,就是睡着了!小婶儿你别吓我啊!你千万别吓到啊!” 车上正躺着弟弟,他不能离开拉着的板车,这样江六会顺着车尾滑下去。 他的怪叫声把正在晒干辣子的江老太给招了出来。 老太太走出大门便看见:板车上拉了一个不醒人事的,门口趴着一个快昏死的,还有一个傻子正撕心裂肺的乱比划,嘴里还说着什么死不死的。 老太太被这糟心的情景吓得倒退了两步,站都站不稳了,后面的田云花赶紧把人给扶住了。 冲着正大吼大叫的江小三怒道:“作死的,你给我闭嘴!” “他爹,娃儿他爹,江建平你快出来啊!” 在后院舂米的江大伯和江老二赶紧出来,这俩也吓的不轻,一个赶紧冲过去抱起木板车上的小人,使劲的摇晃并掐人中:“六子六子!你醒醒啊,我是大伯!” 一个快速扶起自己那快昏死的媳妇儿,也到板车旁边喊道:“小六!小六!” 江六当时已经不知今夕何夕,在剧烈的摇晃下勉强睁开眼,都没看清楚眼前站着的是谁,“嗯……累……” 说完又闭上眼昏了过去…… 这下几人才大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暂时又恢复到了原来位置。 第29章 杀心的话。 被他娘说的抬不起头,内疚感从内而发,他是真的知道错了,第一次知道神秘力量的可怕,人却如此的渺小无力。 不顾相公的阻拦,继续对着儿子下重药:“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活?我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她和江建昌成婚三年才有的江六,八月早产要了她半条命,这些纪淑燕一点都不觉得苦。 但她不能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江六每一次受伤生病都是在挖她的心,她的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被他娘的话吓到,江六整个人慌了神儿,赤红着眼喊道:“娘……” 见儿媳妇儿说的那么严重,护犊子的江老太又站了出来:“好了好了,他也就是这么一回,你说那些杀心的话,会吓到他的。” 江珊和江瑚两姐妹也安慰的轻拍小婶儿:“弟弟知道错了,小婶儿你消消气,你的身子最重要。” 姐妹两个今日也吓坏了,本来她们摘了好多野果子,大哥和二弟也找了一筐菌子,明日这些都能换成钱。 结果回到家,一个个的都眼泪汪汪的沉默不语,江小三跪在堂屋前,屁股都被阿爹打开了花儿。 细问之下才知道小弟出事了,大哥当时脸都黑了,整个人紧绷的像上弦的箭,忙着要去百花村请老大夫,被爷爷给拦了下来。 江余钱更是连最喜欢的菌子都顾不上,跑到小弟床前站了好久,确认他真的只是睡着了才安心。 一直紧紧的握住媳妇儿的手,江建昌眼里满是关切和心疼。 看着被吓到的儿子,江建昌无声的叹气:“你娘也是太担心你了,说话重了些,你别多想,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切记莫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是啊六子,你今儿个可真把大家吓坏了。”江家大伯也跟着说。 他二弟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小六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儿,打小就是个多灾多难的,好不容易挨过了十岁,眼看着慢慢好了起来,结果今日…… 如果小六子有什么事,他真的不知道弟妹那身子还撑不撑的住,如果弟妹再有事儿…… 江大伯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他是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大娘田云花不耐烦的给他一肘子:“你别说了,孩儿肯定也不想这样,你没见人都给你说的哭了吗?” 大伯:……我好冤。 不过也能理解媳妇儿担忧的心,她带小六的时间比任何一个娃都多,这个家里除了老太太,最偏心江六的就是她,家里有好吃的,江六肯定是小辈里头最先吃上的,也是吃的最多的。 那会儿她扶着老太太的手都是抖着的,一时也说不清到底是谁扶着谁,和他说话的音儿也发着颤。 大哥江余辉走到弟弟旁,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江六的肩头:“是大哥不好,如果不是因为大哥,你也不会这般费尽心思赚钱,以后大哥不……” 江六跳着站了起来,制止了他大哥说后面的话:“大哥你瞎说什么呢?根本和你没关系啊,是我自己托大了。” “你们瞧!” 说着便从怀里摸出钱袋子,这是他另一个钱袋,上面是五姐给绣的老虎钱袋,里面还放着他出生那年,守庙人给的压岁铜钱。 从钱袋子倒出今日赚的钱,大声说道:“我们家会有钱的,你看,以后我们家再也不会因为银钱结不上亲了。” 众人吃惊的看着桌子上的碎银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每年只有卖粮食时才能看见成块的碎银。 江二哥推开不停扒拉着自己的弟弟,拿起碎银子一咬:“哎哟,是真的哩。” 大家被他的举动给逗笑了,江老太更是狠狠捶了他两下,没好气的说:“肯定是真的啊,你个憋孙儿弄啥哩?” 被这么一打岔,屋里的气氛顿时好了很多。 江六也笑了:“这碎银子是人家给的定金,让我寻摸一种东西,剩下的是卖菜的钱和下次的菜定金。” 趁此机会,江六把蕉芋的事情说了出来,今日这罪可不能白受。 “啥?” “就那玩意能吃?” “美人指可以吃?不可能吧小弟,那个只有花能吃,其他有毒的。” 江家大哥皱眉。 江家二哥若有所思。 江小三一边揉屁股,一边回忆美人指花蜜的味道…… 姑娘们会摘焦芋的花儿吃花蜜,红色的花儿也十分好看,美人指一长就是一大片,远处看仿佛一簇簇火焰。 郑重的点头:“真的可以吃,他们今天也给我吃过,有的地方不长这玩意儿,有的地方叫旱藕、焦芋,刚好我们这边有,我就说挖了卖给他们。” 说完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人果真不能踏入谎言的道路,从此以后他将在撒谎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江老头想了想:“他们要多少?” “先来一百斤吧,但我觉得这玩意儿肯定不止一个吃法,我吃起来觉得脆脆的?味道不错,还带着甜味儿。” 江家人没吃过,他们暂时不发表任何评判,既然有这么个能当粮食的东西,那么不妨挖回来试试。 他们家今年红薯没种多少,分了一块地出去种小麦,如果冬日有这新粮食,就算不能卖钱,那也能自家留着填肚子。 江六打了个哈欠,跃跃欲试的众人忙回神:“睡去吧,睡去吧。” 江老汉问了他答应别人的时间,知道那些人在码头有留人,不急于一时,便让他明日在家休息,不准去镇上。 今日刚犯了错的江六可不敢在这时造次,只能乖乖的点头应下。 刚好明日他也可以试试洗粉,过程中就第二步的剁碎成糜比较难,其他的倒没什么难度,过滤的干净纱布家里也有。 吃饱喝足的江六此时并没有睡意,脑子里不停的回想芋粉做出来的东西。 焦芋凉粉这个很简单,冲粉后等它自然凝固成透明状,再切成长条拌上各种调料就是。 蕉芋粉丝和粉皮要再二次加工并晒干,但那位解说的工作人员说,晒干的粉条类三四年都不坏。 既然蕉芋能洗粉,那么同理红薯也可以,不过今日只看了植物科,红薯等农作物暂时还未见。 江六有信心能洗粉成功,就是不知道这蕉芋粉能否像甘泉村的鱼粉一般,那么招人喜欢? 第30章 奇事。 今日九河村传了件奇事,一大早江家的屋顶上就冒起了阵阵青烟。 路过的人家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香浓的肉味,没过多久下地的人们都纷纷议论了起来。 “没听说老江家今日有啥喜事儿啊?这么早就开始炖肉了?” “不知道啊,昨日回来路上也没听江老汉说起。” “是不是因为出了口恶气?自家人搁屋里热闹热闹?” 最近村子里没啥热闹事,这江家大早上的炖大肉,也能在人们口中过上一圈儿。 昨日九河村和杏花村可是发生了大事,两个村子最后撕破了脸皮,杏花村赔偿江家二两银子并两百斤粮食。 江老汉只拿了一两,剩余的银子和粮食都交由村长处理,村长让人把粮食拉到大粮仓,银子也记在了公账上头。 九河村的公账和大粮仓已有六个年头,用于村里的老幼救济和学堂,还有生老后事。 逃荒路上有人失去了双亲,有人走散有人被抛弃,但自从村子建立,大家也慢慢从悲伤中走出来。 每年收成好时,各家会出一二十斤粮食填补大粮仓,村子目前吃大粮仓的有三户人家。 其中一户有老有小,老人家今年七十有五,目前家中有一个四岁幼童,是在河边捡的。 一户是瞎眼奶奶带着十六岁的孙女儿,还有一户是年轻夫妻,妻子是正常人,她男人智力不全。 正在奋力挖田的老人擦了擦汗水:“恶气出了,是该吃顿大肉,不过我不觉得是因为昨儿个的事。” 隔壁田里捆稻草的老头儿有了兴致:“怎么说?” “昨日我下地回家晚了些,进村时无意瞅着江小三沉着个脸拉着板车回来,小六躺在车上动也不动,怕不是又犯病了?” 他们这几户田地挨着近,只要忙田里活儿都会上门吆喝同行,这片田离村子有些距离。 其中一个头发白了大半的老头叹息:“这江家小六身子骨也太差了些,要不是江家人勤快,估计那孩子早都进松沟了。” 九河村把一处长满松柏的半坡作为埋骨地,这几年松沟也起了好几座新坟。 “今年这还是第一回犯病吧?再大点就好了。”老农人们干农活和闲聊两不耽误。 “是啊,估计就是炖肉给他补补呢,昨儿个瞧着脸色是不大好,我也没敢上前问。” 几位老人家都是家中有孙儿的人,要养活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其中艰辛只得各家知晓。更别说像江六这种倒霉蛋儿,一年看大夫的钱都不知道要吃多少斤肉了。 不光是下地的老头儿们谈论这事儿,老太太们不经意间碰头也会闲话几句。 这村子里的娃儿都是她们眼看着长大的,谁家是个什么脾气早都摸的一清二楚。 有人在地里施肥,话道:今日炖肉是不是小六快不行了,不然怎么大早上的就炖肉吃? 肯定想着让娃儿好好吃上一口,没啥遗憾的走。 有人不信,如果真是娃儿生病了,怎还会有心思炖肉吃? 戚奶奶本是去地里给包心菜浇水,听了几人闲话,忙回家抱起戚老头儿刚做好的洗心糖,急呼呼的跑到江家灶房里。 拉着江老太说话:“慧琴,你家小六没事吧?人呢?请大夫了没有?” 江老太正在烧辣子,准备中午做个烧辣子蘸水配骨头吃。 此时的她正一头雾水,迷茫道:“小六?小六没事儿啊?请大夫干啥。” “啊?那我听她们说……” 随后戚老太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嘴两下:“哎哟,看我这张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江老太是什么人精,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放下烧掉外皮的青辣子,无奈道:“小六还在赖床呢,昨儿个去了镇上卖菜,结果没舍得吃饭,给饿的。” 戚奶奶顿时安心了:“害,我都快给她们说的吓死了。” 把罐子放在江老太手里,大方一笑:“才熬好的洗心糖,还热乎着哩,给小六留着吃。” 这一罐能装三四斤,洗心糖不成形,是稀溜溜的,平日里多用来冲水喝,嘴馋的会挖上一点儿直接吃。 一斤洗心糖四十文,要用上百斤的茅根才能出一斤。 江老太自然不肯要。 “拿着啊,自家做的又不花钱。” 茅根是土里随便长的,也就费点柴火熬糖。 “柴火不要钱啊?熬汤不费功夫啊?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戚家虽然有个儿子会赚钱,但人家媳妇儿肚子里揣了崽子,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这养孩子又要一大笔钱。 随即江老太又道:“你那菜地里的萝卜熟了吧?你明日都收了给我拉过来,我给你算钱。” 戚家老两口菜地小,只有三块菜地,田地他们匀给了别人种,每年三块田只要两百斤粮食。 本来是想给江家种的,但江家种自己的田和地都忙不过来。 “你那地里那么多都卖完了?”戚老太惊讶了,她是知道江六这几日都往镇上跑的。 江家那萝卜可是种了三亩多地啊,那么大一片,就……都给卖完了?啥时候萝卜那么好卖了?没听人说啊! 以往她们村儿种的萝卜都要留在地里等冬日来临,其他村的白萝卜都空心了,镇上人都买不到新鲜萝卜。 他们村的萝卜还水灵灵的,那时候就特别好卖,还有人用牛车来收萝卜。 江老太嗤笑一声:“想啥美事儿呢?哪有那么好卖,只是头茬的全卖了,剩下的再长长。” 戚老太都快羡慕死了,这都是啥运气啊?种萝卜又不费事,今年江家种了那么多萝卜,大家还忧心怎么卖的完呢。 结果……人头茬鲜儿都卖了?要知道萝卜的头茬可是近一半啊! 江老太转了转眼珠子,没好意思告诉老姐妹儿,她那白菜地也卖了一小半呢…… 今年她青菜种的少,基本上都全种萝卜和白菜了,包心菜更是一个没种。 为啥呢? 因为江六实在是太晕菜青虫,包心菜又特别招青菜虫,再怎么小心还是会被虫啃。 去年吃包心菜时估计没洗干净,江六吃着吃着整个人都僵硬了,事后吐了好几天。 江老太每每想种包心菜,又忆起当时孙子那张脸……就这么作罢了。 戚江两家关系好,既然江老太都这么说了,戚老太也不扭捏,把洗心糖放在案板上就回家数萝卜去了。 第31章 准备收菜。 既然江老太说明日才要,她也不会今日就挖出来,明日一早挖了看着会更新鲜,顾客买的也舒心。 江家给的萝卜价是两文一斤,自己拉去镇上卖也是这价,冬日里别人下乡来收偶尔会多给一文,但会绕零头。 最近大集上没啥人卖菜,这时候家家户户地里的菜都多,她儿媳妇儿在镇上给人缝衣裳,顺便照顾儿子,小两口子吃的菜都是家里捎过去的,但依旧消耗不了多少。 走出江家的戚老太回头看了一眼,心道:老姐妹儿,俺瞧着你家这是要起来了哩? 其实江老太能想着找村里人收菜,也是江六睡前问起家里菜还多不多?他还会继续卖菜,人家商队如果卖的好会给他留话,到时候可以适当增点儿量。 对于钱袋的秘密,祖孙俩都十分默契的不提,江六向老太太保证,自己不会偷不会抢不会骗,但凡出现点儿不对的苗头,他会马上断了这条路。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在做倒卖的行当,也希望奶奶能帮自己保密,并在适当的时候帮忙遮掩。 江老太想继续问,随后想到什么又没问出口。目光看向窗外低声道:“你现在也大了,有自己的思量,奶奶只望着你平安就好,左右不会是一口吃的,吃的好些不会升天,吃的差些也不会饿死,别把所有人的担子都累在自己身上。” 江六举着手发誓,像小时候耍赖皮那般,让老太太相信他,这次的情况再不会出现。 祖孙俩后来都笑呵呵的,在外头假装夜观天象的江老头听了也笑起来。 江老汉:呵呵,只要两人都笑了那就是没事儿了…… 至于收菜的人选,一夜没睡的江老太心里也过了一遍。 戚家的萝卜没多少,就那么小半溜地,左右不过一百来斤,先紧着她家的收。老孟头种的那些地山药应该也能挖了,得去问问他卖不卖。 老孟头就是收养了小孩儿的老爷子,是他们村年纪最大的几人之一,老人家身子骨挺好,逃荒时和女儿一家走散了。 至于是真的走散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老头儿一直闭口不谈,大家也知趣的不过问。反正他被官府分到了九河村,现如今日子过的也还算不错,去年地山药交完田地税还进账了些银子。 孟老头今年多种了一亩水田,地山药也扩大到了两亩,还有几块挨着他家的小菜地,种着些自家吃的菜。 他的那些地山药都是深山里寻来的良种,慢慢攒着再种到地里等它们生根,种子和种子之间会发生变化,去年种出来的地山药已经有小孩儿胳膊粗了。 江老太也买了一节回来炖汤吃,煮的时候短些就脆生生的,特别的爽口,煮的久一些的就很软绵,很像白面馒头,但比白馒头还软。 这些地山药药铺里不收,江老二走了自己的门道帮老爷子卖到河滩的一家小饭馆儿,给的四文钱一斤。 祖孙二人去年也算过了个好年,还送了一大篮子的山药豆来,江老太拿了十个油煎的玉米饼子给小孟珏吃。 青萍家的冬瓜和茄子长得也不错,这个她也准备去问问人卖不卖,她家男人虽说是个傻的,但至少听媳妇儿的话,让他干啥就干啥,也不发疯乱打人。 前些日子还看见小两口在河边抓小虾米呢……那大傻个儿站在水边乐呵呵的,还和她打招呼哩。 江老太把烧辣子蘸水打好,冲着后院儿喊道:“老头子,我上青萍家一趟。” 江老头带着儿子们在家里舂稻粒,昨日去了一趟杏花村耽搁了些时间,只舂了两百来斤,离交税的量还差的远呢。 “好,知道咯。” “咚咚咚”继续舂稻子脱粒。 “咯咯咯!” 后院儿的鸡这两日兴奋的闹哄哄的,应是闻到了米香,一个个的都想飞出石头墙出来吃谷粒。 江老二怕这些鸡太闹腾,会影响抱窝的老母鸡,只能在剁细的鸡草里给它们加点玉米面。 … “小瑚啊,你们姐妹俩摘的啥啊?”山脚下的田地里有不少忙活儿的村民。 “哟,辉小子和江小三也来了,那是背的啥玩意儿?” 一大早的江家小辈就出门了,江二哥和人去卖火炭菌,今日马家桥那边儿有收火炭菌的商人,他给的价最高。 江余辉带着弟弟妹妹们上山挖蕉芋。 当他割断蕉芋的长杆,才知道原来这下头真的有疙瘩块儿。 姐妹们一边找野菜,一边把蕉芋的红花儿摘下来,准备拿回家给弟弟哄哄嘴巴。 江小三背的篓子没他哥那么大,但一大早饿着肚子上山下山也是累的慌,背着篓子不停的用袖子擦汗,脑门儿上都黑乎乎的,头上好些蛛丝网。 向招呼他们的人道:“俺们找鸡食呢,王伯你家的老红薯藤还有没有啊?我拿回家喂鸡啊。” 他们家养的鸡多,别看个头不大,但吃的是一点儿也不少,村里人有不要的老菜叶都愿意给他们。 王伯在锄田坎里头的野草,除完草还得把田坎加固一遍,这挨着山脚的田水源足,就是容易把田坎冲垮。 王伯笑呵呵的摆手:“没有了,没有了哩,半山坡的最后一茬也给许家那群娃子拉回家喂猪了。” 老红薯藤喂鸡还得再煮一遍,不然鸡会挑食不吃老茎。但猪就不一样了,只要是能吃的,它们怎么都愿意张口。 江小三假装不乐意的抱怨:“哎呀,不是说好了给我的嘛,王伯你说话咋不算话哩。” 其实他也就是说着玩儿,许家每年卖猪肉给村里人都是便宜价,村里人也乐意把这些藤子给它们,外村人想买还买不上呢。 “那你把你家的鸡也便宜卖给咱吧,咱也帮你养鸡。”逗趣江小三的可不止王伯一人。 一听要他们家的鸡,这下江小三开始跳脚了:“不和你们说了,我赶着回家吃饭呢!” 背后响起了一阵阵的哄笑声:“哈哈哈哈,小三儿就是不经逗,还是小六脸皮更厚些。” 江家卖给村里人的鸡苗和鸡蛋都很便宜,村里人要买都是选个头最大的,鸡苗也都是抓母鸡。 一个村儿的,大家都没啥坏心肠,总的来说九河村还是很团结很和谐的。 第32章 软乎的小娃。 “青萍,青萍,你在家没啊?”江老太见大门关着,走到一旁的矮土墙边儿冲里喊。 青萍前两年有过一个孩子,养到两岁发高热去了,小两口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江家有一块水田和她家挨着,江老汉有时候会搭把手帮着弄。 不大的两间篱笆屋,屋顶用的是今年的新稻草,她家稻子今年收的早。 青萍听见有人喊,忙从屋里走出来开门:“江婶儿,你咋来了?快进来坐会儿。” 她正在屋里腌茄干儿,这是她们老家的做法,把鲜茄子切成条儿晒上个一两日,再上锅蒸一刻钟,蒸好的茄干里放入咸盐和辣椒末调味,装入坛子里腌一个月就能吃,冬日里也能添个菜。 江老太鼻子多灵啊,一进院儿就闻到了香:“青萍你又在腌茄干了?” 他们家也爱吃这咸辣茄干儿,特别的有嚼劲又香辣咸,简直是一道完美的下饭小菜,江老太会做也是从青萍这里学的。 “是啊婶儿,你带点回去吃呗?这回我弄的可多,地里的茄子实在是多的吃不完,你也摘点儿回去吃。” 江老太摇头,忙道来自己的来意,这茄子她今年没种几颗,但往年都是能卖上三文一斤。 “青萍啊,你看婶子三文一斤收能行不?” 青萍种的茄子比别家的都大,又大又圆又紫,看起来特别的漂亮。 二人本是坐在廊下说话,青萍一听猛的站起来,把旁边坐着的江老太吓的一愣。 刚好这时大傻个儿背着半筐河蚌进门,只见青萍猛的起身,又软绵的往地上倒,江老太眼疾手快的拉住她。 大傻个儿一个箭步冲过来抢回媳妇儿,搂在自己怀里,另一只胳膊横在两人身前,眼神不善的盯着江老太。 老太太连连摆手:“可不是我啊,我也不知道你媳妇儿这是咋的了。” 青萍把相公的胳膊压下来,对着他摇摇头,十分抱歉的对江老太说道:“婶子对不住,是我自己的原因,起身太急了有些犯晕病,你别介意大山的冒犯,他也是担心我。” 三人都松了口气,又重新坐回竹凳子,继续刚才的话题。 “没事没事,知道护媳妇儿是好事儿,婶子一把年纪了哪能和他计较这些。” 青萍也是个利索人,问江老太什么时候要,可以一起去看看她地里的茄子,她们家后院也有不少,都是个顶个的大。 她和相公都爱吃茄子,所以每年都会多种几颗,茄子种都是选那最大的几颗。 江老太笑了笑:“不看了,有啥好看的,你办事我放心,明日一早送过来我再给你结钱。” 这院子里的冬瓜还没怎么熟,白灰还没起,看来和她种的时间应该差不多,还得再等等。 江老太还要去孟老头家,站起身来告辞:“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别送,别送。” 这青萍啊就是客气的很,老爱送人出门,江老太就特别不爱来她家串门儿。 大山的那半篓子河蚌,江老太没要,他们家人不爱吃河蚌肉,村里人倒经常吃,用辣椒和韭菜炒炒,也是个不错的肉菜。 等江老太走远,仍然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的青萍,依在相公怀里,痴痴地轻抚他的眉眼:“山哥,你快好起来吧,我们的孩儿需要爹爹。” 今年茄子长得多,如果全部卖完就能继续给山哥抓药,那药贵是贵了些,但能起效。 断断续续喝了一年半,近来山哥的眉眼看着没以往那般痴了?如果家里有钱就好了,大夫说了连着喝上几个月效果会更好。 青萍叹息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手不自觉的抚摸着,错过了男人眼底的一丝迷茫。 江老太又去了孟老头家,敲门半晌都不见人来开门,只能去山药地里找人。 这会儿太阳晒到人身上已经有些疼了,江老太折了片大点的树叶盖在头上,远远的看见山药地边有两个人,树荫下还有个玩九连环的小娃。 江老太越看越眼熟,突然乐呵起来,这不是她大孙儿嘛! 江六正和孟老爷子说着话,就见自家奶奶从田坎那边儿走来。 “阿奶。”扯着嗓子大声喊。 他起来时没见着人,爷爷说奶奶去青萍婶子家了,江六就来找孟老头商量起山药的事儿。 江老太笑着把树叶拿下来:“你这猴狲跑的还挺快。” 从她们家到山药地这边儿要过好几个弯,这边土地最松软,适合种土豆和花生,江家当年没分到这边的地。 孟老头刨出一节山药给他们看:“这地边上的能挖了,估计挖不了多少。” 江六觉得孟爷爷种的山药特别好,又长又大,搭的这些山药架子也很漂亮,两根相邻的竹竿交叉,在顶部绑上布条,这样山药藤会往上攀爬,地底下的山药也长得更好。 夏季时远处看很像许多绿色的拱门,这会儿山药快成熟了,叶子已枯黄,又变成了另一道景色。 小娃休息够了,走到地边把掉在地上的山药豆都捡起来放进小篮子里。 把小篮子递给江老太,江老太笑眯了眼,摸着他的头:“小钰啊,一会儿上奶奶家啃大骨头吧?奶奶可稀罕你了。” 小娃捂着嘴偷笑,对着江老太摇头,当真是可爱极了。 江六抱起一旁的小娃掂了掂,唔……好轻。 “孟阿爷,下午我们自己挖吧,您在边儿看着就成,这山药给您算五文钱一斤。” 今年天好,雨水不多不少,这片山药地排水做的好,可见是花了不少心思。 “那不成,去年我也才卖四文,这些山药卖不到那么贵哟。”孟老头的倔驴病又犯了。 江老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咋就不能卖五文了,我瞅着今年的山药比去年更好哩。” 祖孙二人好说歹说才把他说通,孟老头无奈道:“像你们这般,非得给人高价的也是不多见,送财童子呢?” 江家也就是这几年日子才好过了些,前些年江六药钱都要花不少。 江老太不理他,从江六手里接过小娃自己抱着:“我把小钰带走了,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就来挖山药。”说完抬起小娃的手给他爷爷摆了摆手。 孟钰瞪着铜铃大眼看向自家阿爷,得到他阿爷的首肯才停止了挣扎,搂着江老太的脖子贴上去。 江老太眼睛眯的更小了,脸上尽是笑意,还是小娃好啊,身上软乎乎的。 第33章 老磨盘。 等祖孙二人慢悠悠的带着小孟钰回到家时,挖蕉芋的早已经回来了。 江珊见着小孟钰,从堂屋拿了一盆清洗过的蕉芋花:“小钰,小六,你们来吃这个花蜜。” 江六拿了几个给小娃,自己也拿了一支吸起来…… 嗯,真甜。 左看右看:“姐,大黄呢?” 小孟钰也跟着东看西看:“姐姐,大黄去哪里了呀?” 孟钰这几日没去村学,老夫子一家去府城办事了,村子的娃儿们最近都过的很潇洒,就是不知等老夫子回来他们还能不能笑的出来,老夫子手里的戒尺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小孟钰是老爷子在河边捡来的,穿着红兜兜飘在木盆里,是个带把的男娃,也没啥毛病,不知什么原因被遗弃。 这小娃三岁开始上村学,比人家五六岁的学的还快,他自个儿也爱读书,老夫子教了他一年半,直呼九河村要出读书人了。 九河村的娃儿们在读书这件事儿上,当真是没什么天赋,一个两个能把常见字认全都算好的,谈不上爱念书。 村学成立这么多年来,这唯一爱读书的竟然是个四岁半小娃…… 小孟钰生的乖巧,人长得也好看,白嫩嫩的,村里老人都喜欢他。孟老头前几年钻研这个山药种,只能把小娃也一起带到地里。 村里人只要看见小孟钰下地,就把他带回自己家,让家里的大孩子看着他,那地里虫子多,可不能把小娃给咬伤了。 都是一个村的人,孟老头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有时会觉得太麻烦别人。 江珊:“大黄还没回来?它和我们上山就分开了呀。” 江六喊了几声都没见狗子出来,也暂时不管它,估计又是打野食去了。 江家人见江老太把小孟钰带回来一点都不惊讶,江瑚拿着个像生姜一样的东西出来逗他:“小钰你看这个,吃起来脆脆的哦,想不想吃。” 这是蕉芋,江瑚回家就先洗了几个,用小炉子煮。 江老太凑过来:“这啥?” “蕉芋,我煮几个吃吃,奶你吃不?”江瑚大咧咧的。 江老太敲了敲她的头:“你自己吃吧,别乱喂小孩儿。”说完就进灶房了。 江瑚撅着嘴不乐意了…… 干啥又打她啊,本来就不聪明,以后更笨了。 江六接过那颗蕉芋,剥掉黄色的外皮,里面是浅灰色的,咬起来有点脆一点点粉,能感觉到里面有像姜丝般的东西。 “嗯,就是这个味儿。” 江瑚开心了,说要再煮几个来吃,她觉得挺好吃的,小钰被江小三带去后院看兔子。 江家大哥把挖回来的蕉芋全倒在木盆里,正在清洗它们,这些茎块儿洗起来还挺费事,纪淑燕和侄女儿江珊用小竹刀削去多余的外皮。 江六闲来无事,搬了个板凳一起清洗,假装不经意的说道:“我想把这些芋头剁成泥,看能不能洗出粉来,我感觉这玩意儿应该和小麦差不多。” 纪淑燕眼里闪过迷茫和不解:“可面粉也不是洗出来的啊,是磨出来的。” 村里有个大石磨盘,谁家要用就去用,用完要记得清洗干净,像磨面粉或者玉米粉这些都是拿到大磨盘去磨。 江珊歪着头不停的想,还是想不出来:“剁成泥为什么就会有粉?” 江六心虚的望天…… 这个…… 怎么说呢?怎么圆呢? 这时江家大哥救场来了:“我挖断这些蕉芋时,锄头会沾上薄薄的汁水,片刻后确实变成了一层浑浊粉液。 江六不停的点头,是是是,就是这样,就这样解释。 纪淑燕和大侄女儿晕乎乎的点头:“哦,这样。” 那就剁呗? 江余辉上屋里找了个更大的木盆出来,在里面放上一层厚木板,把清洗干净的蕉芋都放进去。 走到灶房问他娘:“娘,你还用刀吗?不用我用。” 田云花在退灶膛里的火:“不用,要吃饭了,吃过饭再弄吧。” 江余辉手劲大,切起蕉芋头和切菜差不多,但要剁成泥还是没那么容易。 纪淑燕看的直摇头:“大侄儿,你这样不行,太慢了。” 这么多蕉芋,如果都用刀剁,那得剁到啥时候去了,手膀子受不住啊。 “去借李婆婆家的老石磨吧?现在她们好像都用的小磨,没用大磨。”江六提议。 老石磨的推杆坏了,推起来很费劲,李婆婆会做豆腐,家里少不了石磨。 这小磨还是特意找石匠打得,没让李婆婆出钱,走的村里公账。 李婆婆和孙女李芸豆平日里就靠着种豆子做豆腐生活,村里每年会给他们三百斤粮食应急。 李婆婆眼睛半瞎看不大清楚,赶大集时村里人会帮着挑着豆腐去卖,现在做豆腐大多时候都是李芸豆在做,村里人吃豆腐都是用自家豆子或者粮食去换。 江珊也缓过神儿来:“是啊,大哥,咱可以切碎了用石磨啊,哪里需要自己剁哟。” 说完就起身洗手,去喊妹妹江瑚跑腿。 她们今日摘了那么多美人指花儿,可以给李芸豆拿一些哄嘴巴,李芸豆和江瑚关系挺好。 李芸豆也不爱出门,这些娃儿们常吃的小零嘴儿对她来说可新鲜了,江瑚装了满满一大篮子,全捡的最大的红花儿。 江瑚领了大姐的吩咐,和拉着板车的大哥又出了门,她娘还在后边喊道:“快去了回来就开饭啊。” 有了开饭二字,兄妹二人脚下开始生风。 李家离的也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江瑚把篮子拿下来提在手上,敲门:“芸豆,芸豆,你在家没?” “在呢。” 李芸豆脸上有条很长的疤,从额头直至嘴角,其实这疤已经淡很多了,近看还是粉色的长条,曾经吓哭过好几个村里小孩儿。 那疤的来源女儿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自己划的,逃荒路上为了保护自己。 江余晖没进门,等妹妹和李家姑娘说话。 “那个磨我后来修过,但还是不大好推,你们推的时候要仔细划手。”李芸豆让江余辉进来搬大磨。 江瑚也跟着使力,脸都给她憋红了,李芸豆力气比江瑚大,她常年推石磨磨豆子,这会儿也是满脸通红。 李家婆婆在廊下选豆子,磨豆子切记不能用坏豆子,会坏了老浆水,虽然她眼睛看远处看不清,但离的很近还是能看的见大概。 瞧着三个娃儿围着磨盘使力气,老人家留了个心眼。 这江家大郎倒是个不错的,就是可惜了……她家芸豆本来生的极好,如果没伤了脸也是配的起的。 第34章 挖山药。 等兄妹二人把石磨拉回家,堂屋的饭菜已经摆好了,满满的两大盆骨头,还有一小盆的煮红薯,外加几个蕉芋头。 江老太昨日气的狠了,今早上还是没缓过来,对于孙子把自己饿晕这事儿,她是真的无奈又生气,一咬牙把江六前日买回来的大骨头全给炖了。 大家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两大盆骨头,什么时候他们家这么奢侈了?大骨头也能用盆吃?天上掉钱了吗? 江老太此时轻飘飘的告诉众人:“以后咱家每日吃三顿饭,吃的差些也没关系,两个姑娘多吃些,养好身子最重要。” 一年四季除了春耕秋收,村里人其余时候都是吃两顿,大家也都习惯了。 突然冷不防的来一句,每日吃三餐,江小三正往嘴里塞蕉芋头,听了差点没噎过去。 坐在他旁边的江大伯气呼呼的给他来了两拳,帮他把噎住的东西捶了出来,斥道:“你饿死鬼投胎啊你?” 江小二去卖菌子还没回来,锅里给他留了足足的骨头和红薯。 江小三不敢对着奶奶喊冤,说自己是被吓到了,也不敢对着亲爹喊话,只能默默接受了自己是个饿死鬼。 其他人反应没江小三那么夸张,但眼底的惊讶也掩饰不住,转眼一想又都安然接受了。 纪淑燕和田云花帮小孩儿拆骨头上的肉,虽然这上头的肉全是瘦的,但依旧油香十足。 小孟钰吃相极好,又很客气:“谢谢江大婶婶,谢谢江小婶婶。” “呵呵呵,不谢哦,快吃吧。” 田云花看了一眼小儿子,眼底的鄙夷很浓,意思就是你还不如四岁小娃。 江小三:无力反驳…… 今日的早午饭吃的很过瘾,江六觉得自己都快撑吐了,大骨头炖了一个多时辰,上面的肉一抿就化,香的能吞掉舌头。 骨头汤泡红薯,又甜又咸,他吃了整整三个大红薯! 他大哥更厉害,吃了六个白面大红薯,喝了三碗骨头汤,还意犹未尽的摸肚子。 就连平日里饭量不大的江珊,也吃了两个红薯泡肉汤,还悄悄地用帕子掩饰打嗝儿。 见家人们都吃的很满足,江六决定以后每日都会带肉带骨头回家改善伙食。 赚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口吃的。 吃过饭他们要去挖山药,山药不能挖断,挖断了卖相不好,孟爷爷一个人挖不了多少。 小孟钰被江老太哄着去午睡,江六和江家大哥、三哥去挖山药,洗粉的过程他已经讲给了奶奶听。 江奶奶表示这很简单,就是反复沉淀和过滤嘛,小事儿一桩,她们下午就能把这两背篓蕉芋头给搞定。 三人出门,就江六戴了个大草帽,他想摘掉,被大哥一把按住:“别摘,这会儿的太阳毒的很,晒了脖子会脱皮。” 正是午时,老农也不会选在这会儿下地,但山药地那边这会儿晒不到太阳,等到下午,反而是当西晒,得一直晒到太阳落山。 等他们到山药地,孟老头已经挖了好几根儿长山药,最长的一根儿快到江六的肩头。 江小三兴奋的扑过去,抱起那根儿最长的:“哇哇哇,这根儿咋这么长哩?孟爷爷,你这山药别是成精了吧?” 大山的神话故事可不少,有狐狸精、蜘蛛精、狼精、豹子精各种精怪,还有人参精、花儿精、树精。 那些话本上写的精怪,会有说书人在茶馆儿讲述,一盏茶五文钱,能免费听一下午。 茶馆儿什么的江小三没去过,但不妨碍他从别人的嘴里听过精怪故事,再自己胡思乱想一通,什么人参精报恩,牡丹花救夫…… 孟老爷子呵呵笑:“小三儿啊,你可别抱在怀里,一会儿弄破了皮,痒的你又要哭爹喊娘哦。” 江小三顿时不想什么精怪报恩,被恐怖的回忆瞬间占据了脑子,马上把山药给扔了。 去年的山药…… 可是害苦了他啊…… 他奶削好皮的山药就放在菜板上,江小三看见上面一层厚厚的透明粘液,以为是什么糖浆来着,捧在手上舔着吃。 然后…… 他爹把他拉到河里洗澡,拿猪毛刷给他刷嘴和刷手,刷的都出血珠子还是痒的心慌,半个村子都能听见江小三的嚎叫。 猪毛刷是用来洗衣服的,许家人用猪毛制成木刷子,一个刷子卖两文钱,刷出来的衣裳特别的干净,买的人可多了,镇上也有不少人买。 后来这刷子被杏花村给学了去,许家也没说什么,就是许屠户再也不去杏花村杀猪了,给再多钱也不去。 江六也忆起去年三哥的蠢样,笑的合不拢嘴。 江大哥瞪了江小三一眼:“你真的是记吃不记打。” 一番闹腾后,开始挖山药。 要选那些藤已经干枯发黄的地方挖,有的带青色的就还要再长长,最下头的挖断了也没事,来年会继续发起来。 一下午的时间只挖了两百来斤,几人累的浑身汗湿透了衣裳,挖山药可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 这些山药还只是山药地周围的,真正多的地方还没挖到,江六苦着脸摆手:“不挖了不挖了,腰都要断了。” 他见镯子世界买山药的人多,卖山药的人也多,他自己倒是没真正挖过山药,没成想这玩意还要钻到土里去挖。 江小三简直举双手双脚赞成,他好像真的和山药这玩意儿不对付,浑身上下都痒死了,也不敢挠,越挠越痒,只能不停的挪来挪去。 “我不回家,我要去河里洗澡!” 江大哥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自顾自的往篓子里装山药:“那你把板车拉来,我就不管你。” 江小三都快哭了,这里离路边那么远,都是小田坎,板车怎么可能进的来嘛,还不是要背到路边才行。 “三哥去洗吧,我和大哥多背两趟就成。”他知道那种痒,真的想把身上的皮给撕下来。 有一年夏日里,他还和爷奶睡一个屋子,正睡的迷迷糊糊的,突然身上开始痒起来。 阿奶见他不停的抓挠,点了油灯照亮,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江六脸上身上全是大红包,密密麻麻的,头发里边儿都是。 涂了清凉草浆也不见止痒,包块儿反而越来越大,浑身上下被抓的血肉模糊,江六很少因为痛而哭,但那次真的被痒哭了。 百花村的老大夫说他这是毒火重,开了好多清热下火的草药,那药确实止住了痒,但后遗症就是江六拉了半个月的肚子…… 第35章 洗蕉芋粉。 “大哥,小三,小六,我来了。” “汪汪汪!” 远处飞快跑来一处身影,背后的篓子都快被他甩飞起来,听声音都能听出,来的人此时心情极好。 大黄跟在江二哥的后边儿,一边跑一边叫。 江六把自己的篓子里也装满山药,起身向人招手:“二哥你回来了。” “大黄。” 不知道二哥遇上什么喜事,今日耽搁了那么久。 江余辉不动声色的把弟弟篓子里的山药拿了几根出来,塞到一旁江小三的篓子里。 可怜的江小三敢怒不敢言,只敢拿眼睛瞪他。 孟爷爷在一旁休息,只抿笑不语。兄弟和睦是好事,江家有这几个娃娃撑着,不愁起不来。 江二哥先向孟老爷子问好,说小钰已经送回去了,让他也赶紧回家去吧,这里他们自己收拾就行。 孟老爷子一听孙儿在家等着,有些为难的道:“可你们一趟也背不完啊。” “没事儿,有大黄看着呢,俺拉了板车过来,背到大田坎那边就成。” 既然兄弟几人有解决的办法,孟老头也不放心孙子一个人在家,匆匆忙忙的收好自己下地用的农具。 大黄呜呜呜的对着山药直叫唤,还兴奋的绕来绕去,听出它对山药的渴求,江六还有点不敢置信。 “大黄……你能吃这个?” “别给它乱吃吧,它每日吃的东西也太杂了,小心中毒。”江二哥说道。 大黄不乐意了,对着试图阻止它吃山药的江二一通狂吠:“汪汪汪汪!” 江二败下阵来,这狗子报复心极强,会偷偷把人鞋底咬破,还专挑布鞋咬,草鞋人家还看不上。 于是大黄吃到了新鲜的山药,江六选了一根最小的山药,掰成两段给了大黄。狗子用两只前爪抱着,大嘴啃的咔咔响,听的江小三浑身更痒了。 看见一旁正愁眉苦脸的江小三,江二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老三,这是干啥哩?这么蔫?” 江小三不想理他,从小到大他都是江老二的背锅对象,这厮是典型的肚里黑。 “三哥身上痒着呢,我和大哥正说着让他去河里滚一圈。” 江二哥围着江小三转悠,鄙视的眼神直往他身上丢的:“篓子还不如家里的小弟装的多,你可真行啊江小三。” 江小三被山药给刺激的脾气也上来了,气呼呼的说道:“你行你来,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咋的,你上辈子真是头老黄牛啊?” 说完把自己的篓子让给江二哥…… 江二哥挑眉,谁要你的小篓子,把自己的篓子递给弟弟:“给我装这个,你自己的篓子自己背。” 江家的篓子都是分了大小的,力气大的出门就拿大背篓,江家大哥每日出门都背那个最大的,要不就挑担子。 小田坎有些地方太窄,挑担子怕走不稳,这次出来就没拿担子。 江二哥的力气和大哥比起差不多,要知道他可是比江余辉还小三岁,也难怪江小三总在背后嘀咕他是老黄牛转世。 总共有两百来斤,虽然有了江二哥加入,但还是得跑两趟,山药只能竖着放,又不能压的太实,怕给挤坏了。 第二趟就只有大哥二哥去,江六让三哥赶紧去洗澡。 九河村这一段水域禁止停船,说是底下有好几处暗河,过往船只们要想调头只能选择到马家桥或者潘家石桥。 当年官府划这个地方让建村时便说了,这块是不会由官府出资建桥的,在这里修桥会比其他地方花费更多的钱财。 这事儿也并未瞒着九河村的村民,本来他们到镇子的直线中心距离不远,一个时辰就能到,但因为要过桥,所以只能绕路,才导致了无论从哪边走都很远。 等江六他们把山药拉回家时,江小三也洗好澡跟着回来了,洗完澡的他觉得自己重获了新生。 家里的大石头秤称出来山药有二百七十五斤,江老太把钱数出来给江建昌,让他带去给孟老爷子。 等他回来时,又带了些山药豆回来,他不要小孟钰就不让他走…… 江六在路过簋街时,看见有人卖糖葫芦,各种各样的果子上裹着淡黄色糖浆,其中就有山药豆做成的糖葫芦。 不过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这些山药豆拿去卖应该也能卖掉。 院子里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盆和木桶,这是蕉芋头磨出来的浆水,有点黑乎乎的,不太好看。 “这和麦子粉差别也太大了。” 江小三晃了晃桶里的水,能隐约看见下层有东西沉淀。 “小六你快来看啊,这是不是你说的洗出来的粉?” 一桶里全是水,只余下薄薄的一层粉,江老太过来检查,洗出来的粉有很多杂质,沉淀过后依旧太黑了。 老太太不满意:“还要再加水洗。” 又是一通忙活,把所有的水全都换一遍,再搅和搅和,等粉继续沉淀,不知道第二次洗出来的粉会不会好一点。 家里的水没了,江余辉和江二去挑水,村里有一口山泉水井,自村子建立以来就吃这口井。 江家有两个大水缸,今日洗粉把水全给用完了,江六咂嘴:“这也太费水了,咱家是不是可以考虑打口井?” 江老太把洗净晒干的纱布收起来,下次还可以继续用,过滤出来的芋头渣子喂给鸡吃了,鸡兴奋的不得了。 听见乖孙儿说打井,老太太笑了:“你可知打井要多少钱?” 江六不知道,他们村也没人打过。 老太太伸出一只手。 江六被雷劈了……天爷爷唉,打不起打不起啊。 今日的晚饭比较简单,野菜红薯粥、自家泡的咸菜、水煮蕉芋头和一碗酸蘸水。酸蘸水很简单,里面加了酱油和醋、辣椒碎和香葱蒜末。 今日大家都累了,早早的上床歇息,江六把蕉芋凉粉如何做的告诉江老太,江老太觉得这也没什么难度。 等锅里的水快要烧开时,把沉淀好的湿粉兑成粉浆,慢慢倒入锅里搅动,这时会变成透明的黏糊糊。 等黏糊糊彻底放凉,会凝固成透明块状,把它们切成薄片或者条状,拌上调味料即可。 江六还尝了甜味的蕉芋粉糊,这种做法就是做凉粉的第一步,但水必须的是冒大泡的滚开水,等热水和粉浆混合变透明时加入甜味的调味,蜂蜜、桂花、山楂、干果碎等等。 第36章 蕉芋凉粉。 第二日天还没亮,江六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梦里的他正在河里游泳,差点儿就抓到一条大银鱼,这可是金元宝啊。 江小三那嗓门儿,大的快把村头的人都给叫醒了。 “成了成了!变的好白好白!” “哈哈哈哈,这也不是很难嘛! “哎哟!谁打我。” 江老太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你再嚷嚷,再给我嚷嚷大声点儿。” 说真的,江家人都经常怀疑江小三是不是抱错了,要不是江老太亲自接生的的他,她自己都不相信这是江家的娃。 她生的两个儿子都是老实巴交的,两个儿子生出来的孩儿们也都是如此,只除了江小三,从小就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大喇叭。 但凡挨了打,一会儿就能传遍整个村子,只要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上到八十岁下到三岁,他必须得挨个只会一声。 你要说他脸皮有多厚吧?也并没有。别人逗他两下,他自己就能羞的跑。 江小三蹲下抱头,嘴里不饶人:“好痛啊好痛啊,头都要给你打坏了。” “打坏了我养你一辈子。”江老太根本不接他的招。 江六在屋里无奈的摇头。 打开门看见一老一小正蹲着倒水挖粉,江老太起的早,已经又给这些粉换过了一次水,这次沉淀出来的水就不再发黑。 底下的粉正牢牢的贴在最下方,很白、很干净。 江小三端了个簸箕出来,上面铺着一层纱布,把湿粉舀出来放在纱布上,再均匀的摊开。 江六感慨:姜还是老的辣,这些都是他奶自个儿想出来的,但和寻百味里的工作人员操作步骤一模一样。 祖孙俩同时回头:“小六你起来啦。” 江六笑了笑,也跟着一起弄,两大筐的蕉芋头,洗出来了一簸箕的粉,不到三十斤。 江小三不解:“那这出的粉到底算不算多啊?” 一家人忙活了整整一天,又是上山挖芋头,又是磨粉,换水都换了三次,结果就这么二十来斤,听起来似乎不太划算啊? “当然多啊,这可是纯干粉,你懂个啥?一边儿去。”这账江小三算不来,江老太可心里如明镜似的。 据大孙子江余辉所说,那蕉芋疙瘩一挖就是一大坨,他们挖了两背篓也才小小的几株,这产量是真的可怕。 虽说洗粉是麻烦了些,但蕉芋是山上自然生长的,这可是白得的!能出二十多斤粉已经在老太太意料之外了。 那蕉芋凉粉她做了满满一锅,才用了多少粉?就三勺湿粉而已! 田云花从灶房里出来,把毛手毛脚的儿子赶走,让他去把菜装到板车上,吃过饭就早点出发。 田云花和婆婆一起把大簸箕抬到后院,后院晒谷子的地方没有树荫遮挡,这天气一天就能把这粉给晒干。 婆婆今早一起,她听见动静也跟着起身,她可是亲眼看见婆婆怎么搅的那锅糊糊,这可比面粉好使啊,面糊糊两勺可搅不出来一锅。 今日的早饭吃的是蕉芋凉粉、野菜鸡蛋汤、水煮红薯。 凉粉里的佐料也是费了些功夫,江老太很奢侈的用油酥了一小碟花生米,用刀稍微切两下,一起拌到凉粉里。 酱油、醋、盐、香葱、花生碎、新鲜辣椒碎、干辣椒粉末、蒜末、韭菜碎,就光是这些丰富的佐料已经快把人香晕了。 拌好的凉粉在木盆里又泡了一会儿,等大家开吃时,凉粉特别的入味,入口嫩滑、又软又弹,这是江家人第一次吃到如此奇特的口感。 江小三反复的咀嚼嘴里的凉粉,眼睛里的光随着咀嚼的增多也变的更亮。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为了防止大家只顾着吃,江老太只在每人碗里放了一点,她要先听取意见。 “嗯,好吃。” “每天吃这个我都不会腻。” “真的好好吃啊。” 也是江家少了爱读书的,否则什么“晶莹剔透、洁白如玉、柔韧劲道”还是能形容出来的。 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江老太安心了,大手一挥:“自己盛吧,吃多少舀多少,别浪费。” 也是老太太想多了,浪费是不存在的,汤汁儿都被刮了干净。 见大家接受度这么高,江六和老太太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想干嘛。 吃过饭的江六和江小三要出发去镇上,其实江六一个人也可以,但他拉不走那么多菜。 戚奶奶和青萍天不亮就把菜给送来了,两小筐萝卜、两筐紫圆茄子、一筐姐姐们采摘好的野菜、三捆山药,还有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 这只母鸡太老了,已经半个月没下蛋,又不抱窝,只能把它卖掉换成钱,老母鸡可贵了哩。 江小三站在大门口,使劲一拉,车子纹丝不动…… 气氛此时有些尴尬。 “我就不信了!” 用出吃奶的劲,车子终于动了起来,但不能停下,一停又拉不走。 原本想好好表现的江小三沉默了,好吧,他承认他不如二哥。 江六站在板车的右边,也沉默片刻,钻进去一起拉车,今日的车真是格外的重啊! 好在镯子世界的路很平整,不然江六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把车拉到摊位上。 这次路上歇息了好几次,等他们到镇上时已经快过了早市,照例是先拉到码头,这次车太重了,江六也不敢逞强。 让三哥帮着把板车拉到偏僻处,把那捆小的山药和老母鸡递给他:“三哥,给。” 这就是江小三今日要卖掉的东西,老母鸡倒是挺好卖,就是这山药他没什么信心。 见三哥有些犹豫,江六想了想,只拿了四根给他,“那其余的我带去卖,船商应该会喜欢这种耐放的东西。” 江小三点头,经过他奶奶的洗脑,他对自己的定位已经特别的清楚,就是个拉车的,卖东西他不用操心,把弟弟平安带回来就成。 江六知道他三哥其实嘴巴挺严的,对于自己的糗事儿才会嘴巴松,变大嘴巴花儿,但只要是家里人的事儿,他三哥那嘴像蚌壳似的。 为什么要把车拉到这边远离人烟,他三哥也没问,只道:“小心,安全为上。” 还鬼鬼祟祟的低声叮嘱他:“交易不成就跑,小命要紧。” 江六:………. 对,他三哥除了是个大嘴巴花儿,他还有个缺点,就是老爱乱想…… 他都不用问,三哥肯定是想着自己是要卖菜给河帮的谁谁谁,这谁谁谁是谁的对家,不让他们买菜啊,要饿死他们啊什么的,两个帮派私下又涉及到抢夺地盘啊、码头啊等等。 毕竟他三哥太有想象力了,天马行空的脑瓜子,闪的特别的快。 前两年码头扩建,帮派之间为了抢夺新码头的位置,好以此让停靠商船交费,码头这边闹了好些日子。 后来还是官府和水军大营的官兵出马,才把这些帮派打斗给平息下来,严令禁止私划官用地盘,商船税收只能交与官府。 这事儿闹的挺大,他们村里人都不敢来镇上,生怕被卷了进去。 江小三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事儿,添油加醋的好一通乱想,成功的自个儿把自己吓病了,喝了三天苦药。 第37章 生茄子。 一进入镯子世界,江六有瞬间的不适,但轻微的疼痛让他忽略不计,镯子也并没有任何异样。 他出来的转角处,多了一些废弃的箩筐,江六心里一紧:不知道自己凭有没有被人发现,等待片刻后这里依旧没人来。 拉着沉重的板车往尾巷走,今日镯子世界似乎有些热,江六额头很快被汗水打湿,抬手擦掉汗水继续往前。 路两旁的摊位上多了些粽子,有用笋壳包的、有用新鲜芦苇叶包的,江六只认识这两种,还有些不同颜色的粽子,甚至还有透明的外皮包裹着彩色糯米。 “自家包的,可不是流水线半成品,买两个就送五色绳。” “桂花蜜粽四块一个,咸蛋黄鲜肉粽八块,双黄蛋十块。”这些粽子都老大了,有成人拳头那么大…… 江六看了一眼五色绳,这里的人编的是真好看,红绿黄白黑,还带吊坠儿。 他们那过端午节,吃包子吃粽子喝雄黄酒,但没有彩绳只有红绳,给不满三岁的小娃戴手脚上辟邪。 在九河村吃粽子只有两种,糯米粽和灰灰粽,灰灰粽里加了草木灰,煮出来是灰黑色的,有一股草木清香,但都是小小一个,还没这里的粽子一半大。 镇上的粽子江六没吃过,但听说里面会加红枣,白味粽两文,带枣儿的三文。 “唉唉唉,你是不是那个街尾水果摊旁边卖菜的老板?” 江六艰难的拉着板车,今儿个逛草市的人太多了,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人拦了下来。 “就是这个老板,这板车让我记忆犹新。” 江六点头,应该是找他的吧? 两个女孩儿帮忙一起推车,江六万分感谢,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因为人多车重,他已经走了好久。 “小六,你来啦!” 朱磊从水果摊儿后面出来,帮着一起整理板车。 前天小六离开时脸色太难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什么急症,本来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那会儿看着人都快没了。 昨日没来摆摊,那几个小楼的老爷子来了好几趟,知道老板应该是生病了,还让他帮忙带话,可以免费给江六全身体检。 朱磊快速的转达了几位老爷子的话,江六顿时觉得心里很暖,医者仁心,果真如此。 善良又热心的姑娘们耐心的等待菜摊开张,选了两根儿萝卜一根山药,江六送了一个圆茄子给她们。 “我们减肥呢,老板,你自己留着卖吧。”姑娘们摆手不要。 茄子要想好吃,必须得火大油多……味道确实很完美,但实在是不利于身材管理啊。 江六很诚恳的说道:“你们不胖的,这茄子生吃,味道一点不比萝卜差,水煮后也依旧清甜,你们拿回去试试吧。” 这里的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减肥?江六是真心觉得她们不胖,再说了,胖点儿不更好看吗? 九河村的姑娘们到了婚嫁年龄,可都想更胖呼点呢…… “啥?茄子生吃?不会中毒吗?”朱磊比那两个姑娘还惊讶,他只知道水煮、油焖、油炸、爆炒。 “对啊,我也没吃过生的呢!” “好像能吃?我看吃播吃过。” 江六心道不好,两个世界不光有文化差异,还有饮食差异! 赶紧找补:“那就煮熟再吃,可别吃坏了肚子。” 他们那确实会吃生茄子…… 有时候下地干活儿累了或是渴了,茄子可是第一首选。 生茄子很脆,微甜解渴,一点都不会涩。江六个人认为比煮熟的茄子更好吃,煮熟后的茄子虽然甜味儿保留了下来,但太绵软了,吃到嘴里像没吃。 家里爱吃生茄子的就他和二哥,其余人更喜欢煮熟了吃,再拌点辣椒蘸水,就着煮茄子的水,美美的吃上一顿。 一旁路过的大婶儿听见生茄子,立马回头:“能吃能吃,没毒的,我们家就特爱这么吃。” 看见这又大又圆的紫茄,大婶儿乐了:“哟呵,这大紫圆儿长得真好,用的几号肥啊?” 两个姑娘见大妈都说能吃,也就留下了茄子,她们还要去继续购买其他的减脂餐食材。 大婶儿拿着圆茄左看右看,喜欢的不得了。江六:“我家的菜都不加肥。” 大妈不信的撇嘴,怎么可能……唬谁呢这是?她可是乡下长大的,和啥都不知道的城里人不一样。 “小老板,你昨儿个咋没来卖菜呢?我等你老半天!”匆匆过来一人,骑着木轮小拖车。 小木车里有各种肉和骨头、鱼、虾、面粉、大米,还有些蔬菜果子。 江六对这位客人有印象,之前包圆了自己的白菜和嫩冬瓜,好像是开饭馆儿的? 听朱磊说过那家店,什么特色江湖菜?采购、厨师都是老板自己,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老板都会精挑细选。 小饭馆儿只开中午和晚上,吃的人可多了哩,价格也不算贵,朱磊说下次请他一块去吃。 老板看见今日还有这么多菜,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大手一挥就要继续包圆:“萝卜和紫茄我都要了,山药来十根儿最大的,这把小葱送我吧?”说着拿起小葱就不放手。 他的经验不允许他放过这么好的小香葱,这味儿太冲了,香的不得了,一看就是老葱头育出来的品种。 这种香葱价格一点儿也不便宜,比菜还卖的贵,老板见江六随意放在一旁,就知道这小香葱他没放在心上。 江六:……精还是你们现代人精啊!俺佩服! 这是江六他们出村时,遇到浇菜回来的婶子,给了他一把香葱,让他卖菜时给人做添头。 婶子专门留了一块地种葱,她还会腌香葱咸菜,脆甜脆甜的可好吃了。 赶大集时大婶儿会加点面粉,做成咸菜葱饼拿去卖,巴掌大的蒸饼一文钱一个,油煎的两文钱一个。 正拿着紫茄的大婶儿听见饭馆儿老板这么说,赶紧把自己的折叠篮子拿出来,往里选了七个大茄子。 迅速递给江六:“先给我称,我先来的。” 五元一斤的茄子,大婶儿这里有四斤,茄子也就是看着大,实际不怎么压秤。 “老板,送我个萝卜呗?” 大婶儿见这些萝卜也长得好,就是个头小了点,好吃的萝卜,她能连啃两三根儿。 江六拒绝了:“大娘,这个萝卜太贵了,送不起的。” 戚奶奶家的萝卜还要更小些,江六走在路上就尝了一根,和自家萝卜味道差不多,毕竟萝卜种子都是奶奶给的。 第38章 叫爷爷! “人家这是水果萝卜,一斤二十多块呢,大姐你别太离谱了。” 普通萝卜三块一斤,老板还不一定能送呢,哪有让人送更贵的。 饭馆儿老板和一旁挑选萝卜的客人,怪异的看着让送萝卜的大妈,干啥这是?欺负老实人呢? 这会儿菜摊上已经有好几人在挑菜,江六的破板车也算是他的标志性物件,远远的就能看见。 大妈讪讪的笑笑:“什么水果不水果的,不都是萝卜,也就你们这些年轻人会取名儿,不送就不送呗,那给我多抓点儿野菜。” 老板说野菜两块一把,他还没来得及捆,只能估摸着抓。 自认为眼光毒辣的大妈,早就看上了这新鲜的野菜头,这要是蘸上她自己做的大酱,那不得美死个人。 她家大孙儿吃蘸酱菜能吃两大碗米饭,一家六口不远千里出来过节,大妈特别担心两个孙子吃的不好,家里常用的佐料都是带上的。 昨儿个来的古镇,这边卖的菜确实比城里的好吃些,菜味儿更浓,但依旧没有她小时候在乡下吃到的那种味道,天然、纯正。 早上起床两个孙子都闹着要吃巧克力水晶冰粽,古镇没有便利超市,她只能到菜市这边看看有没有卖的。 结果都是些普通的甜咸糯米粽,有水晶粽子,但里面也不是巧克力馅儿的,老太太一时有些犹豫,继续往里面转悠。 没成想竟然遇到了这么好的菜,其实每一样儿她都想买……又怕买回家其实是个驴屎蛋子。 江六抓了两大把野菜给大婶儿,今天装野菜用的是大竹筐,之前都用来装萝卜。 大妈点头表示满意,这老板可以啊,不抠门儿,菜要真好吃,她明儿个还得来:“山药再来两根儿。” 她脑子里把午餐的菜单都想好了,蘸酱菜、就蘸生茄子和野菜,再弄个蓝莓酱山药泥、一个野菜鸡蛋饼。 这些都是两个乖孙儿爱吃的,就算吃不上巧克力冰粽,也不会再发脾气。 大妈买完走了,剩下的客人还是买萝卜的更多,饭馆儿老板也不着急:“你们慢慢挑,挑剩了都是我的。” 这萝卜要是做成泡椒味的洗水泡菜,他保证吃的那些好吃嘴儿嗷嗷叫…… 之前买的白菜,客人们一致好评,无论是白菜酿肉还是生椒白菜,反正搭了白菜的大家都说好吃。 林超也不客气,拿起一根萝卜,擦了擦外皮,就这么啃了起来:“唔,真的好吃。” 江六:…… 这人可真自来熟啊…… 他的吃相也吸引了客人继续购买萝卜,林超忽然觉得这事儿不对,怎么自己成活招牌了。 赶紧说道:“这一波卖完就不卖了哈,我们店还等着用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大家买的更多了,原本只买两斤的也变成了四斤。 两小筐萝卜还剩一半,林超把萝卜拉到自己身边,对着江六道:“我包了,我包了,这里的不能卖了。” 作为一个资格的蜀地人士,他做泡菜的手艺可谓是炉火纯青,一小碟卖五块还供不应求。 就啃了半截萝卜的功夫,他的泡菜原料都快被抢光了,林超痛恨自己……无意帮老板当了托! 萝卜还有二十三斤,茄子六十斤,山药他决定买一半,就这些人抢菜的架势也是吓到了林超。 真有那么好?一次好可不代表次次好,万一老板明日又不来了…… 算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多买那么一点,土山药也不怕坏,最多三四天就能消耗完。 抹零后收入十张红票子,这是卖菜以来最大的一笔收入,江六控制不住自己乱飞的嘴角。 朱磊真是羡慕极了:“我都想卖菜了,啥时候才有人愿意买这么多水果?” 他给了江六一百三十,这是买葡萄多出的钱,当时一把塞给他,都没来得及数。 江六把钱收好,朱磊问:“那葡萄吃着咋样?卖的好吧?” 他的葡萄存货也卖完了,那二道贩子现在手里是其他品种,朱磊就暂时没进。 “好吃,大家都很喜欢。” 江六暂时不打算继续卖果子,买来自家吃还是可以的,掏出一把炒南瓜子给朱磊,这会儿没人买东西,可以哄哄嘴巴。 朱磊今日也买了些萝卜和山药,自从弟弟来了,家里也有人做饭了,自己做饭会节约不少钱。 “咔嚓,咔嚓。” “嘿,这南瓜籽咋这么甜?好吃” “咔嚓,咔嚓,嗯……这南瓜种好,下次遇到了给你买来尝尝。” 他买回去的那小半截南瓜已经吃完了,一会儿可以再去看看还有没有南瓜卖。 “我给柴大爷发了信息,他等下应该会过来收野菜。“朱磊嗑着南瓜子停不下来,对江六说道。 今日端午节,买野菜的人还不少,江六听了南瓜籽也不嗑了,把菜筐子搬到板车上:“那这些都给柴伯伯留着吧,没多少了。” 没过两分钟,柴思畏和夏云中就走到了菜摊前,两个老人家各自提了一罐东西。 柴思畏把罐子放到板车上:“小六,这是我做的固元膏,能补中益气、缓解体虚的毛病,很适合你服用。” 还不等江六做出反应,夏老爷子把自己提着的罐子也放置一旁:“我见你身子骨太差,这是五味壮骨粉,里面都是太子参一类的温补药材,可以放心大胆的用。” 两位老人家昨日没见着人,结合江六那风吹就倒的身子,他们大概猜到是生病了。 现代社会还有这种脸色的孩子,也是不多见。老人家脑补了一番家境贫寒的山里人,屋子是漏风的、人是营养不良的。 应该是有什么苦衷,让他们不得不躲在深山里,不愿意和现代社会接触。 再想想自己家里的孩儿们,个个肥头大耳的,壮的和牛犊子差不多,更加心疼小老板。 江六赶紧摆手,一副受惊的模样,脸更白了:“不不不,怎么能要您们的东西,我买吧!我有钱!” 这老大夫主动赠药可不是好事儿啊…… 江六开始怀疑自己个儿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每顿能吃两大碗,干活也有力气,身上也并无任何不适,除了进出镯子会有些头晕,这完全不像是要死了吧!他还没赚到钱呢!可不能现在就死啊! 柴思畏见他们一番好意,却把小孩儿吓的够呛,无奈的拍拍江六的肩:“想啥呢?我和你夏爷爷是想着你多补补,身子好了,才能每天都给我们拉药材来。” 夏云开也跟着点头:“是这个理儿,还有啊,以后别喊什么大伯、伯伯的,就叫爷爷,我们俩孙子可比你大多了……” 江六:…… 好的,爷爷们。 第39章 新词。 柴大爷把售卖的地山药拿在手中,用指甲刮掉外层的黄皮,捻了捻山药渗出的粘液,等粘液完全干透,放在鼻下轻闻。 那筐野菜他都检查过了,没问题,今晚就能运走,采用特殊的烘干法制成药材。 夏云中见他去看山药,便继续仔细交代江六如何用药:“固元膏睡前吃一勺,吃完后只能辅以少量温水。” “壮骨粉早晨空腹服用,送水服或者干嚼都行,服用后要记得大量饮水。” 江六听的很认真,这关乎自己的小命…… 他的乖巧让夏老头儿心生怜意,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不听医生的话,父母家人一味的宠溺,还帮着孩子欺瞒医生。 夏云中让他伸出手来,他想替江六好好诊脉,总觉得这娃脸色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在透支着他的生命力。 这越把脉脸上越凝重,看的江六和朱磊都很紧张,两人呼吸都放慢了些,怕影响到脉象。 “换只手。” 夏云中眉头都不自觉皱了起来,锐利的双眼直视江六面部。脉细、弱、缓,似有似无,内里严重亏空,如果这是老年人的脉,他都能断言人准备身后事。 可这是少年人的脉象,不可能会出现强撑着一口气的情况。(以上情况均为作者胡编乱造,请勿考究!) “之前生过大病?近来又曾昏睡不醒?” 江六点头,出生就差点没了,也勉强算是大病吧? 老爷子收回了手,只道:“以后你的饮食标准,必须照着月中产妇来,固元膏和壮骨粉千万不能断。” 他给的诊断意见是气血必须先补起来,补不起来一切后续调养都是空话。 一张脸上能同时出现黄、白、青也是难得,但如果才大病初愈,那就勉强能说通。 害怕他不引起重视,又加了一句:“如果继续你当前这般,恐岁数有碍,精心调养必有好转。” 他都没好意思说:吃的太差了,劳力太重了,本就是个破烂风筝似的身子。现在这风筝还不知死活的飞到了天上,任由罡风肆虐,不做任何防护措施,还只拽了一根绳儿在手里,怎么不危险呢? 江六微垂着头,对着夏老爷子拱手致谢:“是,小子明白了。” 夏老头摸着胡须点点头,能听进去话就好,还有救。 朱磊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六。 天呐……他要是被老中医这样说,恨不得马上回去卧床休息,每日好吃好喝的想吃啥吃啥。 赚钱?还赚什么钱啊?人都快没了还赚屁的钱。 这小六怎么这么淡定?不科学啊? 其实江六心里也不如表面那么淡定,他只是习惯了。 柴大爷本来研究山药研究的好好地,听夏老头对着人小孩儿说那么狠的话,忍不住站起身来:“你说这些干啥?该调理就调理呗,小六啊,你千万别有心理负担,爷爷我看你好着哩。” “但你夏爷爷有一点说的没错,你必须得重视你的饮食问题,药补食补缺一不可。” 江六用力点点头,补补补,必须得补,现在咱也能赚钱了,先把这破锣身子给补起来,才能赚更多的钱! 在两位老教授研究山药时,另一堆山药也卖光了。 江六和朱磊闲聊:“山药豆太多了,要怎么消耗呢?” 朱磊继续嗑南瓜籽:“必须得做成糖葫芦啊,蒸着吃煮着吃,都不如串成糖葫芦,又甜又脆又面。” 江六没好意思说自己不会做糖葫芦,家里也没糖,只假装喔喔两下:“有点麻烦呢……” 朱磊挠了挠脸,自个儿做糖葫芦不是挺简单的吗? 尤其是白糖,不是熬好了裹上去就行? 麻烦之处可能是在于洗锅很麻烦?所以大家都选择用不粘锅熬糖。 因为这太简单了,家里有小孩儿的基本上都会做,都没被寻古味选上,让人观看…… 突然他灵光一闪:“你们是不是用老冰糖熬的?所以才觉得很麻烦。你试试用白糖呗?白糖和水熬出来的糖浆,做出来也是薄薄脆脆的。” 江六稀里糊涂的点头,啥?老冰糖?冰还能变成糖?他只知道糖霜,贵的吓死人,指甲盖儿大,就要五文钱。 白糖又是什么糖?白色的糖?糖不都是浅黄色的? 无论是糖霜还是蜂糖还是洗心糖都是浅黄色,红糖他也知道。 小舅母生弟弟时,他娘送了一小块红糖,小舅母特别的高兴。 那块红糖花了三百文,还没自己的手掌大。外祖母冲了一碗红糖水给他喝,江六觉得那糖水真好看,红红的、甜甜的。 朱磊继续给他支招:“一会儿你去簋街那边,随便一个巷子口都是杂货店,里面什么糖都有,你称点白糖回去熬,多试两回就会了,很简单的。” 古镇的杂货店开在簋街和染坊街,每条巷子口都有杂货铺,这是古镇方自有的店铺。 里面卖的各种东西都是古镇自己制作的,油盐酱醋茶、酸甜苦辣咸,包括冰块等等,都能在杂货铺买到。 要是想买城市里带包装的各种零食,那就完全没有…… 古镇为了环保,禁止使用任何塑料包装制品,游客们能自己带进来,但不能随意乱扔,罚款特别的重。 不过能游玩古镇的,都是系统和人工筛选过的人群,大大的过滤掉了一部分低素质游客。 剩余的游客,看在高昂的罚款份上,就算自己带了东西进古镇,也会乖乖遵守规则。 “不光要买白糖,你还得多买些正宗红糖,买全蔗糖的知道吧?你这身子就要多吃点儿糖类,不然哪天低血糖又晕了。”夏老爷子插话。 深山里的蜂蜜肯定比外面买的好,这些老爷子就不过多的说明了。 柴大爷点头:“家里人也多注意下,我怀疑你们家有地贫基因。” 江六今日学到了好多新词,有的大概能从字面理解,有的完全听不懂。 比如这个弟平鸡音?他就不太懂是什么。是指家中男孩儿生的太多了吗?难道弟弟不都是指男孩儿? 但他没敢问,只能假装自己明白了…… 第40章 蝲蛄。 两位老爷子把剩下的四根儿山药拿走了,说是要拿回去检测检测,江六没收今日的野菜钱。 人家送的那些药,一听就老贵了,里面还有人参! 几人拉拉扯扯的实在不像话,朱磊打圆场:“那你们把固元膏和壮骨粉定个价嘛,小六以后不得长期吃吗?就用菜抵呗。” “这些菜你们要长期收购,也可以重新定个价嘛。” 江六眼睛一亮:“是啊,我不能占您二老便宜啊!”那野菜满地都是,人参可不是随处乱长的。 还是人家朱哥会做生意,自己还真有的学。 最后定下来的价格是野生繁缕七块一斤,野生龙葵十块一斤,必须得保证品质和这两次一样。 固元膏和壮骨粉给打了骨折价,均是五百元一罐,一罐是一斤装。 江六高兴的快找不着北,这拿碎布换黄金的好事儿还能降临到他的身上?他果然是要转运了啊! 要不是尤里是活人,他都想给他早晚三炷香,感谢他给自己这个机会。 这次买补药的钱,两位老人家说什么也不要,“那是我们送给你的,你不要就是不尊重老人家!” 江六无奈了,把自己兜里的南瓜籽全掏出来:“那您们尝尝我大娘炒的南瓜籽,有的是咸味的,有的是香辣味儿。” 大娘害怕他又不吃饭,把南瓜里的籽儿全给炒了,装了个大布兜让他带上,不想吃饭也能垫垫肚子,不至于饿晕。 二哥三哥馋的哇哇叫,大娘一个眼刀子飞过去,顿时两人就不吱声了,江六在后头偷笑。 于是四人一起咔嚓咔嚓…… “不错,好吃,让你大娘再炒点呗,我邮回去给我孙子吃,这不比什么辣条好?”夏老爷子第一个表示要买。 朱磊紧跟其后:“我也要买,住小院儿的客人总是抱怨没零食,嘴巴太空了。” 柴大爷咔嚓的最起劲:“买!必须买!这南瓜子也太香了,我要白味的,我儿子不爱喝水,老犯结石。” 南瓜籽能降低血糖浓度,对肾结石和尿结石的患者有一定治疗功效。 “你这身子不适合多吃,每日不可超过五粒。” 江六被雷劈的感觉又来了,作为听话的病患,他默默放下手中的南瓜籽,朱磊喜滋滋的接了过去。 就这么江六接了三个炒南瓜籽的订单,香辣味的五斤,白味五斤,朱磊两种口味各要三斤。 这么多南瓜籽,也不知道那卖南瓜的大婶儿还在不在……他要进货! “老夏,你有痔疮还吃辣味儿的,不怕啊?” 夏老爷子翻白眼:“闭嘴!” 他现在有好药材了,还怕这该死的痔疮治不好? 随即又假装不经意的叮嘱江六一句:“明日繁缕比龙葵多加二十斤,没问题吧?” 江六忍笑:“没问题。”老人和小孩儿在某些层面来说其实很相似。 鹅儿菜和百花菜入药,就不需要全是嫩芽,直接从根部割断就成。 据两位大夫所说,新鲜的繁缕和龙葵烘干了也没多少,就拿普通中医院举例,一日上百斤都能轻松消耗。 现代人亚健康占比百分之九十五,吃的穿的用的有哪样是绝对安全的呢?对于这个什么都有毒的世界来说,这占比很正常。 增加产量,江六表示他不行,他是真的拉不动那么多……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他家这老古董木板车改造一下,实在是太重了,严重影响了他拉货。 可惜轻便木轮车不适合乡下山路,估计腿都能给蹬废了,尤其是到马家桥那一段路,上山下坡的,拉板车都得万分小心。 哎……要是他们村也能修一座桥就好了。 江六今天忍住了买果子,他要买糖。 两位老教授大概给他解释了什么叫地贫基因,这是骨子里自带的遗传毛病,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治疗,只能在平常的饮食中着重注意。 他们没有血样检测数据,只能通过望闻问切以及诊脉大概判断江六的症状。根据他对家人的身体状况描述,两位老中医认为应该是轻度和中度贫血。 眼结膜苍白、脸色泛黄、时常感觉乏力头晕,小孩儿会出现发育不良发育迟缓等现象。 糖和肝脏类食物可以适当补充,他们一家应该都存在缺铁性贫血症状。 江六把这些牢牢记在心中,现在不只他一个人要改善身体,还有他的家人。 … 簋街的街道和草市街完全不同,有三个草食街那么宽,上头挂着很多彩色纸扇和小灯笼,特别的漂亮。 簋街是三条大街里最长最宽的,小巷子大大小小有七条,摊贩们依旧靠着路两边摆摊。 他们每个摊位都是木制的带顶布棚的架子,卖的东西十样有九样江六都不认识。 白米饭裹成长条,上面一层黑色的,里面放了很多东西,叫饭团。 豆腐放的长白霉了、臭了,还能继续下油锅里炸,出锅洒上一层辣椒干粉,排队的人特别多。 江六闻着味儿都快不行了,天爷爷唉,果真是有饮食差异,长毛的豆腐也能吃?那不是坏了吗?他听李婆婆说毛豆腐吃了要死人的呀? 油炸各类虫子,有蝎子、树猴儿、竹笋虫、螃蟹、小鱼小虾……串在细细的竹签上,一串两到三元不等。 江六好奇的看着各个摊位,面前的这家比其他家大一些,摊贩儿往油锅里倒入一种虫子,一入锅便香气四溢,黑色的外壳瞬间变成了鲜红色。 “新鲜现炸小龙虾,一份五斤,只要九十九咯。” “全是个顶个的大,钳子里的都鼓囊囊的。” 江六悄咪咪的站在一旁,看着老板炒这个所谓的小龙虾。 这不就是水田里的蝲蛄!特别的讨厌,会在稻子还很小的时候夹断稻子,扔给鸡、鸡都不吃。 只要发现蝲蛄,必须得找到它们的老窝,它们繁殖的特别快,还会到处乱跑,霍霍其他田地。 “我要一份油焖的。” “一份蒜蓉的。” “我要香辣的。” “十三香的和麻辣的各来一份。” 江六耳朵里只能听见这些,十三香又是什么?十三种香味? 他简直不敢相信蝲蛄在镯子世界这么受欢迎,大家争先恐后的排着队买。 老板娘在一旁分发试吃装:“小弟弟来尝尝,我们家的龙虾料都是自己炒的,我老公炒了十几年的龙虾。” 这家摊子是新开的,旁边还有花篮,写着恭贺开张大吉。 江六咽了咽口水,一是因为太香了,而是因为有点害怕,这虫子夹人有点厉害,他不太敢吃。 见周围人都吃了,江六悄悄观察了下别人怎么吃,也学着用手拽蝲蛄的尾巴,去头去虾线开背的蝲蛄,轻轻拽下尾巴,完整的肉就带了出来。 红中带白的肉质很软弹,江六觉得这和早上吃的蕉芋凉粉口感很相似,但一个是肉,一个是素的。 不得不说他真的心动了,恨不得马上买一份回家吃,让爷爷奶奶也尝尝这蝲蛄的滋味儿。 可是他不能在这里产生交易,他今日的目标是买糖。 忍痛告别了蝲蛄,哦不对…… 暂时忍痛告别了小龙虾…… 第41章 买糖。 小龙虾的不远处就是巷子口,一间独立的小院儿,青砖大瓦红院墙,门槛不高。匾额上的黑漆金字写着“古今杂货”。 从外往里看十分的宽敞,和农家的横排院子略有不同,这小院儿是宽长条形的,里有别有洞天。 厚实的三层木架靠墙摆在四周,架子上有大小不一的罐子,下面标注着物品名称。 进门处的五谷杂粮种类繁多,很多豆子江六没见过,还有黑色、红色、绿色、黄色的大米,有的大米形状短圆,叫珍珠米。 还有各种带香味的大米:茉莉香米、长粒香米、竹香米、五常香米等等。 江六没好意思低头闻,只站在大米旁悄悄使劲呼吸,然而并没有闻到想象中的香味,他还挺好奇带香味的米是什么味道…… 九河村的邻居,马家桥的米就比其他地方种的好,听其他村的人说,前朝打仗时那一大片是养马地,几万匹的战马在那里饮水排便。 附近的村子也跟着沾光,现在马家桥周遭的土地肥的不得了,尤其是种出来的稻米。 当时江六就和他二哥说悄悄话:“以后卖给马家桥的菜必须贵一文!” 他二哥无语的敲了他的脑袋:“那人家卖的米,你也别想买了,也不准过桥。” 虽然他们家也不会去买那么贵的米,但桥还是要过的…… 九河村的精米能卖八九文,马家桥的米就能卖十六七文,人家那米煮出来的饭,像玉石一般白亮,大米的清香能飘至院外。 收回心思不再看五谷,继续往左边窗户走,这一块是卖糖的。 有微风吹过,属于糖的香浓气息扑面而来,江六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好甜。 糖类确实有很多,朱磊说白糖卖的最便宜,最贵的也才八块,最便宜的两三块,让他选最便宜的做山药豆糖葫芦。 其他糖类,最好是买古镇自制的,虽然贵一些,但品质有保证。 江六看了这些价签快晕过去了,在他们那昂贵的不像话的糖霜蜜,在这里才八块,一根萝卜能买两斤? 这个世界的物价真的太玄幻了,所谓的老冰糖比白砂糖还贵两块,要十块一斤,完全和夏朝的物价相反。 夏朝的糖霜四十文一两,糖霜蜜五十文一两,红糖三十文。 他娘送小舅母的那块红糖,就是一斤装的小方块,花了三百文,看着是真没多少。 江六脚步踉跄的走到红糖的罐子前,有小木牌注明了这是古镇自制的百分百甘蔗红糖。 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自制红糖也才三十一斤,这个世界果真很神奇啊…… 如果江六知道网购,他就会知道这些糖已经不便宜了,某多多清仓跳楼价还九毛九呢,买五斤还送两斤。 大受刺激的江六买了六块红糖,一块是一斤,上面还刻着花儿,付完款伙计会用油纸包好,并系上绳子。 还买了一斤冰糖、两斤白砂糖,这两种糖只能装在罐子里,罐子需要额外付费五元。 今日买糖共计支出二百一十一块,本来还想继续逛逛,但听见旁边的人说十二点半了,该吃午饭了。 江六快速走到柜台结账,到午时了,他必须得赶紧回去,卖糖也需要时间。 在码头只要货够好,就能快速出掉,但价格肯定不如镇上那么高,有些脑瓜子转的快的小贩儿,会时常在码头捡漏。 需要快速补给物资,又不想浪费时间进镇子的过路商船,会多花两文购买所需东西,同时他们也会快速出售一部分自己所运的货物。 这时就轮到小贩儿们上场了,双方各取所需,这场交易又快速又简单。 江六之前在码头卖胭脂葡萄,有三个小贩儿愿意购买全部葡萄,一个出七文、两个八文,这价格都让他不太满意。 这次的老冰糖和白砂糖他准备出给小贩儿,冰糖可以便宜三文,白砂糖一文不降,这糖又好看又甜,需求量挺高。 至于为什么不多买点糖倒卖? 纯粹是胆小不敢,糖的来源他说不清楚,就他这样儿说是捡漏买到的,一两斤还有可能,数量多了,别人也不会信他有这能力。 拉上板车,江六又回到草市街,如果在这里回去,下次他进来就要走很远,这样太麻烦了。 这次换了个转角巷,比之前的更偏僻,闲散客人不会往这边逛,只有和他一样拉货的摊贩儿会路过,但别人也不会往小路里钻。 …. 从镯子世界离开,耳边的寂静变成了嘈杂,江六又回到了码头。 固元膏和壮骨粉被他藏在篓子最底下,还盖了用来当垫子的粗布,竹筐里也没了东西,空荡荡的摆在板车上。 一番打量,江六点头,很好,很安全。 刚把板车挪到小路上,准备从这边上码头,就看见他三哥背着篓子走了过来。 江六心跳的厉害,还好他赶紧出来了,这要是让他三哥看见青天白日的大变活人,不得给吓疯了啊…… 江小三看见人,马上咧着嘴笑了:“巧了嘛这不是,一来就碰上了。” 今日江小三的运气挺好,一到镇上就把老母鸡卖给了一位大婶儿,山药也顺带着卖出去一根。 这次他没进菜市,背着篓子到处卖,边吆喝:“卖山药哩,又脆又甜的地山药。” 卖完了山药,他就过来找弟弟,害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弟弟又要撅过去。 “这一来二去的路程,比我卖山药花的时间都长。”江小三嘴里嘟囔着。 江六也这么觉得,明日还是别让三哥去镇子了。 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什么,江六笑着问:“明儿个咱们来卖凉粉怎么样?” 这会儿码头正热闹着,路边的摊子热火朝天的卖着吃食,江六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拉着他还在出神的三哥走到面摊,“一碗带肉的臊子白面,一碗辣馄饨。” “好哩,马上就来。” 老板是位妇人,她相公负责揉面擀面,她包鱼肉馄饨和煮面条,灶膛里的大柴烧的很旺。 臊子有荤的有素的,素的就是各种菜丁儿用油炒过的,荤的就是菜丁儿里加了碎肉沫。 面条有白面和高粱面,白面条六文钱一碗,高粱面四文,卖的最好的是高粱面,毕竟便宜,鱼肉馄饨五文钱一碗,馅用的是杂鱼剁碎的泥。 码头的这家面摊生意不错,卖的也不贵,素的臊子不要钱,只算面钱,带肉的也只需多加一文。 一听要吃这么贵的,江小三瞬间回神了,用手掩着嘴小声说道:“咱去吃烧饼吧,给你买油煎粑吃。” 江六知道三哥是舍不得钱,对着火膛那面仰头:“晚了,面条已经下锅了。” 家里人节省惯了,要想改变饮食习惯,只能慢慢来。 第42章 大言不惭。 江小三坐立不安,小声问:“小六,你说明日卖凉粉,是我们早上吃那个?可是大家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啊?会有人买吗?” 凉粉他觉得很好吃,但大家都没吃过,新的吃食也不知道能不能被接受。 卖吃食不容易,要准备很多东西,灶也要现砌。严家婶子也只是赶大集时会卖葱饼,李婆婆家的豆腐同样如此。 尤其是到镇上做生意,乡里邻家的还比较好说话,镇上的人太挑剔,说话也不大客气。 如果不是非得到镇上,大家更愿意等十日一次的大集。 江六没正面回答,指着卖烧饼的摊子,问他三哥:“你觉得烧饼摊如何?” 烧饼郎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瞧着年纪应该和他大伯差不多,衣服是便宜的蓝黑粗料,头上只一块挽髻用的蓝色布巾。 烧饼的生意不错,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最上层的酥皮有几粒芝麻。 烧饼郎手脚麻利,一边把烧饼胚放入火炉,一边从摊子上给人装烧饼。买卖双方也没啥聊的,最多就是询问价钱。 江小三随着弟弟的视线看过去,不解的点点头:“卖的很好,买的人大多是船工壮汉,最少也是两个起买。” 可是这和他们卖凉粉有什么关系吗? 码头不止有渔船、商船,还有货船、客船,镇上最大的船行出自金家,大大小小的船加起来有四十多条。 水军大营一到年底,会大量收购清溪镇的鱼货,鲜的干的都要,送往上京做贺礼。 大将军及下属官员也需人情往来,他们大多选择金家船行运送贺礼,金家在码头不远处盘了一大块儿地———造船。 金家造的船好,外地的客商也会前来订船。在江六看来,码头这片地方是真的适合卖吃食,来往人多。 “是吗?可我瞧着那饼子太单一,如若能加点料填补,会更饱肚子,更香。” “当然,也不是加什么料都好吃,像咱家的凉粉就是不错的选择,明日可以挨着他摆摊试试,说不定双方生意都会更好。”烧饼夹凉粉,谁吃谁得劲! 码头的摊位都是不固定的,来得早就在前有位置,来的晚的就靠后,也没人收摊位费。 受那饭团的启发,镯子世界人人不愁吃穿,白米饭对他们无任何吸引力。 那饭团只是里面夹杂了些东西,就有人排着队买,这就是主食和馅料完美搭配的诱惑点所在。 江小三更迷茫了:“会吗?我不觉得单一啊,烧饼多香啊……” 一年到头他也没吃过几个烧饼,日日在家啃红薯吃野菜,这可是白面混粗面的饼子啊! 对于弟弟说的烧饼里面夹东西,他暂时还想象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江六点头表示认可。 是啊,是很香,因为咱太土了。 眼皮子太浅,单单一个炭火烧饼就能让咱贫瘠的胃得以满足。 他的目光并不只在蕉芋凉粉上头,而是在蕉芋粉条,一种可以代替大米与面食的全新粮食。 粉条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可以保存三四年,河岸边湿气大,存放一年也不是问题。 他准备先用廉价的凉粉,打出美食的名声,名声大了,自然能吸引到有眼光的人。 至于这个有眼光说的是谁?当然是外地商贩了。 不过他的最终目标,是水军大营。如果粉条能被他们认可,那么以后再也不会愁卖不掉。 “聘者为妻,奔者为妾”,送上门的东西不值钱,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要栽下凤凰树,引得凤凰来! …… 兄弟二人快速饱餐一顿,江六让他三哥去买肉。 江小三苦着脸:“又买啊。” 这不刚刚才吃过肉吗?咱家已经富裕到能每日都吃肉了吗? “是啊,买不到肉你就买骨头也行,有啥买啥,别计较花钱,这会儿估计也没啥好肉了,我们在镇子口碰头,我再去货船那边看看。” “快去吧,一会儿肉都臭了。”催着他三哥快走。 这次他只背了个篓子,板车让他三哥先拉走,码头前边儿人多,板车太笨重,不方便。 确认他三哥不会回头,江六像一条灵活的鱼儿,不动声色的钻进了人群。 “呵,大言不惭的小鬼。” 坐在他们后方隔壁桌的客人,对已经走远的兄弟俩发起了评判。 对面坐着的人不赞同这话,眼里有赞赏之意:“他很聪明。” 最先开口的那人听了,更是不屑:“不聪明能唬的他那傻哥哥一愣一愣的?” 还有啊,烧饼夹肉这里的人难道没吃过吗?还要他一个小孩子先做示范。 “不,我是说他有远见。” 说完便不再开口,只安心吃起碗里的面来。 捡漏小贩儿很好辨认,他们眼看四方耳听八方。江六把背篓背在胸前,左右探头,没一会儿就有人上前来问。 “小兄弟,可是有什么想出手的?” 江六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转身一看,哟呵,还真是熟人啊…… 这不是当时在芦苇荡里抱头痛哭的苦命大哥嘛,怎么几日不见打渔改小贩了? 郁炜见这人盯着他的脸看,知道这单生意又成不了,哎……自己果真是个命不好的。 江六见这人瞬间满脸失望,欲转身就走,忙拉住了他:“怎么要走呀?不收了吗?” 郁炜惊讶回头:“你愿意卖给我?你不知道我是谁?” 听他这么一说,江六反而松手了,这人是又惹上什么大事了? 难道河帮不准他在此收东西倒卖?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认识,再见。” 这下轮到郁炜拉人了:“唉唉唉,小兄弟请留步,你要卖什么嘛?我先看看成不成,我保证比他们出的价高。” 这会儿码头有人在等大客船,大客船比小船划的快,乘客船到府城只需要三个时辰,这船今夜会在府城停留,明日一早又返回清溪镇。 清溪镇每日有两船到府城,途径桃溪和云山镇。 这时旁边过来一个小贩儿,嗤笑道:“小郁你别白费力气了,这清溪镇谁不知道你衰神附体啊,哪有人敢卖东西给你,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郁炜拳头捏的咔咔响,眼睛瞪的通红,能看出他此时已经怒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不理会那人,只对江六道:“打扰了。”说完转身就走。 江六:…… 大哥你急啥啊,我也没说不卖你啊! 第43章 卖糖。 二人寻找偏僻的地方交易,刚开始说风凉话那人骂骂咧咧的走了。 “一看就是乡下来的穷鬼,能有什么好东西?左右不过是几斤米几颗蛋罢了,谁稀罕。” 也就郁家那个倒霉蛋看的上这些小门小户,眼巴巴的就跟上去了,当真是一路货色! 气不过的小贩决定帮衰神再打响一点儿名声,看谁还敢接近他! 这会儿没有烦人的苍蝇嗡嗡叫,江六好奇的问:“你的船呢?你不打渔了吗?” 郁炜这才知道他就是那日在芦苇荡后头的人,惭愧的羞红了脸,自己那日心神崩溃之下,没忍住躲在芦苇丛里痛哭,没成想这还能被人看见。 丧着脸道:“船已经卖了,我打了沉尸这事儿在镇上都传遍了,大家都不敢和我说话。” 这事儿一出,他的日子更难过了,爹娘也让他卖掉那倒霉船。卖掉船的钱大哥大嫂没要,只要求分家,且不带着爹娘。 分家的第二天院子中间就多出了一道墙,他爹气的又昏了过去,他娘的也哭的死去活来,但日子总得继续过。 江六也跟着叹息:“都不容易啊。” 怎么镇上的人,似乎也没比他们乡下日子好过很多呢? 他们有田有地,只要勤快些总是饿不死,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天老爷不发怒,没有暴雨洪灾和天干。 “是啊,小兄弟你想卖什么?我只需赚两文钱路费就成。”郁炜继续挽留这单生意。 码头到镇子距离不近,脚程快的也就小半个时辰,像江六他们要拉板车,至少也要半个多时辰,两文钱做路费确实不算多。 江六把篓子里的冰糖和白砂糖罐子盖打开,示意他往里看:“就这个,你有钱吗?” 咱一码归一码,大哥苦是苦了点儿,但自个儿也不富裕,在商言商这是规矩,不能破。 郁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快速眨了好几次眼,不可置信的道:“糖霜蜜?” 敬佩的眼神看向江六,他果真还是看走了眼,这小兄弟,人家这才是有大本事的人,糖霜蜜都能搞到手。 镇上有三家铺子卖糖,糖的货源抓的死死的,根本不给小贩儿机会。 偶尔有外地来的大商船,会漏些糖出来,但轮不到郁炜去捡。 郁炜惊讶过后又有些为难,江六看在眼里,主动提及:“是没那么多钱吗?可以卖一部分给你。” 男人摇头,艰难不舍道:“糖不愁卖,小兄弟你要不自己拿去店里卖吧?你这糖我瞧着比店里卖的还好,价格肯定不会低。” 他是想收的,但他不能骗人,这糖是真的比三家铺子的糖好,丝毫没有杂质,白的透光。 那糖霜蜜更是上等,瞧着颗粒大小似乎都一样,这样的糖店里肯定会抢着要。 江六笑了,这人心还挺好,和气道:“那你有钱就行,糖霜算三十七文一两给你,糖霜蜜四十八文。” 至于这糖郁炜能卖多高的价,都是他自己的本事。 “当……当真?不哄我吧?” 郁炜快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就算是普通糖这个价格他也能赚好几十文,更何况这糖还这么好。 江六让他摊开手心,从罐子里倒了些白砂糖给他:“先验验货。” 郁炜以前也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他爹年轻时候贩牲畜,从外地赶回来牛羊和驴子卖到周边镇子。 干了几十年这样的活计,也有了点家底,给大哥开了肉铺,卖猪肉和卖羊肉,肉的上家给的价都很公道的,肉铺生意也很稳定。 几年前遇上人家下套,贩回来的牛羊数目对不上,对方把他爹告上了县衙,县老爷仁慈,只判了他们补足签了协议的数目。 那数目可不小,不得已花光家中积蓄,高价买齐了牛羊补足,后来才知这是特意下的套。 他爹气的昏死过去,吃了好几年的药,现在人老了身子差了,也没办法继续贩牲畜,他也不争气,干啥啥不行。 今天遇到江六前他已经准备放弃了,他这衰神的名号吓退了不少人,家里亲戚也不再来往。 怕自己的霉运会传给他们,大哥大嫂对他更是视若无睹,还不准侄子靠近他和爹娘,老爹病的更厉害了。 本想着把命卖给军营,换得几两银子给老爹治病。 结果…… 都是天意啊,看来他并非衰神附体,只是一时的时运不济! 他爹说的对,只要熬过这个坎儿,定会否极泰来! 江六见这人盯着白砂糖发呆,突然浑身又充满力量,正要开口询问。 郁炜把手心的糖霜蜜全倒进嘴里,糖蜜的味道如同细腻的甘露,滑过舌尖,轻盈而甜美。 此时甜味更像是一束温暖的阳光,直照耀在心头,让那颗早已冰冷的心再次恢复了跳动。 “甜,很甜,很幸福!很温暖!” 江六诡异的目光看着他:……这不会是个疯子吧? 郁炜仿佛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不在意的哈哈大笑起来:“小兄弟请见谅,我一时想事想痴了,但绝非患有失心疯。”早年间他也是跟着夫子读了几年书的。 江六点头,不再过问。 郁炜有干净的布袋,江六拿出篓子里的石头秤,把罐子里的糖霜倒在布袋里再上秤,这里刚好是一斤,糖霜蜜有一斤半。 郁炜从钱袋里数了一千零九十文,没全给江六铜板,给了两个五钱碎银,九十枚铜钱。 江六暗自点头,不错,是个细心的,下次可以继续合作。 那两个罐子郁炜也看上了,江六收了他五文钱。 交易完成的两人就此分开,一个忙着回家,一个忙着找下家接手糖霜。 卖掉了东西,江六心里也很轻松,也不知道三哥买到了什么部位的肉?有没有能做红烧肉的肉呢? 还有那山药豆糖葫芦到底是咋做的? 朱磊说的挺简单的,锅里放水和糖然后搅和,等糖浆冒大泡了,再把串好的豆子在大泡里裹一圈,放凉就成。 江六在心里练习了很多遍,就是不知道实际操作起来又会如何? 今日的红烧肉泡汤了,去的太晚了人家肉铺都准备收摊儿了,只买到了两根儿猪蹄和一捆猪肠子。 肉摊老板已经初步清理过猪肠,但那股臭味儿还是直冲人天灵盖。 把猪肠挂在板车最后边儿,江小三拉着板车跑的飞快,江六也努力追赶,不想靠近车尾。 第44章 猪大肠。 “江小三,你们兄弟打哪儿来呢?”在进村时遇到了邻居牛震。 “你们这车上装的啥啊?味儿这么重。” 牛震左肩扛着渔网,右手提着一桶小杂鱼和螺蛳,这些小鱼儿和螺蛳剁碎了,喂给水塘里的鱼。 这小杂鱼只有小拇指那么长,河岸边多的是,有时候江家人也会捉些回家喂鸡,但鸡更喜欢吃螺蛳。 “猪肠子哩,俺们兄弟刚从镇上卖菜回来,震叔今天网着大鱼没?”江小三提起大鱼就很兴奋,他好喜欢吃鱼。 牛震笑笑:“没呢,最近都只有几条小青鱼。”有些品种能卖上价的,他们会挑出来养到水塘里,等鱼长大点再卖。 去年小水塘里出了一条三斤重的银鱼,以三两八钱的高价卖给了百花村的简家,恰逢简家喜得麟儿。 越大的银鱼越贵,清溪镇目前打捞过最大的银鱼王是二十六斤,不过没几个人见过,刚打上来就被送往了上京。 江六探头看向木桶里的小鱼儿,全都是扁簸箕苦鱼崽儿,这种鱼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细小的白色鱼鳞,在阳光下呈现各种颜色,也叫彩虹鱼儿。 小时候不懂事儿,和五姐抓了满满一盆这种鱼儿回家,撒着泼一定要让奶奶煮给他们吃,他不信这么好看的小鱼能不好吃。 那盆鱼最后充当了树肥,被他倒在核桃树下,实在是太苦了……比核桃的青皮还苦。 被回忆刺激的打了个激灵,“叔,啥时候挖藕啊?”江六记得去年就是差不多收秋粮时起的藕。 每年牛吴两家起藕时也会捞一部分鱼,有青鱼草鱼白鲢鱼,荷花塘里的鱼儿比水塘里的更好吃,尤其是用新藕炖上一锅鱼汤,鲜嫩可口,飘香十里。 每年挖藕全村人都会帮忙,最少也能挖三千斤,一斤藕卖八文钱,村里人买便宜一些,只需六文。 荷塘里的藕是粉色的,如果是白玉藕会更值钱,白玉藕一斤最便宜也要十二文,比粉藕更脆爽。 牛震打趣道:“咋?想吃藕还是想吃鱼儿了?叔一会儿就给你抓去。” 两家只隔了百来米,有什么好吃的都会互相送点儿,江老太第二锅凉粉做好,就送了牛家和戚家。 小牛牛和他妹妹每次看见江老太就耍赖,非得让抱,被他们爹揍了好几次才改掉这坏毛病。 江小三舔舔嘴:“我想吃藕,这时节的大头鱼炖藕,吃了我都舍不得喝水。” “哈哈哈。”牛震一巴掌拍到他背上:“就你这小子嘴馋会吃,这次要能抓到大头鱼,叔一定挑最肥的那条给你。” 大头鱼的脑袋很大,鱼头比鱼身好吃,甘泉村的人就用这种鱼做鱼粉。 大头鱼浑身滑溜溜的,还会咬人,喜欢藏在淤泥里,空手抓很难抓到,好在挖藕时会放掉一些水,也有机会能抓到大头鱼。 “你们买这么多老南瓜做啥?吃的完?”三人一起进村,牛震好奇的问道。 板车上拉了四个长南瓜,这是那大婶儿最后的南瓜,全被江小三给买了,他弟弟还说不够呢…… 江小三嘚瑟了:“炒南瓜籽啊,我娘炒的那南瓜籽您不是不知道,香的和肉差不多。” 牛震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这孩子是真的馋肉馋疯了吧?拿南瓜籽和肉比? 三人嘻嘻哈哈的,没一会儿就到了,江家比牛家远,告别了牛震,兄弟俩也快步往家去。 此时江六还不知道,家里有个大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刚推开大门,一股属于淀粉类的清香扑面而来,院子里一个人没有,江六和三哥对视一眼。 “阿奶,我们回来了。” 没人回应他们,估计要么不在家,要么在后院儿。 江小三把猪蹄拿进灶房,放入装菜的木盆中,又从水缸里舀了水倒进去。 那猪肠子他是真的不想拿,只能假装看不见,江六无奈的叹气,吃的时候比谁都吃的多……这会儿还嫌弃上了? 他三哥不愿意碰,只能他自己来,把肠子上的草绳摘掉,铲了灶膛下干净的草木灰倒入另一个木盆里,把猪肠放进去,又铲了满满一铲子灰盖到猪肠上。 刚准备上手揉搓猪肠…… “哎哟,江余年,你拉裤裆里了?” 田云花端着一大碗豆腐,正准备进灶房,一股冲天的臭味儿差点把她给冲走,赶紧用手盖住豆腐,冲着一旁的儿子大喊。 江小三无语且沉默:…… 为什么这个家里受伤的人总是我?我真的是这个家的孩儿吗?我不信。 “不是的大娘,我们买了猪蹄和猪肠。”江六来不及安慰受伤的三哥,讪讪笑道:“还得劳烦大娘您再给收拾收拾。” 他没洗过这东西,怕洗不干净,也是发自内心的不大想洗…… 田云花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就说哩,咋一股猪屎味儿。” 江小三被他娘扣下了,让他烧火燎猪毛,猪腿上毛太多了,只能用火烧掉再刮干净。 江六用皂豆洗了好几遍手,终于把那股味儿给洗掉了。 簋街那边也有卖猪大肠的,里面包了根大葱,放在炭火上烤,买的人还挺多,不知道那大肠是不是也这般臭呢? 不过他们连长毛发臭的豆腐也吃,应该是不怕臭的吧? 从板车上拿下自己的篓子,把糖和补药罐子拿回自己屋里。 爷爷奶奶他们都在后院儿忙,江家院子每年都在修修补补,后院是整个围起来的,最外层是篱笆泥墙,里面有些地方垒了石头和木板。 走到后院,看见他爹和大伯在草席上舂稻粒,爷爷在一旁坐着用手捋。 看见江六,阿爷笑道:“回来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阿爷的关心和阿奶不同,但他们对江六的爱都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阿奶正在远处切东西,听见他阿爷出声,赶紧用眼神把后院门口处的江六打量一遍。 嗯……挺好的,没缺胳膊少腿,脸色也还行,江小三的屁股又保住了。 江六开始显摆:“好着哩,中午还吃了肉臊子面和鱼肉大馄饨。” 大伯捞起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道:“是该吃啊,要我天天走那么远的路,我也吃,还吃两碗。” 这话江六可不信,他大伯连镇上都不去,就怕花钱,还会舍得吃两碗?骗傻子呢? 不过没关系,以后家里的肉由他来买,回家做了吃也是一样的。 挪到大伯身边,假意说悄悄话,实则声音一点儿也不小:“晚饭您多吃点儿,买了两根儿猪蹄和老大一捆猪肠子哩。” 大伯就好这口,酱油和香料烧出来的猪蹄大肠,油滋滋香喷喷的,再喝上几口烈酒,眼睛都能笑眯了。 “好好好,大伯我现在都能去犁二亩地了。” 他爹笑了,爷爷也跟着哈哈大笑。 第45章 粉丝初现。 江老太听见那边儿大笑,和二媳妇儿假意抱怨:“你看看,他一回家来就吵的人耳朵疼。” 纪淑燕不点破婆婆吃味儿了,只附和道:“就是,上辈子指不定是只鸟,每日都叽叽喳喳的不停歇。” 后院儿有棵核桃树,已经种了好几年了,去年结了很多核桃,今年看着也不错,密密麻麻的一树都是。 每日会掉下来几个熟透的,都被江老太捡起来晒着,等交完秋粮就有时间打核桃,一斤核桃能卖五到六文,每年卖完核桃就该添置冬衣。 核桃树下阴凉,垒了个很丑的土灶,架了口锅,他娘正在锅边转木盆,木盆坐在热水中,里面装着蕉芋粉浆兑出来的糊糊。 江六看见奶奶把蒸好的蕉芋粉皮裹成卷儿,再切成细细的丝,摊开在簸箕里,现在已经有大半簸箕。 “阿奶,你真的做出来了!”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原以为要费好些功夫。 蕉芋粉皮也可以称为湿粉皮,切细了拌佐料、煮、炒都行。 江六小心的捻起一根切细的粉皮丝,等它们完全晒干就是粉丝。轻轻扯了扯,有弹性、不易断,和寻古味做出来的差不太多,就是没别人做的那么薄厚均匀。 他可是听那位讲解员说了,做湿凉皮没那么简单,他阿奶果真是干啥啥厉害啊!不愧是九河村种菜第一名!(江六与奶奶自封的)。 江老太得意了,嘴巴翘的老高:“哼,也不看看我是谁,这么简单的东西,还能难倒我?” 纪淑燕头也不抬的沉默不语,强迫自己忘记那些做坏的那些凉皮,也没多少,就整整三锅而已…… 这玩意儿是真的不好弄,她婆婆试了好多次才得到一张完整的粉皮,水太热了不行,水太冷了也不行,有的浆糊太厚、有的太薄,有的根本不凝固成型。 她就更不行了,刚开始连粉都倒不满一层木盆底,后来婆婆试出了经验,口手两相传之下,她才学会了烫粉。 刚开始都是打杂的,一会儿烧火一会儿兑粉一会儿毁尸灭迹。 就连大嫂也在这受挫,宁愿去磨蕉芋也不想烫粉…… 江六现在看见的这些,是今日的第四锅,昨日弄好的粉已经消耗了一小半。 把自己明日想在码头卖凉粉告诉阿奶,阿奶十分赞同,佐料这些她们提前备好,拿到码头只需依次放入再拌匀即可。 悄悄对奶奶说道:“我买了好多糖,一会儿再弄个甜味儿的试试。” 江老太心里一紧,糖、好多…… 这大手大脚的鳖孙儿哦,早知道就该把他的钱都给收了,老太太心痛的抽抽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哩。 还有好些剁碎的蕉芋没磨,江六把它们少量多次的倒入大磨盘洞里,开始推动横杆。 推两圈就累的人胳膊发酸,比拉板车还累。 “累吧?”江老太忍着笑看乖孙儿推磨,就这小身板能推动这大磨,证明还是有点子力气,“明日赶大集,找石匠定一个新的。” 甘泉村就有石匠,这么大的磨盘,最少得七八百文。 江建昌见儿子没推两圈就汗水直冒,和他大哥小声嘀咕着:“我像他这么大,磨盘我都背的动。” 江六力气并不小,是这老磨芯子和木推杆坏了,所以才显得他很废,推磨都推不动。 江家大伯护犊子劲不比他媳妇儿小:“你行你去,瞧给你能的,他大哥都推不到几圈,小六才几岁啊?能有多大力气。” 江老汉默不作声,只把大儿子跟前的稻穗全推到了小儿子那边,既然你力气大那你就多干些活儿吧。 江建昌:…… 没一会儿上山挖蕉芋的人回来了,每个篓子里都装满了蕉芋块,就连两个姑娘都连背带拿的。 大姐江珊累的脸红红的,江六走过去告诉她,以后每日都需要鹅儿菜和百花菜,老的也要,不需要挑选。 江家的小背篓压实了能装五十多斤,一个背篓算五十文。 大姐和五姐两双眼睛同时看向江六,眼底闪着的亮光差点闪瞎江六的眼,放下篓子两姐妹就又去摘野菜。 就这杂草还有人花钱买?天上果然是会掉馅饼的! 江六还想和姐姐们说什么,结果两人都跑的不见了影。 大哥二哥的篓子重的他抬不起来,江六:“怎么背那么多啊,也不怕累坏了。” 这东西又不难得,没必要这么着急的全收回来,这都是今日上山挖芋头的第二趟了。 江余辉坐在地上歇息,笑道:“原本没想挖那么多,结果开花高的那片地下全是大块头,一个疙瘩就有背篓口大,我想着大的应该出粉更多,就都给挖回来了。” 四个篓子里的蕉芋都是弄碎了的,不然都放不进去篓子,这些大块头应该长了很多年。 江二整个人都快累傻了,不停的大喘气道:“果然我还是更喜欢捡菌子。” 卖火炭菌卖了三百零八文,阿奶只拿走了三百文,他的私房钱又多了八个铜板,这就是他昨日很高兴的原因。 江六折了片白菜叶给他二哥扇风:“那二哥明日和我们去卖凉粉吧?” 江二为人粗中带细,长相给人第一印象是淳朴老实憨厚,家中四兄弟如果同时出现在陌生人面前,别人会先选择和他二哥搭话。 江六自小就喜欢和他二哥学卖东西,他二哥还去过云山镇,不是坐的大客船,而是三角小渔船。 三年前的某一天,江六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二哥突然消失了好几天后,让人捎了钱回来。家里人都急坏了,那年的粮食收成也不太好,雨水太多,他又一直吃着药不能断。 他爹和大伯本就找了好几天,这下终于摸着路了,在云山镇把人逮了回来,二哥把自己卖给了打铁铺子当杂工。 人打铁铺老板本是不收杂工的,铁铺都是代代相传,但见他力气确实大,人也憨厚老实,破例收下了他。 结果人还没干两天活儿呢,杂工的家里人就找上门了……铁铺老板也是好心人,只让他们还了卖身钱。 奶奶把被逮回家的二哥狠狠揍了一顿,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打得他三天没能下床,爷爷也放出狠话:“只要我还没死,这个家就决不允许你们自作主张。” 江余钱那年十五岁,还是第一次被揍的那么凶。 第46章 藕。 江二听见弟弟让他卖凉粉,顿时就觉得浑身充满干劲,腿不酸了腰不疼了。 一下坐直身体,睁大眼睛兴奋说道:“我不去码头,我去赶大集。” 想他江二在大集上混了那么多年,今年家里终于有能引起轰动的东西了,他马上就能扬眉吐气,找回场子了! 让杏花村那群碎嘴老娘们看不起人,说咱们村穷鬼,这蕉芋凉粉可是自家独一份,明儿个就不卖给他们村人,气死他们。 赶大集的村子不少,唯独杏花村对九河村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卖东西也是一副高高在上,也不知道到底在傲气个什么劲儿。 江二每次赶集都会想办法弄点东西去卖,卖的钱多了奶奶会给他点儿跑腿费。 虽然他攒的那些钱最后都进了家里人肚子,但他依旧乐此不疲。 如果江六再多了解一点镯子世界的文化,就知道他二哥这种人有个外号——钱串子。 特别的享受赚钱和攒钱的过程,就算这钱没花在自个儿身上也乐意。 “好啊,可是你去赶大集,我和三哥没办法陪你。”江六倒是在意在哪里卖,只要二哥不会吃亏就好,虽然他二哥也不是肯吃亏的人。 把视线看向大哥,询问大哥的意思,江余辉轻轻摇头:“我不去,我还是挖蕉芋,下山时我又看见一片长红花儿的高杆,下头肯定还是大疙瘩。” 山脚下也有蕉芋,但那些都是没开花的,长得比较矮,没有山上扎堆的多,挖了几次他也挖出经验了。 杆子越高叶子越大的蕉芋,底下的芋头就是一整块的,那种矮矮的成片长的都是单独的小芽包。 比起弟弟们愿意到处跑,江余辉更多的喜欢探索那片土地,现在土地里长出了新鲜物,他更不愿意把时间花在路上。 江二不在意的哼道:“我又不怕走丢,要谁跟着我啊?我还可以喊梁狗蛋和我一起去,给他吃两碗凉粉当跑腿费。” 梁家二娃和他二哥关系不错,每年找菌子逮蛇捉毒虫都是在一起,两个都是爱钱的,想方设法的赚钱。 梁狗蛋上头有个大哥去年成亲了,他们家挺复杂的。 江余辉看了弟弟一眼,提醒道:“梁家家风不正,村里人都不怎么和他们接触,你自己悠着点。”别到时候惹一身骚。 梁家也算是歹竹出好笋了,那一窝黑墨点子终于用完,出了个干净人。 “狗蛋说,今年会想办法从家里分出来单过。”江二没忍住为好友辩解。 既然弟弟有思量,作为大哥也不好过多干涉他交友,只点点头。 倒是江六闻到了狗血的气息,看向他二哥。 为啥这么说梁家啊?人不是住在半山窝里吗?平时也不大进村走动,他大哥也不是爱说闲话的人,为啥对梁家那种态度? 江六以前虽然经常生病,但家里人不会据着他搁家,谁有空他就跟谁跑,都没空他就和狗乱跑。 梁家院子在半山腰上,从村尾上去还得走一刻钟,他除了认识狗蛋哥,和其他人都没怎么说过话,梁家人似乎也不种地? 江二哥没好气的拍了他头一下:“小孩子那么八卦做什么?活该你长不高。” 江六怒瞪二哥,他很矮吗?今年过生辰他爹用帮他量过,将将七尺!(现代身高刚刚一米六)。 在村里十二三岁的小汉子里,江六不算高,也算不上矮。 但和他大哥二哥比,那就真的是矮冬瓜,二哥是家里最高,江六甚至不能到二哥的肩膀,江小三也足足比他高一个头。 就连五姐江瑚也比他高了半个头,本想嘴硬反驳的江六,在二哥真诚的鄙夷眼神中,逐渐低下了自己倔强的头颅。 好吧……他承认自己不长个儿,但是绝对和听闲话没关系! 江二得意了,赢过了弟弟一局,正准备开口再次嘲讽,突然被人从后边儿掐着腰,狠狠的拧了一把软肉,疼的他踮脚四处乱走。 “嗷嗷嗷!” “好痛,好痛。” 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是谁的手,他娘在掐人这方面,尽得他奶的真传,妥妥的亲传大弟子! 田云花拉着个脸,叉着腰怒道:“他本来就不高,你还要打他头,你是不是想他一辈子是个矮冬瓜?” 江六被打击的连连后退。 大娘…… 你……你真会说话。 伤心欲绝的江六跑走了,他发誓一定会好好吃补药,让江小二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矮冬瓜! 田云花是来问侄儿,那些南瓜要怎么处理的,江小三说要全掏了炒南瓜籽,四个长南瓜能掏出好几斤籽,这得吃到啥时候去了?那炒好的南瓜子也不经放啊,过几日就回潮了,不好吃。 结果人被她打击跑了,气得田云花又给二儿子一个爆锤:“烦死了你,一天天的尽惹他!” 江二望天开始念叨弟弟:…… 三儿啊,你在哪呢?哥需要你,你不在被骂的就只有我。 江小三这时正在牛家小荷塘边儿,看他震叔摸藕,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牛震整个身子都在水里,只脑袋浮在水面上:“这天气还能受凉了?那你站远点儿看。” 他本来也打算今日摸点藕回家尝尝,刚好江小三说馋藕,就喊他来拿。 江小三刮干净烧黑的猪蹄,刚准备开剁,牛震就在门口喊他去摸藕,江小三屁颠儿屁颠儿的放下猪蹄就出门了,他喜欢吃藕! 小荷塘就在水塘旁边,中间还有几支晚开的花骨朵儿,他种的粉藕开花比较少,以结莲藕为主。 牛震把这些绿杆子全摘了下来,带着莲藕一起给江小三:“拿去送姑娘,今年争取哄个媳妇儿回来。” 这花苞再过两日就能开,开出来的是粉红色的大朵花,姑娘们应该会喜欢。 虽说这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要双方年轻人能看对眼,自从新皇即位,就不兴盲婚哑嫁。 门户高的依然遵从旧礼,不见外男,乡下农户人家反倒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不过分,家里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哥哥没成亲底下的弟弟妹妹就不能说亲,这也行不通,总不能因着一个人,耽误下头的儿女。 江小三对娶媳妇儿还没什么想法,卢家这事儿整的他都有心理阴影了,怎么会有人胆子那么大呢?如果嫁过来被男方发现了,那又当如何? 不过是在赌他家心善,不舍得致人于死地罢了,啊呸,当真是恶心! “嘿,大黄!” 江小三手里拿着三根长藕,一根有四小节,还有七支没开的荷花,刚走出小荷塘,就看见了大黄。 大黄听见熟悉的声音,停下欢快的脚步,偏着头看江小三,意思是干啥? 江小三乐了:“你咋又上山了呢?那山上有啥啊。” 大黄不耐烦的甩甩两下尾巴,冲他汪汪叫了两声,把江小三甩在后头,先一步跑回了家。 它已经闻到大骨头的香了,它着急回家啃骨头! 第47章 木刨刀。 明日要卖凉粉,江老太就没继续用粉,只把木盆里的浆粉水用完。 江六本想去挑水,现在两个水缸只够洗一次粉,蕉芋粉太废水了。他大哥接过了水桶担子,并安抚的拍拍他的肩头:“还是大哥去吧,你……别压坏了个头……” 江六望天难过。 老太太不忍心看小孙子这副丧样儿,把他叫过来和自己晒粉丝,在核桃树和院墙中间拉起细草绳,把切好的湿粉皮挂到草绳上,等它们自然晾干。 如果这粉丝真的好卖,那要趁着冬日来临前多晒一些,冬日里的太阳不够大,也不知道用炕头烘出来的粉丝和晒出来的有甚区别。 江六也不知道,他当时都是硬撑着看了大概过程,不过好像寻古味里的粉条粉丝也并不是自然晾干的,有烘干鸡? 那是啥鸡?那么厉害?下次去看看。 蕉芋粉条和粉丝外观虽然区别不大,但实际制作还是不同,做粉条需要在锅里蒸熟蕉芋粉,用刚刚制作蕉芋粉丝的浆水一层一层浇上去,并蒸熟透,等放凉后会凝固成透明硬块。 这时候再用带圆孔的刨丝刀,把透明蕉芋块刨成细圆长条,粉条如果要储存,也需要完全晾干,和粉丝的耐放时间相同。 做粉条的刨刀大约手肘长、纯木制品,又有观赏性又安全实用,一个要卖八十块,可以到隔壁小型木工处购买。 江六想自己明日不能买糖了,还得去一趟寻古味,把木刨刀给带出来,顺便瞅瞅还有新玩意儿。 寻古味的讲解员会不厌其烦的告诉参观者:不要小瞧了古人的智慧,我们现代人之所以觉得从前的物件简单,不过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头上回顾蚂蚁。 江六觉得这话说的很好,他就是镯子世界里的古人,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愚钝,只是朝代与发展不同罢了。 “乖孙儿啊,你说买的糖是什么糖?”江老太见他心不在焉的,以为还在想长个儿的事儿,随口扯了个话头出来。 农家人买的最多的是饴糖,饴糖也有软硬之分,软饴糖可以制成其他糖,比如灶糖、芝麻糖、花生糖等等。 硬糖比软糖贵两文,但存放时间长,且甜度更高,冲糖水或者走亲送礼都是送硬饴糖。 “唔,买了红糖和糖霜蜜。”江六把最后几根儿粉丝也挂了上去,收起簸箕走了。 江老太神色复杂,天爷爷啊,俺家这是狗窝里出了个什么金蛋蛋哟,这鳖孙买回来的东西是越来越贵了。 糖霜蜜她只听人说过,细小如沙、洁白如雪、纯甜如蜜,这东西只有镇上才有,大集上多是饴糖,偶尔会有糖霜。 放完簸箕的江六见老太太还在原地愣神,把她拉到了自己房里。 桌上放了两罐补药和六块红糖还有一小罐白砂糖,就这么大咧咧的放在小竹桌上,进门便能瞧见。 打开油纸包裹的红糖,用杂货铺送的木刀切了一角下来,塞到奶奶嘴里。 店小二说这红糖浓度很高,所以糖块很硬,手掰肯定是掰不开的,也最好不要用铁刀或者钢刀,只用它们送的小木刀,这样不会破坏剩余红糖的味道。 江老太措不及防被塞了一角红糖,忙用手捂嘴,不让嘴里的糖块掉下来,含在舌根深处才含糊说道:“你奶要是再老上几岁,非得给你吓死。” 江六笑嘻嘻的把老太太按在竹椅上坐好,把白砂糖罐子也打开给她看:“好看吧?特甜!我买回来做糖葫芦串儿的。” 这白砂糖和他们这的饴糖价值差不多,江六听了朱磊的话,打算用白砂糖做糖葫芦。 刚好孟爷爷家的山药豆舍不得吃,干脆卖给他做糖葫芦,以后他再摘了山楂就不用便宜卖给别人了,可以自己卖五文钱一串! 江六在某些方面真的很执拗,到现在还没忘记他那一大篮子红山楂,个个都圆滚滚的,又红又大,只卖了十六文。 江老太一下把糖霜蜜罐子抢过来,死死的抱在怀里,瞪着眼睛,语气尖锐道:“不用等我老了,你现在就能气死我。” 这可是糖霜蜜啊,四十文才能买到一两的糖霜蜜,这鳖孙要用来做那糖葫芦串儿?江老太心都给他吓的跳快了几分。 买那么多红糖她都不说了,近来找个空闲时间,让两个儿媳妇儿回家去探望他们爹娘,一家带一块红糖走亲。 再给儿媳妇儿们各留一块儿,每月身子不利索时冲点红糖鸡蛋水喝,两个姑娘家年纪还小偶尔喝点就成,剩下的她留着,下次村里相熟人家有喜事再送人。 至于另外两个罐子里装的啥,乖孙还没说,她也不问,只要不是毒药就成。 江六见奶奶把白砂糖护的那么紧,开始皱眉龇牙,怎么办?他的糖葫芦串儿还没开始卖,就要夭折了吗? 刚想开口,江老太又制止他:“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同意的。” 这罐子的去处她都想好了,等大孙子再说亲时,放进聘礼里边儿,既显得重视新媳,又能给自家长脸! 镇上的糖霜蜜还时常断货哩,他们家能买到这一罐,也能证明自家的心意。 江六整个肩膀都垮了,无奈道:“好吧,那暂且放下。”等他下次去杂货铺,一定要多买些白砂糖! 老太太一听,又开始瞪眼。 好家伙……还不死心呐?暂且放下?意思是那糖葫芦的坎儿真过不去了? 江六把剩下的两个罐子里装的什么也如实说了,老太太这时也不想什么糖霜蜜了,只拉着他的手,翻来翻去看,又盯着他脸仔细的瞧。 小孙子身体好不好,没人比江老太更清楚,以前家里不宽敞,还没分房睡时,小竹床就紧靠着她的床。 夜里孙儿翻身多了,或者呼吸略重,老太太都会从睡梦中醒来。夏日怕他热伤风,冬日怕他伤风寒。 这会儿孙儿说他可能活不到而立之年,江老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凉了半截,整个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48章 老南瓜取籽。 对于这个家中最小的孩儿,江老太不说什么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只愿他岁月留声笑,福寿两无愁。 现在他乖孙儿口中的活不过而立,让老太太整个人都傻了,那老庙祝当年不是说了善念常相伴安稳过余生吗? 是不是她最近没做善事,老天爷才这般惩罚她?要收走她的乖孙儿? 想到这老太太整个人都慌乱起来,她现在要怎么做?有什么法子补救? 江六打断了老太太的胡思乱想:“这是大夫给我开的补药,以后药不断,可以活的久点儿,但他们说了我这身子必须得药食同补。” 说完偷偷看他奶奶的脸色,“奶奶您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吧?” 为了以后能光明正大改善他们家的伙食,江六把夏老爷子告诫他的话又加重了点儿,他太了解家里人了,骨子里节省惯了。 吃肉都不舍得大口吃,吃一口就要灌半肚子水,要不就是沾沾油汤,肉都留给家中娃儿吃。 昨日炖的两盆大骨头,那么多的骨头,爷爷奶奶爹娘他们依旧舍不得吃。气的江六把骨头全拉到自己面前,把骨头上的肉拆下来,挨个放他们碗里。 “可是当真?当真能行?”江老太仿佛看到了希望,抓着江六的手都有些发疼。 药肯定不能断,再贵也要吃,食补?就是吃好喝好的意思?这有什么难的,她家也不是吃不起饭! 江老太在心里给自己下决心,今年还得再开两亩菜地,既然萝卜卖的那么好,那么以后每年都多种些萝卜。 以后家里交完秋粮的米也不卖了,就都留着给他乖孙吃,每日吃一顿,也能吃到第二年收稻子。 老人家能想到的好东西也就是家里的大米,鸡蛋反正江六是不缺吃的。 如果这蕉芋做出来的东西能好卖,以后她们家人多用点心,那药总是能续上的。 她用力拍拍江六的手:“乖孙儿,你放心!奶奶明白了。” 江六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奶奶好像想岔了什么?到底哪里不对劲来着? 刚好这时大娘来找他:“六儿,你出来下,你那老南瓜是要咋弄的?” 田云花把猪蹄子和大肠都烧在锅里,三儿子又从牛家小荷塘拿回来了新藕,说让加到猪蹄里烧着吃。 那老南瓜她切了小小的一半,和红薯一起煮了当饭吃,这样煮出来的汤很甜,像加了糖似的。 江六把红糖全推给奶奶身边:“奶奶你自己收着吧,我掏南瓜籽去了。” 打开门走了出去。 和大娘一起走进灶房,大黄正在院子中间啃老南瓜,江小三给他切了一块南瓜头,让它锻炼牙口。 看见江六,大黄把南瓜啃的更响,尾巴使劲的打着圈儿摇,一副想靠近又舍不得南瓜的样子逗笑了江六。 “大黄你少吃点儿南瓜,晚上啃大猪蹄呢。” 昨天那么多啃过的大骨头,也不知道它都藏哪儿去了,一晚上没回来,害得江六上外边喊了好一会儿。 大黄的黑眼圈顿时眯成了一条缝:“汪汪!”放心,咱这肚子能装! … 大娘指着篓子里的南瓜,不可置信的问道:“啥?真的全掏了炒籽儿?那剩下的又咋办?” 南瓜大婶儿一共剩下四个老南瓜,今日江小三找到她时,她已经准备收摊儿了。 她家不是镇上的,儿子给金家做船工,刚好家里的南瓜结太多,她就拉到镇上卖,也能照看几天儿子。 金家船工每月休息两日,平时都住在一个大通铺里,大婶儿的儿子花了几文钱给他娘租了个床铺,里头住的都是烧饭和做杂工的女眷。 每日大婶儿就带着南瓜到菜市卖,这四个长南瓜太大了,没人愿意买,大婶儿也只能又拉回家。 今日江小三见这南瓜那么大,也不想买,大婶儿说如果全买了就给他算便宜点儿,四个南瓜一百一十八斤,只给他算了一百一。 南瓜比其他菜卖的便宜,一文钱一斤贱的很,江小三这才全买了。 “从顶上取籽,口切小点,剩下的明天我拉去卖。”江六用刀比划了两下。 镯子世界买东西就不像他们这儿,人家那的南瓜冬瓜都可以切一小块。 大娘不信:“切开了还能卖掉?” 老南瓜皮很厚,里面的籽都很大,一个南瓜二十多斤,能取两斤多到三斤的籽,南瓜瓤也多,能装两大碗。 镯子世界的南瓜籽和南瓜瓤都比较小,也不知道那南瓜甜不甜?面不面实?南瓜籽长得多不多? 四个南瓜取了十一斤籽,柴大爷和夏大爷还有朱哥一共要了十六斤南瓜籽,那么现在最少还要准备九斤。 江六:“没事,卖不掉咱自家吃。” 他没发现大娘听见自家吃,打了个寒颤。 江六又犯难了:“这籽不够多啊。” 有一年章家种的大南瓜,最大的一个长得有半个人高,重八十斤,取了二十多斤籽。 现在九河村的南瓜都是那大南瓜的后代,二十多斤南瓜籽全被大家给换完了,江老太也换了些回来,但再没谁能种出那么大的南瓜。 田云花把切出来的取籽洞口,又盖了回去,听见大侄儿说还不够,猛起身的她差点吓个踉跄。 这都是要卖给谁啊,家里是养了一群大鸟了吗?这么爱吃南瓜籽。 但她还是积极出主意:“要不你上老章家问问?看他们还有没有鲜南瓜籽,那南瓜千万别买了,真的吃不完。”也是真的吃不下,放过我们吧。 她看着这么多南瓜都发怵,心里都开始火辣辣的烧,老南瓜吃多了是真烧心呐。 记得那年她们还在老家,她男人在山沟里发现了一片南瓜,全挂在悬崖边上,也不知是什么野物偷吃了南瓜,拉的籽在那。 那家伙,好大的一片南瓜藤,遮满了小半的崖坡。公公和孩儿他爹摘了好些天才把南瓜摘完,二弟拿去卖,一文钱两斤到最后都没人愿意买。 全家吃了整整一个半月的南瓜,所有人脸都吃的发黄,手心脚心都黄啾啾的,吓得村里人还以为她们得了什么疫病,话都不敢和她们说。 最小的几个娃儿,宁愿挨饿也不吃南瓜了,大人只能苦着脸咬牙吃……总不能浪费了。 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家里除了老太太还能吃南瓜,其他人都吃不下,想着那滋味儿,心里就一阵阵的发酸,烧的人心里疼。 南瓜红薯一锅煮,她宁愿多放些红薯,吃了噎的慌,也不愿意多吃两口南瓜。 江六和他三哥又出门了,这会儿快吃晚饭了,家家户户屋顶都冒起了青烟,太阳也准备落山,他们要快去快回。 昨夜山上的狼,嗷嗷的叫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在叫啥。 后山有狼群,但是过不来断崖,九河村还是比较安全的,往年冬季快来临时,狼群嗷嗷叫过后,就会没了动静,到第二年春季又回来。 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叫了? 第49章 村里人家。 章家在村东头,穿菜地边儿的近路,过去也要走上一刻钟,九河村这一片地势平坦,大家按照回字形包围村子。 村东头那片有水井,为了用水方便,选择在那边建房的人挺多,比江家在的村西边儿热闹。 村西边儿有江家、牛家、戚家、李家、钱家,这几家挨的稍微近点。因为有水塘、荷塘,挨着他们建房的人就少了,江家过去还有几户人家离的更远些。 南边住的人也多,那边有个大的晒谷场,太阳能从早晒到晚,这几日晒谷场上铺满了大草席。 为了让稻谷快些晒干换成钱,夜晚的晒谷场也有人守,草席不用收起来,反正秋老虎也不会下雨,村长家就在那边。 村里人更多的还是愿意在北面建房子,那边挨着田地,平时下地照看庄稼也方便,住的人多,邻里也有照应,有奔亲而来的人,也会选择在北边儿建房。 路过大菜地,碰见严婶子家的大媳妇儿在拔葱,明日要赶大集,今晚她们家就得把香葱备好。 两兄弟招呼人:“蕊秀嫂子。” 钟蕊秀点头笑笑:“都这会儿了,还去哪儿呢?” 她男人和江家大郎关系不错,农闲时会约着一起去找活儿干,帮乡绅耕地或者播种育苗整理山林,是农家人最常干的散活。 镇上的散活轮不到九河村人,等他们得到消息,人家都找满了,谁让九河村在两座桥中间呢,去哪儿都远。 江家几个孩子都教的好,村里人也乐意和他们玩儿。 “去章家寻点南瓜籽呢,嫂子你也快些回家吧,可要帮忙?” 江小三见她背篓里装满了葱,怕她背不动。 钟蕊秀摆手:“等下你们青山哥就来了,他来背,我可背不动这么多。”家里的腌小葱快用完了,婆婆让她多弄点回去。 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两兄弟也没停留,继续穿行大菜地。 路过他们家最大的一块菜地,和别人家密实的菜地不同,他们家的萝卜地和白菜地稀稀拉拉的,东一块西一块,不怎么好看。 黄家老爷子正在给菜地浇水,这片菜地里种的是小青菜,比其他菜更需要水,尤其是马上要出菜了,更得浇勤快些。 黄老爷子边往菜里浇水,边说道:“是小三小六啊,远看着还没认出来。” 人上了年纪眼睛就不好,天色一暗就不大能看清东西,江六的爷爷奶奶也有这个毛病,明日他一定要记得问问柴大爷和夏大爷,有没有办法能缓解。 柴大爷比他爷爷还大两岁,江六当时第一反应是柴大爷哄他的,怎么可能有人五十多岁了看起来和他爹差不多? 那腰杆挺的直溜溜的,也不蓄胡须,眼睛透亮如明镜。也不知道是柴大爷不显老,还是他爹太显老。 但他们这里的老人,外观看起来也确实比实际年龄更大些,尤其是黄家老太爷,五十多岁看起来已经很老很老了,他还是个大罗锅。 但老人家身体不错,声音尤为洪亮,“你们家最近是在镇上卖菜吗?我看着卖挺好啊。” 村里人关系都挺好,就是发生三两口角也不过几日就好,黄家和江家的萝卜白菜地挨着。 老头儿前两日便发现他们地里少了好多菜,他浇水这片菜地都是傍晚时分,所以也不曾留意江家一大早就摘了菜,还以为是被贼给偷了,老爷子提醒江老汉注意下菜地这边儿。 有些村子的混子,见不得九河村的菜种的好,尤其是有的菜卖的贵,会引出他们的小心思。 毕竟菜这玩意儿不像粮食,就是被抓住了也不过是挨顿打,不会闹上县衙。 江老汉告诉他那些菜是卖掉了,没人偷菜。再说了,他们家菜地不靠头不靠尾,还有贼特意走到中间偷菜的? 黄家人不怎么种粮食,分给他们的田太远,他们和人换成了菜地,家中只得两个老人家和一个未出嫁的女儿。 没有壮劳力,老人家就选择种青菜,像小白菜、莴菜、波棱菜,一年四季都在种着,冬日还得给这些菜盖稻草,怕冻死了。 黄家的青菜种类多,每逢赶集总能挑些成熟的菜去卖,他们家的菜在大集上挺受欢迎,都不需要拿到镇上就能卖掉,毕竟九河村也就菜好这一点了。 江六点头应声,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他们在镇上卖菜,出村和回家碰见了都会闲聊两句。 摸摸下巴,问道:“黄爷爷,你们家的莴笋快要出了吧?” 莴笋好吃,脆脆的,江六很喜欢,只要是吃进嘴里脆爽的菜他都喜欢吃。 下个月就能挖冬笋了,今年他一定要多挖些冬笋,一部分卖掉,一部分让大娘帮他腌起来炒笋丝吃。 去年挖冬笋那几日他生病了,家里只腌了一缸,还没到夏时,就都吃完了…… 还好莴笋这几日就能出了,江六的馋虫又能及时缓解,切成细丝的莴笋晾干多余的水份,拌上辣椒末做成小咸菜,光是吃这莴笋丝,他就能吃一大碗。 有时候江老太会用鸡蛋炒莴笋,那滋味儿……不说了,还是早点去买完南瓜籽,早点回家啃猪蹄吧! “再等几天吧,我昨儿个拔了一根儿,还有些细了,卖不上价。” 江家今年只在后院儿种了一小溜莴笋,还没等长杆,就被他嘴馋把嫩苗吃光了…… 黄老爷子答应他,今年会给他多留点莴笋,江六和三哥不再耽搁,一口气跑到了章家。 章家的当家人是他们大姐,家中老人在逃荒路上去了,又没和其他亲戚分到一个村子,为了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们,章大姐今年二十有八还没嫁人。 村里大婶儿们帮她找了好几门亲事,章家大姐都拒绝了。 门是关着的,屋顶也没有青烟,江小三上前叩门。 “叩叩叩。” “章姐姐,我是江家的小六,有人在家吗?” 敲了好一会儿,里面终于有了动静。扎着双包头的小姑娘来开门,疑惑道:“有什么事?” 小姑娘说话鼻音很重,鼻头尖儿也是红红的,眼皮微肿。 她只把门闩抽开了一点,门开了大约三指缝,章家这新院子修的很结实,全是用石头垒起来的高墙,有一个半江六那么高。 这是她们家最小的姑娘,今年才九岁,洪灾来临时才刚出生几天,章家以前应该也是有点家底的,家中有七个孩子。 见小姑娘眼里满是警惕和防备,江六和三哥对视一眼,这是怎么了?章家出什么事儿了吗? 第50章 卖凉粉咯。 等他们道明来意,小姑娘有些犹豫,踌躇道:“等我问下我姐姐,你们先别走。” 说着啪的一声关上门。 留门外两兄弟面面相觑。 江小三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道:“俺们两兄弟看着也不凶吧?吓到她了?” 他虽然外皮长相一般,但自认为还是不吓人,陈媒婆还夸过他呢,说他这样儿的肯定讨姑娘喜欢。 江六摇头,后退几步,看着这高墙,低声道:“不是,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们和章家接触的少,章家姐妹几人都很勤快,每年挖到的野菜、晒野菜干,她们家量最多。 去年秋收时没人守田,好像是因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原本要守田的人,根本没去,才会让粮食被偷。 这事儿江六也不知道细节,只知道报官后第二天,她们家人又突然不告了,没过多久,章家就把泥巴院墙拆了,找人垒了石头墙。 “没听说啊。”江小三诧异道:“都知道她们家不容易,村里肯定不会放任不管。” 章家七个孩子,有六个都是姑娘,只章老五是个小汉子,好像是在镇上学堂里念书?听大娘说好像学问也不大好。 她们家二娘嫁到了清溪镇隔壁的黄元镇,哪个村儿江六就不知道了。三娘四娘在镇上的大户人家做工,也是难得回来,常年在家的是章家大姐和六娘七娘。 章家的门开了,是章家大姐亲自开的门,她脸色不太好,弯着腰似乎很难受。 “咳咳咳。” “小三儿小六子,你们进来吧。” 兄弟俩对着章家大姐点点头,再次道明自己的来意。 “嗯,咳咳咳,我知道了,我这就把籽取出来都给你们,你们稍坐一会儿。” 江小三见六娘七娘从堂屋抬南瓜,忙过去帮忙:“哎哟,这么大,我来吧我来吧。” 江六已经有取籽的经验了,但这会儿他沉默没开口。 就在章家大姐蓄力准备把南瓜砍成两段时,江六叹息一声:“算了,把这四个都卖给我吧,家中可有秤?” 这四个南瓜虽然比家里那四个要小些,估摸着也有七八十斤。 江小三脖子都快转不动了,他也不喜欢吃南瓜,但在别人家里,他也不会说什么落小弟面子。 只苦着脸不停的给弟弟使眼色,眼皮子都翻的抽筋了,弟弟也假装看不见。 章家大姐手下一顿,又忍不住咳咳几下,摇头道:“我今日看见你们拉了四个大南瓜进村,想来也不会需要那么多南瓜,只想要籽。” 六娘七娘听见大姐咳嗽就眼睛发红,背对着大姐,略带祈求的眼神悄悄看向江六。 江六了然于心,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我自有办法卖掉它们,大姐姐准备怎么卖?我们今日买的一文一斤,但那南瓜没您家的新鲜。” 是挺新鲜的……其中一个还是他亲眼看着从院子里砍掉的藤子。 “好,六娘你把秤拿出来。”章家大姐使劲握拳,捶了两下胸口,吩咐着妹妹。 秤出来了八十四斤,江六给了一百文,把她们家炒好的南瓜籽也买走了。 章家的南瓜籽没加香料,只保留南瓜籽本身的清香味,这瓜籽炒了才两日,吃起来和刚炒好的也没啥区别。 借了她们家两个背篓背南瓜,江小三一边磕南瓜籽,一边忧心:“我娘要是看见咱们又背了四个南瓜,肯定恨不得打自己嘴,可后悔出了主意让你来章家买瓜籽。” 不过章家这南瓜子也挺好吃的,就是没啥味…… 江六心不在焉的,他三哥和他说话他都没搭理。 章家大姐咳血了,他进门就看见了袖口处的血迹,虽然她一直在压制喉咙间的痒意,但送他们出门时依旧没忍住,又咳了血丝出来。 六娘七娘应该是不知道的,章家大姐姐在她们面前极力掩饰,她们可能只以为姐姐生病了吧。 别人家的事江六不好多说什么,他也帮不上忙,只希望有了这笔钱,章家姐姐能抓两副药喝。 等兄弟二人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大黄早就不耐烦的在路口处等他们。 “汪汪汪!” 狗子走在最前头,不停的催促他们快点儿。 回到家。 堂屋已经摆好饭,看见兄弟俩背上的南瓜,除了江老太,所有人呼吸一窒。 江瑚都快哭了,苦着个脸拉她姐姐的袖子:“明日我不吃饭了,我宁愿在山上挖一天的芋头。” 好在有香喷喷的猪蹄和大肠宽慰她们,今晚所有人吃相都恶狠狠的,恨不得把骨头都嚼碎,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凶狠。 大黄久等不到骨头扔下来,急的围着桌子不停的转圈,对着饭桌上的众人汪汪叫:“汪汪!” 干啥啊这是?连狗啃的骨头都要咬碎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吃过饭后大娘开始炒南瓜籽,这四个南瓜的籽全取了出来,两口大锅同时炒,一锅香辣的,一锅淡盐味的。 不同于章家的纯原味瓜籽,大娘会放一点点咸盐,瓜籽会更脆更香。 纪淑燕和两个侄女儿在帮蕉芋粉换水,顺便喂鸡喂兔子,人吃饱了也不能忘了家里的鸡兔。 他爹和大伯摸黑砍了竹子回来,为明日的摆摊卖凉粉做准备。明日他爹会跟着三哥在码头摆摊,二哥表示自己不需要人跟着,他已经和梁狗蛋约好了。 江老太看了他一眼,只道:“你去给狗蛋儿说一声,明早来咱家吃饭,吃饱了你们再走。” 于是江二哥大晚上的又出门了…… 第二日一早,江六是被香醒的,今早吃的是蕉芋粉皮丝。 鸡蛋炒韭菜的浇头在锅里熬着,黏糊糊的一大锅,再放入切成半指宽的蕉芋薄皮,出锅前再撒上一把葱花和韭菜碎。 要吃辣椒和咸菜的就自己加,这和面条糊糊吃起来有所不同,蕉芋粉皮是有韧劲的,吃起来滑溜溜的,但又不会很硬。 这次可比面糊糊煮的多,每个人碗里都是满满的蕉芋粉皮丝。 梁狗蛋背着篓子早早的来了江家,背篓里有不少他捡的山核桃和刺球,还有红的黄的野果子。 看见江家的早饭,狗蛋口水差点流了二里地:“天爷爷,江二你家这是发什么横财了?能传授点经验给在下吗?” 不着调的话被路过的江老太听见了,给了他背上一巴掌。 被打的梁狗蛋笑的更开心了,他喜欢江家奶奶这样亲近他,让他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肮。 吃过饭,卖凉粉的两波队伍也准备好了。凉粉是江老太一早做好的,这会儿已经彻底放凉变硬。 在各自的木桶上层放了两大块凉粉块儿,下面装着井水,凉粉有四斤多重,第一次老太太还是不敢弄太多,怕卖不完浪费。 但如果带个一两斤……那也不成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刻意藏着掖着,丢啥也不能丢九河村的脸。 另一个木桶里放着高竹筒,每个竹筒里是不同的佐料,竹子有降温的功效,就是这个天气放食物也不会轻易坏掉。 装凉粉的容器也备好了,是矮粗竹筒,削掉多余的地方,只保留了竹节上头的一部分,边缘稍微打磨了两下。 这就是摆摊卖吃食的商贩,最常用的——简易竹碗。 第51章 烧饼郎。 今天没有萝卜和白菜,只带走了家里剩下的山药和南瓜,还有满满三筐的野菜。 板车上装的满满的,江建昌和江余年起步时额头上的青筋直冒,江六在后边儿使劲的推。 车上的东西加板车自身的重量,有四百来斤,还好这次有他爹,不然这么重的板车,江六和三哥都不知道要怎么拉去码头。 江六暗自庆幸,还好昨日出来的地方离街尾也不远,他可以分批慢慢背出去,想到那么多南瓜和山药,突然打了个寒颤,今天他的肩膀是别想要了。 老太太没给准备干粮,让他们自己中午想吃什么就吃点儿,码头的饭食卖的都不算贵,农家人也买得起。 在马家桥过桥时,遇到了他爹的熟人,“江老二,你们这是要拉去镇上卖的?这么多?” 马家桥村买鸡崽大多都选择买他们家的,江家的鸡崽子比其他家的要大点儿,更容易养活。 “是啊,你们这是?” 这群人也推着木板车,不过上面放的都是米袋,他们一车的货连人家一袋米都比不上。 “送米呢,一会儿有人开船来拉。”这几人应该是一家的,推了两辆车,一袋米有五十斤。 江六和江小三十分羡慕,人家一袋半的米就能卖一两银子,一年什么都不种,就安心伺候那米就能轻松养活一家人。 也不知道马家桥的米,和杂货铺的香米比起,谁更胜一筹? 江六想,等他有钱了也收点马家桥的新米去卖,卖了米就全部换成糖,让他们村的人拿米来换糖,这样自己也能捡点漏,尝尝这死贵死贵的香香大米。 一路上江六都在想这事儿,越想越觉得可行,一会无声的沉默,一会阴阳怪气的冷哼几声,一会儿又笑的像野鸭子,嘎嘎嘎嘎的。 江建昌看了侄儿一眼,神色复杂道:“三儿啊,平日里也是辛苦你了。”穿过阴森森的林子,儿子突然嘎嘎笑起来,江建昌都给他笑的心里发毛。 他还上过战场,跟在人堆里杀过大胡子,都有点扛不住这怪声,小三儿和小六每日待的时间最长,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出什么毛病? 下午回去他打兔草时,一定要多挖点长命菜(马齿苋)给三儿吃……吃了好收收惊,别又把自己吓病了。 江小三讪笑:“其实他平时也不这样,估计今日看见卖米,受刺激了。”嗯,就是嫉妒了,有点发疯,他能理解,因为他也好嫉妒!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江六,没注意到他爹和三哥觉得他已经半疯,此时的他正喜滋滋的做白日梦。 终于到码头了。 靠近河边下船口的位置,已经被摊贩们摆满,江家只能选择靠后,不过也没关系,要去镇上的人必须选择走完整个码头。 江小三还想往前再挤挤,江六摇头:“你忘记我们昨日说的了?可以摆那个烧饼郎旁边。” 卖烧饼需要炭火,很多人都不愿意挨着火炉子,码头这里又没遮阴的地方,一天下来人都能晒的脱层皮。 把板车拉到烧饼郎附近,买饼的男子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车上是南瓜和野菜,不由得提醒道:“我这边可热,那菜也许会不大好卖。” 烧饼郎也是个实在人,知道农家人卖点东西换钱不容易,不忍心他们大老远的跑一趟,又失望而归。 江六脸上带笑:“没事,我们不卖菜,我们卖凉粉。” 他爹把装着凉粉的两个半人高木桶搬下车,揭开上面的盖子,露出晶莹剔透的凉粉块。 烧饼郎眼神有些迷茫:“凉粉?那是什么?”听起来好像和冰有关系? 江六示意三哥给烧饼郎做一碗,江小三手脚慌乱的东翻西翻,嘴里念叨着:盐、酱油、醋、香葱、蒜末,哦还有辣子。 江建昌拿出一块木板放在凉粉桶上,从里面切了一小块凉粉,再把这切成了小薄条,装进竹碗里。 “叔,您能吃辣子不?”江小三把佐料竹筒,按自己能记住的顺序依次摆放,并十分自来熟的和烧饼郎搭话。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只是还不到午时,吃东西的人不多。 烧饼郎惊吓:“啊?我不买的。” 他听都没听过这玩意儿,哪里敢吃哟….也不知道卖的贵不贵。 江小三急了:“哎呀,我送你吃,很好吃的,真的!你相信我!” 江六给他上了一堂卖货课,有舍才有得,做生意万万不能太过抠门和计较,捕鱼不撒饵,鱼儿哪能上钩? 烧饼郎的视线被一旁切出来的凉粉吸引了,他在码头卖烧饼卖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新奇的玩意儿。 咋就是透明的呢?吃起来那不是和没吃一样?吃一嘴河风? 江六要抓紧时间进镯子里,“三哥,你先帮我把车推过去吧,一会儿我来不及了。” 凉粉等他出来慢慢卖吧!这会儿吆喝了估计也吸引不来几个人。 江小三端过一份小叔切好的凉粉,在竹碗里快速添上他刚刚念的那串佐料,弄完了放在烧饼郎的摊车上:“叔,您尝尝看,不花钱,差什么味儿让我小叔帮你添,我先去帮我弟弟交货。” “小叔,你先弄着,我马上就回来!” 江建昌让他们小心点,他这里不着急,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人。 烧饼郎被那竹碗里的香味勾的口水都出来了,他本就是个爱吃的,但也只限于馋肉,难道这东西是肉? “大哥,尝尝看。”这会儿只剩江建昌和烧饼郎了,为了不让场面很尴尬,他给自己也拌了碗凉粉。 他的那碗加了些辣子粉和辣子碎,所有的佐料被他轻轻用竹筷拌匀,原本白白净净透光的凉粉条,沾染了绿红佐料,显得更加诱人。 今天是没加辣子油的,用他娘的话来说:“还不知道人家敢不敢买呢?”带了辣子油出门,万一路上洒了怎么办?那不浪费了吗?那可是油! 烧饼郎再也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手端起竹子碗,学着江建昌的样子,也跟着拌匀。 等东西进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东西肯定会不愁卖,就这滑溜溜、又软又弹的口感,就能让很多人痴迷。 咬起来和银鱼鱼胶的口感有点相似,但鱼胶是软糯滑弹,这个透明的凉粉是带点硬的弹?烧饼郎又迷茫了。 这到底是啥玩意儿啊,咋做到的软和嚼劲都有? 迷茫,好吃,还想吃! 第52章 镯子世界的肉。 一到有遮挡物的地方,江六就催促他三哥:“三哥,你快去忙吧,我在这等人来就成。” 这里有个土坡,应该是要准备修什么,但又暂时废弃了,和他们卖凉粉的地方离的也算太远。 江小三看弟弟的眼神更奇怪了,这买菜的到底是什么人啊?山贼还是水匪?一定要选在这么偏僻不见人的地方吗? 假意整理野菜筐子,把南瓜放到背篓里,不敢直视他三哥的探究眼神,这样长久下去也不行,他得想个办法。 办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到,等江三哥一走,江六马上进入镯子。 … 背着装好的南瓜,江六大步流星的往街尾走,一个篓子最多放两个南瓜,这种长南瓜就是占地方。 把板车上最大最重的两个南瓜先背走,到了他的摊位,把怀里的老粗布拿出来铺在地面的木板上头,这木板还是朱磊帮他找的,一整块平整的板子。 朱磊在吃饭,见他一副匆忙的样子,忙问道:“这么急做什么?你的木板车呢?” 标志性的破板车咋不见了?这车跟活招牌似的,客人远远就能瞧见。 “我的车太重了拉不动,我得先背两趟,哥你帮我看着点儿啊,我马上回来!” 把老南瓜随意放在粗布上,背着背篓像一阵风似的又跑了。 朱磊站起来冲他小声喊:“哎哟,你骑我的木斗车去啊!” 周围的人都转头看他,朱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放下碗,先帮江六把南瓜摆好。我可没大声喧哗啊,只是人壮实,嗓门儿大了些。 没过两分钟,江六又背了两个南瓜过来,怀里还抱了一个。 拒绝了木斗车,因为他不会骑……撞着人了就坏事了。 少了五个大南瓜,一下就减轻了少半的重量,江六把板车绳捆在身上,试了试车。能拉动,就是有点吃力。 好不容易走出转角,结果遇上了一群游客经过,每个人手里举着红色的三角巾,脖子上戴着黄色的领巾。 江六知道,这是朱哥说的旅行团,一个团有好几十个人,多的还能几百个呢。羡慕的看着这群人,如果她们愿意每人买一块南瓜,那该多好啊。 朱磊也在等旅行团的人先过去,他看见小六拉着车过不来,招手示意他先等等,这是一群上了年纪的大妈大爷,让他们先走。 今天的板车是真能拉啊,也不知道这么小的个子是怎么拉到古镇来的。 朱磊低下身从草绳里钻进去,让小六在后边推,他来拉。 “嘿!哟!” “有点儿重啊!” 他这吨位快两百的体格,都觉得很吃力…… 把板车停好,朱磊觉得自己仿佛撸了一个小时的重铁,真的好重!那啥绳子哟,咋那么勒人,换了,必须得换了! 江六有点不好意思,忙把背篓里的苦丁茶翻出来,朱磊有个很漂亮的带把瓷罐大水缸,白底红花红鱼,还有盖子,比他们家的碗都能装。 江六也打算买几个回去家里用,下次去杂货铺一定要好好瞧瞧,不知道也要确定这茶缸不能推动啥世界? 尤里说的很严重,世界是可以推动的,但不能加速他的进度,否则也会加速灭亡。 “朱哥,我给你倒点儿下火茶吧?我没喝过,你放心。” 喝过水的竹筒,奶奶都会用热水烫一遍,再放到穿堂风口晾干,苦丁茶是他早上出门时才灌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冷了,刚好喝凉茶下火。 他见朱磊这两日老是冒汗,应该是天气太热了有点扛不住,毕竟朱哥的身体太壮实了!苦丁茶能消暑下火,很适合他这样的人喝。 朱磊知道他有个竹筒水壶,但很少拿出来喝,一听是下火的茶,顿时眼睛亮亮,点头:“哥尝尝看,刚好宵夜吃太辣了,跑了一晚上厕所。” 把自己大茶缸里的肥宅快乐水一口喝掉,缸子递给小六,他饭还没吃完。 昨天他有朋友中签了游玩古镇,晚上就杀到了他家,吃光了他买的山药和萝卜,气的他弟弟差点揍人。 当事人不明觉厉,还嚷嚷着自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他根本没吃饱。 非得让朱磊给他加餐,招架不住损友的魔音穿耳,又带他去吃了烧烤,结果那厮作死,一定要尝试古镇自己培育的魔鬼天王辣椒…… 于是他家的厕所,整夜也没消停。 拉空了肚子,早上起来饿的不得了,本来人壮就能吃,早上起来就馋肉馋的不得了,把他还在睡的朋友,在梦中暴打了一顿。 弟弟给做了回锅肉盖浇饭,像锅那么大的碗里,只有零星几片土豆,其余的全是巴掌大的五花肉,味道还挺香的。 朱磊往碗盖里拨了些米饭,把碗里大部分肉都夹了过去,这一部分都是他没动过的,“小六,先来吃饭。”这会儿已经十点半了,勉强吃个早中饭吧。 江六把竹筒里苦丁茶全给他倒茶缸里,连那大缸子的一半都不到。 听见朱磊喊他吃饭,江六回头:“啊?我吃过饭了呀。”今天早饭是刚到卯时(早上五点)吃的,可丰盛了哩。 “哎呀,快点儿来,再吃一顿也不过分。”就那豆芽菜身材,他一拳下去估计能打飞他一百米。 这会儿他已经自动忽略了板车,豆芽菜都能拉动,他一个大块头还要使牛鼻子力气才能拉。 “哦,那好吧。” 江六在某些时候还是很乖巧的,比如他认可这个人,和人熟悉以后,会回归淳朴本性。 第一次来这个世界,他凭着自己拙劣的识人术,一眼就看到了这位高高壮壮、热心肠的果子大哥,在相处中他们慢慢熟悉。 现在朱磊也习惯江六在他旁边摆摊,让原本枯燥的工作,有了一丝乐趣。 为什么会说卖水果是工作呢?因为要靠这个吃饭!所有必须靠努力才能赚钱的,在他看来,都叫工作。 朱磊给了他一副竹筷,早上特意从家里带来的,他昨天听出了夏老爷子的意思,这小孩儿就是严重的营养不良,可能身体先天也带着些毛病。 他想着:那就多吃些肉吧,以后他中午都带饭吃,又节约了快餐钱,又能让小孩儿也跟着吃些肉。 早上进镇,他还定了两斤带肥油的黄牛肉,等他弟弟忙完了去拿,两斤也够他和小六吃一顿了,弟弟是个素食主义者,不沾荤腥,全靠各种营养粉和蔬菜吊着命。 说起他这糟心的弟弟就头疼,人生在世最满足的是什么? 当然是口腹之欲了! 入口之物都能戒掉,真乃神人也…… 也是生错了时代,这要在修真界,那不是妥妥的先天圣体? 第53章 保护动物啊! 江六先尝了一口白米饭,他已经好久没吃过白米干饭了,这米比他们自家种的米要白要圆实,看起来很诱人。 没忍住问朱磊:“朱哥,这是啥肉啊?” 正在努力刨饭的朱磊:“嗯?正宗粮食黑猪啊?好吃吧,比饲料白猪好吃多了,也就古镇这边儿能吃上这肉,城里头全是饲料猪,说是不加饲料都是骗鬼的,吃起来像馒头似的,一点儿肉味也没有。” 可惜肉类不能寄快递,不然他都想搞代购了,就这肉卖给那些九九六需要养生的上班族,不香的他们嗷嗷叫唤? 古镇还是不会做营销啊,但凡多养点猪啊牛啊羊什么的,那全国各地的好吃嘴儿不把古镇门槛给踩破? 不过人太多了也不行,一旦景区变商业化,很多东西就会变味儿,到时候唯一的净土也没了。 江六不知道啥是黑猪,缓缓说道:“哥,明日我给你带肉吃吧。” 一会儿他回去就赶紧去买肉,明日让奶奶炖烧肉吃,给朱哥也带点尝尝。 “不用了吧……” 朱磊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让一个家境贫寒的小孩儿给自己带肉吃,也不知道他们家几天才能吃上一回肉,还是他们自己留着吃吧。 明日吃过肉的朱磊将会被啪啪打脸,恨不得小六化身代购,每天都给他带肉吃。 江六嘴里嚼着饭,含糊道:“下次村里人逮着野猪,我多给你买点。” “吁!吁!吁!” 江六疑惑的看他,咋啦?发生了什么? 朱磊像个小偷似的,缩着脖子左瞧瞧右看看,神色紧张。 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赶紧凑到小六旁边,语重心长的说:“弟弟唉,你这九年义务教学是咋学的哟,那可是保护动物啊,可不能乱说,要被叔叔喊去喝茶的!” 天呐,刚刚都吓死他了,听见野山猪就觉得不对劲,咋就还夸上野猪肉好吃了呢? 要知道现在为了还原生态,好多地方都退耕还林,有些城市更是把城郊的大型生态花园改成了粮食种植地。 所有保护生物在各个城市的地盘,都是标了号的,但凡少一只,就有一个倒霉的背锅侠被拉出来示众。 还有些更珍稀的品种就不说了,什么彩毛红野鸡啊、东北虎什么的,更是濒危。就连麻雀、斑鸠这类小鸟,现在都变少了,同样也是保护动物! 江六的沉默震耳欲聋,这里的世界果真很玄幻,野猪这玩意儿村里人都很讨厌它,它们又凶又馋,尤其是到红薯花生成熟的季节,这些野猪拖家带口的下山霍霍粮食。 今年收红薯时,村里逮了两头大野猪,一头小野猪,最大的那头有三百多斤,比家猪重了快一半。 夜晚家家户户飘香,大野猪肉特别的紧实有嚼劲,虽然有去不掉的腥臭味,但完全不影响它的美味。 小野猪被许家要走了,他们打算养到年前再杀,江六十分的遗憾,小野猪更好吃,肉一点都不骚臭。 大野猪必须得上重料,还得在锅里加黄酒才能去腥,要两根大柴才能炖好。 “那野鸡呢?” “吁吁!” “鹿、熊、虎?” “吁吁吁吁吁吁吁!” 好吧……他明白了,除了野兔子,这里的人啥都不能吃。 朱磊觉得自己嘴都撅累了。 天杀的,他们山上的自然老师没教吗? 打死他他也想不到,这是来自时代的偏差,人家古代这些野物都是能吃的,逮住了人人称好,又帮村子消灭一大害。 “吁吁吁的吁啥呢?这也没有驴子能给你们吆喝的,这老板在不在呀?”买东西的客人来了。 江六和朱磊尴尬一笑,两人赶紧站起来,刚刚坐地上吃饭呢,水果摊子刚好挡住了他们。 “在的,您要买什么?”江六把碗盖放下,他吃饭很快,已经吃光了。 大娘选了两根山药,让江六再给她切一小块南瓜。 “你这摊子上的南瓜,咋都是没籽的?是新鲜的不?”她咋觉得这么不对劲呢,现在南瓜卖的也不便宜,因为给的科技肥少,又不生虫,买的人自然挺多。 江六从背篓里拿出家里的大菜刀,闻言手顿了下:“昨天晚上我把南瓜籽全部取出来了,是新鲜的,你看……一点都不软。”按了按南瓜切口处,给大娘看。 大娘略带嫌弃的点头:“行的吧,那你先切一块我尝尝?可以的吧?” 江六点头,随便尝,他这真的是新鲜南瓜。 “唉唉唉,别用这个刀呀,你这刀看的我都害怕,这都啥老物件了。”大娘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江六:?这是我们家最快的菜刀了! 朱磊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听见大妈很嫌弃的话,眼珠子转向小六准备切南瓜的刀。 这一看,他差点就喷了。 亲娘唉,难怪人家大娘不乐意,这真的是个老物件菜刀,除了刀刃处是泛白发亮光的,整个刀身刀背都极具年代感,这要埋土里再挖出来,都能当青铜器了吧…… 和他奶奶小时候用的刀差不多,那也是个传家宝来的,用了几十年了。 怕他生意黄了,朱磊赶紧拿出自己的西瓜砍刀,“用这个用这个。” 江六拿着砍刀有点不会用,这刀好长啊……也切不动这老南瓜的厚皮。 朱磊擦了擦额头的汗,及时救场:“我来吧,这刀不能切,要砍。” 有着丰富砍瓜经验的他,本以为三两下就能南瓜皮砍下来,结果只能一点点砍,砍了十多刀才把最前头的皮砍下来,用水果刀切了一块南瓜肉给大娘。 “霍,这南瓜皮,咋那么老厚?” 大娘看的很新奇,她还没遇到过这么皮厚的南瓜,接过南瓜,这时候也不嫌弃了,直接吃起来。 “这南瓜好漂亮。” “这皮都快赶上山竹的壳子了,可真厚啊。” 围观的人突然多了起来,都是被砍厚皮南瓜给引过来的。 大娘突然激动起来:“好好吃!好香好甜!这南瓜是什么新品种吗?” 她纵横菜市几十年,头一回遇到这么好吃的南瓜,手指尖都被南瓜染黄,原来生吃南瓜也这么好吃。 江六赶紧澄清:“这是老南瓜,也不加科技肥。”确实和这里的南瓜有一点不同,他这南瓜颜色更深。 “真的吗?给我也切一块尝尝。” “我也试试,小帅哥,给我们也砍点尝尝。” 越来越多的大爷大妈向摊子靠拢,她们手里拿着小红旗,带着黄色领巾。 第54章 铁南瓜。 这次围观的人比买萝卜的人还多,江六不得不求助朱哥帮忙。 西瓜砍每砍一下,就有围观人群发出惊呼:“砍个南瓜,要这么大的力气?” “这是什么铁瓜?” “这是凶器吧……估计能当榔头使。” “老板,这瓜咋卖的?” 南瓜两块一斤,听在大家的耳朵里就是不要钱。 有人希望老板帮忙砍皮,想带走生吃,还引来大家不满:“哎呀,你自己拿回去砍嘛,人老板都忙不过来,我们还没买上呢。” “是啊年轻人,也就费点手劲,就当锻炼了。” “现在的人就是懒。” 大家围着想砍南瓜皮的两位年轻人,不停的指指点点,那姑娘快哭了,年轻男子拥着姑娘,怒瞪这些老年人。 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是有礼貌的好孩子,被人说也不还嘴,只满脸通红。 江六赶紧说道:“是我的疏忽,应该砍皮的,这皮那么厚,我都给大家砍了皮再上秤!请各位等一等。” 他真的用不来朱磊的那些什么不锈钢刀,大爷大妈见他真的砍完皮再上秤,也不催了。 “就用你那菜刀呀,铁氧化了就是那样的,又不是生锈了,怕啥呀!” “就是啊,介意的先别买,让我们先买。” 江六小心的用水果刀,艰难的削好皮,把南瓜递给两位年轻人,温声道:“承惠两元。” “谢谢。”年轻人付了钱。 “您太客气了,应该的。” 为了表示歉意,江六从板车上拿了一支荷花送给他们,希望他们的感情像荷花一般纯洁、忠贞。 这支荷花已经半开,能看见里头粉色的大花瓣,和姑娘此时羞红的脸颊尤为相衬,细闻之下散发着淡淡幽香。 姑娘应该挺喜欢这花,拿在胸前小声致谢:“谢谢老板,你是个好老板。” 这里的人买东西真客气啊,江六觉得这里的客人都很好,明明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别人还说谢谢。 心情大好的江六,手也不酸了。 既然大家不介意他的菜刀,江六马上放弃了水果刀,换上自家的大菜刀,砍南瓜的速度也变快了很多。 朱磊见人实在太多,干脆把南瓜竖着立起,从上到下直接砍皮,像刚刚那样砍一点儿卖一点太慢了。 客人们买完南瓜也买了好多果子,朱磊的果子都很新鲜,他两边发力,额头上汗如雨下,江六让他别管,先卖果子。 客人们买完南瓜脾气也好了,这时仔细打量老板,见是个小孩儿和年轻人,让他们不着急,自己先慢慢选果子。 八个大南瓜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卖出去六个,有的客人直接要了十斤。 江六一直在不停的砍砍砍,手都差点砍废了,还好山药不需要削皮,不然今天这手是真的不能要。 “你后面那竹筐里的是啥啊?也要卖的吗?” 江六赶紧拒绝:“那个不能卖,是人家定了的,鹅儿菜和百花菜。” 老一辈都知道这是什么,顿时不乐意了,让他拿点出来卖,这么多别人肯定要不完。 南瓜都能种的这么好,那野菜肯定也不错! “真的不行的,那些刚好够数,明日我会多带些鲜嫩野菜,大家可以明日再来。” 那竹筐里都是没挑选过的野菜,拿来做药材的,不适合卖给客人们做菜吃。 听他这样说,客人们也不再勉强,反正会在古镇里待这么些天,明日再来买就是。 等旅行团的人慢慢散去,瞬间空气都没那么燥热,还有好些个散客在等着。 “我去!人终于散了!” 林超带着他的木斗车终于挤了进来。 江六冲他笑笑,大客户又来啦,开心…… 林超斜眼看他,这小子是什么眼神?总感觉自己是冤大头来着? “你给我切点南瓜尝尝,到底啥味儿啊,我看大爷大妈们都疯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请的托儿。” 江六给这几位客人切好南瓜,又给林超切了一块,递给他并郑重的说:“我不会这样做的。” 他的语气和神态十分的真诚,让林超不由得一愣。 瞬间回想起爷爷教他家传手艺时的神情:“超儿,我们做入口的东西,千万不能丧良心,宁愿少卖少赚,也不能以次充好,希望你以后也能这样教育你的徒弟和后人。” 朱磊在心里默默给小六点赞,知道什么是必杀技吗? ———真诚。 小六和他们这些生意场上的老油条不同,他不会用华丽的语言修饰他卖的东西,也不会为了买卖成交说的天花乱坠。 东西好不好,卖东西的人说了不算,买东西的顾客才有资格评判,只需把真相摊开放在顾客面前,他们心中自有一杆秤。 江六如果知道,肯定会很尴尬的说:谢谢哥,其实是我没文化,说不出来…… 林超吃着南瓜,心里五味杂陈。 不得不说这南瓜也是真的好吃,又脆又硬还很甜,无论是做甜汤还是做辣椒南瓜粑,都是很好的食材。 “别砍了,剩下的一个半我都要了。” 豪气老板大手一挥又是包圆,瓜皮也不需要砍,江六顿时松了口气,他的手又保住了,喜滋滋的把南瓜秤好,给大客户放在木斗车里。 林老板这时开始提意见了:“为什么今天没有香葱?咱们都这么老熟了,我也从来不还价,你是不是要送点添头?” 像他这么爽快的顾客,去哪里找哟!还不速速来膜拜? 朱磊在一旁听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看吧……我就说做生意的都是老油条老狐狸,这老奸巨猾的! 明明就是看上了人家的香葱,还不明说,非得让你巴巴的贴上去。 江六抬起袖子擦汗,语气抱歉道:“明日我送你吧,今天东西太多了,我拉不动。” 哎,他真的是忙晕了,要给人做添头的小菜都给忘了,以后家里的小香葱、香韭都带上客人们做添头吧。 林超挑眉:“那你把那几支荷花杆儿送我吧。” 朱磊:……….. 这厮上辈子是个贼吧?只有贼才不愿意走空! 江六把剩下的五只荷花杆从板车上拿出来,有一个大爷刚刚也要了一支。 这杆子早上出门就没浇过水,这会儿竟然还很精神,一点也没有蔫哒哒的,看来今年的小荷塘的藕也会结的很好。 只要荷杆长得好,下头的藕自然不会差,二者是共生关系。 正要递给林大老板,就听见有人大喊:“等一下!” 第55章 苦丁茶。 那声音可大了,激的江六和林超抖了抖。 这下半条街的人都看向发出噪音的人,女子不停的鞠躬致歉:“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敢了,千万别喊管理员来。” 管理员管的可严了,一个月记录三次违规,超过三次就要禁止入三街,真的是一点儿也不通情达理! 人是情感动物,有时候情绪上头了,肯定会不自觉的提高分贝,怎么能有这么奇怪的要求呢? 公共区域大声点儿怎么了?一个山野乡间,还是什么静音区吗? 大家也没想和个小姑娘计较,女子快步跑到江六摊位前,想阻止他把荷花杆儿给别人。 快速伸出手想抢,林超眼疾手快一把拿走荷花,挑眉看向女子:“阮玲玉,你想干嘛?先来后到不懂?这么不讲规矩哦?” 这是他的老熟人———前女友是也。 阮玲玉气的脸再次涨红,瞪着林超:“臭厨子,你不还没付钱吗?” 只要没付钱,那么老板总有权力决定最后卖给谁吧? 说完她转向江六,调整好自己扭曲的脸庞,挂上标准笑意:“老板,可以把荷花卖给我吗?我比他多出一倍的价钱。” 本以为凭借自己极具亲和力的外表,再加上金钱的诱惑,老板肯定会同意。 谁知这臭小子竟然如此不上道,坚定的摇头:“不好意思,已经说好了送林老板。” 这荷花杆也不难找吧……这两人明显是认识的,就不能各自退一步? 阮玲玉被拒绝就开始跳脚,就差指着江六鼻子了,语气急切道:“哎呀,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也和这厮学坏了,做人要学会变通啊小弟弟!” 她的荷花标本就差一副,爷爷早上出门买菜,刚刚回家帮她带了一支,说这荷花生意盎然,应该会给她不错的灵感。 她一见这支荷花就很喜欢,有一种衰败荒村出美人的无力感,问清了地址马上就赶过来,谁知一来就看见心爱的荷花即将易主。 那荷花的下一任主人,还是她那糟心自私的前男友,阮玲玉觉得生活果然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时刻充满了讽刺的戏剧性。 江六想她可能真的喜欢荷花吧,可惜小荷塘的花儿都开过了,听三哥说这几支是荷塘里晚熟的,一共就七支,震叔全摘了。 林超不乐意了,这人说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连人家小老板也说,没好气的怒斥:“阮玲玉,你讲点道理,变通也不是像你这样胡搅蛮缠,亏你还自称标本艺术家,道不同不相为谋,真是话不投机半句也多,走了!” 拿出钱包付完今日的菜钱,骑上木斗车一溜就走了。 留下江六和这姑娘大眼瞪小眼,姑娘很生气,那拳头握的紧紧的,头上的簪花也跟着不停的起伏。 江六叹息,开口劝道:“要不你再去问问他?想来那花儿他也是没用的。” 荷花不好吃的啊,有点苦,难道这里的人有什么特殊的处理方式?不知道能不能也教教他…… 朱磊出来打圆场,小六还是年纪小不懂事儿啊,小情侣的腻歪把戏他不懂! “万一人家就是送你的呢,你这态度吓死个人了……” 阮玲玉被说的老脸一红,喃喃道:“不会的吧,我们都分手了唉。” “分手就是杀父仇人了?”,没想到自己还能当一回爱情专家。朱磊叹气:“只要分开时没有原则性问题,其他都是浮云。你不主动,怎么知道你们没机会?退一万步讲,就是看在你想要的荷花上,也可以改改态度嘛!” 姑娘也许听进去了,也有可能是不想搭理他们,神色低落的离开了草市。 江六等她走的看不见影,才抬手擦汗:“吓死我了。” 这里的姑娘太彪悍了,他还以为要被揍一顿。 朱磊摇了摇大蒲扇,呵呵笑道:“这有什么,你看没看过杀夫分尸油炸案?” 给土包子江六描述了那年轰动全国的案子,女子杀掉出轨又家暴的丈夫,用丈夫手机伪装丈夫出差,依旧和亲人们保持联系,实际上丈夫被她冻在大冰柜里,每天切下一个部位油炸了吃。 那手掌炸的和鸡爪似的,缩成一团,那段时间全国炸货店的鸡爪都不太好卖。 案件曝光后,网上支持女子的声音很多,说对待家暴男就应该以暴制暴,出轨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当送他们早登极乐了。 最后女子执行死刑前的自白:不后悔剁了他,希望每个女孩儿在面对家暴时都不要妥协,但也不要采取她这样的极端措施,为了这样的男人搭上自己的命,实在是不值得。 江六听了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天呐……他最喜欢啃鸡爪了。 捂着胸口道:“谢谢朱哥,以后也不是很想吃鸡爪了。” 关于女子死前自述,他觉得说的很好,不后悔,只是不值得。 就像林家姐姐,当年也是满心欢喜嫁进了别人家做媳妇,伺候公婆伺候丈夫从来没有怨言。 结果那人做了什么呢?呵呵。 七月半时,他看见林家姐姐在竹林外烧纸,身旁还有一些小孩儿穿的小衣裳。可能现在她也后悔了,当时气血上头,做了错误的决定。 一切的一切也只能算在那男人头上,既然不喜旧爱,为何不能好聚好散?一定要把人逼到心灰意冷。 江六咂舌,什么爱不爱的,他真的不懂,还是吃饱穿暖对他来说比较重要。 朱磊忙了这么久也口渴了,拿起自己的茶缸子,猛的喝一口。 “噗!” “这啥啊!” 关键时刻他转了方向,对着背后的墙喷了一片口水。 江六看着那漂亮的大茶缸:“苦丁茶呀,下火的,热天喝了脑瓜子都能灵光几分。” 朱磊嘴巴瘪成一条缝,亲娘唉,他从来没喝过这么苦的茶,这是茶吧? 什么美式、黑咖、双倍咖啡液在这苦茶面前都是渣渣……他现在想把舌头拉出来洗洗,舌根儿后面都好苦。 把茶缸拿近点儿,看清里面的叶子,有点黑乎乎的,带着一点点青绿,泡出来的水是黑褐色的,没有任何沉淀物。 又很嫌弃的把茶缸拿远一点,他真的有点喝不下,这纯粹是属于没苦硬吃! 江六苦口婆心的劝道:“喝吧,清热下火的,你没发现喝了你身上都没那么热了吗?” 村里人有时候牙齿痛,生口疮,身上长热疮,都喝两天苦丁茶就好了,苦是苦了点儿,但不需要找老大夫开药。 第56章 嫩姜。 朱磊不信邪,但舌根被这苦味刺激一下,他好像真的没刚刚那般燥热了,估计是因为错觉转移。 他有点壮(胖),夏天比较难熬,扇子从不离手,街边摆摊的商贩是不允许出现什么电风扇之类的东西。 在木工坊定做的手摇扇,最快也要下个月才能拿,订购的人太多了……木工坊白天夜晚的赶工都赶不过来,脚踩的木扇更是不要想,估计要到明年去了。 为什么簋街路旁的水渠里就可以有冰散热,他们草市街屁也没有…… 想着就来气,干脆憋着气又喝一口,他感觉苦味进入了他全身血液,流动着的血里都是这苦东西。 第一口:苦苦苦! 第二口:苦,还是很苦! 第三口:嗯?苦,但是有点上头。 第四口:挺好的,就是有点苦…… 江六带着迷之微笑,看朱哥品苦茶,不错不错,能听进去就是好样的,其实喝习惯了苦丁茶,还会觉得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呢。 他终于想起南瓜籽了,把破布裹了两层的干净布包拿出来,里面有炒好的南瓜籽,布包上头他都做了记号,知道是谁的。 把朱磊的那袋拿出来给他,这一袋里有两个小布袋,是香辣味的和咸味的各三斤。 他解释道:“咸味的放了很少的盐,几乎吃不出来,我大娘说不放盐炒不到那么脆,还很容易坏,你先试试看喜不喜欢这种,不喜欢我明天再给你带不放盐的。”家里还留了些南瓜籽没炒。 “没事,我都喜欢,主要是那瓜籽很香,你知道吧?和口味关系不大。” 江六懂了,就是和他吃这里的猪肉一个意思呗,回锅肉很香很香,但更多的是因为做饭的人很厉害,用到的调味佐料很香,并不是食材本身很香。 朱磊说这南瓜籽卖八十一斤也好卖,某些进口品牌更贵,问他有没有想法? 江六摇头,他不打算做这生意,大娘炒南瓜籽很费手腕,其他人炒的味儿又不对。 卖四十一斤他觉得已经很高了,卖南瓜籽的钱他不会动,留着给大娘买衣裳,听说染坊街的衣裳做工特别的好。 那些游客们大部分身上穿的,都是从染坊租的,有很多款式,买布料或者制衣,听说好像也不贵?江六还没去过。 “哥,我来了!” 朱磊和小六闲聊间,卖掉了一串皇帝蕉,顺便拿起一根问小六吃不吃,这小香蕉买的人多,主要是新鲜,没有麻子点。 江六拒绝了,他这一大早上都吃了两顿了,真的吃不下。 看见弟弟来了,朱磊忙对着他使眼色,弟弟迷茫的眼神清澈又愚蠢:“干啥啊?不是你喊我来买山药的吗?” 朱磊挂着死亡微笑,很好,你真的很好,你赢了,彻底赢了。 江六:? “朱哥你要山药?那你拿去啊。” 说着把剩下的六根都给他挪过去,这六根有些破皮和短截,还有的长相不太好看,都是被挑剩下的,江六还有点不好意思拿这送人。 话说回来,今天柴大爷他们怎么还不来。 朱磊没好气的白了某个蠢货一眼,意思是:这下你知道为啥让你悄悄来了吧?呵,当真是愚蠢。 弟弟撇嘴,回敬他一根中指并附上白眼,把山药放进篮子里,气冲冲的走了,晚上想吃饭?你还是吃屎吧。 江六不解,这又是咋了?他还没和人打招呼呢? 朱磊叹气:“不管他,发人来疯呢。” 人真的是不经念叨,江六刚刚才在想两位大爷怎么还不来,这会儿老人家就急匆匆的跑来了。 “小六。”柴大爷跑的最快,平息了呼吸,说道:“对不住,今天小楼的病人身份有点复杂,我们来晚了。” 他们都躲到这里来了,怎么还要应付那些繁杂俗事呢,哎…… 江六把三个竹筐搬下来:“没事没事,我刚刚才卖完菜,一点没耽搁。” 夏大爷也随后就到,推了推鼻梁上不存的眼镜:“小六,你电话号码几号啊?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以后你来了就给我们发个信息,我们就马上过来。” 小楼不在古镇的中心地段,他们过来也需要时间。 江六整个人都僵硬了,他……他没电话啊,更没有电话号码。 他连身份都没有……人家也不会给他办的吧? 贴心大哥再次上线:“以后我给你们发,我就是小六老板的助理了。” “哈哈哈,好啊,那叫小六给你开工资,一天一根萝卜。” 江六也努力扯嘴皮子跟着笑,实际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野菜一共一千七,炒南瓜籽四百,他只收了两千。 今日又暂时保住了小命,福生无量天尊保佑,信徒江黎一定好好做人。 知道两位老爷子忙,江六快速的问了两个问题。 一问:爷爷奶奶眼睛为什么天黑就看不清楚,是否有药物调理? 答:雀盲,也就是夜盲症。 药物:补充维生素a和锌。 江六:不好意思听不懂,文化水平有点低。 建议方案:调整饮食,多食动物肝脏以及胡萝卜,光线太强时给眼睛一个遮挡物做缓冲,尽量避免夜间出门。 二问:花信年华女子,为何时时咳血,一刻钟约两次,且无力直腰,说话有气无力。 答:肺痨,且很严重,建议入院确切治疗。 江六不再多问,只谢过两位老人家。 柴大爷想说什么,夏大爷摇头阻止了他,“明天我们带点针对性的止痛药过来。” 江六抱拳谢过两位仁心老人家,他没有办法带人过来治疗,如果这里有止疼的药物,也许能让她好受些吧。 其实他心中已经明了,章家大姐姐的病应该是很严重了,不然夏大爷不会作出如此反应。 江六心情有点低落,事情已成定局,他改不了什么,他也不敢改变什么。 等两位大爷离开,江六也要准备走了,他还得回去码头卖凉粉,对……他还要去买木刨刀啊,差点给忘记了。 告别了朱哥,拉着板车离开。 刚走到街口,他就走不动了。 他看见了什么?那个绿色的像矮竹子的东西,下面结着的是姜块吗? 姜这种东西他们乡下人家买不到种子,少有在普通菜市流通,有也卖的死贵,寻常人家不会买。 作为老病患,他的药里经常出现老姜这种东西,本来一副药二十文,如果加了一块姜,那么这副药会卖到五十文。 江六轻飘飘的走到那摊贩面前,声音也因为激动而扭曲变样:“请问这是姜吗?” 这姜块呈淡黄色,芽苞长着粉色的角,整块姜身也有不少粉色外皮,头上的杆子大约手臂长,最上面的叶片细长似竹叶。 摊贩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现在的年轻人连生姜也不认识?还好意思拉着板车来草市卖菜?还那么多人抢着买他的菜,真是有点搞笑啊。 “是啊,嫩姜,今天刚挖的。” 摊位后面还有人在削掉这些姜杆,江六心都在滴血了,语气尖锐又急切:“请都卖给我,万万不可再折了。” 后面的大娘也同样怪异的看向他,和摊主对视一眼,有些为难道:“不去掉杆和叶子,咋卖给你?” 刚上市的地种嫩姜买的人很多,有的人就喜好这口,什么仔姜兔、姜爆牛肉、跳水蛙,都是用的嫩姜丝,老姜完全代替不了。 江六语气谦和,姿态很低:“请您开价。” 摊主皱眉,他也是安安心心种地的农民,不是黑心的商人,但这嫩姜才上市,本来就卖的贵。 第57章 买姜。 “你是想继续种吗?”老板后面的婶子问江六。 这些姜挖的都比较完整,有时候来游玩的大人会买上一株给小孩,让他们知道姜是如何形成的,但也没有要买这么多的。 江六蹲下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是的,我想试试,不知道能不能行。” 把这嫩姜比作刚育好的菜苗,挑选合适的地方栽下,再耐心浇水施肥等它们扎根,他觉得应该可行。 老板娘轻轻摇头,告诉江六:“你这样种不一定能活,要不再等等?等我们起老姜时,给你留点姜种?” 现在草市街卖菜的都知道这小娃,来了几次,卖个菜都能引起轰动。 卖的菜好,不一定代表会种姜,种姜的时间有要求,一般在春季的三月中旬到四月中旬,姜种也要仔细挑选,芽点最好有三个。 现在是阳历六月份,才过了端午节,老板娘觉得这时候是不适合种姜的。 江六十分坚持,他还是想买回去试试,对于老板娘说的过几个月给他留姜种,他也是十分愿意的,但并不妨碍他这会儿坚持买这嫩生姜。 老板见他实在执拗,也无奈了,只能卖给他,卖谁不是卖呢…… 和老板娘商议过后:“那就算你六十块一株?我这单卖是卖三十五一斤,你可别嫌贵,我这生姜品种不错,是我们本地姜,姜味浓,大的一株两斤多,最小的也有一斤多。” 本地姜比其他姜产量少,但姜味更浓郁,需要用的肥也没其他品种多,今天他们挖了两分地的姜,这会儿已经没剩多少。 江六默默掏出自己的钱袋,把全部的钱都倒出来,今天卖完菜和药材他一共有三千两百块,但有七百块不能动。 朱哥说他下午要出古镇,二道贩子来信告知六月红来货了,叫他去拉货。 江六再一次尝试钻空子,他提前给了朱哥一千块钱,六月红石榴两人最后商议好的价格是三十元一颗。 无论是果子还是蔬菜,只要刚出都卖的贵,这个江六完全能理解。 老板这里的姜有好多,全买?非常抱歉,刚刚说了句大话,买不起。 把剩下的一千五给了老板,老板给了他二十五株生姜,又给他装了一些新鲜的花生。 “明日记得给我留点水果萝卜哈,我尝过了,很好吃。”老板娘胖胖的,眼睛笑眯眯的,眼睛像是会说话。 江六很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点头表示同意。 这些花生可大了,有食指长、全是三个结的花生,老板娘说这花生好吃,很甜,让他尝尝。 江六剥开一个,花生皮是鲜红色,颗颗饱满,粒很大,和村里人种出来的拇指大白皮花生有天壤之别。 他们家没有沙地,种不了花生和土豆,也不是说不能种,就是种出来长得不好。往年也试过普通耕地种植,是又劳心又劳力,结果依旧不太令人满意。 这种品相的红皮花生只有富户才吃得起,红皮花生产于温暖的正南边儿,在清溪镇卖的很贵,具体有多贵,江六不知道。 今年村里种出来的花生,卖的是二十五文一斤,有人赶着牛车来收。 吃了几粒花生,老板也把生姜苗装好了,装在结实的木框里,还贴心的给盖了一层土。 …… 等江六从小土坡出来时,突然眼睛被强光所刺,迅速抬手遮住自己的双眼,闭着眼拉开板车。 眼前一片漆黑,就连听声音都不太能听清,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恢复过来。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片土坡会被荒废了,午时的阳光十分刺眼,河中央的水刚好把阳光反射到这边。 要是这边修成码头,估计没人敢来这儿……眼睛非得弄瞎不可。 把装了生姜的木筐,又盖了摆摊用的粗布,江六拉着车往烧饼郎那边走。 这会儿码头上多了下工的劳力,客船也到了,远远的就看见了那艘高大华丽的大客船。 一堆人围着的地方,正是烧饼郎附近,还有他三哥的怪叫声从里边传来:“哎哟,我又放了辣子了,对不住对不住,这碗谁要啊。” “给我!我能吃辣!” “我也能吃啊,我比他先来!” 江六站在人群后边儿,使劲的踮脚也看不到里头。 忍不住问旁边也在围观的男子:“大哥,这是卖什么的啊?怎么这么多人。” 不等那人答话,有人笑出了声:“你不知道吧,今天新来的,叫什么凉粉?说是吃起来像肥肉似的,又软又滑还很香,两文钱一碗。” “你吃了?”有人问。 “我没吃啊!我还没挤进去……”男子冷哼一声。 七嘴八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吃!真好吃!再来一碗给我夹烧饼里!” “买到了的就赶紧走,我们还没买呢。” 江六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看来今天的凉粉大家都能接受呢。 从人群后方离开,他要把花生先卖掉,不然没钱买肉……今天又有点晚了,不会连猪蹄儿也没了吧。 江六往停船口走,小贩儿搓着手靠近:“小兄弟可是有什么想出手的?” 这小贩儿看起来贼眉鼠眼的,眼睛不停地往板车上瞟,江六心下不喜,但还是问道:“请问花生是什么价?” 小贩儿眼珠子一转,比了两根手指头,江六都快被他气笑了,转头就走,真的是把他当傻子耍。 人家进村收都是二十五文,他是怎么敢出二十文的? “给你添两文行了吧?现在花生卖的人多,你不卖给我,下一个不一定还给你添。”小贩胸有成竹的抱胸在原地等,满脸的不屑。 江六头也不回的离开,卖不掉他就拿回家吃呗,反正也是人家给的添头! 有三个小贩儿都上前问价,但江六都不是很满意,他们眼底的鄙夷让江六很不舒服。 农家人真的低人一等吗?小贩儿是这样,那个守门的仆役也是如此。 “又是你啊,小兄弟!” 郁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拍了拍江六的肩膀,这人今天满脸喜庆之色,和之前判若两人。 江六笑了:“看来你生意不错。”身上的颓意没了,衣着也注重起来,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嘛,可能和他大哥差不多。 “哈哈,是啊,我昨儿下午又换到个好东西。”人逢喜事精神爽,大约就是这样吧。 昨天临近傍晚,一艘近海的商船路过,他们船上有人发病了,急需一些甜度高的糖,刚好郁炜手里有,用糖换了好些海鱼海货。 换到了他马上回镇上,把这些鲜货卖给了品百味,小赚了一笔。 说来还真的要感谢江六,如果这个码头没有糖,那些人会马上离开前往下一个码头,他们不愿意进镇子浪费时间。 和他一起捡漏的小贩儿们都傻眼了,根本想不到这条大鱼竟然被他这个倒霉蛋给捡走了。 郁炜神神秘秘的对江六说:“你想不想要雪花细盐?我有哦。” 江六:…… 我这该死的脑子,只想到了糖,把雪花盐给忘记了。 再次露出迷之微笑,自己这笨脑子,果然不适合做生意,懊悔、悔恨、我恨啊! 第58章 雪花盐? 郁炜有点摸不清头脑,怎么感觉小兄弟不是很高兴?自己说错话了? 磕磕巴巴的说道:怎……怎么了吗?” 江六摇头:“过来给你看。” 又是偷偷摸摸到角落里,江六把藏在竹筐里的布袋拿出来,剥开一颗给他看,这里有两斤多的红皮花生,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花生全都是三颗籽的! 郁炜眼睛是亮了又亮,伸手往下翻随便摸出一颗,同样是三籽。 “这花生地也太肥了,长的这么大颗!” 红皮花生的售价比白皮的贵两倍,干果铺子里最便宜的也要卖六十文一斤,还不能随意挑选。 “怎么样?” 郁炜嗯嗯点头,很好,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没个价。 留了一点花生,这些他打算用来育种,明年春季栽到后院,看能不能也种出来三籽的,不出三籽也没关系,只盼望着能把红皮花生种胖点儿。 之前村里种花生的人家,也到镇上买过一些红皮作种,老板当即就说了清溪镇不适合种红皮,土不够肥,结出来的花生还没白皮的一半大。 因为不能挑选良种,花生的出芽并不高,最后那人又补种了白皮,一通折腾下来,还亏了之前买红皮的钱。 两斤花生卖了三百文,这还是因为全是三籽的,寓意好。 江六好奇的问:“雪花盐你是怎么收的?” “你有吗?” “还没有,价格合适可能就有了。” 郁炜:……还能这样?什么时候雪花盐这么容易得了? 清溪镇有一家盐栈,里面有各种盐,有晶莹剔透的海盐、细白如雪的花盐、坚硬如铁的盐块。 这些盐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每一种盐价也不同,像江家买的粗盐块就是最便宜的,但每次在盐栈最少买也得是五斤起,要三百文。 雪花盐不光外观很漂亮,入口也无任何苦涩,听说一道菜只需放上几粒即可,这种盐一出现在盐栈,就会被大户人家买走。 江六没看过盐栈的雪花盐,但他在买糖时听见了后方的人说起盐,那女子要买古镇的粉色雪花盐做特产送亲朋,她的相公不同意,说就一个盐还上不得台面。 当时只注意到买糖,没好好看一眼那粉色的雪花盐。 新朝过后便不禁私盐,只是不能比官盐价格低太多,九河村到冬日做咸肉时,村长会让人去寻盐贩子,买够一个村子用的大盐块。 郁炜的雪花盐也不是他自己的,是他帮人卖的,那人是金家厨房里的大管事,自然有本事买到雪花盐。 盐栈对外卖的雪花盐八百文一斤,那人让他卖盐也不要低于一两,郁炜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他买了些罐子,一个罐子里是一两,卖一百二十文。 海船的雪花盐也便宜不了多少,但比盐栈便宜,可他们不会把雪花盐卖给小贩儿,只会卖与大户人家。 郁炜指尖微动,低声咬牙道:“不高于七百文,多少我都吃的下!” 厨房大管事是他爹的拜把子兄弟,这事儿没多少人知道,他大哥也不知。 昨夜他带了糖霜蜜悄悄拜访叔叔,叔叔给他指了卖盐这条路,这才是郁炜整个人恢复生机的原因。 眉心一动,江六手指尖抠破了掌心:“好,我知道了,明日再说。” 双方交易完成,江六回到码头,郁炜带上布袋也准备回家,这红皮花生这么好,就应该出现在金家的饭桌上。 三粒花生不多见,这么多三粒,证明福气到了啊,多子多福! 郁炜恨不得直接飞回镇上,这清溪镇谁不知道金家老爷没儿子呢?多子多福,寓意多好啊。 …… 江六走回来时,摊子上的人还没全散完,他三哥正提着木桶给人家看:“大婶儿,真的没了,你瞅瞅。” 大婶儿牵着小娃娃,小娃娃伸长了脖子看,发现真的没了,马上哇哇大哭:“啊啊啊,我就要吃就要吃,奶奶给我买!” 看见大胖孙子哭闹,大婶儿也只能无奈的哄他:“咱叫爹爹买糖葫芦吃去吧?明日奶奶早点来买。” 说着满脸不耐的看了江小三一眼:“你们明日多做些,这抠抠搜搜的小家子气,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咱们清溪镇的人买东西和你们乡下不一样。” 江小三不生气,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好的大婶儿。” 生气干啥啊?有什么好生气的?还有傻子和钱过不去的?也许真的有不屑黄白之物的人,但那肯定不可能是他。 没买到人也纷纷摇头失望离开,言语中避免不了抱怨,江建昌和侄子只能不停的弯腰赔笑脸。 江六看到这一幕心里有点难受,他自己卖东西受白眼都没什么,小贩儿对他的鄙夷也能忍受,看着家人逢低做小心里直发酸。 强压下心里的酸涩,扯着笑意走过去:“爹,三哥,我回来啦。” 他们有好多佐料都摆到人家烧饼郎摊子上去了,看来这一上午他们相处的不错,江六心里的难过稍微去了两分,总是有好心人的。 江小三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小六,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把凉粉全卖光了哩!” 语气中满是得意,能看出他三哥此时真的很高兴。 江六也回以同样笑意,世间污浊遍地,我亦如此,愿家人安康,愿盛世长平安。 江建昌买了六个烧饼十文钱,自己和侄儿各吃一个垫肚子,江六摆手说不吃,要赶快去肉摊买肉。 烧饼郎问他们明日还来不来,江小三飞快的答:“来,我以后每日都来!” 今日卖凉粉赚了两百文,他可舍不得断掉这买卖,晚上说什么也得磨得奶奶同意。 对于小弟说的要买肉,江小三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难接受了。 吃吧吃吧,以后他每日都来码头卖凉粉,明天他就能更熟练,能卖出更多。不就是一点子肉吗?吃! 肉铺还剩下一个大猪头和几根不带肉的棒骨,老板说买这个猪头,骨头就送给他们,这可是一整个猪头,里面还有猪舌头,差不多十五六斤。 江小三撇嘴,为什么猪一定要长这么大的脑袋呢?它就不能把脑袋长小点儿,肉全长身上吗?不知道大家更喜欢它的肉,而不是它的猪大头吗! 死去的猪猪很安详:呵呵呵,这是什么活阎王来了,下辈子你变猪试试?这是能控制的? 老板给了个旧木桶,把大猪头放进木桶里,上面盖了几片大叶,又给木桶里添了些水,嘱咐他们要快些拿回家吃掉,不然沾了水的肉容易坏掉。 回程的路上,午后的太阳大得像个巨大的熔炉,不断的向地面释放出滚滚热浪,如果不是有树荫遮挡,能把人的皮给烤焦。 江小三和江六你追我赶,氛围很轻松,路过一棵很大的老树,两人叉腰对着树洞大喊:“我要好好卖凉粉,我要吃肉!” “我要好好赚钱,养好身体!” “哈哈哈哈哈。” 江建昌拉着板车跟在他们后边,看着他们嬉戏打闹,突然想到一句话。 少年拉满弓,不惧岁月不惧风。 第59章 回家路。 走过马家桥,又经过了两个人比较少的村子,荡子口和莫山岭,这两个村子挨的很近,原本是一个村子,不知道为什么要分成两个小村。 这两个村子都在半山腰上,下面是山林和田地,村子里有好几个猎户,打猎很厉害,江六有时候在山上乱钻会碰见他们。 他们每次上山最少也是两个人,莫山岭的一段山脉紧挨着白云山,远处看很像是连成的一片。 猎户们有时候会过来白云山这边打猎,如果在山上遇见九河村的人,他们会大方的分一些小猎物出来,比如兔子和山鸡之类的。 九河村没有常年跑山的猎户,大家也只偶尔上山碰碰运气,找找香料和笋子、菌子、刺球野果等山货。 白云山很深,他们又不是祖辈都长在这里,山里很多未知的危险。 对于莫山岭的猎户过来,大家也不会有怨言,那么大三座深山老林,还有靠近断崖的后山,有功夫的猎户走山是好事,会让野物们害怕,不敢轻易下山。 过了村子,是一小片野草丛生的密林,林子不大。兄弟俩不再玩耍,江小三换掉他小叔,走到前头奋力拉起板车。 江建昌知道自己的腿跑不快,退到侧边开始推车,这一段路人烟稀少,路边的野草比人还高,小密林的树木全是矮树丛,里边儿藏着什么也不知道。 三人作伴还好一点,平时就江小三和弟弟,他们过这一段路都像后边儿有鬼在撵似的,跑的那叫一个快,一边跑一边怪叫…… 就算打不过,也能凭借怪声吓死里面的东西! 马家桥和莫山岭的人很少会单独过来九河村,偶尔有人来还是三五成群,他们总觉得小密林太阴森,毕竟当年这林子里可死了不少人。 血水像殷红的朝露,染红了那段原本碧绿如意的河流。 过了这片林子,就要顺着坡走河边路,如果天不好,下整天的雨,这条路就过不去,特别的滑,会摔到河滩下边儿。 这坡大约两米高,倾斜度不算太大,草多路松,走的人少,路压的不紧实,这也没办法。 如果走潘家石桥那边过,每人要给一文钱的过路费……车上的东西重了,要再给一文。 就还是算了吧,那边的路也好不到哪里去,主要还是舍不得钱……一来一回就是两文,不如买个馒头吃。 走过河岸边就靠近九河村了,江小三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身子也没那么紧绷,江六也是松了口气。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看见对方的窘迫样子,各自笑了笑。 村边儿的大槐树下依旧有孩子们玩耍,当时建村,村长和几位老年人一眼就相中了这里,这棵老树需要四个成年壮汉环抱,历经数百年风雨依旧生命力旺盛,这地儿肯定不错! 三人和树下的长辈们打过招呼就走,其中一位老婆婆头发花白,走路都不太利索,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江家,是真的不一样了。” “春婆,说啥呢?没听清呢?” 几位老人家耳朵都不太好,说话全靠喊。 春婆呵呵笑:“没啥,抽疯呢。” 江建昌把车放到门后,后院现在放了各种盆啊罐儿的,还是就停这里吧,免得弄坏了什么东西,他老娘又要揍人。 江小三把装着猪头的木桶提到厨房,估摸着等下他娘又要喊他烧猪毛,这么大个猪头,他娘一个人烧不好。 田云花在灶房里蒸粉皮,看见儿子回来,刚想问他今天凉粉卖的怎么样? 结果看见他提着的木桶,这桶黑乎乎的肯定不是她们家的,“这啥?” 江小三缩了下脖子:“大猪头。” 本以为会被痛骂一顿,江小三已经做好左耳进右耳出的准备,结果他娘就只哦了一声。 江小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娘:“就哦?就完了?” 田云花冷哼一声,继续盯着锅里的粉皮,粉皮起泡就要赶紧揭下来,不慌不忙的说:“不然哩?还要夸你一顿?” 二儿子在大集上卖凉粉都卖的好,更别说在码头人多的地儿,回来还能买猪头,她更是不需要再多问。 江小三放下木桶围着亲娘转圈,仔细打量他娘的脸,满脸的不信邪:“你不对劲,你不是我娘?” 田云花理都不想理他,把锅里烫熟的粉皮揭起来,放到一旁的簸箕里,稍微冷一下再切,这样才不容易碎。 “对,我不是你娘,你滚吧。”说完继续往木盆里添兑好的浆水。 江小三满意的拍拍手,点点安心道:“不错,这样才是我娘。” 田云花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无语,她真的不知道小儿子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可能是水也可能是草。 无声叹息…… 江小三想舀水清洗猪头,结果水缸里又没水了,忍不住说道:“你们怎么用的那么快啊,真不拿我大哥当人啊?昨天下午不是才挑满了嘛。” 厨房里的这个水缸要六桶水才能装满,外头那个大水缸要十桶水才能满。 江家在村西边儿,水井在村东头,一来一回要耽搁不少功夫,所以当时才打了两个水缸。 没成想这洗粉那么费水,昨天挖回来的蕉芋还只磨了一大半,因为没水了,剩下的小半还没管它。 大儿子和他爹一早就上山挖蕉芋,公公一个人舂米,两个姑娘也是忙的团团转,弟妹更是屁股扎根儿了,在后院一直忙活。 中午婆婆摊了好些菜饼子,还用油给煎了两下,当时田云花和弟妹就明白了,以后她们家真的吃三顿,不管孩子们在不在家都是如此。 “那你去挑嘛,别老是只长了嘴没长手。”对付儿子,田云花都不需要出大招,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把江小三说蔫了。 江小三撇嘴:“你又想喊我烧猪毛,又要我去挑水,我又没长十只手。” “就是咯,这家里谁长了十只手?不都忙着嘛。” “好了好了,你乖,一会儿猪脑花都给你吃,多吃点脑子给你补补。”田云花不耐烦的应付儿子,真是越大话越多。 江小三:……虽然我喜欢吃猪脑,但是你这话怎么听着不大对劲呢? … 江六在廊下坐着歇息,指着自己藏生姜的木筐:“爹,帮我搬到后院。” 他这会两只肩膀重的都有点抬不起来,腰腹处也隐隐发痛,今早的南瓜和板车真的是让他有点吃不消。 他爹把车上的背篓和竹筐都拿下来,闻言看了他一眼:“这会儿不忍着了?赶紧去擦点药,你屋里还有没?” 早就发现了儿子走路不对劲,这小子一直不吭声,还以为现在这么能忍呢,这会儿还是扛不住了吧? 江六嘎嘎笑:“有,那我先揉点药酒,你帮我搬过去。”还不忘回头叮嘱:“要轻轻的啊。” 江建昌:“嗯,知道了。” 儿子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有时候磨磨唧唧的像个没出嫁的大姑娘,有时候又胆子大的能把全家人吓死,大多时候又倔的跟老驴似的。 他和燕娘都不是这样的性子,肯定是随了他老娘!肯定是这样,准没错。 江老太:呵呵。 第60章 种在鸡圈旁。 江建昌搬着竹筐去后院,这筐里也不知道是啥,有三十来斤重,走一步就漏一丝土下来。 “昌儿?你们回来了。” 老太太看见出现在院门口的人,才察觉到时间,看天光已差不多申时初,轻轻捶了捶老腰。 应了他娘一声,看见就他爹一个人舂米,旁边放了很多没薅过的稻穗杆,不解的问道:“大哥不在吗?” 江老头左右手换着舂稻穗,这饼状石杵大约二十斤重,额头上全是大点汗,“没呢,和小辉今天都在山上挖蕉芋头。” 老汉笑呵呵的问:“码头生意怎么样?你腿没事吧?这筐里是啥?” 一连三个问题,江建昌挨个答,最后把筐子放地上:“小六买的,不知道是个啥,还特意嘱咐我要轻拿轻放。” 老汉只看了一眼就算了,也不好奇里面是什么,让他去休息会儿,那腿还是不能太过大意。 当年治伤,小腿到脚后跟的腐肉,不知道削掉了多少层,骨子也刮过好几回才完全治好。 也就是这几年腿养的好了点儿,如果捞起裤腿,就能发现那条受伤的小腿,最严重的地方,只有皮包着骨。 江建昌和媳妇儿打过招呼,就去鸡圈旁边看他的鸡,鸡蛋已经捡过了,打好的鸡草和兔草也放在一旁,还有一盆未剁完的鸡草。 抱窝的几只老母鸡在打瞌睡,轻轻提起老母鸡的一边翅膀,伸手试了试温度。 如果这一批鸡崽能全部孵出来就好了,再有几天秋老虎就要过了,必须得赶在这之前孵化出这批蛋,不然冷热温差太大,这蛋就危险了。 仔细看过几只母鸡,都是护蛋护的厉害,应该暂时问题不大,其中某颗蛋如果坏了,母鸡会把蛋刨到一旁。 其余的鸡也都吃饱了,这会儿正蹲在木杆上休息,兔子们也很安静,没有发疯撞笼子。 江建昌继续剁那盆鸡草,可别小看鸡,一天下来的吃的真不少,如果家里同时养了鸡鸭鹅,那每天什么都不用干了,就给它们找草剁食都忙不过来。 家里养过几只小鸭,九河村门口的河流比较急,平时傍晚会赶鸭子到河岸游水,那鸭子不知道突然被受了什么刺激,纷纷往河中心冲。 当时只有他一个,在岸边追着河里的鸭子跑,一直跑到潘家石桥,让河里的船只帮忙赶鸭,才把这鸭子追回来,自那以后家里就不再养鸭。 听见鸡圈那边传来剁鸡草的声音,老太太让小儿媳去给她男人说歇会,等她磨完这些碎芋头再去剁。 纪淑燕也心疼自家男人,烫完这一层粉皮,就起身去鸡圈。 看见正蹲着剁鸡草的人,没好气的说:“你还蹲着,那腿不想要了?” 但江建昌闲不下来,家里每个人都很忙,就是姑娘们也没得清闲,他一个做长辈的,去歇着算怎么个事儿? 江六揉了药酒,和灶房里的大娘打过招呼,来后院儿就看见他爹坐在草席上,蔫哒哒的薅稻穗上的谷粒。 拿了一把小的锄头,请他爹帮忙:“爹,能不能帮我种个东西?” 江老汉抬头:“种啥?要爷爷帮忙不?种地你爹还是不大行啊。” 江建昌站起身来,用行动说明一切,行!怎么就不行了! 他去拿大锄头,就他儿子那小锄头,用来挖野菜什么的还好说,挖坑挖地还是不行。 把竹筐的盖子打开,抖掉上面多余的泥土,拿出一株姜苗给爷爷看:“就这个东西,爷爷你知道是什么不?”语气里有不自觉的得意。 江老汗一看就惊了,石杵都暂时放下,走过来拿起这株小苗仔细看:“这是姜苗?还没熟的?” 还没成家时,江老汉在老家给乡绅做长工,那家就有一片药田,其中就种的有这似竹非竹的药材。 药田看守很严,偶尔管理药田的人实在忙不过来,也会叫他们帮忙,他也是那时才知道有一种药材叫姜。 老汉儿年轻那会儿,可比现在日子难过多了,一年也难得见一次荤腥,在他的记忆中,他吃过最好吃的肉,是乡绅的小儿子考中了秀才。 整个县里就出了这么一个,乡绅大方的邀请亲朋好友,摆了整整三日的流水席,他们这些给人做工的,也沾上了光。 后来那秀才在赶考途中遇上了山贼,报官后也只砍头了一个贼人,乡绅卖掉了大部分家产只为给儿子翻案,他们这些长工也被辞了。 想起往事,小老儿就有些唏嘘,在他们那时候,秀才就已经能做官,但那小少爷想继续往上考,估计是挡了某些人的通天路,这才被故意杀害。 “是啊,和路过的药材商买的,人家说了不一定能种活。” 江六觉得自己现在脸皮真的很厚,张口就是谎话连篇,也许在别人的眼里满是漏洞,但他的家人们并不会多思。 有些心虚的看着爷爷,爷爷愣神后又道:“我也不知道,但想来应该也是喜欢肥土和阳光的,你栽到鸡圈那边儿试试?” 只要鸡不跑出来,这姜苗就不会被破坏,那边的墙都是石头加固过的,黄鼠狼也进不来。 于是江六和他爹把竹筐又搬到鸡圈,老太太也按耐不住好奇,过来围观这金贵的姜苗,看见他们挖了坑,把姜种进去,没有加肥。 老太太忧心不已,这可是姜啊,这么随意的种?不能吧。 “要不把昨天的蕉芋渣渣给它们盖点儿?”老太太提议。 蕉芋粉过滤后有好些渣,一部分拌鸡食给鸡吃了,还有的和切碎的稻草杆堆在一起沤肥,等耕完田就开始施肥,来年的这片田才不会太薄。 “不用了吧?我盖点草木灰试试?” 江六想着,万一那肥不适合姜呢?烧死了姜苗可咋办,草木灰温和,新种下的苗苗都会给盖点。 老太太想了想觉得应该也可以,就把这姜苗当小菜苗试试看,过于的施肥有时候反而不好。 江建昌从灶房里提了两箢篼草木灰,均匀的洒在姜苗上方,又把刚刚挖出来的土给盖了回去,想了想又在这层土上撒了一些草木灰。 江老太不看好这样的种植方法,她觉得这么大的苗应该种不活,但那姜芽根儿又新鲜的很,下头的根须保留的很完整。 老太太种菜有经验,但此时暂不发表什么意见,免得伤到了孙儿的积极性。 只从侧面提醒道:“任何尝试都有可能会失败,种不出来你不兴哭哈。” 江六额头降下三根黑线,无奈的对奶奶说:“阿奶,我不是三岁小孩儿……” 再说了……他不爱哭好吗?怎么说的他好像个哭包似的! “呵呵,那就好。” 江建昌不搭这祖孙俩的话头,免得引火烧身,他继续薅谷粒去,离交粮还有五日,现在只晒好了五百斤左右,还差一半多。 晒谷场那边也是都在舂粒,家里人多的,已经快舂好了。 第61章 水菜。 二哥今天赶大集回来的早,吃过午饭又上山背了一趟蕉芋,这会儿正一趟趟的挑水,大哥和大伯还在山上没回来。 后院已经堆了一座小山,但这父子俩似乎挖上瘾了,喊也喊不回来。 江老头倒是很能理解,有能吃的粮食在山上没人要,真的恨不得立刻长了三头六臂,背回来囤家里。 要不是他们家秋粮还没够数,他都想上山挖……粮食轻轻松松一挖一麻袋,搁谁谁想回家啊! 江二挑着水回来,刚进门看见板车,就开始找弟弟。 “小六,六儿,你在哪儿?” 江小三从灶房里探出哀怨的头,语气幽怨的说道:“我也回来了,你为啥不喊我?” 把正在四处张望的江二吓一跳,水桶里的水都差点荡出来。 忙稳住水桶,冲着傻弟弟讪讪道:“啊,这不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人吗?您什么时候回来的?需要您的仆人我,为您捶腿吗?” 田云花一边切猪头肉,一边笑。 江小三儿听见他二哥阴阳怪气的声音,又翻着白眼缩了回去:“有毛病。”他哪里是自己的仆人,自己是他的仆人还差不多! 从后院儿闻声赶来的江六,看见二哥正往灶房的水缸里倒水。 “二哥你喊我?” “是啊,你不是要找水菜吗?大姐和小妹在小菜地沟那边发现老大一片,你去看看不?” 水菜喜欢长在小河沟里,每年十一月到三月都能吃到这鲜嫩的野菜,今年估计气候比较热,提前就发了。 听奶奶说,她们的上一辈,是没有见过这种菜的,新朝开始不禁海运,河沟里就突然出现了这种野菜。(宝子们请轻喷,作者真的不知道西洋菜在古代要怎么合理出现,只能这样安排它出场了,介意的朋友可以忽略这个菜)。 这菜十分的鲜美,可以和豌豆苗媲美,江家也种了豌豆苗,已经出苗了,但还不能摘。 听见水菜发了,江六一下就来了精神,赶紧找自己的背篓去摘。 江小三觉得他弟弟真的精力很旺盛,整天到处转悠也不嫌累,问道:“你还不饿啊?吃块儿烧饼不?一会儿又饿晕了。” “不饿。”说着就跑了。 田云花切肉的手一顿:“咋?在码头没吃?”儿子带回来了四个烧饼,原以为他们都吃过了。 江小三小声说道:“没吃呢,就我和小叔吃了,说是不饿,人家请他吃过了。” 原本已经把猪头劈开,留一半明天吃的,听了儿子这么说,又从木盆里把另外一块拿出来。 既然有水菜,那这一半就做成猪骨头锅子吧。 水菜怎么样都好吃,生吃很像萝卜,吃起来有一点辣舌头,过了热水又能吃出清甜味儿。 如果是骨头汤里放水菜,那味道简直别提了,每人能吃一大海碗。荤油炒的水菜,里面放点蒜末和咸盐,就是那半个月不吃肉,也能轻松安抚肚里的馋虫。 这菜哪哪都好,就是清洗时得特别注意,里面有很多水蛭,不光是藏在细叶里,茎干里头也会钻进去。 有一年炒的水菜,是她家小姑娘洗的,估计洗的时候没注意,热锅里刚放入水菜,里面没洗干净的水蛭就开始往锅边爬…… 自那以后,江家人洗水菜都会把细杆儿撕开,就为了防止再出现水蛭乱爬的景象。 江六背好背篓,又急匆匆进灶房:“大娘,那猪头你记得全烀了嗷,明儿个我要带点给别人尝尝。” 田云花应声:“知道了。”本来也打算全做了的,吃不完明早又吃。 这几日吃的油水比以往半年都足,田云花有时候都会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江六和二哥一起出门,小菜地和村东头离的不远,那片菜地的下方有一处河沟,平时浇菜用,河沟里也是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很干净。 水井里的水一部分来源于山泉水,一部分是地下水,如果光靠山泉水,九河村男女老小加起来有四百八十口人,目前共计九十二户,肯定是不够用的。 在清溪镇治下,一个村九十多户不算多,最多的一个村里有一百四十多户人家。 田地税是按户收,像江家没分家,家里的水田和耕地都记在江老汉名下,有要分家的,也会划了家里的田地出去。 没有田地的人上不了户(作者私设),梁狗蛋想分家,但他爹不同意,所以他分不了,不会划田地给他,他自己也没钱买不起田地,立户的最低要求为一亩田二亩地。 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入赘,如果他愿意入赘别家,那么他的户籍可以挂在女方家。 小菜地种的都是金贵菜,像莴笋、波棱菜、篷花菜、番茄、花菜就种在那边,有的人家最多一分地,有的只有一小溜。 江家当时在这边就只有一小块地,勉强能种些金贵菜,剩余的地补足在了大菜地,今年江家在小菜地里种的是番茄,前两个月就卖了,卖了一两银子。 自己留下的番茄粒儿做种,发出来的芽太细发黄种不活,每年都要在农司购买新种,还不一定能买到的上,够种采用的是摇签方式。 建村时分地也是要钱的,测量的官差会评断土地的价钱,当时江家给的钱少,分的田地都不算很好。 番茄和篷花菜的菜种很贵,一小包里面不过几粒,就要五十文,菜种的发芽率比起其他菜种,也不算高。 九河村扎根儿的时候,正是这新菜种扩大种植时期,官府免费给了新种子,每人只分到了几粒,这两种菜种出来会有人来收,给的价格都很高,说是要卖到繁华的都城里去。 等江六到小菜地的河沟时,他的两位姐姐已经摘了好些水菜,他五姐更是站在了水沟中间。 江六不赞同她这样,喊道:“五姐,你快出来,小心水蛭吸你血啊。” 小时候不懂水蛭的可怕,光着脚在河沟里摘水菜摸螺蛳,结果把水蛭喂的都变拇指大了,害怕的一拔,结果它就这么断了…… 那时的江六害怕极了,哭着跑回了家求救,奶奶轻轻拍打水蛭周围,又给涂了点盐水,终于把它全部弄出来。 从此以后,江六再也不敢光脚光腿下河沟,跟着他哥哥们摸河蚌,也是只敢蹲在石头上,这样的后果就是不停的摔屁墩儿,石头上有青苔,很滑。 江瑚毫不在意:“没事的,我这下面有一块石头,是你离太远了看不清。” 大姐江珊也只敢蹲在水沟边儿上摘,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妹妹:“你要是敢摔了,回家看娘不揍你。” “还有啊,你的衣裳我不会帮你洗的,你自己洗。” 江瑚一听就撅嘴,姐姐老是用娘来吓她,但想到她娘铁手的厉害…… 算了,中间的也还没好多少,可不是因为怕挨揍呢,一会儿她要是摔沟里成了泥猴子,再溜一大圈才回家,那多丢人啊…… 扶着姐姐的手,江瑚从中间的石板上跨了过来,这大咧咧的动作,又让她大姐逮住她不停的念叨。 什么姑娘家要注意仪态,等你到说亲时候人家会笑话你的,说你粗鲁的像个小汉子,这样的女儿家不好找好婆家的。 江六和五姐充耳不闻,说吧说吧,反正被说也不会掉块肉。 大姐越说越难过,仿佛已经看见妹妹被挑剔被刁难的样子,心情一下低落起来。 “呵呵呵,大姐,没关系的,咱们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不必在意他人眼光,人生在世不过尔尔,任它东南西北风。” 第62章 曹家。 菜地沟的水菜发了很多,有不少人看见他们在这蹲着,也探头瞧瞧,这会儿浇水施肥的人不少。 “今年这沟里的倒是发的早,河边那的才开始长呢。” “一会儿我也摘点,今天买了点肉。” “你今儿咋去那么早?我们家的去晚了,肉摊都收了。” “哟,今年这水菜发的好快。”伴随着哈哈笑声。 江六听见这爽朗的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许屠户家的冯兰婶子。 冯兰听见大家都说水菜长得好,也忍不住从菜地边儿下来,她刚给莴笋施肥。 莴笋的种子是从黄家换的,黄老爷子一年种春秋两季莴笋,她今年也跟着试试,但她的莴笋就没人家的长的粗,细细的像筷子。 随便找了一丛水菜开始摘,秋老虎孩子们容易咳嗽,她们家小孩子多,每年这时候摘水菜都很积极。 边摘边和孩子们闲聊:“小珊,你们姐妹俩最近打草换地方了吗?萱草去了几次南山脚都没找到你们。” 女娃们出门干活儿喜欢约在地方碰头,人多也不怕有危险,南山脚的草种类最多,尤其是这时候的飞蓬草,猪最喜欢吃了。 江珊手上动作不停:“没呢,我们这几天都是下午时候才去打草,和萱草她们刚好错开了。” 许萱草和江珊同岁,她娘舍不得她出门,才又多留了她一年,已经定了年前出门,嫁的是舅舅家的二表哥,两家自小便定好了亲上加亲。 每日一早,许萱草会带着弟弟妹妹们割猪草,午后她就不再出门,要在家绣嫁衣,还要给即将成为她公公婆婆的舅父舅母做衣裳。 冯兰哦了一声,也没细问,自家事情也多,摘够了晚上吃的就离开,走时还在纳闷,江家姐弟摘那么多,吃的完吗? 冯兰走后,又有个小姑娘提着菜篮子过来,还背着大背篓,那篓子也只比她人矮了一个头。 把背篓放到一旁,转身之际,江六看见她颈后的衣裳和小腿的布料,被篓子的长毛刺磨的破破烂烂。 小姑娘梳着两条麻花长辫,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表情,非常麻木。 江瑚见她来了,左看右看,见没人注意她们,蹭到小姑娘旁边,飞快递给她一个红薯。 小姑娘收了放衣襟里,对着江瑚轻轻点头。 江六在她们对面的河沟,五姐的小动作被他看在眼里,但他没点破,只低头继续摘水菜。 这些水菜他打算明日带走卖,送一点给朱哥和卖姜给他的老板娘,他没在草市上看见水菜,豌豆苗倒是很多人都在卖。 小姑娘摘菜的动作很利索,没一会儿就摘满了篮子,离开前又看了江瑚一眼。 江瑚小声的叹口气。 不忍心的看向自家大姐,大姐对她轻轻摇头,江瑚皱眉咬唇,又看向摘菜的弟弟,心中万分的犹豫。 回家路上,三人都很沉默,快到家时忍了一路的江瑚终于开口,小声说道:“小弟,你觉得三丫可怜吗?” 曹三丫,曹家的三女儿,上头两个哥哥,两个嫂子,一个弟弟,还有一个不满三岁的妹妹。 江六没见过曹家的姐姐们,建村时这家人就只带着这么一个小姑娘和两个十一二岁的小汉子,还有一个小男娃。 曹三丫比江六大两岁,这两日已经开始议亲了,她比江瑚矮了整整一个头,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没骨头,那脸不过巴掌大。 反观曹家小儿子,是他们村的奇观,今年不过十二,个头不高,但体格大,有江六两个宽。 自他说话利索以后,每每见了江六都要冲过去撞倒他,再洋洋得意的告诉众人:“这病秧子,我轻轻挨一下他都站不起来,我都怕把他给撞死了。” 小孩子都是谁厉害和谁玩儿,慢慢的大家都不愿意和病秧子玩儿,怕他突然死了,江家讹人。 曹家墩子干架是厉害,江六和他三哥联手才能压住他,揍完了下次还继续,只要江六落单那天,就是他洋洋得意之时。 小孩子间的打闹都不会牵扯到两家大人,江二哥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他三弟和小弟一瘸一拐的回家,两个都哭丧着脸。 细问之下才知道,曹家的胖墩子今天带了帮手,把大黄用背篓罩了进去,他和表弟二人对战江家兄弟,他们曹家二哥就坐在背背篓上观战,还时不时指点两句。 气的江二第二日没下地,专门跟着曹家胖墩,他和表弟一出门就被江二暴打一顿,打得两人爬都爬不起来。 曹家二哥这次屁也不敢放了,躲在一旁没出来。 事后曹胖的娘找上江家要钱,被老太太给倒了一身的鸡屎,两家到现在也不怎么说话。 自那以后,愿意和江六玩儿的小孩儿更少了。 江六回忆起小时候,他觉得曹三丫对他来说是透明的,他也找不到曾经和她有过交集点。 面对五姐的话,江六也只能如实相告:“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等他再大一点,也不喜欢和村里的小孩玩,宁愿上山和狗作伴,他三哥五姐也会陪他玩。 江瑚语气惆怅:“三丫真的太可怜了,摊上这么个娘,那老恶婆娘哪里是嫁女儿,是卖女儿吧。” 江珊也皱眉,不知道是觉得妹妹不应该这样说话,还是因为那曹家娘子真的很恶心人。 曹家放出的话是要十两银子做彩礼,这礼虽然收的高,但给了钱马上就能带走女儿,等一年过后,曹三丫到了适亲年龄再成婚,到时候还有没有成婚一事,那就难说了。 陈媒婆听她这样说,都没敢接这活儿,她是在官府过了明路的正经媒人,可不作那等腌臢事。 陈媒婆最近忙的很,因为江家才出了退亲一事,怕影响自己的声誉,她对江家的事很上心,一直在打听各村里的姑娘。 在她看来,江家大姑娘和长子其实早该成亲,也不知道怎么拖了那么久,这男子年纪大点还好说,可那大姑娘明年就双十桃李了。 有问过江老太的意思,但老太太没明说,也只说有老实合适的可以相看,但还是要看大姑娘的意思。 江珊听闻曹三丫一事,心里也万分感慨,这世道女子本就难,结果现在亲娘反而带头为难女儿,也难怪三丫现在话都不肯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哑巴。 江瑚一直不停的说三丫头好可怜,从未吃过一顿饱饭,每日天不亮就干活儿,夜黑也不得休息,洗衣做饭打草这些都是她,一个人要洗全家人的衣裳。 饭就是一碗野菜,连咸菜都不得吃,睡的是柴房,她娘她嫂子们倒是日子过的不错,还时不时去赶大集买东西。 曹家一点也不穷,当年可是买了不少好地,真是完全看不出来,穿的不咋地,手里藏着那么多银子。 江六啧了一声,他算是明白五姐的意思了,问:“你想帮她?” 江瑚顿了顿,低头看脚尖:“我不知道怎么帮她,我今天给了她一个红薯。” 说完又马上解释:“昨日她帮我找了半背篓百花菜,那红薯本来是我留着自己吃的。” 谁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小弟他们每日那么辛苦的卖菜,她害怕自己这样太过大方,会引起弟弟心里不满。 现在百花菜嫩,大家都在摘,剩下的要么太小,要么太老,没之前那么好找了。 第63章 陆桥。 江珊也在偷看弟弟的脸色,百花菜没有鹅儿草长得快,昨天她们找了好些地方才凑足了一筐半。 两姐妹突然有点心虚…… 现在小弟可是她们的收购老板,要是老板不满意,她们这买卖不就黄了。 江六想了想问道:“你想帮她,她愿意吗?” 如果只是某一方当好人,别人并不觉得那是苦海,结果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不知道曹家的那位娘子怎么想的,但从曹胖墩那事儿就能看出,那娘子是个不肯吃亏的。 如果五姐帮了曹三丫,曹三丫转头就告诉曹娘子,那估计两家又得闹一场。 江瑚有点激动,手脚都挥舞起来:“愿意的,三丫见我们摘百花菜和鹅儿菜,她问我她也摘行不行?每日给她一个红薯就成。” 江六看了他五姐一眼,两个姐姐都不肯要一个大背篓五十文,只愿意拿走十文钱,他已经算是黑心商了,没成想他五姐更黑啊,一个红薯就能哄人给她干活儿。 于是告诉五姐:“那你让她多找一点儿,晒干的我也收,但要挖出根。” 今日两位大爷告诉他,那新鲜野菜量大太重,如果他实在拉不动,就晒干了给他们也成,但切记不可清洗,尽量保持完整的根系。 “啥?现在晒干的也要了?” “哎哟,早说嘛!” 虽然弟弟说不拘什么老叶嫩叶,只要是成株的都要,但两姐妹还是会选择摘能入口的,偶尔遇到那种太粗的,她们都要挑选出来。 杆子粗的野菜能吃的地方太少,只顶部几片嫩叶,看着也不大好看,全是老粗杆,长得跟小树苗似的,没人愿意买。 江六不解的摸下巴:“我没说?难道是我忘记了?好吧,以后再老的也要,最好是带根的,人家是收来做药的,不是吃的。” 江瑚对着弟弟摩拳擦掌,好家伙……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现在才说!白浪费了那些老杆子! 大姐看过来,眼中带着祈求渴望之意:“那别人这样挖的,是不是也可以收。”说话时两只手不停的交握。 江六暗自叹息一声,看来他大姐还是没放下啊。 妥协下来:“收,晒干的两文钱一斤,这个价钱怎么样?” 大姐知道弟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有些害羞道:“两文太贵了点,还是就一文吧,这玩意儿真想挖,一天就能挖好几百斤。” 再次敲定好了繁缕和龙葵的价格,江六觉得自己可以再多一条路,可是他家也没有医书可以看。 快到家时,遇到大伯和大哥,背篓里装了蕉芋疙瘩,手上拿了好几根山药,最长的有两米多,这种是山林里的老山药,可以入药。 现在老山药不好找了,这几根老山药卖到药铺里,差不多能卖一两银子。 孟爷爷前些年就是到处寻摸老山药,再重新栽培种植,保留老山药的头部带叶子的地方,埋进土里,它会接着长。 这种断掉再长的药铺不收,药性不够,没有头部的老山药药铺给的价钱要便宜一些,十文钱一斤。 老山药特别的难挖,没头没尾的药铺看都不会看,为了保持完整,有时候会挖好几米深的大坑,光是一株都要挖上小半个时辰。 大哥江余晖拿着几节挖断的山药头头,这几株都太小了,等它们长大不知道得长多久,就干脆都挖了。 顶部头头给孟爷爷种,小一点的他们就自家吃,老山药的皮比地山药厚实,也更为粗糙,根须较多。 他让江六把山药头送去孟家,自己空出手来提小弟的背篓,刚好江六想去老夫子家一趟,就不和他们一块儿回家。 把山药头头给了孟爷爷,又收获了一小篮子山药豆,孟家什么都缺点儿,就是不缺山药豆。 山药豆果子太小了,买的人不多,也卖不上价,只能留着自家吃,结果就是越攒越多。 从孟家出来,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到了夫子家,老夫子的家很宽敞明亮。 老夫子一家出门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帮他看门的亲戚,那亲戚听闻江六想借书,让他自己去书房找,但不要翻乱了。 孩子们念书的地方就在夫子家前院,下雨天就在书房念,有些他们看不懂的书,夫子会收到箱子里。 在书架上找到了神农本草经,亲戚倚着门提醒道:“这不是全本,是抄录过的简易本,有些药草有绘图。” 江六想:这不正合我意,全本我也看不懂啊,咱也不是大夫。 亲戚见他还是想借走,也没拦着,反正这些简易本也不难抄,但他还是叮嘱江六:“别弄丢了,书要爱惜。” 江六点头,老夫子以前也时时教导他们,书本不分贵贱,只要是书都应当好好珍惜。 把山药豆分了一半给那亲戚,江六从夫子家离开。 翻看了前几页,都是常见的药材,卖这些药材的人太多,每年药铺只收几天就停了。 像芣苢(车前草)、鸳鸯藤(金银花)、金簪草(蒲公英)、香炉草、羊角豆(决明子)这些,都是乡下比较常见的,卖不上价钱,各家会摘了晒点儿。 江六走回家的路上还在想,他们不光可以晒繁缕和龙葵,羊角豆、粘人草、灯笼草这时候都已经枯黄,挖出来晒个一两日就能全干。 既然镯子世界,检测出的鹅儿菜和百花菜都没问题,那么这些应该也能卖掉。 他去寻古味时路过一家好大的医馆,五六间铺面、两层楼高,门口立了几个牌子要收东西,也是什么草药之类的,但当时他没细看。 可家里人实在是抽不出空来挖这些,他大姐提醒了他,那人倒是不错,干活利索人又勤快,也没什么心眼。 那人名叫陆桥,是莫山岭的猎户,他爹被野猪顶了肚子,没过两日就去了,那时他才不满五岁。 一直和他娘相依为命,寻常以打猎为生,家中田地少只够用于交税,两年前和大姐相识于打野刺球,后来二人慢慢熟悉,也看对了眼。 家里人都知道,只等着他赚够钱就上门提亲,谁知这时陆乔的娘病了,刚开始还不严重能认识人,后来只要儿子长时间不在身边,就开始发狂。 猎户靠本事吃饭,那陆桥能每月不断药,确实有能耐,这事儿就这么拖了一年半。 上次见他瘦了很多,整个人也变的沉默寡言,提起大姐还未相看人家,那人眼里满是心疼和愧疚。 江老太不同意孙女儿嫁过去,别说彩礼没有,嫁过去还得寸步不离的照顾疯老娘,别说江家不同意,搁谁家也不愿意。 江珊自己也知道缘由,她不恨奶奶,也不恨陆桥,更不会恨已经生病的陆桥娘,她只恨命运不公。 那陆家娘子一个人拉扯大了孩子,还把孩子养的那般好,寡妇带娃日子有多艰难,其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罢了,缘分乃老天爷注定,可能她和陆桥真的是有缘无份。 现在她也不想那么多,只希望陆桥能多赚些钱,买点好药让他娘多撑两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这村里不嫁人的老姑娘也不是没有! 第64章 竹筒。 等江六回家时,他们家的两个水缸已经挑满了水,二哥和三哥正在廊下争执,谁是今天最辛苦的人,谁今晚就能吃到猪脑。 其实二哥根本不喜欢吃猪脑,家里只有三哥喜欢吃这些。 怎么说呢? 可能三哥比较喜欢新一点的吃法? 大家吃野菜都喜欢煮熟了吃,他喜欢和葱叶一起生吃,家里吃臊子浇头喜欢用水熬一会儿,他就非要吃干的就馍馍。 江家大哥端着簸箕路过,停在弟弟们面前,用目光不停的上下打量二人,然后不屑的走了。 簸箕里面装的是还没完全晒干的的蕉芋粉,他奶让他拿到堂屋去,再找个东西盖起来,明天还要继续晒一天。 江二哥:…… 江小三:…… 江六进门看见这一幕,没忍住笑喷了,还是他大哥更狠一点儿。 大娘没在家,把饭菜做好在锅里,就去菜地里选菜去了,明日应该能凑一背篓萝卜和白菜。 后院儿种的小葱,大颗点儿的都被江六拔了下来,勉强有个四斤重。 江老太见他直接拔,心里痛的抽抽的,怎么不把老葱头给她留下啊,这些可都是她的老宝贝。 江六不知道奶奶所想,把葱头抖掉多余的泥土,单独放在篮子里,又割了些小韭菜。 小韭菜很香,无论做什么吃的,出锅前撒一把细碎韭菜,都能增香很多。 如果一定要找出它的缺点,那就是太细了…… 一大把韭菜能把人理的脑瓜子发昏,江六觉得自己不行,这么细的活儿他真的干不了,宁愿去铲鸡屎。 家里有力气的人都在,轮着推大磨,没一会儿都累的气吁吁的,难怪人家李婆婆不愿意将就用它,这可真的是太累人了。 坏了的大磨不能直接转圈推,得把木杆抬起来才行,不然根本推不动,也磨不到中间的蕉芋块。 二哥已经定了大磨盘,石匠让他们三天后去拉,今日赶大集卖的凉粉钱全给交定钱了,难怪钱串子今日回来都不大精神,因为没赚到辛苦费进自己钱袋。 终于等到大娘回来,休息了会儿,刚准备开饭,突然有人敲门。 “叩叩叩。” 声音很轻,来人很有礼貌,叩完一次门就不再继续敲。 江小三快跑两步去开门,边跑边喊:“谁呀?” 傍晚一到,等家里人都回来了,大门就会关上,门后顶上粗木棍。 那人不说话,江小三疑惑的从门缝里看去。 “大山哥?” 那人听见声音,突然就这么凑近门缝,把里面的江小三吓了个激灵,这会儿天已经黑了。 打开门,大山认识江余年,但好像不满意开门的人是他,倔强的站在门口继续往里瞧。 江小三也跟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向院子,小心的问:“是要找我奶奶吗?” 大山顿时眼睛亮了,点点头。 江小三无奈之下站在门口喊奶奶过来,大山哥他听不明白太复杂的话,他奶奶和他沟通起来也确实问题不大。 江老太走出来,看见大山还很疑惑:“怎么了大山?找我有事儿吗?” 大山把一直藏在怀里的茄子拿出来,盯着江老太的眼睛,缓缓说道:“茄子?要吗?” 这大晚上的可把她吓一跳,还以为是青萍有什么不好,原来是来卖菜的,老太太有些哭笑不得。 江六看见大山哥拿出茄子,也走到门口:“大山哥,你们家的茄子明早帮我摘一筐吧?” 茄子卖的也挺好,喜欢大圆茄子的人不少,今天还有人问为啥没茄子。 游客们在古镇玩的越久,越不愿意去下馆子,反正小院儿能做饭,更多的还是会选择自己做饭。 大山不搭理他,只固执的看着老太太,江老太很认真:“大山啊,明早天擦亮时送一筐茄子来大娘家,就用你家那个大一点的竹筐。” 这下大山点头了,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便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又回来,把茄子塞到江老太手里,老太太笑眯眯的让他回家慢点。 关上门。 家里正式开饭,江六问江老太,大山哥为什么会变傻。 老太太说她也不是特别清楚,青萍只提过一次,说是小时候发热烧坏了脑子,所以魏家娘子买了青萍做童养媳。 等老太太走后,魏大山的傻病严重过一段时间,后来又恢复到之前的老样子,反倒是逃荒路上有了不小的变化。 后来他们有了孩儿,瞧着也是幸福的一家子,没成想那孩子两岁也发高热去了。 老太太说起这小夫妻,也不免感慨一句,当真是天意弄人。 江二哥突然说道:“今天我看到山哥和青萍姐去赶集了,他们好像去了老大夫那边,还带了茄干去卖。” 老太太突然回味过来,笑了笑,问她笑啥呢也不说。 今晚的菜很美味,猪头骨熬出来的汤,里面放了特别多的嫩水菜,满满的一个大木盆,江六手都没往红薯伸,把水菜当饭吃,吃了三碗。 老太太在里面又放了粉皮丝,其他人可劲的捞粉丝吃,这样煮在汤里的,和早上吃的浇头粉丝又不一样。 还好今天红薯没煮多少,不然准得剩下…… 还有一碗炒的辣椒韭菜猪头肉,瘦的多肥的少,每一片肉都沾了韭菜段,香的人都舍不得吞入肚里。 大娘留的那半碗,都是稍微肥一点的猪脸肉,睡前必须把肉放水缸上头,这样才不会坏。 饭后哥哥们在后院儿准备明日要用的竹筒,既然凉粉的量要增加,那么以后每日都要准备竹筒。 江六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凉粉只是过渡,先打出名声,为粉丝和蕉芋粉做铺垫。 可以在凉粉摊附近摆几个凳子,供客人们歇息吃凉粉。凉粉不像饭食一类会吃很久,客人们吃完了就会离开。 做竹筒碗就是费时间,主要是砍竹子和打磨竹节,竹子这玩意儿乡下多得是,粗毛竹一晚上就能蹿一米高。 竹筒碗不需要用到老竹子,只要里面有竹节都可以。 为了加快凉粉的知名度,江六说:“明日过后,再加一个甜味儿的凉粉糊。” 辣味的和甜味的都有了,就不信满足不了大家的嘴!总不能还有喜欢吃苦的吧? 说完对着江老太眨眨眼…… 老太太心里一跳:不好,这是冲我手里的糖来的?早知道她就不凑过来听了,果然热闹还是看不得啊。 码头来往人那么多,既然决定了要靠凉粉新鲜劲赚一笔,那么就不能怕辛苦,问题是现在他们没那么多时间。 老太太大手一直指,冲着江二:“你明日去砍竹子,多做点竹筒出来。” 家里有头力气大的牛,不用白不用。 “啊!我不!”被指着的人马上开始跳脚,就算被揍一顿他也不想在家,“我明日要去百花村卖凉粉,我都和人说好了。” 百花村比九河村大的多,这两日在割秋蜜,有好多商人过去买蜜,他敢保证那些好吃嘴儿,肯定会被凉粉折服! 如果在百花村凉粉没卖完,他马上去甘泉卖,那边的人都富裕,对好吃的手松的很。 他都和梁狗蛋说好了,他们明日多带点凉粉去卖,狗蛋做好的竹筒,江二按一文钱五个收。 狗蛋不光要带上竹筒,还要帮他一起卖凉粉,如果凉粉卖光了,那么以后这竹筒生意还可以继续! 第65章 黑镯变细。 江六看了脸红脖子粗的二哥一眼,一文钱五个竹筒,还要给他帮忙卖凉粉。 怎么说呢?黑还是他二哥更黑,五姐的红薯哄人干活儿,这都不是事儿了! 江老太垂下手,没好气的说:“行吧行吧,那你去。” 娃子有自己的想法,且路子是正确的,她总不能把展翅飞翔的鸟使劲按下地。 老太太不想放弃卖凉粉,对于乖孙说的以后就在家做粉末和粉丝,做凉粉早晚要教会给别人的,不然别人买粉干啥? 可乖孙说的也对,自家没有那么多人能出去卖凉粉。 家里孩子们都到了说亲年龄,每一个都要花钱,蕉芋渣渣越来越多,也该买一头猪崽回来。 这时候就很羡慕别家人多的,干啥都能分几波…… 江老太突然眼珠子一转,对小儿媳说道:“亲家公他们最近忙不忙?燕娘要不你明日回去问问,他们能不能多做些竹筒,我们收。” 纪淑燕把沉粉的大木盆盖上纱布,闻言答了声好。 为什么没问大儿媳妇的娘家,那家是个不太拎的清的,老太太只喜欢儿子媳妇大孙子,死命压榨出嫁的女儿。 老头摔伤了腿,老太太托人来说老头子快不行了,让女儿快带救命钱回家,找大夫救她爹。 结果买药钱就花了五百多文,大儿媳妇带回去的二两被老太婆抢走了,说留着以后给她爹补身子。 那家老头还算心疼女儿,就是老太太烦人了点,田云花和她娘也不对付,只要回家就是一顿吵,她娘气的饭都不给她吃,让她快滚回婆家。 大儿媳妇今年都没说想回娘家,谁要提起她就跟人急。 江六的外祖家在黄元镇松茂坡,这不是新村子,但这个村人少,所以当时也接纳了不少人。 从九河村过潘家石桥,走上半日的功夫就能到松茂坡,这一路只能翻山,需要人陪同。 潘家石桥有媳妇是松茂坡的,如果纪淑燕要回娘家,会先问过那家的媳妇,约好一起走。 一年回两三次娘家,更多的时候是小舅舅纪和过来九河村,他是打猎手艺不太好的猎户,和江余年的黑手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时候的逃难记忆,江六都不太清晰了,只记得那年的水好大好大,不光他们在的村子被淹没,十里八乡包括高处都被淹了,山林也被洪水冲垮。 镇上的富户们早就逃离,其中就有他从未谋面的姑姑。 现在偶尔还能听见老家的消息,这么多年水也没消多少,水流汇入到了江河里,一条行船水路就此形成。 对于姑姑江鸳,爷爷和奶奶从不提起,爹娘和大伯大娘也不说,就连大哥二哥大姐也只当没她这个人。 三哥倒是和江六提起过姑姑,说在他的记忆里,姑姑长得很好看,和镇上的姑娘们也差不了多少,还不等江六细问,他三哥就被揍了一顿。 江鸳就像这个家的禁忌,所有人都不愿意提起,也不想提起。 如果现在问江六想不想见姑姑? 江六只会说:不认识,陌生人而已。 明日他娘要回娘家,只能让他爹陪着一起,江小三就只能一个人卖凉粉。 老太太不放心:“你毛手毛脚的到底行不行?” 码头人那么多,一个人又要切凉粉又要拌凉粉,还要收钱,但本人脑子又不太好…… 担心,实在是担心! 可别做买卖第二天,就亏了个大本! 江小三不懂奶奶的担心点,正傲娇的拍拍自己胸脯:“三哥什么不行?除了上山不太行,干啥啥行。” 这下不等老太太收拾他,他爹一个飞腿过去,江小三趴地不起。 江二一屁股坐到他身上,压的江小三直喊:“我错了我错了,饭都要吐了,我舍不得吐,你赶紧起来呀!” 他娘忍不住翻了白眼,对着婆婆说道:“娘,您当时真的没换孩儿吗?” 江老太无语的抬头望天:“放心,他这样的换给人家,人家也不想要。” 江小三:呵呵,心死了,除非再给吃个猪脑才能活过来。 后院儿烧了火堆照亮,老汉在薅谷粒,一边看热闹一边呵呵笑。 打磨竹筒的大哥说他可以陪小婶儿回娘家,顺便寻摸一下大个儿的蕉芋花丛,踩好点他下次直接去那边挖。 江六觉得这样也行,说实话他也担心三哥一个人不太行…… 今日卖凉粉,他爹和三哥两个人都忙不过来,还有烧饼郎偶尔空了帮一下。 三哥还大言不惭的要求奶奶,明日做两桶凉粉给他,是今日的十倍量。 大家忙完手头的事儿,一起做竹筒,汉子们锯竹节,女眷们负责打磨竹筒口,必须得磨光滑竹筒口,不然豁嘴。 众人都精神百倍,瞌睡虫被赚钱的念头给轻松压下,把竹子全部用完,做了一堆竹筒山出来,码了整整两个大竹筐。 剩下的竹筒,江二哥说他要,万一梁狗蛋不争气,做的竹筒太少,那不就耽搁他的凉粉大业了吗? 梁狗蛋:…………. 今晚耽搁的久了,江六回房间时已经困的眼皮打架,简单洗漱过后,吃了他的补命药固元膏,脱掉外衫上床睡觉。 突然摸到胸口的挂绳黑镯,迷糊中把镯子拿出来看一眼,这一看就出问题了。 黑镯比之前又细了一些,江六的瞌睡顿时烟消云散,难道每一次开启门都会消耗镯子吗? 这是不是就是尤里提到的能量问题?那他要怎么补充能量?他的倒卖大计还没开始呢! 江六现在完全摸不着头脑,尤里当时出气多进气少,也没说应该如何补充能量。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能暂时走一步看一步。 明日有作弊的石榴,镯子会发现他钻了漏洞吗?如果能行,他到底要先买什么? 木刨刀还没买,糖也没买,粉雪花盐也没买,寻古味他也才逛过一角,都没来得及走到下一个地方。 就这么不停的在脑子里给自己计划,本以为要睁眼到天亮,没想到还是扛不住身体的倦意,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觉也不知是算睡的好还是不好,反正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该起床的时候。 爷爷奶奶永远是这个家里起的最早的,一个早早起来,熬了三锅凉粉,一个起来就开始在后院舂稻穗。 等江六打着哈欠起来时,木桶里的凉粉已经放凉变硬,大娘正在给大竹筒里放各种调味佐料。 今早吃的蒸菜馍馍,酸酸辣辣的蘸水一下就唤醒了人的胃口,还有一锅红薯多南瓜少的甜味汤。 江六的竹筒里灌满了苦丁茶,今日的茶是直接在锅里煮的,老太太害怕孩子们中暑,苦丁叶子放了半锅,原本应是黑褐色的茶水,这下快变成了纯黑色。 江小三咂舌,他不想要,这颜色他看着都害怕,像毒药似的。 江二原本拿着竹筒进灶房,看了一眼锅里的毒药,又迅速退到门外。 梁狗蛋倒是不怕苦,给自己的竹筒里灌满,还抢过江二的竹筒帮他灌满,喜滋滋的告诉老太太,她熬的茶真好喝。 两兄弟站在灶房门口,抱胸一起鄙视他:呵,叛徒。 第66章 现代污染世界。 要去码头的人先出发,板车上的东西依旧不少,整整一筐的水菜,害怕晒蔫了还盖了湿布。 两筐药材,一个装了萝卜和白菜的大背篓,一筐紫黑圆茄,一篮子葱和小香韭,两大桶凉粉和两筐竹筒碗…… 车后还挂了一串儿竹凳子,他三哥还背了个篓子,大伯他们挖的老山药要趁着新鲜卖给药铺。 江六身上也挂着两个竹筒,一个用来装苦丁茶水。 一个是给朱磊带的炒猪头肉,竹筒最下面的竹节钻了个眼儿,往里灌了水,再塞入细布头堵住孔眼,肉和水之间隔着竹节,这样有水浸着肉也不会坏。 江六觉得他们这不像是去做买卖的,像是去逃难的。 等他们走后,江二和梁狗蛋也挑着担子出发百花村,狗蛋背上背着的是他做的竹筒碗。 出村时,梁狗蛋看见有人往菜地那边走,忙低头和江二拉开距离。 江二看不惯他这怂包样子,他们老梁家的龌龊事,和他梁狗蛋又没关系! 把怂包又扯了过来,看见扛着小锄头的婶子还主动招呼人:“婶子,今儿个这么早?” 这婶子和他弟弟江余年差不多,也是个大嘴巴花儿来的,但其实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婶子除了嘴巴厉害,真没什么坏心。 那婶子看见两人挑着担子,还很纳闷:“小二啊,你和狗蛋这是要去干啥?” “卖凉粉去唉,婶子你要想吃凉粉就上我家,我奶刚做好了一锅。” 说完扯着狗蛋走了。 婶子原本要下地除草,突然脚下拐弯儿,去了村西边儿。 昨儿个赶大集,好些人都看见江小二在卖吃食,以前他都是卖些山野果子。 几位婶子约好,等她们买完东西,如果江小二一碗都没卖掉,她们就买几碗,给娃子捧场。 结果等她们挑完碎布头,那江小二卖的叫什么凉粉的东西,围了好多人想买,这臭屁小子还挑着人卖。 气的她们当时就想给他一下,卖谁不是卖啊?你小子这是干啥呢?还和钱过不去了? 杏花村那几个碎嘴的老娘们气的要死,说他卖的是给猪吃的,她们不屑吃,结果被买了凉粉的人给好一通臊。 几位本村的婶子也没买上凉粉,问了江小二说明早家里还会做,要买就直接上家里去。 … 今天的板车不重,比昨儿个来码头的时间早,烧饼郎的火炭炉子已经搭起来了。 看见江家人拖着板车,还冲他们招手:“快来快来,我今日还给你们带了桌子。” 昨日他的烧饼卖的很快,自打有人买了凉粉,江小三就给后头的人说,可以把凉粉夹在烧饼里,这样味道又不同,口感会更丰富。 在他不懈的努力下,买烧饼夹凉粉的人不少,后来他擀饼胚的速度都赶不上买饼的人。 早早回家,他婆娘还以为今日生意不好,后来知道是挨着烧饼摊来了个新吃食,婆娘让他明日带张桌子,反正摆摊那地儿宽敞,不会挡住人。 还埋怨怎么没给她带一份尝尝,烧饼郎说人家都卖不够,摊子上的人都吵起来了。 婆娘这才肯作罢,隔了会儿又说,午时过来码头帮他做饼,烧饼郎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就是想吃凉粉…… 江小三喜滋滋的上前:“谢谢伍叔,您人真好。” 他们带了几个竹凳子,那草墩子实在是太重了,虽然坐起来很舒服。 等凉粉卸完货,江六就拖着板车走了,今天这车他拖的动,不需要三哥帮忙。 出门时在腰上缠了好几圈布条,这样就不会被草绳勒的肚子疼,就是有点热的慌。 照样把板车拉到废弃土坡旁,江六按下黑镯进入另一边世界。 从转角巷出来,江六先把水菜给了老板娘一把,让她尝尝,感谢她昨日送给自己的红皮花生。 老板娘拿着水菜眼珠子都瞪大了,不等她说话,江六赶紧拉着板走又走了,可不能堵着路,要被警告的! 朱磊见他今日来换了个方向,还很纳闷呢,知道他是去给那家老板娘送菜,才点头。 “什么菜这么好?给大爷打开瞧瞧。”朱磊搓搓手,学着地痞流氓的样子。 江六把板车靠墙,把粗布拿出来铺地板上,听见朱哥这样说,就先把水菜搬下来,让他自己打开湿布拿,反正里面有他一份。 又继续搬剩下的菜,嘴里说着:“这菜好吃哩,昨晚我吃了三碗,肉都没多吃。” 搬了两筐菜,都没听见朱磊搭话,江六疑惑的直起身子,抬头找人。 人还是站在刚才那,只是正拿着湿布发呆,眼睛都变成了呆滞的死鱼眼。 江六以为他是嫌弃湿布,忙拿过湿布,解释道:“这个菜它就是很容易蔫掉,这布也不脏,我奶用来过滤蕉芋粉的。” 朱磊还是没什么反应,只盯着水菜发呆,江六看见竹筐上爬了几只小水蛭,一扭一扭的往外逃离…… 又赶紧从筐里拿出白菜,折了一片白菜叶子,把水蛭赶到白菜叶子上,再一对折,捏死了水蛭,放到板车旁。 动作一气呵成,十分的利索! 只要水蛭不吸血变大变黑,他还是不怕这小东西的,对了……垃圾可不能乱扔,乱扔也会被警告呢。 再一次尬笑解释:“这个菜吧,它真的很干净,但它是长在……” 朱磊突然很激动的握住江六的手,眼里仿佛出现了泪花? “六儿啊,你这过的到底是啥神仙日子啊,你们山上竟然还有这么干净的西洋菜!!!” 这下轮到江六心惊了。 什么! 这里这么好,竟然没有水菜? 完了完了,他要暴露…… 怎么办…… 嗯?不对吧,西洋菜?难道这里也有,只是名字不同而已? 在朱磊激动的言语中,江六死去的心也慢慢恢复过来,刚刚他整个人都变僵硬了,以为要被当成异类处决。 原来镯子世界八年前发生了严重的水源污染,造成污染的东西是有毒的,因为直接投入到了海里,然而水源是流通的,会汇聚到江河之中。 慢慢的整个世界的干净水源都被污染,原本的农作物在污染的水源灌溉下,已经无法正常产出。 人们不得已研究出了科技肥料,在这肥料的帮助下,种子能成熟,但口味又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于是又研发了不同的新种子,改良种一号、二号、三号……. 造成水源污染源头的鬼子,自食苦果,人口大幅度下降,生产力也越来越低,已经快灭国了。 像水菜这种需要干净水源才能生长的东西,一接触到污染水源就长得十分奇怪,原本极其爱吃的人也不敢吃了。 所以朱磊才会那么激动,他以前可是西洋菜的头号粉丝啊!一到上市,再贵他都要买。 江六心又悬起来了:天呐,这个世界有鬼…… 听起来这鬼还很多,都能组成一个国家,太可怕了,他真的好害怕那些怪东西! 第67章 黄牌警告! 朱磊拿了好多水菜,悄咪咪的藏在自家的水果摊下头,今晚他一定要饱餐一顿! 江六小心的问:“那海里的鱼呢?河里的鱼虾?还好吗?能不能吃。” 朱磊叹气半晌:“吃啊,只要吃不死人就继续吃,毒油事件知道吧?我现在都想开了,只要不是人体尸油,我都能接受。” 江六恨不得原地消失。 尸油…… 天呐,这个世界真的好变态啊,不是说这是和平年代吗?怎么还有炼尸油的! 还不等他消化尸油毒油,老板娘提着篮子小跑了过来,眼里满是欣喜和疯狂。 “快快快,把豆瓣菜都卖给我,我的天呐,我想这口都想疯了!” 说着就往她篮子里不停的塞水菜,原本要买的萝卜都顾不上。 老板娘声音不小,旁边的人听见豆瓣菜还愣了一下,回神后纷纷提着篮子冲了过来。 听见动静的老板娘,手上动作更快了,塞满了篮子,把早已准备好的红票子递给江六。 “大娘不知道你这个要卖多少钱,我就按我以前买过最贵的豆瓣菜给,二十五一斤怎么样!” 江六晕了,赶紧说道:“给五块一斤!” 这玩意儿一发就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今天摘了明天会长得更好,卖二十五…… 他今晚可能都不敢睡觉,害怕无量天尊会觉得他太过奸商,大怒一场,立刻取走他的小命。 五块一斤,老板娘恨不得自己有七十二变,再多变个篮子出来。 等大家在几分钟之内抢光了水菜,江六都还晕乎乎的反应不过来,使劲咽下口水。 提醒众人:“大家要不要先少买点尝尝啊?可别买回去味道不对浪费啊。” 如果明日他一来草市,就被这些疯狂买了水菜的人暴打一顿,那可就太冤枉了! “放心,小老板,我拿人头担保这就是西洋菜!” “啥!哪里有西洋菜!” “西洋菜?豆瓣菜吗?谁家在卖?卖给我啊!” 由于吵闹哄抢的人太多,作为老板的江六,收到了一张来自管理员的黄牌警告。 江六手里捏着大黄牌,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下次不敢了。”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眼神不善盯着管理员不说话。 在万众的谴责目光中,管理员艰难的离开了街尾。 他的同事就在街头看着,等人过来打趣道:“哥,你牛啊,敢当着那么多人面给人家小孩儿发黄牌,明儿个他不来了,这些人能把你生吃了。” “话说回来,这小老板卖的菜你们尝过没?好吃啊。” “常常买,我一看见他那破板车就赶紧给我爸发信息,让他速来。” “哈哈哈哈,我敢打赌他是山民!” “切,这不明摆着嘛,只有山民才会那么单纯。” 发黄牌的管理员木着个脸,他是刚刚应聘上这个职位,来古镇是为了养病。 这里都被统称为古镇,以前没开发时属于无人野区,禁止任何探险。 所有车辆必须停放在,距离古镇山脚十公里以外的地方。 第一道大门在山脚,也是初步的审核区域,上山前需要更换适当衣物,自备或者租借都可行,允许游客自带食物。 但有巨大且显眼的木牌写着:不准乱扔你自带的垃圾,违者立刻请走!(不会被山林分解的垃圾) 可以选择步行上山,也可以骑马、牛、驴,一次五十块,也可以选择购买五十元交通工具爱吃的口粮。 注:(如果交通工具吃饱了不想吃,可以为它们储存至账户,工作人员不会偷粮,请大家放心。) 上山后是第二道大门,这里处于半山坡,有很多古镇修建的,古朴小院儿可以住宿,价格公道。 第三道大门就是古镇入口,里面能购买生活所需。 不进入古镇也能游玩,每个景点都是绝佳的风景,人生所处的年龄段不同,感悟又有所不同。 自从水源污染开始,人们的身体免疫力被破坏的太厉害,很多人小病变大病,大病时时有。 民怨厉害,上头的人坐不住了,和神秘机构协商过后,开发了原本的神秘山林。 这才有了古镇的出现,这里的水源污染比其他地方不知道轻了多少倍,半山坡的大院儿,住的全是颐养天年的功勋人士。 同事们见这新同事脸色不好,安慰他说:“没事的,你看他自己都不在意,而且也才一张。” “对,下次要记得啊,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黄牌管理员点头,其实他拨开人群看见是个小孩子,就已经心软了,只是当时鬼迷心窍,非得把那张牌给出去。 哎…… 自己果然还是太刻板了。 江六的黄牌好大一张,就贴在他的摊子旁边。 大家这时都像个鹌鹑,低声致歉:“对不起啊小老板,我们刚刚太吵了。” “是啊,我们太激动了,害得你被警告。” “早知道就让他罚我们了,我们还有两天就走了。” 江六笑了笑,他觉得这位管理员做的很对啊,本来他是老板,就应该承担责任。 对着人群说道:“没关系的,千万别影响大家游玩的心情,出来玩儿就要开开心心的,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这一通发言,导致江六今日卖菜的时间再次缩短。 朱磊站在水果摊后,再一次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看看,看看,这就是人家的化骨绵绵掌销售模式!我服!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买到的西洋菜,偷偷给弟弟发了消息,让他快把饭送来,顺便把菜带回去,不然晚了保不住! 这菜要用盐水多泡泡,今晚他必须吃上西洋菜生滚汤,再来个炝炒西洋菜! 永远慢一步的林老板来了,怒瞪着空菜筐,不死心的盯着江六:“我觉得还可以再来一筐,你觉得呢?” 江六:…… 我觉得也没啥用呐,你知道我家离你们这里有十万八千里远吗? 为了挽留这位大客户,江六不太好意思的,把稀稀拉拉的篮子递给他:“送给你,不要钱。” 篮子都送给你了,可不兴生气了哈,一个篮子拿去卖,要卖三文呢,这可是大菜篮! 林超默默接过篮子,把里面的香葱和韭菜全部倒出来,把篮子又还了回去。 所以今天他还能买个啥呢? 啥都卖没了。 这群人现在怎么回事儿?怎么连长得不好看的菜也买了?说好的挑剔,颜狗呢? 气冲冲的林老板走了,明日他一定要再早一点过来,他就不信了,作为专业抢菜选手,他还抢不过大爷大妈? 今日的菜已经全部卖光,江六第一次感受到了,镯子世界的购买力,真真是可怕啊。 “朱哥,还喝不喝苦丁茶?”晃了晃自己的竹筒。 朱磊有一瞬间的扭曲,但想到昨晚查到的资料,苦丁茶清热解毒,降低血压血脂血糖,最重要的是减肥瘦身! 默默打开自己的茶缸子,哆嗦着:“来……来点儿吧……” 因为爱吃,再怎么健身他也不会太瘦,只会从一个胖子,变成一个壮壮的胖子。 今日的苦丁茶,给了朱磊超强的震撼,一口直接苦的他叫娘,:“我的娘唉,这是放了十斤茶叶吗?” 江六嘿嘿笑道:“我奶奶今天手重了点哈。” 他从小喝习惯了,倒是觉得还行,小抿一口,今日这苦丁茶是真苦真浓啊。 第68章 作弊被发现。 朱磊说已经给两位老人家发了信息,他们一会儿就来。 弟弟气喘吁吁的到了,还提着份量不轻的竹篓,稍微缓缓后和江六打招呼:“嗨,你好啊。” 江六很认真的介绍自己:“你好,我是江黎。” 朱弟弟不解,他也没问人名字吧? 但依旧脸上挂着笑意:“好的江黎,我是朱严明。” 他爸姓朱,他妈姓严,为了美好的明天,所以他叫朱严明。 两兄弟同爹不同妈,后妈对朱磊比亲儿子也差不了多少,也是从小养大的,所以他对弟弟也好。 弟弟找工作一再碰壁,要不然就是老板不好,要不然就是同事不好,要不然就是离家太远不方便。 他妈气的直接买了票撵他过来古镇,作为古镇的小院儿租户,朱磊可以邀请一位亲人来古镇。 古镇方审核资料过后,就会给被邀请者发送通过信件,凭借信件他便能自由出入古镇。 古镇有严格的管理时间,镇子里面不允许留人,晚上九点之前,所有人员必须离开,第二天早上四点,古镇第三道大门会再次开启。 如遇不配合的游客,古镇方将采取强制措施请离,一经请离,终身不得再进入古镇。 江六吃着朱弟弟带来的饭,听朱哥再次给他讲古镇的规矩,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什么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门,他见都没见过,这三条大街他都还没走完哩。 今天吃的是西红柿炖牛肉,这还是江六第一次吃牛肉,可真香啊…… 无法形容嘴里的肉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和他吃过的,猪肉鸡肉兔肉差别很大。 他们那的牛可贵,从来没想过作为平民老百姓的他,还能吃上牛肉。 死去的牛必须报给农司,由县衙查明死因,如果是老死的牛农司会收,病死的不管。 但敢有所隐瞒,就等着挨板子吧,脱了裤子在县衙门口,把屁股打稀巴烂,骨头渣子都能看见那种。 这里的番茄也好好吃,酸酸甜甜的、番茄味道很浓郁,朱哥说这里面他弟弟放了好几种番茄。 江六也想买番茄回家倒卖,但他不敢……他们那的番茄才卖了两个月。 朱磊吃了一口竹筒里倒出来的肉,虽然这肉冷了,但他发誓,这真的是他离开奶奶以后,吃过最好吃的肉。 软糯弹牙,满满的猪肉香,肥而不腻,很有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做的肉味儿,吃的他都可想奶奶了。 把竹筒里的汤汁都倒干净拌饭,原以为小六会笑话他,谁知小六根本不在意。 江六:? 在意啥?我们家只要吃油水,那碗都不需要洗,光光的! 就连炒菜锅,都必须添水再涮一遍,生怕浪费了一点油。 听说以前猪肉还会有股骚臭味儿,肉也没那么肥厚,后来从上京传出了阉割法,猪肉就变的更香更好吃了。 和朱哥比,自己才更像饿死鬼吧,这牛肉香的他,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肚子里。 他们吃过饭,两位老爷子也赶了过来,还给江六了一个黑色的小瓷瓶。 “这瓶里有四粒强效止疼药,对于咳血和止痛效果都很好。” 江六对着老人家躬身抱拳:“感谢!” 柴大爷摆手不在意:“这有啥,这药你自己也能买到,只是牌子不一样而已。” 夏大爷再次给江六探脉,和之前比差不太多,但这小娃脸色好了一点点,也就比毛僵尸好了一点点吧。 江六问他们喜不喜欢吃水菜,也就是西洋菜,这是他学的新词,真好听,一听就会卖的很贵的样子。 两位老人家假装不高兴的看着他:“终于想起我们两个老头子了,一路过来都在听草市有小娃在卖西洋菜豆瓣菜呢。” 不好意思的摸摸了下巴,他真的不知道水菜这么受欢迎,早知道他就先留一点出来了。 举手发誓:“明日一定给您留,留多多的!” 两位老人家笑了,“逗你呢,看把你急的,少年人还是像这样生动一点,才更招人喜欢嘛。” 走时还不忘叮嘱江六,每天一定要好好吃药,如果按这个走向下去,吃完那一罐,他们可能就会换药了,能补进去是好事,还有的救! 江六点头,他会好好珍惜这条小命的! 不出半个小时,将再次被狠狠打脸。 朱磊把石榴给他放到木板车上,那一箱里装了三十五棵六月红石榴。 第一批石榴个头不大,一只手能拿两到三个,但这品种很甜,外观也很漂亮喜庆,整身都是胭脂红。 石榴皮也不算厚,剥开以后里面的石榴籽颗颗饱满,每一粒都像闪光的红宝石。 江六顿时就被吸引了,他没吃过石榴,但他那日在码头看见有人在卖,是外地路过的货船。 一颗要卖六百文,还没有这么红,黄黄的外皮,买的人还挺多,当时都给他羡慕坏了。 朱磊告诉他要去进货石榴,江六恨不得把全部身家都给他,多定一些石榴。 石榴寓意着多子多福,是非常有福气的果子,听那商船的人说,他们这石榴卖的还一点儿也不贵。 上京的石榴天下闻名,有果中“红玛瑙”之称,一颗石榴最少也要卖一两银,买的人是多不胜数。 江六不知道红玛瑙,他只知道这六月红很好看,很美,很甜,甜到了心坎儿里,让他沉醉,让他痴迷。 心声如雷动。 江六拉着板车往杂货铺走去,他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这红石榴的威力真大啊,他多看几眼都想晕,吃过以后更晕。 走到杂货铺直奔卖盐的地方,这里的盐品种真的好多,怎么盐也有白的黑的黄的和红的? 粉红雪花盐今日已售罄,这里写了牌子,这盐是纯古法提炼的盐,才能出来这么漂亮的结晶,且产量不高。 江六被这些盐给弄的更晕了,感觉心里都慌慌的,心跳的很厉害,脑袋也开始发胀发疼。 难道吃了石榴不能闻盐吗? 哎,自己真是太蠢了,早知道就先问问吃石榴有没有什么禁忌。 六月红石榴委屈大喊:清汤大老爷啊,我好冤啊!石榴儿冤啊! 在买糖和买盐中犹豫了不绝,一会儿走到盐罐子旁,一会儿走到糖罐子旁,江六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清醒,身上也很热,胸口也很疼。 使劲晃了晃脑瓜子,希望自己清醒一点。 一旁的店小二见客人举止怪异,忙过来询问:“请问需要帮忙吗?” 江六回头。 小二惊吓不已! “客人,您流鼻血了!” 赶紧掏出怀里的干净手帕给客人止血,江六呆呆的低头,看见帕子上的殷红血迹,这才反应过来。 遭了…… 是他超时间了! 昨日买的石榴,也给他算到了今日的交易!事实证明,真的不能作弊! 想也不想,快速抱起面前的一罐白白的东西,大声对店小二说道:“快快快,多少钱!” 小二很有职业操守,丝毫不惊慌,快速报出价格:“高山矿物盐,二十一斤,这里是六百四十块。” 江六到最后都不记得自己给了多少钱,拖着残留的意识,走到一处没人的拐角。 天黑了吗? 真的好黑…… 第69章 发财了! 江六紧闭双眼,眉间满是痛楚,眼皮不停的颤抖,他觉得胸口好闷好痛,他很困,但有什么东西在强迫他睁眼。 试着睁了几次,终于睁开。 他正靠在板车旁,面前是小土坡,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还好回来了。 不等他站直…… “噗。” 一口压抑不住的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染红了地上的杂草。 吐完血,江六气喘如牛、面色如金,胸口一阵阵的发疼,控制不住的腿软要跪地。 哆嗦着从怀里掏出止疼药丸,直接倒了两粒出来,就着嘴里的血迹吞了下去。 吃完药,闭着眼无比的坐在地上,背靠着板车歇息。 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石榴啊石榴啊,你可真是要拿命换的金贵物啊。 如果不是有这药,他是不是今天就交代在这了? 这事儿也只能怪自己贪心,如果不钻空子,就不会忽略是镯子在提醒自己离开。 目前摸索到的规律是,一旦购买了物品,产生了交易,就必须在一刻钟之内离开。 第二次警告会更加强烈,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加深,连续交易两次,会缩短离开的时间。 今天在脱离镯子世界时,他明显感觉到了排斥和恼怒。 至于第三次…… 他不敢尝试,估计也没有第三次了,毕竟事不过三。 第一次的寻古味门票是交易,这次的钻漏洞失败,是购物物品。 这镯子也忒精明了吧,成精了?还能分辨他昨日没拿到物品。 回想自己,当真是愚蠢至极,还以为是被石榴给香的,哎…… 这药丸果然如两位老爷子所说,是专供的止疼止血药,服下过后约莫半炷香,他身上就不再疼痛。 再次吐出一口血,心里的闷痛感骤然减轻。 坐着歇息了好久,久的江六觉得自己都睡了一觉,嘈杂的码头就是他的催眠音律。 如果这时有人过来,肯定会被吓到尖叫,地上好大一滩血,旁边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人。 把血迹处弄了泥土掩盖,用小二给的帕子擦干净嘴边的血迹,揣到衣襟最里边儿。 江六觉得自己已经恢复过来,除了有点虚弱,这种身子发虚的感觉他都习惯了,每次大病时都是这样。 拉着板车慢悠悠的走着,路过凉粉摊子,意料之中的人多,江六艰难的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买的那什么高山矿物盐,是纯白细沙粒,在盐栈里,这种细粒白盐的价格只低于雪花盐五十文。 七百五十文一斤的盐他有三十二斤,石榴有三十五个,江六这时也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这么多盐,他不敢一次全出,倒了一大半出来,用之前遮水菜的过滤布给包起来,又给外头裹了一层粗布。 走到停船边,他这难看的脸色小贩儿都不敢靠近。 江六见一艘浅金色的华丽的大船要走,应该是某家富户的船只,忙停下板车,上前询问走在最后的人。 “请问需要石榴吗?胭脂红石榴。” 他的声音不大,仆从讶然转身,不确定的说:“你有石榴?” 夫人刚刚吃了鱼鲜,身子突然很不舒服,老爷也顾不上细品银鱼羹了,让快快回府城,清溪镇的大夫他看不上。 如果这小子真的有石榴,说不定夫人的不适能缓解一二? 仆从不敢自作主张,让江六在这等着,他去报给老爷。 他们老爷最是看中夫人,其他的姨娘那里都只是偶尔才去。 江六没等多久,船上就下来一位中年男子,穿着深灰色的对襟长衫,衣襟和袖口有用着同色暗纹,靛蓝色的长裤随着外衫的摆动而显露。 来人是大管家,他要看看江六的胭脂红石榴。 江六跟着上了船头,放下背篓,拿出里面被他竖着的木框。 管家看他动作太大,不由得皱眉,这么粗鲁的人,能有胭脂红石榴? 江六打开木框的盖子,里面是摆放整齐的五排红石榴,一排七个,个个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管家呼吸一窒,这石榴真漂亮啊,小巧的个头,鲜红如血,每一颗都无比的精美。 “五十两,我全要了。” 江六没有丝毫犹豫,卖了石榴得了钱,马上离开华丽大船。 这笔钱不知道能不能买下那块地?要不还是再凑凑吧。 在小贩儿里寻人,有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孩子走过来,问:“你找倒霉蛋儿吗?” 江六反应都有些迟钝:“嗯?什么?” 小孩儿继续说:“就是郁炜呀,大倒霉蛋儿?你是不是要找他,我见过你和他走一块儿。” 见他脸色不太好,让他去那边大树下休息,他去帮着找郁炜,只需给他一文钱就好。 江六答应了,他这会儿也实在没力气寻人,码头的人太多,眼珠子转多了他都特别的想吐。 等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小孩儿拽着倒霉蛋儿来了,倒霉蛋儿还提着个好看的小竹箱。 小孩儿寻到他时,郁炜在和人谈事,今日的客人想寻两头带崽或者刚下过崽的母鹿。 等他们谈崩以后,瓜哥儿赶紧拉起郁炜就跑,说有个快死的人要找他。 郁炜现在可害怕听见死不死的,听瓜哥儿描述那人的样貌,知道是江六,这才跟着一块儿过来。 “哎哟,小兄弟,你怎么搞成这样?我送你去看大夫吧?” 他今日租了一辆驴车,那驴子早前还是他家的,后来卖给了邻居。 江六给了小孩儿一文钱,对着郁炜摆手:“没事,老毛病了,你来看。” 那小孩儿十分的识趣,见他们要交易,离的远远的。 郁炜最近在江六手里换的都是好东西,他和叔叔拉近了关系,叔叔又给他指了条路。 看见罐子里全是细白盐,郁炜强压下心中的喜意,这可不是一斤两斤啊! 手里的三斤雪花盐已经全部卖掉,叔叔说他一个月只能拿到三斤,最快拿盐也要十日后。 刚刚那位客人是沿海过来的,他们家孩子吵着要喝鹿奶,想尝尝看清溪镇的鹿奶有没有什么独特之处。 客人愿意用粗粒海盐付钱,但他给的盐价太高,也只比盐栈少一些,郁炜觉得这桩生意不划算。 最后两人没谈成,他正后悔着呢,想要不然再让客人少点儿,哪怕是半文也好。 结果这会儿,有这么大一块香饽饽从天而降,顿时郁炜就觉得自己是这码头最幸运之人。 倒霉蛋儿? 谁啊,不认识。 整整二十斤细粒盐,郁炜也很有诚意,他愿意出六百八十文收。 江六算了算觉得可行,十三两又六百文,罐子就不收他钱了,但提出了请求。 “能先带我去找码头的管事儿吗?负责买地划地的。” 他不认识那些人,估计别人看他这穷酸样也不会搭理他。 郁炜至少还混了个名头响…… 虽然也不是啥好名声。 郁炜拍着胸脯,说这事儿包在他身上,叔叔的名头有时候还是可以借一下的,管事儿的应该也会愿意见他们的吧??? 第70章 与你无瓜。 江六想买的那块地就是废弃小土坡,在码头的右侧,路口处有零星摊贩儿。 码头是一条直路通向镇子北门,在进入码头时继续直走就是停船点,左右两侧有吃饭的饭馆儿、歇脚的茶摊儿。 小摊贩还是更喜欢摆在码头直路上,这路很宽,不会影响过人过车。 因阳光照射、河面反光,那块地会一直晒到日落西山,右侧中段有同样废弃的烂草棚,原是茶水摊。(背对码头在右侧,面向码头在左侧) 估计也是因为河面反过来的光太刺眼,现在茶水摊换到了码头左侧。 倒是江六很喜欢这块地,给他一种很踏实安全的感觉。 土坡的最右侧什么也没有,坡下面就是河,水流急、有暗礁,因此这边没有停船点。 郁炜借了江六的背篓,装他的竹箱和罐子盐,报出他叔叔的名字后,有人领着他们,去寻码头负责量地的差役头头。 土坡现在是处于没人要的状态,码头扩建一直在往左侧走。 如果江六要买,可以便宜点儿卖给他,但不可在码头行风月所、赌坊相关类生意。 土坡后段售价为三百两,中段五百两,靠近码头这段就贵了,最少也要一千两。 如果买下整片右侧土坡,可一千五百两。 虽然这里直面阳光,但再怎么也是官府划出的地,怎么着也不会很便宜。 清溪码头的建成,炸掉了一座大山,把山林一分为二,从大山中又开了一条路出来。 码头后边儿依旧是山,前山则变成了平整的码头。 江六尴尬了,他全身家当只有六十五两,不知道能不能买最后段的一小块地,勉强盖两间房。 郁炜也没想到,码头这边儿废弃的地都这么贵…… 果然最会赚钱的还是官家,随随便便从山脚开一片空地,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他大哥开肉铺的那个铺面,在菜市口靠前位置,也才卖三百两,月租金不过二两半钱。 江六见这差役头头人还挺和善,大着胆子询问:“可否六十两量三丈地,或六十两量两丈中段地界?” 只要是小土坡这片的地,他都想要,但现实是他哪里都买不起。 差役做为难状,背着手慢走叹气。 江六了然,掏出一块不小的银子,塞到他背着的手里。 差役手一掂,就知道是三两银子,没成想这倒霉蛋儿带来的人还挺大方。 笑面转身,把银子收好,问:“那你想要中段还是尾处?” 郁违觉得如果是他自己,肯定会选中段,申时过后中段处的反光会慢慢消失,尾处会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 月圆时那一片很漂亮,可能这是小土坡唯一的优点了。 店铺确实需要亮堂,但如果面对河岸,眼睛受不住,估计三五日就得关门。 码头是不会同意店家背对河岸的,那也忒难看了,船上的人一眼看见左侧高处,结果是个房子屁股? 咱清溪镇还要靠码头变得更好呢,你这不是公然和官家作对嘛。 所以江六买的这块地,要不然有勇气直面河岸,要不然门朝右侧路口,无论怎么想,郁炜都觉得这钱花的太不值。 最后江六还是选择了要最尾巴边儿的地,那差役头头收了钱,心情很不错,没用长竹丈量,直接步跨量的三丈地。 这样量出来的比较松,比标准的三丈地要大一些。 江六选的这块尾地靠近河岸的正前方和右后方,因为前、右都是河,为了安全,必须要往后和往左多移一丈。 丈量时,那差役移完一丈安全范围,又特意往前跨了一大步再开始量,这里又多出来了半丈。 量好以后在四周打上地标,就是四个小石头牌,扎进地里表示这块儿有主了。 江六在一张薄薄的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差役盖上了码头的红印,让他明早去县衙找书吏盖红印,书吏那边儿会再抄录一份留存县衙。 这是县衙开的地,和一般买地交接不同,需要两方红印。 江六把这地契当命根子似的放进钱袋里,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半个主场了。 差役问这地什么时候动工,需要提前给他们打招呼,如果没有熟悉的工匠,县衙那边儿有惯用的。 说完眨眨眼:“比你自己找的实惠。” 江六拱手道谢:“到时再来麻烦大人,近期应该动不了。” 差役啧啧两声,果然还是个穷光蛋,又接着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强撑了这么久,江六觉得自己也到极限,他要赶紧去找他爹和三哥,别一会儿晕了没人管他。 郁炜见他这脚步踉跄的样子也很担心,帮他推车到码头口,他也要快快回镇上卖盐。 等江六把车推到凉粉摊儿时,这里聚集的人已经散了,就只有他爹一人在。 看见儿子这鬼样,江建昌魂儿都吓飞了两米高:“六儿,你没事吧!” 赶紧把儿子扶过来让他坐下歇息,打开竹筒想给他喂水喝。 江六很疲倦的开口:“不用了爹,我就是太累了,歇歇就好了。” 烧饼郎见状递过来一个蒲扇,让江建昌赶紧给扇扇风。 码头这块儿就是太热了,刮来的河风都是燥热的,冬日里又冷的很,身子弱的人都不大受得住。 江六坐在竹凳上,用手撑着头,听他爹和烧饼郎闲聊。 今日这凉粉可是大出风头,两文钱一碗,还酸酸辣辣的很好吃,给的量也足,壮汉也最多只吃的下三碗。 那些乘船来清溪镇的富人家,胃口就更小了,一碗都吃不完。 午时还没到,这摊子上就围了好些人,两文钱尝鲜,大家还是愿意的。 码头可不止有劳力,还有特地为清溪银鱼来的食客们。 今日准备的两桶凉粉,一到午时就卖光了,没买到的人心里似猫抓,越买不到越好奇那滋味儿。 烧饼郎为了配合凉粉,特意把烧饼烤的久了点,让烧饼更加的脆。 客人们吃过凉粉,也会再买一份脆烧饼夹凉粉带走,他的烧饼有一个半巴掌大,担心只吃凉粉吃不饱的人,也没了这层顾虑。 他三哥去肉摊取肉了,昨日江六给了三十文定钱,能买一斤的大肥肉,还有整块猪肝。 猪肝是个补血的好东西,老人、小孩儿、身怀六甲之人吃了都有好处,卖的也不是特别的贵,就是去晚了买不到。 不过肉摊生意好,想买什么好肉都是去晚了就卖没了…… 东西早已收拾好,他们也要准备回家,回去还有好多事要忙,今天竹筒没剩多少,晚上还得继续做。 其次,江建昌有点担心他的鸡…… 今早起来喂鸡,顺便摸了下老母鸡护着的蛋,结果竟然被两只鸡给啄了,最近太忙,从小养大的鸡都不认他了。 江六歇了一会儿觉得更累,趴着桌子睡着了,烧饼郎帮着一起把他抬到车头位置,就这样人都没醒。 烧饼郎拉过江建昌在一旁小声说话:“老弟,你们一会儿还是去找个大夫,我瞧着娃儿有点不对劲呢?” 江建昌点头,心疼的看了一眼小脸煞白的儿子,哎…… 当真是一点也不能体会他们为人父母的心,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拉着板车慢慢走,江建昌这一路想了很多,他是真的不懂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定要拿命去赚钱。 可能还是自己这个做爹的太差劲了,才把孩子逼的这么紧,江老二心情十分惆怅。 江六:……….. 与你无瓜啊,老爹! 也与我无瓜,是石榴的错!所以我狠心的把它卖了! 第71章 龌龊事儿。 回家路上江六一直没醒,过了河边才慢悠悠醒来,睡了一个多时辰,精神已完全恢复,就是背疼…… 江小三见弟弟醒了,停好车让他下来,担忧的问道:“好点儿了吗?” 他爹也同样担心,把竹筒递给他。 去镇上的医馆找老大夫看过了,只说这人身子太虚,必须要补,他们知道江六自己买了补药,就没在老大夫那开药。 “好了,现在能打死一头狼。”江六被苦丁茶一激,这下是真的彻底清醒了。 见他已经能说笑,江余年和江建昌就放心了。 剩下这段路江六不肯再坐车,他怕一会儿传遍了村子,说他又要死了…… 刚路过村口,就遇到挑着担子的胡叔和他小儿子一家,他们家今年也种了不少南瓜,这会儿正往家里搬。 胡叔招呼他爹:“老二,你们回来了,今天镇上有没有遇上卖南瓜的?” 最近村里只有他们家人往镇上跑,有什么要打听的,大家都会说一声,让帮忙留意。 江六这几日也大概知晓村里种菜情况,小菜地那边就不说了,也不是每家都有地,那些菜都是金贵菜,他也倒卖不起。 大菜地和自个儿开的荒地,种的大多都是产量高、易种活的菜,比如:萝卜、白菜、包心菜、南瓜、冬瓜、长条瓜(丝瓜)、黄瓜、长豆角、马刀豆。 季节不同,种的菜也不同,偶尔会有少量菜,能撑过当季,有的太老的直接留种。 江建昌面色为难:“这几天卖南瓜的人不少,比我们村里的南瓜个儿更大。” 他在码头遇到了不少挑着南瓜去镇上的人,这些都是镇子附近的人,今年天好,家家结的南瓜都不错。 码头这边卖的南瓜更便宜,如果是卖给船只拉走的,十文钱就能买到手臂长南瓜。 农人又心疼又不舍,最后还是只能咬牙卖,谁让人家买的多呢。 胡叔听了也只能无奈摇头:“算了,那再等等看,我挖了个地窖,看冬日这价能不能起来。” 江六走在板车后头,看着胡家人挑着那么多南瓜,有个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要实现这个想法,需要加快赚钱,他现在不光缺钱,也缺人…… 回到家的江六,先去了灶房,把沾血的手帕扔进灶膛里,看着烧光了才出来。 放好东西又去了后院儿,把老太太种的香葱和韭菜全收走,勉强凑够一篮子。 老太太心痛不已:“这是要干啥啊?你至少把葱头给我留下吧?” 就这些江六觉得还不够呢,他要学人家的手艺,只给点葱都不太好意思张口。 问江老太:“阿奶,我去学做南瓜干好不好?学会了咱们多收点南瓜去卖。” 刚剁完鸡草,路过的田云花只听了后半句,多收点南瓜…… 打着寒颤迅速离开,太可怕了,她不敢听。 老太太不解:“南瓜干?南瓜切片儿晒干?这有啥好学的?” 南瓜耐放,放阴凉处三个月都不会坏,大家很少会晒南瓜片,倒是冬瓜片和土豆片会晒一些,吃起来味道和新鲜的不一样。 江六没忍住笑了,哪里那么简单。 林老板今天就给他尝了南瓜干儿,是他自己做的,吃起来又辣又甜,特别的有嚼劲。 刚开始还以为这是肉来着,外观看起来也挺像腊肉…… 朱哥也说那南瓜干儿好吃,和他在外面买的比起,简直是天差地别,难怪人家的饭馆儿生意那么好,都快整成私房了。 这南瓜干只给他们一人尝了一块,林老板说想吃就去他店里吃,每桌客人会免费送一碟,惹得朱哥直骂他抠门儿。 江六现在也回味过来了,林老板给他尝南瓜干,应该是为了引起他的兴趣,实际上冲着香葱来的。 各家种的葱都不多,他只能上严婶子家去买。 “咱家最近,还能不能出萝卜和白菜啊?”江六有几天没去菜地,确实不知道。 昨儿个大娘把几个菜地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多少。 老太太摇头,地里的菜她都有数:“出不了,那地里也没多少了,太小的味道也不好。” 知道他要去严家买葱,让他顺便去村长家问问,他们家今年也种了不少萝卜,不知道是怎么打算的。 萝卜条晒干的也好卖,冬日里菜干和鲜萝卜价格都好,有些人家就喜欢存到那时候卖。 “有钱没?” “有……” 老太太就不再管他,继续切粉丝晒干,已经收了两袋了,但小六说还不够。 今天她做了两锅凉粉,都是卖给了村里人,各家都有调味料,就一文钱卖一块儿凉粉。 江余钱午时就跑回来了,让她再给做一锅,老太太没答应,让他今儿个别出去了,上山挖蕉芋去。 钱串子气哄哄的,说明日给他的凉粉必须比三儿多,不然他就要撒泼。 老太太让他带着狗蛋一块儿挖,到时候给狗蛋儿算成钱或者凉粉都可以,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反正这家里的娃儿,真是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狗蛋是个好娃儿,就是梁家人太恶心了,那糟老头子做出这等事儿,还好意思活着。 梁家是建村后一年迁过来的,选了远离人户的半山腰,房子建的和镇上的大宅子差不多,建好了大半个月,正主才搬过来。 刚来九河村那天,村里不少人都去贺喜,从表面看还是相处的不错。 梁家最有出息的女儿嫁到了清溪镇,贺新房那天,那姑娘是坐着马车,带着仆从,从潘家石桥那边儿回来的。 其余几个姑娘家,应该日子过的也不错,穿的花枝招展的,每人给的贺房钱都不低。 后来大家慢慢察觉不对劲,梁家人不爱出门走动,整日窝在山上,种地收地都是雇来的短工。 听那些做工的人说,他们都是梁家大姑娘雇来的,梁家大儿子疯疯癫癫的,又要打爹娘,又要打婆娘孩子。 那小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脚步虚浮,看人的眼神充满恶意,对着他嫂子的眼神满是淫邪。 大家也只私下闲聊几句,反正对梁家是挺好奇的。 江老太第一次见梁狗蛋,还是江小二把人领回来的,浑身都是伤,身上就找不出好肉来。 问他怎么了,娃儿只一味的磕头,让人救救他娘。 老太太赶紧让大儿去找村长,是不是那梁家媳妇儿犯错了,家里人要打死她。 等村长他们撞开梁家的大门,梁家媳妇已经没气了,吊死在了屋子里,梁家人脸上没有丁点儿难过之色。 村长让人去报了官,死因是自尽,大家这才知道,梁家大姑娘是盛行钱庄大东家的小妾。 第72章 买葱买萝卜。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没成想第二日梁家就燃起了熊熊火焰,大宅子烧了个精光。 村里人赶紧帮忙灭火,那火是梁家大儿子放的,抱着妻子的尸体,坐在烈火中诅咒梁家所有人不得好死。 他的亲爹、亲娘、亲弟弟、亲姐亲妹妹们,包括他的儿子粱臻,都被他诅咒。 大家在他声嘶力竭的呐喊中,知道了梁家的龌龊事,老公公占强儿媳,生下的到底应该是儿子还是孙子? 小叔子也学了老爹,欺辱嫂子,日日给大哥灌毒药让他发疯,亲娘和姐妹们默不作声,默许这样的事发生。 大家顿时看老头一家就不善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后来梁家的宅子又建起来了,粱臻的身世暴露,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和他接触,心里也有点膈应。 梁狗蛋这个名号还是江小二喊的,狗蛋求村长帮他立户,他要和梁家断绝关系,但他当年才九岁,村长同意官府也不会同意。 在娃子每日的恳求中,村长和村里人都心软了,逼着老头松了口。 要断亲可以,梁家养了他九年,梁狗蛋必须给他们五十两,否则他生是梁家人死是梁家鬼。 自那以后,狗蛋再没吃过梁家一口粮食,每月交十文钱睡柴房。 村里人见娃子这么可怜,也不再那么排斥他,总归是上一辈人造的孽,娃儿也是投身错了人家。 江二和梁狗蛋就这么变成了钱串子,干啥都是想着钱,去帮工人家也不要他们,嫌他们人小。 这么多年粱狗蛋的性子到底如何,老太太也是看在眼里,人心都是肉长得,她不拦着江余钱,也会在村里说这娃子的好和难。 老太太一边烫粉一边叹气,江老汉频频回头,以为她是累了,说:“累了就歇会儿,你以为你还年轻呢?” 今日还是只老汉一个人舂米,实在是家里活儿太多,又要人去砍竹子、又要挖蕉芋头、又要磨粉晒粉做粉条,鸡草兔草都得去打。 他大孙子还没回来,估摸着还要一会儿才能到家。 “累倒是不累,就是想起狗蛋儿了,觉得那孩子可怜,这么多年了一想起就牙痒痒。” 老汉摇头不搭话,把晒干的谷粒装到麻袋里,还差三袋就够交税了。 江六先去严家买葱,她们家葱都有好几种,有小香葱、毛毛葱、大叶葱,不知道林老板更喜欢哪一种呢? “直接上地里去拔呀,客气啥呢。”严家婶子和儿媳妇儿在院里腌小葱。 江六笑笑,只说:“每样要三斤吧,婶子你给算算钱。” 最后婶子只收了十文钱,还装了一碗小葱咸菜,让他坐院子里吃。 刚腌出来的葱吃起来有点甜,微微的辣嘴,等两日就会变更香。 在婶子的热情下,江六尝了两根,当即又定了两罐。 蕊秀嫂子捂着嘴笑:“原是叫你尝尝鲜葱,结果反倒又做成了一桩买卖。” 一罐有五斤,里面大概有三斤葱和其他调味料,两罐就是二十个铜板。 这买卖能做,她们赶集卖葱饼也才一文钱一个,买油煎葱饼的人并不多。 严婶子也没想到他买这么多,手上不停的揉葱,嘴里劝道:“买那么多做啥?吃完了再来,今年葱种的多。” 她这全腌了,估计也才两罐呢,江家哪里吃的完。 江六含糊其辞:“送人呢。” 现在村里人都知道,江家在镇上卖菜卖的好,可不是摆摊儿,是卖给跑商的。 大家都说这是江小六的后福,小时候遭的磨难太多,菩萨慈悲心肠给指的宽路子呢。 她们见江家菜地还有菜,也没好意思问收不收自家的,但其实大家都有这样的想法。 严娘子也是没想到,这别家种菜的没轮上,先轮着她家的葱了。 这会儿她们要先做葱,问了江六不急,就说晚点儿给他送家去。 江六又去了章家,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倒是邻居出来告诉他:“没在家呢,去地里了。” 今年章家的粮食没出问题,她们早早的就收回来了,比江家还早了两天。 邻居问他有什么事儿,等人回来帮他转达,江六:“问南瓜籽的事儿呢,谢谢何叔,我等会儿再来。” 章家都是女儿,确实他一个人来敲门不大好。 原本打算一会儿拉上五姐来的,结果在村长家就碰上了章家大姐姐,大姐姐背驼的比之前更加厉害。 江六见她和村长爷爷说事,就站在院子外头等。 南边儿的晒谷场真漂亮啊,黄灿灿的一片,虽然晒的粮只有一小部分进自家粮仓,但这么多粮,看着就让人舒心。 村长家的儿媳妇提着菜篮子回家,看见在门口站着的江家小六,忙招呼人:“小六?咋不进去呢?” 这婶子和他大娘是一个村头的,平时江家娃儿也喊她田婶儿。 菜篮里装的就是青皮白萝卜,萝卜缨子长长的垂在菜篮边。 江六:“田婶儿,你回来啦,你家的萝卜现在卖不卖啊?” 田敏一听就笑意盈盈:“卖的,你要不?地里多着哩。” 还是给的两文一斤,买了一百斤,说不用拉去他家,卯时他们会出村,到时候直接放在村口就行。 田敏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这一下就卖了一百斤,还不用出村,这江六娃可真是个金娃娃。 又和田婶子聊了几句,等章家大姐姐出来,江六也说自己要走了。 追上章家大姐姐,把小瓷瓶递给她,里面是剩下的两粒药。 小声说道:“这药对你的咳疾应该有用。” 章家大姐姐想也不想的摇头:“谢谢小六,但我……没事,我的病都好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她背对着江六擦嘴,捶打着胸口。 江六心里叹息不止,固执的把药递给她,看着她的眼睛:“不能治好,但能止痛止血,药效很好。” 这下章宜春犹豫了。 她确实想再多撑一段时间,再过两月六娘就能立女户,必须要在所有事情办好后,她才能安心离开。 收下江六给的药瓶,章宜春咬紧唇道:“我需要付出什么?” 江六一怔:“不,什么都不需要。” 章宜春抬头,看见江六清澈的双眼,又自嘲的垂下头。 “谢谢你。” 说完便转身离开。 江六和她走的是相反方向,他不知道章宜春回头了,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呵,万丈深渊也有底?” 第73章 打架! 江六沿着菜地走,顺便看看现在村里谁家的菜更好,明日让奶奶帮忙收点儿。 路过了村长家的萝卜地,还有白仁家的菜地,有几颗大点儿的冬瓜竟然开始起灰了,黄家的小青菜长得真好啊,绿油油满当当的一大片。 还有婶子在菜地里侧,挑地边儿的金簪草,江六路过,见婶子背对着自己,也没出声,怕吓到她。 婶子突然转身,先一步招呼他:“小六子,带点金簪菜回去吃不?” 这是白仁他大姑,白家当年是一大家子迁来的,住在村东头,那边的住户大多都是和白家沾亲带故。 江六和白仁年纪差不多,白仁是少有愿意和他玩儿的人,自从白仁去镇上布坊里做学徒,两人就很少见面了。 学徒不能经常回家,不表现的勤快点儿,人家老师傅也不愿意带你。 他好像记得今年白仁就能出师了?他是和成衣匠在学,出师后就能跟着师傅接活儿,给客人们做成衣。 “不用了。”江六回应白家婶子,“婶子吃着不苦吗?” 一般春日里会吃金簪草,那时候的金簪草很嫩,根系很白,不怎么苦。 白婶子:“我觉得还成,可能我们家人吃习惯了,现在的也挺白呢,你看。” 说着把她刚挖的一颗举起来,没春日的大,细细的根茎,但看起来还是挺嫩的,也没开花儿。 在江六提起她们家的冬瓜时,婶子更要分一半金簪草给他了,硬是给他塞到手上。 江六哭笑不得,也只能收下婶子的好意,冬瓜和南瓜价格差不多,都是一文钱一斤。 这俩品种也很相似,只要那年它们想结,就一串一串的结,如果那年不想结,可能几株苗只收得到几个。 拿着一把金簪草,刚从菜地上来,走到路边儿,就听见曹胖墩在那嚷嚷。 江六原本不想去看,但听见自家五姐的尖叫声:“你放开她!你要死啊曹胖子,她可是你姐姐!” 还有他家大黄不停的汪汪声:“汪汪汪!” 脚步飞快往前,过了弯口就看见曹胖墩拽着曹三丫的辫子,拖着她往前走。 江瑚想帮忙,但曹胖子手劲太大,根本掰不开,反倒是一掌就推开了她。 曹胖子坏笑着,使劲把手继续往下压,三丫的长辫子被他缠在手中,只能躬身趴地。 一旁有散落在地的背篓,和很多猪爱吃飞蓬草,这是曹三丫的篓子,比江家的还要旧。 江瑚的背篓里装的是水菜,这会儿正安静的躺在路边,里面全是最嫩尖儿的水菜芯。 江六赶忙把金簪草放下,从背后冲过去给了曹胖墩一飞脚,胖墩现在特别的胖,有江六两个宽厚。 他的这一击,并没能让胖墩子倒地,只微微踉跄两步,曹胖凶狠的回头。 “我呸。”曹胖吐了一口唾沫,眼神凶恶,打量着江六:“我道是哪个杂种敢偷袭爷爷,原来是你这死病秧子。” 肥手一挥,轻飘飘的曹三丫被甩了三尺远。 曹胖子瞪大双眼,高抬下巴,语气不屑的对着江六说道:“怎么?你看上这臭丫头了?” 说完就是哈哈大笑:“还想学人家英雄救美?就你这破烂身子,硬的起来吗你?我都怕你死床上。” 江六冷冷的看着他,他和曹胖墩上辈子应该就是仇人,这辈子才这么互相厌恶对方。 江瑚扶起倒地的曹三丫,听见曹胖子说话那么粗俗恶心,整个人都凶狠起来。 冲着曹胖子喊道:“你在放什么猪屎屁?就你这卵包怂货,肥的跟老母猪似的,嘴比你家的茅坑还臭,你每天吃的都是屎吧你!” 曹胖子怒了,要去抓江瑚,他要给这臭娘们一点教训。 江六趁他转身,拿起地上的背篓往他头上扣,曹胖子现在不长个儿,一直在横向长肉。 罩住了猪头,江六使出全身力气往他身上招呼,大黄也冲上来撕咬胖子的裤子,想把他拽倒在地。 曹胖子刚开始还无力反击,挨了不知道多少拳,哎哟哎哟的喊半天。 突然他猛的从背篓中脱身,抡起背篓做武器,不停的往江六身上旋,江六一时找不到趁手的东西,只能后退。 大黄把曹胖子的裤子都撕破了,这会儿有了背篓,大黄也只能围着他转圈,不停的大叫。 “汪汪汪!” 江瑚见弟弟处于劣势,也到处找寻能做武器的东西,可惜就是路边啥也没有,村里人捡柴都捡的太干净了吧! 也只能学着曹胖子那样,甩着背篓就冲过去,“不准打我弟弟!” 曹胖一心只想暴揍江六,他根本没想到江瑚那么彪悍,竟然真的敢打他。 江家的大狗? 那是个不中用的,根本不敢下狠口咬他,小时候咬了他一小口,他娘讹了江家一两银子,不给就要打死那狗。 被江瑚旋过来的背篓刮了头和脸,曹胖捂着脸,想吃了她的心都有了:“你这臭婊子,真真是找死!” 江六和大黄同时冲着他背飞踢,这下曹胖子终于正面趴地了。 “咚”的一声。 地上的尘土飞扬,可想而知这厮到底有多壮实。 江六知道自己压不住曹胖子,只能狠狠的踹他踢他,大黄在他宽厚的背上弹跳,整只狗不停的跳起来,又狠狠的砸下去。 江瑚手中的背篓再次给他扣头上,也用脚使劲踹他:“不要脸的曹怂包,就知道欺负我们力气小不会打架的,有本事你找我二哥去,看他不揍的你屎尿流一地!” 曹胖子脸趴在地上,被打得嗷嗷叫,这死狗怎么那么重啊?他根本就起不来! “曹三丫,你是死人吗?快点给老子过来,给我打死他们!” 曹三丫在远处翻了个白眼:…… 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呜呜呜,你们别打了。” 嘴巴里是这样说的,实际上她比江瑚踹的还要狠,每一脚都踹到了曹胖子的肋骨下方。 他叫的越凶,小姑娘踹的越厉害,眼眶都发狂的红透了,嘴里大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江六:…… 江瑚:…… 第74章 纪家。 在被三人一狗的暴揍中,曹胖墩不得不求饶:“好了,好了,今天我认输了!别打了!” 都是一个村儿的,也没人想下死手,江六和姐姐对视一眼,两人又看向曹三丫。 曹三丫点点头。 “大黄,下来吧。”江六停脚,招呼着大黄。 把姐姐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曹胖子,大黄也龇牙,护在两人身前。 曹三丫收起脸上的畅快之意,低眉扶起弟弟,为他拍打身上的泥土。 “好好好。” 曹胖子全身都痛,他都不知道该揉哪里,“你给老子记住了,死病秧子,别被爷爷我抓到你落单!” 曹三丫收拾好洒落在地的飞蓬草,背起篓子,扶着弟弟离开。 趁着曹胖骂骂咧咧时,还悄悄给了江瑚一个赞赏的眼神。 等曹家姐弟离开,江瑚终于放松下来。说真的,她刚刚可紧张了,害怕曹胖子把弟弟给打伤。 眯着眼打量弟弟:“小六子,你现在蛮厉害的嘛。” 曹胖墩这人就是死赖皮,老是缠着他家小弟找事儿,每次被哥哥们教训了,下次还继续。 江六看了她一眼,把水菜装进背篓,刚刚白家婶子给的金簪草也放进去,背上篓子往家走。 路上江瑚告诉他,她和三丫就是在路上碰见说了两句话,曹胖子就跳出来说三丫偷懒不干活儿。 要让他娘收拾她,把她嫁给牙齿都掉光的臭老头,或者家里穷的叮当响的鳏夫,每日打她三百遍。 江瑚就说了一句他太过分了,这曹胖子就开始发疯,拖拽着三丫的头发。 “她开始晒野菜了吗?” 江瑚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弟弟:“悄悄在晒了。” 江六:“嗯,做的不错。” 从曹胖子对他姐姐的这样,就能看出他家里人态度如何,原以为她是个逆来顺受的。 今日一见,曹三丫似乎并不是那样的人。 江六告诉五姐:“以后你每日给她一个红薯,让她多找些百花菜,那个更值钱,金簪草和其他常见药材挖来我也收。” 江瑚怪异的看了弟弟一眼。 别不是真的看上三丫了吧?三丫可还大两岁呢。 江六无奈解释:“你真真是想太多了,五姐。” 姐弟俩回家时,江小三和江二已经挑满了水缸,这会儿又开始剁碎芋头了。 江六把水菜上盖一层湿布,见大姐惯用的背篓和菜篮不在,问和大姐形影不离的五姐。 江瑚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说道:“大姐去摘另一片水菜了,那边儿的更多。” 好吧…… 他知道了,两人都是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 但他还是逼着五姐说了地方,打算再过半个时辰就去接人。 今晚的江家可热闹了,他小舅舅跟着一块儿来了。 小舅舅挑着担子,里面装着的蕉芋块,全都是锅那么大的,他大哥的背篓里也是这么大的。 就连她娘也背着小一点的背篓,三人又是翻山又是背蕉芋,这会儿累的话都不想说。 家里的亲家来了,还送了这么多蕉芋,老太太让大儿媳妇,把今日的大肥肉全做了,还有那猪肝儿也别留着。 今晚大娘做了酱烧肥肉,里面加了嫩藕,咸菜炒猪肝,水菜粉丝汤,外加一大盆的红薯。 舅甥两个吃饭都坐一块儿,亲亲热热的说着话。 纪小舅饱餐一顿后,就要准备离开。 纪和以往来九河村探望姐姐,都会住上一晚再走,晚上翻山太过危险,就是猎户们也不敢单独走夜路。 但这次他坚决不肯留下,任由人如何劝说也要走,他知道江家现在不方便留客。 江六拉着他小舅舅的袖子:“小舅,晚上翻山多危险啊,你那功夫又不好。” 纪和给他头上一下,没好气的说:“你个乌鸦嘴,就不能盼点儿小舅好?” 纪大舅会在山路上等他,还有他大侄儿,这一路纪和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了,也没江家说的那么可怕。 见他执意要走,江六也拗不过他,找了个干净竹筒,装了半斤细盐放进去,他奶奶还装了些蕉芋粉丝让小舅舅带走。 小舅舅很喜欢这粉丝,说口感特别的让人上瘾。 江老汉找了根大柴,惹上火给他,还在继续劝着:“歇一晚吧。” 纪和笑着摇头:“叔,没事的,我爹和我大哥他们都会来接我,明日我们再多挖些送来。” 松茂坡人少土地也不多,坡上种粮食也没山脚下好种,总的说起来,还不如九河村地势好。 但坡上果子多,像李子和桃子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最近山上的铁梨子也快熟了,又能摘了卖几个钱回家。 松茂坡的铁梨子,是每户人家的主要收入来源,铁梨子是山林里自然生长的,树不是特别的高,但果子挂满树。 今天姐姐回来,说要让家里做竹筒和挖那什么蕉芋,他们刚开始还挺迷糊,不大懂是什么意思。 怎么婆家的生意,娘家也来插一脚? 这说出去,人家不用唾沫星子淹死他们才怪了。 原以为是女儿自作主张,偷偷瞒着婆家人补贴娘家,纪老爹还很生气,说她不应该这样。 纪淑燕真的是长了嘴说不清,只能让弟弟去寻挖蕉芋的大侄儿,让大侄儿给自己作证…… 这弟弟一去也不回家了,纪家大舅舅在老爹的盛怒下,又去寻弟弟。 然后大舅舅也没回来,纪老爹脸都快绿了,带着两个大孙儿直接去山林里逮人。 最后…… 两个大孙儿回来了,不是回来吃饭的,是回家来拿挑担和大箩筐的。 大舅母和小舅母,还有纪老太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家里的汉子今儿个都疯癫了不成? 这下轮到纪淑燕偷笑了,把婆婆交代她的话,又给阿娘学了一遍。 大蕉芋可以卖给江家,江家半文钱一斤收,也可以用凉粉换。 这次她带了一块儿凉粉回来,她大嫂已经切好了,正在拌调味料,这凉粉完全俘获了纪家女人们的心。 就连一岁多的小奶娃,都拉他阿娘的袖子,指着自己的嘴,意思是他也要吃,那好吃的模样,逗笑了全家人。 第75章 提前避雷可以跳过1! 松茂坡上的蕉芋头大,江余辉刚开始见那些红花都开败了,还以为地下的根茎肯定会很小。 结果这些根茎埋的很深,有的大块儿和挖老山药似的,一颗都还挖很久,外皮都是紫黑的老壳。 今天家里的蕉芋攒的多,老太太让大孙子和大儿明日别上山了,就在家里磨蕉芋,再过几日她打算让村里人也挖蕉芋。 江六悄悄把地契给老太太看,吓得老太太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知道那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乖孙儿手里也没钱建房,老太太让他安心,建房子的钱她会想办法。 祖孙俩都认为那片地不错,在地势的高处,一眼就能看见。 到时候建两间屋子,专门用来卖蕉芋粉和粉丝,房子里热点儿也没关系,反正这东西又不会坏,要是阴暗潮湿的地方,反而不利于存放。 老太太欲言又止,江六好奇不解。 老太太只摸摸他的头,让他别想太多,自己的身子最重要,说完就回房休息了。 留下江六一个人继续反思,他看过自己的脸色了,觉得还行呢?没那么可怕。 “《这两章解除吐血金手指和交代前因,剧情玄幻!介意的朋友可以跳过,已帮各位提前避雷,就别因为这一点小问题打差评啦,万分谢谢。》” 今晚的梦特别奇怪,江六置身于一片黑暗中,但他能看清楚周遭的一切。 有小粒的亮光漂浮,偶尔会变暗淡,偶尔又会突然亮起,他想用手触摸,发现只能穿过它们。 江六和这些亮光玩儿了起来,亮光也很好奇的围着他转,像顽皮的小娃。 一道声音从天而降,激的江六五脏六腑都开始移位,亮光们也害怕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江黎,你让我很失望。” 江六抬头,望向黑暗的天空:“你是谁。”这里是自己的梦境,为什么他反而不受控制? 在他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一张透明的大脸,脸比江六整个人还大,吓得他连连后退。 那大脸的声音十分冷漠:“你做的每一次选择,都没能让我满意。” 江六盯着那张脸不说话,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跪地。 这怪东西给他的感觉太强大,自己仿佛是它手中的蚂蚁,只要它愿意,世间将再无江黎。 “什么选择?”江六抬头问。 怪脸开启了人生回忆跑马灯,里面是江六从小到大的选择经历。 一岁半时放走了大哥捉来的小鸟,这鸟会让人染上疫病,传染力极强。 两岁时踢翻了邻居家的狗碗,狗碗里被下了毒,人吃了死狗肉也会死。 三岁撞破了别人的好事,拍花子诓骗无知少女。 四岁逃荒路上差点被噎死,因为动静太大,引起众人注意,暗处的狼群只能无奈离开。 五岁、六岁、七岁、八岁、九岁、十岁、十一岁、十二岁、十三岁。 画面继续播放,有他给尤里喂食仙草,尤里赠送他黑镯。 他去镯子世界卖菜,和倒霉蛋儿郁炜做交易,去章家大姐姐家买南瓜,老爷子赠药,狗蛋儿来他们家吃饭,包括他今日给章家姐姐送药,和曹三丫暴打曹胖墩。 江六被强迫看了自己的回忆录,但他还是不懂哪里有选择,哪里让它不满? 怪脸冷哼一声,画面又是一转。 尤里孤独的躺在山崖下等死,野兽们蜂拥而上,撕碎了他的身体,黑镯不翼而飞。 郁炜被全镇人嫌弃,无奈之下去了水军大营,与水匪拼命时,被乱刀砍死,他病重的老爹听闻噩耗,当即就去了,他娘也没撑过三日。 章宜春活活痛死了,尸体卖给一户人家结阴亲,家里唯一的男丁成为了户主,和他二姐夫狼狈为奸,把两个在大户人家做工的姐姐,卖了死契,六妹卖去了青楼,小妹卖给了变态的糟老头子。 曹三丫,被她娘嫁给了杏花村五十多岁无子的老屠户,那屠户四年里娶了三个婆娘,最后都死了。 章六娘成了万花楼的头牌娘子,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好看,是因为她什么客人都敢接,其中就有宝林堂的东家。 章老五有钱了,整日花天酒地,娶了美妻也有美妾。 那年天旱,恰逢他儿子洗三,章二姐带着一家人来了,章六娘也回来了,带了很多东西。 趁着人不注意,把药粉洒在了家里的水缸中,她不知道有人偷偷的看见了,这人是她弟弟的新小妾,才从府城的楼里买来,一个无媒就能与人苟合的贱人。 小妾从背后偷袭,打晕了她,从她身上翻出了剩余的药包,并推入水缸溺毙,章家人全部中毒而亡。 小妾在九河村的水源处放入了全部药粉,躲在暗处看每户人家挑水,她的背后同样有一双眼睛在盯着。 因天旱,大家每日都会挑水现用,全村无一幸免,除了被打翻了水桶的江家。 为了压下这整村惨案,江家成为了替罪羊,被斩首示众,死后曝尸荒野。 小妾跟着收尸人上山,癫狂的看着这些无头尸体,哈哈大笑,最后不小心滑落山崖致死。 画面又是一转,九河村荒无人烟,断崖后面的动静无人知晓,外族人慢慢混入夏朝,谋杀了皇子,两族交战,血流成河。 镯子世界? 并没有神秘山林,神秘机构的出现,污染越来越重,人们的寿命越来越短暂。 没有初始,哪来结尾,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 “尤里是你安排的?” “他还不够资格做我的任务者。” 环环相扣,万千丝缕化作一张大网。 江六无声跪地,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它的强大。 怪脸化作颤颤巍巍的老道,来到江六面前:“你的出生,让我犹豫了,我本不该诞生这种低劣的情感,所以我分裂出了善与恶。” “我的恶念,在给你不停的制造灾难。” “我的善念,让我始终坚信你不会认输。” “你每一次不经意的选择,让我无比失望又十分欣喜,善与恶都是我。” “你应该知道你已油尽灯枯,再好的补药也无济于事,只能延缓你的衰败。低等时空之门每一次开启,都是在侵蚀你微弱的生命力,作为亲自让你降临于世的人,我再仁慈的给你最后一次选择。” “重回山崖,你是否还选择继续救人?你死还是他死?” 江六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原本压在他身上的力量已消失。 看着老道,固执的开口:“不悔。” 就像老道说的,他的逆转出生,注定了这辈子多灾多难,得到了什么也必定会失去什么。 从他得到镯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辈子必定短命。 江家已经有了立足的秘方,家里人并不是张扬的性子,他相信没有自己,他们也能过的很好。 自己的离世,可能会让家里人消沉难过一段时间,但日子总的过下去。 时间会抹平一切的伤痛,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想明白了,如若不能强求自己留在世间,那么只求万事随心。 第76章 提前避雷可跳过2! 老道大怒,他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一挥手江六被扇了老远,再一挥,江六又滚了回来。 江六不怕死的瞪他:干啥这是?逗狗呢? “我可以允许你在这个世界终老,但你的灵魂只能属于我,亲缘断绝后,你要成为我的监察者。” 江六听不懂。 老道无奈叹气,怎么都去发展时代了,还没学会看小说呢?和那酸夫子念书,真念成傻子了? 捉着江六来到亮光前,这里每一颗星星都代表着一界。 界的形成需要条件,人、妖、仙、魔、鬼,都是每界的必要条件,当世界处于平缓时,需要被推动,这就有了任务者的形成。 任务者悄无声息的混入世界,推动着世界前行,进入下一个时代,达到临界点时,又将再次回归至原始形态。 每次的改革进程,都需要被推动,任务者有好有坏,扮演的角色也各不相同,影响着身边的人。 只要他们能继续推动世界,它便不会插手,直到有贪婪的任务者开始清理世界,妄想以蝼蚁之力翻天。 它怒了。 任务者不满意当前世界的推动进程,他杀光了小世界的人及所有生物,强行让世界逆转到原始形态,他要做永生的王者。 清理掉背叛者,它开始反思。 是否应该给任务者设限,创造一名监察者,在任务者被世界迷了眼时,悄悄杀死他,继续推动进程。 在任务者大幅度改变世界时,监察者必须快速进入世界,把已经偏离轨道的进程给拉回来。 江六:“为什么是我?” 他不认为自己会那么无私无心,不会被花花世界影响。 老道皮笑肉不笑,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你又怎知,监察者之上没人在盯着你呢?” “你又怎知,永生不是惩罚呢?” 江六没搭话,在他面前,世人皆是蝼蚁。 继续观察这些小世界,有的已经进入高科技时代,全民永生机械化,星点已经极亮。 有的和夏朝一样,还处于男耕女织的过去时代,这些星点发着微弱的光芒,还有修仙成魔的。 有的小世界一个人也没有,全是大型野兽和植物,这样的世界星光很暗淡,偶尔才一闪一闪,目前正处于恢复期。 欲尽出寻那可得,三千世界本无穷。 “我的身体开不了几次时空之门。”江六开始和老道谈条件。 都要收走他的灵魂,做那永世的奴隶,总得给点好处吧? 老道继续瞪他:“你这破烂身子还要什么?我给你换一具得了。” 江六不愿意了:“你说了,可以让我在这个世界终老的!你这么厉害,怎么还驴人哩?” 老道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小娃,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无赖,果然贪婪是人类的劣质本性。 不耐烦的给江六身上打出一道强光,看向这烦人的小蚂蚁:“镯子被我改造,你每次出入不用再像狗一样东躲西藏。” “当你的身子撑不住时,镯子会开启与高阶世界的交流,让他们给你换个机械心脏,留住你的小命。” 江六的破烂身子,是来源于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老道当时可没那么好,给他找一颗完美的心脏。 老道后悔了。 也许他那天就不该出现在土地庙,如果没有救下江六,他不会分裂出善恶,就没有现在这么多烦心事。 他本该是逍遥于天地间的旅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不是像变成现在这样,会被低劣情感影响的废物。 江六还想说什么,老道不想听了,挥挥手就让他消失在了黑夜里。 看着这些星光点点,老道自嘲一笑:“或许我也是其中的推动者?呵。” … 江六醒来时,手还摸着胸口的黑镯,拿出黑镯,发现它已变了模样,纯黑的镯子中间多了一条紫金色的痕迹。 摩挲着镯子,梦中的情形历历在目,他不会愚蠢的认为那是假象。 江六睡不着,直接进了灶房,奶奶正在搅蕉芋粉。 蕉芋粉和热水要搅和至透明无颗粒,像蜂蜜一样粘稠,这样做出来的凉粉才好吃,不会轻易散掉。 见有人进门,老太太还以为是大儿媳妇,正想让她把锅里的火退掉。 一回头发现是乖孙儿,老太太惊讶了:“今天起这么早?昨晚没睡好吗?” 江六接过奶奶手里的木棍,江老太忙去灶膛口退火。 “阿奶,你还记得救我的那个老道吗?” 他的的一句话,让老太太手足无措,强压下心里的惧意,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祖孙俩都十分的了解对方,江六继续问:“我想知道真相。” 家里人都知道老道救了他,也为他批过命,每人都深信不疑,他会安稳余生。 只有他奶奶,会不停的告诉他,一定要活着,再艰难也要活着。 江六不明白,为什么奶奶如此不信任老道? 土地庙在他们老家香火很旺,在他那不清晰的记忆中,每年庙会都有很多人去庙里添香火,甚至有人不远千里也会来。 江老太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打开,在乖孙出生的第二天,她偷偷去了庙里,想找老道再问问。 结果土地庙的道人们说,昨晚并没有听见有人敲门,他们庙里也没有那么老的老道。 老太太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这么多年她从未对人提及此事。 她不知道老道是谁,应该是天上的神仙吧,只能在心里祈求当真如他所说,善念相伴、安稳余生。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害怕这会是一场梦境,一旦被戳破,梦就会醒来。 在乖孙的一再保证和坚持下,奶奶最终还是告诉了他。 从奶奶口中听闻此事,江六没什么反应,只想着:果真如他所说,自己是因他而生,如果没有他,这个世界不会有江黎。 老太太不知道乖孙在想什么,只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你可是神仙的童儿,只是下来潇洒一世,想怎么耍就怎么耍。” 江六笑了。 从某种层面来讲,他阿奶也是触及到了真相。 大娘进灶房,看见在灶台说笑的祖孙俩,“哟呵,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啦?大懒虫竟然起这么早。” 家里人从来不会叫江六起床,就是农忙时,也让他睡个饱,江六的身体里就像有个闹钟,只要家里人都起了,他就不会再赖床。 听见大娘打趣,江六用手比了只小鸭子,“嘎嘎嘎嘎。”冲着大娘过去。 田云花咯咯笑起来,当真是个活宝来得。 狗蛋儿从外间进来,背篓里好些新做的竹筐,见她们笑成一团儿,忙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啊?” 江六转身看他,少年和他梦里的那人差别很大,在梦中的他没有出面阻止,原是好心放过了江家,但也让江家走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他对梁狗蛋的心顿时复杂起来,梁狗蛋这人对别人的情绪很敏锐。 就像一只胆怯的小乌龟,明明很想探出头和世界融为一体,但总是在别人伸手时,又忍不住缩了回去,用坚硬的外壳保护着脆弱的自己。 只见他身子都拘谨起来,紧紧的抓住背篓,双手发白,想马上离开。 江六走过去按住他的篓子,露出笑意:“狗蛋哥,我们去吓我二哥吧。” 梁狗蛋一怔,又马上笑了,连连说好。 笑意很真实。 寒冰冬日的雪地里,终于开出了倔强的小花儿。 第77章 土瓜。 二哥他们今日还要去百花村,有位买蜜的外地客人,直接定了两大块,一块有七斤重。 昨日收了部分定钱两百文,拌凉粉的调味料都装了满满一桶。 江老太拿了一小把晒干的粉丝,让江余钱送给那位客人,滚水煮至粉丝透明变软就可食用。 梁狗蛋把装竹筒的篓子放在江家,见他们这会儿要吃饭,找借口说要去土瓜地看看。 土瓜长在地下,有一层黄褐色的外皮,剥掉外皮里面是白色的果肉,脆嫩多汁、清凉解渴。 粱狗蛋是九河村第一个种土瓜的,原是贪便宜,用刺竹笋和人换了扁豆角,谁知那豆角有毒。 吃了没多久,就出现四肢无力、胸闷气闭、恶心呕吐等症状,就这么一直挨到江二来找他。 江二把人带回家,江建昌一看就知道这是中毒了,塞了一把鸡屎到狗蛋嘴里,等把肚子里的毒物吐空就好了。 梁狗蛋被鸡屎救活了,以后再也不敢乱和人换东西,那和扁豆角长得很相似的毒豆角,被他埋的远远的。 第二年秋季,埋毒豆子的地方长了好多藤蔓,上面又挂着一串串的毒豆子。 狗蛋害怕会被人误食,到时候人家肯定会找他麻烦,把毒豆子连根拔起,发现了长在地下的土瓜。 这次他不敢直接吃了,把挖出来的土瓜一起给扔掉,过两日如果这土瓜被野物吃了,那就证明没毒。 后来镇上也有卖土瓜的,问了人家才知道那豆角是种子,地下结出来的才是果实。 就这么,梁狗蛋开始坚持每年种土瓜,江余钱也开了小溜儿地,和他一起种这瓜。 每年秋季卖土瓜,能卖好几百文,这瓜卖的便宜,小儿巴掌大的卖一文钱,小的不怎么甜。 拳头大的就比较好卖,能卖三文钱一个,和梨子的口感有点相似,还带着一股青草香。 江家今早吃的是甜味的蕉芋糊糊,透明粘稠、入口细腻,里面加了少量白砂糖饴糖和桂花干。 这桂花干,还是江小三之前卖花枝剩下的,老太太把花儿薅下来晒干,可以泡水喝。 粉糊装进碗里特别的漂亮,江家也是头一次吃到这种味道,比大集上常见的白玉糕甜很多,吃进肚子里暖暖的,舌尖儿都带着甜味。 货郎们会带来四四方方的白玉蒸糕,三文钱能买巴掌大一块儿,白玉糕吃起来有米香味和甜味,小孩子们特别的喜欢。 江二哥想带一小桶粉羹去卖,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白玉羹,多好听啊! 还不等他高兴,就被奶奶无情的拒绝了:“好听是好听,但人家看你提个木桶,也不会想买。” 于是从白玉羹变成了甜凉粉。 江余钱:…… 就这名字? 说出去我都不想买! 哪里比的上他的白玉羹了? 江小三觉得甜凉粉挺好,一听就和凉粉有关,有了酸辣凉粉在前,大家应该也愿意尝尝甜味儿的凉粉糊。 那些来清溪镇品银鱼的姑娘们,应该会喜欢这漂亮的桂花甜凉粉糊。 要是能在里面放点花瓣,那就更漂亮了,肯定更吸引人。 眼睛一亮,看向默不作声吃饭的大姐:“姐,下午你们上山顺便摘点仙女花儿回来呗?” 这时候的仙女花儿还没开败,白的、粉的、红的都有,微风拂过,仿佛置身仙境之中。 江小三很想在家门前种仙女花儿,夏末初秋盛开时,长得比房子还高的树,鲜花挂满枝头,这多好看啊。 想着就瞪了一眼旁边的二哥,个土货不懂仙女花儿的美,家里人都没事儿,怎的就他闻了花就要死要活的呢? “摘花儿?”江瑚疑惑的偏头。 她大姐正在神游,被她扯了袖子,暂时还没缓过神来。 江小三痴痴的笑了:“我想在甜凉粉里放仙女花儿瓣,又红又白又粉,和甜凉粉糊糊配一起肯定好看,你们觉得怎么样呢?姑娘们应该会喜欢吧。” 嘴里正吃着大白红薯的江六,停止了吞咽。 他的三哥…… 真的好热衷于赚姑娘们的钱。 人家赶大集都卖山货,他总是会带一篮漂亮的花儿,虽然买的人不多,但偶尔还是能卖掉。 那花儿说来也很神奇,明明是随处可见的山野之花,在他三哥那粗糙的大手下,总是能呈现出不一样的美。 试着想想将仙女花儿放入蕉芋粉羹里,江六觉得应该也不错,寻古味做的旱藕粉羹也放了很多东西,只是人家放的都是滋味各不同的果干。 等梁狗蛋回来时,他们都还在吃,没躲过去的狗蛋儿被江余钱按在板凳上,吃着这碗甜到心坎里的粉羹。 江六看见背篓里的土瓜,今年的土瓜和往年差不多,偶尔才有拳头大的,大多数都是巴掌大的小个儿。 梁狗蛋:“小六,今天挖了有两个大点儿的土瓜,你拿出来吃。” 江六把最大的两个放旁边,拿了两个小一点的,拿到灶房里,快速把它们剥皮切丁儿。 端着切好的土瓜,又回到了堂屋,让大家加到自己的粉羹里。 纪淑燕第一个尝试,随后快速给出意见:“我更喜欢加了土瓜丁的。” 江老太还是更喜欢加桂花的,不需要怎么嚼。 大娘和两位姐姐意见也不同,结合全部人的意见,还是认为,可以在里面加入土瓜丁儿。 于是梁狗蛋的背篓被扣下了,老太太给了他二十文钱,狗蛋不肯要。 老太太吓唬他:“那以后奶奶不做你的饭了。” 梁狗蛋哭笑不得的收下钱。 其实哪里是舍不得那碗饭,是舍不得愿意给他一口饭的这户人家。 土瓜丁又单独装入一个粗竹筒里,有人愿意加就加,不多收钱。 又从背篓里选出稍微大一点儿的,打算带去给朱哥和老爷子们尝尝。 他自个儿觉得土瓜是好吃的,冰冰凉凉的,虽然没有梨子香甜,但吃下肚很舒服。 今日水菜有三个筐子,其中两个筐都是大姐带回来的。 繁缕和龙葵只带了一筐新鲜的,还有一筐是晒干的,他准备匀两株出来,问问古镇的医馆收不收自家晒的。 在村口把萝卜和冬瓜也装上车,这一车的重量又起来了,都是比较压车的重物,老板车偶尔会发出吱吱响声。 出了村口,江小三都还沉浸在仙女花儿粉羹里,他突然觉得甜凉粉配不上仙女花儿了,应该叫芙蓉羹! 不停的拉着弟弟,让他说到底是白玉羹好听还是芙蓉羹好听。 江建昌被三侄儿吵得,恨不得自己的耳朵暂时聋一下,真的是太吵了…… 第78章 机智。 走到半路,老板车越来越响,这车比江小三年龄也小不了两岁。 害怕把车压坏了,江建昌把装着萝卜的大背篓拿下来,背在背上,又往篮子里放了个冬瓜提在手上。 江六也背了萝卜,他的篓子要小一点,也同样手提着冬瓜篮。 他们家的冬瓜,今年应该是心情不太好,白仁家的这个都长老灰了,自家的冬瓜都还在长刺毛。 可能是把藤尖儿掐的太狠了,前些日子家里很喜欢吃冬瓜尖儿。 用水烫一下就能吃,再蘸上醋辣子,原本很爱吃咸菜的三哥,也爱上了这口,恨不得把九河村的冬瓜尖儿都给掐了。 今天的凉粉做的多,他们出门时老太太都还在搅凉粉,车上有一桶熬好的粉羹,这些就还是放在板车上拉着走。 江小三拉车都不敢拉快了,怕家里的古董车散架…… 到了镇子口,江六要先去一趟县衙,找书吏给他的地契盖红印。 江建昌和江余年先带着车往码头走,镇上的路平缓,老板车也能松口气,没再发出那吓人的吱吱声。 先在肉铺把今日的骨头钱给了,江六马不停蹄的赶往县衙。 等书吏抄录完之后,又奔向码头,这时候他真的好想拥有一辆木斗车…… 等到码头时,他三哥在天花乱坠的给人讲甜凉粉羹了。 “看这甜粉羹,好看吧,里面还有桂花呢,吃起来又甜又顺滑,三文钱一碗,还加了果丁儿。” 这时的土瓜丁,在他的嘴里已经变成了果丁。 摊子前的人不为所动,只咬着手指流口水,一个四岁多的小娃…… 小娃另一只手,被更小的女娃牵在手里,两人一起对着凉粉摊流口水。 江建昌无奈的起身,走到娃子面前:“孩儿,你们是哪家的?可是走丢了?” 码头人多眼杂,如果拍花子拐走了孩子,然后上船逃离,家里人哭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哭。 虽然有差役们巡逻,但也盯不过来那么多人,人心难测。 小女娃眼睛眨啊眨,指了指右侧路口的面摊:“那家的。” 江小三抬头一看。 面摊这会儿正忙着,也没人发现俩孩子不见了。 他们也刚摆好摊子,还没开始吆喝,小娃们就来了。 江建昌打了一碗甜味儿的凉粉糊,放到木桌上,招呼着娃儿:“你们两个过来这里吃吧,可别再乱走了,小心有拍花子。” 流口水的男娃,从脖子上取出自己的布包,随便往里一拿,递给江建昌一个小豆子。 江建昌被银光一闪,赶紧把小银豆子给他放回去,并小声叮嘱:“可不许再拿出来了,吃吧,不要你钱。” 他见这娃儿有点呆呆地,就想起他儿子小时候,有时候也会这样傻傻的,特别让人心疼。 江六看见这一幕笑了笑,早上的那碗甜羹在肚子里更暖了。 那年生病发烧,导致他脑子都不是特别的清楚,吵着要去赶大集。 趁他爹和二哥卖鸡苗时,他跑到人家卖点心的摊子上去了,那货郎见他傻傻的,哄着他往河边走,说那边有更好吃的。 等他爹找到他时,在河边摔了一跤,头上跌破了个大窟窿,现在都还有疤。 二哥把货郎狠狠揍了一顿,说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有好长一段时间,阿奶都没敢放他出门,怕他又被别人哄走。 拉着板车往小土坡走,还不忘告诉面摊老板娘,娃儿在烧饼摊,让她们忙完了就快去接人。 老板娘回头一看,顿时脸色煞白,锅里的鱼肉馄饨都来不及捞,拼命往烧饼摊子跑。 那老板正在扯面条,忙拍干净手对着江六作揖,江六侧身躲过。 从他手抚上黑镯时,原本人声嘈杂的码头,突然变得静寂无声。 江六伸出手摸向前方,原来是这透明墙隔绝了他与外界。 随着他的一声:“进。” 透明墙和墙里的一切都消失在了原地。 出现在镯子世界时,和刚刚的情况差不多,依旧是无声的环境。 江六看见有两位姑娘走了过来,穿着粉色锦袍和白底金纹的玉带,两人头上戴满了金钗,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俩人就这么穿过了江六和他的板车,三人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姑娘们脸色突变,小跑着离开巷子。 江六见她们跑没影儿后,从透明墙里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刚刚他也被吓得不轻,老道的手段就是厉害,这下他的进出都有了保障,暂时不用担心被当成异类处决了。 路过簋街,别人都是提着篮子闲逛,他拉着个大板车,上面还都是菜,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走着走着,后面就开始有人跟着了,他们小声的说着什么。 走到草市街头,板车后的人已经有十来个,走到街尾时,已经被众人围在圈里。 大家指指自己,又指指板车上的菜,都没说话。 朱磊无奈的帮他招呼人:“大家请稍等,马上就开卖。” 帮着小六把萝卜和冬瓜都搬下来,江六把水菜筐上的湿布一掀,人群兴奋的呜呜两声,顿时又安静下来。 有好奇的顾客左看右看:“什么意思?这是干啥?” 有人小声的告诉他在等西洋菜,让别声张。 “啥?就买个菜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呢,真是神经。” “哪里没有卖菜的啊?都围着干啥呢?小心被骗了买保健品。” 人群:…… 好吧,他们承认动作是夸张了,但这小伙子说话也太不客气了吧! 小伙子头上戴着大斗笠,穿着一身侠客的衣裳,斗笠上还垂着黑色纱,让人看不清脸。 被人这么说,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 小伙子轻松挤开众人,站到了最前头的位置,不知道从那变出来个折叠的藤编菜篮。 湿布刚掀开一角,他就下手了,这些都是码的很整齐的水菜。 抓住根部,大手一抓就是一大把,放进篮子里继续抓。 这下旁边的人回过味儿来了:“这厮哪里来的!不是我们这个团的吧!” 小伙子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说着:“是是是,都是一起来的,中华儿女一家亲,分什么你我啊。” 江六:………. 林老板,别以为你换了身衣裳,我就不认识你了。 众人怒不可遏,又不敢大声嚷嚷,害怕又引来管理员,只能也加快自己的抢菜速度。 江六把折叠篮子过秤,好家伙,这篮子是真能装啊,装了有十四斤。 林老板早就准备好了七十块钱,放到江六的手里,还不忘说一句:“我等下又来哈,记得把葱给我留下。” 他的车还放在旁边巷子口的,车上还有菜呢。 都怪大家围的太紧实了,他的木斗车都进不来,还好他比较机智,不然今天这水菜估计也买不上。 第79章 南瓜秘方。 萝卜和水菜很快销售一空,四个冬瓜卖了三,还有一个最大的,还没切开。 等人群散去,江六用西瓜刀把冬瓜砍成三段,他现在已经会使这刀了。 最少的一半给朱哥,还有一把水菜加一坛子腌小葱。 朱磊把冬瓜和水菜都收下,打开坛子一瞧:“你学会腌辣白菜了?” 江六收拾好垫菜的粗布,答:“没呢,这是村里婶子腌的小葱,我带点给你和老爷子们尝尝看。” 他今天必须得去一趟寻古味,一定要把木刨刀给买回去,用刀切丝晒干这样太慢了,现在才攒了六十来斤。 今日朱哥摊子上的石榴很惹眼,有的石榴还给配了个小竹篮,好多姑娘们提着小竹篮和红石榴,让画师给画下来。 从簋街出来的口子,就看见了这小竹篮,没成想是朱哥的果摊儿卖的。 “那她会腌小葱,咋不腌辣白菜啊?辣白菜不也是这样红涮涮的吗?也是辣椒粉腌的。” 江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又偷偷学会了一门秘方! 林老板换了身衣裳又来了,抱胸看着他们:“喂,你们能不能不要无视我。” 江六觉得他这人真有意思,刚刚还是侠客,这会儿又变成了乡绅。 把早已准备好的小葱和韭菜拿出来,还有那剩下的大半截冬瓜,另一截是留给两位老爷子的。 “林老板,请问南瓜干儿的方子,可以卖给我吗?” 林超无声笑了,收下这半筐小葱韭菜和冬瓜。 这南瓜粑粑,也是他爷爷那辈儿传下来的方子,其实特别的简单,最重要的是原材料好。 南瓜去皮切圈儿,在太阳下暴晒一日,清洗掉南瓜表面的灰尘,拌上椒盐和辣椒粉,再抹上多多的糯米粉,拌均匀后上锅蒸半个钟。 蒸好的南瓜继续晒一日,如果喜欢吃很有嚼劲的,就再多晒晒,晒出来的南瓜粑粑又甜又辣,无论是下饭还是空口吃都很香。 江六边听边点头,明白了明白了,听起来还是挺简单的,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林超又免费送了个南瓜发糕的方子,在做馒头的步骤里,多了加酵母加糖的南瓜泥,醒发后加入葡萄干或者红枣干,蒸出来的南瓜发糕特别的漂亮。 江六继续小鸡啄米,好好好,醒发他懂,需要老面做引子,这样做出来的馒头会更光滑蓬松。 那教母又是个啥?应该是个比较厉害的东西,等下次去杂货铺问问。 一会儿回去就试试这南瓜发糕,听起来又甜又好吃。 至于加红枣干和葡萄干,这个暂时还加不了,咱家没那么金贵的东西,加土瓜丁行不行? 哦,对了,土瓜! 赶紧转身,把筐子最下面的土瓜找出来,给朱哥和林老板一人一个。 “哟,凉薯。” “白地瓜。” 江六示意他们快尝尝,这几个应该是比较甜的。 林老板先是观察了一圈凉薯,再慢慢撕掉外皮吃了起来。 朱磊已经啃进嘴里了:“唔,好吃,好多水份,挺清甜的。” “还行,就是太小了,也不够甜。” 江六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吃土瓜。 凉薯?这名儿好听。 白地瓜?也好听。 怎么这里的人都这么会取名呢,真聪明,个个都很厉害。 吃着土瓜,林老板开了尊口:“我还会做南瓜窝窝头,南瓜年糕,需要吗?都不收你钱,用葱来抵就行了。” 今日的三种葱他都很满意,尤其是小香葱,味道特别的冲,都不需要靠近都能闻到味儿。 之前的小香葱他都没舍得用来做点缀菜品,全部熬成葱油了,做出来的葱油拌面差点儿飘香十里。 什么时候再给他搞点蒜头和蒜苗,那就更好了,蒜苗回锅肉对蒜苗的要求有点高。 朱磊翻白眼:“你嘴里还吃着人家的地瓜,能不能不要那么抠门儿?” 林老板可不吃这套,好吃的秘方又不是蚂蚁,到处都是。 对着江六说道:“小江老板可不是占便宜的人,是吧,小老板?” 小江老板讪讪笑道:“等等,再等等,等我先做了南瓜发糕,再买其它方子吧。” 就这一个方子,他都能消耗多少南瓜了…… 贪多嚼不烂,还是再等等吧! 林老板也不灰心,反正他方子多得是,咱开饭馆儿的,哪能没两把刷子。 只要鱼儿愿意咬钩,上钩只是时间问题,他的独家秘制腐乳已经在弄了,对自己的手艺那是自信的不得了。 风味独特的红腐乳,老餮都经不住诱惑,还不把这小土包子给钓成翘嘴儿! 林老板吹着口哨走了,今天心情好的哩,中午做个爆辣涮涮锅给客人们吃吧。 朱哥收到了老爷子们的信息,说他们早上走不开,让把药材留在水果摊儿,下午他们去拿。 江六从竹筐里,拿了几株晒干的繁缕和龙葵出来,他要去医馆问问,人家收不收这样成色的。 朱磊让他晚点儿回去,一会儿他弟弟还要送饭来,江六谢过了他的好意,说自己今日有事要忙。 朱哥给拿了两枚平安果,江六特别的不好意思,说下次再这样就不给他菜了,太客气了。 “好好好,行行行,快走吧。” 朱磊不在意的摆手,又悄咪咪的发信息,让弟弟少带点饭菜来。 在古镇里用电子产品都要偷偷摸摸的,偷拍? 那可不敢嗷,商户的惩罚可比游客们重的多,现在外头的人可想进古镇做生意了,还好当年他运气好。 古镇商家虽然赚钱没有外边儿赚的多,但能带一名亲人进古镇,就这一点就能让人抢破头。 现在是钱难赚,身体也难治,只要沾上呼吸方面的疾病,那医生就只有两个字:养着。 咋养? 污染轻的,空气好的地方养呗! 现在可没人愿意出国,那外网上经常发的变态视频能吓死人。 因水源污染严重,只有祖国目前引起重视,积极改进良种繁育,处理净化污水。 其他国家认为这是小题大做,应遵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祖国的粮食和加工类产品不再外销。 长期饮用污染水源,让本就免疫力差的人,患上严重皮肤病,药物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已经出去的人绞尽脑汁的想回来,回到强大母亲的怀抱,希望得到庇护。 现在古镇的游玩申请越来越难,之前最长逗留时间是三年,现在也更改为一年。 古镇上方是没有航线的,也禁止飞行,出入只有一条长六十公里的跨海大桥。 一旦有任何危险靠近,炸掉这座大桥,能保证古镇的安全,这也是当时古镇山脚下,山民们难以融入社会的大部分原因。 第80章 古镇医馆。 走到医馆的正门,江六看见廊下放了很多木匣子,匣子里的药草都不同。 见他上前查看,穿着青绿色袍子的伙计走了过来:“请问要买药还是卖药材?” 江六把繁缕和龙葵草拿出来,问:“这个要收吗?自家晒的,没洗过。” 他没在匣子里看见这两种药材,这些晒干的野菜都是选大颗的挖,根茎都不小。 伙计接过去仔细查看,很快给出了答复:“繁缕两块一斤,龙葵三块,如果您给的量大,我们会提高收购价。” 这价格比柴大爷他们给的低很多,江六有些犹豫了。 看出他的不愿,小伙计又说:“请问繁缕和龙葵有经过药物检测吗?有没有报告呢?” 江六摇头:“只有两位大爷拿去检测过,说是天然野生的,符合入药标准。” 伙计一下眼睛亮了,马上改口:“天然野生?那就不止这个价了,最少也要翻一倍,您现在有时间吗?我们有检测仪很快。” 江六跟着他进入医馆,这里边儿可真凉快啊,各种药物的混合香气,闻起来让人特别的安心。 整整三面大墙的药柜,药柜前方有好几位穿着淡青绿袍的伙计,有的负责称药,有的负责找药。 医馆的病人挺多的,大多都是带小孩和老人来的,大夫们忙的不停歇,前一个刚走,下一个就迅速上前,坐下熟练的伸出手。 没一会儿小伙计过来了,重新定价后的繁缕七块,龙葵十块,和柴大爷他们给的价一样高。 小伙计拿出一本图册,指着上面说道:“现在我们医馆最缺的就是常见药,像甘草、金银花、金线草、鱼腥草、穿心莲、板蓝根、茯苓、紫苏,这些你有多少都可以送来,我们都按市场最高价收,还是不能清洗直接晒干。” 常见药材的消耗量极大,他们医馆的设立,本来只是为游客们,看看头疼脑热等小毛病。 不知道现在网络上怎么传的,好些人来古镇第一件事,不是游山玩水,而是直奔医馆。 来时开一大包药,走时又开一包,大夫们也很无奈。 这时候“是药三分毒”也不管用了,身体挺好的人,也一定要开点儿清热去火的药带走。 江六不经意的问道:“请问茯苓怎么收?” 他们那茯苓收的可贵了,拳头大的能卖好几两银子,越大的卖的越贵。 江六上山时看见枯死的松树,就上去刨根儿,每每都是失望而归。 “还是要看品质,好一点儿的八块,一般的四块。” 江六无言了,行吧…… 看来茯苓完全不适合镯子世界,不过他也挖不到茯苓,寻药人可会找这种金贵药材了,估摸着时间就会挖走它们。 从医馆离开,没走两步就是寻古味,顺着墙边直走。 给完红票子,验完票后,江六想直奔木工坊。 他家的老伙计该退场了,不知道木工坊的板车会不会轻巧些。 今日的寻古味依旧很热闹,食品坊大门出来的人都提着竹篮,篮子里有黄色沾满像粗糠的东西,也有黑乎乎的圆形。 “这古法变蛋,和我们那的变蛋有啥区别?还买那么多。”男子向一旁的女子抱怨。 女子怒目:“我买的,你不吃就行了,唧唧歪歪个啥?变蛋皮蛋我都爱吃。” 男子低声求饶:“行吧行吧,买都买了就不说了,你开心就好。” 江六被这些篮子给吸引,硬生生把跨入木工坊的脚拔出来,又转向食品坊。 变蛋是咋变? 一个变几个吗? 这他必须得去瞧瞧!天下间还有这等好事儿? 这间特意用来变戏法的院子不大,在院子里摆了很多的鸡蛋和鸭蛋。 江六听讲解员讲解后才知道,原来是指腌熟的鸡蛋和鸭蛋,他白高兴了。 成为变蛋后的鸡蛋,原本白嫩的蛋白变成淡黄色,蛋黄的黄色更为加深,里面还有未完全凝固的蛋黄液,这里叫做流心。 鸭蛋变成了黑乎乎的皮蛋,蛋白和蛋黄都有点儿发黑。 看的江六眉头一皱,这确定不是坏了? 黄色的变蛋和黑色的皮蛋,他都尝了尝,原味的和加了调味料的区别很大。 空口吃能吃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比灰灰粽味道更大一些。 黑皮蛋比黄变蛋更硬,两个都略带点儿腥味,入口有微微发苦,拌上调味料后就没了那股味。 制作过程不难,黄变蛋需要用到生石灰、碱面和锯末面,比例为:一斤石灰,二两碱面,浓稠一点的浆糊,能裹七十到八十个鸡蛋。 工作人员没有用成品的生石灰,在一旁点了炉子,上面烤着很多小河蚌壳,烤熟后研磨成粉,就变成了生石灰。 碱水代替了碱面,草木灰熬制后的黄色上层水,倒入生石灰里混合均匀,放凉后把鸡蛋挨个裹上桨,最后再裹一层锯末面或者麦糠。 皮蛋就比较简单了,草木灰混合生石灰和粗谷糠,加入水搅匀后成黑泥,裹满鸭蛋,密封包裹,放置一个月就行。 变蛋和皮蛋如果想让蛋黄更加凝固,可以密封半个月后,把它们摊开晾一晾。 江六不得不感慨这里的人会吃,他们家会腌咸鸡蛋,镇上还有卖五香蛋和酱油蛋的。 这无论是咸鸡蛋还是五香蛋酱油蛋,都必须要煮熟后才能吃。 还是这变蛋和皮蛋厉害啊,怎么就熟了呢?就两三层灰就能把鸡蛋裹熟? 没在变蛋的院子多做停留,出了大门又赶紧去了木工坊,问板车和木刨刀,他的时间不多了。 木工坊这边人要稍微少一点儿,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大院子,进门就是各种精美的木工制品。 木斗车和手摇扇并列放在一起,还有更大的扇子,有人在后边儿用脚踩,扇起一阵凉风。 江六两只眼睛盯着这个木扇,听讲解员说这些是纯手工制作,等的时间稍微有点长。 木板车没有展示出来,江六只能询问小院儿工作人员:“请问可以定做木板车吗?” 工作人员推荐他用木斗车,这车很省力,木斗深也能装不少东西。 江六表示这车不适合自己使用,工作人员询问了老木匠后,告知:现在都在赶工做手摇扇,木板车可以做,但至少要等两个月。 江六只能暂时放弃寻古味的板车,买了十把木刨刀,花了八百块。 从寻古味出来,直接就在侧门转角,没人的地方,进入透明墙。 第81章 初卖蕉芋粉。 从小土坡出来,江六拉着板车去自家凉粉摊,今儿个还挺早,刚好赶在午时。 他爹负责切凉粉,三哥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大海碗,把凉粉倒进去拌上调味料,再倒入竹筒里。 见他们实在是忙不过来,额间的汗直冒,顾得了凉粉又顾不上甜粉羹。 江六赶紧过去,把甜味儿粉羹给人舀出来。 江小三见弟弟回来了,只看了他一眼,实在是忙的没功夫问他。 “哪位的多辣子的啊?” “我的!” “下一个就是我了吧,我的也多放辣。” 江六笑着问:“需要加这个果丁吗?” 买粉羹的是位婶子,篮子里还有两个烧饼凉粉夹。 “少加点儿吧。” 婶子买了粉羹,转头就递给了一旁的年轻妇人,妇人笑着接过。 这甜粉羹比酸辣凉粉给的量足,但更多的人还是愿意买凉粉,酸辣咸口感更为丰富。 “娘,你也买一碗吧,这个粉羹好甜。” 甜粉羹三文钱,比凉粉贵一文,婶子有点不舍得。 一旁等凉粉的高壮男子,好奇的问:“这个糊糊是甜的?” 他没见几个人买,还以为这是没味儿的呢,只是好看。 江六:“对,里面加了很多饴糖,特别的甜。” 不少人听见是甜的,也有点儿心动,糖可贵了,他们吃香辣咸是为了安抚肚里的馋虫,也让自身更有力气。 糖这东西可是很邪恶的,一旦尝过了就戒不掉,但凡你想起那滋味儿,就忍不住为它再花钱。 男子犹豫再三还是买了一碗甜羹,江六给他加了不少土瓜丁。 拿着竹筒碗,男子站到旁边,发出吸溜的一声。 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嘿嘿,真的是糖,好甜的糖。”说完像珍宝似的,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糖和盐都是身体的必需品,也许你能控制你的嘴,但你控制不了身体对它们的需求。 甜味的东西能让人心情舒畅,所以清溪镇的果子,卖的都不算便宜。 最出名的银鱼,也有好几种口味,其中酸辣甜口的十分受欢迎。 鱼胶做成的小碗甜羹,更是女眷们的必点品之一,养颜、养身,吃了还能让人心情大好。 “给我也来一碗。” “我也尝尝看,就当买梨子吃了!” 最小的绿梨子也要卖三文钱一个,铁梨子还要再贵一文。 江六笑着给这几位打甜羹,他们沉浸在糖的快乐中,不自觉的笑意也感染了身边的人。 “是你?你最近没摘到果子吗?” 江六拿着竹筒的手一顿,他听出来这是谁了——蔡妈妈。 蔡妈妈身旁围着不少小丫头,最中间站着一位戴帏帽的姑娘,从她的衣着和头饰,和这么些丫鬟,再眼神不好的,也能看出非富即贵。 买凉粉的人不自觉的往右边靠,生怕不小心挨着这富贵姑娘,给自己招来麻烦。 江六笑道:“最近我们那山上,没什么好果子。” “我还说你怎么答应了也不来,那枇杷我们小姐可喜欢了。” 蔡妈妈也没多想,山野果子本就如此,找到了是本事,找不到也是常事。 江六看见那仆从站在马车旁,把脑袋压的低低的,应是也认出了他,护院们警惕的盯着凉粉摊。 有些事情没必要做的那么过,作为门仆的他,也没做错什么。 江六推荐甜羹给蔡妈妈,“这是我们家新做的粉羹,要尝尝吗?” 蔡妈妈是来瞧这凉粉的,她们才从府城回来,小姐坐久了船,觉得不大舒服,这会儿正使小性子,说什么也不肯坐车回家。 说自己头晕,心里不舒坦,肚子也饿了,但不想吃糕点。 小丫头眼神儿好,见前面的摊子有好多人,她先一步过来瞧瞧是什么,如果东西还行,就带一份给小姐看个新鲜。 买了凉粉回来的小丫头,把凉粉端在手上,给小姐描述了这是怎么做的。 “那东西白白的很透明,看起来很硬,但刀切时又能感觉到软。” 小姐来了兴致,问:“石镜?” 她大嫂喜欢买海货,石镜就和小丫头形容的差不多。 “应该不是的吧?那都是农家子,估摸着连石镜是什么也不知。”小丫头不确定了,看向蔡妈妈。 小姐又不说话了。 竹筷对着一块凉粉戳了戳,夹起一小段凉粉送入口中,随后把凉粉推到一旁,还是不作声。 小丫头不敢说话,退到一边儿站好。 蔡妈妈见状无奈的叹气:“老奴也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不知小小姐愿不愿去呢?” 她是小小姐母亲的陪嫁,有了小小姐以后,被小姐安排贴身伺候小小姐。 就这么照顾了小小姐十六年,她心里在想什么,没人能比蔡妈妈更清楚。 给小小姐戴好帏帽,牵着她从马车下来,走到凉粉摊儿,没想到这摊主竟然是之前卖枇杷果儿的小哥。 那甜味的枇杷果儿很得小小姐欢心,自幼吃惯了苦药,现在是一点儿酸苦也不愿意沾。 寻常枇杷总是带着些果酸,小小姐吃了会牙疼,所以只能吃腌制过的果脯。 那枇杷果儿就太适合了,一点也不酸,特别的甜。 小小姐难得吃到新鲜的枇杷,还向她抱怨果子买的太少了,她还想吃呢…… 听见她说还想吃,蔡妈妈又高兴又无奈,那小哥儿就只有那么些果子,只能哄着她说,下次碰见了多买些。 蔡妈妈看了看木桶里的粉羹,和江家大厨房做的鱼胶甜品羹有点相似。 “这是大银鱼胶?” 这玩意儿虽是补品,但小小姐嫌弃它有腥味儿,也不愿意吃。 江六笑道:“不是的,是芋粉做的甜羹。” 他哪里买得起鱼胶,把他全家都卖了,估计都买不起。 说着拿了干净的竹筒,打了一碗甜粉羹给蔡妈妈。 “要加土瓜果丁儿吗?” 蔡妈妈点头,她看见旁边有人在吃这个,里面是加了果丁的。 接过甜粉羹,蔡妈妈看了一眼小小姐,抬手遮住竹筒,喝了一口粉羹。 顿时她眼睛就亮了,这粉羹好甜,入口很细腻粘稠,像加了很多层厚米皮,一点也不费牙口,小孩子也能吃。 “青儿,去把车上的食盒拿下来。” 小丫头开心的答:“是。” 江微柔的嘴角弯出了弧度,看来这甜粉羹是她能吃的,看着模样不错,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食盒里有两个精致的小碗,江六往碗里舀了一勺甜粉羹,一碗加了果丁,一碗没加。 小丫头付了六文钱,快速合上食盒,退到小姐身旁。 江六看着即将离去的蔡妈妈,不慌不忙的说道:“这芋粉三百文一斤,甜羹就是粉做出来的。” 蔡妈妈笑了,她并不反感这样会做生意的人,能把握机遇抓住机会的人,不应该被讨厌。 让小丫头给了一两银子。 “明日送来府中。” 第82章 变蛋。 等这群人全部离开,一旁买凉粉的人才敢出大气。 “嚯,三百文一斤粉?” “娘唉,我一个月也才赚五百大钱!” 这下买甜粉羹的人多了,都想尝尝这富贵人家买过的甜羹是啥味儿。 卖了二十多碗木桶就空了,江六:“甜粉羹卖完啦,明日还有。” 凉粉桶也接近尾声,大家直呼不够吃,明日记得多做些来,还有那辣子给的不够多,他们码头人能吃辣! 客人们的意见很重要,江六表示自己都记住了,明日一定会多多的给大家放碎辣子。 跟着三哥一起收拾摊子,他爹一会儿还要走那么长的山路,被他赶到一旁歇息去了。 烧饼郎这会儿炉子里的,就是他们要带走的烧饼,早上吃了饭这会儿都还不饿。 吃了那么多年的两顿饭,突然改成三顿,身体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江小三靠着弟弟,悄悄问道:“六儿,那蕉芋粉当真卖了一两银子?一斤三百文?” 他怎么觉得在做梦呢,一碗凉粉还要加那么多调味的,才卖两文钱呢。 江六让他放宽心,那蕉芋粉是真的能卖那么多钱,粉丝还会卖的更贵。 晕乎乎的江小三,怎么收拾的摊子也不记得。 去肉摊拿了猪大骨,他们又启程回家。 “爹,我想再打个板车。” 每日拉那么多东西,要是老伙计散在半路,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建昌舍不得摸摸老板车:“打吧,一会儿我去找你杜叔。” 现在一辆板车,少说也要两百文,这才刚赚钱没两日,怎么到处都是花钱的地儿? 他老娘还想买头猪崽子回来,说那蕉芋渣渣全部用来沤肥太可惜了。 试过捏成团子蒸出来吃,结果也不太行,剩下的全是茎,还不如直接嚼草根。 一头小猪崽可不便宜啊,吃的又多,还得每日看它八百遍,怕它哪里不舒坦。 家里人每日都忙,今年冬日,也不知道能不能空出时间孵鸡崽。 如果江六能听到他爹的心声,肯定会让他不用担心,以后家里都不会孵鸡崽子了,鸡蛋他要留着做变蛋。 江家的前院里堆了不少蕉芋头,这些都是他外祖和舅舅们挖的,送过来又走了。 为了避着人,父子三人还是从白云山上下来的,没直接从村口进来。 江老太有点生气:“你外祖那人就是客气的很,留他们吃饭也不吃,现在灶上整天都烧着火,也不麻烦。” 纪家和江家走的近,当年也是一路逃荒过来的,就是当时大家没分到一个村。 亲家来了不吃饭,这不就显得生分了吗? 把今日赚的凉粉钱,和蕉芋粉的银子,都给老太太,让她别气了,他外祖这人就是这样,走哪儿都怕给人添麻烦。 看着老太太把银子放好,又推着气哄哄的人往后院儿走,把木刨刀拿出来给她看。 这手肘长的刨刀,是横着用的,手握住木杖两边,中间有很小的圆形孔洞,整根木杖都打磨的很光滑。 老太太拿着木刨刀比划两下,学着乖孙教她的用法,弯下身对着空地往下划拉。 刮粉条时,要把变硬的熟蕉芋块固定,江六看别人刮的很快,最多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老太太第一次用,这场面着实有点滑稽,江老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忙背过身去。 “阿奶,我们来试着做粉条吧,比刀切出来的粉丝好看,还不那么费劲。” 老太太对着乖孙儿很好说话,既然他说要做粉条,那就做呗。 有现成的粉浆水,江六试着先倒第一层,倒出来的粉浆不能铺平整个木桶。 “行了,让开吧,这还是得我来。”老太太对着乖孙儿高傲的抬起下巴。 江六:…… 好吧,他退到一旁看。 奶奶熟练的舀出一碗浆水,轻轻晃动就是薄薄的一层。 江六默默给锅里添柴火,有些东西可能真的需要天赋,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做粉条需要粉浆水层层叠加,不需要做的像粉皮那么薄,但每一层必须熟透才能添下一层。 放凉变硬后再用木刨刀往下刮,刮出来就是细细的圆长条。 奶奶这里他是帮不上忙,她娘坐着剁蕉芋头,也不要他在旁边当苍蝇,说他嗡嗡嗡的烦人。 江六好冤,他真的只是站在那安静的看,话也没说啊…… 爷爷也不要他帮忙薅谷粒,江六又去看了一眼生姜苗,目前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也不敢拔出来瞧。 看着鸡圈里正在散步的母鸡,嘿嘿嘿,变蛋。 给家里人打过招呼,提着篮子就出门了,他要去河边摸贝壳和蚌壳,做那生石灰。 三哥想和他一起去,被大娘喊去挑水了,把脚跺的砰砰响,但最终结果并不会改变。 挑水这活儿是真的累人,得一趟一趟的来回跑,江小三想找他二哥和他一起。 田云花没好气的说:“钱串子跑去甘泉村卖凉粉了,你要想找他你就去吧。” 江小三默默离开。 甘泉村好远哦,他才不想去。 九河村的河边要下个小坡,为了方便洗衣,村里修了一条铺着碎石的路,避免滑倒。 沿着碎石路下到河边,这一段中间的水流很急,尽管洗衣在河岸边,也要多加注意。 有三位婶子在河岸边敲打衣裳,江六和她们打过招呼,继续往下游走。 摸河壳儿要找浅一点的地方,水深的会有蛇,水蛇虽然毒性不强,但突然窜出来还是挺吓人的。 小河壳儿没人吃,里面有很多河沙,比起这个,大家还是更愿意吃螺蛳。 十月的螺蛳大家不会去捞,这会儿正是要下崽子的时候,等三四月时捞的人就比较多了。 江六没花什么功夫,就摸了小半篮子的河壳儿,还有几个小河蚌。 他们家鸡蛋也没多少,最近攒下来的总共也只有十来个。 这边儿的长命菜长的挺肥实的,江六摘了一大把,够今晚做个拌菜吃。 等他走时,婶子们衣裳还没洗好。 “小六,怎么跑河边摘长命菜?” “下次去田沟摘,河边儿滑得很。” 长命菜到处都是,只要有一点儿水它们就能长得很好。 有的人喜欢称为长寿菜,有的喜欢叫长命菜,上了年纪的人很喜欢吃这种菜。 第83章 蒸南瓜糕。 问话的婶子家也住村西,和江家隔的比较远,她家女儿绣工好,大姐和五姐都去学过。 村子里的姑娘们,偶尔也会去她家做绣活儿,渝姐姐乃家中独女,也是九河村有名的老姑娘。 老姑娘不嫁人也不招婿,也不爱出门,整日在家绣花,卖绣品的钱也够她交罚金。 夏朝有规定,女子二十还未结亲,每年要交一两银子做罚金,一直交到年满三十。 三十过后就没人管你了,爱咋就咋吧…… 现在渝姐姐的爹娘也不逼她了,就这么一个独苗苗,逼死了上哪哭去。 江六走在路上还在想,他们村好像就渝姐姐一个老姑娘来着?为啥章家大姐姐不用交罚金呢? 每年收秋粮时,差役会顺便把罚金给收了,还会在晒谷场训话。 让各家各户不要留老姑娘在家,该嫁就嫁,该招婿的就招,留来留去小心留成仇。 … 把河壳儿放进土灶里烘烤,铲了半箢篼的刚烧过的草木灰,倒进装满水的罐子里,等黄色碱水沉淀出来。 家里的盆盆罐罐都被占完了,前天上杜叔家买了个大木盆,这才有多余的罐子可用。 江老太看着乖孙像只老鼠似的,一会儿跑这边儿,一会儿弄那个。 忍不住问:“这是要弄啥?” 她咋觉得心里慌慌的呢? 有一种要破财的不好预感…… 看着他把河壳儿碾碎磨成粉,把草木灰的黄水和这粉末混匀,老太太没说什么,只当他是在玩泥巴。 直到江六把装鸡蛋的篮子搬出来,还拿了个带盖的厚坛子出来,这下老太太坐不住了。 “干啥,干啥,这是干啥?” 最近鸡吃得好,也肯下蛋,蛋比往日个头要大一点儿。 这样的蛋能卖一文半,买蛋的人也更喜欢大个儿的鸡蛋。 江六拉着老太太的胳膊晃啊晃:“阿奶,你看我给你做变蛋,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江老太拿着篮子不肯松手,她不信这变蛋的把戏,一枚蛋就是一枚蛋,再怎么变也不会多出几枚来。 费了十八般功夫,终于从老太太手下拿到篮子,江六觉得自己需要喝一大碗凉水解渴。 老太太不放心,让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变蛋。 江六无奈,只能当着她面开始腌变蛋,在黄泥里滚一圈,再给裹一层锯末面。 锯末他们家有,有时候会混到草木灰里,给鸡圈里撒一些,再把上层沾了鸡屎的土铲掉。 把这些肥埋到坑里,盖上枯枝枯叶,犁完水田,就把沤好的肥洒进去。 老太太一边做芋粉,一边看乖孙变蛋,这样做法真的不会坏蛋? 脸上的纠结心痛神情,让江六不忍直视。 等他把鸡蛋全放入坛子里,老太太忙说:“放我屋里去。” 怕放在别处给忘了,只有放在她每天能看见的地儿,才能安心。 老太太已经做好了一锅蕉芋粉疙瘩,等凉透了再刮粉条,这会儿正在做第二锅。 放好变蛋,江六又决定去嚯嚯家里的面粉,走进灶房换了个纠缠的对象。 田云花听他说要面粉,还以为是想吃馒头了,今晚吃大棒骨头,原是打算贴点玉米锅边馍馍的。 “明早大娘给你蒸馒头吧。”试着和这头倔驴子讲道理。 倔驴子不同意,还把老南瓜搬出来,切了老大一块儿,看的田云花眼睛直抽抽。 行行行,怕了怕了…… 趁着大娘去舀面粉和玉米面,江六把去掉皮的南瓜放锅里蒸,蒸好的南瓜要加糖捣成泥。 摸着下巴开始想招儿,怎么样才能不惹怒阿奶,又能把糖加到南瓜泥里呢。 刚刚的鸡蛋都把他阿奶心疼坏了,这会儿又要糖霜蜜…… 江六走到后院儿,对着爷爷悄悄招手,压低嗓子:“爷,阿爷,你来。” 老汉眉心一跳,他不想去,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哄着爷爷把白砂糖罐子拿出来,抱着罐子对着老汉好话一箩筐。 “谢谢爷爷,您最好了阿爷,您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爷,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哈。” 说完又钻进了灶房,江老汉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捂嘴假意咳嗽一声。 想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能被小孙子哄的当偷儿贼。 心虚的往后院儿门看一眼,这一看就对上一双要吃人的眼睛。 老汉:…… 吓死个人了,这是干啥?干啥! 江老太冲着老头子方向冷哼一声,个糟老头子,回头再和你算账。 跨着大步,走进了灶房,阻止人嚯嚯她的糖霜蜜。 今早家里人吃的甜粉羹,她都只舍得多放饴糖,糖霜蜜只加了小小的一撮。 等她进门,小鳖孙已经把糖霜蜜倒进了南瓜里,还好没有倒很多。 抢过罐子,心痛道:“你个金蛋玩意儿,就知道用这些好东西,饴糖是吃不得了,还是咋?” 江六不吱声。 他是个乖孩子,听话的从饴糖罐里,挖了一大勺出来,放进南瓜里。 老太太心继续抽痛,亲娘唉,这鳖孙是真的养不起了。 大儿媳田云花早就躲去烧火了,这种时候她希望自己是透明的,千万不要发现她。 江六笑嘻嘻的:“阿奶,你别生气,晚上做南瓜糕给你吃。” 把自己打算做南瓜糕换蕉芋的想法一说,老太太挑眉,把散落在耳际的碎发捋在耳后。 如果能用糕点换,那就不一样了,半文钱一斤的蕉芋说起来是便宜,但架不住蕉芋疙瘩重呀,她给钱时也是心疼的厉害。 看了一圈,发现面粉和玉米面已经和好了,她们家这小鳖孙是只会说不会做的。 灶台上的事儿他整不明白,看来他早就策反了他大娘。 审视的目光看向大儿媳,“就知道是你惯的。” 田云花盯着灶膛里的火不吭声,老天爷在上,信女着实是冤枉。 这个家里要说惯娃,谁能比得过老太太和老太爷呢…… 把大娘拿出来的红薯仔细挑选,尽量选甜一点儿的细长红薯,那种个头大的能噎死人,不适合放在南瓜糕上点缀。 本想用土瓜丁,大娘说土瓜甜味不够,也太白了不好看,试试用红薯丁。 核桃和刺球? 那更舍不得…… 又想起他的山楂红果儿了,晒干了应该也能放上头,红黄配,多好看啊。 捣好的南瓜泥和面团儿混合,里面加了老面引子,这会儿已经能闻到南瓜的甜香,与面的独有香气。 大半碗面粉、两碗玉米面,多多的南瓜泥,和出来的面真不少。 接下来就是醒面了,有老面在里头会让面团变大变松软,田云花估摸着能醒出来小半盆。 从木橱里拿了笼屉出来,“拿出去洗洗,再洗点儿苞米叶,一会儿垫着蒸。” 这面团有点黏手,还是用苞米叶子蒸更合适。 江六大声应道:“好哩。” 第84章 刺竹笋。 大伯砍了一捆竹竿拖回来,外祖他们带过来的竹筒不多,松茂坡现在山上都是小细竹。 少部分用过的竹筒会收回家,清洗后继续用,客人们更多的还是愿意带走凉粉,拿回家在里面添些水煮菜,能吃的更饱。 跟着大伯做了会儿竹筒,五姐和大姐回来了,两位姐姐每日要干的活儿也很多。 现在他爹早上没办法去打草,她们下午就要多打些草回来,鸡要是吃不饱会影响下蛋。 下午他爹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去给他养大的鸡兔,找它们最爱吃的酸浆草。 姐姐们背篓里都装着水菜,手里提着篮子,篮子里装的是刺竹笋,都是比较长的绿杆子。 江六帮她们卸下背篓,好奇地问:“你们不是摘水菜吗?怎么又去竹林了。” 最近刺竹笋开始冒头了,采摘还要再等几天,往年江六上山拔竹笋,都是等收了秋粮。 刺竹笋细长细长的,刚发出来时,吃起来是脆嫩清甜的,煮汤或者清炒都特别的好吃。 过季前可以把刺竹笋水煮,制成笋干或者辣笋,虽然比新鲜的少了清甜味,但能吃很久。 小时候的江六,不会分辨刺竹笋和苦竹笋,两种笋子都被竹叶壳包裹着,又都是长长的。 味道上那是天差地别,苦笋的苦堪比过夜的苦丁茶,舔一下锅铲都能苦的叫娘,真的要吃也需要泡水三日。 大姐低着头,脸色泛红,小声说道:“是陆桥送过来的。” 陆猎户进深山,看见了一片早熟的刺竹笋,辣手拔竹一个不留。 这些刺竹笋都是挑选过的,几乎找不到小的,每根都有巴掌大。 头茬笋子都不会太大,吃的就是嫩和鲜,买的人也多。 江六内心感慨万千,要是当年陆家婶婶没病就好了,不然这会儿他都能升辈儿了。 “那让陆桥哥多找些刺竹笋呗?今年我是没空上山了,我两文一斤收。” 江珊点头应下,拿了个小布包出来,递给弟弟。 江六打开看:“咦?野山枣?陆桥哥这么厉害,现在还能找到。” 山上崖坡边儿会有小野枣树,树不是很高,但总是长在很危险的地方,诱惑着人去摘。 每年八月到九月,是野山枣成熟时期,有的果子会通体绯红,这样的成色药铺也会收。 红了一半儿或者尖尖的,只能卖给寻常人家,山枣子的价格不低,最便宜的也要六十文。 江六每年找的野山枣,都是大黄带他去的,也不知道这狗鼻子是咋长的,那果子味儿都能闻到。 说起他家大黄就糟心,最近不知道是找了媳妇儿还是怎么的,饭点也赶不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狗子还认这个家,认他这个主人,下半夜会偷偷溜到他房门口睡大觉。 村里人说他们家大黄老往山上跑,有时候跟着它上山,一回头就找不到它了。 狗子在九河村待了这么多年,要说谁是最熟悉白云山的,可能是他家大黄吧…… 放好东西的五姐跳出来说:“陆桥哥和陆大娘可厉害了,晒了满院子的药材,还有很多晒干的夏枯草呢。” 药铺收夏枯草的果穗,晒干的两文钱一斤,也是和其他草药一样,收够了量就不再收。 “陆大娘?” 江瑚大嘴一张,话头就出来了,江珊想捂她嘴都没来得及。 看了姐妹俩的小动作,江六做出了洗耳恭听,又不会告密的模样。 陆大娘最近的病似乎好了很多,也能帮着干点活儿,不需要人时时看着,还记起了儿子有个想娶亲的姑娘。 她的病有起色,陆桥也能安心出门,走的山路也更远些,所以才找到了些野山枣和刺竹笋。 作为娘家人的江六,也不得不说,陆桥哥真的是好汉子。 让大姐带话给他,院子里的草药都可以送过来,按药铺给的价格收。 那镯子世界的医馆缺的常见药,正好是他们这里最多的草药,他们这里的金贵货在那边儿还卖不上价哩。 … 大哥挑着担子回家,嘴皮都裂了,身上也尽是泥土。 江六把凉掉的苦丁茶端给大哥,心疼的说道:“不一定非得挖大个儿的吧,走那么远干嘛。” 按照大哥的想法,先把大个儿的蕉芋疙瘩挖回家,这些过滤出的粉要多点,能卖更多的凉粉。 奶奶说过几日就在村里收蕉芋头,到时候他就不上山,也跟着做蕉芋。 反正最近家里也没啥要干的农活儿,卖凉粉这些他又帮不上忙,只能去寻那些老疙瘩块儿。 江六不乐意了,他学这些是希望家里人日子过得好一点,怎么现在搞的一家人更忙碌,更辛苦了。 江余辉知道弟弟的心,怕自己累着了,但他觉得不累,这些都是他干熟了的。 就是上山下山的次数多了点,这不算什么,还比不上弟弟们去镇上的单边路哩。 要是让他像老二老三那样,出去和人打交道,反而不自在。 轻拍小弟的头,让他别乱想。 江余年终于把两个水缸挑满水,这会儿正瘫坐在地上。 忍不住对着大哥和小弟吐苦水:“咱家啥时候才有钱打口井啊,这天天一趟趟的跑,真的会累死人的。” 江六也认为自家应该挖一口井,现在他们洗蕉芋粉用水多,这样每日挑水也实在不是个好办法。 如果之后村里人也挖蕉芋送来,那么他们需要过滤的粉就更多,要是每日挑水多次,长久下去也不好。 但他现在手里实在是没银子,打井要五两银子,等明日买点糖回来吧,卖了糖或者把盐卖了,他就有钱打井了。 天色渐暗,二哥才回家来,满脸的喜庆色。 给弟弟们讲述了他今日的卖货过程,他就知道甘泉村人舍得吃,带去的两桶凉粉没一会儿就卖光了。 没买到甜粉羹的姑娘们还不乐意,让他明日必须再去一趟。 富贵村的姑娘们就是出手阔绰,一买就是好几碗,要是有对头在,那买的更起劲了! 江余钱眼睛都笑眯了,他就说一日应该跑两趟嘛。 看看,看看,今日又赚了百花村的钱,又赚了甘泉村的钱。 哈哈哈哈,他真的是太畅快了,终于明白读书人说的出人头地是啥意思了! 第85章 摘柿子。 小辈们都在后院儿扎堆,剁蕉芋头、推大磨、刮粉条。 五姐问二哥明日是不是该去杏花村了。 二哥眉眼中全是得意:“哼,杏花村算个啥?我去都不带去的。” “为啥?” 江瑚不明白,虽然杏花村的人傲气,但他们也有钱呀,家家户户都有牲畜哩。 二哥那么爱赚钱的人,竟然有钱还不想赚?没道理呀。 江余钱小时候叫江榆钱,他娘田云花从怀了他到生下他,都特别的馋榆钱。 吃了一顿满足的榆钱饭,娃儿也顺利的出生,生下来比头两个娃都壮实,小眼睛转的滴溜圆。 这名儿还是他自己改的,和梁狗蛋一起,悄悄的去县衙改了自己的名字。 帮他改名儿的人觉得他有意思,这江榆钱和江余钱有啥区别? 这名字对本人来说区别就大了,榆钱是树,余钱是有多多剩余的钱。 改名儿回来的江余钱,其实也很怕挨揍,他把为什么改名一说,全家人看他的眼神更怪异了。 为什么会有天生的钱串子? 言归正传,江余钱撇嘴给妹妹解释:“杏花村是比咱们村有钱,但他们更抠呀,我可太了解他们村儿了。” 别人家赶大集都是喜滋滋的,大集卖的东西都不贵,杏花村是看哪个都不顺眼,买你一文钱东西,还得把你这东西贬的一文都不值。 反正江余钱是经常被她们挑刺的,一会儿说他卖的菜不好了,一会儿说他的山货不新鲜了,一会儿说他卖的贵了。 人家梁狗蛋卖山核桃,他们都非得拿自家核桃树和山核桃比,反正你卖啥他们都得比。 杏花村的钱是真的难挣,挣的比屎还难吃,主要是心里膈应,每人说一句,十人得说十句。 阿奶把土灶里的大柴退出来,说:“不想去就不去,受了窝囊气回来你又要发癫。” 大家都没忍住笑了。 确实是这样,每次赶集回来的二哥,都要骂一顿杏花村的碎嘴子,有时候气的饭也不想吃。 江余钱脸都不带红一下:“现在不发癫了,咱家吃那么好,我可舍不得为他们不吃饭。” 今晚的饭让人狂咽口水,南瓜糕的香气伴随着晚风到处飘。 三哥的肚子响了,江六的肚子也开始造反,没一会儿后院的肚皮响声,比说话声还大。 随着田云花的一声大喊:“吃饭咯。” 后院儿开始震动,娃子们蜂拥而至,瞬间把灶房给挤满。 田云花:…….. 不知道的还以为地动了呢。 南瓜糕蒸出来不少,每人能分到两个,深黄色的南瓜糕,上头有小粒的淡黄色红薯丁。 南瓜香和玉米叶的香同时出现,一口咬下,糕体松软香甜,不自觉的闭上眼睛细品,为它沉醉。 这时候也不讨厌老南瓜了。 吃了心里酸?酸啥呀酸,我可没说过嗷,可能是饿过头了酸吧。 骨头汤熬了一个多时辰,汤汁浓郁醇厚,汤里放了刚做好的粉条,上头洒满了韭菜段和葱花,还有一小碟长命菜。 左手拿南瓜糕,右边夹粉条,偶尔再喝一口汤,最后再来一口水煮的长命菜,舒坦啊。 咸菜:今天轮不到我出场了,暂且先退下了! 江家人太忙了,这顿饭都没顾得上说话。 江老太和老汉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无奈笑意,难得饭桌上这么清静。 刺竹笋今天没上桌,留着明日拿去卖,江六把它们放在竹筐里,也盖着一层湿布。 小嫩笋拔下来也会继续变老,在家里万不可放久了,老了没人愿意买,无论是直接吃还是腌笋,都是越嫩的越好吃,冬笋同样如此。 现在他们家吃三顿,吃饭时不少人家都准备歇息了。 吃过饭,老太太让乖孙和她进房间,江六把这两天,自己做的事儿想了一遍,好像没犯什么错吧? 老太太关上门,把竹筒拿出来给他,这是他给小舅的,里面是细粒盐。 “怎么又给送回来了。” 看着一脸懵然的乖孙,老太太只能让他坐下,好好给他讲讲缘由。 盐是好盐,心意也是好意,但这盐并不适合农家。 “这盐价几何?”老太太语气轻柔:“肉菜价又是几何?” “你还小,只会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送给重要的人,但送礼也分实际,最好是送别人需要的东西,要知道不是人人都需要金贵的东西。” 说实话,在农家用不上这么好的盐,能买得起盐吃得起盐,大家已经很满足。 用这么好的盐做饭,到底是吃盐还是吃饭? “可以卖掉。”江六死鸭子嘴硬,不肯罢休:“这盐有人收。” 老太太摇头轻笑,人都说小孩儿和老人都是倔驴子,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孩子,也不认可自己是年迈之人。 “你的一番心意,他们怎么好卖掉呢?”老太太继续给乖孙讲道理。 江六不说话了。 有一种烈火被冷水扑灭的忧伤感,满腔热情被辜负。 外孙子比不过孙儿,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江六从来没有这般感受。 外祖和外祖母都待他极好,只要他去松茂坡,那肯定能吃到树上最甜的果儿。 走时也是大包小包的拿回家,后院儿那颗核桃树,也是外祖特意给他寻来的。 他手里只有盐,害怕外祖不要,也只装了半斤,结果又给送回来了…… 老太太见他心情低落,知道乖孙只是一时想不明白,也没再管他。 江六从奶奶房里出来,坐在廊下数手指头。 “江二,江二狗。” “开门呐。” 这会儿前院就只有他一人,他娘在灶房里收拾,其余人都在后院。 天已经黑透了,这会儿狗蛋哥来是有什么事? 江六把门打开,还不等他说话,手里就被塞了个东西。 “快吃快吃,今年的小柿子特别好吃。” 梁狗蛋手里还拿着好几个,脸上也黑乎乎的,眼底的乌青快赶上夜黑天。 把这些小柿子都一股脑儿给江六,梁狗蛋咧嘴笑:“我找你二哥去摘小柿子,小六你去不。” 江六眼睛发亮光,小柿子! 脑袋点的像小鸡啄食,他想去啊,真的好想去,摘柿子好玩儿,这小红柿子个头很小,只有鸡蛋大,一个就能卖两文钱。 第86章 小娃买粉羹。 二哥拿起自己的背篓,对着梁狗蛋没好气地说:“大哥,你昨夜没睡,今晚也不打算睡吗?” 梁狗蛋白天和江余钱卖凉粉,下午做竹筒,晚上上山挖蕉芋头。 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今年他必须和梁家划清界限,留在那个地方久了,他怕自己这辈子都出不来。 用挖到的蕉芋头和江老太换凉粉,只拌一大碗的凉粉给人尝,凉粉按块儿卖,一文钱一块。 江二在这个村卖,他就去隔壁最近的村,卖完了两人又继续换地方。 “睡什么睡啊,老大一棵树的小红柿了,今晚不摘明早鸟儿就得啄了吃!” 现在各家的粮食都收了,这些贪吃的鸟贼偷不到吃的,就会去找果子。 鸟贼可聪明了,不熟不甜的果子还不吃呢…… 江余钱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他都准备再磨一会儿蕉芋就睡了,结果这厮又来勾他去赚钱。 家里人说他是钱串子,他觉得不对,梁狗蛋才是。 “狗蛋哥,那棵树上红了很多吗?”江六被禁止出门。 他奶和他娘都不让去,两人都在盯着他,怕他跑了。 可怜的江六,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要上山的人,脸上只有三个字,我想去。 不止他想去,江小三也在旁边摩拳擦掌。 “半红的多。”梁狗蛋嘴角的笑意都止不住:“我跟着那群鸟去的,好家伙,几十只鸟都在那附近蹲着。” 这下二哥精神了,守着果树的鸟儿越多,那棵树上的果子就会越甜。 钱啊,这都是钱啊,哈哈哈哈,又要发财了。 眼疾手快的拉住一旁要去找背篓的弟弟:“唉唉唉,江余年不准去啊,你去了树上可能一个都没了。” 江余年怒目瞪他,双手抱着胸瞪他,死命跺着脚瞪他。 直到大哥点燃了两根大柴,三人背着篓子从家里离开,他都还在瞪人。 江六走过去拉他:“三哥,别瞪了,我也没去成。” 大黄都跟着去了…… 就他和三哥去不了,一个是因为身体不好,怕他晚上在山上有啥。 一个是因为和山上的东西不对付,只要他去就出不了好货,也不知道谁更惨一点。 两人对着熟透了的小红柿,发泄自己的愤怒,使劲一吸,薄薄的外皮就破了。 橙黄发红的果肉入口即化,没有核,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甜,真甜,小红柿的甜和白砂糖的甜完全不同。 小红柿在树上会自己变软变熟,吸溜一口就没了。 大柿子就不同,外皮看着是黄了,但内里的果肉依旧是生涩的,必须拿回家用水泡着,泡熟后口感脆甜。 五姐也过来吃柿子,虽然肚子很撑,但两个果子还是装得下。 长辈们不吃,让他们也少吃点儿,明天拉不出来可别叫唤。 明早要卖的菜已经收好了,有萝卜茄子和冬瓜。 水菜和刺竹肯定不能少,就是不知道哥哥们今晚能摘多少小红柿。 今晚,江六的梦里,漫山遍野的小红柿,映的半边田都是橙红色的,天上下的不是雨,是铜板…… 昨夜睡的香,梦也是美梦。 打开门,看见门口正呼呼大睡的大黄,侧身靠着门槛躺着,四只脚上全是泥。 小心从狗子身上跨过,堂屋里有三个大背篓,里面装满了小红柿子。 大姐在挑选大哥二哥的篓子,熟透了的和压破了要分开放,沾染上汁液的果子也要擦干净。 小红柿子熟的快,放在阴凉的地方,一晚上就能变软,再过一夜就能全熟。 五姐在帮狗蛋哥挑柿子。 江六挑眉,今儿个怎么这么好? 知道弟弟在想什么,江瑚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说道:“本姑娘可不干白工,狗蛋哥答应给我两文钱的。” 江六对着她抱拳,抠门女侠,在下十分佩服。 忙碌一晚上的三人,半个时辰前才回来,身上都湿透了。 三个擦完身子,喝了热水,被江老太赶去睡了,让家里人动静也轻些。 这棵柿子树不在前山,光是走到那,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狗蛋咋找到的,追着那群鸟追了多久。 大山背着茄子来找江老太,老太太给了菜钱又给了一块凉粉,让他拿回去给媳妇儿吃。 并叮嘱他:“记得别放辣子,就放点酱油和咸盐也好吃。” 傻愣愣的大山哥听的很认真,老太太只说了一遍,他就已经记住了。 还不等老太太转身。 小孟钰和牛牛来了,两人合力提着个篮子,里面有一根山药和山药豆。 “哎哟,俩小人儿。” 老太太快步上前,帮他们提着篮子。 两个小娃子都累的气吁吁的:“江阿奶,我们来买甜糊糊。” 昨天老太太做好了凉粉,村里人过来买,看见了有糊糊,也买了一碗尝尝。 这下可不得了了,村子里的小孩儿都跑来江家,看那甜糊糊到底是啥。 甜粉羹卖给村里人是两文钱一碗,江老太让他们回去,拿家里的碗来,舀上满满的一勺。 牛牛早上是被馋醒的,他又闻到了香味儿,吵着要吃甜糊糊。 他娘怕他吵醒妹妹,给了他两文钱,让他自个儿去江家吃了再回来。 江家和牛家离的不远,牛牛阿娘就在门口远远的看着他。 结果牛牛刚出门,就碰见了小孟钰,这个也是来买甜糊糊的。 孟爷爷这两天身子不太利索,胃口也不太好,小孟钰装了半篮子的山药豆,和一根断掉的山药,带上钱就往江家来了。 篮子不小,如果装满了他提不动,从村口走到江家这段路,小孩儿不知道歇了多少回。 这会儿天都还是麻灰亮,也不知道这小娃咋敢走的,老太太心疼坏了。 把两个小娃带进灶房里,这有张小桌子,打了两碗刚做好的甜粉羹给他们吃,这里头是加了糖霜蜜的。 牛牛喝着糊糊,瞪大眼睛:“江阿奶,今儿个的糊糊咋这么甜哩?” 小牛牛头发都没梳,衣服也是歪歪的,他娘每天给他梳头,都要在地里撵一大圈儿。 老太太笑着摸摸他的粗胳膊:“是你没睡醒呢娃儿,和昨儿个是一样的。” 牛牛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吧,管他的,只要好喝就成。 小孟钰扬着红红的小脸:“江阿奶,我能把碗带回家吗?我爷爷还没起,等他吃过了我再送过来。” 不是给自己买来吃的,是给他爷爷买的。 老太太问他爷爷怎么了? 小孟钰说应该是累着了,这两天胃口不怎么好,人也困乏的厉害。 第87章 树苗苗。 江老太让大儿去看一眼老爷子,小孟钰说不用,老夫子家的亲戚会岐黄之术,已经帮爷爷看过了。 老夫子昨夜里回来了,还买了一把新戒尺,他一会儿得去上学。 知道老爷子没大事,江老太也放心下来,让大儿把小孟钰送回去,篮子里放了两个碗,不光有甜粉羹,还有一碗酸菜粉丝。 酸菜粉丝是江家今天的早饭,腌制过的酸菜炒熟,加水多煮一会儿,把酸菜的酸味儿煮出来。 再放入之前晒干的粉皮丝,起锅前放点咸盐和葱末,又煮了半锅红薯,每人一小半碗的甜粉羹。 田云花现在做饭也大胆了,反正就是家里有啥就吃呗? 最近家里实在是吃的太好,她感觉自己裤腰带都变紧了,但又没办法不吃,因为实在是好吃。 小牛牛吃饱了又开始犯困,坐在竹椅上打瞌睡,头一垂下又醒过来,就这么重复着动作。 老太太笑话他真是头牛犊子,让乖孙把他送回去继续睡,小娃子只要吃饱睡得好,那身体怎么着都好。 等江六回家时,他们家早饭已经摆上桌了,在他出门后,老太太又洗了些山药豆煮着。 这小豆子煮不了多长时间,煮熟的山药豆放入甜粉羹里,味道又不同。 江小三吃了一口就说,今天的甜羹里一定要加山药豆,肯定会卖的更好。 纪淑燕:“煮着呢,放心。” 他都知道的事儿,大人还能不知道?只是先前没想到罢了。 煮熟的豆子,剥掉外皮,放进甜粉羹里特别的好看,外观看有点像莲子。 江六把大姐挑选出来的柿子装好,这些都是熟透了的,拿到手就能吃。 后日就轮到九河村收秋粮,这两日大家都起的早,要把自家的粮拿到大粮仓,先过一遍村子里的秤。 出村时遇上了不少人。 “江二,又去镇里啊。” “这凉粉卖的好吧?镇上人肯定也爱吃。” “也不知是咋做的,咋那么好吃呢。” “我再去买一块。” “我也去,等等我啊。” 大家只是好奇的问问,没有想打探别人秘方的意思。 江建昌含糊着答了两句,他老娘的意思是,等收了秋粮,再告诉大家收蕉芋。 有的人家,会直接把多余的粮食卖给官府,虽然比外头的价低一文,但官家的秤不会有问题。 每家留几十百斤新米就成,更多时候还是吃红薯南瓜土豆之类的粮食。 明日过后大家就有闲钱了,也会舍得买点儿蕉芋粉,做成凉粉和糊糊去卖,不舍得买粉的人家就用蕉芋头换。 清溪镇这么大,下边儿还有那么多村子和大集。 就他们家这两三个人卖凉粉,这买卖能不能做,大家心里自有一杆秤,都不傻。 等村里人开始卖凉粉和粉羹,他们家就该起火炉子,卖粉条了,这些都是江六和奶奶筹划好的,如果不出意外,就会这样照着走。 今日还是他爹和三哥先去码头,江六要去江府送蕉芋粉,顺便推荐一下自家的粉条。 用木刨刀刮出来的粉条,真真的好看,给人一种这吃食很干净的感觉。 粉条和粉丝吃进嘴里也不同,粉条会更有嚼头,但不如粉皮丝那么吸味儿。 总的来说就是各有不同吧,他们家在这方面的喜好也是各占一半。 东街的后巷还是那么干净,这会儿已经有货郎在后门等着了。 江六上前敲门。 “叩叩。” 这次开门的仆从不是之前那小哥,听他说是给府里送东西的,开门的小哥让他进来等。 这还是江六第一次踏足大宅,光是后院门边一角,就有他们家前院那么大。 两旁都种着翠绿的松树,还有不少好看的花儿,大多数他都喊不出来名字。 江六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仆从带着胖胖的灶间大管事来了。 管事打开布袋,见这白花花的粉末,还有些不明白:“这怎么做成甜羹?水熬?” 江六把做法告诉他,滚水搅匀即可,做成的粉羹是粘稠的,做坏了的就是水状的。 管事的为了稳妥,带他去了小厨房,让他做一次。 江六想:还好自己是真的会做,不然准被当成骗子给打出去。 在碗里放入两勺粉末,淋上滚水,用勺子不停的搅拌,一碗无色无味的蕉芋粉羹就做好了。 粉末变成羹,不过顷刻之间,管事的和大厨都看的惊奇。 “啧啧,果真是山外有山,我还以为和面粉一样用呢。” “真不是变得戏法?这什么粉这么厉害?” “也不知这粉能不能做菜?” 江六在碗里面加入了糖霜蜜,又给另一碗加了红糖粉。 推给这里最大的管事,和辈分最高的大师傅:“尝尝吗?口感很不错的。” 管事端起那碗加糖霜蜜的,虽然是透明无色的,但总觉得很诱人。 掌厨大师傅没有其他选择,品尝那碗变成红色的粉羹。 “唔,不错。” “真行啊小子。” 其他人没得吃,只能羡慕的看着管事和大师傅,他们只是灶上的杂工。 江六笑着说道:“取巧罢了。” 他不会为了迎合他人,刻意贬低自家的蕉芋粉,好的东西就是好。 带来的粉条暂时没有激起水花,这两位还沉浸在粉羹的奇特口感中。 把粉条的吃法也告知了他们,自家住九河村也顺带着说了出来。 管事的胖男子,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不着急,等老爷和夫人们尝过了再说。” 大师傅没说话,只细细的品着红糖粉羹,想来对这粉应该是满意的。 江六也不气馁,笑着点头应下:“那今日就不打扰您二位了。” 引他进门的那位仆从,又带着他离开。 走出大门,过了街口,江六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和这些老狐狸打交道是真累,又怕自己说错话,又怕自己说不出来话。 江六觉得自己努力了,至于能不能搭上清溪镇江家这艘大船,全靠天意。 在码头公开的消息是:清溪镇江家不比金家差,虽然银楼赚钱比不过金家船行,但人家会生儿子。 江家不是祖辈在清溪镇,江家大儿子江琛在水军大营任职,娶的也是官家小姐,娶亲那日的风光,现在大家都记得。 几十条外地大船,挂满了红绸,映红了停船口的半边天,这些全都是新嫁娘的嫁妆。 从蔡妈妈出现在码头的那一刻,江六觉得他的好运来了,就是不知道这好运能持续多长时间,能不能让他成功搭船。 金家? 暂且不急,码头的劳力有一半都是他家的,他不信金家的人会不知道码头的风吹草动。 他的凤凰树苗苗快要发芽了,希望能吹来一股东风,让小苗苗茁壮成长,长成参天大树。 第88章 卖柿子。 同一时间,在家里的田云花恨不得自己聋了。 为啥呢? 她婆婆让她去章家,告诉她们把家里的老南瓜都卖给江家,还有胡家的南瓜也要,这两家加起来的南瓜得有三四千斤,能把她们后院儿一角给占满。 田云花觉得头顶的天都快塌了,她果真这辈子,都会活在南瓜的阴影下。 她不否认南瓜糕好吃,但是也架不住每天吃每天吃呀,婆婆也不会同意,每天都在南瓜里加面粉和玉米面! 江老太见儿媳妇愣神,不解的问道:“咋了?” 田云花都快哭了,声音颤抖着说:“娘,咱家是要吃一辈子的南瓜吗?”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你想得倒美。” “赶紧去给那两家说,去了回来帮我刮粉条。” 这放凉的蕉芋墩子特别的硬,用木刨刀刮需要下大力气,老太太刮完一整个厚墩子,胳膊就有些吃不消。 田云花不想动,她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想逃避,不想听,求放过。 老太太无奈了:“南瓜是来做南瓜干的,放心吧你就。” 得到准话的田云花顿时露出笑容,这下安心了,只要不让她顿顿吃南瓜,吃野菜树根她也是愿意的。 纪淑燕在一旁偷笑,大嫂是这个家里最怕吃南瓜的人。 以前当姑娘时,大嫂她娘不愿给她吃其他粮食,就让顿顿啃生南瓜,说老南瓜养人。 啃不下? 那就饿着吧,肚子饿了啥吃不下? 江六赶到码头时,他们家的凉粉摊已经被包围了。 “快快快,多给我放点蒜,我该去巡逻了。”这人穿着红黑差役衣裳,腰间的佩刀也配合着啪啪响。 旁边人提醒他:“急啥?你看你后边儿的是谁。” 男子转头一看,是他的顶头上司….. 不光有他的上司大人,还有好几位负责巡视的同僚,都在等着烧饼夹凉粉和甜味羹。 码头传消息快得很,凉粉摊子的甜羹好吃的不得了,卖了富贵人家一两银子,午后就传遍了。 油煎粑粑为什么买的人多?因为人家是真的放油。 今天有那么多人想买甜粉羹,也是同样的道理,一碗新花样的甜羹,卖三文钱,里头还有果丁。 三文不少也不多,舍得吃这碗甜羹的人,比不舍得的人多的多。 今天江家来的不算晚,早间巡逻的差役还没到当差时间,码头是一天六巡。 江六给忙不过来的三哥说了声,拉着板车离开了,早点卖完菜就能早点回来。 夏朝和镯子世界有时间差,第一次江六进入,是一个时辰对比一盏茶的功夫,但随着他每次的进出,时间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江六暂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他推动了夏朝的历史进程吗?还是因为镯子残留能量问题? 老道说他们下一次见面会在他死后,关于时间的问题,也没人能给他个答复。 昨天是从寻古味侧门离开的,这会依旧停留在此处。 侧门不允许游客进出,四下无人,刚好方便他从透明墙出来。 站在草市的街头,江六已经隐约看见街尾的黄领巾了,大爷们眼神可真好,有几位在对着他招手。 朱哥说,这群黄领巾都是国家单位的退休老干部,都是在各个领域作出过贡献的大佬,申请了长达一年的逗留期。 江六当时可羡慕了,镯子世界真强大,还负责官员们的老年生活。 这个世界不止官员们可以养老,普通人也可以缴纳一种名为社保的东西,相当于年轻时存下一笔钱,老了这笔钱会加倍的还给你。 但朱哥说现在这个保障也不太好,是压榨新一代的年轻人,补贴上一代的老年人。 这个问题太深了,江六听得很迷糊,不是很能明白和年轻人扯什么关系。 这群黄领巾的大爷和大娘,大多时候都是很和善的,他有时候忙不过来,也不会催他,还让他别急。 黄领巾领头的大爷,指挥着众人散开一个口,等江六进来,大家又快速把口子给堵上。 江六懵了:“这是干啥呢?” 一旁的朱磊都快笑死了:“防林抠门儿呢。”他的水果摊子也被包围了进来,就怕那厮从果摊进来。 昨天大爷们被个小年轻摆了一道,今天就用上防贼手段了。 江六听后有些哭笑不得:“不至于吧。” 出动这么多人,一会儿又该有人来给他发黄牌了,说他造假雇托…… 大爷们哪里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忙说道:“我们不是托儿,都是要买的,放心吧。” 等江六把板车上的湿布揭开,露出背篓里的小红柿子,人群又是一阵小声惊呼。 “那是不是老种子野山柿?” “是!” “我也觉得是,不知道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哎,想当年漫山遍野的红柿子,美的像一幅山水画,现在少咯,光秃秃的没挂几颗。” 这群老人家都是年轻时吃过苦的,忆苦思甜用在他们身上非常的恰当。 可别小瞧老人的购买力,满满一背篓的小红柿,几下就被买空了,一个小柿子卖五块钱,大家觉得一点都不贵。 有轻微破损的,江六想捡出来,他可以带回家吃,结果大娘不乐意了:“可别!我要的!” 江六也没办法,只能依着她们。 朱磊真是流下了羡慕的口水,这小柿子可真好吃啊,奶奶,我又想您了! 一口解决掉柿子,继续往属于自己的那堆柿子伸手,小六真好,知道他好吃水果,给他拿了十来个。 吃着柿子,对着在人群后面跳脚的林老板,露出了鄙视又挑衅的眼神,你丫也不看看昨儿个算计的是谁。 人家这群可都是,脑子比身体发达的大佬,一时没反应过来,才让你丫捡了十几斤的便宜,今天捡不到了吧? 让你丫那么抠门儿,一个破方子还在那钓鱼,有人要气死咯。 “让我进去呀,我也要买!” “咱们能不能有点素质?围起来算怎么个事儿啊!” “小心我喊管理员来哈,你们这是强盗行为,给你们发黄牌!” 林老板又换了身装扮,今天是斯文的读书郎,只是提了个超大号的竹篮,能装三四十斤那种。 黄领巾们理都不理他,前头的人买完了,后边的又自动补上,买完的人也没离开,站在旁边靠墙位置吃了起来。 这些小红柿子,都是已经熟透了的,撕掉外层的薄皮,整颗果肉放进嘴里,感受那果子流浆带来的满足。 远方的朋友们,对不起了,这柿子的代购咱是做不到了,自己吃还吃不够呢。 请放心,我们依旧会给你们代购其他菜,人头担保好吃,愿我们友谊长存! 【朋友们,可以动动你们智慧的小手,帮忙想个牛x哄哄,一听就很吸引人的书名吗?虽然我个人很喜欢古今卖菜郎这个名字…】在线征集中 第89章 抢药? 古镇山脚下新来的快递员很纳闷,以前大家都寄古镇自制的特产给亲朋,怎么现在开始寄菜了? 难道古镇又出什么新种子,还没通知给外头的吗? “你们最近在山上,有没有听说新种子的事儿?”王杰好奇的问他同事。 山脚下的快递运输车只有一辆,很普通的轻装货车,王杰是负责运送冷链的,昨天才被安排过来古镇。 同事也一脸懵然:“没啊,还不是之前那些吗?” 冷链的货物打包,都是王杰一个人操作,包裹并不是特别多。 王杰更纳闷了:“那今天咋这么多菜要寄走?全是a市的包裹。” 同事也好奇的过来看,他以为游客们是寄什么冷冻食品,这才舍得花大价钱喊冷链车。 这怎么全是菜啊?花这寄快递的钱,就为了吃这么点菜?肉类占比很少。 他知道现在山上有个领导团,那个团有一百多人,租的是古镇目前最大的一个院子。 两个快递员摸不着头脑,有钱有权的世界他们普通人是真的不懂,冷链的运输可贵了,是直接拉到机场,在机场的快递站点直接上空运。 他们公司有自己的飞机,距离古镇最近的站点,就是三百公里以外的江市,以最美丽的江景吸引着游客。 不止是快递员摸不着头脑,江六也是搞不清楚情况,今天的客人们,每样菜都买,还买的不少。 “咱们今天中午试试这笋子,如果好吃明天就给他们寄。” “好,多寄点儿,反正是按车收费。” “另一家的花生也不错,也要买点。” 笋子是一根都没给林老板留下,大半背篓全被黄领巾买走了。 冬瓜大家也不让切了,直接整个买,茄子也买的十分起劲,根本不给其他游客购买的机会。 至于水菜? 那完全不用担心,抢完柿子就开始抢水菜,茄子江六都只来得及抓起一个,递给一旁看戏的朱哥。 今天的卖菜时间是真短啊,全都卖给这个团的老人家了,甚至还有预定单。 “柿子和水菜能不能多搞点来?” “冬瓜南瓜也要。” “还有茄子!” “笋子明天还是多带点儿吧,我觉得应该会很好吃。” 这些刺竹笋都是没有剥皮的,这笋卖的是十五块一斤,最多一个半月刺竹笋就会过季。 他们往年卖鲜刺竹笋,是八文钱一斤,后面剥皮水煮过的笋子,反倒是便宜些,只能卖六文,冬笋出来后就没人买小笋了。 板车上只剩下晒干的草药,大爷们让拿下来给看看,江六笑着拒绝了:“这可不能吃啊,是药草。” 今天晒干的药草多了一味金簪草,是曹三丫带来的,她娘说曹胖墩被秋老虎的尾巴,晒上火了,让她多挖些金簪草,煮鸡蛋吃了好下火。 事情的真相如下: 曹胖墩被三人揍了一顿,心里火很大,回家刚好碰见他娘给大孙子吃鸡蛋,他已经三天没吃过鸡蛋了。 当即就和他娘闹了起来,小侄子被吓的直哭,他大嫂护崽子,冲过来给他挠了个花脸。 这下曹胖墩更气了,反手给了大嫂一耳光,然后被他大哥给揍了一顿。 曹娘子见小儿子被打,也顾不上大孙子,捏着拳头就冲大儿子身上招呼,一点也没手软。 曹家大哥被彻底打火了,一掌推开他娘,恶狠狠的说道:“小儿子大孙子,你是不是非得逼着我们让你选一个?家里是吃不起鸡蛋吗?做那抠抠搜搜的样子给谁看?当年卖人的钱你不全拿着的吗?那不还站着一个!” 手指向了在门边当死人的曹三丫,曹三丫低垂着头,眼底的恨意都能杀死人。 是啊,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曹娘子顿时不吱声了,不再对着发怒的儿子生气。 冲着曹三丫头喊道:“这个家要你有什么用?你弟弟火气太大了,你去多挖点金簪草回来!他的火下不去,你就不准回家,天天在外头给我挖金簪草!” 曹三丫今天连一口豆子都还没捞到吃,才刚打完草,又被撵出去找金簪草,头也不回的背上篓子走了。 家? 这样的也能叫做家?说出去可别把人笑死。 这两天她都在挖金簪草,一部分拿回了曹家,大部分被她悄悄晒了起来。 曹娘子也知道这时候的金簪草不太好挖,也没太过于刁难她,只让她走的更远点,再多找些。 一大早曹三丫就找过来了,是晒干的百花菜和金簪草,江瑚秤了有十五斤,给了她十五个铜板。 曹三丫只拿了十个,剩下的五个,让江瑚都给她换成红薯,江老太连连叹气,把昨天买来的烧饼撕下一半给她,又捡了八个大红薯。 …. 被拒绝的大爷们不死心,让他拿下来看看,普通草药他们还是能分辨的,小时候谁没晒过草药去卖? 常见的草药卖给收药人,最差也能换五分钱,村里娃儿放学第一件事就是挖草根去。 “看下呗,这药好我们也买。” “我好像看见蒲公英了,我买点蒲公英吧。” “我也看见了,好大的根儿。” 大家七嘴八舌的,吵得江六脑瓜子都嗡嗡叫,虽然声音不高,但一直重复着那么几句。 这时柴大爷和夏大爷来了。 厦大爷嗓门大,在人群后边儿开始喊::“是谁!谁要抢我的药草!这可是入药的,不是吃的!” 前面的人还是堵着不走,假装没听见。 夏老爷子来气了,三两下就拨开了前方挡住的人。 “让让,让让。”夏大爷体格子大,用点巧劲,轻松就推开人群,没好气地说:“堵着干啥?可别倚老卖老啊,我也是老头儿。” 黄领巾们想反驳,见人家穿着白袍子,身上满是药香,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这下也不犟嘴了。 没人会闲的无聊和大夫掰扯,这还是两位上了年纪的大夫,都属于保护动物了。 在柴夏两位大爷的组织下,人群依依不舍的散去…… 江六松了口气,说实话这种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些人都太会说话了,说的很快又很有道理,根本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夏大爷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散开的老年团:“这些个臭老头儿,真是咄咄逼人,菜不够吃吗?还想抢药。” 朱磊站在水果摊后对着江六挤眉,还好他会提前预判,有人提了一嘴板车上的东西,就马上给大爷们发信息。 让他们速来,药草被人盯上了,再不来就没了,敌人太强大,我方太渺小,实在是招架不住。 这些大爷大妈也买了不少他的水果,他们做生意的,尽量不要得罪客人。 顾客是上帝知道吧?没客人你赚啥钱? 所以嘛,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就应该交给这批货物的真正主人,让他们自个儿去办。 收到信息的大爷们,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赶了过来,一来就碰见了这强买的场面。 柴大爷啧啧两声:“小六啊,你家东西都太抢手了,现在这群狼连药草都不放过。” 第90章 金山银山? 江六摊手做无奈状,他是真的很无奈啊,晒干的野菜,怎么大家也固执的要买。 下次他不能把草药带过来这边了,直接送去小楼或者医馆,虽然要多花些时间,但能避免今天这种状况。 柴大爷想了想说道:“你知道靠近寻古味的那家大医馆吗?下次你帮我们放在那,我和他们熟。” 小楼太远了,他们一路小跑过来也花了快二十分钟,但大医馆过来就比较近,穿小巷子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江六说自己知道,他也准备卖一部分常见药给医馆。 夏老爷子点头认可,古镇医馆确实比较缺药,开的方子不多,都是些调理类的,需要用到的药材都不贵。 但两位老人家还是有些吃味儿:“我们多少都吃的下呀,怎么还卖给他们。” 搞研究的人也要吃饭,倒卖药材也是他们其中的一项收入,这才卖了几天啊,就要被分走量。 江六告诉他们,自己会加大药材的量,但不会有什么贵药材,都是常见的草药一类。 说句实话,贵的药材他是真的收不起…… 别看每次都从镯子世界带了东西回去,但他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什么都得慢慢来不是? 他的地…… 目前连开工都做不到,只是抢先买下了块空地,怕哪天码头突然提价,那更买不起了。 等老爷子们离开,朱磊语气幽怨的说道:“小六,有没有适合我能卖的果子?” 他也想搞一点噱头,和镇摊之宝啊,既然山上有野山柿,也会有其他野果之类的吧? 现在人都跟风,只要占个野字,不好吃也是好吃的,以前猪都不吃的东西,现在还能变抢手货。 小时候他最讨厌的藿麻,这玩意儿一长就是半坡,要是不小心摔里头,出来能哭个半死。 看起来没啥攻击性,就是普通的野草藤,好家伙,割起人来是心狠手辣啊,只要被缠住就是红肿一条,又痒又痛还火辣辣的,比针扎还难受。 现在你猜怎么着?大家还吃上藿麻了,烫火锅咯,凉拌咯,该说不说,还挺好吃的…… 眼神期盼的看着江六,希望他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江六开始沉思,现在山上有哪些野果子,有开紫花儿的地葡萄(地菍子)、黄刺梨、野地瓜、金灯笼(菇娘果)、黄牙果(野山竹)。 再过个把月酸枣子也能摘,这些都是最近山长有的,但卖相可能不适合这里吧? 都是很小很小的果子,和朱哥摊子上的果子差距太大,还有些他们自己都不怎么摘来吃,不太好吃。 “没有就算啦,哥也就是随口一问。” 江六摇头,把这些果子的长相都说给了他听,其实他是怕朱哥嫌弃来着。 没想到朱磊眼睛都快亮绿光了,这些都是超级贵的野果子啊! 小时候遍地都是野地瓜,知道现在卖多少钱一斤吗?打开桃子软件,属于把人要吓疯的程度。 地菍子和菇娘也不便宜啊,纯野生新鲜的,最便宜也是五十多一斤! 黄刺梨虽然卖的没有那么贵,但买的人多啊,味道好功效也好,人家可是认证了维c之王的,需要美白的姑娘们可是对它爱不释手。 自从水源污染严重,这些常见的野果也在产量变低,以前烂大街,现在也属于紧俏类。 真怕哪天黄土地发怒,再也不出自然产物,只能依靠高科技,那么往后几代人,估计连野字也不会认识。 双手晃着江六的双肩,朱磊嫉妒的都想哭了:“老弟啊,你是真的,守着金山银山不会变现!” 还卖啥菜啊,卖啥药材啊,咱就靠卖野果子都能发达了,你知道吗?知道吗! 动作夸张,但实际用力不大,怕把小老弟给摇散了,小老脸色虽然好了些,但这嘴像擦了口红似的,不是红色,是很浅的紫白色。 夏老爷子刚刚一直盯着人皱眉,欲言又止了好几次,都被柴大爷给岔过去了。 江六惊的嘴巴都能放下鸡蛋:“真的吗?你知道我没什么文化,这些我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卖相不好,我们都很少拿去卖。” 好吧,是卖也卖不掉,漫山遍野都是,谁要买啊…… 但咱也是需要面子的,卖不掉这种事实就不需要说出来了。 朱磊真的好想穿越到小六读书时,给他好好传授点社会知识,距离江市地界,不过几百公里,怎么还有知识如此贫瘠的孩子呢! 国家是在干什么?九年义务教育还没普及到大山深处吗?看看孩子都过的啥苦日子! 江六:…………… 和国家没关系,和义务教学也没关系,是咱们时代的认知偏差。 再三和朱哥保证,自己一定会把摘野果放在心上,别的不一定能摘到很多,但地菍子和野地瓜肯定没问题。 地葡萄那可是多的无法下脚啊,他和大黄在山上都是坐在地上慢慢吃,就是吃多了屁股拉的受不住。 野地瓜需要扯开藤子,它的果子藏了大半在土里,有的太熟还不能要,里面会有很多黄蚂蚁,因为野地瓜的皮太薄,果肉又太甜了。 要摘有一点点硬的,剥掉外皮后是甜大过于酸,这种野地瓜才最好吃。 娃子们喜欢摘这些小野果,现在江六上山都不怎么愿意摘了,更多的是想找能换钱的山货。 朱磊给的收购价很高,地葡萄和金灯笼四十一斤,刺梨二十一斤,有多少要多少。 古镇的二道贩子很吃香,有渠道的人在哪里都不会混的差,朱磊恨不得这会儿就开始通知大家。 以后他也是二道贩子了,还卖的是外头买不到的水果哦,快来找我下单吧!哥迫不及待要发财了。 江六拉着板车离开时,见朱哥笑的好癫,和之前郁倒霉蛋儿笑的差不多,都有点失心疯…… 昨天给他的平安果,他放柜子里还没吃呢,今天又给了好几个。 … 又来杂货铺了,江六一来就问店小二,教母在哪里。 小二哥很客气的说:“这个没有呢,如果您需要,只能去山下买。” 好吧,江六只能放弃这个教母,继续看糖区的新花样。 卖糖的区域多了很多小糖块,有的是圆形的,有的是方形,还有的是长条形状的,每个匣子里都有好几种颜色。 江土包子的脚又在这里扎根儿了,实在是太漂亮了,太吸引人了,完全挪不动这双不中用的腿…… 糖区的小二哥端着小木匣子,脸上是标准的微笑:“客人,这是我们古镇最新自制,百分百纯天然水果糖,您尝尝看吧。” 橙色的是橘子味儿的,紫色是葡萄味,绿色是清凉薄荷糖,还有柠檬味、樱桃、百香果、菠萝什么的。 江六拿了一颗橙色的橘子味糖果,吃进嘴里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今天必须要买啥了。 仿佛吃了十个橘子在嘴里,能吃出浓郁的酸酸甜甜橘子味,特别的香,嘴里全是橘子的果香。 第91章 黎朦子。 尝了好几颗水果糖,其中最吸引人的,是那个柠檬味的,酸酸的,又有点甜,吃后让人欲罢不能。 夏朝也有糖零嘴儿,粽子糖、花生糖、芝麻糖、银丝糖、豆糖、糖莲子、硬饴糖。 每到年关,货郎们会挑着糖贩卖,每家或多或少都会买上一些,其中粽子糖和银丝糖卖的最贵。 像这样果子味的糖,江六没有吃过,至于更繁华的都城有没有,他也不知道,但应该是有的。 每年河君节,清溪镇就能见到更多的新花样,河边的花灯上全是糖果,富庶们的糖有着明显的区别,红的白的黄的都有。 店小二见客人的目光停留在柠檬糖上,仿佛早知结局如此,微笑着说:“这个是我们卖的最好的,和普通的柠檬制成的水果糖不同,这是第一代柠檬种。” 土包子洗耳恭听,眼神中的求知味很浓,他发现这里的人都很厉害,随口漏出来的东西,都够他消磨很久。 小二见怪不怪,很多人不知道柠檬的来源,其实就是香橼和橙子的杂交品种。 种下一颗香橼,再旁边继续种橙子,两棵树上会结出另一种果子,这就是变种柠檬,也可以用嫁接的方式杂交。 杂交出的柠檬,酸、皮更苦,香味虽然不重,但能明显吃出三种水果味道,这是属于第一代变种的特有香味。 果树都是古镇方自己种的,尽量不使用高科技肥,采取最原始的方式沤肥浇灌。 柠檬水果糖一上架,就稳坐了糖区的第一名,尝过的客人就没有不买的。 江六很佩服小二哥,竟然懂得这么多,无意之间又给他得到一门秘果! 黎朦子在夏朝也有,清溪镇在夏季会有一道冰饮,名为紫苏黎朦水。 浆水是红色的,与冰共饮,解暑消乏,这小小的一壶,是寻常人家不敢想的天价。 原来黎朦子就是变种柠檬?难怪没有人卖果苗。 香橼和橙子的树苗不难买,就是价格有点高,一年生的苗要卖五百文一株,两年生的就贵了,最少也要八百文。 有了果苗也不一定能种出果子,有的香橼五六年都不结果,别问他怎么知道,小舅舅种了一棵在李子树旁,都八年了还没结果…… 外祖父说这可能是一颗公的香橼,竟是不知,这果苗也分公母的吗? 买香橼果需要运气,有的果子很甜很香,有的果肉很苦很酸,在清溪镇这果子也属于大户人家专供。 不过别人买回去不是吃,是放在屋子里增香…… 江六买过货郎卖的香橼外皮泡水喝,这也是老大夫给他的药方子之一,喝了能调理身子。 黄黄的浅色外皮,喝起来又香又苦,也不知道这果子到底是什么味儿。 柠檬糖八十一斤,浅绿色的薄荷糖六十一斤,这糖果也让他爱不释手,吃到嘴里很清凉,一股凉意直冲头顶和心肺之间。 装糖果的木匣子很漂亮,四四方方的,上边儿还刻着荷花。 有点像姑娘们喜欢的梳妆木匣,里面放些女儿家惯用的发带和簪子,他大姐就有一个,陆桥哥自己做的。 同价格的糖果可以混着买,江六要了柠檬糖和橘子糖各三斤,薄荷糖买的多,买了五斤。 江六没在这里看见饴糖,不知道是不是太便宜了,杂货铺不卖。 小二哥恍然大悟:“麦芽糖稀?有的。” 糖稀最小的坛子也是十斤装,一坛是两百块,买的人不是特别多,说是太甜了。 买够一千块的糖,可以赠送三斤米花糖,米花糖有白色的大米糖,和小黄米糖。 还差二十块,江六就买了些芝麻杆儿糖,他们那的芝麻糖是片状,这里的是细长条的。 花掉了一千红票子,得到了十一个小木匣、一个坛子,还有个布袋。 江六眼睛都笑眯了,把这些宝贝轻轻的放在背篓里,盖上粗布,想想还是觉得不妥,又在上头压了木筐。 拉着板车回到寻古味附近,给自己找了个略微僻静点儿的地方,以后这就是他的出入点了。 … 码头这会儿起风了,天色也有点暗沉,可能一会儿会下雨。 江六拉着板车到凉粉摊,他爹和三哥还在忙,木桶里的甜粉羹已经空了,今天这木桶是他家用来挑水的大桶。 做甜粉羹的蕉芋粉,比做凉粉用的粉更细更白净,换水需四次,晒干的粉末要用细筛再筛一遍,这样冲出来的粉羹才会好看,也更加粘稠。 做凉粉的蕉芋粉,就不需要那么精细了,只需过两次水就能晒粉,价钱肯定会比做粉羹的粉便宜。 蕉芋疙瘩越老,晒干的粉就越涨水,做出来的凉粉就越多。 今日凉粉没用木桶装,在竹筐下方垫了两层干净纱布,装了整整八块凉粉,一块有七斤多重,是外头的土灶大锅熬的。 把板车拉到凉粉摊,江六拿出他已经分装好的糖果,悄悄对他三哥说:“看好板车,里头有你最最最最爱吃的东西。” 江小三眼神坚定,把板车最长的那根儿绳子,扯过来套在自己腰上。 对着弟弟点头:“放心,人在车在!”东西肯定丢不了! 兄弟两个交接完板车,又各自忙活。 江六拿了一匣子清凉薄荷糖,还有柠檬糖,橘子糖有点打眼,等他先摸摸情况。 薄荷糖他吃出了清凉膏的味道,一种绿色的草,医馆有卖清凉膏,但不能吃,是涂抹在身上消暑和止痒的,老大夫也说了,叶子能泡水喝。 今天码头船只很多,不知道是有什么新鲜事儿?江六混迹在人群中,听听别人怎么说。 原来是昨日午后,有人打了条上百斤的鱼,是大青鱼的老祖宗,那鱼有半人高,力大的扯翻了两条渔船。 品百味的掌柜得到消息,当即买下了那条鱼,并扬言今晚要当街做鱼吃。 有人为品鱼肉而来,有人为青鱼石而来,这么大的鱼,那鱼石至少也有小儿巴掌大。 光是这“活玉”的价值,就已经超过了鱼肉,小孩儿佩戴能辟邪定魂,与老人而言则是养身。 这青鱼石嘛,自然是价高者得,江六啧啧两声,这可真是个大宝贝啊。 还是人家品百味有本事,能引来那么多富庶,不过这也方便了他,有钱的人多了,那糖不更好卖了吗? 江六快步走至停船口,这里已经快没处落脚了,都是想得贵人垂眼的。 第92章 素肥肉? 大家都是蹲着的,面前摆着自家要出售的货物,江六也学着他们。 把竹筐倒扣在地上,淡黄色的柠檬糖,和浅绿色的薄荷糖,就这么放在了破旧的竹筐上。 摊贩们都忙着自己的事,也没人有闲心好奇一个小郎卖的是啥。 船上下来的客人们,有时会瞥一眼货物,多数人是不屑低头的,上了马车直接离开码头。 江六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船只,不知怎么想起了高家兄弟,也不知道他们之前卖山葡萄怎么样。 眼前的天更黑了些,江六抬头。 原来是摊子前,站着四位身材高壮的客人,正对着水果糖在说着什么,只是说的话他听不懂。 客人的穿着和夏朝不同,胸前佩戴的不是金银饰物,而是白色珠串和银狼头,头发并未束起,而是编成了很多小辫儿。 他们着急的对着江六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江六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他们问你这是什么?是珠子吗?” 钟文从几人后方走上前,把折扇插入腰间,蹲下身来仔细看木匣。 江六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嘿,你这小子记性是真差啊,我买过你的山葡萄。”钟文笑着说。 回去后还派人来码头问过,人说山葡萄卖完了,他娘子还失落了一阵,原是打算酿葡萄甜酒来着。 钟文这人吧,出生富贵窝,从小没吃过苦,文不成武不就,干啥都是半吊子,但他记性挺好。 江六忙给人拱手致歉,被钟文制止了。 “你这是什么糖?我闻到了果香和清凉草的香。”他可不认为这是珠子,也就这些大草牛不懂。 那四位外族人,和钟文认识,但应该不怎么相熟,这会儿也学着他,蹲下身来看木匣。 江六肉疼的很,用竹筷夹起一颗柠檬糖,给了钟文和那四位一人一粒。 钟文把糖放入嘴里,舌头一转就知道了:“黎朦子?” 说完又觉得不对,黎朦子哪有这么香甜,肯定是加了什么东西,做成的这种硬块糖。 府城卖糖的铺子货物全,还有红胡子人带来的白块儿糖,装在琉璃罐子里,但他的金贵舌头不喜欢,除了甜就没啥其他味儿。 那四个外族人又开始比划,见他实在听不懂,干脆递给江六一锭银子,然后就准备上手拿木匣。 钟文一把压下了木匣,语气不怎么好:“等等,我还没说我不买呢。” 这些草原人就是性子急,入夏朝这么些年,还没学会耐心等待。 四人中的领头人,大眼瞪的像铜铃,又是一阵叽里咕噜,钟文扶额。 他也是吃饱了撑的,帮着大哥应付这些人…… 阿穆图一行人,是奉命送今年的羊毛和羊入夏朝,听闻静安城繁盛富足,有小长安之称,禀明了接待他们的官员,就这么来了。 清溪镇只是静安城管辖之一,每年的税收也不出众,唯一能入眼的,就是银鱼和水军大营。 知府大人不会为这些小事儿挂心,把这些外族人,交给了钟文的大哥安顿,现在他大哥可是大人面前的红人。 钟文得了他大哥的话,领着他们在静安城转悠了好几天,今早听闻清溪镇打了大青鱼,外族人中领头的那人,非的让带着他来买青鱼石。 草原人是真的富有,人家养的马牛羊都好,两族也保持着面上友好,允许草原人入夏,但去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必须上报官府。 江六拿着银子有些不知所措,这都说的是啥?到底卖不卖?卖了会不会被抓起来?说他私通外族。 钟文和他们连说带比划,最终败下阵来:“好吧,那这些卖给你们,但你们的干酪要卖一半给我。” 五人就这么达成一致,最中间的外族人阿穆图,心满意足的拿到了那匣子柠檬糖。 江六也收到了二十两的银子,这可比他之前想的价格高,看着钟文就像是看财神老爷。 另一匣子的薄荷糖,被钟文抱在了怀里,一点儿也不想给他们尝,四人表示可以交换尝尝。 江六眼看着他们尝来尝去,眼里又是懊恼又是委屈,觉得有点好笑。 那四人后悔了,又从怀里摸出更大的银子,这次是夏朝最大的银锭子,五十两, 他们想用五十两买下两盒,因为钟文还没付钱,所以他们觉得这买卖还没成。 钟文一个眼神,后边儿的仆从就乖乖掏钱,自己抱着糖匣子不松手,要不是还想买他们的干酪,他连黎朦子糖也不会让。 这清凉糖好,很适合他大哥吃,他这闲人脑瓜子,吃着都觉得头脑清凉,心底的烦闷被扫空,更别说他那在知州府当差的大哥。 这小郎脑瓜子挺灵,之前卖的山葡萄就不错,这次的糖更好,也不知道咋做的,怎么就能把糖熬的这么浓。 府城是有果糖的,味道也不错,买的人很多,但就是不够香浓。 钟文不缺钱,更缺这些吃喝,吃惯了的东西他都觉得没意思,这次他不光为青鱼石来,也为那什么凉粉和甜羹。 作为清溪镇人士,竟然还要从别人口中得知新鲜货,这事儿让他很不舒坦! 江六得了四十两银子,这会心里美的不得了,看这几人不着急的样子,眼珠子一转:“钟少爷,要不要尝尝我家的凉粉。” 这下钟文也有点惊讶了。 这种叫凉粉的东西,也是这两日在静安码头传出名头,还是从跑船人的口中传出。 清溪镇出了素肥肉、素鱼胶,有人好奇的问,啥是素肥肉? 肥肉就是肉,前面加个素是怎么个意思? 跑船人就是每日搭船卖货的人,他们寻觅最新的东西和消息,搭各种船只贩卖新货,赚个新鲜劲头钱。 见这些人都被勾起了兴趣,跑船人拿出竹筒吃了起来。 透白的长条真的有点像肥肉,上头还有各种小料,吃两口又作出被辣到的滑稽样,又打开一个竹筒,用木勺舀起甜羹解辣。 围观的人开始咽口水,这东西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跑船人慢悠悠的打开自己的木箱子,里面放着好几十个竹筒,对着大家招手:“来来来,一个竹筒八文钱啊,好吃又不贵,尝个新鲜。” 八文钱贵吗? 江小三:贵! 江建昌:贵! 江六也觉得贵…… 但人家就是有本事,能让这些人觉得不贵。 在清溪码头也许贵,但在静安城的码头,那可就不贵了,这里是府城。 第93章 靠山? 就这样,素肥肉的名头从码头传出去了,那跑船人一天只来一回,卖完了就坐其他小船离开。 钟文还是比较在意清溪镇的消息,虽然还没尝过素肥肉,但发源地在他老家,他自然也要回来瞧瞧。 这次因为带着外族人,坐的是自家的大船,带了好些仆从,不能让人看轻了他大哥。 领着一行人来到凉粉摊,这会儿已经只剩一小块凉粉了,摊子上的客人还很多,江六有些为难。 钟文摇着折扇,嗤笑一声:“这有什么难的?” 站在钟文身后的仆从,领会了少爷的意思,大声说道:“我家少爷买五份凉粉,二十文一份,谁卖。” “我我我!” “这份就是我的,我愿意卖!” “我的也可以卖!” 两文钱一份的凉粉,有人愿意出二十文,还有这等好事? 这大方劲,不光买到了凉粉,还得到了大家让出的竹凳子。 江小三好生羡慕……… 为什么赚钱的好事,总是轮不到他? 这凉粉确实不错,但也没有夸张到像肥肉,不过和跑船人形容的也大差不差吧,钟文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词。 那四位客人几大口就吃完了,还冲着江小三叽里咕噜说一通,应该是再来一碗的意思? 但凉粉已经卖没了,这会儿只剩下围观的人。 钟文听见他们说夏朝人小气,就这么一小点儿,够谁吃的? 不耐烦的挥手,让仆从带他们去一旁继续逛逛,他放下筷子问江六:“小子,说说吧,你这凉粉要怎么卖?” 钟家虽然没有卖吃食的铺子,但老岳丈的酒肆不错,可以加一道新饮食,吃着凉粉,喝着小酒,不美哉? “这些都是粉熬制而成,做凉粉用的粗粉一百文一斤,甜粉羹三百文。” 甜粉羹的卖价他是不会松口的,只有细粉才能冲泡搅和出透明状,粗粉只能做凉粉和熬糊糊,这才被他抛出去打名声。 钟文合上折扇,用扇柄撑住头:“差这么多?粉羹的粉很好?” 作为米铺的东家,他自然知道品种不同,卖价不同。 只是没想到,一个农家少年敢张这么大的口,要知道他的粮铺,普通精米也不过十五文,稍微好一点的二十文,最好的也才五十文。 “是的,卖与江府的也是这价。” 该说不说,江六今天的运气是真的好啊,他话才刚落下。 江府的人就来了。 “不知哪位是九河村江黎?” 江六是坐在一旁的,来的人看他三哥和他爹都不像,才有此一问。 听见有人找,江六压下嘴角,站起来应声:“小子正是江黎。” 江府来了两位仆从,定了做甜粉羹的细粉三十斤,粉条五十斤,让明日一早送到府里。 这些量不多,依然是江府对他的试验,江六心中明白。 “钟少爷,您回来了?” 钟文把玩着折扇,只点点头。 这清溪镇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顶在最前头的还是那几家。 仆从先付了十两定钱,明日收完货会付剩余的钱,交代完后便离开。 钟文乐了,觉得这小子真有意思:“那粉条又是什么东西?” 他怎么才几日没回来,就多出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江六形容了粉条的口感和外形,钟文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嗯?咋啦?江六不明白这是什么眼神。 钟文摇头失笑。 问:“你可曾听过金丝菜、鲛鱼翅?” 海里的大鱼,鱼鳍上的翅筋,就是金丝菜,昂贵无比。 贵人的宴席中,“无翅不成席”,就是指鲛鱼翅,割掉海中霸主的翅翼,是多么的艰难,因此显得人对这场宴席有多重视。 但凡这小子,能打着“仿金翅”的名头卖那粉条,也不至于才卖一百五十文,就是一两银子,大家也只会觉得太便宜了。 江六嘴巴张了几次,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好……好吧…… 他只能借用朱哥的一句话:人赚不到认知以外的钱,听都没听过什么鲛鱼翅,更别说打仿制旗号。 见这小郎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的淡然,钟六眉毛挑的老高了,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作姿态? “你不心痛?不懊悔?” 这失去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不是河里的水,也不是几文几十文的铜板。 江六笑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假的不会变成真的,真的也只能是真的,该是什么价值,就应该是什么价值,何苦平添事端。” 他的意思钟文明白了,山鸡焉能比凤凰?商人鱼目混珠的下场是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 钟文先是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年岁不大,行事挺对我胃口,以后在清溪镇,有本少爷给你撑腰。” 他说话声音不小,附近的人听了,顿时羡慕的不得了,钟家只是他们这一支去了府城做官,但人是大家族,老本家还在这呢。 镇上粮铺是钟家垄断,其他人做不了这买卖,每年镇子周边最好的大米,也是全卖给了钟家。 可以说清溪镇和附近的镇子,粮铺生意只有钟家,粮铺可不止卖各种粮食,豆油也有。 人家可不只做寻常人的生意,刚刚旁边还坐着外族人呢,这买卖做的是真大啊,难怪人能举家往上走。 其实这也是个误会,钟文和这些草原人,目前谈成的买卖只有面粉,人家不怎么吃谷物和豆子,豆油也不稀罕。 江六也没想到,这样也能找到靠山。 他为什么愿意把凉粉方子公开,就是因为江家人少,无任何根基可言,只能依靠全村人的力量,让蕉芋粉的秘方,不会那么容易被抢走。 唯有钱帛动人心,只有触犯到共同利益时,蚂蚁们才能拧成一根绳儿。 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之前只把他当金娃娃来着。 虽然清溪镇民风不错,但背后之心谁又知道呢? 再次对着钟文拱手,把钟文的仆从给的钱,又拿了出来。 钟文无奈:“这是干什么?把我当地痞混子了?” 江六赶紧说道:“当然不是,可我也没有什么好孝敬的东西。” 拜山头都需要孝敬,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不然人家为啥要罩你?吃饱了撑的啊? 钟文站起身,指间轻弹衣袖:“那就不需要孝敬,以诚相待便是。” 江六无话。 转身从板车上搬出他的宝贝们,看来他的铺子又暂时动不了了。 第94章 驴子?牛? 钟文见这刚认下的小弟,不急着吹嘘自己,又忙着去找破板车上的东西,也有点好奇。 江六留了一匣子柠檬糖和橘子糖,把剩下的糖全拿了出来,包括赠送的三斤米花糖。 钱没了他可以再赚,靠山走了可能就回不来了,也许人家看不上这些东西,但这已经是,他目前能给出最有诚意的孝敬。 钟文是喜欢这糖的,但他不会逼着人强卖,少爷最看不上的,就是仗势欺人的混子。 说给江六撑腰也是真话,他喜欢少年人身上这股不服输的劲头,也确实被那一番话震撼到。 也许是少年初入江湖,还没被染缸污染,也许是真的有这样的人,能维持自我本心。 无论是做买卖还是做人,最后全凭良心二字。 最近钟文也遇到了事儿,府城出了一种新米,名为“碧玉胭脂米”。 仿的是真正的御用“碧梗米”,但这碧玉胭脂是人为的,用各种不易褪色的染料染出来的,和同样染了胭脂色的大米混卖。 煮出来的饭很漂亮很香,有竹子的清香,也有牡丹的香,寻常的大白米根本比不上。 这碧玉胭脂不论斤卖,一碗要卖八百文,不过区区二两米,就要卖如此高价。 书生们为碧玉胭脂写诗写词,说书人也绞尽脑汁的想话本子,这米的名气越来越大。 对外可没说是仿制的,各家粮铺也为这米癫狂,他们进货价不过两百文一斤,卖出去那可是整整二两银子,翻了十倍。 钟文是心动的,外地来的商贩们出手大方,这米可不是一斤两斤的买,钟家米铺现在还没卖这米,已经有被各家打压的趋势。 大哥最近忙的脚不沾地,大半个月都没回家,去府衙寻人也只说忙,只让人送了一筐青橘子出来。 他爹人老了糊涂了,也想分一杯羹,钟文在犹豫,他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但又经不起那诱惑。 没成想自己烦闷的事儿,被少年轻松破解,他摇头失笑,是他着相了,被一时的外在给蒙骗,差点脱离本心。 该是什么价值,就应该是什么价值,纸也永远包不住火。 少爷长这么大,还没说过要给谁撑腰这种话,话从嘴巴一出,不光他自己愣了,仆从们更是震惊。 钟少爷说话做事儿从不反悔,只希望自己不会看走眼,少年郎会继续保持本心,以诚待人。 这会儿看见少年把自己的存货全拿出来,钟文不由得再次失笑:“这孝敬可就重了。” 拿起橘子糖,钟文在心底啧啧两声,他觉得少年是自己的福星,不光点醒自己的岔路,也在给他机会。 知府大人出生寒门,连中三元,以“食橘叹”讽刺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让寒门学子看到了科举之望。 贵人们都是爱橘的,并不是因为橘子有多么好吃,而是它本身赋予的意义。 钟文收下了橘子味的果糖,“黎弟,为兄就不和你客气了。” 江六:…… “您还是叫我小六吧。” 黎弟……犁地……咋感觉那么别扭呢? 钟文也觉得黎弟有点绕口,顺着说道:“行吧,小六,为兄表字子清,以后可唤子清哥。” 钟子清收下了三斤橘子糖,剩余的糖他让江六无需担心,由他出手价会更高,米花糖留了下来。 蕉芋细粉粗粉和粉条他都要了些,明早江家人带到码头,会有仆从带回府城钟家。 钟文这会儿也没有心思买青鱼石了,他要回府城忙正事,留了四个人看着那些草原牛。 临走时取下随身玉佩,让江六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凭借玉佩找钟家粮铺,他也会交代下去。 江六送这位新靠山大哥上船,船开走了他还站在岸边,今日发生的一切,完全不在小六子的掌控中。 “看啥呢?”郁炜见人对着河岸发呆,别不是想不开吧? “难道是想跳河?”小娃疑惑的声音响起。 江六无奈转身:…… 有人会选择在码头跳河吗?谁那么傻? 现在瓜哥儿和郁炜混在了一起,别看瓜哥儿年纪小,那眼神也是好得很,谁有好东西,都逃不过他的小眼睛。 江六跟着他俩鬼鬼祟祟挪到一旁,他真的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贼。 瓜哥儿坏笑的露出牙花子:“小六哥,我看见你卖糖了。” 买糖的人他认识,钟家老幺儿嘛,还有几个外族人,给的都是银锭子。 这糖他和倒霉蛋儿可买不起,但如果是下脚料,那他们还是可以努力努力的,这两日他们卖了好几头羊出去。 郁炜捡起了他爹以前的人脉,但不跑外地,只做小一点的牲口买卖。 江六给瓜哥儿头上敲了敲,佯装生气道:“敢偷看我。” 瓜哥儿大喊冤枉,停船口那人来人往的,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谁还在意被看两眼呐? 他们可是一直等到江六谈完事,才过来的,特别的有眼色了,对吧? 江六笑:“好吧,那原谅你了。” 让二人跟着他去凉粉摊子,把摊子下的布包拿出来,原本今日是打算卖了细粒盐,换钱挖井的。 这会儿他改变想法了,他想换个能拉车的牲口,每日拉那么重的东西,人也实在是受不住。 这几日累的狠了,他爹那条伤腿又有点疼,昨晚他娘还给揉了草药消肿。 布包里有十斤细粒盐,郁炜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这盐是真的好,可惜就是没有雪花盐漂亮,不然肯定能卖的更贵。 细粒盐他都没卖多少,被他叔叔全拿走了,进了金家大厨房,还让他万不可对外人透露来源,好东西要牢牢的攥在自己手里。 瓜哥儿去帮他牵驴子,这驴子是郁炜寻来,准备送给江六的,一头小驴子,价值二两银。 江六不会白要人家的东西,“我还想要一头牛,小一点也没关系,但牛最好是壮实点,拉车用。” 郁炜说这个不难,牛让他老爹去寻,比他会认,保证差不了,但小牛可比驴子贵的多,最少也要八两银子。 江六又给了他三两银子,加上刚刚细粒盐的钱,应该够买下牛和驴子,不够的话到时候又补。 郁炜只收了二两,那头小驴子,说什么也不要钱,让明日给他带点凉粉就成。 两人也合作这么多次,都大致清楚对方是什么人,都是实在人,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第95章 使坏的驴。 郁炜想让他娘在家门口支个摊子,就卖卖凉粉,给她找点事儿做,别闲的没事招惹大嫂。 江六问他是想要凉粉还是粉末,郁炜只想要凉粉,他娘的厨艺可不大好,熬不好凉粉就浪费了。 于是答应每天给他五斤凉粉,只收他成本钱一百文,这可把倒霉蛋儿高兴坏了,他就知道江小六是他的贵人! 瓜哥儿也在一旁巴巴的望着,他也想要凉粉,他家也是穷得很,住在下瓦街里,这是清溪镇劳力们集中的地方。 他爹以前是码头的劳力,后来死了,他娘跑了,爷爷奶奶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现在靠着认识的叔叔伯伯们,在码头给人当小耳朵。 只要有人需要他传话,或者打探消息,只需给他一文钱就好,小孩子跑得快,也不怕累。 江六喜欢瓜哥儿,小孩儿嘴皮子利索,眼神清亮,偶尔恼了说几句浑话,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家不适合卖凉粉,你问爷爷奶奶愿不愿意来凉粉摊子干活儿?每人每天五文钱。” 凉粉卖的很快,就是他们九河村过来太远了,每次才耽搁那么久。 今日他爹和三哥,忙的水都没喝一口,两人这会儿收拾好摊子,才有闲功夫坐下歇歇喝口水。 瓜哥儿眼睛亮闪闪的:“真的吗?你愿意雇我爷爷奶奶干活儿?” 他爷奶年纪大了,每日就靠给人浣洗衣物,缝补衣物养大了他,但下瓦街都是穷苦人家,又有多少人舍得花钱找人干这活儿呢? 郁炜也替他高兴:“肯定是真的,你小子可真走好运,以后要好好报答你小六哥啊。” 瓜哥儿点头点的很用力,他一定会的。 江六摸摸他的头,笑着不说话。 … 这小驴子个头虽然不大,但力气是真的可以,拉着空板车跑很快,江建昌还得在后面追它。 江六要去铁匠铺子拿剁刀,驴子看见打铁铺就害怕,站都还没站稳,就拉着车想跑。 这可是家里第一头牲口,江建昌可稀罕它了,牵着驴子脖子上的绳子,好好给它讲道理:“你听话,回家就给你吃好吃的。” 驴子估计是换了新主人,还不大适应,驴耳朵一竖起,撅起蹄子就开跑,把江建昌给拉了个踉跄,手也松了。 江小三气的要死,还好没把小叔给踩伤,追着驴子跑了一段路,扯过绳子就是两个大耳掴子。 “跑跑跑,你跑什么跑,信不信我真的拿藤条抽你!” 江建昌这人是真的喜欢牲畜,让三侄儿别骂了,这小驴子就和孩子似的,得慢慢教,越打越不听话的。 苦口婆心的给驴子讲道理,让它乖乖和他们回家,以后就在家里拉磨了,不会让它干重活儿,等大一点,再给它找个媳妇儿。 等江六抱着三把长剁刀出来,门口的驴子和板车不见了,他爹和三哥也不见了。 江六:………… 这个家,到底不省心的是谁啊? 估摸着他们应该是去肉摊拿肉了,江六朝着镇子口走。 天色是真的不太好,山林里头黑暗暗的,一路上大家都在埋头赶路。 驴子这会儿也乖乖拉车,不闹脾气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它吃了一块米花糖,大牙花子都露了出来,路过小密林时突然张大嘴怪笑,把赶路的三人差点吓疯了。 走河边道,开始下起了小雨。 驴子一股脑的往前冲,不想被雨淋,江小三只能跟着他小跑。 突然脚下一滑,从草坡摔了下去,江六反应很快,猛的往前扑,结果扯住了三哥的头发。 “嗷!” 江小三开始嚎叫,实在不行还是让他摔下去吧,估计摔河滩的疼,还比不上拉了头发的疼。 江建昌赶紧过来,把趴着的两人提起来,见人没大碍,也松了口气。 希望这雨别下大,不然明日他们就只能走潘家石桥了,得给过路费! 江六和江小三身上都是泥,驴子知趣的不再使坏,咧嘴笑也是无声的。 走至村口时,雨下的更密了些,婆婆们完全不担心这雨会下大,还坐在大树下头做针线活哩。 “哟,买了头驴子啊。” “这小驴真精神。” 婆婆们不在乎这点小雨,凑过来摸驴子,驴子冲着她们怀里闻了闻,没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给吃的还想摸?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啊? 江建昌给驴子指路,告诉它以后这里就是它的家,出门要记得回家,反正就是一路都念叨这么几句。 老太太早就在门口望着,看见人影就冲里头喊:“回来了,花娘,你把姜汤舀出来吧。” 家里没有姜,熬汤的姜还是她从后院儿拔的,挑了一棵长得不那么好的,叶子有些许发黄。 拔出来时倒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就是里面的姜丝还太少,老太太放了一大块在锅里熬。 秋雨淋了很容易生病,有些难缠的病,一直得过完冬日才能好。 老太太看见小驴子也是爱不释手,给这驴子喝了半碗姜汤,这汤里不光有姜块,还是红糖。 驴子高兴的一直冲老太太叫,它就喜欢这些好东西,还是这老婆子知趣! 大伯和大哥去找木料,得给这驴子搭个遮雨的棚子才行。 二哥没在家呢,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今儿个也是回家拿了第二趟凉粉。 爷爷有些纳闷:“咋不吭声的就牵头驴子回来,还是头小驴。” 江老太也不知道,应该是临时起意。 “没花钱,人家送的,我买了头牛,过两日就能牵回来。” 轻飘飘的一句话,惊的二老话都说不出来,送的?买了牛? 江六把江家给的十两定钱拿出来,又拿了十两出来,说是钟家的定钱,其实钟文交代的是明日仆从会给钱。 今日卖糖赚了四十两,这会儿还剩下十八两,他得攒下来,那空地开工不能拖太久。 必须得赶在年关前把房子建好,趁着过节赚点钱,年关时清溪镇的商人多,都是来买鱼货的。 冬日的鱼货比夏日多,有不易保存的鱼货也能带走。 二老对视一眼,把其中一锭银子推过来,“这个你自己留着,剩下的钱我们收着,明日找人打井。” 犹豫片刻,还是把银子收下,他阿奶果真是神人,穷光蛋是真的缺钱啊。 钟少爷说帮他卖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卖掉,想来价格不会比今日低吧? 那么多糖,足够他盖两间顶好的屋子。 第96章 收草药。 三人没吃饭,这会儿有点饿了,大娘把昨日的烧饼切碎,里面加了青菜丝,用油炒了一遍。 江六和三哥吃了一大碗,他爹只吃了小半碗,说水喝多了吃不下,又忙着去剁鸡草。 外头还在下雨。 这会儿都在家剁蕉芋,后院的土灶这会儿已经熄了,沉淀粉的木桶也都挪到了廊下。 江六把剩下的两盒糖,还有米花糖都拿到后院,谁想吃就自己拿。 这糖在嘴里特别的香,每人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这海外来的糖确实和他们吃过的糖不一样,米花儿都更好看。 见大家都吃的笑眯眼,江六内心无比的满足,大黄舍不得吃,把糖吃进去又吐出来,一直在那玩儿。 江六:“大黄,别这样玩儿,糖会脏。” 大黄狗耳朵动了动,不耐烦的把屁股对准他,继续玩那颗橘子糖。 新买的剁刀很好使,就是把菜刀样式变成了四方的,上面插了长木杆,人站着就能把蕉芋轻松插碎。 老太太说今年可能会很冷,猪崽子还是先不买了,到时候得再盖间屋子烧炕烘粉,不然蕉芋粉量跟不上。 今儿个一卖,家里的存货就没剩多少,这会儿只有两个簸箕的粉在晾着,四个簸箕都是新做的粉条。 纪淑燕已经三日没出过门,从早上起床一直忙到夜黑,她觉得自己还挺适合做这个,就是手腕有点受不了。 不过现在家里添了驴子,以后磨粉这活儿就简单了,像剁芋头这些力气活儿,也无需她去弄。 江六剁着芋头没说话,纪淑燕觉得有些奇怪,每日他一回来,就在家里不停的叽叽喳喳,吵得人只想把他撵出去。 这会儿闷不吭声的,她又开始担心:“六儿,咋啦?有什么心事?” 人家都说老婆婆难当,她觉得其实亲娘也挺难当…… 江六是在想雇人的事,现在码头那边多了瓜哥儿的爷爷奶奶,凉粉摊子能忙得过来,可以再多卖一些。 但现在明显是家里的供应不足,但在家里雇人,又能雇谁呢? 把自己正在烦恼的事,告诉阿娘,这下轮到纪淑燕头疼了。 这…… 这个问题她没想过呀,于是只能看向家里的话事人,她的老婆婆。 江老太听孙儿说码头雇人,还有每天要给人五斤凉粉,也反应回来这个问题所在。 “唔,雇青萍两个咋样?” 老太太觉得青萍这人好,虽然待人很客气,隐隐有些疏离,但人从不说别家闲话,只忙着自家过日子。 大山可以推磨,刮粉条也需要力气,这两个都很简单,不需要什么技巧。 现在她家正是要攒钱的时候,大山要继续喝药,青萍也需要进补,就靠着今年收的秋粮,和地里的茄子,怕是会过的很难。 江六觉得没问题,大山哥虽然人傻了点,但人是没什么坏心的,有时候遇见他还会给两个野果子吃吃。 不过他们这个辈份论的也是奇怪,他们喊青萍姐大山哥,对方喊他奶奶婶子,可真是各论各的。 “那谁去说?明儿个我准备再加个咸味的糊糊,里面放嫩豆腐和豆丝。” 江小三嘴里吃着糖果,正幸福的刮着粉条,听闻后悄悄拍拍胸脯,还好又雇了两人,不然他可能真的会渴死。 明日一定要带个大木盆去拌凉粉,不然客人们等得太久,抱怨的厉害。 “嫩豆腐,豆丝?”老太太侧头看过来。 那成本可就更贵了,嫩豆腐水多压秤,豆丝也不便宜。 江六点头:“打算和甜羹卖一个价。” 大家看到蕉芋粉能做的东西越多,才会越对粗粉感兴趣,而不是一味盯着凉粉,农家人可不会舍得买细粉。 咳咳,当然了,这其中还有个原因,抬眼看向大哥。 江余辉正在劈木头呢,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劲,看了过来:“?” 江六赶紧把眼睛瞥向别处。 他觉得芸豆姐好啊,说话眼睛弯弯的,人也很温柔,一点都不咋呼。 那日路过李家门口,大哥把他的篓子接过去,江六无意间看到,从菜地走上来的芸豆姐脸红了。 那脸红能是红给他的吗?除了他大哥,还有谁。 只是某个人像根木头似的,根本没敢看人家姑娘一眼,眼珠子都不敢往那边转。 小六叹气:难,真难啊,他都要怀疑大哥是不是缺根筋,还好被自己发现了这一点。 以后他们要是成亲,自己是坐媒人桌,还是坐家里人的主桌呢?江六越想越远。 “嘿,回神了。” 江余钱回来了,拽着小弟的胳膊晃了晃。 江六都已经想到,要给侄儿侄女买什么东西了,结果被二哥给强行拉回了现实。 “咋啦?” 跟着二哥走到大门口,门外是洪泽哥和青山哥,没穿蓑衣只戴着斗笠。 两人也不进院子,江六也只能站在门口听他们说。 “小六,我听你二哥说要收草药,可是真的?”洪泽哥家里地少,跑山的次数比寻常人多。 严青山和洪泽家挨的近,两家关系也处的不错,有时候洪泽忙,严娘子还会帮他听着点儿家里的动静。 江余年翻了个白眼:“我说了他们不信,非得让你给个准话。” 昨日江六确实提起过要多收草药,没想到他二哥还真帮他扬了出去。 “是啊。”江六是真的打算倒卖草药,原是打算先紧着陆桥哥和曹三丫的,但他现在手里也有钱了,也不必那么抠搜。 得了他一句准话,洪泽和严青山都放心了,往年他们也会挖,长风大哥在的那家医馆会收。 戚长风熬了这么些年还是个杂工,但好在偶尔能赚些药材钱,他家还有洗心糖能卖。 江六让他们一定要挖到根儿,没根的人家不收,最常见的草药,价格都不是很高,晒干的一文钱。 洪泽不以为然:“医馆也是这个价,放心吧,咱都挖了多少年草药了。” 江六一想也是,改口道:“那你们挖金线草和穿心莲怎么样?这个收的贵,现在山上应该还是挺多的。” 洪泽一喜:“当真?医馆月初就收够了,我手里还真有穿心莲。” 洪家人多地少,洪泽作为家中长子,自然得更勤快些,他和娘子一直都想要小娃,但家里实在是养不起。 最小的妹子才三岁,最小的弟弟才一岁多,他阿爹阿娘……是真的能生。 洪泽能说上一门亲事,全靠自己能吃苦,为了不委屈自家媳妇,他只能想尽办法多赚些钱。 第97章 香草。 现在家里晒了有二十来斤的穿心莲,他去晚了一步,医馆已经收足了量。 说起这事儿,洪泽就气的牙痒痒,要不是他爹偷拿了卖菌子的钱,他也不会因为和他吵,去晚了镇子。 那些穿心莲都是极好的品相,砸在手里卖不出去,是真的让人挺难受。 洪泽回家拿穿心莲,严青山问以后还要不要葱,他可以再多种些,葱发的快,大半个月就能摘。 小葱是他的秘方鱼饵,这个自然少不了,现在严家总共还能收三十斤,这些江六都要了,包括他家的腌葱菜。 突然想到了辣白菜,江六问:“婶子有没有试过,用同样的法子腌白菜?” 严青山点头,不止白菜,还有苦瓜黄瓜,这些都腌过。 “白菜会坏,放不了几日就开始发酸,水当当的,不如葱吃起来脆甜。” 炒和炖都不行,再怎么都是酸不拉唧的,总感觉很奇怪,想着把它当酸菜吃,也无法跨过那道坎儿。 江六再一次被时代之箭刺中胸口,看吧看吧,不是他们愚钝,是大家都觉得这个坏了,不能吃! 让青山哥给婶子带话,帮他腌一小罐辣白菜,不用太多,一斤足矣。 比着腌葱的价格,江六应该给六文钱,严青山推辞两下也就收下,还是劝他再想想,那腌白菜酸了后是真的不好吃,不如酸菜。 见他是真的固执,严青山也只得作罢,说明日就能把白菜送过来,一会儿雨停了就上山找药草。 等人走了,江家人继续鼓捣蕉芋。 大姐时不时的望向前院,五姐也偶尔回头,江六一看她们这样,就知道还会有人上门。 对姐姐们提起摘野果的事,引得全家人都回头。 江老太打趣他:“多大人了,还爱吃那些个小果子。” 馋嘴小娃喜欢摘地葡萄,吃了舌头和嘴巴都是乌黑色,吃的时候有多畅快,回家被揍的就有多疼。 不是因为娃儿脏了嘴巴和衣裳,是拉了一裤裆,这玩意儿吃了拉的贼快。 江二哥坏笑:“是不是最近油水吃多了,拉不出来啊,难怪今日那么安静呢,原来是屎胀了不舒坦。” 众人都笑了起来。 包括二位姐姐,他五姐笑的贼大声,还把自己笑的一阵咳嗽,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继续笑。 江六侧头黑脸:…… 这就是镯子世界说的古人姑娘,善解人意、端庄娴雅、柔弱和善?呵呵。 等他们都笑过了,江六才继续说要哪些野果,不能摘太熟的,不然还没走到镇上,全都挤破挤烂了。 摘野果可以让姑娘和孩子们去,她们手轻,摘够两斤就能换东西,甜糊糊凉粉都可以,也能换南瓜糕。 明日大娘就要忙南瓜干的事儿了,江老太说会请她的老姐妹儿帮忙,也就是戚家老太太。 等差役们收完秋粮,趁着人都在晒谷场,奶奶会告诉大家换蕉芋头的事儿。 做南瓜糕需要少量麦粉和玉米面,玉米面她们家还有,麦粉现在还有四十来斤,已经特别的省着吃了,还是消的快。 让大娘不必忧心麦粉,他已经和别人谈好了,什么时候都能换到。(杂货铺,有钱就能买!) 那边的面粉特别的白净,比货郎卖的女儿家用的香粉还白,他都不敢买那么白的,怕自己嘴笨说不清楚。 以前江六觉得自家的麦粉也很白,做出来的面条和馒头都特别诱人,所以大家都喊白面条,没想到这麦粉原来还能更白更细腻。 大伯和他爹在估算,盖新的炕床需要用多少木料和石料,毕竟是做吃食,不能用泥巴墙。 江老太:“干脆盖大一点,把柴房那边拆了,盖在灶房旁咋样?” 如果照这样盖,那院墙也要全拆,篱笆泥墙不像石头墙,可以只拆一部分,这又要花一大笔钱。 这次再拆就是第三次了,还不如干脆垒成石头墙,以后也方便,但这样要的石料就会更多。 江老汉推磨的背又更弯了些,家里人都默不作声,盖房子是真的费钱。 江六剁蕉芋的手更使劲,现在全干的是挣一文花两文的事儿,但没办法,这钱必须得花。 陆桥的到来,暂时打破了江家凝重的气氛。 挑担里都是晒干的草药,有金簪草、龙葵、甘草、鸳鸯藤花儿,上头还有个布包,江六把人迎进门,倒了碗热糖水。 陆桥黝黑的脸上露出笑意,从怀里摸出一包野果子,是新鲜的野山枣,红彤彤的,比山药豆大上一些。 “小六,来吃这个。” 这估计也是最后的野山枣了,红的也只挑出来这么一小包,青皮半红的他都晒了起来,晒干了会更甜。 江六喜滋滋的接过枣子,他喜欢野山枣,酸酸脆脆的很好吃。 陆桥哥正被二哥三哥拉着说话,问他最近有没有打到大一点的野货,深山里有什么好东西。 上次和陆桥哥是在山上碰见的,大黄卡在坡下的石头缝里,嚎叫的声音特别大,听声儿差点以为狼来了。 那坡很大,江六试了好几次都下不去,听见狗子叫的那么惨,他心里也是着急的不行。 大黄和他是亲近的家人,江六有时候找到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都要给大黄吃,一人一狗还互相谦让。 偶尔找到野鸡蛋,大黄都不会吃,全让他带回家,蛇蛋和鸟蛋就不会客气,大嘴一张就是好几个。 陆桥哥过来时,江六正在做不知道第几次的尝试,听见大黄的惨叫,二话没说就脱了外衫,和周围的草藤绑在一起,滑了下去救大黄狗命。 这次的陆桥哥看着比之前精神些,但人还是很瘦,也就比他壮实那么一丁儿点吧。(不可能,吹牛的,陆桥全是紧实的薄肌,小六是真的弱鸡) 大哥拿了石头秤过来,担子里的草药价值两百文,布包里的香炉草,陆桥哥拦着不让算钱,有五斤多。 江六最喜欢喝的就是香炉草,泡了水真的是满屋飘香,闻着味儿就能让人舒心,喝进嘴里带着一丝甘甜和清凉。 这草能长至人小腿高,夏季会开米粒大的小白花,种子是叶片裹起来的小粒,晒干后样子不大好看,黑乎乎的。 家里就他喜欢这味儿,爷奶他们还是更喜欢苦丁茶,哥哥姐姐们也是,说它太香了。 每年夏季江六会挖很多晒干,他泡水时喜欢放一大把进去,这时江六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他今年晒的香炉草呢?怎么一根儿都没了?香味都没闻到。 大黄原本坐着等枣吃,看见主人拿起那香草闻,越闻脸色越不对劲,它悄悄地溜走了…… 第98章 蠢驴子们。 说了会儿话,陆桥要走了,外头的雨也没之前那么大。 江六拿了把伞说送送他,陆桥没拒绝。 “陆桥哥,大娘的身子好些了吧?”这是江家人都想知道的事情。 别看家里人明面上,都不提大姐婚嫁之事,但其实都在暗暗发愁呢,两人要是真的缘分断了还好说,可问题是双方都放不下。 陆桥嘴角下沉,整个人又回到之前的孤寂,语气满是痛苦的说:“小六,我与你姐姐……这辈子当真是有缘无份吗?” 他不想做负心人,曾经也想过夫妻美满儿孙满堂,但老天爷一定要戏耍他,总是给他一线机会,又把机会彻底扼杀。 江六惊讶的看着他:“怎么说?” 陆桥苦笑着把事情说了出来,最近他娘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又慢慢回到之前清醒样子,每日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也操持着田地。 叮嘱他进山小心些,遇着好东西也要给江家姑娘送一份,两人耽搁了这么久,不知人家姑娘家里有没有怨气,还说改日会和媒人登门拜访。 陆桥进山两日,家里发生了大事儿,他娘把家里最好的两亩田卖了,大伯和伯娘说她更疯了,叫他小心点。 陆桥的亲戚只他大伯一家,他爷爷奶奶早就黄土白骨了,他娘不是清溪镇人,家里也没啥亲戚。 陆桥费了好些力气,才把人拽着去镇上看大夫,大夫的话让他的心彻底被粉碎,他娘哪里是好了,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陆家娘子不以为然,说自己的身子没问题,大夫是夸大而已,让他好好攒钱,别多想。 他娘现在药也不喝了,每日都笑呵呵的,人比之前看着胖了点,她越是这样,陆桥心里越没底。 今日下雨他没进山,他娘催他过来送草药,也顺便探一下江家的口风,看人家愿不愿意让她们进门。 陆桥哪里有脸问出口,他已经耽搁了人那么久,江家人还愿意搭理他,都已经是人家心善了。 江六听的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姐现在不相看人家,也不提之前的事,但他知道大姐是念着陆桥哥的。 陆桥也只是吐吐苦水,也没真想让小六帮他找解决的办法,深吸一口气,抬手抹干净脸上的雨水,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人翻山越岭的过来,只给挑担遮盖,自己从头到脚都是湿透了的。 江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忍不住长叹一声,为陆桥,为大姐,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已经从家里出来了,他干脆出门走走。 这会儿地里头,还有好些戴着斗笠在拔草的,下过雨的地里更容易拔出草根。 如果不管那些杂草,雨停了地里的草会长好高一截,拔掉的草也尽量扔远些,杂草的生命力十分顽强。 江六漫无目的的乱走,在想他之后应该做什么,突然看着有人往这边过来。 这会儿天色不太好,还下着细雨,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露出笑意,大步向前。 “外祖,大舅舅,小舅舅。” 亲切的唤着人,想帮外祖父撑伞。 纪老头躲开了,关怀的轻声责备:“娃儿,你咋出来了哩?仔细你的身子。” 对于这个外孙子,纪老头和老婆子没少忧心,咋就养的那么难呢?当年女儿和女婿是合过八字的啊。 今天下雨,纪家人没从山上下来,走的村口进来。 江六笑呵呵的,固执的把伞往外祖那边靠,外祖的蓑衣有个地方裂了,半边胳膊都打湿了,估计山那边下的雨要大些。 小舅舅这会儿有些心虚,别看小六人不大,气性是真不小,他都能猜到退还竹筒会发生什么。 大舅舅的挑担特别大,上头是垒的高高的蕉芋块,这会儿累的直喘粗气。 江六快一步推开家里的大门,冲着后院喊:“娘,外祖和舅舅们来了。” 原以为今儿个天不好,亲家他们不会过来,老太太把浆水盆给大孙女儿,让她继续做蕉芋墩子。 江六把人带到了堂屋,又赶紧找来干净布给他们擦脸,他娘端着糖水进门,大娘给碗里放了一大勺饴糖。 过来两次都没看见大外孙,纪老头这会儿把人好好打量了一遍,见他精神挺好,也就安心了。 外祖们送来的蕉芋,还是像锅那么大,上头泥土去的很干净,周围的小芽苞都是掰掉了的,生怕占了江家一点儿便宜。 江老太给这些蕉芋过秤,无论是上层还是底下的都一样,也不由得感慨,老纪家人是真的实在。 江老汉留人吃饭,纪老头还是那些话:“不吃了,家里还等着我们回去哩。” 这会儿开始走,还能勉强翻山,要是再晚一点就需要点火把,今天林子里不适合点火,湿气重烟雾大。 江六把木匣子的两种糖果,各倒一半出来,并到一个木匣子里,又装了几块米花糖。 盐不要,那吃的总可以吧? 当着外祖的面把匣子打开,不乐意地说:“如果你们不要,我以后再也不去松茂坡了。” 大小两个舅舅看向自家老爹,威胁他们呢?可以揍一顿不? 江老汉和江老太也跟着劝道:“收下收下,这是娃儿孝敬给老人,一片心意莫要再辜负。” 小六这娃儿没什么坏心眼,心实在的很,受了委屈也只会往肚子里咽,老太太有时候都在想,同意他出去和人做买卖,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心里清楚得很,娃儿有小秘密,应该是和他出生有关,老太太只装不知道,管他是谁家的小仙童,只要他还在世间,就是江家的江小六。 她们家人吧,说好听点儿是实在,说难听点就是脑子不大灵光,应该是江家祖上的问题…… 小六有时候找借口找的那么蹩脚,也就那些个蠢驴子能信,她的儿子儿媳们是彻底没救的,娃儿说啥就信啥。 大孙儿?那是个没长嘴的,嘴巴比铁还硬,有怀疑也不会问。 江小二?蠢货一个,眼里只有钱,只要让他去赚钱,把他卖了都行。 江小三?好了,这个就更不用说了,蠢货中的大蠢货,你告诉他地里有黄金白银,他也会信,马上就能扛着锄头出门。 两个姑娘不会多想,她也不会让她们有乱想的机会,小六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他不犯法,好好活着就行。 第99章 歹人。 纪淑燕也跟着劝他爹:“收下吧,爹,娃儿是真心实意的。” 她爹这人就是特别的死板,她嫁入江家这么多年,爹和娘都没上门几次,怕给家里添麻烦。 只让弟弟隔三差五的送东西来,家里的果子熟了,第二日弟弟就能来九河村,回去也不让带东西,怕惹人家说闲话。 纪老头板着脸收下,对着外孙儿严肃的说道:“以后不许这样了,外祖还没那么老,能养活家里人,等我老再给你机会孝敬我们。” 江六笑眯了眼,拉着外祖的衣袖乖乖点头,真是个倔老头儿。 江建昌多拿了两个火折子给小舅子,怕一会儿要点火时,山林里头不易点燃。 农家就是这点不好,下雨有诸多的不便之处,翻山越岭的特别危险,山林里头也说不准会突然窜出来个啥。 送走了纪家人,江老汉一家也继续忙碌,小六被安排去李婆婆家,告诉芸豆明日他们要十斤嫩豆腐和一斤豆丝儿。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 江六走在路上,还遇见了拦路的绿呱呱,平时只能听见叫声,都躲在水塘里避着人。 “呱,呱。” 绕过那只大呱呱,继续往李婆婆家走。 大多时候李家门都是闭着的,村里人需要豆腐,也是让家中女眷,或者年岁不大的娃儿上门。 江六上前叩门。 “芸豆姐,我是小六。” 李婆婆眼睛不好,但耳朵还可以,听见门外的动静,高声喊孙女儿去开门,下雨天李婆婆是不会下院子的,她怕自己摔了芸豆会过的更难。 李芸豆顺着墙边走,院子里有一低处,这会儿积了满满一荡子水,还没来得及舀走。 “小六,有什么事儿吗?” 江六把自己的来意说一遍,李芸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天不亮她就会备好嫩豆腐和鲜豆丝。 看着院里的积水,江六笑着问:“这水坑好大,我让我大哥过来帮下忙吧?” 李芸豆瞬间脸就红了,脸上那道疤也像一条小蚯蚓,抬手捂着疤痕,轻声说道:“不用了,晚点我再弄。” 江六也没坚持,回到家马上就找到大哥,告诉他需要帮忙,让他和自己走。 江余辉不明所以,只能跟在弟弟后头走,问都没问一句干啥。 走到李家门口停下,大哥疑惑的看过来,江六抬头望天,说自己看见院子里的水坑,但自己实在是没力气帮忙。 江余辉轻皱眉头,也没说弟弟什么。 李芸豆拿了个旧的木桶出来,江余辉拿着大葫芦做的水瓢,往里舀积水。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但脸上都有明显的红晕,江六悄悄靠近李婆婆身旁,对着她眨眨眼。 李婆婆抿笑不语,低声说:“你觉得能行?” 江六摊手做出无奈状:“这谁说的清呢,反正我大哥是个大愣子。” 李婆婆看着院子里的两人,觉得这俩还真不错,都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待人和善,不轻易与人结怨。 等江家兄弟走后,李婆婆对孙女儿说:“明日你送过去吧,江家早上忙,估摸着没空过来拿。” 芸豆就是太在意脸上的疤,其实只要不近看,那疤也没那么显眼。 李芸豆嘴张了几次,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李婆婆也不催她,谁说一定要男子才能跨出那一步呢?女儿家也可以。 过了良久,嘴唇轻启终于说出了那个好字。 李婆婆笑了,这就对了嘛,心里想什么就大胆去做,步子都没跨,谁又能说的清成还是不成呢? 江六回家,就被大娘喊进了灶房,问他晚上的肉要怎么吃,这溜肉有肥有瘦的,可以炒可以炖。 如果想吃炒的,那就得去地里摘辣椒,院子种的早就摘完了,地里头也没几个。 于是江六又出门了,出去买明日要用的辣椒,码头人是真能吃辣,一个个的辣的鼻尖都是汗,还直呼不够辣。 辣子大家都种的不多,碎辣子要选乌红的,在大菜地边上站着,看看哪家的辣子更符合。 “那不是江家娃儿?在那干啥?” “看个头是小六吧。” 江六终于寻到一处满意的辣子,弯弯的小辣子,大半截都是乌红色,地里头没人,也离他家的地有点远。 站在辣椒地外头,问附近的人:“婶子们,这片地是谁家的啊?” 大菜地很大,除了挨着自家地的几块,江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家的地。 婶子们直起腰:“林猛家的,你要啥啊?看看俺家地里有没,摘回去吃。” 于是江六走过去,这两婶子家种了莴笋和长条瓜,现在长条瓜已经老了,只能等它蔫了留种子。 这些莴笋种的很密,不利于长根儿,婶子笑着解释:“不吃根儿,今年苗子发的多,挪过来大菜地,种来吃叶子的。” 那这个菜就卖的贵了,莴笋本就卖的贵,还刻意吃头顶叶子,那不更贵了? 婶子家的菜不适合他拿去卖,江六看了好几处的辣子都不错,就是地里头都没人,只能去人家里问。 林家在村东头,江六顺便去看看章家大姐姐。 大门是虚掩着的,里头有男子争执声和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尖叫哭声。 江六有些急了,是来了歹人吗? 在门口转了几圈,喊了半天也没人出来,动静是越来越大。 “哎,得罪了!”江六推开门往里进。 原本晾在屋檐下菜干落了一地,有些被扔到了院子里,菜干被泥浆给弄脏了。 到处都是脚印,江六拿过放在南瓜藤旁边的木棍,悄悄往屋里走。 章老五正凶神恶煞的,拽着章家大姐姐的长发:“我问你钱在哪?说不说!” 他旁边还有个男子,背对着门,拦着要扑过来的章家六娘。 章宜春笑了,吐了章老五一口血沫:“呸,丧天良的狗东西,要钱没有,要命你就拿去,看青天大老爷会不会砍了你的脑袋!” 章老五眼神越来越凶,把大姐的头往地上撞,脸上的狰狞之意像是恶鬼。 江六从后面给他背上来了一棍子,又往后跳了一步,和章老五拉开距离,大喊道:“干什么!快放开她!” 章老五和那名男子同时回头,盯着江六的眼神也不对劲,章家六娘眼里满是哀求,七娘被推到地上起不来,正捂着头哭。 第100章 烂泥。 那男子要过来抓人,江六拔腿就往外边儿跑,这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名声先放下,还是救人要紧。 边跑边喊:“快来人啊,杀人了,救命啊!” “杀人了!” 本想吓住章老五,让他放开大姐姐,没想到这厮好凶,还想来抓他。 邻居一直听着章家的动静,只是别人的家事,他们是真的不好插手,一听有人喊杀人,何家汉子拉开大门就冲了出来,婶子也紧跟其后。 “谁谁!” 江六冲过去躲在何叔何婶子身后,结果那人根本不怕,站在章家门口威胁着他们:“再敢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何叔也没想到这章家女婿这么不讲情面,护着自家娘子和小六。 不肯退让的说:“有事就说事,出了人命你也没好果子吃!” 也不知道这家二娘咋挑的人,当年也不是没人求娶,怎的就嫁给了这种煞星。 章家二女婿不屑的发出一声嗤笑,就是出了人命又与他何干?是他杀的吗?不是章五做的? 这人就这么守在章家门口,手里还拿着刀,何叔不敢过去,屋里的哭声越来越大,外头的人听着十分揪心。 何叔让江六快去找村长过来,这里他先顶着! 何家婶子回去屋里,叮嘱孩子们别出来,把锄头拿了出来,她自己一把,也给了自家汉子一把。 江六没走菜地近路,往后边儿的大路一直跑,边跑边喊:“救命啊,快来人啊,章五郎要杀人了!” 他声音挺大,人跑的也快,听见动静的人都往章家去,那一家子的姑娘,出了事儿可咋办。 一口气跑到村长爷爷家,江六嗓子干的不行,拽着人就要跑。 林家叔叔也在,见他这样赶紧把人拦下来问怎么回事儿,有鬼在撵啊。 江六告诉他章五郎和一个陌生男人,在章家闹事,手里还拿着大刀! 村长家中有一面锣,三人一边跑一边敲锣,浩浩荡荡一群人往章家去了。 章宜春已经开始翻白眼,章五郎掐着她的脖子不松手,章六娘举着凳子使劲砸他,砸的他满头都是血。 “疯了,你疯了!那是大姐姐!你的亲大姐!”章六娘声音尖锐,整个人也陷入了癫狂。 章五郎毫不手软,猛的一脚把人踹翻在地,恶狠狠地说:“如果不是有我,她早就被人打死了,她最应该感谢的人是我,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这一脚踹到了六娘的肋骨上头,痛的她只能在地上爬行,爬过去抱着发疯人的腿,不停的祈求他。 “我求求你,别掐了,我求求你,家里是真的没钱。” 章五郎不信,章宜春是防着他,才不让他知晓钱藏在哪里。 … 村里人制伏了章家二女婿,把章宜春从章五郎手里救下来,人已经半晕过去了,衣襟满是血迹,嘴角还有血丝往外流。 九河村村长大怒,捡起地上的木棍就要开始揍人,那章家女婿被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章五郎见这么多人,也不气焰高了,只梗着脖子说:“这是我章家的家事,就是闹到县衙我也占理!你凭什么打我!” 他的话让大部分村民垂头。 是啊…… 他们什么也不能做,甚至揍他也没理,这毕竟是人家自个儿屋里的事。 章五郎见此情形,冷笑一声:“你敢打我,我就敢上县衙告你,我有正当缘由和她起争执,我早已满十六,她本就该把户主换到我头上,她一个嫁过人的老娘们儿,凭什么占着我章家的户头?” 此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没想还有这一层事儿在里边。 章家大姑娘嫁过人,那她的户籍怎么又在章家,还成为一家之主的? 村长是知情,这事儿还是他帮着章宜春办的,扔掉手中的木棍,痛心疾首的指着人说:“你是个什么混账东西,你大姐为你章家操劳半生,拉扯大了你们,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章五郎挣脱压着他的几只手,从地上站起来,说:“是我求了我爹娘,她们才愿意助她从吃人窝逃离,养大我本就是她该做的,你要搞明白这一点,如果不是我爹娘为了让我有人照顾,允许她和离落户,她现在可能骨头渣子都没了!” 说完不管众人如何看他,把晕过去的章宜春提起来,使劲摇晃她。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和我去改户主,把家里的钱全给我,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章宜春被大力晃醒,眼里满是猩红之色,冷笑着说:“你……做梦。” 气的章五郎把她往后一甩,何家婶子赶紧把人接着,疼惜的看着这娃儿。 哎……这到底都是什么事儿啊。 章五郎和章家二女婿走了,村里人暂时没离去,他们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江六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一切都在往更好的面进行。 村长摇着头问章宜春:“你还要继续坚持吗?” 章五郎今日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他做不成户主,是不会罢休的,为了清静,让他做户主又如何?有村里人看着,他能起什么大浪。 章宜春轻轻推开何婶子的手,咚的一声跪在村长面前:“是,求您帮我。” 她不能让,如果户主落在章炳宽手里,章家算是彻底完了,不光六娘和七娘没命活,三娘和四娘也逃不过。 再等等,再过一个月,六娘就到了年纪,只要她能撑到那时候,章炳宽是绝无可能拿到户主的。 江六看了她一眼,心里很难过。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烂人,白眼狼一词都不好意思说,人家狼可比章老五好,那就是坨烂泥。 江小二领着人回家,他听到动静赶过来时,章五郎已经走了,村西头到村东头还是有点远。 见弟弟一言不发,明显是在为章家姑娘们抱不平,江余钱只能安慰他:“放心吧,以后大家都会多多留意章家,村长不会不管的。” 江六是在想梦里看到的情景,大姐姐到底是病死的,还是被章五郎给害死的?应该就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不然他不会成为户主。 他又能做什么? 帮她找一件防身的东西? 小一点的弓箭家里倒是有,但不适合女子。 回家路上江六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吃饭的时候也在想。 饭后大娘帮五姐盘发,说她没个女儿家样子,整日只知道绑发带,木簪子都不会用。 江六突然笑了,有了。 第101章 辣饼豆。 镯子世界的姑娘们,头上会戴漂亮的簪子,木簪、银簪、金簪都有。 那日大家都围在一块儿,有位大娘提醒姑娘:“你这头上的簪子要小心点儿,咋这么尖呢?小心摔了伤着你自己。” 旁边的人也被那细木簪子吓一跳,这也太尖了,也就比手肘短了一点儿,簪子的锋利程度不亚于尖刀。 “这都哪家的簪子哟,太不良心了吧。” “就是,人多时也会伤着旁人吧。” 姑娘听劝的取下细簪子,这簪子确实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佩戴,那店家也说了,黑木簪是泡过什么水的,所以很硬,这簪子磨的又很锋利,让她一定要加倍小心。 江六此时倒是觉得,那个黑木簪应该不错,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用上,至于怎么用,就要看佩戴者本人。 … 林姑娘送来了大半背篓的辣子,还带了她自己做的辣椒饼。 “小六,你要不要试试我做的这个辣子饼,我保证味道很好。” 林贞也想找一条路,她和乔渝不同,乔渝一直没嫁人,且自身有本事,绣活儿做的好,家中也只得她一个独女。 而自己是被人休弃的下堂妇,虽然家中父母并未给过脸色,也十分疼惜她,但家里还有两位嫂嫂。 大嫂二嫂都在镇上不归家,也不愿意带孩子们回来,虽然没有明说,但应是有点介怀她在家里,爹娘也时常会想念孙儿。 林贞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爹娘总是让她别多心,有他们在,没人能给她脸色看。 孙儿是自家的,女儿就不是自家的了吗? 当年逃荒路上那么多危险,还不是把姑娘护的好好的,现在没有危险了,还能护不住? 林娘子为人泼辣,赶大集时只要遇着对她女儿指点的人,她必定会和人大吵大闹一番。 女儿是自家的,吃的喝的住的都是林家的,干你屁事?要你长嘴了在那说说说。 林贞现在也不介意这些,说就说吧,不就是想看她笑话逼死她吗,她偏不死,偏要活着! 知道江家小六收葱收菜,严娘子说还买了她家的腌葱,林贞心思一下就活泛起来,她不会腌小菜,但她喜欢吃辣子,尤其是把辣子包在脆饼里。 嫂嫂们不乐意从家里带菜,怕惹镇上邻居们笑话,但唯独喜欢她做的辣子粉和辣子饼,每次吃完了,都会让大哥二哥回家探望爹娘,再带新做的好的粉和饼去镇上。 这饼有小圆似棋子的,外皮黄焦焦的,也有红彤彤的巴掌大扁圆形,内里鼓囊囊的,两种都能明显闻到刺鼻的辣椒香。 这香味和新鲜辣子不同,这小圆豆子看起来还怪诱人的。 江六明白林家姐姐的意思,先往小棋子豆伸手,这小豆子应该没那么辣,那个扁圆的看着都很吓人。 这一口吃进去,就被辣懵了,像春天的蚂蚱,到处蹦哒着找水喝。 三哥端了碗凉水给他灌进去,江六辣的满脸通红,口水顺着嘴不停的往下流。 江小三不信:“有那么辣吗?”他们家挺能吃辣的,水煮菜都必须得蘸辣子吃。 林贞笑而不语,让他也试试。 于是堂屋出现了两只红蚂蚱,在不停的蹦跳,逗的江家人眼泪都笑出来了。 眼泪汪汪的小六:“姐,你这啥辣子这么厉害,我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就吃了这么小小一颗饼豆子,他嘴和心都在烧着疼,但这不要命的舌头还想吃。 那饼豆子又硬又脆,里面包了一团辣椒粉末,咬碎了外壳后,能感受到辣椒粉末在嘴里乱飞。 林贞捂嘴笑:“里头不光有辣子粉,还有其他辣东西。” 这饼豆子外表不吓人,其实比辣椒饼更辣,辣椒饼也是脆脆的,哄了嘴巴就停不下来。 江小三觉得自己的脑瓜子都嗡嗡的,也不知是那饼豆子太硬,还是辣椒太辣的缘故。 林家人不愧是能耍大刀的,做出的辣子粉都比别人家辣! 江六对这豆子和辣椒饼上瘾,家里人看见他和三哥的丑样子,不敢吃饼豆子,只敢尝辣椒饼。 “这饼做的好酥脆。” “嗯,好香啊,香、辣、咸、麻!” 扁圆辣子饼中间是空心的,饼的四周是酥脆口感,空心处是干脆,也不知道林家姐姐是咋做的,一个饼还能做出两种口感。 江六要拿钱给她,林贞不要,让他留着吃,吃了真的觉得好,以后再找她买,她每次做都会做很多,这豆子和饼挺能放。 这辣子豆和辣酥饼能不能受到喜爱,江六是真的说不准,只能让大家先尝尝看,各花入各眼,口味喜好也是如此。 … 今日的早饭是咸味的糊糊,里面有嫩豆腐和鲜豆丝,还放了点酱油,上层洒了增香的葱花和韭菜碎。 豆丝其实也是嫩豆腐,把嫩豆腐薄薄的铺在纱布上,就这么层层堆叠,再压上重石块。 等水分全部挤压干净,纱布里就是豆皮,切成丝后就叫豆丝儿,买豆皮的人不多,做起来也麻烦,谁家需要得提前告诉李芸豆。 江六把辣豆子又拿了出来,就着咸糊糊一起吃,泡过的饼没那么硬,但辣度依旧不减。 加了嫩豆腐和豆丝儿的糊糊,吃起来特别的新奇,家里人都添了第二碗。 二哥说和他们一起走,他和梁狗蛋去马家桥卖凉粉,今日是收他们村附近的秋粮,大家肯定愿意花钱。 他爹把新板车给拉回来了,用的木料都是极好的,就是比旧板车重点儿,又买了几个新的大木桶。 旧的板车带着干草药和几种鲜菜,份量都不少,今日又增添了个新花样,不知道客人们会不会喜欢,他们这里喊黑萝卜、假人参。 和山药有点相似,表皮是光滑的,比地山药细一圈,但根比山药长很多,大株的有三个江六那么高。 叶子极其大,一张叶子就能盖住背篓,下雨天可以当伞。 它的种子就很让人讨厌,会粘住人不放,老人家会叫它大粘草,果子开花儿是紫色的。 根部一股清香味儿,空口吃有一点点甜,多吃两口就像树根,九河村人冬季喜欢挖来吃,和咸肉一起炖,汤特别的鲜。 第102章 黑萝卜。 水煮的黑萝卜必须放点咸盐,如果不放盐,煮熟以后就是无味的面团口感。 江老太有时会把黑萝卜切丝,加点麦粉蒸出来吃,这个可比真的萝卜硬很多,切出来的丝必须得泡在水里,不然会变黑。 这些黑萝卜是洪泽哥送来的,说是挖了大半夜,黑萝卜埋的很深,不是很好挖,和挖老山药差不多。 江余钱和梁狗蛋都挑着担子,里头有凉粉和咸甜两种糊糊。 小密林有一段路不太好,每人脚上都被泥浆给弄脏了,江余年幸灾乐祸:“可怜的狗蛋,明日得打光脚。” 狗蛋就一双布鞋,其余的都是自己编的草鞋,现在出村都会尽量穿好一点的衣裳,毕竟现在算半个货郎。 走至马家桥时,二哥和狗蛋哥要进村,这会儿村口已经有不少人在,马家桥的人也知道凉粉。 见到江余钱过来,大家都很开心,有人赶大集,碰见过他在卖凉粉,虽然没买到,但回村儿还是给他好好宣扬了一下。 江六三人继续前行,他爹拉着新板车,几个竹筐里全是凉粉,糊糊们这次也带的多,有四个木桶。 这一路他们没敢歇息,要先去江府送东西,原本江六打算自己去,江建昌不同意,东西丢了没事儿,遇着混子伤人那就难受了。 混子们的消息传的快,在码头能看见他们聚在一起,凉粉摊客人多,大多又都是壮汉,那些个小杂毛也没敢乱来。 江建昌这两日晚上睡的晚,都在打磨之前叉鱼用的木棍,把前面削成尖尖儿的,把前半截泡入痒痒树汁液里。 这种痒痒树是一种乡间毒物,只要沾上它叶子和树皮里的汁液,会浑身起大个儿脓包,反复挠痒会越发严重,最后只能狠心割掉那块儿皮。 无论哪个地方都有眼红人的混子,只看县老爷愿不愿意管,管辖严的地方,混子们只要财不要命,反之则然。 打磨好的木棍,被他包好了放在板车下面,因是细木棍,所以不打眼,大家都没发现。 江建昌和江小三第一次来镇上的东街,这里无论是路面还是房屋,都和其他地方有着明显的差别。 守门的仆从打开门,让他们等等。 这东西太贵,他不敢直接收下,还得先禀明灶间管事。 江六见仆从们对木桶里的东西感兴趣,于是问:“要尝尝吗?有凉粉和甜咸味的粉羹。” 仆从们早就听闻,府里得了一样新鲜的吃食,小姐特别的喜欢,临睡前都还要吃上一碗。 老爷和夫人十分欣喜,这新吃食已经连续三次出现在饭桌上,因小姐喜欢,管事和厨子们也得了赏钱。 四人小心翼翼地问:“这怎么卖的?” 他们的月钱其实也不高,只不过比苦劳力们干的活儿要轻松一点罢了。 江六让三哥拌了两碗凉粉,又打了两碗甜味和咸味的粉羹,递给他们。 “尝尝吧,不收你们的钱。”希望他们吃了嘴软,以后别过于刁难他。 四人应该是早就习惯这种做法,只谦虚客气了两下就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时,仆从带人过来了。 管事也是见怪不怪,只低声骂了一句,要吃赶紧吃,都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一群饿死鬼。 管事的收下细粉和粉条,把剩余的钱结给了江六,笑呵呵地说:“这粉条味道真不错。” 大师傅做了梨汁酱烧银鱼,油炸后的银鱼块儿放在粉条上,放入秘制的酱汁,上锅蒸小半个时辰,再淋上热油。 这粉条蒸熟之后特别顺滑软糯,一向不爱吃硬东西的小姐,也吃了小半碗。 管事们也偷偷尝过了粉条,只不过没敢在上面放银鱼,放的是咸肉和鲜肥肉,蒸出来的粉条太香太入味了,就是这会儿还让人念念不忘。 江六再一次询问是否还需要?管事的依旧是之前那番话,得看老爷和夫人怎么说。 还赶着去码头,三人又匆匆离开。 瓜哥儿的爷爷奶奶,已经在烧饼摊等着了,还从家里拿了桌子和几个竹凳子,这会儿已经不知道擦了多少遍。 老人家显得有些局促,江六让他们放宽心,大家再多熟悉熟悉,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 他们准备开摊,江六拉着旧板车离开。 … 一出来就直奔医馆,这会儿医馆的人不少,大夫们又在板凳上扎根儿了。 江六把板车停放在门口,找到那位之前和他有过交谈的人,小二哥跟着他来到大门口,看见板车上的草药,他一下眼睛都放大了许多。 “这个牛蒡也是要卖的吗?” 江六:嗯?牛棒?这个叫牛棒? 镇上的医馆会收黑萝卜的种子,根部收不收,江六还真不清楚,所以也不知道在医馆,黑萝卜到底叫什么名字。 医馆小哥拿起一根黑萝卜,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这牛蒡的品质真好,比我们种的要大很多,怎么长到这么长的?” 这个问题江六就没办法回答他了,这玩意儿到处都有,山上、坡下、菜地边儿、水沟处都是,纯粹的老天爷赏饭吃。 小哥见他的板车上还拉了不少菜,问道:“牛蒡的药用价值挺高的,你这不会要把它们当菜卖吧?” 江六心虚的摸摸鼻尖,那不然哩? 小二哥赶紧说:“别呀,你给我点时间,我拿去检测一下,如果这也是野生品种,价格会很高的。” 但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江六只能先留了一半的黑萝卜给他,医馆不要,他又拿回去吃就是,反正这黑萝卜洪泽哥也没要钱。 江六顺便问了一句:“你们这里有续命的药吗?” 医馆小哥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哪里有那么神奇的东西,现在都是被网络小说给夸大了,药物只能缓解身体的不适。” 但他推荐了一种药丸,从最小的药柜里拿出,说这个配方比例不错,问他要不要试试。 是人参牛和丸,有“吊气续命”一说,其实是强心作用,增强心脏的动力,里面药物的活性成分,能降低对某种物质的高度需求,达到所谓的续命效果。 大夫的专业术语,江六听不懂,他只知道这个药丸是人参做的。 “请问这个多少钱?” 这药丸有点小贵,要八百块,里面用的都是浓缩好药材,这一小瓶里面有十粒,每日服用一粒即可。 江六现在可不敢发生交易,必须得等到他卖完菜再说。 “这牛蒡你打算卖多少钱?” 小二哥也想买一点尝尝,他还没吃过这种新鲜的牛蒡呢,这种药食同源的东西以前在国外很流行。 江六反问,野生的牛蒡是怎么收购的?他可以参考一下医馆的收购价嘛,再适当的便宜一点。 收药材肯定都是要仔细挑选,愿意买牛蒡做菜的人,应该不会太在意,菜的个头大小吧? 野生牛蒡二十一斤,江六打算卖十五块,小哥笑了:“我这说的可是野生的价呢。” 就这么自信?保证这牛蒡能达到野生标准? 江六没说话,低头看看自己被泥浆弄脏的布鞋和裤腿,意思是你看看我这打扮。 小哥沉默了…….. 好吧。 第103章 牛蒡。 医馆小哥要把牛蒡拿去检测,以后送来的草药,医馆和柴大爷他们会平分,账由医馆先垫付,江六打算走时再过来算价钱。 拉着板车往草市街走,今日的摊位上依旧有很多黄领巾,只是今天没有围成一个半圆,大家排成了几列。 还好他们的摊子是在街尾,过后都没两个摊子了,不然准得被罚黄牌。 朱哥看见小六就偷笑:“今天大爷们又换方阵了,这样林抠门更排不进来。” 江六搬着东西,告诉他已经让村里人去寻觅野果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能把野果带过来。 今天没有刺竹笋,有人发出失望的声音:“怎么没有竹笋呀?” 昨日的竹笋带回小院,大家美美的吃了一锅油焖笋头,竹子的嫩尖做成了小凉菜,味道清甜,能明显吃出竹子的清香。 把外地的友人给馋坏了,纷纷嚷嚷着今天一定要给他们买一点竹笋,价格贵一点也没关系。 人群里抱怨的声音响起,江六赶紧说:“今天我带了黑萝卜来,你们有吃过的吗?” 有人好奇黑萝卜是什么,朱磊也好奇地探头,黑萝卜是萝卜吗?他只知道胭脂萝卜、白萝卜、红萝卜、胡萝卜、水果萝卜。 等江六把摊子整理好,把黑萝卜整个筐子搬下来,这些根太长了,都是被折断后放在竹筐里的。 有人认出了这是牛蒡,但也有很多人不知道,说这是山药。 “怎么可能是山药?这外皮这么光滑。” “可是真的和山药好像。” 江六:“是牛棒。” 牛蒡茶朱磊知道,小时候还吃过一种小零食,叫泡椒牛蒡,吃起来脆脆的,但没这个粗。 大家听见官方认证牛蒡,也纷纷好奇他的口味,新鲜的牛蒡没吃过,但牛蒡茶牛蒡酱牛蒡饼他们还是尝过的。 牛蒡宣肺、清咽利喉、还能治疗感冒,反正药效还是挺不错的。 江六不得不事先说明,这牛蒡的口感有点奇怪,必须得加盐和其他调味料,不然是没什么味儿的。 黄领巾领头的大爷拿起一根,闻了起来:“我们那儿以前种了好多牛蒡,那时候都是出口给其他两个国家,我们本地人吃都是吃加工过的,新鲜的吃的人少,但这玩意儿确实是不错的药材。” 一听是药食同源,大家也提起了兴趣,现在要买好的食补药物是真的难,大多都是培育品种。 难吃?能有多难吃,每顿吃一块儿还是能坚持的。 今日的鲜菜有水菜、紫茄子、白菜萝卜,这几天都有这四样,买的人根本不需要看品质,手不停地往菜筐里伸。 江六带了两个长冬瓜,三个嫩一点的小瓜,这嫩小瓜是他们自己家的,上面的刺毛很长。 奶奶说今年瓜藤不好,养不活这么多瓜,只能把多的小嫩瓜摘了,他选了三个最好的带过来。 “这瓜咋那么多刺呢?” “刺越多越好吃,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看着好扎手。” 大家嘴里是这样说,但手依然伸向了小嫩瓜,江六无意之间看见,人群中排队的林老板,脖子上也戴着黄领巾。 林老板对他眨眨眼,意思是别声张,现在买点菜还要搞计谋,容易吗他? 江六:…… 今天带来的菜不少,大家应该是约定好了,买的都很克制,每人不超过三斤,排在后头的林老板也买了白菜和水菜,萝卜和紫茄子是没买上的。 某位胖乎乎的大娘买了两斤的紫茄,正和同行人炫耀:“我给你们说,连着吃了两天茄子,我觉得身上都没那么沉重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降了胆固醇,我一会儿要下山,好好检查下。” 听了大娘的话,买到茄子的人,把自己的篮子捂得很紧,他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小哥卖的农家菜吃了对身体有好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没好意思说,怕被笑话没吃过好东西。 其实很多蔬菜,都有微乎其微的治疗功效,坚持吃能改善身体的不适,现在太多科技产物改变了菜种的特性,一味追求口感和美观,反而失了本味。 就像大米,能为身体提供营养,现在却成了热量的代表,很多人不愿意吃也害怕吃。 今天大家买了菜,还站在摊位旁闲聊,江六这会儿也闲下来,把辣豆辣饼子拿出来,让大家都尝尝。 “这是村里姐姐自己做的,有人想尝尝看吗?特别的辣哦。” 躲在后方观察局势的林老板,一个跨步上前,作为吃辣代表的区域,他特别的有发言权,江湖菜馆本来就辣,经过他的改良,现在更辣了。 捏了一颗像棋子的饼豆,牙齿差点给崩坏了,这啥破豆子,咋这么硬呢?铁做的吧? 咬破了钢豆子,整个口腔,瞬间被香味浓郁辣椒粉占满,这纯粹的辣椒干香味,让林老板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这辣度与林老板而言,只能算做中等,他现在做的菜里,大多都会放古镇的魔鬼翻天辣。 林老板仔细品尝这辣子,随后想把整个布袋都收入囊中,这完全可以做他们饭馆的小零食,江六对他摇摇头,后边还有人想尝尝呢。 人群中上前一位姑娘,左手拿辣椒饼,右手拿了两粒辣豆子,往嘴里一放,顿时两眼泪汪汪,头皮都变红了。 “哈哈哈哈,小姑娘。” “哟,这不会吃出问题吧?” “我去,这是什么啊?咋又辣又硬呀?”姑娘不停的吐露着舌尖,又把辣椒饼吃进嘴里解辣。 双重辣度之下,姑娘开始跳脚,江六赶紧从怀里,掏出野山枣给她,这枣子被他吃的没剩几粒。 姑娘吃完了野山枣,再次向江六摊手:“再给个吃吃吧,真好吃。” 林老板见了,也同样摊手,江六无奈的把枣子都拿出来,“吃吧吃吧,只有这几粒了。” 这小红枣把大爷们又吸引过来。 “酸枣?” “看着有点像。” “就是酸枣啊!” “老板,我们特别需要酸枣啊!” 一堆人不停的往摊子靠拢,大家都在吆喝着酸枣、酸枣芽、酸枣仁。 朱磊也被他们这阵仗给吓到,忙看向街头的管理员:“嘘!嘘!小声点。”说着往街头方向指了指,又指了地上的大黄牌。 亲爱的朋友们,已经坚持看到这里了,可以为卖菜郎打个五星好评吗?作者跪求!三更送上,万分感谢大家,祝大家生活愉快。 第104章 野酸枣。 人群暂时安静下来,大家脸上都是难以克制的激动,包括林老板。 江六一头雾水,野山枣在这里这么受欢迎吗?其实口感不如果子的,平安果和葡萄比它好吃很多。 镇上药铺收它们可挑剔了,一丁点儿泛青的都不要,野山枣喜欢长在很危险的地方。 每年春季出绿芽,它的树枝瘦干瘦干的,有人会把嫩芽摘回家泡水喝,泡出来的水微绿有一点酸。 每年八月,野山枣会慢慢变红,但多数果子一直都是硬硬的青绿色,成熟后是酸甜味。 初秋时江六也吃了好多小红枣,没觉得今年的果子和往年有何不同,不还是那个味儿吗? 见江六一脸懵然,林老板叹气,真的是个土老帽,古镇的山民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啊,那些年都是咋活下来的? 他知道古镇背后有山民,是因为他叔叔是管理局某一层负责人,这些山民是历史的遗迹,细说下来人家血统比咱们还纯。 山民们遵从祖训避世不出,依旧是族、村的管理制度,超高的机关之术,让现代科技也无法破解识别。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山林里有好多个村落,不然早就近亲繁殖灭族了。 古镇比已知的最大原始森林还大,第一批擅闯他人领地者,大多都牺牲了。 最高领导人和神秘管理局共同出面,山林里的人才愿意和平沟通,允许他们在最前山,山脚之处开辟了古镇,双方依旧保持互不干涉。 是的,镇子这里才勉强算是,大山真正的山脚,建造古镇都是军方的人,这属于最高任务,来旅游的客人,说的山民和真正的山民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可别扯什么,土地不允许私有这回事儿,真的算起来还不知道是谁的呢,再说了,人家领导都不介意,小虾米们还敢蹦跶? 谁要是不服,就自己去寻进山的路吧,死了以后刚好滋养山林,现代社会文明与古迹遗脉,一定要争抢个你死我活? 见这土包子一脸懵,林老板大发善心给他解释:“野生酸枣仁现在七八百一斤,养心补肝、宁心安神,能治疗很多人的失眠症。” 其实有很多药贩子夸大了药效,针对于肝血不足的人确实是有好疗效,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 但如果是年轻人,因为焦虑和空调病什么的,这样引起的失眠就效果不大好,反正酸枣仁入药,算是两极分化吧,还是得对症才行。 现在外头的酸枣树产量不高,随着污染一天天加重,原本就细的树枝,现在更是脆弱易碎。 江六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 七……七八百? 这也太可怕了吧,他最贵的萝卜也才二十块。 这个世界的人睡觉那么困难吗?那得多难受呀,自己每晚上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好像也没听爷奶说睡不好这种话,哥哥们更不用说了,呼噜声比大黄还响。 “是啊,现在被炒得太高了。” “我在补药店买的酸枣仁粉,折算下来4000多一斤。” “为了治失眠,每年真的要花不少钱,退休金全买药了。” 大家都很赞同,别看他们拿的退休金挺高,但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儿也不少,现在上了年纪,那些病痛都出来折磨人,想睡个安稳觉,实在是太难。 “小老板,你明日多带点酸枣来吧?” “价格高一点也没关系,我自己拿回去敲,总比外头卖的要好,要便宜。” “是啊,药贩子的好多都是假货。” 老年团可真是舍得花钱,一窝蜂的都要求购酸枣,看来他们确实被睡觉问题所折磨。 朱磊见大家实在是太激动,帮着小六控场,但说实话,他也有点想买…… 他爸就是长期失眠的患者,因为睡眠障碍脾气很暴躁,安眠药现在都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他更难受。 好药材难求是真的,他每次下山,都会去山脚下村民家里坐坐,就是希望人家能把好东西留着给他。 也许有人会觉得太夸张,认为柴夏二位大爷寻找药材之路,是哗众取宠,科技社会还能缺药? 但其实是人家身份在那,知道真实情况,药材好不好,符不符合入药标准,还有谁比他们更清楚吗? 现在的污染远比大家想的严重,一旦没有了真正的药材,按照现代人,药当饭吃的频率,那么大家就一起乖乖躺板板吧。 江六解释:“现在真的没有山枣了。” 陆桥哥也说今年的野山枣结束了,他们那枣树们结的果子也不多,这小枣苗长得很慢。 对于大家说的枣核,江六是没有吃过的,偶尔不小心咬破了,也会赶紧吐出来,很多果子的核都有毒,他又属于运气不大好的那一类,所以他没试过。 也不敢答应帮他们买酸枣,清溪镇药铺里肯定有,至于能不能达到大家的要求,这就很难说了。 江六不松口,大家也拿他没办法,只能默默离去。 之前试了辣子豆的姑娘倒是没走,她是网络上的美食博主,会测评稀奇古怪的食物,吸引人观看。 这次被抽选来古镇,部分工作也只能暂停,毕竟享受生活和赚钱比起,还是前者更重要一点。 自从污染事件一出,很多人都想开了,天大地大不如身体最大,舍不得吃的人也没以前那么抠门。 到底是人活着钱没了比较严重,还是人没了钱还在比较严重,这个问题谁也说不清。 这是她第二次买到想要的食材,姑娘今儿个只买了白菜,用古镇的魔鬼辣子做生椒白菜,观看流量还不错。 姑娘表达了想购买这个豆子和饼干,虽然很辣,但真的很香,辣舌头辣舌根,吃了就停不下来。 之前上了年纪的人没有尝,一是咬不动,二是清淡口更适合他们,年轻人们还是比较感兴趣,现在已经接了三四罐的订单。 一小罐能装两斤,三十块就能买一罐,大家觉得不贵,这个作为解馋零食来说,真的很让人上头,突然懂了为啥鸟类都喜欢嗑瓜子…… 第105章 拒绝道德绑架。 这会儿没了老年团在,林老板也放开了许多,他想买辣豆子的原料,这个江六也不敢保证,里面不止一种辣椒。 现在卖菜的速度越来越快,从开摊到收尾,只需要半个时辰,大家早在等候时,就看准了自己要买的东西。 牛蒡林老板买走了一半,剩下的被老年团买走了,林老板要先把菜先拉回去,等下会再过来,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 江六觉得牛蒡还是更适合卖药材,作为菜,大家好像都不是很喜欢它,也很正常,谁会喜欢吃树杈子呢,又不是像他们一样粮食不够吃。 朱磊从酸枣事件回过神来,问起野果子,他问小六自己需要买篮子吗? 江六不解的问:“为什么要买篮子,就这样摆着卖不可以吗?”难道古镇对果子的摆放还有要求? 朱磊给他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包装,人靠衣服马靠鞍,你连外表都做不到吸引人,别人又怎么会有兴趣,去了解你的内在。 江六表示受教了,以后他也会注意一下,这个所谓的包装问题,看来今日不光要买黑木簪,还得给自己搞一身能见人的行头! 还好这里的人都没明着嫌弃他,他们那有时会出现这种情况,看你是衣衫不整的泥腿子,会言语上欺辱你。 没等一会儿,林老板又过来小摊儿,还带了他自己做的红腐乳。 洋洋得意的说:“用这个和你换辣椒,你肯定不吃亏。” 这个不是臭腐乳,其实臭腐乳也很好吃,他怕土包子不懂,所以做的是纯香辣的。 江六在林老板的示意下打开了盖子,里面是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儿,上面裹满了鲜红的辣椒粉,有一股特殊的咸香味。 “是要用这个方子换辣椒吗?”江六尝过以后,内心满意的不得了,面上依然笑呵呵的问。 村里的辣椒不多,他可以去收呀,和腐乳方子比起来,只需要提供辣椒,是他占大便宜了。 林老板不爽的翻了个白眼,这是个土包子奸商,冷哼道:“你得每天保证三十斤,连续供我半个月,以后也只能优先供应我。” “我还要辣豆和辣椒饼,我没时间研究这些小零食,以后每隔半月,给我各带三十斤来,这个我会付钱的。” 朱磊啃着苹果撇嘴,听他们打太极,两个都是钓鱼佬…… 一个是奸商明着坏,一个是表面人畜无害,实际蔫着坏,两人说话一套一套的,今天你诱惑我,明天我诱惑你,还是咱良心,只老老实实做小本生意。 他不嫉妒! 等他的野果收来了,也能吸引人,压刺梨的工具都买好了,纯木质压榨机,一个就五百大洋,可真是心疼死他了! 不过木工坊的工具贵是贵,但都是老师傅做的,质量十分过关的,就是这人工成本……忒贵了点。 林老板谈好了生意,又开始传授生意经:“我觉得你应该限购,不能任由着人买,这对其他客人不公平。” 已经收拾好摊子,准备离开的江六不得不停了下来,听听这位老板怎么说。 朱磊继续看戏,呵,这到底是说的其他客人,还是他自己呢? “那以后要是来一个人,包圆了整个摊子,后面的人怎么办?你也不想让大家失望吧?”林老板开启了名为道德绑架的攻击。 江六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包圆了不好?他巴不得早卖完早回家呢,他也是很忙的好不好!每日花在路上的时间就是多半,回去了还要做蕉芋。 交完秋粮就要准备耕田肥田,每年家里忙这个都要大半个月,田的事儿忙完,要上山打柴火,冬日所需的柴火多,寻回来的大柴还要先晾晒。 现在家里要准备盖做蕉芋的房子,还要做南瓜干和粉条,他没那么多闲功夫在外头耍的! 还有这个让大家失望? 江六不是很赞同这个说法,他是来赚钱的呀,自己卖菜、别人买菜,咱们就是交易关系,只要我卖的菜没问题就行,哪里有失望一说呢? 如果客人确实有需要,要买下摊子的菜,那就让他买呀,每日拉来的菜也不便宜,他总不能每天都花那么多钱在买菜上吧?还有把客人往外赶的说法? 见土包子油盐不进,脑回路也有点异于常人,听不出弦外之音,林老板默然无语,只能敞开天窗说亮话。 “那你以后先给我留一点儿行不?以后每样菜都留一半给我。” 吃了这么多菜,林老板觉得土包子老板卖的菜都很有菜味,应该都是古早品种。 是的……是属于蔬菜的本味,虽然长相都不是太好看,但味道完全是小时候村里种的农家菜。 古早品种有一点不好,大多外皮都很厚,纤维也多,但它的浓郁菜味,弥补了它自身的不足,林老板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买了几次菜的熟客们应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些菜都是没有改良培育过的老种子,所以才会有之前那大妈说的效果。 朱小哥终于忍不住唾弃他:“说了半天,就是你丫想走捷径嘛,还在那扯东扯西的。” 江六:…… 哥啊,你想要菜就早说啊,搞的那么复杂做什么!害得我乱想老半天。 林老板达到目的开始假笑:“那咱不得试下口风嘛,万一小老板清风明月、高风亮节,不为五斗米折腰呢。” 江六略微流汗,他是怎么给人留下这种印象的,是因为有些菜卖的太便宜了吗?还是自己这黑矮瘦的老实外型,引起的误会。 在江六心里,不花时间精力自然生长出来的东西,都是老天爷赏赐,不能太过于贪心,否则良心不安。 再一个就是,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赚钱改善生活,虽然不能带走太超前的东西。 他需要赚钱换颗心,不然身体的负担太大,搞不好哪天就呜呼了,有明确的目标,但也不代表什么黑心钱都能赚,做人还是需要良心。 他的异界之旅,属于随时可能被叫停的违规行为,目前也不知道和什么挂钩,但江六有预感,如果他太黑心,这镯子开不了几次门就会自己消失。 江六又何尝不想把萝卜野菜当金银卖?但想和做是两回事…… 林老板的饭馆儿在簋街中心地带,江六是真的做不到,拉着沉重的板车给他送去,但可以给留着。 临走时朱磊搓着手提醒,明日一定要记得带野果来,他的钱包已经迫不及待了。 江六只差举手发誓了,让他安心,他在这方面还是很靠谱的,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把红腐乳的方子牢记在心,江六准备去染坊街,把板车拉到医馆那边,再一次扩大了对古镇的探索范围。 染坊街没有街边摊贩,这些两层木楼外观都是一样的,路边有很多漂亮的花灯,美人、荷花、动物灯都有,比清溪镇的花灯做的精美。 中间道路是长亭和拱桥,漫天轻纱飞舞,桥下白色烟雾弥漫,粉红的荷花若隐若现,江六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仙境。 顿时悟紧了贴身钱袋子,这里的东西肯定会卖的很贵! 第106章 大喜事啊! 随便走进了一家店铺,这些店铺的名字都特别的好听,明月堂、桃花阁、七里香、识花记等等。 有的店只对女儿家开放,小男娃子也不能进,只能在门口的长亭里等着。 江六见明月堂进出的人挺多,也跟着进去,他想给大娘买个簪子,南瓜籽卖出去那么久了,大娘的辛苦钱还没给。 他阿奶年纪大了,就是买了银簪子也不会戴出来,在村里也没啥可炫耀的,谁家什么情形,大家心里都清楚。 奶奶和娘可以戴镯子,他娘生了他一直身子不好,头发稀稀拉拉的枯黄,现在头上一直戴着很轻的木簪。 明月堂的小二哥很热情的给江六介绍,丝毫不介意这位客人不够整洁,布鞋一类本来就不好打理,上山的路难走,能理解。 小二哥推荐了梅花细簪,江六喜欢这簪子的样式,很精致很漂亮,但这簪子好亮啊…… 他们那的银簪子没有这么亮,怎么擦也不可能擦这么亮,那些金首饰更是闪闪发光,江六都不敢看。 表达了自己的需求,小二哥带他上了二楼,这里的首饰就更偏向于江六的喜好,并蒂莲花、蝴蝶簪、祥云簪,都是古朴宽型的。 祥云簪本身价值三百块,但做旧工艺让它身价又上涨了一百,两个镯子也同样如此。 这里的银饰真的不贵,比他们那卖的便宜,样式也更好看,就是买的有点心虚,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差别。 大娘她们不是张扬的性子,也极少出村,江六这才敢买银饰,姐姐们的他没买,出嫁时他会提前备好厚礼。 金银饰物这个可不敢倒卖,他的命还没那么长,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花了一千买了三样,那黑木簪子算作的添头,这簪子是真的锋利,小二哥反复交代要小心佩戴,一旦出现问题,他们不负责的。 至于他自己的行头,还是没搞到手,这里的成衣和夏朝样式有明显差别,布匹大多是双面色,单色的都是丝织品或者丝绵。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这个农家小子能受得起的,买好了东西,江六又回到医馆。 医馆小哥已经等了很久,让他以后别卖牛蒡做菜,全都卖给他们做药材。 江六点头说好,反正黑萝卜多得是,想要这个和常见药材一样简单,就是挖的更费功夫。 今日的药材能抵消那瓶人参丸,还多收入了三百块,现在江六已是小有资产,财产为三千八百块。 以后没有特殊情况,他不会再花费大额钱币,钱只会花在寻古味木工坊和杂货铺,那个手摇扇是真的吸引人。 … 从镯子世界出来,江六露出笑意,虽然这里不繁华,但这里才是家,是他的归属地。 凉粉摊有了帮工,生意越发红火,已经有好些人上前打听蕉芋粉,都是外地的商贩。 江小三被他小叔安排去和商贩交谈,刚开始还有些畏手畏脚,慢慢的也放开了自己。 今日粗粉一共卖出了四十斤,折合四两银,江余年高兴的一直拉着弟弟,问他自己是不是很厉害。 “三哥很厉害,下次记得收他们定钱。” 这粉不同于其他吃食易坏,但买卖一事还是要先讲清楚,尤其是码头人来人往的,大家又不熟悉,还是收了定钱更安心。 江小三点头,是了,自己被四十斤给冲昏了头,完全没记起要收定钱这事儿,那几人每日都来吃凉粉,应该不会是骗子吧?瞬间垮脸,自己果然还是脑子不够用…… 安抚的拍拍三哥:“没事儿,卖不掉又拿回去。” 在小六走了以后,钟少爷的仆从来了,拿走了他们准备好的干货,不光付了钱还递过来一个盒子,江小三找出来给弟弟。 江六避着人群,打开木盒子,里面是一张地契,已经盖好了码头的红印和县衙的红印。 这里是土坡的后半段地契,以废弃茶摊为界,之后的地都属于江六。 看着这薄纸,江六有些惆怅,原来给人当狗腿小弟这么赚钱,少爷手指头稍稍漏点儿,就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钱财。 但又很快恢复心情,要是自己没有价值,人家也不会这么大方,总的来说,自己肯定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吧? 钟少爷:……. 其实这是谢礼,那橘子糖送去了府衙,终于换来他大哥亲口说的话,知府大人很喜欢橘子糖,你也切勿忘记吃橘子。 钟文把自己关在房里,对着这一筐烂橘子出神,不停的琢磨这些青橘子有什么提示? 橘子……洞…… 切勿忘记…… 青橘子…… 切勿,青橘,忘洞? 终于明白过来的钟文,白眼翻了不知多少次,这什么破提示啊,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吗?要是自己没领悟到呢? 恼怒后钟文继续沉思,看来大哥最近是在办“假米”一案,不方便传话出来,这才借了青橘之口。 这橘子糖一送,知府大人松了口,允许他传话,但不能说的太直白,不然有妨碍办案之嫌。 钟文想明白之后,找来贴身仆从,让他去把小六看上的地买下,一是示好,二是真的感谢。 悄摸办大案,最后的动静是小不了的,更何况那仿的还是御用之物,钟文饮茶假笑,经此一事,他的米铺可要扩大咯。 凉粉摊卖光了,已经加了这么多量,还是只勉强撑到了正午时。 瓜哥儿的爷爷奶奶拿着钱还有些恍惚,这十文钱是不是赚的太容易了些?总共也就一个半时辰。 “老人家安心收下,花费时间虽不多,但忙起来也是片刻不停歇。” 他回来时还剩了点儿凉粉和糊糊,他爹负责切条,瓜哥儿奶奶一直在给凉粉调味,爷爷负责糊糊木桶,都是忙的一直没空下来。 客人们吃完的竹筒,三哥要收拾起来放好,把桌子板凳擦干净让后头的客人们坐。 崔奶奶有些不好意思:“那以后这些竹筒你们不用带回去吧,我们清洗好了,第二日再带过来。” 她和老头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人家愿意雇他们,自己也要拿出诚意。 竹桌子可以放在码头指定地方,只要做好标记也没人会偷拿,就拿些竹筒回去,洗洗也不费力。 江六拒绝了,凉粉最多再卖三日,就要换成热粉,以后会有其他人补上卖凉粉,自家卖吃食只是打头阵罢了。 第107章 螃蟹洞。 老人家以为他是有什么不满意,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问:“可是我们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江六赶紧摆手:“不是的,是我们最多再卖三日凉粉,之后我会换一种热粉,到时候就用不到竹筒了,还得寻些碗来才行。” 竹节可没那么坚固,装了滚烫的汤粉还能撑很久…… 村里人如果换到凉粉,肯定也不会错过码头,到时候大家一路上有伴儿同行,也挺好的。 他们家卖吃食只是为了打头阵,把这东西给宣扬出去,重心还是得放在供货上,等以后卖的人多了,说不定都不需要他们提前出来摆摊子呢。 瓜哥儿爷爷奶奶觉得这小东家很奇怪,这凉粉卖的这么好,怎的就不卖了? 但这些他们也没好问出口,今日才第一天上工,莫做那讨人嫌的。 崔家奶奶小心问道:“那可是需要木碗?我家有一门亲戚会做,如需要买,价可低,做工肯定不差。” 崔爷爷头埋的低低地,似是有些不好说出口。 木碗虽然好买,但如果有更便宜的,那江六肯定愿意选价低的,如果他没猜错,那木碗应该是崔家爷爷自个儿做的。 有些事情就不需要戳破了,崔家爷爷奶奶人挺实在,衣衫虽然破旧,但洗的很干净,连小皮猴子每日也是穿的干净衣裳。 约定好了明日还是在此摆摊,他们也要回家了,江六的钱都放在家里,今日凉粉摊的收入二两八钱左右,但远远不够请建房的匠人。 只能明日再办此事,江六个人家当现在有三十七两,盖两间宽敞的青砖瓦房还是没问题,就是后头收东西又要手头紧了…… 阿奶的意思是,卖出去的钱他分一半,家里留一半,收原材料的钱也从家里的那一半出,江六不同意,他分一半太多了。 正因为这事儿和阿奶置气,老太太不否认自己偏袒小孙儿,但这些方子都是乖孙得的,卖货也是他在卖,她甚至觉得一半太少。 江六则认为太多,菜是奶奶种的,蕉芋是大哥挖的,粉是家里人一起做的,收菜的钱也是奶奶帮他给的,他最多只拿三成。 现在卖菜得的钱,也不过问他,江六提及,奶奶也只说知道了,让别乱花。 今早走时老太太都没出门送他,吃饭时饭桌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但咸糊糊又实在太香,还是没忍住添了第二碗。 回家路上,江小三问弟弟:“今日我们有好饭吃吗?”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死犟了,赶紧去哄哄奶奶吧,我们想舒舒服服的吃饭。 江六无奈的叹息,别人家是分赃不均闹腾,他们家是因为谁分的少还闹腾,也算是另一种分赃不均吧。 阿奶说他越大越爱犟,其实嘛……反正他是老太太养大的,性子像谁就不用多说了。 路过马家桥时,还碰见了心虚的大黄。 狗子卧在桥头,见主人出现,耳朵唰的一下就向后,摇着尾巴,眯眼咧着嘴就过来了。 “哟,大黄,你怎么来啦?”江小三觉得很稀奇,狗子可没跟着他们出门呢,自己跑出来的? 江六板着脸,看着地上正讨好撒娇的大黄狗:“你不怕坏人把你打了吃?” 大黄那一身毛和肉,对有些人可是诱惑的很,每到年关,江六都不允许它出村,怕给人打闷棍带走,到时候他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哭。 有人好奇的问江家人,养那大狗得吃多少粮食,自家都吃的紧巴巴的,哪里有多余的粮食给狗吃。 江家人已经不知道解释多少遍了,养大黄是真的不费粮食,它自己会找野食吃,偶尔还能贴补家里。 不熟的人都当个笑话听,其实这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话。 大黄一听有人要吃它,马上换了副面孔,狗脸皱在一块儿,露出尖牙,尖爪子也从狗爪中露出,伏低身子,低声怒吼:“呜….” 这凶狠模样其实很能吓住人,大黄比普通土狗大一圈儿,站立起来有他三哥那么高,比江六高一个头。 狗毛太密实了,看起来圆滚滚的一坨,其实那腿子和身上的肉可紧了,毕竟是九河村跑山头名,谁也没它上山次数多。 江六不理它,最近太忙没怎么顾的上狗,看来它也是皮子痒痒了,一会儿回去用黄荆给它松松。 过桥后碰见了二哥,原来大黄是跟着他们来的,这会儿二哥和狗蛋哥正在河边挖螃蟹。 这些螃蟹喜欢在河岸边打洞,跑的又很快,夹起人来特别的凶狠,壳子比水螃蟹深,两只蟹钳略大,钳子肉挺多的,用火烧过以后很香,肉很白净细腻。 江小三看见他们的动作,板车也不要了,迅速滑到河边,折了草茎开始逗里面的螃蟹。 九河村河岸下螃蟹洞少,马家桥这边水流不急,就比较适合这些螃蟹生长。 挑担里已经掏了好多,今晚这些钳子肉能美美吃一顿,江六也忍不住跟着下去,还在河边捡了好多河壳儿。 “捡那个做什么?沙子都吐不干净。”江二以为弟弟掏不到螃蟹,才去捡河壳子,让他上自己这边儿来,这个洞口大,里面的螃蟹肯定小不了。 江六摆手让他自己挖,这些河壳子是要捡回家做变蛋的,遇到了就捎带一些,虽然现在还没有攒下鸡蛋,但总会有的。 江建昌见他们玩的起劲,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干脆进马家桥村看看,知会了几人,就往村子里去。 马家桥田比较多,进村后就是大片农田,房子建造在田地周围,出门走两步就能下田。 他们因为田离家近,稻子是割回家晾晒的,这会儿已经有人在犁地了,秧脚不需要捡出来,它自己会腐烂化做肥。 各村都有铁犁,村子越富庶,能分到的农具就更多,农具只在农司售卖,像铁犁和大铁耙这种大的农具,就只能以村子的名义买。 犁完地还要用大耙碎土,最后再蓄水施肥,马家桥的田很懂事儿,割稻子时水就干了。 不像他们九河村,田的排水不好,秧脚根部的水是排不空的,每年割稻子腿得陷进去一半。 犁地的人看见江建昌,热情的招呼他:“江老二,你咋来了?有鸡苗了?” 很多人都养了母鸡,有的人家也更喜欢养小公鸡吃肉,反正他们也不缺那几个钱,就比如眼前这人。 第108章 买谷种。 鸡苗是没有的,他都还欠了二十多只呢,这一批小鸡苗也大了,明日可以先送一些。 这次进村是想问问,他们今年卖不卖稻谷种,马家桥的谷种可不便宜,但稻子是真好。 秧脚疙瘩都更粗,根须密密麻麻的,把田里的土抓的很紧,不惧风吹雨打,稻穗很少有空壳。 “卖呀,你要买啊?你小子发财了。” 稻谷种二十文一斤,都是挑选最好的谷子留种,九河村田薄,一亩少说也要准备六斤种子。 江建昌摇头:“哪里的话,还不是你们村稻子好,我们早就想买了。”只是不敢买而已。 就拿他们家说,九亩田就是五十多斤种子,也许还不止,光是买种就要花一两多银。 种出来的还不一定有人家的好,谁舍得花那么多钱打水漂,要不是今年有蕉芋撑着,江家也不敢花钱买谷种。 这人叫马大光,大家都喊他马光头,其实人有头发,只是头上某些地方光秃秃的,整头也没剩几根儿毛。 他家就喜欢养小公鸡吃,江建昌养的公鸡苗大多都是卖给他,家里现在估摸着最少也有三十多只。 马大光见他要的种子多,从田地出来,让江老二和自己回家,要给他看看今年的新种子。 他家的田虽然不是最多的,但家里人施肥勤,也舍得给肥,长得自然就更好,有时候村里人也会和他换新种。 “我给你说,今日差役大人透露了上头的意思,可能我们村儿的种子,以后还要涨价呢。” 种子也有新旧一说,旧的种子有人舍不得换,又不愿意花钱买农司的新种,一遇到天干或者连续下雨,收成就不好。 受灾严重,朝廷就得发救济粮,这么久而久之,有的人户就赖上了这粮食,地也不好好种。 今日收秋粮的大人透露,上头的人不乐意了,坚决不允许再出现这种烂风气,旧种必须得换,如果还有人坚持种,那就压低粮价。 多数人一年到头,就指望秋粮活命,结果卖不出去,那还想种不?也不再给你发救济粮,饿死了就迁听话的人过来,继续种粮食。 这新种子当中,可能会有他们马家桥的谷种,等这批粮食收上去,农司的人会认真挑选。 今年他们村交的可都是上好的粮食,就是希望能选做种子,能卖给官家这是多大的喜事儿啊,算光宗耀祖了,以后他们村的稻谷还得涨呢。 村里人个个喜笑颜开,江小二拉来的凉粉刚好赶上好时候,第一波很快就卖完了,大家还催他赶紧回去,再送点儿来呢。 这可把江建昌羡慕坏了,都这么贵了还要涨? 那以后他们种的米还能卖出去吗?本来卖的就便宜,再压价,那是得多低。 江建昌心情十分复杂,可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这同样是种地,咋人家就能种的那么好呢? 马大光家离他的田不远,盖的是青砖大瓦房,他这人虽然头发不多,但人是真的有本事,什么都能鼓捣一点,脑瓜子天生转的就比旁人快。 每年交完秋粮,他就会搭乘大货船出门,把自家的粮食卖得远远的,还会寻摸别处的东西回来。 江建昌养的鸡,其中一种个头较大,黑尾巴毛的黄母鸡,就是从他这里买的,下的蛋比灰麻鸡大一点,鸡容易养活,也肯下蛋。 马光头这人还是挺靠谱的,不会坑熟人。 看过了种子没问题,但身上的钱不够,于是约定好明日送钱来,这些种子都会给他留着。 马大光笑眯眯地说:“没问题,顺便帮我带三斤凉粉怎么样?我要纯凉粉不加料的。” 他这人就一个臭毛病,特别重口腹之欲,要不是有点家底在,估计家都得给他吃空了。 江建昌问他要不要粉条,如果他今年也要出远门,可以试着带点粉条,反正也不容易坏。 这下马大光来了兴致,“啥是粉条?也是凉粉做的?容易坏吧。” 把粉条的口感如实告诉他,吸引着这个老馋嘴儿。 “好好好,那你明日带一斤我先尝尝。”他还没见过什么粉条呢,但听着好像有点像面条? 估摸着摸螃蟹的人也好了,江建昌没闲聊两句就出了村子。 路上二侄子丢出了个消息,陆桥的娘今日上门了,和奶奶闭门谈了很久,两人出来时,陆家大娘明显松了一口气。 江余钱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他也是回家拿凉粉,无意碰见的。 还告诉弟弟,“你收野果子,收得到那么多吗?我走时家里少说也堆了两百斤。” 江六傻了:“啊?” 这也太多了吧,五姐到底是怎么说的?卖肯定是卖得完,但他还得拉到码头!从医馆拉到摊子,还有那么长一段路呢!就是牛也不能这么使吧! 还好现在有两个板车,不然明日只拉野果,估摸着都拉不完…… 他们这个老板车现在只敢拉轻东西,用了太多年了,当年为了便宜,用的是很轻的薄木板,车轱辘都快磨烂了。 进村时,很罕见的没遇到坐在村口的婆婆们。 江六还很纳闷,每日习惯了她们坐在村口,今儿个竟然不在,还有点不习惯。 二哥笑而不语,他可是知道内情的,婆婆们这会儿可没闲功夫歇息,他期待着弟弟回家傻眼的那一刻,江余钱眼睛都眯了起来。 路上碰见了很多小娃子,手里都提着篮子,篮子里头装的是各色野果,不能挤压的就放在最上头,不怕压坏的都在篮子底下。 这一个个果篮,还挺漂亮的,有的篮子上头还有刺泡儿,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找的,刺泡儿早就过季了才对。 “小六哥,你回来啦,我们摘了好多果子呢。” “六哥六哥,你看我的果子。” “先看我的,我的最甜。” 江六被一群小鬼头给围住,小细胳膊举着篮子,往他脸上的递。 顿时哭笑不得,这都是干啥呀? 其实这也不怪江瑚,都是家里的南瓜糕糕惹得祸,本来只叫了小牛牛他们几个,结果小孩儿摘完果子,换了糕点就拿出去嘴馋其他玩伴。 这下可好了,全村的小孩儿都知道了,野果子能换糕糕,还有姑娘们也过来问,她们能不能摘? 江老太干脆放出话,只要是能放的野果子,都可以摘过来换南瓜糕,还把蕉芋拿出来给大家看,挖这个能换凉粉和糕点。 这下村里的老太太们也坐不住了,个个扛着锄头就要去找美人指,凉粉好不好吃,大家是知道的。 看江家的意思,是要长期收,那就意味着,他们也能换了凉粉和糕点,拿去卖喽? 第109章 都是牛马。 还没走至家门口,已经闻到了那股南瓜糕的香甜,屋顶一直在冒大烟,灶台上的人今日是真的忙坏了。 几人一到家,就被各自安排了去忙活儿,江小三和二哥去挑水,江六做蕉芋墩子,他爹去推磨。 本想去给兔子们找草的江建昌,默默替换掉累的胳膊酸的大哥,后院儿又多了好些大木盆,看这架势,应该是把杜家的木盆都买回来了。 挖井的人今日也来了,江老汉在那边盯着,老匠人选的那块地,在他们后院靠左右,因为江家要的急,这次来了有六个人一起挖,最快也要挖四日。 老师傅建议他们把这口井圈到后院儿,这是房子后角处,怕有人使坏。 他们这些挖井人也算走过很多地方,有一年刚出水的井,还没来得及架井圈,第二日那井里头就多了几只死鸟。 如果当时没有下井查看,那以后这家人吃了这尸水,指不定会得什么病,这可把主人家给恶心坏了。 但也没声张,把那口井又给填了回去,重新换了个地方挖,这也给挖井人提了个醒,以后他们只要开挖,都要让主人家来一个人盯着。 尤其是夜里,他们这边出一人,主家也要出个人一起守着,这挖井也需要名声,不光是要出的水多水好,还不能出事。 老汉在编草凳子,听了老师傅的话,决定把盖石头墙一事也提前。 大娘和戚奶奶忙灶台,青萍和江老太负责给南瓜干抹香料,这南瓜干和茄子干有点相似,做这活儿青萍觉得不累。 中午还在江家吃了一顿饭,她都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不饿,但老太太哪能让人看她们吃。 有了大山的帮忙,这粉条做的很快,两个姑娘一直做蕉芋墩子都来不及,没有墩子,魏大山又去推磨。 小驴子拉一会儿磨就要歇歇,昂昂昂的直叫唤,江老太也不管它,这还是个小崽子,现在干活儿太重,以后更拉不动东西。 江六做了两个蕉芋墩子,把它们放在簸箕上晾凉,听见外头有熟悉的声音,忙从后院儿出来。 章家大姐姐背着蕉芋,来换凉粉和糕点,刚好和摘了野果的小孟钰走一块儿。 “都换成南瓜糕吧。” 大姐姐这一背篓有四十多斤重,能换差不多两斤凉粉,这已经是她挖来的第三背篓。 戚奶奶给她拿了两块蒸好的糕,用叶子包着,大姐姐转手就递给了小孟钰,把小孩儿吓了一跳。 “大姐姐,这是干啥呀?” 章宜春笑着说:“给你吃的,拿着吧,爱吃就多吃些。” 不等小孟钰拒绝,她已经背着空篓子走了,江六拿着东西出来,大姐姐早就没了影儿。 估摸着人还要上山,江六往山上走,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人,已经又开始挖蕉芋了。 不止她挖,她们家六娘和七娘也在附近,江六蹲在树后,悄悄喊着大姐姐过来。 章宜春听见他的声音,放下锄头走了过来,不解的问:“怎么了小六?” 拿出那根黑木簪子和小药瓶,告诉她每日都要记得服药,见人实在是可怜的很,因为病痛的折磨,腰一直没敢伸直,江六还是没忍住提醒她:“毒瘤始终是毒瘤。” 不知道她听明白了没有,只见章宜春捏紧了药瓶和黑木簪,毫不犹豫对着江六跪下:“来世做牛做马,定当报答恩情。” 江六赶紧把人扶起来,让她莫说这种话,实在是让人难受。 他…… 他都没有来生一说,等死了也是别人的牛马,还是别报答他了,不然大家都是牛马。 这边的动静没有引起人的注意,大家伙儿都忙着挖蕉芋头,他们也是才知道,这个竟然能吃。 江老太告诉他们可以水煮了吃,但那水最好还是别喝,煮熟以后是没毒的,凉粉就是这个东西做出来的。 不出意外,没人想要买粉末,老太太也不急,等大家尝到卖凉粉的甜头再说,不买粉也没关系,卖凉粉块儿也是一样的。 换到凉粉多的人,已经迫不及待背出村子去卖,江家给村里人切的都大,没有用秤,但一块肯定不止一斤。 这么一大块凉粉,能切成十小块儿,比豆腐块稍微小一点,一块就能做一小碗吃。 还顺便换了南瓜糕,这糕蒸的很松软,上头还有红薯丁,比白玉糕看着还诱人,这个糕点卖两文钱肯定有人买。 九河村往后走,大大小小村子不少,过了白云山地界,隔壁山后头还有人户,江余年和梁狗蛋去的都是富贵村,小村子他们没进去。 等江六回家时,老太太也不让他做其他的,就让他自己去整理那些野果,最好是把果子分开。 这些果子都没有坏的,小孩儿们已经把坏果扔了,摘得都比较完整,偶尔有破皮的,江六就选出来放一旁,或者一口吃掉。 刺梨子有两个竹筐,地葡萄快有两筐,还有一筐野地瓜,有的果子实在是凑不成整个篮子,江六就把它们按口味分。 酸的放一篮,酸甜味的也放一篮,这两篮子明日就留着自己卖吧,模样看着怪好看哩。 今日姐姐们没出门摘野菜,曹三丫背了一背篓水菜过来,看见江六在院子里,又退了出去。 江六无奈出声:“进来吧。” 他不信曹三丫不知道,自己才是背后的东家。 曹三丫又进门,把背篓放下,说:“我想换南瓜糕。” 江六见这些水菜不错,都是摘的比较嫩的,拿出自家的竹筐,把背篓里的水菜腾出来。 “你家能让你换南瓜糕?”是他耳朵不好听错了,还是曹娘子转性了? 不对啊,她咋没去挖蕉芋呢?她娘还能让她歇着? 院子里堆了那么多蕉芋,显然村里得空的人,都去寻蕉芋了,找大姐姐时,还听见有人喊来这边挖。 曹三丫不屑的冷哼一声:“你这都是啥老黄历啊,你今儿个没听人说我家的事?” 江六摇头,他真的不知道,天没亮就出门了,这会儿才回来。 第110章 第一员工。 见他是真的不知道,曹三丫只能把自家糟心事儿再说一遍,她娘给她找好了买家,是个死了婆娘的老屠户。 曹三丫得知消息后,整个人是麻木的,昨日看了章家的闹剧,在河边坐到了大半夜。 夜晚的河岸一点也不好看,河风刮的怪声很响,就这么等啊等,一直到最后,也没有任何人来找她。 吹了半宿河风,突然想通了的曹三丫,拿着砍柴刀,冲到她爹娘的屋子里,对着她们的谷糠枕头就砍了下去,把她娘吓得半死,她爹的胳膊被划了一条血口。 尖叫声惊醒了哥哥们,大家都被她不要命的样子吓到,曹三丫舔着刀上的血迹,不要命的威胁曹家人。 “再敢给我找男人,我就把你们都杀了,刀砍不死你们,不知道毒药能不能毒死你们呢?七窍流血,内脏腐烂,死后化作一堆黑尸水,骨头连狗都嫌。” 曹娘子躲在床角,只敢伸手指人,哆哆嗦嗦的说不出来一个字。 曹三丫问她,是不是只要给她十两银子,就能和她断亲。 曹娘子一听银子,也不害怕这个恶鬼女儿了,说只要给她十两,就当没生过她。 所有人就这么僵持到了天亮,曹三丫提着刀,逼着她爹娘进了村长家,让她们写下断亲书。 以曹三丫适亲年龄为限,曹三丫只要能拿出十两银子,曹家就和她彻底断亲,划掉她在曹家的户头,在此之前,曹娘子不得给她相看男人。 有了梁狗蛋的断亲书在前,村长很快写好了文书,也让她们三人按了手印。 曹娘子不管曹三丫了,从村长家出来就让她不准回家,并告诉她只有一年,如果她拿不到钱,她会把曹三丫卖给这世上最烂的烂人,让她夜夜受折磨。 没了去处、一无所有的曹三丫,又回到河边看野鸟叼鱼吃,被出来洗衣服的李芸豆给捡回了家。 曹娘子到处串门给人哭诉,说她命好苦,说曹三丫命硬,是吃人的恶魔,对着亲生爹娘也敢动刀子,谁收留她就等着被她克死。 李芸豆和李婆婆听她说起,也有点唏嘘,都让她别担心,安心在李家住下,以后就和她们一起做豆腐,办法慢慢想吧。 江瑚听闻此事,到李家找到曹三丫,让她帮自己去摘水菜,摘了可以换凉粉和南瓜糕,她可以拿去卖。 还有那些草药,还是可以继续晒,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她别放弃,只要人活着,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江六听她说完,心里大大的佩服,看来这辈子就算没有他,曹三丫也会从那个家里出来。 作为旁人,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个有骨气有胆量的好姑娘,对这种恶人就不能手软,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见这幕后东家赞同自己的做法,曹三丫打蛇上棍:“以后我能不能帮你卖糕?或者和梁狗蛋一样,去卖凉粉?” 她可不傻,江家能起来,摆明是江六的缘故,只要这个人愿意点头,江家人肯定不会说什么。 豆腐买的人并不多,她就是挑着担子去卖,也卖不了多少,还会给李家祖孙带来闲言闲语。 曹三丫没想过挖蕉芋换东西,按这个法子,她十年都攒不到十两银子。 江六没说话,曹三丫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期待,也没有悲痛,她在等命运最后的审判。 两人没说话,都很沉默。 江六开口:“两个法子,一是你自己晒草药和摘野菜野果,你看见了,我要的量不小,多少我都会收。” “二是我给你钱,让你马上从曹家离开,但你要签卖身契给我,以后每月我会给你月钱,但不会超过三百文。” 曹三丫死气沉沉的眼睛,终于出现一丝亮光,她没有丝毫犹豫,选了第二条。 江六站起身来,直视她:“你自己想清楚,签了契约,这辈子你都不会有自由身,也许会孤独终老。” 死契和活契不同,他怕曹三丫不懂,还给解释了一遍。 他的秘密太多,曹三丫和青萍两个不同,她孤身一人,敢以命相搏,江六不敢赌人心。 曹三丫嗤笑一声:“孤独终老在我看来再好不过,嫁人生子有什么好的?章家大姐姐过的好吗?林家姐姐过的好吗?她们都嫁过人。” 她的话让江六更沉默了,嫁人如改命,有的遇到良人安稳一生,有的人则是到死才算解脱。 江六笑了:“好,你什么时候想去办。” 曹三丫终于不是那副死人面孔,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欣喜,她想马上就办!一刻也不愿意和曹家扯上关系! 江六让她在外头等下,他和奶奶说一声。 其实两人的对话,在灶房里的人都听见了,田云花几次想出声制止,都被婆婆给拦下了,急的她一直转圈。 江老太的眼里有欣赏之意,她不觉得三丫心狠,她喜欢这样的姑娘,够决绝。 青萍和戚家奶奶有点尴尬,这她们也听见了,但小六这做法会不会引人遐想?村里人会不会对他有意见?说他心狠? 死契可是为奴,农家人对这契书十分抵触,就是荒年,也看不起那些卖儿女做奴仆的人。 江老太适时出声:“你们也听见了,我家小六给了两条路,是那丫头自己选了为奴,也是我们小六子心善啊,换作是我这老婆子,是管也不想管的。” 戚奶奶笑了,跟着说道:“小六那孩子是真的心善,旁人避之不及,他还能大发善心。” 青萍也跟着点头,她是真的觉得江家人好,听见两个孩子对话,她第一反应是怕小六会落人口舌,而不是小六在落井下石。 江六进灶房,见大家都看向他,知道她们都听见了。 “奶奶,您觉得呢?” 江老太假意咳咳两下,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说:“跟我来,这钱我来拿。” 等她出门后,没忍住掐了一把乖孙腰间的嫩肉,哎哟,这死孩子,可真是气死她了。 这小小人儿,咋心那么大呢?三两下就花出去十两银子,还要给人签死契,这说出去,真不怕被唾沫淹死啊? 江六疼的龇牙,好痛啊…… 这钱他没要老太太的,家里的钱也不宽裕,只是奶奶不想让人知道他有钱。 老太太见他不要,也不管他,花吧花吧,等他手里的银子花完了,也就不蹦哒,老实了。 第111章 断亲结束。 跟着曹三丫去村长家,江老太也想和她们一起去,江六没答应。 以后有人说闲话,最多也就是说他一人,如果奶奶跟着去,那大家要说的话,可能就变了。 “你真的愿意帮我?”曹三丫在做最后的确认。 一旦她卖身为奴,同在一个村子,她都能想象会传出什么闲话,尤其是曹家人,那张嘴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恶心人的话。 江六反问她:“那你是真的想好了?” 自由身和为奴可不一样,以后她的生死被别人捏在手里,说不定会比在曹家更苦呢? 曹三丫点头。 江家的为人是有目共睹的,虽然和江六没接触过,但从江珊江瑚姐妹两个的口中,倒是听了他不少事儿。 但这些还不至于让她肯签死契,直到昨日,她无意间发现,江六看章家大姐姐的眼神。 清醒、悲悯。 曹三丫没有读过书,她娘没舍得交粮食给夫子,只让曹金承写了她的名字给她认,这些词她听人说过,是神像的眼神,神看世人的眼神。 村长和村里人都在劝章家大姐姐,依着章五郎做户主,只有江六是不赞同的,那一刻的江六,在曹三丫眼中,和屋子里站着的所有人都不同。 昨夜她想的很清楚,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帮别人改变命运,那她的命只有江六能帮。 所以江六给的两条路,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条,左右不过是一条贱命,如果老天真的不让她挣扎,一定要让她认命,那她认了。 只愿来世做一缕清风,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两人到村长家门口,江六看她是真的不再回头,叹息着进了门。 村长听闻曹三丫有钱了,惊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看见江六,他把话又憋回去了。 让儿媳妇去喊曹家人过来,他还在劝曹三丫:“她不敢把你随意嫁人,你又是何苦呢?” 那死契一签,往县衙一递,盖了红印过后,她就是人家的奴仆了,生杀婚嫁都在别人手里。 主家不放人,她就是死了,也是主家的鬼,这何必呢? 劝不动曹三丫,又转头劝江六:“你这娃儿又是何苦?这事儿一传出去,你以后可怎么面对曹家人?曹家那泼妇,定会到处败坏你家的名声,你大哥还娶不娶媳妇儿了?你大姐还嫁不嫁人了?” 江六:“曹三丫是卖与我做奴,与江家无关,我何须惧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能败坏我什么名声?我才十三岁,难道还能贪图曹三丫的美色?” 村长仔细打量江六,一直病弱吃着药,和村里十三的娃儿比起,明显还是个孩子模样。 又看向曹三丫,呃……美色也不至于,又瘦又黄,大风一吹就能给刮跑。 可他们总是要长大的呀,也许现在人家不会说男女之间的闲话,那再大一些呢? 江六冷笑:“嘴长在别人身上,要说什么我管不着,这样的人我江家也会避如蛇蝎,以后他家的东西我江家一概不沾,我江家的东西,他也莫来妄想。” 村长沉默了。 今日发生的事,让大家不再小看江家,野果野菜药草人家收,地里种的菜也是高价收,那美人指琢磨出了新吃食,不光有凉粉和糊糊,还多了糕点,现在又是打井又是雇人干活儿。 江小三嘴巴大,说他弟弟给富贵人家供上货了,还找到了不小的靠山,以后他们摆摊子,没人敢欺负他们。 这里随便找出来一条,都够村里人琢磨很久,以后这摊子可能还会做的更大,村里人如果长有脑子,都不会明面上得罪江家。 村长长叹一声,罢了,由着他们这些娃儿去折腾吧,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曹娘子喜滋滋的带着全家人过来,一路上还拉了不少人来看戏,她逢人就说曹三丫找着姘头了,姘头来帮她断亲,让大家去瞧个新鲜。 村长小儿媳妇田敏喊了她就走了,她也不知道这曹娘子嘴巴那么烂。 这会儿见大家都站在门口,田敏觉得不对劲,问她们来干啥,大家说来看曹三丫的姘头。 田敏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说的都是啥哟,里头的人是小六!江家小六,哪里是什么姘头,可别乱嚷嚷了!” “啥?”这些人不信。 “曹婆子不是说是帮三丫头断亲的?咋会是小六呢?”驴人呢这是。 有人伸头往里看:“哎哟,还真是小六,小六干啥要趟曹家的浑水啊?被骗了?” 大家看向田敏,想从她这里探听到消息,田敏装看不见,也不搭话。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那这戏还看不看了?她们地里可还有不少菜呢,江老太可是说了,等菜熟了会挑着好的收。 “看啥看,走了走了,我回家做饭去。” “就是,就是,还能有唱大戏好看?小六咱都看他多少年了,不差这一眼。” 原本要看戏的人就这么散了,曹家人在院子里傻眼,这咋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啊? 不应该一起笑话曹三丫,说她没良心不要爹娘,要和男人跑吗? 曹金承倒是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这死病秧子看上了丑八怪,不然上次怎么帮着她打我呢?” 以为自己窥探到了事情的真相,曹胖墩笑的直不起腰,他娘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 在院子里冲着江六大喊:“你咋能打人呢?必须得赔钱!难怪我儿这两天吃饭都吃不下,人都瘦了!” 曹家大哥二哥并肩站一块儿,意味不明的看着屋子里的江六,他们的意思也差不多,赔钱,不赔钱不让走人。 村长气的脸都红了:“你还要不要断亲钱?要就赶紧给我过来!” 曹娘子撇撇嘴,走了过去,对着坐下的江六说:“等下我会去找你奶奶,你打我儿子这事儿,可没完啊。” 江六坐在竹凳上,看也不看曹家人,吃着田婶儿给他拿的花生,今年的花生真的好吃哩,又甜又脆。 曹二哥看不惯他这死样子,撸起袖子就要过去抓他,曹三丫就站在江六旁边,举起竹凳子,恶狠狠的问:“你想干什么!” 这可是她以后的东家,她的改命贵人,如果谁和江六过不去,就是在要她的命! 有人要你的命,你咋办?当然是弄死他! 曹胖墩见她是真的吃里扒外,眼睛一竖,打算上前教训她,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江余钱把人转过来面对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微微扯动嘴角,露出眯眼假笑:“胖墩子,你是想干什么呢?” 江余辉、江余年、梁狗蛋三人也在这时进门,脸上都是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曹家人。 第112章 挑选蕉芋。 曹胖墩顿时蔫了,他被江老二给揍怕了,这厮下的全是黑手,脱了衣服根本看不出异样,其实骨头钻心的疼。 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家大哥二哥,曹大曹二很想装作没看见,但在别人家里,也要维护自家人。 “江二,你啥意思?” “你啥意思,我就啥意思。”江余钱抱胸看着他。 曹大的媳妇儿赶紧拉住他的袖子,让他别再说了,江家人从老到小都是护犊子的,打了小的来老的,事情越闹越大可就麻烦了。 她们今日是来拿钱的,可不是要和江家人干仗的,咱先把正事儿办了成不? 曹娘子本想骂人,见儿媳妇比了个银子的手势,也只能压下那股火,只能对着江家这群小兔崽子翻白眼。 签完断亲书,村长把曹家的户籍本子留下,明日他会带去县衙,会有专门负责这事儿的书吏记录。 曹娘子想找江家要说法,凭啥打她儿子,但江家兄弟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让她又记起了那年的满身鸡屎。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和江家这群傻子计较,帮一个命硬的人出银子,不是傻子是什么? 曹三丫的卖身契也签好了,明日要在县衙过明路,这事儿就不需要告诉曹家人了。 拿到钱的曹娘子头也不回的走了,懒得和丧家之犬说话,趁着天还没暗,让大儿去杏花村割点肉,晚上她们好好吃一顿。 曹家的汉子一直没说话,站在一旁像个木桩子,曹三丫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倒是他先开了口:“你当真不要你的爹娘了?没有爹娘护着,你能长这么大?” 自古以来,父母都是子女的天,没有不是的父母,作为一个丫头,能在逃荒路上活下来,不应该感恩吗? 曹三丫仰头大笑,这可真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你们,是我两位姐姐自愿卖身,换得我平安,你以为我年纪小不记事?其实我都记得。” 她的亲娘,嫌娃儿多了累赘,要把她卖给老光棍做童养媳,那年她差两个月满六岁。 曹三丫不再理会他,跟着江家人走了,留下村长和曹三根面面相觑。 “你也回去吧。”村长不耐烦的赶人,这曹家都是啥人哦,卖了两个女儿不说,还要再卖一个,真是败坏他们九河村的风气。 江六和曹三丫进了李家门,他家也实在是没得空房间。 李芸豆和奶奶在选豆子,明日江家也要了十斤嫩豆腐和豆丝儿,她还得做些老豆腐出来。 “芸豆姐,以后让三丫住你家好不好,每月我付房钱给你。” 明日契约书一盖印,曹三丫就是彻底和他绑在一块儿了,作为手下第一员大将,总不能让她睡草棚吧,他家也没地方给她睡。 何况他也有事儿交给她办,以后就让她负责做红腐乳,李家清静,村里人对她们也照顾,不会到人跟前说闲话。 李芸豆不收钱,江六对她摇摇头:“房钱是肯定要给的,我还有一桩买卖想和姐姐谈。” 李婆婆捡豆子的手微顿,看向江六的眼神也怪怪的。 不是说了要撮合两人吗?这谈上买卖又是啥意思?以后可怎么扯的清楚。 江六递过去一个安心眼神,就是芸豆姐以后成为他嫂子,这买卖该怎么分,还是得怎么分。 李家负责收豆子做豆腐,江六提供辣椒粉和烈酒,曹三丫则是和李家祖孙一起,把豆腐做成豆腐乳,之后的卖货由江六负责。 从李家卖出的腐乳,不用给他分钱,他只要自己卖出的那部分,和李芸豆三七分。 李芸豆心里也有一杆秤,豆子便宜,这分下来她占的太多了,江六卖出去的那部分,她只愿意占一成,否则这事儿就免谈。 江六:……… 他怎么和谁谈分钱,都谈不拢呢?芸豆姐比奶奶还心硬,不同意就没得谈。 曹三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觉得李芸豆挺奇怪的,有钱还不赚,是不是傻呀,但站在东家那面,她希望多来几个李芸豆这样实在的人。 矛盾的想法让她脸不自觉皱起,完了,她是不是要变成,恶乡绅的黑心肝狗奴才了…… 这会儿做不了豆腐,曹三丫自觉去江家,拿了背篓摘野菜,江珊和江瑚最近总是摘很多水菜,看来这菜很受喜爱。 菜地水沟的都被摘光了,曹三丫知道有个水坑,那里的水菜长得肥,就是杂草太深,很多人不愿意去,她倒是不怕蛇。 江六在她出门时,冲她喊:“快去快回啊,一会儿该吃饭了。” 曹三丫回头,用力点点头。 回,回的,以后她也可以对别人说这个字了,这种感觉真好…… 一直有陆陆续续的人挖了蕉芋送来,大家都赶着挖,这无本的买卖,实在是太勾人了。 院子左边堆满了蕉芋块,都是挖的大块头,小的他们留着自己吃了,更小的就扔回坑里,看这架势是比较肯长的品种。 南瓜糕和凉粉做了一锅又一锅,田云花觉得自己都变成了南瓜,家里的饴糖用没了。 本想告诉大家,明日再来吧,她家没糖了,做南瓜糕用的糖不少。 结果她最疼的侄儿,不知道从哪里抱了个坛子出来,里面是黄黑黄黑的饴糖,这糖闻着都更甜。 田云花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认命的抱走坛子,她的命果然很苦! 江六把村民们送来的蕉芋好好挑选,老的和嫩的分开放,先紧着老蕉芋做粉。 有人送蕉芋来,看他分成两堆,会意的点点头,出门就告诉大家,要挖那种黑乎乎的,浅紫色的先别挖。 江家人没说,他们也不知道,这下知道了就不能假装看不见,人家给的凉粉那么大一块儿,可不能做白眼狼。 “哎呀,这芋头坏了吧?” “我瞧瞧,呃……这里头咋是这样的呢?” 江珊在给蕉芋们削皮,江老太发现削掉外层的粗皮,这样磨出来的粉没那么黑,只需要换一次水就能成粗粉。 于是江家的蕉芋粉制作流程,又多了一项削皮,江六想自己果然是木工坊的客人,下次还得买削皮刀。 木工坊的削皮刀,和木匠用的推子有点像,也不知道杜叔能不能做呢?江六完全不懂木工活儿,想来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第113章 花芋头! 这芋头和其他蕉芋不同,削掉黑褐色的外皮,里面的果肉是白色的,能看见很多紫红细丝。 江珊不知道能不能吃,高声喊小弟过来瞧瞧,还挺好看的,闻起来有一股香味。 江六见这芋头就喜上眉梢:“这可是个稀罕货呢。” 荔浦芋头,讲解员说在古代,是供给皇室贵族的,吃起来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口感特别的绵密。 在夏朝是不是贡品,江六不清楚,明儿个去打听打听,如果民间也能卖,那江家的秘方又会多一个。 这里的芋头都是外祖他们挖来的,不小心被荔浦芋头给混了进去,它和蕉芋外皮还是不怎么像的。 把这稀罕货拿到厨房,今晚就吃它了,他们带回来了两斤三层肉,大娘这会儿已经准备烧肉。 戚奶奶和青萍姐看见肉下锅,就说要回家,得回去给家里人做饭,明日一早她们再过来。 田云花问婆婆是怎么个打算,江老太给她们拿了两块南瓜糕,一块凉粉,让带回家去吃。 临走时,让她们把家里熟了的菜都摘来,明日再算钱。 给三人算的是每天十文钱,包一顿午饭,做的活儿不说多轻松,但至少都是干惯了的。 这会儿天也暗了,村民们也打算送完这一波,明日再来。篓子和挑担里,都装满了黑紫色的蕉芋,林家人也在其中。 江六大声说道:“林姐姐,你有做好的三十斤辣饼,三十斤辣豆子吗?还有你家的辣椒,也都摘了卖给我吧。” 这下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林家人身上,这可是六十斤啊,得多少钱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辣豆和辣饼是啥。 但辣椒也收,就让人有点羡慕了,各家种的都不多,也就七八株辣椒苗苗,就是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林贞明白小六的意思,笑着大声应道:“好,明早就能送来。” 林娘子眼神里满是得意,在看向江家那娃子时,又多了一分感谢。 女儿的心结是什么,没人比她这个当娘的清楚,无论怎么样,她都是自己的女儿,只要自己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死她。 现在女儿重新振作起来,她真的比谁都高兴,以后就是自己不在了,女儿也能活得很好。 后头没人再来,江小三把门关上。 曹三丫也在整理芋头,她没吃过这个,也没吃过凉粉和南瓜糕。 这一天的晚饭,被她牢牢的刻在心里,没有谩骂、没有白眼,她可以上桌吃饭,也可以吃菜吃肉。 这些人没有给她一丁点脸色看,只让她把这里当家,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曹三丫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了一个字:“嗯。” 荔浦芋头果然美味,每人分到了一小块儿,比红薯好吃太多,就像在吃天上的白云,很绵软。 “这花芋头好香啊。”但江瑚形容不出来是什么香。 江六简直为它入迷,恨不得马上开两亩地出来种植它,这么美味,难怪能成为贵族之物。 不止他一人为花芋头着迷,饭桌上的人都觉得这芋头好看,白白的还带花纹,口感更是细腻香软。 螃蟹没能上桌,泡了水压在木桶里,明日再来做,它身上的河沙也不少。 饭后。 江六带着曹三丫去了李家,还给李婆婆和芸豆姐带了南瓜糕,明早她们热热就能吃。 从江家到李家,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站在路边都能看见两家的房子,牛家的房子在两家的对面,中间还隔着一段路。 见曹三丫进门,江六转身就往家走,步子跨的很大,村西边儿人还是太少,夜晚总觉得凉飕飕的。 水塘里的呱呱们应该是疯了,突然一起出声,呱呱呱的叫了起来,吓的江六头发都竖了起来,脚下跑出了残影。 推开家里的门,反手就把门给关上,抵着门开始喘大气。 “呼……呼呼。” 那群绿呱呱真是太过分了,不知道会吓死人的吗? 还有,大黄这臭狗子,需要它的时候老找不到,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田云花在收拾灶房,听见“嘭”的一声门响,走出来就看见侄儿那傻样,笑的她直不起腰。 戏文里不是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咋小六没做亏心的事儿,也害怕呢? 平时还敢偷摸着上山,难道不该是山上更吓人? 对于江六来说,他走习惯了的山路,还真的不怕,每个地方有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水塘那边儿他很少去,那两个塘子又大又深,每年放水都得放一天,谁知道里面有啥。 江六头一瞥就进屋,把祥云簪拿出来,放在大娘面前:“还笑不笑话我了?” “哟,你这孩子,咋买这个呢。” 不等大娘给出反应,江六就跑了。 田云花的手伸了个空,手真的好痒,好想揍他一顿,就会乱花钱!小心拿起木匣,轻轻摸了摸里头的簪子,可真漂亮啊。 江六把镯子放在她娘房里的,等会儿回房了自然能看见,奶奶的镯子被他藏在了枕头下,老太太睡觉有个习惯,得把枕头拿起来翻面。 他小时候不明白是为什么,奶奶告诉他是在看有没有百足虫藏在里边儿。 还时还没发大水,他们一家还属于丹浮县人,村子也在深山里,一到换季蛇虫鼠蚁就特别的多。 村里有个爱喝酒的汉子,醉酒睡的太沉,枕头里的百足虫跑进了他的耳朵,在剧烈疼痛下汉子清醒过来,跑出门求救。 村子里没有大夫,他说自己耳朵里有虫子,在啃他的脑子,大家都不相信,觉得他酒还没醒。 那汉子被活生生疼死了,死后从耳朵里,爬出来一条带血的百足虫,自那以后,江老太就很注意,睡前必须翻枕头。 也让家里人必须得把枕头翻翻才能睡,后来搬到清溪镇,这边虽然也有很多虫子,但没老家那么夸张。 在乡下避免不了这些小虫和蚂蚁,只能用药草熏走它们,像毒虫这些就要注意,尤其是家中有孩子的。 端午节那日,家家户户都会薰草药,还会撒雄黄粉在房子四周,就是害怕毒蛇毒虫会窜进家里。 想到这里,江六打了个寒颤,明日他得问问医馆小哥,有没有熏虫子好一点的药粉,他在古镇都没看见有虫子,也不知是咋弄的。 第114章 婚事已定。 这会儿只有自家人在后院,江老太把话摊开说。 “珊儿,你是怎么想的?可还愿意嫁给陆桥?” 今日陆家娘子上门,表明了她的想法,等落实好了地头,她和陆桥会搬来九河村,把户籍也迁过来,他们是清溪镇人,迁户不需要额外多给银钱,房子也会抓紧盖。 陆娘子希望江家能再给他们一个机会,无论是入赘还是求娶,她都无二话,陆桥那边无需忧心。 她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是嫁到陆家,那建好房子就让孩子们完婚,无论江家要多少聘礼,她都会想办法,不会委屈江珊。 江老太是什么人精,一眼就看出她不对劲,直问:“嫁过去就死了老婆婆,我孙女儿不得背一辈子名声?” 陆家娘子眼泪像珠串一般落下,她也是没办法了,求老太太看在她也是为两个孩子着想,成全了她。 如果她死了,陆桥守孝三年,那他这辈子都和江家姑娘无缘,照他的性子,心里住了人,也再不会接纳别人。 江家姑娘一直未相看人家,不计前嫌的帮扶陆家,这等好姑娘,真的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搬来九河村,一是为了诚意,二也是为了活命。 一旦她死了,大伯肯定不会放过那些田地,陆桥心善,是斗不过自家人的。 江老太只让她先回去,自己会好好和江珊谈谈,明日一定给她个答复。 家里人听老太太说完,都看向江珊,田云花和江建平无声叹息,这让她们怎么说?闺女那是铁了心的只愿意跟着陆桥,要不然就当一辈子老姑娘。 江珊双眼通红,眼泪也流了下来:“我愿意,奶奶,我愿意嫁。” 得了她的话,大家都反而松了口气,好似这样的结果才是正确的。 一个想娶一个想嫁,那事情就好办的多,他们江家也不在乎那些虚礼,只要房子开始动工,就可以开始操办两人的婚事。 农家建房子快,陆家就陆桥和他娘,只需盖三间篱笆木屋子就行,一间灶房,两间住房,几日就能搞定。 陆娘子也是这样打算的,建房子她打算请人,木材从匠人手里买现成的,五日就能建好。 陆娘子回家就对儿子坦白,她是真的活不久了,死前只想看儿子娶到心爱的姑娘,问陆桥能不能满足她的心愿。 陆娘子得了儿子的准话,急匆匆的出门,继续和人商谈卖地一事,便宜就便宜点吧,只要能拿到钱就好。 她们家这房子估计是卖不掉了,到时候谁愿意住就住吧,不过估摸着也是会被大伯给占走。 陆桥拿了弓箭和短刀上山,路过他爹和爷奶的坟前,长长的磕了三个头。 … 今日江六起的早,把要带走的东西都装好车,野果就占了大半车,还有鲜菜和水菜。 干草药都没地方放,就他这一车有三百来斤,到了镯子世界,他只能请朱哥来帮忙。 两人昨日约定好,过了点江六还没到,就让朱磊去寻古味附近找他,他的家人会把他送到那里。 早上吃的是油煎野菜馍馍,咸味儿糊糊,还有南瓜糕,江六还拿了三个给朱磊带去吃。 吃过早饭,一行人急匆匆的走了,村长和曹三丫也和他们同行。 村长虽然年纪大了,但身板子还是挺不错,他们赶路都累的喘粗气儿,人还只是脸色发红。 今日是收九河村往上这一段的秋粮,到他们村时,估摸着要申时初,村长家三个儿子都在。 大儿在差役们面前露过几次脸,往年交秋粮也是他出面,之后会由他接任九河村村长,所以今日老村长才能出来。 路上少有闲聊,大家都在埋头赶路。 在县衙没耽搁多久,这会儿还早,江建昌不放心村长一人回去,要给他找个歇息的地方。 老村长为自家事儿跑这一趟,给人买碗茶喝是肯定少不了的,在茶馆儿等上两个时辰,他们再一同回家。 村长板着个脸:“上啥茶馆?我和你们去码头瞧瞧。” 别看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村长,一年最多也就到镇上三四趟,码头还一次没来过,现在很多事都交由儿子去办,但下户这种事儿,还得他亲自说明缘由。 到了镇子路就好走了,尤其是到码头这条路,连小坑荡都是没有的,路也宽敞,能并行三辆马车。 码头附近也有好些村子,这可就比他们那三个村子富裕,这一河段的鱼儿更金贵。 村长感慨:“要是咱们村也能修桥就好了,到时候走码头比走镇子还近。” 清溪镇河岸对面有两座桥,马家桥往上七十里到潘家石桥后三十里,都属于清溪镇管辖。 有两座桥通镇子,一座是县衙出钱建的,另一座是合建的,九河村在两座桥居中,所以县衙绝无可能再出钱修桥。 如果九河村有桥,这桥的位置就在码头和镇子之间,更偏向于码头路段,但这段水域很急,且底下有暗流。 在这样的地方修桥,要耗费多大的人力财力?浮桥不安全,渡船过不去,除非是大石桥。 村长自己都笑了,有一座桥倒是可以修,这桥可太有名了,水域情形和他们村相似,花了一千四百万银。 九河村九十二户,每人出十两银子,也才九百二十银,四百八十口人,也才四千八百银。 每人出三千两,或者每户一万六千两,也就能修这大石桥了。 江家人觉得村长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在说糊涂话,一万六千两?你去问每户要一百六十文,看人愿不愿意给。 “哈哈,胡思乱想罢了。”村长摸了一把胡须,越想越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敢想的。 能从马家桥过,不给过路钱已是好运,还想修桥?果然是人越老越糊涂啊,想法越来越离奇。 江六没和他们去凉粉摊,让曹三丫帮他推车,他在前头使牛鼻子力气拉,拉到一半实在是走不动了,上不去最后的土坡。 打发曹三丫离开,躲到茶摊后边儿,进了镯子。 今日江家还带了南瓜糕,凉粉摊子摆不下,烧饼郎腾了一块儿地方出来,让曹三丫去他那边。 这些糕已经冷了,颜色也更深,比刚蒸出来还好看,就是香味儿没那么浓郁。 这深黄色的南瓜发糕摆出来,瞬间吸引到馋嘴们的眼睛,这是什么糕点,为什么看起来像馒头一样松软? “卖香糕咯,又甜又香的南瓜香糕,只要三文钱。” 第115章 刺梨汁。 古镇有记时的刻漏,在每条大街的街头巷尾都有,旁边还有点和分钟什么的,江六只看的懂时辰。 但朱哥他们喜欢说几点几分钟,江六也学着说,有时也会弄不明白,这里的时间分的很细。 快要到九点,江六就像一只慢吞吞的乌龟,一点一点的往前挪。 在朱磊找过来时,他终于把自个儿挪到了大路上,累的满头大汗。 果摊由他弟弟看着,朱磊见到这么多野果,恨不得当场打套组合拳,他就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 压榨工具已经搬到摊子上,就等着原料了,做过功课的朱磊还买了蜂蜜,鲜榨的刺梨汁很多人不习惯那味儿,很酸很涩,但喝惯了就是酸中回甘。 有了大个子的帮忙,江六负责推车,满满当当的一车,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来了,来了,大家做好准备。” “我先来,快递小哥在等我。” “那上面篮子里是啥?” “果篮啊?” 江六把林老板的辣椒和零嘴儿,搬到一旁,朱磊已经和弟弟在收拾刺梨了,有好几个麻袋用来去刺。 他们有个大木桶,里头装满了水,把去掉刺的果子清洗一遍,放入一个四方的木盒子里,杆子使劲往下压,这梨汁就出来了。 江六看的特别的心热,也想试试所谓的榨汁机,但这会儿买菜的人多,他只能不停的看向那怪异木盒子。 朱严明给客人榨刺梨汁,顺便吆喝:“维c之王刺梨汁来了,只要二十元一杯。”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需要增强免疫力、美白、促消化、缓解疲劳降三高的看过来。” 榨好的汁液,被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上头有个木塞,就这玻璃瓶又把土包子给看的眼热,实在是精美至极! 另一个木桶里是冰块,把玻璃瓶插进冰块里,这样整瓶都是冰冰的,汁液口感也会更好。 江六觉得这里的人,是真的很富裕,这么大一桶冰就为让果浆水变凉?实在是令人心惊! 很快果摊儿也围了不少人,不添加任何东西,百分百的原浆刺梨,买的人还真不少。 榨出来是黄绿色的,客人喝了一口,脸立马变色,“好酸啊。” 加了蜂蜜的要贵两块,多数人还是选择了原浆,喝的就是它的本味儿和带来的功效。 江六的野果篮,有很多人不认识,他说出来的果子名字,大家也不知道,只听明白了能吃。 就两篮子小野果,被昨天买辣椒饼的姑娘买走了一篮,她觉得这个好看,很像童话森林里的果子。 江六:好羡慕,真有钱啊,果子买回去看着玩儿,这和富庶家用黎朦子增香,有什么区别! 另一篮子,被一位说话很客气的中年男子买走了,问他明天还卖不卖野果。 江六看着隔壁的果摊儿,每一种野果买的人都不少,野地瓜已经空了,地葡萄还有一筐。 不怎么确定的说:“大概会吧?”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些小果这么受欢迎,朱哥卖的也不便宜,但丝毫抵挡不住大家的热情。 嘴里说着刺梨不好喝,喝不下,但喉咙是大口大口的往下咽,为它强大的功效所低头。 男子点头,说好,那他明日再来。 江六:嗯?嗯?好的。 这里的客人真客气,明日来还提前说一声,菜摊的菜空了,大家继续站在摊子旁闲聊。 “咋不卖牛蒡啦?” “昨天的牛蒡,我觉得味道也还行,要和骨头一起炖。” “小老板,什么时候再有笋啊?” “再来点青菜呗?咋不喜欢卖绿叶菜呢?” “多卖点葱!” 江六会放一把小香葱在摊子右角,有需要的客人就拿一两根,这是不收钱的,这个小香葱他记下了,林老板那边也需要。 客人们把自己最喜欢的菜提出来,并许愿明日能买到,这菜是越来越难抢,管理员也不让他们排队,只能在附近晃悠,看见板车立马跑过来抢位置。 见大家提了好多次刺竹笋,江六让他们明日来,一会儿他回家就上山去拔笋,百来斤没问题,太多了就不行,板车也装不下。 至于牛蒡…… 还是算了吧,那么多人也就几个人需要,还不如多摘点水菜,现在买水菜的人可多,江六也不秤了,他抓满手的一把就是五块钱,只多不少。 黄爷爷昨日也问过奶奶,要不要他家的青菜,说能摘了。 “我们种的青菜有点小,还会有虫眼,大家介意吗?” 他发誓这是真话,不是谦虚,别家摊子的青菜漂亮的很,还没有虫眼,绿油油的很大颗。 村里种青菜最好的黄家,种出来的也会有虫眼,有时候外层的菜叶只剩下杆子,叶子都被虫子吃光了。 明明晚间才捉过虫,但第二天一早,叶子上还是有青虫,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 所以很多人不喜欢种青菜,看着实在是糟心,不那么勤快的人家,更不会种青菜,几天才下一次菜地,虫子把菜杆子都吃没了。 空气有一瞬间停滞。 “不会每一根上都是虫眼吧?” “我能接受有一点,太多了还是不能承受。” 江六觉得青菜拿到这里不太好,如实告知:“外层的叶片都有,里面的嫩芯会好一点,但还是会有一点。” 有的青菜特别招菜粉蝶,一群小蝴蝶围着飞舞,景色是好看的,就是第二日它的崽子就在青菜上出现。 撒了草木灰也没什么用,这就是青菜难种的原因之一。 客人们放弃了青菜,江六有些哭笑不得,好吧,果然每个人都讨厌虫子,哪怕是菜虫。 江六这边结束了,朱磊那边还忙的不可开交,今日的果子钱还没结,他让小六再等一会儿。 草市只允许街道摆摊,没有卖菜的铺子,所以江六打不了掩护,每日上限就是满满一板车。 客人们提出预定? 还是先到先得吧,咱就一卖菜小摊,卖完了咱也能早些回家。 限购? 不需要,有位客人想买了一筐水菜,整筐有四十多斤,在大家的谴责声中,默默改成了六把。 林老板让人来拿走了辣椒和辣豆子,给了九张崭新的红票子,是辣豆子的钱,辣椒是不给钱的。 至于给林老板留一半的菜,两人达成了共识,在不要钱的辣椒供应之后。 第116章 驱虫药包。 朱哥这里完事儿还早,江六打算先去医馆问熏药的事儿,板车就放在摊子这里,也没人会稀罕他的板车。 医馆小哥以为他是来卖药的,结果是来买药的,顿时失望无比,那些草药已经被他们全部入药了,牛蒡也炮制成了牛蒡干片。 刚刚他的领导还在问呢,今天怎么没有好一点的草药?他还等着用呢。 来散心的人偶尔也会挖点草药卖,大多是图个新鲜,有的人很厉害,挖的都可以入药。 镇子周边是不允许乱挖,过了竹林的山头可以挖,那几座山不高,官方寻人也没那么难。 竹林那边年轻人去的少,是古镇最远的一处景点,一天只够来回,到了尧山,最多停留一个小时又得往回赶,午时后去往尧山的道路,会变成只出不进。 这人要不是领导,彭宇肯定会不客气的回复他:好药材如果能烂大街,大家都不需要发愁了!你等着用有啥用?谁不等着用? 然而现实是。 卑微的打工人扬起笑脸:“知道了领导,我会多多关注草药情况,有好的药材马上告诉您。” 小哥满肚子的委屈,希望江六看在他不容易的份上,尽量不要断草药,打工人的命也是命啊。 江六觉得这小哥好有趣,笑着应下:“我知道了,明日我就能带一些过来。” 再等等吧,等大姐和陆桥哥完婚,就让他们帮着收药草,陆桥哥比他会认,知道什么样的草药好。 医馆有强效驱虫药包,这还是个古方来着,里面有二十多种草药碎,也是卖的最好的。 山里有虫子很正常,但很多人害怕,又不允许携带杀虫剂之类的药物上山,医馆就配了药包和药粉。 药包贵,一个就要二十块,驱虫药效能达到五十平,只要在这个范围内,百分之九十八无虫。 药粉不能放屋内,只能洒在院墙四周,主要是驱散毒虫毒蛇一类,必须得兑水喷洒。 洒地里的他们还真没有,古镇种植遵循自然规律,也是用的草木灰和自制的辣椒蒜水杀虫。 古镇种植改良品种魔鬼翻天辣,其实初衷是为了防止菜苗虫害,结果现在还成了一大特色菜,也是够有意思的。 江六买了十个药包,药粉他就太需要了,买了最大量的五斤,这药粉每隔半个月就要喷洒一次。 自制的辣椒水他们没有,得去杂货铺买晒干的魔鬼辣,江六今儿个不打算去,又回到了草市。 野果子朱磊拿了六千块给他,江六想,也许他真的不该卖菜,早知道就卖野果了…… 镯子世界赚的钱,江六把它们藏在床板下,这是纸张,不怕被压坏。 也不知道要多少钱,才能等来别人和他交流,想来也不会太少,不然老头子不会喊他努力攒钱。 江六提醒朱哥记得吃南瓜糕,家里人做的,味道还可以。 朱磊今天卖果子卖的畅快,他本来也不是抠门儿的人,直接给板车上放了一筐雪花梨。 不是黄白皮的雪花梨,是青皮泛一点点黄的雪花梨,这梨子好吃,汁水充沛、清甜可口。 梨子个头大,都是圆滚滚的母梨子,朱磊刻意挑过的,母梨比公梨果肉更细腻。 “收下,咱两个不说那些。”看小六那样子就是要拒绝,朱磊赶紧出声。 江六也只能改口:“好吧,等我舅舅家的梨子摘了,我也给你带。” 铁梨子没这个雪花梨大,一棵树上,偶尔会有几个长得很大,这样的果子都会凑一起卖高价。 … 拉着板车到凉粉摊,只有他爹一人在,已经收拾好摊子,和烧饼郎正说着话,周围的人也都散了,有人端着竹筒碗,在其他摊子闲逛。 “爹,三哥和村长他们呢?”江六左看右看都没找到人,崔家二老也不在,估计是卖完了,他爹就让人回去了。 江建昌把新板车拉过来,往上放空木桶,答道:“有客人要买粉,要的急,他们坐船回去了。” 如果有顺路的船只,可以在九河村往前五里路下船,要不然就只有等急流过后再下船。 今日也是赶巧了,那客人刚好要下行,所以三人就一块儿回去了,留江建昌在这里等人。 “那你咋没和他们一块走呢?”坐船快,一炷香多一点的功夫就能到,再走路回家。 江建昌看着儿子,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说:“你敢一个人走小密林?” 说什么大话呢? 每次过林子恨不得长八条腿,连滚带爬的往前跑,嘴里还喔喔喔的怪叫,就怕自己晚了一步被鬼抓走,这会儿又可以一个人过了? 江六被揭穿,没脸皮的嘿嘿笑起来:“不敢不敢,说着玩的。” 他爹可是真能干出这事儿,让他一个人过小密林,那他可能真的会吓死,那地方死过很多人! 哎,还是坐船好啊,啥时候他也能坐船就好了,就不用来回都辛苦两条腿了。 等码头的铺子建好,他能不能也找个船家搭船?估计也没人愿意干吧,就捎他一个人,能赚多少钱。 他爹告诉他,今日凉粉卖的快,是因为他们把话放出去了,明日后日卖了就不卖了,会有其他摊子卖凉粉。 以后他们会继续卖甜咸糊糊,和一种叫粉条的吃食,可以热吃也可以冷拌,今日的南瓜香糕也会卖。 客人们问,别家是否会涨价? 这个是肯定的,至于涨多少,这个就不清楚了。 两文钱一份是江家独有的尝鲜价,别家要赚钱,肯定会上涨,但想来也不会贵很多。 本以为大家会很难接受,没成想客人们只是更关心,味道还是不是一样的,还是不是这个爽滑的口感。 江建昌告知口感不变,只是会在口味上有些许差别,毕竟各家用的调味东西也不同。 至于为什么客人们能接受涨价呢?那当然要归功于郁炜的老娘,在街角支了个小摊儿,卖四文钱一小碗,大碗五文,买的人还不少。 今日就是没有江建昌的那番话,凉粉摊的生意也不会差,这里才两文,镇上卖四文呢。 江六给烧饼郎拿了两个大梨子,这梨子他不打算卖,就留着自家吃,也给外祖们分一些。 铁梨子一个要卖四文,大的能卖八九文,遇上爱吃的客人,那可就撞大运了,价格能卖的更高。 这梨子看着都比铁梨子好吃,烧饼郎乐呵呵的,让他们路上慢点儿。 第117章 上山找笋。 今日又没能定下建房的工匠,如果明日还等不到卖糖钱,那就只能再倒卖一次果糖。 江家那位娇养的姑娘,想来是会喜欢果糖的吧?就是不知道她更喜欢什么口味,也找不到人打听。 同为药罐子,江六觉得他自己更喜欢提神的薄荷果糖,能让头不那么沉,心里也比较舒坦。 那糖当时全给钟少爷了,家里人也没尝过是什么味儿,明日他再去杂货铺买上一些。 父子俩去了镇上卖酒的地方,问了烈酒的价钱,烈酒最便宜的也要三百文一斤,江六觉得有点贵。 最后还是买了一坛子十斤的,这里就去了三两银子,把今日凉粉摊的钱花光了,掌柜的送了两壶女子饮的果酒。 今日没买到肉,等他们去时,人家肉摊都收了,骨头渣子都没留下,江六想去买肉包,他爹让别买了,晚上杀只兔子吃。 有只大兔子这两日可能是疯了,老是啃其他兔子的毛,仗着自己身形大,把其他兔子都给咬秃了。 现在兔子们都躲它远远的,出门时他去看了一眼兔笼子,那该死的兔子把母兔给咬伤了,气的他单独把它关了起来。 合笼是让它生崽子的,不是让它咬伤母兔!现在家里有三只公兔,三只母兔,一只刚下崽子,下了六只,有两只没了。 兔子发疯,可能是家里鸡多太吵的缘故,一会儿他回去,得送一趟鸡苗,鸡苗送走,后院也就清静了。 路上江建昌告诉儿子,那芋头的事儿他问过了,确实是贡品,在清溪镇更南边,有一处地方就种植花芋头。 那边的花芋个头大,一个就有两三斤,最小的也要卖几十文一斤。 江六又不是很确定,这芋头是不是花芋头了,不过既然民间有的卖,那就是不犯法,他也不卖芋头,是卖芋头的吃食。 真的花芋头咱买不起,咱就买这个山花芋头!对,以后这个芋头就叫山花芋。 那芋头饼可真好吃,两面夹了一种叫饼干的脆饼,里面是芋头泥,厚实的芋头饼还需要裹上浆液,再下油锅炸。 江六尝到了小半块儿,又脆又甜又香,他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在香,这个糕点当时买的人很多。 原本以为这花色的芋头,他们那没有,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收蕉芋头还寻到了这么个金贵玩意儿。 抬头看了一眼天,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霉运结束了?以后都是好运? 突然晴天打了一道雷,吓的他心都跳快了几分。 江建昌催他快走:“走快点儿,一会儿下雨就麻烦了。” 清溪镇雨水不算多,但秋季后还是会下好几场雨,每一场雨,都意味着气候将要发生变化。 江建昌买好了谷种,父子二人刚到村口,天上的雷就更大了些,大点子雨也下了起来。 这雨下的急去的也快,等人浑身湿透,它也就停了。 江六望天无语:……我怀疑是故意在整我? 客人买了粗粉和粉条,还把家里做好的南瓜糕都买走了,这会儿四人都在做糕,上午村民们换凉粉的多,下午就是换糕。 江建昌换了湿衣裳就去送鸡苗,要送到长兴村,这个村子在白云山后头,两座山不是互通的,他老岳丈们过来九河村,就会从长兴村路过。 等抱窝的母鸡把鸡崽孵出来,这鸡债也就还清了,孵出来的鸡苗还得再养大半个月,鸡苗养的久,卖的价越高,才破壳三五天的就便宜,但也容易死。 江六又开始鼓捣那些变蛋,他分不清楚哪些鸡要下蛋,只知道有的鸡看着好看,其实下的蛋很小,也就比鸟蛋大一圈,只卖的到一文钱,蛋壳也不好剥,买蛋的人不喜欢这种蛋。 这种蛋他们都留着自家吃,要不然就孵小鸡,这鸡的肉是受人喜爱的,就是下的蛋不好。 有的鸡下的蛋大,季节不同价格不同,可以卖两到三文,但怎么分他不懂,只有他爹才知道。 问了五姐今日有多少蛋,得知今日只捡了十三个,江六有点失望,为啥它们不能每天都下蛋呢?吃的也不差啊。 有了快三十个蛋,又继续做变蛋,上次攒的河壳粉还没用完,只需要烧草木灰水。 奶奶在灶房里忙,江六不敢去,只把后院土灶里的草木灰铲了出来。 五姐告诉他,陆家人已经来过了,还送了头小獐子,这可比大雁贵重的多,獐子跑的快,不好打。 现在这獐子被拴在柴房里,就是怕它跑了,奶奶的意思是,这獐子留做成婚日的大菜。 “大姐人呢?”江六回来有一会儿了,还没见着人,曹三丫都进出几趟了。 “屋子里赶工呢。” 红布是她娘早就攒下的,这么多年终于能用上了,陆家人一走,奶奶和阿娘就赶了大姐去绣嫁衣。 还把渝姐姐给请过来帮忙,让她看着点,可别太紧张把衣裳给做坏了…… 许家的萱草姐姐,也过来坐了一会儿,她今年也要出门子,原以为是她先,没成想大姐亲事定的这么急,七日后就要成婚。 今日陆家上门,也定好了婚期,两家都希望尽快完婚,陆娘子昨日已经看好了地头。 买的是村西的地,和牛家算是邻居,中间还是隔了有一段路,刚好今日是收九河村这一带的秋粮,差役们就顺带着把地给量了。 水田耕地是没有的,只能找村里人买,要不然就买荒地,好好养个两三年,地也就肥实了。 荒地便宜,陆家娘子没买,手里的钱她准备都留给儿子和媳妇,这个家以后是他们的,还是等人自己打算。 村民们见江家姑娘的亲事定的那么急,还有些纳闷呢,后来陆家娘子在村里走了一遭,大家也就明白了。 可惜江家大丫头了,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婆家,这未来婆婆身子还不好,要趁着人还在,赶紧把儿媳妇娶进门。 做好了变蛋,江六背着篓子上山找笋,好些日子没上山,这会儿整个人都乐呵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捡钱了。 前山的笋子才冒头,只能往后山走,江六拿着竹杖探路,还遇到了挖蕉芋的村民。 这两日山上热闹,鸟儿们老是受到惊吓,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也没听见几声鸟叫。 第118章 大黄的孩子? 拔笋是一件让人很愉快的事儿,只要找准了地方,没一会儿就能拔满背篓。 把多余的竹笋放在一旁,打算全部拔完了再下山,这样他一会儿再上山,就轻松的多。 靠近一处溪流时,江六听见了簌簌的声音,吓得他以为遇到了蛇窝,正打算悄悄离开,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嗷呜,嗷。” “汪汪!” 江六:? 大黄怎么会在这里?难怪在家喊了半天也没回来,又跑山上来了!还在溪边悠哉的玩水? 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这会儿的江六动作特别猥琐,脚步放的很轻,他要看大黄到底在做啥,神神秘秘的整日不见影。 趴在草里,拨开面前的矮木丛。 黄色大狗和一条灰色的小东西,在溪流浅处打滚儿,江六离的有点远,大黄又一直挡着视线,看不太清那是个啥。 小东西不会戏水,去了深一点的地方就浮不起来,不停的扑腾,大黄在一旁骂骂咧咧的把它叼起来,摇头涮涮多余的水。 “嗷呜嗷呜!” “汪!” 这下江六看清了,好家伙,这是一头小狼崽子! 吓的江六屏住呼吸,把身子埋的更低,狼群都是成堆的,这还头小崽子,附近肯定会有母狼在。 大黄又教这小狼游了几次水,小东西可能是真的学不会,再一次被叼出水里,吐着舌头开始装死,四只脚都无力的垂着。 估计大黄也累了,把小狼崽放到岸边,狗嘴供着它,让它站起来。 这小狼崽子刚站起来又趴下,就这样一直反复,江六都搞不明白这是啥情况,狼的体力有这么差? 大黄跑到一旁的草堆里,叼了几株枯草,放到狼崽子面前,小狼崽子认命的把草吃进嘴里,还蹭了蹭大黄的狗头。 江六脸黑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他今年晒的香草,他那一口都没喝上的香草! 大黄往前走,回头示意小狼崽子跟上它,小狼崽慢悠悠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跟上了黄狗。 原来这头小狼崽是个瘸腿儿,它的右后腿明显不对劲,是歪的,还短了一截,难怪它学不会游水。 大黄游水是四条腿一起刨,小狼崽子就三条腿,哪里学的会…… 江六看着它们离开,又悄悄地跟上去,这时候也不怕母狼了,这小狼显然是被抛弃了。 狼大多时候成群,如果遇上危险或者全部迁徙,它们才会留下身弱病残的狼,难怪那夜,断崖的狼嚎了一整夜。 大黄扑了条不大的小蛇,给小狼崽子吃,自个儿口水滴答了一大摊,江六真是没眼看,有那么馋嘛。 狼崽子吃了蛇头和蛇尾,把中间蛇身推给大黄,换来了大黄的低声怒吼,吓得狼崽子尾巴夹的很紧,三两口就把那蛇身吃了。 吃完了零嘴儿,去了一处小洞口,江六眼尖的看见了好几根大骨头,难怪他在大黄窝里没见着呢,合着是来养别人的儿子了。 江六拍了拍一旁的小树,发出声音吸引大黄。 狗子察觉到了危险,动作很快,把狼崽子一叨一扔,扔回那个小洞,就朝着这边疯跑,狗脸十分的凶狠,奔跑速度也很快。 江六动也不动,就这么看着大黄一个跳跃猛扑,冲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大黄跳到一半就懵了,四只爪子在空中乱扑腾,极力控制自己的方向。 “咚。” 在江六的左侧有一重狗落地,树上看热闹的鸟儿们受惊,扑哧扑哧的飞走了。 江六蹲下身,看着大黄狗的眼睛。 某只心虚趴地的狗,把肥爪子挡在眼前,假装不认识他。 小狼崽子见情况不对,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摔倒了又站起来,狼嘴都给枯枝戳破流了血,还很有气势的嗷呜嗷呜叫。 江六和大黄都没动,小瘸狼终于到了,它愣住了,站在远处侧头看向大黄狗:“嗷呜?” 大黄转了个方位,把屁股对准它,低低的叫了一声:“汪……” 江六找回了自己的背篓,身旁跟着一只垂头丧气的大狗,怀里抱着一只小狼崽子,这崽子才出生没多久,只得他大半手臂长。 这崽子应该是母狼特意留下的,那洞口里不光有猪骨头,还有不少大野物的骨头,大黄这是给人当奶娘啊,不对,是奶爹。 把狼崽子浑身看了个遍,丝毫没有他家大黄的影子,江六鄙夷自家狗子:“你那么上心,还以为是你的崽子呢,搞了半天是做白工。” 往日喜欢犟嘴的狗子,这会儿低眉顺眼的,尾巴都不敢摇,就这么乖乖跟着主人下山。 山下也有挖蕉芋的,村民们打趣他俩:“哟,大黄挨骂了。” “这大狗犯错,也像个孩子似的。” “小六,大黄犯啥错了?说来我们听听。” 江家大狗虽然看着块头大,但村里人也不怕它,它不会乱咬人,还会护着孩子,不让他们去河边。 有一年,白仁的堂弟和玩伴溜下河玩儿,脚下一滑,有一个就落水了,后头的去拉,结果也落了下去。 水流急,孩子们力气小,抓不到附近的杂草,眼看着就要被冲走,要不是江六正好带着大黄在附近,那几个孩子就危险了。 大黄跳下水把他们挨个顶到岸边,江六站在岸边,把他们都拉上去,挨个送回家里,和大黄站在各家的院子里,看着他们挨完打才离去。 江六本不想说,但转眼一想,把狼崽子举起给他们看:“看吧,它悄悄在山上养了条瘸腿的小狼崽子,这崽子狼群不要了,还教它打蛇和游水呢,这狼崽子蠢的很,就是学不会,只知道吃白食。” 狼崽子应该是听懂了在说它,不服气的嗷呜一声,大黄比它叫的更大声:“汪!” 小狼崽儿顿时只剩下低低得呜呜呜声,听起来可怜极了。 原本大家听见狼嚎,还有点害怕,这会见这小崽子可怜兮兮得样子,也不怕了。 “哎哟,这小可怜儿。” “瘸腿的崽子活不久吧?” “大黄真厉害嘿,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孩儿养。” 江六笑了笑,晃悠这小崽子说:“谁知道呢。” 养活了就是它命不该绝,养不活他也没办法,万物都有自己的命数,一切都莫要强求。 第119章 水杈子。 江六把崽子抱到后院,拉磨的驴子估计是闻到了可怕的味儿,它不干了,想挣脱套着的绳子,它害怕呀! 大山忙给它喂了一小块南瓜糕,驴子腿打着哆嗦,嘴里大口大口嚼着甜糕,要吃不要命,果真是蠢驴。 狼崽子乖乖窝在江六怀里,脑袋不停的转来转去,尾巴蜷缩的很紧,它很紧张。 把它放在大黄的窝里,让大黄在这看着它,别让小狼乱跑,吓坏了抱窝的母鸡,他们仨都得被赶出门。 大黄是有个石头窝的,上头还盖了厚木板和稻草遮雨,但它不乐意睡,天热就在江六房门口打瞌睡,天冷了就跟着窜进屋。 江六不知道要给这小狼崽吃啥,但可以肯定的是,不会在家里给它喂生食,就连大黄在家也是不准吃血腥物的。 偷摸着进灶房,趁大家都在忙,拿了刚蒸好的南瓜糕,又拿了个生红薯,两种都是带甜味儿的,总比嚼干草好…… 山上还有他没背完的刺竹笋,江六把两只留在家,又背着篓子上山,还拿了奶奶缝的大麻袋。 在半山腰,遇到摘野果子的孩儿们,屁颠屁颠的要跟着他上山,江六已经解释了好多次,他只是去拔笋的。 这些小猴子还是要跟着他,还叽叽喳喳的说:“我们帮你挖笋呀。” “这个我也会!” “我还会挖冬笋,拔刺竹有什么难的?” 娃儿的家里人也不管他们,拔笋那头也没啥危险的,只有草坡,没有崖壁。 于是江六带着这一群猴子,去之前他拔笋的地方,那边还有不少水杈子,特别的漂亮,红红的小果儿,沉甸甸的挂满细枝头。 水杈子春日里特别的好看,满树的小白花儿,秋季会结小红果儿,吃起来和山楂果有一点像,但吃多了会有点难受。 这果子涩嘴,里面有很多小籽,那年逃荒路上,很多人就是靠它活了下来。 江六打发小孩儿们去折枝,这果子很漂亮,朱哥不是说需要包装吗?那他连枝带果儿的拿去卖,也算天然包装吧。 口感不如其他野果,江六打算按枝卖,一枝二十,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买…… 卖不掉就让朱哥带回他的小院儿,当野花儿看,水杈子的繁殖能力很强,只需种下枝条就能成活。 孩子们手里都拿了个大分叉,上头挂满了小红果儿,还比谁折的更大枝。 折完了小红果儿,他们帮江六一起拔笋,每人篮子里都装满了刺竹笋,野果一颗也没摘。 原以为还要再上山一趟,没想到孩儿们这么厉害,一手举着水杈子,一边胳膊挂着竹篮,累了也不说。 把刺竹笋腾出来,篮子挨个儿还了回去,小孩儿们想继续摘野果儿,他们自己换的南瓜糕,家里人都不吃,都让他们自个儿吃。 江六招呼小猴子们:“在门口等我哟,有好吃的给你们,谢谢你们帮我拔笋。” 一听有好吃的,大家开心的原地蹦蹦跳,是香糕糕吗?没摘野果也能吃上?小六哥也太好了吧!以后就和他混了! 江六默默退到院子里:……大可不必。 把米花糖拿出来给他们每人一块,剩下的一块他要留给大黄,狗子和小娃一样馋,吃不到好东西就要闹脾气。 有了刺竹笋,江六点了点明日的菜,萝卜白菜茄子辣椒白冬瓜都有,看成色是刚摘来不久,小毛葱和韭菜这类的没有。 给家里人吱了声儿,背着篓子去大菜地寻摸,这么大一片菜地,这会儿就两三人在浇水。 从菜地这边走到另一边,都没找到多一点的小葱,大家都种在了后院里,只能上门去问。 村北人家多,还有近年奔亲来的,江六不认识人,北边儿他只认识许屠户家,他家里人可太多了。 许家有二老,已经年纪很大了,比他爷奶还大一辈,当年逃荒路上都是家里人轮流背着走的,春婆婆就是许家的,老婆婆天气好喜欢坐在村口大树下,也不忙什么,就听人说说话。 江六站在许家门口犹豫,他是直接敲门问呢?还是先去白仁家? 许家的孩子和他同辈的,都比他大,小时候也没一起玩过,他二哥三哥倒是和人熟。 还不等他想好咋办,门就开了,春婆婆的小孙子扶着她出门溜达,老婆婆不想在家里待着。 “哟,小六?你咋来了呢?”许巍说完就乐了,难怪奶奶吵着要出去玩儿呢,这是财神爷上门了啊。 江六笑着应声:“春婆婆,下过雨路滑的很,要小心哦。” 春婆婆来到江六面前,亲切的拉着他的手,笑眯眯的问:“娃儿,婆婆知道了,你来是有啥事儿吗?” 许家人口多,四家人都住一块儿,房子修的有好几个江家那么大,后院养猪的地方更是宽敞,给猪都修了老大的石头圈。 家里养了十多头猪,每年还要赶着大公猪出去配种赚钱,小猪崽子也卖的好,年节时会杀猪便宜卖给村里人。 但人家里到底是有多少头猪,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许家人路过的地方,那是蝗虫过境啊,小飞蓬全部秃头。 他们家的田地只种红薯和麦子,每年收了红薯就和村里人换红薯藤,也换谷糠和麦麸,愿意换的人很多,他们家交税是买新粮。 许家开的荒地多,种些自家吃的菜,少有拿去卖的,江六想他们家人口那么多,肯定种的葱和小韭也多。 许巍高兴的搓搓手,脸上满是笑意:“终于等着你开口了。” 江六不明所以。 只听他说:“我见严青山种了好多新葱,我就想是不是他家的葱供不上,你早晚会问到我家来,其实我也种了好多!” 他们许家没有懒汉子,每人都开了荒地,自个儿觉得地肥实了,家里人就会出钱把这块地买下来,交由开荒的人自己种。 他之前有两块地,一块全种了小毛葱,一块种的是辣椒,但已经摘了许多,家里人吃辣子厉害。 看见严家下了新葱头,许巍又借了哥哥半亩地,种了新葱,现在已经有小拇指高。 江六实在是佩服他,光是种葱就种了一亩地?这是多爱吃葱啊…… 还有这人咋这么聪明哩?看严家下葱头,自己又赶紧种了半亩,这也太会做买卖了吧! 第120章 烧罐子。 许巍转身拿了背篓,让江六再等一下,他马上出来。 春婆婆就坐在门口,这会儿没下雨了,老人家笑眯眯的看着外头,活到她这岁数,还有什么好忧心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和春婆婆没说几句话,许巍出来了,还提了一篮子的千里香花苞,青黄花苞特别的肥,还有淡淡的香味。 许巍:“这个拿回去煮汤吃,今年花快要开过了。” 他们家为了掩盖猪的臭味儿和驱蚊,在后院种了两棵夜来香,可能是猪粪太养它了,长得特别的好,夜晚开花时,人都不敢去后院。 每晚那些猪很安静,也不知是不是被花儿给香晕的,夜来香气味浓郁,尤其是闷热的雨后,能把人熏的头晕想吐。 但它的花苞也是真的好吃,滚水里过一下,是清甜的口感,如果有大骨肉一起煮,那就更美味了。 江六接过篮子,忙道谢:“谢谢十二哥。” 是的……许巍在家中排行十二,还只是在男娃中的十二,还有更小的妹妹。 他们江家以前也分男女排行,按理说他应该是江四,但这听着不太好,奶奶就让他和五姐不分排行,顺着往下喊。 春婆婆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招呼着许巍:“十二啊,一会儿回来记得给奶奶带香糕。” 许巍乐的不行,他家老祖宗是真的老小孩儿,牙齿都没几颗了,还很爱吃甜的,觉得比肉都好吃。 爷爷不准家里人私下给奶奶买甜糕,奶奶近来吃饭都没精神,江家现在卖的南瓜香糕她很喜欢,一直说那就是南瓜做的,吃了不会得毛病,家里人无奈的允许她每日吃一块儿。 老太太下雨天也待不住,要出门溜达是为啥?还不是想上江家去买南瓜糕! 许家没人有闲工夫去挖蕉芋头,他们整日忙活那些猪还忙不过来哩,最近这几个月可得好好伺候它们,年底卖个好价钱。 江六跟着许巍去他的地头,越走越熟悉,这不是狗蛋哥和他二哥开的地吗?都看见土瓜藤了。 许巍见他是真的不知,笑道:“你以为我们都不待见梁狗蛋?” 江六没吱声,但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狗蛋哥刻意避着村里人,无意碰见也是埋头就走。 “哎。”许巍长长的叹气,“咱恶心的是梁家人,和狗蛋真没什么关系,他是啥人,这么多年大家都看在眼里,不然当年村里人也不会逼着梁家写契书。” 那时候江六还小,很多事情家里人都不让他知道,他爷爷江老汉,当年可是狠狠给了梁家那老不死的两坨子。 这事儿江六还是第一次听说,爷爷很少揍人,怎么还会对梁老头动手呢? 许巍挑着大颗的葱拔,这些小毛葱长的很好,一点儿黄枯叶也没,应是浇了不少好肥。 江六忍不住问,种这么多葱是干啥,除了像严婶儿那样做葱饼,还是有啥吃法?也没听说啊。 “做葱肠啊,可好吃了,你没吃过吧?” 家里多是屠户,年底帮人杀猪要钱少,但要带走猪血和猪肠,自家杀的猪也留下这些不卖,一个做成猪血肠,一个做肠灌葱,好吃的不得了。 许家做咸肉不用香木烟熏,初时用咸盐、葱和香料腌制,再晾晒变干就行,需要用的葱可不少。 他家的咸货骨头有货郎收,别看骨头上没啥肉,放点萝卜进去炖,汤白白的特别诱人,还能吃出葱和香料味儿。 江六会意的点点头,冬日多数人家都会做咸肉,一斤两斤不嫌少,三斤五斤不嫌多,也就许家能有那么多猪骨头。 “那你家现在还有咸骨头卖吗?” 说的他好馋,也好想试试什么味儿,好像家里还真的没做过咸骨头。 许巍笑道:“这都啥时候了,再等一个多月都又要做咸肉了,哪里还有去年的,咸猪头也很好吃,今年可以卖你两个。” 在闲聊中,不知不觉葱也装满了背篓,两个背篓就是一百斤的香葱,也才拔了葱地的一角。 毛毛葱没有大叶葱值钱,这一百斤许巍说给一百五十文,以后要葱就给他说一声,他送去江家就好。 江六:“等我明日去探探路,好不好卖我也说不准。” “行。”许巍也是爽快人。 买了南瓜糕,许巍就回去了,家里老祖宗还等着吃。 江六把今日买的烈酒拿出来,装在小坛子里,抱着往李家去,还带了奶奶之前做好的辣子粉。 那红腐乳做好后需要放一段时间,和变蛋差不多,做了两批变蛋,江六怕自己记不住,还给做了草签记号。 李家今日做了四十斤豆腐,其中二十斤是拿来试做腐乳,老豆腐切成小方块,放在大簸箕里沥水,得放置在阴凉通风的地儿,等豆腐变黄。 曹三丫没在,早上切完了豆腐就去江家,这会儿正在做蕉芋墩子,得三个人一起做墩子,才能赶上大山哥刮粉条。 李芸豆抱走了酒坛子,带江六去看了晾晒的豆腐,上头还盖了一层纱布。 这二十斤是真的没多少,江六算了算手里的细粒盐,说:“明日再切五十斤,头一批不能做太少了。” 林老板说红腐乳放一个月开坛味道最好,十天半个月的也能吃,根据个人咸淡口味儿来。 还得去定一批装腐乳的罐子,他们村和附近的村子都没人会烧土,这是长期的营生,实在是不想便宜杏花村人。 江六只能找爷爷问,哪里去找人帮他烧罐子? 江老汉也不知,倒是打井的人知晓,长兴村再翻山,有个小兴岭,那里有一座土窑,已经很多年了,就村里人自个儿烧些碗和罐子什么的,也不拿出去卖,那村里人挺好说话,如果要买的话,卖的不会太贵。 祖孙两个对视一眼,这人咋这么清楚哩? 打井那老头子笑呵呵的:“俺们就是小兴岭的人,家家户户都会烧,但烧不出来那等好看的彩碗,罐子坛子倒是没问题。”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打井人名声好,想来也不会做出驴人这等事儿。 第121章 有客上门。 老头儿招手喊来个年轻汉子,这人是他们六人中年岁最小的,看模样也才成丁。 “阿土,晚间你回趟山上,告诉族长要烧一批罐子,用最好的土。” 江六给他比划了罐子大小,一斤两斤五斤的都要些,罐子口不用烧太大。 阿土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继续回去忙,这井再有两日就能打好,已经开始做井圈了。 打井老头姓虞,他们那说是个村子,其实都是族人,山上不好种粮食,也养了不少土蜂子,问江六要不要,可以用蕉芋粉和粉条来换。 这不花钱,江六肯定是愿意的,现在家里磨粗粉快,一天就能攒下几十斤,粉条也是如此。 他们这正说着话呢,就听见二哥在喊:“小六,快回来,有人找你!” 二哥的语气很急切,想来是有贵客上门,江六拍干净手上和身上的泥土,绕过后院进门。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一辆牛车,棚子都是结实的好木料,遮风的布料比农家人穿的衣裳还要好。 牵着马车的人忙上前:“江少爷,我们少爷让我来送东西。” 这是钟文的贴身奴仆,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奶兄弟,这次是送卖糖的钱来,也要买走蕉芋粉。 “不敢当不敢当,唤我江六即可。” 啥少爷不少爷的,一会儿村里人听了不得笑死,他就是个泥腿子,大字也只识得几个。 另一牵着牛车的人也上前:“这位东家,我是四季酒楼的,这次前来是想买粉末和粉条。” 江六把二人请进屋,他家也就堂屋宽敞些,院子里是真的没眼看啊,堆满了各种菜和蕉芋。 “小院杂乱,还请多多担待。”让二哥帮忙倒两碗糖水。 两人都不是什么富贵眼,哪能不知晓这些,让不必忙,他们还要赶回镇上,这山路可不好走,赶车也得一个时辰。 现在家里粗粉有一百六十斤,细粉八十斤,粉条二百八十斤,四季酒楼要了四十斤粗粉,粉条一百斤,细粉十斤。 四季酒楼这里就得了四十九两,剩余的一两银子,这人全买了南瓜香糕,采买多年,是不是好东西,鼻子一闻就知道。 剩余的钟千都要了,价值六十两银子,还额外给了个轻飘飘的木匣子。 酒楼的采买见二人有话说,于是在门口清点东西,顺便等钟千,他很惊讶钟家的大手笔,那细粉要的完那么多? 转眼一想也不奇怪,府城肯定比清溪镇有钱人多,可能不爱吃粗粉,就喜欢水冲就能变成透明羹的新玩意儿。 他们酒楼这两日老有客人问,有没有凉粉和桂花羹,掌柜的刚开始还不以为然,后来问的人多,也向客人们打听起来。 这桂花羹可不得了,是江府传出来的吃法,用水就能冲成羹,加什么料就是什么羹。 掌柜的禀明东家,东家让去码头寻人,结果他们去晚了一步,人已经收摊儿回家了。 卖烧饼的告诉他们,摊子的主人住在九河村,就是镇上说的恶人岭。 刚好这时钟千来了,于是两人就一道来这边,进村时问了好些人,江黎可是这村人? 村民们想了好久,说他们村没这人,钟千还纳闷呢,是叫江黎没错啊,又问有没有江六,人才给指了方向。 钟千很客气:“少爷想再买一批糖送人,不知小六你能不能再做些?” 那糖是真的好吃,他得了三粒都舍不得吃,全给闺女了。 在府城也打听了,没有能做出同等口味的果糖,没江六给的晶莹剔透不说,也没那般香味浓郁。 知州大人也问过那橘子糖,对那糖赞不绝口,大少爷的提神糖,也被知州大人拿走了,还隐晦提醒下次多带些糖来。 少爷原是打算亲自来的,但这时确实走不开,今早下了命令,所有沾染了粮食的商家,都不允许出城,这两日府城关了好多家米铺,他们家的倒是没关,但也没人敢买。 城里都传遍了,米铺里卖的都是毒米,吃了要死人的,大街上没以往那般热闹。 清溪镇和附近的米铺,倒是没受影响,他这次回来也是顺便让大家安心,他们钟家米铺可不卖那些丧良心的假货。 江六不动声色的问:“子清哥要多少糖?急着要?” 钟千用力点头,急啊,真的很急,恨不得马上就带走! 正是紧要关头,大少爷能不能上一步,钟家米铺能不能扩大,都要靠这礼,不是说送礼就能成事儿,但不送是万万不可能成的。 两种糖各十斤,最少也要二十斤,不光是知州大人要,其他人那里也需要走动。 江六让他明日午时在码头等着,到时候自己会去寻他。 钟千闻言暂时松了口气,他这两日也忙,各家粮店都需去走一圈,今年的新米还有好些人没交,就怕他们听见消息出乱子。 送走了钟千和四季酒楼的人,江六打开木匣子,里头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江六有些心惊,看来这果糖是真的不能再倒卖了,就让它在知州大人这里结束吧,不然下一个假糖案,估计上刑场的就是他。 江二和江小三见人走了,本想进去看看银子,那可是大锭银子,五十两一坨的大银! 看见小弟在想事情,兄弟两个又悄悄的走了,还是等会再看吧,银子又没长腿,不会跑。 村里也炸开了锅,原来小六大名叫江黎啊?他们好像也是头次听说?一直就这么小六小六的喊着。 驾着马车和牛车上老江家买东西,这肯定要买不少吧,可真是羡慕死个人了。 江小三今天已经带人进村买过一次,这会儿来的人更富贵,四季酒楼?那不是镇上有名的富贵人家才能去的馆子嘛。 里头一碗糖水都能割一斤肉吃,他们就是路过也不敢抬头多看两眼。 江家是真的要发财了,江小三那大嘴花儿说的是真话,真的给富庶们供上货了! 吃饭? 不着急!等我再上山一趟,多挖些蕉芋! 这两辆车的到来,显然刺激到了老实的村里人,他们村也有希望向富贵村靠拢了。 第122章 雇工二号。 家里的存货空了,就剩下明日能做的粗粉,江老太过来说:“我们人手还是不够,大家买的数目都不少。” 做了这么多天才出几百斤粉,现在家里人忙的屁股都不抬,出门的就只有码头三人,江小二可劲闹,她都没放出去。 雇人存在秘方泄露的风险,但不雇人又实在做不出来那么多粉,一时老太太也犯了难,这洗粉简单,别人看一眼就能学走。 江六也想到了这点,蕉芋粉后期可以和村里人一起做,但现在他还不想交出去,至少得等他家站稳了再说。 江老太看着这上百两的银子,知道这钱留不住,之前打算盖间屋子做粉的想法,这会儿又行不通了。 “先雇狗蛋哥,明日我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江老太点点头,收好银子,让大儿去换下江老汉,她们打算在后院起房子,得去村长那说一声。 后院儿有一片荒地是江家的,一直没想好怎么动,这次干脆把周围的几块也扩进来。 村长可以帮忙量荒地,写好文书和银子一块交由县衙入册,这样就无需他们再跑一趟。 这次江家下血本了,挨着他家的地都买了下来,也是怕有人使坏,这次江六没要卖粉的钱,奶奶说房子建好了再补给他。 村长带着三个儿子测地,荒地一两银子一亩地,挨着江家的房前屋后有二十七亩,以后这片正四方的地都属于江家。 想在这片荒地建房,还需再补足一半的银钱给县衙,把它们从荒地变为宅基地,九河村当年迁户,官府的人也是如此实施,只明确划分了靠近水源处为宅基地、耕地、良田,其余都算荒地。 这也算江家捡了便宜,其他好一点村子,宅基地可不便宜,也就比良田价少一些。 量完地天都黑了,江老汉留他们吃饭,村长笑呵呵的拒绝了,这会儿心里正美呢,卖了这么多地,虽然都是荒地,但也是他的政绩。 等过两年他卸下村长,大儿子顶上,也不会被刻意刁难。 江二带着梁狗蛋进门,路上他已告知了实情,今年他和梁家脱离关系,缺的钱家里帮他补上,他以后得在江家帮工。 以后也不用回去梁家,就在他和江小三的屋里再搭个竹床,或者把江小三撵去睡小房。 小六现在睡的也是小房,只能搭下一张床,放一张桌子两个竹凳子,开门就能看见里屋,桌子背后开了扇竹窗透气。 江小三不乐意睡,这样狭窄的小房,他害怕…… 家里长辈们有三间住房,两个姑娘一间,江余辉\/江小三一间,江余钱\/江小三一间,江六小房一间。 去年建的三间房,只得一间是大房,两个姑娘住着,小房现在还空了一间,家里做好的干芋粉就放在小房里。 江小三这会儿很生气,他竟然要把自己撵去睡小房,让自己去和大哥睡也好啊! 其实江余辉也不想和他睡,三弟睡觉太烦了,那呼噜声把房子都要炸了,从闭眼就开始说梦话,得说到他睡醒,中途呼噜声震天响。 也不知道他那脑子里整日在想啥,晚上到底做的啥梦,梦里全是怪啊鬼的在抓他,吵的江余辉很想揍他,但这是自家弟弟,也只能忍了。 江余钱没有这样的烦恼,他睡觉睡的很沉,把他卖了,他醒了还得给你道谢,他又赚钱了。 江六见三哥气呼呼的,在大哥的示意下安抚他:“三哥不气,其实小房没那么可怕,我不也睡着吗?一个人睡可舒坦了。” “我不,我害怕。” 倔驴子犯病了,梗着脖子不愿意,家里人也拿他没办法。 江余钱认命妥协:“行行行,一起睡,你咋那么烦人?” 可怜的梁狗蛋,也不知道他半夜会不会被江余年吓死…… 等建好了做蕉芋的房子,江家的整体房屋也需改建,还有个曹三丫正借住在别家哩。 今日晚饭主菜吃的是那只兔子,兔皮留了下来,做不出啥好东西,勉强能续一双鞋口。 荤油做的菜汤,里头是许巍给的千里香花苞,江老太想打个鸡蛋在汤里,鸡圈里摸不到,篮子里也空了,气的跳脚捶人。 “咋外祖今日没来呢?”江六实在是忙昏了头,看着梨子才想起问外祖一家。 他娘纪淑燕吃着野菜馍馍回他:“你不是想要带花儿的芋头,你外祖他们以后就寻花芋,不送蕉芋来了。” 这是纪老汉提出的,九河村这么多人寻蕉芋,江家肯定不缺,找了借口说家里忙,以后就不来了。 江老太告诉他,之前送来的芋头里有个长圆儿的黑皮芋头,以后帮忙寻这个芋头,他们一文钱一斤收,比蕉芋价高。 纪老汉不相信,江老汉和他两个到一旁说了会儿话,倔老头答应了,说以后寻到了就送来,还按半文算。 江老汉也只能先依着他,反正到时候自有磨人精,和他外祖去磨价,这就无需他忧心了。 “哦。”江六啃了一口雪花梨,“也不知道那花芋头好不好找。”他们九河村暂时还没挖出这种芋头。 土地山头这些是真的说不清楚,就像老天爷下雨,雨也就隔了一堵墙,东边儿能产药材,西边只能做荒山,道理都差不多。 “那谁知道呢?” 吃着甜梨子的江余钱,积极的凑过来:“小弟,我可以帮你去寻花芋头。” 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筷子,是他娘打的,一点也不轻! 田云花瞪着二儿子:“家里活儿多你看不见?想往哪里跑?” 江余钱想再挣扎一下,结果他爹的杀气眼神一过来,瞬间蔫了,行吧行吧,他继续在家里蹲着。 哎,他真的好想出门,不想做蕉芋啊,咋就没人能懂他呢? 江小三在他二哥伤口撒盐,又是唉声叹气又是阴阳怪气:“哎呀,哎呀,我可想在家了,每日走的我累的慌。” “哦?是吗?那咱俩换!” 这下又蔫了一个,要真换他在家,哭的人就是他了,还是出门好玩儿,卖东西也不累,还能见着稀奇。 第123章 纱布木架。 江小三告诉大家,今日码头的稀奇事儿,有外地人牙子商船,带着怪模怪样的奴仆来买凉粉。 那些奴仆有男有女有孩子,面目手足皆黑,长相高大,被绳索拴成一串一串的,好些人围着他们看,他们也不生气,只是有些紧张害怕。 人牙子说这是离夏朝很远的外族人,贩卖到都城可值钱了,一个就能卖上百两,他们性情温顺,踏实肯干,还能看个稀奇。 “身上和手心都是黑的?”江余钱不信,他也晒得黑,但手脚心还是没那么黑。 “不能吧?身上估摸着是白的。” 江小三摇头:“那我咋知道?只一眼看去,就没一处是白的。” 人牙子要在镇上停留两日,买好鱼货和修整商队,他们这趟跑的远,要休息够了再出发前往都城。 外族人和他们言语不通,人牙子说话他们也不大听得懂,这些人不是强买来的,是家国遭祸,逼不得已卖身为奴。 花上百两银子买个黑炭回家看着玩儿?清溪镇人还没富裕到那种地步。 江家人都吃着梨子,当个稀罕事儿听,红胡子人在清溪镇不稀奇,偶尔会过来卖货物,盯着他们的差役不少。 曹三丫没舍得吃梨,这梨子胖乎乎的,一看就很甜,她想留给李芸豆祖孙俩。 江六看出了她的心思,又拿了一个梨子给她,还让她和梁狗蛋都别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想吃就吃。 肚饱心足后,是雷打不动的全家做蕉芋,树上和草绳上挂满了沥水的纱布袋,底下有木桶和木盆接着。 乔家现有的粗纱,都被他们给买完了,渝姐儿这两日还得赶工。 磨粉现在不难,就是过滤和沉淀这个急不来,晒粉就更简单了,只需偶尔翻一翻,尽量晒的干一些。 江六拿木棍在地上画了个大木盆,在木盆上方画出了十字木架,架子被纱布包裹着,上头连着绳子。 这种法子,比把纱布袋挂在树枝上好使,人可以推动木架,让里头的浆水加速流动。 架子不需要拆掉,过滤完一盆,把残渣拿出来,又往纱布架里倒新的桨沫,就这么重复使用。 江老汉和江大伯比划了下,觉得这个法子可行,绳子上方放一根粗木,再做两个架子支撑,这活儿不需要找木匠,他们自个儿就能做。 现在也只是凭空乱想,到底好不好用也说不准,自家有木头,做起来也不难。 两人说着就开始动工,别人家都歇息了,江家还在点火堆忙活,一群人各有各的事儿,有说有笑的也不觉得累。 小瘸狼在鸡圈外头趴着,吓得里头的鸡不敢叫,这是头一回它们这么安静,抱窝的母鸡动也不动。 大黄也跟着趴一旁,偶尔摇晃下尾巴,眯着眼睛打瞌睡,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家里人不排斥小狼,今晚还给它吃了菜馍馍,小一点的红薯也给了两个,刚开始吃了一个,还攒了一个在大黄窝里。 后院门白天晚上都是关着的,院墙也高,不怕它跑出去吓人,如果真的要跑,也拦不住。 江余年手痒,老是去招惹小狼崽,狼崽子烦了,给他来了一口,也没真咬,就含住手指又嫌弃的吐了出来。 表现良好的小狼崽,得到了一半米花糖的奖赏,大黄也不介意,虽然那一整块都该是它的。 搭完一个纱布架子,家里人也困了,江六吃了药上床睡觉。 … 梁狗蛋今夜没睡在江家,他又上山去摘柿子了,这次只他一人,之前摘的熟柿子卖给了船夫。 这次的柿子没有上次的红,熟的已经被鸟儿啄过了,山上暂时就红了这么两棵树,梁狗蛋把它们全摘了。 前两日摘下没红的,都被他用山泉水泡了起来,摘完了柿子,梁狗蛋把泡好的柿子往山下搬。 这个山洞是他的窝,他很少住梁家,大多时候都住在这个洞里,里头也攒了不少东西。 等江六起床,就看见两大盆水泡过的脆柿子,个个都很诱人,还有一背篓红柿子,扶着门框的手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狗蛋哥,你真是好样的,我的肩啊,今日又该你受累了! 昨夜赶工好的粗木架,江老太一早就试过,真的过滤快很多,用手那么推两下,里头的残渣就慢慢变圆变紧实。 江六往里倒了半盆桨水,见水流的快,也十分欣喜,这样一来,他们做粉又能快些。 爷爷和大伯在做第二个架子,今日他们不能在家做蕉芋了,要把田先犁完,给水田施肥。 村里人都忙着挖蕉芋,犁地也不急在这两日,江家昨日在村长那领回了大犁,一人推一人拉,从早干到晚,也只能犁两亩田。 在饭桌上说午时他们不回来吃,江老太点头,说已经给他们备好了干粮。 爷爷大伯和他们一块儿出门,只是大家走的方向不同,去镇上的人今日脚步匆匆,卖完了凉粉回家还有得忙。 崔家二老今日又带过来一个炉子,上头有一口大锅,江建昌从家里带来了,豆腐豆丝和饴糖,打算现场做糊糊。 今日的甜羹上头有柿子丁,水泡过的柿子很脆,吃着也挺甜。 南瓜糕才刚拿出来,就被大家买空了,只比白馒头贵一文,但这个又软又甜又香,还比糕点大。 今早南瓜糕蒸了好几笼,木桶都装不下,直接用纱布和干净的粗布包着,但还是不够卖。 客人们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傻子,把自家的秘方拿到码头上来做,一锅滚水先下粉皮丝、豆腐、豆丝,再放入粉末混合的桨水。 就这么不停的搅啊搅,把豆腐搅碎,让里头的各种东西,和糊糊牢牢的挂在一块儿,最后放入嫩叶菜和咸盐葱花。 崔家奶奶在搅好的糊糊面上,撒了干辣子粉和咸菜碎,不说香飘十里,半丈还是有的。 大家咽着口水,看完了做糊糊过程,轮到自己买到了咸糊,迫不及待的端起竹筒碗喝一口,可真是又辣又烫又香。 第124章 送铺子。 刚做好的糊糊更粘稠,比前几日的口感更好,配上一个烧饼一碗辣凉粉,总共花费八文钱,肚子还装得下的,再吃一个南瓜糕。 不是每人都舍得这样吃,劳力们还是买凉粉的多,蘸着自家做的粗干粮,或者夹进干粮里,也吃的很满足。 粗粉五十文半斤,能搅出多少锅糊糊,就看自个儿的手艺了,像崔家奶奶,一大锅只需要小半勺芋粉。 有不少人对那粉末好奇,凉粉摊卖完一锅,继续做下一锅,今日带的料多,不怕吸引不到黄金眼。 … 今日有些晚了,去县衙把荒地记为宅基地费了些功夫,江六哼哧哼哧的拉着板车,往他的摊位龟速挪动,好在昨日是从草市附近离开,节省了大段路程。 今日带了红柿子,那一百斤的香葱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带了四十斤,都没背篓装它,只能捆在车上。 实在是太对不住医馆小哥儿,和两位大爷了,今日没能带草药,他是真的拉不动,但红柿子又不能放,越新鲜越好吃。 为了轻便,今儿个换了嘎吱响的老板车,还没拉到街口,就被人拦下,漂亮的水杈子吸引了爱美的姑娘们。 火棘连枝带叶特别适合插瓶,这种红色的浆果总能让人心情愉悦,不但美观,饿了还能吃,就是这救兵粮不大好吃。 小枝二十,大枝五十,还有人插在发髻里,江六没好意思细看,但心里觉得很不错。 姑娘们买小枝,大枝被闻讯而来的商户们买走,这一天染坊街的画师们忙个不停,街道也增添了一丝红色喜庆。 出来寻人的朱磊,和林老板撞到了一块儿,两人真是欢喜冤家,一边推车一边阴阳对方。 “哟,这不是昨日卖鲜榨的朱公子吗?” “哟,这不是黑心抠门的江湖菜老板吗?” 江六:……哟,这不是辛苦拉车的牛吗? 林老板见人累的慌,额头不停的冒汗珠,自认为知道内情的他,开口劝道:“你以后把菜拉到我那儿吧?我让人帮你卖,不收你场地费,给点葱头就成。” 这翻山越岭的,拉那么重的车,难怪那么瘦那么矮,其实后半句给葱头是开玩笑的,他也没那么那么抠门儿,只有一点点小抠…… 朱磊鼻孔都开始喷气,转头对着他就是一顿损:“还给你场地费?你想得美哟,你死心吧,小六马上就有铺子了,教育局的大领导来了!这会儿正在摊子那等着呢。” 昨日小六没说去接他,朱磊想可能是拉不到太多货,也就在摊位上等着人,随时关注街口的情况。 他开摊没多久,周围打转转的都是熟客,等着板车信号就开始抢跑的人。 等了一会儿,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的,走到水果摊前:“请问卖菜的老板,大概什么时候到?” 说实话,朱磊也不知道,有时候九点之前,有时候九点过一点儿,但最晚不会超过九点半。 那人又问他有没有小六的号码,他想先联系到人,一会儿他还要去外省,还有人在山脚等着,时间有点紧。 这时古镇的管理员过来了,拿了一个文件袋给那男的,态度还挺恭敬的。 那人告诉朱磊,他是江市教育局的,这次是想来谈谈,收购野果和蔬菜一事,这些菜会做成营养剂,供应给一二三年级的小同学。 量虽少,如一滴水汇入海里,但只要有水,就不怕海底干涸,他们和很多人签了合约,菜品一旦检测不过关就立马换掉。 昨日他买的那篮子野果,第一时间就送检,污染度为零,真正的纯天然无公害,震惊了一大波人,拍着桌子说必须签下协议。 花朵是未来,越小的孩子抵抗力越差,被病毒感染的几率大,三天两头都在家养病。 那能不能不上学? 在镯子世界,义务教育读完前,不上学可是犯法的,监护人要喝茶不说,孩子也会被教育。 古镇没有买卖房屋一说,就是他也没有任何特权,在多方协调下,租到了靠近草市街头的屋子,比杂货铺小很多,但格局差不多。 卖菜只能在草市,这屋子有前后两扇门,前门挨着寻古味的封锁侧门,后门勉强在草市范围,开这道门卖菜,已经是他能争取的破例极限。 那小屋不宽,是长条形的,屋子采光不算很好,开了两道大天窗。 他打听过了,这小老板的菜好不愁卖,想来也不存在生意好坏一说,只要货够硬,地理位置都是浮云。 林超羡慕的眼神看了过去,这是傻人有傻福?古镇商用屋子的租赁费,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有人免费送房子,位置不好又咋样?酒香还怕巷子深? 朱磊没听到声儿,转头看向小六,没想到这人都乐傻了,呆呆的。 其实江六这会儿心里正忐忑:教育局?教训局?我干啥了啊?教训我干啥?也没干啥啊。 “教育局,国子监啊,小老板,开心坏了吧?”解惑小能手阴阳怪气的上线。 江六再泥腿子,也从老夫子嘴里听过国子监,天下读书人无不向往的地方,当年他也妄想过,就是后来脑子实在不够用,老夫子让他下辈子再接着想。 这下安心了,露出了笑意:“是啊,乐死了。” 房子位置差点儿没关系,真卖不掉,他可以把菜拉到草市主街,也就是多走些路罢了,只要有遮身的地,不会暴露就好。 那屋子还挨着寻古味侧门?老天啊,你果然开眼了,这等好事儿都能送到跟前儿来。 到了摊子,果真是买那篮子野果的男子,他依旧说话很客气:“老板,您觉得那房子怎么样?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江六使劲摇头,人不还价,要的量多,还送房子,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男子伸手,郑重介绍自己:“我是秦铭,很高兴与您谈成合作。” 秦铭穿着精美刺绣书生袍,这会儿他让江六感到害怕,有一种被老夫子盯着的错觉,那双眼睛能窥探到人的内心。 “我是江黎。”也跟着伸手。 秦铭轻笑一声:“生生不息,生机勃勃,看得出您的长辈望您平安顺遂,无惧黑暗。” 江六:……是这么个意思吗? 难道不是他出生黎明之际?老头子打发他家里人,随便乱取的? 第125章 雇朱磊。 袋子里不光有租赁许可,还有两把钥匙,已经让人打扫过了,卖菜也不像其他生意,需要如何布置,就简简单单一处小屋。 等这人离开,买菜的人才上前,大家都为小老板感到开心。 “恭喜啊,小老板!” “是在街头旁边的巷子进去吗?以后我们就上那边买了,你放心,生意肯定不会差。” “老板,那明日是不是能多带些菜啊。” “那巷子也还好吧,挺宽敞的,墙壁刻画很有意思。” “恭喜老板!” 有人问到了点子上,江六也很开心:“谢谢大家,明日我会尽可能的,带很多菜过来。” 小红柿子卖的最快,前头的人篮子都满的装不下,给朱哥带的地葡萄和野地瓜,这会儿也快速清空中。 大家都听见那人的话,这可是要给娃娃们吃的,已经检测过了,完全没问题,不是低毒,是无毒! 营养剂不大懂是什么,可能是什么蔬菜混合汁之类的? 后头的人等的急死了,但也不敢乱挤,以后小老板,就是有正规铺子的商家,发了黄牌警告,后果会很严重。 旁边摊子的人还借了秤给他,不是手杆秤,直接把菜放上去,就能看出重量,这秤真方便。 朱磊是两头忙,卖完了野果就帮江六看秤收钱,内心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小六不在这边摆摊了,他咋办呀,舍不得这个小兄弟。 打仗似的忙完,两人手都伸不直了,瘫坐在一旁休息,大家乐呵呵的看着他们。 有人想去踩点,明日才不会错过买菜,江六也按不住内心的欣喜,也打算过去看看。 板车有朱哥帮他看着,林老板今日拿了辣椒和香葱也没走,说自己也要跟着去瞧瞧,是什么风水宝地。 这边街尾的巷子和隔壁巷子不互通,只能头街头过去,面向草市街头的右手方,大约十米左右,第二条巷子进去走到底,就是那小屋。 巷子的两边是原色的浮雕壁画,有人在这边儿参观玩耍,壁画的尽头就是这猪肝红木门。 木门右侧是石墙,种了许多观赏矮竹,还挺有古朴美感的,巷子宽敞明亮,一点也不阴森。 江六打开大铜锁,轻轻推开木门,心里十分紧张,他自个儿买的地还没成为铺子,结果在异界先拥有了铺子,可真是……世事无常。 里头很干净,什么也没有,一眼望不到头,开了大天窗的屋子也不暗,门头这一段比中间宽。 围观群众们站门口,踮脚往里探头。 “哇,好像时空隧道。” “我都不敢想这屋子要多少钱。” “以后要是摆满了菜就更好了,再不怕起晚了买不着。” “老板老板,你也放点儿好看的绿植摆着吧?这长屋子好适合做打卡咖啡厅,可惜古镇不能卖咖啡。” 林超看见这个格局,倒是回味过来,这不就是缩小版的杂货铺? 估摸着之前是要开墙,把这间作为草市附近的杂货铺,不知道后来为啥又没开,三大街,只有草市没有杂货铺。 草市的负责人也没办法,他只负责这一区域,但大体的规划,还是上头的人说了算。 踩好点的人慢慢散去,这会儿太阳出来了,他们要去更凉快的地方玩儿。 林超:“那以后我的菜是不是也能翻倍?说实话,你的菜太少了,我都怕你哪天累的爬不起来,还没赚到钱。” 江六:……如果我告诉你,昨日我卖菜卖果子赚了八千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厉害?还是算了,自个悄咪咪的偷着乐就行。 “我尽量吧,你也看见了,大家和你想的差不多,明日应该买的量都不会少。” 江六也没那么傻,鸡蛋可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然会像奶奶那样,没找着鸡蛋,气的捶了二哥一顿。 林老板大方的表示,他会买一个秤当贺礼,那手杆秤还是别用了,别把后头等着的人急死。 以后他这里会越来越忙,问他有没有雇人的打算,江六有些为难,他能雇谁啊?也就认识朱家兄弟和林老板,还有两位大爷。 林超给他想法子,让他雇朱磊,那人其实很懒散,也没多大的上进心,别人卖水果每天都有新货,他几天才有一款,这种人就得对症下药,用好东西吊着他。 所谓的好东西,就是他喜欢的东西,给卖水果的鱼饵能有啥? 当然是野果了,有这能赚钱的果子,谁还愿意去进大棚种啊?又不傻。 小菜摊儿清空,也卖不到多久,剩下的时间,他可以去当二道贩子嘛,古镇的二道贩子,比外头做生意的人也差不了多少。 江六被他说的很心动,好似朱哥已经答应了…… 林超也忙得很,又说了几句就走了,江六看了前后两扇门都没问题,就是挨着寻古味那道门要小很多,只能单开。 锁好门,把这贵重的钥匙放好,往水果摊子走去。 “朱哥,你觉得咋样啊?”江六表达了自己的诚意,每日他都会带来野果,那些野果分三成给他,算最低的底价。 朱磊只问了一句:“员工餐包不包?我可以选择肉吗?要的不多,一个月二十斤就好!” 江六真是哭笑不得,想吃肉你就说呀,还需要整那啥员工餐? 无奈说道:“明日我就给你带二十斤来,再给你抓两只我家养的鸡。” 那种下蛋小的鸡,鸡肉味道可真是令人难忘,炖出来的汤厚厚一层黄油,现在家里的鸡都养了两三年,上了三年的老母鸡卖的贵,他爹肯定会舍不得,但三年以下就没问题。 某好吃嘴舔舔嘴皮,山村老母鸡?好家伙,鸡的一百种死法,都在脑子里循环演电影了。 清蒸、油炸、炖汤、盐焗,好了好了,打住,口水们也别激动,明日咱就能吃上了! 其实朱磊也舍不得和小六分不开,每天虽然在一块儿的时间不长,但卖货时是真的开心,大爷大妈们给的情绪价值太足了,他心里美的不得了,体重直线上升。 咽下口水,朱磊垮着个脸:“那啥,小六,减肥茶还是给哥来几斤,我怕我自己胖炸了,病易得、根难医啊。” “减肥茶?”他啥时候有过这东西啊,江六满脸不解。 见朱哥做了个吞咽困难的动作,江六笑的肚子疼,原来是苦丁茶哦?这个当然没问题。 第126章 假黑人? 江六要回家了,朱磊让他先去医馆领点免费药丸子,外头这两天有个什么新病毒,空气飞沫传播,专门让人腹泻,蹲在坑里出不来那种。 医院人满为患,全是这腹泻毒株造成的,拉上两天就会持续高热,人在迷糊中去了半条命,这病就是纯纯的折磨人,根本离不开厕所半米。 医馆那边连夜赶制了药丸子,每人能领取三粒,每日一粒即可,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没感染的人,吃了这药也没啥副作用,就是可能会很饿,身体也会困倦,睡两觉也就差不多了。 朱磊领完就吃了,这会儿倒是还没什么反应,可能他体格子壮实吧,就是觉得今日的水果有点香…… 江六见他说的很严重,忙用力点头,腹泻在他们那,也是很严重的病,止不住就完了。 也不知道他们家的兔子能不能吃?兔子就很容易腹泻,要不是它们生崽子容易,估计早都绝种了。 医馆大门口有人负责发药,江六领到了三粒,用纸包起来的,看着有些简陋。 拉着破板车到杂货铺,卖糖区域的负责人还是之前那小哥儿,橘子糖和薄荷糖各十斤,十二张红票子没有了,这次送的不是米花糖,是白芝麻薄脆饼。 又买了一袋最便宜的麦粉,没有其他麦粉那么白,五十斤装的大布袋,花费一百五十元。 开心的拉着板车,转到寻古味侧门,开始寻找起属于自己的那间铺面。 寻古味是真的大,有的侧门只出不进,有的只进不出,还有些门禁止游客通行,有的根本就不开门。 绕来绕去,把自己都快绕晕了,终于在一处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地方,找到那处小木门,费了番功夫才把板车弄进去。 从这道门进,走至草市的那道门,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要转两个小弯…… “难怪这铺子租不出去,这能来干啥?”客人走在里面,怕是会吓死,像机关道似的。 … 江六今日不是从土坡进的,是之前进过两次的芦苇荡,那里没什么人去,后面有一排屋子,是码头这边的仓库,用来存货的。 他要先找到钟千,再把建房子的匠人定下,青砖瓦房可不像泥巴木房,花费的天数要更久。 听见女子的哭声,哭的有点伤心,还有男子的哀叹声,江六有些尴尬,他只能从这里过…… “九叔,求您再帮我一次吧,我再试最后一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啊。” 男子想扶起跪地的女子,女子不愿起,男子无奈叹气,从怀里掏出东西,轻轻放在她的身旁,转身离去。 江六眼睛都瞪大了,这……这不是那个啥黑乎乎的外族人吗?她会说夏朝话? 女子身上脸上都很黑,随着她的眼泪落下,脸上也逐渐出现斑痕。 江六无语:……原来是骗子。 旁边还有个躺在稻草上的孩子,也是黑乎乎的,没什么动静,女子跪在他身旁,不停的用额头去触碰孩子的额头。 她不停的祈求老天,给一条活路,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那么就请立刻收走,额头的血迹不停的往下蔓延,鲜红刺伤了人的眼睛。 江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了出来:“这孩子什么病?要怎么救?” “谁!” 女子警惕的起身,护在孩子身旁,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眼神凶狠的盯着江六。 江六没敢继续上前,他无意偷听,知道这孩子病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从女子言行举止来看,那孩子大抵是发热了,医馆应该是能治的,估摸着要花的钱不少。 今日他把银票带在了身上,码头有钱庄可换银两,也是那孩子命不该绝,他不会见死不救。 女子摇头,眼泪依旧止不住:“他的病大夫说救不了,只能拖着,我走了好多地方,都没人能救他,吃了药根本止不住。” 江六皱着眉头往前走,女子侧身,让他看孩子的情形。 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黑黑的小脸透着红,身上不停的有污水流出。 “腹泻不止,发高热?” “是!”女子眼里出现精光,这半大孩子此刻被她当作救命稻草。 江六此时是真的不知道说啥了,这是命中注定?还是老天爷的戏弄? 掏出怀里的药包,递给她:“每日一粒,听天由命吧,游方郎中给的药。” 女子手不听话的颤抖,小心的接过药包,从里拿出一粒药丸,喂给孩子服下。 也不知是肚子里实在没东西,还是药物神效,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孩子身下的污秽物不再增多。 女子继续用额头触碰,随后对着江六磕头:“恩公,感谢您菩萨心肠,不管能不能救活,乌雅都甘愿为奴。” 江六摇头:“不必。” 药是不花钱领的,出来就碰上,只能说是这孩子的造化。 孩子的手指微动,眼皮也开始轻轻颤抖,女子赶忙握住他的手,说的话江六听不懂。 江六不想打扰他们,正要离去,乌雅捡捡起地上的契书,固执的把卖身契递给他,说刚刚自己已经向老天爷发誓,如果有人能救她儿子,要她的命她也丝毫不犹豫。 那孩子也强迫自己睁眼,江六看见了他不同寻常的地方,他竟然是异瞳?一黑一蓝的眼珠,显然不是夏朝人。 这下他更不敢要这两人了,她们装扮成黑人奴仆,混进夏朝到底有何目的?会不会连累他。 乌雅赶忙解释,她们都是夏朝人,这是她儿子,他们生活在边境,那年敌国入侵,占了她的身子,但孩子是无辜的。 半个月前,孩子生病,恰逢有一贩卖人口的商队路过,她求了那些人带她们入夏,每到一处地方,扮作黑奴女子,卖掉自己给孩子换取救命药。 她会功夫,买她的人也只是图个新鲜,不是真的喜欢黑女奴,商队临走时会给她传消息,趁主家不注意,赶紧上商队的船去往下一个地方。 江六心惊她的胆大,也心软于她对孩子的爱,世上有曹娘子那般不疼孩子的亲娘,也有这无所畏惧,只求为孩子换取生机的娘亲。 第127章 租下院子。 乌雅擦拭干净自己和孩子,又从带着的大包里,找出干净衣裳给孩子换上,孩子这会儿也稳定下来,勉强能睁眼,但还不能张口说话。 这还是个小娃子,不过五岁多,他伸出手想让江六抱他,他娘也哀求的看着江六,江六无奈抱起孩子,低声安抚他。 “小娃,要快些好起来,好了哥哥给你吃糖。” 娃儿身子虚,没抱一会儿又睡着了,乌雅接过他,抱的很紧。 乌雅抱着孩子固执的跟着他,眼里满是坚毅,江六想她带着孩子也没去处,就留下做帮工吧。 江六拉着板车,走到差役处询问租房一事,他需要租一处带后院的屋子。 差役根据他的需求,带他们去看了一处地方,也是在芦苇荡那边,后院不大,和前院连接处隔了道门。 这边少有差役巡逻,所以院墙修的高,上头有刺木尖,和其他仓房隔着小路,租金要贵一些,一月得四两银子。 在清溪镇上租铺面,也不过二三两,这小院要价是真的高。 江六又向差役打听匠人一事,通过码头建房比自己找人稳妥,那差役又把他们带了回去,换了工匠和他谈价。 院前大铺面,中段空着晾晒东西,后院五间住房,三间储物的仓房,还得用好青砖大瓦,这都是上好的住家院了。 工匠画完草图,仔细算过后告诉江六,至少也要两百两银子,工期一个半月。 “太久了。” 这样年底之前赚不到什么银子,每年寒冬时刻,来清溪镇的人会大大减少,商户们都会赶在寒冬之前囤好货物。 工匠沉思片刻:“缩短至一月,但要多加五十两。” 小土坡光是地基,都要花费好多石料,主家还要求增高院墙,以安全结实为主,就这一条,就花费不少。 二百五十两,他刚看好的那小院,在房子建好前,都白给他们用,这是码头给出的最大退让。 江六和工匠签好文书,大银票换成了小银票和碎银子,那边乌雅已经把自己和儿子的卖身契办好了,趁着他们谈事,她让差役帮她办好,记在了江六名下。 她不知道江六叫什么名字,那差役倒是知道,就是买了小土坡的傻小子嘛,他们消息灵通的很。 出来后,江六叹息:“你这又是何苦?” 乌雅抱着孩子,躬身道:“请主人收下我们母子,我乌木拉景一族言出必行,乌雅对天发誓,乌雅乌黔此生必不会背叛主人,否则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我儿乌黔万箭穿心,永世不入轮回。” 江六头痛扶额,这都什么事儿啊,哎…… 这点镯子世界就很好,他们签个什么保密协议就成,不需要搞的那么复杂,朱哥还打趣的问他们要不要签一个。 镯子世界的某些思想,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江六。 把乌雅母子送回小院,一会儿有人送东西来,他要先去寻人。 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钟千会不会着急,急匆匆拉着板车离开。 钟千已经在凉粉摊等了有一会儿,见江六过来,忙起身迎上前。 江六把装糖的筐子都给他,每个匣子是一斤,他拿回去自个儿点数吧。 “多谢江少爷!” 把木筐搬上马车,驾着车就往停船口去。 江六好羡慕那匹马,它都不知道搭了多少回船了,自己还没坐过大船呢。 摊子附近有一头牛,这是郁炜送来的,瓜哥儿在和牛玩,郁炜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 知道他要找人,瓜哥儿让他等下,自己去找人,倒霉蛋儿捡漏去了,江六让他带自己一块去。 凉粉摊还没结束,今日带的东西可多,这会儿还有不少人在等着,三哥那里应该收获不错,好些商贩围着他。 郁炜混在人群中,他前头还有好几个小贩儿在和人交谈,这是一艘小渔船,估摸着是打到了什么好货。 瓜哥儿把他拉了出来,郁炜还在神游,都是打渔的,人家咋就能打到河蚌珠?他就只能打到那吓人的东西。 江六问郁炜要不要和他一起做事,每月工钱不低于二两银子,只需帮他收货,卖货无需他操心。 “真的吗?”郁炜只差没跳起来了,天上是真的会掉馅饼的! 他卖盐也没赚到很多钱,卖牲畜收的佣金低,也就赚个消息钱罢了,毕竟他不跑外地。 瓜哥儿也想帮忙,积极的举荐自己,他不要二两,一天两文钱都成,什么都能干。 江六笑了:“那你暂且每月一百文,也帮我收货,做的好给你加工钱。” 菜和野果都收,但要卖相好耐存放,那种虫眼太多的青菜就别收了,这菜价嘛,肯定不会有农户散卖那么高。 郁炜表示没问题,他肯定会好好挑选,收菜比收其他的货物简单,出去喊一嗓子,一会儿就人来找你。 “九河村的菜不是最好的吗?怎么还要从其他地方收。”瓜哥儿真是个万事通,什么消息他都听过。 江六点头:“九河村的菜我来收,你们收其他村的。” 郁炜和瓜哥儿应声,表示自己明白了,以后他们也是有东家的人了,有人给开工钱,不用辛苦捡漏啦。 乌雅在收拾前院儿,她儿子不能离人,被褥之类的已经有人给送来,都是结实耐用的布料。 听见敲门声,赶忙跑出去开门。 “哇,东家你又买了院子吗?”瓜哥儿站在门外,言语中满是羡慕。 郁炜比他懂一点,摇头道:“应该是租的吧?这边都是码头的仓房,买来干啥?” 江六介绍他们三人认识,他只说乌雅也是帮工,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有什么事儿都商量着来。 这屋子的小后院,一处墙挨着河边道,有些潮湿,河边可以停小船,让郁纬找人在这里开一堵墙,换上厚木门。 混迹在码头这么久,郁炜也学会了真正的生存之道,有些事不该他问,他就假装自己眼盲心瞎。 在他走投无路时,是小六帮了他,现在小六愿意再给他一口饭吃,他自然不会变成狼心狗肺的东西。 拆墙这事儿不难,码头会拆墙补瓦的人不少,一会儿就能办好,就是那木门估计要不少钱。 江六当着他俩的面,给了乌雅二十两银子,收菜或者其他要用钱的地方,都可以找她拿。 乌雅对着郁炜和瓜哥儿和善的笑笑,无意间露出腰间的锋利短刀。 第128章 背名声。 生长在边境的人,多少都会点拳脚功夫,无论男女都从小开始练,就为能从贼人刀下活着。 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江六要回九河村了,明日的路大概会轻松很多,他家终于有牛了。 临走时叮嘱乌雅,一定要小心周围的动静,把麦粉袋子打开,舀了满满一碗出来,一会儿娃子醒了,大概会饿的慌,他想吃就给,能吃能睡,病就好了。 乌雅点头:“东家不必为奴忧心,奴能从那些人手里跑掉,也是有保命之法的。” 她手里还有点钱,东家给的麦粉也没拒绝,这麦粉比店里卖的粗麦好很多,得了江六的准话,她也安心许多。 见她这样说,江六也只能暂且信她,等小土坡建好就不用担心了。 工匠说土坡太高了,得铲低一点儿,为了房子稳固,只能和码头平齐,不用忧心水会冲进来,当年开山时都是请人测量好的。 这事儿让江六心里有点不舒坦,这哪里是铲低一点,是直接铲平,当时买地,那差役头头可没说建房要铲平啊。 工匠应该也是知道这点,他透露给江六一个算好的消息,正对着的那片河流,某处位置其实可以停船,船费要么船只自己出,要么商户出。 但他这院子要避强光,不能正对着河岸,大门朝向只能对着右侧路口,这停船口也就到了右侧,除非这铺子能客似如云,来往商贩儿络绎不绝,否则还真没啥用处。 今日在镇上的事儿暂且落下,江六一家,牵着牛离开码头,回去还得给板车加两个桩子,桩子上挂着绳子,牛儿才能拉车。 自家有养牛的,前两年很少用木架,新木架太重,会先用碎布稻草包着绳子,等牛儿拉重物习惯了,再换上木架。 一头牛那么贵,寻常农户真的是不舍得使劲用它,也只是在耕田翻地时用用,借牛出去一会儿,得在家心疼半晌。 路上江余年说,今日卖了八十斤粗粉,都收了定钱,之前他那四十斤也卖出去了的,别人没驴他。 做粗粉容易,今日又添了两个纱布架,应该能出更多粉,他爹江建昌一路上都在摸牛脑袋,那嘴角就没压下去过。 江六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他在想九河村的菜到底要怎么收,凭他自个儿肯定是拉不完的,但要让大家拉去码头,那么远的路,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 越到年底,村里的菜越好卖,冬日里菜少,都是白菜萝卜打头阵,他们村的这两样菜自然能占上风。 就这么一直沉默到进村,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摘水菜的曹三丫,老远就看见他们回来了,忙飞奔过来。 “东家,你们回来了。” 江六听出她语气不对劲,问怎么了?家里出事儿了? 曹三丫告诉他们,是村里有人受伤了,今日上山打刺球儿,那颗树特别的高,他们几人爬上树抱着摇,结果树枝突然断了,底下的人轻伤,摔下来的四人伤的比较重。 白云山的刺球树都很高,拿长竹竿打也要特别小心,刺球从高处落下,砸到头和眼睛都会受伤。 江六很少用长竹打,都是去捡掉下来的,就是打也得戴斗笠,把大黄撵到远处,不让它待在树下。 “谁啊?请大夫了吗?”江建昌问道。 江小三摸了摸自个儿的头,他也被刺球砸伤过,血流的可不少,“这也太大意了,怎么能爬树呢。” 这次受重伤的四人都是村北的人家,前两年才搬来,其中还有树下等着的白家三人。 她也没去看到底怎么回事儿,百花村的老大夫被请了过来,白仁午后也回来了,受伤的是他亲弟弟和亲妹子,还有一个堂哥。 江六和白仁关系不错,现在又收着白家的菜,于情于理都该去一趟白家。 家里今日多了两位婆婆,是江老太的老姐妹儿,都在灶上帮忙,田云花和青萍去了后院儿过滤蕉芋。 江余钱力气是真的大,比驴子拉的磨还快,他奶奶答应让他三天一歇,拉够三天的磨,就放他出去卖货一天。 钱串子今日拉磨可高兴了,他的至交好友粱狗蛋看他的眼神很怜悯,江余钱……可能真的脑子有点毛病。 陆桥送来了两担刺竹笋,洪泽又挖了些黑萝卜,之前江六告诉过他,这个也收。 走进院子,看见满满一堆货物,江六只能假装自己看不见,明日还是辛苦牛吧,自个儿是真的不行,他承认他不行。 从灶房里捡了些南瓜糕,又带了小半斤的芝麻博饼,江六去了白家。 白家要上一个小坡,周围这片,几乎都是他家亲戚,这会儿白仁家好些人,江六提着篮子进门,大家唰的一下全回头。 “嗯……叔叔伯伯们,我来看看白善。” “是小六啊,快过来坐。” “多谢你了孩儿。” 白仁听见声儿,走到院子里和江六说话,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年节时。 江六把篮子递给他,白仁点头收下,愁容满面,嘴角泛着苦笑。 “多谢你了,小六。” 江六以为是伤的太重了,这院子里才有这么多人在,两人站在门外,避开亲戚说着话。 他们是因为白仁的事儿而来,今日回家的白仁带回来了消息,他被布坊给赶出来了,师傅冤枉他手脚不干净,对客人举止轻浮。 这对白仁来说打击太重,可以说他学艺不精,但不能在人品上挑刺儿,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 男子做成衣匠,最是看重言行举止,一旦名声受损,接不接活儿倒是小事,还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 当年进布坊,家里使了不少银子,各家都凑了些,就是想着学有所成后能贴补家里。 好看的成衣价高,能买得起的都是较为富裕的人家,越是好看精美的衣裳,成衣匠得的钱就越多。 每家布坊都有成衣匠,谁家做的衣裳好看,布卖的也就更好,这一行很挑手艺和眼光,但也是真能挣钱。 现在他被赶出来,还背了这样的名声,以后无论是自己裁衣,还是去别家干活儿,都很难。 第129章 南瓜干儿。 制衣这块儿江六不大懂,他们家人穿的都是很简朴的样式,只需买布回来做就成,但名声确实对匠人很重要。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 白仁已经平静下来,气也气过了,伤心也伤过了,他能怎么办?他什么也办不了。 布坊的东家不是他能惹的起的,他在师傅手下这么些年,也没看清他是这样的人,只能怪他自己蠢。 江六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只要人不做傻事儿就成。 白仁苦笑一声:“还是要再多谢你,愿意收我们家的菜,以后我可能就在家种地了,还得劳你多照拂。” “客气了,一定的。” 江六从白家出来,一直在回想染坊街的情形,店里不止有成衣,还有很多搭配衣裳的饰物。 男子女子都有小布包,做的也是十分精美,有挂在腰间的,有自肩而下挎在腰间的,也有拎在手中的,还有挂在一边肩上的。 清溪镇的女儿家,好像少有做这样式装扮的?有些赶船的寻常姑娘,用的也是包袱或竹木箱。 江六越想越觉得可行,他可以去买别人的花样子,再让白仁做嘛,做好以后就拿到码头卖,总有爱漂亮的人需要。 找时间他再去一趟染坊街,把别家卖的好的花样子买回来,要是有单色碎布头卖就更好了。 江六刚回家,就被奶奶喊了过去,南瓜干晒好了,让他尝尝味儿对不对。 这南瓜干儿晒的老太太很心痛,损耗也太大了点,约莫六七斤晒一斤,这一斤还不止是南瓜,上头还有辣子粉和麦粉。 满当当一簸箕盖,晒出来就半捧,如果这南瓜干不好吃,江老太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南瓜。 南瓜干看起来红红的,有一层透亮的油光,光看外表已经十分诱人了,闻起来更香。 江六在咬下的一瞬间,听见了周围咽口水的声音,二哥三哥站在奶奶身后,死死的盯着他手上的南瓜干。 “唔……又辣又甜,好有嚼劲啊,感觉像在吃香辣瘦肉?但又有点不同。” 江老太被身后的动静吵得受不了,给这两馋鬼拿了一个,她自己撕了一点儿尝尝味儿。 “好好吃啊,嘶哈嘶哈。” “娘唉,这是肉吧?” 江小三脑瓜子挨了一下,“你娘没在这,我是你奶。” 甜辣南瓜干儿,特别的有韧劲儿,嚼在嘴里很满足,偶尔有较硬的地方,咬的口水都止不住的往下流,吃这个可能需要避着人。 这一批南瓜干儿,总共收了八十七斤,用了六百斤的南瓜。 江六:…… 江家人:…… 这买卖到底能不能做啊,这也太费南瓜了,大草席晒不够,还编了好多大簸箕,青萍家和戚家的草席都借过来用了。 现在后院儿,连下脚的地都快没了,到处都是草席、簸箕和木盆木桶,又要晒蕉芋粉,又要晒老南瓜,还得过滤浆水。 江老太当即拍板:明日开始建房子,工钱三十文一天,谁家有会干活儿的,不偷奸耍滑的亲戚都能来。 木料和石料直接买,一个石匠和木匠没有那么多好料子,就多买几家的,总能凑够。 这活儿不难,可以请工匠班底也可不请,就是修石头院墙和盖仓房、做大炕床,村里人自己都会,但得找懂行的人帮忙看着。 陆家的房子今日也开工了,请的是这十里八村的人,江老太让小儿子赶紧去和那些人说说,忙完了那边再来这边。 江建昌去了陆家,那些建房的人可乐坏了,一个村同时有两家活儿干,到底是谁说九河村不富裕的? 那边的工匠头头说,可以再带些人过来给他们干活儿,江建昌同意了,他娘说了,尽量赶在大侄女出嫁前建好房子。 给送蕉芋的人也说了声,家里有空闲的都可以来干活儿,当然了,只要干活儿好的。 江建昌又去找村长,把自家明日开工一事告诉他,也请他过来帮忙盯着,每日也是三十文,他的儿子们也能来干活儿。 村长家加上他自个儿,四个人一天就是一百二十文,这活儿可太能干了,说什么也得给人干好。 拍着胸脯应下:“放心,有我老头子在,看谁敢浑水摸鱼。” 三十文是不包饭的,工钱每日结,辰时初上工酉时结束,有吃饭歇息的时间,体力不好的人是干不下来的,不然也不会开那么高的工钱。 江老太问青萍,大山这几日是在后院儿干活,还是去建房子,三十文和十文差别很大。 青萍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那么多人干活,我怕他和人起冲突,还是算了吧。” 自家相公能医到现在这样,已经是死去的婆婆保佑了,愣是愣了点儿,但比真正的傻子好很多,昨夜还给她捏了肩。 老太太又去问梁狗蛋,狗蛋也拒绝了,他是真的不愿和人接触,小院儿都是各忙各的,也没人会看不起他。 “好吧。”江老太明白他的顾虑,这孩子就是自己不愿走出死胡同。 江六和他二哥在切南瓜,这老南瓜是真的皮硬,刀砍的咔咔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砍骨头,难怪在深山老林也能活。 这南瓜干他打算卖二十文一斤,五十斤以上十八文,不过应该也没人能嚼完五十斤,嚼的人脑袋疼。 两日就能做好一批,南瓜籽还能拿去镯子世界卖,这批南瓜籽大娘说过两日再炒,已经洗干净晒起来了。 现在九河村凉粉这个名头已经打出去,今日还有外村的人,用蕉芋头来换凉粉和南瓜糕。 南瓜之前只收了章家和胡家的,这两家每年种南瓜多,村里人也没好意思再问,其实各家多少也种了几株。 这下村里的老南瓜也可以收了,钱虽不多,但能割两斤肉吃。 江余钱:“小弟,你在码头是要建铺子吗?到时候我能去干活儿不?” 只要能让他每日见着钱,不给开工钱,他也是愿意的。 “是啊,今日我定了工匠,说得一个月呢,到时候二哥你帮我卖货吗?” 江六也算是比较懂他二哥的,知道他在家待不住,就喜欢倒腾东西,有二哥看着,他进出镯子时,也不需要操心铺子的事儿。 第130章 草鞋。 在江家二老有意无意的影响下,家里人把码头的地分的很清楚,那是完全属于小弟的东西,和他们不沾边。 有些事江六不知道,但老人家总是想的很远,为了家中安宁,重要的事情得提前说。 江余钱想了想问道:“杂货?” 那他编的草鞋是不是也能拿去卖,这也算吧,会有人愿意买吗? 这个江六还真不清楚,好像那边的人也不穿草鞋吧……二哥倒是提醒他了,下次要买厚实的布鞋和里层棉衣。 “那明日我带几双去试试?” 江余钱顿时不蔫了,现在家里人穿的草鞋都是他编的,梁狗蛋特意去找人学了种编法,编出来的鞋子一点儿也不扎脚,给了好些个土瓜出去。 稻草要反复捶打很多次,搓成细草绳,再把绳子尽可能的磨光,编完鞋底还没完,还得用更细的草绳编前盖,有这盖子会保护脚趾不受伤,比普通草鞋要卖的贵一文。 一双鞋卖三到四文钱,做惯了,一晌午就能做两双鞋,船夫们买的比较多,比布鞋便宜的多,他们编的也结实。 冬日里他和狗蛋会编麻窝子鞋,用芦苇和稻草编,里头再铺上草鞋垫子和芦苇毛,鞋底用的是木头,这鞋子很暖和,做起来有点麻烦,一双卖六文钱。 狗蛋双手搓起血泡,就把泡戳破,再放入冰水里止血,冬日他们做的麻窝子鞋,能勉强买他过冬的粮食。 棉花厚布买不起,狗蛋一年四季也就那两三身衣裳,寒冷的冬日,把芦苇毛用粗布包起来,绑在身上取暖。 狗蛋有两年其实过的很辛苦,让他有些分不清是人还是野兽,江余钱这会儿想起来还觉得心里闷的慌。 狗蛋说今年要离开梁家,江余钱一直没敢问怎么离开,其实很怕他会做傻事。 压低声音,艰难开口:“六儿,帮帮他。” 江六听的心里也很难受,真的不知狗蛋哥那些年是怎么养活自己的,出生不是他能选择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孩子有错吗? “好,我会的。” 不就是五十两买命钱吗,他会赚到的! 今年梁狗蛋也编了草鞋,只是近来卖凉粉,实在是抽不出身去卖鞋,江六让二哥把那些鞋都拿过来,明日他会带去卖掉,卖不掉就送老熟客,不花钱总有人愿意要吧? 还有地里的那些土瓜,也不用卖给别人,就都卖给他,这会是来不及了,明儿下午回来他就去挖,还有那些水泡脆柿,说什么也得带走! 其实那些柿子不用他带走,已经放在南瓜糕上了,口感一点也不奇怪,还出乎意料的好吃。 今日算是做了两种口味南瓜糕,红薯南瓜、柿子南瓜,为了让脆柿子不变软,南瓜糕做的是三角开花样儿,起锅前,才把柿子丁儿撒进去,锅里的热气会让柿子变更甜。 换糕的村民两种都拿了些,今日来的外村人,也是这般换的。 那些柿子狗蛋没要钱,江老太也没揪着这事儿不放,只让他安心在家里住下。 这会儿江家很热闹,每个送蕉芋来的人都会问一句,明日能不能来干活儿,一家能出几人,工钱真真的三十文? 不是他们不信任江家,问话的意思,也是看江家愿不愿意用他们。 村里人大多都挺好的,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极恶之人,也是正常的,毕竟村里这么多人,一个土窑出的碗,还有好坏之分呢,何况是人。 今日的晚饭主角是大草鱼,明日要挖藕,牛家下了几次网,最大的两条鱼被江老太买走了,她家人多吃的完。 一条清炖豆腐、一条做的酱烧,里头还加了嫩藕,主食是两笼野菜馍馍,野菜烫水后和少量芋粉搅匀,搓成团子放笼屉里蒸熟即可。 这馍馍有股清香味,口重的人可以配着蘸水和咸菜吃,口轻的人就吃野菜的本味。 家里早晚饭食都不错,虽然并不是每顿大鱼大肉,但至少香和味儿还是占了两头。 饭桌上没那么严肃,想说话就说,不想说话的就可劲吃,吃饱了再慢慢说。 曹三丫今日也拔了笋,她问要不要晒干?晒干的能存很久。 “不用,明日我都带走。” 江建昌和江余年同时看过来,眼神想表达的意思是,你确定拉的动?咱家是来了一头牛,不是三头牛。 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明日洪泽和他弟弟会去镇上买东西,刚又来送黑萝卜时说的。 顺便结了草药和黑萝卜钱给他,洪家弟弟的聘礼攒的差不多了,还差一匹好布。 江六请他们兄弟俩,明日帮忙拉一辆板车到码头,他愿意付钱,洪泽答应了,但钱没打算要。 “板车呢?” 眨着无辜的双眼:“等着爹你帮我去借。” 江建昌:……. 所以你啥都没有,就敢请人家帮你拉车?这孩子咋那么缺心眼呢?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嘴里虽然有抱怨,但吃完饭还是出门帮他借车,杜木匠家里有辆大板车,也顺便让他明日上江家干活儿。 犁田改在了他们回来之后,到时候把牛牵过去,让牛儿慢慢犁就是,再怎么也比人拉犁轻松。 爷爷和大伯今日累了一天,大哥江余辉说他晚上去守井,顺便多编几个草凳子,家里人多,凳子都快赶不上坐的。 江六自发的闭嘴,他不能守夜,等他病好了再多干活儿吧,现阶段还是狗命比较重要。 吃了那药他也止不住瞌睡啊,每晚闭眼再睁眼,就该起床了,睡的那叫一个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假人。 梁狗蛋要回他的山洞拿草鞋,他小心的问:“真的有人要买吗?今年草鞋我编了好多。” 不是稻草编的,是他自己找的细软草藤,他没田可种,总不能去偷人家的稻草,每家能出多少稻草,心里都有数,数量不对,第一个怀疑的可能就是他。 江六让他安心,自己有办法卖出去,问他有没有想买的东西,卖完草鞋可以帮他带回来。 梁狗蛋摇头,他现在有吃有喝,啥也不缺,只想尽快和那家人划清界限。 第131章 菜量增加。 纪淑燕:“明日买两匹结实的布料回来吧?晚上得空了,给你们做身衣裳。” 这个你们指的是江家所有小辈,和曹三丫梁狗蛋。 “好。” 东家开口了,梁狗蛋和曹三丫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江家今年还没做新衣裳,曹三丫穿的是五姐江瑚的旧衣裳,白的已经看不清原本是啥布,补丁比碗口还大。 除了要去码头的三人,大家穿的都差不多,梁狗蛋的衣裳就更不用说了,哪里是破布衣,破布条子还差不多。 纪淑燕看向小六,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脸色总是不大好?近来也没缺你吃喝,可是身子哪里不舒坦?” 全家人都这么看了过来,江六使劲抿唇,让唇能有点血色,赶忙说道:“没有的事,是那药喝的,我好的很哩。” 老头子改过的镯子能让他不受罪,但改变不了它的特性,吸取生命力。 他是不是也该买点女子用的口脂?等明日问问乌雅,她都能把自己变成外族人,应该也有办法帮他遮掩。 这事儿暂且就这么混了过去,毕竟在家里人眼中,吃了药,他确定没之前那么弱,放在之前,淋了秋雨,不受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好的。 明日是最后一天卖凉粉,老太太说要多做些,让两个姑娘也早些起来,帮着一块儿做。 帮工们要等江六一行人出了门再来,这之前都只能是家里人自己做,到时候三个锅同时搅粉。 家里要建房子,以后每日起的要更早,晚上就不能太晚歇息,老太太让大家都快些回房。 …. 江家很忙碌,装车的、搬菜的,不停的进出大门,早饭吃的是面条糊糊,奶奶用麦粉擀的。 一车全是各种菜,一车半野果半草药,一车码头需要用的东西,他爹江建昌赶着牛走在最前头,借来的大板车最重。 再是洪泽兄弟俩,最后是江六和江余年,还有鸡偶尔发出惨叫声,不知情的人,肯定当他们是逃荒的。 到码头时,江建昌和江余年换了车往前走,江六和洪家兄弟脚下拐弯儿去仓房。 昨日他已经给三人打过招呼,万万不可对外头透露,这院子到底是谁的,也不用装作不认识,反正就是机灵点儿,别傻乎乎的被人套话。 瓜哥儿虽然是个孩子,但他从小在鱼龙混杂的地方长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他做的比郁炜还要好。 乌雅他们早已经忙活开来,收来的菜都按照江六的吩咐,不同的菜放不同的竹筐里,再搬到后院儿。 她和郁炜,昨日把小后院儿清理干净,杂草全部拔了,破的太厉害的地方也堵上,还抓了两条没毒的水蛇加餐,乌雅把它们用火烤了,郁炜没敢吃,他这人运气不大好…… 后墙开的那道门不是很大,乌雅本不想买太贵的,她不怕这里的人,八岁她就敢杀野蛮子。 郁炜坚持要听东家的,买结实点的厚木,江六有特意交代,不要在这方面节省钱,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会儿院子门是虚掩着的,有人送菜来会敲门,或者在门外大喊。 瓜哥儿听见东家的声音,忙拉着倒霉蛋躲起来,乌雅已经站在前头,摆好了笑脸。 把两辆车拉进院子,洪泽和弟弟先行离开,江六等他们走后,关了大门。 “出来吧。” 瓜哥儿笑嘻嘻的:“我还以为是余年哥哥和江二叔。” 郁炜也心有余悸,刚刚要不是瓜哥儿拉他,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如果真是江三儿和江二叔,那他们不就暴露了嘛。 虽然不懂为什么这仓房要瞒着家里人,但东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做的不错。”江六打量了前院,夸赞三人,刚刚的反应很快,他的这三位帮工没让他失望,都是好样儿的。 江六问起乌黔,瓜哥小嘴可快:“小弟弟今日吃的老多,菜糊都吃了三大碗!”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能吃了,没想到还是比不过乌黔,红薯都吃了两个! 乌雅笑道:“是啊,昨儿个半夜就会喊饿了,那会儿就吃了一顿,今早又吃了一顿,现在睡的正香。” 她们收菜的动静不小,娃儿愣是一点没醒,睡的姿势都没变过,吃了那么多也没再拉。 江六也放心了:“能吃就成,不用太过担心。” 乌雅点头,轻松搬起一筐刺竹笋,看的江六佩服不已,难怪人根本不怕歹人,就这气力,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准。 收的菜成色都不错,江六大概心里有数,让他们自己去忙,这会儿收到的菜,先就在前院放着。 郁炜要去小土坡盯着,虽然是交给了工匠,但主家不出人手还是不行,拿那么高的工钱,他可不认为只需要收菜,定是在考验他! 瓜哥儿见这边院子没什么要忙的,乌雅和东家都会收菜,背了个篓子出门,里头是蕉芋粉。 虽然江六没说让他们做额外的事儿,但谁也不是傻子,银子是那么容易得的吗?眼力见很重要。 乌雅拿了钥匙给江六,小的是前后院的钥匙,大的那把后墙木门钥匙。 租下这小院儿,就是看中它前后院的这堵墙,木门也不错,严丝合缝的,根本看不清里头是什么情形。 “那我去前面看着,东家您有事儿就大喊,除了我没人会进来。” 江六觉得她真的很聪明,下次把曹三丫带过来,让乌雅多教教她,以后村里有她看着,自己也更放心。 这里的箩筐并不少,江六把它们挨的紧紧的,再拿出事先准备的草绳,草绳的一头绑在自己身上,就这么狼狈的进了镯子。 和朱哥约好的是镯子时间八点半,大木门没开,就说明东西还没整理好。 江六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今儿个他们走的比之前还要早,应该没过约定时间,看来这里也需要摆一个小的刻漏。 确认好没问题之后,江六走至门前,打开门闩,拉开了大木门。 昨日走时没在外面挂锁,这样别人就是来得早,也只会以为他到的更早。 “嘿!开门了!” “终于开啦,哈哈哈,我就知道今天会早一些。” 江六忍住了想擦汗的动作,扯出嘴角笑道:“大家真早啊。” 这几位客人是黄领巾团的,他们不到八点就在这等着,大门一直没开,那墙体和大门又很厚,趴墙上也听不到啥动静。 等了十多分钟,老板终于打开了门,就有了刚刚那一幕。 第132章 母鸡风波。 “哟,你们快来,今天好多竹笋。” “我先装茄子。” “急啥,今天这么多菜,慢慢买嘛。” 笋装了三个竹筐,每种菜都留了一筐给大客户,乌雅他们做事很细心,给他节省了很多时间。 今儿个带的菜多,客人们问能不能把筐子送他们。 江六无奈:“送您,您也搬不走呀,这一筐老沉了。” 这都是农家编的大竹筐,能装好些个大爷们的小菜篮,可别买点菜把自个儿累着了。 让他们慢慢选,江六把草鞋挪到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只要人一进门,就能看见。 朱磊带着弟弟到了,见已经有客人在买菜,忙把大秤放地上,招呼他们:“打秤来这边。” 这秤是林抠门昨天下午给他的,古镇自制的磅秤,一个要价还挺高,只要是古镇自制就卖的贵,他们都习惯了。 他身后也跟着不少客人,有人瞧见了草鞋,乐了:“这咋还卖上草鞋了?看着还怪有趣的。” 以客人们的眼光来看,这草鞋编的不算精致,但也没有太多的刺毛,卖的也不贵,一双二十块,该说不说和古镇短打衣裳还挺相配,有人买了当场就拿到门外换上。 “嘿,还怪舒服的。” 图新鲜的人也跟着买,也学着到门外换上,后头进巷子的人黑线,这是不是找错地儿了?不是卖菜的吗? 客人拉起一截裤腿,开起了玩笑:“小老板,你明天再带些竹笠,我们装扮成一套,都能下田了。” 江六抿笑不语,你们这装扮可下不了田。 教育局的人来了,带走了菜和野果,留下了厚厚一叠红票子,这些菜会第一时间送检,检测结果出来,会马上告知老板什么需要什么不需要,约一个半小时。 江六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会等着结果的,为了表示诚意,还送了十斤他们没看上的细香葱。 黑萝卜原是放在草药那边的,这会儿卖的也不错,大客户带了二十多斤走,客人们也买了半筐。 作为野果子的地葡萄,目前战绩遥遥领先,买它的人比较多,江六忍不住提醒她们。 “可别吃太多这个啊,会拉肚。” 买最多的那位姑娘不在意,说道:“我不吃,我拿回去泡酒的,小楼给我开的方子里就有这个,说这个能治女子特殊时期腹痛。” “真的吗?没听说呢?” “我只知道,这个可以泡跌打酒。” 很多女子都有这方面的困扰,这姑娘属于比较严重的那一类,止疼药现在加大剂量到四颗。 这次来古镇旅游,在网上看了很多测评攻略,有人说小楼里有神医,有缘人可以去试试。 小楼里的都是老大夫,看不过来那么多病人,只要身份证最后一位数字,和今天的日子相同,就能看诊。 最后一位是x的客人,只要中午十二点到小楼说明病症,当天都是能就诊的。 女子起身告诉众人:“是真的,这学名叫地菍,有活血止血、清热、止痛的效果,像产后腹痛、月经不调痛经、尿路感染、跌打损伤,都可以喝它泡的酒。” 这下地葡萄更抢手了,就是泡药酒嘛,这个简单,听起来功效也不错,可以买回去试试。 江六暗暗点头,好姑娘,一会儿定要送你双草鞋,就是不知道姑娘会不会喜欢,鞋子有点大。 朱弟弟刚开始还帮着大家挑选野果,大家嫌他动作慢,干脆自个儿上手,轻轻捧起来放入篮子里,这地菍没那么脆皮。 没有处理的刺梨基本卖不动,买的人少,果子特别的扎手,朱磊也没刻意推销,散卖不掉他就卖给商贩儿,他们再自己加工就好了嘛。 就是可惜他的压榨机……,黑心木工坊,还我钱来! 江六倒是对那压榨机感兴趣,他可以买回去榨果子,哥哥们肯定很稀罕这新玩意儿! “你拿回去干啥啊?做压缩饼干啊?”朱弟弟开了个冷冷的玩笑。 江六:嗯?压缩饼?这是什么? 朱磊白了他弟弟一眼:“你能不能别乱说话。”咋年纪轻轻的,开口尽是阴阳怪气呢。 昨下午他们兄弟俩清空果摊儿,那木制压榨机二百块都没人要,买来可是花了五百大洋,就用过一次,朱严明跑去问木工坊的人能不能回收,人家涮了他一顿,让他拿回去压饼干吃。 江六特别的有兴趣,问压缩饼干要怎么压,他听朱哥说起过这个救命粮,特别的耐存放,污染爆发后,好多人囤货了这饼干。 后来科技种子现世,这饼干又暂且退居幕后,古镇没有卖这个的,只能在外头买,他还没见过长啥样。 朱严明挠挠头,这要咋说?不就是各种食用粉末,压紧实成小块儿,再烘干不就行了吗?甜的咸的都有。 这饼干不咋好吃,吃一口要灌一瓶水,就是让水把它泡发,填补胃里的缺口,人就感觉不到饿。 吃一两次还好,多吃几回就有点怀疑人生,感受不到活着的意义,虽然他是素食主义,但基本的嘴瘾还是有的。 他说的模糊,江六听的迷糊,完全想象不到应该怎么做,大概就是需要蒸熟面团子,再压紧烤干? 算了,等他回去自个儿试,听起来很适合跑商的人,如果他能做出这饼干,以后出远门的人,就不用带重疙瘩饼了。 晚来的林老板今日很满意,他不光得到了草鞋谢礼,还有好多他喜欢的菜,最重要的是不需要和人抢。 江六很感激他送来的秤,他以为是昨天那种小秤,没成想是那么大的地磅秤。 林老板无意看见,藏在框子后头的老母鸡,顿时又不高兴了,为什么有这种好货不卖给他? 那两只鸡,今日已经让江六致歉无数次,好多客人都想买,朱磊恨不得把鸡时时刻刻抱在怀里。 不行!绝对不行!这是他的清蒸鸡和红烧鸡,说什么也不卖! “凭啥不卖,我们要买!” “卖一只给我,留一只给你!” 双方都不肯退让,江六只能站出来迎接暴风雨:“不好意思各位,那是我给他发的工钱,不是拿来卖的。” 第133章 鸟人和肥猪。 林超撇嘴,他可不吃这一套,就在这等着,总能磨到想要的东西。 等买菜的人走了,林老板赶紧跳出来说:“分我一只鸡,或者分我十斤肉!” 朱磊眼珠子都瞪大了,他今日穿的是窄袖衣裳,双手叉腰怒道:“来抢,抢的过就给你。” 江六:…….. 林老板:…… 就您这吨位,谁抢的过您啊,朱关西! 某位素食主义者,不参与这场斗争,反正他又不吃,抢不抢都不关他的事儿,这会儿正开心的吃着,属于他哥的那份野地瓜。 外表酷似山楂,但多了小白点,薄皮、肉嫩,酸甜可口,味道奇特,作为标准城里娃,他以前没见过这玩意儿,这还是第二次吃。 野地瓜好吃,唯一缺点:剥皮太麻烦了,不然能一口吃十个。 “好了好了,明日我也给你买肉,也给你带只母鸡。”这也是财神爷,江六妥协,惹不起,一个都惹不起。 那肉还是让郁炜帮他带的,都是肥瘦相间的三层肉,买了三家铺子才凑齐二十斤,大白肉朱哥可能吃不下。 林老板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傲娇的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你可不能区别对待啊,我告诉你。” 虽然他没来当员工,但他出了点子,又是老客户,完全可以拥有一份特殊的爱!这不过分吧? “什么鸡?什么肉啊?” 真正的大客户来了,刚刚还水火不相容的两人,瞬间抱团靠在一起,露出了标准心虚假笑,同时摆手道:“没啥,没啥。” 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口粮,要是有教育局插手,那不得减他们以后的份量?这可不行嗷! 虽然肉还没吃进嘴里,但看那成色就不会太差,白肉紧实,瘦肉鲜红鲜红的。 能做铁饭碗采购的,都是人精,不就是演戏吗?谁还不会演似的。 “哎,娃儿们苦哟,想吃点无污染的东西都难,以后可咋办哦,现在的人咋那么没爱心呢,娃儿的口粮也抢。” 这顶帽子太大,朱磊、林超退后一步,他们戴不起,露出了站在后头的江六,并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江六:……. 就这么对东家啊?想要东西时就把东家一顿夸,遇着火来就把东家往前推。 这人叫孔宵,古镇采购由他负责,还有一位同事负责运输,他们也和古镇签了订购协议。 虽然古镇东西卖的贵,但检测出的结果,总是不会让人失望,对他们也有一定优待。 江六的那批菜送检结果出来了,上头发了十八道命令,让他和人商谈,务必要加菜加量,钱也可以再加。 走到门外就听见,里头在为鸡和肉争吵,孔宵认识林超,他那江湖菜馆现在名头可不小,算的上古镇的热门菜馆。 这老板选材的眼光毒辣,祖传的厨艺也好,饭馆的厨子都是同门师兄弟,孔宵觉得他特别适合干采购这一行,要不是底子厚,都想挖他来打工。 孔宵笑眯眯的看着小老板,把上头的意思转达,“小老板,您看明天这量还能加多少?我也好给领导回话,还有刚刚那鸡和肉……” 江六有点为难,供这两样他真的有点吃力,鸡和肉在他们那卖的也不便宜,他觉得不适合拿到这边卖。 摇头拒绝了孔宵:“真的没办法,菜可以再增多一些,但肉类不行。” “那鸡蛋呢?鸡蛋鸭蛋鹅蛋都可以,按个算怎么样?” 他们之前收过好的无菌蛋,收购价一块五一枚,外头散卖价三四块,这两个月蛋质量有下降,现在降到一块,但也比普通鸡蛋收购价高。 如果是这小老板卖的蛋,孔宵有把握能帮他谈到三块,毕竟两次检测结果,把老大的顶头上司也惊动了,让他们对人务必客气些,孩子们的口粮最重要。 江六:“三块?一个蛋?” “对,但还是得先送检,您明日可以先带三百个,我按三块收,如果没问题,以后每天不会低于万量。” 江六笑了,不是开心的,是无奈…… 你就是要那么多,我也供不出来啊,他家就算九河村一带,养鸡多的人家,捡蛋最多的一天,也才四十多个。 清溪镇夏冬两季较长,春秋两季很短暂,一旦气温下降,那鸡……它就不爱下蛋啊。 “明日三百没问题,但你要的量大,我供不出来。”江六只能如实告知,钱他肯定想赚,但他掌控不了鸡下蛋。 “还有啊,那啥,我们家的鸡下的蛋有点小。”说着伸出手,比给孔宵看,也就小鹅卵石那么大。 还没等孔宵出声,林老板插话:“我不介意,可以卖给我!” 小鸡蛋比大鸡蛋好吃,虽然营养价值都是一样的,但口感真的会有差别,尤其是做成溏心蛋,差别更明显。 以前他们家老店有一道盖饭,爆辣碎米饭,用的是青红两种小米椒,和猪肉丁鸡肉丁芽菜煸炒,盖到白米饭上,再给煎一个很嫩的太阳蛋。 来老饭馆的人,几乎都会点这盖浇饭,嫩煎蛋拌匀后减轻了辣味,让这碗饭的美味程度再次升级。 后来老饭馆为了饮食安全,不再配嫩煎蛋,再后来干脆下架了盖饭,他偶尔自己做来吃,也会觉得那蛋才是灵魂所在。 有教育局的报告在前,这道曾经风靡一时的盖饭,又可以再上架了,想想都让他觉得心里美。 孔宵笑道:“没关系,反正蛋类也是加工制成营养品,不是每个学生发一个。” 对着林超挑眉,你丫是真的不要脸啊,我们为花朵的身体着想,你是真的好意思来抢! 林超回已暗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是鸟人,两个都要。 这会儿屋里就还剩下朱磊的野果,孔宵眼睛刚扫过来,胖子就开始摇头:“我是肥猪,猪油蒙住了心,所以我没有爱心。” 孔宵:……您这思想觉悟可真低。 江六:……大……大可不必? 林老板偷笑,就知道这死胖子和他是一路人,少给我们戴帽子,咱可不是小老板那么单纯好忽悠,你走你的康庄大道,我们就乐意过独木桥。 第134章 平衡石木扇。 商谈好明日的量,孔宵冲着外头喊:“把东西搬进来。” 门外进来两个大小伙儿,抬着一架脚踩木扇,这是他们采购方出资,给小老板的诚意,希望以后大家合作愉快。 古镇镇子里没有电路,屋内照明用的是油灯和天窗天井,改良版大号油灯便宜,杂货铺几十块就能买到。 这几日温度逐渐升高,虽然山里比外头凉快,但没有这些乘凉工具,人们还是不大习惯。 脚踩大木扇适合在店铺用,最新的台式的转动手摇扇,木杆处多了平衡石,摆动平衡石一次,能转动十二个半圈,还有一个挂脖拉线小风扇。 朱磊和林超暗暗撇嘴,干啥啊这是?欺负他们老百姓插不上队啊,就你厉害,看把你能的。 土包子看见平衡石风扇就两眼冒绿光,好好好,这个好,自己都想变成老母鸡,一天下几百上千个蛋了。 孔宵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衷心的祝愿小老板生意兴隆。” 说完看向正鄙视他的二人,露出了挑衅的微笑。 林超:……算你牛! 朱磊:呵呵! 江六嗯嗯嗯的点头:“我很喜欢,谢谢你。” 他也在木工坊登记了手摇扇,但手工制品没那么快,工作人员告诉他至少半年起步,江六能等,只要在他们明年夏季之前能拿到就成。 现在孔宵真是给了他大大的惊喜,这样他就有充足的时间,找木匠打造更多的木扇,明年定能大赚一笔。 江六还要去医馆送药材,大家也不再久聊,朱磊和弟弟把野果搬上木车,这些都是他们的库存,要先拉回家,好好营销一下再卖掉。 到了医馆,江六把自己搬地方了,以后药材会加量的事情告诉彭宇,他们如果急着用,可以去巷子那边。 彭宇嘴巴大的能塞下鸡蛋,最后只化作一句:“厉害了,我的哥。” 江六嘿嘿笑道:“都是客人关照,我自己哪有能力租铺子。” 其实彭宇的意思是,你竟然能在草市拥有铺面卖菜,这完全违反了草市摆摊规则,是这一点比较牛逼。 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只说以后自己会让人去拿,急啊,肯定急用,没见他脖子像打鸣的公鸡吗? 昨天解毒药丸发下去,他们老馆长愁的一晚上没睡觉,今儿个额头还长了火疮,能把八十多岁的老大夫上火成这样,你说急不急! 江六的草药都是常见药,有道是乡间无杂草,用好都是宝,越是不起眼的草药,往往最容易断货。 小楼那边用药也是很省,和医馆情况差不多,那边至少还能只看有缘人,但医馆只能来者不拒。 从医馆出来,拉着板车就往染坊街冲,询问了入口处的管理员,直奔自己需要的那家店。 这家店叫古相思,成衣样式较少,但每一套都有独特的风格,尽量往真正的古风上靠,而不是改良流行新款。 小布包这里也有很多,还有各种钱袋香囊荷包,光是鞋面就有满满一木架,绸缎、织锦缎、亮丝棉布各种布料。 江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布鞋,很普通的方头布鞋,鞋面是深蓝色,黑色和白色的祥云刺绣,底子很厚实,这鞋卖的也不算贵。 在古相思给家里人买鞋,花了二千多,大姐的翘头履很精致,也是最贵的,这鞋很适合成婚那日穿。 长靴他没买,农家还是以方便的短打布鞋为主,少有长袍。 布包的花样子卖的也不贵,两本图集也才三百,纯色碎布头要按吨卖,江六只能作罢。 买完东西回到侧门,江六从内锁好了门,拉了那台平衡石风扇回家。 走时什么样,他回来还是什么样,偶尔有小船只从后院划过,会好奇的看一眼这木门。 打开木门,江六发现其实这边景色不错,水很清,还种了许多垂杨柳。 从这边能看到停船口的一角,时时有商船路过,清溪码头是府城下来最大的一处码头,桃溪和云山镇只能算停船点,没有差役和码头队伍巡视。 关上木门,江六从里上好锁,去前院帮忙。 乌雅又收了不少菜,大家拿过来的菜她需要按筐整理,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忙回头:“东家,您忙完了?可还有剩余?” 她听郁炜说过,那些菜有人收,东家一直有和商船做菜买卖,价钱几何他也不清楚,但总不至于亏本。 “没有,都被带走了,以后也要鸡蛋,可能收着?” 他自己也需要鸡蛋做变蛋,以后不光是收菜收野果,蛋也不能少。 “没问题。” 乌雅已经摸清了清溪镇的菜价,有些菜叶不太好,别人就送给她,已经攒了有一大筐菜,够她们吃好几日。 江六也蹲下身理菜,有人在门外问这里是不是收菜,乌雅和人交谈,他没动。 菜价不高,但大家拿来的量都不少,愿意卖的人也就多,他们也不会给人脸色看,买卖双方都很满意。 他今日带了芋粉和红薯过来,乌雅问她要不要也支个摊卖粉。 江六摇头:“不用,有人问起也别多说。” “那瓜哥儿……” “没事,他卖不出去几斤,卖不够他会去找我爹。” 如果瓜哥儿在,肯定会惊讶,为啥东家这么清楚?他还真没卖掉多少哩。 问了好些商贩,人看一眼就算了,都不等他说这是啥粉,就走了,偶尔会有人当麦粉买上一二两,大家还是更愿意去凉粉摊子买。 瓜哥儿也不气馁,他什么样的白眼都受过,小耳朵哪里是那么好当的,还有人说他是茅坑的臭虫,又烦又恶心。 乌雅觉得自己的活儿太轻松了,但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做的,江六让她别急,等收的蛋多了,就有事儿做了。 以后他回来的早,也会在这边做变蛋,摸河壳儿这活不敢找孩子们,干脆也让乌雅收,一网下去的河壳子能做好多生石灰。 镇子周边山比较矮,这里的野果子不如他们那边多,但也是有的,像今天收的金灯笼就不错。 江六剥了几个吃,蛋黄味儿还挺浓的,甜甜的很新鲜,应该是一早才摘过来的。 乌雅吃不来这果子,总觉得有很奇怪的味道,这小黄果子她们都放在弹弓上打鸟儿。 刺梨子她倒是磨了些,这会儿洗干净了摆在东家旁边,江六把最黄的几个挑出来,让她给娃儿留着吃。 第135章 租船。 这会儿两人都有空,乌雅说起了自己的家乡,她不想回去有两个原因。 一是孩子的处境不好,村里人很排斥异族血脉,虽然不会明着欺负你,但乌黔总是会受伤。 二是边境这两年也不好过,异族人贼心不死,总是趁着两边开集市时闹事,边防兵有时会管,有时只装看不见。 她所在的那个庄子,离大营有点远,每年交完粮食也不剩什么,还得提防异族人来抢。 边境出生的人不能随意离开,大家都走了,只剩大营官兵抵御外敌?他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边境住户在某些人眼里,就是第一道活靶子。 江六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儿,原来生活在边境处那么危险。 乌雅无奈笑道:“东家以为奴和乌黔是怎么出来的?大摇大摆的走来的?” 江六点头,不说大摇大摆,至少也是堂堂正正的。 乌雅摇头:“不,那卖身契是真的,没有契约我们出不来。” 好在那人牙子见钱眼开,愿意帮她一起骗人,只是扮作黑奴卖身的钱,他们要拿走九成。 “唉,你娘俩也是苦命人。” 他们因为大水而逃难,远离家乡另寻住处,有人只能靠卖身而脱身。 “苦吗?奴倒是不这样认为,能遇上东家您救活乌黔,已经是老天开眼,怎还敢喊苦?” 她这样说,反倒让江六不知说什么,只能让她放宽心,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乌雅点头轻笑,是的,不管如何,命还在。 两人把菜搬到后院儿,这会儿已是正午时分,瓜哥儿来找江六,告诉他凉粉摊收工了,问他要不要和江二叔一起回家。 江六想了想道:“我买条船咋样?再雇个会划船的人。”这样路途中节省的时间,他能做更多的事儿。 瓜哥儿高兴拍手:“好呀,好呀,咱清溪镇哪个有本事的东家没船呀?我可以每日划船去接你!” 江六站的远远的,用行动表示拒绝,不……不用了…… 你才多大啊你,就敢划船,你敢划我也不敢坐。 瓜哥儿撅嘴不乐意了,干啥啊,看不起人吗?他真的会划小渔船,叔叔们时常教他,要是当初倒霉蛋儿能早点认识他,说不定那船就不用卖了哩,他运气肯定比倒霉蛋儿好。 “好嘛,那到时候让倒霉蛋儿划船接你。” 江六苦着个脸,只有这种选择吗?要不这船还是别买了吧,他的命真的经不起折腾,放过他吧。 乌雅呵呵笑道:“小郁估摸着也不敢划船了,要不还是租船吧?让船家每日接送您。” 金家船行可以租船租船工,就是收费有点高,跑船人宁愿花时间坐客船,能省下不少钱。 “好,那你帮我问问,船尽量大些。”大船比小三角稳,能划大船的人,掌船的能力也不会差。 以后有船来接,他们只需行五里路,走至河滩路段,还可以把牛儿留在家里干活儿。 江余年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原地蹦跳好几下,以后可以坐船咯,回去后就告诉二哥,气死他! 江建昌内心长叹一口气,儿子花钱的本事,比当爹的赚钱本事大的多,这让老父亲好生忧愁。 他不知道租船要多少钱,只听郁家那娃子说起,他那个破旧的小渔船,当时买下花了二十多两,还是别人用了好几年的。 儿子说要租个能装货物的船,那肯定不会是三角船,再怎么也得有三四个三角船大小,这一来一回估摸着最少也要几十文。 坐船行水路快,上次三侄儿从上船到回家,总共才花了半个多时辰,按平时他们的脚程,还没走至半路。 前后不过一个半时辰,就是大几十文的路费,这让江建昌十分难接受。 江六知道他爹的心思,只能宽慰他:“没事的,节省的时间多做些蕉芋粉,钱就赚回来了,您那腿也该歇歇了。” “是啊小叔,您就别多想了,小六肯定是赚了钱,才敢这么花,要是没钱,你看他敢放响屁不?”江小三笑的贱兮兮的。 江六哈哈大笑,三哥这话虽然很糙,但理儿也是没错,他要是手头没银子,别说租船了,连口水都得省着咽。 这次还是去的兄弟布坊,买了两匹稍微亮点的布,这次掌柜的没让价,好看的色儿价钱都不低。 这家店有卖红灯笼,江建昌定了两个新样式的,掌柜的说最快后日能拿,这两日黄道吉日多,老师傅做不过来。 这红灯笼是他送大侄女儿的贺礼之一,他们这里新嫁娘,娘家人要送红灯笼,盼望她能平安生下男丁。 他大侄女儿原本可以收到两盏红灯笼,算了,没什么好说的,她就是送来也没人会稀罕。 一人啃了两个馒头,拉着板车回家,心情很不错,看荒山也美,枯树也美。 还没走到村口,远远的看见,有人赶着牛车从村口出来,和他们是相反的方向,后边儿还拉了不少箩筐,离的太远也看不清装的是啥。 江小三:“我猜是南瓜糕!肯定是,我都闻到香了。” 江六怪异的看了三哥一眼,你说你眼神好我能信,这么远还能闻着味儿,纯纯的说大话了吧。 “哦,刚刚牛儿放了个屁。” 拉着牛走在前头的江建昌,突然回头对三侄儿说了一句。 刚刚还洋洋得意的人,顿时脸都绿了,懊恼的喊道:“小叔!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别家的小汉子,家里人不说千宠万宠,至少也是放在心尖尖儿上,咋他家的男娃地位这么低呢? 肯定是大哥和二哥分走了他的宠爱,不然凭自己这样貌,这聪明伶俐劲儿,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江六离他三哥一大步远,听说脑子有病会传染人?他每日和三哥那么要好,不知会不会影响他。 江建昌呵呵笑道:“咋了嘛?牛儿要放屁拉屎,我又管不到它,你不拉啊?” 他们家江小三多有趣啊,家里人都乐意逗他,性子好又不会生气。 老大最是无趣,你说三句他回你一句,看着像个苦命老黄牛似的,都不忍心戏弄他,江小二是个滑鬼头,看面皮子最是老实憨厚,你要想逗他,不知不觉就走他坑里去了。 他儿子嘛…… 算了……逗不起。 告状精一个,逗了他,人转头就去找撑腰的,他得被全家人骂一顿。 第136章 建房中。 这会儿地里头没啥人,大家不是去建房子赚钱,就是上山摘野果找蕉芋,现在前山的黑疙瘩不大好找了。 有人把小芽苞块种在荒地里,或者离家近点的地沟,这美人指不像野草藤那么烦人,会到处乱长破坏庄稼。 江六和三哥嘴里嚼着辣南瓜干儿,一会儿嘶嘶哈哈的吸口水,一会儿又被辣的跳脚。 这南瓜干儿今日卖的很不错,主要是这色儿油亮亮的吸引人,切成小块儿给客人品尝,刚开始大家买半斤,一会儿又回头买了两斤。 买五斤以上的只有三人,这瓜干儿嚼起来有点费牙,等放阴凉处一两日就好了,稍微回潮后更甜更好吃。 八十斤南瓜干儿,午时前就卖光了,还收了些定钱,但要的量都不大,大多都是五六斤,加起来量也不少。 这毕竟不是肉,用油纸包起来倒是挺多的,实际也没多少,爱吃的这口的,一会儿功夫就能嚼完。 家里晒南瓜的大簸箕实在太多,木架子都添到了第四个,爷爷每晚都得编簸箕盖儿,草席也是如此。 今日凉粉摊卖掉的粗粉不少,偶尔有客人问起细粉,也只舍得买小半斤,看看这滚水冲泡是怎么个事儿。 林贞在地里摘辣子,见小六他们路过,忙起身招呼人:“小六,辣子豆我又做好了一锅,这次有四十斤。” 辣子豆又硬又辣,没成想比辣脆饼还好卖,她现在都只做这硬豆子,就是有点费辣子粉。 江六回道:“好,明日我拿去卖。” 林贞笑着道谢,她现在也有一门手艺傍身,虽然赚的钱不多,但至少饿不死自个儿,她爹帮着又开了一亩荒地,还继续种辣子。 江家建房子的活儿不难,他爹也去了,每日能赚三十文,还就在家门口,这真真的天上掉钱来。 林贞的娘这两日也没闲着,和人结伴去挖蕉芋,见曹三丫扒笋,她也拔了些,江家如果不要,她就留着自家吃。 那笋子江老太也收了,乐得她娘挑着扁担又上了山,村里人这几日在江家赚的钱不少,凉粉和南瓜糕卖的都很好。 曹娘子想拉人说闲话,大家都忙着赚钱,谁有闲功夫理她,她自个儿觉得无趣,也就消停了。 这娘子脸皮是真的厚,带着她家胖墩子拦住三丫,让她回去干活儿,以后不拦着她挖野菜卖给江家。 林贞的娘和附近的婶子都听笑了,不等三丫头出声,就把曹娘子给臊了一顿,说她脑子坏了。 这村里还有谁不知道三丫如今的情形?人是卖给江家为奴了,是江家的人,还回你曹家干活儿……想啥美事儿呢? 三丫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曹娘子落荒而逃,“那你帮我赎身,赎身要给双倍银钱,你不会不知道吧?你都卖过三次女儿了,想来是很明白的?” 等曹家娘子离开,婶子们问她是不是真的,三丫但笑不语。 这下大家更不喜欢那碎嘴子的婆娘,这都啥人啊?藏的也太深了些。难怪她家大丫头二丫头没回过九河村,她也不对外说起另外两个丫头,合着早就卖了啊。 她们不否认自己喜欢儿子,但闺女也是自己半只脚进鬼门关生下来的,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也做不出卖三个这事儿。 林贞摇着头继续摘辣椒,喃喃道:“为啥我蒸的馒头就没那般松软呢?那糕也不知道咋做的,真是该人家赚钱。” 江六路上还碰见了章家七娘,她和村里的小姑娘们摘了野果子,正要去江家换南瓜糕,她选择了换钱。 野果子不值钱,三斤才能换一文钱,不如换了糕吃进肚子里实在,好在要的都不是稀罕货,一天也能赚不少。 江家收了她家的南瓜,又在那日帮忙去喊人,小姑娘对他印象不错。 这会儿江六问她章五郎有没有回家,七娘如实回答:“他不常回家的,偶尔一两月回,也有大半年不回。” 江六想,章五郎和他那二姐夫走的近,那人应该有些家底子,也不知他为何会接济章五郎。 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让七娘机灵点儿,如果最近章五郎回来了,一定要去找村长。 小姑娘用力点头,她觉得近来大姐姐变了,对她和六姐严厉很多,以前不让她们做的事,现在也逼着做。 三姐和四姐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大姐姐说以后这个家要靠她六姐,七娘不明白是为什么。 六姐告诉她,三姐四姐性子太软了,她们不愿意回家,就是怕会碰上章五郎,明明有一日能歇,也不愿意回来。 章家的事儿最近在村里也有争议,有人觉得章家大姐不地道,想霸占属于章家五郎的东西,这不该是女儿家能肖想的。 有人则认为她做的对,就章五郎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他要是掌家,章家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儿。 说来说去也是别人的家事,他们也只是随口说两句,章家那闺女不容易,也没人在她面前说这些糟心事儿。 江家后头乌泱泱的人,个个都累的大点子汗,盖院墙的石料全是长形大石,须得四人合力抬。 好在来的人多,已经围了左边的一小段,建房子的人在里侧挖地基、填地基,木工活儿那处的人也多。 杜叔和他老丈人过来了,老丈人也是木匠,不嫌弃杜木匠是孤儿,反倒是觉得他好,上无公婆下无兄弟姐妹,极其适配他女儿。 杜木匠和江家是老邻居,再往前说,差点儿成了他小姑父,可惜他姑姑没福气,具体原因江六不清楚,反正奶奶就是这样说的。 家里最不喜姑姑的,江六觉得应该是他娘,无意听到他娘哭泣,说如果不是江鸳,爹的腿不会瘸。 他对姑姑一点印象也没有,可能姑姑当年离家太早,那会儿他还太小。 为什么爹的腿会和小姑姑扯上关系,江六不明白,要知道她是长辈里最小的女娃,和两位哥哥岁数相差大,应该很受宠才对。 但他一直也没敢问,毕竟三哥挨揍挨的太厉害,他不想知道,今年黄荆条的威力大不大。 第137章 不敢见的人。 家里人实在是多,感觉转来转去都是人,等牛儿歇息会儿,喂饱了嫩草就牵去田里。 大伯已经先去田里了,大哥还得在家等牛儿,爷爷今儿个一直在盯着人干活,建房子最怕人使坏。 江余年跑去问他奶奶,刚刚赶着牛车走的那人买了啥,他敢保证就是南瓜糕,得到了答复,开心的去挑水了。 那人是送木料来的,顺便带了南瓜糕和凉粉块儿走,这批木料是杜木匠的老丈人帮着谈的,价格很合理。 江六问他二哥和梁狗蛋,要不要去挖土瓜,他明日要带土瓜去卖,这些瓜必须得算钱。 “你会认吗?”梁狗蛋种的土瓜不少,有时候他自己都会挖错。 江六想了想道:“枯藤下头的就熟了?” 江余钱笑道:“那你有的等,至少还得个把月才枯。”他们刚种那年也这么认为,结果等藤蔓枯萎,那瓜水分也流失了很多,少卖了很多钱。 土瓜约莫也是挑土地的,有时候种出来的很好吃,一点儿渣也没有,脆甜脆甜的,有的会发苦,吃着涩嘴。 问过卖土瓜的人,他们种的也会这样,解决办法没有,只能把苦涩的煮熟了吃,不能当甜果子卖。 土瓜开的蓝花儿很漂亮,但种子和藤蔓都有毒,今年留种的豆荚已经摘了,怕被孩子们误食。 江六学着他二哥翻开藤蔓,翻来翻去看半天,又换了一株继续翻…… “这株熟了。”二哥唤他过去,这藤蔓开始发小芽,也比其他的藤子颜色深,更粗壮一些。 两人加起来有一亩多地,属于他二哥的土瓜只得一小溜儿,长得都差不多,分不清谁的更好。 挖了土瓜的藤子不能要,得把它们扔沟里,有的现在都还在开小蓝花儿。 勉强装了两个背篓,就找不出更熟的了,粱狗蛋说剩下的至少还得等五日,快成熟时就长得慢。 他们的挑担还是空的,这么空空的回家,显然是不可能的,三人又去了孟老头儿的山药地。 孟老爷子和小孟钰在摘豆子,看见人笑呵呵的:“你们仨打哪里来。” 江余钱拿了个小土瓜给娃子,小孟钰近来瘦了些,脸盘子都尖溜溜的。 “挖了土瓜,您这地山药有熟的吗?” 老爷子指了几根木杆,说那些都熟了,就是不知到底长得好不好,毕竟埋的很深,肉眼看不见。 说是只熟了一些,结果越挖越多,挑担都装不下,梁狗蛋只能先把担子挑回去再来。 小孟钰就可劲儿的捡地上的山药豆,这些豆子也能上江家换糕,那糕很软和,很适合他爷爷吃。 老爷子前两日身子不舒坦,可把孟钰给急坏了,晚上睡觉都不敢睡太沉,白天打瞌睡还被老夫子给打了手心。 夫子让他亲戚又来瞧了一回,说没什么大问题,大抵是吃的太差,那几日又热的慌,身子骨扛不住。 这下孟钰安心了,他们村娃子上学只念到午时,下午夫子要给人讲学,这次夫子从府城回来,带了两位明年要科考的师兄。 夫子家宽敞,两位师兄住在夫子家里,也不是什么富庶子弟,和夫子家沾亲带故,在府城繁华之地,不能静心温书,所以才把他们拎来了乡下。 江六想到他之前从夫子家借的抄本,夫子都回来了,他还没还回去,顿时心里跳的叮咚响,他不敢见老夫子。 九河村的娃子,就没有不怕叶夫子的,那戒尺打人老疼了,沾水后更疼…… 夫子不常出门,他家大孙儿倒是常常往府城去,谨哥儿的爹娘在府城做买卖,老师娘是两头跑。 “小六哥,夫子有问起你呢。” 江六的心都跳到喉咙口了,哆嗦着问:“说……说啥了。” “说你躲着他呢,每日只知送南瓜糕和糊糊,他的手好痒。” 江六:…………….. 好吧,他明白了,他太可怜了,一会儿要被打,谁能来救救他?果然是躲不过去的。 江余钱锄头挥的快,为了让小弟快些去夫子家,正在卖力的挖地山药。 他家这小弟,没少挨叶夫子收拾,要不是从小身子弱,夫子下手会更狠。 你要说他多不听话呢?那肯定是没有的,念书也肯下功夫,夫子也曾寄以厚望,但总是事与愿违。 江六小时候也不懂,为何夫子对他那般严厉,后来慢慢明白,走不了读书路,夫子是失望的。 江余钱回去就大声嚷嚷,小弟去老夫子家挨揍了,江家人见怪不怪,夫子能帮着教孩子,她们求之不得呢。 脸上倒是没表现出来异样,就是嘴角那弯起的弧度,是怎么也下不去,再等一会儿就能看见蔫掉的茄瓜回家,想想就乐。 江六慢吞吞的走到夫子家门前,他觉得自己浑身都痒的难受,忍不住左扭右扭,这座院子是他曾经梦里的恐惧之地。 老头子给的梦境里,叶夫子一家不在,等他知道九河村发生了什么,四处奔波求人,但一个村子的惨案,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酸夫子能摆平的。 他和老师娘来送了江六最后一程,那会的江六本就病重,已经快识人不清,夫子红着眼怜爱的摸他的头,让他下辈子一定要有个健全的身子,来世他们再续师生缘分。 老师娘在一旁泣不成声,只不停的摸他骨瘦如柴的手。 夫子一家最后如何,江六不清楚,最后一面夫子更老了,走路都不大稳,需要人搀扶。 这几日他有意避开夫子家,听见夫子回来,也只敢让家里人帮他送吃食去,老夫子是真心的待他好。 想到这,江六闭眼,深深的吸口气,让那些深埋在心的怨恨,尽量不要影响自己,一切都是梦,他的梦,他能改。 “皮痒了?来我给你松松。” 江六回头看见那新戒尺,瞬间腿软如泥,也不是那么那么痒,就……就算了吧…… 站在门后的老人,还是那副模样,神色严肃、不怒自威,深色长袍洗的很干净,面上修长胡须文雅稳重。 老人双眼很亮,能看透人的内心,这会儿两眼满是戏谑之色。 江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老夫子,梦境里的无助悲凉,终究还是不可控的涌上了心头,以铺天盖地之势淹没了他。 第138章 夫子和老师娘。 这滔天的委屈样儿,让老人慌了神,快步从门槛后跨出,拉起少年的手把他左看右看。 见人没事儿,眉头深皱道:“可是家里出事儿了?” 江六也不说话,夫子长叹口气,把戒尺放在一旁的石墙上。 “多大人了,还怵戒尺?我说了要打你吗?” 哪次打他不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其他皮猴子挨多少回也没事,就他娇气的像个小闺女,委屈的像挨了县老爷的大板子似的。 江六瞬间转喜,心里的阴霾被驱散:“我看见您高兴,哪里是怕挨打。” 这话夫子可不信,他就出去了一趟,怎的这小皮猴子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如往日没心没肺,眉间总是一股忧愁之色,如若不是因家事,那就是心里藏着事儿。 老夫子沉声让他到书房来,自己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那府城来的二人见有好戏看,也没了心思温书,急吼吼的跑去问老师娘,这人到底是谁。 老师娘在后院儿收书,晒书不能日头太大,这天儿申时晒小半个时辰即可,也要收的及时,不然就白晒了。 听见他们说才知道小六来了,笑着告诉他们:“是小六,你们夫子最是喜欢他,也是个皮猴子来得。” “最喜欢?比小师弟如何?” 二人不信,这几日跟着夫子念书,夫子表现的最喜欢孟钰,对他说话都没那么严厉,挨的戒尺也最少。 老师娘一脸你们不懂的样子:“不一样,小钰乖巧懂事,小六……和你们说不清,我也找小六子说会儿话。” 留下二人满脸的不服气,没继续跟着夫子念书,证明此子心性不定、脑子愚钝,不堪为可造之材,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得夫子喜欢? 叶夫子原是府城人士,早年考中了秀才,被同窗连累,那一届所有人都被剥夺了功名,后得他老师相助,在青山书院任职,教出了不少好学生。 他儿子因他不能走科举路,在书院附近开了家书铺,不小心碍着人的路,夫子辞去了书院一职,隐入乡间。 现在叶笙和妻子开了家点心铺子,大多是书院的人捧场,不说能赚多少,至少能在府城混口饭吃。 “难道夫子就是因为他,才收下我二人?”其中高个儿的那位摸着下巴沉思道。 他们二人和叶夫子并无亲戚关系,而是书院让他们跟着叶夫子学一年,作为交换,要替他寻良医。 阎禧挑眉道:“有可能。” 高个子名为蒲阳,二人家中都不差,他们在青山书院学的好好的,这次小测也拔得头筹,但这叶老头儿却说他们考童生还差把火。 这叶家着实清贫,不让带婢女小厮,每日睁眼就是温书温书温书,吃的也不好,也没玩乐的地方,二人早就烦了。 叶夫子还让人盯着他们,怕他们悄悄溜走,两人眼珠子一转,相视一笑,偷摸的出了门堵人,还从后院拔了不少鬼针草的种子。 老师娘把从府城带回来的点心放入盘中,快步往书房走,这几样点心味道都不大,味道大的用油纸包着,一会儿要让小六带走。 推门就见孩子跪在地上,满脸的委屈,眼睛也红彤彤的,气的老师娘把盘子使劲往桌上一放。 “嘭!” 里间的一老一少被吓了一跳,老夫子忙用手捋胡须,故作镇定。 小六没被允许起来,只能冲着人的方向行礼,喊了声师娘。 老师娘对他点点头,对着自家糟老头子高抬下巴,言语犀利:“逞一时威风,过后千般无奈万般懊悔,何苦来哉?” 每次叶夫子罚完人,被罚的那个走了,罚人的这个反倒不痛快,问今日是不是打的重了些?娃儿回去不会受惊,又大病一场吧? 老师娘知他心结所在,小六是聪明愿意学的,但他身子骨实在是太差了,别说科考,你让他行远路,都会要了他半条命。 后来倔老头儿想通了,世间不止一条路,没事就教孩子其他的,引得孩子想法也跑了老远,不是要去草原部族肆意奔跑,就是要去瘴气之地寻求生机,老头子又不乐意了。 杂学学的好他不乐意,学的差了他也不乐意,老师娘有时候都觉得他可能脑子坏了,有点失心疯。 叶夫子瞪大双眼和老妻对视,老师娘不甘示弱,两人就这么无声对峙。 江六:…… 你们都多大岁数了,还这般孩子气,这是做啥呢? “都是我的错,师娘,您就让夫子罚我吧。” 刚开始听他说做蕉芋粉和菜买卖,叶夫子还夸他心善,帮村里人解决难题,是个好样儿的。 后来听见他在码头买了地盖铺子,夫子勃然大怒,斥责他胆大妄为。 自己开铺子做东家,要花费多少精力?就他那三步就喘,五步就倒的身子,能有精力应付客人?到头来别是一场空,受不住打击,反而要了小命。 小六越是这样说,老师娘越气,冲过去把他拉了起来,按在竹凳上不让动。 “别听他的,他懂什么?满嘴之乎者也的酸人。” “你!” 老师娘眼神都没给夫子一个,拿了一块儿桂花糕给小六,说道:“这做东家呢,要慧眼识人,需得摸清他们真正的命脉,又有奖赏惩罚在后,他们便不敢有二心,莫要一味的纵容,也不可压的人太狠,有时候要学会多一只眼,有时候也可以悄悄闭一只眼。” 江六用力点头,老师娘说的这些他会牢记在心。 夫子也走过来,坐在江六身旁,说道:“等下次青竹回来,我让他再教教你,你青竹哥在这事儿上,肯定比你师娘懂得多。” 江六笑嘻嘻的把盘子往夫子跟前推,问叶青竹啥时候回来,他琢磨了一道点心,想来是会受人喜爱的。 那点心就是芋头饼,以后叶青竹在府城售卖,他在清溪镇卖,不敢保证能赚多少钱,但至少他们抢占了先机。 他明日还得去寻古味,学学人家那老面包和饼干是咋做的,比糕点结实耐放不说,还更饱腹。 清溪镇运送货物还算方便,越是耐存放的东西,越容易卖出。 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但夫子说的对,凡事量力而行。 第139章 苕丝糖。 三人就这么吃着糕点说着闲话,江六的肚子被填的满满的,老师娘才舍得放人离开。 夫子假意恼怒,下次他再躲着不见人,那戒尺就要牢牢的粘在他手上,吓得江六像冬日里的瘟鸡,不停的点头。 来时空手,走时带走了一大包府城的点心,还有一身新衣裳。 问夫子柠檬糖和橘子糖咋样?可还满意? 夫子没好气的说那糖着实一般,以后别买那么贵的东西,他不爱吃。 江六出门时,老师娘还在叮嘱他仔细身子,好不容易才养成现在这样,好时也要记得药的苦。 从叶家出来,刚过转角,江六看见有亮眼的天青色衣料闪过,想到孟钰说的那两位师兄。 江六悄悄退后,走到有蝎子草的地方,快速捡起石块砸下几根老藤,用一旁的细枝挑起。 蠢蛋二人组哪里知道他这么心黑,他们只想用鬼针扎他,这人竟然用蝎子草来割他们。 两方相撞,三人同时哇哇乱叫。 府城的两位公子哥儿,哪里见识过蝎子草的厉害,被这不起眼的藤蔓缠在身上,犹如被鞭子抽打,还麻痒的厉害,一抓就是道血痕。 江六退后一步,黑着脸清理脖子里的鬼针草,这二人摘的是长鬼针,扎人后会出密密麻麻的血点。 三人都怒瞪对方,蒲阳和阎禧也不过十五,平日里自诩文人,着实做不出和乡下小子打架的事儿。 江六知他们是跟着夫子念书的人,也不是真的想得罪人。 刚刚的叫喊声太大,把夫子和师娘给招来了。 两个大的抄写清静经十遍,这个小的抄两遍,明日这时再背给他听,如不流畅,狠打手心十下。 挨十下得半个月不能动笔,三下就能手肿半指高,二人组顿时不吱声了,老头子真狠啊。 夫子瞪着阎、蒲二人,就这气度还是学院头名?气性大、肚量小、心不定,难怪院长要把他们扔过来乡野,磨磨他们的性子。 老师娘把江六后脑袋上的鬼针摘干净,扯下不少青丝,脖颈两侧被扎了好几个小血洞,不满的看了正受训斥的二人一眼。 江六拍拍她的手,轻轻摇头,师娘气的只能翻了个白眼,今日还算秋老虎吧?那今晚吃淡些,苦野菜多吃些,好好下下火。 清静经对江六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等江六回家,家里人都从他面前路过,看人这么淡然,还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不对吧?咋没挨戒尺呢?老夫子今儿个心情好?没舍得打? 江六不想理这些看戏的人,他去了后院削红薯,大家又找借口晃悠到后院,继续看人有什么反应。 终于他爹忍不住开口了:“那个……” “爹,明日我还得抓两只鸡带走。” 江建昌脸都绿了,嘴巴张开又闭上,就这么憋了半天,最后气冲冲的走了。 江老太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呵,没用的玩意儿。 “小六……” “阿奶,我要用饴糖。” 江老太也灰溜溜的走了,惹不起,真的是个小煞星来得。 剩余的人立马散开,他们可没什么好威胁的嗷,全身上下穷的叮当响,榨也榨不出二两油来。 江六被他们逗的笑出了声,他是真的有事儿要做,今日在古相思,吃到了一种糖,很脆很香很甜,是用红薯丝做的。 掌柜的告诉他,是他们那的名小吃苕丝糖,做法也很简单,油炸过的红薯丝,和糖浆混合而成。 有时候简单的食材,在糖油的混合帮助下,就能变成一道美味又新鲜的食物,这苕丝糖放大半个月也不会坏,依旧香脆可口。 家里有一坛子豆油,是之前钟千送来的,钟家的豆油清亮,做出来的菜比荤油爽口,也更好看。 尽可能的把红薯切成大小相同的丝,纪淑燕看了半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接手了这切丝的活儿。 这会儿快天黑了,建房子的人也已下工,江六让他五姐做完这锅就停下,他想用一下大锅,家里的锅也是真的紧缺啊,明日还得再买两口回来。 好在现在都是铁锅,这要是陶锅,按他们家这用法,早就裂了不知道多少个了……. 黄澄澄的豆油下锅,烧至油温冒小烟,放入清洗好的红薯丝,炸至金黄酥脆再捞出,锅里放入六碗水,三大勺饴糖,等混合糖浆开始粘稠冒小泡时,就把土灶里的火退掉。 把刚刚炸好的红薯丝放入糖浆,快速的让苕丝和糖浆混合均匀,尽量让每根苕丝都裹上糖浆,把它们放在木板上,盖上一层油纸按压紧实,等凉透后再切小块儿。 这丝糖做法简单,江六打算收红薯做上一些,现在红薯卖的价不算高,等冬日来临再收,做这糖就不划算了。 炸苕丝和熬糖浆时,香味儿馋的人不停的伸脖子,就连傻愣愣的大山,也忍不住想往那边探头。 他和青萍在院子后角过滤蕉芋粉,做糖的过程他们并没有看见,江家人也没在一旁守着。 青萍见他这样,轻轻摇摇头,这会儿还不能过去,那东西想来也是要拿去卖的,她闻着也觉得很香。 “一会儿我找小六买些可好?山哥馋了吧。” 大山指了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意思是肚子的娃儿想吃。 青萍笑眯了眼,让他先安心干活儿。 做好的苕丝糖挺多,一锅能出四斤左右,可惜他家没有白芝麻,不然这糖会更漂亮。 江六切了一小半,这是要送夫子的,虽然他是第一次做,红薯丝有点焦,但并不影响它的美味。 剩下的油又被盛了出来,纪淑燕看懂了她儿子脸上的笑意,以后家里又要多一个糖,叫啥苕丝糖? 这名字别人一听,就知道是啥做的,真能卖上钱?不过味道好,又是糖又是油的,应该也没问题的吧? 其实是她看了整个制作过程,才会觉得这丝糖很简单,如果真的那么容易从字面理解,那卖糖的人,早就不用干了。 仿制品很容易,这时候就体现出名头的重要,所以要赶紧定制一批专用的器皿、油纸和木匣子。 名字江六都想好了,江家杂货铺,以后这些装东西的纸包,都会盖上他家的专属红印章。 第140章 买藕。 丝糖给家里帮工的人都分了一块儿,大山转手就把糖块放在青萍手里,让她快尝尝看。 他家的茄子摘完了,地空了出来,江老太让暂时别急着种东西,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 过几日就该变天了,也种不出啥好菜,江家腾空了菜地,补种了一批豆苗。 青萍:“不种其他的,把那蕉芋芽种下就是,大山寻了不少嫩芽。” 江老太觉得也可行,那蕉芋想来是不需要怎么施肥的,那些年随处长也没人管,天干也没死。 村里人都尝过了水煮蕉芋头,对它的味道很是满意,这以后除了种红薯,又多出来个种蕉芋。 村长已经把这事儿报给了农司,等他们审查完后,会有奖赏发下来,新粮食给的赏钱不会少。 今日牛家荷塘的藕起了一小半,江六心痒痒的不行,给夫子送了丝糖又去了牛家。 牛家院子里摆满了长藕和鱼,这会儿买藕的人不少,每年这时候,村里人都会再挑一条鱼回家炖藕。 “小六,咋是你来买鱼?会挑不?”牛牛的娘正在给人挑鱼,要哪条就给人抓哪条,手上功夫十分利索。 “我都不会挑哩。” “有啥好挑的,都是才从塘里起来的。” 江六哪里会挑鱼,“不会挑,婶子你帮我挑两条大的刺少的就行,震叔没在吗?我找他有事儿。” 吴莲音听见他要找自家男人,那脸上的笑意更大,这娃子现在可是金蛋宝贝,他来家准是有好事儿。 村里人也替她高兴,清溪镇会种藕的人不少,每年卖藕也没想象中的好卖,有时还得拉去其他镇子,如果小六愿意收,那牛家今年就轻松了。 这粉藕是老种子,他们村里人其实挺爱吃的,但镇上的富贵人更喜欢白玉藕,价也比粉藕高。 牛震笑呵呵的过来,两人去堂屋说话,牛牛也想跟过来,被他奶奶给带走了。 今年的藕产量不高,就这小半的量就比去年少了一成多,牛震心里苦涩,但面上没有显露出难色。 江六已经吃过两次新藕,他觉得味道和之前没什么不同,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村里人买藕价是六文,江六如果能包圆他剩下的几千斤藕,他愿意降价到四文,估摸还着能出五千来斤。 牛家光是忙藕塘和鱼塘都忙不过来,庄稼种的少,这小藕塘就是他家一年的收成,能降到四文,已是极低。 江六同意了,这藕他要了,但要帮他送到清溪码头,藕熟了就尽快起,最好是这几日挖完。 牛震点头笑道:“没问题,叔办事儿你还不放心吗?四日内保证能送去。”其实今日小六不来,他也是要上门去问问的。 “六儿,叔再问你个事儿,你帮叔想想?” 江六猜到了他想说什么,说:“可行,比起鱼,我更愿意要藕。” 卖菜这么久,江六并不是没有对比过别家的价,有人比他卖的贵,有人比他卖的便宜,这很正常。 就拿香葱来说,他当然知道九河村的葱比别家卖的大棚葱头更香,但是知道并没有什么用,不会卖出天价,也不敢卖天价。 只能比着别家的价,稍微提升一点儿,客人们花同等菜价的钱,买到了不一样的品质,他们心里舒坦,手头也就更松,以量取胜。 镯子世界的藕卖的是真贵,哪怕是用净化过后的轻污染水源,种出来的藕它同样很贵,要卖八块多。 这些藕江六打算卖十块,人家那藕更漂亮,一点儿泥腥子也不带,是真正的白皮藕,牛家的荷塘藕外皮没那么白净,勉强算是灰粉色,但味道不差,十块卖的也不亏心。 得了他的准话,牛震安心了,端着水碗的手有点不稳,如果是他家的那个大塘,也种满了藕,那是得卖多少钱? 江六谈完了事儿,准备回家了,牛家今儿个忙。 牛震抹了把脸,从后院提了个木桶出来,这里的鱼才是最大最好的,又拿了几支大长藕,个个胖乎乎的。 吴莲音见她男人桶里有鱼,把之前抓出来的鱼也提过来,一并装进木桶里。 江六:“婶子,我家哪里吃的完,老邻居还这么客气?我奶会揍我的。” “哈哈,这有啥,这次鱼比藕长得好,有鱼咱就多吃两口呗。”这也是个爽朗利索的女人,操持家务、下地干活儿一点不输汉子。 牛牛和妞妞在一旁开心的拍手:“吃大鱼咯,吃了鱼鱼,娃变聪明。” 兄妹两个脸上身上都是淤泥和鱼鳞,两个小脏猴子,鞋子也不穿,就到处乱跑着玩儿。 牛震看着两个娃子,又想到明年这时候的丰收,整个人都喜气冲天,看小六的眼神更是慈爱。 江六:……我先走了……好像肥猪进了狼窝,是怎么回事? 那木桶里的鱼不少,江六左手提木桶,右手抱长藕,以十分怪异的姿势慢慢挪回家。 在门口遇上曹三丫,忙接过木桶解救东家。 她告诉江六遇上曹胖子和曹娘子的事儿,小心问道:“不知道会不会给东家惹麻烦。” 江六觉得三丫变化很大,从之前那个沉默不语,只会背后还击的人,变成了现在,敢正面质问曾经欺负她的人。 曹三丫越是凶狠泼辣,他越是放心,不管码头什么样儿,九河村才是他永远的退路。 别人欺你、辱你、笑你,你该如何? 忍他、避他、敬他?再等几年你且看他? 不,是忍他、还他、压他,趁他病要他命,解决了他。 “在我看来,你还不够凶,小二和掌柜的差距,你还需多多思量。” 江六让曹三丫抬头正视他,语气缓慢说道:“我不缺干杂活的小二,也不缺来家帮工的婶子,我需要能扛事,能独当一面,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人,你懂吗?” 曹三丫看着那双眼,眼底没有狂妄,没有鄙夷,很平静,很冷漠,也很……无情。 良久,她用力点头,“是。” 江六笑了,能明白就好,曹三丫我等着看你的变化,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比起郁炜,他更愿意押宝在乌雅和三丫身上,也许是那一纸卖身契的约束,也许是她们身上不愿为时代低头的倔强,具体原因,江六自己也说不清。 第141章 大营来人了。 让她去许家找许巍,自己有事儿需要和他谈,三丫放下木桶就出了门。 许家的人不少,他更愿意和许巍打交道,他的眼光比其他人看的更长远,也更聪明,胆子也大,只是种葱,也太小瞧他了。 没等一会儿,许巍和三丫来了,他家正吃着饭,听见曹三丫找他,家里人还打趣着说笑话。 许巍放下碗就出了门,内心很紧张,他有种预感,江小六肯定是有大事找他! 堂屋的门被关上,曹三丫在整理野果,顺便帮他们看着门儿。 江老太眼神询问她这是做什么,曹三丫回了个让她安心的微笑,老太太不解的挑眉,三丫只当自己看不懂。 狗腿子的第一步,认清自己的东家到底是谁……这应该没错吧? 屋内的二人越谈神色越凝重,许巍嘴角的苦笑越深,沉默之后开口:“你这是要逼死人啊。” 江六冷笑一声:“死人还不至于,你就说敢不敢干?” 许巍看向门口处,许是堂屋木门用的久了,和门槛合的没那么好,有一丝光从外透到屋里。 这一刻他脑子有万千思绪,最后汇聚成一个念头,他这人有一点好,也有一点不好,有恩报恩,有仇也必报仇。 “干!” 许家儿郎没有孬货,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你都杀我父母至亲了,我还能任你逍遥? “好,需要多少银子你明日告诉我,事成之前,管好你的嘴。”江六眯着眼盯着他。 “放心,这点信任你还是应该给我的。” 江六无所谓的耸肩,比起空口白话,他更想看到过程和结果。刚刚还冷静到令人心里发毛的少年,这会儿活脱脱像个泼皮无赖,看的许巍很是新奇。 村里人都说江家小六性子好,脑子也灵光,今日一看嘛……够狠!比他二哥还会给人挖坑,以后谁再说他老实,许巍第一个不答应。 等许巍走后,江家人把自家这货围起来,七嘴八舌的问,到底喊人来干啥。 睁着无辜的双眼,江六道:“收葱啊,还能干啥?他家还有啥是能收的?” 江老太拍拍胸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买他家的老母猪。” 江六满头黑线,他要老母猪来干啥?吃的又多,还很凶,又不愿意带小崽子。 今日过后,江家开始收红薯,红薯皮、南瓜皮、蕉芋皮都攒着,蕉芋渣也不再用于沤肥。 等后院那一大摊子建好,他们家已经被南瓜红薯和蕉芋占领了。 … 家里的帮工婶子增到了九人,从拥挤的灶房,换到了更大的作坊,以后都在这边做南瓜糕、切南瓜、切红薯丝。 院墙的另一边,洗粉做蕉芋加工南瓜干和丝糖的,又多了两位大娘和两个汉子,这是乌雅思量再三后挑选的人,四人性子都不错,老实又勤快,不多言多语。 江二哥终于能从蕉芋粉中脱身,这几日挑着担子和梁狗蛋到处乱跑,把他们家要收的东西,能卖的东西,尽可能的传远一些。 时间快进了五日,今天是江家大姑娘的好日子,陆家的院子里坐满了人,村民们都上了不薄的贺礼。 新嫁娘在屋里揭了盖头,二人喝了合卺酒,从里屋出来招呼客人,她的婆婆陆家娘子也强撑着身子坐在主位。 屋檐下挂着两盏精美的大红灯笼,正迎着风儿轻轻晃动,孩子们吃着新嫁娘给的甜糕,好话说了一箩筐。 村外有匆匆赶路的二人,正是江六和郁倒霉蛋儿,今日是他大姐出嫁的日子,家里的粉摊都没摆。 他一早就去了码头,带了东西进镯子,着急忙慌的卖掉了菜,算好了时间怎么着也能赶上。 谁知他刚跳上船,还不等坐稳,郁炜就带来了他不会拒绝的客人,小福哥儿的老爹。 小福哥儿,就是那日站在甜羹前不愿走的小孩儿,江建昌没要他的钱,给了一碗甜糊糊吃。 自那以后,小福哥儿每日都会来买糊糊,有时候吃甜味儿的,有时候吃咸味儿的,吃完了也不走,就坐在一旁玩儿。 面摊的主人是他家的租户,小福哥儿的爹在炊子营做事,每月有两日能出营,他婆娘那几日子身上不利索,小福哥就跟着来了码头。 炊子营也就是火头,管大营灶台上的事儿,小福哥的爹勉强算是个小头头,这次来是为了蕉芋粉条。 近来清溪镇的水晶粉很受欢迎,四季酒楼的主菜之一,也叫素金翅,酱油调色后的粉条蒸熟,鲜虾反倒给它做了配角。 百味楼也不甘示弱,在这水晶粉上摆满了各种珍品鱼鲜,又是一道价格高昂的美味炖品出炉。 两家都有桂花羹芙蓉羹各种羹,长嘴铜壶里是滚烫的热水,小二当着客人的面,把粉末变成甜羹,又新奇又美味。 码头人也吃上了粉条,热的酸辣鲜香、冷拌的也别有一番滋味,一份只需六文钱,就能吃着新花样。 面摊的老板买了粗粉和粉条,他不做凉粉和甜羹,只熬咸糊,粉条也只在午后才开卖,卖完就没了。 休沐回家的火头,跟着儿子去了码头,尝尝他近来最喜欢的东西,发现了粉条,他认为这东西在军中更有价值,不怕潮也不怕被水泡坏。 面摊的主人让他去寻郁炜,那凉粉摊东家今日有喜,没开摊儿。 大营离清溪镇十几里路,平日里戒备森严,这些新鲜货也传不到那边。 江六又从船上下来,和小福哥儿的爹商谈,他以为自己会走江家的路子,没成想沾了小福哥的福气。 福哥儿的爹后头还有一位客人,这是陈贵自己都没料到的事儿,他们的指挥使大人,董其英。 江六从头到尾都没听见那人开口,一直和福哥的爹交谈,大营要的粉条数目多,每月不低于一千斤,一百五十文的价格太高。 这粉条不会每日都吃,就算吃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吃上,将士们出营时肯定会带上,吃都吃不饱,哪里有力气打匪徒。 “如果您能把薯皮南瓜皮这类的东西给我,可以降到一百二十文。” 陈贵没吭声,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哪里有这些皮子给你,大营里都是糙汉粗嗓子,都是连皮一起吃,谁吃还削皮?又不是金贵的娇小姐。 一时屋子里陷入了沉寂,不过片刻,陈贵答应了,每五日可以给他一批,得自己找人来拉。 第142章 水镜。 军营里头的粮食消耗大,就是有这些瓜皮,他们也养了猪,江六提出要求,陈贵就懂了。 粗粉被压价很厉害,他卖那些大户和酒楼八十文,卖给大营只得六十文,好在他们要的量多。 能搭上大营,已是江六梦寐以求的事儿,只要不让他亏本,其他的都好说,这些量显然还不是最终的供货量。 大营的人要先看货,没问题再要剩下的一半,江六表示可以,为了这长久的买卖,稳妥点更好。 谈完事儿之后,和郁炜两个急匆匆的从后院上船,船上带着他给大姐的新婚贺礼,一个半人高的梳妆台,中间镶了一面水镜。 今日才从府城加急送下来,要不是为了等这梳妆台,江六早就回去了,也会因此错过大营的人。 陈贵出门后就弯下腰,营里都传指挥使大人阴晴不定,一个不喜就要让人掉脑袋,他只是个火头,可招惹不起这尊阎王。 “大人,您看这……” 如若没有指挥使大人的命令,他是万万不敢答应给江六那些东西的,虽然只是些粮食边角皮,那也是官家的东西,就是一坨屎,拿了也是死罪。 董其英没理他,继续往前走,果然是这大言不惭的小鬼…… 今日仔细看清了这小鬼的样貌,更加让他觉得这小鬼心思深,一个十二三的小郎,敢开口那么大?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他既然能第一时间想到要粮食外皮,可见心中早已有成算,难道他早就瞄上了水军大营? 董其英突然站住身子不动了,开始沉思前事,吓得跟在后头的陈贵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脑袋搬了家。 “呵,我还是觉得他这人心思太重,聪明?哪里聪明了?小聪明可不叫聪明!” 说完这话大步离开,留下陈贵继续消化其中的意思,难道副指挥使大人早就认识这小江东家? 不能吧? 小江东家也不像是没眼力见的人,既然双方都认识,为何这买卖还需要他这小火头来谈? 走到面摊,看见他家小福,陈贵才收起心思,“哎哟,爹的好福哥儿,你在这等爹爹呢?真乖啊。” 牵着吃饱喝足的小福回家,陈贵边走边摇头:“这些人啊,个个都是人精,每个的心思都猜不透,江六才多大啊,说话做事一点也不符年纪,真真的少年老成。” 福哥儿听见熟悉的名字,不走了,偏头看着他爹,红嘟嘟的小嘴说道:“小六哥?” 陈贵笑呵呵的,抱起这五十多斤重的傻胖儿子,“是啊,江小六,你喜欢他吗?” 福哥儿用力点头,喜欢的,喜欢江二叔,喜欢小六哥,也喜欢江三哥,还有瓜哥儿、小乌弟弟、乌婶婶。 其实乌黔比他还大一岁,但福哥儿长得实在是壮实,谁家不满五岁的小娃能长五十多斤呐?所以他觉得这个瘦子是小弟弟。 小福哥儿喜欢在凉粉摊玩儿,江建昌怕他被人拐走,有时摊子忙根本顾不上看娃,只能让江六带着他,江六把他带到仓房,人少又安静,有乌雅在也不怕有拐子。 他问过两位老爷子,小福哥这种是属于轻微脑损伤,如果好好干预,会有好起来的一天,还得家里人不放弃,要有耐心。 看着小福哥,他就想到自己以前犯病的样子,只要他从镯子出来,就让小福跟在身边,不是跟着他收菜,就是一同做变蛋,顺便教他数数。 认字这个就太难了,小福哥能数到十五,但他一个字都不认识,这让江六有些无奈,只能慢慢教。 “一、二、三、十三、十四、十五!” 小福哥边走边数人脑袋,这些脑袋瓜子圆圆的,和小六哥做的鸡蛋差不多,他会数。 陈贵在一旁眼泪汪汪的,哭的是鼻涕眼泪同时流,还不敢哭出声,怕打扰到儿子,心里默默念叨:老天爷啊,你终于舍得睁眼了,我老陈家的独苗苗,不该是傻蛋儿。 数完人脑袋的福哥儿,向着自家老爹伸手,陈贵不懂是什么意思,掏出一块银子放在他的胖手心里。 小福哥撅嘴,对着蠢爹爹说道:“该给糖。” 陈贵又是一阵眼泪狂流,他的小福哥儿都知道要奖赏了,江六啊,江六,你可真乃神人,此大恩我要如何谢你。 某位神人,这会儿正在被揪耳朵,姐姐大喜的日子,喜宴都快吃完了,他才赶回来! 那梳妆台上了红漆,水镜格外的清晰,大家伙儿饭也不吃了,就挨个上前照照自己的模样。 镜子有两个巴掌大,这会儿面前站了有几十个人,这可比铜镜好使啊,看着一点儿也不花眼。 “哎哟,我怎么是个秃子啊?”这人不秃,就是脑门儿有点大,今日吃喜宴头发又勒的紧,比平日里确实看着要秃一些。 “原来我的嘴皮上有颗这么小的痣?咋没人给我说过呢?” “照完了没有?一群大老爷们,有啥好照的,快让我们照照!” “婆娘,婆娘,我的婆娘在哪里?快来和我照照,看看俺俩在一块是啥样。” 他家媳妇红着脸上前,和他一块儿照了水镜,这二人是真的有夫妻之相。 有了他俩共同照镜子,后头的人也开始找自家媳妇儿,也要跟着一块儿照照,还有抱着娃儿一起照的。 就连章家大姐姐也去照了照,小孟钰照不着,她还帮忙抱起了小娃一块儿照。 这是九河村吃的最久的一次喜宴,喜宴的主人嘴角就没下去过,宾客们的欢呼雀跃,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祝福。 江珊从奶奶手下救出小弟的耳朵,轻轻帮他揉了两下,柔声道:“那水镜老贵了吧?” 她脚上穿的鞋也是小弟送的,富贵人家才会穿的翘头履,这面料极好,刺绣精美,已经让她出尽风头,没成想又带回来一个梳妆的,还镶着他们听都没听过的水镜。 江六对外说是家中兄弟一块的送的,大家嘴里说着有娘家人真好,其实心里都门儿清。 光是这妆台子都值老钱了,更别说那水镜,那么大一块儿,能装下好多人,江家除了小六,没人能送得起这稀罕货。 江六再次恭贺她大姐,喜词说了一长串,最后说道:“镜子贵不贵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就好,嫁了人的姑娘也可以保持个人喜好。” 江珊笑着拍拍他的头,说他还小,哪里懂这些。 江六吃饭去了,他一直都很喜欢朱哥对生活的态度,赚钱就是为了花钱,不爱花钱,赚钱干啥。 不过这点对他二哥行不通,有人就喜欢赚钱,不喜欢花钱,恨不得每晚搂着钱睡,做天上掉钱的美梦。 现在的他虽然不富裕,但送出嫁的姐姐一块镜子,还是没问题的,虽然这镜子让他又背了一身债。 第143章 火烧糕点? 水镜很难得,梳妆台这块还是钟家大哥帮忙找的,等任职文书下来,就由吏变为了官。 从之前负责文书的小吏,变为了管小吏的头子,跨越了极大的一步,就这一步,对有的人来说,可能几辈子也无法实现。 钟文趁机找江六定下了不少货物,全都是他还没正式出炉的东西,只做出了部分当作尝鲜新品。 这些还是在镯子世界烤制的,手工体验费花了好几张红票子。 有巴掌大的甜脆圆饼干、漂亮的芋泥饼,还有能饱腹充饥的压缩粗粮饼。 还给钟文画了不少饼,乌麦面包、牛角面包、还有带野果干儿的面包,这时的钟文就是之前的江六,非常的土。 这些他都没听过,但经过江六的形容,他觉得他可以再开个铺子,卖这些饼干和面包。 清溪镇肯定不如府城,这些新玩意儿完全没必要在码头卖,如果江六愿意来府城,他可以出钱给他买座院子。 江六当然不乐意了,他自己有家有牵挂,去府城干啥?要是只为了赚钱,那就更没必要了,他只想窝在码头,任由消息们坐船飞走,替他传遍各地。 手工课体验了三次,算是摸清了那烤面包的窑,和奶奶做的疙瘩饼,道理大致相同。 这是古镇改过的烤窑,可以在下方烧火,如果下方的火太大,上层的烘烤时间就得缩短,也可以在上层烧火后退火,用余温烤制面食变熟。 这种明火窑烤东西特别的快,江六才刚看见大铁铲放进去,转眼人家又拿出来了…… 这些都是做惯了糕点的老师傅,他们试验出的最佳时间为两分钟,江六特别自信的上前。 第一天烤制出来的东西全是黑炭,尝试了很多次,那窑就是和他不对付。 第二次去就要好的多,外脆里嫩的面包烤成了疙瘩饼,面包老师问这是不是铁榔头。 连续三日的学习,忍痛吃完烤失败的面包,他牙到现在都还疼,看着挺简单的做法,片刻间就能从松软的面食,变成凶器。 不是他不爱学习,是真的吃不动了,牙和肚子可能都需要歇歇。 老师说这种下有明火的双层窑体,确实很难掌控时间,万万不可离人,等多试几次就明白了。 目前江六只会烤硬饼干,和外皮很硬但内里有蜂窝洞的面包,甜甜圈牛角一类的松软面包,实在是太难了,他完全掌握不好时间和温度。 由于技术水平实在低下,江六决定在家建两个窑,一个是明火双层窑,一个是余温烤窑,得把打井的工匠们又请回来。 江六和郁炜都坐在主桌,这会儿两人的碗里都堆满了菜,江老太和田云花啥都给他们留了些。 这次的喜宴是请人做的,那头獐子作为主菜,许屠户帮忙买到了猪头猪心猪蹄和猪肠,凉粉和糊糊也有上桌,每桌还有一份螃蟹蒸粉条。 “金家船行那边要不要给他们降价?”船行这两日有一艘货船要北上,要的量多,郁炜拿着猪蹄啃,顺便问东家的意思。 大营把粗粉压的价太狠,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如果大客户比价,对他们有一定影响。 江六吃饭很快:“不降,大营的价永远最低,船行那边可以多给两成的量。” 郁炜唔唔的点头,嘴里塞了蹄子,说话有些听不清,两成也不少了,比其他商船的量多很多。 这会儿就还剩江老太在这陪着他们吃,村里人都散去,两媳妇儿帮着去收拾桌子。 老太太问:“每样加两成?”那做南瓜糕的人手还是不够,还得再加。 家里这南瓜糕每日带走的量多,现在外村人跑九河村勤,路过的货船也会捎带一些。 如果他们村口能停船,买的人会更多,这段急流着实是个阻碍,商船的客人也说起让他们头痛的问题。 五里路虽然不远,但来回也要小半个时辰,有这功夫,他们行船快的,都能到下一个镇子。 建房子的帮工又多挣了一日的钱,把村子口到河滩的路修建了一下,有坑洼的地方就填平,右侧的野草和枯枝往山林处挪了一丈远。 挪那么远的距离,是村长安排的,江家的意思是半丈即可,大家不光有多挪,还把那一丈路给铲平了。 这样走河滩路,就是下雨,也不怕会滑下去摔伤。 江老头觉得她这乖孙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家里收野果子,又多了一个刺糖罐儿,说是要和刺梨子一起熬果酱。 怎么熬也还没说,就让先收着,这两日已经收了好几筐,刺糖罐儿扎人的厉害,都是姑娘和老人在摘,孩子的手嫩,一扎就是血洞。 江六把家里帮工的人手过了一遍,说道:“以后让大娘管切丝和南瓜糕那边的活儿吧,阿奶你和我试着烤面包,果酱让我娘做。” “火烤啊?” 尝新品家里人也尝了点儿,那面有点酸滋滋的,又有点甜又有点咸,江老太有点难接受。 家中小辈们倒是挺喜欢那味道,能吃出麦味的焦香,和馒头、南瓜糕口感不同,这糕点很有韧劲儿,嚼起来挺有意思的。 江六笑道:“不是,要建土窑,还得找土娃他们再来一趟。” 郁炜被呛住,差点喷了一桌子,这都是啥糕点啊,还得为它们建窑?糕点当然是松软香甜更好吃,那火烤了的还能吃? 老太太也想不出来,她只会做疙瘩饼,把杂粉团子煨熟,烤出来的饼能砸死人…… 江六也知道这点,夏朝的糕点样式以蒸为主,炸的都很少,月饼和酥饼这类的硬式点心才会炸,所以卖的也贵。 他们家的南瓜糕之所以卖的好,也是因为蓬松绵软,既像大馒头,又像糕点,结合了二者的优点。 但面包……他本来就是奔着干粮去的,可能也会有人喜欢它的韧劲口感,所以又给搭配了果酱。 饼干这个无需担心,喜欢酥饼糕点的人应该也会喜欢它,香、脆、酥它都占了,无论是甜味还是咸味,口感都不会变。 比之酥饼,还不容易掉渣,外出赏景游玩的郎君小姐们,肯定愿意带上一些。 第144章 猪饲料。 许巍早在一旁等他们俩吃完,江六刚放下筷子,他就把人给带走了。 做储料地方已建好,外观看着就是个石头圈,内里又分三个隔间,这就是他们之前谈的事儿。 许家猪养的好,一部分是因为家里孩子勤快,找的草适合猪吃,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储料,和沤肥是一个道理。 做储料也没那么简单,毕竟也是猪要入口的东西,猪不挑嘴啥都能吃,只要毒性不强,他们都能消化,但要喂的很肥也是个难题。 许家负责养猪崽做储料,主材料由江六提供,卖出的钱大家对半分,猪崽子的损失算许家的。 江六看过以后觉得没问题,告诉许巍:“明日午时我在码头等你,带上四人和我去水军大营,估摸着有三大车瓜皮。” 这是福哥儿的爹估算的量,以后量多量少,还要看双方的合作诚意。 许巍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什么?他没听错吧?水军大营地?那是他们能去的地方?这江小六到底啥脑子哟?怎么还能和大营搭上关系! 大营那么多人,就是一顿省下来的瓜皮也有很多,和飞蓬草苦菜秸秆各种草混合,再加上谷糠麦麸,完全够他们做养猪储料。 江六:“这一批猪和猪崽子都别卖,等储料做好,好好喂上俩月,年时那几日再杀,这次的上家我来找。” 每顿都喂这么好料,俩月最少能涨二十斤,许巍连连点头,那肯定是不能卖,猪都卖光了,那些人没看见大肥猪,怎么会对储料有想法。 他家养的一年猪,能有一百二十斤,在清溪镇已经算是肥猪了,有的人家养的猪还不过百,越肥的猪卖价越高。 当日和江六谈好,许巍回家关上门和他爷爷他爹伯伯们商量,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和江六合作。 修这池子是江六出钱,又买了一批猪崽子回来,这钱两家各出一半,储料做好以后,新猪崽子和家里所有的猪,都得换口粮。 在江六跟着许巍离开时,曹三丫也在向郁炜请教,她已经去过码头仓房,跟在乌雅身边学了一日,挑选那四人时,乌雅有教她如何辨别。 她也琢磨出东家的意思了,就是她们每人要能撑起自己负责的东西,豆腐制作这一块由她打理,乌雅则是负责码头收菜。 郁炜算是作为管事儿心腹,有很多杂事都需要他去办,以后铺子建好,应该会是大掌柜。 曹三丫现在重心放在了腐乳这一块,和李芸豆两个整出了个换豆子,腐乳也已封坛。 以前是村里人才能换豆腐,外村人得用钱买,现在无论是豆腐还是豆丝儿或者豆浆,大家都可以用豆子辣椒来换。 李家的屋顶也是炊烟不停,晾晒的豆腐块越来越多,每日都有大小不一的坛子,放入屋角。 江六把她们的辛苦看在眼里,他爹养的鸡又遭了殃,现在林老板的方子难得,只能用鸡、鸡蛋和肉才能换。 第二日李家又搭了架子,弄了土灶,做起了盐卤豆腐干,老豆腐先用草木灰吸掉多余的水分,清洗干净的豆腐用盐和少量香料煮、泡,泡到里边儿也有香味,再用香木烟熏。 这样的豆块儿做出来会很紧实,直接吃也很香,能放好几天不坏,一块卖四文钱,十文钱一斤,在码头卖的很不错。 把这些香豆块再切成片,下油锅稍炸片刻,再拌上调味粉和料油继续浸,最后就成了香豆皮、也可以叫五香豆干。 李芸豆把嫩豆腐做成的豆皮,也切成方块,用同样的法子浸泡,每日只有一大锅,卖完就得等第二日。 这一锅会有一半在码头卖,一文钱能买到一张手心大的香干,这个就贵了点,要二十文一斤。 有的客人会买咸香豆块,加一半在粉里,还能剩下半斤带回家吃,有的客人会买一片薄香干过过嘴瘾。 瓜哥儿现在守着零嘴儿摊,和粉摊一样,卖完了就只能等明日,有南瓜糕、南瓜干儿、丝糖、香豆块和香豆干。 洪泽的弟弟在码头卖凉粉,四文钱一碗,就挨着他们粉摊儿,摊子来往的客人多,每每有下船的客人,都会聚集过来看看新鲜。 所以说热闹是真看不得呢,看了就走不动道,这毛病很好治,钱袋里的钱花出去就好了,心里也畅快了。 江六回到陆家,正想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听见里头有人吵闹,三丫比了个手势,忙转身就走。 “小六,你等会儿。” 有妇人从屋里追出来,拽着江六的手不放。 “婶子,这样拉拉扯扯不大好吧?”江六轻松挣脱开来,郁炜和三丫赶紧站在他身旁。 这妇人是大娘的弟妹,今日田家人都来吃喜宴,给外孙女儿的贺礼钱,还没村里人给的多。 大娘被田老娘给拉住了,江老太脸色不大好,虽然喜宴已经散了,但今日是什么日子?这些没眼水的还来闹事? 田婆子想要的很简单,要他儿子和媳妇进江家做事,要的工钱也不多,和其他人一样就行。 江家的汉子们都没在,老的小的都回家去了,只一个江六没赶上,被这家人给赖上。 江老太不想在陆家给她们难堪,让去江家说,田婆子不走,非得让给个准话。 “我这女儿这么多年,为你江家生儿育女、当牛做马,如今你们家也起来了,舍一口饭给穷亲戚吃,也是应该的吧?” 江老太理都不想理她,如果是糟心的儿媳妇,她二话不说让人把女儿领回去都行,可她这大媳妇是顶好的人。 田云花是真的被气的狠了,这么久没见她上门打秋风,原是要在女儿出嫁这日给她难堪,气的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这要不是她亲娘,能把她嘴给撕烂。 江珊和江瑚姐妹俩,不停的用手给田云花顺气,女儿对上亲娘,当真不知道该如何说。 江六笑出了声:“好啊,当然可以。” 还不等人高兴,又道:“不知卖价几何?小子近来手头也不宽裕,能否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把这两个奴仆卖的便宜些?” 田家娘子一听,就冲过来要撕他的嘴,这说的是人话吗?你买谁不好,还买到亲戚头上了?说谁是贱奴? 第145章 面包窑。 曹三丫力气不比这娘子小,挡住冲过来的那双爪子,使劲往前一推,怒道:“别在这里撒泼,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是在哪儿!” 她已经说话很客气了,就是不知着田娘子能不能听懂话,这是九河村,不是她自己家。 被钱财冲昏头脑的人当然听不懂,躺在地上开始撒泼,说她被打伤了,必须得给她请大夫。 郁炜把小刀拿在手上把玩,蹲下身来盯着她:“行啊,你哪里伤了,我先给你扎两刀,不然大夫来了也看不出来伤,你不好讹人。” 田娘子看见那刀上的亮光,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躲到婆婆身后,生怕他真的扎到自己。 江老太见乖孙轻松解决她们,也不出声,她作为亲家,也为了大儿媳妇的脸面,真是不好说这事,二媳妇都被她支回了家。 江六:“喜宴吃完了就赶紧走吧,再闹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田老婆子把儿媳妇从身后拽出来,怒气冲冲的说:“你买!你买她!我就不信你买了人,敢不给我把人好好供着,她要有个三长两短,老婆子上你家吊死去。” 田娘子立马把手抽回来,转身推了她老婆婆一掌,嫌恶的看着她:“要卖就卖你自个儿,你卖他家去,等你死了我去找他要钱!” 这老婆子脑子没问题吧?当她是傻子吗?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这时也不想占便宜了,怕真的被这老婆子给卖掉。 田老婆子不吭声,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走时让女儿把贺礼钱还她,以后大家还是少来往的好。 江珊一点也不难过,外祖母这做法也在她意料之中,早在她们出现在宴席上,就已告知了婆母和陆桥她的为人。 这亲外祖母要回礼钱,郁炜还是头一次见识到,那转来转去的小刀,差点儿割到他自己。 这小刀是乌黔的,他借来耍耍,乌雅那把小刀看着轻,实则上手很重,转不出花儿来。 船夫还在河滩那儿等着,江六和郁炜回到江家,大哥和震叔拉了一车藕过去,二哥正在装另一车,这是最后两车藕了。 还有菜和野果子,今儿个带一趟,明日就能带更多的东西进镯子。 家里人都知道他雇了郁炜,有时他会跟着江六回来,把当日收的菜拉走,船费贵啊,尽量不跑空船。 等郁违离开,江六和二哥去了小兴岭,罐子坛子都是他们送下山来,还没去过他们村儿。 “那窑那么难吗?咱村里人整不好?”江余钱边爬坡边问小弟。 这小兴岭的人咋想着把家安那么高的,从长兴村上来都还要爬老半天,这根本就是无路可走,边走边找路,还在原地绕了两圈。 这山上像有鬼似的,咋每棵树长相都差不多?小弟这个常年跑山的人,也分不清楚方向。 江六的体力和二哥比差的远,这会儿累的直喘大气:“整不好,对火候的要求很高,还要做好几层保温的,他们村的人能不能建,都还是个问题。” 那面包老师说了,古镇当时建大窑花了很多钱,请的都是业内老师傅,小窑都是四到五位数,更别说那得几个人烧的大窑。 二人再一次迷路,实在是爬不动了,他们是照着虞老头儿给的路线走的啊,咋找了老半天都没看见山洞入口呢。 是的,要想去小兴岭村,还得先找洞口,难怪他们村秋粮交的少,还得拉去长兴村,怕是当年量地的差役乱报的吧,深深的怀疑他们都没上山。 兄弟俩歇息了一阵,又在山林里头继续找洞口,水筒都快喝干了,终于有外出的村里人发现了他们。 “哎哟,你们走这山肯定找不到洞口呀,洞口得从长兴村后山走。”这人是出来找蜂子的。 他养的那些土蜂最近闹着要搬家,整日巴着蜂箱嗡嗡吵,想把蜂王救出来,部分先锋兵已经不回家了,可能已经在外面筑好了巢。 先锋兵的窝没找到,捡到了两个迷路的小疯子…… 江六回想了老半天,老虞头说了要从长兴村的后山进吗?好像没说过吧?是他记错了还是只听了半头话? 那人不停的赔礼,让他们千万别介意,下次有需要他们做的东西,直接给长兴村的人说一声就是,不用亲自上山。 江六这时算是听出来了,人根本不愿意让他们进村,摸出怀里自己画的草图,直接问他:“那你看看能不能建,我要建一个大窑,两个小窑,可以建你明日就带人下山来。” 每个村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性,人家不乐意见外人,自己也不需要勉强,只要活儿干的好就成。 这人看了一眼图,马上指出了问题:“你这窑对保温需求很高吧?” 江六不得不佩服他,这图要是不配上他的解说,真的有点难懂,画的也很乱,他二哥还以为这是抓鬼符。 “是,我想在不开窑时,通过外层的变化,就能感知到窑内的温度,好适时添火退火,不知有没有法子可行?” 这个就显然很难为人了,江余钱作为他哥哥都听不下去了,苦着脸道:“不大行吧?” 这不和烧火一个理儿?火越大灶膛里就越烫,但你想隔着那么厚的泥,盲目添火控温,这咋能行哩,那不得变成焦炭。 江六这个要求,让看图纸的人也忍不住皱眉,这到底是要烧什么好东西,要求这么高?都能赶上御制品了。 仔细看过后,收下了图纸,告诉江六:“可以建,但是价钱不会低。” 只要能建就成,江六问多少钱,这人也说不准,只说明日要和族人看过江家的窑地才知。 建窑也不是想在哪里建都行,土地的湿地和高度都有要求,不然建好了也是一座废窑。 他们自用的也是大窑,那窑已经很多年了,江六的要求,只有让族里的老人出手,这图纸其实画的不错,外行人看不懂,内行人反倒觉得画的很细致。 下山的时候江余钱腿有点软,倒不是因为上山下山累的,而是被那么多银子给吓得,我的个亲娘唉,得把他卖几十回才能得那么多钱。 他现在跟人学建窑还来得及吗?这也太赚钱了吧! 江六倒是还好,他早知价钱不会低,不然古镇方也不会只有两座大窑。 第146章 苦苣菜。 路过长兴村,碰见了刚刚给他们指路的村民,江余钱鼻子都气歪了,想冲上去质问这人,为啥要给他们乱指路? 小叔的鸡苗卖给他们也没收高价,大家有来有往也好几次了,这人的心咋这么坏哩? 江六拉住了二哥,“别气,他们可能不认识咱,以为咱是坏人来着。” 那人这会儿也知道他们并无恶意,做了个抱拳致歉的动作,扛着锄头快步的走了…… 江余钱的鼻孔都张的老大,对着人的背影比划了两下手,今儿个要是没遇到虞书,他们兄弟俩都还在钻林子。 一直找不到下山或者上山路,他们是不是得在山上过夜?那山也不是他们熟悉的山,山上有啥也不知道,遇着危险了咋办? 江六安抚的拍拍二哥,是他的原因,之前老虞头说山上只有他们一族时,就应该听明白别人话里的意思,今日还好有惊无险,也算吃了个大教训。 从这边回家,两人摘了不少没开花儿的苦苣菜,有的开着小黄花儿,有的已经结了白毛毛果。 春秋冬季的苦苣菜不怎么苦,正夏季的那是真不能吃,太阳越大它越苦,采摘时得等太阳下山,刚好这片长的挺好,两人就蹲下来掐嫩尖儿。 采苦苣菜得放大招子,有一种长相和它很相似的毒刺菜,这可吃不得,吃了要死人的。 苦苣菜叶片很像锯齿,靠近杆子的叶片茎杆是紫红色,杆身光滑无毛,折断它会有白色浆液流出,毒刺菜则是叶子背面和枝干都有刺。 这菜也是随处可见,村里人把它和马齿苋都称为长寿菜,只是它多了个苦字,和人差不多,越苦的命越长,在荒年是极好的救命粮。 兄弟俩一路摘菜回家,这河段的细野葱长的也好,捡了个木棍,只挑最好的那一簇,今日可真是失算了,没背背篓。 野葱的香气浓郁,无论是腌咸菜还是炖煮都非常好吃,那坛子辣白菜现在已经很酸了,用它煮老豆腐,再放一把野葱,汤鲜味美特别的好吃。 大娘和苗三婶子在灶房里忙晚饭,现在家里人多,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江六把野葱放在灶台上。 苗三在切包心菜,那菜看的江六一抖,他是坚决不会吃的,那咯吱咯吱响,还满口流浆的感觉实在是不想再试一回。 “用这个炒鸡蛋吗?”这妇人是被当作厨娘卖的,不是大户人家犯事儿的奴仆,是被他男人卖给了赌坊抵债,赌坊转手又卖给了人牙子。 苗是她自己的姓,在家排行老三,老家金陵城的一处小镇,中间隔着好几百里水路,这可真是被卖的远。 “和辣白菜一起炖豆腐。”家里人挺喜欢吃她做的饭,口味和他们这大致相同。 田云花这会儿也消气了,在熬荤油:“就你会吃,那你上芸豆家问问去,还有没有豆腐,老的嫩的都行。” 江六啧啧两声,围着大娘转圈儿,看看,看看,现在都叫人芸豆了,再过些时日是不得叫人儿媳妇。 大娘假意要起身揍他,江六赶紧跑了,走时还叫上了大黄和小狼崽子,这小瘸狼现在叫声有点奇怪。 “小灰灰,叫一个我听听。” 小瘸狼一拐一拐的去咬大黄的尾巴,听见主人喊,回头蹲坐在地上,偏头:“嗷呜呜,汪?” 大黄在前头不停的打喷嚏,可能是在骂它,这咋教成四不像了? 江六哈哈大笑,追着它们跑了起来,狗子有人追会跑的更快,于是变成了大黄跑最快,江六隔着一段距离追,小瘸狼跑到最后追主人。 牛牛和妹妹站在下方的荷塘边上,大黄像一阵风似的快速跑过,兄妹两个开心的哇哇叫:“大黄,大黄,你跑的好快!” 江六见他们旁边有大人,也就没过去,继续追大黄,这狗子今日太兴奋了,已经跑过了李家还不停下。 一直跑到山脚下,才停了下来等着主人,狗毛跑的乱糟糟的,远远的看还有点吓人,像一头小毛熊。 现在每日忙个不停,大黄也很久没和主人这样疯玩儿了,一狗一主都带着满足的笑意。 “大黄,过两日要降温了,明日去河边给你好好洗洗?” 大黄狗原本很开心的身子一僵,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装死,眼皮也紧闭,四只脚挨地紧紧的,尾巴也不动了。 “啪。” 小灰灰也学着它,一个躺江六左边,一个躺右边。 江六左看看右看看:………..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它在山上也是这样带崽子的?不想做的事儿就倒地装死? 大黄喜欢玩水,但不乐意给它仔细洗身上,皂豆刚搓上身就沉水底去,江六每次洗它,都得大半个时辰,比爬了一天山还累。 不管狗子明日如何抗拒,也是非洗不可,天冷了它就要进屋,本来卧房就不大,要是再臭烘烘的,能把人给憋死。 李婆婆给装的豆腐块儿,李芸豆和三丫在熏香豆块,现在换香豆腐的人多,有时在码头都能碰见卖盐渍豆腐的人。 这盐卤豆腐经过香木烟熏,有一股肉香味,有人乐意管它叫素肉,豆腐能吃出肉的嚼劲,也是难得。 林老板给他的红腐乳,还有半坛子,他打算明日带一半给福哥儿阿爹,香豆块可能推不出去,就是愿买,量也不会太多。 红腐乳卖的不会太贵,大营里也不是人人都吃一样的嘛,每顿最多吃小半块,也很耐放,相信火头们会做出让将士们满意的饭菜。 自家吃腐乳倒是没什么花样,直接放碗里当咸菜吃,或者和蘸水混匀,要么就放汤菜里炖着吃。 至于林老板说的腐乳油焖鸡、腐乳肉、腐乳排骨、腐乳鸽子什么的,他都还没吃过,现在他爹看鸡看的可严,把他当黄鼠狼给防着。 小鸡孵活了三十四只,还欠人二十七只,自家留的七只全是公鸡苗,公鸡崽没行情,不好卖啊。 江六只差没在脸上写冤枉二字,那鸡他也没吃上呀,鸡毛都没摸着,某人抠门的连鸡毛都留下做了装饰…… 今晚家里少了一人,大家都有点不习惯,江家人在堂屋吃,那四人在后院吃,吃的都是一样的,只是肉肯定会少一些。 第147章 贼人夜袭。 关好房门,掏出一面很小的圆镜子,江六开始卸妆…… 乌雅调的这口脂很牢固,还得用特殊的东西才能擦掉,难怪人装扮成黑奴不会被发现,是真的很有一手啊。 擦拭干净的嘴唇是浅灰紫色,如果不是知道缘由,江六肯定会以为自己吃野果子中毒了。 夏大爷拽着他诊脉好几次,说他不对劲,但也没看出端倪,这几日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连小楼的病人也不看了,专心研究起了古籍。 他们也没料到,江六会涂抹口脂遮掩唇色,还遮掩的那般好,看着那么老实个人,结果搞这些花样迷惑大夫。 吃完药上床,本以为会一觉到天亮,结果没一会儿就被吵醒了。 “抓住他们!” “大黄,咬他!” “灰灰,小心啊!” 江六很想睁开眼,但这药劲实在是太大,把自己的大腿都快掐的没知觉了,身子才恢复过来。 外衫都来不及穿,达拉着鞋就往后院跑,家里人都起来了,江瑚拿了木棍在手上,护着奶奶阿娘和小婶儿,旁边还有拿刀的苗三娘和武娘子。 爷爷在一旁高举着锄头,江木和梁狗蛋按住了一人,大哥和二哥各按了一个,三哥和江林也按了一个人,还有两个跑了,大伯和他爹还有大黄追了出去。 “汪汪汪!” “汪!” 灰灰这会儿正咬着人不放,模样凶狠,浑身炸毛,这人是几人中块头最大的,二哥和灰灰都下了死手,贼人的手应该是断了,疼的他脸都扭曲变样,满口的污言秽语。 江六听的很心烦,捡起地上的长刀,对准男子另一边胳膊,狠狠划了下去。 “啊!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这小杂种!” 其余三人见他这么痛苦也奋起挣扎,但江家的汉子并没有他们想象的弱,压着人根本无法动弹,脸死死的按在地上。 这四人都带着刀,穿着也并非穷苦农人,江六把刀指向他的脖子,沉声问道:“你们是谁,老实说,我人小力气不稳,你觉得你这刀快吗?” 这人眼珠浑浊,脸上横肉纷飞,还刺了大字,瞪大了双眼,恶狠狠的说道:“今日算我认栽,爷爷我只想借点钱花花,黄口小儿胆敢杀人?” 江六都快被气笑了,普通的贼人会人手一把刀?还受过墨刑?真当他是三岁小娃哄? 大姐江珊也来了,陆桥和牛震都去抓人,动静闹的太大,这会儿村里人也都在找人。 江家后院打了好多只火把,村长见这六人都不是善茬,让必须得送交官府,怕是逃奴。 这几人带了有毒的肉包子,原是想先毒死了狗,结果大黄和灰灰都没吃,只悄悄躲了起来,没发出声音。 等他们人顶人的从墙外翻过来,狗子猛的扑过去,伴随着动静,后院儿的梁狗蛋和江木江林迅速起身,拿起一旁的带刺铁棍就冲了出来。 这狼牙棒还是钟文给的,知道他家新修了院子,说是给的贺礼,院子大了说明家底子厚实,也会招来麻烦,比起送其他的,还是送点防身武器来的实在。 他家以前也遇过几次贼人上门,这狼牙棒可比刀子好使,只要有气力,一棒子麾下,不死也是半残。 这六人也是栽在了这武器上头,没料到这乡野山间,还有这等利器,否则今夜江家必出人命。 “每人身上都有刺青。”村长的大儿子神色凝重,挨个把他们看了个遍,这会儿六人已经被捆成了粽子。 村民们心有余悸:“这该死的,哪里是偷儿贼,这是来杀人的吧!” “杀了他们!” “打死他们,放出去也是祸害!” “这么高的墙都拦不住他们,要是我,可能早死了。” “就是,我家那墙说来也太矮了些。” 都是逃荒过来的人,对待这种狠路子,大家不会手软,否则自己早已是一堆黄土白骨。 这六人被连夜送往县衙,守镇门的人听闻这可能是逃奴,忙开门让他们进来,让人赶紧去县衙禀告。 大老爷这两日在清溪镇,本是为那新粮而来,他想的更远,夜审了这六人。 严刑逼供下得到了真相,这六人是要押往西山矿场的罪奴,途经金陵城时逃离,还杀了好几户人,看守他们的差役正在四处寻找踪迹,没成想几人竟然跑来了清溪镇。 这事儿不知怎么又牵扯到了章二娘的男人,侯孝文无意结识了罪奴,告诉他们有一村户家中人少,可以弄出点钱。 差役们去黄元镇捉拿侯孝文,这也是大老爷治下的镇子,九河村这次抓到罪奴有功,开春的新粮种会多分些给他们。 这六人原是山匪,在清剿中伤了差役和路人,被施了墨刑押去西山铁矿,现在又成了逃奴,还杀了这么多人,绝无可能再活命。 等抓来那侯孝文问了口供,此事会禀明知州,因他们非本地人口,最终判决得由知州大人下达。 “他就是江黎?发现新粮和琢磨出吃法的人?” “是的,大人。” “唔,此子不容小觑。” 天快亮时,负责文书传递的差役去往府城送信,这可是大案子,又是逃奴又是凶杀盗窃案,想来很快会有结果。 这次来的村民有十多个人,牛家许家白家都有人在,江家来的是码头三人组,让大家都去码头,好好地吃上一顿,一会儿会有船送他们归家。 面摊已经有客人在,老板娘见他们人多,又赶忙摆了两张桌子出来。 “不吃了吧,一会儿回家吃去。” “就是啊,不如吃两个菜馍实在,卖老贵了吧。” 每人一碗鱼肉馄饨,一碗肉面,都是实在的汉子,等面端上桌,大家也不再推辞,江家也没搞那些虚把式,吃饱为主。 老板娘又上了一盆才熬好的咸糊,江六这会儿身上没带钱,只能晚点再过来结账。 “不着急,先吃先吃,你们这么早是有事儿?”老板边揉面边和江小三说闲话。 他们现在还挺熟的,江余年有时买馄饨,碗里总是会比别人多两个。 江小三飞快的把今晚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还让他们要小心,不知那些人还有没有同伙,面摊平时就两人在,万一遇上贼人,就赶紧跑。 这倒是不用担心,码头这边不只有差役巡逻,还有码头护卫队,这些都是大个儿壮汉,哪处有吵闹,无论大小,他们都会过去查探。 第148章 藕要断货? 这会儿已经天亮,江六去船行找他雇的那位船工,让捎人回九河村。 一夜的忙碌,让他的脸色更难看,只能用手稍稍遮掩。 江建昌和江余年很忙,还得回去拿摆摊的东西,也没顾的上他,江六去了仓房,今日事儿多,他得抓紧时间卖菜才是。 乌雅她们还在吃饭,见他来的这么早,脸色又不好,母子俩赶紧让他坐下歇息,打了热水给东家,让他洗把脸好舒服点儿,又冲了碗甜的发腻的糊糊,泡了热茶。 江六把贼人的事告诉她们,让她们晚上别睡太沉,遇到事儿一定要大声呼救,千万别和贼人硬打。 乌黔满脸认真:“东家,以后我和你回家,我保护你吧。”他不怕贼人! 乌雅也摸着下巴想这事儿成不成,她觉得倒是可行,孩子小有欺骗性,贼人不会把注意力放他身上。 江六头痛扶额:“……不必……”,还不至于要一个小娃子保护他,那些人也不是冲着他来的。 家后院还得改,里外都挖一条宽沟渠,栽上刺藤花,等花儿爬满墙,看谁还那么不要命,敢翻墙往刺笼里钻。 不知道镯子世界的刺藤花种,会不会威力更大一点呢? 关上了后院的门,江六进了镯子。 朱磊手里拿着杂粮煎饼,才刚刚吃了一口,木门就打开了。 “今天这么早?我还以为就我早呢。” 他为了买这煎饼,特意起了个大早,客人们都还没到,刚坐在石阶上享用美味,老板就来了。 江六嘴角一抽,没有正面答话,只道:“有那么好吃吗?” 这煎饼是寻古味整出的新品,在售票处单独辟了个小木屋卖煎饼,说是用的最好的豆子,在哪里都吃不到这味儿,每人每次只能买一个。 江六也去看过那饼,确实很浓郁的豆香,还有很多种豆子的选择,但要让他花那么长时间排队,就为了吃一个饼,那还是算了吧。 摊煎饼用的这个锅还怪吸引人的,炉子上方圆圆的,摊出来的饼很薄很有嚼劲,就是凉了口感也不会有很大变化。 这锅的样式被画了下来,交给了铁匠,和那炉子一起打造,最快也要四日。 朱磊嘿嘿笑道:“好吃啊,这饼皮已经百分之九十五还原本味了,就这一点,生意就差不了。” 三两下吃完一个大饼,朱磊开始清点今日的货物,水果萝卜和果子放一块儿,把易碎的鸡蛋往前放,这个是见人就秒没。 小鸡蛋两块钱一个,大的鸡蛋全被孔宵买走了,每日也没多少,就两百来个。 “藕只有这些了,明日就不卖藕了。”江六把大客户的筐子搬到一旁,告诉朱磊。 “啥?那大家不得吃了你啊。” 朱磊都不敢想那场景,这藕卖了四天,每一天都像刚出的水菜让人疯狂,这突然叫停,那不得要人命嘛。 第一个就得要朱严明的狗命,早午晚餐加夜宵都是拿藕和萝卜续命的人,现在营养粉也不喝了,说自己有了更好的救命粮。 “那先看看反响?大家如果能接受,就不卖了,如果反应强烈,就只能换一户人家的藕,口感应该差不多。” 请原谅他,他也只吃过牛家的粉藕,别人种的啥味儿根本不知道,想来是差不多的吧?除了白玉藕。 客人们见小院儿今日开门早,还以为又有新货,结果没有等来好消息,反而得到了断货暴击。 “什么?!” “不卖藕了,那我老伴儿可咋办。” 秋藕化淤通滞、补心益肾、清心安神,有的人拿它当助眠药吃,要说有显着神效肯定是骗人的,但吃完了确实能有神清气爽的感觉。 “别呀,我闺女连吃三天,便秘问题都解决了!”这人是带四岁小闺女游玩的,她家闺女容易积食内热,天生肠道细,有时候七八天都不拉,这真是妈妈的一大烦心事。 她知道藕对小孩子身体好,买了不知道多少品牌的藕粉,但效果总是不明显,自从在攻略上看了这家卖菜小院,发现其实拉屎也不难。 这食补按理说应该是很慢的,也不知是山上环境养人,还是那些菜好,她闺女这两日都能轻松排便,再也不怕上厕所了。 这会儿小姑娘听见没有藕了,也开始撇嘴,哭唧唧的说:“我要吃,我吃甜藕,吃了好拉粑粑,妈妈给我买。” 江六听老人家说起过,这粉藕对睡眠有帮助,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吃了能解决这方面的困难。 朱磊在后头默默点头,原来这才是朱严明每天三顿藕的原因哦?他可算是懂了,哈哈哈,笑死。 也是活该,谁让他不好好吃饭,没有油水,那肠子能扭的动?扭不动,那便便咋出来哩? 后头来的人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咋呼,说藕要断货了,三步并作两步,直奔放藕的大筐。 “挑一下,挑一下!”江六在外头提醒他们。 大家买藕直接拿一支,他在打秤时会折断每一节,看看里头有没有黑心的,有黑心的就不能吃。 这会儿也没人能听清老板说啥,只知道这好吃的藕可能会断货…… 藕和藕之间的差别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的藕脆嫩清香,怎么做都好吃,有的十分爽脆但是不怎么好吃,薄切厚切都是如此,吃起来口感很奇怪,但也确实是新鲜藕没坏。 等林超悠闲的踩点进门,藕已经只剩一滩黑水,藕芽芽都没剩一个。 看了一眼刻漏,再看看空空的藕筐,他敢保证自己来的不晚,甚至比平时还早了十分钟,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没买到的老熟客们,和林老板统一阵线,这人是他们的嘴,每次都能从老板手下弄出好东西,只需跟着他混,不愁买不到好货。 “我的桂花糖藕、辣炖鲜藕卖的很好,你知道的吧?”林老板摆出最和善的笑意,看着某只鹌鹑老板。 鹌鹑老板点头,他知道,贵的吓死人,也吃过,是真的很好吃,但他是坚决不会买的。 第149章 青核桃治脚气? “你知道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吧?”继续下重锤。 小江老板大惊失色,这么夸张的吗?他就停了藕,就是人家的杀父仇人了?这话会不会太夸大了点儿。 后头站着的人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人家那藕现在都成金招牌了,供货商要是突然断货,这不要人命嘛。 他们有时也会上江湖菜馆儿吃饭,这老板的厨艺是真好,还以为江湖菜全是火大油多鸡精起坨坨,没想到人家甜品也做的好! 大客户也在此时进门,大家看他的眼神十分不爽,要是这些菜吃不到娃娃的嘴里,他们每日诅咒那些人十遍! 孔宵也很无奈,作为某局大采购,以往都是别人捧着他求着他,结果在古镇吃了瘪…… 小江老板是真的不为钱财动心,那量自从固定在某个数值后,再也没有上涨过,他的工资也没再涨。 孔宵每往前走一步,大家就对他的怨念多一分,越靠近藕筐,身后的粗气声越大,把他都整的有些紧张。 忍不住回头问道:“哥几个啥意思?” 又发生了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事儿?难道是鸡贼林说他坏话了? 林超和他打过几回交道,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人,翻了个超大白眼:“明日没藕了,你的工资要贴地板了。” “什么!!!” 这下孔宵也加入了抗战大军,他的房贷,他的车贷,他的消费贷,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鹌鹑老板假装自己是透明人,朱磊作为第一员工,他觉得自己都快被眼刀子千刀万剐了,这帮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清清嗓子道:“那啥,小六是说没有这家的藕了,后续可能还会找其他货源,口感相差不会太大。”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只要还有藕就好,刚刚都差点要吃救心丸了。 只是换货源而已,这个不用担心,菜摊子的菜就不是同一个村子种的,小老板早就告诉了大家,味道都差不多,他不说其实都没人知道。 江湖菜老板告诉他们,小老板在的村子水源污染很低,检测仪器测不出来是因为数值设置问题,低于数值就算无毒,现在外头也有无毒的粮食,就是产量太少。 那村子用的是很久以前淘汰的老种子,所以种出来的菜才会和改良前差不多,有的反而更香,种子因为没有改良,所以产量也不高,这个大家都能理解,毕竟泱泱大国那么多人,不改良还能人人吃上嘛。 自从有了大客户采购,大家也不嫌弃那带虫眼的青菜了,还是无毒保命重要,多清洗几遍就好。 其实这些小青菜的口感不怎么好,有点苦有点涩,粗纤维实在是太多,比新品种口感差很远。 但大客户加大了购买量,这下大家看明白了,这是好东西!买它!不好嚼就打成菜汁儿,强迫自己喝下去。 江六当时听的也是哭笑不得,也不至于那么难吃吧,青菜还是他们那的稀罕货哩,尤其是冬日里的青菜,一小把都能卖五六文。 明早会采豆苗,这豆苗可不敢过夜,越新鲜的越好吃,镯子世界卖的豌豆尖儿有二十一斤的,三十一斤的高山品种,现在季节不到,小贩们的量也不多,摆出来就会瞬间卖空。 告诉大家那藕得等上两日,但明日会有豌豆尖儿,如果有很喜欢吃的客人,可以早一点过来。 照样拒绝了大家的预定,小院儿的菜本就不限量,再接受预定,那后来的客人就真的买不上了。 客人们被拒绝习惯了,连那些黄领巾大爷们都接受良好,反正他们是买得到,人老了瞌睡也少,早起爬山还能锻炼身体。 “小老板,你家那核桃还有吗?再来点儿吧。”这些大爷每天都会买菜,他们吃大锅饭,每人买的菜都不同,剩余的菜就快递给家里人或者老伙计。 江家的核桃在这里也是凶器来着,大家说那是铁核桃,两个核桃放在一起压,根本就压不开,只能用东西砸。 核桃卖过一次,大家反响不是特别好,果子小就不说了,它还皮厚,里头的核桃仁像粘了强力胶似的,很难扣出来。 买了核桃的人表示,如果不用开果器,他们一个完整的核桃仁都吃不上,那果仁香是挺香,但还没瘾就没了,有点对不起前期的开果辛苦。 核桃也是个好宝贝,改善消化系统、提升睡眠质量、保护心脑血管、还能延缓衰老,老年人特别的适合。 江六:“有的,你们不是说太难开了吗?我就还没打,都在树上挂着。” “我要!” “我要!” “我也要!” “要啊!” 第一道声音是林老板,第二道是大客户孔宵,第三道是朱磊,喊要的是老熟客。 江六:…… 他有时都怀疑林老板是不是他的托,特别的给他面子,啥都愿意买。 买藕的那位妈妈也没走,每天早上看小院儿卖菜,就像看了一场戏,还挺有意思的。 拉着女儿上前问这些大爷大娘:“啥核桃啊?真的很好吗?”只要是对便秘有好处的东西,她都愿意买。 大娘悄悄在她耳边说道:“我们去查了总胆和低密,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变化,手脚麻的情况也有改善。” 虽然不知道是这些菜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些核桃,但大娘确信,比她来古镇后身体好了很多,这几天已经暂停了他汀,过两个星期再去复查。 他们都是知名大厂退休老员工,难怪当初厂里筛选掉了那么多人,原来是要带他们来看病,这福利好,比涨工资更有用,对得起他们当年的拼搏不要命。 大厂:……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乱说。 江六答应他们明天会带核桃,也不会有太多,有的还是嫩青皮,里头的核桃还没熟。 “青皮也要!我喜欢嫩核桃。” “我要青皮,我治脚气。” “真的假的?脚都给你染黑,话说青核桃煮鸡蛋散结节,是真的还是假的?要不咱也试试?” 江六听他们七嘴八舌开始讨论偏方,他想自己应该再去借一本这里的医书,以后按照医书记载卖菜,这样可能会赚的更多。 第150章 干粮饼。 彭宇来了,这些客人的发言,听的他是满头黑线,这都哪里传出来的偏方哟,治脚气是可以的,因为青龙衣有杀菌的效果。 晒干的核桃壳子煮鸡蛋,可以补气健脾固肾,这个方子也是有的,但整个青核桃入药散结节,这个要因人而定,不要轻易尝试。 他穿着医馆的袍子,这会儿大家都看着他,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正确的说法。 彭宇无奈:“青龙衣和核桃壳可以入药,你们有哪里不舒服的,还是得上医馆啊,不要老是看那些卖药视频,要大夫们先辨症,自己都能开药了,还要大夫干啥。” 这点江六非常赞同,他就是常年病患,吃的药比吃的饭多,人都说久病成良医,就是他也不敢乱吃。 医馆现在有几味消暑的方子,彭宇让这些大爷大妈可以试试,都是用的好草药,药效不错。 找到草药筐子,彭宇搬起就往外走,丝毫不理会那些羡慕的目光。 今日卖菜结束,江六要回家了,得去找陈贵带路,不然连大营的方位都摸不到。 小福哥在和乌黔打拳,他爹站的远远的,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儿子,如果不是有外人在,他肯定又要哭了。 后院门打开,两个娃子的收了拳,乖乖站到鸡蛋筐子前。 陈贵不明所以:“这啥意思?” 小福哥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要给鸡蛋裹泥巴玩儿。 乌黔抬头道:“该做变蛋了。” “啥蛋?”陈贵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没听清。 江六笑着走了过来:“是一种腌蛋,腌好了就是熟的,直接就能吃。” 这个陈贵不怎么感兴趣,大概就是煮鸡蛋吧,比起鸡蛋,他更喜欢那辣子粉腌豆腐,用竹筷尝了一点,口感很奇特,小福哥就着腌豆腐,又吃了两馒头。 这江小六是真的和军中有缘,先不说味道如何,就这豆腐能耐放,已经让人很心动。 水军以方位驻扎,东南西北都有水军大营,清溪镇的驻军不支援其他地界,只死守着这一片水域。 上行至金陵城,下至千樟山,这一段有两个突破口,每日都有战船巡视,夏朝版图可以说是腹背受敌,水域和边境都十分重要,无论哪一方失守都会血流成河,他只是个灶房小管事都知道。 “这腌豆腐你是想卖还是换。”陈贵这人也不蠢,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换,瓜皮谷糠麦麸、秸秆、棒子芯我都要。” 陈贵还是挺佩服他的,这是捡破烂来了,啥都要,“粪坨子要不要。” 江六沉默良久,“要……” 陈贵:……….得,还真是啥啥都要。 没等一会儿,许巍和他的哥哥们来了,带来了四辆板车,大的那个还是刚刚从粉摊借来的。 陈贵今日进营,下次出来又得半个月,这会儿正抱着大胖儿子满院子走,他是真的舍不得儿子。 小福哥也察觉到了爹爹的不舍,搂着他的脖子把脸贴了上去,他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心里想什么就怎么做。 等父子俩说完话,陈贵带着人离开,这十几里路走的人心惊胆颤,前半路还算轻松,路相对较平整,后半路每隔二里就有官兵问话巡查。 陈贵的腰牌亮了四次,他们终于到了水军大营,许家人脑门上的汗都能装满一竹筒,里衣全部湿透。 江六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些人对他盘问很严,只差没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报出来,空板车被上下翻倒查了几回。 陈贵带了东西进大营复命,他们继续在门口等着,那些官兵们的眼神,吓得几人动也不敢动,只能直溜溜的站着。 好在这次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陈贵出来了,让几人跟着他走,别乱看别乱走,他人微言轻可保不住人。 到了炊子营,已经有人抬着瓜皮出来,许巍等人藤好了箩筐,恨不得马上长翅膀飞走。 江六还走不了,几人在大营外头等他,这会儿炊子营的头子要问话。 这头头身板子和朱磊差不多,又高又壮实,走路脚步很稳,巴掌都有他两个大,腰间的裤腰带勒的很紧,真真的宽肩厚臂。 江六想:朱哥说他一拳能打自己百米,这话有些夸大,但如果是这人,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能被打上天。 “你说要用腌豆腐和我们换?具体是怎么换,你给我说说。” 腌豆腐最大的坛子是五斤,如果是大营用这坛子,未免也太小家子气。 “五十斤一坛,换十车废料。”大营里也种了粮食,长得比他们村还好,这院子前后也都种满了小菜。 “唔,可行,但是……” 江六心里一个咯噔,五十斤都还不行?这可是一两多银子,就买些瓜皮秸秆麦麸都不行? 大头头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眼里尽是锐利,缓缓说道:“粉条你还得降。” 江六差点跳起来,一百二十文还要降,那粗粉降了整整四十文,一斤粉降的钱都能买三斤半的肉了! 这人也不着急,给了时间让江六慢慢考虑,江六扯着嘴角笑道:“粉条真降不了,如果有机会再合作干粮饼,我可以降多些。” 头头问干粮饼是什么,江六告诉他是一种很干硬的糕点,巴掌大的饼子,就着水吃,壮汉吃两个就能饱,泡水一炷香的功夫也不影响食用,存放得当半年也不会坏。 江六说完就静静的等待,头头的眼神让他有些心惊,仿佛自己下一刻就会脑袋搬家。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饼?”良久,头头起身站在江六面前,声音平静又让人恐惧不安。 江六和他比起很弱、很矮、很渺小,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能直视这人得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为了行商时活命。” 把自己当年逃荒路上,差点被疙瘩饼噎死的事儿说了出来,尽量让自己再惨一点,虽然这事儿本就已经很惨了。 头头原本很严肃的一张脸,听见他被奶奶倒提着抖,吓坏了周围的人,突然笑出了声。 江六知道,自己的小命暂且保住了,干粮饼大概也不会愁卖。 第151章 野燕子。 从大营出来,几人拼了命的赶路,后头好似有狼在追,话也顾不上说,快到镇子时才松了口气。 停下车,几人就地歇息,许巍靠着板车擦汗:“我的亲娘唉,这可太吓人了,差点以为要死在那。” 他的几位哥哥也连连点头,这些人身上肃杀的气势太足,自己就像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 江六靠着大树坐下,告诉他们以后不用进营,每五日正午时,就在驻地口交货就成。 几人这才安心了,再来几回他们的胆子都要吓破,这会自己狼狈的样子,和小六比起实在是差别太大,许家兄弟暗自苦笑,枉自己年长,多吃了几年饭。 其实江六也很忐忑,只是没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民见官矮三分,哪有不怕的,只是再怕,这买卖也得做。 腌豆腐还有半个月才能开坛,半月换一回,加上不要钱的瓜皮,一月就是四回,只要他能给的腌豆腐多,那边给的量就能多,江家只有两辆车,以后每次都借也麻烦。 杜叔和他老丈人被那平衡石木扇迷了眼,连削皮刀和刨丝木器都没心思做,家里现在用的,还是在杂货铺买的。 许巍看了一眼哥哥们,说:“我家能打三辆车。” 江六点头,这样他就不需要另找木匠,现在杜叔本就在做他要的板车,只是被木扇耽搁了,还得再催催他。 这次只交了一半的货,那人付钱挺爽快,把剩下的钱也付了,让明日拉到码头,会有人收,就不用他再跑一趟,毕竟那边不方便外人进出。 江六打蛇上棍,问以后能不能把他们要的东西也拉到码头,这样大家都方便,他的铺子已经完工一半。 那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等干粮饼做出来再说。 江六真的搞不懂,他们都能出来接货,咋就不能顺便把货带出来呢?不见兔子不肯撒鹰啊这是,还是自己做买卖实在! 他对自己的评价挺高,这会有人正在骂他黑心鬼…… 董其英抱胸,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撇嘴说道:“我就说那小鬼心黑吧,你们非不信。” 当日听到黑心鬼忽悠他傻子哥哥,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个东西,可是被他说中了吧?人早就打好了主意,要和大营做买卖。 火头军爷也跟着点头,“那小子胆子大着哩,饼子都没做出来,就敢拿出来哄人!草船借箭呐?” 虽然说话语气重,但能看出他对江六的满意,他们不喜肚子里弯弯绕绕太多的人,但商人哪有不重利的。 坐在主位上的人正擦拭着自己的弓箭,听他们说完,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说了他很聪明,你们安排这出戏,最后还是给人送了钱,何必呢?” 这下二人屁股下开始长刺,陈贵是他们安排的不错……自己也确实被那小子钓鱼,虽然只是些不起眼的小东西,但这口气有点咽不下是怎么回事? “这世间只有你们才能长脑子,别人不能长是吧?” 这话说的某些人更抬不起头,他们有这意思吗?好吧,确实有那么一点儿,不过是个农家小郎罢了…… 江六对天发誓,他真的没怀疑过福哥儿他爹,只以为他是无意看见干粉条,才有了后头和大营换东西的事儿。 其实陈贵也冤枉,他根本不知为何会在面摊遇见了副指挥使,也不知为何董大人会让他应下江六的条件。 本是试探那找出新粮食的人,看他是否有二心,谁知最后是他们被钓上钩,那干粮饼着实让人心动,别以为他们听不出来,行商路上保命是什么意思! 拉着瓜皮回村子的几人,在路上碰见了从九河村出来的人,大家的背篓里有糕点和凉粉。 走小密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比起那些闹鬼的传言,还是银钱的诱惑占了上风。 许家如何做储料他不关心,只要那料能喂肥猪就行,回家时建窑的人已经开工,这次来的人多,老虞头去给人打井了,土娃倒是没跟着去。 对于昨日江六找错了路,大家心照不宣的就此揭过,和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候不光是赚钱的问题,心情也更加舒畅。 阿土见了江六有些尴尬,每次送货都是他,江家待人和气,他们村里人很排外,除了和长兴村有交谈,平日里都很少下山,昨日江六和江二在山上迷路,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窑的位置选在了晒南瓜干儿那边,后院地面看着平整,老师傅找了几个位置都不满意,最后才选了这里。 大窑至少要半个月,用的泥土也得好几种,这点无需操心,建窑的师傅们会自己去找。 那两座小窑简单,三日后就能建好,得了确切的答复,江六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搬到了江家大门口。 这是个大木框,里头有很多木片间隔,每一个小格子里都有东西,以后江家需要收的东西,都会出现在这木框子里。 今年九河村的黑麦还没熟,种下后不需要管它,但黑麦子成熟的时间长,产量也没比白麦子高多少。 黑麦卖的便宜,磨出来的面粉也是黑乎乎的,不如白麦细腻,前些年清溪镇农人也是种黑麦,后来白麦种子没那么稀缺,种的人才多了起来。 有村民站在一旁问这是啥意思?里头的东西都是要收的?黑麦他们都认识,咋还要野燕子? 野燕子就是燕麦,口感不好产量也少,很少有人会特意种这粗麦子吃,野麦是马匹的口粮。 江六敢开口要瓜皮麦麸,战马的口粮还是不敢换,这要是引起误会,脑袋搬家了可就冤死人,因为他根本没有马。 “哎呀,好可惜,我家今年地里头好多野燕子,都被我给拔了。” 农人都不喜野燕子,它就是个偷儿贼,会悄悄吸走土地的养分,自己倒是长得壮实了,害得一旁的白麦子结不了穗。 成熟后的野燕子更让人生气,它的麦粒轻轻一碰就会掉在地上,有的种子和外皮还长了腿,被风一吹,又换了个地继续扎根。 第152章 上山摘草果。 每年麦子结穗时,农人和野燕子开始博弈,这玩意儿很会伪装,麦苗时期和其他麦子长相差不多,只能等它提前结穗了才能分辨。 麦穗的尾部很像是燕子的尾巴,所以大家都喊它野燕子,草丛里有很多野燕子,路过遇到它成熟,也会采回家煮成麦饭吃掉,入口微微发苦,煮熟后变粘稠。 “野燕子咋收啊?我叫我闺女去捡,小河沟好多哩,麦粒也不算小。” “能换南瓜糕不?” “还有这黑麦和核桃都咋收,小六你快给我们说说。” “小六,我家还有去年收的黑麦,估摸着有十来斤!” “黑豆红豆也要,哎呀,我家今年种的花生,没种这些豆子,真是可惜了。” “小六,你家要养马了吗?”这些好像都是马喜欢吃的吧?每年那些商贩收,也是说的要卖给马贩子。 江六赶紧摆手:“马那么贵,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俺家可养不起。” 马儿比人吃的好,尤其是军营里的战马,吃的都是精细好料,听说每日还要喂生鸡蛋和咸盐。 在这木框里有仙巴掌的果子,蓝白色的蝶豆花儿,这两个大家都不陌生,又问怎么收,好回去告诉家里人。 比起寻蕉芋,摘仙巴果和蓝蝴蝶就轻松的多,大家都铆足了劲四处搜寻,想在年前多赚些银钱,好做上两身新棉衣。 路上碰见人,也会告知他们,江家今日有要收的新花样,攒的多了可以换芋粉,江老太可是一点儿没藏着,早告诉了大家那粉如何熬凉粉,就是村里人怕整不好,宁愿换现成的。 江六站在门口,给村里人和外村人都说了几次,这框子以后每日都会摆出来,如果哪天换新了,就说明那类东西暂时不收了。 这下九河村人又有了大动作,三岁多的小娃都提着篮子找野燕子,大一点的就找仙巴掌果儿,顺路再摘些蓝蝴蝶。 仙巴掌的红果子不能徒手摘,全是细软小刺,针挑也不好挑出,只能不停的用皂豆洗,扎的人心里很难受。 现在家里帮工不少,江六偶尔也能从后院脱身,去了牛家没找到震叔,牛牛的娘说他捞浮萍去了,那地方有点远。 没找到人,江六只能等晚点儿再来,拽着大黄狗的后脖子,强行把狗子拽到了河岸边,小灰灰倒是不抗拒洗澡,就是不怎么喜欢皂豆的味道。 有小狼在,这次大黄比以往洗澡乖了些,没费多少功夫就洗好了,跑到一旁开始使劲甩干水。 带着缩小一圈儿的大狗和小狼回家,这会儿还早,距离天黑约莫还有一个多时辰,大哥二哥去了松茂坡,梁狗蛋说核桃他来打。 家里晒干的核桃秤了下,只有六斤多,新鲜的倒是能打十来斤,有根长竹特意寻回来打核桃的,最顶上的打不到,只能等它干透了掉下来。 这会儿家里也没啥要他做的,江六拿了背篓和柴刀,他想去捡山核桃,仙草附近有颗山核桃树,长势不太好了,树皮干裂的很厉害,估摸着明年就结不出果。 田云花端着刚蒸好的南瓜干儿,见侄儿拿了柴刀,问:“去哪儿呢?” 江六捡起一块儿趁热吃,答道:“去断山崖那边捡山核桃。” 大娘让摘点红草果,回来的早就晚上拿来炒着吃,苗三做酱烧菜喜欢用草果,之前晒的又让江六拿到了李家,现在家里没剩几颗。 红草果是串结,从根部结果,附近有草果树,山风吹过都有很浓烈的香气,树比草果更香。 草果喜欢长在背阴灌木丛里,每年九到十二月能摘果,是一种常见的香料,家家户户都会在寒冬来前,晒上一些。 夏季的草果芽苞也很好吃,只需加入一点咸盐拌匀,会有股独特的辛辣香,如果能用肉和它同炒,辛辣香会更浓郁更美味。 新鲜的草果和老母鸡也是极其相配,炖出来的汤会有香甜味儿,什么都好,就是鸡太贵。 红草果在清溪镇卖不上价,没有香桂皮值钱,江六上半年割了油桂树皮,半人高的新皮卖给贩子就是六百文,如果是晒干的价钱还会再高些。 摘草果的地方会有蛇出没,江六又回房给腿上裹了两层粗布,把之前在医馆买的驱蚊腰包揣在身上。 大黄和小灰灰见主人背了篓子,也跟着他一块儿出门,现在小瘸狼下了山,大狗也不整日往山上跑了。 “大黄,咱去看看陷阱吧?这么久没去,也不知被整坏了没。” “汪。” “嗷呜,汪。” 江六有个坏毛病,上山时喜欢和大黄说话,一路上不停的说,被二哥江余钱无意发现后,以为弟弟中邪了,下山后去别人家折了桃枝,进门就是一顿抽,边抽边骂。 抽的江六人都快傻了,家里人以为是江余钱进山被精怪迷了眼,又夺过桃枝反抽了他一顿。 两兄弟就这样各自挨了顿打,心里的酸能腌一缸子酸菜。 在这片一共下有八个陷阱,五个被强力破坏,两个是空的,有个陷阱附近有两个坑印,这是大野猪留下的印记。 大黄见陷阱里啥也没有,对着空荡荡的坑嗷嗷叫唤,这啥破陷阱?就没抓到过东西!野猪毛都没留下一根。 狗子悄悄地看了主人一眼,这陷阱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是人的原因呢?忠心的狗狗马上摇头退后,不应该怀疑自己的主人,肯定不会是主人的问题! 江六蹲下身对着陷阱叹气:“唉,为啥我下的大陷阱总是等不到大货,小陷阱里又全是大货逃脱?它们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一年能从陷阱里捡到的猎物屈指可数,这太对不起自己辛苦挖的那些坑了,最好的一次是捡到头小鹿。 如果这时陆桥在,他肯定会不知道说什么,浅坑也能叫陷阱?坑里的尖刺木呢?兽夹呢?啥都没有也想抓野物? 这坑里唯一能给野物造成伤害的,就是那些皂角树的老木刺了,虽然每根刺都有巴掌长,但对陷入困境死命挣扎的野物们来说,这完全是挠痒痒。 猎户准备的陷阱也是要花钱的,并不是随便捡些不花钱的木刺,就能留下猎物,难怪下了那么多陷阱都没用…… 江六把坑里断掉的皂角刺扔掉,能用的继续插在坑底和周边,如果山核桃多,他明日会再来一趟,多的不说,能不能给他来头小鹿小獐子?再瘦的他也不嫌弃!只为证明自己! 第153章 山核桃。 看完最后一个陷阱,木刺下方有干涸的血迹,只在坑底捡了两根野鸡毛,颤抖着手故作坚强,嘴角僵硬无比,“看来这只野鸡的翅膀很有劲,受伤了也能飞出坑。” 大黄已经不想打喷嚏了,它骂不动了,咱还是去捡木菌吧,那个也能换钱。 小灰灰倒是对那野鸡毛感兴趣,不停的乱嗅,大黄的鼻子也开始扭动,江六顿时眼里满是亮光,那野鸡难道没逃远? 小瘸狼确定方位后,开始往前冲,大黄也紧跟其后,狗的嗅觉确实比狼要差些,虽然灰灰腿脚不好,但先天条件还是不弱。 江六拿起柴刀走在最后,走了一刻钟,果然在树丛里抓到了那只野鸡,被小狼和大狗按在地上,挣扎了好几下也扑腾不起来,一旁还有四颗野鸡蛋。 “好样的!” 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快速割了周边的草藤,把野鸡翅膀和爪子捆起来,那四颗鸡蛋给了两位大功臣,大黄一口吞了两颗,野鸡蛋和小鸡蛋差不多。 小狼也不甘示弱,鸡蛋被尖牙轻轻一碰,就化为汁液流进了肚子里,还对江六友好地摇摇尾巴。 江六笑眯眯的摸了摸它们:“都是乖孩子,明日给你们买大骨头吃。” 野鸡嘴啄人厉害,把嘴也给它捆上,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这边有个山坳,里头也有红果树,今年在这捡了很多木菌。 前几天下过雨,这些木菌子最大的已经有他脸大了,没有端窝只摘了大朵的,今年这个枯树窝,还能再卖两回钱。 大黄和灰灰也不乱跑,就在前头吃蛇泡儿,江六偶尔抬头看一眼,它们似乎抓到了蛇,正在发生大战。 蛇泡儿生长的地方会有蛇出没,但阴凉潮湿地又容易出好东西,有的贵价药材附近也会有蛇守着,只能看谁技高一筹,能拿下那宝物。 摘完大木菌用叶子包好,柴刀割红果很快,有两串的果子快赶上核桃大,再过半月,这些红果的香气会更浓郁。 “走了,捡完山核桃就回家。”招呼着一狗一狼,江六快速从这片山坳撤离,虽然带着驱虫药包,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爬了两个半坡,到了断崖附近,山核桃也是串结挂果,多的一串有七八个,果子和自家种的核桃有点差别,山核桃带青皮时像没熟的青毛桃,去掉外皮果子像石头一样硬,果肉少也薄。 山核桃就是掉地上的也不会坏,反而有助于脱青皮,江六有时懒得背,直接用脚使劲踩壳,最后只背果子下山。 果仁很香,但是开口很难,多数人选择暴力砸开,也有愿意费心的,上锅里干炒半刻钟再砸。 用柴刀背使劲砸了几个果子给大黄,其实它也吃不着,但就是想玩儿,和小瘸狼抢着对方嘴里的果子乱跑。 今年的落果多,没一会儿就捡满了背篓,要卖到镯子世界去,所以得连壳带果的都带走,破旧外衫脱下来打成个大包袱,这又是一包果子。 临走时江六摸摸老树皮:“你辛苦了,明日我还来,给你带些肥吧?你也要努力发新芽,多谢你结的果子。” 树皮已经干枯,有的枝干被风刮落在地,再也不是之前的模样,江六有些难过,万物皆有灵,希望这棵老树能再次逢春。 这次上山的收获颇丰,把野鸡绑在大黄的背上,背起篓子下山,不知明日这些山核桃,会引起什么反响,他都觉得很难开,客人们肯定又会说这是铁器。 “小六,你又上断崖了?哟,还有只山鸡。” 这人就是那秃头村民,他家媳妇可厉害了,生了两次都是双生子,现在村里媳妇生娃,都让她帮忙接生,说是沾沾喜气,还有外村人上门问偏方。 “是啊文叔,我捡山核桃哩。” 文树德是上山找刺球的,不过现在这时节有点晚了,他也只捡了个底筐,见这小郎背篓里那么多山核桃,真是羡慕死个人。 断崖危险,几步就是个蛇窝,就是有东西,村里人也很少去那边,每年夏时结伴抓毒虫卖药材,会去那边瞅一眼。 等人走了,文树德还在念叨:“这江家娃儿胆子是真大啊,蛇窝也敢闯。” 说完总感觉阴风阵阵,他再找找另一边,找不到也要下山了,山林子黑的早,不熟悉路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前几年收药人要尖头的花红毒蛇,一条小蛇也能卖三十文,村里人忙完田间地头就上山找毒蛇,有两人不见了踪影,最后还是大黄带路,才把人给找回来。 找到人时已经后半夜,两人吓得都尿了裤裆,自那以后大家都怵夜晚的山,天气不好坚决不上山,贱命也是命啊。 江六在山下遇上了夫子,忙过去招呼人:“夫子,您这是?” 叶夫子脸色铁青,旁边的两只鹌鹑头也不敢抬,两人带着老师娘种花用的短锄,这会儿篮子里有几颗断掉的笋、老的不能吃的野菜、四五支茂盛的青松条儿,地上洒落的菇子,全都是有毒的。 夫子见他背篓很沉,要帮他接过歇歇,江六摇头,这背篓背上可不能松,歇了就背不起来了,还不如一口气回家,再慢慢歇。 两人偷看了他一眼,满眼的不服气,江六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借口自己要回家,赶紧跑了。 夫子见他背篓虽沉,但人溜得实在是快,暂且放了他一马,转头对着阎禧蒲阳斥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六畜不辩七事不明,空有大志,就是为官又如何能利民?”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六畜……我们还是知道的……”阎禧忍不住开口辩解。 不就是给家里送了信叫苦吗?府城送了奴仆过来照顾他们的起居,叶夫子发了好大一通火,把他们拉来山脚训话。 只会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儿,哪里分的清什么蘑菇能吃什么不能吃,挖笋刚开始倒是有意思,刚露头就使蛮力拔掉,后来二人烦了挖笋,不如折青松高雅。 叶夫子就摘个黄荆嫩芽的功夫,这二人就把他的话抛之脑后,原是让他们切身体会农人的辛苦,结果蠢货们根本不懂其中意思,还对着青松枝条,嗤笑农人生来命不好,只会脸朝黄土背朝天。 第154章 腌菜。 叶夫子看着从各路下山的村民,脸上身上都有少量泥污枯叶,山林里的蛛丝网挂在了头上肩上,有时人太忙碌会察觉不到。 他们的背篓都是大大的,也很破旧,里头的东西有的多有的少,收获多的人不会沾沾自喜,收获少的人不会怨天尤人。 “你们可以用奴仆婢女,但以后不再供你们吃食,也不准用银钱,每日你们想吃什么,就让仆从去和村里人换,换到什么你们就吃什么,灶房随意用,用掉的柴火得补上,如果你们还愿和我念书,就按我说的做。” 说完提起自己的篮子就离开,没再给二人一丝的目光,老师娘种花用的短锄也被他带走。 阎禧和蒲阳两人开始慌了,他们明年要科考,如果府城地界教书先生有排名,那叶老头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家里并非权利滔天,也没有家财万贯,只是刚好会念书,青山书院和白鹿书院的有赌约,看谁家能拿下县试和府试头名。 明年的县试他们二人希望最大,院试也是选的这次小测中的两位头名师兄,他们跟着院长念书。 如果叶夫子现在不愿教他们,书院那边肯定会换人,也不会放弃走叶夫子这条路,被换掉的人肯定某方面有不足,就是回到书院也不会再被重视。 蒲阳手脚都开始发冷,脸也由红转白:“怎么办?他好像是真的恼了我们。” 阎禧这会儿都懵了,他不懂为什么这人会发那么火,不懂农事就不能科考?还是他押定了明年科考和农事有关? 怎么办?能怎么办?还不是叶老头儿怎么说,他们怎么做,早知就不写那封信了,全是那信惹的祸! 江六一直走到看不见叶夫子,才放慢了脚步,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夫子是要杀杀那二人的傲气,这时可不能在人前讨嫌,会被穿小鞋的。 曹三丫刚好从李家出来,她和李芸豆说好了,明日多做一锅香豆腐,用这香豆腐和人换黑豆红豆白菜。 见着东家路过,忙问道:“东家,你那还有其他酱菜方子吗?” 这姑娘现在也是拼命三娘,每日做完红豆腐,就开始腌野葱和水芹,这两种野菜都是用豆腐和人换的。 腌菜的帮工有严娘子和她儿媳妇,一天能腌三个大坛子,无论是辣白菜还是野葱都是两三天就能吃,经过她们的改良,混合腌菜会更香。 现在家里的腌菜多,三哥的饭量是越来越大,江老太说他这样的,在荒年会是第一个给人当猪换走。 九河村腌酸菜可不是用种的青菜,而是一种长相和萝卜苗很像的苦辣菜,也叫雪菜,会开长枝的小黄花儿。 这次的苦辣菜换了个法子腌,用咸盐和老酸水先浸泡两日,再捞出来晒干切段,晒干后的雪菜拌上香辣干粉和辣椒碎封坛,这时已经很香了,如果再放几日,辣味会更浓烈。 就着辣雪菜,江六能吃下四个大薯,每顿都撑的不行,这酱菜也能炖豆腐,汤喝起来又酸又辣十分过瘾。 过两日这些腌菜就能上码头了,等铁炉子打好,消耗起来就快,他不打算像寻古味那样用煎鸡蛋和油炸货做馅料,这本钱有点高。 杂粮饼皮还是薄薄的一层,里头卷上各种混合菜,腌雪菜、腌野葱、嫩野菜、豆腐,和煮熟的野麦粒一块儿卷进饼子里,一个就能让人吃饱。 林老板的卤水方子太贵了,得用几十只老母鸡才能换,江六原本还在犹豫,这会儿见曹三丫劲头足,也只能咬咬牙换下来。 卤猪头、卤猪蹄、卤猪肠、卤蛋,如果客人们想加入卷饼里,就按价切,贵价的卤味大家不舍得买,一两文的小块儿还是愿意的。 “用酸水和鲜红辣子腌点地葫芦,雪菜和野葱再多腌些,等开春了我再寻其他菜方子。” 曹三丫明白了,按照东家的吩咐把野葱和雪菜也放进木筐里,家里没有螺蛳菜,她得去挖点儿回来。 地葫芦、螺蛳菜、宝塔菜、地蚕,都是一种菜,她没来江家时每日都会挖上一些当饭吃,口感十分清脆,还有淡淡的甜味儿。 江六把山核桃放在板车旁,他爹刚剁完鸡食,这会儿心里正美呢,又有两只母鸡想抱窝了,不愿意从鸡圈里出来。 建窑是别人的看家手艺,不好在那盯着,家里人今日都尽量不靠近那边,现在后院十分宽敞,也就是换个地方做活儿而已。 见儿子蹲着发愣,江建昌上前问道:“咋了?昨夜没休息好,困了?” 这也能理解,半夜三更赶路去镇上,又去了水军大营做买卖,看样子才刚从山上下来,江建昌有时候都很佩服他儿子,那腿咋长得?咋就那么能跑? 见他爹眼神里露出心疼,江六马上说道:“爹,你最近想不想孵小鸡?” 在江建昌的坚持下,孵鸡蛋的炕床也修了间大的,现在用炕床孵鸡,他已经很熟练,很少会出现坏蛋。 “想啊。”江建昌不解,“可是收别人家的鸡蛋孵,我怕整不好。” 孵蛋用的蛋要仔细挑选,必须得是和公鸡配过以后,下的蛋才能孵出来,这蛋还不能攒太久。 这两日仓房那边收的母鸡也少,现在只有十几只,如果再算上他家的这二十四只,想来林老板是愿意先赊给他方子的。 江六笑眯眯的:“你肯定可以的,阿爹,要相信自己啊。” 江建昌乐了,难得听他儿子说一句好听的话,这是有求于自己啊? “说吧,想让我干啥。” “嘿嘿嘿,我帮您收蛋,您把家里的鸡都给我。” 江建昌转头就走,现在鸡圈里的都是很会孵蛋的好母鸡,这两年养的也不费力气,少一两只他都舍不得,这还要全拿走,这不要了人的命嘛! 江六赶紧跟上,不停的在他爹耳边念叨,说自己肯定会寻来好蛋,冬日里家里一群黄毛茸茸叽叽喳喳,多热闹多美啊。 养大的母鸡哪里有毛茸茸好,毛茸茸会跟着人到处走,母鸡长大了就不亲近人,养着多没意思。 第155章 君子糕。 江建昌打定主意不理他,我养鸡难不成是为了好玩儿?你看看这说的是啥话! 见他爹就是不上钩,江六只能使出杀手锏:“您把那些母鸡给我,我给您弄五黑鸡苗!天天都让它们抱窝!” 五黑鸡:黑冠、黑毛、黑肉、黑皮、黑骨,家里之前有两只黑鸡,一只被黄鼠狼咬了翅膀,一只被人高价买走了。 那两只黑鸡还是马光头从外头带回来的,说是这鸡在当地卖价很高,吃了能治很多病痛,是药鸡来着,按只卖可不讲斤数。 等江建昌养了后才发现,这神鸡是真好啊,其他鸡冬日里畏畏缩缩的,它还能梗着脖子到处跑,隔一日就要下蛋,它的蛋很漂亮,是浅绿色的蛋壳。 这鸡很喜欢抱窝,下了蛋就蹲着不起来,你要拿它的蛋走,它也不会啄人,十分的温顺,就是养不大,快两年了才两斤重。 这鸡的肉吃起来是真香,皮薄肉嫩、清香味浓,和黑萝卜炖了满满一大锅汤,那汤味儿都没变淡。 第二年江建昌又去找马光头,想让他帮忙带几只,价高一点也没关系,但船家换了南下路线,不往那边去了,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 听见五黑鸡,江建昌回头:“当真?不哄人?公鸡母鸡我都要。” 现在家里还有三只杂交后的黑鸡,个头虽然比黄毛黑尾巴鸡小,但也比黄毛鸡肯下蛋,就是下的蛋壳子没那么绿了。 “没问题,明日我就和人订货,这两日北上的船多。等我的铺子建好了,以后爹你就在家,天天喂那些黑鸡吃好粮,等它们下蛋了,就把蛋放炕床去,不让它们自个儿孵,就一直下蛋!” 江六每说一句,他爹脸上的笑意就多一分,最后说到让那些鸡天天下蛋,江建昌已经开心的笑出了声。 他是真的喜欢养鸡孵蛋,夜里都得起来看两回那些蛋,就怕母鸡不上心,把蛋给凉到了孵不出来。 大手一挥,恩准了他明日抓鸡的行为,想到不久以后,会有一堆黑毛鸡出现在家里,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儿子让他帮忙去趟杜家,催催他要的刮皮木刀和刨丝器,江建昌带着满足的笑意出了门,遇上来他家换东西的人,还拉着人说了好一通话。 忽悠走了他爹,江六转身就看见他三哥在廊下盯着他。 江六:…… 只能无奈说道:“好吧,花模那边我也再去催催,明日保证会带一些回来,做出来的第一炉都给你。” 这下江小三也开心了,他想卖花糕点想了好久,小弟答应让人给打造模具,就是过了好几日也没动静,都快急死他了。 再过几日就是河君节,花糕肯定会卖的很好,今年他花灯都不想做,只想那日去镇上卖花糕。 这事儿其实也怪江六嘴快,他老早就起了心思,要在河君节大赚一笔,啥人的钱好赚呐?当然是富贵人家的钱了,每年那些富庶的供品可是好的不得了。 寻古味的古方糕点很漂亮,每样糕点做的和真花儿似的,颜色都差不多,内里的馅料也丰富,什么咸蛋黄豆沙、麻薯豆泥、肉松海苔,每款买的人都很多。 江六看上了人家的花模具,巴巴的跑去木工坊要买,人告诉他忙不过来,花模具都是早就雕刻好的。 杂货铺没有这种模具卖,只有成品糕点,让江六有点失望,这时朱严明告诉他,可以在外头买,网上啥买不到? 他们现在卖野果没做二道贩子,客户在网上下单,每日打包发货走就行,像野地瓜容易压坏,还得一颗颗分开装。 江六让他帮忙买了糕点模具,河君节没几日了,模具暂时只买了两种,四君子和荷花模具。 江小三自从知道他要卖花糕,每日都在期盼那好看的模具,等啊等啊等,就是怎么也等不到。 刚刚无意听见弟弟哄小叔,他感觉自己好像也被哄了…… 江六抬头望天,其实收仙巴果儿和蓝蝴蝶就是为了君子糕,要想卖贵价吸引人,那梅兰竹菊不得上色? 仙巴果对应梅花糕,蓝蝴蝶就是兰花,波棱菜汁儿是青竹糕,菊花糕点这就简单了,老南瓜上色能力很强,手都能给染黄。 为了让花糕更美,就需要小窑发挥作用了,他自己也着急,这不昨日就找上了小兴岭的工匠师傅嘛。 江余年找到阿土,问他小窑大概要多久,这窑不难,不过一日的功夫就已经建好了主体。 阿土看了看族中长辈们,为难的说:“可能还需两日。” 要让老实娃子骗人,实在是太难为人了,他不懂为什么要拖延时间,这小窑明日一早就能收口使用,但伯伯们说最快也要三日,第四日才能烧。 从他们手中建好的窑,最短也能用二十年,不是因为建窑手艺不好,而是泥土的原因,还有风吹日晒雨淋以及烧窑的手法。 江六现在也在学着识人,见阿土那心虚样儿,就知道其中肯定有猫腻。 笑着上前:“土哥儿,我听老虞头说你过几日要定亲?那你打算送啥聘礼啊。” 土娃没什么心眼,把家里准备好的东西都说了出来,有银簪、木梳、红布、一头小山羊、一坛酒。 这已经是很厚的定亲礼,江家兄弟都点头称好。 江六假意叹息:“可惜了,我这小窑用来做新花样糕点的,还说到时做成了,送你一匣子呢,看来是赶不上你的定亲礼了。” 阿土和江家打交道多,他还挺乐意和江六玩儿的,觉得他说话很有意思,鬼点子也多。 这会儿听他说是要做新糕点,但赶不上自己定亲,有点着急起来,他和人是青梅竹马,当年就定了娃娃亲,有好东西他肯定不愿意错过,委屈了媳妇儿。 偷偷看了一眼族长,这会儿大家都没干活儿,他们打算再加入一种河泥,这样温控会做的更好。 那边的耳朵高高竖起,土娃老实憨厚,可不代表这些老家伙也是如此,不然也别在外头混了。 “咳咳。” 阿土忙收回眼睛,哎……为难! 第156章 铁皮山梨。 江六可不管那些老狐狸怎么想,你说这有啥意思,早就能干成的活儿,非得拖那几日功夫,这都是哪里来的高明手段。 窑不建好,他的四君子咋出炉?荷花糕咋去吸引人?这不耽误俺赚钱了嘛! “你那姑娘喜欢荷花吗?”江六继续寻找突破口。 阿土有点害羞,高大汉子挠挠头:“喜欢,她名字里头也带花儿。” “悄悄告诉你,我这新花样有一味点心,就是荷花模样,特别的好看。” 见他们说悄悄话,那边咳嗽声儿更大了,这江家娃儿真不是个好崽子,咋能哄骗他们家老实娃儿呢! 阿土:“好,我明白了,今晚就把小窑给你建好,明日午时第一把火,我替你烧。” 烧窑的第一把火很重要,火烧的好不好,和窑之后好不好用也有关。 江六大笑三声,说:“好,你的荷花酥我会用心做。”说完不再看那些老狐狸的黑脸,拽着三哥走了。 阿土面无表情的继续和泥,他们老族长气的直吹胡子,这糟心的娃儿哟,你这样实诚,人家会以为咱干活偷懒,以后有大活儿也不愿意给你的啊! 他们这一族,祖祖辈辈都和泥土打交道,也曾有人站到了高位,因为没有在预期完工,被迁怒下了大牢。 到处寻人求神,也没有任何转机,他们这族会烧釉里红的人没了,再后来新皇即位,清溪镇的恶人岭也有了邻居。 族里的娃儿们从会走路,就开始玩泥巴,大人们就开始叮嘱:话要少三分,工期要长三分,宁可不接活儿,也不接急活。 很简单的道理,你告诉主家这活儿要十日,你第九日就完工,那人是不是很高兴?下次还找你,反之则然。 也就是他们问到了阿土头上,但凡今日被问的不是阿土,江六都不会得到满意的答复。 不是说大话,这大窑不难,但也只是对他们而言,哪怕是府城的工匠,他也烧不出江六想要的观温器物。 江老太在揉面,晚上吃面片汤,见小孙子进灶房,问他有啥事儿? “阿奶,明早我们几时起来摘豆苗?” “我们几人摘就是,要不了多久。”江老太每日寅时起床,现在晚上不做活儿了,早点歇就能早点起。 船工辰时到河滩等着,江六会先下船,郁炜带着板车在芦苇荡附近等他,江余年和小叔在停船口下,货船放两辆板车没问题,三辆就有点危险。 既然阿土说明日午时烧火开窑,那他明日卖完菜就得赶紧回来,这会儿就可以把豆子给泡上。 家里今年没种红豆,这豆子还是从李家借来的,祖孙俩每年只种豆子,黄豆红豆黑豆都种了些。 这一批花糕用红豆做馅,等和窑磨合好了,再尝试增添口味,江六在寻古味学的炒红豆沙有技巧,饴糖用量要比白砂糖多一半,猪油也得多多的放,这样出来的豆沙会是很漂亮的赤红色,也不会干。 一斤豆子如果放的水糖油量合适,能炒出三斤的红豆沙,这炒豆沙有点费事儿,火大了会炒糊发苦,火小了一直炒不成团。 明日这活儿还得老将出马才行,现在江六手上被豆沙崩的水泡还没消,这豆泥浆看着没啥厉害的,没成想崩人还挺疼。 江老太仔细听着那豆沙要如何炒,心里已经有了一口锅,在里头不停的演练,这又是糖又是油的,要是炒糊了,得把人心疼死。 至于油酥和揉面这部分,江老太表示不难,她虽然没做过这种酥饼点心,但不能证明她不会,在厨艺和种菜这块儿,老太太还是很有自信的。 江六也不明白咋回事,奶奶种菜也就是挖坑撒灰拍坑填土,他们也是这样跟着学,但长势就是没那么好,难道是拍土时还有什么特殊手法? 这个江老太也说不清,可能是老天爷眷顾吧…… 田云花和苗三也进灶房帮忙,江六已经和奶奶商量好明日要做的事儿,正打算坐下来歇歇。 “小六,你外祖和舅舅们来了。” 今日大哥二哥是去松茂坡摘铁梨子的,小舅舅让人带话,他们村的人愿意把梨子卖给江家。 这会儿院内有挑担有背篓有板车,都是新鲜的铁梨子,一眼望去个头都不算大。 纪淑燕和江老太把家里的筐子都找出来,江老汉搬来了草席,梨子都是挑选过的,铁梨子皮厚,只要外表无伤,果肉就不会有问题。 铁梨子虽小,但果肉细腻、酸甜适中、满嘴生津,往年卖的可不便宜,要四文钱一个,大家愿意降价卖三文,拳头大的也得收。 大铁梨没多少,加起来也只得四十来斤,梨子最多还摘三回,江六:“那你们想怎么卖大梨,按个还是论斤?” 松茂坡的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把纪小舅舅推出来,“纪和,你去帮我们说说。” 江六不明所以,这梨子咋卖难道之前没想好? 这会儿也只能等舅舅开口,当年外祖们落户松茂坡,也和人发生过口角,就是因为这摘梨子的事儿。 松茂坡是斜坡往上的地势,半山腰地势平坦能住人,越往上走坡越大,这坡上不易种粮食,每年交粮也是交麦子,比稻子交的量多。 等逃荒的人落户后,这梨子去摘的人就多了,原住民和新村民常常因为这事儿闹,他们不允许后来的人上山摘梨子摘果子。 纪家不摘梨子,挖了果木小苗下山种,这铁梨子的生命力是真旺盛,两年生苗挪窝也活了下来。 山上有一片梨子林,后来挖苗下山的人多了起来,纪家和原住民的关系慢慢缓和,纪和也娶到了媳妇儿,算是打入了原住民内部。 这次愿意卖给江家梨子的有十三人,都是和纪家关系不错的村民,有原住民也有后来的人。 每家的房前屋后都种了果树,只是品种有些不同,这片土地也是怪的很,其他果木长势一般,就是这梨子怎么也能种活。 勤快的人家种的梨子会更清甜,山上的梨子都是天生地养的,自家种的再怎么也要施肥。 第157章 梨子和花芋。 纪和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不是摆明要坑他亲外甥嘛,那没熟的梨妞子非得卖给人干啥? “他们想把树上的小梨妞也卖给你,只要你收了,以后这些梨子都只卖给你一人。”说完就远离纪老爹,害怕阿爹当场发火,给他来一棍子。 纪老汉脸色不好,这又不是什么稀罕货,卖给果贩子人家都不收的货色,还当宝来了。 江家秤梨子的人手下一顿,你们这是啥意思,这是要强卖啊? 松茂坡村民见他们这样,也觉得自己有点难为人,但为了多卖些钱,也只能先舍弃脸皮。 一瘦小老汉叹道:“何苦逼人家娃子?没得这样做买卖的道理。” 这小老汉是纪和的老丈人,他是不赞同卖梨妞子的,往年树上的死果子,都是自家留着吃,或者埋树下沤肥。 这些梨妞子长不大,一棵树上有三成都是这种死果子,核大肉少还不好吃,有的会带点儿甜味儿,大多是很酸涩很硬,根本咬不动。 江老太眼神不善的看着这些人,冷哼道:“我家不缺这些梨子,也不是什么善心大户,都是泥里刨食的穷苦人家,你们这吃相可真真丢人。” 你咋不把树连根儿带土的带来呢?那树上死果子一坨一坨的,你自个儿都卖不掉,还想赖给我们? 江余辉和江余钱也是面目愤怒,纪家没答应他们的请求,他们兄弟俩也说了不收,这些人来时说的好好的,不提了不提了,怎么到地方了又变卦。 清溪镇可不只是松茂坡有野梨,他们九河村也有!只是一个梨子全宗,一个是被赶走的分支,就那么两三棵野梨树。 江六这会儿脑子已经被秋梨糖占领,本来没想做这糖的,梨子的价太高,做糖不划算,结果现在这是金元宝喂到了嘴边。 小朱帮他订花模时,问了一句要不要其他模具,买的多人家肯定送的多,江六说先只要四君子、荷花。 等他卖完菜,返回小院儿的朱弟弟告诉他,已经和卖家谈好了,给他们加急发空运,还送一批做糖果的模具。 这家店是皇冠金牌,算是手工木制品网店里最好的,买家的评价也很好,是真正的实木做的,可不是啥颗粒板,就是价有点高。 小朱比划了两下糖果模具的样子,说是现在流行的水果棒棒糖模具,有很多种造型,什么花朵儿、动物、笑脸、人像什么的。 污染越发严重,家里有孩子的人都快愁死了,小孩儿对糖果可没自制力,为了入口安全,很多人在家做起了零嘴儿。 自家做的可能没那么好吃,但买的原料和制作过程自个儿心里有数,至少能保证食品安全。 江六让大家稍安勿躁,清清嗓子说道:“我可以收你们的小梨妞子,但我只能给两文钱一斤。” 不等这些人说话,又道:“你们得帮我种东西,种出来也只能卖给我。” “种啥?” “收来干啥呀,小六你别听他们的。” “俺们那不好种粮食啊。” “先说说看要种啥,怎么种?” 只要能卖出梨妞子,他们愿意试一试,两文钱一斤也不低,一棵野梨树上的死果子就有大几十斤。 江六给了外祖一个安心的眼神,捡起他们筐子里的山花芋,花芋头个头比蕉芋小很多,像是个大果子。 “种这个花芋,种出来我一文一斤收,每年你们种出花芋一百斤,我就收一百斤的梨妞子,按照这算法,你们种出千斤以上,有多少梨妞子我都收。” 松茂坡人开始你看我我看你,纪家人捂的严实,这是啥他们都不知道,再说了,谁知道能不能种出来,还千斤产量?哄谁呢? 纪和的老丈人拿起这芋头看了两眼,问道:“这和你们现在收的蕉芋是差不多的吧?” “这个咋种?我们那能种地的地方都少,你这娃子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说啊,要有地有田能种粮食,咱还种果子干啥?每年卖的钱全买粮了,还吃不饱。” “是啊!” 江六不这么认为:“这个山上沟里都能长,没道理它下山就活不了吧,当年我外祖们没搬来,你们也不知道野梨树能下山啊,现在不也种活了?” 有的人很犟,不是因为他们脑瓜子不灵光,而是很认死理,没有尝试过的东西,永远不敢迈出那一步。 农人是做啥的?不就是和土地山林打交道的?那东西不也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吗?咋就那么怕它不活呢。 这会天已经暗下来,曹三丫和苗三娘她们点了火把,火光照应着农人脸上深深的沟壑,这次松茂坡来的都是老人家,每个都和他阿爷外祖年纪差不多。 常年做活儿让他们双手开裂严重,脸上黝黑泛光,眼睛也不如年轻时清亮,背也被压弯了。 江六不愿被人牵着鼻子走,只能扭过头不看他们,对着梨框子说道:“你们愿意帮我种东西的,就和我签契书,签了契书的人,有一人卖给别人,你们所有人的梨子我都不会再收,同理,我也只会收签了契书人的梨子和梨妞子。” “如果你们不愿卖给我,那就请回吧,天色已暗,路上还请诸多留心。”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江老太站到孙儿身旁,给了他宽慰的眼神,她家孩儿长大了,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遇事不慌不忙,也能找出人心的破绽。 纪老汉摇头叹息,他这时帮谁说话都容易引起误会,但有些话也不得不说。 “野梨子下山能种活是好事,也是坏事,既然我们能种,别人家也能种,你们说愿意三文降价卖给江家,我都没好意思戳破你们,今年松茂坡可来了果贩子?别说三文,今年肯定要狠压价,说不定只有两文。” 往年还不等果子成熟,那些商贩就早早的来等着,今年已经到野梨子成熟季,迟迟不见人来,不就是要让他们着急吗,到时好压价。 这里头是啥意思?难道大家是真的不明白吗?也许是明白的,只是不愿相信野梨子会卖不出去。 世代都住在松茂坡,靠着这些山野小梨子养活了一代又一代人,现在山上是大片的梨子林,他们打心底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第158章 花芋头契书。 梨子并不难种,至少在果树里它是如此,结果十来年也不成问题,不然现在松茂坡也不会被外村人叫梨山。 纪老汉的话引起了一声又一声的叹息,种粮食的人愁,种果树的人又怎会不愁?他们卖了这么多年的梨子,哪能不懂其中的道理。 江六见大家都冷静下来,再次开口道:“你们进村应该也瞧见了,我们村人现在也种了蕉芋,松茂坡是我外祖家,如果我江黎真是那等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商,我不会劝你们种山花芋,说句不好听的,愿意种芋头卖给我的人不少,只因我外祖一家在松茂坡,我才愿意和你们做芋头和梨子的买卖。” “各位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你们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先带着梨子回去,等之后想明白了,我们再谈,我不喜坐地起价,也厌恶趁火打劫的人,这点大家可以看在我外祖的份上信我。” 说完示意江木江林二人,把外祖们带来的两车货卸下来,这么久只找到了两车的山花芋,看来这东西确实不如蕉芋产量高。 花芋的芽苞被摘掉了,外祖们应该也是打算留种,这芋头的种植和蕉芋差不多,只要有根儿在,就会每年生长。 外祖家的梨子都捡的大个儿的送来,每年都是如此,江六心里暖暖的,不管他收不收梨子,外祖父外祖母都会把最好的给他。 纪淑燕帮着一块儿收拾,一时大家都没出声,也没人走出江家的门。 郑老汉,也就是小舅母的阿爹开口:“小六,这黑花芋头郑爷爷以后要种,只是我家地不多,你不会嫌弃的吧?” 松茂坡每户人家只得三四亩地,他们种的菜都只够自家吃的,种的麦子要交粮食,产量也不高。 像郑家最多也能匀出一亩地种芋头,现在花芋头的亩产江六还不清楚,但它的特性就是耐旱耐瘠,产量应该不会低于千斤。 江六:“郑爷爷您说哪里的话,就是一斤我也会收的,您把心放肚子里吧。” 郑老头带来的梨子,已经被腾出了挑担,这会儿小老头和女婿站一块儿,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松茂坡的人也慢慢想通了,不就是种新粮食吗?既然九河村人都敢,那他们也试试吧!就像这江家娃子说的,当年他们也没试过让野梨苗下山,现在不也种活了,结的梨子反而更大些。 这次来的人本就和纪家关系不错,十三户人现在都愿意签契书,江六找出纸笔写好了让他们按手印,这契书没什么厉害的,只是那连坐有点威慑力。 诚信的人不会违背契书,心里有鬼的人也不敢签这契书,除非他家打算搬离松茂坡,远离生他养他的土地。 给他们结好银钱,江六知道外祖们不会留下吃饭,给每人的竹筒里灌满了糖水,点燃了大柴送他们出村。 外祖和舅舅们走在最后头,江六和他们说会儿话,有贼人上门这事儿其他村人不知道,县衙那边让别声张,怕还有同伙。 和村里人离得远了,纪老汉才痛心说道:“六儿,委屈你了。” 今日之事是完全没料到的,一群糟老头子逼着他外孙,他这个当外祖的还不能说什么,老人家心里可难受了,觉得自己很没用。 大小舅舅们也是如此,本是好意带他们卖梨子……谁知让外甥被人架在火上烤,现在的局面相当于用梨妞子换花芋头,他外甥收来也只能烂在手里,换不了钱。 江六摇摇头:“不是的外祖,这对我而言并没有损失,那梨妞儿肯定是卖不出去的,但不至于亏本,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是谁呀?他们能坑的了我吗?我不过就是比他们少吃几年饭罢了,亏本的事儿我不会做。” 听他这样说,纪家人的心里好受了一些,怎么说都是自己家的错,哎…… 为了让外祖不乱想,江六只能让他们多干点活儿,这几日多找些花芋头给他送来,红豆、野燕子也多多的要。 纪老汉听外孙说要在河君节大赚一笔,也暂且不想那些糟心事儿,还是先帮他收东西要紧。 看着他们下行走远,江六和大黄才慢悠悠回村。 有的人家已经歇息了,有的还点着油灯,此时山野很宁静,一条路上只剩下他和大黄发出的声音。 有狗子在身边陪着,再黑的路江六也不怕,折了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和大黄开始比谁先到家。 回到家堂屋已经在摆饭了,今晚吃辣豆腐面片汤,荤油炒了两盘长寿菜,一盘鲜红果炒肉,虽然只有零星肉丝儿,但也是大荤菜。 江六的碗里多了一个白水煮鸡蛋,这是对他今日带回来野鸡的奖赏,这鸡明日会用草果炖了吃。 家里的水田已经犁好了,堵了口子开始蓄水,过两日晚间再去撒肥,田地就暂时不用管,等开了春还得再清一次杂草,再撒肥才能种明年的稻子。 江老汉是闲不下来的,你让他整日在家做那些蕉芋和糕点,他肯定还得闲出毛病来。 老汉告诉大家:“今年可能会很冷,我打算明日上山找柴。” 现在家里那么多炕床要烘东西,今年需要用的柴火肯定不少,老头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 今年的秋老虎不算厉害,都没把人晒脱皮,那么冬日肯定会多冷些时日,清溪镇的气候就是这么简单。 江六刚想开口说什么,被二哥塞了一筷子野菜,看见二哥的眼神,他把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爷爷身子骨强,你要是让他在家歇着,老人家反而不那么痛快,不如让他干点儿活。 这下唯一一个会反驳的人没出声,江老汉乐呵呵的开始点人,他大儿肯定是会跟着上山的,几个孙儿偶尔搭把手就成,只要老天不发疯,不是一下子就进入寒冰天,家里的柴火就不会缺。 江六听他们说着话,眼皮开始打架,勉强吃了一碗饭就撑不住,纪淑燕让他赶紧去睡觉,半夜要是饿了就去灶房里找吃的。 等人离开,家里人都无奈的笑了,刚刚在那群人跟前面不改色,还以为他长大了哩,其实还是个容易犯困的娃子。 第159章 房主赶人。 再困也记得吃了药才睡,江老太吃过饭走他房前路过,听见里头的呼噜声,对着老头子使了眼色,二人放轻了脚步离开。 一觉醒来家里的板车都装好了,早饭只能在船上吃,两个南瓜糕里夹了腌菜碎,竹筒里是黄荆嫩芽茶。 豆苗有满满两筐,这是把家里的地都给摘光了,这嫩尖儿苗不压秤,每只鸡都绑了草绳,核桃装在了大麻袋里。 今日没有药材带走,那些草药还没干透,卖出去会被压价,就只带走了小半铁梨子和野果子。 陆家的前后院子都晒满了草药,陆家婶子撑着病体看门儿,陆桥和江珊则是上山挖草药,主要是挖穿心莲和五味子。 江六没借到医书,彭宇给了张他们医馆最近研究的新方子,有治疗失眠的,有治疗盗汗的,有益气温补的,大家可以带走自行抓药。 穿心莲和五味子出现在好几个贵价药方里,还有些他能找到的,价格不算太高。 今日没藕,震叔连夜出门和人谈收藕,他有一好友也是种藕的,还不知今年的粉藕有没有卖掉,现在大家都偏向于种白玉藕。 江六下船时,江建昌忍不住叮嘱他:“记得我的黑鸡苗,母鸡要比公鸡多,最好是养了一个半月的。” 郁炜见江二叔那么舍不得这些鸡,觉得有些好笑,亲儿子还在这哩,结果眼里只看得到鸡。 江六让他安心,自己已经牢牢的刻在了心里,保证不会忘记,这才把人给安抚好。 到了仓房开始点数,这边有十六只,昨儿下午有位大娘来卖了两只,一共有四十七只母鸡,村里只收到了七只。 这些母鸡还不够换方子,林老板只要老母鸡,这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难为人,“还得收。” 乌雅点头,这些鸡确定不大够,光是镇上百味楼每日都得杀十几只,她的消息来源还是挺广的。 “渔村那边问收不收咸鱼干,我拿不定主意,东家您看?” 真正跑船的人肯定愿意收鱼干,但江六是个假的,他收来卖不掉,还是算了吧,如果有鲜鱼,倒是可以拿回家吃。 拿了银子给小乌黔,让他帮自己去铁铺打两个盘子,很简单的样式,就是桌子那么大的,多了四个遮边,如果打不出来就分成两个或者四个这样儿的,炉子打好了就带回码头。 乌黔要一个人去,江六不同意,让瓜哥儿和他同行,这勉强算是文武双全吧,也不怕拐子。 瓜哥儿那嘴会忽悠人,还能带着小乌黔多说说话,江六打算等铺子建好了,就让他回村里念书,不说学的多好,至少要会认字会算账,不然以后被人哄着卖了都不知道。 叶夫子教村里娃都是很实用的东西,偶尔讲点话本子,也是挑和算账有关的,从几年前便是如此。 瓜哥儿从另一间屋子出来,像一阵风似的从东家面前跑过,边跑边说知道了,他先上个茅房! 江六眼尖的看见了不对劲,忙喊道:“站住。” 半日功夫不见人,这瓜哥儿是眼睛也青了,嘴角也破了,那发白的蓝布衫也变成了破布衫。 乌雅和乌黔都低下头不说话,瓜哥儿捏着衣角有点害怕,他觉得这会儿的江小六好凶,他眼睛好酸,有点想哭。 江六把他衣衫拉开,肚子上有个老大的脚印,乌青一大片,周围都泛起了紫黑色,这绝无可能是孩子间的打闹。 乌黔瞪大双眼:“你咋没说啊,还踢你了?” 乌雅忙把孩子拉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她自己都有孩子,瓜哥儿才几岁啊,看看也没事儿。 前胸后背都有伤,脚趾也被人用力踩伤,难怪跑起来的姿势怪怪的。 乌雅脸色很难看,她没想到那人下手这么狠,瓜哥儿还是个娃子。 江六沉着个脸,问瓜哥儿:“怎么回事。”他要听真话,瓜哥儿肯定不会告诉乌雅她们全部真相。 瓜哥儿嘴硬:“我和人抢地盘,人家揍我了呀,这也没啥吧?” 码头的小耳朵分地盘,镇上的小乞丐也有自己的地盘,但这话江六不信,瓜哥儿自从跟着他干活儿,已经不帮人传话了,那些人没缘由打他。 江六眯眼看着他,也不生气也不说话。 瓜哥儿低头怂了,小声说道:“租房的主家要赶我们走,说我爷爷做木工活太吵了。” 那户人家的娘子是个好心人,他们那月赚的钱少,就会减一些租金,其实那男人也不坏,就是喝了酒会撒酒疯。 昨儿下午他回家,那男主家把爷爷推到地上,奶奶上前拉也被他甩开,主家娘子不敢上前,只能眼泪汪汪的对他使眼色让他快走,有什么事儿等他疯过了再说。 瓜哥儿哪能抛下爷爷奶奶,捡起地上的木板就打在了酒疯子的背上,如果不是他,阿娘不会跑,就是因为这人酒后三番两次的调戏寡妇,她才受不了要跑!爷爷代子写了放妻书,她拿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再没回来过。 酒劲上头的人就像发狂的狗,瓜哥儿哪是壮劳力的对手,一脚就被踹到门后爬不起来,男人不停的踹他,主家娘子拼了命的拦他、恳求他。 男人出了气散了酒意,他知道瓜哥儿现在和凉粉摊那个小东家做事,这两个老不死也跟着沾光在码头给人煮粉。 他刚刚就提了一句,让他们悄悄买些东西,便宜卖给他,他可以转手卖给别人,粉摊的货物太抢手,现在人人都想吃这口肉,但人家背后有人撑腰,也不敢玩阴的。 码头的管事儿也警告过一些混子,别打粉摊的主意,那土坡好不容易有人接手,眼看着要起来了,如果被人给破坏,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是很简单的事儿,结果这两个老不死的不同意,气的他发了狂。 瓜哥儿想爬起来,被他踩住了脚,他不想租房子给他们了,让必须得搬走,明日他下工回家,如果还能看见他们,就再揍一次,也没提要退租子的事儿。 乌雅心疼的把瓜哥儿搂在怀里,让儿子去找点散瘀草药回来,她这人最恨欺负弱小的狗东西,瓜哥儿可能不懂他为啥打人,她们可不傻! 第160章 棠梨? “你们搬来仓房,后院不能去,先挤一个屋,等铺子建好了就住那边去。” 瓜哥儿没想到东家愿意让他们住进来,以后还可以住铺子里,乌婶婶说她和乌黔是东家买的奴仆,所以东家才会给她们容身之处。 江六是真的没想过要买这一家子,乌雅和三丫都是因为她们有难处,如果他不买下乌雅,小乌黔在人来人往的码头,总有一天会被人查到身份,到那时可就说不清了,私离边境是重罪。 瓜哥儿抬头看向东家:“东家,我可以卖给你,我年纪小,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活不了几年……” 江六打断他想说的话:“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以后你爷爷奶奶还要帮我在粉摊干活儿,铺子建好了就让他们晚上帮着守夜抵房租,你觉得咋样?” 瓜哥儿当然觉得好了,他就知道江小六是好人,他不嫌弃倒霉蛋儿,也会带着福哥儿玩,还愿意雇自己看摊子。 想着想着,娃儿眼泪就流了一地,“呜呜呜,江小六,你真的是个大好人,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呀。” 江六无奈的摸摸他的脑袋瓜子,自从他让乌雅帮自己调口脂,这几人不知道咋想的,老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用他们的话来说,只有要死的人怕自己脸上难看,才会想遮掩脸色骗家人不难过。 江六听的是无语极了,那人家姑娘还擦香粉遮面哩?他就不能也是爱美吗? 乌雅给瓜哥儿敷了消肿的草药,江六让瓜哥儿和乌黔去镇子,先去医馆找大夫看看伤,酒劲上头的人没轻重,真要是打出毛病了,得遭老大罪。 “那人是船工还是劳力?叫什么?”江六轻声问瓜哥儿。 瓜哥儿用力摇头:“东家别去找他,主家婶子待我很好,我能长大也是他们舍口饭吃,以后我也不会记恨他。” 江六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催促他们快走,他还等着铁盘子用呢。 等人出了门,看向乌雅,乌雅点点头,她知道了,不会让他丢了活儿干,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 从透明墙里出来,被一股热浪给袭击,瞬间汗从身上往外冒,江六忍不住用手扇扇,这屋子被火烧了?咋这么热? 好在今日他穿的也不多,也就薄薄的三层麻衣,再过些时日两边温差太大,他还得留心穿着。 “我勒个天,热死我了!” 江六听见外头有动静,赶紧拉开大门,看看是不是隔壁寻古味起火了。 “啊呀,快进去快进去。” “天呐,老板你终于开门了,我们都快热死了。” 门外好多人,大家手里都拿着蒲扇或者叶子等扇风的东西,见门开了忙往里走,朱磊这会儿就像是刚洗完头,他恨不得把自己扒光了泡在冰桶里。 江六看了眼刻漏,他还是以往这个时间段来的,是今日的客人来的太早了。 屋子里也并没有凉快多少,孔宵送的脚踏大风扇派上了用场,只需用力踩几下,扇叶就能出风。 这风刮起的动静不小,大家终于缓过一口气,“娘唉,这还是在山上,市里的人可咋过哟?” “哎,我今天得回去了,孩子还在学校,也不知道教育局咋安排,会不会停课。” 朱磊擦了擦汗,喝了老板给他带的冷茶,终于是活了过来,这破老天是要人命吧,考虑过胖子的感受吗? 今早的所有人都是被热醒的,凌晨两点停电了,按理说山里很凉快,就是停电也不打紧。 可搞笑的是,室内温度计显示当前温度34度,朱磊还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天都还没亮啊,这三十多度是咋来的! 院子里的客人也被热醒,都从屋里走了出来,外头有山风吹过,比屋子里凉快的多。 拿出手机开始看古镇公告,这一看就吓一跳,这是紧急大限电啊! 官方也没说什么原因,就说热浪来袭,电力供应不足,热浪退散前全国都要开启限电模式。 这会网站上的人使劲刷屏,问到底是什么热浪那么厉害,咱国家可是电力大国,全国限电是什么概念? 有些关键词根本发不出去,多发几次就会被网页警告。 气象局发布的高温预警图,接下来的半个月,预测最高温度能达到五十度,今日的热浪只是小前菜…… 这会儿来的都是老熟客,大家都在谈论此事,气候反常就算了,电力还供应不上,这是天灾来了啊。 江六也热的厉害,学着大家脱掉了外衫,朱磊那衣服根本干不了,脸也红的厉害。 “呵,限电还不是限咱老百姓的用电?那些有钱人可不怕。” “谁说不是呢,无论什么政策,都是针对底层人的。” 朱磊也跟着叹气:“谁让咱是穷人呢,买得起发电机,也烧不起油。” “我上山前定位到a市,天气表都红的发紫,七点过就三十八度了,到中午不得四十多度啊?” “是啊,我也看了,古镇这边三十五度已经是最低的了。” “还好咱们还能待很久,那些鸽子笼里的老人和孩子可咋办哟,一天二十四小时,就要停十六个小时的电。” 江六帮不上忙,也插不上话,只能把梨子拿出来,招呼大家:“快吃点梨子解解暑气。” 他这里也没水可以招待人,野果子里头最解渴的也就是这山梨子。 朱磊拿了梨子,用力一咬:“我的妈呀,这是石头做的吗?差点把我假牙给崩咯。” 吃了梨的客人也捂嘴,这梨的皮子是用来炼钢的吗?这也忒硬了点儿。 江六笑道:“要不要给你们削削?也就第一口难咬,咬开了就好了。” 大家摆手,专心吃起了梨子,边吃边吸溜,这梨子看着小,水分倒是挺足的。 “唔,这啥梨子,有点好吃!” “秋月?也不像吧。” “鸭梨?” “小朱,你懂的多,你说这是啥梨?” 江六听他们啃的咔咔响,自己也拿了一个吃,他也想知道这梨在这里叫啥,镯子世界的人很会取名。 朱磊快速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啃:“棠梨吗?但比棠梨子大,也比它硬,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第161章 山核桃硬如铁。 棠梨是拇指梨,和枇杷差不多大小,小时候的农村很常见,密密麻麻的结一树,煮成梨罐头很好吃。 “不是棠梨,我家以前就有棠梨树,这些一看就是刚摘的,棠梨要等掉地上的才酸甜,能摘下的都不熟,很酸很涩。”其中一位大爷开口。 这大爷牙口是真不错啊,吃梨的速度很快,这都第三个了。 江六看的牙疼,不得不提醒他:“大爷,您那牙……少吃点吧。” 大爷形容的棠梨,和梨妞子有点像,难道这真是棠梨?它经过几百年的变化,还越变越难吃了? 大爷把自己的满口牙拿出来,“哈哈哈,我不怕,我就没牙给它崩。” 没有牙齿的人说话都变了腔调,脸也瘪了下去,众人看的哈哈笑起来,一时小院儿的气氛轻松了很多。 慢慢的人多了起来,大家也不再闲聊,受这限电的影响,铁梨子的销量无需发愁,井水就是天然冰箱,冰过后的口感会更好。 天气异常导致了小恐慌,大家买起东西来可就厉害了,篮子都是堆的尖尖的,早在客人们吃梨时,江六已经把大客户的和林老板的菜都往后挪。 今日的新菜就一筐的豆苗,老熟客们手下不留情把豆苗分完了,这豌豆尖儿嫩的都能掐出水来,煮点酥肉和肉圆子,一吃一个不吱声。 “这是毛桃吗?”客人指着麻袋问。 昨日说要买核桃的人还没来,有的客人来的次数多了,江六都记清了他们的喜好,虽然他们每样菜都会买。 “山核桃。”江六把麻袋打开,豆苗筐子空了,把核桃倒了进去。 朱磊在给人打秤,看了一眼筐子:“秋子啊?” “小老板,你要进军文物行业啦?” “敲两对看看,能不能配成。” 江六这才知道,原来镯子世界的人把山核桃盘在手上玩,刺激手中脉络,预防心血管疾病避免中风,尤其是长期低头的人。 山核桃吃的人不是很多,大家都嫌它皮厚肉少,但香味确实浓郁。 “我尝尝,还没吃过新鲜的山核桃,干果店都是炒过的,香精味儿太重。” 江六让他们自己选,小院儿没有柴刀,这核桃用手是捶不开的。 有的核桃皮已经轻松脱果,客人两手用力,脸都涨红了,核桃没有受任何的皮外伤。 周围看的人忍不住笑了:“年轻人,还得多吃几碗饭啊。” “哈哈哈哈,你这是真没劲啊。” 开核桃的这位客人也不生气,把手里的核桃递给刚刚笑声最大的人,“您来。” 这位客人拖家带口来的,有两个七八岁的儿子,这会儿正抱着梨子啃,见爸爸要开开核桃,开始鼓掌叫好。 “我爸爸是拳馆教练,小小核桃有什么难的。” “我爸爸是大力士,一只手就能开!” 教练爸爸听儿子吹着彩虹屁,单手用力,准备轻松压开山核桃,他家就是农村的,小时候这核桃是村里娃儿的零食,这核桃开的有技巧,可以用尖头对准另一个核桃的肚子。 看我表演单手开,嗯……失败…… 教练不信邪,双手使劲压,他的技巧今天有点失灵了,开不了…… 大家这会儿都被开核桃吸引,这是新节目啊?还是小院儿好,每天都有好戏看。 各种姿势各个方位都换了一遍,铁核桃依旧完好无损,教练手掌心都是深深的核桃印记。 甩着手说道:“我怀疑这不是核桃,老板你是不是给核桃涂胶水啦?” 拳馆教练都开不了,刺激的年轻人开启挑战,核桃肯定是没问题的,换了好几个还是打不开。 朱磊也试了试,随后转头就往门外走,拿下门上的大铁锁,“我要砸开看看,这到底是个啥。” “砸砸砸,我看看是什么品种这么牛逼。” 江六也跟着看热闹,这棵老树果然厉害,难倒了这么多好汉。 这核桃小,朱磊控制自己的力度轻轻砸,再硬的核桃也硬不过精铁,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厚壳子被敲开,作为水果爱好者,朱磊的鼻子也很好使,一股属于坚果的香气开始溢出,不同于炒熟的焦香,这味道很像是雨后的泥土,闻着心里很舒坦。 果仁很小,果肉比普通核桃细腻,吃进嘴里香味浓烈,完全没有苦涩味,奶香味儿直冲喉咙。 客人们见他吃的一脸沉醉,也忍不住拿起大锁敲,吃它的人少是有原因的,这也太麻烦了,用力就砸碎,不用力又砸不开。 人群中的林老板看不下去了,这完全是暴殄天物啊,拿起大锁从尖头开始敲,从头到屁股慢慢的来回敲,等敲出裂纹,再对着中间来两下。 剥掉外层的壳,用随身携带的牙签开始往外掏,来之不易的核桃仁吃进嘴里更香,林老板也忍不住满足的眯眼。 “好吃,太香了这味儿。” 客人们也学着他开核桃,只是没有牙签挑开,只能用手抠,虽然样子埋汰了点儿,但丝毫不影响山核桃的美味。 “买!一会儿就去市里买几个开果器,这核桃值得我跑一趟!” “帮我带两个行不?” “也帮我带,咱们平摊油费。” 带闺女的那位妈妈也举手,“还有我还有我,多帮我买两个。” 大限电昨晚就开始了,她带着女儿更不想回去,家里也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孩子本来就身体不好,不能再给热着。 这会城市里也是怨声一片,家长们早上送了孩子去学校,才上了两节课就接到老师的电话,让去接孩子,孩子热晕了。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很多学校,老师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可以自行带回家,但学校该上课还是得上,这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各个城市的教育局电话都被打爆了,学校没有空调,只有四个风扇吹吹,现在还要限电,只开一个风扇,每隔半个小时就停一次电,这么难为啥还不停课? 牛马们的办公室热的像蒸笼,空调是禁止开启的,电梯也只留了一个,高层办公的人为了不迟到只能选择爬楼梯。 第162章 买卤方。 古镇的网站这会儿也崩溃了,申请人数超过了九位数,无论是气象局发布的实时高温图,还是游客们自己的定位,都显示这里的气温最低。 江六带来的鸡有点不适应,这会儿正在不停的挣扎,客人们可眼馋老母鸡,可惜就是买不上。 林老板搓着手招呼大家:“买不上别着急啊,上江湖菜馆吃,我那也有脚踏扇,还搞了冰块,凉快的很。” “又来骗钱了。” “那你卖便宜点哈,等会我们来吃饭。” “你可别搞每桌限购啊!” 抠门儿老板笑眯眯的应付这些人,不限购那咋行呢?那不一天就卖没了,好鸡得用好料炖,那好料价格可是很高的,现在正是松茸的季节。 有了食材的林老板心情由阴转晴,他的家人在火城,气温比其他城市高三四度,这天气异常,也不知道老人家能不能受得了。 他有亲属名额可以带爷爷进山,但老爷子倔的很,说再等等,也许过两天就不限电了,舍不得关老家的土菜馆。 有了这些老母鸡,爷爷肯定会愿意过来,老家土菜馆的清淡菜——香蒸鸡,可是永不褪色的招牌菜。 江湖菜馆用的是小嫩鸡,做不了香蒸鸡,只能烤了或者香煎、爆炒。 高温对饭馆儿的影响不会太大,江湖菜馆麻辣鲜香,每一道都是开胃菜,为了照顾更多人的口味,这些鸡他打算做淡口的。 鸡丝豆花、鸡都凉面、鸡汤饭、香蒸鸡、窑鸡、香油白切鸡、松茸炖鸡,保证让它们不白来世间,给人留下最美味的印象。 “再给我三十三只,方子保证一字不落的写给你。”这老卤方子卖三万多不亏心,这鸡按四百一只算价,林老板是很舍得张口的。 江六垮脸无奈道:“我得先赊账,你全要老母鸡,还要两年以上的,这太难为人了。” 两年以上的鸡在清溪镇也很好卖,能凑够这些真的不容易,你说要八百斤鱼,都比要八十只鸡简单。 林老板摸着下巴打量人,小老板在他这里的信誉度还是很高的,他家祖传的卤方子,其中最值钱的是店里的老卤引子。 思量半天,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太抠了,说道:“等下我让人把老卤给你带来,我的菜以后可要留严实了哈,还有那藕,还要断几天啊,店都快给人砸咯。” 江六竖起两根指头,如果震叔今天能带回藕,他明天就能把藕给带来,如果友人卖完了,那就得再多一日功夫。 九河村附近种藕的只有牛家,外祖们那边也有藕塘,但从松茂坡过去还得走上大半天。 林老板叹气:“唉,早知道就不上秘法了,搞得现在大家都盯着蜜藕,愁死个人,开个店比上班打卡还准时。” 一旁的朱磊白眼翻上天,这是来炫耀的吧?江湖菜馆价格吓死个人,都不敢想这货每天得赚多少钱。 请他帮忙做了一只蒸鸡,好家伙……鸡头鸡脚鸡杂一个都不剩,人自己炒了鸡杂浇头吃手擀面,顺便卖给他一份五十。 气的朱磊喝了他两壶凉茶,吃了三盘辣豆子,虽然代价有点惨,但老抠的脸当时绿绿的,看的他很爽! 林老板带着这些鸡和菜,骑上自己的木滑车走了,这时也不抱怨天气炎热了,顺便哼了首小曲儿。 客人们买完菜就出了古镇,去往梅花瀑布,大瀑布附近的亭子很凉快,往常飞溅的水花打在身上,是冰冷刺骨的,这下反而是绝佳消暑圣地。 客人们都走光了,小朱把山下的快递拿了回来,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正坐在脚踏扇前吃果子,这可是大功臣来着,一人扛了两大包模具。 没过一会儿大客户也来了,孔宵也是热的直冒汗,要不是古镇有着装要求,他都想穿老头背心,现在短袖外头套了件轻薄绸衫,脚上穿的是之前江六送他的草鞋。 这装扮看的江六不忍直视,这是落魄的富贵老爷要下田吗? 这梨子没给他留,今天这情形也留不住,很多客人都是带娃子来的,买的都不少,朱磊把自己的果子也分了一半出来,天气太热了他怕坏。 江六拿了梨子给他吃,听客人们说大概率会停课,那孩子们都回家了,应该就不用采购那么多菜和果子。 吃着梨子的孔宵苦笑:“错,我的工作量更大了,营养液现在要加倍生产,要供应至六年级的学生。” 就是要停课也停不了营养液,会让家长们到指定地方提取,今天他来迟了,就是因为在医馆耽搁了时间,要给老师们采购消暑的药丸做补贴。 医馆小哥也来了,他是来传话的,现在半干的草药不压价,递过来一张单子,上面的药材有多少要多少。 江六看了一眼:“折耳根也要啊?还有这苦竹叶、荷叶,也要晒干吗?” “不用,新鲜的就好,你晒的太慢了。”这会儿医馆忙个不停,要不是只能摘尧山的东西,竹海都能给它薅秃。 小楼的老教授们被请到了医馆,古镇管理方让两方联合制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治腹泻毒株就掏空了他们药房,现在又要研制新药。 管理方也是大早上就开会,网页申请人数太多,大家投诉到市民专线,要求开放古镇。 “那我们明天是不是可以涨价?”小朱天真的问道。 孔宵靠着墙似笑非笑:“大兄弟真男人啊,发国难财可是要进小黑屋的哟。” 彭宇倒是知道内情,告诉他们涨价是不可能的,会对古镇形象造成影响,不让你降价都偷着乐吧。 这二人都是大忙人,等他们离开,朱磊和弟弟也要下山,这会儿快递车还没走,得抓紧时间去发货。 江六问起五黑鸡苗,让帮他买这种鸡苗,还有一些烤面包需要用到的东西,小朱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以后他就是小院儿的跑腿小哥。 作为正式员工,跑腿小哥开始为自己争取福利,“我要大米,要凉薯,要藕,要野地瓜,要红薯。” 江六:……….. 小朱的头上挨了一下,他哥没好气的说:“你咋不要人?能不能也要两只鸡!给你哥我补补!” 养弟弟有啥意思?他只想着自己吃,丝毫不顾虑自己两百斤的哥哥,哥哥这吨位,是喜欢吃粗粮的吗? 第163章 赏赐匾额。 要赶着回家开窑,今日没能去杂货铺采购,不过那糖稀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完,江六从镯子世界离开。 两个孩子已经拿完东西回来了,无论是铁盘还是炉子,铁匠都没收钱。 “咋的呢?”之前付的定金也给退回来了。 瓜哥儿脸上涂了药,紫红和乌青交织,有点像唱大戏里头的丑角儿,捧着盘子在人群中穿梭要赏钱。 “他说就当买了个点子,这炉子以后也会打给别人用。” 打这炉子和铁盘,折合下来三两多银子,也不少钱了,以后还得上他那儿打东西。 铁盘有一定的厚度,边角磨的很光,不会划到人,炉子里头是空心的,有个铁网篓子放炭火,这是铁匠自个儿加的。 炉子有了,现在还缺木炭,爷爷今日打的柴可以烧炭,丹浮县人都会烧木炭,冬日卖炭火也能小赚一笔。 江六也会烧,只是烧的木炭不好看,都是碎炭,整根儿的很少,越硬的木头烧出来的碳越好,卖的也贵。 他这炉子倒是不需要那么好的炭,别起太多灰就成,摊煎饼也需要手艺,崔奶奶忙不过来,还得把苗三给带来码头。 做的都是吃食,最好还是挑选有厨艺的人,买人的事儿交给乌雅,江六很放心,她挑的四人都很好,都是身家清白之人,各种由头被家人发卖。 郁炜这两日在忙篱笆花墙的事儿,码头不允许在侧边建墙的,江六借鉴了卖菜小院儿的矮竹石墙,打算在右侧打篱笆桩子种上矮竹,鸳鸯藤凌霄花还有石藤花儿地栽,往篱笆和矮竹上牵引。 管事儿的看过图纸,这确实不能算墙,又能遮光,他也无话可说,这花墙说不定还能吸引船只。 工期赶的紧,夜间打着火把也在干活儿,江六看了日头还早,去了土坡。 工头也在干活儿,每处都拉着墨斗线,郁炜见他来了,忙跑过来:“东家,你来的正好,当时说好了可以给留停船口,篱笆桩子都打好了,今儿个又说不能停。” 码头管事儿和差役头子都在,江六询问这是什么意思,二人面露难色,这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上头的意思是这样。 这事儿还是那咸鱼惹得祸,江六不收鱼干儿,渔民们跑到码头处要说法,如果这头能停大船,船只的走向改变,风浪势必会变大,那他们小船经过这片水域会有翻船风险。 上头的意思是暂时不开这片水域的停船口,等这房子建好了,以后往来的船只增多,到时再说。 江六:“土坡荒废时,也没见有渔船靠近这块岸边,他们打渔也不会在码头打吧?” 就是再不懂打渔的人,也不会傻到在码头附近打渔,全是来往的大船货船,鱼儿早就受惊跑没了。 差役头子和码头管事儿对视一眼,“这……”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渔民们的请求也无过错。 “开停船口也不是我买了土坡后才开的,既然本就有意增添岸口,何须因他人之言而搁置?” 摆明就是不想让他占便宜嘛,如果这边多了岸口,这一片都是江六的,他又做着买卖,好处全让他一人占尽了。 想开停船口当然可以,那就拿银子来开嘛,他也不是听不懂意思,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买卖还没做起来,已经有人想从他这里掏银子,这吃相是真的难看。 江六笑道:“商税赚的越多交的越多?若因这蝇头小利……怕是轻重倒置了吧。” 管事儿和差役头子不能给答复,要先问过了上官才能抉择,也就区区五百两,这小东家有点不上道啊。 江六知道他们在这事儿上做不了主,也不强人所难,等问过以后再寻解决之法。 江余年跑的极快,急的口水都来不及咽下,拉着弟弟就要走:“快回家,县太爷让人送了匾额,指名儿要你回去接!” 刚刚粉摊儿来了官爷,说是案子已经结了,贼人昨夜被押往静安城,今日午时斩首示众。 新粮的奖赏和抓到贼人的奖赏,一并由清溪镇县衙下发,县太爷亲自写了匾额,奖赏江家。 江六一听就忍不住大喜,对着差役头子拱手:“小子先行一步,那岸口一事,就按您说的办吧,暂且搁置!” 差役头子听见匾额二字,脸上神情已经僵硬,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再议,再议。” 等人走了才沉下脸,管事儿的也盯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出神。 码头和县衙本是一体,为何这小子得了奖赏他们不知?县太爷这是有大动作?要惩治码头? 管事儿的苦笑:“我也不知,近来县尉大人的口是越来越大了,看来县太爷不止为新粮而来。” 石峰不屑的嗤笑一声,这何止是胃口大,是把整个码头都看作了囊中之物,啥钱都想自己搂着。 光是这土坡,就有一半的银钱进了黑口袋,他们记录在册的才多少钱? 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既然能让人到码头报信,证明大人是铁了心不给人面子,他们这些小虾米又得受连罪。 二人分头各自去忙,石峰想来想去也不想认下这坨屎,带着码头的量地册去了县衙。 江六这边船只划水飞快,县衙的人也是坐船走的,江余年找到江六时,他们已经从码头出发了。 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是在村口碰着了人,来的有四位官爷,还有抬木箱的人,其中一位是每年都会来收秋粮的大人。 “江小六,你可神气了。”收秋粮的大人很和善,每年训话老姑娘乔渝都是他,话虽然不大好听,但也不会太伤人心。 今年差役们收了秋粮,还买了不少江家的东西带走,那南瓜糕是有买有送,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行。 江六尽量克制自己的脸皮,说道:“哪里哪里,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爱民如子,是小民之福。” 这些应承话差役们听的多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路敲锣打鼓的进村,让全村人都过来看匾额,这可是县太爷赏赐,来的人越多,传的人越多才好。 第164章 挨捶了。 村长带着人迎上来,小童们也在后头拍手乐呵,浩浩荡荡一行人去了江家。 虽然匾额不是自家的,但江家落户在九河村,对村子来说也是一种荣耀,以后无论是娶媳妇还是嫁闺女都能以此为由头。 外村人也没急着走,转头跟上去看热闹,县太爷亲自写的匾额,还有县衙的大印,这是多大的福分,可真是羡煞旁人。 人群中的曹家人牙齿都要咬碎了,该死的曹三丫是真的攀上了高枝,早知她有这运道,就不给她找老屠户了,让她嫁给病秧子多好。 等病秧子死了,留下的这些东西不都是曹三丫的?真是走错一步,让那死丫头逃了出去,曹娘子眼睛能滴出血来。 现在村里人防她像防贼似的,只要开口说起曹三丫或者江家,就借口还有事儿忙,不搭她的话,真真的气煞人也。 匾额放在了木箱里,这会儿江家人抬着匾额,跪谢县太爷。 新粮奖赏有一百两银子,荒地二十亩,等江家选好了地头,村长测量后写了文书交到县衙入册。 九河村人捉贼有功,明年开春各户可到农司购买新粮种十斤,新粮有麦子、豆子、稻谷,贵价菜种各两斤,莴笋、蓬花菜、白花菜、番茄种。 村民们发自内心的高兴,他们没有那么多良田好地可种,但是可以卖种子换钱,这天上掉下来的钱,怎么会不高兴呢。 灶台上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让官爷们带着路上吃,还有丝糖和南瓜干儿,悄悄塞了红钱。 四位官差大人每人二两银子,两位抬木箱子的壮汉每人三百文,这红钱给的不少,差役们脸上也满是笑意。 农家子能在码头站稳,还能得赏赐的人极少,看看人家这大手笔,难怪能和大营搭上线。 人家这娃是咋养的?脑瓜子也没比旁人大,还是两只手两条腿,咋就那么会赚银子? 江家的匾额:“忠义之家”。 忠:忠心,家世清白,交新粮有功。 义:捉拿贼人有功。 但凡二者少一,这匾额都落不到江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江家的门头是之前的旧屋,挂不了匾额,这两日就会起新房,建好房子就给挂上。 差役们听后点头,这小郎是真上道,这奖赏不就是发给人看的?藏着掖着不见人,那可就没意思了。 送走了差役们,江六忍不住扶着村口那棵大树笑出声,想过会有赏钱,但真的没想会有县令亲笔题名的匾额。 嗯?不能开岸口是吧?现在呢?可还会影响渔船? 码头主事人再厉害,在清溪镇地界,他还能大过县太爷?自家已经过了明路,想来那五百两也无需他烦心了。 贺喜的村民还未离去,匾额被江老太收起来,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镇上富户那么多,又有几人能得这赏赐。 原是不打算拆前院,这院子每年都有修缮,也是花了大心血,这匾额的到来,又不能不修。 “这是又要建房子了吧?那咱冬日里不愁活儿干了。” “江老汉儿,你说你家这次要修啥样儿的?得是上好的青砖大瓦吧?” “干脆像镇上那样,修成几进院落算了。” “对啊,江家人少,修成独院多富贵,这地头也宽敞,就是要花的钱可就多了。” 新房怎么建暂时没想那么多,江六听了倒是很动心,以后哥哥们都是要娶妻生子的,他也需隐蔽的地方,如果能有独院儿,之后从家里去镯子世界也方便。 今日没有凉粉和南瓜糕换了,大家都攒着明日再来,换南瓜干儿的没几人,再好吃,那也是南瓜,不如回家抱着南瓜啃,还不花钱。 这丝糖换的人多,家里的豆油都是江六在买,偶尔从钟家粮铺买一些,多数都是从镯子世界倒腾过来的。 钟家粮铺给的油和麦粉价都不高,丝糖和南瓜干儿在府城的铺子有售卖,每隔两日就要遣人过来拿一次货,南瓜糕没有,粮铺卖这糕点也不大合适。 江六正要找曹三丫,告诉她明日要准备的腌菜,转头看见大哥和芸豆姐在说话,两双眼睛各看各的,都没敢往对方站的地方瞟。 李芸豆想问收豆子的事儿,今日收了好几十斤的红豆,江家应该也收了不少,怕收多了浪费豆子。 她要找的是小六,结果碰上了江余辉,鼓足勇气问他知不知道红豆的事儿,江余辉说话都不利索,两人站了半炷香的时间,说了三句话。 偷偷藏在暗处的江六:……. 等了半天都没下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决定帮帮自家的傻大哥,就他这样,家里哪年才能办喜事哟?娃子们啥时候才能来家? “大哥!芸豆姐脸上有条老大的百足虫!!!” 江余辉赶紧伸手要捉虫,虫没见到,对上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突然心跳快了几分。 李芸豆是真的被吓惨了,这时也来不及多想,怕惊扰了虫子它咬人,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江余辉。 二人终于有眼神对视,江六笑嘻嘻的路过,“对不住啊芸豆姐,我刚刚好像看花眼了,那是树枝的影子来着。” 这才第一回,两人都是闷葫芦,点到为止,下次继续! 李芸豆领会了江六的意思,脸顿时红的像烧红的烙铁,捂着脸磕磕巴巴的说道:“没……没事儿……那我先走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江余辉,转头就往外跑,逃荒过的女儿家,跑的比兔子还快,眨眼就不见了人。 大哥还看着门外出神,江六贱兮兮的开口:“大哥,芸豆姐是不是长得很好看?你都看傻了。” 他不怕挨揍,大哥就是再恼他也不会动手,只会轻捶自己两下,让下次别这样。 “嘭,嘭!” 江六背上挨了两重捶,不可置信的看着离去的大哥。 他……他挨打了?大哥打了他??? 这下轮到看好戏的江于钱出场,和江六刚刚那贱兮兮的声音很像,“六儿,你也被打傻了吧?” 活该……让他自作聪明,非要管大哥的事儿,家里人谁看不出来呀,就这蠢猪上赶着挨揍。 “哈哈哈哈。”江余钱大笑着走了,留下一脸呆滞的弟弟。 第165章 梅花酥出炉。 土娃已经点燃了火,等两座窑烧一会儿,退火观温,再烧第二次,说是小窑实际也不小,放上铁盘一次能出三十枚糕点。 这里烧着窑,后院的灶房里在鼓捣花模,江老太用铁锅炒红豆沙,糖油水三种量都是江六放的,怕奶奶舍不得放料。 灶膛里只留了根胳膊粗的柴火,祖孙俩神色严肃如临大敌,一个对着豆沙,一个对着花模。 虽然学了三日烤东西,但这次能不能烤好,江六自己也说不准,只能试着来。 烧一次窑能烤三种品类,最高温烤硬面包,中温烤糕点,余温烤脆饼,所需时间都不长。 仙巴果是紫红色的汁液,揉面后面团也是这色儿,油酥包着豆沙团子,紫红面皮又包着油酥,三层叠加之后,放入模具里压实。 漂亮的梅花出现在人眼前,花窝中心放上老南瓜做出的橙黄面团,小小的一粒,用竹签扎出细孔充作花蕊。 糕点师傅们是用蛋黄液和白芝麻,芝麻价太高,只能用面团代替。 做出一朵成品梅花,江老太如释重负的松口气:“难怪点心卖的贵,做一朵花儿老命都去了半条。” 老太实在是紧张,就怕做坏了浪费这些精面,江六已经在镯子世界做坏了好多东西,这会儿比奶奶轻松,老太太的手更巧,多试两回就压的比江六快。 这会儿案板上揉了两种带色儿的面,梅花做了六块,之后又做起了秋菊,秋菊的馅料用的是南瓜泥,黄白两种颜色,特别的好看。 “窑烧好了。”江小三在外头喊。 小弟说这第一炉花糕都是他的,这会儿最着急的人就是他。 端着铁盘出来,花糕一下就吸引了人的目光,“这!这就是花糕?” “太好看了吧,这不就是真梅花。”江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端起梅花盘往自己眼皮下凑。 她明日不要做蕉芋了,也要做这好看的糕点!真是好看极了。 等待是很漫长的,这一刻钟仿佛过了半日,江小三已经来了第四回了,江于钱也在这不停转悠,完全没心思干活儿。 压好了薄饼干,干脆今日把四君子都试一回,纱布过滤出了绿色的波棱菜汁儿,这是要做青竹糕,蝶豆花染色太强,染出来的面蓝的有点吓人。 “江余钱,江余年,进来揉面。”江老太觉得他们太闲了,就一刻钟都等不了,给找点儿事做收收心。 当时喊了人回家的江余年也跟着上船,他想看匾额,留了小叔在摊子忙,这会儿正心虚着呢,听见奶奶喊他,吓的打了个哆嗦。 家里银钱不那么吃紧后,阿奶已经很少高声喊人,这要是放在以前,江余年耳朵都能被拧肿。 你说热闹就那么好看?好看的你丢下家里人自个儿回来?事情虽然不大,就是孩子还需时时教,能同甘能共苦的才是家人。 粉摊收工了,船工会把人送到河滩,只是要多付次船费,江建昌今儿个没坐船,他又不怕走山路,也就拉了辆空板车,省下的船费割了两斤肉带回家。 路上还碰见上临村人,这还是第一次有那么远的人过来换东西,有五位妇人,两个半大小子,背篓里全是各色豆子。 上临村在清溪镇往前,江建昌出镇子没多久就遇到了人,听闻他们要去九河村换香豆腐,让他们把背篓放板车上,背着多累人。 山路比之前好走很多,他们村人有在码头做工的,歇假那日买了香豆腐回去,说是这豆腐很耐放又好吃。 上临村往前二十里是槐安镇,那边不靠河流,官府开了大片的采石场,驻守的官兵多,工钱开的不低,这几人想换了香豆腐,拿到采石场去卖,往来也就赚个脚力钱。 回村路上,也算是把几人的底细摸了个透,上临村那一段他虽然没去过,但听说过这村,村中女子多男人少,也是少有的女人当家作主的村子。 当年强盗和水匪勾结,杀光了村子里的男人,以小娃做要挟不准透露他们的踪迹,水军巡逻察觉不对劲,逐步追查到了上临村,解决了这事儿,那时还没有九河村。 把人送到李家门前,拉着板车回自己家,进门就闻到了甜香,这香气和炸丝糖有所不同。 家里人都在后院,烤的四君子除了兰花有点难看,其他色都很漂亮,新窑的威力太大,糕点全裂了。 烤过头的梅花酥依旧好吃,就是拿不上手,江余年抱着碗吃,边吃边傻笑,又甜又酥美的整个人都快飘上天。 第二炉的梅花酥和秋菊酥能见人,用油纸包起来放入木匣里,这是给土娃的谢礼,定亲的荷花酥会再另送。 土娃今日干活儿很有劲,等会儿下工就把这新糕点送回去,她肯定会喜欢。 小兴岭的老头子们吹胡子瞪眼,真是儿大不中留,里头的糕点都只给他们看了一眼,也没说让尝尝味儿! 碎掉的糕点他们尝过了,口感很奇特,比酥饼清淡,也更香甜,就是不知整块儿的是啥味儿。 整个下午江六都在烤四君子和饼干,给山核桃树施肥,都让大哥去的,顺便把落地的核桃捡回来。 天都快黑了,终于烤出像样的糕点,之前蝶豆花儿烤出来的颜色太深,混了波棱菜汁儿才好一点。 饼干没用那些动物造型的,只做了三角和圆形的,烤这饼比较简单,没那么容易碎掉。 带着自己最满意的糕点和饼干,装了两匣子,江六去了夫子家,村子的土路平整又紧实,微风吹过,柴火香饭香阵阵袭来。 五人扛着锄头提着篮子,手里拿着野菜,进了夫子家的门。 听见院内夫子的斥责声,江六想自己果然和这两位少爷犯冲,回回都能碰上他们挨骂。 叶夫子冷眼看着干活儿回来的几人,仆从们灰头土脸的,两位公子哥儿头发丝都没乱一分。 二人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你要我们自食其力,我们做了,如若不是有他们指点,这些蠢才根本换不到东西。 村里人不需要他们帮着做什么,今日唯一找到的活儿,就是帮江家砍了半日柴,赚了中午吃的红薯和南瓜,晚饭只能找点野菜吃。 念书的娃儿们回去悄悄告诉了家里人,夫子要惩治人,可别心软给他们粮食,不干活儿就不给吃的。 第166章 没良心的江六! 夫子失望摇头,指着门外说道:“收拾好你们的东西,趁着天还没黑,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告诉你们的主家,河君节我会放他们归家两日。” 他是高看了这二人,有仆从在他们丝毫不愁,这些人就是自己不吃,也会让主人填饱肚子。 三位仆从看向少爷,蒲阳和阎禧这会儿也只能听夫子的,他们那点小把戏,不够叶夫子看。 见他们主仆之间有话说,江六赶紧跟着夫子去了后院。 院子被老师娘打理的很好,墙下的各色野花盛开,肥嘟嘟的蜜蜂正在采花蜜,石桌上还煮着黄荆茶,有一小碟桂花糕。 把木匣子打开,江六去叫老师娘,这会儿师娘在灶房里忙晚饭,老人家晚上吃的简单,粗茶淡饭饱腹足矣。 夫子的亲戚叶元培也跟着他念书,不知他会不会科考,也没听他说过,这人医术倒是不错。 见了江六就要给他把脉,说他这脉相怪的很,心疾这般严重,咋还活着的呢?不应该啊。 气的师娘给他做了三顿苦笋,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治不了病就多看点书!只有怪大夫医术不精的,哪有怪病患脉象的。 这会儿他也坐在了石桌前,给自己倒了热茶,抬眼看见那糕点,叶元培嘴巴微张,神情有瞬间惊愕,“这……” 见老师神色自若,眼神露出满意,叶元培失笑:“也只有这怪小子,才能想出来把四君子凑一块儿。” 梅花糕、秋菊糕他们都吃过,但还没见过有人把它们凑一块儿,这糕点样式新颖独特,远看似真花,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别说是赶河君节,这一匣子糕点就是在平日也不愁卖,看来今年的供品,可以换花样了。 把灶房里的师娘拉出来,江六喜滋滋的把匣子往师娘跟前推,满脸的得意之色:“师娘,快尝尝,我自己做的。” 也不忘招呼夫子和叶元培,“夫子,元培哥,你们也快尝尝,这是今日烤的最好的糕点。” 这花模比他画的不知强多少,做出来的糕点栩栩如生,烤熟之后依旧纹路清晰,画工雕工如此了得,难怪是金牌卖家。 老师娘爱花儿,名花野花她都爱,这花糕做出来胖乎乎的,惹人怜爱有点不舍得吃。 “你这滑头,这两日拉了一伙人在家,就是鼓捣这个?”那群工匠四处找黏土也没避着人。 这三人都是惜花之人,他们不舍得切碎糕点,辣手摧花这事儿还得江六来做,用竹刀三两下就切开。 大方答道:“是啊,我想在河君节赚上一笔,不花心思不行啊。” 他还要把这糕点卖到府城去,明日得加量烤制,争取后日就能送到叶青竹手里。 之前还欠了钟少爷的货,那饼干不麻烦倒是可以多做些,君子糕至少也得做三十匣送去才够看。 花糕里的馅料细腻绵软、甜而不腻,层次分明,切开后也不影响花儿的美,三人又是一番赞叹。 听的后来的二人口水流了一地,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好吃? 仆从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叶夫子让他们过来坐下,今日他们的晚饭就是这块青竹糕。 谦谦君子、清俊不阿,只愿这二人能似竹君子,无论是生在于荒山野岭还是沟壑之中,都要咬定青山不放松。 又借此机会给众人上了堂课,虚心且有节,襟怀虚若谷。 夫子定了十匣君子糕,让明日一早送到青山书院,告诉门房是他送的礼即可,门房知道会送给谁。 叶元培要了六匣,他的不着急,五日后给他就成。 蒲阳和阎禧就要的多了,每人都是三十匣,二两银子一匣子糕,他们也不缺这点钱,还是出风头要紧。 夫子喝了口茶,本想再说两句,想想又算了,不过一年的功夫,劝诫的话说多了,反倒让人生厌。 还是小六好啊,脸皮厚心也大,只怵高举的戒尺,放下戒尺又和你嬉皮笑脸。 从夫子家出来,江六心情很好,虽然这糕点做起来费事,赚的银钱着实是不少,又有夫子帮他开路,之后定货的人会越来越多。 想到这就浑身充满干劲,今夜必须做出更好的糕点,明日码头的尝鲜装只试吃不卖,如有需求还请多多订货。 经过改良,兰花糕最终还是放弃了红豆泥,换成了芋泥,兰花颜色太深,这样搭配出来的糕点切出来更好看。 饭桌上江瑚缠着小弟,说自己也要学这糕,她以后不打算嫁人,这秘方还是家里的。 她的爹娘和爷奶假装听不见,大姑娘家家的这是说的什么话?就是不愿嫁人,你也别拿出来说。 几个兄弟眼观鼻鼻观心,不掺和这事儿,江瑚也是头倔驴子,她想干的事儿,再难也得去做。 曹三丫不停的用眼神支持她,东家心软,你可别轻易退缩,说不定他下一刻就答应了。 做糕点多美啊,闻着味儿都能精气十足,夜里睡觉做的都会是美梦,要不是她得忙豆腐和腌菜,不然也想去做糕点。 “五姐,我哪里是怕这个。”江六被吵得饭也吃不下。 咱就是说,您这样力气大的女侠,让去揉面倒是极好的,就是这花糕要做的好看,需要的是手巧之人…… 同一个模具压出来的花儿,他自己压的就中规中矩,奶奶压出来的就更好看,压花之前可以适当调整面皮,花朵可呈现双色。 君子糕卖的那么贵,咱是有良心的商贩,得让它物有所值吧?不然别人买到只带色儿的四君子,也不好邀同窗友人品尝。 不服气的江瑚嘴都能挂葫芦,气冲冲的说道:“那我手轻点儿行了吧?花糕那么好看,我肯定会轻轻的!” 她力气很大吗?也就是比别家女子大了那么一点点,谁让家里每年都要烧炭卖钱来着,家里事多人少,那她不得去砍柴扛树吗? 呵,以前让我帮你背东西,你不嫌我力大手粗,说到做花糕就嫌我不够手巧了是吧?江小六,你没良心! 第167章 白玉藕。 姐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六只能应下让她去做花糕,家里的人手还得添。 终于能吃上一口清静饭了,五姐磨人的功夫实在是厉害,难怪奶奶常常让她少说话多做事。 饭才吃一半,听见了村里的敲锣声,还有人的呼喊声。 江家汉子赶紧拿着锄头狼牙棒出门,江六以为是章五郎和章二娘回来了,要找章家大姐姐的麻烦,路上跑的飞快。 不对吧,那章五郎不是跑了吗?今日那些差役说侯孝文要关三月,罚金五十两,章二娘当时就哭晕了。 那章五郎从县衙出来就不见了人影,差役们想让他把这昏过去的妇人带走,结果那厮跑的比啥都快,他们喊了半天也不见人。 最后还是差役把人给送回去的,顺便给他们村人宣扬了一遍,这侯孝文给贼人引路的事儿,让村民引以为戒。 到了村口看见村里人打着火把,牛震和外村人拉着板车站中间,这会儿地上还躺了个人。 这人叫代胜,三十来岁,和兄弟们分家后养着爹娘,他爹去年死了,家中婆娘是个嘴巴厉害的,人勤快干活儿也利索。 家里三天两头的吵啊吵,代娘子觉得自家男人是老二,上有哥哥下有弟弟,为啥就只她们要养爹娘,没这样的道理。 自打去年代胜的爹过世,代娘子也不吵了,关起门来安生过日子,她家还有两个女儿,最大的也就十一二岁。 看这伤势,应该是被野猪顶伤了腿,遇上晚回来的牛震,忙把人带进村,吆喝着快救人。 村里没有大夫,只有戚家奶奶会辨草药,好在来了叶夫子的亲戚,已经有人去请他了。 代娘子哭的厉害,“你万万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改嫁,让别的男人做你娃儿的爹,代胜你听见没有!你死了我和娘可怎么活啊。” 她婆婆还不知道是自己儿子出了事,代娘子原是不想出来看的,她一介妇人能捉拿什么贼人。 在家里眼皮突然跳了起来,心里莫名的烦躁不安,自家男人早上就出了门,这会儿还未归家,想来想去还是跟着去看看。 看见熟悉的衣角,整个人都仿佛被抽走了脊骨,代胜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牛震压着他的伤口止血,大声吆喝让赶紧去请叶大夫来。 村里人都没什么续命的东西,就是江六也没备下,他家草药倒是有,只要能用上,马上就回去拿。 叶元培背着药箱,跟着人出来,检查了代胜的伤口,这伤口太大了,虽然未见骨,但血流不止。 皱眉道:“烈酒,银针,丝线,要想救人就快去找来!” 长针扎入代胜的额间和头顶,刺激他醒来,从药箱里拿出参须,塞入口中让他含着。 烈酒江六有,二哥比他跑得快,转头就往家去,银针和丝线离的近的人家去拿。 代家兄弟也有人去喊了,火把尽量给叶大夫照亮,那银针穿着丝线缝合了裂开的伤口,代胜口里塞了帕子,被好几个壮汉给死死压住,不让他动弹。 这场面着实有点吓人,等缝合好伤口洒了止血药粉就得往镇上送,村长的儿子们拖了板车出来,代娘子跟着他们走了。 代家兄弟躲在人群后头没去,怕去了医馆要花银子,马上要变天了,冬日什么光景也不知道,钱还是留在家里的好。 暂且没有叶大夫的事儿了,代胜死不了,叶元培拿着剩下的酒,对着江六晃晃酒瓶子走了,这酒当作今夜的出诊钱。 大家都在问是咋回事儿,咋半夜还能招惹野猪,牛震也不知道,他都不知道人从哪里来的,远远的看见不对劲,走近一看是代胜。 推着装藕的板车,几人回了村西边儿,这友人和牛震年岁应当是差不多,只是已经续了胡须,平白的又添了几岁。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们常与人打交道,这靠谱的形象也是敲门砖。 还没吃饭,刚好江家灶台上还热着,在东家的示意下,苗三娘煮了锅蕉芋粉条出来,大家又再吃一顿。 苏越也不是别扭的性子,拿起筷子就吃,边吃边问:“这是那粉条吧?我在四季酒楼看见过,卖的老贵了。” 他今年种的白玉藕好,藕身光滑如玉,藕丝能拉手臂长,尤其的清甜脆嫩,终于入了酒楼采买的眼。 虽然这藕在他看来极好,但四季酒楼给的价也不高,只得十文钱一斤,总的来说也比散卖省心。 昨儿个半夜牛震来找他,说要买他家的粉藕,还当他是说笑来着,他自个儿的粉藕每年卖的都费劲,哪里还能帮着找销路。 牛震问他知不知道凉粉、粉条南瓜糕,就是做出这两样的人要收粉藕,要不是和苏越多年好友,他才不跑这一趟哩。 现在清溪镇地界还有谁不知道凉粉和粉条吗?就是住山窝里的,应该也听说了这蕉芋新粮。 苏越吃过凉粉,货郎卖三文钱一块儿,得自己加料,粉条在四季酒楼看人家吃过,自己是没舍得花上百文吃。 “爱吃就多吃些,这多着哩,今日又是起藕又是赶路,辛苦你们了。”江六也吃着粉条,虽然没有浇头,但加了腌菜和韭菜碎,依旧很香。 粉摊开始卖热粉,码头的人也越来越会吃,把煮好的粉泡在咸糊里吃,越是味大吃的越满足。 苏越和牛震吃的是头也不抬,每人吃了三碗才放慢了筷子,木盆里的汤也没剩,在一旁等着的大黄,眼神哀怨的走了,这些人也不知道给它留点儿。 吃饱喝足后开始谈正事儿,苏越有三个藕塘,今年粉藕种的不多,但他的塘子比牛家的大,七八千斤量是肯定有的。 如果江六愿意买一部分白玉藕,这粉藕他也可以算四文,再送到码头。 这白玉藕江六没吃过,苏越笑道:“我带了些过来,你先尝尝看,今年的玉藕真的特好。” 说着就往外走,从板车上抽出一节长藕,这藕有七节,每节大小不一,昏暗的油灯也挡不住它的玉色,反而更显风采。 第168章 河君节前。 白玉藕细长光滑,没有麻子斑点,入口爽脆清甜,镇上的人喜欢切成薄片,用荤油炒了吃,二十文一盘的翡翠菌菇,里头就有它的身影。 种藕也不是把藕种放入塘里就不用管,得施肥防虫害,水质好出的藕也好。 这玉藕卖十文钱有点高,只先要了三百斤,分两日送到码头,藕也不能放太久,新鲜的才好吃。 在镯子世界卖的菜,品相不能保证有多好,胜在新鲜。 收藕一事和牛震谈好了,以后他觉得好的,都可以先带几只过来看看,确认藕没问题,就直接拉去码头。 这时节的藕是最好吃的,江六给的价是粉藕四文,尽量还是收粉藕,白玉藕……有点贵! 每五百斤给他一百文辛苦费,至于牛震和别人谈好多少钱,他也不过问,这钱也不少了,藕重压秤。 … 三日光阴飞逝,河君节的前一天,江六从镯子世界出来。 两边的气候变化相差较大,古镇的人比之前更多了,每人停留期限为十日,半山腰的住宿不够,木屋搭了一座又一座,后来的人只能住帐篷。 听客人们说,最热的城市夜间温度也有四十多度,白天完全没办法出门,现在上班时间是日夜颠倒,要么就是居家办公。 好在今年的两场考试早已结束,小学停课,取消了今年的期末考,取平时测考的平均值升学。 古镇这波接收的游客,多是以老人小孩为主,每日游客量都在增长,木工坊的老师傅们是白天黑夜都在赶工。 草市街的摊贩也在紧急寻找菜源,古镇客流多,每日的菜完全不够卖,他们的供应商也在悄悄涨价。 小院儿卖菜时间提前到了卯时初,客人们买完了就下山,寻阴凉地避暑,这天儿呼出的气儿都是滚烫的。 变化最大的是朱磊,三天瘦了十斤,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这才是真的汗如雨下,江六都看不下去了,把家里炒的下火茶都给了他。 现在村子的人都没闲着,大大小小都出门挖清火的草药,每日得拉满满一车走,仓房这边新鲜荷叶、苦竹叶,都是好多筐子。 明日是河君节,就不去镯子里卖菜了,他要跟着一块儿摆摊,怕人太多了忙不过来,下午不忙了再去。 今年的祭祀点在码头,这会儿已经在搭高台,说是水军的大船明日也会过来,县太爷和大将军准备了丰厚的供品,献给河君。 变蛋也腌制好了,明日可以售卖,黄澄澄的弹软外皮,包裹着内里的流心蛋黄,一次江六能吃好几个。 为了让大家尽快适应变蛋,还是得先备好调味料,吃习惯了就好了,这蛋风味有些奇特。 这两日他调整了时间,乌雅和郁炜也跟着忙碌,清溪镇人对河君节,比年节还看重。 所有人依赖着这条大河生存,这就是另一层面的衣食父母,再苦再难的人家,也会在河君节准备供品。 从后院出去,乌雅已经做好了饭,这头小羊是郁老爹寻来的,买的便宜,昨晚她就处理好了,又熬了一个多时辰,蒸了几个粗面馒头。 今日不收菜,仓房这边要专心做变蛋,做卤肉。 许屠户这两日也忙,这江家小子想一出是一出,突然要四头百斤以上的大猪,猪血猪下水都得给他留着,还得清洗干净。 要一两头倒是不难,要四头就得去其他镇子买毛猪,也不知那么多猪是来干啥,卖的完吗? 这点完全不用担心,光是大营那边就定了好几百斤的卤肉,一年也就指着过节吃上那么一两回哄嘴的东西,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 昨日才开了煎饼摊和卤肉摊,好家伙……难怪林老板要八十只鸡,这卤汤也太香了。 在仓房这边熬卤汤,把巡逻的差役都给招来了,肉还没做好,就卖了好些出去,虽然只是下水,但吃着也是极为过瘾。 把这卤货往薄饼里一放,再淋点儿卤汁儿,吃的壮汉们不停称赞,便宜管饱又好吃。 卤肉做浇头,简单又美味的卤肉粉出锅,崔家奶奶昨儿个煮粉都忙不过来。 香料的配置和卤肉,暂时只有江六和乌雅二人,仓房新买的三人,让她们去摊煎饼和玩泥巴。 崔家爷爷奶奶搬来了仓房,他们比之前更加上心,天亮就到码头卖粉条,卖到半下午才收摊。 码头的美食区域越扩越大,从之前的两张小桌子,已经变为了五张,摊贩儿们默认了这片区域属于粉摊,只想挨他们近点儿,沾点人气。 烧饼郎的媳妇现在跟着上码头,也算粉摊的帮工,帮着收拾碗筷和桌子,工钱每日结。 “东家,苦辣菜和辣白菜的坛子都空了。”乌黔和瓜哥儿看摊子,这摊子多了腌菜,煎饼用掉小半缸,反而卖出去的占多数。 两个小娃卖腌菜,有人逗着他们玩儿,原是只想尝尝不买,尝过了就走不动道,这腌菜咋做的那么好吃,酸酸辣辣的很有味儿。 尤其是有孕的妇人,辣白菜煮香豆腐开胃,说是每日能吃两大碗,豆腐吃了好啊,娃娃出来白净又聪明。 蔡妈妈带着她家的柔弱小姐,每日都得上码头转一圈,江微柔一个人占张桌子,点一大堆东西,路人吃的越香,她胃口也就越好。 对于这怪事儿,江六现在也懂了,这就是小朱说的吃播……大小姐把这些人当成了吃播,还是直观看现场的那种。 她吃不了的东西就赏给仆从,这位小姐出手极其阔绰,四君子买了几十匣,这还算少的,荷花酥定了一百匣,还不用江六帮她送货,人家江府有船。 她简直就是财神爷,不光自己买,还拉着她嫂子也买了送人,江家少夫人不愧是官家小姐,人连盒子都不要,嫌弃这盒子不够贵气,这又省了不少钱! 喝了碗水润润喉咙,江六转头:“就没了?”昨儿个他带了满满一大缸过来,那可是五十斤的大缸。 到底是哪位英雄好汉,买那么多吃的完吗?这是拿腌菜当饭吃了? 第169章 卤货冲刺! 不知他爹和三哥等下会不会带腌菜来,这两日他出门早带的东西又多,船工只能先送了他,到点儿再去河滩接人。 招呼乌黔先吃饭,吃完饭再去摆摊儿,如果没有多的腌菜,也只能等明日再说,今日就帮着卖卤肉。 东家吃的是羊肉汤杂面馒头,这馒头只蒸了四个,还有一盘荤油炒青菜,乌黔摇头跑了,虽然东家不介意同桌吃饭,但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 灶房里的六人也开始吃饭,他们吃的是羊汤泡红薯,里头煮了野麦粒,每人有一小块红腐乳,崔家二老早早的吃过了,已经出门摆摊。 吃着饭,乌雅开始给她们安排今日要干的活儿:“翠娘还是去摊煎饼,甄婶儿做变蛋,红悦去把那几家的猪头和下水拿回来,明儿的量让他们找人送。” “是。” 甄婶子瞎了只眼,手脚都是好的卖价也不高,当日乌雅第一个就相中了她,这俩姑娘见她挑走了甄婶儿,忙站出来说自己什么活儿都能干,只求给条活路。 卖她们的人牙子把来路说了一遍,这两个姑娘也是被家里人卖了的,家中要办喜事,差了点银钱。 她们胆子不大,也并非容貌惊人,如果久了卖不出去,只能卖到楼里,年纪小还未经人事,做个婢子也是可以的。 “鸡蛋没多少了,东家今日又送走了些。”几人吃东西都很快,以前在家里的日子过的都不好。 仓房收的鸡蛋也不多,每日只得二三百,有的人自个儿卖了蛋,他也不愿告诉别人。 粉摊儿也写了木牌,比他们这收的还多点儿,有时那些娃子们也会带鸡蛋过来卖,这些都是码头的小耳朵们。 吃完最后一点腐乳,瓜哥儿说:“今日会有货船回来,东家让倒霉蛋儿和船行买了很多蛋。” 这船是送货船,只往返于静安城和金陵城的水域,他们开的船快,一来一回只需五日功夫。 如果是外来的船只,路上又是补货又是送货,光是到金陵城就得五日,只有静安城才能夜间行船,其他水域都有限制,咱这有水军驻守,这就是夜行的底气。 听见他的称呼,乌雅轻轻拍他:“别这样喊,尤其是明日,知道吧?” 也就是郁炜这人心大,不和小娃儿计较,瓜哥儿整日戳别人的伤心事,就是挨捶也是该的。 再说了,人家倒霉蛋儿现在哪里倒霉了?码头的摊贩儿,一月还赚不到二两银子呢。 郁炜父母都在,现在也有正经事儿干,每日卖凉粉也能赚不少钱,这名声可以换了。 “哦,那好吧,以后喊他好蛋儿?” 这下众人都笑了起来,你说你这娃子,咋就硬要给人取歪名儿呢。 端着空碗进灶房,江六听了也乐呵,“等铺子建好了,你得叫他掌柜的。” 瓜哥儿也帮着收碗,大声说道:“等我再长大些,东家你也让我当掌柜的吧,小乌弟弟也是掌柜的,福哥儿也是掌柜的。” 当掌柜的多好啊,每日不用干活儿,也就是算算账,偶尔应付下身份高的客人,底下的伙计都怕他,月银还高,他可想当掌柜了。 “行啊,你们会认字吗?会算数吗?鸡兔有二十只,脚四十四只,那么鸡和兔分别多少只?”不想当掌柜的伙计,不是好伙计,这必须得鼓励支持。 “呃……”瓜哥儿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嗯……”乌黔也绞尽脑汁的想。 这个问题太难了!为啥当掌柜的还得管兔子和鸡?把它们都卖掉不就好啦,管它多少只,只要会认钱就行。 乌雅她们偷着笑,她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不会当掌柜的,还是安心做活儿吧。 又开始忙碌的一天,瓜哥儿和乌黔背着背篓,在路上碰见郁炜,难得的对他冷哼。 “哼!” 从土坡过来,搞不明白发生啥事儿的郁炜,只能进院子问乌雅,他哪里又得罪了这俩小人儿? 乌雅笑而不语,你那么聪明那么会算账,还是自己猜吧。 郁炜:……. 吃了给他留好的饭,拿了东西又忙去了。 锅里煮着鸡蛋,等这些鸡蛋煮好了就把它们的壳子敲破,再放入卤汤里文火慢熬。 猪蹄猪头得先烧掉面上的毛,再刮掉黑灰,多清洗几次才能下锅,锅里还有剔的很干净的大棒骨,每日都得捞出来换新。 自打开始卖卤货,大黄和小灰灰就幸福了,每日都有大骨头啃,虽然是不带肉的,但它们都能咬碎吃掉。 仓房的香气飘飘,做好的卤肉被送到码头,第一个买的肯定是大小姐,没成想这娇贵的大小姐,竟然那么喜欢吃卤味蛋。 “来了来了!” “我的饼还没做好!” “崔婶子,我的那碗粉今儿个不放辣子,我加两文钱的卤水猪肠。” “我的也是,我加两文的猪头肉。” 崔奶奶笑眯眯的点头,两口大锅都煮着粉条,她也不糊涂,谁先来谁点的都记得清。 从九河村带来的糕点,刚摆出来就卖光了,大家都是头次见到这种糕点,实在是美到了心尖儿上。 家境清寒的学子们,买了四君子又匆匆赶回书院,这花糕倒卖一手给同窗,就是好几十文。 明日这糕点会放在花灯里,带着他们最虔诚的祝愿,飘向远方。 觉得四君子贵的,可以买荷花酥,四枚荷花酥一两银子,再就是买脆饼,木匣装的两百五十文,油纸包的两百文,有四十片左右,一块饼干六文钱。 有客人还是不舍得花六文钱买饼干,问有没有更便宜的脆饼干,江小三摇头飞快。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压模剩下的不成形的料,他们自己都还吃不够呢,哪里有多的拿出来卖。 就连钱串子这次都没舍得往外倒腾,用这些边角料,哄了娃子们帮他干活儿,每日领着人到处摘刺糖罐儿和野燕子。 摘完了前山,又去别的村山上找,带着娃儿们也不敢去深山,每日他摘的东西超过了数,阿奶会给他算银钱。 第170章 挖墙脚。 第二锅卤货出炉,卖完这锅得等明日,江六在抹黄泥搭土灶,以后这灶会用像铁桶的深锅子,卤出来的东西多,浸泡也会更入味。 可惜镇上的猪肉摊太少,买不到更多的下水,猪肉的价又太贵,自从知道镯子世界猪的这些部位,卖的比大白肉还贵,就不停的感慨猪也是出息了。 猪板油倒是卖的便宜,偶尔会带些回家,买多了也说不过去,做糕点里需要用到荤油。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有人在吗?我们送鸡蛋来。” 在炸卤油的乌雅走不开,这卤油是精髓,此时离不开人,江六洗干净手去开门。 来的是船行的人,满满一车全是鸡蛋,这六筐要价也不低。 走在前头的人态度谦卑:“是小东家啊,您看下这些蛋如何?都是咱们挑选过的。” 以往他们是不愿意帮人收蛋的,蛋壳太薄容易碎,虽然船开的很稳,但难免有所碰伤。 这次粉摊的东家要的量大,每隔五日就要一批,船行接了这买卖,换到了不少蕉芋粉和粉条。 在金陵城有人接手这批货,船行也不止运货这一门营生,主要还是赚倒货的钱,货越值钱,他们的工钱就越高。 自家就是养鸡的,鸡蛋是否新鲜还是能看出来,这些蛋光滑无斑点,颜色鲜亮,这些人没用陈蛋充货。 大致扫了一眼,脸上带着笑意:“大家辛苦了,既然是各位用心挑选的,那必然没差。” 做变蛋的甄婶儿也出来跟着卸货,这些蛋确实没什么问题,一筐里难免有几个破损的,这也怪不得人家。 两方都无需付钱,以物易物有时更划算,现在江六巴不得什么都能换,每日蕉芋出的粉多,家里还攒了不少货。 鸡蛋已经搬下板车,这些人没走,黑脸汉子们不停的挠头,似是有话要说。 江六会意的和他们走到拐角处,最前头的那人有些难为情的开口:“江小东家,不知下次能否多给点芋粉,让我们兄弟几人赚点辛苦钱,知您心善才胆敢有此一问,此事如有不妥,还望东家替我们保密。” 清溪镇的芋粉一百文,跑船人卖到外地要加三十文,算下来比他们赚的还要多,虽然不知这粉卖给他们船行是多少,但肯定是有的赚。 王邂的这些兄弟们也是各有难处,没难处的人也不会跑货船,水上的事儿谁能说的清楚,底下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谁也不知。 当年他们也是码头的苦劳力,一步一步混到了今日的跑船工,偶尔夹杂私货也就赚个饭钱,贵重货物不敢私卖,这是船行不愿看到的。 芋粉和粉条它是新粮做的,现在人人都想要这货,离的远的连新粮是什么也不知,如果他们没在码头做活,也不会知道多了新粮。 明日的祭祀会将新粮献与河君,据说新粮食已经在府城过了明路,等朝廷的文书昭告天下,这东西就更不愁卖了。 夏朝对于粮食十分看重,哪村农户种的粮好,都会由农司记录入册,当年产量最高的粮食,留做新种,来年就主种这类粮食。 新粮一出,就是他们也松了口气,今年不会饿死了,粮店涨价应该也不会太高。 每年冬日是穷苦人心惊之时,秋粮已尽夏粮未至,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一旦遇上天气反常,春种必定受影响。 多一种新粮,就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就是自家吃不起,也能换成其他果腹的东西。 听了他们的诉求,江六:“那被船行发现了,你们不就丢了活儿干?” 这是挖墙脚啊,你一锄我一锄,改明儿这墙就得塌,谁都想把货源抓在手里,能赚一文是一文。 普通商贩倒卖倒是不成问题,他们也要付船费才能远行,但这几位就不同了,他们转手卖掉的钱,都进了自己的荷包。 王邂点头:“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们兄弟也是为了口饭吃,愿江小东家能可怜我等,小的们定会铭记于心。” 这事儿对江六来说并无损失,反而还有人替他打开金陵城以上的销路,这是双赢的事儿。 应下了此事,答应给他们降十文,也就比商船和酒楼高了十文钱,总比他们散买要赚的多。 从粉摊出的货是一百文,百斤以上让利五文,不挑剔合作对象,他们想和江六谈,也是想多省点钱。 几人抱拳,承下了这份情,以后从他们管着的货船出货,保证不会有差错,无论是什么,都会用心挑选。 他们也要赶紧回去凑银子,商船明日会再往金陵,这次的行船和以往不同,船上有了自己的货物。 等人离开,江六看着河面出神,作为出货商他理解这样的人,聪明人越多越好,作为东家,他不愿看到手下人如此作为,但人总要吃饭,这无法避免。 从船上下来的叶青竹,先到粉摊找了带路的小娃,顺便端了碗粉边走边吃,在府城他可不会这样,会惹人笑话,但在码头就很常见,大家都这样,也没人会管你咋吃。 后面跟着很紧张的三人,这三人是他带给小师弟的礼物,也是打算用人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带路的乌黔,走进巷子深处,看见东家站在拐角处,独自面向河岸,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喊。 叶青竹让他噤声,自己去会一会这臭小子! 还没等他吓唬人,江六已经转身,他的耳朵也没那么聋好吧…… 无奈道:“青竹哥。” “哎哟,我以为你在哭呢,你被姑娘嫌弃了?可要哥哥我教你两招?”叶青竹不像夫子也不像老师娘,他就是个披着书生皮的混痞子! 小时候江六在夫子家一日哭三回,回回都是被他给整的,两人天天吵,吵了又好,吵了又好。 在他之前叶家还有个大哥,书读的很好,不知什么原因过继给了别家,也没来过九河村,叶青竹也算是老幺儿,只比江六大了十岁。 后来叶青竹要娶媳妇了,不能在家这么混下去,夫子找了路子让他去府城做买卖,有时半月回,有时几个月回,每次回来都会带府城的新玩意,要不就是新的吃食。 第171章 再添人手。 见他手里还端着木碗,边吃边说话,唾沫子都快喷到自个儿脸上,忙退后一步道:“一会儿回去我就告诉师娘,你又露出马脚了。” 师娘对这小儿子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他在人前能做个斯文人,藏好他那副痞子样,别败坏他爹的名声。 嗦着粉条的人不为所动:“说吧说吧,我都当爹了,还能揍我?” 说起他家谨哥儿就发愁,阿娘常说自己麻烦,这可真是太冤枉人了,至少在吃饭方面自己还是很省心的。 两人进屋里说话,问起小谨哥儿和嫂子,叶青竹垮了脸,本是要一块儿回来的,昨儿夜里谨哥儿发热了,就只有他自个儿回来。 小孩发热是大事,江六心提了起来:“现在呢?可好了?” 叶青竹点头,每月都得这么来一回,人都快被他吓出毛病了,病个三五日又好的像没事人,就是吃饭依旧是个难题。 也不是说过于娇惯他,把孩儿带回村里,他还是吃不进去,大夫们换了好些个,只说等大点儿就好了。 娃儿没事就好,“外边那三人是?” 闻着残留的卤香味,叶青竹勉强被拉回思绪,“我给你买的人。” 让这三人上前,高壮男子是护院,年长的是他媳妇,针线活儿做的不错,他家女儿厨艺好,特别的好。 原是只买了女儿,让她做饭给谨哥儿吃,也照看小孩儿,这丫头年纪小,人牙子要价也合理。 没过两日有人找到了他头上,只能把这一家子都买下来。 也是这家人倒霉,主家老爷吃了夜宵,当晚就死在了小妾床上,大夫人发卖了妾室,也牵连了灶房里的人。 会做针线活儿的妇人,求到了二夫人那里,现在老爷子死了,她自己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哪里能保下人。 只能让他儿子给出个主意,他儿子以前也是叶夫子的学生,考了童生就考不动了,现在经营着家里的铺子。 查到是叶青竹买走了人,寻了由头让护院和绣娘也被发卖,再找到叶青竹,让他把绣娘护院也买下。 叶青竹在府城也只是普通人,他家没那么富裕,厨娘可以管着灶台照看娃儿,但护院和绣娘……白养着也不是个事儿。 收到小师弟的书信,叶青竹和娘子一合计,就把这三人给送来了清溪镇。 做吃食买卖不得要好厨子?这不,现成的,还买一送二,他这当哥哥的贴心吧! 路上叶青竹已经告诉了他们,是要把他们送到谁家,别人小六年纪不大,要想哄他还是没那么容易的,去了别家要用心干活,总比大宅院活得轻松。 一路走来,他们也见识了新东家的能耐,不只是搭船的人嘴里提及,船工们说起清溪镇的新玩意儿,也是十分得意。 从大客船上下来,路过粉摊,围着的人是多不胜数,刘晓秋知道这是新东家的摊子,恨不得马上挤进去帮忙,这姑娘特别的钟爱灶台上的活儿。 刘威,现在可以叫江威了,这汉子也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家中父母偏心又贪财,报了他的名字去服劳役。 活下来以后他没回去,拿了钱娶媳妇,生了个女儿,荒年去做了护院,婆娘针线活儿被夫人们看上,后来女儿到了年纪,又被他塞钱进了灶房学厨。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结果这家老爷是个色胚子,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最终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收下了他们的卖身契,叶青竹暂且避开。 江六让乌雅过来,现在仓房暂时用不上护院,这几日先做跑腿的活儿,一会儿回去搬腌菜缸子。 至于绣娘,暂且磨豆子做杂粮糊,每日这些活儿都是谁有空就谁干,用玉米面、豆面、粗麦粉,煎出来的饼薄薄的一层,十分有韧劲,边缘是脆香的。 有的客人只要饼皮,不加任何东西,两文钱就能买到锅那么大的饼,现在码头人喜欢称它为“纸饼”。 摊这纸饼也得手巧,不过她能使唤那么小的银针,想来这事儿也不难,一会儿回村里,有其他事儿交给她。 还剩下个小的没安排,江威和张月娘忐忑不安,女儿五岁就进了灶房,这些年除了会做饭啥也不会,怕说出来惹了新东家生厌。 “东家,那粉条我可以做吗?”江晓秋怯生生的主动问道。 小姑娘是真的小,才刚满九岁,她喜欢灶台,也肯花心思琢磨,甜的咸的辣的菜她都会,之前是跟着刘家大厨子学的。 江六想了半天,他也不开酒楼和食铺,摆小吃摊也是为了卖东西,粉条如何琢磨出花儿这事儿不用他烦心。 “你会做点心吗?” 小姑娘看了一眼爹娘,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只会酥饼。” 以前的主家喜欢脆酥饼,她们灶房里的人都会做,她做的也不怎么好,主要还是学的大菜系,虽然还没做过一桌大菜,但已经上手了小菜。 “唔,会做酥饼也行,一会儿让你做个新玩意儿。” 仓房这边灶房不大,做饭的灶台都是自己搭的,如果江晓秋真能做干粮饼,之后还是得待在村里,她娘也是如此,所有的制作加工都会在九河村。 码头人多眼杂,他们做卤货都得加倍小心,就怕被人学了去,还是村里好,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地方也够宽敞,没那么畏手畏脚。 现在有不认识的人进村,村里人都防着他们,就怕那些黑心肝儿的使坏,好不容易有了赚钱的路子,今年不用愁冬日,再经过贼人一事,大家更是小心。 有莫山岭的人来找陆娘子麻烦,陆桥和江珊都没在家,那些人让把卖地的钱交出来,还不等陆桥他们归家,村里人就帮她把人赶走了。 既然落户了九河村就是他们村里人,没得让旁人欺负了的道理,再说了,陆家现在也收着草药。 亲戚?亲戚也不行,你哪门子的亲戚?当日喜宴咋没见你来呢?当咱“恶人岭”的人好忽悠? “是。” 江晓秋垂头,虽然做不成粉条,但还能继续做灶台上的活,她已经很满足了。 第172章 老熟人啊。 以后调干粮饼的活儿就交给江晓秋了,这饼真是没想象中的容易,炒好的油酥面压出来的饼很紧实,就是味儿也忒怪了。 可能还是厨艺太差的缘故,江六自己都吃不下去,奶奶也试做了一次,心痛的晚上全家吃糊糊,两块干粮饼能泡出一碗稠糊。 就连不挑剔的纪淑燕都直皱眉头,这咋那么像拌鸡食的? 又请了大娘帮忙,人还没上手就被老太太喊停了,还是别做这玩意儿了,虽然管饱,但太难吃了也卖不出去的。 用的糖油面也不少,还加了那么多野燕子磨的粉,按理说不应该难吃才对,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江家人百思不得其解,都劝江六放弃这门营生,这饼子除了在荒年能卖掉,他们真想不出客人买了干啥。 等乌雅把这三人带走,叶青竹也慢悠悠晃进屋,许久没见,小师弟真是出息了,不声不响就整出了这么大动静。 码头卖的东西不便宜,也不知这小子每日能赚多少钱,可真是羡慕死个人。 接下来该谈他们的买卖了,叶青竹的点心铺不大,他也没有做糕点的手艺,而是收集卖的好的糕点,整合到一块儿,再卖给客人。 说到赚钱,也是因为他眼光好,给自己的那些点心都取了好听的名儿,再装入精美的竹篮木匣里。 什么“柔情美意”“绿意盎然”“春之韵”“一举高粽”,其实就是收集糕点,装在模样不同的匣子里。 自从四君子到了点心铺,本就卖的糕点,现在价高的惊人,客人们反而买的更舒心。 荷花酥在他那叫“桃花美人”,也不知荷花和桃花怎么能扯上关系,反正江六是个土货不懂,他买东西只看价和口味。 “小师弟,四君子完全不够卖,今儿个我回来,就是想亲自带走一批货,你能出的吧?” 他本是做学子文人的买卖,虽然府城对河君的供奉没有清溪镇看重,但家中有学子的人,都愿意花大价钱做花灯,里边也会放上供品。 今日他没去铺子,老掌柜追到了码头,让他一定要多带些四君子荷花酥回来,今年的花灯样式早早的备好了,放这糕点也不突兀。 昨儿个江家油灯火把照了整夜,两座小窑烧了四次,出的糕点全被拉来了码头交货。 今日能出多少,江六也不清楚,只能说道:“你寅时再坐船走,出的糕点尽数分一半给你。”说着对叶青竹扬起下巴,“我对你好吧?” 赚钱肯定人人都想赚,但叶青竹的铺子确实需要再提提名声,对他以后出的糕点也有利。 二人的关系也是真的好,不然江六不会那么大方,愿意分一半出来。 “好啊,你咋不好,我的好弟弟唉,哥哥自小没白疼你。”叶青竹和林老板是同类人,笑面花狐狸。 迫不及待要回村去守着他的糕点,还得拉着江六和他一块儿回去。 仓房这边今日不需要他盯着,江六也想回去看看他的大肥猪,已经收了三头,明日一早就会杀了带到这边,早早的给卤上。 经不住耳边的这只烦人苍蝇念叨,那就顺带着江威三人回村,一会儿还能搭船送腌菜。 绣娘才做好一桶做饼用的浆糊,还没来得及摊饼,就被叫停。 还不到船夫接送人的时辰,只能走到停船口,叶青竹知道这是江六雇的船工,让他明日寅时再来河滩接自己。 船工:“行,咱就是做这活儿的,什么时辰都行。” 每日跑这段水域,他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找清方向,偶尔还能帮人带点货回码头,这小江东家真是他们的福星。 坐在船中间的江威有些伤感,他老家也有条河,少时摸鱼捉虾,只是那河出不了贵价的鱼儿。 越看东家他越觉得熟悉,犹豫很久开口:“东家,您是清溪镇人?” 静安城人说话轻柔,从小东家的口音分辨不出他是哪里人,和旁边这位叶大爷听着也差不多。 这会儿起风了,风刮的有些大,江六侧头看向他:“不是,我家是逃荒来的,老家就远了,少阳丹浮县人。” 江威眼珠子都瞪大了,世间竟然有如此巧合,他认识的那位老哥也是少阳人,老家丹浮的,也是姓江,当年他们还在一个大营。 那年服徭役,起初是修河道,后来又被带去修陵墓,最后竟然又充人数上了战场。 原本只一年的活儿,最后折腾了三年,他和那位江老哥,从修陵墓就在一块儿,都很幸运的活了下来。 江老哥伤了腿,只能在军营火头处做活儿,再后来大军有了支援,彻底的把大胡子赶出了境外,他从军营离开,向火头打听人,那边说不知道,火头处没这人,大抵是死了。 见这新来的护院眼眸蓄泪,嘴唇紧闭,脸上写满了悲痛,江六以为他也是少阳人,正伤感故土不在。 望族留原籍,贫家走他乡,但他乡难安思故魂。没人愿意背离乡土,曾经的家园已被埋葬,活着的人也要继续向前。 安慰道:“没事儿,荒年已经过去,以后九河村也是你们的家,咱村里人都挺好的,我这哥哥也是九河村人。” 家里每个人都想回去,虽然那片土地贫瘠,但祖祖辈辈在那扎根,只盼望有生之年能再回去看一眼,安抚那思乡的魂。 月娘拍拍相公的肩,替他答话:“不是的东家,我家这汉子早年在军营里交好一兄弟,也是丹浮县人,后来因伤过世,就那么巧也与您是本家,所以他才这般模样。” 这事儿江晓秋也知道,他爹每年上元节都会烧黄纸,让那位伯伯一路走好。 听她这样说,叶青竹和江六来了兴趣,人牙子只说了这人是刘家的外院护卫,功夫不错,也没说上过战场。 见他们都看着自己,江威也把早年的经历说了一遍,越说这对面的东家脸色越奇怪,他都不知要不要继续说。 江六怪异的看向他:“你这兄弟不是叫江建昌吧?” 叶青竹也好奇的看着他,江二叔的事儿他也知道,真有那么巧的事儿?不是有人给下的套吧? 第173章 金樱子。 这下轮到江威手足无措了,他曾经也请商队打听过,可能是给的银钱少,人家敷衍他几句就算了。 听见那熟悉的名字,突然起身答道:“是是是,敢问东家,我这兄弟还活着是吗?和您当真是本家?” 他就知道江老哥不会那么容易死,常听他说起,家中还有人在等他回去。 坐船头的二人无奈的笑了,这可真是一出好戏,把熟人给买回来了。 “江建昌是我爹。”江六有些哭笑不得,“他活得好好的呢,你们路过粉摊没瞧见?” 船已经到了河滩,五人下船进村,船工在这等着,稍后江威会再回码头。 听见人活着,刚刚就在码头,江威恨不得马上搭船返回,他们到粉摊时只瞧着全是人,里头的人长啥样还真没看清。 当年若不是江老哥,他早就是大胡子的刀下亡魂,知道他好好的,他就安心了,安心了。 关于自己老爹的事儿,江六也没过多的透露,既然是老熟人,就让他们自己聊,是真是假他爹总该清楚。 倒是江威问起了那条伤腿,得到东家的答复,他不停的叹气,也是老天爷不长眼,当年江建昌在的小队,中了大胡子的埋伏,那可是纯铁的兽夹。 好在现在人没事,家里日子也好过起来,也算是苦尽甘来。 “当年我们出营,每人发了三十两做盘缠,江老哥是伤兵,应该会发的更多些。” 再怎么也是三年的苦日子,拼了这条命才挣下的钱,有多少人连埋骨地也没有,比起他们,江威觉得自己已是大幸。 关于出营的这笔钱,或许是有的,不然他爹当年也看不了伤,至于有多少,这个江六不清楚,得去问问爷爷奶奶。 不是江六小家子气,听见这钱,他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姑姑,不知她是否和这笔钱有关? 阿娘说因为她,爹的腿才恶化成为瘸子,如果是……江鸳,你可一定要躲的远远的,千万别让我找到你。 一行人都察觉到了江六心情不好,江晓秋靠着阿娘走,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一家才被发卖,要是再转一道手,人牙子会把人卖的更差。 自从说了那出营的钱,这小师弟就不对劲,叶青竹没好气的对江威发火:“以后少说话,这是你的主子,你得会看人脸色行事。” 咱小六多好的孩儿啊,整日没心没肺的,难得拉长个脸,以往就是惹怒了他,也不会如此。 就因为那破几十两银子,看看你干的好事儿!又是一个大白眼给了江威。 “是,小的再也不敢了。”江威也知自己说错了话,这时正在懊悔,他这人就是蠢笨的厉害。 江六赶紧拉住叶青竹:“和威叔无关,是我自己想到了其他事儿,青竹哥你帮我做件事。” 他想让叶青竹找人打听江鸳,既然她当年也是逃荒走的,可能也会顺着官府的指引,来了静安城。 静安城那么大,县令都有七人,要想找人绝非易事,待他了解了前因后果,再加大力度寻人。 无论是清溪镇还是其他镇子,都有消息广的人,只是要价有些高,河君节的安排,就找了这些人办事儿。 前两日就散了消息出去,祭祀当日粉摊儿的东西要降价,买够十文少一文,无论是吃食还是干货都是这价。 铺子也快收尾了,开张那日也有同样的降价,还会出现新货面包和果酱,装东西的背包和女儿家喜欢的花头绳。 家里刚好来了绣娘,那白仁做好的布包可以再升级,花样子分为喜庆和素雅两种,总有一款能得人喜欢。 进村后叶青竹和他们分开,这次回来的急,没买什么好东西归家,只能把自个儿送回去挨骂。 比起江六那些小打小骂,叶青竹才是夫子打骂最多的人,谁让在他之前有厉害的大哥,珠玉在前瓦石难当。 成家有孩子后,叶青竹也想明白了,作为无才无德的幺儿,还是常伴父母膝下得好,有人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心思太多被赶了出去。 早年自己钻了牛角尖,伤了老父老娘的心,也是真的该打该骂,一路摇着头归家,也不知这次等待自己的又是啥,戒尺和黄荆自己都不怕了! 过了村口,江六问张月娘,“张婶儿,你最拿手的是绣活儿是做什么?” 家里的婶子多,没给她们改名改姓,让她们恢复自己的本名。 还不等张月娘答话,江晓秋就叽叽喳喳的说了:“之前府里夫人小姐们的成衣,都是我娘在做,只需选好布匹颜色和料子即可。” 前主家的夫人们喜欢富贵样式儿,她阿娘最初也不得看重,后来慢慢改了绣样子,才入了主家的眼。 得了江晓秋的话,江六心中大抵是清楚了,和他要做的绣样有些不同,布包用的是碎布拼接,如果再有富贵花样,怕是不大好看。 张月娘毕竟比女儿多吃了那么些年饭,见小东家没出声,知他应该是不喜欢这样的绣活儿,忙出声道:“奴什么都会做,便衣布鞋都能拿出手,东家无需忧心。” 从见人的第一面,她就有所察觉,新主家的衣裳是结实的布料,也只衣襟绣了简样云纹,和大宅院的人喜欢的锦衣玉带完全不同。 这一家子似乎很紧张,他的每一句问话,都能让他们思索万千,给出的答复也是让人挑不出错。 也不知青竹哥给人说了啥,自己有那么可怕嘛,不自信的摸摸自己的脸皮,难道我不是平易近人的长相?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镯子还改了我的面貌,不能吧? 路上碰见了带娃子们回家的二哥,每人的背篓里都是沉甸甸的,刺糖罐儿出的糖很甜,熬制好后没了那股酸涩的口感,能代替蜂蜜做糕点。 新鲜的就卖掉,这也是中药材,在镯子世界的医馆,小罐半斤装的纯金樱子膏,不添加任何东西,也要卖百元。 加了温和药材的会卖更贵,医馆小哥儿打趣的说他还小暂时用不上,再过几年成家了可能就需要。 第174章 斑斓糕。 后院的人都很忙碌,烤糕点的、做腌菜的、做蕉芋的、晒南瓜干做苕丝糖的。 已经腌制好的有四个缸子,是辣雪菜和辣白菜,今日又添了个腌蕨台菜,这是曹三丫自己想出来的花样,蕨台春日里最肥嫩,现在采摘还只得巴掌长。 新鲜的蕨菜洗净绒毛,先过热水烫,再晒一个时辰,等菜杆儿变得有韧劲,加入碎辣子和咸盐,封入坛中大半月。 村里人吃蕨台没这般麻烦,只用水煮熟就能吃,菜方子是三丫从其他腌菜上想出的点子,最后能不能好吃也说不准。 见东家带着人在搬腌菜缸,曹三丫赶紧上前:“东家,我今日腌了蕨台菜,想着先试做两小坛,您觉得如何?能行吗?” 毕竟是第一次做,用的料也不便宜,要是做坏了,这两坛她就买下来自己慢慢吃,昨儿个东家给发了月钱,有一百文。 剩下的四缸腌菜是大缸,江威搬起来也毫不费力,江六扶着板车,说道:“你觉得可行就大胆去做,做坏了也不打紧,左右不过是费了点辣子和大粒盐,如果这腌菜能成,卖的好了,我还得给你赏钱。” 不能什么都想着林老板的方子,试错需要本钱,这点小本他还是能接受的,他自己不也做毁了干粮饼,也没放弃还在努力尝试。 得了他的话,曹三丫决定把两坛换成一缸,她得再去找点儿蕨台回来。 “把白菜和辣雪菜也放木筐里去。”江六说道。 村里的大白菜摘的差不多了,有的人家只留了几颗自己吃,有的人是着急上火卖不掉,在村长家里撒泼。 走河滩就一条路,江威说他能行,只是不知他到了码头又该干啥?晚间可要回来? 江六:“乌雅会安排你做事儿,明早你再和船工过来。”那么多肉做熟也要时间,好在午时才会祭祀放灯。 送走了江威,叫来了张月娘,打开一间屋子,这屋里是白仁做好的布包,暂时只做了斜肩挎包,有四方的有长型的也有圆滚滚的。 圆布包用的是偏红的料子,淡绿色三指宽的布料做带子,只看布包有点像大号的荷包。 布包是好看的,配色也不突兀,张月娘拿着左看右看,小心说道:“布包有点素了?奴认为加些绣样会更好。” 听她这样说,江六就安心了,他给白仁的图都是改过的,古相思的布包,确实有很多花样,有的会用珠串和流苏做配。 面上不为所动,继续说道:“那你更钟意什么绣样?” 这就是考核的第一步了,张月娘用手比划几下,心里出了大致的绣样子。 她认为可以绣兰草和虎头,兰草和肩带的浅绿相配,又不会抢了圆包的新意,绣上虎头则是更为喜庆,寓意也更好。 对面的江六露出满意的神色,难怪人能进大宅院做绣娘,让她做煎饼实在是小看了人。 “行,那你以后就负责做绣样子,我再给你找个人,你们一块做活还有个伴儿。” 买下来的绣样,他还得再改改,说着就转身去拿纸笔,还抓了大黄和小灰狼坐着,付出了一块南瓜糕做工钱。 古相思的动物图大多是简画,江六照着狗头添了几笔,狼头就画的细致了几分,只是放大了眼睛,有点不伦不类,但又有些可爱。 狗、狼、青蛙、鸡、牛、兔子、鱼,画了近一个时辰,收起笔正在欣赏自己的画作。 不错不错,又丑又好看,他还挺满意的,自己的画工也没有那么差劲。 身后传来叹息声:“我知你画工不行,没成想差到如此地步,你师娘看了怕是又要恼我。” 还有人憋不住的忍笑声…… 猛的回头,看见夫子痛心疾首的面容,叶青竹面上克制不住的笑意。 江六:…… 再次拿起自己的画作,这不是挺好的吗?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啥,他这是学了别人的新画法! 夫子是跟着叶青竹过来的,他的友人也定了君子糕,有十二匣,明日让叶青竹带走。 没看见那些画时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这会儿只剩下了自我怀疑,他和老妻真是这样教的? 江六赶紧把东西收起来,唤来张月娘让她照着做,他怕夫子再看下去,会被气昏倒。 训斥完了人,夫子拂袖而去,留下两个难兄难弟各自苦笑,见了夫子挨三骂,骂会迟,不会缺。 叶青竹也不便久留,出门追老爹去了,“爹啊,你等等我!” 父子俩都是怪脾气,江六摇着头去看江晓秋调的油酥面,小姑娘到家就进了大灶房,江老太她们见人这么小,还有些纳闷,这是买回来干啥的。 知人五岁就和大厨转灶台,也是惊讶不已,难怪能转动土灶上的大铁锅,那锅用来炸丝糖的,可沉。 之前的油酥面是先炒熟再压实,进窑里低温烘烤,江晓秋接手后把原料换了,燕麦分成了粗细两种粉,做了两个团子,一个加了蕉芋粉,一个加的白麦粉。 口感也是做成了甜咸,咸味团子加了葱油,甜的里面加了野梨酱,把做好的团子上锅蒸半刻钟,再进窑烘烤。 等江六找过去时,干粮饼才进窑,小姑娘又跟着做花糕。 “东家,这花糕可以做成咸味的吗?”她觉得这花糕很好看,可以试试酥饼的馅儿。 江家的灶房对她来说,就像野猪掉进了米缸,很多她没见过的灶具,不等人催着干活儿,已经跟着做了起来。 越小的娃子想法越多啊,现在家里忙枣泥酥还忙不过来呢,哪里还有空做咸味的糕点。 只能再给她找个事儿干,做斑斓千层糕,现成的染色果子有,蕉芋粉调浆,再层层上锅蒸熟,做出来的糕晶莹剔透,香弹软滑。 这小丫头会动脑子,说不定能做出更多的糖色,这斑斓糕原是打算他自己做的,铺子开张那日做成木盆大,放在大门口吸引人。 “千层?”江晓秋犯难,她不会数那么多啊,也只识自己的名字…… “行吧,那就叫斑斓糕。” 斑斓:色彩繁多,美丽耀眼,大概做法就是那样,剩余的让江晓秋动脑子自个儿想,有什么要的就找人帮忙。 第175章 软柿子捏? 终于可以去看他的大肥猪了,江六去了许家,许巍上山砍柴去了,储料喂食得煮熟,喂鲜草就能生吃。 “小六,你来啦。”春婆坐在廊下敲核桃,核桃的青皮和壳子能磨碎了喂猪,大河蚌壳也可以。 江家没有养过猪,猪吃的多,养它们每日都提心吊胆,普通农户宁愿养鸡鸭,有损失也不会过于惨重。 “春婆婆,猪能吃这个?” 青壳苦涩,硬壳咬不动,反正人是不会吃的,可能猪的舌头比较厚,察觉不到吃的是啥。 春婆笑眯眯的:“能啊,偶尔吃吃还能长更肥。” 这也算是许家养猪的绝活儿,小六早说了自己不会养猪,也不怕他学了去。 刚把猪赶回来的许屠户几人,这才歇了没一会儿,江家小子就上门来,这是长了顺风耳吧。 这头大肥猪是四头里最大的,许家去了六人赶猪,养了快两年的大猪很凶,被它撞一下得疼好些日子。 一边猪圈里的母猪不为所动,这些都是猪公公,吸引不到它们,不如给点吃的来得实在。 “寅时杀猪晚不晚?”杀好了还得把肉分出来,下水洗干净,四头猪少说也要整一个多时辰。 这刚杀的猪特别的好吃,江六也想先吃了杀猪菜再去码头,还得带大半头给林老板和朱哥。 “丑时杀吧?不知会不会惊扰了村民。”猪叫声还挺大的,在安静的夜晚能传很远。 如果不想让这些猪乱叫,就得同时操刀,许家的孩子们也会杀猪,这事儿难不倒他们。 坐在太爷腿上的小娃,这是许家最小的丫头,头上扎着冲天辫,摇头晃脑的说:“我也要看杀猪,三斤长大了也要杀猪,做女屠户。” 小孩儿不能看杀猪,这毕竟是杀生,他们还没长大,眼睛灵的很,怕看了会不好,这小丫头胆子大,许家人再怎么不忌讳,也不会允许两岁多的小娃去看杀猪。 许三斤不乐意的想哭,她生下来像只小狗崽,刚刚好三斤重,家里人就这么三斤三斤的喊着。 这是许家大娃的闺女,许巍的小侄女儿,宠她宠的厉害,出门做活儿也会把她带上。 起了心思逗她,江六笑道:“三斤这么小,做了女屠户能拽的住猪?怕是每日还要多吃几碗饭才行,不然猪腿子一踢,你就飞河里去了。” 大家哈哈笑起来,许三斤也乐的直拍手,她不觉得被猪踢有什么,能飞高高定是好玩儿的。 她爷爷许屠户把她拎过来,指着江六对她说:“那你以后长大了杀猪,遇不上那么好的猪,就找小六叔,喊他去寻来,他说大话哄我们孩儿,哪有那么厉害的猪,能把人踢到河里。” 江六笑而不语,他没说谎,真的有那么厉害的大猪,两千六百斤重,是他们这儿二十多头猪的重量。 这是猪王,镯子世界没被污染前,这猪还上了邸报,七十多岁的老人养了这头猪十年,现在还被人们常常提起。 跟着许家人去看做好的储料,猪特别的爱吃,每顿都喂好料,再也不饿的乱叫唤了。 有三人站在后头,满脸的欲言又止,江六把疑问的目光看向许屠户。 屠户摇头叹息:“还不是那杏花村闹的,我们早早的赶着猪回来,路上被他们村人拦着,问怎么不买他们的猪,当时就给我气笑了。” 当年猪毛刷的事儿还没过,现在还敢来拦路,还让人得去把猪退了,买他们村的猪,气的许家人和他们打了起来,这次去的六人都是常年杀猪的屠户,单手拎起半边猪是常有的事儿。 杏花村人多,但也没占着好处,走时放下狠话:“以后你们别想买到猪崽子,断了后路,看你们猖狂到几时!” 等他们回去就告知村里人,只要还想买杏花村的猪,就不准把猪崽卖给九河村许家。 原本他们是看不上许家的,根据他们的消息,这家人手里也就八九头大猪,老母猪已经两年了,明年下不了猪崽子。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看许家还怎么嚣张?还不收他们村的猪,说出去真是笑死人。 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怨气,和江六也有关系,他家不收杏花村的东西,送来了也不收。 再加上许家宁愿收更远的猪,也不要他们的,这下杏花村的人冲昏了头,在路上拦下了许家人,干了一架又放狠话。 他们现在得罪不起江家,还拿捏不了同是养猪的许家?略施小计就能让许家活不下去。 许家人一路上都在发愁,没有猪崽就养不了猪,养不了猪他们的储料给谁吃,那村人简直不可理喻,柿子果然是挑软的捏。 杏花村每户人家都养得有猪,有些家里更是养了七八头,附近村子买的猪崽,大多也是从他们村买,大猪就卖给猪贩子或者镇上的肉摊。 清溪镇每日杀三到四头猪,镇上只得三家肉摊,肉价贵大家也不是每日都会买,这点江六很清楚。 “真真是太过分了,我们的猪崽也不是他们村买的!” “是啊,还不卖给我们,我们还不乐意要。” “那他们也不让别人卖给我们?我们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吧?真想给那几个没脸皮的两刀,下贱的黑心肝玩意儿,真把自己当能耐人了,当年猪毛刷子老子就憋了气!” 他们卖猪毛刷子卖的好好地,突然杏花村也做起了刷子,还说他们的猪毛更好更硬,刷的更干净。 有仿制品是难以避免的,但也没得诋毁别家高抬自己的事儿。 几人吹胡子瞪眼的,显然是气坏了,屠户们常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性子也沾染了血气。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更别说许家的儿郎本就不是软柿子,真到了那一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听到这江六也是气的想笑,但嘴里还是说着劝解的话:“就他们那几头猪崽子也想威胁人?许家叔叔们尽可放心,猪崽子一事儿你们不用管,只安心把储料做好就是,猪儿养的肥了才是最要紧的,莫和他们起冲突,我心里有数。” 第176章 白事。 清溪镇买不到猪崽,他在别地儿还寻不来猪崽?等那些人看见储料的好,不愁找不着路。 既然你先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之前还担心做的太过会落人口舌,这下杏花村把借口头子都给找好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和许家人商议好,放出话继续收肥猪,只要是从杏花村买的猪崽,养再大的猪也不要。 有人问起也无需隐瞒,只把今日事如实告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还没从许家离开,正在说那些猪分好的肉有那些要留下,板油留着家里用,大白肉可以留在村里卖掉,肥肉不愁卖。 明日要带走的就是整个下水、猪头猪尾、猪蹄、肋排和棒骨,还有好的三层肉。 两家大酒楼加起来定了半头猪,算上大营那边儿的量,码头也就剩下一头半猪,精肉都被提前定走了。 “小六,小六。” “奶奶,小六是不是在咱家!”许巍是跑着进门的,背上背着湿柴,这些柴拿回家还得晒,不然烧出的浓烟会很大。 听见有人喊,江六正想应声,许巍过来了:“陆家婶子死了,这会儿你家的人都去了陆家,你阿爷让你也快回去。” 陆家娘子病的很重,他们村里人都知道,这两日身上更是浮肿的厉害,但还每日强撑着下床。 今早都还好好的,有人挖了不少黑萝卜去换钱,她还坐在院子里和人说话。 吃了早午饭,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把她男人以前打猎的东西找出来,挨个擦了一遍,牢牢的拽在手里,把儿子媳妇喊到跟前,交代了两句就去了,走时也没受罪,身上干干净净的。 “哎,这婶子也没福气,明儿个就是河君节,再怎么也要乐呵一场……”许巍说道。 本就是穷苦农人,每日为两口吃的忙活,河君节当日家家户户会放灯,草编的纸糊的什么灯都有,娃儿们再怎么皮也不会挨打,家里也会做上一顿好吃食。 春婆倒是不这么认为:“节前走的,子孙后代都不会忘了忌日,这反倒是后来福了,日子一天天过,又有多少人能记得亲人过世的日子?” 人死如灯灭,死了也就死了,不过是白骨一堆,再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只要还有人记得,就不枉来这世间一遭。 难得听见老祖宗这般哀伤,许巍赶紧打住话头,哄着她高高兴兴的,想那么多做什么。 春婆:“十二啊,给阿奶拿个甜糕吃,我这嘴里今日老是发苦,心里也酸,也不知还能再吃几回这糕哟。” 拗不过老人家,许巍也只能去给她拿糕,吃吧吃吧,想吃就吃,说这种杀心的话干啥! 等江六赶到陆家时,陆娘子已经躺在了棺材里,这是她早给自己备好的,陪在身边的是擦拭了千万次的弓箭。 停灵七日再出家门埋入松沟,每年忌日和上元节进行祭拜,虽然早知陆娘子撑不了几日,但突然就这么去了,也是让人感慨万千。 强忍着悲痛的陆桥说道:“小六,这几日我家收草药不合适,你看……” 家中有白事,大家都自觉的不会上门,怕惊扰了亡魂。 江六点头:“我让他们送我家去,这几日你和大姐也歇歇吧,陆桥哥你也别太难过,陆大娘能在最后清醒过来,也是不想让你伤心。” 疯病没那么容易好,陆大娘已经是用了全力,挣脱那困住她的病魔,才促成了儿子的姻缘。 之所以每日坐在院中,也是不想让儿媳名声受损,背上克死婆婆的名声。 这些道理陆桥都懂,只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娘,生他养他的人,从今以后他就是没娘的人了。 帮着把要挂的东西都挂上,江家人也只能先离开,留他们小两口陪老人最后一程。 回到家还来不及伤感,又继续忙碌着做活儿。 那斑斓糕还真叫江晓秋给鼓捣出来了,做了三色浆糊,蕉芋粉加了面粉是白色的,黄色的南瓜浆糊,深粉的仙巴果浆糊。 每一层都得等蒸半炷香,再淋上下一层,就这么放在铁盘里层层叠加,这糕费的时间不比花糕少。 之前烤的干粮饼已经冷却,敲着是绷绷硬的,江六小心的咬了一口,比他做的好吃很多,很脆、很硬,味道还是有点奇怪。 闻起来倒是挺香的,就是入口化渣时口感不好,江晓秋也尝了一块儿,小姑娘眉头紧皱,也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 “难道是不能蒸和炒面,得用油炸?”江六说道。 小朱说这是救命粮,有的品牌挺好吃的,有的也不咋好吃,就是不知他们这个算难吃,还是算不咋好吃。 等明日带去给他们尝尝,那些金贵舌头总能品出问题所在,难道是还有什么秘方没加进去? 还好有斑斓糕安抚了他受挫的心,这糕有点粘刀,得用丝线切,江晓秋找来了丝线,切成了四方的小块。 最大的一块留给陆娘子,供在她的灵前,希望她能喜欢这好看的糕点。 码头摆摊的人还没回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江六把糕点拿给大家尝。 大哥多拿了一块,至于这是给谁的,江六就不问了,不然又要挨锤。 人都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他家大哥是媳妇儿还没进门,就要打弟弟! “这糕还怪好看的,和花糕的好看不同。”江老太拿在手上舍不得吃,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自家做的东西也不舍得吃。 爷爷咬了一口,满意的点头:“好吃,有点像最面上的那层凉粉,还很甜。” 把奶奶捏住糕点的手,帮她抬到嘴边,等人吃了糕,江六说起了江威的来历,问他们是否听阿爹说起过。 “这么巧?当年你爹回来也提过大营里头的事儿,但和他交好的人叫啥,这个我记不太清了。”老太太想了半天,也没想起。 爷爷说的也差不多,那时家里人都被那伤腿吓坏了,就怕人医不好没了,只想着怎么才能让人活下去,其他的是真的不怎么有印象。 第177章 关于姑姑。 问起当年是否有那笔钱,两位老人脸色难看起来,眼中的怒火蔓延,克制不住的身子发抖。 已经说到这儿了,江老太也不打算瞒着孙儿,本就是江鸳做错了事。 “她面皮子长得好,脸若银盘、浓眉杏眼、唇不点而红,这也让她眼睛长在头顶上,她听了媒婆的撺掇,宁愿嫁到镇上给老童生做填房,也不愿安生嫁给一同长大的杜木匠,这事儿我和你爷爷不同意,她要挟我们,说有人敢拦她入富贵窝就鱼死网破,便自己入了那家的门,再也没回来过,是嫁进去了还是给人做了妾,我们都不知。” “大半年后她又回来了,说老童生死了,她要再嫁一回,要家里给她出嫁妆,我们只能给她二两银子,她觉得太少了,又是大吵大闹不欢而散。” “过了半月,你爹回来了,带回了五十两银子,这钱治伤就去了大半,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不知怎么被她知道了,她回来装可怜,说自己没钱活不下去,嫁的人也没本事。” 江老汉听老妻提起旧事,气的来回走,嘴里不停的叹气,他家孩子少,就这么一个闺女儿,怎会不疼她。 当年家里日子也就过得去,但也没让她吃太多苦,又有哪户农家姑娘不干活的?就她娇气受不了,觉得爹娘对不住她,生在这个家受了天大的委屈。 “当时我们不知她嫁的是谁?到底有没有嫁人我们也不知,问她,她就要和我们断绝关系,说怕我们找上门给她丢脸。”江老汉冷冷开口。 被女儿嫌弃,这无疑是戳了当家汉子的心尖,他就是再穷再苦,也不会上门去找她打秋风! 江六给爷爷端了碗水,拍着胸口让他消消气,为了这样没心肝儿的人气坏身子,不值得。 “就这样她许久没出现,你爹的腿也在慢慢恢复,大夫说得再好好养上半年,不过多的用那条伤腿,等新肉长出来就好了。那日太阳很大,她提着一斤肉回来认错,趁我们不注意,偷走了你爹治伤的钱,一个铜板都没留下,我们到处打听,想她是不是遇上了难处,结果……” 这一打听,气的老汉差点没撑住,江鸳又嫁给了那老童生的小儿子,邻居们都说是他们夫妻俩气死了老童生。 江鸳耍赖不还钱,还让人把他们轰出去,推搡之下,江建昌那条伤腿彻底断了,送到医馆老大夫也无能为力,说以后只能是个瘸子。 江家人的心也死了,老汉亲自找人写了断亲书,以后再不往来。 再后来,官府的人让大家撤离,上头的大水要来了,毕竟是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老汉怕她被人丢下,再次上门想带她一块儿走,结果已是人去楼空。 自那以后,江家再没人提起江鸳,以后不管她富她贵也好,是乞丐也好,他们不会再多看一眼。 说完这事儿,江老太眼睛通红,喘着大粗气,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心。 江六冷笑:“她当年早就觊觎我爹的救命钱,这种人就是死也改不了,爷爷奶奶,如果她有天再出现,你们还会心软吗?” 老汉和江老太失望的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每日都在后悔,为什么那日要让她进门。 就因为一次心软,害得儿子变成了瘸子,每每看见空荡荡的裤腿,一高一低的走路姿势,二老的心就在被刀割,恨不得砍了自己的腿去代替。 得了爷爷奶奶的准话,江六也不再提这事儿,只是对江鸳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带着斑斓糕出门,江六不想让自己停下来,只要脑子空出来,就会忍不住想他爹那条腿。 没有那个健全的人,突然成为瘸子会不在意,自己那会儿三天两头的病着,也不知他爹是不是因为自己,才停了治腿,或许当年继续治着养着,也能有好起来的机会。 越走越心烦,江六干脆坐在路边,让自己焦躁的心先平静下来。 每年河君节后就要添衣,还会再下两场雨,雨停了就要开始做咸肉,做好的咸肉放一个月最是好吃。 风儿轻轻吹拂过绿草和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少年席地而坐,轻薄麻衣也跟着飘动,此时的他像迷路的小鸟,可怜又迷茫。 有三五个提着篮子路过的小娃,好奇的看着他:“小六哥,你在这里做啥呢?” 这也不是上山的路,倒是附近有个野坡山堆堆,每年都会长很多猪屁股,他们都喜欢吃猪屁股,一点也不臭。 孩子们喜欢挖折耳根,老根儿就换成糕点吃掉,要么就换成铜板,嫩的就拿回家吃,叽叽喳喳的每日到处挖草药。 “小六哥,谁惹你啦?”他们虽然人小,但并不傻。 江六笑着摇头,把篮子里的斑斓糕拿出两块,这糕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不错,放到叶青竹的铺子里也很合适。 每一层都可以撕开,虽然不多但可以尝尝味儿,娃儿们道谢,拿着一小片糕继续去挖野菜。 “我的这个好看。” “哈哈,我这个也好看,是红色的。” “那咱快去挖吧,挖了去换这糕,我娘肯定会喜欢。” “江家的糕真好吃,我每日梦里都在吃甜糕,我阿娘说我睡着了都是笑着的。” “哈哈哈,你是大馋鬼。” 听见他们欢快的笑声,江六心里突然轻松很多,打起精神提着篮子去找叶青竹。 到了夫子家门口,刚好碰上要离开的蒲阳二人,准了他们两日假,后日午时前再回村。 见他提着篮子,还以为是给他们带走路上吃的东西,正要谦虚说谢词,篮子就被人拿走了。 叶青竹掀开上层的纱布,这糕点再一次给他带来震撼,层次丰富清晰,色彩斑斓。 “好!步步高升!” 还没尝到味儿,光看品相就已笃定这糕的价值。 一旁的三人不得不佩服他,难怪人没有秘方,也不会做点心,却能把铺子开走,单是这取名,就取到了人心坎里。 第178章 龙薯九号。 现在买糕也来不及了,只能先定下,让明日帮他们送到静安码头,到时候他们会去船行拿。 这几日二人也有所改变,没之前那么傲气,也能沉下心来好好念书。 斑斓糕层数越高越贵,厚的十九层,掌心大的卖八文钱一块,三十文一斤,薄的五十九层,色彩会更多,要二十文一块。 他们订的是五十九层的,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大家都喜一五九这三个数,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五有五行,也是五谷丰登,九就更不用多说,没有比它更尊贵的数。 出门时像霜打的茄子,收了这么多定金瞬间雾散云开,高高兴兴的回家做糕。 愁眉苦脸的江晓秋听见东家也要做糕,一下就开心了,搬了竹凳出来让东家坐着淋浆。 做这糕不需要太高的技巧,就是费功夫,离不开人,现在有东家看着锅里,她继续做其他色的浆糊。 刺梨汁和蕉芋粉做出来的皮,是透光的浅黄,地葡萄的紫红汁液做出来的皮特别的好看,江六给这两色单独又开了一锅,有很浓的果香味。 明日那半头猪,是想换紫薯苗的,这会儿被江晓秋弄出了这紫红浆汁,江六赶紧撤回了紫薯苗念头,还是换龙薯九号吧。 根据农书记载,这是红薯中的佼佼者,耐旱、耐涝、耐瘠、耐寒,抗虫害高,三个月就能成熟,轻松实现一年双种! 虽然它粉含量不是最高的品种,但产量实在是高,在镯子世界可以亩产八千斤,当时就把江六给震惊了,那一串是得结多少果。 九号也可以做红薯粉,之前是自己想岔了,还好今日有地葡萄给指路。 说着就起身,叮嘱江晓秋看着锅里,他要出去一趟。 找到爷爷,江六拉着人就出门,那二十亩荒地还没量,之前是想种黎朦子,一直没选好地。 “去哪儿啊?” 老汉和大儿刚把山脚烧炭的泥给封好,回来是换把柴刀,他的那把木杵断了,柴刀还没拿上手,就被孙儿给带出了门。 路上把自己想种红薯告知爷爷,江老汉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这时候哪能种活?马上就要天冷了,再怎么也要等到开春。” 就是有薯芽,它也活不成,土地需要歇息,连着种两茬是不行的。 也许之前的龙薯九号不行,但再次改良过的九号肯定可以,人那边一年种三茬呢! 现在是晚了点儿,但他是买红薯苗,也不会买太多打眼,和自家的薯种混着种,再盖上稻草,就是没成,也就亏了半头猪嘛,开春又接着种。 要成片的荒地,那就只能要靠近竹林下方的那片,从家里过去要走一刻钟,那地草都不咋长,薄的很。 老汉是打心眼儿里看不上这片地,这也太差了吧,能种活啥哟?也不知要多少肥,才能出东西。 如果不选村西的竹林,那就只有出了村子再往外走,东山的尾处也有大片荒地,还不止二十亩。 那边种红薯怕会引野物下山,祖孙俩犹豫再三,还是要竹林的地吧,不能便宜了山上的东西。 村长家这两天也是烦心事儿不断,曹家人每日上门闹,问她们种那么多菜要卖给谁?凭什么不收她们的菜?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能有什么隔夜仇? 这事江家不松口,她们就是再撒泼也没用,当年讹人家一两银子那事儿,大家可都还记着。 远远的听见曹家媳妇儿的声音,江六和阿爷都停了下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儿媳也真是聒噪的厉害。 “你是村长,你不帮咱们,咱找谁去?真是可怜我家种的那些好菜,可咋办哦,这是要饿死我们啊。”曹家大媳妇儿站在最前头,假惺惺的抹着泪。 “别不是不敢说去吧?这村长当着还有啥意思,白吃官家饭了。”曹二的媳妇儿站在后头小声嘟囔。 曹娘子之前被村长家里人给收拾了,这会儿不敢再上前,只能让两个小妇人上,她家汉子还是那副模样,说什么都与他无关。 村长的三个儿媳站在她们面前挡着人,不想让她们进家去,嘴里不客气的说道:“人就是不要你们的菜,又咋了?那你告县衙去吧,说人家觉得你们家人心肠不好,不乐意收你们的菜,看县太爷会怎么判,还有啊,你家的菜也叫好?撒泡尿照照。” “就是,你们到处败坏人的名声,还想从人身上拔钱,脖子上的那坨东西没毛病吧?要不找个大夫先瞧瞧?” 小儿媳田敏倒是没说话,她怕自己开口就骂人,这几个没脸皮的孬货,办的事儿真让人恶心。 难得听她们的声儿,江六和爷爷又回了家。 找到在腌蕨台的曹三丫,问:“你想不想出口气?” 曹三丫当然想了,她做梦都在想,怎么才能把她们踩在脚下,可惜自己还没那本事。 “你去找曹家人,先以半价收他们的菜,明年的春菜夏菜可以涨一点儿,秋菜再和村里人的价一样,让她们巴着你求你,透露给她们知道,只要你不想收,她们的菜就卖不到江家。” 听的曹三丫眼睛都亮了,用力的点头,给她们涨啥价?她们种菜最是爱偷懒,每年卖给贩子别人也收的勉强,就最低价收,爱卖不卖! 曹家挖来的蕉芋和草药,村里人也不愿意帮忙捎带,之前找外村人卖了两次,结果被人发现了,人家找上门臭骂了她们一顿。 让曹家人安份点儿,再这样哄骗他们外村人,明年就要拔了她家的麦苗。 眼看着大家日子越过越好,曹家人心里像猫抓似的,家里的大孙子也是闹个不停,别家的娃儿们都能摘野果挖野菜,用这些换糕和丝糖,就他换不了。 今年的菜贩子也不知听到了啥风声,也不来九河村收菜,带去大集别村也瞧不上,她家的菜和别村的差不多。 嫌水田太远,当年买的都是耕地,种了那么多菜,要是砸手里卖不出去,明年可咋活? 这下曹家人真急了,江家现在有县太爷撑腰,那就上村长家去闹,这事儿总要有人帮着解决! 第179章 杀猪菜! 他教曹三丫的话也没避着人,做腌菜的婶子们都没吭声,至于有人会不会出去乱说,这点还是可以放心的。 这些婶子也许各有缺点,但江家发生的事儿她们不会拿出去说,每日十文钱的工钱,出了这家门还能上哪找去,家里也还要卖山野杂货呢。 后日江家要起新房,当家的汉子们又有活儿干,为了不耽误之后做活,各家都抓紧犁田,还有人晚间打着火把去的。 村长也明白大家想的什么,和江老二去借了马家桥村的大铁犁,犁地更快更深。 等曹三丫出门,江六继续做斑斓糕,这可是下一个生金蛋的宝贝。 今日粉摊的二人回来的有些晚,定货的人太多,都是为了明日放灯和省一文。 从江建昌口中得知江威以前的事儿,这人没啥问题,和他自己说的差不多,是个有骨气的汉子。 又是一夜的忙碌,江六早早的被赶去休息,丑时末才被三哥叫醒,说是让他去分肉。 四头猪都在江家院子里摆着,猪肉还冒着热气,地上垫着大草席,木桶里是清洗过的下水。 当着江家人的面卸肉,猪血接满了大木盆,一半分出来灌血肠和炒猪血,另一半带走,凝固后放在卤汤里也很好吃。 “这半头把肉和骨头分开,挨着骨头的肉都要留下,肥的和瘦的连一块儿,切成十斤一刀。” 杀猪菜得请屠户一块儿吃,虽然这猪杀的有点早,但吃肉不分时辰,再早再晚都吃的下。 灶房里还有许家的四位婶子一块儿忙活,去年的老酸菜和血肠炖,再放入大白肉片,江老太还拿了把粉条放进去。 用油炒的猪血香气四溢,混合辣雪菜、韭菜碎,用这菜就红薯,一顿四个都算少的。 在马家桥村借铁犁时,江建昌还买了五十斤大米回家,他儿子早就觊觎人家的大米。 不过今儿个人多,江老太没舍得用那米,也没抠搜的只给人吃红薯南瓜,煮了红薯大米饭,薯多米少。 院子里的人在串草绳,四头猪的大白肉都留了下来,板油有一个簸箕。 “留一个猪心吧,晚上给你炖了吃。”江老太对小孙子说。 昨儿个有人挖了三株春砂仁,老太太没把这草药放入草药筐子,留了下来要给江六煲汤喝。 猪心是个好东西,她们老家有个偏方就是用这补药炖猪心,可以补心安神,怀孕的妇人也能喝,是温补的好东西。 拿了两个猪心放盆里,江六:“那多炖点儿,给大姐和陆桥哥也送一份。” 这盆里是自家留下吃的肉,这次建房要给人做顿饭吃,工钱就不用开那么高了,再怎么也要有点肉星子。 大哥把木盆端走,算好时辰又去李家拿豆腐,手里还提着一刀三层肉,有肥有瘦很漂亮,祖孙两个吃正好。 原本是上江家取货的叶青竹,也被杀猪菜馋的流了口水,他时间比较紧,田云花每样都给他舀了一碗。 “慢点儿吃,烫嘴啊!” 看着被烫的哇哇叫的叶青竹,田云花帮他打扇子凉肉,这也是个馋货来的。 “嗯嗯嗯,谢谢大江婶儿。” 锅里的肉还没到最美味时刻,但叶青竹等不到那会儿,急吼吼的吃完,走时又带了几个南瓜糕。 家里人都忙,只有江余辉帮他推板车去河滩,每块糕点用油纸包着,木匣子就不用坑熟人了。 等江余辉回来时,杀猪菜也做好了,这顿饭吃的人满嘴是油,江六的碗里只有一块红薯,其余的全是白米饭。 把炒好的腌菜猪血捣碎,和米饭拌匀,吃的他头也不抬,酸菜血肠汤喝了三大碗,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实在是太好吃了,要是每日都能杀猪就好了。 搭二次船来的江威,也赶上这顿丰盛的杀猪饭尾声,虽然只是酸菜油汤泡杂粮馒头,也让他很满足,吃过后就和东家推着板车去河滩,连媳妇儿和女儿的面都没见着,实在是忙的很。 还给船夫带了两个燕麦馒头,里头加了辣子油拌的咸菜碎。 “谢谢小东家,您太客气了。”船工每日接送他们,大家也比较熟悉,天不亮已经跑了两次船,这船工也是个能吃苦的。 他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娃,媳妇每日背着娃儿上码头干活儿。 早船都是江六先上,他要带东西去仓房,船工再回河滩接江建昌和江小三。 “客气了,下一船的东西也多,还得劳你搭把手。”江六笑着说。 “那有啥,都是俺们该做的。” 趁着这会儿安静,江六把今日要做的事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越忙越不能着急,自己乱了,其他人会更乱。 从芦苇荡下船,郁炜也跟着搬东西,嘴里说道:“我才刚到码头,码头那边儿就找来了,说是停船口继续开,他们想要个卤猪头做祭礼,巳时要拿走。” 小三牲是猪鱼鸡,往年都是生的,今年反而要熟的。 “行,没问题。”这可是遇上大托了,不花钱的广告位,必须得做的好看点儿,给卤货打响名声。 带来的四个猪头只有两个对半劈开的,两个完整的是要留在摊子上吸引客人,卖了一个他还有一个。 虽然天还没大亮,但码头的人已经不少,码头两侧都点燃了大火把,火焰闪烁炙热的红光,水火在此刻相融,平静又热烈。 来不及欣赏这画卷,匆匆赶往仓房,三口大锅的卤水已经烧开,最小的那口锅烀着猪头。 为了保持祭礼猪头的完整不破皮,只能给它开小灶,不停的往上淋着卤汁,让每一寸猪皮都上色。 带来的猪骨全放进去熬汤,熬出骨油后把卤汤盛出来,放入香料继续熬,这些骨头还能再熬一次,熬到骨头掉渣,就不能用了。 江六在此时决定了铺子的第一噱头,卤汤菜在左,斑斓糕在右,两员大将为铺子开路引人,不信吸引不来鱼儿。 菜用竹签串起来,给大铁锅做个铁格子,爱吃哪个格子里的菜就买哪串,河风吹过,香飘十里。 第180章 安心过节。 做这卤汤菜的人选都有了,那就是粱狗蛋,做事细心又有原则,多与人接触,说不定性子会没那么沉闷。 在村里像透明人的梁家,也没上门找事儿,只在路上碰见时,提了五十两断亲钱,粱老汉不愁钱花,村民们找山货的行为他可看不上。 “东家,我们先把东西带去码头了。”江威在灶房外大喊。 今日带了三张大竹桌,一张木桌,崔家二老和两个小娃也跟着搬东西,仓房这里只有腌菜、变蛋、卤货。 家里会带来蕉芋粉、粉条、花糕、饼干、南瓜糕、南瓜干、丝糖。 等江六带着一板车的卤货赶到摊子时,他已经挤不进去了。 “江叔,我的两斤粗粉,昨儿个给了定钱。” “好,拿你的对牌来。” 交了定钱的人有对牌和竹签单,这牌子嘛当然是网购的,有些花纹江六都喊不出来是啥,反正只要能和另一面配得成就行。 竹签上用炭笔写了是什么货,斤头是多少,二者联合就不怕有人浑水摸鱼。 摊子出货多,这样虽然麻烦了些,但买卖双方都有保障,客人们也慢慢习惯了这定货方式。 今日江余钱和梁狗蛋也来了码头帮忙,家里的存货都带来了,“省一文”的促销,还是很吸引人的。 这俩负责收对牌给货,定了的客人站最右侧,买东西的客人还是按桌排。 “劳驾给让让,我们是品百味早前定卤货的。” “四季酒楼的在这!” “罗家食铺的也要拿货。” 各家定的肉都被分装好,可以在仓房取货,但他们更愿意上码头。 等这些人拿走了卤肉,板车空了大半,还剩两个大木盆的量,要哪块儿就给切哪里,决不多切。 摊子围的人多,好在码头够宽敞,买了东西的客人也没离去,找了个人少的地儿做花灯。 献完祭礼才能放灯,子时就不能放了,花灯里的供品会滋养河里的鱼儿。 差役们扛着竹筏,上头摆满了果子和肉食,五谷装在篮子里,堆的尖尖儿的,大猪头和蕉芋头在最中间,鼻孔里还插着两捆毛葱。 水军的大船开到了河中,战旗高高飘扬,天空湛蓝如洗,更加凸显黑龙旗帜的威严霸气。 切了两盘变蛋,透明黄色的蛋皮和流心的蛋黄液,上头淋着鲜红的辣子油和红辣椒碎。 不少客人好奇这是什么?咋又出没见过的新玩意儿了?这是要榨干咱的棺材板儿啊。 当着客人的面表演杂技,把这蛋从高处摔到桌子上,蛋壳虽然破了,但不影响里头的鸡蛋。 变蛋是好看的,吃进嘴里味道有点奇怪,只需三文钱就能买个新花样,客人们乖乖掏钱。 “呃……有点奇怪?鸡蛋怎么能这么有韧劲呢?” “我还挺喜欢的,好像灰灰粽的味儿。” “给我来十个,这是不是也省一文啊?我省的三文给我换个变蛋。” “好漂亮的蛋!” 变蛋行商的人买的比较多,到底是什么蛋能放三四个月?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就能把货带的更远。 南北两地的货物、两处边境的货物贩卖,是赚钱最多的,有的东西真的特好,就是不耐存放,只能半路出货。 南瓜干儿、丝糖、粉条、蕉芋粉,已经买够了量,只需等明日大船起航,没成想又多了变蛋! 午时到。 点燃高香敬神明,天地之威如山岳之重,日月之明似星辰之灿,河君在上,众生俯首。 今日诚心献祭新粮,祈求国运昌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县令大人和大将军推竹筏入水,等竹筏飘远再射箭至麻绳,竹筏散,贡品落,万物生。 人们也提着自己的花灯放入水中,轻巧花灯飘不了多远就会沉入水中,有的会被鱼儿打翻,河君收了供品定会庇佑放灯之人。 继续回到摊子卖东西,卤货已经空了,不少人买的一枚卤蛋作为供品,还挺别致的,剥壳的卤蛋坐在纸糊花灯中间,没飘多远就沉了。 另一个大猪头被船行买走了,谁的花灯最先被鱼儿打翻,猪头就归谁。 江六听的连连点头,一会儿回村里放灯,他也学着船行这样,只限在家里帮工的人,奖品实在点儿,彩头是一两银子,还挺期待的,不知谁会是头名呢。 “小子,你出来。”江六正给客人装丝糖,耳边传来铜钟般的响声,人群自动远离声音的源头。 比附近的客人高出大半个头,虽然穿着斯文的布衣长靴,但那壮实的身板子,一看就不好惹。 水军大营的火头子姓庞名簧,这可不是厨子来的,只是监管着粮草和火头,武器乃是铁链大铜锤。 今日他没带大铜锤,腰间缠着细链流星尖锤,虽然这圆刺球只得主人拳头大,但尖刺上的寒光,让人心惊。 今儿个也不是交货的日子,江六从桌后走出行礼,不解的问道:“大人,您这是?” 那日同福哥儿的爹前往仓房的人也在,他身旁还站着另一人,身量虽没庞簧高,但周身的气质更沉稳。 江六夹在他们中间,像是被挟持的人质,莫名的弱小可怜,往仓房去的路上,引得众人频频回头。 虽然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但想来是有要事相商,把人带到仓房,让乌雅奉茶。 大块头让人退下,乌雅目光担忧的看了一眼东家,江六对她笑了笑,点头道:“你去忙吧。” 如果真要对他不利,也不会大摇大摆的到粉摊找人,今日是河君节,重犯还能免受一日刑呢。 “诸位大人,今日前来是?” 三人都坐着,江六是没资格坐的,但他脑子突然犯抽了,也跟着坐下,虽然是坐的最下位。 董其英刚想训斥人,被上方人给拦下,气呼呼的瞪着这小鬼,果真是不知者无畏,胆子大的没边儿了! “小子,你那干粮饼到底做成了没?”庞簧问。 把那饼夸的像啥一样,这都快半个月了,咋还没动静?真是忽悠他的? “回大人的话,只成了一半,还在改良方子。” 那不是为了口感更好嘛,才拖了这么久,他也没和大营做这买卖吧?只是说可以降价! 第181章 被动献方。 让人稍等片刻,他有做好的干粮饼,昨夜里用低温又烤了半个时辰,这饼现在硬的都能当石头砸人。 “砰砰砰。” “砰!” 三人都拿了饼子在桌上敲,庞簧没什么耐心,一拳锤下去,桌子都给干散架了,饼也碎成了几块。 江六静静的看着他:…… 大哥,这木桌子是人家码头的,你这铁手一锤就给整坏了,赔钱的是我,你知道吗?! 损坏了东西的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捡起地上的碎饼,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哟,这玩意儿够结实啊。” 高高竖起耳朵听着动静的乌雅,心都给吓停了,听见东家的声音传来,才松口气。 烤出来的干粮饼有三十块,每一块都是掌心大手指厚,江六出去拿了个大茶壶,给他们把茶盏换成了大碗。 “干吃有点难下咽,就着水吃吧。”看他们拉长脖子吞咽干粮饼,江六觉得喉咙好痛。 饼子里头加了很多燕麦粗粉和黑麦,又复烤了第二次,说实话……嗓子细的人,不喝水可能真的咽不下去。 也不知江大小姐愿不愿意帮他试试这饼,她吃过的好东西多,说不定能给出不同的建议。 镇上的大户们也来了码头祭祀,花灯特别的大,都成花小船了,光是荷花酥就放了三十几枚,堆成了一座小塔。 江家男子的粽子样式花灯里是君子糕,有四座小塔,光是这些糕就很值钱,还有上头的鸡鸭鱼。 这次江微柔没有一个人坐,依旧点了很多东西,堆满了桌子,今儿个上码头的人很多,她看着看着也吃了起来。 还不等江六想到说服大小姐的办法,三人已经喝完了两壶茶,吃光了干粮饼。 “饱了没?” “噶,半饱。”庞簧摸摸肚子。 “我还行,算饱了。”董其英的胃口不小,只是比起大块头要小那么一点儿。 坐在主位的人点点头,端着茶继续喝,江六又叫乌雅送来了两壶。 难怪大营里的人长得那么壮实,真的是又能吃又能喝啊,那饼今儿个吃难道变咸了? 现在可以谈正事儿了,他们要干粮饼的方子。 听这意思是要他乖乖献出,江六微皱眉头,白给啊?那他以后还能卖吗?这对行商走远路的人来说,也是极好的便携干粮。 如果这方子进了军中,怕是不好再出现在人前。 还没等他说话,董其英挑眉提醒他:“我幼年也总想逆流而上,吃了不少苦头,忘了人应该学会顺势而为。”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大家都没出声,江六心声如雷动,脑子转的飞快,顺势而为? 顺势…… 势? “今日小子献出此方,愿天下一统,百姓安定!” 最新的邸报没有任何的异常,他有时也会留意,最近关乎农人的,似乎只有新粮一事。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买卖以后是否能做的更远?这可是拉近关系,搭船的好机会啊! “好!你小子果真是聪明人。”董其英哈哈大笑起来。 庞簧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人家是黑心鬼?不能结交吗?咋又变成聪明人了? 找来纸笔把方子一字不落的写下,递给了那位副指挥使大人,露出期待的眼神:“小子以后不做这门营生,能否换成每日五车瓜皮秸秆废料?” 储料多,才能有源源不断的肥猪出栏,这不光是对他有益,也能促进养殖大业,这些人早就把许家给摸透。 上次换废料,还让许巍等人拉了一车储料去大营,虽然没给钱,但许家人乐的跟什么一样,特意在村口拦他,告知了这好消息。 虽然方子是被动自愿献的,但福利还是能争取就争取一下,万一就成了呢? “可。” 坐主位的大人点头,眼神不经意扫过江六。 送这三人出门,看着他们上了小船离开,江六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被猛兽盯着的滋味儿可真难受。 吹吹河风散热,肚子也咕咕叫起来,被吓的都饿了! “乌雅,还有啥吃的。” 仓房啥都没了,只能灌一碗凉茶,带上半扇猪去了镯子。 … 镯子世界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段,从小院的后门出来,江六戴了顶草帽。 猪肉上盖了好几层芭蕉芋的大叶子,就这一段路,臭不了。 尽管这么热的天,古镇的客人依旧不少,都撑着隔热的油纸伞,手里拿着拉线小木扇或蒲扇。 太阳不直晒的地方还好,树荫下有人乘凉,行人衣着清凉,看的江六耳朵绯红,只能把草帽压的更低。 江湖菜馆在簋街,路边的摊贩们都搭起了茅草棚子遮阳,降温的冰块有半人高,就这么立在木桶里。 看了小朱带的故事大全,里头的硝石制冰法很吸引人,江六迫不及待回家试验,事实证明寒水石制冰不可取,只能让水变凉,不会成冰。 古镇冰块倒是卖的挺便宜的,等再过个把月,江六也打算挖个深冰窖储冰。 菜馆这会儿还有不少客人,江六拉着板车走到门口,伙计迎了出来:“小江老板,你来啦,我们老板在后院,我去叫他。” 猪肉得赶紧冰着,这肉他们老板磨了人很久,才得了这么多,还得分好几斤给那胖子。 大林老板出来帮忙,对这肉赞不绝口,作为有两把刷子的老厨师,他的眼光自然比孙子更好。 人家这猪也不知咋养的,看着就得劲儿,正宗的粮食土猪,要说缺点也是有的,不够肥!也有点小! 粮食猪越大越好吃,七肥三瘦最佳,这样的肉无论是做回锅肉、把子肉、扣肉、烧肉,出来都是极好的品相。 被伙计安排到了风口,江六喝着冰凉茶,终于能大口出气儿了,太热了这天,赶上九河村最热的那几日了。 这天气养出来的魔鬼翻天辣,不得把人给辣出毛病?一会儿得去杂货铺定点儿辣椒苗,这苗种估摸着都有驱虫的效果。 自制的辣椒杀虫水,还真的挺厉害,能管三日不长虫,第四日的青菜上又会出现小蜗牛和粉蝶。 第182章 花光裤腰带的钱。 伙计没问人饿不饿,直接上了一大碗鸡汤银丝面,免费的小菜每样来一点儿,把辣豆子小吃换成了酥脆黄金豆。 鸡汤是诱人的金黄色泽,香浓醇厚,面条爽滑吸味,翠绿的菜芯点缀,令人食欲大增。 从后院过来的林老板,端着刚做好的冰碗,人这么老远给他送肉,他就是再抠也会好好招待。 吃了热汤面又吃冰碗,江六整个人都快飘起来,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换龙薯九号的苗子。” 薯苗不便宜,他要买改良过的苗子,最少也要两块一株,好在猪肉卖的价高,不需要额外付钱。 “行啊。”林老板完全赞同,这薯种虽然口感一般,但是公认的薯王,自身的性价比极高,出的苕尖儿也挺好吃的。 “种出来的苕尖儿卖我一半。”老抠的眼光很长远,龙薯九号是赈灾薯,长得可快了,有的地方两个半月就能挖,一年种三茬。 江六:………. 他的薯苗都还没见着,苕尖儿都预定出去了? 吃饱喝足谈完事儿,江六也要走了,还得去杂货铺买东西,林超打听明日有什么菜,他好早做打算。 “新菜只有山药和莴笋,我还得去地里挖呢。” “对了,你要不要鲜木耳啊?没毒的。”上临村的人带了很多鲜木菌过来,那菌子比白云山的还要好,奶奶也晒了两簸箕,够家里吃整个冬日。 小绒毛的大鲜木耳没毒,那种黑的发亮根子很小的鲜木菌,必须得晒了再泡水才能去毒。 春季和夏季木菌品种会更多,冬日里就只得这两种,煮、炒、炖、拌都很好吃。 “要!” 一听这小子描述,林老板就知道是啥木耳了,薄黑茸,这木耳晒干的以前就要卖七十一斤,现在卖的更贵,要上百。 薄木耳又软又有嚼劲,最适合炖汤吃,也不知道那山上是啥风水宝地,咋出的都是精品,他都想跟着上山捡漏。 买卖双方都很满意,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 到了杂货铺,江六买了粗麦粉和罐装饴糖,小二还给这糖打了折扣。 “现在天热,这糖有点化了,但不影响食用。” 趁着气温高折扣力度大,江六又买了不少折价的东西,只要没坏就成,好不好看不重要。 水果糖粘在一块儿了? 没问题,可以买! 油? 当然不介意!必须买! 豆子高温容易变质? 买买买,我那正好天凉了! 拉着满满一车从杂货铺离开,店小二目送客户走远,“我怎么有种卖亏了的错觉?” 至于小二哥的想法是什么,江六不清楚,他自己倒是买的挺美,裤腰带里藏着的钱花了精光,这是留着应急用的。 还从小二哥这儿学会了看小说,那本带图的聊斋志异,小二哥大方的送给了他。 看着看着就入迷,小朱啧啧啧的摇头,说这也能看进去?多少年前的老把戏了,转头就在次日达上,给老板订购了惊悚恐怖前三名。 看的江六夜里都不敢出门,总感觉阴风阵阵的,背后跟着冤魂,好在睡觉不用担心,他有补药催眠…… 板车放在后院,每一个木框都遮盖的很严实,除了他也没人有后院儿的钥匙。 出院子时看了一眼滴漏,申时中了,该回村里放灯。 “邢五来了吗?”江六在前院没看见乌雅,问在收拾屋子的甄婶儿。 今儿个空出了间放东西的大屋,得把屋子打扫干净,河君不喜邋遢的人家。 “我去喊他,他在外头等着呢,没敢让他进来。” 摆手让甄婶儿继续忙,他自己出去找人。 门外有个瘦小黑脸汉子,约莫二十六七岁,穿着补丁旧麻衣,脚上是细软草藤编的鞋子,混在人群中属于会跟丢的那类人。 见人出门,忙过来打招呼:“小东家。” 这人叫邢五,清溪镇找他打听消息的人不少,混的还算不错,会办事儿,讲义气有仁心,也有软肋。 乞丐出身,但似乎并不是清溪镇人,常年穿着旧衣裳,遮的严严实实的,有时还带着斗笠。 当时决定要宣扬“省一文”,郁炜和瓜哥儿都力荐此人,就连小福哥儿听了邢五的名字,也拉着他的手点头。 此人有心计有手段,手下一大群乞儿,住在各处山神庙里,但江六觉得他们应该有更安全的藏身之处。 找他来不光是铺子的事儿,还有一件事儿要让他去办。 “你亲自盯着他,铺子开门那日把人引过来打晕,躲在暗处看结果如何,如果没成,你就动手。” “成了?” 江六笑道:“那自然最好,把尾巴扫干净就行。” 要想吃这碗饭,不光是消息灵通,还要聪明会算计人,只要钱到位,这都是小事儿,尾扫的够干净,码头人多眼杂,来往人那么多,还有外族人在,又能知道是谁干的呢? 掏出二十两银子给他,刑五欲言又止,江六:“但说无妨。” 接触过两次,江六其实很欣赏他,知道他还养着那群可怜娃娃,是真的打心眼里佩服。 “我得罪了人,有人要找小乞儿的麻烦,我想让你帮我找个容身之处。” 他自己孤身一人死了也就死了,但那些孩子很可怜,如果没有人庇护,必然活不过寒冬。 养阿猫阿狗久了也会舍不得,更何况是活生生的孩子。 江六挑眉:“我?你这么看得起我?我不过是做点小打小闹的小买卖,自家的红薯饭都吹不冷,还能帮你?” 这话说的有点谦虚了,今日祭河君清溪镇谁人还不知江黎,他做的供品摆在了主位,想来聪明人自然能懂。 不关心小道消息的人,只知九河村江黎献了新粮,愿意花心思打听的人,知道人得了县太爷的匾额。 但邢五不同,他比旁人更愿意花心思,敢与虎谋皮的人,又怎会没有自保的手段。 粉摊的三人叫走小东家时,他也在码头,一眼便认出了流星锤的主人是谁,至于中间的那位,心中更是有数。 推竹筏射箭的人到底是谁,他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既然县太爷都说了那是大将军,那他在众人眼里就是。 第183章 梁家要绝后? 并不想多事的江六,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不知道邢五到底打听了自己多少事儿,只要不说破,还是能继续合作。 见他这般说辞,刑五突然跪地:“我愿成为东家的影子,只求东家能帮帮那些孩子。” 第一下就磕破了头,看的江六直皱眉头,好端端的干啥来这招,强人所难啊这是? 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直到第三十八次声音传来,江六没好气的说:“起来!你刑五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到底是得罪了谁,要舍下好不容易捡起的脸皮,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你不说我咋知道! 听他把事儿说了一遍,盛行钱庄的死对头找了刑五,要在别地儿物色个“干净”的姑娘,送到少东家盛景安的床上。 盛行钱庄的少东家好色贪财,印子钱收的极高,县尉大人的宠妾是他的亲妹子,还生了两个儿子。 那两家是要找病美人,邢五没敢那么大的胆子,只寻了一位天生媚骨的女子,送到花楼调教后,再让她和盛景安相遇。 美人相伴整日花天酒地,盛景安对钱庄也松懈下来,不知怎么被他小妾知道这事儿是他干的。 这小妾也生了个男孩儿,虽然已年老色衰,但孩子争气能讨他亲爹欢心,对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妾不敢找老爷的麻烦,也不敢去触新来的霉头,命家中仆从到处抓邢五护着的小乞儿,见了就打,把小乞儿的耳朵都快撕掉了。 气不过的邢五,把她的破事儿告诉了盛景安,这小妾的老爹欺辱儿媳,害得儿媳上吊自杀,没她的授意和默许,那家人也做不出这事儿。 为什么呢? 因为她喜欢自己的亲哥哥,得不到亲哥就下毒,就联合家里人欺辱嫂子,这粱思菀能是好人吗? 这家人也真是蛇鼠一窝,盛景安把她关了起来,不让她再接济娘家也不让出门,这事儿说出去他面上也不好看。 还让人警告邢五不准乱说,至于那些仆从,他们并没有收敛太多,依旧每日碰上小乞儿就撒气。 少东家的老爹是个狠角儿,早年膝下还有好几个儿子,现在活在人前的就只这么一个。 邢五倒是不怕盛行钱庄的狗爪子,一条烂命罢了,不过是鱼死网破,但他舍不得小乞儿们。 走投无路之际,突然江六自己找上了门,让他帮忙宣扬河君节的省一文,还有之后铺子的事儿。 所以……他只能紧紧扒上这条安全的小船。 江六无语,意思就是我自己找上门的呗?自己给自己找了堆破事儿? “你说的粱思菀我咋听的那么耳熟,是我们九河村人吧?” 刑五有些尴尬的点头,和这样的人同村,也是有点丢人。 难怪村里人那么不待见梁家人,明面上背地里都是如此,他每次想打听两句,爷爷奶奶就扯别的话头出来,这也太不是人能干的事儿了! 狗蛋哥也太可怜了,唉…… 江六长长的叹口气:“我终于知道为啥他家房子要修那么偏了,这是没脸见人吧。” “呃……”邢五擦掉额头滴落的血迹,说道:“应该不能吧?他家的姑娘们都是嫁出去换钱,没一个是正经人家的娘子,那家小儿子好像染了花柳病。” 这是小乞儿们无意撞见的,他睡了姑娘不给钱,那姑娘也不找他要,只说他会有报应,这些事儿他们见的多了,一听就知道是啥意思。 江六心下大惊,这可不行啊,他要死了梁家就绝后了,那狗蛋哥这辈子都别想分出来。 那五十两银子拖不得了,今儿个必须得让死老头子把户籍本留下,明日一早就到县衙划出去。 没田地不成户?那就从家里划一亩水田,两亩耕地出去,算是报答当年水下留人的恩情,村里水田早买完了,突然要买,别家也不会卖。 等梁家小儿子死了,江家肯定会和梁狗蛋站一块,粱思菀那疯女人怕是又会咬上来。 “你说人前只得这么一个儿子是什么意思?他还有儿子?” “是,他还养了个小子在外头,今年十九了,很得他宠爱,盛景安算计了那小少爷,蛇缠腰马上缠满一圈,每日都有大夫给他针灸,痛的死去活来,整座院子都是他的叫喊声,血放了一盆又一盆。” 邢五夜晚踩点路过那处宅子,听见那鬼哭狼嚎的凄惨叫声,脚下一滑,差点被护院给发现。 江六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可真多。” 镇子大人口多,这秘密也多,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难怪盛家只警告他,没起灭口的心思,估摸着也是不想真惹急了人,让自家破事儿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黑瘦汉子无奈道:“咱这不也是把头提刀上,实在没得办法,才走这路子混口饭吃。” 蛇缠腰十分的折磨人,能活活把人给疼死,伤口处似针扎、火烧、刀割,最后整个人都神智不清。 这病也是让人闻之色变,如果江六没去小楼买药,他也不会知道,蛇缠腰是有得治的。 带状疱疹是神经疼痛,轻摸着都会特别疼,发病初期能治疗好,一旦神经留下疤痕,就很难再根治。 柴老爷看了那位病患的伤痛部位,重新调整了药方子,还让他去买药片,中西医结合治疗三个月,辅以偏方涂抹。 那方子上有一串的药名儿,江六只记得了生黄芪,如果这人愿意配合,他可以试试救他。 和邢五两个合计一番,都认为这人掌家,会比盛景安当家更有利于他们,此事江六不会出面,现在还差一位会治疑难杂症的老神仙。 这种把戏邢五比江六更懂,在人离开前,又交给他一件事儿办,办成了就是一箭双雕。 “东家,此大恩邢五无以为报,事成之后我这条烂命都是您的,如若不成,也求您能分出一丝心神,看顾那些可怜的小乞儿。” 江六无奈点头,说的好像要让他去杀人放火似的,哪里有那么难办…… 第184章 柿子嫁接? 粉摊东西卖的差不多了,船工很有眼力见,早早的等在了停船口。 仓房的货物和家里的货是分开卖的,不然这账算不清楚,出货时江六就有了大概的估算。 靠谱的账房先生不大好找,镇上的老账房都是各家用了很多年的,还是得赶紧教会二哥三哥算账口诀,自家人更放心。 路上江余年问弟弟:“明日还做省一文吗?客人们都在问。” 一文钱虽然不多,但客人们头次遇到,整个摊子的货物都降价,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希望明日继续。 “五日后铺子开门,再开一次。” 说完看向坐在船头歇息的梁狗蛋,第一次面对那么多人,许是有些不适,正盯着河面出神。 敏锐的江余钱露出不解的眼神,想干啥?每次小弟用那黑乎乎的眼珠子盯人,他都觉得有些瘆人。 碰了碰一旁的梁狗蛋,小声说道:“哎哎哎,你惹他啦?” “没,我咋会。”梁狗蛋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小六确实在盯着自己,“咋的啦?” 他只收和验那些对牌,给货出去的是江余钱,难道是对牌收错了?梁狗蛋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狗蛋哥,一会儿到了,咱先去村长家,明日去县衙把你的户籍划出来,你要改名儿吗?” 最好是改了,别和那家人扯上任何关系,作为旁观者,想到邢五告诉他的事儿,都特别想揍人。 更别说亲身经历事儿的人,这些年没在老头子床头磨刀,已经是心善之人了。 “真的吗?要不让船工等等,等下就去办吧!”江余钱显然比呆呆地梁狗蛋还要高兴。 村里没人比他更懂狗蛋,这人心里的苦,吐出来能把河里的鱼都苦死。 如果今日要办,那就得再快些,书吏下了衙,都不知上哪儿找去。 船工听他们还要回镇上,手上的力气使的更大,今儿个他可赚了不少,果真是河君保佑啊。 下了船,江余钱撒丫子开跑,他得赶紧去把梁家人喊到村长家,那可是五十两,那家人应该也想早些拿到手。 还没从巨大的惊喜中缓过神的梁狗蛋,喃喃道:“小六,我……”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谢你。 日思夜想,每刻也想,生死之间也想,他不能死,死了也是梁家的鬼,就是死也只想清清白白的死。 对他而言,在没有彻底脱离梁家前,死都是一种奢望…… “无事,都是一家人,一会儿让苗三婶子做几个甜粽子吃,去去晦气。”江六推着板车也开始大步向前。 原本和小叔并行的江余年,也跟着追小弟,他眼神可好了,那车里肯定好货,别想撇下我一人吃独食! 走在最后的江建昌,见人还是不紧不慢的走着,催促道:“快去啊,赶紧办完了,回家吃大粽子,叔晚上和你好好喝一杯,庆祝庆祝。” 狗蛋的日子过的有多难,他们都看在眼里,那些年自家也不好过,江小二能从家里拿走东西,也是大家闭一只眼默许的。 这下好了,大石头终于打破了平静的死水,会溅起活力的水花,阳光普照后,迎来新的开始。 拉着空板车的江建昌回头,河面的水流平缓,但内里充满了生机,突然他笑了起来,“这样的日子,真好。” 有二哥陪着去衙门,江六就不去了,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到后院的大灶房里。 明日开始建房,大伯和爷爷在家门口搭了土灶,全家商议后的房子样式还是四合院,只是比之前大很多,住房扩成了两间大,就是有小崽子同住也不会挤。 给江六倒是划了小院儿,门后有影壁,院子两侧可以小种些东西,中间是待客的堂屋,两间住房,一间书房。 大门就挨着二老的走廊,无论是二老有什么动静,或者小院儿有什么,都能迅速赶到。 村里人看了建房的图纸哈哈大笑,说这是多出了个瘤子,看着怪怪的,还没人建这样的房子。 别人怎么样说江六不在乎,他自己倒是挺满意的。 村民们陆陆续续去河边放灯,湍急的河流阻挡不了他们虔诚的心,灯里的供品有的是野果子,有的是红薯,有的是南瓜糕。 想来二哥也拿不到第一,江六和家里人也前往河边,路上告诉大家,今日的彩头是一两银子。 “天呐,小六你可真是散财童子!” “哎,小六啊,婶子也上你家干活去吧。” “村长!你也给咱弄个彩头,五百文咋样?” “你想的美……五文都不错了,还五百文!” 众人都笑起来,村里的公账有没有五百文都还难说,九河村落成这么多年,也就最近才有点起色。 村长今日笑眯眯的,他们村终于也有像样的供品了,江家不止出了南瓜糕和卤肉,还有一罐饴糖。 编了个四方的小草席,下头是竹条架子,水流急,用长竹推过去,供品自然会落入河中。 “大家再勤快些,争取明年咱村里也出一两银子做彩头。”村长摸着长胡子,对村民们说道。 “好!” “会的。” “咱们村儿会越来越好的。” 外村人在岸上看热闹,这九河村是真的富起来了,看看人家这供品多好,都是金贵的玩意儿。 家里人的花灯供品,是江六提前准备好的,一种叫樱桃苹果的果子,外皮鲜红发亮,别人看了也也不会乱想,只以为是什么很红的野果子。 彩头被严青山的媳妇儿拿走了,她和婆婆在江家做腌菜,严青山乐的把她抱了起来,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放完了灯回家,有人背着野山柿过来,这柿子尖尖的,江六还是头回见这种山柿子。 爷爷倒是挺感慨:“有些年没见这种柿子了,我们老家那边就是这种尖柿子,晒干了特别好吃,卖的也不贵,两文钱一个。” 白云山上的柿子是扁的和方的,尖柿子会更好吃,不需要泡水也甜。 那位摘柿子来的老人家也是这样说,不过这柿子不是野山柿,是他用山上的苗子和自家柿子接出来的。 听他这样说,江六来了兴趣,原来柿子也可以接吗?他只知道梨子可以,外祖家有两颗梨树,就接了其他树的枝芽。 第185章 柿子吃多了要命? 卖柿子老汉会接果树,他自家的果子都是到处找来的苗子,尖柿子熟的晚,其他品种都熟过了,它才开始变红。 当年他也在松茂坡换过梨苗,这次来九河村卖柿子,还是纪家人给指的路。 “娃子,你尝尝看,老汉我种柿子好多年了,尖柿子接到其他柿子树上结果,这还是头一回,果子更甜。” 柿子价贱,虽然味道不错,但吃多了会死人,买的人最多也就买三四个,每年柿子结的多了发愁,结的不好也发愁。 随便拿了一个柿子,这品种果然不错,皮很薄很好撕,都不需要用嘴使劲吸溜,剥完皮整个放嘴里就行。 又软又甜,果肉多汁细腻,确实很好吃,江六吃着柿子问这老汉:“老人家,你家里都种了那些果树?你会嫁接什么果子?” 一直都想种果子,这几日也在对比两个世界的果木,详细了解后,目前让江六心动的有:西番莲、桑葚、刺泡、寒瓜、柠檬。 柠檬有点麻烦,还得种橙子和香橼,培育柠檬苗至少要四年才能见成效,让叶青竹也帮着在府城打听,黎朦子暂时没有苗子卖。 枣树在他们这需求也很高,就是这树很容易发疯,一颗疯了其他枣树也都得死,只能放弃了它。 “我家柿子有三颗,这个最好种,李子和梨子两颗,杏子一颗。”其实他也不像松茂坡人专种梨子,而是喜欢种果树,果子卖价也不低,家里还种着粮食。 “梨和李子还有柿子我会接,其他的倒是不会。”老汉虽然不知问这干啥,但也实话实说。 嫁接果树也不容易,风大了会吹断,树伤了也会死,每年靠着接果树,也能赚点糊口的小钱。 他一路走来,也没见这村里有什么果木,红桔倒是有几颗,肚皮下都开始发红,再有半个月就能吃。 拿了柿子在手中,江六想了想说道:“老翁可愿来九河村?我有意要种些果子,还缺会种果的人,吃穿住都算我的,每月给你一两银子做工钱,如果你家人愿意,也可到果园做工。” 外祖和舅舅们是不会到九河村的,他们习惯了在松茂坡生活,那坡地每年出的桃子李子梨子都不错,就是不在一个村子,两家的情谊也不会淡。 既然外祖能让这老翁独自前来,大概也是起了这样的心思,现在就是想办法把人给留下。 听他这样说,老翁有些为难:“这……” 他家和松茂坡离的倒是不远,十多里山路就能到,家里有妻有子有孙儿,如果要搬家,还得全家商议。 但江六不光是工钱给的高,还能给住处,有饭吃,只要省着点花,就是不种粮食,一年也能攒下十两银子。 他的两个儿子也会种果子,如果三人都能进果园,那银子可就是……. 也不催人马上给答复,江六先把今日的柿子钱结了,“老人家,走夜路危险,在我家歇一晚吧?来我家做工这事儿,你明日回去再和家里人慢慢商议,我家最近也忙,种果子得开春。” 这也是真话,最近还真的抽不出空来种果树,而且他想种的那几样,都是要开春才能移栽。 自从知道刺泡儿在镯子世界的价格,江六就十分心动,黄刺藤和红刺藤可都是很爱结果子的。 种植也很简单,想要当年结果就找老藤,要不就挖小苗,第二年结果,这是多年生的落叶小灌木,就是不卖镯子世界,也能做成面包、果汁、树莓酱、树莓粉。 桑树就更厉害了,叶子能做绿豆腐,还能养蚕,到时他光是卖蚕茧都能出不少钱,他穿不了丝,但能吃桑果子! 西番莲对他做糕点的用处极大,这也是多年生植物,果壳果肉都能食用,只是在夏朝,大家对它的外皮似血有些忌惮。 老翁谢绝了江六的好意,他走夜路已经习惯了,身上也带着火折子。 对于搬家来九河村这事儿,他会好好和家人商议,虽然也就一日功夫能到,但对于挪窝儿有天然恐惧的农人来说,这是很大的事。 也没多问能否只做工不搬家,这小东家既然那样说了,想来也是希望把人捏在手里的,老人活的久了,有些事儿不需要说的那般直白,心里敞亮的很。 等人离开后,江六又吃起了柿子,一口一个有点儿停不下来,这柿子真挺好吃的…… 也不知它的主树是什么品种,老人家愿不愿意卖给他,刚刚也没想起来多问这么一句。 路过的江老太见乖孙吃的停不下来,赶紧把这柿子拿走,“你都吃了多少个了?今儿个不准再吃了,柿子吃多了肚子里头要烂掉。” 那年逃荒路上,有家老太太舍不得把放坏的柿子扔掉,一股脑儿吃了二十来个,当晚人就没了,死前一直抱着肚子,说肠子烧烂了,疼的满地打滚。 有懂草药的人,听她是柿子吃多了,赶紧让她家里人给找点催吐的东西,结果吐也吐不出来,人就这么没了。 每年山上的野柿子熟了,江老太只允许他们每日吃三个,吃多了就要挨打,比起嘴馋想吃,还是命要紧。 依依不舍的看着远去的柿子,江六吧唧吧唧嘴,回味刚刚那股甜味儿,真好吃啊,不给吃新鲜的,那就晒成柿子饼! 去绣房拿粗棉线,这些柿子都是没摘把子的,把棉线套上,再挂到阴凉通风处即可。 “东家,您看这虎头够不够胖乎?”张月娘和乔渝都在二次加工背包,肩带处也绣了简单的花样子。 两人都做惯了针线活,半刻钟就能绣好一朵紫荆花,一个负责绣包前的虎头和兰草,一个负责肩带。 给乔渝开的工钱是按件算,一条肩带有四处花样子,两文钱一条,她每日能绣三十多条,这还是在不伤眼的情况下。 如果赶工,每日能出五十条,就是第二日眼睛会有点疼,她听了张月娘的话,现在也不敢那么拼,怕某天会突然瞎掉。 第186章 学认字好难! 只绣一只大的虎头,就在布包的最中间,如果是小的虎头就有三个,每个布包江六都很喜欢。 “好看,比我画的还要好。”萌化版的虎头眼睛是关键,这点张月娘做的很好。 拿了两个兰草两个虎头,明日让三哥背一个,乌黔瓜哥儿福哥儿也背上,先把东西带出去晃悠,打打广告。 天快黑透了,江余钱和狗蛋才回家,两人脸上都是遮不住的喜气之色。 甜粽子每人都有一个,饭桌上有个小酒坛子,长辈们都倒了点儿,小辈里只有江余辉和齐臻,这是狗蛋的新名字,他娘姓齐。 老汉的碗里有小半碗酒,端起碗对狗蛋说:“齐臻这名儿好,以前的种种就让它过去,孩子,你也莫要再多想,守住自己的本心,日子会好起来的。” “是啊狗蛋,今日你重获新生是大喜,以后咱就只往前看,万不可再回头。”江大伯也跟着说道。 他们都举起碗恭喜,发自内心的替狗蛋高兴,也同样担忧他会做傻事,以前还有断亲改姓一事撑着,就怕人突然没了念想,反而犯傻走错了路。 狗蛋退到桌子后方,跪了下去:“今日之恩齐臻铭记在心,以后会堂堂正正做人,绝不辜负您们的恩情。”说完磕了三个响头。 江老太把他扶起来,欣慰道:“好,你是个好孩子,一会儿记得去你娘坟前和她说说话,她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高兴。” 供品都准备好了,有黄纸和香蜡,还有粽子糕点。 当年那人忍着,想来也是为了狗蛋能长大,久而久之心里就出了毛病,死反倒是解脱。 “是。”狗蛋起身,抹掉眼泪继续坐下吃饭。 猪心汤炖的很香,给江珊和陆桥也送了一碗清汤,明日起就要大忌荤腥三月,一点油也不能沾,家中老人过世时,这餐饭多少都会吃点补身子的撑着。 吃过饭狗蛋去祭拜他娘,江六把哥哥姐姐、曹三丫、江小秋抓去补习功课。 大家学习阶段不同,有还在学最简单认字的,有在打算盘的,也有在沙盘上练字的。 再怎么也必须坚持半个时辰才放人,江余辉放弃了算账,只拿起那一叠认字大全(初)。 这是江六写下来的,都是日常会出现的字,镯子世界的简体书倒是多,就是不敢买回来。 “我明日让工匠把它们出成书。”江六觉得这样的纸张太不方便了,很容易破损。 差生的江余年抖了三抖,出成书那不是就必须学?现在只有纸,还能找借口不够看。 同为认字差生的江余钱也学的很折磨,他只喜欢打算盘算账,不喜欢学认字。 阿拉伯数字每人都得学,不说学的多好,至少五十以内的口算,要学到不能用算盘,百以内的计算不要超过两分钟。 有了数字作弊神器,家里的这些人也不傻,学了两日也慢慢适应了。 不光是他们学,仓房的两个娃儿也要学,人甚至还学的更好,新脑瓜子就是转的快。 “客人买了南瓜糕三十六文,丝糖四十三文,一共要付多少?答对六次,最快的第一名有奖励!” “八十九文!”江小三特别有自信的脱口而出。 他每日都在卖货,还能不知道这?如此简单的问题,简直是看不起三哥! “七十九文。”江余钱在心里默默算了一遍。 “七十九?”曹三丫也算了出来。 “八十九吧。”江余晖说出口就觉得不对,好像是不对吧? 江瑚算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这是在为难人!默默坐到了小秋身边,还是认字吧。 半斤橘子糖的最终获奖者,是二哥江余钱,钱串子果然比较厉害。 最让江六没想到的是他三哥,六道题没一个是对的,他不禁怀疑,每日粉摊的账真的是对的? 因为他一题都没对,糖果是一颗都吃不上,撅着嘴不乐意了:“我就是算的太快了,每次都要多算。” 不是多了十文,就是多了三文,还挺会算的,最少也要给人加两文。 “嗯……你这样总有天要被人打死。”幸灾乐祸的江余钱嘲讽弟弟。 性子跳脱的江小三对事情不够有耐心,话听一半就开跑,好在粉摊收钱不会出这么大的错,快问快答这样的教学方式不适合他。 于是江六只能把题给他写在纸上,让他慢慢答,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答对二十题,也给他半斤糖。 最后江余年也得到了糖果,心满意足的逃离了恐怖的房间,太可怕了…..他还是去压花模吧。 早在他之前,江瑚就已经开溜,江余辉混够了时辰,也头昏脑胀的走出屋子,他的脑子好像坏掉了,那些字听了也记不住,写的也是错的,先出去做活儿让脑子醒一醒。 小丫头江小秋又是哭着离开的,她需要阿娘的安慰,太难了,东家出的题她不会,写的字她也不认识,当厨子一定要识字吗?能拿动锅铲不行的吗? “经过我的两日考察,你们最有天分,我决定好好培养你们。”江六看着一脸懵的二人,又转身拿出了更厚的认字书。 留下的江小二和三丫,心里爬满了酥痒的蚂蚁,我的个老天爷啊…… 明日不止要把这些印成书,还要做小手卡,让他们挂在腰间,没事儿就拿出来多看,加深记忆。 这教学方法还是孔宵给的,说他们加强衔接一年级的学生就是如此,手卡和题板不离身。 万分紧张的江余钱,看见那厚厚的一叠纸,突然不是很想学了,他只想学算账,不想学那么多字! 难道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去科考吗?谁家科考是半路子啊,不都是三岁启蒙,不分寒冬夏日一直学着的吗? 江六:你想多了,咱这水平还科考?考场的门儿都摸不到就被撵回来了,你以为科考是什么人都能考的吗? 曹三丫也眼神飘忽,她连初级认字都还没学完,咋更厚的都来了,老夫子当年也是这样教的吗? 老夫子:胡说! 这样的教学方式,完全就是死记硬背,不能让人领悟书中的道理,只能快速学成表皮。 第187章 五黑鸡苗。 今日河君节,做大窑的人午时就走了,他们也得回去放灯,走时还买了不少东西。 建小窑拖工期这事儿被江六拆穿,大窑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再有两日就能完工。 看着最后从屋里出来的人,江老太和两个儿媳对视一眼,还好她们已经很老了,不需要学,头回觉得人老了也是好事。 在院子里磨黑麦粉和野燕子,这是之后要做面包的原料,婆媳三人有说有笑的,用小磨也不累。 驴子和牛儿已经歇息,今儿个也给它们喂饱了好粮,有了这两头的帮忙,家里活轻松不少。 见奶奶们在这干活儿说笑,江瑚在灶房里也待不住,作为逃兵第一号,她宁愿装晕,也不想学算数,对自己的要求不高,能简单认几个字就行了,谁敢哄她?本姑娘的铁拳可不是吃素的! 咋弟弟不能教她打拳练功夫?这个她肯定会好好学! 江六:我?打拳?还是拳打我吧。 对于家中孩子们认字算账这事儿,大家都很赞成,也就半个时辰难熬,忍忍就过去了,学会了那就是你自己的本事,别人也偷不走。 每每听到奶奶和阿娘这样说,江瑚都觉得很委屈,那她就是学不会啊,你们也可以去学嘛。 三位沉默:………我们老了,学不动……. 屋子里只剩下江六,把油灯拿的更近些,开始写起了精怪话本子,有的是自己瞎编乱造的,有的是镯子世界发生的怪谈。 客人们可以用精彩的恐怖故事,免费购买明日的菜三斤,都能留到人来。 有的只是短短几句话,说的小院儿的人毛骨悚然,四十度的高温也让人背后冒寒气。 收集的故事都被江六记录下来,趁着每晚空闲时间,给这些故事再润润色,有时写到一半就跑了,他也好害怕! 怎么就能出现这种故事呢?半夜听见床下有动静,趴在床上伸头往里一看,结果对上了血淋淋的双眼,那东西和自己背靠背的睡一张床。 被话本子里的人神鬼怪影响,江六眯起眼看向窗外,我的好姑姑,为你量身定做的话本子写完之后,就是你苦难的开始,有我活着一天,你再也别想翻身,做过的孽也该得到报应。 大黄和灰灰偷偷溜进来,靠着桌腿啃骨头,每日吃那么多骨头,皮毛油光水滑的,看着就很诱人。 “咔咔….” “咔咔咔咔…..” 刚开始写故事时会被这声音吓到,现在已经免疫了,收回心绪继续伏案,头也没抬:“大黄,现在开始你们不准出村了,上山可以。” “嗷……” “汪,嗷呜……” … 到了小院儿第一件事,就是脱衣裳,天气太热了。 镯子世界现在四点过就天亮,江六最快也要五点才能过来,还没开门就听见叽叽喳喳的声儿,这叫声他可太熟悉了,忙拉开门,迎接救星。 最近这几天,江六都不敢单独面对他爹,对上眼神就只有一句话:“我的五黑鸡呢?” 问了两次,江六也忍不住问起了小朱,他的五黑鸡苗呢? 小朱也觉得这事儿拖得有些久,说好的第二日就发货,就是绿皮蜗牛快递车也应该到了! 问了才发现坑爹啊……那家根本就是刷出来的好评,平时卖出去的黑鸡,都是染过固色黑墨的,买家拿回去养半个月才会褪色,就是找到他们,他们也不承认,只给客人们补点优惠券和红包。 能养家禽的人都舍不得虐杀生命,再说都已经养了那么久,总不能因为它品种不同就不要了吧,最后也只能咬牙认下。 现在天热那鸡苗刚染完,就开始掉黑水,还不等到买家手里,估计染色剂就全掉没了,只能这么拖着。 气不过的小朱和拼叨叨商家理论,必须给他发真鸡苗,不然就曝光他们,把自己的个人账号粉丝数量截图发过去,他可是有几万粉丝的博主。 店家不想出名也不想亏钱,只能打求情牌,真正的五黑鸡苗十五块根本买不到,那只是他们打广告的噱头,这可是药鸡,就是只养殖一年,也能卖三四百块。 他们都是用白毛乌骨鸡染色冒充,其实白毛乌鸡也很不错,抗衰老、防癌症、滋阴补血、美容养颜,但有些厉害偏方只能用黑乌骨,这也就导致了黑乌骨价更高。 小朱最讨厌这种假冒伪劣的产品,但现在自己做了小生意,也能体谅商家的苦,拒绝了系统默认的赔付方案,让老板给他发小半的黑鸡苗多半的种蛋。 老板同意了,再不同意几千块就要飞走了,还给发了加急空运。 昨下午这鸡苗就到了,看着有些蔫哒哒的,怕鸡苗热死,他和哥哥只能把脚踏扇对准了给鸡吹,还上医馆找大夫,开了些草药熬给它们喝。 黑鸡真的很可爱,身上毛茸茸的,眼睛也是小黑豆,看见人就自动贴上去,小黑嘴啄人也不疼,吃饱了就乖乖蹲下休息。 看的朱家兄弟心里软软的,又给自己下单了十只,让老板还是发黑鸡苗,大家好好合作,说不定下次还有大单子呢。 “叽叽叽叽。” “叽叽……” 听这声儿江六就知道它们是饿了,赶紧把带来的青菜叶子喂给他们,他也没有更适合喂鸡的嫩草,小鸡们越小越要喂的精细,不然它吃坏了肚子,就长不大。 四十多只鸡吃的菜叶子可不少,江六一点儿也不心疼,这些可是他之后的金蛋蛋,投资高回报高嘛,他也明白这道理。 “哟,鸡都比咱吃的好。” “那可不,小鸡崽子还得吃细粮呢,我家以前也养过鸡,真的快赶上人吃的了。” “小朱啊,你这鸡苗哪里买的,看着不错啊,多少钱呐。” 来得早的大爷们,也跟着看这群小黑鸡吃东西,老人家其实心肠更软,就是养小猫小狗都伺候的像祖宗样。 之前有位大娘,她养小狗十八年了,现在把它带出来,也让它多看看这世界。 当时就把大家给震惊了,十八岁的狗龄那就是人类的一百二十多岁了,难怪都不能走路,只能主人抱着。 看着那只狗,江六就想到了大黄,按照这里的算法,大黄都六十多岁了,是个小老头儿,难怪它只能捡别人的崽子,合着是老了啊…… 第188章 魔芋出世,惊呆众人。 明日码头铺子开业,从镯子世界出来,江六就去了土坡,东西都搬的差不多,布置的也勉强像样。 不光是有省一文的活动价,买够二两银子送布包,还有便宜好吃的卤烫菜。 为了这卤烫菜里的魔芋,江六磨了三日的花麻蛇,痒的想把手上的皮给撕掉,最后只能用木棍插着芋头磨桨。 花麻蛇绝对不能吃,放在门前的木框里,不止一人这样说,它的杆子吓人就算了,底下的根茎更是剧毒,吃了会死。 收花麻蛇动静挺大,还惊动了百花村的老大夫,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告诉他那个不能吃,只能用作解蛇毒。 这东西喜欢生长在阴凉地,有它在的地方,毒蛇也不会靠近,叶似鸡爪、杆如麻蛇皮,少食麻痹五感,多食则身亡。 见老大夫十分的严肃,江六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又去了一趟寻古味,带了整株过去让工作人员指点迷津。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野魔芋能吃,但毒性也是真的强,必须得加以碱水成型,水煮熟后再浸泡,期间最少要换三次水。 寻古味提出收购野魔芋,用来培育新品,一株拳头大的根茎五十块,得是连根带叶的,越大的收购价越高。 于是家门前的木框,闲聊的人更多,他们都觉得江家人疯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疯,江六在草棚下的大土灶里,加了半锅卤汤煮魔芋片,煮半炷香的时间就捞起来吃,如果有人想尝尝就吱声儿,不要钱。 最先尝的是江家人,再是村里人,是村中孩童,夫子和老师娘也被请过来,坐旁边吃,百花村的老大夫和叶元培,背着药箱也坐了张桌子。 不花钱的试吃,进行两日就收摊了,实在是人太多,做魔芋也忙不过来。 花麻蛇在山上的产量,可不比新粮食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都说那不能吃,荒年时吃死人的惨案,也让大家记忆深刻。 就连县衙和大营也来了人,盯着草棚子吃过的人,书吏提笔做记录,确认人是真的没死。 这下九河村的名声更响了,这江家小子竟然真的把花麻蛇做成吃的,还真的不会死人,这到底咋做的? 魔芋带来的轰动,是江六没料到的,只是为卤烫菜添个新花样,咋就引起了那么多人关注。 大营的熟人撤离,走时还拍拍江六的肩,让他放宽心,这次的赏赐绝对不会比蕉芋少。 差役们也随后离开,新上任的县尉大人很年轻,买了满满一篮子的熟魔芋块,说自己爱吃这味儿。 这两日有外来货商上门,都是来见识那无毒不会吃死人的花麻蛇,无论在何地,这玩意儿都有剧毒。 有了这最新的广告,明日的开业销量无需发愁,就是做魔芋的过程有点费人,江六和二哥反应最大,不小心沾上就是大块肿胀红斑。 现在盯着的眼睛太多,实在是不敢用帮工们,只要不破皮就忍着,尽量包的严严实实的再处理魔芋。 大家也不喊它花麻蛇了,魔鬼芋、妖芋、蛇芋,名儿还挺多的,听起来有些瘆人。 江微柔听了消息十分心动,但被家里人给制止了,这两日都没让她出门,也不知那江黎是不是会妖法,把她们家娇小姐迷的换了个人。 不是男女之间的迷惑,而是他整出来的新吃食,引着小姐每日都得上码头,现在竟然想尝那魔物! 想来想去也觉得不对劲,请了道士去码头,要给江六做法,说他肯定有问题,怕是被鬼上了身,要嚯嚯清溪镇人,这群人被江威和乌雅提刀给赶走了。 刚进铺子点货,郁炜就带着人进门,脸上带着尴尬的神情:“东家,这是江家大少爷……” 江家大少爷江琛,此人相貌堂堂、一身正气,站在那就是一把无畏的剑,散发着凛然正气。 对他家干的事儿,江六心里是有怨言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找一群道士对着我撒灰亮桃木剑,说要做法驱邪,就是泥人也有三分气性! 客人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全围在粉摊看戏,码头啥传的最快?当然是消息了!不过半刻钟,他就有了妖人的外号。 气的江六再也不想做他家的生意,但凡江家是做吃食买卖的,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阴损法子商战!名誉攻击! 你家有大树乘凉,难道我没有?那干粮饼的方子可是没要一文钱,搭船靠树之意,那些人精哪能不明白。 再说了,大营的人和县衙的人都看过了,魔芋是没问题的,你家众目睽睽之下要给我驱邪,是在质疑两大巨头的公正? “哦,久仰久仰。”江六嘴里这样说着,点货的手也没停下。 怕被殃及的虾米郁炜溜走了,这是高手之间的对决,自己还是不要留在这儿了。 吃了瘪的江琛也不恼,最近大营练兵很忙,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回家,突然被庞大人叫过去臭骂一顿,让他回去给家里人说说,都消停消停。 一头雾水的江琛回到家,知道他娘干的好事儿,气的是饭也没吃,就赶紧过来赔罪,原是不知干粮饼出自何人之手,现在也懂了。 卸磨杀驴这事儿常见,但这驴子明显是杀不得的,等魔芋过了农司那关,这又是一保命新粮,手握两个秘方,还献了有益军中的方子,他就是再不善心计,也知这小子的厉害。 也是这人命好,新皇仁心大度,知晓农人不易,才没收了他的方子,不然哪有他赚钱的机会。 他家阿爹回老家祭祖了,家中只得看不清形势的糊涂阿娘做主,难怪大人要让自己赶紧回家。 暗自叹气的江琛,弯腰拱手致歉:“小东家,这事儿是在下家人想岔了,愿你能体谅家母爱女之心,不与老妇人计较。” 门外有挑着木箱的四人,布匹、银饰、药材,还有百年老参为重礼。 人都这样说了,看在那老参的份上,江六回以拱手礼:“舐犊情深三春雨,乌鸦反哺寸草心,小子也并非那心如针眼之人,此事就此揭过。” 第189章 杂货铺开业! 收下的赔礼江六都带回了家,那老参可以说是及时雨,柴大爷家的祖传方子,就有这百年老参入药,大补元气复脉固脱。 他找不到适合的老参,只能把其他的药材制成丸子,让江六自去寻参,辅以参茶激发药效。 新改良的药丸子是真厉害啊,江六就像死过去了一般,不睡够时辰谁也喊不醒…… 问了柴大爷是否不对劲,柴夏二位大爷面色凝重,说是人太虚的缘故,身体各项机能在修复,人自然会陷入沉睡中。 镯子世界真正老山参价格太吓人了,江六把一块小票都给算上,也只够买点须子喝…… 在清溪镇这参的价格也不低,别说百年,就是拇指大小也要几十两银子,更别说年份高的。 江六心里是止不住的叹气:想活命可真难啊,难怪老头子要让他使劲赚钱,光是这老参要价,就得拿赚的半个月银钱去抵。 赚钱难……保命更难!要想保命就得赚钱,要想赚钱也得先消耗命!抬头望天,江六不得不感慨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啊。 回到村里,江六见着村民就说:“明日码头开业,望叔叔伯伯婶子们一定要去捧场啊,给小子撑撑场面。” “当然没问题,俺肯定会去的。” “小六你放心,咱买不起那贵的,一文钱一串的烫菜还是买得起。” “恭喜恭喜啊小六子,明日我们定会早早的到。” “哎呀,说这些客气话,你就是不说俺们也会去的。” 这可是九河村第一个在镇上开铺子的人,以后谁还敢说他们村穷?穷能开得起大铺子?你开个试试? 特意走了村东头绕路回去,江六找到章家大姐姐,“大姐姐,明日你会来的吧?” 现在的章宜春更老了,头发已似枯草,整个人瘦的厉害,脸颊深深凹陷,那两个大眼珠子也很浑浊,细竹杖不离身。 咳疾越发的厉害,说话更是无力,扯出一抹笑:“会的小六,先给你道声恭喜,愿你以后一帆风顺,永远富贵临门。”她是真心的祝愿此人好。 见她这样,怕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江六强压下心中酸意:“好,明日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六娘走了过来,章宜春用眼神询问什么意思? 江六笑着摇头,转身离开。 大姐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也希望悲剧到此结束。 …. 爆竹声响彻云霄,清脆而有力,江家杂货铺终于开业。 客人们站在花墙旁,捂着耳朵,这还是头一回见人放这么多爆竹的,也不知是要花多少钱。 爆竹江六买了,叶青竹也买了,钟文也买了,买都买了就全给放了吧,不然潮了就是哑炮。 “小东家,恭喜恭喜。” “这名儿取的好,一听就知道是卖啥的。” “这斑斓糕快好了吧?”摆了几十个笼屉的斑斓糕在铺子门口,光是这高度就很吸引人。 对面还有两口大铁锅,锅下是炭火,咕噜咕噜的红油卤汤在不停的冒泡,格子里有很多竹签,锅后面还有好几桶的签子。 客人们吃过卤味,不舍得买很多,偶尔也能咬牙买个半斤。 “啥?一文一串?” “这不是哄人吧?真的吗?里头的东西都是一文?” 一文钱也能买到江家的东西,这可真是稀罕事儿,要知道最早的凉粉,也是卖两文钱。 有包心菜、黑萝卜、白菜、土豆、大木菌、鱼肉丸、红薯丸、萝卜丸子、藕泥丸子、魔芋片、魔芋条。 时间比较紧,只能准备这些菜,等之后再慢慢丰富菜色,丸子一串上只得一个,买够十根素菜签,可以买一串丸子。 这些丸子是村里人做的,大小杂鱼剁碎成浆,再加点蕉芋粉搓成丸子,温水定型后卖给江家,只要做的干净都会收。 郁炜和江余年还有江建昌,各自有要招呼的客人,乌雅和瓜哥儿他们也在招呼人,江六则是负责他的朋友们。 钟文不光买了爆竹,还送了一尊金蝉做贺礼,招财进宝、镇宅辟邪!哪里有些邪气?我瞧着你们才是邪气,还是让金蟾帮着避开你们才好。 之前是打算送玉雕的,知道江家干的事儿,马上改了贺礼,也算是表明了个人立场,还带来了他大哥的谢礼,一方上好的砚台和紫毛笔。 “谢谢子清哥,也请你替我谢过钟大哥,劳你们费心了。”两位大忙人,还能记得他这小虾米的铺子开业。 “好小子,你这铺子是真不错啊,看着我都眼热的很。” 无论是铺子大小,还是里头的货物摆放,都让钟文很满意,这就是小六说的那什么,分区吧? 原来分区的作用这么大?客人们一眼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也要学着点儿,不能被比下去了! 叶青竹也加入了他们的聊天阵营,他和钟文现在比较熟悉,三人年岁都不大,说起话来也没啥忌讳。 “那你收下礼,他们家不会还要找事儿吧?”叶青竹有些担心这个问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清溪镇江家不容小觑,小六也不是强龙,算个强泥鳅吧…… 钟文不屑的嗤笑:“能找啥事儿?青竹啊,你就是前怕狼后怕虎,这点就不如小六胆子大。” 说着也打量小六,“你这小子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真的啊,你怕不怕江琛找你麻烦?他手底下可是有不少精兵的。” 这张桌子也就他们三人,还有钟文的仆从守着,不怕会被人给听见。 可能这俩土货不知道江琛的厉害,但他是知道的,人那是将军面前的红人,有时进京献礼还带着他呢!大营的一员猛将,带着十五人小队,灭了个水上盗贼窝。 江六刚想要摇头,说自己不怕,就被人打断了。 “哟,小六你在这呢。” 福哥儿的阿爹,和几位身穿戎服的军爷过来了。 陈贵是来送贺礼的,这贺礼嘛有点特殊…… 他们一路走来十分引人注目,客人们也跟了过来。 江六看着这巨大的铁笼子,里头是两只手臂长的小狗,满脸的不解。 这是贺礼啊?这……会不会太抠门儿了点?谁家给人贺喜送狗啊? 第190章 川东猎犬。 狗子虽小,但身份可不低,它们的爹娘是有名的军犬,这一窝只出了两只,从边境大营翻山越岭的来到了清溪镇。 川东猎犬是看家护院的好手,狩猎能力极强,擅长追踪,从不违背主人的指令,刀山火海也阻挡不了它们。 繁殖不宜是它们的致命缺点,这份贺礼也证明了对江六的看重,比起金银珠宝,还是镇宅之物更适合。 “它们很护主,最好不要和你家的狼獒混养。”军爷叮嘱江六,给狗子带上它们的身份铁牌。 这二人不光是送狗来,也是想看看两地有无东西可换,肃兰城风沙大,种植不易,戍边将士们十分辛苦,当地百姓也不好过,长年日照长地干旱,农作物产量少。 把狗交给江六,陈贵要先带人回营复命,说明日再来找他谈事儿。 江六让翠娘把串串锅里煮熟的丸子都捞出来,装在粗竹筒里,给他们带走,花糕已经卖没了,斑斓糕装了满满一层笼屉,“今日两位军爷好好歇息,明日小子再设宴款待。” 换东西好啊,他最喜欢换东西了,就是不知他们那有啥,也很少有货商是从沙地边境来的。 对于沙地的了解很少,就是夫子当年讲各地风情,也只寥寥几句,沙如雪、月似钩。 铺子门里门外人都多,大家都对这大营来的小军犬感兴趣,又有香味浓郁的串串,还有斑斓彩糕。 只要不是眼瞎的人,从铁牌上也能看懂意思,这是摆明了要给这杂货铺撑腰啊。 结账的后面货架,摆放了很多精美的布包,暂时不卖只送,直到这个月底都是如此。 “快帮我看看,我要哪个?” “都好看,但你今儿个穿的粉烟罗纱,不如配小虎头?”姑娘们认真打量过小姐妹的穿着,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行,那就要小虎头,我也觉得这样更喜庆。” “好看,我太喜欢了。”一姑娘把新布包背上身,浅绿兰草和她的鹅黄轻纱衣裙很是相配,腰间的白色蝴蝶绣,似是要追着兰草起舞。 这是百味楼的小姐,今儿个和姐妹们为布包而来,乌雅安排了一清静小隔间,把图册也给带了进去,这是独一无二的高端定制款。 不止是姑娘们喜欢布包,成婚的妇人也在看,她们的夫君帮忙出主意,看哪款更适合自家娘子。 此时的章宜春偷摸跟着人,爆竹放完过后她就打算回村,怕自己这病怏怏的模样惹人不喜,刚想离去,就看见鬼鬼祟祟的章炳宽,他正被两人哄着往外走,满脸的凶狠恶意。 杂货铺人太多,大家的关注点又被那大铁笼吸引,章宜春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七拐八拐的她都不知到了哪儿,这里的房子多路又窄,把人给跟丢了。 仔细听声儿后,又朝着一边走去,那两人正按着章炳宽,往他嘴里倒东西,任由他如何挣扎也没用。 等人倒地,二人一顿拳打脚踢离开,章宜春等了半炷香的时间,躲在暗处的她,想了很多很多,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走完了一生,最终拔下了头上的黑木簪。 捻了他嘴角的药粉放在鼻子下,章宜春顿时陷入了魔障,原本对着他手的簪子,移向了眼睛。 血迹飞溅到了衣袖和手上,章宜春才清醒过来,似是被吓的不轻,连滚带爬的离去。 回到杂货铺,帮着提了一篮子木炭到串串炉子,身子虚弱无力,添炭时火苗烧坏了衣服,村里婶子见她这样,让人赶紧回家歇着。 在柜台结账处,江六和人对视点头,成了?那就送去狗咬狗吧。 等斑斓糕和串串卖完了所有存货,铺子的人终于少了些,订货的客人也拿到了对牌。 魔芋暂时还没人要订货,江六也不着急,他得先把魔芋粉末弄出来,不知道加了这粉,会不会让干粮饼变更好,饱腹易携带必须是它的最大优点。 铺子里的东西,到午时就没了,货虽然卖没了,但也不会像粉摊关门,之后卤味和粉条还是会在码头卖,其他东西就不带下去了,就放在铺子里。 众人坐下歇息,吃着面摊买来的大肉面,江余年趁机表明了自己的诉求:“我想卖布包,卖花篮!” 今日他做了六个花篮,都被买走了,这会儿正做着春秋大梦。 “你不适合,等之后做出男子用的布包再说。”江六不得不提醒他,男女有别!多数姑娘都是未出阁的,你在那杵着,别人怎好上前? 倒是提出了个新玩意儿,问他三哥愿不愿意干,口香丸。 吃了重口的东西,嘴里难免会有味儿,如果这时吃上一粒口香丸,就不会有某些尴尬处境。 要做这东西,得先买原材料,也就是甜瓜瓤子,这瓜在夏朝卖的可贵,贵族老爷们的消暑必备。 方子江六可以提供,但原料或者代替品得三哥自己去寻,抠门儿程度和二哥不相上下,相信他是不可能用甜瓜的。 有了目标方向的江余年,浑身又充满了干劲,以后上半晌卖卤肉,剩余的时间就做那口香丸,只要能做出来,就开个柜台让他卖。 明日起,江建昌就不用上码头了,安安心心在家养鸡,免得他人出来了,心还在鸡蛋上,担忧着那些蛋能不能孵出来。 钱串子二哥每日得到铺子来,和郁炜一块算账出货,狗蛋就做那卤烫菜,香味飘的越远越好。 斑斓糕安排的人手是两个小娃,他们暂时不想回村子念书,只先跟着江六学,等他教不了了,再送去夫子那里。 好在这糕出炉时就趁热划好了,他们只需要打包好给客人,还能在铺子里做流动人员,卖其他东西。 收菜、变蛋、卤货,还是乌雅负责,江六是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今日卤烫菜里的鱼丸反响很好,说是鱼肉做的还好多人不信,他们做出来的鱼泥咋不是这样白白软软的呢? 那当然是没加作弊神器,蕉芋粗粉做粘合,客人们倒是没细问。 第191章 麻仁籽。 亲自喂食了两只小狗,小狗的饭量可一点不小,见它们肚皮撑的圆圆的,还哼哼唧唧的要吃,江六也不敢再喂。 走一步狗子就跟一步,真是可爱极了,忍不住陪它们玩了会儿,拿两根大棒骨哄着。 铺子的后院很大,有一半是分出来做工的地方,江六趁狗子们不注意,赶紧回了屋子,他得去一趟寻古味补补知识。 沙漠地带的奶制品、果子、羊毛、骆驼深深的吸引着他,还有那比鸡大了不知多少的鸵鸟,一个蛋就能让人吃饱。 直到镯子发出第二提醒,他还看的意犹未尽,葡萄、杏子、仙人掌、沙枣、棉花、羊毛、驼毛、鸵鸟,他都好想要…… 不知那边大营愿意用什么换,大概会是羊毛和驼毛吧,听起来损失要小一点儿,只需取毛。 从院子出来的江六去了镇上医馆,明日得搞个新花样,引起别人的兴趣,再谈之后的合作。 正德堂是戚善做杂工的医馆,地方虽然不大,但有两位老大夫坐镇,卖的药也不贵。 “小六,你咋来啦?”戚善眼尖的看见人,走到门前询问。 自从江家日子好过起来,他们医馆的老常客也消停了,前些日子老大夫还在问,那小娃还活着不…… 后来知道人活的好好地,那凉粉粉丝和卤味都是人家整出来的,还感慨人时运冲天,非池中物。 码头铺子开业戚善是知道的,也很想上门贺喜,就是不太能走的开,见江六脸色并无异常,也松了口气。 “我想买点麻仁,你们这里有吗?”江六说了自己的来意,他要买回去做麻腐。 “咋?你拉不出来啊。” 江六:……… 这话好像有点耳熟,好似不久之前才被人笑话过。 火麻仁的外皮也可搓绳制衣,种子是药材,麻仁子有润肠通便的功效,所以戚善才会这样问。 买好了麻仁子,江六赶紧从医馆离开,麻子得用石杵捶打成粗末,再上锅用文火熬煮,那工作人员点了三锅,有一锅也是失败了的,只成了水。 点出来的麻腐可以做成包子、饺子、馅饼,就是不知他买的这几斤仁,能不能出一锅完整的。 想了想又去另一家医馆,买了三斤麻仁子,麻籽能榨油,就是不知是什么味儿。 碾磨不需要他费心,这会儿锅也不得空,只能先回村去数腌菜坛子和腐乳,他更偏向于用这俩换,如果他们愿意要魔芋粉就更好了。 魔芋出粉量比蕉芋高,江六想等古镇的培育品种,种这玩意儿不需要肥地,就是成片种植可能会有些吓人。 今日李芸豆没去码头,她得在家换香豆腐,最快能开坛的腐乳也要半月,江六让她再多做些。 “卖的完?”李芸豆看向那些坛子,五十斤的大坛有四个,二十斤装的也有好几个。 不是说天气凉了,要做那冻豆腐和豆腐泡儿吗?怎的又要多做些腐乳。 今日的卤烫菜里也有冻豆腐,比老豆腐卖的还要好,水煮后依然保持了脆脆口感,蜂窝状的小孔吸满了卤汤汁。 至于为什么要多做腐乳,江六现在也说不清,他只能把人往这方面引,腐乳好吃又耐放。 地处干旱也不是每日艳阳高照,等他的龙薯九号混种成功,应该是会被换走的,这一切还只是猜测,最终还要明日详谈后再说。 “小六,那章二娘带着五郎回来了,你去瞧瞧不?”刚到家的江六,屁股都还没挨着板凳,闻言马上起身。 章家的门前有很多人,村长和村里的老人们也在。 那章家二娘一口一个救命,让大家救救她弟弟,说章宜春要害死人,不肯出银子治伤。 躺在板车上的人没动静,还有气儿出,两只眼睛满是血污,被人断了一只手,一条腿。 村里人问这是怎么回事儿,章二娘支支吾吾的,只说是被赌坊的人给害了,被人丢到了她夫家门口。 村民们也不傻,再加上她那心虚的样子,摆明了这事儿有鬼。 “那咋丢你家去?” “就是啊,赌坊的人会不知他是哪儿人?” “别不是你们和赌坊的人下的套子,故意让人去钻吧?” “章二娘,你好狠的心啊,那可是你亲弟弟!” “这等蛇蝎妇人……” 被大家揭穿了真相,章二娘脸都气红了,她男人在大牢里关着,公公婆婆把气撒在她身上,饭也不给吃。 有人出了主意给她,说是让她哄章五郎的银子,现在九河村人可不穷,还不上钱就把他那两个妹妹卖掉。 运气不好的章五郎借了赌坊上百两银子,她只分到了五两,结果今日被人找上门,那些人让还钱,不还就把她做的事儿说出去。 姐姐哄骗弟弟进赌坊,想来谁家也不敢要这样的儿媳妇,章二娘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光没了五两银子,连藏在老鼠洞的二两都被拿走了。 还要担心会被侯家老东西发现,只能把人拉回来骗钱,她的意思是不需要章宜春照顾人,只让她出钱就好,小弟不喜大姐,怕大姐会趁机谋害他。 没想到章宜春根本不想管,别说让她出钱了,就是门也不想让她进,于是去请了村长过来,希望他帮自己做主,让章宜春把被赌坊抢走的钱给补上,那是帮章五郎垫的钱,必须得还给她! “他是我弟弟,是章家的人,我自然会养着他。” “但你要说赔你的钱?这我可不认,他为什么会赌?没有你和侯孝文的撺掇,五郎不会变成这样。”章宜春死死的盯着这个妹妹,恨不得把她剥皮抽骨。 章二娘自是不会怕她的,就章宜春这活不久的模样,等她死了,小弟残了,这个家还不是她说了算。 今日要不来钱也不急,只要能把这麻烦给丢下就行,“好啊,那你养着他吧,记得请个好大夫上门治伤。” 说着就想走,被快步上前的章宜春拉了过去,贴着她耳边道:“当年有个孩子,你再敢来九河村,我就告诉侯孝文孩子的下落,让他休弃你,有了孩子,他还会要你?” 第192章 夹紧老鼠尾巴。 听见孩子二字,章二娘脸上血色尽失,那年发生的恶心事儿,再度浮现眼前,一掌推开章宜春。 用力大喊:“你骗人!不可能!” 六年前的夏日,她带着候孝文归家,那时腹中孩儿已有四月,从未想过那厮竟然会对丑八怪章宜春起心思,原以为那药是要给三娘四娘的。 等她从尖叫声中醒来,赶到大姐屋内,侯孝文身下已经一片猩红血迹,整个人都痛的缩成一团。 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刺激到发疯,章二娘和大姐拉扯时,摔下了台阶,肚里的孩子没保住,侯孝文也做不成男人,两家就此交恶。 如果当年她有过孩子,那孩子在哪里?章二娘整个人都颤抖,如果真的有,无论是侯孝文还是侯家老东西,都会选孩子,舍弃自己。 见她这样,章宜春像蛇一样再次贴近她,露出狰狞的笑意:“夏荷,我的好妹妹,你最怕做下堂妇被指指点点是吗?那就夹紧你的老鼠尾巴,这辈子都别再踏入九河村,我死了不要紧,还有别人也知孩子下落,只要他家还想要孩子,就必须丢下你!” 也是那畜生运气好,被关进了牢里,原是要拖着他一块儿死的,现在只拉下了章炳宽,贼老天果然是偏心的,恶人永远活得更久。 事已至此,就让章夏荷这辈子都守着这秘密,提心吊胆的过吧,也是她能为妹妹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请了叶大夫看伤,打开药箱子给扎了几针,开了些止血的方子就走了,手脚不是断了,是被挑了筋。 就是神医也帮不了他,就喝点药熬着吧,命大就能熬过去,熬不过那也是他命不好。 村民们帮着把人抬进屋,叶元培开的都是土方子,各家有干草药的都拿了出来。 面无表情的章宜春,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突然笑出了声,拿出爹娘的牌位对着床前:“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拼死拼活养大的儿子,现在他落得如此下场,我真真是畅快,哈哈哈哈,也不知苟活和死?他会选哪个呢?” 门外的章六娘和七娘,被今日的大姐吓得不敢吭声,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太多事,她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盼望大姐能赶紧好起来,至于五哥……以后就这样赖活着吧,有她们一口吃的,就有他半口。 站在人群后方看完了这场闹剧,江六和叶元培一块离开,路上他问道:“他的眼睛……” “利器所伤,无药可治。” 得到答案的江六安心了,有的人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或许比死更煎熬。 明日得告诉邢五计划有变,还是让她也活着吧,那贩黑奴的人见钱眼开,想来是愿意捎带人的。 第二日一早,江六带着鲜肉去了杂货铺,两只小狗夜里就散养着,这会儿门开了,它们也没跑出去玩。 看见主人出现,摇着尾巴就过去了,“汪汪!” 大骨头尖上的那块肉,是特意留给它们的,还带着能咬碎的月牙骨,仔细了解这狗,才知原来这么凶猛,可得好好养着,它们越壮实,贼人越不敢打坏主意。 打着哈欠的江余钱也进门,昨儿个半夜就刮起了大风,麻衣是穿不了了,今日大家都换上了厚实的布衣。 天气变凉,早起就有那么一点儿困难,想到每日能摸着那么多钱,江余钱眼珠子都闪着亮光。 一来就和郁炜拿着账本去点货,细算之下,发现出货还是不太够,得再加人手,不然这建宅子的钱啥时候才能赚回来。 光是码头的散客和小货商,就能买走他们的一半货物,更别说那些大客商,一次要的量最少也是上百斤。 买人考眼力见儿,还是得乌雅去,他们要算好每日出货量是多少,大概还差多少人。 做卤货的是乌雅和狗蛋,那人连生死都不在乎,他不信还能看上方子,香料很多都是磨碎了的,也分不出来到底是啥。 只要有外地货船路过,江六都会买下他们带来的香料,每样各买一些,不同的地方出的香料味儿也不同。 就好比清溪镇的草果,在当地几文钱一斤,在别处几十上百文,那麻椒也是如此,他买的可心疼了。 今日江六也带了半背篓鲜红草果,不知客人们能不能接受它的味儿,他们当地人倒是挺喜欢吃这新鲜果子,有点像镯子世界的洋葱口感。 收来的菜还是放在之前的仓房后院,这仓房被江六买了下来。 “吱呀。” 木门开了,坐在石阶上的客人起身,摇晃着扇子进院。 “太热了,小老板你要不要也弄些冰块儿过来?古镇不是有冰块补贴吗?他们负责送货,还很便宜。”客人们喜欢物美价廉的良心商家江六,每次都能提出关键的问题,希望小院儿越来越好。 用电的问题还是没能得到解决,但至少固定了停电时间,上午停三个半小时,下午两个半小时,晚上五个半小时。 这样人们也能缓口气,不至于真的被活活热死,制冰厂迎来了巅峰时期,每家每户都靠这冰解热。 “这样吗?那我一会儿也去订点儿。”江六紧跟大众的脚步,看来码头的冰窖也要赶紧找人挖了。 “是呀,我们买的大块工业冰才四十块,能用六个小时哩。”大爷大娘们每次来的早,都会先闲聊会儿,等来的人多了,再加入抢购阵营,说这样更有意思。 “小六,你可以找那个教育局的领导买冰呀,学校要的量大,他们的购买渠道肯定会更便宜。 “应该和古镇补贴下来差不多吧?我儿子在家里买的工业冰是八十一块,可食用冰块五块一斤。” “那咱还是待到被请离吧,这物价回去了也扛不住,古镇还更凉快……” “大爷,你们还有多久啊?我们咋只有十五天呢。”有不少年轻人也在此时到了小院儿,手摇木扇不离身。 “还是科技时代好啊,我要是活在古代,不饿死也会热死吧!” 江六:是吗?也还好吧……饥荒、瘟疫确实会死很多人。 第193章 买冰块。 河君节放花灯时,青霉素的制作方法,以及如何使用,写到了防水纸上,被江六搓成小丸子,塞进了某块供品花糕里。 至于是谁买到了,这就不得而知了,他自己都分不出来花糕有何不同,只知道在哪一堆里,为了不引发人的怀疑,还特意练了几日左手簪花小楷。 咋都过去这些时日,也没听说有什么动静呢?不会真被鱼儿给吃了吧?或者那防水纸买到了假劣产品?被水冲散了? “小老板,回神啦!” 客人们在问那新鲜草果怎么吃,用作香料倒是知道,就是没见过它未晒干的模样,有点像大红樱桃。 其实自家的吃法也很单一,要么就是用咸盐拌匀,要么就是配老母鸡和咸肉,还是第一种吃的更多。 这时候正是红草果的季节,但要赶在雨水落下前采摘,一旦被水泡久了,香味会散去一半。 “听起来可以做生腌。” “老母鸡好啊,小老板你咋只带了草果,没带老母鸡呢?” “就是的呀,要不明日带几只鸡来,咱试试看那草果炖鸡?” 老母鸡的各种升天法,大家都吃过,就是江六形容的草果鸡,他们还没试过,也不知是否真的香甜浓厚。 答应明日带五只鸡过来,但那些鸡都不会太大,连毛带血的也就三斤多,他不负责杀,得自己买回去处理。 客人们嗯嗯点头,好好好,明日肯定要买到那老母鸡! 江湖菜馆儿的鸡,卖的太贵了,谁家鸡汤饭的鸡肉还要额外加钱呐?一个鸡腿五十,翅膀三十五,没肉的鸡爪子都要五块…… 但说实在的,人家那鸡肉味道是真的棒,不需要蘸碟子,就沾点儿鸡汤吃,又入味又鲜,还很有嚼劲,鸡胸肉都不柴。 总是在晚到的林老板,嘴角挂起了油壶:“我也要……” 那鸡再怎么省着用,也有用完的一天,昨儿个才把他的欠账补上,咋明天又有鸡卖给散客了! 严重怀疑这小子说假话,难道我的老卤方子不吸引人?不能吧……山民们口味还能那么高吗? 江六看他那样儿就知道在想啥,无奈说道:“五只鸡和八十只鸡比,想来也知道哪个更难吧?” 之前和林老板换方子,那时货船们已经走了,现在他和船行定了鸡蛋,每五日就有鸡蛋和鸡,当然不会那么缺货,但货源还是没那么多。 上码头卖老母鸡的人不多,货船的人那么忙,也不会帮他去城里收鸡…… “那你后天也给我五只,以后隔一天就五只,一年以上的也可以,咋样?”林老板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也降低了自己的货物要求。 两年以上的老母鸡太贵了,他如果花钱买也是很心痛的,只要那鸡肉质好,其实年份短点也无所谓!只有不努力的厨子,没有差了的食材! 再一次对江六妥协,林超觉得这小子应该把自己供起来,这年头生意多难做啊,像他这样好说话的客户太少了。 “每隔三日我可以带十五只鸡过来,不论是一年还是啥的,都分你一半,咋样?” 只间隔一日,他还得养着那些鸡,现在铺子有小狗,它们可能会忍不住扑鸡,还是三日最好,最多也就养一晚。 买冰要先去杂货铺登记,告知小二哥自己的店铺位置,和收货的时间,他们会安排人到点送上门。 “哦,是那里啊,空间有点大,至少要准备八块大冰才能降温。”小二哥有脸盲症,他只知道有一位熟客,但不知道熟客长啥样儿。 草市街那个巷子里,之前确实是要开杂货铺,他们员工培训都做好了,但上头又说算了。 根据市场调研结果显示,那边的购买力不强,人流偏向的群体多数是老年人,杂货铺卖得也不只是茶米油盐酱醋,要说赚钱,还得是自制特产。 “好的,那就每日十块,我要可食用冰块,冻的最实那种。”江六看着小二哥,那些冰块他还要带走的,明年还得接着用。 清溪镇结的是薄冰,每年夏日用的冰,是冬日从北地运来,储存在冰窖里,盖上稻草等隔热的东西,第二年夏日再拿出来,所以冰饮卖的很贵。 小二哥满头雾水,他觉得这位熟客很反常,以往都是买他们的打折降价商品,今儿个竟然要斥巨资买食用冰。 作为老熟人,他提醒道:“那种太贵了,降温还是买便宜点的吧?没毒的,放心。” 之前很多商家都担心这个问题,制冰厂的老板还特意找了检测公司,出了一份报告,证明工业冰无毒。 大家现在都被毒这个字搞怕了,商家们有这样的担忧很正常,如果客人是在自己店里,因为降温冰出的事儿,那可是要赔的呀…… 自从水源污染爆发,保险公司都不知道垮了多少家,几大巨头顶着压力修改了保险条款,因为食用污染品而引发的病症,是不予赔偿的。 现在能轻松申请到赔偿的,也就是意外险,重疾和医疗险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江六还是坚持要买食用冰,不敢买工业冰,他们那儿吃死了人也要负责的……说不定比这里的刑罚更重哩! 名誉何其重要,所以当时江家找了道士给他驱邪,他才会那么生气。 “好吧,我查了下价格,你要的那种好冰,就是补贴后也要八块一斤,一块百斤重的冰就是八百块,你确定每天降温费就要花八千块?” 别说是小二哥了,就是江六自己也吓了一跳:“八……八千……?”这都要卖多少只老母鸡了?太太太太吓人了吧。 自古英雄都是硬脊骨!但是可以为五斗米折腰! 马上做出选择:“那就一块食用冰,五块工业冰,谢谢您。” 小二哥没忍住笑出声来,觉得这人真挺有意思的,他就说嘛,每次都恨不得来杂货铺捡破烂,今儿个咋会舍得买那么好的冰。 可食用冰要过几日才有货,古镇最近接收的游客多,大家对食用冰块需求量都高,一块大圆冰装在保温杯里,这种天气下,也能二十四小时不化完。 第194章 想要羊毛! 登记完了冰块,江六刚想好好捡漏,现在家里用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促销商品,尤其是糖类。 去的最多的是,寻古味和簋街的杂货铺,两家铺面大小差不多,谁更近就买谁,价格都是一样的。 “嘿,真在这。” 被拍了肩膀的江六回头,是小朱和林老板的迎客员工,龙薯九号的薯芽运来了,如果今日能带走最好,芽苞看起来有些蔫哒哒的。 兴冲冲的拉着板车,调头去了林老板的饭馆儿,可惜没买到薯苗,现在还能买到芽块子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从种子公司新出的,还有一张育苗播种的注意事项,最佳采收时期为九十到一百一十天,继续种植红薯会爆皮。 和几人打过招呼,江六赶紧回去,家里这几日也收了些出芽的红薯。 …. 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三哥已经卖完了卤货,在帮着烫粉,江六让他赶紧回来,和家里的薯芽一块儿种竹林荒地。 交代了薯芽隔坑,江小三十分不解:“还有这样种的?那到时咋分得清是谁家的呢?” 农人每年也会留意,谁家的地种的好,换了新种子留着第二年混种。 “没事,就这样先试试,能不能种活还难说。”江六心里是觉得能种活的,但长势应该不会太好,这批薯种最后能出八百斤,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种好的薯芽要盖上厚稻草保暖,只要出苗了,就能撑过寒冬,如果太冷了还是不行,得挖沟渠做竹帘,现在暂时不用那么复杂。 等三哥走后,江六去了灶房看席面准备的如何,两只小猎犬被香味吸引的不愿离开,趴在门前耳朵高高竖起。 有三道菜是从百味楼买的,两道是四季酒楼的招牌,还烤了头小羊羔,再添上卤味和鱼丸粉丝汤。 不知那两位军爷能不能饮酒,烈酒和果酒都备下了。 午时前一刻钟,江六等在门口接人,三位熟人走在前头,后面是远道而来的两位军爷。 清静院落收拾的很干净,一丈高的桂花树还残留着淡淡香气。 “呃……这是?”江六见这三人上桌,那两位反而不敢坐下,一时也只能求助于庞簧,他更愿意和心眼少些的人打交道。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日是和这不敢上桌的军爷们约好的谈事……不请自来的反而大咧咧的坐下。 “你们也坐下吧。”庞簧招呼二人,在外面就别讲那些虚礼了,生意还没谈,一会儿人都给吓跑了,这小子贼精。 “是。”二人落座。 提起酒壶想给他们倒酒,那位赵大人抬手制止了,江六也不上赶着当奴仆,自个儿找了靠下的位置。 既然都心知肚明为何而来,就不需要做那么多面子功夫,江六问那二位军爷:“敢问两位可是能主事的?小子昨夜里想了又想,有一法子可使双方获利,但如果您们这次只是想换东西,那这事儿可之后再谈。” 他看上了羊毛和驼毛,功课都做好了,但又不想像干粮饼那样,最后什么也没捞着。 最好是能达成合作,他办作坊打响名声,肃兰城提供原材料和人手,以一年为限,赚的钱双方对半分。 如果明年秋末,他们还愿意合作,那自然最好,如果不愿那就散伙,反正自己也不亏。 “你要和主事儿的谈什么?”赵昭一口干掉了烈酒,玩味儿的眼神看向江六。 有时他觉得这小子聪明,有时觉得他在装蠢,还没人敢在自己面前这样说话。 吃着下酒菜的董其英和庞簧看戏,这江家小儿养的厨子手艺不错啊,不像别家只有盘子中间一小块能吃的。 把自己需要羊毛和驼毛的事儿说出来,不等几人做出反应,又继续说道:“作坊我打算用伤兵,纺线有木架,也不需要多手巧的人,这样你们也能放心。” “办在哪儿?” 江六有些不好意思:“九河村。” 他就是想借个名头,自家买卖本是小打小闹,但现在明显是有越做越强的趋势,那靠山自然也是越多越好,不然到时被谁整死的都不知道,白冤枉死了。 丝毫不掩饰自己想找靠山的心,他江家的第四代都还没影儿呢,自己绝不能死,得好好享受最后一世的自由。 赵昭:…… 董其英、庞簧:…… 肃兰城的两位:……. 所以他到底知不知自己面前的是谁?这么大一尊靠山在这,他还要找靠山? 眨巴眨巴眼,江六:? 啥意思?这都不同意?我也没白占你们便宜,那羊毛的处理,织毛衣毛裤,做羊毛衣染色,这不都得我来弄吗?就想扯个你们的大旗,都不行? 镇威大将军赵昭——武安亲王,乃是皇帝陛下的亲弟弟,如果这靠山都不行,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找啥靠山,可能只有进宫去做大太监,安心伺候皇上。 江六当然知道武安亲王,但他不认识人,大将军是什么路上的野花野草,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吗? 军中的职位那么多,他也没本事从军,那些官场上的东西,是真的不知…… “再说说看,为什么要这样做。”赵昭把玩着酒杯,听这小子继续吹嘘。 这下江六可得好好说道说道,昨儿个已经打好了满腹草稿,就等着今日展示。 肃兰城荒凉,是因为风沙大、地干旱、有外敌?这肯定是最重要的因素,但是可以改变嘛,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通商。 促进经济的发展,才能让荒无人烟之地展现在人前,国富才能民强,民强则国盛,国盛则民安,民安则天下太平。 通商之路不难,怕有探子?等他探呗,就是要让探子知道,咱有好东西,让他们花大价钱来买,经济侵入其实也是一种计谋嘛。 当然了……这只是江六做为山野小民的个人意见,治国之论他是没资格提及的,也只能侧面透露自己的意思。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听,听了会不会上报自家主人,这就看他们会不会认同自己的观点了,反正也是喝了酒,胡乱说的大话,不犯法的吧? 第195章 抱着金山去讨饭! 说完就继续喝着那壶果子酒,这是江六从杂货铺买来的,低度的白葡萄酒,还挺好喝的。 见大家都不说话,他就一杯接一杯的喝,这酒买了好几天了,家里人只敢让他喝小半碗,这会儿半壶都快没了。 见他喝的起劲,庞簧抢过了果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你这臭小子喝过酒吗?牛饮水吧你这是。” 虽然这酒不够上头,但滋味是很不错的,入口十分香甜,又略微带着些酒意直冲头顶。 通过羊毛论,他也听明白意思了,就是边境大营不能明面插手这买卖,放开了让底下人去做,吸引外来的客商。 外族人也想要?那就都让他们来,只换不卖,只要进关就刮一层皮子,走时再刮一层……这小子心真的黑啊。 夏朝的地理分布广而优,这才造成了几面受敌,有的小国常年积雪不融,早就对关内地盘虎视眈眈。 至于那什么经济入侵……或许真的可行,但庞簧不敢明说,这臭毛孩儿都懂得道理,他还能不明白? 没看那董狐狸都只喝酒不吭声嘛,他们还不够格做决定,最终能不能行,还得旁边那位点头。 “你想做官?”赵昭有些看不懂江六,他是想做成了边境贸易,以此换取做官的机会? “我?不想。” 江六拒绝的很干脆,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这话说的桌上的人都不信,你不想,你整这些名堂?为啥?真是为赚钱找靠山呐?没听说权和利还有分家的。 “做官了能继续做买卖吗?” “不能。” “我每个月不能断的续命参,要好几百两银子,官员明面上有这么多钱吗?”江六不想瞒着,他也瞒不过去。 这下轮到庞、董二人无语了,几百两多吗?上京的少爷们包半个月花娘,就是千两起步,果然这乡下土货没见识。 几百两的小参也敢说拿来续命?这命也忒不值钱了吧…… “那自然是不敢的。”董其英摇头说道。 没有哪位官员,敢明面上说自己有多少身家,每月要花多少,但底下有的是人帮他们搂钱,只是上头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水至清则无鱼,没有这条鱼还有另一条鱼,换鱼会搅浑鱼缸,只要做的不是太过,没必要大动干戈。 江六也跟着点头:“那就是咯,造命者天,立命者我,江黎自认是胆小之人,我不放心把身家性命交给别人,如果因我之过而丧命,那只能说老天爷不要我活,如果是因他人之过失而丧命,那只能说我太蠢。”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好多官员落马都是因为背后的人捅刀子,人借着名头比官员吃的还肥呢。 虽然不知这人为何这样问,但他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不愿意踏入吃人窝,也没本事能从中脱身。 自始至终他想要的,也只是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只求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得了上天垂怜,见识了未来更繁荣的世界,蕉芋粉让家里改善了生活,新粮能让更多人活下去,带回龙薯九号和青霉素,都是在做力所能及的事。 那位赵大人再没出声,江六把这买卖说的再详细些,反正就围绕着两个字,通商。 大人们手下的谋士那么多,相信他们的计划会更加的完善,自己只能规划个大概走向。 酒换了一壶又一壶,江六已经喝的看人有重影了,“我这葡萄酒酿的好?那当然好啦,改良过的哩,要不咱再多酿一些?把果酒变成比烈酒还厉害的酒,不迷死那些外族人?” “哎呀,方子在我脑袋里,你提供原料嘛,咱们继续合作多好。” “烈酒改良?不知道,没试过……” 抱着最后一壶果子酒,江六笑嘻嘻的站起来,开始围着桂花树转圈。 “江黎,你知道破伤风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传来,让江六酒意全无,瞬间衣裳都湿透了。 靠着树,睁着迷瞪的双眼:“啊?啥风?” 他只会装疯……对着桂花树开始施肥。 看不过去的几人,忙回头聊起了其他的。 “咚。” 主人家喝晕了,客人也只能离去…… 一觉醒来,江六觉得口干舌燥,小二哥说这酒很好,喝了不会头痛,那他出现这反应,只能说明是被吓得。 最后的记忆是桂花树,只记得有人朝着自己走来。 手中有异样感传来,抬手一看,铜牌正面刻着武安亲王赵昭,背面是镇威大将军。 “哈哈哈,靠山靠山,大靠山!” 屋外的江老太推门,看见乖孙儿那样还以为他疯了,忙要转身喊人去请大夫,这是又癔症了啊! 赶紧把那铜牌往被窝里塞,跳下床把奶奶给安抚住:“奶,阿奶,我没抽疯,刚刚是做梦呢。” 他只是在感慨自己的好运气,也想明白了,为啥大家看自己的目光那么奇怪,这是抱着金山还要去讨饭啊。 果子酒倒是喝了不少,这会儿又饿了,江六换了身衣裳,和奶奶去灶房里找吃的。 锅里炖着香喷喷的猪蹄,大娘问他要不要现在吃,还蒸了白米饭。 他是被被二哥背回来的,怕又吓到家里人,二哥从进村就开始喊,喝醉了喝醉了。 还没等他们到家,这消息已经传到了江家,江老太揉了面团,打算等人醒了做酸菜手擀面。 田云花把今早杀的猪的猪蹄给炖了,又蒸了大白米饭,这米是之前从马家桥买来的新米。 “那我吃手擀面喝猪蹄汤吧……” 刚想捞点老咸菜吃,就被他娘给挤开了,说怕他打碎咸菜缸子。 江六笑了:“谢谢娘,你最好了。” 捞咸菜的人翻了个大白眼,真是个嘴甜会哄人的小瘪犊子…… 睡了两个多时辰,天都快黑了,吃过饭去了红薯地,爷爷大伯阿爹和三哥都在地里忙活。 这地还没翻,现在施肥也来不及,怕把薯芽给烧死,只能把肥给在旁边的地里。 四人一下午翻了三亩地,这还是有牛拉犁,种红薯是挖小坑,把薯芽露出头朝上,撒上草木灰,再盖上稻草,用土再给压压。 第196章 分盐。 爷爷和大伯把荒地分成了四块,之后打算种植红薯玉米和小麦,每块地间隔了半丈远,尽量不影响另一边粮食的生长。 家里的玉米种子不好,有时一根棒子上只有几粒,别家的种子也同样如此,农司的种子要好很多,但数量太少。 提出之后可能会挖沟渠做竹帘,江老汉点头:“也只能这样试试,如果咱这也能种两茬,那农人的日子又会好过一些。” 秋末种下的粮食肯定收成不会太好,但只要不是颗粒无收,多数人都会愿意种二茬。 一直忙到天黑,几人才回家去,江余辉已经快被魔芋给淹没了,收花麻蛇根比之前收蕉芋还夸张,大家每日恨不得来三四趟。 大锅里煮着魔芋块,江六手痒的想做干魔芋吃,捞了三块出来,用纱布包着,上头再压重石。 等魔芋压干水分,再切成薄片下油锅,拌上香辣粉和咸盐,江湖菜馆就有这道小菜,每桌客人都会点上一份。 和江小秋两个继续鼓捣干粮饼,这次加了晒干的魔芋粉,出来的面团更硬了,他自己都不太看好。 “东家,这魔芋粉把油和水都吸干了。”江小秋眼看着面团变干,心里有些着急,这次用的油太多了,她都替东家心疼。 江六也发现了这问题,可是那压缩饼干的方子也没公布,他找不到参考文献,只能慢慢摸索。 按照之前的办法,上锅蒸熟了再进土窑烘烤,只能等烤熟后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大窑要烧一整夜的火,明日就能做烤面包了,今晚就得把面团发好,江老太和小秋和了四个大盆的黑杂面。 … 下过一场大雨,清溪镇进入冬季,今年九河村人买粗盐块,都比往年多了一成。 盐贩子是个中年男子,今年村里要的盐多,他和家里人直接给送到了村口,村长也找出记下的簿子,念到名字的就上前领盐。 许屠户这几日寻摸了七头大肥猪,两头村里的,五头是江家要的,两头好肉做卤货,剩下的三头做咸肉。 收这些猪又和杏花村人一顿吵,两个村子差点儿干架。 老祖宗春婆也来看分盐,拉着江老太说话:“慧琴啊,明儿个我家要做咸肉,你记得让人过来看啊。” 烟熏肉和晒咸肉做法不同,要用的香木香料也不同,许巍说他家咸货好吃,今年江六也想试下干晒肉。 寻古味也有干晒肉,叫什么水晶腊肉,晒出来的三层肉还挺好看的,就是近来买不到,那边天太热了晒不出来,要想肉晒的好不臭,必须得低温风干。 “行,香料我都准备好了。”江老太说着就想抹泪,家里新添了一味料,是边境那边运来的胡葱。 这不像大葱也不像小葱的玩意儿,着实是厉害,熏的她们眼睛都睁不开,但烤出来的东西很香,听说那边的人直接下嘴生啃,她反正是没敢试。 自从大窑开始烤面包,家里的人手又添了一回,新买回来的人主要做面包和肉面饼,也就是在面团上放肉丁和菜,放进窑里高温烤半炷香就得拿出来。 肉面饼十文钱一个,饼胚有脸那么大,有土豆、山药、鸡肉块、卤肉块,还有辣椒和胡葱,闻着喷喷香,面也很松软。 壮汉吃一个就能饱,现在码头上买这饼的人多,每天这饼子最多也就两百个,大家早早的等在了杂货铺。 不带馅的黑麦面包三文一个,带馅的要贵两文,有豆沙、果子甜酱、咸葱的,因为卖的便宜,每次都等不及摆上货架就卖没了。 外地的商人实在是定不到货,只能找到江六,希望能多做点黑麦面包,这干粮不光模样好看,也好吃哩,放上四五日都不会坏,还是那么松软又有嚼劲。 于是,小兴岭的匠人又来江家建窑,这次大窑要三个,小窑两个,今年光是在江家做活儿,就能让他们过个肥年。 看着面包卖的好,江六就忍不住想那干粮饼,可惜不能拿出来见人,那才是真正的饱腹干粮! 加了魔芋粉的干粮,终于不再口味奇怪,现在已经能当榔头使了,庞簧砸碎一小块,放在弹弓上打鸟,鸟脑袋都给打穿了。 分盐是半下午,江六带着两位差生来了村口,这是锻炼口算的好时机,让二哥三哥去帮村长收钱分盐。 老夫子也站在一旁,只要有人出错,那戒尺就要狠狠打下去,江余年已经挨了三次。 分到盐的人也没走,都在这看热闹,“哈哈哈,小三的脑瓜子不如他二哥转的快。” “我瞧着就是转太快了,他才老是出错。” “哟嘿,又挨了一下,小三儿都快哭了。” “你们说小六是啥意思,要让他两个哥哥当账房?”人群里悄悄说着话。 “那咋知道呢……” “有的人心肝都是黑的,老天爷就不应该让他活着,该早早的收了去。”等着分盐的粱老汉也和自家老婆子说着话,他看不惯江六那神气的样。 这话说的并不轻,周围的人都转头看向粱老头,眼神充满了鄙夷。 他没指名道姓的说,大家也不会上他的当,指出是在说小六,但心里都知道他骂的是谁。 今年也是稀奇了,他家的长工短工都走完了,就剩梁家两个老的,自己出来拿盐块。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有的人早就该死了,老天爷应该好好睁眼,打下神雷让恶人死无葬身之地。”狗蛋站到梁老汉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你!”梁老汉想拿扁担打他,还没打上,他就被推倒了。 狗蛋嫌弃的拍了拍手,转身走了头也没回,只留下一句:“我是齐臻,不是粱臻。” 以前你是我名义上的爷爷,我不敢打你,现在你再碰我试试?打不死你这老东西。 那梁思菀现在可是自身难保,她自己都是热锅上等死的蚂蚁,哪还能管她爹娘的死活。 买不到想要的东西,就在杂货铺撒泼,要让奴仆砸了破店给她泄愤。 最后下场是什么? 盛景安得到消息亲自前来,当着那么多人面,给了她两大巴掌,让奴仆给绑了回去。 第197章 羊毛作坊。 盛景安这几日夹着尾巴做人,县尉被抓靠山倒了,好弟弟居然没死,还在费力抓他的错脚,这蠢妇竟然还到处惹祸。 气不过的盛景安,要把梁思菀给送回村,如果她能消停消停,看在孩子的份上,会再接她回来。 早已习惯过富贵日子的梁思菀,哪能忍受乡野的偏僻,再说了……那地方还死过人。 她只能威胁盛景安,说自己知道他是怎么害人的,要去告诉盛老太爷和盛明聪。 这话激起了盛景安的怒火,一脚踹的她磕到了黄花梨桌沿,已经整整七日了,人还没醒过来。 探听到消息的小乞儿,马上告诉了江六,江六又转头告诉了狗蛋,恶人自有恶人磨,可真是让人畅快。 直到分完了盐块,章家人都没出现,江六和村长的小儿子去送盐块,她们家只买了最少的五斤,今年盐贩子给的价是两百八十文。 七娘给开了门,眼睛红肿的险些睁不开,有咒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传来,小姑娘眼神都没给一个。 “是五哥,他心里不痛快就摔东西。”她解释了一句。 木头凳子,想摔就摔吧,反正他也就嘴巴和一只手能动,饿他两顿就老实了。 现在最难过的是,大姐已经病的无法起身,叶大夫说就这两日,已经给三姐四姐送了信。 江六去看了大姐姐,章宜春已经虚弱到说话都费劲,她可能是想撑着见两个妹妹最后一面。 见来的是江六,睁着无神的双眼露出了笑意,嘴唇轻启:“谢……谢谢你,小六……” 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过片刻的光亮,直到那日你的善意,让我明白了深渊万丈也会有底。 谢谢你让我知道,肮脏的世界也会有干净的人,也许错的并不是世界,只是人罢了。 “大姐姐,你……”江六见她看向六娘七娘,以为是想让自己帮帮她们,两个姑娘年岁也不大,现在又多了张嘴要吃饭,虽然那张嘴吃不吃都行。 不等他说完,章宜春就抬手制止了,她什么也不想求,求人不如求己,妹妹们也该学会长大。 这是江六和章宜春见的最后一面,第二日夜里,章宜春死了,没有长辈操持,只有妹妹们办后事,三日后便下葬。 下葬的第二日,章六娘一早便去了县衙,她的两个姐姐还是没留在村里,章家只剩下六娘七娘和废人章炳宽。 没了大姐的章六娘,仿佛换了个人,每日带着七娘到处挖草药,找花麻蛇找蕉芋,还去了蛇窝摘红草果。 江老太问她们姐妹俩,要不要来江家干活儿,被六娘拒绝了,说自己能养活妹妹,讨了新出的薯苗子,种到自家后院。 薯苗子长出来了,就是稀稀拉拉的长得不是很好,每日都有不少人上那边转悠,看红薯苗有什么变化。 整的江老汉还挺紧张的,这要是种的不好,人家会不会说他老汉几十岁人了,还不会种地,他都想在地边搭个草棚子住下…… 看不过眼的江六,让许巍拉了猪粪和沤好的肥去红薯地,现在他家不光是做储料,还在做地肥。 这地肥方子是江六提供的,大伯和大哥也参与了进去,他们都对肥料感兴趣,不同的农作物对应的肥料也不同,坡地和水田要用的肥也不同。 就连羊毛作坊的人,也稀罕这红薯地,偶尔会出来看看这薯苗子长得咋样,恨不得帮江老汉种。 羊毛作坊有百余人做工,乌泱泱的一大群汉子,三日就把作坊给建好了,这挂名的人自然是江六。 作坊没有村里人,有人想通过村长说情,进里边儿做活儿,被村长一句话就给堵回来了:“他家人都没去,还轮得到你?想啥呢?” 那可是羊毛!边境运来的羊毛!不是猪毛猫毛狗毛! 出来的东西是有大用处的,那些大汉子摆明了就不是普通人,就这还挡不住有些人蠢蠢欲动的心,他都不知道说啥好。 作坊办好后,江六是早上在码头,下半晌在村里,大家有时去他家都瞧不见人。 九河村也收羊毛,就是收到的量很少,他们这养羊的人不多,倒是便宜了小兴岭的人,那山上竟然养了野羊。 原以为那羊毛是像棉花一样,用来做厚实的冬衣,没成想是要捡毛脱色再浸泡柔软,搓成细线再来制衣。 出了十套羊毛衣裤,江六还没摸过瘾,就被人连夜送走了,心疼的他晚上回家吃了好几碗饭。 虽然没有丝绸和棉布光滑柔软,可是它暖和,而且一点也不扎人,还特别的轻薄,穿在中间的夹层里,都不敢想整个人会有多暖。 江家小院子里这会儿就婆媳三人在,腌菜和腐乳有三丫盯着,她忙过了会去看芋粉和魔芋粉,有货商上门要东西,量太大的,就去找江建昌或者江余辉。 只要她能管好,就放心大胆的让她去,家里也没那么大的规矩,分什么管事儿的、干活儿的,谁有空谁就帮忙,都没空就找人。 “两个小姑娘天没亮就上山,天黑才下来,心里憋着劲呢。”江老太手上没歇着,和两个儿媳说会儿闲话。 以前章家大娘还在时,这俩小姑娘也很勤快,春种秋收从不喊累。 砸核桃的田云花也跟着点头:“是啊,难怪大娘一定要把户头按到六娘头上,那个家还真是只有六娘才能撑起来。” 章家大姐是夜里去的,三娘和四娘等人去报丧,才哭着回来……待了半日不到,说主家只准了半日假,就又走了。 “三娘四娘回来时好像什么也没带吧?一叠黄纸都没带回来,也是白眼狼来着。”纪淑燕负责挑砸碎的核桃仁,他儿子又整出了个核桃酱面包,好吃是好吃,就是忒费功夫。 今年村里发生了不少事儿,也让大家看清了很多人的真面目,牛鬼蛇神终于浮出水面。 不止是江家会说起,村里人家也会用章家的事儿教孩子,莫要学那章五郎变坏,也别学那些个白眼狼,家人应该互相扶持,不要一味的想着要靠谁。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他们说不出来,但大概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千万别盼着谁不好,只有合力拧成一股绳,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第198章 卖肥猪 九河村有两景,只要是有外村人来,都是奔着冬日里的红薯苗,和大肥猪来的。 在他们这乡下小地方,只养了一年的猪,竟然能有一百五十多斤,比杏花村的大猪还重了二三十斤。 如若只一头猪这么肥,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轰动,但人猪圈里的猪个个膘肥体壮,吃起食来可凶了。 养猪的许家人可说了,大肥猪从一百斤到一百五斤,只用了两个多月,他们特意做的好料给猪吃。 养的那些小猪仔也是肥嘟嘟的,真是看不出来只有三个月大,许家当时买猪崽儿也没避着人,好些人都知道他们家买了小猪。 直到上门看见了肥猪,才愿意承认,人家那猪确实养的好…… 距离年节还有一个月,这猪还能再长十多斤,有可能会涨到一百八十斤,别地儿的猪能有多少斤他们不知道,但如果清溪镇能养到到这么大,肯定不可能只养一年。 不少人对那催肥储料感兴趣,谁都想自家养的猪好,多卖些银钱,但人都吃不饱细粮,哪里还有好粮给猪吃。 “各位,储料我们也是要卖的,只是必须得买我们家一头猪崽,且其他猪崽子不能买杏花村的,否则第二个月的储料我们就不卖了。”许巍的爹,这天儿还穿个薄麻衣,站在他家猪圈门前喊。 这就是当时许巍和江六商量的事儿,互相想断掉对方的财路。 储料能养肥猪,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儿,想买料也是有条件的,不能和杏花村沾上关系。 有的人当即就要抱猪崽子回家,第一个月猪小只吃得到十五斤料,第二个月二十五斤,第三个月到第六个月都是五十斤,之后每个月八十到百斤。 不是说只给猪吃储料,还是要打新鲜草喂养,前几个月好料可以多吃点儿,后面就看个人对猪的期望如何,反正料吃的多就长得更肥。 今日算是公开表明,九河村许家对杏花村的厌恶行为,养猪多的人早就知他们的恩怨,虽然不想插手这些糟心事儿,但那储料是真让他们心动。 不买杏花猪就不买吧,别地儿也能买到猪崽子,这储料可就这么一家,真真的过了这村没这店。 江六也在许家的院子里,这里有一位他的老熟客,四季酒楼的采买管事儿,今日是特意让他来看看猪,看他们酒楼有没有兴趣。 见大家都拉着人问猪,张四也上前一步跟着喊:“这大猪我们四季酒楼定三头,到时有人来拉。” 他们可不像品百味主做鱼鲜,也有其他的大菜系,鱼香肘子、酱焖肘子、红烧肉、蒸白肉、四喜丸子这些都有,镇上有人办喜宴,也会从他们酒楼定菜。 听了他的话,大家更是坚定了要买储料的心,是不是他们养大的猪,也能卖给四季酒楼? 胆子大点的人问了出来,张四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只要是好肥猪,我们酒楼都会收,这点其实不用担心,猪贩子们可精着哩,有肥猪不要还要瘦猪?” 其实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只是想得一句准话,不过既然人家大酒楼的采买管事儿都这般说,那他们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许家现在有六十三头小猪崽子,今日就卖出去了二十头。 有人脑子转的快,卖猪仔也就是为了让大家别买杏花猪嘛,这点他们听明白了,也不必搞得那些复杂,双方可以签契书,反正那储料也是按月卖的,许家如果不放心,可以看他们第二月买的量,再找人问是不是杏花猪。 提出这法子的人,家里也是养猪大户,他家有点远,坐船到清溪码头都得两个多时辰。 许家人看向江六,想看他是怎么个意思? 那人跟着看过来,江家的东西在他们镇上名声也好,这次他不光是为肥猪来,也有心想探探路。 走上前拱手见礼:“这位想来就是小江东家吧,果真是翩翩少年郎,千丈凌云志。” 来时就已打探清楚,他自己也挺好奇,能在清溪码头整出大动静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儿。 见了才明白,船夫口中说的奇人是什么意思,年岁不大,那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面皮也不凶狠,甚至带些少年柔弱书生气,但又莫名的让人觉得,他浑身充满坚韧的力量。 和王琅聊了一会儿,对他们镇子也有大概了解,花麻蛇可以由王家代收,再卖来九河村,储料也可以便宜些卖给他。 但他家用储料养大的猪,不能拒绝别人上门看的请求,储料虽好,但广告还是需要打一打的。 “这没问题,今日我来有好些养猪的人都知道,实在是两地有点远儿,船只太少,不然大家都想来见识下,一年养的大肥猪。”王琅家养的猪在他们那一片很出名,那都不能叫猪圈,比有的作坊都大。 养猪肯定是赚钱的,但同样要担着风险,一旦有猪瘟病出现,他家会损失惨重。 王家的猪粪用来肥地,他家地也不少,江六问:“你愿不愿意用猪粪来抵储料?每个月至少供应你三十头猪的料。” 地要想肥,和这些粪便还真的分不开,混合了其他腐料后,也没有那么臭气熏天,但那味儿还是不大好闻。 沤肥的地方都特意远离人户,就怕熏着人了…… 王琅有些犹豫:“这……” 他也没想到会有人谈这买卖,小东家看着斯斯文文的,咋还惦记上猪粪了,但如果可以抵储料…… 拿着契书的王琅,直到上了船还晕乎乎的,今儿个不是来看肥猪的吗?只是来学学咋养猪,怎的就变成卖猪粪了? 等看肥猪的人走光了,许巍悄悄问江六:“猪粪换草料,那你不亏吗?” 草料用的秸秆废皮,都是要拿东西去换的,江家的东西卖的不便宜,这换来换去不就亏了?拿啥赚钱啊? 拍拍许巍的肩,江六让他安心:“你放心吧,养殖只能是农种的分支,土地才是根本。”他的主要目标是肥料,饲料只是次要的。 那么繁华、那么强大的未来科技之国,也依旧以农业做根本,更别说他们还处于落后的古代,更应该加强农业! 第199章 挖冬笋。 从许家出来后,江六又去了竹林红薯地,来看这地的都是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农,他们觉得这薯苗子能活,不需要费事儿盖竹帘。 “虽然叶子有点萎,但你们看它的杆子,分枝的地方还在发新芽。”蹲在地上看红薯杆,老人让其他人也来瞧瞧。 “江老头儿,你家去年的薯种是农司的吗?咋这么好哟。” “这杆子好粗,结出来的红薯个头肯定不小!” “咋有的长得挺好,有的才冒头呢?这都是谁家的种子哟。”不少人都会有这样的疑惑,怎么不分开种呢? “哎哟,能不能也给我掐一段,我也回去试试。” 每天都有人问能不能掐杆儿,江老汉都拒绝了,这苗子发出来可不容易,他们灌了不少好肥,稻草都铺了三层。 他乖孙儿可说了,这红薯种出来是留种的,再说了,现在还没种出来,万一是个驴屎蛋子呢。 老汉儿自个儿心里也没底,每晚睡觉都在担心那些红薯,把烧炭的坑都挖到地边。 炭灰冷了就给薯苗子盖上,特别怕招来了黑蚂蚁、蝼蛄、地老虎,每年他们种的红薯,十个有五个都得给这些地下害虫钻洞,有时只剩下顶部的空壳子。 如何把粮食种好,这个江六还有得学,跟着爷爷又撒了一遍炭灰,这防虫确实得好好做,不然提高了产量也是白费劲。 “小六,走挖冬笋去。”江余年背了个大背篓站在路边喊。 大哥二哥也是要去的,但听见江小三要去东山竹林,两人摆手说自己不去了,还是在家干活儿就好,不做无用功。 气的江小三扛着锄头就出门,他承认自己找不着好东西,但那竹笋还能长腿跑吗? 昨儿个江余辉挖了不少冬笋,最多的一串上有十四个笋子,眼红的江余年不信邪,也要上山挖笋。 眼红是真的,被撵开也是真的,他不会找药材,只能拉叶元培入伙同做香口丸。 留兰香、清凉草、小野菊、丁香,还有很多香草,他们找的很费劲,大多都是不能用的,太老太嫩都不行。 找了三日,叶元培不乐意同他上山了,终于发现江小三这人和山头不对付,让他哪里凉快上哪待着去,被嫌弃的江小三只能来找小弟…… 兄弟俩果断放弃了山下竹林,往后山走,走了小半个时辰,一处大的裂缝都没见到,背篓里的冬笋,最大的也不过拳头大。 好不容易找到了长竹鞭,竟然只挂了一颗冬笋,这也太没道理了。 江六:…… 江小三:…………. 二人分头行动,都觉得是对方影响了自己,江余年挖土的力气都变大了几分,他就不信了! 直到锄头被挖断,才丧着个脸回头去找弟弟,弟弟的背篓里装满了冬笋,个个胖乎乎的,个顶个的大。 背着冬笋回家,这笋只需加点老酸水,三日就能泡好。 田云花见小儿子像战败的公鸡,不由得笑出声:“你就不能安心在家干活儿?再上几日山,我都怕你憋出毛病来。” 也不知那手到底是咋长得,咋就那么黑……上辈子是干啥的哟? 被笑话的江余年去了鸡圈,伸出自己的手和黑崽子们比,“我和你们比起来,也不黑啊,哎……” 黑毛崽子们不怕生,叽叽喳喳的讨食吃,江小三把背篓里的嫩草扔给它们,看着这些黑嘴不停的啄草,心里舒坦多了。 夜幕降临,咸货要收到房里去,烟熏肉已经尝了鲜,这干腊肉还没到能吃的时候。 今晚江家有鱼圆子吃,新鲜的鱼肉和猪肉混合剁碎成泥,搓成丸子下锅煮,又有鱼肉香又有猪肉的油香,江六能吃一海碗。 现在村里不少人做丸子,有的还学了糕点样式,在丸子里包着馅儿,经过大家的试验,还是脆一点儿的馅料更好吃。 嫩蕨菜又遭殃了,现在不光是要被人摘了做腌菜,还要被裹进丸子里。 油炸的丸子就多了,萝卜丝丸子、红薯丸子、土豆丝丸子、白菜丸子、野菜丸子,只要用油炸成团,都会有人买。 有时村里人也会到镇上摆摊卖丸子,他们没有卤汤做底,卖丸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李芸豆是个喜欢动脑的姑娘,她用晒干的豆腐皮,包了干野菜和肉泥,煮在卤汤里,一个小团子两文钱,也是供不应求。 炸过的豆腐泡里塞入野菜肉泥,又能再卖贵一文,李婆婆每日就做丸子,现在她家也请了人做豆腐。 邢五手下的那群小孩儿们,每日也有事干,大一点的就去码头支摊子,小的就去挖野菜摸河蚌。 用江家做的魔芋粉皮,搞了个新花样凉拌菜,十二文就能买一斤。 可供选择的菜有:大木菌、笋丝、苦菜、蕨菜、野菜、折耳根、魔芋粉皮、萝卜片、白菜、河蚌肉、河壳肉。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江六每日是真的很忙,而且他也不怎么去镇上,不如把孩子们都放到码头来,在眼皮子底下放着,那些狗爪总不至于还要凑上来。 于是两人在码头搞了个大屋子,类似于善堂的地方,真的无家可归,又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可以进善堂做事儿,换取睡觉的地方。 凉拌菜是善堂出的,虽然借着这名义,但味道也是真的不错,孩子们也勤快,弄的东西都很干净。 之前江六怕他们出事儿,油条方子一直没敢给出去,现在善堂多了几位老人,于是码头又多了一味吃食。 有客人买了善堂做的炸油条,裹进纸饼里吃,后头的人也跟着学起来,油香和饼香的结合,简直让人流连忘返。 愿意吃苦的人也愿意动脑,码头的美食越来越多,只要客人们下船,就能闻到各种香气,一路吃到最后,肚子都撑的圆滚滚的。 糖葫芦真的是江六的执念,这时节没了山楂果儿,做的糖山药豆,也是吸引着娃子们挪不动腿。 串好的山药豆,扎在稻草杆子上,又脆又甜,不说小孩儿,大人们也忍不住买上一串儿,边走边吃。 清溪码头去的值,就是没买到江家杂货铺的东西,去吃吃东西也是很不错的,府城来的客船越来越频繁,大家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 第200章 神奇的区域。 挖冰窖得请专业的工匠,人是邢五找的,价格公道做工也好。 “小东家,河滩的地下凉快,你如果储一年的冰,只需向下挖一丈即可。”工匠们仔细探查地形,报给了江六。 镇上的富户们都有冰窖,那边得挖深一点儿,也是他们带人挖的,几十年都不会出问题。 “行,那就麻烦辛苦你们了。” 专业的事儿得交给专业的人做,指手画脚多了,做出的效果反倒是不好。 … 从镯子世界出来后,江六赶紧回村,他要试试那神奇的河沙,头一次见这么简单的发豆芽法子。 今日去木工坊请教老师傅问题,那平衡石木扇他们做出来嘎吱嘎吱响,中间的木棍总是不合适,不知是何原因。 工坊的人一听就明白问题所在,现在天气热,电力供应不足,大家都学会了制作木扇,但其实中间轴的木头很关键,不能用太硬的木头也不能太软。 要想拥有古镇同款静音手摇扇,就得买他们工坊的中间轴,手指长拇指粗的一根,就要卖六十块。 那木头的硬度介于铁木和柳木之间,是一种新型的树种,如果选择买木苗,那至少得等三年。 江六不得不佩服人家的头脑,人手供应不足就卖主材料,怎么着都不会亏,实在是厉害! 因为他要的量大,工作人员推荐他买树段,半人高的能刨出二百来根,还是得看个人的木工手艺。 驼着半截木头、几十株木苗,江六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工坊,转头就去了寻古味,花出去的钱必须得赚回来。 上一次学的知识都还没开始试验,海盐牙膏的制作需要珍珠,这个他有点无力,养海珍珠没那条件,河蚌小珠倒是可以试试。 原来珍珠是蚌壳的结石,为了让自己不受伤,用身体把沙粒包裹起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珠子。 不是每一个蚌壳都能产珠,收成时间为两到三年,江六在这片神奇的区域,又增长了不少知识。 之前河里有人打到大河蚌,出得那珠子,圆滚滚的有拇指大,浅粉的品相极好,卖了千两的高价。 如果是小珠子,怕是更挑剔品相,这珠子的行情,他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一根普通的银簪,带了一粒小珠都要卖三四两。 对于长期的买卖,江六还是很有耐心的,得仔细规划后再行动。 冬日里青菜卖的贵,先搞定河沙黄豆芽和红豆芽,冬菜的钱先赚到再说,还有那蒜黄和韭黄,原以为又是什么高科技新品种,才会是嫩黄色,没成想真的是蒜头和韭菜种出来的…… 下了船就开始挖河沙,这会儿就他和三哥在,二哥说一会儿还有笔生意要谈,就不和他们一块儿回来了。 江小三:“挖这干啥啊?补路还是赈灾?” 除了这两点,江余年暂时想不出沙子还能干啥,小弟前段时间痴迷于这沙子,自己偷摸着鼓捣了好久,还不让人看,最后好像是没成? 听了三哥的话,江六也想起了自己那失败的水泥,蚌壳、河沙都加进去了,咋就没成呢?难道必须要石灰石吗?他坚信是自己的制作步骤出了问题,才让水泥浆没那么坚固。 等他再试试,多失败几次就能摸索到头绪,现在的江六最不怕的就是试错,那句话咋说来着,失败才是成功的母亲,不失败咋成功! 见三哥还在等自己答话,江六把水泥浆暂时从脑子里扔掉,说道:“发豆芽,红豆、绿豆、黄豆、花生都可以。” 收粮食时难免会有几粒遗漏,有时在地里会捡到豆子嫩芽,地里粮食出的芽,总不至于吃死人,味道还挺不错的,就是量少卖不上钱。 听的江小三使劲撇嘴,你说黄豆红豆我就假装没听见,啥时候绿豆和花生都能拿来发芽子了? 咱家已经富裕到这种地步了吗?把金贵的粮食弄成菜吃!他好怕自己吃了,会被奶奶的无情铁手打死…… “我只是要发黄豆和红豆……”江六无奈解释,绿豆他可舍不得,做绿豆沙都舍不得,更别说用来发豆芽! 反正江余年是不看好这沙子的,把豆子种在地里等它们出芽,都比用沙子要靠谱。 但弟弟和家里那头小驴差不多,为了吃不择手段,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还是由他去吧,反正挨打的不会是自己。 兄弟俩就这么挖起了沙,还从家里拿了个大筛子出来,只要细河沙。 江老太看见了,也懒得管他们,家里又要办大喜事儿,哪里还能顾得上皮猴子们。 两家娃儿年岁都不小了,亲事也就定的比较急,她家大孙儿实在是经不起婚事的折腾了。 探好了江余辉和李芸豆的口风,第二日江老太就去找了陈媒婆,让她挑个好日子上门撮合。 婚事儿定在了年后,开春之前,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个把月的时间,家里的房子还得七八天收尾,家具那时也应该能打好。 去了一块心病的江家人,自从婚事定好后,走路都带着风儿,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近来到村里换东西的人家,都知道两家定了亲,每每都会说上一声好听话儿。 把河沙运回后院,让三哥帮着把它们弄成平整的厚堆,他去仓房里拿红黄豆子。无意间发现李芸豆也在,抱着个小篮子正和他娘在说话,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上前问有什么事儿。 得了他娘的一记白眼:“有你啥事儿?玩你的沙子去。” 江六:…….. 见芸豆姐有些扭捏,想来是她们女儿家的事儿,也不再多问,高高兴兴的去鼓捣豆芽。 河沙要分成两层,沙的高度决定了豆芽的长势,把豆子均匀铺在第一层厚沙上,再盖上厚河沙,浇水把上层的沙子淋湿透,每日都要浇水,还得给它们遮光。 三日后就能得到豆芽,也可以等到第五日,那时的芽子已经能长到三寸长。 沙子发的豆芽,豆瓣之间会有点难清洗,可以选择用粗糠,这个法子不太适合江六,糠在他家也有大大的用处啊,用这个发豆芽,他可能会挨上那么一顿。 第201章 坚韧的黑羊毛。 羊毛作坊每日能出一百套毛衣裤,作为挂名东家的江六,也分到了两套,送给了爷爷奶奶。 买是舍不得买的,这玩意儿卖到上京要上百两银子,北边边境处拿走的货,比繁华的都城还多。 一套轻薄保暖的毛衣裤,可以换两车羊毛,小羊羔子和马驹也能换来不少,比换粮换盐更让他们疯狂。 北境外的气候严寒,常年积雪不易融化,部族分布散,自从在边境处开了羊毛贸易集市,引出来不少藏在山脉深处的人。 “这啥毛啊?” “马尾巴吗?但好像更软些。” “咋这么白净呢,洗过的吧……” “不是啊,你看这黑毛也很长,都快赶上我胳膊长了。” “那这毛换的亏不亏啊?可能很贵吧。” 运送北境羊毛的船来了,把货物送到九河村,要拿走成套的毛衣裤,顺便上江家买腌菜和蕉芋粉魔芋粉。 工坊的人好奇的问,这是啥东西的毛,摸着挺软的,但这么长,他们还是头回见到,比驼毛还要长。 押船的官兵解释道:“是羊毛,但他们养的羊有点不同,这羊还是山脉里边儿的神兽来着。” 第一次有人拿来长羊毛,他们也觉得很怪异,以为是用其他动物的毛来骗人,就没给他换。 那人刚开始听不明白什么意思,收羊毛的人拉了头羊给他看,只收羊毛,其他野物的毛不要,皮货倒是可以收。 没过两日,那人带着长毛羊来了,他的羊不卖,但是可以卖掉羊毛,那羊的毛长的都垂地了,剪一头羊就有一筐的毛。 已经卖了几回羊毛的境外人,告诉收羊毛的人,那羊长在更冷更高的山上,它们飞檐走壁无所不能,还能像马一样载人。 他们部落之间换长毛羊也不便宜,十头羊才能换一头,这羊下崽子厉害,只要能生下就能活,产的奶也好喝。 这样一听这长毛羊确实不错,最后决定五头羊的毛就能换一套衣物,那换羊毛的人连连点头,问旧的羊毛要不要? 长毛羊每年都得剃毛,毛太长了不利于它们走斜坡翻山,他们攒下的毛就直接塞入衣服里,或者等羊死了扒皮做衣,没夏朝人那么精细,还把毛给做成了衣裳。 这次带入关的羊毛,大部分都是旧毛,新毛也有不少,那人说现在太冷了,不敢给剃太短,怕羊会冻死,等夏季化冰时,可以再剃长些。 作坊的人不敢动这些毛,只能让人去找江六,得让人先看看这毛能不能织成细线。 羊毛线有粗织和细织,可以贴身穿的就用最短最软的羊绒织线,这种卖价更高,一套衣物成型最少也要三道工序。 作坊里的分区是按照羊毛线的流程划分,洗毛烘干—褪色染色—织线—制衣,制衣坊里有分了几个区域,都是嘴很严实的人。 近来这羊毛衣裤卖的很好,江六又整出了羊毛外衣,这就比较考验手艺了,制衣的工具是改了又改,来的都是老木匠。 刚好押送货物的官兵也要去江家,就跟着一块去,押货虽然辛苦,但对他们来说这活儿好,每次都有大惊喜等着,带回去奖赏不会少。 江六这两天又和水泥浆子杠上了,小朱帮忙买的书,里头的东西太复杂,他都不敢带回来,只能自己做了记录,回来慢慢试验。 听见有作坊的人找他,江六熄灭了炉火,一般都是有要事儿他们才会上门,耽搁的时间不会短。 见人出来,小五闻到了奇怪的味道,他是第一次和江六见面。 “哦,长羊毛?我没听说过,走去试试看。”寻古味的长羊毛也没那么长,都赶上壮汉的手臂了,到底是啥羊那么厉害。 见小五愣神盯着自己,江六回以微笑:“这位是新来的官爷吧?有什么事儿吗?” 虽然不知这人盯着自己是什么意思,但江六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像是有恶意,只是探究的味儿很浓。 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打量,但这人的目光似是要把人看穿。 小五笑着掩饰:“无事,只是感慨小东家竟然真的年岁这么小。” 几大边境都和这人有来往,静安城是武安亲王的地盘,想来这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等人走后,小五想了很久,让其他人去下货单,自己骑马去了水军大营。 长羊毛遇水会变的更柔软,本就是黑白两种毛色,都不需要再染色,江六试着扯了扯,发现它们的韧劲很足。 最细的羊毛线是三股织,如果是这线可以试试两股,跟着工人们一同织线,想看这长羊毛做出来的衣物有何不同。 直到天黑,终于出了一件毛衣,看见那衣物时,大家都忍不住皱眉:“这也太费线了,怎会如此?” 两股线应该更省才对,为什么织成衣物,反而要比其他羊毛衣多三成,木架子也没出问题啊。 江六也搞不清楚,拎着衣服看了起来,用线多这衣服就重,织出来的确实很厚实,但这成本太高了。 上百两的银子本来就高,这要再高三成,除了贵族谁还买得起…… “啧。”江六忍不住龇牙,今天是要给六哥出难题啊。 羊毛是好毛毋庸置疑,制衣木架也没问题,流程也没问题,那就是成品的问题? “难道它不该做成衣裳?”江六喃喃自语,没发觉眼前多了几人。 屋内点起了大火把和油灯,每日作坊都是灯火通明,上头下了命令,得提高出货量,作坊做工的人又来了一波。 众人见这小郎被那衣服勾走了心神,没发觉到上官们到来,有心想提醒他,但被人制止了。 赵昭找了个板凳坐下,其余人也跟着坐下,不打扰这人想事儿,黑毛衣在油灯下泛着亮光,吸引着人的目光。 使劲扯了扯衣服,衣服纹丝不动,之前的柔软韧劲全无,江六神色凝重起来想了很久,他不喜用发带束发,披发又不适合干活儿,头上带着锋利的黑木簪。 最终拔下木簪对着这衣服划了下去,发出了吱吱响声。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呼吸都轻了几分,这声儿他们可太耳熟了,似是回到了那人声沸腾的战场,耳边的刀剑声震耳欲聋。 第202章 修桥失败! 作坊的人虽然身有残疾,但他们都是为大夏流过血拼过命的,上了战场就是刀剑无眼,活下来全凭本事。 如果这黑长毛,真的有那本事……那我大夏的版图可再次扩张,一时间鼻孔都大张,屋里气氛更是紧张。 特意打造的簪子很锋利,比之前的赠品更结实,江六使劲划后检查羊毛衣,发现它们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紧紧的一团。 “我来!”有人迫不及待的出声。 庞簧的声音传入江六的耳边,见他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掏掏被震的嗡嗡响的耳朵,把衣服递给他。 匕首顷刻间挥动数次,手臂处和衣服分离,连接的细线被割断,但最用力的部位,只有轻微的断裂痕迹。 “这啥羊毛?咋这么结实?”庞簧把无袖的衣服拿给王爷。 当年他们也是支援过北境的,并没有听说过有这种黑毛神兽,也不知它的毛如此坚硬。 小五上前跪地回禀:“当时那卖羊毛的人说,黑毛羊是他们族里的圣物,属下们只知它寿命长,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 估计那些人不知这羊毛坚硬,又或者它本身不强,是特殊秘法织成衣物的缘故。 这事儿可怪不到北境军,就连那小东家也是一头雾水,更别说他们了,羊毛咋分都不知道。 有人取了弓箭来,一层的黑羊毛轻松穿透,叠了八层以上,就会不易刺穿。 武安王亲自动手,弓箭铁头刺破了第十层的黑羊毛,只有最尖的地方进入了衣物,黑毛的韧劲抵挡了九成伤害。 江六看的很起劲,有这么多人展示自己的武艺,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嗑南瓜子。 “全改成护甲,再加一层软密轻藤甲,明日午时,本王要拿到满意的东西。” “是!” 织多少层不说,领导轻飘飘的一句话,下头的人又要费脑子赶工,江六默默站在一旁,假装自己是透明人。 他既不会做护甲,也不会做藤甲,还是回家吃饭去吧……忙了一下午,脖子都快断了。 对那黑羊有点好奇,又能载人还能防刺杀,是不是给羊穿上护甲,它就刀枪不入战无不胜了呢? 思绪越来越远,在江六的臆想中,他已经骑上了大黑羊,不理会敌军震惊的目光,在箭雨中穿梭,潇洒的拂袖离去。 如此武力高强的英雄少年,就应史书留名!千万载不朽! “唉唉,回神了。”庞簧被这小子的嘎嘎笑声笑的有些发毛,再想到他之前写的那些鬼怪话本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大门。 本就脸惨白惨白的,在油灯的照映下,又是一脸的奸笑,看着都瘆人,鬼上身啦? 被打扰了江六还有点不乐意:“干啥呀!”他和庞簧最熟,见面就是闹来闹去,这人没什么官架子,相处起来很舒服。 屋子只有他们三人,庞簧也不藏着掖着,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在偷偷炼金啊?” 小五是北境厉害的斥候,他说江六有石岩,量可能还不小,这在夏朝是犯法的。 报给了大营,问他们可否知晓此事,或者是王爷允许的? “啊?”江六有点儿懵了,他哪有那本事啊,“我没矿咋炼?我也不会啊,也不敢啊!” 突然想到之前那官爷看自己的眼神,江六恍然大悟,让二人去他家里,让他们看看到底有没有金。 近来收了不少河壳和蚌壳,还有沿海地区的壳子,烧制了在弄水泥浆子,可能味儿和石岩差不多,让敏锐的官爷察觉到了不对。 石岩是禁止买卖的,也没人敢买,清溪镇附近的山脉,出不了白石岩,有这玩意儿的地方,都有大军驻守。 他可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日子过的好好的,把手往石岩上伸! 小郎一脸坦然,又隐约露出被冤枉的神情,反倒是让庞簧有些尴尬,看了一眼王爷,摸摸鼻尖对着江六说道:“没说你啥,你看你就急了,咱这不是聊聊嘛。” 江六默不作声,倔强的要拉人去看他做出来的失败品。 看吧看吧,刚好给我开点后门,说不定就成了呢,我没本事搞到石岩,只能用壳子代替,你们可是有路子的,上了船可就不能走哈。 早就想修桥了,水泥墩子做桥柱子支撑,再怎么也比那万两桥便宜。 带着二人去看了他的实验品,一座缩小的水泥桥,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就是经不起风吹雨打。 地上有炉子,碾碎的河壳碎和粉末、河沙、石粒。 看见那些壳子,庞簧就知道他们确实冤枉人了,天杀的小五!咋就不能查清楚了再禀告,定要给那小子两军棍,害大爷丢脸。 “你这是什么。”赵昭拿起那座石桥,看着像石桥,但没有整块的大石。 把自己的想法赶紧说给金主大人听,县衙不会出钱给九河村修桥,他想修就是没钱,只能把心思花在代替品上。 水泥的成本不高,到时再动员动员那些富户,让大家都出出钱,路好了运货也更方便嘛,互惠互利的事儿。 金主大人听后点头又摇头:“小六,九河村是不能修桥的,不是官府不愿出钱,而是地形不允许。” 村民们不了解山后的豺狼虎豹,他们多年驻扎在此,夜黑风高时解决了多少麻烦,这些都不会传出去。 清溪镇为何会有码头,一是掩人耳目,二是减少贼人的警惕,都想端了对方的老窝。 断崖后的大山,有人保护着这一道脆弱防线,当年同意九河村建村,也是想让他们也盯着山上的风吹草动,常年生活在此处的人,也许更能发现山上的异常。 江六沉默了,想到了梦中场景,断崖后的山脉确实太长了,贼人再次翻山偷袭,造成了不可控局面。 庞簧也叹气,这小子要是生在世家,举家族之力培养,再有个健全的身子,不知能站到什么高位。 可惜啊,无论是边境贸易还是这水泥方子,都不可能以他的名字出现在世人眼前,注定只能做背后的奉献者。 江六正在讲解这水泥的不足,可能就是因为没有大量的石岩,不知道庞簧心里正帮他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国在才有家,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修桥。 拿走方子的赵昭表示,水泥制成后会帮九河村修路,一直修到河滩,江六码头铺子的那一段路,也不用他操心。 第203章 丰盛的宴席。 那座失败的小桥被带走了,水泥浆子不能出现在江家,至少现在还不能。 还想拿走河壳子,江六不撒手:“我这是用来做变蛋的,你们要方子吗?得花钱买。” 都白拿多少好东西了,也不说给点儿好处,还常常说我抠,到底谁更抠…… “啧啧。”庞簧龇牙咧嘴的大笑:“看你那爱财如命的样儿,咱王爷给你找了神医,还有北境的上好药材,就是那神医晕船了,缓过来了就给你治病。” 几百两的参都能被他叫做救命药,真把病治好了,那不得把家底子都奉上,虽然也没啥底子。 “神医还晕船?”江六有些不信,这般厉害咋不给自己治治。 对神医不抱希望,就连镯子世界的换心技术,也并不是那么完善,术后的排异现象依旧存在。 当时老头子可说了,他的心只能让更高一界的人换,还得换那什么机械心脏。 “人家那神医可是我们大老远引过来的,扁鹊后人知道吧?要想找他们看病,可比登天还难,非疑难杂症不看。” 好在那什么霉素能钓人,不然这古怪老神医可不会出山,能再答应给人看病,已经是看在王爷的面上了。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江六只能先行谢过,金主大人的一番好意不能辜负,要知进退,才能抱稳靠山! 随后又问起那片红薯地,有的薯芽是从外地运来的,走的是水军的路子,那些红薯看着是要大些,应该是上好的粮种。 关心红薯地的人多,不止是农人们,大营里的人也盯着,种两茬粮食的土地不多,气候、土壤、种子都很重要。 “你那肥料还要多久才能开卖?第一批只能卖给咱们啊。”庞簧不得不提醒他,怕这小子被人给哄走。 眼看着果子要结了,要是突然有人给摘了,不用王爷打杀了他,他自个儿都得以死谢罪。 江六挥了挥手:“再等等,别急,等红薯收了再说,现在还在改呢。” 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头羊薅吧,也得给羊吃草长毛的时间嘛,心急哪能吃得了热豆腐。 “急啊,咋不急!刚夸了你聪明,你就开始拉稀是吧?”庞簧恨不得提着这臭小子,让他赶紧把脑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东边局势紧张,怕是这两年就要开战,后备粮草必须得供应上啊,这次定要打到倭贼老家,让他们再也缓不过来,乖乖做附属国。 饱腹的干粮饼带回来了多大的惊喜,收复了好几片小地,但那是应急用,探路和陷入困境时的救命粮,总不能大军从出发就开始嚼硬铁饼子。 “催我也没用呀,还不如催我大哥……他现在最了解肥料,后日再给薯地施一次肥,半月左右应该就能看出成效。” 当时种的急,没给荒地施肥,等下次种粮食就简单了,基肥追肥都跟上,应该能达到两个多月收成。 他们这谈事儿氛围轻松,江家人都快吓的半死,这次来的好像是大官儿,比县尉还大的官。 也不知小六能不能应付过来,怕他不会说话,惹怒了大人。 家里能拿的出手的菜都做了出来,江老太、田云花、苗三娘都把看家本事儿给使了,鸡鸭鱼猪肉都要上桌。 江六打开后院准备送人出门,就看见家里人一脸惊悚害怕的表情,“嗯?咋啦?” 这事他不明白,庞簧那能不懂,笑着拍拍他的肩说道:“你家里人怕我们把你给吃了。” 没在江家吃饭,怕把这群老实人给吓破胆,也不知这家人咋养的娃儿,咋江小六就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和他家人完全不像。 忆起第一回在大营里见江六的场景,其实当时这臭小子也是怕的吧,庞簧哈哈大笑离去。 留下江六忍不住翻起了白眼,下次定要买一瓶特别劲大的酒,灌醉这大块头,让他出丑! 饭桌上丰盛的菜,没能等来客人,江六闻着香气肚子咕咕叫。 进了院子开始招呼人:“开饭,开饭了。” “汪汪!” “嗷呜汪!” 一狼一狗叼着自己的大木盆,跟着主人去开饭。 这大概是江家人活了这么多年,饭桌上肉菜最多的一回,虽然已接近亥时,平日里早已歇息。 江老太开了两坛果酒,今日借着贵人的光,她们也乐呵乐呵。 吃的太饱,江六又写了会儿话本子,近来这鬼神精怪的本子卖的好,每日都有人上杂货铺打听这写书人是谁,结局到底是什么。 离静安城最近的金陵城,城中人每日都在谈论县衙的新案。 墨香居是文人茶肆,每日有说书人讲故事,讲的大多是江湖恩仇一类的,鬼神精怪也有,做着文人墨客的生意,白日里就不好讲那带香艳的本子,至于夜晚和私下如何,只能说是淫秽滔天。 与他们同是开茶肆的明月楼,因不屑做那人皮勾当,一直竞争不过墨香居,处处受排挤打压。 前段时间这茶肆生意慢慢好了起来,也请了说书人讲故事,话本子全是鬼怪书生之说,什么狐狸精报恩救傻小子,最终傻子当了官儿,书生赶路歇脚破庙,与女鬼生死不弃。 这家的话本子写的勾人,把墨香居的有些客人给勾跑了,话本子出处来自静安城。 两地间隔远,金陵虽然不如静安城地界大,但论新花样并不输,墨香居的东家安排人去寻新本子,人直言告知不做他们的生意,再多钱也不做。 明月楼的客人越来越多,他们还卖起了花糕和哄嘴的饼干,和商船带来的糕点样式不同,这几样糕点都是话本子里有的。 “鸳鸯芙蓉糕”、“状元金丝饼”、“清水杏仁酥”、“金秋菊月”…… 最新的话本子,讲的是女鬼的报复,有一富户不小心踩了女鬼坟,女鬼气不过化作妙龄少女迷惑了这家兄弟俩,年轻气盛的兄弟俩使计谋气死老爹,这弟弟自私的想独占美艳女鬼,逃离家乡时故意雇了盗贼砍伤哥哥,最终二人都被女鬼害死,来到异乡披上人皮继续祸害人。 第204章 姑姑的结局。 话本子只是假的故事,但架不住有心人真的听了进去,两家本就对立,这下更是面子上也过不去。 墨香居因着那暗地里的勾当,也引了些黑心肝的东西做靠山,一通合计之下让人砸了明月楼泄愤。 明月楼不过是破落户,翻不起什么大浪,只是祖上出了秀才老爷,留下些书籍。 原以为他们会知趣的关门,没成想过几日又开了起来,布置的更为简单,二楼多了许多隔间。 上午隔间免费供寒门子弟温书,有温暖的炭火和茶水,午时后开始说书吃糕点。 茶肆不是客栈,晚间只收三十文,虽然没有床铺被褥,但不至于寒冷的冬日夜露街头。 那女鬼的报复是每日不换的故事,很多人都关心女鬼还会怎么害人,话本子也变成了连续剧。 话本子勾的人多,大家都在谈论到底是女鬼的错还是兄弟俩的错,还有书生又续写了其他故事。 有人夜晚偷偷放火,想要一把火烧掉小楼,反正死的都是贪小便宜的人,没成想城中大户的公子,当晚也在小楼陪友人温书。 虽然火及时扑灭,但这事儿让人心惊,县衙找到了墨香居的东家身上,兄弟俩都狡辩并非是自己,互相指责是对方之过,最后二人共同指认,是弟弟的妻子买凶纵火。 可怜无辜的妻子被带走了,当着众人的面,她揭露了表面宁静雅致墨香四溢的文人坊,背地里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 这事儿让读书人不齿,实在是败坏金陵名气,联名上书让县衙严办此案,如果此案不明,以后他们怎么还有脸走入金銮殿! 严刑逼供下发现,这家竟然还有逼死老父的案件,最后三人都被关押,待流放寒地。 江六提笔为女鬼的报复写上结局,三鬼已化为妖物,只有披上人皮他们才能继续逍遥,城中死人挖心频繁,瞎眼道人带着童儿前来收妖,引下滚滚天雷劈向妖孽,三妖身死,恶臭熏天。 关于金陵城发生的一切,江家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二哥三哥也不知。 流放之路,一届女流最终会如何,他不想知道,也不会再管,人总该为自己做的孽付出代价。 那日进斗金的茶肆到底干着什么勾当,江鸳不可能不知,里头还有拐来的良家子。 钟家大哥帮忙查找了当年的入户记录,有一符合的女子在金陵城,从灵异鬼怪的故事开始,江鸳就再也逃不掉了。 吹干了墨渍,江六吃了药躺床上开始乱想,这事儿他或许做的太过,但并不后悔,如果三人当年没害死人,又有背后同流合污之人周旋,下场也许并不会是流放。 纵火焚烧无人伤亡,赔光家产应该能出来,东山再起是不可能了,至少能留条命在。 还不等再想出什么来,药效开始上头,眼睛一闭就不省人事。 第二日江老太敲门,二孙子和三孙子饭都吃过了,这小孙儿还没动静,想来是昨夜那药又吃晚了。 之前江六不知道新药的厉害,家里人轮流上前都喊不醒,叶元培把他脑袋都扎成刺梨了,人还是睡的很香。 等江六醒来,摸到一脸一头的银针,无语的向家里人解释,是那补药太厉害的缘故。 叶大夫挖走了一小勺,说要带回去研究研究,要不是有呼吸没变色,他都要以为这是江湖传闻的龟息假死神功。 这事儿过后家人也知了,只要不睡够时辰,是怎么也弄不醒的。 江老太敲了两下,没听见动静就走了,让两个孙儿先去码头,一会儿让这懒虫自个儿去铺子。 羊毛作坊有船,那船就停在河滩,有时江六赶不上船,就会坐那船走。 坐惯了快船,再也不想走山路,累倒是不累,就是路程太长,有那功夫都不知能做多少事儿了。 一直快到午时,江六才醒了过来,这觉睡的太久,久到他看见刻漏都没反应过来,竟然睡了六个时辰。 也不知镯子世界的客人们还在不在小院儿,江六赶紧穿好衣裳打开门,青盐咕噜了两口水,边擦脸边往外走。 奶奶追在后面,让他带点东西路上吃,这不吃饭可不行,夜里吃的再多,肚子里这会儿也该空了。 提着篮子的江六跑的很快,气吁吁的来到河滩,见羊毛船还在就松了口气,两步跨上船,和人打招呼。 “狼叔,还好你在。” 撑船的人是独眼,遮了个罩子在眼睛上,据他说是被有毒的弓箭伤了眼角,眼周当时都烂掉了,狠心挖了眼睛,这才保住了命。 羊毛作坊开建,他就来了九河村,之前在坊里做活儿,后来大管事弄了条船来,让他每日就在这河滩守着船。 有时他会给晚起的江六当船工,多数时间都在船上,一遍遍的擦拭他那些宝贝武器,偶尔打些贪吃鱼儿的野鸟。 “小六,你今儿个可太晚了。”老远就看见他疯跑,要不是他那只眼睛还算好,准把他当疯子给钉地上。 疯子六发髻凌乱,把篮子放下开始整理头发,“是啊,昨儿个我吃了些酒,没成想睡到这会儿。” 船开始掉头,江六坐在船板上,给独狼拿了个饭团子,他自己也大口吃起来。 奶奶做的大团子可真是……都快赶上他脑袋大了,就怕孙儿吃不饱,也不担心吃不吃的完。 饭团里是炒过的野菜和豆芽,还有个油煎的鸡蛋,腌制过的蕨菜很脆,咬进嘴里十分丰富。 听见他说吃了酒,独狼无奈的摇摇头,谁家的少年郎饮两杯果酒,能睡这么长时间,这小郎还是身子骨太弱的缘故。 杂货铺的东家能耐不小,长得也清秀,为何没人上门说亲呢? 说到底还是他那三头两天喝药,吓退了不少人,有命赚钱也要有命花才是,谁家愿意女儿嫁个药罐子。 镇上江家倒是有意促成两个药罐子,还想找王爷帮忙说和,他们觉得江六和江微柔挺相配,女儿家年岁大些也不打紧,到时嫁妆给厚些就成。 两家是同姓,说不定祖上还是同宗,这桩婚事是极好的。 此事是江琛主动向王爷提及,小郎君当即吓得连连后退,说自己不喜温香软玉,还是安心搂着钱睡就好。 第205章 屎瓜…… 船停在了新的岸口,这边只能停下六七条船,直行上坡便是杂货铺的花墙,右侧行就拐上码头。 新的县尉大人上任后,码头的建设也大力发展起来,目前正在修建的客栈由官府出钱,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苦力脚夫,只要兜里有银子就能入住。 客栈的占地面积广,还能分出地儿来修成院落,之前的差役头子石峰,现在降了职成为了巡逻役。 他告诉江六这片反光的地好啊,当时真的是很有眼光和运气,抢先买了下来,以码头现在的红火,再想找这般大的空地,至少也要万两,还不会有岸口。 要是长久下去,清溪码头会越来越繁荣,以后要想买离码头近的地就更难了。 听他这样说,江六只是笑笑,或许真是运气吧…… 今日船划的快,着急忙慌的从羊毛船上下来,和独狼挥手道别。 杂货铺的门前多了几个草棚子,中间撑着粗木棍,茅草的形状像一把大伞,伞下有竹桌竹靠椅。 喜欢做花篮的江余年,偶尔会从家里带些野花过来放在桌上,花墙也会稍加点缀。 雨天和艳阳天坐在桌下的人多,闲散的客人隔着鲜花墙看宽大的河面,看各式各样的货船,看往来的人群。 早早到店,买了人气王面包糕点,再切一块斑斓糕,喝着店家送的野菊花茶,这日子别提多舒坦了。 也会有书院的学子们作画吟诗,谈论那恐怖的鬼怪话本子,顺便打听打听无名散人是谁,想让他赶紧把那些故事的结尾给写出来。 为什么梅三娘是厉鬼也斗不过是人的王安旭呢? 十四娘会离开深爱她的相公吗?最后会选择成仙还是继续做凡人妻? 乔生到底爱的是谁?他又会选择谁? 他们不止想当面催稿,也想揍人……都是笔下人物,凭什么庚娘要那么惨啊! 码头人来人往的,根本就不知道谁会送新的话本子来,钱寻和同窗打赌,要是他能逮着人,同窗就要买下杂货铺所有的吃食,请他们吃个肚饱。 连着五日,天不亮就到杂货铺蹲人,店铺关门才离去,盯着每一个进店的人,看人手里有没有拿和书本相关的东西。 等眼睛都快看出重影了,钱寻还是坚持不放弃,江六实在是看不过眼,告诉他无名散人不会来杂货铺,他是自己的友人。 收到书生们的控诉,江六附和点头同时也很无奈,他也不懂为什么庚娘要那么惨,自己改来改去还是不满意,最终还是避免不了悲剧的发生。 今日书生们又来了,他们打算改写庚娘篇,看见江六还想让他帮忙参谋,杂货铺也收话本子,只要写的好就会收录刻版印书,给的银钱不会少。 给话本子里的人绘图,只要画工精美贴合人物,就能收录在册,就是这画稿不大好评选,总是有许多争议,毕竟各花入各眼,人的欣赏眼光各有不同。 “你们写,我先去点货。”空闲下来和书生们聊聊,也会领悟不同的见解。 连两只求摸的小狗都顾不上,江六进了他的菜园子。 …… 自打买了降温冰块,每次出来终于不用湿身,虽然它们已经融化,但也比外头的气温低些。 青皮核桃没了,客人们收集青龙衣反馈药效不错,就是染色力有点儿强,手指又黑又黄。 家里晒干的核桃要做酱,核桃酱抹面包很好吃,有股特殊的干香味。 打开大门,本以为只有零星几人,今日就当老客户馈赠有买有送,没成想院外不少客人在等着,头顶的天竟然还在下雨。 最热的高温天气过去,昨夜气温下降了五度左右,气象局赶紧打了好几发催雨弹,再不下雨地里的庄稼真的要死完了,再厉害的肥料也救不回来。 这场雨从凌晨三点一直下到七点,雨水没有淋透土壤,十点半又加了几枚雨弹。 “开了开了!” “我就说小老板不会放人鸽子。” “肯定是那大雨影响了吧,我们都等雨停了才敢出门。” 小巷有屋檐可避雨,大家聚在一块儿唠唠嗑听雨声,心里的烦躁被大雨冲刷,那股焦愁总算是能缓解些。 突如其来的高温,让原本平和的局势动荡起来,网络上的什么警报号角识别,各区防空洞地点在哪儿,看的人是两眼发黑,天灾人祸这是要一块来了嘛。 这雨一下,对“春雨贵如油”的释义又上升到了另一层,这次代指的是希望。 经过高温瘦身的朱磊,终于把稳定体重为二开头的数字,变成了好看的一。 见自家老板在他的百宝筐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出来个大布袋,忙凑上前看是什么好东西。 “啥啊这是。”看着还挺沉的。 江六顺手拿给他一袋,让给客人们尝尝,这筐里应该有两袋才对,咋只翻到了一袋呢,乌雅记错了? 在三哥和叶大夫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香口丸终于有了进展,最后替代甜瓜的是屎瓜…… 屎瓜子没成熟时和寒瓜很相似,都是绿色的小瓜,就是这卖价一个天一个地,成熟后是橙色的果子,特别的诱人,藤蔓能长十多米,叶片像地瓜叶,傍晚开的白丝花儿很漂亮。 有的人喜欢称为美人心、烂心肝儿,好看诱人的的外皮,内里是绿色的稀淤泥还带籽,确实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医馆每年会收熟果晒干的外皮入药,也是收够了就不要,并不是那么稀缺的金贵药材。 做香口丸要用的瓜籽不多,剩下的瓜籽被大娘给炒了当零嘴吃,这壳子很薄很脆,要想吃到完整的瓜仁,得看嗑瓜子的人的牙口。 江家除了二哥,谁也嗑不出来完整的,这炒瓜子吃着会很上瘾,年节时老人家坐村口,一嗑就是一下午。 杂货铺有位婶子,灶台上的活儿做的不错,看见江家兄弟们嗑瓜子,说自己也会炒,以前在别家干活儿,那家的大厨子会炒不同口味的瓜子。 这次的屎瓜子,在里头加了没熟的青梅子和甜梅干,炒出的瓜子酸酸甜甜的,比淡盐味还让人上头。 第206章 狗尾巴草酿酒? 拿着布袋的朱磊,打开一看就乐呵了,忙招呼老熟客们:“大家快来啊,小江老板发福利了。” 这是刚炒好的瓜籽,吊瓜子比葵花籽卖的贵,要朱磊来说,其实差别也不是那么大,他更喜欢葵花籽,口味选择多还好嗑。 “哟,吊瓜子啊。” “瓜子中的战斗机!” “我看着都好害怕,麻子嗑的我就停不下来,舌头都打了三个血泡。” “哈哈哈哈,我也是,麻子也太让人上头了。” “我小时候话多,我妈就给我买麻子,让我没空说话!” “这是亲妈啊……” 大家都只抓了一小把吊瓜子在手上,不是这瓜子不香,实在是嘴太疼了…… 前些日子小院儿卖了麻子,嗑的人嘴都开始抽抽,这次又来个大挑战,依旧是很难磕的品种。 麻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大爷问:“小老板,还卖不卖麻子啊?” 他买了麻子回去做麻腐,麻腐包子麻腐饺子,吃的夜里特别的想家。 想那粗犷又细腻的风景,想草原上的牛羊、窑洞里的面香,想万里黄沙瓜果香,想青稞酒熏红的脸庞,万千思绪尽在心头。 “大爷,你还能嗑啊?我都不行了……” “我也不行了,能吃能拉,三天胖了三斤。” 老熟客们纷纷笑了起来,都是这小籽的受害者,还是萝卜好,啃起来不费劲,又当水果又当菜。 江六也笑了:“您还要吗?我家里还有些存货。” 麻子杆外皮能做绳子也可以纳鞋底,用处还挺大的,江六也撒了不少种子在地边。 清溪镇还没出过麻子,听戚善哥说医馆的火麻仁,也是外地商船带来的,他们也是偶尔入药。 那位大爷又买了十斤麻子,说自己嗑完就要回家了,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 他们在这说着闲话嗑瓜子,柴夏二位大爷也进了门。 看见吊瓜子就问果皮呢?晒干的和新鲜的都要,有多少要多少,价格这些都好说,这皮是制药的好东西,尤其是针对咳疾。 客人们见老中医要,忙说自己也要买皮,又被医生给吼了一通,这可不能乱吃,嗑点果仁就行了。 今天到医馆和小楼的病患,十个九个都染上了咳疾,只能说是气候的问题。 降温的冰块因为没等到老板开门,就给放在了门口,买完东西的客人坐在石阶,继续和人闲聊。 最热的天气熬过去了,也不知古镇的请离时间会不会提前,他们是不想走的,待久了越不想回城里去。 在这里吃的好睡得好,感觉身体都没那么沉重,只要不买特产,只吃吃喝喝还是消费不高。 古镇现在有趣好玩的东西多,有个新奇的试验馆,大池子里是没净化过的高度污染水源,让全民动脑解除难题,一等功在前方招手。 城市里也有这样的体验馆,那还得预约呢,污染水只要不入口就没毒,它就像粘土似的,加入显色剂和沙土还能随意捏成各种造型。 有个小学生在里头加了明矾还是啥,把这污染水给硬化了,竟然变成了白石头,也是真的怪的很。 做出来的东西可以拿去检测,只要毒性有降低,就可以多停留古镇一日,或者换成其他小玩意儿。 现在孩子们对那体验馆痴迷,不到关门时间绝不离开,说自己要做那救世主大英雄。 尧山的土壤和长出来的野草,都被加入了水源中,目前没什么成效,只能搓成粘土玩儿,还不会风干变硬。 等小院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朱家兄弟和江六,兄弟俩神神秘秘的说悄悄话,一会儿大笑,一会撇嘴。 “你们怪怪的……”好像要密谋什么大事儿! 小朱摇头:“是我哥谈恋爱啦!” 难怪最近那么卖力减肥呢,也不喊苦喊热了,最爱的果子都吃的少了,原来是姻缘的动力。 “这是好事儿啊。”江六刚为朱磊感到高兴,之前一直说单身主义,这辈子不上当,做那爱情的奴隶,原来是没遇到合适的姑娘。 下一刻就听见小朱哈哈大笑:“但是那是诈骗,人家骗了几筐果子,又不和他好了。” 被笑话的当事人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之前说的那么坚定……结果现在上了当。 损失了果子是小,就是这大体重被嫌弃,让他有点难受! 网络冲浪特快的选手,小朱弟弟再次大胆发言:“事实证明,没有被骗不是因为聪明,只是没遇到适合你的套路骗局。” 用女生骗局举例说明:富婆花一百万买走你的丑对象,你是不是马上给发卡号? 江六听的很有意思,反问他:“那你是女孩儿会上当吗?” 小朱坚定的摇摇头:“不会,因为我的眼光值不到一百万,自己都是勉强收下的对象!富婆还能抢着要啊?” 伤心的朱磊表示自己要继续减肥,下次再也不相信家庭困难,卖茶叶的小姑娘了! 最近山上的熟野果子少了,好吃的还没熟,只有大酸果子,寻古味会做成酸枣糕、酸果皮,因为用到的糖太多,江六暂时没想做这买卖。 关了小院门,回到了码头。 从菜园子出来,告诉乌雅明日要多补些鸡蛋和屎瓜壳子,现在菜量跟不上,只能在这上头想办法赚钱。 去了最角落的小房间,这里堆放着很多晒干的狗尾巴草,有陶罐、大铁锅、木桶、土灶。 狗尾巴草蒸馏酒有些稀奇,江六只敢自己偷偷鼓捣,揉籽、发酵、蒸馏都是他一人,成效有点慢。 粮食酿酒成本太高了,且夏朝酒商买粮酿酒有限制,每年不能超过多少斤,交的税银也高。 第一次在寻古味看见狗尾巴酿酒,让江六再一次感受到两个世界的差距,从未想过这野草也能变烈酒。 回到家犹豫了两天,始终压不下这奇怪的念头,开始了孤独的酿酒之路。 蒸馏酒和泡酒在夏朝都有,各家秘方都藏的紧紧的,就连买酒曲也是让邢五从外地买。 等狗尾巴草酒成了,又会成为杂货铺的奇特之物,说不定能换回来更多的东西。 第207章 酿酒中…… 加入酒曲等待发酵的狗尾草,有三个阶段选择,七日、十五日、二十八日,发酵时间的长短,决定了酒的醇厚感。 七日酒如果不二次蒸馏,度数和米酒差不多,妇人姑娘们也能喝,但不可多饮。 首次蒸馏的半月酒接近四十度,这是寻古味测量的结果,酒的度数江六不了解,但对自己很了解,这酒他应该两杯就倒。 半月酒二次蒸馏后能达到五十三度,在镯子世界也属于高度酒,不喝酒的人一杯就能体验到变脸。 二十八日的发酵烈酒,需要时间的沉淀,有一定保存保值,寻古味小坛两斤装要卖两千块。 宣传打的是药酒旗号,清肝明目、祛湿消肿、加速伤口愈合,这酒也算是新品,用它酿酒的人很少。 要不是古镇出品必定精品,客人们还真不敢买,这么夸张说法,谁信啊?啥时候喝白酒也能治病了?那以前说的饮酒伤身是假的咯? 以现代人的挑剔嘴巴品酒,高度狗尾酒有酱香、米香、青草香,但略带异味,有淡淡草梗腐烂的臭味儿,入口微甜酸涩带苦。 喜欢喝小米黄酒的人,应该能接受狗尾酒,毕竟都喜欢人家的孙子了,还能不喜欢老祖宗吗?老祖宗更带劲! 想到大块头会被狗尾巴酒灌醉,江六就忍不住想笑,也不知武将撒酒疯是什么样儿?不会一套流星拳耍下来,把他家都给掀了吧…… 点燃土灶,给锅里添上水放好上层的天锅,从一旁拿了屎瓜子嗑,这还是他第一次尝试酿酒,虽然已经在心里试验了上百次。 闻着味儿是挺香的,十斤的狗尾草籽勉强能出了一斤酒,分了一小罐出来,剩下的继续二次蒸馏,需得比对两种酒口感差别。 竹管慢慢出酒,屋子里的气味也越渐浓郁,吃着瓜子闻着味儿,闻着闻着就不对劲,他咋感觉有点犯恶心呢。 赶紧转身把门拉开,跑到外边儿透透气,两只小狗站在门槛后方对着屋里使劲抽动鼻子,没有主人的允许它们不会进屋。 “汪汪!” “汪!” 小狗显得有些激动,不停的围着门槛转悠,它们觉得这味儿好香。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江六回忆工作人员的酿酒手法,没错的吧……可能自己真的不会饮酒,竟然被酒香给刺激了。 无论几次蒸馏都得掐头去尾,这样才能保证酒的纯度,他得守着这高度酒出炉。 站在房门口打了个哈欠,咋今儿个这么犯困? 一股冷风袭来,江六忙裹紧了衣裳,码头什么都好,地界宽敞人又多,就是这风刮的有些大。 这两日降温快,晨露已化为薄冰,叶大夫这两日都在山脚下采冰露,说是这水配药能治夏日火疮。 酒香随风飘散,前院的客人也闻到了这股香味,问店铺里的伙计:“这啥啊?你们在酿酒吗?” “怎么这么香,是果酒还是啥?” “果子酒香是清淡甜味儿,不会这般浓烈。” “酒香已经浓成这样,那酒真的能喝吗?怕是没人受得住。”书生们也嗅起了风中的酒香,他们更喜清酒和花酒,偶尔也会饮些果酒。 喝不惯烈酒的人,酒后容易失德,醉酒后头疼欲裂,书院有规定不能饮用烈酒,抄书是小事儿,就是那戒尺打人老疼。 清溪镇有两家酒坊,做红豆腐用的烈酒在镇上买了几回,后来钟家少爷大手一挥,解决用酒问题。 腐乳在临镇和府城钟家粮铺有售卖,清溪镇的粮店是没有的。 负责招呼客人的伙计解释道:“我们东家是在酿酒哩,大家如果不忙可以等等,一会儿小的再去问问,今日能否开售。” 杂货铺的人手是乌雅亲自挑选,人牙子和她打了几次交道,也知他们选人的要求,有那勤快老实的,都会问上一句要不要。 贩卖黑奴的商队去了上京,要过完年才会再出关,江六让人留意了他们的动静。 “小东家自己酿的吗?” “厉害啊!我都不会酿酒。” “那我得再等等,定要尝尝那新酒是啥滋味儿。” 有三人向着伙计走去,清溪镇算是南边儿温暖气候,这几日都降温结薄冰,如果再不启程回北地,怕会被冻到半路。 淮河以北一旦结冰就不能行船,否则会破坏冰层,采不到好冰,采冰卖冰也是北地人家的谋生之道。 待来年三月,官府开船破冰后,北地的商船才能南下,对普通商队来说是这样。 之前江六也问过这个问题,北境来的官差说无需担忧,他们的冰船行驶畅通无阻。 听了三人的请求,伙计面露难色:“这……” 新酒今儿个才开酿,他们要的太多,这可能是不大行的,估摸着东家也酿不出那么多酒。 前院的人和后院做工的人是分开的,互相不能露底,大家也知这是东家的忌讳,都把自个儿的嘴封的严实。 上杂货铺买东西的客人,不说有多客气,至少不会太刁难人,这要是在别家,仆从让店铺的贵客不满,主家发卖打杀都是常有的事儿。 一旦卖身为奴,小命儿就再也不属于自己,能遇上这么好的主家,已是极好的运道。 “小二哥,劳你去问问小江东家,咱们兄弟三人这次也是跟着商队南下,那船何时起航我们做不了主,只望能带这新酒回去,冬日也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为首的男子对着伙计说道。 胆大的人会跟船跑商,像他们这样南北跑,还只有三兄弟的倒是极少,万一遇上事儿死在异乡,连送骨灰回家的人都没有。 这也是雷家兄弟第一次跑这么远,在老家他们也会跟船,但路程最多半月来回。 今年北地有几个地方闹虫灾,种的粮食都被土虫和蝗虫吃光了,一亩地收成连交税都不够,更别说还要养活一家人。 官府下乡探查后也知农人的难处,收了交不起税银人户的地契,来年交清了税再补些粮食,就能把地赎回来。 第208章 高度白酒好辣! 雷家兄弟他们村子,刚好就是虫害最厉害的地方,离家跟船时,那些虫子还没死绝。 只要地里头出了绿叶子,不管是什么它们都吃,草木灰撒了一层又一层,都无法阻挡它们的嘴。 只盼望着今年的雪再大些,把虫卵彻底消除干净,可一旦雪下太大,人又扛不住,真是两头为难。 家里卖了地给他们凑银子,想南下寻找出路,兄弟三人一路倒腾货物,一两文的差价也不嫌少,只要有得赚就行。 换了几次商船,来到小长安静安城,见识了新粮做出的新奇货物,把原本要带回去的货物全清空,又来了清溪镇。 现在全身上下也就能凑出几两碎银,北地人对烈酒的需求很高,越烈的酒卖的越贵,能让他们外出时暖身子。 闻到那酒香,兄弟三人就走不动脚,想把之前定下的货物全换成烈酒,他们买了不少魔芋粉和蕉芋粉条,都是耐存放的干货。 伙计见这三人面相老实,说话也十分知礼,衣服虽然破烂陈旧,但收拾的还算干净,进了店铺也不乱摸货物乱看,暗暗叹息道:“我问问掌柜的。” 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对这样的人有着天然的好感,伙计把这事儿告诉了郁炜,出货后客人想换货还是头一遭。 听了缘由的郁炜看了一眼等在门口的三人,点点头去了后院。 见小六站在酿酒的屋外,郁炜忙走上前:“东家,您之前不是要找虫子吗?现在外头有北地闹虫灾的人家,要不要和他们聊聊?” 也许他不是能力很强的掌柜,但肯定是最忠心的掌柜,铺子里出得每一样货都记录在册,绝不贪一文钱进自己钱袋。 即使江六有放权给他,郁炜也会每日禀告铺子账目,有什么需要他办的,从不经别人之手。 自打杂货铺开门,郁掌柜的夜晚就没回过家,每日都在码头打转。 对院子里干活的人也不耍威风,虽然没签卖身契,但对江六和铺子的事儿十分上心,一点不比乌雅少。 “哦?行啊,那你让他们在门口坐会儿,收完尾酒我就出来。” 旱灾涝灾虫灾都是不可避免的自然灾害,就连官府也没办法,只能免税或者减税。 蝗虫对农作物来说很致命,但它们同样也是饲料和肥料的好原料。 又过了一刻钟,江六把二次蒸馏的半月酒倒入酒坛,这次出的只有三两。 七日酒、半月酒、高度酒都放入托盘里,刚出的酒味道不会很好,既然大家这么有兴趣,那就帮他品品酒。 伙计们已经备好了饮酒的竹筒,三种酒呈现在大家面前,透明纯净无杂质,和酒坊的烈酒无甚差别。 书生钱寻选的是七日酒,入口微酸、口感醇香顺滑,因是竹筒盛酒,自然也带着竹香。 “啧……”一饮而尽,闭眼仔细品味这酒带来的感觉。 友人们也跟着学,七日酒比清酒烈,他们也能接受。 有人见他这样子饮酒,不由得嗤笑:“书生哪会品酒,笑话咱是粗人,实则自己也是牛嚼牡丹。” 这汉子选的是那高浓度的二次酒,仔细看过这酒是否有沉淀物,随后低头闻香,一口、二咂、三呵。 从品酒的行为来看,他确实比书生们更懂酒。 “那你快说这酒好不好?” “装模作样,还以为你不用嘴喝哩……” “饮酒饮酒,不饮咋品?” 书生们帮着钱寻说话,钱寻也一脸的不服气,拿着竹筒不肯放下,看这人能说出什么来。 大家都喝着小酒看好戏,江六也在等人开口,这人脸上络腮胡浓密、面黑眉浓,腰间挂着大刀,看穿着打扮是夏朝人士。 “这位是被酒香引过来的,门外还拴着他的马。”郁炜低声告知东家,看着不像是商贩,可能是江湖侠士。 他们这地儿小,也没啥这样派那样派,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位侠义之士,越是这样大家越好奇,武林高手到底什么样。 “闻香温和不刺鼻,舌尖酸甜、舌根带苦,入喉发辣但不挂喉,余香缭绕、回味悠长,两个字,好酒!” 根据镯子世界记载,古代最烈的酒大约在三十度左右,一般的清酒五到十度之间,烧刀子度数太高饮用人少,大约六十度。 这人应该也是饮惯了烈酒,喝五十多度的酒也没啥反应,反而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废话嘛这不是……” 书生们要面子,白眼是压了又压,不能败坏形象,嘴里嘟囔着对大汉的不满,说了一大通不还是好酒嘛。 好不好他们也知道,酒香就已经能说明酒好不好!哪里还需要说那么多废话! 酒坛里的酒被分了干净,难得遇上杂货铺有不花钱的东西,这还是卖价高的酒,不喝白不喝。 最小酒坛子的酒是最后空的,大家都有点怕那味儿,青天白日的在码头喝醉了,这要是掉河里可咋办。 “娘唉,咳咳咳……” “好辣,好辣!” “我的喉咙好像被火烧了,小二哥快给我拿块斑斓糕!” “太可怕了这酒,和木老二家的烧刀子差不多,辣死我了。” “怎么比第二种酒辣那么多啊,真的受不住。” 不少人被辣的找东西缓解,清溪镇人很少买烧刀子,就是买也是和其他酒兑着喝,镇上一直流传着,烧刀子喝多了要死人的说法。 烧刀子卖的也贵,卖酒的人也不会卖整坛,怕喝多了出事。 喝了烈酒的人都有些狼狈,大汉靠着门框笑而不语,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书生们瞪着他,大汉也不恼,继续小口喝着自己竹筒里的酒,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江六,没成想被抓包。 他也不尴尬,做了个抱拳的手势,拿着买好的卤货大骨头,坐到外头竹椅上吃酒。 雷家兄弟共饮一杯烈酒,就是他们常常饮酒暖身,也被这酒辣的有点受不了,这酒直入人的五脏六腑,带的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小东家,您这酿酒的手艺也太好了。” 这话是真心的,他们是真的觉得这酒不错,买卖做不做的成是一回事,东西好不好又是另一回事。 被他们说的江六也想尝一口,真的那么辣吗?喝了七日酒倒是觉得有点辣喉咙,二次蒸馏的威力真大啊! 第209章 收蝗虫。 仔细问过雷家兄弟他们哪的蝗虫,最大的成虫能有菜粉蝶大,是黑褐色的群居虫,难怪茎干都能被吃光。 九河村也会有绿蝗虫出现,但不如北地凶残,每年发现幼虫就得赶紧扼杀,它们的繁衍速度很快。 “你们那是不是捕鸟的人多,或者养鸡鸭鹅少?”江六听闻那么多蝗虫,也为农人们感到心惊。 鸡鸭鹅鸟类是蝗虫的天敌,改变耕种方式可能没那么容易,但养殖灭虫并非不可取。 雷家大哥叹气:“前两年捕鸟捕的厉害,贵人们需要鸟的嫩毛做羽衣,没日没夜的投网捕鸟……” 一物降一物属于生长规律,大量捕杀鸟类自然会助力于害虫,今年的虫灾才会这般厉害。 “没人管?”鸟的细羽绒才多少,要捕杀多少鸟类才能做成羽衣。 就是出现了虫灾,北地的官员不至于那么昏庸无能,总得拿出应对法子,乌纱帽哪里是容易戴的,帽子掉了人头也该落地。 “县令都换人了,朝廷下令禁止再穿羽衣。”雷二想到家里空空的粮仓,心里的悲凉浮现眼前。 去年相邻村落共同上衙门求助,希望县令大人能管管,谁曾想那狗官就是羽衣背后之人,自己吃的是肥头大耳,哪会管农人的死活。 今年交不出税粮他才急了,逼迫每户必须交粮,没钱就去借钱庄,借钱买粮交税。 十几个庄子的老人,豁出命也要讨要说法,印子钱哪里是农户人家敢借的,借的是钱,还的可是命! 这事儿闹的还挺大,惊动了洲城的官员,朝廷看重农事,底下竟然出了漏子,最后就是县令被罢免抄家,抵地契明年再交税粮。 “那你们今年过冬的粮食要怎么办?”江六问雷家大哥。 “官府借了粮给我们,明年的税粮要多交一成。”有的人家不借粮,就还是按原来的成数交。 不过大家都借了粮,就是大户们多少也借了点儿,也好堵住要上门借粮人的嘴。 “可能你们明年的收成也不会太好,黑褐虫的卵没那么容易死,它们应该也能撑到春种。” 气温一旦升高,也是蝗虫的孵化期,以此形成了循环。 这事儿雷家兄弟自然知道,不然他们不会来南边儿,今年出门赌一把,也是为明年求得一线生机。 三人脸上都是无奈痛心,这是人祸导致的天灾,农人只能咬碎牙往肚子吞,只要人不死,总能找着法子缓气。 “你们愿不愿意帮我抓虫?晒干的蝗虫和蚯蚓,我四十文一斤收,绿蝗黑蝗都行,也可以换成我这铺子里的东西。” 虫卵、幼虫、蛹其实也可以做饲料,但江六不敢收,要是这些虫子跑了出来,危害了农人的庄稼,他就是罪人。 三兄弟克制内心的喜悦,脸上的表情扭曲激动起来:“真……当真???” 就是药铺也没这么高的价,几文钱就给收走了,还很挑剔品相,每年要的量也不多。 既然没限制收虫的地界,那就是什么地方的都可以,北地平坦种粮食相对容易,一旦天旱,引来的虫子就更多。 江六点头,“自然,无论什么时候你们送过来,都有人接收和换货。” 无论是养猪还是养鸡鸭鹅,蛋白饲料都是催肥的好料,现在饲料的重心还是在猪身上,等明年再研究研究鸡饲料,二者的需求不同,不能长期喂食同一种蛋白料。 知道他们身上没银子,想把之前定下的货物换成狗尾酒,江六同意了,但建议他们只换一半的酒,万一换回去不符合当地人的口味,那不亏了嘛。 “哈哈,这个不用担心,我们那的人就好烈酒。” 既然他们心中已有成算,江六就不再多言,只有兄弟三人就敢搭船南下,可见心中有勇气和谋算。 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一个契机,他们就能抓住翻身。 叫来郁掌柜给他们换对牌,两日后会给出同等价值的酒,酒卖价不会太低,七日酒对标镇上的米酒,半月酒对烈酒,高度酒半斤装的小坛,要五两银子。 惯饮烈酒的人,自然会舍得花钱买高度酒,虽然有淡淡的异味儿,但它够烈这一点,就能吸引不少人。 酒已开售,大家刚刚的反应也不错,是时候增加人手了。 制作过程并不难,就是等待发酵的时间长了点儿,今日要把已经发酵好的狗尾草酿酒,剩余的草籽全部蒸熟拌上酒曲,入坛后交给时间。 可惜今年的辣蓼草过季了,明年用它就能制成酒曲,又剩下一笔开支。 江六觉得自己有点铁公鸡的趋势,咋只想进账,不想花钱呢…… 摇摇头进了做酒的院子,三间房酿酒足够了,只需把墙打通即可,就是还得打几口大锅。 一直忙到快天黑,兄弟三人才走出铺子准备归家。 “他咋还在呢?” 江小三看着离铺子最远的伞棚,这人坐了一下午了,也不知道想干啥,不会想干坏事儿吧? “要不要请巡逻役过来?”江余钱挡在两个弟弟身前,盯着那大汉仔细瞧,看来看去也觉得他不像歹人。 坐到外间的客人都已离去,再过一会儿他们铺子也要关门。 还不等江六张口,那人就走了过来。 看见他动了,铺子里的伙计们一窝蜂的跑出来,站到东家身前,怒瞪着大汉。 终于能做回护院的江威,拿了藏在暗处的琅琊铁棒在手上,对着大汉呵道:“站住!” 这武器还真挺好使,前些日子盛行钱庄的夫人在店里闹事儿,他一人就打伤了六个仆从,最后都没人再敢上前。 大汉站在远处,见众人如此防备有些无语:“江黎?是你要治病吧。” “您是老神医???”江六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庞大块头说神医年龄有些大,虽然有驻颜术加持,也不至于是个络腮胡大汉吧! 其余人也不信,谁家大夫不带药箱带大刀啊,还喝那么烈的酒! “我是神医的护卫。” 江六:…… 原来护卫是可以离开保护对象大半日的,还能白日喝大酒。 第210章 得罪神医? 老神医在水军大营走不开,他是过来接人的,见那小东家忙的很,就在外间儿等。 怕江六不信他说的话,姚铸拿出一块腰牌递给他,这是庞大块头的牌子,凭这腰牌能进大营。 “改日我再拜访神医吧?今日有些晚了。”江六验过腰牌没问题,又递给他。 自己现在也是小有家底的人了,万一这是个贼人…… “是啊,我们赶着回家有事儿忙哩,要不明日我们自个儿去大营吧?”江余钱也跟着说道。 怕人哄了弟弟走,还拽着弟弟的后颈衣裳不松手,但他人高很多,这会儿江六像个被提起的狗崽子。 江小三也拽着小弟的胳膊,这人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要是抓了人就跑咋办,还是抓着才安心。 巡逻差役看见这边的动静,也招呼着人过来,天黑交替时他们会增加人手巡查。 姚铸被他们护人的样子给逗笑了,揶揄的眼神看向江六:“你就这么怕死?验了牌子没问题,也不敢和我走?” 这就是庞簧说的胆子大?年少有为?啧啧啧,不过如此。 “嘿,你这人咋说话呢。” “怎么看着人模狗样的,说话这么过分呢。” 江威和几名伙计逼近一步,没好气的看着大汉,举起手中的武器想要揍人。 “我肯定是怕死的。”江六面无表情的看着大汉,瞥了一眼已经走到花墙下的差役,继续说道:“而且也没人会傻到,把命交给一个牌子。” 是不是真的神医护卫,待他回去问独狼和羊毛坊的人就知道了,没必要赶在这一会儿,自己又不是下一刻就要呜呼。 见人不肯走,姚铸也不再多说,转身和巡逻役们打上照面,露出手中腰牌,飞身上马离去。 留下店里的人和差役面面相觑,这又是怎么个事儿…… 既然没事大家也就散了,该干啥就干啥。 坐到船上,江小三还在懊恼:“咱是不是得罪那护卫了?那神医还会好好治病吗?” 虽然小弟现在吃着补药,气色好了很多,身子骨也比往年壮实,但一直没大夫能给个准话,说他什么时候能好全。 和叶大夫做香口丸熟了后,他问过小弟的病情,叶大夫说他没办法,在他眼中江六就是个预备死人。 当时说的话太重,把江小三给气了个倒仰,差点没给他来上两拳,治不了就说治不了,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咋还咒人? 坐在船头的江余钱也同样担忧着,话本子里的神医都是怪脾气,说不定他故意让护卫试探人,就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见哥哥们神色严肃,江六:“哎呀,想那么多做什么?神医也没说不帮我治,明日我去找庞大人问问。” 说完又是一个哈欠打下来,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个了。 家里早已备好了饭菜,天冷了吃锅子暖身,莫山岭的猎户抓了头不大的公鹿,刚好是在九河村地界,就下山问村里人要不要,可以分着买。 江老太买了两条大后腿,骨头熬煮了一下午,肉切成薄片备用,听见人回来了,才把肉给下进汤里。 自从家里野燕子多,他们也不再每顿吃红薯,换成了燕麦馒头和黑麦馒头,再煮小半锅米饭,谁爱吃谁就自己盛。 江六喝了两大碗汤、三个大馒头、小半碗米饭,一口肉没吃全吃的咸菜,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今儿个这么饿?”纪淑燕有些担心。 放下碗筷,还在继续摸馒头的江六一顿,眉头微皱后笑道:“嗯,奶奶给的饭团子我只吃了一个。” 听他这么说,大家这才把视线收了回来,继续吃着锅里的肉。 杂货铺的厨子会做好肉给江六吃,有时他回家也不怎么吃肉。 拿了个馒头继续揪着吃,江六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可能明日真得去大营一趟。 回到临时住的屋子,拿出水镜照了照,并没有从脸上发现异样,透明墙屏蔽进出的感知,是好事也是坏事。 雷打不动的吃着补药,现在还辅以参茶调和,损耗应该完全能抵消才对。 自己不是大夫,想破头也不会想出来,还是乖乖睡觉吧,希望神医真的能看出他的问题。 睡前摸了摸跳动的心,喃喃道:“老伙计,你别漏气啊,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第二日没起晚,又是好几个大馒头下肚,连带辣油的咸菜都没碰,只吃了咸蒜和腌笋。 羊毛坊的人已经问过了,那人是神医带来的人,庞簧让人带话给江六,今日去一趟大营。 专属他的菜园子补了不少屎瓜,瓜籽已经被掏空,鸡蛋有三个筐子,这次还带了些咸货。 “进。” 今日到镯子世界时间是早上七点整,拉开大门后慢慢理货。 最先到的是朱家兄弟,两人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色,还带了两个大榴莲。 “小六,快来快来,这榴莲品相太好了,我特意给你选的。”朱磊把榴莲放在地上,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对着果子的屁股扎了进去。 这是江六第二次见这果子,第一次吃榴莲还闹了笑话,边吃边干曰。 听说榴莲壳子是好东西,嫩芯壳子被他带回去煲鸡汤,趁大娘不注意时放入汤里,差点儿挨了顿好打,再有钱也不能糟蹋吃食啊。 煲出来的汤香甜诱人,一点怪味儿也没有,三哥特想抱着锅舔,被奶奶给制止了,意犹未尽的说这补药真好吃,下次还想吃。 “不是说很难买吗?咋又买到啦?”江六凑过去看他开果子。 榴莲是很远的地方水果,那边的污染更重,要想买到好品相很难,有些果子连海关的检测都过不了。 自家的东西不出口,但不制止进口,该吃还是得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揍人。 水源污染前这果子就要两张红票子,现在最少要五张才能买到,还是干瘪瘪的品种。 黄色的刺皮打开,浓郁的香味儿散了出来,小朱闻着有些陶醉:“古镇采购的新品,没花钱,换的。” 这榴莲真香啊,难怪他哥必须要拿下,都不敢想吃进嘴里,会有多甜多糯。 “咋换啊?”江六也想换…… 剥掉外壳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上次只有一个榴莲,里头就三块,没多余的给他带走。 第211章 干咸货。 榴莲是从试验池换的,朱磊昨下午没事儿干也去那边转悠,见大家都拿着换购的东西出来,心里痒的厉害。 根据记录,土壤、种子植物、苔藓植物、蕨类植物、藻类植物都有净化水源的功效,组合不同,净化值也不同。 净化污染水源指数越高,能换取的东西越好,金银财宝、房子车子、日用品都能换。 城市里的试验池,有人换到了价值几千万的别墅,用来净化的东西竟然是“瓦上霜”。 所有的东西和污染水源混合,都会发生数值的变化,哪怕是一块泥巴也有反应,并不只是像从前用水生植物净化水质。 换到别墅这事儿还上了新闻,越来越多的人涌进各地的体验馆,即使换不到好东西,也能涨涨见识。 有人发文说,之所以全民参与是因为污染源变重了,上头的人也拦不住污染的速度,过滤设备已形同虚设。 那帖子瞬间被顶上了热搜,不过一分钟就被撤销,后续报道就是谣传。 榴莲的换取并不是古镇的热销品,现在最热销的是药物和种子,以前那些不舍得买的水果,现在都不算难换。 “那你们用什么去做实验的?”江六有点好奇。 “柚子叶。”小朱拿起一块榴莲,他哥挑的榴莲就是好,皮薄肉多,还是难得的干包。 他们也没啥能去试的东西,租的小院有一棵柚子树,现在还不到结果的季节,摘了五片老叶子去试验池,没想到真的减少了百分之六。 可以换的东西价值八百左右,也可以在最低档次里选,只要够八百就行。 古镇挺人性化的,换的东西没提高原价,杂货铺卖多少钱,换购的也是多少钱。 小朱是想换粉盐的,他觉得古镇的自制盐很好吃,煮熟的菜就沾点盐,都吃的很满足。 但他哥说换榴莲,上次见小六还挺爱吃的,壳子都带回去煲汤了,难得又碰上这么好的果型,那必须得换走。 两个榴莲不止八百,不允许补差价,兄弟俩又回去摘了些柚子叶卖掉,他们吃一个,小六还能带一个走。 反正柚子树是古镇的,也算是薅羊毛了。 江六有些感动,感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见朱磊贱兮兮的开口:“感动吧?明天给我带只老母鸡。” 老母鸡现在要半个月才有,他吃鸡吃上瘾了,可能林老板给他的鸡里放了毒,不然咋会三天两头想吃呢? 要不举报一下林抠门吧?查查江湖饭馆儿,肯定有问题! “好。”江六笑着答应了,现在天气冷了卖鸡的人少,但铺子里还有几只。 吃着榴莲,客人们也进门。 今天大家都在说试验池的事儿,那边修的老大了,都成了新景点,黑压压的一片都是脑瓜子。 有人给江六出主意:“小老板,你明天也带点菜去试试,咱这菜这么好,肯定能净化。” 已经采摘的菜净化效果好像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得带根儿,反正那净化值邪门的很,也没啥规律可寻。 他们买了菜也要去找新东西,古镇这么大,肯定会有不起眼的小花小草没被发现,只要碰上了就是运气,没碰上也就当看风景。 客人们还是头一次来了小院儿不闲聊,买完了菜就匆匆离开,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林老板骑着木滑车来了,见面就问:“小六,有没有好东西,我要去试验池!!!我要暴富!我要买能换购上亿的东西!” 人生在世哪能没有梦想,他的梦想就是一夜暴富后当一条咸鱼,余生只需要平躺侧躺随便躺。 再也不要为赚钱而奔波,再也不要为生活背井离乡,再也不要为钱彻夜难眠。 钱能解决一切问题,如果有钱能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是钱不够多! 此时的林老板已经陷入了幻境,扶着门框开始傻笑,笑的那痴痴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门内的三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有那玩意儿还轮得到你? 请问下亿是什么单位?那是普通人敢想的吗?你以为小六是霸道总裁呢?随随便便送你个东西,就价值几亿。 “没有,有我还在这……”江六无情的一瓢冷水,把幻境中的人拉回了现实。 “咳咳咳。”行吧,那还是先继续为生活努力吧。 咸货是林老板要的,之前高温天气看朱磊太辛苦,每天嚷嚷着没胃口,江六给他带了个猪头,一半烟熏一半咸货。 那时咸货还没很干,许家人说至少也要风干一个月,这样的口感最好,肉太鲜了不好吃,干过头了也不好吃。 这事儿不知怎么被林老板知道了,跑到朱磊的院子蹭饭,凭他的嘴自然能吃出咸肉还有不足,让肉晒干了也分给他一些。 古镇这时节做不了咸货,两天就得招来臭苍蝇,第四天就得长蛋白质,别问他怎么知道,问就是已经上过当。 咸肉又晒了几日,江家人已经尝过了,果真和烟熏肉差别很大,说不上来是什么香,但就是特别的好吃,肉很咸香有韧劲儿。 煮咸肉的水有些发白,在里头加了黑萝卜和冬笋,这俩也变得很入味儿,汤汁儿沾粗面馒头很香,拿这汤泡饭,江家小辈每人两碗打底,五姐江瑚也是如此。 今年的咸货不多,这次带了二十斤,就拿走了库存的大半,晒干的肉损耗挺大的。 这咸肉林老板也没想卖,他家就好这一口,每年自家买肉买排骨买猪头猪心猪蹄猪尾巴,都差不多一万块钱,做麻辣香肠的肉还得另算。 他们做咸肉的方子,可比江六这个复杂得多,桂皮香叶八角花椒等大料都要和盐炒香,再均匀的涂抹肉身,一层肉一层洋葱放七天,时间到了用热水烫一遍,再挂到阴凉处风干。 干咸货是谁吃谁不舍得走,同样的方子,不同的人做出的味道也不同。 江六听的嗯嗯点头,原来要炒香料盐,还要洗一次,他们这没洗的是有点儿咸,加了黑萝卜冬笋山药后就好很多。 第212章 污染试验池。 不知不觉被引着,林老板把自家的咸肉方子给说了出来,虽然网上的教程也大差不大,但他哪能放过这机会。 小院的菜做出来的东西,大受客人们喜爱,不用过多的香料调味料烹饪,尽量还原本味。 “你学会了吧?记得给学费嗷,我也不要多了,那老香葱最近咋这么少呢?每天都得省着用。” 去腥三剑客是多么的重要,少了主要演员,葱油面也会失去他最诱惑的地方,这对厨子来说绝不能忍。 给客人把鸡蛋装在篮子里,江六抬头说道:“每天三十斤还少吗?现在种葱长势不好,这个我也没办法。” 许巍的那片葱地,早就给刮干净了,如果重复种植同一种菜,不光是减产,也会诱发虫害,那地儿明年要种辣椒。 小葱大片种植的人少,都是各村收点儿,许家哥哥们也腾了空地种葱,现在这季节不大合适。 就是用了肥,小毛葱也长的不咋好,能保证每天三十斤的葱量,已经是费了些功夫。 种下的胡葱生长期很长,大半个月过去才刚发芽,目前占了江家两块菜地,想见钱还有得等。 “那蒜黄给加点量……”林老板装了两篮子野菜也妥协了,菜是真好,就是这产量也是真愁人。 算了算竹帘棚子的遮光篓筐,江六把量加到了十斤,镇上的一盘蒜黄炒鸡蛋要四十文,蒜黄香豆干四十五文,也只是面上薄薄一层。 借着豆芽菜和蒜黄,这个月赚了不少银子,下月到年节时卖价会更高,沙地发豆芽比土地更快,家后院的沙堆里全是豆子。 豆芽在镯子世界很便宜,两块就能买一把,这买卖是真的没法做…… 今年卖的鲜菜多,晒得干菜就少,目前蕨苔菜和荠菜占大头,苦苣菜卖了两次就卖不动,大家都有点儿嫌弃它,实在是太苦了,只能卖医馆做药。 医馆的人拿走了干草药和屎瓜子壳,又是好多张红票子进帐。 卖完菜,江六想去试验池瞧瞧,板车和榴莲暂时放小院儿,三人结伴出门。 “走,抄近路。” 朱磊来古镇早,带着人从染坊街的一处商铺右侧过,穿过两条巷子还得再走几分钟。 试验池区域很大,远离了种植养殖区,下层用了许多防漏水的材料,头顶盖着草棚子,外观看似简陋,但进出处都有工作人员。 晚上八点半古镇开始清场,这里七点过后就不允许人再进。 兑换东西的地方就在门口显眼处,水果区域有堆成山的榴莲、成筐装的山竹、菠萝蜜、蛇皮果、白草莓、粉凤梨、树葡萄、红宝柚、苹果香蕉橙子等等。 肉食区域是拿着票去换想要的东西,也可以是美食券,其中就有江湖菜馆的抵用券,还价值三千呢!消费不够就下次继续,不找零折现。 米面粮油的兑换,是大家熟知的品牌,可以免费送到家,也可到指定超市提货。 在兑换券里看了很久,看见自己想要的券,江六顿时笑眯了眼。 这次没有准备,先看别人怎么操作的,明日他也带些东西试试。 每一张小木桌,都有玩粘土的人,甚至还玩心大起捏起了造型,再好看的造型也没用,检测后会回收,不允许带走。 小朱在小院儿柜台下捡了个青龙衣,不知有几天了,外皮已经变得黑黢黢,这会儿正打算用这壳子混合污染源。 工作人员放了新的托盘在木桌上,一杯刚从池子里舀出来的水,加入固色和显化的蓝色药粉,要在两分钟之内把净化物混合。 混合后等几分钟会变成粘土,可以即刻送检,但大家更愿意多等一会儿,认为时间越长,净化值会更高。 每块粘土的颜色都有一定差异,有的肉眼看会很相似,但在放大仪器的检测下,能看出大不同。 朱磊和江六都没有东西要混合,就站在小朱的操作台旁看,他隔壁的是个小女孩儿,大概只有七八岁,拿的是茉莉花枝。 花瓣和污染物混合成了白灰色,枝条是黑绿色,整根枝条混合是暗黑色,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有人问工作人员,是否有大概种类偏向?比如:花、草、树木? 工作人员表示他们也不知,每一种生物都有神秘特性,就是同一片土地生长的同一种植物,不是同株所出,检测后的数值也不相同。 黑板上有高数值物体排行榜,可供大家可以参考,目前最高的还是那瓦上霜,有六十七点几,难怪能换大别墅。 有人试验过青龙衣,数值是五点几,只能换最低一档的东西,如果再想换购,得超过之前的数值至少一以上。 做这个不费工夫,就把它们混合均匀,等凝固成型后,就可拿给工作人员检测。 在小朱玩泥巴时,有人测出了今天的最高值十二点三,用的是清洗干净的竹鞭。 “是不是我们没清洗啊?我看之前也有人用竹鞭,好像才三点多。” “哪里挖的啊?是古镇的吗?”众人都好奇又羡慕,这哪里是竹鞭,这是金鞭! “哎哟,我之前也想试这个的,还打算明儿个再来呢。”懊恼的直摇头,怪自己太懒,没去大竹林。 “是谁啊?” 大家伸长了脖子看检测区,用竹鞭检测的是位老奶奶,带着上初中的孙儿来古镇避暑,这两天都有来试验池,用的都是带根的东西。 对大家的询问,老奶奶摇头说不知,她孙子用的是笋壳,但数值很低,连兑换标准都达不到。 有人带祖孙去换购区,大家玩起泥巴也更起劲,也不知他们会换到什么好东西,实在是羡慕。 小朱用的青龙衣做出的粘土是墨绿色,但表层有些发灰,看着还挺吓人的,他自己都不抱希望。 昨天柚子叶的颜色至少还能看,这次的颜色很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 把粘土交到检测区,五分钟后会有结果,虽然嘴上说着不是很满意,但其实内心十分期待,万一这个词有着天然的诱惑。 第213章 赌酒。 比他们先一步检测的茉莉花枝出了结果,花瓣低值没眼看,单独枝杆百分之十一,整个混合在一块儿,又只有零点几。 站在旁边等待的小姑娘,瞬间哭出了声,拉着工作人员的手说:“姐姐,我不要其他东西,只希望南院的高医生,帮我奶奶做手术可以吗?” 带小姑娘来古镇的是她的邻居阿姨,听见净化数值那么高,也十分高兴。 见她拉着工作人员不撒手,怕惹人不高兴赶紧解释:“这丫头爸妈都死了,家里就一个奶奶,平时生活靠老人家捡废品,奶奶突发脑出血在抢救,出血量有点大医院建议放弃治疗,她不知道听谁说的,由高峰医生操刀会有机会醒过来。” 茉莉花是小姑娘的妈妈,留给她最后的念想,那几盆花已经养了很多年。 她们是江市周边小城镇的人,城市里的检测点人满为患,需要提前预约,已经排到半个月之后。 学校老师知道她家情况,给古镇方的网站留言,古镇检测的人联系了小姑娘,这边检测点比城里还近些,所以邻居阿姨就陪着她来了。 这是一场赌,没人知道她家养的茉莉花行不行,但小姑娘坚持要试试,所幸结果是好的,数值不低。 因兑换物不在名单上,工作人员表示要向上申请,小姑娘和她们走了,那几盆花会卖给检测处。 “唉,希望她奶奶能好起来。”朱磊有些感慨。 如果那位老奶奶不在了,小姑娘可能会被送福利机构,再好的机构也比不上亲人的陪伴。 江六也点头,失去至亲的痛他尝过,再可怕的梦也不过如此。 青龙衣的检测结果将近十个点,小朱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早知道当时就多囤点,不光能治脚气还能换东西。 问江六有没有要换的东西,毕竟是从小院儿捡的,江六让他自己换。 小朱换了两桶古镇自制的中老年营养粉,给了爹妈家的邮寄地址,这在外头是没得卖的,寻古味还搞限购。 看完了检测,江六也该回去了,他也得回去找找好东西,争取早日试验通过,把那东西换回去。 和朱家兄弟分开,带着臭香臭香的榴莲,回到了码头。 … 狗尾酒已经在酿制中,江家杂货铺酿出了烈酒,不比烧刀子差,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传遍了清溪镇。 几家大酒楼也让人过来定酒,但没敢定最烈的,只定下了女子饮的七日酒和半月酒。 蒸馏过的二次酒取名白日醉,供品尝的有两大坛,竹筒只倒了个浅底,大家只敢微抿一小口,怕喝出毛病。 传言:这是另一种烧刀子,虽然不会喝死人,但可能会难受死人…… 镇上有位肉摊老板,名号“酒仙”,极其爱那杯中之物,每日赚到的钱,大半都被他买酒喝。 他媳妇儿三天两头要和离,带着娃儿回娘家,那汉子醉了就撵人,清醒了又去老丈人家接人。 因他酒仙的外名儿,不少人会找他喝酒,喝赢了钱就归他,汉子最厉害的一回,一日赌了三场,共喝下十坛烈酒,还能自个儿走回家。 今儿个早早的分好了肉,让他媳妇儿守着肉摊,自己跑来码头买酒,昨下午这烈酒就传到了镇上,汉子一晚上没睡,就念着那口酒。 天不亮就来了杂货铺门口等着,尝过了白日醉,把身上银子全给掏出来定酒。 郁炜问他今儿个忙不忙,可以拿一坛酒给他,再切一大盘子卤货,只需在离铺子最近的那张竹桌坐一天。 等江六检查了酿酒进度去前院时,酒仙的前后左右都围满了人,喝几斤酒都不红脸的人,这会儿脸红的快要滴血。 见大家打趣,汉子哈哈大笑:“你们不懂,我红面了说明正是能喝时,你不信?那你去领一杯来给我。” “卖肉的,快说说这酒好不好喝。” “这是喝了多少了?咋脸红成这样。” “王酒仙今儿个要栽咯……” 有端着竹筒坐旁边慢慢品酒的,有站着吃东西伸长脖子看的,说什么也要看酒仙醉酒的模样。 王酒仙见人多,开始邀人和他赌酒,这次不赌银钱只赌酒,输了的人要把定下的白日醉给他。 这会儿爱喝酒的酒鬼们也都到了,一来就见王屠那要醉不醉的模样,喜的他们马上上钩。 “赌!怎么赌!” “你喝多少了?到时候大家说我们欺负你。” “咱哪能儿喝的过你啊……”都知他的酒量,愿意赌的人还是不多。 王屠户看了一眼杂货铺,又把目光转向酒鬼们:“这次不来车轮战了,共饮杯中物,最后不倒的就是赢家,有愿来的都一块儿,我输了就给你们每人半条猪。” 放下竹筒又啧啧两声,“当然了,要和我赌得先定酒,把牌子放桌上,输了就都归我,赌注是半斤的小坛,咋样?有人敢来?” 白日醉半斤坛要二两半银子,一头猪才多少钱,但只要王屠户输了,所有参与赌酒的人,都能分到半头。 这让大家有些心动,不是为那猪肉,而是面子! 看他那面红耳赤的样儿,应该也喝不下多少了,这次是有机会能赢酒仙的。 杂货铺的样品酒不卖,有定货对牌的人可以打半竹筒酒喝,这半筒哪里够的喝嘛….. 伙计把四张竹桌并到一块儿,郁掌柜的抱了大坛子酒出来,笑着说:“既然大家这么有兴致,这坛子里的酒随你们喝。” 目前要赌酒的也就八人,之所以敢喊话随便喝,是因为东家说了绝对喝不完,其实能喝完那竹筒里的量,已经算很厉害了。 王屠户一直没回答别人,他到底喝了多少酒,这是为啥呢?因为他到这会儿也只喝了小半竹筒。 从第一口酒下肚,他就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这酒和烧刀子真像啊,就是他也不敢大口喝烧刀子。 每口都只喝一点,偶尔还辣的他吃两口肉,这事儿客人们不知,杂货铺的人可是看的真真的,这酒仙也在给人下套呢。 第214章 空壳吊命。 抱了大酒坛子出来,赌酒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跑到码头去嚷嚷。 “快去杂货铺看赌酒,店家酒坛子都拿出来了。” “杂货铺在赌新烈酒!” “只要定了酒就能赌,赢的人有半头猪!” “什么?赢得人有五头猪?”那必须得去看看。 以讹传讹之下,半头猪的赌约已经变成了五头猪,谣言真可怕。 铺子前围着的人多,码头巡逻队怕出事儿,又拉了一波人上去,这就变成了差役也参加赌酒啦! 巡逻队:……你可别乱说,我们还在当差,可不能赌。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江六让郁掌柜的加高筹码,最后的赢家可在杂货铺选购价值五十两的货物,也可以是现银。 这下定白日醉的人更多了,万一就有人喝倒了酒仙儿呢!不光有半条猪,还有五十两呢! 王屠户和掌柜的对视一眼,两人都对这场托儿行为很满意,酒是真酒,绝对不参假,全凭自身本事硬! 敲一次锣就得饮一口酒,十次锣声过后,谁的竹筒里还有酒,谁就出局,撑到最后的是赢家。 “还需敲十次?我一口就干了。” “我谦虚点,饮三次。” 对于这些人的大话,王屠户笑而不语,好好好,就怕你们这些外地人不上钩。 “铛~” 锣声响,落座的人喝下第一口酒。 片刻之间,就有人变了脸,似是被酒给呛住,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中,硬生生把刀子吞了下去…… “铛~” 第二声锣响,有两人起身出局,要什么猪?还是要命吧。 第三声,出局者三人。 第四声,出局者六人,脚步虚浮,需要人搀扶。 第六声,桌上还剩下七人。 第九次敲锣,王屠户也开始犯晕了,使劲捶胸口,把嗓子眼儿里的东西克制住。 此时的桌上只剩下两位,二人脱的只剩里衣,鬓角的汗珠不停的滴落在胸前,脸涨红的不像话。 嘴里不死心的喊道:“五十两!五十两!曰……” 五十两真的好难…… 话音刚落,其中一人就不太能撑住了,伙计早就备下草木灰筐子,赶紧给他接住,把人扶到一旁休息。 这会儿的避风休息区,已经躺了一地的人,怕他们吃了酒吹风会着凉,还贴心的盖上了厚衣物。 赌局也到了最后关头,距离第一次锣声敲响,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竹筒里的酒才添第三回。 目前和王屠户对饮的是府城人,也是极其爱酒之人,他的兄弟们在中途就躺地了,说自己要缓缓。 江六也在看热闹,还好狗尾酒是药酒,不然喝这么多准得出事儿,输赢之争真可怕,难怪章五郎进了赌坊就不愿回头。 每喝完一次,会有半刻钟的歇息时间,喝太急了人受不住,也要给酒上头的时间嘛。 小二正要敲响第十次锣,那人认输了,泪眼婆娑的说道:“不喝了,我认输,再喝下去命都要交代在这……” 这酒咋越来越让人迷糊,早知道就让伙计不停的敲锣,可能还没这般醉。 王屠户听他这样说,也认命的趴桌上,“不喝了,我也不来了……” 说完就闭眼呼呼大睡,还不等围观的人反应过来,呼噜声已震天响。 清溪镇酒仙获得了最终胜利,但酒仙儿本人已经喝晕,桌上有大把的预订购签子,伙计帮忙收拾好。 也不知这人啥时候才能醒,等两个时辰还不醒,就把他送回家去。 给每人灌了两碗醒酒汤,留了两个伙计看着他们,其余的人继续忙自己要做的事儿。 围观的人也算是见识到厉害,白日醉这名字取得真好,果真是青天白日就醉了。 江余钱提醒弟弟该去水军大营了,“我跟你去吧。” “二哥,你们忙完就回去吧,我一会儿直接回家。”江六拒绝了二哥三哥的陪同。 只有水军的大船才能直出直入,乌雅雇了辆马车。 路上还算平整,江六没忍住又睡了一会儿,验车时才醒来。 虽然已经去过大营好几次,但该有的流程还是得走,马车底部被验了好几回。 把他送到大营,赶车人赶紧调转车头,这一路上他也吓得不轻。 庞簧手下的人来接江六进营,又是坐了一段马车,下车后七拐八拐,人脑袋都要转晕了,终于在一处院子停下。 见大门紧闭,江六有些疑惑,就见那官爷说:“小东家您自己进去吧,军中要地我们去不得。”示意他上前叩门。 扣了扣铜锁,里头人打开门锁旁的小铁栅栏,看清来人是谁,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这一系列动作,让江六有些紧张,他好像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不会看一眼就要被挖眼吧。 “请问有无遮眼布条?”为了小命着想,他觉得自己应该识相点儿。 前方带路的人皮笑肉不笑的搭话:“您说笑了。” 江六:……我是说真的,没开玩笑。 埋头只看路,穿过了不知道多少假山和院落,江六看见石桌旁的人,桌上摆满了各种吃食,甜咸辣甜什么口味儿都有。 那人捧着书看,头也不抬,只说:“过来坐。” 这应该就是那神医了,周身气质和柴夏两位大爷很相似,他一张口给人莫名的信服感。 如果这人出现在镯子世界,保证不会有人相信他八十多岁了,可能还会追着问生发养发秘籍。 “我先问问你,你这小子是不是心里有毛病?嫉妒人家夫妻感情好,非得给人拆散才算完事儿是吧?”老神医劈头盖脸把人给骂一通。 每篇聊斋都得到了他的犀利点评,说到最后开始砰砰砰的敲打桌子。 石桌有裂纹出现。 江六:…… 动也不敢动,像一只木鸡,面皮上挂着虚假的微笑,早知这位是蒲先生的忠实粉丝,他就不来了,病没看好,可能还会再加重。 “手伸出来吧。”老神医长长的出口气,回归正题,放下了话本子。 刚开始不以为然,接着眸色暗沉,再是眉头紧皱,最后盯着江六的脸看,不停的摇头。 江六内心苦涩,面上无任何表情,轻声问道:“无药可救?” 老神医收回了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生机全无,只空壳吊命,如何救得了?我是神医,不是神仙。” 第215章 养心丸。 神医的话在江六意料之中,他说的对,他只是医术好的凡人,不是神仙。 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这两日是能吃能睡,身子也并无过多不适,只要还能睁眼就行。 有头顶的老天爷护着,想来自己也没那么容易死,就是有点担心哪天一觉不醒,直接睡到自然死,他当时说了终老,可没说健全老去。 一块接一块的吃着糕点,吃腻味儿了还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再接着吃…… 这老神医的待遇就是好,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比自家做的改良版好吃很多。 盘子空了三个,对面坐着的人忍了很久,终于开口:“你是猪吗?还吃得下?果真是铁石心肠,难怪能拆散庚娘三世姻缘。” 江六:…… 那你都说我没救了,我不吃好喝好还能干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话本子的第一页写着几个大字:来自旁人口述的故事。 还是不要得罪老大夫,假装自己没听见,继续把爪子伸向糖渍梅干,这梅干真好吃,果肉很厚实,很有嚼劲儿。 老神医见他快把整盘梅干吃完了,也赶紧捻起一枚放进嘴里,慢悠悠的说道:“你这娃子心真大,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五年后你再来找我,我保你留下子嗣。” 听见这话的江六乐了,意思就是五年内,他都无需担心小命问题? 起身谢过老大夫,但还是要说明一下:“小子并不在乎后代子嗣,也从未想过男欢女爱,生是夏朝人,死是夏朝鬼,劳先生帮忙传话,无需用红尘情爱禁锢于我,江黎问心无愧。” 虽然自己不聪明,但也没那么傻,江微柔长相不俗,是夏朝标准的美女子,背后又有当官儿的大哥,家中也是大富。 他们二人曾有几句言语,但都是关于吃喝和布包,她会给新布包提提意见,相处时,并未有任何男女之间的逾越。 但如果真有人要用这样的法子绑住自己,那江六肯定是不愿意的,现在的和谐共处场面也会被打破。 “哦,你心里明白就好,要想继续吊命,普通参茶的药效可不够。” 难怪这两日总是很困倦,原来是参用的不好吗? 赶紧弯腰赔笑脸:“请老神医赐药,让小子活得轻松些。” 今儿个在换购区找了半天,也是在找能续命的东西,看见人参牛和丸的祖宗,特级的养心牛和丸才安心。 江六从来没有放弃自救,机械心脏太虚无缥缈,等待也是未知和无限长,他一直在留意能强心救心的药物。 章家大姐姐服药后的改变,他看在眼里,但那药效不足以改善他的破烂心脏。 特级药丸子换购的条件是真高,要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净化度,才能换购三粒。 夏大爷曾经说过,但凡沾了特级的药,普通人要想接触到,真的是很难很难。 现在路和药都在面前,就是这入场券不是很好搞,还得注意门票和别人的是否相同。 攒下的红票子已经有好几箱子,也不知还要攒多久,慢慢的也琢磨出意思来,大概需要一场契机。 心态好了,肚子也更饿,吃饱喝足后,老神医赶紧让人带他离开,自己坐着没动。 假山后跪着几人,赵昭向下瞥了一眼:“自作主张,下去领三十军棍。” “是。” 副指挥使大人头也不敢抬,这事儿是他办的不地道,认罚但不认错。 武安亲王板着脸继续吩咐:“把养心丸给他送去,以后每月药到了,都送到九河村,喜竹亲自去办,把嘴给我闭严实了。” 跪着的几人交换眼神,王爷正在气头上,他们不敢出言劝阻。 喜竹公公领了差事,忙从地上爬起来去送药。 老神医耳朵好着呢,见他坐下问道:“舍得?” 养心丸出自神医谷,虽然只小小一粒,但就是这一粒千金也买不到。 “这事儿是其英的错,老先生也不该那般试探,小六忠心一片……”赵昭对老神医说话客气很多,但言语中也有些埋怨。 少年不追逐名利,真正的心系农人,这点他很欣赏。 虽然没看清他的脸,但那句红尘情爱禁锢,想来是咬紧了牙说的,别看人少……气性可是一点也不小。 这边的江六已经走到大营外,一路都有官兵,他也不好撒气,传出去有损伟岸形象。 “小江东家,请等等。” 喜竹撩开袍子在后边儿追,这小东家跑的真快,一眨眼就到大营口了。 听见人叫喊,江六回头。 “嚯,喜竹公公今天变飞毛腿了,跑的真快。” 这位公公说话有趣,待人亲和,江六还从他那得知了不少庞簧的糗事儿。 不过也没敢打趣庞大人,自己心里知道他是个大饭桶就行了。 看着手里价值不凡的药匣子,江六问:“这是?” 喜竹笑眯眯的把人往大船那边引,告诉他这是很好的补药,隐晦的说明,只有身居高位的皇族才有。 赶紧把药匣子收好,江六拱手道谢,喜竹侧身躲开,让他今日事万万别往心里去,想做什么就照自己的心意做,别被旁人的三言两语给打消念头。 两人鸡同鸭讲了好一会儿,江六上了小船,和岸上的人挥手告别。 回味刚刚的话,我要做啥?最近也没啥可做的吧,就地肥和饲料。 药匣子里有两粒很小的药丸,每隔半月服用一粒,丸子十分顺滑,还带着甜味儿,都不需要就水就能吞入腹中。 小船把人送到河滩,和羊毛船上的人打过招呼,又划船返回。 江六问独狼他的哥哥们回来没,榴莲还在店里呢,得带回来吃掉。 “一刻钟前刚回来,你们那车上带着啥啊?闻着像什么东西臭了。”独狼告诉江六。 他虽然眼睛有一只不好,但鼻子和耳朵都没问题,说的还比较客气,其实那味儿他闻着很臭。 江六讪讪笑道:“臭果子来着,下次给你也带一块,不好闻但是很好吃。” 独狼点点头,让他快回家去,看着天色怕是要下雨,刮起的河风有些湿润。 “那你呢?我们一块儿回去吧,晚上来我家吃饭,有好喝的鸡汤。” 雨太大也不好过船,明日再把羊毛衣裤运走就是,守在这里干啥,没苦硬吃啊? “我还得再等会,你去吧。” 这次要送走的可不是羊毛衣裤,关乎将士们的性命,不能有任何闪失。 第216章 牡丹花垫子。 河滩的这段路越来越好走,是时候把三轮木滑车整出来了,运送货物也更加方便。 滑车的图纸早就记在心里,拆解图也不难,杜木匠和他老丈人,最近一直在忙手摇扇和脚踏扇。 在江六的建议下,把木扇叶和扇面分给了其他木工坊做,只要掌握好核心技术,第一年他们怎么也仿制不出来。 到村口时又碰见婆婆们,正坐在大树下一块儿戳羊毛,这是作坊用不上的粗劣羊毛,有的成团不易清洗,有的染色不均匀,这样的毛拉不成长丝。 攒了有不少后,江六把这些粗毛搬回了家,打算做成羊毛垫子和地毯,戳成不同的花样子,卖给外地商人。 大姐现在有了身孕不方便出门,江六拿了图样和羊毛给她,让她在家戳羊毛垫子,一个垫子给三十文,大小不同价格也不同。 被野猪尖牙伤了腿的人家,大儿子和小儿子不愿意轮流养老人,代胜伤了腿,家里的银钱花了个干净。 代家老婆婆当年逃荒路上护着包袱,被贼人给踢伤了腿,现在人老了那腿更不利索,做不动什么重活儿,半夜偷偷离家,准备找个山窝寻死。 虽然最后被村民们找了回来,但村里老人们都有些兔死狐悲,就连江老太那几日心里也不舒坦。 江六把羊毛垫子放家门口,并扬言只有老人才能做活儿,这些羊毛能出多少垫子,他心中自然有数。 可以把粗羊毛带回家戳,做完一个垫子又到江家领新的羊毛。 羊毛轻,很容易被私藏,但九河村的老人不会这样干,如果有人克扣了羊毛,那么下次再没这样的活儿,老人们心里很清楚,这是小六又发了善心。 “小六,你回来啦。” “咋没和小二小三儿一块回来哩,那俩也才回来没多久。” 这次的统一花样子是牡丹花垫子,熟练的一天能戳完一张垫子,等攒到年节前半月,再拿到铺子卖掉。 戳好的垫子还要分区染色,单人坐垫五百文,双人的和地毯就要贵些,粗羊毛有些扎人。 江六说自己刚刚有事儿忙,走近些看婆婆们戳的垫子,比他戳的不知道好多少,手里的长木针不停的往下扎。 “婆婆,您这针好像有点不同。”迎春婆婆用的木针很细,戳出来的花蕊很真。 婆婆们笑了,“是啊,迎春用细针戳花蕊,咱们就一块儿戳大朵花儿,你瞧着是不比之前的更好看哩?” 戳了好几日的垫子,大家自发地改良了粗针和细针,花瓣的边缘部分和花蕊都用细针勾勒,粗针做大花朵。 几人一块儿干活儿,能做的更快些,算下来每人每日,能戳一张半的垫子。 江六拿起一张戳好的牡丹花坐垫,虽然还未染色,但已经很华贵,是比前些日子的垫子更好看。 “婆婆们真厉害。”江六是很佩服这些老人的,本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还不遗余力的为家操劳。 把垫子放回去,江六看了看天色,让她们早些回去,怕是等会儿要下大雨。 这会儿明显感到更冷了些,风刮在脸上都有些疼,今夜的雨怕是不会小。 “做完这张我们就回去了,小六你快回家去吧。”婆婆们都离家近,江家在村西还得走上一刻钟。 江六点点头赶紧走了,他还得去一趟杜木匠家,把三轮木滑车怎么做告诉他们。 木滑车和板车不同的是,它更矮、更稳固、更轻巧,脚往后蹬,车轮子就能走。 镯子世界的小孩儿们,两岁就能蹬走木轮平衡车,平衡车不带后斗,一辆车卖三百块。 大人跟在后头儿撵都撵不上,抓着了就是一顿好打,怕他们滑得太快撞到人,古镇现在老人小孩儿多,遇上不讲理的,家底子都得赔一半出去。 到杜木匠家里,见他们都在忙,江六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在巴掌大的纸上开始画图。 “小六,来喝茶。”杜家婶子拿了个漂亮大碗冲茶,里头是翠绿色的嫩芽。 闻着有股清香,喝进嘴里清甜微涩,茶汤呈淡绿色,由于茶炒的太干,一时分不出是什么嫩芽。 “婶子,这是什么茶啊?” 在农家,什么嫩叶嫩芽都能炒成茶,尤其是清明前后的茶,保存两年都还很香浓。 贵族的老爷们,还会收集露水雪水泡茶,只不过人家用的茶更好。 杜木匠的媳妇:“枣树上摘得嫩芽,你杜叔之前去给人干活儿,回来碰上棵酸枣树,说那树特别的大,嫩芽出茶后肯定会很香。” 她说的酸枣树很高,不是酸枣仁刺树,这酸枣子能把人牙给酸掉,偶尔会有一两颗很甜。 村里的小娃子们,喜欢捡一堆的酸枣果,每人挑一个吃,看谁能吃到甜的那颗。 江家现在也会用到一些酸枣,稍微借点儿果酸味儿。 见他还挺爱喝这绿枣茶,杜娘子笑了笑进屋,把炒好的茶叶都给装上,也就一小罐子,大半斤的量。 “你杜叔不爱喝这个,我其实也不爱喝,你喜欢就都拿回去。”杜娘子为人大气,早知当家汉子和江家姑娘的事儿。 她从不因为这点和杜木匠呕气,只会心疼老实的汉子,是那江家姑娘没福气,看不见杜木匠的好。 对自己好、对孩子好、对老丈人好,满心只为这个家打算,不乱花一文钱,也没有臭毛病,这样的男人,用她爹的话说,那得打着十个灯笼找。 江家和杜木匠是多年老邻居,杜木匠小时候就孤零零的,如果没有江家人照拂,怕是也活不到长大。 这些杜娘子都知道,她对江家人也好,杜木匠去外地做活儿,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她都会送一份到江家,虽然量不多,也是一份心意。 江六本想推辞,见婶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嘴里的话又咽回去,点头笑道:“那好啊,杜叔的一番辛苦,最后便宜我了。” 真心待你的人,不会因为你开口而为难,反而一再的见外推脱,会让他们难过。 第217章 鹿肉饺子。 等木滑车的拆解图画完,那边的活计也算完工,倒腾回来的中心轴已全部打磨完成,只等组装完成就变立式风扇。 木风扇的使用年限在三到四年,转动的齿轮和中间的轴木需要更换,否则使用会不顺畅。 铁木苗已经种下,订购的下一批苗子应该也快到了,等风扇零件该换时,铁木也大了,这是长久的买卖,江六对树苗很上心。 买下西边山脚靠近东山的荒地,掏干了江六的钱袋子,百亩面积十分可观,这一片要修建起来种果子和铁木。 他家的房子即将完工,现在又正是农闲时,得在春种之前把地圈起来施上肥。 江六把图纸拿给杜木匠,“杜叔,您看这车。” 打五辆出来做广告,三辆放码头用,两辆放家里,有客人对木滑车感兴趣就下单。 既然都做了木滑车,小孩子的平衡车也可以做些出来,码头的路更平整,还得小心些别冲河里去了。 “不难,木料都是现成的。”杜木匠仔细看过后说道。如果要得急,明日这时候他和岳丈都能拼出一辆。 就是那好的铁木现在用完了,他们寻了些代替品,承重和滑转都不如铁木,怕是只能用一年夏日。 江六想了想说道:“扇叶再做轻薄些,尽量撑过当年夏日。” 既然他们这里也有木头,那就不买成品铁木了,产生依赖是从商大忌,也不知几处境外有无合适的木料,还得再寻寻。 在他们商量做木滑车时,外头已经下起了小雨,天也变得暗黑,还刮着大风。 等算好用量和定价时,风已经把门板吹的砰砰响。 “小六,吃过饭再回去,这大风刮的忒吓人。”杜木匠的老丈人说道。 老汉身子骨硬朗,有时杜木匠接了外地活儿忙不过来,他还得跟着一块去,翻山蹚水都不在话下。 杜娘子转身往外走:“我刚包了鹿肉饺子,这就下去。” 他们在做活儿的屋里忙,杜娘子三两下就把鹿肉给剁了,拿出家里的白面包饺子,饺子是纯肉馅的,他们自家吃就会包点干菜或者酸菜。 江六看了眼外头的天儿,点头说好,这才刚酉时就黑成这样,一时半会儿雨肯定停不了。 久了没回,又是大雨天,他爹肯定会出来寻人,自己吃完饭也就差不多了。 杜木匠跟着去灶房里帮忙,他家小孩儿年岁不大,一个三岁一个四岁多,只要家里忙得过来,都不会让他们进灶房。 之前村里有一小孩儿,农忙时家中无大人,做饭把房子给点燃了,好在邻居发现烟雾不对劲,赶紧把人给救出来,这才没出大事。 农人小院都是茅草稻草木头,那火一旦飘起来就燃的快,稍微吹点风火势会更大,房子撑不了多久就得塌。 这可把小娃爹娘吓坏了,腿软的在路上爬,看见娃儿没事这才哭出了声。 后来大家就不让太小的孩子进灶房,坚决不允许玩火下河,房子烧了还能再建,人没了可没机会重来。 很久没吃杜家婶子做的饭,江六吃的是喜眉笑眼的,他家也会包饺子吃,但个人厨艺有不同嘛。 装满碗的大饺子,一根儿菜也没有,个个胖乎乎的,一口咬下全是肉,两个小娃也挨着他坐,三人比谁吃的更快。 杜木匠笑着摇头,“多大人了,还和小孩儿似的。” 江家的娃儿们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到了九河村没住那么近,但情谊总归是不同。 他们这正吃着饭,那边纪淑燕也在催着相公去接儿子,外头的雨太大,地面都开始积水,江建昌正在给鸡烧炕床,今夜怕是冷的厉害,得再早些烧。 儿子买回来的黑鸡苗好,就是这蛋孵化有些愁人,孵的时间久就不说了,出来的鸡个个不同,摆明不是一个种。 好在小鸡苗养的仔细,也就死了那么三四只,江六看见那些杂毛鸡,一只黑的也没有,心里也是一阵无语,奸商! 让小朱给那店铺留差评,店家表示删掉差评,愿意原价再卖给他们一批种蛋,保证是五黑鸡。 于是江六又补货了一批,这些种蛋每天都要烧三个时辰炕,平日里快到半夜才烧。 “知道了。”江建昌摸了摸炕床的热度,让媳妇儿把火看着点,等燃一刻钟彻底烧起来了,再关火门。 纪淑燕点头,把大伞和蓑衣都放在旁边。 下起了大雨,江家也没做活儿,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整理好,等后日放了爆竹就能搬新家。 见人要出门,江老太在灶房门口喊:“快些回来,要吃饭了。” 炖的鸡汤已经很香,这臭小子也不知在忙什么,大雨都下起来了还不归家。 江老汉说他去接,杜家那面坡下雨滑得很,那边建房地势高,雨水虽然淹不到,但路窄又滑。 “我去就行,爹你歇着吧。”江建昌穿好了蓑衣,又撑了大伞出门。 这伞还是大营里的,上次雨天江六从大营回来,见他们的伞又大又厚,厚着脸皮拿了几把回家。 路上已经没人了,自从降温后大家宁愿早早出门,也不愿夜里归家,江家也跟着调整作息。 走到杜木匠家门前,江建昌裤腿上都是泥,见门没关直接进去。 闻到了肉香,可算是知道这小子咋不回家…… 听见动静的几人回头,杜木匠赶紧招呼他坐下,“你也来点儿?” 饺子包的多,就怕不够吃,这会儿锅里还温着水,再煮两碗也是有的。 江六坐在板凳上唔唔点头,意思是很好吃,你也来吃点儿吧。 两家关系自然不用多说,江建昌和杜木匠那是光屁股长大的好兄弟,一顿饭没啥好客气的,有时年节还一块儿过。 刨丝木器和削皮刀方子江六没收一文钱,这两样在杂货铺寄卖也不收银子,卖多少就给杜家多少,这几月也赚了不少。 等父子俩都吃饱了,天色已经完全黑透,雨点子大的把伞都要打穿。 拿着火把看着天儿,江六龇着大牙:“走吧阿爹。” 回家可不能让我一人挨骂嗷,饺子你也吃了的…… 第218章 爷爷的教导。 等父子二人回到家,家里已经开饭了,榴莲芯子炖了大锅的鸡汤,还飘着两粒红枣。 尖刺壳子没带回来,剥掉的果肉和去皮的白芯,放在了木匣子里。 见人进门,江老太把放在盘子里的榴莲端出来,招呼着乖孙儿:“快过来吃,就知道你俩肯定在外边儿偷嘴。” 带回家的榴莲要大些,小的那个连核带肉有四斤多,这大的肉更厚实。 早就等不及的江小三把爪子伸向金黄的果肉,被奶奶啪的一下给打红了手,委委屈屈的抱着碗继续吃饭。 “你们吃呀,我已经吃过了。”江六得先回房换件衣裳,飘风雨就是蓑衣加大伞也挡不住。 闻着香甜的鸡汤,江建昌又坐到了饭桌上,刚刚在杜家吃的有点干儿,正好喝两口汤润润肠子。 大黄和灰灰今儿个吃的也好,今早有位客人买了大猪头,让江小三把肉拆了下来,他要夹在烧饼里吃。 大骨头就带回来给狗子吃,吃不饱但是能嗦嗦味儿。 换好衣服去了堂屋,见那盘子里的榴莲还是没人动,江六去灶房里拿了把小菜刀,一人一块肯定是不够分。 果核确实不大,见小灰灰叫的起劲,就给它放在了木盆里,现在崽子长大了,木碗换成了木盆,食量快赶上大黄。 “真好吃。” “为什么它闻着臭臭的,吃起来这么甜呢?” “这果子咱能种吗?”二哥发出了灵魂拷问。 江六摇头,九河村虽然沾上了南这个边儿,但这果子属于热带水果,要高温多湿的地方才能种植。 之前他也以为沙漠气候热,能种这果子,看了那果木种植书才知道不行,水分不够,沙漠只适合红枣枸杞蜜瓜。 “嗷……”江余钱有些失望,他喜欢细水长流,但如果种植条件不够,那也没办法。 还不如多种些刺泡儿,没想到烤干的刺泡那么好吃,可惜翻遍了山头也再没找到。 懒得理会二哥,江六问大哥年前能不能出肥料?他好提早放出消息。 第一批的量大营已经预定,但可以预售第二批嘛,能赶在春种翻地前施肥最好。 “能,最先试做的已经沤好了,异味也散的差不多。”江余辉可算是找着自己喜欢干的事儿了。 看着家里弟弟们各有各的事儿做,他心里也着急上火,弟弟们把铺子和小摊整得红火,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反而成了吃白食的。 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什么也干不了,每日天不亮就上山寻摸山货,天都黑了还不回家。 江六把大哥的焦急看在眼里,饲料规整的差不多后,花了几天时间整理地肥的资料,书里的沤肥方式和他们的差不多,都是发酵腐烂。 但针对不同的土壤和农作物,所需的地肥也不同,就和大夫看病是一个道理,得对症下药。 夏朝土地一个字,薄,什么干旱虫灾先放一边,把地变肥沃才是最先要做的,第一批地肥就是粗纤维有机肥,简单来说就是猪屎、牛屎、马粪、树叶杂草、稻壳松针。 用了地肥后盖上稻草捂几日,这样会更有利于土壤吸收养分。 等种植的农作物下地,就得换成有机细肥,也就是鸡鸭鹅、豆饼、人粪尿,一粗一细的双重施肥标准,土壤会变得疏松,也越来越肥沃,农作物自然会长得更好。 不同于以往的农家肥,地肥里加入的东西多,变成了黑褐色的泥土样,发酵后散味儿,无味后才能下地,不然会烧坏地里的营养成分。 制肥的地方不好闻,现在大伯和大哥是家里最爱干净的人,每日都得洗两次,不然能把人给熏倒。 那边有五人干活儿,吃住都在那边儿,吃的和后院做工的人一样,也就比江家饭桌次一点儿。 等明年种的果子多了,地肥还能做的再好些。 “能出多少?我让人拉走。”江六地虽然种的不好,但什么季节该干什么事儿,他还是门儿清。 大伯放下碗筷,算了算三个地圈里的肥,说:“能出十五车,撒地八亩左右,还得看舍不舍得用。” 如果是他,肯定不舍得两车肥撒一亩地,这肥多好啊,用得全是好东西,不出三年准能追上马家桥的田。 像豆子红薯高粱这一类,只用一车肥就够了,小麦玉米花生可以用一车半,稻子最少还是得两车。 当然了,这只是江大伯个人的看法,买了肥怎么用,还是得看个人舍不舍得。 江六掰起指头算,这么少的量,对大营来说就是九牛一毛,要不他自个儿先用吧? 红薯地现在颇为受关注,把这些肥施到隔壁地里,也好叫人看看改良地肥的作用。 今年那地儿只种玉米棒子,只要棒子出粒多,大家自然能看明白地肥的价值,都不需要过多宣传,红薯地就是上好的广告。 爷爷哪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不赞同的说道:“量多量少都是第一波肥,就是只出了一斤,也得先给人送去。” “六儿,乖孙儿,咱不论是做买卖还是做人,都不能丧了良心,没了心那还能是人吗?买卖也做不久的,你听爷爷的准没错,不能仗着和人关系好亲近,就把买卖一事儿当儿戏。” “爷爷没读过书,但以前在大户家里给人干长工,腌臢事儿见的太多了,一旦主家心肝儿变坏,那底下的人也会跟着学坏,就是万贯家财也长久不了啊。” 老爷子很少当着家人面说教小六,他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娃儿,他心里十分清楚小六是什么人。 只要有他和老婆子在一天,小六就不可能学坏,一旦有那走偏路的苗头,也会及时给他掐掉。 江老太也一脸严肃,放下筷子说道:“这事儿不能这么干,小六你听话,奶奶知道你想帮你大哥做出本事儿,让人家不小瞧了他,但别人定下的东西,是万万不能动的。” “不论他是乞丐也好,还是贵族老爷也好,我们应下的事儿,就不能变。” 第219章 新冬衣。 看着爷爷奶奶还有家里人严肃的脸庞,江六用力点头,明儿个就让人把地肥送走。 不知营地开春要种什么粮食,要是能和他们换点种子就好了,最好是用一斤新薯种,换五斤玉米种! 饭桌上的氛围又轻松起来,告诉大哥地肥的量再加大些,趁着冬日烧炭的木灰多,好的炭火也能赚上一笔。 江余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赚钱,必须得赚钱,媳妇儿比自己厉害,这也挺让人焦灼的,好在现在有了地肥。 “爷爷,山脚下的那片地要赶紧圈起来,你帮我盯着吧。” “行。” 村里人都笑话他闲不下来,每日跟着建房,老汉一点也不觉得累,反倒是心里很踏实。 那地肥他也会帮着弄,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还是弄这些比较舒心,要喊他去码头卖货物,怕是嘴都张不开。 铁木苗已经种下,之后种果子加工果脯都在那边,家里只洗粉晒粉做成品,腌菜也要分出去。 过完年就安排甄婶儿回村,她带着人做果干摘果子,三丫还是管着腌菜。 果干不需要对外销售,全放面包里都能消耗完,就像那梨妞酱做了几大缸,现在都快缺货了。 小舅舅一文一斤收梨妞儿,现在和松茂坡的人关系也好了,有大半的人家都种了花芋。 真花芋太贵,花色纹路确实更好看,但一斤要四十文,芋泥夹圆饼一块也才卖十文钱,如果用真花芋那是真亏本。 除非给真花芋泥里加薯泥,但口感不是很好,江六也不想这样干,今年的量少些就少些吧,明年种植的人多了,就不愁原料问题。 饭后张月娘让他们去试衣裳,紧赶慢赶终于把过冬的絮棉衣物做了出来,江六有两身,其余人暂且只有一身。 不再是耐磨不耐看的粗蓝布,每人的衣裳颜色都不同,与他们的年龄和长相相匹配。 换上新衣裳的江家人变了个样儿,就连江老太看着都年轻了几岁,江瑚也终于像个碧玉年华女儿家。 在另一间屋子,穿着新衣服的三丫,眼珠子里的泪水像屋外的大雨,一串串的往下淌着。 “哎哟,哭什么呀好姑娘,穿新衣裳多好的事儿,咱不哭哈。”张月娘找帕子给她擦脸,来家久了她也知道三丫的事儿。 她只有江小秋一个闺女儿,十分不待见那些为儿子委屈女儿的人家,女儿不是自己生的吗? 三丫办事利索,脑瓜子转的也快,遇上和她大声嚷嚷的客人也不怕,有人对江家人不客气,她第一个就冲上去。 魔芋粉卖的好,就清水里放一大把,吃了都能抵好几个时辰不饿,有人在码头买不到,找来了村里。 铺子开业后,江六就说过以后家里不卖货,就连李家也不卖腐乳,只卖卖香干和豆腐片。 之前卖南瓜糕时,有不少客人上门买过,现在杂货铺里的东西不好买,他们就去了江家。 知道现在村里江家不卖货,也没说什么就走了,有的人就不乐意了,在门前阴阳怪气的说些贬低的话。 说什么现在赚的钱多了,看不上他们这些小商贩,这要是在以前怕是要求着他们销货。 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成了江家的恩人,让江家必须得给他们供货,不然就是忘恩负义,定要传出去让他们名誉扫地。 建房子的村民多,自然不会让他们闹起来,都站在旁边当个笑话听听,啥时候求着你买了? 人自打第一天做蕉芋,货物就供不应求,还恩人?你可真有脸敢说。 三丫当时在后院腌雪菜,近来雪菜的消耗量很大,每日都得做好几缸,收雪菜和蕨菜她都不过别人手,严家婶子有时见她忙不过来要帮忙,也被她笑着拒绝了。 原料决定了腌菜口感,不说每一颗都要仔细看,一筐至少要翻来翻去看好几次。 听见前院有客人找麻烦,提起江木屋里的狼牙棒就冲出去了。 那凶狠的模样加上银光闪闪的武器,把客人吓了一跳,说:“不卖就不卖吧,打打杀杀像什么样子!” 他们也只想来村里碰碰运气,没成想这家人这么凶,想着以后还要买江家杂货铺的东西,也就闭嘴不再多言,转身走了。 回到家知晓此事的江六,奖了她二两银子,也告诫家里做工的人,有江家才有他们,任何时候都要以人为重。 三丫哭的是停不下来,仿佛要借着新棉衣哭尽那些年的委屈。 “三丫姐姐,你别哭啦。”小秋也跟着劝她,张月娘一直教她要学姐姐的坚强能干,小姑娘也把三丫当作榜样。 都住一个屋子,三丫很照顾她,有好吃的也会留些,见她露出担心,突然释怀的笑了:“好,我不哭了,婶子说的对,穿新衣裳是该开心的。” 张月娘点点头,好在江家人都心大,要是她们之前的主家,听见下人哭唧唧的,准又得挨顿骂。 新棉花是肃兰城给的年礼,也是谢礼,他们那的棉更大朵更密实,就是种植的人不多,产量不高也没啥商户去收,大家更愿意种粮食。 自打羊毛驼毛运出来后,当地购买棉籽的农人也多了起来,收羊毛的人到各个村子散消息,说他们收棉花的价,会比羊毛更高些,鼓励大家来年多种棉花。 那边的人不要银钱,更愿意换粮食、干货、粉条、生活必需品,肃兰城地广人稀,也许隔了这个村,附近几十里都没人,有银子也花不出去,城镇太远。 驻守的大军更是远离人户,去最近的村子有八十里路,比境外的人都离得远,要不是黑龙旗帜立的高,都快分不清到底是谁家的驻守地。 今年肃兰城驻军也主种棉花,现在羊毛商路已经有胆大的人敢走,只要棉花兴起,相信敢来的人会更多。 谢礼不过是几车棉花,到底谁才是受益方,各人心里都清楚。 等明年棉花出了,双方契书还得改,江六可不会放过棉花路子。 第220章 揭秘小妾。 时间又过了好些日子,清溪镇也到了年节前,码头的外地商船少了很多,大多都是附近的商贩。 刚从镯子世界回来的江六有些郁闷,他最近的兑换之路不是很顺畅,最高检测的东西,竟然是杜叔家的枣茶,有百分之三十。 本以为会日渐新高,没成想初始即结尾,那检测值果真是很邪门! 去过很多次试验池的人总结了一堆,本以为摸到了规律,结果次次被打脸。 江六坐在铺子外的竹椅上,一边画着布包新样式,一边想着明日要带什么东西去检测,三心二意的模样,要是夫子见了准得下戒尺。 绿枣茶被他换了止泻的方子,也就是蒙脱石散,主要成分为高矿观音土,是白色的土泥。 这种白土泥是荒年的粮食,也可用于制陶,找寻起来不难,就是方子还不能拿出来。 愁眉苦脸的小江东家附近没坐人,现在码头的杂货铺门前,成了男男女女们的相看地。 花墙下有不少花种他们都没见过,有的甚至来与海外,虽然不是很名贵的品种,但冬日里还有各色鲜花齐放,也是一难得景色。 “小东家,你要画啥啊?提笔半天也没见你落笔。”书生们在隔壁伸长了脖子看。 “是不是画不出来啊?要不要咱帮你画?” “我是学院画的最好的,你请我吃猪肘子,我给你画!” 天冷了,马上又是年节,书院给放了十日假,书生们每日温书都跑来码头,大冷天的也不怕河风着凉,炭火盆子也不要。 点一壶热的七日酒,里头煮些干果,就当果子酒喝,勉强驱散身上寒意。 这些都是大夏未来的栋梁,江六把几个茅草棚子四周加了挡风的厚竹帘,这些人待着更是舒坦,一整天都不走。 吵嚷嚷的环境肯定不适合温书,但人家丝毫不在意,说只要真能看进去书,什么也影响不了。 江六都无语了,也懒得管他们……书生们就是嘴皮子利索,歪理正理都说不过。 见他们在隔壁草棚子里起哄,江六不由得失笑:“谢过您了,我还是慢慢琢磨吧。” 别看一群人斯斯文文的,吃起肉来是生猛如虎,吃好喝好了偶尔还耍耍花剑,引得铺子里的客人连声叫好。 自打有一对适龄男女,在这相遇看对了眼,来码头的年轻人就多了,有时媒婆一坐也是一天,挨个挨个盯着人看。 现在画画用的是铺子里卖的炭笔,就是不会拿毛笔的小娃,也能写出字来,小细竹里夹着一根炭笔芯,用完了还能换芯。 一根只需五文钱,这细竹的来源是松茂坡,那些小竹子可算是派上用场,买的人不少,还有书院大量订货。 就在这时,邢五进了院子,一眼就看见东家,比了个手势进了铺子。 江六看见了也收拾好纸笔,小伙计指了方向,把东家画一半的稿子收拾好。 “怎么了?”见人行色匆匆的,以为是善堂那边出了事儿,江六赶紧问道。 邢五神神秘秘的,突然怪笑道:“是给东家报喜来了,盛明聪从今儿起正式接管钱庄,还把他大哥盛景安给赶了出去。” “老爷子不管?” 都是自己的儿子,大儿子在钱庄位置坐了那么久,也不至于要被赶出家门,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呵。”邢五一声冷笑,接着说道:“那老头子哪里是养儿子,是把儿子们当毒蛊养,成王败寇这一套人家玩的可好了哩。” 别人家怎么养儿子,江六不关心,他也不会和钱庄抢饭吃。 慢悠悠问道:“喜从何来?” 这就是邢五来讨赏的事儿了,“盛景安听了那小妾的话,转移钱庄账面上的银子,结果被盛明聪抓了正着,念着她肚子里有娃,原是想等她生了娃再发卖。” “您猜怎么着?那梁思菀不知何时醒了,把小妾推入水中,娃自然没保住,人也半死不活。” 盛明聪不屑对妇人动手,这还是他大哥的家事儿,但这女人教唆盛景安偷银子,就是打死了也不为过。 但她不能死,还有人要她的命,半死不活的不好交差,等人缓过一口气,再交出去。 江六听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反倒是眼底有压不住的滔天恨意,看的邢五打了个哆嗦。 他不明白东家为什么要布这么大一个局,神药救盛明聪是小,设计那农女入局才是真。 之前还以为是看上的钱庄,要他们兄弟反目,坐收渔利,买下钱庄自己做背后人,但后来东家再不过问,只让他盯着盛家。 现在盛家换了家主,又出了这么多破事儿,到这里邢五也算是看明白东家要干啥了。 至于有什么仇怨?何至于此?他不会问。 金陵墨香居那么大的铺子,盛望时日进斗金,背后之人鱼龙混杂,都能因为小小明月楼而栽了,更何况是心比天高的农家女。 善堂能有今日,收留的孩子们越来越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有江六,背地影子的话一出,也表明了自己的坚定立场。 天借凭依便,云霄若可凌,凌霄依附青松而生,你冲云霄,我便顺势而为直上,若有风敢催木,凌霄虽弱亦敢拼死搏之。 见东家想事出神,邢五躬身从屋子里退了出来,至于讨赏一事,还是等东家从魔怔中醒来再说吧。 走出屋子去了前院铺子,也没敢走远,一会儿怕是还得让自己办事,“小瓜哥儿,给五爷打满竹筒酒来,要最烈的白日醉。” 瓜哥儿正和福哥儿给客人打酒,听见邢五的声音,忙笑眯眯的给他拿个新竹筒。 屋子里的江六也走了出去,抬头看天,突然发出一丝冷笑:“卢菱嫣,你的好日子也要开始了。” 梦中的小妾是她,她爹娘忍受不了旁人的指点,觉得她实在太丢人,把人卖给了人牙子,收的银子不多,只让把人卖远些。 真是天意弄人,卢菱嫣被卖到了楼里,好死不死碰上了色胚章五郎,又悄咪咪把人给带回了村,至此悲剧发生。 退婚一事儿怪不到江家头上,村民们更是无辜,江六只能尽力去弥补,好在这次是他赢了,不会让梦中情形再次发生。 第221章 乌洼国。 邢五竹筒里的酒才喝了小半,江六就从后院出来,坐到他对面。 “给你三日时间过年节,三日后带着她去黑奴地界,带些瓜果苗回来,图册我晚点给你。” 那些贩卖黑奴的商人,在乌洼国见过苹果,有青红二色,果子脆甜爽口,有的略带酸涩。 他们并未进入主城,只在奴隶贩卖点买人交易,如果要果苗,那邢五就得入城。 南境之外百里,属于乌洼国地界,要想到主城还得翻山脉,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小半年,等人回来清溪镇已入夏。 “我一人去啊?”邢五差点没喷了东家一脸酒。 去边境他肯定没问题,但要到另一个国界,还得入主城寻香料果苗,他不敢保证能把东西带回来,甚至自己能不能回来都还是个问题。 乌洼与夏朝中间,还夹了诸多小部族,听说有的人住山上,茹毛饮血像野物般,那些黑奴商人每年在那儿都要折损不少人。 江六瞥眼看他,一脸的疑惑:“你一人行?你武功这么好吗?”他还想从王爷那借点人手呢。 对面的人这会儿也不在乎面子了,头摇的比鸭子还快:“我倒是没问题,就是得带她这么个累赘,怕路上出事儿,您多给些人吧。” 等人交到他手里,第一件事儿就是灌哑药,金九爷的商队过完年才出发,但如果银子给的够多,早几日也没问题。 两人计划着路上要带的东西,他们和奴隶商人不同,这次主要是奔着坚果和苹果苗,还有就是把人卖了。 从自家带走的货物无需太多,但羊毛衣裤、魔芋粉和干粮饼必须得带上,到了能交易的城镇,可用羊毛衣裤交易。 羊毛垫倒是攒下不下,等他再问问那边的情形,如果合适也都带走。 合计的差不多后,邢五开始讨赏,善堂的人越来越多,老人女人孩子都奔了过来,现在有点儿入不敷出。 他们没地又没田,只能蹭着杂货铺收点儿便宜菜,赚的自然就没那么多。 邢五偷看了一眼东家的脸色,见他并无不喜,大着胆子问道:“可是人太多了?要不别进人了。” 现在收留的人也没闲着,杂货铺的洗菜串菜都是她们,那两大锅的卤汤菜,得不停的补货。 还有找那什么蚯蚓粪挖蚯蚓,这些活都有人干,偶尔还送货。 开春了就让他们去九河村挖地翻地,这些都是计划好的,流动人员指哪儿打哪儿。 “啧。”江六有些无奈,怎么无家可归的人这么多,现在那边怕是有六十余人。 “那就再整个全天的烤串摊子,妇人孩子做到天黑换人,晚间守摊子就让汉子去。” 刚好家里今年炭火多,还说要卖掉哩,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画了个长条形的筐子,上层是铁栅栏条,看着很是简单,现在铁匠可乐意做江六的买卖。 拿着两张薄薄的纸,邢五有些心酸,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吧,就这两个铁筐子,就得让他出去卖命半年。 他在这自哀自怜,那头的江余钱和弟弟悄悄过来,扯扯江六的衣袖。 江六回头:“嗯?” “小弟……我们也想出去见识见识,你这是要让他去哪儿呢。” 瓜哥儿就听了一耳朵,那什么乌洼国,具体要去干啥他也没敢听。 看了一眼后头的木柱子,江六木着个脸:“瓜哥儿,过来。” 这小娃耳朵不知道咋长得,咋就那么厉害,早知他有这能耐,就该把人送到军中,好好培养培养,说不定还能是个少年将军。 躲在木柱后头的瓜哥儿,手指都快扣烂了,可怜兮兮的露出小脸蛋,江小六最吃这一套,以往他们犯了错怕挨骂,就这样混了过去。 然而这次不同,江六下决心要好好给他改改,别人说话他怎么能偷听呢?虽然也没密谋什么大事,但性质就不对。 “过来……” 这次的声音有点严厉,他又冷着个脸,瓜哥儿的眼泪瞬间在眼眶子里打转转。 走到江六身边,泪水已经打湿了脸庞,乌雅和乌黔也在后头担心的看着。 小瓜哥儿从小混码头,有一些不好的坏习惯,东家只要看见了都会耐心帮他纠正,像这次严厉的叫人,还是头一回。 乌黔求救的目光看向他娘,他娘也只能轻轻摇头。 桌附近的三人也不说话,小六才是铺子的主人,他要惩治伙计,谁也不敢多嘴。 “下次再敢偷听别人说话,你就给我回村里去,要么就去善堂干活儿,今儿个不许吃晚饭,店里的打扫你一人干,明日一早再交认错书给我,听见没有?” 看着小孩儿的眼睛,江六让他抬眼看自己,“你再告诉我,你错了没?” 瓜哥儿抽噎的声音很大,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打扫和不吃饭他都能接受,但他不想换地方,他不想离开江小六。 “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他其实也没听到个啥,就听见个乌洼国果子,跑去问卖香口丸的江小三,这个地方是哪里。 结果江小三儿听了脸上大喜,拉着他二哥嘟囔了很久,又跑去找江六。 看着他们二人站在桌前,瓜哥儿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这是要害他啊! “行了,先下去洗把脸,客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江六摆手让他下去,自己还要和二哥三哥掰扯。 小瓜哥儿抽抽嗒嗒的走了,江小三内疚的目送他离开,咋小弟今儿个这么大气性呢? 邢五继续喝着竹筒里的酒,他倒是觉得江余钱可以去,这身板子壮实啊,不会武功也能凭蛮力打死牛。 借着抬头饮酒,偷看了一眼江家三兄弟,别人家里的老二瘦的像干鬼似的,不大不小、爹不疼娘不爱,江老二壮的不像他家人。 江小三是个没心眼的,块头也不够大,但他能屈能伸,嘴皮子利索会办事儿。 他的东家嘛……,嗯……这个不好说啊,一拳打晕他还是没问题的,打晕了想把他脑瓜子换掉,给自己安头上。 第222章 止泻方子换石油。 没理会邢五的打量,江六只给了个不爽的眼神,看啥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看我? 转头向着哥哥们,拒绝的话还没到嘴边,就被二哥打断。 “小六,其实我和小三儿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家里现在也比较稳定,也不是必须要我们守家,店铺人手也忙的过来,我们俩年岁也不小了,再过两年也会有牵绊,如果这辈子能有出远门的机会,那就只有这一次。”二哥语气很平淡,但每字每句都透露了他内心的渴望。 没有人想吃白饭,他们家人都不是那样的人!好汉子还是要出门闯一闯,开阔开阔眼界。 江小三决定走煽情路线,捧着弟弟的手说道:“弟弟,让哥替你出去见识见识吧,把他们那的好东西全都带回来,你就不用老和别人换东西了,顺便再看看别国秀丽风光,看高山流水……” 他还没说完,就被江六叫停,乌洼国可不是繁华的上京,能让你去见识啥,还秀丽风光……怕是穷山恶水吧。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爷爷奶奶大伯大娘同意才行,与其劝我,不如回家劝他们。” 家里人是不会同意的,一次出去两个孙子,还去的是别国地界,路上会遇到什么,谁也不知。 就是在和平年代的镯子世界,出国也是很危险的一件事,被偷了被抢了都很常见。 更别说是在夏朝,一旦两国交兵,商路上的人就是个金宝贝,也没人会管他。 江小三和哥哥对视一眼,“那你先说,你同不同意俺们哥俩去。” 非要让给句准话,烦得江六真的是脑瓜子嗡嗡嗡的疼,好好待在家里不好吗?边境线现在很危险,你们真的那么蠢吗?! 那大营里的人三日一催货,人家在做战乱准备啊,蠢货哥哥们! 但江六不敢明说,此事只是他的猜测,如果被有心人听见拿出去乱说,他吃不了得兜着走。 让邢五去南境,不止是要寻东西,还要把卢菱嫣带去过好日子,这事儿也不能说…… 所以江六真的憋的脑瓜子生疼,转身走了,不想和他们说话。 留下两兄弟面面相觑,他们知道乌洼很远,乌雅也说过南境背后很危险,她们在边境出生的人,也不敢贸然跨线。 南境军不比北境和肃兰边境军好说话,他们后面的外族人更凶狠,人吃人都是很常见的事儿,所以他们下手也够狠,可不管你什么人质不人质。 黑奴商队是因为巨大的银钱诱惑,走一趟最少也能赚几万两银子,那边不止是有黑奴,还有黄金、价值不菲的稀有皮货。 乌雅和那些人混久了,也知道他们贩卖的东西,利润确实很大,但都是拿命去换。 回到后院的江六找了间暗点的屋子,把自己关了起来,现在他习惯在黑暗的环境思考问题。 既然哥哥们提了这事儿,就表明他们真的很想出去,虽然自己内心是不希望家人冒险,但南境外确实有东西让人心动。 比如:石油。 比起自己的果木苗小打小闹,如果是有大军的支持,换石油…… 越想越坐不住,对外喊道:“乌雅,拿我的牌子去叫军船,我要去大营!” 大停船处有不起眼的军船,他们会关注码头的动静,江六有一面牌子,可以让他直通大营。 给了牌子到现在还没用过,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那就去做吧,能不能成,也全看天意。 那艘小船来了杂货铺这边的停船口接人,划船的人戴着斗笠,见江六上船,只点点头。 船划的很快,江六的心跳也是响声巨大,有一种要冲破喉咙的错觉,他很紧张,也很害怕。 小船直达大营深处,江六看见岸上等着的庞大块头,正满脸的疑惑和不解。 还没等他下船就问道:“这是咋啦?有人要追杀你啊。” 庞簧反正想不出来他有什么要紧事儿,要这么急咧咧的进营。 拍拍自己被风吹木的脸,江六假装没事儿人,笑着说道:“没人杀我,咱要杀人,干不干?敢不敢?” 此时此刻,江六终于感受到什么叫推动,他只想做个杂货铺的东家,但事情的走向总是环环相扣,逼着他不得不推动进程。 如果没有污染池净化,他不会想着换蒙脱石散,如果没有换到止泻方子,石油大概也是换不到的。 那些人知道石油能燃烧照明,但他们的军事进程,不会超过夏朝,否则这天下早就易主。 既然自己有满脑袋的东西,也被推到这一步,那么是老天爷在逼着他,把东西全吐出来。 庞簧挠挠头:“杀谁?也没人敢得罪你,还到了要杀他的地步吧。” 吓得这小子跑来大营要人帮忙?我勒个老天,到底是得罪了谁啊,有人连王爷面子都不给?这是在找死啊? 拍拍他的肩,江六靠近些轻声说道:“让咱大夏的黑龙旗,再威风些。” 说完就大步向前走,这可把庞簧给说激动了,恨不得把他逮回来,提起来抖抖让说清楚。 知道江六不会拿大事儿开玩笑,庞簧几步就追上了人,一块儿去了最中心的营帐。 正在看公文的赵昭,还不知道江六来了,见庞簧带着人进帐,脸上露出一丝疑问。 江六跪地直言:“王爷,我有一奇药方子,止泻可谓极好,您说这方子能换回乌洼的黑泥吗?” 虽然蒙脱石散他还没试过,但镯子世界人的精贵肠子都能稳住,更别说他们这些粗肠。 “黑泥?” 赵昭自然知道乌洼有什么,这是他们主要的照明燃料,比火把好使很多,但看管的很严,不得贩卖出境。 之前有人偷偷带回来一些,可能因为量少,没研究出来个啥,也就暂且搁置了。 “对。”江六点头,“既然能燃烧照明,为什么不能用于做火器?攻城时投掷火把易灭,那用黑泥做成的燃烧弹,爆炸和燃烧两种加持下,威力是否会更大?” 帐子里这会儿就只有赵昭、庞簧、江六,一个说的振振有词,一个已经傻眼,嘴巴张大的闭不上。 还有一个微眯起细长凤眼,看着人不说话,手指不停敲打木桌,身上的压迫感十足,江六努力克制发抖的身子,直视他的眼睛。 第223章 商谈大事。 关于黑泥的正确用法,还需专业人士探究,不是他说能制燃烧弹就能成。 原本正襟危坐的那位,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椅背有些好笑的发问:“那这次想换个什么靠山?” 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也算是摸清了江六的脾气,胆子又大又怂…… 要说胆子小,怕是也没几人比他胆大,就是有些过于担心小命儿,恨不得把店里布成铁桶,怕窝给人端了。 对于这点赵昭也能理解,贫民百姓一朝发家,就怕被人给占了去,故而有此打趣一问。 听出他的揶揄,江六暗地里松口气,笑嘻嘻的吹捧金主大人:“王爷就是小子最大的靠山。” 站起来搓搓手,腆着个脸道:“我也打算让人走乌洼一趟,带点果木苗回来。” 言下之意就是,想蹭点保护伞,多多换些他想要的货物。 三人脑袋围成一个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又是画图又是演算,还不准任何人进帐。 江六随身携带的便利纸都用完了,炭笔也换了一只,以往都是走一步算一步,这还是头一回这么有计划的行事。 从带走的货物,到途中的消耗与补给,再到终点的换货,都要有个大概走向。 从赵昭那里得知,乌洼是极端天气,一年只得两季,不是极寒就是极热,他们的粮食产量不高,但受环境的影响,皮货是真的不错,江六表示这必须换。 这一路带回的所有香料、种子、果木苗,都归他一人所有,此行不光要换黑泥,这些东西也得用心寻摸。 大块头庞簧一巴掌拍下去,差点把小六拍地上去,“你这小子真是心黑,那我们的人只能换黑泥啊?都没啥赚的。” 一来一回要耽搁那么些时间,照这样算下去,他们派出去的人都是这小子的护卫,根本没得赚嘛! 江六活动活动脖子,躲开他的大铁手,瞪着眼说道:“哪里没得赚啦?皮货我只要两成,你们还有黄金呢,这我又没要。” 黑奴商人每年带回来的皮货,最差的小皮子也要三四百两,那边的野物个头大、毛又厚又深,深受贵族富户的喜爱。 听乌雅说,他们是和当地人换皮货,给的都不是啥好东西,但只要够稀罕就能换。 吹胡子瞪眼的庞簧没好气的说道:“你倒是想要,也没办法炼啊。” 乌洼的金不太好,得带回夏朝再次提炼,炼的亮闪闪的,再由商人卖回给那边的人,换取更多的原料,这就是黑奴商人每走一趟要上交的东西。 炼金术掌握在朝廷手中,有专人负责提炼成块,再卖给金银楼,江六要想买也只能买整块纯金,再找人打成花样。 止泻方子的来路没人问,江六也不会主动告知,问就是别人给的,杂货铺每日那么多人,谁知道有没有世外高人。 大家都知他一贯喜欢和人换东西,货商们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喜欢拿到杂货铺,就现在换白日醉的人,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波,家里琉璃瓶琉璃灯都有好几个。 这次的乌洼之行,白日醉必须得带上,酒坛子易碎不方便,还得去古今杂货买酒囊和大酒葫芦。 止泻方子已经拿给了老神医,赵昭的意思是,别整的药效那么好,那边的人活的粗糙。 江六听懂他的意思,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阎王爷……” 思路应该是正确的,当时小乌黔那么严重,一粒药就给止住了,就是因为他的身体没有耐药。 虽然蒙脱石散没那么神效,但那些人生病都祈求天神,全靠自身免疫治愈,想来也不需要那么大的药量。 止泻方子对乌洼十分有诱惑力,这话是庞簧说的,他们喜食生食、饮鲜血,据探子回禀,每年因痢疾去世的人数也数不清,就是王公贵族也无法避免。 江六在一旁默默打着小算盘,他可不是啥探子,是真正的大夏子民,如果说是误打误撞,有人会信吗? 不止是乌洼因痢疾而过世的人多,就是夏朝也是如此,如果对比各国的死亡人数,那乌洼肯定是最高的。 所以用止泻方子换他们的照明黑泥,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说不定还能缓和紧张局势,从经济入侵换成药物入侵。 怎么入侵就不是江六该操心的事儿了,他只管自己要换的东西,三日后出发不了,最快也要半月。 货物的囤积、人员的调动、整条路的规划,都需要再完善。 吃了顿大营的饭,江六是打着饱嗝上船的,王爷的专属厨子果真厉害,那烤羊羔外脆里嫩,肉香的没法说,嘴里的还没咽下,嘴巴又啃了上去。 和大饭量的人吃饭,自己的饭量也会被影响,江六觉得他可能吃了半头羊。 大营的事结束,家里还有烦心事在等着,也不知二哥三哥挨揍了没,回家会不会看见他们跪在门外,惨兮兮的模样。 小船直接送他到河滩,天暗了下来,羊毛船没在,可能是出去送货了。 心里装着事儿,慢悠悠的走回家,一路走一路叹气,他到底是该劝,还是该帮呢? 哥哥们想出去看看,这事儿也能理解,如果他有健全的身体,早就天地任逍遥了,哪会整日在清溪镇蹲着。 肃兰城的万里黄沙,北境的鹅毛大雪,草原的无边绿草,都是江六想探寻的地界。 现在有王爷的支持,南境军那边儿肯定会重视,换购队遇上危险他们不会不管,那队里可有不少官爷,说不定还会有大官儿。 危险减轻,不代表没有危险,二哥三哥不会武功,武力值勉强算一般,可惜镯子世界那些太有威慑力的东西,他买不到。 夏朝的火器发展,还任重而道远啊,什么时候能把弓箭,换成人手一把突突枪就好了。 哎…… 离家越近,江六的脑子就越不清醒,算了,如果他们真的铁了心要去,就让他们去吧,见识见识外头的残酷也好。 救命丸子药肯定要搞回来,让他们随身带着,不管江余钱江余年能不能说服家里人,乌洼之行都已注定。 第224章 挨揍的兄弟俩。 远远的听见了大黄的叫声,江六在路上等了一会儿。 “汪汪!” “嗷呜,汪!” 两只欢喜的出来迎接主人,屁股后面还跟着另一只小花狗,这是大姐家养的,陆桥和外村人换的。 自从草药有陆桥帮忙,江六是轻松了一大截,医馆小哥儿现在拉药材都不查看,倒腾了就走。 过完年他们打算种姜,买回来的天价小黄姜,最终成活了九株,收成量共计二十一斤,小江老板损失惨重!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还是头一回吃了那么大的亏,不信邪的还要找老板娘订姜种,这次必须回本。 种姜也好,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去不了镯子世界,没办法再倒卖草药,个人的日子得接着过,金手指大门不会永远敞开。 “大黄啊,咱家里是怎么个情形啊?战况激不激烈……”蹲下来和大黄狗玩了起来,还顺便逗小灰灰。 家有粘人精,不能厚此薄彼,否则下场会很惨…… 铺子里的两只小狗粘人,不停的在人身上蹭,留下它们的记号,这可苦了江六。 第一次带着记号回家,被大黄给猛扑,脑袋“铛”的一声嗑门板上,还不停的对他大叫,撕咬江六的衣裳,想让他把衣服脱下来,它不喜欢那味儿。 狗子吃的好,体重是咔咔暴涨,被百来斤的狗子死命压制,江六真的是爬也爬不起来,只能选择呼救。 等江余辉把生气发狂的大黄挪开,江瑚把弟弟扶起来时才发现,后脑勺破了一寸小口,血顺着后衣襟哗啦啦的流。 叶大夫再次登门给人看伤,拿着烧过的银针给缝伤口,疼的江六忍不住嘶哈。 大黄内疚的在主人房门前哀嚎了一整晚,谁来也劝不走,因为药物睡的很沉的江六,被凄惨的叫声影响,久违的做起了噩梦。 第二日,整个村子的人都顶着黑眼眶,大黄的哀嚎声实在是太大了,夜里山间又安静,偶尔还能听见回声。 上了当的江六学乖了,再也不敢招惹醋坛子,两只小狗被大黄给收拾了一顿,它没搭船去码头,从马家桥过桥走的山路去镇子,在小灰灰的嗅觉帮助下,找到了码头。 一狗一狼穿镇子过,要不是遇上郁炜他老爹,准得让人打杀了。 这几个月陪伴大黄确实太少,每日要忙的事很多,也不让它乱跑,脑袋破了也没责怪它,反而对大黄更有耐心。 大黄狗听见主人问话,蹭的一下起身,嗷嗷的喊叫着什么,抬爪对着小灰灰脑袋就是邦邦打,打的小狼也跟着嗷嗷叫唤。 江六点头表示自己看懂了,家里的战况有点惨烈,二哥三哥应该都被揍的不轻。 领着狗子和小瘸狼回家,忠义之家的匾额很有气势,门头都显得贵气。 屋里的火光闪闪,徘徊在外的江六被抓了进去,大堂屋里坐着的人个个黑脸,中间跪着两个人。 刚把脸皮子扯出笑意,就迎来他阿娘的质问:“是不是你要让他们去那什么乌国。” “乌洼国。”江建昌坐在右侧椅子上,帮媳妇儿补全。 纪淑燕一个眼神看过去,江建昌端起大茶碗假装喝茶,还给了儿子自求多福的眼神,英雄,保重! 江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虽然这事儿是他起的头,但安排要去的人里头,绝对没有想过有二哥三哥! 屁股快被打开花儿的江小三,倔强的抬头说道:“和小六子无关,是我们自己想去的。” 这顿打挨的可真重啊,要不是垫了两个薄羊毛垫,可能血都要被打出来,几天下不了床,二哥可太有先见之明了。 江余钱盯着地面不说话,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他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年少轻狂,总也得狂一回。 大伯一人揍两个儿子,这会儿已经在一旁歇着了,那屁股上长铁啦?打的他手都酸了,两个臭小子真能扛。 田云花是边抹泪边骂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去那么远干啥,大姐江珊只能不停的安慰她娘。 反倒是江余辉和陆桥眼里有一丝羡慕,那可是境外之地的别国,他们也很想去见识见识。 五姐咬着手很犹豫,看得出来她也想去,但这事儿不用她提出,江六都能给她否决了。 就是到南境都几千里路,更别说乌洼国主城,无论这条路之后发展如何,江瑚都不可能混入其中。 只听说别的女儿家要往大都城跑的,没听说要去外族人地盘的,他五姐果真是狗胆包天。 跪在地上的二人,都把最后的希望目光看向弟弟,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江六环顾众人脸色,再次叹气:“如果二哥三哥真想去,就让他们去吧,我会请人护他们周全,只要不私自离队,小命定不会有危险。”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他们是送药送货物进乌洼国,想与他们进行友好地合作,兵戎相见的概率很低,但这事儿不能说。 一家人就这么僵持着,最后快到子时,江老汉松口同意他们去,孩子们的翅膀硬了,想离开家,总得给他们展翅飞翔的机会。 外头的世界是好是坏,得让他们自己去看,只有离开家人,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日子,才会知道家到底是什么。 今晚的挨揍只是最初的考验,如果连这一关也过不了,别说出境,府城都不会让他们去,那么没担当,那么容易放弃,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 江家要准备的货物:羊毛垫子、魔芋粉末、蕉芋粉末、蕉芋粉条、白日醉烈酒。 凉粉和魔芋豆腐这个江余钱他们都会做,到时候做成新鲜的吸引外族人,粉条就比较有难度了,得从家里带。 “红腐乳带不带啊?”江小三问道。 除了清溪镇,目前还没有其他地方有红腐乳,现在又多了个臭腐乳,虽然买的人也有不少,但多数人不能接受那浓烈的臭味儿。 就连自诩口重的江余年,也对臭腐乳退避三舍,说自己吃不来,反倒是江六接受良好。 他还打算炸臭豆腐呢,等孩子们把烤串摊子经营上路,码头的炸货花样也要跟上。 第225章 香口丸。 最后决定不带红腐乳,抓紧时间做一批臭腐乳,等到了乌洼国地界,也发酵的差不多了。 听的江小三一脸不忍直视,翻山越岭、万里迢迢去卖臭东西……他敢打赌,这玩意儿肯定换不到好东西! 还不如多做些香口丸,那玩意儿又甜又香,说是哄嘴的糖丸子也不为过,姑娘们一买就是好几盒,大老爷们也会随身携带,吃了提神醒脑。 最新版本的香口丸,里头加了清凉绿草汁液,在江六的建议下,这草汁加的还不少,比较适合男子含服,入口是比较冲的清凉感,长久服用能缓解喉疾。 老夫子又给他们做了一波广告,推荐给了他府城的友人,薄荷香口丸现在很得夫子们喜爱。 跑货船的人也会买这种刺激性的香口丸,夜间行船含一粒在嘴里,能让人没那么困倦。 等决定好要紧急赶出的货物,已经是深夜,江六强撑着把小号的手摇扇画出来。 让他爹帮忙明日一早送到杜家,手上的活儿全部暂停,派出去的木工活儿也改改,先把手摇扇做出来。 不用雕花,只给木料上一层亮漆即可,中心轴就用平替木,可千万别用好木头,把使用寿命控制在三月左右。 还想做手摇扇的长期买卖呢,可不能让它们质量太好,得制成消耗品。 在江六的了解中,那片辽阔的草原十分优渥,物产丰富自然条件好,出门就能狩猎,但他们似乎并不擅长耕种和储存,更习惯天赐。 从赵昭口中听来的消息,也是大差不差,地理条件好养的人就很懒散,喜欢狩猎和采集,不看好耕种。 既然这样,就让夏朝帮他们提供粮食吧,乌洼人只需出点黑泥、皮货、黄金,这交易双方都会很满意。 等交易稳定个几年,南境也可开作坊,粮食不需要太好,就加工魔芋粉和蕉芋粉,顺便收点儿他们的木薯加工费。 前提得是药物顺利入侵,双方局势形成稳定才可进行,否则会有通敌叛国的嫌疑。 江家今夜因孩子闹着出远门儿睡得晚,大营的几位心腹主将,则是兴奋的睡不着。 写好的文书已在送往上京的路上,相信后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有大把的物资,还有这种好事儿? 可不能让南境军知道,发财还是得悄悄发…… 老神医彻夜未眠,青霉素和蒙脱石散带给他的震撼太大,此刻他也想求一求那不死药,让他再多活几年,多多见证神奇的药方。 赵昭单独留下了庞簧,语重心长的说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如有泄密,提头来见,把清溪镇的探子清一清,人给我护严实了。” 庞簧领了军令,他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会让人往那小子身上打主意。 心里不以为然,其实不用王爷多说,江小六自个儿都怕死的很,寻常探子没那么容易接近他,还有他那个一步三回头的婢女,也挺有心眼儿的。 营帐内只剩下赵昭,盯着烛火出神,既有心帮扶大夏,为何要藏着掖着? 罢了……随他去吧,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归是出不了大事儿的。 一觉睡醒,江六又又又起晚了…… 狂奔至羊毛船,搭船、吃饭、下船,独狼已经习惯了,见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就认命的放下船桨。 他现在可不只有一个任务,还是名优秀的划船工…… 今日杂货铺的小菜园,除了要带走的菜和草药,还多了水葫芦,污染池能用就卖掉,卖不掉又拉回村里做饲料,反正不会浪费。 水葫芦是牛震搞回来的,说这玩意儿猪吃了也长肉,喂鸡也不错,明年他想挖两个小塘种菱角,趁着最近不忙,想去别地看人家咋种的,学学经验。 下游那边冲来了很多水葫芦,拦住了他的去路,见有人捞回去喂鸡鸭,迷信的牛震当即决定原路返回,还把碍事的水葫芦带了回来。 江六着急出门,无意看见放在院子里的绿葫芦,眼珠子一转就给带上了船。 … “进……” 到了镯子世界,这边气候稳定在了三十四五度,大家也慢慢习惯了高温天,就当今年的夏日长些。 客人们现在有奔头,也不盯着小院儿了,没开门就先去忙自己的事儿,做完检测又再来一趟。 固定员工朱磊和朱严明也是如此,只要七点没开门,那就是要到中午十二点左右才会来。 有过两次晚起,江六就让他们别在门口等着,晚点来也没关系,客人们不会一直等在门口,偶尔有久等的客人,也不会太多。 高温补贴冰块减少了一半补贴费,趁着补贴高时,江六偷摸摸的攒下了些,又从卖冰的货船那买了不少,夏季用冰不用发愁了。 把大门打开,再慢慢整理今日的货物,老冬瓜们都已长上厚厚白灰,瓜蒂的刺毛很硬,一扎就是个小血洞。 孟老爷子的山药地还能再挖一回,可惜种这玩意儿不能连种,土地得歇好几年,年后老人家又得开荒地种植。 “开门了啊,老板。”一对年轻的情侣,手挽着手进门。 对他们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可能是来的次数不多,江六笑着点头,让客人随意挑选。 二人似乎有些纠结买多少菜疙瘩,他们已经来过一次小院儿,买过这菜疙瘩。吃起来有点苦,但挺消胀气的,这姑娘买了朋友圈的减肥药,把自己肠胃给整坏了,一直在喝药调理。 三头两头的胀气,吃过各种品牌益生菌和消食片儿,无意间买了个芥菜头,竟然挺管用。 她吃的少,那餐就吃了一块巴掌大的水煮菜疙瘩,吃完大概二十分钟,就开始不停的放气。 男友一点没嫌弃反而很高兴,女友被胀气折磨,整个人都不似以前开心,都快抑郁了。 他很肯定是菜疙瘩的功效,小时候肚子胀,奶奶就让吃老咸菜疙瘩。 菜疙瘩个头不大,连着吃了三顿,女孩儿晚上睡觉都踏实了许多,再也不半夜拍打西瓜肚了,此时已经是他们第三次绕路到小院儿。 第226章 天南星科植物。 见他们对菜疙瘩露出癫狂的神色,江六刚想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大客户孔宵就来了,一脸的喜色掩盖不住。 最近挖来的竹笋,大部分都卖给了老客户,他们连苦竹也收,甚至觉得苦竹做营养液效果更好。 见着人,孔宵迫不及待分享好消息给他:“小老板,看古镇最新发布没?说是有新的培育品,完全没毒,口感也和以前一样!” 一旁的小情侣忍不住欢呼,天呐……真的能回到以前了吗?他们都快忘记小时候的味道了。 女生偷偷拿出手机查找相关信息,随后捏紧了男友的手,是真的!是真的! 新品种来源于古镇,虽然还未公布是什么,但已经发了声明,表示新培育品能免疫污染物的破坏,还原最初口感,也许后期会有异变,但都在可控之中。 江六真心的替他们高兴,顺便感慨古镇的种子研究员可真厉害!在水源污染还没解决的情况下,都能培育新品种,就是还不知道是什么农作物,还挺好奇的。 新种子明天早上八点会亮相,每人都能领到一份,就在试验池附近,这会儿池子那边儿也聚集了非常多的人。 有部分人认为,是净化过的水源带来的效果,不然这么多年都没出无毒品,咋现在就出了呢? 也有人认为负负得正,基因的转变坏到一定程度了,反而变好了,具体缘由是什么,还有待考证。 大客户拿走了菜,继续去打探消息,后头的客人嘴里,也是在说着新种子的事儿。 没等多久朱磊来了,今儿个他可赚翻了,换到了不少好东西,刚把东西搬回家,又赶紧回来卖菜。 看见筐子里的水葫芦,笑着说道:“水生植物今天是抢手货,都不用进试验池,就能换东西。” 这个江六还不知道,让他展开说说,之前也有人检测过藻类和浮叶植物,不是说效果不好吗?咋又变抢手了? 朱磊告诉他是因为新种子太牛掰,试验点的工作人员说新种子不光是能吃,还能成倍增长净化数值。 经过专家们的初步试验,沉水植物搭配新种子,净化值快接近百分百,普通的水生植物的翻倍率也很好。 这筐水葫芦二十七斤,江六在犹豫是检测换购,还是直接卖掉,他不想放弃特级牛和丸。 贴心的朱磊看出老板有些恍惚,让他先把水葫芦带过去换东西,小院儿这边有自己看着,今天大概率不会很忙,大家都忙着去找好东西呢。 朱严明把他们租的院子里的水缸,都搬到了试验池,说那缸里有不少杂七杂八的水草,让工作人员都给测测,万一又是个“瓦上霜”呢。 梅花瀑布昨下午就禁止任何游客进入,只有采集样本的人才能进。 听他这样说,江六顿时心安不少,客人们提供的东西越多,他就不会显得突兀。 骑着朱磊的木滑车,江六带着水葫芦往试验池去,路上还碰见了不少带着小盆栽的,有的只有小小一片绿叶,孤零零的飘在陶瓷盆里。 到了目的地,还没往下搬筐子,就有工作人员上前帮忙。 “请问是否需要检测?水葫芦今日收购价是六十一斤。” 今天收水生植物,也许明天就换了,现在大家都在发动关系,这可不是植物,是钱啊! “要测。” 反正测不测都是六十,还不如测一个,万一呢…… 坐到熟悉的小桌上玩起了泥巴,顺便看看今日最高的数值,有的植物名字太奇怪,江六还来不及和脑子里的草木大全对上号,排名就重新调整了。 绿枣茶在古镇排行榜最后几名,在它之下是野魔芋,这俩的样本提供者都是江六。 野魔芋检测方收购,同样是带果整株,他给的量大,从五十块谈到了一百,等药粉混合发生显色反应时,江六在回想寻古味工作人员说过的话,好似也提过以毒攻毒…… 电光火石之间,江六想明白了新种子是什么,水葫芦也不用检测了,与其卖加工材料,不如卖原材料! 镯子现在越来越细,这可能就是契机。 检测结果出来了,水葫芦只有百分之十八,离换购牛和丸还早着呢…… 试验池的负责人是一位年长的老者,江六请工作人员帮忙传话,说自己能找到原生品半夏、粗肋草、野魔芋。 如果对方有诚意合作,他还可以去寻喜林芋,蓬莱蕉、琴叶都是天南星科喜林芋。 老人跟着工作人员过来,看见江六他笑眯眯的,这孩子脑子转的挺快啊,还知道原生品种。 没有原生品就培育不了新品,没有新品就不能促进净化,如果能再多些原生天南星科,碧海青天是迟早的事儿。 全国各地的检测方,都在悄悄寻找天南星科植物,出现的原生品很少,古镇后山的人只愿意提供少许植株。 水污染已经近九年时间,要想找没被污染过的植物,难度实在是不小,只能从人烟稀少的大型森林入手。 “小家伙,你知道什么是原生品吗?”老人文质彬彬,说话铿锵有力,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 提出天南星科基因转换的人是他,支持和反对的人成正比,植物有一定毒性,对神经系统的伤害较大。 就算是研究出了无毒的转基因农作物,但没有人敢保证,食用的安全性。 机缘巧合之下,老者发现它能克制水污染,对比了原生品和转基因,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再次培育的品种竟然净化比例更高。 白纸黑字的数据比例,打脸了那些反对的人,就是不可入口食用,现在也有了大用处。 只要能控制住污染的速度,再次改良种子都是小事。 现在已知的是需要原生品再培育,具体有哪些品种能提取培育,还在试验中。 江六没正面答话,只道:“古镇的野生魔芋是我提供的。” 老人一脸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那小菜院儿老板,他这人就是不咋识人,有很严重的脸盲症。 小菜院的东西他们都分析检测过,是挺好的,但还没到深入研究的地步,第一批青龙衣倒是不错,有研究价值,可惜量太少。 第227章 野生半夏。 检测点的人实在太多,又收着各类水生植物,时刻有不同的问题要给人解答,两人挪到了安静的地方交谈。 老人告诉江六:“一株魔芋原生品,能培育五株新品,半夏和粗肋草的提取还在试验中,我个人认为如果是野生品,保底最少五株。”研究了几十年植物类,这点他还是能肯定的。 听明白了意思,江六有些惊讶,他们竟然没有野生半夏?在这里,它不是需求量很大的药材吗?祛湿化痰、和胃降逆。 很多奇效药方子里头,都有它的身影,分布地广,有多处人工种植,收购价高。 看出他的疑惑不解,老教授无奈摇头叹息:“不瞒你说,古镇试验基地一株能培育的野生半夏也没有,医馆也只有炮制好的药材,你对半夏应该有一定的了解,它生长周期在那摆着,一旦沾上化肥农药,药效就大不如前。” 那些年因为抗肿瘤之说,导致半夏采收太狠,后来又遇上水污染,野生品更是难寻,现在就是有人找到了,可能也不会拿出来。 有人刻意炒野生半夏,小小的一株价值两三千,传出来的药效也是越来越神奇,都快吹成万能解毒神药了。 有人丧了良心,混合其他便宜药材制成补药丸子,想着也吃不死人,就高价卖给被洗脑的人,每年都要抓几波卖假药的,利润是极其大。 要用被炒的如此贵的药材做研究,别说上头不同意,他自己也下不去手,根本就不值那个价啊!还是野魔芋更实在…… 全国的污染净化试验处,只有古镇走在最前头,别地还在努力找寻净化物,打头阵也有烦恼,方向找对了,品质不对,人工种植品达不到野魔芋的净化效果。 但为了节约成本,也只能推广新魔芋种,鼓励大家种植,再收购他们种植的成果,无需等待成熟,只要根部结果,就能再次投入实验。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当然背后也离不开利益支持,但总归是为了解决污染,想来大家都会努力前行。 江六觉得这样成效有些慢,不过已经开了好头,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只要有希望,纵使黑暗吞噬了一切,太阳还会再升起。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带些半夏来呢?我亲自提取培育,再给你估价,怎么样?”傅文洲老教授问的有些小心,这小老板是真的有货,不是假神气。 如果品质好,他肯定会向上面申请合理的价格,两三千绝无可能,但肯定会比野魔芋高很多,按一比五算都是五百块了,还有再申请的空间。 江六点头说好,明日就能带来让他检测提取,有结果之后大家再谈价格,这点信任还是可以有。 和古镇的领导们交易挺愉快的,寻古味收野魔芋的那位负责人,免除了门票不说,还给拿了木工坊的成品风扇四台,并表示以后他在寻古味的订单,都会优先安排。 不论东西的价值如何,人家以诚相待又大方,比哪个卖鸡苗的坏心商家好多了,难怪能当上领导。 新鲜半夏在夏朝收起来不难,品相一般的不说遍地都是,至少十分常见,医馆收它有年份要求,太小的植株都没人管。 粗肋草就更简单了,只是没有那么多种颜色,粉的、红的、全白的这些江六没见过,常见的就是绿叶带白斑。 粗肋草他家门前有两棵,已经好多年了,有时觉得怪好看的,有时会被它吓住,花眼时看着像绿皮蛇。 这次建新房也没动它们,偶尔还会给点肥,现在最大的叶片,已经有人手臂长、似荷叶宽,夏日里能遮阳,大黄就喜欢挨着粗肋草打瞌睡。 江六没问牛和丸的事儿,等两项出检测价值再说,野魔芋他们也继续收,卖到寻古味和卖给检测点都一个意思。 商谈完后,老教授继续去盯着试验池,江六没在换购区看到满意的东西,把水葫芦卖成了钱,骑着木滑车又回到了小菜院儿。 之前走了的孔宵又回来了,和一群大爷大妈们席地而坐扎堆闲聊,面前还有不少瓜果饮料,林老板也撸起袖子在其中。 菜已经卖的差不多了,每样只剩个底儿,客人的篮子里照样堆的尖尖儿的,有的篮子里全是折耳根,有的是野葱。 看见江六停好车,大爷们招呼他:“快来吃东西,今儿个借你的宝地,咱搞了个临时聚餐。” 跑腿工朱小弟帮他们去买大餐了,什么麻辣小龙虾、炸鸡、油卤,年轻人喜欢吃什么,就让他买什么,不用在意那两个钱。 这些都是老熟客,还以为他们是要离开古镇了,问了才知道单纯就是庆祝,为希望喝彩。 每人都出了东西,有的是才从换购点换的,有的是沿途买的,果汁饮料是朱磊买的,林老板让小朱上他店里去拿冷吃拼盘。 江六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也去买点东西吧……” 他没什么朋友,没经历过这种临时聚餐场面,还挺喜欢这种氛围,脸上不自觉的挂着笑意。 说着就要起身,被左右两位大爷给按住:“哎呀,吃不完的,地方都是你出的,不好意思啥啊,安心坐下吧。” 这会儿正是饭点时候,兴奋了一早上,大家伙儿也饿了,跑腿还没回来,掏出吊瓜子先嗑嗑。 香口丸卖的不错,攒下的瓜子就多,不光是拿到这边卖,码头也上了炒瓜子,有人走着走着,就从荷包里掏出瓜子嗑起来。 江六也抓了一小把瓜子在手里,听他们说话,三人行必有我师,这里每个人都可以说是他的老师。 如果有一天他不能再来镯子世界,这一段经历将是他最美好的回忆,这些熟悉的脸庞也会牢记于心。 几个月的相处,大家慢慢拉近了距离,从银货两讫的普通关系,也变成了各自惦记。 铺子开门晚了,他们会问是否需要帮助?大雨天会提醒下山注意安全,有利于铺子的消息,会记下并告知,有人对店铺价格提出质疑,客人们会化身炸毛鸡护犊子。 第228章 小聚会。 客人们不会谈论禁止话题,聊的都是家常,别人赚钱的路子也不会去打听。 问孔宵就是关于孩子们的营养液,“那玩意儿真的有用啊?” “应该有吧?这可是国家整的,又不是私人性质,没人敢阳奉阴违吧?” “我儿媳妇还因为这营养包,想给孩子转学呢。” 除了江市和周边城镇有营养包,就只有几个特殊贫困县有,一直处于测试阶段,家长们呼声倒是挺高的,都希望自己孩子就读的学校能发营养液。 教育局的网站上有数据分析,服用前和服用后有明显差别,因为原材料的问题,无法分发给每所学校,希望家长们能理解。 头一次吃吊瓜子的孔宵,嘴里总是有吐不尽的脆壳,闻言答道:“那必须的,如果没有显着成效,下马的人可不少。” 膳食纤维的搭配和配比,都是营养师们精心调配的,只有提高自身免疫力,才能对抗病毒。 前段时间天热,不少小孩儿都出现了血热病,每个城市的儿童医院都床位告急,就连走廊也是搭满了病床。 江市的患病人数是最少的,比起其他城市少了一半,这比例可太吓人了,那几天教育局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家长们甚至投诉到了监管部门,说他们搞歧视分国,应该给出明确说法。 事情最后被压了下来,领导们刚开始不松口,说真的没有办法,后来不知道咋的突然紧急开会,要加大其他城市的测试力度,孔宵个人认为,应该是和古镇新种子有关。 他也不知道新种子是啥,可能会是谷物类吧?不然怎么够分呢? 于是大家又开始猜测新种子是啥,有的说是豆类,生长周期短、产量高、也比较耐储存,有的认为是药用植物,毕竟现在很缺药。 有好几位大爷找到的东西,都从换购区换的常见药,还每人凑凑,给了江六一包冲剂,风热和风寒的都有。 古镇的自制药效果好不好,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虽然药不好喝,但真正做到了良药苦口。 老年病得到缓解,吃东西和睡眠都香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变化。 朱磊满脸不信:“那咋不能是果类呢?我还等着重操旧业呢。” 野果子确实很赚钱,但产量不高啊,再加上他和朱严明胃口大,多数都进了他们的肚子,算下来和卖大棚水果也差不多。 如果真的是果木类,那他说什么都要报名,申请多多种植,经过爱情的诈骗,他想明白了件事儿,那就是自己依然相信爱情,期待爱情。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还是得先发财再寻找爱情啊…… 大爷们切的一声传来,都不相信会是果子,咋可能嘛…… “你丫真的是只长身子不长脑子,用你迟钝的脑子多想想啊,现在怎么可能培育水果?大难当前,最先放弃的就会是它好吗?”林老板一脸的鄙夷,恨不得挖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装的棉花,也有可能是果核。 这人也就是命好,生长在了繁荣富强的和平年代,但凡末世降临,这种智商都等不来救援。 “哈哈哈哈。” “小朱啊,真单纯。” “林老板这话说的在理,不可能会是果子。” 朱磊被大家笑话,恨不得给林抠门脑袋上来一拳,这不是聊天吹牛吗?咋的,不允许做梦啊? 万一就是果子呢,他家朱严明还说会是蔬菜呢!比自己说的果木类还不靠谱。 江六笑眯眯的听他们猜测,如果他不是原生品的提供者,其实也会偏向于豆类植物。 但事情就是那么巧,山穷水尽时总有直路,是植物类,但可以加工成饱腹粮食。 不知半夏和粗肋草,会培育出来什么东西,也许会是药材类吧,属性应该相通,他不懂什么基因提取转基因,只能猜测。 “小老板,你觉得呢?”最近喜欢买冬瓜的大娘问道。 小菜院卖的老冬瓜不错,她做了冬瓜糖寄回去,家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吃,也算吃点儿无毒的产品。 咽下嘴里的西瓜汁,江六佯装想了许久,开口道:“我个人也倾向于豆类植物,比如绿豆?一个半月就能熟。” 镯子世界的绿豆太厉害了,从播种到采收只需要五十天,还颗颗饱满无空壳,江六买了五十斤良种,等着春播,也打算种两茬。 “唔,有道理。” “这么说,还是粮食作物占上风。” “为啥不能是水稻呢,我可想吃正常的大米了,小时候的蟹田米,那叫一个香啊。” “别说蟹田米,就是普通米也好吃啊,米皮厚的像皮冻。” 大家的记忆又回到了从前,那时候虽然粮食产量不高,但就是香气浓郁,后来产量跟上了,人人都能吃饱饭,又失去了本味。 关于大米的问题,江六没什么发言权,他也就是最近才敞开肚皮吃白米,古镇的米买了,圆的长的黑的绿的都好吃。 话题换到了从前的美味食物,每人心目中都有不可代替的天花板,说的众人口水横流。 可恶的林老板,把他家老菜馆儿的发家史说了一遍,什么以前是御厨咯,哪位皇帝喜欢吃什么,用料有多么复杂,做出来如何的美味,现在为啥吃不到……. 孔宵也不甘落后,说起从前他们食堂的大锅饭,请的都是各地的老师傅,煎炒煮炸个个都是精品菜,上头的领导吃的也是连连夸赞,每年视察工作,都不需要到外头吃。 老人们见多识广,把记忆中小时候吃过的美食也说了出来,虽然没有色香味俱全,但就是什么也代替不了。 等小朱跑腿把东西买回来时,大家都已经饿坏了,顾不上说话,先吃两口缓缓肚子。 “我也就去了四十来分钟,咋你们饿成这样?”小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他哥左右手同时开弓,恨不得长了五张嘴。 家里有菜馆儿的林老板,此时也像饿死鬼投胎,撕开烤鸡的大腿就啃了起来,边吃边喝果汁儿,满脸的畅快。 第229章 离别。 接下来的几天,江六一直在忙于收购半夏和粗肋草,新苗培育没那么快,只出了预估价一千二,年份无要求。 年节前一天宰了大肥猪,家里的帮工们都分到了肉,每人歇假三日。 江余辉成婚隔天,就是乌洼商队出行之日,江家从老到小一刻也不得闲,张月娘拿到东家给的好皮子,就开始赶工衣物。 新婚的小两口商量好了,李婆婆在世时江余辉住李家,等老人不在了,再把那边房子改成豆腐作坊,他们搬回江家。 大哥新婚,江六送了两份贺礼,请寻古味的工作人员重新调整了地肥比例,粗细二肥的新方子交予大哥,以后地肥这块儿他只分三成的利润。 买了江家银楼最好的头面送大嫂李芸豆,是适合年轻女子的新样式,芸豆不止是他大嫂,也是令人满意的合作伙伴。 当然也没忘记给五姐攒家底,金包银的镯子一对,耳坠一对,样式不挑剔,实心压秤最重要。 江老太和纪淑燕没说什么,反倒是大娘田云花找到江六,说他不应该给江瑚买东西,嫁妆哪有弟弟攒的道理。 气呼呼的江瑚当即就表明,自己绝不会嫁人,她以后是要招婿的,弟弟给的不是嫁妆,是家底! 人群中的江六默默给女侠点赞,灌输新思想这么久,他五姐是学的最好的,就是有些学过头了,老想着往外跑。 …. 时间来到商队出发当日,江老太早早起床在灶房忙活,昨儿个才做了婆婆的田云花红着眼眶进门,后头还跟着弟妹纪淑燕。 这顿早饭没让人帮忙,三人把两个孩子爱吃的东西都做了出来,腌蒜是满满一大碗,还装了小坛子带上。 为了不错过时间,江六昨晚没服药,这会儿正背着人给自己冲提神醒脑粉,小朱友情提供的速溶黑咖。 乌洼的咖啡黑豆也在采购名单中,要的量还不小,不光是喂牲畜战马,人也可以喝嘛。 洗漱完毕,到大堂屋,外头的天还没亮,得趁着夜色离开,这一桌子饭菜虽然没有很精致,但都是两位哥哥和狗蛋哥最爱吃的东西。 狗蛋想了很久,还是找到江六告诉他,自己也想去乌洼,没明说是担心,只说想见识见识。 江六同意了,药物也给他备上一份,江余钱江余年有的狗蛋也有,还交给他一个任务,如果卢菱嫣不老实,和邢五达成见不得人的协议,就杀了她。 他们的贴身武器是江六花心思换购的,二哥的收缩链双截棍,三哥的改良蝴蝶刀,狗蛋哥的三棱军刺,每一样都威力巨大。 邢五会武身体灵活,给他准备了爪刀和指虎,喜的他几夜没睡觉,到处找人试新武器,差点引起大军注意。 路上他们会遇见什么,江六也无法预料,说不担心是假的,如果发生了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死皮赖脸的在羊毛坊拿了四套黑毛软甲,让他们务必穿上不准脱,到时回来要检查。 该说的话交代了一箩筐,分别是让人难受的,奶奶捂着胸口话也说不利索,爷爷一直沉默不语,大伯忍不住红了眼眶。 大娘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眼睛红肿的只剩一条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拉着江余钱和江余年不放手:“乖孩子,别去了成不?娘会赚钱,以后娘养你们。” 孩子是娘的命,两个儿子都要出远门,去的还是别国,从他们下定决心的那刻起,她是觉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想着就开始落泪,心都被挖走了一半。 “娘,您在家不要乱想,我会保护好江小三儿,放心吧。”江余钱抱住他老娘,喉咙有些痒意,眼睛不停的眨啊眨。 江小三使劲憋住心里的涩意,强笑着帮他娘抹眼泪,虽然爹娘生的娃儿多,但从不偏向任何人,他挨揍是最多的,也不能证明父母不疼爱他。 纪淑燕走上前,挨个摸摸他们的脸,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只化为一句路上小心。 江建昌帮狗蛋整理好衣襟,重重的拍他的肩:“好狗蛋儿,我们都在家等你们回来。” 狗蛋儿扯出一抹笑,用力点头。 江六看见狼叔的身影,对家里人说道:“该走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连送人到大门口也不能,只敢关上门在屋里哭。 没一人回头看,都在克制自己想扭头的脖子。 独狼这次也跟着去,王爷下了命令,要保护好江家人。 一行人快速走到河滩,货物已经拿到船上,他们走水军的路线,不停靠任何码头,第一站的落脚点就是南境。 江六会在清溪镇下船,这船行驶的很快,到了码头还会有其他船只跟上。 看着一脸严肃的哥哥们,江六故作镇定的说:“你们每人都要记得给我带南境特产,没带回来我可是要生气的哩。” 独狼笑呵呵的应和他:“给你带坨羊屎蛋子要不要?” 这些人在他眼中都是孩子,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敢和他们去别国,还好江小六去不了,否则想想就头疼。 “要啊,咋不要,你不怕臭就带回来给我。”江六发现这些官爷其实心性也挺孩子气的。 江小三一脸认真:“放心小六,哥不给你带羊粑粑,给你带好皮子做衣裳,到时让张婶儿做的贵气些,你穿上肯定像个小少爷。” 自打江家夫人找了道士在码头给江六驱邪,家里人就开始注意他的穿着,不就是狗眼看人低吗?眼皮子浅,先敬罗衣后敬人。 咱不是穿不起好衣裳,是骨子里的节俭!话是这样说,第二日纪淑燕就难得的去了镇上,还带着张月娘一块儿,选了好几块贵价好料子回家。 江余钱用了几分力气,把弟弟的脑瓜子往前推,嫌弃说道:“你是真不会说话,咱小六哪里是像小少爷?分明就是!” 被推了脑袋瓜子的江小三,起身就是一个反扑,打不过江余钱就压死他! 一番打闹,离别的伤感也散去了几分。 到了码头,江六下船,邢五上船。 眼神示意一切妥当,已经灌了哑药和迷魂汤,保证她翻不起浪来。 最小的三角船在前方开路,中间两艘普通商船,后边还有一艘不起眼的破船,江六站在岸边目送他们离开。 第230章 善堂孩子们。 年节已过,就是天暗时,也会有船只往来,他们的离去并不突兀。 过了半刻钟,江六开始爬坡返回铺子,花墙下的鲜花儿又换了一批,三哥昨儿个撒下了花种,等栀子开花儿时,他们也该回来了。 甄婶子被安排回了村,果园已经修建完毕,会接果树的余老翁一家也搬了过来,还把他家的果树都挖了带来九河村,都是品相不错的老树,江六给的银钱也不少。 断崖那棵山核桃树,也被移栽进了果园,怕它活不了还买了生长营养液,恹恹了几日,已经有回春的迹象。 狗蛋没在,接替他做串串的人换成了炒瓜子的婶子,对外只说寻亲去了。 江六刚坐下,打算歇一会儿再进镯子,没喝补药对身体有点儿影响,此时善堂的孩子们进门,他们来领今日的肉食,要腌制了才能炭火烤。 “小六哥,你今儿个来的真早。” “六哥,今天有卤鸭脖和鸡脖吗?” 这是善堂先锋队,每日拿货都是他们,有四个孩子,最大的也才十一岁。 有正经事儿干,换了干净的衣裳,挺起胸膛做人,如今谁还看得出,他们曾经是跪地讨饭的乞儿呢。 烤串摊子生意红火,午时开烤一直到丑时才结束,菜品也在增加,肉类和菜类都受欢迎,有时还会有卤货。 鸡脖鸭脖这类的卤货,会拿给他们烤,收的价很低,不亏本就行,客人们会买卤过的猪蹄和大肠,让孩子们帮忙加工,收四文钱的加工费。 善堂有位小姑娘,在厨艺上特别的有天赋,她就听江六提过一嘴油条包糍粑,就开始研究做法。 这些孩子对江六的信任仅次于邢五,只要他说这事儿能行,他们就花心思去做。 现在油条包杂粮粘糍粑,一个要卖七文钱,要沾糖酱就多给一文,烤串摊子有烤的无味糍粑,沾糖还是沾辣子粉都行。 喊来乌雅,让她给孩子们说说今日有没有多的卤货,江六问道:“你们这几日怎么不卖烤鱼了?尽烤些河壳子。” 河蚌烤出来也很香,里头加了蒜末小葱和碎辣椒,劳力们愿意花三文钱买河蚌,对他们来说,其他肉类卖的有些贵。 最大的孩子叫邢原,上前答道:“近来杂鱼价高,比年节前涨了两文,我们打算开春后,鱼价贱些再卖烤鱼。” 乌雅知道内情,但她没告诉江六,东家已经很忙了,没必要再为这些小事烦心。 听邢原这样说,江六笑了笑:“行吧,那之后卤货给你们加点儿量,去拿货吧。” “是。” “谢谢小六哥。” “谢谢小江哥哥。” 有人带他们去灶房,江六看了眼乌雅,淡淡说道:“邢五不在,你帮他看着点儿善堂,别被人欺到头上,也不敢还手。” 一味的忍让,只会让敌人更加肆无忌惮,善堂还在成长中,暂时没有还击的能力,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树苗终究会长成参天大树。 他自己就是卖菜郎,哪会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定是那些打鱼的,红眼病又犯了,看孩子们生意好,联合起来提高了杂鱼价。 小杂鱼值钱吗?不值钱。 但对孩子们来说很值钱,一条三指宽巴掌大的鱼,除去成本他们能赚两文钱。 提高鱼价增加了成本,那两文没了只能打平,他们虽然人小力量不大,但也不是傻子,不会为维持客源,做亏本的买卖。 乌雅点头:“好,奴知道了。” 那些个卖鱼的,也就欺负欺负小孩儿,遇上硬气点的普通人,瞬间就蔫了。 不就是杂鱼嘛,这也没啥难的,也就是图他们渔村近,鱼货够新鲜,既然他们不稀罕小买卖,那就转给远些的村子吧。 乌雅让收菜的小伙计,在木牌上加一个杂鱼,卖菜的人不走正门,他们走西南角的小门儿。 刚把杂鱼添上,就有送菜的人问这是要啥啊?他不识字。 “收巴掌大的杂鱼哩,老翁可能弄来?每日只要十斤。”小伙计利落的接过他的背篓,里头是野葱和荠菜。 这两日野菜多了起来,卖菜的人来的早,有的寅时就出门了,只为早早的卖了菜,还能赶上第二趟。 卖菜老翁呵呵笑道:“小老儿在的村子有一处野塘,里头还真有毛毛鱼,巴掌大的不难寻,再到附近村落凑凑,十斤不难。” 清溪码头有店家收菜,不论是野菜还是自家种的菜都收,价格公道,收菜的小二眼睛也没长天上,只要菜没问题,他们绝不会压价。 消息越传越远,隔壁镇现在也有人送菜,不过是路程远了些,农人最不怕的就是花费时间,能卖上银子,走一夜也甘愿。 “那行啊,只要鱼是活的咱就收,您能保证每日十斤,我就把这牌子撤了。”小二哥手上动作没停,秤好了菜量开始算银钱。 这会儿还不是忙时,他一个人就能应对,等会儿小角门人多,排了长长的队,就会增添人手。 他们东家最不喜人拿桥,之前有个伙计负责收菜,是做惯了的熟练工,不知怎么的脑子有了毛病,刻意收菜很慢,让菜农们等着。 那日突然下起了大雨,他也没收敛同往常一样,排队淋雨的人越多,他脸上的笑意就越浓。 也是巧合,东家来的有些晚,坐船来的路上看见角门等了不少人,还以为是今日卖菜的人多,下船后就去了角门查看菜筐子。 这一看就不得了,往常早该换二轮的菜筐,今日才收了一半,再看外头等着的菜农,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也无遮雨的蓑衣,雨大的像天漏了,他们坚持没离去,其中有老人、农妇、孩子。 江六怒从心起,一脚踹翻了背对着他的伙计,那人脸上还是未收起的得意与嘲讽,刚想起身揍人,看见是东家,吓得不停的跪地磕头。 江六气的不行,当即就喊人去找人牙子来,要卖了那丧良心的伙计,这院子里所有做工的人,半年不发例钱。 收菜院有人择菜理菜,铺子里也会用这些菜,所以不止伙计一人。 那天的菜是江六亲自收的,每人的菜都提了价。 第231章 离开的时间。 卖菜老翁接下了杂鱼牌子,他每日到码头要走上两个半时辰,和之前江家人绕路过马家桥路程差不多。 但他们那条路更难走些,村里人一年到头也来不了镇上几回。 把卖菜的银钱贴身藏好,又匆匆返回,得赶紧回去捉鱼,小鱼儿很灵活,用竹篓抓也不是那么容易。 独自清点要带去镯子世界的东西,江六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镯子,现在它已经很细很小,也就比指环大上一些,镯身不再鲜亮,变得灰扑扑的。 从开始交易半夏,镯子的变化就暂停了,江六有预感,等天南星科植物全部培育成功,不再需要原生品时,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镯子世界的人办事很麻利,同心同力建设美好家园,也许两边世界夏冬轮换,就是这趟旅途的终点。 …… 今天是镯子里的中秋节,气温下降后,外出的人越来越多,小巷菜院的生意也好。 大门刚打开,客人们就进门,这几天受欢迎的野菜多,香椿、刺芽苞、婆婆丁、榆钱、灰灰菜、嫩艾叶。 喜欢吃什么就直奔菜筐子,虽然是野菜,但都是用心择过的,客人们买着也舒心。 朱磊带了他自己做的咸蛋黄月饼,知道小六家人多,特意烤了两大炉,用的是寻古味的大窑,烤出来的酥皮很香。 江六的礼物很实在,买了十斤五花肉送他,反正小朱不吃荤腥,这肉也够朱磊吃半个月了。 送小朱的礼物,是大嫂特意做的加倍臭腐乳,里头加了臭腌菜的老卤水,开盖能把人熏吐那种。 臭菜入口微苦、脆,有股臭鸡蛋味儿,细细的杆子带着嫩芽,在这里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羽叶金合欢。 有的人对它很喜欢,有的看见就离它八丈远。 拿到礼物的小朱,迫不及待想打开,他喜欢吃腌臭菜也喜欢臭腐乳,混合二者吃,能吃三大碗米饭。 他哥朱磊在给客人打秤,看见弟弟的动作赶紧制止:“可别!” 现在是买菜人最多的时候,你搞的臭气熏天,谁还想买啊,个年轻人就是不懂事儿。 不乐意的小朱,把加倍臭腐乳藏在柜台里,转身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儿。 野果在春季也变得多了起来,山葡萄、红奶果、甜茅根、刺泡儿,这几日只要有收到,就都带了过来。 离别的礼物也在准备中,因为不知具体时间,只能先做起来,挑的都是酸甜十足的野果进小窑烘烤,他也找不到更好的东西送,只能送些入口的。 给上了年纪的老熟客们,准备的是有年份的常见草药,希望他们多多保重身体,水污染终究会被勤劳的人们打败。 柴夏二位大爷,江六在寻摸好一点的老山参,不能比他喝的参茶差,感谢他们费力保住这具破烂身子,让自己能有轻松喘气的机会。 老熟客们也带了中秋礼物送江六,是他们做的花灯、花糕、大月饼,还有桂花酒。 “小六,这酒是我们收集的桂花泡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回去了,就给你寄来古镇,我们那特产也多,你给留个家里的地址,以后更方便寄东西。”大爷们很喜欢江六,看他就像看自家的小辈。 人和人都是相互的,活到知天命年纪的老人,最是懂人心。 也许是透过这个单纯干净的年轻人,怀念那个曾经的自己,也许是真的合了眼缘,其中缘由只有个人知晓。 江六笑眯眯的接过一堆礼物,并未答话留地址的事儿,抱出一坛十斤重的蜂蜜,“谢谢诸位大爷大娘,你们拿回去分分吧,我这没那么多罐子。” 这是年节时小兴岭的人送来的,他们养了不少野蜂子,今年割的蜜多,送礼也比较大方。 希望来年,江家能继续收购他们的蜂蜜,罐子坛子什么的多多益善。 蜜罐子打开,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大爷们对视一眼,摇头拒绝了:“这蜜品相太好了,结沙这么好,你拿去卖呀,千万别卖便宜了。” 野生蜂蜜现在最少也要三百一斤,冬蜜卖的更贵,要孩子这么贵的东西,他们良心上过不去。 自己有高额退休金,子女每月给的也不少,小六就卖些鸡蛋野菜野果子,能赚多少钱? 老人们说什么也不要,大娘们更是转身就要走,连菜也顾不上买。 赶紧过去把人拦下,江六无奈说道:“你们拿着,我可能再过些天就不来了,以后怕是再没见面的机会,这是中秋礼物,你们盼我好我都知道,我也希望你们都好好的,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原是不想说这些的,但大爷大娘们是真的说到做到,说不要就不要,太有性格了…… 从懂事起,江六就不喜欢说离别,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只想每天都没心没肺的开心过日子。 一场玄乎的经历,让他来到了异世界,感受这里的风土人情,也破开了故作坚强的心。 这是不同于亲情的力量,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用句小说里会出现的话说,可能是前世的羁绊。 “啊呀?咋的呢?” “怎么不来了呀?这院子他们不租了吗?” “太没天理了!我找他们去!”大爷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气呼呼的,眼睛瞪的像铜铃。 旁人拦下了急性子老头,没好气的说:“李老怪你急啥,人小六还没说完呢,你可别好心办坏事,真把院子整黄了,我们就绝交。” 买菜的人也愣住了,这是啥情况?小菜院儿被恶势力欺压,要关门啊?还是有人眼红生意?见不得人赚钱? 被称为李老怪的李大爷双手叉腰,声音也提高了许多:“我这不是着急嘛,小六他不懂被人欺负了,你们也不懂?古镇的管理方算个啥?老头子当年可是为国家流过血的,他们敢动我?” 朱磊也愣住了,但今天有五花肉加持,脑子转的快了些,忙让大爷别着急,等他找人问问再说。 大娘们焦急的拉着江六,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问候,江六想过去拦李大爷都做不到。 一时之间小菜院陷入了混乱,江六被各路关心吵得脑瓜子嗡嗡叫,有了裂隙的心终于彻底碎掉,他觉得脑子里的水,有点想从眼睛里流出来。 第232章 芦苇。 见事情有闹大的趋势,江六举手示意众人看他,清清嗓子说道:“和古镇管理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是我个人的原因,大家千万别去找管理方啊,真的不是他们的缘故。” 已经习惯了两边跑,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 江六赶紧把这些念头扔掉,千万别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忧心,这不是自己的作风。 熟客们都知道,小楼的厉害老中医会帮江六调理身体,那些补药特别的贵,还吃不了多久,这会儿听他说个人原因,以为是病情有恶化。 这下大爷大妈们更着急了:“你这孩子,是不是真的哪里不好啊?咱给你凑钱做手术吧?上a市最好的医院去检查检查。” “是啊小六,中医是好,但有时候也要相信科学的手段啊。”老祖宗的传统肯定是厉害的,但仪器的检测会更清楚病症。 “千万别担心钱的事儿,咱们肯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治病,活他个地老天荒。” 朱磊也跟着说:“我同学在的医院也很厉害,古镇过去比a市近,要不先去查查?” 从恶势力欺压小老板,要收回小院儿的使用权,变成了小老板得了绝症,没钱上大医院。 江六不得不佩服大家的脑补能力,戏剧果真是源于生活啊,今儿个就是一场大戏。 再次谢过大家,表示自己的身体真的没问题,菜也还能再卖些时日,如果突然某一天没来,可能之后就不会再来了。 可真是菩萨保佑啊,古镇不是管理严格的城市,要是老熟客们找来帽子叔叔帮他撑腰,都不用等到原生品培育新品种,他都不敢再来,因为没有身份证…… 本来高高兴兴的过节,这一下弄的人心里很不好受,买菜的客人们逐渐离开,老熟客们都留了下来。 在古镇这么久,该逛的地方都已经逛过了,还不如在小菜院待着,现在天气不热了,景点人多有些吵闹。 见大家的情绪平复下来,江六再次把蜂蜜坛子推出去,笑着说道:“这下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大爷大娘们无奈叹气,把坛子拿了过来,这臭孩子…… 等过了卖菜最忙的时间,江六让朱磊看着菜院儿,他先把半夏拿到寻古味。 寻古味的最里头,有很隐蔽的高科技实验室,傅教授做实验时都穿着无菌防尘服,助手更是多不胜数。 第一次半夏培育的是芦苇,成功培育完后,傅文洲请江六去实验室参观,希望他能多多提供原生品。 芦根是中药材,清热泻火、生津止渴、除烦、止呕、利尿。 芦苇有很强的耐污能力,根系发达,能吸收水中的重金属及有害物质,从而起到净化水质的作用。 用野生半夏培育出来的芦苇,根据数据测算它能长到三四米高,且生长迅速,只需大半年就能成熟。 老教授问他对数据怎么看?这是江六的知识盲区,老土的小六连电脑都没摸过,看见液晶屏上显示的各种字母和符号,只能露出假笑。 作为曾经九河村最优秀的学生,在这些植物界专家面前,真的很像文盲,这让小六有些淡淡的忧伤,如果能有下一个世界发挥,他一定要好好搞研究! 骑着木滑车送半夏的路上,江六想既然芦苇可以培育,那水葫芦和浮萍为什么不行? 以他不专业的眼光来说,这两种水生植物都是净化水质的佼佼者,而且水葫芦繁殖很快,大概八九天植株就会数倍增长,是这些研究员忘记了吗?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浮萍的繁殖能力也是强悍,尤其是气温高的夏季,它们生长的速度让人头疼。 现在送货可以直接到实验室门口,这一路过来有很多站岗的人,见着他的脸就会放行。 到了地方,江六从车上下来,按响了门铃。 片刻后里面出来个年轻人,裹的很严实还戴着口罩护目镜。 每次看见他们这样,江六都会觉得自己来到了丧尸世界,空气中漂浮的都是各类病毒。 年轻人摘下口罩,对着江六说道:“小老板,要不要进去看看?今天我们依然在尝试分裂粗肋草。” 本以为粗肋草和半夏属性差不多,没想到这是个硬骨头,它能活,但是只能它自己活,不愿意把基因融合给其它植物,有点抠门儿。 江六摇头,他看不懂那些瓶瓶罐罐,更看不懂公式和数据,不能给出他们想要的专业意见。 但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为什么不能培育水葫芦和浮萍呢?” 收来的水葫芦,被实验室促进生长和繁殖,这只能算二次加工,那为啥不直接培育新的水葫芦? 年轻的研究员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小老板是真的懂,原以为只是运气好,能找到原生品。 他耐心答道:“水葫芦和浮萍基因不稳定,它们的繁殖能力太强了,一旦疯长就会影响生态平衡,水里的鱼儿会缺氧死亡,严重影响渔业生产,还对航运造成影响。” 就是在现代社会,水葫芦泛滥成灾也是一大治理难题,大家都对它不是很喜欢。 江六满脸的不解,这么好的饲料,你们都不想要吗?放些鸭和鹅下去,让它们吃呗,吃不完的就加工成饲料。 他自己今年就要做水葫芦和浮萍的饲料,促进夏朝的养殖业。 研究员听了挠挠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但是…… 但了很久都没但出个什么来,他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这个问题有点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江六眼里闪着精光:“你们如果不想要水葫芦和浮萍,可以卖给我啊!我用原生品和你们换,如果怕数量太多影响生态平衡,就小范围的实验一下,怎么样?” 新培育品肯定能力更强,比他们那儿的植物厉害,说不定鸡鸭鹅吃了会变成秤砣,那可发大财了! 心动,特别的心动,满脸的期待看着年轻研究员,眼睛里闪着亮光。 研究员:………. 导师,教授,亲爱的组员们,救命啊……他感觉自己被牛皮糖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