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寒芒》 第1章 溪边女婴 仙元历一百二十年,金乌焚天。 话说以佛、道、儒三界为首的掌教至尊同时向忘川彼岸界发起大道之争。 虽三教大能修士众多,奈何彼岸界自成一方天地。 其中天然屏障及险隘关卡数不胜数,更有忘川河极北妖族相助。 故而此次大战双方僵持不下,持续了整整七百年之久。 三教修士眼见久攻不下,外加数百年的惨烈厮杀已让各宗门弟子身心疲惫。 但就在此士气低迷之际。 道家掌教李清尘不惜损耗千年寿元为代价点燃祖师香。 于太清山之巅布下三清无为大阵。 终是请出上界道主法相真身降临该界面,以毁天灭地之威一剑劈斩而下。 忘川彼岸界之主幽凤娘娘见此,只得以无上功法施展神通相抗衡。 奈何双方境界实力相差犹如天堑鸿沟。 这一剑不仅将她打得肉身尽毁,余威更是把忘川彼岸界西界面连同整条忘川河在内的地域生生斩落。 碎裂的虚空如血盆大口顷刻间便将之吞没。 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 谁也不知当年这场突如其来的修真界大战因何而起,又为何而止! 忘川彼岸界依旧还是曾经的忘川彼岸界。 百姓修士还是跟往常没多大区别。 该吃喝的吃喝,该修炼的修炼。 有变化的就要数那缺失的西界面与这方天地的新名字,彼岸界。 那被硬生生斩断的界面一角已不知所踪。 大多数人觉得早已被空间乱流所搅碎。 但也有人猜测说是遗落到了某个小界面。 对于昔年那场由四大界面参与的大道之争而言。 凡人与修士可谓是众说纷纭。 连星贯初历,令月临首岁。 冬至,作为彼岸界渝国老百姓中一个重要的节气。 此时各家各户都会提前备好酒菜。 有钱人家会杀上一头整羊,晚上一家人围坐炙烤。 也有可能是熬上一大锅香香的羊肉汤。 这根据各家的口味喜好来定。 不过吃羊肉这点却是一致的。 穷苦人家虽然买不起一头羊。 但也会在这天去集市买上三两斤羊肉回家。 可对于当地村民来说,吃多吃少不重要,有那么个意思就行。 放牛村,是渝国江南边境上的一个小村庄。 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善良纯朴,男耕女织。 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幸福生活。 “一九二九相见弗出手,三九二十七,篱头吹筚篥。” “四九三十六,夜晚如鹭宿。” “五九四十五,太阳开门户。” “六九五十四,贫儿争意气。” “七九六十三,布袖担头担。” “八九七十二,猫儿寻阳地。” “九九八十一,犁耙一齐出。” 高大青年男子的歌声朴实无华,甚至有些许走音。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此时此刻他心中的喜悦之情。 如今酉时已过,俗话说夏至至长,冬至至短。 眼见天色渐渐开始暗淡下去。 男子手中提着小葫芦是左晃晃右晃晃。 他突然一个仰头,豪饮大口酒水。 顿时烈酒入喉,让其有些面红微醺。 也不知是酒葫芦里快没酒了,还是说想留点待会再喝。 于是便将其挂至腰间,继续前行。 这会儿葫芦是不晃了,可他自己却是晃个不停。 瞧那脚步蹒跚的样子,哪里还像个青年汉子! 若只看背影,说是个六十来岁的糟老头子也会有人信。 此人名为苏丰年,二十四岁,是这放牛村土生土长的原住民。 从小便喜好舞枪弄棒,奈何没有名师指导。 如今只学得一些粗浅皮毛,平日靠着山中打猎为生。 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别看这苏丰年年龄不大,可在十八岁时便已成了亲。 不仅如此,娶的还是这放牛村中最漂亮的姑娘为妻。 听这村中百姓说,小两口平日十分恩爱。 婚后折腾了不到两年,发妻叶氏就诞下一女。 如今都会跑去村头打酱油了! 叶氏全名叶小蝶,生于村中一户养蚕人家。 原本一家三口过着安居乐业的幸福日子。 可惜老天爷不长眼,叶小蝶与爹娘在回村途中被野兽袭击。 其父为救她们母女被当场活活咬死。 之后半年其母也变得郁郁寡欢,终是一病不起。 也好在当时苏丰年在山中狩猎。 这才将她与丈母娘救了下来,不然后果可想而知! 也正是如此,小女子遇见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好汉。 顺理成章的动了情,嫁给了对方。 苏丰年的父亲年轻时曾在渝国从军。 经历过多次与邻国间的大战都侥幸活了下来。 可就在半年前,又被征调去充当斥候,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则早在三年前便已离世,因大雨导致的山体滑坡。 男子之前是不饮酒的,或许是父母离世的缘故。 他觉得这酒是越喝越带劲,甚至喝上了瘾,数次被发妻训斥都未能戒掉。 虽说叶小蝶为人性情温婉,可再好的性子也有消磨殆尽之时。 女子天生坚韧聪慧,故而也懒得再训斥。 酒你喝好,不过回头要在搓衣板上跪多少个时辰,那得由她这个做妻子的来定。 石子溪,是回放牛村必经的一条山涧小溪。 溪水清澈,常有小兽在溪边游走饮水。 青年汉子是一摇三晃的走上了小溪木桥上。 此刻酉时已过,天色昏暗。 空中渐渐飘起了鹅毛大雪,让这木桥的路面极为滑溜。 若是换作平日,这有些身手的青年汉子定然不会马失前蹄,脚底打滑的直接扑下河去。 可现在不仅天已入夜,外加大片大片的雪花,让苏丰年是猝不及防。 好在不高,桥面离小溪不足半丈。 虽说不疼不痒,但这入冬的溪水甚为冰凉。 让有些醉醺醺的他瞬间打了个激灵,醉意全无。 他此刻却是顾不得打湿的衣衫鞋裤。 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胸前。 只觉胸前软软的鼓鼓的,这才长舒一口气。 神色欣喜,心中大定。 当男子准备动身离开之时。 木桥下方草丛中突然传来疑似野猫叫春之声。 如那夜间婴儿啼哭,瞬间让男子不寒而栗,甚为瘆人! 他呆愣在原地挠了挠头,心中不禁思量: “这大冬天哪来的猫叫春,莫不是遇见了山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村里老人常言。 冬至日,荒山野林行夜路之时若闻婴孩啼哭之声切勿匆忙回头。 须得尽早离去,相传此乃恶鬼在向生人索命。 这不想还好,一想之下更是让青年男子如坠冰窟,脊背发凉! 不过苏丰年这人天生性子就执拗,也不太信这些鬼神之说。 今日不由来了火气,偏要前去瞧个真切。 看看到底是何方小鬼竟敢来索你家爷爷的命,定让你这鬼物挨上两记铁拳! 所谓酒壮怂人胆,更何况他也不怂。 青年高大男子便这般小心谨慎的一步一步寻着声音源头走去。 在他缓缓伸手拨开身前那片足有一人来高的芦苇后。 只见雪地上正有一名女婴被件淡金色袈裟所包裹。 唯有小脸蛋露在外面,惹人怜爱! 第2章 白玉戒指 当青年男子拨开杂草后,地上女婴也不哭不闹。 那张粉嫩嫩的小嘴轻轻抿动,看样子多半是饿了。 苏丰年赶紧将婴孩抱起,先是打量了四周一遍,见夜幕下的放牛村周遭是山高林密。 原本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在这附近,说不定还能寻到孩子的亲生父母也未可知。 不过瞧这四下寂静无声,除了一些小兽和夜间怪鸟的啼鸣,又哪里还有其他人。 他只好先把女婴带回家再说,待明日去村里几条巷子打听打听,看是谁家的孩子丢了。 放牛村,岩口巷。 叶小蝶正围着布裙,在灶房熬上了一锅油辣子汤。 边上石台上还摆放着一些切好的葱姜蒜,以及理好的青菜等。 而她四岁的女儿苏清清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娘亲,显然是有些嘴馋。 小姑娘虽然只有四岁,但帮着在厨房打打杂,偶尔拿点小东西还是可以的。 这时她用低不可闻的稚嫩嗓音问: “娘亲,阿爹怎么还不回来呀,清清肚子都叫了好几回了,真的好饿啊!” 女子闻言转头,嘴角忍不住的勾勒起一丝笑意,伸手在小女孩头上摸了摸,轻声安慰: “清清乖,你再帮娘亲剥五颗大蒜,剥完你阿爹就回来了。” 小姑娘“嗯嗯”点头,连忙蹲下身子在灶台下面掏出了几颗大蒜,然后坐在房门外的小凳上认真剥了起来。 再看这剥大蒜的手法是十分娴熟,估计平日可没少帮忙,当真是个懂事的姑娘。 就在剥完第四颗拿起第五颗的时候,小院角落里的大黑狗突然叫个不停。 这时竹篱笆外也跟着传来了脚步声,苏清清顿时抬头望去。 心里喜悦的同时还对自己娘亲心生佩服。 当真是比村里的那个瞎子老头还算得准呢! 果不其然,当小院的木门被一把推开。 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声音,这不就是自己阿爹吗? 为何会说是背影,因为男子双手抱着女婴,进门只得用后背把门推开。 所以苏清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男子的后背。 不过当转身走来之后,小姑娘神色突然间有些好奇,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爹爹怀里怎么抱了个小娃娃回来? “以前就常听爹爹娘亲说,若是自己不听话,那就再生一个,不要清清了……” 小姑娘是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要想,一双大眼睛都变得有些湿润起来。 尤其是想到以后无论是好吃的还是新衣服都会先给自己这个还不知道是妹妹的妹妹还是弟弟的弟弟,心里那滋味是真不好受。 青年男子这时可没顾忌到自己女儿的小心思。 进门只是问了一句你娘亲呢,随后便径直往堂屋大步走去。 听见自家院子的狗在叫,叶小蝶也是心中欢喜,连忙放下手上的事儿来到院子外。 正好看见自己丈夫大步走进屋内,女子也不叫住对方,只是也跟着走了进去。 不过当她从自己女儿身边走过时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于是弯下腰问: “清清,你怎么哭了?” 小姑娘先是缓缓抬头看了自己娘亲一眼,随后才委屈巴巴的喃喃开口: “娘亲,清清看见爹爹抱了个小娃娃回来......” 温婉女子顿时反应过来,也没多说,眉眼弯弯的伸出手在小姑娘脑袋上揉了揉,看样子很是怜爱自己这个女儿。 不过当叶小蝶进门后才确认,自己男人还真的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坐在屋中凳子上,还不停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高大青年男子也顾不得解释,直接便对年轻妇人说: “这孩子多半是饿坏了,小蝶,快去寻些婴孩的吃食来。” 见女子有些呆愣,似乎还没回过神,青年男子便有些心急如焚,催促起来: “还愣着干嘛呢,快去呀!” 女子这才反应过来,不过却不是去寻那劳什子吃食,而是上前两步一把拧住男子耳朵,语气不善的问: “好你个负心汉子,这是你与哪家小娘子生的,居然都敢抱回家来了?”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似乎在这家中自己妻子才是稳坐第一把交椅的那个,看来方才是自己“僭越”了! 好在苏丰年机灵,反应也十分迅捷。 就在女子刚拧到一转的时候便大声喊了出来。 直言这女婴是他在回来途中捡到的。 并十分详细的说了一遍时间、地点等具体过程。 叶小蝶也并没有真的用力拧,待男子解释完就轻轻松开了手。 嘴角还带着一抹淡淡笑意,男子顿时用力一拍自己额头,心中自我埋怨: “苏丰年,你这个挨脑壳,啷个不长记性也?那堂客都是想拧我哩耳朵的嘛!” 这时年轻女子又恢复到温婉可人的神态,伸手示意对方把孩子给她。 男子脸上顿时笑容灿烂,赶紧递了过去。 毕竟这可是个烫手山芋,若要照顾好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自己爱妻才是真正的里手行家。 当接过女婴,叶小蝶便直接解开了那件包裹在外的淡金色袈裟。 也不知这袈裟是何材质所织,竟然手摸在上面丝毫感受不到湿润。 按理说这在小河边上捡到的,又下着雪。 这袈裟不该如此干净,这倒让女子有些纳闷起来。 而在袈裟里面,包裹女婴的尿布已经打湿。 叶小蝶便吩咐自家丈夫去衣柜里拿些干净的布料出来。 再让他顺便找找以前自家女儿用过的,看看还能否找到。 若是没有便打算今晚现做上几条。 就在男子离去之后,叶小蝶就发现这袈裟内似乎还裹挟着一些小物件。 有一枚玲珑剔透的白玉戒指。 戒指十分的小巧精致,小到连成年女子的小拇指都无法穿戴,估计也就几岁的孩童才可。 另外那只红色小荷包也不知道里面是何物。 她寻思着里面或许有关于这女婴身份的线索,于是便拆开一看。 然而里面除了有一缕女子的青丝就再无其他。 苏丰年这时已经拿来了干净的布料,叶小蝶便将这些布料用剪子裁剪好。 打了一盆清水,将怀中女婴擦拭干净后为其换上。 又幸得家中那些自己女儿之前穿过的衣物还留着。 此时正好可以拿出来给怀中的孩子用,虽说尺寸有些稍稍偏大,不过还算凑合。 如今这大晚上的也不好去寻一些适合婴孩吃的食物。 年轻女子只好把女婴放在床上,让女儿清清看着。 自己与丈夫去厨房熬了些研磨打碎的米粥,今晚便先将就一二。 苏丰年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纸包。 里面是今天去赶集买来的两斤羊肉。 原本是打算今晚一家人吃顿小火锅,谁曾想路上捡到一个女婴。 “对了小蝶,我记得村里张大姐又生了个娃儿。” “明天你就把孩子抱过去,让她帮忙喂下奶。” “不过这样的事也不好让人家白帮忙。” “你就把那块獐子肉也一并带去好了,过些天我再进趟山。” 青年男子在灶旁一边添加着柴火一边对自己爱妻温和的说。 第3章 冯家夫妻 翌日,小雪微落。 这时的天刚蒙蒙亮,苏丰年便取了墙上硬弓与一杆长枪往放牛村外走去。 而在对面远处的一大片群山中有着无数的山珍与野兽,那里是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 叶小蝶大清早就烙好了一块玉米饼,她自己撕下一半带在路上充饥,剩下的则留给还未睡醒的女儿,等这小姑娘起床后估计也该饿了。 苏清清自然也知晓自己爹娘经常很早便会出门干活,每次都会给她把玉米饼烙好放在桌上的那只大陶碗里,等小姑娘醒来自己去吃。 从她们居住的岩口巷走到张春梅她们居住的黄桷巷不算太远,当然也不会很近,估计接近一炷香的时辰便可走到。 虽说这只是渝国边境上的一个小村庄,可这村子四条巷子都被蜿蜒崎岖的道路与山丘所阻隔。 这绕来绕去自然也就走得远了些,自是不如一条笔直的道路那般好走。 女婴此刻被年轻女子背在背上,包裹之物乃是两张狼皮缝制而成,在这个雪花漫天的冬季里倒也实打实的暖和。 不愧是个带过娃的乡村妇人,想得如此的细致周到。 不过这也是从五官细看来说,若是瞧女子的一双手便会发现,其实很粗糙。 想必平日农活干得不少,也根本没法与那些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相比。 她叶小蝶也只能算是这放牛村中的一枝花,这倒是实至名归。 由于下雪天道路湿滑,故而女子走得很慢,也很小心。 这一路上她吃着那块撕下来的玉米饼,不过在这寒冷的季节里,这些刚出锅还热腾腾的食物遇风即冷。 放牛村,渝国南方边境上的一个小村庄。 其国土与武国接壤,两国常年战事不断,相互厮杀占领村庄城池。 这种局面已持续数百年之久,可谓是死敌。 而在这村中分别有四条巷子,分别为岩口巷,黄桷巷,朝阳巷和涟漪巷。 四条巷子中间地域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平顶山丘,正好居中将其分隔开来,此山丘名为铁骑坪。 可在这村中却很少有村民称呼它为铁骑坪,除了老村长会以原名称呼,其余人几乎都更愿称其为放牛坪。 这并非受放牛村这个名字的影响,实在是那山丘平顶上哪有什么铁骑,说得好像很有气势一样。 可山丘上那随处可见的大黄牛已经说明了一切,当真是没有什么铁骑,只有几头老牛在啃着冬季里的杂草。 当叶小蝶爬上放牛坪,便瞧见老远一名牧童骑坐在牛背上向自己打招呼,那牧童约摸五六岁,比自己女儿大上一些。 年轻女子此时也露出一脸笑容来,朝着牧童挥手喊: “张娃子,落雪天的你放啥子个牛呢?” 不多时,叶小蝶便来到了名为张娃子的牧童跟前。 望着牛背上的童子微笑打量,瞧这大冷天还穿得如此单薄。 多少有些觉得这个娃儿可怜兮兮的。 牧童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女子后背上的女婴,一张稚嫩小脸显得有些吃惊: “叶婶婶,你又生啦?” 年轻女子没好气,正想解释,不料牧童心直口快,又接着说: “以前常听阿爹私下念叨,说叶婶婶是我们放牛村最漂亮的姑娘” “还说可惜当年没追到手,最后便宜了苏伯伯那傻小子。” “不然肯定是个好生养的小媳妇。” “起初我还不知晓何为好生养,不过现在算是明白了一些,多半是说婶婶生娃很厉害的意思。” “有一次这话还被我娘听见了,那晚是狠狠骂了我爹一顿。” “我还笑呵呵的在边上瞧着热闹,不想我娘转头指着我便是一嗓门。” “说庆幸你爹找的是我,不然这世上哪还有你这野娃儿。” “我当时一下就哭出来了。” 年轻女子闻言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所谓童言无忌,想必说的便是眼前这样的小孩子吧。 叶小蝶虽是已婚女子,但多少还是有些羞恼,同时心中还有些许暗喜。 这世间又有哪个漂亮女子不是追求者众多? 希望自己成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这无疑是对她们那一身貌美皮囊的肯定。 女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笑着招招手。 牧童见此是眼睛一亮,立即从牛背上跳了下来,来到跟前做侧耳聆听之姿。 “张娃子,你回去跟你阿爹说,改天我来找你娘亲聊聊家常,何为好生养。” “到时婶婶给你买个最大的糖人,记下了吗?” 小牧童闻言认真点头,随之爬回牛背上面,挥手送别,瞧年轻女子背着女婴渐渐远去。 放牛村,黄桷巷。 该巷及周边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此刻已是辰时,所有的村民几乎都起了床。 当然,没起床的也有,那些精力旺盛的新婚夫妇,似乎睡了一晚比耕种一天还累,这觉倒不如不睡的好。 张春梅与丈夫冯望才刚起床不久。 此刻一家人包括妇人怀中刚满月的小儿子以及边上五岁的大儿子正围坐一桌吃着早饭。 桌上有米粥、鸡蛋和咸菜,还有一大盘鲜肉大包,再从家中的摆设来看,倒也算是这村子里的有钱人家。 妇人有些发福,毕竟快三十五的人了,又生有两个孩子。 她不由想到若是早上几年,想必自己大儿子都是十来岁的小伙子了。 不仅能为家里出更多的力,还可以叫去店里打打杂。 也好学一学做生意的经验,为将来撑起这个家打好根底。 奈何这世间并没有后悔药卖,否则妇人定要花上一大笔银子买颗来服下,从头再来一回。 桌上的吃食相较村中大多数百姓来说可谓是十分丰盛。 妇人嘴里咀嚼着肉包子的同时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瞟向自己丈夫冯望才。 那眼底深处的幽怨之色隔着一张桌子都能让男子感到肌肤生痛,宛如刀割。 再瞧妇人咬包子时的一举一动,这哪里像是在吃早饭,倒像是在一口一口撕扯对面男子的皮肉。 这让冯望才是如坐针毡,额间直冒冷汗,心里苦笑女子三十猛如虎。 嘴角长有肉痣的中年男子不得不把目光瞥向一旁,见那吃饭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这一切的缘由他可是心知肚明,简约概括无非四字,力不从心! 第4章 妇人之见 “咚咚咚!” 正在吃早饭的张春梅与冯望才同时听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叩门声。 正愁没地方躲的男子是立即起身往屋外跑去,看样子是借着去开门的机会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当院子大门被缓缓打开,他便见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妇人背着一个婴儿在门外对他客气微笑: “冯掌柜,大清早来敲你家院门,多有打搅。” 冯望才有些纳闷,眼前女子他自是认得,不仅认得,还十分熟悉,这不就是岩口巷的叶小蝶吗,还是咱们放牛村的村花。 “叶小娘子这是?”冯望才疑惑的问。 年轻妇人脸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柔声说: “不知春梅姐姐可在家?小妹今日前来是有求于姐姐。” 见身前男子不回话,只是盯着自己有些出神,她便以为对方是在打量自己身后婴孩,于是微微提高嗓音喊道: “冯掌柜?” 男子突然回过神,当即向边上挪开两步,干笑: “在的在的,叶小娘子先进屋再说。” 年轻妇人又哪里知晓其实这个冯掌柜是在偷偷打量她的美貌。 对于冯望才这样一个生意人来说,还真是对那句人比人气死人的言语感悟颇深。 看看自家那一脸欲求不满的暴脾气媳妇,再看看人家苏丰年的小娇妻。 这哪里是在过日子,全然是活在噩梦里,每日每夜备受煎熬。 稍有不如意就马着张脸,一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 不是看在她为老冯家诞下两个儿子的份上,估计这个日子也到头了。 冯望才方才都险些做起了白日梦,想到如果眼前这个小娘子是自己夫人该有多好啊! 瞧那小蛮腰,精致的脸蛋儿,还有那温婉可人的性子。 这不就是全天下男子心目中的小娇妻吗? 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冯望才也只敢在自己脑海中过过瘾,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家还没有一本难念的经。 谈什么家花不如野花香,别人的妻子永远是最温柔体贴的,这些鬼话糊弄一下那些没脑子的愣头青还行。 对于一个把生意做得还算不错,家里又打理得井井有条,即将步入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来说,赚钱养家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自己发妻不如意,但好歹对这个家是有大功劳的,又岂可另寻新欢? 古人有训,糟糠之妻不可弃之! “望才,望才,开个门开这么久,你丫的是夹进门缝里去啦?” 妇人的大嗓门这时从屋内传来,惊得男子是连忙带上叶小蝶往屋内走去。 待进到屋中,张春梅见到这个身材婀娜的小妇人先是有些意外,随后又把目光挪向自己丈夫,有些阴阳怪气: “哟!难怪去了这么久,原来是叶妹子大驾光临。死鬼,你怎么不早些叫人家进来?” 冯望才听完有些别扭,几次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因为很有可能说了会更糟糕,倒是不说装哑巴的好。 妇人这时才起身,转头望向年轻女子,脸上瞬间浮现出喜悦之色,伸手招呼: “嗨,在家大嗓门惯了,瞧瞧,这倒是让妹子你见笑了,快,快坐下说,早饭吃过了吗,不嫌弃一块吃。” 叶小蝶闻言先是摆摆手,随后又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又有些难以启齿,想了想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 “得知春梅姐姐家中又添一子,当真是可喜可贺。” “故而顺路给姐姐带来一块外子在山中猎来的獐子肉,还望姐姐莫要嫌弃才是。” 中年妇人同样也是个开布店做生意的,虽外表看似大大咧咧,实则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存在。 她赶紧上前两步接过女子手中的那一块肉随手放在桌上,拉着对方手笑言: “怎么会,都是一个村的邻居,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 “虽说我与望才吧,是做了点小本买卖,其实也不比你们家好到哪里去。” “这年头战乱不止,赋税又高,生意难做呀!” 或许是这妇人会错了意,抢先喊了出来,话里话外都暗示对方自己并不比你家有钱,借着生意难做诉苦呢。 叶小蝶到底像不像村里众人说的那般温婉好欺,其余人说了不算,这还得苏丰年这个当丈夫的来评说。 女子不仅聪慧,还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又哪里不知对方话中的深意,于是叹息一声: “这两国交战,最终还是苦了我们这些穷苦百姓。” “不过今日前来确有一事想找姐姐帮忙,并且也只有姐姐能帮,即便是换做了冯大哥也是不行的。” 嘴角长有肉痣的男子一听提到自己,还是语气温柔的称呼自己为冯大哥,别提此时冯望才内心有多高兴,还真是美滋滋呢! 张春梅偷偷瞥了自己丈夫一眼,瞧他那三魂七魄还剩一魂一魄的傻不拉几样子就来气。 不由暗骂对方小骚狐狸精,居然敢当着老娘面勾引自家男人。 明明就暗示了自家没有余钱,还硬是厚着脸皮说了出来,真晦气! 叶小蝶此刻也不绕弯子,叹息一声后便柔声直说: “春梅姐姐想必也瞧见我背后的孩子了?这是外子昨晚在回家途中所捡。” “小妹得知姐姐尚有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在喂养。” “不知可否帮忙照料一两天,待寻到孩子亲生父母,我便将她接走。” 其实刚才妇人就想问,这村子也不大,四条巷子加起来也不到五百人。 谁家生了个娃娶了个亲的,估计不到三天全村都会知晓,故而她才纳闷。 这叶丫头可是放牛村的一枝花,原本就有个四岁的女儿。 平日又常在村里走动,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生出一个孩子来? 见妇人有些左右为难,叶小蝶也不好继续劝说,于是打算客套两句后就离开回去。 不料这时边上的冯望才却是抢先答应下来。 说什么这个孩子也是可怜,帮忙照料个一两天不过举手之劳,就算为家里积福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即便张春梅不答应也得答应,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对自家丈夫开骂吧? 那不显得自己很没教养,与那些村野泼妇无异? 更何况方才她想也不想的收了对方送出的那块獐子肉,当面退回去的话也实在不妥。 大家好歹同住一个村,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是没那必要。 就这样,叶小蝶把捡来的孩子留在了冯家,又客套了几句之后便出门离去。 还说过两天无论是否寻到孩子亲生父母都会来把女婴接走。 这也让张春梅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就怕她扔在这里不管不问,那可是真的自找麻烦。 待叶小蝶走后,妇人此刻是一言不发,就这样死死的盯着自己丈夫。 如果眼神可以置人于死地,那冯望才估计得死上个千百次不止。 “既然是你同意下来的,那好,这两天你来给孩子喂奶。” 冯望才闻言是哭笑不得,不由语气略带哭腔: “我的夫人呐,你瞧我一个大老爷们,哪来的奶?” 第5章 如君所愿 就在叶小蝶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妇人一声。 说这个女婴昨晚就只喂过一些研磨后的米粥,干净的尿布在毛毯里面裹着,随时可以取出来更换。 还多次说到尿布不用她来洗,过两天便会来接孩子。 到时她带回家一并洗,就怕给春梅姐姐平添麻烦。 中年妇人怀抱女婴心里多少有些觉得麻烦。 自己还有一个刚满月的儿子要喂奶,现在莫名又多出一个来。 想想都来气,还真当我张春梅是奶牛不成,喂完了这个还得喂那个。 就在此时,女子看见女婴吃着自己小手。 虽然还未睁眼,但明显是在笑,似乎十分开心。 妇人毕竟是当母亲的人,即便心里再不开心此刻也被女婴的样儿给逗乐了。 貌似想来,怀里的孩子也不怎么烫手嘛,反而很讨人喜欢。 或许是身为人母的女子该有的天性,也不多说什么,抱着自己小儿子与送来的女婴便往屋内走去。 一旁冯望才本想尾随跟上,却不料被突然转头的妇人狠狠瞪了一眼,没好气: “我去给这两个小祖宗喂奶,你跟来作甚?怎么,还是说你也饿了,想吃?” 见妇人一脸不善的样子,中年男子顿时哑巴吃黄连,愣在了原地,等自己妻子进屋后才敢嘴上嘟囔几句。 “又不是没吃过,凶什么凶。”男子气哼哼的说。 两日光阴,如那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期间,苏丰年夫妇在村中是挨家挨户的打听。 甚至还去了涟漪巷祠堂寻了刘老村长,不过依旧是没有寻到女婴的亲生父母。 似乎夫妻俩同时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这女婴并非来自放牛村。 多半是其他村子的孩子,也很有可能是途经该村之时故意抛弃的。 年轻妇人感慨,这世间当真有这般狠心的父母。 血浓于水,如若那日傍晚没有人经过石子溪小桥,那这个女婴岂非要被活活冻死,还是说饿死? 虎毒还不食子呢,虽是抛弃,但这与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又有何区别? 叶小蝶当即斩断思绪,不愿再去多想,想得越多,越是心绪不宁,真的让人揪心。 按照当日约定,她再次登门拜访,这次便是来接走女婴。 之后该如何妥善安置,她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只得回家后与自己丈夫好好商量一番。 谁料刚进屋便见中年妇人快步上前诉苦,看对方那样子倒不像装出来的,似乎真有什么难处。 “叶妹子啊,你可总算来了,你不知这两日可把姐姐我折腾坏了。” 叶小蝶脸上有些歉意,不过还是试探着轻声询问: “春梅姐姐这是何故,不妨说给小妹听听?” 妇人脸上委屈巴巴,先把女婴递还给了对方,这才抿了抿嘴说: “你送来的这小祖宗不知为何,一喂她奶就咬我。” “但不喂又饿得哇哇大哭,总不能就这样饿着吧?” “若是饿出个三长两短的,姐姐还如何向妹妹你交代啊!” “所以这两天便去村头寻了些牛奶,用小勺喂下,这才不哭了。” 叶小蝶闻言苦笑,心里寻思这女婴看来有些挑食,又或者是那种不吃外人奶水的主,似乎不太好喂养的样子。 随后,叶小蝶向妇人告辞,并多次出言安抚。 说这两日有劳姐姐,给你们家带来诸多麻烦,希望春梅姐姐与冯大哥见谅之类的话。 妇人见女子抱着女婴离去,这才转回屋中椅子上坐下,悠闲的翘起腿来嗑瓜子,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终算是把这小祖宗送走了,自家小儿子的奶都不够吃,哪还有余粮喂这个不知从何处捡来的野丫头。” 妇人这话多少带了些火气,要说这两天有没有喂养吧,她头一天还真是兴致勃勃的喂过。 奈何女婴不仅不吃,还咬了妇人一口。 顿时就把这火爆脾气的女人给气坏了,并发誓说什么都不会再喂。 随后也只是弄点牛奶对付一下,只要挨过这两日,这苦日子也到头了。 这一路上叶小蝶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低头打量一眼怀中女婴。 只见女婴小脸有些潮红,看样子多半是冻的。 原本带去的那张野狼皮毯也换成了如今的这张寻常布毯。 心地善良的小妇人自然没去多想这些,就当是对方给忘了。 苏丰年今日心情还算不错,手里拎着两只又肥又大的野兔正一路往回走。 一路上他遇见不少熟识的村民向他热情的打着招呼。 当然,也有一些不怎么热情的,比如黄桷巷的张春梅。 她似乎对这打猎为生的青年男子很是不看好,甚至有些瞧不起。 还有那涟漪巷的徐鸿,听说此人曾经很是爱慕叶小蝶。 几次三番寻媒人上门提亲都被对方婉拒,理由便是小女年幼,尚未满十六。 渝国法令言,男子十八娶,女子十六嫁。 那时的叶小蝶离十六岁尚有几月,故而这才有理由推托。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别人叶家不愿,实在是徐鸿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 徐鸿的父亲也是行伍出身,自幼便习得一身粗浅武艺。 在村中没少打架,可谓满身的武夫味。 言语还特别的刚直,十分不讨年轻女子喜欢。 例如某次,徐鸿在村中偶遇叶小蝶买菜归来,便带着两个铁哥们上前拦了少女去路,紧接着一掌摁在了墙上,直言: “叶小蝶,嫁给我,像个爷们一样痛痛快快的,可好?” 这话说得是铁骨铮铮,惹得一众路人是捧腹大笑。 少女更是又羞又恼,气得牙痒痒,真想狠狠的怼上男子一句:“徐鸿,我嫁你大爷!” 看来这缘分还真是天注定,最后便宜了苏丰年那傻小子。 别的不说,至少苏丰年为人坦率,虽然哄女子的好听话儿不怎么会说,但他会做。 默默的去做,为心中所爱之人去付出。 此刻,回到家中的汉子与年轻妇人正围坐一桌发愁。 边上还有她们四岁的女儿,苏清清。 小姑娘长相随母亲,明眸皓齿,长大之后多半也是个美人儿。 苏丰年在沉默些许后终于是打算先开口,但让男子没想到的却是自己发妻也在这时出了声。 还别说,这小夫妻俩当真是心有灵犀。 “要不收为义女如何?”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笑出了声,声声暖人心! “既然我俩都想到一块去了,那好,愚夫便谨遵娘子旨意!” “其实名字我已想好,当然,不是之前就想好的,就在方才。” “记得那日空中下着鹅毛大雪,在那杂草丛中她宛如一片大大的雪花。” “故而为夫想取名若雪,小蝶你觉得可好?” 年轻妇人是白了自己丈夫一眼。 怎么?这好话坏话都被你一人说尽了。 什么叫谨遵娘子旨意,还刻意强调名字是才想好的,他是在防什么? 青年男子说完便早早捂住了双耳,小心谨慎的盯着自家爱妻,那样子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 叶小蝶这次是真的翻了一个大大白眼,不过却没去拧男子耳朵。 只是嫣然浅笑,柔声说出四个字来: “如君所愿。” 第6章 凤栖山脉 苏清清虽说只有四岁,可却知道不少事情。 比如眼前自己的爹娘已经避开她这个亲生女儿,在给自己捡来的妹妹取名字。 瞧两人还挺乐呵的,完全没把自己考虑在内。 小姑娘内心委屈巴巴,泪花儿也不老实的在眼眶中闪动。 年轻妇人这时侧头,正好瞧见自家闺女那泪花闪闪的可怜模样。 于是轻轻摸了摸小姑娘脑袋后问: “清清,你这是怎么了?” 女子不问还好,这一问就更加委屈了,她忍不住落泪,哽咽着说: “娘亲和爹爹你们是不是以后就不喜欢清清了......” 两人被逗乐了,苏丰年忍不住在桌面上轻轻敲打两下: “小丫头片子,你这是听谁说的,怎么就不喜欢你了?你可是爹的亲闺女啊。” 小姑娘听完依旧是不开心,从哽咽变成抽泣,望向男子。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是村长老爷爷说的,现在我有了个小妹妹,你们就不会疼爱清清了。” 苏丰年是哑口无言,这话听着嘛似乎还有些道理,让男子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叶小蝶见了是忍俊不禁,于是对女儿招招手,示意坐到娘这里来。 小姑娘见了是立马跑了过去,抱住女子柳腰便开始毫无顾忌的大哭出声。 年轻妇人只得用手轻抚自己女儿后脑勺,语气柔和: “清清啊。” “以后不管是多了个妹妹还是说多了个弟弟,你永远是娘亲最疼爱的乖女儿。” “你要不信一会我们可以试试,你看好不好呀?” 小姑娘闻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四岁的孩子是听得似懂非懂。 不过还是脆生生的答应下来,说了一声好。 不到一个时辰,貌美妇人便端来一只红烧的兔腿放在桌上。 苏丰年抱着苏若雪,时不时的用手指触碰女婴脸蛋。 只要见这个刚收的小女儿一笑,他也会跟着乐呵起来。 苏清清这时也顾不得委屈。 小孩子嘛,见到好吃的东西注意力瞬间便被转开了。 这小馋猫此刻眼中只有桌上的烧兔腿。 小嘴下意识的抿了抿,接着咽下一口唾沫。 “呐,吃吧。” 年轻妇人干脆利落的直接把兔腿递到了小姑娘身前。 随后双手托腮的望向对方,眼中满是笑意与溺爱。 没过多久,那只盘中的美味兔腿便被吃了个干净。 苏清清貌似意犹未尽,最后还吸吮了自己拇指与食指。 抬头又看了一眼自己娘亲,她也不怕被人笑话了。 索性把剩下三根手指也一并吸吮了,那是真的香啊! 年轻妇人轻笑出声,试探性的问: “你看,这好吃的兔腿娘亲可是一口都没给你妹妹吃。” “现在你觉得我和你爹爹最疼爱谁呢?” 小姑娘闻言是乐不可支,得意的仰起了头,笑嘻嘻的说: “当然是清清!” 接下来的几天里。 苏丰年依旧像往常那样去深山中狩猎。 叶小蝶则去后山田间种菜。 自从夫妻俩决定把这捡来的女婴收为养女之后,一家四口人也算是其乐融融。 唯一不同的便是男子去山中的次数更多了,女子回家的时辰也更晚了...... 这日,苏丰年大清便出了门,说是盼着运气好看能否多打一些猎物回来。 年轻妇人出门稍晚,因为要给两个女儿分别做吃食。 大女儿苏清清吃烙饼,小女儿苏若雪喝米粥。 女子幼年是念过几年私塾的,多少也懂得一些道理。 更是听一些老嬷嬷说过,婴儿前四月最好还是喂母乳的好,这样会对孩子将来大有裨益。 但这也是叶小蝶最忧心的地方,说也奇怪。 自从那日从冯家把若雪接回家之后,她就不再吃牛奶了。 无论怎么喂就是不吃,就算吃了也会打嗝吐出来。 也就小米粥能吃上一些,这可把年轻妇人急坏了。 故而从那日开始她便在村中向一些年长的妇女,还有村里的郎中。 甚至还去村长刘老爷子家中请教,反正是众说纷纭。 这倒是让女子为难起来,只得暂时搁置,待与自己丈夫商量后再说。 放牛村东面五十里,有一条绵延数万里的原始森林,名为凤栖山脉。 传言很久以前有一只金凤于山中建巢,还诞下两只凤凰蛋。 顿时整个凤栖山脉数千里范围内是五色霞光炸裂,祥瑞之气直冲九霄。 这个传说村中无人不知,也无人不晓。 苏丰年身为放牛村的原住民来说自然也是听过无数遍,可谓是耳朵都听出了茧子。 此刻男子正一手持弓,一手搭箭,放低身形于山脉中搜寻猎物的踪迹。 不得不说今天运气委实差了些。 别说打野鹿獐子,就是连兔子都没碰见一只。 男子有些自嘲,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来得太过频繁,冲撞了山中神灵。 亦或是这些小动物都把他给认熟了。 还未等走进这深山之中,得知某种消息的野生动物们便开始跑路了。 今日没有下雪,反而是罕见的冬季艳阳。 山中的积雪开始渐渐消融,让气温反而更加寒冷。 苏丰年此时也走得累了,于是便寻了一棵巨树,翻爬在一条粗大枝干上坐了下来。 伸手取下腰间酒壶,狠饮下一口烈酒,驱寒回暖。 突然,他仿佛是听见前方林中有动静异响声传来。 而且这声音不似山中野兽发出,倒像是有人在打架搏杀。 因为这其中还夹杂了一声男子的暴喝。 苏丰年顿时打起精神头,一个翻身便从枝干上跃了下来。 并把弓箭斜跨在背上,持一杆长枪往前方而去。 待他来到一个有高山耸立的岩壁下后。 只见周围密林丛生,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与一头黑豹搏杀。 道士手持三尺长剑。 而黑豹体型异常巨大,比寻常黑豹大出两倍不止。 且极为灵敏,每次都能避开对方的致命一击。 不过这黑豹虽能躲开,但也或多或少的会被剑气划伤。 小伤不要命,但是小伤太多便会危及性命。 青年男子躲在树后偷看,粗略看了看。 黑豹身上约摸十来条利剑割破的伤口,这黑豹眼看就快成了一头“红豹”。 估计是见对方太过难缠,更是出于野兽对生死一线的本能。 黑豹虚晃一爪,待道士施展轻身功夫后退那一刹那。 此兽竟拼着被洞穿的风险,全力一扑而去,激得对方再次爆喝: “畜生找死!” 道人瞬间用剑刺地,借力腾空两个翻身。 紧接着于半空一剑递出! 那全力扑来的巨大黑豹再无退路,更是不能抽身躲避。 便被这迅猛一剑斩中背脊,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来。 或许是失血过多,巨大黑豹再无一战之力,只是躺在地上喘息。 眼中似有绝望与不甘之色,显然极为通灵。 若非这副兽躯,还真是像极了一个将死之人。 就在中年道士准备一剑刺死该兽之时,后方那山壁洞中却跑出三只幼豹。 围在那头母豹身边“唧唧唧”的叫个不停。 转而又来到其身下寻奶吃,看来是饿坏了。 这一幕让中年道士有些下不去手,不由转头望向边上古树,沉声如闷雷: “小友是否看够,还不现身?” 第7章 通灵黑豹 明明自己躲藏得很好,为何就暴露了呢? 苏丰年见状挠了挠头,不过依旧还是谨慎的走了出去,因为这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先不说对方那出神入化的剑术,方才那一声声如炸雷般的爆喝也十分霸道。 男子虽未修习过内家功夫,但多少了解一二,例如那江湖中所谈到的虎豹雷音。 当然,这也是形容内家拳练功吐纳,内外结合的一种高深功法。 青年男子却把道士如雷的爆喝理解为虎豹雷音,若真是让江湖高手听见,估计会笑这傻小子一年。 “你可是这山中猎户?”中年道士负剑于后,抚须问。 男子生性淳朴,闻言点了点头,自是不会隐瞒。 随后便把目光挪向了距离自己十丈外的那头巨大黑豹。 见三只幼豹正围着母豹吃奶,那小脑袋在身下不停晃动,就怕没吃到。 道士同样一点头,把目光收回,转而挥剑指向地上黑豹: “你这畜生,趁贫道去溪边饮水,便将贫道的小毛驴给吃了,也不知是否还袭击过山中路人,今日不能饶你性命。” 眼见中年道士便要一剑刺下,苏丰年连忙跑上前去,挡在黑豹身前,心虚的咽了口唾沫,这才徐徐的说: “这位前辈可是一名道士?” 中年男子仿佛被这话给说笑了,收剑用手拍了拍自己衣襟,又指着自己头上那顶刻有五岳真形图的道冠反问: “那你看我像道士吗?要不咱们换个说法,还是说你觉得我像一个和尚?” 苏丰年使劲点头,随后又连忙摇头,最终憋出一句话来。 “在下觉得前辈应该是个道士,既然是方外之人,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这只黑豹。” 中年道士闻言剑眉一挑,饶有兴趣的问: “我说小子,你一个猎户居然给一头黑豹求情,这让贫道都不得不怀疑你们之间是否存在亲戚关系。” “你说说看,这头母豹是你小姨子呢,还是你丈母娘?” 男子脸色有些涨红,怒言: “道长身为出家之人又怎可胡言乱语,在下与这黑豹非亲非故,更不是什么亲戚关系,只是觉得您这样做确有不妥之处,这才出面阻止。” “哦?有何不妥。你且说说,若是贫道觉得有理,今日便放过这头畜生好了。”中年道士抚须轻笑。 青年男子虽未念过书,但从小在村里也经常听说书先生讲过一些关于佛道儒的学问,今日正好派上用场,于是义正词严的说: “你们道家讲究清静无为,顺其自然,但今日道长所做可是违背了本心?” “方才见您持剑欲刺又不忍刺,现在又反悔,可算视为人力强制,放弃了初心?” “黑豹吃你毛驴乃是为了求生,也是出于它的本能,更是贴合你们道家的顺其自然,所以我觉得它没错。” “如果您今日杀掉这头母豹,那其余三只幼豹便会活活饿死,那这算不算迁怒无辜而平添杀孽,生了杀心?” 中年道士负手而立,原本是打算看这臭小子究竟能说出个什么道理来。 没想到这一气呵成如倒豆子般的言语让他是有些呆滞,不过瞬间便回过神来,只见手中长剑回鞘,什么也不说的转身大步离去。 “好个一心三问,你小子不去当道士和尚当真是可惜,若是想修道习武可前往凤栖山脉西南三百里外的金凤观寻一个姓裴的道士。” 回过神来的青年男子似乎是想到什么,连忙双手合拢放于嘴边大声喊: “道长,这黑豹吃了你的小毛驴,要不......我买一只赔你可好?” 只见那已经走远的道士头也不回的挥挥手,看样子是打算就这样走回去,也不打算让这青年男子赔他。 苏丰年见道士真的走远,这才松下一口气来,转身见三只幼豹已经吃饱,而母豹则有些奄奄一息。 尤其是背脊那道剑伤,当真是太深了,鲜血顺着皮毛不停的往外流淌,看样子是难逃一死。 或许巨大黑豹早已知晓自己的命运,此时的它眼中早就没了凶性,只是躺在地上用目光打量着自己的三个孩子,不舍之情流露无遗。 男子这时脸上神色一动,连忙从腰间取下一只兽皮缝制的小包。 里面有治疗外伤的上好止血药,还有一些其他碾碎的山中草药。 这些东西是他每次出门时的必备之物,天知道会不会某一天自己就被某只野兽所伤,所以随身携带药物就显得尤为重要。 苏丰年小心谨慎的朝巨大黑豹一步步靠拢,他也不管这头畜生是否能听懂人言,还是觉得说出来会让自己心安一些。 “我说,豹兄......” 这刚一开口黑豹便缓缓扭动脑袋向男子看来,眼中多少有些不满。 这也顿时吓得苏丰年往后退出好几步才停下,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重新换了个称呼: “这个,豹妹子……” “也不晓得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这有可以治疗你伤势的止血药。” “前提是你不能在我给你上药时偷偷咬我一口,你若是答应就闭上双眼。” 片刻之后,巨大黑豹似乎真的通灵,像是听懂了男子言语。 果不其然的把双眼闭上,不过却没完全闭合,还留了那么一条小缝。 苏丰年一瞧对方这防贼的模样,好家伙,还是不放心自己嘛,于是语气有些不悦起来: “我说豹妹子,你都快要死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这样虚着眼看我,让在下很是害怕啊!” 估计是这母豹失血过多太虚弱了,这次是真的把双眼紧闭,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侧躺着,等人来救治。 青年男子这才缓步走了过去,不过手中依旧是紧握那杆长枪,若是有何变故也可随时应对。 不过好在那头母豹是真的闭上了眼,希望眼前这人能有手段让自己活命。 苏丰年此刻手脚麻溜,用葫中酒水清洗了黑豹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又把带来的全部止血药与草药粉末均匀的撒到对方各个伤口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豹妹子,豹妹子?可以睁眼了。” 青年男子连喊两声,却发现那头黑豹是纹丝不动,死活不知,而那三只幼豹貌似吃饱便跑进洞去了。 这一幕让他心中莫名有些悲伤,苏丰年在黑豹边上盘坐良久。 见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只得无奈叹息一声,喃喃自语: “我已尽力,生死有命。” “希望看在帮你的份上你也帮在下一回,赠葫芦奶水可好?就当是抵了这一身的药钱吧……” “既然不回话,苏某就当你答应了!” 片刻之后,青年男子持枪挎弓,腰间葫芦则装满豹奶,径直朝放牛村走去。 第8章 再进深山 当叶小蝶回到家中天空已是漆黑一片,如今她只想着多种些大白菜。 毕竟家中多出一张嘴来,即使现在她还小不能吃。 但这些大白菜可以腌制起来,多的还可以换些银钱,补贴家用。 女子还未进门一条黑狗便突然从茂密的草丛中窜了出来,又是摇头又是摆尾的,别提多高兴。 而这黑狗正是她们家的,也不晓得是不是清清那丫头在家玩耍时解开了绳子,放出门后又被关在了院子外面。 此时看见女主人回来才得以进去,故而才这般兴奋。 “打死你小黑,大晚上不回去在外面乱跑啥子?小心遭人逮去吃狗肉。” 年轻女子显然被吓了一跳,这时有些气恼。 黑狗“汪汪”叫唤了两声,似乎对女子口中的吃狗肉很是不满。 当院子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便迅速从叶小蝶脚下窜了进去,直接躺进了窝里。 看来这大冬天狗子也是恋家的,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年轻妇人一进屋就看到了自己四岁女儿苏清清和丈夫苏丰年。 男子正用小勺给女婴喂食,桌上还摆有一只小碗,里面是乳白色的液体,很像是牛奶。 可之前夫妻两人也试过,小女儿苏若雪是不吃牛奶的,怎么这时又要吃了?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询问自己丈夫,男子便先出声说道: “累了一天,先吃饭吧,饭菜都在灶房,我去给你热热,小蝶你来给若雪喂奶。” 年轻妇人点头,不过就在男子将女婴递到她怀里后还是忍不住的问: “碗里的这是牛奶?孩子不是不吃吗?” 青年男子本想直言相告,不过却不知为何,内心泛起一丝作死的念头,不由笑嘻嘻的。 “谁告诉你这是牛奶。” 女子一听有些呆愣,不是抱着孩子早就伸手去拧耳朵了,不过此时也微微皱着眉头继续问: “难道是母乳?” 青年男子摇摇头,一副我就不告诉你的嚣张样子,有种你伸手来拧为夫耳朵呀。 这叶小蝶不由瞪着眼前男子抿了抿薄唇,接下来准备把孩子递给女儿苏清清抱着,再与对方新账老账一起清算。 苏丰年也机灵,见势不对连忙将女子双肩抱住,语气温柔: “今日在凤栖山脉遇见一头大黑豹,见它快要死了,于是便向这黑豹取了些奶水,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回来给若雪这丫头吃,你猜如何?” 女子闻言有些吃惊,下意识的接话: “如何?” 苏丰年哈哈一笑: “孩子不仅十分喜欢,还吃得津津有味,小蝶你瞧,这满满一葫芦都吃掉近半了,这丫头似乎还想吃。” 叶小蝶摇了摇身子,挣开对方双手后坐在了桌边凳子上,打量起那小碗中豹奶,语气有些担忧: “这牛奶我是知晓的,人能吃,但这豹奶人也能吃吗?” “而且你给孩子喂这么多,也不怕吃坏肚子。” “你还是继续打你的猎吧,若雪的事以后都交给我。” “你们这些男人呀,真是的!” 苏丰年这次没有接话,只是憨厚的笑了笑,便转身去灶房给自己爱妻热饭。 女子见男子离去,便小心的用食指沾了沾碗中奶水,再缓缓放进自己嘴里用舌头舔了舔,喃喃自语: “这也没啥不同嘛......” 待年轻妇人用过晚饭,一家子人便从院中大水缸里打来大盆凉水烧热。 除了小女儿苏若雪被抱在怀里,其余人都在同一个大木盆里洗脚,这也是一家人最快乐的时候。 累了整整一天,这热水一烫之下便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全身也渐渐暖和起来。 随后苏丰年就让自己大女儿苏清清抱着她的妹妹在小屋中睡,还告诉她若是流尿醒了要记得给她换块新的尿布,不然会哭个不停。 苏清清虽然岁数不大,却已算是很懂事的小姑娘。 她也不问为何今晚要让妹妹与自己睡,不过似乎也挺好的。 以前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现在多出一个妹妹反而让她心里喜滋滋的。 翌日,叶小蝶依偎在男子结实的怀中睡得十分香甜。 或许昨夜太过肆无忌惮,故而这才有些不想起床。 可突然想到边上还有自己两个女儿便再无睡意,她翻身把头凑近男子耳边,声音轻柔: “该早起了……” 也不知男子听没听到,还是说听到了故意不愿松开那被窝中环抱着的手臂。 貌美小妇人微微翘嘴,偷偷在自己丈夫肩头轻咬一口,使得他猛然惊醒。 “豹子,有豹子,豹子来了!” 苏丰年惊慌起身,大梦初醒。 女子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才缓缓舒了一口气,握了个小拳头捶打在对方肩头上,语气似有责怪: “你瞧都什么时辰了,还贪睡不起呢,今天还得去地里忙活。” “对了,还得去看看若雪,似乎这一夜没有哭闹,总是让人不安心。” 男子闻言只是点点头,貌似还没彻底回过神。 叶小蝶说完便起身穿好衣裙,抬手将披散的青丝挽了个丸子头,插上一支木簪,这才动身向那边小屋走去。 年轻妇人尚未进屋,便见到大女儿苏清清在床边趴着,时不时用手指在女婴小脸上轻戳一下,似乎还挺好玩。 而女婴也显得十分乖巧可爱,看那小嘴咧开的样儿,估计笑得很开心。 “清清,昨晚你给妹妹换尿布了吗?”女子温婉的声音在小姑娘耳边响起。 苏清清连忙从床上下来,用手指着床上的苏若雪脆生生的说: “妹妹昨晚没有尿床,她很早就醒了,然后我也不想睡了,就在边上和她玩了好久。” 年轻妇人起先还有些不信,觉得是不是自己女儿偷懒。 结果取出苏若雪那张她亲手缝制的尿布摸了摸,果然是干的,一点没湿,倒是让女子有些意外。 “不错,把妹妹照顾得很好,晚些时候娘亲回家给你买个糖人吃。” 小姑娘一听要给自己买糖人,瞬间那叫一个欢天喜地,上前便扑进了妇人怀中。 叶小蝶觉得有些好笑,不由打趣: “人小鬼大,是不是有糖人吃才是亲娘呀,没有就是小娘?” 小姑娘抬头望向年轻妇人是咧嘴笑个不停,也不说话,继续把头贴回女子腿上。 反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就不回答,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谁叫自己还小呢! 待给两个孩子弄过早饭,年轻妇人也背着背篓,扛着一把锄头出门了,而苏丰年和往常一样,继续出门狩猎。 其实男子多少是有些心事的,他想着再去那个地方看看。 他很想知道那头大黑豹死没死,是不是还在原地,还有那三只可爱的幼豹。 故而他一路前行没有半点耽搁,径直朝凤栖山脉走去。 第9章 与豹谋奶 白雪皑皑,千山浸染。 苏丰年今日似乎要比往常进山时走得快些,这还不到两个时辰人就已经来到了那座耸立的高山之下。 此时他正站在山壁洞口外打量四周,地上除了黑豹昨日留下的斑驳血迹之外,好像也没太大变化。 那只他口中的“豹妹子”也消失不见,看样子是在他离去之后又苏醒了过来,想必是回到了洞中养伤。 青年男子也是胆够肥,或者说经过昨天与巨大黑豹的接触让他知晓了一个道理。 这天地万物皆有灵,并没有人们心中想的那般全然不分善恶,猎人与猎物之间就一定得分个生死。 并且他心中至少有八成肯定,那头黑豹是能听懂人言的,至于能听懂多少不知晓,但昨日的话似乎是都听懂了。 即便是一条村里的土狗,喂养的年头久了也都十分通人性,偶尔唤它一声都明白主人的意思。 更何况在这有着金凤传说的凤栖山脉之中,珍奇异兽没事成个精,也就见怪不怪了。 山洞中漆黑不见五指,足有七八丈之宽,高不下三四丈。 从外观形态来看此处乃是一座天然洞穴,没有丝毫人力开凿的痕迹。 再说渝国朝廷也不会来这里挖洞寻矿,一来国库支出过高,二来也未曾听说周遭有村民发现过该山脉有矿石的流言。 就在男子往洞内摸索行走了近百米之后,前方忽然发现有阳光从上方照射而下,想必定然是这洞中月窗,不得不感慨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苏丰年越是靠近光亮处便越是看的清晰,只见那满地四散的野兽骨骸。 想来多半是那头巨大黑豹捕捉猎物后再拖回洞中进食,防止被其他猛兽偷袭,把辛苦捕来的食物再从自己嘴边给夺走。 然后就在这时,从靠近月窗的漆黑山腹中,三只幼豹你挤我我挤你的从前方走了出来。 在距离青年男子三丈外停下了脚步,一个个呲牙咧嘴做出一副凶狠状,试图吓退眼前这个闯进自家的不速之客。 男子一见眼前这三只幼豹便把手中那杆长枪插在了脚下泥土里,嘿嘿一笑: “小家伙,还认识我吗,你们妈妈去哪了?” 这幼豹哪里又能听懂人言,面上只是更凶了几分,不过凶归凶,可却是不进反退。 看来这怂也认得颇有气势,我凶我的,似乎与自己怂不怂没有半毛钱关系。 苏丰年本来还想蹲下身去逗一逗这三只小可爱,不过却见对方不向自己凶了。 反而是像昨日那般“唧唧唧”的叫唤起来,这倒是让他有些奇怪,难道是饿了? 就在青年男子走神的瞬间,洞中一道黑影以极快的身形从其身后扑来。 本就武艺平平的他又哪里反应得过来,就这般被重重的扑倒在地,双眼直冒小星星。 或许是出于天生对危机的本能,男子虽然头晕,方才也不忘顺手握住那柄长枪,原地一个翻滚。 随后看也不看的就往身后使出一记半吊子回马枪,他可不管能否刺中,保命要紧。 殊不知刚一刺出就被一只黑色兽爪拍中枪身,顿时虎口生疼,长枪也被这股巨力硬生生的从男子手中打掉,斜插在远处的土地里。 奈何对方攻势未减,改拍为压,把想要起身躲避的他又摁回了地上,在巨力作用之下刹那间无数尘土飞扬。 这是苏丰年平生第一次感觉泥土这么好吃,有些腥腥的,甜甜的,那是混杂了一口心头血。 也就在这时,青年男子终于看清是何物偷袭自己,一只巨大黑豹正站在自己身前,而它那只右爪正死死摁住自己,如摁一只小鸡仔。 “豹妹子,是你?”男子也顾不得害怕,下意识的开口喊了出来。 巨大黑豹想必也是从洞外捕食回来,不过看它没有叼含任何东西便知是无功而返。 或许也跟自身的伤势有关,山中野兽都极为灵敏迅捷。 试想一只受了重伤,且尚未痊愈的黑豹又如何能捕捉到猎物? 黑豹先是打量了身下男子一眼,随即低头在其脸上舔了舔,这才豹爪一掀,将之抛到了一边,这举动很像是在说: “难怪你身上味道这般熟悉,原来是你这人类小子呀!” “怎么偷偷溜进本姑娘家里来了?险些一巴掌拍死你,哼,自己边上玩泥巴去。” 苏丰年心中暗喜,想来这黑豹还真是通灵,到底有多通灵他不知,看样子知恩图报还是懂的。 并且刚才那掀开自己的眼神倒很是让他熟悉,宛如自己与小蝶新婚之时,是如此的眉清目秀,还带着小女儿家特有的小脾气,惹人怜爱。 “苏丰年,你崽儿究竟一天到晚在胡思乱想些啥子,对方只是头豹子,畜生而已。” “你居然对一头畜生产生了比好感还要好感的念头,要是被村头那些人和小蝶晓得老,还不笑你一辈子哇?” 男子对自己有些气急败坏,不由在内心以渝国方言狠狠责怪了自己一番。 当真是好奇心害死猫,不仅是猫,还有他苏丰年。 现在冷静下来倒真是有几分后怕,他假设了无数个万一,但凡不是如今这个万一他今日都会死在这里。 俗话都说好人做到底,送粮送到家,方才就险些把自己当做猛兽口粮给送了。 再想到自己家中还有妻女需要自己养,还得扛起这个家,便深感愧疚。 看来还是太年轻,行事之前不先掂量掂量。 巨大黑豹此刻在洞中月窗下匍匐,三只幼豹是蜂拥赶来,在自己母亲身下寻奶吃,奈何母豹自己都未寻到吃的,又哪来的奶给幼豹吃呢! 见此,苏丰年是灵机一动,也不管对方能听懂多少人言,便试探的问: “我说豹妹子,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在你伤好之前我每天帮你寻来吃食,你则分我一葫芦奶水,你看可好?” 黑豹似乎像是白了男子一眼,低头舔舐自己前爪,全然一副懒得理你的模样。 青年男子见状立马改口,谄媚一笑: “那就半葫芦,真的不能再少了,不然我家若雪会饿坏的。” 黑豹似乎有了回应,对着他低吼一声,随即又用前爪刨了刨地面,看样子是爽快答应了。 “那好,就这样说定了,我现在就去山里打猎物,你喜欢吃啥,如果没打到兔子和鹿,我请你吃烤鱼。” 高大青年男子豪爽一笑,似乎觉得和一只能听懂人言的深山野兽说话,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不过这次黑豹貌似懒得理会,只是极为拟人的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 “吃你大爷的鱼,再不去捕猎小心本姑娘先吃了你。” 男子见此不由爽朗大笑,拾回自己那杆被拍飞的长枪后便往洞外走去。 第10章 鹿不可言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凤栖山脉深处,布衫青年男子持弓压身而行。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前方林间一头高大花鹿正在树下专心进食。 殊不知其今日印堂发黑,其命不久矣! 苏丰年虽年轻,可打小就喜好狩猎,故而对此行道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心得与手段。 尤其是最近两年,每次进山或多或少皆有收获,罕有空手而归之时。 毕竟这成了亲还有了娃的男子就是不同,似乎这肩上会莫名多出一挑鹅石板,使其一步一个脚印的负重前行。 或许,这便是身为丈夫的责任与担当。 男子不做犹豫,悄无声息的从后背取下一支利箭,搭箭上弦,调整呼吸。 “嗖!” 箭矢从密林杂草丛中激射而出,直奔野鹿脖颈飞去。 可能是老天爷生出了一丝怜悯,恰巧树上一颗野果砸落到此鹿背上,使得它下意识的转了个方向。 也正是这两步之差,让其堪堪躲过一劫,而那箭矢则铿的一声扎进了边上一棵古树树干之上。 那头花鹿就算是傻,此时也知晓有人要对它不利,于是它后腿猛然发力,一路向着茂林深处狂奔。 奈何这是他寻了好久才发现的猎物,又岂肯这般轻易罢休? 青年男子此刻反应倒是极快,只见其左手持弓右手握箭的穿过茂林从花鹿侧面追了上去。 当他跨过一条山涧小溪后便出了这林子,此刻那头花鹿已经远远的把他甩在身后,正转头瞧了男子一眼。 苏丰年心中着急,因为这可关系到自己小女儿苏若雪是否有豹奶喝。 只听噌噌两声,青年男子连射两箭,似乎都没命中,一箭射偏,另一箭则缺了力道,中途夭折。 男子心中苦涩,胸中似有一口闷气,不由一边追赶一边开口大骂: “你这傻狍子,跑得还挺快。” 那头花鹿似乎听到后方传来的声音,再次回头瞥了对方一眼。 不得不说,神情与那黑豹竟有几分相似,有些那么拟人。 仿佛是在生气的说: “你才是狍子,你全村都是狍子,还是傻狍子!” 明明很可爱的一头花鹿,很可惜,下一刻就可爱......死了...... 当它回头迅速冲出前方杂草之后,好巧不巧正有一棵巨树耸立于此。 这时再想改变方向已然太迟,就在苏丰年有些错愕的目光中,这头高傲的花鹿,就这样,轻生了…… 夕阳西下几时回,男子扛鹿把家还。 按照他与“豹妹子”的约定,苏丰年用大半头鹿换了半葫芦豹奶,此时正心情极好的扛起那柄长枪往放牛村走去。 夜幕降临,月明稀星。 一走到家门口还是老样子,这次那条黑黑的土狗没被关在外面,而是在院中象征性的叫唤了两声。 意思很明确,那便是证明自己的作用。 也同样是向自己的主人邀功,说本汪可没白吃不干,不信你瞧,人家叫得多卖力! 无论是猫还是狗,一旦与人生活久了便自然通了人性。 人人皆说老马识途,可知这猫狗都一样。 若至听声辨味之境,不用去看,只需一嗅,或听听脚步声,便知是主人回来了。 妻子叶小蝶已经备好了晚饭,她与女儿苏清清一直没吃,说是你爹爹打猎辛苦,我们等他回来一块儿吃。 男子进门后就看见了那桌上的有一大碗冬瓜汤,腌制的大白菜,以及一小碗红烧肉。 这肉是女子今日赶场去邻村买来的,说是多走十几里山路也值得。 贫苦人家的生活便是这般,有苦亦有甜,有难吃时的野菜苕尖,同样也有偶尔的一顿香糯烧肉。 苏丰年放好了那柄有些破损的长枪与硬弓,又跑去屋外大水缸边用寒冷刺骨的冰水洗了个手脸,这才回到屋内与妻子女儿坐下用晚饭。 见到今晚尤为丰盛的饭菜,其实男子早已食指大动。 并伴随着饥肠辘辘,腹中时不时传出那美妙且动听的声音,让边上小妇人有些想笑。 “小蝶你猜今日我进山遇见什么了?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会相信。”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感觉这两日像是做了一场梦。” 年轻妇人打趣: “你这是遇见漂亮狐仙了?还是说遇见了那跌落凡尘的仙女?” 青年男子摆摆手: “非也,我苏丰年哪有这种好命。” “我今日又去看了那头大黑豹,结果还真的让我给碰上了。” “不仅如此,我们还达成了约定,说是每天给它送些食物,便赠我半葫芦豹奶。” 说完便见其从腰间取下那只原本是用来装酒的葫芦,现在却只能用来装豹奶。 看来以后也别叫什么酒葫芦了,索性就改名叫它奶葫芦还差不多。 似乎年轻妇人没把重点听进去,反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其他上面,不由白了对方一眼。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要不待会你去院中问问我们家的小黑?” 女子黛眉轻挑,似有几分揶揄。 青年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睁大了眼睛,有些愣愣的问: “去问小黑,这是为何?” 叶小蝶懒得看他,不过却是伸手夹起一块红烧肉丢到了男子碗里,没好气: “当然是问小黑今晚的饭菜是否合胃口,是咸了还是淡了,免得把脑袋瓜给吃坏了。” 年轻妇人突然“噗嗤”一声,说完便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又给自己女儿夹了一块肉,叫她好好吃饭,别东张西望的。 苏丰年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是在拐着弯骂自己呢?根本就不信自己方才所说。 这可好,男子有些急了,这心里可就藏不住太多事,感情是不吐不快。 “这样可好,明日我们带你去看看那头黑豹,它是真的能听懂人言。” “不信你瞧,这葫芦里的豹奶可做不得假。” 年轻妇人闻言有些将信将疑,不由拿过桌上那只“奶葫芦”。 拧开瞧了瞧,又放了回去,有些忍俊不禁。 “我怎知这是豹奶还是马奶牛奶猪奶?那好,明日我带上若雪,一起去山里看看你的大黑豹。” 其实女子是不太信的,这天底下哪有这等奇谭怪事。 即便是有,她也不信会落到自己头上,甚至还有些担心她的丈夫,担心他会不会在山里中了邪。 叶小蝶渐渐收敛笑意,此刻小妇人心中多少有些害怕。 不过明日是该与自己丈夫去一趟那凤栖山脉,看看他口中那头能听懂人言的大黑豹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11章 姐妹相称 翌日卯时四刻,苏丰年便带上叶小蝶前往凤栖山脉。 年轻妇人也并非头一次去,之前也去山脉外围捡过菌子,还和自己丈夫一块搬运过野鹿。 记得那日运气是相当的好,刚过中午就打到了一头大花鹿。 还有两只兔子,三只野鸡,可把男子高兴坏了。 待把猎物在山中藏好后就回村与自己妻子去隔壁邻居家借来一辆推车,直到晚上才把这些猎物拉回来。 不过这放牛村中也不止苏丰年一人是猎户,还有隔壁涟漪巷的张冬来。 以及朝阳巷的何大力,反正这村中有不少是靠打猎为生。 好在这些人各自都有自己的门道,也就是熟悉常去的地方,很少会在这茫茫渝国的原始大山中遇见。 即便是有,一年到头也是为数不多的几次。 年轻妇人怀中抱着小女儿苏若雪,就在天刚蒙蒙亮两人便出了村,朝着山脉方向而去。 和往常一样,家中方桌上烙好了玉米饼,大女儿苏清清醒来自己便会去拿来吃掉。 随后她会带着小黑在村中玩耍,估计少了两个时辰是不会回家的。 叶小蝶之前也一直嘱咐过自己女儿,千万别走太远。 没事别跑去学塾边上玩,不然会影响夫子教书。 更别去黄桷巷,那边多为村中有钱人家,某些孩子也较为顽皮,怕小姑娘被人欺负。 这路上夫妻俩也遇见好几个村民,有常年在村边后山以砍柴为生的许老头。 还有在石子溪下游起早摸黑种田的张大婶,以及那些天天赶早去邻村走商的岩口巷村民。 这些人对苏丰年这对小夫妻还是比较热情的,尤其在今日,都会忍不住的问上一句。 “这女婴的父母可有寻到?你们夫妻俩是真的打算收养这个孩子?” “近年赋税又高,各个郡县征粮又日趋频繁,你们养得起吗?” 青年男子与年轻妇人唯有苦笑,收养女婴并非两人所愿,实在是寻不到孩子的亲生爹娘。 她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会说,还真能铁石心肠的再将其丢回去不成? 苏丰年不会,叶小蝶同样也不会。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若男子真是那薄情寡义之辈,女子也不会下嫁与他。 想必凭她的美貌,在这放牛村中可以寻一个比眼前男子好上数倍的丈夫,何苦受累?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无非讲个缘字,同时还要心性与人品。 恰好这对小夫妻便都是那心性良善之辈,也都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这些好的品行不是靠说出来,是实打实的感受到,是夫妻间的一种默契与信任。 今日无雪亦无风,冬季的暖阳照得男女有些睁不开眼。 当翻过一座高大的山头,于山顶往下望去,前方十里外便是那凤栖山脉的外围。 无数参天古树覆盖了目力所及的范围,更有数不清的鸟兽之声从那原始森林中传出。 虽然还隔着老远,可却总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神秘且古老。 当夫妻两人走进那高山下的巨大黑洞之后,叶小蝶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她想离自己丈夫更近一些。 虽然这次带上了火把,可这漆黑一片的深山古洞之中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着实是有些吓人。 青年男子自是察觉到自己妻子的变化,故而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女子并肩同行,同时伸手搂住了对方。 叶小蝶自从进洞之后就没再言语过,此刻见自己丈夫伸手抱住自己,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暖意。 这感觉对她来说,当真是比吃了蜜饯还甜。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也就来了…… 似乎早有预料,这次进来那头巨大黑豹又没在洞中,并且三只幼豹也没在了。 这倒让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豹妹子......难道是搬新窝了?” 叶小蝶则在边上抬头看那洞中月窗,上方洞深崖高,峭壁边上还布满了藤蔓? 正好一缕阳光是笔直照射下来,将其二人方圆三十步的范围覆盖,倒是一幅别有洞天的景象。 “你昨晚口中所说的大黑豹呢?” 叶小蝶突然有些小小得意,瞧那扬起的小下巴,都能挂顶斗笠在上面。 男子闻言习惯性的挠了挠头,转身喃喃自语: “前两天确实还在这里的,怎么今日就没了,会不会是出去觅食了?” 话音刚落,青年男子的嘴角就渐渐拉伸。 最后拉成了一个月牙状,看样子有些傻乎乎的,还有些憨憨的。 叶小蝶好奇,腾出一只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语气古怪: “丰年,你不会真的中邪了吧?” 年轻妇人见男子一脸神神秘秘的,且目光一直看向自己身后。 小妇人不由缓缓转过身去,心中同时生出一丝莫名恐惧。 在村中听一些年长者说,山中有一种精怪名为苍篷鬼。 此精怪专引诱成婚男子,并让对方带自己妻儿子女入深山,挖其心,食其魂。 男子原本想给自己妻子一个惊喜,因为他已经看见那头黑豹靠近了月窗下方光亮处。 只是这大猫走路实在是没有半点声响,更是老远就看见了自己,目光平静,无丝毫凶性。 就在女子转头瞧见距离自己不足两臂的巨大黑豹后,仿佛整个人都呆傻当场,双腿更是有些不听使唤的瘫软下去。 苏丰年见此是眼疾手快,赶忙上前将其扶住,有些心大的指着那头巨大黑豹笑言: “娘子你瞧,这便是为夫给你说到的大黑豹。” “不过我习惯称呼它一声豹妹子,它可厉害了,能听懂我们说话。” 黑豹见来了陌生人,目光开始有些不善,随后又瞬间缓和下来。 或许是听男子称呼对方为娘子,也就知晓了他们乃是一对夫妻,这才没有发怒攻击。 不过即便如此,年轻妇人也吓得不敢动弹。 她微微抬头,见这头得让自己仰望的巨大黑豹,心中就有些害怕。 想到这也太大了一些,比寻常那些山中虎豹大了三倍不止,这还是豹子吗? 就在这时,黑豹瞧见了女子怀中女婴,便动身往前走出两步,来到这对夫妻跟前。 它缓缓把那颗硕大的脑袋凑了下来,在那女婴身上嗅了嗅。 只见其一双深邃兽眸当中,似乎隐有一抹怜爱之色。 叶小蝶此刻早已紧闭双目,浑身还有一些颤抖。 好在苏丰年在边上不停安抚,说它绝不会咬你,就放一百个心。 还打趣让女子与这大黑豹多说说体己话,没准以后还能成为好姐妹。 见自己丈夫此刻这得意忘形的样子小妇人便来气,竟敢借机调侃自己。 不由心中打定主意,待晚些时候回到家中,定然请出那块祖传搓衣板,先给老娘好好跪一晚上再说。 第12章 光阴如梭 对于自己爱妻心中的盘算,苏丰年是不知晓的,就算是知晓了又能如何? 反正家中那块搓衣板已经是破旧不堪,看样子也支撑不了几年。 男子倒想看看究竟是他的一双铁膝硬,还是那搓衣板更硬些。 青年男子这心中的小九九年轻妇人又岂会看不出来,既然你有你的张良记。 那好,小女子也有自己的过墙梯。 到时候断了就去涟漪巷金铁匠那买一块精铁打造的搓衣板,不是膝盖很硬吗,那就再跪断一个看看。 和之前一样,苏丰年又进山打来一头獐子,自己留下一条后腿带回家,其余的部分都给了那头大黑豹。 经过多日的接触,叶小蝶也由起先的害怕,到如今的自来熟。 那是一口一个豹姐姐的叫着,别提有多亲热了。 甚至后来夫妻俩还把自己这个捡来的小女儿直接给丢在了山洞之中,让她自己去找奶喝。 而这黑豹也不吝啬,还真把这人类女婴当做自己孩子来喂养,甚至犹有过之。 三头幼豹也时而与女婴玩耍,小东西们就围着女婴转悠个不停。 玩得累了这四小只便一同在母豹身下呼呼大睡,睡醒了又接着抢奶吃。 这男子口中的豹妹子似乎被他给宠坏了,每天就这样过着饭来张口混吃等死的神仙日子。 它也不用自己出去淘神费力的捕食,天天都有不同的美味送到嘴边,还真是日渐颓废呀!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又是一年。 这年苏清清五岁,小姑娘也是越发的乖巧伶俐,随了她的母亲,长大之后想必也是个明艳动人的好女子。 小女儿苏若雪也开始了咿呀学语,时不时的喊上一声娘亲,再喊上一声爹爹,可把小两口高兴坏了。 看见自己父母越来越宠溺自己这个小妹,身为姐姐的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小姑娘是明事理的,更是时刻在内心提醒自己: “苏清清,你是苏若雪的姐姐,你要照顾好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妹妹。” 苏丰年当然是说过,自己在村外石子溪捡到的。 可小姑娘总是觉得这平白无故怎会有个小娃娃在溪边? 多半是上天姥爷觉得自己一个人孤单,所以这才掉下来个妹妹给自己作伴。 想到这些她便觉得自己还是很开心的。 也不会觉得爹娘把那本该完全属于自己的爱分切成了两半。 一半给了妹妹,一半给了自己。 反正爹娘是自己的,妹妹也是自己的,按照这样来想,那还不都是自己的? 叶小蝶这些月也没闲着,除了每天大清早要去地里忙活,还得准备一家四口人的饭菜吃食。 自从大半年前小女儿断了奶,也没再去凤栖山脉找那头大黑豹喂过。 如今也只是偶尔抽空去看看它们,带些野兔山鸡之类的,倒是像极了走亲串门回娘家。 又是一年冬至日,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美得让人心惊…… 静谧的雪夜,皎洁的月光映照着放牛村,泛着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泽,宛如一幅舒展开的水墨山村画卷。 此刻,年轻妇人坐在炭火前为女儿苏若雪缝制新的小衣小裤,因为之前的已经不再合身。 大女儿一岁之后的衣服也被送给同村其他家的孩子,故而这才想着做两套新衣。 苏清清小脸有些微红,就靠在自己母亲边上坐着。 她时不时的抖抖腿,戳戳小手,却不料被年轻妇人轻轻敲打了一下脑瓜子。 “男抖穷,女抖贱,小姑娘家家的,抖什么腿。” 叶小蝶故作生气,对大女儿训斥道。 被自己娘亲这么一训,小姑娘乖巧的“哦”了一声? 连忙把两条小腿合拢,学着那些大人们正襟危坐,装出一副成年人的姿态来。 年轻妇人见此是被气笑了,正想问问你这坐姿是跟谁学来的。 可就在这时,院子外的黑狗是叫个不停,看来是有人来了。 但绝对不会是自己丈夫! 叶小蝶连忙放下手中针线活起身往屋外走去。 刚打开门便见到一个佝偻老人站在外面向自己挥手打招呼。 虽然还下着雪,女子却也看得十分清楚。 这不是咱们放牛村的老村长,刘莫闲老爷子吗! 今日怎么有空来自己家了,难道是有什么要紧事? 不过话说回来,一般村里不是有什么婚丧嫁娶,亦或关系村子安危与修建之类的大事,这老爷子一般不会四处乱跑。 多半是蹲在朝阳巷祠堂边上,每次过路都能瞧见那个抽着旱烟的佝偻老头。 村里人几乎都知晓,这刘老头年轻时从过军,听说还立过战功。 至于是真是假谁也不知晓,反正他自己经常念叨。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被安排到这渝国边境上的放牛村来当村长,不过为人还是有口皆碑。 曾经多次帮着村中百姓修建房屋道路,可每次村民想送些鸡鸭鱼肉作为感谢之时,这老头却怎么也不肯收下,只是口中念叨着: “村长嘛,虽说不是个什么官,却什么都还得管。” “如今战事不断,活着本就不易,就别在老朽身上浪费粮食了。” “老了,老了,也吃不了多少了,都拿回去自个吃吧,啊?” 岩口巷这边大多数百姓是赞不绝口,而黄桷巷那边却有些不同的声音。 说他这是假清高,哪有人不爱财物的? 这般作为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说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当时也有不少村民出来为老村长喊冤,说你们黄桷巷的生意人都是见利忘义之辈。 心里除了金银铜铁这些能压坏脑壳的铁疙瘩,就没几个心是肉长的。 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这岩口巷与涟漪巷便成了同盟关系,朝阳巷则独善其身。 两边村民相互之间多有看不惯,不过也并非人人如此。 也就针对少数之人,比如那冯望才与他的妻子张氏。 叶小蝶见来人是老村长,于是连忙加快脚步,将这个发须多有花白的老人请进了屋,柔声问: “今日老村长怎么来了,可是有关外子之事?” 闻言,老头儿把手中烟杆别至身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件小孩所穿的衣物递到年轻妇人手中,嘿嘿一笑: “话说你家小女儿也满一岁了吧,正好,我家小孙女快两岁了。” “这是去年她穿过的小袄,还挺新的,想着就给你们家和涟漪巷宋家那丫头每人拿来一件。” “唉,都是生来苦命的孩子啊!” 年轻妇人听完有些出神,她本想婉拒对方好意,想了想却还是心怀感激的收了下来。 女子用自己那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抚摸这件雪白小袄,轻抿薄唇,眸光温和...... 第13章 软硬皆施 叶小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连忙展颜一笑,歉意的说: “这天寒地冻的,还劳烦老村长您亲自来一趟,实在是折煞我们夫妻俩了。” “倒是叫人路过告知一声,也好等外子打猎归来路过朝阳巷祠堂自己来取。” 须发花白的老者摆摆手,说了一句无妨,还提及以后会多来岩口巷和涟漪巷走走。 毕竟放牛村家境相对较为穷苦的村民几乎都住在这两条巷子里了。 至于朝阳巷嘛,虽说还是比不过黄桷巷,但好在衣食尚可自足。 年轻妇人见对方急着要走,此刻又临近午时,便打算留下老爷子在家用完饭再走。 奈何对方也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怎么都不肯留下。 说是涟漪巷徐鸿家的屋子被积雪压垮了,正召集一些村民前去帮忙修缮。 若是丰年回来记得告知他,也一起来搭把手,还夸小伙子身子骨结实,有力气。 待刘莫闲走后,叶小蝶便坐回了屋中,在炭火边拿起那件雪白小袄细细打量。 瞧那成色,还有用手摸上去的柔软质感,想来做工十分的讲究。 一两银子怕都买不来这样好的袄子。 年轻妇人心中感恩,想着待丈夫回来后定要说给他听。 然后在年前去一趟凤栖山脉深处多打一些野味,再借拜年之机给老村长送去。 就是不知道以对方的脾性会不会收下。 午时正刻,桌上的饭菜早已备好。 一锅冬瓜汤,一盘清炒苕尖,还有一碗苏清清最爱吃的鹿腿肉。 今天的饭菜可谓是丰盛,因为平日顶多也就一两个素菜。 每月吃肉的日子年轻妇人是有着自己的安排。 例如每月的二、十、十八和二十六才会吃上一顿肉。 那些多余的会被做成腌肉,会在十五这天拿去赶场卖掉,好换些银钱。 一日三餐,柴米油盐,衣鞋布袜。 还有家中的零散开支,这些都需要叶小蝶的细细盘算。 女子不求尽善尽美,只愿把这个家中的每一文钱都花在刀刃上。 尽可能的勤俭节约,毕竟孩子大了还得花更多的钱。 她甚至都为两个女儿出嫁做起了准备。 得置办多少嫁妆,又得需要存多少年的银子。 两个女儿无论是谁,是不是她叶小蝶亲生的。 其实这对年轻妇人来说都不重要,她只希望尽可能的一碗水端平。 让她们将来都平安顺遂,没有遗憾。 就在这思量盘算之际,院中的黑狗又叫唤了起来。 从这略带兴奋的叫声中便可得知,定然是自己丈夫打猎归来。 记得早上出门前便说过,大雪封山路难行,可能会提前回来,让妻子备好饭菜。 果不其然,此时男子肩扛长枪,枪头下方还悬吊两只灰毛野兔。 边走边哼着小曲的来到屋中,看样子心情还不错。 “有劳娘子,一个人又要下田忙活,还要在家带孩子做饭。” 苏丰年先是咧嘴一笑,随后把一身行头放好后又拍打了两下肩头落雪,这才来到桌前坐下。 叶小蝶闻言当即是白了男子一眼,故作埋怨的说: “亏你还知晓你家娘子的辛苦,瞧这些天累得腰酸背痛的,还不赶紧上前来揉揉?” 苏丰年爽朗一笑: “好好好,都依你,这不正吃饭吗。” “待晚上为夫便为小娘子好好揉上一揉,包你满意。” 年轻妇人闻言面颊微红,不由轻啐一声,随后给对方盛了一碗米饭递去: “不久前老村长来过,还给若雪这丫头带来一件材质不错的小袄,临走前还不忘夸了你一句呢。” 男子一听倒是有些意外,往嘴里夹了一块鹿肉后边吃边问: “夸我?村长老爷子夸我什么了?” 叶小蝶便把之前刘莫闲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青年男子听完险些被米饭噎死。 连忙起身拍了拍后背,待缓过来后才急着说: “不去,说什么也不去!” “那小子可是追求过你,怎么说也是敌非友。” “小蝶你去告诉老村长,为夫这几日身子不适,爱莫能助。” 年轻妇人倒是觉得心中好笑,尤其是两个男子为自己争风吃醋的时候。 还别说,这种感觉自己当姑娘之时倒没怎么上心。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吗,还真不错呢! “这都是多久的陈年旧事了,你还放在心上干嘛?” “人家老村长也是一番好意,想趁此机会让你与那徐鸿和好。” “毕竟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你两个大老爷们非要弄得势如水火不成?” 女子有些无奈,只得好言相劝。 苏丰年自从遇见那头大黑豹之后似乎胆子也开始肥了。 不过这次他没着急回答,而是把口中饭食尽数咽下之后才笑嘻嘻的问: “娘子,你实话实说,为夫有容人之量,不会怪你的。” “那徐鸿在你心中是不是还有一席之地的存在。” “嗯……我说的是指那么一丢丢,很少很少的那种,可有?” 叶小蝶闻言微微错愕,年轻妇人展颜一笑,不过这笑容着实是有些意味深长。 然后就在下一刻,女子突然伸手撩开了男子额间散乱的头发。 正吃饭的苏丰年对此抬头憨笑,心里感慨,还是自家娘子最好。 可随之异变陡生,那撩拨发丝的素手就这般顺势而下。 其手法老道娴熟,就在自己大女儿苏清清的注视下,一把揪住了男子耳朵。 年轻妇人还不忘转头望了自己大女儿一眼,叫她给自己妹妹喂饭。 苏清清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很是淡然的拿起勺子,做自己该做的事。 “老子数到三,你到底去,还是不去也?” 女子说着最温柔的当地方言,手上却做着最强硬的动作,好一个软硬皆施。 见自己妻子正在气头上,他哪里还敢不从,于是连忙求饶: “去去去,我去,我去还不得行嘛!” “娘子快松手,这在外冻过哩耳朵脆得很,一揪都脱老!” 年轻妇人见对方松口,顿时便松了手。 还十分体贴的在那有些发红的耳朵上轻轻抚摸两下,语气有些愧疚: “为妻方才是不是拧疼夫君了,好难过,好伤心!” 男子见状是连忙开口宽慰: “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娘子用力恰到好处,正好让为夫的耳朵舒经活血。” 不过这话刚一说出他便后悔了。 因为叶小蝶的目光莫名有些锋利,语气更是变得清冷,她望向对方: “那就是不长记性咯?看来还没拧到位。” 苏丰年闻言心中是怅然泪下,由衷感慨: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呐!” 苏清清见自己妹妹那目不转睛的小模样,便开心的摸了摸对方脑袋。 小姑娘十分无奈的摇摇头,喃喃自语: “咱们娘亲的这门手艺呀,想不学会都很难呢!” 第14章 云家陈氏 苏丰年虽然嘴上这般说,可老村长的面子还必须得给。 无论自己与那徐鸿互相有多看不顺眼可那是两人的私事。 他身为放牛村之人,理应为村子的建设出一份力。 所谓公大于私,恩怨还得分明。 两碗米饭下肚,叶小蝶问是否还盛一碗时男子果断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吃得很饱。 又在发妻的千叮咛万嘱咐之下拿了一顶斗笠便出门而去,直奔涟漪巷徐家。 在途经黄桷巷时又遇见了张春梅两夫妻。 青年男子想着前些天妇人给自己小女儿若雪喂奶有恩。 本想着上前寒暄两句,给妇人道声谢。 可却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自讨没趣。 只见中年妇人白了苏丰年一眼后绕开对方。 回头朝自己丈夫说店里今日来了新布匹,急着想去看上一看。 也就不在这里闲庭信步,耽搁时间了。 虽然他已经抱好了拳,就差躬身行礼,青年男子也不觉得自己此时有多窘迫。 男子心中想的是对方或许真的有啥急事。 至于那些妇人喜爱玩弄的小动作对于他这样一个大老爷们来说,似乎从未去认真思考过。 或许男人本就该这般堂堂正正的屹立于世间。 倒是冯望才,主动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苏丰年便对着中年男子转身一礼,谢过冯家娘子对自己小女的喂奶恩情。 并表示有空会猎些鹿肉给这位米店老板送来。 对方闻言自然是满脸堆笑,说这些本就是小事。 同在一个村本该互帮互助,苏老弟你是真的太客气了。 最后临走前还顺口问了问青年男子家中的大米吃没吃完,若是吃完了记得来黄桷巷买。 最近运来的都是县城里最好的米,颗粒饱满,软硬适中。 男子听完只得憨笑两声,说是待卖掉家中那些干货后会来买。 只是当下正值冬季,凤栖山中的猎物是越来越不好打了。 前些年还比较顺风顺水,尤其是今年开始,山中那些动物像是躲瘟神一样。 他苏丰年还未走入林子,便已是方圆数里寂静无声。 有时候男子实在是打不到猎物便会去看看那头巨大黑豹。 如走亲戚一般,坐在洞中边上的大石头上开始自己的诉苦。 那三头幼豹也在一年中长大不少,也逐渐的顽皮起来。 没事就去咬苏丰年的裤脚,赶也赶不走,像极了村中卖的牛皮糖。 大概是这豹妹子耳朵听起了茧子。 某日,就在男子与三只幼豹讲故事的时候。 那头巨大黑豹也不知从凤栖山脉何处叼回来一头体型硕大的雄鹿。 直接丢在了他跟前,还不许自己三个孩子靠近,用意极为明显。 当时苏丰年就瞪大了眼,内心直呼一声好家伙,这感情是来报恩的。 可惜男子会错了意。 当他笑呵呵的打趣问对方是不是感谢自己之前的救命之恩时。 黑豹却把鹿给叼走,并用自己身体挡住。 很明显是不给你了,青年男子见此大笑出声,原来不是报恩啊! 于是又试探性的问这是不是借给自己吃的,以后还得还它? 黑豹眼中顿时泛起了光泽,再次把那头公鹿叼回到他跟前。 还用爪子在上面拍打两下,像是在说: “这是本姑娘在山脉深处好不容易才捉到的,你记得还我两只,另一只嘛,就当做是利息好了。” 苏丰年也是个爽直心性,当然不会去计较这些。 扬言说自己但凡能多打几头猎物回来,别说是两头,即便给个三头四头又何妨? 这可把大黑豹开心坏了,顿时豹爪一拍男子肩头。 原本是想传达你这人类男子还挺讲义气的举动。 却不料拍了对方一个狗吃屎,这力道当真是大了些。 试想一个从小只学过些粗浅武艺的汉子。 又没修炼过如先前裴姓道士那般的内家功夫。 被拍翻在地也实属正常。 还好这大黑豹有些分寸,不然还真把苏丰年给拍死当场。 那岂不一桩好事转眼间便成了丧事? 放牛村,黄桷巷。 苏丰年此刻心中正琢磨着一会见了那个莽夫该如何开口。 他俩可是针尖对麦芒,弄不好还会打上一架。 倒是老村长交代的事不仅没做,还去添了乱。 不管最后是谁的错回家少不了一顿搓衣板伺候,这可不是男子愿意看见的结果。 故而他要在内心不停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 前方不远处,乃是黄桷巷最热闹的地段。 此条街巷一共开设了大大小小数十家店铺。 几乎涵盖了放牛村村民的全部日常所需。 其柴米油盐酱醋茶,用的玩的吃的皆有。 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 只见前方一名皮肤白皙且五官清秀的年轻妇人正与布店的中年妇人起了争执。 当苏丰年走近这才看清两人是谁,一个是朝阳巷云家的陈氏。 身边还有她六岁的儿子云有信以及三岁的女儿云清月。 与之争吵的中年妇人则是之前绕道避开的冯家张春梅。 中年妇人此刻是面色涨红,双手叉腰,似乎有一种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再反观清秀妇人,面上神色平静,一字一语不含半分火气。 这哪里像是在争吵,分明像是在聊家常。 这个来自朝阳巷的小妇人本名陈晚颜,并非这放牛村土生土长的村民。 约摸是前几年从渝国别州搬来的,记得当时还是老村长刘莫闲亲自去接的人。 至于女子丈夫是谁,所从何事,村中无人知晓。 也只是从平日的打招呼闲聊中得知一点,那便是对方的丈夫姓云。 或许是陈晚颜的丈夫从未露过面,又因是从其他地方搬来的外乡人。 村中不少长舌妇人便开始嚼起了舌根。 说这小妇人一定是与某个男子私定了终身,未婚先孕,跑来咱们村子避风头的。 甚至有一段时间连女子出门买菜买米都会被人用鄙夷的目光所打量。 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也有不少传到清秀妇人耳中。 可这陈晚颜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似乎对村中那些长舌妇的话是丝毫不予理会,可见其修养极好。 随后这事也被刘莫闲得知,老头便挨家挨户的拜访了这些村民家。 也不知这位老村长究竟说了什么,反正从那日起也没有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陈晚颜那极具大家闺秀的一言一行也成为了村中妇人学习的典范。 这便是从气质德行上击垮对方,让那些村野妇人真正的感受感受,何为自惭形秽。 张春梅今日此番举动,起因还得从昨日说起。 话说陈晚颜见家中米缸见底,下午便出门去冯家米铺买了十斤白米。 可回家倒入米缸后才发现,除了表面一斤左右是新米,下面装的全是泛黄的陈米。 正午时分,冯家夫妇回家用饭。 妇人见没寻到米铺的冯望才便打算先回去。 可恰巧又在街边遇见了冯望才的妻子张氏。 待陈晚颜说明其中原委,中年妇人听完是怒不可遏。 高呼对方所言非实,用心险恶,想要骗取她们家银钱。 第15章 冤家聚头 苏丰年从两个妇人身边走过之时不经意间放慢了脚步,却也没有驻足看热闹的意思。 不过从两人的言语来看,在男子心里还是觉得云家妇人说的更在理。 想来多半是冯家米铺的伙计昨日哪里出了错。 这才导致米袋子里既有新米又有陈米。 无论哪一种可能,估计他都不会往太坏的一面去想。 究竟是不是对方有意为之,或是如同某些黑心商人为了牟利而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什么在酒里掺凉水,糯米里掺粘米,总之是花样百出。 反正只要是能赚来银子,也不在乎被人咒骂诸如生儿子没屁眼这样的恶毒言语。 听多了自然也习惯了,若是哪一天不被人骂反而还会周身不舒服。 俗话说人不要脸鬼都害怕,这话看来是有一定道理的。 当青年男子一路来到涟漪巷,发现此刻正有不少青壮村民在帮徐鸿搭建新房屋。 那原本的三间瓦房已经被积雪压垮了大半。 好在一家三口睡的地方在两头,塌的主要在中间那片,人并未受伤。 只见前方那个肩扛一根圆木的精壮络腮胡汉子便是徐鸿。 也是他苏丰年在这放牛村最不想打交道的存在。 这不单单是因为叶小蝶,实在是徐鸿这个人有些欠揍。 话说三岁便和苏丰年争糖人吃。 五岁更是把对方一把推进了村头东面的粪坑中。 害得小家伙足足在家臭了四五天不敢出门。 后来又和自己在山中争猎物,及冠后还和自己争媳妇。 青年男子想想都觉得脑壳痛,甚至有些想骂娘骂老子的冲动。 这放牛村有了徐鸿为何还要有个天杀的苏丰年。 小时候是他一直占着上风,可长大之后这局面就彻底扭转了过来。 尤其是叶小蝶,是徐鸿打心眼里喜欢的姑娘。 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却硬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徐鸿觉得这或许是报应,也是老天爷的安排。 记得当初把那小子推进去的粪坑就是一个用来装牛粪的。 看来鲜花注定是要与牛粪搭配,不然这花多半是养不好,也开不艳。 络腮胡汉子这时目中似乎泛起一丝战意,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战意。 他扛着圆木就这般径直朝青年男子走去,在对方三丈处停了下来。 其目光宛如一支射出的利箭。 这一幕自然也被徐鸿发妻谢氏看在眼里。 关于自己丈夫成婚前的那点破事她自是心中知晓。 年轻妇人此刻就怕二人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大打出手。 若是再让老村长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 故而她连忙放下手中事情快步走上前去,想要试图劝说两人。 看看能否做到如那说书先生口中讲到的那样。 有道是爱恨情仇莫上头,相视一笑泯恩仇。 周围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 这些村中的年轻男子似乎也是爱凑热闹的主,生怕事情不够大。 有打气助威的,更有平日关系熟络往来密切的好兄弟开始在边上大喊。 说什么徐大哥你就尽管出拳。 若是不慎被对方打死,嫂子便由兄弟来照顾之类的混账话。 听得徐鸿是青筋直跳,内心直接骂娘。 只听一声闷响,络腮胡汉子肩上的圆木被他随手丢到了地上。 在众人目睹下挽起了袖子,大步朝着前方青年男子走去。 瞧那势不可挡的样子,可把边上小妇人吓坏了。 女子伸手捂住嘴的同时目中尽显惊慌之色。 苏丰年这边也自然不甘示弱,同样挽起了袖子。 两个高大汉子就这般在众人的目光下,毫无顾忌的双向奔赴。 眼看一场生死较量即将上演。 之前那些围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这时也都不再说话。 在他们心中这两人不过就比划比划,或是做做样子。 没想到双方却是这般的形同水火,不免开始担心起来,会不会打出人命。 那可真成了村中不能再大的大事,所谓人命关天。 似乎这放牛村的村民很爱开玩笑。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苏丰年与徐鸿两人走近后并未如他们想的那样互相出拳。 只见两人同时张开双臂来了个大大的熊抱,别提有多亲热。 甚至让徐鸿的妻子都觉得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说你两个大男人抱就抱呗,干嘛抱上了还舍不得松开,这算哪门子事嘛! 最有意思的还是两人不仅没松手,还在原地抱着转了两个圈。 这丫的是有多开心? 貌似这与村中的那些传言不符啊,当真是离了个大谱。 殊不知就在双方转圈的瞬间。 苏丰年便狠狠在对方腰上掐了一把,疼得络腮胡汉子是齿牙咧嘴。 故而男子脸上的笑容才会有些不那么自然,多少有些走形。 被暗算的徐鸿自然也不肯罢休,于是再次转上一圈。 也冷不防的在对方腰上狠掐一把,疼得青年男子是放声大笑。 不过这笑声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鸭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眼看差不多了,再闹下去可就真的会露馅。 两人便勾肩搭背的一路向众人那边走去。 一路上是有说有笑,只是说话的声音太小,其他人根本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我说你这小子,和哥哥我真刀真枪的较量你不行。” “捡漏的本事是真的厉害,不佩服你都不行啊!” “倒是说说,当初若不是那头白额虎咬死了小蝶的爹,你又恰好出现救了她。” “就你这呆头呆脑的样儿,她会嫁给你?” “对了,你今日老实交代。” “那头白额虎是不是你养的,故意演的一出英雄救美?” 徐鸿嘴里小声念叨,似乎对自己当初没娶到叶小蝶很是耿耿于怀。 苏丰年闻言依旧是面不改色,两人继续往前走去,不过嘴唇已经微微动了起来。 “养个捶捶,我还养了一头大黑豹你信不信?” “今日这里人多,可不想又被老村长请去祠堂喝盖碗茶,更不想回家跪断搓衣板。” “不过亏得你没娶小蝶为妻。” 徐鸿,我可是你命中的大恩人呐!” “你可知这些年我默默的替你扛下了多少苦难吗?” “唉,不说也罢,都是泪啊!” “你若不服我们改日约去凤栖山中切磋切磋。” “到时希望你的武功底子打得能与你的脸皮一样扎实。” 络腮胡汉子闻言是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看苏丰年的眼神是十分的欠收拾,好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记得这小子以前没这么会说啊! 怎么,这是娶了叶小蝶之后“脱胎换嘴”了? 男子似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便是此女能旺夫。 第16章 小人之心 在老村长刘莫闲的召集下。 众人齐心协力用了差不多七八天便把徐鸿那间积雪压塌的屋子重建了起来。 某些需要采买的必备品络腮胡汉子当然是自己掏的钱。 以及来帮忙村民的饭食在内。 至于去山中砍伐粗大树木以用作屋子主梁这些并未花掉一文钱。 还多亏得人多好办事,若真按修建工钱来算。 怕这原本就不富裕的徐家得在村里过讨口日子了。 当日四个巷子的村民来了有三个,唯独黄桷巷没有安排人过来。 原本是打算让张春梅男人去露个脸。 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好歹给老村长一个薄面。 再怎么说刘莫闲在这放牛村还是有些威望的。 可偏偏这时冯望才却声称自己感了风寒,也不在米铺守着。 就让店内伙计米安来打理生意。 并叮嘱这贼头鼠脑的小子把米称准了,千万别再缺斤少两。 因为之前陈晚颜那事就让中年男子是焦头烂额。 想着这孤儿寡母,男人又不在身边,或许是个好欺负的主。 没想到这小妇人生了颗玲珑心,不仅嘴上功夫了得。 还与自家夫人闹到了老村长那去,着实不好惹呐! 故而这次他才提醒自己这个伙计,赚钱自然是要赚的,可别再给自己添堵。 瞧瞧,这不就被刘老儿安排去涟漪巷那破落地帮人建屋子了吗? 中年男子是越想越不是滋味,分明就是给他穿小鞋。 黄桷巷居住的村民虽然在放牛村中是最少的,可也是最富的。 这些生意人常年在自家店铺经营,或是出村采买,家中也少有人在。 也就冯家很少离村,所以这才把冯望才给推了出来。 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冯望才得罪的人不少。 长期给来买米的村民少个一两二两的,时间久了也就被人察觉。 自然对这家子人是心生不满,借机报复。 为了不驳老村长的面子,一向抠门的中年男子忍着心中滴血的疼。 向徐鸿家捐赠了一两银子找人带去。 还故意说重了自己病情,既然出不了力,那便出钱好了。 徐鸿望着身前那个名为米安的鸡贼伙计心中就不自觉的一声冷笑。 再看对方伸手递来的那块碎银就感到很是糟心。 这冯望才还真把他当乞丐打发了? 汉子心中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一两银子可真不算少。 那就该是把自己当乞丐头子打发了! 就在络腮胡汉子刚开口说出一个“拿回”之时。 苏丰年在边上趁机一把接过了那枚碎银,爽朗一笑: “我说,这白花花的银子既然你不要就赠我好了。” “小蝶看得紧,正愁这些日子没钱买酒喝。” 徐鸿见此是眉眼齐瞪,赫然伸手把碎银夺了回来。 还习惯性的吐了口唾沫,在自己腰间衣服上擦了擦,这才仰头望向对方: “谁说老子不要?这是人家望才给我的银子,你小子一边凉快去。” 青年高大男子一听当场就笑发了财。 这家伙分明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打肿脸充胖子的主。 还头一次听有人叫冯望才为“旺才”的。 似乎也只有他们两口子才这样亲昵的称呼。 络腮胡汉子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的言语多少有些......暧昧。 故而看向米铺伙计,连忙改口说: “嗯,对了,麻烦小哥回去给冯掌柜带句话。” “就说我徐鸿在此感谢他的这片善心,他日定会登门拜访。” 米安微微撇嘴,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男子心中却是极为瞧不起这些村中莽夫。 他可是立志将来要开店自己当东家的人。 翌日,冯望才两口子用过早饭便双双出门,各忙各的生意去。 当那嘴角长有肉痣的中年男子迈着逍遥步跨进自家店铺后,就看见伙计米安在柜台前打哈欠。 看来这人手里没点东西玩,或无事可做之时,是很容易打瞌睡的。 “哐咚!” 只见一个橙子砸在了柜台上,吓得伙计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米安见来人是自家掌柜,瞬间是笑逐颜开。 那笑容堪比十三四岁的少女,脸都给笑烂了。 可惜没长尾巴,不然说不准还得摇上天。 “多谢掌柜的赏赐,今日您老怎么来得这般早?” 见赏了他个橙子吃,伙计是连忙道谢。 可却没想到冯望才是白了自己一眼,伸手指向那颗大大的橙子说: “老子是让你给我剥橙子,谁说给你吃了?” “这大清早的就这般无精打采,让人瞧见还以为我冯家米铺要关门大吉了!” “别怪事先没提醒你小子,下次再让我遇见你开门后打瞌睡,就扣你半月工钱。” 这伙计一听扣半月工钱,面上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 心中更是一通乱骂,骂这老匹夫生儿子有屁眼,还是三个那种。 “对了,昨日你去给徐家送银子,那徐鸿怎么说?” 中年男子望向那个正背对自己剥橙子皮的伙计,徐徐的问。 伙计一听,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面色有些阴沉,不过瞬间又露出一张笑脸来: “银子是收下了,不过瞧对方的样子多少有些不满。” “估计是觉得掌柜您给得太少的缘故。” 还未等冯望才起身发怒,伙计又接着漫不经心的说: “徐鸿听说掌柜你染了病重,还问是不是快不行了,要不要给你提前送来纸花与白菊……” “那个批哈儿!” 冯望才再也忍耐不住,起身的同时还砸碎了手中那盏茶碗。 下意识用方言怒骂! “你听到,以后徐鸿那家人来店头买米。” “你无论用啥子手段,都要让那崽儿出点血。” “若是对方不满,大可不卖。” “反正这放牛村都我冯家勒一间大米铺,老子还不信这个邪。” 伙计米安闻言偷笑,一边背对中年男子剥橙子,一边点头。 说什么小的一定会按照掌柜的吩咐来办。 就在他剥好橙子准备递给冯望才时,对方却是摆了摆手。 说什么气都给吃撑了,还吃屁个橙子,叫伙计留着自己吃。 就在这米铺伙计嘴上说着感激言语的同时,转身目中却是浮现出一抹狡诈之色。 似乎这橙子最终还得由他米安来吃,至于其他人,配吗? 第17章 三道剑痕 这天,叶小蝶还真去了趟涟漪巷张家,与张娃子的娘顾氏拉起了家常。 至于有没有聊到诸如女子好生养的话题那就不得而知了。 张娃子名为张丰翼,是张冬来之子。 而张冬来在未成亲以前也偷偷喜欢了叶小蝶很长一段时间。 奈何对手过于强大,尤其是那徐鸿和那不显山露水的苏丰年。 他可是一个都惹不起,更打不过。 或许是小崽子也给自己老爹说过,叶婶婶今日来的目的到底为何。 这可把男子吓得不轻,便找了个山神暗示的理由。 说今日肯定可以打到不少猎物,就这样急匆匆的跑了。 这让年轻妇人瞧了有些好笑,女子也不过想吓唬吓唬对方。 大家都是有丈夫孩子的人了,并非小孩子心性。 又岂会口无遮拦真的去聊那些毫无意义的陈年旧事? 正好下午闲来无事。 叶小蝶无非是想向顾氏请教一些织衣缝鞋的针线活。 也无农活可做,两个妇人坐在院中坝子里聊聊家常。 晒着暖阳织着毛衣,当真是难得放松的一天。 张丰翼这小家伙倒是机灵,见叶小蝶人未进院子便把凳子搬来了。 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看来是有所期盼。 不出所料,年轻妇人笑眯眯的从身后拿出一串龙形糖人递给了孩子。 这可是十二生肖中最大的,自然也是最贵的,听说要五文钱呢! 其余诸如鼠和兔这些顶多也就三文钱就能买到。 顾氏妇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实女人,小时候也没念过私塾。 看见女子前来做客还给自己儿子带了糖人,脸上笑容很是柔和。 还一个劲的劝说叶小蝶,说是下次再来就别带东西了。 这兵荒马乱的,银子可不好赚。 年轻妇人闻言也是淡淡一笑。 即便生活再不如意也不能整日挂在脸上。 她转头看了看这祥和宁静的村子,遥望远方则是山峦绵延。 山下亦是绿水成河,在这冬季阳光的照耀下更是暗藏春的勃勃生机。 想来苦日子终有穷尽时,只要辛勤劳作,生活便会越过越好…… 岁月如诗亦如画,冬去春来又一年。 这年,苏若雪三岁,苏清清七岁。 而就在前一天。 苏丰年夫妇却在自己小女儿的右手小臂上赫然发现三道淡金色印痕。 细看之下宛如三柄缩小的长剑,以扇形姿态展开排列。 若隐若现,十分灵动。 就当男子想凑近好好打量一番之时,那三道印痕就这般突然消失于无形。 夫妻两人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不过这都丝毫不会影响两人对自己两个女儿的疼爱。 大女儿苏清清也变得越发的懂事乖巧。 每天除了帮着家里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还开始跟着自己娘亲学起了烧菜做饭,貌似天赋还不错。 同样,年轻妇人也时常教导自己大女儿。 说娘亲不求你们将来能嫁个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但一定要姐妹同心,患难与共。 做姐姐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妹妹。 对于自己娘亲所交代的事,苏清清一向是记在心里。 小姑娘天性温和坚韧,更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 老人常言孩子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显然这一切都被叶小蝶夫妇看在眼里。 二丫头苏若雪目前刚满三岁,暂时还看不出什么。 待孩子再大上几岁便可大致瞧出其脾性,希望也是个温婉乖巧的小姑娘吧! 这样姐妹俩将来定能和睦相处。 放牛村,黄桷巷。 陈晚颜在前,后面云有信正与妹妹云清月跟在自己娘亲身后玩耍。 女子一路闲庭信步,这一家三口就这样朝着村子后山竹林走去。 估计又走了两炷香的功夫,清秀妇人这才停下脚步。 只见清秀小妇人从身后那条长长的包袱中分别取出两柄木剑。 一把较轻,另一把则较重。 她瞬间挥袖,手中那两柄木剑被其同时掷出,斜插在兄妹二人跟前泥土里。 好一个深藏不露的女子! 说起这陈晚颜,年轻之时出生于一个江湖大派。 后来在一次游历江湖途中便没了音讯,整整消失了数年。 当女子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怀有身孕。 对于昔年陈晚颜之事江湖中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被武道修为高强的采花贼给掳了去,受到歹人的淫辱。 还有人说是遇见了一桩仙缘,被山上那些活神仙所点化。 总之,此女子的故事在说书先生那可以讲一年。 至于为何如今隐居于这渝国边境上的小村庄,无人知晓。 或许是厌倦了江湖纷争,也有可能是为了两个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从今日起,娘亲会教授你们剑术。” “你们要认真的去学,并记住每一招,每一式。” “尤其是小信子,你是当哥哥的,若是学不好我会首先罚你,听明白了吗?” 清秀妇人悦耳的声音在这片竹林中响起。 似乎两个孩子一点都不感到吃惊。 吃惊自己的娘亲为何会武艺,看来陈晚颜事先已经对他们详细说过。 放牛村后山这片竹林很大,平日几乎不会有人来这。 即便是有人前来女子也会提前察觉。 看来是一个非常适合习武练剑的好地方。 云有信与云清月兄妹俩人闻言自然是乖巧点头。 并各自伸手拔出身前泥土里的木剑,握于手中好奇打量,貌似还挺开心。 这时陈晚颜继续从包袱中取出一物,此物竟是只用来装酒用的葫芦。 只见清秀妇人随手拧开喝上一小口,靠在身后一颗翠竹之上,闭目轻念: “持剑用心,出剑用神。闪展吞吐,步疾眼快。” “运柔为刚,刚柔并济。刚柔得体,韵度自如。” “以身辅剑,剑心通明。天地浩然,剑气长存。” 云有信与云清月听得十分认真。 兄妹二人自然也知晓这是剑术心法,接下来还会传授他们剑术招式。 不出所料,当女子再次饮下小口烈酒后,便继续说道: “此乃剑术根基心法,也是最为浅显易学的一篇,娘亲不期望你们现在就能领悟其中真意。” “但必须牢记于心,更要烂在肚子里,一字不落。” 兄妹俩闻言纷纷点头。 此刻已经开始在心中反复不停的背诵这段口诀,生怕一不留神给忘掉几字。 自己娘亲的脾性他们是清楚的。 倘若让妇人说上第二遍,怕是真的会受罚。 第18章 竹笋烧肉 “劈,点,截,斩,撩,抹,云,扫,穿,刺,提,带,架,压,格,挂,崩,挑,腕花与绞剑。” “此为学剑之人必须掌握的二十种根基剑式。” “今日我们先学前四式,劈、点、截、斩。” 云有信与云清月兄妹此刻是目不转睛,听得十分的入神。 只见清秀妇人说完便把手中酒葫芦抛出。 那只于空中急速旋转的葫芦就这般不偏不倚的挂回了那棵翠竹之上。 女子折枝为剑,步法轻盈的来到兄妹二人身前不远处。 其神态自若,虽未持一柄真正长剑在手。 却已有一副武学大家的气势,周身隐有剑气萦绕。 陈晚颜从地上拾起四颗石子,紧接着拇指微微用力,四颗石子相继被其弹入半空。 女子手中竹枝分别以劈、点、截、斩四式出剑。 以腕运力,剑势刚猛。 空中那四颗石子则被精准击中,每一颗都被枝条打入边上竹节之中,发出了一声声破裂之声。 云有信觉得自己娘亲该是个很厉害的女子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厉害。 仅用竹枝便能把石子轻松打入竹节之内。 再看她手中枝条依然是完好无损,不由小脸露出仰慕之色。 反观小姑娘云清月就要淡然许多。 虽然脸上也略带好奇与吃惊,可却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当中。 她仿佛看到了一些旁人无法瞧见的东西。 就比如那剑意于半空中残留下的痕迹,是如此的清晰…… 清秀妇女微笑,把手中竹枝丢到一边。 待回到原地,她背靠翠竹饮下小口酒,凝声说: “此四式注重手腕之力,刚猛迅捷。” “你们尚且年幼,待把这二十式剑招反复练上个十万遍,百万遍之后。” “务必做到熟能生巧的地步,到时我会传你们剑术内功心法。” “你们现在要做的第一步便是学会如何立身持剑。” 云有信撇撇嘴,有些不以为然: “娘亲,你可不要小瞧我和妹妹,持剑有什么难练的,这不是人人都会吗?” 云清月在边上拉了拉自己哥哥的袖子,却被对方转头瞪了一眼。 看样子是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心中不由好奇这小丫头拉我做甚。 妇人没有接话,只是缓步上前。 让自己儿子与女儿以持剑之姿站立不动,以一炷香为限。 并一边纠正他们的姿态,一边柔声讲述: “自古以来,刀为百兵之胆。” “剑,则素有百兵之君的美称。” “不仅是因其可霸气凌人,亦可秀外慧中。” “书院君子可佩剑,江湖武人可佩剑,同样,小女子亦可佩剑。” “除了用作习武防身之用,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因渝国以剑立国,各大州郡武林人士皆爱习剑。” “而持剑则被视为一种礼数,持剑不正,则身不正,身不正,则视为剑心不正。” “纵然有绝世剑术在身,却也只是下乘之流,所谓江湖莽夫便是如此。” 就在女子如数家珍般的讲述时,边上云有信却是面色有些涨红,额间那一颗颗汗水犹如小粒珍珠。 显然是右手有些发酸,快握不住那柄厚实木剑。 妹妹云清月虽然也有些吃力,不过看小姑娘的样子似乎撑到那炷香烧完是没多大问题。 她偷偷瞧了自己哥哥一眼,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忍不住用稚嫩的嗓音说: “娘亲,哥哥好像快坚持不住了呢……” 陈晚颜摇了摇头,来到自己儿子跟前蹲下,笑眯眯的抬头看去: “不许松手,若木剑脱手落地,今晚回家便罚你抄写剑经三遍。” 云有信面色顿时有些微微酱紫。 想到罚抄三遍整个人都快晕厥过去。 那剑经一本死厚死厚的,这要写多少天才能写完啊? 都怪这小丫头多嘴,不然他还可以趁自己娘亲转身那一刻把剑放下来偷个懒。 这下可好,小算盘全被搅和了! 不由气哼哼转过头去,压低嗓门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绿豆糕藏哪了,待会回去就给你全吃掉,一块也不给你留。” 小姑娘听完顿时就没了精气神,像极了被霜打的茄子。 小脸委屈巴巴,眼泪在眼眶中快速打转。 或许就等一阵微风拂面,便会顺势滑落下来。 “清月乖,只要你能坚持下来,待会娘亲回去给你做红烧肉吃。” “再加点新鲜的竹笋如何?” 清秀妇女似乎听力极好,原本已经走出数丈之外,却是突然回头笑着说。 小姑娘听了是一扫小脸之上的哀愁之色,还不忘转头对自己哥哥扮了个鬼脸。 这可把小男孩急坏了,连忙对妇人喊道: “娘亲不公,妹妹这木剑这般轻巧,我的老沉了,根本就坚持不到一炷香嘛!” 陈晚颜尚未开口,其女儿云清月就白了对方一眼,语气多少有些鄙夷: “你多少岁,我才多少岁?” “况且你是男子,又怎能和我一个女子相比,真不害臊!” “有兄如此,妹之不幸矣!” 云清月说完是长长叹息,看样子对自己这个哥哥很失望。 就在兄妹两人拌嘴之际,女子悦耳的声音突然传来: “香已烧完,今日练剑到此为止,明日再来,两炷香。” 云有信闻言才恍然发现,这时间也过得挺快嘛! 本以为自己坚持不下来之事却是不知觉间完成了,心中别提多高兴。 云清月把木剑扎在地上,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发酸发软的胳膊。 用那看傻子的眼神朝边上望去,有些好奇: “哥,你不累吗?” “要不要我叫娘亲再给你加炷香?” 还保持持剑姿势的男童闻言是一把丢了那柄厚重木剑。 学小姑娘甩动着胳膊,却懒得再搭理对方。 看来是太过于专注,亦或是说肌肉早已麻木,没了知觉。 小孩子便是如此,充满活力与朝气。 无论习武练剑多么辛苦,只需一桌爹娘亲手做的饭菜,即可忘记忧愁与烦恼。 陈晚颜很想给兄妹俩一个难忘的童年,可往往很多事早已身不由己,这便是江湖。 “东西收拾收拾,回家。今晚给你们做竹笋烧肉。” 女子饮完葫芦中最后一口烈酒,带着一双儿女飒然离去。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泛金,层林尽染,好一个女子剑客,好一双江湖儿女...... 第19章 弹指七年 在陈晚颜正式给自己儿女传授剑术后的第十日。 兄妹两人便每天自己来到这后山竹林练剑。 在这十日当中,妇人不仅示范了余下十六式根基剑式。 还极为严苛的让他们进行体能上的修炼。 从最初的持剑一炷香逐渐到现在的一个时辰。 并且以蹲四平马来锻炼自身, 随着时间的流逝,云有信与云清月便在练剑与打磨体魄中成长, 寒来暑往,从无间断,这一坚持便是整整七年。 放牛村后山竹林,只见一粗布麻衣少年从一棵翠竹之上一掠而下。 少年身后还有一名看似小上几岁的白裙素衣少女紧跟其后。 同样以不俗的轻身功夫尾随其后,步子轻盈的落在地上。 少年见此是哈哈一笑,手中木剑回身直刺对方天宗穴。 其出剑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滞留。 “妹妹近日练剑甚为辛苦,这一剑算是给你缓解肩背臂膀。” 少女反应也是了得,瞧对方剑势凌厉也不硬接。 以手中木剑施巧劲格开,虚扫一剑。 待少年向后挪步之际再转虚为实,欺身斜刺对方小腿承山穴。 “好意清月心领,哥哥一路施展轻功想必腿脚更是乏力。”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剑还你。” 少年见此翻身躲过,继续往前方竹林深处跑去。 少女笑脸盈盈,步子点地之间已是跃出三丈开外。 一路上兄妹二人见招拆招,每次出剑皆以对方周身窍穴为目标,且极为精准。 而这少年少女正是云有信与云清月兄妹。 山中无岁月,七载光阴不过弹指一挥间,转瞬即逝。 当初三岁的小姑娘已然十岁,虽未满十五芳龄。 但依稀可以瞧出其相貌之不俗,更是有一种出尘清秀之美。 少女身段颇显高挑,与比自己大上三岁的哥哥相比较,也只是矮上些许。 当五十招过后,少年少女额间已布满细汗。 看来短时间之内兄妹两人是难分高下。 也由此可见云清月对学剑的天资是极高的。 “不打了不打了,真是糟心。” “近日娘对我们的要求是越来越严厉,还要每晚举那接近两百斤的石墩子。” “说什么锤炼臂力和腕力,那为何你不举,让我这个当哥哥的举?” “现在吃饭拿筷子都困难,不累死也迟早得饿死。” 少年看样子满肚子委屈,说完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边上云清月见自己哥哥这撒娇样子倒是感到有些好笑。 就在兄妹两人在竹林深处闲聊休憩之时。 前方山坡林间突然传出细细沙沙的声音,看样子是有人来了。 二人当即起身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伸出小半个脑袋打量。 只见从前方山坡树林杂草丛中探出颗头来。 是个相貌“离奇”的黝黑少女! 约摸十来岁的样子,也就和云清月岁数相仿。 不过个头要略微矮上一些,正是苏家小女儿苏若雪。 如今七年过去,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少女模样。 不过很可惜,怎就长歪了呢? 瞧她身后背着背篓,里面是一大篓子猪草,手中还握着一把镰刀。 如今正值三月天,草长莺飞。 想必是来这后山给她家那头名为花花的大肥猪打草来了。 再瞧少女那悠闲的步子,看来心情还不错。 也就是在五年以前。 苏丰年与叶小蝶夫妇便发觉自己这个捡来的女儿是越长越黑,相貌更是越长越离谱。 原本向来温和的妇人都开始怀疑自己小女儿的亲生父母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才会有此报应落到自己儿女身上。 别的先不说,就看少女那宛如小香肠般的双唇,就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如果不说是天生如此,人家都还以为是去咬了口蜂窝,被一群马蜂蛰的。 世间百姓常言道一白遮千丑,一黑毁所有。 苏若雪,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 若只从名字来看,少女该是一个肤白若雪的娇俏姑娘。 可这黑如焦炭的皮肤估计在晚上也就只能看见一口白牙。 不仅如此,就在苏家这个小女儿六岁那年起,便开始浑浑噩噩的。 叶小蝶也去村里寻郎中看过,但也没发觉有何病症。 健健康康的,也能吃能睡。 这种状态也并非一直如此,也只是时不时的发作。 如今十岁的苏若雪倒是不再一直浑浑噩噩。 但就是说不清少女哪里出了问题。 说她傻吧,有时候又聪明得过分。 说她聪明吧,怕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毕竟是自己决定收养的孩子,不管少女如何被村里人瞧不起。 苏丰年夫妇都为这个小女儿承担下了所有。 他们只想自己的两个女儿过得开心,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而经过夫妻两人这七年的共同努力,终于是把女儿们的嫁妆钱凑足了。 对于这偏远山村的穷苦人家来说,整整一百两银子已称得上是一大笔钱。 常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想来便是这个道理。 云有信突然凑到自己妹妹耳边,也不知少年说了些什么。 少女先是转头皱眉怒视,随后又是展颜一笑。 看来兄妹两人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咦,这不是苏家二姑娘吗,怎么来这后山打猪草了?” 云清月此时从树后小步踏出,上前歪着脑袋笑眼盈盈的打量对方,忍不住的问。 黝黑少女见来人是云清月,连忙把手中镰刀丢进背篓里,上前施礼。 苏若雪于私塾念书尚不到半年,但在家中叶小蝶也没少对二人言传身教。 虽是村野女子,但她也希望自己的两个女儿将来能识大体,知礼数。 “见过云姐姐,今日可是又来这山中练剑?” “怎么没见云大哥,记得你们兄妹可是形影不离的。” 苏若雪上前盈盈一礼,有些好奇的问。 云清月没有回答,只见她把手中木剑丢了过去。 对方下意识的一把接住,白裙少女笑言: “之前教你的二十式根基剑招可有天天练习?” “来,舞几剑让我看看。” 说起这传剑,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七岁的苏若雪也是来这后山打猪草,却是恰巧遇见了正在练剑的云清月兄妹。 小姑娘看得十分认真,长此以往便也记了下来。 随后被兄妹二人发现后似乎也没生她的气。 因为对于云清月而言,只懂招式而不会心法与内功,学了也无甚大用。 倒不如拉上小姑娘一起练剑,正好多个玩伴。 老是与哥哥一起练也挺无趣,反正自己娘亲也不知晓此事。 其貌不扬的黝黑少女握住那柄抛来的木剑抿了抿唇。 她放下身后背篓压身一剑劈出,瞬间又以截剑为发力点。 辅以抹、云剑式衔接,其力汇聚,柔中寓刚。 少女又是一记清雪扫腿,跃身后刺之时剑势由上直下而落。 剑锋所过宛如九天银河倒悬,剑花更是行云流水,隐隐蕴含灵动之势。 好一式星河倒悬! 第20章 花花是谁 “剑势飘逸灵动,身姿宛若惊鸿,若雪妹妹当真是天生的练剑胚子。” “可惜患了这痴傻之病,若非如此,我未必及她。” 云清月心中思量,多少对眼前这个少女感到惋惜。 可又有谁知晓,自从兄妹两人传她根基剑术至今。 少女似乎把练剑当做了唯一乐趣,也是闲暇之余打发光阴的手段方式。 他人练剑视为习武吃苦,但苏若雪练剑则视为平生最大的趣事。 随着小姑娘一天天长大,也变得十分丑陋。 村子里愿意和她说话的孩子是少之又少,甚至不少人将其视作不祥。 年龄比她小的躲着她,年龄比她大的会欺负她。 除了自己姐姐苏清清外,放牛村能与她说话的不过寥寥数人。 对此苏丰年夫妻也多次向老村长刘莫闲抱怨。 自家的孩子在村里受了大委屈,被人天天欺负怎能一忍再忍。 非得去找那些孩子的父母讨个说法。 这事在村中也着实让众多百姓议论纷纷。 刘老爷子自然也去挨家挨户的打过招呼。 奈何收效甚微,管得住大人,却很难约束那群熊孩子。 这些年苏清清也确实尽了这个做姐姐的责任。 不仅多次为自己妹妹出头,甚至还与村里的男孩子打过架。 让那些十来岁的小男孩怎么也没想到,生得这般好看的小姑娘战力竟不输男子。 那冯家二儿子还被揍哭过好几次。 别人皆说为母则刚,看来这个做姐姐的也很刚嘛。 还好,自己这个小妹天生心智不全,时而会犯痴傻之症。 即便是当时很伤心,可过会就跟个没事人儿一样。 每天帮家里干着农活,见事做事,可勤快呢。 也就在今年,苏丰年夫妻俩为两个女儿各自备好了五十两银子的嫁妆钱之后。 家里的日子也是越发好了起来,每月多攒出来的银钱便可买些鸡鸭鱼肉。 毕竟孩子正是长身子的年龄,可省不得,该花的时候还得使劲花。 这普天之下又有哪家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好呢? 说到苏若雪黝黑丑陋,在这放牛村私下妇人们还有别的说法。 说这小丫头定然是吃黑豹奶长大的缘故。 如今长成了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说不准哪天凶性大发还会咬人。 故而这才叮嘱自家孩子离那黑丫头远些。 这事其他村民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俗话说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苏丰年夫妇也是在某次无意间谈及自己在凤栖山脉中的离奇遭遇,这才说漏了嘴。 对此两人是心生愧疚,谁曾想人言可畏。 往往有时候取人性命的不一定是手中刀剑。 也好在少女有这痴傻之症,似乎对这些人口中的恶言相向并不放在心上。 但凡是换作一个正常点的少女都无法接受,估摸着便会去自挂东南枝也难说。 就在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黝黑少女以二十式根基剑术为引,接连使出十余招剑法招式。 除了没有丝毫内劲可言,其他都非常熟练。 不仅是熟练,还生出了一点“巧”意。 这让云清月百思不得其解,这姑娘没修炼过任何内功心法是真。 可自己明明也未传授过剑术心法,为何对方的剑招不仅有形,还隐隐带上了一丝意境? 虽说这意境浅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难道这便是武学大家口中说的“临时起意”? 白裙少女心中无奈一笑,接着拍手称好,她倒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言。 苏若雪此时已经满头大汗,随手把木剑抛了回去。 抬手用袖子在额间擦拭了两把,这才傻笑两声。 云清月走上前,先是打量了地上那篓子猪草,有些好奇的问: “记得之前你家养了两只小山羊,也是每天来这后山。” “不过听说前不久羊已经被苏伯伯卖掉了,你为何还会来这打草。” “难不成……又买了两只?” 苏若雪摇摇头,眼中有喜悦,同时有些腼腆的凝声说: “大咩和二咩已经被卖掉了,爹娘用卖掉的银子和今年攒下的钱买来了花花。” “饭量可大可大了,这一两篓子根本不够它吃的......” “花……花花?等等,花花是谁?” 云清月秀美的俏脸上有些错愕,赶紧追问。 黝黑少女闻言灿烂一笑,而这笑容能让同龄男子晕厥,半夜噩梦连连。 “花花是我家刚买的小肥猪,白白胖胖的,十分讨喜。” “它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 “好好好,我知道啦!” 云清月听得有些头皮发麻,连忙伸手打住。 不然这傻妞能从现在说到吃晚饭,只有饿了才会停下来。 苏若雪倒是乖巧,一听赶紧把嘴闭上。 还生怕闭不牢实,又加上一双手给捂住。 “苏妹子,要不我随你回家,去看看你们家花花?” 云清月轻笑,试探的问。 黝黑少女听完重重点头,看来心中十分欢喜。 随后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朝着放牛村岩口巷走去。 可就在二人刚走出没多远,前方竹林一道男子身影从半空翠竹之上一掠而下。 其脑袋被麻衣包裹,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貌似来者不善。 “吾乃放牛村平山大王,两位小娘子休走,今日便将你等捉回山中做俺压寨夫人。” 看起来对方年龄不大,却语气大得吓人。 云清月不知为何嘴角有些抽搐,不过还是主动上前挡在黝黑少女身前,言语清冷: “哪里来的小毛贼,看剑!” 白裙少女说完便手持木剑右脚脚尖一点地面掠上前去。 对方则丝毫不惧,只见男子一个转身躲过顺势扣住少女胳膊将其摁下。 接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手递出一掌直击其腹部。 女子顿时被当场拍飞出去,斜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可把黝黑少女吓得不轻。 原本想上前搀扶却被几个大跨步赶来的男子给截住。 将之一步一步逼至竹林边缘处方才止步。 男子先是转头瞟了一眼地上白裙少女。 却赫然发现这姑娘还偷偷睁了一只左眼在打量这边。 气得男子是使了好几个眼色,对方这才把眼睛给闭上。 “这位美人儿,随我回山寨吃香的喝辣的,本大王绝不会亏待与你。” “若是不从,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男子言语看似凶狠,实则语气生硬,倒是与那村中说书先生类似。 并且他说完这番话后就后悔了,还是肠子都悔青了的那种。 显然面前的黝黑少女与那“美人”两字是半点不沾边。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得硬着头皮演下去。 第21章 天地异象 就在云家兄妹发现黝黑少女出现的那一刻。 云有信便打算扮成山匪吓唬吓唬这个傻妞,并让自己妹妹配合自己。 像这样的事情云清月原本不赞成。 可少年软磨硬泡说只是开个小玩笑,并不会伤害对方,也知道适可而止。 白裙少女听完也只好答应下来。 方才云有信看似凶狠一掌也并未用上半分内力。 而少女则借对方这虚掌之力自行倒飞出去数丈后倒地。 演了一场被恶人重伤晕厥的戏。 这天生心智不全的黝黑少女又哪里知晓兄妹两人的布局。 她此刻只觉十分害怕,看见自己最要好的伙伴被当场打死。 眼前这个面上只能瞧见一对眼睛的坏人又说要自己当他的什么“鸭夫人”。 黝黑少女心中伤心,同时还很害怕。 她靠着翠竹的背缓缓下移,整个人都蹲在了地上。 不知不觉间,苏若雪脑中似有凤鸣龙吟之声响起。 使得少女整个脑袋是嗡嗡作响,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大胆想法,那就是打死眼前这个大恶人。 可少女现在已经蜷缩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云有信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的时候。 少年隐约看见对方右手小臂上有三道剑痕若隐若现。 淡金色的,有些好看。 他忍不住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当云有信再次望去那三道淡金色剑痕却依然存在。 且淡金色纹路是越发清晰。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那些云海如酒楼喝醉了的汉子。 腹中开始不停翻涌,眼看就要往楼下一口喷出,让过路之人遭殃。 突然一声嘶吼。 只见一头巨大黑豹从竹林斜前方迅猛袭来,方向正是云有信所在位置。 而就在天地异象刚起之时,白裙少女便已经坐起了身。 正好看见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苏若雪。 心里想着自己哥哥还真是讨人厌,要不要上前踹他两脚。 再把受到惊吓的黝黑少女扶起来。 云清月尚未有所动作,却是眼角余光先看到了那头脚步无声无息的巨大黑豹。 此刻它正以匍匐前进的姿态向自己哥哥靠近。 少女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让这大黑豹偷袭得逞,那不和扑小鸡仔一样? 当场就把自己这个傻哥哥给撕了! 或许是白裙少女的举动被巨大黑豹察觉。 它也不再匍匐而行,全速冲刺的同时还伴随着嘶吼。 此刻二者相距不足十丈! 以此兽的惊人速度,这十丈距离也就一个眨眼再多上一点点的功夫便可近身。 云清月惊慌的提醒声在黑豹嘶吼过后才随之响起,似乎有些迟了…… 少年根本来不及去听自己妹妹的提醒。 以对方的速度,真要是听清后再来做出反应。 怕是白裙少女得给自己这个呆头鹅哥哥收尸。 云有信只觉斜后方有一道刚猛劲风袭来,其速度之快,令他心惊。 故而布衫少年不做丝毫迟疑,一脚猛跺地面。 并于半空中急速翻转身形以求避开自身要害。 只听“嘶啦”一声,男子肩背被划开数道口子。 不过好在只是衣物受损。 若这腾空再矮上个一两寸,恐怕划开的就不是衣物那般简单。 可以说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在少年认为躲开这致命一击万事大吉之时。 眼见扑空的巨大黑豹是头也不回的一尾鞭横扫出去,重重的打在对方肩头之上。 那裹挟千钧之力的一击瞬间将云有信横向打飞出去,砸在一片青竹上面。 即便是修练过七年内功的他也是感到喉间腥甜,拼命在地上翻了个身。 这才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个什么怪物。 云清月此刻手持木剑有些不敢挪步。 不是少女不想上前帮忙,而是眼见大黑豹如踢蹴鞠一般。 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自己这个哥哥打个半死,少女如何不怕? 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姑娘,天资再高有个屁用。 不过看那黑豹也没追击的打算。 它转过身来凝视着前方那个用木剑指向自己的白裙少女。 眼中神色嘲讽,同时还有那压抑不住的怒意,看起来极为拟人。 巨大黑豹动了,它开始一步一步向着云清月走去。 少女面色凝重,却也只能后退。 一步,两步,就当第三步之时。 少女发现自己背心被一只手掌给抵住,使她无法再继续挪步。 “再退......可就把自己仅存的那点剑心与剑胆给退没了!” “怎么,一头黑毛畜生就把你兄妹二人欺负成这样?” “那以后也别再练剑了,一辈子就待在这放牛村种种田养养猪,岂不安逸。” 少女闻言惊慌转身,只见来人正是自己娘亲陈晚颜。 清秀妇人今日没有饮酒,而是当自己女儿转身之际接过了对方手中木剑。 妇人腰肢轻扭,一步一摇的徐徐上前几步,伸手一指: “好你个大黑豹,竟敢欺负我云家儿女,今日便打你个满头包。” 巨大黑豹一听顿时怒吼,还用爪子在地上拍打两下,像是在说: “无知村妇,你来呀,你过来打我呀!” 陈晚颜一瞧对方这举动,倒是露出一脸笑容,妇人抱肘: “呦!还是个通灵畜生。” “行,能沟通自然最好,老娘改变主意了,今日不打你满头包。” “我要把你......打,成,猫!” 清秀妇人待说到最后三字便脚下生风的窜了上去。 其身姿之灵活多变,比之黑豹犹有过之。 使得对方是左右晃脑,似乎很难捕捉到妇人的准确位置。 下一刻,陈晚颜便来到其身侧。 巨大黑豹反应不及,只得凭借本能转动身躯挥动利爪,却被对方手中木剑轻松挡下。 女子再挽出一道剑花,在黑豹打算躲避之时一剑敲打在了对方脑袋上,疼着黑豹是原地起跳。 巨大黑豹恼怒嘶吼,着地便是不管不顾的直扑上来,看来是准备来个“豹死网破”。 清秀妇人笑着挪开两步,这一扑也就落了空。 当它反应过来准备扭头就咬时,却发现一只耳朵又被对方那葱白手指给拧住,有些咬不到...... 陈晚颜借此良机,手中木剑一招化三式。 点前爪,扫后腿,压背脊。 看似极为简单的三剑却是挥出三道残影。 巨大黑豹吃疼哀嚎,瞬间匍匐在地。 可就在它打算再次起身攻击对方的时候,女子早已负剑腾空而起。 并一个千斤坠单脚踩踏于黑豹背脊之上。 使其再次匍匐于地,巨大身躯更是无法动弹分毫。 可见力道之大,又何止千斤乎! 第22章 黑豆很乖 巨大黑豹被清秀妇人单脚踩住背脊,匍匐在地是不停的嘶吼。 任它如何摇头扫尾皆是动弹不得分毫。 仿佛被活活的钉在了原地一般。 就在黑豹出现的那一刻,黝黑少女内心开始变得平静。 那天地异象也在眨眼间烟消云散。 随着异象消散不见的还有她右小臂上的那三道淡金色剑痕。 似乎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或许是嘶吼得累了。 大黑豹此时就匍匐在地上,偶尔动动硕大的脑袋。 如钢鞭的扫尾也变成了缓缓摇尾,但却目光坚毅,没有乞怜。 看样子还挺有骨气的嘛! 陈晚颜双目徐徐睁开。 方才她以千斤坠地之姿降服对方竟使得自己周身十丈之内是气浪升腾。 这显然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学内功,甚至有可能已经修至大成。 不然也制不住这如成年男子一样高的黑豹。 云有信见这畜生被自己娘亲制住,于是笑嘻嘻的拉住自己妹妹云清月的手,打算上前仔细瞧瞧。 不过尚未走出几步便被一把甩开,少女扬起了下巴: “要去你自己去好了,小心待会被它一口咬死。” 布衣少年不由白了对方一眼,自顾自的继续向前走去,语气颇为无奈: “你们这些小女子呀,就是天生胆小。” 不过也对,不然怎么叫小女子呢!” “记得你小时候还怕灶房里的偷油婆。” “每次还得我这个当哥哥的出面,为你解决天敌呐!” 见对方那故作老成的样儿她就来气,却也懒得与其多说。 少女跺了跺脚,似乎有些微微气恼。 清秀妇人睁开眼后是长吐一口体内浊气。 那浊气宛如一支射出的箭矢,在空中穿出老远方才散去。 女子随手挽了个漂亮剑花,右手木剑朝下一指,用剑身在黑豹硕大的脑袋上敲打两下,展颜一笑: “瞧你是头母豹吧?” “想必也是个当过母亲的。” “既然你对我的孩子出手,那就别怪我这个当娘的教训你一顿。” “说说吧,你是打算赔我百两黄金呢,还是让我打断你的一条豹腿?” “自己选吧。” 这黑豹也是个能听懂人言的异兽,不过陈晚颜的话着实让它有些为难。 可惜此兽不会开口说话,不然此刻早已破口大骂起来。 还真当本姑娘是你们人类?还要什么黄金白银的。 那东西既不能吃,对兽类又无用处。 你倒是痛痛快快的打断一条腿得了,何必出言羞辱本豹。 云有信见自己娘亲有些啰嗦,于是自告奋勇的上前,抬手拍了拍自己胸膛: “娘,这畜生险些害了孩儿性命,你把木剑给我,让孩儿一剑结果了它。” 清秀妇人见自己儿子眉宇间似有一抹淡淡杀气,神色顿时变得有些清冷。 用木剑一指边上竹林,也不言语。 布衣少年见此是面露欣喜之色,连忙开口问: “娘亲可是让我把这畜生带去竹林那边杀掉?” 陈晚颜听完有些脑壳痛,咬了咬银牙嘴里艰难蹦出一个字:“滚!” “好嘞!”少年听完转身立马翻了几个筋斗,口中更是答应得爽快利落,貌似都不需要用脑子去想的。 很显然不是少年太傻,反而是太过聪明。 他心里其实已经知晓,自己娘亲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却不知为何要生气。 竟然都骂出了一个脏字,以前可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白裙少女见了是掩嘴轻笑。 尤其是今天,看见自己哥哥被训斥别提心里有多开心。 看来这世间的小女子大多一个样,多少会有些记仇。 所以没事尽量少去招惹她们为妙。 少年这时正老老实实的蹲在竹林边上背对自己娘亲和黑豹。 并从地上刨起了一大坨软软的黄泥,有些无精打采的捏起了小人来。 云清月这才注意到边上竹林角落里的苏若雪。 只见黝黑少女心有余悸的缓缓起身朝巨大黑豹走去。 白裙少女下意识上前拉住对方那双粗糙的手,语气有些歉意: “若雪妹妹,哥哥他只是玩心重,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黝黑少女闻言摇摇头,笑容渐渐灿烂,却不是对着白裙少女。 苏若雪挣开对方拉住她的手,快步跑到巨大黑豹面前将那颗大脑袋紧紧抱住。 嘴里重复柔声轻念两个字,黑豆…… “黑豆?”清秀妇人本想阻止。 却发现脚下黑豹见黝黑少女跑来眼中尽是喜悦之色,故而这才没有拦下。 反倒是心中涌出一丝疑惑,有些不解的问。 苏若雪松开那颗大脑袋,眼色略显呆滞的说: “陈婶婶你不要伤害黑豆好不好,它是为了保护我才跑出来的。” “若雪会告诉黑豆,让它以后不要伤害人了。” 陈晚颜更加疑惑了,于是柔声问: “苏家小妹,你是怎么认识这头大黑豹的。” “难道……这便是幼年喂过你奶的那头大黑豹吗?” 黝黑少女摇了摇头。 可能是觉得摇得还不够,又接着摇了两下。 这才用手指着面前黑豹喃喃说: “黑豆是豹婶婶的小女儿。” “黑豆还有一个叫木耳的姐姐,与一个叫芝麻的哥哥。” “名字还是我取的呢!” 清秀妇人听完有些无言以对,只是嘴角微微抽搐的笑了笑,便从那头大黑豹的身上飘落下来。 女子伸手揉了揉苏若雪那有些灰尘噗噗的小脑袋,竖起一根大拇指: “名字取得真好!” 少女顿时眉开眼笑,露出两颗并不十分显眼的小虎牙。 可能这姑娘不太漂亮,不过在陈晚颜看来却是让她内心很是舒服。 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受,比村中绝大多数人都要好上太多。 苏若雪突然转过身去,用手轻轻摸了摸那头名为黑豆的豹子,语气略带愧疚: “黑豆你怎么自己来啦?” “豹婶婶和你的哥哥姐姐们最近还好吗?” “这些天要忙着给花花打草吃,不能常来看你们了。” “但也不用太想我,等过些月花花长大了我就天天来找你们玩。” 云有信闻言转身扮了个鬼脸,而妹妹云清月则有些愁眉不展,试探的问: “若雪,你就不怕它......咬你?” 黝黑少女听完傻笑两声。 说黑豆很乖,才不会咬自己,唯有自己咬它的份。 白裙少女起先还不信,可下一刻就让她花容失色,吃惊的捂住了小嘴。 只见对方让那头大黑豹匍匐在地。 伸手捉住那只软软的豹耳就是一口咬下。 也不知是真咬还是假咬。 巨大黑豹顿时在地上打了个滚,看样子像是在撒娇求饶。 第23章 无涯学塾 那头名为黑豆的巨大黑豹此刻正驮着苏若雪。 将她送至距离放牛村五里外的小树林后,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往凤栖山脉跑去。 黑豹通灵,它自然知晓送至此处已是极限。 若是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很容易被村里的百姓给发现。 如此巨大的身躯定然会引起众人恐慌。 甚至还会给少女带来不小的麻烦。 你见过谁家的姑娘骑着大豹子回家啊? 这一路上云有信与云清月兄妹倒是投来多次羡慕的目光。 这苏家小妹可比那些骑高头大马的大将军还威武呢! 虽是缓步而行,可黑豹四肢极为有力。 无论在多么陡峭的山路上跳跃都可做到四平八稳。 女子趴伏在背上都不会掉下来,看来之前没少骑过。 待回到村中,陈晚颜便先行离去。 说是要去前面巷子里买些青菜与豆腐,还顺便买条大花鲢。 晚上做鱼头豆腐汤给兄妹二人吃。 可把少年少女高兴坏了。 其实白裙少女心中有很多疑问。 特别是关于那头大黑豹的。 究竟是何等的机缘才能与一头如此凶猛的野兽产生这般亲密无间的关系。 她丝毫不会怀疑,这一兽一人的信任或许已经超过了很多人。 人与人之间无论关系再好终会因为太多的利益羁绊而离心离德,可动物不会。 尤其是这种看似极为凶狠的野兽。 一旦与人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便会对其死心塌地。 它们永远不会欺骗你,更不会背叛你。 云清月兄妹从小便在放牛村无涯学塾念书。 可每次放学回家陈晚颜便会给他们兄妹俩讲述一些关于人与人之间的道理。 比如世俗百姓间的小故事,还有一些山上神仙修士的故事。 大多围绕斗智斗勇,偶尔也会提及阴谋算计之类。 所以少女看见这苏家小妹与一头来自凤栖山脉的大黑豹如此亲密。 小小年纪的她也不由心中感慨,这是多么宝贵的东西。 白裙少女见边上有些愣神的苏若雪在那掰弄自己手指,也不知对方在想什么,便好奇的问: “若雪,未时四刻吴夫子讲学,要一同去吗?” “记得你已经好多天没去过了,吴夫子昨天还问我们有没有看见你。” 黝黑少女闻言用手抛开额间一缕散乱发丝,低下头,微微蹙眉: “云姐姐,我就不去了,听着总犯困……” 话音刚落,黝黑少女的胳膊便被对方挽住,白裙少女嘿嘿轻笑: “今日非去不可,至少去学塾露个面,不然夫子就得去你家喝茶做客了!” “不错,到时候说不准叶婶婶生个火,还给你烙两块饼,左红一块,右紫一块。” 少年听完有些幸灾乐祸的,不由在边上补了一句。 云清月则瞪了自己哥哥一眼。 少年也不知在路边哪扯来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像个村子里的二流子,很没个正形。 苏若雪顾尾不顾头,只听见去了学塾会有饼吃。 瞧少女那两眼泛光的模样,都要赶上夜晚那猫子了。 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说着好呀好呀,恨不得立马就去。 看来是个实诚的好姑娘。 无涯学塾,是这放牛村唯一的学塾。 并且还是被朝廷正式命名登记在册的官塾。 而在该国其他村也同样有着类似的存在。 一般会安排一些落榜的学子前去教书。 但也并非谁都可以胜任这个村中夫子的身份。 往往每年都会层层筛选,首先看的是品行,其次才是学问。 即便是落榜无望考取功名也有教书育人的本事。 而这无涯学塾话说是七百多年前一位落榜才子取的名,后递交给渝国朝廷正式册封。 其名出自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中的无涯二字。 如今数百年光阴匆匆流逝,这放牛村还是那个放牛村。 可学塾中的夫子却是每数年或数十年更换。 有的是派去了别的学塾。 还有的却是在村里教了一辈子书...... 据说这个无涯学塾还是渝国唯一一个在数百年间没有更改过名字的学塾。 学塾的后面还建有一座七层楼高的藏书楼。 里面是从学塾开设至今封存的书简。 这些书简中除了每任夫子自己所着之书外,还有许多乃是历届学塾中的青年才子所着。 不过能存放进这藏书楼的都称得上是惊才绝艳的佳品,绝无滥竽充数之流。 吴中举,为现任无涯学塾夫子。 老头十分年轻,约摸六十岁出头。 当然,这年轻是他自己说的,老夫子几乎每个月都会说上一遍: “人老心不老,人活着,就得活出个精气神来。” 平日也听这位老夫子谈及自己的往事。 经常抱怨自己名字取得不好。 吴中举吴中举,不就是不中举吗? 难怪自己“学富六车”竟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实乃愧对先人。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云有信兄妹与苏若雪三人刚走进学塾便听见里面这朗朗的读书声传入耳中。 如今也恰恰正值春季,正是万物复苏,鸟语花香的时节。 吴夫子见三人姗姗来迟,不由面色有些严肃,待三人作揖行礼过后才徐徐说: “清月,这可是你头一次来迟,这些学子中就属你与刘珂等人最为聪慧好学。” “可别被那些平日贪玩的坏孩子影响了学业。” 老头说完还瞥了一眼白裙少女身边的云有信与苏若雪两人一眼,看来这口中所说的坏孩子便是此二人无疑。 话不多说,点到为止。 随后老夫子吩咐三人各自落座。 云清月坐到了中间第三排。 云有信则坐到了最后一排。 唯独苏若雪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看来是久了不来学塾连自己座位都给忘了。 “苏姐姐,这里这里。”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眼睛大大的红裙少女对她悄声招手,示意自己坐她前面。 黝黑少女顿时面露喜色,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这红裙少女比她小上一岁,名为高渐璃。 也居住在这放牛村岩口巷中,是高家独女,为人仗义,从小就仰慕那些武林侠士。 立志将来也要成为一名惩恶扬善的江湖女侠。 待苏若雪坐下之后。 这时她前排一名看似同龄的黄衫少女也偷偷转过了头。 还眉眼弯弯的对少女笑了笑。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黄衫少女便扮了个鬼脸转了回去。 因为此刻吴夫子已经皱眉望了过来,好在及时。 说不准再迟些就会被这老头儿叫去后面罚站。 这黄衫少女家住涟漪巷。 乃是金家小女儿金默。 乖巧聪慧,是村中金铁匠的爱女。 从小除了喜好诗书,更是同自己父亲习得一手好刀法。 第24章 宋家婉辞 在这无涯学塾中念书的还有冯家的两个儿子。 大儿子冯从文与二儿子冯从武。 如今十五岁的冯从文不仅学业无成,一到学塾就想睡觉。 唯一能让少年提得起精神的估计也只有练拳习武。 明明取名为从文,却偏偏喜爱舞枪弄棒。 大字不识几个,倒是与村中的几个同龄小混混十分投缘。 没事就跑去招惹张大婶她家的大黄狗。 或是溜进许老头家的院子去捉那只厉害的大公鸡。 经多次尝试,那公鸡异常谨慎。 翅膀一扑腾就飞老高,很难得手。 倒是张大婶家的狗子遭了大罪。 少年玩得尽兴便是一记天王盖地虎。 一脚踹在狗屁股上。 实在不行就使出他的后手宝塔镇河妖。 迅猛一把握住狗嘴将其高高举起便往池塘里砸。 好在这大黄狗水性不错,淹不死。 自然这些年冯家这虎头虎脑的大儿子得罪的村民可不少。 也有一些人找上冯望才讨说法,让他这个当爹的好好管束一番。 中年男子却是心中苦笑,哪里还管得住这小祖宗。 他不来管自己这个当老子的就谢天谢地咯。 相比起大儿子冯从文,小儿子冯从武就要听话许多。 吴夫子安排的功课几乎每天都是认认真真的完成。 平日没事便跑去学塾后的藏书楼看书。 对此张春梅也时常抱怨。 说自己这个小儿子都快读成了书呆子,这可如何是好。 将来还能讨到媳妇吗? 除了云有信与冯从文。 坐在学塾最后排的还有张猎户家的独子张丰翼。 少年如今也快成年,倒是气宇轩昂,面容自带几分英武之气。 而在倒数第二排却只坐了一人,那便是涟漪巷徐家的徐鹄。 少年与苏家长女苏清清同岁,在这无涯学塾中更是同桌。 由于苏清清要帮家中分担农活,所以很久都没来这听夫子讲学了。 倒是苏家的那个小黑丫头经常来。 少年便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挪了过去。 想去打听打听她那好看姐姐何时能来学塾。 原本这排还坐着涟漪巷宋家那个同为养女的宋婉辞。 不过在少年心中似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也不知是何缘由。 不过说起这宋婉辞倒是让少年捉摸不透。 她与苏家苏若雪同龄。 也不像黑丫头那般时不时的犯痴傻。 但却不爱与人说话,经常一个人低着头做自己的事。 这让徐鹄有些好奇,不知这姑娘脑子里成天在想些什么。 说到宋婉辞就不得不说下其养父宋沢。 男子从外表看不过四十余岁,声音有些沙哑。 特别是近几年。 男子更是花白了头发,眼眶有些微微凹陷。 看上去突然就老了许多。 也就是苏丰年在溪边捡到女婴没多久。 这宋沢便通过州郡文书搬来了这放牛村,这一住便是整整十年。 男子平日很少在村里露面。 除了日常必要的采买会出门,几乎都闭门不出。 他家的院子在涟漪巷尽头处,那里靠近后山树林,一天到晚更是阴气森森。 村中百姓也不爱从那过路,都宁愿多去绕个弯。 涟漪巷,宋沢家。 此刻正有一名眼眶有些发黑的中年男子病殃殃的躺在床榻上。 看其面色极差,眉宇之间更有丝丝死气萦绕,想来是命不久矣。 “爹爹,您该喝药了。” 高挑少女手捧瓷碗,跪坐在床榻边上,喃喃细语。 少女虽只有十岁,可却发育极好。 不仅身段颇为高挑,五官面容更是精致,将来也定是一个美人儿。 这榻上之人正是宋沢。 他看着自己养女手中药碗没有做声。 伸手接过之后凑近嘴边也没有急着喝下。 中年男子气若游丝的轻声问: “传你的功法修炼到第几重境了?” 少女眸中似有惊恐,但依旧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微颤: “回爹爹话,已修至第三重境......” 突然只听一声脆响。 中年男子把手中瓷碗猛然砸向地面。 同时伸手一把将高挑少女脑袋摁在床沿边上用力砸下。 他起身又托住女子下巴,面目狰狞: “最迟五年,若是这五年修不到第五重,你可知是何下场?” 宋婉辞全身颤抖,眼泪更是忍不住的接连滑落而下,她哽咽点头: “爹爹,女儿定会日夜勤修,不负您老的厚望......” 男子嗤笑: “你不过是我收养而来的弃婴,并无丝毫血缘关系,你大可称我一声宋伯伯。” 说完男子那只托住少女下巴的手便在其脸颊游移。 宋沢像是在欣赏一块美玉。 目光时而深沉时而凶厉,又像是在渴望那即将送入嘴里的美味。 女子却是丝毫不敢有所动作,只得任由中年男子轻抚。 可就在那只手游移到她襦衫领口处时,宋婉辞下意识伸手捂住。 少女跪在地上向后挪出两步,并不停磕头。 宋沢顿时起身。 本想上前狠狠扇上几巴掌,不过却看见少女额头磕出了血,便拽住其头发。 宋婉辞此时仰头面朝男子,漂亮眼眸中尽是惊慌无助。 “若想活命,那就老老实实的按照功法里的去做。” “你是个聪慧的好姑娘,想必不需要宋伯伯来亲自教你何为云雨之欢。” “世间七情六欲,迟早都是要挨着走一遭的。” 男子嗓音沙哑,眼神吓人,甚至连同整间屋子都变得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他又接着说: “去吧,到外面走走,做你该做的事。” “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数就行。” “也别去做那些试图逃跑的傻事,那样只会让你更快丢掉小命。” 高挑少女闻言点头,用手擦拭掉眼泪后站起身。 突然又见两只手向自己伸了过来,吓得女子是花容失色。 待看清方知是宋沢从边上撕下了一条白布正为自己包扎额头伤口。 “唉,乖女儿呀!”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走路都能摔倒。” “晚上想吃点什么?爹爹给你做。” 宋沢语气瞬间变得温和,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宛如一位慈父。 宋婉辞眼中已无波澜。 她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一个自认还算合乎情理的笑容来,摇了摇头: “一切都依爹爹安排,女儿这便去买菜。” 中年男子笑容不减的轻轻点头,待目送少女走出屋门后才有所收敛。 其间宋沢眼中神色变换数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5章 一言道破 春困秋乏夏打盹。 苏若雪只觉自己眼皮重如磨盘,坐在那里小鸡啄米。 双眼是缓缓闭合,又缓缓睁开,以此往复,“睁睁”不息。 突然,只听得一声冬瓜撞门般的闷响。 老夫子包括学塾内所有人都把目光挪了过去。 这动静并非某位学子故意为之,而是那黝黑少女啄米力道没把控住,一头栽碰在了木桌上。 无涯学塾内顿时众人哄笑。 平日素有小财迷之称的红裙少女是连忙在对方腰间肉最多的地方稍微用力一掐。 黑炭姑娘如打鸡血,很是自然的端坐起身。 她目中神光流转,看起来倒是挺聪明的样子。 “苏若雪,你来作答,方才老夫讲到哪了?” 吴中举此刻面色严肃,双手持书负后的望向对方。 黝黑少女缓缓起身,眼珠打了一个转后便低下头去,目光左顾右盼不知如何回复。 就在这时,坐在前面的金默微微转头,悄声提醒: “人老心不老......” 恰逢三月初,又到了老夫子念叨自己那句口头禅的日子。 见有人窃窃私语,老夫子是瞪了一眼黄衫少女,吓得她是不敢再说下去。 苏若雪刚竖起耳朵只听了个开头。 想也不想的便说出一句村里寡妇在嘴边常念叨,且耳熟能详的话。 “人老心不老,老牛吃嫩草!” 众人闻言是捧腹大笑。 尤其是最后排坐着的云有信。 不仅咬着自己食指忍笑,嘴里还嘟囔了一句傻妞,就等着挨夫子批吧。 少年一语成谶。 老夫子果然是吹胡子瞪眼,伸手一指学塾大门: “你,给我站那去,散学后本夫子亲自送你回家!” 黝黑少女哦了一声,目光有些呆滞的站到了学塾外面。 云清月坐在第三排,转头正好就能望见少女那有些落寞的背影。 不免心中叹息,大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木直中绳,??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使之然也。” “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不多时,学塾里面就传出了一阵朗朗读书之声。 苏若雪独自一人站在屋外,少女并不觉得难过,只是举目远眺。 从无涯学塾由上往下望去,下方则是整条涟漪巷。 那里今日人来人往,显得十分热闹。 她还看到了那个身穿翠绿色襦裙的同龄少女宋婉辞。 高挑貌美的女子正手挽菜篮子蹲在那里挑选青菜。 不知为何,苏若雪总觉得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不过这种相似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自己是受人排挤,是村里人瞧不上眼的丑姑娘。 对方却是那般好看,但从来不会与人主动攀谈。 总有那么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貌似那翠群少女在村中只对两人言语稍多。 一个是她苏若雪,而另一个则是同住涟漪巷的徐鹄。 前者不知原因,或许是觉得这黑姑娘有些痴傻好玩。 对这样的人说点什么似乎也无关紧要。 对于徐鹄可谓是烦不胜烦。 少年总喜欢主动上前搭讪,还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这让少女很是恼火。 一个时辰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就在黝黑少女胡思乱想之际便悄然流逝。 这时一众学子从学塾内纷纷走出,几乎人人面带喜色。 看来当真只有放学回家才是最让人感到身心愉悦。 苏若雪瞧见这些村中或大或小或与之同龄的少年少女们。 大多数眼中依旧是对自己的厌恶。 甚至有人在出门后还在嘴上小声骂上两句,言语多少有些难听。 不过黝黑少女是毫不在乎,内心依旧静如止水。 宛如在浩瀚无边的大海中砸进一颗石子。 再从万丈高空俯瞰,那海面依然平静,激荡不起半点涟漪。 不知这究竟是痴傻呢,还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纯粹心境。 当云清月经过时白裙少女唯有歉意。 似乎再说就不该带你来这里,害得你被夫子责罚。 哥哥云有信则是满眼笑意。 少年想伸手去拍打两下对方那不太灵光的小脑瓜,却险些被咬。 紧随而来的是那冯家兄弟。 哥哥冯从文似乎都懒得正眼瞧少女一眼。 倒是弟弟冯从武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不过在瞧见了对方正露出两颗小虎牙朝自己憨憨一笑后。 男子下意识感到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想到这小黑豹不会真的会咬人吧? 黄衫少女金默与红裙少女高渐璃二女携手走出。 前者对自己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笑盈盈的偷偷喊了声小黑豹。 后者却是很有江湖侠女风范的转身一抱拳。 两人随之一路闲聊的往山下走去。 老夫子吴中举此时正在收拾桌面,把那些摊开后的书籍卷册整理好。 估计一时半刻不会出来,徐鹄等的就便是这个时机。 瞧学塾众人尽数离去这才起身慢悠悠的往外走。 高大少年看见有些愣神的黝黑少女,男子歪头露出一个笑脸来: “听说你经常在后山竹林偷偷练剑,是那云家兄妹教你的吧?” 苏若雪呆滞的眼神恢复些许清明。 少女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嘟起了她的腊肠嘴。 徐鹄转头瞧了瞧屋内的夫子,见对方似乎没有注意这边,这才继续说: “云有信那小子不行,用剑宛如搅屎棍。” “不如以后拜我为师,哥教你练拳如何?包你一年之后打十个他。” 少女翻了个白眼,眸光开始变得越发明亮清澈,看来这痴傻之症的状态要没了。 少年依旧不死心,好言劝说: “好吧好吧,我不当你师父了,我们平辈相交,只要你肯跟我学拳。” 苏若雪一副看傻子的眼神,却是装作没听见。 只是埋下头十指相扣,有些女儿家的小矜持。 眼见久说无效,徐鸿似乎下了某种决定,男子拍了拍胸膛说: “算是怕了你,你只要跟我学拳,以后你就是我师父,我当你徒弟如何?” “这可是一份大机缘摆在你面前,从古至今从未有过此先例。” “小妮子劝你不要不识抬举,快叫我一声乖徒弟。” “徐家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想通过我这个傻妹妹好与她亲近?” 少女眸光柔和,却是一言道破。 “原来你不傻呀!之前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高大少年吓得倒退一步,神色有些不敢置信。 黝黑少女轻笑,斜眼瞧向对方,语气有些风清月明: “人家当然不是装的,只是偶尔会变得聪明。” “所以你要哄骗我的话,最好换个时辰再来试试。” 徐鸿脑子开始变得越发迟钝。 仿佛是遇见了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五步一回头的往山下独自走去。 倒是那学塾外的小女子,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感觉。 第26章 人间大美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放牛村,黄桷巷。 吴夫子在前,慢慢悠悠。 黝黑少女在后,掰玩手指。 这一老一少走在这村中的大街上倒是格外惹人注意。 不过大多还是谈论这苏家小妹的,猜想是不是在学塾又犯了什么错。 使得这吴老夫子不高兴,这才带着少女前去寻她父母说道说道。 可正当苏若雪有些愣神之时,边上突然泼来一盆淘米水。 那泼水的三角眼老妇此刻正骂骂咧咧: “走路不长眼的小野种,没见老婆子泼水呐?” “活该你这黑丫头倒霉,瞧你那丑样子,看了就让人糟心。” “也不晓得那岩口巷收养你的苏丰年夫妇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来还债,真是晦气。” 黝黑少女没有出声,只是蜷缩了下身子,就抱着肘继续往前走。 似乎对于老妇人的恶毒言语是半点没放在心上。 这一举动倒是激怒了那老妇。 她立马端起另一盆淘完菜的水准备再次泼向少女。 那早已察觉动静的老夫子则是转身走来,一把将苏若雪拉至身后,怒斥: “我说蔡婆子,若论年龄,你大她甚多。” “都是做奶奶的人了,又怎可对个与你孙儿般大小的姑娘如此刻薄呢?” “老夫没记错你孙子也在学塾念书吧?” “人不通古今,襟裾马牛;士不晓廉耻,衣冠狗彘。” “还是说今日之事你想让刘老村长来评评理?” 名为蔡婆子的老妇讪讪一笑,赶紧把水往脚下倒掉后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随后,老夫子让黝黑少女紧跟自己身后,不要离他太远。 待行了一段路程吴中举见身后少女有些瑟瑟发抖,于是就脱下外衫披在了小姑娘身上 黝黑少女则对其展颜轻笑,脸上看不到丝毫难过怨恨之色。 “那蔡婆子故意用脏水泼你,难道就真的一点不生气,不想日后寻机报复她?” 老人有些好奇,笑着试探的问。 苏若雪摇摇头,眸光再次变得澄清,如那村外石子溪中涓涓流淌的溪水。 “大足以容众,德足以怀远。” “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 “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 少女说完笑容灿烂,把身上披着的长衫取了下来,递还给对方。 吴中举没有着急去接,在原地笑呵呵的说: “怎么,被一盆水给泼聪明了?” “学问比我这个当夫子的还高,衣服就先穿着吧,待到你家之后再还我。” 少女默然不语,那递出的手也不见收回。 就在吴中举都快皱眉叹息之际却是再次传来女子那柔柔弱弱的声音: “娘亲常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夫子您为何不直接教教我,该如何缝制一件衣服呢......” 老夫子听完神色有些怪异,于是用食指背面第二关节在其小脑瓜上轻轻一敲: “你这小姑娘,就是这样理解的?” “真当我们读书人什么都会?老夫还说读书人会在天上飞,你信也不信?” 吴中举说完便负手继续前行,也不管身后这少女递还过来的衣物。 老头其实心里也清楚,这少女脑子时好时坏。 不过他真不知晓这样到底孰好孰坏。 如他这花甲之年,倒是觉得质朴单纯乃是人间大美。 若是可返老还童,再做一回自己父母膝下的稚童又何妨? 奈何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呐! 时光匆匆如流水。 像他这般读了一辈子书的读书人。 年轻之时一心想考取功名,图个光宗耀祖。 可惜造化弄人,如今只想教好村中这群熊孩子。 盼着他们将来能出人头地,有个繁花似锦的好前程。 这或许比自己中个举人进士更有意义。 教书育人,为人师表不就是这样吗? 黝黑少女听完夫子的话便呆立原地,有些出神的仰望天空。 心里还念叨着那句“读书人会在天上飞”的言语,像是在琢磨这话究竟有何深意。 然而就在这时! 只见在千丈高空之上有名好似身穿儒士长衫的男子。 正脚踩长剑从云海边之上一掠而过,速度极快。 少女只觉是自己眼花,还揉了揉眼睛。 “夫子夫子,你方才说读书人会在天上飞,我信,我真的信。” 黝黑少女不停喊着,连忙跟了上去。 吴中举闻言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 老人只得心中叹息,感慨当孩子真好啊! 每天无忧无虑的,哪像那些成年男女。 每天就为生活奔波劳累,甚至为了某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勾心斗角的。 究竟图老个啥子? 但吴中举也并不觉得这样不好,反而是更贴近生活中更加真实的一面。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两面! 有天地,也有水火,更有善恶,自然也有美丑。 安安静静碌碌无为的过完一生不见得是福。 刀口舔血生死搏杀的混迹一世也不见得是祸。 无非是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用的方式方法不同罢了。 就在老夫子琢磨人生道理,身后少女寻思今晚吃啥之时,两人便来到了篱笆院子外。 如今酉时已过,苏丰年今天只打到一只兔子。 今天可说是收获寥寥,此刻正在灶房帮着自家妻子做夜饭。 苏若雪见老夫子在院外门前止步,于是便上前去为老人开门。 这别人家的院子吴中举身为读书人可不能反客为主,自己伸手去开,这于理不合。 说也奇怪,平日她家的那条大黑狗早在百步之外就叫了起来。 今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中午喂太多,给吃撑了,此刻正躲在院子角落的窝里睡大觉? 老夫子见院子的木门被推开,便打算往里走,却不知危险已然临近。 院外远处是一大片青山和农田,农田一直延伸到边上的泥巴烂路上。 而在烂路两边则是杂草丛生,足有半人来高。 只见一条大黑狗正从杂草丛中探出一颗狗头。 狗子微微压低身形,越是靠近吴中举速度也越快。 就在相隔老夫子不到五丈之时,却不料被转头的老人瞧见。 惊慌失措之下也顾不得读书人的斯文。 老夫子顿时大喊出声,似乎已经有些迟了…… 短短五丈不过一个眨眼。 当大黑狗伸嘴准备在来人小腿上狠狠咬上一口的时候。 黝黑少女十分娴熟的一脚踢在了狗头上。 狗子当场发出“嗷呜嗷呜”的惨叫声! 自家小主人身上的气味狗子自然十分熟悉。 就算是被踢上一脚也不敢去咬苏若雪。 只是在远处原地转了个圈坐下。 黑狗虽然心里恼火,不过还是象征性的摇了摇尾巴。 眼中很是不理解自家小主人为何会踹自己? 同时想到这可是在它职责范围之内行事…… 本汪何错之有,何错之有啊! 第27章 无辣不欢 苏丰年身穿围腰,正在灶房炒一碗青椒回锅肉,瞧那翻勺间菜肉腾飞,想来厨艺十分娴熟。 叶小蝶则从边上泡菜坛子里抓出一小碗泡姜泡海椒,正在菜板上切片,夫妻二人配合默契,有说有笑。 不多时,一道渝国乡村特色菜便已出锅,瞧那事先就被爆干的三线肉早已微微成卷,后丢入的青椒色泽润绿,再加上独有的农家佐料,使人不免食指大动。 原本今日打算就做两道菜,除了这碗回锅肉还有一盘番茄炒蛋,说起这番茄炒蛋看似简单,可其中的门道还真不见得少。 就拿搅拌蛋清和蛋黄来说吧,若是搅拌不均,那炒出的蛋花便会口感欠佳,还不紧实。 故而得在搅拌中添加少许清水,这样炒出的蛋花不仅紧实饱满,口感也是极佳,期间还须把握火候,不能过大,亦不能过小。 火过大容易炒糊,尤其是蛋花,稍不注意便糊了;火也不能太小,不然油温不够,会失了形态。 渝国人爱吃炒菜,更讲究色香味俱全,其中以辣为核心,所有的奥秘都围绕在这一个字上面转悠。 所谓无辣不欢,菜是辣的,汤是辣的,甚至经常炒几碟青菜也是辣的,这炒青菜加辣椒在当地称之为“炝炒”。 当然,除了炝炒还有一种炒法名为清炒,渝国百姓也并非真的做到人人吃辣,对于一些讲究养身的中年人或是老人来说,吃清淡饭菜很有必要。 反倒是渝国年轻人,硬菜里面没个辣椒油、花椒面什么的,还真提不起多少兴趣,他们对麻辣鲜香口感的要求极高。 苏清清与苏若雪身为他们女儿,自然从小耳濡目染,没事便会去灶房帮厨,同样学得一手好厨艺。 姐姐的厨艺要强于妹妹,毕竟大上四岁,下厨做饭的经验也更为丰富。 但也不能说这个苏小妹做的饭菜就难吃,反而很好吃,不仅做到了色香味俱全,麻与辣的掌握也很有分寸,唯一欠缺的便是控火与翻勺,相比起姐姐苏清清就要差上些许。 渝国无论男子或是女子人人皆会炒菜做饭,甚至不少男子还要强过女子,这点在武国人看来,倒是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总说渝国男人耙耳朵,没骨气,像个娘们一样窝在家里给女人做饭吃。 还扬言这若是上了战场,他们武国男人能一挑一百,想来说这话的人是已经做好了被台风闪舌头的准备,未免有些太过夸大。 不过武国人骁勇善战却是不假,渝国领军将领若是不长点脑子,一心只想与对方硬碰硬,估计多半得吃败仗,这是两国数百年间经过无数次交锋总结出来的经验。 若想少输多赢,将帅们还真得多动点脑子,好生谋划攻防布局,武国蛮子可不是吃素长大的,也并非那完全的有勇无谋之辈。 “大功告成,干饭!”苏丰年此时终于把最后一道菜做好,是一盆香气扑鼻的酸萝卜水煮鱼。 叶小蝶闻言随手在男子身后拍打一下,柔声问:“若雪那丫头怎还未归,平日这个时辰早该回来了?” “对呀,我专心炒菜还没注意这事,那小丫头难道跑去哪玩了?”高大男子摸摸后脑勺,有些疑惑。 大女儿苏清清双手端起那盆酸萝卜水煮鱼一边往堂屋走一边说: “她可不贪玩,爹爹可别冤枉小妹,若雪是那种叫她偷懒都学不会的人,只要你不喊停她能在家做一天一夜的事,也就在学塾会犯困,难道今日她去了学塾,又被老夫子留下来啦?” “又?”夫妻两人同时发问,苏清清却是吐了吐小舌头,不敢回头看二老。 男子突然对边上妇人坏笑:“小蝶刚才你是不是拍为夫屁股了?不行不行,今晚说什么也得拍回来,不然我岂不很吃亏?” 叶小蝶此刻有些微微面红,咬牙使劲在男子腰上掐上一把,轻啐:“女儿还在呢,大白天的你说啥荤话,嫁与你多年,你欺负我还欺负得少了?” 高大男子傻笑挠头,也不与自己爱妻打趣,就准备取下围腰去堂屋等自己那个小女儿回来后一家人围坐用晚饭。 也就在这时,小两口却听见自家院子外的黑狗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显然不是狗子自己没事乱叫,一定是受到攻击后才会发出这般声音,难道是有人扔石头砸自家狗子? 苏丰年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取下围腰,拿着锅铲便往屋外跑去,倒是把叶小蝶吓了一跳。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腌臜货,竟敢欺负我苏家爱犬,定让尔吃上老子一锅铲。”男子“文文绉绉”,一路“口吐芬芳”而去。 这如唱戏一般的登场倒是挺突然,让院中老夫子与黝黑少女有些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接话。 男子见来人竟是自己小女儿与学塾吴夫子,面上神色为之一愣,白脸瞬间变笑脸,习惯性的挠挠头。 “吴夫子,您怎么来了,快进屋坐。小蝶,快沏茶,老夫子来了。”苏丰年心中高兴,连忙转身喊了一嗓门,对方不仅教她两个女儿,还教过叶小蝶和自己,俗话说师恩如父。 苏丰年再次转身,笑脸相迎。老夫子却是摆摆手,说不用沏茶,坐会便走,来你们家多有叨扰之类的客套话。 苏若雪见那黑狗此刻正蹲坐在院子大门口,目光一直盯着前面的老人,似乎身为一条狗子很是尽忠尽责。 “爹爹,方才是若雪踢的小黑,女儿知错了。”少女一字一句,认错态度极好。 高大男子一边扶着老夫子往堂屋走去,一边语气温和的说教:“小黑可是我们苏家的一份子,忠心耿耿整整十二年寒暑,女儿呀,你怎可忍心踹它呢?下次可别这样了,不然爹爹真的会生气。” 吴中举闻言笑了笑:“这也不能全怪令爱,都是老夫不慎大意,险些被咬上一口。” 苏丰年一听神色瞬间转变,伸手摸了摸自己小女儿脑袋,言词义愤填膺:“踢得好!下次这事你叫上为父,咱父女俩一起踢!” 正坐在院子口打量的黑狗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自家主人的言语,竟然露出有些生无可恋的小眼神,仿佛在说:“瞧瞧,这像人说的话吗?我虽不是人,但主人呐,你是真的狗!” 第28章 酒后之言 对于老夫子的突然到访,苏丰年夫妇可谓是热情款待,不仅是桌上那三道菜,叶小蝶起身又去灶房用油酥了一碟花生米,并切下大块鹿腿熏肉,再倒上一壶野生棠梨泡的酒。 其间吴夫子显得十分客气,老头一个劲的说着太麻烦你们夫妇了,吃不了这么多菜,行了行了,可以了。 由于饭桌较小,平日也就刚好坐下这一家四口,故而苏清清与苏若雪便被叫到了堂屋边上的小凳上吃,不过以村子里的规矩来说,有长辈与自家父母用饭,孩子是不许上桌的。 叶小蝶用一个大碗为自己两个女儿夹了不少菜,就让姐妹俩自个儿在边上吃,而苏丰年则为老夫子倒了一杯棠梨酒,老人是满脸堆笑。 苏清清一边吃着碗里的饭菜,一边悄悄问:“小妹,你是不是又惹老夫子生气了?” 苏若雪点头,言语诚恳:“姐姐,我今天不知道为何,听着听着就打起了瞌睡,就想着吧,老夫子讲的那些道理文章,我好像都能背下来,心里只想着早点回来喂花花。” 清秀少女闻言微笑,伸手摸了摸自家妹妹小脑袋,也没继续多问,只是叫她快些吃饭,吃饱了好一起去后院喂花花。 吴中举小饮一口杯中甜酒,刚寻思好要如何开口,边上叶小蝶却是转头望向自己两个女儿,用筷子轻轻敲了两下桌面说:“食不言,寝不语。” 说起这话,还是老夫子吴中举昔年教授给妇人的,此刻当着自家先生说出来,倒是让老头有些脸颊发烫,原本那些到嘴边的话也就这般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唯有讪讪一笑。 回过头来的叶小蝶才发现老夫子脸上的窘迫,女子也是一个心思通透的,当即展颜轻笑:“丰年,夫子今日难得来我们家做客,你就陪他老人家多吃上几杯。” 男子有些迟疑,扭头瞟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块由精铁打造的小搓衣板,不由感到背脊发寒。 “今日例外。”妇人掩嘴而笑,说是自己吃饱了,先出去忙活,让他多陪陪夫子,不醉不归最好。 出门之际还顺带叫上了自己两个女儿,可小女儿似乎还没吃饱,说还想再吃一碗米饭,妇人只好使了个眼色,大女儿苏清清自然是心领神会,拉住妹妹便往屋外走,并小声在其耳旁说: “吃饱了吃饱了,姐姐我都吃饱了,走吧,咱们去院子玩。” 黝黑少女只得恋恋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碗中那块还没吃完的鹿肉,眨巴眨巴眼睛,被自己姐姐拽着出了堂屋。 妇人去了内室收拾打扫屋子,并把一家人需要换洗的衣物收拢起来,准备明日起早去溪边清洗,两个女儿则拎着那背篓从后山打来的猪草去了后院,喂那头从县城买来的小肥猪。 而苏丰年在自己爱妻的允许之后,那棠梨泡酒是喝了一杯又一杯,看样子不把之前没喝上的补回来是不会罢休。 老夫子本想与男子好好聊聊有关苏若雪近期在学塾经常打瞌睡的话题,可对方实在是太热情,这小酒杯是喝了一杯又一杯,对于主人家的好客吴中举身为读书人实在不好说些大煞风景的话,坏了此时的气氛。 再说老夫子年轻之时也是个爱酒之人,这三杯两盏一下肚啊,哪里还去理会那些烦心事,当即两人是放开了喝,从年轻时的不得志一直聊到来这放牛村当学塾夫子,把心中那些不吐不快之事一股脑的全道了出来。 有些酒醉的高大男子似乎言语也没了顾忌,直言问老夫子年轻时可有喜欢过的姑娘,女子长相如何,是否厚着脸皮去追求过对方。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吴中举也有些醉了,听到男子的话没有着急回答,他渐渐陷入了回忆,片刻之后,喃喃低语起来: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呐!” “谁还不是当年那个志向远大的少年郎呢,犹记那年中了秀才,老夫尚未及冠,被村里视为百年来最有希望金榜题名的才子,十里八乡爱慕我的姑娘可以排到村外烟雨亭,可老夫皆未动心。” 苏丰年闻言呵呵呵的傻笑,看来是真的醉了,男子双眼半开半合的问:“难道老夫子是那圣人,六根清净?” “狗屁个圣人,圣人不一样要吃饭拉屎赚钱养家?”老头借着酒兴,难得爆了一句粗口。 吴中举目光悠远,思绪绵长,轻声自语:“我们每天结伴去学塾念书,散学后便一同去山上放纸鸢,可说是青梅竹马。姑娘才思敏捷,做的文章连我的先生都赞不绝口......” 老夫子眼角含泪,缓了缓继续说:“我们在村中那棵合欢树下立誓,待考取功名,金榜题名之日便是我与她洞房花烛之时,以五年之期为限。可这一去就是整整十年啊,不仅没能如愿以偿,还落得个穷困潦倒的处境,故而再无颜面回村见她。” 苏丰年双眼已然闭上,只是剩一张倔强的嘴在那强撑,他呢喃:“那后来呢,你们最终成婚了吗?” 老人叹息:“当再次回村已是十二年后,心里笃定那姑娘早已嫁人,只是想看看她如今过得好不好。” 说到这里吴中举老泪纵横,强忍悲伤。 “后来打听才知,那姑娘等了我十年,就在那棵合欢树下,几乎每日都会去那里,女子父母实在没法,便强行给她安排了一桩姻缘,对方是村里出了名的浪荡子,家中也颇为殷实,并开了两家赌坊。” “新婚当日才知晓,那男子原来早已婚配,家中更有一妻一妾,没过多久她便投了井,仵作验尸时发现女子周身伤痕累累,这世道便是如此。” “听说事后那家人花了一大笔银子将此事压下,地方府衙也就不了了之,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绞,视为老夫生平最为悔恨之事。” “怎奈香魂已逝,曾经意气风发的读书人如今亦成了黄土埋至脖颈的糟老头。”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老人感慨万千。 吴中举瞥了一眼在桌上睡得香甜的苏丰年,起身抹去眼角泪水,咧嘴嘿嘿一笑:“臭小子,也敢和老夫比拼酒量,你还嫩着呢!瞧这没出息的样儿,胡乱编个故事就把你哄睡过去,年轻人呐,喝不过就自个多练练。” 第29章 剑痕灼心 老夫子见男子醉倒在桌上,于是便起身向屋外走去。 正好遇见叶小蝶从屋中抱着大盆换洗衣物出来。 老人没有过多言语,甚至连苏若雪经常打瞌睡之事也没说。 吴中举作揖行礼。 说今日的这顿饭菜做得很是合他胃口,有他家乡饭菜的味道。 妇人闻言自然十分欣喜,同样盈盈一礼,施了个万福。 眼见天色已暗,这老夫子又喝了不少酒。 叶小蝶便叫自己小女儿送老人回学塾。 其间有一段山路不太好走,就怕在中途若有一个不慎,可是大事。 毕竟是过了花甲之龄的人了,可比不得那些少男少女。 就算是在小山坡踩滑了脚,大不了来个十八连滚,反倒更快。 起来再拍拍身上的泥土,就和个没事人儿一样。 此时两姐妹正在屋中闹腾。 苏清清打算寻个空闲,和自己这个妹妹去趟凤栖山脉玩。 主要还是想去寻那头大黑豹。 自从她骑过一次之后就有些恋恋不忘,想着何时再能骑上一次。 可那大黑豹似乎只听自己这个小妹和爹爹的话。 至于那三只成年后的小黑豹却只听小妹的,苏丰年都无法使唤。 自己若是想去玩,还必须得和妹妹同去才行。 并且还不能让自己爹娘知晓,凤栖山脉野兽众多。 外围还好,若是不小心误入山脉深处,那可是有性命之忧。 常听村里老一辈猎户们讲过。 以前就有不少猎户为了收获更多,就大着胆往深处走去。 随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多年过去,怕是早已身死山中。 记得前两年,姐妹俩为了看大黑豹也偷偷跑去过凤栖山脉。 可惜还没走到,就被赶来的爹爹捉了回去。 原本想着娘亲可以为她们二人求情。 不曾想是拜错了菩萨烧错了香。 那次可是被罚跪了好久,连晚饭都不让吃。 最后还是当爹爹的更心疼自己两个乖女儿。 偷偷一人塞了一个大馒头,不料正好被娘亲撞见。 哦豁,这下安逸老,父女三个一起跪! 那段时间两姐妹似乎都有些害怕自己这个娘亲。 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生气过。 甚至有些吓人,是不是不爱她的女儿了! 时至今日,每当回想起来娘亲才是最对的那个人。 她是真的很担心,故而也很严厉。 这便是夫子讲到过的那句话。 爱之深,责之切! 听说要让自己送夫子回学塾,苏若雪是面露喜色。 方才在内屋一直被自己这个好姐姐挠痒痒。 但又偏偏没对方反应快,可被欺负惨了! 这一路上黝黑少女搀扶着老夫子徐徐而行。 中途老人问了少女很多话。 其中便包括为何会经常打瞌睡。 到底是觉得他这个夫子讲得不好呢,还是说这些学问听不懂。 苏若雪不会说谎。 她只是把自己心中那些一直没能说出口的话趁着回学塾之际尽数说了出来。 老夫子听完多少有些不信,便打算考考她。 就让她把这半年学过的圣贤文章选几段背出来。 不求一字不落,只求个七七八八。 就算是漏掉一些字句也无妨。 谁想这姑娘竟然一气呵成,还真一字不落的全背诵了出来。 并复述了平日夫子讲过的那些书中道理,可谓是记忆惊人。 这倒是让吴中举很是意外。 看来对方不是不想念书。 而是这些讲过的东西她早已烂熟于胸。 甚至比他这个当夫子的还记得清晰,当真是怪哉! 老夫子突然是想到什么,二人于村边竹桥上驻足。 远处林间山头是一轮泛着淡淡银芒的下玄月。 让人看完心静如止水。 伴随林间传来的虫鸣之声,好似一幅夜月山村的水墨画卷。 “除了老夫讲过的那些道理深意,你可说出自己的观点。“ “要求不高,只要说出一点即可。” 老人沉声缓缓说,眼中似有期待的看向少女。 苏若雪有些茫然,摇了摇头。 看来只是通篇背诵,知其文,而不知其意。 一老一少继续前行,吴中举抚须轻叹: “也不知晓是不是老天爷就爱捉弄人。” “给了你这般纯粹质朴的心,却没有一副配得上它的好皮囊。” “给了你远超常人的记忆,却没有一颗聪慧的脑瓜子。” 少女眸光如月华般柔和。 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暖人心扉的笑意。 因为这一刻,她很清醒...... 过了竹桥,翻过小山坡便是涟漪巷。 走出该巷再行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学塾山脚。 老夫子想着天色已晚,让她就送到这好了,早点回家去。 可少女是个听话的主。 说什么父母之命不可违。 非得把老人家送到学塾门外才肯离去。 这老夫子很是欣慰。 村子里像这般心思单纯的姑娘可不多见。 甚至单纯得有些让人跺脚。 临走之际这位夫子还不忘叮嘱。 说若是日后不想来学塾听他讲学可自行去后山藏书楼观看书简。 那里有诸多先贤留下的智慧,说不定能对你有所启发。 黝黑少女自然是点头答应。 并在老人和蔼目光的注视下,蹦蹦跳跳的往山下走去。 当苏若雪再次经过涟漪巷路口时便下意识的往巷子尽头宋卿辞家方向望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十分的压抑。 那里似乎真如村里某些人说的那般,有些阴气森森。 也听过一些村里的长舌妇人瞎掰扯。 说那尽头宅子乃是建在一块阴地上面。 早在尚未建这村子之时,荒坟随处可见,很是吓人。 正埋头思量的她突然像是撞上了什么! 抬头只见一眼眶微微凹陷,花白头发的男子正面露诡异笑容的望向自己。 此人正是宋卿辞的养父,宋沢。 “记得你是那苏家小妹吧,怎么大晚上还不回家啊?” 男子声音有些虚弱,目光稍显阴沉。 虽说这宋沢极少在村里走动,不过却在学塾外碰见过一次。 那次是他送自己女儿去听老夫子讲学。 好像那都是好几年前之事。 不过对于苏若雪而言,与昨日无异,可谓记忆犹新。 “您是宋伯伯吧,宋婉辞的爹爹,若雪晓得。” 黝黑少女眸光清澈,望着男子毫无惧意,倒是与村里其他孩子不同。 宋沢越看眼前少女越是喜欢。 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姑娘肩膀,声音逐渐低沉: “婉辞常提及你,她正好还没睡,要不要跟伯伯去家里坐会,你们正好说说话?” 男子的言语让苏若雪只觉神思渐渐恍惚。 少女心中尚未做出抉择,步子就自主挪动开来,如丢魂魄。 也就在这时,少女右小臂衣袖遮掩下的三道淡金色剑痕浮现而出。 在那若隐若现之下如那烧红烙铁触身! 心中强烈的灼痛感使得女子瞬间清醒。 “哈戳戳哩,我啷个都走反了也?” 苏若雪下意识方言脱口而出,满脸疑惑。 第30章 娘亲好美 “小妹,你怎么还在半路玩呢,娘亲让我来接你回家。” 此时,苏清清突然发现在涟漪巷三岔口。 望向前方不远处,脆声轻喊。 黝黑少女听见后当即转头看去。 笑盈盈的向自己姐姐挥挥手,示意自己马上就过来。 她又转过身瞧了一眼身前那花白头发的中年男子,很有礼貌的说: “宋伯伯,天色已晚,若雪就不去玩了。” 还未等男子开口,苏若雪便再次转身小跑离去。 似乎只有那柔和月光下的姐姐,才是少女黑夜里唯一指引前路的荧荧烛光。 一路上两姐妹挽手同行,亲密无间。 待走出涟漪巷来到放牛坪的小山坡后,姐姐苏清清才柔声开口: “小妹,以后不太熟识的人少去搭话。“ “姐姐身为女子,也相信自己的直觉,总觉得宋家伯伯人怪怪的。” “以后得离他远些,你记住了吗?” 黝黑少女听完点点头,又糯声声的问: “我也是女子,为何就没有感觉到呢?” 清秀少女转头看向那比自己矮上大半个头的傻妹妹,有些忍俊不禁。 于是偷偷用食指一戳对方胸前那还未成型的小山丘,眉眼含笑: “还女子呢,自己再踏踏实实的吃上几年老干饭吧!” “待你这小山丘变成大山丘后再说这话不迟。” 苏若雪两眼茫然,也学着自己姐姐用手指去戳。 突然觉得有些酥痒的女子连忙躲开。 抿唇一把将对方那小黑手打落。 苏清清乐不可支,笑着说了一句非礼勿碰。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姐姐的软肋,这可把黝黑少女开心坏了。 也不管什么非礼不非礼的,追上前去便要打算再次使坏。 清秀少女毕竟年长几岁,只需一个巧妙转身,就能轻松避开。 虽是月上柳梢头,这姐妹俩就这样一路嬉笑打闹,直到岩口巷外。 当她们来到自家院子外百步之内后。 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了意外。 那黑狗竟然破天荒的没叫? 两姐妹身上的气息狗子早就熟得不能再熟悉。 白天被苏若雪情急之下踹了一脚。 想来多半是生了闷气,心里正埋怨呢! 想到本汪如此尽职尽责的看家护院,主人居然还踹我。 摆烂了摆烂了,混吃等死得了! 话虽是这样说。 可当两个小主人踏进院子的那一刻。 狗子还是从窝里慢悠悠的走出来,象征性的摇了摇尾巴。 也算是给自家主人个薄面,毕竟还吃着苏家的饭。 有道是“大狗不计小主过”。 若真以年龄来看。 苏家这条黑狗还比苏若雪大上两岁。 算是家中的老狗。 此时此刻端个架子,貌似也合情合理。 等再多熬上几个年头。 姑娘们嫁了人,生了新的小主人。 它便是所谓的苏家“三朝元老”。 就不知晓狗子心中到时会不会窃喜呢! 姐妹俩自然不会去揣测这条黑狗的想法。 可黝黑少女却察觉到了对方看自己眼神的不同。 便径直朝那黑狗走了过去,吓得狗子连忙起身在原地打了个转。 想必是那一脚后遗症所致…… “小黑乖,今天是我不对,有没有踢疼呀?” “下次可别再乱咬人了,不然就不给你饭吃哦!” 苏若雪伸手摸了摸狗头,又用双手扯了扯狗脸,顿时就让这狗子兴奋的摇起了尾巴来。 进到堂屋后,叶小蝶早早的为两个女儿烧好了热水。 说自己与你们爹爹已经洗过了,走了一天的路,好好把脚儿烫烫,别起了水泡。 姐妹两人倒是听话。 脱了那沾满黄泥的绣鞋便抢着把脚伸进大盆里,这也是二女从小玩到大的。 用姐姐的话说便是谁先抢占较多的地方便是大娘子。 慢的少的只能当小娘,小娘则要伺候大娘子先洗脚。 和往常一样,当姐姐的又胜了。 苏若雪只好用一双小脚卖力的给苏清清搓脚背。 其间还要注意自己的语气态度,若是对方不满意还得受罚。 “大娘子可还满意?” 苏若雪一歪脑袋,笑容灿烂的问。 苏清清则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闭目缓缓点头: “不错不错,妹妹用力可再大上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 苏若雪一听顿时开心的大笑起来。 双脚不由踩得重了些,使得盆中洗脚水四渐飞散。 惊得清秀少女连忙抬手遮挡,随后故作恼怒的一指对方: “大胆贱婢,竟敢谋害主母,明日便把你发卖给那人牙子。” 黝黑少女闻言有些无精打采,皱了皱眉: “姐姐,为何每次都把我卖人牙子,换个别的好不好......” 少女仰起头,用手轻轻托住自己的美人下巴,看样子是在沉思。 突然只见清秀少女眸光一亮,换了个语气: “好!那便罚你杖责十下,足不出户,于闺中反思己过。” 苏若雪一听那是拍手叫好。 说以后花花的猪草就由姐姐去打,自己在家中帮着烧饭洗衣。 “好你个小黑豹,还算计上你姐姐啦?” “看我一会不挠你痒痒,让你知晓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清秀少女眼中悄然浮现出一抹狡黠。 还当着对方的面不停收缩着五指,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少女一见这个动作就不知怎么的,浑身痒痒。 身子下意识的蜷缩起来,想来已是不战而溃了。 原本已经脱去外衣准备入睡的叶小蝶此刻又从屋中走了出来。 只见妇人身段丰腴,秀发披肩,身穿一件浅白色织花肚兜。 手中一支蜡盏发出明黄微光,脸颊映照之下竟是有些朦胧。 “娘亲好美呀!” 大小两个女儿不约而同的出声。 不过,下一刻就觉得吧,似乎也没有那么美...... 只见妇人微微皱眉,语气严厉: “大晚上不早些去睡觉,还在这叽叽喳喳当小麻雀吗?” “你们爹爹明日还要早起去山中狩猎,过些天还得去趟县城。” “本来打算带你们一同去玩,不过现在为娘改变主意了。” 当苏清清与苏若雪听到要去县城三字后,眼睛如那猫眼石般,越发光亮。 可最后一句话则让她们如那寒冬里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吧唧。 姐妹俩赶紧收拾完后便一脸闷闷不乐回到自己闺房中就寝。 转身回屋的叶小蝶嘴角却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温婉笑意。 女子吐气如兰,吹熄了手中那支蜡烛...... 第31章 山河剑榜 天刚蒙蒙亮,苏丰年便醒了。 瞧见那正躺在自己怀中睡得香甜的爱妻,男子多少有些舍不得起身。 无论是宫里的帝王还是这寻常的穷苦百姓,又有哪个不爱这温柔乡呢? 既然身为人夫,又是两女儿的爹爹,自然得担起家中的这份责任。 男子尽量不惊醒自己妻子,在穿好衣服后便脚步轻盈的来到堂屋。 与往常一样,拿着那柄长枪与硬弓就朝着凤栖山脉而去。 苏若雪此刻正如一只树懒,抱住自己姐姐苏清清酣睡。 少女嘴角微动,突然嘿嘿傻笑起来。 嘴角的口水也顺势滴落到对方肩头,看样子像是在做梦。 不过也确实如此,这傻妞此刻正梦见自己吃那香喷喷的烤鹿腿。 记得去年除夕夜。 一家四口便围坐在堂屋中支起了一个烤架。 并放上两只花鹿后腿用小火炙烤。 那时屋外飘着小雪,姐妹俩挨着自己娘亲一左一右而坐。 烤火取暖的同时还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架上的鹿腿。 从最先的生肉逐渐变得金黄。 表面的油汁更是不断向外渗出,在碳火的烘烤下发出一阵滋滋声。 当外焦里嫩,肉香四溢之时。 又见自己爹爹一点一点的往上面撒上盐、花椒与辣椒面等各种佐料。 最后撒出的则是一把切碎的葱花,当真是色香味俱全。 那也是姐妹俩吃过最难忘的一顿饭。 不仅是自己爹娘厨艺好。 最重要的还是那份亲情,萦绕在少女内心深处。 也注定是她此生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 “ 啊!”苏清清猛然惊醒,声音中似有惊吓与恼怒。 这时叶小蝶已然备好了早上的饭食,一锅米粥,三块玉米饼子。 闺房中这突如其来的女子叫声倒是把妇人吓住了。 连忙推开门看看里面发生了何事。 此刻自己大女儿正用双手捏住小女儿苏若雪的脸蛋来回拉扯。 见到自己娘亲进来便委屈巴巴的指着自己肩头那块还残留着牙印的雪白肌肤抱怨: “娘亲,小妹她咬我......” 由于被姐姐捏住脸颊,双眼也自然而然的虚成了两条缝,黝黑少女艰难开口: “娘亲,若雪梦见自己好像在吃香香的鹿腿,不知为何就咬到姐姐了......” “好你个死丫头,竟然把你姐姐当鹿腿咬,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清清一把将其扑倒,就准备伸手去挠痒痒。 叶小蝶摇头叹息,语气有些无奈: “好啦,别闹了,赶紧把饭吃完,今天事可多着呢。” 姐妹俩倒是一点不怕苏丰年这个爹爹。 可自己娘亲一旦发了话,她们却是半点不敢多说。 看来要管教闺女还得当娘的出马才行。 今日苏清清依旧是跟着叶小蝶去干活。 如今正值三月。 村外那大片的田地间早已开满了黄绿色的油菜花,煞是好看。 放牛村由于地处渝国西南区域。 这边开花也较早。 大致最早在每年的二月下旬便已开花,一直续到四月上旬。 在这个期间,村中百姓便会开始播种油麦菜。 这也是春季渝国百姓主要耕种的青菜。 据说宫里那位皇帝陛下就十分爱吃新鲜的油麦菜。 每年都会派尚食局的官员去往各地进行采买。 小女儿苏若雪依旧是去学塾。 虽说渝国并不提倡女子入学念书。 但好在叶小蝶夫妇是明事理的。 知晓去学塾念上个一两年书与不去的差别。 世人皆说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可有想过这“短”从何来? 自家闺女能多识得一些字,明白一些做人处事的道理。 将来也不至于落得个愚昧无知的窘境。 好比那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愚人。 这是她叶小蝶在为自己女儿的长远做打算。 苏清清只念了两年书。 这姑娘倒是生得清秀俏美,奈何天生不是个念书的料。 这点夫妇两人是看在眼里。 故而这才把她叫回家中帮忙干活,让自己小女儿去。 明知自己这个小女儿心智不全,但依旧还是把她送去了老夫子那里。 叶小蝶其实当初没有想太多,只是抱着能学多少算多少的心思。 她不希望看到自己女儿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那将来会被人欺负的。 当苏若雪来到无涯学塾后,就先去拜见了老夫子。 随后少女径直奔学塾后的藏书楼而去。 当来到这藏书楼的大门外。 瞧见那红墙青瓦的院子,里面是一座足有七层之高的吊脚楼。 苏若雪环顾四周,见院中无人,却种植了不少花草树木。 在临近墙边位置还有一座假山池塘。 红白两色的锦鲤正于池中穿梭游走,很是灵动。 黝黑少女目光再次望向前方。 只见藏书楼下方左右各有两块匾额。 右边用金漆写有“读书破万卷”,左边则写着“下笔如有神”几字。 也不知这书写之人是谁。 不过瞧那笔劲雄厚,如走龙蛇的字迹,其中蕴含的气势可见非同一般。 若非气吞山河,心怀大志之人,是绝无可能写出。 稍微看得久了到让少女有些胸闷窒息。 仿佛身上压了块千斤巨石,很是难受。 苏若雪不敢多看,便动身往藏书楼一层里面走去。 不过刚进其中尚未来得及仔细打量就被一名微胖老者拦了下来,对方好奇打量: “小姑娘,谁让你跑来这玩的?还不快回家去。” 黝黑少女眨眨眼,对着老者作揖行礼: “这位老伯,是吴夫子让学生来这看书的。” “哦?原来是那穷酸秀才的学生啊!” “不过你没有学塾出的观书函,只允许在一到三层看书。” “四层以上不许去,你也上不去,你可听懂了?” 微胖老者抚须,并摇晃着他那颗大脑袋说。 苏若雪听完之后呆呆点头,并开始在这藏书楼一层寻书, 不过挨着逛了十多个书架都未选中喜欢的书简。 就当少女准备转身去二楼,却是瞧见拐角书架最里面有一堆竹简。 下方则用小字标注有《山河剑榜》四字。 当她准备伸手去拿其中一卷竹简时,方才拦住她的老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满脸笑呵呵的问:“小姑娘你喜欢学剑?” 少女闻言点头,看样子很是认真。 “有多喜欢?”老头似乎饶有兴趣。 少女抿唇想了想,展颜一笑: “十分喜欢。” “十分喜欢又是有多喜欢?” 老头似乎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继续追问。 少女也不嫌对方啰嗦,心如止水的掰着手指说: “比九分多上一分,比十一分少上一分。” 微胖老者一听顿时抚须大笑: “小姑娘看似年龄不大,没想到还挺会说笑,倒真是有趣得紧呐!” 第32章 三尺之寒 微胖老者见少女想去拿书架角落里那堆名为《山河剑榜》的竹简。 此刻有些好奇的问: “小姑娘,你可知这些书中记载的可并非儒家经典。” “乃是一部介绍当世名剑与锻造之法的书籍。” “你这小小年纪看这作甚?” 黝黑少女也不理会对方的好奇心,依旧伸手拿下一卷竹简,边看边说: “就当看着玩呗,反正多看些书总是好的。” “再说我也蛮喜欢舞剑,这样时辰会过得快些。” 苏若雪说着说着便以二指为剑,在原地比划两下,还转了一个圈。 看来这些年不停的练习根基剑术已经使她对于这些入门招式是烂熟于心。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怎么把这二十式根基剑术以最美的姿态拼接起来。 组成那所谓的武学剑法招式。 而并非这些最简单的劈、点、截、斩。 “奇了个怪哉!” “怎么这一届的学子都对学剑这么感兴趣了? “四楼上面那个姑娘也和你差不多。” “既不看儒家书籍、也不看道家典籍、更不看佛家经文,每次来都问有没有关于修剑的书。” “怎么,都想去当江湖剑客?” 老人咧嘴怪笑一声,随后是摇头晃脑的坐回了门边那把藤椅上。 椅子前方还有一张小凳。 他就这般背靠藤椅,双腿搭在小凳之上,开始闭目养神。 当苏若雪翻开竹简第一卷。 就看见上面画有各式各样的小剑,画工之精湛,堪比大家。 那些竹简上的图案虽小,但都画得极为细致。 可以说是丝毫不比纸上画出的差,每一柄剑皆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那些图案都在竹简的最上面一排,下面则是用渝国古篆书写的简介。 其中有所需的材料,锻造的手法,以及从古至今都有何人锻造成功过,等诸多趣闻记载。 黝黑少女首先看去的当然是排在榜首的那柄剑。 说也奇怪,这着书之人只是在空白处用笔从上至下画了六个点。 下方还标注五个小字——就不告诉你! 女子掩嘴轻笑,心想对方莫非和自己一样,也是个脑子有病的? 不过这也没有影响她继续往下看的心思。 这山河剑榜排名第二的剑名为炽焰流萤。 于仙元历一百一十七年由铸剑大宗师云颌所铸。 如今彼岸界仅存一把,藏于清云剑宗剑阁之内。 “呃!”苏若雪突然吃惊的张开了嘴。 因为竹简上的内容太过离奇,她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明白了。 尤其是那什么仙元历啊,什么彼岸界的,还有什么清云剑宗,这些都是啥? 能看懂的便是这剑由一个叫云颌的人所打造,剑的名字叫炽焰流萤。 而且只有一把,放在一个叫清云剑宗的地方。 不过也就大概理解部分字面意思。 若让少女说说什么是清云剑宗估计得两眼无神的呆在原地。 拆开倒是知晓每个字的含义,这越是晦涩难懂。 女子反而来了兴趣,接着继续往下看。 这榜上排名第三的剑名为三尺寒。 该剑锻造之久远,如今已无法追溯其具体年月。 竹简下方只是记录了该剑所锻造的诸多材料。 其中最为关键的材料是一种叫“琉璃冰晶”的东西。 还有锻造所需的特定地域、时辰和天象,以及其他诸多条件,可谓苛刻至极。 并且在这段文字叙述的最后,着书之人还特意用朱砂笔批注着“已毁”两字! 不知为何,当苏若雪看见这柄名为三尺寒的剑后就特别喜欢。 或许是上方那剑的图案画得太好看,大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意味在里面。 谁让此剑生得这般漂亮,当真是越看越喜欢。 黝黑少女心中难免不生出一抹惋惜之情。 想到这般好看的剑怎么就毁了呢! 难道这世间就再没人可打造一柄同样的剑吗? 她开始陷入沉思,并诞生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倘若能为自己打造一柄这样好看的剑该有多好。 想必会十分的锋利,到时给花花切猪草就会轻松许多。 再也不用家中那把钝得不能再钝的闸刀了! 想到这里女子不禁笑出了声。 边上不远处的微胖老者突然睁开一只眼睛,看完后又立马闭上。 嘴里忍不住的小声嘟囔一句,说对方还真是个傻妞。 幸得着书之人不知这少女心中有此怪异想法。 三尺寒也同样庆幸没有落到这姑娘手中。 不然这山河剑榜之上它得往下掉好几个名次,索性自己把自己斩断得了。 除了好看漂亮之外,其中还有一点比较吸引她,那便是这柄剑的名字。 老夫子曾经讲学不是说过一句话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世间所有成大事者皆非一日之功,乃是常年打磨积累,于光阴长河中酝酿而成。 并且自身名字中也带有一个雪字。 黝黑少女倒是觉得与自身很是契合,仿佛冥冥之中已成命定之缘。 再想到当初跟着云家兄妹在后山竹林练剑。 虽说都是一些最为粗浅的剑式。 但是练得久了,舞得熟了,那日不也使出如“星河倒悬”一样好看的招式吗? 至于什么心法和内功,她可从未想过去学。 再说人家也未必肯教自己。 练剑舞剑只为打发闲散时光,跟着一起凑个热闹不也挺好的。 正当少女准备继续接着往下看时楼梯间却是响起了脚步声。 她好奇的歪着脑袋向边上望去。 只见云清月正手持一卷竹简慢慢悠悠的走了下来,貌似看得极其认真。 “云家姐姐,你也在此地看书吗?” 苏若雪欣喜出声,露出一脸笑容来。 白裙少女闻言放下手中书简,脸上同样露出浅浅笑意。 待走下楼梯,云清月拉住对方一只手便往藏书楼外走去。 同时开心的说: “今日观书颇有收获,走,我们去小竹林......”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只是用剑指悄悄比划两下。 反应稍显迟钝的黝黑少女愣了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连忙傻傻一笑的答应下来。 可就当两人刚要跨出大门之时,躺在藤椅上的微胖老者却一伸手将两人拦下。 老头打了个哈欠: “藏书楼中的书不可外带,若是想看便改日再来。” 云清月与苏若雪只好作揖行礼,老老实实的把手中书简放回书架。 这才手挽手的出了这藏书楼。 待走出院子,二女则十分默契的转身朝那老头所在方向扮了个鬼脸。 随后掩嘴轻笑,一同朝着山下走去。 第33章 敛息之功 放牛村竹林后山,苏若雪和云清月两人各持一柄木剑,于林间切磋剑法。 当然,这还是在白裙少女不运转内功的情况下。 不然以此女的武学修为,几剑下去还不得把对方给当场打趴下。 十招,二十招,直至五十方才双双停手。 没有修炼过一天内功。 并能在这消耗体力极大的剑法对练中坚持到现在。 先天体魄也足可称得上强健二字! 少女此刻已经是汗湿衣襟,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正不停从脸颊两侧滑落。 正靠在一棵相对较为粗壮的翠竹上微微喘息。 反观云清月就要好上太多,额间甚至连细汗都瞧不见。 女子只是原地盘膝打坐,闭目运功吐纳了片刻。 接着起身拍打拍打身后白裙,这才笑盈盈的望向对方。 “实在无趣,若雪你要是也修炼过内功和剑术心法就好了……” “这样我们姐妹就可真正的见招拆招,毫无保留的出剑!” “不过娘亲事先有交代,云家武学内功心法不可外传,实在是可惜。” “不然你就可以天天陪我练剑了。” 白裙少女用手中木剑在脚下地面画着圈,嘟起小嘴轻声说。 这时苏若雪也缓过一口气来,用衣袖擦拭掉额头汗水。 听见对方这话也不知该高兴呢,还是该惋惜。 只得嘿嘿的傻笑了两声,随后才柔声说: “其实,已经很好了……” 白裙少女突然眼珠一转,几步来到对方跟前。 清秀俏丽的面容上浮出一抹神秘之色。 她凑到女子耳边小声说: “要不我传你第一层内功的口诀,你回家后练着玩?” 黝黑少女面露难色,微微皱眉: “清月,这样不太好吧,万一被云婶婶知晓了她会生气的......” 白裙少女闻言轻笑,随即一歪脑袋的看向对方,眸光灵动: “不怕不怕。” “到时候我们就打死不承认,再一口咬定是我哥传你的。” “反正他皮糙肉厚,就算被我娘亲痛揍十顿也无妨。” “顶多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过了依旧是活蹦乱跳的。” 苏若雪听完两个眉头下意识的蹙拢起来。 想到云家哥哥能有这样的妹妹也不知是小福气呢,还是大福气! 少女也真心祝愿,祝愿他身子骨足够硬朗,能长命百岁。 “两个小丫头,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就在这时,一名身量颇高的布衫少年从边上那棵大树上纵身而下,抱肘望向两人。 “哥,你竟然偷听我们说话。” “不对,你是何时躲在上面的,为何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白裙少女扬起下巴一手叉腰,指着对方气呼呼的问。 布衫少年脸上此刻倒是得意,他故作老成的叹息一声: “以前呢,是一个傻妞,现在可要变两个咯!” “谁是傻妞?” “我是傻妞!” 二女一前一后,云清月有些气得牙痒痒。 不由转头看了苏若雪一眼,见对方那有些呆愣的神情。 只好两眼一翻的用手拍打自己额头两下,看样子是没救了。 少年一手指向两人,一手捧腹大笑。 “老实交代,娘亲是不是传了你什么新武功,亦或是心法之类的?” “不然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细微的呼吸,我也能察觉到一二才对。” 少女似乎是想明白了,也学着对方抱起了肘。 云有信闻言瞬间竖起一根大拇指: “看样子还不算太笨嘛!” “这是娘亲才教我的《敛息功》,大致类似于龟息术那样的武学。” “我原本是打算来这练剑,可又觉得一个人太过无趣。” “便在大树顶上运转这门武学。” “谁知晓运着运着就睡着了!” “随后隐隐约约听见下方有人说话,这才醒转过来。” 云清月此刻已经拉着黝黑少女走了过去。 她在布衫少年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掌。 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对方,倒是有些傲气凛然的样子。 “虽然你是我亲妹妹,那也不能就这样白教你吧。” “还有苏家小妹,这门武学可好玩了!” “也并非我云家那些不传的内功心法与口诀什么的,你也是可以跟着一起学。” “所以呢,你们多少还是要给点好处的。” 布衫少年眼中似有精光,说完哈哈一笑。 白裙少女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想了想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只好转头悄声说与边上正发呆的苏若雪听,让她代为转述。 果然,这平日被少年戏称为小黑豹的少女倒是心思单纯至极。 她把云清月的话一字不落的当着对方的面说了出来。 “云家哥哥……” “清月姐姐说若是你能传授我们敛息功,就让我亲你一下,以此作为答谢。” 黝黑少女说完目光如平湖秋月,无丝毫涟漪。 这话顿时把少年吓得不轻,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只得连连摆手说: “这可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不亲懂吗?” “你这样可是于理不合,坏了自己名节,将来可就没人敢娶你。” “我看要不这样好了, 就去黄桷巷张阿婆家的面摊。” “请我吃一碗她家的豌豆杂酱面,我就把这门武学教给你们。” “如何?” “一言为定!” 白裙少女闻言连忙答应下来,也不管边上苏若雪是否同意。 女子可是听得真切,是豌豆豆杂酱面。 话说这一碗就要二三十文钱。 可她身上却是一文钱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云清月自然是发现了身边少女的愁眉不展。 于是拉住对方的那只手突然紧了紧。 并点头示意对方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呢。 “你们要不……再商量商量?” “答应之后就不可再反悔哦。” 布衫少年眼中带着笑意,大有一切尽在掌握的架势。 “不用商量,都是自家亲兄妹,要不先教我们。” 待会晚些时候正好到饭点,咱们再回村吃面去。” “哥,你看可好呀?” 白裙少女眉眼弯弯如月牙,笑着说。 少年用手托住下巴,思量片刻之后就爽快答应下来。 虽说自己妹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机灵鬼。 可这小黑豹倒是个老老实实的傻妞,想来不会骗自己。 随后,云有信便把那敛息功的口诀心法。 以及运功时所需注意的地方,详详细细从头到尾都讲了一遍。 苏若雪没有修炼过任何内功,也没有根基。 所以只能把对方说的全记在脑子里,就当做好玩。 倒是云清月。 一边听自己哥哥讲解,一边就尝试运转这敛息功。 不得不说,这姑娘当真是个练剑习武的好胚子。 不仅天资聪颖,还悟性极佳,很快就做到了初窥门径。 第34章 同桌吃面 渝国放牛村,黄桷巷,张阿婆面铺。 话说这渝国百姓有个从建国至今所传下来的偏好。 那便是清晨起床后去街边吃上一碗麻辣爽口的面条。 用他们自己人的称呼则为小面。 在这数千年间,渝国小面也衍变出诸多品种与口味。 尤其是那豌豆杂酱面、香菜牛肉面、还有那白豆肥肠面。 若是再加上一个煎蛋,撒上一小把葱花。 那这个上午,注定是圆满的! 在武国人看来,这渝国人似乎人人脑子都有病吧? 对于他们来说,这大早上不都该喝粥吃馒头吗? 还花那么多心思去弄什么小面。 不仅辣,吃完还口干舌燥的,让人很是不痛快。 从两国日常吃食上便可看出,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习性。 一个提倡清淡香甜,一个则是提倡麻辣鲜香。 不过有点倒是相同,那就是“香”! 无论百姓吃啥,反正一个字,香就对了。 而在这放牛村,就有着一家以豌豆杂酱面闻名于十里八乡的小面铺子。 全名为“张阿婆豌杂面铺”,也是一家老店了。 平日这村中大清早来吃面的村民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生意是相当的红火。 “我说张婆子,你这小面怎么又涨价了?” “再怎么说也是同村邻里,我们这些也算是老食客了。” “从你当姑娘嫁人开店就一直照顾你的生意。” “吃了几十年的面,如此做法可不厚道。” “今日不给个说法,这面钱还真不给了。” 只见店铺边上正有一名鬓角斑白的老者,此时正与那面铺中的张阿婆争执。 老妪满脸愁容,只好耐着性子说: “马老哥,你又不是不知,这些年两国交战是越打越厉害。” “那些大州郡中供应米面粮油的商家都涨了价,并且还经常断货。” “说是得优先保障前线将士,生意是真心难做!” “你看这些年,也就涨了三文钱,可没敢多涨。” “就怕寒了你们这些老食客的心,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啊!” 这时旁边也有帮忙打圆的其她食客,出声的是一名中年妇人: “大清早就别吵了吧,都是乡里乡亲的。” “如今日子也比较艰难,听说我们皑皑州童家村前些日子遭了兵祸。” “村民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我们村还算好的了,还能在这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都看开些吧!” 老头似乎被说动了,看来也是通情达理的。 不过刚才怒气冲冲的说了一大通话,现在多少面子有些过不去。 边上老妪一见顿时卖了个笑脸: “唉,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今日这面钱就不收了,就当给老哥哥您赔不是。” “怪我之前没说清,不然也不会在这瞎吵吵,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这活了一大把岁数的老头也是个成了精的。 哪里还不知晓这是放了矮桩,是在给自己台阶。 于是想也不想的便从袖口里掏出十三枚铸有大渝通宝的铜钱拍在身前方桌上,大步离去。 “这次海椒放得少了些,下次记得多加点,不够辣,不过瘾呐!” 原本已经走出十数步的老头突然自言自语,还抬手摆了两下。 看来心中的那点小疙瘩是解开了,倒是显得有些神清气爽起来。 “张婆婆好。”白裙少女抿嘴而笑,甜甜的喊了那老妪一声。 “咦,这不是本巷云家兄妹吗,怎么今日来婆婆这里了,还是想来这吃碗面?” 老妪笑着问。 云清月点头嗯了一声,说是要三碗豌豆杂酱面。 味道要最辣最麻的那种,还安慰对方说不用担心辣到自己,让张阿婆放宽心。 老婆子自然笑着答应。 在端起碗打佐料之时不由用勺子放了一大勺海椒和一大勺花椒。 老妪啧啧出声,也不知是觉得这少女吃得太辣,还是心疼自己的这些佐料。 也就在刚才,这位张阿婆打量云家这兄妹二人的同时,还顺带看了一眼边上的黝黑少女。 她自然认得这姑娘是谁,对于这个来自岩口巷苏家从小吃豹奶长大的养女。 确实没多少好感,单看相貌都觉得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碍于来者是客,也不好多说什么。 “小黑豹,这边,这边。” 白裙少女三人刚走进面铺里面,就见拐角一张方桌处有两名少女坐在那里,此刻正小声向她们招手。 “小财迷,默默!” 黝黑少女脸上顿时露出欣喜。 这两名少女则是同为岩口巷村民的高家独女高渐璃与金家小女儿金默。 这绰号还是以前苏若雪给她们取的,看来是对两人称呼自己小黑豹的回应。 云清月兄妹见了也是点头一笑,算是互相打过了招呼。 既是同村,又在同一个学塾念书,彼此之间倒是熟络。 五人也就同坐一张桌子,从原先拐角处的那张小桌子换成了中间一张更大的桌子。 “你们俩怎么会大中午来这吃东西,平日不都是回家吃饭吗?” 黝黑少女突然有些木愣的问。 高渐璃闻言明眸一笑,随后凝声说: “明日不是各大郡县赶场吗,听说从渝国别的州郡过来好多大商人,还有好多有趣的玩意儿。” “因此我爹爹娘亲和默默的爹爹娘亲打算结伴同行,他们午时便已出了村。” “说是要在明日天亮之前赶到涅盘城,也好提前占个摊位,多买卖一些货物回来。” 今天这高家少女没有穿她那一身红裙,而是换上了一套朴素布裙。 金默却依旧是那一身黄衫襦裙。 这套衣服还是过年时她爹娘从郡城给她买的。 说是花了足足五两银子,姑娘特别爱穿。 少女说完一摊双手,接着说: “所以咯,家中没人做饭,自己做的又不如娘亲做的好吃。” “不过娘亲出门前给了我五十文钱,让我这几天在村里铺子随便吃点,等回来给我带只小凤凰吃。 ” “小凤凰?”云家兄妹与黝黑少女一听纷纷面露好奇。 不由想到这涅盘城还有卖小凤凰的? 突然发现脑子不够用了,看来这世间的东西千奇百怪。 没有买不到的,只有她们想不到的。 高渐璃与金默相视一笑,看来眼前三人是会错了意,于是笑着解释: “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凤凰呀!” “只是一种当地有名的跑山鸡,听说是用香油酥炸之后再撒上商家秘制的佐料。” “肉质香嫩酥脆,很是好吃呢!” 第35章 郡城赶场 不过多时,那位张阿婆便端来五碗豌豆杂酱面。 高渐璃与金默本来只是点了两碗普普通通的小面。 但云清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说什么无涯学子同甘苦共患难。 让那老妪一锅煮来,都改为豌杂面。 身为哥哥的云有信正想好好夸赞自己这个妹妹一番。 想她平日都是抠嗖嗖的,今日怎会如此大方。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果不其然,少年这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就见白裙少女主动起身为几人递碗,殷勤得不像话。 云清月突然轻拍少年肩头,言语豪迈: “姑娘们尽管吃便是,今日由我这个高大俊朗,为人仗义疏财的好哥哥做东!” 高渐璃与金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只得起身对着少年郎盈盈一礼,嘴里说着让云小哥哥破费了之类的话。 少年内心是哭笑不得,趁二女施礼瞬间还转头狠狠瞪了自己妹妹一眼,白裙少女则是报以微笑。 谁叫这一桌五人就他一人是男子。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少年总不能硬着头皮说我只是来蹭吃蹭喝的,面钱还得我妹妹来付这样的混账话。 那他这个七尺男儿也太小家子气,并且还是当着几位漂亮姑娘的面。 当然,那小黑豹不在这漂亮之列。 “哥,你最好了!” “喏,多吃一些,你们男孩子这个年龄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白裙少女眼眸如水。 笑盈盈的把自己那一大碗面匀了些到少年碗中。 看样子很是关心自己这个亲哥哥。 小财迷高渐璃与金默自然是投来羡慕的目光。 说什么云家小哥哥能有这样温柔可人的好妹妹,还真是好福气呢。 云有信闻言只得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应对。 待转头看向自己妹妹云清月后却是完全黑着一张脸。 这可是陈晚颜给他的一个月零花钱。 只是吃了五碗豌杂面,就这样没啦? 高大少年痛定思痛,心中开始复盘。 明显这次是被自己这个好妹妹摆了一道。 看来日后可不能与这些小女子一起出门吃东西,再多的铜子儿也不够花的。 不过想来也是奇怪。 自己妹妹是如何知晓今日高渐璃与金默会在这里吃东西的? 还把时辰把控得如此巧妙! 若说是事先就与对方商量好的,明显不可能。 无论从两人言行神态哪一点看都不像是在演戏。 那金家少女的为人他还是知晓的,可没这些花花肠子,倒是个爽直的姑娘。 四个同村少女是有说有笑,唯独少年是在边上专心大口干饭。 想来也对,这碗里的哪还是面啊,分明是他云有信的“血汗钱”! 每日每夜被自己那个好娘亲锤炼体魄,可吃了不少苦头。 现在仔细想想似乎也能想通。 为何每月给小妹五十文,给自己却是一百文。 那可是给他云有信用来买虎骨跌打酒的疗伤钱啊! 少年心中苦楚,此时唯有化悲愤为食欲。 高渐璃似乎是想到什么要紧之事,把唇边一根面条吸进嘴里后连忙说: “对了若雪,我和默默刚才经过巷子之时看见你姐姐找寻你。” “说是让我们若是遇见便告知你一声,让你快些回家去。” 黝黑少女听完是嗯嗯点头。 也顾不得吃相好不好看,三下五除二的吃完面就往家里赶去。 说是下次见面给她们带好吃的。 这姑娘一口气从黄桷巷跑回岩口巷。 中间还得翻过一座放牛坪,一路的奔跑也让村里那些百姓侧目。 放牛坪上依旧是被几头大黄牛霸占着。 牛背上的小牧童是认得少女的。 当女子匆忙掠过只是一个劲的喊着小黑豹姐姐。 苏若雪这天生心智不全也使得她不懂何为生气。 反而是回过头冲着牧童扮了个鬼脸,高高兴兴的继续往家的方向跑去。 当她气喘吁吁的跑到自家院子大门外后,正好瞧见边上停有一辆驴车。 这小毛驴一对耳朵竖得老高,见这黑不溜秋的人类女子打量自己。 于是便“啊呃啊呃”的叫了两声,也不知在说个啥。 “小妹你回来啦?” “还不快进来帮忙收拾东西,准备和爹爹去郡城了。” “本来是打算明早出发的,可听说这次渝国好几个州郡大小商贩都来了这边,” “我们也得早些出发,不然可会在城门排好久的队呢!” 姐姐苏清清刚从堂屋走出来,就见到自己妹妹在门外看毛驴,于是笑着说。 “好嘞,这就来!” 黝黑少女用手抹了一把额头汗水。 在角落大黑狗疑惑的目光中径直跑进了屋内,帮忙收拾一些路上所需的物品。 比如干粮,淡水,还有路上用的被子衣物之类的东西。 待所有东西收拾完毕,叶小蝶便来到院外为自己丈夫和两个女儿送行。 而那句路上小心的话也在妇人口中前前后后说了六遍之多。 意寓六六顺遂,一路平安! 平日妇人也是个做事麻溜,半点不拖泥带水的性子。 但不知为何今日却有些婆婆妈妈起来。 倒是让苏丰年与大女儿苏清清多少有些不适应。 高大男子不由小声抱怨了两句,妇人作势就要去拧耳朵,对方这才哈哈大笑的赶着小毛驴跑路了。 并且还带上了那杆狩猎用的长枪,让叶小蝶放宽心。 他这个当爹的路上定会护女儿们周全。 还说这几日家中没人,地里的农活就少做些。 没事就在院子里喂下花花和狗子,还有那几只刚买的小鸡仔。 妇人闻言轻轻点头,目中多有不舍之情,看得男子是直跺脚。 不由打趣说自己又不是一去不回,难道是担心自己被郡城哪个狐媚子给勾了去? 这一来一回无非也就三五日。 叶小蝶自然是白了自己丈夫一眼。 说你苏丰年若是能在郡城被那些漂亮的狐媚子勾去,也算是你的大本事。 怕就怕人财两空遇上那什么跳的? 妇人说不来,男子也识趣不接话,只是呵呵傻笑两声。 这一路上倒是遇上不少同样前往涅盘城赶场的人。 父女三人是轮流赶车,有说有笑。 谁累了就自己去驴车后面躺着休息,换另一个人来赶。 若是三人都累了那便支起那根竹杆。 杆子上绑着一根细绳,绳子下方则吊有一根胡萝卜。 说是能让小毛驴自行赶路,都不要人驾车的,很是好用! 第36章 少女歌声 满目金黄香百里, 一方春色醉千山。 柔风渡绿开花雨, 瘦叶花扬到夏天。 顺着蜿蜒崎岖的乡间小道一路前行,目力所及的四野皆是开满黄灿灿的油菜花田。 其间更有男子激情高昂的质朴歌声,于这大山乡野之间飘渺回荡。 “爹爹,你能不能别唱了呀!” “调子都快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若是被哪个路过的漂亮婶婶听到会笑话你的......” 正在前面赶车的高大男子闻言顿时没了唱下去的念头。 回头瞪了清秀少女一眼,没好气: “有你这样挖苦自己爹爹的闺女吗?谁还没个兴趣爱好不是。” “您老还是省省吧,就算不为自己的嗓门着想,也要为您两个女儿的耳朵着想呀!” 女子双手抱膝,坐在驴车后小声嘀咕。 男子开始动摇,心中不禁寻思: “难道自己唱得真有那么不堪入耳?” 从放牛村岩口巷出发算起,父女三人已经在山路上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此刻日头西斜,刚过酉时。 苏丰年似乎还不死心,又扭头望向自己小女儿,语气异常温和: “若雪啊,我知晓你最是实诚,你就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当然,咱们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 “刚才爹爹唱得究竟是好呢,还是说很好?” 说完男子还对黝黑少女眨眨眼,貌似对自己这个小女儿很是充满信心。 大女儿苏清清则是轻轻叹息,翻了一个大白眼。 半天才回过神来的少女两眼有些许呆愣。 她笑容灿烂,露出右侧半颗小虎牙。 “若雪也赞同姐姐说的话……” 苏清清内心窃喜。 伸手一把将自己这个小妹的脑袋揽入怀中使劲摇晃,如抖簸箕。 嘴里还不忘说着不愧是我苏清清的好妹妹,以后好好跟着姐姐混,好处可少不了你的之类的话。 苏丰年突然拿起一根稻草叼在嘴里,语气故作哀怨: “唉,还真是穿一条尿布长大的!” “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可我的小棉袄为何会扎心呢?” “好疼,真的好疼!” 清秀少女掩嘴轻笑,松开那个已经被自己摇晕的呆愣妹妹。 跪在驴车后面用膝盖往前挪了两步,言语轻柔: “爹爹,我和若雪不就是你的小棉袄吗?” “刚才只是与您闹着玩的,您老可别往心里去啊!” 高大男子不回头,甚至还把头偏向一边,气哼哼的: “别试图来哄我,已经哄不好咯,爹爹我是真的好伤心好伤心呐!” 清秀少女似乎不吃这套,伸手扯了扯男子袖子,眼眸之中涌现出盈盈笑意: “那女儿就给爹爹唱支小曲听。” “若是唱得好了,您老就消消气,可好呀?” “你这丫头还会唱曲?” “怎么平日就没见你在家中唱过呢?” 苏丰年有些疑惑,突然转头看去。 苏清清不由撇了撇嘴: “您去山里打猎后我可有在家悄悄唱过,还学了一支舞呢!” “可娘亲她不允许呀!” “还说小姑娘家家的不好好在家洗衣做饭,尽学一些勾栏做派。” “还问我以后是不是想进宫当娘娘......” 男子实在是没忍住,大笑出声。 苏丰年继续赶着车,摆摆手说: “嗨,你娘这个人哪都好,就是对你们太过严苛。” “这喜好唱歌跳舞乃是女子天性,为父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再说了,明年就是你及笄之龄,可不算小咯!” 高大男子说完顿了顿,又接着说: “我苏家女儿个个皆是懂礼仪,知廉耻的好姑娘,可没习得那些不正之风。” “你娘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 “我说乖女儿,你不是要唱曲吗?” “快些唱,爹爹还等着听呢!” 那被自家姐姐摇晕的黝黑少女终于醒了过来。 也学着对方跪坐在驴车后面,翘首以盼,竖起了一对黑耳朵。 苏清清清了清嗓子,心中多少有些紧张。 不过瞧见四下山野茫茫亦无旁人,于是,她缓缓合上了一双美目: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少女的歌声宛如晚风轻轻拂过的河畔杨柳,轻柔婉约。 似有淡淡哀愁浮上眉梢,刻在心头,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待清秀少女唱完,边上苏若雪眼中是熠熠生辉,像种了两颗启明星。 苏丰年则拍掌称赞,笑着说: “好听是好听,也就比为父强上那么一点点……” “不过这歌也太过哀伤了些!” “闺女,咱就不能唱支欢快愉悦点的曲子?” “实在没有,那热血沸腾的也凑合。” “哼,不爱唱、不想唱、不会唱!” 清秀少女双手叉腰,跪坐在后面嘟起了小嘴,男子一听是哈哈大笑起来。 倒是自己这个小妹,此刻正轻扯自己裙摆,少女轻声说: “姐姐,你也教我唱歌吧!好不好?” 见自己妹妹满眼期盼,心里倒是十分开心。 清秀少女又想把这小黑豹揽入怀中好好“蹂躏”一番。 却不想吃过一次大亏的她赶紧往后挪动两步,堪堪躲过一劫。 “咦?变聪明了嘛!” “那就让姐姐捏捏你的小黑脸蛋。” 说完她便一脸坏笑的靠了过去。 吓得对方是一头栽倒在驴车褥子之上,装死! 并时不时的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瞄上一眼。 苏若雪突然只觉腰间酥酥痒痒的,紧接着越来越痒。 顿时不再装死,睁开双眼后带着哭腔向赶车高大男子求救。 “爹爹,你快管管姐姐嘛,她又欺负人家......” 见自己两个宝贝女儿瞎闹腾,高大男子是满脸洋溢着笑容,不由继续驾车赶路。 争取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到达三十里外的一个村边驿站落脚。 戌时二刻,弦月临空。 父女三人总算是来到了这渝国皑皑洲临近凤栖山脉西南方的一处简陋村驿边上。 此刻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路人,有钱的驾着马车。 贫穷如苏丰年这样的赶着敞篷驴车。 这些几乎都是前往涅盘城赶场的百姓或是商贾。 众人的到来反而让这荒山野岭的驿站变得热闹起来。 第37章 说书老者 这个山野间的村驿其实早在多年前便已荒废。 不过平日那些前往各大郡城的渝国百姓还是多有在此落脚休憩,或是生火做饭的。 苏丰年见这驿站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附近。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有。 还有一些已经把马车停靠好开始吃起了干粮。 也有不少车上带有大米,正于路边刨灶生火煮饭。 再瞧那驿站边上。 几个约摸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女正围坐一起生好篝火,在那烤红薯吃。 最热闹的还得数驿站草棚下面,正有十余人围着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 而那老者站在众人中间唾沫横飞,时而还摇头晃脑。 看样子倒像个说书先生,让围观的人听得是连连叫好。 “清清,下来帮忙。” 男子寻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随即冲少女招招手。 清秀少女一听倒是十分开心,以前她也同苏丰年去过郡城。 知道多半今晚不会再赶路,会在这村驿小睡一晚上。 大概会在明日,卯时之前就出发,毕竟赶夜路可不安全。 先不说独自赶路会不会遇上村里老人们常说的棒老二。 就算侥幸没遇上,若是碰见个豺狼虎豹,还是毒虫蛇蚁的也不太妙。 毕竟不赶时间,只是去郡城凑热闹。 到时再看家中真若缺点什么就顺带买些回去好了。 苏若雪见姐姐下了驴车,也跟着从上面轻轻一跃跳了下来。 并帮忙一起把车上的被褥枕头草席统统抱到前面那块较为平整干净的空地上。 男子是个有经验的,所以在出发前便准好了驱蚊用的艾草帘子。 此刻大女儿苏清清正帮着扶住竹杆。 苏丰年则像搭蚊帐一样将其挂到上面,然后四面合拢围成一个方形。 少女本来就黑,这一到晚上也就牙齿是雪白的,她走到自己姐姐边上小声问: “姐姐,我们爹爹这是在干嘛?” 苏清清嫣然一笑,用手拍打了两下身边那挂起来的草帘子说: “这个是艾草做的,用作驱蚊,你是知晓的。” 黝黑少女闻言嗯嗯点头。 苏清清又指向正在弯着腰往地上撒某种粉末的苏丰年说: “爹爹撒的那是雄黄粉,今晚我们要在这草帘里露宿过夜。” “所以还得防止野外出没的蛇虫鼠蚁。” “若是在这荒郊野岭被咬上一口,那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毕竟不太好找郎中。” 黝黑少女双眼放光,此刻她觉得自己这个姐姐似乎无所不知,真的好厉害。 待男子把这一切都布置好,又从车上一只布袋里取出大串用红绳穿好的小铃铛。 见周围没人向这边看来,便轻轻将红绳的一头系到边上某棵大树主干下面。 再牵住另一头将他们睡觉的地方围上一圈系好。 一路上是轻拿轻放,铃铛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苏若雪好奇的看了好久,始终没看明白这个红绳铃铛是做什么用的。 于是再次用求助的目光望向自己那个无所不知的好姐姐。 清秀少女皱皱眉,似乎也被难住了,只得歪着头一边想一边凝声说: “这个好像是用来防范晚上睡着后有人偷偷靠近用的,比如那些想来偷东西的大坏人。” 忙完走来的高大男子正好听见自己两个女儿在叽叽喳喳谈论这红绳铃铛。 便伸出双手在两人脑袋上轻轻摸了摸,这才弯下腰露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他悄声说: “这红绳可是用大公鸡的血浸染制成的,小铃铛里面还有黑狗血,不仅可以防人,还能防......” 说到这里男子声音噶然而止,随后直起身满脸笑容,看样子是不想说出来。 大女儿苏清清立马就不干了,嘟着嘴俏脸上写满了生气二字。 这分明是在吊人胃口,想到自己爹爹也着实讨厌。 想要去问清楚这绳子铃铛到底还能防个啥。 无论清秀少女如何施展女儿家的小手段。 可他那个爹爹仿佛是老僧入定。 任你巧舌如簧百般讨好我就是不说,最后男子实在是没法了便说出一句话来: “不可说不可说呐,姑娘家家的最好少知道一些,怕说了你们睡不着觉咋办?” 其实小女儿苏若雪也挺好奇的。 不过她看自己姐姐都拿爹爹没办法,也就很是识趣的没有开口去问。 随后二女便把驴车赶到她们睡觉的边上,正好中间有棵树。 从车上取下缰绳在树干上绕上几周后系牢。 也不担心这小毛驴有力气能把这树连根拔起给拖跑了,除非它是一头仙驴。 父女三人围在由艾草编织的帘子中,坐在地上草席上吃着干粮,喝着凉水。 不得不说这烙好的饼子放久了还真是有些干硬,牙口不好的人貌似还没法吃。 苏清清咬着咬着不由觉得这饼硬如磨盘。 就想着用它去自己妹妹小脑瓜上轻轻敲一下,看看是这饼更硬,还是自己妹妹的头更硬一些。 想归想,到底不会真去敲,万一敲晕了咋整? 这无非是两个姑娘都觉得这饼实在太难吃了,又开始在那疯玩打闹。 苏丰年起先还觉得是不是近些年日子过得好,两个丫头开始养成了挑食的坏习惯? 不过待男子多吃几口似乎也觉得这饼不好吃。 远不如自己妻子烙的玉米饼吃着香。 于是便悄悄收起了那块“石饼”,拿起水囊喝了老大一口。 同时想到达涅盘城后要不要给自己两个女儿先买点好吃的。 如今尚不到亥时,此时入睡未免有些过早。 男子便带上姐妹两人去前面人群聚集处转转。 因为他自己也想去听听那老头究竟在那儿和一群人讲了个啥子! 这举动顿时让大女儿苏清清和小女儿苏若雪高兴不已。 不过男子还是叮嘱她们不要在这荒山野岭乱跑。 即便是内急也要一块去,不可独自前往。 对于自己爹爹的这些话,姐妹俩自然不敢不听。 在出门之前叶小蝶就再三嘱咐过,谁要是在路上敢不听你们爹爹的话。 回去可就别怪她这个当娘亲的家法伺候。 父女三人刚走近人群,便听见那老者语气低沉的讲道: “话说此处村驿以前那叫一个热闹,商客旅人往返郡城多有在此落脚过夜者众多。” “殊不知早有贼人盯上这里久矣,欲要行那杀人劫财之事。” 第38章 民风淳朴 只见那站在人群中貌似说书人的老者接着说: “话说刘员外一家连同婢女仆人车夫共十三余人返乡探亲。” “不料行至这凤栖山脉西南大山深处时便刮起阵阵狂风。” “天空更是电闪雷鸣云海变色,眼看一场瓢泼大雨即将到来。” “只好吩咐车夫驱车来这最近的村驿避雨。” “却不知这一路行来早已被那杀人劫财的棒老二给盯上。” “那后来呢,刘员外他们一家人是遇害了吗?” 老头说完就慢悠悠的拿起葫芦喝了一口,也不知里面装的是水还是酒。 苏清清突然忍不住好奇的问。 这少女清脆的声音顿时惹得不少人转头看来。 苏丰年只好瞪了自己女儿一眼,笑着向众人说了几句小女不知礼数的客套话。 当着这么多人女子多少有些羞赧。 赶紧用双手挡住脸蛋,只留出一条缝儿偷看。 这小女儿家的姿态倒是引得边上几个年龄稍大几岁的男女咧嘴轻笑。 老人压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或许是这刘员外一家老小命中有此一劫。” “同样是这个时辰,就在如今我们众人所站立的这块地上。” “一伙五六人的彪形大汉手持环首刀从林间三个方向迅速冲出。” “这些匪寇可谓是心狠手辣至极。” “那些靠外而站的车夫与仆从是首遭其害。” “刀刃划过瞬间便是数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 “人头之上则是满脸惊恐,死不瞑目。” 老头说到最后突然拔高嗓音! 此时正好天上响起一声闷雷,连同苏丰年在内的所有听众皆冷不防的被吓了一个哆嗦。 有些心中恼火的年轻男子已经开始骂骂咧咧。 说你们这些说书的就喜欢玩这一套,就他娘的不能换点新鲜的? 老头心中苦楚,很想对这些人明说,其实刚才他自己也被吓得不轻。 不过是仗着阅历丰富,遇事处变不惊罢了。 方才拔高嗓音不过只是为了活跃活跃气氛。 但那一声闷雷可真不是自己所为。 他小老儿可不是那些山上的修道神仙。 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一张符纸抛出便可降下雷电冰雹。 “老头,继续讲,别发愣啊,正听得起劲呢!” 人群中突然有个中年汉子在后面嚷嚷起来。 那一身灰色长衫的老者再次压了压手。 在场众人也就不再吵闹,一个个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长。 然而就在一群人全神贯注的准备继续听取下文之时。 老头突然剧烈咳嗽两声,转身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引得众人抱怨不已,说这老头事真多。 一会喝水,一会吐痰的,真个不痛快。 长衫老者讪讪一笑,也不在意众人的无礼吐槽。 “那几个匪徒在杀完一干下人仆从之后,也没有丝毫停手之意。” “几步上前把那早已吓得双腿发软的刘员外及其发妻一并砍倒在地。” “血液顺着石阶流了整整一晚,随之浸入到这些泥土当中。” “往后这村驿下便长满了这种红色的野花,被人称之为食血草。” “不信你们可低头看看。” 众人闻言还真的连忙低头往石阶下看去。 只见泥土地上果然是长满了一大片红色野花。 有些胆小的已经从下面跑了上来。 生怕自己踩到那什么食血草上,那可不吉利。 苏丰年父女三人也好奇的往下看去,不知为何,这红色小花为何如此眼熟? “不对,这个不叫食血草。” “这叫红花火绒草,在我们村的小山坡上也有!” 黝黑少女难得嘟起了厚嘴唇,在后面大声说。 由于是晚上,除了下方的篝火以及零散的烛火微光。 他站在村驿棚子下看了半天才瞧见。 原来说话的是个黝黑皮肤的少女。 幸得老头看去之时对方冲他笑了笑,不然还真瞧不见人! 说书老者突然不再细看那姑娘,缓缓抬起头来轻咳两声: “或许两者只是十分相似,要不等天亮了小姑娘再去仔细瞧瞧?” 黝黑少女一听自然不再去反驳,高高兴兴的回了一声“好的嘞”。 就在众人的催促下老者又继续徐徐说道: “就在这群匪徒杀完在场所有人之后,就开始搜刮其身上财物。” “然后就在这时,边上两辆马车中的一辆突然传出异响。” “这瞬间让敏锐的几人给察觉到,凶匪持刀缓步而行,极为谨慎。” “当其中一名用刀挑开马车帘子后才发现。” “原来里面还有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还活着!” “想来是因身子娇弱,被留在了上面,看来多半是那刘员外的爱女。” 老人说到这里顿了顿,抚须一笑,眼中大有深意。 “各位可以尝试想一想。” “一位貌美娇弱的闺阁小女子,在面对几名精壮凶狠的山匪,那会是个什么下场!” “想必老夫不说你们也知晓。” 见这老头又卖起了关子,不少年轻男女心中开始不满。 大声喊着不知晓,老头你赶紧说啊,别逼我骂你之类的话。 见这些来自各个村的路人开始抱怨。 长衫老者倒是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于是对着众人抱了抱拳: “下面讲的可能不太适合小娃娃听,所以还请自行回避为好。” “有毛个小娃娃,我儿子都要娶媳妇了,老头别扫兴,快些讲。” 这时边上一个浓眉大汉仰着头,冲对方大声说。 老人做出了让人熟悉的动作,他双手下压,在场顿时鸦雀无声。 “瞧见没有?” 老者一指下方远处那棵粗大槐树,众人纷纷扭头望去。 “这刘员外的爱女便被一伙匪徒拖至槐树下面,受尽各种折磨,从而香消玉殒。” 正当人们心中为这漂亮女子感到痛惜之际,也不知是哪个年轻男子问了一句: “老头,你口中说的受尽各种折磨是何意啊?还请细说。” 本来晚上这林子里就黑,长衫老者听完又黑着一张老脸,那就更黑了! 老人不由面色变得严肃,瞪向那名男子说: “年青人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学些歪风邪气,否则将来可讨不到媳妇!”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女人不妖,男人不撩。” 这话在我们村可是连三岁的稚童都会背。” 青年男子对此不以为然,他双手抱肘,有些懒散的念叨。 这话倒是让苏丰年在内的众人笑出了声。 还有少数年轻人对其竖起了大拇指,喊了声兄弟好样的! 称赞你们村的民风还真是淳朴得不像话,说若是哪天有空自己也去你们村逛逛。 第39章 月下互咬 这次不等众人催促,长衫老者主动开口: “由于这女子死前心中积累太多怨气,自身精血又渗入这粗大槐树之中。” “而这槐树又名鬼树,往往生于阴暗之地。” “常年吸取阴气为生,传说乃是鬼怪栖息容身之所。” “这不,李员外爱女的一缕游魂正好寄宿在了那棵老槐树内。” “每到夜间子时便会在这村驿周边游荡,寻那路上行人食之血肉,掏其心肺。” 这话音刚落,很是凑巧的袭来一缕夜间凉风,吹得在场众人是打了个寒颤。 再加上这说书人的言语渲染。 那些胆子较小的年轻男女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只想早些回到马车上休息,明日速速离开这个荒废村驿。 不过也有不少胆肥的。 一个劲的在边上嚷着没听够,不过瘾,还请老先生继续讲。 老头见此嘿嘿怪笑一声,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后面讲的乃是这漂亮女鬼与那途经此地进京赶考书生的风流艳事,若还想留下听......” 说到这里,老头不由伸出手来。 当着众人用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两下,眼中似有一抹精光划过。 “嗨,真他娘的无趣,散了散了!” 也不知是谁突然在后面喊了嗓门,众人做猢狲散。 不过还是有少数年轻男女留了下来,其中两人还牵着手,看来还是一对小情侣。 这些人想来也经常在村里听说书先生讲书,自然是懂规矩的。 每人自觉掏出几个铜板递到老人手里,老头自然是笑呵呵的把钱收进袖中。 虽然前面铺垫得很好,奈何这村驿听客有限,有钱的也不多。 不过还好,总不至于白忙活一晚,倒是留下来几个。 苏丰年向老者抱了抱拳,随后低头一拍两个女儿后背: “走吧,后面的故事还真不是你们姑娘家听的。” “时辰也差不多了,早些回去睡觉。” “争取在午时前进城,到时爹爹带你们去吃城中有名的小凤凰。” 瞧两个女儿听得入迷,这点倒是让高大男子心中甚为欢喜。 像极了自己年轻之时,没事就爱跑去黄桷巷听书。 还记得当时还听过一个有关狐妖挖心的鬼怪故事。 吓得他是晚上都不敢出门倒洗脚水。 苏若雪这丫头还好,晃悠着脑袋说走便转身往回走。 可大女儿苏清清依旧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头瞧了那说书老头一眼。 见对方已经寻了个小凳坐了下来,看来那有趣的故事都留在了最后。 “爹爹,什么叫风流艳事呀?” 小女儿把玩着手指,突然冒了一句让男子险些吐血的话。 苏清清则有些脸颊微红,拉了拉自己小妹袖子,并使眼色让她不该问的别问。 毕竟是要及笄的少女了,对于男女情爱之事已然开始萌芽。 好歹也念过两年学塾,从这字面意思上并不难理解。 苏丰年身为人父,自然不好给自己小女儿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但不说又显得自己这个当爹爹的很没学问。 于是男子思量了片刻,这才一脸正经的说: “这风流艳事啊,说的就是做事之时要有风度。” “还要把事做得漂亮,更要让对方满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边上清秀少女忍俊不禁,苏若雪则低头认真体会自己爹爹这话的意思。 黝黑少女赫然乐开了花,说爹爹你比老夫子还有学问呢! 顿时让高大男子没来由的老脸一热,讪讪而笑。 月华如水,倾泻在这临近凤栖山脉西南面的丛山峻岭之上。 边上篝火偶尔传来木柴被烧断的噼啪声,以及断断续续的虫鸣。 伴随那润物无声的一缕春日晚风。 父女三人就在那临时搭建起来的地铺上沉沉入睡。 长衫老者的故事已讲完,听书的年轻男女自然也都散去。 此刻整个荒废村驿重归寂静。 不过偶尔会有几声怪鸟的啼鸣会从这茂林深处传来。 也不知是否因为头一次在这远离自家的野外而眠。 苏若雪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她扭头看了看左右两侧。 见自己爹爹和姐姐睡得踏实,所以不敢动作太大,就怕吵醒了他们。 少女翻了个身,让自己趴在草席上。 又百无聊赖的向前挪动身子,像极了一条爬动的猪儿虫。 她想把头探出这艾草帘子,看看那些人是不是都睡了。 还有那个说书的老头,还在不在那草棚子下面坐着。 当黝黑少女小心谨慎的挪了几尺之后,总算是到了帘子边缘。 她用手轻轻拨开,把自己脑袋伸了出去。 再用双手支起自己小下巴,开始欣赏这夜晚的山间美景。 可惜除了洒下的月光与各种高大古树,这村驿四周便再无人走动。 远处的篝火也奄奄一息,看来是支撑不到天明时分了。 就当少女觉得无趣打算挪回帘中继续入睡之时。 突然瞧见了左前方较远处的一棵巨大古树下正有一对年轻男女。 由于是晚上,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清。 那年轻女子依靠在男子怀中,两人像是在说些什么。 男子时不时的用手抚摸女子脑袋,似乎关系很是要好,多半是一对情侣无疑。 但是下一刻,那男子凑到女子脸颊边上开始“咬”她! “咬”完了脸颊又去咬脖颈,后来甚至还把对方抱离地面“咬”! 这可把黝黑少女吓得不轻,心跳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明明两人不久前还那么要好的依偎在一起,为何说翻脸就翻脸? 还有那个男子,又怎能恃强凌弱的去欺负一个女子! 姐姐就被自己咬过,所以苏若雪能体会到,那是很疼很疼的。 可越到后面少女越是看得迷糊,为何还去解人家裙衫? 似乎那女子开始还口,时不时的去主动“咬”对方! 约摸半炷香后,男女二人悄悄离去。 黝黑少女此刻也挪了回来,躺在草席上盖好那床薄棉被开始琢磨。 想那在月光下相互撕咬的两人,究竟最后谁更胜一筹。 苏若雪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个结果来,索性就不想了。 待明日醒来就把这事告诉自己姐姐,让她帮着一起想想。 毕竟是天底下最好最厉害的姐姐,就没姐姐不知晓的事。 第40章 白衣女鬼 寅时初刻,黝黑少女猛然惊醒过来。 这次可不是睡不着觉,而是被右小臂上再次浮现出的三道淡金色剑痕给灼痛醒的。 她抬起右臂,见那如胎记一般的印痕正泛起淡淡柔光。 若不是在这夜间山林深处,很是不易察觉。 也都怪昨晚那饼子太硬,如咬石盘,所以凉水倒是喝了个饱。 此刻女子只觉小腹微涨,看来得去寻个没人的地方小解。 不过还记得自己爹爹嘱咐过。 出门后无论去哪都不可独自前往,得把自己姐姐带上,就怕姐妹俩走丢。 “姐姐......姐姐......” 苏若雪坐起身后又俯身对着自己姐姐苏清清耳畔轻喊。 可喊了两声对方似乎没有丝毫反应,看来睡得香甜。 想到不过是去前方不远处,也不会真如爹爹说的那样走丢。 再怎么说今年冬至自己就满十一岁了。 可不是那几岁的小姑娘,去哪都得爹爹娘亲跟在身边。 思及此,黝黑少女便起身轻轻掀开艾草帘子,朝着那棵粗大槐树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瞧见那些马车或是小帐篷倒是挺多。 甚至还有人只裹一条被子就睡在路边,险些就被自己踩到。 怕是醒来多半会很生气的! 片刻之后,在老槐树边上的少女正想往回走,不过没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 她突然回头,用脚掌使劲刨动地上的落叶与松软泥土。 学着自家狗子的动作,把浸湿的那块给掩埋。 女子笑盈盈的轻轻拍了拍手,这才继续转身往回走。 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这样挺好玩! 也不知晓自家黑狗为何每次都会这样。 不过听自己姐姐说这是狗子爱干净,所以她才去学。 就在苏若雪转身的瞬间。 赫然有个身穿齐胸雪白襦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五丈外! 女子生得十分漂亮,唯一让她感到奇怪的便是对方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冷冰冰的不似活人。 少女此刻露出一口白牙,就这样笑呵呵的望着白裙女子。 起初对方也没在意,甚至连眼珠都懒得动一下。 可是当苏若雪抬手向她挥手打招呼后。 那女子才露出满脸惊容,下意识的往后飘出数丈。 雪白襦裙女子嘴唇未启,少女脑中却是传来对方清冷的嗓音: “小姑娘,你能看见我?” 黝黑少女嗯嗯点头,倒是觉得这个漂亮姐姐好生奇怪。 明明一个大活人站在自己面前,有何看不见的? “大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大晚上在这里站着呀?” 是不是和我一样睡不着觉,来这里嘘嘘......” 少女抿着嘴唇,凝声问。 对方却没说话,只是瞳孔突然变得有些漆黑如墨,面色更是惨白。 白裙女子开始试图靠近对方,可当她在距离少女三丈之时。 一道淡金色剑芒从苏若雪右小臂上溢出! 灼烧得她是倒地哀嚎不已,看起来很是痛苦。 而这剑芒只是微微溢出半缕,尚未真正斩向对方。 否则这襦裙女子岂有命在? 黝黑少女自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觉得右臂上的剑痕让她很是难受。 就像是被蚊虫叮咬一大口后还被它逃跑了。 过一会那只蚊虫又折返回来,并在同一个地方再次咬上一口。 烦得很,也讨厌得很! 这时的少女看样子痴傻症又犯了! 脑子运转比寻常人慢了岂止半拍,那可是好几拍。 待那白裙女子稍缓起身,除了脸色依旧惨白。 但那眼中的怨气也早已消散大半。 她有些虚弱的问: “小姑娘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有如此强横的剑气?” 女子开始哽咽,眼角血泪滑落,她喃喃自语: “云辰啊云辰,你夺我元阴,毁我肉身,如今连我一缕残魂都不肯放过吗?” “怪只怪我白曦遇上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如今竟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来对付我,还真是杀人诛心呢!” 这话把苏若雪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少女有些不解的问: “大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呀?” 雪白襦裙女子开始收敛心神,缓缓抬头望向前方少女。 她细细打量,只觉对方身上的剑气已然消散。 而少女本身则毫无灵气波动,似乎只是一名普通人。 “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 女子喃喃低语。 这雪白襦裙女子始终与黝黑少女保持在三丈之外的距离,疑惑的问: “小姑娘你为何能看见我?” 黝黑少女此刻有些痴愣,有些呆呆的说: “为何不能看见呢?” “姐姐你这么大个大活人站在我面前,又不是鬼。” “你哪只眼见我不是鬼?” 女子话语紧跟其后,说完便漂浮于半空,气息阴冷。 苏若雪小嘴微张,连忙用手捂住脸蛋。 “鬼姐姐不要吃我,若雪的肉不好吃的!” 这话看似求饶,但语气中丝毫察觉不到害怕的感觉。 这让身为阴物游魂的襦裙女子很是挫败。 少女手指挪开条缝,偷偷看了对方一眼,有些好奇的问: “姐姐……鬼都如你这般好看吗?” 这话差点把这白衣女鬼给气笑了,心想这姑娘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不仅能看见自己这个附着在老槐树上的鬼物。 竟然还半点不惧怕自己,奇哉怪哉! 苏若雪这时突然加快脚步往回走。 因为她想到自己爹爹姐姐若是醒来没瞧见自己一定会很担心。 于是也没了和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就在黝黑少女走出十数丈后,身后白衣女鬼突然轻声说: “小姑娘,若是日后你能有幸踏上修仙一途,记得来此处寻我。” “到时候姐姐送你一份不小的机缘。” “可能这些话你目前尚无法理解,但你可以尝试记在心里。” “待时机成熟,你可仔细回想回想,再做决定不迟。” 话音落下,人已远去,也不知那黑炭少女记住没有。 不过这对白曦而言,何尝不是一桩上天赐下的复仇机缘? 白曦红眸幽幽,嘴角隐有一抹耐人寻味的淡淡笑意。 当这林间突然响起一阵铜铃声后,她便匆匆向那棵老槐树缓缓飘去。 不过才飘至一半,女子的身形便已凭空消失,再难寻觅其踪影…… 第41章 三枚铜钱 黝黑少女一路上晕晕乎乎,不停摇晃着有些发胀的脑袋。 不过之前那个名为白曦的女鬼所说之言倒是尽数被她给记了下来。 谁叫这小女子记性出奇的好呢! 当苏若雪回去躺下入睡后,再次被自己姐姐唤醒已是卯时初刻。 此时远处天边已经开始泛白,这山林间的鸟儿也开始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父女三人手脚还算麻溜。 不一会儿便把昨夜从驴车取下来的各种行头收拾利索,重新放回到了车上。 趁着大多数人还未动身,先行出发。 男子可是个有经验的。 知晓这皑皑州的涅盘城去得太早没开城门,去得晚了会排起大长队。 尤其是这赶场之日,前来者众多,可谓人山人海。 故而必须得把时辰把控好,最好是在午时之前赶到。 那时城门排队的人没有那么多,倒是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对于渝国百姓来说,只要不是去经商开店做买卖。 或是跨大州长期居住,皆不需要郡府出的路引文书。 这倒是朝廷施行利民便民的一项好政策。 苏丰年这时正赶着小毛驴,就当他打算休息一会。 把那吊有胡萝卜的杆子插上之时,却是惊讶的发现那萝卜少了半截。 不由心中纳闷,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吃到的? 当经过一处陡峭山壁后,驴车便开始走下山路。 只见山崖下方远处正有一名身穿长衫的老者独自骑着一头小毛驴,在山的下方慢慢悠悠。 恰巧父女三人也识得对方,不正是昨晚遇见的说书先生又是何人? “嘿,这老头,跑得还挺快的嘛!” 高大男子挠了挠头,语气多少有些吃惊。 姐妹两人一听都同时伸长了脖子,从车后往下望去。 还真是昨晚讲风流艳事的说书老者。 大女儿苏清清有些开心,笑着说: “爹爹,我们快追上去,让老人家给我们在路上讲个故事听呗?” 同时小女儿苏若雪也在后面拍手叫好。 高大男子见自己两个女儿高兴,嘴里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至于一会那老头愿不愿意讲,那就另当别论了。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 长衫老者一边骑着毛驴一边哼着不知名字的乡谣。 手中还抓着一把花生米,只见其拇指轻轻一拨。 那花生便精准无误的落入到了口中,倒是一副逍遥自在的老神仙模样。 “啊呃啊呃啊呃!” 突然身后传来毛驴的叫声,惹得老头连忙转身望去。 见正有一三十岁出头的高大男子正赶着驴车追了上来。 那驴车后面还坐着两名少女,一个清秀俏丽,一个则黝黑辣眼。 不多时,苏丰年父女三人便已赶了上来。 男子对其抱拳行礼: “老丈安好,昨夜听其讲书之精彩绝伦,让在下甚是佩服。” “恰好在后面山上瞧见,故而这才赶车追了上来。” 老头见此拱了拱手,也算是回礼了。 他打量这父女三人,正好瞧见那后面的黑炭丫头正冲自己傻笑,不由啧啧出声: “这是你两个女儿? “那小姑娘笑得很是开心呐,看这生得黑不溜秋的,想来心地十分的善良。” “唉,天生命苦相哟!” 苏丰年闻言有些不悦的说: “这乃是在下的两个女儿,白的是大女儿苏清清,黑的是小女儿苏若雪。” “老丈何出此言啊?” “莫非您还会看相?” 老头呵呵一笑,口中念叨: “世人皆道爹娘好,唯有儿女忘不了。” “古今良将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他接着说:“老朽说书不过只是副业,看相才是主业,想必那黑丫头不是你亲生闺女吧?” 男子沉默片刻,转头看了自己小女儿一眼。 见她也笑着望向自己,于是言语坦率: “实不相瞒,小女儿天生心智不全,时常犯有痴傻之症,并非亲生。” 停顿片刻,男子又说: “虽非亲生,胜似亲生。”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长衫老者叹息而念,也不知想要说个啥子。 在苏丰年看来,这些爱算命的八字先生没一个正常人。 要么疯疯癫癫,要么装神弄鬼! 老头突然一指黝黑少女,沉声说: “老朽便帮令千金算上一卦,若是算得准了......” 说到这里,昨晚那熟悉的手势动作又在父女三人面前展现,让高大男子有些无语,连忙出声: “我们可不是有钱人家,不过真是说得准了,给上一文钱可好?” 老头马着个脸,语气不悦: “一口价,三文钱,多一枚不收,少一枚不行!” 还真别说,此刻这老头的架势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那一身灰色长衫,长须白发并不显得凌乱。 眉宇间的神态更有一种傲然于世的风采。 “好,三文就三文,只要老丈说得准。” 高大男子似乎下意识就答应下来。 不过说完又有些后悔,真想给自己嘴巴打两巴掌。 男子说完就看见那老头笑呵呵看着自己,有些忸怩的伸出手掌来,这可把高大男子气坏了。 “我说老丈,这还没看呢,怎就先要钱了?” 苏丰年气不打一处来,撇过头去。 老头倒是一点不在意,说这是祖师爷传下的规矩,不可破,否则就不灵验了。 高大男子只好硬着头皮丢去三枚铜钱,老头接过后用袖子使劲擦拭。 眼中仿佛泛起了两束刺目金光,此刻绝对是盯谁谁就得瞎在当场。 “老财迷!” 大女儿苏清清一瞧对方那样子,怎就一个掉钱眼里了,忍不住小声嘀咕。 “黑丫头,把你右手伸来让老朽瞧瞧。” 一听这话,苏若雪很是配合的从驴车后伸出手去。 老头则用二指在其手背上轻轻敲打了三下,瞬间面无人色。 男子见状有些好奇,于是开口问: “先生,有何不妥?” 他身下小毛驴突然加速狂奔,跑得那叫一个快,宛如受惊的马儿。 老头此刻艰难转头,大声喊道: “令爱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呐!” “这三枚铜钱就当是消灾避祸的买命钱好了。” 苏丰年闻言黑着一张脸。 苏清清更是着急起身,叉腰一指已经跑出数十丈外的老头: “我妹妹打小印堂便是黑的,还用你说?” “好你个老骗子,可别让我们逮到你!” “现在可好咯,父女三个印堂都黑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这三文钱给了老朽,保管你们不吃亏。” 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人已跑远,想用这驴车去追,怕是很难再追上了。 清秀少女气得直跳脚,这世间哪有这种人,骗了人家钱财还咒人死的,当真是可恶至极! 第42章 铁锁板桥 苏丰年瞧见自己大女儿比自己还生气,反倒是爽朗一笑: “算了算了,就让那老头拿去好了。” “这出门在外啊,哪有不吃些亏,上些当的?” “有的人为了过日子是勤勤恳恳干活。” “有的人则是选择不劳而获,做些鸡鸣狗盗的勾当。” “这世间便是这样,人若是活得久了,也自然见得多了。” 男子叹息,接着说: “从最初的无法容忍,到最后的妥协认命,一辈子到头终是要经历好多个身不由己。” “等再过些年,你们都长成了大姑娘,就会发现很多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人这一辈子啊,说长也长,要说短它也短,年轻之时觉得度日如年。” “就拿你们老爹我来说吧!” “尤其是在无涯学塾那会,每天盼着散学回家,那叫一个煎熬。” 姐妹俩互看一眼,有些忍俊不禁。 似乎像是多出一个知己,看来这话确实是自己老爹的肺腑之言。 “你两小丫头还别笑。” “虽说是很厌烦老夫子每日在耳边叨叨个不停。” “可后来离开了学塾,过了多年以后吧,每当回想起念书的那些时光还怪想念的。” “甚至都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怎就不去搏上一把。” “努力尝试考取个功名啥的,也好给咱们老苏家光宗耀祖。” “奈何这一转眼闺女都这么大了。” “唉,这便是人生,苦多甜少,唯有苦中作乐这一味药可解呐!” 苏丰年徐徐而说,苏清清与苏若雪则认真聆听。 清秀少女突然开口:“那爹爹,假如光阴可逆,你还想好好念书吗?” 高大男子一听顿时侧头睁大了眼,朗声一笑: “不想不想,绝对不想!” “为何呀?” “爹爹不是说有些后悔没好好念书吗,怎么又不想了。” 小女儿苏若雪突然疑惑的问。 男子唉了一声,大大咧咧: “不为何,因为你们老爹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啊!” “世间很多事并不是付出了就一定会有收获,无非是一个搏字。” “在那有无与多少之间搏气运。” “当然,一点不付出的话,那连搏一把的机会也没了。” 大女儿苏清清觉得今天自己爹爹有些话多,于是笑着打趣: “那爹爹,有没有那种既不用付出,又能收获满满的好事呢?” 苏丰年一听双眼陡然大睁,很是认真的说: “当然有啊!” “来,乖女儿你凑近些,然后闭上眼睛。” 清秀少女虚着眼,思来想去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只得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闭上了一双水灵灵的俏眸。 就在这时,男子伸手在自己大女儿那白皙的脸蛋上稍稍用力一捏。 疼得女子连忙睁眼后挪,眼眸之中满是羞怒,忍不住的娇哼一声。 “爹爹!” “你干嘛呀,好疼!” 少女苦着个脸,有些小委屈,边上小女儿则有些觉得好玩,不由咧着个嘴。 男子继续赶车,乐呵呵的说: “瞧,既不用付出,又可以收获这满满的疼痛。” “乖女儿,是不是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清秀少女听完是气得轻咬银牙,扬言要与爹爹您拼啦! 说完女子便赫然转身一把揪住身边自己小妹那黑黢黢的炭脸,如捏煤球一样揉搓。 原本只是在一旁傻笑看热闹的黝黑少女此刻是遭了无妄之灾。 在反抗无果之后只好选择向苏丰年求助。 一个劲的喊着爹爹,你快瞧姐姐呀,她又欺负我! 就在父女三人一路说说闹闹继续赶路的同时。 那骑着小毛驴的说书老头此刻已经是跑出了七八里之遥。 早就脱离了他们的视野。 现在他正站在一座巨大铁索板桥的桥头边上。 看着下方那奔流翻滚的浑浊河水叹息摇头。 老者突然从袖中掏出之前那三枚从高大男子处骗来的铜钱,握于掌中把玩。 老头嗤笑: “世人皆说破产消灾,殊不知最终这灾还得由人来消才行呐!” “嘿,又是一桩天道因果。” “罢了罢了,既然遇见就无须再回避,管他娘的因果不因果。” “老子自己便是一颗熟透了的因果,贼老天想吃就来。” “贫道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叫李清然!” 只见长衫老者目光如电,挥手间那三颗铜钱便被其一手掷出。 于空中瞬间连成一条直线,分先后! 顿时那铁索板桥下方连接桥头最粗的一根铁链下方正好有个豁口。 倒像是那粗大桥柱与铁链之间的衔接点。 而那三枚铜钱正好精准的打入豁口之中,将那粗大铁链牢牢卡死固定。 若是此刻有人凑近细看。 定会震惊的发现那铜钱已然嵌入到了那铁链当中,宛如铁水浇筑而成。 老头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便牵上自己那头小毛驴慢慢悠悠的往桥上走去。 其间更是传来老人气如山岳的吟唱: “铁锁横江浪滔滔,险关崎岖路且遥。” “若问酒娘何处寻?涅盘城中绾潇潇。” 这个自称李清然的说书老者就这样渐渐消失在了这铁锁板桥的尽头。 此刻唯有桥下澎湃的流水与那回荡于两岸久久未能散去的吟诗声。 当苏丰年父女三人驾着驴车来到这座气势恢宏的铁锁板桥面前后,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男子还好,毕竟见过多次,心里其实早有准备。 大女儿苏清清无非也才见过两三次,但依旧会被眼前的光景所震住。 尤其是下方湍急如潮的水流。 还有那浪花拍打水中礁石之后所发出的轰隆巨响,甚是吓人。 小女儿苏若雪则是有些呆滞。 盯着这座长达上百丈的大桥有些心悸,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 “在后面坐好,千万别乱动。” 苏丰年也不耽搁。 吩咐完自己两个女儿后便极为小心的站下车来,用手牵住小毛驴缓缓而行。 男子边走边说,语气隐有一丝期待: “这座大桥名为遇仙岭大桥,由于与对岸的遇仙岭毗邻,故而得名。” “只要过了前方遇仙岭,再走一个多时辰便能到涅盘城南门了。” 其实这话多半还是说给自己小女儿苏若雪听的。 毕竟这是少女第一次随他出远门,途中诸多地名景观还不甚了解。 第43章 有惊无险 就当驴车即将达到对岸之际,这座百年前修建的铁索桥猛然摇晃起来。 仅仅不到一息,那拉扯大桥的六条粗大铁链中的其中一条是骤然断裂。 只见那链子从高空扫入河中,激起数丈高的水浪。 这让高大男子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做出反应来。 他牵着小毛驴用尽全身力气往前方赶去。 然而就在距离不到十丈之时,第二条铁链相继崩断。 整个桥面顿时开始倾斜,摇摇欲坠,眼看崩塌在即。 受惊的小毛驴也开始在桥上慌乱跑动。 驴车后面的苏清清则反应极快,伸手一把将自己这个小妹护在身下。 她两只手则紧紧的扣在车厢两侧的木栏杆上,怎么也不松开。 此时的苏丰年紧握缰绳,只见勒出的鲜血顺着虎口缓缓滴落。 在桥面木板上绽放出朵朵血梅。 男子双眼开始有些泛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哪怕是自己身死桥下,也绝不能让自己两个女儿出事。 他在倾斜晃动的桥面上不停向桥对岸靠近。 一步,两步,眼看还有不到一丈! 可偏偏这时中间那根最为粗大的铁链轰然断裂,整个桥面开始向下方坠去。 就在这命悬一线的危机关头,男子也顾不得太多。 抓住缰绳一头的锥形铁扣就戳向小毛驴的屁股。 还是一戳见血,下了狠手! 只听小毛驴“啊呃”一声惨叫,四蹄齐动,顿时卯足力气向着最后几步路奔去。 奈何此刻桥面过于倾斜,小毛驴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苏丰年见状想也不想便退至车后,使出了平生他认为最大的一口力气。 男子在驴车后的发力,加上那被刺痛的小毛驴拼命奔跑。 终于是在最后一刻从塌陷的铁锁桥上跑了下来。 不过很可惜,苏清清已经忍不住的落下了泪水。 因为他眼睁睁的瞧见自己爹爹与桥面木板一起滑落下方悬崖。 如此湍急的河水,又如此深的山崖峭壁,岂有活命之理? 苏清清瞬间哭出了声,小女儿苏若雪也是眼泪直流。 姐妹俩下了驴车,坐在地上相拥而泣,口中不停的喊着: “爹爹,爹爹......” 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春日的暖风不再暖,而是冰凉刺骨。 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突然之间,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仿佛像是遗失了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是如此的患得患失。 唯有那被自己爹爹刺伤的小毛驴在边上满眼愤怒。 盯着两个哭成泪人儿的少女怪叫,很有一种嘲讽的意味。 “清清!若雪!你们在上面吗?” 突然从桥头下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姐妹俩顿时破涕为笑。 从大悲到大喜,人生竟是如此玄妙。 男子此刻的求救声,似乎在自己两个女儿听来,已经成了这世间最为悦耳暖心之声,堪称天籁。 原来,爹爹也不走音嘛! 为何此时,自己竟是如此的喜欢,只要是他的声音,都好听...... 苏清清让自己妹妹留在原地,她自己则匆匆跑悬崖边跪在地上。 只见高大男子正双手扣在那铁索桥的桥板缝隙之间,那整个桥面正搭在峭壁上。 清秀少女瞧见自己爹爹还活着,心中是说不出的开心。 不过男子距离她至少三四丈远,即便是够得着,自己肯定也拉不动。 女子不由心急如焚,眼含泪花的轻轻喊对方名字。 男子见自己女儿跪在上面哭泣,倒是挤出一抹笑容,他吃力的说: “我的乖女儿,无论今后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慌,更不要轻言放弃。” “你听爹爹说,驴车后面垫子下有一捆麻绳,你去取来。” “然后在崖边寻一棵粗大些的树在上面套牢,把绳子抛下来给我。” 女子听完连忙起身朝身后驴车跑去,他知晓自己爹爹撑不了多久! 就在姐妹二人很快找出麻绳之后。 迅速来到悬崖边找了一棵足有女子腰肢粗细的树将绳子牢牢套在上面。 另一头则拿到悬崖边抛了下去。 也幸得苏丰年身子骨健壮,好歹练过几年粗浅枪棒。 不然以寻常男子的臂力多半是坚持不了这么久,早就坠崖而亡了。 男子此刻靠坐在一棵大树下面大口喘息。 不仅是身体累,还十分的后怕。 看样子倒是有些身心疲惫的模样。 显然这死里逃生的滋味并不好受,现在想来他都觉得有些腿脚发软。 两个女儿也比较懂事听话。 赶紧从车上取来止血药与干净布料为自己爹爹包扎受伤的双手。 苏丰年掌心至虎口处,已经被勒出一条深深的口子,血肉模糊。 不过在包扎前苏丰年让大女儿从驴车上取来酒葫芦。 说是得先用酒水清洗干净,不然很容易被感染化脓。 原本葫芦里就没剩多少酒,这下还要拿来清洗伤口,可把高大男子心疼坏了。 那一张坚毅果敢的脸庞上是写满了十个不情愿。 身为大女儿的苏清清只好强行拖过酒葫芦。 并安慰说酒没了待会进城可以再买。 若是伤口感染化脓,那爹爹今后就要当独臂大侠了,孰轻孰重自己好好掂量。 苏丰年一听这话就当场嘿了一声,怎么觉得这说话的语气怎就那么熟悉呢? 他思来想去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闺女还真是和她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说话都一样。 心中难免叹息,在家被自己妻子管着。 这出了远门还被自己闺女管着,该说这是自己的福气呢,还是说该背时呢? 剩下的路程苏丰年就被自己两个女儿安排在了驴车后躺着。 小女儿苏若雪与大女儿苏清清轮流赶车。 有些闲得无聊的男子则在后面东瞅西看,倒还真让他瞧见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比如自己是用布包裹着双手,而前面那头毛驴则是用布包裹着屁股。 并且那小毛驴扭头瞧他的眼神很是不友善,一副苦大仇深的拟人模样。 男子与那小毛驴对视片刻过后终是讪讪一笑,主动挪开了目光。 说来说去终究是自己下的毒手,他苏丰年自知理亏在先。 不仅理亏,多少还有些心虚。 第44章 潇潇酒肆 涅盘城,渝国西南边境一座拥有三千万人居住的大城,也有着皑皑州第一城的美称。 相传早在万年以前,曾有一位修炼得道的老神仙于此城最大拍卖行中出售过一颗金焰天凤的活蛋。 而这颗蛋乃是他从凤栖山脉最深处机缘所得。 对方要求将此消息毫无保留的散播至彼岸界各大宗门,并定于三月后开拍。 其间佛道魔三家各大宗门修士、以及武道大宗师、兵家炼甲士、云游散修纷纷赶往这渝国皑皑州的涅盘城。 要知道,当时这座城还不叫这个名字,而是被称作揽月城。 主要得名于城外的那条沧澜河。 大河绕城流向渝国版图极南之外的苗乡古域。 那里地域十分广袤,属于无国群山地带。 据说常有人于边界山巅听见对方群山之上苗家女子那悠扬动人的竹笛声。 若有哪个小伙子能以管乐回应,说不定还能寻得一桩意外姻缘。 不过话说苗乡女子人人好酒,更是偏爱她们当地自酿的土坛辣酒。 话说成婚当天新郎官喝不下三大坛,那很有可能便会被新娘子退婚。 因为女子会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嫁了个窝囊废。 用她们当地的话说便是: “苗乡女子,要喝就喝最烈最上头的酒,要嫁就嫁最强壮最能喝的郎。” 话说又回来,只要是在明月高悬的夜晚。 城中百姓往那高约百尺的城墙上一站。 伸手就能将澜河中的月亮倒影抱入怀中。 这也是最初揽月城的真正由来。 不过在那场金焰天凤蛋的拍卖会之后。 这揽月城郡守直接申报朝廷,要求将揽月城改名为涅盘城,以便吸引更多人来这里游玩。 这样每年不仅能赚取大量的银子,还能赚取一笔可观的仙家宝钱。 渝国皇帝对于这样的好事自然喜闻乐见,当天就提起御笔给批了。 要知晓皇室不仅养着一支数百万的军队。 更是养着上万的兵家炼甲士和武道修士,以及少数的仙家炼气士做供奉。 这些人每年开销的仙家宝钱可不在少数。 他们更不同于普通兵卒,那真的是钱若没给足,人可是会悄悄的走。 这当然都是对于那些武道莽夫和散修供奉而言。 真正的渝国兵家炼甲士是绝对不会因钱少而跑路。 他们几乎都是从本国境内各大小宗门选拔而来,或者自己主动投军报国。 普通百姓需要金子银子来度日,修士则需要仙家宝钱来开路。 以求突破自身的修行境界,让自己能活得更久远些。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那些心智远超常人的修士呢? 那些成天嘴上嚷嚷着不怕死的,往往是最怕死的那一类人。 倒是某些闷不作声,只顾埋头厮杀的人,才是真正的将生死置之度外。 涅盘城西街,潇潇酒肆内。 一名灰色长衫的消瘦老者正坐于一张酒桌前。 冲着酒肆之内邻桌的一群吃酒汉子讲述着这涅盘城的前世今生。 还有那渝国极南之外的苗乡妙龄少女的情爱故事,惹得众人是拍手叫好。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繁花烫金抹胸,下连一条朱红束腰长裙的高挑丰腴女子向老者缓步走来。 只见女子双臂裸露在外,胸前更是挺拔高耸,一条沟壑可说是“深不见底”。 那布裙下的两条雪白长腿则迈着剪刀步子,行走之间有些若隐若现,倒是十分惹眼。 此女名为绾潇潇。 是这涅盘城西街潇潇酒肆的女东家,同样也是酒肆的女掌柜。 店中除了一个端酒打杂的小姑娘外,就再无他人。 想来还是个貌美独身的女掌柜! 高挑貌美的女子来到长衫老者跟前,有些媚眼如丝,她柔声说: “老先生还真是会做生意呢,把这讲书的营生都开到奴家酒肆里来了!” “敢问,您老付过场子钱了吗?” 这长衫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骗了苏丰年三文铜钱的说书老头,李清然。 小老儿此刻正眉飞色舞的在这酒肆中讲书。 当被这店中老板娘当面这么一问,脸颊顿时有些火辣辣的。 老头讪讪一笑: “老板娘你这样说可就忒不厚道,小老儿也是付过了酒钱的。” “你自己又没立块牌子放在店里,明文规定不许在里面讲书,可怪不着我。” 老头说完抖了抖腿,扬着下巴看向顶子,理直气壮。 “小雪,这位老先生说的可当真?” 绾潇潇撩开额间一缕散乱青丝,慵懒的问。 店内柜台前一名粉衣罗裙的少女闻言顿时翻看桌上账簿,脆声声的说: “掌柜的,这位老先生已经付过酒钱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你但说无妨。” 娇媚女子微微侧头,有些好奇。 那名叫小雪的端酒小娘有些难为情,只得小声说: “这位老先生只花了一文钱,还是买的一小杯本店最便宜的雪落青竹......” “一小杯?还是最便宜的?” 这位老板娘听完似乎被气笑了。 上前一把捉住这个偷奸耍滑小老儿的后领,从凳子上给硬生生的拎离了地面。 不过刚拎起还没来得及扔出店外,女子突然又掩嘴娇笑的将其放了回去。 她拍了拍手轻声喊: “小雪,把本店最好的酒给这位老先生拿上一壶,账本上便写我绾潇潇的名字。” 瞧见自己东家发话,年轻女子哪还敢不从。 连忙去酒窖抱了一坛上好的相思白炼春出来。 这是一种皑皑州境内最好的汾酒,酿制起来颇为繁琐,这一坛至少价值上百两银子。 娇媚女子接过酒坛,随手扯开坛上泥封。 当着对方的面倒上满满一大碗,从头到尾她默不作声。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店内众多吃酒之人目瞪口呆。 只见这潇潇酒肆的老板娘把她染有红指甲的玉足从一只绣鞋中缓缓抽出。 抬腿脚尖一挑桌上那碗相思白炼春。 盛满酒水的大碗瞬间便被抛至半空,女子见此娇笑。 白皙脚掌随之轻轻下压,那酒碗就这样稳稳落在了她如凝脂般的脚背之上。 在场众人见此是纷纷大声拍掌叫好,不少江湖汉子同时吹起了口哨。 调侃说什么老板娘好手段,功夫委实不错的马屁话,就是不知晓其他的功夫如何。 但也有一些不与之同流合污的食客,嗤笑那些说话不着边际的村野莽夫。 明明是馋人家老板娘伸出的那条雪白大长腿,还非要说个锤子的好手段,都懒得揭穿各位! 第45章 年轻道士 就在众人注视之下。 这潇潇酒肆的娇媚老板娘就这样玉足轻移。 把脚背上那碗汾酒递到了那说书老者跟前,示意对方喝下。 老头是讪讪一笑,摆了摆手说: “这酒太贵,小老儿可喝不起啊!” “再说了,老板娘你洗过脚了吗?” “这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用脚敬酒的……” 女子闻言也不恼怒,脸上笑容更加妩媚。 只是把那脚背上的酒碗递得更近了些,让对方自己端在手里。 顿时引得周围吃酒食客大声起哄。 说你这个老家伙行不行,不行就换老子来,别辜负了美人恩! 老头见此没法,只好有些难为情的伸手接住,凑近用自己鼻子嗅了嗅。 然后对那女子嘿嘿一笑,嘴里称赞一声好酒。 “老先生可是头一次来奴家这酒肆吃酒?之前怎就从未见过呢!” 绾潇潇收起了她那条又白又长要人命的腿,缓步来到对方身后。 用那葱白纤长的手指在其肩头轻轻一点,好奇的问。 名为李清然的老头刚想喝上小口,尝尝这潇潇酒肆最有名的相思白炼春。 但被对方突然这么一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由眼珠子打了一个转,正色说: “小老儿牧貌然,相貌堂堂的貌,浩然正气的然。” 女子闻言是忍不住掩嘴娇笑,突然双手搂住对方脖子。 宛如水蛇般的腰肢轻盈一扭便转身坐到了对方怀里,凝声说: “奴家还以为是道貌岸然的貌,道貌岸然的然呢!” “嗯,李清然?” 当说出最后三字时,这位酒肆老板娘已然是凑近到了对方耳畔边上,声音更是极小。 李清然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直呼完了完了,这娘们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老头貌似对自己的易容术很是自信,还从未被识破过。 就在这时,娇媚女子果断出手,一把抓住这说书老者的头发便用力拉扯,同时咬牙切齿的说: “李清然,你这个没良心的,把老娘抹干吃尽就消失。” “一会变道士,一会变和尚,真当我绾潇潇那般好骗不成?” 老头满脸委屈,一边求饶一边怒斥: “还不快快松开,哎呀呀,秃了秃了,别扯了!” “老夫本来头发就不多,你还扯!” “你这女人,想男人想疯了吧!” 这一幕则让这酒肆中的不少吃酒男子哑口无言。 心里想着这老板娘究竟是怎么了? 以往想偷偷伸手去摸一把这娘们那又圆又翘的屁股都不成。 今日却对一个糟老头子主动投怀送抱! “敢问......此处可有酒卖?” 就在众人吵吵闹闹之际,一名手缠白布高大男子伸进一颗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而男子身边还有两个十余岁的少女,一个清秀俏丽,一个漆黑如墨。 来人正是刚进城不久的苏丰年父女三人。 在从南门进城后男子肚子里的酒虫便开始闹腾起来。 正好他来过数次涅盘城,知晓在城中西街有一家特别有名气的酒肆,名为潇潇酒肆。 老板娘则是个豪爽性子,每次去打酒只多不少,还不会偷偷掺水,贼良心。 店内的吵闹在男子出现的刹那便瞬间安静下来。 不过这个安静也就持续了不到一息,又回到了吵吵闹闹的局面。 不过绾潇潇已经从老头大腿上站了下来,一见是熟客,倒是笑得合不拢嘴。 李清然则悄悄撇过头去,用宽大袖子挡住脸。 生怕被这父女三人别认出自己来,不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可惜,苏清清这姑娘是个眼尖的。 少女在探头进店的那一刻便瞧见了边上坐着的灰色长衫老者。 虽然对方转头极快,还是被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无论是从对方的背影还是身量,以及那身穿着打扮来看,都像极了不久前在路上骗了她们三文钱的糟老头子。 女子渐渐歪着脑袋,想从侧面仔细瞧上一瞧,究竟是不是那老骗子。 但让清秀少女没想到的事发生了,对方后背仿佛长了眼睛。 当她走到酒肆大门的最左边,那老头就很是碰巧的往右挪动身子。 当她走到酒肆大门的最右边,那老头又往左挪动身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丰年刚与老板娘绾潇潇打完招呼,正准备去柜台付酒钱。 就见自己大女儿气冲冲的走了进去,一把拉住那个灰色长衫的老头,少女气哼哼的: “好你个老骗子,总算逮住你了,还不快把钱还来!” 原本打算待会再来收拾这个负心汉的娇媚女子一听少女这话倒是来了兴致。 抱肘靠在柜台边上看起了热闹来。 “小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 “贫道是那城外无方山的游历道士,又怎会是你口中的老骗子呢!” 用袖遮脸的老者很是怪异,这让绾潇潇在内的众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并非对方说的话,而是对方说话的嗓音。 当那自称是无方山游历道士的男子缓缓放下那遮挡住自己面容的袖袍后。 只见一个面容俊秀,气度不俗的年轻道士出现在众人面前,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 这让清秀少女顿时慌了神,连忙松开那拉住对方衣服的手。 脸颊绯红的施礼赔不是,随即转身跑回到高大男子身后,都不敢抬起头来。 年轻道士起身爽朗大笑。 还顺手端起了桌上那只盛有相思白炼春的酒碗,大步往店外走去。 当从苏丰年父女三人身旁经过之时还瞥了那黝黑少女一眼,年轻道士笑言: “小姑娘不错,不错,不错啊!” “可惜就是太黑,不好看呐!” 苏若雪听完有些愁眉不展,少女绞尽脑汁。 总算是想到一个说得出口的话,她凝声低语: “可是......人家的牙齿很白呀......” 刚走出没几步的年轻道士闻言一个踉跄,身形晃了几下方才站稳。 他叹息,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朝着大街人最多的方向而去。 “东家,那人把我们店的碗给端走了!” 突然回过神来的端酒小娘蹙眉惊呼,就要打算出门去追,却见娇媚女子摇了摇头。 “你给这位客官额外多打二两酒水,老娘自己去。” 绾潇潇伸了个懒腰,抱肘出了这酒肆。 当苏丰年扭头再往外看去时,哪里还有那位老板娘的身影,就像凭空消失在了这大街上。 第46章 在下龙煜 打完酒的父女三人便在端酒小娘那甜美动听的送客声中出了这潇潇酒肆,准备去城东方向逛逛。 听说那里来了许多别州的大商贩,还有诸多新奇小玩意儿。 就想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相中的,买点带回家去。 “小雪,来坛三江暖树,要三年份以上的。” 酒肆之内,就在苏丰年刚走没多久,便有三名精壮汉子落座。 很是豪气的一拍桌子,叫了一坛价值五十两银子的佳酿。 年轻女子自然是满脸笑意,连忙转身下了酒窖。 很快便抱着一只大酒坛走了出来。 她知晓,这些都她们店的老食客了,可怠慢不得。 不过这坛酒委实是重了些,估摸至少五十斤以上。 女子这细胳膊细腿的抱着也颇为吃力。 店里吃酒的几乎都是一些江湖汉子,瞧见这一幕倒是忍不住想调戏一番。 这时就有一名疤脸汉子打趣道: “我说小雪妹子,如此重的酒坛,瞧你抱着怪吃力的,要不就让我来帮你可好?” “不过事后你要让哥哥我亲下你的小嘴。” 年轻女子有些脸红,忍不住轻啐道: “牛大力,小心姑奶奶改日去你夫人那告你的状。” “怎么,还想喝花酒不成?” “这里可是正经酒肆,若真想就死对面香玉阁去,别在这调戏本姑娘。” 眼见就要走到,可这一动气顿时分了心神。 女子只觉抱住酒坛的手突然散了劲,一张俏脸是花容失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男子粗壮的手臂将其拦腰抱住。 另一只手则稳稳托住那坛名为三江暖树的佳酿。 男子把酒往桌上随手一放,可揽住腰的手却不见收回。 这让这位端酒小娘很是恼火。 她尝试推了对方胸膛几下,可那宛如钢铁打造的身躯是纹丝不动! “还不快快松开,不然我咬你哦!” 女子低首而言,甚是羞赧。 年轻男子充耳不闻,只是温和一笑: “佳人在怀,如沐春风,虽未饮酒,人却已醉,又如何舍得松开?” “小雪姑娘若是觉得羞恼,那便请在我手上狠狠咬上一口,留下姑娘一抹唇齿芳香,也好日日思念。” 原本只是脸颊羞红,此刻却是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娇俏女子再次尝试用力去推,见还是无法推开。 只得灵机一动的蹲下身子,从男子那环抱手臂的下面挣脱出来。 慌忙跑回了酒肆柜台内。 这文采,顿时惹得在场吃酒众人沸腾起来,说这大兄弟不愧是花中君子。 不仅生得俊俏还这般会哄姑娘,让其过来对饮几碗,交个朋友。 此时这位端酒小娘芳心已乱,也顾不得这些店中食客是否会生气。 哪怕顶着被自家老板娘责罚扣月钱,也要发一发今日这心中怒火。 “你们勒些男哩,都晓得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是脑壳有包嘛?” “老子数到三,统统给本姑娘爬出去,今天不卖酒老!” 娇俏女子叉着纤腰,模样有些小凶小凶的。 众人闻言后大笑,也不会真的与一个小女子较真,依旧自喝自的酒。 倒是让这个名为小雪的端酒小娘是气得直跺脚,唯有捂住脸蛋蹲下身去哭泣。 突然边上一个虬髯大汉问: “大兄弟,可以呀!” “不过听你口音,不是我们渝国人吧?” 那面如冠玉,眉宇之间自带一抹豪气的俊朗男子哈哈一笑,抱拳说: “在下龙煜,来自宋国。” “听说你们渝国女子天生性情泼辣直爽,敢爱敢恨。” “如那菜田里的小辣椒,故而前来碰碰姻缘。” 这话倒是惹得在场众人大笑,看来这是说到点子上了,也同样是说到这帮汉子心坎上去了。 突然一名长相威武的络腮胡男子一拍桌面说: “泼辣是真的泼辣,就是有点遭罪!” “你看看老子背上,对了,还有手上这些抓痕没?” “全是我家那婆娘挠的,说我成天不好好干活,就爱跑去喝酒。”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还没个兴趣爱好?” “再说,酒色财气我谢某人也就只占了喝酒这一样,还得天天管着我。” “娶渝国婆娘,享背时人生。” “龙兄弟,你要想清楚哦!” 这时边上已经有人开始抱怨了,说你老谢就知足吧! 至少还有个媳妇管着,自己却连个姘头都没有。 就在那端酒小娘独自哽咽之时,柜台边上突然响起了手指关节的敲击声。 年轻女子一听当即擦拭掉眼角泪水,缓缓起身。 只见一名青年男子正满脸和煦笑意的看向自己。 正是那个自称龙煜来自宋国的酒客! 还未等女子出声,男子就先行作揖,有些歉意的说: “方才无意冒犯,还望小雪姑娘见谅。” “简简单单的一句无意冒犯就算啦?” 女子心中似乎余气未消,嗔怒道。 龙煜大笑,当即上前两步,来到对方跟前: “若姑娘真觉心中委屈难受,那便在我胸口打上两拳,如何?” 年轻女子有些犹豫,轻咬粉唇的低下头去。 男子又问:“是舍不得?还是不敢打?” 女子来了性子,一扬下巴: “有何不敢!” 周围众人又看起了热闹,还在桌上丢出一枚碎银,开起了赌局。 赌这端酒小娘究竟敢不敢上去打那宋国公子哥。 女子说完就握紧了她那只粉拳,高高举起但又迟迟未能落下。 这姑娘虽不是那种沉鱼落雁的大美人。 但也算得上实打实的小家碧玉。 是这渝国涅盘城土生土长的小娘子,很是娇俏水灵。 那些赌打的人在后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怂恿那端酒小娘。 说哪怕是轻轻碰一下也作数。 还说只要把这小拳头落下去哥哥我就再买一坛你们店的酒水。 那些赌不打的同样瞪大了眼,苦口婆心的在一旁劝说这小姑娘。 说妹子你只要不落拳,哥哥我今日便再买两坛你们店的酒水,喝不完打包走。 年轻女子此刻心乱如麻! 不过在抬头瞧见面前男子那嘴角的那抹笑意后,终究还是轻咬银牙的挨了对方一下。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只见那名为龙煜的男子瞬间倒飞出去,如被重拳砸胸。 顷刻间便压坏了一张木桌,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顿时把那端酒小娘吓得双手捂嘴,满眼的疑惑与惊慌。 泪花儿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连忙跑上前去查看。 第47章 吾辈楷模 年轻女子看着地上躺着不动的俊秀男子有些手足无措。 其余吃酒的食客也都面色有些难看。 要知这涅盘城可是有武道宗师坐镇。 郡城外更有五千寒铁精甲骑兵驻守。 其中不乏兵家炼甲士与随军炼气士。 因此数万年来少有人敢在城中闹事,杀人更是重罪。 尤其是最近数百年间,皇室更是加大了对该城仙家宝钱的投入。 其人力、物力、还是说掌权者的精力都花费极多。 目的便是要将涅盘城打造为皑皑州集经济、军事、内政为一体的核心重城。 在渝国九州三十八郡当中,该州是当之无愧的稳居第二。 除了京都腹地所在的问剑州外,其余七州皆不可与之相提并论。 “小雪妹子,你闯大祸了!” 在这涅盘城打死人可是重罪啊,趁官府还没来人赶紧逃吧。” 边上一名高瘦中年男子突然开口,说完一声叹息。 众人闻言也纷纷点头,这也是看在这端酒小娘平日给众人的印象还算不错。 如此年轻就被官府抓了去,实在可惜。 “我,我只是轻轻碰了他一下,怎么会这样呢!” “再说我一个小女子又能跑到哪去,还不如前去投案自首。” 年轻女子缓缓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放于男子鼻前,发现已经没了呼吸。 吓得她起身倒退数步,喃喃哽咽。 然而就在这时,店内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姑娘不用为难,不如跟在下逃往宋国,今后也无须担心吃穿用度,我可以养你啊!” 那原本一直躺在地上名为龙煜的俊秀男子突然一个鲤鱼打挺。 在众人吃惊的眼神下就这般“蹦”了起来,随即从身后取下一把折扇撑开,满眼笑意的说。 “你没死?” 女子又是欣喜又是恼怒,说出了一句让她很想收回的话。 男子大笑,来到俏丽女子跟前,剑眉轻挑: “怎么,看见在下没死,姑娘是否觉得有点可惜?” “要不这次你再来一拳,我保证死透。” 这位端酒小娘是又气又笑,还有一些女儿家的娇羞。 她突然转过身去,语气埋怨的说: “你们宋国男子就没一个好人,怎就还装起死来了......” 男子一听觉得有些好笑,不由伸手偷偷拉了拉女子身后衣袖,柔声说: “好姐姐,其实宋国男儿一般不装死,除非是......” 女子听到一半便没了下文,只得转过身来好奇的问: “除非是什么?” 却不料对方早有准备,手中折扇瞬间收拢。 在酒肆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男子用折扇轻轻托起这位端酒小娘那精致的下巴,语气温柔: “除非是遇见心仪之人!” 娇俏女子闻言大羞,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店,店里还有很多忙,我先去事,我先去忙了……” 说完就匆匆转身逃离了原地,看样子是往酒窖去了。 龙煜闻言皱了皱眉,感觉这话听上去似乎哪里不对,怀疑这小女子是不是说反了? “高,真的是高啊!” “龙兄弟这三言两语就把这酒肆的小娘子哄得面红耳赤,风流二字非你莫属。” “想我等平日都是不敢太过惹这小辣椒。” “此女表面看似温婉可人,实则泼辣得紧。” “今日没想到栽在兄弟手里。” “还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呐!” 众人大口饮酒,更是有别的江湖汉子上前敬酒,并豪气的喊出一嗓门: “来,走一个,龙兄弟真乃吾辈楷模也!” 似乎是喝得太过尽兴,俊美男子突然一脚踩在长凳上。 男子豪气万千,大袖一挥! “今日是在下头一次来这涅盘城游玩,甚为高兴。” “诸位敞开了喝,酒钱都记在龙某账上。” 这话顿时引得在场众人是大声拍手叫好。 那些江湖汉子酒量着实不俗,不算之前喝掉的几坛。 此刻正敞开胸膛摆出一副不醉不归的姿态。 瞧这一个个的架势,想来之前不过是在热身,好戏这才开场。 不知谁又在后面借着酒劲喊了一嗓门: “各位也别客气了,美酒喝个饱,今日由我们龙公子买单!” 那端酒小娘此刻已经回了酒肆内,看样子俏脸上还残留一抹淡淡红晕。 此刻正双手托住自己下巴打量着前方那名宋国男子。 女子心中复杂,她不知对方是否只是为了拿她取乐。 还是说真的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男女心思。 这种想多了都会让自己害羞脸红的小心思也不敢继续多想下去。 实在是这十多岁的姑娘家脸皮太薄。 眼前男子个儿高高的,长得也十分俊朗。 是那种会让年轻女子看久了着迷的存在,所以她不敢多看。 但又有些傻得可爱,即便是银子再多也不该这样花呀! 可知今日这满满一屋子人的酒钱可不少,怕是有足足好几百两银子了。 不知不觉间,连这位端酒小娘自己都没察觉。 她似乎已经开始替那个叫龙煜的男子心疼银子了...... 涅盘城,东大街。 一名年轻道士手牵小毛驴在前,一名丰腴妩媚女子在后。 前者加快脚步,后者紧跟不放。 这年轻道士正是李清然! 当他在城中拐过十几个弯后却赫然发现那女子还跟在自己后面。 此刻不由加快了脚步,径直往城外方向跑去。 不过就在距离涅盘城东门尚有一段距离的大街上,自己便被拦了下来。 瞧对方那笑盈盈的模样倒是让年轻道士背脊有些发寒。 明明今日已给自己算过一卦,是为上上签的桃花运,可眼前这又算哪门子事嘛? “臭牛鼻子,每次见到老娘就跑。” “究竟是你身子不行了,还是我忍得太久了?” 娇媚女子缓步逼近,同时取出一根红色束带。 边走边将自己身后那一头青丝扎了个高高的马尾。 转眼间,原本那妩媚多娇的酒肆老板娘此刻整个人显得是英气十足。 高挑丰满的身段,摩拳擦掌的同时还发出了一连串来自骨骼关节的噼啪之声。 李清然笑容讪讪,面向女子边退边说: “都老夫老妻了,何苦呢!” “这还在涅盘城中呢,万一惹得该城坐镇的武道大宗师出手,你我都挺麻烦的。” “潇潇,要不我们在城中找个茶舍,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聊?” “你想要什么都行,包括生个大胖娃娃......” “此……此话当真?” 女子一听顿时收了拳意,有些脸红的望向对方,凝声轻问。 第48章 三锻九炼 年轻道士见娇媚女子面露喜色,倒是有些难为情的补上一句戳女子心窝的话: “当然,生个大胖娃娃还是不行的……” “不过是贫道一句戏言,潇潇,你就别生气了嘛!” “昔日小女子任君采撷,如今弃之如敝履。” “要怪就怪自己美人迟暮,年老色衰,还谈何生气不生气的。” “不过是见故人相逢,有些技痒难耐罢了。” 高挑丰腴女子收敛笑意,言语幽怨,继续朝对方缓步走去。 李清然一听貌似慌了神,连忙哀求: “福生无量天尊。” “我的姑奶奶,这可是在涅盘城,千万别胡来啊!” “这街上到处都是普通百姓,你这一拳下去,那还不得把整个城门给轰塌!” “你可知惹怒此城武道大宗师的后果?” “当然知晓呀!” “若是十年前那位武道大宗师坐镇我绾潇潇多少会给对方一些薄面。” “可这次来的是我亲哥,大不了一会认个错撒个娇,这事儿也就结了,还能怎样?” 话音刚落,女子身形已动。 年轻道士大惊,险些没把脚上那双进城新买的十方鞋给跑掉,大有一种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 只见娇媚高挑女子一个罡步踏出,脚下青石板顿时四分五裂,碎石飞溅! 其身形早已向前窜出十丈开外,左手五指握拳向后收拢,右手则迅猛一拳递出! 顷刻间街道上罡风四起,吓得周围众多百姓慌忙躲避。 这还是她刻意控制拳意劲力的情况下。 若是这拳劲道不加收敛,恐怕这东大街得房倒墙倾,死伤一片。 就在这拳轰出那一刻,年轻道士周身青光浮现,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现人已到了三十丈外。 还不忘转头吐了吐舌头,一脸贱嗖嗖的欠揍样子,笑着说: “武道八境了不起啊?” “哼,贫道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跑得贼快,小娘子你打不着我!” 这街上突然冒出一个裂山境的八境武道大高手,顿时引来不少江湖中人围观。 除了境界高之外,人还贼他娘的好看,简直就是没天理了。 这群人中有此想法的显然不在少数。 甚至还有人想要不要把幼时教过自己的学塾先生从老家土坟里给刨出来,秉烛夜谈。 再不苟言笑的说上一句,其实这世上鱼和熊掌是可以兼得的,您老误我呀! 娇媚高挑女子自然不去理会对方的讥讽言语。 伸手掀开额间一缕散乱青丝,脚下发力人便高高腾空跃起。 借着街上木杆屋檐便朝对方逃跑方向追去。 街上除了习武的江湖人士以外,还有不少修仙炼气士。 更有一些兵家炼甲士纷纷一股脑的蜂拥跟了上去。 要知这裂山境的武道高手在近身肉搏中的战力可堪比修士中的第九境,玉臻境。 其同阶杀力可说仅次于剑修! 瞧刚才那女子出拳的架势似乎还是武修中极为霸道的《三锻九炼》。 不仅是一套以刚猛着称的武道拳法,还是一套炼体功法。 二者相辅相成,各为互补,可说是修炼极难。 若今日施展这套拳法的是名浑身腱子肉的精壮男子,倒是不会引来如此多的围观道友。 可偏偏修炼之人还是个身材丰满的小娘子,这倒是十分新鲜。 也不说没有女子去修炼这男子的武道拳法。 这偌大的彼岸界,上千之国,可谓无奇不有,只不过是太过稀少而已。 先不说以女子阴柔之体魄修炼男子至阳至刚之拳法会承担多大的身体负担。 光是那三魂九炼中的炼体功法便能让心智毅力不坚的寻常武夫横死当场。 更别说一个先天就弱于男子的弱质女流而言,那将是何种境地?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这潇潇酒肆的老板娘在这涅盘城中认识她的人可不算少,可说是名气颇大。 除了酒肆的酒水良心好喝之外,那不惜穿过两条大街都要去亲眼目睹一下佳人风采的男子也不在少数。 还有那世人所说的裙下之臣又何止千百? 这涅盘城可是能容纳三千万人的皑皑州第一雄城。 城中可以缺阿猫阿狗,唯独最不缺的便是两条腿的女人和三条腿的男人。 这东城大街上产生如此大的拳罡波动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从远处赶来。 不过恰巧苏丰年父女三人正好在这东街闲逛,挑选街边那些摆得琳琅满目的有趣物件。 待听见一声如惊雷的炸响后便伸长脖子向前方远处望去。 见不少人喊着有热闹可看咯,人群纷纷朝一个方向涌去,不过以武夫与炼气士居多。 普通百姓只有少数胆大的才会去凑这种热闹,活着难道不香吗? 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人群踩死,那可算不得杀人害命。 自然也不算触犯渝国法令,只能算作是自个倒霉。 下辈子做人记得别去瞎凑热闹,好奇心不仅能害死猫,还能害死人。 就在苏丰年犹豫要不要去的时候。 突然一名身穿深蓝色布衫的中年汉子从他正前方匆匆行来。 看样子也是想去那边凑热闹的江湖中人,于是赶紧向对方一抱拳问: “敢问兄台,可知那边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有如此多人朝那边赶去?” 布衫汉子见有人相问,便停下脚步咬了一口手中那牙西瓜说: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说有个漂亮小娘们在追一个年轻道士。” “现在都已经追到了东街角落的演武场,正打得激烈呢!” “漂亮小娘们?年轻道士?” 苏丰年挠了挠头,心中开始思量。 想来这两人不出意外便是那潇潇酒肆的老板娘与那个夺路而逃的道士了。 “好了,兄弟你在这慢慢想,我还急着看好戏呢!” 布衫汉子说完又啃了一口手中西瓜,加快脚步向着东街角跑去。 女子拳罡如惊雷般在这涅盘城东街的演武场上炸开,绽放出一朵朵巨大的雪白劲气。 并伴有虎啸龙吟之声混杂其中,使得场下数万人出声叫好。 李清然此刻有些灰头土脸,用手抹了一把那鼻子下的鲜血。 还用双手扶正自己的下巴,看样子刚才那几拳是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脸上。 不过至今为止这年轻道士都没还过手。 只是一个劲的躲闪,躲闪,再躲闪! 直到被娇媚高挑女子逼至角落,硬挨了几拳后才侥幸遁逃出来,甚是狼狈。 第49章 必须打晕 见自己女儿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苏丰年自然知道她们的那点小心思。 说是不想去东街演武场那边看热闹那是骗鬼。 不过对于此事,男子则有着自己的考量。 先不说去的都是一些江湖高手。 甚至还有那些说书人口中提到的山上神仙。 自己一介布衣百姓,去凑个什么热闹? 还有便是他为自己两个女儿着想。 那边鱼龙混杂,带着两个小姑娘很是不放心。 虽说这涅盘城治安极好。 一般不会有人在城中做那触犯渝国法令的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到时候无论是两个女儿谁受了伤,还是说走丢了。 这回家之后都没法与自己妻子交代,那可不是简简单单跪一晚上搓衣板的事了。 所以高大男子再三思量,这个热闹可凑不得。 倒不如回到西街那边,去吃那涅盘城极为有名的特色小吃,香酥小凤凰。 果然,姐妹二人一听自己爹爹要带她们去吃好吃的,哪里还想着去看热闹。 姐姐苏清清一把牵住自己妹妹苏若雪的小黑手,姐妹俩开开心心的往回走去。 涅盘城,东街演武场内。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说潇潇,你也该解气了吧?” 年轻道士落魄的坐在演武场中间,用手捶打着膝盖,倒是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 娇媚高挑的丰腴女子一挑眉,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摇摇头说: “解气?” “老娘怎么觉得越打越来气呢!” “不行不行,今日必须得把你打晕。” “青年道士闻言连死的心都有了,究竟何为越打越来气?” 想到这婆娘把自己当出气包袱一样狠揍。 此刻还扬言必须把自己打晕才会收手。 当真是欺人太甚,必须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李清然缓缓起身,全身淡青色灵气瞬间萦绕。 剑指一点之下,顿时一柄桃木飞剑凭空浮现,他嘿嘿一笑: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这是你......” 最后三字还没脱口,娇媚高挑女子便再次摆出拳架,罡步踏出! 要知这涅盘城的演武场可有阵法禁制保护。 只要不是境界太高,围观之人都不会受到波及。 女子眨眼间便已近身,一把拧住年轻道士衣襟。 在对方如吃偷油婆的惊恐眼神中,就这样被绾潇潇举过头顶。 直接重重的往下砸去,地面顿时出现了一个直径五丈的蜘蛛网。 “哎呀,有蜘蛛精,人家好害怕!” 娇媚女子突然伸手捂嘴,语气有些惊讶的后退两步。 使得下方不少围观之人见了嘴角抽搐。 说老板娘你也太会玩了,小心别把这道士给打死了。 就在女子转头听下方那人说话之时,躺在地上的李清然冷哼一声。 剑指一招,桃木剑直接向对方飞去。 不过尚未近身便被护体罡气给震开老远。 李清然一见知晓不妙,不过为时已晚。 绾潇潇摆开拳架,以三锻九炼出拳,一连三拳。 分别落在对方额头、咽喉、胸膛三处要害位置,打得年轻道士倒飞出去。 尚未等其落地,女子便抢先一步来到对方身后,拎住后领往空中用力一扔。 同时高高跃起以膝盖直击男子腰部,顿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紧接着此女顺势翻身而上,一条大长腿高高抬起宛如一条雪白钢鞭扫出。 所落位置正是李清然胸口,又是一声“咔嚓”脆响。 年轻道士此刻如一颗滑落的流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挑丰腴的女子同时落地,站在身边抱肘打量,过了好一会。 见对方以双手撑住地面,似乎想要起身。 在场外众人震惊的目光中。 绾潇潇再次抬起她那条雪白长腿,以脚跟迅猛砸下。 年轻道士瞬间趴回原地,这次过了许久也不见动静,看来是真的晕死过去! “嚯,还蛮费劲的,这臭道士真抗揍!” 娇媚女子拍了拍手,一把拉下头上那根发带,在自己左小臂上缠了几转。 随后又用嘴咬住绳子一头,打了个漂亮的结。 她慵懒的伸了个大大懒腰,望向空中春阳高照。 不觉心情大好,今日似乎收获满满。 就在这位老板娘抬腿伸腰之时。 已经有不少她的裙下之臣开始讨论起女子的身段。 说这腿还是抬得矮了些,要再高那么一点点,必定春光无限好! 不过谈及最多的还是这位老板娘的拳法。 说是出拳干净利落,招招刚猛霸道。 先不谈同境界对战,哪怕是高出此女一个境界的存在。 但凡肉身不够强横的法修还是说那杀力惊人的剑修,一旦被其近身绝无活命的可能。 刚才在演武场上虽看似招招取人性命,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在一些境界稍高的修士看来,怎就有一种打情骂俏的感觉,难道是错觉? 不过待看见地上那如死狗一样的年轻道士后。 这些人瞬间又打消了这种念头,谁家小道侣打情骂俏如这般? 把对方一身骨头都打折好几根,还当真是相爱相杀呢! 解下发带的酒肆老板娘此刻青丝披散。 少了几分英气,却多了几分江南小女子的温婉柔美。 就在众人考虑要不要散场离去之时,女子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缓缓弯下腰。 伸手一把抓住年轻道士脚腕,如拖着一条死狗径直往城中西街而去。 边走还边哼着欢快的江南小调,神色悠然自得。 一路上众人纷纷让道,女子则故作害羞的扭着小蛮腰。 还露出一副柔弱小女儿家的姿态,这让周围不少人见了直冒冷汗。 甚至有个别修士已经在心中腹诽大骂,说你这小娘们脸红个鸡咯咯! 出着最刚最狠的拳,却是扭着最柔最软的腰。 但这哪里又是腰,分明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啊! 涅盘城西街,在排了足足接近一炷香的队之后。 苏丰年终于是买到了两包香酥小凤凰。 姐妹俩此刻是一人手中捧个小纸袋子,吃得那叫一个香。 当问及自己爹爹为何不吃时,男子只是说以前就吃过,都吃腻了。 并不觉得怎么好吃,所以只买了两份。 不过就这两份该城的特色小吃就花掉了他足足五两银子。 内心可谓是在滴血,咋就这么贵呢? 难道是因为这涅盘城太过出名,从别国来游玩的人众多,把自己当成外乡客给宰了? 苏丰年是越想越不是滋味。 不过好在是买给自己两个女儿吃。 瞧她们吃得开心,自己也就没那么多抱怨。 反倒是觉得这银子花得很值。 大不了回村之后进山多打些猎物,把银子再赚回来便是了。 第50章 剑修之威 涅盘城,西大街。 “快看,那不是潇潇酒肆的老板娘吗?” “哎呦,瞧她身后地上还拽着一个人,这怕是有天大的血仇吧!” 此时大街两旁不少人议论纷纷,说话声还越来越大。 这让高挑娇媚女子很是心烦,于是她停下脚步,一指地上年轻道士: “这个冤家,扎伤了老娘还想不认账。” “各位老少爷们评评理,这算不算是血仇呢?” 懂的女子是羞红了脸,男子则大骂这厮还真不是个东西。 放着如此丰腴娇媚的小娘子不要,难道是想娶个大胡子壮汉? 不懂的则随懂的为女子抱不平,在边上跟着人挥手,跟着人叫骂,那口中的言词都懒得变一个字。 反正别人骂什么,他们就跟着骂什么,几乎不带脑子的。 不过往往正是这样的人,最是可怕! 听见后面传来不小的动静。 正吧唧吧唧吃着香酥小凤凰的黝黑少女便下意识的转过头,一边打量一边继续往前走。 这时苏丰年与苏清清同样驻足转身望去。 “哪来的野黑丫头,给本姑娘躲开!” 就在这时,只听有女子惊呼出声。 此刻正取出腰间丝帕弯腰擦拭裙衫上的油污。 黝黑少女则被对方随手掀倒在地,此刻正好奇的打量那个年轻女子,有些呆呆的模样。 苏若雪只觉这个大姐姐下巴尖尖的,肌肤甚为白皙。 那一对黛眉宛如远山,生得很是好看,似乎连自己姐姐都没这般漂亮。 在女子身边还有一名年轻持剑男子跟着。 见她被一个走路不长眼睛的少女给撞上,还弄脏了衣裙,于是连忙上前蹲下身子帮忙。 “大姐姐,对不起。” 这时,苏丰年与苏清清也很快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黝黑少女在自己姐姐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并凝声低语的向对方道歉。 年轻男子此刻已经起身,并向父女三人持剑抱拳,笑了笑: “这是阁下女儿吧?一场小误会而已,不妨事。” 苏丰年闻言点头,正想抱拳还礼,却听那貌美女子上前两步。 先是仔细打量了父女三人一番,随后面带寒霜的一指眼前黝黑少女,言语不善: “我师兄为人老实,那是与你们客气才这样说。” “难道你们还天真的认为就凭一句对不起这事就算了?” “先不说这条长裙你们赔不赔得起。” “就这眼睛长在后脑勺上的小贱种看了就让人糟心,黑不溜秋像一块烧焦的碳!” “对了,还想顺便多问一句,她娘是挖煤烧炭的吗?” 说完年轻女子掩嘴轻笑,同时腰肢摆动,看样子骂完很是开心。 高大男子面色难看,语气微寒: “这位姑娘,还请慎言。” “怎么,生气啦?” “本姑娘瞧你既非武夫又非修士,不过区区一介乡野村夫。 “奉劝这位老伯说话放尊重些,否则捏死尔等如捏死一只小蚂蚁。” 边上那个被女子称作师兄的男子本想上前阻止,却不料被年轻女子狠狠瞪了一眼。 只好老老实实的不再言语,有些恼火的在边上观望。 以苏丰年的阅历来看,眼前女子可不是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为了自己妻女着想,即便是受再大的屈辱也只能把憋屈往自己肚子里咽。 所以,男子此刻选择了沉默不语。 希望这个刁蛮女子撒了气后能尽早离去,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却不曾想对方是越骂越难听,越说越是起劲。 还一口一个你们渝国贱民怎么怎么,在我们宋国人面前不过是一条被豢养的狗,叫你们咬谁就必须得乖乖听话。 周围也开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渝国百姓。 其中不乏武道拳师,山巅修士,还有个别兵家炼甲士。 对这出言侮辱渝国的貌美女子动了杀机。 不过碍于法令,只得尽量保持克制。 “这位姐姐骂我妹妹是贱种,你我同为女子。” “将心比心,若是有人也这般辱你骂你,又当作何感想?” 苏清清直视对方,却没半点惧意。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嘴角还带有一抹血丝。 清秀少女顿时抬手捂住脸,并转头怒视对方。 身穿淡紫色裙衫的年轻貌美女子轻轻甩着手腕,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瞧你生得还算好看,这次只是给你一个小小教训,下次小命可就没咯!” 苏丰年见此连忙上前扶住自己女儿肩背,眼中难掩心疼之色。 苏若雪见自己姐姐被欺负,眼眶有些泛红,不知为何心口堵得难受。 明明这么好看的一个大姐姐,怎么就喜欢打人呢? 黝黑少女突然上前想去抓住对方手臂,狠狠的咬上一口。 不过却被年轻女子轻松躲过,并一脚将其踢倒。 并以脚掌踩在女子胸口之上,满脸的笑意。 “怎么,生气啦?” “小贱种就是小贱种,居然还会咬人,你再咬一个给我看看?” 貌美女子啧啧而言,语气充满了讥讽与蔑视。 同时,她脚下力道越来越大,压得对方是喘不过气来。 欲要上前的苏丰年与大女儿苏清清却被对方一拂袖打出数丈,倒地生死不知。 然而就在这时,黝黑少女右小臂三道剑痕开始起了反应! 从没有痕迹逐渐到显露痕迹,似有淡淡金芒隐匿于袖中。 整个涅盘城上空方圆数万里的灵气开始缓缓搅动。 风云为之变色,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那本该被自己压得窒息的黝黑少女这时合上了双眼。 眼泪如雨落廊桥的水滴,滑落的同时口中还伴随喃喃自语,重复着同一句话: “你为何要伤害我的爹爹姐姐......” 貌美女子杀机已现,就算这涅盘城有武道大宗师坐镇又何妨。 难道堂堂云凌剑宗还会怕一个观止境的武夫? 岂不笑话! 再瞧见周围那些满眼愤恨的渝国修真士。 淡紫色裙衫的貌美女子轻轻撩开鬓角发丝,语气很是不屑: “本姑娘乃宋国青州云凌剑宗掌教亲传弟子,谢燚萱。” “你们若是心中不服气,大可去那城中演武场与我师兄比斗。” “不过事先还得好心提醒诸位一声,一旦决定上去,不论输赢,只分生死。” 周围众多修士与武夫闻言哗然,大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更有几名炼气士上前两步,眼色极为不善。 突然,一柄朴实无华的飞剑赫然从边上年轻男子手中剑鞘如脱缰野马般挣脱而出。 直冲云霄划出一道笔直气浪。 就在众人心中惊骇之时,又见那柄飞剑从天际落下,插在男子身前三丈外。 顷刻之间,剑气四溢。 给在场所有人一种喘不过气的无形威压。 此人竟然是一名境界颇高的剑修! 第51章 她是我娘 云凌宗,宋国青州第二大宗。 该宗门是宋国皇室正式册封的仙家宗门。 其大长老更是该国皇室供奉,在庙堂之上有着一席之地。 在近百年间,宗门更是培育出诸多天之骄子。 并包含三名蕴含先天剑心的剑道胚子。 皇室为褒奖云凌宗,不仅赐下一座灵气浓郁的中品福地。 皇帝赵珩还亲自写下一个“剑”字。 从寻常修仙宗门摇身一变成了名正言顺的云凌剑宗。 自此之外,青州除了那万年不可撼动的琼花剑宗不提,再无任何宗门有此殊荣。 哪怕是位居第三的逍遥宗也不行。 因为这逍遥宗在这一代年轻人中可说是断了层,也就是所谓的后继无人。 来自彼岸界各国仙闻有提及,戏言是上一代逍遥宗的老宗主坐化后埋的地方不好。 话说那老儿寻了诸多风水宝地皆不看好。 偏偏吩咐自己的徒子徒孙得把他埋在自家宗门,这事没人敢说个不字。 行,你老人家说埋哪就埋哪吧! 反正你辈分最高,又是宗主,可为何偏偏又得是这座山头的正下方? 原本好好的一座洞天福地,转眼间就成了山不为岳,水不为渊的漏相之地。 说是整个逍遥宗的风水气象格局都被改动了。 试想你家房子正下方埋个死人,你每天能睡得安稳? 话说回来,这云凌宗就特讲究藏风纳气,五行相生之术。 现任宗主白天浪的名字怎么来的? 那是上一任老宗主给取的,说是推算数百年后宗门会有大劫。 为五行缺水,你白天祟就别“睡”了,改为白天浪。 对于自己师尊的话,当年还是青年的他自是唯命是从,不敢说上一个不字。 哪怕是皱皱眉都会显得自己很不尊重他老人家。 得偷偷躲起来扇自己好几个巴掌,否则良心难安呐! 虽说这白天浪听着有些古怪吧,起初会有些不适应。 不过待听得再久些,你还别说,那真叫一个带劲。 而他白天浪此生修道最大的成就便是收了三个拥有先天剑心的练剑胚子。 尤其是那出生于炼气士大家族名为谢燚萱的女弟子。 那叫一个天资过人,被视为下一任宗门的嫡传。 唯一让这白发老儿心中有些不满的便是这姑娘从小养尊处优惯了。 这脾性有些不好,必须得好好打磨打磨。 不然将来即便是得了道,成了仙,也顶多是个二流小仙。 用那些别界圣人与掌教至尊的话来说便是在仙界客栈酒肆跑堂打杂的,活得不如一条稀有品种的仙犬。 若真是如此,那还成锤子个仙! 不如当个无拘无束的武道闲人,见谁不顺眼便借着切磋的名义将其一拳轰死。 美其名曰“失手”。如此岂不快哉? 故而白天浪便让宗内一个境界还算不俗的内门弟子当这小姑娘的护道人。 随她去各国游历一番,好好打磨一下她那骄横跋扈的大小姐性子。 每次一想到这些,白老儿只得摇头叹息。 偌大的一个云凌剑宗,上万的男女弟子,唯独只有这丫头胆最肥。 撒起娇来竟然还敢来拔他这个宗主的胡子。 当真是被宠坏了,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渝国,涅盘城,西大街。 在年轻男子一剑立威之后,那些蠢蠢欲动的修真炼气士。 还是那些武道拳师都似乎没了底气。 但凡脑子没坑的修行之人,都不会急着去送死。 修行为了什么呀? 修行不就是为了求得长生大道吗! 修行不就是为了挣脱这天地牢笼的束缚吗! 难道你还想告诉我,老子修行就是为了等个适当的好时机。 然后去寻个境界高出自身好几个层次的大剑修。 最后再骂骂咧咧的与对方来场生死搏杀,赢了稳赚,输了投胎。 死是一种状态,活是一种心态,累死累活只为培养下一代! 人不是猪,不会选择蠢死。即便人成了猪,那也要选择混吃等死。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突然一名酒醉俊美男子冲进了人群,一把将那貌美年轻女子给抱住。 她边上的那位师兄刚祭出飞剑袭来便被其二指夹住。 任凭他如何变换指诀,那飞剑除了发出阵阵嗡鸣之外,也只得在男子两指之间颤抖,便如同焊在了那人手上。 抽不出,也插不进! 谢燚萱脸颊微红,想要施展术法却是发觉周身灵力滞涩。 竟然是被人封住了丹田气海,她顿时有些慌了神。 这还是女子生平第一次感到何为惊慌害怕。 最可恶的还是那醉酒男子此刻正单手死死抱住她的娇躯。 并把头埋进自己胸口不停摩挲,嘴里一个劲的喊着娘亲!娘亲! 谢燚萱大羞,俏脸瞬间绯红。 自小生于修仙大族的她又何曾这般被一个陌生男子轻薄过? 年轻貌美的小女子眼眶有些湿润,此刻恨不得将这登徒子当街斩杀! 何况周围还有如此多人围观,惹得在场众多渝国修士仰头大笑。 嘴里说着真他娘的解气,越看心里越是舒坦,反正就是一个字,爽快! 突然边上有人小声提醒: “这位道友,确定不是两个字吗?” 那说错之人顿时反应过来,伸手一拍提醒之人肩膀,言语温和: “道友,热心人呐?” “走着,演武场上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不分生死不许离开!” 那来自云凌剑宗嫡传女弟子的那套淡紫色裙衫领口本就较低,一对雪白双峰是半遮半送。 此刻,那醉酒男子将脸埋进去后似乎就不再打算拔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嚷嚷着: “娘亲,我饿我饿......” 对这位天之骄女来说,当真是奇耻大辱! 边上他那位境界颇高的师兄本想弃了飞剑上前与这登徒子肉搏厮杀。 却是发现根本无法近身,还被某种禁制术法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而围观众人更是炸开了锅,直呼一句好家伙。 这小娘们看起来挺年轻貌美,原来儿子都这么大了?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也就在谢燚萱被这醉酒男子抱住之后,地上被她用脚踩住胸口的黝黑少女也终于是缓过一口气来。 那天地为之变色的异象也在顷刻间消散。 仿佛一切如常,众人只当是一场未落下的雷雨。 苏若雪站起身,面前这个长相十分俊美的男子她可记得清楚。 不就是之前在潇潇酒肆吃酒的那位公子吗,怎么会抱着这位漂亮姐姐? 男子此刻的举止还极为熟悉。 似乎与那天深夜“互咬”的男女很像。 于是少女好奇的问: “大哥哥,你可是认识这位漂亮姐姐?” 龙煜闻言晃晃悠悠的抬起头,醉眼迷离,望向怀中女子笑嘻嘻的说: “你说她?” “她是我娘亲啊!” 第52章 人恒杀之 谢燚萱毕竟芳龄只有十八,在自己宗门诸多修士中只能算个小姑娘。 不过辈分却是一点不低,只因被白老宗主收为嫡传弟子。 就连跟在她身边的那名剑修男子也得称呼她一声师叔。 不过女子觉得这个称呼太过老气。 把自己一个活脱脱的妙龄女子给喊成了一个糟老婆子的形象。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谢燚萱是个活了几百岁的老怪物。 于是她决定在宗门外这称呼得改改。 自己称呼男子为师兄,男子则称呼自己为师妹。 倒是有几分江湖小侠侣的味道,岂不美哉! 本以为在渝国这种小地方游历有自己师兄撑腰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横着走。 没想到今日在这涅盘城中竟被一个长相极为俊美的登徒子给当街轻薄。 并且还是当着满街之人,这让貌美高挑的年轻女子是心中羞愤不已。 “你,你这酒疯子,知道本姑娘是谁吗?” “竟敢当街欺辱轻薄于我,待我禀告宗门长辈。” “定要将你......定要将你......呜......” 淡紫色裙衫的娇美女子说到这里便没了声音。 名为龙煜的宋国男子正一把捏住对方脸蛋,半醉半醒的嘿嘿傻笑。 “娘,你怎么越长越年轻了?” “儿子我好想你啊,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说完男子便半闭着眼睛,缓缓用嘴凑了过去。 年轻女子见此则满眼惊慌,试图运转功法却提不起丝毫灵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为那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眼见就要亲到自己嘴唇上,谢燚萱是满眼泪花。 不过就在这时,那与她仅有一指之隔的俊美男子突然吐了...... 也好在对方没有吃任何别的食物,只是饮酒。 故而那吐出的酒水喷了貌美女子半张脸。 连同清晨才抹的胭脂水粉都给冲没了! 见到半张脸没了妆容的谢燚萱,黝黑少女心中很是后悔。 方才就不该说那样的话。 这位大姐姐似乎与自己姐姐相比其实也没有那么美嘛! 两人……顶多算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女子这时自然不会去猜测边上那黑炭少女的想法。 她此刻只想如何才能把眼前这个臭酒鬼千刀万剐,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苏若雪在缓过气来之后便起身向自己的爹爹和姐姐跑去。 黝黑少女脸上没有过多情绪变化,但那颗心却是疼得厉害,是之前一种从未有过的钻心之痛。 “小姑娘放心,你家人没事,一会就会醒来。” 说话的正是那醉酒男子,龙煜。 边上那云凌宗的剑修男子面色铁青,语气带有寒意: “前辈,假装酒醉来欺辱一个十多岁的姑娘,好玩吗?” 高大俊美男子使劲甩了甩脑袋,踉踉跄跄走到对方跟前。 他嘴角勾勒出一抹讥讽笑意。 随后在周围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便是反手一巴掌,打完之后又自言自语的叹息道: “见谅,扇反了!”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扇在男子脸上,并望着那名满眼怒意的剑修凝声笑言: “堂堂宋国青州位居第二的云凌剑宗,小白怎就培养出了你们这些废材?” 当龙煜以一口纯正的宋国官话说出口后,跟前男子眼中怒气开始消散。 转而浮现出一丝疑惑,他此刻心中想得最多的便是这人究竟是谁? 不仅知晓自己宗主姓白,还胆敢称呼一个元婴境大修士为小白。 不是对方过于托大,便是在故弄玄虚。 或者说此人身份太过吓人,说不定是来自宋国帝都某个大势力。 能有如此修为的剑修自然不可能是个傻子! 不过短短片刻,男子就将来龙去脉及前因后果统统梳理了一遍。 此时下结论为时过早,唯有静观其变。 那名叫龙煜的男子也不再与这剑修男子废话,径直来到谢燚萱面前。 大袖一挥便解除了女子禁制,不过对方却是双腿瘫软的坐在地上哭泣。 一个连自己师兄都毫无办法的存在,她一个刚入宗门不到两年的弟子又能如何? 这姑娘虽然泼辣跋扈,但与傻不沾边。 更不会说你解了我的禁制,本姑娘就真的要跟你去拼命。 那些不过是此女的气话。 就在对方那一口热酒喷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刻起,谢燚萱便已经清醒过来。 如今自己为鱼肉,对方为刀俎,起码心里这点数还是有的。 俊美男子缓缓蹲下身,抬起了手。 吓得娇媚年轻女子下意识的蜷缩身子,就差捂住脸哭出来。 那之前的嚣张气焰全无! 此刻,她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如那被恶人欺负的落难少女一般。 龙煜爽朗一笑,高高抬起的手突然轻轻落下,在对方脑袋上摸了摸。 随即拿出怀中一块手帕,为女子擦拭脸颊上的酒水污秽。 谢燚萱没敢转头去看对方,自始至终都侧着脸。 漂亮的眼眸中没了火气,更没了锐气。 “别这样啊姑娘,说句心里话,在下还是比较喜欢刚才那个刁蛮任性的你。” “唉!如今你这副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龙某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成了个大恶人。” “天地良心,我龙煜打小就纯良单纯,为人更是本分老实,连一只蝼蚁都敬而远之。” “娘的,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众人听完心中开始腹诽。 这让心中生出一丝畏惧的高挑貌美女子慢慢转过头,有些恨恨的说: “你若是好人,那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 谢燚萱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因为对方那看似打趣的话实则一点不打趣。 面前男子此刻双眼冰寒如雪,望之使人生畏! 就在女子呆愣片刻,脑中突然传来对方那有些漠视一切的声音: “是不是认为自己是云凌宗的嫡传弟子,身边又跟着一个修为不俗的剑修护道人,便可在这渝国涅盘城横着走了?” “呵,还真把自己当只螃蟹不成。” “小姑娘我告诉你,先不说该城坐镇的武道观止境大宗师。” “在我看来,能将你二人轻易抹杀的就不下三人。” “若是你今日不动这杀念还好,此事也就作罢,可你却偏偏动了杀念。” “要知晓,杀人者,人恒杀之!” “更不要仗着你的宗门背景恃强凌弱,即便你天资再高,在这彼岸界也没人会正眼瞧你。” “你和你的师兄死了不打紧,可别给咱们宋国丢脸。” “到时候小白只会说她那自以为豪的女弟子是给蠢死的。” “还有,回宗门后让你师父给你改个名,火气太旺了。” 高挑貌美女子听完如坠冰窟,她很想起身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现在细细想来,方才对一位普通少女起了杀心确实是自己不对。 可你龙煜为何要对自己做那些腌臜事?当真是羞死个人! 谢燚萱缓缓闭眼,把头埋在膝盖上,不敢再去瞧那个喜怒无常的俊美男子...... 第53章 鸡犬升天 龙煜不再理会跪坐在地上的貌美紫裙女子,他转身朝着周围众人一抱拳,朗声说: “诸位道友,我这顽烈小妹年幼无知,初到贵国不知礼数,若是方才言语有何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突然边上一名身穿蓝色布衫的中年汉子随手扔掉一牙西瓜皮,两手往身侧蹭了两下,伸了个懒腰: “实在是太过无趣,这么快就结束了,散了散了!” 就在这中年汉子刚走出没几步便听见边上有个老头大骂: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哦,哪个瓜娃儿扔哩西瓜皮?砍脑壳哩,个龟孙子!” 蓝色布衫汉子一听瞬间脚底抹油,从人群另一侧绕道而出,然后四足生风,跑得那叫一个快! 这时,身穿繁花烫金抹胸朱红长裙的绾潇潇从人群中间走出,正好瞧见刚起身不久那一袭淡紫色裙衫的貌美女子,在那剑修男子的搀扶下准备离去。 事后龙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二人说了一句过两天会来你们云凌宗喝茶,回去让你们老宗主备点上好的云凌毛尖,还强调说一定要新鲜。 谢燚萱低头没有言语,身边剑修男子却是抱拳行礼,看样子是记了下来,至于回去该怎么说,那就不是他龙煜所能左右得了的咯。 “咦,原来是这位公子呀!你酒吃完了?可还满意?” 绾潇潇见是今日才来自家店吃酒的新客,便笑着一把丢了手中抓住的那条腿,拍拍手后盈盈一礼。 俊美男子满眼笑意,手腕微微用力一抖,手中折扇瞬间撑开,轻摇慢说: “老板娘家的酒,可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盈盈一握,娇俏又可人,让人久久不能忘怀啊!” 娇媚女子挑挑眉,黑着一张俏脸冷笑:“客官您这是在吃人呢,还是吃酒呀?” 自知说漏嘴的俊美男子弯着一对眉眼,收拢折扇指了指娇媚丰腴女子身后,有些挤眉弄眼。 绾潇潇似乎早察觉不对劲,三锻九炼拳架尚未摆开,头也不回的一把扣住那个名为李清然的臭道士肩头,猛的往自己身前地面砸去,砸完还在其后脑勺上补了一拳,拳罡气浪顿时吹得俊美男子及周围路人睁不开眼。 待罡风过后,那年轻道士双眼一翻,再次一动不动的躺在大街地面之上,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龙煜微笑:“感情这位道爷是?” “倒是让公子见笑了,他是奴家相好的,只不过呀,最近在闹小脾气,有些欠收拾而已!” 娇媚女子说完不由伸手掩嘴,柳腰带着酥胸晃动,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男子极力强忍,不过嘴角还是微微抽搐了一下,抱拳说: “老板娘好兴致,好手段,好......告辞,改日再来贵酒肆吃酒,届时定当不醉不归。” 他本想再多一句好生养,不过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当面说出口,不然一会拖回潇潇酒肆的就不光是那个倒霉道士了,还得多个名叫龙煜的嘴欠货。 临走之时,俊美男子还丢给黝黑少女一只白色的小瓷瓶,说里面有几枚鸡犬升天丸,吃完保准你爹爹姐姐如那即将升天的鸡犬,活蹦乱跳的,可把少女开心坏了。 待男子走后,绾潇潇便来到苏若雪跟前,打量了地上苏丰年一眼后,问这这姑娘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紧接着又伸手为男子把了把脉,发现并无大碍。 少女自然没有听见龙煜与那谢燚萱等人的谈话,只大致简单的描述了下当时那个好看大哥哥与那个漂亮大姐姐抱在一起做了些啥,还尤为详细生动。 这位酒肆老板娘听完倒是乐坏了,没想到这看起来一脸正气的公子哥还玩得挺花,比起她绾潇潇那是不遑多让呀! 故而娇媚女子决定待那人再来自己店中吃酒之时,一定要与其痛饮三百杯,好好谈谈这人生男女间的第一大趣事,说不定到时自己还得向对方虚心请教也犹未可知。 绾潇潇见黝黑少女开始给自己爹爹姐姐服那劳什子鸡犬升天丸,便挥挥手告辞离去。 临走时还险些忘了地上那个再次被她砸晕的年轻道士,连忙折返回来一把抓住一条小腿往自己酒肆拉。 或许是觉得这家伙会不会半路突然又醒转过来,到时还真是个麻烦。 娇媚女子索性又是一拳砸下,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宁肯多打,也绝不放过! 绾潇潇甚至还想到了晚上被褥床单要不要换成那缝有鸳鸯戏水的那两条,再去买对红烛点上。 最后去五谷杂粮店弄些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撒在上面,说不准真的就灵验了呢? 就在苏若雪给苏丰年与苏清清各服下一颗丹药后,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先后苏醒过来。 当被自己小女儿问及还痛不痛时,苏丰年只是说了一句自己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好,还说不坐那倒霉驴车自己都能跑着回放牛村,对此姐妹俩是相视一笑。 戌时一刻,入夜。 父女三人还去西城门车马寄放处看了一眼那头满眼郁闷的小毛驴,见它此刻吃得好睡得香也就放心了。 随后又在附近寻了一家最最便宜的客栈住下,还是最最便宜的丁字号房。 不得不说这涅盘城当真是寸土寸金,如此简陋的一小间屋子便要收十两银子一晚上,那叫一个贵。 奈何该城有明文规定,入夜不到子时之前不宵禁,子时之后必须回家回客栈,街上不许有人闲逛,更不允许在街头巷尾露宿,违者处罚金五十两,并驱离出城。 若不是有这样的规定,父女三人肯定会随便找个角落将就一晚上,待明日再去买些东西后便往回走。 晚上男子独自打了个地铺,让自己两个女儿在床上挤着睡,还好都是窈窕的姑娘,不然这床怕是还不够宽。 而屋子里除了一张小床,被褥全是脏兮兮的,恐怕半年没洗过了。 还有一张要垮不垮的木桌,估计是店家用来坑骗银子所用,故而他这个当爹爹的嘱咐千万别去碰那桌子。 不仅如此,只要是这间屋子里的任何物件都尽量别去动,若是弄坏一件,估计得赔上个十倍发财价。 第54章 簪花小楷 翌日,刚过辰时,苏丰年父女三人便早早的结完客栈房钱离开了。 趁着早上人还不是特别拥挤,他们这次去了涅盘城南街游玩。在那里有来自各国的大小商贾,街道两边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 有来自梵国的咖喱佐料,问过之后才知晓这玩意儿是拌饭吃的,还贼贵。 小小一袋子却要三十文铜板,男子买了四袋牛肉土豆口味的扔到驴车后面,说是回去尝个鲜,看这东西到底好不好吃。 并且他们还在街边见到了一名身穿银饰的苗乡少女,只见女子从头到脚带满了大大小小不下十余件银制饰品,光着脚丫,正笑着给身前一名中年美妇人介绍自己的小物件。 这顿时吸引了苏清清这姑娘的目光,摇着男子衣袖说自己其实根本不想买,只是想过去看看稀奇,保证不会动心。 约摸半炷香后,姐妹俩正面带欣喜的互相打量自己身上的苗乡小饰品。 姐姐苏清清选的是一支独具苗乡特色的银簪,而妹妹则选了一条脚链,上面还有两只小铃铛,声音清脆悦耳。 身为两个女儿爹爹的苏丰年此刻正摇头叹息,似乎这女子的话还真不能全信,不过丫头们喜欢买也就买了,大不了再多打几头鹿。 算上之前买的香酥小凤凰十两银子,这次又买了三件银制饰品,前前后后一共便花掉了三十多两银子,还不算自己的酒钱,以及那住店的房钱。 苏丰年在心里默默数鹿,他在数这究竟要打多少头鹿才能赚回那些花掉的银钱。 所以那凤栖山脉中的花鹿此时便已成了高大男子心中的货币单位。 随后三人又遇见一个卖字帖的教书先生,这让黝黑少女一上午以来头一次驻足不前,卖字帖的是个约摸六十来岁的老者,见有人在他摊位处打量,于是笑问: “小姑娘可是想买字帖?不贵,一幅三十文钱,买五送一,可划算了。” 苏清清突然拉了拉自己那还在继续往前走的爹爹,男子这才察觉到自己小女儿在后面挪不动腿了,只得轻轻拍了两下额头,看来回去又得多加一头鹿了,还当真是脑壳痛。 黝黑少女见自己爹爹和姐姐过来,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十根手指都快搅成了麻花。 这还男子第一次见自己小女儿有想买的东西,因为从小到大这姑娘也没主动要求过,更没说过自己很喜欢什么东西。 “买,要多少爹爹都给你买。” 边上清秀少女一听顿时瞪大了眼,嘟着小嘴有些吃惊,不由想到咱爹这是想通啦?真是豪气,不知晓的还以为是某个高门大户的土财主呢! 此刻的苏若雪眸光清澈如水,半点不似之前的那种呆愣模样。 她转头望向高大男子微笑不语,在自己内心最深处,轻轻的喊了一声,阿爹...... 当这瞬间的清明消失,重回呆愣的黝黑少女脑中却多出一些想法,她望向身前老者用手一指那些用簪花小楷书写而成的字帖说: “就要那些,一共十幅字帖,三百文钱,买十送三,老先生可愿卖?” 老头瞥了一眼黝黑少女边上的高大男子,并且听对方刚才言语似乎自己很有钱,看来今日这买卖是做定了,送来大好的铜板,不要白不要,心里盘算着如何坐地起价。 再瞧面前这姑娘,显然不太聪明的样子,如果能一幅涨到五十文那就更好了,老头想到这些心里不觉有些偷着乐呵起来。 但当这黑炭少女开口的一瞬间,老头显然有些失算,这丫头看着其貌不扬,有些痴傻的模样,没想到竟是如此人小鬼大,看来之前的那些小心思得变动一下咯。 卖字帖的老头摇摇头,语气有些诉苦: “唉,这天底下最不值钱的便是学问了,小老儿卖点字帖也着实不易。” “小姑娘,要不这样,这簪花小楷的字帖在这涅盘城可说倍受那些文人学子的喜爱,也就剩下这十余幅,买十送二,收你四百文钱,你看如何?” 这老头说完没有第一时间瞧对方,而是瞟了一眼边上的苏丰年,这老家伙不可谓不精明,知晓这男子才是最后付钱之人。 果不其然,他一说完就见那高大男子开始掏钱袋,却不料被跟前炭黑少女一句话给打断: “爹爹,这字帖太贵了,咱们还是不要了吧!” 少女说完是丝毫不做停留,拉住自己姐姐苏清清的手便往前走。 这可把那小老儿急坏了,如热锅上的蚂蚁,不过毕竟是老江湖了,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他就不信这个邪,笃定这小丫头片子在走出三十步后一定会回头,老头更是在心中立誓,若是不回头便把身前这支毛笔嚼来吃了!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直到四十步。老头开始慌了,对方分明没有丝毫回头的迹象,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 于是他连忙大声喊:“小姑娘,今日尚未开张,就当讨个好彩头,十二幅字帖打包三百文卖你!” 喊完之后见对方依旧没回头的意思,不过却有了动作反应,只见那黝黑少女抬手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最后还是选择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老头心中苦楚,这拥有三千万人偌大的一个涅盘城,今日来的不是山上那些方外人士,便是那些江湖武夫,而寻常百姓更不会吃饱了撑着来买这劳什子字帖。 眼见摆了一上午一幅都没卖掉,这时好不容易遇见个一口气买十幅的,却还没留住,这让小老头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想骂娘的冲动。 正当他怅然若失的埋着头,思量要不要就此作罢,中午用过饭,下午再换个地方摆摊之时,耳边突然想起了熟悉的声音: “老伯,十三幅簪花小楷字帖一口价,二百八十文,你看如何?” 苏若雪再次折返回来,眉眼含笑的凝声说。 老头猛然抬头,难掩其面上喜色,却也不太情愿就这样宰人不成反被宰,不由缓缓沉下脸来,准备出言讨价还价。 似乎这一切早被少女看穿,女子收敛笑意,语气平淡: “就这个价,若是不卖,这笔买卖可就真做不成了哟!所以老伯若想讨价还价,最好先仔细思量一番。” “娘的!”这是老头此刻心中最想骂的话。 想他活了大半辈子,今日却被个十余岁的少女给算计了,生平还真没遇见过这般鸡贼的小女子,这不认栽都不行呐! 第55章 返乡回村 就在价格最终谈好,苏丰年付过钱后,父女三人再次有说有笑在这涅盘城南大街游逛。 在就方才临走之际,那卖字画的小老儿还顺口问了高大男子一句,说这姑娘生得乌黑透亮的,还怪讨人喜欢,问是不是你的女儿。 性情憨直的汉子自然一口承认,说这是自己的小女儿,边上则是自己的大女儿,却只字未提自己这个小女儿乃是他从路边捡来的。 待苏丰年等人走后,这老头是啧啧称奇,猜测这后生放着水灵娇俏的渝国姑娘不娶,非要去娶莫桑国的黑皮肤姑娘,这喜好倒是独树一帜。 而在这彼岸界千余个国度中,也就莫桑国的百姓无论男女,皆为炭黑色。 这不怪这小老儿胡思乱想,若是这话让叶小蝶听见,估计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接下来的小半天里,男子又带着自己两个宝贝闺女去了北城区域,在那吃了渝国有名的麻辣烫,不得不说那家店还真是良心。 菜品种类不仅多,还特别的新鲜,尤其是锅底的麻辣口感,绝非自己村头那家路边摊所能比的,不愧是皑皑州第一城。 当到了未时三刻左右,买完零零散散大半驴车的东西后,男子便不打算再买,不然后面都没地方坐人。 回去的路途可不算近,若是走路自己还好,自己两个闺女可就得遭不少罪。 于是他给了姐妹俩一人一两银子,让她们自己去买点其余还想买的小物件。 可以是小吃,也可以是女子穿戴的发饰或一些其余小玩意儿,对此二女自然欣喜万分。 高大男子则寻了个石墩子坐边上歇息,走之前并沉声吩咐不许单独逛街,更不能跑到别的大街上去,只能是在这北城杨柳街以内。 还让大女儿苏清清看好自己这个小妹,说自己就在这里不会离开,等她们买完后就径直来此处与自己汇合,好一同返乡回村。 对此,身为姐姐的苏清清是拍着自己那已有雏形的小胸脯保证,还学着村里说书先生口吻,说什么若是小妹丢了,自己必定提头来见的话。 被气笑了的高大男子抬手欲打,吓得清秀少女是拉住自己黑炭妹妹的手儿开溜,还不忘回头扮了个鬼脸。 使得苏丰年是抿嘴挑眉,说你这丫头是越发顽皮了,回去得让你娘好好管教管教。 虽是这样说,可苏丰年也是绝对不会那样去做,在他心里自己这两个女儿胜过一切。 每一次见到她们姐妹俩欢声笑语的回到家,那桌上的饭菜吃起来就格外爽口,心口更是暖洋洋的,别提多开心。 他此刻独自坐在街边石墩上,看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不由思绪悠远,想到了十八岁那年,那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秀丽娇羞的小女子顶着红盖头,他牵着对方的小手,与她拜天地,与她喝交杯酒...... 如今一眨眼便是十年光阴,眼见自己大女儿就要及笄,随后就要挑一个她喜欢的如意郎君嫁人,心里就会有那么一些舍不得。 世人皆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他苏丰年却不这样想,最好是嫁到自己村,这样离家近,随时能瞧见,心里会踏实许多。 他会担心婆家对自己闺女好不好,有没有欺负委屈她,嫁的男子心性人品如何,太多太多的杂乱思绪,让这憨直高大的男子是自嘲一笑。 不知不觉已过申时,就在苏丰年感叹这些小女子逛街是真不嫌累的时候,远处便瞧见姐妹两人有说有笑的向自己走来,似乎手里还提着一些东西。 待二女走近,他才看清是一些涅盘城的小吃,东西虽不多,但也有那么十来块,想来是打算带回村,拿给她们娘亲以及平日交好的小伙伴吃。 在即将离去之时,父女三人又去了一趟潇潇酒肆,准备打些酒水好在路上吃,不料店门紧闭,门外则挂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今日歇业”四字。 高大男子甚是好奇,这酒肆生意在这涅盘城中还算红火,为何好端端的就突然不开门做生意了呢? 正当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却恰巧碰见了从街头走来的端酒小娘,是那个叫小雪的俏丽女子。 待苏丰年上前询问后方才知晓,昨日自从老板娘拖回来一个年轻道士之后,就让这位端酒小娘休沐一日,让女子明日再来酒肆干活,并且还不扣月钱。 这自然让俏丽女子心中十分欢喜,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她当时都差点没感动落泪,真想当面夸上一句,说老板娘是真能怜惜她们这些在外打工的年轻姑娘。 然而就在这时,酒肆二楼的窗户突然被人推开一扇,绾潇潇此刻正光着大半个膀子趴在栏杆上望向下方大街,当瞧见苏丰年等人后是娇媚轻笑: “公子可是又来奴家这买酒的?” 男子见这丰腴娇媚的老板娘衣衫不整,有些不敢直视,便把头侧向一边说: “不瞒老板娘,在下今日便要打算回村,本想买些酒水好在路上吃,却不料贵店歇业,倒是有些叨扰了。” 当楼上丰腴女子打算再开口时,一个眼眶有些微微发黑的年轻男子冒出一个头来,刚喊出一个“救”字便被这位娇媚的老板娘按了下去。 这一幕苏丰年没瞧见,可他两个女儿倒是看得真切,好像是昨日在酒肆内的那个年轻道士,他这是怎么了? 边上端酒小娘小雪则是羞红了脸,有些不敢抬头看自家老板娘,对于她这样的大姑娘而言,耳濡目染,多少还是懂得一些的,自然是知晓两人在楼上很忙,也很累。 此时绾潇潇用她纤细修长的玉指把衣衫提上,遮掩住了肩头大片雪白肌肤,如还没睡醒一般,语气多少有些慵懒: “小雪啊,那就开了门给这位公子打上些酒水好了,今日奴家高兴,分文不取。” 俏丽年轻女子闻言顿时嗯了一声,随即去开门为男子打酒。对此苏丰年是感激一笑,向楼上丰腴女子抱拳行礼。 “好啦,奴家还挺忙的,就不奉陪了。” 绾潇潇说完便轻轻合上了窗户,其间还对下方高大男子眨了眨左眼,挑逗之意十足。 这一幕自然被自己两个女儿看在眼里,小女儿苏若雪不提,大女儿苏清清却是微微皱起了眉。 似乎在替自己娘亲盯紧这个有些魅惑人的大姐姐,这是出于一个女子的本能。 第56章 外不欺人 喝着小酒哼着歌,父女三人把家还。 这一路听着“啊呃啊呃”的毛驴叫声,苏丰年驾着小车缓缓从涅盘城西大门驶出。 经过一天一夜的恢复,他那受伤的双手已经好上许多。 不过反观拉车的小毛驴目光却依旧不太友善,但比起昨日貌似要缓和不少,估计还想着身后这个狠心男子戳它屁股之事。 在返乡回村途中,苏丰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不由疑惑的问: “清清若雪,记得在城里我们遇见的那个骄横女子称呼我为老伯,难道我真有那么老吗?” 小女儿苏若雪闻言歪了歪脑袋,继续埋头看她买来的那十幅簪花小楷的字帖,大女儿苏清清听了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少女打趣: “不知哪里老了?若只瞧面容的话,倒是与那十八九岁的村中小哥哥别无二致。唉,只恨女儿还未成年及笄,不然心中早已生出那爱慕之情了!” 高大男子听后老脸一红,习惯性的挠了挠后脑勺说:“乖女儿,此话当真?” 清秀少女笑容灿烂:“自是当真,娘亲常说内不欺己,外不欺人,更何况爹爹还是至亲之人,女儿又怎会欺你?” 男子大笑:“你们娘亲可比你们这个爹爹有学问多了。记得那时上学塾她的功课便是出类拔萃,而我成天只想着何时散学回家,不过甚幸,她教出了两个好女儿。” 苏若雪此刻开始用手指在自己腿上临摹字帖上的文字,对于自己爹爹和姐姐的说话是充耳不闻,似乎这姑娘已经沉浸其中。 记得她第一次上学塾时,便被老夫子指出其字如狗爬。 后又有别家孩子顽劣,给这黝黑少女补上一句,其人如黑炭,字如狗爬,被人嘲笑了好一阵子。 对于这十年光阴,少女只觉断断续续,能上心的寥寥无几。而昨日在涅盘城却不知为何会突发奇想,想要练字,或许与她瞬间恢复清明有关。 夫子有言,花颜月貌,诗书满腹,端庄大方,仪态万千,是为好女子也。 可自己面如黑炭,更无诗书满腹,这些年除了手持木剑于后山起舞,倒是显得十分孤寂。此刻少女只想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内心的那一抹空白。 她开始渐渐体会女子无才的真意,即便日后自己剑术可惊四座,满腹诗书才情,气质出尘淡雅,亦不可于人前显山,于人后露水,还须吾日三省吾身,矜持勤勉。 纵有千万人辱我骂我,我苏若雪当坚守本心,以仁对之,以义行之,以礼待之,以智取之,以信立之,切不可对世间生出一丝怨怼之情。 三日后,宋国,云凌剑宗,千鹤峰主峰大殿。 “我说小白,你这茶是过了夜的吧?怎么喝着有些苦啊!” 此刻一名头戴玉冠,身穿银鳞双龙锦缎长衫的俊美男子正坐于客位之上,端茶细品,听其语气似有不满。 此人正是从渝国涅盘城返回宋国的龙煜,看来当日的戏言也并非虚言,竟真的来到这青州位居第二大宗的云凌剑宗。 而云凌宗老宗主白天祟此刻正坐于主位之上挪动着屁股,看样子有些坐立不安,他再次试探的问: “要不,您来坐上面?” 俊美男子面色疑惑,有些好奇:“怎么,痔瘻犯了?” 白发老头忸怩,笑容僵硬:“哪有什么痔瘻,只是您老人家坐下面,这不合礼数啊......” “不合礼数?你云凌宗嫡传都跑去人家渝国涅盘城大耍威风了,这可合乎礼数?”男子反问,似乎被这老儿逗乐了。 白天祟闻言瞬间出现在了对方跟前一丈外,老头满脸怒意,双袖猛然一挥之下整个人便跪了下去,重重一个磕头,砸得整个千鹤峰晃动。 正想喝口茶的俊美男子茶水洒了一身,语气多有不满:“嘛呢嘛呢,没看老子在喝茶?” 老头连忙起身凑到俊美男子耳边,神神秘秘:“可是那谢丫头?” 龙煜点头,突然见这老儿一甩袖便要离开,连忙喊住对方:“我说小白,你这又是要去干嘛?” 须发皆白的老头回过身,是满眼惋惜,不过马上又转为毅然决然,他气哼哼的说:“这孽徒,老夫现在便去一剑劈了她!” 这话可把男子气笑了,他起身,一指大殿外。 此刻谢燚萱正被他那所谓的师兄带进殿内,当瞧见座椅上的俊美男子后是满脸委屈,她悄悄走到白天祟身边,轻轻拉了拉对方袖子,恨恨的说: “师尊,就是这个登徒子,她轻薄徒儿!您老人家还不制住他,让徒儿好一剑劈死。” 话音刚落,只见白天祟面带怒意的掐诀一点貌美女子面部,谢燚萱顿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二点其膝盖,只听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老头,是满眼的不解。 “龙......龙兄弟,孽徒年幼,不知轻重礼数,幸得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心比天宽胸比海阔,不与她一般计较,老夫这便当着你的面,一剑劈死这臭丫头!” 白天祟一出声就险些说漏,连忙改口如倒豆子的说出一大通话,更是剑指一招,大殿墙壁之上悬挂的一柄长剑顷刻间飞至手中。 老头持剑在手,准备一剑劈下,不过在辟斩之前偷偷望了边上俊美男子一眼,似乎对方在修指甲,根本就没瞧这边。 “龙兄弟,老夫真的劈了?”白天祟面带怒容,涨红了脸,陡然提高嗓音的喊道。 不知何缘由的谢燚萱此刻真被吓坏了,赶紧闭上美目,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滑落,而边上的白衫男子也单膝下跪为女子求情。 龙煜突然抬起头,一脸懵的问:“我说小白,你们这是做甚?” 白发老头如吃蛤蟆,脸上讪讪一笑,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了,就别演了吧!你们云凌剑宗打明儿起,干脆改名为云凌戏宗得了,届时我龙某人若想看戏,就来你们这坐坐。” 老头听完是满脸的笑容,如春天的花一般绚烂,不过还隐有一些女儿家才独有的娇羞,看得男子有些鸡皮疙瘩。 白天祟随手解开了地上女子身上的禁制,谢燚萱却不敢抬头去看那人,傻子都知晓此人来历之大,连自己这个师尊在对方面前都得屁颠屁颠的。 貌美女子心中凄苦,埋怨自己怎就惹上这号人物,难道真是她这名字取得不好,“火”太多了? 第57章 如此水多 龙煜晃晃悠悠,一边走一边打量那个叫谢燚萱的女弟子,女子则悄悄挪了挪脚步,躲到了云凌宗宗主白天祟身后,抬头瞥了对方一眼后又赶紧低下。 “姑娘,龙某说什么来着,三日后定然来你们云凌宗做客,你也不用害怕,我和你们宗主小白是老熟人了,昔日在涅盘城确实是你有错在先,故而这才出手替小白教训一二。” 男子说完便看向白天祟,那个老头贼机灵,连忙点头接话: “啊对对对,别说教训一二,就是打屁股也无不可,谁让这丫头不听话呢!不好好游历,四处惹事。” 貌美女子羞红了脸,轻扯老头衣角,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唤了一声师父。 说完又转头对着白衫持剑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 “还有你!让你当她护道人,没叫你去当护花使者,你这剑都修进茅坑里去了?明知你师伯年纪小,阅历也浅,你这个当师侄的就不知提醒一下她?” “还好意思嗖的一下祭出你那茅坑里锻造出来的粪剑,在人家渝国涅盘城大耍威风,你小子真觉得自己是那天下无敌的大剑仙了?” “老夫还真是越想越气,不是事后龙兄弟出面与那坐镇的武道大宗师喝酒聊女人,不仅如此,还悄悄帮你们打发了一个修为至少是大乘境的老家伙,不然你们早他娘的死在城外乱葬岗了,焉能再回这云凌宗来?” 白天祟是吹胡子瞪眼加跳脚敲板栗,那白衫男子只得满脸委屈的不敢言语,谁叫自己辈分低呢? 男子名为余夏,是这云凌宗的内门弟子,也是白天祟亲自提点的护道人,因其为人本分老实,性子较为沉稳,也并非野修那般的争勇斗狠,觉得很是适合留在骄横任性的谢燚萱身边。 不过现在看来老头还是小看了此女的脾性,若是此刻再不敲打敲打,下点狠功夫打磨心性,恐怕这修真之路也不会太长远,早晚被人打死在外面。 谢燚萱见边上那俊美男子没看她,似乎胆子又肥了起来,挪步到余夏身边,她轻声说: “喂,臭鱼烂虾,这次是本姑娘连累你了,下次我还你。” 余夏皱眉,往边上挪开一步,如躲瘟神,他淡淡说:“还请师伯注意言行,可没有下次了。” 貌美女子听完白了男子一眼,小声嘀咕的念叨起她那句自编的顺口溜,什么余夏余夏,臭鱼烂虾,三天晒网,五天躺家。 似乎白衫男子听力极好,虽未说话,却一直黑着个脸。 “对了,你这嫡传弟子名字可以考虑改改,燚,不好,火气太旺,不适合女子。”龙煜不再修他那指甲,突然撑开折扇,来到老头边上。 白天祟挤挤眼,思量片刻之后凝声问:“要不改为谢水萱?” “不够。”俊美男子听完摇头。 老头试探的问:“那要不谢淼萱?” “还是不够。”俊美男子听完依旧摇头。 老头心中发了狠,一口道出:“那叫谢?萱?” “大善!如此水多,可尽祛心火。”俊美男子一听嘴角含笑,摇扇称赞。 谢燚萱全程嘟着个嘴,看这个挨千刀的男子与自己师尊讨论给自己改名之事,不由心里气哼哼的,说你谁呀?是我爹还是我娘,凭什么你说改就改。 貌美女子甚至想到那日对方把脸埋在自己酥胸之上的那一刻,喊着自己娘亲,顿时羞红了脸,不由在心里轻啐一声: ”我的好大儿,娘的奶水好喝吗?” 让她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那名叫龙煜的俊美男子突然冲其微微一笑,女子脑中便想起男子的声音: “自是奶香扑鼻,甘甜可口。小娘亲,哪天再给你这个好大儿喂奶呀?” 谢燚萱闻言花容失色,俏脸更是血红如胭脂,她赶紧转过身,此刻恨不得在这千鹤峰大殿打个地洞一钻到底,打死也不出来了。 而边上俊美男子正与白天祟有说有笑,看样子是打算去后殿聊聊正事。 自那日之后,这云凌剑宗便没了谢燚萱这个名字,祖师祠堂的弟子身份牌上却多出一个名叫谢?萱的嫡传女弟子,并写入玉简宗谱,通告全宗弟子。 事后谢?萱也多次旁敲侧击,试图打听那个名为龙煜的男子是何来历,可老头死活就是不说,实在烦了便说出一句对方来自帝都,不是你这小丫头该问的。 若是真想知晓,那便好好修炼,待日后从三名嫡传弟子中脱颖而出,当上这云凌宗的宗主,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对此貌美女子只能抿抿嘴唇,有些无趣的转身挥挥手,离去之时也不甜甜的喊对方师尊,而是称呼一声死老头,说弟子这便去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把你赶下宗主之位。 这话顿时气得这老儿跳脚,一口一个孽徒,说老夫我白疼你了,在骂完之后白天祟又露出一脸满意之色,他缓缓点头,学着那日龙煜的口气,说了一句大善! 而谢?萱走出大殿之后,也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美眸如一片沉静的湖面,没有了之前的骄横,反而多出一丝坚毅与恬淡。 貌美女子微笑不语,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好个师父,身边也有这么好的师兄,想到以前自己的种种任性,以及无理取闹,并非这些人怕她,反而是宠她。 但越是如此,自己似乎就变得越来越乖戾,越来越傲慢专横,仿佛内心有一团火,让她这个山上人无法静下心来,既然静不下心,又谈何修炼? 女子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让她心中多出一个念想,那便是夺得这云凌宗宗主之位,她真的好奇是怎样的一个人物会让整个宗门为之折服。 包括自己师尊那样修为高深的老神仙在对方面前都以晚辈自居,老头虽然称呼其为龙兄弟,可明眼人都能瞧出,两人的身份极为不对等。 故而谢?萱心里不知不觉已经装了一个人,也是一个能让她努力修炼的理由,只有当自身足够强大之时,才有资格接触到这世间那些遥不可及的存在。 第58章 恩爱不疑 就在两天前,苏丰年父女三人便已回到放牛村,当再次经过那荒山老林的村驿时,黝黑少女还刻意打量了路边远处的那棵老槐树,仿佛那日深夜就像一场梦,荒诞且不真实。 待回到村中,驴车在经过岩口巷时则引来不少街边村民的热情招呼。 问苏老弟这趟进城可有何收获,或是买了何种好玩物件,甚至有同龄男子打趣,可有在城中遇上某位婀娜漂亮的姑娘之类的话。 高大男子闻言是一边摆手一边摇头,半点不提潇潇酒肆与那老板娘有关的话,只说自己在城中买完东西便走,哪有闲工夫去看什么姑娘。 因为那遇仙岭大桥垮塌,回来时也没走原路,而选择了一条相对较远些的山路绕行,估计很快就会有当地负责的官员前去处理此事,看样子没个一两年是很难再建好。 当驴车开到院子外,那条大黑狗也早早的守在那里,正冲着父女三人不停的摇头摆尾,几天不见那叫一个亲热,若是此刻解开狗链,肯定会扑过来让主人抱抱。 听见动静的美妇人从院子后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在给花花喂食,瞧见自己丈夫女儿平安归来别提有多高兴,连忙上前帮忙一起从驴车上搬东西。 夫妻俩此刻眼中尽是柔情百转,还有一抹思念之情。 常言,小别胜新欢,想来多半便是此时眼前这般景象。 大女儿苏清清在自己娘亲面前开心的显摆自己的发簪,小女儿没戴那条苗乡特色的脚链,却是拿出买来的簪花小楷字帖给妇人看,惹得女子微笑点头。 还不忘让大女儿苏清清向自己妹妹学,没事多看些书,多练练字,别成天这个手饰那个发饰的,对此清秀少女是置若罔闻。 苏丰年却是在边上笑着说闺女长大了嘛,爱美爱打扮那不是一件理所应当之事? 还对妇人说你自己年轻时不也偷偷买过胭脂水粉吗,又怎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原本满眼柔情的女子此刻眼中满是疑惑,柳眉倒竖的同时还有些笑眼盈盈,这顿时让男子如坐针毡,心中暗叫一个不妙。 他连忙上前拉住妇人一双显得有些粗糙的手,说待会为夫给你好好讲讲这一路上有趣的见闻,女子这才舒展了黛眉,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来。 当驴车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清理完,苏丰年便驾车去村中还了小毛驴,还主动提及驴屁股受伤一事,但却没说是自己戳的,表示也愿意赔偿一些银钱。 对方却是摆摆手说完全没这个必要,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才多大点事。还笑言让男子早些回家,今晚好好与自家媳妇活动活动筋骨,别在这里挠头发愣。 苏丰年闻言自是心存感激,也知晓这些话不过是想让自己别太过于自责,于是男子只好抱拳告辞离去。 那日晚上,一家四口吃了那劳什子咖喱拌饭,父女三人倒是觉得将就凑合,貌美妇人却是有些吃不习惯,把碗里剩下的一半倒进自己丈夫碗里,说你既然喜欢那便多吃些。 正好女儿苏清清说漏了嘴,说这咖喱要三十文钱一袋,可把叶小蝶气得不行,直言这玩意儿还比不上自己焖的洋芋饭好吃。 这让高大男子有些讪讪,只得尽量安抚对方,说就当是尝个鲜,下次若进城就不买这梵国的吃食,换个别国的尝尝。比如那东凝国的生鱼片,或者还是那蚌兹国的烤肉。 妇人只得白了男子一眼,用手托住脸颊,说尝尝鲜也未尝不可,不过她自己觉得还是村里的泡豇豆、泡萝卜更下饭,主要是自己种的菜,不仅好吃,还不花钱。 见自家媳妇那一脸贤妻良母的模样,苏丰年便打心眼里喜欢,感叹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持家有方的女子,真他娘的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夜,两两无言。 他握住妇人那双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抚摸,将其揽进怀里,女子则靠在对方肩头,有些安逸享受。 “小蝶,起身。”高大男子语气温和。 妇人起初有些好奇,不过还是坐起了身子,随后男子又让她背对自己,女子依旧照做。 只见苏丰年从怀中掏出一张红帕,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对做工精巧的耳坠,没奢华之感,却极为素雅精美,倒是与妇人气质十分搭配。 “好了,你转过身。”高大男子神神秘秘的,在其耳边轻声低语。 早就有些坐不住的叶小蝶是连忙转身,正好瞧见那双手中捧着的一对精美耳坠,有些吃惊,紧接着是嗔怒: “说吧,又花了多少银子,尽买这些没用的物什。” 他此刻心中是惴惴不安,显然是有些弄巧成拙。 待男子好不容易想到一个理由,正要打算开口之时,自己爱妻已然扑进了自己怀里,一抹温热从唇间传来,女子眼眶浮现盈盈泪花。 “我很喜欢,不过,下不为例。”叶小蝶搂住自己丈夫大“蛮”腰,把下巴搭在对方那宽阔的肩膀上,呢喃细语。 春蚕到死,蜡炬成灰,小窗斜风细雨,远山微凉初春。 这一夜的缠绵,这一夜的相思,最终糅合成了一段爱的诗篇。 “与卿结发为夫妻,今生恩爱两不疑!” 翌日,午时二刻,云淡风轻,暖暖春意。 这是苏丰年父女三人回村的第三日午后,男子今天也没去凤栖山脉狩猎。 并非是他不想,而是去了也未必能打到,或许是之前去得太多,那些小动物们早已把此人视作头号危险人物。 所以,男子此刻在家罕见的洗起了衣服,而平日这些都是自己妻子做的,对于这些,夫妻俩有着明确的分工。 丈夫负责打猎售卖干货皮草,妻子则负责种田饲养洗衣,至于家中的日常打理和做饭便是共同来做,就看谁有空闲。 苏清清与苏若雪两个女儿主要还是以帮叶小蝶打杂为主,比如扫地抹桌,打打猪草,喂下鸭鸭与鸡咯咯之类的事儿。 这一家子虽与富裕不沾边,但尚可满足温饱,如今更是解决了两个女儿的嫁妆钱,日子过得倒也一天比一天红火起来。 第59章 古井无波 这是苏丰年父女三人回村的第四日,男子和往日一样,取了堂屋墙上的硬弓,以及在那角落吃了数日灰的长枪,往凤栖山脉而去。 唯一不同的便是他决定这次不再从东南面入山,而是打算改道多走十几里山路,绕到该山脉的西南面潜进去,准备给那些大花鹿和小兔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大女儿苏清清依旧是去田里帮着自己娘亲干农活,如今正值四月天,田间是种满了大片好看的油菜花。 而其中两块田便是分给她们家,一块用来种油菜花,另一块则用来种油麦菜。 涟漪巷外后山,无涯学塾。 话说老夫子昨夜因苦读圣贤书偶感了风寒,于是今日便把书本上的重要内容的含义大致讲了讲,剩下的时辰则让这些村里的孩子自己去看书。 还说是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等你们从书中领悟到属于自己的真意后,那便是学有所成,也就可以收弟子当夫子了。 年龄小点的似乎当了真,想到很快自己就可以当夫子,就认认真真的趴在桌子上苦读。 还时不时用手指在桌面上划动着,估计是领会了那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话,多半是个勤奋的孩子。 年龄大的诸如云有信与冯从文之流,早就把书本高高立起,趴在最后面睡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估计已到了那传闻中的“乃不知有渝”的境界。 其中一个约摸十一岁的少女单手托腮,一手持书,默读几句之后摇晃着脑袋,很有读书人的气质。 姑娘芳名刘珂,乃村长刘莫闲的孙女,上次去了姥姥家未能来学塾,少女心中可谓是患得患失,生怕在做学问上落了下风。 要知晓这无涯学塾她们这批学子中就她刘珂与云清月,以及冯家二儿子冯从武高居前三甲,第一的位子在此三人中轮流转,不过拿第一次数最多的还得是这老村长的孙女。 这数日未来此处听夫子讲学,以少女单纯的心思其实就怕被人赶超,此刻不由铆足了劲,誓要把之前丢掉的功课补回来。 不过她却没瞧见云清月,倒是有些没了对手的失落感,不过那书呆子冯从武却每次都在,似乎记忆中那家伙就从未缺席过。 见是自读,那冯从文便悄悄挪了下自己的座位,来到刘珂边上,少年一边假装读书一边小声问: “珂妹妹,好些天没见你来学塾,这是偷跑去哪玩了?” 少女转头白了对方一眼,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不过嘴上却是凝声说: “关你什么事?好好读你的书。你我虽为同岁,可我九月,你十月,比你还大上整整一个月,不该称呼我一声姐姐吗?” 少年有些不服气,哼了一声: “也就一个月,有必要较真吗?那我个子还比你高呢!个子高,也就是比你大,你该称呼我一声从武哥哥。” “哦,是这样理解的?同岁却比我高不少,那意思说你吃的饭比我多上许多咯?” 少年自以为豪,说了一句那是当然,不过却见对方那满眼笑意的样子,瞬间反应过来,皱起了眉:“你在拐着弯卖我?” “小女子哪敢,我还想说自己心比天大呢,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快叫吧,保你不吃亏,姐姐下次给你带糖人吃。”少女一边看书,一边语气悠闲的打趣。 冯从武平复了一下心神,语气淡然:“那咱们笔杆子上见真章,下次夫子学问作答谁输了谁叫。” “叫我什么?”少女打了个哈欠,有些漫不经心。 少年如实回答:“姐姐啊!还能叫什么。” 刘珂掩嘴轻笑:“乖弟弟,还不快坐回去看你的小人书,别烦姐姐。” 少年此刻神态自若,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便起身坐回了自己座位上。 少女见此轻轻点头,低声自语:“想来是个能沉住气的,这么快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未来可期啊!” 就在苏清清回村后的当天,涟漪巷徐鹄便来找过她,少年与她同岁,也是他心中未来最想娶回家当妻子的姑娘。 不知是不是他老子未能追到叶小蝶的缘故,输给了苏丰年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平日没事就拿自己儿子打趣,说什么你小子若是能把苏家那丫头娶进门,就是给你老子长了脸的话。 还是说苏清清这姑娘本来就生得清秀娇俏,是他徐鹄心中首选。可惜这次前去吃了闭门羹。两人隔着篱笆院子说话,似乎以前都不这样的。 少年心中甚为纳闷,发现这小女子每大上一岁就变得越容易害羞,更是时刻与自己保持着距离,难道对方心里真的对自己没半点意思? 徐鹄开始陷入沉思,以前七八岁时还会让自己进他家坐坐,现在居然直接拒之门外,并且最近这一年两人都有些生疏起来,莫非我徐鹄和她苏清清真的是命中无缘? 在这神思恍惚间少年便不知不觉走回了涟漪巷,正好遇见宋家那姑娘在买菜,她篮子里有番茄,好多好多的番茄,至少在十个以上。 “婉辞妹妹,你为何买这么多番茄啊?”少年上前搭话,满脸的憨笑。 如今不到十一岁的少女却只比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矮上小半个头,在渝国同龄女子中倒是极少,完全给人一种此女不似渝国女子的错觉。 少女手挎篮子,身着一袭翠绿襦裙,只是礼貌的一点头,便绕过对方往回走去。 这徐鹄倒是有个最大的优点,那便是脸皮比自己老爹厚,不像自己老爹年轻时那样,一旦被女子挖苦嘲讽几句便没了勇气继续去追。 少年大步跟了上去,少女则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这一前一后的样子倒真像是那街角巷子中的女子被歹人尾随,此刻景象很是古怪。 “婉辞妹妹你别走那么快啊!你为何每次见到我就不说话,难道我徐鹄是那专门欺男霸女的恶徒?” 少年心中多少有些恼火,这些话其实已经在他心中憋了许久,若今日再不说出,估计得炸! 身穿翠绿襦裙的少女突然停下脚步,她缓缓转过身,来到少年跟前驻足,此刻两人相距不过两拳之隔,这让徐鹄心跳有些加快。 宋婉辞用她那宛如古井般的眼眸盯着对方,没有怒意,也没有喜悦,而是极其的平静无波,平静得让少年全身不自在,更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第60章 挺身而出 “婉辞,你......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啊?”少年突然有些局促,就像厚脸皮被人用刀子削掉几层。 高挑少女也不言语,只是轻轻抬起另一只手,在对方有些慌乱的目光中,用她那葱白修长的中指在其胸膛缓缓滑动。 “你喜欢我?”宋婉辞语出惊人,声音清柔。 这顿时吓得比女子还年长四岁的少年后退两步,连忙摆摆手: “不,不是这样,婉辞你误会了,我只觉得你我同住涟漪巷,见你每天都不爱搭理人,只是好奇。” 少女嘴角微动,眼中笑意耐人寻味:“既然不喜欢,那你最好离我远点。” 不过刚说完女子便娇笑一声,看似打趣的说:“小心哪天我吃了你!” 徐鹄闻言面色浮现一抹生硬,不过还是强笑两声: “婉辞妹妹,你这玩笑可是一点不好笑......”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反正今日没空,只想和你说说话,况且我家离你家也挺近,可没别的意思啊!”少年似乎底气不足,声音越说越小。 少女眼中似有怒气,不过很快便平复下来,言语淡淡: “随你,离我三丈,只许跟在身后。” 宋婉辞说完便转身往回走,也不去管那个叫徐鹄的同巷少年。 对此要求他并未觉得哪里不妥,只是心中越发好奇起来,想对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同在这放牛村长大,为何会与别家的姑娘在性情上截然不同。 这一路上少女专挑人少的小巷走,而少年却始终遵守约定与对方保持在三丈开外,不敢越雷池半步,这倒是让前方的高挑少女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来。 “婉辞妹妹,你这段时间怎么都不去学塾听夫子讲学了啊?”身后少年突然有些不解的问。 “爹爹近日抱恙,家中就我一个人,洗衣做饭熬药,抽不开身。”少女难得开口,语气也没有如之前那样的不耐。 徐鹄顿时满脸吃惊,他朗声一笑:“整整二十三个字啊!” “什么二十三个字?”这话瞬间勾起了前方少女的兴趣,她言语疑惑。 “婉辞妹妹,你总算是突破了,以往和我只说上几个字,或是顶多十几个字,今日你竟然一次说出了二十三个字啊!” 少年似乎心情大好,说着说着便走到了对方身后不足一丈处,前方少女顿时止步,吓得他连忙向后倒退两丈。 这让宋婉辞感觉有些好笑,不过语气依然清冷: “我多说上几字,你便这般开心?那我说上百字,你岂不乐死当场?” 徐鹄貌似没听,只顾着数字去了,少年再次笑了出来,说婉辞妹妹又突破了,比刚才又多出两个字。 高挑俏丽的少女这次没再说话,转身离开的同时只是在心中默默的补上了一声愚不可及。 这还是她多年以来唯一一次有想要骂人的冲动,可惜此女不会。 待走过前方巷子拐角时,突然两名高大男子急匆匆的走了出来,直接撞在少女身上,让篮子里的番茄散落一地,女子则连忙施礼致歉。 徐鹄见此赶紧几步上前帮忙拾取,却也没多去注意那两名看似大上自己三四岁的男子。 “这不是涟漪巷那宋家妹子吗,两年不见出落得如此水灵了?” “来,快让哥哥抱抱。” 那名个子最高,头上戴有抹额的高大男子哟呵一声,便要打算伸手去抱。 而身后另一名个子稍矮的男子却是一脸坏笑,抱肘在后面看起了热闹,瞧那样子貌似以那抹额男子为首,自己不过是对方的小跟班。 宋婉辞见状下意识往后挪开一步,双手交叠于腰间,埋下头去不再看对方。 “瞧,这小娘子还害羞了?”抹额高大男子嘿了一声,少女越是这般不予理睬,对方反而越加兴奋。 男子可说是得寸进尺,居然径直伸手去抓少女腰间那白皙娇嫩的玉手。 当他以为就在得逞之时,突然直觉触感不对,那手有些粗糙,而是一只男子的大手。 “孙止戈?我这手摸着可还软滑?” 名为孙止戈的高大男子见抓错了人,当即一把甩开对方,脸色甚为难看,徐鹄则抱肘哈哈大笑起来。 而身后高挑少女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抬手掩住嘴角,使得自己不要太过明显。 “老子在村里混时你徐鹄还在穿开裆裤,劝你小子少管的闲事,否则别怪我以大欺小。” 孙止戈不由上下打量着对方,只见眼前这个比他小上四岁的同村少年矮了自己大半个头,倒是一副身强力壮的样子。 少年虽一身粗布麻衣,却丝毫不惧那穿着奢华绸缎男子的威胁之言,背对高挑少女,摆出一个拳架来。 “刘二,给这徐家小子一点苦头吃。”抹额男子伸了个懒腰,用双拳敲打着后背,言语懒散。 边上那名估摸十六岁左右的干瘦男子立马上前,满眼的轻视,似乎根本没把一个比自己小上两岁的少年当回事,他摩拳擦掌径直走去。 徐鹄虽然年龄不如对方,可却实打实的得了自己老爹拳法枪棒的真传,没有什么技巧心法,就是一个字,练。 埋头苦练,用渝国方言来说便是“乱求鸡儿练”,因此少年年仅十四岁就显得颇为强壮,那一身腱子肉已隐有雏形,满满的阳刚之气。 而这种气息则让身后的宋婉辞感到很是舒服,内心似有欲火升腾,却被她以功法强行压制,以至从舒服瞬间转为煎熬。 那个名为刘二的干瘦男子上前便是一拳递出,直击少年面门,却被对方轻松避开,随即迅猛一脚将其踢飞在地,蜷缩成了一只虾球。 孙止戈家境极好,从小也是跟着家中长辈练习拳法,所以他的拳法极为讲究招式套路,更是修练过一些粗浅的内功心法。 不过此人在村中名声极差,凭借殷实的家底在郡城风流快活,时常流连忘返于青楼酒肆。 还听说这孙止戈家中与某仙门攀上了不浅的关系,即将送去栽培,当一名山上炼气修士。 第61章 天经地义 孙止戈此人虽然有些不学无术,是放牛村出了名的浪荡子,却有实打实的武学底子在身,全然不是那小跟班刘二可比。 抹额高大男子上前以弓步出拳,却也早就料到对方会以左臂格开,故而丝毫不做停留的一记扫腿打出,迫使徐鸿连忙收拳翻身躲避。 孙止戈收腿也不起身,以迅疾三拳一爪直攻少年下三路,使其落地不稳便要忙于出手应付,简简单单几个招式已将其逼退数步。 徐鹄此刻心中多少有些慌神,也知晓面前这大自己四岁的抹额男子并非善茬,每一招每一式皆以全力使出,若是不甚挨上一记未必能承受。 就在少年这短暂的思量之际,对方再次使出孙家祖传拳法,一拳接一拳的打在其双臂之上。 由于又修练了两年内功心法,拳劲更是强出同龄人不少,何况是一名尚未成年的少年郎。 也不知是十拳还是二十拳过后,少年双手已无招架之力,皮肤同样是青一块紫一块,脸上还被对方刚猛一拳擦破脸皮,还好他反应够快,否则此刻早已是倒地不起。 边上宋婉辞则是一直冷眼旁观,少女不是没想过出手相助,可当想到自己养父说的那些话,她却又丝毫不敢。 若她以自身修炼功法偷袭,那孙姓男子必定横死当场。 若是打死这个孙家嫡长孙,不仅会连累自己和养父宋沢,说不定还会带来杀身之祸。 她可是有所耳闻,这孙止戈已被某仙家小宗门选中,打算收为外门弟子,家中更有长辈撑腰,又岂是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弱女子所能招惹得起的? 只听一声闷响过后,此刻徐鸿已被对方一腿扫翻在地,口鼻渗出血水,一只眼眶也乌黑红肿,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高大抹额男子抬脚踩在少年胸膛之上,语气玩味: “英雄救美是吗?救啊,怎么不救了?难道这宋家小娘子是你徐鸿的心上人不成,你要舍命护她?” “那好,小爷我便当着你的面一卿佳人芳泽,待会再来好好告诉你滋味如何。” 孙止戈说完就一把拽过高挑少女,脸上浮现出了村中恶霸那独有的笑容。 躺在地上的涟漪巷少年则用满是愤怒的目光死死盯住对方。 “孙止戈,你他娘的真不是男人,欺负我就算了,还欺负一个小姑娘,有种放开,我们再打一场!” 徐鸿大喊,看来真的发了怒。 那踩住少年胸膛的脚突然抬起,又是一脚落下,让他瞬间闭上了口,血水顺着嘴角流淌而下,浸湿了衣襟。 抹额高大男子大笑,看着自己怀中有些娇俏的少女如品美酒,他缓缓转头看着徐鸿笑了笑: “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被别的男子亲吻是何种感受,一会你好好给小爷说说。” “你大爷的孙止戈,我喜欢的是苏清清,关宋婉辞何事,你别毁人清白。” 徐鸿真的是没了力气,躺在地上咬牙切齿。 似乎觉得地上这厮有些烦人,头戴抹额的高大男子打算不再留余力,直接下重脚。 只是他不确定能否把控得住力道分寸,若是一个不慎,恐将对方当场踩死,那这祸可就闯大了,虽说孙止戈不怕,但好歹是一条人命。 然后就在这时,抹额男子只觉脸颊冰凉,宋婉辞不知何时凑上去如小鸡啄米的亲了一下,少女语气清冷: “满意了?还不放开他。” 孙止戈有些不敢置信,此刻尚未回过神来,这是啥情况?自己竟然被一个娘们给亲了,脸面呢? 宋婉辞目光沉静如水,就这样在怀中看着这个孙家浪荡子,这还是头一次被女子主动亲吻。 男子张着嘴,更多的还是好奇,这姑娘该是有多大胆? 就在他想着今日之事要不要到此为止之时,突然一颗小石子打在其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男子顿时发了怒,转头望去。 只见屋檐上正坐着两人,正是云清月与云有信兄妹,此刻身穿蓝白长衫的少年手中正抓着一把石子,笑得险些从上面掉下来。 “娘的,两个小屁孩,有种下来,看我不把你们屁股打开花!” 这次轮到孙止戈发怒,还是跳脚的那种。 约摸十三岁的少年闻言瞬间垮下脸来,很惆怅的转头对边上白裙少女说: “妹妹,他骂你是小屁孩。” “是骂我们两个!”少女抱肘撇嘴,纠正自己哥哥的言语。 云清月又转过头,眼中突然浮现出一抹狡黠,语气有些不安: “下面那个孙止好厉害。哥,你还是别下去了,若不慎被对方打死,我可拖不动你。” 边上少年还未来得及开口,下面抹额男子早已骂起了娘,对方情绪激动: “臭丫头,你骂谁呢?老子叫孙止戈,不叫孙止!” 一个漂亮翻身,不想再多说的云有信已经一脸不善的从屋檐上跃了下去,他手持木剑,目光隐有冰寒,小小年纪,已有一抹杀气。 “孙子对吧?我叫老子,也就是说你是我儿子,今天便好好教训你一顿,毕竟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蓝白长衫的少年说完又笑着补了一句: “瞧见没,上面那位是我们的小祖宗,你这不孝子连祖宗都骂,着实该打。” 云清月闻言顿时把头一转,抱肘的同时还娇哼一声,显然对自己这个哥哥的话很是恼火。 孙止戈早就怒不可遏,冲向前便是拳掌齐出,一条长腿扫得虎虎生风。 反观云有信,如闲庭信步,每一次出剑都逼得对方手忙脚乱,并且一看就尚未用出全力。 边上宋婉辞则趁机从地上扶起了徐鹄,还从怀中掏出一张绣有兰花的锦帕帮忙擦拭嘴角鲜血。 见少年正冲她嘿嘿傻笑,便一把将手帕扔在其脸上,说又不是被打残了,让他自己来。 不得不说徐鹄此刻心中很是愧疚,都怪自己学艺不精,不仅没能保护好这个邻家妹妹,让她遭受恶人欺辱,就连自己也被对方狠狠揍了一顿。 “以后我会拼命练拳,不再让你受坏人欺负了。”徐鹄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话,让边上高挑秀美的翠衫少女很是无语。 “徐鹄, 我是你什么人啊?你这话好生奇怪,你不是一直喜欢岩口巷的苏清清吗,为何要纠缠于我。” 少女竖起了柳眉,并看向身边这个黑眼圈少年没好气的说。 第62章 徐鹄心声 徐鹄闻言后有些不知所措,其实之前他一直是把宋婉辞当做妹妹看待,这时方才明白过来是对方会错了意,少年似乎也发觉自己这样有些不对,很容易让一个女子想岔。 他握着那块兰花锦帕,擦拭了一下自己口鼻上的血污,本就不太会说话的少年此刻需要理清思路,看如何把心中想说之话说得更为透彻些。 “婉辞,其实在涟漪巷的这十年我遇见过最多的就是你,每次见你一个人在巷子买菜,去西边洗衣,还是在学塾念书,我就觉得自己有个邻家妹子真好。” “因为家中经常就我一个,不像别家最少都是两个孩子,父母不在时还有人作伴。想来是太过孤单无趣,所以每次见你从我家门前经过都想找你说说话。” “这也都怪我没说清楚,我徐鹄是喜欢苏清清,打小就喜欢,可人家并不喜欢我,我今天又去找她了,但这次是最惨的一回,连院子都没让我进。” “可能你还太小,不知道喜欢一个姑娘对方却又不喜欢你的滋味是有多难受,我想找你说说心里话,但是又不敢找你,我怕你会嫌我太烦人。”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就索性全说出来。我觉得找一个我喜欢的姑娘,不如找一个喜欢我的,刚才你竟然......为了我去......其实我心里已经知晓……” 宋婉辞听完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小嘴久久不能合上,貌似都可以塞根胡萝卜进去。 高挑少女突然摇摇有些转不过弯的脑袋,语气清冷: “我方才帮你是因为你为我而受伤,并非是我心里有你,我宋婉辞不想欠任何人的情,你明白吗?” 徐鹄傻笑:“当然明白,你们小女子最爱说反话,那此事揭过,只要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即可。” “徐鹄,知你大爷!”少年欣喜若狂,因为这个从小就不爱说话的姑娘一天之内说了等同之前十年的话,不仅发了怒,还骂了人,他真的很开心。 那盘坐于地的粗布麻衣少年偷偷扯了扯少女裙摆,他语气温和: “婉辞妹妹,不是我徐鹄有意惹你生气,可我说完你也别真生气,此时此刻的你,有了少女该有的朝气,人生不该是喜怒哀乐吗?” “最重要的这还是你第一次骂人,骂的还是我徐鹄,你不知刚才我有多开心。” 宋婉辞无言以对,她缓缓闭上美眸,真想一棍子打死这个榆木脑袋,什么叫你们小女子最爱说反话?还有什么第一次被自己骂心里很开心?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待高挑少女静下心来,细细回想,似乎觉得心中舒畅许多,那原本极为压抑的情绪如寻到了一处宣泄口。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宋婉辞即将破境,突破炼气士第四境。 这世间机缘千千万,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修行,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武道,硬实力或许需要日积月累,可心境上的突破却需要一丝机缘,一个契机。 若非要问这天地之间何处去寻缘法,说得直白便是除了自身九成九的努力还得加上一星半点的运气,二者缺一不可。 只听一声惨叫,那黄桷巷的孙止戈已被云家少年用木剑击倒在地,这时正用一只脚如方才自己踩徐鹄那般,被人踩在地上无法动弹。 黑了一只眼圈的少年见此一瘸一拐的来到对方身边,脸上有些幸灾乐祸: “孙止戈,活该你挨揍。要知一山还比一山高,今日老子是遭了你的道,不然也不会让我云小弟出手。” 这话貌似刺激到了边上的长衫少年,也不知是有意呢还是无意,少年重重一脚压下,疼得地上男子眼泪鼻涕横流,转头对其一挑眉: “给我躲开些,你云爷爷从不打残废。” 这话顿时气得徐鹄想骂人,不过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走之前放出一句自认为十分有骨气的话。 说今日自己有伤在身,就算打赢了你也是在羞辱你,等改日伤好再战。 云有信对此是嗤之以鼻,直言说等你好了下次就把你左右眼眶一起打黑,然后丢到后山竹林里去,正好这放牛村山中缺少黑白熊,要知这黑白熊乃是渝国珍兽之首。 “云有信,你个没爹的小杂种,你给我记住,今日这事没完,待我回去告诉族中长辈......”地上抹额男子突然破口大骂。 又是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孙止戈顿时一口鲜血喷出,蓝白长衫少年眉宇之间隐有煞气,目光开始变得狠戾。 “你且继续骂好了,你只要骂上一声,我便踩上一脚,咱哥俩当面交易,骂踩两清。” “还族中长辈?孙止戈我告诉你,你爹来了我就揍你爹,你娘来了我就骂你娘,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云有信似乎动了怒,说完接连又是三脚落下,看得边上徐鹄都有些心惊。 “哥,踩死了你要怎么跟娘亲交代呢?”屋檐上白裙少女起身张开双臂在上面来回走动,口中自言自语,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突然听见自己妹妹出声,少年这才渐渐冷静下来,再看地上抹额男子已经当场晕死过去,嘴边还吐有一滩鲜血。 云有信蹲下,查看了一下对方伤势,起身后笑着说: “没事儿,死不了。毕竟是习武之人的体魄,顶多十天半个月又可以下床活蹦乱跳耀武扬威,待那时我云某人再接着揍。” 那边上名为刘二的小跟班此时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这还是头一次见自己大哥被人揍成这样,担心这个姓云的少年别发了疯,把自己也一块给收拾了。 不过对方貌似都懒得瞧自己,他刘二只能算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不配他云有信动手。 随后云家兄妹抱拳离去,留下一瘸一拐的徐鸿,正当少年准备独自回家之时,宋婉辞却来到他身边,主动将其搀扶前行。 “婉辞妹妹,这让村里人瞧见不好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少女的体香萦绕鼻间,徐鹄有些脸颊发烫,埋头喃喃低语。 宋婉辞嘴角流露出一丝浅笑,两人继续缓步而行,她眸光平静,语气柔和: “又何须在乎旁人目光,不累吗?这次就当你欠我的,哪天我若想骂人,你就让我好好骂上两句。” 少年良久无言,只是重重点头。匆匆百年如昙花一现,若是生命能定格于此,那该多好啊...... 第63章 欲火焚身 渔樵春草路,鸡犬夕阳村。 水动烟霞色,沙留杖履痕。 放牛村,少女搀扶着少年,一路行至涟漪巷徐家篱笆院外,男女两两无言,此时唯有春日暖风吹拂杨柳之细沙声入耳。 “到了。”宋婉辞声音依旧清冷,不过却多了一丝人间烟火味。 当她松开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却被徐鹄轻轻扯住了衣袖,少年有些苦恼,不知这话该不该说出口。 女子叹息,抿了抿唇。 “想说什么就说吧,男子不该这般扭扭捏捏。”对方神色太过明显,女子则一眼看穿。 徐鹄鼓足勇气:“可以请你去家中坐坐吗......” 少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慌乱:“今日家中没人,父母都去村外忙活去了,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就只是坐坐?”高挑少女偏着头,好奇的问。 “其实也不是......就是,就是想让婉辞妹妹帮帮忙,我后背有一道伤口,我......我够不着......” 宋婉辞目光望去,果然,那后背左侧被划出一条擦痕,还好伤口并不深,只是破皮。 少女埋下头,片刻之后才抬起,口中轻轻“嗯”了一声。 麻衣少年一听顿时面露喜色,连忙一瘸一拐的去推小院竹门,招呼对方进来,其间还因太过激动摔了一跤。 院子不大,也没喂狗,不过在进门左手边上角落里养了几只小鸡仔,用竹栅栏围着。 三间小瓦房,中间堂屋看起来相对较新,想必是前几年被那场大雪压垮后村里众人帮忙新建的。 然而就在两人刚走进小院,巷子主街道尽头拐角处一名中年男子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男子面色惨白,眼眶微微发黑还有些凹陷,看起来精神状态极差,一副病殃殃的模样。 宋婉辞此刻俏立于这堂屋正中,细细打量着屋中的桌椅板凳,而这些物件多少显得有些陈旧,貌似与自己家中相差无几。 墙上还挂有一顶斗笠和蓑衣,边上是一条干瘪的大丝瓜内瓤,下方还放了两三杆枪棒,想来是平日习武所用。 整个堂屋之中摆放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倒是显得十分的清爽朴素。 这时,少年从室内取来了一盒治疗外伤的药膏,还有一卷用于包扎的白布,他冲少女笑了笑,随后背对而坐。 “那就有劳婉辞妹妹了,你直接把药膏涂抹到伤口上即可。”徐鸿指了指桌上那只盒子,齿牙咧嘴的说道。 “你把外衣脱下来。”少女拿起桌上药膏盒子,语气平静。 徐鹄闻言似乎有些吃惊,顿时“啊”了一声,要他当着一个女子脱衣可着实有些难为情。 “你一个堂堂男子,还学那些小女儿家害羞不成? 快些脱下来,抹完药膏我还得回家给爹爹做晚饭。”少女叹息,看见眼前这个少年只觉脑壳痛,不仅是脑壳疼,脑仁也疼。 徐鹄硬着头皮,抬起双手缓缓脱衣,当露出双肩之后还停下了,看得身后高挑少女是又气又笑,当即一把给他拉了下来,疼得少年倒吸一口凉气。 “你家灶房在何处,里面有烧开后的水吗?”宋婉辞也不管对方叫疼,只是淡淡的问。 少年听完顿时伸手一指屋外:“有的,出门右手直走到头,在灶台上有个大瓦罐,里面的水是昨晚烧开的。” 宋婉辞听完便出门向灶房走去,对于徐鹄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他也自然知晓对方要去做什么。 瞧见少女离去的背影,麻衣少年心里倒是觉得乐呵呵的。想到将来自己若是能娶到这样一个小媳妇回家那该多好,知冷知暖,最重要的还是有人疼。 片刻之后,少女便端来一大碗淡盐水,又剪下一块布料浸入碗中,小心翼翼的为男子清洗后背上的伤口,宛如一个新婚后的小媳妇。 当女子白皙修长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少年后背时,那背对而坐的少年顿时肩头微颤,倒是让少女觉得有趣,不禁心中好奇,原来这些男子也能这样害羞的? 待伤口清洗干净,少女便拧开药膏,用中指轻轻沾上一些,由上至下的徐徐涂抹,显得格外认真。 原本就爱蛮练苦练的麻衣少年在脱掉上衣后是尽显健硕之姿,其背、胸、腹、胳膊的腱子肉可谓一块接一块,这阳刚之美让身后少女有些异样神色。 高挑少女那涂抹药膏的手不知不觉间开始偏移伤口,于少年背阔肌上来回摩挲,如赏玩一块美玉。 更诡异的是女子眼眸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抹淡淡血雾萦绕,若不凑近,很难察觉其端倪。 宋婉辞此刻只觉小腹燥热难耐,修炼的功法开始不受控制的自行运转,也让她这时的行为举止变得甚为怪异。 起初还未反应过来的徐鹄只认为是身后这小女子分了神,或是被自己伟岸的身姿所迷倒,不过当后背突然传来湿热酥痒的触感后,他才猛然转身。 趁这转身之机高挑少女则顺势坐靠在了对方怀里,并搂住少年脖颈,俏脸微微潮红,美艳不可方物。 徐鸿看见怀中那柔如无骨的娇媚少女顿时慌了神,说话不禁有些结巴: “我说婉辞妹妹......两情若是久长时,那个,后面什么来着?我们现在还小,能不能过些年......过些年再......” 这欲火焚身的痛楚让她备受煎熬,少女凭借着最后一丝清明强行逆转体内功法,让那挖心之痛袭遍全身窍学,宋婉辞突然一把推开眼前那呆若木鸡的少年,往屋外跑去。 女子一跑出小院便被刚打猎回来的徐鸿给碰上,络腮胡汉子此刻手中正拎着两只从山里打来的灰毛野兔,硬是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这......这不是边上宋家那丫头吗?怎么红着脸从自家院子跑出来了?”这是汉子此刻心中唯一想问清楚的。 少年见对方如遭魔怔,也顾不得穿上衣服便跟了出来,正好瞧见自己老爹向他望来,络腮胡汉子紧皱眉头大步向前,语气不善: “臭小子,你出息了是吧?把人家小姑娘都哄到家里来了,今日这事你若不说清楚,看老子不扒你一层皮!” 第64章 国之栋梁 渝国,皑皑州,涅盘城,潇潇酒肆。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嘤嘤呜!” 男子的哭喊声宛如寒冬腊月夜里刮起的一阵北风,幽咽凄凉,即便是在一楼隔着楼板都能听见,这让楼下吃酒的食客有些面面相觑。 “我说老板娘,你楼上这是闹鬼了?”这时店内一名刀眉大嘴的中年汉子突然打趣说。 而柜台后的端酒小娘小雪正用四柱做账,这姑娘时而用她那粉唇咬咬笔头,时而又挠头,倒是半点没分心。 老板娘绾潇潇今日着一袭深红牡丹襦裙,高盘的发髻上一支鸾凤金簪斜插,胸前两座巍峨雪山是半遮半露。 娇媚女子坐姿豪放,一条雪白长腿高踩长凳之上,只见其左手持大碗,右手出剪刀,正与三名酒客豪饮划拳,似乎懒得理会那刀眉汉子。 “娘的,又输了。”女子赫然一脚踩断长凳,骂骂咧咧的将左手碗中烈酒一饮而尽,大半入喉,小半入沟。 那酒水浸湿下的抹胸显得有些轻透,若隐若现间让在场男子饱了个眼福,口中大喊着老板娘好样的,再接着喝的话。 柜台内端酒小娘见此是叹息摇头,于账簿之上不由多添一笔,为长凳一张,二百八十文,自赔。 这一桌四人,待五大坛酒饮尽,娇媚女子已有七分醉意,原本胸前的雪白此刻却是泛起了粉桃红,煞是惹眼。 又是一声脆响传出,只见绾潇潇随手砸了手中酒碗,看样子是打算开溜。 在场不乏起哄者众多,嚷嚷着让这位风华绝代的老板娘再来五坛,也好凑个整数。 或许是真的喝了不少,娇媚女子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踉踉跄跄的径直向着二楼走去。 倒是小雪颇为无奈,盯着账簿,片刻之后才在方才那句批注后面又多添一笔,为酒碗一只,八十文,自赔。 众人见没了这豪爽娘们陪酒,多少有些无趣,于是又三三两两的继续围坐划起拳来。 还时不时的去调戏一下边上端酒小娘,却不料那小女子还挺凶,骂起人来是一套一套的。 江湖很大,奇人也很多,就不乏那种越骂越贱的,越是被年轻漂亮姑娘骂,心里越是开心。 全然一副找骂相,可谓天生五行缺骂,估计是上辈子过得太顺遂,没被人骂过,这辈子得补回来。 酒肆二楼,年轻道士李清然则被人用红绳绑了个麻花。 只见男子双手成作揖状,双腿并拢弯曲,屁股还翘得老高,此刻正吊于屋子正中半空缓缓自转。 当瞧见娇媚女子步履蹒跚的上来,年轻道士发了怒: “傻婆娘,还不给道爷我松开,这几日你疯也疯够了,还想留我到几时?” 绾潇潇闻言也不生气,伸手扯下身上那件沾满酒水的外衫,随手扔在地上,笑嘻嘻的向对方走去。 醉酒后的女子可说是妩媚动人,如凝脂般的双臂肩背让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无视其存在,但那被五花大绑的年轻道士却是个例外。 绾潇潇媚眼如丝,用手托住对方下巴,呢喃自语: “郎君,你说我们这几日辛勤耕耘,这小肚肚为何一点动静都没呢?” 李清然顿时剑眉倒竖,嗷呜一口咬向那只托住自己下巴的手,不过恰巧女子说完便转身走开,同时也顺带收回了手。 年轻道士只得上牙干下牙,发出了美玉敲击青瓷的悦耳之声,当场咬了个空。 “你真以为生娃娃是过家家,说有就有?这得讲机缘!” “还有,你这绑住我的绳子乃是何物,为何遁也遁不走,符也用不出?” 李清然满脸吃瘪相,说完后瞪着眼前娇媚女子。 绾潇潇来到秀床边上,侧身躺了上去,左手支头右手伸出,笑眼盈盈的说: “瞧见没?我手腕上的这条红绳名为淑女结,捆住你的那条则名为君子索。”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若是不解开,你便会一直绑着,还能禁锢你的灵力术法。” “也猜到你可能随时会逃走,故而就去求了我哥,帮忙去儒家学宫圣人那借来的,怎么样,厉害吧?” 年轻道士听完后冷笑,人在半空继续缓缓旋转,待他接连说出三个“好”字过后才再次望向对方: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潇潇你为了留下我居然连鸳鸯同心缚都借来了,我李清然认栽!” “不过我还是想骂上一句这帮儒家月老,是真他娘的会玩!” 娇媚女子见此顿时翻了个身,双手托腮趴着用两条雪白长腿轻轻敲打着床面。 似乎只要眼前这个臭道士不离开自己,哪怕是天天这样吊在房梁上,她都会觉得很开心。 宋国,汴州,皇城帝都。 御书房内,皇帝赵珩望向边上正在逗猫的高大俊美男子,笑着摇了摇头: “如何,朕刚才的提议可想好了?” 男子闻言把那只大橘猫抱进怀里,并在猫脑袋上用手搓了两把,惹得那猫不满的“喵”了一声。 “别欺负朕的大橘,问你话呢,去还是不去?”赵珩轻抿薄唇,眸光期待的看着对方。 男子把猫放回地上,叹息一声: “就不能换个人去?和那帮老家伙打交道最是无趣,你可知还有多少漂亮小娘子在等着我去安抚吗?哪抽的出身啊!” “随你。”年轻皇帝懒得继续多说,只是最后又自言自语的补了一句。 “不过听说琼花剑宗的女弟子着实不少,还个个美艳动人,你说我该找谁去好呢?” 俊美高大男子闻言瞬间起身,上前双手撑在桌案上,他目光坚定: “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这宋国境内除了我还能有谁!” “闲话少说,三月之后我便去琼花剑宗走上一遭,顺便问问那几个老家伙的意思。” 男子说完又转身躺回了那把太师椅上,摇来晃去,看样子心情大好。 赵珩见此不由轻笑,用手指了指对方,随后沉声说: “话说近些年萧国大肆扩军,兵家炼甲士与随军修士已近两万,怕是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你小子没事少去外面沾花惹草,替朕多留意留意那边的动静。” 俊美男子听完便起身向御书房外走去,待走至门边才停下脚步,他语气懒散: “不过话说那群蛮子也够猛的,成天吃饱了没事就躲在家中造娃,难怪大军扩充得如此之快。” “作为一国之君,你也不多鼓励鼓励百姓生养,就拿我自己来说吧,心怀天下女子,乃真正的国之栋梁。” 身后男子闻言嘴角抽搐,若非打不过这厮,还真想将其砍了助兴。 第65章 攀龙附凤 渝国,皑皑州,放牛村,涟漪巷。 徐鸿正揪住自己儿子的耳朵往堂屋走去,在进屋之后男子便一把将其推开,少年顿时一个踉跄往前窜出好几步方才止住。 “臭小子,你胆够肥呀?自己老实交代,刚才你究竟对那宋家姑娘做了何伤天害理之事,若是有一字不实,看老子待会不把你屁股踹成两瓣。” 络腮胡汉子此刻是双目含怒,指着自己儿子大声说。 少年转过身,满脸委屈。 “哪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本来是送婉辞妹妹回家,不曾想路上遇见黄桷巷孙止戈那孙子,他想要欺负婉辞,我自然就上前与对方打了起来。” “那打赢没?”徐鸿顿时来了精神,笑着问。 少年见自己老爹这副模样,便下意识把身体侧了侧,有些底气不足的说: “对方大我四岁,又有家族诸多长辈传授武艺,你儿子我自是打不过,你瞧我这满身的伤……” “婉辞妹妹不过是来家中帮我后背涂抹药膏,却不知为何突然就跑了,我还一直纳闷呢!” 想来以前是经常挨踹的,已经养成了这侧身的习惯。 果不其然,汉子听完上前便是一脚踹在少年屁股上面,力道不重,但也绝对不算轻。 “不过就大你四岁,白瞎了你这一身腱子肉。” “怎么?他孙止戈有族中长辈传授武艺,你就没有?” “还是说你老子的武艺很差,上不了台面?” 络腮胡汉子说完是气哼哼的,转身一屁股便坐在了堂屋一条长凳之上,此刻正侧着头瞪向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好大儿。 徐鹄心里委屈,少年很想当面顶上一句你徐鸿自己还打不过孙止戈他爹呢!又凭什么要求你儿子不能输给对方儿子? 还是打算说那什么一代更比一代强的鬼话来糊弄我,真当你儿子傻不成? “包扎完就自己回屋老实待着,别在老子面前晃悠,看着就心烦。” 络腮胡汉子突然又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没好气的说。 少年心知自己老爹已消气,连忙收拾好桌上东西,随手拿了上衣便往堂屋外走去。 当走至门口才回想起刚才自己老爹说过的话,不由小声嘀咕: “还说什么把我屁股踢成两瓣,搞得好像你就一瓣似的!” 徐鸿起了身,语气不善:“臭小子,你刚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试试。” 瞧对方这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那还说个锤锤,少年赶紧开溜,跑得贼快。 涟漪巷,宋家。 高挑少女一口气便跑到了自家小院篱笆栅栏外,此刻的她面色有些微微发白,额间渗出细汗,正用一只手捂住自己心口喘息。 原本清澈的眸光也变得晦暗不明起来,想来多半是方才为了强行压制功法被其反噬所致。 少女所修之功法名为《攀龙附凤诀》,乃其养父宋沢亲传,此功不可谓不阴邪歹毒,以女子阴户为诱饵,专采年轻男子一身纯阳之气。 当修炼至第四层,更可吸纳对方一身精血元气,以达到采阳补阴之功效,是连魔道修士都为之不耻的拔苗之功。 虽说可以快速提升炼气士修为境界,却很难在心境上有所突破,更为诡异的是修炼至第九层大圆满后,不仅可采元阳,亦可采元阴。 而修炼者本身则会彻底入魔,对心性的损伤不可谓不大,此类修士往往是各教派喊打喊杀的妖魔邪修之流。 若非身不由己,是万万不会有人去主动修炼,这相当于走上了一条通往天地大道的断头路,终是害人害己,下场也是极为凄凉。 说到此功,还得从宋婉辞养父宋沢的伤势说起。 据说在十年之前,这宋沢便来到这放牛村中居住,最让刘莫闲这位老村长好奇的还是对方身上居然还携有州郡给的路引文书,想来定然不是寻常百姓。 记得当时对方也是抱着一个约摸七八个月大的女婴进村,那婴孩便是如今宋沢家的这个养女,宋婉辞。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当女婴渐渐长大,男子也开始将这功法每天一句的慢慢传授给小姑娘,幸得此女天资不俗,仅仅三年便将该功修炼至三层。 当某一天小姑娘得知自己修炼的是那所谓的仙家术法,内心甚至还有一丝欣喜,她觉得自己爹爹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姑娘也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俏丽少女,可她却发现自己心中最敬爱的爹爹变了,变得是如此的陌生,甚至是让她害怕。 中年男子开始如同中邪一般的折磨自己,少女只觉自己活得不如一个青楼的娼妓。 她开始隐忍蛰伏,想要弄清这一切的根源,究竟为何会成这样,不然她宋婉辞即便是身死,也不会瞑目。 果然,时间会说明一切。 那晚宋沢情绪还算稳定,他对少女详详细细的讲解了这套属于魔道最不入流的采补邪功,其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助其疗伤续命。 而宋沢也并非什么普通习武之人,乃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第五境金丹大修士,不过近些年可谓是跌境极快,如今不过勉强维持第三境。 顶多再过个四五年,少女若是再不把这攀龙附凤诀修炼至第五重,达到那采阳制阴之境,男子一旦跌落至第二境,他宋沢便会因寿元透支而身死道消。 若是少女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寻得一丝突破契机,届时便可采补男子纯阳元气。 再以攀龙附凤诀渡至中年男子丹田气海当中,从而压制体内那股阴煞之气对其身体经脉的侵蚀。 也正是如此,宋沢见少女迟迟未能突破第四重开始渐渐陷入癫狂,甚至是丧心病狂。 不知这是否算是一个修士将死之前的最后挣扎,什么狗屁道德伦理统统已经抛之脑后。 就在不久前,宋婉辞便清晰地感受到徐鹄那一身澎湃的纯阳元气,宛如勾引她的毒药,体内功法不受控制的自行运转。 那一刻,宋婉辞痛不欲生,少女强行压制功法导致其被欲火反噬,只因她良心未泯。 十年同村,少年口中的邻家小妹,无数次的街头相逢,那个让人厌烦又早已印入心田的质朴少年,又如何下得去手? 这并非少女从未杀过人,而是心中觉得吧,他徐鹄不该死,即便是死,也绝对不是死在她宋婉辞手上。 第66章 凤梧香酥 “啦咯啦咯,香香酥酥真好吃,你一口呀,我一口。” 黝黑少女哼着自编的无名小曲,从无涯学塾一路蹦蹦跳跳下到山脚。 只见她手中提着一个装有糕点的纸包,手臂随着身子大幅摆动,摇头晃脑显得十分开心。 正是刚从后山学塾藏书楼出来的苏若雪,今日上山除了看书简外,还有一件对她来说极为要紧之事,那便是分享美食。 本来是先给老夫子尝的,可对方却寻了个最近牙疼的理由推辞了,还笑着说等下次你买来一定吃。 少女只好先给高渐璃与金默一人拿了一块,说这是自己去涅盘城带回来的,个数不多,只能是尝尝鲜。 二女对此很是理解,一边吃着还一边称赞这名为凤梧香酥的小点心制作甚为精美,口感更是香酥化渣。 并且还说日后也让自己爹爹带她们去城里买上几盒,回来也请你吃的话,女子听了是连连点头,似乎很是期待。 就在苏若雪刚走至山脚时,正好碰见冯家的大儿子冯从文,这个比自己大上五岁的少年此刻正上下打量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咦,这不是岩口巷的苏家小妹吗?今日怎么如此开心,不会是有心仪的人了吧?”身材魁梧高大的少年嘿嘿怪笑,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黝黑少女听完有些呆愣,待走出三丈之后才“嗯嗯”点头,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冯从文见对方这般模样,不觉心中冷笑,想到这姑娘生得比黑炭还黑,面容丑得离谱,哪家男子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娶她,反正他自己是绝对不会。 诸如此类的嘲笑言语黝黑少女已经听过太多太多,不过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少女同样也不会过多去想。 反之,那些她比较在意的却可以做到过目不忘,比如在学塾藏书楼中观看《山河剑榜》上的那些震古烁今的名剑,与之相关的种种皆可倒背如流。 或许对苏若雪来说,喜欢剑舞不过是她个人的爱好,因为每次当她看见云清月兄妹在后山竹林练剑都非常的向往。 尤其是两人在树干竹林间施展轻功飞来飞去,当真是有趣得紧。不由想到自己以后若是也能像他们兄妹二人那般该有多好。 怀着满心的憧憬,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涟漪巷尾的宋家小院外面,正好瞧见在独自在那捂住心口的宋婉辞,黝黑少女顿时把眼睛睁大了一些。 当她走到高挑少女跟前,突然递出一块糕点,苏若雪浅笑:“婉辞,给你的。” 此刻已经缓和许多的她慢慢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岩口巷苏家的那个黑丫头便笑了笑,有些好奇的问:“这是何物?” 黝黑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把东西塞进对方手里,这才微微扬着下巴说: “前几日与爹爹去涅盘城带回来的,是一种名为凤梧香酥的小点心,可好吃了。” “刚才我给小财迷、默默和刘珂每人都拿了一块,现在又给你一块,剩下的是给云家兄妹与徐鹄他们的。” 宋婉辞轻轻拆开外层包纸,只见里面是一块金黄色方糕,上面印有神鸟凤凰与一棵梧桐树,精致得让她有些不忍下口。 “婉辞,你快咬一口试试,看好不好吃。”边上黝黑少女双手合十,眸光露出期待之色。 高挑少女闻言便缓缓将方糕递至嘴边,只见女子轻启朱唇,在糕点其中一角小咬一口,美目微闭地慢慢咀嚼。 宋婉辞只觉这凤梧香酥入口松脆,同时还带有桂花的味道,吃之使人唇齿留香。 少女仿佛沉浸在那种满桂花树的林间,连春日拂面的微风之中都夹杂着沁人心扉的香味,使人内心渐渐趋于平静。 当她再次睁开眼后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甜美笑意,忍不住伸手在黝黑少女脑袋上轻轻摩挲。 “虽然你这黑丫头生得一点不俊,我却觉得你好过这世间千万。” 苏若雪听完之后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张着小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少女不知对方这是损她呢,到底还是在夸她。 然而就在这时,巷子尽头又走来两人,正是准备去竹林练剑的云家兄妹。 当两人走近,宋婉辞收敛笑容,向三人盈盈一礼之后便独自往自家小院走去,似乎又做回到了之前那个不爱言语的清冷少女。 “我说小黑豹,你怎么在这?”云有信说完就想去拍拍少女脑袋,不料苏若雪转身躲到了云清月身后,在自己妹妹不善的目光中,少年只好讪讪收“爪”。 黝黑少女见对方收回了手,这才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把手中糕点拿出,分给兄妹两人一人一块。 “这是什么?”高大少年拿在手中把玩,三刨五爪拆开后才发现是一块精美方糕。 还未等苏若雪开口,男子便一把抛进口中,或许是丢得太猛,那块小小糕点还未来得及咀嚼便已下肚,紧接着还顺带打了一个嗝。 黝黑少女见此只好闭口不言,她还是第一次见人这样吃点心的,说是狼吞虎咽也丝毫不为过。 妹妹云清月吃相就要比她这个哥哥好上太多太多,少女动作轻柔,拆开后小口小口的吃着,还发出“嗯嗯”的满足声,让人瞧见都觉得香。 云有信在边上咽了口唾沫,直到自己妹妹吃完整块方糕,这才把目光挪向苏若雪手中那个提着的纸包,眼中泛起一丝笑意。 就当高大少年准备出手再取一块之时,早已识破自己哥哥小心思的云清月已然是挡在了黝黑少女身前,如老母鸡护小鸡仔一般伸开双臂。 “苏妹子把糕点拿好咯,有些人自己吃太快没尝出味来,现在竟然还想吃,真是不害臊呢。” 高大少年见此只得抱起了肘,疑惑的问:“你是我亲妹妹吗?哪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 白裙少女闻言是气笑了,轻哼一声:“那你内拐一个给我瞧瞧?” 少年听完瞪大了眼,还真的握紧拳头在自己胸前来回晃动两下。 “拐就拐,你还想咬我?” 第67章 来者不善 见自己哥哥真的在那握拳拐肘,白裙俏美少女掩嘴轻笑。 “你妹妹生辰八字属人,以为像你一样,属狗的?” 边上黝黑少女闻言是轻咬唇瓣,不由露出一脸笑容。 高大少年动了怒,手中木剑一指云清月: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妮子,今天非打肿你屁股。” 少女则羞恼的上前一步,同样以手中木剑还之,她冷笑: “哥,你刚才拐肘的样子可真俊。” 少年疑惑,扬起下巴。 “不过嘛,就差顿足了。”云清月突然补充道。 “叔可忍,婶婶不可忍,臭丫头看剑!” 少年负剑一指,随后挽出一个全剑花,紧接着又一剑辟斩直落,力道只刚不柔,毫无花架子可言。 白裙俏美女子则抬剑转身,蹲身一个斜挡,再腰腿发力起身格开,反手一剑直刺少年小腹神阙穴。 少女芳龄虽不到十一,可却对剑之一道领悟颇深,故而少年半点不敢轻视之。 此刻两人手持木剑在这小巷边上打得有来有回,难分高下。 就在这时,高大少年一记披星戴月,看似巧妙,实则暗藏内劲。 俏美少女只是稍有不慎,便被这刚猛劲道震得手臂发麻,连忙柳腰轻转,翻身到了屋檐上面。 “你是武国那些蛮子吗?” 云清月望着自己哥哥娇嗔,甩了甩有些发麻的胳膊。 少年见此乐不可支,抬头望去。 “你又没和武国人打过架,又怎知对方都是蛮子?” 少女撇撇嘴,以剑杵地,单手叉腰。 “自然是听我们娘亲说的,她说武国多蛮子,一力降十会,本姑娘怀疑你便是武国派来的细作。” 云有信学着对方单手叉腰,豪爽大笑。 “不错,末将乃武国哈哈多尔次,公主殿下随我回国,莫要一味反抗。” 少年眼珠转动,把那说书的词儿原封不动的照搬过来。 云清月见此是忍俊不禁,不过马上便扬起了她那精致的小下巴,屋檐之上,少女白裙随风,高贵且优雅。 “大胆!” “难道不该在公主前加个‘请’字?” 少女佯嗔,目光俯视下方。 少年似乎没了耐心,同样施展轻功跃上屋檐,以迅疾之姿,一剑递出。 “你这假冒公主的贱婢,看末将今日把你擒下,再好好打你一顿屁股。” 兄妹两人再次相互出剑,一会翻上土墙,一会又跃上大树。 白裙俏美少女始终以巧劲卸开对方巨力,男子则只刚不柔,看来是铁了心要逼自己妹妹以刚对刚。 先不说陈晚颜每晚锤炼少年体魄,举那两百斤的石墩子,更何况男子天生便比女子力大,力道自是占据优势。 云清月这姑娘也着实聪慧,不仅天资极高,剑法更是灵动飘逸。 女子所习内功阴柔绵实,见招拆招的同时也知晓避其锋芒,伺机而动。 估计兄妹两人没个上百回合是难分高下,这也让边上苏若雪看得入神,就差没跑去黄桷巷那边买袋瓜籽了。 见两人边打边跑,不一会便消失在了附近,估计又去了后山竹林练剑。 黝黑少女只得悻悻然的转身离开,去前方徐鹄家送点心。 别的不说,放眼整个放牛村,那个大上自己四岁的麻衣少年是为数不多没欺负过自己的人,这点她苏若雪自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着呢。 待把手中点心送完,少女便打算顺着巷子继续往前,回家帮忙做事。 这一路上她都在心中回想自己娘亲幼时对她们姐妹俩说过的话,譬如那受辱不怨,受宠若惊。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 以及开章讲到的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这都是她叶小蝶自己当少女时在学塾念过的圣贤书籍,也是深入妇人骨子里的东西。 人可穷其身,但绝不可穷其志。交友当交雪中友,唯有送炭暖人心。 虽是女子,更该知礼数,识大体,别做那头发长见识短的愚昧妇人。 所谓君子之于天下也,犹水之于泽也。四海之内,皆为浊,而又不曾取脏,故能成其大;众人皆为俗,而又不曾与俗争,故能成其名。 叶小蝶虽然有些话藏在心里没说,但她更希望把女儿当男儿来养,以后能做一个性情高洁,内心自在洒脱的翩翩君子。 而君子理应为人正,立身正。书中有言,为人立身不正,诸事无益于己,便是这个道理。 苏家女儿非出生于大户人家,更非那官商贵胄之女,但却有着不输大家闺秀的气节与名节。 这点妇人是心知肚明,先不说小女儿苏若雪如何,就拿大女儿苏清清来说。 少女虽未及笄成年,但已强出诸多同龄少女,除了家中地里一大堆杂事农活要做,平日还得照顾自己妹妹。 那支从涅盘城买来的银簪,也是这十四年以来,少女唯一主动提出想买之物。 让妇人更觉有趣的是,这姑娘平日竟然还舍不得戴,说是待自己及笄那日,要让叶小蝶亲手帮她别在发髻上。 苏若雪一路胡思乱想,虽是有些痴傻之态,但偶尔依旧会在脑子里想些奇奇怪怪的事,会想自己怎就突然长大了呢,这身子也不似小时那般灵活轻便。 若是可以选择,她更愿意一直活在三四年前,那个什么也不会去想的黑丫头。 还想到很久没去看豹婶婶和黑豆它们了,女子打算寻个时间,去凤栖山外围走走,想必以那通灵黑豹的嗅觉,隔着十里八里便能嗅到自己身上味道。 倒是与自家大黑狗不同,如今不走近七十步内,它都没反应的。 少女不由心中感叹,这整整十载光阴,自己大了,狗子也老了。 当走到放牛坪,苏若雪只见前方一个头手缠着白布的年轻男子向自己走来,在其身边一块的还有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约摸不到四十岁。 这男子她自是识得,乃是村中黄桷巷孙家嫡长子孙止戈,边上则是他父亲孙天胜。 黝黑少女见年轻男子满脸怒气,似乎来者不善,于是只好让出道路立于一旁偷偷打量,也不敢出声。 “就没见过生得这样丑的!” 当经过少女身边之时,男子冷哼,嘴里还自言自语的念叨着,貌似脚步都不由自主的快了几分。 第68章 全是戏精 见这孙止戈带着自己老爹,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从自己身边经过,若非方才去徐鹄家送过糕点,得知该事的来龙去脉,不然少女还真不知这其中缘由。 但这事似乎与自己毫无干系,如今她只关心自家后院的花花长肉没有,过年爹爹与娘亲会不会把它杀来吃掉。 毕竟这花花是她苏若雪在喂,每天大清早便要上山打猪草,回来还得切细切碎,这日子一旦久了啊,那多少是有感情的。 到时候真要将这大肥猪杀来吃肉,估计一家四口就属她苏若雪最是不忍,毕竟是自己一手喂大的。 半个时辰之后,黄桷巷云家小院外。 云有信跪在陈晚颜跟前,满眼的不服气,而妹妹云清月则是在边上埋着头,悄悄把玩着手指。 “陈氏,你儿子将我儿子打成这样,你这个当娘的,是不是该给我们孙家一个说法?” 国字脸的中年男子说完望向眼前清秀妇人,尽量使自己语气平和,别让周围同村之人认为他一个大男人在这为难这孤儿寡母的,那就不好说了。 原本孙止戈是带着自己老爹先去的涟漪巷那边,结果却没寻到那云家兄妹,这才又回到黄桷巷,直奔云家小院而去。 清秀妇人闻言是满脸歉意,有些局促的埋下头去,讪讪的说: “孙大哥,家里就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对他们兄妹也疏于管教,方才酿成今日之祸,实在是对不住。” “你看这样可好,令郎看伤花掉多少银子我给你,再让有信给你家儿子赔个不是?” 话音刚落,那跪在地上的高大少年便犯了倔脾气,他抬起头。 “娘,是他欺负涟漪巷的徐鹄和宋婉辞,孩儿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错之有?” 边上白裙俏美少女叹息,心里想着完了,自己这个傻哥哥呀! “你还好意思说?” “大家都是同村,瞧瞧你把你孙哥哥打成什么样了,是不是觉得自己长本事了?” “混账东西,谁教你以小欺大的?” 清秀妇人这话一出,顿时让边上孙天胜父子俩是黑着一张脸,面皮还有些火辣辣的。 孙天胜把目光挪向自己儿子,那险些被包成粽子的高大男子此刻是怒火中烧,语气有些低沉: “陈婶婶,我们孙家也不缺银子,更不是你说的赔个不是就算了,那我孙止戈今后的脸面往哪搁?” 白裙俏美少女心中冷笑,你有脸面?我咋就没看见呢,你脸是长在屁股上的吧! 清秀妇人闻言后是一声长长叹息,仿佛心中下了某种决定。 “清月,去把戒条拿出来,今日家法伺候!” 少女听完呆愣瞬间,小嘴“啊”了一声,像是没听清。 待反应过来才小心翼翼的问: “娘,你要哪一根?” 妇人微微蹙眉,缓缓沉声说: “最粗的那根。” 跪在地上的高大少年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眼泪开始打转。 “娘,你是真的想打死孩儿吗?如果我死了,云家可就绝后了啊!” 对此哀嚎,清秀妇人是充耳不闻,径直转过身去。 孙止戈见此是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演,接着演,今日小爷就要看看你陈氏将如何包庇你的好儿子。” 片刻之后,白裙少女就从屋中双手捧着一根小臂粗细的木棒走了出来,约摸三尺来长。 清秀妇人接过木棒,以双手持棒的姿态狠狠一棒砸下,落于少年后背之上,并发出一声闷响。 这毫无征兆的说打就打,可是把边上的众人吓了一跳,其中便包括那孙家父子在内。 “就这样?打完了?” 白布包裹的高大男子一脸讥笑,似乎觉得你们云家也太过护短,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陈晚颜懒得去看边上那一瘸一拐的孙家嫡长子,又是一棒狠狠落下,以此反复接连十棒砸下。 高大少年此刻已是口吐鲜血的跪趴在地上,翘着屁股, “好了好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周围此刻已经围了不下五十人,多半都是这黄桷巷的村民,其中还有一个嘴角长有肉痣的中年男子,正是那冯家的冯望才。 妇人不予理会,待歇息片刻,双手持棒继续狠打,还十分卖力专注,似乎打的不是她陈晚颜的儿子。 云清月已经在边上哭成了泪人儿,一个劲的求着自己娘亲不要打了,说什么再打哥哥就要真没了。 众人见白裙少女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纷纷开始指责这孙家父子,也忒他娘的狠了,这分明是不给人家留活路嘛! 孙止戈此刻也傻了眼,没想到这陈氏小妇人还是个狠角色,这云有信不是她亲生的吧?亲生的能这样打?男子心中不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不光如此,其父孙天胜嘴角抽搐已不下三次,就差一个额间冒冷汗了。 中年男子上前,挤出一个不是笑脸的笑脸,讪讪说:“陈家娘子,要不这事就这样算......” 话尚未说完,陈晚颜不管不顾,又是一棒重重砸下,高大少年这时已经完全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嘴里淌出大量鲜血,可谓生死不知。 清秀妇人宛如魔怔,继续一棒接一棒的敲,唯有那让人心惊胆寒的沉闷声响起。 “我说够了!” 孙天胜脸上铁青,猛然上前一把夺过木棒,随手扔出老远,他微微喘息,情绪不稳。 妇人像是失了魂,瞬间便瘫软在地,女儿云清月则靠在自己娘亲边上挽住女子手臂大声哭泣,儿子云有信则倒在身前血泊之中。 孙天胜突然一把拽住自己那还未回过神来的儿子,急匆匆的往自家走去,一路上连头都没回一下。 其间更有不少村民想要上前帮忙,却见清秀妇人是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待坐得久了众人也只得叹息摇头,各自纷纷离去。 戌时初刻,已是黄昏。 此刻云家小院外早已没了路人,云清月与陈晚颜也都纷纷起身,望着地上高大少年,少女语气有些无精打采: “好啦,人都走没了,你还要躺到几时?是不是要我和娘抬着你进去。” 那原本躺在血泊中的高大少年突然睁开一只眼睛,见四周真的没有外人,便一个鲤鱼打挺的站了起来,全然跟个没事人一样。 第69章 祖传宝玉 黄桷巷,孙家宅院。 “爹,难道这事就这样算了?” 高大年轻男子心中愤懑,此刻望着自己老爹孙天胜。 国字脸的中年男子突然转身,满脸怒色的就想一巴掌扇过去,但见自己儿子这包得一条接一条的也就强忍了下去,毕竟还是亲父子。 孙天胜神色难看,怒其不争的说: “那云家小子尚不到十五之龄,你习武比他久,吃饭比他多,竟被一个少年给揍成这熊样,今天还好意思觍着脸去讨说法?” “居然还把你老子我也一块拉去,当着整条黄桷巷的人在那丢人现眼,你小子在郡城混了两年是越发出息了啊!” 年轻男子始终埋着头,一副谨遵父亲教诲的模样。 “这几日你就在家给我认真反思,也别去与你那些狐朋狗友到处瞎逛,成天游手好闲没个正行。” “今年十八,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给你安排一门亲事,最好找个可以管住你的女子,相夫教子。” 中年男子说着说着语气也渐渐缓和下来,看来这天底下做父母的都一个样,为子女是操碎了心。 年轻男子闻言则悄悄抬起头,先是瞥了自己老爹一眼,见对方脸上没了怒气,这才敢小声嘀咕: “爹……毕竟孩儿还小嘛!咱父子俩许久未见了,能不能别谈这提亲之事啊?” “再说了,之前舅舅不是引荐我去渝国清风门修习术法吗,到时候儿子给你娶个小仙女回来。” 国字脸的中年男子听完将信将疑,怎么看眼前这臭小子都觉得在忽悠自己。 孙天胜不由寻思要不要过几日便去寻那朝阳巷的王媒婆,到时提前多给对方几两银子的谢媒钱,也好给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相个持家有方的好姑娘。 在男子心中,年轻男儿就如那驰骋在外的野马,柔情似水的女子便是唯一能拴住野马的缰绳,一旦成亲生了娃,就由不得他不收心。 “爹,你藏的好酒呢?趁娘回了娘家探亲,咱父子俩今晚好好喝上一壶。” 年轻男子找了个独凳坐下,有些眼巴巴的喊道。 孙天胜闻言一拂袖:“喝喝喝,成天就知道喝,你不知道自己还有伤在身?” 年轻男子取下腰间那块祖传宝玉,趴在桌上把玩,不以为然。 “不喝怎么好得快,你以前不是还对孩儿说过吗,酒是英雄胆,习武之人必喝之。” 他说完接着又是一声哀叹: “如今我的英雄胆被那歹人给打碎了,这酒喝完不仅能养伤,还能重新凝聚一颗。如何,是不是觉得你儿子特别聪明?” 中年男子一听懒得理会,只是沉声提醒: “这块祖传宝玉是你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说是将来可持此玉佩拜入清风门修行,你须好好保管,千万别给弄丢了,不然老子真要扒你一层皮。” “不,是两层!” 孙止戈赶紧把玉佩挂至腰间,似乎没当回事,心中无趣的想到,你儿子究竟长了几层皮。 “有这么重要吗?那为何爷爷的爷爷,还有你们这些长辈自己不去清风门做那山巅修炼的活神仙,还窝在这小村庄天天种田养花。” 似乎见自己儿子多有疑惑,中年男子也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徐徐的说: “这是先祖与清风门结下的一桩机缘啊,而并非人人皆可修炼。” “你可知晓我们孙家之人从出生便会被仙门长辈探查先天根骨资质,奈何从你爷爷的爷爷往后都没有一人符合条件。” 高大年轻男子一听就乐呵起来,马上抢过自己老爹的话: “甚幸,你儿子我就有这个先天根骨资质,说得对吧?” 孙天胜难得开心,望向自己儿子大笑:“你这臭小子不算太蠢嘛,看来还有得救!” 他接着说:“所以为了掩人耳目,便说是托你舅舅的关系,不然又焉能去啊?” “以前你还小,心里没个数,现在成年长大了,这事迟早都得与你说,不妨今晚就先告诉你小子。” “但此事非同小可,除你我父子之外,切不可告诉任何其他人,也包括你娘,可听清了?” 孙止戈抱怨:“啊,连娘都不能说吗?那也太无趣了,那我告诉自己媳妇总可以吧?” 中年男子没好气:“你哪家的媳妇?等你找到再说吧。” 这一夜,高大年轻男子于床上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虽曾逛过青楼,喝过花酒,他却始终无法忘怀白天那个胆敢主动亲啄自己脸颊的涟漪巷少女...... 黄桷巷,云家堂屋。 小院外的血迹早已被兄妹二人冲洗干净,不留丝毫痕迹。 此刻,少年再无一丝平日那般嬉笑打闹之色,他神情严肃的跪在屋子正中。 妹妹云清月则俏立自己娘亲左边,同样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如今十年过去,这云氏除了头发多了些许外,那面容却是没有丝毫变化,已经让村中不少人心中啧啧称奇。 近日更有谣言四起,说这云家娘们吃了凤栖山中的万年仙灵芝,可活百年,容颜永驻。 也不知是村中哪个长舌妇在背后吃饱了撑着,没事乱嚼舌根子,无非是妇人与妇人之间的嫉妒心在作怪,见不得这小妇人貌美年轻。 陈晚颜似乎酒不离身,也不正眼去瞧那跪在屋中地上的高大少年,只是有一口没一口饮着小酒,顿时让这屋内气氛变得甚为压抑。 良久之后,小妇人饮完葫中酒,起身伸了个大大懒腰,柔声说: “乖女儿啊,打明儿起,娘亲再传你一套新的剑法。有多厉害不好说,但压着你哥打那是绝对没问题。” 白裙俏美少女闻言乐开了花,一双美目都弯成了月牙子,屋中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唯独地上跪着的少年哭丧着脸,云有信不停哀求: “娘,孩儿真的知错了,你就狠狠的惩罚孩儿,可千万别传那小丫头什么剑法,她可记仇了!” “您倒不如痛痛快快地给我一掌,不然今后这日子真就没法过了呀!” 清秀妇人眼眸笑意渐浓,却是没有开口。 边上妹妹云清月此刻笑容灿烂,对自己哥哥的话是嗤之以鼻,还得意地朝对方扮了个鬼脸。 第70章 大战将起 “圣人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既已知错,为娘也不再多说,便罚你今晚写一篇八千字的思过书。” “记住,须言简意赅,着重阐明自己错在何处,日后又该如何改之。” “切不可为凑字而胡乱书写,倘若让我发现你悔过之心不诚,那这套剑法便只能传与你妹妹了。” 陈晚颜起身,把玩着手中那只装酒的小葫芦,语气是云淡风轻。 “孩儿谨记娘亲教诲。” 跪在地上的高大少年顿时满脸笑容,说完还偷偷回了自己妹妹一个鬼脸,边上少女则抱肘侧头,懒得去看。 “起来吧,记得多喝几口热水,把你用内功压在腹中的鸡血好好洗洗,别明儿早在床上突然打鸣。” “噗嗤!” 陈晚颜说得漫不经心,边上白裙俏美少女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清秀妇人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她笑着说: “眼看就快到五月,明早记得去田里看看有没有新鲜的尖椒,有就摘些回来。” “下午杀掉的大公鸡可不能浪费,为娘给你们做尖椒鸡吃,对了,再顺带打壶酒。” “乏了乏了,先去歇息了,你们兄妹玩吧。” 兄妹俩听完自是点头答应,自己娘亲下厨,他们可有口福咯! 而高大少年想来是个懂事的孩子,见陈晚颜要去就寝,当即跪下一拜,故作柔声的喊道: “小信子恭送陈妃娘娘回宫!” 原本已经走到门边的清秀妇人闻言是顿了顿足,背对儿子悄悄翻了个可爱白眼,头也不回的说出一个“滚”字。 边上妹妹云清月则娇哼一声,很是恼火,以兄为耻的嘀咕了一句马屁精。 随后,高大少年和自己妹妹开始坐在堂屋椅子上讨论起他们娘亲口中的那套剑法。 妹妹云清月猜想多半是一套以柔克刚,很是适合女子学的武功。 哥哥云有信则摇头否定,说既然娘亲是打算传授我们兄妹二人,多半会是一套刚柔并济的快剑。 兄妹两人为此事争论了好一会儿,直到白裙俏美少女笑着说你若再不写思过书,明天就别想学剑的话后,高大少年这才没了争论的心思。 此刻少年正耳朵夹一支,嘴里叼一支,手持毛笔琢磨怎么来写这思过书,不过却没半点头绪,还真是急死个人。 “哥,你怎么不写?” 妹妹云清月这时早已从凳子上起身,正坐在少年写书的桌子上,不停晃动着小脚,同时打量自己这个脑子短路的好哥哥。 “此乃惩恶扬善,老子何错之有?” 少年突然把毛笔往桌上重重一拍,扬起了下巴,很是霸气的喊了一嗓门,吓得边上白裙少女一个哆嗦,险些没掉下桌。 “大晚上的,你要死啊!”少女发了怒。 云清月从桌上站了下来,轻轻叹息一声:“明天我就去告诉娘亲,原话转告,一字不落。” 少年见自己妹妹说完就要走,连忙将其拦下,笑容谄媚: “好妹妹,哥只是和你闹着玩的,现在我只觉才思如泉涌,别说区区八千字,便是让我写八万字也不在话下。” 少女闻言翻了个大白眼,语气大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明天经过放牛坪时你记得好好看看天上,那几头大黄牛是不是飘在空中。” 脸皮经过数年的打磨,似乎对于自己妹妹冷嘲热讽加挖苦的话已经不再起作用,少年是一脸欣然接受的模样。 涟漪巷金家,铁匠铺。 身穿一袭明黄色襦裙的少女刚给自己爹爹送完晚饭,在铺子中则有一名肌肉汉子挥舞着八十斤的大铁锤,正锻造一柄凤嘴刀。 而在边上还有至少上百把早已打造好的环首刀,而这些制式兵器并非是为某个人打造,乃是渝国军器所下的令。 不仅是这放牛村有名的金铁匠,此刻全国九州,但凡手艺小有名气的铁匠都在为军器所锻造兵刃。 皇室不是没有自己专门的铁匠队伍,只能说明供不应求,本次所需数量极大,这显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金铁匠本名金辰,也是这放牛村土生土长的村民,从七岁开始学锻造,如今已有二十余年,手艺可谓精湛。 就在上个月中旬,便有从渝国军器所快马加鞭送来的文书,要求在三月之内打造三百把军刀,其中凤嘴刀一百,环首刀两百。 并要求如期完成,否则将以渝国延误军机罪论处。故而这才有金默大晚上为自己爹爹送饭的一幕。 放牛村会打铁的可谓极少,原本金辰还带有一个学徒,可不知为何,突然人就跑去了郡城某家大铁匠铺做工。 经打听才知,对方是开出了双倍,甚至三倍工钱,并且管吃管住。 如此优厚的待遇,换作任何一个铁匠学徒都难免不动心,不仅能学手艺,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啊? 既然寻到了更好的去处,又何必待在这小小的放牛村,每月领着二两银子的学徒月钱。 对此金家是在村中四处招收铁匠学徒,哪怕是帮手也行,却是无一人前来。 想必有此意愿的早被郡城中那些大铁匠铺给挖走了,如金家这样的小铺子,可说是毫无竞争力。 更可怕的还不是这个,如若未能按期交付,这延误军机的重罪怕是没人能承受得起。 若不是要准备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渝国皇室绝不会命军器所颁布这等激起民怨的文书。 身穿明黄襦裙的少女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家人都在为如何解当下燃眉之急绞尽脑汁。 她打算明日去学塾请教老夫子,也顺带问问那些和自己一起听学的小伙伴们,让大家帮忙一起出个主意。 翌日,卯时二刻。 云有信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边上妹妹云清月则靠在椅子上面,同样睡得香甜。 这平日看似争强斗嘴的兄妹两人,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也能同甘苦共患难。 在岩口巷苏家,苏若雪与姐姐苏清清也早早的起了床,一家人用过早饭便开始各忙各的。 叶小蝶去田间种地,苏丰年昨天没打到鹿,今日他决定再去蹲一天试试,男子就不信这个邪。 苏清清则留守家中,除了后院的大肥猪要喂,还有前院的小鸡仔,以及洗衣做饭打扫屋子。 苏若雪还是和往常一样,带上买来的簪花小楷字帖去学塾练字看书,下午就顺带打篓子猪草回家。 这一家四口,可说是井然有序,各司其责,惹来不少旁人羡慕的目光。 第71章 铁匠学徒 伴随着一对长长眼睫毛的轻轻颤动,俏美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看样子还有些睡眼惺忪。 女子起身,见那趴在方桌上的高大少年正在酣睡,还有那满桌子写满字的宣纸,散落得到处都是。 她先是伸了个大懒腰,这才用手擦拭着眼角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双眼缓合,似乎打算再眯一会儿。 “都什么时辰了,你兄妹俩还睡呢?” 陈晚颜一边系着裙带一边从内室走了出来,小妇人身段还算不错,细腰翘臀。 白裙少女首先反应过来,当对方刚说出第一个字时,睁眼连同着起身,反应可谓极快。 高大少年却是慢上一个字,转身见自己娘亲正站在他身后低头整理发髻,没有看他。 “我要是刺客,你妹妹或许能活,你肯定是凉了。” 秀清妇人又用双手把裙衫抚平,不温不火的凝声说。 少年甩了甩有些沉重的脑袋,这才开始渐渐回魂,方才突然起身不过是长年累月训练下来的条件反射。 云有信可以在全村任何人面前没个正形,却唯独在陈晚颜这里不敢,收敛了太多。 “娘,孩儿昨晚写到深夜才睡,自然是睡得比那丫头沉,未免有失公允......” 清秀妇人没有去理会自己儿子的辩解,她缓步来到方桌前,准备拿起那些写好的思过书。 高大少年心中偷笑,就知晓自己娘亲会大清早来查看,还好昨晚没偷懒,写得极为认真。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宛如吃了只癞疙宝,连边上白裙少女都有些诧异。 只见这小妇人一页未看,把桌上这一大堆宣纸收拢后捏成个大纸团,单手抛起,又落回掌中,玩球。 高大少年疑惑,倾着头,试探的问:“娘......你不看看?” 清秀妇人微笑:“你可是为娘的乖儿子,从小就实在,有悔过之心即可,便不需要再看了。” 云有信此刻如遭雷击,肠子都悔青了,内心狠狠责怪自己昨晚为何不偷懒,反而还贼他娘的认真。 并且自己娘亲一向都有检查功课的坏习惯,为何今日却一反常态,这算不算是被自己老娘给算计了? 边上妹妹云清月貌似已经看懂,正掩嘴轻笑。 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难辨。 任何一成不变的习惯,都会是自己将来潜藏的致命弱点。 为何皆说兵家炼甲士是除了剑修之外最难缠的存在,不外乎五个字,兵者,诡道也! 高大少年这时默然不语,把地上那些散落的纸张一一拾起,递至妇人手中。 陈晚颜似乎心情极好,女子托着那大纸球往灶房走去,声音则同时从屋外传来。 “有了这堆纸引火,娘亲今日就给你们做一道乡村柴火尖椒鸡,味道保证一绝。” 堂屋白裙俏美少女顿时拍手叫好,边上高大少年则黑着个脸。 这时他真想对自己老娘说一句,天下有你这么坑儿子的吗! 儿子辛辛苦苦写了一晚上思过书,难道就是为了给你用来生火煮鸡? 云清月似乎瞧出了自己哥哥的小心思,于是在边上小声问: “哥,就别多想了,入坑不丢脸。” “你不觉得我们娘亲无论是武功还是才智都远非寻常人可比吗?我们那点小心思被她摸得透透的,你就认命吧!” “对了,还去不去田里摘尖椒啊,你不去我就自个去咯?” 高大少年似乎不再多想,眼珠溜溜一转,笑着说: “当然去,不过得准备一下,不然就得露......” 话尚未说完,白裙俏美少女便将一卷白布一把摁在方桌上,扬起高傲的小下巴: “喏,早给你备好了,快包,包好了我们好出门。” 高大少年无语干笑,这还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自己心里想什么她都知晓,不愧是亲妹子啊!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就将自己包得比那同巷的孙止戈还惨。 不光是脑袋,还包括肩膀手臂在内,妥妥的就像是从前线战场捡回一条小命的兵卒。 随后兄妹二人向自己娘亲陈晚颜打过一声招呼,就径直朝村外那大片良田走去。 这一路上还惹来不少村民的疑惑目光,惊讶这云家大儿子居然还没死,还真是福大命大。 无涯学塾,半山坡。 一名皮肤黝黑,相貌离奇的少女正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前行。 纵然山路崎岖,却也心志坚定,没有半点想要停下脚步歇息的念头。 她边走边吃着手里的烙饼,沿途欣赏着山道两旁的花草树木,以及边上山脚下的村庄房舍,心情不觉豁然开朗。 下意识又哼起了那首没人能听懂的乡间小曲,想着自己何时才能像自家姐姐那样,唱出悦耳动听的歌谣。 待手中饼子吃完,苏若雪也来到了学塾内,老夫子还未来,里面也着实是热闹。 除了之前十余名学子外,貌似今日又新来了不少,不过这些孩子年龄都不大,也就五岁到九岁不等。 此刻正有不少人围在自己座位边上,看样子是金默在与众人说着些什么,黝黑少女不由缓缓走了过去,竖起了她那一对黑耳朵。 “诸位哥哥姐姐,默默求你们帮忙打听打听,村里可还有愿来我金家铁匠铺当学徒做工的,月钱二两银子,晌午还有一顿饭吃。” 不过都是凑热闹的居多,除非是真心喜爱铁匠这个辛苦活儿,不然谁吃饱了撑着去赚那二两银子。 如果真想靠当铁匠学徒,那还不如直接去郡城,听说那的学徒每月都涨到了五两银子,还是管吃管住。 金默见大家似乎没有太大兴趣,心中多少有些失落,随着人群散去,各回各的座位。 明黄襦裙少女突然眼眸一亮,见到来人正是自己的同桌苏家小妹,顿时冲少女是笑容灿烂。 “小黑豹快过来,我有事与你商量。”金默边笑边招手,示意对方坐下说。 苏若雪有些愣愣发呆,不明所以的坐了下来,同时望向眼前少女有些疑惑的笑了笑。 “默默你找我何事啊?” 身穿明黄襦裙的少女连忙凑近,凝声说: “你可有认识的人想来我们金家铁匠铺做学徒吗?每月二两银子的月钱,不仅如此,中午还有饭吃。” 黝黑少女闻言细细思量片刻,眼眸突然泛起了光: “默默你看我可以吗?不过这事先得与爹爹娘亲说明,她们应允后才行。” 第72章 菜就多练 渝国,皑皑州,涅盘城,潇潇酒肆二楼。 这位娇媚老板娘此刻不再娇媚,女子侧坐在地,望着屋中房梁上那孤零零的红绳小声抽泣。 “连儒家圣人的法宝都困不住你,李清然啊李清然,你是道祖下凡吗......” 原本昨夜二人还玩得挺欢,可这一觉醒来却是梁悬孤绳,年轻道士早已没了踪迹,仿佛凭空消失。 宋国,汴州,帝都皇城。 然而就在今日早朝,宋乾宗赵珩,亲自颁下一道国运山水诏。 命南暮王赵玉,三月后前往琼花剑宗,接任上宗临时宗主之位,顿时引得满朝文武议论纷纷。 更有好几位肱股能臣死谏,说这南暮王常年出入教坊司与各州风月场所,江湖玩心太重,并不适合担任此要职,建议皇帝另择贤臣。 这位登基尚不足三年的新帝闻言也没有着急驳了这些老臣的面子,只是淡淡地说你们谁能打过南暮王,这上宗宗主之位便由谁来担任。 朝野上下顿时是鸦雀无声,无一人胆敢站出来说话。 见一众文臣武将皆不作声,赵珩又降低了要求。 说是你们族中之人也算,并非一定要当朝文武官员,包括那些在各大宗门修行的仙家炼气士。 或者是在军中效力的兵家炼甲士,实在不行请外援也未尝不可啊! 即便如此,整个朝堂之上也无人敢出声。 皇帝宋珩一见倒是乐了,只得露底。 说但凡有人能胜过南暮王赵玉者,封百万户侯,赏中品灵晶十枚,仙家宝钱五千。 顿时引得殿前众人哗然。 果不其然,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只见一名十境武道大宗师与一名九境兵家炼甲士的武将纷纷出列,抱拳单膝跪于大殿前,请求与南暮王一战。 皇帝赵珩见有人出战,当即从龙椅上起身叫好。 并小声吩咐身后太监总管,让派人去帝都传赵玉即刻进宫,还说把御医也一并传来。 当数十名小太监寻遍半个玉京城之后,最终才在一家名为春宵一刻楼的高雅之所将其找到。 房间内南暮王赵玉正左拥右抱两名身段丰腴的娇媚小娘子,一女喂葡萄,一女则递酒水,好生快活。 对于皇帝的召见,年轻俊美男子显得兴致恹恹,不过当听说是进宫打架后,顿时来了精气神。 俊美男子在怀中两名娇媚小娘子脸颊之上各亲一口,这才起身随小太监往屋外走去,临走时还抛出两根小金条。 姐妹二人见此是连忙用手接住,当即嫣然一笑,别提有多开心。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来玩的官人不仅高大威武,还生得这般俊俏,最重要的还是金多。 那些所谓的大门大户的公子哥说是有钱得紧,可还从未见谁出手就是金条的,难怪这对孪生姐妹会如此高兴。 就在皇城禁军演武场,两名境界颇为不俗的武将轮番上阵。 不过结局似乎都相差无几,十境的七拳抬走,九境的两拳抬走。 这还是那名九境兵家炼甲士上场之前便已经穿好了他那套本命宝甲,不然顶多挨上一拳。 当俊美男子出第二拳后,对方宝甲顿时打回原型,人则直接砸飞百丈,落到了宫墙外面。 皇帝赵珩用手抹了抹额头汗水,年轻皇帝庆幸,庆幸自己未雨绸缪,事先就传来了御医。 这气势,这手段,把在场围观的一众文臣武将吓得可不轻,再也没人对赵玉接任琼花剑宗临时宗主之位有意见。 俊美男子见没架可打,便想着要不要跑远些,最好是跑到别州换一家玩,反正要七月过后才去接任。 而在这玉京城中老是被自己这个臭弟弟传来传去的,着实是讨厌,说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二哥,真有你的!” 当赵玉从这位皇帝边上经过时,身穿龙袍的年轻男子悄声说,还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赵玉没有开口,在向前走出十丈之后才以神念传音: “这段日子我可能会去别州苦修,今日便离开这玉京城。” “还有,你那帮武将一个个菜得跟娘们似的,让他们没事多练练,少把心思用在朝野之争上。” 赵珩微笑,无奈摇头,此刻俊美男子早已没了身影,消失在了偌大的皇城广场之上。 渝国,问剑州,京都皇城。 在金焰缭绕样式的华美凤椅之上,渝国女帝云锦仪态万千,眉宇之间自带一抹英气。 她俯视下方,虽未动怒,在场百官却丝毫不敢言语。 而这位渝国女帝看上去不过二十之龄,不知晓的还以为是个年轻女子。 却不知对方除了是这一国之君,还是上任清云剑宗宗主。 如今跻身修士自在境,为上五境,也是第十一境。 此女天资极高,却是为宗门及整个渝国耗费太多心力。 否则早已突破那令人叹为观止的第十二境,大罗境,也称其为大罗金仙境。 凡入此境者即便身死道消,亦可肉身不腐,神魂不灭,被各界面视为真正的得道仙人。 女子皆爱美,眼前这位渝国女帝虽境界颇高,朝廷之上谈及者众多,却没一人敢去询问其年龄。 在那些聪明人看来,女子的年龄是与自身美貌羁绊,似乎多少岁的她们都不愿去聊年龄这个话题。 云锦眉若远山,其凤目微微含怒,望向下方一个个埋头不语的文武百官是来回踱步,也不知在思量何事。 待片刻之后,她才疑惑的问:“王左芝,你方才所奏何事来着?” 被称为王左芝的老头是当朝左丞,样子约摸五十余岁,只见老头有些窘迫的提醒: “陛下,您又叫错了,老臣是王右芝......” 云锦虚着眼,又缓缓望向另一边。 那个与王右芝一左一右而站的老头看样子也是五十余岁,同为正一品,身穿紫色袍服,若不细看,还真分不清。 老头见女子望来,也连忙站了出来,躬身行礼: “老臣王之佐见过陛下。” “左丞王右芝?右丞王之佐?”女子喃喃自语,此时已坐回凤椅。 两个老头此刻站在百官最前面,闻言是笑着一个劲的点头。 云锦黛眉微皱,抖着一条腿儿,却没人知晓女子此刻想的是脱下脚上那双凤鞋,砸在两人脸上。 第73章 远交近攻 待左丞王右芝点完头,这才整理好思绪,徐徐地说: “陛下,最几年来国内赋税只增不减,如今各州郡百姓怨声不断,老臣建议适当调整税收,好安抚民心。” 凤椅上的年轻女子听后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回话,只是把目光挪向了右丞王之佐,不出所料,那老头已经快忍不住了。 见女帝望来,老头也顾不得行礼,直接作揖进言: “陛下,如今武国蛮子如春日发疯之恶犬,今年更是连下我白鹭州七座大城,该州随军修士伤亡近半。” “如若此刻降低税收,每年庞大的军费开支国库恐再难支撑,届时物资供给不及,不仅极大延误前线战机,更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再加上武国蛮子此刻士气正旺,尤其是近段时日,更可谓势如破竹,我军将士只得苦苦支撑。” “白鹭州已经接连失守七座城池,对方下一个目标当是古月城,该城是连通皑皑州的咽喉之城,倘若古月城失守,武国大军将直逼该州腹地。” “而我国在西南区域最核心之地莫不过皑皑州的涅盘城,对方动机明显,自是想切断这条重要的食货命脉,迫使我前线大军集结,好聚而歼之。” “故而老臣斗胆骂上一句。他,左丞王右芝,实属误国庸臣!” 立于左侧的紫色袍服老头听完是瞬间瞪大了眼,后挪一步,用本国方言指着对方怒骂: “王之佐,我日你个仙人!” 被骂老头顿时也涨红了脸,就在这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两人撕扯扭打在了一起。 在场众人顿时哗然,这还是渝国建国以来头一次。 主管军务的右丞与主管政务的左丞,在这大殿之上如那街边地痞一般相互辱骂扭打。 估计今日过后,这一幕将会被史馆修撰如实记载,流传千古。 “胡闹,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还如那街边小儿互殴,成何体统啊!” “要不要撤了这问剑城的护城禁制,让你们一个五境与一个六境的老家伙去殿外放开了打?最好能分个生死出来。” “别以为你们死了这满朝官员就没人能接替这丞相之位,好好看看你们身后,我渝国有的是能臣武将。” 就在女帝云锦即将动怒之际,一名身穿仙鹤补服,头戴逍遥宝冠的白发老者从殿外缓缓走来,正是当朝太师许邛。 当被这位老太师劈头盖脸一番训斥,两人纷纷起身拉开距离,各自整理衣帽,面带羞愧之色。 云锦一见是面露笑容,连忙吩咐内廷女官赐座,不料老头摆了摆手,看来是没这个必要。 这位当朝太师虽无实权,可在渝国百官之中威望极高,昔日更是女帝云锦的授业恩师。 许邛上前,先是打量了左丞王右芝与右丞王之佐二人一眼,这才叹息一声: “刚才行至殿外,你二人的话我已听见,无非就是围绕先安民,还是先克敌一事。” “恩师可有良策?”云锦起身,神采奕奕的望向对方。 太师许邛沉思些许,这才一笑,说出八字:“远交近攻,安民备战。” 主管军政的右丞王之佐似乎心中豁然开朗,当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老太师之意可是让我国派出使臣前往宋国求援,并适当降低赋税,发动各村百姓,训兵备战?” 许邛笑而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女帝云锦心中欢喜,不由心中称赞,不愧是自己的恩师。 自己虽然天资不俗,修为境界也高,奈何这治国之道还是有所不足。 虽说是劳心劳力,不过是为渝国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真如这大战到来,牵扯亿万人的大是大非上面,那就比对方差远了。 “看来这治国与治宗是完全不同啊,治国极为讲究谋略远见。” “而治理宗门主要讲一个自身实力,脑子不能说完全不要,还得有那么点才行。” 就在女子心中琢磨之时,本是文臣出身的左丞王右芝却是宛如武将,上前主动请缨: “陛下,国内军政由右丞一人打理即可,老臣自荐出使宋国。” “待今日回去之后,我便拟一份文书,罗列出本次两国合作诸多事宜,明日早朝再呈与您过目。” 云锦闻言微笑,允了对方出使的请求。 随后,这位女帝开始逐一听取六部官员的汇报。 尤其是在兵甲招募、灵田、邦交、武器锻造与灵石开采等诸多方面。 文武百官是各抒己见,提出一些自己的观点与看法,同时也有提出解决之法的能臣。 即便是如云锦这般自在境的大修士,也听得有些头昏脑涨。 这并非寻常某一件小事,而是涉及整个渝国,成百上千个行道,牵扯数亿人的家国大事。 放牛村,涟漪巷。 从昨晚到今早,宋婉辞在屋中是跪了整整一晚上,由于跪得太久,少女双腿已经酥麻得没了知觉。 宋沢见那地上开始打起瞌睡的女儿上前便是一脚踹其肩头,女子则被踢飞出去,剧烈的疼痛使她清醒过来。 这个看起来印堂眼眶发黑的中年男子紧跟而去,又是一把扯住少女头发,另一只手是毫不留情的撕开对方裙衫,顿时露出双肩手臂大片雪白肌肤。 高挑少女此刻是泪流满面,不停摇着头,试图让自己这个养父饶过自己。 可惜男子内心根本就没把她这个收养的女儿当人看。 待撕扯下裙衫,那原本扯住头发的手瞬间往下挪去,死死掐住女子脖颈,他言语狠厉: “乖女儿,为父让你好好修炼功法,你却把心思都花在了男欢女爱上面,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罚你好呢?” 宋婉辞闻言只是抽泣,不敢抬头去看对方,因为此时男子的脸太过狰狞,如一头炼狱恶鬼。 就在这时,少女那早已恢复知觉的雪白长腿上,有一只男子的大手。 正由下至上的轻轻抚摸,让她是双颊绯红如血。 “攀龙附凤诀想必爹爹也是看过的,若是女儿在未突破四重前破身,那这数年苦修之功定将付之东流,还请爹爹三思而行。” 少女极力保持着内心的镇定,眸光隐有一丝冰寒,淡淡的说。 第74章 人间悲欢 虽说那只即将触及大腿根部的手是停了下来,不过印堂发黑的中年男子却是发了怒。 另一只掐住少女脖子的手是陡然加大劲道,女子不得不下意识用手捶打对方胳膊,想要挣脱开来。 “不错啊,我的乖女儿!都学会威胁爹爹了,快说说,你都是跟谁学来的?” 宋沢渐渐陷入癫狂,他突然凑近对方,嗅着少女的体香,感受那不讨喜的阴柔气息,却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原本以为今日会被活活掐死的高挑少女突然发现,那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松开了。 不过男子接下来的举动却是更为癫狂,他猛然反手一巴掌打在其右脸颊上,宋婉辞顿时嘴角溢出血丝。 不仅如此,还顺手一把扯住少女头发,将之摁倒在地不停撞击地面。 也不知砸了几下,额间流下的鲜血使得女子眼前景象是宛如地狱血海,殷红,且诡异。 更不知是疼晕过去,还是说失血过多导致的晕厥,当她再次睁眼人已经不在原地。 小腹却是传来阵阵剧烈疼痛,疼得她哭干了眼泪,唯有蜷缩在墙角用双手捂头,幽幽哽咽,是说不出的凄凉与绝望。 无涯学塾后山,藏书楼。 今天苏若雪可说是心情极佳,其原因便是认认真真听完了老夫子的讲学,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打瞌睡。 散学后她便来到了学塾后面七层藏书楼看书,不过今日却没瞧见那云家兄妹,同村别家的孩子倒是有几个。 那几卷《山河剑榜》的竹简已被她看完,此刻正拿着一本名为《锻剑论》的书籍,看得是聚精会神。 经过数日的接触,她还知道这看守藏书楼的老头名叫孙右,除了脾气不太好,其他都挺好。 让她觉得有趣的还是这个老头十分在乎别人对他的称呼,可以说他微胖,但就是不能说胖,或者是很胖这样的话。 故而今日前来苏若雪便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微胖的孙伯伯,这让孙右很是难受,但又没有发火的理由。 你说你这个黑炭小姑娘,孙伯伯就孙伯伯吧,微胖孙伯伯又是个什么道理? 于是老头开始言传身教,说你这样称呼人可不太友善,在我这还好,若是在外面迟早会被人打死的。 顿时吓得黝黑少女是连连点头,在老头有些诧异的目光中走出了这座藏书楼,又瞬间折返回来,进门之后重新叫了声孙伯伯。 这可把老头乐得不行,说小丫头你过来,孙伯伯瞧你天资聪颖,打算十文钱卖你个脑瓜崩尝尝。 保准你疼,不疼就免费多给一个,加量还不加价,贼良心。 这痴傻模样的少女听完是笑得有些开心,感觉就像是捡了大便宜。 不过片刻之后,当一抹清明浮现眼眸,苏若雪抿嘴轻笑,表示自己不收钱,愿意请孙伯伯您吃十个。 这顿时让微胖老头如鲠在喉,心里不由纳闷起来,心想这傻黑丫头今天脑子被驴踢过?还是被踢聪明的那种! 所谓乐极生悲,这人啊,一旦傻到极致,也就变得十分聪明了。 用老头自己的话说这叫感悟,是举一反三,也是书本之外的大学问。 还说学塾那老穷酸讲的道理再好,那也不过是书本上的死东西。 虽然书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只有那些不读死书的人才能真正称得上一句读书人。 黝黑少女看着自己的书,还得分出一只耳朵去听着老头叨叨。 虽说这些话大多数都是废话和屁话,不过偶尔还是能捡到几句比较有用精辟的言语。 既然把书读活被称为读书人,少女便好奇的问孙老头,说如果把书读死,又该称为什么人? 这个问题似乎对方还真没去想过,老头挠了挠头后貌似来了灵感,连忙试探的问了一句是不是该叫活死人? 少女闻言不置可否,心里想着老伯伯你高兴就好,可别来打扰我看书。 在临近午时前一刻,云家兄妹不仅摘到了小尖椒,还在田间泥土里采了一大把折耳根,准备带回家洗干净后做一道凉拌菜。 这凉拌折耳根在渝国是这个称呼,但在别国则被称作鱼腥草。 喜欢吃的人视为人间美味,不喜欢的则觉得很是难吃,尤其是还带有腥味。 并且在回黄桷巷后还遇见了那个同样缠着白布的孙止戈,瞧对方手里提着一酒坛,想来多半是去前面酒铺才打完酒回来。 当对方一眼看见那个比自己还要包得扎实的云家大儿子后,男子腰就笑得没直起来过,只觉心中怒气全消,大有一种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冲动。 云有信昨晚才被自己娘亲和颜悦色的训斥过,所以他此刻很是低调,几乎可说是低着头走路,不过嘴角隐有笑意,不凑近很难看出。 边上妹妹云清月见那个大上自己整整八岁的老男人就很是无语,倒也不生气,只是觉得对方是个没长脑子的聪明人。 待回到家中,那只大公鸡早已被陈晚颜在灶房收拾得利利索索的,那叫一个体面,此刻就等着兄妹两人把摘来的小尖椒带回来。 云清月刚才在瞧见孙止戈手上那坛酒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似乎还得给自己娘亲打酒去,于是便叫哥哥先回家,她去前面酒铺走一趟。 高大少年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包裹着小尖椒与折耳根独自往自家走去。 下午之时,打完猪草的黝黑少女开始独自在竹林练剑。 由于没有学过成套的剑法招式,所以只能以二十式根基剑术来拼凑出一些自己觉得比较漂亮的剑法招式。 至于这些自创的剑招到底有没有攻敌之效,少女没有考虑,只要舞动起来顺畅好看就行,反正是打发闲散时光。 玩够了,也舞累了,苏若雪这才背着一篓子猪草往回走。 当穿过茂密的竹林,沿着陡峭的山坡一路向下,远处天边是连绵不绝的火红晚霞。 少女思绪万千,想到明日真的可行千里吗? 带着这样的心思,苏若雪又哼起了无名乡间小曲。 之前的曲子是别人听不懂,自己能听懂,如今的新曲却是连她自己也听不懂了...... 第75章 锤子飞了 苏若雪刚走进自家小院,就看见那条老黑狗早早的守在窝外面,不停摇动着尾巴。 这狗子与少女幼时相比,似乎也没什么变化,每天回家都对主人做着同样的动作。 若非要说哪里不一样,可能便是黑狗的眼睛日趋浑浊,尾巴摇得也不似以前那般快了。 当天晚上,待一家人用过晚饭。 黝黑少女就把白天在无涯学塾金默对她说的那番话给自己爹爹与娘亲复述了一遍,三人的反应是各不相同。 首先是姐姐苏清清,捏了捏自己妹妹黢黑的“俏脸”,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少女。 说你知不知晓铁匠那活可是男子们做的,你一个姑娘家能行吗? 苏丰年则是用手摩挲着自己长出的两条小胡子,语气比起自己大女儿来要稍稍委婉一些。 夸赞她有想法是好事,但要量力而行。 男子话中尤为强调那个“力”字,就是不知自己这个时而聪慧时而痴傻的小女儿究竟有没有听明白。 名义上的一家之主说完就该轮到实质上的一家之主出声,那便是叶小蝶这位温柔娘亲。 妇人的话倒是让自己丈夫与大女儿颇感意外,只是微微的笑了笑,说若是真心喜欢打铁这件苦活,那便放开手脚去做。 不管做没做好,还是说做没做成,这都不重要,不去努力尝试一番,又怎知自己不行呢? 这话让苏若雪是打心眼里欢喜,觉得自己娘亲说话就是比旁人动听,以后没事可以多说说。 本来不看好自己这个小女儿的苏丰年连忙也跟着改了口,似乎是嗅到了眸中危险的气息。 在边上一个劲的夸赞自己妻子有主见,有眼光,毕竟是比自己多念了两年书,很是有学问嘛! 苏清清见自己老爹败下阵来,也跟着改口,赶紧说了一句小妹勉哉,姐姐看好你。 翌日清晨,春阳明媚。 叶小蝶在灶房取了两条鹿肉干让自己女儿带上,并嘱咐拜师学手艺不是儿戏,须得尊师重道,讲究礼数。 对于自己娘亲的话,少女自是牢记于心,丝毫不敢忘怀。 想到自己这个小女儿妇人还是很安心的,可以说从小到大就没惹过一次祸,更不会抱怨和说谎,做事还不打半点折扣。 就连大女儿都不能完全做到这般,偶尔还会撒撒娇,小小抱怨两声,抱怨之后还是得去认认真真的把事做完。 在目送自己这个小女儿离去后叶小蝶也开始忙自己的事情,这家中每日要做的可不少。 苏清清如今也大了,可以替自己母亲分担地里的农活,没事便去挖挖土种种菜什么的。 苏丰年还是老样子,最近看来是与那凤栖山脉的大花鹿杠上了,不打一头回家晚上就睡不踏实。 涟漪巷,金家铁匠铺。 此刻一名皮肤黢黑的少女正提着两条鹿肉干站在铁匠铺外发呆。 当铺中那正在打铁的中年壮硕男子望来后,女子顿时露出满脸灿烂笑容。 只是这笑容在男子看来不知为何,反正就是那种不太聪明的样子。 金辰皱眉:“你叫苏若雪对吧?和我女儿同在无涯学塾念书,我认得你。” 黝黑少女闻言后作揖行礼: “金伯伯好,是默默让我来您这拜师做学徒的,这是拜师礼。” 少女说完就准备把手中两条鹿肉干放在边上石台上,却不料壮硕高大男子连忙伸出手制止。 “先等等,我还没说要收你做学徒,把这东西先拿走。” 少女闻言有些神色落寞,但还是拿回了那两条肉干,口中轻轻“哦”了一声。 男子此刻也停下了手中之事,随便在店铺内找了一张小凳坐下,并示意让对方也坐。 苏若雪顿时眼中泛起光芒,寻了一张小凳搬到男子跟前坐下,腰杆还挺得笔直。 “你坐这么近干嘛?”金辰有些纳闷,忍不住开口问。 “我怕金伯伯说的话没听清,漏掉一些重要的事。” 少女一字一句,说得很是认真。 壮硕男子突然瞪大了眼,觉得眼前这个生得不那么俊俏的小姑娘倒是有趣。 片刻沉思,金辰才一脸严肃的问: “你真想学打铁?这活可是很多男子都干不下来,你可知晓?” 黝黑少女听完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壮硕男子有些恼火,继续说: “小姑娘,不是我不想收你,实在是这活需要力气,我就从未收过女子当学徒。” 黝黑少女目不转睛,就这样一直望着,看样子听得很认真,一息之后才轻轻“哦”了一声。 金辰实在没了耐心,起身指着边上一只小铁锤说: “瞧见没,那锤子五十斤,算是最轻的一把,若你能挥动十下,我就暂且收你做临时学徒。” 苏若雪顺着对方手指方向望去,少女顿时笑了笑。 她觉得自己比普通同龄女子力气大上许多,这事除了云家兄妹,估计没人知晓。 也不知是因幼时喝豹奶长大的缘故,还是说常年借云清月那柄奇怪木剑挥舞,反正就是觉得自己多半可以。 女子似乎有些腼腆,小声问: “金伯伯,若雪想去尝试一番,可以吗?” 壮硕男子“嗯”了一声,抱肘打量,似乎并不看好这个年仅十岁的少女。 少女上前弯下腰,双手紧握锤柄,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的提了提,只见铁锤离地一寸。 金辰见此多少有些失望,不是他瞧不起女子,而确实是女子力气太小,抡不动这铁锤,又如何能打铁呢? 其实他更不知道,方才对方连一成力道都未用出。 全然只是感受这五十斤的铁锤与云清月那柄木剑两者到底孰轻孰重。 庆幸,这五十斤的小铁锤貌似比平日借来的那柄木剑要轻上些许,这瞬间让少女心中是欣喜不已。 更是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抡锤,怎么也不能让金伯伯失望,所以她开始用出全力。 只见苏若雪猛然发力,甚至已经到达紧咬牙关的地步。 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用出全身气力去做一件事,主要还是心心念念每月的那二两银子。 对这小女子而言,可说是一大笔钱。 不过很可惜,由于用力过猛,锤子滑手飞了...... 不仅飞了,还把铁匠铺的顶子给砸出一个大洞,这让金辰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呆愣原地良久。 第76章 正式拜师 由于孙止戈这几日养伤,百无聊赖的男子便牵着自家小狗从黄桷巷一路来到这涟漪巷大街上。 就在他心中期盼能不能再遇见那宋家少女时,突然天降铁锤。 好在男子习过武,反应也较为敏捷,在一个原地打滚后堪堪躲过,此刻正大骂: “谁他娘的暗算老子?” “云有信,你大爷的,小爷知道是你,快些给我滚出来!” 见四周没人回应,孙止戈便把目光往更远处望去,只见金家铁匠铺外正有一名少女看向自己。 女子皮肤黝黑,眼神稍显呆滞。 年轻男子提起那柄铁锤,虽说有些死沉死沉的,但还远未到让他觉得吃力的地步。 即便有伤在身,但他依旧是单手拎起那锤子向铁匠铺走去。 这让少女心中颇为自责,同时还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是自己扔出去的,不过好在没砸到人。 但让苏若雪诧异的是男子只是从他身边经过,还未等她说出歉意的话,对方就已经到了铺子里面。 黝黑少女见此二话不说的也转身跟了进去,见那人正抬头打量头上那道透光的口子,孙止戈黑着一张脸。 苏若雪正想当面道歉却被金辰打断,壮硕男子嘿嘿一笑: “原来是孙贤侄,见谅,刚才手滑了,没砸到你吧?” 这金家铁匠铺的汉子他可是听自己老爹讲过,对方看似一名普通铁匠,实则武艺还在自己之上。 并叮嘱自己儿子,别什么人都去招惹,该收敛时还得好好收敛。 孙止戈闻言瞬间黑脸变笑脸,那一脸笑容,比见了自己亲爹还灿烂。 “金伯伯好,小子常听爹爹提及你,说在这放牛村,就没人比你手艺更精湛了,故而今日正好经过这里,就顺便来看看。” “对了,还有这把锤子,我看在路边扔着,就想着会不会是你铺子里的东西。” 年轻男子神态谦卑,说完还把那柄铁锤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边上。 边上苏若雪有些着急,就在她还想开口之时又被金辰给打断。 壮硕男子大笑:“令尊此话也太过抬举在下,无非是街边混口饭吃,兵器所下发的任务繁重,就不与贤侄多说什么,还请自便。” 孙止戈一听这话分明是下了逐客令,只好讪讪一笑的转身离去,出门过后还不忘倒回去牵他那条拴在树上的小土狗。 “金伯伯,刚才是若雪扔出的铁锤,还砸坏了您店铺的顶子......” “不过现在我身上真的没有银子,但请您放心,等赚到钱后一定赔偿您!” 见对方没吭声,少女心中是越发难过,想到今日不仅没拜师成功,还闯了祸。 女子缓缓转过身,神色有些悲伤,也不知爹爹娘亲知晓后会有多失望。 “小丫头,把我屋顶砸穿了就想溜?这可不行!” “自己就老老实实在我铺子里做工,等什么时候把钱攒够了,还了这顶子钱才算完。” 就在这时,壮硕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过语气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走出两步的黝黑少女在原地呆愣许久,就在金辰都有些皱眉的时候才赫然转过身来,朝着男子笑着重重点头。 我的个娘嘞,这该是有多迟钝才会想如此之久,男子不由用手扶额,心中叹息。 金辰突然面色变得严肃,沉声说: “三月之内,要打造出三百把军器所下令要的制式军刀,所以我没有过多的时间教你。” “不过我希望每天你能抽出三个时辰来这铁匠铺做工,先从最简单的打杂开始,随后我会一步一步教你如何打造。” “没事你也可以在边上多学学,如锻造、制范、调剂、锻坯这些都还好,不算太难。” “尤其是在打造兵器上面,淬火易学难精,多少铁匠打不出好的兵刃都是淬火出了问题,这个日后可以慢慢学,急不来。” 苏若雪聚精会神,把对方的每一个字都牢记于心。 这是她第一次离家做工赚钱,不仅没有赚到钱,反而还闯祸欠下对方一笔钱。 不过好在这个金伯伯总算让自己留了下来,想到这里少女不禁悲喜参半。 “金伯伯......” 苏若雪突然小声开口,对方闻言却是皱眉“嗯”了一声,神色有些不悦。 好在此刻脑子没被糊住,只是反应了须臾就连忙改口: “师父......徒儿想问我们何时开始干活?” 壮硕男子一听倒是笑了,一指地上那些生铁,还有火炉边上的橐龠说: “你就先从这些打杂之事做起,为师需要什么,你就帮师父搬来。” “若是我锻造需要加大火力,你就去压橐龠鼓风,先做几日试试。” “打铁这活最是辛苦,若你实在坚持不下来大可自行离去,顶子钱就以后再说了。” 黝黑少女“嗯嗯”点头,似乎并没有被自己师父的话给吓到,反而有些小小兴奋。 就这样,金辰开始全神贯注锻造军刀,苏若雪则见事做事,丝毫没有懈怠之心,反而越做越勤快。 这倒是让中年男子心中多少有些惊讶,心中不免好奇,眼前这黑丫头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累吗? 金辰除了自己这个小女儿外,还有两个儿子皆已成年,不过此刻也指望不上他们能回家帮忙。 男子心中唯有思念与担忧,因为两人都在军中效力。 如今渝国与武国势如水火,前线战事听说更是不容乐观,这让身为人父的他如何不忧? 就在这打铁声中,很快就到了午时。 和往常一样,金默提着食盒来到这铁匠铺中,不过今天的食盒不再是两层,而是多出一层来。 让黄衫少女瞧见还鼓风的苏若雪是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她打趣的说: “小黑豹,这打铁的活还真适合你做呢!也不怕烟熏火燎把自己弄黑。” “爹爹老是说我娇生惯养,在这铁匠铺坚持不了三天,怕把这身娇嫩皮囊给烤熟了!” 苏若雪听完后顿时停了下来,冲对方嘿嘿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牙齿。 第77章 饭量陡增 金默在铁匠铺内收拾出一张小桌,把带来的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三碟菜。 有蒜泥白肉、番茄炒蛋、炝炒油麦菜,除此之外还有一小壶酒,两大碗米饭。 黄衫少女其实并不知晓自己爹爹到底会不会收苏若雪为徒,但依旧还是和自己娘亲备好了两个人的饭菜。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只能说是女子的天生直觉,她相信那个被自己称为小黑豹的黝黑少女。 如果前来的是一个如自己这般肤白娇柔的姑娘,想来自己老爹肯定瞧不上眼,估计连话都懒得说。 黄衫少女不免心中感慨,想来这女子肤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不是腹黑就行。 金默摆好之后便招呼自己老爹与黑丫头吃饭,不过看少女样子很是局促,拿着筷子发呆。 想必这还是头一次在别人家用饭,让苏若雪这姑娘不仅局促,还有些害羞。 “喏,赶紧吃吧!” “你现在可是我们家的铁匠学徒了,是来这里做工赚钱的,若是不吃饱哪还有力气干活,所以你放开了吃,不吃白不吃。” “小黑豹,你说我说得可对?” 金默借过自己老爹筷子给黝黑少女夹了一大块蒜泥白肉放碗里,然后坐在边上一脸笑意的劝对方大口吃饭。 看见这个经常与自己一起在学塾听夫子讲学的同龄少女,苏若雪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暖意。 黝黑少女端起那只比自家大了三倍不止的土碗,悄悄咽了口唾沫,貌似这也太大了些...... 随后,金默怕这个小黑豹难为情,不好好吃饭,就在边上与对方闲聊,直到见少女把那一大碗米饭吃完为止。 原本以为吃不了这么多饭菜的苏若雪心中有些小小吃惊,似乎发现自己今天吃饭尤为厉害,在家可没这饭量。 黝黑少女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把这事归功于那橐龠,不停的鼓风着实是很耗费体力。 金默此刻在边上轻笑不已,她突然伸手取下身边少女嘴角上的一颗饭粒,喃喃叹息: “看来还是备得少了呢,明日这饭菜还得多做些才行!” 金辰瞧见自己小女儿与自己这个新收的徒弟聊得开心,也不去插话。 男子偶尔喝上一口酒,埋头认真干饭,想来平日是个少说多做的性子。 就在午饭过后,黄衫少女收拾完桌面就径直离去,还回头向对方挥了挥手,让她安心做工。 还说今后若是想吃什么了就大大方方的给自己说,保证每天的菜品不重复,这让苏若雪听完是傻笑的挠挠头。 在经过一下午的打杂帮工,天色也渐渐开始暗下来。 金辰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让少女自己先回家,怕是太晚家人会担心。 苏若雪闻言自是心中开心,于是取下身前那件围腰,向壮硕男子笑着施礼,这才出门离去。 中年男子这时嘴角挂有一丝笑意,但很快笑意便消散,因为这才第一天。 至于这个看起来十分能吃苦的黑丫头究竟能坚持多久,金辰不好说,只得再多观察几日。 不过从他内心深处来说,倒很想把这姑娘培养成一名优秀的铁匠。 不为别的,而是放眼整个渝国,这女铁匠又能找出几个? 金辰想着想着就觉得这事很是有趣,再次继续锻造起军刀来,每天不临近子时是不会收工。 这笔军器所的大单子朝廷可是预支了一百两银子,待三百把全部打完,再支付余下的两百。 除去人力与原材,一把可赚七八百文钱,少是少了点,但好在量大。 不过这类由朝廷发出的订单风险也是极大,不仅对品质有要求,还对期限有着严格的要求。 所谓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这事也只能交给老铁匠们来完成。 那些只打过两三年铁的铺子都不敢接,军器所自然也不会给。 下狱坐牢是小事,若耽误了前线战事,那可是连他们自己都吃不了兜着走。 故而也不敢随随便便把这种单子发给那些不熟识的铁匠铺子,往往都是合作过的老铺子。 待苏若雪回到家中,姐姐苏清清与母亲已经做好了夜饭。 就在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自己这个小女儿是吃了一碗接一碗,饭量陡增。 夫妻见此是相视微笑,同样也颇感欣慰。 这时姐妹俩正为抢夺盘中最后一条肉丝而拼起了筷子,看样子玩耍之心更胜过吃饭之心。 不愧是当姐姐的,苏清清手中筷子用得极为娴熟,只是多虚晃了几下便把那肉丝抢了过来。 黝黑少女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对方,吸了吸鼻子,倒是有些不甘心。 “哎呀,突然感觉吃饱了呢!” “那就赏给妹妹了,今晚记得伺候本宫就寝。” 苏清清把筷子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突然把这好不容易抢来的食物放进对方碗里,笑眼盈盈。 苏若雪也不和自己姐姐客气,张口吃下,咀嚼着说: “我才不要,老规矩,谁输了谁当贱婢。” 苏丰年与叶小蝶在收拾完后就去了灶房忙活,留下两个女儿在堂屋中拌嘴玩。 苏清清见自己这个小妹似乎个子高了一丢丢,不过还不太明显,想来再过两年就真要开始吃长饭了。 也不知到时候自己与小妹谁个子会更高一些,少女心中开始期待。 瞧眼前这个黑丫头开始嘴硬,她这个做姐姐的自是要打压一下这嚣张气焰。 苏清清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你这小丫头倒好,吃完嘴比钢刀还硬。” 似乎此刻女子的痴傻症不太严重,脑子倒是灵光起来,连忙反驳: “可是人家心软呀!” “姐姐难道没听过刀子嘴,豆腐心吗?” “所以若雪只是嘴上看起来硬声硬气,实则内心还是很温柔敦厚的。” “倒是姐姐,强行让我吃下,好算计你这个可怜的好妹妹!” 苏若雪说完就开始假哭,哭得那叫一个假,连外面那条老黑狗都骗不到。 苏清清目露狡黠,突然上前抱住自己小妹,娇笑打趣: “小丫头吃这么多,快让姐姐好生瞧瞧,这些吃进肚中的粮食都长到哪了!” 第78章 桌前争锋 在经过数日的观察,金辰发现这个同村岩口巷的黑丫头的确是个当铁匠的好胚子。 所以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男子一边让这姑娘干着杂活,一边教她如何制范、调剂和锻胚。 至于淬火暂时先不教,只是讲解其中关键,对于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少女还是懂的。 这铁匠铺就这师徒二人,每天要忙活的事着实不少。 若没人从旁协助,仅凭他金辰一人来打造这三百把军刀,是绝对无法完成。 虽说最后通过自己小女儿找来一个女学徒,倒也让男子轻松许多,完成进度得以大幅提升。 每到正午,也是苏若雪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可以大口干饭。 在消耗大量体力之后,哪怕桌上仅只有一碟咸菜,那也是十分下饭。 再说这金辰一家对人还是很好的,自然不会只送来一碟咸菜。 从鱼香肉丝,盐煎肉,回锅肉,辣子鸡,青椒肉丝,肉末茄子,还有夏季刚摘的新鲜藤藤菜。 还真是如金默这姑娘所说的那样,每天中午不重复。 最值得称赞的还是师娘那厨艺,少女甚至都觉得与自己娘亲都不相上下,很是可口。 原先的碗已经不够吃,如今换上了两只更大的土碗,相当于五六只小碗的饭量。 壮硕男子看着正抡锤锻胚的黝黑少女眼中多少浮现出一抹笑意,很是给力嘛! 正值夏季,铁匠这活又天天围着火炉,这让黝黑少女不得不光着膀子打铁。 起初这丫头死活不愿,小姑娘家嘛,自然是害羞的。 后来就被她这个扎心的师父给说通透了! 说你这黑不溜秋的样子,哪个男子吃撑了跑来这铁匠铺看你,光着膀子打铁不丢人。 再加上这渝国的夏天当真是要命,火炉边上的温度更是吓人,没个七十都有六十。 不想继续遭罪的黝黑少女索性豁出去,直接脱下外衣带上围腰,就这样光着两条膀子抡起了大铁锤。 “铿!铿!铿!” 烧红的军刀胚子在一声声金铁撞击声中缓缓成型,这一刻让女子眼中满是喜悦之色。 经过这一个月的埋头干活,少女那细小的胳膊也多了些许腱子肉。 虽还不太明显,但至少已有雏形,这也使得苏若雪的臂力有了质的提升。 那八十斤的大铁锤如今还是颇为吃力,但抡那五十斤的小铁锤倒是变得十分轻松,一百来次不在话下。 记得她第一次抡锤那日,起初不觉得如何,在少女回家睡过一觉醒来后才发现,胳膊可谓酸疼无力,这也让苏若雪愁眉不展了好多天。 当这酸疼感渐渐消失,迎来的便是使不完的力气,感觉一双手臂如脱胎换骨般。 即便是抡得手软,只需歇息片刻,这劲儿又是满满的。 最让少女开心的还是昨日,师父突然给自己发了二两银子的月钱。 还说这个顶子钱以后再说,每个月的月钱照常发放,绝不拖欠一个铜板。 这一幕倒是把金辰给看乐了,只见这黑丫头拿着两枚碎银把玩许久,感情就差双眼冒出两颗星星来。 壮硕汉子其实心里也在盘算,待再过两月,这姑娘手艺稍微熟练些,便给她涨到三两银子的月钱。 毕竟只是学徒,边学边做,在这小小的放牛村每月可领到三两银子,已经算得上是难能可贵。 其实男子心中也有些疑惑,他很想问问这黑丫头,这一身力气哪来的。 并非是觉得这姑娘力气有多大,而是那延绵不绝,生生不息。 就算是他自己都做不到这般,在歇息短短片刻之后力气即可恢复如初,用金辰的话说便是骇人听闻。 还有一点便是女子的饭量,那真叫一个大,大到不正常! 经过一个月的做工也让壮硕男子发现一个规律,做得越多吃得越多。 记得就在前些天,为了赶工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黄昏。 少女是不停的抡锤,除了中途短暂的歇息,几乎一天就没停过,中午更是吃下两大土碗的米饭。 这么多天下来金默也在思量自己爹爹与小黑豹的饭量,发现两大碗已经不够了。 故而从十天前就改为三大碗米饭,结果还真被少女给吃得一粒不剩。 这也不得不让男子担忧起来,若是这种现象持续下去又该如何是好? 倘若再过几个月,这黑丫头不再是吃两大碗米饭,而是吃个七大碗八大碗的,那谁还养得起? 要知晓这大土碗已经是市面上所能买到最大的碗了,一碗堪比两个寻常男子的饭量。 也就是说现在的苏若雪一顿饭吃掉四个同龄男子的饭量,这让金辰如何不慌? 如果只是稳定在两大碗还好,还不至于舍不得这点大米钱,怕就怕越来越多! 又是一日干饭时。 金默在送完饭菜酒水后就急匆匆的走了,说是家里还炖着汤,娘亲则去了黄桷巷买米买菜。 师徒两人一人手捧一只巨碗,相视无言,少女则笑容灿烂。 只要金辰不动筷子,苏若雪就不会先动,这也是叶小蝶这个娘教两个女儿的规矩。 男子在酝酿,一会该以何种方式出手...... 只因这黑丫头吃得太快,往往每次自己碗中米饭还没吃到一半菜就没了! 这让他这个当师父的多少有些恼火,但又碍于面子,不能直说。 突然,金辰目光如电,瞄准了瓦罐里的某块水煮肉片,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苏若雪见自己师父动手也反应极快,少女指间木筷翻转一周,直取离自己最近的红烧肉。 两筷刺出,就是六块连串! 壮硕汉子见此大惊,心中直呼一句好家伙,这还了得? 这一碗黄豆烧肉顶多也就二十余块,这丫头出手便是六块,自己还吃个锤子! 所以金辰改变策略,这夏天水煮肉片油温过高,先吃烫嘴,须得缓缓。 于是就成了红烧肉的争夺之战,师徒两人是狼吞虎咽,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米粒直蹦! 短短片刻,木桌之上已是饭去菜空。 那叫一个干净锃亮,不知晓的还以为碗筷都洗完了...... 第79章 吐露心声 待师徒二人用过午饭之后,就坐在小桌前歇息,也好消消食。 金辰用一支木签掏着牙缝,掏完就喝上口酒漱洗。 也不知是无意呢,还是觉得浪费可惜,那漱口的酒水就直接咽了下去。 苏若雪则在边上用自己手儿摩挲着自己那微微鼓起的小肚肚,看来多半是吃得很饱很饱。 金辰突然在瓷碗里倒了小半酒水,男子冲黝黑少女扬了扬下巴: “喝酒可解乏,黑丫头,敢喝吗?” 少女盯着那碗酒水有些发呆,正在她考虑这东西自己要不要吃下时,突然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若雪年幼,金大哥可别教坏小姑娘才是!” 叶小蝶此时从铁匠铺外走了进来,正好听见壮硕男子方才之言,于是轻笑着说。 汉子连忙起身,脸上讪讪一笑: “我就说大清早枝头上的喜鹊是叫个不停,原来有稀客登门。” “我说叶妹子,今日怎就有空来老哥哥这里,又来看你家宝贝闺女?” “嗨,你尽管放一万个心,这黑丫头能吃能干的,现在身子骨壮实着呢!” 妇人闻言微笑,上前将手中一个小纸包放在了桌上。 “这一个月来还多亏金大哥照顾小女,刚才正好经过这涟漪巷,故而就顺带买了两斤卤牛肉,就当是给你下酒吃。” 壮硕男子听完是大笑摆手,言语谦虚: “这是哪里的话,叶妹子你是不知,你家这小女儿可帮了老哥哥大忙。” “不仅能吃苦,还很是心灵手巧,这铁锤抡得可谓虎虎生风,估计再过两年呐,都得赶上我了!” 黝黑少女这时也来到妇人身边,拉着自己娘亲的手,乖巧的低着头,样子倒是有些粘人。 妇人闻言只当是男子的客套话,于是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叶小蝶埋下头,眉眼弯弯的在自己女儿头上摸了摸,帮她梳理那散乱的发丝,擦拭额间的汗水。 此刻也说不上是心疼还是欣慰,不过只要她们平安顺遂,对于自己这个当娘的来说,那比什么都重要。 在简单闲聊几句之后,妇人也离开了这金家铁匠铺,说家中还有许多事等着做。 金辰自然不会留客,只是拍着胸脯保证,说以后不会再给这小丫头喝酒。 就算是要喝,也得等到对方成了年,及笄之后。 而就在苏若雪发月钱当天,少女下午回家一进小院就是满脸笑容,把边上的老黑狗都给看傻了眼。 因为这狗子还从未见过自家小主人这般模样。 心中或许猜想,难道这姑娘在半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中脑壳了? 家中其余三人自然也发现不对劲,这平日不多言不多语的黑丫头今日是怎么回事?脸都快笑烂了。 当黝黑少女把手中二两银子递妇人手里后几人才知,原来是发了月钱。 叶小蝶握着手中那两枚碎银眼眶渐渐湿润,说娘亲先给你保管着,待将来出嫁再给你。 苏丰年与女儿苏清清在边上同样是面带欣喜。 想到转眼十年过去,当初的小不点如今都能从外面挣银子回家了。 身为父母的他们又如何不感到欣慰,看着自己两个女儿一天天长大成人。 想必天底下所有的父母皆如此吧! 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儿女,那些背后不为人知的苦与累,则留给了他们自己...... 在这段时间,云家兄妹,高渐璃,还有徐鹄与张丰翼等人都先后来这铁匠铺玩过。 只是出于少年少女们的好奇,同时还有吃惊。 就是想来看看这小女子是如何能当铁匠的。 当他们瞧见那成天站在火炉边上抡铁锤的黝黑少女后,不得不说是打心眼里佩服对方。 连徐鹄都有些自愧不如起来,先不说屋外的炎炎烈日,屋内更有一口烤得人脸皮生疼的大火炉。 都知晓铁匠这活最是耗费体力,男子尚且吃不消,更何况一个十岁的少女。 这也是众人为何会心中佩服这小黑豹的原因,毕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经过这些天的沉思,徐鸿逐渐看清自己与宋婉辞之间的关系。 高大少年承认自己心中很是喜欢这个邻家妹妹,不过也仅是妹妹了。 至于那黄桷巷的孙止戈,倒是有事无事就往这涟漪巷跑。 尤其喜欢在宋家小院附近晃悠,不知晓的还以为是来偷东西的小贼。 年轻男子发现,这宋家小姑娘很少出门,平日就买米买菜会出来,其余时间都足不出户的。 这一个来月他也蹲到过那么几回,男子只是跟在后面与其倾诉自己的相思之苦,倒是没做什么过分之事。 毕竟上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他也不想再给自己老爹惹麻烦,故而收敛了许多。 女子实在是烦了便挖苦对方几句,还很是直白的凝声问对方,是不是馋自己身子,这让年轻男子很是无言以对。 说是吧,那便是等同于承认自己是个好色下流的无耻之徒。 说不是吧,那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成天没事跟在人家小姑娘身后想干嘛! 难道是想屁吃? 年轻男子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这些话勾不起少女兴趣,于是他决定说点有关山上神仙的事。 孙止戈开始在少女面前显摆他腰间那块宝玉。 直言这是可以拜入仙家门派的信物,是他们孙家祖传下来的,世间仅此一块。 还得意的说自己将来会成为那清风门的炼气士,前途不可限量。 起初宋婉辞只觉这家伙脑子坏掉了,不过当男子把宝玉递到她手上之后,尤其是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丝丝灵气。 也就在那日过后,这面色冰冷且不爱说话的少女宛如变了个人似的。 当路上没人时女子还会主动挽住男子胳膊,柔声喊着对方孙哥哥。 年轻男子就这样在一声声孙哥哥中逐渐迷失了自我,甚至经常大半夜在床上笑出猪叫声。 随着去的次数增多,男子的胆子也再次大了起来。 会偶尔把少女带至巷子拐角,搂住对方如柳的小蛮腰,想好好亲一下这姑娘的小嘴。 不过每次都被宋婉辞轻轻一把推开,红着脸颊说自己尚未及笄成年,让他不要心急。 孙止戈自然不好强求,毕竟人家姑娘已向自己吐露心声,何时能吃到嘴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80章 蓑衣男子 对于那三天两头往涟漪巷跑的孙止戈,徐鹄自然也是看在眼里。 少年私底下也去找过宋婉辞,他就想当面问个清楚,好端端的为何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可惜迎来的却是这个邻家妹妹的冷言冷语,说你徐鹄以后少管我的这些闲事,对你不好。 宋婉辞那天很生气,她骂得眼睛都红了。 在整个放牛村,或许除了岩口巷那个傻妞,她唯独不会在这个少年面前掩饰自己真实的内心情绪。 笑就是笑,哭就是哭,生气自然也是很生气...... 因为她宋婉辞不想把太多的人牵扯进来,其实这一点都不好玩,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你徐鹄这个猪脑子,怎么就察觉不到呢? 少女已经开始谋划,也变得更加谨慎,她不想被对方利用,最后还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她必须狠下心来。 宁可负这全天下之人,也休让天下之人负我宋婉辞。 这些年的日夜折磨已经让这个少女心性变得扭曲,既然做出决定,那便没了回头路可走。 夏东风,燥蓬蓬;夏西风,雨祖宗。 六月下旬,夏至日。 西风瑟瑟,闷雷滚滚,眼见一场夏季雷雨即将到来。 一骑,一剑,一袭蓑衣斗笠。 陌生男子缓步走进放牛村,此时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并伴随着空中一声声玄刹惊雷。 而在极远处的凤栖山脉最深处,这风雨雷电尤为密集。 “看来又有大妖渡劫,不祥之兆,兵凶之兆呐!” 蓑衣男子突然转过身去,抬头眺望,口中喃喃自语。 他回过身,牵了马继续前行。 当一个双手遮头,身材偏瘦的老头向他这边跑来,男子顿时抱拳: “敢问这位老丈,涟漪巷云家该如何走?” 老头没有停下脚步,估计是因为雷雨太大,不过还是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顺着岩口巷对直走,翻过前方的放牛坪,左手是黄桷巷,右手是朝阳巷,继续直走便是涟漪巷了。” 蓑衣男子转身再次施礼,只觉这渝国民风很是淳朴嘛! 随便找个人问路都如此热情,把整个村的地形都说出来了,这是怕自己迷路吗? 只是不凑巧碰上这雷雨天,村民都急着避雨。 若是换作平日,村子里这些闲得无事做的老头子和老婆子就不只是说这么简单,估计得亲自带人上门。 涟漪巷,云家堂屋。 男子坐在木桌下方,左边坐着云有信,对面是他的妹妹云清月,陈晚颜则坐于上方。 此刻少年正斜着右眼,少女斜着左眼,有意无意的打量这个脱下一身蓑衣斗笠的俊俏大哥哥。 “这个大哥哥好俊呀!”高大少年自言自语。 “这个大哥哥好俊呀!”对面清秀少女也有样学样,跟着说,不过声音更大些。 这让俊俏男子有些脸颊发热,连忙起身朝小妇人行礼:“齐寒见过三师姐。” “哇,是娘亲的师弟也!”高大少年有些吃惊。 “哇,是娘亲的师弟也!”少女铁了心,就是跟着自己哥哥说,只觉心中暗爽。 少年发了怒:“臭丫头,你能不能别学我说话?” 少女撇撇嘴:“臭小子,你能不能别学我说话?” 云有信有些抓狂,看来这小妮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清秀妇人则使了个眼色,让兄妹二人到一边去玩。 见自己娘亲“下旨”了,兄妹俩又岂敢不从? “坐下说吧,师门此次叫你前来寻我所为何事?” 陈晚颜此刻少了几分慵懒,却是多了几分好奇。 这个自称齐寒的年轻男子是剑眉星目,样子看起来比边上高大少年长不了几岁,顶多二十出头。 男子也不绕弯,坐下直说:“师弟这次前来是传下宗宗主口谕。” 齐寒说完取下腰间酒壶,用手指沾上酒水在桌面上写下八个字。 万事俱备,静待时机。 陈晚颜看完沉默良久,心中多少还有些忧虑。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这个理。 “哥,你说这些江湖中人明明可以小声说出来,为何偏偏喜欢用水在桌子上写字呀?” “关键还写得这般方方正正,隔着老远都能瞧见。” 清秀少女在一张小椅子上反向而坐,说话的同时还不停摇晃着身子,就像在骑木马。 高大少年思量片刻过后,有些不确定的说: “可能他们觉得自己这样比较江湖气吧,高手不都喜好这口吗?” 边上齐寒闻言是黑着一张俊脸,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接来的时间,俊俏男子又与对方聊了一些师门之事,以及谈到师弟师妹们都很想念你这个三师姐。 临走前还不忘夸了这兄妹二人几句,说些什么骨骼清奇,脑回路惊人之类的漂亮话儿。 这让云有信与云清月兄妹很是疑惑,咋就感觉这家伙像是在拐着弯骂自己呢! 凤栖山脉,雷雨交加。 高大男子为追一只逃跑的大花鹿是一路潜伏尾随,不曾想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 或许是前段时间经常空手而归,这让他心中积攒了不少怒气。 当下好不容易遇见一头雄鹿缓缓走来,本以为时来运转发了鸿运,却不料被一声惊雷给吓跑。 这顿时激起了男子心中无名怒火,咬牙切齿的狠狠开骂: “格老子哩,今天不把你龟儿打来吃老,我苏丰年都是那后妈生哩!” 高大男子一路狂追,也只跑了多久,眼见天色也开始暗了下来,仍未寻到那头雄鹿的踪迹。 待冷静下来才赫然发现,这片原始茂林极为陌生,想来是一天的奔跑跟踪,离村实在太远了。 眼见天将要暗下来,这让他心中多少有些担忧,这凤栖山脉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想到自己妻子那准得令人发指的直觉后,男子自己也想试试。 就这样走呀走呀走,也不知走了多久。 此刻已入夜,山中怪鸟是一阵瞎鸡巴乱叫,叫得让人脊背发凉。 就在苏丰年想着要不要寻一棵巨大古树,在上面挨过一晚时,前方貌似隐有烛火之光。 待走近之后方才看清,此处乃是一座道观。 门楣匾额之上则用金漆写有三个篆字,金凤观。 第81章 破军枪法 苏丰年站在这座道观大门外有些愣神,尤其是看见匾额上的三字之后,思绪渐渐悠远。 高大男子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在凤栖山脉第一次遇见那头大黑豹的时候,记得还有个裴姓道士。 突然间,他只觉身后有什么盯着自己,背脊发凉的同时还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男子缓缓转身,只见这茂林远处似有白衣女子挑灯夜行,脸色惨白如霜雪。 当眨眼之后便没了身影,怪异至极,如那传说中的山精鬼魅之流。 还未等他回过身继续往道观里面走去,只见边上一棵巨大古树树干下方,有名长发女子吊挂,口中伸出鲜红二尺长舌。 吓得苏丰年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倒在地,当再次望去却是空无一人。 这时,就在前方山林稍远处,有莹莹幽火浮现,丰腴娇媚女子侧躺于地,露出周身大片凝脂肌肤。 女子红唇轻咬食指,两条修长白腿轻轻摩挲,口中发出勾人心魄的旖旎娇喘之声。 高大男子眼神开始迷茫浑浊,欲火则从心中升腾而起,就这样失魂落魄的朝前方林中走去。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刹那之间,以整个金凤观为中心泛起淡淡清正祥和之光,并伴有中年男子沉声似海的吟诵。 苏丰年瞬间灵台清明,醒来之后只觉周围茂林沉静如水。 唯有鸟兽虫鸣之声于耳畔响起,哪还有什么半遮半裸的娇媚女子? 他连忙转身向金凤观内跑去,显然是被刚才的离奇景象给吓住。 当跑至门前早有小道童在此等候,冲苏丰年打了个稽首,便引着对方朝里面走去。 而这一路行来,只见道路两侧插满了藤制旗杆的三角令旗。 旗面为黄色,镶有齿状红边,上有一条黄色红边的飘带,上书“敕召万神”四字。 待来到金凤观主殿前,殿内正有一名身穿紫袍的道士,背对两人盘膝而坐。 在那边上则还有一名小道童,约摸六七岁的模样,看样子有些困倦。 “你们先下去歇息吧。” 紫袍道士起身,吩咐两人先行退下。 小道童闻言是作揖行礼,出门后朝着偏殿方向走去,脸上似有喜色。 紫袍道士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正是十年前在凤栖山脉有过一面之缘的裴姓道士,裴元初。 苏丰年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却仍然感到有些心惊。 貌似这十年的光阴并未在这个中年道士脸上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宛如昨日初见。 男子不由内心感慨,难道这便是说书先生口中所讲到的山中活神仙? 见对方有些呆愣,裴姓道士当即抚须笑了笑,叫对方先进殿落座。 方桌之上两盏清茶,苏丰年与裴元初相对而坐。 此时高大男子有些小小激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中年道士却是记得当初自己说过的话,于是点头轻笑: “既然下了决定,那好,明日你便把自己换洗的衣物与被褥带来,贫道好为你安排房间。” “还有,山中修行清苦,夜间更有山精鬼魅出没,所以戌时过后不要随便出门走动,不然恐有性命之忧呐!” 苏丰年全程张着个鲢鱼大嘴,等对方说完才回过神来,连忙出声: “不,不是......道长,我苏丰年何时说过要来你这出家当道士了?” “何况家中还有两个孩子,更有娇妻相伴,除非是脑壳被驴踢了!” 裴元初听完有些漫不经心,在桌上随手抛出三枚铜钱,语气云淡风轻: “无妨,一并带来即可,这偌大的道观也太过冷清,住得下,住得下的。” “虽然还不知令郎如何,想必长大之后也是有做道士的资质,正好你父子三人一起出家。” 苏丰年瞪大了眼,连忙纠正对方言词: “是闺女,两个闺女,不是令郎!” 紫袍道士抚须大笑: “好好好,闺女,闺女。” “那也无妨,我道家与那佛门不同,男女皆可拜入,将来做个俏美小道姑也未尝不可呀!” 男子顿时有些脑壳疼,心里不由开始嘀咕,说如今这天下道观都流行这样收徒的? “不瞒道长,今日乃是追一头大花鹿误入贵观,并非是想来出家当道士。” 苏丰年抱拳,沉声说道。 裴元初继续拨弄桌上那三枚小钱,也不抬头瞧对方一眼,有些自言自语: “这连通三州之地的偌大山脉,这你都能误入,说明什么?” 男子摇了摇头,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 “说明你我有缘,这都不出个家,真是可惜了啊!” 紫袍中年道士突然抬起头,很是惋惜的说。 裴元初抿唇,随后闭上了眼,神色有些惆怅。 他仔细打量眼前高大男子,语气变得严肃: “我本方外之人,本不该牵扯太多世俗之事,奈何十年前你我有那一面之缘,终是得做个了结。” “你姓苏名丰年,原本这丰年乃是富足祥瑞之意,可惜雨雪水汽过旺,导致子女克生父,好好的丰收之年却成了灾荒之年。” “从你进殿贫道便觉你面相有异,三年之内,必有血灾,须远离金锐之器。” “言尽于此,本想助你躲过一劫,看来这天道使然,非我之人力可逆转。” “若真助你逃过此劫难,那贫道必将受其因果反噬,不得善终!” “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裴某人也不再勉强。” “这有一本《破军枪法》,如果真到那一天,希望能对你有所助益,多活两年。” “言尽于此,今晚你就在观中暂住一宿,待日出天明,便自行回家去吧。” 裴元初说完起身,带着男子出门之后往一处偏殿走去。 这一路上苏丰年没再言语,他不知对方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但总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妨待会在床上细细琢磨一番。 翌日,烈日炎炎。 两位小道童将高大男子送出观外,临走前他还打趣的问他们是不是叫清风和明月。 还说道观中的童子好像都叫这个名字,就连说书先生都是这样讲的。 小道童听完颇感无奈,不过还是很客气的说自己叫月明,边上的叫风清,并非你口中所说的清风明月。 对此苏丰年是讪讪一笑,狠狠挠了挠自己后脑勺。 第82章 军籍文书 山路漫漫,苏丰年翻看着那本裴元初送他的《破军枪法》,只听其名,便知是一本与枪法有关的武学书籍。 与心中所想如出一辙,书中以图和文字记载了十二式破军枪的修练之法。 其讲解详尽,图案生动,大有一种看小人书的感觉。 让学问本就不高的男子心中甚为欢喜,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学这样的“上乘”武功。 当他一边琢磨比划一边加快赶路,回到放牛村后已是入夜时分。 高大男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追那头大花鹿竟然跑出如此之远! 这还是他苏丰年身强体壮算大半个武人的情况下,脚力自然不俗,若换作寻常普通百姓可没这体力。 这一夜未归可把母女三人给吓坏了,小妇人这回难得没去揪自己丈夫耳朵。 女子只是抱住身前高大男子哽咽哭泣,用小拳头捶打对方胸膛,小声埋怨...... 其实苏丰年心中也多有愧疚,他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听得自己妻子女儿心惊胆战。 尤其是讲到自己遇见那些山中脏东西时,但却没说那袒胸露乳的娇艳女鬼。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晃眼又是一月。 这对苏若雪来说乃是天大的好事,因为又能从师父那里领到月钱。 那可是足足二两银子,好大一笔的嘞! 知恩图报,善莫大焉。 少女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对她好过的人。 今天她买了酒和糕点,还有一只烧鸡,径直往朝阳巷祠堂走去。 和往常一样,老村长刘莫闲在祠堂边上抽着旱烟,他的孙女刘珂则在边上练拳。 这还是苏若雪头一次见这个学塾前三的少女打拳,让黝黑少女下意识觉得怪怪的。 村中男子练拳的多,不稀奇,可女子着实少之又少。 并且还是一个念书刻苦,学问不俗的娇俏少女,这样的反差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见这苏家小女儿提着东西过来,老头其实老远就闻到那烧鸡的香味。 他取下烟叶,把烟杆子在地上轻轻磕了几下,这才别回腰间。 待走得近了,黝黑少女面露笑容,向二人打招呼: “村长爷爷,珂姐姐。” 老头站起身,卷着手中取下的烟叶,笑了笑: “我说小黑丫头,今日怎么跑这来了?” 刘珂见此也停下练拳,来到黝黑少女身边,拍了拍对方肩膀笑问: “小黑豹,你这买的什么呀?” “嗯,好香!” 女子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柔声说: “娘亲常说,做人须懂得感恩,若雪想着给村长爷爷您买点吃的......” 老头儿紧抿着嘴,眼中大有深意的看着眼前黝黑少女,却没说话。 边上俏丽少女倒是眼珠一转,打趣起来: “好你个没良心的小黑豹,我就对你不好吗?” “我还把夫子布置的功课借你抄,你都不给我买吃的?” “我刘珂真是交友不慎啊!” “伤心了,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哼!” 说完还用手擦拭眼泪,不过只要稍微仔细看看,这姑娘眼眶干得跟个旱灾似的,哪还有一滴眼泪? 假,真的是太假了! 连边上身为爷爷的刘莫闲都有些看不下去,小老头很想对自己孙女说上两句,你演戏好歹用点心行不行呐,看了让人贼尴尬。 若论戏精还得是那涟漪巷的云家兄妹,一个个鬼灵精怪的。 那演戏比那戏班子都演得好,可是从小就玩到大的把戏。 岂有不熟之理? 苏若雪倒是个真缺心眼的,连忙上前安抚: “有的有的,这个糕点可甜了,就是给珂姐姐你买的。” 刘珂破“涕”为笑,伸手接过。 黝黑少女又把那一壶高粱酒与烧鸡递到刘莫闲身前,女子笑容灿烂。 “做点工赚钱不容易,黑丫头还是留着自个吃吧。” “再说了,老头子我何时对你有恩呀?” 刘莫闲没有伸手去接,倒是笑呵呵的问对方。 苏若雪见此只好主动把东西塞到老头手里,露出一脸笑容: “小棉袄呀!” “听娘亲说我小时候穿的那件雪白小袄就是刘珂姐姐的,不是村长老爷爷您亲自送来的吗?” 老头听了有些讪讪挠头,说这事太久太久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吧,谁还记得这些啊!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刘莫闲也不好再推辞下去,说是拆开咱们一起吃,不然就不收了。 苏若雪与刘珂相视一笑,于是这一老两小就坐在这祠堂里面吃烧鸡,老头时而来上一口高粱酒。 刘珂这姑娘本还想用手指沾点来尝尝,却不料被老头一指弹开,疼得她是撅起了小嘴。 待吃完这只烧鸡,老头这才突然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纸信封递给边上黝黑少女。 刘莫闲突然有些神色怆然,叹息一声: “黑丫头,把这个拿回去给你爹爹吧。” 刘珂没有出声,因为少女已经察觉到自己爷爷的异样情绪,感觉这信封里的东西似乎不太好。 倒是苏若雪,开开心心的点头答应下来。 她自然没有其他心思,也不会去多想这里面到底放的何物,反正是村长爷爷交代的事,照做就好。 这天上午在金家铁匠铺做工,中午用过饭领了月钱便来的这朝阳巷祠堂。 而下午得去听老夫子讲学,还强调这堂课很重要,关系到下次学问答卷,希望每个学子都能来。 对于这种划重点的课业,少女自是不敢不去,不求争得前三,能进前十对她而言就很厉害了。 最后便是去后山给花花打一篓子猪草,瞧见自家的大肥猪是越来越胖,这小女子就心中欢喜。 傍晚时分,由于自己爹爹还没从山里打猎回来,便将信封先交给了自己娘亲。 妇人也是好奇,当打开看过之后就一直坐在堂屋,久久不言语,仿佛丢了魂似的。 渝国与武国已经打得翻天覆地,如今国内各村都在招兵,这放牛村也不例外。 信封之中正是军部下发的军籍文书,而自己丈夫便是这放牛村中被征召四十四人中的其中一人。 其优先征召十五岁以上年轻男子,其次是身强力壮的中年男子,最后才是曾经从过军的老兵。 苏丰年的父亲便是被二次征召,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如今又轮到他自己,这可是九死一生之事,叶小蝶如何不忧? 第83章 千里婵娟 当天夜里,叶小蝶在满心忧愁之下终究是把信封交给了自己丈夫。 妇人可说是十个不情愿,但却又不能不给。 倘若被征召之后逃避而不去,在渝国得按逃兵论处,按律当斩。 高大男子看后心中同样思绪万千,不过很快平复心情。 他拉住自己妻子女儿的手,笑容温和,看不出半点畏惧之色。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男子汉大丈夫,从军报国乃是好事。” “好像这一去就回不来似的,难道在你们心中,我这个当爹爹当丈夫的,就这般短命不成?” 妇人眼眶有些发红,她一把揪住男子耳朵,却是迟迟没有拧动。 苏丰年则是被自己爱妻吓了一跳,都已经闭起了一只眼,准备求饶。 见对方就这样轻轻揪住自己耳朵不放,他目光越发温和,抬手捂住妇人那只手,柔声说: “小蝶,你我夫妻十余载,为夫没能让你锦衣玉食,反倒让你每天受苦受累,实在是心中有愧。” “若这次真有个万一,我是说万一的话,清清与若雪就......” 话未说完,妇人已经用手捂住了男子的嘴,她哽咽: “是不是这些天没拧你耳朵,又开始胡言乱语啦?” “苏丰年,你听好了,我叶小蝶这辈子既然跟了你,就无怨无悔。” “你少在那里给老娘自责愧疚,你不欠我的,你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也没有那劳什子万一,你必须好好的,好好的给我活着回来。” “你可是清清和若雪的爹爹,女儿及笄礼你得在场,她们将来嫁人你这个当老丈人的还得在场。” “以后闺女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这个当外公的同样得在场。” “你是苏家的主心骨,是我叶小蝶命里的另一半。” “这个家里不能没有你,明白吗?” 秀美妇人泣不成声,趴在高大男子怀里良久。 大女儿苏清清抱住自己妹妹,姐妹俩眼眶润红,泪珠滑落脸颊。 男子扶起怀中妻子,破天荒的没有避开自己两个女儿,当着面在她们娘亲额头上亲亲吻下。 “别这样,又不是马上就要去军中报到,不是还有三个来月吗?” 苏丰年擦拭掉眼睛的泪水,说完自顾自的大笑起来。 不过当看见自己爱妻与两个女儿望着自己默默无言,脸上愁容不展的样子,他委实有些窘迫。 “好啦好啦,都别哭了,再哭就要水淹苏家祖宅了!” “小蝶你是知晓的,我这个旱鸭子不会水......” “到时候没征战沙场,就先浮尸家中,岂非死得冤枉?” 高大男子绞尽脑汁,想着方逗这母女三人开心,尽量把话说得轻快愉悦些。 不过这次还真起了效果,叶小蝶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嘴里则是轻啐对方没个正经。 见自己爹爹娘亲脸上露出笑容,姐妹两人也连忙抹掉眼角泪水。 有些难为情,说肚子正不停咕咕叫,小声问何时能吃饭。 男子听完是起身大笑,说今晚就给你们做香辣鹿腿肉。 再做个麻辣兔头,还是今天刚打来的三只野兔。 虽说夏季的兔子瘦了些,比不过秋兔,但胜在数量多,平日都是一两只。 而在这放牛村,收到老村长转送的军籍文书可不止苏家。 还有那涟漪巷的张丰翼,今年正好已满十五岁。 这让其父母是担心不已,十分舍不得自己这个独子上战场,奈何渝国也没有父替子上的规矩。 除了张丰翼,同巷的徐鸿也在这四十四人之列。 不过除了当娘的伤心难过,徐鹄的老子徐鸿倒是想得开。 精壮汉子拍了拍自己儿子后背,说老爹看好你,等你凯旋回家后咱父子俩喝个痛快。 按理说徐鹄只有十四岁,也不该由这个高大少年去前线战场。 奇就奇在今年十一月初他就满十五岁,刚好达到军部征兵的条件。 不过这小子倒是硬气,对此不仅心中没有抱怨,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这也让身为其父的徐鸿心中大感欣慰,想他自己生了个顶天立地的热血好男儿。 再反观黄桷巷冯家,此刻冯家大儿子冯从文正抱住自己老爹大腿哭得死去活来。 口中求着自己老爹冯望才想想办法,或是花钱打理一下关系,看能不能不去战场。 更是说出了老爹你就替我上战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每年清明儿子会给你多烧些钱纸的混账话。 气得肉痣中年男子是捶胸顿足,暗骂自己怎就生了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好大儿。 至于那孙止戈与云有信却是没听说被兵部征召,也不知是人数齐了,还是有其他别的背景。 当真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呐!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溜走了,说慢也慢,说快它也贼快。 八月十五夜,男不拜月,女不祭灶。 也祝愿这天下之人平安喜乐,即便与亲人相隔千万里外,亦能共享这美好月华。 吃月饼田螺,燃灯祈福,赏桂花和饮桂花酒,还有那传闻当天熬夜越久越长寿的古老中秋习俗。 于是苏清清带上自己妹妹打算把这些有趣之事都做上一遍,再买些桂花酒与田螺回来。 那做燃灯用的彩纸在黄桷巷就有卖,她们打算做好在晚饭过后去石子溪边放飞祈福。 而早在下午之时,这些过中秋的物品都被提前买了回来。 黝黑少女此刻正望着大盆里的田螺发呆,想着待会是做香焖田螺呢,还是做麻辣田螺。 至于那壶清香扑鼻的桂花酒,在早上自己爹娘便说过。 今天是过节,图个喜庆热闹,允许姐妹二人适量的少喝一点。 对此苏清清与苏若雪自是面露笑容,心中欢喜。 月饼虽然黄桷巷也有卖的,奈何实在太贵,不划算。 想来是黑心商家趁着过节标高价,听说要两百文钱一个,一两银子也就刚好能买十个。 于是就买了红枣、芝麻、豆沙、莲子、花生与核桃等诸多配料,在家自己搓捏月饼。 大女儿苏清清想吃枣泥月饼,小儿女苏若雪则说想吃莲蓉月饼。 苏丰年和叶小蝶夫妇倒是无所谓,索性五仁、枣泥、莲蓉和蛋黄都做一些。 只要中秋节一家人开开心心就好,自然不会觉得麻烦。 第84章 怪味月饼 涟漪巷,宋家。 今晚宋沢难得没发疯,看着坐在角落里的高挑少女,男子闭目凝声说: “去吧,今天是中秋佳节,出去和你那些小伙伴们好好聚一聚。”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怕惹来村里众人猜疑,为父可不希望到时候有些人没事就来盯着咱们宋家。” 宋婉辞闻言起身,向印堂发黑的中年男子施了一礼,便提着桌上装有月饼的小竹篮往外走去。 黄桷巷,云家。 今晚既没让自己儿子举那两百斤的石墩,也没让女儿练剑,说是今天放松一天,只管吃饱睡好。 桌上有莲藕排骨汤,香酥八宝鸭,香辣小田螺,麻辣水煮鱼,炝炒藤藤菜,以及月饼和桂花酒等吃食。 看着这一大桌子的菜,兄妹俩可高兴坏了,不由大口朵颐,吃得小嘴满是油。 当饭后少年拿起一块自己娘亲亲自做的月饼时,清秀妇人用手托住脸颊,眸中笑意如涟漪。 “乖儿子,快尝尝娘的手艺如何,这可是第一次做月饼,不许你说难吃。” 云有信听完一拍自己胸膛,说只要是娘做的什么都好吃,还说什么见饼如见人的马屁话。 当少年手握月饼大咬一口,于嘴里慢慢咀嚼露出满脸享受之时。 在陈晚颜与云清月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那整张脸蛋瞬间变得青紫红黑。 只听“哇”的一声,那口吃下的月饼便被吐在了地上。 秀美妇人黛眉微蹙,试探的问:“可是难吃?” 身为妇人的亲儿子,云有信自是知晓天下小女子皆记仇,同样也包括自己这爱坑儿的娘亲。 “只......只是刚才吃得太饱了,娘亲做的月饼,自是没话说,堪称放牛村一绝呢!” 看见自己儿子满脸笑容,小妇人有些将信将疑,只得再次轻声问: “真有这么......好吃?” “那好,这篮子月饼就赏你们兄妹好了,记得明天之前必须吃完。” 原本还在边上偷笑的清秀少女如吃苍蝇,一下子就笑没声了。 云有信听完是当机立断,连忙起身提了月饼篮子,又一把牵住自己妹妹的手就往屋外跑去。 在跑出屋子才响起少年那有些惊慌的嗓音,说是定不负娘亲所托。 见自己一双儿女落荒而逃,清秀妇人缓缓起身来到窗边。 只见空中繁星闪烁,一轮圆月正高悬夜空,美不胜收。 小妇人就这般凝望天上明月,思绪渐渐漂浮不定,她喃喃自语: “不过是用香菜和折耳根,再加了些豆瓣与辣椒油,难道自己做的月饼就真那么难吃?” “这臭小子,把戏做足哄哄为娘不好吗,干嘛非得露出那一脸嫌弃的样子......” “不开心啊不开心,看来那二百斤的石墩子还是太轻了呢,得加到三百斤才行。” “嗯,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涟漪巷外,人来人往,比之平日不知热闹多少倍。 “哥,你拉着我去哪呢?” 云清月此刻满脸疑惑,有些好奇的问。 高大少年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手中那篮子月饼,目露狡黠: “走,哥带你去祸害人间!” 少女一听瞬间反应过来,乐不可支。 在涟漪巷的徐家与张家,祖孙三代同堂。 一大家子同样做了不少月饼,不过都是那中规中矩的五仁馅和豆沙馅。 并没有像云家小娘子那般独出心裁,做了有史以来味道最奇怪的月饼。 至于黄桷巷的冯家,张春梅与冯望才夫妇从下午开始便关了店铺。 夫妻俩买了诸多鸡鸭鱼肉,同样是开始做月饼。 在弟弟冯从武无语的目光中,见自己哥哥冯从文在边上一个劲的嚷嚷着。 说是让自己爹娘尽可能的少做些素月饼,那肉馅的倒是多多益善。 而在孙家,白天父子俩本想去买些现成的月饼回家吃。 却不料孙天胜的妻子王氏正好赶了回来,还带着一众族中长辈。 这下父子俩再也不用为做月饼发愁,一家人的饭食还得王氏张罗。 平日他们父子俩也就洗洗菜,打打杂,主厨还得要自己这个发妻亲自下场。 还有涟漪巷的金家,朝阳巷的刘家,以及岩口巷的高家。 当真是千家万户点灯火,共度中秋团圆夜。 而在村外的石子溪,乃是该村历年燃灯之地。 平常时候晚上这里几乎没有人,除了漆黑一片就剩下虫鸣鸟叫。 今天则热闹异常,从村头到溪边,已至木桥两侧,早早架起了万家灯火。 无论男女老幼,在戌时过后便带上一张小凳和蒲扇。 在赏月的同时还吃着小篮里的月饼,时而饮上小口桂花香酒。 美哉!快哉! 此时苏丰年一家四口也来到这石子溪边,寻了一处较为干净的空地放下小凳。 苏若雪看着这人潮涌动的景象不由想到了第一次和爹爹姐姐去涅盘城。 无论是在城中哪条街上,都能看见那人流涌动,热闹且喧嚣。 这是少女在村中度过的第十个中秋月圆夜,她突然望向前方小溪边上,神思如飘絮。 傍晚时分,大雪冬至,那是爹爹捡到自己的地方...... “走,她们都在那边燃灯祈福,我们也去。” 苏清清拉住自己妹妹的手,向自己父母打过招呼过后就往溪边跑去。 高大男子则哪里都不想去,他此时此刻只想多陪陪自己爱妻。 待这中秋过后,也就最多只剩下月余时间,征兵的将领便会来各村接人。 男子不说,妇人自是不问,成亲十数载,夫妻俩早已心有灵犀。 苏丰年与叶小蝶并肩而坐,只想两两无言,相依相偎。 望向天边圆月,许下各自心愿...... 苏清清与妹妹苏若雪各自点燃花灯,随着花灯缓缓漂浮升空,姐妹两人共同许下祈福言语。 就在这时,木桥边上已经坐满了年轻男女,以及少年少女,这里是属于他们的地方。 就在这人群当中,正有一名高大少年于木桥之上大声高呼: “云家怪味月饼,本村一绝,在此请各位公子小姐免费品尝,先到先得啊!” 这少年正是黄桷巷云家的云有信,她妹妹云清月则站在较远处。 只见少女眉头紧锁,似乎有些担心自己哥哥,故而不敢靠近。 第85章 双饼争疯 石子溪,木桥边,同龄的少年少女们正相互赠送月饼。 这云家大儿子的一声高呼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出于好奇一群人也都围了过来,探头打量少年篮中那外形看起来十分精美的小月饼。 高渐璃突然探出个头来,笑盈盈的问: “这是你自己做的月饼吗?” “咦,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高大少年听完是抬头望月,露出满脸幸福之色,言语自豪: “当然不是。” “这可是我娘亲用数日功夫匠心‘捏’造。” “不仅外观精美小巧,味道更是独出心裁,可谓渝国第一月饼!” 众人哗然,边上孙止戈抱肘冷哼: “那放牛坪的牛迟早被某些人给吹死。” “呵,还渝国第一呢!” “你怎么不说是天下第一?” “原以为我的脸皮就够厚了,今日算是涨了见识,还真是一脸还比一脸厚啊!” 这话顿时惹来周围众人大笑,还包括那没心没肺的徐鹄在内。 少年听完难得没动怒,扬起下巴望向对方,笑了笑: “小爷今日心情好,看了老黄历,不打儿子。” “所以趁现在我还没发飙,赶紧逃命去吧。” 年轻男子闻言大怒,就想冲上前却被边上宋婉辞拦下。 同时出来劝架的还有老村长的女儿刘珂,金家铁匠铺的小女儿金默。 张丰翼也当起了和事佬,说这大过节的,你俩要打就请另择吉日,别打扰姑娘们赏月吃饼。 或许是怕犯众怒,两人见此是各自重重哼了一声,便收了针尖对麦芒的架势。 男子不屑的看着对方,举起手中那篮子月饼,笑着说: “大伙来尝尝我孙家的月饼,这是我昨晚新琢磨出的口味,保证比云家那小子的好吃。” 众人再次把目光挪向了孙止戈这边,篮子里的月饼稍大,但外表色泽光鲜,想来也是制作精良。 妹妹云清月则在边上不停使眼色,看样子是让自己哥哥赶紧丢下月饼篮子跑路,可惜为时已晚。 身为老村长的孙女,又是无涯学塾前三的存在,刘珂是展颜一笑: “今日中秋,禁止武斗,不过你们可以比比谁的月饼更好吃。” “在场之人都可作为评判,获得赞同票数最多的赢,并向对方认输道歉。” 云有信已经开始寻思着要如何开溜。 少年是悔恨啊!悔恨! 悔恨自己为何不早点听妹妹的劝诫。 把月饼丢在这里给大伙分了就赶紧跑路,岂非大大的明智之举? 奈何徐鹄与张丰翼这时从两边一左一右搭在了高大少年肩背之上。 “哦豁,后路被切断老!” 云有信此刻内心悲苦,当真是有感而发。 “来来来,大伙先尝我的,觉得好吃记得投我赞同票。” 孙止戈说完是热情至极,开始给大伙分发月饼。 篮子里其实也不多,不到二十块,片刻就分完了。 苏清清与苏若雪也同样分到了一块,握着手中月饼有些愣神。 年轻男子一见,顿时大笑: “两位苏家妹子,尽管吃,放心吃,越吃越美丽。” “肤白的吃了更白,肤黑的吃完更......” “更黑吗?”苏若雪抢先说出,男子有些错愕无言。 孙止戈讪讪一笑: “记得你是苏家小妹吧,还真是风趣呢!” “自然不会越吃越黑,只会越吃越白。” “真的假的,那我先尝尝。” 宋婉辞好奇打量,说完便小小咬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咀嚼。 男子双眼生辉,心中感慨还得是婉辞妹子最懂我。 “如何,好吃吗?” 金默与高渐璃等人在边上好奇的问,脖子伸得老长。 高挑少女面无表情,只是嗯嗯点头,紧接着转身快步离去。 宋婉辞平生第一次想骂娘! 你大爷的孙止戈,这月饼里面都包了些什么呀? 满嘴的大蒜味,似乎这馅除了蒜泥就是蒜泥,又辛又辣。 不想在众人面前出丑的她只好点头表示还不错,此刻还不知跑哪吐去了。 云有信全程黑着张脸,尤其瞧见对方那得意的样子,就想再揍一顿。 众人在看见这宋家妹子吃完安然无恙之后也都放下心来,纷纷开始品尝手中月饼。 待一息之后,众人脸色大变。 那是吐的吐,骂的骂,远处不知晓的还以为这边在说书。 刘珂第一个带头,少女此刻满脸怒意,就差摆开拳架,直接开干! 不过也还好,虽然是蒜泥馅的月饼,辛辣是辛辣了些,至少还能强忍。 云有信此时正埋着头给这些骂骂咧咧的少年少女们发月饼,别提心里有多慌。 当少年再次转头望向自己妹妹,那小妮子已经退得更远了,似乎随时准备开跑。 只得在心中暗骂这丫头太不讲义气,好歹我是你亲哥,是你亲哥啊! 又不是堂哥表哥,至于躲那么远吗? 云清月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腿,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小模样。 你云有信作死可别拉上我这个可怜的妹妹,反正见势不对立马开溜! 看着手中精致小巧的月饼年轻男子有些发怵,不由皱着眉问: “小子,你确定这月饼吃完大伙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高大少年嗤笑:“不仅能见到太阳和月亮,你孙止戈还能见到十八代祖宗。” 男子听完瞬间瞪着一对铜铃,感觉要吃人。 好在被人给拉住,不然这两火药桶一点即燃。 由于方才已经受过一次伤害,所以此刻众人吃得十分谨慎,不过也有胆大的一口咬掉半边。 同样是一息之后,石子溪的木桥上面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异常的安静,静得有些让人心慌。 众人眼中虽没有刚才吃蒜泥月饼的那种愤怒,却有了另外一种新的神情。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刻写在众人脸上,那便是......打死这家伙! 而就在所有人咀嚼月饼那一刻,高大少年第三次转头望去。 原本已经站得更远的云清月已经没了踪影,很显然是早早跑路了。 先有孙家月饼“残害”同村。 后有云家月饼“荼毒”苍生。 还未等孙止戈、徐鸿与张丰翼等几名男子出手。 刘珂已经带着村中这群小姐妹撸起了袖子,准备以“德”服人。 不过那可恶的云家少年早已施展轻功开溜,此刻已跑至十丈开外。 “姐妹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上!” 会些武艺的高家少女与金家少女等人率先打头阵,十多人就这样气势汹汹的追了上去。 第86章 临行惜别 也不知昨晚那贼小子躲到哪去了,反正那群莺莺燕燕的少女就没逮住人。 后来见对方实在是跑得没了影,就有女子提议今日暂且放过这坏家伙。 等哪天在学塾遇见,散学之后只管守在大门外面,到时候看他还能往哪逃! 十余名被坑害的少女是嗯嗯点头,看来是一拍即合,达成了共识。 也是在那天中秋夜之后,陈晚颜外出买菜总是觉得有人怪异的打量自己。 若说以前,被那些上了些年龄的中年妇人这样盯着也还说得过去。 如今却是被一些十余岁的少女用怪异的眼光打量,这让小妇人很是不解。 两天过后才从自己女儿那知晓,原来是她哥哥把这些月饼分给了那些村里的少年少女们吃。 心思聪慧的女子瞬间明白过来,感叹还真是自己教出来的好儿子,居然都坑到为娘头上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这个当娘的加倍宠你疼你。 也就在这日起,少年每晚举的两百斤石墩子换成了三百斤,并且不举完还不许睡觉。 云有信对此是满腔悲愤,抱怨自己竟然被最亲近的人出卖。 针对少年的哀怨咆哮,清秀少女只得躲到自己娘亲身后,拉住女子裙衫,委屈巴巴的说哥哥凶我。 这让小妇人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三百斤是不是太轻了些...... 吓得对方是连忙憋出个笑脸来,说只是和妹妹闹着玩。 最近练功把嗓门给练大了,声音自然也大些,还真没有凶清月。 并一个劲的夸自己妹妹又可爱又聪慧,他这个做哥哥的又哪里舍得呀! 女子始终云淡风轻,小口喝茶,大口喝酒,换着来。 待高大少年口干舌燥之时,陈晚颜这才疑惑的自问一声,说自己刚才说什么来着? 少年一听,那悬在心中的石头顿时也就落了下去,长舒一口气。 可自己这个妹妹似乎并没打算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 在边上轻描淡写的补了一句娘亲你刚才好像是说给哥哥加到八百斤的话。 这让高大少年听完是目眦欲裂,就差没一口老血吐在少女脸上,当真是生无可念呐! 岩口巷,苏家。 苏丰年一家四口依旧是过着忙碌且充实的日子,唯一不同的便是每一天都变得尤为珍惜。 若是可以切割,叶小蝶恨不得把一天切成一年来过。 小女儿苏若雪的打铁手艺也越发熟练,师父也把月钱给少女涨到了三两银子,可把姑娘高兴坏了。 和之前一样,每次发完月钱回家她都会把银子交给叶小蝶。 并让她们自己买些新衣服,或是拿去买些自己喜欢吃的也行。 对于自己女儿的一片孝心两人自是心中欢喜万分。 可越是如此,这银子就越不能花,也舍不得花! 普天之下又有多少父母是把儿女养大之后盼着花她们的钱? 或许有,但绝对是极少数。 父母的爱永远是无私的,伟大的,不掺杂一丝目的在里面。 渝国,十一月十一日,秋。 八辆军方黑甲马车缓缓驶入放牛村,停于铁骑坪之上。 由于事先老村长早有交代,只需带上几件换洗贴身衣物,其它可不用携带,到时军营会发放。 还得备好十日的干粮,中途会有补给点,届时再备上十余日即可。 此去皑皑州边境前线山高路远,总共行程需二十余日。 虽说放牛村也在皑皑州边境,可从边境下方笔直前往上方相邻的白鹭州可一点不近。 这还是乘坐军方马车,若是自己走路跨大州,没个三五月怕是不行。 在彼岸界这方大天地,如渝国这般顶多只能称作小国中的小国。 譬如与之相邻的宋国,其一州之地就大过渝国一国之地,听说该国跨大州皆是乘坐灵舟飞渡。 至于什么是灵舟苏丰年也不知晓,只是听一些村中老人提及只言片语。 前来接兵的将领名为曹乾,任渝国典军校尉,专门负责征兵接兵之事。 男子约摸三十五岁左右,身材高大魁梧,身披锁子宝甲,腰佩一柄制式军刀。 此刻他正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那哭得死去活来的一家人。 冯从文抱住冯望才的大腿是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边上妇人张春梅更是抱住儿子抽泣。 倒是小儿子冯从武,安慰了几句自己这个五大三粗的好哥哥后也就不再言语,压根没用。 不说还好,说完哭得更加厉害。 如果可以,少年都觉得是不是让自己去比较合适。 至少他不会哭得这样丢人,还是丢仙人,冯家列祖列宗的脸往哪放啊?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哭的,自然也有笑的。 徐鹄一大家子人也来到了这铁骑坪上,看那比人还大的包裹,不知晓的还以为里面装了一头牛。 少年此刻满脸笑容,看样子比娶了媳妇还开心。 这让曹乾都有一种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的错觉,人家哭得是稀里哗啦,你丫就差没把脸笑烂。 在旁边,是张丰翼的爹爹张冬来与娘亲顾氏,还有一些爷爷奶奶等家中长辈。 虽没有笑脸,但也没有眼泪,只是在临行之前认真听取长辈们的嘱托。 苏丰年背对马车,与自己爱妻相顾无言。 妇人在昨夜准备好了万千言语。 但不知为何,今日在这临行前的一刻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唯有泪千行! 高大男子为妇人擦拭掉眼角泪水,柔声安慰: “开心些,要不了几年,等为夫打跑那些进犯的武国蛮力凯旋归来,咱们一家子好好吃顿火锅。” “村里该告别的也都告别过了,就连豹妹子那边也去过,看样子它还挺舍不得我离开。” “说也奇怪,这大黑豹似乎又大了许多,山洞里瞧见还泛着莹莹幽光,挺好看的。” “有空了你与清清若雪也去看看它们,其实在我苏丰年心里,它们早就不是畜生了,更像是我的家人。” 男子说完笑了笑,伸手把女子揽入怀中,好生安慰。 妇人似乎好受一些,在自己丈夫怀里小声埋怨: “都要去征战沙场了,也没说多想想你的妻子,还惦记着你的豹妹子呢!” 苏丰年眸光温和。 “谁说不想,你,还有清清与若雪,以及豹妹子一家,我都想。” “相比起生死,其实我更怕见不到你们,见不到那些生命中值得惦念的人。” “小蝶,相信我,我会活着回来,我还等着将来抱外孙呢!” 女子神色温柔,虽没言语,但那双环抱男子腰间的手,却是更紧了...... 第87章 踏上征途 就在众人即将登上马车之时,典军校尉曹乾下令检查。 在每辆黑甲马车跟前都有一名负责驾车的军中甲士,此刻正奉命查看众人包袱。 有的是因衣物褥子带得太多,被要求取出,毕竟车厢空间有限。 还有的就比较好玩,包里还藏有阿猫阿狗,这可把那负责检查的甲士气得不行。 你丫的可是去上阵杀敌,不是叫你去游山玩水,难道还想在边关遛狗撸猫不成? “这是何物?” 就在这时,第六辆马车前的甲士突然从男子包袱中翻出一叠书,目光严厉。 男子二十二岁,来自朝阳巷,名叫曹酔。 那书的封皮上则写有《潇湘春宫集》,想来这家伙也是个脸皮厚实之人。 见被发现也不觉有多难为情,曹酔满脸堆笑: “我说兵大哥,这路途遥远寂寞难耐,大家都是男人,你就行行好嘛!” “反正这东西又小,也不占地方,我可以保证,进军营之前就扔掉,绝不会带进去。” 这甲士看来也是个面冷心善之辈,闻言只得无奈叹息。 摆摆手,就此作罢! 在徐鹄那边就更为不可思议,这厮感情是在搬家呢。 那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应俱全,锅碗瓢盆,衣服被褥,油盐酱醋,腊肉香肠,要啥有啥! 这顿时把检查的甲士整不会了,当场傻了眼。 最后只得冷冷的吩咐几句,让他只需带几件衣物,还有干粮淡水,其余统统拿走。 苏丰年的包里就比较简单,让查看甲士目露赞赏,看来是个懂规矩的。 里面有十余张叶小蝶烙的饼子,还有一些鹿肉干。 几件贴身衣物,以及用皮囊装好的一大袋子饮用淡水,仅此而已。 大女儿苏清清和小女儿苏若雪在边上满眼不舍,想到自己爹爹这一走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 高大男子见了是大笑,上前将姐妹俩抱在怀里。 不过这笑声笑着笑着就渐渐小了,以往无论遇见天大的事自己都不会落泪。 但唯独今日例外,这泪水是他专为两个女儿而落,落有所值! 苏丰年起身,最后摸了摸姑娘们的脑袋,就此转身登上马车。 “苏老弟,苏老弟啊,还请稍缓上车!” 是冯望才与张春梅的声音。 嘴角长有肉痣的男子与其妻子从另外一辆马车跑了过来。 仅仅二十余丈之隔,就已是气喘吁吁,看来身子有些虚! 苏丰年一家闻声纷纷转头看去,冯望才放缓步子,双手叉腰喘息: “我说苏老弟,老哥哥求你个事,还请你务必答应。” 高大男子那一只踏上马车的脚又收了回来,语气诚恳: “都是同村邻里,冯大哥有何事直说便是,无需这般客气。” 其妻张氏在边上讪讪而笑,看样子是不太好意思开口,毕竟她对这个岩口巷出生的穷小子没太多好感。 他的小儿子冯从武正在那边帮自己哥哥往马车上搬东西。 看样子吃的东西带得不少,但也在允许范围之内。 冯望才抿了抿嘴唇,这才有些忧愁的说: “苏老弟你也知晓,我这个大儿子有些娇生惯养,这去战场与送死无异。” “我夫妻二人为此也是想尽了办法,能走的关系也都走了,可惜都没用。” “送去的大笔银子那些官员也不敢收,想来前线战事定然惨烈。” “若非急需补充甲兵,也不至于如此,军部那些官老爷们估计也是热锅上的蚂蚁。” “故而想请苏老弟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对从文照顾一二。” “哪怕只是多出一丝生还之机,那也是好的,老哥哥就拜托你了!” 中年男子说完眼眶有些湿润,向对方作揖行礼。 苏丰年连忙上前托住那行礼的双手,没有太多客套,言语真切直接。 “虽不能说一定可以,但会尽最大努力。” “如今前线战场还不知是何情况,所以我不能保证。” “若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不会袖手旁观,还请冯大哥你们安心。” 冯望才眼角湿润,紧紧握住高大男子的手说: “大恩不言谢,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苏老弟不要推辞。” 中年男子说完便把目光挪向身边妇人。 张春梅突然反应过来,赶紧从包袱中取出百两雪花花的银子递了过去。 叶小蝶有些吃惊,这可相当于自己两个女儿的嫁妆钱,还真是出手阔绰。 不过很快她便把目光挪开,望向自己丈夫。 这时苏丰年也看向自己爱妻,两人同时轻轻一点头,很是默契。 “冯大哥,这银子恕我不能收下,还请你收回。” 中年男子一听心中顿时有些着急,这不收如何能让他心安啊? 边上张氏更是心中冷笑,想着对方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压根就没想过帮我们家从文。 似乎看出对方心思,苏丰年笑了笑: “冯大哥你看这样可好,这一百两银子先寄放在你家中,待我们平安归来,再来取回也不迟。” 中年男子思来想去倒是觉得可行,至少此刻心中感到踏实许多。 随着众人的登车完毕,八辆黑甲马车缓缓往村外驶去,唯留下送行众人久久站立原地。 她们就这样眺远山脚,直到再也看不见...... 放牛村,村外十里。官道交汇处。 此刻正有一名罗裙轻衫的高挑少女俏立路旁,望着最前方那独骑一匹大黑马的典军校尉曹乾。 当男子从她身边经过,女子只是微微颔首。 这时不知谁在马车上喊了起来。 说路边那不是涟漪巷宋家姑娘吗,难道是来这里送她的小情郎? 不少人开始伸出头去看热闹。 自然,其中也包括涟漪巷的徐鹄。 当探出头瞧见是宋婉辞后,可把这小伙子高兴坏了,不停向其挥手,喊着婉辞妹妹。 这顿时惹来不少同村年轻男子羡慕的目光。 感情是来送徐鹄这傻大个儿的,众人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总是有种惋惜之情。 “接住!” “记得活着回来,我还等着骂你呢。” 当徐鹄的马车从她身边经过时,女子趁机抛出一枚红色平安符,然后转身离去。 少年则反应极快,一把抓进手里,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高挑少女大喊: “到时让你骂我一个狗血淋头。” “婉辞妹妹!” 女子耳畔此时传来男子的喊声,她嘴角微翘,挂有一抹浅浅笑意...... 第88章 小松鼠营 八辆黑甲马车迅疾如风,于官道之上一路狂奔,速度惊人! 除了放牛村,在渝国各州郡的其余村子。 接送兵卒的马车在这官道上是川流不息,看来数量极多。 也就在数月前。 女帝命枢密院协同兵部展开全国征兵事宜,以补充前线阵亡的八十余万大军空缺。 随军修士也在尨阳谷大战中陨落近半,正向国内各大宗门下发召集令。 在渝国,一支整编大军为百万人,其中包含随军修士一万零三百六十人。 这样的整编大军在该国共有三支,分别为炽焰破甲军,九涅碎甲军与天凤铁骑。 这百万大军又可划分为二十个营,每个营为五万人,并设立一名大统领与两名副统领。 营又可分为五都,设五位都头与十名副都头。 都又可分为二十队,每队以五百人为单位。 设军中校尉一名,参将两名,军中教头两名。 队又可细分为五十伍,每伍十人,并设行伍长一人。 而放牛村作为渝国成千上万个小村庄中的一个,则被分到了炽焰破甲军下辖的小松鼠营。 说起这小松鼠营,其原番号为蜀威营。 奈何这两年与武国交战十数回,几乎没赢过一场! 女帝云锦闻言大怒,撤销其“蜀威”番号,并改为“小松鼠”。 惹得朝堂之上群臣大笑,不过很快就没人敢笑,也不觉得好笑。 反应最快的老臣自是明白,这高居庙堂之首的女子乃是何意。 对于蜀威营统军将领而言,可谓是奇耻大辱。 大统领周林知晓后连同两位副统领共同奏请女帝收回旨意。 结果却是连军部都没通过,折子直接就被驳了回来。 这小松鼠营在炽焰破甲军中算是出了大名,连该军主帅都无地自容,毕竟是自己麾下。 此事很快就传遍三军,在九涅碎甲军与天凤铁骑中沦为众将士闲暇之余的笑谈。 在渝国这三支大军中,以天凤铁骑最为骁勇,也是唯一能与武国铁骑战平的存在。 至于九涅碎甲军就稍显不足,只能用败多胜少来形容。 炽焰破甲军就不用多说,垫底的存在。 主帅石天成已被多次传召进宫,女帝云锦也不再留面子,直接指着鼻子骂。 说你石天成脑子是石头做的?带出百万绣花枕头兵。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要你这个炽焰破甲军的统帅有锤子个用。 哪次大战不是信誓旦旦,拍着胸膛保证能打赢。 结果呢?败得是一塌涂地! 最后只得剩条裤衩从武国蛮子大军中灰头土脸的撤了回来。 以前想的是多少得顾及你这个统帅的面子,现在云锦已经没了耐心。 索性你这最后一块遮羞用的小裤衩也别要了,本帝亲自给你扯掉。 今后你我君臣开诚布公,有啥话直接说,懒得再去绕弯子。 堂堂十境巅峰的武道大宗师被骂得是一点没脾气,输了就是输了,莫得办法。 石天成回到军中是连夜召集各营大小将领,不为别的,只是骂人。 老子在女帝面前被骂得猪狗不如,你们这帮孙子也别想好过。 并下令炽焰破甲军即日起,全军操练备战,强度翻倍。 这下就苦了那些练兵的参将和校尉,还有军中教头。 最苦的还得是行伍长与他们手下的兵,顶着渝国四十多度高温练兵。 晒晕过去的都有数百人,不过好在有随军修士,想死都难。 其实石天成也不傻,清楚如此猛练兵卒必然心生怨愤。 所以在连续半月之后强度也就渐渐降了下来,并让全军轮番休整。 黑甲马车在经过十日断断续续的奔跑,苏丰年一行四十余人终于来到了补给点。 此处乃是皑皑州东北方向的一处大沙漠,名为鬼脸沙漠。 话说最早是有修士飞掠此地时,从高空俯瞰下方,沙漠表面如一张张鬼脸而得名。 就在这鬼脸沙漠腹地,有一处大型官驿,常年为途经此地的行商与军队补给物资所需。 徐鹄与苏丰年还有其余三名同村男子共坐一辆马车。 张丰翼则是与冯从文同坐一辆,其余四人中还有那个叫曹酔的年轻男子。 这一路上都在角落里看他的《潇湘春宫集》,这顿时惹来边上冯家大儿子的好奇。 后来两人似乎是达成了交易,一个拿出美食,一个拿出书籍,互换互利。 此时苏丰年正在马车下面仰头打量那拉车的高大黑马。 只见这马双眼血红,目光如电,背部左右各有两个凸起,不知为何。 男子只听说过这世间有千里马,但这大黑马显然不是一匹千里马。 跑了如此之远的路程,也只是稍显疲态,称之为万里马都是折辱了它。 看来这大千世界,还当真是无奇不有。 他不由想到了凤栖山脉中的豹妹子,也不知它们两个谁跑得更快些。 冯从文正一脸痴笑的看着手中书籍,边上曹酔一拍对方肩头,笑问: “兄弟,如何呀!看得可还过瘾?” 微胖男子连忙竖起大拇指,眼中浮现迷恋之色。 “大哥,小弟我算是涨见识了,居然还能这么......大!” 说完还有用双手比划两下,看样子对此书是大为满意。 年轻男子突然把手伸进怀中掏了掏,露出两本书角。 “这才是孤本,三十六式神仙绝学,有图有文字,男子必学!” 微胖男子听完大喜,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拿,对方却用手轻轻一拍,两本书就落回了男子怀中。 冯从文一把拉住对方袖子,露出满脸渴望: “你是我哥,我的亲哥,说吧,这次是什么条件?” 年轻男子笑了笑: “暂时还没想好,等到了军营再说,不过路上倒是可以先把上册借给你。” “再说了,你现在看完也无处施展雄风啊!” “大可先琢磨琢磨,迟早用得上。” 这时外面传来典军校尉曹乾的声音。 让所有人下车去驿站补给食物与淡水,只给半炷香的时辰。 刚打量完大黑马的高大男子听完是拍了拍有些灰沉的双手。 把头伸进车厢内,叫醒了那还在呼呼大睡的徐鹄。 数十人开始排起长队,依次从官驿领取食物。 第89章 沙海遇袭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苏丰年望着车窗外的黄沙万里,不由思念起了自己妻女。 这还分别不到二十日,让高大男子是自嘲一笑。 他从怀中取出裴元初赠予他的那本《破军枪法》,继续细细翻看。 前半本已经看完,主要是讲解这套武学的心法和招式。 后半本则是一套与之搭配的内功,名为《焱阳三绝》。 书中也明确提及,若该套内功大成,可突破至武道第三境,养气境。 这让男子看得是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下车,找把长枪从头到尾耍一遍。 话说回来,天下任何武功都得以内功为根基,不然都是花架子。 苏丰年虽没名师指点,但也明白一些其中的道理。 所以他此刻静下心来,先从这内功练起。 各门各派的武学内功,皆以打通任督二脉为目的,这焱阳三绝自然也不例外。 当打通之日,便是尝试突破武道第一境,炼体境。 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难修炼,更难精通。 这与江湖习武之人不同。 普通习武之人以打通任督二脉为最终目的,被称为武林绝顶高手。 这对武道而言,不过是初窥门径,刚刚起步。 男子虽有粗浅武学底子,可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这段时日徐鹄似乎瞌睡特别多,吃饱了就躺在那呼呼大睡,手里握住那枚平安符。 张丰翼与冯从文那辆马车内却是热闹得很。 车厢内这些人宁愿饿一天,也要拿食物去换那劳什子潇湘春宫集。 曹酔倒是有吃有喝,躺在角落笑看一群人在那疯抢。 却不知官驿发的那点食物刚好可以支撑到大营,这才七天,饭量大的已经快吃完了。 让年轻男子好奇的还是边上闭目养神的张丰翼。 这看起来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郎倒是沉得住气,如老僧入定。 这不免让曹酔想要去试探一下对方虚实,他就不信天下还有男人不贪图美色的。 “兄弟,我这还有绝本,世间仅此一本,想不想看?” 年轻男子突然凑过去,在对方耳边悄声说。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曹酔显得有些无趣,不由双手抱头,长叹一声: “彩绘的啊,婀娜多姿,居然这都不看。” “难道你有......断袖之癖?” 这家伙说完还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赶紧挪回了角落。 这话顿时引来车厢内其他几人大笑,倒是显得张丰翼与众人格格不入。 高大少年突然睁开眼,对众人淡淡一笑: “曹将军在出发前就提醒过,此去大营需二十余日,余多少,你们想过吗?” “若是运气不好,在路上耽搁几日,余个八天九天的,你们先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不被饿死。” 少年说完还顺手将边上自己的食物抱进怀里,看来每天都在省着吃。 众人闻言如梦初醒,再也不看那什么潇湘春宫集,嚷着对方退还口粮。 年轻男子被四人团团围住,样子有些手忙脚乱,只得喊着已经吃了,没有多余的可退。 这时也不知谁来了一句将其开膛破肚的话,看看这家伙肚子里还有没有存货,能捞回多少算多少。 吓得曹酔是连忙求饶,只得拿出自己的口粮与众人平分。 当真是形势逼人,不得不服软啊! 他又看向那名为张丰翼的高大少年,对方已经再次闭目养神,不过嘴角还残留一丝微笑。 男子很是恼火,好处没占到多少,反而还得罪一车人。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传来一阵剧烈晃动,并伴随着轰隆炸响之声。 那些闭目养神的,还是呼呼大睡的,全都被这一声巨响给惊醒。 正打坐吐纳的苏丰年也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扰,连忙伸出头去查看情况。 只见这时车队已至鬼脸沙漠深处,四周更有数条沙龙卷拔地而起,甚是吓人。 还隐约瞧见远处茫茫沙漠之下似有活物窜动,让这拉车的大黑马不安起来。 “摆开防守阵型!”车厢外突然传来典军校尉曹乾的声音。 不到一息,八名甲士驾驶黑甲马车首尾相接,快速围成一个环形,将男子围在正中。 突然间,曹乾从马背之上腾空而起,离地十丈。 随着掐诀一套淡金色宝甲随之将其包裹,如那说书先生口中讲到的天兵天将,神威尽显。 那八名甲士也纷纷盘膝而坐,各自从怀中取出一个八卦小盘。 重新落回马背上面的曹乾拔出腰间佩刀,并持刀高举。 以刀尖为中心瞬间凝聚出一团金芒,随着口中一声“阵起”! 那团金芒顿时化作八道光束,纷纷没入甲士手中那只八卦盘内。 此时黑甲马车表面符纹流转,一层光幕以半圆之姿将众人罩在其中。 苏丰年与徐鹄等人心中惊骇,这都是些什么啊? 高大男子只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仿佛这方天地他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 说是活得不如一只蝼蚁,其实这话还真没错。 “大家不要慌乱,好好待在马车内不要出来。” 曹乾的声音再次在众人耳边响起,如洪钟闷雷。 此刻身披淡金色宝甲的壮硕男子已经冲出阵外,以肉眼可见的巨大刀芒斩向沙海窜动处。 并伴随着一声声兽吼从地下传出,想来隐藏在黄沙下面的东西受是伤不轻。 若是细看之下便能发现那沙漠表面残留的粘稠液体,呈乳白色,与脑浆倒是非常相像。 宝甲校尉越战越勇,每一道巨大刀芒斩下都会激起如海浪般的黄沙,遮天蔽日。 在冯从文惊骇的目光中,只见前方黄沙之下窜动之物极快,径直向自己这辆马车而来。 还未等他做出何反应,一条接近三丈的巨大蠕虫赫然从沙中窜出,一头砸在阵法护罩上。 那巨大蠕虫没有眼睛,全身皮肤灰白泛黄,头部一张血盆大口,满嘴獠牙。 吓得他是一屁股坐回车内,额间全是冷汗。 这看似凶猛的一撞也只是让法阵荡起一层涟漪,似乎并不足以将其击破。 那头窜出黄沙的蠕虫也被赶来的曹乾一刀斩成两截,大片乳白液体洒落地面。 当斩杀掉最后一头巨大蠕虫,男子在打量四周片刻之后,这才命八名甲士撤去法阵。 第90章 古月雄城 八辆黑甲马车全速前行,众人在五日后抵达了皑皑州与白鹭州交界处。 就在这几天,不少人因好奇都纷纷去问询过驾车的甲士,说之前那怪虫究竟是何来历? 豁达热心的就叭叭的说了一大堆话,听得众人是啧啧称奇。 脾气暴躁的就冷着一张脸,似乎瞧见这群新兵蛋子就来气,还说个锤子。 据说那鬼脸沙漠深处有一种低阶妖兽,名为沙蝰虫。 该虫兽除了利用地形偷袭之外,也谈不上有多厉害。 一般突破炼气士第一境或武道第一境的修士都可轻易斩杀。 毕竟这沙蝰虫不是那皮糙肉厚的强大妖兽。 除此之外,众人问得最多的还是领队的典军校尉曹乾。 好奇这位将军宛如神人,又是何等修为! 甲士听完大笑,立马竖起大拇指,说我们曹校尉可是一名三境兵家炼甲士。 还提到那天对方一身淡金色锁子宝甲,便是兵家修士温养炼化的本命物。 这一聊到兵家炼甲士,这甲士似乎来了兴致,言语是滔滔不绝。 还说每名兵家炼甲士从踏入修行一途开始,就先要以灵力凝聚出一副属于自己的本命宝甲。 第一镜或许只是个雏形,防护能力较弱。 但随着炼甲士境界的不断提升,这本命宝甲也越发厉害。 若是能立下汗马功劳,获得朝廷赏赐的某些稀有炼金材料。便可淬炼宝甲。 除朝廷赏赐之外,也可以通过游历获得,以及通过拍卖行花大量仙家宝钱购买。 要知晓,淬炼出一件高品阶的本命宝甲可是有与剑仙飞剑抗衡的资格。 而兵家炼甲士修行前期十分注重以守待攻,后期则强调攻守兼备,辅以奇门遁甲,兵家术法相配合。 这也是为何彼岸界诸多仙家宗门会说兵家炼甲士是除了剑修之外最难缠的原因。 虽然这些话有很多听不懂,但也丝毫不影响苏丰年等人凑热闹。 就当是路途无聊,听说书先生讲书。 对于甲士口中所说的仙家宝钱,高大男子倒是颇感兴趣,也就顺带多问了一句。 驾车之人倒是不吝言词,说这仙家宝钱共分四种。 首先是浩然古钱,乃儒家仙门通用宝钱,上面刻有“浩然天地”四个篆字。 其次是三清通宝,乃道家仙门通用宝钱,上面刻有“道法自然”四个篆字。 再次是无量衣钵,乃佛家仙门通用宝钱,上面刻有“广积善缘”四个篆字。 最后是铁血刀币,乃兵家仙门通用宝钱,上面刻有“以战止战”四个篆字。 特别是说到这铁血刀币之时,男子貌似显得格外兴奋。 想来这类仙家宝钱是专门为各国随军修士准备的,可用来购买各类珍稀道具。 说完对方还多提到一点,那便是兵家炼甲士的宝甲如果战损,可用这铁血刀币修补。 徐鹄这小子突然在后面冒出一句,问这宝甲就不能拿去铁匠铺,非得那劳什子刀币不可? 这顿时让甲士哑口无言,继续默默赶车,感情就是对牛弹琴嘛! 在这大黑马脚力强劲的奔驰之下,又过去半日,众人终于是来到一座城池跟前。 苏丰年在马车上抬头望去,只见该城城墙高约三十来丈,雄伟恢弘。 在正中城门之上则用渝国楷书刻写着“古月城”三个大字,隔着老远就能看清。 男子只觉该城雄浑古老,给人一种历经了数万年岁月的沧桑感。 古月城也是白鹭州通往皑皑州的咽喉要地,炽焰破甲军于此城驻有四个营合计二十万兵力。 其中随军修士就多达近五百人,不可谓不重视该城。 古月城一旦失守,武国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剑指皑皑州腹地,同时斩断西南食货命脉。 其最终目的便是攻下涅盘城,以此作为据点,好向渝国九州三十八郡发难。 曹乾独自一骑立于城门正下方,只见男子抬手打出一道法诀,其目标正是朱红大铁门上的铜制铺首。 待三息过后,伴随着轰隆巨响之声入耳。 那扇高约十丈,全由精铁打造而成的厚重铁门开始缓缓上升。 从城内左右两边各跑出两排甲兵,领头之人则身穿银白铠甲,身下骑一匹棕色高头大马。 看样子倒是颇为年轻,尚不足三十岁。 典军校尉曹乾与对方交谈片刻过后,便转身吩咐八辆黑甲马车依次驶入城中。 在进城之后,苏丰年就沿途一路打量大街两侧,见有不少百姓正朝自己望来。 看样子对于他们这些从全国各地征召过来的新兵是十分好奇,开始纷纷议论。 这景象让徐鹄见了很是恼火,感情这些人是在看猴戏呢? 当瞧见一些漂亮姑娘也在打量自己后,少年也就没了这个想法。 既然喜欢看,那就让你们看个够,反正不会少块肉。 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生得太过俊俏,这些小女子才会盯着他看。 这话自然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是万万不敢当着苏伯伯他们说出来。 如果自己的脸皮比这古月城的城墙还厚,那说出来也无妨,好歹顶得住。 也不知到底拐了多少个弯,八辆马车此时已经来到了城中一片开阔空地上面。 这时曹乾命令众人下车,带好自己的随行包袱。 “好家伙,竟然如此之多?” 这是苏丰年下车放眼望去后的第一反应。 只见整个广场上面停放了数以千计的黑甲马车,并且正进进出出往返于此地。 看样子从渝国各州送来的新兵绝对不止几千人,这还仅仅只是一座城池。 随后典军校尉曹乾将众人带至城中营地,以每个帐篷十人为单位划分。 并让苏丰年暂代新兵行伍长一职,说这十人当中就你年龄最大。 这让尚不到三十五岁的高大男子很是无言,什么叫就我年龄最大? 原本冯从文是被分到另外一个帐篷,或许是临行前他的父母嘱咐过。 微胖少年是死活要和苏丰年他们在一块,曹乾对此没有反对。 想到只是在城中临时驻扎两三日,也就同意众人自由结伴。 不过须以十人为伍,不可多,也不能少。 人数不足时,则另当别论。 第91章 校场点兵 苏丰年,徐鹄,张丰翼,以及冯从文与曹酔等十人,在一名甲兵的带领下往城中临时落脚点走去。 古月城的西北角十分平整,地域更是开阔。 炽焰破甲军将领于此地专为新兵搭建起了大片帐篷,少说也有数千顶。 据带领他们前往的落脚点的甲兵介绍,像这样的临时帐篷群在古月城总共有四处。 分别位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空地上,也是每年专为新兵准备的临时驻扎地。 当苏丰年等十人走进帐篷内,除了床铺被褥枕头外,再无其他东西,倒是极为简洁。 带路的甲兵名为李遂,今年是他在古月城当兵的第三年,也称得上是半个老兵了。 小伙子体格精壮,双目有神,想来在军营把身体打磨得很是不错。 在简明扼要的几句话后年轻男子便转身离去。 告知众人这两天就暂时住在这里,没事千万别走远,不然容易在城中迷路。 还说酉时二刻记得去营帐正中的空地上领取饭食,无需碗筷。 由于在马车上赶了二十余天路程,众人在闲聊几句后就纷纷倒头大睡起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高大男子只听帐篷外面传来了人群的嘈杂声。 出去一看才知是晚饭时辰到了,于是连忙将徐鹄与张丰翼等人都叫醒。 一群人就这样睡眼惺忪的往中间空地走去,只见周围全是从渝国各村征召入伍的新兵。 这些人从十五岁到三十五岁左右不等,看样子好像没有接近四十岁的。 这顿时让他内心很是受伤,看来自己还真是年龄最大的那一批人! 这临时营帐的伙食也较为简单,每人一碗米粥,外加两个大白馒头,连咸菜都没一根。 还不许拿回自己帐篷吃,只许站在原地吃完再离去。 那些装米粥用的皆为木碗。 在吃完之后还得把碗整整齐齐的放进地上大圆桶中,禁止乱丢放。 吃得简单,规矩还贼多,顿时惹来不少新兵的骂骂咧咧。 几名盛粥和发馒头的甲士显然脾气还不太好。 瞧见这些新兵蛋子挑三拣四瞬间来了脾气。 当场就大声训斥起来,说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让对方滚一边凉快去。 还有个别刺头自认为习练过几年武艺,就想着给那精瘦兵卒一些颜色看看。 却不料三个回合就被一脚踹飞老远,不过却没伤到人,可见力道把控之精准。 这可算是直接给了在场众人一个下马威,再也没人敢在边上逼逼叨叨。 之前某些这不满那不满的新兵,现在好了,看啥都觉得满意。 用那放发饭食老兵的原话来说,那便是欠收拾,给你惯出来的臭毛病。 苏丰年一边喝着粥,一边看热闹。 高大男子虽说看在眼里,但心中也思量颇多。 这些普通甲兵每一个几乎都身手不俗,收拾他这样的成年男子,就和欺负小鸡仔一样简单。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觉得背脊发凉。 渝国甲兵尚且如此,那武国蛮子的军队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全国征召八十余万新兵,那些战死沙场的老兵又是遭遇到了什么? 细思极恐,苏丰年不敢继续想下去。 亥时三刻,数千帐篷统一熄灭烛火。 这也是事先那些老兵早就交代过的,五声号角后熄灭蜡烛,按规定时间就寝。 张丰翼此刻有些好奇,他见苏丰年盘膝坐在床上,少年悄声问: “苏伯伯,你可是在练功?” 高大男子闻言露出一个笑容来: “张娃子,还没睡呢?” 少年目光坚毅,语气却是有些忧愁: “有些睡不着,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来了这古月城后,心口就闷得慌,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又寻不到根源在何处,总之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突然徐鹄的声音在边上传来,他此刻手握平安符,眼含笑意。 张丰翼面色平静,淡淡的说: “害怕倒不至于,就是感觉这古月城的气氛有些怪异。” 苏丰年闻言转头望去,少年又接着说: “今天在街上那些百姓看我们的眼神让人觉得很是耐人寻味,说不上高兴。” “仿佛每个人的眼睛都失去了光泽,看不到希望,甚至有一抹绝望。” 徐鸿不以为然,语气有些不信: “我觉得挺好的啊,都在街上迎接我们,倒是没看出哪里不对。” 但又像是想到什么,有些不确定起来: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感觉就像在打一场必败之仗。” 苏丰年见此只好安慰道: “好了,早点睡吧。” “别想太多,虽然我没见过武国军队是什么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待说到这里,两人顿时竖起了耳朵。 “肯定对方都还是人,不过是更加强大一些,但还不至于强到不可战胜。” “你们也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早晚我们也会在战场上与他们交锋。”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即便不敌,也不能输了气势。” 冯从文其实也没睡,一直躲在被窝里偷听。 只是越听越胆寒,微胖少年此刻只想早些回家,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曹酔倒是倒头就睡,想来是熄了烛火,帐篷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那些画有美艳小娇娘打架的书也自然看不成,还不如早早睡觉。 翌日清晨,随着军中号角的吹响,众人也纷纷起床。 刚到辰时初刻,那个名为李遂的甲兵又来了,看样子比公鸡打鸣还准时。 年轻男子带着苏丰年等人去了城中步军司领取了甲胄与头盔等军需物资。 就在一群人疑惑为何不发放兵器时,李遂只是洒然一笑。 说是等新兵营三个月集训完后再统一发放。 并且还提到这批为新兵打造的制式军刀尚未交付朝廷,先不用着急。 在所有人都穿戴好甲胄头盔之后,典军校尉曹乾再次让众人登上马车,原路驶出古月城去。 这次苏丰年是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敢情只是进城领取甲胄头盔的,还以为要驻守该城。 高大男子只得伸出头去小声问那驾车的甲士,想要知晓又要去往何地。 好在是老熟人,对方这回难得没有啰嗦,倒是说得极为爽快。 “炽焰破甲军北大营,校场点兵!” 第92章 提振士气 渝国,皑皑洲,炽焰破甲军北大营。 从渝国各村总共征召了八十余万新兵。 其中近三十五万人被分到了炽焰破甲军,用来填补该军二十个营战损的兵卒空缺。 统帅石天成,乃止水境巅峰大宗师,位居武道第十境。 男子身高八尺有余,看其相貌尚不到五十之龄,满脸刚毅之色,可谓不怒自威。 即便是此刻极力收敛周身拳意,仍让下方数十万新兵如山岳压顶,呼吸都变得困难。 而在他身后,则是二十个营的大统领,周林自然也在这群人中。 只是其余十九人看他的眼色隐有异样,感觉随时都会笑出声。 就在不久前那场尨阳谷大战中,渝国三支大军精锐尽出,却是损失惨重。 炽焰破甲军所派去的八个营中,以蜀威营伤亡最大。 随军修士陨落大半,甲兵更是伤亡超过两万五千人,用惨烈来形容是丝毫不为过。 也正因如此,蜀威营被撤去了番号,改为小松鼠营。 这是女帝云锦对炽焰破甲军赤裸裸的羞辱,可以说是不留一块遮羞布给他们。 近日,石天成对周林是劈头盖脸一顿痛骂,骂累了,也懒得再骂。 男子此时声如洪钟,沉厚有力。 “诸位将士,欢迎你们能来到炽焰破甲军,成为这支大军中的一员。” “在下石天成,是你们的统帅,也是你们的前辈,更是你们的同袍。” “就在不久前,我军与武国大军在白鹭州尨阳谷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的大战。” “很遗憾,我军大败,八十多万儿郎埋骨黄沙之下,许多更是尸骨无存。” “但我想说的是这并非你们的过错,是我们这些当统帅当将领的无能。” “当然,武国蛮子也确实厉害。” “对方兵卒魁梧且高大,普遍高出我军兵卒一个头,且力大无穷,还可驱使巨兽。” 石天成说完在点兵台上俯视下方,自嘲一笑后又接着讲: “话说到这里,我想很多人已经没了上场与之厮杀的勇气,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这不怪诸位将士们呐,因为我也怕,我甚至比你们更害怕,又有谁生来就是不怕死的?” “武国蛮子的统帅甚至个别已经到了十一境,比我还高出半个境界。” “帅对帅,兵对兵,我们渝国军队打得憋屈呀!是真的憋屈。” “莫得办法嘛!” “就是干不过人家,我石天成哪次出去不被对方统帅狠揍一顿?” 身披金甲的高大男子说完立马侧过头去,大口一张,只见左边缺了一颗大牙。 “瞧见没?” “这可不是爱吃糖被虫蛀掉的,而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给打掉的。” 这话顿时引起下方一阵哄笑,点兵台下方参军与教头开始呵斥。 石天成摆了摆手,示意无妨,让他们笑好了。 待笑声止住,金甲高大男子一声叹息: “或许是打得饿了,那颗掉落的大牙被我当场一口就咽进肚子里去了。” 下方笑声再起,不过这次只是一小部分人。 “在吞掉大牙之后,我就感觉自己没那么饿了,又与对方那同境蛮子打了起来!” “当时本帅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心求个死。” “唉,难呐,对方不给机会,还他娘的越打越怂!” “当时我俩全身都是鲜血,已经分不清这血是我的还是对方的。” “可就在最后分生死的那一拳上,那蛮子他娘的竟然转身跑了!” “你们倒是说说,这气不气人?” 石天成说完顿了顿,此刻下方已经鸦雀无声,男子也收敛起了笑意。 当这位炽焰破甲军最高统帅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变得极为低沉。 石天成突然抬手,一指远方,声音隐有怒意。 “兵娃子们,好好瞧瞧你们身后,渝国九州三十八郡!” “那里有你们的爹娘,有你们的兄弟姐妹,还有你们的亲友!” “若连你们都畏惧不前,那她们的安危谁来守护?” “难道你们真想看到武国大军攻下古月城后再长驱直入我渝国腹地不成?” “那些纵火劫掠,屠戮百姓,淫人妻女的腌臜事,他们可是做得出来!” “谁都可以退缩,我们却不行!” “因为我们是渝国的军人,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唯有破釜沉舟,与武国蛮子一战到底,方有一线生机!” 沉寂,久久的沉寂。 也不知是过了几息之后,突然有人在人群中大喊“一战到底”! 三十多万征召而来的新兵是热血沸腾,铆足了劲跟着大喊起来。 甚至不少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已经红了眼,生出了对敌国的怒气与杀气。 点兵台上一名中年男子这时悄悄竖起了一只大拇指,他悄声说: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统帅这都是跟谁学的啊,三言两语就把三十多万新兵的气势给提了起来......” 说话之人乃是炽焰破甲军二十大统领之一,名为陈忠,统领炽焰营。 周林闻言是心中冷笑,与谁学的他这个挨骂最多的大统领自然比谁都清楚。 想必是在宫中得了高人指点,不然以老石的脾性,哪里说得出来这些话。 至于是不是女帝云锦教的,不好说。 他周林在军中效力二十余年,见女帝的次数两只手掌都数得出来,对方如何还真不知晓。 就在后面这些大统领小声议论之时,高台最前方的金甲高大男子再次出声: “按枢密院下发的军令,凡新兵须接受三个月团训。” “并以十人为单位,由老兵行伍长带队参训。” “在此期间,不得以任何理由退出或逃避,否则将以军法从事。” “在团训结束之后将进行以行伍为单位的考核,评甲乙者可主动选择所去之营。” “评丙丁者,则有可能被分到火头军与小松鼠营。” “至于何为小松鼠营,有空你们可以向军中那些老兵打听打听。” “本帅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一旦入了这个营,将会是你们从军生涯的耻辱!” 石天成说完神色严肃,负手望向那立于大漠戈壁之上的三十多万热血儿郎。 这话让金甲高大男子身后的周林是如坐针毡,貌似额间都快渗出汗来。 第93章 在下刘铭 在石天成讲完以后,炽焰破甲军的将领就把这三十多万新兵分散开来。 每万为一都,总共分为三十五都。 并由老兵中的校尉担任临时都头,分别展开训练。 如果从万丈高空往下看去,就可瞧见皑皑州古月城以南。 在广袤无垠的古兰戈壁上,多出三十五个帐篷群,每个群一千余顶。 甲士名为刘铭,约摸三十出头,看样子年龄倒是与苏丰年不相上下。 他拿着手中一本小册子,声音显得中气十足。 “苏丰年,徐鹄,张丰翼,冯从文,曹酔,胡牛牛,许斌,程路,董小七,为三十六伍。” “念到名字的这九人立刻出列。” “在下刘铭,从今日起,担任第三十六伍行伍长,现在随我前往营帐。” 男子剑眉星目,肤色略显黝黑,身高七尺,虽说有些偏瘦,却十分干练精神。 刘铭将九人带出,以五人成行,十人成列的队形向远处营帐走去。 这一路上男子讲了许多,但半点不啰嗦,很是干脆简明。 说到我们此刻所处的地理位置与环境,乃是皑皑州高兰戈壁腹地,距离古月城约三十里。 而在这隔壁方圆三百里内,还有三十四个新兵营区,有着大约三十五万人。 在营区边上有一条流往涅盘城方向的大河,名为沧澜河。 男子还特别提醒没事少去河边走动,因为水中常有妖兽跃出伤人。 除了妖兽,沧澜河晚上还有精魅与水鬼出没,会以各种手段引诱生人下河。 说到这河中精魅,其名又为河缚灵,乃是河婆河伯妖仙之流,倒是不会无故伤人。 害人性命的往往是那些在河中死于非命之人,受水中怨气侵染,化作水中厉鬼。 便是那些常年行船做买卖的潮商口中所讲到的,这是水中阴物在寻找那替死之人。 直至寻到一个活人拖下水后,对方才能转世投胎,而那溺亡之人则被称之为替死鬼。 刘铭还讲了诸多关于沙漠腹地与戈壁古战场之事,禁止在没有老兵陪同的情况下前往。 以及隔壁周边的流沙区域,还有各类妖兽的栖息区域,包括远处群山的深邃洞穴。 由于险地实在太多,男子表示来日方长,这些可以放在晚上慢慢讲。 今天只是把相对重要与绝对禁止前往的区域大致讲了一遍。 他生为行伍长,却是不希望这群新兵蛋子在团训还没结束就先“为国捐躯”。 古人常言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 别是哪天心血来潮跑去河边洗个澡,被水鬼拉去做了那替死鬼。 还是说冲撞了河伯河婆这类的妖仙鬼仙之流。 即便是有随军修士出面,也未必每次都会卖军方面子,搞不好会大打一场。 又比如说没事跑去某个洞窟寻劳什子宝物,最后被妖兽当做腹中餐。 那些行伍长千叮咛万嘱咐的危险地域,哪天因为想不通,脑壳起了包,偏要去试试。 最后也只能是白死,渝国朝廷只会嘉奖那些在战场立功的将士。 绝对不会去为一个蠢死的甲兵申请军功,或者军属优待。 军人的天职为何? 军人的天职乃是服从命令听指挥,死了也就死了,谁让你不听话,非要没事作死乱跑。 这话苏丰年倒是听得十分认真,除此之外还有冯从文,就差没把一对耳朵拉得跟个兔子一样长。 前者是因重视,后者乃是怕死,自然要听仔细点。 至于其他人,那就不好说了。 或许是听进去了,又或许是根本就没当回事。 尤其是讲到什么鬼呀妖的,瞧那几个家伙,就差没笑出声来,全然一副听书的模样。 对于经过沙蝰虫偷袭的放牛村一行人,自然是听得十分认真。 那胡牛牛,许斌,程路,董小七并非放牛村之人,但却是来自同一个州,都是皑皑州村民。 路上听每个人自我介绍后才知晓,原来是来自皑皑州安业郡的田螺村。 徐鸿与曹酔这两小子倒是有趣,你一言我一语的。 一个问你们村是不是盛产田螺而出名,另一个则问你们村有没有漂亮的田螺姑娘,惹得众人大笑。 胡牛牛与董小七看样子比较健谈,与放牛村几人相谈甚欢。 许斌始终面无表情,只是跟在队伍中,也不知是惧生呢,还是有心事。 路程倒是云淡风轻,偶尔也插上一句,但绝对不说多余无用之言。 众人最后是把目光集中到了行伍长刘铭身上。 也想着顺便摸个底,看看训练他们的这个老兵究竟是个什么脾性。 至少目前看来是没什么不好,为人客气,说话干脆。 若是不穿这一身甲胄,改换上一身布衣青衫,倒十分像个读书人,看样子很好说话嘛! 众人怕就怕这三个月新兵团训遇见个狠角色。 那他娘嘞!这日子就当真难熬了,就等着每天被收拾好了。 剑眉俊秀男子笑容和煦,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自己从军不过二十年,勉强算个老兵吧。 张丰翼一听顿时挑了挑眉,徐鹄则瞬间张大了嘴,就连苏丰年都险些一步没踩稳,摔在地上。 其他人就更别说了,脸上那叫一个精彩,如大年夜炸开的烟花,绚烂且多彩。 “你大爷的,见过装的,还没见过装得如此温文尔雅有深度的!” “什么又叫不过二十年?还勉强算个老兵吧,你丫的还能再谦虚点吗?” “想过兄弟们此刻的心情吗,敢情这货就一直在装,似乎还一直在耐着性子说话。” 这可是真正的渝国老兵油子,直到此刻,众人才反应过来。 这个叫刘铭的家伙一直在装孙子呢,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不过目前看来还是很友善的,几乎有问必答,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这历经沙场二十载,不该是这个德行啊!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徐鹄不由悄悄紧握平安符,想着眼前这个男子会不会是妖物所化。 苏丰年平复了一下心情,还是喜悦的心情,想到以后可以请教很多东西。 这对于没有战场经验的他来说,可是一件好事,还是天大的好事。 第94章 当众立威 约摸走了半炷香的时辰,众人便来到了自己营帐内。 里面除了床铺褥子枕头,还有一张长桌,上面有十只牛皮水囊,以及整整齐齐的十双碗筷。 每张床铺下面还有一口大木箱,想来多半是用来装衣物所用。 帐篷中间是块空地,挖有一个大约三尺长宽的方形土坑,底部十分平整。 土坑里面则摆放有一尊铜制碳炉,以供寒冬取暖之用。 众人又把目光挪向了帐篷内壁上面,只见是一些藤制的盾牌,四面八方挂得比比皆是。 刘铭见此是淡然一笑,说这个名为紫藤盾,可有效防止敌军在夜晚用弓箭偷袭。 这让苏丰年等人心中大为安心,在心中更是不吝言辞的称赞了那些制作紫藤盾的匠人。 同时也感叹军中将领的聪明才智,不打无准备之仗,处处防范于未然。 对于今日有何训练男子没说,只是让他们先熟悉营区,记住自己营帐的位置。 实在记不住可以凑近查看帐篷上的小字,从乾、兑、离、震、巽、坎、艮、坤依次排列。 每行一百二十五顶帐篷,每个帐篷十人,总共一万人。 至于多出的二三十顶,乃是为军中将领准备的,并严令众人不得没事跑去附近转悠。 即使是有要紧之事,也只能先告知行伍长,再由行伍长层层上报,禁止越级上报。 渝国治军严谨,军令虽然是死的,但人却是活的,并非没有例外。 行伍长不在,或是无法及时寻到对方,若有紧急军情可允许越级上报给随军教头和参军。 还说到但凡渝国伍长以上将领,皆由武道高手,兵家炼甲士,或是炼气修士担任。 行伍长则是由老兵担任,要么是武艺高强的普通人,要么是从军三年以上的老兵。 不过有一点男子却没说,那便是行伍长中其实也有炼气修士。 不过境界都很低,几乎全是无法突破凝气境的修炼废资质。 刘铭对此只是无奈一笑,就继续带着九人往营区边上靠近沧澜河的某块空地走去。 他指向那些刨有两百土坑的大片区域说: “每天巳时二刻与申时初刻,记得带上碗筷来这边用饭,限时半炷香。” “若是来晚了没吃上,那就只能饿着肚子操练。” “所以,别怪我这个行伍长事先没提醒各位。” “凡事跑快点,当兵不吃亏。” 冯从文在后面似乎听得极为认真,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吃饭。 而对他来说,吃饭是仅次于活着的头等大事,岂能不重视啊? 随后又带着众人去了训练场地,那里可就大不一样。 整个场地极为广阔,更是修建有大量训练用的障碍跑道。 地上放有钲鼓之类的打击乐器,以用于战场提振甲兵士气。 还有诸多石锁与石担,以此用来锻炼兵卒的体魄和力量。 靠边的位置还有多排兵器架,上面刀枪剑戟棍棒一应俱全,不过数量有限,想来是将领示范所用。 继续往前走,就能看见一个石台,台子不高,但十分宽阔平整,足有二十丈长宽。 刘铭一指石台,语气沉稳: “这里是新兵演武场,除了日常的习武切磋,也是随军教头讲解与演示武艺的地方。” “平均每三天就会有有一人来此解惑,更会传授你们很多保命克敌的手段。” “建议你们没事就常来听听,对你们以后有好处。” “毕竟战场凶险万分,祸福难料。” “多一样保命的手段,也就等同于多出一分活下来的希望。” 对于这些言语的重要性,苏丰年等人自是心中清楚,是半点不敢马虎。 众人又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看见一些云梯、冲车和井阑等攻城器械。 不仅如此,与之并列的还有一些火炮,投石车,冲阵兵车等等。 不过体型都极为庞大,用不知名的木材所制作,表面各处皆由黑甲保护。 看见这黑甲,让苏丰年瞬间就想起他们乘坐的黑甲马车,看来其中大有玄机。 绝对不会只是一种普普通通的保护铁甲。 尤其是那表面泛起的一抹幽光,怎么看都不简单。 至于这些疑问,高大男子也不会主动去问,不是不想,是没这个必要。 既然带队的行伍长是个当了二十年的渝国老兵,自然会把该讲的讲完。 比如某些不该他们掌握的东西,或是没必要知晓的事,大可放任不管。 那些必须得掌握的技巧,即便是自己不想去听,到时也会有人强迫你去学。 徐鹄,董小七,胡牛牛,还有曹酔等人看完之后有些不以为然。 看来这当兵也不难嘛,就这些东西那还不是几天就掌握了,全然一副轻视之心。 身为行伍长的刘铭,眼光又是何等的老练,仅仅只是一眼,便瞬间看穿这些人的想法。 剑眉星目的男子此刻转过身,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 “是不是觉得这渝国军营不过尔尔,除了这些简单的操练就完了?” 徐鹄等人闻言是讪讪一笑,有些窘迫的挠挠头。 刘铭接着说,语气渐渐变得冰冷。 “新兵团训三个月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这些不过是最简单的攻城器械。” “对于一个老兵来说,都不屑去碰这些东西,甚至都懒得看上一眼。” “当你们以后成为一名合格的渝国军人后,等着你们学的东西还很多。” “至于具体要学什么,现在不能说,说了你们也听不懂。” “如今各位要做的就是绝对服从我这个行伍长的命令,任何事情我只说一遍。” “说两遍也并非不可,你们最好去向军中那些我带过的老兵打听打听,我说两遍的后果是什么!” “道理能讲得通自然最好,如果讲不通,也挺简单,那就打到各位想通为止。” 徐鹄听完心中怒意陡升,就想当面问一句你想怎么个打法。 胡牛牛这个大高个却是先冒了出来,喊着一句给你脸了,以为新兵好欺负? 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刘铭隔空一拳将其击飞十数丈。 可谓拳风激荡,罡气四溢。 男子躺在地上是一动不动,看样子像是当场晕死过去。 原本怒意似海的高大少年此刻竟是心平气和。 嘴角更是隐有一抹僵硬微笑,讪讪而不失礼貌。 第95章 淬火初成 刘铭不愧是名从军二十年的老兵,不显山,不露水,突然发难。 把这群表面看起来毕恭毕敬,实则内心极为不老实的新兵蛋子给震慑得不轻。 行伍长虽说在渝国大军中不算个什么官,更是与将军不沾边。 但却实打实的作为整个军队的核心与灵魂,是使得一支百万大军能坚决服从命令的关键节点。 一名行伍长带领九名甲兵,一支整编大军就有十万名行伍长。 只要这群骨干力量军心不动摇,带兵有方。 哪怕大军战损大半,也绝对不会出现溃逃乱象,由此可见其重要性。 就在男子随手一拳砸晕胡牛牛后,似乎又变回了之前那个言语温和的渝国老兵。 这让苏丰年在内的众人是心情复杂,连自己一双手儿都不知道放哪好了。 刘铭见众人面色有些难看,倒是爽朗大笑起来。 “不用怕,其实我这个人还是挺好说话的,脾气又好,一般不会出手打新兵,毕竟大家皆为同袍嘛!” “那个娃叫什么来着?就是躺地上那个。” 路程在边上下意识提醒,说叫胡牛牛。 剑眉星眼的高大男子听完立马点点头。 “对对对,胡......牛牛!” “第一天大家刚认识,名字还不太熟,不过相信多过几天也就熟了。” “不仅我熟,你们会更熟,可能做梦都会叫我的名字,想想都让人激动啊!” 众人听了有些额间冒汗,如临大敌。 刘铭哈哈一笑,连忙摆手。 “不过是说笑而已!” “瞧你们一个个这样紧张干嘛,在下也只是想缓解缓解气氛,没事,大伙放松些。” 如苏丰年这样的都开始背脊发凉起来,尤其是想到对方居然厚颜无耻的夸自己脾气好。 好你大爷的好!你刘铭要是脾气好,这渝国军中就没有脾气坏的了。 男子真想当面说一句,你这说笑还当真是一点都不好笑,不仅不好笑,还让人忐忑不安。 感觉就像是换了个漂亮词来进行赤裸裸的威胁,好学问啊! 我苏丰年是没读过两年书,但行伍长你也不能把我们当傻子看呀,会扎心的好不好呀? 估计是看今天差不多了,就简单交代了几句,让人把这傻大个抬回营帐。 还说只是被拳罡震晕过去,并没有受伤,待会多吃几块肉睡一觉便可痊愈。 于是八人分出四人来,轮流把胡牛牛抬回营帐。 此刻已过午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准备吃饭,就都待在帐篷里休息。 无论是在渝国,还是说武国,军队都是实行两餐制。 也就是巳时二刻和申时初刻两个饭点,并不提倡夜间进食。 首先是因为粮草物资有限,后勤补给达不到一日三餐的需求。 还有便是那句话,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或许是担心甲兵长胖,不利于作战。 还有一种说法是夜晚腹中略带饥饿会有助于兵卒体魄康健,更不会轻易犯困。 不过这些都是军中少数人的猜测。 胆子大的也会偷偷在私底下叨叨两句,说白了还不是朝廷太穷。 瞧下人家宋国军队,日常备战都是八百万人。 若是遇见战时,全国动员拼凑个两千万大军也并非难事。 毕竟人多地广,非小小渝国可比。 说到这里,自然也顺带说下该国的后勤供给。 铁打的一日三餐,并且瓜果蔬菜鸡蛋牛奶不断,半夜饿了还有鸡腿吃。 那些以前去过宋国汴州的,尤其是去过皇城帝都的就知晓。 城池占地之大,无法用言语形容。 城中道路之上可谓车水马龙,各类店铺开满了千条大街,商品种类以数千万计。 更有三教圣人坐镇城中道观,宝寺,以及书院。 这些大能修士并不会参与两国之争,更不会直接出手干预战场。 其主要目的还是传道授业,宣扬教中典籍,弘扬教派思想。 如今没了忘川河与整个西界面的忘川彼岸界也只能被称为彼岸界。 三教修士是数万年前,还是十万年前来的这彼岸界,无人知晓。 想来是因太过久远早已无法追溯其根源,恐怕也就三教古籍中才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渝国,皑皑州,放牛村,涟漪巷。 苏若雪与师父金辰忙得是热火朝天,黄豆大的汗水是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之前兵器所下令的三百把环首刀与凤嘴刀已经打造交付,朝廷也给了余下的两百两银子。 眼见师徒两人清闲日子没过几天,兵器所又追加了一百把眉尖刀与一百支精铁长枪。 看来渝国不止这金家铁匠铺,多半全国所有手艺过硬的铁匠铺都有追加。 这次的两百把制式兵刃倒是时间宽松,和之前一样,三个月内交付。 比较之前的三百把三个月,如今的两百把三个月。 对于打铁手艺日趋熟练的黝黑少女和她的师父金辰来说,那还不是碎碎个事嘛! 苏若雪如今已经开始尝试淬火,虽然有名师指点,但依旧失败多次。 主要还是经验不够老道,由于温度把控得不到位,以至于淬火完兵刃当场崩裂。 对于金辰这个当师父的来说,不仅没有责怪少女的失误,反而是以鼓励为主。 说什么你师父我以前也经常淬火失败,不过都没关系,多试几次也就成了。 还强调注意温度与炉火的颜色,生动的形容淬火如决斗比剑。 生死成败往往就在一瞬之间,看准时机当瞬间出手,中途万不可犹豫分毫。 也正因如此,就在昨日下午,苏若雪在第七次淬火后终于是大获成功。 金辰拿起黝黑少女淬火完的那柄眉尖刀仔细观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评价其虽有瑕疵,也勉强能算合格,却不能把刀交付给军方,否则会出大事。 少女自是不解自己师父的意思,中年男子倒是有耐心。 说这刀若不是军队作战所用,倒也凑合,不好不坏。 可若真是用在渝国与武国的战场之上,那可是会害死人的。 苏若雪越听越懵,眼睛睁得老大。 金辰只好说这刀砍下腹部脖颈尚可,如果砍到骨头上面,特别是在多次猛劈的情况下。 该刀很可能会折断损坏,毕竟淬火的强度和韧度还未达到军方的要求。 少女听完是恍然大悟,当场就夸自己师父博通古今,真乃当世铸造神匠。 明知是这丫头的马屁话,中年男子心中依旧是暗爽了好几天。 第96章 剑术心法 正午,金家铁匠铺,又是一天干饭时! 可能是金辰之前那笔单子赚了银子,最近中午的伙食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原本三层高的食盒已经变为五层,也幸得金默这姑娘也习武,不然还真拎不动。 肥肠芋儿鸡,土豆烧牛肉,炝炒小白菜,魔芋鸭子,菠菜猪肝汤,还有一壶陈年烧刀子。 重点也不是这每天换着花样的菜品,而是两大土碗盆的米饭。 自从上次被自己这女徒弟扎心后,金辰也就豁出去了,必须得拼个输赢! 说他这个师父个子倒是挺高大,怎么吃饭还不如自己一个女子,这如何能忍? 之前最大号的土碗已经被无情的“用完终弃”,换成了如今的大土盆! 还好是在这铁匠铺内,倘若是在铺子客栈这样吃,明日就得传遍整个放牛村。 简直可以说是骇人听闻,闻所未闻! 估计得被同村之人笑一辈子,你见过哪家是用瓦盆吃饭的?敢情是那饿死鬼投的胎吧! 中年男子在吃完大半盆后就渐渐显露颓势,有一种想吃又咽不下的恶心感。 于是他连忙撕开酒封,猛地饮下一大口烈酒。 清凉伴随着火辣,酒香混合着菜香,让金辰有了继续干饭的冲动。 原来刚才是因吃得太快,一大堆米饭还未来得及入腹,就先堵在了胸口那块,贼恶心人。 师徒两人是铆足了劲,以横扫千军之姿,同时把两大土盆的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桌上碟子里的菜也几乎全都见底,就差舔盘子这事还没做。 “老啦老啦,吃饭都费劲!” 中年男子来了个安逸躺,用手轻轻摩挲着大肚子,嘴里自言自语。 黝黑少女见了有些好笑,自己师父此刻像个怀胎五月的妇人,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 苏若雪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在边上靠墙的地方同样来了个安逸躺。 人生就是如此简单,三饱两倒,每天做着自己的那点事儿,很是惬意嘛! 金辰见那丫头没吭声,连忙转头去看,看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黑丫头,见你今天没开腔,还真把我勒个当师父哩黑倒老!” 少女有些好奇:“为啥子也?” 男子听完笑了笑,师徒两人难得不说渝国官话,直接用方言闲聊了起来。 “啥子?你说啥子嘛!” “吃嫩个多哩饭,还不是担心你遭梗死老!” “要真是嫩个哩话,到时候你那个当娘哩怕是要来找我扯皮哟!” “叫我赔她一个女儿啷个办?” 苏若雪闻言只是轻笑,也不说话。 在第一次来拜师的时候,少女一直觉得这金铁匠是个很严厉的人。 谁曾想几个月接触下来,自己师父还挺会打趣,一点都不死板。 这时,对方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几天再好好练练淬火,估计很快就能达到军方的要求,到时候为师也可以偷偷懒。” “还有,淬火之后还有三样你得学,一个是研磨,最后两样则是装饰和铭刻。” “研磨则包括粗磨、细磨与精磨,磨石从粗到细依次要经过十道工序。” “直至刀剑锋刃锐利、平整光亮、脊线笔直和槽线标准方可。” “而一把上好的刀剑磨工少者五六天,多者十来天,是一个慢工细活。” “不过师父相信,这对你一个姑娘家来说并不难,毕竟女子做这些怎么都比男子要强。” “至于最后的装饰和铭刻你目前用不上,不过也可以学一学。” “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在刀剑铸成之后在刀茎或是剑身之上刻上自己喜欢的图纹,以及铸造师的名字年月等。” “若这刀剑是为他人打造,那就根据对方的要求铭刻即可,一般也就那些铁匠大师爱做这事。” 苏若雪认真听完挠了挠头,说了一句让金辰大笑的话。 “师父不就是铸造大师吗,怎么没见你铭刻呢?” 中年男子突然收敛笑意,坐起身来一脸严肃的说: “那些人也配为师亲自铭刻?” “那朝阳巷张娘子家的菜刀是我打造的,铭刻个啥子?” “还是说刻上‘力劈排骨’?还是说‘手起刀落’?” “还有涟漪巷徐家的长枪,是不是也得给他铭刻一个‘金枪不倒’?” “以及黄桷巷的冯家的大铁锅,这个怎么铭刻,反正是没想过。” “最后还有岩口巷你们家,你娘亲打造的东西倒是奇怪,精铁搓衣板。” “为师不是没想过在搓衣板上铭刻个‘一跪千年’的字样,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怕你老爹到时候跑来砸我铺子,那可得不偿失,亏本买卖做不得!” 听了半天的黝黑少女还真没反应过来,两眼有些呆滞。 金辰见此倒是嘿嘿一笑,心中开始默数十个数。 就在最后一个数默念完之后,少女才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中年男子则是苦笑,这丫头哪都好,就是反应太慢。 不过有时候又快得吓人,一阵一阵的,说不清是个什么病症。 就在好几年前,叶小蝶带着自己这个小女儿满村子求医那时,金辰就早有耳闻这事。 不过当时一天也忙,谁闲的没事去关心别人家的事,那不是吃饱了撑着吗? 倒是造化弄人,没想到这苏家小女儿竟然成了自己徒弟,当真是有趣。 由于不赶时间,所以下午早早的就收了工。 当师父的去买完菜后径直回家,做徒弟的就兴致勃勃的跑去了后山竹林。 经过数月的打铁,苏若雪只觉自己力气见长。 当再握住云清月那把木剑后,明显感觉轻了许多,就和普通木剑无异。 黝黑少女刚走进林子,就看见兄妹两人相互手持木剑打得有来有回。 看样子没个一百多回合,至少也在八十回合以上,额间渗出的细汗已经说明一切。 并且两人施展的这套剑法她也从未见过,估计是陈婶婶新传授的剑法招式,倒是让苏若雪羡慕得紧。 估计是打得累了,兄妹两人很是默契的同时收剑。 苏若雪则下意识的拍起了手,笑容不可谓不灿烂,口中更是不停的夸着好厉害。 云清月蹦蹦跳跳,几个大步来到女子跟前,笑着说: “若雪妹妹,刚才的剑法招式如何,厉害吧?” “这可是娘亲前段时间新教的剑法,感觉以前那套都用不上了。” “内功心法肯定是不让外传的,根基剑术的口诀心法倒是无关紧要,你想学吗?” 黝黑少女听完有些微微愣神,不过还是嗯嗯点头。 第97章 顿悟剑意 “持剑用心,出剑用神。闪展吞吐,步疾眼快。” “运柔为刚,刚柔并济。刚柔得体,韵度自如。” “以身辅剑,剑心通明。天地浩然,剑气长存。” 云清月学着自己娘亲当年传授她们兄妹二人剑术心法时的样子,凝声轻念。 苏若雪听得认真,一字不落的全记在脑子里。 白裙俏美少女眉眼笑意不减,念完踮脚一拍身边高大少年后脑勺,语气傲然。 “怎么样,可有尽数记下?” “这便是根基剑术第一卷心法,听不懂没关系,下去可以慢慢琢磨。” “练不出自身那一缕剑意若雪妹妹你也不用气馁,大不了多练几年。” “记得当时自己只用了半年就领悟出来了,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如本姑娘这般悟性天资卓绝的练剑胚子,放眼全天下也是少有,你们不必太过羡慕!” 云有信一个箭步赶忙躲到边上,生怕这疯丫头又冷不防的给自己后脑勺来一爪子。 在听完少女这极度“厚颜无耻”的自我赞美后,那白眼翻得那叫一个白,险些就没翻回来。 黝黑少女手握木剑,渐渐陷入对剑术的冥想。 宛如与周边之人相隔于两个不同世界,那种玄之又玄的感悟说来便来,毫无征兆可言。 这顿时引起了云家兄妹的察觉,少年少女互望一眼,小嘴大张。 云有信微微皱眉,抱肘托住下巴。 “娘亲说的一山还比一山高,这下算是见识了吧?” “这小黑豹看来天生是个练武的奇才,我们要不要代‘娘’收徒,再把内功传她?” 清秀少女转头白了自己哥哥一眼,没好气。 “你想惹娘亲生气吗?” “不过这事当真令人匪夷所思,回去问问咱们娘亲,难道这世间真有人能瞬间就顿悟出剑意的?” 大约三炷香后,苏若雪从意境冥想中清醒过来。 大眼一睁就见到云家兄妹正一左一右像看怪物一样的盯着自己,吓得少女连忙用屁股向后挪了挪。 云清月第一个忍不住问:“怎么样,有没有顿悟出什么?” 苏若雪细细回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 “感觉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一条望不到岸的大河中,河的里面全是残剑,剑气则直冲斗牛。” “然后......然后就惊醒了......” 云有信与云清月兄妹两人听完长舒一口浊气,竟然是做了一个梦! 这傻妞哪里是在顿悟,分明就是在睡大觉,害得自己疑神疑鬼好半天。 三人在一起又闲聊了好一会后,云清月便与哥哥一起去了学塾,说是想去看藏书。 临走时还把木剑又借给了对方,说是下次来竹林后再还她。 黝黑少女紧握木剑,心中开始默念剑术心法,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 秋日的后山略显冷清,这时一阵凉风拂过,伴随着无数黄叶的飘落。 当其中某一片落叶从女子眼前飘过的刹那,苏若雪脑中空白无一物,以无念之心出剑。 黄叶于半空被切割成两截,切口光滑平整,且左右对称。 女子眸中神采流转,手持木剑于林间翩跹起舞。 每一剑的递出都尽显飘逸灵动之姿,契合剑之一道。 此刻若是云家兄妹在场,估计得以泪洗面。 肯定不会想到,这世间竟真有人能顷刻间领悟出剑意,实乃骇人听闻至极。 而每个人领悟出的剑意都不相同,受练剑之人心性的影响颇多。 苏若雪的剑意除了灵动飘逸之外,也如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不妖不媚,清秀纯粹。 还如那中秋夜晚的千里婵娟,层层清辉,洒落人间,是那样的暖人心扉...... 此刻少女或许不知晓,意境越高的剑法与之匹配的内功心法要求就越高。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后苏若雪才会明白,自己今日所领悟出的东西,其实早已超出普通武学的理解范畴。 放牛村,涟漪巷宋家。 不知是修炼了攀龙附凤诀造成了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说少女本就天生隐有一副勾人魂魄的媚骨。 只见宋婉辞黛眉如远山,红唇娇艳欲滴,仿佛刚饮过一碗鲜血。 妖艳,又如此的乱人心弦! 宋沢脚步无声,来到自己这个养女闺房之中打量,脸上神情似有喜色。 似乎是察觉身后有人,高挑少女转身,瞧见自己这个印堂发黑的爹爹正看向自己。 女子嘴角瞬间浮现一丝媚意,来到对方跟前跪下,语气轻柔: “女儿不负期望,已将这攀龙附凤诀修炼至第四重境。” “近日也甚为勤勉,只求早日突破五重,便可为爹爹您疗伤续命。” 最近,可说是宋沢有史以来心情最好的时日,尤其是见到对方功法突破之后。 男子缓缓用手托起少女下巴,如欣赏璞玉珍宝,越看越是满意。 就在这时,她扶住对方那只托住自己下巴的大手,将其食指轻轻含入口中,舔舐吸吮。 “爹爹以后不要打我了,女儿事事都依您便是。” 待宋婉辞缓缓拔出那含住的手指之后,语气变得妩媚轻柔,说不出的乖巧顺从。 印堂发黑的中年男子闻言大笑,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拍打两下。 “不打了不打了,以后都不打了,爹爹哪里舍得呀!” 就在宋沢离去之后,继续在屋中打坐修炼的少女眼眸隐有血雾萦绕。 嘴角再次浮现的笑意已经不能用笑来形容,那是炼狱恶鬼的渴望,是见人而食的欲望。 独自在后山练完剑的黝黑少女便朝着山的更高处走去,因为那里藏着她的小背篓。 取完装猪草用的背篓之后女子眺望远方,只见前方较远处有一座瀑布,水流倾斜,煞是壮观。 苏若雪以前也去过那边,记得很是偏僻,在瀑布的后面还隐有一处天然洞穴。 对于那个洞穴,村中知晓的人并不多,除了一些孩童,谁没事会跑那么远去玩。 就在这眺望远方之际,黝黑少女渐渐的,有些出神。 她开始思念自己的爹爹,在军中会不会有受累,会不会有人欺负他,会不会吃不好睡不暖,太多太多...... 第98章 新任宗主 宋国,汴州,琼花剑宗。 该宗位于宋国汴州紫云山脉腹地,也是该州灵气最为浓郁的福地之首。 琼花剑宗建宗超过十万年,其下辖多个次级宗门,是宋国名副其实的上宗。 宗门之中只分内门与嫡传,外门弟子则全交由下宗管理。 全宗男女弟子超过二十万,女弟子更是多于男弟子,并且还十分俏美可人。 龙煜,作为皇室派来的临时代宗主,此刻正在宗门灵田视察。 由于施展术法易容过,全宗也无人知晓这个俊美年轻男子的真实身份。 就算是琼花剑宗跻身第十一境巅峰的大长老也看不穿对方深浅底细。 唯有手中一纸诏书,上面那由当朝皇帝赵珩玉玺所印下的章子,老头可是瞧得真切,绝非伪造。 这是他来宗门上任的第三个月,因其行事怪异而备受男女弟子议论。 此时,正有一名山海境的内门女弟子在灵田给那些瓜果蔬菜施肥。 见这位手持折扇的代宗主及包括大长老在内的数十位长老陪同下亲自来这视察。 惊得女子连忙施礼,并小声说着弟子见过代宗主。 俊美男子却是用手中折扇一把将之托住,说以后也别称呼自己代宗主了,这样显得生分。 俏美女弟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宗门长老聚在一起,神色有些惊慌,还满是疑惑。 龙煜对此是温和一笑,说以后称呼自己宗主哥哥就好,吓得人家姑娘是不敢出声。 这让身后的一群老家伙感到很是脑壳痛,敢情你这位代宗主就是来寻花问柳,游山玩水的? 男子自然是一笑了之,说这样其实挺好,会显得自己这个新来的代宗主没有架子,平易近人。 对于这样的鬼话,骗下那些城中的普通百姓都未必可行,更何况是这些活成精的老家伙们。 谁叫人家现在是皇室赐封的代宗主呢,也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去揭穿,也不敢揭穿。 事后这个看管灵田的三境小姑娘自然是给小姐妹们说起了这事,惹得不少女弟子好奇来问。 说堂堂宋国上宗,偌大个琼花剑宗,怎就找来个登徒子当代宗主。 关上房门说归说,其实这些小女子早已乐开了花。 虽说为人有些轻浮,可人家的的确确生得俊俏啊!怎么也比那些老头子中看吧? 不仅如此,话说这个新来的代宗主还十分低调,貌似没有半点宗主的架子。 也不需要弟子给他送饭,平日更不需要有弟子侍奉左右。 还喜欢跑去女弟子饭堂用膳,说女弟子饭堂的老厨子烹得一手好灵膳,比男弟子那边强太多。 这下可把琼花剑宗给整热闹了,让这些女弟子背后议论纷纷,似乎这个话题可以聊很久。 宗门其实有规定,男弟子是禁止去女弟子饭堂用膳。 对此宗门长老也觉得甚为不妥,在主殿也尝试婉言劝说,却不料把自己给说得无言以对。 龙煜不仅是俊美,还十分霸气。 说这宗规上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是男弟子不可去女弟子饭堂食用灵膳。 敢问我身为一宗之主,是那男弟子吗? 再说了,本宗主乃是体恤宗门弟子是否吃得好,同在一个饭堂用膳又有何不妥之处? 众长老闻言自是不敢反驳,似乎也没有理由反驳,只得说句啊对对对,谁让你是代宗主呢! 有的甚至在心中腹诽,说你这个代宗主既然都同吃了,是不是还得补个同睡啊? 要体恤弟子当个好宗主,我们这群长老也能理解。 但你丫的为何只关心女弟子,男弟子咋就不去体恤体恤? 对此龙煜不是没有提及,说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还说什么男儿当自强,不要想着与女子争宠,毕竟女子天生就要弱上一些,理应多多关照。 气得全宗数百位长老是直跳脚,这代宗主也忒不要脸了吧! 分明就是一脸登徒子相,还非得把喜好女色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儒家圣人都不如你龙煜“品行高洁”! 起初是因为他那代宗主身份,在这琼花剑宗着实是太过惹眼,让这些女弟子敬而远之。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女子倒是觉得自家代宗主还是个有趣之人。 那是真的毫无架子,还喜欢没事给她们讲一些修仙界的趣闻。 不过就是习惯不太好,讲着讲着就有点跑偏话题,说一些让姑娘们面红耳赤的悄悄话...... 在宗门议事殿内,龙煜这位新人代宗主也体现出极为强势的一面。 他要求宗门在下次三教论剑中务必夺魁,拿下彼岸界天雾山脉灵石的开采权。 天雾山脉位于彼岸界东界面,以大型灵舟的速度前往则需要三个月,不可谓不远。 在东界面有着大量的灵石矿脉,同样也有强大的妖兽与妖族。 不光是这两族,那些鬼族和灵族也多有聚集在那个方向,也是一片无国地域。 彼岸界凡达到上宗规模的大型宗门皆可参与东界面灵石矿脉的开采。 虽说那边矿脉极多,不过夺魁的宗门可以优先选择。 自然会选那些相对安全的矿脉进行开采,避开与异族部落的冲突。 那些在论剑中名次靠后的上宗便只能去一些凶险地域开采。 经常会受到异族与妖族袭扰,甚至是死伤不少弟子。 这也是为何每三年举办一次的三教论剑能这般受到重视的原因。 除了赚取更多的仙家宝钱,灵石也极为重要。 通过宗门的冶炼,灵石可以被提纯,最后炼制成灵晶。 灵晶也分为上中下三个品阶,品阶越高的灵晶,所需投入的灵石原矿就越多。 往往一枚下品灵晶,就要投入上千颗普通灵石原矿提炼。 至于中品与上品,那当真是需要一座优质的矿脉作为支撑,不然根本无法冶炼太多。 那些大国上宗每年的开销也尤为惊人,单单只是护宗打阵消耗的灵晶,每年下来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仙家宝钱主要用于修士修炼所用,以及日常对法宝的修补。 或是对灵兽的滋养,小型法阵的开启等等,用处不可谓不多。 这宝钱只能通过探索上古遗迹,或是在品阶较高的洞天福地中诞生。 并不能人为炼制,故而较为稀罕。 第99章 长了瘤子 古兰戈壁,新兵训练场。 今天是苏丰年他们参训的第一天,总的来说还比较温和,以各种军械的讲解为主。 但这样的状态也仅仅维持了三日,当第四日起,开始对新兵体能进行针对性团训。 刘铭也把他身为一个二十年老兵的风采展现得淋漓尽致,可说是毫不手软。 能让你在这古兰戈壁跑半天,绝对不会让你只跑一个时辰,直到众人累趴下为止。 就徐鹄与张丰翼这样的强壮体魄也是叫苦连连,唯有咬牙坚持。 苏丰年虽说体魄也算健壮,可毕竟岁月不饶人,比起这些刚成年的少年郎,还是差了些。 完全是凭着他的坚韧与意志在支撑,不然早就成了垫底的存在。 冯从文又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训,也就头天咬着牙熬了过来。 第二天就开始以各种手段偷懒耍滑,这一切都被行伍长刘铭看在眼里。 男子没有打他,只是让这个有些微微发福的少年一直跑,跑到大晚上才被人像死狗一样给拖回了营帐。 还好苏丰年提前多塞了两个馒头在怀里藏着,不然对方还得饿到天亮。 当冯从文看见对方递出的馒头后,是毫无吃相的大口朵颐起来。 平日在家中可能大鱼大肉吃惯了,故而不觉得。 时至今日才知晓,原来馒头也能这样好吃的,以前咋就没发现呢!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从最初的不适应,每晚回到帐篷抱怨。 到十天后的逐渐适应,每天几乎是用汗水洗面,在一次又一次的奔跑中突破自身极限。 这一晃便是一个月,微胖的高大少年也少了许多赘肉,变得更加结实。 苏丰年除了坚持每日的体能训练,有空就会跑去演武场听教头讲解武道。 白天时常会抽空去练习那套破军枪法,晚上则在自己床铺上打坐修炼内功焱阳三绝。 军中日子艰苦乏味,但是也有许多普通人体会不到的乐趣。 在与大伙一起的训练当中,感受着同吃同睡,也感受着吃苦受累,相互鼓励与扶持。 农历十一月二十一日,冬至日。 叶小蝶今日很开心,做了五六个菜。 今天不仅是自己小女儿十一岁的生辰,还收到了从军中寄来的家书。 不管此刻前线有没有烽火,这家书对妇人来说可谓胜过万金。 信中言语简单,但却透露出男子对妻子与两个女儿的思念。 还打趣的说自家这个黑丫头又长大了一岁,不知有没有变得漂亮些,以及祝福言语。 也讲到了自己在军营中吃得好睡得好,叫母女三人不用担心,好好过日子。 也顺带提到行伍长刘铭是个老好人,不仅说话好听,为人还十分温和,天天都挂着一张笑脸。 这可把小妇人看得乐呵呵的,眼中同样也含着泪,那是喜悦与思念的泪水。 翌日清晨,鸡鸣日出。 苏清清有些瞠目结舌,此刻正望着自己妹妹的胸脯满脸吃惊。 少女之前也没刻意注意这些,似乎也就是最近几个月,变化尤为明显,且一天大过一天! 她细细打量片刻,全然无法用双手握住,女子惊呼,径直跑出屋外,同时口中大喊: “娘,不好啦,妹妹长瘤子了!” 听见自己大女儿惊呼,吓得妇人从灶房丢了勺子便往外跑去。 “清清,怎么回事?” 叶小蝶望着自己女儿,是一脸疑惑。 清秀少女看样子有些惊慌,待深吸一口气后才说: “娘,你快进去看看吧,小妹胸前好像长了瘤子,老大了!” 妇人抿了抿唇,没有言语,只是黛眉轻蹙的往内屋走去。 黝黑少女见自己姐姐跑了出去,吓得这姑娘半天没回过神,就愣在床铺上,打了个盘脚。 “若雪,快让娘看看!” 妇人进门直接来到女儿身边,解开肚兜一角。 苏若雪这时满脸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好像是自己患了某种了不得的大病,为何自己竟不知呢? 叶小蝶看完连忙帮自己小女儿穿好衣衫,眼中忧愁之色浮现。 她还清晰的记得,就在几年前,朝阳巷的王寡妇便是生了瘤子,没两年就去世了。 想来此事耽搁不得,于是吩咐自己大女儿在家看屋。 自己则带上小女儿去一趟黄桷巷吴家医馆,好在夫妻俩都是郎中,更便于医治。 黄桷巷,吴家医馆室内。 吴长春的妻子杜兰正为苏若雪把脉,随后解开少女衣衫仔细查看妇人口中说到的大瘤子。 约摸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看完后是眼含笑意,她转身朝叶小蝶望去。 “这哪是什么瘤子,你这个当娘的也是女子,难道就没经历过这个年岁?” 妇人闻言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还有一些不解与吃惊。 不过总算是能放下心来,只要不是长了那瘤子就行。 或许是看出对方心思,杜兰也有些好奇的说: “虽说是长身体,但我行医数十载,也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 “在这里我就想问问,你女儿平日可有吃过什么奇怪的食物?” 叶小蝶沉思些许,摇了摇头。 “倒是没有,我们夫妻吃什么,两个女儿就跟着吃什么,若雪这丫头打小就乖巧懂事,从不在外乱买吃的。” 妇人话音刚落,突然又想到什么,接着说: “小时候喝过不少豹奶,难道是因为这个?” 其实此事杜兰也有所耳闻,不过时隔多年被叶小蝶当面说出,倒是让她颇为好奇。 “豹奶?” “叶妹子不瞒你说,我虽身为郎中,但医术也极为有限,是不是因为这个还真不敢妄下定论。” “不过你大可安心,只是比寻常女子大了......许多,倒是性命无忧,并非什么瘤子怪病之类。” “回去也好好安抚一下你这小女儿,让姑娘切勿忧愁,照常吃喝,和寻常人一样即可。” 女子听完起身施礼,在付过诊金之后便带着苏若雪离去。 在走出吴家医馆后,妇人爱怜的摸了摸自己女儿脑袋,笑着长舒一口气。 黝黑少女则笑容灿烂,说待会要去金家铁匠铺做工。 可能会晚点回家,让娘亲与姐姐不必等她一起用晚饭,叶小蝶听后自是点头。 第100章 长河落日 涟漪巷,金家铁匠铺。 黝黑少女此刻看着手中精铁长枪内心很是开心,因为这是她打造得最为完美的一把兵刃。 金辰也仔细看过,夸赞其锻造娴熟,淬火精湛,已经看不出有任何瑕疵。 这番评价对苏若雪来说不可谓不高,感觉自己都有些飘飘然,双脚怎就突然离地了呢? 可能是太过高兴,少女偷偷在长枪枪杆下方铭刻了两个小小篆字,为若雪。 以此来纪念自己第一次淬火成功,打造出了连师父都赞不绝口的“神兵利器”! 这事金辰自然不知晓,不然肯定是不允许的。 其实男子也忘了告诉对方,给朝廷打造的制式兵刃是禁止随便铭刻图纹字样。 还好就只有这一把,铭刻的位置也十分不惹眼,倒是没被人发现。 就在打造完的第三天,军器所的人便来放牛村验收,然后运走了这两百把制式兵刃。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古兰戈壁的训练强度是越来越高。 不少新兵身体开始吃不消,体魄弱的有时候一天要晕个两三次。 并且军营中的气氛也渐渐变得压抑,总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行伍长刘铭最近有些火大,刚把那骂骂咧咧的冯从文狠揍了一顿,叫人拖回营帐躺平去了。 在列队之时也讲到一些话,虽然隐晦,但聪明点的都能听出,那便是大战将起。 听说整个白鹭州已超过十五座城池被武国蛮子攻下,最近又拿下两座,下个主要攻打的就是古月城。 从而也加快了这八十余万新兵的训练进程,强度陡增,让众人疲惫不堪。 夜晚,徐鹄等人早已呼呼大睡,呼噜之声响如雷。 坚持修炼了两个月焱阳三绝的高大男子突然从口中吐出一道炽热气箭。 胸中顿觉畅快舒爽,若非是在这夜间军营之中,他还真想放声长啸。 苏丰年缓缓运功,感受着内力在奇经八脉中的流转,最后汇聚于丹田。 这种感觉自不用说,内功焱阳三绝已经达到小成。 说来也奇怪,若是按照常理,任何一门内功没个三五年以上,是不可能有此成就。 这本当初由裴姓道士赠予他的武学书籍还真是让人费解,敢情就是主打一个神功速成! 很多想不通的事高大男子也懒得去想,因为想了也是白想,倒不如好好认真修炼。 当号角声响起,已是第二天天鸣。 九人成列,行伍长刘铭在队伍右侧带队,沿着沧澜河方向而去,看来是打算围着营区跑大圈。 昨天被狠狠揍了一顿的冯从文今天算是彻底老实了,只管埋头跟在后面。 有了这一出杀鸡儆猴,其他人自然不敢学对方抱怨。 就算心里一直骂着这个杀千刀的行伍长,脸上还必须得保持住笑容不是? 当跑完三十里路程,徐鹄与张丰翼在内的八人早已累得满身是汗,就差没把舌头吐出来。 苏丰年则是生平第一次感觉这么好,除了额间布满细汗,也只是微微喘息两下。 这顿时引起了刘铭的注意,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何缘故,前后判若两人。 若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场,刘铭都想掏出一张驱邪符贴在对方额头上,看看是不是被鬼魅附身了。 “苏丰年,出列。”行伍长的声音突然传来。 高大男子听到后瞬间答了一声“到”,就从队伍中走出。 刘铭言语干脆:“队伍带回,准备用饭,巳时四刻来演武场领取各自兵刃。” 说完他便自行离去,看方向估计去了参军营帐那边。 众人见行伍长走远,顿时欢呼起来,一屁股就坐在了原地。 同时讨论起了会给他们发什么样的武器,想来是渝国军队制式的军刀和长枪。 军刀适合近战,两两捉对厮杀。 长枪则适合冲锋陷阵,尤其是大军与大军之间的方阵对攻。 在休憩片刻之后,苏丰年便将队伍带回,各自简单洗漱,取了碗筷准备用早饭。 巳时四刻,演武场早已排起了长队,看样子都是为领取兵刃而来。 在经过半个时辰的排队后,苏丰年终于领到了一把眉尖刀,还有一杆精铁长枪。 待走出人群,高大男子忍不住舞出一记枪花,紧接着再使出破军枪法第一式,长河落日! 焱阳三绝内功心法自行运转,直刺连挑,三枪齐出,转身一杆砸地,顷刻间激起数丈黄沙,从半空飘然散落。 枪势如虹,大有万夫莫敌之勇,惹得周围不少新兵转头望来,一个劲的拍手叫好。 可就在这时,苏丰年只见三枚铜板丢在了自己身前,还有刘铭淡淡的声音。 “耍得不错,这是打赏你的。” 高大男子神色有些讪讪,习惯性的伸手挠了挠头。 他自然知晓对方的用意,于是赶紧扛着长枪,抓起地上佩刀就往营帐跑去,头都没敢回一下。 刘铭上前捡起自己那三枚铜板放进包里,望向对方离去的方向,眼中隐有笑意。 放牛村,涟漪巷,金家铁匠铺。 苏若雪依旧是光着膀子在边上打铁,金辰则一脸怪异的打量着自己这个徒弟,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 记得以前这姑娘嘴唇厚得像两条小腊肠,怎么突然就正常了呢? 不过皮肤依旧黑如煤炭,牙齿则白如霜雪,还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 如今没了朝廷兵器所下发的锻造单子,倒是清闲起来。 壮硕中年男子此刻靠在墙边继续安逸躺,把平日的打造活都交给了自己这个女徒弟。 全然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此刻心中别提有多舒心。 很快就到了午时,和每天一样,金默又提着高高的食盒为自己老爹他们送饭。 苏若雪这时已经脱去了身前那件围裙,身段尽显,丰腴得有些不真实! 金默这姑娘自从进门就一直死死盯住眼前这个小黑豹,就差没把眼珠瞪出来。 少女低头瞧了瞧自己,又抿着唇瓣望向苏若雪,敢情这肉肉都长对了地方。 方才还觉得不对劲的金辰此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女徒弟咋回事,吃仙丹啦? 再瞧瞧自己这个小女儿,不能说是平平无奇吧,但确实没有可比性,实力相差甚为悬殊。 金默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打铁的缘故,想着要不自己也来这里跟着老爹每天打打铁? 咬着牙坚持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定就锤炼出来了呢! 第101章 戒中水墨 苏若雪在做完工后回到家中已是戌时过后,桌上是叶小蝶为她留的饭菜。 尤其是近两年,吃的菜肴变得渐渐丰盛起来。 记得小时候可不是这样,妇人或许是看到两个女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不再吝惜银子。 如今苏清清与苏若雪都能为家里分担不少事情,还能挣些银钱回家,日子自然好了许多。 看见自己小女儿进屋,叶小蝶便把桌上饭菜端去灶房锅里加热。 好在里面还有火星子,只需要加些引火的干叶子就可点燃,倒是省事。 黝黑少女见到桌上的肚子炖鸡,黄豆烧肉,还有两碟素菜后就开心不已,赶紧去外面先洗了个手。 苏清清见自己妹妹吃得香,感觉自己好像又饿了,只得用手托住下巴盯着少女高耸的胸脯发呆。 当娘的则坐在边上为自己小女儿夹菜,嘴里说着慢点吃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少女这时才想到是在家里,于是抹掉嘴角的一颗饭粒后傻笑。 说自己每天在铺子里就是这样和师父吃饭的,大口大口的,可高兴了。 对此叶小蝶是满眼笑意,在她心里从来就没想过这个小女儿是自己捡来的,倒是忘记了许多事。 待用过晚饭,妇人却是叫自己大女儿去洗碗筷,说是有事要与你妹妹说。 苏清清只得起身说着好好好,小妹如今是我家的主要劳动力,该我这个当姐姐的伺候她。 黝黑少女只得朝对方吐吐小舌头,知晓姐姐可没生自己的气,只是说着玩。 当母女二人走进内屋,妇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小女儿脸颊。 她这才注意到那原本的厚嘴唇就像是消肿了一样,这倒是让人不解。 叶小蝶笑了笑,起身去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从中取出了两件新做的肚兜。 一件白色,一件黑色,上面绣着一朵荷花与两条锦鲤,寓意倒是挺好。 “这是为娘给你新做的,等会回屋自己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明天拿我给你改改。” 黝黑少女听完是嗯嗯点头,眉眼弯成了月牙子。 女子叹息一声,没好气的说: “你这姑娘呀,也真是的。” “再这样长下去可如何是好,怕你身上穿的这件都快包裹不住了,那出门还不羞死个人?” 女子身段丰腴不是坏事,可太过丰腴就会十分惹眼,并非好事。 叶小蝶此刻都有些后悔,为何当初就非得给孩子喂劳什子豹奶。 这下可好,以后自己这个小女儿一出门就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盯着,想想都让人脑壳痛。 苏若雪这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少女把玩着手指,声音有些喃喃。 “我也不想它长这么大的,打铁不便,练剑不便,就连跑起来都不便,倒不如做个男儿身......” 这话还真是把妇人给气笑了,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小女儿偶尔想的东西有些出乎旁人的意料。 或许是担心这丫头烦恼,女子也不再聊那关于胸脯之事,而是把目光挪回了包袱上。 她从中取出那件淡金色袈裟,还有那枚白玉戒指,香囊则一直戴在少女身上。 “这是你爹爹在石子溪边捡到你带回家后才发现的随身物件。” “除了包裹你的这件袈裟,以及你戴在身上的香囊,除此之外便是这枚戒指。” “原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如今若雪也长大了,为娘便把这些先归还于你。” 黝黑少女突然眼泪横流,抱住对方腰肢哽咽。 “娘亲,你不要赶若雪走......” 女子有些错愕,摸着自己小女儿脑袋问: “娘亲何时说要赶你走呀?” “真是个傻姑娘,你在娘亲心中比亲女儿还亲,喜欢还来不及!” “只是见你现在长大了,先提前告知你,如果日后你真遇见自己亲生爹娘了呢?” 少女连忙抹掉眼泪,露出一脸笑容。 “若雪的娘亲姓叶名小蝶,若雪的爹爹姓苏名丰年!” 这话倒是让小妇人颇感意外,看来送自己女儿去学塾念书是对的,还真会说。 这看似马屁一样的好听话儿又岂是马屁话这样简单的,这是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呐! 养恩大过生恩,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妇人眼眶渐渐湿润,同时心田温暖。 想到眼前这个黑炭小女儿还真是一块惹人怜爱的小黑炭,烧起来能暖人心! 随后苏若雪回到自己闺房,便将那件淡金色袈裟收放进衣柜里。 早已忙完躺在铺上的苏清清见了是掩嘴轻笑,打趣的问: “小妹啊,你说你亲生爹爹会不会是个和尚呀?” 清秀少女似乎觉得挺好玩,越想越有趣。 倒是苏若雪,心情多少有些复杂,听了只是摇摇头。 女子突然翻了个身,趴在床铺上用双手托腮,翘起一双小腿来。 “这袈裟倒是华美,可惜是和尚穿的,你只能放着留个念想了。” 黝黑少女见自己姐姐那一脸惋惜的模样也跟着打趣道: “无妨,说不准以后庙里改了寺规,万一要收女和尚呢?” “到时候不就可以拿出来自己穿了吗?” “等我学会念经,就天天在姐姐你耳朵边念上个一千遍一万遍。” 清秀少女发了狂,就要准备伸手去拉,却不料被其轻松躲开。 “好你个死丫头,身手见长了呀!” 清秀少女吃惊,只得坐在床上故作生闷气。 如今的她不仅身手变得更加灵敏,力气也比自己姐姐大上太多。 只是从小姐妹俩打闹惯了,苏若雪如今也不会真的用力,她就担心会伤到对方。 “姐姐,你看。” 黝黑少女坐到床边,摊开手后正有一枚白玉戒指放于掌心。 东西倒是让清秀少女有些眼熟,似乎自己四岁那年在堂屋见过,那是爹爹刚捡回妹妹那晚。 不过时间太过久远,记忆有些模糊。 现在再次被拿出来,苏清清只是沉思片刻,就回想起来。 “这不是当初和你一起包裹在袈裟里的东西?” “不过这么小的戒指,能戴进手指上吗?” 苏若雪听完后摇摇头,把玩着手中白玉戒指说: “多半是戴不进去的,不过可以试试看。” 黝黑少女说完便把戒指拈在指间,看来是打算戴在左手中指。 就在戒指刚接触到少女手指的瞬间,很是轻松的戴了进去。 这让边上的苏清清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识捂住了小嘴。 然而就在这时,苏若雪只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的晕倒在了床上。 当少女再次睁眼,已经身处一方陌生天地。 此地山川河流屋舍皆以水墨凝成,让人只觉身在一幅画卷之中! 第102章 奇怪晶石 苏若雪沿着水墨铺设而成的石板小路一直往前走,道路两旁是水墨浸染的怪树。 少女突然停下脚步,好奇的伸手去摸,却发现触感和普通树木没什么不同。 不过就是看起来极为不真实,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在梦境中。 为了验证心中想法,她使劲在自己小臂上拧了一把。 “疼疼疼,好疼呀!” 女子连忙用手揉着被自己掐红的肉肉,神色苦兮兮的。 这哪里又像是在做梦,完全是到了一处陌生地域,这让苏若雪心中有些惊慌。 但有一点是她所不知晓的,那便是此刻苏清清正用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 打了两下见没醒也就懒得理会,女子自然认为对方又玩起了同样的把戏。 以前就爱装晕,去涅盘城在马车上也是,现在又这样,就不能换个新鲜的? 装吧装吧,反正一会没人理她自然就会睁开眼,这是属于苏清清的经验。 如果此刻有人凑近仔细打量,便会发现苏若雪小臂上面早已红了一块。 当这条石板小路走完,少女就来到了一个小山坡上,坡顶平整有屋舍。 在屋舍前还有一个莲花水池,里面几条金色鱼儿来回穿梭,很是灵动。 从坡顶往下眺望,是一条长长的河流。 女子原地缓缓转了一圈,才发现这条河流刚好把这小山丘围在中间,巧妙得紧。 更远处似乎到了水墨世界的尽头,连绵不绝的高山显得有些虚假模糊。 天上那几只呆头呆脑的仙鹤飞得那叫一个敷衍,让少女看完打了个摆子。 苏若雪突然“咦”了一声,明显感觉自己变聪明了许多,之前的呆愣感已经消失。 此刻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自己的过往,一点一滴,全都了然于胸。 包括那些欺负过自己的人,辱骂过自己的人,想想都让人心里不痛快。 少女不由冷哼一声,不自觉的扬起了小下巴,这是生气的感觉?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把衣服顶得高高的胸脯,脸颊有些发烫,这是害羞的感觉? 喜怒哀惧爱恶欲,视为七情。 但却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感受真切,似乎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感。 苏若雪眼眸清澈,充满了少女的好奇与活泼。 背负双手的朝山前茅屋走去,待进了篱笆院子,里面除了寻常的桌椅板凳之外,别无他物。 屋子里面有一张小木床,以及一只竹枕,墙上挂有一幅水墨画,这倒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只见画中女子背对自己负剑而立,一袭轻纱裙衫随风飘拂,前方则是一条无边大河与连绵青山。 而在画像的边上还题有两句诗,为三千繁华皆尘土,负剑醉言苍生苦! 打量片刻之后苏若雪也就出了这茅屋,感觉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女子又顺着山坡往河边走去,她想看看那河水是不是用墨汁做的。 因为隔得实在是有些远了,若不下山走近些,还真看不清楚。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苏若雪便来到了河边。 走近之后才得以看清,这河说大不大,说小它也不小。 从河的这边到河的对岸,估计得有二十余丈,看样子水也不算太深,但要淹死人还是挺容易的。 她来到边上,看着水中的自己,愣在原地许久。 直到猛然惊醒,苏若雪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后挪动,脸色变得苍白,显然是受到了某种惊吓。 “那水中的女子究竟是何人,为何会那般好看?” 这是少女此刻心中的想法,尤其是对方那惊为天人的玉颜,这世间竟真有此等出尘绝艳之姿? 苏若雪见到的好看女子不多,除了娘亲在自己心中美得一塌糊涂,也就剩下寥寥数人。 自己的姐姐与云清月,还有便是在涅盘城遇见的谢燚萱和酒肆老板娘绾潇潇。 但这些都远不如河水里那位姐姐生得好看,连一半都比不上。 她瞬间想起了在荒野驿站边上的老槐树,记得那晚是遇见一个女鬼姐姐。 那时还不像现在这般清醒,对那些阴灵鬼物只是好奇,根本谈不上害怕。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少女不觉有些背脊发凉,恐惧感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若是再让自己晚上去一趟那荒废驿站,她苏若雪是打死都不会去的,最好这辈子都别去。 现在女子的心中开始恢复平静,想再去看看河水中的仙女姐姐还在不在里面。 少女开始压低身形,在靠近水边还有不到三尺之时就趴在了地上。 匍匐前行,慢慢靠近。 这动作还是苏若雪跟着黑豆学的,见大黑豹捕猎都喜欢这样。 也就顺带记在了脑子里,没想到今日还真派上了用场,不免在心中夸了自己一声小机灵鬼! 就在探出头的那一刹那,水中女子再次出现,不过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少女并没有忙着逃走。 她眨了眨眼睛,水中女子也跟着眨了眨。 不对,而是两人同时一起眨! 她又伸出双手摸着自己脸蛋,水中女子也照做,全然就是自己的水中倒影! “这绝对不可能!” “水里的女子这般漂亮,怎么会是自己?” 这是此时此刻苏若雪的心声,除了不信,她还觉得很是可笑。 少女忍不住的向河里伸出手去,而水中倒影也同样朝她伸出了手。 就在两只手掌即将贴合之际,那水中倒影眼中赫然露出一抹狡黠之色,仿佛在说“下来吧你”! 让苏若雪内心不安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水中女子一把将之扯入河中,溅起大片水花。 好在少女小时候在村边池塘学过凫水,还不至于被淹死。 不过眼前的光景却是让女子不想游回水面。 只见河底堆满了无数不知名的晶石,光鲜剔透,好看至极! 苏若雪也顾不得太多,既然都下水了,不如顺带捞一块上来,看看究竟是何物。 当潜至河底,便随手抓了块拳头般大小的晶石,这才就径直往水面游去。 少女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河水浸湿她的全身,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埋下头去,仔细打量着手中晶石,只觉触感冰凉,让人不愿松手。 待握得久些,浑身上下便开始逐渐结起了冰霜,寒气也越发厉害。 这种寒冷并不仅仅只是针对身体,似乎连同灵魂都跟着一起冻结! 水墨空间的天地开始变得紊乱,空中风云变色,河中浪涛不断。 苏若雪瞬间清醒,连忙丢掉手中晶石,随之也晕倒在了地上...... 第103章 对错在心 伴随着一声惊呼,黝黑少女从床榻上惊醒。 同时醒来的还有女子刚睡着不久的姐姐,苏清清。 “大晚上的不睡觉,小妹你在叫唤啥子?” 此时回过神来的苏若雪脸上还残留着一抹惊魂未定,只得笑着说自己做了个噩梦。 秋夜微凉,思绪万千,注定这一夜睡不踏实。 与姐姐背靠背而睡的黝黑少女开始细细回想刚才的瞬间,看似做了一个梦,实则不然。 因为她发现自己小臂上的疼痛感仍在,虽然早已不疼,但用手摸上去就能清晰感受到。 毕竟是自己用力掐的,姑娘不免有些自嘲。 开始在心里腹诽那个苏若雪,怎能对一个少女下如此狠手? 当一觉醒来,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雪,让整个放牛村平添几分安宁祥和之美。 这时身上的衣物明显有些单薄,苏若雪还未来得及转身回屋。 叶小蝶便事先把冬衣从柜子里翻了出来,并嘱咐冬季寒冷,可别光着膀子打铁,小心着凉。 可当少女真的来到铁匠铺做工后却发现根本不像娘亲说的那般,依旧是汗如雨下。 于是只好脱掉那件厚厚的冬衣,穿上她那件黑色围裙抡锤。 今天的生意还算不错,三人来打菜刀,两人来打柴刀,还有一人是打环首刀。 男子看起来不是本村人,体型高大偏胖,眼角一道深深的刀疤。 由于是昨天就来的铺子,金辰便抽空给对方打了个刀胚,并未完工。 或许是着急,这汉子大早上就来守在铁匠铺这里。 汉子一见眼前这极其丰腴的黑炭少女拿起它那柄刀胚,就觉得很是好笑。 “我说金师傅,你就让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来打我的刀?” “银子可没少给,事先就说过,这刀急着用,若是没锻好,可别怪老子砸了你铺子!” 金辰挥挥手,冲着刀疤汉子笑了笑,一副你爱砸不砸的懒散模样。 “放心,没打好我退你银子,还免费让你砸个铺子玩。” 汉子闻言冷哼,随后不再言语。 只是在边上打量着面前这个丰腴少女的巨大胸脯,看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心里是骂骂咧咧,怀疑这衣服里面是不是塞了大团棉花。 尤其是看到女子的那张“炭容”,让男子很是不适,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丑的! 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继续看那黑丫头,免得看多了晚上做噩梦。 待淬火过后,苏若雪开始认真打磨,力求做到最好。 这是她做事的态度,也是老夫子说过的言语。 无论做事还是做人,都求一个无愧于心。 既然吃着金家的饭,领着师父每月给的银子,那就必须得把事给做好了。 无论是多累的活,又有多少做不完的事,苏若雪至今从未主动要求过自己师父涨工钱。 少女觉得其实现在已经很好很好了,每个月三两白花花的大银子,哪里花得完啊! 自己留五百文在身上,其余二两零五百文就交给自己娘亲保管。 无论是补贴家用,还是叶小蝶说的给她存着,都无所谓了。 若从内心来说,苏若雪其实更希望自己爹娘吃好喝好,再买点好看的衣服。 想归想,但依他们二老的性子来看,分明是舍不得把钱花在自己身上。 宁愿给自己两个女儿买好吃的,或是每年添置新衣,都从来不会想着给自己买一件。 每当苏若雪瞧见自己娘亲身上那件补了又补的粗布衣裙,就觉得心里酸楚难受。 这次她决定自己做主,等二月初领了月钱就去黄桷巷为娘亲挑选一套好看的衣裙。 少女估摸着也花不完,正好给自己姐姐也买一套,自己的就等以后再说吧。 反正每天四个时辰都在这里打铁,偶尔去下学塾,然后就是去后山竹林练剑。 回来给花花打打猪草,穿新衣服倒是显得有些多余。 弄脏了还会心疼好久,就算洗干净了也不行,因为已经脏过了,不能算是新衣服。 女子脑袋里虽说在胡思乱想,可手上的活倒是一点没停下。 再怎么说也是做熟练了的,不存在打磨失误,也不会失误,这只是一个刀剑锻造完的收尾活。 安上木制刀柄后,最后又用水与抹布擦拭干净,一柄寒光闪闪的环首刀就算是打造完成。 黝黑少女双手捧刀,将之递到疤脸汉子跟前,示意对方已经锻造好了。 汉子见此一把抓进手中,仔细打量片刻,在确认没有问题后便笑着大步离去。 等人走后女子才望向在边上安逸躺的金辰,悄声问: “师父......这个人看上去好凶,不会是个坏人吧?” “如果他拿着我打造的刀去做坏事,若雪会于心不安的……” 闭眼养神的壮硕男子听完睁开一只眼,紧接着睁开第二只,语气玩味: “前些年别州村子闹饥荒,种出的粮食不够吃,饿死了不少人。” “师父问你,那些种田的农夫是不是都要于心不安呢?” 少女抿了抿唇瓣,又弱弱问了一声:“为何?” 金辰看来有些急了,低下头就去地上找砖头,可惜没找到,不然真想给自己额头来一下子! 男子只好耐着性子说: “因为粮食是农夫种的嘛,吃了又没吃饱,最后还是把人给饿死了,难道就不该羞愧的去寻棵树上吊?” “还没懂?” 少女点点头,又习惯性的跟着摇摇头,似乎这样挺好玩。 金辰坐起身,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 “这世间本就没有坏的武功,更没坏的刀剑,唯有坏的人心。” “诸如那些说书先生讲的,某某某修炼了某种武功后为害武林。” “后世之人谈功色变,称其为邪功。” “这让老子来说,他娘的就是讲了一个狗屁!” 苏若雪掩嘴轻笑,在边上听得认真。 “黑丫头你倒是说说,若这劳什子邪功修炼完后去岩口巷扶那九十高龄的李老爷子回家。” “或是去朝阳巷帮谢婆子挑水劈柴,实在不行就去黄桷巷帮着冯望才家搬大米。” “你说说,这还能算邪功?” “我看就是一门行善积德的美功!” 男子说完又叹息一声: “我就说呀,刀剑功法没有错,错的是人心。” “你也不用成天胡思乱想,唯有庸人才会自扰之。” “好好打铁,认真干饭,开开心心的活好每一天即可。” 少女突然觉得自己师父今天好会讲道理,连忙嗯嗯点头,随后脱下围裙,穿回了自己那件冬衣。 第104章 考前加餐 渝国,皑皑州,农历二月初五。 刘铭看着眼前九人,朗声说: “三个月的新兵团训时至今日就此结束,后天将对每个伍进行考核。” “你们的成绩也代表了所在都的成绩,也是决定你们将会分配到哪支老兵营。” “还有个好消息,这两天下午营中加餐,吃好喝好,提前做好准备。” 男子说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挥挥手,示意众人各自回营休息。 徐鹄等人听完大声高呼,兴奋得不行。 经过三个月的苦训,几名少年也成熟许多,脸上少了些稚气,已经有了青年男子的模样。 变化最大的还得是冯从文,身上的赘肉彻底没了,高大魁梧,不过依旧是胆子最小的那个。 苏丰年经过这几个月对焱阳三绝的修炼,体内真气是越发浑厚。 一口气打完十二式破军枪法额间连汗珠都看不到一滴,眼中神光渐渐变得充盈。 高大男子皮肤也和其他新兵别无二致,成了古铜色,虽然瘦了些,却极具男子阳刚之美。 九人在回营休息了大约两小时后,便去拿上碗筷兴冲冲的跑去吃饭。 都想看看这加餐到底是怎么个加法,因为训练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行伍长说加餐。 当苏丰年等人到来时,戈壁上早已站满数千人,黑甲马车正源源不断的运来食物。 这些都是从北大营那边过来的,临时营帐这里可没这个条件。 吃的东西相对简单,不过肯定是能吃饱。 米饭,馒头,鸡蛋,咸菜与腌肉属于常备,各个营区倒是不缺。 只见每辆马车上都有两名身穿甲胄的老兵,从车上提下好几个大木桶,也不知里面装的何种食物。 “走,我们也过去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好吃的!” 说完就笑着走了过去,其余八人见此也一同跟上。 还没靠近,就见不少新兵端着满满一大碗从他们身边经过。 汤汁鲜红麻辣,里面是香香的肉块,切得较为方正,看样子是红烧肉。 不过在排队打进碗里后才知晓,原来是烧的羊肉和牛肉,每辆马车上面各有五大桶。 而每辆车的牛羊肉足够一百余人食用,古兰戈壁上足足近百辆马车,供一万人食用。 不光是他们这都的人,其余三十四个都的人也都加餐,想来吃的都一样。 苏丰年吃着碗里热腾腾的羊肉心里则是在数着羊。 男子有些好奇,那三十五万新兵得吃掉多少头牛羊呀? 这可是让他这个小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啊,也就朝廷能有这个财力与人力! 徐鹄看着碗里的大块羊肉,咽了口唾沫,还没等他动筷子,曹酔就坐在了边上。 “兄弟,这牛羊肉你们年轻人还是少吃为妙,容易上火。” “关键这军营还全是一群糙老爷们,上火容易消火难呐!” “不如你分些给哥哥我帮你吃,如何?” 徐鹄听完顿时瞪大了眼,一副你敢靠近试试的护食样儿。 曹酔似乎视而不见,依旧笑着说: “感谢的话你藏在心里就好,我曹某人最是关心同袍战友,日行一善嘛!” “去你大爷的,你这姓曹的贼子,分明就是想骗我肉吃!” 徐鹄实在忍不住,竖起了眉毛。 要知道这三个月他吃的苦可不少,好不容易有顿像样的肉菜,岂能被人哄去? “说得好像你曹酔是个糟老头子似的,也年长不了我们几岁,要脸不呢?” 程路在边上咀嚼着碗中肉块,冷不防的来上一句。 冯从文在马车上被这家伙骗去不少吃的,此刻正好落井下石。 “脸倒是有,不过就是厚如城墙。” “兄弟们难道还不知?就他怀里的那些书,看完面不红心不跳的!” 曹酔连忙打断说: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 “哥哥我面可以不红,心却不能不跳,不跳就他娘的死翘翘了!” 众人大笑,懒得理这油嘴滑舌的家伙。 就在一群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男子早早吃完开始在那舔碗,那叫一个干净! 苏丰年也觉得对方举止怪异,不过也是出于战友间的好心,来到对方身边坐下。 “小兄弟,我碗里还有,分与你一些。” 曹酔闻言起身,扬起下巴。 “苏大叔你自己吃吧,毕竟年龄大了,好好补补身子。” 任他苏丰年脾气再好,都有种想骂人的冲动,想到咱放牛村怎就出了这货! 就在胡牛牛与冯从文一干人诧异的目光中,年轻男子拿着碗又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那打菜的甲兵瞪着眼前男子有些纳闷的问: “我说小老弟,你刚才是不是已经来过一次了?” 曹酔一把亮出他那只干净得有些反光的碗说: “没呢,大哥你是不是记错了。” “你瞧这碗,不是挺干净的吗?” 甲兵疑惑的挠了挠头,好像挺有道理的,难道真是自己记错了? “行,你把碗递给我,给你补上一份。” 曹酔心里乐开了花,从对方手中接过第二碗肉,笑着回到苏丰年等人身边坐下。 “真不要脸!” 这次是许斌开口了,很是让人意外,因为这家伙平日几乎很少说话。 想来是实在看不下去才骂出声,这世上还真没见过脸皮这样厚的! 年轻男子边吃边说: “这世道,脸皮厚,才能吃得够!” “我曹酔不偷不抢,凭脑子吃肉,关你鸟事?” 许斌只是转头瞥了一眼,看来不想与这货多费口舌。 冯从文似乎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连忙加紧舔碗,想着自己也去再打一碗肉回来。 不多时,苏丰年众人就听见那边甲兵骂骂咧咧。 “你行伍长是谁,他难道没给你讲过营中规矩?” “每个新兵只能打一碗肉,你丫的还想吃第二碗,揍的就是你这样的吃货!” 八个人纷纷侧目,见那个左眼眶被打成黑白熊的男子就这样灰头土脸的慢慢走了过来。 曹酔见了大笑,差点没被嘴里的肉噎死。 翌日辰时,起床后的众人在营帐休息,准备用早饭。 古兰戈壁训练场,一千名行伍长整齐列队,听取前方副都头的讲话,约摸半炷香后才解散。 刘铭此刻神色有些凝重,随后径直向苏丰年等人的营帐走去。 第105章 试炼讲解 营帐之内,男子将一张舆图放于桌上,苏丰年等人则围在边上张望。 刘铭指着身前图纸,语气颇为严肃: “这便是明日你们将要进行新兵试炼考核的地形图,你们可以自己好好看看。” “在这里我想提醒诸位,本次考核试炼非同小可,难度尤在往年之上,甚至会出现部分伤亡。” “接下来我要说的,你们要牢牢记在心里,不要当做是一场儿戏对待。” “我相信没人愿意看到,出发前一个个还活蹦乱跳,抬回来就变得冰凉僵硬,这可不好玩。” 在场众人默然不语,冯从文额间更是渗出汗来,神色不安。 刘铭伸手指向图上标注数字“一”的地方说: “三十五新兵将从鬼眼沙漠与古兰戈壁之间的北大营出发,途径第一个点,古兰城遗址。” “就是我现在手指的这个地方,你们将在这里捉捕金色叮叮猫一只,作为后续通关道具。” 男子说完就用手指在图上敲了敲,示意众人记清楚,这里很重要。 徐鹄突然有些疑惑的问:“行伍长,叮叮猫我知晓是何物,那金色叮叮猫又是何物?” 胡牛牛与冯从文等人同样也是满脸好奇,都把目光挪向行伍长刘铭。 剑眉星目的高大男子似乎有种被各位打败了的无奈神情,只得耐心讲解。 “在古兰城遗址有数以亿计的红色叮叮猫,但每数百只中就会有一只金色的,你们要将它捕获。” “千万要记住,不要弄死了,不然后面的关卡你们无法通过,只得以试炼失败的成绩算。” 刘铭突然加重语气,叮嘱众人。 苏丰年等人听得认真,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刘铭见众人竖着耳朵,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又接着说道: “到时候北大营会给各位发捕捉金色叮叮猫的网子,能不能顺利捉到,就看各位的本事了。” “待捉到之后,你们将沿着图上标记所指,沿着古兰城遗址往上前行,二十里后达到下一个目的地,黑风谷。” “这里常年飓风不断,黑沙尘遮天蔽日,只要注意避开大可平安通过,并非什么困难的关卡。” 男子手指继续挪动,指向第三个标注点。 “这里是安息荒原,生存着大量的金眼狼,虽然常年试炼都有斩杀,却是怎么也杀不绝。” “这金眼狼虽说连一阶妖兽都算不上,但胜在速度极快,十分不好击杀。” “你们想要手中的金色叮叮猫不隔夜死,就需要杀一头来取血喂养,为其续命。” “尤其是这种金色的,一旦离群就会很快死去,所以路上要特别小心,保护好它。” “若是一旦死掉,也将被视为考核失败。” 众人有些面面相觑,敢情是捉了一只小祖宗,还得好生伺候着? 见众人样子应该是都听懂了,刘铭又继续往下讲: “经过安息荒原之后就沿着舆图往东走,在抵达标注点四以后会有军方设置的驿站。” “你们可以用捕获到的金色叮叮猫兑换一块捕兔令,然后前往标注点五捕捉兔子。” 苏丰年身为一名猎户,当听到捕兔子还需要令牌,实在是没憋住,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怎么,我讲话很好笑?” 刘铭瞬间马着个脸,面色有些严厉。 高大男子连忙摆摆手,忍着笑说: “敢问行伍长,在下也是猎户出身,为何捕只兔子非得兑换令牌,还请解惑?” 对于苏丰年的疑惑,刘铭也自然明白,于是指着舆图接着讲解: “你们要捕捉的兔子并非普通兔子,而是身为一阶灵兽的伏黑兔。” “此兔异常狡猾,虽说不会伤人,但普通人要捕到,几乎不可能。” “你们用金色叮叮猫兑换的令牌是军方随军修士炼制,上面有针对捕捉该兽的阵纹。” “此阵纹就算不是炼气士亦可激发,只要将令牌靠近对方十步之内即可。” “但伏黑兔耳目极为灵敏,但凡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在百步之外就会逃窜。” “相比较那金眼狼来说,更难捕捉。” “以往那些新兵,多数都在这关止步不前,所以需要诸位多动动脑子。” 程路在边上缓缓点头,看样子对捉这伏黑兔很是感兴趣。 反观冯从文与胡牛牛两个大高个,两眼迷茫,全然一副脑子忘记带出门的样子。 刘铭不耽搁时间,继续往下讲。 “若是顺利,你们在捉到伏黑兔后便可继续沿着图标所指,去往第六个关卡,寂灭古战场。” “诸位是不是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很唬人?” 刘铭说完笑了笑,望向在场九人。 张丰翼与许斌在内的所有人都点点头,看这名字就知晓有古怪。 不过当听见行伍长这口吻,难道真的只是名字唬人,实则很轻松? 可惜刘铭接下来的话让这些新兵蛋子全都黑着一张脸,大气都不敢喘。 “不单单只是听上去唬人,更是有性命之忧!” “这寂灭古战场数万年来受杀伐戾气所染,滋生出了许多不可言说的鬼物。” “至于具体是什么,我就不向诸位透露了,不然这试炼也太过无趣。” 这黑心的行伍长,还卖起了关子,这不是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吗? 包括苏丰年在内的众人是眼含怒意,在内心用最客气的言语问候对方先祖。 刘铭看在眼里,不过也懒得和一群呆头鹅新兵废话,继续沉声说: “第七个关卡乃是军方设置的第二个驿站,你们得用捕获的伏黑兔兑换一张护身破魔符。” “这张符箓可减少第八关卡通关时的难度,不过经常也会失效,总之一句话,自求多福。” “第九和第十关卡是今年新出的,昨日副都头召集我等行伍长集合便是谈及此事。” “对方没有明说,只说是临时增加难度,让你们在经过最后两个关卡时多加小心。” “毕竟小命就一条,我也不希望自己带出来的兵都是一帮窝囊废,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你们通过最后关卡,也就是第十关,相当于围着古兰戈壁绕了一个大圈,最后回到北大营。” “该讲的我也都讲了,明日祝各位顺利通关。” 刘铭说完便转身离去,那张试炼关卡的舆图则被留在了桌上。 第106章 牡丹花下 宋国,汴州,琼花剑宗。 宗门内门弟子二十万人,平日都分布在两院,四堂,五房,三十六仙峰与七十二灵洞中。 两院是指该宗的外事院和内事院,皆由众位长老打理,主要负责宗门对外及对下宗的日常事务。 四堂为炼丹堂,符箓堂,炼器堂,阵法堂,专为宗门培养对此道擅长的优秀弟子。 五房则是指灵田房,灵禽房,灵药房,灵矿房和灵兽房。 平日为宗门提供灵膳食材,种植灵药,开采矿脉,及培育灵兽而设立。 琼花剑宗还分为三十六仙峰和七十二灵洞,每个地域都有从事不同事务的宗门弟子。 同样也是弟子居住、修炼、听学、劳作的主要场所,皆属于紫云山脉范围。 诸如还有执法阁与传功殿,一个执掌宗门刑律,一个负责传道授业。 除此之外还有各司,例如灵膳司,执法司,传功司,四灵司,彩衣司和护宗司等。 为堂主和房主的下辖部门,分别由各司主执掌。 灵露别苑,位于第二十七灵洞区域,是内门灵膳司沐花辰与沐雨别姐妹的住所。 此刻别苑禁止全开,室内一张雕花大床,被粉色轻纱的帘子所遮掩。 虽看不清帐内风光,却能见到那散落一地的衣物。 有男子的长衫衣裤,女子的裙衫小兜,以及那床榻上传来的云雨吟吟之声。 宛如猫爪挠心,心痒难耐的同时,更是引人遐思! 随着里面男子长舒一口气之后,帘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约莫三息,里面传来了男子有些置气与撒娇的声音。 “你们姐妹俩好歹夸夸本宗主啊,这可比与一名上五境大修士斗法还累啊!” 依偎在男子左侧的俏美女子名为沐花辰,相貌秀美,是琼花剑宗灵膳司弟子。 其闺名取自“绣衣真昼锦,彩服更花辰”中的花辰二字。 依偎在男子右侧的俏美女子则名为沐雨别,容貌清丽,同样是灵膳司的弟子。 其闺名取自“契阔阻风期,荏苒成雨别”中的雨别二字。 沐花辰与沐雨别为孪生姐妹,前者是姐姐,后者是妹妹。 姐姐性格温婉,妹妹更为活泼,喜爱玩闹。 而睡在姐妹中间的俊美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琼花剑宗的这位代宗主,龙煜。 不得不说男子的手段之高,短短几个月就把姐妹俩人的芳心捕获。 碍于女子的羞涩姐妹两人是不敢言明,喜欢上同一个男子她们更是心知肚明,毕竟姐妹连心。 谁叫人家长得又那般俊美好看,修为实力又强横,还是一宗之主呢! 这要放在彼岸界任何一个大宗门都是女修们为之痴迷的存在,何况是这仅三境修为的沐家姐妹? 姐姐沐花辰闻言脸颊红晕更甚,把脸颊轻轻贴在男子肩头边,也不言语。 此等言语着实让人难以启齿,这要人家姑娘如何回话? 未必还大大方方的夸上一句宗主哥哥生猛,小女子跪服的话? 那也太羞耻了吧! 这话在沐花辰脑子里想想倒是可以,毕竟自己宗主哥哥真的很厉害,不得不服呀! 妹妹沐雨别的胆子就要大上许多,她认为修士阴阳调和乃是常事。 又岂能如那市井小女子一般,扭捏作态,遮遮掩掩。 女子微微挪动娇躯,让身子最柔软的地方轻轻贴在男子侧身之上,俏皮的望向对方。 “宗主哥哥生龙活虎,小女子雨别拜服!” 龙煜大笑,想去摸摸沐雨别的脑袋,却不料对方很是灵活的一转身,给躲开了。 当再次回身已经跪坐在了男子身上,用一袭轻纱包裹住身前美好春光。 沐雨别见自己姐姐害羞,不由掩嘴娇笑起来。 “龙煜,既然我与姐姐委身于你,日后万不可负我们,不然......” 俊美男子趁机反制,将其压在身下,笑了笑: “不然什么?” “还是说不然就给本宗主生两个大胖小子?” “不过细细想来,还是算了吧。” 沐雨别红着脸,嗔怒的问: “为何算了?” 龙煜哈哈大笑。 “因为你不够翘,只能生闺女,还得你姐姐来才行。” 沐雨别娇哼,蹙起一对柳叶眉。 姐姐沐花辰也是恼怒的一拳打在男子胳膊上,这力道摆明了属于打情骂俏这个级别。 就在俊美男子想要不要再大展雄风好好收拾一下这两个小女子时,别苑的禁止突然有了反应。 看来是有人来了! 姐妹俩慌忙起身,去寻找那飞得满屋子的衣裙,看得龙煜很是忍俊不禁。 他倒是一点不着急,就算是大长老来了又何妨,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此乃你情我愿之事,本宗主又没强迫宗内女弟子,我们只是正常交流修炼功法,何错之有啊? 就在龙煜霸气思量之际,姐姐沐花辰已经率先穿好衣裙,便匆忙往屋外赶去。 当走出屋子,来到大门就见到了灵膳司司主贺音尘。 女子看样子不到三十,身穿黑白碎花裙衫,头戴一顶白云道冠,眉宇间似有三分英气。 沐花辰这一路上尽量平复自己心绪,不过脸颊依旧有些潮红。 当她来到灵露别苑大门,正好瞧见贺音尘站在外面,于是连忙打出一道法诀,撤了禁制。 “沐花辰见过司主,不知司主来此寻弟子何事?” 娇美女子作揖行礼,语气显得平静。 贺音尘上下打量,见对方衣衫不整,发丝散乱,就像刚起床尚未梳洗的样子。 于是不答反问:“花辰,你这是在睡觉?” 女子笑了笑,面容有些窘迫的说: “我与妹妹在屋中修炼功法,倒没有睡觉......” “司主您说吧,找弟子何事?” 沐花辰说完又主动相问,想要岔开话题。 好巧不巧,沐雨别也从屋内走了出来,瞧那走路的样子很是别扭。 其实这姑娘此刻才知晓,原来破身真的是一件很疼很疼的事儿! 看着同样衣裙不整,发丝凌乱的沐雨别,陆音尘皱起了眉问: “你们当真是在修炼功法?” “千真万确,句句属实!” 二女抢着说,不愧是孪生姐妹,这异口同声恐怕就是这样来的吧! 贺音尘是无奈摇头,打算先进屋再说正事,这可把姐妹两人吓得不轻,连忙拦住。 “妹妹,快进去给司主沏壶灵茶。” 沐雨别闻言是心领神会,还未等对方开口,人就已经跑进了屋子。 第107章 新兴职事 见到自己妹妹跑进屋,沐花辰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陪同贺音尘缓缓往前厅走去。 灵露山苑内,沐雨别扭着蛮腰夹着腿,很是难受的探出一颗头。 却发现那讨厌的宗主哥哥已经不见了,仿佛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床榻上! 女子赶紧收拾收拾杂乱的房间,还从地上拾起一根男子的腰带,华美贵气,正是龙煜留下的。 “小妹,灵茶沏好了吗?” 外面突然传来姐姐沐花辰的声音,娇俏女子想也不想的就把腰带扔进袖口里,快步走了出去。 嘴里还不忘喊着来啦来啦马上就好! 常言道,忙中必出错。 沐雨别刚端着沏好的灵茶来到前厅,就在递出茶水的那一刻,那条腰带就这样顺着袖口滑落到了地上。 这让娇俏女子很是恼火,早知晓直接扔进储物袋里,不过现在为时已晚。 “这是?” 陆音尘拾起那根男子腰带,满脸疑惑的望向姐妹二人。 姐姐沐花辰尚未来得及开口解释,妹妹沐雨别心明眼亮,瞬间想到一个看似合理的说词。 “司主姐姐,我们姐妹太久没回家看爹爹,甚是想念。” “雨别就想着给他老人家缝制一条腰带,等下次回家探亲就送给老人家。” “是呀,我也给娘亲缝制了一件新衣,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吗,我们姐妹打算一起回家看看二老。” 陆音尘虽有疑惑,但也没有继续深思,把手中腰带递还给了对方。 说起这沐家姐妹,也算是宋国幽州较为有名的修仙世家,其父母也同为五境金丹修士。 随后,这位灵膳司司主交代了琼花剑宗过年几天的采买与各类安排。 并让姐妹两人先放下手中事儿,除夕至大年初三这四天去主峰帮厨。 说是有不少外出游历的内门弟子将回宗,还有下宗的宗主及众多长老会来做客,灵膳师会十分紧缺。 沐花辰与沐雨别除了是三境山海境的修士,还是灵膳堂下辖灵膳司的二阶灵膳师。 所谓灵膳师,便是可以将灵田中的各种灵菜,还有豢养的灵禽,经过特殊手法与功法烹炼,制做出可供修士食用的灵膳。 灵膳的好处要远远大过丹药,高品质的灵膳不仅有着与高阶丹药相同的功效,还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炼丹虽说可以快速提升修士修为,同样的丹药嗑太多,一来会产生强烈的抗药性,二来则会在体内积累丹毒。 并随着抗药性的增加,丹药的功效会急剧下降,丹毒更会侵蚀体魄经脉,消除起来很是麻烦。 但灵膳就不会,不仅可以完美的替代各类丹药,还能解决修士常年服用辟谷丹的苦恼,极大的满足口腹之欲。 说起灵膳师这个行道,还是诞生于两千多年前,对于各个界面的修士来说,可谓是新兴职事。 众所周知,无论多么广袤的界面,灵药与灵矿的数量都是有限的,终有开采完的一天。 为了宗门的发展,也为了修真之路不断绝,先贤大能便另辟蹊径,最终钻研出了灵膳。 话说最初修炼的那名修士原本也是一名炼丹师,不过限于炼丹资质有限,被宗门排挤。 后历经多番苦研,开创出了一条全新的炼制门路! 传言这位前辈生平喜好吃辣,越辣的菜品越爱吃,可说是百吃不腻。 他便选用宗门豢养的灵禽土岩鸡为原材,以灵田中种出的小尖椒为配菜。 再辅以庖丁手法处理,以丹火烹炒半个时辰,辅以自创《鲲之大》功法炼制。 终是烹炼出了修仙界第一道灵膳,取名灵膳辣子鸡! 随后数百年间,这门易学不易精的功法在修仙界是广为流传,不少炼丹天才弃丹从灵。 直至今日,也没有任何宗门培养出过一名十阶灵膳师,最高止步于九阶! 而九阶灵膳师烹炼出的灵膳只能对玉臻境的修士有用,至于第十境元婴境大修士吃完只能果腹。 想要成为灵膳师也十分不易,除了有极佳的修炼资质,还对嗅觉与味觉的要求极高。 除此之外,修炼《鲲之大》功法对灵气的需求不高,主要依靠吞食灵米提升境界。 每个大宗门的灵田也十分有限,每年产的灵米更是不算多。 除了三成供给宗门食堂,超过七成都要提供给宗门灵膳师用来修炼,好提高自身品阶。 简单来说,这个新兴职事极为耗费宗门资源与财力,普通宗门还真培养不起。 就拿宋国被称为上宗的琼花剑宗来说,全宗数十万弟子,灵膳师不超百人! 至于超过五阶以上的,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出来,可见其稀罕,不亚于绝世法宝。 沐花辰与沐雨别姐妹,若单论修行资质,在宗内顶多算中等偏上。 怪就怪在姐妹俩天生味觉与嗅觉远超常人,称得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灵膳奇才。 大长老还特意嘱咐过灵膳房房主,这两个女弟子要重点培养,万不可吝啬。 无论牺牲多少宗门储备的灵米,必须把她们喂饱! 对于大长老交代之事,这位房主自然不敢不重视,当天便叫来灵膳司司主贺音尘。 让她这个四阶灵膳师好好栽培姐妹两人,还说有任何难处都可以向本房主提出,一律满足! 沐花辰与沐雨别也不负宗门高层的期望,短短几年就突破到了二阶灵膳师。 自然,这也吃掉了整个琼花剑宗三十万斤灵米! 这让大长老在内的众位长老心中滴血的同时也大感欣慰。 这买卖前期看起来很是血亏,胜在后期收益极大,也是一场豪赌。 若是中途有个什么意外,导致境界突然止步,那才是真正的亏得裤衩都不剩! 龙煜此刻斜靠在大殿座椅上,听取下方上百位长老汇报大年各项事宜及安排。 俊美男子看上去像是在认真聆听,实则是想着不久前的那场翻云覆雨,当真是回味无穷啊! 他龙煜不仅是宋国皇室的玉亲王,同样是这琼花剑宗的代宗主,还是龙渊阁的家主,更是一名十二境的大修士。 任何一个身份放在这彼岸界,都足以傲视群雄,震惊整个修真界! 第108章 炽焰流萤 对于这沐家姐妹,男子有着自己的考量,或许将来能为他所用,因此必须得拿下。 哪怕是牺牲他龙煜的色相,那也在所不惜,俗话说吃亏是福,大不了自己吃点亏好了。 估计这种厚颜无耻的想法,放眼整个宋国,也唯有此人尔! 渝国,问剑州,京都皇城。 貌美女子慵懒的靠在凤椅上,模样看上去就像熬了夜,有些无精打采。 这数个月以来,左丞王右芝终于从宋国出使归来,正向女帝云锦启奏。 “陛下,宋国虽然答应出兵,但要求实在是太过欺人,老臣不敢擅作主张。” “故而这才匆忙赶回,先征求一下您的意思。” 老头面色忧愁,语气颇为低沉。 右丞王之佐却是在边上嘿嘿一笑,言语很是阴阳怪气。 “以后这种出使还是让能说会道的年轻臣子前去,做人得服老,没求本事还硬撑!” 云锦蹙眉,瞥了一眼对方,王之佐只得识趣的闭嘴不言,把头转到一边。 “别理他,王右芝你接着说,本帝听着呢。” 女子坐起了身,目光如古井深渊。 老头闻言之后轻叹一声,徐徐说: “对方虽然同意出兵,却只肯出八十万,并要求本国清云剑宗的下任继承人去宋国琼花剑宗为质。” “还要以每年在东界面开采灵矿的五成作为报酬,持续十年。” “对方或许早就知晓老臣无法做主,这才让老臣回国奏请陛下。” “质子的事先不说,每年五成作为报酬,还持续十年?” “他赵珩怎么不去抢,真以为我渝国的国土建在东界面不成,这绝对不行!” 云锦发了怒,那翘起的一条雪白长腿猛然放下,脚上的一只凤鞋刚甩出就被女子瞬间抓住,穿回了脚上。 貌美女子起身,冷眼望着下方群臣,语气淡淡: “传令三军,放弃白鹭州,死守古月城。” 此话一出,下方众人面色铁青,仿佛死了亲生爹娘。 本想进言的左丞和右丞同时张口,一个字没说又同时闭口,此刻倒是十分默契,没有争吵。 女帝云锦说完这话只觉全身没了力气,堂堂十一境巅峰大修士,就这样背对而立,眼眶渐渐湿润...... 她不希望有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每当听闻城池沦陷,百姓惨遭屠戮,那心如刀绞的滋味,谁又能体会? 清云剑宗,位于渝国天凤州灵溪山脉腹地,为该国上宗之首。 其《山河剑榜》排名第二的神兵炽焰流萤,就供奉在该宗剑阁之内,静候它的新主人。 相传太古时期,天地初开,上界道主佩剑也名为炽焰流萤,最盛之时可劈星辰,斩日月! 小小渝国能在彼岸界屹立不倒,皆是因此剑名气太大,关于此剑的传闻更是骇人。 根据《山河剑榜》中记载,炽焰流萤在彼岸界现世还是仙元历一百一十七年前,距今三万年。 话说该剑以炽阳火晶为主原材,再融合一百三十六种稀有金属作为辅材。 而后寻极阳之地,于正午引天火锻造三百七十年,神兵终现世! 古籍有言:炽焰初现,天降流萤。红月临空,焚天煮海!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数万年后的今天,众人只知晓炽焰流萤供奉在清云剑宗剑阁之内。 却没人知晓整个宗门没有一名弟子能与神兵产生共鸣,更别说驾驭该剑。 说得通俗点,就是还没人有这个资格去握这柄剑,神剑通灵,择有缘之人。 除了弟子,宗门的那些长老与历任宗主也不是没去试过,下场倒是有些凄惨。 修为境界从八境到十二境不等,还未踏进剑阁就被震了出来,一半重伤,一半跌境。 事到如今,再也没有哪个长老或宗主敢踏进剑阁半步,除非嫌命长了! 有剑榜排名第二的神兵在宗内本该是件喜事,可对清云剑宗来说不亚于供着一个老祖宗,脾气还贼臭! 云浪,乃渝国皇室旁系,旁得已经不能再旁的存在,也是清云剑宗下辖月桂宗弟子。 男子在从军之前是一名游侠儿,仗着从宗门学来的几套剑诀闯荡江湖,自身不过四境修为。 就在那年,云浪邂逅了江湖女侠陈晚颜,两人可谓是一见钟情,爱得死去活来。 男子洒脱,女子霸气,搅得江湖是不得安宁,被戏称为“江湖搅屎棍”! 或许是众人觉得这个称呼似有不妥之处,于是又改为“江湖挨打相”! 也不知从何时起,夫妻两人开始淡出江湖,从此销声匿迹。 在那之后,关于云浪与陈晚颜的故事在说书先生那可以讲出几十个版本。 尤其是陈晚颜,性格最为霸道,昔年被此女揍过的“英雄豪杰”可不在少数。 这些人为了泄愤,只得编出各种不堪入耳的故事。 瞬间让那群靠说书为生的人寻到了灵感,可算有得讲了,还是能从年初讲到年尾的那种。 渝国,凤栖山脉外围。 这时林间出现一名皮肤黝黑如炭的少女正哼着奇怪小曲,手中握着一柄木剑于身前比划。 只见姑娘身段极为丰腴,即便穿着厚厚的冬衣也不能尽数遮掩,可见其挺拔之姿。 若非这容貌与肤色,定然是那低头不见脚尖的绝美女子! 想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至少目前看来还是有道理的,毕竟女大十八变,说不准哪天就变白了呢! 这黝黑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去凤栖山脉看望黑豆一家的苏若雪。 趁着今日不打铁,下午也不用去学塾,在竹林练完剑后就往凤栖山脉走去。 当她来到山崖下那个熟悉的山洞外面后,只是抬头稍作打量,就径直往洞中走去。 还记得那天晚上,那枚戴在中指上的白玉戒指就像消失一般,完全无法用肉眼看见。 不过当苏若雪伸手去摸时,又能实实在在感受到戒指的存在,还是戴在自己手上。 这让少女很是疑惑不解,同时心中还有些不安,宛如自己被鬼上了身一样,只觉全身怪怪的。 一路上也尝试过多次,无论是轻抚,还是摩擦,亦或者哈口气,都无法再进入那如梦似幻的戒中世界。 现在看来唯有一种解释,便是那天晚上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小臂上的红印属于梦中自掐。 自己把自己说服的黝黑少女此刻显得很是开心,想到村里那些妇人还夸自己胸大无脑。 苏若雪对此很是认可,不过现在细细琢磨,她们还是说得不对,明明就很有脑子好不好! 第109章 暗金雷纹 岩洞深邃幽暗,黝黑少女行走在其中宛如隐去身形,妙不可言。 当她走到洞穴最深处,却是没有见到豹婶婶一家。 苏若雪挠了挠自己后脑勺,心中好奇。 “难道豹婶婶一家出门捕食去啦?” 带着心中疑惑,少女出了洞子,有些微微失落,打算就此离去。 不过刚没走出几步就被一声兽吼惊住,连忙回头望去,只见凤栖山脉深处白鸟飞散。 她加快脚步,连走带跑的靠了过去。 因为那声音太过熟悉,不是豹婶婶又是何兽? 大约一盏茶后,在穿过前方那片古树茂林,顿时就看见四头巨大黑豹。 最前方那只体型格外巨大,浑身隐隐散发幽光,背部和额头,以及四肢更有淡金色雷纹,煞是好看。 而在巨大黑豹身后十余丈外,还有三头体型相对较小的大黑豹。 这三头少女一眼便认了出来,眼神最凶的那头是豹婶婶大女儿木耳。 时不时拍打着前爪的那头是它的二儿子,名叫芝麻。 最后眼神相对温和,露出一脸谨慎模样的则是此豹小女儿,苏若雪为它取名黑豆。 在场除了四头巨大黑豹,在它们正前方相隔二十丈外的巨石上还有一头巨大白虎。 这头白虎目露淡银色光芒,周身长满云纹,与最前方巨大黑豹的雷纹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刻显然是四豹对一虎的局面,不过身后那三头黑豹似乎有些不敢上前。 也就在黝黑少女刚靠近的瞬间,巨大黑豹就察觉到了她,却是没敢转头,双目死死锁住那头云纹白虎。 只听巨大黑豹一声咆哮,黑豆第一个反应过来。 其余两头随后跟上,分别来到苏若雪身边,将少女护在中间。 女子此刻也不再痴傻,眼中渐渐变得清明通透。 她连忙蹲下身,伸手在黑豆身上轻轻摩挲,眼中满是喜色。 不过这黑豹实在太高大了,她只能摸到此豹的脚脚。 黑豆见少女正笑着望向自己,也同时蹲下身去,示意对方骑到它背上来。 苏若雪自然心领神会,毫不犹豫的翻身到了大黑豹背上,双手紧紧扶住其肩背。 芝麻与木耳两豹一左一右稍稍靠近,黑豆居中,三头大黑豹很是默契的纷纷压低身形,开始往后退去。 “黑丫头,我让黑豆它们带你离开这里,此地危险!” “这......难道是豹婶婶的声音,为何会在自己脑海中响起?” “豹婶婶原来会说话呀,为什么以前就没听它说过呢!” 这是少女此刻的想法,吃惊,好奇,还有疑惑。 任此女再聪慧也想不明白,其实这头巨大黑豹已然渡过一次雷劫,凝结了金丹。 方才不过是以神念传音告知,并非是口吐人言。 就在巨大黑豹传音的那一刹那,浑身云纹的巨大白虎似乎寻到了机会。 只见一道爪芒一拍而出,直击黑豹头颅。 这凝结了金丹的巨大黑豹明显更为迅捷,躲避之时生出一连串残影,凡人肉眼几乎不可见。 云纹白虎既然打算出手,就不会仅仅只有这一击! 果然,此兽又是一声咆哮,口中激射出一道银色白芒,而白芒所过之处草木尽毁,可见其威能之不俗! 巨大黑豹凭借自身迅捷的特点,围着对方奔跑,时而腾空,时而又跃上古树,极为灵活。 云纹白虎见几轮攻击下来仍不奏效,看样子是有些气急败坏。 要亲自下场去追吗?呵呵,明显不可能! 它心中明白得跟个镜子似的,同样凝结了金丹的暗金雷纹豹,其速度之快,岂是自己这头蠢虎能追上的? 若比拼力量自然是胜过对方不少,论速度而言,虎虎表示只能在对方后面吃灰! 或许是咆哮得累了,云纹白虎发出白芒光束的频率明显慢了许多。 然而就此刻,当对方在此凝聚光束之时,暗金雷纹豹在凝聚出一道极为逼真的残影就消失了...... “好机会,就是现在!” 巨大白虎心中狂喜,喷出的白芒精准击中,待它反应过来那只是一道残影,为时已晚。 巨大黑豹这时赫然从身侧窜出,速度之快,仅一个眨眼! 来不及躲闪的云纹白虎只得下意识激发体内金丹之力,想要硬接下这一击。 虽然同为猫科兽类,这蠢虎着实太过轻视对方,谁让它在山中称王称霸称习惯了呢! 暗金雷纹豹将体内大部分金丹之力凝聚于左前爪,其余用作灵璧护体。 天知晓这一击能不能成功,那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傻事可做不得呀。 错就错在这巨大白虎太轻敌了,当对方在自己身侧出现的那一瞬间。 它只微微后退半步,抬起那条强有力的左前爪抵挡,大有一副不动如山的架势。 “虎”算不如天算,它这次是真的失算了! “左撇子!” 重重的一爪拍打在了右侧虎脸之上,连同整个巨大身躯在空中翻转一千零八十度。 此等良机,巨大黑豹自然不肯放过,残影浮现,换了一个角度以尾鞭横扫而出。 将那半空晕头转向的云纹白虎瞬间击飞出数十丈之远,一路砸断好几棵大树!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虎虎是懂的。 吐出一颗虎牙后就转身消失在了林中,一路上头都不回一下,看来去意已决。 “呼不死你,蠢虎!” 巨大黑豹坐下开始舔舐自己左前爪,看来这左撇子有时候还是挺好用的嘛! 原本这凤栖山脉之中只要是凝结出金丹的兽类,相互间相处还是挺友善的。 也不知今日这云纹白虎是不是发了批疯,看着黑豆三头小家伙就想要欺负下。 好的嘛,人家娘亲还在边上呢,大家同为金丹境,难道真怕了你不成? 两兽一言不合就开始了之前苏若雪见到的那一幕,势如水火,针尖对麦芒的姿态。 若是放在以前,这暗金雷纹豹是定然不敢去主动招惹云纹白虎的。 俗话说得好呀,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这也算是给那头蠢虎长个记性,让它知晓以后带崽的母兽别去轻易招惹,尤其还是那些同境界的。 第110章 捉叮叮猫 山壁岩洞之内,三头黑豹蹲坐成排,整整齐齐,样子多少有些可爱。 苏若雪则坐在自己巨大黑豹身边,姑娘笑容灿烂。 “豹婶婶,你怎么突然就会说话了呀?” “若雪以前每次见你都不说的......” 这黑豹尚未结婴化形,不然此刻肯定是满脸笑容。 “傻姑娘,因为豹婶婶已经渡过一次雷劫,凝结出金丹了呀!” “我们灵兽大都隐藏在这凤栖山脉中修炼,感受着山脉中那浓郁的天凤气息,可福泽百兽。” “一旦凝结成功,便可以神念传音的方式与你们人类交流。” “若是将来修炼到元婴境,届时真的能渡过那第二次雷劫,就可以化为人形。” 巨大黑豹以女子温柔之声传音,为眼前这个黑得不能再黑的少女解惑。 可能在放牛村村民眼中女子肤黑貌丑,但在这暗金雷纹豹看来,当真是个大美人呢! 不由越看越喜欢,限于兽体,若是人形恐怕早就将其抱在怀里了。 毕竟是吃自己奶水长大的,还不看作半个亲闺女? 黝黑少女听着身边巨大黑豹的传音,自己则轻咬食指陷入沉思。 苏若雪突然眼眸泛光的问:“豹婶婶你要多久才能化成人形啊?” 对方的轻笑声在少女脑海中响起,待笑声消失,神色也渐渐黯然。 “恐怕要很久很久呢,你们人类若非修士,怕是看不到哪一天了……” 少女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想来是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吧。 苏若雪从不去想那些与自己毫不沾边的事,别说几百年,自己能长命百岁就烧高香咯! “豹婶婶,若雪最近遇到一件很奇怪很奇怪的事嘞。” “你且说与婶婶听听,我们灵兽可比不上人类修士那般见多识广,所以也不一定知晓。” 听见少女说出的话,巨大黑豹还是蛮感兴趣的,于是让对方说来听听。 黝黑少女伸出自己左手,就这样张开五指放在巨大黑豹眼前晃悠两下。 “豹婶婶你可以看见若雪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吗?” 黑豹闻言顿时将硕大的脑袋凑近,一对豹目泛着淡淡幽光,看了半天硬是没瞧见那劳什子戒指。 对此还以为是这黑丫头调皮,于是有些嗔怒的说: “小丫头何时也这般调皮了,哪有什么戒指啊!” 说完还用大脑袋轻轻一顶,少女顿时倒在了边上。 黑豆看得兴奋,连忙跑上前去凑热闹,伸出大舌头去舔舐女子脸颊,留下满脸的哈喇子。 “讨厌,快过去玩!” “哎呀,黑豆别舔了,我已经洗过脸了!” 苏若雪连忙用双手按在大黑豹那颗脑袋上面,想要将其推开,并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最后好不容易才把这粘人豹豹推开,黝黑少女正色道: “若雪可不是胡说,真的有一枚白玉戒指戴在我中指上。” “不过戴上之后就消失了,但我自己却可以摸到,还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就在自己中指之上,一直都在的!” “嗯?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巨大黑豹眼中神色不变,看样子像是在思索什么,那可是属于暗金雷纹豹的传承记忆。 它突然传音,看样子是有了结果。 “小丫头,会不会是你们人类修士的储物类法宝?” “比如储物袋,储物戒指,储物发簪之类的东西。” “何为储物戒指?” 少女伸手挠头,脑中迅速思量,竟然没有半点头绪。 见此,巨大黑豹只得耐心慢慢解释。 “储物袋或是储物戒指乃是你们人族炼气士才拥有的,里面自成一方小空间。” “并且方便随身携带,是专门用来存储物品的宝物。” 趁着现在还没变傻,少女此刻眼珠是左转一圈,随后右转一圈,看样子是全听懂了。 但想到那晚自己身处那方水墨天地,便忍不住继续问: “豹婶婶,那储物袋子或是戒指可以装一个人进去吗?” 巨大黑豹的轻笑之声顿时在少女脑海中响起,语气有些忍俊不禁。 “闻所未闻,即便是你们人族修士最为顶级的储物戒指也不能用来装人啊!” “小丫头,你为何会有此一问?” “因为那天晚上我就感觉自己被装进了这枚戒指中,我还掐了自己一把,以为是在做梦呢!” “结果醒来之后我查看自己手臂,上面确实有被掐过的痕迹,我敢肯定自己没做梦。” “在那水墨天地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这让若雪甚为疑惑。” 巨大黑豹的叹息声这时传入少女脑中,只听它继续说: “这个豹婶婶还真不知晓,即便是我暗金雷纹豹有传承记忆,但也是从未听过有此等神奇的法宝。” “若非你说得仔细,豹婶婶就真当你是在瞎说呢!” “现在想想,就算是那些上五境的大能修士也定然没有此等逆天宝物,竟然能自成一方天地!” “不行不行,不能再和你这小丫头说下去了,不然脑子快要不够用了。” 苏若雪闻言掩嘴轻笑,她突然伸出自己左手。 “豹婶婶你摸摸,看能不能感受到我中指上的那枚白玉戒指。” 巨大黑豹听完愣了愣,果然还是伸出爪子去摸,但它爪子实在太大了,这要啷个摸嘛! 在半空短暂的顿了顿后,还是将爪子下的肉垫轻轻贴在了少女手背中指之上。 待一息过后,它缓缓摇了摇自己那颗大脑袋,表示什么都莫有嘛! 对此黝黑少女是无奈叹息,看来只能自己以后再寻机会打听此事了。 渝国,皑皑州,北大营。 苏丰年九人在领取了捕捉金色叮叮猫的网子后便跟着试炼图所制方向行军。 两天时间,全程一千里,时间看来很紧迫,路上每耽搁半个时辰都有可能导致考核失败。 故而众人在体力充沛的情况下选择跑步前行,累了就边走边休息。 古兰戈壁广袤无垠,三十五万新兵分散开来其实没有想的那么密集。 不过一路上也随时能看见其他伍的人,同样是连跑带走,丝毫不敢坐下来。 高大男子看着手中舆图,上面清晰的标注了第一关,古兰城遗址。 下方行伍长还特意用小字标注:记得捉叮叮猫,要金色的!金色的!金色的! 对方这习惯倒是养得好,重要的事说三遍。 第111章 无心插柳 大漠沙如海,艳阳似火烧。 虽然是冬季,但这古兰戈壁正午的太阳也照射得众人皮肉生疼。 经过一个时辰的急行军,苏丰年等人来到了一处庞大的遗址前。 放眼望去前方皆为残垣断壁,有倒塌的宫殿,有东倒西歪的石墩,还有粗大并刻有古字的柱子。 全都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讲述着这座古兰城昔日的辉煌与传说。 九人先是停下脚步打量片刻,见不少伍的新兵已经冲了上去,想来多半是去寻找那金色叮叮猫。 累得不行的冯从文想要坐下歇会,但见众人都没这个打算,也就只好作罢。 程路把目光望向苏丰年,高大男子只是打量着这座古兰城遗址,并未急着走进去。 他想看看里面是否安全,既然军方把这里当做第一关,想必不会只是捉个叮叮猫那么简单。 “苏伯伯,我们要进去吗?” 徐鹄在边上凝声问。 高大男子转身,先是点了点头,这才说道: “大家还是小心为上,行伍长在出发前也说过,那叮叮猫数量庞大。” “所以我们没必要去和其他伍的人抢,尾随在后面就好。” 看张丰翼与许斌等人也都是这个意思,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大约又向遗址内走了半炷香的功夫,路上除了残垣断壁也就剩下残垣断壁,似乎一切都很顺利。 众人只好跟在大部队后面继续往前走,又是半炷香的时辰过去。 这时前方突然有人喊出了声,苏丰年等人顿时循着声音源头望去。 只见天上遮天蔽日,全是红色的叮叮猫,其中偶尔掺杂一只金色的。 那金色的叮叮猫似有灵性,悬停半空打量着下方众人,见有人靠近瞬间就飞跑了。 其速度之快,逃命之果断,样子看上去比不少人还机灵。 有不少伍的新兵开始按耐不住了,立即取出捕捉用的网子,一个个像发了疯似的满戈壁捕捉。 有捉到的,自然也有没捉到的,捉到的往往是极少数,还有许多新兵正坐在地上喘息。 “他娘的,这什么鬼东西,飞得如此之快,根本捕不到嘛!” 此时边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抱怨起来,红色的倒是捕了不少,金色的一只没捕到,心中十分窝火。 一个伍里面就一个网,几乎是九个人轮流捉捕,跑累了的就换下一个来,车轮战。 曹酔乐不可支,捧着肚子就差没把眼泪笑出来。 整个古兰城遗址,一望无际的戈壁上三十多万新兵,场面是异常混乱。 骂爹骂娘的,大声抱怨的,还有坚持不懈穷追不舍的,比比皆是。 这也难怪曹酔大笑,敢情是来这大漠游玩的,哪里是什么试炼考核,这不儿戏吗? “好了,我们也开始吧。” “无论如何,这第一关总是要过的!” 苏丰年握住网子,看准前方一只金色叮叮猫,就悄悄靠了过去。 不过很巧,那小家伙也早早的发现了高大男子,眼中似有嘲讽之色。 一圈,两圈,直到二十余圈跑下来,累得男子是额间冒汗。 这小家伙飞得贼他娘快,自己全然追不上。 待看到捉捕他的人停下脚步喘气休息时,金色叮叮猫也同时悬停在天上,就这样直勾勾的打量着苏丰年。 男子心中狂怒,真的是狂怒,还是那种无能狂怒,怎就捉不到呢? 再瞧那小家伙得意的小眼神,感觉自己被一只虫子给调戏了! “下一个谁来?” 苏丰年不想继续耗下去,看来运气这东西,今日出门忘记带了。 见始终捉不到,他也不耽搁时间,干脆直接换人。 “我来,苏大叔把网给我试试!” 胡牛牛自告奋勇,当接过网的刹那仿佛整片天空都是自己的。 这是他的自信心,不过这自信心有些爆棚,自信得有些过了头。 十余圈下来捕捉了个寂寞,那金色叮叮猫还是原先那只,看样子是和这群杠上了! “下一个!” 胡牛牛终是力竭放弃,无奈且羞耻的声音从大高个口中喊出。 接网的时候有多自信,交网的时候就有多自卑,看来这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很公平! 曹酔大步上前,从胡牛牛手中接过网子。 这家伙倒是不按常理出牌,年轻男子一指空中打量自己的金色叮叮猫,语气谄媚: “小可爱,过来我们聊聊心里话。” “也不知晓你是公是母,倘若是公的,我再帮你捕只母的作伴,旅途不孤单。” “若是母的,我曹酔就给你捉只最俊的,让你俩成双成对,可好啊?” 也不知那金色叮叮猫听没听懂,反正头上那一对大圆眼怎么看都像是在鄙夷对方。 见那小家伙没反应,男子持网转身,语气变得哀愁。 “算了算了,懒得捉你,自己飞走吧,心累呐!” 还别说,见这油嘴滑舌的人类转身离去,身后不远处的金色叮叮猫居然跟了上来。 当曹酔走出第七步,嘴角顿时浮现出一抹诡计得逞的笑意。 在徐鸿与张丰翼等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年轻男子猛然转身,整个人都向后扑了出去。 同时目光锁定空中的小家伙,以最快的速度一网扣下。 很可惜,就差一根小拇指的距离,没捉到! 苏丰年苦笑的摇了摇头,看来今天这运气不是一般的差,出发前该翻翻老黄历的。 现在看来,似乎也不用再翻了,已经很明显,为忌出行,忌捉捕! 程路,徐鹄,张丰翼,路程,许斌等余下几人是一个接一个,前仆后继。 结果都一样,没有一个得手的! 而离成功捕捉最接近的那次便是曹酔那经典的一记回马枪,算计是好算计,可缺了运气。 网子又回到了苏丰年手中,看着周围其他伍都捕到了,此刻正手舞足蹈的庆祝。 别提高大男子此时心中有多苦楚,还真是出师未捷先失手,长使英雄泪满襟呐! 越想越是憋屈,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失败就失败吧,捉锤锤个金色叮叮猫。 就在众人心灰意冷之际,苏丰年猛然一把将手中捕捉网扔了出去,就是那么很随意的一扔。 网子落地,同时里面还有一只金色叮叮猫,还是老熟人嘞,就是刚才那只贼精贼精的小东西! 徐鹄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忙跑过去摁住网子,兴奋的大喊: “苏伯伯,捕到了,我们终于捕到了!” 第112章 除夕红包 众人见此都跑了过去,定睛一看,里面果然有只金色叮叮猫,不由大喜。 曹酔蹲下身,用手指轻轻一点那小家伙,笑着说: “你跑呀,怎么不跑了,你不是很能跑吗?” “我们九个为了捉你,差点没累死在这里,待会路上就把你油炸了!” 那金色叮叮猫就瞪着两只大眼睛,时不时转动一下,样子看起来有些无辜。 苏丰年这时从腰间取下一个军方发放的特制小篓,将那小东西关在了里面。 检查了一下盖子,便把小篓重新挂回腰上,这才继续往下一关走去。 这一路上黄沙漫天,刮起的大风让所有人睁不开眼。 好在事先准备了面纱,一个个把脸包裹得像个刺客,防止风沙吹进口鼻里面。 在离黑风谷不到三里时,众人还遭遇了沙螈的袭击。 不过这种兽类却是连低阶妖兽都算不上,更是没法和那沙蝰虫比。 倒是十分皮糙肉厚,普通刀剑几乎无法刺穿。 苏丰年等人只得握住长枪往沙螈头上一顿猛砸,多砸几下这家伙就愣在原地不动了。 待再次反应过来是连忙转身逃窜,前爪飞速刨沙,不到两个眨眼就钻进了黄沙里。 一群人见了是大眼瞪小眼,敢情这玩意儿就是来搞笑的,除了唬人还能干嘛? 此时尚不到黄昏,当来到黑风谷后也没遇见飓风,看来运气还算不错。 趁着风还不大,九个人边走边跑,抓紧时辰赶路,争取在天黑前赶到安息荒原。 听说那金眼狼只在夜间出没,白天都躲在洞里睡觉。 唯一不同的是往年顶多几万新兵参加试炼,这次竟然多达三十余万。 就怕这狼四散逃窜,若是全都躲着不出来,没有狼血来喂养这金色叮叮猫,试炼岂不要失败? 众人终是在日落之前赶到了安息荒原,藏身于一片巨大乱堆中,静候金眼狼的出现。 早已饥肠辘辘的他们从包袱里取出馒头和清水,七人休息,两人放哨,每半个时辰轮换一次。 随着时间的流逝,四周传来无数虫鸣之声,夜空中一轮上弦月高悬,苏丰年等人却无心赏月。 就在临近亥时,整个安息荒原响起了狼嚎之声,看样子就在前方不远处。 “苏伯伯,动手吗?”徐鹄悄声问。 众人此刻也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高大中年男子身上,看来皆以他为首。 就在苏丰年浑身血液一热,准备带着众人冲出去打狼时,却是又停了下来。 他嘴角突然挂起一丝笑意,凝声说: “大伙提高警惕即可,等待坐收渔翁之利。” 徐鹄等人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冲着中年男子竖起了大拇指。 苏丰年看着手中小瓶,眼中笑意更甚。 在试炼开始前就知晓,金眼狼的狼血只需要一小瓶就能喂养这金色叮叮猫。 既然如此,哪里还用得着他们亲自去捕杀,待会只用去寻头狼尸,直接取血即可。 这样不仅省心,还省力,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整个安息荒原传来了新兵与狼群的打斗声,不过这声响只是持续了半炷香的功夫,便安静下来。 显然狼群数量不多,大有一种一击即溃的感觉,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辰,苏丰年这才带着众人从乱石堆里偷偷摸摸的跑出来。 沿着图纸走了二里路,就看见安息荒原到处都是金眼狼的尸体,足足好几千头。 这些狼尸较为分散,最多的一团也就不到百只,想来是被这三十多万新兵打散了。 看那些尸体摆放的姿势,显然是调头就跑,被人一路追杀,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先是随意寻了几十头金眼狼尸体,发现血液都被取光了,这让苏丰年很是意外。 于是九人分散开来,在查看了数百之后,终于是寻到头能放出血的。 并且附近还有不少新兵在搜寻狼尸取血,好家伙,看来这偷懒的还不在少数! 众人也不再此地耽搁时间,取完狼血便继续赶路,沿途再寻处较为安全的地方露营休息。 只要在天亮前赶到凤栖山脉北段的军方驿站就行,到时换完捕兔令后就能直接前往下一关。 丑时初刻,苏丰年在林间看到不少其他伍的新兵聚集在那里,看样子是抱团露营。 高大中年男子便寻了一个百来人的地方,九人轮流睡上一个时辰,待卯时再出发。 后面几关想来也不轻松,晚上不睡上一会白天必然没有精力。 尤其是听行伍长刘铭口中提到的伏黑兔,只听名字就不太好捉,估计远胜金色叮叮猫。 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有道是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破晓时分,一群人再次踏上试炼之路。 天刚亮就到了军方设立的驿站,此刻整片空地全是考核的新兵,正排队换取捕兔令。 好在兑换点足够多,苏丰年把那只昨晚才喂过狼血的金色叮叮猫交给一名甲兵。 对方摇晃了几下篓子,里面的小家伙竟然一动不动,很显然是死掉了! 曹酔与徐鸿等人见此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这一路可是当成小祖宗供着,怎说死就死了呢? 众人心中的失落感油然而生,看似顺风顺水的试炼考核,就这样结束了。 然而就这时,那提着小篓的甲士突然歉意的笑了笑。 “实在对不住,这小家伙在吃完金眼狼的血液后会睡懒觉,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醒的。” 说完他便摇晃了几下小篓,果不其然,那金色叮叮猫感觉到剧烈晃动就扑哧了几下翅膀。 原来没死,只是睡着了...... 再瞧那甲士,眼中隐有笑意,怎就感觉自己这一群人被这厮戏耍了呢? 苏丰年强忍住揍人的冲动,黑着一张脸接过捕兔令,带着一干人继续前行。 “去他娘的,那家伙真欠揍,以后别让老子遇见他!” 曹酔开始骂骂咧咧,其余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种玩笑实在是一点都不好笑,能让人心情大起大落,胸前如压一块巨石,很是不痛快! 放牛村,涟漪巷,金家铁匠铺。 金辰继续安逸堂,自从有了这个不知何为辛苦的女徒弟后,壮硕中年男子是彻底躺平享福咯! 他望向那光着膀子抡锤的丰腴少女,打着哈欠说: “我说黑丫头,明日便是除夕夜,为师给你准备了一个大红包,忙完记得来领。” 苏若雪闻言转身,呆愣的同时眸中还有一丝好奇,不由嗯嗯点头。 第113章 百善孝先 看见手中的那枚银锭,苏若雪此刻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就在刚才,师父金辰给她提前发了过年大红包,足足十两银子, 那可比自己三个月的月钱还要多啊! 黝黑少女拿着银子没有打算直接回家,而是径直去了黄桷巷的李记成衣铺。 “粗革棉麻,软革细麻,冬季襦裙,狐裘小袄,卖成衣啦!” 店铺的老板娘名为李梅,是个不到四十岁且穿着华丽的中年妇人。 这是她开门营业的最后一天,等到明日除夕,就会闭店回家与亲人过年。 毕竟如妇人这样的生意人,从年初到年尾,闭店不做买卖的天数还是屈指可数的。 所以趁着街上还有人走动,喊得格外的卖力,只为争取再多卖几件。 苏若雪这时就站在李记成衣铺的边上探头打量。 尤其是看见铺子里那各种样式的华美衣裙后,少女眼中满是欣喜。 要知晓,这家店的衣服可是放牛村最好的一家,普通百姓很少来这买。 不是里面的东西材质面料不好,更不是衣服做工款式老旧难看,实在是太贵, 老村长刘莫闲做过统计,该村村民平均月收大概在二两银子左右。 像苏若雪这般吃得大苦,有大力气干铁匠活的毕竟还是极少数。 村里人也不知晓这姑娘每月领着三两银子的月钱,不然非得羡慕死她们。 对于这个岩口巷出了名的小黑豹,李梅自然是认得的,此刻她语气颇为不耐。 “我说苏家黑丫头,不买就别挡在这里,待会还有其他客人来买衣服呢!” 中年妇人说完便侧过头翻了个白眼,虽然已经极力掩饰。 不过此刻任谁都看得出来,女子脸上那嫌贫爱富的神色,就差没用字写在额头上。 对于这不太友善的赶人言语,苏若雪倒是半点没往心里去,少女突然面露笑容。 “李婶婶,我能进去看看这些衣服吗?” 见这黑丫头说完就要动身往店内走,妇人见了连忙拦下,微微蹙眉。 “欸,这些衣服你可买不起,还是快回家去吧。” 中年妇人说完便用双手按住少女双肩,将其原地转了个向,大有一种驱赶人的姿态。 黝黑少女满眼的依依不舍,在往前走出数步后缓缓转身,从怀里掏出小钱袋。 只见一大锭银子正静静地摊放于掌中,她柔声说: “李婶婶,若雪有银子......” “有什么银子,还有......真,真的有银子......” 中年妇人闻言有些抱怨,不过当她转头望去的瞬间,整个人是僵在原地,两眼瞪得老大。 李梅快步上前,连忙伸手挽住少女一条胳膊,笑容如见亲妈般灿烂。 “你这姑娘,有银子早说呀!” “没生婶婶的气吧?” “来,婶婶带你进屋挑选新衣,你看喜欢哪件,记得给婶婶说。” 中年妇人热情之极,前后判若两人。 苏若雪有些懵,她可是记得清楚,以前买东西不是先进店挑选,后付银子吗? 何时改为要先亮出银子,才能进店选东西了? 不过这些疑惑在少女脑中只是一闪而过,给自己娘亲和姐姐挑选衣服才是要紧事。 “苏丫头你看看,这些都是今年的新衣,香云锦做的云梦留仙襦裙,白织锦做的幽兰静雅长衫。” “还有白狐皮毛制成的缎面狐皮袄,搭配的长裙还不额外收钱,整套售价十两银子。” “做工精致,上身舒适,绝对是好料子,这大过年的买来送人还是自己穿都显得贵气。” 见对方看得入神,中年妇人在边上叭叭的说个没完,生怕这小丫头突然转身不买了。 苏若雪望着那件领子以白狐皮毛制成,衣襟湛蓝,其余面料素白华美的缎面狐皮袄良久。 少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手感细腻丝滑,领子柔软温和,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裙衫。 想到若是买来送给自己娘亲,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她又把目光挪向那件云梦留仙襦裙,想到自己姐姐肤白貌美,身段也较为高挑。 虽然不如宋婉辞那般个高,但穿在身上肯定很漂亮。 似乎是打定主意,黝黑少女指着眼前两套新品裙衫说: “李婶婶,我就要这套缎面狐皮袄和云梦留仙襦裙,您看看多少银子。” 中年妇人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只要这丫头买就好,就怕不买转身离去,那还真的一文钱都捞不着。 “本店最近这几天一直在打折优惠,这袄子和襦裙婶婶一共收你十五两银子,苏丫头,你看可好?” 少女听完突然犹豫起来,她又看了看小钱袋里面,还有不到四两银子。 这锭整银是师父今天发的过年红包,其余三两是这个月的月钱,还有一些铜板则是平日用的零花钱。 李梅见对方半天不出声,心中也是急了,于是试探的问: “苏丫头你身上有多少银子,婶婶看能不能再给你优惠一些银钱?” “一共就十三两多银子,好像不够......” “够了够了,十三两就十三两吧,虽说婶婶吃点亏,就当以后多个熟客。” 苏若雪闻言有些呆愣,底气有些不足,只是觉得自己身上钱没带够。 李梅倒是反应极快,嘴上赶紧接过话,露出一脸做赔本买卖的神色来。 对此苏若雪只好嗯嗯点头,既然对方愿意卖,那自然再好不过。 这还是多年来头一次给娘亲和姐姐买衣服,黝黑少女想着不由露出笑容来。 以前是因为自己还小,赚不到银子,如今自己能赚银子,自然是要买的。 这中年妇人倒是手脚麻溜,不一会就把两套新衣折叠收好,装在两只红色锦盒中。 此时,少女双手抱盒,开开心心的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苏若雪想了许多,其实她心中知晓不少道理,有从老夫子那学来的,也有从书本上看来的。 知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道理。 她不会认为那成衣铺的李梅太势利,商人重利轻别离,唯利是图乃为本性,何错之有? 更知晓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足;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的道理。 虽非亲生爹娘,但养恩之大,尤胜生恩。 百善孝为先,钱财皆外物,身为子女,理应尽孝。 第114章 捕伏黑兔 苏丰年把玩着手中令牌,只见牌子上面铭刻着奇怪的符纹,也不知代表何意。 再观其材质颜色焦黑如炭,倒是与自己小女儿肤色挺像。 这不由让高大男子思念起了自己妻女,也不知在家中过得可好,闺女们有没有长高变漂亮。 下月初三便是自己大女儿及笄之龄,自己这个当爹爹的却不能陪在她身边。 看来昔年先生说得挺对,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各位,跑起来!” 他洒然一笑,突然冲着身后众人喊了一声。 明日辰时前要回到北大营,否则考核试炼就会失败,时间渐渐紧迫起来。 二十里路程很快就跑完,九人此刻各自背靠大树休息。 从昨日出发到现在,不停的流汗让苏丰年等人全身粘稠,很是不舒服。 若非现在正进行新兵试炼考核,估计这群汉子早就跳进半路上那条小河里洗澡去了。 一群人又走了二三里路,总算是来到了图上所标注的第五关卡,伏黑森林。 严格来说这片林子不属于凤栖山脉,乃是沧澜河沿途的原始森林。 此处古树参天,前方远处山虽不高,林却很密。 也不知晓这伏黑森林有多大,反正三十多万人进去就像消失了一样,偶尔会碰见其他伍的人。 好在出发前副都头训过话,说要是迷路,可以根据手中令牌来寻找方向。 只要把这铭刻有阵纹的捕兔令从半空丢在地上,令牌前端所指方向永远是北方。 北方,那不就是北大营所在方向吗? 苏丰年即便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在这陌生的伏黑森林中也转晕了头。 只好一把松开手中令牌,让其落到地上。 “这个方向!” 高大中年男子重新拾起令牌,带着众人继续朝所指方向前行。 这一路上也不知丢了多少次令牌,二十次,还是三十次? 已经记不清了!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就来到了森林中心的一个大平原上。 每个人神色都显得吃惊与不敢置信,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一望无际,宽广至极。 而在这伏黑森林中心的平原上面,黑白两色的兔子有些零零散散,正四处游走。 它们看见这些试炼的新兵也丝毫不惊慌,看样子都懒得理会。 狂妄,这是苏丰年等人心中的念头,全然没把所有人放在眼里嘛! 若非要说这些兔子与其他兔子有何不同,倒还真看不出哪里不同。 无论是大小,还是皮毛,以及耳朵尾巴,和普通的兔子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估计就属眼睛了,一只蓝色,一只紫色,竟然是异瞳! 蓝色的眸子清澈,紫色的眸子深邃。 似乎还泛着淡淡荧光,连白天都能清晰的瞧见,很是神奇。 苏丰年在凤栖山脉打了二十年左右的猎,还真就没见过这种天生异瞳,眼睛带光的兔子。 也不知捉来烤着吃味道如何! 周围的新兵越来越多,此刻已经有人迫不及待了。 男子还是习惯性的没有先冲上去,他倒是想看看这被行伍长吹上天的伏黑兔到底能跑多快! 就在他们伍的边上,其余伍中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已经拿着捕兔令慢慢走了过去。 对方肤色古铜,一身腱子肉看着极为精壮有力,想来体魄锻炼得十分强健。 就是不知晓有没有达到随军教头口中所讲到的武道第一境,炼体境! 只要有空苏丰年便会修炼内功焱阳三绝,虽说已经达到小成,但要突破至炼体境还稍欠火候。 就在这时,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那名精壮男子刚靠近那兔子百步之内,神奇的事发生了。 原本在前方正悠闲吃草的兔子突然消失不见,宛如人间蒸发一般。 但在即将突破武道第一境的苏丰年看来,那可是一串残影啊,快到离谱! 这要怎么捉? 整个平原数十万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如今看来人海战术显然已经失效。 刘铭说得很清楚,十步之内,用捕兔令上的阵法去捕捉。 现实问题是这令牌每个伍就一块,并且靠近百步就瞬间跑没影了。 硬追吗?明显不可能的事。 你辛辛苦苦跑出三十丈,人家小兔兔眨眼就出现在三十丈以外。 不用脑子都能知道结果,跑到最后先累死的是谁。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已经开始带着自己伍的人冲了上去。 结果却发现根本连靠近都难,更别提抓捕。 徐鹄看完半天合不上嘴,眼中尽是无奈。 “这还捉屁个兔子,感觉就是在戏耍我等!” 很少说话的许斌也露出一脸的不满之色,看来对这试炼很是失望。 程路倒是显得十分冷静,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平原上已经有其他伍选择了放弃。 放弃的只需跟着捕兔令提供的方向一直走回去即可,也不需要再前往下一个关卡。 苏丰年坐在地上,反复打量着手中令牌。 上面除了铭刻的符纹,顶端就剩下一个小拇指大小的孔洞。 看样子是为穿绳子留下的,方便携带。 程路瞬间像是想到什么,连忙转头问: “苏大叔,那令牌上面是不是有个洞?” 高大中年男子闻言点头,脸上浮现疑惑之色。 路程又问:“出发前是不是还发了一根长长的细绳?” “对啊,我怎就没想到!” 苏丰年突然一拍手,大声说道。 边上的徐鹄被吓得一个哆嗦,也不晓得自己这苏伯伯哪根筋不对,一惊一乍的。 男子连忙起身向其他伍跑去,不多时便寻来上千人。 众人纷纷拿出细绳,将那些捕兔令连成串,令牌与令牌之间的间隔刚好为十步。 这举动顿时也引来远处其他伍的注意,随后是人传人,后面所有人都开始效仿。 这三万来块捕兔令很快就编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从平原各个方向开始合拢。 无数的伏黑兔被赶往最中间,那些想冲出去的则被捕兔令上的阵纹给当场束缚。 除了放弃的部分人,余下三十万左右新兵,用三万来块令牌编织成的巨网,让这些小家伙是无处可逃。 好在平原上伏黑兔足够多,最终合拢合围后每个伍手中都拎着一只兔子。 为了防止它逃跑,那枚捕兔令就用绳子挂在其脖子上,这样伏黑兔就不能快速移动。 就算是放在地上,因受制于阵纹,行动也变得极为缓慢,还不如一只乌龟快! 第115章 清清白白 苏丰年心情还算不错,尤其是看见手中拎着的一对兔耳朵。 这伏黑兔脖子上挂着那块铭刻符纹阵法的捕兔令,让这小家伙根本无法逃脱。 “小子,接着!” 就在高大中年男子在打量片刻之后,觉得很是稳妥,于是一把将兔子扔给了边上的徐鹄。 壮硕青年则反应极快,双手张开一把将其抱入怀中,他喜滋滋的。 曹酔搓着手笑嘻嘻的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别有所图。 “徐小哥,把你怀中的兔兔借我抱会怎样?” “给你......抱?” “不行!” 徐鸿一脸防贼的模样,侧着身子,果断拒绝。 曹酔依旧不死心,笑着说: “别的不说,我在家里可烤得一手好兔肉,不信你们瞧瞧,盐巴我都带身上了。” 年轻男子说完还真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纸包,当着众人打开。 看得其余众人傻眼,好家伙,里面还真是白花花的......盐巴! 大高个胡牛牛急了,几步上前挡在徐鹄身前,死死盯住眼前这货。 “曹酔,你丫别乱来,兔子烤了我们这伍都得完蛋。” “还是说你想让我们试炼成绩垫底不成?” 曹酔无趣一笑,转身走到边上。 “不就是说笑吗,还真以为我想吃啊?” “还真是一头傻牛,生锤锤个气呢!” 程路见状不禁露出笑容,男子语气温和: “别人不好说,但你曹酔性子太过跳脱,说不准半路趁着我们没注意,真就下手了呢?” “毕竟只发了三个馒头,现在我们身上都还剩一个,看来晚上要饿肚子咯!” “我......我的已经吃完了......” 男子话音刚落,紧接着冯从文的声音便从后面传来,看样子是一脸的窘迫。 除了冯从文,还有胡牛牛那弱弱的声音,说自己也吃完了...... 程路叹息,他真的无言以对,难道这些大高个都这么能吃? 苏丰年闻言只得停下脚步,让众人把剩下的馒头都拿出来分一分。 在沉默些许过后,董小七第一个站出来,说自己还有两个。 随后是张丰翼,路程,还有徐鹄等人都没意见。 不过到了曹酔与许斌这里两人面色多少有些难看,一个是不舍,一个则是生气。 “省着点吃,别拖累大家。” 冷冷的说完后男子还是分出半个馒头来,看样子倒是与舍不得没关系,只恨队友如猪! 曹酔看着最后一个馒头,满眼不舍,想着分给那死牛吃,真是浪费粮食。 “大家都是同袍,也都是战友,希望不要因为小事而不和睦。” “我知晓,要让每个人都做到大公无私其实很难,所以不强求诸位全当老好人。” “既然分到了同一个伍,那便是缘分,是能把后背安心交与对方的生死兄弟。” “如今渝国和武国战事不断,我们更应该同甘苦,相互信任彼此,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苏丰年掷地有声,句句发自肺腑。 也不知年轻男子有没有听进去,此刻只是拍着手叫好,然后分了一半馒头给对方。 原本胡牛牛是不想要的,因为他每次瞧见这厮就来气。 好在有众人在边上劝说,此刻也不是意气用事之时,大高个这才接过那半个馒头。 或许是太饿了,胡牛牛实在是没忍住,一把塞进了嘴里。 曹酔见此是抱肘叹息,边走边说: “这馒头真香,昨晚我差点就没忍住,最后只得在上面舔啊舔,舔到不想吃为止......” “我说小牛牛,你看哥的毅力够坚定吧?” “咦,你好恶心呀!” 程路等人面色微变,看向年轻男子的眼神是嫌弃,还有敬而远之。 吃下半个馒头的胡牛牛此刻心情大好,肚子也不叫唤了。 但曹酔突然说出的一番话让这大高个如吃苍蝇,脸上瞬间酱紫。 他伸出手指压住舌根,想要吐出来,可他实在是太饿,也吃得太快。 俗话说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哪有那么容易吐出来,无非只是干呕几声作罢。 “曹酔,我干你大爷!” 胡牛牛发了怒,就要准备冲上去动手,却被苏丰年等人拦住。 董小七连忙递出一个干净的大白馒头,笑着说: “牛哥,我这馒头没舔过,你拿去吃吧!” 胡牛牛此刻哪里还有吃东西的心情,强忍住怒意望向高瘦男子。 “你能别提那个字吗?” 曹酔早就躲到了前方,满脸好奇与疑惑。 “哪个字?” “哦,是舔字吗?” “以后千万别提舔字,记住了吗,是舔,是舔,是舔字!” 路程见两人是没完没了,连忙出来打岔,酝酿着说词。 “其实你们想想,相濡以沫是怎么来的!” “无论是人还是鱼,在生死关头只要能互救,吃点唾沫又何妨?” 众人倒是觉得很有道理,许斌冷着一张脸,突然抱住男子腰。 路程吃惊的问:“干嘛?” 许斌邪魅一笑:“兄弟你渴吗,我请你吃口水。” “咦,你们这些人真恶心呐!” 在场众人不由发出鄙夷之声,大呼不忍直视。 苏丰年淡淡一笑,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感叹年轻真好。 这一下子气氛就活跃起来,曹酔自然也懂得何为见好就收的道理。 “死牛,刚才那话你别当真,其实就是故意说出来逗你玩的。” “若你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那馒头清清白白,绝对是完璧之身。” 苏丰年等人听得瞠目结舌,这都是些什么比喻词。 还清清白白,完璧之身,从古至今有这样形容馒头的? 路程顿时停下脚步,冲着前方曹酔作揖行礼,年轻男子见了倒是满脸不解。 “路程受教,曹夫子真乃我渝国大才子也!” 其余之人听完是忍不住大笑出声,看来多读书还是好的,骂人都不带脏字。 “这家伙......难道是在夸我?” 没人明说,曹酔只好讪讪一笑,自己在心中这样想道。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太阳渐渐西斜,眼见落日黄昏将至。 苏丰年等人开始加快脚步,终于是来到了图纸上标注的第六个关卡,寂灭古战场! 满地皆是黄沙与断壁,还有诸多散落的甲胄与兵刃,锈迹斑斑,年代久远。 第116章 少女之怒 苏若雪刚走近自家小院,老黑狗声音虽然叫得不响亮,但依旧还是从窝里走了出来。 “小黑乖,你年龄大了,早点回窝睡觉去吧,外面好冷的。” 黝黑少女怀里抱着两只锦盒,蹲下身去摸了摸狗子的脑袋。 此刻的她有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酸楚,是一抹淡淡的哀愁。 很怕哪一天小黑就突然离开自己,消失在小院中,回来再也听不到狗子那熟悉的叫声。 近四千个日夜的陪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若那天真的来临,少女会很伤心,也会觉得心中失去了某种珍视的东西。 将来数十年后,自己的爹娘,还有自己的姐姐,都会一个一个离世,也包括自己。 这一路上想了许多,然而这些都不是她这个年龄该思量的事,又忍不住不去想。 读的书越多,知晓的道理越多,心中的感慨就越多。 自从上次进入到戒中天地之后,出来的自己仿佛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不在身体上,而是在心里,在脑海中,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她。 人这一生意义何在? 难道就是从出生,走向最后的死亡? 这个问题苏若雪不是没问过吴夫子,老头听完倒是笑了笑。 说人生而必死,此乃天道循环。 世间万事万物分天地,分阴阳,亦分生死,皆为两两相对。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便是这个道理。 无论你从这方天地获取再多,老天爷都不会干涉你。 因为你所拥有的一切迟早都会还给这方天地,用来反补给那些需要的人。 其实少女不知晓的还有很多,普通凡人如此,那些被称作山上神仙的修士亦如此。 天地灵气也好,大道机缘也罢,迟早都是要还回去的。 世间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存在,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不灭。 皇帝都爱听群臣高呼自己万万岁,那十万万岁后呢? 或许很久很久以后,女子会知晓,就连这天地与浩瀚星空都会有消亡的一刻。 只是这个过程会很漫长,长到连诸天神佛都经受不起。 大道无情,非真无情,不过是人心贪念作怪。 不求长生道,又何来无情一说? 人人皆畏惧死亡,少女则笑颜以对。 不求活千万年,但求幸福百年。 吃饱穿暖,家人平安,姻缘美满,儿孙左右,足矣! 待走进堂屋,发现自己姐姐与娘亲并未在家,少女把新买来的衣服放进室内柜中,就去了灶房。 结果灶房和后院也没瞧见人,倒是大肥猪花花躺在地上打滚,想来是皮又痒了。 就在这时,自家的狗子又叫唤了两声,黝黑少女开心的跑出门去,肯定是娘亲与姐姐在外面。 “小妹,快来帮忙啊!” 是姐姐苏清清的喊声,清秀女子还扶着一名妇人,正是自己娘亲叶小蝶。 苏若雪见状不对,赶紧上前搀扶,眼底尽是担忧之色。 “娘亲怎么了?” “姐姐你说话呀,娘亲到底怎么了?” 见自己姐姐愣住不说话,少女有些着急。 “若雪,我们先进屋再说吧。” 叶小蝶挤出一丝笑容,说完就在两个女儿的搀扶下进到屋中。 此时天色已暗,待走进堂屋点上蜡烛方才看清。 不仅是自己娘亲有伤,姐姐的脸上同样也有,至于身上还有没有她暂且不知。 苏若雪看得真切,这可不是摔伤,分明就是被人打的。 苏清清此刻不再哭泣,她挽起袖子,只见胳膊上全是淤青。 清秀女子接着又撩起自己娘亲裤腿,妇人膝盖血肉模糊,显然是受了严重的擦伤。 “今天本想买些过年用的东西,但是黄桷巷的店铺很多都关门了。” “又听人说相邻的梧桐村还有许多店铺开着,于是我和娘亲便去了那边。” “东西还没买到,就遇见了他们村的恶霸戴殇,那家伙见色起意,就想欺负我们。” “娘亲为了护我被那村中恶霸推倒在地,摔伤了膝盖。” “小妹你也知晓我的脾性,自然是与对方三人大打出手......” 说到这里清秀女子没了底气,声音突然小了下来。 “我一个小女子,自然打不过对方三个男子,就受了些小伤……” “幸好梧桐村的村长也在街上,又有不少村民劝阻,对方这才收了手。” “可是那戴殇临走前还扬言威胁,说明日就来我们村,然后......” 苏若雪瞪着大眼睛,双手紧紧握拳。 “算了,那些污秽言语就不说与你听,总之这个年怕是过不清净。” “我想着明早要不要去告诉村长爷爷,对方人多,爹爹又远在军营,多半会来欺负我们母女三人。” 苏清清说完就进屋寻小药盒,却被自己妹妹拦下。 很快苏若雪就拿着盒子出来,里面有纱布与治疗皮外伤的药膏。 叶小蝶看着自己这个小女儿还有边上的大女儿满眼欣慰,膝盖上的疼痛莫名就少了些许。 苏若雪则蹲在地上,先为自己娘亲洗净伤口,再涂抹药膏,最后轻轻用纱布包裹。 少女又来到自己姐姐身边,发现对方周身到处都是伤,解开外衫,后背还有一大块淤青。 看样子是被人用脚踢的,下脚之重,可谓丝毫不留余力。 在苏若雪心中,自己姐姐看似生得漂亮娇弱,性子却是十分刚强,半点不输男子。 又从小干着农活,若换做一名普通瘦弱男子还未必打得过她。 这次显然是几个人打她,以男欺女,以多欺少,对方真是不要脸! 自从进入到戒中空间出来后,少女觉得自己犯痴傻的时辰变短了。 想的东西也多出许多,甚至是身为人的七情六欲也渐渐体现出来,不似以往那般呆愣。 说是呆愣,更不如说是淡漠懵懂,万事万物皆不可动摇的心境,甚至涟漪都不会有一丝。 如今却是有了变化,就在方才,听完自己姐姐说完那番话之后。 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愤怒的情绪,虽然很淡很淡,淡到让人不易察觉,不过已然足够。 “村霸戴殇?” “只要对方敢来我们放牛村,我苏若雪定叫你全身带伤的滚回梧桐村!” 少女心中开始细细思量,打算明日好好教训对方一顿。 第117章 你举不举 为娘亲和姐姐包扎完后,苏若雪就匆匆跑出门去,说是要去趟涟漪巷,很快便回来。 叶小蝶还没来得及叫住自己这个小女儿,人已跑得没了影。 这也惊得窝里的老黑狗再次出来查看情况,只见一道黑影出了篱笆小院,难道身穿夜行衣? 狗子心中瞬间打消了这个想法,很显然是自家小主人与夜色融为一体,完美的隐匿了身形。 也不知这黑姑娘哪根筋又出了错,大晚上跑来跑去的,还让不让本汪睡啦? 别说这老黑狗有了灵性,就连村子里养的鸡久了都会通灵。 知晓要拼命下蛋,不然迟早要被主人炖了吃掉,在自己主人眼中,一大锅鸡汤那可是美味。 这一切似乎都来源于凤栖山脉,只是周围各个村的百姓生活久了,倒是成了灯下黑。 说是灯下黑,倒不如说是习以为常,自然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 苏若雪一口气跑到放牛坪,深吸一口又接着不停奔跑,看来近一年体力增长了不少。 之前可以抡小铁锤,如今则可抡大铁锤,从不到十下,直到现在的两百下左右。 八十斤的大铁锤,抡两百下,那是何等的臂力? 只是少女不知,也没人告诉她,若单凭力气而言,已经能和那些武林高手拼高下。 一旦哪天她能一口气抡至五百锤,其力气将直逼武道第一境,炼体境。 但也是力气逼近,除了还有自身的武学造诣,心境与体魄等诸多条件。 所以并非力气达到了炼体境,那便是炼体境,不然这武道一途也太过儿戏。 倘若日后在大街上行走,但凡一个力气特别大的就能说自己是武道修士,岂非笑掉他人大牙? 放牛村,涟漪巷。 拐角处,年轻男子轻搂少女腰肢,见眼前少女身段一天比一天诱人,他便有些忍不住了...... 数个月来,孙止戈与宋婉辞是越发亲密,经常会偷偷出门游玩。 好在事先两人有过约定,尚未及笄不可破身。 不过此刻男子搂抱得有些上头,这欲火就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孙止戈也不顾对方撒娇嗔怒,猛然抬起女子裙下一条大白腿,欺身亲吻对方如樱桃般的红唇。 “不要!” “你快松开,孙止……” 最后那个“戈”字还未说完,小嘴又被大嘴堵上,让人听上去像是在骂人。 欲火焚身的男子哪里又忍得住,他孙止戈可不是书中的柳下惠。 还玩什么坐怀不乱那一套,此刻不该是越乱越好吗? 貌似少女越是娇嗔,他就越是兴奋,这种感觉很好,尤其是对一名壮年男子而言。 就在他打算要不要更进一步时,巷子里面突然闪出一道黑影,难道有刺客? 可最近明明就没和任何人结仇,连骂人都没骂过,又有谁会针对自己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男子顿时变得清醒,欲火犹在,却也没方才那般强烈。 苏若雪为尽早赶来涟漪巷,故而选择了抄近路。 而抄近路的唯一法子就是不走巷子大路,从小巷跑过去,这样最为节省时间。 她担心去得太晚云家兄妹说不定就睡觉了,毕竟大晚上去打搅别人可不太好。 布料刚跑出巷子就看见眼前这一幕,黄桷巷的孙止戈正在“咬”宋婉辞。 黝黑少女有些生气,指着男子凝声问: “你,你这个大坏人,为何要咬婉辞姐姐,她是哪里招惹你了?” 好事被人打搅,孙止戈动了真怒,想着上前教训一下这黑炭少女。 宋婉辞一眼就看出两人的心思,一个是痴傻无知,一个则是打算动手。 高挑少女伸手拉住男子衣角,拦在两人中间笑了笑。 “若雪妹子我没事,这孙家哥哥只是和我闹着玩,刚才我也咬了他,算是扯平了。” “话说这大晚上你这般匆匆忙忙的又是去哪啊?” 宋婉辞说完满脸好奇的打量对方。 苏若雪倒也实诚,把家中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她对这涟漪巷的宋家姑娘倒是不会隐瞒丝毫,从小都是如此,无话不说的半个闺蜜。 为何说是半个,那是宋婉辞认为的。 正是因为对方经常会犯有痴傻呆愣之症,才会如此对待,不然连半个都做不成。 她不喜欢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云家兄妹。 每次见面几乎都是点头打个招呼,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言多必失的道理少女比谁都懂。 故而这岩口巷的小黑豹就成了自己倾吐心声的对象,对方几乎是听完就忘,也从来不乱说话。 若说这普天之下论守口如瓶,无非就两种人。 第一种是死人,第二种就是眼前这个黝黑少女,从小到大,就从未见过这姑娘嚼过舌根子。 苏若雪挠了挠头,好像是自己弄错了什么,于是也不耽搁,笑了笑就跑出巷子,直奔云家而去。 孙止戈则开始尝试找回刚才那种让人无法自拔的感觉,结果被对方一掌推开。 高挑少女临走前还不忘白了男子一眼,尤其是见对方那猴急的样子,似乎大多数男子都喜欢这口? “别急,过上三四年就让你如愿以偿,到时任君采撷......” 女子轻咬食指,说完转身朝对方扮了个鬼脸,随后跑出了巷子。 “真是个要人命的小妖精,老子等着那天。” 孙止戈紧靠石墙,只想让后背传来的冰凉扑灭自己心中的欲火。 涟漪巷,云家小院外。 云有信正举着那三百斤的石墩子,每一次催动内力都让高大少年额间冒汗,显然极为沉重。 妹妹云清月则把木马搬到了院子外,正反骑在上面小口吃着糕点,吧唧吧唧的,样子那叫一个香。 “哥,快点快点,娘亲让我监督你,不举完一百下,我们都别想睡觉。” 少年顿时来了怒气,一把扔下手中石墩,坐在上面大口喘气。 “不举了不举了,这三百斤不是举不起,可举一百下不是要我小命吗?” 俏美少女轻笑,不过瞬间就扬起她的小下巴,出言威胁道: “你举不举?” “不举!” 少年也来了火气,一口回绝。 “真的不举,还是假的不举?” 少女虚着眼,如只咬人的小野猫,凝声再问。 “那自然是真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臭丫头,你大可现在就去娘亲那告状,就说你哥不举。” 云清月笑得花枝乱颤,骑着木马摇晃个不停,这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哥哥动真怒。 第118章 上官奟奟 渝国,皑皑州,伏黑森林深处。 男子魁梧高大,身披宝甲头戴斗篷,腰间佩有一柄玄刀。 若是有高阶修士在场,定然会感到吃惊,此人竟是名八境,合道境的兵家炼甲士。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为何这次要这么多?” “之前不是说好的,每年新兵试炼一次,给一千仙家宝钱。” 男子抱肘,语气颇为无奈。 在魁梧高大男子对面三十步外,正有一名少女,嘟着小嘴,模样看起来不太开心。 尤其是对方头上那对长长的兔耳朵,不久前还高高竖着,现在已经耷拉下来。 女子看似十四五岁模样,但却身材高挑,清秀丰挺,还生有一对蓝紫色异瞳。 此女名为上官奟奟,为第九境,乃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玉臻境大妖修。 此刻她凝视身前不远处的魁梧男子,语气似有撒娇的意味。 “人家是兔纸,兔纸,兔纸,不是什么狮纸!” 魁梧男子有些无语,心想我们渝国的妖修说话都不分平翘舌的吗? “是兔子和狮子,不是兔‘纸’和狮‘纸’......” 于是他好心提醒道。 少女怒不可言,鼓起腮帮子一手叉腰,一手则指着对方娇哼道: “周林,别逼本姑娘揍你!” “知道你是兵家炼甲士,每天呢就只知道穿着一身乌龟壳。” “虽然我不一定能把你打趴下,但把你像蹴鞠一样踢回你们北大营,那还是可以做到的。” “到时候让你手下那些甲兵好好瞧瞧,他们的周大统领是如何学会十八连滚的!” 魁梧高大男子正是炽焰破甲军小松鼠营大统领,周林。 男子此刻闻言有些讪讪,连忙摆摆手,对个小姑娘认怂不丢人。 但细想一下,对方可是妖族,还少女个锤锤,说不准比自己祖奶奶年龄还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男子至死方少年?,女子又何尝不是少女呢? 千万不能以年龄和对方说事,必须还得看外在。 不然以后就只能中午出门了,因为早晚得出事! 无论生得好不好看,叫声姐姐不吃亏,这道理周林不是不懂。 为何主帅石天成每次都让自己来处理这些,而不叫那炽焰营的陈忠? 敢让那厮来吗? 以陈忠那耿直的性情,还不一口一个女人的叫着,怕是交易没谈成,先打了十架! 周林瞬间笑容灿烂,语气变得温和: “奟奟姐,都是老熟人了,看在多年合作的份上,就打个折呗?” 妖族少女依旧鼓着腮帮子,没好气: “打折?” “你周大统领要打什么折,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把你打骨折?” “今年你们一次性试炼三十多万新兵,抓走我多少只兔‘纸’呀!” “还好意思跟我说打折,不干不干,说什么也不干!” “老老实实交三千五百仙家宝钱,一枚都不能少!” “对了,以后别称呼我奟奟姐,可难听了。” “要不......你以后可以叫我大月月。” 周林苦着张脸,这次他可不敢再去提醒这伏黑兔女王说话不分平翘舌,不然自己真会被一路踢着回营。 “大月月姐姐,这个......” “嗯?大月月姐姐?” “本姑娘很老吗?” “你看看你自己,胡子拉碴的,一副中年老伯的样子,称呼姐姐合适吗?” 现在知道为何主帅会让周林来,而不是其他大统领。 显然这家伙脾气是在二十人中是最好的,也是最能忍气吞声的。 魁梧男子深吸一口气,不停的在心中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千万要冷静! 和这些小女子是不能讲道理的,讲得越多,死得越快。 周林也是个果断之人,瞬间手中灵气汇聚,化作掌中风刃。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妖族少女下意识后退两步,语气故作害怕。 “怎......怎么,交易不成就想杀兔灭口呀?” “我......我可不怕你,哼!” 魁梧男子下一刻的举动则让少女呆若木鸡,久久合不上小嘴。 周林精准控制着掌中风刃,在自己脸颊下巴贴着自己皮肤表面划过。 顷刻间,只见一名英俊挺拔的高大男子站在那里,脸上哪里还有胡子? 上官奟奟悄悄走近,围着对方细细打量,突然轻笑起来。 “不错不错,还挺好看的嘛!” “你这八境兵家炼甲士就是这样用术法的?” “传授你的恩师会不会被你气死呀?” “对了,你们人族男子喜欢什么样的妖族女子呢?” 一大堆问题从少女口中蹦出,如倒豆子一般。 刮完胡子的周林看上去年轻了许多,完全看不出像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他抿了抿嘴,神色认真的说:“就像大月月这样的。” 上官奟奟没来由的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喃喃低语。 “你们这些人族修士狡诈得很,就爱说一些好听的话哄骗我们妖族。” “算啦,就收你们三千枚仙家宝钱好了!” 妖族少女眼眸含笑。转身负手的望向对方。 “喏,接着。” “储物袋里少了一枚,下次见面我补偿你两枚。” 周林轻轻一把抛出,少女则随手接住。 对方只是稍微注入些许灵力,便瞬间知晓袋中数目,还真的少上一枚。 “好,记得哦,下次补偿本姑娘两枚。” 妖族少女笑容灿烂,有了这些仙家宝钱又可以提升自己领地灵气。 不仅对自身修炼大有益处,还可以福泽自己那些“兔子兔孙”。 上官奟奟再次望向高大魁梧男子,歪着头,闭着一只眼,笑着说: “记住,你还欠我一枚仙家宝钱。” “不对,是两枚哦!” 说完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仿佛在这伏黑森林自始至终就他周林一个人...... 这位炽焰破甲军近年来倍受人嘲讽的小松鼠营大统领就这样伫立原地良久,良久。 直到男子突然摊开另一只手掌,而在他掌中正有一枚兵家仙家宝钱。 钱币古朴,外圆内方,背面用仙家篆字刻着“以战止战”四个小字。 这是他第十六次与这妖族少女交易,岁月还真是无情,转眼便是十六年光阴。 从起初的相互堤防,到后来的只言片语,直到如今的有说有笑。 高大魁梧男子也不知从何时起,内心已经装进了一只小兔子,或者是小兔‘纸’。 “大月月,有缘再见......” 周林也学着对方说话的语气,不分平翘舌,倒是觉得这样说话很渝国嘛! 第119章 骷髅阴兵 眼前的景象让苏丰年九人感到不安,尤其是见到那满地的断刃与远古战甲。 周围其他伍的新兵已经开始聚拢,目露警惕,并以小型圆阵的方式通过该片区域。 中年男子依葫芦画瓢,也让徐鹄和路程等几人围成一个圆阵,稳步向前推进。 苏丰年首当其冲,持一杆精铁长枪,其余人皆拔出腰间制式眉尖刀。 就在众人踏入这寂灭古战场后,周围的空气充斥着阴冷,连呼啸而过的夜风都带着幽咽。 在如此诡异的情形下这些渝国新兵更是不敢大意,就连握刀的手都生出汗来。 当走了大约半炷香后,除了满地的残刃和甲胄,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大家加快脚步,速速通过这里。” 苏丰年突然沉声说道。 自从昨日随手一网子丢出捕到金色叮叮猫后,众人就开始以他为首。 不为别的,跟着运气最好的走,准没错! 见有人冲到了最前面,周围其余人也纷纷加快前行的步伐。 顿时整个戈壁之上,沙沙的脚步声是此起彼伏。 就在苏丰年等人一路小跑至寂灭战场腹地后,不出意外的话还真的有可能出意外。 此刻天色已黑,好在天上还有月光洒下,不然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先点燃火把,在赶路不迟。” 苏丰年的声音再次传来,张丰翼等众人闻言照做。 九人立马从包袱中各自取出一支火把,然后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 此时一眼望去,整个大漠戈壁上如点万家灯火,别有一番景色。 只不过试炼考核为重,任谁也没有心情去看这三十多万支火把带来的壮观场面。 就在众人准备继续赶路时,异变陡生! 也不知是哪个龟儿子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有鬼啊”,惊得所有人是心中惴惴,四处张望。 “快看头顶上!” 只听又有人喊了一声,几乎声音范围以内的全部新兵都抬头望去。 无数的黑气在半空游走,汇聚,又分散成无数缕,可谓遮天蔽“月”。 当几息过后,那些诡异的黑气像是失去了耐心,径直就从高空笔直落下。 但凡见到这一幕的新兵都做好了迎敌准备,目光死死地盯着天上。 不过这黑气倒是极快,一眨眼就扎入地面,最后消失不见。 当所有人都满脸疑惑之时,突然无数只白骨手爪从这大漠下方的黄沙中伸出。 有些运气好的新兵甚至直接被一把抓住了脚腕,吓得连忙拔腿就跑,随即扑倒在地大叫。 这种人间地狱的场面苏丰年等人又何曾见过? 冯从文倒是省事,当场就吓晕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大中年男子心中无奈,只好让徐鹄与张丰翼把对方架起赶路。 许斌脸色难看,他已经忍这个放牛村来的大高个很久了。 若非是在新兵营,又分在同一个伍,不然还真想狠狠揍上一顿,就没见过这种怂包。 曹酔更是直接,嚷着让徐鹄两人把对方给扔地上,还说阴兵是不吃晕死之人的。 这可把苏丰年气笑了,怒言渝国军人就没有舍弃同袍战友的习惯。 这让年轻男子很是无言,也不敢再继续多说,只好带着个累赘放慢整体脚步。 没跑出多远那些掩埋在黄沙下的东西就尽数爬了出来,竟是一具具白骨骷髅! 全身上下没有半点血肉,黑暗深邃的两只眼眶中各有一团血红鬼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若用火把照亮便可看清,许多骷髅身穿破烂甲胄,手持锈迹斑斑的残刃向众人扑来。 好在这些骷髅阴兵行动迟缓,除了一些被吓晕过去的,其余人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苏丰年心中的信念便是家国妻女,管你是人是鬼,老子先一枪挑了再说。 高大男子一枪递出,连刺带挑,最后猛然一杆砸下,离他最近的那具骷髅瞬间被打碎。 爪是爪,头是头,小腿是小腿,大腿是大腿,散落一地。 “就这?” 众人心中惊呼,貌似比打死一条野狗还简单,新兵试炼考核个锤子,感情就是在玩嘛! 有了苏丰年第一个开头,徐鹄等其余人也就壮大了胆,三下五除二的把这些骷髅兵打回原形。 不到十息,地上就散落了近百块骨头渣滓,用砍瓜切菜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再看看周围其余伍的新兵,此刻也都反应过来,打得那叫一个畅快解气。 有的甚至还打上了瘾,一边打一边嘴里骂着“让你吓我让你吓我”的话。 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那些被打散的骷髅兵又在黑气的影响下重新拼合起来。 这情形让所有见到之人是猝不及防,这玩意儿还打不死? 跑,赶紧跑,能跑多快跑多快,这是苏丰年心中瞬间升起的念头! 这天下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田? 这些骷髅阴兵分明就是一块块耕不坏的鬼田,继续耗下去得被活活累死在这里。 曹酔此刻心中有些火急火燎,年轻男子一咬牙,几步来到冯从文跟前。 “啪啪”两巴掌扇完,紧接着冲其耳朵大喊:“开饭啦!” 还别说,这招还真管用。 男子刚醒过来就被徐鹄与张丰翼拉着往前跑。 路上苏丰年还用言语安抚,说这些都是假的,唬人用的。 冯从文则半信半疑,跟着众人一起往前跑,好在是没有再被吓晕过去。 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终于是脱离了那些骷髅阴兵。 周围即便是有,也是零零散散几只,倒不足为惧。 徐鹄这家伙倒是胆大,来到一只双手空空的骷髅阴兵跟前挑衅。 只见那副骨头架子用右爪拍了好几下都被自己轻松躲开,可说是游刃有余,轻轻松松。 当他又躲过一爪子后便转身望向众人,笑容带着不屑。 “你们快看,这骷髅跟个哈儿一样,这能打到人?” 徐鹄心里估算着时间,估计那骷髅又该用右爪拍自己了,就准备往左挪动一步躲开。 可却在这时,那骷髅阴兵反其道而行,用左爪重重一把扇在男子脸颊上,被当场呼晕在地。 这让其余八人始料不及,苏丰年赶紧上前一枪将那骷髅打散架,这才扶起对方凝声喊道: “徐鹄,徐鹄,快醒醒!” 而此刻,在这大漠远处的一片废墟中。 身披黑色斗篷的枯瘦老者口中冷哼一声,随即负手离去。 第120章 诡异府邸 那扇来的一巴掌虽然重,但还不至于把人给拍死。 徐鹄这小子在约莫大半盏茶后就醒了过来,倒是并无大碍。 这一路上他都在骂骂咧咧,想不通那行动迟缓,看上去有些痴傻的骷髅架子怎就突然换了手。 那出手的瞬间力道可着实不小,男子现在脑瓜子还有些嗡嗡的响。 对于徐鹄的疑惑,苏丰年等人只能一笑了之,鬼知知晓是怎么回事。 程路倒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得不说这个来自田螺村的青年男子脑子是几人中最灵活的。 他猜测这些骷髅阴兵会不会是军中某位大能修士所控制。 打斗看似激烈,实则整个寂灭古战场还没见一个新兵阵亡,连受伤的都少之又少。 当然,徐鹄这种作死行为属于例外,不然也不会被扇那一巴掌。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第七关卡,这关倒是简单,直接用捕捉到的伏黑兔换取一张护身破魔符。 在换完符后曹酔还多嘴多舌的问了一句,这些被收走的兔子如何处置,是烤来吃掉吗? 那驿站的老兵则全程冷着一张脸,淡淡的说了句拿回伏黑森林放生。 想来也是,若真是每年都烤这么多兔子,那后面来的新兵还抓啥? 也就是私底下议论着玩,真让上官奟奟知晓有人打着烤自己兔子兔孙的主意,还不找周林拼命去! 苏丰年等人收好符箓后便沿着沧澜河继续往回走,至于后面三关无人知晓,刘铭那厮也没说。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不要再是那些抓什么打什么的糟心试炼。 他们已经没了余粮,仅剩的一个馒头已经吃完。 尤其刚才还经历一场大战,虽然有惊无险,但此刻每个人的肚子是一个比一个叫得响亮。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他们可不是那些随军修士,只要吃颗辟谷丹,再往床上打个盘脚一坐,闭目修炼到天鸣即可。 浩浩荡荡三十万人左右,沿着河边一直走,也不知是走了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 更不知何时起,原本周围还能看见其他伍的新兵,突然就看不见了。 周围景色看上去依旧,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具体哪里不对,高大中年男子说不出。 九个人仿佛在这沧澜河边走了一年,还是十年,直到身心皆累,不想再继续走下去。 手持护身破魔符的苏丰年突然只觉掌心滚烫,宛如握住一颗刚从沸水中捞出来的鸡蛋。 他立即大喝一声,将身后其余之人纷纷惊醒。 此刻众人全都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就像刚起床不久。 “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里了,你们难道没发现哪里不对?” 苏丰年神色凝重,沉声说道。 经他这样一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开始驻足打量四周。 程路扫视周围片刻,皱着眉头说: “是有些不对,你们听听,这一路上的虫鸣声没了,就连边上沧澜河的流水声都消失了。” “若不是苏大叔叫醒我等,还不知要这样走多久......” “现在回想起来,刚才就跟丢了魂似的,好生吓人!” “我们会不会是遇见鬼打墙了?” 董小七弱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听得几人是毛骨悚然。 张丰翼听完路程的话也开始打量四周,确实如对方说的那般,声音都突然消失了。 周围一下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不知不觉间心脏的跳动都能清晰听见。 苏丰年有些迷茫,唯有手中那张护身破魔符让他觉得自己是真实的存在。 虽然已经不再烫手,但那温热的感觉一直顺着掌心传来。 男子拿起那张黄纸符箓,语气坚定。 “你们跟我来,我们继续往前走一段试试。” 众人自是点头答应,跟在对方身后一直顺着沧澜河前行。 估计半炷香后,就看到前方隐约出现了一座府邸,青瓦白墙,华丽气派。 苏丰年与路程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示意众人小心。 在这边境的沧澜河上居然出现了一座大宅子,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晓,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既来之,则安之,不妨先过去看看军方又玩的什么花样。” 许斌冷冷的说。 众人对此无异议,一同向那座华丽的府邸走去。 待来到院子外,摆在九人面前的乃是两扇朱红大门。 曹酔正要上前扣动铺首,却不料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两名绝色女子。 女子身段较为高挑,肌肤雪白若凝脂,较低的抹胸露出大半雪白,呼之欲出。 那一身彩纱薄裙也十分轻透,全然遮挡不住那曼妙的身姿,从一双玉腿到白皙后背,隐约可见。 曹酔与冯从文看得两眼发直,若非尚存理智,估计早就扑上去风流快活了。 站在大门左侧的娇媚女子浅浅一笑,羞涩的说: “小女子舒柔,舒服的舒,温柔的柔,前来相迎各位贵客登门。” 站在大门右侧的娇媚女子则嫣然一笑,温柔的说: “小女子温玉,温柔的温,美玉的玉,前来相迎各位贵客登门。” 二女说完盈盈一礼,向下方众人施了个万福。 就在曹酔与冯从文有些迫不及待想进去坐坐喝杯茶时,苏丰年却是抱拳一礼,声音响亮。 “我等因迷失方向才行至贵府门前,并无拜访之意。” “打扰了,告辞。” 高大中年男子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就发现身后哪里还有路在。 身后那条小路已然消失在一片白雾之中,取而代之的乃是湍急的沧澜河水,无路可走! 不过有一点是苏丰年不知晓的,那便是只有他一人看到后方那离奇的景象。 曹酔见他又转身回来,顿时笑容灿烂,说只是进去坐坐,顺便问问路,又不会少块肉。 徐鹄与张丰翼等人其实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安,但见到自己苏伯伯又回心转意,也便没有出声。 随后两名丰腴漂亮的侍女一前一后领着众人往府邸里面走去。 曹酔则走在最后面,与那名为舒柔的娇媚女子并肩而行,看样子有些眉来眼去。 女子突然伸手挽住年轻男子,高挺的胸脯紧贴在对方手臂之上,娇声细语的说: “公子,我们这儿可是正经地方,你可不要欺负奴家才是!” 曹酔显然是个识趣的,嘴里说着不会不会,自己乃是个正人君子。 可他那手却不知何时已经搂在了人家姑娘柳腰上面。 第121章 能屈能伸 放牛村,涟漪巷。 苏若雪刚来到云家篱笆院子外就被兄妹俩发现。 云清月这时也不去理会自己哥哥,开开心心的跑到了院子外,拉着对方手儿往里走。 “小黑豹,你怎么大晚上来到我们家,是有什么事吗?” 云有信起身拍了拍手掌,有些好奇的问。 云清月则把黝黑少女带到自己木马边上,让她坐下说。 苏若雪瑶瑶头,望向清秀少女凝声说: “清月姐姐,我是来找你借木剑的,” “借木剑?” 云清月眸中尽是疑惑,于是好奇的问。 黝黑少女“嗯嗯”点头,表示对方没听错,就是来借木剑的。 少女脸上疑惑更甚,连忙拉住对方手问: “不会吧,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后山竹林练剑?” 云有信此刻盘膝坐在了石墩上,咧嘴哈哈一笑。 “我说小黑豹,你这么刻苦是想当大剑仙吗?” “要不我把身下这个石墩借你好了,练这个可比练剑好玩。” 云清月侧头瞪了自己哥哥一眼,说让她先等等,这就进屋取木剑。 见自己妹妹离去,高大少年打量着眼前这个丰腴黝黑的傻姑娘,突然笑容灿烂。 “看你今天神色怪怪的,是不是有喜欢的小情郎了?” 苏若雪张着嘴,神色呆愣的使劲摆摆手说: “没有的没有的,只是若雪明天要去打坏人,所以才来找清月姐姐借木剑。” “打坏人?打什么坏人?” 云清月刚取完剑出来就听见对方说要打坏人,倒是让少女颇感好奇。 苏若雪此时有些语无伦次,不过还是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清秀少女也不知何时绕到了自己哥哥身后,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对方后脑勺上,开心的说: “哥,明天去不去凑热闹呀?” “看看我们教出来的若雪妹子剑术如何,有没有以一敌三的本事。” 云有信此刻捂住自己脑袋,望向自己妹妹抱怨道: “你这傻妞,别打你哥后脑勺,打多了会变傻的!” “不去不去,这小黑豹毫无内功修为,估计一回合就被人干趴下了。” 对于自己这个哥哥的言语,清秀少女是嗤之以鼻,女子冷笑: “别小瞧我们若雪妹子,人家天天打铁,说不准力气比你还大呢!” 高大少年一脸的不相信,指着地上大石墩没好气的说: “你让傻妞来试试,她能举一个,我今晚就倒着吃屎。” 清秀少女听完掩嘴娇笑,连忙拉住苏若雪来到石墩边上,并拍了拍对方肩背。 “好妹妹,姐姐相信你可以,举一个给我哥看看。” 女子闻言皱眉,这石墩子怕是有好几百斤吧,自己真能举得动? 云有信继续在边上嘲讽,说若是你们输了就双手叉腰,抬头望月,然后大喊十声“我是傻妞”。 云清月想着要不要算了,这可老丢人了,搞不好自己多半会输。 “那我试试好啦!” 苏若雪声若蚊蝇,突然有些腼腆的说。 清秀少女一把拍向自己额头,已经开始思量待会要如何逃避惩罚了。 左右手掌各吐一口唾沫,丰腴少女赫然一把扣住石墩,开始缓缓发力。 兄妹两人见此微微吃惊,难道这姑娘还真能举起这三百斤的大石墩,哪怕就一下? 一息之后,见那石墩依旧纹丝未动,云有信嘴角开始裂开,且越裂越大。 云清月黛眉微蹙,似乎手心都要急出汗来,以自己哥哥的脾性,待会定然要新账老账一起算。 就在两人心中各自盘算之时,那巨大石墩开始动了,虽然缓慢,但渐渐脱离了地面。 “不是吧!这小黑豹吃大力仙丹了?” 高大少年傻了眼,围着对方转了一圈,有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这可不能输呀! 云有信开始心虚起来,这要真是输了,以自己那好妹妹性子,说不定真会去找坨屎来。 我滴个亲娘,还要倒着吃,想想连死的心都有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石墩子离地面越来越高,少女原本黝黑的脸蛋此刻变成了红黑色。 还真别说,怪可爱的! 这石头虽然沉重,但对能挥舞两百来锤的黝黑少女来说其实一点不难。 难就难在这石墩子的形态,实在太过圆润,表面十分光滑,大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苏若雪也是摸索了好一会才勉强寻到受力点,让自己发出的力量能集中在墩子上。 只见她一手扣住石墩下方,一手撑住石墩中部,腰腿与手臂的肌肉开始爆发出浑厚的劲力。 又是一息过后,那巨大石墩就这样被少女硬生生的举过了头顶。 云清月此刻双眼都笑成了一对月牙,正打算好好与自己哥哥清算之时意外就发生了。 以云有信数年的内功底子举着都叫苦连连,显然陈晚颜安排的炼体没有想的那般简单。 即便是力气足够大,但若对力的使用和把控没有到一定火候,也是很难举满一百下的。 就如高大少年这般,每晚也顶多举个四五十下,可想其难度之大。 “若雪危险!” 云清月连忙惊呼提醒,云有信一个箭步上前想要帮忙稳住却是晚了些。 就在兄妹俩惊慌的目光中,眼前黝黑少女连人带石墩笔直向后倒去。 也不知何时,陈晚颜瞬间出现在了对方身后。 妇人一手拎住葫芦仰头饮酒,另一只手则迅如奔雷的将少女推开。 陈晚颜瞬间化掌为指,仅用一指就稳稳地接住了那座三百斤的石墩。 苏若雪顿时一个踉跄,向前窜出好几步方才止住脚步,转身后那石墩已然安安静静的摆在了地上。 不过刚才那一手却让云清月与云有信兄妹久久回不过神,自己娘亲竟然只用了一根手指? “头怎么有些晕乎乎的,看来是喝醉了呢!” “你们三个小家伙,可别玩太晚啊!” “尤其是小信子,你这个当哥哥的。” “我想想呢,有多久没打儿子了,手有点痒痒的,要不明天狠揍一顿......” 俏美妇人这时身姿摇晃地往内室走去,路上是自说自笑,全然一副醉酒的样子。 云清月把手中木剑一把抛给了苏若雪,随后满脸坏笑的望向自己哥哥。 “哥,你是想吃什么味的,妹妹帮你寻来。” “对了,记住是倒着吃哟,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高大少年下一刻的举动却让在场二女是哑口无言,男子突然夹着嗓门说: “讨厌,本姑娘何时说过呀?” “睡觉啦睡觉啦,不和你们两个小女子胡闹,哼!” 第122章 沧澜水府 借到木剑的黝黑少女是心中欢喜,在告辞了云家兄妹后就直奔自己家而去。 夜色如水,清冷寒凉。 苏若雪手持木剑一路小跑,不多时便回到了岩口巷。 估计是天气太冷,狗子见是自家小主人回来也没叫唤,只是缓缓摇动着尾巴。 堂屋的烛火还亮着,娘亲与姐姐看来还未就寝。 叶小蝶见到自己小女儿回来,脸上挂满了笑容,有欣慰,更有担心。 待瞧见她手里那把木剑后,妇人微微蹙眉。 “若雪,你老实告诉娘亲,明日你想做什么?” 黝黑少女面对自己娘亲的问话自是不敢有丝毫隐瞒,于是老老实实的说: “我要赶跑坏人,保护娘亲和姐姐。” 妇人动了怒,沉声呵斥: “胡闹,对方是邻村的地痞流氓,三个成年男子,你要去和他们打吗?” “那梧桐村戴殇在周边好几个村都是恶名昭彰,更有村民被他们打断了腿。” “这些人可不像你和自己姐姐那样玩闹,是真的会下狠手,为娘不希望你做傻事。” 苏若雪眼睛睁得大大的,认真听自己娘亲训话。 妇人见此叹息一声,又看了看自己小女儿手上的木剑,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娘亲不是责怪你,而是担心,担心你被那群恶人伤到。” “我和你姐姐身上的伤你不是没瞧见,这可不像村里小孩子那样打着玩。” “你这丫头,我都不知该说你孝顺呢,还是真的缺心眼。” “就你这小木剑,还想着赶跑坏人?” 叶小蝶说到最后终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爱怜的摸了摸少女脑袋。 姐姐苏清清忍着浑身的疼痛,来到自己妹妹身边坐下,女子笑着说: “你这小妮子,大晚上跑去涟漪巷原来就为了找云家兄妹借这把木剑玩?” “这可不是借来玩的,真的是用来打坏人......” 或许在自己娘亲面前不敢吱声,但姐姐还是敢的,少女不由喃喃低语的说。 苏清清竖起两条黛眉,伸手就想拿过对方手里的木剑。 女子倒想要好好瞧瞧,这从涟漪巷云家借来的木剑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待刚拿入手中就顿时往下一沉,她连忙松手,木剑砸落在地上发出沉闷之声。 “娘,这哪里是什么木剑呀,分明比一把铁剑还要重!” 苏若雪两眼呆愣,就这样看着地上木剑,小脑瓜想着该如何说清楚它就是一把木剑。 叶小蝶听自己大女儿说完有些神色诧异,也弯下腰去拾取那把木剑。 虽然将剑立了起来,但确实是出奇的重,少说也有好几十斤。 苏清清不是拿不起这五十斤的木剑,只是根本就没想到这东西能有如此之重。 用几斤的力道去拿几十斤的东西,瞬间的落差自然吓得女子连忙松手,输在轻视。 妇人也知晓自己这个小女儿很勤快,做起事来可以一天到晚不停歇。 又跟在金辰身边学打铁,力气大一些也实属正常。 但也不能做为以一个十一岁少女去面对三个村中恶霸的理由,这与羊入虎口有何区别? 叶小蝶这时望向自己大女儿,有些许无奈的说: “清清,明早你去寻老村长,把事情前因后果说清楚,让他老人家拿主意。” 少女听完轻轻“嗯”了一声。 妇人说完就在两个女儿的搀扶下进了内屋。 苏若雪也瞧见了自己娘亲脸上的疲惫,故而没有再多说什么想要赶跑坏人的言语。 随后姐妹俩也回到了自己屋中,由于后背有伤,苏清清只能趴着睡。 或许是真的太过疲惫,全身是伤的俏美少女很快就陷入沉睡。 只是偶尔会颤动一下她那长长的眼睫毛,神色略带不安。 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遇见被恶人欺负这样的事,心中难免不会留下阴影。 即便苏清清性子再坚韧,小女子终究是小女子,先天的体质注定打不过男子。 苏若雪躺在床上,黝黑少女侧着头,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望着自己姐姐。 从小到大有多少次被村里孩子欺负,都是姐姐护着自己。 只要有姐姐在身边,无论遇见任何事,她都不会害怕。 如今有人伤害了自己娘亲与姐姐,少女心境依旧,却也生出了一缕怒气。 “从小到大都是你们为若雪遮风挡雨,这回就让若雪来护你们一次......” 苏若雪喃喃自语,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这短暂的清明稍纵即逝。 渝国,皑皑州,沧澜河。 苏丰年等人在被两名漂亮侍女带进去后,那两扇朱红色大门便自行缓缓合上。 此刻若有人在外望去,就会震惊的发现整座府邸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唯有四周无尽的茫茫水雾。 高大男子跟在名为温玉的侍女身后一路前行,曹酔则在最后面与那名为舒柔的侍女卿卿我我。 这让二人前面的冯从文很是嫉妒,还时不时的回头瞟上这对狗男女一眼。 原本腹中还有些饥饿感,此刻却消失不见,反而有一种吃饱的感觉。 曹酔只觉女子那如水蛇一样的腰肢扭得老圆,那搂在上面的手都舍不得松开。 不仅是又柔又软,还十分的舒服,看来舒柔这个名字没白取! 在穿过长长的回廊,以及一大片荷花池,众人便来到一座高楼前。 此楼造型古朴,四角高翘,共分五层。 以金色琉璃瓦铺盖,可谓恢弘大气。 经过前方的高架廊桥,又走完一小段由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地面,终于是来到了大楼跟前。 当抬头望去,只见上面有块镶金匾额,上书“沧澜水府”四个古篆。 “诸位贵客,还请随婢子进去。” 侍女温玉言语轻柔有礼,一颦一笑尽显女子妩媚之姿。 苏丰年从始至终都紧握那张护身破魔符,他倒要看看这第八关试炼又玩的什么把戏。 在九人一同踏入这座沧澜水府之后,里面的景象让苏丰年在内的所有人是不敢置信。 有人身鱼尾,弹奏清唱的俏美歌姬。 也有藏身彩贝,曼妙起舞的娇媚舞姬。 当真是“鱼歌贝舞”,使人眼花缭乱。 四周更有传说中的虾兵蟹将,此刻正手持枪戟,于府邸周围来回巡视。 苏丰年尚未回过神,就见前方一个身背乌龟壳,头戴县官帽的小老儿向自己跑来。 第123章 不当外人 “各位贵客,在下名为万归,是这沧澜水府的管事,还请随我去拜见我家府主娘娘。” 侍女舒柔与温玉见此是纷纷退下,临走前那曹酔还有些恋恋不舍。 女子则娇媚一笑,说小郎君莫心急,待会我们还会再见,这可把年轻男子高兴坏了。 那背着乌龟壳的小老儿说完便要转身带着众人往里走,苏丰年却是伸手拦下了众人。 “万管事,苏某现在只想知晓此地究竟是何地方,你们到底是人是鬼?” 老头闻言回过身,脸上神色古怪,笑着说: “我家娘娘可是渝国朝廷册封的沧澜河河神,享每年三千仙家宝钱的俸禄,乃是山水神只。” “至于为何将诸位请进这府中,还是等见过我家府主娘娘再说吧。” 高大中年男子抬手摩挲着自己下巴,看样子是在考虑要不要进去。 曹酔与冯从文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尤其是看见那些漂亮舞姬正向二人眨眼献媚,只觉心里痒痒的。 万归见此笑容更甚,一对小眼之中满是精光。 “贵客想必一路辛苦,酒水美味早已备好,这大冷天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话无异于是在九人的空腹中雪上加霜,那肚子的咕咕声是一波大过一波。 “苏伯伯,既然都来到这了,不妨去会一会那府主娘娘。” 徐鹄有些心动,忍不住凝声说。 苏丰年闻言点点头,不过马上就转头望向程路。 “你怎么看?” 程路面色平静,凝声说: “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此情此景,也就那些志怪小说里面见过。” “万管事,你就是那传说中的龟丞相吧?” 面容有些儒雅的年轻男子突然望向前方背着乌龟壳的小老头问。 万归面色惶恐,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位小哥可别乱说,小老儿的身份顶多算个师爷管事。” “又岂敢在这山水神只之中称为丞相,真是折煞我也!” “只有那些无边海域中修为高深的万年老龟,才有资格在水族神只中称其为丞相。” “不过那种存在可不归某个朝廷管,他们则归属于海中蛟龙一族,实力是远超渝国。” 虽然这些话多少有些听不懂,但是大致的意思还是知晓的,众人不觉感慨这方天地之辽阔。 那万归在前方领路,苏丰年依旧是紧握那枚护身破魔符,小心谨慎的跟在后面。 当穿过中间的舞池,又继续向楼上走去,前前后后一共上了五层楼。 这一路上那些虾兵蟹将都目光好奇的打量着这些人族甲兵,大有一种看稀奇的感觉。 还有许多妖艳漂亮的侍女与水府女官,时不时的冲着几人眨眨眼,大胆的更是凑近打量。 这可把曹酔等人开心坏了,想到若是能住在这种地方,就算给老子皇帝都不想当。 又继续往前走出二十余丈,便来到一处布置极为奢华的大殿前。 地上红毯铺地,各种珍珠玛瑙,以及宝石翡翠镶满了房柱跟墙壁。 漂亮的珊瑚与礁石则十分讲究的摆在两侧,其间更有轻纱珠帘,盆栽花草,尤胜皇宫。 虽说苏丰年等人没去过皇宫,想来这景象也不会差到哪去,有可能比皇宫更为奢华。 只见大殿尽头的一座用万年贝壳做成的大椅上,宫装美妇人端坐其上,仪态端庄。 从样貌看细看,这妇人尚不到三十之龄,眉长入鬓,肤白貌美。 女子双眸清澈灵动,眸中似有河水流淌,就如这沧澜河一般,奔流不息。 曹酔却不知礼数,一直盯着那珊瑚高台上的美妇人双眸久看,女子对此只是淡淡一笑。 年轻男子突然满脸惊骇,只觉身处一条奔涌湍急的河水之中,迎头便是一个千尺巨浪席卷而来。 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额间满是汗水,再也不敢直视上方女子。 “诸位乃我渝国将士,本次试炼考核实属辛苦。” “小女子身为渝国朝廷所册封的沧澜河神只,应尽一下地主之谊。” “从一楼至四楼已为诸位将士备好了酒水与吃食,并有水府侍女作陪,望能尽兴。” “待会离去时各位还可以从沧澜水府中任选一件宝物,就当是本府主的一点小小心意。” “也祝我渝国将士旗开得胜,早日战胜武国强敌。” 身后董小七,胡牛牛,冯从文与许斌,甚至包括徐鸿在内的众人闻言之后都是满脸喜悦。 心中不免问自己,今日这算不算是天掉馅饼? 不仅有好吃好喝的,还有俏美侍女作陪,更有宝物相赠,这得要多少辈子才能修来此等福份? 苏丰年从始至终都皱着眉,不仅是他,身后的程路与张丰翼也目露警惕之色。 因为这天底下就从来没有白吃白拿的东西,越是诱人,那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甚至更大。 “敢问这位府主娘娘,如何称呼?” 高大中年男子不卑不亢,抱拳一礼的问。 那侧躺在珊瑚台的宫装女子此刻坐直了身子,掩嘴轻笑。 “见诸位贵客临门,妾身也是太过高兴,竟然都忘记了自报家门,还真是失礼呢!” “无妨,现在说也来得及。” 张丰翼抱肘,说话倒是直接得让人头皮发麻。 上方女子这时收敛笑意,声音悦耳。 “妾身姓穆,单名一个宁字,想来比各位年长几岁,若是不嫌弃也可称呼我一声穆姐姐。” “穆姐姐,我叫曹酔,你别再用大水冲我了,弟弟我害怕!” 年轻男子笑着抱拳,一脸的讨好之色。 宫装妇人听了掩嘴娇笑,摆了摆手。 “不吓了不吓了,刚才只是见你太过无礼,略施小术以作惩罚。” “没想到曹酔弟弟倒是个嘴甜会说的少年郎,姐姐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苏丰年心中此刻满是疑惑,再次抱拳沉声说道: “敢问穆府主,这试炼兵卒三十来万,为何偏偏就是选中我等?” 宫装妇人眼眸浮现一抹笑意,看来早知对方有此一问,女子则冲下方男子一笑。 “这就要提到我们仙家口中所说的机缘咯!” “妾身的法术正好落在诸位身上,那诸位自然就是我沧澜水府的贵客。” 似乎见对方还想再问,美妇人却见机打断,向下方挥了挥手。 “舒柔,温玉,既然几位贵客是你们带进来的。” “那就替本府主好生款待,切不可有所怠慢。” 已经换过一身裙衫的两名娇媚侍女是展颜一笑,冲苏丰年等人盈盈施礼。 曹酔转身望去,只见那舒柔身前抹胸似乎又低了几分。 此刻不再是一半雪白,而是露出了大半雪白,让年轻男子目光紧盯,舍不得挪开。 “穆姐姐还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啊!” 男子心中暗自感叹,抿着自己嘴唇,是说不出的感激之情。 第124章 酒色财气 待众人走出这水府大殿,那珊瑚高台上端坐的宫装妇人嘴角是笑意浮现。 只见一阵水波流转,女子的身形也渐渐消失在了原地,连同那名为万归的管事在内。 此刻整个沧澜水府的五楼是空无一人,扭曲的空间让这一切如同梦幻泡影,半点不真实。 苏丰年本来劝阻众人趁早离开此地,说这水府之中处处透露着诡异。 那色令智晕的曹酔与冯从文哪里听得进去,一人抱着一名貌美侍女就往四楼厢房走去。 即便是空着肚子,这两人也要先快活风流一番,做那牡丹花下的饿死鬼。 胡牛牛与徐鹄则是去了三楼,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两人。 许斌与董小七在刚才上楼就见到了二楼那满地的宝贝,除了各种金银珠宝,还有宝刀宝剑与宝甲。 这让两人多少有些失了理智,怎么拦都拦不住,最后只得放任他们离去。 苏丰年,程路与张丰翼则来到了一楼,下面已经摆好了一张可容纳三十人的长木桌。 桌上放着烤乳猪,烧熊掌,龙凤玄武汤,松鼠桂鱼,清蒸大闸蟹,油酥黄金虾等各种美食。 张丰翼倒吸一口凉气,惊叹这一桌子少说也有三十几道珍馐,皆色香味俱全。 这让男子不得不咽了口唾沫,特别是经过寂灭古战场和一路的奔跑,腹中那半个馒头早已耗尽。 苏丰年与程路此刻尽量保持着本心,让自己不要被这些外物所迷惑。 不管如何忍耐终究还是凡人,既然是凡人就难免不会动凡心。 哪里又是嘴上和书中说的那般轻松,若真是轻而易举就做到,那这普天之下也就再无世俗之人。 “三位郎君,过来喝一碗再走不迟呀!”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轻纱罗裙的娇媚女子冲三人招手,说话的同时还一边在桌前倒酒。 姑娘相貌甜美清秀,双胸高耸挺拔,穿着却十分得体。 白衫素裙包裹住了对方除了双手以外的全部肌肤。 倒是与楼上那个名为舒柔的侍女在穿着风格上截然不同,想来是个保守的女子。 三人此刻是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从对方脸上寻求个主意。 不知现在到底是走还是留,亦或者吃饱喝足后再走。 “要不......随便吃点?” “吃完再叫上楼上那几个家伙,然后立刻离开这里。” 张丰翼目光游移,说完看了看自己苏伯伯,又看了程路一眼。 儒雅男子则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没意见。 苏丰年依旧不放心,不过还是来到木桌前,沉声说: “那让我先吃,吃完若是没异样,你们再吃不迟。” 二人点头,看来这法子可行。 边上倒酒的漂亮女子掩嘴轻笑,眉眼都快弯成了月牙子。 “三位郎君还真是风趣,这饭菜又没下毒,你们这一个个满脸愁容,倒是过于谨慎了。” 女子说完用她那纤纤玉指轻轻撕下一块鸡肉,放进嘴里轻轻咀嚼起来,看得三人又咽了口唾沫。 “看吧,都说了没下毒,这菜可好吃了。” 娇媚女子微微扬起下巴,还吸吮了一下她那沾上油的手指。 瞧见边上男子正打量自己,她是轻咬薄唇,乐不可支。 张丰翼心境还算沉稳,但依旧是禁不住对方的花容月貌,尤其是女子活泼开朗的性子。 看样子是个好姑娘,还是他喜欢的那类。 “三位公子快吃吧,小女子给各位倒酒。” “若是吃出问题,你们就拿我开刀好啦,反正我也跑不掉。” 很显然,这姑娘性子半点不像刚才展露出来的那样。 此刻听其言语,观其举止,倒是十分率真可爱,还有点小小的得理不饶人。 苏丰年若是要再拒绝,就太不爷们,堂堂七尺男儿还真不如一个小女子有胆色? 他开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看得边上程路和张丰翼是口水咽了又咽。 当吃完半只烧鸡,半条鲜鱼,酒也喝下半壶,这才回过神来,望向身后二人。 “赶紧吃,这些酒菜没下药。” 就算是程路这样心思细腻的此刻也懒得再想,既然没毒为何不吃?自己又不傻。 三人开始狼吞虎咽,那漂亮女子则在边上倒酒夹菜,时不时还为张丰翼擦拭一下嘴角。 让这个去年才及冠的少年郎是脸皮发烫,心中欢喜的同时也很是羞涩。 这姑娘似乎看出了对方的窘迫,忍不住的轻笑起来。 男子越是躲闪,她越是凑近,不是倒酒就是夹菜,极为热情。 她此刻就想看这少年郎脸红害羞的样子,心里只觉有趣得紧。 “公子你为何一直躲着人家啊,我有那么可怕吗?” 听见娇媚女子这心直口快的言语,高大青年只是嘿嘿傻笑,讪讪的说: “这位姐姐,你还是离我远点吧,你这样我都无法专心吃饭了。” 女子翻了个大大白眼,不过却是笑得更加开心,看来对方是真的饿坏了。 在这沧澜水府三楼,胡牛牛与徐鸿不知为何打了起来。 好像有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在边上嚼了舌根子,说这个大高个只是绣花枕头,肯定打不过边上的精壮青年。 也有人说想看看渝国甲兵到底有没有真本事,无数的言语无时无刻在挑拨着两人的情绪和关系。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正好这三楼有个比武用的擂台,徐鹄对于打架这事可就从来没怂过。 当初在放牛村为宋婉辞出头,面对武艺远高于他的孙止戈都没服过软,更何况眼前这个傻大个。 四楼的冯从文搂着侍女温玉进了厢房,只知晓屋中动静很大,还有女子的嗔怒声,看来也在打架。 曹酔与舒柔同样在四楼的一间厢房之中,不过比起冯从文可就要斯文太多。 丰腴娇媚的女子此刻已经脱去外衫,不过却是满脸的不开心,正跪在地上为男子削苹果。 等曹酔吃完,又抛给对方一个橙子,让女子继续削,说自己太饿,不吃饱这腰动不起来。 气得姑娘是紧咬银牙,想到眼前这家伙分明就是在戏耍自己。 与刚进水府时的轻浮好色模样相比,这还真是比柳下惠还柳下惠,他难道是圣人吗? 就算舒柔使尽浑身解数,该脱的脱,该露的露,依旧无法打动眼前男子。 这个家伙一进屋就喊着想吃水果,娇媚女子就这样一直跪在跟前削完一个又一个。 她神色开始变得冰冷,看样子很快就要现出原形,这戏怕是演不下去了呀! 第125章 破除幻境 苏丰年三人是大块朵颐,桌上三十来道美味菜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男子只觉这杯中之物是越喝越来劲,根本停不下来。 那貌美婢女则在边上为他们倒酒,还时不时的去挑逗张丰翼。 更称赞男子的胸膛结实,就是不知有几块腹肌呢? 张丰翼听完后借着酒劲一把扯开了自己上衣,露出满身的腱子肉。 娇美女子此刻一双美目是泛起了光泽,偷偷用她葱白的中指轻轻一点男子胸膛。 女子顷刻间是掩嘴轻笑,如触电般的把手瞬间缩回。 男子腹部六块肌肉棱角分明,胸膛更是宽阔饱满,无时无刻不彰显着阳刚之气。 不知不觉间就吸引来了不少沧澜水府中的其她侍女,围着三人打量。 二楼的董小七此刻捧着大把金银珠宝,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大笑不止。 许斌正手握一柄宝刀,盘坐在原地一直擦拭,这已经是第一百三十三遍。 三楼的徐鹄已经将胡牛牛打倒在地,不过心中的怒气依旧未消,准备拎起来再打一顿。 四楼的冯从文身体已经严重透支,她怀中的侍女温玉似乎欲求不满。 两人在软塌之上继续翻云覆雨,少说也有十次以上,男子已然无法自拔。 四楼隔壁厢房的曹酔目光冰凉,那为他削水果的舒柔已经坐在了他怀里,扭动着诱人的腰肢。 娇媚女子双手搂住男子脖颈,缓缓凑近其耳边,红唇吐气如兰,姿态极为撩人。 “小郎君,你难道就一直这样坐着吗?” “边上的龙凤软榻可以做好多事呢,你就不想过去试试?” 曹酔神色平静,淡淡的说:“我不想逝世。” 女子蹙眉,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先前还是个好色之徒,怎就成了坐怀不乱的真君子了? 对方一定是装出来的,这是她心中唯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所以舒柔准备拿出自己的绝活,女子一边解开自己抹胸,一边语气柔媚的说: “小郎君,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要不要......” 说到最后姑娘娇羞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对方。 曹酔则一把按住女子那正轻解衣衫的手,皮笑肉不笑的接过话。 “我们要不要打一架?” 或许是会错了意,舒柔面色泛起桃红,羞涩不语。 年轻男子抚摸着那白皙莹润的肌肤,从手臂至脖颈。 就在这时,曹酔双目冰寒冷冽,一把锁住娇媚女子喉咙,猛然摁在地上。 女子目光惊恐,却是说不出话来,就这样死死盯着对方。 男子神色决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思。 那本来掐住脖子的手此刻已经是按在了侍女脑袋上,用力的朝着地面撞击,并发出阵阵闷响。 这一口气下来就砸了三十余下,再看那娇媚女子已经双目圆睁的死在了血泊之中。 曹酔这才起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手上血渍擦拭干净,转身往屋外走去。 就在离去过后,那死不瞑目的娇媚侍女身躯开始渐渐萎缩,模样也开始变换。 约莫又过了十息,女子的尸体竟化作了一株水草,那流出的鲜血也成了河水。 苏丰年怀中的护身破魔符这时再次变得灼烫,让不知喝了多少壶酒的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想要去劝阻张丰翼与程路两人,但两人此刻是完全听不进去,耍起了酒疯。 原本腼腆的张丰翼也变得肆无忌惮,一左一右搂住两名漂亮侍女大口饮酒。 程路酒量稍逊,已经躺在了地上,嘴里依旧不停还喊着再喝再喝的醉话。 来到一楼的曹酔是二话不说的就拉住苏丰年往外跑,直至沧澜水府大门处。 苏丰年惊魂未定,即便是千防万防,终究还是着了道。 高大中年男子想要说点什么,但却被曹酔抢先。 “苏大叔,时间紧迫,就先不给你解释太多,还请你按照我说的来做。” 苏丰年虽然神色疑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曹酔抬头望去,用手一指那沧澜水府四个篆字,沉声说: “苏大叔,你快把你身上那张护身破魔符贴在上面,或许有用。” 高大中年男子也是果断之人,心中对曹酔此人的印象虽不太好。 不过此刻却是愿意相信他,只因对方那一脸严肃的神色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也没了那一脸无所谓的闲散模样。 苏丰年掏出那张黄纸符箓,几个大步踏出直踩水府大柱而上,径直来到匾额边上。 此刻连他自己都颇感吃惊,何时轻功达到了这种地步,都能飞檐走壁了! 想来多半是与修炼的那焱阳三绝有关,不然不可能短时间内有此身手。 男子儿时心心念念的大侠梦,什么轻功水上漂,左脚踩右脚,直冲青云霄之类的绝世轻功。 似乎一切的不可能都将变为可能,待试炼结束,他一定要去河边试试到底能不能在水上漂。 只是短暂的失神,苏丰年就摇了摇自己有些晕乎乎的脑袋,紧接着一把将符箓贴了上去。 又纵身一跃,从那八丈高的屋檐上跳了下来,落地稳稳当当,只觉双腿满是力量。 这也更加坚定了男子的习武之心,看来那本内功心法还得勤加修炼,早日再突破一个台阶。 “为何要将符纸贴在那里?好像没啥作用。” 高大中年男子有些不解的问。 “再等等看。” 曹酔坚信自己的想法。 五息过后,整个沧澜水府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表面荡起了阵阵涟漪。 样子就如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一层接一层的荡漾开来。 又是五息过去,周围的景色渐渐消失,回到了最初河边的样子。 那铺满金色琉璃瓦的高大水府也没了痕迹,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 更为有趣的还是那些还未清醒的人,让苏丰年与曹酔看了想笑。 程路躺在沙滩上做梦,张丰翼则一左一右抱着两块巨大鹅卵石大笑。 许斌也盘坐在河边,手里正抱着一根粗大的干树枝摸来摸去,如传家宝一般。 董小七手里捧了一大堆石子,整个人都乐开了花。 徐鹄倒是彪悍,已经再次把胡牛牛给揍趴下,躺在边上大口喘气。 最为窘迫的当属冯从文这厮,此刻正抱着一大把水草在河边不停晃动着下身,满脸的春色。 第126章 试炼终止 苏丰年试图用言语喊醒众人,可惜喊了多次都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曹酔这家伙,人狠话也多,说自己还是童子身,不如用尿给他们洗个脸试试。 高大中年男子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这童子尿可以驱邪自古有这一说。 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欠妥,不为别的,就怕这小子待会被围殴至死。 于是只好用水囊去河边打了一袋水,挨着浇在每个人的脸上。 还别说,这法子还挺管用,见效虽然慢了点,但好歹全都清醒了过来。 对于他们的窘迫苏丰年是视而不见,全然当做没发生过。 胡牛牛只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疼,就是找不出是何情况。 作为本伍个子最高的大高个,男子反应多少有些迟钝,好像是在梦中被人给胖揍了两顿。 至于要说是谁揍的,他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许斌满脸冷漠,起身随手掰断了手中干树枝,并发出“噼啪”一声脆响。 董小七满脸苦涩,很是不舍的丢掉了手中大把石子,想到这些若是真的金银珠宝该多好。 家中爹娘可以过上好日子,自己小妹的病也有银子医治,再也不用受贫穷之苦。 张丰翼醒来却是如小女子那般双手环胸,一副被人吃豆腐的害羞模样,倒是把曹酔看乐了。 说对方衣衫不整,腹肌敞露,可是被哪家姑娘给始乱终弃了不成? 对于曹酔这家伙的冷嘲热讽,张丰翼很快平复情绪,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如此甚好。 倒是让年轻男子有些错愕,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不到十八的少年还挺沉得住气。 程路在边上打了个哈哈,笑着吟上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诗句。 看样子对自己在水府幻境中的窘态不以为然,人生宛如黄粱一梦,无论是苦是甜皆为历练。 当他们收拾整理完毕,准备继续前行之时。 前方突然传来马蹄之声,同时还有马背上的火把,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很快这些人就来到了苏丰年他们跟前,为首之人身穿渝国锁子宝甲,身下骑着一匹黑龙驹。 此马为渝国军方高阶战马,只有教头,校尉及以上职位方可骑乘,显然来人在军中身份不低。 “你们可是参加试炼考核的新兵?”马上男子沉声问。 苏丰年等人此刻样子有些落魄,九人闻言是齐刷刷的点头,一个个看起来多少有些呆愣愣的。 男子见众人点头,于是继续说道: “本人乃是炽焰破甲军校尉秦锋,奉命前来传达统帅军令。” “所有试炼考核的新兵,第九关与第十关试炼取消,速速赶回北大营集合,中途不得耽误。” 苏丰年等人闻言纷纷抱拳行礼,并回上一声得令。 至于为何突然取消考核,身为最底层的甲兵,还是甲兵中的新兵,自然不敢多问。 只好老老实实的往北大营方向跑去,这倒是把冯从文高兴坏了。 男子只想早些回到军营,把他那黏糊糊的裤子换掉。 沧澜水府的幻境让他“受尽折磨”,现在连想想都会打个寒颤。 而此刻的寂灭古战场内,周林正把手中一只储物袋抛给了身前不远处的那名枯瘦老者。 老者名为枯骨上人,修的乃是鬼道,为炼气士第八境,合道境修士。 也是渝国军方常年合作的散修,专为训练新兵而留守此地。 不仅如此,这寂灭古战场的气息也很适合鬼道修士修炼,朝廷索性就将该片区域赐给对方。 虽说这老头脾性古怪,好在每次试炼都能精准操控术法,并未造成什么伤亡。 那袋子里装着一千仙家宝钱,老头将袋子在手中掂了掂,随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周林见此也是笑容灿烂,只是这笑容多少带着一丝诡异,不是那么纯粹。 两人话不多说,不过是买卖交易,对方做事,渝国军方付钱。 片刻之后,这位小松鼠营的大统领又来到了沧澜河边,见满地的新兵正搔首弄姿,或笑或哭。 魁梧男子无奈的摇摇头,看来这关还是太难了些,毕竟这些新兵尚未开始修炼,实在太弱。 突然,只见一把袖珍飞剑破空而来,被他随手定在身前。 小剑表面阵纹与符纹流转,男子用手在上面轻轻一点,顿时亮起淡青光晕。 统帅石天成的声音这时在周林脑海之中响起,这便是修真界惯用的飞剑传音。 除了飞剑之外,还有符箓传音,以及神念传音等等。 每种方式传送的距离都各有不同,而飞剑也是最远最贵的一种。 若非遇到紧急情况,修士大多都会采用符箓传音。 虽说慢是慢了点,但性价比却是最高,也最为便宜。 至于这神念传音,也是三者当中最快最便捷的一种。 奈何受制于范围,传音距离十分有限。 “南月城已破,新兵带回,整军备战。” 短短十三个字,让魁梧男子闭目良久,终是无奈的叹息一声。 他没想到武国贪狼铁骑如此势不可挡,不到半月就将渝国白鹭洲的南月城攻下。 据说该城守军十万,八境以上兵家炼甲士有三人,更有一名九境炼气士坐镇。 石天成想说的话其实还有很多,只是心中悲痛,未能说出口罢了! 以武国人的凶残,每攻下一城必定奸淫掳掠,城中可谓鸡犬不留。 古月城作为衔接白鹭洲与皑皑州的必经关口,估计对方已经开始在周边集结大量军队。 若所料不错,待魇狼铁骑与赤埜赫奴大军会合之日,便是攻城之时。 留给渝国三军的时间已经不多,即便古月城是一座易守难攻的雄城,那又能坚持几年呢? 周林心中盘算,若没有奇迹发生,该城最多坚持三年,三年之后则必破。 到时渝国败军只得退守涅盘城,那将是一场惊天大战。 涅盘城作为西南食货命脉,百姓人口多达三千万之众,绝对不容有失。 因为这个代价实在太大,大到可以动摇一国根基。 若真是如此,渝国十境以上大修士必将倾巢而出,甚至包括女帝云锦在内。 有国才有家,国破家何在? 第127章 水清岸绿 周林心神紊乱,太多的无辜百姓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破碎的更是无数个家园。 他身为渝国军人,自认难辞其咎,愧对身上这件兵家宝甲。 兵家炼甲士,山巅炼气士,武道修士,虽然都为修仙之人,却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山巅炼气士更适合于道家宗门,追求长生大道,与世俗百姓不会有太多接触。 武道修士则更为狂放不羁,自在随心。 追求的乃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理念,是那酣畅淋漓的武道意境,是快意恩仇的江湖。 唯有兵家修士,肩负起了保家卫国的重任,是离世俗百姓最近的修真之士。 魁梧男子平复了一下自己心境,就径直来到沧澜河边上,在苏丰年等人惊骇的目光中跳了下去。 由于是夜晚,借着月光只能隐约看清对方是个高大男子。 貌似还身穿甲胄,想来多半是跟他们一样的试炼新兵。 当众人跑到对方投河自尽的地方,哪里还有高大男子的身影,只有那滚滚流淌的河水。 苏丰年神色黯然,言语中带着一丝懊恼,声音更是低沉。 “这他娘的什么狗屁试炼,逼得这些新入营的兵卒跳河自尽,难道渝国军队就是这样带兵的?” 程路闻言连忙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此话以下犯上,不可再说。 苏丰年现在眼中满是愤怒,想着即便是开罪那些将军,也要把此事说出来。 徐鸿等人也在边上好言相劝,说等回营后先告知行伍长,切不可越级上报,有违军规。 高大中年男子只是“嗯”了一声,就转身大步离去,也不知是否听进了心里。 张丰翼等余下八人也是心中感触良多,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他们面前轻生了,实在是让人情绪低落。 那纵身跃入沧澜河的大统领周林随手便施展出一个避水术。 在下潜了约莫百丈过后,终于是来到了一座巨大水府门前,上书“沧澜水府”四个古篆字。 守门的虾兵蟹将身上充斥着浑厚的水韵灵气,看样子境界还不低,少说也有三境以上的修为。 对于这些水族兵将来说,这位炽焰破甲军的大统领可没少跟它们打交道,因此也十分熟络。 可眼前这两个新来的显然不认识对方。 只见那人身虾头与人身蟹头的水府兵卒于大门前分左右而站。 一个手持双戟,一个则手持长枪,瞬间将来人给拦下,并大声呵斥: “站住,此地为朝廷正式册封的沧澜水府,闲杂人等不可擅闯!” “这位道友,还请速速离去。” 周林今日心中多有烦乱,说话也没了耐性。 “我是来找你们娘娘算账的,还请通禀一下。” 虾头兵卒与蟹头兵卒闻言是微微一愣,待回过神后当即大怒,原本青色的甲壳瞬间成了红色。 “大胆,不知哪来的野修,也敢在此放肆!” 一只红虾,一只红蟹,就这样冲对方杀了过去。 原本只有三境修为,在变红之后竟然攀升至三境巅峰,想来是水族兵将中一门不错的术法。 周林此刻一个头两个大,琢磨是不是自己言语有误,哪里说错了。 见两道水刃从自己一左一右袭来也顾不得细想下去。 八境巅峰一拳砸出,顿时让身前河水炸开,其威势惊人。 本想继续祭出手中兵刃的虾兵蟹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这裂山分水的拳劲给震得倒飞出去。 只听两声闷响,一前一后传出,那两名水族就这样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这还是魁梧男子把境界压制到四境巅峰的情况下,不然这小虾虾与小螃蟹焉有命在? “何人在我沧澜水府造次,还不速速拿下!” 就在男子这一拳过后,从大门内迅速跑出两队水族甲兵,大约二十余人。 除了有虾兵蟹将以外,这次还有鱼头人身与龟头人身的水府护卫。 那为首之人身背乌龟壳,长得却像一名六旬人族老者。 若此刻苏丰年等人在此,定然能一眼认出对方,不就是在幻境中见到的那个管事万归吗? 小老儿依旧是头戴县官帽,迈着小步子双手叉腰的徐徐走来。 当第一眼看见那大门外的魁梧男子后,小老儿脸上瞬间露出笑容,宛如见了亲爹。 “是哪个不长眼的臭鱼烂虾在这嚷嚷,难道你们不认识周大统领?” “说,刚才是哪个龟孙子在大叫?” 这话顿时让他身后手持长剑与双刀的女子掩嘴偷笑。 看对方那样子,本体该是鱼和蚌所化。 那已经渐渐褪色的虾兵与蟹将听完后是低着头,主动站了出来,看样子认错态度极好。 万归先是冲魁梧男子嘿嘿一笑,随即跑到两名水府兵卒跟前,蹦起身就是一人一个板栗敲在头上。 “周统领大人有大量,不与尔等计较。” “若不是刻意压制境界,你们今晚得上饭桌,给我们府主娘娘加菜!” “岂有此理,平日都让你们多读点人族的圣贤书,长长见识,别成天做事不动脑子,长点心各位。” “还有你们,别只知道躲在后面看热闹,没个正形!” 这小老儿说完一个转身,又指着那些鱼精蚌精训斥道,吓得那些女子花容失色。 “散了吧,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别围在这里,一个个呆头呆脑的!” 万归语气渐渐缓和,没好气的赶走众水府兵卒,这才满脸堆笑地领着魁梧男子往内走去。 身为这水府的老人,也是娘娘身边的管事和师爷,诸多事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今日正好借着这位周大统领的到来,好好训斥一番这群惫懒货。 此时的万归只觉心情舒爽,不由感慨还是当官好。 骂人都能这样理直气壮,关键还能骂上瘾,被骂之人还不敢还口,那叫一个舒坦! 当二人来到这水府大堂,沧澜水府府主穆宁正一本一本的批阅手中折子。 沧澜河很长,册封的河神自然不止她一个,但好歹也有三千里水域范围。 这桌上之物正是那些河婆与河伯,以及自己管辖范围内的水中精怪呈上来的。 大多是一些水族领地纷争,极少数涉及河妖水鬼伤人害人之事。 看来这位貌美的河神娘娘是尽职尽责,把自己管辖的范围治理得水清岸绿。 第128章 愁云惨淡 人未至殿前,男子豪爽的笑声已先至。 “穆宁妹子,老哥哥给你送钱来了。” 女子刚看完一本折子,正为上面一桩水鬼伤人之事烦心,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周林从踏进这沧澜水府内殿后,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路上还与那小老儿万归打趣说笑。 甚至两人还谈到了近年有名的仙家酒酿与灵膳美食。 不过当魁梧男子当着对方夸赞一道名为紫参玄龟汤的灵膳后,小老儿就彻底不吭声了,只是埋头领路。 周林神色有些讪讪,下意识用食指挠了挠鼻头,看来自己又说错话了。 你说自己聊啥不好,非要当着一只龟龟说什么玄龟汤,这换做谁心里都不好受! 穆宁身着素雅宫装长裙,笑着起身相迎。 “妾身正愁近年的开支,周大统领就送宝钱来了,还真是我水府的及时雨呢!” 都是多年的老熟人,男子自然不会客气,随便寻了一把椅子坐下后,这才望向对方。 “不过数月未见,怎就称呼起周大统领来了?” “我说穆妹子,你这也太过生分了吧!” 宫装貌美女子掩嘴轻笑,眸中波光粼粼,仿佛能洞悉人心。 “老实交代,你这次又给了我家奟奟妹子多少仙家宝钱?” “为了我与她的姐妹情分,还是别称呼得太过亲昵,你也不怕人家小姑娘心里泛酸。” 周林神色有些窘迫,还有些不好意思,不由伸手轻轻拍打自己脸颊两下。 “穆宁妹子啊,老哥哥我真的没多给,一视同仁,天地良心呐!” “虽说我与那只小兔子走得比较近些,那不是为了打好关系,让她帮忙认真训练新兵吗!” “你又不是不知晓那小姑娘的性子,修为境界比你我都还高出一境。” “但心智就跟个十来岁的少女差不多,还得哄着宠着,生怕那小祖宗哪天突然就不干了。” “我周林为渝国军队真可谓劳心劳力,丝毫不敢懈怠,岂能公私不分,滥用职权?” 这话说得连魁梧男子自己都不信,故而有些脸颊发烫的侧过头去。 穆宁听完乐不可支,放下手中折子来到下面,两人并肩而坐。 貌美女子眸中笑意顿生,同样侧过头去望向对方,周林则心虚的把头转向了另一侧。 “妾身倒是十分好奇,老哥哥你口中说的哄着宠着,到底是哄着多一些呢,还是宠着多一些?” 魁梧男子皱着浓眉,疑惑的问:“这有区别吗?” “对于我们这些女子来说,那肯定是有区别的……” “毕竟这水府成天就这些糟心事,难得放松放松。” “尤其是那些少年少女的纯真情爱故事,像我这样的最是爱听。” “欸,老哥哥,你倒是给妹子透个底,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伏黑森林的小兔子呀?” 宫装貌美女子再次轻笑,语气玩味的问。 周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马把头又转了回来,羞怒参半的说: “你,你别胡说啊!” “我和那小兔子只是道友之间的关系,撑死算半个朋友。” “这话若是被那小丫头听见,保不准哪天就上门寻仇来了,我可打不过她。” “要真被打残了,信不信就赖在你这沧澜水府不走了,每天让你这些虾兵蟹将来服侍本统领吃喝。” 穆宁娇笑,继续打趣的问: “一口一个小兔子,叫得倒是蛮亲热的,你们这些男人呀,就是这般口不对心。” “还什么道友之间的关系,明明就是道侣之间的关系还差不多!” 这话顿时让水府大殿里的两位俏美侍女也笑了起来,不过瞬间就忍了下去。 “舒柔,温玉,沏两杯灵茶过来。” 宫装貌美女子此刻收敛笑意,淡淡的吩咐道。 那大殿上方一左一右的两名侍女闻言是纷纷退下,口中小声称是。 而这舒柔与温玉也和之前在幻境中出现过的娇媚侍女一模一样,不过脸上却没有半点娇媚之色。 穿着更是朴素得体,肌肤没有半点裸露。 再看两人与普通女子别无二致,想来修为境界该是不低,少说也是五境修为,已然凝结金丹。 随后周林与穆宁也没再继续打趣闲聊下去,而是围绕沧澜水府的诸多事宜进行了讨论。 并且把军方拖欠两年的仙家宝钱尽数付清,这让女子脸上的笑容更甚,一口一个老哥哥的叫着。 虽效力同一个朝廷,但俗话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宝钱可牵扯到水府的正常运转,最是缺不得。 并且每年的新兵试炼开启幻境的消耗也着实不少,至少都是数百枚,甚至上千枚。 这也是两人关系匪浅,拖欠个两年倒也无妨,毕竟穆宁是信得过对方为人。 渝国,皑皑州,北大营。 苏丰年等人赶回营地已经接近辰时,看样子还是最先回来的一伍。 这让九人是兴奋不已,不仅是身为军人的荣誉,还能拥有主动选择的权利,当真是值得高兴的事。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新兵赶了回来,三十多万人也差不多到齐。 主帅石天成负手立于高台,身后二十位大统领整齐站队,也包含及时赶回来的周林。 身量八尺的高大男子依旧是满脸刚毅之色,不怒自威。 他扫视下方这批勉强完成试炼考核的新兵,声如闷雷,浑厚清晰,但却丝毫不震耳。 “渝国的诸位将士们,时至今日,新兵试炼到此结束。” “也在此恭贺大家,正式成为一名炽焰破甲军的老兵。” “想必你们之中应该有不少人已经听说了,白鹭州又一座重城被武国蛮子攻破。” “你们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武国魇狼铁骑与赤埜赫奴两支大军将会师古月城,超过一百五十万!” “我石天成敢问诸位将士,你们有信心守住吗?” 只是沉默了短短片刻,三十多万新兵发出了震天的喊声,口中喊着能守住! 身穿金甲的高大男子笑了笑,表示很满意这个回答。 “那你们知晓在武国人口中,赤埜赫奴的含义代表什么吗?” 见下方没人回应,他又接着说: “是指巨兽!” “这支军队他们不是巨兽,却可以操控一种名为魗犇的妖兽。” “此兽高过五丈,头生双角,额间三目,其力可媲美三境武道修士,听说足有数千头之多。” “现在再回答本帅,你们还有信心守住吗?” 下方三十多万人顿时陷入沉默,拳头捏得比谁都紧,却是一脸的愁云惨淡! 第129章 自求多福 石天成见下方所有新兵瞬间没了底气,心中唯有一声叹息,语气却反而十分强硬。 “诸位渝国的将士们,想想你们爹娘,想想你们的妻儿子女。” “我们是她们最后的依靠,若是连我们都退缩畏惧,那还有谁来守护这些无辜的百姓?” “国之不存,家之焉附?” “武国蛮子的铁骑虽然强横,我石某人也承认,现如今我军确实不如对方,处处落于下风。” “古月城攻守大战也即将展开,届时必定伤亡惨重。” “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看眼前之成败。” “我军不求毕其功于一役,只求尽量拖延武国大军南下,为我大后方夺得一丝喘息之机。” “我石天成在此恳求诸位将士们,务必坚守该城三年以上,为周边各郡县百姓撤离安置争取时间。” “誓死守城!” 身穿金甲的高大男子说完冲下方众人大喊一声,随即是躬身抱拳,神色严肃诚恳。 后面二十位炽焰破甲军的大统领也纷纷效仿主帅石天成,冲下方众将士躬身抱拳。 “誓死守城,誓死守城!” 此时此刻,三十多万刚结束试炼的新兵就这样齐声大喊,呼喊之声可谓震天撼地,气势如虹。 就在这时,突然空中一匹展翼黑甲战马从天而降,看得下方众新兵是瞠目结舌。 这马在苏丰年看来很是眼熟,红红的眼眸,漆黑如墨的肤色,不就是之前他们乘坐过的黑龙驹吗! “怎么,难道这马还能飞?”这是高大中年男子此刻的想法。 感到震惊的不止是他,还有这北大营校场上其他三十余万新兵。 再打量高台周边那些守卫的老兵,脸上竟没半点震惊之色,想来是平日见得多了。 “前方急报!” 马背之人一个翻身便来到石天成跟前,沉声说道。 而从其身上灵气威压来看,身穿锁子宝甲的高大男子修为至少四境以上,是名军中校尉。 “说!”石天成转头望向对方,神色凝重。 那名校尉单膝下跪,抱拳朗声说: “回禀主帅,武国魇狼铁骑与赤埜赫奴大军再次向前推进三百里,如今距离我古月城不足千里。” “再探!” 金甲高大男子一声令下,那银甲校尉丝毫不做耽搁,起身一跃便上了黑龙驹。 短短三息就飞离了大营校场,朝着古月城北大门方向而去。 一旦出了这北大门,就属于白鹭州管辖地界,如今该州几乎沦陷。 待主帅石天成与二十位大统领离去后,各伍甲兵则被各自的行伍长临时带回新兵训练营。 仅仅两日的试炼考核,在苏丰年等人看来仿佛经历了十天半个月之久。 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疲惫之色,想到回营后的首要之事便是吃顿饱饭,再好好睡一觉。 冯从文这厮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男子神色忧虑,也不知在想什么。 当一干人进了营帐,行伍长刘铭放下手中包袱,当场给每人丢了两个大白馒头。 “你们边吃边听我讲,接下来的事比较多,也比较杂乱,还请尔等铭记于心。” 剑眉星目的精壮汉子抱肘打量着苏丰年等人,也没打算寻个地方坐下,他接着说: “半个时辰之后全军带回古月城,为诸位发放新的战甲与作战用具。” “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们要一边与武国大军作战,还要不断的学习新的战斗技能。” “这次不再是单纯的体魄锤炼,而是以一个渝国老兵的标准来训练各位。” “首先会对每个人测评灵根资质,看适合哪一门的修炼途径。” “其中包含兵家炼甲士,修真炼气士,以及武道修士。” “人的灵根资质可分为甲、乙、丙、丁、戊四个品级。” “每个品级又可分为上中下三等,最高为甲品上等,最低则为戊品下等。” “根据自身品级与等级的不同,决定将来所达成境界的高低。” “受灵根资质的影响虽大,但并非绝对。” “不是说拥有甲品上等灵根资质就一定可以成就那传说中的十五境。” “同样,也不是说你灵根资质为戊品下等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一境修为。” “要相信大道三千,机缘无数,只要修炼之心不动摇,仍然可期。” 这番话听得苏丰年等人是云里雾里,那咀嚼着馒头的嘴都停了下来。 刘铭见了倒是哈哈一笑,冲众人摆摆手。 “无妨,多学多练,战场是最好的磨刀石。” “既然选择加入渝国军队,就不能以你们目前的体魄和修为去与武国蛮子作战,必定输多胜少。” 男子说完突然摇了摇头,又继续说: “不对,你们现在和一群土鸡瓦狗差不多,连一境都算不上,上了战场只能是送人头。” “要知晓这方天地很大,大到你们的小脑瓜子无法想象的地步。” “待回城之后除了发放新的兵器与作战道具外,还会以伍为单位分营。” “分完营后会根据你们自身所擅长的本事,再分配到不同的作战队里。” “原本新兵试炼考核结束分配完还有半年的老兵训练,不过目前看来是搞不成了。” “武国大军三天后就将兵临城下,你们只能边学边战。” “最后还是那句话,自求多福。” 苏丰年沉思片刻,虽然很多听不太懂,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行伍长,我们这次考核的成绩算是最佳吗?” “是不是就可以自行选择想去的营和作战队?” 刘铭闻言眨巴眨巴嘴,有些可惜的说: “时间紧迫,哪还有时间给你们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老兵中我依旧是你们行伍长,上方已经下命令,不会再换了。” “选营与分配作战队全由军方上层将领直接划分,我们无权选择,只为争取时间。” “所以,到时候无论把我们分配到哪个营,又分配到哪个队,都必须绝对服从命令。” 屋中众人听完只得闭口不言,事急从权的道理他们不是不懂。 随后苏丰年又把昨晚有渝国新兵跳河之事说给了行伍长刘铭听,对方听完是神色复杂。 说此事切勿向外人言说,毕竟影响军心,还说自己会寻机向军方上层反馈。 第130章 江湖女侠 巳时初刻,苏丰年九人在收拾好各自东西后就随行伍长刘铭去了古兰戈壁训练场。 那里早已停满了数千辆黑甲马车,每辆挤着坐二十人,分几个批次将这些新兵送回古月城。 高大中年男子再次凑近去打量了一下那名为黑龙驹的战马,背部依旧是有两个凸起。 不过眼前这些拉车的大黑马显然无法与不久前那名中军校尉骑坐的相比,气势差了太多。 男子只得挠了挠头,等回城之后再好好问下刘铭,难道这马还分品阶不成! 渝国,放牛村,岩口巷。 从天刚蒙蒙亮开始,苏若雪就早早的起了床在灶房煎鸡蛋和煮面条。 从篱笆院子边上拔出来的小把新鲜小葱,还剥了三瓣大蒜,桌上还有叶小蝶煎好的油辣子海椒。 自己娘亲和姐姐都还有伤在身,所以她决定在赶跑坏人之后就去和师父请三天假。 好在家里为她们做饭洗衣,顺便喂养院子里的小鸡仔和后院的大肥猪花花。 三人份的面条被丢进灶上的大铁锅中,随着沸腾的热水翻滚。 少女时而给灶台下方添加一些柴火,时而又给大锅中倒点凉水,避免扑锅。 看来也是从小到大做惯了的,看似很忙,实则忙而有序,半点不乱。 这时苏若雪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又从大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从边上拿起两根莴笋丢进盆中。 既然是打算做三碗香喷喷的麻辣小面,这新鲜的青菜又怎可缺少呢? 很快她就把莴笋清洗干净,再把叶子整齐排放,从中对半切断,最后全都扔进大铁锅中。 待面条煮好,这些菜叶子也差不多都熟了。 灶房桌案上早就备好了一个大瓷盆,里面有十来种佐料,倒是个讲究的姑娘。 白嫩嫩的面条被尽数挑进瓷盆里,又加了两大勺面水,最后撒上葱花,也就算完成了。 苏若雪刚端着大盆面走进堂屋,就见自己娘亲缓步走了出来。 以叶小蝶的聪慧,听到屋外的动静就猜到多半是自己小女儿在做早饭。 “娘亲你快尝尝味道如何,看若雪的厨艺有没有长进?” 黝黑少女笑着说完就把三副碗筷放在桌上,说是去叫姐姐起床。 叶小蝶刚想说点什么,对方就跑进了内屋,妇人只得微笑摇头。 不一会,苏清清就被自己妹妹给拽了出来。 清秀少女睡眼惺忪,似乎连胸前衣衫都没穿好,就坐在了堂屋木凳上。 “姐姐快吃吧,待会坨了就不好吃了。” 苏清清眨巴眨巴眼睛,说自己都还没洗漱,黝黑少女倒是不理会,说吃完再洗也一样。 苏若雪此刻脑瓜很是清醒,没有半点呆愣。 他只希望最好今天都保持这样的状态,若是那几个恶霸敢来,定要好好教训对方一顿。 就在这时,小院中的老黑狗大叫了起来,这让叶小蝶在内的母女三人心中警惕。 黝黑少女单手负剑就往屋外走去,果断且干脆。 “若雪快回来,你拿木剑做什么!” 叶小蝶见状心中开始不安,连忙叫住对方。 向来乖巧听话的小女儿今日就像是换了个人,出门那刻浑身带着一股凌厉剑意。 妇人在自己大女儿的搀扶下也一同跟了出去,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苏若雪刚走到院子就听到有男子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声,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戴殇往小院内一看,来人竟是个黑如煤炭的少女,顿时皱着眉,疑惑的问: “这里可是放牛村岩口巷苏家?” “不是,往前再走十里,路边有三间茅屋,那里便是苏家。” 少女说话爽快直接,没有丝毫停顿,那满脸胡渣子的高大汉子听完是愣愣点头,准备继续向前。 “大哥快看,就是这里,这小娘们在戏耍我等!” “娘的!” 戴斌口中骂道,因为此时叶小蝶与苏清清从屋内走了出来,正好被他身后的两个跟班瞧见。 苏若雪嘴角泛起一抹浅笑,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叶小蝶看到是那梧桐村欺男霸女的戴斌后,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连忙凑近自己大女儿凝声说: “待会你跑去朝阳巷找老村长前来帮忙。” 清秀少女听完点点头,目光却是死死盯着那三个欺负打骂过自己和娘亲的恶霸。 高大汉子来到篱笆小院大门前,先是打量了一眼,紧接着猛地一脚将其踹开,大步走了进去。 这一幕可把妇人吓坏了,于是咬牙切齿的呵斥道: “戴斌,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做什么?” 满脸胡渣子的高大汉子此刻面露坏笑,盯着妇人说: “听说你家男人去了前线战场?” “近些年武国和渝国打得那叫一个惨烈,你男人多半是回不来了。” “你叶氏曾经好歹也是这放牛村的一枝花,就算是现在,依旧是风韵犹存。” “小娘子要不考虑考虑,往后就从了我,也免得受那独守空房之苦,如何啊?” 高大汉子说完是放声大笑,眼睛则在妇人那胸脯与屁股上打量个不停。 这戴殇如今接近四十岁,碰过的女子不在少数,可谓是花丛中的老手。 更是知晓那些三十出头的小妇人最是够味,表面一副清高样,骚起来可是要个没完。 “呸,无耻之徒!” 苏清清忍不住轻啐一声,恨不得眼前这厮哪天一脚踩滑掉下悬崖摔死。 苏若雪始终在边上冷眼旁观,那手中握住的木剑不知不觉又紧了一分。 “大哥,这妇人还有个漂亮女儿呢!” “要不要也一起收了?” 只见戴殇身后那两个尖嘴猴腮的干瘦男子是满脸谄媚,当真是一丘之貉。 “说得不错,不如你们母女一同伺候老子,也好有个伴。” “大的丰腴够味,小的清秀娇嫩,今日就收了你们母女两个。” 一脸胡渣子的高大汉子说完就笑着冲妇人大步走去。 在边上叫个不停的老黑狗突然窜了上来,目标正是男子小腿。 苏若雪阻拦不急,只见对方一脚踢开跑来的黑狗,狗子顿时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女子此刻三步踏出,手中木剑瞬间横于对方身前,一字一句认真的说: “你若再敢往前一步,休怪本姑娘剑下无情。” 这句话数年以前就被她记在了心里,回想还是从村里说书先生那听来的。 不为别的,少女只是觉得这样说话很有江湖女侠的味道。 第131章 怪力少女 戴殇斜了一眼边上黑炭少女,只觉对方身段极为丰腴,却脑子不太好使。 “难道这也是你女儿,怎么黑成这样?” “不会是和哪个野男人在煤炭洞里生的吧!” 高大汉子望着叶小蝶讥笑,还顺手掀开了身前木剑,继续朝妇人走去。 妇人没有理会这个地痞流氓,而是神色担忧的看着自己小女儿,生怕被对方伤到。 似乎男子根本没把一个十余岁的小姑娘当回事,只觉对方神色呆滞。 苏若雪此时也不再留手,数十斤的木剑蹲身一击打在男子腘窝上,使得戴斌当场单膝下跪。 这一幕惊得妇人捂住了嘴,完全没料到自己这个小女儿真敢出手打人。 身为姐姐的苏清清倒是露出满脸笑容,当场喊了一声打得好。 那站在篱笆小院大门边的两个干瘦男子见自己大哥被人从后偷袭,欲要上前帮忙。 戴斌当即起身,转身便是一记重拳直击少女心口,脸上满是狠厉。 他完全没想到那看着轻飘飘的小木剑竟有如此劲道,打得他一条腿发麻。 此刻的苏若雪反应倒是极快,只是挪动两步,就正好躲开。 “把这臭丫头给老子擒下!” 戴殇这时冲着自己两名小弟怒喊道。 原本已经走上前两人一听顿时加快脚步,一左一右向少女扑去。 苏清清见对方又要以多欺少,提起墙角锄头就想上去帮忙,却被叶小蝶拦住。 “清清,快去寻老村长他们过来。” 妇人看向自己大女儿,有些着急的说道。 清秀少女自然是听自己娘亲的话,也知晓凭她们三个弱女子根本打不过三个成年男子。 于是丢下锄头就往小院外跑去,不料刚跑出几步就被高大汉子给推倒在地。 戴斌满脸坏笑,看样子是猜到这母女俩的想法,自然不会让她跑去叫帮手。 然而就在这时,从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惊得男子连忙转身看去。 只见自己两个小弟一个被打倒在地,抱着胳膊哀嚎。 另一个则被少女摁在了地上,嘴里是骂骂咧咧,无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 这跟在高大汉子身边的两个小弟名为董成和张二,在梧桐村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 后来遇见了更狠的戴殇,被男子三拳两脚给打得服服帖帖。 怀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心思,这董成和张二成了对方的小跟班,平时为自己大哥跑跑腿打打杂。 不得不说高大汉子有些轻视对手,毕竟只是个小姑娘,没想到竟然如此棘手。 男子这时一个拳架摆开,也不再打算留手,看来是动了真格。 几个大踏步冲出,戴斌出拳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太多,让黝黑少女有些猝不及防。 苏若雪此刻也顾不得地上那个名为张二的男子,赶紧翻身躲开,只为避其锋芒。 高大汉子却不打算给少女丝毫喘息之机,大步流星的上前一脚扫出。 女子眼见躲闪不及便以木剑格挡,巨大的脚力踢在剑身上,让她瞬间倒摔在地上。 “若雪!” 妇人赫然失声,就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自己大女儿给拦住。 戴斌既然决定出拳,就没有任何顾忌,就算打死眼前这小丫头又何妨,谁还敢来管他? 所以他每一拳都使出了全力,没有半点保留。 苏若雪见那沙包大的拳头再次落下,目中没有惊慌,一个翻身躲过。 谁曾想躲过了第一拳又来了第二拳,她只得在地上再次翻滚,一连避开对方三拳。 戴斌突然改拳为脚,迅猛一脚扫出,把女子踢出数丈之远,惊得周围小鸡仔四散逃命。 黝黑少女用木剑撑住地面,缓缓起身。 此刻只觉自己腹部疼痛难忍,看来刚才那脚力道着实不轻。 高大汉子见了一声冷笑,今日铁了心要好好教训一顿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不等少女缓过来,男子上前再次出拳。 苏若雪已经退至篱笆边上,身后再无退路,只得朝对方出剑直刺。 戴斌则一个侧身,那木剑就这样贴着男子胸膛擦身而过,躲得很是巧妙。 其实少女的每一次出剑劲道都不小,奈何缺乏实战经验,更没修炼过内功。 在高大汉子看来,这剑术不过是一些花架子,只要刺不中自己,舞得再好又有个屁用! 常年与人争勇斗狠的中年汉子,与一个从未打过架的少女,可谓高低立见。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这样的道理戴斌自然懂得,所以他不会给对方还手的机会,即便是个弱女子。 不把眼前之人给打趴下,那他的拳就不会停下来。 苏若雪只觉脑子嗡嗡的,眼眸也没了今早起床时的那般清澈灵动,看来这痴傻之症又犯了。 你说早不犯晚不犯,偏偏在自己打架的时候犯,这还真是让人脑壳痛。 女子又是几剑递出,戴斌依旧是轻松避开。 高大汉子其实早已看出,眼前这小丫头出剑虽然有模有样,可惜实在太过单一,更没有任何路数可言。 唯一让他不敢大意的便是对方的力道,甚至大过了自己。 就在刚才那一剑劈斩,男子看准时机提前出手握住了剑柄。 却没想到眼前这黑炭少女竟然发了狠,那从剑身传来的力量让他差点双膝下跪。 好在戴斌松手及时,不然必定得吃大亏。 这也让汉子心中捏了一把冷汗,不由想到眼前这怪力少女难道是个练家子,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戴斌很快就打消了这念头,对方似乎除了力大之外,就没任何手段可以对自己造成威胁。 凭借那死板呆愣的剑术吗? 他自认可以轻松躲避,只要自己不去硬碰硬,那一切都好说。 可以凭借自身的打斗经验活活拖垮对方。 虽说黝黑少女一直处于下风,让边上的叶小蝶和苏清清看得是心惊胆战。 不过此刻妇人心中也很是疑惑,自己这个小女儿何时学会打架的? 因为在村里从来就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从来都是别人欺负她。 此刻竟能与一个习过武的成年男人争斗,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那董成与张二两个小跟班这时已经躲到了小院边上。 见自己大哥迟迟拿不下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中也满是疑惑,难道两人是在演戏? 戴斌虽然一直占据上风,前前后后也有数拳落在对方身上,却始终打不倒对方。 高大汉子此刻叉着腰,额间微微渗汗,语气有些无奈。 “我说小丫头,我们要不要歇会再打?” 第132章 眸光生寒 苏清清搀扶着叶小蝶来到妹妹身边,妇人眼中满是心疼之色。 尤其是见到自己小女儿嘴角的血丝,还有那四肢的擦伤,泪水就忍不住的滑落脸颊。 “小妹,让我来!” 苏清清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这个邻村的恶霸,却依旧站了出来。 清秀少女此刻只想做点什么,哪怕是替自家小妹挨上几拳,这样心里也会好受些。 只是短暂的休息,满脸胡渣子的高大汉子就感觉自己已经缓过气来。 他扭动着脖子,又捏了捏自己十指,顿时发出了连串骨节噼啪作响之声。 戴殇大步上前,一把就掐住了女子脖颈,眼中满是坏笑。 “小美人,待会我们去屋里玩,你先不要急。” “你这个畜生,放开我女儿!” 叶小蝶虽然腿脚有伤,仍然是毫不犹豫的冲上前拽住那只掐住自己女儿的手臂,言语愤怒。 高大汉子满脸冷漠,正想一把掀开对方。 可就在这时,从篱笆小院外传来少女清脆的说话声。 “哥,里面那个大叔说去屋里玩,他是要玩什么呀?” 紧接着男子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成年人的事,我们小孩子别掺和,听听就好。” 少女闻言只得“哦”了一声,她此刻趴在篱笆栅栏上,下巴则放在自己小臂上面,满眼的好奇。 戴殇瞬间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小院外面,心里好奇这少年少女何时来的,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苏若雪闻言顿时嘴角露出了笑容,朝着兄妹二人使劲挥手。 来人竟然是自己的小伙伴,涟漪巷的云有信与云清月。 看到兄妹俩到来,黝黑少女心中顷刻间有了底气,知晓今日这事已再无后顾之忧。 现在只看这梧桐村的三个恶霸要如何离开放牛村的问题了。 是滚着离开,还是爬着离开,亦或者是被人抬着离开,总之不会是走着离开。 高大汉子目中渐渐浮现出一抹厉色,在他心中,这样的少年少女他可以打十个。 小绵羊始终是小绵羊,再多也干不过一头狼。 “哪里来的野孩子,给老子滚一边玩去!” 戴殇神色不善,冲着小院外的兄妹两人大喊。 云清月有些兴致恹恹,喃喃的说: “为何这些坏人都是这副口吻,他们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云有信这次难得没有动怒,或者说是在憋怒,到时候好一股脑的全发泄出来。 “你最好别遇见那种人,往往那样的才是最坏最难缠的,倒是这些大嗓门,收拾起来贼轻松。” 高大少年抱肘淡淡的说道。 戴殇此刻脸色阴沉,一把推开了叶小蝶母女二人,冲着董成与张二吩咐道: “你们去把外面那两个小家伙收拾掉。” “大哥放心,就那两个小屁孩,保证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两人闻言是拍着胸口,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这干瘦男子心中不由思量,想那黑不溜秋的怪力少女自己确实打不过。 但外面那两个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想来一只手就可以撂倒。 苏若雪趁对方分心,连忙将自己娘亲和姐姐护在身后,手中木剑横于胸前。 戴殇见此冷笑,想来今日必须得把眼前这个黑炭少女打趴下才行,不然两个大小美人还真吃不到。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挨我多少拳!” 高大汉子说完便走了过去,那双手已然紧握成拳,上前便是一拳递出。 不过下一刻就让他满眼惊骇,神色有些难以置信。 苏若雪瞬间改为左手持剑,同样以右手一拳递出。 只见一大一小两只拳头在半空迎面相撞,并发出沉闷之声。 戴殇倒退五步,少女则倒退一步,显然在力量上面占据了上风。 由于都没有内功护体,两人的拳头是皮开肉绽,鲜血顿时顺着手指滴落在地。 这可把叶小蝶和苏清清吓坏了,尤其是看见那满手的殷红。 “娘亲,若雪没事,那个大坏人比我伤得更重。” 黝黑少女转过头,冲着自己娘亲跟姐姐露出一脸笑容来。 即便如此,妇人也忍不住眼眶含泪,天下又有哪个做爹娘的不心疼自己孩子? 高大汉子见对方竟然还敢分心,趁此良机大步近身又是一拳递出,直取女子背心。 苏清清见此是心中大惊,女子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步就将自己妹妹护在怀里。 不过这一拳又岂是一个从未习过武的小姑娘能接下的? 姐妹两人一同被打飞出去,扑倒在小院地上。 当叶小蝶转身望去之时,苏清清已经吐出大口鲜血,生死不知。 妇人一路踉跄来到其身边,抱住那自己大女儿泣不成声。 苏若雪见到自己姐姐为了护她竟重伤至此,心中是悲痛万分。 少女用沾满鲜血的手擦拭掉眼角泪水,却是没发现自己左手中指也沾满了血水。 而在女子左手中指之上,正是那枚白玉戒指所在的位置。 她这时只觉一丝丝冰凉之意顺着自己左手袭遍全身,那种感受无法言喻。 苏若雪顿觉三魂七魄都被滋养,那呆滞的眼神再次变得清明,灵动。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两次清醒,这还是从小到大头一次出现! 少女连忙看了看自己姐姐伤势,虽然较重,但好在那一拳没有毙命。 显然对方只是会些武艺,还算不上什么武林高手,更没有修炼过内功心法。 假如这一拳不是戴殇递出,而是换作云有信,女子焉有命在? “娘亲不用担心,若雪有办法治好姐姐。”少女柔声安慰道。 叶小蝶听完内心稍安,因为妇人知晓自己这个小女儿从不会说谎。 苏若雪此刻手持木剑,起身来到高大汉子身前。 黝黑少女依旧还是之前的黝黑少女,从外表来看没有丝毫变化。 不过对方的眼神却是让高大汉子背脊发凉。 是那样的平静,冰冷,仿佛漠视天地万物! “本姑娘难得出来一回。” “所以,我们速战速决。” 话音刚落,少女已经手持木剑迎了上去。 戴殇不敢大意,摆开拳架以防守姿态对战。 苏若雪用的每一招每一式,若细看便会发觉,皆是云家兄妹于后山竹林所施展过的。 以对手周身要穴为目标,剑招精妙绝伦! 尚不足二十招,高大汉子已被刺中数剑,鲜血浸湿长衫。 就在对方暴怒一拳递出时,她随手将木剑抛至空中,右手五指成爪。 待避开的刹那,女子瞬间出手扣住男子手腕,嘴角隐有一抹冷笑。 伴随着手骨断裂之声的响起,戴殇是跪地哀嚎,其声可谓是撕心裂肺。 少女神色淡漠,顺势又将对方胳膊压于身后,伸手一把接住落下的木剑。 苏若雪眸光生寒,反手而握,看样子是要取了对方性命。 第133章 神丹妙药 “若雪,不可!” 叶小蝶见此是双目大睁,下意识的失声喊道。 妇人瞧出了自己小女儿眸中的冰寒杀意,那把沉重木剑此刻正架在对方脖颈上。 当这熟悉的声音传入少女耳中后,苏若雪脸上神情渐渐变回了原来的痴傻模样。 此刻若说是痴傻也不太对,也就是比寻常之人稍显呆愣,或是迟钝。 满脸胡渣子的高大汉子趴伏在地上,已经吓得开始浑身颤抖。 裤裆里还湿热热的,并生出了一股难闻刺鼻的骚臭味。 不错,这个来自梧桐村的中年汉子,恶霸戴殇,他被吓尿了! 黝黑少女眼中这时已然没了杀机,倒是生出一丝怜悯来,觉得眼前这个大叔很可悲。 想到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非得成天打来打去,难道欺负这些不会武功的村民很好玩吗? 女子收回木剑,只是在对方脑袋上不疼不痒的敲打两下,轻声说: “善不可失,恶不可长。”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望你今后弃恶从善,改过自新,做一个帮扶百姓的好人。” 高大汉子听完是重重磕头,口中还重复念着谨遵女侠教诲的言语。 那走出篱笆小院想去教训云家兄妹的董成与张二早已被揍趴在地,如两条死狗吐着舌头。 云有信又一脚踩在张二胸口上面,直接把那晕死过去的干瘦男子疼醒过来。 “刚才不是还说可以打十个我吗?” “你倒是打呀,别躺在地上装死好不好,这样让我这个小屁孩很为难啊!” 高大少年苦着张脸,说话的语气透着失望。 张二现在哪里还敢大言不惭,听完便悄悄蜷缩起身子,不敢动一下。 干瘦男子之前就听自己大哥讲过,要是打不过,就这样缩着,可以减少疼痛。 没想到今日就真的用上了,还别说,效果蛮不错的! 云有信见对方死活不再吭声,方才打也打了,戏耍也戏耍过了,不由感到无趣起来。 他瞬间腰腿发力,将那蜷缩得跟坨大便一样的男子给一脚踹飞出去。 原本想的是跃过栅栏,踢进篱笆小院与对方大哥团聚。 谁曾想角度不对,好心办了坏事! 只听树木折断之声顿时响起,让苏若雪等人是纷纷侧目。 那小院的栅栏则被压出一个豁口,感觉就像是又开了一道小门。 高大少年不由冲黝黑少女与叶小蝶歉意的摆摆手。 边上云清月见自己这个哥哥犯傻,小嘴是不由自主的噘了起来,似乎都可以挂只茶壶在上面。 苏若雪不再理会眼前高大中年汉子,径直来到自己娘亲与姐姐身边,神色坚定。 “娘亲,我进屋去拿仙丹!” 妇人听了神色疑惑,想到自己大女儿生死不知,小女儿又时常痴傻,心中不免凄苦。 云家兄妹此刻已经把那董成与张二扔进了小院中,两人是瑟瑟发抖,丝毫不敢反抗。 倒是戴殇,见那怪力黑炭少女进屋许久都没出来,眼底深处顿时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他想要一拳打死叶小蝶来报复对方,因为还从未有过像今日这样的屈辱。 自己堂堂梧桐村一霸,竟然被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给教训了,还险些丢了性命。 高大中年汉子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心中的怒意开始衍变为仇恨。 他要这母女三人都死,最后再一把火烧了这里,让一切都化为灰烬。 唯有如此,方能解自己心中恨意。 戴殇缓缓起身,准备向前方地上正抱着自己女儿的叶小蝶走去,眼中充满了狠厉。 “大叔,听说你在梧桐村是做村霸的,这个行道可还吃香?” “对了,村霸除了干坏事,平日还会做别的吗,要不我们坐下来聊聊?” “主要是最近太过无趣,想找点乐子,如果可以我也做村霸去,就在这放牛村!” 他刚走出一步就被人用手搭在了肩膀上,身后同时传来男子的声音。 戴殇恨恨转身,心里想着要不要把这个碍事的少年先收拾掉,不留一个活口。 “小兄弟,你是谁?” 高大中年男子淡淡的问,眼中的凶厉之色更甚。 云有信闻言是笑容灿烂,一只手拍打着自己胸膛,另一只依旧搭在对方肩膀上,笑着说: “我是有信呀,你也可以称呼我小信子,大叔你难道不认识我?” “你脑子有病吧,我为何要认识你?” 男子说话的同时就伸出自己左手,想要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 却是发现那手如焊铁,无论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 之前自己右手腕被那黑丫头折断,如今就剩左手可用。 在试探多次后发现仍旧是弄不下来,戴殇是恼羞成怒,心头发了狠,直接一拳打向少年胸口。 如此近的距离,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将对方一拳打成重伤,甚至是毙命。 不过很可惜,无论是重伤也好,毙命也罢,貌似都不在这九成九里面。 因为他的拳头已经被眼前少年一把扣在了掌中,拔不出来! 熟悉的手法,熟悉的剧痛,还有熟悉的骨折声,让戴殇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男子左手被高大少年当场折断,顺势又将对方胳膊压于身后,与之前右手遭遇如出一辙。 “那黑炭少女与这个有病少年原来师出同门!” 戴殇此刻心中唯有这个念头,不然无法解释这“阴毒”的折手招式。 妹妹云清月一直在边上打量,少女看了一会便觉无趣,于是来到叶小蝶身边,查看苏清清伤势。 她常年跟随自己娘亲习武,自然也懂得一些医药之理。 清秀少女黛眉微蹙,显然对方是伤了心脉,看样子还不轻。 别说这放牛村的郎中医不好,估计就连那些郡城有名的郎中也只能束手无策,性命危矣! 这心里的大实话自然是说不得,就怕说完眼前这妇人就得当场吓晕过去。 苏若雪终于是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手里握着一只瓷瓶从内室跑了出来。 少女来到自己娘亲与姐姐身边,从瓷瓶中倒出一颗雪白丹丸,药香顷刻间四溢开来。 “若雪,这是何物?” 云清月眨巴眨巴美目,有些好奇的问。 叶小蝶也把目光挪到了自己小女儿手上,只觉那丹丸散发出的气味让人全身血脉顺畅,很是舒适。 黝黑少女也不耽搁,伸手就把丹药塞进了自己姐姐口中,待咽下之后才认真的说: “这是之前去涅盘城一位姓龙的公子所赠,名为鸡犬升天丸。” 第134章 性情温和 “鸡犬升天丸?” 云清月在心中默念两声,只是觉得这名字有些奇怪。 当这颗白色丹丸入腹之后,便开始快速溶解,化作浓厚且极为温和的药力。 这些药力开始修复苏清清受损的心脉,短短几息过后,女子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姐姐!” “清清!” 叶小蝶此刻不再悲痛,那堵得发慌的心也开始平复下来,眼中满是喜悦。 苏若雪其实也不清楚这药究竟能不能治好自己姐姐,只是觉得希望很大。 因为少女之前在涅盘城打开瓷瓶闻过,里面那浓浓的药香让她身心舒爽。 知晓这药丸绝对不简单,可不是在药铺就能买到的。 由于苏若雪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这时间一久也就把这瓷瓶忘在了屋中柜子里。 直至今日姐姐受伤,方才想起来。 有一点是少女想不到的,就算是短暂恢复清醒也不行。 那便是这“鸡犬升天丸”并非普通丹药,乃是真正的仙家炼丹。 不仅如此,还是龙煜自己创造出来的一阶上品灵丹。 此药最大的特点就是修士与普通凡人皆可服用。 若以修真界的炼气士来看,灵丹往往蕴含十分霸道的灵气,普通凡人直接食用必定爆体而亡。 就算是修士本身,修为境界过低,也不可吞服太过高阶的灵丹,这与自戕无异。 这鸡犬升天丸不仅药性极为温和,还剔除了灵气中的霸道成份,可见其炼丹手法之高明。 若非上五境炼丹大宗师亲自出手,寻常那些修士根本没有这个本事。 如果只是炼制修士所服用的丹药,倒也没有那么讲究。 只要你炼丹水平足够,境界低也可炼出高阶丹药,无须考虑更改灵气特性。 苏清清虽然醒了,但这伤势少说也得休养十日左右方可痊愈。 丹药再好,倘若自身体魄不够强健,那也达不到如修士那般立竿见影的效果。 就在这时,中年男子的惨叫从边上传来。 云有信貌似玩得不亦乐乎,不过高大少年的这个玩,未免太过血腥。 随着最后一声脆响的传出,那戴殇的四肢关节已被完全掰断,直接晕死过去。 高大少年脸上无悲无喜,看来是不打算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对方。 又从边上打了一瓢清水,将地上晕死的中年汉子泼醒。 男子虽然是醒了,可眼底深处全是无尽的恨意与惧意。 云有信又是一个抬脚,猛踩地上之人胸膛。 顿时大口血水顺着嘴角流出,两眼一翻,没了下文! “又装晕?” “那可不行,你还没告诉我村霸要怎么做呢!” 高大少年接着泼水,发现一瓢竟然没醒,那就泼两瓢,三瓢,直到泼醒为止。 在第五瓢水过后,地上男子终于醒了过来。 这次眼底总算是没了恨意,只余下了惧意,还有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悔意。 “我说大叔,你怎么老是晕厥呀,是不是年龄大了?” “要不我们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聊会村霸的事,毕竟我还是很好奇的。” “当然,聊得好呢,我可以救你一命。” “要是聊得不好,我就助你解脱,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送你个痛快,也当是救你了。” 云清月在边上“啧啧”出声,少女还真没发现,自己这个哥哥还是个善人嘞! 叶小蝶搀扶着自己大女儿起身,其实并不了解这云家兄妹。 只知晓自己小女儿经常和他们在后山练剑,妇人只当做是小孩子的玩闹。 不过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残忍,让女子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惊骇。 不由想到这真的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吗? 举手投足便是断人手脚,见那满地的鲜血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可见其心性之狠辣。 妇人还想到自己这个小女儿可不能再和这样的孩子一起玩,迟早会被带坏。 “叶婶婶,你们要不进屋歇会儿?” “我怕一个没忍住砍下这厮的手脚头颅,那血可溅得老高了,脏了你们眼睛。” 叶小蝶闻言心中大惊,嘴唇动了动想说点劝诫的言语,终是没说出来。 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如何开口。 这戴殇确实是这十里八乡的恶霸,但也该交给官府来处理。 这云家兄妹虽说是好心帮忙,但若真在自家杀了人,到时候可是会被抓去衙门的。 思来想去妇人觉得这样不妥,终究还是柔声开口道: “云家小哥,这戴殇虽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霸,也不至于此,还是让他走吧。” 地上半死不活的中年汉子眼眶含泪,艰难扭过头望向边上女子。 想他戴殇纵横周边数村,不信鬼神,更不信神佛,今天却要信一回女菩萨! 不错,男子此刻看待叶小蝶的眼神就像是见到了救苦救难的菩萨。 云有信思量片刻,随即笑着点头答应。 高大少年再次把目光挪向地上中年汉子,语气懒散的说: “叶婶婶人美心善,说让你走,说吧,想死在哪里,小爷给你一个痛快!” 这瞬间就把戴殇给听傻了眼,等等,这话难道是这样理解的? 叶小蝶,苏清清,包括云清月在内,脸上神色那叫一个精彩。 三个女子同时美目圆睁,眼中尽是疑惑之色,想到这话他还反着听了不成? 倒是苏若雪,手中握着白瓷瓶,两眼茫然的站在边上发呆。 戴殇闻言是真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横死当场! 眼中尽是焦急之色,不由再次把目光挪向自己心中的女菩萨。 妇人神色顿时有些讪讪,嘴角多年以来头一次抽搐,只得再次柔声地说: “云家小哥,你可能是会错了意......” 云有信故作吃惊,猛地盯着脚下中年汉子,一脚踩在对方大腿膝盖上,语气淡淡。 “原来叶婶婶是想让我把他大卸八块呀?” “好,现在就先扯下他的四肢!” 戴殇此刻早已没了求生的欲望,只想早点解脱,下辈子当个老实巴交的农夫。 “哥,别玩了!” “娘亲怎么说的,做人留一线。” 高大少年听完开心一笑,收回了脚,蹲下身去打量着那个梧桐村的恶霸,语气温和。 “大叔,今日就到此为止好了。” “日后见面你不会怪我吧,其实我这个人还是蛮好的,性情温和,为人仗义,说话也好听。” 戴殇满眼尽是恐惧,心中只得默默想着,这些还是人说的话吗? “对了,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云有信笑嘻嘻的,盯着地上汉子说道。 高大中年男子早已泪流满面,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的说: “你......你是小信子......” “没错没错,我就是小信子,你总算知道我是谁了!” 高大少年闻言起身拍掌大笑,眼中满是欣喜之色。 第135章 善有善报 云有信这时向边上董成与张二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反应过来。 在叶小蝶与苏若雪等人的目光中,那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的高大中年汉子就这样被抬着出了小院。 临走前高大少年还叫住这两个小跟班,吩咐了几句话。 说戴殇四肢关节并非真的被扯断,只是用特殊的手法让其脱了节,只需寻个江湖郎中接上即可。 更是冷声要求在伤好之后来放牛村向苏家母女三人与那条被踢伤的老黑狗道歉。 并修好被他们弄坏的小院大门与篱笆栅栏。 若是让自己知晓没按今日所说的去做,那小爷便只好亲自登门拜访。 到时候来梧桐村寻哥几个喝杯清茶,叙叙旧,顺便再好好讲讲道理。 戴殇几个自是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一个劲的点头答应。 张二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怨言,大门咱就不说了。 可那栅栏明明就是你云有信砸坏的,还是用老子身体去砸的,凭什么还要我们来修缮? 不过这些话也只能藏在心里,谁让这事是自己大哥挑起的呢! 世人所说的因果报应想来便是如此,没有那日因,又何来今日果? 这一顿教训算是把干瘦男子彻底打醒,想着以后还是远离争强斗狠,做个本分的庄稼人。 同样的心思在董成心里浮现,这次算是侥幸没死,但并不表示以后不会。 故而男子决定回村之后重新做人,改过自新,好好做自己的木匠活。 戴殇一路上被自己两个小弟抬着,心情却是十分复杂,琢磨着日后要不要再来寻仇报复。 高大中年汉子幼时也念过几天学塾,不过因太过顽皮,最后被开除了。 话说第一天听学就把自己同桌的孩子给打了个半死,只因对方显摆自己的新衣服。 其父死得早,家中就一个疯疯癫癫的娘,缺少管教。 这还是上任老村长见孩子可怜,这才让他去的学塾,没想到险些酿成大祸。 偏激,嫉妒,愤怒,伴随着他长大。 以至于在戴殇二十岁那年,就将梧桐村一户良善人家的姑娘给糟蹋。 更是用女子名节作为要挟,软硬兼施,迫使下嫁与他。 婚后虽然给男子生下一个儿子,但两人感情向来冷淡,平日也很少言语。 男孩一天天长大,性子也随他老子,打小就游手好闲,有样学样,就差没去祸害村中少女。 待冷静下来,高大中年男子这才回想起那黑炭少女的话。 善不可失,恶不可长。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或许哪一天自己妻儿就会受到自己牵连,小则受伤,大则殒命。 “皆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我现在还能回头吗?” “昔年老夫子嘴边常说有始有终,万事不可半途而废。” “想我戴殇从事村霸十余年,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今日受此挫折,难道真要选择金盆洗手,另寻生计不成?” “人到中年的我不做那村霸,不欺压村民,又能去做些什么呢!” 只怪这汉子念书不多,没啥学问,把这等恶事当成一份差事来干。 他不觉心中愁苦,诸多往事浮上心头,看来是时候回去与自家娘子商量一番了。 苏家堂屋,云家兄妹与苏若雪三人乖巧的站在边上,脸上挂着一丝笑容。 赶跑恶霸戴殇之后,白裙少女与布衫少年是一口一个叶婶婶,礼貌又谦逊。 任凭叶小蝶如何劝说,兄妹两人都只是摇头,不肯落座。 还说这是自己娘亲教的,若到他人家中做客当有长辈在时,须得立身站于一旁聆听其教诲。 妇人尤其是想到这云家少年,刚才还满脸凶狠模样。 此刻怎就变得如此彬彬有礼,语气温和了呢? 倒是这少年的妹妹,身着一套雪白裙衫,秀美俏丽。 从始至终都没动手打人,想来是个本分老实的好姑娘,因此妇人对这少女印象极好。 叶小蝶见劝不动,也就只得无奈的笑了笑,让自己小女儿进屋把酥饼和糖果拿出来。 这些零嘴吃食还是前几日她经过黄桷巷买的,打算今晚除夕夜再拿出来。 很快苏若雪就把吃的抱了出来,叫兄妹俩过来自己拿着吃。 云清月美眸之中有些光彩浮现,看来多少有些心动。 不过少女却是先转头望向了自己哥哥,见对方笑着摆摆手。 说平时不爱吃这些,都是小孩子家吃的。 这可把叶小蝶逗乐了,妇人从纸袋里抓了一大把,故作气恼的来到兄妹两人跟前。 “你在叶婶婶面前不就是小孩子吗?” “同在放牛村,你们兄妹又和我两个女儿交好,来到这里就不要太过拘礼,就当自己家一样。” “再说今日你们帮忙打跑那村霸戴殇,婶婶心里高兴还来不及,都觉得这些东西太过简单。” “要不这样可好,中午就留下吃顿便饭再回去,我让若雪去买条大花鲢回来。” “你们是想吃酸菜水煮鱼呢,还是麻辣水煮鱼,婶婶今天好好展现一下厨艺。” 叶小蝶说完也不管太多,直接把那些零嘴吃食塞到了兄妹两人手里。 云有信与云清月在象征性的推辞几次后,最终还是接过放进了腰间荷包里。 见此妇人是满脸笑容,想到这世间哪有孩子不爱吃零食的。 见叶小蝶真要留他们兄妹在家中吃饭,云有信身为哥哥是百般辞谢。 好在女子聪慧,说担心那戴殇回去多半会叫人前来寻仇。 希望云家小哥能再做一回除恶扬善的大侠,在这里多留两三个时辰。 这话也让高大少年心中喜滋滋,想到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称呼自己大侠。 边上妹妹云清月此时用极为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这个哥哥。 无论高大少年如何掩饰,在少女面前都会露出一丝破绽,毕竟是从小到大的亲兄妹。 云清月突然轻声娇哼,抱肘把头转向边上。 她就是看不惯自己哥哥那自以为是的模样,很是讨厌。 当听到自己娘亲说要留兄妹两人在家吃饭,苏若雪与苏清清也露出了满眼的欣喜之色。 黝黑少女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连忙又从瓷瓶中取出一颗鸡犬升天丸给自己娘亲服下。 妇人受伤原本就不重,只是伤及膝盖。 这丹药服下,待药力散开,叶小蝶吃惊的发现自己的伤好像已经痊愈。 于是起身来回走动两步,此刻是膝盖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跟个没事人儿一样。 想来自己这个小女儿是遇见了那传说中的山上神仙,当真是善有善报! 第136章 清云剑令 苏若雪看了看小白瓶,里面还剩三颗鸡犬升天丸,开心的将其放回柜子里。 在与自己娘亲姐姐,还有堂屋中的云家兄妹打过招呼过后,少女就径直朝黄桷巷跑去。 刚出大门女子还回头瞧了一眼自家狗子,此时已经回到窝里。 看来刚才戴殇那一脚只是把它踹疼了,并未真正伤到,这让少女不由心中庆幸。 她随即加快脚步,想到今天可是除夕,去得太晚怕就买不到鱼摆摆了。 不过按照往年的惯例来看,那钟氏鱼铺都是在午时过后才闭店。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早点过去总是好的。 女子路上边跑边想,看家中还缺不缺什么配菜,又比如葱姜蒜辣椒等佐料。 可思来想去好像都不缺,那些做年夜饭的食材也都提前备好。 就在苏若雪感慨这个年不太平之时,很快就跑到了放牛坪,可见其脚力之强劲。 毕竟跑了这么多年,从最初的气喘吁吁,到如今的健步如飞,看来还得多练才行。 渝国,问剑州,京都皇宫。 左丞王右芝与右丞王之佐从心平气和,然后到骂骂咧咧,直至现在的撸起袖子。 不为别的,只为争论如何应对那武国蛮子的大军压境,古月城已危在旦夕。 女帝云锦是真的累了,心累! “你们这两个老屁眼虫,是当本女帝死老迈?” “各人把嘴巴闭倒起,莫要在这点批跨卵跨哩,听到都脑壳痛哈。” 朝堂皆惊,文武群臣是张大了嘴,哑口无言。 这还是头一次听女帝云锦开口骂人,主要还是用渝国独有的方言骂人! 这可把左丞和右丞吓得不轻,堂堂十一境巅峰大修士,在场谁不畏惧? 吓得两个老头是当场下跪,恭恭敬敬的匍匐在地,不再言语。 渝国,宋国,包括武国在内。 周边不少国家都是以上宗建国,也被称之为修真国。 而在这彼岸界中,修真国虽多,但比起那些非修真国来依旧算是少数。 大多数皆为修士是修士,凡人是凡人,泾渭分明。 国内百姓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些所谓的山上神仙,渲染出极为神秘的色彩。 也不像渝国和宋国这般,去到一座大城可以随处见到那些炼气士,兵家炼甲士,以及武道修士。 那些国家的大宗大派也禁止别国修真之人去破坏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这也是人家立下的规矩,外来野修必须严格遵守,否则后果自负。 云锦在骂完之后感觉心情大好,貌美女子寻思着以后要不要多骂几句。 换着骂,今天骂文臣,明天骂武将,实在没人就骂自己。 谁让她无能,把渝国治理成如今这个样子,愧对恩师栽培。 这也是太师许邛不在朝廷之上,不然她还真不敢骂出这些粗鄙言语,实在是有失体面。 好在云锦这个女帝性情较为洒脱,生气也就那一刻,不会真的去责怪这些老臣。 女子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之前让王右芝去宋国求援纯属碰机缘。 弱国无外交的道理她不是不懂,人家地大物博,还兵强马壮。 更听说那风流成性的玉亲王赵玉在十数年前突破到了十二境,此后就很少出现在朝堂上。 “起来吧,都一把老骨头了,成天就知道争这些没用的,烦不烦啊?” 云锦突然没好气的说道,想来气已消。 左丞王右芝与右丞王之佐纷纷起身,口中谢恩。 女子此刻也懒得去看他们,凤鞋一穿,起身往大殿后方望去。 “老石?” “老石人呢?” “今日石天成可是没来上朝?” 突然一个身穿金甲的壮硕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样子有些小心谨慎。 女子眼尖,瞬间就看到了对方,美目中泛起一丝精光。 “陈冲,你躲着我干嘛,怕本帝吃了你不成?” “石天成他人呢?” 这名为陈冲的金甲男子正是天凤铁骑的主帅,为十境巅峰兵家炼甲士。 营地驻扎于问剑州与锦绣州交界,恰好今日营中无要事,故而前来上朝。 如今战事正酣,根据渝国法令,前线武将可自行安排上朝时间。 不用像朝中文官那般,几乎每天都来。 看来这些当主帅的都有点畏惧这位女帝,不然这堂堂正二品大将军为何与那些四五品官员站在一起? 男子闻言面皮轻抖,抱拳沉声说道: “据末将所知,北大营那边似乎刚结束新兵试炼,想必石帅正在处理相关事宜。” 云锦听完用葱白食指轻轻刨动着下巴,目光一凝。 “兵部尚书何在!” 这时只见一名身穿紫色朝服,同为正二品的国字脸男子站了出来,向女子施礼。 “微臣袁何为,见过陛下。” “袁何为,本次新兵招募一共多少人?” 云锦此刻望向下方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沉声问道。 “本次新兵共招募八十五万有余,其中三十五万分配到了炽焰破甲军。” “天凤铁骑与九涅碎甲军则各自分配二十五万人。” 袁何为只是稍作思量,就把这八十五万新兵分配的情况说了出来。 “现在古月城那边情况如何,武国蛮子大军何时抵达?” 主军务的右丞王之佐闻言顿时往大殿中间挪出一步,躬身回禀。 “陛下,武国魇狼铁骑与赤埜赫奴大军已开拔,如今距离我古月城不足千里。” “这是老臣今早刚收到前线的飞剑传信。” “并且根据该城的防御工事,以及兵将部署来推测,顶多坚守三年左右。” “坚守三年吗?” 女帝云锦听过之后是喃喃自语,瞬间陷入了沉思。 这完全在她意料之外,没想到这仅次于涅盘城的古月城只能坚守三年。 这可是牵扯过亿百姓的撤离,还有救灾物资的供给,以及难民的安置,短短三年如何够用? 貌美女子知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心境,自己是一国之君,谁都可以慌乱,自己却是不行。 为今之计只有颁布清云剑令,以上宗之名,号令下辖各剑宗,宗,派,山,院,斋等仙门参战。 至于同为上宗的紫云剑宗那边她会亲自上门拜访,同为云氏一脉,没有理由不为国出力。 更重要的还是自身修为实力,看来闭关突破至十二境是刻不容缓。 若是顺利破境,就有了与宋国讨价还价的资格,不至于被宰得肉痛。 云锦缓缓合上眼眸,没想到对方居然狮子大开口,要求每年上贡五成灵石原矿作为出兵的条件。 真当我渝国之人是那田间的韭菜不成,想割就割? 第137章 有三不去 就在云锦下旨颁布清云剑令后的第三天,渝国又一件大事引得满朝文武热议。 那便是他们这位女帝陛下开始闭关,说是要尝试在三年之内突破至十二境。 朝中大事则暂交太师许邛与左右丞共同处理,对此使得不少朝臣是面面相觑。 对于云锦的这个决定其实这些文臣武将也不难理解,在这彼岸界唯有实力才是生存之道。 若是真的能顺利突破,不仅能以最小的代价向宋国求得援军,还可以震慑武国皇室。 到时候不仅两州之危可解,涅盘城亦可保全,甚至整个渝国的根基都不会受影响。 渝国,古月城,北城区。 苏丰年与刘铭在内的十人在此刻已经上了黑甲马车,差不多在午时便可到达古月城南门。 “快看,天上有流星,还不止一颗!” 徐鹄突然从车窗外收回脖子,冲其余十九人吃惊的喊道。 “这大白天哪来的流星,不是只有晚上才能看见吗?” 曹酔听完嗤笑,把头靠在车厢壁上打算继续睡觉。 边上另一个伍的新兵这时也喊了出来,说还真的有,你们再不看就划走了。 苏丰年虽说同样感到好奇,不过依旧没有试图把头伸出去打量,只是在心中默默许愿。 今晚是除夕夜,他不知道自己爱妻与两个女儿过得可好。 高大中年男子故而许愿她们母女三人岁岁平安,诸事顺遂。 刘铭把玩着手中三枚铜钱,语气有些懒散。 “这哪里是什么流星,分明是大修士在御风飞遁,一群没见识的土包子。” “大修士御风飞遁?” 这话顿时惹得车厢内十余名新兵竖起了耳朵,纷纷失声问道。 可是那家伙说到一半居然就没了下文,让一群人在心中腹诽。 不过这时年轻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说话之人正是除刘铭之外的另一名行伍长。 男子看起来较为年轻,约莫二十五岁左右,名为左恒。 想来能当上行伍长的都是三年以上的老兵。在军中的见识自然比这群新兵强太多。 “不错,炼气士只要达到五境,而武道修士与兵家炼甲士则要达到八境,便可御风飞遁。” “想来是石帅与二十位大统领,他们飞遁的速度可比这黑甲马车快不少。” “以往在军中也经常见他们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倒是不足为怪。” 这话听完瞬间让苏丰年在内的众人是耳目一新,感觉见识在脑子里蹭蹭蹭的增长。 徐鹄,冯从文与胡牛牛等所有人是呆若木鸡,感觉自己小嘴都快合不上了。 人还可以在天上飞? 这种荒诞且大胆的想法自打娘胎里起都不曾有过,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是对这方天地的茫然,不由扪心自问,究竟还有多少是他们不晓得的! 苏丰年作为一个活了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见识自然比起徐鹄与张丰翼等人要强许多。 尤其是在去过涅盘城之后,方知这世间竟真的存在那些世外高人,山上神仙。 至于很多一辈子都没走出过村子的人,也只能从旁人口中了解一二。 要不然就是在说书先生那里听故事,不过后者往往都视为神话传说,打心底里就没当真过。 随后的这段时间里,车内一群青年就围绕大修士飞遁的话题展开激烈的探讨。 黑甲马车在不知不觉间就进了城,来到了古月城北城区临时营地。 这里几乎和古兰戈壁新兵训练营一样,以五万人为单位设营,大白帐篷整整齐齐,望去满眼皆是。 那高约三十来丈的城墙上面站岗的甲士明显比之前来时多了一倍不止,城中巡逻的更是随处可见。 这兵凶战危的气息顿时在整个古月城上空弥漫,昭示着一场数百万人的大战即将到来。 这次苏丰年等人被分到了离字,第三十三号帐篷。 刘铭则被军中上层派来的人叫走,说临时有要紧之事得集合所有行伍长讲一下。 临走前让他们先把各自的床铺收拾好,趁现在有空闲抓紧时间休息。 因为接下来就会涉及领取新装备和分营,需要做的事还挺多。 苏丰年在内的九人自然口中称是,他们也知晓这位行伍长的脾性。 平日看似温和宽厚,真要是发起火来就如之前胡牛牛那般下场,最后像死狗一样被拖回营帐。 至于感受如何,这大高个心中最是有数,所以此刻他回答的声音比任何人都要响亮。 不出所料,刘铭离开仅仅大半个时辰就赶了回来,把还在睡觉打呼噜的几人叫醒。 直接带着九人往城中军械库走去,说是时间紧迫,在天黑前必须把上层交代的所有事做完。 董小七这小伙子也不知是不是嘴欠,忍不住问了一句若是没做完呢? 刘铭听完整个人瞬间就冷了下来,本来外面天气就冷,这下可好,雪上加霜。 不过也就是冷眼打量着众人,也没真的大发雷霆。 只是沉声说若是做不完,在场众人,包括自己在内都要一同受罚。 当然不是马上就会受罚,还要等到分完营之后,由直接负责该队的军中校尉亲自下令。 一路上刘铭开始给苏丰年等人介绍这城中的大致分布,以及分营后的诸多军规和禁忌。 诸如以伍为单位站岗执勤,城中与城墙的巡逻,还有最危险的城外巡逻等等。 不得不说这剑眉星目的英俊行伍长还十分心细,甚至赶上了那些小女子。 除了讲解规矩与军令,还提到了城中的衣食住行。 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不能去,用饭在哪,如厕在哪,统统讲了一遍。 曹酔倒是听得认真,不过当刘铭讲到三不去时,年轻男子整个人突然就没了精气神。 青楼不许去,赌坊不许去,酒肆不许去,视为三不去。 平日更不可在城中闹事斗殴,调戏良家妇女,欺压百姓。 若是被执法队的甲兵当场逮住,军方将予以重罚。 尤其是针对那些身穿渝国军服甲胄,不想着保家卫国,触犯军纪军规的兵卒而言。 第138章 领取装备 很快一行人在行伍长刘铭的带领下就来到了古月城军械库。 这军械库占地极为宽广,丝毫不比古兰戈壁山上的新兵训练营小。 管中窥豹,由此可见这古月城之大。 想到该城也被称为古月雄城,可谓是实至名归,当得起这个“雄”字。 由于今年的新兵人数过多,所以一共分了七个批次领取,每个批次五万人。 好在渝国军方效率高,派出了二千多名老兵配合军械库发放,也不算太慢。 当苏丰年他们领取完已是黄昏时分,从中午开始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饭都没吃上。 哥几个倒是话多,尤其是曹酔与程路,分为两个派别。 一边聊军中战事,讨论武国蛮子到底战力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般可怕,有哪些手段。 一边则聊美酒佳人,谈论这城中有哪些美酒,青楼的姑娘是不是都肤白貌美胸如峰峦。 倒是不愁打发时间,很快就轮到他们。 还真别说,这次发放的东西还真不少。 一套精铁打造的锁子甲,上面铭刻了许多让人看不懂的符纹。 还有一面同样材质的方盾,体积不大,但足可遮挡半个身子,对体型高大的男子来说略显小巧。 不过渝国男子平均身高在六尺左右,如苏丰年这样长到七尺的毕竟是少数。 还有那冯从文与胡牛牛,特别是后者,更是少数中的稀有,敢情像是武国派来的奸细! 除了锁子甲与小方盾,每人还额外发了一把军用匕首,同样铭刻符纹。 寒光莹莹,还未及身就让人肌肤生疼,想来不是一般的锋利。 苏丰年只是抽出简单打量一眼便收回鞘中,将其挂至腰间。 还发了一只兽皮袋与两个瓷瓶,袋子里装有三十张黄纸符箓,瓷瓶里则是丹药各七颗。 待军械物资领取完毕,最后在登记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与带队行伍长的名字。 那些不会写字的只好在老兵鄙夷的目光中由他人代写,只后悔小时候没念过学塾。 原本这些东西该在别处领取,但军方上层为了节省时间,都集中到了这军械库的广场上。 多半是考虑到此处占地宽广平整,更利于如此多的新兵排队发放。 古月城,北城区,离字三十三营帐内。 刘铭随手拿起那件看似精铁打造的锁子甲说道: “此胄名为银月甲,为一阶下品护甲,其防护力可勉强抵挡一境修士的攻击。” “记住,说的是勉强抵挡。” “诸位可不要傻乎乎的去硬抗,到时候死了怪我这个行伍长没给你们讲清楚。” 九人闻言是“嗯嗯”点头,无论听不听得懂,好歹先记下,等有空再去细问。 男子又拿起那面只可护住半身的小方盾说: “此盾名为银月盾,为一阶中品防具,可有效抵挡一境修士攻击。” “记住,这次说的是有效抵挡,别混淆了。” 曹酔突然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当刘铭那冰冷的目光看来后,这小子也就彻底老实了。 他继续拿起第三件装备,是那把异常锋利的银白匕首。 “行伍长我知道,这匕首一定叫银月匕首。” 冯从文这时举起手,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说完还咧嘴笑了笑。 刘铭闻言竖起了眉毛,伸手一指营帐大门。 “你,给老子站到那边去!” 青年男子哭丧着一张脸,起身缓缓走到了帐篷大门边上站立,腰杆挺得笔直。 曹酔等人眼中满是笑意,若非拼死硬憋,估计早就大笑出声。 若真是笑出了声,那门边恐怕还得多他一个,所谓好事成双。 “是不是最近没收拾你们,一个个的开始皮痒了?” “最后强调一遍,我说话时不要饶舌?,更不要自作聪明。” “不希望自己带出来的兵最后在战场上是蠢死的,还请各位凡事多动动脑子。” 男子说完扫视了众人一眼,又继续接着讲: “这柄匕首名为新月,是寒铁与炼精石所打造,为一阶上品法器。” “若能近身刺敌之要害,就算是三境炼气士也会身受重伤,甚至殒命当场。” “对方如果是武道修士,尤其是炼体的武道修士,那伤害就会大打折扣。” “至于以乌龟壳着称的兵家炼甲士,除非这匕首能刺中对方咽喉,否则根本无法破防。” “即便是刺中咽喉,也不一定可以真正伤到对方。” “要知道,兵家炼甲士的难缠仅次于剑道修士。” 这时看到苏丰年举着手,但却没有出声,于是示意对方有话直说。 高大中年男子微微皱眉,疑惑的问: “听行伍长这样说,那岂非兵家炼甲士在战场上堪称所向披靡了?” “还请告知,可有具体应对之法?” 刘铭听完点头一笑,想来是问到了点子上,不由口中称赞。 “问得好,对付兵家炼甲士有三种方法!” “其一,你比他还要乌龟壳,活活耗死对方。” 这话顿时引得众人发笑,不过这次男子却没冷着一张脸,难得一起笑了笑。 这时他又接着说: “其二,你修炼有特殊的功法,可专门针对这种本命宝甲的防御。” “其三,那就是你境界比对方高,杀力远超对方防护力,能做到一力降十会。” “就如那剑道修士的本命飞剑,可破万法,惊鬼神,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这话让所有人都听得瞠目结舌,包括门边的冯从文,比说书先生讲的还要精彩。 这精不精彩咱们可以先不谈,至少这话很真实。 主要还是听书的虚假成分太多,好听是好听,可那些话又有几分是真,谁知道呢! “这袋子里的是疾行符,炎爆符,冰凝符,水沐符,土遁符,以及困兽符。” “六种符箓,每种各五张,每人一共三十张。” “这些最低阶的符箓经过特殊炼制,任何人都可以直接激发使用,不过效果却是减半。” “等分营结束我会挨着为你们讲解如何使用,以及它们的不同作用。” 刘铭说完又拿起了最后的那两只小瓷瓶,认真的说: “这里面分别有七颗回春丹和固元丹,可以在受伤后服用。” “回春丹主要针对于外伤,或者是失血过多,可快速止血。” “固元丹则针对于治疗内伤,固本培元,能温养丹田。” 这话音刚落不久,营帐之外便响起了震天的号角,只听三声长鸣。 看来分营要开始了,这是召集所有新兵前去集合的命令。 第139章 校尉洛缨 渝国,古月城,中心校场。 炽焰破甲军主帅石天成双手负后,扫视着下方三十五万新兵与十万守城老兵。 其余五十五万正好七个营的精锐则分别驻扎于鬼眼沙漠和古兰戈壁,正加紧操练。 身穿金甲的高大男子轻叹一口气,时至今日,这支百万整编大军总算是补齐了。 心中高兴之余也夹杂着一丝悲凉,他不知在接下来的守城大战中又有多少儿郎能活着回家! 看着下方这一张张年轻,甚至是稚嫩的面孔,有太多话说不出口。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话对于金甲男子来说有理。 可每当看见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为了扞卫自己的国家而战死沙场,他都夜不能寐。 即便如他这般的十境巅峰武道大宗师亦不能免俗,他自认与那些山巅炼气士不同。 他们是真正的方外之人,追求的是长生大道。 但也不能单单的说那些修士冷漠无情,无非是修行的观念不同,各自所求的大道有别罢了。 “炽焰破甲军的儿郎们,想我了吗!” 下方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似乎所有人不知该如何接话, 然而就在此刻,左边的十万老兵喊了出来,一声声“想”字是震天撼地。 右边三十五万刚从试炼回来的新兵也反应过来,跟着老兵一起大喊。 就是感觉自己主帅今天怪怪的,脸上少了往日的严肃,却多出三分随和来。 金甲中年男子笑着压压手,数十万人瞬间安静下来,他接着说: “从此刻起,你们已经是炽焰破甲军老兵中的一员,也是我石天成的人了。” “私下见了也无须多礼,我这个人嘛,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刻板和迂腐。” “比我年长的可以直接叫我一声小石,那些比我年岁小的也可以称呼我一声老石。”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说很荒唐?” 老兵已经有人笑出了声,新兵有的已经额头渗汗,神色更是紧张。 曹酔此时不停在心中腹诽,说你让叫我就叫?除非我傻呀! 也许你这个主帅不会真的来怪罪我一个小兵卒,可是行伍长那里呢? 尤其是想到刘铭,若真叫对方一声老石,恐怕会被那厮揍得三天下不了床。 石天成见状笑了笑,又说: “是不是觉得堂堂炽焰破甲军的主帅竟然没个正形,哪有这样称呼的?” “那我现在就可以郑重其事的告诉你们,在这里可以。” “要知道军规只存在于心里,而不在嘴上。” “不是谁对我恭恭敬敬,我石某人就会觉得他是一个能打胜仗的好兵。” “要的乃是你们的洒脱与血性,是你们对家国的热爱,是你们肩上承担起的责任。” “也不怕告诉诸位将士,这次的大战与往年都不一样。” “武国蛮子不知是不是抽了风,看样子是铁了心要灭我渝国。” “这将是一场不死不休的生死之战,最后你们能存活下来多少我不知道。” “可做为主帅,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回到自己家乡,与你们亲人,与你们的妻儿子女团聚。” 说到这里高大金甲男子顿了顿,瞬间语气拔高几分。 “但这可能吗!” “从古至今还没听说有打仗不死人的,哪次两国开战不是满目疮痍,不是尸山血海。” “在场也有不少兵家炼甲士,来,出来一个给众将士讲讲,我手中这枚铁血刀币的含义。” “就你好了,本帅之前好像见过你,没记错的话该是前锋营军中校尉,是叫洛缨对吧?” 石天成到这里目光只是微微扫过,便指着左侧老兵阵营前排的一名高挑女子命令道。 那名被叫住的军中校尉身材高挑,面容约莫二十五六,身穿一袭朱红长衫,外披锁子宝甲。 只见满头的青丝被扎成了高高的马尾,女子神色自若,眉宇之间颇有几分英气。 “末将前锋营校尉洛缨,参见石帅。” 高挑女子干脆利落的走出方阵,冲台上金甲中年男子抱拳一礼。 这顿时让苏丰年所在的新兵阵营热闹起来,不过很快就被各自的行伍长呵斥得没了声。 这群青年汉子今日算是开了眼,没想到这渝国大军之中还有娘们! 不仅有,还是一名校尉,长得更是没话说,妥妥的美貌与武力并存。 试问这样的女子,在这军营之中哪个男子不心动,主要还是女子太过稀缺。 石天成挥挥手,示意对方免礼。 然后又转头看向身后前锋营大统领高庙,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瞬间从腰间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本该营的花名册,双手递了过去。 金甲中年男子很快就找到女子的名字,一边缓缓翻看一边凝声轻念: “洛缨,年芳三十六,未......” 待念到这里石天成轻咳两声,看样子像是选择跳过,直接往下念。 “三境巅峰武道修士,出身于清云剑宗下辖月桂宗下的正阳门,从军十六载......” “石帅,这年龄就没必要念出来了吧!” 高挑女子听到这里多少有些无奈,白了一眼对方喃喃说道。 石天成闻言是爽朗大笑,看样子也不藏着掖着,索性大大方方的问: “你爹娘就没担心过你的终身大事?” 这姑娘想来也是直爽性子,此刻脸上早已没了半点小女儿家的神态,撇了撇嘴。 “成天舞刀弄剑,双手粗糙得跟个爷们,谁还瞧得上我这样的女子!” 这话顿时惹得周围一片哗然,尤其是在老兵当中。 熟识的早就喊了起来,高呼我就瞧得上,就是不知道洛校尉你瞧不瞧得上我的话。 洛缨则转头啐出一个“去”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只听一声重重的咳嗽,台上后方炽焰营大统领陈忠开始履行职责,充当恶人形象。 下方众人听见这熟悉的咳嗽声也都自觉的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上一句。 “洛缨,你来给他们说说,这兵家铁血刀币,这枚仙家宝钱的含义。” 石天成此时双指夹住那枚体表灵光流转的钱币,看向女子说道。 高挑女子思量片刻,这才缓缓地说: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 “兵家之道,非好战之道,乃以战止战,顺应民心之道也。” “故而我兵家修士不求长生大道,只求国泰民安,还黎民百姓一个海晏河清。” 第140章 麻辣花鲢 高挑女子不卑不亢,说完便站回到自己位置,不少老兵已经偷偷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都愣着干嘛?” “鼓掌啊!” 石天成一挑浓眉,望向场上四十五万大军。 那些听得懂的在细细揣摩其中深意。 那些听不懂的则学着听得懂的暗自点头,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待听到自己主帅问话方才回过神来,此刻掌声如雷,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金甲中年男子再次示意众人安静,他沉声说: “之前的尨阳谷大战我军损失惨重,各个营的五万人编制已然不全。” “这次新兵和往年一样,将对二十个营进行补齐。” “唯一不同的便是军中校尉,参将,以及教头将会重新分营,这件事我已与各位大统领商讨过了。” “等会结束各队校尉就去你们都头那报到,做好分营等诸多事宜的准备。”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希望看到结果,而不是希望有人跑来我这诉苦。” “不然要你们这些大统领与都头何用啊?不如趁早滚回家种田去。” “到时诸位将领无论被分配到哪个营,都不得有任何怨言,须严格服从上层命令。” “好了,现在各伍带回休息。” 石天成说完便转身离去,跟在其身后一同离去的还有那二十位各营的大统领在内。 此刻广场之上新兵这边以五百人一队为单位有序带离,即便人数众多,也半点不显乱。 当这五百人来到北城区附近后,就以十人每伍为单位各自带回营帐。 一回到帐中,曹酔等人直接就扑倒在了床上,感觉这全军集合是真的累,脚都站麻了! 刘铭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见到一群人要死不活的样子立马冷下脸来。 苏丰年反应倒是挺快,起身的同时嘴里不忘“嘘嘘”两声。 这隐语在众人听来再熟悉不过,那就是在说行伍长来了,哥几个小心点。 果不其然,趴在床上的冯从文与曹酔等人纷纷一个鲤鱼打挺。 曹酔倒是挺了起来,冯从文这条鲤鱼显然有些笨重,挺了个寂寞。 最后只得连忙用手撑着床铺起身,站得那叫一个规规矩矩。 刘铭虽然冷着张脸,却是没有动怒,只是淡淡的说: “今天是除夕,晚上营中加餐,并且还有篝火晚会。” “石帅也知晓诸位从军报国辛苦,故而从城中教坊司请来了献艺歌舞的姑娘。” 这话瞬间激起了在场众人的兴趣,尤其是曹酔这厮,双眼亮得跟个猫儿一样。 剑眉星目的男子见状是微微皱眉,那小眼神中的嫌弃之色都不加遮掩。 他只得心中无奈叹息,继续沉声说: “记住,只许看和听,不许去摸,把那些动手动脚的心思给老子收敛起来。” “这是上面传达的原话,也是命令,必须得遵守。” “由于你们刚来古月城,什么都还不熟,所以这次过年就只能待在营区内,不得私自外出。” “该交代的事我已说完,你们各自好好记在心里。” 刘铭说完便往营帐外走去,不过刚走至门边就听到身后曹酔那贱兮兮的声音传来。 “行伍长,既然不能摸,那可以舔......” “不对不对,我其实是想问可以用鼻子闻闻吗?” “听说那教坊司的姑娘香得很,就是想知道她们到底用的何种胭脂水粉,日后也好买来赠与心仪之人。” 在听到头句话时剑眉星目的男子顿时止住脚步。 他缓缓垂下头去,黑着一张脸,眼中怒意浮现,神色有些不善。 曹酔见势不对是连忙改口,说完还嘿嘿一笑,挠头表示自己是真的口误。 “滚!” 刘铭这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好气的啐骂一声,随即大步离去。 冯从文与胡牛牛等人是“啧啧”称奇,感叹这小子是真的欠揍,连行伍长的玩笑也敢开。 放牛村,岩口巷,苏家。 看着桌上那一大盆麻辣水煮鱼,白裙少女眸中满是璀璨,宛如夜间闪烁的群星。 高大少年则在边上抱着肘,瞧自己妹妹这没出息的样子就想笑。 叶小蝶见菜已上齐,热情的招呼兄妹两人别光坐着,赶紧动筷子。 苏若雪与姐姐苏清清自然也是满脸笑容,姐妹俩可是深知自己娘亲的厨艺。 色香味俱全自然不在话下,更是加入了家中腌制的泡姜泡海椒,还有后院种的青花椒。 不敢说绝对是放牛村麻辣水煮鱼中的状元,但至少也是个探花榜眼的存在。 苏若雪运气也算不错,刚跑到黄桷巷就见那钟氏鱼铺准备打烊,好在是赶上了。 不仅如此,还挑选了一条足有八斤的大花鲢,黝黑少女付完银子抱着就往回跑。 云清月此刻多少有些害羞,拿起筷子是左看看,右瞧瞧。 最让她讨厌的还是边上的云有信,每次当她想去加一块鱼肉时,少年便会轻咳一声。 这让她不得不悄悄把手收回,可怜巴巴的噘起小嘴来。 叶小蝶自是看得明白,不由主动起身为少女夹了一大块鱼腩。 紧接着又给边上高大少年夹了块,还说让兄妹两人不要客气,不过是顿便饭,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好了。 苏若雪突然露出一脸笑意,开心的说: “清月姐姐,有信哥哥,你们快尝尝我娘亲的厨艺如何,我猜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白裙少女闻言是笑着“嗯嗯”点头,就要打算用筷子夹上小块递入口中。 “清月姐姐你先等等。” 就在白裙少女微感吃惊的眸光中,苏若雪在对方碗里用勺子舀了一勺辣油汤汁。 并让她沾一下再吃,说是这样口感更佳,云清月听完自然照做。 当那沾满热油与麻辣汤汁的鱼腩被送入口中后,就轻轻的咀嚼起来。 女子缓缓合上美目,只觉自身正站于一条清澈宽阔的河流边上。 见一条接一条的大花鲢从河面高高跃起,又落入水中。 身后还种满了绿油油的青花椒树,以及满山遍野红咚咚的小辣椒。 那是河流田野的气息! 鱼腩肉质细腻无骨,伴随着口中野山葱的清香,瞬间把鲜香麻辣四字发挥到了极致。 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美好,这是来自少女内心的呼声! “傻妞,吃块鱼肉就把你吃魔怔了?” 哥哥云有信正斜眼打量着自己这个妹妹,言语隐有淡淡讥讽之意。 云清月却是娇哼转头,懒得理会,然后冲苏家母女三人嫣然一笑。 “叶婶婶,这道麻辣水煮大花鲢当真是人间美味,我娘亲做得都没您这么好吃呢!” 这话顿时让妇人开心不已,摆了摆手,说自己只是胡乱瞎做出来的。 第141章 魇狼铁骑 天际边涌动着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 远方,尘土遮天蔽日,犹如一条巨大的黄龙。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与战鼓轰鸣,缓缓逼近。 阳光透过厚重的尘埃,斑驳地洒在大地上,却照不亮这即将被战争阴影笼罩的古月城。 武国两支大军之中,旗帜林立,色彩斑斓却透着森冷杀气。 每面旗帜下都聚集着无数身着铁甲、手持利刃的魁梧甲兵,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冷漠与残暴。 战马嘶鸣,铁蹄践踏着大地,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每一声都震撼着人之心神。 天空中,雄鹰盘旋,似乎也在窥视着这场即将爆发的攻守大战。 而在白鹭州,已有数十个村子惨遭屠戮。 地上全是渝国百姓的尸体,以及数不清的残肢断臂。 有被割头腰斩的,有被一枪穿喉刺胸的,也有被吊死在树干上的,死法千奇百怪。 其中,男子面容扭曲,女子衣不裹体,极为凄惨。 就连那些老人与稚童也未能幸免,一个个倒在了血泊当中。 路边清澈的溪水早已被染成了红色,如一条血河顺着村子蜿蜒流淌。 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带着惊恐与不舍,拼命向着皑皑州方向逃难。 他们的背影在尘土中显得格外的渺小,也格外的无助。 随着武国蛮子大军的逼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那是他们铠甲上沾染了无数村民的血液,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整个场景仿佛一幅血腥的山河画卷,记录着战争的残酷与阴暗。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一名身穿黑色铠甲的兵卒策狼来到大军跟前。 精壮男子翻身下狼,动作干净利落,还十分的熟练,想来平日经常上上下下。 “参见特勤,我大军距渝国古月城已不足千里。” “根据城内探子传回的消息,炽焰破甲军又招募了三十五万新兵,如今满编百万。” 男子此刻抚胸行礼,单膝下跪的说道。 “再探!” 只见大军前方一名身量超过八尺的魁梧壮汉,面容约莫三十岁左右,满脸的胡子。 在听完之后目光凝视前方那名兵卒,于是沉声命令道。 那精壮男子闻言起身回到狼背上,猛地一拉缰绳,调转狼头,顿时朝着古月城方向疾驰而去。 这名被称为特勤的魁梧壮汉乃是武国特勤,相当于渝国大军主帅。 男子名为豪吉拔策,十一境武道大修士,统领武国百万魇狼铁骑。 这支军队所有甲兵坐骑并非马匹,为该国驯养的一阶妖兽,魇狼。 魇狼体型高大,比起寻常战马还要高出小半,通体灰黑,眼眸碧绿。 该坐骑繁衍较快,攻击强于黑龙驹,却输在脚力不足。 若是短距离奔跑则胜过前者,长距离却是远远不如。 豪吉拔策身下这头魇狼全身毛发幽黑顺滑,原本碧绿的眸子中隐有一丝暗芒,竟然是一只八阶魇狼! 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便是魇狼王。 若非吃掉大量较高品阶灵兽或妖兽的血食,也不会进阶成狼王。 或许这八阶的魇狼王不如人类八境修士,但每种灵兽或妖兽都有其独特之处。 就拿这头魇狼王来说,缺点是不会飞,优点则是地面速度极快。 快到可以媲美九境修士的飞遁速度,仅次于十境修士。 虽然此狼没有御风飞遁的能力,可却拥有一种天赋神通,啸月暗芒。 幽暗如墨的光柱从魇狼口中喷出,可对三千丈内的高空目标进行有效攻击。 这是八阶的高度,那些一阶或是二阶的魇狼顶多攻击百丈内的目标,极为有限。 豪吉拔策此刻望着前方茫茫大漠,他知晓,大军已经进入鬼眼沙漠范围。 再往前行军九百余里便可见到那高约千丈的延绵群山,名为落日山脉。 山的后面则是水流湍急的沧澜河,话说这河最深处可达八百丈。 古月城就建于落日山脉中部区域唯一的豁口内。 从远处望去,宛如镶嵌其中,与整片山脉连为一体。 这也是为何会说此处乃是白鹭州通往皑皑州的必经之路。 武国大军不是没考虑过翻山渡河,不过这样做的风险极大。 军方高层只是大致估算了一下,其损失或许近半。 险峻的地形,山中无数的妖兽,还有沧澜河中的精怪水怪,实在是太多。 随军修士尚可自保,那些普通兵卒可就没这个本事,到时多半伤亡惨重。 除非是武国那些将领脑子有病,不然是绝对不会这么做。 若真是这样做了,用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来形容估计再合适不过。 虽说平日渝国那些将军口中称呼都是武国蛮子。 话又说回来,普通兵卒不好说,但那些能突破到一境的难道真是蠢人不成?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能修炼的甲兵,没有一个是傻子。 无论兵家炼甲士,还是武道修士,亦或者炼气士。 只要自身修为突破至第一境,其记忆,五感,力量,以及速度都会得到质的提升。 这也是为何修士与普通凡人存在巨大差异的原因,那是天地大道赐予的能力。 不过当修士身死陨落之后,那些体内积攒的灵气修为将一分不少的返还给这方天地。 如那些化形大妖,还有传闻中的飞升大修士,都要经历雷劫的洗礼。 成功者进阶或得道飞升,失败者将化作一堆飞灰。 非天地大道不仁,而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世间万物的平衡与规则不容打破。 据说彼岸界这数万年间还从未听说有哪个修士飞升过,就是连十四境大修士都少之又少。 如渝国和武国这般,最高修为不过十一境巅峰,唯有宋国出了一个十二境。 不过这彼岸界上千国度,至于其他大国有没有就很难说了。 曾经听说有名十境炼气士,尝试以御空飞遁的方式来看看这方天地究竟有多大。 至此一去再无音讯,如今已经数百年过去,也不知是生是死。 这瞬间让无数修士心中有了一个大致感观,这方天地真的很大。 或许大到连十境修士终其一生也飞不到边沿。 第142章 精致点心 宋国,汴州,紫云山脉。 琼花剑宗主峰大殿内大长老蓟天雨与身后两名长老见此是满眼吃惊。 不由心中愤愤想到,这位皇室派来的代宗主到底想干嘛? 本来是想前来商讨今晚全宗灵膳晚宴的相关事宜,却不料对方竟玩这一出! 就在这位大长老躬身施礼之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与安排。 不曾想那宗主之位上的俊美男子只是一个劲的“嗯嗯”点头,不然就是笑一笑。 起初三人还未发觉哪里不对,不过待说得多了,老头瞬间就察觉到猫腻。 他当即走上前去,用神念细细打量片刻之后才吓得倒退一步,顿时睁大了眼。 发现那座椅上的哪是什么代宗主,分明就是一张黄纸符箓所化的替身假人。 不过这符箓之术境界颇为了得,就连他这个十一境的大长老都给瞒了过去。 若非发现有异,谁敢有事没事用神念去探查自家宗主,这不是妥妥的欠收拾吗? 蓟天雨当场气得一把捏碎了手中纸人做的符箓,脑壳不疼,此刻只是有点麻。 就宛如把一罐子花椒面撒在了脑仁上,又麻又痒,抓着抓着人就发狂了! 渝国,涅盘城,潇潇酒肆。 绾潇潇今日特意定做了一件宫装长裙,抹胸一如既往的低,胸前白得晃眼。 只见其身段曼妙,腰肢细软无骨,发髻高挽,珠翠点缀其间,一颦一笑皆风情万种。 用老板娘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妩媚动人,女子就该这样大大方方的展现自己的美貌。 年轻之时都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难道还等人老珠黄过后来头戴大红花不成? 绾潇潇还记得之前自己酒肆对面是开的一家青楼,不过因生意太差倒闭了。 按照大多数城池的规划,但凡有酒肆的地段,周围必定有青楼,毕竟喝醉了才好办事! 还真别说,此刻女子还挺怀念。 尤其是那老鸨瞧来的眼神,还真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就差没把自己生吞活剥。 冷嘲热讽这位老板娘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搞不好是借着卖酒的幌子,关起门来做皮肉生意。 还说难怪自己场子生意不好,原来这群臭男人都跑对面去吃“假酒”了。 对此端酒小娘小雪很是气恼,就是看不惯那老婆姨的臭嘴,没事就在路边逼逼叨叨个没完。 还不是瞧自家老板娘比她年轻貌美,都不好意思骂她几句麻饼脸,水桶腰,肥猪腿。 就怕对方一口气没上来,早早的走完人生路,去抢那每日限量的孟婆汤喝。 此刻店里的生意依旧红火,八九张桌子坐满了大半。 和平日一样,少数客人是来吃酒聊正事,多数则是来看美人。 当然话又说回来,吃酒与看美人貌似一点不冲突,完全可以同时进行嘛! 既然人家老板娘都穿成这样了,你说你们这群大老爷们,不看长对招子来作甚? 索性剜掉喂狗得了,所谓吃眼补眼,让狗子来帮你看。 “老板娘,来一坛相思白炼春。” 这声音倒是熟悉,不过每日来吃酒的人众多,一时间竟还真没听出来。 柜台注账的小雪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因为这声音她比自家老板娘熟。 二女纷纷抬头望去,一个面带诧异,一个则面带笑容。 这不就是之前来过的那位宋国贵公子,龙煜吗! 男子风采依旧,不过是换了一套丝织长衫,还换了一把折扇。 “哟!原来是贵客,小雪快上酒。” 绾潇潇先是上下打量了俊美男子一番,这才娇笑着喊道。 龙煜则寻了张离柜台最近的方桌坐下,手中折扇一撑,飒然淡笑。 “老板娘许久未见,风采更胜从前,恐怕这涅盘城已经找不出比你更好看的了。” “这话可真当不起,奴家这蒲柳之姿哪又入得了龙公子的眼。” “我看顶多呀,就算个风韵犹存!” 就在两人相互吹捧之际,端酒小娘从酒窖抱来了一大坛酒。 俏美女子刚把酒放到对方桌上还未来得及挪开手,就被男子一把按住。 这如触电的感觉让她用力从对方手中抽出,满脸羞红的跑回了柜台内。 边上老板娘看得那叫一个认真,嘴角不知不觉都快拉成了一道月牙,眼中满是笑意。 “这两人……” “不简单呀,不简单!” 绾潇潇摩挲着自己下巴,心中大有深意的揣摩起来。 平日也有不少吃酒的客人调戏自家这个端酒小娘,女子也会害羞。 不过身为过来人的她,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就看出了这害羞与害羞之间的区别。 故而这位老板娘有了成人之美的心思,便寻了个借口出门溜达去了。 临走前还特意嘱咐小雪好好招待这位龙公子,他可是我们酒肆的贵客。 俏美女子听完神色有些慌乱,这是要单独留她在店里啊! 上次之事她还历历在目,这宋国男子虽然生得很是俊美,出手又十分阔绰,可说挑不出毛病。 但身为女子,直觉告诉她越是这样的男子,毛病自然不在多,而是在于有多重! 一个大毛病可以抵得上成千上万个小毛病,这是姑娘自己总结出来的心得。 这位端酒小娘此刻目光有些躲闪,因为她已经在心里暗骂对方搔首弄姿,企图用男色勾引自己。 小雪不由深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岂是那种见色起意的坏姑娘。 想归想,但依旧还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打量对方。 见男子只是在认真吃酒,心中自然就平静下来。 不过就在女子打算专心注账时,对方突然就趴在了柜台边上,还眼含笑意的盯着自己。 让此女是瞬间慌了神,说话都有些口痴起来。 “你......你想干嘛?” “别以为自己生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祸害人家姑娘。” 龙煜闻言是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 “小雪姑娘别误会,今日不是除夕吗,给你带了点我们宋国的土特产。” “也值不了几个银子,主要就是精致好看。” 俊美男子说完也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只见一只纸盒,里面装有一块点心。 点心精美小巧,盈盈一握,面上还放了一片不知名的粉色花瓣,甚为好看。 顷刻间就让身前俏美女子捂住了小嘴,因为她还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小点心。 第143章 剑令传书 龙煜此次前来主要还是想看下这个名为小雪的渝国小娘子。 俊美男子在送完小点心后就与对方闲聊起来,其中不乏打情骂俏。 店中那些吃酒已经吃得肚子圆鼓鼓的食客突然发现更撑了,直呼受罪。 他估摸着时辰,又买了几坛子酒放进储物戒子里,打算带回宗门慢慢喝。 虽说渝国与宋国同样是邻国,可皑皑州与汴州中间还隔着两个大州。 好在是名十二境的大修士,要不到半日便可飞回,正好可以赶上晚宴。 万丈高空之上,一道白虹划破天际,将云海硬生生的切割成了两半。 不过在如此高的空中飞遁自然不会有人发现,以普通凡人的目力根本做不到。 即便是修士,只要不是刻意注视高空,都很难察觉那如蚊子一样大小的黑点。 渝国,皑皑州,北岭山脉。 此地乃是上宗清云剑宗下辖月桂宗所在区域。 该山脉常年积雪,其间妖兽与灵兽众多,在某些绝地更是有上古凶兽出没。 北岭山脉灵气最浓郁处为一座中品福地,每年可为宗门产出五千枚仙家宝钱。 除了这座中品福地外,在整条山脉之上还有数百座下品福地,被诸多小宗小派所占据。 话说这彼岸界的福地,可分为上中下三品,所对应产出的宝钱也各不相同。 除了中品福地每年的五千宝钱,下品福地每年只能产出五百枚左右,远不及前者。 至于只有上宗才配享有的上品福地放眼整个渝国也就两座。 话说每年可产出五万枚左右仙家宝钱,分别归属于清云剑宗和紫云剑宗。 在福地之外还有洞天,也是分为上中下三个品阶。 洞天大多是由一些微小势力或是大能野修所占据,稍微有点底蕴的宗派都瞧不上。 不为别的,只为灵气浓度较为稀薄,其次便是仙家宝钱的产出极少。 上品洞天每年可以产出百枚,中品则为五十枚,下品只有可怜巴巴的十枚。 好在彼岸界地域极为宽广,无数的中下品洞天为野修与微小势力提供了修炼资源。 这些修士大多还是受限于自身资质与背景,不然也不会去占据一座不起眼的洞天独自苦修。 谁不想拜入像清云剑宗与紫云剑宗那样的上宗? 不仅有海量的修炼资源,还有温婉可人的师妹,儒雅随和的师兄,以及慈眉善目的师尊。 这是每个人都想要的完美修仙生涯,还不用像野修那样吃了上顿没下顿,随时都有陨落的风险。 神拳门,纯阳山,素玉斋,清和园,以及落霞派,为月桂宗下辖五派仙家势力。 同样分布在这北岭山脉之上,并各自占据了一座下品福地开宗建派。 清云剑宗下辖七大宗字头仙门,其中便包括月桂宗在内。 这些下宗皆被渝国皇室正式册封,属于御牒仙宗,有别于国内其他各个宗门。 其宗门内的修士游历四方,又被修真界称之为“玉”牒仙师,代表了修真国皇室。 故而遇见同境修士,亦或者高出一两境的野修散修,都会对玉牒仙师礼遇有加。 毕竟是渝国皇室直属修真势力,背后又有十一境巅峰大修士女帝云锦撑腰。 也正因如此,那些宗字头仙门下辖的派,山,门,园,斋等势力,难免不会有弟子欺压和嘲讽野修。 不仅是野修会被欺压,就连那些有一定实力的小宗门也没少受气。 全然是敢怒不敢言,谁叫人家靠山大,背景硬呢! 就在这时,北岭山脉上空一道白虹划破长空,裹挟着无可匹敌的威压。 下方无数妖兽与灵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是丝毫不敢动弹。 若是换作平日,俊美男子绝对不会这般大张声势,定然会隐藏气息,无声无息的离开。 不过如今为了赶时间,又加上一边飞遁一边喝着烈酒,这豪爽的性子瞬间就压制不住了。 此刻龙煜体表已经完全被灵气所包裹,其速度使得普通修士肉眼难见。 那周身燃烧的淡蓝色火焰是体表灵气与空气的摩擦。 当他划过天际,大有一种苍穹被撕裂的错觉。 这霸道的威压来得快也去得快,短短不到一息,就消失在了天边尽头。 当掠过这些宗门头顶的那一瞬间,整条山脉的护宗大阵都亮了起来,倒是壮观绚丽。 那些修为达到九境或是十境,正在闭关的宗门老祖,亦或是大长老,也都纷纷被惊醒。 当用神念查看高空,却被对方的威压给阻隔在百丈之外,完全无法接近。 让所有人是心中惊骇,不由想到渝国何时有这等存在,难道是宫中那位出关了? 落霞派,为下宗直属五派势力之首,门人弟子两千。 现掌门沈清雪为七境剑道修士,其真实战力尤胜八境。 虽为女流之辈,但凭借自身悟性与天资把门派治理得有条不紊。 昔日还被女帝云锦赐予一块玉佩,上刻“剑心通明”四字。 也是朝廷重点栽培的剑道胚子,同样还是最有希望继承下任月桂宗宗主之人。 毕竟渝国以剑立国,剑道修士无论在哪个宗门都会被视为天之骄子。 不仅要资质极佳,还得天生拥有一颗适合修剑的纯粹之心,称其为先天剑心。 剑心越通透,越是纯粹与锋锐,说明对剑道的领悟就越深入,更是有望跻身上五境的好苗子。 世人皆知剑修杀力之大,在修真界诸多教派系别中稳居魁首。 却不知要培养出一名真正的纯粹剑修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除了海量的修炼资源之外,还要经历无数场生死搏杀以砥砺剑心,磨砺剑锋。 那些从小在宗门长辈呵护下成长起来的剑道天才,自是不在其中。 顶多算个驾驭着本命飞剑的绣花枕头,徒有其表,与剑仙毫不沾边。 如落霞派这样的仙门,全派有望成就剑仙的也就寥寥两三人。 掌门沈清雪此刻正查看一封从月桂宗发来的飞剑传书。 而同样的飞剑传书在神拳门门主薛涛,纯阳山山主阮沅,素玉斋斋主扈右珵,以及清和园园主戎牰手中皆有。 只见传书中还携有一枚玉制剑符,上刻“清云剑令”四字。 第144章 同生共死 夜幕降临,古月城的天空被繁星点缀,一轮明月高悬,为其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银纱。 在营中的一处开阔地,众人合力搭建起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篝火堆。 火焰熊熊燃烧,映照着每一张炽焰破甲军儿郎们坚毅的脸庞。 四周还挂满了许多红灯笼,过年的气氛愈发浓厚。 篝火旁,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美食佳肴,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这些美食不仅是古月城的地方特色,还有营中老厨子的拿手好菜。 苏丰年等人围坐一圈,举杯共饮,美酒佳肴间,欢声笑语不断。 随着夜色渐深,在一阵悠扬的鼓乐声中,教坊司的姑娘们也尽数登台。 她们衣着华丽,舞姿轻盈,惹得下方无数男子叫好。 原本军队在战时是不允许饮酒,石天成却是下了令,说是今日破例。 并且让随军教头,参将及以上将领今晚轮流值守,把普通兵卒全都替换下来。 要知晓在渝国大军当中,但凡有军职在身的皆为三境以上修士。 让一群军中将领去守城,其余甲兵都去参加除夕篝火晚会,这顿时引起众人的不满, 当他们看见那城墙上站立的石天成后,这些校尉与都头也都沉默下来。 不仅是主帅石天成,还有二十位各营的大统领,包括副统领在内的军方高层。 毕竟都是有修为在身的武将,又岂非普通武人可比?故而瞬间就醒悟过来。 此刻众人心中再无怨言,因为他们知晓,今晚或许是许多人过的最后一个除夕夜...... 对于他们而言,自己不仅是武将,更是一名军中修士,在战场上自保能力远超普通兵卒。 “老石啊,没想到这群臭小子还挺有觉悟,竟然没一个人跑到我们这来诉苦的。” 在石天成边上,一名同样身穿金甲的中年男子正徐徐的说,脸上神色多少有些意外。 此人名为黄云,为炽焰破甲军副帅,个子比起对方矮了半个头。 乃是一名十境兵家炼甲士,比起主帅石天成也就低上半个境界。 “这些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兵,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干脆卷铺盖给我滚蛋。” 金甲魁梧男子闻言先是冷哼一声,随后没好气的说。 黄云抱肘开怀一笑。 “你倒是挺自信,本想着就算觉悟再高,至少也会来上一两个吧!” “失算啊失算,认赌服输,这次是你赢了。” 中年男子说完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仙家宝钱。 并非兵家的铁血刀币,而是一枚青光流转的道家三清通宝! 黄云在手里掂量两下,就一把抛了过去。 石天成伸手一把抓进手里,打量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 “虽说各大教派的仙家宝钱皆可通用,不过比例每三年都会变动一次。” “我说大黄,你不会给了我一枚折价的吧?” 魁梧男子说完挑了挑浓眉,转头望向对方。 黄云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骂出了声。 “我呸,这三教大比今年夺魁的乃是一名代表道家的剑修,什么叫折价?” “行行行,你不要还我,我给你换一枚铁血刀币。” “实在不行,我这还有佛家的无量衣钵与儒家的浩然古钱,你想要哪家的自己挑。” “说过多少次了,别叫老子大黄,也就比你小上两岁,得叫老黄。” 他说完立马把手一伸,示意对方不要就拿来。 石天成则一把将对方伸出的手打开,连忙把钱收起来,语气有些吃惊的问: “代表道家的剑修赢了?” “老黄快讲讲,这次又是哪国上宗的天之骄子,难道......又是陈国?” 黄云听完豪爽一笑,点了点头。 “娘的,我渝国从建国以来就从未夺得过第一的名次。” “倒是与之相邻的宋国,在最近百年间已经拿过三次。” “还别说,人家派出的上宗那底蕴当真深厚,实力更是强悍。” “尤其是那琼花剑宗,听说只收根骨与天资极佳的弟子。” “最让人恼火的还是优中选优,除了资质还必须要求生得好看,男女皆是如此。” “我......” 显然金甲魁梧男子说到这里就想开口大骂,不过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黄云听得是满脸笑意,尤其是见对方那吃瘪受气的模样,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想来平日没少受这厮的气,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自己这个副帅似乎生来就是跑腿的命,甚至连上朝挨骂都是他去受着。 对方每次都是摆摆手谎称自己军务繁忙,说有劳黄贤弟代为兄走一趟问剑州京都。 不过笑着笑着就神色落寞下来,男子此刻立于古月城北城门城墙之上,眺望远方。 片刻后才平静的说: “老石,这次大战可不比以往啊!” “武国蛮子来势汹汹,看样子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 “你我同袍百余年,若是真有个万一,家中拙荆与不争气的儿女就要劳烦哥哥你了......” 石天成听后微微蹙眉,随即一拍对方肩膀笑了起来。 “拙荆可以帮你照顾,儿女就免了,太麻烦,你自己回家看着。” “你大爷的石天成,老子和你说正事呢。” 黄云突然瞪大了眼,转头盯着对方,最后只得无奈一声叹息。 这话看似说笑,此刻魁梧金甲男子脸上哪还有半点笑意,只见眼中尽是诚恳。 石天成这时苦笑。 “老黄啊,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呢?” “我可是炽焰破甲军的主帅,到时候定然会是将对将,兵对兵。” “那魇狼铁骑可是武国精锐之师,他们特勤豪吉拔策也是我的老对手了。” “上次尨阳谷大战实属侥幸,我用以命换伤的打法才逼退那厮,这次可真没这个把握。” “十一境啊,终究是与他差了半境,可这半境之差就足以分出生死,而不是胜负!” “倒是你,身为副帅没必要死战到底。” “实在干不过就滚回去挨骂,活着总比死了强。” “好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将来记得给老子报仇就行。” “我说得可对?” “对个锤子,我们两个今晚没喝酒吧,就不能想点军队大捷之事?” “别扯什么你死我死的,你我兄弟同生共死!” 黄云突然掀开对方手臂,没好气的说。 第145章 平平安安 陈晚颜今日心情似乎大好,说想要考教一下自己儿子武艺,这可把高大少年吓得不轻。 或许是为了消除对方顾虑,小妇人说自己只用一只手。 并且不使用内力,也不躲不闪,就站在原地。 云有信心中是偷偷窃喜,想来平日没少被自己娘亲狠揍,故而显得异常谨慎。 见有此良机,想到哪怕能打中对方一拳,那也是自己武学的精进。 妹妹云清月则在树干上坐着,晃悠着双腿,眸中透着一抹同情。 她不知该夸自己这个哥哥傻呢,还是聪明得过头了! 她们娘亲的深浅至今少女都没摸透,既然做不到知己知彼,那与送死没区别。 就在高大少年摆开拳架,运转体内全部内力,以箭步上前突然出拳时。 陈晚颜似乎才想起来,今日可是除夕,晚上还得准备一桌好菜。 小妇人只是随手一挥袖,那尚未近身的少年便被击飞出去十余丈,砸在一棵黄角树上。 云有信艰难起身,只觉身上骨头裂了好几根,喉间腥甜,嘴角溢出了鲜血。 “乖儿子,刚才娘亲想着今晚要做什么菜,一不小心出手重了些......” 年轻妇人满脸的娇笑,这说话的语气和神色全然不搭调,敢情就像是故意的。 白裙少女在树干上开心不已,笑得差点直接摔下来。 这样的场景她早就见怪不怪,无非就是回去泡个药浴。 以自己哥哥的身子骨,顶多两三天就会痊愈,一只钢筋铁骨的偷油婆,打不死呀! “下次再也不信你了,哪有你这样坑害自己儿子的!” 高大少年心中悲苦,说话之时是满眼的委屈巴巴。 “清月啊,你把你哥先扶回去丢药桶里,娘亲去买点肉,晚上给你们多做几个拿手菜。” 年轻小妇人讪讪一笑,还未等自己儿子再出声人就跑没影了。 白裙清秀少女一撑古树树干,人就轻如云烟的飘落下来,抱肘来到少年跟前。 就在她准备去搀扶之时,只见对方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 “妹妹,娘亲这次出手太狠了,哥快不行了......” “你把我背回去吧,要是不愿就......” 待说到这里,人就彻底晕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云清月将信将疑,拾起一根小树枝蹲在自己哥哥身前,戳了两下,发现没动静。 少女依旧不死心,又戳了几下,对方依旧纹丝不动。 女子顿时俏脸失色,伸手把脉,只觉对方气若游丝,似乎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哥,哥,你快醒醒啊!” 又用力摇了两下,发现高大少年始终双眼紧闭,没有半点反应。 白裙少女心头颤动,美眸含泪的将之扶起,紧接着背于身后,快速往回跑去。 虽然是女子,毕竟修炼过内功心法,如高大少年这等体重,自然不在话下。 就算是不用背,用一只手都可以拎着走。 怎么说也是自己亲哥哥,当作小鸡仔来拎着实不太像话,会被村里人说三道四的。 “娘亲这次也真是,下手也太重了,万一把你打死了怎么办呀!” “以后就没人陪我练剑,没人陪我玩了,剩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 云清月眼眶红红的,一边施展轻功于林间快速腾挪奔跑,嘴里还喃喃自语的轻声念叨着。 让俏美少女没有想到的便是原本已经晕死过去的高大少年却是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 云有信此刻嘴角挂有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随后又缓缓合上,继续装晕。 “没想到这傻妞还挺关心自己这个哥哥嘛!”这是男子内心的想法。 不知为何听到方才那些言语心里就暖滋滋的,感叹有人挂念是真的好。 不过这种事千万不能让眼前这小丫头知道,不然自己会很惨,搞不好就是一个过肩摔! 以后还想有个好妹妹搀扶那是别指望了,这些小女子可千万不能得罪,她们可记仇了。 少年心里不知为何,开始怀念了中午在小黑豹家里吃过的麻辣水煮鱼。 没尝之前还真不知晓,原来叶婶婶做的菜这么好吃,完全不输自己娘亲的厨艺。 甚至他还在心里琢磨,今后要以何种理由和借口去她们家蹭饭吃。 到了晚上,陈晚颜下午还真买了很多菜回家,不过去到黄桷巷很多都已经收摊。 好在是买到了,所谓去得早不如去得巧,到了那里正好瞧见摊贩们在收拾,看样子是准备回家过年。 那一直泡在药浴里的高大少年其实很想说上一句自己早已痊愈的话。 若真要这样说了,又该如何面对屋中那个鬼灵精怪的妹妹,下午之事肯定会露馅。 也完全不用考虑这丫头能不能想到这些,因为以云有信对自己妹妹的了解,对方是一定能猜到。 这还多亏了娘亲给的炼体功法,少年心中开始越来越佩服自己娘亲,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这功法最好的修炼方式便是挨揍,被揍得越狠,效果越好,不过前提得要留口气在。 如今他身体的恢复速度已经堪称骇人,下午后背断裂的骨骼已经全部愈合,满打满算也就半日功夫。 记得数月前如这样的伤势,再怎么也要个两三天时日,云有信此时心中是说不出的欣喜。 不过现在最需要解决的还是怎么出去吃到自己娘亲做的饭菜,这除夕夜总不能就躺药桶里过吧? 所以高大年少开始细细琢磨,得想到一个既不会让妹妹生疑,又可以名正言顺坐下吃饭的法子。 放牛村,岩口巷,苏家。 叶小蝶同样做好了一大桌子美味饭菜,两个女儿吃得十分开心。 妇人自己则是没着急动筷子,因为她在看丈夫寄来的书信。 上面字数虽然不多,不过看完却是让她很是心安,直到现在,那眼眸中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信上说自己在军营过得很好,有吃有喝,也没什么战事。 让母女三人无须担心,只管在家好好过日子,等他凯旋归来。 还说过两年也该给大女儿清清找门婚事了,女子嘛,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不过却是强调选好了一定要给他寄封信到军中,说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也要一起参详参详。 毕竟是关系到自己闺女的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 妇人看着看着眼泪就不争气的滑落下来,不过却是欣慰与喜悦的泪水。 叶小蝶此刻心中什么也不奢求,她只求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第146章 除夕守岁 晚饭过后,苏若雪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两只锦盒,里面是昨天买来的两套新衣服。 这让自己娘亲与姐姐感到很是吃惊,不过更多的还是欣慰与高兴。 女子连忙催促让她们进屋换上,看下合不合身,好不好看。 妇人与少女自是答应,进屋很快就换好了出来。 叶小蝶此时身穿缎面狐皮袄,宛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华丽且端庄。 身穿云梦留仙襦裙的苏清清则淡雅如仙,较为高挑的身段与之很是搭配,像来自画中。 果然还是那句话,人靠衣装马靠鞍。 “娘亲,你这身衣服就像是宫里的娘娘,真好看!” 苏清清脸上带着笑容,目中好奇的说。 “傻姑娘,你娘亲哪有那个命啊!” “也不求当什么妃子和娘娘,只要每天能这样开开心心的,当个村妇也挺好。” 姐妹俩听完顿时笑了起来。 苏若雪这时目不转睛地打量起自己的姐姐,眼中尽是喜悦之色。 瞬间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女子开心的在堂屋转了一个圈,笑着问: “小妹,这衣服你是在哪家铺子买的,看起来可不便宜呀!” 黝黑少女闻言就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说是在黄桷巷李记成衣铺买的。 这可让苏清清与叶小蝶颇为吃惊,因为那家店在放牛村是出了名的贵。 又听说这两套成衣花了十几两银子,妇人与清秀少女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此刻也不觉为何,这衣服穿在身上有些肌肤生疼,因为从小到大还没穿过这么贵的! 要知道普通村民的一件粗布麻衣也就不到一两银子,这可是好几倍的价格。 或许是见到自己娘亲与姐姐神色的明显变化,黝黑少女轻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来。 “这还是用师父给的红包钱买的,不然也没那么多银子。” “若雪想到还从未给娘亲和姐姐买过什么,就擅作主张选了这两套新衣。” “只要看见你们开心,自己就很开心,银子花掉还可以再赚回来。” “我现在力气可大了,每天可以打造好多东西,师父还说过完年给我涨月钱呢!” 妇人抿了抿唇,眼中尽是欣慰之色。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的这个小女儿已经长大了,都知道孝顺父母。 苏清清这时拉住自己妹妹的手,柔声问: “小妹,你自己没买吗?” 其实这话叶小蝶同样想问,不过刚才一直沉浸在一家人的喜悦中,尚未来得及开口。 现在见自己大女儿说出,顿时用疑惑的目光看了过去。 “银子花光了......” “我想着等以后再买,反正每天打铁也穿不上,弄脏了就成旧衣服了......” 黝黑少女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真是个傻姑娘,你既然知晓这个道理,那还给为娘买这样华丽的袍子。” “刚才你姐姐还笑话我穿着像宫里的娘娘,你们见哪国的娘娘天天在地里种田?” 姐妹两人听完是掩嘴娇笑,不觉自己娘亲这话很是在理。 就在这时,妇人与自己大女儿对视一眼,很是默契的各自进屋把新衣换了下来。 望着姐姐与娘亲穿回旧衣出来,黝黑少女眼中满是不解。 叶小蝶此刻拉起自己大女儿的右手,又拉起自己小女儿的左手说: “乖女儿,我们可是一家人,是一家人就要懂得何为同甘共苦。” “这衣服为娘和你姐姐就先放柜子里,等你什么时候也买了新衣,我们母女三人再一起穿上。” 苏若雪听完自己娘亲的话内心没来由一暖。 少女只觉眼前妇人眸光温柔似水,充满了和蔼与怜爱,想来世间之美,莫过于此! 随后母女三人围坐堂屋,开始守岁,也没去管那篱笆小院被砸坏的栅栏与木门。 她们吃着桌上的点心与糖果,从一岁聊到十多岁,是拉不完的家常,道不尽的岁月。 放牛村,涟漪巷。 “纵然万劫不复,纵然相思入骨,我也待你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孙止戈在夜色中尽情朗诵,明明没念过几年学塾的他,此刻如同那儒家君子,满腹才华。 “傻样。”宋婉辞小声嘀咕,眼中却是生出一抹笑意。 青年男子突然抓住女子的手,柔声说: “傻就傻呗,不过生生世世我只为你一人痴傻。” 高挑少女目光开始躲闪,白皙的脸颊上突然浮现一抹淡淡红晕,看来是害羞了。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女子觉得眼前这男子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救药。 也许是有些嚣张跋扈,如今却是为了自己改变许多。 貌似曾经那个游手好闲,喜欢争勇斗狠的孙止戈已经消失了。 如今的他一心只放在少女身上,那是发自于内心的喜爱。 宋婉辞依偎在男子怀里,眼中的羞涩渐渐褪去,转而变得深沉起来。 高挑少女突然平静的问: “孙止戈,你真的愿意为了我万劫不复吗?” “那是当然,别说万劫,十万劫又何妨!” 青年男子听完之后立马扬起下巴,目中满是坚定,并神采奕奕的说。 宋婉辞此刻不再言语,少女眼中神色复杂,血雾时隐时现。 渝国,问剑州,京都某密室之内。 女帝云锦一身素衣白衫,各式华美的发簪早已取下,只用一条发带束着。 蒲团上的她光着脚,这不爱穿鞋的习惯也不知从何时起,就再也没有改过来。 面容看似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身前三尺外还有一只小香炉。 只见炉上青烟袅袅,鼻间则檀香扑鼻,使人心神安宁。 由于操持渝国朝政,致使她在十一境巅峰的瓶颈滞留太久太久了。 若非武国大军逼迫,女子也不会想要闭关冲击十二境的念头。 从小在清云剑宗长大的她,其天资被上任老宗主视为万年不遇,性情更是洒脱如男儿。 也正是如此,她的修仙之路走得太过顺遂。 旁人突破如难产,云锦破镜如喝粥! 老宗主在坐化前也告知过她,有空就放下一切包袱,去凡尘俗世溜达溜达,有大好处。 十境往上,每一境都是对天地大道,对世间万物的参悟。 那是再多的灵丹妙药与天材地宝都不管用的境界。 不然普天之下这上五境大修士岂不要烂大街,胡乱扔块砖头都能砸中一个。 随着女子的双手掐诀,美目也渐渐合上,感悟起了这方天地大道。 第147章 追求本真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琼花剑宗大殿之上,龙煜手持青霜琉璃盏,小饮一口相思白炼春,喃喃自语。 沐雨别与沐花辰姐妹分左右俏立于男子身后,一人为其捏肩,一人为其斟酒。 下方则是上百位长老在内的宗门高层,以及各堂和各司的堂主司主。 而这沐家姐妹便是这位代宗主亲点贴身伺候的两名内门弟子。 就在刚才,龙煜很是霸气的告诉灵膳司司主贺音尘。 说从今日起,她们就在留在主峰大殿服侍本宗主,顺便指点一下她们的灵膳烹制之法。 贺音尘对此自是不敢反对,不过女子心里却是腹诽起来。 说自己怎就不知这位新来的大宗主还懂得烹制灵膳,不过会吃倒是真的。 其实就在刚才,大长老蓟天雨已然用望气术查看过这沐家姐妹。 老头看完后有些微微皱眉,结果发现二女已经不再是完璧之身。 要知道这沐花辰与沐雨别可是琼花剑宗灵膳一脉重点栽培的优秀弟子。 不过好在都突破到了海山境修为,即便是破身也不会对今后修为有太大影响。 说不定不仅不会有影响,还会有益于她们对天地大道的一丝感悟。 自家代宗主具体实力不详,但老头猜测最低都是十二境以上。 若是与这等境界的大修士发生了云雨之欢,双修带来的好处可谓无法想象。 男欢女爱,阴阳调和,本就是天地大道的一部分,乃顺应天道。 修士破境,修为加身,又被视为逆天而行。 这一正一逆,恰好暗合了世间万物的阴阳相生,万物相克之理。 有道是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修心,修行,修性,亦是如此。 龙煜看似风流成性,实则通读三教典籍,更是知晓这修真界的诸多奥秘。 表面看似沉迷男女之欢,实则是在助姐妹两人快速破境。 如今姐妹俩感受甚为明显,尤其是对方那一缕元阳精气。 或许当时注入身体之后没有丝毫作用,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 俏美女子只觉自己小腹温热,如初春里的暖阳,让身躯迸发出勃勃生机。 那丹田内的阴柔灵气仿佛被男子的纯阳精元所牵引,相互融合,彼此滋润。 女子顿觉身心愉悦,灵台清明,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悟。 那原本桎梏不前的四境修为瓶颈也有了松动的迹象,不出两年,必然可以顺利破境。 琼花剑宗每年对宗内弟子下发的资源可不少,除了仙家宝钱,甚至还要一枚下品灵晶。 这是让诸多宗派羡慕不来的,别说灵晶这种稀缺品,就连宝钱都极为有限。 这也是为何有无数修士想要拜入上宗的原因,凡十境以下,拼的是资源与毅力。 而在十境以上,拼的却是天资与悟性,还有一丝大道机缘。 这世间本无仙神,不过是修仙界对至强者的一种尊称。 在佛家看来,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肉胎凡体亦可修心成神。 相传曾经在彼岸界出现过一名十四境高僧,不过对方的战力尚不如一名十境武道宗师。 对此却没人敢轻视或嘲笑于他,僧人以德入道,成就无量大德金身。 所行所思皆为教化世人,从善积德,普渡众生。 自古以来,都有“以道治身,以儒治世,以佛治心”的说法。 龙煜所追求的非佛家之道,乃是道家之道。 以“见素抱朴,追求本真”为修炼至境。 他就是他,始终把自己当作一块“原木”,不接受任何外物的雕饰。 风流成性也好,杀伐果断也罢,追求的乃是修道之人最初的本心。 与云锦则不同,她更倾向于儒道两教。 谈笑天地间,魏魏浩然气。 天性洒脱且带着一丝儒雅书卷气,虽是女子,亦是女中君子。 云锦天资亲水,更是信奉道家“上善若水,水善万物而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的理念。 更有先贤曾言:“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贤。” 若相比谁破境更快,女子更是先于宋国南暮王赵玉。 从清云剑宗宗主,直至如今的渝国女帝,其间的心酸,也就她自己才知晓。 天性被太多俗世所束缚,是她迟迟未能破境的根本原因。 待这次两国战事平息,她决定舍弃一身荣光,去那乡间市井,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江湖是游侠儿的江湖,亦是修仙者的江湖,江湖不分仙凡,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 只有去亲身感悟世间百态,尝遍诸多因果,方能在修行上更进一步。 儒家圣人之所以被称为圣人,并非他们从出生就是圣人。 由凡至圣的道理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书要一本本的读,路要一步步的走,饭同样要一口口的吃。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 为何都说修道先修心,做事先做人。 其中更是契合道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思想。 为何又说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无论是儒家,道家,还是佛家的修士,他们所参悟的皆为天地本源之道。 只有先做好那个“一”,才会有那个“二”,循序渐进,更不可贪多求快。 龙煜此刻虽有佳人相伴左右,又喝着从潇潇酒肆买来的美酒。 之前男子收到过一封从汴州皇城寄来的飞剑传书,上面提及渝国与武国的战事。 不知为何,他突然怀念起了自己那位女帝姐姐。 自从十境过后,两人似乎多年未见。 对此他只在回信上写下“静待三年”四字,那柄携带神念印记的飞剑便被祭了出去。 这二月的除夕夜,注定漫长,寒凉。 和往年一样,苏若雪守岁守着守着就真的守“睡”了...... 不知是幻境还是梦境,少女又来到了那熟悉的戒中天地。 眺望远处高山,周围依旧是那呆头仙鹤,飞得那叫一个慢慢悠悠。 “看那乾坤日月,剑气如虹;看那青山长河,剑意如风。” “寸心万绪,迟迟千里,是道不尽的悲欢离合。” 熟悉的女子声音从远处河畔传来,似乎在那里,有人正在等她。 第148章 琉璃冰晶 苏若雪顺着声音的源头走去,记得前方小山坡下还有一条河流,声音多半是从那传来的。 约莫半炷香后,她再次来到河的岸边,这让黝黑少女多少有些紧张。 宽大的河面水流略显湍急,此时已然没了女子的吟诵,只听见那唰唰的流水声。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再凑近些,伸头去看一眼水面之时,却是异变陡生。 河面渐渐激起了一个数丈大的漩涡! 只见从头到身,又从身到脚,竟然浮现出了一名绝美如仙的妙龄女子。 她莲步轻移,于水面踏波而行,一直走到河岸方才止步。 “这不就是上次拉自己下水的那个姑娘吗?” 苏若雪紧盯对方,不由心中思量。 最让黝黑少女感到吃惊的还是自身的微妙变化。 对方每靠近自己一步,她就清明一分,眸中的呆愣也便减少一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刻的少女聪慧异常,在脑海中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 比如对方会不会是这戒中天地的仙人,又或者是这河中的神灵。 甚至还想到了对方会不会是另一个自己。 因为上次在河边,那绝美女子所做动作竟与自己一模一样,仿佛是在照镜子。 不过这种猜想很快就被此刻的黝黑少女所否定,很显然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人家仙姿绰约,估计放眼整个彼岸界都未必能找到这般好看的女子。 自己不过是一个肤如黑炭,面相普通的村中野丫头,这可是癞蛤蟆与白天鹅的对比。 思及此,苏若雪使劲地摇了摇头,让这来之不易的聪慧小脑瓜不要想太美。 “为何要否定自己的想法呢?” “你......不妨再大胆一些,往最好的去想。” 绝美如仙的女子嗓音空灵,带着少女的俏皮与温婉,说完浅浅一笑。 望着那张芳龄不超十六,堪称完美的面容,苏若雪强忍内心的惊骇,吞了口唾沫。 “对方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嫲耶,大白天的,自己这是活见鬼了不成?” “不对不对,现在是除夕守岁,还没到白天呢!” “看来......是真的见鬼了!” 黝黑少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目光变得谨慎,看样子随时准备逃跑。 那一袭白衫襦裙的绝美少女掩嘴轻笑起来。 似乎像是见了某样有趣至极之事,就差没把眼泪给笑出来。 女子突然止住笑声,饶有兴趣的问: “你想的我都知晓,我想的难道你真的感受不到吗?” 黝黑少女依旧满脸警惕之色,闻言摇了摇头。 “那这样呢?” 女子说完便朝着那一脸谨慎的少女走去,为了防止对方跑掉,故而走得较慢。 不过让她很是恼火的是自己走一步,对方就退一步,这要走到何时? “本姑娘是登徒子吗,你怕什么怕?” 苏若雪一伸手,止住对方前行的脚步,凝声说: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越是好看的皮囊,说不准心肠越黑,我不得不防。”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为何引我来这里?” 绝美少女被气笑了,她竟然......被自己骂了? 就在此刻,苏若雪只觉眼前一花,那白衫襦裙的绝美女子已然出现在了自己跟前三尺外。 就当她心中大惊想转身逃跑之时,却是听见了眼前女子的心声。 “跑呀,你现在就跑,本姑娘倒想看看,你还能跑到哪去!” “我竟然能听见对方心里想的话?” 黝黑少女思及此,心中吃惊,更多的还是疑惑。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一黑一白,一丑一美,少女与少女两两对视。 未曾开口,却是知晓对方心中所想。 “你听着,不对不对,该是我听着......”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互为一体。” “而我是你的爽灵,也称为地魂,亦或是阳神。” “你之所以不聪明,时常像只小木鸡一样,就是因为缺了一缕地魂。” “并且你的真实容貌被一道秘术所封印,不过现在和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若想要知晓更多,可以去小山坡后的山洞里看看,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黝黑少女“嗯”着点头,却是没有说话,因为她的想法对方全都知道。 “真好,自己与自己说话,就是省事,都不需要动脑子的。” 绝美少女抱肘盈盈一笑,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长得黑黢黢的自己。 还别说,丑是丑了点,倒是挺耐看! 怎么看都是个丑,永远不会担心变得更丑。 不过这个想法瞬间就没了下文,因为跟前的黝黑少女目光开始变得不善起来。 “好啦,本姑娘不骂自己还不行吗,你眼神那么凶干嘛!” “你有病吧,骂自己很好玩吗?” 苏若雪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听其言语,看样子多半有些头疼。 似乎是想到什么,不过她却没有开口,因为自称是自己地魂的绝美少女早已知晓。 只见对方用葱白修长的食指敲击着精致的小下巴,十分认真的说: “多半从出生之日,这一缕地魂就被封印在了河水里,想来是我们娘亲做的。” “不过为何要这样做,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在这河底发现了大量的琉璃晶石,也不知是干嘛用的,似乎蕴含着冰天冻地之威。” 听对方如此说,让苏若雪是瞬间回想起来,上次自己就试图捞起一块来看看。 不过却是遭了罪,险些把自己灵魂都给冻住! “你有办法弄一小块上来让我仔细瞧瞧吗?” 绝美少女听完只是沉思了些许,就笑眼盈盈望来。 “如今自己早已与这条河相融,不妨可以试试看,或许可以做到呢!” “不过千万别再去碰它,那石头可凶了……” 苏若雪听完轻轻一点头,不再胡思乱想,只觉今日之事过于离奇。 此时襦裙少女美目轻合,当再次睁开已是满眼水灵之气。 女子剑指一招,只见一道水龙卷顷刻间从河面升腾,将河底一枚拇指大小的晶石卷到了自己脚下。 在这水墨空间中那枚晶石倒是安分,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其体表寒气肉眼可见,呈淡蓝之色,宛如燃烧中的极寒冰焰。 苏若雪蹲下身子,细细打量,绝美少女则站在边上,同样目光好奇。 “这是......琉璃冰晶?” 二女互为一体,同时掩嘴惊呼起来。 据之前在学塾后山所看《山河剑榜》中的图文记载,琉璃冰晶乃是锻造神兵三尺寒的核心材料。 除此之外,还须一百二十四种极为罕见的顶阶金属辅材,可说每一种都堪称天材地宝。 如宋国琼花剑宗这等上宗大势力,能拿出几块都已是极限。 最为主要的还是锻造此剑的琉璃冰晶在这彼岸界早已绝迹。 这也是为何数万年来三尺寒再没问世的原因。 第149章 吃碗汤圆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好呢?” 苏若雪这时才想起来,似乎自己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绝美少女的芳名。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互为一体,总不能都叫苏若雪这个名字吧! 如今凑近细看之下,只觉眼前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 其容颜更是清丽脱俗,惊为天人。 宛如古画中走出的仙子,不染世俗尘埃,绝世而独立。 果然,黝黑少女心中刚一动念,对方就“咯咯咯”的轻笑起来,声如风中银铃。 少女眼眸灵动,并未开口,只是心中动了动念头。 “如何,是不是觉得本姑娘美得让女子都会心动?” 苏若雪直翻一个无奈大白眼,敢情自己被自己给美到了! “我只是你的一缕地魂,等你日后修为足够,我们迟早是要融合的。” “那就给自己随便取个好啦,要不就叫苏苏,这个挺可爱的。” “叫苏柔也行,好记又温柔,反正名字只是一个称呼,不用太在意。” 绝美少女说完就静静地注视着跟前黑炭少女,只要她一动念,自己就知晓。 苏若雪这次直接出声,说话全然不经过心神思量,惊得对方小嘴微张。 “果然随了我,还真是个小吃货,取名字都想着酥肉。” “不行,不能叫你这个名字,不然哪天我会忍不住咬你一口!” “我姐姐叫苏清清,自己则叫苏若雪,索性你就叫苏清雪好啦。” 绝美少女闻言拍手叫好,看样子很是开心。 苏清雪这时突然陷入沉思,片刻后抬起头喃喃的说: “记得上次你从河里抱起一块琉璃冰晶到了岸上,居然没被冻死,好生奇怪。” 若非对面就是自己,苏若雪此刻还真想上前狠狠掐一把少女脸蛋。 什么叫居然没被冻死? 呵,我自己就这么希望自己死吗? 苏清雪连忙摆摆手。 “不不不,我可不是希望自己死。” “按我对这琉璃冰晶寒气的了解,就算是十境大修士触摸到都会冻成痴傻。” “你说你,区区一个黑炭村姑,还跟个没事人儿一样,不觉得吃惊吗?” 黝黑少女听完看样子不太高兴,蹙起眉。 “你这臭丫头,都让你别自己骂自己,黑炭村姑说谁呢?” “这种事我自然不会知晓,你不是已经与这条河融合了吗,难道也不知?” 绝美少女讨好一笑,径直来到对方跟前不足一尺处。 “你把手给我,我或许已经知晓原因了。” 苏若雪闻言照做,不过有些迟疑的望向对方。 这时,二女以掌对掌,两两贴合。 顿时整个戒中天地都动荡了起来,天空风云开始流转,河面变得波涛汹涌,如蛟龙出水一般。 那远山上空的呆头仙鹤更是离谱,原本的慢慢悠悠瞬间成了展翅高飞,扑哧扑哧老用力了。 似乎天地间的一切都快速运转起来,活灵活现,宛如真实世界一般。 好在这种现象只是持续了短短一息,苏若雪与苏清雪便被一股天地威压给拆开。 两人此刻气喘吁吁,香汗如雨,仿佛炎炎夏日从岩口巷至涟漪巷跑了一个来回。 “要命呀,这是什么个情况!” 黝黑少女还好,襦裙少女已然是瘫软在地,美目圆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行啊,你体内毫无灵力,与你接触就等同于融合。” “吓死本姑娘了,差点被你吸干!” 可能是出于关心,苏若雪艰难起身,想上前扶起对方。 却是吓得女子双手环胸,连连后退,倒是像极了一名被歹人欺辱的弱女子。 “好好好,我不碰你。” 黝黑少女连忙退后一步,摆了摆手。 “我现在大概明白了,为何你触动那琉璃冰晶没被冻死当场。” “因为我本就是你的一缕地魂,更是与这条河相融。” “那些晶石早就成了你我之物,也算是天地至宝认主了。” 苏清雪此刻稍稍缓和,不过依旧是有气无力的凝声说道。 “天材地宝还有认主一说?” 女子虽然不懂修真界的那些事,不过这字面意思还是明白的。 从小她也听过那些说书先生讲过,不是只有通灵的兽类才会认主吗,何时连石头也会认主了? 绝美襦裙少女与其心意相通,对于少女的疑惑自是比谁都清楚。 苏清雪这时像个教书夫子,起身负手边走边说: “你自是不知,这琉璃冰晶可非普通天材地宝可比。” “其上蕴含浓郁的天地大道气息,以冰寒之姿展现。” “要知晓不管哪一种力量,但凡达到极致,能与天地产生共鸣,便被视为大道本源之力。” “和你说再多也没用,自己还是去那边的山洞看看吧,里面有诸多玉简藏书。” “我没事的时候就会跑去那里看书,或者偶尔通过你,来了解这方天地。” “这也是为何你时而聪慧,时而痴傻的原因。” 绝美襦裙少女说着说着一声叹息,看样子竟有几分苦口婆心。 “你没事的时候?看样子你在这戒中天地还挺忙的。” 人家姑娘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她却是专捡这句话来听,让人不得不怀疑是有意挑刺。 还好对方是个爽朗心性,懒得去计较,只是故作愁眉的说: “一个人困在这里面,寂寞了呗,那有什么办法!” “这些河底的琉璃冰晶可娇贵了,需要我时时刻刻用河水来温养培育。” “正是因为如此,我开始越来越担心起来,这戒中天地的灵气迟早会被耗尽。” “你得想点办法,去寻一些能补充灵气的东西进来。” “不是本姑娘吓唬你,否则这里面真的会塌哦!” “你瞧河里那些冰晶,大的已经成长到小臂大小了。” “它们时时刻刻都在吸收这河里的精纯水灵之气,真是让人脑壳疼呀!” 苏若雪听完若有所思,正想问一下何为修真界时,突然就醒了过来。 睁眼首先看到的便是自己姐姐苏清清刚穿好裙衫坐在台前梳头。 此刻的黝黑少女又回到了之前那呆愣的眼神。 不过在戒中与苏清雪的对话倒是全都记得,让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若雪,清清,出来吃汤圆了!” 娘亲叶小蝶的声音突然从堂屋传来,她连忙起身穿衣。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吃碗汤圆,寓意一家人幸福团圆。 第150章 当火头军 渝国,古月城,城中校场。 当炽焰破甲军副帅黄云念出苏丰年这伍被分到小松鼠营第三十三队时,众人皆惊。 因为这营实在太出名,听说是该军二十个营中垫底的存在。 曹酔这小子差点就骂出了声,好在他还有理智,只是嘴唇动了动。 新兵其实对分营没有太多的抱怨,只要不被分到那炮灰般的小松鼠营就行。 反倒是老兵,在一个窝子太久,突然就被调去其他营,是谁心里都会不满。 所以石天成早早的就把这些事情交给副帅黄云来做。 魁梧金甲男子露出一脸诚恳之色,还说这是给老弟你在新兵面前立威的大好机会。 “日你大爷的石天成,好事轮不到老子,这种得罪人的事尽交给我这个副帅来做。” 黄云此刻心里骂翻了天,想到昨晚还在兄弟情深,今早转个背就把自己给卖了。 兵者,诡道也! 这也是为何人家能当主帅,自己却只能当个副帅。 看来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被对方玩得透透的,不得不服啊! 按理说这分营本就是主帅该做的事,此刻硬被自己接了过来,活该挨骂。 下方已经有不少老兵开始抱怨起来,好在各队的校尉与参将,以及行伍长发挥出了作用。 不然今日这事怕是要闹个没完,等事情没做好,石天成那老小子再来拿他这个副帅开刀。 “以后看来除了防武国奸细,还得多加一条防老石!” 这黄云心中开始自我嘱咐,以后万事还得多留个心眼。 一个整编军百万人,分二十个营,每个营五万人,又分为一百个队。 每个队则任命一名军中校尉,以及两名参将和两名随军教头。 洛缨,眉间一缕英气的高挑女子此刻微微蹙眉。 就在刚才,她被黄云分到了炽焰破甲军小松鼠营,担任第三十三队军中校尉。 这让女子心中很是恼火,不过从军多年,即便再不满意也得服从上级将领的安排。 这是刻印在骨子里的东西,谁让她是一名渝国军人,更是一名带兵将领。 古月城,北城区校场。 洛缨双手负后而立,腰杆笔直,正用目光打量着下方众人。 这些全是刚分好的五百名老兵加新兵,有的她也认识,不过还是新面孔居多。 之前在大校场因为人多,将领也多,这些新兵还算克制。 可现在见带兵的将领竟然是个娘们,不少人心里就开始抱怨起来。 少数自觉武艺不错的新兵更是嘀嘀咕咕,说这还能打仗吗,让个女人来当我们校尉。 洛缨倒是装作没听见,突然朝下方众人沉声说: “各伍行伍长出列,站至最前方,其余人则以高矮顺序。” “只给你们两息时间,全都动起来!” 包括刘铭在内的五十名行伍长闻言是迅速出列,整整齐齐的站在了方阵最前面。 胡牛牛这时主动站到了冯从文前面,苏丰年个子排在第三,此时原位不动。 毕竟人家是当校尉的,这些人心中虽然不满,但还必须得服从。 高挑女子见方阵调整完毕,不由露出一丝笑容,语气平静。 “我身后四人,都是我从前锋营带过来的老部下,现在给诸位介绍一下。” 洛缨说完便转身,把手伸到两名面容刚毅的年轻男子身前。 “这两位是本队的参将,武蒙与甘良,跟随了本校尉十年。” 女子又把手挪向另外两人,一名面相儒雅的中年男子与一名壮硕的刀疤汉子。 “而这位则是本队的随军教头,林枫与师勇。” “平日本队的操练与修行可以由他们两人来安排,务必服从其军令。” 待话音落下,四人纷纷向下方五百甲兵一抱拳,算是打了个照面。 可就在这时,这位高挑的军中女校尉面色突然冷了下来。 “本校尉知道,你们中有不少人瞧不起女子带兵。” “那今日我就把话撂这里,凡不服者,皆可来挑战。” 女子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全场五百人都清晰可闻。 当说到这里,话锋又是一转,眼中满是傲然。 “谁能把老娘摁在地上,这校尉就由他来做。” “放心,虽然我洛缨是个女子,但也知晓何为千金一诺。” “到时候就亲自上报给都头,再让对方报给大统领。” “说我这个校尉无能,连手下的兵都打不过,不配带兵打仗。” 这话顿时惹得下方一群人笑了出来,但却没人真的敢出来挑战。 只要脑子没进水,不是一个白痴,就不会认为自己能打过对方。 因为都知道,能在这渝国军中担任校尉的,至少都是四境左右修为,甚至更高。 所以也没有人会蠢到这种地步,连修士都还算不上就去挑战军中校尉。 无非就是过过嘴瘾,发泄一下这几个月训练所受的苦。 也不知是运气太差,还是运气太好。 这名为洛缨的女校尉突然从上面走了下来,正好来到苏丰年跟前。 高挑女子只是简单打量了一眼,就随口问道: “你会做饭吗?” 高大中年男子下意识的点点头,全然是出于条件反射。 “那好,从今日起,你们这伍就负责为本队生火做饭。”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让徐鸿与张丰翼在内的众人张大了嘴。 同时也让不少伍的其余甲兵露出了羡慕的小眼神。 这做饭在军中可是个好差事,不用参加训练,还有吃有喝,贼他娘的安逸。 刘铭神色倒是如常,似乎无论是打仗还是当火头军,他都能接受,不愧是渝国老兵中的老兵。 就在苏丰年忍不住想问一句这五百人的饭菜十个人如何能做之时,女子又挑中了一伍人。 说今后本队所有人每日两顿饭食都交给你们了,必须认认真真的做,分量要足,味道要好。 高大中年男子心中苦笑,炒菜做饭自然不在话下。 可同时给这么多人做还是头一次。 就算是村里死了人吃席,顶多也就几十百来号人。 这可好,分摊下来一伍要给两百多人做饭。 不过这种话他自是不敢当面说出来,也就只能腹诽两句,毕竟自己行伍长还没吭声呢! 第151章 兵临城下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随军教头林枫与师勇对第三十三队五百甲兵进行了资质根骨与灵根的测试。 苏丰年此刻有些愁眉不展,因为他测出的结果实在不太理想。 想着再差也该是个丁品灵根吧! 没曾想却是个倒数第二差的戌品中等灵根,可说这辈子与炼气士无缘了。 倒是男子的资质颇为不俗,竟然达到了乙品上等,离甲品资质仅一步之遥。 因此教头林枫建议他走武道修士这条路,炼体锻魄,以武入道。 林枫其实心中有些惋惜,感叹这甲兵若是再年轻个二十多岁,说不定武道能突破至七境以上。 如今三十五显然是迟了,无论是武道修士还是炼气士都十分看重骨龄。 天资根骨与灵根固然重要,但年轻的骨龄会使修行之路更加平坦,也走得更远。 这也是为何那些上宗选拔优秀弟子会限制参选试炼者的年龄,大多都控制在十六岁以内。 徐鹄与张丰翼灵根同样不太好,也都是丁品中下等。 不过这两小子的根骨天资却是达到了惊人的甲品,并且还都是甲品中等。 这种品级,按照两位教头的话来说,若是不出意外,突破至十境都是没问题的。 但武道一途受心境和勤奋的影响颇多,稍有不慎就会断了修炼登高之路。 再好的练拳胚子,如果自己不肯下苦功夫,这十境的门槛甚至比炼气士的还难。 胡牛牛,许斌,董小七等人都是乙品中下等根骨资质,同样无法走炼气士的道路。 倒是曹酔与程路,灵根资质一个甲品下等,一个乙品上等,把两人高兴坏了。 程路心思细腻,做事考虑周到,直接就选择了走炼气士的道路,修习仙门术法。 曹酔则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年轻男子果断选了兵家炼甲士,说要用灵气凝练本命宝甲。 当众人问他为何会选炼甲士时,对方是拍着胸膛大声说自己爱国,要一辈子留在军中。 这话虽然说得是满腔热血,但在场众人又不是傻子,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 还是程路的脑瓜子好使,当场就将其点破。 说他哪是什么爱国,分明就是怕死,想给自己套个乌龟壳保命。 这话顿时惹得苏丰年等人大笑。 曹酔倒是满脸的不以为然,心里却是气哼哼的骂了声一群没见识的村野武夫。 同样是在这三天里,由于缺乏做大锅饭的经验,头一天饭菜就没做够。 害得有三十多人没吃上饭,还跑去了各自行伍长那告状诉苦。 嚷着饭都吃不饱,还打锤子个仗,不如直接投降得了。 身为参将的武蒙与甘良自然不会去责罚这些抱怨的甲兵,知晓他们不过是说的气话。 同样也能理解身为火头军的苏丰年等二十人,毕竟以前没做过这么多人的饭菜,差池在所难免。 苏丰年想着营中有不少大白菜,就打算第二天炒个糖醋莲白。 可说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自己只是去了一趟茅厕,让冯从文帮忙掌个勺。 这厮倒好,糖盐不分,直接将一罐子盐给倒了进去。 下午申时初刻开饭时,舀到大白菜的兵卒直接扔了碗就大骂起来。 昨天的事还没彻底平息,今天又出了这幺蛾子,一群人大喊着这饭到底还能不能吃了? 火气大的更是带着家伙往灶房走去,说是要好好教训一顿这帮缺德的火头军。 由于昨日洛缨跑去了其他营蹭饭吃,故而不知晓这自己队发生了这些事。 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恰好今天这顿饭就让她给赶上了。 女子本来怀着满心欢喜,就想尝一尝自己兵做出来的饭菜是否可口。 那糖醋大白菜是刚放进嘴里就被女子吐了出来,满脸的寒意。 当场就在营帐中问同桌的武蒙与林枫等人,说自己吃的是泡菜吗? 这位女子校尉临走前还打趣的说了一句以后上战场每个兵卒得带好两只水囊。 四人闻言默然无语,这话虽然说得不带丝毫怒气,往往越是这样,越让人害怕。 莫得办法,这火头军的兔崽子们做事不上心啊,怎么办? 所以武蒙与甘良两位参将只好召集全队集合,主要宣布两件事。 第一件是针对这两日火头军接连出错,让众将士没能吃好饭,在此向各伍道歉。 第二件则是即日起,火头军也必须参加操练,以及站岗执勤。 这两件事一宣布完,顿时让在场数百甲兵消了气,别提心里多舒坦。 尤其是那些眼红火头军小日子过得太舒服的那帮子人,此时那叫一个得意。 刘铭神色虽说有些难看,但在回去过后竟是没生半点气。 这倒是让胡牛牛等人提心吊胆,想到了那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言语。 男子其实认为这反而是一件好事,当兵哪有不训练的。 来这军营是为了保家卫国,又不是来贪图享乐,操练与站岗执勤本就是军人该做之事。 这是分营后的第四天,其间大统领周林也去每个队视察过。 说是视察,其实就是将领送温暖,嘘寒问暖,问问将士们过得好不好这样的话。 也不能说人家当将军的虚情假意,实在是一个营五万人太多! 大统领就他一个,哪里又能真的每个人都关心到位,只要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报!” “属下参见特勤,我军离古月城已不足十里!” 就在这时,一名魇狼铁骑的探子翻身下狼行礼,语气中充满了对大战的渴望。 豪吉拔策听完一挥手,那黑甲探子便径直回到狼背之上,继续前去打探。 身高八尺有余的高大男子眼中满是亢奋,不知不觉间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在他身后则是该支大军的各部头领与随军大巫师,再往后便是武国随军修士。 前行了没多久,他眼前就出现了一座极为高大的雄城,正是渝国古月城。 曹酔此刻手持精铁长枪,与徐鹄两人无精打采的站在北城门的城墙之上。 随着一声古老,且充斥着蛮荒气息的号角持续吹响,让两人瞬间睁大了眼。 当望向城外前方数百丈开外,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全然看不到尽头。 武国蛮子大军,终究还是来了! 第152章 开口国粹 在城墙上的守军顿时吹响了战争号角,让整个古月城都沸腾起来。 当武国大军距离北城门百丈就突然全军止步,这时从里面冲出一骑甲兵。 待离城门不足五十丈时,上面众人方才看清那甲兵还单手抱着一只木盒。 狼背上的武国男子身材高大,嘴角隐有一抹冰冷笑意,眼神更是桀骜嚣张。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之时,对方当场打开木盒,将盒中一物向城池大门方向扔出。 那东西落地滚动,直至城门下方,竟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面目恐怖狰狞,看样子死前经受过非人的折磨。 那是白鹭州南月城守将的头颅,此时已经有老兵看清喊了出来。 堂堂十境的武道大宗师,最后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这不得不让这些渝国甲兵看了背脊发凉,心中生出一丝惧意。 武国人这是想要做什么? 摆明了就是想要杀一杀渝国军队的士气,这仗还未开打,对方就先输了三分。 看来无论在哪都是一样的,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杀人诛心。 魇狼铁骑特勤豪吉拔策满眼的豪气,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心情大好。 尤其是看见城墙上那些渝国兵卒畏惧的眼神,心里是说不出的爽快。 都说这古月城乃是仅次于涅盘城的第二雄城,想要攻破至少需要三年。 不过在壮硕男子看来,不出一年,该城必破。 就在他心中憧憬着破城之日,为武国立下不世功勋的时候。 城墙上的一名普通甲兵却是引起了男子的注意,因为对方正朝他望来。 样子看起来很年轻,约莫二十岁左右,嘴唇则一直动个不停,好像是在念叨着什么。 “图纳罕,看看城头上那小子究竟在说什么。” 豪吉拔策突然转头,朝身后一名佝偻老者看去。 这名为图纳罕的老者乃是武国魇狼铁骑的大巫师,一名十境炼气士。 其所修巫术与那些鬼修倒有几分相似,不过各有千秋。 佝偻老头在打量过后面色有些难看,几次想说都未能说出口。 图纳罕不仅懂唇语,还精通多国语言与方言。 在这大军中除了是大巫师的身份,还是该军的智囊军师。 “你倒是说啊,那小子在上面看着本特勤念叨着什么?” 豪吉拔策眉头微皱,再次转头看向对方。 老头此刻虽然面色难看,但还是徐徐说了出来。 “回禀特勤,那渝国小兵卒正在骂你呢!” “并且还是说的该国方言,具体什么老头子就不详说了,总之难以入耳。” 对方越是这样说,壮硕高大男子貌似就越好奇,他冷笑起来。 “图纳罕,你放心大胆的说,我一个十一境武道大宗师,难道还会在乎一个小小兵卒的言语?” 老头见此无奈,只得原话照搬的说了出来。 “对方说日你个仙人白白,武国蛮子都哈批戳戳哩,脑壳从小还被门板夹过......” 虽然有些听不懂,但豪吉拔策大致能知道,这就是在挑衅自己。 挑衅不可怕,但也得看被谁挑衅,若是石天成这样的他不会动怒。 如今却被一个连一境修为都没有的小兵卒给挑衅了,即便是十一境的修为,心里也着实难受起来。 “你们给我记住这个兵,破城之后本特勤要活的。” 壮硕男子扫视了一眼身后那些各部头领,冷冷的说。 众人闻言自是抚胸行礼,随后把目光都挪向城头之上,记住那名渝国甲兵的样子。 就在这时,豪吉拔策突然腾空而起,于半空以十一境修为向古月城北城门一拳砸出。 骇人的拳意顿时惊得身后无数魇狼惊慌,那些狼背上的兵将险些控制不住。 刚骂完的曹酔见对方似乎发了怒,连忙丢了手中长枪就欲要往身后逃窜。 却是见主帅石天成与二十位大统领皆纷纷登上城墙。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都头和校尉,看样子渝国军方高层几乎全都到齐了。 年轻男子心中开始腹诽,嘀咕这些当将领的未免来得有些慢。 不过让他不知晓的便是这古月城除了有极为厉害的护城大阵,还有禁空禁制。 除非你是一名十二境大修士,不然在城中根本无法御空飞遁,只能步行。 而就在石天成刚踏上城头的那一刻,那豪吉拔策的一记拳罡也砸在了这护城大阵之上。 看似裹挟山倾地裂的一拳此刻宛如泥牛入海,只是让这大阵荡起了一丝毫不起眼的涟漪。 壮硕男子原本就没想破开,只是打算试探一下这座大阵的防护能力如何。 这不试还好,试完这心瞬间就沉到了湖底,实在是太过坚固。 记得刚才他还大放厥词的说要一年破城,不过现在看来是真的没了那份豪气。 “这古月城的防护大阵可比南月城强上太多,就是不知城中灵晶储备多少。” “若是储备不足,别说是一年,半年不到便可破阵。” 大巫师图纳罕的声音这时在男子耳边响起,让其心里多少好受一些。 石天成神色傲然的向对方望去,眼中满是讥讽与嘲笑。 豪吉拔策自然也见到了自己多年以来的老对手,上面那个领头身穿金甲之人。 那是长了一张让人无比厌恶的嘴脸,与相貌的美丑无关,只是单纯的欠揍。 记得上次在尨阳谷大战中,这个比自己还低了半个境界的家伙竟然发了疯,要与自己拼命。 最终迫使他不得不先避其锋芒,远遁脱离了战场,现在想想都来气。 豪吉拔策心中暗暗立誓,若再次与其对战,定要一战到底,非得分出个生死来。 “吉拔兄,数月不见,拳意见长啊!” “要不要进城来喝杯茶,坐会儿再走呀?” 石天成说完笑容灿烂,这哪里像是生死大敌,敢情就是多年未见的亲兄弟。 不过笑归笑,眼中不知为何,让人细看之下竟然有一丝贱嗖嗖的神色掺杂其中。 城下壮硕高大男子冷冷注视片刻,便下令全军后撤二十里扎营。 临走前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 “石天成,咱们走着瞧,迟早有一天我豪吉拔策要把你那张老脸打烂。” “我好怕哦,你来打我呀,你有种现在就来打呀!” 金甲魁梧男子故作一副害怕的模样,说完还转过身朝对方扭了扭屁股。 黄云突然轻咳两声,言语平静。 “老石,将士们都看着你呢!” “身为主帅,多少还是要注意下自己的言行,你说就说嘛,扭屁股干嘛?” 石天成闻言有些讪讪,说自己看见老对手不是太过兴奋了吗,下次一定注意。 黄云无听了是懒得理会,侧头望向下方那士气如虹的百万魇狼铁骑,神色复杂。 第153章 及笄之礼 自从那日武国大军后撤十里扎营过后,时常会派出一些斥候前来打探动静。 可数日过去,见古月城北大门城门紧闭,根本就没想要出来一战的样子。 于是武国蛮子以千人为单位,由他们千夫长带头前来挑衅,在城下大肆嘲讽。 守城的渝国甲兵心中自是憋屈,但碍于没有上方军令,那些校尉也不敢私自出城迎战。 或许是见渝国人怂了,武国蛮子索性就在北城门两百丈外搭起了小帐篷,炙烤牛羊。 待吃饱喝足就骑上魇狼来到百丈外叫嚣大骂,嚷着渝国男人都是耙耳朵,软骨头。 说这辈子就只能躲在城里苟活,最好不要出来,不然就见一个宰一个的狠话。 毕竟是一群热血男儿,又哪里受得住对方这般辱骂。 一时之间炽焰破甲军中谣言四起,说渝国军队是真的被武国蛮子吓破了胆,不敢言战。 还说主帅石天成已经在为自己跑路做筹划,最后会把整个古月城用来垫背。 这些话当然不是营中所传,军方高层也知晓城中一定安插了不少武国人的眼线。 只是这些人太过谨慎狡猾,派人搜查终是没有逮住,反而还打草惊蛇。 顿时整个古月城陷入了人心惶惶的局面,这还没正式开打,就已经被对方给安排上了。 直到此刻不少人才意识到,蛮子不一定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他们也是非常聪明的,并且还精通兵法。 不过想想也是,这可是修真国之间的战争,又岂是那些普通凡人战争可比的。 曹酔今日很是郁闷,正暗骂不知是哪个龟孙子把他这个爷爷给出卖了。 还发誓莫要让他晓得,不然非得绑了扔进粪坑里面,腌制七七四十九天。 洛缨营帐,高挑女子斜躺在一把木椅上,正用发梢逗弄着自己手指。 曹酔则规规矩矩站在对方跟前不远处,腰杆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最近有一些老兵来我这推荐,说火头军有个叫曹酔的文采斐然,堪当大用。” “你就是曹酔吧?” 女子清脆爽快的声音突然在营帐中响起,说完一侧头,紧盯身前甲兵。 “文,文采斐然?” “校尉姐姐,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您这都是听谁瞎说的啊!” 年轻男子闻言嘴巴一张,露出满脸的吃惊模样,苦涩的说道。 “校尉姐姐?” “你行伍长是谁,没教过你在军中要称呼将领职位的吗?” 洛缨这时坐直了身子,黛眉一挑的问。 曹酔这小子倒是够机灵,连忙给自己寻了个借口。 “末将还是头一次与您这样的大将军说话,还离得这么近,心里难免不会紧张。” “说错话......自是在情理之中......” 这话顿时把高挑女子给逗乐了,轻笑出了声。 “就你,还末将?” “说说你是哪门子末将,要不我这个校尉亲自给你封个马屁将军当当,如何呀?” “好呀好呀,校尉姐姐封什么我都愿意。” 曹酔瞬间面露喜色,一脸的期待。 高挑女子说着说着却是没了笑容,盯着对方淡淡的说: “他们都说你问候别人长辈的功夫很是厉害,如今武国蛮子天天在城下叫嚣,是你立功的时候到了。” “石帅那边也是这个意思,挑选一批能说会道的甲兵,去城头迎战。” “所以本校尉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如何,想去展现一下自己的嘴上功夫吗?” “呃?” 曹酔听完惊愕,尚未来得及开口,对方马上又接着说: “既然愿意就准备一番,好好清清嗓子,以后北城门那里就交给你了。” “火头军这边本校尉会临时寻个人去顶替你。” “你看着我干嘛?去吧,校尉姐姐可是很期待你的表现哦。” 年轻男子就这样哑口无言的愣在了原地,脸上除了疑惑就是疑惑,看来是非去不可啊! 曹酔当听到女子提到嘴上功夫之时,他其实很想说句自己嘴上功夫确实不错,不过可不是用在骂人上面。 像这样的话自是不敢当面讲出来,那还不竖着进来,最后横着出去。 “对了校尉姐姐,您知晓那武国大军的主帅叫何名字吗?” 曹酔转身刚走出没几步,就突然回过头,露出一脸贱兮兮的笑容。 “叫豪吉拔策。” “怎么了,你是打算现在就去问候对方娘亲?” 高挑女子低头看着桌上近日送来的军情文书,说完随口一问。 年轻男子连忙摆摆手,说自己可是儒雅君子,又怎么会说那些粗鄙下流的言语。 洛缨冷笑,继续认真翻看,貌似都懒得抬头。 曹酔则识趣的没再去打搅对方,加快脚步,往北城门走去。 渝国,皑皑州,放牛村苏家。 一张香案,一盏香炉,一只酒爵和一把古筝,以及盥洗用的器具与干净的布巾。 上面还有托盘三个,香案上方墙上挂的乃是一幅彼岸界远古大帝的画像。 三月初三,今日是苏家大女儿十五岁的及笄之礼。 叶小蝶提前一天就去寻了朝阳巷的老村长前来观礼。 由于小院场地有限,不少村民只能站在篱笆栅栏外面观看。 除了陈晚颜与云家兄妹,宋婉辞与孙止戈,还包括徐家,张家,冯家,金家和高家在内。 几乎今日不忙活的村民也都来凑热闹,甚至无涯学塾的老夫子都被请来了。 不过这也和往年别人家孩子及笄或是及冠差不多,毕竟这小村子也就这几百人。 抛开凑热闹与关系较好的不说,剩下多半是抱着给自家儿子挑选未来媳妇的心思来的。 按照渝国法令,女子及笄之后便可筹备出嫁,但还得等到十六芳龄才可。 话说干柴烈火,并非每对年轻男女都忍得住。 那些尚未满十六就早早怀孕的,私奔的,也不是没有。 不过被官府抓到可是会被罚一大笔银子,普通百姓自然不敢这样。 也就是那些豪门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亦或是有背景的达官权贵才玩得起。 此刻苏清清已梳洗完毕,换上了一身彩衣彩履,打扮得尤为漂亮。 把边上的黝黑少女看得是半天合不上小嘴,只觉自己姐姐好美。 叶小蝶身为娘亲,同样也是今日的正宾,望向自己女儿不觉眼眶湿润。 老村长刘莫闲与老夫子吴中举则落座于小院中的主宾位上。 其余前来观礼的村民也不讲究什么观礼位,村里不比郡城大户人家,规矩相对较少。 就围着篱笆小院,只要能挤的地方,此时都站满了人,倒是十分热闹。 随着老夫子一曲高山流水琴音响起,母女二人相互作揖,一同来到屋外。 第154章 浩然拳法 待来到小院外面,周围上百人如看新娘子一般,使得俏美少女两腮生晕。 妹妹苏若雪则手持托盘,奉上罗帕和发笄。 叶小蝶心中感慨万千,十五载光阴如白驹过隙,自己大女儿今日便要及笄。 身为娘亲的她除了欣慰与喜悦,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莫名情绪掺杂其中。 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丈夫不在场,不能参加自己女儿一生之中仅有一次的笄礼。 也正是因为有他们这群默默守护边疆的将士,渝国老百姓才能有今日的太平日子。 这对妇人来说不是坏事,实则是一件值得百姓称赞之事。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女子的嗓音悦耳清晰,一边吟诵祝辞一边为身前少女梳头加笄,满眼皆是祝福之色。 苏清清在妹妹苏若雪的陪同下回到屋中,等再次出来已经是换上了一身素衣襦裙。 俏美少女这时朝上方端坐的叶小蝶抬手一拜,妇人则微笑点头。 此乃及笄女子第一拜,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叶小蝶起身于盆中净手,从自己小女儿手中接过那支在涅盘城买来的簪子。 缓步行至少女身前,再次吟诵祝辞。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 “敬尔威仪,淑慎尔德。” “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苏清清此刻端坐草席之上,妇人则跪下为其簪上发钗。 妹妹苏若雪再次陪同姐姐回到屋中,换上了一套与簪子搭配的曲裾深衣出来。 俏美少女这时又朝叶小蝶行二拜之礼,为对师长和前辈们的尊敬。 当二加二拜之后,叶小蝶第三次净手,从自己小女儿手中接过早就备好的钗冠。 妇人同样缓步行至少女跟前,第三次吟诵祝辞。 “以月之令。咸加尔服。” “兄弟具在。以成厥德。” “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待吟诵完毕,叶小蝶取下自己女儿头上发钗,换上那顶备好的钗冠。 两人同时起身,并为其正冠,作揖行礼。 苏清清眼眶被泪水所浸湿,但嘴上却是浮现出一抹笑容,就这样静静地望向自己娘亲。 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每次叶小蝶在灶房做饭她都会守在边上。 看着自己娘亲把饭菜做好,最后端上桌。 只因爹娘做的饭菜太过可口,让小姑娘有些馋嘴。 那时候自己的娘亲还不像这般,明明还不到四十,却是显得面色枯黄,憔悴。 少女甚至还瞧见了妇人头上的一根白发,它却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时候。 这些年为了给姐妹两人凑齐嫁妆钱,爹爹与娘亲可谓省吃俭用。 每天是起早贪黑,连一件像样的衣物都没置办过,总是缝缝补补,能穿一年是一年。 此等养育之恩,何以为报? 苏清清满怀感慨的再次回到屋中,换上了一件大袖礼服,朝着墙上那幅远古大帝的画像行拜礼。 此乃第三拜,意为薪火相传。 当三加三拜过后,今日这及笄之礼也算完成,从周围顿时传来了叫好声。 说起及笄这三套礼服,还是叶小蝶去黄桷巷成衣铺租来的。 比起直接买下,这样倒是会节省不少银子。 当妇人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小女儿尚未及笄,索性也就买了下来。 要知晓租用三次的银子就可以买下,那租用两次岂非当了冤大头? 她甚至想到将来,若是有了外甥女不是还可以继续留着用吗? 若是只有一个女儿还好,未必就敢笃定会生个外甥女。 可叶小蝶有两个女儿,这样看来,怎么也有一半的概率。 所以思来想去妇人还是觉得买下来比较划算。 在送走老夫子和老村长后,姐妹俩就开始在屋中闹腾起来。 说是要给自己妹妹好好打扮一下,看这三套衣服穿上身好不好看。 还说四年时间很快,到时候及笄她这个当姐姐的一定要亲自为其梳头。 俏美少女刚及笄完,就摆出了一副成年女子的姿态,学着自己娘亲说话时的口吻。 “妹妹啊,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之后再穿。” “乖,听姐姐的话,把衣服脱下来折好,千万别弄皱了。” 苏若雪自然是舍不得,她还想再多穿一会。 见对方那依依不舍的模样,苏清清只得揉了揉对方脑袋,眼中满是宠爱。 或许是怕真的弄皱弄脏,黝黑少女最后还是把衣服脱了下来。 并小心折好放进柜子里,穿回了她原本那身粗衣布裙。 姐姐苏清清则在边上张大一双美目,仔细打量。 俏美少女心中突然“咯噔”一声,暗叫不妙。 因为发现自己这个黑炭妹妹胸脯貌似又长大了,这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她才十一岁啊! 如果一直这样发育下去,等到十五六岁,那岂不...... 苏清清连忙摆了摆头,完全不敢继续往下想。 这姑娘甚至天真的想到要不要尝试用力抓几下,万一就变小了呢! 翌日辰时,正在打扫小院的苏清清突然喊了出来。 因为她看见那梧桐村的戴殇带着两个小弟又来了。 叶小蝶与苏若雪听见顿时就从屋中跑了出来,眸中是愤怒和警惕。 让母女三人吃惊的是对方好像并非前来报复。 他们取下随身携带的工具很快就开始修缮那篱笆小院的大门和栅栏。 随后中年还给院中老黑狗扔了一大块肉骨头,抱拳说了一句狗兄见谅的话。 又在母女三人呆愣的目光中大步离去,全程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言语。 “这是弃恶从善啦?” “我看是被鬼上身了!” 叶小蝶刚说完,苏清清就接了下句,脸上写着“鬼才信”三个大字。 苏若雪倒是没有言语,心中倒是希望对方真的能改过自新。 过年这几天铁匠铺不开工,所以在午饭过后黝黑少女就去了无涯学塾的藏书楼看书。 顺便还带上了她的簪花小楷,这字还是得每天坚持写,不然时间一久还真写不好了。 或许因为过年,这学塾后山是异常安静,路上也几乎看不到一个人,显得格外的冷清。 当苏若雪刚一踏进藏书楼前的院子,就见那名为孙右的老头在练拳。 少女不觉有些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个胖老头打拳,有模有样,感觉不像装出来的, 在打量两眼过后女子便打算继续往楼内走去,这时却传来对方的声音。 “黑丫头,我这套拳法名为浩然拳,可在彼岸界众多拳法中排进前十。” “怎么样,厉害吧?” “你若想学,我可以教......” “哦, 不学。” “多谢孙伯伯。” 黝黑少女说完就蹦蹦跳跳的进了藏书楼。 留下话还未说完的老头独自在院中吹着凉风,许久才回过神来。 “咦,老夫刚才是说到哪了?” 孙右这时挠了挠头,有些喃喃自语。 第155章 做个贱人 “饿饿饿,曲项用刀割。拔毛加瓢水,点火盖上锅!” 年轻男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引得渝国守城甲士转身看去。 “大哥!” “是大哥来了!” 曹酔刚一登上城墙就看见一个络腮胡汉子走了过来,给自己来了个熊抱。 就在紧抱那一瞬间,他清晰听见了自己骨骼噼啪作响之声,连忙喊了出来。 “单彪兄弟,松开松开!” “不就是一起守过几次城门,给你讲了几个正经小故事,至于这么热情吗?” 汉子听完是嘿嘿一笑,马上松开了手。 此汉子隶属于破甲营第五十六队,是个自来熟的热心肠,同为今年才入伍的新兵。 在曹酔看来,这家伙似乎和每个人都挺熟。 平日除了女校尉不敢去抱,貌似其他人都想去抱一下。 在前几天的执勤站岗中,更是见识了这个来自小松鼠营第三十三队年轻男子的嘴上功夫。 那可是真会骂,把前来挑衅的武国蛮子骂得那叫一个惨。 这让曹酔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这厮偷偷跑去自家校尉姐姐那里打的小报告。 也就在这时,那武国蛮子的千夫长又来到城下,抬头第一眼就看见了老熟人。 不错,就是渝国城头上正有说有笑的那个甲兵。 他好像记得对方叫曹酔,这还是年轻男子自报家门说出来的。 而这武国的千夫长名为哥舒尼玛,乃是一名四境武道修士。 “小子,敢不敢下来和你哥舒爷爷一决高下,老子自压三境修为。” “敢下来打吗,渝国的耙耳朵兵,跟个娘们似的。” 这看似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说完是放声大笑,满脸的不屑之色。 这话顿时让守城的无数渝国甲兵面色难看,却又不敢真下去和对方打。 曹酔自从来到这城头上面,仿佛觉得这片天地都属于自己,哪里又会放任对方随意辱骂。 他目光同样浮现一抹讥讽,笑着说: “哟,原来是哥舒儿子来了!” 怎么,吃了雄风丸,喝了虎骨酒,是不是觉得自己又行了?” “别等老子把巴掌扇你脸上,才知道把自己的狗嘴缝上。” “等渝国大军攻下你们武国,我曹酔当了皇帝,便亲自封你当个太子玩玩。” “乖儿子,没求本事就好好夹着尾巴做狗,不是看在你老娘服侍小爷多年的份上。” “像你这种不孝子孙,那得被我一把捏死啊!” 狼背上的汉子听完脸上铁青,目光如果可以杀人,那曹酔估计已经死了千百次。 古月城北城门的守军一时间士气大增,口中喊着骂得好,接着骂这些狗日的武国砸碎。 那哥舒尼玛仍是不死心,手中一柄斩马刀寒光闪闪,指着对方大喊: “曹酔小儿,就问你敢不敢出城一战,你除了耍嘴皮子,还会点啥?” “痛痛快快的,就问你敢是不敢?” 曹酔突然灿烂一笑,同样喊道: “好,小爷答应了。” 这话刚出口,城墙上值守的不少甲兵都纷纷侧头望来,想到这小子是疯了不成? 他可是一境修为都没,就算对方自压三境修为,那还不是一个照面解决的事。 甚至有其他营的校尉过来呵斥,说不可胡闹。 年轻男子摆摆手,继续望向下方那名武国千夫长。 “我有两个条件,你同意我就出城与你一战。”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肯出来。” 狼背上的精壮汉子一听顿时咧了咧嘴,虎目之中似有期待之色。 他早就看这渝国小兵卒不顺眼了,不仅嘴欠,还一脸贱嗖嗖的样儿。 想着无论用什么法子,先骗出来再说,到时候还不是一刀的事儿。 曹酔此刻大笑,目中戏谑之色渐浓。 “乖儿子还真是爽快,这种话也敢说。” “要不你就先给自己脖子来上一刀,砍完我就出来?” 哥舒尼玛眉头微皱,敢情城上那家伙是在戏耍自己。 年轻男子见对方这般神色,又连忙笑着改了口。 “第一个,你得自压四境,我可是一境修为都没有,出来还不被你一刀斩了?” “好,四境就四境!” 虽然强行压制四境会对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但是为了引诱对方出城,精壮汉子还是咬着牙答应下来。 “第二个,你若是输了就得跟你老子姓曹,以后得叫曹尼玛。” 哥舒尼玛神色冰冷,不过嘴上还是冷笑着再次答应下来。 此刻的他已经是下定了决心,今日非砍了这个渝国小兵卒不可,让对方知道嘴欠的下场。 “曹酔小儿,本千夫长都应允了,你是不是也该兑换承诺,出城与我一战啊?” 精壮汉子手持斩马刀,一指城头上方大声喊道。 “你都还没压制境界,就想我现在出来,你当老子傻吗?” “以后别直接称呼你爹名讳,不然让旁人听了会笑话我曹家家风不严。” “再说了,你喊我一声爹也不吃亏,高兴了还给你买串糖葫芦吃。” 这话顿时让无数甲兵大笑出来,甚至包括下方武国军队。 哥舒尼玛满脸怒意的转过头去,身后近千魇狼铁骑纷纷噤若寒蝉,没了笑声。 “你看好了,现在就压制四个境界。” 这精壮汉子还真是个狠人,说完就强行把境界压了下去。 此刻他面色潮红,眼中还出现了明显的血丝,看样子似乎憋得很是难受...... “好好好,儿子真听话!” “你等着,老子马上就出来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等着啊,千万别逃了。” 边上那名守城校尉目光凝重,望向年轻男子沉声问: “你真要出去?” “对方好歹四境修为,就算全压制下去,你也打不过,不是白白丢了性命吗?” 曹酔用看傻子的目光白了男子一眼,语气疑惑。 “敢问校尉大人,现在什么时辰?” 男子见对方答非所问,眉头皱了皱。 “现在刚过申时,你问这干嘛?” 曹酔转身叹息。 “人贱有天收,人蠢没得救,所以我宁愿做个贱人!” “校尉姐姐交代的事办完了。” “午饭时间,回营干饭去。” “诸位,告辞!” 年轻男子说完就哼着来时的小词儿径直下了城,哪里还记得出城约战一事。 那名武国千夫长此刻就在下面恨恨的等着,因为他看见那渝国小兵卒好像下城了。 现在可说是满腔的杀意,嘴角的狞笑隔着老远都能看清。 但在渝国城头之上,不知为何那些甲兵看他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同情与怜悯。 刚才呵斥曹酔的那名校尉此时心中腹诽,因为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说走就走,毫无诚信可言。 若非同属渝国,他甚至都想一刀砍了那厮,不仅嘴欠,还贱得那么理直气壮! 第156章 指点枪法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却见那个叫曹酔的渝国小兵卒始终未出来。 男子这才醒悟过来,这哪里是想要出城一战,分明就是被那小子给耍了。 于是只得像条疯狗一样的继续的在下面叫嚣,因为这是万夫长交给他的任务。 曹酔回到营帐,首先就跑去了洛缨那里,想向自己这位校尉姐姐邀功,却是没见到人。 他只好先去吃饭,若是去得晚了估计连盘子都没得舔。 古月城,北城门外十里,魇狼铁骑某营帐内。 “此话当真?” “太好了!” “如此说来明日便可攻城,先打一场试试,看看那古月城的深浅。” 豪吉拔策听完探子的话大笑,因为赤埜赫奴大军今日酉时过后便可抵达。 对方本该与他的魇狼铁骑同日来到这古月城。 不过中途又去屠戮了一座渝国郡城,行程有所耽搁。 “去把各部头领叫。” 壮硕男子这时来到桌案前,看着上面一张古月城的舆图凝声吩咐道。 营帐门边的甲兵闻言口中称是,抚胸一礼后就转身向帐外走去。 此刻远在百里外的一条大道上,一名身披大氅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头巨兽之上。 只见那头巨兽高约十丈,额间三目,头生双角,体表泛着淡淡红芒。 此刻把一条血淋淋的大腿扔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看样子吃得还挺香。 在这头十丈巨兽的后面,还跟着上千头这样的,不过体型却要小上许多,顶多五六丈高。 而再往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甲兵,身下骑着棕色的高头大马。 那棕色战马四足各生有一只小翼,每一步踏出都隐有一丝云雾升腾,煞是玄妙。 这支近百万的大军正是武国号称巨兽军团的赤埜赫奴大军,其特勤也与之同名。 酉时二刻刚过,这支巨兽军团就到达了古月城外十里的空地上。 与魇狼铁骑中间相隔一里扎营,看样子是先打算休整一晚。 古月城,中军大帐之中。 石天成此刻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不停的走动。 因为九涅碎甲军与天凤铁骑各自的二十五万援军还未赶来。 不光是援军,还有携带而来的大量中下品灵晶,这可关系到护城大阵的运转。 就在这几天里,苏丰年等新兵在接受完资质根骨与灵根的测试后也都领到了对应的修炼功法。 功法共三类,分别为炼气士,兵家炼甲士,以及武道修士所准备,乃渝国军中通用。 一本名为《养气诀》,一本名为《宝甲术》,最后一本则名为《千钧拳》。 用那些老兵的话说便是大众货,说不上多差,但也谈不上多好。 胜在修炼难度相对较低,非常适合军中修炼,利于大规模集体对战。 他倒是听懂了,看来还真是免费无好货,不过可以用来参考参考。 就不知与自己的《破军枪法》相比较到底孰强孰弱。 根据测试结果,苏丰年不适合当一名炼气士,因此领到一本适合武道修士用的《千钧拳》。 翻开第一句就写着“乱拳打死老师傅”七个大字,男子瞬间没了看下去的想法,感觉不太靠谱。 倒是徐鸿与张丰翼,这两小子虽然灵根不行,但都是甲品中等的根骨资质,极为适合修武道。 武道修士虽然寿元不如炼气士,但战力却是丝毫不弱于对方,不过前提是要能近身。 所以彼岸界的高阶炼气士,尤其是那些厮杀经验丰富的炼气士,都会御空对战武道修士。 毕竟在驭气飞遁上面,他们有着天生的优势。 高阶武道修士虽然也可以飞遁,但在速度上始终要差了一些,且体内灵气也远不如对方深厚。 完全是凭借着对天地武道的感悟,以强大的肉身与拳意对敌,术法的运用还是得看炼气士。 苏丰年经常会一个人跑去城中校场练习枪法,晚上就在营帐中打坐修炼焱阳三绝。 特别是在最近几日,他感觉自己五感渐强,自身的力量与速度长进了一大截。 “这难道就是即将突破武道第一境的征兆?” 高大中年男子抹去额间汗水,抱着那柄精铁长枪心中暗自思量起来。 苏丰年抚摸着手中长枪,打算再练习半个时辰就回去。 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发现这枪杆最下方竟然还刻有两个小字,若不细看还真难以发现。 “若......雪......” “若雪!” 男子正口中轻念,突然就吃惊的喊了出来。 这不正是自家小女儿的名字吗? 为何这柄长枪上面会有“若雪”两个字,难道是巧合? 他知晓自己小女儿在金家铁匠铺做工,但怎么也不会去想自己手中兵器就是对方打造的。 这可能吗? 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苏丰年苦笑的用手拍打了自己额头两下,不过这枪他是真的喜欢。 真别说,用久了还挺称手。 想着想着他又开始练起了那套破军枪法,刚猛霸道,一招一式尽显沙场风采! “好枪法!” 突然一名女子的叫好声从边上传来,来人正是小松鼠营第三十三队军中校尉,洛缨。 苏丰年正要行礼,高挑女子则是摆了摆手,示意其无需多礼。 女子这时上前,先是打量了男子一眼,这才好奇的问: “这套枪法你是跟谁学的?可不像是在军中领取的。” 见对方相问,男子倒是觉得没啥可隐瞒的,老老实实的说: “回校尉大人,是在下从军前偶遇一名道士所赠。” 洛缨听完笑了笑。 “别校尉大人了,听着别扭。” “记得你是在火头军做饭吧,分营时见过你。” 高大中年男子闻言后笑着点了点头。 高挑女子又突然问: “那个曹酔也是与你来自同一个村?” 苏丰年面露一丝好奇,不过依旧是点点头。 洛缨忍不住轻笑。 “那小子倒是一朵奇葩,骂人的功夫堪称炽焰破甲军中一绝。” “正好,我也善使长枪对敌。” “来,陪姐练练!” “就用你刚才使过的那套枪法,顺便指点指点你。” 当说到这里,女子眸中笑意顿生,从边上兵器架随手拿起一柄长枪。 第157章 越战越勇 “你切用尽全力出手,我将会把修为压制到一境。” 洛缨重新系了下双手的护腕,凝声地说。 苏丰年也是个爽朗的性子,既然有人指点自己武艺,自是心中高兴。 “校尉大人,那在下就不留手了!” 洛缨闻言一脚踢在了身前枪杆下方,顿时将之单手扛在了肩头上。 另一只手则抹了一把鼻子,没好气。 “刚才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别校尉大人的叫,别扭。” “看你小子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龄,以后私下叫洛缨姐就好。” “遵命,洛缨姐……” 苏丰年连忙改口,神色认真,把高挑女子看得一乐。 “请指教!” “此招名为长河落日,乃是这破军枪法中的第一式。” “其取自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中的‘长河落日’四字。” 男子说完便几步迅速上前,直刺连挑,三枪齐出,紧接着转身一杆砸落,力道刚猛。 高挑女子则凭借自身灵活的身法左右晃动身形,脚下挪动一步就轻松躲过。 “不错,刚猛有余,身法太慢。” “再来!” 说罢便是一枪横扫而出,打在对方枪杆上面,苏丰年连退数步,只觉虎口生疼。 “好大的力道!” 心中不由暗道一声。 此刻男子眉头微微一皱,低喝一声,身上气势上涨。 “此招名为大漠孤烟,乃是破军枪法中的第二式。” “取自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中的‘大漠孤烟’四字。” 说完他便再次上前,跃身一枪刺出,直取咽喉处。 本身没有半点守势可言,依旧是以刚猛为主,倒有几分以命换伤的气概在其中。 “来得好!” 高挑女子见此轻笑,瞬间挽出一个枪花,下腰避开的刹那间一脚踢在对方枪杆正中。 力气看似不大,却刚好将那柄精铁长枪从男子手中踢落在地。 洛缨瞬间起身,回身一掌拍打在对方胸膛之上,让其再次倒退数步。 接着脚尖一挑地上长枪,将其抛起,同时侧头望去。 “太刚了太刚了!” “谁教你这样的打法,不要命了?” “继续出招!” 高挑女子摇摇头,言语干脆。 苏丰年赶紧伸手接住,目中战意不减,口中叫了一声“好”! “此招名为塞上燕脂,乃是破军枪法中的第三式。” “取自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中的‘塞上燕脂’四字。” 说话的同时一记绕腿换把穿枪逼退身前女子,并以鹞子翻身跟进。 接连迅猛刺出数枪,直取对方头,喉,肩,手,胸,腹,腿等七处目标。 女子则一边格挡,一边往后挪步,显得游刃有余。 待锋芒过后,她一枪还击,直取男子眉间。 这一枪出手干脆利落,毫无征兆,就宛如洛缨的性子那般直爽。 苏丰年此刻全然是凭借着本能躲避,步法却是显得十分慌乱。 好在这第三招刚猛不足,但胜在刚柔并济,攻守兼备。 不然真是在战场对敌,怕是会被对方一枪刺穿喉咙。 “不错,总算看到一点柔了!” “还真以为你这套枪法只刚不柔,若真如此,不如改名叫‘送命枪法’得了。” “出招!” 高挑女子说完眉眼间流出一抹笑意,随后轻喝一声。 苏丰年听完一点头,调整好心境,只当是一场磨砺。 因为对方境界太高,想要打赢吗?那是痴人说梦。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一招一招的在指点,更像是一对师徒。 并非这名女校尉很闲,每天都会去校场亲自指点兵卒武艺。 这说起来他还真得感谢感谢曹酔,实在是这小子骂得太认真。 也就在刚才,有老兵遇见洛缨便把今日城头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与她听。 使得女子险些捧腹大笑,不由心情大好的转悠到了这演武场。 正好瞧见自己队的甲兵在练枪,顿时来了兴致,打算上前指点一番。 “此招名为北风卷地,乃是这破军枪法中的第四式。” “取自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中的‘北风卷地’四字。” 苏丰年枪势再度刚猛起来,这招以攻敌下三路为主,大有风卷残云之姿。 高挑女子闻言有些好笑,想到眼前这家伙是要一板一眼的从第一招打到最后一招吗? 并且每招还要报个名字出来,实在是有趣得紧,想来是个老实的兵。 不过让洛缨不知晓的便是苏丰年只是当做了一场指点,并非是刻板习武。 要真是与武国蛮子对战,不仅不会报名字,这十二式破军枪法还会打乱顺序施展。 所谓见招拆招,活学活用。 哪有书本式的厮杀,那不叫厮杀,倒是可以称作被杀,亦或是送死。 再好的武学,还是说功法,都不能被招式所限制。 因为真正的武道大宗师和上五境大修士根本不会去想自己学过什么。 他们只知道与不同的对手,当时的情形,以及突发的变数,那一瞬间究竟该用什么。 这是经验,更是一种境界,旁人学不来,也无法模仿。 不过这招依旧是被女子轻松化解,并跃身到其身后,顺手给了一记板栗。 苏丰年顿时吃疼,抬手揉着自己后脑勺,眼中有些恼火。 “指点就指点呗,你敲我脑壳做啥子嘛!” 男子心中愤愤,开始腹诽起来。 不过马上就恢复气势,手中长枪一抖,目光如电。 “此招名为长风万里,乃是破军枪法中的第五式。” “取自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中的‘长风万里’四字。” 说完也不见转身,枪花挽转,反身一枪递出,不懂的还以为这是一招回马枪。 洛缨似乎有些大意,只是随手一枪挑开对方枪头,准备击打其臂膀。 却不料看似模仿回马枪的招式突然一顿,改刺为挑,枪势气吞山河,霸气凌人。 “好一招长风万里!” 高挑女子横枪格挡,本想近身出拳,不料反被对方逼退两步,口中称赞起来。 也就是从这第五式开始,她明显感觉这套破军枪法大有一种越战越勇的势头。 洛缨美目泛光,迫不及待的想知晓后面还有哪些招式。 第158章 跻身一境 “洛缨姐,看枪!” “此乃第六式,名为龙城飞将。” “取自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中的‘龙城飞将’四字。” 高大中年男子枪出如龙,其力道与速度大幅提升,每一枪刺出都裹挟一缕枪意。 洛缨突然发现自己这一境修为不够用了,已经无法做到游刃有余。 高挑女子只得悄悄的把境界提高到一境巅峰,这才稳住之前那优雅的身姿。 “不错,还有哪些招式,都尽数施展出来好了!” 她持枪俏立,眉宇间英气逼人。 “第七式,名为月明羌笛。” “取自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中的‘月明羌笛’四字。” “请洛缨姐赐教!” 苏丰年此刻是越舞越上头,这套枪法仿佛天生就是为热血男儿所创。 长枪如虹,寒光耀眼! 洛缨饶有兴趣,一边躲闪与格挡,一边仔细揣摩。 她倒想看看与自己所练的落英枪法有何不同之处。 “第八式,名为西出阳关。” “取自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中的‘西出阳关’四字。” 当他打出第八枪,演武场下方早已围了不少甲兵观看,甚至还有两名其他队的校尉。 其中一名大嘴塌鼻的精壮汉子更是打趣起来,说洛校尉你悠着点。 最好卖个破绽给对方,这样输了也好把自己嫁出去。 高挑女子闻言是轻啐一声,就差没一枪向台下掷去。 不知不觉间这境界就提升到了二境,让苏丰年颇感吃力。 这如何是好? 刺也刺不中,扎也扎不到,摆烂吗? 不过洛缨也很是好奇,自己怎就被对方逼迫到了二境。 若按照之前自己承诺的话,那岂不算自己输了? 于是她重新把境界压回一境巅峰,这时除了格挡与躲避,也开始适当的出手。 新兵毕竟是新兵,枪法火候不足,实战经验欠缺,更是少了来自战场中的杀气。 要是现在放开了打,对方无论是在气势还是招式上,都如同小儿耍花枪,不值一提。 可谁又是生来就善于厮杀的呢? 像洛缨这般的军中校尉,还不是从一场又一场的大战中锤炼出来的。 她见过的死人,可说比活人还多! “第九式,名为百战金甲。” “取自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中的‘百战金甲’四字。” 这是苏丰年破军枪法中的倒数第三式,枪影重重,势不可挡。 就算是洛缨再自负,此时也不敢再去理会下方那些看热闹的人。 高挑女子以枪对枪,以守待攻,在保证不伤到对方的同时尽量加大力道与速度。 同为武道,搏的便是心境和毅力。 苏丰年也感受到了压力,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湿,有些微微喘息。 并非是太累,而是他感受到了一抹冰冷杀意,让人心惊胆寒。 那是常年征战沙场才有的气息,就和自己行伍长刘铭动怒时散发出来的一个样。 实在太过压抑,连自身心境都开始渐渐紊乱,人要......麻了...... “凝神归一,稳念固心!” 女子的声音这时在苏丰年脑海中响起,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只听一声长啸,焱阳三绝自行运转。 “第十式,春风不度!” “取自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中的‘春风不度’四字!” 男子声如惊雷,铿锵有力! 枪势中的武道气息越打越浓,一道道枪影在演武场上浮现,其力道也在不断攀升。 以一境巅峰武道修为压制对方的洛缨此刻有些微微吃惊,感受着那招式中的变化。 “他这是......要突破了?” 女子心中惊讶。 在她带领的第三十三队五百甲兵之中,除去老兵不说,新兵突破至一境的不是没有。 但当着自己面破境的,这还是头一个! “第十一式,风劲角弓!” “取自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中的‘风劲角弓’四字!” 苏丰年在内功焱阳三绝的支撑下把破军枪法的刚猛发挥到了极致。 从第十式开始,原本多少还有些保留,如今已然是只攻不守,乃是一种以命搏命的打法。 这让洛缨很是无语,想到创出这套枪法的人妻子跟人跑了,还是老爹被人砍了? 也只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人才是这么个打法,正常人谁会呀! 她现在被一个新兵打得一退再退,让下方不少老兵唏嘘不已。 这还是我们认识的前锋营女子校尉洛缨吗? 平日都是她压着对手,现在竟然被一个新兵压着,难道是喜欢上了? 下面已经围了数百人,不过很多人只看表面,看完就开始编排起故事来。 只有那些境界较高的将领才看得明白,此女是在助对方破境。 “第十二式,一将功成!” “取自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中的‘一将功成’四字!” 苏丰年声沉似海,说完手中精铁长枪划出一道淡淡的银芒。 洛缨一直后退不是因为以一境巅峰的修为打不过,实则是怕伤到对方。 女子已经有了初步定论,自己队里的这个甲兵貌似学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具体哪里不好,她自己也说不出。 若真要说,那便是这套破军枪法太过刚猛,世所罕见! 至刚易折的道理但凡是个习武之人都懂,而他这套武学,可说是刚上加刚,一刚到底! 但也甚为玄妙,记得第三式塞上燕脂,也是这套至刚枪法之中唯一怀柔的招式。 也正因如此,让这套破军枪法招招叠加,势如破竹,大有万夫不挡之勇!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不留神,洛缨手中那柄木杆长枪应声而断。 他终于破境了! 武道修士第一境,炼体! 这是体魄肉身的突破,大幅提升了速度与力量。 从此一缕肉眼看不见的武道气息将萦绕周身,无论是出枪还是出拳,都蕴含着天地大道。 并且随着境界的提高,这气息会越来越浑厚,对天地大道的感悟也会更深。 今后每一次的突破都会给自身带来质的变化,这种力量是能清晰感受到的。 苏丰年呆愣原地,查看自身突如其来的变化。 “如何,是不是此刻全身舒爽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步?” 洛缨抱肘,说完笑着打量着眼前这个傻小子。 倘若用男子自己的话来说,那便是比人生第一次洞房花烛夜还舒爽。 现在苏丰年总算知晓了,为何这彼岸界会有那么多的人沉迷于修仙。 不就是贪图一个“爽”字吗! 第159章 百锻锦拳 “祝贺你,已经突破至武道第一境!” “只要今后继续勤加修炼,突破第二境也并非什么难事。” 洛缨美目笑意不减,望向身前高大中年男子。 苏丰年还沉浸在破境后的舒爽与喜悦中,闻言后是傻笑的挠挠头。 “塌鼻子,刚才是你在下面乱叫唤?” “上来,陪姐玩玩!” 这时高挑女子目光一寒,挑衅的朝下方一名身穿银甲的汉子望去。 看其相貌,三十出头,鼻子还真就微微有些塌陷,生得倒也不算太难看。 此人名为孔亮,是炽焰破甲军玄武营第二十六队的校尉。 与洛缨一样,同为三境巅峰修为,不过却是一名兵家炼甲士。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我说洛缨,你这就过分了!” “不玩不玩,刚吃完饭,还没消食呢!” 男子听完顿时不乐意了,说话的语气竟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周围的老兵开始不断怂恿,喊着上呀上呀,打赢了就娶回家去! 孔亮这时朝台上女子看去,嘿嘿一笑。 “同袍切磋,也要有点彩头吧!” “要不赢了你亲我一下?” 周围众人一听大笑。 “好呀,只要能打赢我,别说一下,亲一万下又何妨!” “到时候姐就把你这鼻子彻底亲塌,以后就叫孔塌鼻。” 高挑女子眼中寒芒消散,转眼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打趣的说。 大嘴精壮汉子一个翻身,人就跃上到了演武场上,亮出了一对他善用的八棱金瓜锤。 “锤子?” 苏丰年见两名校尉要切磋,这时早已躲到了台下。 见对方居然手持铁锤,便忍不住的喃喃低语一声。 因为这类兵器在炽焰破甲军中还真是少见,属于冷门。 除了普通甲兵制式的精铁长枪和两款佩刀之外,大多数将领还是佩剑的居多。 这些时日他也了解到不少有关修仙界的事。 诸如各类基础的修炼法门,仙家术法,还有各种常见的手段等等。 不过以他自己的灵根品质,修炼术法是没指望了,顶多修炼一下武道。 用上次林教头对他的评价,这辈子撑死修至三境,不能再高。 根骨体魄,还有骨龄,极大的限制了他的武道之路。 对此苏丰年也没有太过悲观,有得炼就不错了,凡事尽力就好。 男子相信勤能补拙,更相信天道酬勤。 说不准到时候就真的修炼到四境了呢! 若真如此,可得去找林教头喝杯酒,不为别的,就只为显摆一下。 再让对方好好看看,以后话可不能说太死,不然是要被打脸的哦! 就在苏丰年胡思乱想之际,台上已经打了起来。 一阵阵激起的罡风把台下离得最近的那群甲兵吹得睁不开眼,连忙往后退去。 洛缨此刻不再压制境界,两人同境,自然可以放开了手脚打。 苏丰年则躲在角上细细观摩,像洛缨这般同样使枪的武道修士,对他来说参考价值极高。 尤其是这些境界高的修士,每一次出手都裹挟了属于自身的意境。 对他这样刚踏入一境的菜鸟来说,自是受益匪浅! 台上高挑女子枪如狂风暴雨,收势瞬间又宛如春日落花。 阳刚之时英姿飒爽,如战阵冲杀! 阴柔之时身娇体软,似婉转千回! 其枪法招式刚柔得体,美不可言;其中更是锋芒暗藏,攻守有度。 孔亮凭借着一身敲不烂的乌龟壳将手中八棱金瓜锤挥舞得大开大合,全然不担心被一枪戳穿。 见久攻无效,洛缨当即不再与对方缠斗。 怀着一寸长一寸强的心思,以枪头直取对方咽喉与双眼。 瞬间迫使精壮男子侧头躲避,并以手中双锤还击。 三境巅峰修士的比斗每次出手都会激起一阵罡风。 手中兵器的撞击甚至会产生出一层无形音波,让离得较近的甲兵耳膜生疼。 很多修为尚不到一境的已经开始感到恶心想吐,只觉胸腔憋闷,气息紊乱不畅。 这是来自三境巅峰修士的威压,还是毫不保留的释放出来,普通兵卒自然难以承受。 不知不觉间,演武台周围的低阶甲兵纷纷溜到了人群最后面。 倒是那些一境以上的站了上来,威压和余波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多大影响,反而平添刺激。 “真硬!” 洛缨忍不住的抱怨一声。 而就在方才,她一式玉女穿梭,枪头在对方宝甲之上戳出大团火花,却是没伤到对方分毫。 孔亮闻言面露得意之色,坏笑起来。 “我还有更硬的,想要试试吗?” 高挑女子轻啐,满脸的嫌弃,随后瞬间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就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女子把这柄新换的精铁长枪抛空。 同时俯身以蝎尾之姿一脚踢出,长枪宛如一支利箭,朝对方面门激射而去。 精壮男子运转自身灵力于双锤,向身前猛烈夹击,把射来之物当场砸落在地。 就在他准备嘲笑对方没了兵器该如何对战之时,女子早已施展身法来到男子跟前。 孔亮心中微微一惊,正打算挥动铁锤竟发现两只小臂被其缠上。 一股刚柔掺杂的劲道袭遍男子双臂,将其手中兵器搅落。 “砰!砰!” 尚未等他想出应对之策,左右两只八棱金瓜锤已被女子随手拍飞! “百锻锦!” “她这是想要近身缠斗?” 精壮男子心中惊愕,下意识的想到。 此为洛缨修炼的一套近身拳法,很是适合女子施展。 以刚柔并济而得名,其中柔多于刚。 一招一式,行云流水。 孔亮作为一名三境巅峰兵家炼甲士见识自然不俗,顿时就认出了这套拳法。 不过他自己却是半点不擅长近身缠斗,此刻只得凭借一身宝甲护身,双臂挡面。 高挑女子嘴角笑意浮现,身形再进一步。 五拳砸在对方小臂之上,同时一条长腿踏入男子胯下,以膝击膝。 拳意顷刻间流淌全身,气劲激荡整个演武场。 使得对方一身银白宝甲迸发出金铁撞击的铿锵声,宛如捶打精铁。 孔亮只觉下盘不稳,整个人都朝身后仰去。 不过尚未触及地面就被高挑女子以脚尖挑上半空。 待落下又一把扣住男子腰间,再次踹上半空。 以此反复,前后不下三十回合! 台下围观众人见了不由心头猛地一颤。 “这是在......踢蹴鞠?” 第160章 攻城之战 “好鸡巴扯,还不速速前来受死!” “十一境修为很了不起吗?” “还真是老母牛不生崽,把你牛逼坏了!” “倒是进城来揍我呀,小爷我今日就坐城头骂你咋滴?” “以后你儿孙满堂,还得靠我这帮兄弟帮忙!” “还武国蛮子呢,我看就是一坨一坨的狗屎!” “你是天生属黄瓜的,欠拍吗?” “还是后天属核桃的,欠锤呢?” “曹酔爷爷就在古月城墙头躺着等你,若不敢来你就是我亲孙子!” 城外五十丈,千夫长哥舒尼玛面色极为难看。 除此之外还有其余几名千夫长,同样面色凝重如土,目露凶光。 以及他们身后的武国魇狼大军,此刻都死死盯着城墙上躺着的那个渝国小兵卒。 曹酔,这个名字已经在武国大军中如雷贯耳。 别人皆以战力修为扬名,他却是有史以来仅凭一张臭嘴而名满两军! 破甲营第五十六队的单彪正手捧茶壶,在边上小心服侍他这位新拜的大哥。 实在是这骂人的功夫太过惊艳,可谓句句不带重复。 之前还和那名为哥舒尼玛的千夫长对骂,如今早已没了兴致。 莫得办法,那厮完全不是对手嘛! 所以年轻男子只好把目标改为魇狼铁骑的特勤,身为一军之主的豪吉拔策。 “大哥,来,喝口茶,润润嗓子再骂。” 单彪倒上一杯苦丁茶,递到对方手中。 曹酔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之后一口饮下。 还顺便吐出一口气,吹开了额间一缕散落的头发,满脸的得意之色。 尤其是看见下方那群盯着自己干瞪眼的武国人,别提心情有多好! 他的名声不仅在武国,即便在炽焰破甲军这边都是人尽皆知。 说是在小松鼠营第三十三队出了一个奇葩,嘴上功夫堪比十五境大修士。 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都纷纷开始议论,讨论这厮修炼的功法是不是与“嘴”有关。 甚至是晚上睡觉前闲聊,都时不时的把这家伙拉出来掰扯掰扯。 “以后跟着你大哥混,教你何为舌战百万大军!” 单彪听完是“嗯嗯”点头,一副受教的乖巧模样。 边上不少渝国老兵都皱眉不语,想到我渝国何时出了这等货色,打仗全靠嘴吗? 若非有这护城大阵在,恐怕这厮早就被那帮怒不可遏的武国蛮子给撕了个稀碎。 哪里还轮得到他成天在这墙头之上绕唇鼓舌? 对于那些鄙视的目光,曹酔自然懒得理会。 他只管把校尉姐姐交代的事做好,至于别人的想法,又与他何干? “大哥,快看!” 年轻男子正闭目养神,打算等会再骂半个时辰,今日的任务也就算圆满完成。 听见丧彪惊慌的声音这时传来,让他有些不耐烦起来。 “之前我是怎么教你的,要学会心平气和,不......” “我去!” 刚说到一半,曹酔不经意间侧头就看到了城下那黑压压的无数武国大军,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同时整个古月城的战斗号角也吹响,久久未能停歇!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武国蛮子要开始大举攻城了! 除了百万魇狼铁骑,还有上千头巨兽压阵的赤埜赫奴大军,人数将近两百万之众! 豪吉拔策与赤埜赫奴并肩而行,一人坐于巨兽头顶,一人则骑在狼背之上。 就在近日,听说当初他下令必须活捉的那名渝国小兵卒天天在城头叫嚣。 更是骂得他武国大军没了脾气,心中就有些恼火。 不过堂堂十一境大修士又岂会被一个嘴欠小兵给扰了心境,那不是笑话吗? 当离得近了,壮硕男子抬头望向北城门上方。 果然,那个不光嘴欠,还一脸贱嗖嗖的渝国小兵卒正躺在那里,看样子面色还有些惊慌。 豪吉拔策难得露出一脸笑容来,正准备戏谑的说上两句。 却不料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是猝不及防,险些岔气。 曹酔见对方正望着自己傻笑,眉头顿时一挑。 “看锤子看,又不是没见过你变成狗的样子!” 说完人就消失在了城头,走得那叫一个干脆。 那骑在狼背上的壮硕男子笑容瞬间僵硬,面色很是难看。 边上赤埜赫奴见此突然大笑。 “拔策兄,这小兵卒倒是有趣,等破城之日捉来送给我玩几天?” “别和我争,本特勤要将此人拔其舌,剥其皮,抽其筋,饮其血,最后挫骨扬灰!” “行行行,我不和你争,那也得先破城再说吧?” 魁梧男子一听连忙摆摆手,笑着说道。 “那就先试试这古月城的护城大阵到底强到何种地步,至少心里有个数。” 豪吉拔策目光紧盯前方,此时石天成已经带着炽焰破甲军所有将领登上了城头。 四目相接,战火一触即发! “攻城!” 随着壮硕男子一声令下,魇狼铁骑一万精锐率先出击,在距离城门五十丈的地方发动啸月暗芒。 只见一道道光束从巨狼口中喷出,纷纷击打在古月城大阵光罩上面,泛起无数涟漪。 赤埜赫奴大军也下令五百巨兽冲上前去,口中咆哮的同时还从额间三只眼目之中激射出一道灰芒。 这名为魗犇的巨兽可丝毫不比一万魇狼铁骑差多少,其力更是媲美三境武道修士。 不过这灰芒也极为有限,每头在射出几道过后就停了下来,开始近距离捶打大阵。 “符炮准备!” 石天成当即下令,大喝一声。 城头上近千门早已架好的符炮被修为达到一境的修士所激发。 里面是由爆炎符制作而成的炮弹,其威力堪比一境炼气士全力一击。 那拳头大小的符纸炮弹在冲出大阵内壁后就砸落到魗犇与魇狼铁骑当中。 剧烈的轰鸣声伴随着漫天沙土,以及因炸裂而产生的火焰热浪。 顿时无数的哀嚎与兽吼声从下方传来,迫使对方不得不临时收兵。 此刻场中已经倒下了至少三百多头魇狼,还包括两百多名武国甲兵在内。 倒是魗犇一头都未炸死,可见其肉身之强,普通符炮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 城头除了符炮,还有两百门重弩,箭矢由炼器师亲手锻造,可轻松击穿魗犇肉身。 不过这重弩装填发射一次极为耗时,牵扯铁锁绞盘与微型法阵的激活。 就在石天成准备下令发射之时,武国那边却是下令撤退。 多半是见势不对,不愿白白送了手下兵将的性命。 可见其对战场判断之清晰,进退之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第161章 以骂入道 古月城大阵的厉害,可谓远远超出了武国大军的预料。 最初估计要三年才能破开,豪吉拔策心里始终不信。 因为他觉得渝国就没有这么厉害的阵法。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太过孤陋寡闻,轻视了对手。 只要城中灵晶储备足够多,那这种局面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在回营之后,与同为特勤的赤埜赫奴以及数十位大头领琢磨出多种破城手段。 不过很可惜,都是纸上谈兵,始终没有一套具体可行的方案。 有将领建议内外勾连,寻机破坏城内大阵中枢。 这让豪吉拔策虎目一亮,似乎觉得这个可行。 不过很快就被另一名将领泼了冷水。 说据城内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那大阵中枢周围还设置了三座小型法阵。 其作用便是用来防止有人潜入,不至于护城大阵的中枢遭贼人破坏。 一座以杀力着称,可顷刻间击杀六境,甚至是七境的修士。 一座则以防护着称,可对中枢方圆三十丈的各类攻击进行抵挡。 除非是十境以上大修士,不然根本无法强行破开。 最后一座以探查着称,可对方圆二里进行监视。 任何人的靠近都会使法阵起反应,届时整个古月城的执法修士都会知晓。 并且在护城大阵的中枢区域设置了禁区,若非持有阵符之人皆不可进入其中。 每月都会安排两名八境以上的修士轮流看守,是真正的寸步不离。 想要对古月城的护城大阵中枢下手,可说是难如登天。 顿时让豪吉拔策愁眉不展,嘴里一声无奈的叹息。 也有其他大头领进言,说派出数名高阶修士,去皑皑州后方劫掠敌军的灵晶。 这话刚一出口,就被不少将领嘲讽。 说这和送死有何区别,就算成功截获一次又能怎样? 最终只会引起渝国军方高层的察觉,搞不好就是有去无回,得不偿失! 除非能派人潜入渝国问剑州,去京都皇城把储备的灵晶全部夺走。 这种话自然只能在心里想想,试问谁又敢跑去女帝云锦眼皮底下抢夺灵晶? 就如豪吉拔策这样的十一境武道大宗师,去了也会被皇城的九阶护国大阵给抹杀。 都不需要渝国女帝本人出手! 大巫师图纳罕这时突然开口,徐徐的说: “若是以阵对阵呢?” 豪吉拔策与赤埜赫奴两人同时把目光挪了过去,只见这老头眼中浮现出一抹精光。 “大巫师请说,不知可有寻到破城良策?” 老头此刻笑了笑,接着说: “老夫没记错的话,我国先祖皇帝可是传下一卷名为《烈焰流雨》的七阶攻击大阵?” 众人一听恍然,纷纷点头。 “那阵法是武国先祖所创,不过布置起来极为复杂,没个两年以上怕是很难完成。” “渝国古月城原本只是一座五阶护城大阵,此刻竟被升至六阶。” “想来在我军攻打白鹭州之时,渝国皇室不惜耗费大量天材地宝,加固城池,提升大阵品阶。” “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好谋略,当真是料敌先机,早早就做好了应对良策。” 图纳罕说完一声叹息。 在众人商讨片刻过后,豪吉拔策便传书回朝,请求武国皇帝赐下烈焰流雨法阵的玉简。 其中具体描述了当前战场的情况,并提及需要大量阵法师前来驰援。 而这座七阶大阵据说需要建造七七四十九根高约八十丈的巨柱为阵基。 这还不是最困难之处,只要人手充足,不出数月便可完工。 随后的阵纹刻画才是核心所在,需要阵法师以自身灵力一笔一画铭刻。 四十九根巨柱,涵盖上万座微小型法阵。 并且法阵与法阵之间还得互相感应,中途哪怕有一次失误,都会导致大阵最终无法正常运转。 这将是一个极为精细与耗时的庞大工程,说要两年多才能完成那还是在不出错的前提下。 要是隔三差五就出错,估计给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完工。 所以他需要从武国征调一批高阶阵法师前来相助,确保一次性将大阵建好。 渝国大军这边,见武国蛮子连续数月都没动静,反而开始心中不安起来。 以石天成对豪吉拔策等人的了解,绝对不是想要放弃攻城。 这很有可能是在酝酿一场大阴谋,或是筹备某种极为厉害的手段。 对方这种反常的举动不仅没能让古月城这边放松警惕,反倒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曹酔每日依旧去城头叫骂,最初还会有不少武国兵将出来还口。 但数次交锋过后发现这个渝国小兵卒嘴是真他娘的欠,完全骂不过呀! 如今几乎没人愿意前来自取其辱,想到你这么爱骂就使劲骂呗,反正我们把耳朵塞上就好。 苏丰年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可以为他腾出大量时间前去校场练习枪法。 这让徐鹄与张丰毅几人也来了兴致,操练完就三五成群的跟过去。 校尉洛缨貌似对这个名为苏丰年的兵卒很有好感。 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男子十分刻苦,可说是练武成痴。 白天只要有空闲就会去演武场反反复复练习他那套破军枪法。 到了晚上就打坐修炼内功焱阳三绝。 自从突破一境修为过后,男子明显感到身体各个方面都得到了大幅提升。 就算每晚不睡觉,认真打坐到天明,也不会犯困,反而神清气爽。 这种修炼所带来的舒爽,让其是欲罢不能,完全停不下来! 可说只要有一日不修炼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苏丰年资质根骨在第三十三队甲兵中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垫底的存在。 但破境反而是最快最稳的那批人,可排进前三十之列。 如今大半年过去,其武道修为已至一境巅峰。 只要寻得一个契机,或是一个对天地大道的感悟,便可以突破第二境,坐忘境! 徐鹄,张丰毅等余下七人,也都顺利突破到了第一境。 唯独只有曹酔,卡在一境的瓶颈上迟迟未能突破。 用年轻男子自己的话来说,他需要找个机会大骂一场,骂完方可成功破境。 这让包括校尉洛缨在内的所有人都很是无语。 想到这家伙难道真要以“骂”入道,修炼“嘴术”不成? 可这世间真就有这种功法存在吗? 还是一种能把对手活活骂死的仙家功法! 第162章 落霞玉柔 冬日的黄昏,天际缓缓铺开一幅深邃的蓝紫色绸缎。 仿佛是这方天地最精致的手笔,将白昼与夜色温柔地交织。 此时,天空忽然飘起了漫天雪花,轻盈而细腻。 宛如天界遗落的翎羽,无声无息的覆盖了整个彼岸界! 起初,雪花稀疏悠缓,如同初醒的梦境,轻轻触碰着大地的面颊。 带着一丝凉意,却也蕴含着无尽的柔情! 忽然,一阵来自沧澜河方向的寒风吹过,雪花顷刻间于空中翩跹起舞。 旋转,摇曳,描绘出一幅银白画卷,动人心弦! 皑皑州林间的古道之上,白雪覆盖了枯枝败叶,将往日的萧瑟装扮得如诗如画一般! 那些树枝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落雪包裹得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偶尔,枝丫在风中发出了细碎且清脆的声响,如同天籁之音,使人心旷神怡。 远处的山峦,在雪的覆盖下更显雄伟壮阔。 层层叠叠,银装素裹,静静地诉说着来自千万年以前的沧桑与宁静! 就在这时,前方赫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这是,御剑飞行! 待飞剑落下,从上面跳下来一名身穿雪白狐裘的俏美少女。 女子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肌肤白皙,眸光干净如一汪清泉。 她身量娇小,不到五尺,是一名渝国姑娘! 少女名叫沈玉柔,来自皑皑州北岭山脉的落霞派,山海境修为。 就在数月以前,落霞派掌门沈清雪,也是她的娘亲,让其持清云剑令前往古月城历练。 而历练的内容便是击杀一百名武国甲兵,并割下一百只耳朵带回。 这顿时让少女有些愁眉不展,轻薄粉嫩的唇瓣是抿了又抿。 杀人,还要割耳朵? 这哪里是她这个年龄敢想的事,平日在宗门和师兄师姐切磋也就罢了。 真要去杀人,这要如何下得去手! 虽然对方是侵犯渝国疆土的恶人,杀掉自然无需愧疚和自责。 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沈玉柔的面前,以前就没杀过好吧! 少女持剑抱肘,毛茸茸的靴子在林间古道留下了一连串小小的脚印。 她开始犹豫了! 身为剑修,又天资非凡,却没经历过任何的厮杀,将来如何能成为一名大剑仙呢? 这个道理女子自然晓得,从小在宗门呵护下长大的花朵是永远经受不住狂风暴雨的摧折。 必须要踏出这一步吗? 似乎有一点点困难...... 不对,是非常的困难! 她开始纠结,要不要去野外随便割一百只兔耳朵带回去。 然后撒个娇,眼角再抹点辣椒面,委屈巴巴的回落霞派交任务得了! 可自己娘亲若真有这么好糊弄,也不至于在这掰弄着手指。 “不去不去!” “打死也不去!” “太血腥了,杀掉就杀掉呗,还要割人家的耳朵!” 沈玉柔走着走着就猛地一个转身,准备御剑回去。 可就在此时,身后数十丈外一个面容儒雅,生有胡须的中年男子轻咳两声。 男子身量七尺,背负双剑,竟是名八境炼气士! 申日晨,作为落霞派三长老,同样也是少女此行的护道人。 其主要任务便是保护好这位少掌门的安全。 至于斩杀多少武国蛮子,割不割耳朵,这些他都不会干预,更不会出手帮忙。 只有在沈玉柔有性命危险之时他才会出手相救。 “申叔......” 身穿雪白狐裘的少女开始撒娇,原地跺了跺脚。 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却是道心坚定,丝毫不吃对方这一套。 申日晨缓步上前,缓缓地摇了摇头。 “少掌门,掌门可是对你寄予厚望,身为一名剑修,你必须得踏出这一步。” “没有人生来就会杀人,武国大军压境,古月城危在旦夕。” “倘若城破,皑皑州各地,以及大小宗门必定受到殃及。” “所以你不用有丝毫心理负担,就当做是为门派而出剑,为了渝国百姓而出剑。” 少女听完小嘴微张,如此说来的话,当真不用想太多! 想到反正指诀一掐,飞剑“嗖嗖嗖”的划过去,任务不就完成啦? 女子加快脚步,来到中年男子身边,展颜一笑。 “申叔,那我们赶紧去吧!” “听说这次神拳门,纯阳山,素玉斋,以及清荷园都派出了弟子去古月城。” “想必一定会很热闹的吧!” 申日晨听完抚须一笑。 “我说你这个丫头啊,也不知一天到晚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既然如此,现在还能继续御剑吗?” 沈玉柔闻言面露一抹得意之色,葱白手指顿时一掐诀,微微扬起小下巴。 只见她怀中那柄雪白飞剑顿时脱鞘而出,围着少女不停的转圈。 大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模样,显然极具灵性! “有素雪在,这御剑也没有想的那般耗费灵力,自是可以的!” 少女说完便悄悄伸出手指去摸了一下那柄转圈的飞剑。 刚一触碰,剑身瞬间轻颤起来,速度暴涨! 在飞出十丈过后就掉了一个头,剑尖朝向女子,高高翘起。 “怎么了嘛!” “还不许我摸你是吧?” “好好好,你自己回去好啦,回到我娘亲手里,本姑娘不带你玩了!” 申日晨见此是无奈一笑,想到自家掌门还真是宠爱这个独女。 居然舍得把落霞派的镇派通灵飞剑都拿了出来。 不过想想也没毛病,以此女的天资与灵根,将来很有可能会跻身上五境大剑仙。 也只有这柄品级达到九阶灵宝的飞剑方才配得上此等练剑胚子,普通修士还真驾驭不了! 那名为素雪的飞剑貌似能听懂人言,只听嗖的一声! 又飞回到了俏美少女身前,一副请大小姐登剑的姿态。 沈玉柔忍不住轻笑,身姿轻盈的跃了上去。 身为护道人的中年男子见此也随手一招,身体腾空的同时飞剑就自觉到了脚下。 只见申日晨周身灵气迸发,以旱地拔葱之姿,御剑笔直遁入千丈高空,顷刻间就追了上去。 “申叔,我曾经听娘亲说,这世间宝物可分为法、宝、灵、仙、神五大品阶。” “玉柔想知道号称渝国上宗的清云剑宗藏剑阁内的那柄飞剑到底是何品阶呀?” 申日晨听完虎躯猛地一震,险些掉下飞剑。 片刻之后才面色凝重的喃喃说道: “你是说炽焰流萤吗......” “这个还真难住我了,不过传闻该剑曾是上界道祖佩剑。” “我想至少也该是九阶神兵吧,甚至还在神兵之上!” 少女神色愕然,瞬间感觉自己小脑瓜不够用了! 九阶神兵之上! 那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怕是这方天地都承受不住炽焰流萤一剑之威吧! “不过为何清云剑宗就没人拿出来用呢?” 沈玉柔不由微微嘟嘴,瞬间感觉自己脚下的素雪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