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朝阳炙热》 第1味药:天降帅哥 人间四月天,煦风轻卷春光,繁花盛开满城,整座会城一派生机勃勃。 清明假最后一天,随尔阳从甜梦中,被一条潮湿的大舌头舔醒了。 随尔阳缓缓睁开眼睛,黄色的中华田园犬桔子,坐在旁边,双眼骨碌碌地看着她,“汪汪”了两声。 桔子的生物钟比闹钟还准时。 “你知道我昨晚写稿,两点多才睡吗?”还没睡饱的随尔阳怨气冲天,后悔昨晚让它进房间。 “阳阳,起床吃早餐了。” 楼下传来了她妈妈的叫喊声。 随尔阳伸手从书桌上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 挣扎了片刻,最终,她还是死气沉沉的爬起床。 随尔阳站在书桌前,像读书时那样,两条胳膊撑在窗台上,身体前倾,一只脚尖勾起点着地面。她望着眼前浓浓淡淡的黑色,出了神。 推开窗户,小鸟天堂的大榕树映入眼帘。 一只只鸟儿正在大榕树的顶端上扑扑地跳着、盘旋着,时而发出呱呱的叫声,“一行白鹭上青天”的诗情画意,“百鸟出巢”在这一刻具象化了,让小鸟天堂非常热闹。 随尔阳每天开窗即见巴金爷爷笔下的《鸟的天堂》,一早一晚,都能看到数以百计的白鹭归巢栖宿,灰鹭出巢觅食,鹭鸟交替地飞进飞出的“百鸟归巢”和“百鸟出巢”的壮观场面,她觉得非常幸福的事情。谁让她家正在天马河畔,小鸟天堂旁边呢。 又是美好的一天。 随尔阳双手高举,伸了个懒腰,乖乖下楼洗漱。 吃着赵老师几十年如一日,淡而无味的青菜鸡蛋米饭。随尔阳说:“妈,我已经连续吃了三天米粉了,就不能换个做法吗?” 赵咏群意见照听,态度照旧,完全不理她的诉求,直接转移话题:“吃完早餐去果园帮你爸。” 随尔阳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应声:“哦。”等她咽下去口中的米粉,说:“妈,你记得给爷爷奶奶寄陈皮。” 赵咏群知道她无时无刻都记挂着远在北京爷爷奶奶,“好,等下挑些最好的大红皮给他们寄过去。” 随尔阳立即笑靥如花。 一个北京小妞在广东长大,生活习惯和性格像极一个土生土长的广东女孩。 早餐过后,赵咏群去陈皮村开铺。 随尔阳穿上防晒武装,戴着草帽,一副“村花”打扮,院子里那辆粉色小电驴去果园。 “桔子走吧。”随尔阳朝桔子招手。 一声令下,桔子跳上面前脚踏板空位上,两条后腿站得直直的,两条前腿趴在方向把手上,人模狗样。 随尔阳驶出天马村,朝着果园的方向疾驰。 轻风潮湿清凉,从天边的云上徐徐吹来。美人与狗,迎风行驶中田间。 田埂因下雨坑坑洼洼,有些颠簸。随尔阳开得很慢。 一群鸭子迎面而来,随尔阳躲避鸭子,沿着路边开。 一辆蓝色宝马摩托从她旁边从水坑疾驰而过,水花“唰”一下溅起,几滴泥水飞溅在她脸上。马达声轰鸣狂躁,似一只狂飙的豹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掀起一阵剧烈的短风。风吹翻她的帽子,她单手扶帽。 “会不会骑车啊?”然而,她的声音消失在旷野之中。 大约十分钟后,随尔阳来到果园门口,她缓缓刹车,转灭了钥匙,双腿从摩托上放下来,桔子跳下来从铁门的栅栏缝隙里钻出去,“嘤嘤嘤”叫了两声。 随尔阳停好车,过去打开铁门,再折回推小电驴进入果园,停放在门口屋檐下。她探头朝屋内张望,喊了一声:“爸。” 人呢? 随尔阳走进去,拿去一只大水桶穿过屋檐过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进入果园。 桔子欢快地跟随其后。 杂草丛生,田沟都是满满的积水。柑树冒出嫩嫩的绿芽,幼芽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小柑胎挂满枝头,但漂浮在水中的落果也不计其数。 过了清明,广东的暴雨接连不断,雨水多得让人觉得周遭都快被浸泡得发霉,整座城市淹没在雨中。连日的暴雨冲刷,很多刚长出来的小柑胎掉落一地。 在绿油油的柑树丛中瞧见了身穿灰色t恤和短裤的符则达的身影,加快脚步走上前,“爸。” 符则达在修理被大雨冲刷折断的树枝,她指了指草丛里的小柑胎,“你把那些柑胎捡起来。” “好。”随尔阳爽快地应声。但干活之前,先掏出手机拍个视频,这个星期公众号和抖音的内容,她都想好了:果农之痛。 多角度拍摄,一个个视频浏览一遍,满意后,随尔阳才蹲下身,一颗一颗地捡起来,放进箩筐里。 看着这些掉落的小柑胎,随尔阳有点心疼,果实太小又不能制作小青柑。 果农看天吃饭,今年损失惨重,陈皮减产了。 每当遇到这种恶劣天气,果农都会叫苦连天。 突然,远处传来符则达扯着嗓子喊:“阳阳,你把这条水管拉到那边去。” 不知道符则达又在哪棵柑树丛中叫喊。 随尔阳放下手中的小柑胎,连忙走过去,双手用力拉着从柑树下穿过来的水管,把水管放进天沟积水中。 一会儿,就听见抽水机“轰隆轰隆”的声音响起。 随尔阳捡了有一大水桶小柑胎,蹲在柑树下休息,喝口水。 天空中隐隐有雷声开始滚动。 随尔阳抬头仰望,乌云密布,在云层中如游龙般若隐若现的闪电。 这癫公又要下雨了,还说下就下。 这场雨来势迅猛。雷声还未落下,就已闷然下起了大雨。 雨声击打着柑树,摇得树叶哗啦作响。 随尔阳以百米冲刺的短跑速度跑回屋避雨。 远远的便见屋檐下站着一男子,身材高挑,白t恤、牛仔裤,乌黑的头发被风吹的有点凌乱,却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随尔阳眉心微蹙,顿感意外——老天不是在下雨,感觉更像是天降帅哥,人烟稀少的田野里,突然出现一个神颜美男。 他皮肤很白,五官轮廓精致,剑眉浓密,一双漂亮的瑞凤眼,眼神清澈锐利,唇部线条锐利。这颜和身材,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随尔阳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心里像有一辆摩托车呼啸疾驰,轰鸣响彻天际。 送上门的帅哥,多看两眼不过分吧? 直到听见桔子凶巴巴地对着他狂吠,随尔阳才回过神来,眉心一蹙,“桔子,不许叫。”随尔阳抬头看向他片刻。 他对她即时上演的内心戏全然不知,扭过头,英俊的眉目上看不出表情,而她的视线却落入他的眼中,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很深邃,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有点不太相信眼前所见,随尔阳才想起,刚才没锁铁门,大概进来避雨的。 尉迟昀朗听见她说四邑话,用普通话问道:“你是这果园主人?” 果然不是会城本地人。随尔阳点头应道:“嗯。”她脱下草帽,有几缕调皮地贴到她的脸颊上,带起一丝轻微的痒意,以指为梳理顺了凌乱的头发。清风吹过,轻撩起她的刘海。 虽然她依然戴着防晒口罩,阅人无数的尉迟昀朗看清她的眼睛,加上苗条的身材,应该是个年轻女子,气质不像果农。而且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活泼,带着一丝丝少女的甜腻。 随着雨势滂沱,隐没在云层深处的闪电在半空中轰然炸开一声惊雷。 随尔阳猝不及防雷声吓的心尖一颤,她焦急地朝着果园方向大声喊:“爸,下大雨了,快回来吧。” 她的声音伴着粗亮的一道闪电降落在广袤的田野之间。 随尔阳看着那抹光源消失在视野尽头,三两步跑进屋里,找来了一件雨衣,健步如飞地跑进果园深处。 下一道闪电接踵着再次落下,整个天空像怪兽出没,黑暗倏然而至。 随尔阳找到符则达之时,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符则达倒在水沟里一动不动了,头部右侧流血了,脸部朝下泡在水里。她惊慌失措地丢下手中的雨衣,大喊:“爸,你快醒醒,爸!” 她弯腰托起已不省人事的符则达的头,他脸部因雨水浸泡苍白而起皱明显。但符则达身体健硕,她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动他。 情急之下,随尔阳想到门口那个帅哥,“靓仔,你还在吗?过来帮个忙呗。” 雷声间歇着缓了下来,除了雨声,随尔阳耳畔响起窸窣声。 尉迟昀朗慌乱的喊声,意识到出事了便跑过来,见到昏迷的符则达,在短暂的诧异后,大步迎上前,俯下身抓住符则达的双臂,使劲地将他拖到树下,平卧位,不垫枕头,头后仰偏向一侧。然后,抬头对随尔阳切换粤语说:“你屋里有没有干净的布?” 随尔阳脑子有点乱,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雨衣,“你穿上雨衣。”话音未落,一支箭地跑回小屋。 尉迟昀朗从口袋掏出手机打了120,迅速撕开符则达t恤圆领口和裤子腰带,确保他呼吸通畅。 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和一把雨伞过来,“布。” 暴雨如注,雨珠爬满了符则达的脸颊。 尉迟昀朗接过毛巾,只能就地取材,进行加压包扎伤口止血,说:“你给他挡一下雨。” “好好好。”随尔阳蹲下身,双手撑着雨伞,遮挡了打在符则达的脸上的雨水,“现在怎么做?” “闭嘴即可。” 言语间,尉迟昀朗已伸手抓起符则达的手腕搭脉,才翻开的眼皮,检查他的瞳孔,双侧瞳孔不等大,光反应迟钝,说:“头皮损伤,头部撞击昏迷,不排除颅内血肿引起的。” 听着伤情复杂且严重,随尔阳不由看向抽水机,回头时便见他进行心肺复苏,按压动作熟练标准,极有规律,很专业的样子,语气急烈:“你是医生?”他说粤语的口音偏港腔,盲猜是深城过来的游客。她换了个姿势半蹲着,拉了拉雨衣为他们遮雨。 尉迟昀朗没功夫和她解释太多,继续施心肺复苏术。 大约1分钟后,符则达口吐泥水,他的面部肌肉以及嘴角都有抽搐了一下。 随尔阳心急地叫唤:“爸。” 符则达尚未完全清醒,尉迟昀朗用力掐住他人中。 片刻,符则达的呼吸明显顺畅了些,双目自然睁开,“阳……” 随尔阳说:“你怎么掉水里了,吓死我了。” 尉迟昀朗看到了抽水机上的血迹,指着草丛里的水管,说:“很明显被水管绊倒,撞到机子。” 随尔阳对上他蕴藏锐利的眼神,唇角微弯,清黑明亮的眼睛像在闪光,“谢谢了。” 尉迟昀朗莞尔一笑:“举手之劳,不客气。” 救护车来得及时,争分夺秒地把符则达抬上救护车。 随尔阳上车前回头看向雨中正跨腿骑上摩托车的尉迟昀朗,问:“你叫什么名字?”急匆匆地跟着上了救护车。 尉迟昀朗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一样,他几不可察地笑了下,朝救护车的方向看过来,两人视线恰好对上。 却只是一瞬间。 还没等他的回话,车门关闭。 第2味药:四字弟弟 随尔阳透过车窗看见他跨上了有点眼熟的摩托车,将油门拧到底,“轰轰轰”地消失在了暴雨中。 原来,他就是溅得她一脸泥水的家伙?随尔阳盯着他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 救护车一路飞驰而去,沿途溅起无数水花,很快将符则达送到了医院。 经过详细检查,被撞击的头部出现瘀血,不严重,打针吃药散瘀即可。 赵咏群岛医院陪护,随尔阳就回宝达堂看铺。 走出医院住院部,暴雨停歇了。地面上激起一圈圈荡漾的水波,若似老天映照在地面上强颜欢笑露出的酒窝。 随尔阳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坐公交车先回家,换了身衣服,吃了午饭再到陈皮村。她经过雪糕店,她买了一根抹茶味的雪糕,“撒多点陈皮粉哈。” “好。”阿姨拿着装着黄色陈皮粉末的罐子,摇了两下就往雪糕撒均匀,递给随尔阳。 陈皮雪糕是陈皮村独有,风味独特,随尔阳每次过来,都会吃上一根。 随尔阳一手拿着雪糕,一手拿着伞,像个小孩似的边走边吃。 踏进宝达堂,门口摆满发霉的陈皮,店里的婵姨坐在一边按年份分装。 雪糕吃完,手有点黏糊糊的,随尔阳从门口茶台上抽了张纸巾擦手,随口地问了一句:“婵姨,店里的陈皮都发霉了?” 婵姨说:“是球叔刚拿来的。” 最近雨水不断,潮湿天气让衣柜、鞋子发霉,更别说陈皮了。“三分看果品,七分看陈化”,在陈皮储存陈化的过程中,很多小果农储存不当,加上不注意检查和翻晒,尤其广东三四月的回南天,很容易出现返潮霉变的情况,他们通常在变坏前拿来宝达堂卖给他们。 随尔阳进洗手间洗手,出来见没客人,走到货架前,在玻璃罐里拿了一只陈皮棒棒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搬来小板凳坐下帮忙分装陈皮。她闻了闻受潮变软的陈皮,闻起来还是陈皮的柑香就放左边,适时返晒不影响其功效。把受潮严重,有霉菌和虫卵的扔右边,直接丢弃处理。 俗话说“一两陈皮一两金,百年陈皮赛黄金”,陈皮越久越值钱,“赛黄金”的基础就是要储存的当,不然辛辛苦苦忙活一年,最后空欢喜一场。 随尔阳叹了口气,严肃道:“以后不要谁拿来都收,看看这些都长毛了。”在商言商,她爸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婵姨应下:“好。” 忙了一下午,挑出一箩筐霉变的陈皮,随尔阳看着心头滴血了。 吃了晚饭后,随尔阳回家收拾了东西,去医院看了父母一眼,就开车回深城了。 灰蒙蒙的阴风细雨,淋湿了深城每个角落。 随尔阳骑着自带雨棚的三蹦子来到了雅汀郡小区,按照货单逐一打电话礼貌询问顾客是否在家,送货到家门口还是放小区门口的丰巢里。 快递不易做,一车下来花了一个小时打电话。 随尔阳来回跑了三十多趟,有的顾客人还是怪好的,将快递放丰巢,他们自取。 汗流浃背的随尔阳,回到三蹦子前,从车座下取出保温瓶,喝了口水喘了口气。看到最后一个大件,货单上写着:健身器材。箱子上印了体育品牌的logo,非常沉重,她使尽吃奶的力也搬不动一点,上车前,她都是让快递站的男快递员帮她搬上车。 随尔阳犹豫了半秒,打电话给顾客,对方很快就接通了电话:“你好,你是四字弟弟吗?”不会是易烊千玺的粉丝吧? 手机那头传来了一个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声音,“我是。” 随尔阳说:“你的快递我已送到小区门口,由于太重,你能到小区门口取吗?” “女快递员?”话到这,对方忽然顿住,几秒后说:“我马上下去。” 不出一分钟,顾客出现在随尔阳视野时,她稍稍一怔,既意外又诧异——是他? 雨幕横斜,尉迟昀朗撑着深蓝色的雨伞泰然徐行,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身穿干净利落的白色衬衫黑色工装裤,衬衫前面下摆扎在裤腰里,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那挺拔的身影如同走在画里,让周围的雨声嘈杂都成了背景。 那一刻,随尔阳居然看痴了。 尉迟昀朗却没那些百转千回,在她面前停下脚步,意外问道:“你叫赵丽颖?”他听到女声甚感意外,结束了通话,便翻看了快递送货单上快递员名字:赵丽颖? 觉察到被打量的灼热目光,随尔阳收起凌乱的思绪,微偏头的姿态像在思考,几秒后她反问:“我不能叫赵丽颖?”你还叫四字弟弟呢?一把年纪还追星。 那眼睛,那声音确定是会城果园那个女孩。尉迟昀朗到保安亭借来了手推车,随尔阳帮他打伞,他将箱子搬到小推车上,不忘说了句:“谢谢。”他拿过自己的雨伞,“你不是陈皮富二代吗?怎么跑来深城送快递了?” 此刻,尉迟昀朗才看清楚她的五官。 穿着快递雨衣,灰头土脸的她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却让人过目不忘。白嫩的瓜子脸晶莹剔透。秀眉下一双清澈眼眸充满了灵气和,饱满的卧蚕下有明显的淤青,应该是睡眠不足所致。 这小而精致的五官若放在其他女人脸上,简直是灾难。在她脸上,却恰如其分的展现出了娇憨感。 不得不说,这缘分真是一门玄学。 随尔阳本想编一个富二代自力更生,催人泪下的励志故事。以这两次相遇的缘分,也许有一天还会再相遇。 什么时候亮明身份就看老天爷啦。 转念间,随尔阳微眯着眼睛朝他笑,话到嘴边又被压下去,带着几分认真的说:“一言难尽。” 前天晚上,随尔阳从会城回到天悦星耀,门口放着一个小黑色塑料快递。她以为是表姐或者弟弟的快递,便捡起来拿进屋。 她在玄关换了鞋,拿着快递看了一眼名字:爱吃陈皮的桔子,是她的,但她没网购任何东西。她撕开塑料,打开是一包小苏打粉。 这是她第三次,收到这莫名其妙的东西了。第一次,收到一包纸巾。第二次,收到一包橡皮筋。 随尔阳有点心慌了,不会是商家因差评的恶作剧吧?她回想一下过往购买,没有给差评。是不是自己的个人信息泄漏?没有店铺名字,只有一个寄件地址。 她拨打了快递人的电话,快递人说:“肯定是你买东西的时候,被gai溜子找到你的个人信息,帮平台刷单了。不用找了,我见多了,上面寄件人和电话都是假的。” 随尔阳问:“那是从哪个环节泄漏的,我下单的时候已经匿名了,隐藏了电话号码,还是泄漏了。” 快递人不耐烦地说:“你怕什么,难道人家会因为一包纸巾过来杀你么。你要是真那么害怕,我只能帮你向上头反映,也只是隐藏你的电话号码,以后送货给你,还要找你的电话,麻烦死了。” 沟通无果后,随尔阳结束了通话,将东西放进储物柜里,洗了个澡,坐在床上刷抖音查找一下有没有类似的事情。 不查不知道,一搜大把类似的视频,很多人都说没网购却收到莫名其妙的快递。 想到了刚才快递员说的泄露个人信息帮平台刷单,职业触觉异常敏锐的她灵机一动,决定暗访快递公司。 此时,大雨弥漫的天际传来沉闷的滚雷声,下一秒,一道刺眼的白光将天空撕裂,闪电恰好落在不远处的海面上。 随尔阳坐上三蹦子,朝他挥挥手,“还要送下一轮,先走了。” 尉迟昀朗拖着手推车,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望,视线朦胧中,渐行渐远的三蹦子,饶有兴致地勾了下唇。 第3味药:欠了一屁股债 夜幕降临,华灯初升,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大地上。 每条街道车水马龙,堵得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送完货的随尔阳回到物流园,将三蹦子倒进仓库里。 她进洗手间换下工衣,出来之时,无意看见仓管谢燕萍将顾客的寄件的时候和身份证号码登记表,用微信发给某个人。 随尔阳好奇她发给谁,特意走近,“萍姐,还没下班?” 谢燕萍看到随尔阳走出来,有一瞬的慌乱,眼神闪躲,“你们都没走,我哪能先下班。” 随尔阳离开快递站,走过两个街口,走进一座烂尾楼的停车场,来到她的车位置。 随后,开车去找吃的。 随尔阳还没吃晚饭,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响。 经过一家潮汕砂锅粥店,随尔阳找了路边停车位停好车,走进粥店。 晚上九点半了,加上雨天,店里人不多,空桌很多。随尔阳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扫码点了两锅海鲜粥,特意吩咐:“老板,我点两锅海鲜粥,一锅这里吃,一锅打包带走。” “好。” 很快,老板娘端来一大锅砂锅,在随尔阳面前放下。 饿得饥肠辘辘的随尔阳顾不上锅里的粥还在沸腾冒着小泡泡,拿起汤勺直接在砂锅里舀了一羹,吹了几下,便喝了起来。 她用筷子夹了两只虾到碗里,再往碗里撒上葱花,用汤勺搅拌了几下,粥香味扑鼻而来。 她一口气将碗里的虾吃完,接着又喝一碗,心里的郁闷躁竟然奇迹般地被抚平了,透支的体力又回来了。 送快递没有技术含量,但实打实的体力活,没点毅力都熬不下去。 那些动不动就嫌快递员送货慢,不送货上门就差评的人,唉!第一天,她就收到三个差评。庆幸,她不是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 经过这天,随尔阳从新闻民工变成快递员,让她体验跟时间赛跑的辛苦工作,体会到这一职业群体的工作和生活,真的太难了。她是衷心佩服那个快递员和外卖骑手,能在逆境中依旧保持着积极向上、坚韧不拔的生活态度,穿行于城市之间。 这两年,因为疫情影响,很多公司降薪裁员,一大批青年失业被迫投身到快递和送外卖行业中,因门槛低、不需要学历、时间灵活,快递和骑手已成了他们最后的出路。 随尔阳去应聘快递员时,物流园里的人也以为她失业了,她便编了一个非做不可的理由,打动了谢燕萍。 一人搞定了一锅粥,吃饱后,拎起打包好的粥到隔壁烧烤店打包五斤小龙虾就回家了。 回到小区,在电梯口刚好碰见了弟弟符灏在等电梯,“给你打包了宵夜。” 符灏接过她手中的外卖,问:“今天还顺利吗?” 随尔阳笑道:“算有点收获。” 回到家里,符灏独自在客厅里,边吃边看电视。 随尔阳进房间泡了个热水澡,一天的疲劳一扫而空。 这晚,她倒床即睡,一夜无眠。 晨光微熹,天空灰蒙蒙一片,厚重的云块不断层叠堆积,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雨。 随尔阳起得比鸡早,去了物流园。 谢燕萍还没到,借倒水之便,把针孔摄像贴在谢燕萍座位后面的空调上缝隙里。天气凉爽,不用开空调,不会有人去碰空调。 随尔阳一如既往地骑着三蹦子走街串巷地送货。 路经海滨南路大堵车,堵得水泄不通。路上的行人撑着各式各样的雨伞,宛如一朵朵色彩斑斓的花儿在雨中绽放。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身上溅到泥水。 随尔阳只好绕路而行。 途中,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她单手骑行,按了蓝牙耳机,接听电话:“你好。” 对方语速极快道:“我是幸福里花园5栋的,你还要多久才到,我儿子没奶粉喝,哭闹不止啊。” 世界无奇不有,断粮才下单的吗?随尔阳说:“还有半小时就到。” 对方命令:“快点,要是半小时不到,我投诉你。” 随尔阳加速,三蹦子突突突地“疾驰”,改变了原来路线,先千里送奶粉。 幸好,及时将奶粉送到了那个妈妈手中。 女人关门时,听见屋里说:“原来快递是女人,难怪磨磨蹭蹭。” 现在的职场还是有不少性别歧视的。 随尔阳送第二家时,男顾客出来取件,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我搬不动,你帮我搬进屋里。” 随尔阳将快递放在门口,不卑不亢地说:“先生,你的快件已送达。”说完转身就走。 男人说:“你做这行,不就方便上门服务吗?” 当我是什么人!随尔阳忍着走进电梯。 中午,随尔阳送到了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附近一个菜鸟驿站。 三蹦子上的快递都清空了。 又饿又累,随尔阳坐上三蹦子,拿出保温杯喝水,早上的叉烧包还剩一个没吃。她大口咬了一口。 此时,听见有人敲车棚,“赵小姐。” 随尔阳也许还不习惯“赵小姐”这个称呼,她没理会,继续吃包子。 “赵小姐。”一只手在她面前晃动。 随尔阳转头看向对方,她以为自己过度疲劳产生幻觉了,又是他?他俩到底是啥缘分啊?她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么巧。” 此时的尉迟昀朗穿着样式简洁大方的衬衫,打着一条黑色的领带,他那样干净醒目。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仍旧是最耀眼的一个。 尉迟昀朗见她坐在马路边啃大包的样子,像个工地民工似的,惨兮兮又带点可爱。他他的眼神柔和而充满怜悯,主动邀约:“要不一起吃饭?” 明明才见两次面,他却热情得像是她认识多年的朋友的口吻。 随尔阳的心跳——扑通扑通地跳动,像是擂鼓般,求之不得点头答应:“好啊。” 话音未落,兴奋不已的随尔阳跳下车,走了一步为了拿保温杯又回头拿,她像个好学的学生:“水喝完了,想到餐厅装点热水。” 尉迟昀朗问:“你想吃什么?” 随尔阳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声音变得有些轻和软:“随便,我不挑食。”她低了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尉迟昀朗身边,却觉得这一天是她人生里最好的一天。 尉迟昀朗就带她到了一家五个集装箱组合而成的重庆牛肉面馆,沿着木阶走上二楼,上面有个小露天雅座,周围种满了花花草草,环境幽雅。 他们刚坐下,服务员就端来两杯柠檬水。 尉迟昀朗解释:“这家牛肉面特别好吃,宽面非常有嚼劲。” 随尔阳抬头看着墙上的用木牌和亚克力字砌成一幅重庆山城的画,心不在焉地应了句:“就吃牛肉面。” 尉迟昀朗下单时,手机响了,他接听电话后,满脸歉意地说:“有事先走,你慢慢吃。” 话音未落,一支箭走出面馆。 随尔阳失落地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他隐藏了电话号码,她只能看到一个显示前三后四的虚拟号,无法联系他。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随尔阳在风平浪静度过,送货一路畅顺。 转瞬已是谷雨,依旧是灰蒙蒙的阴风细雨。 随尔阳启程下一个小区,在一家茶餐厅门口遇见一个肥壮的中年男人用力拉着一个坐在地上的谢燕萍。谢燕萍声嘶力竭地冲男人说:“我不是你赚钱工具!” 下一秒,男人一巴掌打在谢燕萍脸上,“快上车。” 谢燕萍向路人求救,路人无人上前,只是看了一眼就走开。 谢燕萍一直喊着:“救救我,我不认识他。” 然而,她却遭到男人拳打脚踢。 随尔阳实在看不下去,她连忙将三蹦子停在一旁,疾步上前阻止,“别打了!” 谢燕萍像看到救星似的,一手抓住随尔阳的手,“救救我,我不是认识。” 男人见随尔阳多管闲事,不由分说地挥拳相向。 随尔阳迅速弯腰,抬脚踢向男人的腹部。 男人一个踉跄往后倒,整个人撞到大树。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男人恼怒成羞,站直身子,气势凶猛地走过来,朝随尔阳挥起拳头。 随尔阳拉着男人的手臂,用力给他一个过肩摔,单膝跪在男人背上,嘚瑟道:“算你倒霉,很久没人陪我练了。” 男人见情况不妙,狼狈不堪地跑了。 谢燕萍见到个子瘦小的随尔阳那伸手,几乎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越跑越远,她才松了一口气,才慌忙地爬起来,“谢谢小赵。” 随尔阳好奇问:“这是什么情况?” 谢燕萍眼神闪躲,硬着头皮装成自然道:“我从里面买东西走出来,就遇到他死拉着我上他车,见到路人就说我是他女儿,我根本不认识他。” 最近多地出现了新型的拐卖妇女,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猖狂。随尔阳建议:“以后小心点,你要不要考虑报警?” 谢燕萍摇头,支支吾吾:“不用,你就当没见过我。” 随尔阳心存疑惑,点头应下:“好。”她明显感觉谢燕萍心虚,不是因为碰见她翘班那么简单,回想她那句“我不是你赚钱工具”,他俩肯定认识,而且还有金钱纠纷。 但闲事莫理! 随尔阳手拉着手推车走进一单元楼,刚好遇见一个大爷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刷卡开门先让小男孩进去,他后一步。 随尔阳见大爷进去,正要伸手扶门时,大爷看见她身穿快递服,连忙立马用力把门关上。 幸好,随尔阳及时缩手,差点被门夹到手了。 随尔阳无奈之下,只好按了物业管理中心号码,才能开锁进入。 大爷和小男孩还在等电梯,一会儿,电梯门打开,随尔阳让大爷和小男孩先进去了,她才推着手推车车进去。 当她去按25时,不料,大爷把30层都按了,他还在嘀咕:“电梯那么慢都是你们这些快递和外卖频繁使用,你们用的电梯比我们业主还多,最后坏了还是我们业主自己出钱修。” 别多事,别多嘴。随尔阳心里警告自己。 然而,大爷却在三楼拉着小男孩走出电梯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电梯门关上后,随尔阳试图按灭5、6、7……按了几次,还是亮着红光。她放弃了,这小区也有些年头了,万一电梯坏了,上哪里说理去。 就这样,电梯每一层都开一下门。有些楼层,业主以为是下的,她都做了一个往上的动作,“上的。” 这天,随尔阳的货送得比较快,下班比较早。 在仓库与谢燕萍闲聊几句,随尔阳一本正经地胡诌叫惨:“今天的货太少了,赚不到200,,家里有弟弟妹妹等着我的工资上学。” 谢燕萍笑眯眯地问随尔阳:“小赵,你有没有驾驶证,租一辆小面包车送更多。” 随尔阳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咬了咬嘴唇问:“租车多少钱一个月?” 谢燕萍说:“一个月500块,月结。” 随尔阳瞅了几米远的三蹦子,便趁热打铁,昧着良心说:“我租,我租。谢谢你,萍姐,多跑一趟就能多赚一百。” 谢燕萍喜上眉梢:“我明天帮你办。” 来了几天,随尔阳第一次见谢燕萍工作这么积极,突然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次日,随尔阳回到物流园,谢燕萍已经拿着一张租车合约让签名按手印。不但积极,办事效率还极高。 谁知,还未开始送货,随尔阳已经背上“租车贷”。看到了手机信息,她眼睛一亮,不禁自喜:“一单没送,却欠了一屁股债。” 这种模式不就是“套路贷”嘛,也算是意外收获。 随尔阳开着小面包车回到物流园停好,满头大汗,边走边抬手擦拭汗水,迎面而来的谢燕萍神色张皇地边走边打电话:“你别乱来,我儿子有什么事,我给你拼了。”她的语气极度焦虑,几乎是吼出声的。 这话引起随尔阳的好奇,看着谢燕萍越来越小的背影,让她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随尔阳疾步回到仓库取过自己的东西,到隔壁公司停车场取车,开车远远的跟着谢燕萍 谢燕萍上了公交车,随尔阳慢慢的跟着公交车走。 半小时后,公交车在一所小学附近的公交车公交车缓缓驶入站台。谢燕萍下车,快步跑向小学。 随尔阳利索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坐在车里静观其变。 刚放学的学校门口,熙熙攘攘,挤满了学生和家长。 谢燕萍手拉着一个小男孩,从人群里朝公交车站这边走,神色慌张地左顾右盼。 眼见他们母子走到车边,随尔阳心中一惊,手忙脚乱地抓起副驾驶上的黑色鸭舌帽戴上,拉下帽檐遮住半张脸,低头假装看手机,竖起耳朵偷听。 “你以为一走了之就完事?”昨天那个男人在他们后面追了上来,拉着小男孩的手臂,大声呵斥:“你今天不给钱,别想带儿子走。” 小男孩害怕地望着谢燕萍,“妈妈。” 谢燕萍瞬间又有些紧张和忐忑起来了,说:“我没有钱了,现在投诉的人太多,上面管得很严,我电脑都装了监……” 谢燕萍的话似乎激怒了,男人表情狰狞,语气暴躁地打断:“那你给我多弄几个办车贷啊。” 谢燕萍黑沉着脸放言威胁:“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再逼我就一起死。” 男人鄙夷道:“在孩子面前吓唬谁呢?” 这时,刚好一辆滴滴车在他们旁边停下,有人下车。谢燕萍连忙推着小孩上车。 男人朝着启动的滴滴车竖中指。 随尔阳觉得这个男人相当可疑。偷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她表弟吕晓泊:【帮忙查查这个人,怀疑他在从事骗人的租车贷,谢谢。】 吕晓泊:【你又在做什么新闻?】 随尔阳言简意赅地回复:【查到告诉你。】 第4味药:果汁里加料 大雨初歇,阳光明媚,阳光落到窗台边上。远处高楼大厦林立,构成了一幅活力四射的城市画卷。 深城电视台新闻中心里,许多记者都外出采访或者在摄影棚里录制节目。随尔阳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重新检查了一次“租车贷”的新闻稿,确定无错漏后发给了编辑。 趁闲余时间,上网浏览着各大新闻平台。 随尔阳顺藤摸瓜,查到了“租车贷”产业链上,利用仓管诱导配送员到租赁平台和消费分期贷款平台,赚取违约金。 最后,以吃不消为由,没再去物流园了。 失业潮卷席下,许多被“优化”的打工人都集齐了牛马三件套,快递、外卖骑手和滴滴司机成了是他们唯一的退路。谋生不易,揾食艰难,他们每个人都为生活而勤勤恳恳,这些丧心病狂的人却利用“租车贷”榨干他们。 随尔阳觉得,自己不曝光他们,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和记者的职责。 办公桌上的手机忽地响起,快递电话如约而至,随尔阳接了起来。 手机那端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你要寄快递?我已经到电视台保安亭,我进不去,你把东西拿出来吧。” “我现在出去,你稍等一下。” 随尔阳拿着用所料文件袋装好的申报新闻专业记者清单及材料递,疾步跑到保安亭,看着快递员将资料放入快递文件夹密封后,她才说:“谢谢哈。” 快递员临走前不忘提醒:“记得付快递费。” 随尔阳边走边点开小程序付快递费。 很快,她回到新闻中心,登录深城“职称业务申报与管理系统”,进行线上系统申报。 完成申报后,她感到了久违的踏实。不知不觉,在进入电视台的第五年,她好像终于走上了自己期待已久的那条道路,欣喜之余,顿感压力重了许多。 这时,旁边座位的记者姜盈清两脚一蹬把椅子向后滑到随尔阳身边,脑袋凑过去,插科打诨道:“漾依又上热搜了,德康医院输液又出问题了。” 随尔阳闻言,默默不出声地点开网页版的微博。 一条#刷我医保卡救漾依#,登上微博热搜第一位。不管是吃瓜群众,还是漾依的粉丝都是属于爆炸性消息。 随尔阳点进去看正文:啊啊啊!我崩溃大哭,我最好的漾依,你怎么就这么倒霉,输个液还会引起不良反应。是医生问题还是药的问题?能不能刷我医保卡救活漾依啊!!我觉得她还能再抢救一下下!!建议严查这家医院!! 照片中漾依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看起来有气无力,憔悴的面容看得人十分心疼。 随尔阳点了下鼠标,继续往下拉,很多漾依的粉丝评论,但发现评论中出现几个不同的声音:【#德康医院未得病人同意使用未上市的新药试药#】,还有一条【#蔚蓝药业注射液引起多位病人不良反应#】,有网友扒出注射液上的标签是蔚蓝药业。 姜盈清说:“要不是明星中招,也不会有人趁着这个热度声讨德康医院了。” 随尔阳点头,不由得嗤笑一声,“现在的弱小群体都学聪明了,知道自己的力量渺小,不被关注,懂得借助明星的热度为自己讨公道。” 姜盈清转过头看着随尔阳,话锋一声:“有兴趣做这条选题不?” 随尔阳不假思索地摇头,答道:“对医药不感兴趣。”说完,端起桌上的马克杯,抿了一口陈皮茶,然后点开wsp开始写新闻稿。 姜盈清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刚才苏苏姐试探我,关于你申报记者的事情。” 随尔阳平静的眼眸泛起波澜,“哦。”我申报记者关她没半毛钱关系。 半小时后,随尔阳离开座位上洗手间,回到座位习惯性地从桌上拿起手机。一瞧,竟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她习惯写稿时,把手机调到静音振动状态,因而没听到。 还好对方是吕晓泊:【姐,又有人报案,昨晚在秘境酒吧被针刺伤,同事赶到场时,“租车贷”那个石威是酒吧老板,我觉得他很可疑。】 单靠警方消息远远不够,太被动了。 随尔阳略一思索,自己披甲上阵暗访酒吧“针刺事件”,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可她想到自己日常的衣着打扮都是职业装,太过于朴素,不适合穿着去酒吧。她抬腕看手表,关上电脑,手抓起小挎包,起身健步如飞地离开电视台,去商场买“战袍”。 随尔阳来到自己喜欢的品牌店,一次挑了好几条裙子进试衣间。一会儿,从试衣间出来,站在镜子面前随手将脸颊边的碎发撩到耳后,绑了个高马尾,左照照,右照照,她不禁喃喃自语:“肩膀显得好粗壮啊。” 一字肩裙子版型很好看,显得她身材苗条,可她清纯的“初恋脸”,气质干净,看起来像不太聪明小学生的样子,太过稚嫩,不够性感妖艳。 她换了一条又一条不同款式的裙子,都不是太满意。 这般模样到了酒吧,必定显得格格不入,一眼就被人识破。 店员挂着职业微笑走过来,对她赞美几句,随尔阳听得心花怒放。反正快到夏季,一下子买了三条不同颜色和款式的连衣裙拎走。 随尔阳乘搭扶手电梯下一楼,她前面站着一个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左耳朵上佩戴铂金星星耳钉,挺拔颀长的男青年。为了一睹“芳颜”,随尔阳稍微挪了两步,可惜额前的碎发轻轻地垂在凌厉的剑眉上,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睛,戴着口罩,看不清他的侧脸。 眨眼间,一名男童蜘蛛侠般攀爬扶手电梯,把电梯当成了儿童滑梯,嘴巴大声喊着:“我比你快,你追不到我。” “我一定能追上的。”身后一个小女孩稚声稚气地说着,兴高采烈地从电梯口追上来。 随尔阳正欲喊住小女孩不要追,就听身后一道男声抢先喝道:“滚开!”语气恶劣,明显带着不善。 背后一名戴头套,手拿锤子的男人,急匆匆地推开女孩,慌乱走下电梯。 女孩只顾看着男孩,没看脚下的电梯转动,她一脚踩空,由于重心不稳,狠狠地撞上了随尔阳。 被撞的随尔阳惊慌无措向前扑…… 千钧一发之际,随尔阳前面的青年,眼疾手快一手拉住她,一脚抬起撑住了电梯玻璃挡住了女孩往下摔倒,另一只手伸出去抓住男孩,无奈,已经来不及了…… 男孩被电梯带着翻滚而下,外侧坠落。 随尔阳都吓得小心脏一抖,屏息凝神不敢挪眼,青年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行云流水的动作,又帅又酷。 尉迟昀朗稳稳地站立在电梯上,神色微凝看着随尔阳,“扶好。”他的声音很清冽干净,像溪水,让人心静又悦耳。 化险为夷的随尔阳回过神来,“是你?” 这时,二楼保安追过来,“抓住他!快帮忙抓住他!” 尉迟昀朗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走。 随尔阳以为他是帮忙抓住那名可疑男人时,没想到,他是检查男孩的伤势。 那一瞬间,心尖悸动。 母胎单身25年的随尔阳从未有过的感觉,愈发觉得他们有缘。 可惜,时机不对。 男孩头部受伤流血,面色发紫,呼吸困难,已失去意识陷入昏迷。尉迟昀朗立即进行心肺复苏急救。 随尔阳赶到一楼时,可疑男子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商场人山人海之中了。 男孩逐渐恢复意识。 “你是不是医生啊?”随尔阳紧张的情绪缓解了许多,看向尉迟昀朗的目光有赞赏之意,他的急救措施非常专业,那天中午还在医院附近出现。 尉迟昀朗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右手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眸微微一亮,饶有兴致地勾了下唇,问:“有空逛商场,不用送快递了吗?” 她穿着一件白色法式花瓣袖衬衫,灰色折叠半裙,与第一次勤劳果园女孩,第二次灰头土脸快递员,有不同的新鲜,衬得她的模样像个文艺女学生。 随尔阳略显尴尬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吃不消,辞职不干了。” 尉迟昀朗适可而止,微抿了下唇,没刨根问底,神情没透露出半点情绪。起身走进旁边的药店,拿了一包棉花和纱布,折返回来,帮男孩止血。 小男孩的爸爸赶到,看到自己的儿子躺在地上“你们要对我儿子做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一手推开了尉迟昀朗。 被质疑的尉迟昀朗拿眼睛瞥男人,又气又委屈:“不及时止血包扎,伤口容易感染细菌。” 随尔阳看不得这么无理取闹的人,为他抱不平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是他救了儿子。”都是不尽责的父母,还乱责怪别人。 男孩的妈又哭哭啼啼地跑过来,用手指点点,“还不快送去医院。” 男孩的父亲抱着男孩就走了,留下地上一滩血迹。 尉迟昀朗神色不动地说:“谢谢了。” 随尔阳看着他,眼神笔直坦荡,兴奋溢于言表:“不客气。”当她正想问他名字和微信时,却听到他说:“再见。” 好吧。随尔阳也开始她的工作了,正要采访二楼追可疑男人那个保安时,几名警察赶到现场。 原来二楼一家知名品牌金店摆放婚嫁龙凤镯的柜台被人砸碎,一对龙凤镯和一条金猪项链被盗。 随尔阳闻讯立马对店员、店长和目击者进行采访,一轮采访下来,忙到了傍晚。 正是下班晚高峰,车水马龙,车速像蜗牛,幸好随尔阳情绪稳定,没路怒症。 晚饭后,随尔阳对着镜子化妆,可她是手残党,不擅长画眼线,反复练习无数次才画好。描完眼线,涂上艳丽的口红,看上像让人又恨又爱的妖精。 不像!样子太像《捉妖记》里呆萌的小妖黑化后的蠢样。 随尔阳脑中忽闪过一道光,如梦初醒般,镜中双眼瞪得浑圆,漆黑眼珠乌溜一转——把冷艳玫红的口红擦掉,换一种水润的甜蜜粉橘,瞬间精神抖擞,恰好配自己的肤色。她满意地换上一双马丁靴,风驰电掣地出门。 清爽的晚风几许撩人,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玉兰花香,一半诗意一半烟火。 随尔阳来到酒吧街,在一堆色彩斑斓而又张牙舞爪的霓虹灯里,找到了“秘境酒吧”的招牌。在酒吧门口有一个停车位,停好她的小白后,信步走进酒吧,浓浓的烟酒味极其刺鼻。色彩变换的灯光,格外刺眼。 随尔阳找了人少的吧台坐下,点了一杯果汁。 调酒师一脸难色,迟疑地问了一句:“小姐姐,你满18岁没?” 随尔阳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她眨了眨眼睛,莞尔一笑:“我要果汁。”她托着腮,安安静静地看酒保丢着调酒壶,像在欣赏杂技般。 这时,旁边男子向着舞池大叫:“蓝甄!” 熟悉的声音,让随尔阳慢镜头般转头望去,她的眼睛蓦然一亮。 又是他? 军绿色衬衫下摆扎进腰里,下身是黑色牛仔收脚裤,束进脚上的马丁靴里,坐姿粗放,帅气中透出几分随性。 被美色迷惑的随尔阳眼睛挪不开了,可能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露骨,他似乎有所察觉,微微偏了头,恰好就将他的面孔浸到了灯泛着的微暖光调里。 两人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尉迟昀朗得意地挑眉,双眼魅惑又迷离。 “hello.” 随尔阳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微一笑,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有种偷窥被逮到的心虚感。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尖,又懒懒地收回了视线。 忽明忽暗的酒吧光影落在随尔阳身上,尉迟昀朗认真地上下打量她,她那张清丽脱俗的“初恋脸”,加上浓淡适宜的妆容,在这五光十色的酒吧里,随处可见的浓墨重彩,妖艳的女人相比起来,她这种甜美型女孩,真是清新脱俗的漂亮,让人光是看着便有些蠢蠢欲动。 黑白拼色v领露脐衬衫,黑色短西裤配一双马丁鞋。再看她的面前摆着一杯果汁,让尉迟昀朗感觉她跟高中生第一次偷来酒吧的感觉,与酒吧环境格格不入。 酒吧灯光变幻莫测,晃得让人眼花,这死亡摇滚乐震得人耳边嗡嗡。 尉迟昀朗敛了敛眸,抬手捏了捏眉骨,沉思着到底要怎么去搭讪才显得不那么的俗气和轻佻。 这时,一只手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他面前的桌子,“这位帅哥,你坐了我的座位了。” 一个一头玫瑰红发色,玲珑浮凸,冲击性强的美艳挂女人,眼神迷离得暧昧又诡谲,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好意思。”尉迟昀朗看清来人,露出好先生般的笑容,连忙跳下高脚凳。 女人慢慢坐下来,似有些醉意,笑着和他搭话:“没关系,请我喝酒就不计较。”女人看着他英俊的脸,带一点禁欲的冷漠,挑起了强烈的占有欲。 尉迟昀朗顿时也来了精神,唇角一扬,狐狸般狡猾。“你猜对了我喜欢喝哪种酒,我请你喝。” 在酒吧,他这英俊的模样肯定会招蜂引蝶。忽明忽暗的灯光折射下,空气里弥漫丝许暧昧的味道。 “真会玩。”女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尉迟昀朗,微微眯起双眼,整个身体几乎贴过去,轻搂他柔细的腰间,想与他耳鬓厮磨。 尉迟昀朗头稍稍侧了一下,懒懒地朝右边侧了侧身,“我也觉得。”尾音上扬,玩味地笑了笑。但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比医院的消毒水还臭,熏得想打喷嚏。 他看见随尔阳正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然而,此时,她旁边的中年黑框眼镜男人,趁她视线离开面前那杯果汁时,快速地放了一颗白色的“药丸”进果汁。 药丸坠入杯中快速溶化,昏暗的闪烁的灯光,加上果汁是橙色,让人看不出果汁里加了“料”。 第5味药:遇到顶级海王 尉迟昀朗往后退了一步,躲避女人的纠缠,走到随尔阳与眼镜男屠潇的中间,背靠着吧台,慢条斯理地端起随尔阳的果汁,妖气的唇角掀起,笑容像一个会勾人的漩涡。“小哥哥,请你喝果汁好吗?” 屠潇转头目光轻淡地看他,默不出声。 尉迟昀朗一脸好奇却又警惕地打量着屠潇,这个男人貌不出众,单眼皮,鼻梁高挺架着一副土里土气的黑框眼镜,棱角分明的脸透着阴狠,额前有一缕银灰色头发,额角有一道延至眉尾的疤痕,双眉中间位置有颗特别明显的防伪标痣。 与众不同的气质,会给人带来压迫感。 屠潇轻哂,目光微微一亮,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尉迟昀朗,语气冷冷地说:“我对男人没兴趣!” 尉迟昀朗对这个问题,似乎饶有兴趣。用轻佻的语言挑逗着:“或许今晚开始会感兴趣呢。”话音未落,他就妖娆地朝屠潇抛个媚眼,神色随和自然,目光里还带着柔情似水的笑。 他是gay?!随尔阳震惊地瞪大眼睛注视着尉迟昀朗,他举手投足间却释放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雄性荷尔蒙,可他盯着眼镜男的眼神,别说有多暧昧了,那笑容…… 男人在这种场合,猎奇的兽性暴露无遗。 特别像他这种确实有持外貌行凶的资本。 就是审美差了点,上一秒还在撩女人,这一秒尽情地撩汉,男女通吃的海王,果然饥不择食! 随尔阳坐了一晚,被几个油腻大叔撩逗,好不容易来个秀色可餐的美男养养眼,竟然是弯的! 大跌眼镜,一部20集耽美剧已经在随尔阳脑海里播放,全是少儿不宜的画面……不禁一个激灵。但她左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继续看戏。 屠潇非但没有半点艳羡,还嗤之以鼻,确定是直男无疑。他没有避开尉迟昀朗注视的目光,反而阴冷地瞪了尉迟昀朗一眼,不屑地往尉迟昀朗的脸吐出一口烟雾。 尉迟昀朗没有躲开,刺鼻的烟味呛得不住咳嗽,烟雾从他的脸上慢慢散开,看着屠潇杯里的酒。 屠潇动作很轻地弹了两下烟灰,淡声道:“找错人了。”他犹如高原雪山上的冷风,带着凛冽气息。 尉迟昀朗搅拌手上的果汁,接着极其优雅的倒进屠潇的绚烂灯光映照着盛满拉菲的高足杯,调配一杯五彩的鸡尾酒。慢慢的,往前寸进一步,勾勾小指头,他吐出暧昧的一句话:“这杯叫你中有我,快尝尝。” “我的果汁。”随尔阳忙着抢他手上剩下的半杯果汁。这家酒吧的消费贵死了,怕坏大事,不敢点酒水,这杯果汁都不知道能不能报销呢。 尉迟昀朗转头,慢吞吞地对她做出一个“嘘”的动作,看着滑稽可笑。 “怎么了小哥哥,喝嘛。”尉迟昀朗单手支着下巴,微微一笑,脸凑过去,只有两厘米的距离,冲屠潇做了个wink。电力十足盯着屠潇,舌尖舔了舔薄唇,又欲又妖娆。 这动作太过亲昵,热气在耳边一卷,屠潇一个激灵。 酒吧迷离的灯光衬得尉迟昀朗特妖孽! 众目睽睽撩汉,霎时间暧昧的气味笼罩着整个酒吧。 吃瓜群众的命也是命啊!随尔阳情不自禁地跟着屏住呼吸,果然,男人一般不发骚,一旦骚起来,会让人吃不消,天有多高,他们就有多骚! 屠潇像被点通了某处记忆,凶狠地推开尉迟昀朗,“神经病!” 尉迟昀朗举起半杯果汁,默默玩弄着手中的果汁杯,晶莹的液体似有微光,在灯光下,杯中液体显得晶莹剔透,橙汁般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他挑衅地注视着眼镜男的表情变化,突然拔高了声音:“怎么了,自己加了料的果汁不敢喝?” 屠潇盯住他,眼里好像融了灯光和酒精的热,目光如利刃一般锐利,透露出一股凶狠的杀意。 感觉脸上被人扇了一巴掌,痛!屠潇恼怒成羞:“不知道你胡说什么!”跳下高脚凳,悻悻地离开。 加料?“嘭”的一声!随尔阳的脑子被炸得短路了,惊得张大嘴巴。 最近,深城多地酒吧夜店内出现多起关于饮料被下药然后被“针刺”的事件,受害者感觉被针戳到,不久后就头昏或失去意识,此事引发广泛关注。 随尔阳想深入报道此事,才决定深入虎穴暗访,没想到自己不但被人下药。 突然明白过来,尉迟昀朗是在替她出头教训眼镜男。天啊,工作而已,差点变成失足少女了。 只有饥渴而颓废的渣男,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猎物。 在这种场合真的要时刻保持警惕。 随尔阳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好像这样就可以压制住愈加剧烈的心跳,心神稍定,她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尉迟昀朗,他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颇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但这处事水平和情商手腕,确实碾压很多智力普通的人。 不知道怎么了,随尔阳有点好奇那杯“你中有我”是什么味道,忍不住问:“这杯东西味道是什么样?” 懵然不知危险的尉迟昀朗得意洋洋地看着屠潇愤怒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人群里,他才慢慢侧目,视线在随尔阳的脸上停留几秒钟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谜之微笑,轻飘飘地说:“像泡过尸体的福尔马林味道!” 随尔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与尉迟昀朗面面相觑。气氛一瞬间凝滞,然而,随尔阳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具苍白赤裸的浮尸。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跳下高脚凳,却被他一把拽住。 尉迟昀朗微微低头看她,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眼中笑意流转,“走了?” 随尔阳心脏漏跳了一拍,呼吸一窒,顿觉自己的脑子短路了。 调酒师笑着对随尔阳说:“要不我给你调杯酒?” 随尔阳不敢喝酒,怕误了正事,直接切入正题:“小哥哥,你老板经常来酒吧吗?” 尉迟昀朗直接看向调酒师抢先说:“给我来两杯果汁。” “你是我老板的朋友?”调酒师在酒吧见惯大场面,唯一没见过到来他们这里,点果汁的人,还是年轻人。 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醉酒摇头晃脑的人也不少,旁边一只手臂伸过来,牢牢搭在她的肩膀。 随尔阳扭头朝对方瞥了一眼,毫不留情地挥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旁边的油腻男却毫不在意,主动找了只干净杯子给她倒酒,递过来搭讪:“美女,一起喝?”他贴过来,嘴唇凑近她的耳朵,趁机占便宜。 温温热热的气息,缠绕在耳垂边,让随尔阳觉得无比恶心。她微微往尉迟昀朗那边挪了挪,顺势戏精上身,装出一副学生妹的样子,眨巴着无辜的双眸望着油腻男那张国字脸,狭长的丹凤眼,厚如香肠的嘴唇,咧嘴笑了起来,露出被烟熏过的焦黄的牙齿。指间夹着根烟,眉眼染上酒意。 不张口说话都能闻到熏死一头猪的口臭,喝琼浆玉液也倒胃口。 随尔阳浑身起鸡皮疙瘩,笑盈盈地回绝:“叔叔,我不喝酒,谢谢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油腻男被甜美的笑容勾的浑头浑脑,真的太勾魂了。 油腻男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眉峰一挑,身体不由也跟着节奏轻轻晃了晃,“不喝酒,去跳舞?” 酒吧里大多数都是出来觅食的快食男女,这种搭讪行为,大家都见怪不怪,都是旁观者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随尔阳坐如针毡,不时东张西望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正当她苦恼如何摆脱这烦人时,调酒师给他们榨了两杯新鲜果汁,放在他们面前,“你们的果汁。”看了一眼尉迟昀朗,应该没猜错吧? 尉迟昀朗一手撑着吧台,姿态放松,像似看透一切。下一秒,身体微前倾靠近随尔阳,“浪费你一杯果汁,赔你一杯。” 随尔阳侧着头似笑非笑的看向尉迟昀朗,刻意地避开了油腻男探究的目光,“谢谢。” 酒内音乐浑然作响,灯光暧昧。 突然间,随尔阳福至心灵,她的眼睛亮起来,随手从桌上翻起一只干净的透明杯,一言不发地把吧台上所有五颜六色的酒,连同他那杯果汁,往里倒成一杯黑乎乎的酒。最后让调酒师拿了白色粉末,在酒里撒了一圈,还放了几片薄荷叶做点缀。 随尔阳蠢蠢欲动地看了眼尉迟昀朗,轻轻地挪到尉迟昀朗面前,“礼尚往来,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五彩斑斓的黑。” 她眯着眼睛的样子像极了小狐狸,她的眼神似乎在说: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福尔马林味道。 这个机灵劲惹得尉迟昀朗笑了,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他捏着杯子沉吟片刻,把酒移回随尔阳面前。“谢了,开车不喝酒。” 她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探探他的底,“有代驾啊。” 尉迟昀朗表情从容自在,笑道:“我不喜欢陌生人摸我的车。” 大概是被拒绝的太明明白白,对自己产生怀疑。 是她不够美,魅力不够? 还是她不是男人? 只能吸引油腻男?随尔阳不禁悲从中来。 不到两秒,随尔阳意外听到:“你开车,可以考虑。” 我好像被调戏了?随尔阳心神一恍,心底顿时卧槽。 这个不仅帅,而且游刃有余地撩。 他刚才撩汉那个wink像电影般不停在随尔阳脑海里循环播放,遇到顶级海王了。 尉迟昀朗左手握着拳头托着下巴,修长的右手食指微曲,轻声有节奏地敲响那杯“五彩斑斑的黑”,灯光照射下,他的手指白皙修长而又骨节分明。他像个纨绔不羁的大少爷带了几分散漫与慵懒,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随尔阳细闻之下他身上一股子浓烈的医院的消毒水味,小狐狸又想使坏了,一脸狡黠地看着他,“你喝了,我可以考虑。”她一手持着果汁杯,凑到唇边淡淡抿了一口。 “能在酒里找到你喜欢的颜色吗?”尉迟昀朗说着拿手机的灯照在那杯“色彩斑斓的黑”上面,加上酒吧变幻多彩的灯光照射,黑色酒液里浮浮沉沉着白色粉末,瞬间如同深邃神秘的浩瀚银河系。 随尔阳顿住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他。 尉迟昀朗眉眼低垂,语气放软:“挺有创意的,常来?” 在随尔阳看来,他那眼神分明就是某种疑惑。她忍不住腹诽:那么会撩,看你才是常客。 殊不知,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抬手将她脸侧垂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因为距离一下子拉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全扑在随尔阳的耳郭,她不自在地向后缩了一下。 尉迟昀朗这才发现她的耳朵泛红,看她这副欲言又止,不胜撩拨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容很浅,却能勾人心魂。 尉迟昀朗拿起桌上的透明杯,自顾自地给自己倒水,直至半满。碰了那杯“五彩斑斓的黑”哐当一声,轻声道:“我干了,你随意。” 随尔阳神情明显僵滞了瞬,才慢慢缓过神。他慢条斯理地仰头喝了口水,脸颊轮廓线条在酒吧里灯光照射下显得格外干净流畅,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随尔阳莫明有点口干舌燥,想喝水。 第6味药:让她自己赔 尉迟昀朗侧头看过来,目光在随尔阳精致小巧的下巴和轻抿的唇上停留两秒。 大约是这眼神对视的太过频繁和浓烈,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随即转开眼。 尉迟昀朗像是读懂她的眼神,也给她倒了一杯水。 类似的套路见多了,随尔阳眉眼一弯,人精似的观察他片刻,出于礼貌接过那杯水,“谢谢。”却没有立即喝。 “大姐,找男人滚远点!” 猝然,随尔阳被人从背后猛力一推,她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随尔阳眉头一皱,讶然地转头望向那人,只见眼前眉目娇媚的女人,一头个性的铅笔灰和紫色双拼渐变色长发,杀气腾腾地瞪着自己。 又一个酒鬼! “蓝甄,别胡闹!”尉迟昀朗伸手扶住蓝甄,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目光游离不定,仿佛在寻找着什么,显然喝了不少。 蓝甄借着尉迟昀朗的手劲站稳,眯着眼睛警戒地看着他,大声嚎叫:“不准你撩其他女人!”她下了舞池,看见他在跟其他女人暧昧调情,瞬间火冒三丈。 尉迟昀朗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注视蓝甄喝得暗紫的脸,喝酒又使她血热妄形证加重。他一直给她开清热固经汤方药治疗,清热凉血,固冲止血。 可蓝甄太任性,从不听他的医嘱,晚晚熬夜不说,还三头两天跟狐朋狗党喝香吃辣,混酒吧,一醉方休,醉了就叫他接她回家。 这晚,尉迟昀朗一如既往地忙碌到9点,披着夜色,骑着他心爱宝马摩托车回家,口袋里手机震动个不停,他靠路边停车,掏出手机看了来电显示:蓝甄。他眉头不由微蹙,手指一滑,略显不悦地唤:“你在哪里啊?” 手机那头传来音乐嘈杂声,“迟蔚洛,快过来。”嚣张跋扈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尉迟昀朗耳里,“我在酒吧,他们欺负我。” 尉迟昀朗不厌其烦,把手机凑耳朵近了些,一字一字道:“谁欺负你了?你跟谁去酒吧了?”蓝甄大概听到他发火了,不敢再多说,只顾撒娇。 这个野又中二的臭妹妹,白天还在兴高采烈地发了一大堆视频给他看他们同学聚会现场,最终还是经不住诱惑转战夜场了。 “你快来救我啊!” 手机传来了蓝甄的大叫声,像是生怕他听不清楚似的,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就在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冷笑一声,不耐烦地直接掐断了电话。 听到“迟蔚洛”这个名字,尉迟昀朗心里燃起无名之火,随即一种熟悉的酸痛扩散开来。曾几何时,“迟蔚洛”这个名字对于他而言,已经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亦是他生命的魔咒。他恢复尉迟昀朗这个身份三年了,已让自己解咒了。 根据蓝甄发来的定位,来到酒吧街找蓝甄。 劲爆摇滚的让人震耳欲聋,在舞池中间里形形色色的男女不停的在随着音乐,狂乱的晃动自己的身躯。 蓝甄在其中,穿着紧身性感超短裙,白皙的长腿在摇曳的灯光里格外的引人注目,一头长发在左右上下的来回摆动,那舞姿性感热辣。 即使是他这种外向好动的性格,也不喜欢来酒吧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 酒吧里的色男色女,看见他带着无框眼镜,一副英俊斯文的样子,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这种被注视的感觉,顿时让他像进入了盘丝洞的感觉。 尉迟昀朗不是第一次到酒吧来捞人。 “蓝甄!”音乐太吵了,她沉醉在音乐里,根本听不见他的叫喊。 他走到吧台,随便挑了一张高脚凳上坐下,看着蓝甄摇头晃脑的狂舞。面对这么不听话的病患,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蓝甄突然一手搭在随尔阳肩上轻轻按了按,将头凑近随尔阳的耳畔,坏笑道:“上厕所撒泡尿当镜子,照照自己衰样。”呼吸间,粗重的酒气喷在随尔阳脸上。 随尔阳深吸了口气,也不生气,她笑嘻嘻地说:“你应该用铁链把你男人锁在家里,免得他出来祸害人间。” 随尔阳平常只是脾气好,真要撕逼也不怕谁。她正准备搜罗几句更损人的话,就被尉迟昀朗的眼神制止,对上他双深邃凌厉的眼睛,她微怔一瞬,被这道目光激得一缩。 蓝甄哼一声,转身背对着随尔阳,对着尉迟昀朗委委屈屈地撒娇:“哥,她欺负我。”他对那女人笑,那笑是平日里不曾见的风月。 这中二姐是在无声无息地朝她宣示主权,嘴上骂得却驴唇不对马嘴,一会是哥,一会以女朋友自居。哪是喝醉酒,简直病入膏肓! 随尔阳一时间有些摸不清这情势。她不太会骂人,也懒得跟她一番唇枪舌战,灵机一动。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颇有些玩味地冲尉迟昀朗做了个wink,将声音拉高:“酒店刚下单了,还去不去?”明眸善睐、清纯无害的初恋脸,她特地加重了“酒店”两个字,说得像真似的。然而,她心里却十分恶趣味的笑。 这话就容易引起歧义了,尤其用在一对年轻男女身上,隐隐透出暧昧。 随尔阳半倚桌沿,整个人背对吧台,用指尖将额头的碎发拂开,然后双肘往后支撑着吧台,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报复心还挺重。 尉迟昀朗被随尔阳这句话吸引了,他忽然轻笑着点头,眉目清明,眼神微闪,不动声色地看着随尔阳,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稍等片刻,很快。”没往心里去。 两人目光对上,静止一秒。尉迟昀朗微抿了下唇,没说话,神情没透露出半点情绪。 他们俩旁若无人的姿态惹恼了蓝甄,依蓝甄不容人的个性,脑回路简单又粗暴。 正好路过了一个服务员,蓝甄一把扯住服务员的右手,快速端起她托盘中酒杯,怒不可抑地朝着随尔阳脸上泼。 酒水夹杂着冰块,掉落至随尔阳的胸前,顺势滑下。胸前衣服被淋湿,粉色的内衣若隐若现。随尔阳微抿唇,铺天盖地的窘迫感将她占据,连忙拍掉衣服上的冰块。 随尔阳的表情仿佛僵了一瞬。自觉得荒唐,却是自己多管闲事,只能若无其事直接略过这段不愉快的小插曲。 随尔阳诡异地察觉到尉迟昀朗盯着她嘴角的弧度,眼神直白不收敛,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蓝甄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整个人飞扬跋扈,干脆破罐子破摔,语带敌意:“不要脸。” 也是预料之中的剑拔弩张。 尉迟昀朗一头黑线,眉目间带着疏离,眼中有着陌生的审视的神色。他的耐心显然已经用到了极致,轻斥了句:“疯够了就回家。”语气极为生硬,明显与先前的轻佻随意,判若两人。瞳仁是纯粹的黑,在这光线下更显薄凉。 蓝甄怒目圆睁:“你说谁疯了?”气急败坏地使劲推尉迟昀朗。 尉迟昀朗往后躲闪,撞到了随尔阳,他连忙回头道歉,“对不起。” 彼此悄悄的互视一眼。随尔阳露出淡定微笑,轻飘飘地说:“没关系。” 蓝甄心窝口狠狠一扯,语无伦次:“你就那么饥渴吗?竟然跟陌生女人开房?不怕她有病传染给你?” 尉迟昀朗的脸越听越黑,他恨不得把蓝甄这张嘴缝起来。清澈的目光带了些许无辜夹杂了些无奈。 蓝甄这任性妄为、飞扬跋扈的个性一直让尉迟昀朗头疼不已。 尉迟昀朗见蓝甄又要兴妖作怪的样子,他双眼蓦然布满了寒霜,欲言又止地审视蓝甄。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抓住她手臂往外走。 “干嘛?”酩酊大醉的杨城洲,挡在尉迟昀朗面前,阻止他们离开,“大哥,我们还没玩够呢?要不喝两杯再走?” “要喝你们自己慢慢喝,恕不奉陪。”尉迟昀朗没时间和他耗下去,瞬间松开抓住蓝甄的手,侧身往前走一步。 蓝甄突然像个任性的小孩,瘪着嘴冷哼:“我不!我不走,你都不爱我了。”话落,还嘤嘤哭泣起来,眼巴巴望着尉迟昀朗。 “听到没有,她不想走。”杨城洲快速后退一步挡在尉迟昀朗面前。 随后三个穿着妖艳性感的女孩和三个混混打扮的男人围上了,堵住他们的去路。 尉迟昀朗眼睛瞬间浮上一层阴霾,疾言厉色地冲那群人吼道:“让开!”他不知道他回北中医进修那三年期间,蓝甄交了什么朋友,朋友圈越来越杂乱。 丁子竽不满地扬扬眉:“蓝甄,你不是说不醉不归的吗?你哥一来就走,也太怂了吧?” 蓝甄忽然疯狂地连掀带踹的砸店,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拦都拦不住。 转瞬间,劲歌热舞的酒吧,掺杂着尖叫声、摔椅声、玻璃粉碎声,桌子椅子七仰八叉地倒着,满地碎玻璃没有地方能下脚了,混乱一片。 所有人一惊,连台上歌手都在刹那间停了,都齐刷刷地盯着他们。 酒吧经理慢条斯理地走过来,慢悠悠扫了一圈的满地狼藉,不知道是司空见惯,还是他意识到面前的小女子不是个好惹的,只要不闹出人命,打扫干净就可以。他又扫了下周围的人,随后把目光落在尉迟昀朗身上,狐疑地问道:“你妹啊?” 尉迟昀朗眸色不动应了声,缓和了语气:“砸了多少钱,让她自己赔。”他无意继续,转身要走。 然而,在他转身之际,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手拿着一个酒瓶的男人,气势汹汹地朝他的头上砸去。 第7味药:男女通吃 火光电石之间,尉迟昀朗本能反应,抬脚往后一伸,脚抵在男人胸口,把他紧紧压在吧台。响起一声重重的闷声,玻璃墙被踹得来回剧烈晃动,似裂了一条缝。 男人的嘴唇僵硬地动了动,大脑有些短路,反应要慢几拍,惊愕地瞪大眼睛,手中的啤酒瓶掉落地上,碎了一地。 卧槽,轻敌了! 高挑挺拔的身体撑出一份带着压迫感的张力。 逆天大长腿!!! 漫画大长腿现实化!!! 上一秒,随尔阳还替他捏了把汗,没想到斯斯文文的人竟然如此强悍!面前的男人的确不简单。 顶上的彩色转盘灯照过来,落了几道痕迹在他脸上。 这男人不但皮相好,骨相也完美,这样清瘦却不单薄的身形,再加上天生优越的比例。 随尔阳虽尚未从惊讶和意外中回神,也不忘给他竖起大拇指,越看越觉得他像电影里的明星,俊美得让人都不敢直视,又忍不住多看两眼。 那几个猪朋狗友还在七嘴八舌地出主意,面对众人的挽留,蓝甄又想作妖。朋友们见蓝甄态度有变,将尉迟昀朗包围了,理直气壮地怒斥:“居然打人。” 尉迟昀朗放下大长腿,反问:“要不报警抓我?” 丁子竽踩着地上碎渣子,和风细雨地走到尉迟昀朗面前,随手拿起吧台上一瓶啤酒,铆足了劲狠狠砸向尉迟昀朗,一下秒,尉迟昀朗反应敏捷,一手抓住丁子竽拿瓶的手,夺过啤酒瓶,用力甩开她的手。 酒水哗洒了丁子竽一身,她惶恐地避开他飞过来的眼刀,见落了下风,摇摇晃晃直接跌坐在地装死。 尉迟昀朗高大的身躯散发着冷漠的气场,黑眸仿佛有刀子般尖锐的杀气—— 酒吧内光线昏沉,一群人不依不饶的推搡着,场面顿时变得混乱。 “你干嘛欺负她啊。”蓝甄就哭得梨花带雨的,莫名有种让人觉得她被欺负惨了的错觉。 欺负——谁欺负谁啊?尉迟昀朗的暴脾气顿时上来了,随手抓起一只瓶酒朝吧台砸过去。 他黑着脸炸毛的样子,吓得蓝甄瑟瑟发抖地后退了两步。 “好一个男女通吃的家伙。”随尔阳低声嘀咕着,然而,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看过来……尉迟昀朗站在原地没动,他只是微抬了眼睑,略薄的眼皮像两片锋利刀刃,直直划了过来。 “说我吗?” 随尔阳一副“我有说话吗”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他,他眼镜片后那吃人的目光,犹如海上的台风般渐渐积蓄力量。随尔阳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闭紧嘴巴装傻充愣,脸立刻转向调酒师那边,对着调酒师微微一笑。 尉迟昀朗的耐性已到极点,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凉薄的唇角挂着冷冷的笑,“你好自为之吧。”他一副任她自生自灭的口吻,他说完不等蓝甄辩驳,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蓝甄激灵一抖,拼命摇头。“迟蔚洛——”蓝甄条件反射地咽一口唾沫,“你变了……” “立刻跟我回去!”尉迟昀朗动也不动,眼睛是半眯起的,带着一层雾气,深邃如嵌了冰块的寒潭,冻得人骨头缝都泛凉。 蓝甄脚软了,突然有点怕。 她第一次看到尉迟昀朗用这种眼神看她。 平日,尉迟昀朗对她百般宠爱。由着她作,由着她闹,只要不过分,他最多只说她几句,总会原谅她,不会真往心里去。 但这一眼,让她突然相信——他不再爱她了,把她排斥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蓝甄心生怯意,稍作收敛,目光掠过一个个脸上的笑容,看什么都不顺眼,不耐烦地应了一句:“我上完洗手间再说。” 坐地上的丁子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问:“用不用陪你?”大家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今天晚上喝得多,有点不放心。 “不用,我没事……你们继续玩……”蓝甄按住墙边慢慢往外走,还朝大家摆了摆手。 蓝甄好不容易来到卫生间,她胃里有些难受,趴在马桶上呕吐了一会儿。她又摇晃着身体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拼命地用冷水拍脸。 蓝甄嘴巴喃呢着什么,神思迷乱间,她抬头就看见镜子里多了一个男人…… 那个人就站在她背后,安静地盯着她。 蓝甄冷不丁吓出一身冷汗,睁大眼在镜子里与对方相视一秒,正想转头,洗手间突然“兹拉”黑了下,一暗又瞬间恢复。 下一秒,蓝甄转头看见立在卫生间门口的石威斜靠墙,嘴里咬了根烟,他目光犹疑地咦了声,不以为意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滴滴答答,火光明明灭灭。 蓝甄这会儿反应有点迟钝,红殷殷的水杏眼疑惑地眨了两下,疑惑的看着石威。 “唔……”她想叫,突然被阻止……眼前一黑,感观世界只剩身后石威清冽的气息,和他微沉的呼吸声。 迷离的夜晚,灯红酒绿的酒吧还放肆地热闹着。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喝酒,有人跟着音乐在轻轻打着节拍。酒精作用下,清醒理智的没几个,担心蓝甄。 与此同时,尉迟昀朗时不时朝洗手间方向望去。 刺耳的消防警铃声突然响起。 有人语速极快地说:“着火了,赶紧走。” 从卫生间方向冒出滚滚浓烟,从里面跑出几名顾客,神色慌张,不断地咳嗽。 仅仅几秒钟,浓烟蔓延整个酒吧,“啪”一声,酒吧瞬间一片黑。 忽地,砰!一声不算大的爆炸声在天花板上那些错综交缠的电线上响起,火势燃烧猛烈。 酒吧顿时在火光中乱成一片,酒吧里的人开始慌乱四处逃窜。有人迅速拿起酒吧桌子上的啤酒,打湿抹布和桌布,捂住自己的口鼻就冲了进去。 由于打翻了不少助燃物,消防喷淋系统虽然喷了水,却无法浇灭迅速燃烧的大火。 “着火了,快跑啊!” 慌乱之中,尉迟昀朗用衣袖捂住口鼻,躲避火势朝洗手间的方向寻找蓝甄,却看见随尔阳被人推搡着,一副惊恐之色。 随尔阳受惊似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以被浓烟刺疼后粗哑的嗓音迭声说:“对不对对不起。”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中恐慌不已。刚才被人一撞,脚崴了一下,差点摔倒。 尉迟昀朗走过去,两三下推开那些人,用身体护着随尔阳。 “是我。”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又带着笑意的声音,转过头时,随尔阳额头却因为她突然的转身撞到了对方下巴。 火光中,随尔阳视线正好落在尉迟昀朗脸上,火光照射在他的侧脸上,凿出他立体的轮廓。烈焰火光中的他,心绪泛起轻微波动,“谢谢。”而她的手伸出去抓住他的手臂,选择了信任他。 “火势越来越大了,快点走。”尉迟昀朗揽着她的肩膀,生怕别人碰撞。 呛人的空气里,随尔阳哦了声,抓住他手臂不放,往前走了几步,猛地想起什么,脚步倏地一停,问道:“你朋友呢?”虽然她不是出来混的,但她是个非常讲义气的姑娘。浓烟太大,呛得人咳嗽不止,她自己都差一点被熏晕过去。 尉迟昀朗语速极快地说:“你先出去。” 火势越来越大,酒吧屋里充满黑烟,只有一个出口,酒客出于求生本能,尖叫着四处逃窜,不停有人互相推搡着,争前恐后往外逃生,混乱不堪。 耳边掺杂着各种哀嚎和哭泣,不断倒塌的装饰。放眼望去,四周熊熊火焰,狰狞的火舌,如同一只橙色魔鬼,张牙舞爪肆意吞噬里面的一切,滚滚浓烟熏得人眼泪直流,睁不开眼。一股股炙热的,仿佛要将人融化般的空气笼罩整个空间。 火势顺着电线燃烧过来,大火燃烧断掉的电线不断发出“噼里啪啦”声,散落下来火苗将窗帘和木质物品点燃,加速了大火蔓延。 在混乱中,随尔阳在尉迟昀朗的保护下,一直被人推撞,平安走出酒吧。 火场轰燃,浓烟从门口不断冒出,大火瞬间喷涌而出,群众四散奔逃。 附近的民楼受到牵连,周围黑烟向空中弥漫,火舌肆虐。 消防车尖锐的警笛声响彻夜空。两辆指挥车及六辆水罐消防车迅速赶到现场到场,展开灭火工作。 火势越来越猛,整家酒吧冒出滚滚浓烟,这一条街道仿佛被黑烟笼罩。附近的派出所也出动了民警协助消防员救火,酒吧方圆几十米拉起了警戒线。 在一片火光中,救援车辆呼啸而来。 现场不断有伤员被消防员从酒吧里抬出来,橙红色和白色身影在人群中来回奔跑。 尉迟昀朗看了混乱中的人群,始终没看见蓝甄的身影,心急如焚。他想进去找蓝甄的时候,被民警挡在外面。 冲天火光,烟雾呛鼻,随尔阳的心跳才缓和了些,抹着额头上的汗,“你别急,消防员会救你朋友的。”她边劝解尉迟昀朗,边从包里拿出dv机出来把周围的状况拍下来。 安装在胸口的针孔摄像头,刚刚在混乱逃生中掉了。 还好早有准备。 随尔阳没想到这次暗访可是“九死一生”啊,不但被人下药,还会身陷火海中。 街灯的流光映照到他身上,清晰地绘出她轮廓分明的侧脸。 尉迟昀朗看她拍得很认真,满脸疑惑,是记录自己刚才的经历还是某平台的博主? 意外突然发生了,酒吧内部发生爆炸。 爆炸的强大冲击导致站在酒吧附近的人员受到波及,那些刚刚进去的消防员瞬间被掀倒。 车辆闪着红蓝光,消防人员来来往往,救火、救人以及控制现场秩序,将伤者分流,以最快的速度安置每一个伤者。周遭声嘶力竭的喊声和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已然陷入了兵荒马乱的状态,像电影里的灾难片。 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个夜晚。 尉迟昀朗迅速加入了抢救救援工作中,他是医生,遇到这种情况,必须先救人,这是他的职责。 正好急诊科也派到现场来,本来在医院值班的李医生,看到尉迟昀朗在现场,有点意外,问道:“尉迟医生,你怎么在这?” 尉迟昀朗跑过来的,气息不稳,缓了几口气才能说话,“过来找朋友。”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与担忧。 李医生注意到尉迟昀朗眉头紧蹙,神情担忧,目光停了几秒,便没再追问。 清创止血、上药、包扎……尉迟昀朗给一个伤者清创缝合完,让护士接手包扎的工作,又飞速接下下一个。 第8味药:绝非善茬 一个伤者被消防员抬出,过量吸入浓烟不省人事,脸上被踩踏脚印流出鼻血,手指被玻璃杯划破鲜血直流。 尉迟昀朗戴上口罩和一次性胶手套,检查发现对方心脏骤停,立即进行了心肺复苏急救措施,不到十分钟,倒地男子苏醒恢复意识。 一个个伤者中,就是没有蓝甄的身影,尉迟昀朗内心沉重、自责和凌乱如同狂风暴雨来临! 蓝甄再任性也是陪伴他度过人生最煎熬的11年的妹妹。蓝甄自小娇生惯养,被父母过度宠溺,养成了刁蛮任性。她不任性时,对他非常好的妹妹,甜甜的哥前哥后,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与他分享。 尉迟昀朗揉了下脖颈,随意地看了眼周围人来人往的围观群众,视线却在看到其中一道人影。他心中震惊,下意识寻着人影追过去。 “蓝甄!” 但那人影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距离太远了,看不清车的型号。 尉迟昀朗停下脚步,再次拨打蓝甄的手机,手机还是传来:手机已关机。 蓝甄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三遍四遍,五六遍皆是如此。她的车还停在酒吧停车场,去哪了?尉迟昀朗心头一紧,难免往坏处想了去。 他抬手推了一下在鼻梁上的眼镜,点开微信,戳进和蓝甄的对话框:【上哪去?看到速回。】他还拿着蓝甄的照片,询问街上围观群众了解情况,都说没看过蓝甄。 尉迟昀朗只好向在场协助的民警报案处理。 莫名就不见了,这么离奇? 尉迟昀朗满心疑惑又十分内疚,不忽视她的无理取闹,也不至此。 消防队用了约3小时才控制住了火势,明火全部扑灭。 酒吧内部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以及烧焦的木制品、海绵制品等物品散落一地,还有不少物品已经无法辨认出原貌,酒吧中的各类装饰品被付之一炬,墙壁也被浓烟熏黑。 随尔阳出示她的记者证,坚守警戒线的民警让她进入,她在酒吧门口堵能感受到内部燃烧后的余温,以及空气混杂着的烧焦味。 她采访本次指挥救援的消防站长,站长接受了采访:“疑似线路短路造成起火,造成至少10人死亡,5人受伤,死者多因大火产生的浓烟毒气熏呛而窒息死亡,部分死者因惊慌失措在逃生过程中被人群踩踏而死,他们在现场进行地毯式搜救,依旧一无所获,没见不着蓝甄尸首。” 采访完毕,人群亦渐渐散去,随尔阳不忘用眼睛四下寻找尉迟昀朗的身影,刚才忙着拍摄和采访,没留意尉迟昀朗还留在现场,他可能还在找他那个“妹妹”。 随尔阳的视线穿过人群找到了尉迟昀朗,口罩遮掩住他的神情,她走上前安慰他:“你朋友应该及时逃了,可能手机在混乱中掉了。” 尉迟昀朗情绪转归平静,轻扯嘴角:“也许吧。” 而后,随尔阳正式地跟尉迟昀朗道谢:“今晚,谢谢你,救了我两次。”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到他脸上。是他把她从火堆里救出来。 对于尉迟昀朗本来只是举手之劳,既然她如此郑重道谢。他摘下口罩望向她,灯光下的面容深邃而迷人,懒洋洋地问道:“你确定?” 晴朗的嗓音在夜色中荡开,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随尔阳抬头对上尉迟昀朗审视的目光,莫名心虚,压着陡然的心跳,长长吸了一口气,她才给出一个很尴尬的点头。 尉迟昀朗上前一步,目光热辣辣,让她不能躲闪自己的注视,“两次?”他有兴致地勾了下唇,唇角浮起一抹含义莫名的微笑,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存着可以收利息,反正你已经订了酒店,改天可以约……”唇舌间的最后一个字,还未脱口,他邪魅的做了一个pao的嘴型。 随尔阳听到“订了酒店”四个字,心尖尖像被火灼了,香艳销魂的画面瞬间浮现在脑海。真是要命,又莫名地联想到耽美画面。她勾了勾唇,含着几分娇羞之意,轻声说道:“难道我说订酒店时,不是我在救你吗?” 尉迟昀朗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那我更要以身相许了。”他拿出手机示意随尔阳兑现诺言,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加个微信呗。” 随尔阳终于体会什么叫做心魂振荡,一眼万年。 可他的种种表现,应该是混迹夜场的海王,让随尔阳又不禁想起他对屠潇那个wink,可惜了。 随尔阳并非以貌取人,敏锐的观察力,加之她一贯友善待人的性格,对谁都绝不会第一见面,就对一个人妄下定论。 可这一刻,她却轻易断言。 他虽然长得好看,但这样一个人——绝非善茬。 随尔阳压下心底渐起的波澜,莞尔:“这是一件拼缘分的事情,有缘再见再加也不晚。”眼神还直勾勾的,像是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中。最后,随尔阳俏皮地比个心,转身就走。 拒绝得明明白白! 尉迟昀朗飞快眨了两下眼,好看的眼尾勾出一道含情脉脉的弧度,他注意到她脸上还没收敛的嫌弃,嘴角诡异的弯了弯,不以为然地戳着手机屏幕,忍不住出声喊住她:“如果有缘再见,怎么称呼你?” 随尔阳停步转身,却见他还站在原地望着自己。 夜色中,他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随尔阳微偏头的姿态像在思考,几秒后她娴熟地报上名字:“江歆一。”她想了一下,刚才采访的时候,他又是找妹妹,又是帮医护人员抢救伤者,急得在原地转圈,应该没听见她自报大名吧? 当自己若无其事地把名字报出后,他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再见。” 这妹子太古灵精怪了,上次还叫赵丽颖呢。 尉迟昀朗眼眸不由淡冷了几分,自然不相信她的话,想来是她刻意隐瞒了身份信息。他用指尖将额头的碎发拂开,戴上头盔,驾驶着他的宝马车驾驶摩托车离开。 戴着头盔的他显得特别潇洒。街灯的光线越过这个背影,呈放射状,恍若一个补光极美的电影镜头,华丽而神圣。 视线朦胧中,男人的背影已消失在夜色中。随尔阳久久未回神,她脑子里一直在演绎今晚与尉迟昀朗相遇的狗血桥段。 这晚虽然过得有些兵荒马乱,随着他的挺身而出,点亮城市黑夜的那束光。 灯火璀璨,亦照亮了尉迟昀朗回家的路。 他回到圣和堂已经11点多了,从车库走后门指纹解锁进屋。他步至二楼玄关处换拖鞋,拉开格栅移门走进客厅,他把包随手放在沙发上,看见尉迟昀靖坐在餐桌边喝汤。 这位养生大哥,一看就是刚下班回来。有时候,尉迟昀朗都怀疑尉迟昀靖提早进入老年生活,一个年轻人竟然能在11点前入睡。 “回来了?”尉迟昀靖忽然抬眼,转头朝客厅望向尉迟昀朗,“锅里还有汤,奶奶给你留着,还热的。” “好。”尉迟昀朗把挎包放到沙发上,走向餐厅。 尉迟昀靖已经收拾碗筷走进厨房,边走边说,“喝完把锅涮干净。” 尉迟昀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张嘴怼回去:“就这样欺负你弟弟的吗?叫童璘下来涮。” “就这么定了,别吵醒爷爷奶奶。” 尉迟昀靖把自己的碗筷洗干净,擦干放进消毒柜。顺手拿了干净的碗筷给尉迟昀朗。 尉迟昀朗打开汤锅,边盛汤边说:“哥,我收到消息,蔚蓝药业的新药进入临床实验阶段,跟我们那款药效很相似,让姐夫和高总盯紧点。他们的新药样品和资料在我包里。” 医药领域,时间就是一切。如果新药研发想成功的话,就必须抢占先机。尤其是肝肿瘤药物的研究,一旦成功引爆的将是上千亿级别的市场。 “好。也让你那个兄弟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尉迟昀靖说着离开厨房。 尉迟昀朗盛了一碗,靠在料理台边喝,奶奶煲的老火靓汤,怎么喝都喝不腻。 尉迟昀朗回到自己的四楼,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舒适的家居服。躺在床上手里端着平板,手指滑动屏幕看新闻。 多家媒体铺天盖地对德康医院是否给女星漾依试新药进行过报道,简直是业界海啸式的新闻,爆炸力非常大。 德康医院针对此事发文辟谣称:“漾依并非本院的病患。注射液引起不良反应,只是个别护士拿错患者药物的错误行为而引起,院方已对该名护士做出行政处理。” 德康医院是蔚蓝药业合作临床试验单位,此刻爆出注射液问题,是他们的新药吗? 尉迟昀朗的手指在屏幕上往下划,看到【#夺命酒吧#】标题,他点进去细阅:视频画面是秘境酒吧失火,消防员救火的画面。 人声鼎沸的酒吧,炫目诱人。一股黑灰色浓烟悄然袭来占领整个走廊,大火瞬间肆虐酒吧,酒客逃生无望。究竟是人为纵火还是其他意外?夺命的起火点到底在哪? 尉迟昀朗脑里只想着一个问题:蓝甄去哪里了? 警方查看了酒吧外面的监控,都找不到蓝甄离开的痕迹。 他神情疲惫地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希望警察能找到蓝甄。 本来就忙碌了一整天,又遇上度过兵荒马乱的夜晚。尉迟昀朗看完新闻摘下眼镜,抬手捏了捏鼻梁,卧床一秒入睡,疲累使他一夜好梦。 第9味药:质疑经验不足 大清早,豆大的雨珠像无数条鞭子撞击着窗玻璃,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街道两旁的小树也“沙沙”作响,扰人清梦。 被街上汽车喇叭声吵醒的尉迟昀朗抱被坐起,他挠了挠头发,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跑走到落地窗前,雨雾笼罩着整座繁华之城,远处的高楼大厦只露朦胧的影子。 尉迟昀朗垂眸看了眼阳台里的芍药和蔷薇。 雨滴悄无声息地落在花叶上,溅出星星水花,让花儿更娇艳欲滴,整个花园阳台充满“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的意境。 尉迟昀朗走进厕所洗漱,正刷着牙,手机再度响起来。他腾出手滑动了下屏幕,直接开了外放。 同事不停在微信上轰炸他:【尉迟医生,你回来时,顺道给我带杯星巴克呗。】 本来休假的他,科室的同事家里突发急事请假,他要回去替班。 吃早餐后,尉迟昀朗下一楼圣和堂中医馆坐堂。 自他回家后,尉迟昀靖就把圣和堂给了他,他向卫生行政部门申请注册多点执业。 一条毛发黑白分明的边境牧羊犬摇着尾巴从门外走进来,抖了抖身子,水花四溅。它走到尉迟昀朗腿边蹭了蹭,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 枸杞是狗中美男子。 尉迟昀朗蹲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因淋雨而粘一起的毛发,“下雨了,不能出去玩了,知道吗?” 枸杞好像听懂似的,失落的“嗷”了一声。 怕枸杞着凉,尉迟昀朗找来了一条大毛巾立刻抱住它,帮它擦干身子,又把枸杞毛发上的脏东西梳下来。 枸杞很享受,一动不动让爸爸伺候。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走进来一个妇女。“尉迟医生在吗?” “在。”尉迟昀朗余光里最先出现的是两条紫色筋脉怒张,盘曲如蚯蚓,迂曲结节状,延伸走向格外清晰的肉腿。 来病人了,尉迟昀朗轻揉了一下枸杞的头,“去找君熠玩吧。”说着站起身。 枸杞兴冲冲地飞奔上楼,找弟弟去了。 “先坐一下。”尉迟昀朗示意当归招呼,“当归。”说完走进洗手间。 “好的。”当归走路姿势有点生硬,一步一步朝赵咏芳走来。 赵咏芳看到当归走路的姿势动作很机械化,有点害怕,后退到一边。 当归感应到她的害怕与疑惑,“太太,你先坐一下。” 尉迟昀朗洗手再走出来,“我们当归是ai机器人,不用怕。” 赵咏芳瞪大眼睛打量着当归,人模人样的美女竟然是机器人?现在中医馆都那么先进高级了? 要不是熟人介绍,要不是外面挂着“圣和堂中医馆”的招牌,看到这一屋宋代禅意的装修,与传统古香古色的中医馆不同,赵咏芳都不相信这是闻名深城的“圣和堂”。 “请问哪里不舒服呢?”尉迟昀朗打开电脑,病历软件。 赵咏芳穿着过膝碎花连衣裙,指着她两条肉腿,开门见山问道:“医生,我这腿上的血管都打结了,还能治吗?” 这是最常见的静脉曲张的症状。尉迟昀朗又观察着赵咏芳的脸色,“静脉曲张有点严重,能治,需要时间慢慢调理。” 赵咏芳笑道:“能治就好,时间不是问题。” 尉迟昀朗检查赵咏芳的下肢,下肢浅表静脉扩张、隆起和迂曲,在小腿尤其是跺韶可出现皮肤营养性改变,颜色发暗皮肤有脱屑,足踝有水肿。他用手触摸了她小腿体温,寒凉。“你觉得腿部痛感吗?” 赵咏芳说:“有一到晚上胀痛,特难受。” 尉迟昀朗伸手把脉,脉沉。他见她体胖,便问道:“你平时很少运动吧?”询问她的病史,望舌后,双手飞快敲动键盘:女,49岁,主诉:下肢静脉曲张……中医诊断:寒湿凝筋证,治法:暖肝散寒,益气通脉。 静脉曲张的病因,平时久站久坐也可能会致下肢气血运行不畅,血液在深静脉血管内发生异常凝固,而引起静脉阻塞、血液回流障碍的疾病。 时常有人来圣和堂找尉迟昀朗治静脉曲张。 “阿姨,我现在帮你脚上放血,你回去再喝中药,用我开的中药粉泡脚。”尉迟昀朗拿出两个大白色塑料袋铺在地上,让赵咏芳稍微拉高裙子站在纸中间。 尉迟昀朗拿来消毒液棉签,蘸了消毒液,在赵咏芳两腿腿上上下涂抹消毒。然后,拿着一次性针,针刺赵咏芳腿上怒张特别厉害的血管。 一针下去,黑血井喷式飞溅而出,地上胶袋立刻喷出斑斑血迹。 赵咏芳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腿一道黑血往下流。 尉迟昀朗时不时问:“有没有觉得晕?” “还好,不晕。”话落,赵咏芳抬头时,便觉得眼前东西模糊在动,晕得天旋地转,乌天黑地的。 尉迟昀朗看她脸色苍白,全身冒冷汗,猜她是没吃早餐饿着肚子。忙不迭跑上二楼,一会儿端了一杯蜂蜜水和几块小方包下来,给赵咏芳补充糖分。 赵咏芳虽然有点尴尬,还是听话喝了半杯,吃了一块方包。慢慢就觉得不晕了。 尉迟昀朗看见她脸色好转,叮嘱道:“阿姨,一日三餐要准时吃。” 赵咏芳越发尴尬,笑呵呵地解释道:“朋友说你这中医馆病人特别多,每次都要排上几个小时,急着出门没来得及吃。” 放完血,尉迟昀朗让赵咏芳坐一会。清理干净地上,去百子柜那边抓药,打磨泡脚的中药粉。 送走了赵咏芳,来了一位邻居大姐拿着一只红色调味料包,“阿朗,你帮我抓几包‘十三香’配料,我要给我儿子做十三香小龙虾。” 哈?尉迟昀朗人生第一次遇到按照配料表抓方子,不得不说,这大姐很聪明。他好奇问道:“新鲜的药材跟这些包装粉末有什么区别吗?” 大姐说:“上次,我买了小龙虾,却忘记买配料,你奶奶教我的,她给我抓了‘十三香’配料磨成粉,比这包装卖的还香。” 聪明的奶奶是准备开辟中药材烹饪这条新赛道? 就在尉迟昀朗抓“十三香”时,他们医院骨科的一个同事走进馆内,刚下手术台交完班直接过来让他针灸,调理治疗肩椎炎。 医生也有医生的难处,特别像外科医生,24小时随传随到,累出一身毛病,都是能医不自医。 后来,又来了一个治男性疾病的男人,看尉迟昀朗年轻,质疑他经验不足,非得让爷爷亲自看。 现今依旧有人带着偏见看待年轻的中医师,认为老中医越老经验越丰富,见识的也就越多。无可否认一名好中医,必须具备三点:一是扎实的理论基础;二是丰富的临床经验;三是敏捷的思维反应。 但事实上,人老了思维不如年轻敏锐,用药的胆大、果断反而不如从前。爷爷常说:名医在年轻时期就已崭露头角,中年时期是个人职业的巅峰,到了老年时期,思维、记忆力和精力远比上年纪的医师优胜,年轻中医师只要肯努力,进步空间无限大。 病人至上,尉迟昀朗叫爷爷下来,他去跟同事唠嗑。 下雨天,病人不多,时间一瞬间就到中午。 今天的午饭只有三爷孙加一萌宝。 “宝宝,来再吃一口。”奶奶喂着坐在儿童餐桌椅边吃饭边跟红枣玩的君熠。 君熠乖巧地张口,他前面的红枣说:“小熠熠多吃就能长高高。” “高高。”君熠笑得手舞足蹈的。两岁的尉迟君熠,还不会说话,只会跟着大人说一些简单的词汇。 “真乖。”奶奶笑盈盈地看着可爱的君熠,眼周全是皱纹。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抱上曾孙子,奶奶天天喜上眉梢,笑呵呵。 尉迟昀朗捏着瓷勺喝完最后两口汤,放下勺子,落在瓷碗里发出清脆音。轻轻捏了君熠白白嫩嫩,软乎乎的小脸蛋,轻笑逗他:“熠熠的饭饭好香,给点叔叔吃。” 确认过眼神,不要脸的亲叔无疑。“哼。”君熠猛地一捂嘴巴,奶声奶气哼了一声表示拒绝。 小家伙的眼神太有戏了,他好像知道自己很萌。 尉迟家的长子嫡孙,独苗苗,也是可爱天花板。 红枣说道:“叔叔,你这是吃着自己碗里,看着别人锅里。” 尉迟昀朗一噎,“是想换系统了吧?闭嘴!” 红枣不想,但红枣不怕。 红枣两只眼睛忽然亮起红灯,它生气了。 机器狗也是有脾气的! 尉迟昀朗伸手轻轻捻起粘在他嘴角边的饭粒,“脏宝宝。” 奶奶每次喂饭,饭粒粘到了君熠嘴角都不注意。还说:“小孩子吃饭就是这样,吃完再擦干净就行了。你们兄弟俩都是我这样带大的,现在还不是白白净净,那么帅。” 反而是红枣提醒:“小熠熠,嘴角有粒饭。” 君熠听懂了,随即胡乱用手背抹了一下右嘴角,又抹了抹左嘴角,饭粒还留在他的嘴角。 尉迟昀朗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伸出手,捻掉了那粒饭,软软的很细腻。 君熠抹下粘在他嘴角边的饭粒,动作自然的将饭粒塞到尉迟昀朗嘴里,甜甜地笑了,奶声奶气地说:“叔叔,吃。” 真大方!自己吃剩的才给我吃。 人类幼崽的迷惑行为,让尉迟昀朗哭笑不得。 家里自从君熠出生后,多了欢声笑语。 “爷爷奶奶,我去上班了。”尉迟昀朗放下饭碗帮忙收拾了餐桌。 奶奶一边收拾餐具一边叮嘱:“今天下雨,就别开摩托车去上班了。”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手在围裙上擦了下,走回厨房,拎着一个不锈钢保温饭桶走出来,“这壶汤带去给你哥。” “好。”尉迟昀朗接过保温饭桶,拿起包挂在肩上,在鞋柜的抽屉里取出车钥匙,走楼梯到车库,开着他的taycan离开。 尉迟昀朗热爱运动,喜欢挑战刺激的事情,尤其喜欢骑摩托那种速度,除了是跆拳道黑带高手,也是一名摩托车爱好者,已经达到人车合一的极致境界。 路经星巴克,尉迟昀朗走进去买了两杯咖啡,他有两个同事一日无咖啡灵魂出窍。天天让他顺路买两杯给他们续命。 尉迟昀朗找了个空位等取咖啡,屈指轻敲了下桌面,看向窗外飘着雨的天空,远处的楼房建筑都轮廓模糊。 他出众的样貌,即使静静坐那都引人瞩目,不少女孩往他那边望。 吧台那边传来一位小姐姐跟服务员理论:“我的雨伞在你店里不见,这是你们的责任。” “小姐,客人那么多,你应该保管好你自己的财物。” 随尔阳有些气恼,鼻子发出一声冷哼,“你们店写着雨伞不能进店,万一弄湿地板,有客人因此而滑倒,那是你们的责任,还是我的错?” 耳熟的声音,让尉迟昀朗鬼使神差地闻声望过去,说话的人正是那个“江歆一”小姐姐。 第10味药:缘分指引 尉迟昀朗带着探寻地目光走过去,从随尔阳脸上一掠而过,问道:“江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声音干净透彻,像是空谷里缓缓淌过的泉流。 伴随渐近的脚步声,后面传来了一道清冽的男声,比春日山泉水还要清冽。随尔阳不动声色转过头,注视着行至近前的男人,“我的雨伞放在门口雨伞架上,被人顺走了。” 店员露出一个淳朴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们也没办法看着所有客人是吧?” 尉迟昀朗勾起嘴角,眼角眉梢带着清浅的笑意,“没雨伞回去,就在这里跟让理论?”他看向不知所措的随尔阳,她眼里布满了睡眠不足的红血丝,眼底一片青色。 听他这么一说,随尔阳脸都黑了,颇不高兴地反问:“难道不应该理论吗?” 看到他,酒吧的所有细节像一部循环播放的电影,在脑海里滚动。 她耍了他,火灾只是意外的突发事件,到酒吧的人有几个会真心交朋友的,她才糊弄他不告诉他真实姓名。 她以为写完稿子,将新闻成片上交,审核通过了这个事情就算结束,不会再遇到他了。 她的嘴开过光吗? 尉迟昀朗的眼神滞了下,稍显沉默地看着她,漫不经心道:“去哪里?我送你。” 多大点事? 随尔阳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笑盈盈地朝尉迟昀朗看过去,两人眼神对视后,思索几秒,唇角一翘:“中大一院,不顺路。” 类似的套路见多了,随尔阳这人不是喜欢占便宜的性格,她太清楚怎么跟人保持距离,从而彻底断绝对方如此明显的别有用心。 尉迟昀朗在盯着她看,红唇潋滟,他轻掀嘴角,不紧不慢道:“顺!缘分指引,我们又见面了。”显然,他对这个特殊的缘分很有兴趣。 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尉迟昀朗又加重语气,补充一句疑惑的“生气了?”尾音上扬,眼底透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显得十分熟络的模样。 两人四目相对。 白天光线亮堂,清楚看到无边框眼镜后那双漂亮的眼睛,澄澈如水。 然而,随尔阳尴尬一笑,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两个字:so ga!瞬间想起自己昨晚搪塞他那句“这是件拼缘分的事情,有缘再见再加也不晚。” 大型社死瞬间也莫过于此了吧? 随尔阳似乎在思考他这话的用意,有些警惕盯着自己手里拿着的手机,微微一撇嘴角,声音平静开口:“抱歉,我的微信从不加陌生人。” 尉迟昀朗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口吻坦荡又自然,笔直望向她说:“别人想加我微信,我还不乐意呢。” 这话半句不假。每天都有病患想加他微信。既然她不想加他微信,摆明了不想与他有瓜葛,朋友都免了。 表情吃瘪的随尔阳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斜眼睨他。内心呵了声,没接话。 尉迟昀朗取过自己的咖啡,看见随尔阳迟疑,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又用那种灼热又直接的目光看着她,“走啊。”他看她的神色,好像不太情愿。 他的目光像滚烫的热浪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看得随尔阳心脏微跳。 还挺撩人的。 随尔阳无法再拒绝:“别拉拉扯扯。”鬼使神差般地跟着他走。 大雨如注,一缕缕雨丝从天空中飘飘洒洒地飞下来,激起朵朵水花。能见度太低,远处车灯将雨点染了颜色,一条条橙色的光线穿过雨幕。 风一吹,烟熏灰色小波浪卷长发四处纷飞,几缕发丝在尉迟昀朗脸边飞舞。随尔阳抬起手拢到耳后,露出肌肤莹白的后颈,弧度优雅。 雨势比来时大,尉迟昀朗举高着雨伞,伞的空间不大,大半边挡在随尔阳身上。雨点还是顺着伞尖往下落,冰水砸到他的肩膀上,顺着衣服往里渗。他深看她一眼,几不可察地笑了下:“走近点,淋湿你衣服了。” 与他不熟,随尔阳不太好意思靠太近,她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肩膀都湿了,她才慢腾腾地稍稍往他那边靠近点。 走向自己的taycan,尉迟昀朗绅士拉开副驾座车门,把伞举在随尔阳的头上,等她上车,他的后背都淋湿了。 在车上,两人一路沉默。 副驾位置上的随尔阳注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生怕被他发现,又假装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路况,心不在焉地看着缓慢通行的路人,越看越觉得可能就是顺路。她的嘴角情不自禁扬了起来。 尉迟昀朗打破了沉默:“你身体不舒服,去看医生?” 思绪飘远的随尔阳很快回过神,目光微顿,“不是,我爸住院了。” 若不是要去医院,也不会遇上他。 半小时前,她还坐在深城电视台新闻中心中间的工位上,写新闻稿。正是灵感爆发时,手机响起,手机屏幕显示:赵咏群。 赵咏群知道她记者工作忙,一般不在上班时间给她打电话,都是晚上给她发微信。这次例外。 随尔阳手指在手机屏上一滑,那边立即传来赵咏群焦急的声音:“阳阳,你爸爸去深城出差遇上了车祸,送进了中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医生说转到了神经外科。你快去看看你爸,我现在还在汽车站等大巴。” 会城到深城两小时车程,雨天,赵咏群不敢一人开车上高速。 “妈,你别急,我立马去看爸爸。车到站了,你直接打的到医院。”随尔阳请了半天假到医院照顾她的继父符则达。 昨晚折腾到凌晨两点,困意来袭,不想让符则达看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路过星巴克买杯咖啡提神,谁料会遇上他。 天意——也许雨天,是他们宿命的起点。 在医院停车场停车,尉迟昀朗打开手套箱拿出两只口罩,一只给随尔阳,一只自己戴上。随尔阳道谢后,匆忙下车直接去了外科综合大楼。 尉迟昀朗大长腿,两三下就赶上来了。随尔阳看尉迟昀朗一手拎着两杯咖啡,一手还拎着一个不锈钢保温饭桶,以为他也是探病。 果然是顺路。 进了电梯,随尔阳看尉迟昀朗两只手都拎着东西,问:“你上几楼。” 尉迟昀朗轻声回答:“16楼。” 这么巧。随尔阳只按了16楼。 电梯到了16楼,电梯门一打开,随尔阳一支箭奔出去。 尉迟昀朗跟在后面,看着她进了1605病房。 午休走廊人迹稀少,唯独从1605病房传出了争吵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阵阵悲怆的哭泣声,打破了这片安静。 尉迟昀朗从嘈杂的声音里,还听到随尔阳提高声音说:“能不能安静点,影响到其他人了。” 他笑了笑,走近主任办公室,敲了敲门。好久都没回应,还没睡醒?他轻轻推门进去,办公室空无一人。 还在手术室?他把保温桶放在尉迟昀靖的办公桌上。他余光看到台上的相框里的照片,尉迟昀靖一家三口去旅游的合照。 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推门声,“尉迟主任。” 尉迟昀朗转身,推门进来的实习医生看见他不是尉迟昀靖,连忙打招呼:“尉迟医生好。” “医生,快去看看我爸爸。”随尔阳走过来,看见尉迟昀朗站在主任医师办公室门口,有些意外。 他是神经外科医生? “都什么事了?”一道熟悉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三人转头,看向背后的尉迟昀靖。 三个都没穿白大褂,谁才是医生?随尔阳左看看右看看,看了看门牌:主任办公室。“我找医生去看看我爸爸,他一直叫头疼。” 符则达来深城出差,因视力问题毫无察觉右方来疾驶而车辆,导致车祸,因头部受伤,送进神经外科。通过检查发现,原来导致车祸的原因竟不是符则达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是自己左脑枕叶长了个肿瘤。 据符则达的主治医生罗慧聪介绍,枕叶为视觉皮质中枢,主要负责视觉信息处理,枕叶部位出现肿瘤,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导致对侧视野的缺损。 符则达得住院进行了切除肿瘤手术,但是右侧视野视术后康复而定。 “等会过去。”尉迟昀靖走到位置前,拿起挂在墙上的白大褂穿上。 “给你带了汤,记得喝。”尉迟昀朗说完,就大步流星离开。 渐行渐远的背影和酒吧里的身影叠成一抹,随尔阳沉默地看了两秒。 尉迟昀朗没走几步,手机响起。祁煦的电话?他一脸疑问的接听了,“大哥,啥事?” 祁煦说:“你朋友迟总昨晚送进我们科救治。” 尉迟昀朗震惊:“什么?” 还没说完,他就疾步如飞走向电梯,到了12楼的心胸外科,在重症监护室里找到了迟沛弦。 迟沛弦躺在病床上的,双眼紧闭,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看上去一点生气都没有,脸色苍白得像一个死人。 尉迟昀朗心头一沉,走近病床盯住他好一会儿,又看了他的病历,满腹疑问,昨晚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他们见面被发现了? 尉迟昀朗在自动服务机里缴费后,去找迟沛弦的主治医师祁煦了解具体病情,特别叮嘱祁煦照顾好迟沛弦。 走出祁煦的办公室,尉迟昀朗拨打了昨晚给迟沛弦交费的电话号码。 一秒后通了,手机那头传来一道生硬的女声:“你哪位?” 声音有点耳熟。 第11味药:大型翻车现场 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溅出星星水花,两三滴聚在一起,又顺着玻璃往下流。 尉迟昀朗看着窗外的雨幕,感激地说:“你好,听说你昨晚送我朋友入院,还帮他交了一笔医药费,你方便见个面,我把钱还给你。” 话音未落,尉迟昀朗听到对方的背景声音,有人叫医生。他便问:“你现在在中大一院?” “对。” 尉迟昀朗认真地听着对方的声音,唇角勾着一抹笑,说:“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你等一下。”对方挂断了。 恰好这时,一个电话进来,急诊科急召。 尉迟昀朗交代了护士,让对方去急诊科找他。 尉迟昀朗回到急诊科,匆匆忙忙换上白大褂,大步流星走进急诊1室。 病床上的五旬妇女已呈休克状态,尉迟昀朗边检查病人的体征,心律极度紊乱,边询问家属:“阿姨吃了什么?” 苏宛瞥他一眼,含着目光说:“一个小时前,我妈喝了中药后就突然晕倒,不清楚是什么中药。”半小时前,还在在厨房喝中药的李谷兰突然晕倒了,惊慌失措的她打了120求助。救护车上的医生说疑似食物中毒。 尉迟昀朗又问:“有医生开的配方吗?” 苏宛摇头,支支吾吾地说:“她经常说头晕和恶心,前几天去一家叫圣和堂的中医馆开了药,和健脾益胃膏一起吃就出事了。” 尉迟昀朗看了患者的名字:李谷兰。圣和堂接诊过这个人吗?健脾益胃膏的配方,因人而异,会加减药材,但不致命。先不计较这些,他立即吩咐护士,“洗胃。” 采取了洗胃导泻等急救措施,并将李谷兰的血液、胃液送到相关部门,做毒物筛查。 伴有心跳骤停的风险,经过电击复律、抗心律失常药物,综合治疗后,李谷兰清醒了。可情况并不乐观,又出现口周、颜面、舌头发麻,肢体无力和剧烈呕吐等症状。 很快,毒物的筛查结果出来了,在血液和胃液中均检测到了附子、乌头等中药材和抗肿瘤中成药新药的成分,而且浓度比较高。 尉迟昀朗点开手机,进入当归的系统,认真了一遍,还真的有李谷兰这个病人记录。他拿着检查结果,到病房问李谷兰:“阿姨,你这种紊乱性的心律失常,是乌头类碱中毒的一个非常典型的表现。你喝的中药是哪个医生给你开的?” 李谷兰说:“我看抖音,一个老中医教的。” 有一天,正在市场摊档卖菜的李谷兰突然背部竟突然传来剧痛,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之后更不能动弹。 左右两边的菜摊主给她叫了救护车,经过一轮的诊治检查后,医生让她到大城市的大医院找专科再检查一下。 李谷兰想着女儿在深城电视台做记者,看病住院也有人照顾,就来了深城治病。李谷兰先去了深城人民医院排队挂号。在排队看诊时,听到旁边的男人对着自己的妻子骂骂咧咧的,说明明圣和堂中医馆的老中医师能治你的头痛,非要跑来大医院排队受罪,还治不好。李谷兰就多嘴搭讪:“你们说那个老中医在哪里啊?” 李谷兰拿到了圣和堂的地址,就去了。尉迟圣和开了三天的中药给她,未见好转。她觉得尉迟圣和也不是别人说得那么厉害,就没去了。 苏宛上班,李谷兰自己在家呆着无聊,刷抖音。她平时无事刷一些养生视频,想省点钱,上抖音自学了些所谓“中药养生知识”后,并且网购了药材自行煎服。害怕女儿骂她蠢,她谎称去了圣和堂老中医给她开的中药。 床边的苏宛气得跺脚:“妈!” 尉迟昀朗理解病人急病乱投医的心理,最后叮嘱:“阿姨,生病了一定要请教正规中医师辨证论治,不能擅自服用。” 说完,尉迟昀朗走出病房,一名消防员抱着一名男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他面前走过,跑进急诊室求救,惊慌失措阿婆跟在后面。 病房里刚刚换完液袋的小护士迅速的赶往楼道,很快外面就传来了几名护士小姐姐的声音,呼吸机、心电图、肾上腺素、电击,楼道里很快响起了抢救仪器推来的轱辘声。 尉迟昀朗再次给予反复的洗胃、补液等这些促进毒物排出的综合治疗的手段,但是孩子的病情仍进一步加重,最终抢救无效,孩子去世了。 最终,尉迟昀朗给出男童的死亡诊断为:药物中毒,心肌损害,呼吸、心力衰竭。他有些惋惜地在男童病例上签名。 不管怎么努力,还是无法拯救他的生命。生命的拯救和流逝都在这无息和平淡之中。当靠着职业的使命感撑过去几次死亡的冲击之后,在某一瞬间,发现自己已经能面对大部分死亡而不再感到震撼和恐惧了。 3岁,正是小孩最活泼可爱,最好玩的年龄段。就因为大人的疏忽,悄然离开他还没来得及看的繁华人间了。 护士通知了男童的死亡消息时,男童的外婆听到噩耗后晕厥倒地。 尉迟昀朗和护士立即合力将抬到病床上平卧,条不紊地进行急救措施。他拿一次性毫针针刺老人家的人中,半晌,老人家慢慢醒过来了,神情有些恍惚。 沉默了瞬间,阿婆忽然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尉迟昀朗的衣袖,泪如雨下地求他让她的外孙起死回生。 护士温柔的安抚着阿婆的情绪,阿婆才慢慢松手。 尉迟昀朗敛眸对上阿婆悲伤的目光,黯然神伤。他只是医生又不是神……深吸了口气,吩咐护士:“通知阿婆的子女过来。” 阿婆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看他的眼神里那期待很快变成失望。 尉迟昀朗面无表情地回到办公室,用自己的保温瓶接了杯热水,站在办公室尽头窗前,杯口热气氤氲。 他思考着心中的疑问,李谷兰怎么会有抗肿瘤中成药新药的成分?竟然与迟沛弦给他的抗肿瘤中成药新药相似度98%,市面上还没得卖。 难道蔚蓝药业已偷偷在德康医院做临床实验? 窗外的雨依旧,雨点滴滴地轻轻敲打着窗棂,遥望窗外四周灰蒙蒙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空气。 尉迟昀朗仅仅喝一口水的时间,拧上保温瓶盖,没在窗前停留多久,又回到座位上。 急诊病人在接收处理完毕之后,后续还有很多琐碎的事项,光是病人的大病历这一项就足够让人头疼。 “江歆一请到2号室就诊。” 随着医院挂号机叫号,一个微胖,一个娇小的女孩一起推门而进,在患者椅上坐下,向尉迟昀朗问了声好。 尉迟昀朗掀眸看向坐在患者椅上,短头发,面容俏丽,身材微胖的女孩。他眉头稍皱,确认一下病人挂号信息:“江歆一。” 江歆一立刻回答:“在。” 尉迟昀朗抬眸视线落在随尔阳脸上,看她脸上挂着既意外又尴尬的表情,轻轻地挑了下眉。 刚跨进门,随尔阳当即错愕两秒,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前,一身白大褂的尉迟昀朗。 他是急诊内科医生? 对上尉迟昀朗的目光,来不及撤回。随尔阳心突地一跳,顿时胸闷和心悸的感觉都涌上来了。 尉迟昀朗喉结滚了滚,又看了眼江歆一,目光转向随尔阳脸上,不咸不淡地问随尔阳:“哪个是江歆一?”眸色隐隐变化,戴着口罩的缘故,看不见他冷笑着勾勾唇角。 “我啊?刚才不是回答你了吗?”不知道自己好表妹冒用她名字“招摇撞骗”的江歆一看见尉迟昀朗肆无忌惮打量自己,有点郁闷了。 前一秒回答了,还问?这医生虽然戴着口罩,眼睛体态看着很年轻,秒忘的记忆力?下一秒,江歆一担心这位医生会不会治病。 尉迟昀朗声音极淡道:“江歆一这个名字很特别,很多人都叫江歆一。”语气认真,偏过头看随尔阳的眼睛格外清澈明亮又有神。 一语双关。 简单的眼神却透露着杀伤力。 随尔阳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故作自然的挪开视线,假装自己不存在。 大型泥石流翻车现场,呜呜呜~ 随尔阳笑得心虚,居高临下的余光打量他,仔细观察他的神情,不自觉的压了压弯起的嘴角。莫名地,随尔阳从他那几秒的注视中解读出一丝揶揄之感。他的名牌刚好被听诊器遮住,看不清他的名字。 尉迟昀朗心情复杂难耐,再次抬眸淡淡地觑了眼随尔阳,沉默两秒,收回视线看向江歆一,收敛心神进入工作状态:“哪里不舒服?” 不明所以的江歆一没留意他们之间的暗涌,“手臂刮伤。” 半小时前,随尔阳接到江歆一的电话,来到急诊科。 急诊大厅里人多混乱嘈杂,医护来去匆匆,没有一个闲着的,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 随尔阳拧着眉心东张西望,很快,目光锁定在急诊室门口踱步的江歆一,见她时不时探头探脑张望里面。 随尔阳疾步如风,穿梭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之中,“一一。”她神情担忧地看着江歆一。 江歆一委屈道:“阳阳,你可算来了。” 随尔阳问:“你几号啊?” 医生护士们都在忙碌。 “下一个号就到我了。”江歆一实在是没忍住吐槽了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江歆一气得鼻孔朝天,“心疼我的车,新买开了不到三个月,呜呜呜~” 江歆一看到微信家族群说符则达在深城出差发生车祸入院了。她就趁午休时间,从蔚蓝药业开车过来医院探望她小姨丈。不料,湿滑的交叉路口,再遇上粗心大意的搬家公司司机突然变道,她一紧张,错把油门当刹车,一猛子撞上路边大树。不幸之大幸,车门撞凹了,手臂被车窗玻璃刮伤了。交警了解完情况后,记录了两人的照片身份信息留证,让她先到医院处理伤口,等着后续追责。 “伤得不算严重,处理好伤口,几天就好了。”随尔阳的眼神带了担忧,耐心安抚江歆一脆弱的心灵。 江歆一站起来,向身旁的随尔阳撒娇,“你陪我进去。” 随尔阳比江歆一小一岁,表姐妹从小到大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江歆一最怕痛,一点点的小伤小痛都会呱呱叫。小时候,赵咏芳让江歆一去学芭蕾舞,第一天老师让她拉筋,疼得她啊哭得比谁都大声。 面对撒娇的江歆一,随尔阳毫无抵抗力,只好陪着她进来。 如果不是突发状况,此刻她根本不该在这里。 一时间,随尔阳心绪难平。 尉迟昀朗帮江歆一做了详细检查,还给她搭了个脉,除了手臂刮伤,身体无虞。他便让护士给她处理伤口。 随尔阳眼眸透着疑惑,出声问:“医生,就这样?她是发生车祸,不怕什么震荡什么的?”臭一一,撞车外伤挂内科干什么? 此话一出,尉迟昀朗敲键盘的动作一顿,诊室里寂寂无声。他听懂她那弦外之音似的,侧眼思考半刻,随后说:“给你开个单,去照头颅ct和胸腔ct。”严肃的眉眼没情绪,令人生畏。 “尉迟医生,2室特急。” “就到。”尉迟昀朗私下打印单,拿起笔签下龙飞凤舞的名字后递给江歆一,刷地一下站了起来,表情异常难看。“交钱去影像科检查。”说完,步履急切,几步就消失在门外。 第12味药:天选的有缘人 随尔阳看到那个狂草签名,完全看不出他叫什么名字,不禁吐槽:“都说医生的字难看,果然如此。” 姐妹俩离开诊室,门一打开,被一男一女堵住门口,探头探脑张望里面。 男人问:“医生呢?” 姚菁大声问:“哪个医生负责抢救我儿子?” 护士阻止他们进入办公室,“他不在办公室。” 他们看了诊室里面确实没有医生的身影,愤然离开。 随尔阳看着一男一女喋喋不休的背影,好像来寻仇的样子。 一个护士过来带江歆一跟着去处理伤口。清创室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护士动作娴熟麻利,三分钟就搞定了。伤口虽然深,不算严重,护士替她缠了一层绷带,才叮嘱道:“这几天注意不要沾水,防止感染。适当的忌口,不能吃辛辣刺激性食物,牛羊肉海鲜等发物。” “好,谢谢。”江歆一看着缠着绷带的手臂,轻舒了一口气。怕痛的她坚持要打麻醉,打完又说全身乏力。 随尔阳搀扶着江歆一走出清创室,在走廊上,又看见方才那一男一女堵在抢救2室门口,女人破口大骂:“我儿子怎么就救不了,狗医生快出来给我讲清楚!” 一瞬间,走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落她身上。女人忽然脸色大变,转头对门口的其他病人家属,声音愈加尖利地说:“一个小时前这个医生治死我儿子,你们不要相信他。” 护士长拦在门口:“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里面的别人情况也很危急,能不能等医生处理完,再找他了解你儿子的致死病因?别人家属也跟你一样心里着急。” 其他人附和:“就是!” 病人男家属当即变了脸色,情绪变得激动:“你们这样打扰医生救我父亲,要是耽误了救我父亲,我跟你们没完。” 冲突一触即发,也不知道谁没忍住先动了手,护士长被推搡膝盖撞上靠墙的椅子,脸色都变了,忍不住尖叫起来。 有人看不惯为护士抱不平,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现场乱成一团糟,医院保安火速赶到制止。 随尔阳反射性地扶着江歆一赶紧远离打斗现场。 经过抢救2室时,随尔阳下意识望向里面。喧闹嘈杂的环境里,身材高挑颀长的他全神贯注,认真为病人治病的模样一瞬间吸引了随尔阳全部的注意力。 一身医者白衣,面若清冷霜雪,心似初升暖阳。 工作关系,随尔阳从事记者工作三年,接触过各行各业的精英,也算阅人无数,却还是第一次碰见气场如此有攻击性的男人,呼吸不觉一窒。 他也许因为门外的骚乱,往门外望。 病房的门上有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场景。正好他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随即心口涌来的是无尽的欣喜。 但随尔阳触及他的眉目时,欣喜像被扯住了,一下又被拉回了心脏。 随尔阳飘忽地移开视线,大步来到急诊科大厅等候区。 一辆救护车匆匆停在急诊大厅门口,几个医护从车上急急忙忙走下来,外停下一辆急救车,紧接着从里推出一个浑身是血、已经昏迷不醒的女伤患。 轮床推过之处的空气里散发着的浓厚血腥味,女伤者还穿着高中校服。 “让开!” “让开!” 医护推着轮床走了紧急绿色通道。 “同学,你不能进去,在这里等。”护士立刻阻止想跟着进去的甄励。 甄励拉住护士的手说:“你们一定要救她,多少钱都没问题。” 护士说:“你先去那边登记交费。” 江歆一惊呆地看着一身湿淋淋,身上校服血迹斑斑的甄励,压着声说:“我老板的儿子,看着好太斋野。” 随尔阳顺着江歆一的视线方向望去,看见一名身高大约1.7米,眉目英秀的少年,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妈,你到哪里了?我到医院了,你快转钱给我,我要给筱婷交医药费!”双眉紧蹙,帅气的脸上挂着无奈又忧心忡忡的神色。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甄励很愤怒:“她要是死了,我也死在你面前!”说完,只好把所有的怒火集中在手机上,用尽所有力气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地上。 手机正好掉到了随尔阳脚边,有手机壳保护,手机完好无损。 随尔阳弯腰捡起手机,朝甄励走过去,“你手机,不够钱交医药费?” “不是,我女朋友撞车了。”甄励哭了,一双失神的眼睛那么直愣愣地盯着她,一串串水珠子一串串水珠子无声无息地往下掉。 高中生,这么小就有女朋友了? 随尔阳眼底从探究变成趣味,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医生会救他的。” 这时,一位男医生风风火火朝绿色通道这边走来,边走边问身边的护士,“病人头颅ct检查结果出了吗?” 旁边的护士明显跟不上他的大长腿,走路带跑,说道:“还没,病人头部受到两次重力撞击,李医生让你过来会诊。” 男医生从随尔阳身旁走过。 甄励焦急望着男医生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绿色通道尽头。站在原地发呆了一会儿,才找了座位坐下,整理胡筱婷湿漉漉的书包。他本来带了一件礼物送给她,哄她开心,想告诉她,他不介意杨老师对她做过的事情。 甄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礼物,放进胡筱婷的书包里。他看见里面有一本精美的手帐本,是他们去书店看书时买的,胡筱婷用来写日记。 甄励拿出来看,一页一页的翻阅,直到看到她被猥亵的那页时,他脸色一僵,拳头不自觉的握紧。 “甄励!”一位打扮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呼唤。 “妈,你可算来了。”甄励立马冲到妇女面前。 江歆一朝甄励那边望去,稍稍扬了扬眉,神情极像一个吃瓜群众,“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老板娘也来了。”蔚蓝药业的总裁夫人,公司年会见过。 随尔阳轻轻叹了声气,说:“她儿子的女朋友出事了。” 这位老板娘是着名舞蹈家,在深城开了一所名为素练的舞蹈学校,她舞校的舞蹈年年上他们电视台的春晚,得了不少奖。上过深城电视台访谈,随尔阳见过她。 吴素娟去交了钱,把甄励的女生书包抢过,随手一扔,“翅膀硬了,竟然旷课去找她。谁给你这胆子,还发生车祸,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她要是死了还一了百了,半死不活的话,看你怎么办,还敢用死来威胁我。” 甄励声嘶力竭地吼道:“是的,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是你在包庇纵容色狼。” “你不活是吧?”话音刚落,吴素娟周身燃起腾腾怒气,随即举手一巴掌狠狠挥在甄励左脸上,语气凌厉而冲动,“老娘还年轻,和你爸再生一个也没问题。” 挨了打得甄励左脸迅速出现的红指印,不甘示弱地反驳:“那你们赶紧生去啊!” 吴素娟难以忍受再听他任何一句辩解,强行拖走甄励转过身就要往外走。 江歆一看着吴素娟愤怒而丑陋的面孔,不禁摇头感叹:“哇噻,原来我老板娘也是个狠人。” 这情形,竟还有心思冷嘲热讽。江歆一想到自己的老母亲,自己同学生病了,也会关心一句:不严重吗吧? 随尔阳捡起女生书包,一本精美的手帐本滑出来。 她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可手账本打开,恰好看到这段: 他被他妈妈带走了,估计以后他不会再到舞校找我了。 他会介意我一个肮脏的人。 我能怎么办?我要报警抓那个毁我身体的色狼吗?我怕,要是警察不相信我怎么办?现在的警察都相信有钱人,不会帮穷人,我爸妈没钱请律师。 随尔阳心里咯噔一下,从字面上的意思是女孩被人性侵了,又遭到刚才那个高中生妈妈反对他们早恋。 她也没再翻看日记,而是合上放回书包,书包还沾染了些许血迹。 字迹唯美娟秀,应该是个读书成绩优异的学生。 当时发生什么事了,女孩伤成这样?但愿她平安。 随尔阳长吐了一口气,侧目看了眼窗外的雨天,心里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详。 女孩的父亲这时也火燎火急赶到,在护士站询问:我是胡筱婷爸爸,她现在怎样了? 随尔阳把书包交给了那位皮肤黝黑,还戴着工地安全帽,一身脏污的农民工父亲。“你好,你女儿的书包。” 胡培新疑惑的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带着气喘吁吁地声音,心急问道:“是你送我女儿进来的吗?”他眉宇间全是藏不住的担心。 随尔阳如实回答:“不是,是一个同学送她进来,那个同学被他妈妈带走了。” 胡培新礼貌地道谢:“谢谢。” 随尔阳扶起江歆一去影像科。 江歆一做完ct回来,可尉迟昀朗还在2号抢救室里抢救病人。 随尔阳看见她同事苏宛神色担忧,一边攥着她的手一边打电话。 这时,赵咏群电话打来,说她已经在符则达病房里。 随尔阳和江歆一就去了外科综合楼16楼神经外科的病房。 忙得不可开交的下午,眨眼就过去了。尉迟昀朗忙完所有的事情,又去病房看了一圈后,收拾东西下班,来到外科综合大楼16楼取保温桶。 尉迟昀靖又不在办公室,汤倒是喝光了,还把保温桶洗得干干净净的。 路过护士站,看见随尔阳从病房里走出来。她眼神微怔,看着自己。他正好望过来,两个人交换一下眼神。 一个护士紧随她身后,从病房里走出来,跟他打招呼:“尉迟医生,来找主任?他还在手术室里。” “知道,谢谢了。”尉迟昀朗说着摘下口罩,露出那张英俊又勾人的脸。他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随尔阳身上那双最勾人的明眸里,沁出欣喜。 惊奇得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随尔阳敏锐地捕捉到同事叫他“尉迟医生”,她眨了眨眼睛,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忽然叫住他,用平静的语气缓缓问道:“你就是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尉迟先生?” 下午陪江歆一就诊之时,因为有江歆一本尊在,被当时的尴尬冲昏头脑,忘记了电话一事。 他打电话来的时候,她以为是诈骗电话,看了眼号码,确认是自己不认识的,她深怕有诈,听到电话里有人叫医生的声音,约医院见面最安全不过。 闻言,尉迟昀朗拿出手机拨打了中午那组电话号码,片刻,随尔阳手上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立刻挂掉,走过去给她一个二维码。他明亮的双眼直勾勾注视她,轻轻笑道:“我们真是天选的有缘人,加个微信,把医药费转给你。” 随尔阳用手机扫了一下,交换微信账号,点开他的头像,给他作备注,却看见他的微信头像竟然是一只萌萌的边境牧羊犬,微信名:四字弟弟。 回想他在酒吧那个wink妖娆,穿白大褂的斯文,骑摩托的野性,以及此时此刻的白色t恤邻家大哥哥……随尔阳不得不感叹,这位医生多面性自由切换模式,把握得炉火纯青。 尉迟昀朗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从上到下,慢悠悠且审视般地扫她一圈,问:“江小姐,怎么又姓随了呢?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以为人海茫茫,不会再见了。深城怎么那么小啊?回想起她的恶作剧,忽然有些啼笑皆非,两次不肯告诉她真名,还用别人名字骗他。枉他尉迟昀朗一世聪明,居然被眼前这少女骗得团团转。最没想到是,她救了迟沛弦。 尉迟昀朗暗暗发誓:如果有机会,他得好好琢磨琢磨,让她尝一尝欺骗自己的后果。 对上他蕴藏锐利的眼神,随尔阳的大脑宕机的第一秒,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把不想活了的心情。她嘴边的笑容也随之僵住,为自己撒谎默哀一秒,瞒是瞒不过了,急忙在脑海中搜索词汇,遵循本心立刻若无其事淡定地说:“随尔阳,随意的随,尔雅的尔,太阳的阳。” 明知故问! 她昨晚给他朋友办住院手续时,留下了姓名。本来不是伤者亲属,护士不肯让她签名,可伤者已命悬一线了,迫不得已她拿出了自己的记者证出来做保证。幸好主刀医生是祁煦,护士才没坚持,以抢救伤者为先。 “一个随意文雅的小太阳。”尉迟昀朗通过她好友,看见她的微信名:吃陈皮的桔子,什么鬼?单手飞快打完随尔阳的名字,转账3千,动作几乎一气呵成,都没停顿的,默默把手机收起来。 随尔阳听到有人这么把她名字的解释串一起,觉得他思维真的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还好她没说:随便、偶尔。不然,不知道他会说成什么样了。 骗他的念头只是一瞬。以为不会再见了,纯粹个美妙的误会。随尔阳知道自己想歪了,讪讪笑道:“你朋友叫你迟……蔚洛?”她清楚记得昨晚蓝甄是这么叫他。 “我叫尉迟昀朗。”尉迟昀朗无意不跟她继续纠结假名字骗他,转移话题:“昨晚发生什么事,你怎么遇上我朋友的?”还是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女孩,怎么救迟沛弦的? 四个字铿锵有力!还真的是四字弟弟,非彼四字弟弟,心口猝不及防地烙上他的名字。 好在他也没追究她的信口胡说,随尔阳回想起昨晚,也是神奇的经历。 第13味药:暗杀大戏 随尔阳离开酒吧火灾现场,开车回家的路上看见迟沛弦被一个牛高马大的黑衣人追着,他逃跑冲出马路,撞上一辆蓝色奔驰。 奔驰司机是个年轻小伙,惊慌下车,四处张望此路段有没有摄像头,有没有行人或者车辆经过,也许看见后面有一个黑衣人在远处盯着他。司机又看了看倒地的迟沛弦,拿出手机打电话。 黑衣人以为他打电话报警,便匆匆离开。 不料,司机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后,就开车离开,留下昏迷的迟沛弦躺在马路中间一动不动。 随尔阳慢慢减速,当她越开越近时,看清地上有血迹,迟沛弦身上的衣服也染满了血。她立刻停车,下车跑到迟沛弦旁边蹲下,“先生,先生,你还好吗?” 现在的人,路上遇到摔倒的老人都不敢扶,有些还先录视频拍照才敢扶,都怕老人的家人讹诈。 随尔阳二话未说打了120,在等待救护车到来时,看见迟沛弦伤得如此严重,有点束手无策。她不懂急救,车上也没有备用药箱可以帮他止血。 “先生,你要支持住,救护车很快到了。”随尔阳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着急,她知道他不会回答,只是希望他能听见。 一抹黑影幽幽的自头顶慢慢笼罩着她,随尔阳心尖一缩,惊恐地望着眼前的黑影手举起来袭击她,以影子的姿势,他手上像是拿着一把刀还是针筒什么的,她立刻警觉起来。 当对方出手时,随尔阳快速一个扫堂腿,把对方踢的踉跄几步。“嗖”的一下,她猛地站起身,看着对方。 但对方戴着面套帽子,只露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压根看不清他的面容,以身形和衣着判断一定是个男人。暮春的深城,气温已有23°c,正常人不会这样的打扮。 黑衣人很快站起来,讶异瞪着眼前娇小的女子,她的腿力不弱。 随尔阳丝毫不慌,问:“你打伤他的?” “多管闲事!”黑衣人冷冷地低哼,再次出手袭击随尔阳。 随尔阳躲开的速度像风一样快。虽然,随尔阳只是柔道红白带,可她身材娇小,有灵活、敏捷的优势,以柔克刚。 既然躲不过,就只能露一手,与他打一场。太久没跟人打架了,权当动动筋骨。 对方粗壮如牛,男女力量悬殊。 可在这时,救护车的响声由远而近,男人却转身逃离。 莫名其妙! 随尔阳挠了挠头,心思单纯,路见不平,一心想救人的她,压根没想到自己摊上大事。 救护车呜咽着,呼啸离去。 随尔阳全程陪同将迟沛弦送来了中医科附属第一医院。她去办理入院手续时,护士却拒绝她签名,“小姐,你是亲属吗?” 随尔阳说:“我不是他亲属,我是在路上遇见他受伤。” 护士又说:“不是亲属,不能签字给他做手术。” 随尔阳听到就急了,连珠炮似地问了几个问题:“小姐姐,你们医护救人是争分夺秒的,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伤者都生命垂危了,人命关天的时刻你还有时间跟我纠结这个有意义吗?医院的绿色通道是摆设吗?你们这些医护就只认亲属的签名才办事的吗?就不能通融变通一下吗?” 护士问:“没有家属签名……” 随尔阳从包里拿出她的记者证,“啪”的一声,重重按在护士面前那堆手术同意书上,“这是我的记者证,我以我的人格和职业担保,他手术出了问题,我来承担。” 护士还是坚持:“不管你是什么工作,这个不符合我们医院的规定,也望你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 医院真是个让人绝望又充满希望的地方。 惹得向来情绪稳定的随尔阳急得跳脚,情急之下,她咬牙切齿地地说:“你们坚持没有家属签名就不救是吧?好,我定会把这件事情如实报道出去,让全社会老百姓都知道你们医院的规定,就是见死不救!看你们对得起你们身上这套白衣,对得起老百姓给你们白衣天使,救死扶伤的赞美不?” 随尔阳急得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涌向头顶,感到头顶冒火了。即使不是医护,正常人都知道伤者伤势严重,这类手术非常危急,每拖延一分钟,死亡率都会增加百分之一! 护士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位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无力反驳,可是他们医院有规定,万一出了问题,家属闹事,这个责任谁担待得起。 电梯那边传来“嘀”一声,护士朝电梯那边望去,看见祁煦从电梯大步流星走出来,交代:“祁主任,伤者家属不在。” 祁煦接到临时急召赶回医院。 随尔阳转身望向祁祁煦,如同看到救星似的,语速极快道:“祁医生,你来得正好,你是准备给刚才那位伤者做手术吗?” 祁煦认真地点头,“是的。” 随尔阳连忙说:“我签名可以吧,我写保证书,我一力承担,等找到他家人时,我自己向他家人交代情况。” 祁煦不是那种为了保全工作,胆小怕事,只看病患家属签名,才救人的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忍不住轻笑,“得了,就你这小身板,担得起一条人命吗?” 随尔阳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得意地看护士一眼,甜甜道:“我相信姐夫一定能救他的。”心里为有医德的姐夫点了个赞。她华姐真是好眼光,医生就应该像祁医生这样有担当,医者仁心,这是他们的职业所需。 看着祁煦走向手术室,随尔阳悬着的心落地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希望他能转危为安。 随尔阳讲完救人经过,收回发散的思绪,温柔地说:“他真的伤得很严重,现在找到他家人就好了。”话落,她无端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尉迟昀朗听了她的陈述,十分难以置信。他眼里浮现些许笑意,用赞许的目光注视她许久,挑了下眉,好奇地问:“有空切磋一下。” 随尔阳哪知道他内心的千回百转,生硬地扯开话题:“你好像跟神外的医生很熟,你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个比较好的医生看看我爸。”她的嘴唇微微翘起,眼神中透露出俏皮和机智,笑容仿佛是一抹调皮的诱惑。 听她俨然一副自己人的口气,尉迟昀朗用手指轻推鼻梁上的眼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问:“你爸的主治医生叫什么名字?” 随尔阳想了想,“罗慧聪。” 尉迟昀朗又问:“你们怀疑罗主任治不好你爸?” 随尔阳实话实说:“他说我爸不严重,但我爸一直叫头痛,感觉那个罗医生不太行。” 闻言尉迟昀朗也只能给随尔阳一个同情的目光,坦然道:“罗主任是我舅舅。”沉默了片刻,眼风刮过随尔阳的脸,“很多病人家属都这样,老是怀疑医生的问题,不相信医生。” 啊?随尔阳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无语凝噎,一口老血含在嘴里,吞吐不得。 尉迟昀朗没错过她的表情,嘴角仿佛翘了翘,不再搭理她,随后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 大长腿走路都自带风! 随尔阳瞄了一眼护士站旁,墙上的医生团队介绍。 罗慧聪是他小舅舅,往右边看,目光停在尉迟昀靖照片上,想到中午时,他出现在这个尉迟昀靖的办公室,不会是他哥哥吧? 还有这家医院的院长也姓尉迟,这医院是他家开的? 符则达还嚷嚷着头疼,又不吃医院食堂的饭菜。无奈之下,随尔阳到医院外卖的餐厅给爸妈买晚餐。 在电梯里,随尔阳遇上胡培新和他老婆梁秀枝。 胡培新一直对着梁秀枝骂骂咧咧:“叫你别让她学舞蹈,偏不听。跳舞能有出息吗?看看现在。” “你怪我?为什么你不怪自己没本事。现在谁不是拼爹,你有本事让她赢在起跑线上吗?”梁秀枝不服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儿喜欢跳舞。” 胡培新忽然用自责的语气说:“我没本事,我要是有本事,就送她去好点都舞蹈学校。” 梁秀枝不耐烦地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想办法让舞蹈学校赔偿啊。万一如医生说的,女儿一辈子躺床,也要有钱给医疗费。难道靠你那家麻将馆能养她下半辈子。” 电梯到了一楼,胡培新夫妻走向缴费处。 随尔阳想起了女孩日记里那段话,不知道她现在怎样呢? 符则达做手术时,随尔阳要外出采访,赵咏群不让她请假耽误工作,让符灏去陪她。当天的采访对象很重要,耽误工作是假。 随尔阳知道赵咏群另有用意,不管手术成功与否,符灏才是符则达的亲生儿子。不过,随尔阳不会自己妈妈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采访很成功,新闻稿也被编辑赞扬,写得好。心情愉悦地下班,到医院给父母送饭,顺路买了一个水果篮去心胸外科探望迟沛弦。 护工大哥见有朋友,唰地站起来,接过她手中的果篮放好,搬了把椅子过来,“靓女坐。” 随尔阳礼貌道谢:“谢谢。”没坐下,就站在床边。 迟沛弦静静地半躺在床上,英俊的面庞苍白憔悴,他眉头微蹙,面庞因疼痛而扭曲,好像稍稍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总之比起遇见他时奄奄一息的状态令人安心。 虽然有点病娇状,剑眉星目,清隽的五官如雕刻般。那晚,他脸上有血,还没认真看清他的脸,原来长得如此好看。 迟沛弦看到来人,他印象中没见过这小女孩,两眼直勾勾地打量着她。 随尔阳落落大方地先自我介绍:“我叫随尔阳。” 听到“随尔阳”这个名字,迟沛弦一下想起来了。 护士说他是一个叫随尔阳的女记者送进来的,以人格和职业作担保,求他们以救人为先。当时情急之下,还扬言,如果不先救人,她就把这件事报道出去,让全社会知道他们医院怕承担责任,见死不救。 他听后既感动又感激,也很好奇对方是什么样的女子,于是,向护士拿到了救命恩人的联系电话,等自己康复出院再当面答谢。没想到这位救命恩人还前来探望他,真是人美心善的女孩! 两人客套地寒暄了几句。 迟沛弦真诚实意地说:“谢谢你。”想到当晚,没有一个路人敢出手相救,心中一阵阵凉意油然而生。没想到一名弱小女孩敢挺身而出,事实证明,世上还有好人,不是每个都那么冷漠怕事。 随尔阳出于职业的使然,她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八卦之心,没问他当晚发生了什么事?但脑海开始脑补一部史诗级的暗杀大剧,想象力太好也是一件烦恼的事情。 随尔阳见他很虚弱不便久留,“你真的不用客气,你好好养伤,不打扰你休息了,有空再来看你。” 人间小美好。老爸和自己救的人都平安,希望他们日后都健健康康,无灾无难。 随尔阳离开迟沛弦的病房,在走廊上遇见尉迟昀朗,笑盈盈地打招呼:“尉迟医生。” 尉迟昀朗看她眉头舒展,眼含笑意,“随记者来看老迟?” “是啊。”随尔阳好像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如实说出来,“尉迟医生,跟你道个歉,我爸手术很成功,之前不应该质疑你小舅舅。” 尉迟昀朗煞有介事地轻声应道:“反正他不知道。”他看着她几秒,然后轻笑了一声,眼里笑意深浓,觉得这个小记者挺有意思。 转眼间一周过去了,明媚的阳光驱赶了数日的阴霾,晴空万里让人几乎已经忘却了一周的阴雨连绵。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绿缝洒落下来,透过薄薄的纱窗照射到办公桌上,原木色的桌面镀上一层金黄色。 谷雨降雨增多,中老年人心脑血管疾病高发期,圣和堂坐满了病人,咳嗽声此起彼伏,简直赶上合唱团。 尉迟昀朗在圣和堂坐堂,他正一边伸手搭脉,一边作惯例询问大爷的身体状况,最后检查了大爷的身体后,苦口婆心地叮嘱着大爷:“爷爷,您回去记得饭后按时吃药,天气虽然转暖了,还是要注意保暖的。坚持每天半小时运动,散步,耍太极都可以,不能出汗过多哈。平时喝点祛湿汤,薏米冬瓜,四神汤之类的,可不能随便捡地上的木棉花煲汤。” 老大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起身跟着朱雨澄去抓药。 送走大爷,当归叫了下一位患者的号。进来的是一位年过五旬的大叔,长相憨厚,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过来。 尉迟昀朗抬头就看见在他对面坐下的病人是蓝光荣。 尉迟昀朗十分意外,眉开眼笑,“蓝叔,你回来了?” 自从甄昶勤接管蔚蓝药业后,蓝光荣一直长居国外,听到爱女蓝甄失踪的消息,连夜飞回深城,一下飞机,他风尘仆仆地直接从机场来到圣和堂找尉迟昀朗,问个究竟。 蓝光荣神情复杂又疏离,直奔主题:“蓝甄呢?” 第14味药:投资失败 尉迟昀朗顿时心情复杂,如实说:“我也不知道蓝甄在哪里,警察也在找她?” 这些天,甄茜心天天来圣和堂闹,嚷嚷不给她找出女儿,誓不罢休。现在蓝光荣也不相信他。 尉迟昀朗上二楼取了一个保温桶,对在旁边学习的朱雨澄说:“澄澄,我先出去一会儿,你让爷爷下来。”转头对蓝光荣说:“带你去个地方。” 蓝光荣跟着尉迟昀朗走,尉迟昀朗不坐蓝光荣的车,他心里清楚蓝光荣是什么人,他的车设备齐全得很。他的taycan还在4s店里保养,开爷爷的别克。 蓝光荣问:“你的taycan呢?”曾经风光的富二代,普通座驾是几百万的超跑,不同款式换着开。回到尉迟家,竟然开老到掉牙的别克。 “坐不惯?”尉迟昀朗侧目瞄了一眼蓝光荣,看着他脸上鄙夷的表情,心里吹起一阵寒风。 一路交谈不多。当车子开进中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大门时,蓝光荣顿时不高兴地皱起眉:问:“来这里干什么?看你上班,证明你在这里宁愿做一个小小的急诊科医生,休息就在你们那家破医馆坐堂也比蔚蓝药业的ceo好?” “你可以这么理解。”尉迟昀朗的语气很淡,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客气和疏离。在蓝光荣眼里他像个没有大志的颓废青年。 尉迟昀朗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小小的急诊科医生能带给我满足感和成就感,读医这些年,不就是想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嘛。我圣和堂不是破医馆,虽然小也不失礼,好歹也是百年老字号,是我们尉迟家祖上传承下来的医馆,养活了尉迟家几代人,出了几代名医,救治不少人,弘扬我国国粹。” 见蓝光荣的神色起了变化,话锋一转:“我回到尉迟家后,才有家的温暖,这些是钱买不到的。我奶奶妈妈担心我吃不饱,影响身体。我爷爷爸爸担心我工作被人欺负,我哥哥也把圣和堂让给我。我不用担心在家里都被人算计而失眠,吃得香睡得安稳。” 尉迟昀朗搞不懂,蔚蓝药业ceo或者董事长的位置又不是皇位,一家人都各怀鬼胎,整天活在阴谋诡计之中,这样的人生就有意思吗? 他大脑则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他叫迟蔚洛时,上任蔚蓝药业ceo的点点滴滴。 那天阴雨缠绵,蔚蓝药业董事会会议如期举行。九点整,蓝光荣携尉迟昀朗前往会议室。 董事们早已决议通过,知晓今日会议的主题。所以,当尉迟昀朗出现,众人纷纷鼓掌。 蔚蓝药业是药业发展最为迅速的中药企业,一路高歌猛进,名列深城药业前五名,目前与国内的其他老字号药业相比相距虽远,但在中药企业可是口碑不错。 而它现在的主人蓝光荣即将在今日退居幕后,把大权交予养子迟蔚洛。 许多外界人疑问为什么是迟蔚洛,他只是养子,并非亲生儿子。眼见蓝光荣除了迟蔚洛也别无他选。 尽管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却不乏有野心之人有意独揽大权,比如蓝光荣的现任太太甄茜心,野心勃勃,却无法取而代之。只能按兵不动,以待时机。 扶儿子上马,蓝光荣怕尉迟昀朗人微言轻,众人不服,势必亲自送一程:“蔚洛北中医毕业后,在省中医院急诊科工作也有两年了。过去两年,他在临床上积累了丰富的临床医学方面的经验,有助于我们蔚蓝药业的新药研发。经董事会审议决定,从今天起蔚洛将正式回归蔚蓝药业,任总经理一职。” 尉迟昀朗研究生毕业那年,蓝光荣以毕业礼物之名赠予他蔚蓝药业百分之十的股份,比蓝甄的股份还多,让他进入了董事会,让他接管蔚蓝药业,可谓用心良苦。 董事们当然不会有所异议,再次以掌声恭贺“新主”上位。 这掌声有多少真实的恭贺,又有多少虚伪的奉承,哪怕不是阅人无数、身经百战,擅于机深智远的尉迟昀朗还是清楚其中的真情假意。他看着周围神色凝重的老功臣,他心跳有些加速,他不得不当众立下军令状:“两年为期,蔚蓝药业的终年业绩提升20%。” 在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一个医生出身,涉世未深的小屁孩要把业绩提升20%,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旦做不到,易主是分分钟的事情。 个别董事的唇边浮现笑意,掌声亦是为了年轻人的年少轻狂。 一个月的时间,尉迟昀朗熟悉了整个蔚蓝药业的运作,志得意满的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提出了建蔚蓝自己的纯中医博物馆。 或许是董事长的一贯作风,蓝光荣并没有马上就整套方案满意与否进行表态,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尉迟昀朗:“迟总,觉得我们蔚蓝花那么多钱买地,建房比起外面遍地开会的中医馆的优势在哪里?我们深城有省中医院和市级中医院,我们的竞争力在哪里?” 虽然是质疑,但蓝光荣不显山不露水的神色,单单是个“迟总”的称谓已经成功起到了给儿子立威的作用。 高层们眼神有微妙的变化。 这些细微的神情变化不是尉迟昀朗关注的,他闻言不急不缓地开口:“不可否认中医养生馆是遍地开花,但那些只是不是特别懂医术的养生技师。但纯中医馆,政府对派发私人中医馆的执业牌照就很严格,即便有很多医生想自己自立门户开诊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声线低沉而严肃,神情与先前走进会议室时的步伐一样,倨傲如王者降临。紧接着提出的养老新理念,“这个中医博物馆是集中药材展览馆、药店和医疗康养为一体的纯中医馆,作为‘持续照料型康养中医小区’……” 蓝光荣听完尉迟昀朗对整个项目的规划发展计划后,没有任何反驳的话,显然是赞同他提出的要求。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各大媒体的连篇累牍报道,几乎把整座城市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蔚蓝药业斥资数十几亿竞得土地,打造中医康养小区的事情上。 尉迟昀朗知道推行这一理念遇阻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不管自己多忠心耿耿为蔚蓝药业,疑心重的蓝光荣始终不完全信任他。 蓝光荣不惜一切让远在美国华尔街投行的迟沛弦回来担任财务总监,监视尉迟昀朗一举一动。 随着,尉迟昀朗寻回家人,离开蔚蓝药业,甄昶勤上任之后,中医药博物馆项目胎死腹中。 前面有车辆变道超车,让尉迟昀朗从回忆中抽身,减速慢行。 蓝光荣闻言侧眸瞧着他,冷哼了声就一言不发,极其不屑。以前的尉迟昀朗在他面前彬彬有礼、谦逊,现在如此伶牙俐齿。想当年捧他上位,费尽唇舌才说服公司那群股东。不是自己亲生的,果然忤逆! 尉迟昀朗停好车,从地下停车场走到外科综合楼的电梯,直上12楼。 走出电梯,蓝光荣又问:“来胸外见你父亲?” 尉迟院长办公室在行政大楼,有手术,他才下来胸外科跟医生们商讨治疗方案。 尉迟昀朗摇头当回答,来到心胸外科走廊尽头的vip病房,轻轻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有人应声,尉迟昀朗推门进去,看见迟沛弦半躺在病床上吃着苹果。 “看来精神还不错。” 闻言,迟沛弦猛地目光转向尉迟昀朗,眉开眼笑:“今天精神一点,祁主任刚来检查过,说我恢复得很好。” 尉迟昀朗一直在与祁煦中西结合医治迟沛弦,每天过来帮他针灸,药膳调理。 尉迟昀朗环顾四周,问:“护工大哥呢?” 迟沛弦又啃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他嫌弃医院饭堂的饭菜太难吃,到外面餐馆吃饭去了。” “奶奶给你煲了汤。”尉迟昀朗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随后走进的蓝光荣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迟沛弦脸色猛地一沉,“阿弦,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怎么住院了?”蓝光荣对迟沛弦这个小舅子,还是十分关心和看重。 “这正是我带你来这的原因。”尉迟昀朗不打算细说,把事情缘由言简意赅地和他解释了一遍,“前几天,阿弦还在icu,昨天才转到这里来,他是算大难不死了。” 迟沛弦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微勾漫不经心一笑,面上云淡风轻,像是讥讽,他没回答这个问题,淡声说:“或许是我动了某人的蛋糕吧?”不想看到姐姐的心血付之东流。 话音刚落,蓝光荣朝迟沛弦投去疑惑的目光,仔细捋了捋他的话,最后得出了个不同寻常的结果,“你是不是投资失败欠人家钱,人家找你算账?” 迟沛弦闻言噎住了,气没提上来,忍不住咳嗽,胸口的伤口撕裂般疼痛,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又红又热。 尉迟昀朗见状,匆忙转身倒了杯水递给他,拍着他的后背顺气,“好点没?” 迟沛弦捧着玻璃杯小口喝着水,渐渐缓过那阵急促地不适。对蓝光荣的思维逻辑无以为继。停顿了几秒,斟酌着言辞,“警察还在查,还没结果。”实际上,他醒来的第二天,警察来过。 话至此,迟沛弦沉默了很久,他的记忆亦开始漫游向一个星期前的夜晚。 第15味药:替代品而已 华灯落入城市的夜幕,恍若天上的繁星,点点晶莹。雨和云将深城层层环绕,犹如披上一层薄纱。 迟沛弦站在莲城国际金融中心的楼顶,在500米高空俯瞰雨夜中的城市,样貌出挑的他神色冷静没有丝毫表情,任风肆无忌惮凛凛吹着。 他的思绪突然被风尘仆仆的脚步声打断,迟沛弦转过身来,远远便看见一道瘦高颀长的背影在夜色中,迈着步子径直朝他走来。 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立于整座城的制高处,平静对视。 这种见面模式挺像《无间道》,刘德华和梁朝伟楼顶见面那幕。 几秒后,尉迟昀朗先从容地笑了下,说:“抱歉,路上堵车。” 迟沛弦很淡地勾了勾嘴角,“只是一会儿,我知道你现在工作很忙。”看尉迟昀朗那疲惫的样子,不用问是从医院赶过来的。 尉迟昀朗眸光有一瞬变化,很快恢复如常。 迟沛弦随手捏着一份牛皮文件袋的一头递给尉迟昀朗,“这是蔚蓝药业的新药资料和样本。本来打算寄快递给你寄过去,但是怕出岔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给你送来。” 尉迟昀朗伸手把牛皮纸袋接过,微蹙眉定定地看着他,黑眸深沉得如大海。“直接这么来见我,没被发现吧?”说到这里,他目光暗了暗。 迟沛弦心下了然,脸上仍保持着平静:“我跟客户在楼下吃饭,不会有人怀疑。”语调很冷淡,又道,“你手上的这份文件,是我从甄昶勤的办公室里拿出来的,我看过,这里面的东西对你们应该很有用。” 楼下吃饭的餐厅叫爱莲,远近驰名的粤菜餐厅,来往的大多都是些商政名流,隐私性很强。迟沛弦是他们的常客。 尉迟昀朗静默数秒,淡声:“谢了,兄弟。” 以前,迟沛弦刚入蔚蓝药业时,总觉得不是自己人,是蓝光荣派去监视他的。没想到离开了蓝家,迟沛弦一如既往地对他如亲外甥那般看待。 “不用说谢,我不懂药理,但这批药跟以往的不同。实验方面一直都是屠潇在具体实施,但这个阶段,实验研究接近尾声了,进入了第一期临床试验审批,甄昶勤让下面的人着手接洽临床实验合作方,去找有资质的医院,你们院也在名单中。”迟沛弦嗤一声,仰头看了眼头顶寒月,眸光更冷,“本来只是一个甄昶勤,谁知道背后扫出来的事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是我运气太好,还是点太背。” 估计,甄昶勤这个ceo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药物价格是蔚蓝药业发展股价下跌的主要“推手”。 受疫情防控形势严峻影响,不少医药行业并购重组活跃,市场格局悄然生变,处于震荡行情。明衍生物制药新药上市后,股价上涨,蔚蓝药业反而开启下跌趋势。 前两天,因女明星漾依在德康医院的住院输液后,高烧三天都不退,陷入昏迷状态,身上多处皮肤出现红疹,疑似药物引起的不良反应。 紧接着,德康医院还有4人同样处于垂危状态,这些消息的传播引起前往德康医院就诊的患者的极大恐慌。 如今的网络媒体能成就企业知名度,亦能毁灭企业。因为有明星受害,短短不到半小时的发酵,网络上一片沸腾,很多内幕被挖出来,德康医院使用的注射液是产于蔚蓝药业,还有不断耸人听闻的假消息传来。 由于明星粉丝和娱乐营销号亲自下场,舆论太大,监管部门迅速到德康医院封存了涉事的几种药品,发表了调查声明,安抚民心。 本来企业之间的竞争往往均带有恶意,和“你死我活”的浓重色彩,力争做到不与对手拼个鱼死网破就誓不罢休。 看似是一条娱乐新闻,实则硝烟弥漫,本就战火连连的医药行业仿佛又被注入了兴奋剂,围观者有之,中伤也有,不乏趁火打劫。 甄昶勤对外界所有的不利消息,一概置之不理,既不开新闻发布会以正视听。迟沛弦提议蔚蓝药业涉事的那种药品,送到第三方的药检机构委托质量检验,却遭到甄茜心和甄昶勤姐弟百般阻扰。 再任由甄氏姐弟胡作非为置蔚蓝药业于死地,蔚蓝药业会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迟沛弦没有时间等下去,他必须以最果断的措施。 迟沛弦除了掌握了甄昶勤的卑劣行径和肮脏的目的外,也没忘关注蔚蓝的研发总监屠潇。 尉迟昀朗视线落在迟沛弦的脸上,忽然一笑,“蓝董知道这些吗?” 迟沛弦冲他挑了下眉,“不清楚。”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一切尽在不言中。自从尉迟昀朗离开蔚蓝药业后,因言语不和,迟沛弦被蓝光荣大声狂呼:“你这德性怎么让我放心把蔚蓝教给你?” 这话敲响了迟沛弦的警钟,他忽然之间感觉,他和蓝光荣的关系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嬉戏玩耍。他意识到自己这些年在蔚蓝药业坐在财务总监的位置上,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肆意潇洒,其实都是在荒芜度日,实则毫无实权,一无所有。 须臾,“叮咚”一声响。 迟沛弦手中的手机震动一下,莞尔:“我该下去了,你们自己当心点,再联系。”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尉迟昀朗细心观察到迟沛弦脸上的表情变化格外清晰。“等等。” 迟沛弦回转身,眼神里带一丝疑问,“还有事?” 尉迟昀朗瞥一眼他的脸色,“离开蔚蓝吧。” 迟沛弦能力强,工作出色,记忆力非常好,熟悉蔚蓝的各项财务数据,可以讲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财务总监。 以前,他们基本每天从早上8点一起跑步,开始一天完整的陪伴行程,直到夜晚9点结束,没有一天缺席。 尉迟昀朗眼中,迟沛弦优秀善良,而且与世不争,所以提醒他:离权位太近,极其危险,所以要步步小心,言语谨慎,最好不说话! 闻言,迟沛弦沉默了片刻,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有些无奈的叹了声气,想说他动过这个念头。良久,他抬手向后拨了拨额前被晚风吹乱的碎发,露出硬朗眉骨,忽然笑了,不紧不慢道:“蔚蓝是我姐创立的,你不在了,我不想蔚蓝药业毁在别人手上。”他的眼睛很大,深邃的眼睛在夜色之下,看人的时候透出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真诚。 迟沛弦口中的姐,是蔚蓝药业的创始人迟沛馨,即蓝光荣前妻。尉迟昀朗在蓝家时的名字迟蔚洛就是迟沛馨儿子的名字,可能是蓝光荣太过思念儿子,心理上得到一点慰藉,觉得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吧。 他不懂蓝光荣的真实想法,反正他就莫名其妙的用了迟蔚洛的名字11年,在蓝光荣心里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尉迟昀朗的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明了,他点点头,随即离开。 第16味药:执行b计划 霓虹闪烁璀璨,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在夜幕下异常闪耀,道路奔流不息的汽车,犹如一条条金色的长龙在舞动,绚烂夜景尽收眼底。 晚风轻拂,在微凉斑斓的夜色中,迟沛弦一个人安静地吸烟,慢悠悠吸一口,肺里暖烘烘的。思考着刚才尉迟昀朗抛给他的问题,微微露出一丝迷茫。 许久,指间燃着的香烟闪烁着猩红的星火,忽明忽暗,烟雾徐徐升起,化在温柔的晚风中。 迟沛弦缓缓地调整一下呼吸,碾灭烟蒂从裤袋里掏出纸巾包好,紧紧握在手掌里。他下楼走出电梯,遇见了甄昶勤带着他的家人,从另一部电梯走出来。 甄昶勤向他投来疑问的眼神,先开口打招呼:“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饭?”面带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迟沛弦出于基本礼貌微微颔首,眼神平静地扫了眼眼前一干人,并不把他们当回事。半晌,才轻抿了下唇角,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在迟沛弦眼里,甄昶勤向来就是一个毫无能力而整天把梦想挂嘴边的平庸之辈。 甄昶勤大专毕业,在银行干过几年,她姐姐甄茜心嫁给蓝光荣后,进入蔚蓝药业做蓝光荣的助理。现在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整天到晚梦想着他的名字,出现在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榜上。 毋庸置疑,就是一个对自己认知不够深刻的大傻逼! 若是在公司,迟沛弦还会虚与委蛇给他三分薄面。此刻,看着他那弱智的模样,迟沛弦觉得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唇舌。 迟沛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虽然转瞬即逝,但甄昶勤还是看到了。 看着迟沛弦对自己不屑一顾的背影,甄昶勤脸黑如炭。想起刚才在楼下瞥见尉迟昀朗手上好像拿着一个文件袋,风风火火地骑着摩托车离开的身影。 他们是不是约在这里见面了? 迟沛弦听到背后,甄母说:“一点教养都没有,目中无人,怎么说你也是老板。” 迟沛弦闻言停步,回头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甄母,带了些嘲讽的意味,说:“阿姨,你儿子还真的不是我老板,不信问问他” 甄昶勤在父母面前是个孝顺的儿子,很能干,很风光。他没告诉他父母,迟沛弦是次于蓝光荣的二股东,而他却没有一点蔚蓝的股份,美其名总裁,实际也就是一个帮迟沛弦打动的高级社畜。 迟沛弦无情撕破他风光的表面,将明面上的所有虚伪,多次将他的骄傲踩在脚底,此刻,只想打人。目光紧紧地望着迟沛弦的背影,说:“不用理他,他这人就是这副德性。” 从第一次见他那刻起,迟沛弦就是这副轻世傲物的模样,眼高于顶,自以为是。兴许觉得自己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目中无人。 迟沛弦回到包间,药管局的几位领导以他出去接电话太久作借口,罚他喝酒,“迟总快来快来,等你好久了。” 现场起哄声不断。 和一桌在商场尔虞我诈多年的老奸巨猾相比,迟沛弦显然要年轻许多,眼角眉梢间带着锋芒锐气。商场应酬就是这么回事,敷衍又虚假。 酒过三巡,有些醉意了,思维反应都慢了很多,拿出手机给尉迟昀朗发微信:【你刚才遇见甄昶勤吗?我碰巧撞见他带着家人来这里吃晚饭。】 饭局在十点多结束,迟沛弦喝了酒就叫了相熟的代驾。代驾迟迟未到,他不耐烦地走近他车,发现车头挡风玻璃被人敲了,爆裂成了一张“蜘蛛网”。 迟沛弦找莲城国际金融中心的保安查监控,监控画面显示,看见一个男人拿着一根棒球棍踉踉跄跄走向他车,挥动棒球棍砸向挡风玻璃。 迟沛弦报警,民警在附近的路边发现了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路边绿化带上。民警叫醒他,男人处于不清醒、迷糊状态中,说自己喝了酒断片了,不知道自己砸了迟沛弦的车。 迟沛弦就郁闷了,停车场那么多车不砸,偏偏砸他的?是随机还是有目的性的? 他跟民警去了一趟公安局,走出派出所在路边叫出租车。 这时,轻短的一声鸣笛,一辆白色现代速度渐慢,靠路边停车。车窗滑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乐呵呵地打招呼:“大哥,去哪里?我送你。” 迟沛弦看见车身上贴着:顺风出行。他没多想上了车后座,报了地址。 车内没有开灯,迟沛弦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透着惨淡微弱的光,衬得他的脸庞轮廓隐隐绰绰。 没多久,在十字路口司机直走,不是拐右。 而迟沛弦回家的方向应该往右走,直走要绕两小时的路程都不到他家。 迟沛弦不由疑惑:“大哥,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司机回头看他,嘴角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没有就是这条路,你喝多了,不记得回家的路了吧?” 不知道怎么了,迟沛弦看着这笑容莫名的吓人。 迟沛弦没有惊慌很快就露出笑容,“往右会快点,赶时间。” 司机没出声,继续开车,车速越来越快。路两边有树快速不停的的闪过,路灯光一片片地从他们脸上划过。 司机的手机响起,他接听:“接到了,在路上。”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司机应了一声:“好。” 接到是什么意思?迟沛弦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抬头看了一眼司机。从心底蹦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他便起了戒心。喝了酒,加上车速,眩晕和呕吐感席卷而来,他双手搓搓脸,让自己精神点。 刚好前方有交警设岗深夜查酒驾,迟沛弦开车门,可是被司机在前面锁死。他灵机一动,故作耍酒疯,弓着身子钻进车头,抓住方向盘,“怎么停车了,都说赶时间。” 司机脸色瞬变,变得有点诡异。 迟沛弦更惶恐了,连忙一阵哇哇乱叫。 争执很大,交警过来敲车窗,司机摇下车窗,迟沛弦对着交警说:“救我。” 交警眼睛里带着探究:立刻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哥们喝醉酒了。” “这是黑车,快救我。”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交警只好请他们都下车问个清楚。那个司机竟然不辩驳,还弃车逃跑。 整件事情就很诡异,他不是心虚,他跑什么? 幸好,被交警抓了回来。最后,交警查到了对方的车是贴牌黑车,非法载客营运被依法查扣,放迟沛弦离开。 迟沛弦心有余悸,不敢再打车。火急火燎地到了附近坐地铁。地铁站距离他家有200多米,他慢慢地走回家。在街上,两道身姿高大壮实身影从迟沛弦迎面朝他走来,逐渐出现他的视野中。 对方戴着面套帽子,只露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只见对方朝他露出一丝笑。 对方从迟沛弦身旁走过时,伸手一刀捅中他的胸部。他没看清楚对方的脸,觉得很痛,极为恐慌,却又茫然无助,他大声叫:“救命!” 路上行人只是转头看他,没人过来扶他一把反而闪躲着他伸手求救。 迟沛弦捂住伤口,不知道走了多久跑出马路,一个不留神撞上了一辆车,“砰”的一声倒地。 之后,就是在剧痛中清醒。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病房,整个病房被光映得更白。 迟沛弦睁开眼睛,十分刺眼,医疗器械发出细微的声响,医生、护士的声音遥遥传来。 一时间,迟沛弦还没分清梦境与现实,隐约看见床边高大模糊的身影,只听见祁煦说:“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现在帮你检查一下。” 祁煦告诉他,幸好刀子插歪了,还有两厘米的距离,就插中心脏了。加之撞车致两根肋骨骨折,插中了肺部。 迟沛弦听了心跳陡然一乱,说不出话来。满脑都是那晚遇害的经过,心里只有一个疑问:是不是甄昶勤害他? 在警察的严审下,砸车男人说在暗网上接单,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出手霍绰,叫上两个兄弟干一大单,一年不用愁。他装醉汉砸车,另一个大兄弟假扮滴滴司机半路劫走他,开车到海边灭口,抛尸大海,干净无后患,警察查到也找不到证据,只是不料遇上交警查酒驾。 于是,他们执行b计划。 多像电影剧情:一套已经很完美的a计划,还必须配备一个b计划,以防a计划有变数,b计划及时补救。 有预谋有组织,目的只有一个——解决他! 迟沛弦出生在美国,所有朋友同学都在国外,回来深城不到四年,朋友不多,个性傲娇,但不会贸然与人结怨。工作上,视他为仇人的只有一个。 迟沛弦喝过尉迟昀朗带来的药膳后,见他神色是显而易见的疲倦。蓝光荣也不便再打扰了,让司机过来接他。 尉迟昀朗送蓝光荣到医院门口,等他司机。 蓝光荣神色沉重地看着车来车往的街道,叮嘱一句:“不管用什么方法,保护好阿弦,不要让有心人有机可乘。”轻叹了声气,眼角眉梢都带着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回避的苍老。 尉迟昀朗知道蓝光荣心里清楚了,极为轻淡地笑了下,忍不住问了句:“蓝叔,你打算退休彻底不管蔚蓝了吗?” 话语未落,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于情于理,蔚蓝药业越乱对明衍越有利,少一个竞争对手。 第17味药:收红包 清晨,破晓的晨光正在唤醒沉睡的城市,阳光洒向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急诊科的玻璃窗,随着门禁“滴”的一声轻响,尉迟昀朗风风火火地迈入了急诊科的工作区域。 走在通往办公室的走廊上,医护人员、患者以及家属们,病人床位的不停周转、各种配送物资的小车川流不息,一派忙碌的景象映入眼帘。 尉迟昀朗走进内科办公室包都没放下,听到护士长就冲进来说的那句:“尉迟医生,监护室患者出现气胸,需要立即抢救。” 出现气胸若不尽快抢救,会造成急性通气障碍,急性呼吸衰竭,心脏骤停等危重症。 尉迟昀朗快速取下挂在墙上的白大褂,一边穿一边快速看了护士长递过来的挂号单,还一边和护士长交流患者病情。 他们进入监护室后,尉迟昀朗立即建立静脉通道、吸氧、心电监护、超声下实施胸腔闭式引流术,很快患者就感觉胸闷症状缓解了。 患者抢救过来了,尉迟昀朗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内心突然有点小兴奋。他扫了一眼大家,微微一笑,尽管戴着口罩,大家依然能看到他眼里浮现些许笑意。 站在门外呆若木鸡家属,听到老父亲意识清楚,连连道谢:“谢谢你,医生,太感谢了。” 尉迟昀朗继续在监护室紧张地查房着,处置着病情。 就在这时,120人员又风驰电掣地推进抢救室。 “尉迟医生,又来了一个重症。”护士立即通知尉迟昀朗。 “马上来了。”尉迟昀朗立即和正在就诊的病人进行简单交代后,马不停蹄地跑进了抢救室。 75岁的老年尿毒症患者意识不清,尉迟昀朗看到呈下颌式呼吸,未触及动脉搏动,双侧瞳孔散大固定,无光反射,心电监护示室性逸博,指氧只有50%。 尉迟昀朗边做体格检查,边向家属再次确认情况。 “立即予胸外按压,简易呼吸器辅助呼吸,准备气管插管及心肺复苏机,肾上腺素1mg静推!”尉迟昀朗的医嘱如同机关枪一样一个接一个,护士们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尉迟医生,患者血气结果出来了。” 尉迟昀朗接过结果,从血气分析和乳酸正常值看,患者目前考虑混合性酸中毒,高钾血症,恶性心律失常,已接近死亡边缘,存活可能性微乎其微。纠酸、降血钾、气管插管、连接心肺复苏机……一切抢救措施均已有序进行着。 经过了积极的救治,尉迟昀朗抽身走出抢救室向家属交代病情,他预备了被家属劈头盖面痛骂一顿,却听到家属反复说:“医生,你尽力了。我妈受尿毒症折磨了好几年了,我们不想我妈走得那么痛苦,让她安详地离去。” 尉迟昀朗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也感谢他们的理解。 如果医院是一个生与死较量的战场,急诊科就是这个战场最激烈的前线,医生、护士就是冲锋陷阵的战士。前一秒还风平浪静,后一秒便是波涛汹涌,谁也无法预知下一个进来的是什么样的患者。 经历无数未知的考验,尉迟昀朗依然秉承医者仁心,敬佑生命,争分夺秒的地战斗着! 尉迟昀朗要求实习医生作最后检查并进行宣告病人死亡的程序,但实习医生没有经验,马虎应付弄得一团糟,更向死者出言不逊。 尉迟昀朗不满其所为,不禁动怒把实习生大骂一顿。实习医生认定尉迟昀朗因救不了人心情不好而找自己出气,顿时感到泄气,嘴上嘟囔:“活该这把年纪连个正高都……”被尉迟昀朗一个眼神瞪得咽回去了。 尉迟昀朗听到直摇头,多余的话已不必说,心中泛起一丝失望。 这届的实习生真难带。 随后一道矮矮的身影冲过来,抱住尉迟昀朗的大腿,往身后一指,“叔叔,那边有个阿姨在尿尿,羞羞脸。” 尉迟昀朗笑着揉揉欢欢的头发,温柔地道:“带叔叔去看看。” 欢欢拉着尉迟昀朗的手,带他到急诊科门前的小室内花园,就听见数名护士指有人在医院公众地方随处小便。 李谷兰大模斯样地在公众地方小解,尉迟昀朗不禁感到难以置信,让护士立即处理干净。 尉迟昀朗对于李谷兰的异常行为苦思不解,而她最后怀疑李谷兰的失常举动是因脑有病所致,于是他把李谷兰之行为告知苏宛,建议她带李谷兰作头部ct及mri检查。 结果,苏宛听后感难以置信,一时又说她妈妈心律不正常,一时又说脑有问题。 苏宛冷哼一声将话头抛回给尉迟昀朗:“在洗胃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你看不出我妈还有其他问题吗?”话语里是浓浓的嘲讽。 尉迟昀朗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脸,语气平稳地问:“你妈妈的血液和胃液中均检测到了抗肿瘤中成药的成分,她是不是隐瞒了什么病?” 苏宛闻言后非常诧异,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最后她让尉迟昀朗开单让她妈妈做检查,并且去神经内科找专家诊断。 次日,尉迟昀朗得知李谷兰的检验结果后,苏宛趁午休时到急诊内科办公室找尉迟昀朗询问李谷兰的病况,当尉迟昀朗告知她,李谷兰患上了脊髓内肿瘤。 可是肿瘤是多形性胶质母细胞瘤,侵及整个脊髓断面。 苏宛闻言色变,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尉迟昀朗建议:“你应尽快让你妈妈转到神经外科做手术除去肿瘤。” 苏宛很快恢复如常,点头:“好。” 可是神经外科那边回复,床位已满,排队做手术的人很多,让李谷兰暂时留在急诊科住院观察。 可是,等了两天,神经外科那边还没通知转科。 苏宛心急去找尉迟昀朗帮忙安排,然而,她在距离内科办公室不远十米的走廊上,看见同病房的患者家属给尉迟昀朗塞了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苏宛连忙拿出手机录下这一幕。 男人略有些抱歉地说:“医生,你帮帮忙呗,我知道五千是少了点……” 而尉迟昀朗神色凝肃,思考怎么开口能让事情变得好理解一些,他看到苏宛佯作没看见,始终面无表情,视线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苏宛气愤地回到病房,看着熟睡中的母亲,她心中的不安情绪如同火山爆发,既内疚又焦急,责怪自己只顾着跑新闻,忽略了妈妈身体健康。 苏宛看到塞红包的男家属回来了,她故意问:“刚才看到你找尉迟医生,你爸爸病情有好转了?” 男人语气略有不悦:“并没有,只想快点安排转科,早点做手术。” 苏宛敏锐地抓住了重要字眼,她轻轻瞟一眼男人,心里斟酌着怎么套料,按了手机录音,说:“转科找尉迟医生能搞定?” 男人讶异地看着苏宛,然后就沉默不说话了。 又过了两天,神经外科医护过来急诊接走了李谷兰,在苏宛的同意下第一时间安排了手术。 苏宛看到主刀医生是尉迟昀靖,又是姓尉迟?她转身看了护士站旁边墙上的专家团队介绍,看到尉迟昀靖的照片,那么年轻信不过,于是要求换主刀医师。 窗外,银丝细雨无声飘落,人的情绪都随着阴霾天气下沉,一如电视台新闻中心。 随尔阳覆在鼠标上的右手指微动,拉动网页浏览着微博,屈指触了下额头,寻思着写点不一样的社会民生选题。 她刷到了一条学校学生欺凌的视频,直接点开视频,画面有些晃动,应该是躲在角落偷拍,多名女生轮流掌掴一名跪在地上的女生,左右开弓使劲地扇脸,视频连续传来清脆的“啪啪啪”声,而周围的同学还不断传来嬉笑声,其中一个穿粉红色舞衣的女孩警告:“你识趣的,退出舞团,不然我就把你的丑事曝光。” 而被打的女生却丝毫不敢反抗,只是偶尔用双手捂住脸,嘴巴流着鲜血。 隔着屏幕,随尔阳都感到疼!这是多大的深仇大恨啊?当她看清了被打女孩的脸,十分震惊。正是那个车祸被送进医院,还昏迷不醒的女孩胡筱婷。 原来她之前遭受这样的欺凌?难怪她的日记,字里行间里都充满了万念俱灰。 随尔阳转动脑筋,酝酿如何下笔写出一篇针对性强、生动、与众不同,又能唤醒家长重视校园霸凌的报道,通过再现场景使读者仿佛声临其境、亲眼所见的文章,在电视台微博、官网和公众号同步发布。 别看随尔阳年纪轻轻的,她的文笔可是他们台里公认最好的一个,因为文笔好还得过一次新闻奖。 这与她从小热爱写作有关,学生时期,她的作文得奖无数。 但新闻写作不比学生作文。新闻写作是新闻事实的文字表达手段,是准确、鲜明、及时地报道新闻的重要环节。 新闻工作者要想写出好的新闻,就要留心观察生活中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敏于捕捉隐藏在现实生活中有意义的新闻题材,要敢做到标新立异,力求避免陈腔滥调的话题。还有就是勤于采访,精于构思,疾于运笔才能做到“妙笔生花”。 女孩还昏迷不醒留在重症监护室里,不妨去采访一下她父母。 计划很美好,总是往往事与愿违,让人防不胜防。 随尔阳到了医院,梁秀枝拒绝采访:“打了就打了,你现在报道了,能给我女儿讨回医药费吗?” 这个真的不好说。随尔阳耐心劝说:“你女儿遭遇了霸凌,作为家长都不愿意为她讨回公道,以后,她还会被欺负。” 梁秀枝反问:“警察都保护不了我们,你一个小记者能保证她以后不会再被欺负吗?我不是不想为她讨公道,我们只是没钱没权的外来工,那些都是有钱人的孩子。因为你的报道,我们惹来了更多麻烦,你来负责吗?” 她话粗理不糙。为穷苦的基层发声,也要考虑他们的安全,不能单靠一腔热血。再想一个更好的办法。 碰了钉子的随尔阳有些沮丧地走出重症病房。 护士在病人中间来回穿梭,看到胡培新局促不安地站在走廊不挡路的地方,双眼空洞无神紧紧盯着重症病房门口。 随尔阳每天都来探望符则达,经常来在走廊上碰见胡培新,打过几次招呼。她一如既往地礼貌打招呼:“胡叔,吃晚饭了吗?” 胡培新眼圈暗沉,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露出虚弱和憔悴。身穿着脏污的工地制服,手还拿着安全帽。灰头灰脸的,身上还发出一阵汗臭味。今晚工地不加班,一下班就赶来医院,看看女儿才放心。 “还没呢。”他突然口气一顿,眼中带笑,嗓音压低地问:“你是电视台记者?” “是啊。”随尔阳从门上的玻璃望进去,梁秀枝在里面帮胡筱婷擦身。她转脸过来看着胡培新,眼眸明亮柔和,接着点开胡筱婷被打的视频给胡培新看,“我正想给筱婷妹妹这事做个报道。” 胡培新有些紧张,随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突然笑呵呵,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轻松随意:“可以加个微信吗?” 随尔阳有些犹豫,从斜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让他扫,她长相清纯,这种长相让人容易增加好感。 胡培新释然地笑出来:“以后有事可以找你吗?” “当然可以。”随尔阳唇角噙着笑点头,看着胡培新的那双眸子格外清亮。 胡培新说他不知道胡筱婷被同学打,只说她被车撞了,车主不肯赔偿,又没钱打官司了。他的话里有一丝无奈,也有一丝怅然。 也许跟梁秀枝一样怕以后无法在深城立足,没多说半句。 随尔阳尊重他,就没追根刨底,她十分同情这家人,琢磨着怎么帮他们。她离开医院后,思索再三后,直奔素练舞蹈学校蹲视频里的几个女同学,可学校大门紧闭。 虽然收获无果,但也挡不住灵感的到来。 第18味药:光荣任务 随尔阳回到电视台,简直是文思如泉,一口气洋洋洒洒的足足写了一篇关于校园霸凌的评论,尽显人间温暖! 但她没发立刻发给编辑,她有自己的坚持,调查清楚整件事再出个王炸。 随尔阳伸张双臂,活动了一下胳膊,随口一说:“算算日子,华姐很快休完产假了。” 坐她对角位的苏宛喝了一口水,勾起一个轻蔑的笑,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即使华姐回来,你也有永远写不完的新闻稿。”最后冷哼一声。 话至此,随尔阳只能僵硬地笑了笑,愉悦的心情没了,决定闭上嘴巴不说话。 回想她实习入行时,苏宛那副立马带她走上人生巅峰的口吻,壮志凌云。实际上,这三年来,苏宛什么都没教过自己,都是华筠延手把手教导。 经历两年多的磨砺,随尔阳虽然还是助理记者,但工作得心应手。 自从半年前,华筠延回家生娃后,苏宛对她表面是友好同事,渐渐肆无忌惮起来,暗地里与她抢新闻,搞各种宫斗小把戏,她走路昂头挺胸还带风。 随尔阳多么想华筠延能提早结束产假,回来镇住苏宛这个表里不一的茶艺大师。想到这里,随尔阳心里特不是滋味。 她的华姐已经在人生巅峰,她依然在山脚下,仰望高峰。 随尔阳看见水杯没水了,拿着水杯去茶水间倒水。经过苏宛的工位,无意瞥见苏宛电脑屏幕上显示wps上大大的标题:【医生收红包现场,歪风再现】 在历年来如此密集报道医生收回扣收红包的情况下,还有医生敢收红包啊? 随尔阳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想到苏宛妈妈生病,还在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治疗,事情应该与苏宛有莫大关联。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轻飘飘地路过去倒水。 一小时后,【医生收红包现场,歪风再现】这篇报道和视频在苏宛自己的微博上发布: 医院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地方,特别具有声望大有名气的好医院,四处而来的患者太多,不是难入院就是等待手术治疗的时间太长,因此,医院内有关系有医生特别关照,手术会提前安排。因此,有某些医生顺理成章接受私下贿赂。 都说医者仁心,而这位尉迟医生的仁心不仅看不到,让人看到的反而是没有底线的贪心。 但愿人们在遭遇病痛折磨时,能够遇到医德合格的医生,让他们看到的是一束温暖阳光! 随尔阳看了文字提到了“尉迟医生”四个字,她好奇是她刚认识的尉迟昀朗吗?于是她点开了视频,收红包的医生真的是尉迟昀朗??! 视频中可以清楚听到患者家属略有些抱歉,嗫嚅着小声对尉迟昀朗说:“医生,你帮帮忙呗。我知道五千是少了点,我爸还要做大手术,眼下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钱。” 尉迟昀朗还没拒绝,任由家属把信封塞进他白大褂的衣兜里。 随尔阳大为震惊,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珠子。 视频的长度很短,没头没尾,只拍下尉迟昀朗收红包的那一段,事情起因和后续都没有透露,所以不能因此就断定他主动向患者家属索要红包。 她想起了尉迟昀朗在酒吧救她,应该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吧?开得了几十万摩托车和taycan,不像穷得会在乎这几千块钱的人? 看视频中的他在收红包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甚至还开着门,当着别人的面收下了红包。这说明他心中没鬼,“收红包”的行为是视频拍摄者断章取义故意陷。 整篇新闻稿,个人主观意识凌驾于客观事实之上。 不过人不可貌相,还是不能太早下定论。 或者他们医院收红包已经成为惯例,大家早已司空见惯,心照不宣了? 事实上,这样同类的事情,在各地医院时常发生,也许此事能给还在接受贿赂的医生把警钟敲响。 反正不熟,当吃瓜好了。 随尔阳啧啧叹息:不管收没收,他都得挨批。 果不其然,短短时间,这则消息就被各大媒体和营销号疯狂转载,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医生收红包事件,点燃舆论怒火,再次把医患关系推上风口浪尖! 姜盈清凑过头来,左右警惕地看了一圈,用很低的音量说:“苏苏姐被人狠狠的打脸了,隔着屏幕都听到啪啦啪啦的。” 随尔阳本来在敲打键盘,手指停顿,偏头一脸黑人问号地看着姜盈清,“被谁打?” 姜盈清扬了扬下巴,示意随尔阳看电脑,“看微博热搜。” 随尔阳点开微博,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没想到事件发酵不到半小时,事情出现了反转。 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官博直接发了一条尉迟昀朗把收来的红包帮患者交医药费的视频,直接@了苏宛记者,并且特意写到:现在媒体记者都这么不负责吗?新闻报道要拿出真凭实据。医患关系日趋紧张,一些不实的医疗新闻报道,是故意抹黑医生这个高贵而圣洁的职业,同时也令医患关系雪上加霜。我们只是从事救死扶伤工作的普通人,希望苏记者日后能扛起新闻工作者的责任与担当。 敢与记者正面刚的医院不多,依苏宛口诛笔伐的个性,绝不会认错。 随尔阳佩服的同时,不禁心头一宽。向后靠在椅背上,手里捧着小蛋糕,“啧”了一声,摇头感慨:“看来他还是守住自己的道德底线,是个有良知的医生。” 姜盈清闻言,燃起了八卦之魂,表情暧昧地看着随尔阳,笑眯眯地问:“你认识这个新闻人物。” 随尔阳压低声音:“不熟。” 虽然不熟,但尉迟昀朗这个人天天在她脑海里闪现,她感觉自己魔怔了。 转眼间,五一假期结束了。 深城的花都开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神采奕奕的随尔阳提着两大购物袋零食回电视台,回到自己工位,一只购物袋放在座位地上,把其中一个购物袋放在桌面,大声一吼:“同事们有零食,要吃过来拿。” 符则达出院,随尔阳送父母回会城,在家里过来3天阖家团团聚的小假期,从家里拿了很多陈皮零食回来分给同事们。 同事们都喜欢吃他们家的陈皮零食,吃完就在宝达堂微商场下单,让符则达优先发货。 同事们毫不客气,纷纷过来挑自己喜欢的零食。 姜盈清两脚用力一蹬,旋转着椅子朝随尔阳的工位滑过来,问:“伯父回会城了,那还要来中大一院复检吗?” “要定期过来复检,反正两个小时的车程也不远。”随尔阳从脚边购物袋拿了一罐陈皮粉和一盒礼盒装小青柑给姜盈清,“这是给阿姨和叔叔的。” “你真是我的小可爱。”姜盈清接过陈皮粉,露出喜不胜收的笑容,“我妈用你家的陈皮粉烤鸡翅和蒸排骨,超好吃。” 随尔阳看着姜盈清脸上的吃货表情,轻挑了挑眉尖,开玩笑:“妹子,请擦擦你的口水。” 姜盈清被逗笑了,抬手拍了一下她手臂。 在同事们的眼中,随尔阳是靠裙带关系,鱼目混珠进了电视台新闻中心,变成别人关注的焦点和茶余饭后的谈资!多多少少对她有隔阂,除了同期进来的姜盈清对她友好,就她华筠延真心待她。 姜盈清的妈妈吃过她家陈皮后,给街坊邻里极力推荐宝达堂的陈皮,她爸爸是宝达堂的老顾客,节日送礼都是购买宝达堂的柑普茶。 随尔阳拿了一包5年陈皮和一盒小青柑送去新闻中心主任郑顺和办公室,敲门无人回应,她悄悄把东西放在桌面就离开。顺道上茶水间倒水冲茶,别人靠着咖啡奶茶续命,随尔阳是靠着一杯陈皮茶开启美好的一天。 无意听见两位记者同事正在议论苏宛请了律师,准备起诉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确实听说,苏宛她妈妈术后出现了并发症,抢救无效死亡。 随尔阳回到自己工位刚坐下,苏宛踩着高跟鞋,咚咚地走过来。 今天苏宛穿得花枝招展的,真不知道她每天要花多少时间和金钱在衣着打扮上。不过作为出镜记者,确实要打扮精致。 苏宛手拿着一只快递文件袋甩在桌上,居高临下笑眯眯地俯视随尔阳,“小随,正好找你,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 随尔阳莫名其妙地看着苏宛说到“光荣”两个字时,她脸上出现耐人寻味的神情,眼里染上几分笑意,一看就不是是好差事,还光荣任务呢。 苏宛一向消息灵通,就连电视台哪个角落的蟑螂偷情的事情都知晓。若是优差,她苏宛还不自己扑去采访,只有她吃剩的硬骨头才丢给她啃。 医疗纠纷官司一般都拖延很长时间,苏宛无暇顾及工作,也能理解。 随尔阳拿起桌上那个文件袋,取出里面的几张资料,第一张纸的标题就引人瞩目:明衍生物制药?一目十行浏览完。 苏宛笑得狡黠,说:“有爆料者寄来了这些资料,想我们报道明衍生物制药的药物问题。” 随尔阳看见苏宛眼里亮亮的,看自己的眼神奇怪得很。随尔阳若有所思,斟酌了一番,敬谢不敏:“苏苏姐,这明衍生物制药是深城药企龙头,你怎么不去做这个选题?”她只是一个助理记者,得罪不起纳税大企啊。 被随尔阳疑惑的眼神一看,苏宛眼睛一横:“害,不是见你最近闲着嘛,给你个机会。” 新闻中心众多记者中,随尔阳百伶百俐,学习能力很强,而且利齿伶牙而不张扬,还会认真听别人的建议。不但得郑顺和喜欢,还有姑父和姑姑两个强硬的后台。 随尔阳那了然于胸的姿态,固然是不相信茶艺大师的鬼话,她猜是苏宛得罪了医院,郑主任不让她再碰医药选题。她再伶牙俐齿,论嘴皮子,也耍不过茶艺大师。 随即,随尔阳陷入深深的焦虑中,她对药物一无所知。 明衍生物制药是深城最大生物制药企业,明衍大老板明见然是一号出名难搞的人物,鲜少出现在大众视线,非常神秘。外界网传明衍都是由另一位合伙人高景衍管理,可高景衍也不是省油的灯。 随尔阳仿佛看见自己眼前有个大坑等着自己跳,若能一跃而过,还怕苏宛抢功劳。 如果跨不过就会掉进坑里,把自己给埋了。 第19味药:以假乱真误导人 随尔阳敛了敛神思,冷静权衡再三,笑着应下:“好吧,交给我。”她知道苏宛爱喝茶,不忘送她一盒小青柑。 苏宛毫不客气地接过,风情万种地一挑眉:“谢了。” 随尔阳看着苏宛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陷入了沉思。她慢慢地打开文件袋,里面只有一个u盘。 随尔阳将u盘插入电脑,点开u盘,文件夹里除了有一个视频,啥也没有了。 耍我呢?随尔阳点开视频显示:一名自称是明衍生物制药的医药代表带着李谷兰,从人民医院走出,去了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接着那位医药代表与医生提分成。 像警犬那样有灵敏的新闻嗅觉的随尔阳,觉得应该先查视频中的医药代表。仅凭一个视频,连名字都没有,不能证明他是明衍的员工,她却对此持怀疑态度。 再说视频可以剪辑,以假乱真误导人。 随尔阳百度了一下明衍生物制药的资料,百度查到结果界面出现了一条“服用明衍生物制药安胃舒出现副作用”的标题,她随手点击标题,进去后看到视频中人竟然是梁秀枝? 这么巧? 这条新闻,像条蛇一样钻进随尔阳的心,咬得她难受,这种新闻明显就是造出来,是钓鱼,也是故意转风向。 梁秀枝不愿意接受她采访,跟这事有关吗? 随尔阳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她没做过医药这类报道,思考如何做这个选题。她只是个助理记者,她一个小记者贸然去采访明衍两位老总,肯定会吃闭门羹的。 她致电给明衍销售部,对方郑重表明,明衍生物制药安胃舒是处方药,没有执业药师的签字,应该找购买平台。其次明衍与德康医院无合作,无业务往来。 那怎么做这条新闻,记者不是神,不能胡编乱造不是事实的报道。 真是一筹莫展。 随尔阳脑海中反复着一个念头:查查明衍。 随尔阳进了的京东各大药店旗舰店,却是找不到那款安胃舒,但其他架上的药品销售数量和评价都很好。她又去天猫各大药店看了,每种药的评价都很好,点击安胃舒付款时,却显示填写身份证等个人信息。 单靠网店数据是不行的。随尔阳收拾了笔记本,录音笔和微型摄像头,放进单肩挎包,关上电脑就离开新闻中心。 随尔阳就开着她的小polo走遍了深城九大区的药店,药店销售员都说没收到明衍生物制药的安胃舒吃了副作用的投诉。她又在几家药店都买了安胃舒,有些药店只是登记手机号码和身份证信息,有些直接付钱即可,根本不是明衍客服所说的,必须凭医师开具处方单,才能购买。 随尔阳回到家里,一边看视频。随尔阳敷着面膜,盘腿坐在电脑前,轻合着眼睛,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江歆一洗完澡走进来,坐在床上余光横扫,看到电脑屏幕上的视频画面里是他们蔚蓝药业的医药代表张卫平,她八卦的灵魂开始燃烧:“张卫平发生什么事了?” 随尔阳心中一喜,眼睛里发出异样的亮光,手指屏幕问道:“这个医药代表是你公司的?” 江歆一眨眨眼,认真地说:“还是我亲自办理的入职手续。不过,我们公司长年销售招聘,销售人员鱼龙混杂,由于流动性太大,公司对新入职员工的培训几乎没有。他们属于野生状态,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公司也不知道。” 这个发现让随尔阳兴奋不已,她按捺不住心中跃跃欲试的心情,隐隐期待着什么。下一秒陷入沉思,这事有点蹊跷。 苏宛给她资料时,说是明衍生物制药的医药代表?苏宛被爆料者骗了还是她已知其中不为人知的问题? 次日,江歆一回到公司,把张卫平的简历偷偷发给了随尔阳。 随尔阳点开微信,看到了江歆一发过来的资料。随尔阳看见张卫平的履历中其中一栏写着供职明衍生物制药。一个闪念忽然冒头,她眼睛发亮,想查查这个张卫平。 随尔阳正准备着手调查张卫平时,他们台的午间新闻播出一则机场路高架桥的车祸现场报道。 与此同时,江歆一那边传来惊人的消息,张卫平叫了无人驾驶出租车在机场路高架桥上遭遇车祸离世。 随尔阳心尖一颤,这也太巧了吧? 据说连蔚蓝药业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刚调任就出意外,除了觉得张卫平太倒霉,谁也不敢对外透露半分。 车祸现场很惨,总觉得车祸非常蹊跷,随尔阳老感觉哪儿不对劲,勾起了她追寻真相的好奇心。 既然视频显示张卫平带李谷兰去过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苏宛又准备起诉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随尔阳皱了皱眉,重重呼气,她突然想到找个医生问问,尉迟昀朗的俊脸自然浮现脑海里。 李谷兰送进中大一院急诊科时,正是他抢救。这种时候不请他指点迷津,更待何时? 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可以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随尔阳做事认真有条理,有条不紊地完成一件再一件。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顿猛敲,敲出明天原定的采访采访提纲,细读了提问的问题好像不太满意,由浅入深追问问题,确保问题的独特、准确、连贯、创意、引人入胜,发掘未知的细节。 随尔阳删除后又重新写,花了点时间才拟订一个完善的采访提纲,又做事前对采访对象的背景了解和资料收集。 工作完成后,随尔阳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点开微信,加他微信几天,他的对话界面还停留在3千元转账。她双手飞快地打字:【尉迟医生,晚上有空不?】 尉迟昀朗秒回:【有事?】 急诊科的医生那么闲的吗?竟然秒回。 随尔阳不想耽误他看诊的时间:【今晚有空赏脸吃个饭不?】 尉迟昀朗:【去哪吃?我还有几分钟下班了。】 随尔阳:【玖云着那里有个空中花园烧烤店,可以吗?】 距离圣和堂不到200米,肯定没问题啦。尉迟昀朗笑了笑,回一个ok的表情包。 连日降雨,雨后的深城,云雾弥漫在建筑之间。钢铁建筑高耸如林,云雾飘荡其间,似披薄纱远眺山水巍峨,宛如春雨绘就的水墨画中城。 夜色悄然降临,满城的霓虹将如被墨水浸染过的天幕,重新染成绮丽幻景。 尉迟昀朗回圣和堂,看到医馆里面,只有爷爷在看诊,还有几个病人在排队。 他先给随尔阳发了信息:【小随同志,你到了吗?临时有事,可以推迟一个小时吗?】 随尔阳:【你先忙。】 尉迟昀朗去了洗手间洗个手,帮爷爷看诊。问了一句:“我妈还没回来吗?” 他走到爷爷旁边,看到桌上案头上还有一个病人的药还没抓,他拿起诊断单走朝百子柜走去。 爷爷说:“学校临时有事,还没回。” 平时这个点,奶奶在带着君熠在楼上做饭,罗慧茵帮爷爷抓药。 君熠出生后,奶奶专职带曾孙了,罗教授替代了奶奶在医馆的工作,没课不用回学校,就在医馆打下手。虽然罗教授是个西医教授,可是尉迟家的媳妇,对抓中药早就滚瓜烂熟了。遇上妇科病人,涉及她的专业,爷爷还跟她一起研究怎么辨证论治。遇上针灸拔火罐刮痧的病人,让奶奶操作。圣和堂是正规的中医馆,罗教授没中医师执照,不能随便给病人亲自操作。 当然也会偶尔出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毕竟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 尉迟昀朗很快把病人的七包中药抓好,输入电脑做记录,才交给病人。他打开另一张桌子上电脑,叫下一位病人。诊断过后,带病人去针灸室做针灸。 新圣和堂地方宽敞了,增加了几间独立的针灸艾灸室。因此,病人也越来越多了。 妇女说:“看你年轻,下针手法比你奶奶好。” 即使被表扬也不能骄傲灭奶奶的威风。“我奶奶的才叫用针如神。”完毕,尉迟昀朗按了一下墙上计时器,回到座位继续下一个病人。 第20味药:怕出镜 一个小时后,尉迟昀朗手拎着一个小购物袋,出现在那家名为:讲灸肉品精神研究所。 烤肉店在玖云着商场顶楼,与旁边的清吧联成一体。 他来过两次,因为蓝甄喜欢吃这家的烤肉。 想到蓝甄就揪心,快两个星期了,还音讯全无。 都快被甄茜心烦死,三头两天来圣和堂闹。 尉迟昀朗踏入烤肉店,夜场风装修,声控机关的随之亮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如同穿越到赛博朋克世界。 他环顾四周,很快就看见随尔阳坐在围栏边的座位上向他招手。他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对不起,家里有点事。” 随尔阳笑眼弯弯地看着他说:“没关系,我路上堵车,刚到没多久。”她心里在庆幸他推迟了时间,不然约人者迟到多尴尬。 服务员已经把茶水餐具摆好了,他端起茶壶给随尔阳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 随尔阳已经把手机递过去,“想吃什么随便点,我第一次来这家店。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朋友说这家店很有特色。” 尉迟昀朗也没客气,接过手机,“这家店最好吃的是奶香法棍,牛肉粒,还有牛仔骨也不错。” 随尔阳轻笑,“你喜欢吃就点。” 尉迟昀朗点完了,抬头看她,“你要喝点什么?” 随尔阳温顺道:“我就喝这小麦茶,你喜欢喝就点。” 这小妹妹真好说话。 一会儿,服务员先端来开胃小菜,芥末鱿鱼和浇汁花甲。 随尔阳看着尉迟昀朗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她也吃了一口芥末鱿鱼,鱿鱼爽脆滑溜,味道新鲜刺激。心里默念:还好没介绍错,他好像很爱吃的样子。 不久,服务员端来了摆盘精美的牛肉。服务员提出帮他们烤,尉迟昀朗拒绝了,自己动手。 泡过牛奶浴的牛肉在高温灸烤中,伴随着滋滋声,飘溢着阵阵的奶香。他把牛肉烤得香脆肉嫩的,随尔阳吃得停不下来。 “你也快吃,吃完再烤。”随尔阳从烤炉里夹了几块牛肉放进他碟子里。 尉迟昀朗放下夹子,抓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吃起来,静静的盯着她的眼睛:“怎么突然请我吃饭?”我们好像不是很熟? 随尔阳的性格温顺又慢热,他们俩没有什么交集,微信互加了朋友半个月一直没联系,突然有事相求才找他,这事不太好开口。 还是把这顿饭吃了,熟络点再问。 随尔阳带着讨好般的笑意,夹了一块牛肉放进他的碟子里,“牛肉好吃不?” 不说也罢,不影响与她共餐的好心情。尉迟昀朗给她夹牛肉,看到桌面上的《中华本草》,微拧了下眉心,问:“你一个记者看《中华本草》干吗?准备转行还是要做中医药报道?” 为了写宝达堂公众号,随尔阳需要阅读很多中医药的书。“你看过这套书?”她去图书馆借书时,盯着书架上一排《中华本草》1-10册全集时,神情透出几分错愕,顿觉人间太难了,特别她这个新闻民工。随手拿了一本上来,等他时翻阅打发时间。 尉迟昀朗点了下头表示看过,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顿了好几秒,不疾不徐地说:“全书共34卷,其中前30卷为中药,后4卷为民族药专卷,共收载药物89.80味,引用古今文献1万余种记录了本草学发展的历史轨迹,内容丰实翔实,项目设置全面,旧识新知兼贯博通,对中医药教学,科研、临床、医疗、资源开发、新药研制都具有指导作用和实用价值。” 这倒背如流的样子让随尔阳眼睛特亮,像似找到知音:“你好像对里面的内容,滚瓜烂熟了。” 这不是废话吗?哪个中医师没看过《中华本草》? 众所周知,学医难,难于上青天。书沉课多,不说专业知识多难背,医生除了掌握基础知识以外,最重要的是看实践操作。指不定哪天就碰上个疑难杂症或不治之症,即使翻遍国内外所有相关文献,也找不到好的治疗方案。 随尔阳嘴巴嚼牛肉,好奇随口一问:“尉迟医生,你怎么会选择急诊科?很多医生分科时都怕分到急诊科。”牛肉点多了酱油,有点咸,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心想这家烤肉很不错,环境氛围又很棒,周末带符灏和江歆一过来吃。 尉迟昀朗认真说:“有人说,急诊科医生是睡眠极度缺乏的前台,生活百态和血肉模糊的见证人,联系各种科室会诊的电话员,三甲医院输液管理员。待遇差,夜班多,医疗风险大,患者死亡率高,成就感最低,随时可能遇到情绪崩溃并且采取极端行动的病患家属。医患矛盾大的话,急诊科就是火药桶。” 尉迟昀朗停顿了几秒,接着继续说:“我本来就是内科专业,在急诊内科也是个锻炼,急诊科与千篇一律的专科相比,处理不同类型的疾病,见识不同的急诊事件,最能考验一个医生的能力。不仅仅是业务能力,还有临场应变能力,待人接物的能力,情商智商都要在线,我个人觉得急诊内科带来的成就感比内科强。” 三观很正! 随尔阳想起第一次在急诊科看见他一身医者白衣,面若清冷霜雪,心似初升暖阳,善解人意体贴专一的医生。 切入话题好时机,她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点开苏宛那个收红包视频给他看,“我同事的妈妈是你抢救的吧?” 尉迟昀朗拿夹子翻动烤肉的动作一停,瞥了一眼视频,然后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所以突然请他吃饭是为了这个?他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是个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城府很深的人,不会在人前轻易暴露他真正的内心活动,总是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此刻,他一点都不想隐藏自己内心的情绪。 自从这个视频和报道之后,尉迟昀朗巡房时,有病人因看了这个不实的报道后,拒绝让尉迟昀朗看诊,令他感既无奈又难受。同事们看到苏宛的不实报道都替他不值,但尉迟昀朗反而可以平常心看待。 尉迟昀朗恍然大悟,审慎地看着随尔阳的眼睛极亮,“你在做药物问题的追踪报道?” 随尔阳觉得有求于他,还是诚恳点好,斟酌了下言语:“记者都有一颗强烈的好奇之心。” 尉迟昀朗的嘴角翘起笑了,“你比你同事可爱多了。”在尉迟昀朗眼里,随尔阳是个傻憨可爱,刚毅木讷记者。 随尔阳不傻,听懂他语带双关,意在言外。她嘴角不自然地朝上扯了扯,眼里有层薄薄的笑意,说:“不过她妈妈得了脊髓内肿瘤,术后去世了,失去至亲挺可怜的。” 说到这,随尔阳有些触动,冲口而出的话刹停在嘴边。 尉迟昀朗没回话,喝了口茶,手指有意无意地摆弄着杯沿。等着她继续说。 随尔阳沉默着盯了他半晌,毫不避讳地说:“你是我同事妈妈的第一个接诊医生,不会跟的死有什么关系吧?” “我说没有,你相信吗?”尉迟昀朗浓密的双眉微微上挑,眼神瞬间地亮起来,注视随尔阳脸上的表情,以为她是不想继续地深入探讨。 随尔阳问:“我同事妈妈到底因为什么病送进医院?” 她的疑问,让尉迟昀朗略感意外,他轻哂了声,迎着她的目光回答说:“你不怕我给你指了一条黑路?” 随尔阳目光炯炯地追问:“不想说?”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如此坦荡提醒,应该不会骗她吧?她噙着笑,摆出一副乖顺洗耳恭听的模样。 尉迟昀朗秉着吃人嘴软的想法,收敛了打趣的笑容,悠悠地说道:“我们院的声明里写得很清楚。” 眼前烟雾缭绕,像是加了层滤镜,将尉迟昀朗的眉眼染得模糊,也掩盖不了帅气。碎发散落额前,镜片下的眼眸明亮,注视她的目光里带了几分玩味。 随尔阳又点开她的手机,把苏宛给她那条视频给他看,“有人发了这条视频给我们报料,视频里的医生是你们医院的医生吗?” “你有没有想过爆料人的意图?”尉迟昀朗优哉游哉地拿起了筷子,沉吟片刻之后才说:“你同事妈妈除了乌头中毒,血液中还有未上市的抗癌新药成分。” 可听到这样的话,随尔阳震惊地瞪大眼睛,“未上市的抗癌新药?”她心里毫无由来地颤了颤,她真的被苏宛坑了。“你知道是哪家药厂的新药吗?” 尉迟昀朗眉头微蹙,用一种直戳人心的眼神在看着随尔阳,说:“我只是一个急诊医生而已,这个问题,你得问视频里那个医药代表了。” 答非所问,随尔阳撒娇,反倒像在自言自语:“尉迟医生,好歹我救过你朋友,相识一场,你也不想看我丢饭碗吧?” 尉迟昀朗看得出随尔阳似乎对李谷兰的新闻很感兴趣,借此真诚又不经意提点:“正常规医院临床试新药时都是公开招募志愿者,报名信息中就项目医院、项目药名、知情体检日期等。等待医院通知再到指定地点集合签署知情协议书,经过多次体检合格后才进入试药流程。” “根据《执业医师法》的规定,医师要进行实验性临床医疗的,应当经医院批准并征得患者本人或者其家属的同意,未经同意实施的,要承担法律责任。药物临床试验机构进行药物临床试验,应当事先告知受试者或者其监护人真实情况,并取得其书面同意。据我了解,你同事并不知道她妈妈得了脊髓内肿瘤,更不知道她妈妈参与了新药临床试验。” 尉迟昀朗见随尔阳听得全神贯注,眼睛里闪着微光。他也知道记者从某程度上来说,也是侦查员,甚至有些记者比侦查员更专业,更神通广大。 点到即止,他没再说下去,能不能查到点什么蛛丝马迹,就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到临床试药,有些患者认为是当“小白鼠”。但大部分晚期癌症病人参加新药临床试验或许能成为一根救命稻草。他们中有因经济窘迫无法承担高额医疗费用的,但更多的是希望通过临床试药寻求一线生机。 但也有不少的试药人灰色链条,试药招募黑中介。 随尔阳犹如醍醐灌顶,其实有人在玩掩人耳目的游戏。她端起茶杯碰了一下他的茶杯,笑道:“尉迟医生真是太好了,多吃点。”不到十几秒钟就原形毕露,一双眸子里满是狡黠,脸上一副得意的神色。 尉迟昀朗见她风卷残云般地扫荡了饭桌,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就这样打发我了,不打算以身相许吗?”确实……浑身冒傻气。 这绝对是明目张胆的调情了,尉迟昀朗似乎一直是这样,时不时就蹦出两句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可他一脸阳光朝气的笑,没有丝毫猥琐、暧昧。 随尔阳就是这样被他撩得心慌意乱,心里的小鹿一路撞成了脑震荡。 她语气淡然平和地转移话题:“我会慢慢调查清楚再写这篇报道。”她一边的长发垂下来,举手把头发勾至耳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指腹贴着温热的杯壁摩挲。 她想做好选题,医药关乎老百姓健康,需要用较多的时间寻找线索、收集资料。找准受众普遍关注的热点,准确地从新的角度进行深入挖掘,敏锐地抓住核心问题。要将新闻稿写得既快又有深度。 尉迟昀朗夹了块肉,边咬着边含糊不清地说:“就你这句话,相信你是个好记者。” 随尔阳思考了下,忽地笑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个好记者,在电视台工作三年,我有很多次可以出镜的机会,我华丽地错过了,只能躲在镜头后面写稿。” 这是随尔阳最苦恼,最后悔的事情。这行业太卷了,现在刚进电视台的实习生都快追上自己了。 在新闻主题扎堆报道下,没有脱颖而出的秘籍。因为现在这个时代,信息量太大了,没有人有时间有耐心一篇篇新闻看过去,都是挑着看。即使把新闻稿写得吸人眼球,永远也没人记着有她这么一个记者。 在人人都是自媒体时代,随尔阳无时无刻都想突破目前的困境,成为行业精英记者,成为真正的无冕之王,不想才25岁就出现事业瓶颈。 尉迟昀朗好整以暇,看着她,“为什么怕出镜?” 第21味药:帮我演一场戏 随尔阳往后一靠,不自然地抬头仰望头顶的夜空,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轻声叹息,有点难以启齿:“刚实习时,被同事笑我出镜太丑了。” 大学期间,随尔阳对着镜头练习了几百次都没问题。在电视台第一次出镜时,本来是自信满满的。却遭到苏宛取笑她不会看镜头,双目无神像死鱼眼。 那条新闻播出后,确实有网友评论:【现在电视台的审美要求那么低吗?哪个土不拉几的村姑都能做出镜记者。】 随尔阳的自信心打击得支离破碎,之后,她看到镜头就会自然而然想起苏宛那句话,想到网友的评论。 尉迟昀朗目光仍放在她身上,意味深长地。“你长得那么清纯靓丽,哪里就丑了,记者报道新闻又不是选美。你有必要远离你那个同事,说不定她是嫉妒你。” 随尔阳闻言仿佛受到了鼓舞,灿烂一笑。 随即,又听到尉迟昀朗一句:“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别那么傻乎乎的相信人,真是憨憨。” 随尔阳气得嘴里的茶喷在炭炉里,冒出一缕烟,发出吱吱吱的熄灭声,几粒火苗溅到她手上。 尉迟昀朗看见她手背红了小点,轻叹一声:“到底还是太年轻。别人的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自毁前程了?像我们医生,每天都有患者在自己面前因抢救无效去世,家属责怪我们没尽力,哪我们还活不活了?”给她科普急诊医生各种辛酸的过往,在急诊抢救室里亲眼见过那种悲伤、不甘、无奈、痛心疾首,还有那种悔恨不已。 随尔阳沉吟了下,漫不经心道:“道理我都懂。” “懂,那还不支棱起来。”尉迟昀朗盯着她,唇角轻扯了下,像是嗤笑了声。以至于他的眼睛里都闪动着盈盈的光芒,“你要崛起,做新闻界小太阳,用自己的光照亮老百姓黑暗之路,狠狠地打肿那些小看你的人的脸。” 这番话听着让人热血沸腾,奋发图强!随尔阳点头小鸡啄米般,“嗯。” 尉迟昀朗再补上一碗滋补鸡汤:“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眼中的你都是不一样的,没有人可以获得所有人的认可与喜爱。你只要做好自己,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走好自己要走的路。别总活在别人的评价里,要学会欣赏自己,你有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光彩。加油!” 随尔阳的心像是吸满了水的海绵。不得不承认,她被这碗鸡汤灌得顿时热血沸腾,重新点燃了理想之火。 晚上八点多,两人离开餐厅,清凉的风吹来,空气里也带着一股不知名的花香。 尉迟昀朗把购物袋递给随尔阳。 随尔阳接过袋子,从里面取了一瓶凉茶,警惕地问:“什么?” 尉迟昀朗侧头,不自觉往她脸上扫了几眼,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说:“凉茶,吃了烤肉容易上火。餐厅不让带外食,回去记得喝。” 好细心的男人。 走了几步,尉迟昀朗眼尖,看见程韶梵商场门口的超市里走出来。 “你车停在哪里?你自己路上小心。”尉迟昀朗说完奔向程韶梵。 随尔阳看着他们的背影,感觉他们cp感满满。 思绪被拉扯进酒吧那个场景。脑子有坑……摇了摇头,才回过神往自己的小白走去,开开心心开车回家。 尉迟昀朗走近程韶梵,“这么晚过来,也不提早说一声。” 程韶梵说:“刚审完嫌疑人。”下班就过来找尉迟昀朗处理伤口。自从尉迟昀靖搬回来后,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回到家里就到对门找尉迟昀靖处理伤口了。 有时候轻伤,他也懒得去医院挂号排队,直接过来圣和堂找尉迟昀朗。尉迟昀朗一个人一层楼,三个房间。要是太晚了,还会在这里留宿过夜。 言语间,两人已回到圣和堂。 程韶梵催促:“快回去,伤口疼着呢。” 尉迟昀朗忍不住调侃:“审完犯人才想到疼?真是人民好警察。”他输入指纹,电梯门打开。 童璘设计房子时,考虑到奶奶爷爷年纪大,走楼梯上楼不方便,在楼梯间旁安装了密码电梯,只有他们一家能使用。 回到四楼,尉迟昀朗拿来药箱,看着程韶梵背上的伤口,神色一顿,打趣道:“以你的身手也伤成这样,对方肯定是强悍的亡命之徒。” “还不是因为救人。”程韶梵今天刚抓获了一个犯罪团伙。以他的身手肯定是不会受伤,可现在的犯罪分子太狡猾的,追捕过程中,犯罪分子跑进了一所幼儿园,挟持了几名小孩和老师。为了救小孩,挨了罪犯一刀。当然,他也把对方一脚踢出十米之外,成功抓捕。 尉迟昀朗边处理伤口边说:“他们又有新行动了,你要让你的人看紧老迟。” 程韶梵皱眉:“怎么说?” 尉迟昀朗说:“有人向电视台爆料抹黑明衍和我们院。” 听到这话,程韶梵若有所思沉默三秒,“你就这么确定是他们做的?” 尉迟昀朗也不清楚,只是大胆猜测,“蓝甄的失踪,甄茜心对我恨之入骨了,甄昶勤怀疑老迟拿走了新药资料又没证据,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对付我,只能抹黑明衍让我们自乱阵脚。” 尉迟昀朗内心惶恐,总感觉有种山雨欲来前的平静,有种某些人某些事在这平静之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正准备着什么大招,却不知道为谁而来,而他被卷入其中逃脱不了。 程韶梵也是头疼得很,警察抓人要讲证据,可是查到伤害迟沛弦那几个人后,线索就断了。暗网上下单,发现对方的ip在境外。“这蓝甄失踪也是离奇,至今蓝家也没收到勒索信息。”。 这是程韶梵从事刑警工作以来,第一次碰到这么离奇的失踪案。秘境酒吧周围的监控重复又重复地看,并没发现蓝甄如何离开酒吧。 程韶梵留宿,他去洗澡。 尉迟昀朗点开明衍的股东群:【哥哥们,有人假冒明衍医药代表向电视台爆料,抹黑明衍。】 童璘:【电视台哪个记者负责这件事,我查查。】 明见然:【让他们查。】 一天都呆在手术室,没空上网的尉迟昀靖,压根不知晓:【?】 深城的另一边,随尔阳回到天悦星耀小区,一进家门就看见江歆一习惯性葛优瘫地窝在沙发上捧着平板追剧。 江歆一爸爸是深城土着,独生子女,父母的沉重的爱都在她一人身上,从小活在让她窒息的看管之下。大学毕业工作后,一直在找机会自己搬出来独居,但父母坚持不让。庆幸,随尔阳来了深城工作,还在深城买了房子。为了上班不挤一个小时的地铁,江歆一搬来与随尔阳同住。 随尔阳听到厨房传来了水流动的声音,一边换过拖鞋,一边往厨房的方向瞥了眼。符灏站在洗菜盆前洗碗筷,随口道:“你们还没吃饭吗?” “我跟朋友在外面吃了,打包了给符灏,他刚回来还没吃。”江歆一嘴上回答,双眼紧紧盯着屏幕。 随尔阳坐到江歆一旁边,拿出刚才尉迟昀朗给的凉茶放在江歆一肥腩上,“宇宙第一好的一一,请你喝凉茶。” 江歆一斜睨着宇宙第一好的表妹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说:“瞧你这小样,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小心思被戳破了,随尔阳收敛慧黠的目光,“帮我查查你们公司都跟什么医院合作。” 江歆一说:“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人事,哪里来销售部的资料数据。” 随尔阳彩虹屁吹起来,“聪明迷人的一一,人缘那么多,你行的。”拍拍江歆一的大腿,起身回房间洗澡。 次日早晨,随尔阳回到电视台,先到茶水间喝了口水,回到工位上专心致志地写其他新闻的采访提纲。在她的工作安排表上,今天她要做母亲节专题采访报道。 随尔阳很快写完,去洗手间补了个淡妆,背着单反相机便出去了。 直到下午四点多,收获满满而归,可走了一天的路,随尔阳感觉自己的双腿都有各自的想法,不听使唤了。 在回到电视台的路上,经过咖啡店,随尔阳打包了一杯椰生拿铁。回到新闻中心,第一次时间导照片。在传输照片空隙,她优哉游哉地喝着咖啡。 “咚”一声后,电脑下方的微信变红。随尔阳点开看,江歆一给她发了一份蔚蓝药业合作医院资料。 随尔阳真的爱死她迷人可爱的肥表姐了。她仔细浏览一遍,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不在其中。 继续往下阅读时,她的眼睛突然一亮,目光停在“德康医院”四个字上,看似风平浪静,脑子里却想起了明星漾依的新闻。 这时,听到苏宛的声音,随尔阳走过去,用诚恳的眼神看着她,尽量显得随意地说:“苏苏姐,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苏宛抬头,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随尔阳,“什么事了?” 随尔阳一脸谦卑的笑容向苏宛虚心请教:“我看了你给我的视频,我没做过药物医疗选题,无从入手。就想听听你的看法,我该怎么做?” 苏宛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脸大写乖巧的随尔阳,小心思转了几圈,“当然先去查中大一院和明衍生物制药之间的合作。” 随尔阳想了想,突然转移话题:“阿姨是什么时候确诊脊髓内肿瘤的?” 苏宛眼眸中透出一丝疑惑,十分勉强地应了一声:“半个月前。” 随尔阳能明显看到苏宛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又问:“那阿姨,在确诊前,你有没有陪她去医院看看啊?” 苏宛心中一动,发现不对劲,“你怀疑我坑你?” 这话题转移得是不是稍微有点生硬?随尔阳笑着摇头否认:“并没有,只是视频里有阿姨,我也想为她做点事。” 你是不是利用我,你心里没点数吗?随尔阳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自己被苏宛利用的感觉。 苏宛拿着桌上的杯子,“嚯”地站起来,走向茶水间。 随尔阳眼神略略沉了沉,说:“我不做了,你自己做吧。” 苏宛转身走出两步,她身形一滞,回过头看着随尔阳,促狭地眨了眨眼睛,笑得耐人寻味。 随尔阳回到自己的工位,她想着到底没问出什么有效信息,也只是凝神不语,略有失望。想调查这宗医疗纠纷,必定从苏宛的家事开始了解。但如果一无所知,就等同雾里看花,如同真的如尉迟昀朗所说的那种,苏宛利用了自己。 随尔阳眉头微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示自己赶紧把无间道的内心戏码收起来,在弄清楚真相之前,谁都有嫌疑,但不能对谁都有敌意,何况大家都是同事。 她重新开始捋思路。 认真工作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就日落西山。 下班后,随尔阳去了商场一趟,顺便吃了碗酸辣粉才回家。 她冲完凉,拿起护肤品对着镜子护肤,灵机一动。她迅速抹了一层保湿精华霜,兴冲冲地走出客厅,坐在江歆一身旁,俏皮眨眼,“亲爱的一一,周六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江歆一的心一阵猛跳,抬眸看随尔阳,眼睫动了动,立即狐疑:“害怕你这种眼神。” “帮我演一场戏。”随尔阳粲然一笑。 她也是受尉迟昀朗的启发,找个人假扮蔚蓝药业的医药代表去德康医院暗访。 她认识的人当中就江歆一是不二人选。她妈妈经常说江歆一是好福气的相貌,心宽体胖。 江歆一犹疑地问:“怎么了你们电视台开新剧招募演员了?” 随尔阳甜甜一笑,如实交代:“陪我去一趟德康医院暗访。” 坐在餐厅吃饭的符灏搭讪:“我周六有空,要不我陪你去。” 随尔阳脱口而出:“你太瘦了不行,只有表姐适合。” 江歆一一听就原地爆炸,“你这是几个意思?内涵我胖。” 最后,随尔阳用了海蓝之谜保湿修护套装和一瓶阿玛尼无痕持妆权力粉底液威逼利诱说动了江歆一陪她去医院江歆一。她心里不禁暗叹:人为了五斗米折腰,她也是血拼了。 江歆一对德康医院略知一二,说:“德康医院是一所私立医院,是蔚蓝药业的临床实验合作医院。” 这不就是找对人了吗?随尔阳心里暗自偷乐。 接下来的几天,随尔阳大量恶补蔚蓝药业相关信息和药品细节,还了解以前一无所知的药业行情。演戏要演全套,她拿着江歆一的工作证,自己做了一张蔚蓝药业销售部的工作证,以防万一。 周六早晨,随尔阳精心打扮一番,蓬松的头发地绾在脑后,一身成熟的职业装,显得有些刻意,却也让人眼前一亮,风姿飒爽。 江歆一说:“你这样打扮,是有点像资深的医药代表。” 随尔阳对这番恭维不置可否,她仔细地将蔚蓝药业的产品资料检查了一遍放入深蓝色的挎包里,这才和江歆一一起出门,开着她的小白,两人前往德康医院。 随尔阳有点紧张,为人老实的江歆一误她大事,“一一,等下你自然点,医生问你哪里不舒服,你就按照我说的那几种症状去说。” 坐在副驾上低头看着随尔阳写好的台词的江歆一,说:“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你是拐弯抹角的取笑我胖。” 随尔阳侧目瞄江歆一,冲她灿烂一笑,连忙说:“你是宇宙第一美,又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个重任除了你没人能帮我。” 江歆一一脸黑线,“你赤裸裸说我最肥。” 实际上,从她面庞看不出来圆润,白净的瓜子脸,眉清目秀,都是微胖身材,健康得很。 随尔阳说:“我不喜欢幼态,还是你这种身材最美。” 再说下去,江歆一就得罢演了。 第22味药:一丘之貉 姐妹俩踏进德康医院门诊大厅,宽敞明亮,整洁有序。正面是圆环状的一站式服务中心,前来看病的群众络绎不绝。 随尔阳四周张望,服务中心的后方两侧各有一部电动扶梯,扶梯之间矗立着医圣张仲景的雕像,并没有看到如尉迟昀朗说的公开招募志愿者的告示牌。 按照张卫平的工作资料中,找到了肝胆外科的关元科主任医师。 江歆一到自助机上取号,等候在外。 随尔阳犹豫地看了江歆一一眼,从手袋里取出江歆一的蔚蓝药业领徽戴上。 关元科办公室门开了,从里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提着公文包,从西服的领徽看是康邦公司的医药代表。对方看到了随尔阳的领徽,容光焕发地朝她点了点头以示友好。 随尔阳朝江歆一眨了眨眼,示意她先等着,随后伸手敲门走进去。 关元科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医生,样貌平平,戴着黑框眼镜。 随尔阳莞尔一笑,恭恭敬敬自报家门:“刁医生您好,我是蔚蓝药业医药公司的……” 话没说完,那位刁医生突然抬起头,不耐烦地大声喊了一句:“出去!现在是看诊时间,别影响其他病人。” 随尔阳一下愣住了,脸上还挂着笑容,说:“不好意思,我看到有医药代表刚从这里出来。” 走还是不走?不走又会怎样?在随尔阳思考的瞬间,耳边再次响起了关元科尖利的嗓音:“还不走?杵那里干什么?” 随尔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待情绪稳定,转身把门关上。 她走到江歆一旁边的空位坐下,她眼睛里闪动着灼热的光亮,“看你表演了。” 江歆一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随尔阳去了洗手间,换了一条连衣裙,摘下发筋长发放下,与此同时,还戴上一副平光眼镜和口罩,回到江歆一旁边。 大概过了半小时,终于叫江歆一的号了,随尔阳跟着江歆一一起走进去。 随尔阳顿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江歆一淡定自如,一秒入戏,像足了一名专业演员。 关元科问什么,江歆一按照随尔阳的台词说,反反复复表达她怀疑自己得了癌症,医生听到肯定会上钩。 本来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江歆一秉着演戏演全套的原则,即兴发挥,装成一副厌世脸,因为肥胖和病痛苦恼,极度消极。她按着自己的肝区部位说:“这里经常痛,消化不良、食欲下降、全身乏力,我本来比现在更圆润,现在越来越瘦了,医生,我是不是得了癌症啊?” 看着江歆一夸张的表演,随尔阳捏了把汗。 关元科双手啪啪啪的敲打着键盘。 他们都以为是简单检查一下,就去交钱取药。 谁知道那个医生开了住院缴费单,让江歆一做手术治疗,笑呵呵地说:“还没检查就住院做手术?” 江歆一一看着病历记录单,瞬间如遭雷劈,呆立当场,嘴巴张成o型,久久无法回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歆一觉得给他翻白眼都觉得浪费了,直接拍桌子问候医生他娘。侮辱性何止亿点点?这个医生肯定是个神经病,要么就是为了绩效。 相对于江歆一的激动,随尔阳就要淡定许多,不仅如此,她的嘴角还勾起一抹忍笑的弧度,心疼肥表姐一秒。 突然,随尔阳发现江歆一有演女神经的潜质。 关元科见江歆一犹豫,马上补充道:“先去检查,再去办住院手续。” 江歆一懒得多跟他废话,拿着那张住院单骂骂咧咧的离开关元科办公室。 没听到回应,江歆一抬眼看了看她身后,只见随尔阳正摘下口罩,事不关己地对她挑着眉,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离开医院前,她们先去洗手间。 随尔阳看到厕所门上写满五花八门的代孕广告:三代试管代孕供卵精,包儿子和联系电话。 随尔阳愤怒掏出包包里拿出唇膏,涂抹那些害人信息,说:“代孕是犯法的,这门上留了这些代孕试管婴儿的广告,医院都不管的吗?” 世界破破烂烂,总有人缝缝补补。 随尔阳拿出手机拍照,备用。 “就是吃人的黑心医院,肯定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说不定还收人家广告位费用,又或者成功代孕从中收取提成。医生有神经病都没人管呢。阳阳,你把刚才那个关元科报道,还主任医师呢,这职称是怎么评的,这种医生不曝光他,中间肯定有什么猫腻,不然会有更多病患受害。”江歆一越骂越激动,声音越说越大,似乎要把话传到那个关元科医生的耳朵。 “好。”随尔阳应声,开门出去。 一个护士站在洗手台前洗手。 随尔阳走到她旁边另一个洗手盆洗手,她从包里取纸巾擦手,不小心,记者证掉落地上。 那名护士帮她捡起,看着记者证问道:“你是电视台记者?” 随尔阳却像没听见似的不回答,抢回自己的记者证放回手袋。 护士直勾勾地上下扫视着她,像是想看出点什么来,又问:“你们刚才去挂关元科医生的号了?”语气中有微微的诧异。 随尔阳满腹狐疑,睁大眼睛四下打望。 护士说:“我有料要曝,你会报道吗?” 江歆一推开厕格门出来,大步流星走过来抢话:“她是最最最正义的记者,你有话尽管跟她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表情看着护士,心里暗爽:好像有戏。 “快洗手去。”随尔阳命令江歆一。 护士显得有些谨慎,说:“这里说话不方便,你们到楼下小花园等我。” 随尔阳越发觉得这家医院有问题,拉着江歆一在医院小花园等。 小花园里种着三棵榕树,枝繁叶茂,它伸展着枝叶笼罩着墙。一阵微风吹过,茂盛的叶子不断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树叶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声响。 烈日炎炎,蝉儿潜在树叶间一声声地鸣叫,让人心烦。 江歆一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地拿着手机发朋友圈,把关元科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而随尔阳则拿着手持dv机开始拍摄树荫下散步的几个病人在。 护士手上拿着一沓a4纸,姗姗来迟朝她们走来。 随尔阳收拾好情绪,弯了一下嘴角,“可以开始吗?” 护士点头,拿着身份证对着镜头说:“我叫潘若柔是德康中医院一名护士,实名举报德康医院肝胆外科关元科主任医师,在医院与年轻护士乱搞男女关系,利用职务之便收取礼品和大额回扣包养小三,小三是蔚蓝药业医药代表,还为其生了一个私生子。为小三购置价值几百万房产车辆,且与小三勾结转移夫妻共同财产,对一双儿女不管不顾,不支付任何抚养费和生活费,儿子重病在医院的icu等待合适的心脏移植,身为医生的关元科依然对儿子不闻不问,导致她儿子的医药费都是由娘家支付,他们的生活无以为继。” 随尔阳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潘若柔,便分外仔细地观察起来。 潘若柔把手上的资料一张张对着镜头展示,聊天记录截图,购房合同,与小三和私生子见面的照片,把关元科的事情娓娓道来。这可是她唯一的希望,只愿老天不会把她逼上绝路。 生活把温柔小女人硬生生逼成了强势女汉子,现在又把女人逼成了反腐反黑反人设精英了? 潘若柔用力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觉得媒体曝光关元科的恶劣行为,是她唯一改变现在这种令人蛋疼的局面的希望。关元科把她逼上绝路,她让他前途尽毁,看他怎么养小三。 医者仁心,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没有医德再高的术都不配做一名医生。然而,那些违背初心,如同蚂蚁搬家一样小心翼翼收取回扣的医生心中又有多少治愈患者的信心,以及推动医学发展呢? 随尔阳终于明白关元科刚才给江歆一看病时会如此敷衍,像是收回扣的行为表现。蔚蓝药业的医药代表不靠药品的品质,而是直接用回扣点来刺激医生处方和手术上。 拍摄完毕后,随尔阳心情有些怪怪的,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不禁问道:“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没忍住露出一丝八卦的神色。 潘若柔听到这么一问,茫然地收回视线,面露无奈,“为什么要便宜他和小三?”语气里有一丝怨恨。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真的会帮我播这条片吗?” 随尔阳其实没想到她所谓的报料是,实名举报关元科。 深城电视台与自媒体不同,一直坚持守正创新、客观准确、及时权威发布新闻报道和信息资讯,正确引导舆论、传播正能量、稳定社会民心。 还没查清楚背后缘由,事情是否属实,单凭一人的片面之词,贸贸然播出去,电视台新闻的影响力、公信力造成很严重的影响,会让老百姓质疑主流媒体的责任与担当。 事实上,的确如随尔阳所想的那样,潘若柔找她确实是临时起意,可能就是看中她是电视台记者。如果她自己拍视频,也激不起半滴水花。有些单位是不管员工私德的,出轨这种事,还没有明确的法律可以制裁,这位女子选择电视台这个媒体曝光,是明智的。 两人对视了一秒。 潘若柔看见随尔阳若有所思的神色,看着并没有打算回答她问题,瞬间翻脸,“我还以为记者是有良知的,女记者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一丘之貉。”说完愤然离去。 江歆一差点追上去打人,嗓门突然放大,“你和那个关元科才是一路货色呢。”嗓音太有穿透力,随尔阳连忙拉住她。 涨见识了,真是林子大了,傻鸟都有! 这个反转让随尔阳始料未及,脸色整个垮掉,嘴不自觉地瘪了瘪。她心中疑虑四起,不过,她很快调整好心态,又觉得有些庆幸,不枉此行。“也算有收获,一一,我们吃大餐去。”她拢了拢耳边的卷发,挽着江歆一的手臂,洒脱地走向去停车场。 三姐弟在外面吃完大餐,回到家里。 随尔阳窝在沙发里,纤细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打开微博直接点开热搜榜。看到微博热搜榜上出现一条#妻子护士实名举报医生丈夫收回扣养小三#,后面跟着一个红色的新,她眉毛不自觉一蹙。 随尔阳大致看了一遍评论,十分热闹,绝大多数人都在骂关元科是医疗圈的渣男。 只有一个网友说:【只有我的关注点是医生收回扣吗?大三实习做了两个月药代,对这几个字眼比较敏感,只能说,这是在正常普遍不过的事情,患者都是俎上鱼肉。】 在旁边也在刷微博的江歆一手指在手机屏上一划一划,喃喃自语:“女性是弱者,很容易得到同情。虽然她的遭遇很可怜,但这女人很有手段,这热搜买的吧?” 随尔阳睫毛轻颤了颤,没回应。她回到房间洗澡,换上了短袖短裤睡衣,露出白嫩纤细的四肢。抱着个笔记本电脑躺在床上,从云端下载今天偷录的视频。 哎!随尔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都是臭一一太激动,没让关元科先用药物治疗,拿不到关元科开的药,无法证明关元科收蔚蓝药业的回扣。 事已至此,她只能先从有限的素材中整理出有用的东西。 随尔阳看着电脑屏幕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微信电话骤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胡培新,那一瞬,她的眼皮快速地跳了几下。心想,这个点打过来有什么事呢? 她迟疑片刻才按了接受:“喂,胡叔?” 胡培新急促地问:“随记者,你有认识脑科医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哀怨婉转的女哭声,边哭还边打嗝。随尔阳问:“怎么了,是筱婷妹妹病情有变化吗?” 胡培新说:“我老婆,想把婷婷的器官捐给别人,我不相信她……你是记者,你认识人多,你可以帮我找一个脑科专家吗?” 随尔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我帮你问问再回复你。” 结束通话后,随尔阳看着手机屏幕,心里一阵发涩,却无能为力。 她哪里认识什么脑科专家。 这时,尉迟昀朗又发了一个表情包过来:【周末约吗?】 随尔阳点开电脑版微信,看见“四字弟弟”四个字,突然想到什么,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着,给胡培新发微信:【胡叔,你可以去问问尉迟昀靖医生。】 第23味药:回医院救哥哥 月朗星稀,夜深澜静。 夜幕下,医院灯火通明,褪去了白天的喧嚣,在亮丽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寂静。 在外科综合大楼神经外科里,刚下手术台不久的尉迟昀靖拖着一身疲惫走出手术室,冲了个热水澡,整个人精神了。 回办公室的走廊上,尉迟昀靖看见1607房的五岁患者小海豚独自一人,站在重症病房门前舔着一块彩虹棒棒糖。 小海豚是他的病人,上个星期才做了开颅手术。 都11点了,小海豚应该在床上睡觉的,怎么来到这里吃棒棒糖呢? 尉迟昀靖蹲下身,保持与小海豚眼处在相同高度的视线上,声音温和问道:“小海豚不乖,这么晚还偷吃棒棒糖。你妈妈呢?” 小海豚奶声奶气地说:“我妈妈去给爸爸打电话了,一个医生叔叔给我吃的,他叫我站在这里吃。” 尉迟昀靖听到病房里有动静,“快点,有人来了。” 尉迟昀靖轻轻地推门进去,看见梁秀枝趴在床边像是睡着了。一男一女正在给胡筱婷换输液,男人穿着白大褂,女人穿着护士服,虽然都戴着口罩。但尉迟昀靖一眼就看出不是他们科室的医生和护士。 尉迟昀靖上下打量着他们,察觉不对劲,“你们在干嘛?” 护士眼神里竟有一些慌乱,语气显得很紧张:“我们进来换药。” 尉迟昀靖大步流星上前阻止,一手抓住关元科欲拔输液水针头的手,“你换的是什么药?”他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输液水的标签,看见药名不是他们科室常用药品。 潘若柔立刻上前抓住尉迟昀靖的手臂,又紧张又焦急地催促关元科:“快点,磨磨蹭蹭的!” “你们要干嘛?”尉迟昀靖越发觉得情况不对劲。 不知道哪来冒充他们院医生和护士的两人,此情此景,像极刑侦电视剧演的那样:重要目击证人在医院抢救,依然昏迷不醒,仇家假扮医生潜入病房把证人灭口。 但这个患者胡筱婷是自己冲出马路,撞上正常行驶的车辆,导致濒临脑死亡。她父母是外省来深打工的普通农民工,应该不会有什么仇家寻仇? 尉迟昀靖想到一个星期前,胡筱婷的妈妈梁秀枝想放弃胡筱婷的治疗,想把胡筱婷的器官捐赠给需要器官移植的患者,让胡筱婷走得体面点。梁秀枝忍痛签下器官捐献书,医院器官捐献协调员积极联络,却遭到父亲胡培新极力反对。胡培新觉得他女儿还有苏醒的希望,两人意见不合,吵了一场架。 父母双方有歧义,一方不同意签字,医院立刻停止了器官捐赠比对。 昨天,尉迟昀靖去病房观察病人情况出来,没走几步,碰见胡培新端着饭盒从走廊另一边迎面走来。本来尉迟昀靖目不斜视地从他身侧走过,胡培新却忽然拉住他的手臂问:“尉迟医生。” 尉迟昀靖有严重洁癖,不喜欢与别人有身体接触,即使隔着衣袖,他也下意识的瑟缩一下,眉目和善地颔首,“有什么事?” 胡培新很快收回手,可怜兮兮地哀求:“尉迟医生,求你救救我女儿。” 尉迟昀靖将他可怜的表情尽收眼底,说:“你女儿的病情,她的主治医生比较……” “其他病人和家属都说你是神经外科最好的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胡培新打断了尉迟昀靖的话,激动地下跪。紧紧地握着尉迟昀靖的手,眼里泪光闪烁,悲恸地哀求着。 “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男儿膝下有黄金,一个老父亲声泪俱下跪在面前,尉迟昀靖连洁癖都顾不上,连忙双手扶起胡培新,温和而谦卑地说:“胡大哥,你起来慢慢说。” 胡培新激动抓住尉迟昀靖手臂,“尉迟医生,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女儿。” 尉迟昀靖说:“我找何医生研究一下你女儿的情况,才能给你答复。实不相瞒,目前为止,脑死亡患者最后能苏醒的也……” 胡培新再度打断了尉迟昀靖的话,语气急促道:“他们都说你是最好的脑科专家,救过很多重症病人,你救救我女儿。” 无奈之下,尉迟昀靖答应先与何医生研究病情,再做其他治疗方案。他知道脑死亡苏醒几率极低,大脑是人体最为复杂的器官,他也想尽力多救一个患者。 等胡培新走远,尉迟昀靖揉了揉眉骨,脸色微沉地摇了摇头,而后伸手从衣兜里拿出免洗消毒液,左喷喷右喷喷。 尉迟昀靖回到办公室,看了胡筱婷的病情和手术总结。 大家纷纷惋然,又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当晚,尉迟昀靖跟他大学的教授远洋视频通话,商讨胡筱婷新治疗方案。 这段时间,为挽救胡筱婷,尉迟昀靖查阅了他家的所有中医典籍,兄弟两人和爷爷一起,研究中医治疗方案。最后,全新调整胡筱婷的治疗方案,采用中西医结合治疗,每天针灸,刺激大脑穴位。 胡筱婷奇迹般好转,苏醒在望。梁秀枝喜极而泣地俯身趴在床上,紧紧抱着胡筱婷,心里后悔自己当初放弃太早。 胡培新拉着尉迟昀靖的手,泪流满面地千恩万谢。 尉迟昀靖谦虚地轻声道:“本分工作,你们好好照顾筱婷同学。” 关元科被尉迟昀靖推开,一个趔趄撞上墙。潘若柔拼命抓住尉迟昀靖。门外的小海豚吓得大叫,害怕极了,拔腿就跑,“妈妈,妈妈,救命啊,医生打架了。” 关元科大声冲着潘若柔说:“快抓住那个小屁孩。” 潘若柔放手夺门而出,见一个男医生和一女护士正朝着重症病房这边走来。现在事情并非向着她预想的发展,她惊慌失措地窜进后楼梯。 当值班医生和护士走到监护室门口时,已经看见尉迟昀靖被关元科挟持了。 对方一手勒住了尉迟昀靖的脖子,一手拿着手术刀架在颈部大动脉位置上,尉迟昀靖不敢动弹。 见惯大场面的值班医生依旧吓得神色慌乱,温和地劝解:“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乱来。” 女护士吓得更是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让开!”关元科推着尉迟昀靖走向门口。 尉迟昀靖言简意赅:“我没事,你们让开。” 尉迟昀靖1.8米的身高,关元科才1.72米左右,他在身高差距上占了劣势,即使勒住尉迟昀靖脖子,也有点吃力又吃亏,可是他手上有手术刀。 “让开!” 值班医生和护士退出走廊,尉迟昀靖被推着走出走廊,朝着电梯方向走。他很刻意地停顿了下,依然很冷静地说:“你们留在这里看好病人。” “少废话,按电梯!”关元科见尉迟昀靖如此镇定,他反而更慌乱了。 尉迟昀靖伸手按了往下键。 动静太大,惊醒了其他病人和陪护家属,几个好奇者走出病房围观吃瓜。 “发生什么事了?” “医闹吗?” “医生打架了?” “我看像了,昨天我经过医生办公室听到尉迟医生和何医生为了重症病房里的女孩吵了起来。” “要不要报警啊?” 夜间人少使用电梯,几秒,电梯门打开,关元科强行挟着尉迟昀靖进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六名保安守在门外。 “叫他们让开!”关元科手上的手术刀往尉迟昀靖脖子上一按,鲜血流出。 见状,保安不敢妄动。万一有闪失,丢饭碗事小,害院长儿子丢性命才麻烦大了。6人默默地让出一条路。 关元科警惕性很强,立马扳着尉迟昀靖转过身,让尉迟昀靖面向保安,自己背对着门口,一步一步倒着走。 这时,一阵摩托车的刹车声从背后响起,关元科慌乱地转身,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脱下头盔,只见他清隽的侧脸。 尉迟昀靖看见尉迟昀朗来了,自己得救了,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尉迟昀朗把头盔放在车头上,大长腿一跨,帅气的下车。不紧不慢地开口:“哥,还好吧?” 尉迟昀靖笑容稍纵即逝,而后语气云淡风轻地说:“没事。” 关元科从他们谈话中,猜他们是兄弟,一副“老子要安全离开这里,谁也别阻拦”的架势。 尉迟昀朗一脸处变不惊地笑道:“都流血了,在爸妈赶到前,自己处理好伤口。” 急诊科的医护人员加班通宵是日常。尉迟昀朗加班回家路上接到尉迟仁成的电话,得知尉迟昀靖在医院被陌生男人假扮医生用手术刀挟持了,挂了电话立刻掉头,一路狂飙回医院救哥哥。 不难想象,他们的罗教授见到他被人挟持的模样,会当场晕厥。尉迟昀靖轻哂,一字一顿道:“这个得看你了。”对他亲爱的弟弟信心满满。 优秀!依旧是那个眼眸清澈,笑容干净明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沉稳淡定的尉迟医生。 “少废话!”关元科见这对兄弟若无其事,当他不存在闲话家常。认真注视着尉迟昀朗。 尉迟昀朗右手拿起头盔,用力朝关元科扔过去,关元科下意识闪躲,尉迟昀靖趁他注意力分散,右手肘用力撞他的胸口。 关元科吃痛一下,拿手术刀的手一松,尉迟昀朗一脚踢中关元科腰间。 尉迟昀靖快速夺关元科手中的手术刀,他下意识地紧握。尉迟昀靖张口咬住他的手,他手臂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手一松,手术刀掉落地上。 尉迟昀朗一跳一脚踢关元科的左脸,兄弟配合得天衣无缝。两三下,关元科被打得落花流水。 保安过来把关元科绑起来。 尉迟昀靖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术刀,摘下关元科的口罩,原来是被老婆实名举报的渣男医生。真是败光所有医生辛苦积攒的好名声。“刁医生,外科医生的手术刀是在手术台用来救人,刀尖指向的是死神不是同行。” 尉迟昀朗笑道:“或许他的手术刀指向的是肥胖女人的钱包。” 尉迟昀靖说:“你为什么潜入重症病房换药?” 关元科一言不发。 尉迟昀朗的笑容完全收敛,表情严肃起来,认真地提醒:“得了,现在不说,到公安局慢慢说。” 保安把关元科交给赶过来的警察。看着关元科被押上警车,对留下善后的警察说:“我们先处理伤口,再录口供可以吗?” 警察回答:“当然可以。” 众人回到16楼,尉迟昀朗和尉迟昀靖去换药室,处理伤口。尉迟昀朗检查了哥哥脖子上的伤口,“幸好不深,不用缝针。”不是太严重,就是一道红痕。 尉迟昀靖坐在板凳上,任由着尉迟昀朗清洗伤口。一想到方才的惊险经历,太阳穴突突地直跳。他也不知道关元科突然从衣兜里掏出手术刀挟持他,看到弟弟的那刻,他压在心口的大石,瞬间落地了。 他们三年级那年,班上有一个胖子同学逗尉迟昀靖玩,尉迟昀靖不跟他玩,他就动手打尉迟昀靖。 尉迟昀朗扑向胖子,“你打我哥,我打死你。” 结果兄弟俩被胖子打了。尉迟昀朗很不服气,跟尉迟昀靖说:“哥,我要是会功夫,我就可以保护你。” 后来尉迟昀朗让外婆带他去学跆拳道,在学校谁欺负尉迟昀靖,都被他教训一顿,自此以后,尉迟昀朗打遍学校无敌手,搞到班主任叫家长。罗教授头疼又没面子,“朗,你学跆拳道是强身健体不是用来打架。” 尉迟昀朗不服气地说:“谁叫他们欺负我哥。” 尉迟昀朗在学校成了大哥,收了很多小弟。相反,没人敢跟尉迟昀靖玩,因为惹怒他会被朗哥揍。 童年的糗事最不堪回首,幸好已藏在他们的记忆长河里。 伤口处理完毕,尉迟昀靖回到重症病房检查胡筱婷情况,梁秀枝被护士救醒了。 尉迟昀靖取下输液架上的药水交给警察,“这种药,我们医院没有采购,从未给患者开过这种药。” “好,我们带回去做为证物。”警察把那包药水放进证物袋里。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梁秀枝一脸懵然,神色有些恍惚。刚才,她拿了小海豚一颗糖果,吃后就睡着了。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尉迟昀靖说:“有人拿不明来历的药给你女儿用。” “什么?”梁秀枝震惊了,一种未知的恐惧突然袭上心头。 第24味药:大难临头各自飞 随尔阳披着浓稠的夜色,极速赶到医院。 半小时前,她接到尉迟昀朗微信:【医院突发新闻,速到!】 她火燎火急换上衣服,来不及化妆,素面朝天地开车小白风驰电掣赶来,警察给尉迟昀靖和梁秀枝等人做笔录。 这时的随尔阳才发现潘若柔不是一般的护士,很不简单,她脑海里浮现起第一次见潘若柔那个弱小无助可怜的样子。 还是自己太嫩,幸好没被她利用了。 随尔阳看到梁秀枝吓得不轻,连打电话给胡培新都手抖。 尉迟昀靖看到他亲爱的弟弟,自从眼前这个小记者来了之后,他的目光毫不掩饰,明目张胆地盯紧人家。尉迟昀靖大概猜到他的心思了,给了一个温馨提示:“还不去求爸让监控室给她监控视频。” 尉迟昀朗气定神闲地收回视线,唇角的弧度也不自觉敛了几分,语气格外欠揍,“好像很会的样子?” 谁家没个傻弟弟呢?尉迟昀靖摇着头回办公室。 尉迟昀朗带着随尔阳,去了监控室取监控录像。 两人离开了监控室,随尔阳侧目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欠你一顿饭,改天约。” 她的脸上洋溢着笑意,活泼灵动。尉迟昀朗目光微沉,唇角轻扯:“通常说改天的都不会请客。” 四目凝视,尉迟昀朗突然笑了,笑声让随尔阳有点讨厌。 “尉迟医生,好像你的时间比我更不定,所以,你能确定哪天有空再定。”随尔阳看了看时间,急急告辞:“我要去公安局拍后续了,有空再聊。” 尉迟昀朗也不在意,淡笑了下,骑上摩托车。 随尔阳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冲着远处喊了声:“尉迟昀朗。”她头一回认认真真地喊出他的名字,但声音很快消散在夜色的寂寥中。 正准备戴头盔的尉迟昀朗闻言,条件反射,立刻扳直了身体,回头上下打量她:“嗯?” 随尔阳傻笑道:“不要开快车。” 尉迟昀朗目送随尔阳上了车,看着那辆白色的小车渐渐隐没在夜色里,脸上的笑意淡去,深邃的黑眸里夹杂着复杂的、难以读懂的情绪。 警方在医院怎么都没找到潘若柔,医院监控显示,她从外科综合大楼离开之后,在医院门口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后,就不知所踪。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套上手铐的关元科两名警察被押上警车,他坐在警车上,咬着唇角,望着车窗外的夜景,眼底满是怨恨和愤怒。 红颜祸水,没良心的死女人! 一辆警车飞驰而去,红蓝交替变换的警车灯光宛如一把利刃,劈开了宁静的夜晚。 城市万籁俱寂,街道上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曳。 街灯的流光映照到随尔阳身上,她从公安局回到家里已经10点左右。 回房间,随尔阳把包扔在床上,突然瞥见梳妆台前的镜子。目光定住,盯着镜子里头的自己——素面朝天,不施半点粉黛,头发扎成个马尾,身着简单的t恤,以及修身长裤。 随尔阳,你这个样子,怎么做随时应对突发新闻的出镜记者?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 随尔阳收回思绪,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颓废沮丧。然后,打开笔记本敲键盘,写新闻稿连夜发给主编。 刚才写稿的时候,随尔阳忽然想到潘若柔的举报资料中提到,姚菁是蔚蓝药业的医药代表,与关元科有不正当关系,关元科又拿不知名的输液给胡筱婷…… 关元科又是德康医院外科医生。 随尔阳想起前段时间,蔚蓝药业注射液就是在德康医院爆出问题。德康医院是蔚蓝药业临床试验医院。 种种问题指向蔚蓝药业,里面也有太多问题了吧?关元科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她必须搞清蔚蓝药业的内幕,进一步确证蔚蓝药业跟德康医院的合作深度,同时,她也急着想把心里的某个疑惑解开。 随尔阳陷入了沉思,没有丝毫困意,随手点开蔚蓝药业官方网站,从首页看蔚蓝的介绍。 蔚蓝药业目前拥有四家制药厂、两个医药商业公司及两个科研中心,设有博士后工作站。拥有生物国际化的科研团队,以研究为首任,凭借先进的技术平台,丰富的科研经历,已与多个国际知名药企合作开发项目。 从医药研发服务、产品展示、技术问答再到新闻资讯,一大堆看不懂的生物化学的专业术语和dna免疫抗体和细菌图片。 随尔阳感叹,还是没明衍生物制药实力雄厚。此时,她在“加入我们”那拦看到招聘总裁秘书信息?招聘条件极为苛刻,从来不招应届毕业生,必须有三年以上的工作经验。 做了三年菜鸟,从没出过镜,有时也并不是完全没好处,至少没人知道她是记者,挖掘一手资料时比较方便。 以她的学历,应聘一个秘书根本没难度。 随尔阳快速地下了决断,立马整理了一份半真半假的简历,发到了招聘邮箱里。 想着即将进入一个有趣又刺激的职业旅程,整个人兴奋起来。 江歆一困倦萎靡的抱着平板回房睡觉,才爬到床上,随尔阳跟着爬过去,眨了眨眼,用的目光看着江歆一,甜甜地说道:“宇宙第一美表姐。” 这笑容,江歆一有点心脏受不了,立即警惕起来:“你又要干嘛?”好像又有大坑等着她。 随尔阳有求于人时,向来诚实,笑嘻嘻道:“想闷头干大事呗。打入敌人内部,深度调查,挖掘独家题材用独家视角写了一篇深度报道。我发了一份简历到你们公司招聘邮箱了,我的绩效考核看你了。” 这回答像一声惊雷在房间里炸开。 江歆一被炸醒,立马精神不困了,同时发出尖叫:“靠?真的假的?” 随尔阳拉住她的手撒娇,“一一,帮帮我嘛,你看中的那盒腮红,我立刻帮你下单。” 江歆一是蔚蓝药业行政部做人事文员,但,是食物链最低那个,美其名曰:人事文员,实际就是端茶倒水,帮同事打印文件购买厕纸的打杂,根本没资格参与蔚蓝药业招聘事宜。日常跟她吐槽最多的就是他们行政部的行政总监如何变态,对药物生产那块一无所知。 胜在江歆一看起来人畜无害没野心人缘好,圆滑嘴巴甜。晚上跟她吐槽上司,白天在上司面前,那彩虹屁把她上司吹上天。 不知道江歆一有没有暗中帮忙,蔚蓝药业人事部经理打电话让随尔阳去面试。 这天,随尔阳早早起床,特意打扮得大方得体,精神抖擞地出门去蔚蓝面试。 一小时后,她转动方向盘,驶进了医药辽阔的产业基地。 蔚蓝药业位居深海医药产业园里,产业园规划医药物流、化学制剂、现代中药、生物制剂及医疗器械等五大功能区,是深城以健康产业为主,着力打造“国内一流、世界知名”的医药成品药生产基地。 基地周围医学、中医药科技高楼大厦林立。 随尔阳将小白开近蔚蓝药业,映入眼帘是富有科技感和未来感的建筑意向,二层的平台将几栋独立白色高楼建筑串联一起,形成现代企业办公的智慧云台空间,漂亮而时尚。门口“蔚蓝药业”四个鎏金大字,格外醒目。 随尔阳跟着前台,乘搭电梯至上3楼会议室。 蔚蓝药业真的大,就一个秘书岗,都有十个人在排队面试,而且个个青春靓丽,打扮得花枝招展。 在这些应聘者中,随尔阳的打扮显得那么的朴素,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随尔阳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新闻学,综合素质较好,知识面宽广,逻辑清晰,敏锐的观察能力,分析和写作能力都比较强。 最重要是有三年的采访经验,有良好的沟通协调与人际互动能力,因此,随尔阳在面试时应付自如,让面试官很是满意。 不用复试,甄昶勤直接问她,大概几时能上班。 “我现在没有工作,明天上班。”随尔阳气定神闲的笑着,眉眼满是柔光。她非常清楚知道自己优势在哪。 离开蔚蓝时,她心情变得格外的好。她想,这是一个美好的开端。拿出手机给江歆一报喜:谢谢宇宙最美最强表姐,明天上班见。 江歆一:【不见,蔚蓝的水深不可测,我不会游泳,求放过。】 好无情的臭一一,大姨肯定不知道。 翌日清晨,随尔阳从衣柜里挑了一件衬衫与小西服连拼的职业装,立领浅v白衬衫,衬衫衣摆是浅灰色小西装,灰白两拼袖口,灰色七分西裤,加上一双5厘米的灰色高跟鞋,整个人显得端庄淑婉。 安全第一,开着她的小白慢慢的开向蔚蓝药业。 随尔阳进去后是宽阔的大厅,有蔚蓝的前台和咖啡店,扶梯从一楼直达三楼,整个大厅显得十分空旷华丽,穿着西装衬衫的男人和包臀通勤装的女人,手持咖啡谈笑自若地走上电梯,精英气质十足。 随着电梯越来越高,有种升上金字塔顶端的意味。 随尔阳跟随前台文员的脚步,搭扶梯到达三楼,前台刷蔚蓝专属的门禁卡才能进到电梯间,再次刷卡才能搭电梯到达29楼办理入职手续。 接过一沓表格,随尔阳提笔在姓名那栏,小心翼翼地写下应聘简历的名字:符一阳。 大企业的入职手续比入职电视台还繁琐,一大堆的表格。还好,三年前有卧底秦皇集团时工作经历,也有秦皇饮食集团的推荐信,秦皇是深城饮食界的老大,推荐信也是硬核的。故此,人事部经理吴素雪对她的履历也没多疑,未查到她的真实身份。 填完表格,吴素雪带她熟悉公司环境,她努力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和工作岗位,方便日后套料。 据江歆一说,这个人事部经理吴素雪是甄昶勤小姨子,甄昶勤一上任ceo,就立刻把以前的人事部经理调离,安排吴素雪就职。 吴素雪追求效率,领着随尔阳带到属于她的座位面前,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便走了。 上班之前,随尔阳还脑补了一部《软萌小秘书招惹腹黑霸道总裁》的沙雕电视剧,谁知道,甄昶勤有一个助理两个秘书。 现在的霸道总裁需要那么多秘书?隔行如隔山,又刷新了随尔阳对大企ceo这个职位的认知。 两个浑身写满“不友善”的秘书,带着塑料笑容自我介绍。 随尔阳抱着一颗努力学习的心,睁着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在认真的聆听她们说的每个字。 第一次近距离地触碰到蔚蓝药业,她双眼睛里虽然没有初入职场的兴奋感,却嗅到了一股奔赴战场的英勇之气。 其中,年纪较小的秘书带随尔阳到各部门走了一圈。 随尔阳庆幸自己混了进来,原以为只需捅破一层纸,才发现蔚蓝药业的保密工作非常好,每个细节,都透露出上位者的精明。 然而,陌生的环境让人不安,工作气氛,让人有点压抑,每个人都面无表情,互不交流。 随尔阳回到30楼她的工位,就没再打量周围环境,非常拘谨。 第一天没什么工作安排,熟悉大量公司相关信息和文件。她的职业病犯了,紧接着打开电脑里的文件夹,进行了地毯式搜查,看到合适的,立马用手腕上的手环摄影头录影下来,她怕上传云盘会被公司内网监控发现。 随尔阳看了半天资料,剔骨刀似的把药厂的底剔了个干净,知晓蔚蓝药业的产品和技术了。 蔚蓝药业最初因传统中药“神应仙”在医药行业而闻名,在中风、头痛、抗脑癌等领域有显着的疗效。受注射剂副作用事件影响,这段时间蔚蓝药业的药品销量,可谓是断崖式下滑。 虽然有大企快节奏的工作氛围,但这份秘书工作的强度并不大。 秘书工作就是起草、打印、登记和存档ceo签发文件,掌握ceo的日程安排,负责ceo及重要客人房间、车票、机票的预定工作。 美其名秘书,实际一个文员打杂,工作都比较繁琐。一天也就收到让她打印四点开会用的数据报告。 随尔阳收起思绪,把两份报告又检查了一遍,为了正式一点,还打印了一份纸质版的文件。 第25味药:勇救ceo 随尔阳不想太高调,引人注目,没开车上班。这两天都是坐地铁到附近地铁站,再转园区接驳公交车。 当她走进园区大门时,看见甄昶勤下车。 上班第二天,老板比你还早,不想干了? 随尔阳一心转念,反正不迟都迟了。于是,放慢脚步走在其后面。 他们走向蔚蓝大厦,迎面走出一个身穿某快递制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鸭舌帽彻底深扣在脑袋上,帽檐压得很低,加上戴着口罩,把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脸。 随尔阳眼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男人一个不寻常的动作,隐藏在手袖里的手术刀显露出来,泛着冷光,疾步冲向甄昶勤。 随尔阳情急之下用她的挎包一挡,再一脚踢向男人小腿。男人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 “言而无信的小人。”男人不死心,迅速爬起来捡起手术刀,刺向甄昶勤。 电光火石间,随尔阳扔下手中的包,一个箭步冲向男人,抓住男人拿刀的手臂,抓肘转身擒肩,一气呵成,她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男人重重摔倒在地,等他反应过来时,手术刀稳稳的插在上面,掉落地上。 5秒化解危机。 甄昶勤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手中有刀。 “保安!”甄昶勤吓得惊呼,双眼牢牢盯着男人,生怕他会有所反击。 保安听到老板叫喊,才从大门保安亭跑来。 “甄总,你没事吧?”随尔阳看了一眼甄昶勤,又看了看她地上的包。 手术刀是用来救人,现在变成杀人凶器。 随尔阳弯腰捡起自己的挂包,她小心翼翼拔下来,包上留下一个口子,心在滴血。 损失惨重啊!38女神节搞特价买的,用不到三个月,两千多就这样没了,能报销吗? 保安跪在地上,死死地把男子按在地上,挥手狠狠地拍打男人的脑袋,“找死是吧?”心里叫苦:你爷爷的,敢砸我饭碗! 半个小时前,这个男人推着满满一车手推车的快递,又穿着某快递制服,就以为是快递员,放他进来。 这下被他害惨了,眼见要失职了。 当保安摘下男人的口罩那一刻,随尔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注视着男人,竟然是石威!她满腹疑问:他和甄昶勤有什么深仇大恨? 石威用阴郁深沉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甄昶勤,情绪异常激动:“甄昶勤,你会遭……” 甄昶勤气急败坏地打断他的话:“立刻、马上报警!” 石威脸上强装镇定,摆出一副“谁怕谁”的姿态,回敬道:“我会把你收买王院长的事情如实交代。” “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甄昶勤冷笑了一声,示意让保安把人带走。 石威看到随尔阳,突然放声大笑。 笑声在大堂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甄昶勤看向随尔阳,“刚才,谢谢了。”刚才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像是会功夫。 换作其他女孩,面对方才的状况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拔腿就跑,有多远躲多远了。更别说,淡定出手相救。 他们对话的信息量太大了,陷入深思的随尔阳抬头,目光清亮地望着甄昶勤,“甄总没事就好。” 甄昶勤脸上情绪渐收,问道:“上了一天班,适应这里环境没?” 随尔阳平和地点头,“适应了,同事都很照顾我。”她立刻往旁边错开一步,与他保持适宜的、不失礼的距离。 “等下到我办公室一下。”甄昶勤说完也不等她回应,转身就走向电梯。 随尔阳自然语气殷勤:“好。”为了一手资料,我会尽心尽力地侍候。 看着他的背影,随尔阳心里暗喜:奥耶,机会来了! 随尔阳先回到自己座位放下挂包,随即进了总裁办公室。 甄昶勤正襟危坐,坐在办公桌,亲自泡好了一杯普洱,茶香阵阵萦绕。面无表情地看着问特助吴奇龙“注射液不良反应”事态进展。 吴奇龙汇报着对蔚蓝很不利情况。 有人开始扒蔚蓝的黑料,更有公司里的蠢货说话不注意,被媒体揪住了不放,引火上身。让蔚蓝药业上下,仿佛都笼罩在前所未有的阴霾里。 随尔阳对甄昶勤的了解,也都只基于江歆一日常绘声绘色夸张描述和外界的种种传闻。面试时,甄昶勤一直戴着口罩,光顾着回答问题,不敢过于专注观察他。 眼前这位,将近五十的男人,中等身材,五官粗犷强悍,额上镌刻着皱纹,身体便微微发胖,小腹渐渐凸起,看着像怀孕6个月。 也许高中时看多了霸总小说,对霸道总裁的审美还停在少女时期:清瘦、颀长、五官完美无死角的盛世美颜,大长腿,西装革履,走路带风,傲慢的boss。 然而,甄昶勤这种,她瞧着难受,不想多看一眼。即使他穿着白衬衫和灰西裤,都显得有点“穿起龙袍不似太子”的感觉,不像大企业的总裁,而像古代的乡野村夫考上状元,穿上官服的古板乏味的男人。 “小符,这是注射液的资料,帮我看看怎么回应这次事件。”甄昶勤给了一份文件随尔阳。 因为随尔阳那篇【夫妻深夜潜入他院重症病房换药】报道,“注射液不良反应”被媒体旧事重提,在媒体和自媒体的大肆抨击渲染下,舆论沸腾,蔚蓝药业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被列入了重点调查名单中,情况非常的糟糕。 甄昶勤简明扼要强调了一下目前严峻形势。 随尔阳翻了翻桌上的资料,如获珍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机密资料。 甄昶勤让她写一份新闻发布会的讲稿,针对下午德康医院“注射液不良反应”的新闻发布会。 蔚蓝药业因注射液不良反应搞得焦头烂额,疲于应对。这几天,甄昶勤对网络媒体的杀伤力有了新的认知,让他心里又开始发紧,形势不容乐观,而且危机四伏!不得不出面回应。 随尔阳高高兴兴地接下这个任务。 写稿对于随尔阳而言,家常便饭,毫无难度。 仅仅五分钟的时间,随尔阳勇救ceo的事情,传遍了整个蔚蓝药业。 当随尔阳和颜悦色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时,其他两位秘书,互打眼色,表情有些微妙。 随尔阳一边一直寻找机会表现,一边暗戳戳地在特助吴奇龙面前找存在感,讨他欢心。可是大秘也是皇亲国戚,哪会提拔她呢? 两个秘书所有会议参会,做笔录写纪要,然后把会议纪要发给相关人员。而她这个新来的秘书只是做打杂小事,没办法进入重要会议。 初来乍到,任谁也不会一开始安排重要工作。 随尔阳立刻打开电脑,专心致志写讲稿。一个小时后,随尔阳把讲稿打印出来方便甄总老人家阅读,送进总裁办公室。 甄昶勤读了她的讲稿,手指在一旁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静默片刻,冷峻的面容竟然泛起一丝笑意,“你怎么想到的?”语气听着还有种很惊艳的感觉。 随尔阳唇边隐约地笑了。她在稿上献策,提供的是对这次事件的应对建议。先道歉,注射剂副作用的事件还在调查,相关部门还没出责任认定的结果。其次如何避开媒体尖锐的问题和把自己撇清关系,把脏水泼给德康医院。 媒体记者的套路,蔚蓝公关部有谁比随尔阳还清楚?在蔚蓝药业的公关部也显然是没有这样的人才,不然,怎么会任由舆情发酵不处理。 即使蔚蓝药业不是药物问题,过了这关就没事。如果有问题,这次发布会无疑是耍媒体,以后媒体就会揪着蔚蓝不放。 怎么算都是双赢。 甄昶勤还不忘让吴奇龙,向随尔阳好好学习。 有心机才能看穿心机。这小女孩是他姐夫肚子里的蛔虫吗? 吴奇龙既诧异又欣赏地侧目瞥了一眼随尔阳,以为是青铜,结果是王者,还是顶级别的谋士。 讲稿能不能达到甄昶勤心里预期的效果,不重要,重点说出了甄昶勤想做的事情。 甄昶勤这人绝不会吃亏,格外自我。但他不敢果断做决定,所有决定都需要别人支持。有人支持他,他自然高兴。 吴奇龙心服口服。 随尔阳看着甄昶勤脸上的笑容,感觉他看起来也不像传闻中那样阴险难相处。 从此,随尔阳不再是被两个秘书辗轧的透明小打杂。她在蔚蓝的职业生涯,就这么在一片兵荒马乱人心惶惶中,默默无闻地开始了。 距离找一手资料,查出真相又近一步。 然而,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树敌了。 初步危机应对方案敲定。最后,还是由吴奇龙分配工作,完全没随尔阳什么事,她守在秘书岗位的小杂务,没有安排她出席新闻发布会。 对随尔阳而言,无疑是好事。 虽然她不是出镜记者,但是其他电视台记者和新媒体记者都有打过交道。 随尔阳继续开开心心的做她的打杂。搜集行业信息和新闻,做成ppt,供领导层参考;公司各个部门每周的工作计划和总结。一言概之,就是不停地整理了几份文件,打印……这种工作单调又乏味,离公司的实际运作也有一定距离。 手机微信不时提醒有新消息。闪动的太频繁,随尔阳点开看了眼,是他们台新闻中心群里的消息,她手指一划,直接到头。 她一边划水提防内鬼,一边偷偷上网看发布会的直播。 甄昶勤坐在台上友好地笑道:“近期德康医院里出现的注射剂涉及药品安全问题,蔚蓝药业受到诸多质疑,甚至有谩骂和举报……” 听甄昶勤念完一串词开场白,随尔阳心里在骂娘,自言自语地小声念叨:“有病吧,这么讲不是在火上浇油,惹众怒骂?为什么改她的讲稿?”她的讲稿措辞强烈,务求做到一鸣惊人的效果,令消费者们深受震撼,也直接把竞争对手打懵,打得措手不及。 但话音落下,视频前几乎是同步,甄昶勤一字一顿地朗声说:“蔚蓝药业一直高度重视药品安全,严格按照国家标准生产,那些新闻完全是不实报道。” 随尔阳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摇头叹气:“我也有写没有错误的废话的一天。” 随尔阳发现甄昶勤的理解能力是他致命的硬伤。每次好好跟他说一件事,他总是抓错重点词,揪着不重要的地方不放,思维逻辑非一般的清奇。超出他认知范围的事情,他突然卡壳,脑子反应迟钝转不过弯,发愣呆滞很长时间。当他回过神时总是曲解话里的本意,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越扯越远,十头牛都拉不到一个频道上。 跟他沟通必须降低自己的智商,思维不能过于活跃,否则他跟不上节奏,还要用马屁精那套油嘴滑舌溜须拍马跟他说话,看他的脸色行事。表面很民主,听从下属意见,实则要别人奉承他的意思。总而言之,狭促、专制、独裁,做他的下属,心累! 随尔阳庆幸自己不是这里的员工。 蔚蓝药业的危机处理能力实在太差了,无力吐槽。 不利的报道铺天盖地,事情发酵至今已半个月,加上蔚蓝药业对经销行为,和产品配方始终保密,早失去了媒体和消费者的信任。 社会舆论全面爆发才有危机意识,都不知道甄昶勤是过于自信,还是能力问题。 反观明衍生物制药的动作如此之快,安胃舒出现副作用的视频一出,业界皆惊,明衍生物制药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大众围攻的对象。 明见然闪电般启动危机公关机制,调配社会资源,积极与媒体紧密合作,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正面回应。并承诺消费者若服用了明衍生物制药任何产品出现身体不适,可向明衍报销医疗费用。从而消除公众对明衍药品的忧虑,稳定了人心,控制了危机的蔓延,摆脱了被动的地步,逐步赢得了主动权。 为了重振公众对明衍及产品的信心,明见然采取的第一步骤是大张旗鼓地开展了广告运作,与此同时,他勒令明衍生物制药对药物质量紧抓不放,从设计到生产都制定了严格的纪律。 一次成功的危机公关,就令企业彻底翻身的商业神话,不存在的。 甄昶勤在商海浸淫多年,比随尔阳更深谙这个道理,但他的做法真的出乎意料。 第26味药:鸽你几天 不出所料,记者们蜂拥而至,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连珠炮似地针对药品安全的问题及未来发展进行提问。 不管了,自寻死路的人拦不住。 微信弹出四字弟弟的信息,尉迟昀朗才回:【???】 早上她拍了她包的照片,发给尉迟昀朗:【刚才救了一个老板,但损失了一个包。】然而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就像石子落进沉潭,半天没有回响。 尉迟昀朗:【又见义勇为跟人打架了?】 随尔阳:【说得我好像很喜欢打架似的。幸好我会柔道,不然他的命就呜呼了。】 随尔阳有亿点点成就感,但也有一个疑问,一个酒吧老板为什么要刺杀甄昶勤? 中间必有蹊跷。 随尔阳回想起,石威说那句:把你收买王院长的事情如实交代。 石威说的话也许是真的话?偏偏在新闻发布会关键时刻,乔装快递员到蔚蓝药业袭击甄昶勤?他们之间肯定有恩怨或者利益谈崩了。 石威、关元科和德康医院有什么关系? 事情发展愈发有趣。随尔阳心中心里泛起莫名的兴奋与好奇,想尽快查明真相。 甄昶勤才下令:不得外传,否则辞退不赔! 尉迟昀朗:【你欠我的饭什么时候还?】 随尔阳稍愣,这大叔还真的老实不客气。她慢条斯理地打字回复:【就今晚可以不?啊啊啊,一顿饭也弥补不了我损失一个包的心情,[emo.jpg]。】 一个小时后,新闻发布会结束,被媒体包围的甄昶勤像移动的沸点离开了会场,多么恶意刁钻的问题他都不解释、不应对。 甄昶勤龙颜大悦地回来,并叫了随尔阳进总裁办公室,跟她说:“明天跟我一起出差,我们的机票已经定了,你只定你自己的,回来报销。” 这是让她准备明天去上海参加生物技术与医疗创新大会,出差三天。 随尔阳眼眸闪过微微的错愕,随即忍不住暗叹:大企业996上班节奏比电视台新闻中心还快?工作节奏还不适应,各行各业的打工人太难了。 随尔阳不禁有些头疼,但事情会变得身不由己,只能应下。 随尔阳回到工位,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给尉迟昀朗发了一条:【尉迟医生,要鸽你几天了,晚餐可以留到周末再约。】 尉迟昀朗:【那不是一顿能解决的了,emo!】 管他e不emo。 随尔阳下班去超市买了些菜,回到家里,符灏坐在餐桌前画图,桌上摆满的建筑设计图纸。 符灏抬头叫了一声:“姐,回来啦。” “吃饭了吗?”随尔阳把手里的挂包放在桌上。 符灏回应:“还没吃。” 符灏是深大建筑学院大四学生,想拿出一个好作品,进入好的建筑设计公司实习,在职读研。于是,参加了第二届全国大学生乡村振兴建筑设计大赛。经常废寝忘餐地设计方案,希望能够设计出创意优质作品脱颖而出,获得奖项。 随尔阳拎着菜走进厨房,鱼肉、鸡蛋、蔬菜、饺子都放进冰箱,干面条放到头顶的储物柜上。又拿出刚买的草莓找了个干净的瓷盘,装满水浸泡,放在水池旁边台面上。先洗了个手,而后洗鸡胸肉。 屋里静悄悄地,水流声格外清晰。 半小时后,色香味俱全的鸡汤肉丝面做好了。随尔阳盛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端出餐厅。 随尔阳看着认真画图的弟弟,心里安慰。温柔笑道:“先吃了再画。” 聚精会神画图的符灏抬头,慢慢收起铺满饭桌的图纸。 随尔阳放下两碗面,轻轻地把快要掉进碗里的头发撩到耳后,拿起筷子,“我明天去上海,出差三天,给你买了些面条饺子在冰箱里,放学回来就自己做,别老吃外卖。老妈知道了又说我没照顾好你。” 自己的弟弟自己疼,照顾无微不至。 随尔阳自小疼爱符灏,听赵老师说,符灏几个月大时,有一次发烧,医生给符灏打针,站在旁边的随尔阳哗啦啦地大哭,边说:“弟弟会很疼的。” 她自己在深城买了房子,就没让符灏在学校住宿,姐弟俩一起住,互相照顾。 肉丝面的香气入鼻,材料很足,符灏咽了口水,拿出筷子大快朵颐,塞进嘴里一大口:“什么新闻要到上海?” 每次随尔阳做鸡汤肉丝面,他都吃得一滴不剩,恨不得把碗舔个干干净净。 随尔阳意料之中地看到符灏抱着碗,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她这个臭弟弟,从小不挑食,特别饿的时候,只要填饱肚子就满足。 随尔阳含糊搪塞了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是有记者原则的,新闻未出街前,亲弟弟也不会透露半句。 次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随尔阳穿着一件不规则米色中长衬衫,下身穿着过膝短裤,露着小腿,把身材勾勒的恰到好处,脚上穿着一双适当高的黑色尖头鞋,既有职业范又不失甜美。 她对上镜子里自己的目光,镜子里反照着她的装束,补了补口红,完美!把放回包里,如同一只勤劳的小蜜蜂,精神抖擞地开着她的小白,先送符灏回深大,再驰向深城最大的国际机场。 机场人流逐渐变得密集,来往的行李箱轱辘声不断。 随尔阳噔噔噔地踩着高跟,拉着一个小小的登机箱,走到t1航站楼,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一抹熟悉又迷人身影,尉迟昀朗在与一个五十多岁,穿着时髦,微胖,戴着黑框眼镜的阿姨依依不舍的道别。 随尔阳没走过去,却听见他说:“妈到了上海,打电话回来。” 原来是他妈妈。 尉迟昀朗看着罗慧茵去b值机岛自助托运行李,转身看见随尔阳,他嘴角似乎还带着抹若有似无的笑。 正当他想与她打招呼时,看到甄昶勤和秘境酒吧下药的眼镜男屠潇,不疾不徐地朝随尔阳走去,甄昶勤说:“小符,你这么快到了。” 随尔阳眉眼微微一滞,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看见屠潇眼神更加阴森的看着自己,心里不禁发怵。他冷如冰山、气场强大、个子高挑,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 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很快冷静下来。最擅长的伪装就是别人永远看不到她慌乱的样子。 她想起那晚秘境酒吧,差点喝了他下了药的饮料……不知道这个高深莫测的大叔心里在想什么。没想到甄昶勤和这位大叔竟然与他一伙。 尉迟昀朗不带任何感情地收回自己的视线,脚步稍顿,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这妹子孺子可教也,这么快与甄昶勤走在一起了,还有蔚蓝药业研发部的科研总监屠潇。 随尔阳显然也故意装作不认识,与他擦肩而过。 虽然不知道她的计划,尉迟昀朗猜测,她大概是为了新闻进入蔚蓝内部深挖更多资料。尉迟昀朗心里轻声啧了一声。事情发展到此,但愿她不要惹火烧身。 几步之后,尉迟昀朗匆匆回头,看着那抹熟悉的背影,眼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看到那人的脸时,眼里闪过浓烈的失望。 甄昶勤却叫住了尉迟昀朗:“尉迟医生,这么巧啊。” 听到甄昶勤这话,尉迟昀朗表情依旧很淡,没表现的惊讶,也没表现的熟稔。尉迟昀朗轻蔑地看了甄昶勤一眼,目光无意间扫了屠潇一眼,薄唇轻启:“是啊,送我妈妈。”尉迟昀朗指了指b值机岛行李托运队伍,仿佛母子连心似的,罗慧茵正转身向着他挥手:“朗,快回去上班吧。” “真孝顺。”甄昶勤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每当瞧见尉迟昀朗,照旧开始嘲讽模式,“真替你开心,回到家自己家就是不一样。” 这话里分明是带着嘲意,不过尉迟昀朗听着还是舒坦,反正这家伙狗嘴里也长不出象牙,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尉迟昀朗眉梢微微一挑,嘴边的笑意加深,一张俊脸看上去更加优雅迷人:“自己的亲妈,必须的。”尉迟昀朗不想浪费唇舌与他寒暄,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医院了,甄总再见。” 随尔阳忽然就松一口气,他没有拆穿她。 甄昶勤厌恶地看着尉迟昀朗走远的背影,轻慢地哼了一声:“白眼狼!” 在场的只要不傻都能看出两人之间气氛不对。甄昶勤流露出这样明显的失望神情,他心里肯定很不痛快。屠潇问:“甄总跟他很熟?” 甄昶勤不会说,以前一直被尉迟昀朗骑在头上,处处打压。讪讪地接话:“蓝光荣以前的养子,三年前,找回家人后,立刻翻脸不认人了,蓝老头气得半条老命都没了。” 屠潇漫不经心地瞥了随尔阳一眼,嘴角出现一丝邪笑。有意思,酒吧之仇,他没忘记。他又看了看随尔阳,嘴角的邪笑更深了。 随尔阳听着他们的对话,总结出:尉迟昀朗以前是蔚蓝药业的人,并且得罪过甄昶勤。 难怪他对蔚蓝药业那么熟悉,给她那么多资料。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尉迟昀朗不是甄昶勤口中的白眼狼。 随尔阳心神不宁地走到安检口,下意识的回头望向人群中尉迟昀朗的背影。经过重重检查之后,走在候机厅的座位上。 随尔阳听到手机震动一声,拿起手机一看,是尉迟昀朗的微信:【屠潇是蔚蓝的科研总监,屠潇那个家伙的履历很精彩,小心他。】 屠潇:漂亮国克里斯制药公司研发部首席研究员,主要参与肺癌新药物的研发项目。 克里斯制药公司是全球跨国公司之一,为什么放弃优渥的待遇加入了蔚蓝药业? 随尔阳轻轻地眨了眨眼,眼神暗了暗,皱起眉思索,保持着满脸疑惑。手放在手机上面顿了很久,最后,她回复了一句:【知道。】 之后,随尔阳删掉了这条微信,把手机后塞进包里。 机场广播正在播放前往上海航班登机通知,提着包包慢慢走向登机口,队伍里没有甄昶勤和屠潇的身影。 随尔阳拿手机在自助登机门扫描登机牌上的条码,完成验票进入廊桥登机,在她登机路过头等舱时,看见二人已经坐在里面。随尔向他们露出礼貌的微笑,走到经济舱找到自己的座位,心里不停吐槽:大企业ceo秘书出差,坐经济舱,真抠门。 “美女,我能跟你换个座位吗?我晕机,想坐窗口座位。” 随尔阳转过头来,看见是尉迟昀朗妈妈,立刻答应:“可以。”随即松开自己的安全带,站起身,挪出客舱过道,让罗慧茵坐进去。 “谢谢。”罗慧茵眼角眉梢都带着书卷气,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漫开层层细纹,面容和蔼可亲。 “不客气。”随尔阳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尉迟昀朗妈妈一身书香气。 飞机起飞了,随尔阳从包里取出一本文学书看,打发三个小时。 罗慧茵看到书封面,“你是医学生?” 随尔阳说:“不是,工作需要。”因为蔚蓝药业最近在筹备研发治疗卵巢早衰的新药,刚好公司有《妇科疾病医疗知识手册》,随手拿来在老板面前,凹一个出差不忘学习的好秘书人设。 “你的样子很年轻,还以为你是学生。”罗慧茵侧着脑袋看了看旁边奋笔疾书侧影。 随尔阳越正低头做笔记,笔纸飞快地演算着,握笔的手指修长,骨节清晰分明,依稀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低垂的眉眼一如往常冷淡,微提的嘴角。 罗慧茵俯下身翻了其中一页,指着末几行说道:“这种药对卵巢早衰没什么作用。”罗慧茵对妇科恶性肿瘤的标准化治疗造诣颇深,这次去上海参加复旦医学院的妇科恶性肿瘤专题研讨会。 “啊?”随尔阳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罗慧茵。 罗慧茵自我介绍:“我是深大医学院教授,专攻妇科疾病。” 那些职称头衔代表的是她在业界的学术地位,随尔阳唇角弯弯地笑着:“罗教授,失敬失敬。”她又打量一眼罗慧茵,心想,他妈妈还是一位教授啊? 罗慧茵给随尔阳详细讲解了,妇科疑难杂症的诊断、抢救和化疗、放疗及手术并发症的预防和治疗。 随尔阳像个认真上课的三好学生似的,全神贯注听着,手里拿着笔转了又转。虽然有很多医学术语,她听不懂也无法理解,但罗教授还是很有耐心给她解释。 真是出门遇贵人。随尔阳一脸真诚地夸奖道:“谢谢罗教授。珠玉之论,真知灼见。” 第27味药:卧底不易做 随尔阳刚入住酒店,就收到尉迟昀朗微信:【到上海了吗?】 这大叔的时间算得那么准?随尔阳:【刚到。】 尉迟昀朗:【卧底不易做,万事小心。】 随尔阳发了个【比心】表情包过去。 尉迟昀朗看到可爱的表情包,露出了好看的微笑。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听见屠潇在叫唤:“符秘书。” 她连忙把尉迟昀朗的信息删掉,应了一声:“来了。” 随尔阳从行李箱里,拿出她的微型针孔摄像机放进口袋里,才慢悠悠地拿起包包去开门,房门一打开,看见屠潇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随尔阳故作拘谨地朝屠潇点点头,怯生生地叫了声:“屠总。” “走吧。”屠潇眼角余光瞧了房间里。 走到电梯口,遇见罗慧茵拉着行李箱走出电梯。 随尔阳礼貌的微微颔首。 可是这微表情动作已经被屠潇看见了,他随口一问:“认识?”伴着疑惑走进了电梯。 随尔阳微笑着回道:“不认识。”否认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按照甄昶勤的日程安排,他们去参观一家药业公司,工作人员在全自动化流水线上生产一款仿制药片,又到另一个药品制剂生产车间。参观完工厂,跟那公司的老总们开了个长达两小时的会议。 虽然有太多听不懂的医药名词,但随尔阳还是认认真真做会议记录。 记者采访时,边采访边记录的功夫全用上了。 会议结束,客户安排的饭局。 随尔阳趁机给符灏发微信:【一小时后给我打电话。】 客户是几位五十几岁的大叔,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兴奋了。特别有随尔阳这样年轻、漂亮、甜美女孩陪伴,在饭桌上总是言辞暧昧,还想趁机灌她酒。 听着一群色中饿鬼调戏女孩的粗言谓语,不堪入耳的脏。随尔阳乖巧地端起酒杯,礼貌性的蹙紧眉头一小口接一小口地闷进去。 随尔阳并不是不胜酒力的弱女子,她从小就偷符则达和爷爷的陈皮酒喝,酒量不差。 酒量再好,这种喝法还是让她有了些许醉意,脸红如桃,她都嗅到了自己身上的酒味了。 虽无甚大碍,可对面一群陌生老男人,她得想个法子脱身。 符灏那臭小子,居然没有打电话过来。 一个大叔盯随尔阳的视线都移不开了,和随尔阳说话时故意将身子一歪,柔软的红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脸颊。 屠潇勾了勾嘴角,看他们的眼神中带着些看戏的讥讽。 随尔阳没表露出来,和那位大叔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便装醉,要上洗手间。 但她人离开就拍不到了,随尔阳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出门离开前,顺手把另一只针孔摄像头放在门边柜上的花瓶里。 往洗手间的走廊上时,随尔阳看了一下手机,很快放进裤袋里。上洗手间解决了膀胱的问题,走出厕格,拧开水龙头捧着清水冲洗了脸,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不少。 随尔阳抬头看镜子,暖黄的灯光映在脸上,额头上的碎发湿了几缕,水滴正从她的脸上滑落。她抽了几张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然后从包里的气垫和口红拿出来,对着镜子补妆。 一会儿,随尔阳慢吞吞地走出餐厅,在餐厅旁一个自动售卖机买了一瓶矿泉水,坐在花圃边边的长椅上。拧开矿泉水瓶盖,又从包里拿出两包葛花茶,撕开一个小口,倒进瓶里用力摇均匀,大口大口喝了半瓶。 社畜跟老板出差,替老板喝酒,应酬必备。 聪明的随尔阳微信问尉迟昀朗:【尉迟医生,有什么最快的解酒方法吗?】 尉迟昀朗回复:【葛花茶,解酒醒脾,药店有卖。】 晚风吹拂,思绪渐渐冷静下来,脑子也清醒不少,却平息不了她心中的燥火。 夜色渐浓,洋气的外滩开始亮起绚丽璀璨的霓虹灯,林立的摩天大厦向人民展现这这座城市的风情万种和它无法言传的魅力。 随尔阳打开手机,看着餐厅包间里的情况。 视频里,几个人讲起了他们的药物配方与功效,听到其中一个老总说:“小符上个厕所,怎么那么久,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随尔阳的心猛地一缩,避免引起怀疑,她把录像上传到云空间。 然后,随尔阳无奈地抓了抓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几下自己的脸,用粉扑一点一点细致地拍打着,让它泛红,一副酒精上头的样子。 突然有种上刑场视死如归的感觉,随尔阳硬着头皮回到了包间。 心中有防范,推门的时候,随尔阳有点紧张,她提着一口气,展现一个礼节性的假笑,继续吃吃喝喝。 饭局在两个小时后散席。 随尔阳故意说第一次来魔都,想在外滩看看魔都的夜景,感受到这里繁华又精致的海派文化。 甄昶勤见她小女孩心性大发,也随她,反而让屠潇留下陪她,他自己先回酒店。 随尔阳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屠总,你先回去,不用陪我。”趴在栏杆上看着一水之隔的陆家嘴。 在黄浦江上倒映着自己的风姿绰约,高耸入云的魔都四件套,闪耀在夜色中闪耀着光芒,在竞相卖弄着自己的姿色。 随尔阳拿出手机对着背后的四件套,自拍了一张。她看了看照片,自己的笑容甜美,非常好看,然后满意的收起手机。 屠潇倚着栏杆,微微侧过头,“你们小女孩就是喜欢到处打卡。”点了一支烟,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烟雾在夜色里散开。 随尔阳俏皮的说:“生活需要仪式感,我第一次来魔都出差,肯定要拍照留念。”脸上却洋溢着自得的微笑,像极了单纯没见过世面的纯情少女。 黄浦江上灯光璀璨夺目渡轮驶过,追不上陆家嘴的霓虹。 屠潇倏地收回视线,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着她,“有兴趣船上游黄浦江吗?” 随尔阳摇头,“刚才喝太多了,我怕上船就晕。在这里散一会步就回去。” 屠潇把眼镜一推,吐出烟圈,淡淡地问道:“你刚出来工作?” 随尔阳懒得跟她解释太多,随口胡诌:“去年开始实习,上家公司没有发展前景,一拿到毕业证就辞了,蔚蓝是我第二家公司。” 屠潇意外地抬了抬眉,眼底划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目光,满是审视地打量着她,“为什么会选择蔚蓝?” 屠潇看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以一种玩味的目光凝视着她,像是观察她是否在撒谎或者强撑着什么。 随尔阳她甜甜地笑了笑,倒真像一个晚辈对长辈那样,对他说:“蔚蓝是大企业,福利好,有发展前景啊。屠总,你呢?全国那么多制药公司,你为什么来蔚蓝?” 她抬头仰望夜空刹那,她的眼眸里倒映出一整片沉静的星空。 屠潇敛了敛眸,“跟你一样,发展前景。”回答得风轻云淡。 一股风过来,吹亮了烟星,吹皱了他眉眼,眼眸一黯,像在回忆。 闻言,随尔阳便扭头瞥向屠潇,烟气缭绕下他神色不明,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什么。 老狐狸,到底没有把话说破,蔚蓝药业能与美国的实验室比?也是,谁会对陌生人推心置腹。 随尔阳继续保持天真到底,“我初来乍到,以后请屠潇多多指教。”即便酒精上头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发挥。 屠潇点头。貌似很满意这个回答,看向屠潇的目光里多了一分欣赏,却高深莫测地笑。 随尔阳目光灼灼看着他,友善地邀约:“屠总,我请你吃小吃。”看见屠潇微微有些诧异,连忙补充一句:“刚才有甄总和客户在,不好意思多吃,没吃饱。” 屠潇看着她笑盈盈的眸子里分明透出了一丝狡黠,他的心就隐隐心动了,便爽快应下:“好啊。”深深吸了一口指间的烟,把烟熄灭,接着将烟蒂随手进了垃圾箱的烟桶里。 夜色中的南京路步行街上,万商云集,人潮如流,形形色色的历史建筑,璀璨的霓虹灯照亮了魔都的夜空,特色观光车载满游客,响着叮铃铃的铃铛声,让人有种穿越到老上海的感觉。 随尔阳一边慨叹魔都的繁华之景,一边拿着手机到处拍,相机的闪光灯不知疲倦的试图记录下每一处美丽。 最终,她在一家老字号生煎包铺,停住了脚步。 走在后面的屠潇目光落到了随尔阳的背影上,目光下移,落到了她白皙纤长的腿。他表情变幻莫测,喉结上下动了动,感觉嗓子有点干,身体燥热了起来。 在一家生煎包铺面前,随尔阳回头,看到屠潇看自己的眼神,莫名的奇异。舔了下唇角,问:“屠总,生煎包可以吗?” 屠潇微微一怔,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答:“我不挑,你喜欢就买。” 随尔阳走进店里,正好有一个四人桌的空位,坐下点了两份生煎包。她撕筷子包装,用热水烫好了,推到屠潇的面前,往杯里倒着水。 这时,一家三口过来搭台。 屠潇立刻往随尔阳那边挪动椅子。目光正好与她对上,她眉头稍皱,表情似乎有些不安,又带了几丝尴尬。 他感受着她克制的呼吸轻轻扑打在脸上,身体散发的香味从四面八方包裹了他。 距离太近,动作又太过亲密,随尔阳的大脑几乎瞬间空白,但内心对他的恐惧和排斥还在,所以她本能向外缩了缩身子。 很微小的一个动作,却被屠潇察觉到了。随尔阳看他忽然地笑了,他是故意靠那么近。幸好自己心如明镜似的。她想起了尉迟昀朗的话,一瞬间又想起了酒吧下药,不禁恐慌。 屠潇勉强止住笑意,似认真又似散漫地说:“怎么感觉你很怕我?” 随尔阳平静说:“我这个人比较慢热而已。” 屠潇意味深长一句:“是吗?” 本来想借小吃套近乎,没想到,盯着面前热腾腾的生煎包食之无味。 他们很快解决了那笼生煎包,回酒店了。 在酒店电梯里,屠潇又故意靠近,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只见他轻轻俯身,他的脸凑近她耳边,带着烟草气息萦绕在她的鼻间,“今晚要是无聊,欢迎随时找我。” 这是邀请吗? 镜片折射出一道冷光,配合着他嘴边的笑,随尔阳感觉脊背发凉。眼见着他的脸庞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没敢接话。 她的反应激起屠潇发自内心的愉悦,屠潇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将她额前的碎发向耳后掖了掖,嘴边的笑容增了几分:“逗你的,别害怕。” 电梯“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随尔阳攥了攥手心的汗,暗暗松开紧咬的牙根,装作乖巧地对屠潇微笑,强迫自己微笑跟上。好半晌,她才回了句:“屠总晚安。” 她的腿代替大脑做出了决定,立即朝自己房间狂奔,边跑边头皮发麻,周身的毛孔也好似都张开了一样。 她悄悄退回了房间,在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加速的心跳终于渐缓一些。 听到走廊传来关门声响。 随尔阳打开房门,谨慎地探出脑袋望了又望,才心怀忐忑地走进去。 这个屠潇太可怕了! 随尔阳坐在床上,喘了两口气,脑海不停回忆白天的经历,人如织撞到了灯红酒绿,十里洋场暗送秋波醉眼迷离,像做梦一样。 面对一个曾经给自己下药的危险人物,竟然若无其事与他共餐。真优秀,随尔阳都佩服自己了。 随尔阳从包里拿手机时,看到还剩下半瓶葛花茶,她将它喝完,随手将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 脑海里猛地闪过秘境酒吧那杯果汁,屠潇在她果汁里放的药,不会是蔚蓝药业研发的吧? 哎!可惜了。 慢慢查吧。 随尔阳从行李箱里取出睡衣,走进浴室洗澡。 哗哗的水声搅动了室内氤氲的水汽,她赤着脚慢慢走向花洒,冲洗着身体上的泡沫。 洗完澡,神清气爽,她大字型地躺在床上,手机在枕边“嗡嗡”振动几下,她掀开眼皮,微微眯着眼去看微信。 是尉迟昀朗的微信:【睡了吗[微笑]】 随尔阳:【刚回来。】 尉迟昀朗:【屠潇没对你起疑吧?】 随尔阳叹了口气,回道:【色鬼一个。】 尉迟昀朗:【发生什么事了?又想趁机色你了?】 好久,尉迟昀朗没等到她的回复。 第28味药:有惊无险 次日,清晨的阳光夹杂着些许暖意,从窗户外面照射在床上。 随尔阳起床拿手机看时间,手机的信息灯在闪烁,看到尉迟昀朗一堆的问好。 大叔未免太关心自己了吧?她回复:【有惊无险。】 希望没多想。 随尔阳放下手机在床上滚了几圈后,顶着一头杂乱的长发,睡眼迷茫的坐起来伸了伸懒腰,随后一边用手揉着眼睛,一边起床走进洗手间洗嗽。 出门前,随尔阳对着镜子整理好全身,没有不妥,才拿起包包走了出去,准备和屠潇他们汇合。 几个小时车程,长途跋涉来到一个芍药种植基地。 甄昶勤和屠潇在与基地老板密商,甄昶勤支开了随尔阳。 随尔阳百无聊赖,一个人逍遥地走在芍药花田的小道上,呼吸着清新芬芳的新鲜空气,一边走一边哼着最近喜欢的歌曲。 芍药正处于盛花期,微风徐徐轻抚,一朵朵芍药花在明媚轻柔的阳光搔首弄姿,争奇斗艳。 随尔阳置身田园诗般的花海中,仿佛自己就是最美的花仙子,让她忘记了她是来工作的。 这才发现秘书跟老板出差的工作,翻译过来就是——拿着公款吃喝玩乐,享受人生。 真是优差! 随尔阳取出手机,努力自拍自己最美的角度。 一抹身影堂而晃之的进入她的镜头,朝她的方向靠近。 视野所及之处,只剩下了突如其来的尉迟昀朗的身影。男人戴着墨镜,手插在裤袋里,慵懒的样子很有几分潇洒,仿佛时间都已静止一般。 眼前的男人面容越发清晰,就在她一米之遥停步。 随尔阳意外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尉迟昀朗的出现让她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尉迟昀朗先去了华佗故里,药材之乡的亳州中药材交易中心,采购一批北药。顺道带着乡浮庄圣南药谷的种植技术部人员、药材资源研究助理工程师和种植园园长陈广德,来芍药种植基地,再购买一批白芍种子回去种植。 这家芍药种植基地种植品种齐全,圣南药谷与这家白芍种植园合作3年了,免费提供优质种苗和种植技术指导。 尉迟昀朗走进芍药基地,在万亩花海深处众多身影中,一眼就看到随尔阳穿着蓝裙子随风飘扬,拿着手机自拍。 尉迟昀朗轻挑了下眉,直勾勾地看着她,略微拖着尾音,不太正经地说:“小随同志,你做卧底能不能专业点,秘书都是干练型,你这身打扮太像大学生来打卡。” 随尔阳微扬起头看他,弯唇笑:“我这样人畜无害才容易骗取信任,太老练一下就被看穿。” 尉迟昀朗非常贴心似地提醒:“你赢了,机灵点,甄昶勤和屠潇绝非善类。” 原本的好心情在一瞬间消散。随尔阳看他,眼里带了警告:“你离我远点,万一他们出来,我前功尽弃。” 随尔阳没想到在回深城的飞机上,又遇到了尉迟昀朗。那家伙与她旁边的人换了座位,堂皇而之坐在她旁边,幸好他们坐经济舱,甄昶勤和屠潇坐头等舱。 尉迟昀朗一身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戴着深蓝色鸭舌帽,口罩遮得严严实实,乍眼看,确实认不出是他。 或许心理作用,随尔阳下意识仰头,对上他微侧着的脸,温声道:“你坐过来干嘛?他们在前面。” 见到他,她依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这人像跟踪她似的,觉得他的行为极其匪夷所思,芍药种植基地偶遇,现在又同一航班? 随尔阳开始胡思乱想了。 尉迟昀朗眼皮耷拉着,瞧着她,稍稍弯腰,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不想见到我?”语气又拽又不要脸。 这距离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这话不禁让人遐想连篇,我为什么想见到你呢?随尔阳不想与他过多交谈,依旧装作不认识。 乘务员发晚餐时,尉迟昀朗怕她不饱,把自己的面包给了她。 随尔阳轻舔了下唇,问:“你吃那么一点饱了吗?” 尉迟昀朗笑答:“你吃吧,我奶奶做了我的饭,等我回去吃。” 随尔阳慢条斯理地撕开面包袋,喃喃自语:“真幸福,还有奶奶做饭。” 在途中,遇到气流,机上下颠簸不止,多位女性乘客吓得失声尖叫。被惊醒的乘客纷纷寻找声音的来源,原本安静的机舱开始吵闹。 “空姐,这里有人晕倒了!”一名女旅客举手向乘务员寻求帮助。 “小姐姐,你还好吗?” 乘务员第一时间赶过去看查情况。 没多久,在听到寻找医生的机舱广播,尉迟昀朗举手表明身份,“我是医生。”他迅速解开了安全带,站起来挤了上去。 随尔阳小声对他说:“小心点。” “放心,不会有事。”尉迟昀朗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慢慢走向女乘客。 “请大家坐好,系好安全带!”乘务员努力维持着秩序。 另一位乘务员也取来了医疗急救箱,交到了尉迟昀朗的手上。 在过道空间狭窄里,尉迟昀朗勉强蹲下身进行检查,女子脸色苍白,口唇青紫,手脚冰凉,并伴有汗出气短,已不省人事。他戴上一次性胶皮手套,将女子紧闭的嘴轻轻掰开,舌质紫黯有瘀点,脉微欲绝。 经过与家属简单沟通,获悉女子突发心脏不适。 他抓起女子手腕把脉,是厥心痛虚证,阳气虚衰。 尉迟昀朗抬头对着乘务员冷静道:“我背包里有医疗急救物品,麻烦你帮我拿过来。” 乘务员立刻前往他的座位,取来他的包。 尉迟昀朗接过包,单手拉开拉链,翻几下找出里面的一盒一次性毫针。迅速展开女子的双手,卷起她的衣袖,刺其内关穴、通里穴,再拉起她背后衣服,取心俞穴,厥阴俞穴,在乘客多的飞机上,不便刺膻中穴,留针30分钟。 与此同时,乘务员也取出机上氧气瓶为旅客供氧、用矿泉水瓶制作暖水壶,并提供毛毯帮助女子恢复体温。 女子清醒,情况已恢复平稳。 女子周围的乘客都鼓掌,女子十分感激地握着尉迟昀朗的手:“幸好遇到你。” 乘务员也表示感谢,尉迟昀朗谦虚地说:“举手之劳而已。” 随尔阳拿着手机在后面偷拍,可是座位隔得有点远。飞机颠簸,乘务员不让他们离开自己的座位,没拍到他救人的过程。她拿着手机写新闻稿。 尉迟昀朗偏头偷看,“写什么?” 随尔阳莫名感到一阵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手机往背后藏起来,不让他看。“你刚才是用什么办法救醒她的?” 尉迟昀朗收回视线,语气却欠揍地说:“上网搜一下,大把昏厥急救步骤。” 切!你不说,我就写不好这篇新闻稿了吗? 都是赞美你伟大救人事迹,还这么欠揍! 随尔阳沉吟片刻,戴上耳机,打开手机音乐,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敲打了起来,瞬间就进入了工作的状态。 听到旁边的人说:“这种事不值一提,还报道什么。” 随尔阳停顿了须臾,调整了下情绪,“这是我的工作,你管得着吗?” 尉迟昀朗轻嗤了声,“你在写我,我同意了吗?” 随尔阳决定不理这个人了,迅速把稿子写完保存到备忘录里。飞机降落,立刻关掉飞行模式把新闻稿和视频发给编辑。 从舷窗往外看去,机翼之下,五彩斑斓的灯火交织成一条条流光溢彩城市的脉络,宛如流动的星河,点燃了深邃的夜晚。 机场的灯火辉煌,依旧人潮汹涌。 随尔阳下了飞机,顺着如潮水般人流走向出口,取过行李箱,慢吞吞地走在甄昶勤和屠潇后面。 屠潇主动提出送随尔阳回家。随尔阳机灵,说:“不用麻烦屠总,我爸爸已经开车来接我。”她只要想到秘境酒吧那杯果汁,他发亮的双眼,不寒而栗。当时他是拿她来试药吗?听说他最近在研发一种口服液,计划今年底上市。 屠潇也不强人所难,悄然走向停车场。 待屠潇走远了,随尔阳回头的一刹那,尉迟昀朗好像有感应似的,他取过行李,恰巧抬起了头。 两人四目相交了一瞬,随尔阳面无表情地转回头。 看着随尔阳的背影,尉迟昀朗忽然觉得她娇小的背影很迷人。 这才是一名为老百姓发声的新闻记者,心中信念不灭,深入龙潭虎穴,揭露丑恶。 尉迟昀朗若有所思地说:“祝你好运了,小太阳。” 担心未知的事情,她无法应付。 翌日清晨乌云密布,给整座城市加上了一层冷色的滤镜,格外压抑。 眼见要下雨了,随尔阳坐江歆一的车去上班,为了避嫌,到了蔚蓝药业附近公交车站下车,自己慢悠悠地走过去。 随尔阳以为做秘书就能接触到高层更多的机密文件。毕竟是秘书,要统筹各个板块的事情,基本上会参与会议,然后做会议纪要。 以为跟他出差,就能得到他的信任。 不曾料到甄昶勤是个唯亲乱用之辈。他不相信外聘人员,只信任自己的亲属,所以蔚蓝药业里全是皇亲国戚,特别是甄氏家族掌握大权,个个都不能得罪。 之前听江歆一经常吐槽,现在真正涨见识了。一堆姨妈姑姑,你大叔他大舅的。外聘人员想上位很难,凭实力是不够,养的是一群马屁精,阿谀奉承者泛滥的现象非常严重。没有能力的人拥有话语权,有能力的人却做不擅长的事。 没想到古代皇帝的管理陋习,至今仍存在。所以,作为深城的老药企却发展不起来,被明衍超越成为深城药企龙头也不是不无原因。企业管理者自身识人不明,也是企业无法发展壮大的一个根本原因。 甄昶勤只信任吴奇龙,因为吴奇龙是他老婆吴素娟的亲弟。所有重要事情都交给吴奇龙处理,她这个秘书的工作就是一个斟茶倒水的打杂。 但随尔阳发现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就是那位吴特助业务能力和察言观色的能力非常一般,看她的眼神却是一绝,邀请过她两次到外面吃午饭。 不过江歆一告诉她,吴奇龙就是一个色狼,经常利用自己的职位占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同事便宜,动手动脚。看到漂亮的女同事就两眼色咪咪,脑袋装的全是黄色废料。 随尔阳笑着打趣道:“你有被他揩过油吗?” 江歆一张牙舞爪地说:“幸好他不懂欣赏我们这种微胖的女孩,不然我真的会谢谢他,我会把他那只手煮成德国咸猪手。” 绝对是她胖表姐能做出来的事情。 随尔阳被江歆一夸张的表情,和搞笑的动作逗得笑了出来。 这天,甄昶勤没来上班,吴奇龙一个人准时上班。 这个天赐的良机得好好利用。 随尔阳拿着一盒七层糕朝吴奇龙办公室走去。 昨天,江歆一一个午觉醒来,冲出房间,大声说想吃外婆做的七层糕。 随尔阳问:“你又梦见吃的了?” 江歆一哭腔道:“我梦见外婆给我们做好吃的,还没吃到就醒了。” 随尔阳摇头笑了,“吃货的梦都是吃。” 符灏也说:“我也好久没吃外婆做的七层糕了。” 江歆一突然心血来潮,就去小区门口超市买粘米粉和澄面,撸起袖子自己做起来。 三人小时候,经常和表姐表哥围在灶边看外婆给他们做好吃的。凭着记忆,按照外婆的步骤做。 符灏在旁边上网查七层糕的视频。失败两次,最后一次才成功。除了卖相有点丑,味道是外婆的味道。 三人吃不完,不想倒掉浪费,借花敬佛孝敬一个他们的吴特助也是可以的。 出门前,从冰箱里取出来用微波炉叮热,像极了刚蒸好的。 随尔阳把那盒七层糕放到他面前,甜甜地说:“龙哥,我今早做了七层糕,请你吃。” “谢谢。”吴奇龙隔空对上她的目光,轻挑了挑眉梢。不客气的接过餐盒,笑咪咪地说:“小随,你太好了吧,现在的女孩连饭都不会做,你竟然会做七层糕。” “周边的早餐都吃腻了,想省点钱,刷抖音学做的。卖相有些丑,味道还可以,你快尝尝。”随尔阳眼神中透露出俏皮和机智,甜美的笑容仿佛是一抹调皮的诱惑。 吴奇龙捏起一块吃,“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呗。 随尔阳笑容更深了,眼里藏不住的狡黠。她凑过去一点,恭维道:“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 吴奇龙边狼吞虎咽边说:“暂时没有,有再叫你。” 随尔阳转身时,吴奇龙抱着肚子一支箭冲出办公室。 那动作,让随尔阳忍不住笑出声,她的眼睛闪着慧黠的光芒。 臭一一到底下了多少泻药,几秒见效。 那就让他蹲到脚麻都不要出来。 随尔阳立刻把门关上,走到电脑前面,查看吴奇龙的电脑资料,快速过一遍,有用的就拷进u盘里。 这个吴奇龙文档整理得清清楚楚,按药品名字年月日归档。 拷到百分之八十时,听到外面走廊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第29味药:这卧底不及格 随尔阳紧张得手心出汗,情急之下,强行拔出u盘,恢复他电脑界面,匆忙离开。 走出办公室,随尔阳长舒口气平复心情,快步回自己的工位。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屠潇迈着修长的双腿闲庭信步,正朝这边走来。 随尔阳蓦地一顿,心虚地收回了脚,睫毛微颤。 此时的屠潇身材挺拔、气质卓然,是一个科研人员应有的样子。 屠潇淡漠的目光寻觅片刻,问:“小随,吴特助呢?”看见眼前人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不禁多看两眼。 一跟他近距离靠近,随尔阳就有点紧张。她心跳忽地错了一拍,对上屠潇审视的目光,觉得被她盯得脸上火辣辣的,顺口道:“我刚才送文件进去,也没见到他,可能上洗手间了。” 屠潇径直走进办公室,放下文件就离开了。 随尔阳走出了鬼鬼祟祟的步伐,回到工位上,喝口水压压惊,有种做间谍的刺激……猛然想起刚才屠潇叫她“小随”,而她没反应过来,回了他……oh,no! 淡定、淡定,别慌! 也许听错。 一个上午,随尔阳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一到中午饭点,她关上电脑去饭堂。 蔚蓝药业伙食非常人性化,菜品繁多,粤菜、川菜,还有北方面食,贴心照顾到来自全国各地员工的胃。 随尔阳挑了两道清淡的粤菜小炒和一道麻辣夫妻肺片,端着餐盘挑了一个靠窗的空座坐了下来,边吃边看窗外。 乌云密布的天空像漏了个大洞,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滴滴答答”的下着,花儿和树叶在微风中摇摆着。 从窗外吹进一阵凉爽的风,风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十分舒服。 随尔阳抬头看了眼对面那张桌的江歆一,与她面对面坐,正和其他女同事不知道在聊什么,对方兴致勃勃,江歆一倒是显得有点意兴阑珊,不太想搭理对方。 恰巧,江歆一望向她,两人真的短短的对视一眼。 蔚蓝药业水太深了,姐妹俩为了避嫌,一直不接触,有话微信上说。 “可以坐下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随尔阳抬头一看,屠潇端着餐盘站在对面,不等她回答,放下餐盘,径直坐下。 屠潇入职蔚蓝以来,从未在蔚蓝食堂吃过一顿午饭。 大家都猜他职位高,又是海归,可能吃不惯食堂的饭菜。他经常呆实验室里,日以继夜,废寝忘餐地研发新药。 对于他出现在食堂,大家纷纷投来意外的目光。 随尔阳礼貌地打招呼:“屠总。” 这平常的举动却吸引周围人投过来的目光,看着跟新同事似乎很熟的样子。 被异样的目光看着,随尔阳有点不自在。她来蔚蓝几天,在食堂没遇见过屠潇,要是在食堂遇见,也不至于在机场看到他时那么震撼。 “夫妻肺片看着挺辣的,好吃吗?”屠潇看着随尔阳装得满满当当如座小山的餐盘,“第一次来食堂吃午饭,不知道味道如何?” 随尔阳嘴里细细咀嚼着牛肚,看了眼他的餐盘,糖醋鱼、腐竹焖鸭和蒜香娃娃菜,吃得很清淡。 怎么说呢?口味这东西,各有不同。即使同一道菜,不同的人吃出的味道也不一样。 没话题,她就随口问:“屠总是吃不惯中餐,才来食堂吃午饭吗?” 屠潇满脸堆笑,“并不是,主要是没有可聊的同事?” 聪明的随尔阳怎么听不出这话的弦外之音。 随尔阳有瞬间的默然,随后轻笑,低头默默吃饭。 屠潇也没说话,吃了几口糖醋鱼,似乎不太合口味,喝了半杯咖啡才吃一口米饭。 随尔阳第一次见人吃糖醋鱼配手磨冰美式咖啡,这甜苦的新搭配,有点奇葩。 她的胃已经开始恐惧了…… 屠潇看一眼盘里的糖醋鱼,眼神满是嫌弃,慢悠悠道:“糖醋鱼还是我奶奶做的好吃。” 随尔阳低着眉眼沉思数秒,搜肠刮肚地接住他这个话题:“很多华人在美国都是自己做中餐。” 屠潇解释:“我奶奶在北京。” 随尔阳转睫问:“你是北京人去美国留学的?” 屠潇略显唐突地问:“你是哪里人。” 随尔阳的嘴唇微微翘起,说:“你猜。”她在心里默念:幸好我的普通话没有北京口腔。 旁边那张餐桌的两个女生,吱吱喳喳的吐槽。 “我们那个傻叉,天天气到我们吐血,一看到她走过来,我就肾上腺素就飙升,好想骂人。” “又发生什么事了?” “上午脑袋风暴,给我们公司新保健饮品取名字,叫什么乌梅凉凉、玫瑰凉凉,桂花凉凉,觉得含有薄荷成份就一定要起一个清凉的名字,你知道我好想点开手机播《凉凉》给她听,卖不出去就真的凉凉了。” 正在喝汤的随尔阳听到忍不住笑,被呛了好大一口,立刻捂住嘴巴,才没喷向屠潇。呼吸困难,咳嗽了半天,半晌说不出话。 屠潇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给她,“你的笑点有点低。”紧蹙眉心,那张细腻白皙的脸脸颊因为咳嗽而染上一抹绯红,看着可爱可人。 随尔阳拿过纸巾,优雅地擦干净嘴角,讪笑道:“不好意思。” 屠潇笑了,可是他的眼眸黑沉沉的,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他端起咖啡杯,喝了大口,舒服得他眉眼完全舒展开来。 出差三天,与屠潇相处中,随尔阳发现他总是显露漠然又矜贵的模样,与人之间的隔阂感很强。有点不太适应此刻温和的屠潇。随尔阳继续低头吃饭,边竖起耳朵继续听她们吐槽。 屠潇的饭菜还剩一大半没吃完就走人,此时的随尔阳才放松心情,慢吞细嚼地吃着盘中餐。 随尔阳自小不挑食,可能自小生活在农村,看多了农民伯伯的辛苦,也深刻体会过: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浪费粮食可耻,光盘行动要坚持。 随尔阳没午休,一直上网浏览各大新闻网站,听到别人的手机闹钟响起,她不禁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大秘书让她做跑腿,送文件去实验室。 实验室在另一栋大楼里,要到29楼穿过长长的连廊。 连廊两侧俯瞰园区的美丽园林景观。 随尔阳无心观看园区的翠绿之美,她边走边好奇翻阅文件,是抗肿瘤中成药新药提交文件给机关部门审批的文件。 上面有很多专业术语,但其中有一页,明明白白写着:以适应高度未满足的医疗需求,造成受试者患癌,药企紧急停止。 随尔阳连忙找了就近的洗手间,蹲在厕格里,把文件一页页拍下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心情顿时明媚起来,越拍越兴奋。 拍完文件,随尔阳走出厕格,她在洗手池边对着墙上镜子,整理头发。若无其事地穿过中庭环廊,心情极好地哼了几句歌,继续往实验室大楼走去,连脚步都雀跃了。 见惯大场面的随记者,第一次来实验室这边,也有种刘姥姥进入大观园的感觉。 从未接触过制药选题的采访,未到过药物研究实验室。实验室的性能和环境要求比行政主楼高,不亚于医院的手术室接着,每个研究领域都一尘不染。 也许触景伤情,随尔阳忽然想起她早逝的爸爸,心中陡然一痛。以前爸爸,也是在这样的实验室做科研的吧?如果他还在肯定研究了很多药物,造福社会。 屠潇的办公室在实验室的顶层。 从外置楼梯间来到屠潇办公室前,当她举手敲门之时,听到里面传来流利的美式英语对话:“杀!”声音含着浓郁杀意。 屠潇慵懒的嗓音里掺了些沙哑,漫不经心的腔调,一会儿,他似乎提了几分兴致,“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等里面再也没传出说话声,随尔阳迟疑地敲了敲门。 一会儿,屠潇开门,刹那间,她准备好的话哽在喉咙。两相无言,诡异的沉默持续十秒,“屠总,你的文件。” 屠潇脸上出现了几许不虞,语气不咸不淡,言简意赅:“谢谢。” 随尔阳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办公室,又大又明亮。 一家药企能够在竞争激烈的医药市场上不断壮大,最重要是科技研发实力雄厚,只有持续不断的技术创新,不断开发新药品。 蔚蓝一头扎进创新药研发,所以屠潇的地位仅次于甄昶勤。 屠潇盯着她看了两秒,似笑非笑的把门关上。 正当随尔阳转身时,屠潇又打开门,打开了一道小缝隙,探出脑袋来,语气漠然又疏远:“你姓符还是姓随?” 因他突如其来的话,随尔阳愕然地停止不动,不自然地轻啊了声。 狭长的眼眸眯起来,深沉而饶有兴味地看着随尔阳,像是在等待她的回复,又像是思考着什么。 在吴奇龙办公室门口,他果然叫她“小随”。随尔阳朝一脸疑惑的屠潇嫣然一笑。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或是在她身上发现端倪起疑心了。 随尔阳回忆了一下,她一直隐藏得很好,是哪个环节露出来破绽,被他发现她姓随? 心态瞬间崩裂! 随尔阳琢磨着他这话,感觉解释就是掩饰,想给出个万无一失的回答,非常谨慎地思考着。 下一秒,随尔阳挠了挠额角,尽管内心燥乱无比,脸上依旧是镇定的笑容,语气尽量平常地说道:“我姓符。我就奇怪上午,你怎么叫我小随。屠总是太忙了吧,把我的名字也记错。” 随尔阳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油然而生一股“天要亡我”的悲怆感。 屠潇见她甜美的笑容瞬间僵住,目光也停滞住,神色复杂。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眼中闪过疑虑,表情严肃了起来,一言未发再度把门关上。 门一关上,随尔阳疾步如飞地离开实验大楼,回到自己的工位,调整了一下心情投入工作中。 人是在帮大秘书整理那一大堆破文件,可随尔阳却无法集中精神,她脑海中一直响着屠潇那句:“你姓符还是姓随?” 随尔阳回忆工作这三年的点点滴滴,没在媒体面前曝光。 屠潇是怎么知道她姓随? 难道秘境酒吧大火时,他还在现场没走,亲眼目睹了她采访消防站长? 随尔阳心慌慌地上抖音搜了一下秘境酒吧大火后的视频,搜了几个平台都没找到围观群众拍到她采访时的身影。 日落西山,在夕阳的余晖透过周围的树木斜照公交车站,形成一片金黄的光斑。候车的乘客或站或坐,等待着公交车的到来。 公交车到来,乘客们纷纷上车,车站瞬间空荡荡。 随尔阳在长凳上坐下,长凳还残留着别人的余温,她挪了一下位置,刷着手机等江歆一。 很快,江歆一的车缓缓靠近公交车站,后面跟随一辆公交车。 随尔阳快速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我好像被屠潇识破了?” “啊?”江歆一诧异地侧目看了随尔阳一眼,“这么大意?”这卧底不及格,才几天就被识破。 随尔阳哪里知道自己被肥表姐吐槽,她沮丧的简单交代事情,“我不知道,上午叫我小随,下午送文件给他,他又问我,姓符还是姓随?” 江歆一想了想,不急不徐地说:“我在蔚蓝两年,从未见过屠潇在食堂吃过饭,今天中午竟然跟你坐一起吃饭,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了。” 因为是甄昶勤亲自到漂亮国招揽屠潇进蔚蓝担任科研总监,屠潇的个人档案不在人事部,加之人事部和研发部交集甚少,江歆一对屠潇的了解少之又少。不然,她还能给她的傻表妹多提供点情报。 江歆一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卧底生涯?” 然而,随尔阳没有回答,紧紧贴着车窗,扭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思绪飘远。良久,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想吃满汉全席。” 一路上,随尔阳异常沉默,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望向车窗外的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写满了心事。 第30味药:未来继承人 翌日,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 随尔阳若无其事地去蔚蓝上班。她先到茶水间倒了一杯水回来,还没坐下,座机响起。她慢悠悠地拿起话筒:“您好。” “通知各部门,15分钟后开会!” 电话内线那头传来甄昶勤厚重的声音,语气简练而又霸道,听着万分重要、十万火急,谁都不能缺席。 随尔阳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各部门领导开会。高层闭门小会,甄昶勤让她做会议记录。她坐在甄昶勤后面等各部门领导纷纷入座。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挤进来,落在会议桌的一角。 有人时不时地往门外张望,说:“我们迟总还没到?” “你理解一下人家,人家还在休病假叫回来开会,他答应回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他的病假也太长了吧?” 这时,会议室大门被推开,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白西裤,脚上踩着小白鞋的年轻男子,走进来,随便挑了一个空位施施然坐下。 从门外走进一个高大英俊的身影,他浑身气场凌厉,符合所有总裁文的霸总人设。 额前被削薄到恰到好处的碎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丹凤眼,更引人注目的是左耳的钻石耳钻。小小的细节点缀,给人的感觉他是一个懂得搭配的精致成熟有格调的男人,几何形状的钻石耳钉就自带高级感,使他的帅气中加入了一丝不羁。 随尔阳瞬间震惊了,心跳忽然加快,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迟沛弦。 此时的迟沛弦与在医院的他,判若两人。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他太锋利了,有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整个人透着一种疏离的高冷气质。 弦哥就是蔚蓝药业的财务总监? 好失败新闻民工,收集蔚蓝药业资料时,竟然没有查清楚蔚蓝的内部高层人员。 下一秒,她又自我安慰,她的目的是查药物问题,她又不是财经记者,查人家的财务总监干嘛? 信息量有点大,随尔阳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种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虽然知道迟沛弦不会揭穿她,可是她身上的局促感始终挥之不去,不自觉地调整坐姿。 而迟沛弦的目光掠过随尔阳,稍稍一停,又面无表情地挪开了。 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德康医院爆出丑闻,每个新闻记者都有狗的鼻子、鹰的眼。警犬似的新闻嗅觉感应中国土地上发生的一切。卧底暗访,为捕捉新闻,挖掘细节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和环境。 会议开始,作为财务总监的迟沛弦先发言。他打开幻灯片,抗肿瘤中成药新药的财务报表投影在墙上,从抗肿瘤中成药新药研发、生产、临床试验巨大的开发成本简短的概述。认真的分析商业化风险以及巨大的开发成本后,他切入了主题,“由于注射液的消息一出,公司的股价应声下跌。投资人仍存忧虑,资金链变得越来越薄,资金越来越少。这些新药项目到目前为止,导致大约4亿元付之东流。” 迟沛弦顿了顿,最后也丢出了个重磅炸弹:“我的工作到这刻结束了,昨晚我已经向董事长提出辞职,立即生效。至于这批新药终止还是继续,你们向董事长提出,或者等下一任财务总监上任再谈。” 正在认真写会议记录的随尔阳心里轻轻“咯噔”一下,抬头看着众人。 众人陡然安静下来,纷纷震惊地看向迟沛弦,又看向甄昶勤。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几乎要屏住呼吸,场面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 迟沛弦弯唇不羁一笑,身形长而挺拔,耀眼又夺目。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正好坐在窗边位置。窗外的阳光洒落他身上,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闪闪发光。 甄昶勤脸黑如炭,心里咒骂:迟沛弦,你够狠! 医药科研项目耗时长,成功率低。中药制剂的研发不会比搞西医药研发投入的资金少。好不容易熬到第一期临床试验,资金紧缺,终止项目不会对公司当期和未来的生产经营及业绩产生重大影响。 新药研发是一场充满巨大风险的挑战,如同一艘小船在狂风暴雨、惊涛骇浪的大海上航行,随时被惊天巨浪连人带船卷入海底。 临床试验比作新药研发的最后一公里。抗肿瘤中成药新药刚迈出第一期的临床试验,就已走到尽头,已经被相关监督管理部门叫停整改。 除了随尔阳,在座所有人都知道,迟沛弦直属他们的董事长蓝光荣,连他们的总裁都无权干涉他的工作。 他不但是蔚蓝药业财务总监,还是蔚蓝药业第二大股东,是蔚蓝药业创始人的亲弟弟,蓝光荣小舅子,最炙手可热的实权派。 更是甄昶勤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甄昶勤不是蔚蓝的股东,迟沛弦不听从他,在公司做什么发展,都要经过他迟沛弦审核同意。 迟沛弦就是蓝光荣牵制他的一枚棋子。 现在这枚棋子自动退出,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但甄昶勤心里清楚,即使迟沛弦离开,蓝光荣也不会完全信任他,放权让他大展拳脚。 随尔阳在心里不动声色地给迟沛弦点了个赞,又忍不住抬头看一眼甄昶勤,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虽然她旁听记录的角色,迟沛弦这一招,却也令她感觉到甄昶勤压力巨大。 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点同情甄昶勤。他努力改朝换代,掌握了蔚蓝生死大权。憋屈了这么多年,必然蓄势待发,企图打一场翻身仗。竟然被迟沛弦一句轻飘飘的话打碎了所有的雄心壮志。 别看随尔阳未涉足过医药领域,但对创新药研发的流程和时间等,甚至是蔚蓝药业正研发中的项目进度和资金,都是做过详尽且深入调研。 迟沛弦看了甄昶勤几秒,拿起了纸质资料,最后脸上就闪过一丝喜色,说结束语:“没我的事情,我回办公室收拾东西,你们继续。以后有什么问题,别打扰我这个需要休息的病患。” 迟沛弦说完,潇洒地离开会议室。 没有迟沛弦的批款,接下来的所有问题都关乎钱的问题,没有钱,这个会等于白开。甄昶勤悻悻的宣布会议结束。 甄昶勤没有直接回他办公室,而是进了隔壁的财务总监办公室。 “你算几个意思?”甄昶勤吃人的表情,气势汹汹的粗暴推门。 虽然办公室的门掩得严严实实,随尔阳还能听见甄昶勤在里面拍桌子,激烈的声音,说:“存心跟我作对的是吧?” 过了一阵,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随尔阳敏感地竖起耳朵偷听,她最初还好奇,蔚蓝药业的财务总监怎么都不上班,整天关着门。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迟沛弦。 臭一一这个情报员不及格,今晚回去扣她零食。 办公室里头,正在拿着纸箱准备收拾的迟沛弦眉峰稍抬,神情复杂地看着甄昶勤,平静又温和地说:“你有多少斤两,可以让我跟你玩无聊的夺位游戏,心中没个数?”平静中略带强势的声音。 甄昶勤被噎了一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大家都是靠姐的人,何必这么嚣张? “市场就是一个怪胎,越是欠债累累,反倒越能理直气壮地活下去,因为蔚蓝所有人不会让你轻易死掉。”迟沛弦反倒显得彬彬有礼,他拍了拍甄昶勤的肩膀,凑近甄昶勤耳边轻描淡写地说:“甄昶勤,你应该高兴,以后没人控制你的财务,记录你每一笔开支,可以随心所欲挥霍,不用整天担心害怕我觊觎蔚蓝药业的皇位,连买杀手的钱都省了,想想都替你感到爽。”他这么狠的打了他的脸,他怎能不找机会还以颜色赶尽杀绝? 果不其然,听完迟沛弦的话,甄昶像是被掐住了命运的咽喉,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像个沉默的雕塑。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门外时而响起的脚步声,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息越发地浓重。 甄昶勤听得心头微乱,心里又窝火得很,安静了几秒才重新开口,厉声喝道:“就凭你这话,我可以告污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迟沛弦的嗓音突然提高,不咸不淡地,“我还想多活几年,我已经报案了,警察会不会找你,听天由命吧。” 甄昶勤瞬间闭嘴,气得握紧拳头。 他想打人。 迟沛弦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甄昶勤的动作,像是扳回一城的样子,笑得春风得意,连眼角都笑出了小细纹。多说一句都浪费唇舌,神情散漫慵懒地送客:“甄总日理万机,不打扰你工作,我要收拾东西了,请回吧。”说话时语调被刻意拖长,带着几分笑意,格外不正经。 迟沛弦送走了脸色像大染坊的甄昶勤,反锁关着门,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 甄昶勤愤然的出来了,看一眼浅笑倩兮的随尔阳,又悻悻地回自己的办公室,随之“砰”一声关门响动。 迟沛弦反锁上房门,打开书柜,书柜里面有个暗格。他打开暗格,输入密码,书柜突然转动,露出一个保险柜。迟沛弦又输入一组密码,打开保险柜门,拿出一沓资料来。 这些资料对迟沛弦或者蔚蓝药业都是顶级的商业秘密,迟沛弦从桌面上拿了一只普通的牛皮文件袋装好,放到纸箱最底层,才接着收拾其他文件。 大约半小时后,迟沛弦搬着沉甸甸的一大纸箱东西,走出来。 随尔阳步伐轻盈走过去帮忙,“迟总,我帮你抬。” 迟沛弦心头一喜,“谢谢,我自己可以。” 随尔阳小声地问:“你的伤好了吗?” 迟沛弦压低声音提醒:“你不应该在这里问这事。” 随尔阳侧眸打量着他的脸色,噙着灿烂笑容开口:“我力气大着呢。”她不蠢,当然会察言观色,在张望四周无人之后,才如此关心他的情况。 江歆一说,在蔚蓝药业,迟沛弦是个好人,虽然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但唯一一个不拉帮结派的高层,所以甄昶勤讨厌他。 财务总监辞职不干?随尔阳最近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蔚蓝药业内部可能出现了不该出现的问题。 迟沛弦点头,“好。” 在一楼大堂,被几个保安拦住,说要检查迟沛弦的东西,看有没有带走公司机密文件。 迟沛弦不屑一顾,“蔚蓝在这种蠢货手上,能活得了一年算奇迹。”但他偏不让保安检查。 保安为了保住饭碗,执行命令,强行要打开迟沛弦的纸箱。 “甄总有令,你现在不是蔚蓝的员工,你只能带走你个人物品。” “谁的个人物品有一大箱。” 言语间,粗鲁的动了手脚,狠狠推开迟沛弦。 随尔阳眼明手快地拉住迟沛弦没让摔倒,并且把他护在身后。“有话好好说。” “小秘书,你别多管闲事,滚开!”看着保安的气势,不把迟沛弦誓不罢休。 “我还不是为你们好,要是动了手脚,吃亏是你们。”随尔阳说完,听见迟沛弦在背后打电话,“姐夫,公司的保安什么时候也姓甄了?我要走,不让我走,我是报警还是报警呢?” 迟沛弦按了免提,拿着手机对着两个保安:“你们大boss,有话跟你们说。” “你们是不是想造反了?” 保安听到手机里头传来蓝光荣的声音,立刻瑟瑟发抖地让路。 随尔阳帮忙把箱子搬到迟沛弦的车里。 迟沛弦好心提醒:“你以后日子可能不会好过,找到你想要的资料了吗?” 随尔阳笑着挥了挥手,“没关系,又不是我的正职,迟总小心开车,再见。” 随尔阳目送着迟沛弦上车,车子消失在园区大门,才慢吞吞地回办公室。 她不知道救人一命,是不是胜造七级浮屠。她只知道,他现在很健康,足矣! 在等电梯时,收到江歆一微信:【你疯了吧?竟然敢跟甄总作对。迟总是比甄总还大的未来继承人,哪轮到你为他出头。】 随尔阳:【一一,这家公司很有问题,你都上岸了,赶紧找下家吧。】 两个月前,江歆一二战考研终上岸。 赵咏芳对江歆一一直都是望女成凤,自小让她学这学那,兴趣班排得满满的。可江歆一偏偏是个不爱学习的人,每到周末,就偷偷溜回会城外婆家玩,把赵咏芳气得半死。 在江歆一大三的时候,已经为她铺排考研之路。在她大四毕业后,第一次在职报名考研。但她所在的美妆公司市场部策划工作繁忙,经常出差,不定时加班,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别说看书。 第一次考研失利,她不想靠父母资助,依然选择了在职考研,就辞去美妆策划工作,来到了蔚蓝药业人事部从事闲职,朝九晚五,读书的时间多了,这次,她二战考研逆袭成985研究生被华南lg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录取了,很快能实现她的梦想了。 都说越努力越幸运。 江歆一:【不是已经在找嘛。】 随尔阳:【我找到我要的资料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公司八卦之风刮得真快,不到一分钟时间,从1楼传到了29楼人事部了。 随尔阳这个新闻民工自愧不如啊!回到自己工位,她看到两位美女秘书,无疑令现场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又觉得压力前所未有的大。 第31味药:伟大记者梦 迟沛弦一走,整个蔚蓝内部氛围马上就不一样了,这种变化是谁都能感受到的,但谁也不敢诉诸于口。 谁也未曾料想,迟沛弦竟然用这种方式打破了公司的平衡,毕竟迟沛弦执掌财务总监多年,掌握蔚蓝一大半权力,他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两天后,随尔阳跑了一趟药品检验所。 在蔚蓝药业地狱式的两周过去,随尔阳突然辞职不干。 甄昶勤对随尔阳的辞职感到十分意外,叫她进办公室谈“心”,关心关心她为何辞职。并且称随尔阳是标准的秘书,让她在老老实实打工,还表示其符合接班人的标准,把她当管理者培养。 被传说中的“天上掉馅饼”砸中脑袋的随尔阳脑子嗡嗡的,面色平静地看到眼前坐在大班皮椅上的甄昶勤,犹如看到一只大饼。听着甄昶勤一套一套的pua,时不时的乖巧点头,回应一声:“嗯。” 找到一个秘书当驴使唤,还什么不怕吃苦,什么员工不能眼高手低要脚踏实地。 老板都喜欢拿这种奉献精神、集体荣誉、吃苦勤劳来说事,让员工变相加班压榨人。 随尔阳不禁腹诽:听君一席话如听君一席话,少给我画大饼,我的新闻民工事业前途一片光明。 忍一时风平浪静,能给自己省了很多事。 甄昶勤继续不咸不淡地说废话,随尔阳不好意思打断他的话,更显得他像自言自语。 随尔阳听得两道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微一沉吟,依旧按照早已打好的腹稿,不疾不徐地开口:“甄总,谢谢您的厚爱与重视,我觉得我不太能胜任你秘书一职。” 暗访蔚蓝药业很顺利,几乎没怎么费力,随尔阳就搞清楚蔚蓝药业的问题,不幸的是,她猜测都验证了,让她既兴奋又不安。 随尔阳忽然改变了策略。 当晚,深城电视台晚间新闻报道了蔚蓝药业的新药,药物原料乱象,以适应高度未满足的医疗需求,在未得到患者同意之下用患者试药。 同时,名为《崛起的中药帝国蔚蓝药业新药临床试乱象》的文章在电视台的微博、抖音和微信公众号同时上线。 文章发出了,便势如破竹般地引起关注,底下评论点赞数也以最快速度的突破了50万,而且还在呈现不断上涨的趋势,引起了社会大众的舆论。 【前两天他们ceo才出来洗地?这打脸也来得太快了吧?】 【有人说是竞争对手抹黑,第一这不是抹黑,是自己黑;第二,如果说药业两巨头互黑有一点点可能,诚恳道歉,做安全药,这才是药业公司正经事。】 【道歉没有用,这是违法行为,必须重罚,罚到它怕了为止!】 【蔚蓝药业的问题绝对不是偶然的,不要觉得冤,你们是拿着老百姓的命在做药。】 随尔阳知道这篇报道会火爆,意料之中的热度。但也不知道谁,居然把她的照片挂到网上。 新闻民工随尔阳同志一边接电话,一边走进新闻中心。她拿着水杯去茶水间泡茶,遇上正在冲咖啡的姜盈清。 姜盈清淡淡抬头瞥见随尔阳神色淡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她便凑过来,几乎是贴到随尔阳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尔阳,你摊上大事了!” 随尔阳知道啊,蔚蓝药业被相关部门调查,她被蔚蓝药业的董事长蓝光荣投诉了,相关部门说她虚假的报道给深城药业造成了不良影响。 不良注射液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了,竟然没人替受害的病人说话。 纳税大企啊,其中涉及多少利益,怎么可能任由这种新闻一直发酵。 随尔阳抬头看了姜盈清一眼,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心底生出一个念头,大事不妙。实在憋不住,声音极小却又极好奇地说:“我出名了?” 姜盈清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幽幽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看四周无人,小声地说:“sw宣传部的老总们到齐郑主任办公室,不知道聊什么,越说越大声,好像吵得很凶,出来的时候,个个都黑着脸。据我可靠的情报得知,他们是冲着你那篇蔚蓝药业药物安全报道来兴师问罪。” 啊? 姜盈清一副危言耸听的模样,“郑主任早上回来就很生气,把编辑叫进去痛骂了一顿。”突然又露出一个堪称是心酸的欣慰表情,“你不会有事的。” 随尔阳这次是真的目瞪口呆,听得心里发怵,心里真是一点谱都没有。 听到郑主任在手机里叫:“来我办公室。” 随尔阳心里瑟瑟发抖。 平时,郑顺和身为新闻中心主任除了重要会议,不会单独召见她。 随尔阳胆战心惊地进了郑顺和的办公室,一推门进去,几位老总的脸黑如炭,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领导们好。”随尔阳露出歉意的笑容。 下一秒,被训得体无完肤。 随尔阳镇定如常地认真听着郑主任的训话,时而如小鸡啄米般地拼命点头。 蔚蓝药业撤回了所有广告施压,让随尔阳停职检讨? 说到底都是她职位太低。随尔阳心底止不住地想要叫嚣,还好她理智残存,最后忍住了。 新闻和广告交锋,受伤的总是他们新闻。 随尔阳沉默了几秒,冲着诸位领导深深鞠躬,“我谨记领导们的教诲,但我是新闻记者,我的职责是把事实和真相传递给大众。蔚蓝药业损失的是金钱,被蒙在鼓里试药的患者随时失去的是他们宝贵的生命。如果我们记者都不揭发,会不会有更多的患者因新药丢命?”她言辞真诚态度也是恳切,不仅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还有一种理解她的勇气。 随尔阳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从郑主任办公室出来后就垂头丧气的,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个人都靠在椅背里,浑身散发出一种“快失业”的迷之丧气。 还没接受被停职的噩耗,又被华筠延叫进办公室。 她做错了什么,只是做了一篇报道而已。 那篇报道有大量的走访实例,事实确凿,客观又理性的角度分析了蔚蓝药业新药临床试验,结论可靠。如果没有问题,相关部门也不会查办蔚蓝药业。 然而,全世界都觉得她错了。 她进蔚蓝药业暗访前,最初写的新闻稿是写明衍生物制药,发给编辑之前,她先发给华筠延过目,可是被她劈头盖脸痛批了一顿。 “你就凭一个不知来历的爆料人说的这些话,写了一篇严重失实的垃圾?你查过爆料人的话属实吗?”华筠延的神色平静而淡漠,语气多了一丝霸道:“不通过!” 随尔阳听得暗暗咋舌,她跟了华筠延两年半,从未见她用这种态度和“垃圾”这个的词评价她的稿子。 这命令式的口气引起随尔阳的很大反感,也就不客气地说:“华姐,你怎么知道我这篇报道严重失实呢?在我的新闻字典里,没有“失实”这两个字!” 随尔阳刚毕业那会,非常认真、非常热诚的年轻实习记者,这也是华筠延喜欢她的原因。工作了两年多,越来越成熟,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行了呢? 华筠延脸色很难看,有种恨铁不成钢地说:“尔阳,你知道当记者最忌讳什么吗?人云亦云,把网上的东西当真。你必须有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记者需要时刻保持对事件怀疑的态度,每件事情都有表象、假象来影响你的判断。只有你深入调查了解才能做出独到的、精辟的、深刻的判断。” 随尔阳觉得自己没错,心情也隐隐焦躁起来,据理力争:“我不停地问自己,我那篇报道有问题吗?我没有带私心,没有因为同情胡筱婷一家去采访梁秀枝,我所做的一切都符合新闻中心采访流程,我问心无愧。” “好,你觉得你没错吧。你有带梁秀枝去找消化科的医生检查过吗?”华筠延把手上的文件资料丢给随尔阳,一堆关于同类药物其中包括蔚蓝药业的配方。“自己慢慢看,看看你自己是否搞错了报道核心。真落到笔上,明衍追究失实报道之责,就是我们电视台的责任。” 随尔阳看了华筠延的资料,虽然脸上神色未变,可是她的黑眼珠子转了转,平时那么冷静的自己,此时满脑子都乱了。 蔚蓝药业真的很有问题。 任何人都有可能坑她,但她华姐不会。华姐已经是首席记者,又是他们的时政部主任,她不用踩着她上位。 在关键时刻,随尔阳变得非常敏感,更加细腻,知道从细微入手,这样的消息的确能帮她打开思路,弄清原委,随尔阳心里反而不那么急了。 她想到了德康医院与蔚蓝药业好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不深入其中,也不知道其中的真相。她才决定应聘甄昶勤的秘书进入蔚蓝药业卧底调查。 人类健康至上,质量必须第一!记者揭发制药公司黑幕,阻止了老百姓继续用问题药,难道她不是功臣吗? 记者这一行,真是莫名其妙的行业,你永远都无法预知你不违反采访纪律的报道会在什么时候惹出大麻烦,就像现在的自己。 “揭露罪恶,为民除害”的伟大记者梦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得七零八碎。 心思一转,随尔阳端着一壶柑普茶走进华筠延办公室。 “华姐,给你泡了一杯茶。你别老喝咖啡了,咖啡喝多了心悸。”随尔阳在桌上干净的马克杯上斟倒了半杯,“你尝尝,我自己做的柑普茶。” “谢谢。”华筠延端起杯子闻了闻,喝了一口,入口甘醇香甜,有独特的陈皮香味,齿颊留香。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你自己做的?” 记得随尔阳面试时,她说是来自陈皮之乡,经常在朋友圈发陈皮和小青柑茶的小广告。 随尔阳从身后取出一礼盒放在台面,委屈巴巴地看着华筠延,“多喝点养生茶,会让你更美丽动人。” 华筠延自动屏蔽她的奉承,看了眼玻璃茶壶的柑普茶,冲泡的茶汤红浓透亮,清香扑鼻。她不懂茶,还得回去问问祁煦吧。回归正题却一盆冷水泼过来:“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跟我跑一次户外采访。” 随尔阳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作势抹了自己的眼泪,可怜兮兮地说:“但郑主任说……”过了许久,才听到华筠延耳提面命:“郑主任欣赏你这次的报道,只是做给蓝董看,蔚蓝药业给广告部多少业务,懂吧。”华筠延语气一变,目光颇有些深意。 在她审视灵魂般的眼神注视下,随尔阳放弃了辩驳的念头。“明白。”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说,吐槽也好,辩驳也罢。职场向来残酷,没有功劳簿,只看成绩单。 随尔阳心中一阵狂喜,脑中立刻出现一个成语:如蒙特赦!答应停职两天反省。离开华筠延办公室,动作一气呵成,健步如飞。她趁无人看见,乐得蹦跳起来,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差点不小心崴脚了。 她伟大的梦想没碎,能继续“为民请命,真相至上”。 华筠延迅速地拉回两个广告填补了蔚蓝药业撤销广告的损失,安抚了广告部。 随尔阳想到她华姐如此对她那么好,心里感激不尽,以后有机会再为华姐做牛马。她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做好本职,不要再让华姐担心。 其实,随尔阳知道自己需要长大,不能一直在华姐的羽翼庇护下混日子了。 随尔阳沉住气,耷拉着脑袋,将手肘搭在桌面上,撑着下巴观察其他人工作。恹恹地又打了个哈欠。她低头盯着自己手机点开微博,热度肉眼可见地开始往下掉,不过还是排在前几名。她内心依然有点不安,脑海里浮现过自己这段时间做的报道。但她感觉到周围肆无忌惮探究的目光如影随形。 每个记者都有自己要采访或者想采访的选题,唯独她无所事事。气氛骤然紧张,特别苏宛看她的眼神,为了洗脱关系,那嘴脸,那股骄傲和得意不言而喻。 第32味药:狗咬吕洞宾 随尔阳上完洗手间,走到外置楼梯,眺望着远处的跨海大桥。 气势宏伟的大桥,就像一条银白色的巨龙横跨在海面上。浮云低沉,灰色的雾气笼罩下,大桥犹如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融入了远处的高楼大厦,像一幅充满诗意的水墨画。 “还有闲情逸致看风景呢。”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随尔阳的身后,随尔阳的思绪强迫中断,下意识回头望向,苏宛手拿着一只星巴克咖啡杯,站在上两级阶梯上。 随尔阳回过神转身,她看起来愁苦不堪,调整了一下站姿,换成背部依靠着楼梯围栏,对上了苏宛居高临下而又意味深长的目光,朝她笑笑:“不然呢?” 苏宛笑道:“也是,看看风景心情好,写检讨都深刻一点。” 冷嘲热讽毫不掩饰。 随尔阳对此感到极为难过,索性说道:“苏苏姐,你从把爆料人资料交给我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想看我笑话吧?”她能忍受别人给予的冷落和轻视,但忍受不了别人处心积虑坑她。 苏宛觉得荒唐,但又有点好笑,嗤笑了一声,连铺垫都没有直接语出惊人:“随尔阳,你是谁?以为自己拯救银河系的大英雄,凭你一个小记者一腔热血,就能扭转了药业问题的局面。是少不经事还是脑袋被驴踢坏了?你做记者三年了,还不清楚媒体的生存法则吗?” 瞬间,楼梯间的气氛变得既激动又愤慨。 随尔阳静默片刻,语气平淡地答:“不管哪样,至少我不坑同事。我不后悔揭发了蔚蓝药业,不就被批评了停职,写检讨嘛,至少我让社会重视起药物安全问题。你呢?以为我傻到只报道中大一院,帮你报仇。” 随尔阳后悔自己的冒失,丝丝缕缕的烦恼在胸中纠缠,觉得苏宛指不定已经把她当成傻瓜。 苏宛思考了下,搜肠刮肚为自己找理由:“我跟你不一样,我父母只是乡镇市场卖菜的社会底层,我妈走了,我还要养我爸。你是陈皮富二代,还有小姑和姑父这样强硬的后台,连我们台长都要敬他们三分。如果今天是我,郑主任会第一时间辞退我。不要怨我坑你,是你自己太天真,你以为当下的记者真的是无冕之王吗?” 苏宛办完丧事回到深城,睡前刷了微博,看了一下私信,有几个人给她爆料,她往下翻,看到其中一个网名叫没有人知道的网友发了一个视频给她,并且说明:明衍生物制药医药代表害人不浅。 苏宛好奇点开视频,视频显示,一名自称是明衍生物制药的医药代表带着李谷兰从人民医院走出,去了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接着那位医药代表与医生提分成。明衍生物制药与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医生勾结,暗中拿病人试新药。 妈妈!苏宛不可置信地重复再看多一次。想起了尉迟昀朗是她妈妈的血液中有抗癌新药成分。难道她妈妈被人骗去做新药临床试验了? 她立马点开那个网友的微博看。 微博干净得像新注册一样,一条信息都没有,只有一句解释:维护正义。 她又回到私信界面,回复没有人知道:【你想我报道这件事情,但是证据不足呀。】 几秒后,没有人知道回复:【你是记者,暗访不是什么难事。】 苏宛又问:【如果还有其他提示,我暗访会更顺利。】 几秒后,没有人知道又发来一份明衍生物制药抗癌新药的资料。 苏宛不懂医药的专业术语,药物成分全是化学名词,完全看不懂。她沉思了一会儿,喃喃叨念着:“明衍生物制药。”这六个字仿佛在她心里生了根。 最终,她不想把自己完全暴露,以卵击石得罪明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外人对随尔阳乖巧软萌的印象,源于她那张初恋的脸,但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骨子里倔强又执着,而且她家里有人脉。 苏宛想借随尔阳之手查出她妈妈体内为什么会有抗肿瘤中成药的成分。那些药物是不是导致她妈妈得了脊髓内肿瘤的真正原因。这样,她有更多时间专心打官司,不然她对不起她妈妈的生育之恩。 苏宛看随尔阳不顺眼已久,让她做这个报道最适合不过,便把爆料人给她的资料给了傻憨憨的随尔阳。 与此同时,苏宛利用自己记者之便,曝光与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打官司的委托书和一段关于李谷兰手术的录音。 随尔阳看到苏宛的眼眸显露狐疑暗自盘算,感觉自己的胸脯都快要炸开了。她也是“过五关斩六将”般的层层笔试、面试,才能如愿跻身省级电视台实习,从事着她心心念念的时事报道。 随尔阳冷冷地看着苏宛,毫不掩饰脸上的怒气,问道:“你做记者为了什么?” 金钱为王利益至上的社会,追求理想和责任已经够幼稚,还夸夸其谈靠一根笔杆追求真相,维护社会正义,更加可笑。 “没你伟大,什么为民请命,我只想养家糊口。”苏宛回答的语调也多了几分沉重,“你看看我们上面那些老大,哪个愿意为老百姓发声了?”苏宛把话讲完,见随尔阳欲言又止,就转身走了。 话已至此,随尔阳以无言对,这个问题真的是五味杂陈。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宛消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内,仔细咀嚼着苏宛的话。 许久,随尔阳才重新转头看着远处大海,深叹了口气,慢慢笑了。 记者也要生存!他们是省级电视台,是zf的喉舌,很多敏感底线不能触碰,只能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 有前途的行业上千千种,记者只是一个普通职业,依然有不少人要做记者,因为大家心中都有一个新闻理想。 不过,这年头谈理想既矫情又羞于启齿,就像骂人一般。身边年轻的同行们有人依然踟蹰前行,依然对这个行业保持最深的敬意,也有人已经离开。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八千里路云和月。 记者这一行也有它“了不起”的地方,作为一名新闻人,应该有良知、正义和担当。 思及此,随尔阳回到座位,茫然地抬头望向苏宛,透过缝隙,只看到苏宛伏案在桌上的侧影。一会儿,苏宛抬头向她这边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此时无声胜有声。 随尔阳叹口气,满眼都是对苏宛的失望。 在这一瞬间,随尔阳后悔了,非常,非常后悔,叫了她快三年苏苏姐。苏宛这人骄傲自满,为了新闻无所不用其极,又喜欢当面寒碜人。面上笑得甜美可人,背后捅刀子捅得一点不含糊。 随尔阳心里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身背景下所谓的的难处,而选择所谓的正路,苏宛不是因为她的出身而明哲保身。大把农民家庭出身的记者,人家也不畏强权及时、客观报道民生。说白了苏宛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心机老婊。 准确地说,苏宛知道她申报记者职称,若她顺利通过全省统一命题考试,会晋升为记者,与苏宛平级的中级记者。利用此事扳倒她,日后苏宛便少了一个后台强硬的竞争对手。 当年跟她说要为民请命的那个大姐姐也变得为虎作伥? 三年的友谊,一篇报道就土崩瓦解了,让随尔阳心头堵得慌。三年来愉快的共事历历在目,如今却要一闪而过。 今天苏宛的算计算是让她开了眼界,也让她彻底明白,如果再懵懂无知下去,她的结果不知会是怎样的惨烈。 虽然有华筠延帮她扛下所有,但还是要停职反省写检讨。可明明不是她的错啊?凭什么要写检讨。 随尔阳一边写检讨,一边忍不住质问自己——随尔阳,你是不是太怂了? 现在的企业都那么财大气粗,敢干涉电视台新闻报道了? 但其中的利害关系,随尔阳自然清楚,在电视台里,最不能赚钱的部门是他们新闻中心,只能仰人鼻息了。 因为这个念头,随尔阳而倍觉沮丧,换作以前,三千字的文章一两个小时写完,现在写了半天,憋不出一只字。 主要是她没做错,哪来深刻反思?读书时都没写过检讨书呢。 随尔阳觉得莫名烦躁,边啪啪地打字,边打了个哈欠。她冲了一杯即溶咖啡,喝了几口提神。此时她脑海中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什么,把检讨书发送给郑主任,带着生无可恋的沮丧心情走出了电视台,漫无目的,慢吞吞地在街上游荡。 来到城市阳台苏葡咖吧,坐在环形露天咖啡座,对着灯塔吹着海风发呆。 在蔚蓝做了两周的社畜,被人当驴使,当给自己休个假。 这么一想,心情好多了。 随尔阳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转头望去,不远处两个男人,朝她这边走过来。立马就被“震”了一下——是尉迟昀朗和明见然。 与此同时,与尉迟昀朗有一瞬间的目光相接。 他认识明衍的大老板? 随尔阳站起身,展开笑颜地打招呼:“明总,尉迟医生。”两人皆用不同寻常的目光看着她。 尉迟昀朗神色自若地点头,“姐夫,你先进去。” 这句“姐夫”不啻于一个惊雷,炸得随尔阳都蒙了。她顿时了然,心情无比复杂。 脑子高速运转,捋一捋整件事情。 明见然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几眼,给了尉迟昀朗递了个眼神,问:“朋友?” 梁秀枝曝光安胃舒视频后,加上自媒体带节奏,多家媒体开始唱衰明衍生物制药在中成药领域的前景。舆论之下,确实给明衍生物制药中成药研发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许多原来看好明衍生物制药实力的业内人士,也都转了风向,对明衍生物制药进军中药市场的前景持悲观态度。 与其毫无作为地乱碰乱撞,不如直接去会会被传闻包裹着神秘色彩的明大董事长,见见他的庐山真面目。 夕阳斜沉,随尔阳走进明衍生物制药,敞亮干净的大厅,处处充满了现代化的精致。她坐在大厅沙发上看杂志,她的视线落在杂志上偌大的黑体标题上,轻笑了下唇瓣微启跟着念了出来7个字:“生物制药掌舵人。” 她迅速地扫了起来,几下翻到自己想找的那页,说实话她还真的没看过这篇采访。 不过文章中详细地介绍了明衍生物制药的背景和高景衍惊人的履历,寥寥一笔提到了明见然。 明见然鲜少在媒体镜头前露面,明衍大小事都由高景衍出面处理。 因为预约了两次明见然采访,都被拒绝。这次她亲自到明衍生物制药来,念及大家都是打工人没为难前台,就坐在大堂守株待兔。 到了五点半,渐渐有人出来了。 随尔阳下意识,远远望向电梯方向,瞧见一位眉舒目朗的男人蓝色衬衫领带齐整,周身矜贵的气质,不疾不徐走出电梯,是高高在上的明总无疑。 随尔阳上网搜了过明见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明见然的简介——只言片语,可再深度搜索下去,只见到一些他并不清晰的身影,但却没有正经的正面照。 她立刻把手上的杂志放回原位,起身走上前,语气真诚地自我介绍:“明董,您好,我是深城电视台记者随尔阳。” 他明明推辞了任何采访,怎么还锲而不舍呢? 既然被人逮住了,明见然停下脚步,极淡了勾唇笑了下,不带什么情绪地说:“随记者果然能力卓绝,守株待兔这事,娱乐记者比较常见。” 随尔阳寸步不让地与他对视,既然心思昭然若揭,就直接开门见山:“明董日理万机,总得按照您的时间,上班时间不敢造访,不知道可否预约个时间?” 明见然眼底浮现锐意锋芒,切入主题:“为了网上抹黑明衍的事,你找错采访对象了。随记者你最好查清楚整件事的始末才报道,凭我睚呲必报的个性,势必会让你们电视台来买这个单。” 明见然是谁?美籍华侨,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动辄操纵数十亿甚至百亿资金的家伙。商界人称的顶级商业天才,充满狼性,行事狠辣,一看就是心思深沉的“奸商”。 明见然眼神稍作停留,发现了随尔阳情绪的变化,动了恻隐之心,却不得不狠下心来挑明:“你不会想从我手上断送你的职业生涯。” 不出意料地,随尔阳再次被拒绝,她遗憾的表情让明见然不以为意,她也不太确定这个猜测,唇线渐渐拉直。 看着明见然走远,随尔阳一脸狐疑飞快地瞥了一眼明见然的背影,又飞快地收回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尉迟昀朗。一字一顿道:“尉迟昀朗,你是不是在耍我?” “读了那么多书,听过‘狗咬吕洞宾’吧?我给你的资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尉迟昀朗呵呵一声,一秒变严肃,浑身桀骜的气场,斟酌道:“我不利用你,你也会被人利用。” 第33味药:干掉竞争对手 什么叫“我不利用你,你也会被人利用”这是人话吗?人模人样的,却说着只有畜生才会说的话。 本来今天,随尔阳本就心里憋着一股闷气,这下,胸腔里更是有一股无名火在蹿。 他给她的那些资料,他分明就是想利用这件事情当导火索,是故意引她去查蔚蓝。 人一旦愤怒,什么话都能不过滤地脱口而出:“你果然在耍我,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发了那么多有用的资料给我。原来明衍老板是你姐夫。”随尔阳终于想起那晚他说的那句:你不怕我给你指了一条黑路? 随尔阳气得都快冒烟了,仿佛被某种利器击中,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因他而加速的心跳声。这叫人抓狂,恨不得吐他一脸:“我被停职了。”说完,才发现自打嘴巴作贱自己呀! 尉迟昀朗微微侧着头,脸上表情虽未大变,扬起嘴角很快反驳她:“记者同志,以后别太容易相信你不熟的人。”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温柔。 见她小脸苦兮兮地皱在一起时,我见犹怜。尉迟昀朗顿时心里一软,真诚地为她惋惜了几秒,只是瞬间,这种情绪又烟消云散了。 随尔阳眸子和他对视,撞进了他漆黑深邃的瞳仁,坦荡清亮,不避不躲。 尉迟昀朗盯着随尔阳红润的嘴唇,他甚至可以看清唇瓣上小巧细嫩的纹路。眼底莫名闪过一丝躁动,他立刻疏离地错开眼神,淡淡地说道:“你在电视台新闻中心呆了三年,你没搞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跑来对我兴师问罪。是你主动找我问意见。几岁了,还那么天真幼稚。”说出的话近乎刻薄。 这叫自作孽吗? 随尔阳瞬间怒意剧增,清澈的双眼一缩,脸黑如炭。觉得此刻的他就像呲呲吐着信子的毒蛇,盘伏在潮湿的一角,只等着给她致命一击。 终究还是自己太嫩了,遇上这种人面兽心的狗男人,竟然会觉得他很善良。她心中只久久地回荡着六个字:真是人心险恶! 随尔阳的理智告诉她该走开,腿却不想动,琢磨着怎么还击时,却听他开口叫她的名字:“随尔阳。” 随尔阳的贝齿咬上嘴唇,深吸一口气,沉吟了两秒,气呼呼地回击:“不好意思。”顿了两秒,她又补上一句,“眼瞎认错人了。” 尉迟昀朗不喜欢无意义的争执,本已走出几步,闻言,他猛地转身,帅气地朝她递来的视线耐人寻味。他单手插兜,走到随尔阳跟前,像是在打量着什么,一寸一寸看地仔细,唇角勾起浅浅弧度,语气戏谑:“我可以治失明。” 他蓄意加重音节,让随尔阳瞬间明白他的潜台词,觉得这话确实引人遐想。 随尔阳面色微滞,哑然片刻,勉强忽视了他此刻的张扬,也没缓过胸臆间那阵气愤,心里无数头草泥马咆哮着。她转身径直离开,又像突然想起什么,回首笑道:“那真的谢谢你。”唇角漾出抹古怪的笑意。 尉迟昀朗听得眉头紧蹙,权当她是小孩子脾性,懒得跟她计较,目光追随着那个阔步昂首的背影,好奇地扬起了嘴角。 认识随尔阳那么久,一直觉得她温和,好脾气。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生气,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丰富的表情变化。虽然每个表情稍瞬即逝,都表达出她瞬息万变的情绪。 反正也没心情干别的事情,随尔阳索性回家睡觉,醒来时已太阳西下。她觉得肚子饿了,突然想吃海鲜。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上问江歆一:【一一,我现在还emo,想吃海鲜了。】 随尔阳放下手机,上洗手间梳洗一番,挑了一套牛仔连衣短裙,打扮得漂漂亮亮,拎包出门。 江歆一:【你请客,我舍命陪君子。】 随尔阳告诉她:【被郑主任骂得狗血淋头,还停职反思。】 随尔阳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乖孩子,活得太顺,人生也没有任何的羁绊,除了对自己外貌不太自信之外,从未受过这样的挫败。 江歆一答应下班陪她喝香吃辣,没有什么是一顿海鲜大餐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到点下班,急急忙忙开车赴约。 姐妹两人上了滨舫餐厅三楼,随尔阳坐在露台上,面朝大海看着岸上的灯塔发呆。 江歆一先去前台点了两杯雪糕,其中一杯是随尔阳喜欢吃的香草橘子味。一手拿一杯,在她对面座位坐下,“你的橘子味。” 随尔阳急切开口:“爱死你了。快取餐吧,爱吃什么随便拿。” 这家餐厅海鲜自助餐很出名,新鲜地道又精细,生蚝、青口、螃蟹、虾不限量敞吃。江歆一不客气了,“有你喜欢吃的烤羊排,要不要来一份?” “拿拿拿。”随尔阳答非所问。 她们姐妹从小一起长大,江歆一知道随尔阳口吻清淡不喜辛辣,替她去取餐。 自助餐点琳琅满目,江歆一应接不暇。江歆一在烤羊排那栏看了又看,想点又迟疑。摸摸自己的小肚腩,都快120斤的虚胖,大晚上还吃难消化的羊肉,会越来越圆润。 想想,放弃了,取了一份龙虾刺身,一盘海鲜大杂烩,一盘烤牛肉和一碟甜点。简直不要太爽嘛。 这个吃货表姐的胃是牛胃,随尔阳是见怪不怪,她自己却食欲不振,看到美食也不为所动。 随尔阳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啊啊啊!嘴里噼里啪啦开始抱怨。 对着桌上那杯雪糕,用力插了又插,简直把雪糕当成了是尉迟昀朗。看着又沉稳又温润,不像会是背后耍阴招的小人啊。 江歆一看见随尔阳气呼呼的,随尔阳从小爱吃甜食,心情不美丽了拿雪糕哄,很快就过去了。现在雪糕都化成水了,恰好映衬着她此刻的心情。“你说那个害你的混蛋叫明衍大老板姐夫?” “对啊,我亲耳听到他这么叫的。”随尔阳满脸委屈趁机悲情啪啦啪啦地诉求,渲染自己这天的惨境和承受的种种压力。说完了气鼓鼓地吃了一口雪糕,一滴雪糕水滴落在她手背上,胡乱擦了擦手里的黏腻。 江歆一边夹龙虾刺身,一边嬉笑回道:“那是你蠢,还没弄清楚对方是谁就相信人家。”看见随尔阳杀人的眼神,突然停住不敢说下去了。 一个蠢字,无疑在她伤口再插一刀。是蠢,也不用当面直说,弱小的心灵伤上加伤。随尔阳说:“这概率,我觉得要去买彩票,说不定能中个头奖。” 现在回想起来,尉迟昀朗、明见然,甚至华筠延连成一条隐形的线,引导她去查蔚蓝。她敬爱的华姐也……顿然感觉世界很不友好,充满了利益与算计。 其实,她不后悔报道了蔚蓝而受到处罚,用自己的一篇报道,给整个医药行业提个醒,太值了。只是气她把华筠延和尉迟昀朗当朋友,他们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引自己落入他们的圈套,把她当枪使。 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些莫名的情绪在悄无声息地发酵,让她感到陌生又矛盾。 江歆一这个局外人给她理性分析:“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气尉迟医生,他虽然瞒着你与明衍的关系,但人家和你又不熟,他是医生,他姐夫是药企老板,懂其中利益关系吧?谁希望记者查自己人的公司,再说,我们公司确实有问题。要是不服气,吃饱再去查明衍?说不定他们也有问题。” “我是气他利用我帮他姐夫干掉竞争对手。”随尔阳气鼓鼓地夹了一块龙虾刺身吃,立即转移话题:“这刺身好吃,可惜符灏跟学校去乡村实地调研勘察了,怪他自己没口福了。” 江歆一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嗔道:“你就是一个宠弟狂魔,什么好吃的都想到他。” 随尔阳此刻却气到失笑,先前仅余寥寥的怒气竟然一扫而空。 “有好吃的也想到你好吗?”随尔阳对上江歆一小心翼翼的神情,含笑摇头。看着一桌美食,她要化愤怒为食量。 再夹了几块,大口大口吃。 第34味药:不敢公开施压 短暂的休息眨眼间便结束。 随尔阳精神饱满地回到新闻中心,她不自觉地往四周扫一眼,观察同事们的反应。 同事们都全神贯注地忙自己的工作,没什么异样,随尔阳才放下心来。 上午,随尔阳跟华筠延出去采访了来深城视察工作的省领导,下午出去采访了一宗车祸现场,回来写完稿子,校对稿件了两遍才把新闻稿和视频拿去给编辑,刚从编辑机房回自己座位。她做事一向认真仔细,交上去的稿子基本没什么需要修改。 忙碌的一天,停职反思的事情就像是个没有引起任何水花的小插曲。 随尔阳渐渐将之抛却脑后。 正准备关电脑下班的时候,旁边的姜盈清又凑过来跟她,问道:“明天周末,有节目吗?” 随尔阳满脸好奇地抬头,“有事?” 他们记者的周末何时准时过,都是随时准备着。随尔阳觉得自从事记者行业以来,她快没朋友了。不管什么日子都不敢约人,朋友在看风景的路上,她不是在采访的路上就是采访现场。 “我妈擅作主张给我安排了相亲,你陪我去好不?”姜盈清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随尔阳。 自由恋爱的社会,即使年轻男女也没谁不怕被父母逼相亲,随尔阳这才意识到,她们也到了被逼婚的年纪。不知不觉,她们已经25岁了。 但这事,随尔阳还真的帮不一点。她没相过亲,同为单身孤独女青年的随尔阳庆幸家里人没人催她,少了逼迫相亲的烦恼。单是脑补那个场面,就已经很尴尬了,她一个外人还要坐在旁边做灯泡?她摇头婉拒:“你可以不去。” 姜盈清猛地捂住胸口,嘟起嘴巴,可怜兮兮地看着随尔阳,“我们的爱消失了吗?” 见姜盈清满脸愁苦的模样,随尔阳是真替她犯愁,笑道:“我陪你去的话,阿姨对你的爱就会消失。”说完,随手关上电脑,拿起包下班回家。 回家路上去菜市场买了几只螃蟹,两斤大海虾和一条石斑鱼回家。今晚符灏回家过夜,要做一顿饭好好奖励一下他。 他早早微信报喜,教授很满意他的设计作品,觉得他有很大机会得奖。 小时候,赵咏群放学放假都要帮符则达打理柑园,他们的奶奶跟他们的大伯住,随尔阳自小就带着符灏在家做饭,等爸妈回家吃饭。她喜欢做饭,更喜欢做饭时放空思考的时间。 符灏和江歆一回来,三姐弟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打游戏打得很晚才休息。 第二天,还在香梦中的随尔阳被手机铃声响吵醒了,睁开惺忪的眼,伸手抓起放在书桌上手机,“喂。” 电话那头传来银行房屋贷款的吴经理急切的声音:“随小姐,不好意思,你现在有空来我们银行一下吗?” “吴经理,什么事?”随尔阳很奇怪这个吴经理怎么突然给她电话。她办完购房手续,取了房产证后,就再也没联系过。 每天刷朋友圈时,看到吴经理的朋友圈动态不是打羽毛球就是撸猫,节假日就是某个景点打卡。而且她每个月如期交房贷,从未出现过逾期还贷。 “麻烦您过来一下,顺便带上您的身份证和房贷合同。”对方说话很客气。 闭了闭眼,残存地睡意在顷刻间消散,直到意识彻底清醒的时候,就见身旁的江歆一此时也醒了,眼皮懒懒耷拉着,神色还有些困倦。 随尔阳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洗漱做早餐。 吃早餐时,符灏问:“姐,要我陪你去吗?” 随尔阳直接拒绝:“不用,你在家忙你的。” 吃完早餐,随尔阳临出门前习惯性检查着包里的东西,没翻到录音笔。很快就在梳妆台上发现了录音笔,把录音笔塞进包里,而后,照着镜子将长发扎成了丸子头,一身休闲服,清纯得像学生。 随尔阳带着满腹疑问,拉着江歆一去了银行一趟。 姐妹二人一走进个人信贷办公室,吴经理端来了两杯清水,热情地招呼她们坐下,继而来个90度鞠躬,面露忧色,“对不起”三个字都不知道说了几遍,就差点没跪地磕头了。 “随小姐,真的对不起,让您走一趟。您在我行按揭那套天悦星耀的房子,我行经过深思熟虑,我行将首付和这三年来的还贷款项退还给您。” “什么?”随尔阳以为自己听错,立刻露出一副震惊略感荒唐的表情。原本的好心情因这事顿时消散,有种“事有蹊跷必有妖”的错觉。 “凭什么?”江歆一二话不说拍桌而起,那股泼辣劲瞬间上来了,磨了磨牙,“你们银行做事这么不靠谱的吗?都交了3年贷款,现在才深思熟虑?之前干嘛去了?” 吴经理满脸歉意说:“很抱歉,我们先违约,随小姐所交的钱,我们必定一分不少归还到您账上。” 江歆一瞥了眼随尔阳纠结的表情,她垂着头,指尖在纸杯壁上轻敲了几下,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转向吴经理,爆脾气地提高嗓音问道:“我们可是花了30万装修,这装修费不用赔吗?” 随尔阳看向略有窘迫的吴经理,问出心里的疑惑:“我想知道收回我房子的理由是什么?” “对不起,随小姐,都是上头的命令,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哪敢问那么多缘由。”吴经理忙不迭过来道歉,面露难言之色。 吴经理的目光放在随尔阳的脸上,像是在观察她的表情。她的神色不明,看不出在想什么,她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但似乎没对她这话产生什么怀疑。 江歆一指着随尔阳,对着吴经理说:“你知道她是记者吗?信不信,她将你们这波骚操作曝光出去?”江歆一恶狠狠地盯着吴经理看,看得她手足无措。 吴经理真的不知道随尔阳是记者,立刻面露惊慌,连忙说:“千万别,求随小姐笔下留情,我也只是打工的。”一再表示歉意,说出这种事,实在是有违商业道德,但她也是迫于无奈,要是传出去,她在这行就难于找工作云云。 这时,一个将近五旬,身穿银行西装制服的女人走进来,扫了随尔阳一眼,问吴经理:“搞定了吗?” 吴经理有点慌张地站起来,还是左右为难,犹犹豫豫,对着女人唯唯诺诺地说:“还没呢。随小姐有点不愿意。” “不愿意,也得愿意。”女人说完就转身走出办公室。 怎么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但再纠缠下去又能怎样? 随尔阳眼睫缓慢地动了动,眸光微暗,眼底染上抹自嘲,了然开口:“不就一套房子嘛,没了这套再买更大的。”她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平淡,还是息事宁人。好脾气地对着江歆一说,“都是打工人,别为难人家。” 两人的视线对上,几秒后,随尔阳冒出了个猜测:穷追猛打!她觉得银行这群人就是完全在把她当傻子忽悠。 “就你这种老好人,永远吃亏。”江歆一气急败坏地用手指戳了一下随尔阳的太阳穴,爱莫能助了。 “感谢随小姐深明大义。”吴经理变脸速度很快,堆起笑容,马上去把解约合同拿来给随尔阳签名。 对方的态度殷勤,但随尔阳却兀自出神,最后礼貌勾唇,并未搭话,拿起笔在解约合同上签名那刻,只能不甘地咬唇。 江歆一特意为难一下那个吴经理,让她给现金。随尔阳拿着那三百多万现金,突然感觉自己很富有,一秒后,又感觉自己很悲催。 她的安乐窝说没就没了,随尔阳觉得这一切都有点匪夷所思。 走出银行,随尔阳想把房子的首付还给小姑随东善。 天悦星耀公寓是随尔阳大学毕业后,在爹妈的强烈反对下,自己偷偷买下的。赵咏群不肯拿出她爸爸的遗产给她置业,她小姑就帮她垫了首付,自己贷款三十年。 她想在深城扎根,想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用过深漂租房的日子。安居乐业,努力在新闻工作这条道路上努力拼搏,为民请命。 但事情不能让小姑知道,她未免会担心,甚至还会给她添麻烦。 “一一,我们先把钱存起来,明天再去找房子。”随尔阳难以言喻的表情。“你不跟小姨和小姑说一声吗?”江歆一看见满脸失落的随尔阳,她表情尚有顾虑。 随尔阳稍稍平复了情绪,心想又不少什么天大的事情,她的唇线渐渐抿直,又出了声:“不想她们担心。” 江歆一在耳边喋喋不休地骂银行太狗,言而无信的黑心银行,叫随尔阳把自己的遭遇公开。 随尔阳被这一刻的失落烘托到极致,心里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一插曲,与她揭发蔚蓝药业有关。收房的时间点绝对不是巧合。先是撤广告施压,现在又把手伸进银行,收她的房——不带这样杀回马枪的! 她只是动了某些高位的蛋糕而已。不敢公开施压,却打着公平正义的幌子玩阴招,不觉得无耻吗? 以为这样就能把她逼上绝路了,万劫不复,毫无翻身之地了吗? 不过她还真的有股冲动,想立马写一篇药业背后的黑幕报道,揭发那些只手遮天,贪婪之人。 可连华筠延这个有足够的话语权的首席记者,都不敢触碰的报道,她一个小小新闻民工,敢公然责骂这么无耻的人,曝光有什么用?说不定,哪天横死街头呢。 可随尔阳一转念,想到蔚蓝药业的嘴脸和下流的手段,又极其不甘心。凭什么要她停职检讨还收回她的房子?在他们面前低头,无异于把自己的头摘下来放在他们脚下踩。 她心里矛盾着、斗争着,可最后下不了决心,烦躁得如笼子的困兽团团转。 夜幕降临,姐妹俩回到天悦星耀公寓,眼看着自己住了两年多的房子终将成为回忆了,随尔阳是真的不舍得,房子是她精心装修的。 收拾房子的时候,随尔阳看到书桌上,一叠蔚蓝药业的资料,在蔚蓝暗访的经历如同电影回放一样,反复在她脑海中浮现。 随尔阳真的不甘心吃这个哑巴亏,遭受这样的追击而不反击,未免太过窝囊。她倒想看看蔚蓝药业还有什么流氓手段。 于是,她打开电脑,导出录音笔的录音,和吴经理与那女人的合照一起发到她自己的微博和抖音上,将银行信贷部这波骚操作公开。 她只是陈述了自己因为报道了蔚蓝药业的药品问题,而遭遇到被银行收回房子的事情。 “咚”得一下趴回桌上,随尔阳心里的紧张感慢慢消散,随之而来的却是心空一般的怅惘。她闭着眼深呼吸几口后,立刻关了电脑开始收拾东西。 她没想到转发量有上几十万条,新闻中心的同事也都转发了。 江歆一看到随尔阳最终没忍住还是曝光了银行的行为,就为她抱不平,把事情告知随东善。 随东善是深城检察院检察长,本来在调查蔚蓝药业贿赂的事情,听到随尔阳的遭遇后起疑,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一个记者即便报道有误,让她公开道歉即可,何必背后那么多小动作,便对银行展开了调查。 结果查出,银行行长与蔚蓝药业的老板娘甄茜心是闺蜜,平时收了甄茜心许多好处。甄茜心一句话,那位行长就说要替好姐妹出了口恶气,收回随尔阳的房子。 第35味药:物极必反 随尔阳的安乐窝又安然重新回到自己名下。她经常听到同行为揭露真相报道而遭人报复,没想到自己也未能幸免,确确实实发生在她身上。 她忽然感到人间好难,终究是她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蔚蓝药业面临这样的问题,应该主动向媒体示弱示好,与记者尽快达成和解,以防事态扩大。事情平息,媒体便不会再关注。内部好好整顿,才是企业发展的正道。 说甄茜心蠢了还是蠢了?竟然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 既然蔚蓝药业这么大动作亲自下场对她这个小记者赶尽杀绝,为人正直的随尔阳也不再矫情了,奉陪到底。 冷静权衡再三,随尔阳决定了再查个彻底不可。 别以为她身陷报道停止反省,就偃旗息鼓了,就让蔚蓝也见识一下什么叫:物极必反! 凭她的仗义执言和对新闻事业的执着精神,再重来多少次,依然选择报道黑暗事件真相。 明明发现事有蹊跷,并且关乎民生的药物安全问题,而她却置之不理,既不符合她的性格,更有愧记者这一职业。 随尔阳再次认真翻查了自己收集到的蔚蓝药业的资料,将那个刁医生的所做所为和吴奇龙电脑获得蔚蓝药业的销售信息结合起来,她从中发现了一个之前忽略掉的大问题——医院因销货能力不足导致大量退货。 可不出几天便出了现金返利的激励政策,以此鼓励医药代表积极推销。 随尔阳记得符则达曾经收过果农以5年陈皮冒充7年陈皮,他也没退给果农。他说除非检测到果农的陈皮含有农药等有害物质,不然,亏本也得想办法卖出去。 异曲同工之处! 随尔阳精神为之一振,立即做出选题计划,跑去看守所,试图从关元科身上找突破口。然而,警察叔叔告诉她,关元科自杀了。 这事不止奇怪了,更加扑朔迷离。 随后,随尔阳跑了一趟德康医院,目的明确,直接亮明身份,采访了德康院长关于蔚蓝药业注射液引起不良反应的问题。 听说是记者,那位院长忽而沉默,不知是在斟酌或是衡量什么,半晌才拒绝了她的采访。 这一举动更加印证了随尔阳的猜测与分析。 最后旁敲侧击,从一些护士口中得知,自从注射液引起不良反应后,引起患者投诉,院长下令销毁从蔚蓝药业采购的那批次的注射液。 随尔阳左思右想其中的蹊跷,带着从护士嘴里获知的信息回了电视台。 据江歆一通风报信,蔚蓝药业的注射液至今都未因调查而停止产生,甄昶勤为什么如此冒险,公然把相关监督部门的话当耳边风? 要么有的人动了歪心思,要么药的利润太过于诱惑,无视人命的宝贵,敢于冒绞首的危险,践踏一切法律法规。 随尔阳大胆推断,若是药品质量出了问题,经销商退货其实是蔚蓝紧急召回药品……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晰又合理。 愈发坚定了随尔阳重查蔚蓝的决心。 这晚,随尔阳装扮成夜行特工似的,带上微型摄影器材,免得遗漏了什么,又检查了一次。人马刀枪准备齐后,掐着时间,前往蔚蓝药业的仓库附近,坐在车里伺机而动。 周围的建筑物在寂静的夜色中沉睡。 随尔阳凝望窗外近处辉煌的厂区夜景以及远处点点的灯光。到了12点,趁着保安打瞌睡,她绕着仓库的围墙护栏走,找到了监控视角位,寻一处好攀的地方,她腿蹬直,手脚并用爬上去。 小时候没少跟着村里的小伙伴爬树,加上她会柔道,这两米的围栏对她而言,轻而易举腰一拧撅起屁股,腿一迈过栏杆就翻过去。顺着墙根走向仓库后门。 在蔚蓝药业做卧底时,在园区溜达过,大概知道仓库卸货专用后门的位置。到了后门,发现门锁是智能密码锁。 随尔阳正为密码一筹莫展之时,响起脚步声,与此同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黑影由远而进朝她这边跑过来。随尔阳快速找个角落藏起来。 她屏住了呼吸,紧张得心跳若狂,手心都是汗,脑中不停响起随东善知道她要继续做蔚蓝药业的后续报道,提醒她那句话:“你量力而行,以自身安全为第一,遇到问题第一时间找你姑父。” 身为检察长随东善太懂其中的利害关系,某些人为了窜端匿迹,往往会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她希望随尔阳三思而后行,以免她涉入其中有危险。 可随尔阳目光坚定的对随东善说:“姑姑,哪怕我不为自己出了这口恶气,我也要履行记者的职责,公众有知情权。” 良久,脚步声消失了。 随尔阳压抑着内心的紧张,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张望,那抹黑影不见了? 是太紧张出现的幻觉吗? 随即传来了铁门打开的声音,里面透出微光。 随尔阳朝着微光走过去,里面堆满一箱箱的货物,微光中照出一个人影在晃动。勾起了随尔阳的好奇心,她放轻脚步步入仓库。 清楚看见箱子上的字样,是蔚蓝药业那批注射液。 现下有了新的发现,随尔阳整个人兴奋起来,回神间,突然发现一股浓烟从仓库一角升起,里头着火了! 随尔阳连忙从包里取出刀子,切开箱子,胡乱拿了几支注射液放进包里。 火势越来越大,火灾警铃响起,不远处还传来一声爆炸声,不知道什么东西哗啦啦的散落地上。 随尔阳跑出仓库时,她踉跄了小步,感觉到小腿被什么刺疼。她始料未及,从后面快速飞来了一块玻璃碎片,插中她的小腿,短促地“咝”了一声。 仓库里头藏着人?随尔阳下意识看一眼,抬起腿忍痛拔下玻璃碎片,迅速离开仓库。 “快!报警,找消防队!”保安大叔跌跌撞撞捂着眼睛喊道。 趁保安进去救火之时,随尔阳从大门口走出去。回到自己的车上,检查自己的伤口。 幸好,裤子是黑色牛仔裤比较厚,扎破一个洞,血迹都沾到了皮子上。 随尔阳从包里取出两片创可贴贴上。 事情的发展超乎她预料。 这场火不会如此巧合,肯定是刚才那抹黑衣蓄意放火。就是不知道是发现她而放火,还是本来就是来放火烧毁那批注射液的,她只是误打误撞,碰巧遇上了。 不管怎么注射液拿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跟上次她在实验室拿的是不是同一批次。 这一晚上,随尔阳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半晌,她无端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拿着手机打电话给摄像记者峰哥,让他前来拍摄。 随尔阳在等峰哥之时,一声爆炸巨响传来,她还以为是打雷。几公里外都能看到火光冲天,因火势造成的大量浓密黑烟。 远看都让人触目惊心。 随尔阳拿着自己自带的摄影机架在车头上先拍,她开车门,绕到车后座换衣服。 摄像记者峰哥接到随尔阳的电话,十万火急奔赴爆炸现场,立刻扛起摄像机拍摄。 随尔阳淡定地对着镜头说:“大家好,我是深城电视台记者随尔阳,现在由我带大家,直击蔚蓝药业仓库突发爆炸现场,看到我身后的蔚蓝药业仓库,火势凶猛黑烟直冲云霄,不时还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 爆炸现场火光冲天,浓烟腾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还伴随有爆炸声,威力相当惊人。大量员工陆续有身穿蔚蓝药业工服的工作人员往外跑,撤离现场。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由于浓浓黑烟受到风向影响,全部吹向距失火工厂仅2米的高速公路,视线能见度降低。所幸是凌晨时分,路上行驶车辆较少,尚未传出因浓烟造成车祸。 他们去到现场明火仍未扑灭。全深城救援支队出动40辆消防车200名指战员到场紧急处置防控险情扩大,现场已经封路。 据初步了解,目前火情已得到控制,造成1名被困仓库保安搜救出后已无生命体征,围观爆炸现场造成吃瓜群众8人受伤,1名烧伤,伤势待确认。 一个储存西药的仓库,起火原因为仓库的试剂发生反应导致爆炸,温度太高导致,危险源没有识别,未采取有效措施。厂房已全面燃烧,几乎被烧成了框架,而在事后,根据对现场的观察发现,现场还存放总计约50多种化学物。 过火面积暂时无法估算,具体情况还在进一步统计。 据悉,蔚蓝药业专门生产胃肠中成药、心血管类用药、消化系统用药、肌肉松弛剂、局部麻醉剂内分泌系统用药等领域,都以外销为主。 随尔阳他们避开人群,拔开警戒线,仰头往仓库大楼看,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烧焦刺鼻的味道。 “无关人员请退出警戒线以外!”有位身穿深蓝色消防制服的中年男人,突然冲出来对她大声喝道。 “你好,我是深城电视台记者,过来报道这起起火事故。”随尔阳礼貌地说。对方看见她胸前挂着的工作证,说:“火势还没扑灭,这里不安全,要采访等明火扑灭后,你再跟我们领导联系。” 随尔阳顺势简单地询问了几句。消防员说:“根据现场勘查,药业仓库大多放置有危险的化学物品,一旦发生泄漏后,就会与空气形成爆炸性的混合物,从而引起火灾等。所以,加强安全管控,是每个生产企业应当着重把控的。” 随尔阳从警戒线退出,随即采访了一位目击者。 最后,消防调度深城4个邻市的消防救援支队和总队特勤大队5支力量增援现场,截至目前,暂无人员伤亡,起火原因仍待厘清。 随尔阳对该事件进行跟踪报道。采访了蔚蓝药业的相关工作人员,但表示尚不知道具体情况,目前正在调查。 随尔阳看到了甄昶勤赶到了现场,她过去采访他。“甄总,关于这次火灾,是贵公司的对火警安全有所疏忽吗?” 甄昶勤看到随尔阳拿着贴着深城电视台logo的麦克风,和她出示的记者证时,除了气愤还是气愤。他低估了她!电视台新闻记者乔装寻求更好发展空间的奋进青年,卧底药企。 甄昶勤的思绪就飞得老远,忽而他扯着嘴角讽刺地笑了下。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娇小柔弱的随记者,一张口就如利刃,一刀见血。 甄昶勤略做沉吟:“这个问题待消防员查出起火原因,自然会对外公布。” 随尔阳穷追不舍:“安全生产无小事,这次蔚蓝仓库起火,无不是给所有企业一个警醒!” 甄昶勤思考了一下,谨慎地说:“日后必定严查火警安全。” “谢谢甄总。”随尔阳落落大方向甄昶勤致谢。 随尔阳离开起火现场,去了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对伤者做跟踪报道,争取能拿到第一手材料。作为伤员入院治疗必经之路,自然是急诊科。到了医院急诊科,传来阵阵哭声,大厅里站满了遇难者的家属,哭声、脚步声和担架的滑轮声,把急诊科闹得人声鼎沸。 急诊门外一阵急促而尖锐地鸣笛声,划破了闹腾的急诊室。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停在医院急诊科门口,车后门车停即开,转运医护团队快速将伤员转移至轮床,推入急诊科。 随车的医生和护士紧跟其后,“快!直接送抢救室!另外再通知皮肤科过来会诊!” “明白!” “麻烦让一让。” “让一让。” 人群应声而动,随尔阳听到,马上闪躲在走廊边上,让出了一条过道。7、8个医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推着轮床从她前面飞快而过。 轮床上的病人全身肌肉强直性痉挛,蜷曲在一起。尉迟昀朗跪在俯身伤者身上,不停做心肺复苏。临危不乱地上演教科书式急救。 这一幕,让随尔阳感到震撼。 医护与死神争分夺秒进行一场“生命赛跑”,为生命争取宝贵的抢救时间。 这时,另一间抢救室,医生推门走出来,病人家属扑上前,“医生,我儿子怎样了?” 医生说:“很抱歉……” 男人悲愤的破口大骂:“是你们不想救还是救不了。我要看我儿子。”男人却不依不饶疯狂拍门骂骂咧咧,探头张望着急救室里的情况,一副硬闯急救室的架势。 医生挡住门口,“冷静!其他医生还在,请尊重一下医生,尊重一下你儿子。” 男人不由分说挥起拳头,正当落在医生脸上时,随尔阳及时一手抓住男人的手,“先生,动手打人是不对了。” 谁听到自己亲人抢救无效,心里会感觉有点绝望和窒息。但这种大闹医院的行为真的不可取。 “滚开!”男人不由分说用力推开她。 随尔阳被迫倒后退了几步,不料,撞到别人身上。她连忙转身,熟悉的男人映入眼底—— 屠潇? 随尔阳摸了摸后脑勺,满脸歉意道:“屠总。” 屠潇言简意赅:“没事吧?”他深看她几眼,望向看似游离在外的随尔阳胸前的工作证。他看了片刻,唇角微微一哂,仿佛是对她此前不识金镶玉的自嘲。 果然是姓随。 第36味药:良心疼的赔偿 随尔阳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随即又道:“没事,谢谢。” 屠潇忽然露出一个非常吓人的笑容,也没多留,而是走向抢救2室门口,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门上那块透明玻璃,望向里面。 随尔阳以为他朋友在里面抢救,她穿过乌泱泱的人群,悄悄地跟着轮床走,轮床推进了抢救室,她站在抢救室门口,透过门上小小玻璃窗偷窥。 昏暗的抢救室内,尉迟昀朗在里面抢救病人,他与护士轮流给患者做心肺复苏,努力想救活他。后来听到里面传来尉迟昀朗的声音:“除颤!” 随尔阳心中立刻有个疑问:他为什么不开灯,要在黑灯瞎火的黑暗环境中操作? 就在这时,医生叫:“谁是胡文权的家属?” “我是。” 随尔阳听到熟悉的男声,循声望去,看见胡培新从急诊门口,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忙不迭挤到医生面前,语气神情都是孝子的样子。 医生说:“对不起,你父亲烧伤面积过大,同时吸入大量浓烟……” 胡培新抓住医生的手臂,激动地打断了医生的话:“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医生耐着性子解释:“每个别人送进来,我们都尽力抢救。”语气有些无奈。 胡培新越来越激动,只觉得自己的气血一直往脑门冲。变成双手抓住医生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吼道:“只会说尽力,尽力了,为什么还救不了?” 随尔阳心急如焚上前阻止,边语速极快地对胡培新说:“胡叔,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胡培新的动作顺势停住,倏然回过神,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扭头看见随尔阳在身后拉着自己,“随记者,这么晚了,你怎么也在医院,是生病了吗?” 随尔阳说:“我和同事过来做蔚蓝药业仓库失火报道。” “我爸就是被蔚蓝那场大火……”话至此,胡培新的喉间一哽,没把话说完,眼泪滚落,脸色微沉地摇了摇头,下一秒,他情绪又激动起来,边用手擦泪,边喃喃道:“怎么会失火的呢?他又不是消防员,救什么火呢?” 胡培新回忆最后一次和父亲见面的情景,早上他出门上班前,他父亲还给他煮了鸡蛋,让他多吃两只。他答应父亲,工程竣工,领到工资带全家去餐馆吃香喝辣。 随尔阳从包里取出纸巾递给胡培新,“胡叔,你父亲怎么会在蔚蓝药业仓库呢?” 胡培新接过纸巾擦眼泪,静默了片刻,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平静些,“甄昶勤怕我把事情闹大,赔偿了筱婷的医药费,还让我爸爸去他公司看仓库。保安工作不辛苦,就是要值班熬夜,我爸想多一份收入帮补家里支出,就去蔚蓝看仓库了,今晚正好是他值班。” 原来在保安亭打瞌睡的保安大叔是胡爸爸? 随尔阳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从何安慰他,眼里流露一些同情,“节哀。”她真心心疼胡培新,真是祸不单行,自己最亲的人,接二连三的出事。 前几天,胡培新还给她发微信报喜,说胡筱婷经过尉迟昀靖中西医结合治疗,已经苏醒了,情况稳定,很快可以出院了。当时她还答应他,忙完手上的工作去探望胡筱婷。 这是什么孽缘啊?女儿与甄励在一起发生车祸,现在他父亲又遭遇大火……人生无常,几天时间,又一个亲人遭遇横祸,任胡培新再坚强也会崩溃。 “随记者,我去看看我爸。”胡培新话说完,紧接着转身离开。 见逝者最后一面,让其安息走好,或许是所有人在面临死别时,是生者唯一能做的事情。 “胡叔,节哀顺变,一切会好起来的。”随尔阳千言万语汇成这一句。胡培新停顿几秒,他的眼神满是不胜感激。 另一边,尉迟昀朗走出抢救室,与家属说患者病人化危为安,生命体征平稳,经救治已脱离危险。 旁边的屠潇听之,脸上的嚣张瞬间收起,眉间拧出了沟壑,眸若寒冰,强行隐忍的情绪濒临崩坏,黑着脸离开。 他停住脚步,转身回头来毫不留情地瞪了尉迟昀朗一眼,双眸如狼般透着一股凶劲,他又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哂笑。 尉迟昀朗把他这举动看在眼里,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急诊科门口。 这举动让人费解!凌晨4点不睡觉,竟然出现在急诊科,既不是来看病,也不是病人家属?来看热闹吗? 难道刚才那位马钱子中毒的患者与他有关? 尉迟昀朗回办公室,行至过道处,看见随尔阳在人群中,隐隐约约看见她浅灰色牛仔下,给血渗透的那两片创可贴。 他接着大步流星地阔步行近,在她背后站定,抓住她的手,“这边走。” 被拽着走的随尔阳受惊似的回头抬眼望去,保持着宛如小兽物一般的警惕,问:“干嘛?”视线对上他的那一秒,辨不清其意图,只见他眼中褪不下去的疲惫。 尉迟昀朗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脚上的伤口,透出几分好整以暇,“处理伤口。” 随尔阳低头看自己腿上创可贴,“处理伤口就处理伤口,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干什么?”忙起来忘记了脚上的伤,也感觉不到疼。随尔阳缓和了语气,后退一步,动了动被他抓住的手臂,掰不开他的手,他却故意用力抓得更紧。 跟你好了吗? 尉迟昀朗明显感觉到了随尔阳对他的疏离,带她来到了急诊清创室,让她坐下。他自己在她对面坐下,抓起她受伤的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撕下血迹斑驳的创可贴,露出狰狞的伤痕,发现伤口里有细微的玻璃残粒,问:“怎么弄伤的?” 随尔阳老实地回道:“玻璃割伤的。” 尉迟昀朗闻言眸色一敛,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伤了不处理,想截肢?”他用夹子小心翼翼夹出玻璃碎粒,夹子落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声响。再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最后还从治疗盘里取过棉花,沾湿后帮她脚上上沾的血擦掉。 随尔阳一时语塞不想跟他说话,任由他清理伤口。当尉迟昀朗用消毒液涂抹时,伤口传来一阵刺疼,让她“嘶”了一声,她那张甜美的脸瞬间扭曲成一团。 尉迟昀朗问:“要缝针,打麻醉药还是不打?” “不打。”随尔阳面色很快就恢复如常,心想打了麻醉药要好一会走不了路,她的活还没干完呢。 尉迟昀朗提醒:“忍着。”他拿着针线夹子,一针一针娴熟又认真地缝起来。 他垂眸操作的样子,眼镜架下的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专业又专注。 随尔阳注视他的眼神有着不一样的温柔,一股春心荡漾的情绪来得瞬间破膛而出,又快又强烈。 清创、缝合、包扎,手法娴熟,步骤有条不紊。而那温热的双手轻柔如有魔力一样,碰触在她肌肤上,竟有瞬间止疼的作用……和刚才粗暴的行为大相径庭。 忍痛的随尔阳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随口问:“你刚才那个病人是什么病啊?干嘛不开灯呢?” 尉迟昀朗解释:“患者马钱子中毒,对光反射灵敏,不能光照。中毒者受外界声、光、风等刺激,立即引起再度强直性痉挛,每次可持续几分钟。如果连续几次发作,最终可因呼吸麻痹而死亡。患者必须静卧暗室,保持安静,避免声音、光线等刺激。” 随尔阳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表情。 都说急诊内科的晚上往往比白天更加忙碌。不同于医院的其他科室,急诊内科是一个生与死离得特别近的地方,没有预约,都是随机未知面对心肺脑复苏、急性胸痛、急性脑卒中、急性中毒、休克、昏迷等各种急危重症,医生们要在有限的信息和黄金救援时间里,快速判断病因、紧急救治,为患者解除病痛、求得生机。 随尔阳心里一阵五味杂陈油然而生,既感慨生命渺小,又感慨医生的辛苦。 他看到病人心电监护仪的数字却一下子变成0一条直线的时候,也会绷不住吧? 有人曾经说过,急诊室里的人生百态,可以让人在这里开始新的思考人生。 尉迟昀朗忽地闲聊似的问了句:“你房子的事搞定没?” 随尔阳扫了眼他,迟疑少顷,道:“你也知道了?”想他也不会关注她的微博吧? 尉迟昀朗淡淡道:“我也是5g冲浪的青年好吗?” 地球人都知道,她在微博一诉苦,同行记者都帮她转发,一时间,各大媒体和网络上对于此案的跟踪报道和评论铺天盖地而来,一片哗然! 都中年大叔了还青年?大概是转发她那条微博的人太多了。随尔阳笑着开口:“谢谢关心。” 尉迟昀朗敏感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对,才不在乎那人记仇不记仇。“还在生气?” 随尔阳有点孩子气地说:“你觉得我干嘛生气?”语毕,还怕他胡思乱想似的,那语气分明是请他过过脑子再问。 “是你自己说要做一个好记者……”尉迟昀朗正轻轻地为她涂上药膏,温柔地按摩着肿起的地方。 话没说完便被截断,随尔阳反问:“突然提这个,良心疼了?” 明明是疑问句,可那眉宇间的笃定让尉迟昀朗顿时无语。 三言两语,再把两人的关系推远了,可见她却不肯与自己握手言和。 尉迟昀朗眼里满满的不认同,只沉默了一瞬,轻笑了一声,斟酌着用词:“以后做什么新闻,记得要挑选题。” 气氛僵持沉默,弥漫着说不出的窘困。 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尉迟昀朗都欠她一个完整的解释。 也许事情真的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样,可随尔阳认为她有知情的权力。 随尔阳无比笃定道:“以你与弦哥的关系,一早就知道蔚蓝的问题,恰巧我要报道明衍,你要维护你姐夫的公司,所以故意引导我去查蔚蓝,帮你姐夫干掉蔚蓝。” 尉迟昀朗完全没因她的话有半点情绪的波动,眉眼稍稍舒展,却未置一词。 “全被我说中了?”随尔阳此时目露不悦,见他默然的神情,就晓得他肯定不愿意再和她多说其中的原因。她又忍不住抱怨一句:“枉我当你是朋友,可在你心里,朋友可以当枪使。” 从她最后几字中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控诉,哑然几秒,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以你的聪明,即便没有我,你依然是天选之人。” 聪明的随尔阳闻言神色微变,一瞬不瞬地盯着尉迟昀朗,目光隐隐透出几分探究,又问:“你那么帮你姐夫,你们合作无间吧?” 明衍生物制药与蔚蓝药业主营方向不同,两家药企都是深城数一数二的知名企业,均处于深城制药企业的领跑地位,一中一西各占医药领域的半壁江山。 在中药市场上独占鳌头的蔚蓝药业本来一路凯歌,所向披靡,有强劲的增长势头。市场的风起云涌和瞬息万变,针对市场需求,本来主攻西药研发的明衍生物几年前就开始研发中成药,进入中医药领域,打破与蔚蓝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发展的格局。 近这几年,明衍生物制药的科研实力越发增强,建立医药科研专家顾问团的形势,网罗了一大批中医药专家,并以敏锐的眼光建了一个中医药种植基地,使自己企业的实力大大增强,不断促使研发机构研发出新产品投放市场。 明衍生物制药的中药抗癌新药也即将进入第一期临床试验。 尉迟昀朗闻言动作微顿,抬头回视她的目光,眼神沉稳冷静。他已经把随尔阳脚伤包扎好了,叮嘱:“伤口不能沾水,两天后过来换药。” “谢谢。”随尔阳放下自己的脚,多怕他会打个蝴蝶结。“给我开个单,我去交费用。” “不用了,就当我良心疼的赔偿。”尉迟昀朗边说边收拾台面,把用过的所有东西归纳原位。 “赔偿”二字触动了随尔阳的神经,她敏感地觉察到心尖一颤,不禁感叹腹黑的狗男人,很善于攻心之道。 第37味药:弹幕狂刷老婆 天刚露出鱼肚白,东方的天边发出红光,旁边的云层被染上了微微的粉红,慢慢的太阳探出了头。一架飞机划过天际,在天空中留下了美丽的弧线。 尽管急诊室里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此时的走廊人迹稀少,安安静静。 随尔阳准备离开时,正巧遇上尉迟昀朗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还没走?等下一起走。” 随尔阳脚步一停,扭头往声源处看了眼,婉拒:“不顺路,我们回台里。” “那再约。”尉迟昀朗也不勉强。 不约! 随尔阳笑眯眯地转身走出急诊科。经历了一整夜高压的工作过后,看到光芒四射的太阳,随尔阳心情豁然开朗,又是充满希望的新开始。 一个小时后,随尔阳回到电视台,她的报道在八点的早间新闻播出,官网、官博、官微全部同时上线。回到台里,随尔阳把这新闻成片,赶在早间栏目播出前交去送审。 半小时后,深城召开“6.20”火灾事故现场会,发布“6.20”火灾事故是蔚蓝药业违法放置有危险的化学物品,忽视安全监控,造成化学物品着火,产生大量有毒气体致8人窒息遇难,1名消防员壮烈牺牲,1名烧伤…… 一小时内,新闻被转发超过60多万。 这次火灾事件的新闻报道,无疑是成功的。突发新闻完成任务,不但没让随尔阳觉得松了一口气,她反而觉得忐忑不安。 早上9点多,从新闻中心其他同事口中,传来了蔚蓝药业宣布进行停产整顿的消息。 速度之快! 关于蔚蓝药业的药品质量问题,再次被广大网友提起,有人质疑这场大火是不是蔚蓝自己销毁问题货存,各种声音铺天盖地而来。 随尔阳感觉自己与蔚蓝药业杠上了,蔚蓝药业厂仓库爆炸着火成谜。怎么就那么巧合,她去仓库就着火了。不可小觑,目的为何? 又困又疲惫,加上此时也没什么事情,随尔阳干脆回了家补眠。 从电视台到天悦星耀开车,经过跨海大桥,只需要二十分钟。 随尔阳一进门就火速地卸了妆,洗澡换上睡衣,一脑袋倒向了舒服的床。 银行行长被处理了,以为她一个小记者好欺负,逆来顺受……甚至在想象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痛快得不能言喻了,心随之慢慢释然。 随尔阳躺在软绵绵的床上,拿起手机登上微博,她喜出望外,随意点开一个以前发过的视频,只见评论里是接二连三的好评—— 弹幕上无数条:老婆、老婆好甜。 这样像潮水般一瞬间涌来的人气,她却还是从未有过的。她以为只有明星艺人才有的福利。 对于网友们的喜欢自己受宠若惊,随尔阳一脸懵然,明明是很严肃的失火现场报道,严肃认真,展现她新闻记者的严谨态度。 哪里甜了? 都是什么眼神啊?这届网友的眼神让人费解,莫名其妙! 她的外貌没变,只是学会的化妆和打扮而已。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不知道粉丝们开了多少级滤镜看她,美女明星如云,业务能力强的美女记者也不少,怎么突然就对自己感兴趣了?还成为了宅男幻想的女神的感觉。 自从尉迟昀朗说了那句:“你长得那么青纯靓丽,哪里就丑了,记者报道新闻又不是选美。你有必要远离你那个同事,说不定她是嫉妒你。” 随尔阳感觉自信心回来了,一有空余时间,她就对着镜子无数次练习自己的笑容。对镜头不再畏惧了,越来越淡定。她告诉自己再不出镜,她四年大学白读了。 下午,满血复活地回到电视台,步入新闻中心,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她有种自己又惹了祸的错觉。 姜盈清又挪过来跟她聊八卦,表情非常夸张地说道:“尔阳,你爆红了。”并欣慰拍拍随尔阳的肩膀,仿佛已经预见到姐妹星光熠熠的美好前途。 随尔阳听得一头雾水。 姜盈清点开他们电视台app,在首页推荐栏的【顺德端午龙舟竞渡】视频,视频画面一个个龙舟手奋勇争先,一艘艘龙舟犹如群龙出海,在河道敏捷“飘移”。 随尔阳这几天忙着跟踪暗查蔚蓝药业的事情,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在端午节那天,她是被赶鸭子上架般第一次以出镜记者的身份,采访了顺德举办的端午龙舟赛活动,该活动还设置了同步直播。 随尔阳记起当时看到激烈的龙舟赛,她对着镜头说了一句:“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扒龙舟是端午的传统习俗,蕴含厚重的历史积淀,记载最早可追溯到明代嘉靖年间。” 这个专题片播出时,她没太在乎别人对她的评价。 可是姜盈清这么一说,随尔阳忍不住弱弱地问一句:“出了什么问题?”她深怕姜盈清跟苏宛一样,说她出镜时双目无神像死鱼眼,没有镜头感。 姜盈清点开弹幕时,满屏的弹幕:好甜啊。以后随记者就是我老婆。 随尔阳恍然大悟,难怪蔚蓝药业失火报道,会满屏的“好甜”。原来不是这届网友眼神不好使,是他们慧眼识珠。 随尔阳顿然自信百倍。忽然想起尉迟昀朗对自己说的那一席话——“你要用知识和技能不断武装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做记者的使命和乐趣了。” 尽管现在随尔阳还不够强大,但她会在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继续以不懈的冲劲向前拼的态度挺值得肯定。 深城的另一边,尉迟昀朗蹙着眉头打开新闻网站,看到那醒目的标题时,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新闻画面现场记者是随尔阳,尉迟昀朗嘴角含着笑,眼里满是春光,一扫之前的阴霾。 他心里默默地想:愿你有野心,有光芒,你未来的模样,就藏在你此时的努力中。 看完关于蔚蓝药业仓库爆炸失火的新闻,尉迟昀朗思考了一会儿,这个时候失火,时间会不会太巧合了呢?这是有人故意的,故意在这个节骨眼放出来,就是准备一击击垮蔚蓝药业。 他怀疑还有别的力量推动,但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画面自动跳到另一个视频,视频画面还是随尔阳的新闻【顺德端午龙舟竞渡】。随尔阳整个人容光焕发、眼冒桃心,笑容甜美可爱,露出两个梨涡。 然而,当尉迟昀朗看了弹幕狂刷“老婆”后,他笑了。 小太阳开窍了,是要奋发图强的节奏。 明明出镜那么好看那么甜美,就是不自信。或许是涉世未深,被人三言两语就打击了自信心。 尉迟昀朗调速度,必须一帧一帧用心欣赏。 随尔阳的采访视频流传网络,网友被随尔阳的颜值所折服,被各大媒体称赞为“新闻界最甜萌可爱的女记者”。 之后,就被广大网友评价:深城电视台有双美,华筠延是倾国倾城的知性美,随尔阳则软萌甜美。 时间在眨眼间到了八月,广东天气依旧艳阳高照,高温炎热。 尉迟昀朗休息,在圣和堂坐堂。在焦头烂额的忙碌中,收到程韶梵过来蹭饭的信息。他让奶奶多做一人的饭。 奶奶心疼程韶梵刑警查案日夜颠倒,饮食不准时,精心烹煮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都是程韶梵爱吃的菜。 程韶梵感动,以洗碗做报答。 洗完碗,两人一起回到四楼,站在玄关输入密码,移动门随即打开。 步入客厅,看见尉迟昀靖已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排一次性毫针和碘消毒液,又似乎在等他。 “找我还是被童璘赶下来了?”尉迟昀朗看到8点多,这时候,他应该在楼上奶娃的人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 尉迟昀靖淡声如实回答:“胃疼。” 神经外科的手术时间常常都很长,有时一台手术要做十几个小时。饮食不定时,熬出了胃病,经常自己偷偷的自己针灸。昨晚做了一台急性的手术,直到下午三点才吃饭。吃过晚饭后,胃疼痛难忍,无法入眠。 尉迟昀朗走过去在尉迟昀靖旁边坐下,拿起他的手腕把脉。一会说:“躺好。” 尉迟昀靖从善如流的脱掉身上的t恤,在沙发躺下。 程韶梵笑眯眯的打量尉迟昀靖,搭嘴:“这算是能医不自医吧?” 尉迟昀靖无奈地反驳:“我很清楚我的身体,只是有些穴位,自己扎不到。” 足阳明胃经经穴,始于头部鼻旁,循行经额颅中部、颈部,进入锁骨上窝部,再向下经胸、腹、下肢以至足尖,是一条非常长的经脉。再说,精力旺盛的君熠还在楼上玩耍不肯睡觉。他没法在家里自己针灸,慎防君熠调皮拔针,自己跑下来弟弟这里。 尉迟昀朗观察着尉迟昀靖的身材,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说:“哥,你真的要好好锻炼。”然后,用碘消毒液在他精瘦的胸口涂抹,撕开一次性毫针的包装袋,精准的在足阳明胃经穴位上下针。 “不是每个男人都像某人那样喜欢肩宽腰窄,六块腹肌。我每天跑步半小时,足够我的运动量。”尉迟昀靖说话时,清澈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程韶梵,“快点,别磨磨蹭蹭,快9点了。” 养生老干部还是最注重养生,时间算得相当准。辰时胃经最旺,加上他十点多就入睡,睡前1小时针灸刺激经络,既可以缓解不适,又能消除疲惫。 虽然是双胞胎兄弟,性格截然不同。尉迟昀朗热爱运动,尉迟昀靖天生就是个运动白痴,平日的运动就是在小区里跑步,学会打高尔夫球,因为要陪他岳父练球,除此以外,就运动白痴一枚。 尉迟昀朗在下腹脐中下面4寸的归来穴下针,快扎到气冲时,尉迟昀靖对着程韶梵说:“你坐那边,脸转过去。” “拉倒吧你,你有的我们也有,谁稀罕看你。”程韶梵看了一眼尉迟昀靖,轻嗤了声,这朵奇葩。他毫不留情地插刀:“医生眼里不是只有病人,没有性别吗?你自己还介意别人看你了。太双标了。” 尉迟昀靖瞪着程韶梵。程韶梵无视他的眼刀,依然坐在原位上,背往后一靠,还翘起二郎腿。 尉迟昀朗不理这两个幼稚鬼,继续扎针,在厉兑穴下针后。从包里拿出笔和笔记本,刷刷刷地写了一条药方,“你自己知道你胃病的严重性,我就不多说了。你也懂什么叫治标不治本。我看你也是个不好好按时吃药的病患,明天给你熬安胃止痛膏,带回医院喝。” 尉迟昀靖闻言拧了下眉,转移话题:“我们的警察同志休假了?” 他们的人民好公仆程大队长,一没饭吃或者休假就过来尉迟昀朗这里住上两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 程韶梵瞪他一眼,回敬道:“闭上你的嘴,好好调养生息。” 尉迟昀朗从洗手间洗干净手,顺便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圣和堂凉茶出来,递给程韶梵,在他旁边坐下,“清肝火。” 逗完尉迟昀靖,程韶梵言归正传,“我的线人查到,甄茜心最近很反常。” 甄茜心在蓝甄失踪之初,几乎天天来圣和堂闹,要尉迟昀朗赔她女儿。有一次闹得可凶,一来就是赶病人和砸凉茶铺,一个排队买凉茶的女孩还被她砸伤。爷爷报了警,民警过来强制性把她带走,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圣和堂。 尉迟昀朗也时不时打电话问蓝光荣,可蓝光荣每次都说杳无音信。但很不寻常的是,蓝家没有接过什么绑架电话。 是蓝甄任性跟他们捉迷藏,还是被人贩子拐了呢? 警方也一直在寻找蓝甄失踪。 尉迟昀朗曾经设想过,蓝甄会不会也发生了什么意外,失忆了?就像当年的自己,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找不到自己的家。 尉迟昀朗疑惑:“怎么个反常?” 程韶梵一本正经地分析:“按道理来说,自己女儿失踪数月,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天天出入高级美容店,如常享乐。作为母亲,这就很不正常了,要么女儿不是亲生的,要么知道女儿的下落。” 尉迟昀靖接话:“你这么说,我想起朗失踪的时候,我妈的反应。这么一对比,确实反常。” 程韶梵说:“对啊,我也记得罗教授那时有多担忧。所以我们分析,这个甄茜心肯定知道蓝甄的下落,知道蓝甄是安全的。” 尉迟昀朗问:“那你们是从甄茜心下手调查了?” 程韶梵点头:“我们从蓝甄身边的人开始查。” 尉迟昀朗叹气,嘀咕一句:“蓝甄太任性了,怕她被自己的任性害死自己。” 程韶梵拧开凉茶瓶盖,喝了几口,“又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知道当时酒吧会失火。” 尉迟昀靖说:“酒吧失火也可疑,为什么偏偏蓝甄失踪就失火呢。” 程韶梵笑嘻嘻的揶揄:“哎哟,开颅技术帝,也有些侦探头脑哈。” 第38味药:投其所好 阳光明媚的周末,尉迟昀朗当司机,开车载着尉迟昀靖和明见然,去会城采购新会陈皮。 新会陈皮享誉盛名,是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十三年被列入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又是传统的香料和调味佳品。2013年时,新会陈皮被我国药文化研究会授予“国家和药文化示范基地”。 四月时,尉迟昀朗来会城中医药工作交流了一个星期,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陈皮村。 三人在陈皮村里,进行一轮货比三家后,来到了宝达堂。 古香古色的中式店铺面,门口左则摆着装满各种年份与产地的陈皮透明塑料桶,右则摆满各种陈皮零食。 走进门口,一阵浓浓的陈皮香扑鼻而来,映入眼帘是一座陈皮山堆至天花板。几秒后,门口陡然响起一道机器人冷冰冰的机械问候声:“欢迎光临宝达堂。” 中年的店员看见三位客人长得帅气,穿着得体,处处流露出不凡的气质,虽然猜不出衣服的牌子,一看就是有钱人。 婵姨脸露职业笑容招呼:“三位先生要买点什么?可以给你们介绍。” 店里三面货架上梳理得井井有条的陈皮和柑普茶,琳琅满目。 尉迟昀朗走到一排陈列柜前,仰头看着柜上贴着“2016年茶垦老树陈皮,特价300元\/斤”的玻璃瓶,瓶子前摆放着几小箩筐散装陈皮。又看了旁边的2014年田马大红皮、2019年冬甲大青皮、2014年田马原枝大红皮。 尉迟昀朗顺手捏起一块,片张大、油胞粗大饱满,芳香浓郁。 新会陈皮表面有无数大小均匀且凹入的油点,皱缩十分明显,即“油室”。“油室”是陈皮行业中的术语。油室完整度越高,陈皮所含橙皮甙等活性物质就越高,药用养生功效就越好。 正宗的新会陈皮中,年份短的陈皮内表面呈雪白色或黄白色,外表面呈猪须纹,颜色呈鲜红色或暗红色。高年份的陈皮内囊风化自然剥落,内外表面猪须纹明显,呈棕褐色甚至黑色。但无论多陈,都干净鲜明,纹理清楚,有光泽。 新会陈皮的基部相连,采用三瓣式将会城柑皮进行开皮等特定加工工艺,片张反卷。只有产于会城这一特定区域,以新会柑这一特有品种为加工原料,经过数十年的陈化后,陈皮的形状若仍为三瓣完整无缺,为之极品。 尉迟昀朗凑近细嗅,气味有药香、老药材的味道,历经岁月,陈香醇旧。“哥,你闻闻。” 兄弟两人自小一起学习分辨药材,每当爷爷考他们的时候,尉迟昀靖的味觉比他灵敏,记性比他强,总是故意让赛,让他赢。 尉迟昀靖和明见然走过来,尉迟昀靖随手拈起一片,闻了闻。“确实比我们上次在外省入货的香,看看果皮光泽。” 外地陈皮则由于挥发油种类少,香气微弱、单一,或甜、或酸、或苦、或涩,其香气随陈化年份长短发生的变化不大。 明见然也拿起一片看了看,他不太懂中药材,他一直信赖尉迟兄弟对中药材的掌握和要求,他只看价格。 尉迟昀朗又快速看了一遍陈列柜,说:“陈年这些色泽更好,可是价格不菲啊。而我们的药都是平民药,定价那么低。” 不同年份的新会陈皮,有不同的效果。新会陈皮中有一种成分叫总黄酮,而总黄酮是新会陈皮主要的有效成分之一。随着陈皮贮存时间越长,总黄酮含量会越高,陈皮年份越长越好。 5年的陈皮适宜消化能力弱的人食用。故此,年份越久远的陈皮,价格自然较贵,他们还是要慎重考虑。 尉迟昀朗毕竟是从事过两年公司管理的人,看重利润不会比明见然少。 在这方面,尉迟昀靖倒没他精打细算。 明见然手拿着一片7年青皮问:“你好,为什么这种皮没有陈皮香?” 婵姨拿起一块青皮,用手指刮了刮陈皮青色那面,解说:“这种是青皮,要刮才能闻到味道。看看,一刮油脂就出来了。” 尉迟昀朗解释:“一般人习惯把红皮与青皮统称陈皮,实质是两种不同的药材,功效也不同,红皮陈化三年后,中药归类为陈皮。陈皮与青皮皆能行气消滞,脘腹胀痛。但陈皮性质较平和,陈皮归肺、脾经,主理脾肺气滞、燥湿化痰,主要治疗脾胃气滞之脘腹满及湿痰、寒痰壅肺之咳嗽、胸闷等证。青皮归肝、胆、胃经,善于疏肝破气,常用于肝气郁结、食积气滞及症瘕积聚,久疟痞块等证。” 这么一解释,聪明的明见然明白了。 婵姨看了眼尉迟昀朗,似乎是行家,热情招呼:“三位到那边坐坐,我给你们泡一壶陈皮茶尝尝,慢慢了解我们宝达堂的陈皮。” 三人点头,过去茶坐下。 恰好这时,符则达和赵咏群走了进来。婵姨恭敬的站起来,“符总,赵老师。” 符则达迎了上来,脸上是喜不自胜的表情,他朝三人看过来,说:“有客人来了?” 三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门口。 记忆力惊人的尉迟昀靖认得符则达,因车祸转到他们科,天天嚷嚷头痛,投诉罗慧聪的患者,查房见过。 符则达认出尉迟昀靖,立马上前打招呼,展颜一笑,他略显粗糙的手握住尉迟昀靖的手,说:“尉迟主任,您怎么大驾我们小店来了?” 尉迟昀靖笑着抽离了手,无奈地朝他笑了一下,“符先生,你好,身体没大碍了吧。” 符则达在旁边坐下,向着婵姨使眼色,示意:“拿点上好的柑普来。” 符则达边走边问:“尉迟主任,你们来会城旅游?” 尉迟昀靖坦言:“带我们姐夫过来了解一下新会陈皮。” 闻言,符则达打量着明见然,问:“先生也做陈皮生意?” 明见然说:“新会陈皮远道驰名,就是想了解一下这里的陈皮与其他地方的陈皮有何不同,买点回家自用和送朋友。” 符则达听着明见然说话口音,确定是华侨华人。他目光又在明见然脸上打量一番,衣着朴素,但目光如柱,明显与身边两位弟弟不同,他身上散发出一副大老板的霸气。 符则达张口吹嘘:“我们新会陈皮可不是吹出来的,有‘广东省三宝’ 之首、广东省十大南药之一,有药食茶同源、食养俱佳的独特价值,素有‘百年陈皮,千年人参’的美誉。” 言语间,他们穿过一只巨麒麟,来到老榆木茶桌边坐下,茶台上放着茶道六君子和一套紫砂茶具。那只栩栩如生的麒麟用陈皮一片一片贴成,成了货厅和茶室的屏风隔断。 最吸引让尉迟昀朗还是麒麟旁边的那棵柑灯,柑树枝头上挂着一只只用柑皮做成的小灯泡。柑皮透出橘黄色的灯光。 尉迟昀朗目光聚焦在那棵柑灯上,“这灯好别致。” 婵姨拿来了几只柑普茶,笑道:“这灯是老板给外面老板娘做的生日礼物。” “符总很有心思啊?”尉迟昀朗有点诧异地看了一眼符则达,心想:这个符则达外表老粗一个,还竟然如此心思细腻。他继续研究着柑灯怎么做,做一盏送给小太阳,投其所好。 “生活嘛,总有点小情趣。老夫老妻,也不像你们年轻人主意多,我们老年人也不稀罕花,我就柑果最多。这种小柑灯做法很简单,用七八月的青柑,挖肉生晒,装上小灯泡就可以了。”符则达笑道,“还真别说,女人不管几岁,都喜欢收礼物。我们赵老师看到笑不拢嘴,即时拿着手机拍照发朋友圈。” “尝尝这陈皮花生。”符则达从柜子里拿出一包花生,放在桌子中间。他拿起水壶倒水,洗茶具。 明见然拿起一颗花生,与市面上的花生没区别,好奇地问道:“每家商店都有不少陈皮零食,这陈皮花生怎么做的?” 符则达又往手心抓了一把花生,继续说:“用陈皮水和花生一起煮熟,烘干就做成陈皮花生。” 尉迟昀靖问:“陈皮不同的年份不同的价格,为什么不同的产地,价格相差那么大?”各村陈皮在价格上更有天壤之别,请恕他孤陋寡闻。 符则达抓住机会了,洋洋自得地说:“主任,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不同的村镇不同的种植方式,所以价钱不同。要数最好的当然是我们天马的。自家柑园,自产自销,原枝果树,质量可是有保证的。别的店,都是当地果农卖给他们的,没几个有自己柑园。我们家果园有800亩地,就在500米外的村子里。” 尉迟昀朗手里捏了颗花生,优雅地剥着壳,不疾不徐嗑着。问:“8月了,开始摘小青柑了吧?” “有人从7月开始摘小青柑了。”符则达将整颗小青柑置入盖碗中,直接沸水冲泡,沿小青柑外围注水一圈,先润茶,让小青柑充分被渗透。 气氛和谐地只有此起彼伏的嗑花生声。 符则达不疾不徐地给三人杯盏斟满。 茶汤色泽醇红,茶香袭人,他们纷纷端起茶杯。 尉迟昀朗端起杯盏,小啜一口,“这里的小青柑确实不错。我们想尝尝纯陈皮茶。”先是淡淡的柑橘香留在了舌尖,而后,醇厚的普洱茶释放尾调,口感层叠,掩盖小青柑的清香。 符则达又示意婵姨,“去泡三壶不同年份的陈皮。” “好的。”婵姨到陈列架上取陈皮。 喝过三年,五年,十年的陈皮茶,三人纷纷点头。 尉迟昀朗说:“新会陈皮果然名不虚传。” 符则达笑盈盈道:“那是自然的。”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飘飘然。 就滋味而言,大红皮由于成熟度更高,入口更加甘香醇厚,适用范围广,可配用名贵药材。对于明衍而言,陈皮青皮同样需要。 尉迟昀朗问:“姐夫,哥,你们觉得七年的如何?十年的太贵了。” “这个要看姐夫的预算。”尉迟昀靖向来不插手明衍的事情。 尉迟昀朗问:“符先生,我们可以去你家果园看看吗?”上次匆匆忙忙跑进去避雨,只看到屋前那几棵。从谈话中,尉迟昀朗感觉符则达不知道他在柑园里救过他。 “可以,当然可以。”符则达听到“预算”两个字就来精神了。他20岁就种柑果卖陈皮,见惯形形色色的人,一般散客不会说“预算”,感觉要有大买卖了。 符则达跟婵姨交代了一声:“跟赵老师说一声,我带客人去柑园。”边走边嗑花生。 太阳猛烈,符则达从柜台里拿了一顶草帽,带着尉迟昀朗三人去了柑场。 宝达堂的柑园入口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乡村三层别墅。 整个楼体在一片修剪整理的绿植中间,占地面积极大,富丽堂皇,一看就是“壕气十足”的所在,明显属于农村高端人士的居住地。 院子里种了木瓜和三棵大树菠萝,树下摆满一筐筐的小青柑,有几个妇女手持挖柑工具,手工取出果肉。 妇女娴熟地从柑果的顶部切开一个小口,用勺子将柑肉掏空,保留果皮空壳。有几个在清洗已挖干净的青皮;有几个将普洱茶填进青皮里;有几个把干净的青皮一个个整齐摆在木架上晾晒,分工明确。 阳光板、密封闸、生晒架等工具齐全,是专业陈皮商的标配。 他们走出院子便是小池塘,池塘边停靠着一条小木船,几只鸭子在荷叶间戏水,两只黄色土狗在池边果树下,追逐嬉戏。 符则达边走边介绍:“这边果树是专做小青柑茶,那边才是做陈皮的果树。” 正值8月,正是夏季最炎热的时候,这时的小青柑果皮厚实、嫩绿油亮,一阵阵夏天的微风吹来,伴着浓郁微酸却清新提神的果香,能一扫烦闷抑郁,让人心旷神怡。 适逢小青柑采摘,翠绿的果园里,有几个带着草帽的女人将未成熟的小柑果采摘下来。 尉迟昀靖眼睛微微眯着,看看着大片大片的柑果树,一只只绿油油的小柑果坠满枝头。 明见然认真听着符则达讲解宝达堂的陈皮。 而尉迟昀朗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烈日照得他,戴着太阳眼镜都觉得刺眼。四处张望时,尉迟昀朗竟然看到果树下蹲着一抹熟悉的身影,在玩土头土脑的大黄狗。 他喊了一声:“小太阳。” 第39味药:没欺负小太阳 光线从随尔阳的左后方照射,这里的逆光勾勒出了她的侧脸的脸颊和轮廓,同时将发丝照得金灿灿。 随尔阳看到他们走近,立即站起来,朝向符则达甜甜唤了一句:“爸。” “一早不见人,就是跑来玩桔子。”符则达不知道他们认识,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家小女。” “明总,你好。”随尔阳不可置信地盯了明见然十秒钟,他居然出现在她家柑园。 眼前的明见然一副远道而来旅游的朋友,神色温润。与上次在明衍盯着她的模样,语气傲慢又眼高于顶,简直判若两人。 尉迟昀朗插兜站在原地,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朝她微扬下巴:“随记者好。” “你们认识?”符则达和尉迟昀靖异口同声看向他们俩。 何止是认识?还是坑友呢。随尔阳礼貌地微微一笑:“你上次,你在果园摔倒,就是他救你的。” 符则达笑意更深,“真是缘分啊。” 尉迟昀朗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举手之劳。” 他们继续走,好在随尔阳向来八面玲珑,带着好奇心跟着他们走。 尉迟昀朗故意放慢脚步等随尔阳。 随尔阳合理猜测:“你带你姐夫来买陈皮吗?” 尉迟昀朗坦言:“是想购买一批陈皮。” 随尔阳一脸期待地望着他,慢悠悠地说:“你们找对地方了,我们家的陈皮质量是有保证的。” 尉迟昀朗随意地嗯了声。方才听到父女的姓氏,也不是随母姓。尉迟昀朗随口一问:“你到底是不是陈皮富二代?” 有人调侃道:广东人找对象,不看谁家里有矿,就看谁家藏新会陈皮。近年开始流行这样的说法,家里有陈皮是实力、财力的一种象征。 随记者妥妥的陈皮富二代。 关你什么事?随尔阳不回答他这个八卦无聊的问题,顺口回道:“还白富美呢。” 随尔阳满脸胶原蛋白很清纯,眉眼弯弯,看上去就很想亲近,采访时总挂着一张笑脸,笑起来的样子十分甜美,仿佛依旧不谙世事,很治愈。 她今天束了个丸子头,眼睛圆溜溜,腮帮子鼓鼓的,很可爱。 “要是你家陈皮质量有问题,你是记者,你会曝光吗?”尉迟昀朗挑眉,凝视着她的笑脸,拖着腔调,语气有些欠揍。 这像是源源不断地朝随尔阳胸口补刀。随尔阳顿时异常认真地看着尉迟昀朗,说:“我未听有人说我家陈皮不好。” 尉迟昀朗气定神闲地察觉到她的目光,饶有兴致般地说:“你敢以你职业保证,我们可以促成这笔交易。” “为什么?”随尔阳表情也很不好看,朝他勉强笑了笑,觉得这个人的脑回路都打成蝴蝶结了。 尉迟昀朗思考了下,语速缓慢却又显得理直气壮道:“我得确保我们的病人吃了你们的陈皮不会有问题。要是有问题,我第一个找你曝光此事。” 听着这话,随尔阳觉得荒唐,瞬间变了脸色。他的语气看似坦诚,听着让人不舒服。理直气壮地反驳:“哪有人这么做生意的,满满的威胁。”前车之鉴,不能再相信这个人。他漆黑的眼眸里情绪难以莫测。 “威胁?你刚才信誓旦旦说你们的陈皮质量好。”尉迟昀朗知道她生气了,他缓和了下语气,尽量温柔地说:“你答应,我立刻让姐夫跟你父亲合作。” 随尔阳并不质疑他话的真假,认真地考虑了几秒,脑海中灵光一闪,狡黠地说:“没问题,本着记者的职业道德,若我家陈皮真的有质量问题,我定会客观,不掺杂个人的感情色彩地报道,前提,我得清楚明衍如何用我家的陈皮。” 尉迟昀朗故意调侃:“随记者都已经到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精神境界。” 随尔阳气笑了,斜睨着尉迟昀朗,眼梢一抹轻俏的软媚,不疾不徐地官方说腔道:“新闻记者必须诚实而正直,记者只有洁身自好,才能用生命扞卫新闻的真实客观性,这是每个新闻工作者的基本守则。” 两人在柑果树间穿行着,脚踩着被太阳晒得发硬的泥土,尉迟昀朗如实相告他们这次的采购计划。 在商言商,他的小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地响:她是符则达的女儿,在价格上,看她能不能帮个忙,给他们便宜一点的价格。虽然尉迟昀朗这个要求有点唐突,但她办事还是值得信任的。 随尔阳安静听着,想从尉迟昀朗的嘴里套出明衍的路数,可是尉迟昀朗的嘴巴牢不可破,她七拐八拐地也没套出她的话来,却从其中琢磨出了个情况,“明衍你也有股份吧?” 尉迟昀朗看着她那双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坑过她一次,实在不忍心再骗她。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如实点头:“没有的事。”在明衍新药,他手握两个专利,但没有实权,更不参与明衍任何管理。 信你就是桔子。随尔阳顿时叹息,语气平静地说:“我当你是朋友,你坑我那刻有想过我会原谅你吗?” 尉迟昀朗忽然抬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似认真又意味不明地说:“但你一直把我记在心里,不是吗?”暧昧又戏谑地对她挤眼睛,像在说暗语。但他笑容清朗,阳光帅气。 随尔阳心头莫名一震,把她头发都给揉乱了,她甩开他的手,气鼓鼓地说:“说点人能听的话。” 她走得很快,踩着脚下的石子滑了一下,尉迟昀朗长臂一挥就将人捞起来。 那双结实精壮的手臂搂着她柔软的腰。 随尔阳跌进他厚实的怀抱里,她仰头看他,距离太近,鼻间都是来自他身上的味道,她一拳狠狠地打在尉迟昀朗的胸口。 尉迟昀朗微微弯下腰,凑近她的脸,勾了勾唇角,声音缓慢而悠哉道:“讲不讲理啊,还动手打人了。” 随尔阳微微一笑,骂出有生以来最坏的话:“渣男!”情急之下未经思考脱口而出,语气控制不住的重了。 与此同时,桔子也对着他吠,好像知道他在欺负它的主人。 被她骂渣男,想着新鲜,尉迟昀朗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喉结滚了滚:“被我渣一次,验证一下我怎么渣?”他也不恼,眼眸中笑意反而由浅转深。 农田抽水机的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落入随尔阳耳中的,却只有尉迟昀朗这一句简单的话语。 随尔阳给他抛去一个“懒得理你”的表情,“桔子,我们回家。”桔子屁颠屁颠地着她走。 尉迟昀朗看着气呼呼的她背影,跟在她身后,安静几秒,忽然低笑了几声。 离开柑园后,符则达为了速成这笔生意,也为了感谢尉迟昀朗救命之恩,他招呼三人到家里吃饭。 三人是拒绝的,他们都知道尉迟昀靖有严重洁癖的,他不习惯在陌生人家吃饭。 符则达乐呵呵地继续说:“都是朋友,不用太客气。” 随尔阳眼眸笑得弯成漂亮的月牙,声音温温和和的道:“远道而来,尝尝我妈妈做的陈皮鸭可好吃了,我很多朋友同学吃过都叫赞呢,外面可吃不到的。” 当他是三岁小孩,美食诱惑?此刻她这态度,他一时竟有些琢磨不透。 看在她那么可爱的份上,尉迟昀朗笑道:“既然你盛意拳拳,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随尔阳觉得这个人精得与商人无疑,一点都不像个医生。 尉迟昀靖和明见然看向尉迟昀朗,他们早就看透他的那小心思了。于是,明见然成人之美,爽快地答应:“我们就打扰了。” 符则达带他们在附近的柑园转了一圈,介绍他们天马村的柑果种植情况。 将近一点,符则达才带他们回到自己别墅。 他们走进院子时,就看到赵咏群坐在矮凳上,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箩筐新摘的小青柑,她手持挖柑工具,挖着一个大约直径3厘米大小的小青柑,挖果肉。 骄阳似火,阳光洒满整个小院。随尔阳与一位妇人交谈,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咯咯大笑,妇人则一脸慈爱。 两位哥哥跟着符则达进屋,而尉迟昀朗却静静地看着她出神,欣然上前蹲下,“你还会这个。” 随尔阳抬起脑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淡然道:“我这里长大的,不会做小青柑,说出去丢人。” 尉迟昀朗的笑容加深:“把你亲手做的,送我。” 随尔阳心里一动,笑眼澄澈,缓缓开口:“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尉迟昀朗往她身边凑了凑,将她鬓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刻意压低嗓音说:“你亲手做的,有砒霜也喝。” 亲昵得如同耳边亲密的呢喃,加上意味深长的表情,饶是随尔阳没有多想,白皙的脸庞还是因为这句话而不断升温,染上了一抹红晕。 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又说着那样惹人遐思的话,随尔阳被撩得心口发酥,她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俏皮地朝他眨眼,目光落在他眼睛里。挺直腰板故意顿了下,看了看手中的小青柑,“尉迟医生口味果然与众不同?” 尉迟昀朗此刻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不太明晰的话:“当然。” 随尔阳虽是和他拉开了点距离,但心里的悸动久久不散。 见她眼底终于有了藏不住的笑意,尉迟昀朗的眉宇间闪过不可名状的喜悦,得寸进尺地叮嘱:“我要生晒红皮柑普,不要与阿姨做的一起晒。” 随尔阳眼里蕴着笑,眼尾微微上挑:“怎么那么多要求。” “小青柑不是谁都能喝。”尉迟昀朗不想在她面前抛书包,说青皮力量比陈皮强,可破气,《本草经疏》中有告诫:青皮,性最酷烈,削坚破滞是其所长,然误服之,立损人真气,为害不浅等等。 尉迟昀朗看见她热得鼻尖和额头都沁出了细汗,起身从裤兜里取出一包纸巾给她,抬手推了推眼镜,转身进屋。 旁边有个眼尖的阿姨看到了两人这一波互动,笑得暧昧,八卦地问道:“阳阳,这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随尔阳瞬间抬眼,朝他背影看过去。 尉迟昀朗没听到她是怎么回答的,他只知道当他一条腿踏进门槛那刻,被扑面而来的浓浓的土豪风震撼到。 首先映入眼帘是电视背景墙上那幅山水画,用陈皮拼贴而成,色彩鲜丽的凤凰于飞,两边普洱茶压制成的柱子装饰。 一个矩形鱼缸把客厅与餐厅隔开,几十条色彩斑斓的小型热带鱼在鱼缸游来游去,颜色艳丽得像一尾彩带在疏疏朗朗的海草中自由穿梭着,三条大金鱼停在假山下吐水泡。 丰沛充盈的阳光射在玻璃门外,照得整个大厅都明亮,发财树茂盛翠绿,沙发背后的白墙上那幅“家和万事兴”的书法字玻璃反光。 虽然是土豪做派,也不失一个温馨的家。 本在客厅吹空调撒欢的桔子,立刻起身凶巴巴地堵在门口,两眼直勾勾盯着尉迟昀朗。 狗子,你礼貌吗?我又没欺负小太阳。 第40味药:女人真记仇 符则达招呼他们到茶桌那边喝茶。 尉迟昀朗上洗手间时,看见随尔阳在厨房里帮赵咏群打下手。 一小时后,赵咏群做了一桌六菜一汤的家常饭,陈皮老鸭汤,陈皮四宝鸭、陈皮肉酱蒸豆腐、盐焗多肉虾、陈皮酱焖牛肉、陈皮蒸排骨和苦瓜炒荔枝肉,再来一锅陈皮红豆沙。 赵咏群热情招呼:“大家别客气,都是家常菜。” “很丰盛。”尉迟昀朗突然将脸凑过来一些,声音压低了许多,问随尔阳:“你们会城人都是用陈皮风味菜招呼客人的?” 随尔阳说:“不,是天天吃,做什么菜都放陈皮,陈皮能提升菜的质地和口感。” 众人喝了一碗汤,浓浓陈皮的味。 走了一遍陈皮村,几乎每家店都跟他科普陈皮的功效。可那些人对陈皮的功效可能只是百度,一知半解。尉迟昀朗善意地提点:“赵老师,这汤色香味俱全。如果利水渗湿、健脾宁心可加茯苓;益肾涩精、养心安神可加莲子;补脾益肺、养胃生津可加山药;健脾补肺、行气利湿、舒筋活络可加五指毛桃。这个得按喜好和个人体质不同添加配料。” 随尔阳略惊讶地看着尉迟昀朗,连中医书都抛出来了。桌下的腿轻碰了他膝盖一下,小声嘀咕:“少卖弄知识。” 赵咏群问:“家里有长辈是中医师吧?” 尉迟昀朗压了压唇边的笑意,模棱两可地回答:“我们兄弟是闻着中药材味长大的。” 符则达和赵咏群对视,眼神交换一下。 赵咏群却不知阅历深的人有一双看尽天下的眼,什么都逃不过那双眼。 饭后,尉迟昀朗三人商量与符则达的会城达森生态农业有限公司,先订了一批10年的陈皮和一批7年青皮。 明见然从包里取出一份一份购买合同,让符则达签名。 符则达是没想到,他们带着合同而来。符则达大致浏览了合同内容,量不算多,又是女儿认识的朋友,信得过。拿起笔就写上名字。 明见然收起合同,笑道:“符总,50%的货款很快就会打到你的账上,等明天货到了,我们财务再付其余50%。” 他们三人离开前,符则达送了三盒礼盒装的小青柑给他们,“这是我们去年生晒的小青柑,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随尔阳看着符则达手上的礼盒,是她准备明天孝敬她华姐。生晒的小青柑柑香清甜,茶与柑的融合度比非生晒更高。小青柑茶生晒才是上品,华姐对她那么好,唯有上品匹配。 看着宝马车扬长而去,随尔阳对符则达俏皮地说:“爸,你把我的小青柑送人了,我可要拿你的5年陈皮了。” 符则达乐呵呵地说:“家里没有什么多,陈皮最多,去拿去拿。” 随尔阳睡了个美美的午觉,去宝达堂拿陈皮。一进门就看见符则达在茶座那边招呼甄昶勤,还有屠潇,气氛宁静和谐。 甄昶勤先开口打招呼:“随秘书。”声音里似乎还含着一丝温凉的笑意,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随尔阳心里“咯噔”一下——又来了! 来找她寻仇! 随尔阳脸上笑着点头,心里却不由一慌。特别看到屠潇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邪魅,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丝气愤之意,表情十分古怪。 屠潇看见她走进店那刻,他放下茶杯,浓眉一皱,眉间那颗黑痣被挤扁了,嘴角甚至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随尔阳莫名觉得脊背发凉,眼前这个笑意中带着狠厉的男人,绝非善类。 符则达不知甄昶勤的意思,连忙纠正:“随秘书?我女儿是记者。” 随尔阳没多停留匆匆走朝陈皮陈列架那边走去。隐隐听到符则达说:“甄总真的能付双倍价格,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当然愿意与您合作了。” 随尔阳听得疑惑,放慢了装陈皮的动作,静静听着。 符则达一辈子都在做陈皮生意,虽然生意做得不算大,颇有家产,也是一位朴实而静谧的中年果农。 随尔阳自知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她也无意沾染他的陈皮买卖,故此,对宝达堂的一切不闻不问。 甄昶勤脸上始终噙着淡淡的笑,喝着宝达堂上好的小青柑茶,就像聊家常似的,“我们就合作愉快。” 符则达看了他一眼,忙不迭地点点头,则喜上眉梢地说:“合作愉快。” 三人拿起茶杯,轻轻一碰。 随尔阳的脸色瞬间又青又白,忽然感到一阵无力感,算了,当扯平吧。 这么一想似乎松了口气,但心情并不轻松。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空气中仿佛有股水流在轻轻涌动着,像是山雨欲来的感觉 如果她阻止符则达与蔚蓝合作,会有后果什么等着他们一家?但以自己深受其害的经历,甄昶勤真心买宝达堂的陈皮吗? 随尔阳回到家,前思后想决定把此事告知小姑,让她出面劝符则达。 可惜为时已晚,符则达已经与甄昶勤签下买卖合同,而且他还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要跟钱斗气,只要能赚钱,卖给谁都一样。说起与蔚蓝药业的合作,符则达颇有些志得意满。末了他还反咬一口:“那个明总真是个算死草,把价格压得那么低,要不是看在认识阳阳的份上,我才跟这种人合作,赚不了钱。” 不能与明衍生物制药合作,随尔阳感到挺惋惜。 凭心而论,明衍各方面都比蔚蓝药业优胜一筹,是深城为数不多的创新药研发企业。目前在研项目的众多个项目中,就有七成是创新药项目。 如果明衍能从宝达堂长期购买陈皮,符则达真的少操心陈皮因价格高而滞销的问题。 次日,该到明衍的陈皮未如期到达。最后,才接到了符则达的电话:“明总,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的陈皮不卖了,你们另找他家。” 尉迟昀朗得知此事抓起手机,也不管会不会打扰随尔阳休息,凭着股冲动打过去。 随尔阳午餐后回到座位,趁着这个时间眯着眼睛小憩,不到五分钟,她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大医生有何指教?我在外面忙着呢。” 手机那边传来尉迟昀朗的声音:“你爸为什么会退定金不发货?”随尔阳第一反应是想挂掉电话,尉迟昀朗却好像猜到她的想法,快速说道:“你知道你爸和蔚蓝合作的事吗?”电话那边的尉迟昀朗语调,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情从急促转为愤怒。 甄昶勤居然出这种损招!看来蔚蓝要发动一场反击战。随尔阳似乎也被他这种坏心情感染,放弃了辩驳的念头:“我不知道。” 尉迟昀朗嘴角一点点地勾起:“找到大客户了?” 对于尉迟昀朗一再追问同一个问题。随尔阳无语了,心中突然就多了一丝烦闷,“大叔,你直接打电话问我爸不就一清二楚了。” 尉迟昀朗轻哂,几乎是脱口而出:“果然女人都是记仇的。” 随尔阳被搅了午觉心情很差,不咸不淡地嗤笑一声,“随你怎么想,我要午休了。”她的声音有些弱,也有些怀疑,不想解释。 那个号码又坚持不懈地打了电话过来。随尔阳有些心烦地按下了接听键,“随尔阳,我们见一面吧。”此刻,尉迟昀朗的声音温柔如水。 随尔阳无奈地说了一句:“不见!” 第41味药:你喜欢我姐 日落西山,随尔阳火急火燎赶到跨海大桥时,一名貌似未成年少女坐在大桥栏杆上,异常激动。 救援人员已经分成两组,一组人安抚女孩的情绪,一组人带着救生设备在下河接应。 然而,当少女的父母赶到现场时,非但没劝解少女,反而劈头盖脸地痛骂少女。少女纵身一跃。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年轻的消防员迅速翻越栏杆,一个飞扑抓住女孩的手。在大家的合力下,最终将女孩安全营救。 随尔阳很快采访完,回台里写稿。 写着写着,她想到女孩轻生的理由,望着文档上的标题:【帅爆!#消防员一个飞扑救回少女一条命#[心]】蓝朋友,你飞扑救人的身影真帅! 她不自觉地陷入深深的悲伤中。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晚餐都没吃的她干脆约上江歆一合符灏三人一起吃烧烤。 正当姐弟三人吃得开心之时,尉迟昀朗和程韶梵走进来。 这家伙是在她身上安装的gps吗?这也能遇上。 周遭气氛顿时变得压抑。 随尔阳神情紧张,再也不能愉快地吃烧烤了。 她不想见他,她心虚自己没能劝阻符则达,失信于明衍。 尉迟昀朗从踏进烧烤店那刻,他已经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注目礼。他看着随尔阳,似笑非笑,见他们三人一张大圆桌,拉着程韶梵直接在随尔阳旁边的空位坐下来。 五个人正好坐满。 符灏正咬着鸡爪串,掀起眼皮很不满地睨着尉迟昀朗,“旁边不是还有空桌吗?” “朋友。”随尔阳连忙拿一只生蚝堵住臭弟弟的嘴。 符灏悻悻地收回视线,半途中眼睛发亮,将手边的一把竹签掰断,没有说一句话。 尉迟昀朗静静地打量着符灏,白净的脸庞,五官非常精致,也许赵老师的遗传基因强大,姐弟俩都长得像赵老师。乌黑亮丽的头发稍长,把头顶上面的头发给扎成小辫子。换作女生的审美,就是一个帅翻天的潮男。 程韶梵看了桌上只摆着一碟鸡爪,一碟茄子,一碟生蚝,问:“你们还想吃什么,我请客。” 江歆一抢先回答:“都可以。”双眼却死死地盯着程韶梵,眼神像极了几百年没见过帅哥那种。 尉迟昀朗看见程韶梵去下单了,侧头看她,眼里带了审视的意味,问:“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这话一落。 场面似乎静滞了几秒。 这感觉有点像是被抓包了,让随尔阳本来平静如水的心情瞬间有了波澜,装傻反问:“我说过什么?” 几天不见,尉迟昀朗换了个发型,以前中分微卷的长刘海,剪短拉直,向两边微微分开,还是与他性格如出一辙,透着一股理性般的张扬气质。 这时,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过来说是随尔阳的粉丝,一手搭在她肩膀上,还放肆地摩挲了一下;一手拿着手机,问能不能拍张合照。 不到一秒,尉迟昀朗反手拧着他的手腕,发出“咔嗒”的声音。他抢先开口替她拒绝:“她不是明星,拍什么合照。” 男人的脸很红,说话的音量很大,看着是喝上头了,甚至充斥着威逼耍横“追星”的恶俗桥段。 这条夜市街一到晚上格外热闹,各种美食摊主出来营业,错落成一排。有衬衫西裤的白领,也有地痞流氓,总之龙蛇混杂。 男人吃疼得松开手,瞬间变了脸色,露出暗黄的牙,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尉迟昀朗大声吼道:“你他妈谁啊!” 尉迟昀朗站起来,瞧傻子似的瞪着男人,提高嗓音郑重地强调一次:“我是谁与你没半毛钱关系,趁机占便宜,问过我没!” 男人觉得骚扰不了当红记者随尔阳很丢面子,张口就爆粗:“给你脸就是名记者,不就是个臭婊,操你妈的贱人!”语气飞扬跋扈,而后,又顺势用力推了尉迟昀朗一把,发泄的情绪很重。 尉迟昀朗不受控地往后退。 饶是淡定如随尔阳也无法置若罔闻,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静了两秒,她忽地一笑。 这时,8个四肢发达的粗汉围上来,操起旁边空座的折凳往他们这一桌狠狠地砸。周围的人惊恐失措地躲开,有些还站在原位上围观看热闹。 随尔阳下意识地护着旁边的符灏,“灏灏,一一快走。” 谁知其中一个反应很快,“走!”随手拿起一个啤酒瓶狠狠砸向江歆一的后脑勺,鲜血直流。 打女人?尉迟昀朗火大了,抓起男人的胳膊一拳将人抡在了地上,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面无表情地盯着男人,碎发落于额前,看不清眉眼间愤怒的情绪,可身上的戾气半分没有掩饰,“打女人是男人吗?” “表姐。”符灏连忙蹲下身抱着住倒地江歆一。 自己的同伙被打,8个人就一起围攻他们几个。 尉迟昀朗和随尔阳两人应付不了那么多人的围攻,看几人的手法娴熟、嚣张无比,显然不是喝醉。 “警察,住手!”程韶梵急匆匆地跑过来。 上个洗手间的时间,见看见尉迟昀朗以一打四。 谁能想到,充满烟火气的烧烤店,会变成血腥恐怖的施暴场。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一群壮汉围住几个男女青年当众施暴,像是一场丧心病狂的狂欢。 没人理会程韶梵的话,继续操着折凳使出往死里打那种狠劲砸符灏的背部。 符灏被打得眼冒金星,火辣辣的刺痛从背部传来,感觉自己的脊椎和五脏六腑都要被砸碎。但他还是死死的护着江歆一。 打我弟弟!叫你打我弟弟! 当男人再举起折凳砸符灏时,随尔阳如同一只愤怒的小鸟,疾步走向男人,仿佛眼前的男人如同恶魔般,猛地一抬腿,恰好踢中他重要部位。 男人毫无防备,身子瞬间又撞到后面的木桌,发出巨大的碰撞声。“啪”一声,两个重重的巴掌落在男人脸上,瞬间出现两个五指红印。 钻心的疼让男人哀嚎了几声,双手捂着重要部位,疼的表情扭曲叫出声,颤着声音跪地求饶。 正当另一个男人举起酒瓶砸向随尔阳时,程韶梵一跃一脚把那人踢开,把他用力摁在地上,拿出手铐把男人的手铐上,出示警察证,正色道:“住手!” “灏灏。”随尔阳看向符灏,急哭了。 8个男人看见程韶梵手上的证件,和同伙手上的手铐,急收脸上嚣张的笑容,慌忙逃窜。 程韶梵追捕打人者,附近民警过来人员疏散,维护现场。 来了两辆救护车,尉迟昀朗吩咐:“你照顾你表姐,你弟交给我。” 随尔阳担心地看了眼符灏,女孩照顾女孩方便些。紧跟着在底下一踩,手握住门旁的扶杆,稍一用力,人就进了车里陪着江歆一去医院救治。 一路呼啸的救护车戛然停在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急诊大楼门口停下,随车医护人员一边快速转运病人,一边大声简短地向急诊科接诊护士交代病情要点。 急诊值班护士立即开通绿色通道,迅速进行预检分诊后,把重伤的江歆一送进抢救室,并人神经外科过来会诊。 没有时辰之分的急诊科,深夜11点多,默默排队看病的人们依然很多。 符灏送去做ct检查后,尉迟昀朗看见内科外科护士忙得似陀螺,他自己亲自处理符灏背部多处软组织挫伤。 符灏皱着眉头趴在床上,稍稍一动,全身传来四肢百骸的密密麻麻的痛,疼得深吸口气,他有些透过不气来。“好疼,我的脊椎是不是断了?” 尉迟昀朗抖了抖手中的检查单子,认真地翻阅,“等下ct结果出来就知道。” 符灏问:“原来你是急诊科内科医生?” 尉迟昀朗轻轻应了一声:“嗯。”拿着听诊器,听诊侧胸部,又听诊背部,沿着肩胛线,自上而下,逐一肋间进行,并在上、下、左、右对称的部位进行对比。而后,又抓起符灏的手腕把脉。 符灏说:“医疗剧最喜欢拍急诊科的故事,感觉急诊科医生很忙,但好像都是说外科。” 尉迟昀朗用棉签蘸碘消毒液,清洁伤口。许久,他淡淡说了句:“电视看多了。” 但行外人不知道,在很多医生心中都有一条默认的鄙视链,越专科越上档次。比如外科体系里中,神经外科、心胸外科就显得比较高大上,急诊内科显得比较low。 急诊科医生只需要熟练掌握心肺复苏术、气管插管术等基本操作和急性中毒、过敏性休克等抢救流程。第一时间甄别出患者病情,分诊到相应科室诊治。但对各种要紧急救治病人来说,急诊医生是先保了命,专科医生是治好病。 符灏背对着尉迟昀朗,未见他的情绪,试探:“你喜欢我姐?” 这么直接的问题,尉迟昀朗不置可否:“坚持熬夜,饮食不准时,早点睡觉对你身上的伤有帮助。” 被说中的符灏第一反应问:“我姐跟你说的?” 用得着你姐说,刚才把脉,他心肝脾肺肾有什么毛病,尉迟昀朗都知道。 另一边,随尔阳把眼泪压下去,配合录完口供。做完各种手续后,来到了江歆一病房,坐在床边,轻轻吸了吸鼻子,讷讷道:“一一对不起,连累你了。”江歆一检查出脑组织挫裂。 躺在床上因为疼痛无法入睡的江歆一,“说什么傻话,都是那群流氓,那个程队抓到人了吗?” 随尔阳说:“听说抓获5人,还有4人还在追捕中。” 江歆一说:“我妈快过来了,你去看看符灏。” 随尔阳觉得无颜见她大姨,一顿好好的宵夜,累及表姐和弟弟都不同程度地受伤。 赵咏芳知道,赵咏群和符则达自然会知道。不想他们连夜赶来深城,但符灏是符则达的命根,出这样的事情,肯定无比担忧。 随尔阳去符灏留在急诊科黄区观留室,推门进去时,符灏已经趴床上睡着了。 睡着是好事,大男孩了应该坚强。 退出病房时,撞进一双熟悉的沉黑的眼眸里,看见尉迟昀朗站在走廊上等她。 “送你回去。”尉迟昀朗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难得见她一脸愁容。认识她也有几个月,她性格温和,即使上次气他坑她,也从未有今晚这样过激的反应。 “回去也睡不着。”随尔阳的脑子里突然有点空,心里更加难受。 接着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们的伤不是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又不是医生护士,你留在这里也睡不着。”尉迟昀朗拿出手机,点开程韶梵发过来的烧烤店监控视频。 随尔阳心不在焉地看着,视频显示着9个人,在他们之前已经出现对女性搭讪骚扰,女方害怕离开了。 尉迟昀朗说:“老程说,已经抓捕的几人中有3名是有前科的,看他们的手法,就知道经验丰富,心理素质极好,打架的时候一拥而上,折凳、餐具信手拈来,显然是老手。这种寻衅滋事、暴力殴打他人恶劣事件,记者朋友作为受害人之一,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随尔阳在经过一番琢磨后,“把程队的微信名片发给我,我想做一个后续报道。” “你回去,我再发给你。”尉迟昀朗拉着她离开急诊科。 尉迟昀朗开的是摩托车,从车座下面取出两个头盔,帮她戴上。他先跨坐到车上,抽出一双戴着黑手套的手,等着随尔阳磨磨蹭蹭的坐到车后面。 他启车前提醒:“晚上视线不好,坐稳。” 随尔阳乖乖伸出手臂环绕搂住他的腰,身子向前伏低,贴在他温热的背上。她当即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他身体中散发而出,感到一股温暖悄悄涌入心房,将她包围。 他俯着身子,带着她向下俯冲,伴随引擎启动的声音,他们离开了医院。 当摩托车上了跨海高速时,从路口汇入一辆黑色本田。开了一段后,那辆本田突然加速,向着他们开。 尉迟昀朗握着摩托车把手,转动车头,加速躲过,眨眼间把后面跟着本田甩得远远的。 第42味药:内涵我要养生 一个急转弯后,尉迟昀朗突然加速,随尔阳的身体随之往旁边一倒,吓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从来没坐过快车,大声喊:“你慢点。” 随尔阳不自觉收拢了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尉迟昀朗的腰,头轻轻地贴到他背上。紧张又害怕,他骑得越来越快,随尔阳感觉视线所及之处都模糊一片。 街灯犹如流动的星斗,闪闪烁烁,让人如梦幻一般迷离。 不料,本田像疯牛似的发飙加速追上来。路口又有车辆汇入,且加速超越尉迟昀朗的摩托车,另一边的本田不管不顾追着尉迟昀朗不放。 尉迟昀朗咬了咬后牙槽,在脑海里快速地盘算大致线路,哪条都难不倒他。良久,才大声说:“小太阳坐稳了。” 身后的小太阳非常安静,因戴着头盔,车速太快,风呼呼地吹过来,听不清楚他的话。 随尔阳纹丝不动,感到自己的双臂快要僵硬掉了。 苍茫的夜色里,尉迟昀朗双手抓着车头,犹如驰骋赛道的赛车手,毫不犹豫地一脚油门,一马当先飚远了。那辆本田也卯足了劲,进行一场高速路上赛车。摩托车车身小,可以从密密麻麻的车流缝隙中任意穿梭。 那辆本田被堵在马路上,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行驶了一段路,尉迟昀朗听到身后一阵异响,从倒后镜看到本田就撞到道路中间的护栏,两根护栏穿破小车前挡风玻璃插入驾驶室。 尉迟昀朗不自觉地松了油门,放缓了速度。 晚风吹拂,随尔阳的长发被风吹乱,有一缕头发贴到他的脖子上,像羽毛轻轻刮过的触感,他的喉咙一瞬间痒了起来。 男司机左脸被戳穿,从驾驶室走出,踉跄着跌坐在地上,他的表情阴狠,嘴里骂骂咧咧的。 尉迟昀朗超小路绕回去事故现场,看到男司机面部受伤严重,左侧脸颊被戳穿了。已经有医护人员正帮他处理伤口。 即使鲜血满面,依然看得清楚男人的脸,就是刚才烧烤店求合照那个男人。 尉迟昀朗看见随尔阳拿着手持相机走回来,“拍了吗?”这么精彩的场面,怎么不给小太阳见识一下,做独家新闻。 随尔阳的心跳还很乱,声音已经镇定下来,望着他,字字清晰地说:“拍了。”看到受伤男人的脸那刻,她脑子里闪过刚刚几个男人围殴他们的一幕,又怕又恨。 惶惶夜色里,随尔阳心急如焚将这群混蛋绳之以法。 尉迟昀朗坐上车,掏出手机,继续打110。 等尉迟昀朗打完电话,随尔阳问:“这些人是不是太有针对性了呢?”她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感觉。表面看着像有预谋的煽动闹事,很可能一些黑势力掺杂其中。 话音未落,手,被他紧紧握住了。 “查案的事交给老程,你负责报道新闻就好。”尉迟昀朗扣住她的手腕,手指温热而极有力度。他低垂着眉眼,遮住了眸底涌动的情绪,看着随尔阳如扇子般扑闪着的长睫毛,和她看着自己那乖巧得让人心痒的表情,他忍了忍,收回了自己的手。 “回去吧。”随尔阳说完坐上车,抱紧他。 回到天悦星耀门口,随尔阳下车脱下头盔还给尉迟昀朗。尉迟昀朗也脱下头盔,四目凝视,他那黑黢黢的眼牢牢地静静地盯住了她。 两的声音交错地响着: “你先回去。” “我送你进去。” 话音未落,两人不约而同笑了。 借着小区大门灯的光亮,随尔阳看见他沉湛的眼底似是有隐约的不安。说:“我们这个小区很安全的,你路上小心开车。” 尉迟昀朗没立刻离开,看着随尔阳走进小区,她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双手举到头顶,远远地朝他比了个心,表示安抚。 尉迟昀朗矜持而温柔地笑了。 一分钟后,收到平安到家的微信。 就在这时,尉迟昀朗紧握在手里的电话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 尉迟昀朗手指一划,接起来:“你好。” 那头很嘈杂,有音乐声,还有人讲话的声音,还有笑声,好像是酒吧环境的声音。 然后,就听到甄昶勤那熟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来:“尉迟昀朗,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什么感受?” 尉迟昀朗毫不客气地回怼:“甄昶勤,说你蠢呢还是蠢呢?就不怕我手机录音啊?” 这么快自投罗网。 一句话未落地,那边发出一声冷淡的嗤笑就挂了电话。 尉迟昀朗认识的甄昶勤不聪明,还不至于会打这个电话来耀武扬威。可能是在醉酒后的状态打过来。 是不是甄昶勤做的,交给警察同志去调查。 但甄昶勤那句话确实让他内心掀起一股烦躁的情绪,言语中透露出太深的指向性。他不擅长做以恶治恶,但他懂得礼尚往来。 指尖触碰屏幕,尉迟昀朗把刚才的录音发给程韶梵,将手机放进裤兜,启动摩托回家。 家人都入睡了。 尉迟昀朗换了拖鞋就走进浴室洗澡,冲走满身难闻的汗臭味夹着烧烤味,穿着舒适松垮的家居服出来,倒了杯水坐到了落地窗前沙发上,看着窗外夜景。 静谧的夜,皓月当空,灯火通明的河对岸,河中明亮的各色霓虹灯倒影,波光粼粼。一阵风吹来,画面散成小碎片在河面上闪动着。 看着万家灯火明,不禁让尉迟昀朗有一丝淡淡的慵懒的思绪在涌动,心中阵阵感慨。 随尔阳与其他深漂医院,追逐着梦想来到深城,夜以继日,日复一日的追逐更精彩的世界。 她只不过是一个正义带点莽撞的小记者而已,一而再,再而三对她下手? 尉迟昀朗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尖下意识地敲了敲杯子,一股郁气油然生起,眉间顿时有沉郁弥散。 无数倒霉的事情降临他身上,他都能屈能伸。今晚这事,他不能作罢! 翌日,尉迟昀朗比平时早半小时出门,开着taycan去天悦星耀小区接上随尔阳一起去医院。 随尔阳上车,尉迟昀朗把奶奶做的红枣山药糕给她做早餐。见随尔阳心神不宁,一路沉默,专心开车。 车里气氛凝滞。 昨晚,随尔阳做了一整晚光怪琉离的梦,一晚都是被人追赶,尉迟昀朗骑着摩托车带她逃命。加上担心符灏和江歆一,情绪反常低落。 “昨晚没睡好?”尉迟昀朗从扶手箱里取出一只香囊,递给她,“闻闻提神。” 随尔阳接过,凑近鼻子闻,霎时间提神醒脑,一举扫清因做梦残留的倦意。她神色微敛,迟疑了下,表情略显古怪,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没能劝住我爸。” 尉迟昀朗的食指敲了敲方向盘,语气淡然:“损失的又不是我们,新会陈皮那么多,没必要说对不起。” 随尔阳似乎寻到症结,叹息:“你们为什么就到宝达堂买陈皮呢?” 尉迟昀朗为什么会选择去宝达堂,还不是因为看到她朋友圈隔三差五发宝达堂公众号。 他点进去看,入目第一篇是一张春暖花开的果园的插画配图,标题【春分时节养生用会城陈皮,陈香浓郁润身心】 然后,他好奇点进去看,标题下面:会城达森生态农业有限公司。 他往下看推文内容: 春分的“分”,既有平分昼夜之意,又有平分春季之意。到春分这天,春季正好过去了一半。此时是春气最盛的时候,也是人体肝气最盛之时。 中医认为春季阳气开始生发,肝气逐渐旺盛。人的情志活动与肝的疏泄功能密切相关,因此,春分养生当以调肝为要,健脾护肾为辅。那么,我们应当怎么健康养生呢? 自古以来,新会陈皮都是养阳护肝的不二之选。清代医学徐大椿提出:“橘柚通体皆香,而皮辛肉酸,乃肝脾通气之药也。顾凡肝气不舒,克贼脾土之疾,皆能已之。”就是说明了陈皮可以治疗肝经病变,具有疏肝的作用。 陈皮具有降气、和肝、化痰、散结之用。在春天陈皮不仅仅是药材,更是能从方方面面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来调养我们的身体。 在这个春天,不妨泡壶陈皮菊花参茶,养出好身体。 西洋参、金丝皇菊一盏、新会陈皮一瓣。陈皮用温水冲洗干净,所有原料置于壶中煮沸后,小火煮10分钟左右直至汤色金黄即可饮用。 西洋参可益肺养胃、滋阴津、清虚火、去低热,提高身体免疫力;菊花具有疏肝火、提神明目的作用;新会陈皮健脾理气,加之性味温和,可平衡西洋参和菊花的凉性。三者配合,可健脾胃、养心神。特别适合熬夜打工人饮用。 春眠不觉晓,就是睡不饱。让你成为“众人皆睡我独醒”中的“人间清醒”陈皮茶推荐:陈皮黄芪大枣茶。 新会陈皮、黄芪、葛根、大枣、甘草,先浸泡20分钟左右,以大火煮沸,再改用小火煎煮一定时间,去除药渣,倒入杯中饮用。 此茶可很好的健脾,从而改善春困。 当然,春季除了喝陈皮茶养生,运动也很关键。顺应天时,多到室外运动,好好爱自己,莫负好春光。 比在大好春光中踏青赏花,更快乐的肯定是吃个小零食。 春游不知道带什么零食? 立刻就送上春游零食指南——陈皮小零食是传统养生文化和现代零食的碰撞,怎么可以不来一点! 尉迟昀朗看完这篇,不禁发笑。不但二十四节气生养,还有药膳菜谱呢?怎么看着那么像中医院治未病中心中医养生推文? 引经据典,并不陈词滥调,乏味无趣,文风幽默,措词通俗易懂。脑海中浮现随尔阳俏皮可爱的样子。继续往下拉,看见配图是一张陈皮照片,标题【今日食谱惊蛰将至,巧用陈皮祛湿健脾】 在广东,惊蛰时节可能会常碰到雨天以及回南天,十分潮湿。 当人们长期置身于潮湿的环境中,湿气很容易趁虚而入。外部的湿气一旦进入到人体中,便会成为“百病之源”。 惊蛰是养生祛湿的好时节,气温回升,万物复苏,而人体阳气上升,正是滋养身体的时候。我们的身体也需要祛陈发新,健脾祛湿。 而在健脾祛湿助消化方面,会城陈皮则是您的首选养生好物! 中国人讲究食养调理,会城陈皮有燥湿化痰、调养脾胃的作用,所以喝新会陈皮正当时。 还有下一篇:新会陈皮的诱惑,谁能抵挡?今天就为大家推荐这一款陈皮白术猪肚汤,养脾暖胃,增强免疫力! 陈皮、白术、茯苓、莲子,治产后妇女脾虚带下证? 尉迟昀朗三岁认识中药材,读医十年,从不知道陈皮那么百搭,在她笔下,简直就是灵丹妙药。 他所知的陈皮最早记载于《神农本草经》,名为橘和柚,列为上品。卷一记:“橘柚味辛温,主胸中瘕热逆气,利水谷。久服,去臭、下气、通神。一名橘皮。”《本草纲目》中提到:“橘皮,其味属辛、苦、温,苦能泄能燥,辛能散,温能和。其治百病,总是取其理气燥湿之功。同补药则补,同泻药则泻,同升药则升,同降药则降。脾乃元气之母,肺乃摄气之龠,故橘皮为二经气分之药,但随所配而补泻升降也。” 功效是理气健脾,燥湿化痰。脾虚气滞、腹痛喜按、不思饮食、食后腹胀、便溏舌淡者,陈皮可与党参、白术、茯苓等同用,如异功散。 白术,甘、苦,温。归脾、胃经,有健脾益气、燥湿利尿,止汗,安胎功效。脾虚失运,湿浊中阻之妊娠恶阻、呕恶不食,四肢沉重者,与陈皮、人参、茯苓等补气健脾除湿之品配伍。 是他知识太浅薄的吗?白术陈皮猪肚汤的药膳配料应该是陈皮、白术、鲜猪肚、砂仁、生姜。此汤能健脾开胃,促进食欲,对于腹胀、纳食不香、消化不良者尤宜。此汤性温,阴虚内热者不宜。 由于药物的药性不同,其作用各有专长和一定的适应范围,临床用药也有所禁忌。中药配伍用药的规律,从而既照顾到复杂病情,又增进了疗效,减少毒副作用。除了单行外,相须、相使可以起到协同作用,能提高药效,是临床常用的配伍方法。 当时,尉迟昀朗有点忍不住想问她,这些陈皮知识是网上抄的,还是查过中医书,请教哪个中医师?但最终默默点了个赞。 越往下看,发现文中还有几篇会城陈皮上央视新闻的推文:央视专题报道,新会陈皮产业。 还有一条,会城当地新闻:会城达森生态农业捐赠陈皮抗疫。 新冠中药诊疗处方中确实用到了陈皮,用陈皮支持一同抗疫,企业的大爱。 没多久,尉迟昀朗把圣和堂端午关于端午时节如何祛湿补气,预防传染病的推文写好,发布成功后,转发给随尔阳。 他收到随尔阳回复:【黑人?号.jpg】 尉迟昀朗:【正好看到中医朋友发,转发给你。】 随尔阳:【我怎么觉得你在内涵我需要养生。】 尉迟医生脸上露出无奈地表情,他能有什么坏心思,不就是看她家公众号内容很多涉及陈皮药用科普,特意写了两道陈皮的药膳给她,好让她抄作业。 他又不好当面点评随尔阳那个公众号的内容欠妥,想起圣和堂也有一个公众号。芒种已过,夏至未到,端午将至。 端午将至,天气逐渐炎热,尤其在岭南地区,暑湿盛行,瘟疫秽浊之气也易侵袭人体,容易引起各类传染病。 晚饭后,回到自己书房认真写了一篇端午养生推文。 这个小太阳的聪明不在点上,看懂了内涵她,却没看到他的用心良苦。 他截图,把【粽子虽好,可不能食用过度,易引起消化不良,从而导致胃胀等消化不良症状,此时可用山楂、炒麦芽、乌梅、陈皮煮水代茶饮,或者煮白萝卜汤食用,能更好促进消化。】用加粗红色框,还在两款解暑祛湿药膳,“陈皮”二字划个重点,发给她。 一分钟后,尉迟昀朗收到了一个可爱的【谢谢】表情包。 随尔阳从此以后写陈皮推文的时候,都请教他。不用花钱请她村那个老中医,收了钱说那些陈皮药膳配方。 第43味药:你继续表演 随尔阳出名后工作比以前忙碌十倍,不能像以前可以随时请假。回去上班前,托孤似的托付尉迟昀朗照看好符灏。 虽然她不是扶弟魔,但让尉迟昀朗觉得她过度紧张符灏,都大四快毕业的人,除了背部受伤,四肢完好无损,有自理能力,更何况医院有护士。 符灏小弟住院期间还真没闲着,不是坐在病床上,搭起小餐板画图,就跟在尉迟昀朗背后,在门外偷看他看病。 一小时前,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胸痛患者被紧急送了进来,尉迟昀朗接诊,经诊治明确了老人是心肌梗死。尉迟昀朗马上安排抢救室实施急救,同时通知心血管内科医生会诊。 经过救治,老人慢慢恢复意识,老人转到了心血管内科。尉迟昀朗走出抢救室,看见符灏站在门口张望。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稍显不悦地睨向符灏:“你真的闲着没事干就去花园散步。” 符灏窘然微笑觉得他那点心思已被看破,“我没打扰到你工作。”我得帮我姐把关啊,万一真的成我姐夫呢? 尉迟昀朗勉强扯出笑意,从他身旁走过,回办公室。 幸好,符灏住了三天医院出院了。 一周后,随尔阳下班回到家里,在玄关就看见江歆一的鞋子。换了鞋走进客厅,看见一大纸箱办公杂物摆在沙发边上。 随尔阳看到去年电视台台庆,她抽奖的颈部肩颈按摩器,江歆一带去公司用。还有前年采访一家音乐盒制作公司,公司老总送了一个精美的水晶球音乐盒,江歆一看到那个音乐盒就占为己有,也拿去公司了。 怎么都带回来了? 江歆一和符灏坐在沙发上对着墙上电视玩游戏。一边操控着nintendo switch手柄还一边吃零食。 随尔阳压根不玩这种游戏,烦恼或者无聊的时候会玩王者荣耀。但她是个战五渣,经常被眼前这两位王者技术碾压八百遍,次次都是以求饶俯首称臣结束游戏。 两人沉迷在游戏中,没留意她回来。 随尔阳像是意识到什么,望着江歆一喃喃问道:“一一,你辞职了?” 听到声音了,江歆一边操控着游戏手柄,边说:“我被炒鱿鱼了。” 随尔阳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做错了什么,炒你鱿鱼?” “今天路上堵车踩点,撞见了我们老大,她好像来大姨妈似的,说我迟到了,让财务部扣了我三千工资,我没迟到。”江歆一委屈巴巴地说,快冤死无处诉苦。烦躁揉了揉眉心,不吐不快:“吵了两句,就说我态度恶劣,要辞退我。” “这属于无理辞退啊。”随尔阳心里大概清楚,烧烤店打架新闻一出,甄昶勤肯定知道江歆一与她的关系,自然通知人事部吴素雪找借口把江歆一辞退而不用赔偿一分钱。 江歆一纵使气愤,做过激烈的心理斗争,也只能认命,声音发闷:“人家是大企业,要炒你,借口多得是。”她本来打算找到下家再辞职,但整个大环境找工作特难,特别她还得半工读更难。 “肯定是报复。”随尔阳眼神晦明,咬了咬唇,“给你两个月的赔偿金了吗?” 江歆一摇头,委屈巴巴地说:“死吴素雪说,要是我自己走,就不扣我迟到的钱,马上结这个月的工资给我。我想着,我斗不过他们的,我就答应了,这个月的工资也已经到账了。”江歆一想起吴素雪轻哼嚣张的死样,就想一巴掌拍死她。可她只是蔚蓝药业的真底层打工人啊。 随尔阳戳着江歆一的头,“蠢啊你。” “我能怎样吗?人家是大企业,我一个毫无后台的弱女子,怎么跟人家斗。打官司我也没那时间跟他们耗,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的做事手段,人家有专业的律师团队。”江歆一到现在的脑子里仍是一片混乱,休完病假上班第一天,就遭到无理解雇。 符灏一副看透世俗的语气,说:“这就是社畜的悲哀啊,东家不打打西家呗。” 随尔阳进厨房做饭。 几天后,随尔阳没有外出采访,在电视台里写稿子。 她的电脑版微信亮起了橙色,看见江歆一找她。她点开一看,几张聊天截图。 江歆一看到朋友的群聊截图,都不敢想象自己被报复了。急躁地拿起手机第一时间告诉随尔阳:【同行的认识的一个小姐妹,截图给我看,我才知道我的资料被蔚蓝吴素雪在他们人事部发到群里了,还叫他们我拉入黑名单了,让我找不到工作。】 随尔阳:【还有人这么缺德?】 她还在想做什么选题呢?江歆一是因她受牵连,才被无理辞退,还行业封杀她? 虽然小事一件,可是涉及劳动法的问题,她不能坐视不理。 怒火冲天的江歆一发来语音:【阳阳,我要请律师告他们去。】 随尔阳安抚江歆一:【你把那些聊天记录录一个视频,发语音试探一下蔚蓝的人事部吴素雪,看她怎么说。】 半个月后,江歆一发出去的求职简历,石沉大海。 随尔阳把江歆一收集好的证据,带着江歆一去蔚蓝药药业找吴素雪,被保安拒于门外。在蔚蓝的停车场堵吴素雪。 曾经同在一个部门,吴素雪天天提前翘班的时间点,早就被江歆一摸透了。 人是逮到了,可姐妹并肩拦着吴素雪的去路,准备理论。 吴素雪看着她们一副兴师问罪来的架势,一手推开江歆一,恶狠狠地对江歆一说:“欺瞒上司,弄虚作假让记者混入公司内部,盗取公司内部机密,就这一条够你坐牢。给你脸还不要是吧?去告啊!” 随尔阳露出自然从容的微笑,说:“通知我面试的人是你,决定聘用我的人是你们甄总。你说我盗取了蔚蓝公司内部机密,拿出证据来。你刚才的话,我已经拍下来了,我可以告你诽谤。真金不怕火炼,蔚蓝药业的药若是没问题,相关部门不会找上门来。” 吴素雪被怼的失语了好几秒,才憋出一声“操你妈”。 欺人太甚了!江歆一看着那副可憎的嘴脸,气得走近两步,拉住吴素雪的手,狠狠地瞪着她,“你泄露我个人资料,这笔账好好算清再走。” 这时,有一对男女青年路过。 在看见路人的那一秒,吴素雪整个人就如炸了毛的斗鸡,浑身都激灵了下。在转身的一瞬间,突然无缘无故跌倒在地。嘴巴叫嚷:“不接受采访,记者就可以动手打人了?” 闻言,随尔阳和江歆一姐妹俩都傻眼了,眼睛瞪得像铜铃,站在原地,一脸黑人问号对视一眼。 碰瓷! 刚才那对青年回头望过来,脸上都清清楚楚写着“我爱吃瓜”四个字。 “记者打人?” “现在的记者都这副德行。” 其中一个还拿着手机拍视频。 不知不觉的,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 吴素雪看见路人为她抱不平,她满脸都写着嘚瑟,继续胡诌:“你的记者证是不是假的?” 江歆一不禁哑然失笑,突然鼓掌,满脸佩服,一字一句地说:“吴经理做人事部经理真是屈才了,立刻出道吧,别浪费你天赋型演技。”还拿出手机拍吴素雪,“警察叔叔说了,路上遇上碰瓷的,要先拍视频取证。” 吴素雪没想到她们会是丝毫不慌乱,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不准拍,不准拍!” 随尔阳看见吃瓜群众越来越多,看到吴素雪眼睛里的疯狂和坚决,这架势像极了泼妇打架,理亏了,干脆撕破脸皮撒泼卖惨磕到底。 在蔚蓝做卧底的时候,跟吴素雪除了入职当天,几乎零接触。可天天听江歆一吐槽吴素雪,随尔阳心中大概知道吴素雪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出,她还真想量量她羞耻心的厚度。 随尔阳极不擅长吵架,也不爱和人撕破脸。大庭广众之下,没再与纠缠下去。她拉着江歆一手臂,“一一,我们找甄总去。”不忘丢给吴素雪一个“你继续表演”的眼神,让她好好品。 江歆一了然的点头,离开前丢给了吴素雪一个白眼,让她自己慢慢品。 随尔阳脑中紧绷着一根弦,像是听不见身后吴素雪气急败坏的声音。她们到了蔚蓝药业,同样被保安赶走。 她们也没有守株待兔等甄昶勤。回到家里,随尔阳整理江歆一因迟到一秒被无理辞退并且被蔚蓝药业人事部行内封杀的截图和吴素雪碰瓷视频,在她个人微博上为自己表姐抱不平: 【#大药企员工迟到一秒扣3000#,求职遭人事在行内拉入黑名单】6月15日,深城蔚蓝药业一员工踩点上班迟到一秒扣三千。当事人江小姐觉得不合理与人事部经理理论,人事经理说:你再闹就是给脸不要脸。遭蔚蓝药业人事部无理辞退,分文未补偿。江小姐再求职时发现,蔚蓝药业人事部经理把江小姐的资料行政行业群内,并让同行把江小姐拉入黑名单。记者陪同江小姐,正在走法律程序,已向相关部门提交资料,等待后续结果。 拒绝采访还让记者“滚蛋”,不发威,以为她真是那个好欺负的小秘书。 打工吃瓜人,在网上纷纷发表企业压榨员工的感言: 【打工人太难了。迟到一秒就3千,应该是违反劳动法了。贵公司给的是天价工资?请问还招人吗?我现在投简历还来得及吗?】 【辞退人家还曝光人家的个人资料行内封杀,这就离谱了。她当自己是什么了?是只手遮天的主?这样的公司以后别投简历。】 【那就是个别“资本”对卑微打工人的蔑视和傲慢。】 【这个人事经理百倍的牛气,真不知道其底气从何而来,不会是老板的什么人吧?】 【没想到像蔚蓝药业这样的大企也是法盲公司。】 【一个小小人事经理敢如此的肆无忌惮的克扣工资,我怀疑她有背景!得查她!】 【学废了,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吧,不要忍气吞声,得找记者帮忙!记者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流量,有记者介入之后,劳动监察部门你不用再跟他们联系,他们就会主动的和你沟通。一定要先找记者啊!我就有惨痛的经验!】 劳动监察部门介入了调查,蔚蓝药业给了江歆一赔偿,吴素雪透过媒体向江歆一道歉。 随尔阳回到停车场停车时,看到她的小白,车身密密麻麻写满了“记者骗子”四个字。 那个混蛋干的? 随尔阳观察了停车场的摄像头,报警十分钟,民警火速赶到,调取了监控,找到了毁车嫌疑人——吴素雪。 吴素雪不但收到了劳动部门警告,还被蓝光荣亲自通知行政总监立刻解雇她。失业的她怀恨在心,但她对随尔阳毫无了解,只知道她是电视台记者,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在随尔阳车子上写字泄愤。 吴素雪因寻衅滋事罪被警察依法行政拘留。 大仇已报,郁气已消,心情舒爽的江歆一看着新闻,伸手去拿小龙虾,嘴巴吧唧吧唧的边咀嚼上一只虾肉边说:“这种智商,要不是靠裙带关系,能做得了大企业的人事部经理。 蔚蓝药业一下赔了三个工资,江歆一手头宽松了,买了十斤香辣小龙虾回来庆祝。 一盘热气腾腾的小龙虾,个头饱满肥美,红彤彤的色泽诱人。三姐弟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 符灏剥完自己那一小堆龙虾,摘下沾了油渍的手套,抓起筷子,尝了一口江歆一做的陈皮蒸鲈鱼,然后捧起饭碗,埋头一阵风卷云残狂扫:“家族企业不都这样。” 江歆一拧着龙虾头,欲言又止。突然叹了口气,“以后我找工作就难了。谁都知道我有个记者表妹,要是惹了我,会曝光他们,谁敢聘用我啊。”她本身就是从事行政工作,固然知道公司用人忌讳。 随尔阳垂着眼睛边慢条斯理地挑鱼肉,边听江歆一的话好像也有道理。她微微抬头,筷子还杵在碗里。“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一会儿,她又提着筷子,用筷子剔开中间的鱼脊骨,把大片底下的鱼肉夹进符灏碗里时,她一脸满足的神情。 随尔阳想了很多,最后发微信给尉迟昀朗:【尉迟医生,请您帮个忙,我表姐失业找不到工作。】 第44味药:列入失信黑名单 晚上10点多,尉迟昀朗下班看到随尔阳的微信,边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车场,边低头打字:【你想我帮你表姐找工作?】 随尔阳:【她发简历到明衍了,我表姐也是985本科生,刚考上研究生,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麻烦帮帮忙。】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尉迟昀朗:【看你态度吧。】 随尔阳眼睛瞬间瞪大,错愕了两秒:【???】 收回刚才的话,就不应该赞他。 随尔阳让符灏帮江歆一设计一份漂亮的简历发到明衍人事部招聘邮箱里。 之后就没收到尉迟昀朗的回复。 月明星稀,随尔阳安静地坐在露台的藤椅里,手边一杯陈皮茶,仰望星空,晚风轻轻刮过,带起一阵微凉。 随尔阳拿着手机想给尉迟昀朗发微信,这个腹黑大叔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简历发出两天都没下文了? 她打了几个字后,又删掉,求人还催人不太礼貌。 两天后,明衍人事部电话通知江歆一过去面试。 江歆一打扮得体大方的去面试。两个小时后,兴奋地给随尔阳打电话,面试成功了,下周到明衍市场部报到不用复试,包吃不包住,薪资还比蔚蓝多三千。 随尔阳露出心满意足的模样,她点开尉迟昀朗的聊天界面,打了两个字:【谢谢。】 尉迟昀朗:【就两个字没了?】 不然呢?随尔阳不是擅长说煽情话的人,发了一个q萌的[比心]表情。 尉迟昀朗:【今晚不值夜班,有空吃饭。】 随尔阳:【谢邀,今晚已约。】 尉迟昀朗有一阵失落。 这时,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大约3岁的女孩进来了,“医生,看看我女儿。” 尉迟昀朗把手机塞进白大褂衣兜里,立刻切换工作状态,一副聊天的语气,“小朋友哪里不舒服?” 小女孩稚声稚气地回答:“吐了。” “上周,在幼儿园呕吐又叫肚子痛,我带她到六院急诊检查,医生说饮食不当引起急性肠胃炎。医生就开了药让我们回家,这几天都食欲不振。今天老师又打电话来说她上吐下泻,还出血便血了。”女孩妈妈边说,边从手袋里拿出病历给尉迟昀朗。 尉迟昀朗接过病历,认真看了一遍后,把病历还给女孩妈妈。他详细询问病情,再让女孩在病床上躺下,有条不紊地检查女孩,低热,四肢呈现为对称性的紫红色的丘疹。他轻轻按压女孩的肚脐周围诊察,他还没开口问,女孩叫疼。他继续按了下腹部,女孩打开他的手,“疼,不许按!” 妈妈安抚也没用,女孩苦着脸,呜呜呜地说不出话,热泪盈眶,神经紧绷,十分抗拒尉迟昀朗再按她的腹部。 “叔叔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尉迟昀朗拿起桌面上一本便签纸,折了一只青蛙。放在女孩手中,女孩立刻安静下来了,不再闹腾。 尉迟昀朗一只手在女孩眼前一划,“看看小青蛙在哪里?” 女孩呆了两秒,低头看手掌心,“青蛙不见了。” 尉迟昀朗接着双手一拍,摊开变出一只小兔子。女孩反应过来发出哈哈大笑,忽然激动的拽住了他的袖子,“我要兔子,兔子好可爱。” 尉迟昀朗摸了摸她的脑袋,发出轻微的哂笑声:“哦,原来青蛙跳到你头上了。” 大概是尉迟昀朗表现得过于耐心和温柔,女孩妈妈说:“医生好会哄小孩,平时她一哭,我头都大了。” 这么幼稚的魔术,是经常跟君熠玩,哄他的小把戏,百试百灵。 小女孩神色平静不再抗拒自己了,尉迟昀朗给她把脉,检查身上衣物遮住的皮肤。初步确诊:过敏性紫癜。紫癜腹型发作时,容易误诊是外科急腹症。慎重起见,尉迟昀朗给女孩安排了腹部x线检查和血常规等检查,以进一步确诊。 女人带着女孩去影像科。 走廊里一阵纷乱的响动,传来其他医生和护士的对话:“彩虹路发生一起小轿车与公交车相撞事故,伤者送往我们科,大家准备好接诊。” 尉迟昀朗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继续接待挂急诊号的患者,解答他们的疑问。 车祸伤者送进来,尉迟昀朗开始进入紧张的救治工作中。 一个毒驾酿成了一场悲剧,两个转到骨科,一个转到了心胸外科,三个转去了神经外科,还有一个孕妇转去了妇产科。 尉迟昀朗抢救了一个公交车上的乘客,高血压急症,被这场车祸吓到晕厥。紧接着又一个慢性心力衰竭送进来,情况都是危急的,容不得丝毫马虎。 忙完这波病人,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尉迟昀朗脸上一层薄汗,手臂酸软地耷拉着,去护士站洗手。一会儿,他一边叠着手里的纸,一边走回办公室。他看见他的座位上,放着一份外卖,一份三文鱼拌饭、一份水果和一杯咖啡。 大家都在忙,都还没顾得上吃饭。 外卖单没有名字也没电话号码。 尉迟昀朗去护士站问:“谁给我点了外卖?” 护士说:“不知道,骑手送来的。” 尉迟昀朗问:“送来多久?” 护士说:“大概几分钟前。” “谢谢。”尉迟昀朗拿出手机微信问尉迟昀靖:【哥,你帮我点了外卖?】 尉迟昀靖没回复,才想起,他哥今天有手术。他发微信问尉迟仁成:【爸,你帮我买外卖了?】 尉迟仁成:【你还没吃饭?】 不是他们点的?在医院里没人会如此关心他没吃饭。 这时,收到手机进来一条微信,尉迟昀朗立刻点开。 随尔阳:【外卖已到,谢谢你帮我表姐找到工作。】 尉迟昀朗:【我是一份外卖就能打发的人?】 随尔阳:【……】 随尔阳正好去车祸现场报道那起毒驾酿成的特大车祸,在急诊科看到他在抢救病人,错过了饭点,医院食堂关门了,只好给他点份外卖。采访结束就悄然离开,他根本不知道她去过。 尉迟昀朗:【今晚下班去接你。】 随尔阳:【……】 尉迟昀朗:【别点点点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在急诊科,时间似乎过得很快。时针已经指向5点15分时,走廊里忽然传来仓皇的喊声:“医生!医生!快,快!” 尉迟昀朗几乎是瞬间跳起来,跑出去,边走边问:“怎么了?” 他赶到黄区病房十二床的病人,床前看了看,全身痉挛,牙关紧咬,嘴角不停流出呕吐物,表情煞是狰狞。 立刻进行一轮急救。病人情况稳定才离开病房。 他见护士眼光异样,低头检查衣服,看到白大褂和裤子上都溅了病人的分泌物,火速去冲洗,换上干净衣服出来。 交接班时,即将下班的尉迟昀朗带着值班医生来到病床前,一一介绍每位患者的病情。交接班后,尉迟昀朗回到电脑前,逐个查看患者的用药记录。 5点30分,一位大叔拿着拍片检查结果来找他,他之前在市外一家医院检查出患肾结石。“复查拍片结果显示没什么大碍。记得多喝水,少吃油腻,多运动,保持充足睡眠。”尉迟昀朗不忘叮嘱,大叔连声道谢,安心地离开了急诊大楼。 尉迟昀朗开车去电视台接随尔阳下班。 随尔阳走出电视台大门,看见尉迟昀朗两条大长腿交叉,懒慵地倚靠着他的taycan。 尉迟昀朗看到她,大步流星的上前,“小太阳。” 怎么改口叫她小太阳了。随尔阳被逮住了似的一阵心慌,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急诊科医生也能这么准时下班。” “急诊医生也是人好吗?”尉迟昀朗拉开车门,“上车。” 随尔阳乖乖上车,等尉迟昀朗上车后,随意找话题:“开着豪车上班的医生应该不多吧?” 尉迟昀朗慢悠悠的说:“想表达什么呢?每个人喜好不同,正好我买得起。” 随尔阳反唇相讥:“我知道你有钱,用不着这么凡。” 到了大隐山海鲜餐厅,餐厅咨客问:“先生两位吗?” 尉迟昀朗说:“三位,朋友已经来了,有座位了。” 随尔阳飞快瞥了一眼正噙着笑意的尉迟昀朗,不禁好奇地问:“还有谁啊?”还以为就他们俩。 尉迟昀朗还没来得及回答,看见迟沛弦向他们招手。 迟沛弦绅士站起来跟随尔阳打招呼:“随记者,你好。” 随尔阳见到容光焕发的迟沛弦,开心地扬起笑脸,轻唤:“迟总。” 迟沛弦温和道:“离开蔚蓝好久了,就不要叫什么总,叫哥我爱听。” 尉迟昀朗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顺手又给随尔阳倒了一杯,解释这顿饭的原意,“老迟说要正式当面跟你道谢。” 随尔阳心眼实,粲然一笑:“不用那么客气,路见不平应该拔刀相助。” 迟沛弦听到忍俊不禁,少见有这么可爱的女孩。 尉迟昀朗照着平时点了几道这里招牌菜,然后把菜单拿给随尔阳,说:“你看看喜欢吃什么,随便点。老迟请客,不用跟他客气。” 服务员很快过来,帮他们斟茶。 随尔阳看了眼,觉得差不多,“我随便,你们点什么,我吃什么。” “好的。”服务员拿着菜单走出去。 随尔阳握着小白陶瓷茶杯,指腹被烫得发热,她很快收回手,“弦哥,现在在哪里高就?” “我要离开深城了,回老家休养一段时间。”迟沛弦这次算是元气大伤,博士毕业就一直疯狂工作,都没好好休息过,生活为了什么都抛诸脑后。他想给自己放个悠长假期,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迟沛弦慢条斯理地端起碗,一副优雅自若地模样,优雅得有种叫人沉迷的感觉。 “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随尔阳一脸兴奋地端起杯子,小啜一口,还是烫嘴巴。 “小太阳,你三番两次揭蔚蓝的伤疤,以后你可得小心。”尉迟昀朗端起茶杯,杯口冒出的热气将他眉眼间的清冷消减了几分。尉迟昀朗对着随尔阳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非常直接地轻责:“上次整你不成,他们只好让表姐失业,是给你的警告。你还不知死活,亲自曝光他们,你就不会找其他同行曝光这事吗?现在自媒体那么多。”但她浑身透着活力,他有时也被她身上那股子倔强的劲折服。 这话是熟稔里透着亲昵,迟沛弦笑着望向尉迟昀朗,轻眨了眨眼睛,满脸写着“速度还真快”的表情,眼睛的余光却不自觉地望着对面的随尔阳。 反而是随尔阳没懂他的意思,义愤填膺地说:“自媒体玩不过他们,他们财大气粗,分分钟买几个营销号就能抹黑我表姐。”她脸上又立刻换上微微得意的笑容,“作为一个新闻记者不亲自下场,像话吗?” “伟大的记者同志。” 背后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声音太过熟悉,三人不约而同回头循声望向背后的男人。 随尔阳脸上没露出惊讶,出于礼貌微笑着打招呼:“屠总。” 屠潇目光犀利沉冽,朝她冷漠地看了一眼,语气不善:“小随记者,我觉得你刚才说得特别对。” 随尔阳听出了讽刺之意,淡淡地笑道:“谢谢屠总赞赏。” 屠潇平复心底的怒气,维持无波无澜,看了三人一眼,没再说话就离开。 三人并没有因为偶遇屠潇而影响了用餐的愉快心情。 饭后,尉迟昀朗送随尔阳回家。 在天悦星耀小区门口,随尔阳解安全带准备下车时,尉迟昀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问了一句:“你知道会城还有其他信誉比较好的陈皮商吗?” 霎时间,随尔阳心中警铃大作。坦白说,明衍采购陈皮一事,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包袱。她强迫自己正面现实,一秒都没考虑,“我回去发资料给你。” 看来宝达堂已经被他列入了失信黑名单了。 尉迟昀朗笑了笑,“谢谢。” 随尔阳短暂注视尉迟昀朗两秒,语气平稳地解释:“我没法阻止我爸毁约,对不起哈。” 第45味药:陈皮比你老婆重要 一个星期后,当明衍再找其他陈皮商的时候,才发现符则达大量收购了会城所有的陈皮,还被炒出天价。 无奸不商,这种出尔反尔的奸诈土鳖商人。 明见然知道此事,只说了一句:“按合同行事。” 明衍以非法垄断举报了符则达的宝达堂。 经营者实施垄断乱象,给他人造成损失的,依法承担民事责任。 这周末,随尔阳休息就赶回会城,车子拐进市场路,开向宝达堂2号分店。 街道上两边停满了电动车和小汽车,熙熙攘攘,有的骑着电动车,有的脚步匆匆提着菜篮子,街边的摊主们摆弄着自己的蔬菜,热情地招揽着顾客。 突然,一声爆炸的巨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是哪个方向。地面跟着震动,坐在车里的随尔阳随着车子震动,晃了两下。 随尔阳清楚看见爆炸产生的蘑菇云。 几秒后,街边停泊的小轿车发生剧烈爆炸,停在附近的车辆被震动,小轿车瞬间被大火所笼罩,现场熊熊烈火燃烧着,画面堪比电影大片。 爆炸地点是集贸市场的拐角,宝达堂?! 起火的小轿车还引燃了周边车辆。现场火势凶猛,大火窜起十多米高,浓烟更达数十米高。 随尔阳急刹,惊魂未定下,先把车停靠路边,解开安全带下车奔向宝达堂。这个时间,宝达堂已经开门营业…… 宝达堂对面就是集贸市场,早上买菜的人多。许多人身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血迹以及满身的灰尘,像是逃难一般惊慌躲避。 “小姐,你不能过去。”有人拦住她的去路。街道办迅速封锁现场,加强疏散警戒。 “那是我家的店。”随尔阳指着仅仅几米远,火光冲天的店面,黑烟阵阵,并不时伴有轻微炸裂声响。 几分钟后,消防救援队伍赶到,救援人员已携带大型救援设备、生命探测仪、6头搜救犬等在现场开展搜救处置工作。 随尔阳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符则达,大约等了十几秒,手机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符则达的声音:“喂,阳阳。” “爸,几分钟前,宝达堂发生爆炸。” “什么!”惊叫一声后就挂了。 什么都不能做,加上记者职业的使然,随尔阳举着手机拍视频。 从选择新闻记者那天开始,她从未想过,有报道自己家发生的突发新闻。 救援工作正在进行中,消防员拿着两条大水管,对着宝达堂喷水扑火。消防员赶赴靠近扑救时,火魔从窗口喷涌而出,火光瞬间将消防员包围,火星飞溅,但他们依旧坚守阵地毫不退缩。 明火扑灭一点后,消防员就进入了室内救援。四名伤者从被抬出,身体被烧焦了。 救援队将压在废墟中的遇难者,一个个抬出来,伤员均由急救中心人员送往医院进行紧急治疗。 爆炸的冲击力非常的猛烈,导致周边多栋建筑受损严重,下面三层底商已经全部被炸毁,露出了楼体的钢筋骨架。上方居民楼直接被冲击波贯穿了,成了危楼。附近车辆也严重受损,部分车窗玻璃被震碎、车辆变形损毁。马路上一片狼藉。 一位事故中的伤者称,爆炸发生时,气浪一下把他掀走好几米远,摔在地上浑身是血。 突如其来的爆炸,造成现场及周围小区都造成了大面积停电,街上许多住户的窗户玻璃被震碎,周围居民的恐慌,闹得整个会城人心惶惶。 现场像极电影里的灾难片。 随尔阳往人群靠近,去采访逃出的住户:“阿姨,抱歉打扰您了。我是深城电视台记者,请问您是6栋的住户吗?” 被她采访的阿姨抱着个小孩,说话的口音很重:“对呀。” 随尔阳问:“您住在第几层?是怎么发现火灾的?” “就五楼啊,我在客厅正看着电视剧,突然听到爆炸声,把我给吓了一跳!我家的玻璃窗瞬间碎了!”看到摄像机,阿姨格外热情,“看看,我的手还被玻璃碎片擦伤了。” 符则达带着桔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阳阳。” “爸。” 十分钟前,符则达还给赵咏群打了个电话,“你妈说要早点来买海鲜给你做你爱吃的陈皮焖鱼,你看到她吗?打她电话没人接。” 爆炸随即袭来,当时还在家中的符则达被巨大的响声吓了一跳,赶紧出门。正巧,随尔阳就打电话来了。 “我妈在市场里?”随尔阳心脏突然停摆了一下。因为现场被爆炸冲击惨烈,不敢想下去。 桔子冲进了宝达堂,桔子虽然是土头土脸的纯种土狗,但熟悉赵咏群的气味,这嗅嗅那嗅嗅。在场的救援队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狗,猜测是店主的狗,就没赶它离开。 没多久,就传来桔子传来阵阵狂吠声。 救援队看见桔子对着一块大天花板吠,经侦查发现,被困赵咏群所在的房体裂痕遍布,一整块水泥板侧塌下来压住了赵咏群,比他们带来的搜救犬还快找到人。 周围的墙体也是岌岌可危,极易再次垮塌造成二次伤害。 针对现场情况,救援人员首先将被困赵咏群腿部周围的碎石玻璃等杂物清空,用砖头垫起做支撑,同时将倒塌墙体的两侧底下清空,利用救援工具将一侧墙体缓慢抬起后将赵咏群抬出废墟,并交给现场医护人员进行处理。 随尔阳看见赵咏群被救援队从宝达堂用担架抬出来,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激动扑过去,“妈妈。” “阿群。”符则达也奔上前,被医护人员阻拦时,“我是伤者丈夫。” 医生说:“你跟我们去医院。” 随尔阳似乎情绪也缓和了下来,说:“爸,你陪妈妈,我随后到。”她要做完这次报道,向会城人们一个交代。 符则达点头,跟着上了救护车。随尔阳心里默念一句:妈妈,对不起! 随尔阳给救援指挥部长看了她的记者证,接受她的采访。 妈妈固然重要,但她不是医生,随尔阳更想知道为什么宝达堂会爆炸。 简短的采访结束后,随尔阳把手机视频发给了华筠延:【华姐,这宗新闻发生在我家,我妈也受伤了,我要去医院,你帮我写稿。】 华筠延很快回复:【你好好照顾你妈妈,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随尔阳回到自己的车边,打开车门,桔子已经冲上了副驾座。 到了医院,随尔阳下车,桔子也跟着下车。随尔阳蹲下身,无奈地说:“桔子,这里是医院,你不能进去。你在这里帮我看着车好吗?” 桔子好像不高兴了,尾巴摇得比直升飞机的螺旋桨还快,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转了两圈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尔阳轻轻摸了摸桔子的头,“乖乖在这里等着哈。”表扬小家伙的表现。 桔子眼巴巴地看着随尔阳走进急诊大楼。 赵咏群的伤势较重,右侧面部有大量淤血,还有多处被碎石崩伤的小伤口。而赵咏群的学生被发现时承重墙压身窒息死亡。 送到了会城人民医院急诊科,急查头颅ct提示:右侧额颞顶脑挫裂伤,右侧额颞硬膜下血肿,左侧颞枕头皮挫伤。诊断重型颅脑损伤。 转到了神经外科,随尔阳担心她妈妈救不回来了,她想找最好的医生救治她妈妈,可是看了医生介绍,她有点不相信这里医生的实力。她脑中浮现尉迟昀靖的样子,要是有像尉迟昀靖这样的神经外科专家,她妈妈就有希望。 华筠延发来微信:【尔阳,你妈妈怎样了?医生怎么说?】 随尔阳:【医生说重型颅脑损伤,很严重,现在还在做术前检查。】 华筠延:【别太担心,相信医生能治愈你妈妈。】 随尔阳坐在影像大厅,心里难受着。又不敢表现太明显,怕符则达担心。她边焦急地等边拿手机通知了符灏,让他请假回家。她刷了电视台的官博,华筠延帮她发了这次爆炸的视频。 赵咏群做完检查,推上了手术室。 随尔阳和符则达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符家亲戚,赵咏芳和江歆一都赶来了,见到随尔阳就问:“阳阳,你妈怎样了?” 随尔阳喉咙有一丝哽咽,她努力咽回去,目光微滞地盯着手术室门口,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哑声道:“刚进了手术室。” 赵咏芳目光犀利,眼神满是质疑地锁定符则达,一字一句道:“宝达堂好端端的,怎么会爆炸的?” 随尔阳帮符则达解围,“爸,我在这里守着,你回去看看宝达堂吧。” 赵咏芳有些愠怒,白皙的颈间青筋凸起,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你老婆都炸成那样了,还惦记你的陈皮,陈皮比你老婆重要吗?” 没什么比她妈妈更重要。 但陈皮被大火烧了,还有店员工的后事要符则达处理。随尔阳想替他辩解几句:“大姨,不是的,两个店员当场死了,爸应该回去处理她们的事情。” “你妈要有消息打电话给我。还是我阳阳善解人意,懒得跟你计较。”符则达嫌弃地看了赵咏芳一眼,就回去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怔住了众人。一家人面面相觑,好久没有人说话。 随尔阳看着符则达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不到三秒,另一边的电梯门打开,尉迟昀朗风一般扑过来,一身走路带风的气场朝她走来。 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挺拔颀长的身躯,黑色长裤包裹着两条大长腿,惹得旁人注目。在看到她来时微微加快脚步。 尉迟昀朗挂上担忧的笑容,落在随尔阳身上的目光是种关切的温暖,“看到新闻了。” 第46味药:不简单的陈皮富二代 尉迟昀朗休息,来会城找陈皮,在路上就听到爆炸声,没多久救护车从旁边开过,向着宝达堂的方向开去。 走到市场路,看见随尔阳在现场拿着手机在拍视频,当时还替她高兴,她终于成长了,面对自己家出事,自己无法参与救援工作时,还能镇定做现场报道,负起一个新闻记者的职责——及时捕捉新闻线索,及时采写重要新闻和独家新闻。 尉迟昀朗找到医院的医疗队,只报职业后,便开始对现场的一名伤患进行心肺复苏。忙得脚不沾地,把一个个伤者抬上急救车。 一路疾行呼鸣。 急诊大厅比救援现场还要忙碌,伤患受不住疼,哀声不停歇。 尉迟昀朗将随车的病人送进抢救室,又去检查刚送进来的伤患,一直到没有新伤患送进来为止,急诊大厅才算消停下来,急诊科的医生们纷纷回办公室缓口气,他就来了神经外科关心关心小太阳。 那一双瞳孔被灯光折射出来的光芒,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随尔阳心里浮躁许久的阴霾就散了许多。她疏离地退远了一些,无奈道:“哦。” 尉迟昀朗审视她几秒,没有说话。 这时,赵咏芳过来打岔:“尉迟医生,你认识阳阳?” 随尔阳问赵咏芳:“大姨,你也认识尉迟医生。” 尉迟昀朗抬起眼,望向走廊里其他人,赵咏芳的视线凌厉而尖锐看着他。他十分有礼貌地勾出一抹微笑道:“嗯,我们是朋友。” 听到这话,赵咏芳心里的八卦之魂忽然熊熊燃烧起来,他竟跟阳阳很熟的样子。但她聪明,没在这时候插话,只用目光打量这二人。 本来尉迟昀朗对赵咏芳印象挺深的,去圣和堂治静脉曲张,经常复诊。 “你怎么来了?”随尔阳目光轻淡地看着尉迟昀朗,眸子里莫名蒙上一层乌云。她从未想过远在会城,他在这个时候出现。深城到会城两个多小时车程,她发视频也是一个半小时前。 两个人交换下眼神,一起在长椅坐下。 尉迟昀朗没回答她的问题,他随手推了推眼镜,眸色深沉,靠在椅背上,安慰她:“你妈属于急性硬膜下血肿,特重型颅脑损伤。不过,放心吧,赵老师会没事的。” 随尔阳蓦然一怔,拉回了思绪,语气平静地说:“谢谢。”她微垂头自顾用手机,百度了一下急性硬膜下血肿,发展快,伤情重,血肿量大且伴严重脑挫裂伤其伤死亡率高达50%~80%。她摩挲着手机屏幕,吸了一口气,发现鼻子有点堵。 “再多说,就见外了。”尉迟昀朗轻轻一笑,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有没有觉得认识医生,‘健康相伴,如影随形’的感觉挺好的。” 这什么形容……随尔阳精神恍惚,懒得纠正他的措词,和他咬文嚼字。 他那宽大修长的手掌正紧紧包住她的小手,像带了电,从手掌到手腕,温热传到了她的脸上。 她顿时心怦怦的乱跳着,除了符灏,没有和异性牵过手,这是第一次……轻轻的力道,莫名带着铺天盖地的踏实感。 随尔阳面上涌现出几分难言的复杂之色,觉得这个时候,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她心里百感交集。 此刻,她没心情跟尉迟昀朗聊天,安静地合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像一个被抽走了力气的雕塑。 她想,他无聊了,自然会离开。 然而,尉迟昀朗偏偏天生就是那种特别耐得住寂寞的男人。 他不扰她,一动不动,就那样默默地陪在身边。 尉迟昀朗看着她抿唇不语若有所思的表情,出卖了她的内心,察觉到了与往稍显不同的氛围。不待她回答,尉迟昀朗就了然地眯起眼。 走廊上冷气不足一片闷热,人多聒噪。 随尔阳闭了闭眼,心里涌出一股少见的烦躁感。她一杯接一杯拼命地往肚子里灌温水,享受温水流入胃里那一刻的暖意。 医院是随尔阳最讨厌的地方。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那白色很刺眼,仿佛带着说不尽的生、离、死、别,淡淡哀愁…… 她已经经历过失去爸爸,她害怕再失去妈妈。 心慌、焦虑、害怕、忐忑不安,心里的弦早就绷到极致……手术还在进行中,时间很慢很慢。 随尔阳脑袋隐隐作痛,满脑子都是赵咏群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纹。她再抬头时,双眼已是湿润。 江歆一低头为随尔阳擦眼泪,在僵滞的气氛里,她还顺带清了清嗓子,“小姨,会没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赵咏群被护士推了出来。 尉迟昀靖穿着绿色手术服,表情轻松地走出来,可额角有亮晶晶的汗水,向赵咏群的家属们,毫不避讳地直接说了手术结果,并说明术后观察的注意事项。 作为省级三甲大医院的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一直都有医疗帮扶合作。送院里的医学专家与县级医院,业务交流、技术支援、专业培训等方面合作,他们院与会城人民医院达成重点合作6个科室和重点帮扶3个科室的合作办医协议。 尉迟昀靖接到了尉迟昀朗的电话,就坐直升飞机过来。到达会城人民医院,他马上与医院方进行了衔接,组成了一个强大的医疗专家团队,对赵咏群的病情进行了一次会诊,他就亲自主刀做开颅血肿清除术。 赵咏群术前存在脑疝,脑组织受压缺氧是存在的,术后脑组织会逐渐出现水肿,颅内压势必再次升高,他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现右侧动眼神经麻痹,和左侧肢体瘫痪等后遗症。这些情况都要跟家属明确解释清楚。 医患关系的紧张,让医生对病人家属关于病情的询问,回答都格外严谨和保守。 虽然尉迟昀靖说了一串串医疗上的专业术语,术后可能会发生的并发症,随尔阳大多都听不懂,但知道他亲自为她妈妈做手术,再没比这更振奋人心的消息了! 随尔阳心弦稍稍松弛。好医生也是可遇不可求,别看尉迟昀靖这么年轻,在他手下救活了多少重危病人,“神外技术帝”不是浪得虚名。 尉迟昀靖对着尉迟昀朗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又淡淡瞥了随尔阳一眼,笑得意味深长,顺势施压:“别忘了,欠我的……” 尉迟昀朗不以为意而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谢了,都记小本子上了,回去慢慢还。” 她看着尉迟昀靖离开后,再看尉迟昀朗,突然一口大气卸下,竟有点踉跄,黑眸有了潮意。“你哥怎么会帮我妈做手术了?” 尉迟昀朗微微一笑,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赵老师需要他。”这句话又轻又软,却不像是随口说的。而且,不轻不重的音量,恰好落入众人的耳朵。 他不会告诉小太阳,为了她,他开了一张任他哥随便填的支票,利诱他哥过来做这台手术。 随尔阳凝视他半晌,只见眼前这人用一种格外真诚的眼神望着自己,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他怎么就如神般出现呢?便道:“所以,你今天是过来找他的?” 这个小太阳,平常那么精灵,现在担心到脑子不好使了。 随尔阳那群七大姑八大姨七嘴八舌在唉声叹气中,疾步跟着轮床走,热闹的程度堪比一个早上的菜市场。 尉迟昀朗不忘提醒她:“小太阳,快去看看你妈妈,好好照顾她。” “小太阳”这称呼,随尔阳还是有些忽感不适,除了她亲生爸爸这么叫她,从来没人这么称呼她。 随尔阳站在icu病房外面,茫然地看着插满各种管子,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中的妈妈,发现身上早已湿透,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凉透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意外和明天从不是按套路出牌,你永远不知道他们谁先到来,太可怕啊! 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梦魇一样。 突如其来,不给人丝毫心理准备,招架无力。 要不是桔子快速找到她,抢救得早,她和妈妈此时恐怕已经天人永隔,未来的日子她想要再听一听赵老师再啰嗦她,恐怕都没有机会了。 随尔阳心有余悸,头仰靠在墙上,心绪久久不平,又一次,她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常。 随尔阳捋了捋头发,就着通红的眼,“我爸也是死在爆炸中。” 尉迟昀朗说:“爆炸?” 随尔阳深深吸一口气,“嗯,实验室爆炸……我爸是微生物与生物技术药学、肿瘤药理学专家,长年呆在实验室里,那时我四岁,只知道爸爸很久没回来。有一天,我问我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妈妈哭了,她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研究药物。我妈带着我嫁进符家,我才知道我爸爸的那趟出差是再也不会回来,以后我和妈妈就跟着符叔叔生活。长大后,我小姑告诉我,我爸爸的实验室发生爆炸,他为了救他的学生,葬身火海。” 原来不但担心赵咏群,也许是这次事故对她的冲击太大了,那一刻,她整个身心都沉浸在那巨大的悲痛中,才勾起她伤心的回忆。 因为孩童时就失去了亲生父亲,随尔阳从小提醒告诫自己:教悌为先,家人为大,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赵咏群长命百岁。 尉迟昀朗略略吃惊,小太阳不是简单的陈皮富二代。他紧紧拥抱一下她,“赵老师会平安度过危险期的。”怀抱里的人娇小可爱,撩得尉迟昀朗心痒难耐。 本来就慌乱焦灼的随尔阳,双眼忽地瞪大,此刻的内心万马奔腾,呼啸而过。 “你哥今晚就和你一起回深城了,我妈……”随尔阳将脸深深埋在尉迟昀朗的胸口,任由泪水恣意横流。像个失去亲人的孩子,双手把他的衣服扯得皱巴巴的,仍不肯放—— 尉迟昀朗轻抚着向晚的后背,宽慰受伤的孩子一样。“这里的医生做手术没我哥技术强,但术后治疗工作没问题的。”忽然有种无力感充斥着胸腔,他不是像他哥那样的神经外科医生,更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他能为她做的,无非是找一下熟悉的医生,对赵咏群的病给予多一点的关照。 随尔阳内心已经没有了那一种的恐惧感,却听到他说:“赵老师有护士看着,我们坐这里其实也没用,先去吃午饭,你请。” 这家伙! 随尔阳似笑非笑地睨视他,吸吸鼻子,小可怜似的嘟哝:“真小气,你工资比我高,你请。” 随尔阳那样的表情让尉迟昀朗觉得既可爱又心疼,边用指腹为她抹泪,边仰着脸像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地说:“逗你,还当真。” 第47味药:父债女还 随尔阳和尉迟昀朗并肩走出医院。 本来坐在小polo旁正用后腿挠耳朵的桔子,看见随尔阳,立马站起来晃了晃尾巴,蹬蹬地跑过来,在随尔阳的脚边蹭了蹭。 随尔阳蹲下揉了揉桔子的小脑袋,“桔子真捧,妈妈没事了,给你加鸡腿哈。”她脸上终于扬起温暖的笑意。 “汪!”桔子叫了一声,仿佛是回应。飞速摆动起尾巴,很骄傲的样子。 当尉迟昀朗打开副驾车门时,桔子一个闪身一跃,跳上了副驾座,端端正正坐在那等着随尔阳上车。 狗子,你真的礼貌吗? 但他尉迟昀朗一个成熟稳重,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不能跟一只狗抢座位。他只能郁闷地帮它关上门,自己钻进了后座。 事故现场造成15人死亡,138名群众受伤,其中37人重伤。会城人民医院呼吁献血,市民自发踊跃报名献血。 尉迟昀朗和随尔阳饭后,两人去人民医院采血点排队,等待献血。 消防救援还没检查出爆炸事故原因。 宝达堂创立于光绪三十年,是一家具有深厚品牌文化底蕴的百年老字号陈皮店。符则达是宝达堂第四代传人。他8岁开始学艺,把陈皮刻进生命里。从事柑种植已有40多年,目前拥有800亩的新会柑种植基地,属于大型种植户。 别看新会陈皮名声在外,前些年,农民种柑晾陈皮却很难赚到钱。种植新会柑,成本投入比较大。在果树种下的头两年,没有任何收益,平均每亩的投入至少几万元以上。 等到第三年开始结果产生收益后,包括人工成本、地租、施肥、果树保养、机器维护等投入,每年至少要1万元,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这个“田”可种不起。 自从政府“银企”双方成为陈皮金融战略合作伙伴,成立全国首家“陈皮银行”,并发行陈皮贷,推动新会陈皮实现真正的市场化。 陈皮越陈越香,陈皮的药用价值,主要在于芳香油。时间越久,芳香油里的物质不断变化,药效越明显,价格也越昂贵。其中1988年出产的陈皮,现在的标价是38.8万元。 符则达洞察了陈皮价值越来越高,“一两陈皮一两金”,有陈皮比有现金踏实。 “陈皮贷”让小陈皮撬动大企业,助力陈皮产业做大做强。他也学银行办起了“陈皮银行”,果农把陈皮交到他的宝达堂,就立刻现金到手,解决了小果农地租、购买农药、化肥、支付工人工资等问题。 符则达从银行那里融资建了宝达堂上下四层楼,搭建了一间仓储室,占地面积平方米,可容纳1500吨的陈皮,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新奇的想法。 实际上,宝达堂现储存陈皮,可通过抵押新皮贷款,拿这笔款项,根据市场行情,再大量收购当地小果农的三年以上的陈皮,品质价值都有保障,他自己找客源高价卖出。这样可以即时面向流通、变现,形成良性的循环,他就能大大减轻压力。已形成种柑、收柑、制陈皮、加工陈皮、陈皮产品销售等一条完整的陈皮产业链,陈皮产业不断发展壮大。 小陈皮带动乡村振兴,可谓是一举两得。 如今,宝达堂被炸得面目全非,所有陈皮被火烧成灰烬了,窗户墙体表面大多已被烧得漆黑。 如果如约把货运去明衍,还不至于血本无归。因为贪心,想赚更多的钱。以为与蔚蓝药业可以长期合作,便大量高价收购囤货坐等升值,一夜暴富。不料,走进了蔚蓝药业为他挖的陷阱里,见财化水。 蔚蓝药业趁机让宝达堂出货,符则达哪里还有陈皮?于是,蔚蓝药业以宝达堂毁约为由让宝达堂赔钱。 真是风水轮流转! 四面楚歌的符则达始料未及,有点手足无措,一筹莫展。 随尔阳本来周末回家找符则达谈谈被明衍起诉的事情,结果计划不如变化快,宝达堂爆炸。 赵咏群手术后,随尔阳逮住符则达耳提面命地絮叨了一晚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好的事情接二连三,接踵而来。 原本宝达堂爆炸并未激起什么波澜,果农甚至还同情符则达。 可此事被苏宛做了一个歪曲事实的后续报道,煽动果农间冲突。 所有与宝达堂合作的果农纷纷让符则达赔偿损失,更有甚者不分青红皂白直接上门进行言语辱骂符则达,符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更有甚者还泼红漆。导致宝达堂其他分店都不敢开门营业。 事情不能再拖延,随尔阳决定先找尉迟昀朗谈谈,不巧却遇上尉迟昀朗值夜班。 随尔阳下班后,特意去了一家出名的潮汕砂锅粥,打包了两份水蟹粥,去医院急诊科。 尉迟昀朗原本疲累得眉头紧皱,见到随尔阳拎着夜宵特意来找他,立刻眉开眼笑,“有事?”嗓音很轻很淡,低得像是从喉骨深处滚出来一般。 随尔阳头摇得像拨浪鼓:“就是饿了,这家店的海鲜粥特别鲜甜,想跟你分享。” 难得他竟然没病人,随尔阳头把两碗粥放在桌上。 尉迟昀朗揣摩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到隔壁办公室跟另一位值班医生简单交代短暂离开几分钟。 然而,却收到对方以眼神询问,是不是女朋友来查岗。 尉迟昀朗直接视而不见,拎起桌上两碗粥,带着她来到值班宿舍。他吃着她带来的海鲜粥,含糊不清地说:“我哥说赵老师康复得不错。”他以为她是担心她妈妈。 随尔阳面容疲倦,眼睫覆盖下是淡淡的青色,肉眼可见地比前几日瘦了不少。简单的素色露脐t恤和高腰阔脚牛仔裤,可以看出她也没什么心思给自己打扮。 素颜看起来有些憔悴,却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她那巴掌大的清纯小脸,楚楚动人的剪水双眸,微微蹙起的眉心透着一丝惹人爱怜的忧郁,和以往甜美的笑颜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种味道。 随尔阳垂眼沉吟两秒,眸光狡黠,笑眯眯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尉迟昀朗,“尉迟医生,我们是朋友吧?” 尉迟昀朗带点小得意地挑眉,反问:“难道不是?”明知故问! 随尔阳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尉迟昀朗,“你可不可以帮忙劝劝姐夫不要告我爸。” 尉迟昀朗眼皮子都没掀,继续低头喝粥,“不好意思,这事还真的帮不了你。”随尔阳的话并没有影响到他美丽的心情。 随尔阳神色陡变,失望立刻涌上心头,嘟着嘴喃喃自语:“你记仇。” 尉迟昀朗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用眼睛捕捉随尔阳每一个神情变化。他轻描淡写地说:“谁让你爸贪得无厌,要是早把陈皮卖给我们,红色钞票已经袋袋平安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他舀了勺带蚝的粥,送到嘴里,接着是一副荒谬而无奈的表情。 非但没哄住,反而被翻旧账。 随尔阳拿着一张纸巾擦掉嘴角,整个人都靠在椅背里,浑身散发出一种“家道中落”的迷之丧气。思考了几秒,带点耍赖意味地说:“你又一次刷新我的认知。” 四下寂静,随尔阳望着窗外,深吸了一口气,一副“忧愁随黛玉”的模样。 这几天,她忙得焦头烂额,想照顾她妈妈,都无法请假。再加上家里这摊事,她心里非常难受。 她一直以来都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乐观,但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太脆弱了,脆弱到甚至帮不了自己家人。 她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压抑着某种怒气,又有些担心。 尉迟昀朗深怕她又像前些日子那样,不理她。忽地笑了,为她解惑:“这事你别管了好吗?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 他的求生欲简直冲破天际。 闻言,随尔阳兴奋不止亿点点,“你会帮忙的是不是?”虽然跟他聊天的时候总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她自认为自己的智商有限,想了个囫囵——他会帮自己。 随尔阳以手托腮看着他,不忘借机调戏尉迟医生,“尉迟医生足智多谋,这可是很好的借刀杀人机会,我就等你好消息哈。” 注意到尉迟医生神色一凛,随尔阳抿唇笑。 随尔阳让江歆一打探明衍所有股东的情况。尽责的探子江歆一汇报,在背后推动此事的人是童璘。 行政部有一个超级八卦的人事,与高景衍的秘书关系又十分友好。午饭的时候,几个女人坐一起,叽叽歪歪的说起了陈皮被人截胡,公司几个高层风云色变。 听说,其中一个股东童璘提议起诉符则达,其他几位意见一致达成。 随尔阳疑惑:“你们明总就那么听那个童总的意见?” 江歆一把自己所知和盘托出:“我们明总向来尊重股东的意见,虽然童总不参与行政管理这块,但死死抓住了研发那板块。而且她的意见正合明总的心意。你说你是老板,会不会听她的。” 随尔阳怎么会不懂其中的逻辑关系。深埋于心的自责与为难。 关于童璘,随尔阳略知一二,华筠延的闺蜜,她来电视台接过华筠延下班几次。 难怪上次华筠延也那么维护明衍,原来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人。 随尔阳两手提得两盒小柑青和陈皮,直接杀去宇筑建筑设计事务所。 要找童璘很容易,这些年,她的建筑作品一个又一个在深城拔地而起,几乎每一个作品都成为地标。那么出名的建筑师,不知道家庭住址,她的公司不是秘密。 随尔阳在前台拦下她时,她机灵一动,“我是电视台记者,之前与您们童总约好,做个专访。” 前台小妹不蠢看到电视台记者证,但电视台记者独自前来,连个摄像师都没有。多疑地拨了内线给叶敏萱:“敏敏姐,有个电视台记者说与童工约好做采访。” 一会儿,前台接到通知放行。 随尔阳跟随着前台,上了二楼,走进童璘办公室,看见童璘正在埋头画图。 随尔阳见前台离开,径直拉了椅子坐下,“童总,您好,我是随尔阳。” 童璘抬头,自然笑面迎人:“以前听jayne说过你的大名。” 所以,她明知道不是采访也放她进来? 随尔阳嘴巴抹了蜜似的甜,“童总是建筑设计的佼佼者,作品在繁华的都市耸立起来,建筑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慕名而来想跟你做个采访,顺便为我爸爸的事情向你道歉。”她的三言两语既是对童璘的赞美,更是不动声色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立场。 童璘自动屏蔽她的奉承,窝在座椅里毫无反应,神色不动地泼过来一盆冷水,“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现今流行父债女还了?他做错事,他干嘛不自己来?” 一开口,就知道此女子,不好招惹。气质凌厉,常年大权在握的人,身上自然有不怒而威的领导气质,令她看上去像是站在塔尖,了望着这个世界。 以为女人好说话,唉,失策。 不能硬碰硬,女人都是吃软不吃硬。 随尔阳瞬间敛了笑容,眼底满是无奈,语气寻常地说:“我妈妈住院了,他要照顾我妈来不了,我刚好在深城,先给你们道个歉。” 童璘觉得智商被侮辱了,眸色沉了沉,面对这样软软萌萌的妹子,她也没理由说狠话。气定神闲道:“陈皮的事,不会因为你的道歉有什么改变。没其他事情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很多图在赶进度。” 语毕,童璘低着头,拿着画笔在图纸上唰唰唰地画着一栋大楼的外形。 看着她画画,随尔阳有点走神了。心想:画得真好。大师级就是不同,臭弟弟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种水平? 话已至此,随尔阳也不敢久留了,给童璘留个好印象。死缠烂打只会适得其反。 离开宇筑,随尔阳抬头仰望天空,心情依然焦虑。 房屋毁坏的赔偿,店员的死亡赔偿,果农的赔偿,还有明衍毁约金,统统都是钱……符则达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钱。 随尔阳不懂生意经,只知道什么叫贪字得个贫。 不贪婪那一点点利润,也不会被人起诉。 第48味药:拼死一搏 黄昏时分,尉迟昀朗交班完毕,背起挎包走出更衣室,遇见孙主任从走廊走过。 孙主任见到他,脚步一滞,问:“就那么着急吗?” 尉迟昀朗眉眼一弯,笑看孙主任,说:“下班高峰。” 以前,他觉得什么时候下班都无所谓,反正没什么业余活动。现在不同了,不再是从前单调枯燥的两点一线,他每天盼着病人身体健康,能准时下班,找小太阳逛街吃饭看电影。 前天,尉迟昀朗找孙主任排夜班,今晚有事不能值夜班。 孙主任问:“赶着去约会?”他侄女说被尉迟昀朗拒绝两次。 为了这事,孙主任还去找尉迟院长商量他们相亲的事情,谁知道尉迟院长是个思想开明的好父亲,拍拍他的肩膀说:“孩子长大了,自有他自己的想法。恋爱自由的年代,父母乱点鸳鸯谱,他们不会幸福还埋怨我们。老孙,你在工作上帮我看好他就行,婚姻大事就别瞎操心了。” 孙主任一听倒不乐意了,说:“他都三十二了,你这个爸爸一点都不急?” 尉迟仁成带点小骄傲地笑了,我儿子那么优秀,男人四十一枝花,有什么好着急? 孙主任看到尉迟仁成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实则是替自己的侄女急。 尉迟昀朗点头,“关乎我的终身幸福自然急。” 孙主任问:“你是故意让我出糗的吗?” 尉迟昀朗内心微起波澜,他知道孙主任话里的意思,沉吟几秒,斟酌措辞:“没有没有,绝对没这个意思。你侄女很优秀,只是眼缘和缘分这东西嘛,你是过来人,你懂的。”说到最后一句,嘴角带点坏笑,一副“大家都是男人”的表情。 见孙主任只叹了口气,不再出声,一溜烟地跑了。 到了新闻中心,发现随尔阳不在座位上。 随尔阳走出电梯,便见尉迟昀朗在走廊的尽头打电话,他耐心地听着,温言软语地回答。 他站得很直,整个人有种挺拔的气势。中长黑色衬衫加上黑色破洞牛仔裤,手插口袋的时候,衣服下摆被轻轻一撩。 随尔阳平静的心湖起了涟漪,回到新闻中心自己的座位才发现笔记簿留在了棚里。随尔阳折回摄影棚拿笔记簿,回到新闻中心,看见尉迟昀朗坐在她座位上,垂首刷手机。 随尔阳笑盈盈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放下笔记簿,收拾了一下台面,关上电脑。 尉迟昀朗闻声抬头望着她,妆容淡雅,气质干练。来到就听说她还在录影,还挺想去偷看她录节目,罗教授一个电话,让他错失机会。他起身拎起她的电脑包,说:“走吧。” 两人来到海岸城市阳台生花情绪餐厅,随尔阳才发现他很早就订了一个鲜花环绕,看夜景的绝佳露天雅座。 远处的夜色朦胧,万家灯火,在黑夜里像是星辰大海,夜色中透着安静的美。 月光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一层金沙铺在海上。海风轻拂脸颊,使?感到轻松愉快。海浪拍打着沙滩,浪滚动着,轻轻发出“哗哗”声声呼唤。 服务员端来两杯柠檬水,脸挂职业微笑,“扫码点菜就行了。” 随尔阳手指划着手机屏幕,问尉迟昀朗,“你想吃什么?” 尉迟昀朗不挑食,“牛排,八成熟。” 随尔阳点了两下手机,“暂时这些。” 随尔阳把海风吹乱的鬓边碎发别到耳后,端起水杯,碰了一下尉迟昀朗前面的水杯,“谢谢了。” 谢这顿饭?尉迟昀朗欣然接受,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服务员先端上一个精美的两层粉色心形花瓣生日蛋糕,蛋糕上插着一对白色羽毛翅膀,翅膀旁边是一只带着银色皇冠的小太阳,旁边很多星星和心型糖果做点缀。一块白色巧克力上写着:不管几岁,都是光芒四射的小太阳。 服务员笑道:“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 随尔阳十分惊喜,情不自禁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把蛋糕上的装饰解读成:无冕之王小太阳,羽翼已丰,向理想展翅高飞 。 寓意真好!表达了他最美好的祝福。 随尔阳以为纯粹朋友吃顿饭而已。前两天,他已经约定这顿饭,让她务必推掉所有应酬。本来打算三姐弟去吃顿爽的当庆祝,谁料符灏损了一把:“姐,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都25岁了,还要家人陪你过生日,有人约赶紧去。” 随尔阳被呛到了,“我的爱会消失的,你知道吗?” 随即符灏没给随尔阳反驳的机会,说:“不趁年轻自己有资本的时候出去多交朋友,到你人老珠黄谁还主动约你,倒贴估计人家都要考虑再三?” 随尔阳气得给他一巴掌,“你姐我不嫁,等你养我。” “想什么呢,许个愿吧。”尉迟昀朗看她思绪飘远了。他插上蜡烛,并拿起打火机点燃,一簇橘色火苗蹿起。 瞬间回神的随尔阳,两人目光相撞,蛋糕上蜡烛的火焰明亮发出橘光,映进他清澈的黑眸里。垂眸看着蛋糕,心里感叹:不知不觉25岁了。虽然不太相信许愿这事,沉浸在惊喜之中的她还是非常虔诚,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明亮摇曳的烛光映红她的脸,照亮她的眉眼,红润的面颊上满是幸福和喜悦。虔诚许愿那甜甜暖暖的笑脸,他铭记在心间。 蜡烛被她吹灭,尉迟昀朗拔走蜡烛,以玩笑的口吻问:“许了什么愿呢?” 随尔阳眼睛一转,眯着眼凝视他,眸光狡黠,“我说出来,你帮我实现?” 尉迟昀朗似是读懂了她的眼神,用很低沉的声音,像是诱哄:“如果在我能力范围内,可以。” 在随尔阳未找他之前,尉迟昀朗已经向明见然和童璘他们求情。告不告符则达这事,他不能擅自做主。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哪怕遭兄弟们嫌,也得从中斡旋。 他估摸着,小太阳一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尉迟昀朗这话说的微妙,他语气温柔,把每一个字咬得轻飘飘毫无重量,加上那意味深长的表情,随尔阳心猛然一颤,却用轻佻的语气回应:“受宠若惊啊。” 海岸灯火璀璨,海面映着灯光,像是盛着星光。 海风湿润,随尔阳自己的心被空气沾染得湿漉漉的,她正想说什么,海对岸的大屏幕突然亮起来,将两人的脸映红。 尉迟昀朗那双沉湛清冷的眼眸瞬间燃起了火,右手食指勾了一坨奶油,往随尔阳鼻尖轻轻一刮,他勾唇笑的表情别有深意,语气温柔,“宠着呗,必须好好地宠。” “啊!”随尔阳被他的话撩的心颤,躲避不及这突如其来的偷袭,鼻子上沾了奶油,连忙抽了两张纸巾擦鼻子,还是黏糊糊的,娇嗔:“尉迟三岁!” 她应该是听懂了。接收到她的眼神杀,尉迟昀朗不再逗她。 服务员上菜了,尉迟昀朗把牛排切好给她,随尔阳说礼尚往来,把自己的鳕鱼扒与他分享,“你多吃点,下午中心也买了蛋糕给我庆祝生日,吃了一大块蛋糕还饱着。” 既然聊到他们台,尉迟昀朗顺口问:“报道宝达堂新闻那个苏记者,就是说你不适合做出镜记者那个?” 随尔阳点头,正好服务员上了随尔阳最爱的刺身拼盘,她先夹给尉迟昀朗吃,自己边吃边说:“吃饭时刻,不讨论绿茶,影响食欲消化不良。” 她心中万分感慨,想道尽心中所有的话,却不知从何处开口。 一阵微风吹来,将随尔阳的发梢吹得凌乱,她抬手把头发理顺,别在耳后。 尉迟昀朗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不继续这个令她不开心的话题,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苏宛的名字。 餐后,尉迟昀朗从包里取出一个礼物盒,放在她面前。 “还有礼物?”随尔阳眉眼间笑意更浓,不客气地收下并拆开,是一对太阳形状的耳环,转着那双大眼睛略惊讶。 尉迟昀朗解释:“这耳环有录音摄像和定位功能,适合你。” 他听华筠延说,这个小太阳上次腿伤,是因为孤身深夜潜入蔚蓝药业的仓库。她经常这么冒险暗访,又莽撞冒失,没个定位,真怕她会出事。特别找人定制了这对耳环。 随尔阳心里头一阵暖,既惊喜又感动。非常适合!记者冲锋陷阵的作战武器。 尉迟三岁平日忙碌地辛苦连轴转,还花心思为她准备那么贴心实用的生日礼物。她以前用的针孔摄像头都没定位功能。 今晚尉迟昀朗的表现,完全是出乎意料。 随尔阳爱不释手把耳环放在手掌心看了又看,听到尉迟昀朗说:“帮你戴上。”他站起身绕过桌子,在她旁边坐下,拿起一只,拔开她耳边发丝,轻轻的戴上。“很好看。” 耳朵那块又麻又痒,他手指的温度,像密密麻麻的电流,从她耳垂窜进心里,让她觉得酥麻。特别来回摩挲,让她心跳忽地加速,屏气敛息的随尔阳耳根一红。 他动作停下,她抬眸看他,夜幕下,他的面容斯文清隽,眼睛清澈温柔。 他的一颦一笑,像毒药……她压下了那份莫名的悸动,心里不停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是的,我们是朋友,纯粹聊得来的朋友。随尔阳如此说服自己。 尉迟昀朗眼睛一瞬不离地注视她,随尔阳瞬间笑得腼腆,承受不住他这样的眼神,害羞地抬手去遮他眼睛。 半晌,随尔阳放下手,朝他举水杯,“谢谢。” 饭后,两人踏着月光,在海边轻轻踏浪散步。 直到10点多,尉迟昀朗才送她回家。 一路上,发现一辆深灰色比亚迪一直尾随他们的车,那种仿佛被人盯着看的感觉。 随尔阳心里有丝怪异的感觉划过,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精神不足,有点神经质了。 回到天悦星耀公寓门口,随尔阳下意识看了眼,停泊的车辆倒后镜。 果然,被她看到不远的背阴处收站着一个黑色戴鸭舌帽,穿得严严实实,身材颀长的男人。虽然貌似在看楼体led大屏幕广告,其实隔几秒就盯着自己。 随尔阳收回目光,为证实自己是否被跟踪,信步走向楼下的粥铺。背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可随尔阳没回头,她咬了咬牙,攥紧手里的包带,利用橱窗暗暗往后一瞅,她看到身后有一道黑影一晃而过,那人明显在跟踪她。 随尔阳握紧了双手,觉得对方应该还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她强作镇定地继续往前走。 一想到背后有人跟着,她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凉。 粥铺刚好满座,服务员帮她取了个号,让她在门口排队。 随尔阳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街道亮着灯,对面大厦顶层的led招牌闪着流光溢彩的灯。目不斜视地看着她来时的方向,片刻后,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微微一震,她低下头看,手机收到了一条新微信消息。 突然,她就闻到了一阵浓郁刺鼻的酒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见到她,眼睛微亮,踉跄着脚步走过来。 男人脸上带着轻佻的笑意,与她搭讪:“美女,一个人吃宵夜啊?” 他身上的酒气浓郁,混合着烟草味,味道很难闻,随尔阳皱了皱眉,神情微淡,眼神清冽沉着地注视着他。 “一个人吃多寂寞呀,要不要我陪你……”说着,男人还想上手去抓随尔阳的手臂,她的身体倏然一僵,一把拉住了这个喝得意识不清的男人的手臂,迅速一个过肩摔。 没想到男人,跃地而起。他抬起头来,目光在随尔阳的脸上停留。 随尔阳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只觉得毛骨悚然。 果然是装醉! 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随尔阳认真地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对面这张脸的记忆,明明就是最近见到的,可为什么总抓不住那个关键点呢?一时想不起来,随尔阳有点埋怨自己的记性。 随尔阳浅浅笑起来,“我喜欢一个人坐。”好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件事的语气。男人逼近,下一秒,她就拎起包匆匆离开了。 只是刚走没两步,她就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了,救迟沛弦那晚见过他。 拼死一搏的成功概率有多大? 随尔阳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他玩玩吧。 趁马路车流少,随尔阳快速穿过马路,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对面的商场。 男人紧跟其后。 随尔阳走走停停穿梭商场,用姑父言传身教的反跟踪术,把对方累得够呛。 第49味药:我又不占你便宜 趁男人还没跟上来,随尔阳走过橱窗后,慌张地找藏身的地方,突然加速地快速退回她的车。 一分钟都不敢多留,她直接开向附近的派出所,给她姑父打了电话求助。 情非得已,她必须亮出姑父一道“护身符”,不然,分分钟横死街头的可能。 此刻焦灼的心反而完全冷静下来,她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蔚蓝药业到底有多少不见得人的龌龊事,至于把迟沛弦和她置于死地吗? 姑父身穿着警服到派出所接她,回他们的家,她不敢回自己的家。 普通而繁忙的一天,窗外艳阳高照。新闻中心一往如既地忙碌,键盘声敲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 随尔阳盯着盯着电脑屏幕上【“互联网+医疗健康”创新产品】专题标题,脑袋一片空白。 许久,手指在键盘上悬着,始终无法敲击出答案。 在屏幕冷色调的映照下,随尔阳的脸更加苍白。 工作越来越多,家里的事焦头烂额,加上睡眠严重不足,她头疼欲裂,状态极差,神情恹恹的,整个人像失去灵魂的躯壳。 【寻找大湾区醉美乡村】的专题片还没拍完,华筠延又给她分派了电视新闻专题片的任务。 随尔阳问:“华姐,我不想做与医疗医药有关的选题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前的坑有多大,她的心理阴影面积就有多大。 华筠延同情地啧了声,边用笔敲了两下台面边语速很快地说:“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这个选题没坑。” 电视专题片不是纯新闻,兼容某些新闻的特性,但与新闻有着本体的不同。它不要求时效性,时间较长,但是内容更加深邃。 在报道时需要围绕一个中心进行传递——追求历史的、文化的和社会的价值,对事实和对真实自然的人、人性的高度尊重与揭示,有着顽强的艺术生命力。 而今的电视专题片已开始拒绝枯燥无味的叙事和极其冗长的镜头,追求“可视性”、“节奏性”、“故事性”。因此,在进行人物呈现时必须符合当前电视新闻专题片的特点。 人物采访这种事,有时候只是一场聊天,但采访对象千差万别,往往表现出巨大差异性,人家愿不愿意与你聊天又是另一回事,最终都是把技巧融于真诚。如同武林高手,招术无形。招式出神入化,还要有豁得出去自己的真心实意,少不了一点天生的敏感和天然的亲近。 随尔阳好想在哪里跌倒直接躺平。但不能!她低着眉眼沉思数秒点头。 她在做记者的本职工作,也逐渐寻求突破。她希望自己未来像华筠延一样成长为他们电视台独当一面的新闻工作者,能扛事,更不怕事,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气势。 自己跌倒自己爬!短暂的情绪整理后,随尔阳重回到自己座位。为了保障采访工作的顺利进行,为了获得理想的采访效果,她上网查采访的资料进行调查了解。 好的记者,每一次面对采访前的海量准备,所获得的新闻素材也就越全面、越真实。记者看了1万字的资料还是看了50万字的资料,会在采访视频中一目了然,是屏幕的残酷,也是屏幕的恩赐——好与坏都被看见。 随尔阳熬得有点难受,吃了几颗止痛片也无济于事,请假去看头疼。 头痛得没精神开车,她叫了滴滴。 走进圣和堂,随尔阳感觉像进了中医博物馆,馆内设有中医诊室、针灸理疗室、煎药室、艾灸室、牵引室、中药熏蒸室,并配备中药橱、火罐、艾灸条及消毒器具等设施。 她无心感受渗透在细节中的圣和堂之美。 有很多人在排队,尉迟昀朗坐堂为病人把脉。 尉迟昀朗看到有人进来,他扭头看向随尔阳,微微颔首。 猝不及防的对视,随尔阳跌进他沉敛深邃的目光里。那目光凌厉清冷,如果不是鼻梁上那副银丝框眼镜柔和了几分眼尾处的锋芒,是扑而来的压迫感。 随尔阳走近他时,但被当归拦下了,“小姐姐,你看病还是买凉茶?看病先登记挂号。”然后当归胸前出出一块智能操作面板。 随尔阳听着当归的机器人的声音,都先进到用ai机器人登记了。 现时的“智慧中药房”、“云检查”、“家庭智慧病床”,国内数字健康行业是大趋势。利用互联网、物联网和人工智能技术,提供涵盖检查检验、诊断、处方、药品、医保结算等完整环节的医疗健康服务,使病人享受更加优质、高效、便捷的中医药治疗。 随尔阳按照当归身上的显示屏里面的指示,登记了个人信息,扫码取号。然后,走到等候区一个空位上坐下。 等候区是一间凉茶铺,铺内布局上,融入书籍典着等个性摆饰,一个让中药文化、新茶饮生活方式产生碰撞的“角落茶楼”,以内传外塑造凉茶之美。并巧妙运用小桥流水、桃花竹林等古风意象,着力营造富含中式园林意境的体验空间。里与外,直线与曲线、光与影、历史与未来、游走与停留,在同一空间呈现。 记忆中的凉茶总飘着苦味,可圣和堂凉茶铺完美打破了广东传统而古早感满满的凉茶铺装修风格,像是草本边界拓展馆。 吧台上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凉茶壶,写满各种症状凉茶种类的牌子。 广东凉茶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在奶茶,咖啡盛行的当下,广东凉茶依旧是广东人的专属“救命水”,无论季节交替,还是饮食湿热上火,饮一碗广东凉茶立刻解决。 站在凉茶铺门口痛饮一碗,是广东人的豪迈气魄。廿四味、癍痧,一口下去苦味立刻充斥在整个口腔,苦到喉咙、苦到胃,苦到成为不少人噩梦的凉茶。 随尔阳回北京读书的那些年,一上火就怀念凉茶的苦味,赵咏群时常给她寄凉茶。 也许只有两广人才懂,凉茶虽苦,但甜的是人情! “圣和堂凉茶”在深城很出名,受欢迎程度可以媲美网红奶茶,可惜这家凉茶不做外卖。 广东的不少凉茶铺都有自己的凉茶秘方,圣和堂作为中华老字号中医馆也自有一套对症下药的凉茶学问。 随尔阳看了台上的凉茶文化画册,里面呈现每款特调凉茶的配方,以及食材背后的中药材美学知识。凉茶新作,让广东凉茶变得高级。 上次尉迟昀朗送的那瓶凉茶的味道,随尔阳记忆犹新。她想,看完诊打包两杯凉茶回去给姜盈清,她最近老说“热气”。 随尔阳百无聊赖地打开微博,刷得索然无味,丢下手机发呆。目光不自觉飘到他那边,远远的注视他线条明晰的侧脸,平静而专注,一时忘了移开目光。 尉迟昀朗拿着药方走到百子柜前,熟练地从小抽屉取出相应的药材,称重、复核、包装,不用一分钟就抓配完成了。 随尔阳对他又刮目相看,这样的步骤也许他从小就已经重复上千亿次。忽然想起小时候,村里那家老式的中药铺子,老中医从一格一格的小匣子里熟练的抓药。她心生佩服,医生这怕是世上记性最好人,能牢记每种药的功效。 尉迟昀朗望向看似游离在外的随尔阳了,而且很自觉的排队,唇角微微一哂。看了一个又一个,当归叫到26,随尔阳的号。 随尔阳走到坐在他桌旁边的位置上,洋溢着笑意地跟他打招呼,目光往他脸上看,仿佛很疑惑,说道:“你还挺忙的,休息都要看店。” 尉迟昀朗笑望了随尔阳一眼,一脸小得意地坦言:“只要你休息,我可以不忙。” 随尔阳满意这个回答,头摇得像拨浪鼓,闻着中药材长大的果然优秀! 尉迟昀朗问:“哪里不舒服了?” 随尔阳回答:“头疼。” 尉迟昀朗问:“疼了多久,怎么个疼法?” “两天,昨天一觉醒来是左边疼,昨晚睡觉时是右边疼,现在整个脑袋很沉很重很晕,特别后脑胀痛,像是血管被堵住的感觉,现在这里又像被人用刀子劈了。”她比划头痛的位置。 尉迟昀朗听着她形容,按住她的头,进行颈部和头部体格检查,无异常。说:“伸手过来。” 随尔阳问:“左手还是右手?” “在中医里,左手、右手代表不同的意义,左手包括心、肝、肾,右手是肺、脾、命门,代表不同的脏器反应。左右都要把脉,才能准确诊断你头疼的病因。”尉迟昀朗说着用中指、食指和无名指三个手指搭在随尔阳手腕上,进行按压,然后感受她脉搏的跳动。 随尔阳看了眼摆在面前白皙修长的指尖,温热与柔软的触感在手腕扩散开来。顿时觉得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燥热。 尉迟昀朗抬头说:“伸舌头看看。” 随尔阳有点不好意思地张嘴伸出舌头。 尉迟昀朗瞬间皱紧眉头,“把舌头往上卷起来。” 随尔阳依言照做,把舌头向上卷,抵住牙齿。他近在咫尺,鼻尖萦绕着中药材的味和雄性荷尔蒙的味道……清冷又好闻。目光中却见尉迟昀朗眉心渐渐拧起,神色肃然,叫人心下忐忑。 尉迟昀朗皱眉认真观察随尔阳的舌头,舌头下的脉络粗大,紫黑色是淤血。“可以了。”他说着转头打简历。 随尔阳放下舌头,合上嘴巴狂吞咽口水。 下一秒,尉迟昀朗问月经、睡眠、饮食,连大小便都问了。随尔阳一一如实回答,就是尉迟昀朗在进行腹部触诊时,她惊讶了,不满地皱起眉,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尉迟昀朗“咝”的一声,眉梢微扬,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说:“我又不是占你便宜。” 随尔阳稍微顿了下,脸颊温度在不受控制地往上窜。用眼神警告,无不尴尬地说:“我又不是肚子疼,我来看头疼。” “望、闻、问、切,腹部触诊也是的中医判断疾病的一种方法,触摸腹部皮肤凉热,可辨别病证的寒热虚实。《通俗伤寒论》有:胸腹为五脏六腑之宫城,阴阳气血之发源。若欲知其脏腑,则莫如按胸腹,名曰腹诊。你去看哪个中医,不是要腹诊的?”尉迟昀朗实感郁闷。非常时期的非常接触,不得已而为之。 随尔阳记忆中,看的那个中医师没有腹诊。她才不管什么伤寒论呢。“我现在只想治头疼。” “身体是你的,爱莫能助。”尉迟昀朗很无语,冷嗤一声:“你不相信医生,来看什么病呢?” 随尔阳才解开连衣裙腹部的纽扣,露出了白皙的肚皮。 尉迟昀朗也就轻轻碰了一下,冰凉冰凉的,她顿时全身颤抖。让尉迟昀朗下意识缩手,指尖细腻的触感也随之消失,几不可见地微拧眉心,却并未多说。 他两手飞快的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写病历,然后按了打印,说:“先在太阳穴拔火罐,再刮痧。” 诊断单打印出来,随尔阳看着诊断单上的病历。 主诉:头痛2天 病史:2天来,患者出现持续头痛,痛无定处,枕后胀痛,无恶心、心慌等症状,服用止痛药后无效。今来诊,患者神清志可,睡眠差,难以入睡。日间饮咖啡、头晕、怕冷,上腹部凉,大小便…… 诊断:头痛、痰浊上扰 处理:太阳穴拔罐、耳穴压丸、刮痧、针灸…… 随尔阳看了下面写清楚了每个针灸的穴位,心里有点,尉迟医生做事还是挺慎重其事、细针密缕,把病历写得像医院病历一样,而且是打印,病人能看得一清二楚。不像其他中医馆的医生,字写得像鬼画符,没人看得懂。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在太阳穴拔罐,会留下两个印子,我还怎么出镜?” “这是最快缓解你头疼的方法。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想出镜?”尉迟昀朗清隽的脸上笑得戏谑,温润的嗓音却藏着万千温柔,惑人心魄。最后他再问:“做还是不做?” 随尔阳想了想,“做。” 第50味药:又想反套路她 尉迟昀朗领着随尔阳到诊疗室,等她躺平后,他用手撩开她两边太阳穴的头发,用两个小的硅胶拔罐器,纯熟而快速的吸住她的太阳穴。 尉迟昀朗一走开,随尔阳摸出手机,打开手机镜子,看见自己脸部轮廓都被吸得变形了,像极了金角银角大王。 她从小就看中医,从来见过有这样治头疼的。 二十分钟后,尉迟昀朗又走进来,拔走两个罐子,头疼真的缓解不少。 尉迟昀朗淡淡地说:“转身,脱衣服,趴下。” “要脱衣服吗?”随尔阳心都要从胸腔蹦出来了,如惊弓之鸟。虽然在医生面前无男女,但认识他啊,觉得好尴尬,而且她穿了一条连衣西装裙。 尉迟昀朗想到什么了,一声不响地走开了。回来的时候,看见他手上拿着一件棉质t恤,递给她,“换上。”他转过身背对着她。 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随尔阳边胡思乱想,边换t恤,还不忘警告:“别转身,不然我插瞎你……” 尉迟昀朗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你又打不过我。” 随尔阳换好衣服自觉趴下,“可以了。”算他君子,内心甚感安慰。 尉迟昀朗把她背部衣服拉开,露出肩膀。在她皮肤上涂点刮痧油,用刮痧板轻轻刮拭皮肤,问:“这力度疼吗?”刮痧一般在疼痛的地方进行,通则不痛,痛则不通,疼痛说明此处有淤堵。 随尔阳小声地嗫嚅:“可以。” “受不了就说。”尉迟昀朗用刚才的力度,刮了几下。感受到她全身绷紧,忍住疼。“放松,绷得那么紧会越刮越疼,放松点。” 随尔阳吓一跳,肩膀都不自觉哆嗦了下,每一秒,心跳都在加速。 尉迟昀朗又刮了几下,她颈出现了一块块红色。 左右两边刮完,尉迟昀朗拉开背部衣服,“双手帮忙拉拉衣服。”让她反手从头部拉起衣服。他解开她的内衣扣子,她整个人颤抖了一下,“你别紧张好吗?” 随尔阳瞬间浑身紧绷,被他触碰到的皮肤火烧一样。 心理作祟,她能不紧张吗? 尉迟昀朗用力刮,瞬间一大片红,“你又湿又瘀。” “出了很多痧吗?”随尔阳不禁好奇问。看别人刮痧之后,皮肤上会出现一片深红,看着有些吓人,有些人说这是体内的毒素,说明体内积累的寒湿太重了,所有才堆积了如此多的毒素。 “多,你真的需要全身调理。这次先缓解你的头疼,下次你需要放血了,都瘀得不行。”刮了几分钟,“感觉有没有好点?” 随尔阳神奇感觉到她头疼真的缓解了,如实说:“好很多了。” 尉迟昀朗问:“换好衣服稍等一下,中药是自己煎还是我们这里代煎给你快递? 随尔阳看了一下时间,“代煎,不用快递,我在这里等要多久?” “一小时左右。”尉迟昀朗舒了一口气,推推鼻梁上眼镜,浅浅地笑了,“先在这休息一下,好了叫你。” 随尔阳坐在沙发上等,然而等待的时间实在太漫长了,头疼缓解后,竟然有了睡意,她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医馆内,试图让自己不要睡着。 实在熬不住困意,眼皮上下打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两晚没睡好,这一觉睡得很沉。 昏睡到傍晚时分,夕阳余晖从落地窗投射进来,洒下一片橙红光泽。 随尔阳才缓缓睁眼,脑子里晕乎乎地,大概过了一两分钟,她的意识才逐渐回笼,眼珠子转了转,并察觉出自己还在圣和堂,身上还多了一张薄被。 尉迟昀朗走出厨房,将一只白瓷碗递到她面前,“先喝一剂再回去。” 碗里黑乎乎的汤药,无声地散发着苦味,让随尔阳心脏猛地一沉,本能抗拒。 尉迟昀朗特意叮嘱:“这是你这三天的药,喝完这些再服用膏方,安神助眠,兑温水,一天两次。” 随尔阳看着黑乎乎的小玻璃瓶上贴着“心安神膏”标签,想到了梁秀枝和李谷兰那个抹黑明衍的视频,她顿时恍然大悟,圣和堂开膏方的药方,明衍生物制药代煎熬,甄昶勤想一石二鸟。随尔阳看了看结算单没有心安神膏的钱,“你打少了膏方的钱。” 这傻妞挺老实的。尉迟昀朗说:“送给你的。” 随尔阳扫码付款后,把几瓶心安神膏取出来放在桌上,甜笑卖萌:“谢谢了,无功不受禄。” 尉迟昀朗冠冕堂皇地说:“对头疼双倍疗效。”见随尔阳还想再问,他抬手落在她发顶,轻轻一按,含笑的声音也一并传来:“回去准时喝药。” 随尔阳自知躲不过,苦着脸乖乖捧起碗来,端过碗掐着鼻子一饮而尽,喝完舌尖苦涩,小脸顿时苦哈哈地皱成一团。 尉迟昀朗目不转睛看着随尔阳几秒,忍俊不禁,哄小孩似的塞了只山楂棒棒糖给她:“你怎么还和小孩一样,这么怕苦?” 随尔阳把饭碗放在桌上,接过山楂棒棒糖,忙着撕开包装袋塞入口中,下一秒“嗯”了一声,终于松开眉头,唇边漾开一抹甜美的笑意,刚想说点什么,抬头却恰对上尉迟昀朗脸上还未收起的笑。 那笑很淡,温柔得好似照亮了谁的世界。 随尔阳一个恍惚回神,回以微笑,没再说话,转身离开。她一脚迈出门槛之际,遇见尉迟昀靖和尉迟仁成并肩走来。 随尔阳立即停住脚步,双眼发亮地看着高瘦儒雅的尉迟仁成,朝他走去,“尉迟院长,您好。” 尉迟仁成稍顿片刻,疑惑地打量着随尔阳,“你是?”身后就猝不及防响起尉迟昀朗的一声叫唤:“爸。” 随尔阳连忙从包里抽出她的记者证,切入正题:“我是深城电视台新闻记者随尔阳,我有个专题片,想麻烦尉迟院长帮个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尉迟仁成的表情温和,透露出平易近人,问:“什么专题?” 随尔阳语气温和地解释:“我们电视台想做一辑‘互联网+医疗健康’创新产品,我想到你们医院采访。” 尉迟仁成看着尉迟昀朗不停使眼色让他答应,不以为意地看他小子一眼,“你明天去联系宣传科,他们自然安排协助你拍摄。” 随尔阳听完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眼睛格外亮,以豁然开朗的语气道谢:“谢谢尉迟院长。”继而又转向问尉迟昀靖,迅速组织语言,礼貌打招呼:“尉迟医生,神外是不是已经在用机器人做手术了?都说你是神外的技术帝,不知道方不方便出镜?” 向来低调的尉迟昀靖无视来自弟弟威胁的目光,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好意思,帮不到你。我们科室还有其他医生,你去找他们。” 随尔阳笑容瞬间僵住,转头看尉迟昀朗,表情莫名诚恳,抬头对上他一双漆黑的瞳孔,以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尉迟昀朗双臂环抱,稍稍挑眉看着随尔阳像泄气的皮球,愁眉不展的样子,无奈又宠爱地笑着,开了口:“想我帮你?” “当然。”随尔阳露出一副乖巧的表情,双手合十,用充满期待而诚恳的眼神看着他,可看他的表情,不知怎的总觉得,有种居高临下的嘲讽感。 难得见她卖萌,尉迟昀朗颇带几分怜悯地看着她,忽然伸手拨了下她的脑袋,淡声道:“你那个【寻找大湾区醉美乡村】的专题片,给你介绍一条美丽的村庄。” 每年进入秋季丰收时节,深城电视台都会重磅推出广东各地人文丰收风光纪录片《寻找大湾区醉美乡村》,领导们想利用随尔阳的人气带动收视率,因此,今年由她主持。 随尔阳眼睑微抬,眸中闪着一缕期待的光芒。她心里却惴惴不安,蹙眉投去疑惑的目光看了他几秒,像在印证他话的真假,问道:“那条村叫什么名?在哪里?” 蔚蓝药业的事情瞬间萦绕在脑海,像布满地雷的雷区,稍微深思就会将现有的平静生活炸出一个大坑。 尉迟昀朗压低声音说:“花明寂。” 花明寂其实在【寻找大湾区醉美乡村】拍摄名单中,江城第一个康养文旅小镇。 只是投资人童璘。 他是想借助她的人气给花明寂做宣传?这个男人太腹黑了,满肚子坏水,她总觉得他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花招,又想反套路她。 面对他,随尔阳的大脑明显不够用,她注视他,微微琢磨了两秒,故意说:“突然新增一个点,我回去跟同事们商量一下。我得对选题的相关素材进行调查,搜集有关资料,了解与此相关的话题,才能连贯整片的效果。” 尉迟昀朗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移话题:“想吃什么?” 随尔阳微愣,“哈?” 尉迟昀朗看着愣在原地的随尔阳,唇边的笑意迅速蔓延到眼底,“愣着干什么,一起吃饭。” 随尔阳心花怒放地指着门外说:“河对面商场,有一家重庆火锅挺不错的。” 符灏回会城照顾赵咏群,江歆一回她家过夜不回来了,她回去也是自己煮面条。 一顿香喷喷、火辣辣的重庆火锅,吃得随尔阳满血复活,尉迟昀朗心花怒放。 美好的晚餐时光,在他们愉快的聊天欢笑声中结束。 尉迟昀朗送随尔阳回家,她下车前特别叮嘱:“记得按时吃药,准时复诊。” “知道了,你比我爸还唠叨。”随尔阳嘴上是这么吐槽,但心里却感到无比温暖。 她心情美美地回到家里,听话地冲了一杯膏方喝了。休息了一会儿,才去洗澡睡觉。经过治疗后,头不疼了,倒床就入睡。 可是,脑袋侧睡时,耳朵贴着压豆的位置,立刻疼得要命。她伸手摸了摸压豆,好想撕下来。 尉迟昀朗白天的叮嘱就跟紧箍咒似的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耳穴治疗,需要五天才撕下来,有空就按按,才能起刺激穴位作用。” 随尔阳又放下手,继续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桌子上的手机又再响起,“嗡嗡的”振动声锲而不舍地呼唤着,扰人的响声想忽略都难。 闭眼酣睡的随尔阳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声音带着一股慵懒:“你好?” 对方没有开口说话,只发出鬼魅般的笑声。 随尔阳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挂电话。她起床开灯时,房间的灯突地关掉,房间顿时一片黑暗。 她点开手机电筒,借着窗外街灯的亮光,走出房间检查电闸箱,没有跳闸。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尔阳心头一颤,心生疑窦,按了门锁的摄像头屏幕。 果不其然,她看到门外走廊上有两个黑衣男人鬼鬼祟祟地转悠。 随尔阳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个,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坐在床上点开手机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出现一名黑衣男子把打开楼层电箱房,一会又在她家门口趴在地上,从门缝偷窥。 随尔阳看得心惊胆战,刚才她要是开门出去看个究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把视频发给了她姑父。 半小时后,附近民警一来,那男人落荒而逃。 可是她还是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之感。 次日,阳光明媚。 随尔阳精神饱满地起床,洗漱后做了一份虾仁三明治,一条香蕉一杯牛奶,吃的满足。吃完早餐回到卧室打开衣柜,挑了一件不规则的灰色衬衫和一条白色七分西裤,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先回电视台,等摄像记者峰哥上班,一起去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采访。 在尉迟院长的吩咐下,医院的宣传科相当配合。 首个拍摄的科室是心胸外科,在采访期间,随尔阳看见几个医护人员步履匆匆,往电梯口走去,在走廊上有人大喊:“外科综合大楼那边有人挟持了患者,说要见记者。” 听到有人议论纷纷说有人被挟持了,他们都以为又是医闹,又听到有人在喊:“流血了,快跑。” 被家里的华记者耳濡目染的祁煦也有了新闻触觉,歹徒要见记者,可能是有什么冤屈,想借媒体公开。连忙说:“小随,你去看看,我们再约。” 随尔阳立刻精神了,心急火燎地叫上摄像记者,“峰哥,我们去看看。”一窝蜂的冲进人流中,火速赶往现场。 在混乱不堪的人群中,随尔阳被挤得七荤八素。 现场一片混乱,一名男高中生被一名中年男子挥刀砍了一刀,有人急着报警,也有人试图靠近劝说,但男子情绪激动,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刀。 所有的人以男人为中心围成一个圈,保持着安全距离,谁都不敢踏入禁区一步。 看见持刀歹徒竟然是胡培新的那一刻,随尔阳目瞪口呆。 第51味药:包庇色狼 胡培新身穿淡灰色外衣,头发长而凌乱,似乎很长时间没有理过,扭曲狰狞的神情看得出他很愤怒,他一手勒住甄励的脖子,一手拿着水果刀架在甄励脖子上的大动脉。 他背后还拉着“还我家庭,还我父亲还我孩子公道”的横条。 “救命啊。” 随尔阳听到那几声呼喊是甄励的哭救。 甄励吓得心脏砰砰跳,呼吸困难,“叔叔,我不敢了。” 胡培新将水果刀在甄励脖子上用力按了一下,“闭嘴!” 甄励嫩滑的皮肤被划开一条小口,鲜血渗出,疼得他哇哇大哭:“求求你,放了我,我让我爸会给你钱。” 可胡培新根本不听,“快叫你爸过来!” 现场突然叫声迭起,先是人群中传来的惊讶声,接着一个尖利的女声高呼了一句:“别动孩子。”她的声音很快被旁边“先别说话”的劝告声掩盖。 嘀咕声、骂声、议论声也跟着在人群中涌动。 保安伸臂拦住后面的人,不让大家往前挤,边劝阻情绪失控的患者家属,“兄弟,万事好商量,别激动,有什么诉求,好好说,千万别伤到孩子。” 胡培新歇斯底里地大喊:“我要见电视台记者和甄昶勤。” 随尔阳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却被人从背后拽住往后退了两步。 随即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别乱来。” 随尔阳疼得立刻吸了一口气,说:“前几天,他还好好的,我要跟他谈谈。” 她当胡培新是长辈是朋友,不能袖手旁观他做傻事。持刀挟持是犯法。他们一家已经够倒霉,够惨的。她已经替胡培新一家找华筠延向爱同行儿童慈善基金会寻求资助。要是他也坐牢了,胡嫂和筱婷妹妹怎么办? 尉迟昀朗动作一顿,手上力道放轻,可依然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做出一个嘘声禁言动作的动作,阻止她发声。 随尔阳心中一动,十分费解地看着他。在他们医院发生这种事情,他平静淡定地围观? 就在此时,未见来人,苏宛高亢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喊道:“我来了。” 苏宛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里,出示她的记者证,她一步步走过去靠近胡培新,自己手拿一台手持摄像机开始与胡培新谈话:“我们是电视台新闻记者,您有什么需要我帮您的?你冷静想想,你家人等着你回家照顾,你这么做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她又向与她同行的摄像记者使眼色,快拍下来。 摄像记者扛着举起摄影机,开始拍摄了。 胡培新审视着苏宛,一会儿,视线落在了挂在苏宛脖子上的工牌上:深城电视台新闻记者,苏宛。 胡培新激动地说:“你帮我叫甄昶勤他老婆和他们学校那个禽兽过来。” 旁边的武警对苏宛说:“我帮你。” 胡培新一双掉眼泪的眼睛看着苏宛,淳朴又可怜。慢慢的恢复平静,可这种平静仅仅只维持了三秒钟,三秒后,他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我女儿差点没了,现在我父亲也没了,我家被甄昶勤一家毁了,还不给我父亲赔偿。” 昨晚,微博上有网友曝出了一份#蔚蓝药业ceo夫人舞蹈学校包庇色狼任其猥亵女学生#,“敛财”、“不负责任”等,直接曝出了甄昶勤的老婆的全名——素练国际舞蹈学校校长吴素娟。 吴素娟是国内知名舞蹈老师,她的素练国际舞蹈学校,在深城很有名气。 胡筱婷自小喜欢舞蹈,梁秀枝不要埋没她的天赋,8岁开始,给她就报读吴素娟的素练舞校舞蹈培训。 素练舞校孩子们的优秀演出也受到的央视其他栏目的青睐,常被:央视多个节目的邀约演出。素练国际舞校舞蹈节目三年连登央视,今年第四次登上央视,素练国际舞校舞剧《小鸟天堂》节目入选了春晚。 然而,很多同学都收到要登上春晚的通知,作为《小鸟天堂》领舞的胡筱婷竟然没有收到老师的通知。 登台春晚演出的舞蹈,和在深城电视台春晚舞台并不完全相同,对于小舞者来说走进北京、走进央视、录制春晚会,那是殿堂级的舞台,全国观众所关注和期待。在春晚的舞台上展示、锻炼和提高了自己的表演才能,是每个舞者梦寐以求的机会。 但素练舞校向来不是以舞蹈成绩选人,而是交钱后可以入舞蹈团。上次深城春晚,她妈妈交了几万给学校,才帮她争取到表演机会。 这一次,胡筱婷也很想参加,可是她家没钱。她是素练舞校最穷,但舞蹈跳得最好的一个学生。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城中村里,父亲是建筑工人,母亲经营棋牌室。这两年,棋牌室生意不是很好。 舞蹈表演也是烧钱的玩意,谁能参加,学校说了算,有钱就有机会。 胡筱婷曾经作为《小鸟天堂》的领舞,既不甘心,又认清现实。 《小鸟天堂》舞蹈编导老师黄崇,看出了胡筱婷的失落。私下偷偷对胡筱婷说:“我有办法让你上春晚,可以不用交一分钱的费用,你可以继续领舞《小鸟天堂》。” “真的?”胡筱婷欣喜若狂,无比激动,露出不可置信的笑容。 黄崇一本正经地承诺:“你落后太多了,要加强排练。放学后,我帮你补课。” 胡筱婷信以为真,同学们都放学被父母接走了,她自己一个人在舞蹈室里,自己边练边等黄崇。 一个小时过去,黄崇才姗姗来迟。 人是来了,但黄崇并没有立刻帮她排练,坐在舞蹈室里聊天,问东问西就是不聊舞蹈。 胡筱婷面露惑色,问道:“老师,我们练舞为什么不和其他同学一起排练?” 然而,她没想到黄崇单独留下她,趁学校四处无人,觊觎她年轻身体。 在撕心裂肺的疼痛和令人作呕的烟味中,胡筱婷唯一的感知——恐惧——慌乱又无助! 编导老师变色狼,面对一个力气比自己大几倍的男老师的各种猥亵动作,胡筱婷反抗,她想喊,却喊不出来。 黄崇用粗壮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绝望的感觉迅速地占据了她身心。 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没有改变结局。 这时候,学校没人会来拯救她。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就一下砸在她头上呢?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黄崇还威胁她:“你要是说出去,你全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第51味药:色狼的本性 15岁的胡筱婷,亭亭玉立,肤白貌美,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让人浮想联翩。 黄崇是个贪恋未成年少女鲜嫩身体的魔鬼,他入职素练舞校看见漂亮纯洁如小白兔的胡筱婷,无数次脑补睡这么漂亮纯洁无暇的小姑娘,会不会比那些投怀送抱的女孩刺激? 每次教胡筱婷跳舞时,黄崇心痒难止。单独面对胡筱婷,他怎么能把持得住燥热而狂乱的心。 胡筱婷性格内向、懦弱,没朋友,只爱舞蹈。纵使受到了猥亵加威胁,除了感到惶恐无助,也不敢报警。她回到家里,哭着跟梁秀枝说,她不想上舞蹈班了。 梁秀枝不同意,依然认为这是胡筱婷出名和考上艺校唯一的出路。 胡筱婷说编导老师猥亵她。 梁秀枝居然不相信,舞蹈老师教学生,肯定有肢体上的接触,不算猥亵。还说人家编导老师是有文化的艺术家,不会做这种事。 母女有了隔阂。 为了逃离黄崇的魔爪,胡筱婷再也没有去素练上课。 梁秀枝发现她逃课后,几乎绑着胡筱婷去素练。 胡筱婷可以如愿跟同学们排练《小鸟天堂》了。 然而,同学们都好像不欢迎她归队似的。特别已经安排领舞的唐娉,突然被取消了领舞,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唐娉是最不服气的一个,她妈妈是素练舞校的校董,与吴素娟是好朋友,却被胡筱婷一分钱不用交轻而易举地取代她做领舞。 胡筱婷是他们舞蹈学校的校花,不但长得漂亮,舞蹈还跳得最好。素练老师们的一致认可,都赞她是天赋舞者,是上天追着赏饭吃。 老师的偏爱也惹来其他同学们的嫉妒,排斥她,取笑她穷人家的孩子就不配跳舞,这种高雅的艺术。 唐娉去找吴素娟,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听到吴素娟和黄崇吵架,当她听到黄崇猥亵胡筱婷时,立刻拿出手机录音。 唐娉如获珍宝似的,但光是录音还不够。离开校长办公室,唐娉打电话给她妈妈说这事。唐妈妈作为校董从保护女学生的角度出发,说道:“色狼的本性,不会因一次得手而满足的,必须静候时机找他的方法证据,把他踢出学校。” 唐娉竟然受到启发,一石二鸟也不错,说不准她还能成为保护女同学的三好学生呢。 那天刚好甄励去素练找吴素娟,实际上,他想过来看胡筱婷。甄励喜欢胡筱婷,经常借找吴素娟为名偷偷去看胡筱婷练舞。 胡筱婷也喜欢甄励。少男少女那点喜欢没有成年人那样轰轰烈烈,更因为他们家庭条件悬殊,瞒着家长,偷偷摸摸。 甄励来到舞蹈室,门没关严,他刚一走近,就听见胡筱婷崩溃的声音,吓得甄励一个没站稳,直接撞进舞蹈室。 舞蹈室只有胡筱婷和唐娉。 见是甄励,胡筱婷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但眼神仍旧满是戒备:“你来了?” 甄励的视线扫过胡筱婷稚气却精致的笑脸,眸中掠过一丝笑意,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是啊。” 舞蹈室有大片的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樱花树,浅粉的颜色自带浪漫柔光效果,连带着甄励都变得柔和起来。 话音才落,小房间陷入沉默。 唐娉悻悻地离开舞蹈室。 他们离开学校时,遇上吴素娟。甄励无奈唤了一声:“妈。” 要不是唐娉告诉她,吴素娟都不察觉自己儿子喜欢胡筱婷。难怪隔三差五来学校找她,平日在家里也没见他如此黏人。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以为儿子爱自己,一刻都不能分离那种。 “甄励,你还杵在那儿干嘛?过来!”吴素娟把甄励带走。 胡筱婷在学校门口等甄励。 等了很久,她看见甄励坐在吴素娟的车从她面前缓缓经过,看着车窗里甄励模糊的样子。 甄励一直转头不舍地隔着挡风玻璃望向窗外的她。 胡筱婷失落地回家。 她推门一脚踏进家门,整个人就被梁秀枝用力拉进屋,随之听见“呯”一声关门。 梁秀枝就像机关枪似的责问:“你怎么被舞蹈学校开除了?你做了什么?”火力十足。 “开除正好。”胡筱婷心如死灰,边说边换鞋。 “素练舞校是全深城最好的舞蹈学校……” 胡筱婷立刻打断了梁秀枝的话,带着哭腔道:“深城舞校多得是。”说完就气呼呼地冲进房间。 胡筱婷钻进被窝里,抱头大哭。 次日,梁秀枝又五花大绑地拉着胡筱婷去素练,还像只哈巴狗似的向吴素娟赔礼道歉,拍胸口保证,胡筱婷不会喜欢甄励,以后不会打扰到甄励。 穷人家的孩子,命运给了他们一个很低的起点。做父母只能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在这个起点的基础上奋斗出一个绝地逆袭的人生。 然而,梁秀枝哪里会想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吴素娟责骂黄崇猥亵的对话音频在舞校同学群里流出,整个学校早已流言蜚语满天飞了! 胡筱婷走进舞蹈室,同学们八卦嘲笑她,说她是心机girl,恃美而骄勾引老师。 多不堪入耳的言语都有。 同学们窃窃私语,胡筱婷犹如芒刺在背,她无法忍受这种精神折磨,她从此沉默寡言,回避与人交流,表情茫然。 流言蜚语可以杀人,它是另一种形式的校园暴力。 胡筱婷决定不再回素练,回到家中被梁秀芝骂骂咧咧数落一顿。 胡筱婷摔碎了一个碗,捡起碎片往嘴里塞。 看着女儿鲜血淋漓的嘴角,梁秀芝伤心欲绝终日以泪洗面。 许多个夜里胡筱婷被噩梦惊醒,在梦境里,极其凄厉地哭喊着她的亲父母,她的哭声让她自己醒来时胸中一阵剧烈的绞痛,令她透不过气来。 所有压抑的痛苦都凝集在那黑暗的梦境里,从她被猥亵开始一点一滴积聚,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心绪。 胡筱婷没再出现在素练舞校了。 甄励知道她被他妈妈劝退了,微信qq不回,电话也不接。于是,他假装身体不舒服,请了病假,去胡筱婷就读海园中学找她。他知道胡筱婷家在学校附近,中午回家吃饭,不留校。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落在地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雨中的校园像蒙上了一层薄纱。学生们撑着花花绿绿的雨伞,在校园里衬托出一种色彩。 有一个没带雨伞的女同学抱着头,冒着雨急忙钻进胡筱婷的雨伞下。“筱婷,我没带伞。” 胡筱婷全身颤抖了一下,回头看是同班的女同学,脸上露出笑容,“一起走。” 走出校门,胡筱婷看见甄昶打着雨伞在树下徘徊,裤管和球鞋都被雨水打湿。 甄励开心的上前,“筱婷。” “你不上课吗?”胡筱婷见到他的情绪不高。 甄励说:“你几天都不回我信息。” 微风撩动着别在耳根的发丝。胡筱婷淡淡回道:“最近作业比较多。” 甄励见她神色不佳,也无从安慰她,提议:“我还没吃饭,我们去附近餐厅吃饭。” 胡筱婷不由自主的答应了,给粱秀芝发微信说不回家吃饭,把雨伞给了女同学,自己躲在甄励的伞下。 女同学识趣地拿着胡筱婷的雨伞离开。 两人到了学校附近简餐餐厅,点了一份胡筱婷最爱吃的芝士焗意粉。 在等待上菜的时候,两人各自低头刷手机。 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胡筱婷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叉子,虽然她想立刻离开,可甄励吃饭实在太慢,胡筱婷不好先走,只得耐心地等她吃完。 甄励问道:“你真的放弃舞蹈了?” 胡筱婷点头:“不跳了,不打算考艺校了。”之前每晚,胡筱婷躺在床上,望着发黄的天花板,夜不能眠。只要她闭上眼睛,脑海自动浮现黄崇猥亵她那一幕。现在不去素练了,没人知道她在素练发生的事情。 闻言,甄励也难免有些尴尬眼神一晃,连忙扔掉乱七八糟的想法:“是因为我妈还说因为那些流言蜚语?” 被戳中痛处,胡筱婷别开视线,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才恍然问道:“你相信那人家说的话吗?”尽管胡筱婷拼命掩饰,但她内心的不安还是显露了出来,脸颊红透,只想原地遁走。 甄励问:“音频的事情是真的吗?” 胡筱婷连忙收回视线,硬着头皮回复:“是真的,我想报警抓黄老师。”她的声音变得有些细弱,小心翼翼地觑着甄励的反应。 她以为甄励会支持她这么做。 然而,却听到甄励说:“不能报警,警察来抓黄老师,事情闹大了会影响我妈妈的舞校声誉,好不容易得来的春晚机会很有可能被取消。” 胡筱婷听后,手不自觉的颤抖一下,以致于手里的叉子“吧嗒”一下掉在滑落盘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胡筱婷感到她的脑袋像是有人在撕扯她的意识,心里的酸涩酝酿着发酵,从喉间往上蔓延,舌根发苦。抬眼睨着他,脸上写满失望,“我先走了。”抓起书包,拔腿就跑。 甄励连忙拿起背包和雨伞追出去。看见拿着书包顶在头上挡雨的胡筱婷失魂落魄的背影,他加快脚步追上去。 伸手拉胡筱婷靠近自己,不被雨淋。“你生气了?”又立马抿着嘴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眼底的担忧。 胡筱婷看着雨幕,沉默不语,心如死灰。 有些问题的答案不言自明。只一眼就仿佛说尽了千言万语。 甄励的那番话,让胡筱婷眼前突然黑暗,觉得世间所有美好都远离她,她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的感觉。明明是温暖的春风拂面,却感到一阵寒风凛冽,心里冷得让她颤抖。神色渐渐转凄然,这一刻她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噩梦般的往事,总是会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顿时万念俱灰。 甄励选择性遗忘了方才那段尴尬的对话。始终寸步不离地紧盯着胡筱婷,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仰头皱眉道:“别走得太快,雨打湿你的衣服了。” 雨越下越大,转眼间,豆大的雨点变成了滂沱大雨,雨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阵阵耀眼的车灯让行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胡筱婷看见迎面的一辆蓝色奔驰车,快速而来。她认得车牌号是黄崇的车。 她下意识的使尽全身力气,像离弦的箭冲向蓝色奔驰。 路上一辆轿车超车时车速过快,加之下雨路滑,对方来不及刹车,“砰”一声重响,撞向胡筱婷。 胡筱婷瞬间腾空而起,被撞飞出十米,头部先撞到前面的快递货车车箱卸货铁板,“砰!”巨响的撞击声,胡筱婷的头部随即鲜血涌出,惨烈地叫了一声,重重摔在了蓝色奔驰引擎盖上,接着滚落在地。 车头盖被砸凹陷,在倒下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车里的编导老师始终也没闭上。 胡筱婷的嘴巴在呻吟着,一会儿,她不动了,头部鲜血涌流而出。 第53味药:交换人质 雨水的冲刷,鲜血染红了一片。 目睹整个撞车过程的甄励吓得魂飞魄散,久久不能回神。 当甄励回过神时,马路中间围满人。他冲过去,钻进人墙里,胡筱婷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中,“筱婷,筱婷!”雨落在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有人跑回到车里取出伞,蹲在胡筱婷身边为其遮风挡雨,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早已被雨点打湿。 “快打120。” “伤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救醒。” “年纪那么小。” “你是肇事司机,别想逃逸不负责。”一个身穿白背心黑短裤的光头阿叔双手拉住黄崇的衣服。 黄崇吓得瑟瑟发抖,特别当他看清被撞者是胡筱婷时,他便知道他未来的日子怎么过了。 救护车来了,甄励跟着上车,陪送胡筱婷去医院。 他慌得全身发抖,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迅速拨打吴素娟的电话,将这边发生的事简短说:“妈,筱婷被杨老师的车给撞了。”变了调的声音带着惊慌。 “你现在在哪?” “我在救护车上,我没事,筱婷很严重,妈怎么办啊?” “你别慌,问问车上医生去哪家医院,妈现在就去。” 挂了电话后,甄励双手握住胡筱婷的手,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你快点醒过来。我还想看你跳舞。” 还有许多话呜咽着说不出来,他的眼睛已经模糊了,豆大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滴答滴答往下掉,掉落在胡筱婷苍白的脸上。 此时的甄励,害怕又后悔。 当他知道胡筱婷被猥亵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帮她;他听到舞校那些闲言碎语时,他有一刻想当鸵鸟;当他妈妈反对他们早恋时,他没敢反抗,坚持自己的初心。 但如果她要报警抓黄崇确实会影响到妈妈的舞校的声誉,人人都知道他妈妈包庇纵然一个猥亵危险人物在学校里。女同学会人人自危,也没人再报读素练舞校了。 可他还是那么喜欢她…… 17岁的甄励人生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 然而,甄励不知道内心晦暗,早已绝望的胡筱婷无法面对周围的一切,他的态度就是压倒她的那根稻草。 父母不重视,同学流言蜚语,自己喜欢的人又是只考虑他妈妈的声誉。重重打击,本来那个年纪的少女心理就很脆弱,觉得世间所有美好都离她而去,生无可恋。 本来遇到被男老师猥亵已经让胡筱婷身心受伤,加之梁秀枝的忽视,最后同学们的传谣,使用言语暴力和歧视。 不管是校园里还是培训学校,满怀恶意的谣言并不罕见,往往这些流言或绯闻,对于孩子稚嫩的心灵会产生较大影响。 唐娉才是这些谣言的“罪魁祸首”。唐娉傲慢、不服气,看不起其他人,将自己内心的不爽最后会转化为恶意的谣言,甚至破罐子破摔,把窃听而来的音频公开,逐渐伤害胡筱婷。 胡筱婷不上舞蹈课是正确的选择,越早离开是非地,恢复得越快。然而,却因梁秀枝掉以轻心,任由事态发展,这对胡筱婷来说就是n次伤害,才造成了这不可挽回的后果。 有些心理误区单靠十来岁的孩子自己是走不出来的,家长责无旁贷。 “你们知道黄崇猥亵胡筱婷时,应当第一时间报警。根据未成年保护法,对未成年人实施猥亵行为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黄崇的行为足够他坐几年牢。”苏宛寸步不让地盯着胡培新眼睛,怕他不肯说,补充一句:“但是你贪心,想就此事要挟舞校敲诈甄总。” 胡培新读书不多的一个老粗,他哪懂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被人猥亵这些事,连大人都难以启齿,何况小女孩。梁秀枝为了面子,更没提及过女儿被禽兽老师猥亵的事情。 甄昶勤为了小事化了,赔了一笔钱给胡培新,念及他家庭困难,并且聘请胡培新的父亲到蔚蓝药业做仓库的保安。 却万万没想到,祸不单行,仓库突发火灾,胡培新的父亲葬身火海。胡培新到蔚蓝药业因赔偿的事大闹一场,最后事情未得到解决。 今天,胡培新带着胡筱婷来医院复检,每次胡筱婷复检,甄励都会偷偷尾随,在远远的地方看看胡筱婷。于是,胡培新有了报复的机会。 苏宛的话语未落,围观者发出一片哗然,目光纷纷又转向胡培新。 谁都知道苏宛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更加刺激本已情绪非常激动的胡培新,他架着甄励退居大楼门口墙角落里。 胡培新紧贴着光滑的墙面,站在墙角。他很聪明即使有身高差,他一直躲在甄励背后,他左手勒着甄励的脖子,右手握刀架在甄励脖子上。 随尔阳不能再看着胡培新走向深渊了,“胡叔,你放下刀,我们有话好好说,我已经帮你成功申请到慈善机构的资助了。” 胡培新对随尔阳的出现甚感意外,说:“小随,你不懂,筱婷需要一个道歉,他们甄家和那个禽兽欠筱婷一个道歉,不抓住那个禽兽会有更多女孩受害,我是在为民除害!” 随尔阳说:“筱婷是受害者,让他们道歉的方法有千万种,你不能变成加害者,放过这个小朋友,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救我,姐姐救我。”甄励怕得泪流满面,楚楚可怜地求随尔阳,胸口越紧张越发抽痛。 随尔阳看见甄励的脸色变化,他全身颤抖,连忙说:“胡叔你要等甄昶勤和那名禽兽,你可以换个人,换我可以吗?”求胡培新交换人质,她还转了个身,证明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武器。 胡培新说:“我要让甄昶勤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你是好人,我不想伤害你。” 随尔阳不放弃地试图劝解:“不,你知道我是电视台知名的记者吧,我有上千万的粉丝,你绑我会有更多人关注这件事情,舆论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换我好不好。” 胡培新以惊惧的眼神打量随尔阳,半信半疑,哑着嗓子确认:“你现在是直播吗?” 随尔阳故作淡定地说:“是在直播,网上所有人已经知道筱婷的不幸,都在喊警察抓住那个编导老师了,所以你千万别伤害这个小孩,你要是坐牢了,筱婷和胡嫂怎么办?” 人群里的尉迟昀朗已是磨刀霍霍的表情了,伸手把随尔阳又拽了回来。 “怎么了你。”随尔阳有些急了,他的神色尽依然平静。 尉迟昀朗的眉心不自觉挑起,屈指敲她脑门一下,怎么就意会不到呢?显然是故意为之。 随尔阳脑子短路了。 正巧这时,程韶梵带队赶到现场。 程韶梵神色如常,按照惯例向尉迟昀朗确认,“现在什么情况?” 尉迟昀朗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唇边泛起冷笑,“估计甄昶勤也快到。” 站在旁边的随尔阳将两人一来一往的默契尽收眼底。 程韶梵观察周围环境,医院人满为患,打量着胡培新。 见到警察越来越多,胡培新愤怒若狂,用刀在甄励脖子上再划了一下,破口大骂:“他妈的,哪个狗杂种报的警?” 甄励摆手示意警察:“不要过来。” 甄励疼得脸色发黑,吓得哭爹喊娘,比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爸,你快来救我。” “甄昶勤呢?怎么还不来?”胡培新有些不耐烦了,疯狂地挥舞着手上的刀。 “放开我儿子!” 从人群里走来依然神采奕奕的甄昶勤。 甄昶勤的出现,使得甄励的惊恐莫名地减少了很多,“爸爸,快救救我。” 随尔阳不解,尉迟昀朗和程韶梵不约而同看着甄昶勤。 胡培新看见甄昶勤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大声喝住她,“不想他死的,别过来。”他的情绪再次被激化,胡培新开始指着台阶下的人群愤怒喊叫。 胡培新开始控诉和发泄,甄昶勤压根连个正眼也没给对方,“满口胡言!你要钱,我给你,立刻把钱转到你账户上,你把甄励放了。” “你当我是傻子呢,银行转账24小时才到账。我挟持你儿子,这么多警察在这里,我还有命花吗?”胡培新的神经绷得太紧。 甄昶勤说:“那你想怎样?只要我儿子平安无事,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要你坐牢前身败名裂,让全社会看清楚你们一家假惺惺的真面目。”胡培新情绪不受控制地再度激动起来,眼里戾气四溢,语气陡然冷厉起来,“甄昶勤,不想看着你儿子死,你让你老婆抓那个禽兽去公安局自首,向我女儿下跪道歉。” 程韶梵对甄昶勤说:“答应他。” 甄昶勤顿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好。”连大气都不敢出。 大约十分钟左右,程韶梵接到了同事电话,吴素娟抓黄崇去了公安局报案,并且承认自己作为舞校校长,为了舞校声誉不惜掩盖黄崇犯罪事实和包庇黄崇,胁迫侮辱胡筱婷。 胡培新很快收到程韶梵一个轻轻细微的ok手势,到了这一刻,胡培新的眼神有了变化,目光中的狠意却在看向甄昶勤时,顷刻间散去。 一秒后,胡培新对甄励说:“臭小子,你早站出来帮筱婷,也不至于天天远远地看她。”自然把甄励放了。 甄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看到胡培新360度的转变,呆若木鸡,颤着嗓音说:“叔叔,你……” 甄励知道胡筱婷苏醒了,他再次旷课去医院探望她。他知道她不会原谅他怯懦,他也没颜面再面对她。父母反对他们在一起,天天在他耳边唠叨,胡筱婷和他的天渊之别。 他烦死了,烦到想离家出走。去同学家清净了两天,又被他妈抓回去了,目前,他没有能力反抗他妈。 随尔阳顿时觉得浑身轻松,刚才要的紧张感也消失了。她朝胡培新跑过去,“胡叔,你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做傻事呢。” 黄崇被抓,素练舞校的丑事也人尽皆知了,心愿已了。胡培新咧嘴笑,“人被逼到这份上,有什么做不出来。不过,我不会那么傻,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 随尔阳点了点头,眉眼之间皆是欣慰。很戏剧性,莫名心酸。面对这个意外的结果,随尔阳她与胡培新击了个掌。“这么想就对了。”随即,转头目光平和地看着尉迟昀朗。 尉迟昀朗迎着她审视的目光,沉默了几秒,他俯身凑近她耳边,悄悄解释:“其实是胡叔配合老程的一场戏。”刚才真的有一股冲动想程韶梵引蛇出洞的计划和盘托出。 事情是从前几天,胡筱婷感冒说起。胡培新很担心胡筱婷身体,带着她去圣和堂找尉迟昀靖,遇见了程韶梵去蹭饭。 胡筱婷无意听到尉迟昀靖打趣程韶梵说:“我们人民警察难得今天准时下班,又过来蹭饭。” 听到“警察”两个字,尉迟昀靖又是她的救命恩人,他们关系肯定匪浅。胡筱婷立刻上前抓住程韶梵的手,“警察哥哥,我要报案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抓禽兽。” “抓禽兽?”程韶梵打量着胡筱婷,他经常来蹭饭,有耳闻尉迟昀靖前段日子将一个濒临脑死亡的患者起死回生。当时他心里还敬佩那朵奇葩来着。亲眼看到这位亭亭玉立,漂亮的患者,很会抓重点地问:“有人对你意图不轨了。” 胡筱婷因这一问感到心疼和酸涩,最终,她鼓足勇气,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在舞校的遭遇向程韶梵徐徐道来。 程韶梵听完整件事后,简直气炸了,不禁握紧拳头捶桌子:“禽兽不如,连小女孩都能下手。妹妹,你放心,哥哥帮你把这些坏人一起抓了。”但是胡筱婷被猥亵的事已经几个月了,什么有利证据,估计也没毁灭了。 胡培新说:“没用的,他们有钱能消灭证据。筱婷住院期间,我们报警了,警察在黄崇家和学校搜不到任何证据,连那个录音的同学都不承认录音,全舞校都帮着他。” 这个世界越来越荒诞了,有钱人真的可以只手遮天! 吴素娟肯赔胡筱婷医药费,但让梁秀枝拍视频说自己服用了明衍生物制药的安胃舒后,情况更加严重上吐下泻,抹黑明衍生物制药,把媒体矛头指向明衍生物制药。 因为甄昶勤见背后进攻无效,被明见然老辣而干脆的手段拆解,正面出手又实力不济。只好采取了侧面包抄的手段——新闻战! 但视频后,见效果不佳,吴素娟出尔反尔又不付医药费了。 第54味药:枪不打出头鸟 甄昶勤找梁秀枝抹黑明衍,是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出的下下策。梁秀枝没有利用价值,胡筱婷又让甄励早恋耽误学习,故此,他不愿意承担胡筱婷的医药费,并怂恿关元科将胡筱婷处之而后快。 尉迟昀朗像是洞悉了程韶梵的心思似的,说:“狗是改变不了吃屎的习惯,猥亵未成年人最多判几年,出来又是一条好汉。这种禽兽根本不配浪费国家粮食养他。而且他有钱打官司,单凭妹妹的一面之词,打官司未必能赢,只有让他身败名裂,即便抓不到他,舞蹈圈也不敢再任用这样的人,不得害人的办法。”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不就利用了此事让甄昶勤深刻认识自己的能力而已。 说到腹黑,他真的无人能及,层出不穷的馊主意信手拈来。 随尔阳抬手便用力将手肘向他腰间撞击,收了收情绪,瘪嘴说:“馊主意,万一假戏真做怎么办?看看那么多警察拿着枪对着胡叔。”以为拍警匪片可以ng重拍吗?心情突如其来的沉重,郁闷地叹了口气。 这事谁也不敢擅作主张,他们也没料到胡培新真的豁出去了。 程韶梵和上头商量,获得批准,他们才敢采用这么冒险的方式抓人。 尉迟昀朗转身离开时,看见甄昶勤紧紧地抱着甄励,似乎有种父子俩经历过绝望后,如获新生一样的感觉。 甄昶勤顿时恍然大悟,气愤异常,他的目光从尉迟昀朗身上扫过,冷漠又带着蚀骨的寒意。 见甄昶勤脸色陡然变成大染坊,尉迟昀朗并不掩饰自己眉宇间的笑意。 笑他保护不了小太阳,他甄昶勤财大气粗何尝有能力保住你老婆声誉和她的学校! “这怎么回事?”苏宛一脸懵然环顾四周。 本来蓄势待命的警察散场,纷纷回到自己的车上。 持刀伤人的胡培新只是口头警告,行政拘留7天而已? 苏宛愤然地回到电视台,写了一份质疑警察办案手法的新闻稿,连同剪辑的视频提交给主编。 主编驳回她的稿子,让她重新写。 苏宛不甘心地质问:“为什么不能报道?揭露罪恶……” 主编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她:“你这篇报道是在诋毁抹黑警察形象,警察有警察的办案方式,只要能抓住犯罪分子又没伤及人命之下,我们外行人管不了那么多。”语气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随尔阳也报道了此事,以正面中肯地指出了舞蹈学校管理问题以及家长疏忽对子女心理疏导问题。 教育局和市领导第一时间致电郑顺和,表扬了随尔阳遇到突发情况,临危不乱,耐心劝阻,是一个有担当的好记者。 苏宛心里自然憋屈,因气愤胸口剧烈起伏,气到手心微弱的颤动,心有不甘,嫉妒横生。凭什么她随尔阳只是劝阻几句,就得到领导的表扬?看她分明就是与那些警察串通一气!对了,她姑父就是深城公安局局长。 苏宛特别不服气,就在她自己的微博上发布被主编驳回的视频,再原来的新闻稿上,多加一段文字阐述随尔阳和胡培新认识的事实,指责随尔阳借由记者身份,偏护胡培新,助长了警察胡乱办案的歪风。 苏宛自然想到稿子发出的后果,她觉得事涉老百姓安全问题,但凡是有良知的记者,都会选择曝光,根本不是她的错。 哪怕她被潜规则了,老百姓也认为她是个好记者。 这么一想,郁结在心口的那股气消了几分,竟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想放手一搏! 如此爆炸性新闻一出,舆论沸腾,传言满天飞,让警察深陷舆论漩涡中。 甄昶勤看到新闻后,让吴奇龙做了一面锦旗:铁肩担道义、妙手着文章、伸张正义,亲自拿着锦旗到电视台,当面感谢苏宛勇敢发声。 在他看来,给电视台和随尔阳添点乱没什么不好。 苏宛也不知死活,还当着郑顺和的面,欣然收下锦旗。 甄昶勤离开电视台送锦旗时,就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没想到随秘书原来是电视台记者。” 随尔阳朝他露出一抹微笑,报以作答。 甄昶勤临走前轻笑一声,说:“若哪天在电视台失业了,欢迎回来做我秘书。” 甄昶勤觉得自己真的低估了随尔阳,曾经以为她只是看起来像是一只单纯无害的小白兔。他本想破例调升随尔阳,现在回想起她给他出谋献策应对媒体,原来是电视台的新闻记者对媒体操作套路,炉火纯青……奥,原来是自己被套路了。 家中一个陈皮商继父,要整死她,易如反掌。更出乎意料,她竟然有高位的姑父和姑姑,作她的“护身符”。 他愚蠢的姐姐,已经惊动了随东善检察长的注意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随尔阳眼珠子转了转,眼里泛出狡黠的光,顺着他的话道:“谢谢甄总赏识,我会好好努力做好一名记者。”她眼底的笑意里透出几分小得意,心里不禁腹诽:蔚蓝药业在你手上不倒闭已经是奇迹了。 甄昶勤语塞,眉头微皱,眼里的笑意淡了下来。 随尔阳的嘴角弯出一个弧度,抬露出一副得逞的得意表情,朝扬长而去的甄昶勤挥手道:“甄总,慢走不送。” “随尔阳!”随尔阳脚就转身,碰见了苏宛。听到苏宛叫她的名字,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苏宛以为随尔阳报道蔚蓝药也新闻内容造成恶劣影响,她完成不了绩效指标。但是她的报道内容没有失实,也没出现重大政治性、导向性事故,更没严重违反宣传纪律和职业道德者。 反而让她声名远扬,一夜之间风靡网络,瞬间在台里成了重点栽培对象,身价飙升几倍。 随尔阳的中级记者申请立刻批下,只要她通过考试就与她同级。 在苏宛看来,随尔阳这种人气跟爱豆一样,就是纯粹后台过硬,靠炒作出来,没实际能力。红得快,扑得也快。 殊不知,记者与爱豆不同,爱豆的演技哪怕烂到让人喷饭,只要颜在,江山在。记者是要干实事,哪怕后台再硬,也不能浑水摸鱼,得过且过。 电视台愿意养闲人,但新闻单位和传播媒体的生存与发展归根结底还是主要依赖记者队伍,因此记者管理非常重要,其中记者考核制度和记者评价体系是记者管理的重中之重。 特别他们台属于省级电视台,新闻部记者每个月每年的绩效考核,足够他们苦恼的。记者每个月要求完成300分的考核指标。 随尔阳满脸狐疑:“有事?” 谁知面前的女人眸光一转,气息悠长地笑道:“我觉得甄总的建议挺不错的。” 自从随尔阳出名后,苏宛更加视她为敌,处处针对。随尔阳有点失望,防止被录音,无意再和她争辩什么,说道:“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放弃身为记者这份职业和操、守。”在心里叹了口气。 苏宛闻言,眼里生出几分玩味,轻笑道:“好高尚的情操,值得敬、佩。” 其实,苏宛心里羡慕随尔阳的家庭背景和流量,又嫉妒鄙视她。看似傻乎乎的随尔阳总是有这样的能耐,轻而易举地拥有众多好资源,这些资源甚至不需要她耍任何手段,别人双手送到她眼前,即便遇到危险都能化险为夷。 话至此,随尔阳眼睛蓦然一亮,下意识地反驳:“两个月前,你还教我,媒体的生存法则,怎么了?苏苏姐这么着急巴结甄昶勤,可想过后果,枪不打出头鸟哟。” 苏宛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噎得脸色铁青,给了她一个阴鸷的眼神。 随尔阳半晌没说话,直到把眼里的情绪压下去,不再逞口舌之争。 半小时后,苏宛收到了被电视台解雇通知,即日生效! 随尔阳采访结束了,新闻不急于发布,可以慢慢写稿。下班后,她先去去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她到急诊科,尉迟昀朗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了,在办公室里填写交班记录。她敲了敲门,“尉迟医生,在加班?” 尉迟昀朗停下笔,微微地抬起头扯扯嘴角,“这么快到了。”他脸上的开心,溢于言表。 随尔阳眼神满是俏皮,轻笑道:“尉迟医生请客,迟到就没礼貌了。” “再等一下。”尉迟昀朗低头继续填表。 随尔阳拉了旁边座位的椅子坐下,安静地拿出手机刷新闻,看到新闻中心群消息闪个不停,有几十条消息。 她点开群界面,显示最后一条是姜盈清发:【苏苏姐到处问同事有没有房子出租。】 随尔阳不太想知道苏宛的任何事,就没回复。没多久,姜盈清又发来其他媒体的新闻【她同租女孩死在她们的出租房里,她不敢住凶宅,可怜兮兮地到处找房子。】 这次,姜盈清的语气明显是更加幸灾乐祸。 随尔阳点开链接,才发现苏宛的合租人是姚菁。 “姚菁被人在出租房毒杀了?”随尔阳低声嘀咕,眸中闪过几分惊讶,她想到了无数可能。 尉迟昀朗坐直,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随尔阳的脸上,“谁?” 随尔阳继续刷手机看微博,脑海里嗡地一下炸开,“天啊,甄昶勤上热搜了。” “啥?”这么大的瓜在眼前,尉迟昀朗好奇地凑过头来看着随尔阳的手机屏幕,见到#蔚蓝药业ceo出轨,与关姓医生共享一女#这个话题已经挂在热搜前十的位置。 随尔阳点进去看详细内容:一个小时前,有网友放出甄昶勤抱着一名女子的腰走出酒吧,镜头一转,两人进入了某酒店开房。 进入酒店房间的角度,视频中女子的正面拍得清晰无比,就是那个姚菁。 闻风而来的媒体大v也迅速编辑成文章推送。 有知情人士“热心”地向八卦媒体提供了疑似他们的酒店合照。连他们去哪儿家餐厅吃饭还有在哪家酒店上床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瓜太炸裂了,让随尔阳觉得比榴莲还香,这几角关系刷新了她的三观,她一直刷着下面的评论,喃喃道:“我滴神啊,他在公司设的可是爱妻好好男人人设,就这么崩。没想到甄昶勤口味那么重,这是资源共享吗?” 一直想不通的点,此时,随尔阳终于连串起来了。不过想想,与甄昶勤接触的两个星期观察,这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之前的随尔阳的报道,在蔚蓝内部邮件闹得沸沸扬扬,这单绯闻又接踵而来,估计蔚蓝药业又得变天,改朝换代了。 随尔阳忽然释怀了,证明自己的暗访和报道没错。 也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候,给她的报道助一把火。有种“天助我也”的感觉,也许是蔚蓝的竞争对手,也是甄昶勤曾经得罪过的人,借她报道趁机落井下石,整死甄昶勤不可! “资源共享?好色是男人的本性,像甄昶勤那种妻管严不出轨才怪。”尉迟昀朗刷刷地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收拾了东西放进包里,抬头时脸上露出笑意,随口问:“想想吃什么。” 随尔阳没回答,反而问另一个问题:“不会是你报料吧?”她的黑眸噙满笑意,狡黠灵动又透着几分坚定。 尉迟昀朗脸上的笑容更盛,笑道:“我和甄昶勤顶多算个认识。”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言语间,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拿着一只大熊猫挂件走进来,“哥哥,给。” 尉迟昀朗弯下腰接过大熊猫挂件,随即就对大熊猫挂件表现出异常的喜欢,笑道:“谢谢小寒。” 小男孩看见尉迟昀朗收下自己的礼物,圆圆的脸咧嘴笑,眼睛里闪烁着单纯干净的喜悦,流光四溢。脆生生说:“妈妈自己做的,说要送给你。” 尉迟昀朗轻抚小男孩的头顶,说:“回去你妈妈说,哥哥很喜欢。” 小男孩笑着离开了。 尉迟昀朗把大熊猫挂件扣在自己的包上。 随尔阳笑道:“尉迟医生挺受欢迎哈。” 尉迟昀朗说:“必须的。” 随尔阳嘴唇微动,不知道怎么了,不自觉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随尔阳想起了一个朋友跟她吐槽与医生约会,每次都约在医院见面,总觉得自己是病人,晦气又别扭。 医院每天都上演生离死别,确实不是约会的好地方。 刚才看到小男孩的笑容,有那么一秒,她脑补了一部浪漫又温暖的医疗剧。 两人走到大厅,一辆轮床快速推进来,“小心。”尉迟昀朗一手把随尔阳往自己身边拽。 走出门口,遇到了孙主任,尉迟昀朗打了个招呼,孙主任眼尖看到尉迟昀朗拉着随尔阳,心已明了,笑了笑走了。 尉迟昀朗本来捏着她的手腕微微松开,两人望着彼此,随尔阳白皙的脸颊如染上了胭脂般诱人。 随尔阳摇了摇头,把满脑子的杂念清空。 在车上,随尔阳收到了苏宛的微信:【尔阳,有空见一面吗?】 苏宛离开电视台后,她们就形同陌路的陌生人,见面聊什么?租房的事情吗?苏宛知道她的房子不出租。 随尔阳礼貌回了一句:【跟朋友吃饭,改约吧。】 也许苏宛知道这是敷衍的托辞,又发了一条:【我有急事需要你帮忙。】 第55味药:很好骗的大冤种 随尔阳不知道如何回复苏宛的问题。她知道苏宛小心眼太多了,谁知道她口中的急事又是不是一个大坑。 两人来到一家川菜馆,一进门麻辣香味扑鼻,气氛火辣辣的,围桌而坐有种身处成都街头的感觉。 随尔阳和尉迟昀朗入座,随尔阳点菜下单,尉迟昀朗洗碗筷。 服务员上了两杯柠檬水,一抹黑影又压过来。 “尔阳。” 随尔阳和尉迟昀朗闻声不约而同地抬头,来人竟是苏宛。 这个苏宛是追踪器吗?随尔阳心里不由腹诽,脸上却露出甜美的笑容。 苏宛酝酿了足足几十秒,才开口:“真巧,你们也来这吃饭。”她径直在随尔阳旁边的空位坐下,“尔阳,你可以帮我联系你姑父吗?” 随尔阳微微蹙眉,不可思议地观察苏宛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地说:“我姑父?什么事?”你不是一直鄙视我依靠我姑父和小姑吗?怎么又想利用我姑父了呢?还是有什么阴谋? 苏宛也没什么隐瞒直接说:“姚菁在我们的出租屋被人杀了,我现在不敢回去,住在酒店里,但以我的工资不能一直住酒店。” 姚菁被杀前,苏宛下班回出租房,在门口听见姚菁与陌生男人的争执声。 男人发现姚菁转移了他银行卡里的钱。他找姚菁要钱逃跑,并威胁姚菁不给钱就杀了她。 苏宛立即心头警铃大响,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录音笔。 当她听到姚菁说:“小记者就快回来了,还不走,让她知道你拿她妈妈试药,你想跑都跑不了。”姚菁的声音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那一瞬间,苏宛的心脏犹如停滞般。 男人冷笑一声:“她知道了,你也逃不了,是你带她妈妈去给我试药的。” 姚菁露出惊恐的表情,被男人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吓住,说:“再不走,真想一拍两散?” 这个嫌恶的声音,像是针一般猛地扎进苏宛的脑子里,她这辈子终于尝到什么叫做五雷轰顶的滋味。恨意瞬间充斥她的胸腔,双手握紧拳头。 苏宛意识到自己只是一颗棋子,被姚菁玩弄于股掌之上,原来害死她妈妈的人是这对狗男女!苏宛心生玉石俱焚也要弄死他们俩的念头,她想推动门口的鞋柜堵住门口。 不行,会惊动他们,二对一打不过。 苏宛一遍遍地深呼吸,突然握着掌心里的手机响了。苏宛抬手看了一眼,屏幕上“吴素娟”三个字拼命地在闪烁。 大手掐住姚菁脖子的男人听到门外动静,决定速战速决,从兜里拿出一支针,毫不犹豫地插进姚菁脖子大动脉。 这时,门外的动静消失了。 短短几秒,被掐得面目狰狞的姚菁慢慢闭上眼睛。 男人放开姚菁,姚菁如同虾子般蜷缩在地上。男人慌乱地找到姚菁的手机和钱包里的银行卡逃跑,可门外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男人用力推开,门外的鞋柜“砰”一声倒地,夺门而出,从后楼梯潜逃。 苏宛听到一阵惨叫后,就陷入安静,一会儿,心慌意乱地朝电梯奔去。 尉迟昀朗冷漠地望着苏宛,忍不住轻讽道:“你想要一个市公安局局长做你保镖?你与姚菁只是合租,无冤无仇,那个男人找你干嘛?” 苏宛当然听出他嘲讽的话,就像是狠狠地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因为尉迟昀朗的话落入难堪和不甘之中,一时竟是不知说什么。她朝旁边的随尔阳看了一眼,平静地陈述:“姚菁骗我妈去德康医院试药,尉迟医生你还记得我妈血液报告里那种抗癌新药吗?” 但苏宛不会告诉随尔阳,她与姚菁私下的肮脏交易。 李谷兰的官司进行期间,业界就传出南娱网有人事变动,甄昶勤在收购南娱网为蔚蓝药业所用,正在招兵买马。 南娱网的总编找过苏宛跳槽做首席记者,薪资比电视台高一倍,利欲熏心的苏宛心动不已。 苏宛不蠢,她暗中调查了蔚蓝药业,从而查到姚菁与甄昶勤有一腿,开房的照片和视频,黄得不堪入目。 果然,世上没有不沾腥的猫,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苏宛还查到了姚菁曾经在明衍生物制药供职三年,入职就是明见然的秘书,后来得罪了明太太被解雇。 原本苏宛对姚菁这个合租房朋友了解甚少,这收获让她喜出望外,有种如有神助的感觉。 苏宛好不容易掌握了甄昶勤的软肋,怎么不为自己讨点甜头呢?在利益面前,底线又不能当饭吃。苏宛心中便没了畏惧,就以此要挟姚菁向甄昶勤引荐她做南娱网的总编。 姚菁直勾勾地看着苏宛眼中的光芒,亮地逼人,说:“你野心可不小啊,你在电视台也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记者,竟然想当起总编来了。” 苏宛客客气气地说:“跟菁姐学习。”她觉得自己胜任南娱总编绰绰有余。她和颜悦色,故作纯良无害地观察着姚菁脸色变化,“要是不乐意,我找甄太太引荐或者向甄总自荐。” 苏宛以防姚菁突然变卦,或者没这个能力引荐呢?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挟她还敢大放厥词,姚菁被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 姚菁肯答应苏宛无理的要求,源于李谷兰死了,而且苏宛告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有一天,姚菁休息在家,刚好李谷兰在家煲中药,烟熏火燎,整间屋子都弥漫浓浓的中药味。姚菁好奇地问:“阿姨,你得了什么病,要喝中药?” 李谷兰说:“头痛、恶心、腰痛。” 姚菁一听,来活了,说:“她妈妈也是这样的症状,在德康医院吃了几剂中药就治好了。” 李谷兰信以为真,跟着姚菁去了德康医院。关元科给她打了几包点滴,开了一堆药就让她回家。 不料,李谷兰自作聪明学抖音的科普,就有了中毒事件。 谁都知道记者比警察麻烦,比疯狗更能咬人,逮谁就咬着不放。姚菁害怕苏宛查到自己头上,于是匿名主动向苏宛爆料,引导她去查明衍生物制药。 李谷兰已死,死无对证。 尉迟昀朗想起苏宛不分青红皂白就起诉他们院,要医院赔偿30万。没想到事情反转,打了自己的脸。 随尔阳立刻明白苏宛找她的意图了,深吸一口气似乎努力压着气,“苏苏姐,你还想借我之手帮你妈妈报仇?” 苏宛非常干脆地承认道:“你要是还想要蔚蓝药业的资料,我可以给你,我需要这份工作,需要南娱网这份丰厚的收入,我还有一个老父亲要养。”说着,她的眉眼里沁着楚楚可怜之姿。 谁听了都差点被苏宛的孝顺感动了,与她共事三年的随尔阳却觉得荒唐极了,苏宛自私自利的本性彻底暴露无遗。她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苏宛,苏宛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凌厉和孤注一掷,叫随尔阳心底一寒。 这样的孤勇,要是用在新闻工作上,那是多好的记者。随尔阳又觉得正常,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尉迟昀朗忍俊不住,“苏记者还挺坦诚。” 苏宛笑了笑,笑容温和恬淡,但也无法缓解她这些天的焦躁不安,她绞尽脑汁地为自己辩解打草稿。 对上苏宛两道灼热的目光,随尔阳感到毛骨悚然,她是很好骗的大怨种吗?她赶紧说道:“你要是怕受牵连,趁警察还在查姚菁的凶手,你自动去说出实情,警察自然会保护你。我姑父工作多,我自己的事情都不敢打扰他。” 苏宛感觉到对面的目光,视她如蝼蚁般地一扫而过。她未开口,只是心里泛酸。不过半晌,苏宛眼底的焦急已经流露了出来,强作镇定的点头,声线是她平时的那种冷静镇定:“你想清楚,微信说。” 尉迟昀朗给了苏宛一个温馨的提示:“想保住饭碗就别打随尔阳的主意。” 苏宛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有话,恼火之下,下意识把心里的脏话脱口而出:“妈的……” 旁边传来一阵哒哒地高跟鞋声音,随后一个温柔娇嗲的女声打招呼道:“苏苏。” 他们两人同时转头,看到吴素娟踩着细高跟鞋,手里挽着一个爱马仕手袋走来。 苏宛看向吴素娟的时候,神色温软可人就连笑容都透着亲切:“娟姐。” 看着苏苏跟着吴素娟离开的背影,随尔阳突然感叹:“社牛啊。” 一边妥妥领着甄昶勤的工资,一边出卖姚菁讨好老板娘,将“无底线”发挥到极致。 第56味药:谋一个陈皮大事业 随尔阳做完采访趁有空,去圣和堂复诊。 车一过河西桥,看到马路对面一个穿着小花裙,扎着马尾,约七八岁的小女孩,手牵着一个皮肤白皙,穿着黄色t恤蓝色束脚吊带牛仔裤的萌娃,萌娃一手抱着一只玩具狗一手牵着一只边境牧羊犬站在红绿灯前。 那只狗拦住萌娃不让他过马路。 什么情况?家长呢? 这时,有一个脸色黝黑,满脸皱褶的中年妇女步履匆匆走过来抱起萌娃,萌娃挣扎大哭。然而,小狗边追边吠,最后死死咬住妇女的腿。 妇女停下来了,看见自己的腿鲜血直流,在小狗的撕咬下躲闪,用另一条腿踢小狗,疼得厉害。 “救命啊!”珊珊双手扯着女人的衣服,“放开我弟弟。” 随尔阳看到后立即变了脸色,情况不妙! 若妇女是萌娃家人,萌娃不会哭,小女孩不会叫救命,那条狗不会死咬自己的主人。 随尔阳看到了小狗的这个举动,猜测萌娃应该是它的主人。 边境牧羊犬聪明、理解力高、通人性,其忠心程度可以用如影随形来形容。 随尔阳立刻把车停在马路边,解开安全带下车,不管红灯还是绿灯,一路不要命地狂奔,“放下孩子。” “滴滴——”一声急促的喇叭响,随之便是紧急刹车的声音。 开车的人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动,边按喇叭边降下车窗,扬声喊她:“大妹子,是没长眼睛,还是怎么了,自己想死,也别给别人惹麻烦!” 随尔阳目光下意识扫过车牌,微躬身,表示歉意。“是。” 车开走了,随尔阳飞奔到妇女面前,“放下小孩!” “我是他妈妈。”妇女说得有些着急,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闪躲。 “我要妈妈。”君熠眨着迷惘的眼睛,嚎啕大哭。 珊珊说:“她是坏人,快放开我弟弟。” 红枣这时开口,“她不是我们女主人,她是坏人。” 妇女被会说话的红枣吓了一跳。她以为只是一只玩具狗,怎么会说话呢? “如果你是这小孩的妈妈,他的狗不会咬着你不放。”随尔阳抓住她手腕,妇女受惊了一般,猛地推开他,迈开步子飞跑起来。这萌娃还算聪明,溜出来还会带上他家的狗。 妇女满脸不耐烦和嫌弃,“我真的是他妈妈,他不听话跑出来了,多管闲事。” “我要妈妈。”君熠放声大哭。 红枣说:“小熠熠,别怕,我已经联系女主人。” 妇女听到害怕了,抢过红枣,直接把它摔地上。 幸好,随尔阳反应快,接住了,对红枣说:“你是ai机器人吧?尽快联系你的女主人。”随尔阳把它放在地上,“顺便报警。”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在前一秒,我已经给女主人发出求救信号了。” 随尔阳起身那刻,看见妇女想跑,不过,受过训练的枸杞,每一次的撕咬和攻击都是如此准确无误。它又岂会轻易放弃目标?使劲地死死咬住妇女的小腿。 妇女在枸杞的利爪锐齿下残喘挣扎,那条腿的血越流越血淋淋。 随尔阳个扫堂腿一踢,踢中妇女另一条腿。 妇女向前扑倒,她双手一松,君熠掉落……随尔阳灵活而敏捷地一个翻身,跃出来稳稳地接住了君熠。 妇女重重摔下,枸杞依旧咬住她的腿,让她爬起来也跑不了。 君熠吓得更哇哇大哭,随尔阳温柔地安抚:“别怕,没事了。” 这时,红枣兴奋地蹬着四条小短腿:“女主人来了。” 随尔阳猛然回头,看见童璘露出惊诧,心急如焚,穿着居家布拖鞋跑来。随尔阳对着君熠说:“你妈妈来了。” 童璘看见枸杞咬住一个女人,孩子又在随尔阳手上,唤了一句:“宝宝。” 君熠听到童璘的声音,张开双手扑向童璘。“妈妈。”声音颤抖着,听着让人觉得很心疼。 童璘一个健步上前,接过孩子,“吓死妈妈了。”一场虚惊之后。 君熠哭得转不过气来,贴在童璘怀里抽泣,心疼死童璘了。 童璘看向随尔阳,礼貌道:“谢谢你。” “不客气,以后看着点孩子,一个小孩自己跑出来很危险,幸好他带着你们家的狗出来。”随尔阳心里骤然一松,反过来指了指枸杞。 童璘唤了一声:“枸杞。” 这个时候,枸杞好像知道童璘的意思似的,才慢慢松口,放开女人,随后又凶狠瞪着女人吠了两声,乖巧地摇晃着尾巴蹭了蹭童璘的小腿。 求伯娘表扬,我有保护小主人。 童璘半蹲下身子摸了一下枸杞柔软的毛发,“枸杞真乖,等下回家给你吃美味的狗粮。”看见女人小腿上的斑斑伤痕是它的功勋! 童璘再次道谢:“谢谢。” 民警赶到,把妇女铐了起来。 随尔阳和童璘带着君熠去派出所做了笔录,调出街头摄像头,查明事情经过。 经过调查证实妇女是一名拐卖儿童人贩子。 童璘被民警狠狠地教育了一顿,最后说:“还好你养了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又遇上了随记者。不然你上哪里找孩子去,以后不得大意了。” “知道错了。”童璘后悔死了,要是她的君熠有什么事,她都不活了。 接到红枣的求救信息:女主人,小熠熠被坏人挟持了。 那刻,童璘吓得魂都丢了,连鞋子都忘记换,冲了出来。 最后,因为枸杞在没有主人陪同下,在街上溜达,童璘被罚款。 枸杞好像听懂民警叔叔的话似的,被他的举动惊到了,连忙走到童璘的身旁,贴在了她的腿边呜咽着。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民警叔叔,垂头丧气地趴到了地上,由于温和忠诚的性格不会乱叫。 君熠哭累了,趴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走出派出所,随尔阳的目光落在她素净美丽的脸上,喊了一声:“童总。” 童璘停顿了几秒,问:“还有事?” 随尔阳语气温和地直接说:“能不能放过我爸爸?我知道是他贪心,他毁约在先。” 童璘的眼光不经意地变化着,明白随尔阳绝不是随便能糊弄的,便郑重其事地明确强调:“随记者,一事归一事。你救了我儿子这个恩,日后有机会我肯定双倍报答,可明衍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 滴水不漏的精明女人,再次求情无效!随尔阳莞尔,做了一番思索才说:“我不要你报答,谁见到这种事都会挺身而出救孩子。”她的语气听着有点小遗憾。 童璘抱着君熠回到家里,家里人还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小家伙被惊吓过度了,放他到床上睡,一放手就惊叫。 尉迟昀靖下班回来,童璘告诉君熠去找他的事情。 童璘为了照顾君熠,很多时候,项目都带回家做了,在家制作建筑模型。 君熠突然伸手跟童璘抢木条,“妈妈,给我给我。” 童璘用身体挡住君熠,不让他靠近,一脸严肃地强调:“宝宝不会,跟姐姐玩去。” 君熠执拗起来,说:“会,会的。” 君熠除了扮演医生也很喜欢拼积木,总能发挥小宇宙,自己拼很多有创意的图形。妈妈拼积木,也不给他玩。君熠一个不高兴,拿起他手上的车车往模型用力一砸,塔台被毁了。 童璘差点气到心梗,赶紧冲了一杯甜蜜蜜的柠蜜水给自己顺顺气:不气不气,亲生的,亲生的,现代社会要做文明好妈妈,不能棍棒教育…… 童璘气到快心梗了,“尉迟君熠,你是不是想挨揍?”这家伙从三个月开始,不是破坏她的电脑,就是砸她的模型。 海城机场扩建项目投标对她而言,又是一次施展才华,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亲生的,亲生的,不气不气。 好一会儿,童璘才说:“尉迟君熠,你再不听话,妈妈不要你了。” 谁知君熠竟然委屈地一扁嘴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良久,委屈的回驳:“爸爸要我啊。”哼了一声,屁颠屁颠跑到沙发上坐着,不理童璘了。 哎呀,竟然学会顶嘴了。 童璘撇着嘴说:“快去找你爸爸。” 君熠就郁闷了,嘟着粉嫩的小嘴:“爸爸在上班。”他小脑袋灵机一动,拿着童璘的手机输入密码,打电话给他爸爸,许久,电话都没人接,君熠自言自语:“爸爸,不接电话? 君熠哼了一句,跑到沙发边,抱起他的红枣,静悄悄地下楼了。 童璘以为他下楼找太爷爷了,继续收拾烂摊子。 珊珊拉着君熠的小手,安慰:“熠熠别哭,我们去找小姨丈,好不好?” “好。”君熠点头如小鸡吃米。 珊珊按了电梯到了一楼,打开鞋柜找到君熠的小鞋,帮他穿上。 病人有点多,没人留意姐弟在干什么。枸杞眼睛锐利看到君熠,骨碌地起身,走到他旁边,舔了舔他的小手臂。 君熠摸了摸枸杞的头:“去找爸爸。” 看着君熠走出大门,弟弟等等我。枸杞连忙叼走它的狗绳跟上去。 尉迟昀靖听完事情经过,气得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半句:“你怎么可以凶他!”顺便给童璘上了一堂育儿课。 “我也就随口一说,谁知道他当真的。还好他出门前还会带上他两个小伙伴,看你还嫌弃枸杞,话说,我们儿子真的遗传到我俩的智商了。”某人春风满面,丝毫没有半点反省的模样。 重点在于儿子聪明吗?“这次就当教训,以后不能对他说重话了。”尉迟昀靖屈指敲了一下她额头,“让姐夫让过符则达吧。” 尉迟昀靖向来是个善良,知恩图报的人。随尔阳救了君熠,这份人情怎么都是要还的。 童璘自然不乐意,聪明地放低了姿态,以诚恳中夹杂着温柔的语气说:“可以不告他,但我们还是要有自己的果园,明衍需要陈皮,我们圣和堂开方也需要上好的陈皮。我们现在太被动,万一又遇上了像符则达这样言而无信的小人供应商呢?我们也不能处处受制于明衍,我们一定要有更多明衍依赖我们的东西。钱不是问题,这个你不用担心。” 聪明的童璘图的怎么可能就只是那点点赔偿呢?她谋的是一个陈皮大事业。 尉迟昀靖当然洞悉他老婆心中的宏图大计,他唇边笑意逐渐加深,近乎迂回地提议:“我们跟村民小户合作,反正我们学会了制陈皮,能鉴别优劣。”似乎还有那么点宠溺的味道。 第57味药:学会耍心眼子 窗外夕阳斜照,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急诊内科门前还有五、六个患者排队,一对约70岁的老夫妻互相搀扶走进急诊内科。 尉迟昀朗询问着面色苍白的老先生的身体状况,老太太在一旁轻声哭诉他们已经走了多家医院了,老先生反复发热咳嗽,而呼吸科、消化科也检查不出任何病症。 尉迟昀朗拿了体温计测了一下老先生的体温:38.5°c,又全面检查后,他在键盘上快速打了病症后,才说:“奶奶不用着急,我先帮爷爷退热,缓解一下现有的症状。” 老先生点头,尉迟昀朗立即开单把老先生收治住院,安排好床位,随后他用中医发汗退热法给老先生治疗。 尉迟昀朗频繁去老先生的床边,密切地监控着病情发展。20分钟以后,老先生出了一身汗,高热退下,面色红润。 在别人眼中,急诊科都是用西医西药救治,极少见急诊科有中医师。 如坐针毡的老太太说:“你还会中医?” 总有人以为急诊科全是西医。 尉迟昀朗没解释他是中医师,他只说明老先生年纪大,不宜用西医以寒制热,他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服用退烧药。 夜幕降临,夜色浓稠如墨砚。 红蓝色交替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着,120急救车开始一辆接着一辆的驶入院内。 急诊科里的病人并没有减少,依然人头攒动,灯火通明。 有不少下班后才有时间到医院看病的人,把诊断室的通道围得水泄不通。办公室里、留观室里、抢救室里,医生护士忙成一片。 一辆黑色别克在急诊门口急刹,后座随之打开,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妇女大声叫嚷:“医生!医生!” 导诊台护士闻声,急忙走出来,“怎么了?” 妇女急促地说道:“我老公突然就昏迷叫不醒了。” 护士急匆匆地回到急诊护士站安排轮床接病人,然后她奔向内科,连门都没敲,直接走进去,“尉迟医生,有一个昏迷不醒的患者送进来。” 刚坐下来准备完善各种病历的尉迟昀朗猛然抬头,“来了。”他立即跟着离开办公室。 急诊科的夜晚注定不会宁静。 一阵紧急的脚步、急促的呼喊以及带着哭泣的催促声一起随着夜风卷了进来,急诊大厅再次一片嘈杂。 这时,两名护士才推着轮床进来,一男一女半走半跑地紧跟其后,男人脚步蹒跚踉跄,头发凌乱。 尉迟昀朗闻到旁边病床上的患者散发出淡淡的酒味,他不停地拍着患者的右肩,但是男人不省人事,未发生心跳,呼吸骤停,肢体强痉,口舌歪斜,两手握固拘急,还时而抽搐。尉迟昀朗打开患者的嘴巴,舌头绛紫,舌苔焦黑。他问:“随车医生怎么没有做院前急救?” 尉迟昀朗将患者的嘴唇偏向一侧,立即跳上轮床上,骑跨在床上进行心肺复苏。 护士边走边说:“患者45岁,家属自己送到门口。患者有高血压,这几天连续加班忘记吃降血压药,今晚还喝了一杯自泡的中药材酒。他老婆睡前才发现他身体僵硬和抽搐,怕120来不及,他父亲背他下楼开车送进来。” 尉迟昀朗听了不禁皱眉,这种突然晕厥应该平卧就地抢救为宜。但也觉得正常,没几个人懂卒中急救,眼见自己亲人昏迷不醒,肯定是心急如焚,手足无措。 急诊科采取急诊卒中绿色通道优先的流程,直接护送患者前往影像科。 一名护士拿着知情同意书追上来,跟患者家属交代下一步的治疗措施:患者需做多模式头颅影像。 妇女六神无主了,“你们能救我老公,都听你们的。”当护士让她签名确定时,她犹豫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公公,男人说:“不用考虑,签吧。” 抢救室里,尉迟昀朗认真检查了患者体温、脉搏、呼吸和血压等生命体征,迅速指示同事开始抽血化验、心电监护和各种检测设备。不到一分钟,男人的心跳、血压、血糖等各种数据,都变成了纸上的数字。 病床边的心电监护仪显示不规则、杂乱无章的宽大qrs波。 “继续除颤!” 男人又剧烈地呕吐起来,瞬间抢救室都弥漫着一股发酵的臭味,然后呼吸极度困难,面部立刻变得青紫。 “来不及了,气管插管,先吸引。”尉迟昀朗看着颅脑ct影像,结果提示出血性脑卒中,脑出血体积达到35ml,在丘脑的位置,只能开颅手术给血肿予以清除。“神外医生怎么还没来?” 这时,一名医生满脸不爽地推门走进来,“家属不肯签字气管插管。” 尉迟昀朗脸像蒙着一层阴霾,摇摇头,患者属于肝阳暴亢,他当机立断,运用针灸治疗,用一次性毫针强刺激患者人中、涌泉、百合和曲池等穴位留针。再用三棱针精准在患者的十宣穴,强刺放血,改善脑血管循环。 过了几分钟,尉迟昀朗让护士持续注射静脉降压药物来降低血压。 神经内外科医生过来会诊,患者送进了手术室。 尉迟昀朗走出手术室,七八个家属立马围了上来,他平心静气地告知家属患者病情。他心里叹息,经家属自己这么折腾,即使手术成功,他也有可能有严重的后遗症,比如语言障碍、偏瘫。 话音未落,妇女跌坐地上,眼泪犹如黄河决堤泛滥,也许她能感觉到,她家的主心骨塌了。 凌晨2时,整座城市似已睡去。尉迟昀朗回到内科,坐下来喝了口热参茶,绷紧的脸缓和了下来,他才不疾不徐地打开电脑,机械地敲打着键盘,写治疗记录写病历,耳边的音乐有种迷幻抽离的感觉,他没来由地忽然想到了赵咏群。 小太阳说赵咏群恢复还不错,就是出现了半身瘫痪,语言不清的后遗症,沟通全靠猜。 病历不用半小时就写完了,尉迟昀朗再翻开桌上那本《内科疑难杂症诊断与误诊剖析》,刚刚的事情都已经翻页,仿佛不曾发生过。可看了几页,眼神涣散,怎么也看不进去。他摘下眼镜,趴在桌上。 “您好,是要挂号吗?晚上挂号在大厅收费室。” “你到护士站抽血。” “抢救床的病人有点不舒服,赶紧去看一下。” 抢救仪器“滴滴”作响,让人忘记已经是深夜。 他闭上眼睛的瞬间,像是累得灵魂出窍,很快就酣然入梦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哭泣声,一声一声的敲在他的耳膜上。 尉迟昀朗忽然惊醒,看了手机,五点三十分。他用双掌捂住眉心和眼睛,一会儿又伸了伸懒腰,带上眼镜走出办公室。 他乘搭电梯上了二楼,推门走出露台。 周遭寂静无声,他放眼望着晨曦未明东方天边,像是翘首以盼在黑夜中等待黎明破晓。 不久,东边黑蒙蒙的天空好像有了一丝光亮,慢慢的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红线,将黑暗的天空一分为二,红线之上的天空越来越明亮。 下一秒,天空微微露出了橘红色,朝阳从海面升腾而出第一缕阳光射到他的俊脸上。橘红色朝霞晕染东方天空,给清晨的深城增添了浪漫色彩。 直到金黄的火焰在天空熊熊燃烧,尉迟昀朗才回到急诊科,开始穿梭在抢救室、留观室、输液室之间与接班医生做交班。 新的一天,医护人员依旧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护士说昨晚的患者经过多小时的全力奋战,抢救无效。家属因失去亲人的悲痛,无理地谩骂到天亮。 家属哭得撕心裂肺,参加抢救的全员都沮丧到顶点,每个人头顶上都仿佛都笼罩着一团黑气,明明都是年轻朝气蓬勃的人,可一个个都闷恹恹的,不想说话。 尉迟昀朗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家,回到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和罗教授在餐厅吃早餐。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药水味,泡了一个热水澡,又下二楼吃了一碗粥和两只叉烧包就上楼补觉。 睡在自己家大床上,叫人安心。没有护士喊门,没有按铃催魂的尖叫,也没有家属哭哭啼啼的声音。 尉迟昀朗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他起床洗漱后下来。 尉迟昀朗先到二楼吃饭,再到一楼。 医馆里只有三个病人在排队。 爷爷看到他下来,抓好药给了病人,他就去河边找邻居下棋。 很快,尉迟昀朗给剩下两个病人也诊治了。他从百子柜转身时,看到随尔阳坐在办公桌旁,在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一个精致的蛋糕盒。睡得不好的疲倦神情从他脸上一扫而空,他把药材递给病人,转身走进洗手间洗手。 “你怎么来了?”尉迟昀朗说着坐下,好像已经从疲累中摆脱出来,话语里透着兴奋。他伸手捏着她的手腕放在桌上号脉。 号脉完毕,随尔阳打开桌上的盒子,散发出甜蜜而诱人的陈皮清香,“给你做的下午茶。”这家伙忙到没看她微信留言? 尉迟昀朗露出好看的笑容,“谢谢。”他看到晶莹剔透的果冻,里面的黄色的花瓣清楚可见。不像桂花,不像菊花,闻着有股清淡的花香,“陈皮果冻?” 随尔阳说:“干柑花雪梨果冻,这个是陈皮蛋糕。” 尉迟昀朗打趣:“随记者深藏不露啊,还有这巧手。” 随尔阳立即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你尝尝。”她这个手残党哪懂做这些,都是她那个吃货肥表姐江歆一的杰作,借花敬佛罢了。 随尔阳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又把手收回。 尉迟昀朗眼疾手快,用手拉住她的手臂,十分迅速地低下头,从她的嘴边将那一勺果冻抢了过来,张口吞下那口果冻。 这一连串的动作,尉迟昀朗做得行云流水。 尉迟昀朗看着她脸颊通红,顿然心花怒放,“好吃。” 浓郁的奶香味和陈皮雪梨味混在一起,甜而不腻,凉爽可口,叫人忍不住食欲大开。 随尔阳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尴尬的姿势僵住不动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尉迟昀朗的气息扑在她脸上,随尔阳才反应过来,呆滞地眨了眨眼睛,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尉迟昀朗从盒子上取出一个小叉子,叉了一块大蛋糕塞进嘴里,薄薄的奶油加上蛋糕松软,两种材料混合在一起,完美地契合,陈皮蛋糕第一次吃。“除了复诊,还有其他事吧?” 随尔阳的笑容可掬,“我是这样的人吗?” 尉迟昀朗故作若有所思,“小太阳,你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随尔阳一脸莫测的笑着转移了话题:“这个周末有没有空,叫上童总明总一起去会城玩。” 果不其然,小太阳学会了耍心眼子了。尉迟昀朗说:“我尽力而为,不担保他们会去。” 似乎等的就是他这一句。 随尔阳突然觉得吃人嘴短这招越来越好用,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笑得更灿烂了。 尉迟昀朗看着随尔阳还是一副傻憨憨的模样,心头一喜,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不知想什么想出了神,眉眼间都透出了一丝温柔。 随尔阳拿出笔记本,“尉迟医生,快白露,但秋老虎很凶猛,陈皮搭配什么食材比较适合?” 尉迟昀朗看着她像向老师请教问题却又怕老师嫌弃自己基础太差的小学生,他知道她要写宝达堂的公众号。他从桌上笔筒抽出一支圆珠笔,拿过她的笔记本,刷刷刷地写了五个用陈皮搭配的药膳食谱。 他本来想写立冬、大雪剩下的节气也写上,但一转念,如果都写了,她就不会再请教他节气养生知识了。他手一顿,在其中一道食谱上画了一个圈,“这个适合你,不适合所有人。” 随尔阳明白他的意思,“有空再做。” 尉迟昀朗目光转向电脑屏幕,点开随尔阳的微信,噼里啪啦的打了一大段白露养生知识,然后点击发送。“你回去再润色。” 他写得像医学科研论文,公众号推文太过死板,估计没人喜欢看。 枯燥乏味的中药材知识在随尔阳笔下生花,阅读趣味极强。 第58味药:我基因突变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的早晨。 随尔阳早早起床,让江歆一送她到圣和堂。 尉迟昀朗不负随尔阳所望,邀请了童璘去会城游玩,可明见然没去,明夫人去。但随尔阳没想到的还有她华姐,她识趣地先和明夫人简以恒打招呼。 江歆一口中神秘的老板娘,刷新了随尔阳对大佬背后的女人的认知,太平易近人,她身上的文艺气质是由内而外散发,温婉而不失个性,一点都不像龙头药企董事长妇人。 随尔阳到了圣和堂,才知道原来尉迟昀朗还带上了他爷爷奶奶一起去。随尔阳看到已七十多高龄的奶奶,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慈祥和善,身体硬朗,精神矍铄,不由得想起自己爷爷奶奶。 人生七十古来稀。对于大多数老人来说,已是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的美好时节,她爷爷奶奶却成了空巢老人。 随尔阳上了华筠延的车,开车在前面带路。 意外的同时,随尔阳更加好奇,问道:“华姐,你怎么忽然想到去江城旅游的?” 华筠延暂时还不想让随尔阳知道他们此行目的,故而有所保留地说:“周末适合周边游。” 另一辆车上,奶奶笑得满脸慈爱,说:“小随面相长得好,性格也乖巧温顺。阿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尉迟昀朗对童璘嗔道:“你又跟奶奶胡说什么?” 童璘眼里溢出的狡黠笑意,睨了他一眼,避重就轻地说:“是我胡说还是你不喜欢她?你都这把年纪了,遇到喜欢的女孩就勇敢追啊。” 之前,童璘和明见然商量要告符则达时,尉迟昀朗说:“让符则达赔偿就好了,没必要赶尽杀绝。”童璘被人惹毛后,做事有多狠多绝,他以前领教过。 尉迟昀朗又看向尉迟昀靖,向他使眼色。 无奈,连他善良的哥哥是与他老婆站在同一战线上,同意给个教训符则达。 童璘不相信尉迟昀朗会如此拎不清,看出来他对随尔阳有意,问:“到底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小记者了吧?” “是啊。”尉迟昀朗大方承认。要不是喜欢上随尔阳,也不会买宝达堂的陈皮。小太阳人单纯善良,却有如此贪婪的继父,心塞! 童璘自然顺水推舟,以玩笑的吻搭腔:“男朋友力的表现机会来了。” 尉迟昀朗向来眼高于顶,连罗教授的‘连环催婚咒’都不奏效,“来者全拒,敷衍拖到对方失去耐性”的本事修炼得炉火纯青,竟然看上小记者了? 尉迟昀朗笑得温和而恬淡:“你千万别做吓跑她的事情来?” “我是那么不靠谱的大嫂?”童璘侧目又瞅了瞅尉迟昀朗,忍不住嘟囔:“看你哥不在又来欺负我。” “在家里,我才是被你们欺负的那个。”尉迟昀朗与童璘一路拌嘴。 一个半小时后到了会城,先去参观天马村的柑园种植地,围绕小鸟天堂周边,占尽地利优势,气温、土壤适宜,各界好评田马村产出的柑肉爽脆多汁酸脆无涩味,酸甜适度,口感顺滑,柑皮香浓。 走进陈皮村,游客如鲫,随处可见“陈皮”概念的美食和特产:陈皮零食、陈皮茶饮、陈皮护肤品……众人饶有兴致边逛边试吃试喝,了解陈皮产品。 “嫂,我想吃这个陈皮雪糕。”大孩子祁琪指着一家陈皮店门口,竖着的雪糕玻纤,旁边挂着霓虹陈皮雪糕logo。 “想吃就买呗。”华筠延边说边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钱。 “我要,我要。”君熠向着祁琪伸出两只胖呼呼的小手,不甘落后于人。 “弟弟,你太小了,不能吃雪糕。哥哥给你糖糖。”明白把手中的两只棒棒糖款式的陈皮糖给了君熠,可是君熠不肯,非要吃雪糕。“好吧,给你尝一口。” “大嫂,我请你们吃。”尉迟昀朗一手挡住了二维码,阻止华筠延付钱,他也买了两根,还加点陈皮粉。一根给明白,另一根给了童璘,君熠也不客气,张开嘴巴,大口一舔。 童璘先给君熠舔了几口,她才吃,“第一次吃又甜又咸的雪糕,咸咸的陈皮味。” 随尔阳见小孩们如此喜欢陈皮雪糕,站在旁边偷偷发微信让婵姨准备了不同口味的陈皮雪糕,和小孩喜欢吃的陈皮小吃,务必把明夫人和他儿子伺候好。 逛了一圈陈皮村,随尔阳才带他们到宝达堂歇息,婵姨拿出许多其他陈皮店没有的小吃,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宾。 几个孩子吃得停不下来,大朋友也乐开花,爷爷教简以恒和华筠延分辨陈皮。 童璘看到宝达堂内还储藏了不少年份悠久,极为珍贵的陈皮珍品。她问随尔阳:“听说宝达堂爆炸了,你家有几家分店?” 随尔阳稍一思索,比划了一下,微笑着如实说:“会城有五家分店,江城有两家。本来计划到广州和深城开分店,2号分店爆炸后,就搁置了。” 童璘的脸上带着一丝惊讶:“你爸还是实力派嘛。” 随尔阳谦虚道:“都是小本经营。” 临走前,随尔阳送了几包干柑花给她们回去泡茶,能送都送了。 几个小孩又手拉手高兴得又蹦又跳,穿过满载新会陈皮历史的橘光隧道,走进陈皮文化体验馆。 尉迟昀朗慢慢地走着,每走一步,脚下的玻璃亮起,出现了新会人种植柑树,制造陈皮的历史故事绘画。 他边走边看用柑果皮做成的精致的柑灯,头顶的小柑灯一闪一闪,好像天上眨着眼睛的星星。 整个隧道没有用高科技的灯光做成时光隧道,而是用许许多多的竹子插连结在一起,挂满了柑灯,尽管它不像别的灯那样璀璨夺目、富丽堂皇,但它以精巧别致赢得了人们的注目。远远望去,长长的连在一起,活像一条舞动的飞龙,点缀着竹光隧道。 随尔阳目不转睛看着抬头看柑灯的尉迟昀朗,他的目光,都被那灿烂的灯之世界吸引。 暖黄的灯光照着着他清爽帅气侧颜,他今天没戴眼镜,光洁白皙的脸庞,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特别是左耳闪着炫目光亮的黑玛瑙耳钉,给他的阳光帅气中加入了一丝不羁。 尉迟昀朗好像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用余光瞄向那双带着亮晶晶,几许羞意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他嘴角微扬,轻声道:“小太阳也是颜狗。” 他倏地抬眼朝她看过来,那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中亮得吓人,随尔阳一时间被镇住,忘记收回目光,她心底没由来地猛一颤,却又做贼心虚,随后微微一笑:“哪来的自信,自、恋、狂!” 竟然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一切,恰在蓦然回首时。 一切,尽在蓦然回首时。 尉迟昀朗哪知道她有这么多的内心戏,被她的话逗笑,眸中带笑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问她:“哪里有特色餐厅,让老人小孩歇歇脚。” “陈皮村里有一家餐厅。”随尔阳带他们去了陈皮村内菜肴最好吃的侨乡人家,尝一下药膳同源的陈皮宴及五邑特色佳肴。 餐馆装修风格非常特别,犹如穿越到南宋末期的村子里。 一进门,左右两边是兵营城墙的装饰,正面一张招呼客人的功夫茶座,背景墙上挂着四只南宋末年战车木车轮。走进去,左手边是一座“侨城”的城口,城楼入口还放了两排兵器和农民的耕地工具,细看城口上面,还有战鼓。 彷如走进了古装影视城,一走一步景,每间土房和城楼的装饰都不同。 随尔阳特意预订了一间二楼的茅房,假树楼梯上挂着一只鸟笼,笼子里养了两只画眉。 菜上齐的时候,随尔阳说:“我们新会人,做菜都用陈皮入馔。” 酒楼生意很好,服务员忙不过来,随尔阳站起来拿着勺子搅拌一圈,给大家盛汤。尊老爱幼,先给长辈们爷爷奶奶和华雅妃盛了一碗,对华雅妃说:“阿姨,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习惯。”最后才给华筠延他们盛。 华雅妃礼貌又客气地说:“都在深城生活三年了,早就习惯粤菜了。难得有机会尝尝各地特色美食,我们谢谢你给我们安排那么丰盛的午餐。” 奶奶看见随尔阳细心照顾到华雅妃的感受,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随,你会做饭吗?” “会。”随尔阳朱唇轻抿,笑得腼腆。 爷爷喝了一口水鸭陈皮汤,说:“自小跟中药材打交道,新会陈皮果然名不虚传啊。” 大家吃得津津有味,一顿美味的午餐过后,祁延在手推车上睡着了,尉迟君熠还没吃完饭就叫困了,两个老人也累了。 众人默契地想给尉迟昀朗制造和随尔阳单独相处的机会,都回民宿午休了。 童璘朝尉迟昀朗飞快地使了个眼色:“赶紧约人出去玩啊。” 尉迟昀朗在那小啜着可乐,自动忽略了童璘的话,左右看了眼周围的人,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余光去瞥那边沙发上的人。 随尔阳耳朵尖,不知道听到了哪个关键字,抬头望向他。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略显尴尬地笑了下,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众人的注目礼中。 尉迟昀朗不禁喜上眉梢,腾出一只手摸摸她发顶,故意调侃她:“你这个东道主有点不称职。” 听懂了他的话里有话,随尔阳杠精附身,故意和他唱反调,哼一声:“看我心情。” 随尔阳问这话的时候,两个人都正在走路,她话音一落,尉迟昀朗便脚步一停,转脸正对上她。 随尔阳脚步一顿,呼吸一滞。 尉迟昀朗定了定神,声音没有什么波澜,但却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回了一句:“貌似很为难你。” 随尔阳气到暴走。 “你去哪,等等我。”尉迟昀朗迈开大长腿,两步追上她,“一言不合就甩脸。” 走出民宿,随尔阳指着旁边的陈皮酸奶店,“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回来。” 尉迟昀朗并未多想,真的乖乖的在酸奶店等她。 酸奶店有不同口味的陈皮酸奶。 尉迟昀朗买了两瓶,走到店门口大榕树下,安静犹如处子却又慵懒地坐着,一边喝着瓶装酸奶,一边看着路边的人们来来往往,仿佛在享受难得悠闲自在的日子。台面上还放着一瓶酸奶,凝结在瓶壁上的水珠往下流。 明媚的阳光静静地照在他身上,宽松的白色t恤,搭配蓝色牛仔裤,显得年轻像极邻家少年。 不到十分钟,随尔阳看着一辆粉红色小电驴过来,她戴着明黄色头盔可可爱爱的。 “上车。” “下车。” 两人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尉迟昀朗站起身,随手拿起台上的酸奶,紧接着说:“我开,你在后面指路。” 随尔阳觉得没问题,把车停稳便下车。她从脚踏板上,拿起一顶电动车头盔给他,“戴上。” 尉迟昀朗接过头盔,把他手上的酸奶递给随尔阳,“陈皮味的酸奶好喝。”戴好头盔坐到前座,发现这小绵羊容不下他的大长腿,也不影响他骑车。 他戴着蓝色电动车头盔,瞬间降龄了,如同少年。 尉迟昀朗启动小电驴,穿街过巷游会城。 在圭峰山国家森林公园,一名外国游客问尉迟昀朗崖门海战博物馆的路怎么走,随尔阳立刻用流利的英语帮他解围:“往右边直走拐个弯就看到巴士站,210路,那里是宋元崖门海战文化旅游区,值得一看。” 尉迟昀朗听着标准而流利的英语,眉眼带笑目不转睛地注视她。 赵老师以前是英语翻译,现在是高中英语老师,想必从小对她英语成绩要求很严格。记者也要求6级以上英语水平,采访国际友人可以流利的交流。 公园里有不少商店精,尉迟昀朗看见一家精品店卖日用手摇手工老式葵扇,他买了两把桃心形状。 喝着酸奶的随尔阳意外地看他一眼,“你还对文创产品感兴趣。” “恒姐非常迷文创产品,她能二次创作,在葵扇上画画。”尉迟昀朗眉梢带笑,手摸着她的脑袋,随尔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被风吹得撩上了尉迟昀朗的脸颊。 随尔阳神色认真,满眼期待地问:“一路上没敢问,恒姐就是你亲姐?” 尉迟昀朗喃喃回应她:“我就只有一个同卵双胞胎只大了几分钟的哥哥,哪来亲姐。恒姐爸爸与我爸爸是发小兼同学。” 害,听他叫明见然姐夫,叫得那么亲热,还以为他们是什么表姐弟关系。随尔阳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口直心快地说:“尉迟医生是你双胞胎哥哥?同卵双胞胎的双胞胎不是都长得一模一样吗?” 尉迟昀朗敛了笑,微微地皱了一下眉,敷衍回答:“我基因突变。” 看他的眼神有些闪烁,随尔阳没再刨根问底,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轻声嘀咕:“特像。” 第59味药:你值一个亿 一辆迎面而来的面包车疾驰而过,碾过路面的积水,尉迟昀朗和随尔阳都被溅了一身脏水。 两人只好打道回府换衣服。 小绵羊也沾满了泥巴,随尔阳让尉迟昀朗将车洗干净。 尉迟昀朗眼珠一转,趁随尔阳不注意,拿着洗车的水枪朝随尔阳喷过去,忍不住乐。 随尔阳猝不及防,瞬间衣服湿了一片,头发也沾了不少水珠。她的脸瞬间红了,尖叫着转身躲闪,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喊:“尉迟三岁,真幼稚!” 尉迟昀朗直接忽略她的话,眼睛湿漉漉地抬头看自己,一下没忍住,狡黠地一笑,挤眉弄眼笑道:“正好和你一样。”不多辩解。 随尔阳却丝毫不给他装糊涂的机会,拎起水桶里的毛巾往他泼水,“恃强凌弱!”她一脚伸向尉迟昀朗,带着无往而不胜的冲劲。 午后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随尔阳脸上,映得她细嫩的皮肤白皙透亮。尉迟昀朗灵动狡黠的眉眼片刻,她笑得促狭可爱,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随尔阳使出柔道招式抢他手上的水管,她的速度非常快。 但尉迟昀朗没让她得逞,他迅速抬起被攻击的脚,又不敢使劲,怕伤到她。他骤然间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轻柔温和地说:“哪有。” 随尔阳心里黯然叹气,她高估了自己的速度,怎么能与一个跆拳道黑带比试。 水哗啦啦地淋湿半个院子。 随尔阳决定不跟他这个幼稚鬼玩了,做了个鬼脸回屋换衣服,又如蒙大赦。“把车洗干净才能走,还给亲戚的。”说完就转身往屋里走。 尉迟昀朗把小绵羊洗得一尘不染,进屋一楼洗手间洗手,出来就和踏进院门的符则达,迎面碰上了。 符则达一看见他,十分讶异:“你来我家干什么?”看见尉迟昀朗出现在自己家里,面色瞬间变铁青。 尉迟昀朗猛地定在原地,不冷不热地先开口:“伯父,正好有事找你谈。” 符则达注视那双沉湛的眼,“谁是你伯父了。”本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还叫伯父那么亲切。 尉迟昀朗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偷偷的塞给符则达。“这钱,你拿着把果农的钱还了,密码是阳阳生日。” 符则达“啊”了一声,顿了两秒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没转过来弯,满脸狐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他是见钱眼开的俗人,但不是蠢货。 尉迟昀朗一派轻松地说:“一事归一事。”他向符则达释放善意,“我知道你急需钱周转,等你有钱再还我。” 符则达费解尉迟昀朗突然弄出一番令人匪夷所思的神操作。歪着脑袋看尉迟昀朗,斟酌了许久才艰难开口:“你是不是喜欢我们阳阳?” 尉迟昀朗微微一哂:“是。” 符则达立刻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想了想,又循序渐进地故意问:“想做我女婿?”同是男人,怎么不懂男人见到年轻貌美的女孩就容易心动,见一个喜欢一个,都不是以结婚为目的地真心喜欢一个女孩。 只见尉迟昀朗微微勾唇一笑,“你不会反对吧?” 符则达打量了尉迟昀朗一圈,语气沉闷,面无表情地说:“等你追到我阳阳再说。” 尉迟昀朗并没有因为这话打击了他的自信,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嘴角抿了个笑,暗自腹诽:有我这样的人做你女婿,是你几生修来的福气。 一会儿,符则达拿了一张纸,面色不悦地走出来,塞到尉迟昀朗手里,甩给他一个不甘的眼神,就转身回屋去了。 尉迟昀朗偷偷看了纸条内容:本人符则达借尉迟昀朗先生一千万,一年后连本带利一分不差归还。借此声明,不会因为你借钱给我解困,我就同意你追我女儿,哪怕你有一个亿! 寥寥几句,字里行间隐隐带着不情不愿。尉迟昀朗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符则达的背影。 符则达不屑地轻哼声,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转身进屋。 尉迟昀朗耳力极佳,那一声轻哼落入他耳中,几不可察地摇头。符则达这“最后的倔强”的样子有点滑稽,让尉迟昀朗不由发笑,他忽然觉得符则达越来越有意思了。 恰在这时,随尔阳换好衣服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她先检查了小绵羊,压低声音问尉迟昀朗:“你跟我爸偷偷说什么?” 方才,她在楼上换衣服,听到他们在院子里不知道嘀咕什么,担忧符则达因为明衍告他的事记恨在心,朝窗口看了一眼。见符则达和颜悦色地进屋,提着的心骤然一松。 尉迟昀朗余光扫了眼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神色自若地收回目光,手插进裤兜儿,“见到长辈,打个招呼而已。” 随尔阳微微一蹙眉,目光扫到尉迟昀朗手上的纸条,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到底跟我爸说了啥?” 尉迟昀朗他将纸条塞进裤袋里,颇有些得意地回道:“我发现你值一个亿。” 随尔阳听着一头雾水,回他呵一声。 四目相对,尉迟昀朗的脸上染着淡淡的笑意,他表情莫名有些危险。 随尔阳的心顿然漏跳了半拍,莫名其妙的害羞起来,“你笑什么?” 将近五点左右,随尔阳带着他们去了小鸟天堂。 众人纷纷坐上了富有岭南水乡特色的小船,小船在河中穿梭,一睹巴金先生笔下《鸟的天堂》的原型模样。 灿烂无比的霞光染红天空,空中一群鸟儿凌空翱翔,嘎嘎呼唤,那一片和鸣谐调的天籁之声,“人间那得几回闻”。 红霞照在湛绿的水面上,晚霞的倒影在水中闪烁着,如同油画般美轮美奂。微风吹过,水面泛起波纹,不是天堂,却胜似天堂的“小鸟天堂”。 现在的小鸟天堂,比巴金爷爷笔下的那个“天堂”更美。 “哇,好多小鸟,延延你看。”祁琪举着相机拍了几张,转身看向华雅妃怀抱里的祁延,指着天空的鸟儿。 8个月大的祁延虽然不懂,也是个好奇新鲜事物的宝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美丽天空,咿咿呀呀。 “好多小鸟,妈妈,这些是什么鸟?这些鸟从哪里飞回来的啊?”从小就爱发问的明白,任何时候都是那么的爱问问题爱思考。 君熠兴奋地拍手,跟着说:“鸟。”脸上露出几分稚气,好玩极了。 孩子们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依然兴奋不已。 “华姐,我家就在边上,那栋楼。”随尔阳指着岸边的居民房,轻声说:“只要在家,早上能看见百鸟出巢,黄昏能看百鸟归巢。小时候,家里的长辈就教育我们要保护小鸟,小鸟天堂是全村的福地,小鸟是我们的吉祥鸟。全村人都在培养下一代生态保护的意识,世世代代守护小鸟天堂。” 华筠延顺着随尔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你太幸福了。” 随尔阳回忆着说:“我记得小学写过一篇《我的家乡味》的作文,写到陈皮时写过一句,不知道当年,巴金爷爷路过小鸟天堂,有没有品尝到新会陈皮呢?” 尉迟昀朗听得直乐,注视随尔阳侧脸几秒,不忘揶揄:“巴金爷爷要是知道,他肯定会问你多喜欢吃陈皮。” 童璘坐在游船上,领略天马水乡风情,聆听百鸟齐鸣的归巢盛景,灵感井喷立刻手绘浮现在脑海的画面。她在速写本上飞快地描绘着,时而抬头时而低头,刷刷划拉几分钟,陈皮生态园的草图便跃然纸上。 以独特的鸟类生态风景为主题,集生态旅游、文化旅游、健康旅游、休闲旅游于一体,充分展现旅游新时尚的园林化,多功能大型景区。 童璘轻轻笑了,心想,她能建一座花明寂,一样能再建一座陈皮生态园。 虽然已经有了一条陈皮村,但不代表她不能再创造一个,比现有的更好玩、更有创意的陈皮文旅度假区。 童璘像是沉思完毕,转身回头对随尔阳说:“小随,回去问问你爸,把你家的柑园租给我,这是你家唯一能翻身的机会。” 给她送命题了。 随尔阳眉心微蹙,没立即反应过来:“啊?” 童璘把她的手绘草图给随尔阳看,嘴角噙笑:“宝达堂声誉扫地了,还想垂死挣扎吗?如果我把这个规划找你们市府谈合作,我相信一定会成功。在还有余地的时候,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她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却含着极其疏淡的笑意,一副十拿九稳的自信模样。 或许是在她所擅长的领域,童璘脸上的冷艳尽数褪去,身上被隐藏起来睨视一切的轻狂,再次浮现。 这让随尔阳突然想起,那天在宇筑,童璘说话时的口吻,就仿佛拥有俯视全世界的骄傲。 聪明如童璘,她无意把事做绝,给符家留了退路。同时,她想把钱连本带利赚回来。她不是商人,但她从小就受她大姨丈商人思维的影响,最善于看市场,学会投资,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随尔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看童璘就是精明强干的人精,让人琢磨不透。她狐疑地问:“因为我救了你儿子?”目光灼灼地定格在童璘脸上,像非要从童璘细微的神情变化中寻到什么蛛丝马迹。 童璘眼中的笑意一闪即逝,似笑非笑地摇头:“当然不是。” 随尔阳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忽然觉得她精明得可怕。 短短时间,随尔阳的脑子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地说:“这才是童总让明衍起诉宝达堂的真正目的吧?” 第60味药:那小子没安好心 生意买卖毁约对于明衍生物制药,根本就是芝麻大的小事,无须明董大动干戈置宝达堂予死地。 原来目的是让宝达堂走投无路之时,再出手相救,这样就能一箭双雕。 随尔阳邀请童璘他们来会城游玩,本想抖机灵,引童璘投资宝达堂。可她根本不是童璘的对手,被童璘趁机将了一军。 但童璘的精明,并不惹人厌。 童璘沉思片刻,指尖在绘本上轻轻敲了敲,侧目觑随尔阳,不咸不淡地又低语了一句:“以后你就知道。”咬了咬唇,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说不定以后是一家人了呢。 “我妈也入股。”华筠延消除随尔阳的疑虑,如实说出她的计划。她也想借助小青柑的热潮帮祁家茶园找出路,补充道:“不会坑你的。我们一路走来,没有一家像样的文旅生态园,以童璘的实力,要建一座地标建筑不难,还能带动会城旅游发展。” 不期然地在随尔阳眼里看到惊讶。 华筠延的眼神是沉静的,昭示此刻她有多冷静。 随尔阳瞬间明白了,真是不同寻常的周边游——有备而来,准确来说,蓄谋已久! 童璘拿着马克笔再唰唰唰神来几笔,整个画面不可思议地更美了。忽然抬头,嗓音清亮地发声:“五邑是华侨之乡,我国传统文化从这里传播到世界各地,华邑涧这个名字可好?”她征求华筠延的意见,是姐妹又是股东,必须得到她的同意,才能合作愉快。 “我喜欢。”华筠延眼底漫着笑意。什么名字不重要,我家祁医生发家致富靠你了。 童璘望向爷爷,语气愈发认真,“爷爷,你觉得呢?”还是要尊重一下他们的一家之主。 爷爷点头,表示赞同:“你们喜欢就行了。” 都商量起名字了?随尔阳停顿了两秒,侧头看向尉迟昀朗,他在思考问题,眉头微微皱着。她凑近他耳边悄声问道:“你大嫂是什么意思?” 尉迟昀朗专注地看她,轻拍一下她的肩膀,随即用低沉的嗓音说:“傻女孩吸汲血的教训,吃一堑,长一智了,自己思考,不要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了。” 这句话音一落,随尔阳瞬间愣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尉迟昀朗,看到他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心里咯噔了一下。 随尔阳瞬间愣住了,反复琢磨了下,又与他耐人寻味的目光对上,皱紧了眉心反问:“啥意思?”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故意顺着华筠延刚刚说的那句“不会坑你的”的思路,在提醒她。 她终于也被他的“反骨”气笑了,瞥了眼水垂直在河面上的榕树根。 一只白鹭被经过的船惊吓,从树丛里飞出来。 离开了小鸟天堂,随尔阳带尉迟昀朗众人到她家。 一进院子,看见戴着帽子的赵咏群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符灏坐在旁边,拿着一只平板给赵咏群播放他们大学建筑比赛的视频,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容,“妈,你看,这是我的作品,是不是很棒?” 符灏身穿粉色运动套装更显少年清新,扎着小辫,眼神撩人,又帅又痞。 赵咏群术后失语,纵使心里好想对儿子说:“你要努力,爸妈都等着将来住上你为我们设计的大别墅。”可她一张开嘴巴,一个字都吐字不清。她艰难地举起手为符灏竖起大拇指。 在学校,赵咏群是个很严格的老师;在家里,她是开明温柔的妈妈,她一向尊重子女的选择。卖陈皮是赚钱,但不是符灏的爱好,她从不强求符灏一定要回乡继承家业,反而支持符灏去一线城市实现他的建筑梦。 赵咏群术后,尉迟昀靖远在深城,也运用“互联网+”医疗的信息技术,开展的远程会诊,观察情况进展。向赵咏群的主治医师,提出完善mra或cta等检查项目建议,讨论了下一步治疗方案,让赵咏群获得有效诊治。 但由于赵咏群伤势太严重了,术后未出现并发症,经过约1个月的治疗康复,恢复良好,也是昨天刚出院回家。可出现了尉迟昀靖预期评估的结果,左侧肢体瘫痪后遗症,需要坐轮椅。 尉迟昀朗给出了针灸、康复、局部理疗、穴位贴敷、定向透药等中医治疗建议。 随尔阳本来就打算这周末回来看赵咏群,正好尉迟昀朗约她,顺道蹭顺风车。 随尔阳走到赵咏群面前,温声喊唤:“妈。” “赵老师。” 一群人都跟赵咏群打招呼。 “进、屋、坐。”赵咏群口齿不清还是礼貌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又使眼色示意符灏推她进屋。 尉迟昀朗立刻主动上前,推赵咏群进屋。 符灏用奇怪的眼神,瞅了他一眼。 大伙进屋坐下,符则达从厨房走出来,看一屋子男女老少,“阳阳,你带客人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尉迟昀朗说:“我带我爷爷过来看看赵老师。” “你爷爷也是医生?”符则达半信半疑看着神情严肃的尉迟圣和。 随尔阳连忙介绍:“爸妈,尉迟老先生在深城很有名的老中医。” “那麻烦尉迟先生你了。灏灏,快去拿点7年的陈皮出来给大家泡茶。”符则达吩咐完符灏招呼客人后,就拉着随尔阳进厨房,“阳阳,你老实告诉爸爸,是你找他们来的,还是那个姓尉迟的小子,自己带他爷爷过来治你妈的?” 随尔阳不解地问:“有区别吗?人家爷爷是中医界泰斗,既有高超的医术又有高尚的医德,国医大师,你不信上网查一下尉迟圣和。” 符则达还真的拿出手机,百度尉迟圣和。 尉迟圣和出身中药世家,前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院长,中医药大学特聘教授,是闻名遐迩的中医。 自小随父学医,悬壶济世七十载,诊治病患数不胜数。他在中医急症、温病学、疑难病等领域,均取得较高成就,有“中医急症高手”之称。重创新,独创了针灸对穴理论,发明“无痛进针同步行针法”,用自己精湛的医术,攻克“中医治急症”难题,证明了运用中医非手术疗法也能治好危重急难病症。他还特别重视中医的传承和发展,一生深研中医精髓,勤求古训、博采众方,他研发的制剂配方位列国家指定的中医院急症抢救药品之一…… 符则达继续问:“原来那小子的爷爷是个大人物啊?那他父母又是做什么工作的?” 随尔阳回答:“他奶奶,也是老中医。爸爸是中大一院的现任院长啊,他妈妈是深大医学院的教授。爸,外公外婆是军医,你查人家底要干嘛啊?” 符则达听了后,心里默想:出身医学世家,还在他困难时,偷偷帮助他,人品不算坏。但嘴巴却说:“爸是为你好,那小子没安好心,别和他走得太近。”他的小棉袄都快被那小子抢走了,内心崩溃,还不谨慎再谨慎。更何况,尉迟昀朗外表温和无害,可明眼人一看他的眼睛便知道他是不好招惹的人。 随尔阳推着符则达出厨房:“人家是带着项目来找你,快出去吧。” 符则达一脸狐疑地问:“什么项目?知道我没陈皮了,告我一把,还来买陈皮?” “我跟你解释不清,你自己出去跟人谈。”随尔阳神色瞬间变得严肃,一本正经地劝诫:“爸,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你要是觉得人家的条件可以的话,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出尔反尔,做生意言而有信,才能长做长发。” 符则达曲着食指敲了随尔阳的额头,“还教训起爸爸来了。” 父女两人走出客厅,搬了两张胶凳坐在赵咏群旁边,“老医师,我们赵老师真的能用中医治好她这个后遗症吗?” 爷爷语气平缓地说:“针灸按摩通过疏通经络,增强气血的运行,恢复期内按时服用中药。赵老师也要主动配合康复辅助锻炼,这样效果会更好。但是针灸要每天坚持,赵老师又在会城,就难说。” 符灏抢先说:“姐,我们带妈去深城,这不就得了。” 符则达内心充满了感激,“你上课,你姐上班没个准点,怎么照顾你妈?”符则达望子成龙,本科毕业的大学生满大街,不吃香了。在会城就没出几个研究生,博士更是万中无一,他让符灏继续考研读博。 随尔阳洞悉符则达的顾虑,“没问题啊,我来安排。” 爷爷看向尉迟昀朗,说:“到了深城,找小子治,他会。” 随尔阳顺着爷爷的目光看了尉迟昀朗一眼,她轻轻吁出口气。尉迟昀朗冲她眨一眼,嘴角忍不住扬起,他抬手抚了抚她发顶,又似安慰地说了句:“我会尽毕生所学,治好赵老师。”但是他笑得胸有成竹。 符则达则用不相信的眼神瞅他一眼,赵咏群却看着满意。 符灏煮泡了一大壶的陈皮茶,给在座所有人都倒了一杯。 爷爷接过陈皮茶时说,“赵老师的身体,不能再喝青皮,用红皮为好。” 赵咏群一字一顿地说:“以、后、听、老、先、生、你、的。” “赵老师的治病难题,解决了。符总,来说说我们这次来会城的事吧。”童璘从包里拿出她的手绘本。 符则达认真地端详着童璘,“你是?” 童璘先自我介绍,简单介绍了华筠延和简以恒他们几个后,继续说:“我们几个来会城,想来投资建设陈皮生态园,跟你谈谈柑园合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符则达看了看童璘的手绘的陈皮生态园,“你想租我的柑园?” “对!”童璘故意停顿了半秒,才语带笑意地说:“你种柑果几十年,懂得陈皮加工。我知道你现在缺钱,家里剩下的存货,救不了你的燃眉之急吧?你柑园里的柑还没到采摘的成熟期,晒陈皮到陈化三年以上才是真正的会城陈皮,你现在能跟我们合作,就能共赢。” “共赢?未必吧?”符则达心存疑惑,“小女孩,叔叔做买卖几十年了,别画两张图就忽悠叔叔。” 符灏看到童璘那两张陈皮生态园手绘,双眼两道光亮如奥特曼,惊讶地说:“你真的是宇筑的老总?” 童璘略惊讶地看向符灏,“你也知道宇筑?” “我是深大建筑系的学生,在我们学院谁不认识宇筑,我很多同学都想进宇筑。”符灏越说越兴奋。 童璘打趣:“很多中包括你吗?” 符灏见机会来了,不疾不徐地说:“当然,上个星期我得了一个全国大学生乡村振兴建筑设计比赛……” 童璘打断他的话:“拿作品给我看看。” 符灏打开他的平板给点开他的作品给童璘看。 童璘甚是意外,说:“这不是我评选的作品吗?原来你就是那位得奖者啊?恭喜。” 两个月前,童璘被建筑协会邀请当“中国大学生乡村振兴建筑设计”天作奖的担任评委,在深大建筑学院进行评审。 本届竞赛主题“乡村困境——新乡村设计”,所有入围作品相当优秀,最终选出来自深城大学建筑学院的符灏作品《果香弥漫之际》成为一等奖作品。 童璘被符灏的作品感动,他大胆提出了乡村困境,再根据当地人文重置。 符灏问:“你是评委?” 童璘好像猜到符灏想要说什么似的,被他一打岔,话题扯远了。她话锋一转:“言归正传,符总,你不必立刻答应我们,给你时间考虑。” 第61味药:你喂我 台风进入南海,深城开启“蒸烤“模式,艳阳高照,从地上卷起一股热浪,人就像在蒸炉里被高温炙烤,让人窒息。 傍晚时分,天空中出现了美丽的火烧云,绚烂夺目。 尉迟昀朗下班去停车场取车,被这美丽的天空吸引了,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微信给随尔阳:【周末休息吗?】 随尔阳回:【现在在加班,明天回会城,我要回家帮忙。】 尉迟昀朗:【几点回去?】 随尔阳:【大约八点多吧。】 次日,尉迟昀朗大清早就开车去天悦星耀门口等随尔阳,打电话叫她下楼。他戴着太阳眼镜趴着车窗,紧紧盯着出出入入的小区大门。 一会儿,随尔阳背着一只背包走到车边,笑容满面,软绵绵叫一声:“尉迟医生,早啊。” 尉迟昀朗笑道:“上车。” 随尔阳心知肚明,开心得合不拢嘴:“去哪里?我要回家。” 尉迟昀朗脸上的笑容却是特别真诚,说:“我送你回家。” 随尔阳坐在副驾,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却在想:家里正好缺一个苦力。她笑了笑,便打开车门上车,在车里闭目养神。 尉迟昀朗轻车熟路地把车开到会城,直接开车去柑园。 车子在柑园门口停泊,桔子从屋内喜奔出来迎接,站立起来趴在副驾车门,拍打车窗。 车门一开,一阵狂风呼啸而过,随尔阳的头发吹得乱糟糟。 桔子扑上来抱大腿,随尔阳蹲下身和桔子亲热了一分钟,“桔子回家去了。”她快步冲进屋里,桔子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跟着跑。 尉迟昀朗负责拿背包跟在后面。 符则达刚好带着草帽准备出门,看见两人一起进屋。 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随尔阳轻唤:“爸。” 尉迟昀朗礼貌地朝他微微颔首:“伯父。” 符则达有些强颜欢笑并且老实不客气,看着尉迟昀朗说:“你来得正好,来帮个忙。” 尉迟昀朗把背包放在沙发上,找了草帽戴上,从善如流地跟着符则达走进柑园。 柑园入口处已经摆放了一大堆干竹子。满园绿油油的柑树,密实实、郁葱葱的叶子下挂满绿色的柑果,比上次又大了很多。 符则达先带尉迟昀朗看他已经搭好的竹架,边走边说:“会城近海,我们柑农最怕就是暴雨和台风,要不就是水浸,要不就是柑树没有做好保护工作,被风吹倒,又或者小青柑也会吹得坏。每年夏季都有台风,我们看到天气预报有台风生成就会提前几天做防护工作了。这也是我们柑农在种植管理的一个非常重要环节。” 新会地处珠三角,濒临南海,以及独具特色的“三水融通”环境,一年一度的“台风季”可谓大挑战。 每年,新会柑都需经历台风及暴雨的洗礼,柑树都要遭受不同程度的磨难。天气的好坏不仅仅影响着产量的高低,雨水充盈与否,阳光充足与否都会影响到其果皮内含物质的成分比,继而影响到陈皮产品的质量。 柑农都会在台风来临前,积极采取相应的急救措施,及时做好护理工作,尽量减少损失。 符则达指着竹架说:“每棵柑树,我都搭成了方形的竹架子,看看这中间还有一个这种三角架。”他拔开绿油油结满小青柑的树枝,“三角架加上四周的方架,重重保护,防止台风过大,把它连根拔起。每棵都要这样做。其实种植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三角架,起到一个稳固作用。这个是防台风的必要工作。” 符则达拿起一根竹子,给尉迟昀朗示范,“我们现在要给柑树搭竹架。” “好。”尉迟昀朗戴上棉手套,看着符则达怎么做,他就跟着怎么做。 一人搭一棵柑树。 符则达边挑竹竿边说:“还好你过来,我搭了三天,还有一半。还愁着今天搭不完,这一片就废了。” 尉迟昀朗没抬头,边用扎带绑住两根竹子,问:“你怎么不请人?钱不够,可以跟我说啊。” 今时不同往日,符则达没钱请人帮他搭竹架,他哪里还有老脸再跟他提钱。 尉迟昀朗动作麻利地搭好一个大方架,抬头看向符则达,“这样可以吗?” 符则达回头看,点头,“竹子再插深一点。” 尉迟昀朗铆足了劲照做,固定好一棵,符则达又说:“竹架一定搭稳。台风威力大时,树枝摇摆厉害,柑果和树枝互相刮蹭,导致柑果表皮上面,就会有疤痕,我们称之为‘台风疤’,还有一种现象,柑树安然无恙,但台风来势凶猛,把它的果蒂吹松了,但是又还没完全脱落,它依然会长大,但是会营养不足,柑果会有一点微苦。这种也只是小部分,一斤里头大概有两三只吧。” 茶枝柑树别称为新会柑、大红柑,体结构可为分为主干、侧枝、主枝、枝组和辅养枝组成,其中后两者由许多着生叶片和花果的树梢组成,行使着光合作用和开花结果的功能。 由于柑树枝果的特殊位置,猛烈风雨状况下,少部分柑果会被枝条或挤压或抽打,造成表皮损伤。痊愈后的柑果表皮制作陈皮,会带有“疤痕”,也被称为“台风疤”。 台风疤位于陈皮外皮,也是油胞所在,固定在外皮,即使陈化年份增加,也不会消失。 不损伤程度较轻者,对陈皮品质影响不大会影响陈皮的功效。程度严重者,会有一定影响。甚至可以将台风疤,用作辨认正宗会程陈皮的小技巧之一。 有资深收藏者偏好收藏此类陈皮,物以稀为贵,同一批新会陈皮中,数十片也未必能找出一片有台风疤的。除非是台风频繁吹袭、风力等级高的年份,才会出现较多台风疤陈皮。这个角度看,带台风疤的陈皮显得尤为“珍贵”。 尉迟昀朗轻轻抚摸着柑果精致的纹理,顿时升起一种敬意,发自内心地说:“柑农不容易。” 符则达说:“你以为容易啊。靠这个养家糊口,再苦再累也得坚持。你那个大嫂以为有钱,她图纸上那些美好想法,就能实现让我们陈皮文旅旅游业,推动侨乡文创产业发展?”符则达说完,随之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夹杂着多少不舍与无奈。 尉迟昀朗看看符则达的手上布满了老茧,十分粗糙,显然是常年辛勤劳动的结果。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双手不那么酸痛了。 他被符则达的言语和神情中的严肃惹得笑了,却让他的思想触动很大,有钱有美好愿景未必就能实现自己的理想王国。世界上没有坐享其成的好事,要幸福就要奋斗。 常言道:“只要你付出了,就会有所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可是,现实却不是这样,播种下一颗颗种子,未必就果实累累。付出与收获很多时候是不成正比的,会使人迷茫,甚至心存理想,却常为自己找种种理由借口来放纵自己的惰性从不付诸于行动。 在《汉书·礼乐志》里有一句话:“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每一位怀揣梦想的村民,不管遇到什么恶劣天气,都是咬紧牙关,靠着勤劳的双手,辛勤日复一日耕耘,一步一个脚印在逆境中前行,创造着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尉迟昀朗读懂了符则达眼里的疑惑,适时替童璘解释了句:“各司其职,美好的远景,当然也需要你这个经验丰富的柑农助她一臂之力。不然她也不会找你合作,就是看中你有这个能力帮她。” 符则达很满意这个回答,被取悦了。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平常聊天中,抛砖引玉地把陈皮生态园的文旅理念给符则达清楚地解释一遍,再次植入进他的脑里。 但符则达似乎对陈皮和医养结合有了浓厚的兴趣。 这到底是真的助力乡村振兴,还是营销噱头,日后便知。 随尔阳也戴着草帽做好防晒装扮,拿着锄头走过来,放水渠里的积水。 台风常伴着暴雨,受浸对于柑树来说是灭顶之灾,因为时间长了会导致柑树窒息死亡,吸收根全部腐烂。 为了迎接台风做好排水的工作,柑园首先要做的就是做好田间疏通沟渠,确保排灌畅通的准备,防止涝害发生。 迫在眉睫,三人协力,一天把剩下的柑树都做好防护。 回到屋内,尉迟昀朗早已酸痛手臂不听使唤,体力濒临透支,浑身无力。脱下手套,发现两只手掌磨出了大大的水泡。 尉迟昀朗问:“小太阳,帮我去车尾箱拿药箱。” “怎么了?”随尔阳看了看尉迟昀朗的手掌,手心磨破,手掌上也磨出几个水泡,出现脓血了。 他这双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因职业要求,指甲剪得短而干净。身骄肉贵,没干过粗活一天的苦力活,磨出血泡。 这家伙真能忍! 随尔阳立刻跑出去取药箱。 天色愈沉暗,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风势渐强。回来时,听见一楼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随尔阳把药箱放在客厅茶几上,自己也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她下楼时看见尉迟昀朗已经洗完澡,换了一套居家休闲装懒洋洋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长腿交叠,姿态随意放松。 他毫无客人的自觉性,反客为主,当成自己家了。 听见脚步声,他睁眼望向光下的她:“来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随尔阳在他旁边坐下,打开药箱,小针刀、毫针、三棱针、梅花针、消毒液、棉花、纱布、药膏,一应俱全,拿着棉签和碘伏消毒液,“你教我怎么操作。” 尉迟昀朗说:“先把剪刀消毒,剪走水泡皮,再用碘伏消毒液清洗伤口。” 随尔阳照做,用消毒过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掉,轻声细语地说道:“是不是很疼?忍着。”语气是她不自知的温柔和怜惜,还温柔的呼呼。 掌心有点敏感,尉迟昀朗笑了笑,她把他当小孩来安抚,手上的动作很温柔,一身疲累被她温柔的呼呼,一吹而散。觉被她手碰过的肌肤像是在烧,他的喉结动了动。当随尔阳用碘伏擦拭清洗伤口时,一阵刺疼,让他全身颤抖,咬牙嘶一声,痛到表情失控,五官扭曲变形。 “再忍着哈。”随尔阳抓住他不停抖擞的双手,轻轻在伤口上抹上圣和堂特制的药粉,用纱布包扎。 随尔阳眉间轻拢,问:“等下吃饭,你还能用筷子吗?” 尉迟昀朗唇边不经意就染上了笑,语调悠悠地说:“你喂我。” 随尔阳眼神瞬变,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想得美!”收拾好茶几上的药箱,走进厨房帮符则达做晚餐。 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又皮又暖心,尉迟昀朗的疲惫,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心里美滋滋地想,当然想啦! 一个小时后,晚餐做好了。符则达向来慷慨好客,只有三人吃饭,做了四菜一汤。 随尔阳给尉迟昀朗盛了碗苦瓜汤,很贴心地给他准备了勺子,可他没用,拿筷子的动作有些僵硬,说:“多大点事,又不是小孩子。” 符则达很满意尉迟昀朗今天的表现,但距离做他女婿还是有段距离,还得继续观察。问:“不影响周一上班吧?” 尉迟昀朗摇头,“我是内科又不拿手术刀,没问题的。” 符则达问:“平时上班很忙吧?” 尉迟昀朗吃着青菜,含糊不清地答:“急诊科24小时都忙。” 符则达说:“你又在医院上班休息又在你家中医馆坐堂,那么辛苦,你怎么不选内科,我看我们这里医院的内科医生天天准时上下班。” 尉迟昀朗说:“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吧。我算好了,爷爷身体健康,还能帮忙看着家里中医馆。” 随尔阳脱口而出:“其实你是不是被你爸安排在急诊科的?” 尉迟昀朗歪头看向她,“这话怎么说?” 随尔阳用那双清亮的大眼看他,语笑嫣然地说:“据我了解,你们院两个重点科室,神外有你哥和你舅舅,胸外有祁姐夫坐镇,急诊对于医院是重要的窗口,你爸肯定要把你安排在那。” 医院的人都说尉迟仁成有智慧,把自己大儿子从国外叫回来,安排在神经外科。又把自己的徒弟从上海挖过来安排在心胸外科,医院最重点的科室。现在又把自己的小儿子,安排在急诊科。 随尔阳给他夹菜,顺嘴说一句:“尝尝这个。”怕他手痛夹不到菜。 尉迟昀朗越听越不对味,却也没打断她,眼底反而染上了笑,“小太阳,你越来越聪明了。” 第62味药:暧昧浮动 符则达插了一句,“你爸爸有远见,没想到你还挺听你爸爸的话。” 尉迟昀朗笑而不答,低头安静地吃饭。 没想到符则达的厨艺比赵老师还好。晚餐的气氛相当不错,也不知道是劳动量过大还是饭菜太美味,尉迟昀朗吃了三大碗米饭和两碗苦瓜汤。 饭后,随尔阳收拾餐桌,尉迟昀朗和符则达在客厅看电视喝茶。 符则达指尖点燃的烟在烟灰缸沿轻轻一敲,尉迟昀朗擦拭眼镜的动作一顿,指尖隔着镜帕捏在薄薄的镜片上,抬眸看了符则达一眼,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提出:“伯父少抽点烟,介意我帮你把把脉吗?” 对符则达而言极其敏感的一问,他夹烟送嘴边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眼神疑惑中带着慎重,问:“你是看出我哪里有毛病了?我这段日子晚晚失眠,胃口也不好。” 都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观面色就知道对方身体疾病。 符则达故而对尉迟昀朗的话深信不疑,否则他也不会主动提出帮他把脉,让他瞧瞧也好,能避免身体出现大问题。他连忙掐了掐手里那截烟,顺从的伸出手。 尉迟昀朗看到符则达脸色比赵老师出事前更暗黑,眼白内有红血丝,说话出气有恶臭,呼吸重,耳朵的颜色异常发紫,看起来像老了好几岁。 相由心生,相也由健康生。 尉迟昀朗神色不动地将三根手指搭在符则达手腕上,号完左手号右手。 望闻问切做完,尉迟昀朗又从药箱里拿出听诊器戴上,拿好听诊器听头贴在符则达的胸口,在进行心脏部位听诊,对心率进行详细听诊、计数和记录。接着听诊支气管呼吸音和肺部呼吸音。 茶几上有一本笔记薄和一支圆珠笔,里面记录树苗种植时间,施肥量,开花日期,结果量……一大串密密麻麻的笔记。 尉迟昀朗翻了一面空页,写下一条药方给符则达,“我等下去药店抓药,你要按时服药,一天三服,饭后半小时喝,连续喝三天。喝完睡眠好转,再重新给你开方。记住,这条补心安眠药方只治你现在的心肾不交证,不能给任何人,不是千人一方。” 符则达拿过笔记簿看了眼药方,医生手写的处方单的潦草字迹经常被人们称为“天书”,而他的字写得像书法家写的工整漂亮大气,笔力劲挺,力透纸背。符则达的视线在药方上停留了好几秒。自古以来,人们就有“赏字识人”的说法,字如其人。他说:“这个不会乱给,吃坏人给自己惹事。你别告诉阳阳和赵老师,我身体的毛病,免得她们担心。” “医生对患者的信息绝对保密。”尉迟昀朗把听诊器收纳好放进药箱,找了件雨衣穿上顶着风雨去药店抓药。 台风渐渐靠近珠三角,风势猛增,连雨点也汹涌急促。 呼呼呼的在耳边作响,尉迟昀朗被吹得踉踉跄跄。 他买完中药回来,一边煎药同时给符则达针灸,同时,点完艾灸盘上的艾条,对着足底的涌泉穴和三阴交,以艾灸补元助阳,行气通络,改善睡眠。 裸背俯卧在床上的符则达对尉迟昀朗的诊断确信不疑,心感温暖,符灏都没注意伺候过他这个老父亲。他问:“你在家里也是这样照顾你父母?” 尉迟昀朗边在符则达身上穴位下针,边说:“他们都是医生,都清楚自己身体状况。你这一身病是劳累所致,劳倦、思虑过度,肾水亏虚,不能上济于心,心火炽盛,不能下交于肾。持续多日夜不能眠才会精神萎靡,食欲不振,才导致你的气血亏虚,我得好好给你补补肾气。” 符则达身上不止一种病症,先从轻症治疗。 符则达虽然是老粗,但他知道尉迟昀朗说这些,无非是想他重视自己身体,认真对待治疗,完全是从他的健康考虑。 其实,有个医生女婿还是不错的嘛,有个头晕脑胀,不用跑医院,一个电话的事情。符则达对尉迟昀朗越来越满意了。 夜间,风势劲厉,台风预计在凌晨两三点登陆,登陆前强度还在增强。 窗外树影飘摇,猛烈的狂风在无情地呼啸,犹如鬼哭神嚎,卷着尘土在空中飞舞,让人心生恐惧。 柑园铁围栏吹得“哐哐”响,像密集的子弹般噼噼啪啪拍打窗台,那声音听着便让人胆颤。 随尔阳望向窗外,柑树在狂风吹袭下疯狂摇摆。 不知道是哪里的广告牌,“呼啦啦”地响起,被台风卷到了马路中央,不停地往前飞快移动。一百米处的铁皮屋顶,遭狂风掀翻瞬间被撕碎,碎屑漫天飞舞。有铁皮屋顶被吹到高压电线上,压住了高压线,现场如同电影大片,场面惊险。 “啪”地一下,陷入黑暗里,屋里漆黑一片。 随尔阳点开手机电筒,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瓶香薰蜡烛,把它点燃了。顿时,屋子里又充满了光明。 “咚咚咚。”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随尔阳起身去开门,看见尉迟昀朗站在门外,神色晦暗不明。“有事?” 尉迟昀朗看到随尔阳穿着小黄鸭连衣裙,房内满地的烛光水影,会心一笑,“一个人在陌生而且没有电的房间里,有点无聊。”说着,径自走进随尔阳的房间,并在她的床沿坐下。 看了看她的房间,宽敞、干净整洁,书架摆放着一些陈旧的书籍,书桌摆放着他们全家福的相架和一个摩天轮的小柑灯饰,而他的目光被挂在窗口的风铃吸引了。 尉迟昀朗此刻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随尔阳坐在坐在书桌前写着《我的家乡味》,偶尔望向窗外的雀墩,想象巴金爷爷游河的情形。窗外阵阵微风缓缓拂来,漂亮的风铃跳跃起来,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奏出一支清脆悦耳的曲子,萦绕在屋子内外。 随尔阳紧张地探头望向门外无尽黑暗的走廊,符则达房间大门紧闭。 尉迟昀朗洞悉她的心思,说:“不用看了,你爸针灸完,一秒入眠。” 随尔阳把门轻阖上,走到书桌前,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问:“你还没说我爸身体怎样?” “就是脾胃不和,家里事多过度忧思操劳引起失眠,明天再针灸一次,只要他按时服药很快就好,不用太担心。”尉迟昀朗明显顿了一秒,没说符则达还有点男人那点痛的隐疾——十男九虚。 这话令随尔阳胸口莫名涌起一阵微妙又酸涩的激荡,她的眼底一闪而过的水润,脸上却露出笑容甜软,以温柔又玩笑的口吻说:“谢谢,还好你厚脸皮的跟着过来。” 尉迟昀朗被她的措辞逗笑,不跟她计较厚脸皮一说。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忽而笑道:“小太阳,那么孝顺。”爱屋及乌嘛。 随尔阳说:“我爸虽然不是亲生爸爸,可从小就对我视如己出,和符灏没有差别对待。小时候,符灏跟我抢东西,他都会教训符灏,你是男孩子就应该让着姐姐。” 尉迟昀朗眼中笑意更浓,笑道:“很难得,很多继父继母都会偏心自己亲生的孩子。”没了亲生父亲,从符则达身上得到如山的父爱,挺好的! 后知后觉的随尔阳才发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尬聊不太好。 她的心跳和外面环境一样混沌,唯清晰的是窗外嘶吼的风声。她突然想到什么,拿着平板过来,“最近有一部电影很火,可是都没时间去电影院看,一起看不?” 尉迟昀朗对上她一双平静温柔的眸子水光潋滟,她的眼睛太透明澄澈,看见她琥珀色眼里的自己。注视她微红的脸,唇角上扬,“可以啊。” 台风夜一起窝在闺房里看电影是标配啊。 窗外风急雨骤,卧室里却热浪汹涌——暧昧浮动。 烛火无风自曳,小小的火苗跳动着,散发出昏黄的光芒,明亮又温馨。 那一刻他的心情,无比愉悦。 电影播放一半,随尔阳上洗手间。 尉迟昀朗闭了闭眼,有些疲倦。 随尔阳回到房间看见尉迟昀朗身体笔直躺在自己床上睡着了,她无奈地轻叹一声,这个男人淋漓尽致地诠释了得寸进尺。 房间里很安静,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显得身影孤冷。 随尔阳吹熄蜡烛,拿着平板离开,只好到符灏房间里睡。 日次,尉迟昀朗在梦中听到敲门,就立刻睁眼望着昏暗的天花板,惺忪了一瞬听窗外的雨声缓神,才发现自己还在随尔阳的房间里。 他收拾了一下床单才去开门,精神奕奕的符则达站在门口,他倒也不露怯,略显尴尬地笑着和他说:“伯父早。” 符则达见开门的人是神清气爽,睡饱的尉迟昀朗,大吃一惊,“你昨晚就睡里面?”他紧张地探头张望,问:“阳阳呢?”卧室床单平整,尉迟昀朗更是穿得整整齐齐,连头发都丝毫不乱。 随尔阳从对门房间开门,穿着她平时的小黄鸭连衣裙,边揉着头乱糟糟的头发,边打呵欠,“爸。”昨晚她被呼啸的风声惊醒过两次,继而迷糊睡去。 符则达看见他们是分房睡的,心才一松。“都洗脸下去吃早餐,等下去柑园收拾。” 早餐后,随尔阳先给他拆纱布检查了尉迟昀朗的伤口,“伤口开始结痂了?” 尉迟昀朗沾沾自喜来一句:“这是我自制的外伤药粉,用于外伤跌打损伤,活血化瘀、止血、消肿止痛、抑菌抗炎,还有生肌作用,内服外敷都可以。留了两瓶给伯父,预防不时之需。” “尉迟医生真好,不但会治病,还会配制药粉。”随尔阳说着给他带上双层针织棉手套,保护伤口。 “这么简单都不会,以后没脸见老祖宗。”尉迟昀朗的心在瞬间柔成一汪水,他极力克制着…… 两人穿好雨衣,肩并肩地走进柑园。雨幕里,水花四溅,目及之处皆像雾霭笼罩,怎么也看不清前方,满眼翠绿,风里掺杂了凉凉的湿气。 院子里那几棵不大不小的木瓜树已经拦腰截断,枝叶落在地面上。 台风过后,使柑树断枝、烂叶、落果,满地狼藉,格外萧瑟。小青柑变水上漂,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圆溜溜晶莹剔透的水珠挂在葱葱郁郁的树叶上,悠悠的颤动着油绿欲滴。柑果在无数的水珠衬托下,宛如晶莹透明的翡翠。 随尔阳负责排除柑园中的积水,启动抽水机,排干渍水,使土壤恢复干爽,避免柑园积水造成柑树死根烂根。 随后,她拿扫把清理落叶,减少地上叶片的负载和水分蒸腾作用,助力树势恢复。 一阵晨风吹来,忽然一阵哗哗的摇曳声挤进随尔阳的耳朵里。她猛地一抬头原来是叶子从树上落下的声音。 符则达认真观察植株根系损害状况,发现有萎蔫、退绿、落叶等不良现象的枝条,摘除部分并进行修剪。和尉迟昀朗负责检查吹坏的柑树,剪掉快脱落的柑果。 幸好,防护工作做得好,吹歪了风口位的几棵。 尉迟昀朗和符则达合力,一人挖坑一人扶正柑树,培土保护根系。扶正过程尽量防止根系的二次伤害,做好露根植株的回坭固定和折断枝条的修剪工作。 尉迟昀朗大汗淋漓,头上的汗珠沿着额前的碎发顺势而下,流进眼睛里,火辣辣地疼,一手扶树,一手抬起手肘擦了擦他额上的汗珠,问:“这样的话,这棵树的柑果营养会不会不足?” 符则达说:“会有点,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等雨停了,还要进行浅耕松土,恢复土壤的通透性,促发新根。” 符则达对受损的柑树采取了个性化的补救措施,严格把控每一棵柑树的健康,把控每一只柑果的质量。 处理完歪斜的柑树,看见随尔阳已经把柑园打扫得干干净净,掉落的柑果用箩筐一筐筐装好。桔子却调皮地在已经扫成小山丘的落叶枯枝堆里撒欢打滚,落叶又散开一地。 “桔子,你再调皮,不给饭吃。”随尔阳一边训桔子,一边重新扫落叶,顺势催促他:“过来帮忙。” 尉迟昀朗看到如勤劳的小蜜蜂的随尔阳,此刻她的样子,不怕脏不怕累,像小太阳似的明媚耀眼。 尉迟昀朗迈开大长腿,走过去帮忙,把一筐筐的柑果搬上手推车。“这些柑果现在怎么处理?” 随尔阳说:“大的能开皮就开皮晒,小的能做小青柑的就捡些好的做小青柑,太小的就做柑胎,不能浪费掉。”每只都是符则达的心血果实,每一只都值钱。“知道农民伯伯的辛酸了吧?” 尉迟昀朗知道农民辛苦,但不知道那么辛苦。他已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两胳膊感觉快脱臼,不听使唤了。 但是,他不怕辛苦,又接着埋头苦干。 第62味药:以身相许更好 尉迟昀朗和随尔阳回家,在院子里挑柑果。 挑完柑果,尉迟昀朗推去清洗干净。清洗完了,随尔阳手把手教他挖果肉。 这时,三位阿姨在院子外敲门,随即开门走了进来。 “是我让几位阿姨过来帮忙的,太多了,我们三个今天挖不完,明天就只有符总一个人忙。”尉迟昀朗趁随尔阳在清洗柑果时,他到村子出了高时薪请人帮忙。 随尔阳无比感动。这个男人虽然腹黑,目的不纯,但不得不承认,他做事还是细致周到。她露出孩子气的笑,心中打开十级滤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多少钱一天?我转钱给你。” 尉迟昀朗目光如炬,似乎看出她心中千回百转,她虽然神色很轻松淡然,眼睛里却藏不住东西。稍一思索,他凑在她的耳边,用像风一样轻的声音,说:“我们之间不用算那么清楚。” 这话简直跟勾魂的魔咒似的。随尔阳笑得矜持,脸颊微烫,清澈的眸底透出一分羞涩,明知故地说:“兄弟都要数目分明,糊涂账多了,朋友都做不成。” 五人围坐一起挖果肉,其中一个阿姨问:“阳阳,你真有眼光,找了个那么好的男朋友。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肯干这种粗活。” 随尔阳尴尬一笑,直言不讳地说:“是朋友。”不是男朋友。 另一个阿姨说:“朋友处着处着就是男朋友了,你也不小了,该找男朋友了。” 随尔阳还是低头不说话了,免得越说越尴尬。 三个阿姨一人一句轮着问尉迟昀朗,“靓仔你也是阳阳电视台的同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尉迟昀朗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避而不答,忽然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这些阿姨好八卦。 幸好,这时尉迟昀朗的手机手机在这时毫无预警地响起,是孙主任的电话。于是,他走开了两步才按了接听,“主任。” 不知道对方说了啥,随尔阳听到他说,“不好意思,主任,我这两天不在家,你让你朋友去找我爷爷或者我哥。” 一会儿,他又说:“连我爷爷这国医大师都看不上?那么难伺候,你还推荐我?” 他挂了电话,随尔阳问:“医院找你?” 尉迟昀朗也纳闷,“我们科室主任有个朋友,想中医调理身体而已,嫌我爷爷太老了,怕针灸手抖插不准穴位。” 手抖的画面感好强。随尔阳不由笑出声,“还有这种人。” 小青柑挖完果肉,随尔阳又教尉迟昀朗把普洱茶叶装进小青柑里,并压紧实。很快一颗圆润小巧,柑香茶醇的小青柑完成。 塞完茶叶,随尔阳让他把小青柑端到烘干房。 随尔阳问:“学会怎么做小青柑没?” 尉迟昀朗傲娇地说:“有随老师一对一手把手教学,再学不会,我该撞墙了。” 随尔阳与他热烈专注的视线对上,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受不了他灼灼的目光,她垂眸继续干活。 晚饭后,他们要回深城了。 上车前,符则达一脸慈爱地交代:“合同看过了,我签字了,麻烦你带回给你大嫂。” 尉迟昀朗丝毫不觉意外,心如明镜,符则达抵挡得了这个犹如猛兽般的诱惑的。他接过文件袋,停顿了半秒,“我替她谢谢你。” 符则达自嘲地笑了下,“不用谢,我也是替我宝达堂谋出路,我老了,没你们年轻人高明远见。” 尉迟昀朗沉思片刻,握紧符则达的手,语气温和诚恳:“承蒙你的信任,有我,宝达堂会恢复如前。”如同给符则达承诺似的。 念及尉迟昀朗的手因为今天,用力过度,伤口再次磨损。随尔阳开车,两人心情愉快的开车回深城。 到了天悦星耀小区门口,两人同时下车,随尔阳从车尾箱取出自己的东西,把自己生晒的小青柑送给尉迟昀朗,“尉迟医生,你预定的砒霜。” 尉迟昀朗接过中国风的礼盒,打开盒子,清新的柑香扑鼻而来,每一颗小青柑都采用宝达堂专用金色纸独立包装。“你还真的当真?” 随尔阳心塞:“耍人上瘾了是吧?”她很单纯,他说过的话都记得,给他做几个小青柑根本不是事。 尉迟昀朗连忙语带笑意地解释:“不是,没想到你还记得。”意料之外的馈赠。 随尔阳说:“生晒小青柑得自然阳光晒足60天,我让我爸特别保存的。” 尉迟昀朗勾唇笑了笑:“谢谢了。” 随尔阳目光狡黠,唇角上扬,说道:“投我以桃,当然得报之以李。” 暖黄路灯照在她洁白无瑕的脸庞上,宛如被一层淡金色的薄纱笼罩着。 尉迟昀朗几乎控制不住要抚摸她的脸。她眉眼缓缓舒展开,嘴角带上笑意。他朝她靠近一步,脑袋低下来,附在她的耳侧,轻声道:“以身相许更好。” 随尔阳与他对视,那满眼炽热的光,连心都要被融化了。 是撩她撩习惯了?随尔阳眼角眉梢浮上笑意,轻描淡写地说:“不想回家了?” 尉迟昀朗诚实地点头:“可惜你家有你表姐在。” 一丝若即若离的暧昧顿时弥漫在空气中,仿佛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随尔阳后悔逗他了,快速转身走进小区门口。 尉迟昀朗目送娇小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上车回家。他先上五楼把合同交给童璘,警告般提醒:“合作就好好合作,别耍什么心机。” 童璘翻阅了合同上的签名和印章,笑着回应:“能不能好好合作,得看符总。” 得到了符则达的柑园租赁合同,事半功倍。 童璘与会城300多小农户联合成立宝达堂柑种植合作社,种植面积近2万亩包括符则达的柑园。童璘任用了符则达做合作社社长,负责管理柑园。 乡村文旅已经成为我国文旅行业中发展最快、潜力最大、带动性最强、受益面最广的领域,可简单的采摘、农家乐、民宿集群、田园露营地等远远不足以吸引游客。 于是,童璘规划建了一座华邑乡村文旅度假村。 关于华邑辞的建筑设计,有朋友建议她,三瓣陈皮是陈皮之乡的特色,不如用三瓣陈皮作为华邑辞外形设计。 童璘字字清晰地说:“去陈皮村走一下就知道,到处都是用三瓣陈皮图案的logo,我还再建一座三瓣陈皮形状的建筑物,那不是被列入中国最丑建筑物的名单里。再说,在我国近代建筑之父梁思成的祖籍之乡,让我建一座烂大街的外形的建筑?” 她也是趁尉迟昀朗和随尔阳出去游玩后,他们几人去了梁启超故居纪念馆,看到纪念馆周围的岭南建筑和纪念馆里有小部分梁思成的介绍,得到启发。 在中国高速发展的今天,新颖炫酷、后现代的建筑一座座拔地而起。可具有中国特色的建筑慢慢的消失,梁思成毕生致力于中国古代建筑的研究和保护。 一味仿古、盲目将建筑做成山水的形状,以示回归自然,回归山水。对于原有的乡村文化无疑是一种摧毁。 是时代在向前,乡村的振兴往往从建筑开始但也不止于建筑。 天马村是古韵悠长、文化底蕴深厚的地方,有举世闻名的小鸟天堂,它是会城一张靓丽的名片,也是当地精神文化和物质文化完美融合的体现。 童璘这几年做得作品,每一个都稳打稳扎,每一个建筑设计都展现着她的奇思妙想,也有她的野心。 同时她也有破旧迎新的决心! 不断尝试以建筑设计重现文化的力量、乡村的价值。童璘也许是建筑师追求完美使然,给出了一个完美的柑园改造综合方案。 从外部来看,华邑主体呈树形。不管是柑树还是小鸟天堂的大榕树,整体建筑方案设计以传统地域文化为起点,对“生命之树”理念的尊重和延续。 周围的建筑形态如展翅高飞的小鸟穿过河心沙洲,高低起伏、自然流畅形成了蜿蜒山谷。场地东侧是柑园、西侧城市道路,南侧是贯穿城市的景观河道,景观河向北延伸就是陈皮生态园的核心中央景观湖,体现了田马村水乡风情入画来的气质。 以突出的“颜值”特色为聚焦点,顺势进行陈皮产业植入,并逐渐拓宽产业链,带动三产融合与发展,才真正地让乡村文旅带动当地老百姓走上致富路,让城市游客在乡野实现田园梦,有效实现乡村振兴发展。 符则达看到华邑辞的建筑效果图时,惊叹的同时不禁好奇问道:“建这座陈皮生态园要花多少钱?” 童璘两只食指交错比了一个“十”:“10亿。” 符则达傻眼看着童璘,目光落在她五官精致的脸上,“10亿?”以前对眼前这位大金主,有眼不识金镶玉。 童璘看向吓傻的符则达,眸色一沉,说:“又不用你出钱,你惊讶啥,我爸会支持我。” 这话不假,童璘入股明衍发展制药行业的事,童孝兴是鼎力支持他们的制药公司。他对童璘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需要什么尽管和爸爸说,你没有兄弟姐妹,爸妈的钱,以后都是你的。” 深城核心产业中,生物医药与健康就是四大战略性支柱产业,其中之一。明衍生物制药正与深城的产业发展蓝图相呼应。 时不我待,机遇催人。 童孝兴不遗余力的支持女儿创业,一来真的是钱多,他百年归老后带不进棺材。二是,童孝兴不想童璘在尉迟家没有地位,被罗慧茵看轻。 尉迟家世代为医,对药物知识的掌握和拥有医学专家的人脉。医药行业是医疗健康细分行业的重点投资领域,而生物制药研究,则是医药行业发展的一个大趋势,吸引了众多投资者。对童璘夫妇二人日后发展十分有利。他们童家有雄厚资金,可谓相益得彰。 近年来,国家全面支持“田园、康养、文化、旅游”模式的健康产业,医疗旅游开发中的重要内容之一。 童孝兴知道童璘对发展康养文旅项目兴致勃勃,阔绰地送了一块他们老家童湾村的地皮作为君熠满月宴的礼物。 不辜负外公“壕无人性”的心意,童璘替儿子欣然收下,心里感动于老父亲对自己的纵容,嘴上却说:“爸,你用这种方式宠我,我都不想努力了,只想做一个拖家带口啃老败家的富二代。” 童孝兴拍她的头作势打她:“你要是这样,看你家罗教授会不会打断你的狗腿。” 童璘机灵地躲开,贫嘴道:“不然你的百亿身家到我孙子都花不完啊。” 华邑对童璘而言,也只是资金上和符则达能不能帮她种出优质陈皮的问题而已。 童璘千叮万嘱符则达:“华邑施工期间,不能出任何幺蛾子。” 符则达郁闷瞪她一眼,“年轻人,疑人勿用,用人莫疑。” 有事说事,人身攻击就不好了。 就你那前科,还好意思说“用人莫疑”,童璘也不与他争辩。 第63味药:蓄谋已久的偶遇 北方秋分将至,风清露冷秋期半,人间处处丰收忙。五颜六色的果实挤满枝头,秋收的喜悦溢出屏幕。 然而,广东的秋天依然炎热“控场”,秋高而气不爽,深陷被秋老虎“支配”的恐惧之中。 午后炎炎的太阳高悬当空,碧空如洗,天空清澈透蓝,简直就像一个大蒸笼,空气热得仿佛静止了。 拍摄完毕,随尔阳脊背涔出一层细细的薄汗,赶紧找树荫乘凉。 她走过连绵不绝的万亩荷田,藕农们摇橹撑篙,弯腰探寻藏在深处的鲜嫩莲藕,一条条雪白的藕段露出水面,有的挑拣、称重、装车……童湾村部分农民依托莲藕种植、深加工、生态旅游三产融合,实现致富,为乡村振兴注入了新动能。 随尔阳的额头渗着薄汗,微微打湿了细碎的褐色刘海,她轻轻地抿着唇,水灵的杏眼观察四周陌生的环境。 随尔阳用手给自己扇风,信步到了翠绿欲滴的树桂花林,那树枝上缀满了一串串、一簇簇金色的桂花花蕾,象粘着许多碎黄金,时而随风摇摆,伴随着鸟儿的歌声,处处飘荡着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 地上零零碎碎落着一层淡黄色的花瓣,两只白胖的鸽子歪着脖子一蹦一跳地走着,精神抖擞。 随尔阳想起了柳永《望海潮》: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宋代诗人谢逸则用“凉蟾光满,桂子飘香远”形容秋分。 阳光落在树上,晒下斑驳的光影,有风吹过,却未减少周遭的热度。看树影摇曳生姿,听桂花噼里啪啦地掉落。望着满地的黄花,炎热的烦闷都已随风而去了。 经过篮球场,不经意间,看见尉迟昀朗的身影在篮球场上奔跑着,正和七八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正在篮球比赛。 他没有穿篮球衫,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下身搭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衬得两条笔直的大长腿格外惹眼。 一个平头少年做着夸张的胯下运球和指尖传球,并顺势过掉自己的防守人,把球高高抛起,给自己的队友做了一个空中接力传球,却被尉迟昀朗把球抢走。 尉迟昀朗迎上随尔阳的目光,对视了两秒,然后边转身边拍球,抓住手里的篮球,他没有往篮板那边冲,而是跑了两步站在三分线外,轻轻跃起,用右手吊臂投了一个三分球。 篮球拍在篮板上在球筐上转了两圈,稳稳地掉进篮网,然后从中落下砸到地上。 以他1.85米的身高,投篮轻而易举。可他意气风发的模样,耀眼得像一枚灼灼燃烧的烈日。 汗水从他的额头流到下巴,背上的衣服也湿了一块,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休闲又不失硬朗的阳光。 随尔阳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尉迟昀朗一下被队友围住了。“朗哥哥,给我给我。”个子最小的男孩,气喘呼呼跟着,向着尉迟昀朗挥手,示意他把球传给他。 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还是那么灿烂、阳光,那么有默契…… 随尔阳拿着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走到饮料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两瓶矿泉水,走球场边上的树下。 老树枝上挂着一个秋千架。随尔阳坐了上去,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闲宁静。 偶尔吹过的丝丝凉风,从耳旁擦过,也无法缓解午后的炙热。 忽地,调皮的心从心房里蹦了出来。她用脚尖猛地一踩地一蹬,一上一下,在晃晃悠悠中,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许多的画面。 院子的老树上,橘色的坐板,麻绳捆的扶绳,粗糙而结实,不失朴实的外表。她爸爸随东翔在旁边推,秋千一上,落叶纷飞,当时的她感觉自己在飞翔飞翔,“爸爸,我要飞高高。” 随东翔眉开眼笑:“爸爸再推高一点,你坐稳了。” 当爸爸将她推向高处时,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两边的扶绳,微微张开嘴,深吸高处的空气,紧闭的眼睛下有一颗随着秋千飞翔的心。她喜欢秋千忽上忽下的刺激,每次都又高又远,她丝毫不觉害怕。 那时的欢声笑语再次回响在她的耳边。 随尔阳时刻怀念与爸爸相处的短暂时光,但是爸爸很忙,一年365日,有360日是在实验室里度过。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虽然短暂,但很快乐。 生活也像荡秋千一样游来荡去,爸爸不在了……她与爸爸的所有美好回忆都停留在她荡秋千的院落。很长时间里,她都只能靠照片去回忆爸爸的形象。 篮球场里是挥洒着汗水的矫健身影,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旁侧对持球男孩进行拦截,在对方未反应过来时抢断,一个漂亮的转身,穿过中途阻挡的人,一个假动作骗过了对方,在三分线上突然起跳出手,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且美感十足,只见球顺着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篮框中间。 场内响起一阵口哨声。 随尔阳一边心里赞叹:“漂亮!”又拿出手机打开了相机,放大了镜头拍了尉迟昀朗与男孩击掌,看起来心情格外愉悦。把照片放大,再放大,越看越想把照片藏起来。 气宇不凡的尉迟医生是个宜动宜静的大叔。 随尔阳咬了咬下嘴唇,瞬间陷入沉思。 他的心意明显坦荡,也亮出了追求者的身份,毫无隐瞒之意,却从未认真地向她表达过。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子有坑,每当看到他和刑警同志走在一起,她脑海里总是出现耽美小说的画面,曾几何时,她一度怀疑他们是cp。 按理说,尉迟昀朗的家世背景还是他自身条件都是无可挑剔,高学历,高颜值,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只要周围的人没瞎,谈婚论嫁对他而言,是分分钟手到擒来的事情。 32岁还单身,他就不可能不招蜂引蝶。 可他尉迟昀朗能万花丛中过,做到真正的片叶不沾身,不是弯还是什么? 她可没有这种特殊爱好。 自会城回来后,随尔阳进入了异常繁忙的工作状态,而尉迟昀朗几天都想不起来要给她发个信息,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而她发过去的微信,他也回得很敷衍——忙! 完全不符合他张扬的性格。 心有疑问的同时,遐想空间也很大呀。但她好像没资格问他忙啥? 她觉得,尉迟昀朗是故意在放风筝,确定好彼此的风向,一边奔跑,一边释放手中剩下的风这个线,把握好尺度适当调整,让她自己慢慢放下防御,适时放手。但那根风筝线始终都握在他手中,收放自如。 思及此,随尔阳心莫名失落,然后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一群人嘻嘻哈哈,很快,远远的一个小小的影子,牵引了尉迟昀朗的视线,一道宛而清丽可爱的弧线飘进了他的世界。 尉迟昀朗出了篮球场,几步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大喇喇地坐下,轻挑了下眉,笑得神采飞扬,“小太阳。” 金色的日光透过周遭的树叶罅隙,洒落在她的身上,泛起了一圈淡淡的光晕。即便穿着休闲又简单,但她就像是夏日里的一汪清泉,目光忍不住被她吸引。 随尔阳看着尉迟昀朗擦汗的动作,立刻从小挎包掏出兜里的纸巾。微暖的阳光照在他好看的眼角,他嘴角弯弯。 “谢谢。”尉迟昀朗接过纸巾擦汗,视线在随尔阳脸上扫了一圈,她化了个淡妆,唇是自然的浅红色,显得干净清丽。 随尔阳看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用纸巾拭了又流,自己手上的小风扇递给他。 尉迟昀朗不客气地接过,对着脸吹。两腿轻轻一蹬推着秋千,秋千轻轻荡了一下,回到原点时,在随尔阳旁边坐下,秋千摇动一下。 “你怎么也在这里?”随尔阳警惕地看了他两眼,眼里的意思好像在说——你该不会又厚脸皮跟到这来吧?“你跟这里的人都很熟啊。” 尉迟昀朗立刻心领神会地捕捉到她的心思,“每个月来帮老人和小孩做体检。”指了指康养院门口。 前几天,他就看到了深城电视台微博,随尔阳骑着单车游农田的视频。于是,在她来花明寂拍摄时,调班下乡医疗扶贫,蓄谋已久的“偶遇”。 随尔阳视线落在那辆车身贴着“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云巡诊车”和“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签约服务车”蓝色字的中巴车,几个字时就明白了。 尉迟昀朗眼底情绪未明,却令人无限惆怅,眼神却紧紧盯着不远处篮球场。他大长腿微伸,顺手拿起旁边那瓶矿泉水,手指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他拧开瓶盖,仰头慢慢灌了半瓶水,他的喉结滚了滚,半晌才舒出一口气,缓缓地拧上瓶盖。他朝篮球场上的王泽森微扬下巴,切入主题:“个子最小那个小孩叫王泽森,留守儿童。” 他极少在她面前提及别人,突然说那个小孩,颇让随尔阳意外,侧头笑看着尉迟昀朗,兴致勃勃地说:“洗耳恭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尉迟昀朗沉默了几秒,看着她瞬变的脸色,被她得意的样子逗笑:“我样子像榕树头讲古阿叔?” 随尔阳郑重地点头,柔声笑言:“挺像的。” 第64味药:故意撩她 三年前国庆节,尉迟昀靖与几个老友,去祁煦老家云砂村游玩。在参观云砂茶山的时候,尉迟昀靖遇到了眼镜蛇,正在采茶的王伯救了尉迟昀靖,而王伯自己却被毒蛇咬伤。 尉迟昀靖及时帮王伯放血救了王伯,送王伯回家时,发现王伯一家穷得更惨不忍睹。尉迟昀靖感觉自己让他们雪上加霜。 两间土坯房已遭风剥雨蚀,站在老宅前,阴暗的瓦房大概只有60平米左右,白天也得点上灯才有光亮,屋里那股潮湿的气味让人很难忘记。在这个小房子里有两个小房,小房里摆完一个双人木板床后,剩下的地方已经不多,而在这不多的地方里,又必须给孩子摆一个箱子,装东西的同时又能当桌子做作业,可以想象,人在里面行动该是多么不便。 尽管当地扶贫办已经为王伯一家修缮了房屋,但连日的强降雨后,仍有几处墙面出现了渗水。 王婶忙着做饭,王伯陪尉迟昀靖聊天,说起他们家里的情况。王伯一家是建档立卡的贫困户,他们的儿子在城市的建筑工地做苦力,有一年他在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把腿摔断了。其实做泥水工的收入还挺高的,一天做泥水工也有300块,高的时候,最低也有200块。 山村里家家户户种茶,没有销路只能减价卖给镇上的人,只能维持生计,除此又没什么工作可以做。由于文化不高,只能在工地做一些建筑小活,他儿子腿伤好后继续去工地做苦力。 自从王泽森出生后,儿媳妇就做起了全职妈妈,平日里在家照顾一家老小的生活,日子虽然平淡,但却也幸福。然而,这种幸福在王泽森得了细菌性脑膜炎时,戛然而止。儿媳妇无力面对高昂治疗费用,承受不了家庭重负,离家出走抛弃了他们,扔下了只有8岁的王泽森。数次寻找无果,也于半年后失踪,从此再没回来。因为贫困,类似的事件并不鲜见。 泊顿上城楼盘在建时发生坍塌,6层屋面混凝土浇筑过程中出现模架坍塌,坍塌面积约300平方米,现场部分作业人员被模板及钢管掩埋,最终造成7名工人被混凝土压死,其余19人受伤。无情地夺走了王泽森爸爸的性命。 王家的最后救命稻草都没了,王伯长年哮喘无法根治,王泽森患有脑膜炎,开发商赔偿的那点钱还不够过日子,看着手里东拼西凑借来的钱马上消耗殆尽,村里的叔伯兄弟帮王伯一家申请了贫困户。 爷孙三人相依为命,但王伯夫妇年纪已高,很难尽到照顾王泽森的责任。 尉迟昀靖说细菌性脑膜炎是有生命危险的疾病,应立即治疗。不及时治疗,可能会出现智力减退、脑积水、肢体运动障碍及癫痫等后遗症,也有可能出现脑积水、耳聋、视力障碍、面神经瘫痪及脑梗死。 泊顿上城楼盘坍塌,最终的责任不是童璘。在此之前,童璘一直觉得错不在她,是开发商的问题,才导致了泊顿上城坍塌。 可能是老天想让她看清事实,让她遇到了事故的受害者之一的家人。童璘莫名地心虚,不管怎么,事故因她而起。她努力平复心情,她应该做点什么事弥补,即使弥补不了带给王伯一家的创伤。 童璘和尉迟昀靖商量觉得王伯王婶善良憨厚,年纪已大,劳动力下降还要养育一个8岁生病的孙子,实属可怜,决定助养王伯一家三口,并带王泽森去深城治病。 爱同行资助贫困学子有文明规定:当地政府和学校审定,确定学生真的贫困,再交市团会审核资料属实,再交给爱同行,由爱同行再去学生抽查,再去捐款。也会到该学生的学校向学生了解该学生真实情况。 童璘觉得王泽森的情况是她亲眼所见所闻的,不需要申请爱同行扶贫资助,她和尉迟昀靖能搞定。 王伯有哮喘,由于前一天才被毒蛇咬伤,尉迟昀靖只能等抗蛇毒血清起效,才能治其他病症。尉迟昀靖一大早就去王伯家帮王伯针灸。 尉迟昀靖从包里取出针灸包,“王伯,你坐着,你这哮喘属于虚证,腹部和背部都要施针。”王伯病程长,反复发作,哮喘声低气怯,气息短促,深呼为快,体质虚弱,脉弱无力,属于虚证,应补益肺肾,止哮平喘,取相应背俞穴及手太阴、足少阴经穴为主。 王伯说:“尉迟医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中西医都会医术了得呀。” “算不上医术了得,都是自小跟我爷爷奶奶学的。”尉迟昀靖用一次性针灸针在王伯的肺俞、膏肓、肾俞、太渊、太溪、足三里、定喘、气海和关元施针。 童璘带了一些面包给王泽森吃,看着这孩子吃得津津有味的,肯定许久没吃过面包。以他们家的情况,王伯王婶也不舍得给他买面包。“慢点吃,还有呢。明天我开车带你到镇上买好不好?” 王泽森不吭声只点头。王婶说:“够了够了,别破费。” 童璘对王婶说:“王婶,你这几天就收拾一下,我让我爸安排了你们到深城住的房子。” 王婶说:“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是一些鸡还小呢。” 王伯王婶除了种茶,就在自家的茶园里养鸡,一年养几百只鸡,鸡大了就拿到镇上农贸市场卖。增多这笔收入,供一家人的生活。 茶园养鸡对茶树好处大大的,草、虫子被鸡吃了,鸡粪是有机肥料能肥茶园,茶树就比没养鸡的茶园长得茂盛。不少村民还利用茶园养鸡,茶园散养鸡,喂点苞谷、苞谷粉外,鸡就在茶园里吃茶叶、吃草、吃虫子,这样满茶山跑的鸡,肉质紧实,有嚼劲,好吃。 王婶叹息似地说:“都是那些无良开发商的错。” 童璘说:“不管谁错,事情过去了。你们安心跟我们去深城,治好小森的病,在那边读书,等他长大了,你们就享福了。” 埋头吃面包的王泽森听到大城市里读书,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童璘问:“我真的可以去大城市读书吗?跟琪琪姐姐那样?” 童璘点头:“是的。”看到王泽森这神情,想起她小时候,听到父母说带她离开农村到深城读书一样,很兴奋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但你要先治病,哥哥觉得你身体没问题了,才安排你读书,好不好?” 可怜的娃! “好。”王泽森眼睛里就有了光,瞬间忧伤起来,“这里的老师说我的病会传染给别人,不让我上学,村里的小朋友也怕我会传染给他们,都不敢跟我玩。哥哥,我病治好了,是不是就不会传染给别人了?”王泽森胆怯的看了尉迟昀靖一眼。 王泽森自得病以来,和陌生人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他对他爷爷奶奶之外的人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的表情,对外界充耳不闻,漠不关心。他看似和正常孩子没什么不同,又帅又可爱,却刻板怪异,有行动却无法被常人所理解,明明能说话,有语言,却不愿意与人交流。 看到这位漂亮的姐姐给他带来美味的面包,不像别人那样见到他像见鬼似的躲得远远的,让他心里感受到一丝温暖。看到英俊的哥哥帮爷爷针灸,又说要带他出山治病,他看到了不再被别人嫌弃的希望。又怕这希望不是真的,自己妈妈都不要他了,外人怎么会帮他治病?这位哥哥真的是医生吗?真的能治好他的病?他满怀好奇之心,边吃面包边暗中观察着。 王泽森自从得病后,被学校老师劝退,妈妈把他抛弃,身边的人个个视他为带毒者远离他,哪怕他戴着口罩坐在自家门口,村民都绕路走不敢从他家门口经过。 爸爸虽然不在他们身边去世,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离死别的威胁,他学会了做饭,红烧茄子、炒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是王泽森拿手菜。每当他到茶园帮爷爷奶奶干活时,耳边总听到大人的闲言碎语:“一个有传染病的孩子碰过的茶叶,谁敢喝啊。”、“拿到山外卖谁知道。” 村民的无知,歧视的目光深深的伤害了只有8岁的孩子,给他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 他经常孤独的站在自家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学校那面五星红旗,听到升旗的国歌响起,他敬礼,唱起了国歌。爷爷奶奶去茶园了,他就在家里阅读祁煦给他买的课本,重复又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念。8岁的王泽森默默地承受着孤独和病痛的折磨,自我封闭起来。 这时,童璘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小孩子,他的耳边是一片寂静,没人愿意靠近自己,在他的眼里流露着孤独、无助、无奈、伤心、泪丧、茫然…… 童璘把原本准备给祁煦侄女的ai智能陪伴机器狗送给了王泽森。王泽森因为受到歧视,他开始逐渐封闭自己,他更需要这个机器狗。 童璘看着王泽森非常喜欢机器狗,爱不释手,教他用机器狗:“小狗狗有语音消息、智能聊天、故事儿歌好多功能。你按这个,它会唱歌,触摸这里,他会与你聊天。你摸摸。” 王泽森试着用手摸机器狗的下巴,小狗叫了一句:“小主人。”吓得他连忙缩手。 “不用怕,它不会咬人,你给它起个名字。”童璘温柔地抓着王泽森的小手,轻轻摸小狗的头。 王泽森害羞地呢喃了一句:“我以前有一只狗叫滚滚,它很喜欢在地上滚来滚去,可是被隔壁那个哥哥把滚滚打死了。” 童璘笑道:“那就叫滚滚。”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机器人,抚慰了这个山村自闭症孩子的心灵,使他不再孤独。 尉迟昀朗将王泽森的情况娓娓道来,“我哥把王泽森的病治好了,就安排王伯在康养院的保安,王婶清洁工。这里有很多像他们这样年纪,没有子女陪伴的老人,王泽森在这里也有朋友了,不再受到歧视。” 随尔阳沉浸在王泽森一家的遭遇的忧伤里,呢喃了一句:“这样安排挺好的。”虽然一毕业就跟随着华筠延,但华筠延去云砂做农村扶贫报道那次,是郑主任批准的,华筠延没有带任何人,她自己单独拍摄录制。随尔阳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我看过华姐云砂茶山的采访,没有王泽森这个特例。” 尉迟昀朗沉声说道:“王泽森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大嫂可能想保护王泽森,就把王伯那部分的采访剪了。” 铺垫了这么多,划重点吧。 随尔阳思虑片刻后瞬间敛了笑,眼神微凝,恍然大悟地眯眼看尉迟昀朗,“这是你让我来报道花明寂的目的?” 尉迟昀朗神色轻松,眉宇温柔,朝着篮筐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球场上那三个孩子,都是有故事的少年,穿黄色衣服的少年,曾经是留守儿童,一次意外伤了脚,左脚踝粉碎性骨折,治好了腿,他决定要当一名负责任的医生。他家人亲戚都反对,669分的高考成绩,报医学是浪费。加上家庭条件不好,医学培养周期长,可能30岁还要父母养,常被劝退学科。你可以采访他们。” 然而,听到尉迟昀朗说:“是不是没介绍错?全国有那么多美丽的文旅乡村,但花明寂绝对是有特色的一条村,不但有纯朴的村民还有那么多有故事的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的故事。你说呢?” 尉迟昀朗偏头,注视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揉了揉她发顶,故意撩她。 最初,随尔阳以为花明寂与其他的康养小镇没什么区别。 后来,从收集资料中得知爱同行的特殊儿童社区就在花明寂,还汇聚国内外言语、运动康复医疗专家顾问和技师,配备评估及康复训练器材设备,将为更多脑瘫特殊儿童提供系统化专业化服务。 她知道爱同行儿童慈善基金致力于帮扶在深0至14岁脑瘫患儿早期干预治疗及社会融入,包括设立特殊儿童社区微康复室;“天使愈见未来”儿童重疾救助计划,重点救助后天罹患重疾的儿童,为更多乡村的孩子们提供优质的救治资源。 万万没想到康养中心里住的每个老人与小孩都有他们不能为人道的心酸事。 第65味药:藏身童湾村 随尔阳心里由衷地敬佩童璘和爱同行的善举,心想,童璘也并非外界风评那么可怕,爸爸跟她合作靠谱。 一直看着华筠延在慈善公益方面帮助了那么多人,随尔阳也正在靠自己的努力开始向公益靠拢,寻找新定位向华筠延学习。 随尔阳特别想为这个弱势群体贡献一点力量,但她面露惑色:“明明是养老院,为什么叫花明寂?字面听起来很好听,可寂都让人想到寂寞和孤寂。”百度上介绍花明寂,取名于柳暗花明又一村。 尉迟昀朗眉心微聚,微眯眼睛,样子像是在认真思考非常严肃的问题,说:“小太阳,你问这个问题,你确定你是主修汉语言文学?我严重怀疑你的记者证是怎么考的。花明寂的意义是,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在孤寂的人生里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 随尔阳嗤笑一声,“别弄乱我头发。”她拂开他的手,眼里掠过一丝不自然,“不坑我就要求表扬了。你这个人,真是给点阳光你就灿烂。” 太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斑驳地洒在身上,他的头上身上已经缀上了不少碎金颗粒……侧颜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温软又好看。 尉迟昀朗姿态慵懒地靠坐在秋千长椅上,一只胳膊挂在椅背上,大长腿忽地用力一蹬,秋千摇晃起来,随尔阳身体向前倾倒,尉迟昀朗连忙双手抱住她,他们坐在中间荡漾。 “晚上请你吃饭。”尉迟昀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微笑,笑意蔓延到眼底,仿佛静静流淌的水。 随尔阳闻言眼里浮现淡淡的笑意,眼神意味不明地看向尉迟昀朗,语速很快地说:“我跟同事吃。” “我不介意和你同事一起吃。”尉迟昀朗伴着轻笑薄唇一勾,露出几分吊儿郎当的痞气。 随尔阳受不了他的眼神,扬起一抹职业微笑,回道:“不好意思,我介意。” 尉迟昀朗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有了情绪,下一秒,一双修长劲瘦的手却蓦地拉住她的手臂,他的瑞凤眼里染着点轻佻的意味,眼角微微上翘,挪了一下屁股朝她靠近一点,他温热的气息好似喷在她的耳边,带着点儿诱哄:“你就不心疼一下连续多日的超负荷工作的人吗?”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脸上自信中透出痞气的笑,他强调:“不能说不!” 随尔阳心里纳闷:请吃饭都这么霸道。她却满不在乎地说:“能不能好好说话?”甩开他的手,溜之大吉,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了好大一段路,一阵自行车铃声在她耳边响起。 随尔阳转头看,尉迟昀朗戴着黑色鸭舌帽,骑在山地车上,自行车一个急刹车停在她身边,掀起的风微微撩起她的衬衫衣角。 一条格外惹人注目的大长腿踩地上,把车停稳。“上来,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随尔阳赶紧羞涩地摆了摆手,面露惑色,“去哪里?” 尉迟昀朗用中指一推薄薄的镜片,瑞凤眼深邃又勾人,眉眼里溢出光泽。他的唇角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字一句问道:“拍了一天,走完这条村了吗?知道哪里最好玩吗?村民接受你采访了?” 他目光灼灼地锁着她,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周身,像是染上一层橘金色的光。逆着光,结实有型的身材看着都让人心动。 随尔阳在心里掂量了下,微微点头。脑中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架,把手机装上,才坐上自行车,稳稳地横坐在车座上,“可以了。”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尉迟昀朗的衣服,贴着随尔阳的脸,挡住她的视线,她小心翼翼地揪着他后面的衣摆。 她坐过尉迟昀朗的摩托车,第一次坐自行车后座,她担心自己的体重给他造成负担,一动都不敢动,后背绷得紧紧的,手完全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手指微微钩住单车后座上,累得腰酸背痛。 尉迟昀朗皱着眉头,双手紧握车把,双脚交替用力地向下蹬着踏板。然而,恶作剧心里顿生,罪恶的小火苗如烈火熊熊燃起。他嘴角微翘,侧头对她说:“抓稳了,要是掉下去,恕不负责。” 随尔阳鼓了鼓嘴,回道:“你好好骑。” 阳光斜照在脸颊,微风吹起,额前的刘海飘动着,随尔阳一手抓紧后座,一手举对着手机录vlog:“大家好,我是随尔……” 前方是一个斜坡,尉迟昀朗骑车速度快,又没提前跟她说,故意以极快的速度冲下去。 害怕使然,随尔阳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尉迟昀朗看着环抱着自己腰间的纤白的左手,心中有点小窃喜,朝着前方大咧咧地笑弯了嘴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下坡时,随尔阳的脸颊不小心挨到他的后背,感受到他的体温,她忽地脸红了。当自行车缓冲到平缓地带,她狂乱的心跳还未平复。 自行车忽然左右摇晃,随尔阳本能的单手抱住尉迟昀朗的腰,“你故意的是吧?能不能好好骑,在工作呢。” 尉迟昀朗看着清瘦,肌肉结实强硬,隔着衣服都感觉到他有腹肌……想到这,脸蓦地泛起樱花色,感觉心里突然有一只小鹿闯了进来,“扑通扑通”,毫无章法地乱撞,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绝对故意调戏她,被调戏了,被调戏得很彻底。 林道两旁的桂花树随风飞舞。 随尔阳抬眼望去,不禁被漫天飘落的桂花吸引,像寒冬纷飞的黄色雪花,时而急促,时而悠扬,在不经意间,一朵花儿掉落在她的刘海上。 尉迟昀朗心情愉悦轻松地哼着小曲。 他们骑着单车从稻田旁驶过,与村庄、山峦等构成一幅幅美丽的乡村图画。 不经意间,天空中飞过几只白鹭,一身洁白的羽毛像一团小雪花,扇动徐徐的秋风。 “一行白鹭上青天”这一名句的情景不仅在诗歌里。 随尔阳连忙调整了手机镜头方向,拍下这如诗的风景。 她想念家里小鸟天堂。 往海边的路上,远远就闻到海风吹来蚝场浓郁的咸风味。 尉迟昀朗骑着自行车载着随尔阳来到海边天然的养蚝场。 一望无际的蚝场,每个海蚝围就有一千亩,养蚝场环境实在是大到令人叹为观止! 在夕阳的映衬下,水波流转,从空中俯瞰,船行在鳞片一般的海上养蚝场里,犹如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蔚为壮观。 童湾村位于咸淡水交汇的浅海水海域,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环境,自然形成的避风港。海区水质稳定,每年入秋后,从太平洋游来的大量鱼群在这片水温适宜的海域繁殖、过冬,加之远离工业污染,为童湾村的鲜蚝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源。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堆积成山的生蚝壳,沿岸边搭了两排简易的帐篷,蚝场工人们使劲将蚝绳捞起来,远处运蚝回来的船只靠岸,采蚝妇女们就在帐篷底下拿着小铁撬叮叮当当的用力敲开硬硬的蚝壳。 为了保证生蚝的鲜活度,将一箱箱的生蚝打包上车运送各地。大概有二十箱,工人在箱子上面还写下“大、中、小”不同的规格型号。 巨大的天然养蚝场,如此优秀的“蚝”源,亲眼所见,果然比电视上看的要来得震撼。 “等我一下。”随尔阳从包里取出手持摄影机,拍下这么壮观的一幕。 摄像记者还在村里航拍,她只好自力更生。现在的记者都是身兼文字、摄像、剪辑等数职,各种新生电子产品被新闻界广泛应用,记者也越来越全能。 没多久,年轻的蚝场老板迟沛弦出现,随尔阳既意外又惊喜。原来一直拒绝采访的蚝场老板就是迟沛弦。 随尔阳意外又兴奋,笑得眉眼弯弯,“弦哥,原来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啊?”几个月不见,衣品绝佳,周身气质干净温柔的迟沛弦,穿着大众款式的休闲服,白皙的皮肤晒黑了两个色号,看起来很健康,很阳光。 迟沛弦眉眼带笑地说:“我回来跟我外婆住了。” 随尔阳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替迟沛弦高兴,还是惋惜。 近几年,很多青年放弃高薪辞职回到农村创业,有的还带动全村致富。 重返故土的青年多少是对家乡的感情与担当,比如童璘,心中有故土有乡愁。 可迟沛弦不同,他出生美国,毕业于美国常春藤名校的金融精英,曾经的深城大药企股东兼财务总监。在许多人心目中,他是人人艳羡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撸起袖子下海捞生蚝、开生蚝、洗生蚝的样子。 迟沛弦与其他青年还有一个不同之处,就是他不用从零开始摸索养蚝。童湾村已经有两百多年的生蚝养殖历史,这里产出的生蚝个大肥美,他直接投资了积累多年养蚝技术经的养殖户童运农的蚝场,做蚝场背后的大老板,蚝场事务不用他亲力亲为。 “我先忙,回头好好聊。”随尔阳拿着手机走开。 待随尔阳走开拍摄后,迟沛弦扬眉睨视尉迟昀朗,问:“追到手了?” 尉迟昀朗笑靥粲然,毫不回避地说:“还没,以后会是。” 迟沛弦憋不住乐了,看尉迟昀朗自信、笃定的样子,冲他竖大拇指。有眼光! 尉迟昀朗毫不掩饰眉宇之间溢满的幸福感。话锋一转:“你为什么拒绝她采访?你的蚝和青蟹有电视台帮你免费做广告,比农哥天天在抖音和朋友圈发广告,让食客拍照发朋友圈送优惠券划算吧?” 迟沛弦也不绕圈子,兄弟面前实话实说:“明知故问,还没到露面的时候。你没提前告诉我,小随要来采访我。” 尉迟昀朗一手拍了迟沛弦的肩膀,“枉她还跟你一场认识。” 迟沛弦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慎重地思考了几秒,才开口:“难道你不知道我高调的后果是n c?让农哥替我做采访。”他在童湾村神隐多时,已改掉以往的高调。 意料之中的答案。尉迟昀朗点头,属于男人之间的默契。 他理解迟沛弦,迟沛弦隐居童湾村,就是不想蔚蓝的人知道他的近况。他不想为难兄弟帮小太阳完成任务,又想帮迟沛弦的蚝场借势宣传。 甄昶勤一上位,就摧枯拉朽般整顿蔚蓝药业,把以前尉迟昀朗用过的人,架空调降,有些人觉得前途堪忧辞职走人。目的达到了,甄昶勤拉着一村甄氏光明正大的入职蔚蓝高层。 连研发中心都不放过,以销量为由辞掉了以前的研发主任,不知道以什么途径招了屠潇进来。 在尉迟昀朗之前,蔚蓝药业没有自己的创新药,都是做优质的仿制药和代理药。尉迟昀朗时,才成立了自己的研发团队。 屠潇履历非常漂亮,哈佛双博士,曾就职美国着名实验室,高薪厚职,发展前景一片光明,为何屈身在蔚蓝?而且蔚蓝给他的待遇远不及他在美国的实验室待遇。迟沛弦生疑,就拜托美国的同学好友调查屠潇。 一查便知,屠潇不简单啊。 迟沛弦自知无法说服蓝光荣辞掉屠潇,因为屠潇一进蔚蓝就研发一款中药止咳药,功效和销量都很好。对于老板,员工能帮他赚钱就是大功臣,管他以前做过什么。 今天的蔚蓝已经不是迟沛馨时代的蔚蓝药业了。既然守不住,就自己再创一番事业,这样才不枉迟沛馨对他的栽培。 该让甄昶勤亲身尝尝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经历从鬼门关走出来的迟沛弦考虑清楚,平安是福,身体健康是福,其他都是浮云。为自己安全着想,抽身离开才是明智之选。 迟沛弦的外婆是童湾村村民,回来童湾村休养期间,从外公外婆,舅舅和村民们的脸上,看到平淡是福。 家乡建设如此美丽,迟沛弦看到了商机,于是,他决定藏身童湾村,投资开蚝场,使童运农的蚝场开始在水产养殖行业中崭露头角。 第66味药:小笨蛋 童璘的花明寂给当地带来了新机遇,当地不少曾经外出务工的人选择回乡创业。每天都有不少自驾游游客慕名而来,周末和节假日,人气更旺,童湾村居民也开心了。 人民的生活水平高了,螃蟹价格随之水涨船高,迟沛弦觉得这个项目有很大潜力,雄心勃勃地与亲戚童运农一起承包了几百亩的“蟹围”,一起养殖生蚝和青蟹。 他还开辟线上渠道,用新的科技手段“升级”冷链物流的保鲜能力,线上线下并肩发力,让他们的生蚝和青蟹更顺利地走向全国。 远离虞尔我诈,勾心斗角的职场,与淳朴的农民打交道,心不累,活得真实自在。 现在,迟沛弦唯一担心的是蚝不够肥美,食客吃得不过瘾。青蟹长得太慢,供不应求,食客吃不到他们的青蟹,心情不欢。 他胜券在握,筹备投资蚝油公司生产蚝油。 随尔阳知道蚝场是迟沛弦后,她理解他拒绝采访,也不强人所难。她拍完走回来,对尉迟昀朗说,“帮我拍。” 尉迟昀朗就近问了一个妇女,“姐姐,我朋友想学开蚝,可以借用你的蚝刀,让她玩玩吗?” 妇女爽快地答应,随尔阳开心得像个调皮的孩子,得意忘形,古灵精怪。蹲在妇女旁边,拿起木柄蚝刀。 尉迟昀朗细心提醒:“手套,戴上手套,别刮伤手。”让迟沛弦去车拿新的针织白手套给随尔阳。 旁边的阿姨边指导边掏蚝肉,用专用蚝刀顺着蚝壳边撬开,然后再用刀子将蚝肉刮下,放进水盆中,很是利索,丝毫不影响进度。 生蚝密密麻麻地附着苗板上,一串串的,而且个个比较大。 随尔阳用工具敲使劲掰下来,即场又是敲又是掰的,撬开几只生蚝,每只生蚝都水分饱足,肉身肥厚、色泽乳白、圆润可人,可谓是蚝中珍品。 尉迟昀朗给她手上的蚝来个特写,然后再稍微拉长镜头。 随尔阳看着自己撬开的成果,撬开壳的瞬间只感受到从肠胃发出的饥饿呼声,白嫩到迫不及待入口!脑中只有肥!滑!嫩!鲜!可惜这里不是深海,不能生吃啊!便对着镜头说:“比手还大每一颗都是百里挑一,今晚可以‘蚝’一把,吃蚝宴了。” 整个拍摄,两人配合无比默契。 很快,随尔阳发现双手酸痛无力了,放弃捣乱,乖乖地上了岸。 随尔阳心花怒放地打电话给摄像记者峰哥。 她不知道迟沛弦突然改变主意,是尉迟昀朗在中间作为桥梁沟通。 对童运农采访结束后,迟沛弦一个高兴,跳上排立在水中的是蚝排,使劲拉了两串上来,给他们加菜。 他们便拿好渔网,挽起裤腿,跟着老板走在水上浮桥。 海浪打湿了浮桥,脚下有点滑。尉迟昀朗走在前面,一只手拿着水桶,一只手牵随尔阳。 他的掌心温热,让她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她觉得这样牵着手有点暧昧,可是突然甩开他手的话,似乎不甚礼貌。 走到木船边,尉迟昀朗先把工具放进船里,双手扶随尔阳上船,他自己双手撑着船舷,轻而易举跳上去。 他们体验了一下渔民的生活,撒网捞青蟹。 渔网拖上船,很多个头大、活力强的螃蟹。 丰收喜悦写在随尔阳的脸上,她看见一只螃蟹从鱼堆里逃跑,她伸手去抓,谁知道被螃蟹钳住了尾指,脸色煞白,疼得呱呱叫,热泪盈眶,却极力忍着不落下来。她不敢动,稍微动一下,夹子就夹得更紧了。 尉迟昀朗又好笑又心疼地想帮她,迟沛弦匆匆上前,让螃蟹的八条腿着地,螃蟹就自己乖乖的松掉了钳子,两三下把她的手指解救出来。 “真是小笨蛋。”尉迟昀朗忍俊不禁,看着她尾指被夹的部位出现了肿胀,还有深深的螃蟹钳子印痕,红了一圈。没有皮肤破损,温柔的帮她揉了揉。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语调里带着几分暧昧,酥酥麻麻地涌进她的心头。 才不是小笨蛋! 随尔阳听得心里不高兴,噘起小嘴。他手指的温度,仿佛电火闪过,她立刻缩了回来。 随尔阳的耳根微微泛起红晕。尉迟昀朗见状,不情不愿地松开她的手,道:“只是肿了没伤。” 这种粗活,不适合她干,还是老老实实拍摄。 渔船行驶着,突然一只小白鸟飞落到甲板上。 鸟儿乘着风飞来,它们也很爱这个乡村吧。 随尔阳给了小鸟一个特写。发到她的微博上:大概是迁徙路上飞累了吧,在“跳板”上歇歇脚,继续振翅飞翔,祝愿它飞向远方的路上,一切顺利吧。 好多的螃蟹,好多虾,尉迟昀朗手忙脚乱的往瓶子里装。 随尔阳蹲在边看着鱼儿游来游去在水桶,像个小孩子般高兴。 他们就满载而归了。回到村里,他们去了村里唯一一家有中药材的药店。 尉迟昀朗党参、北芪、杞子、桂圆、红枣、准山和当归。药店老板照着药方抓药,老板还没把药材放在透明胶袋里,尉迟昀朗就说:“老板,当归克数不对,我买20克,这里少了5克。做生意是要赚钱,但也不能那么明显骗老实人呀。” 药店老板微微愣怔,“没有少。”又没有当他的面称药,他怎么知道少了。看尉迟昀朗那么年轻,外貌气质一点都不像古板的中医师样子。但好像不好蒙骗。 “我三岁学辨识中药材,八岁就会抓药了,多一克少一克,一看就知道,更骗不了我的手。”尉迟昀朗用中指一推眼镜,优雅又无声地表达了愤怒,“不信当面再称一次。” 尉迟昀朗所言一点不假,出身中医家庭,闻着中药材味长大。任何中药材,就先不说根茎叶都齐全的,哪怕是被切成片、碎成粉,尉迟昀朗只需手指碾一碾、闻一闻、舔一舔、上下牙间咬一咬,就知道是什么药、掺了什么假、掺了几成。 药店老板一下子老实了,自知理亏,讪笑着说:“你家是开中医馆的?”把每种药材称足。 旁边的随尔阳一脸崇拜,眼眸更是亮得像是在发光,笑道:“看老板的样子,是觉得倒霉遇上了你。”绝对是最懂中医药的人。 尉迟昀朗说:“他们药店在这里是独家生意,这个老板回村不久,不认识我,才敢不老实。中药材现在价格偏高,少一克多赚很多。” 随尔阳不明白,他干嘛要买药材。 买完药材,尉迟昀朗带着随尔阳去了童湾村的村委会中心。 村委会中心内,正举办退役军人回乡培训活动得到了当地企业、村播个体工商户的积极响应。 原来迟沛弦受村委会邀请,给附近几条村庄的退役军人创新创业筑梦计划培训课程:《乡村振兴与农村电商的兴起》。 随尔阳边架起三脚架,安装摄像机,边说:“原来弦哥在村里那么有威望。” 她要拍下来发给符则达学习。她曾经想过找迟沛弦帮她投资,赚点外快帮符则达还债。可符则达说钱的事已经解决了,却闭口不谈是怎么解决的。 尉迟昀朗帮她安装摄影机,“他以前可是投行的风云人物,现在算是童湾村产业发展典型带头人,创业计划这样的事情很适合他。平日为村里忙前忙后,热心肠的宝藏大哥。” “谢谢了。”随尔阳这声“谢谢”是为他给她介绍了童湾村这个采访地。最初他让她预定这两天过来采访,她还问为什么?他只说,天气预报晴天。 但他明知道迟沛弦目前不能露面,为什么还要让她拍摄蚝场呢?只希望甄昶勤没那么聪明,即使看到童运农的采访视频,也永远猜不到蚝场幕后大佬是迟沛弦。 其实,随尔阳是不太相信胸怀壮志的迟沛弦心甘情愿归隐田园,他不是陶渊明“目倦川途异,心念山泽居”。以迟沛弦的能力,在任何一家投行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不管怎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做朋友的必须尊重和支持他的选择。 迟沛弦开着车送他们到码头,再转坐游艇上古舟岛。 游艇到达一个小码头后,他们沿着木栈道穿过石洞和古树杈,去花悟民宿。 花悟民宿每一栋都以药用花卉命名:芍药、桔梗、菊花、荷花、鸢尾等等。沿着石梯登上岛中山顶端,有几栋三层高的别墅。 尉迟昀朗介绍,中间名为樱花那栋,是童璘留着他们家人度假用。 随尔阳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农家小别墅,墙上都长满爬山虎,看上去有些年月,可收拾得整齐干净,院子里种了两棵樱花。 这里的一草一木,桌椅板凳,墙饰摆设,都由童璘亲手设计,甚至亲手制作。不愧是拿个建筑大奖的建筑师。 家里有钱有资源,可以跟随国家政策走。 再一次让随尔阳心里有点羡慕又佩服,她这个挂名的陈皮富二代,却害了家里破产,家道中落。 随尔阳推门而入,清脆的风铃声伴随着一股木质香气扑面而来。窗外的绿植影子和余晖,透过窗户打在房间墙上,光影婆娑的倒影,整个空间显得清新自然。 无论客房还是套房,每一处精巧的设计细节,都营造出富有禅意的素雅意境。 随尔阳看见尉迟昀朗在厨房了捣鼓汤料,迟沛弦在旁边洗螃蟹。没她什么事,她抱着笔记本电脑走到天台上,大大咧咧地坐在蒲团上,双腿以一种放松又俏皮的姿势盘着。一边吹着海风,一边敲键盘写刚才童运农的采访稿。 #乡村振兴,乘势而上的能量#【寻找大湾区醉美乡村】纪录片第三集:太阳照在蚝场上】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悠悠渔家调,袅袅海上来。 朝阳升起之际,云雾翻腾,霞光笼罩,来往的渔船满载着渔民收获的喜悦,同时承载着广东沿海渔民积淀的海耕智慧…… 随尔阳偶尔抬头,认真欣赏绝美海上夕阳。 夕阳的余辉在海面上洒下闪闪金光,许许多多船只停泊在海港,在黄昏里,夕阳斜照下,别具一格姿彩。 对正在操作着无人机拍摄小岛全貌的峰哥说:“峰哥,这里环境不错,休假可以带你老婆孩子住上两天。” 峰哥点头,“看你好像跟尉迟医生很熟,你让他跟这里的经理给个优惠呗。” 随尔阳带着几分羞涩地笑了下,往嘴里丢了块村民送她的莲子糕,腮帮鼓鼓地嚼,“等下你自己问他。” 这里的村民纯朴善良,知道她是电视台的记者,过来帮他们村做宣传,个个喜不自胜地接受采访,还送她当地特产小吃。 一阵脚步声夹杂人说话时的声音从随尔阳身后响起,背后传来迟沛弦的声音,笑着冲她喊:“随记者,别写了,准备开餐了。”她闻声,咬着莲子糕回头循声望去。 迟沛弦端出一大盆带壳的生蚝,尉迟昀朗端着烧烤炉跟在后面。 随尔阳看完最后一张存图,她满足地拿纸巾擦了擦嘴,收拾了笔记本。帮忙乖巧柔婉,像只可爱的小狐狸。 尉迟昀朗看着越发喜欢。看见她不但吃莲子糕,还泡了一壶带莲子心的莲子茶。“谁让你喝莲子茶的?” 随尔阳如实说:“采访时,一个阿姨给我的。我怎么就不能喝了,莲子从古至今都具有补脾止泻、养心安神的功效。” 这是想气死他吧?尉迟昀朗把她的莲子茶和莲子糕没收了。“一看你借的那套《中华草药》没怎么看,莲子除了养心安神,还有补脾止泻,止带,益肾涩精的功效,用于脾虚泄泻,带下,遗精,心悸失眠。莲子对心肾不交之虚烦、心悸、失眠者适用。你经常性头痛失眠,是因为痰浊上扰,适合天天泡你家的陈皮,健脾化痰行气。螃蟹性寒,与莲子同食,会出现肠胃不适,会引起腹泻、腹痛。你还要加一壶莲子心茶,还想吃螃蟹不?” 随尔阳立刻捂住嘴巴,“就吃了两块,茶泡了还没喝。”一时嘴馋没忍住,差点与今晚的海鲜大餐无缘了。 第67味药:弦哥女朋友 所有食材都端出来后,迟沛弦搬出一个矮的烧烤架,坐在凳子上刚好可以操控。他把烧烤架里的木炭点燃,但晚餐还不开始。 迟沛弦走到旁边玫瑰别墅,在门口按门铃。 一会儿,二楼传来一道女声:“谁啊?” 迟沛弦问:“颜工,吃过饭没,要不过来一起吃?” “好,一会儿过来。”一道清脆动听的女声从屋内传出,洋琅盈耳,余音不绝。 一会儿,别墅大门打开,穿着一条深v至下胸围的白色吊带连衣裙的颜知睿,笑吟吟的走出来,“你今晚怎么上岛来了?” 一眼望去,颜知睿的衣着有点性感,锁骨下方尽是雪白的春光,修身裙线将她的小蛮腰修饰得不盈一握,凹凸有致,无限风情,又略带文艺,给人舒适、自在的度假感。 迟沛弦不禁多看两眼她魔鬼般惹火的身材,两颊晕红,好像刚睡醒的模样。刻意地将目光移向她身后,背后镂空蝴蝶结精巧设计。如琥珀般的大波浪卷发直泻腰际遮住了裸露的雪白背部。 颜知睿刚转过身,肩膀被迟沛弦轻轻扣住,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背后的蝴蝶结,左右两侧的布带拉至胸前捋直,像打领带那么娴熟,两三下系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遮挡了一半的事业线。然后双手在她纤腰上轻轻抚揉,他俯身,唇则贴着她耳廓低声耳语:“美极了,以后少穿这种衣服,在外面不该露的对方少一块布都不行。” 颜知睿被他一句话撩得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他“一丝不挂”的美丽画面。 “手法很娴熟。”颜知睿下意识垂眸往下看胸口,瞧着风情妩媚,颇有几分调情的戏谑感。她快速扫除脑子里的邪念,挺直背脊,信步走出去。 两人并肩姗姗走向樱花别墅,颜知睿步履是那样轻盈,裙摆在随海风摇曳,身姿绰约。 到了天台,迟沛弦绅士地拉开椅子,让颜知睿坐下,他在她旁边空位坐下,接着逐一介绍:“这是随尔阳,那位是峰哥,他们都是深城电视台记者。这位是尉迟昀朗医生,我兄弟。” 颜知睿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脸上转了几转,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颜知睿,深城人来这度假。” 简单认识后,大家陆续抓起筷子开餐了。 迟沛弦把带壳的生蚝放在烧烤架铁丝网上,下面的炭火正旺,转眼间,生蚝被烤得嗞嗞地冒着泡。随尔阳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往生蚝壳上放蒜茸,又用刷子刷上一层花生油。 被放了调味料的生蚝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热力四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香味。 “还没吃就闻到香味了。”峰哥拿着夹子翻动一下那些未开的生蚝。 “海鲜还是烤久一点好。”随尔阳已经不着痕迹地吞口水了。 迟沛弦对旁边的颜知睿十分温柔体贴,迟沛弦看着她,眼神都带了点说不清的缱绻。 颜知睿的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脸上溢满蜜恋中的幸福感。 突然,一丝奇怪的笑容爬上随尔阳的嘴角,她好奇地看颜知睿几眼。 眼前这位仪态大方的颜小姐容貌秀丽,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气若幽兰,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着智慧的光芒。 颜知睿美得,让随尔阳想起《诗经·国风》中的《硕?》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随尔阳收回目光,拿手肘轻轻撞旁边的尉迟昀朗一下,小声问:“弦哥女朋友?” 尉迟昀朗笑着摇头表示不清楚,把泡好的桂花茶每人倒了一杯,最后对着随尔阳说:“喝点桂花茶。” 迟沛弦做了一锅生蚝炆农家鸡和金蚝饭,生蚝的鲜味在焖煮后完全渗透进米饭之中变得鲜甜香软,吃起来外焦里嫩还会爆浆,一口一个超过瘾! 老渔民不外传的秘诀,生蚝又鲜又嫩,简直是舌尖上的“蚝”宴吃法。 秋风吹,蟹脚痒。 用桂花酒爆炒的蟹肥美,蟹壳里满是蟹膏,达到黄满膏腴的“巅峰”,还有桂花点缀,看得见的肥美青蟹让人垂涎三尺。 随尔阳吃完一只又一只,继续对着喷香的螃蟹大快朵颐,“这顿丰盛的晚餐,和这美景突然想到明朝一位诗人的《画蟹》,江上莼鲈不用思,秋风吹破绿荷衣。何妨夜压黄花酒,笑擘霜螯紫蟹肥。童湾村真的个好地方。” 尉迟昀朗说:“我怎么觉得你此刻更像《红楼梦》史湘云做东请众人赏桂花吃螃蟹,品读咏蟹诗。螃蟹虽然好吃,浅尝即止。” 随尔阳边的舌头舔了下唇瓣,用力掰开螃蟹钳子边回话:“美食当前,不吃辜负了弦哥的好意。” 飘来了烤鱼的香气。火势渐旺,火焰舔到鱼身,烤得金黄。 颜知睿笑道:“尉迟医生烤鱼也有一手。” 尉迟昀朗正盯着鱼的眼睛极亮,嘴角噙着笑,“凑合吧。”他边转动铁丝边洒上少许五香粉,待鱼体透油焦黄,香气四溢。 尉迟昀朗小心翼翼地用夹子把烤鱼一条条夹到每人的碟子上。 烤鱼上盘后,尉迟昀朗走进厨房,端了一锅花胶鸡汤出来。 随尔阳捧着那碗鸡汤,醇厚的浓香味扑鼻,鸡汤金黄明亮,上面略微飘着一点鸡油花。浅浅喝上一口,“你刚才买药材就是煲这汤。”滚烫的花胶鸡汤伴随着浓郁丰富的口感,唇齿间满是浓郁的中药材,是养生族的最爱! 迟沛弦眉眼含笑地看尉迟昀朗,说:“我外婆养的走地老母鸡,我兄弟说你……”瞬间便敏锐感知到了他大兄弟的目光中饱含的杀伤力,自觉自发地把后面的话全都咽了。 随尔阳的动作一顿,侧目看去,迟沛弦的眼神充盈着暧昧。 上次送膏方,这次又亲自煲鸡汤。 忽然泛着一丝甜味,缓缓地沁入随尔阳的心间。 峰哥伸出手肘点了随尔阳一下,一副“你跟他很熟”表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尉迟昀朗往她碗里看了眼,敛眉扯出意味不明的笑来。毕竟要哄小孩子,总得要做点事表现一下吧。 “连心灵鸡汤都会做,你很会做饭。”随尔阳脸微微一红,脸上流露出一点儿不自然,视线飘向海面,错开了尉迟昀朗的目光。 尉迟昀朗舔了舔嘴角,浅笑着解释:“我不会做饭,只是以前跟蓝叔去海钓,鱼钓上来就煮着吃。” 尉迟昀朗失踪前,家里有奶奶做饭。在蓝家有保姆,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二代奢侈生活。北中医各个食堂琳琅满目,饭菜可口,根本没机会学做饭。只是,以前偶尔会跟蓝光荣出海海钓,上岸后,他们就将钓来的活鱼,剖开洗净,就地炙烤。 随尔阳从散发着焦香味道的鱼身上轻轻撕下一丝肉,放到嘴里仔细咀嚼。 皮脆肉嫩,鱼烤得好极了,火候刚刚好。 随尔阳舔舔唇,拿起汤勺准备给自己盛点汤喝,同时纯粹出于礼貌性地随口问旁边摄像记者:“峰哥,再来一碗。” 一碗下肚,五脏六腑也跟着跳跃了起来。不得不说,广东养生老火汤,真的让她一天的疲惫,以最快的时间满血复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沿海地区的人吃的是海洋,这餐海鲜大餐吃得十分尽兴。 第68味药:独家突发新闻 饭后,各自回房间吹空调了。只剩下随尔阳和尉迟昀朗倚在栏杆上,欣赏着天边火烧云,放空疲劳的大脑。 夕阳沿海岸线缓慢下沉,红彤彤的水波荡漾起伏,海面波光粼粼。远处海鸥于海面上翩翩起舞,被太阳镀上了一层金黄。 海浪不时地撞击着礁石,溅起白色浪花,发出阵阵欢快声。 有不少游客坐在岩石上钓鱼。 古舟岛凭借其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吸引了不少钓鱼爱好者慕名而来。岛上还有“夜照鱿鱼”等夜钓活动,新鲜有趣的玩法,让不少爱好者乐在其中。 尉迟昀朗屈肘靠护栏边,仰着脸,将头发往后抓。海风带着淡淡咸味,拂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找话题:“晚上有节目吗?” 随尔阳偏头顺势看了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星星还是月亮?”缓缓吹动的海风像一双咸湿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脸颊。她抬起右手,白皙纤细的手指理顺被吹乱的长发,重新勾到耳后。 尉迟昀朗沉思了片刻,他嘴角挑起个玩味的弧,“夜钓,感兴趣吗?” 随尔阳眼圆睁,下意识地摇摇头,心想他这是。垂眸看了眼岩石上的钓鱼者,立刻说:“不好意思,我们这些年轻人不适合你们老年人的活动。” 尉迟昀朗伸手推了下自己的眼镜,朝他淡声道:“钓鱼,怎么就是老年人的活动。钓鱼可以静静的思考人生啊。”目光平视着前方,海面很平静,海水轻轻地泛着波浪。 随尔阳微微蹙起眉,轻声揶揄:“大叔,我们有代沟。” 尉迟昀朗遭到拒绝,随即出其不意地伸出食指指尖在她下巴上勾了一下,露出一副大灰狼的表情,带着三分戏言三分真,说:“验证一下有多深?” 一句话,戳到了随尔阳的心上,让她不由自主的激灵了一下,心脏控制不住地剧烈跳动了起来,脸不由一红。尉迟昀朗看到她的反应,眼角里全都是喜悦。 日落跌进迢迢星野,人间忽晚。 随尔阳听到楼下院子里门铃响了。 这么晚还有客人? 尉迟昀朗按了门锁开关。 没多久,程韶梵背着黑色背包,出现在门口。 随尔阳礼貌的打招呼:“程队。” 程韶梵找了个空位坐下,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迟沛弦看到程韶梵立刻站起身来,“程队,你坐一下,我去厨房把饭热一下,再给你蒸两只螃蟹。” 随尔阳说:“早知道程队过来,我们等上你再吃晚饭。” “我让他们不用等我,我不确定几点能下班,那能让你们都饿着肚子等我一个人。”程韶梵把背包丢在沙发上一角,目光热烈地看着尉迟昀朗,眉眼间都带着喜悦的神色,在他旁边坐下。 尉迟昀朗帮程韶梵斟茶,“路上很堵吗?” 两人聊天的神情,让随尔阳再次好奇,他们已经超友谊关系。 几个人聊了一会天,迟沛弦饭菜端到餐桌上。 程韶梵过去吃饭。 一屋四个男人,颜知睿提议出去散步消食。 随尔阳赞同,两人沿着石阶小径慢行,一边闲聊一边欣赏“摩崖石刻”,温热的晚风带着海的咸味,拂走心中的烦躁。 随尔阳随口问:“颜姐姐,你来这住了几天啊?”聊天中得知,颜知睿大两岁,得称呼姐姐。 颜知睿想了想,嘴角微绽笑意,“半个月左右。” 随尔阳又问:“你做什么工作的,可以休那么长的假。” 颜知睿如实回道:“建筑设计。” 随尔阳觉得自己与建筑师这个职业挺有缘的,说:“原来你是建筑师。” 两人边散步边闲聊,来到岛上一家很多人觉得名字过于诗意的咖啡店“六月与海”。 网红打卡店,看到朋友都发过朋友圈介绍过这家店。难得来到此,就想进去见识一下网友们所说的“寻得碎片安静,以此安抚城市里被动的灵魂”的咖啡店。 咖啡店门口一个熟悉的黄色杯子即时跳入眼帘,淡黄色的外墙、深灰色的滴水屋檐,一缕枫叶静静伫立在门口。 店外墙由蚝壳砌成,从落地玻璃窥入其中,便能感受到内里的静谧悠然。 她们两人推门而进,店里是灰调墙体,纹理粗糙却不粗犷。中心的吧台是四根老榆木柱子搭建起的方形“咖啡舞台”。暖黄色的灯影,不时摇曳在老木桌面上,仿佛娓娓述说着岁月沉淀的故事,让人有种耐寻味的感觉。 空间设计上,少了几分浮华雕饰,多了几分朴素静谧。经匠心考究的每一个细节,皆释放着生命的张力,有着绵绵内功。 不管是圣和堂、花悟民宿还是这家咖啡店的设计,随尔阳都喜欢童璘的设计。 花明寂能从全国众多项目中脱颖而出并得“美丽新乡村、大湾区后花园”殊荣,证明童璘有能力创建乡村振兴文旅项目。 她在网上看过一篇《用建筑推动乡村振兴》的报道: 通过乡村建设、乡村改造,试图重新探索一条立足于本土的、创新的中国建筑学之路,一条充满差异性的更亲近自然的道路。 当下中国的城市几乎都是不真实的,看它的建筑根本不知道是在哪里,它们跟中国文化是没有关系的。 传统的乡村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是活着的历史。从乡村里把我们生活里那种中国的味道找回来。以建筑设计重现文化的力量、乡村的价值。 童璘的华邑方案,会成为新会文旅新地标,不管从风貌到风华,会是更美更有趣味的陈皮园。 随尔阳期盼华邑比花明寂更出名,能带动天马村陈皮种植业。 两人择一方小小私域静坐,点了一杯拿铁。聊女孩子那些吃喝玩乐,时尚打扮,越聊越投契,有许多共同话题。 聊了一小时,她们回花悟民宿。 在玫瑰别墅前与颜知睿道别,随尔阳走进樱花别墅,一楼客厅没人。她就回三楼的房间,走出阳台。 阳台下方正是二楼的大阳台,尉迟昀朗和程韶梵在调整天文望远镜,两个人准备夜观星象。 随尔阳抬头眺望夜星,一轮圆月挂在头顶,周边繁星点点拥月闪耀,海面上也缀入星月的光。远近船上的灯光海边楼上灯光的映射下,大海更加迷人。 尉迟昀朗下乡医疗扶贫,程队休假赶到这里……形影不离,还一起看星星赏月亮,也太浪漫了吧? 约她夜钓,却跟程队看星星……随尔阳脑海里又出现耽美剧的情节。 画面太美,不敢想脑补下去,随尔阳突然浑身出现了一个激灵,识趣的退回房间,写稿子。 凌晨2点左右,尉迟昀朗在睡梦中被手机铃声吵醒,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显示,是王伯打来的求助电话。 接到电话后,尉迟昀朗立刻清醒了,匆匆忙忙换衣服,戴上眼镜出门。冲上三楼,他敲响了随尔阳房门,“小太阳,小太阳。” 随尔阳梦境断断续续,半夜的时候被渴醒,迷迷糊糊地起床倒了杯水喝。透过窗户,她看见海面上方的天空布满繁星。 不知道睡了多久,门外传来,还未睡醒的声音。 “来了来了。”随尔阳被吵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迷迷糊糊地起床开门。房门打开,尉迟昀朗衣服整齐地站在门外,她问:“什么事?” “独家突发新闻。”尉迟昀朗神色凝肃,眉心微拧,催促,“快去换衣服,我去叫峰哥。” “发生什么事了?”随尔阳上秒有一瞬间的迟疑,当听到“独家突发新闻”立刻精神了。 五分钟后,连程韶梵和迟沛弦都在一楼大厅集合,尉迟昀朗还拿着他的药箱。 看着这阵势,似乎有大事件发生了。 几分钟前,王伯打电话给尉迟昀朗,“森仔不见了,整个花明寂都翻了两遍都没找着。睡觉前还好好的。12点多你王婶起来上厕所,顺便去看看森仔有没有踢被子,就发现他不见了。” 王伯的声音带着哭腔,焦急得不得了。 尉迟昀朗安慰着王伯:“王伯,你别急,我们马上上岸一起找森仔。”自己的脸却白了。 通知了花明寂所有值班人员一起找,监控只有他走出宿舍的镜头。 他们五人走向码头,发现迟沛弦的快艇不见了。 “我们的船呢?” 第69味药:真心错付了 从古舟岛坐快艇回童湾村需要20分钟,平日傍晚6点,快艇师傅下班把快艇开回童湾村码头。第二天,才过来接住宿的游客上岸。 月光下,潮起潮落,他们用手电筒四处照射,寻找快艇。 程韶梵在那里骂爹骂娘,骂偷船的那个是狗杂种。 心急如焚的尉迟昀朗把药箱交给随尔阳,他自己往别墅区走。 大概十五分钟后,大家听到了海上传来水上摩托马达轰鸣声,随之有两束微光在晃动。也越来越清晰,最后水花泼上岸,在码头边上停船抛锚。 骑着水上摩托,穿着救生衣的尉迟昀朗对随尔阳说:“快上来。” 随尔阳看到开着水上摩托的尉迟昀朗比开他的宝马摩托车还酷,转头对峰哥说:“峰哥,我先过去,你跟着弦哥他们,小心点。” 峰哥问:“你摄像机带了吗?” “带了。”随尔阳点头。即使她转做了出镜记者,摄像设备还是习惯性随身带着,有备无患。 随尔阳小心翼翼地扶着码头栏杆,微微紧张,一脚跨上了水上摩托。 尉迟昀朗递给她一件救生衣。 随尔阳快速穿上了救生衣,下巴靠着他肩膀睨笑,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侧脸,“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哪知道只听见尉迟昀朗嘚瑟地笑了一声,反倒傲娇起来了,“突然对我感兴趣了?”明明是疑问句,可他笃定的眼神让随尔阳无以言对。 待她坐稳了,尉迟昀朗收回目光,转身按动油门出发。 夜间驾驶水上摩托,太刺激了! 水上摩托像箭一样地向岸边驶去,水上摩托两边高高掀起的浪花飞溅到她的脸上打湿衣服,凉丝丝的,她感觉自己如夜间水里飞翔的小鸟。 黑黝黝的海面上,海浪汹涌。随尔阳的心揪得紧紧的,她双手紧紧抱尉迟昀朗,也不忘把手上的探照灯照亮前方。她睁大眼睛竭力望向岸边的方向,越来越近了。 她拧住眉心,不时在耳边提醒:“慢点。” 实习到现在,她跑新闻去过不少地方,坐直升飞机进入泥石流村庄的,坐橡皮艇进入洪水灾区的。还是人生第一次夜间坐水上摩托奔赴儿童失踪现场。 虽然有点冒险,但时间就是生命。 尉迟昀朗喜欢开快车,但他不是玩命之徒,是个有分寸的人。特别夜间海上行驶,他特别小心避开碍航物,朝着灯火通明的码头驶去。 短短几分钟,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他们平安到了童湾村码头,尉迟昀朗等人赶到花明寂。 着急和无助的王伯和王婶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还带着一个刑警队长前来,焦灼的心平复了一点。 花明寂值班保安还在寻找王泽森。 王婶眼泪就控制不住了,边哭边说:“我们平时很早就睡,他也很乖,写完作业9点多就睡了。我看着他睡着了,才回自己的房间。再来看他时就不见人了,他的手表还在,什么都没带走。” “一个孩子,大晚上怎么会自己走出去的呢?”程韶梵因为职业的敏感,观察了王泽森的房间,除了床上的空调被有点凌乱,其他物品都整整齐齐,门锁也没有被撬开的痕迹。应该是他自己走出去的。程韶梵转向王伯,问:“你孙子有夜游症吗?” 花明寂管理严格,全院全方位监控,没拍到人贩子入夜潜进院内,把王泽森诱惑外出。他到底遇上什么人,导致他夜间独自外出? 王伯未察觉异常,摇头说:“没有。” “小森可乖了,每天放学回来都是在院里,跟其他小朋友玩。”院里的老人七嘴八舌都议论纷纷。 程韶梵毕竟是警察,对于儿童失踪,特别警惕。他提议:“我们去找村长,让他调动村里的所有监控。” 童湾村是个旅游海滨乡村,村容建设越来越好,游客越来越多。村长为了安全,在村里每条小巷都安装了摄像头。 尉迟昀朗说:“报警,让派出所增加人手一起找。”不论什么原因孩子失踪,因为48小时以内,是寻找孩子的黄金时间。 在程韶梵的指挥下,分成三队人,分头行事。 尉迟昀朗他们和程韶梵来到村长家,村长了解过事情始末后,带着他们到村委会,查看监控。 村长边带路边说:“童湾村也算是个旅游区,白天出入的车辆不少,怕是难找啰。” 说到儿童失踪,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让人深恶痛绝的人贩子。 但如程队的分析,人贩子真的不可能诱走王泽森。人贩子大多数拐的都是年纪比较小,还没自己思想意识的婴童。 王泽森已经11岁,有自己的辨别能力。没理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尔阳眉心紧了紧,百思不得其解,“白天跟你打篮球,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失踪了?真奇怪。” “小太阳,这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可不可以不把这件事报道出去?”尉迟昀朗的语气和眼神一样,顿时犀利起来,怕她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独家突发新闻。 随尔阳点头答应:“好。”做新闻也要有职业操守和底线。 尉迟昀朗很温柔很宠地抚了抚随尔阳的发顶,笑道:“小太阳真是明白事理。” 隐隐感觉到什么,迟沛弦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尉迟昀朗瞥他,眼里带着警告。迟沛弦说:“阿朗说得对,要是先别报道,万一有人存心想抓走王泽森,他的安全就难说,我们听警察同志的安排吧。” “你们不是说,王泽森三爷孙是云砂村迁来的,难不成王伯王婶得罪什么人,人家抓走王泽森报复?”随尔阳也试图反复推演各种可能性,寻找突破口。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人没找到之前,花明寂的人都有嫌疑。”程韶梵边走边掏手机打电话。 众人寻找一晚一无所获。 童湾村三面环山一面朝海,只有一条主要道通往村外。不是从公路离开,难道从海上? 所以,迟沛弦的快艇不见了? 程韶梵打电话给海事局帮他们找被盗的快艇。 大伙都没回古舟岛,凌晨四点左右,在花明寂休息。 大概是花明寂经理向童璘他们汇报了这事,尉迟昀朗接到了童璘、尉迟昀靖和祁煦的连番追问。 于公于私,在花明寂发生了儿童失踪,麻烦肯定会接踵而来。 没随尔阳什么事,她先到经理给她安排房间休息。 天亮了,听到门外躁动起来。小朋友们知道王泽森昨晚失踪了,都露出恐惧不安,窃窃私语,反而老人家议论纷纷。 “小森怎么就不见了?” “会不会被人贩子拐走了?” “小森是个病根子,还要定期去深城中大一院复检,拐走他的人也是倒大霉,哪里会有人买。” 随尔阳被吵醒了,拿起手机看时间。昨晚没睡好,她头疼,精神不振,躺在床上刷新闻。她点开微博就看到同行都在转发一条新闻,把新闻快速浏览了一遍: 【愿平安!#花明寂康养院11岁男孩在昨晚凌晨失踪#】昨晚凌晨三点,南娱网记者接到童湾村村民爆料,花明寂康养院11岁男孩在昨晚凌晨,在康养院内失踪。 其家属发现男孩失踪,在第一时间向当地派出所报案,却遭受花明寂管理高层阻拦,生怕暴露了花明寂管理问题。 在好心人村民的帮助下,目前男孩家属已经办案民警在童湾村当地寻找,一无所获。男孩名叫王泽森,广东省云砂人,今年11岁,是一名留守儿童,跟随爷爷奶奶在花明寂康养院打工,住在花明寂康养院。监控显示,于9月12日12点左右,身穿睡衣,独自走出花明寂康养院门口出去后失踪。 家属王伯称,男孩失踪前,还在接受脑病治疗中。随后记者致电当地派出所,派出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目前男孩还在寻找中。南娱网视频(记者:苏宛) #花明寂康养院11岁男孩凌晨院内失踪#的消息引发网友关注。每当有儿童失踪案被报道,必然会引起全社会的高度关注,如果有儿童被害,更是群情激奋。 离谱到家了。为了新闻,苏宛又不要职业操守,又来胡编乱造。她怎么就那么神通广大?是谁报的料?她也在童湾村? 随尔阳弹起床,拿着手机往门外跑,敲尉迟昀朗的房门,开门的人是程韶梵,他们睡一起?“程队早。” 昨晚,她回房间前,他从他的药箱里拿出耳贴在她耳朵上贴了几个耳穴,又给她茯苓、灵芝、陈皮和金线莲中药颗粒,让她喝了睡觉。 本来睡眠不好,抵抗力还差,一口喝下去,三秒入睡。 当时,随尔阳感觉他的药箱就像哆啦a梦的八宝袋能变出好药来。 她疲惫至极先进房了,剩下他们几个男人,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隔着几步远的位置,程韶梵倚门站在那里,“随记者有什么事?” 随尔阳探头看里面,好像是寻找尉迟昀朗的身影。她微笑解释:“昨晚的事情,已经被南娱网记者报道出去了。”点开手机微博给程韶梵看。 程韶梵笑道:“或许不是坏事,随记者帮个忙,既然童湾村里找不到王泽森,就让全民一起寻找王泽森吧。” 随尔阳满目疑虑:“让我报道整件事情吗?” 寻找失踪儿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人海战术搜救,知道的人越多,寻回率越高。 思索间,随尔阳眼角余光瞥到一抹身影在房间晃动。 “对。”程韶梵点头。 尉迟昀朗从程韶梵身后冒出来,朝她微扬下巴,“写得煽情一点。” 他们昨晚真的睡一起? 随尔阳没时间瞎想,回到房间洗漱,早餐也没来得及吃,就带着王伯和王婶去找当地的派出所,给他们录了一个视频。 回到房间,她在写稿,摄像记者剪辑视频。发回电视台,赶上早间新闻报道。 新闻稿写得再煽情,也会有人说花明寂花钱洗白,不如让电视台报道整件事情真相呢。 特别办案民警对着镜头呼吁:“接到报警后积极开展调查和搜寻工作,失踪男孩尚未找到,我们警方正在竭尽所能去寻找。如果您见过该女孩或有男孩相关消息,请第一时间报警通知警方。” 随尔阳坐在花明寂商场的咖啡厅里吃早餐,拯救她的胃。 咖啡厅顾客不多,都是年轻的旅客。 随尔阳边吃边看他们电视台的早间新闻。她看到她们台新闻主播已经报道了她这则儿童失踪新闻后,她点开电视台的官博,看见微博运营的同事已经把这条新闻发到微博上,她转发到自己的账号上。 随后,她把昨天拍王泽森和小伙伴们打篮球的照片发了出去,并写着:工作中遇到这位命途多舛的男孩,曾经因为疾病,被他的母亲抛弃,在村里人嫌弃,视他为怪物。三年前在爱心人士的帮助下,来到深城治愈了折磨他整个童年的病,和相依为命的爷爷奶奶在花明寂找到了安身之所,有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变成了阳光帅气的小伙子。 他现在在哪里呢?有人见过他,吱一声呗。 “喝咖啡都喝到头痛了,还喝。”尉迟昀朗手拿了一瓶人参茶走过来,放在随尔阳面前。霸道地抢走她手中的咖啡,“喝这个。”语气瞬间严厉。 人参茶熬夜最好。随尔阳也不客气,拿起就大口地喝起来。入口味道甘甜,甜而不腻,有人参、红枣、枸杞、葛根的味道。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脱口而出:“这么早就煎中药了?你喝过了吗?” 尉迟昀朗说:“我们医生熬夜成常态,你都陪我们熬了一夜。”因担心吴泽森安危,他躺在床上,身心也放松不下来,快天亮才睡着。 甜在心里,暖在胃里。随尔阳抬眼看见了一只手搭在桌前,白皙细腻,指节长而分明。发现尉迟昀朗坐在对面目光沉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时,程韶梵和迟沛弦各自端着自己的早餐走过来,在旁边的空位坐下。 程韶梵向尉迟昀朗撒娇,“我们昨晚也熬夜了,我也要喝人参茶。” “吃你的早餐去。”尉迟昀朗推开身体凑过来的程韶梵。 程韶梵叹了口气,向尉迟昀朗使眼色,“终究是真心错付了,哪里吃得下啊。” 第70味药:谁要你保护 迟沛弦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 随尔阳十分狡黠道:“君子不夺人所爱,程队辛苦了,你喝。”她把人参茶挪到程韶梵面前,冲尉迟昀朗笑得不怀好意,却十分可爱。 尉迟昀朗拿起那瓶人参茶,拧开瓶盖递到她面前,戳了戳她脑门,用强硬的语气命令她立刻喝完。 随尔阳微微怔一下,没好气地接过,喝得急,呛得忍不住咳嗽,接着一口气喝完顺气。 大家似乎都食欲不振。这个时候谁也吃不下东西,心思全部都牵挂着吴泽森的人身安全。 程韶梵目光投向窗外的海面,良久,生硬地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有内鬼!” 昨晚的事情连隔壁村都不知道,竟然传到了千里之外的深城记者耳朵里了,让程韶梵怀疑花明寂里有内鬼。 程韶梵叹气,叫苦连天:“我的命比癍痧苦,好不容易休个假,也要办案。” 他没心情嘴贫,说完霍然起身,带头回到康养院。 虽然不是当地的警察,他不应该插手此事。但关乎儿童失踪,作为普通人,他都做不到袖手旁观,更何况他是一个人民警察。 当地的办案民警非常希望程韶梵帮忙,毕竟他是破案无数的刑警。 程韶梵不动声色观察院里的人,他们都在有条不紊忙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看出一丝异常。 在康养院办公室里,程韶梵和办案民警一个一个的询问。不是摇头说不知道,就说下班后在宿舍追剧。盘问到康养院的厨师曾信时,他竟然说昨晚看见了吴泽森往山林那边去了。 程韶梵半信半疑,尉迟昀朗说曾信是童湾村人。昨晚在村里找孩子,逐家逐户地敲门,却唯独曾信不在家,他老婆说他出去邻居家打麻将了。 程韶梵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连串逼问:“你昨晚在哪家打麻将?几点走到哪里看见吴泽森,当时看见他一个小孩进山,怎么不上前阻止?” 程韶梵是什么人,被他那如鹰隼般的厉眼盯上都让人后背一凉。曾信支支吾吾的说:“我昨晚手气不好,打麻将输了钱,觉得没劲就没打,离开老李家后,买了几罐啤酒,在村里榕树头喝酒,看见森仔往山那边走去。我有叫他不要去,他说要我管。” 程韶梵看见曾信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很快就掩饰过去了。他让民警翻查了村里的监控录像,证实曾信是否在撒谎。 监控录像显示:昨晚大约十点多,吴泽森确实经过了村里榕树。漆黑的夜色中,路上空无一人,王泽森打开手电筒向着海边的方向走,渐行渐远。 民警把镜头定格,然后放大,可没看见曾信。 曾信看着监控录像,心都快揪成一团了,不断自言自语:“树干挡住,没拍到我。” 大伙到了村里的榕树,树下确实有几个啤酒罐还有一地的花生壳,位置好像特意避着镜头。 大榕树这条路,可以通往海边也可以通往深山。海边没有踪迹,只能进山寻找。 民警立即带齐搜救设备,带上警犬进山。 不料,一群村民过来阻止他们进山。 村民不仅带着自家人,还喊了叔伯兄弟、七大姑八大姨前来助阵,各个手里拿着农具,一副“谁敢破坏他家风水,他们就要掀了对方天灵盖”的架势。 一个粗犷的男人说:“你们不能进山,我们村里有规定不能外人进山!” 程韶梵问童运农,“你们村还有这种风俗禁忌?” 童运农挠头,轻声说:“是有这么个传说,小时候,老人家给小孩讲故事哄小孩而已,没人把它当真。” 童湾村虽有连绵的山峰,宛如一条庞大的长龙,但没有山中风景,更没有古胜名迹,连喜欢爬山探险的驴友都不曾来过童湾村爬山,都是去海边游泳玩沙子,或者直接上古舟岛。 一个大叔说:“你们太年轻了,当然以为只是传说。” 随尔阳不禁好奇望向童运农,“农哥,是什么传说?” 传说童湾村以前经常遭受风灾,出海打鱼的人,每每有去无回,海水倒灌入村,民不聊生。 原来是一只黑海鹏在海上作乱,守护童湾村这片海的龙太子,恶战海鹏,龙太子战胜海鹏,将其杀死。自此以后,童湾村风调雨顺。 村民在山里建了一座龙王庙,每逢初一十五,村民都会去拜祭龙王,祈求保佑平安。喜闻这条龙太子喜欢清静,不喜别人打扰。老祖宗传下来,外村人不得入庙打扰龙王。 农村文化就是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土地庙或祠堂,能保一方安宁。但它就是说不清道不明地存在于空气当中,让村民觉得心安,有归属感。 都什么年代年了,还迷信这些传说。程韶梵郁闷得仿佛听千古奇闻,说:“让村长过来。” 一个大叔扯着嗓子叫嚷:“村长来了也不能进。你们破坏我们村的风俗,以后我们出海打鱼出事了,是你们负责吗?” 迟沛弦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迷信。” 另一个大叔气得跺脚,指着迟沛弦破口大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也是村里一分子,别以为在国外长大,老祖宗的风俗就丢得一干二净。” “破坏了村里风俗,看你的蚝场还能不能生意兴隆。”又有一个男人神神叨叨地附和。 “我蚝场生意兴隆是靠我的本事和人脉,不是靠什么龙王保佑。”迟沛弦的话音未落,一群人激动的推搡起来。 其中有人在人群里喊:“打他,打他!” 你推我挡,最后也分不清谁先动了手,就听见有人喊:“警察打人啊!” 于是民情激动,不由分说的打了起来。 程韶梵护着迟沛弦,眼见这群人野蛮不讲理,场面越来越混乱,有人踢了尉迟昀朗一脚,当他想还对方一脚时,随尔阳挡在他面前说:“医生不能打人,这里交给我。” 尉迟昀朗尉迟昀朗揉了揉她的头发,痞痞的样子,“难道记者能打人?” 随尔阳说:“恶意阻止新闻记者采访,还动手打人,我出手,属于正当防卫。” 尉迟昀朗说:“小太阳,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学琴棋书画,唱歌跳舞不好吗?学什么柔道,都没机会大显身手了。”他把“我”字略掉。 随尔阳小时候,看到姑父穿着警服,威风凛凛,立志当一名警察。可她自小体弱多病,小姑就让她学柔道,强身健体。 而且柔道攻击防守的对练和以柔克刚、刚柔相济的技术特点,比较适合身材娇小的随尔阳。 随尔阳缓缓呼出一口气,抬起了小脸,很配合的一脸骄纵,“谁要你保护。” 话音未落,一个男人就从她背后袭击。尉迟昀朗迅速双手按住随尔阳的肩膀,借力一跳,一脚把对方踢飞几米之外。 随尔阳回过神时,那人在地上抱着胸口,疼得像狗一样在地上打滚。 “打架这种粗活,还是让……男人来吧。”他说到让字时,顿了一下,本来想说“你男人”,觉得不适当,略过“你”字。 一阵兵荒马乱,几位村民被办案民警制服了,混乱中,迟沛弦被人从背后打了几下,受伤了。 程韶梵带着几位民警进山。 尉迟昀朗和随尔阳送迟沛弦回康养院处理伤口。 “程队每次受伤,都用这药膏,敷两三天就好了。”尉迟昀朗用他自己研制的中药膏,在迟沛弦伤口上涂均匀,再纱布包扎。 迟沛弦说:“你这次下乡外诊带了那么多药出来啊?” 尉迟昀朗说:“哪次下乡不遇上几个跌倒扭伤的病人,能带都带上了。” 迟沛弦抬眼笑看着他,目光略有一些疑惑,说:“我觉得这次事情有点不太对劲,我平时与他们接触,没那么横,更别说打人了。” 尉迟昀朗说:“我听到有人躲在他们背后喊打他。” “我也听到,有几个不是本村人,我没见过。”迟沛弦来童湾村已经有几个月,虽然做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老板,但每天都在村里悠哉悠哉的闲转,童湾村有什么人,他自然知道。 尉迟昀朗的大脑高速运转,他努力地思考,直觉告诉他,“他们可能是冲着我来?” “或者冲着我呢。”迟沛弦认真思考,苦笑随口一叹,仿佛感到十分可惜。 他知道他的安宁日子结束了。 尉迟昀朗笑了笑,“有区别吗?”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敷了药,他们原本想继续进山寻找吴泽森,可迟外婆打电话来,说颜知睿知道他被打伤,过来看他,在他们家等着。 尉迟昀朗和随尔阳顺道送他回家。 迟外婆家是建筑比较普通,独门独院的普通两层平房。 天气晴朗,院子成了晒蚝场,整齐地摆放了一排排的晒蚝筛。一只只硕大肥美的蚝干吸收了阳光的精华后金黄饱满,空气弥漫着蚝的香气。 蚝农有传统的晒制工艺,生晒的蚝干和烘烤的蚝干烹饪后差别巨大,新鲜的生蚝用海水洗净后直接放在竹编上,靠自然晾晒,口感接近生蚝味道胜过生蚝,营养也十分丰富。 屋内的装修设计却非常地讲究,应有尽有,整体的生活条件甚至比市里的那些工薪阶层的家庭还略胜一筹。 进屋就看见颜知睿和外婆坐在客厅聊天,颜知睿神情似乎等得有些忐忑不安。 他们回来了,外婆就说去菜园摘新鲜的青菜给他们做饭。 尉迟昀朗觉察出来气氛有点不对,拉着随尔阳走出院子,黄皮果树下石凳坐下,“拉拉扯扯干嘛。” 尉迟昀朗轻声一笑,悄声说话,“大白天的,你就那么喜欢做led节能灯。” 随尔阳轻轻地“啊”了一声,“他们?” 她想起晚饭时,他们暧昧又默契的神情,难怪颜知睿在古舟岛度假半个月。她竟然有点羡慕颜知睿……同时又觉得自己简直魔怔,这种事也羡慕? 尉迟昀朗呵了声,毫不留情的揶揄,“以为记者观察力强,你真是。” 随尔阳皱一下眉,简直哭笑不得,辩解道:“我哪知道,我也就是昨晚才认识颜姐姐。”顿了一会儿,随口说了一句:“弦哥可以啊,悄悄回来,这么快遇上喜欢的女孩。” 尉迟昀朗头疼地推了一下眼镜,一声叹气,“人家没你迟钝。” 随尔阳不爽地皱着眉,气得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你才迟钝呢。说别人的事,怎么就骂人了呢。”听明白他的潜台词。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似乎在观察她的神情,那800个心眼子全写在脸上了,一看就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随尔阳站起身离开,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跟他玩了! 随尔阳继续进山,尉迟昀朗怕她又遇到村民刁难,紧跟其后。 第71味药:下重本撩妹 颜知睿怒气冲天地从外婆家出来,前往码头坐船上古舟岛,回花悟民宿收拾东西。 曾信背着行李,拉着他老婆,急匆匆的从她身边走过。 曾嫂一路骂骂咧咧:“叫你小心点,就是不听。” 曾信翻个白眼,不耐烦地反驳:“谁知道会来个刑警。” 他们步履匆匆赶路,没留意到颜知睿在路上。 到了码头等候区,曾信才看到颜知睿,心头猛地一颤,脸色瞬沉。 曾信见过颜知睿,她每天都去花明寂康养院教老人跳舞,见过面打过招呼。 天啊,刚才他们的话,她听到没? 曾信沉默地看颜知睿几秒,主动搭讪:“颜小姐回岛了?” 颜知睿微微挑着眼角,打量着他们的神情,笑盈盈地温声回应:“是啊,你们也上岛玩?” 曾信看着向码头开近的快艇,朝快艇上的船东招手,说:“我们的船来了,要不送你上岛?” 颜知睿考虑两秒,愉快地应下:“好啊。”她想尽快回花悟民宿收拾东西离开童湾村,不想多呆一秒钟。可这码头半小时一班船。 颜知睿上了快艇,找了一个靠边的座位坐下。 明媚的阳光照耀海面,碧蓝的海面鳞光闪闪发亮。她拿出手机拍照,发现快艇不是往古舟岛上开。 “这是要去哪里啊?”颜知睿四周张望,大海茫茫。 没人回应她,快艇反而越开越快了。 “你们带我去哪里啊?我要上古舟岛。”颜知睿觉得不对劲了,心慌至极。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虽然上下牙还一直打着冷颤。 当她点开手机之时,曾信抢了她的手机扔进海里。 颜知睿异常震惊,这下才发现自己上了贼船。快艇速度很快,离岸越来越远。怎么办?慌乱之下叫:“救命!” “闭嘴!”曾信找来了渔网绳,命令他老婆,“快按住她。” 曾嫂上前双手掐住她脖子,按住了颜知睿因为惊吓慌忙要站起来的身体。 颜知睿喘几口粗气调整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扯着曾嫂的头发,双腿不停地腾空乱蹬,因她的挣扎导致快艇晃动很厉害。 重心不稳,加之头发被扯得头皮疼得难以忍受,曾嫂松开双手,扳开颜知睿的手。 颜知睿的心脏急速跳动,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情急之下,她倾身一跃跳进海里,整个人瞬间消失在海面。 曾嫂无比慌乱:“这怎么办啊?快把她捞起来啊。” 曾信阻止:“捞什么捞,让她淹死更好。”转头对开船的亲戚说,“开快点,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颜知睿被海水给狠狠的呛到了一下,海水瞬间充斥了口腔和呼吸。她拼命地把头浮出水面,瞬间抓紧呼吸。 拼命了在海里游,游啊游,快没气力了就停了下来休息。她心里庆幸天气晴朗,风平浪静。 幸好,她会游泳,不然几分钟前就沉入海底了。 天无绝人之路,颜知睿游到筋疲力竭时,一艘渔船向她开来,她拼命的向渔船招手。 渔船船主连忙脱掉衣服,毫不犹豫地跳进海里向她游去,把她救上船。 颜知睿连连道谢:“谢谢。” 渔民说:“靓女啊,你怎么会在那么深水的海里游泳啊,这边经常出现暗流,很危险的。” 颜知睿也不知道怎么跟渔民解释。 总算有惊无险地安全到了岸上,拼命地向迟沛弦外婆家跑去,边跑边喊:“迟沛弦!” 迟沛弦听到叫声,从屋里出来了,看见一身湿淋淋跑来的颜知睿,匆匆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颜知睿反握住他的手,气喘吁吁滴说:“找人去追康养院的厨师,他带着他老婆跑了。” 在所有人都在为此案拼尽全力时,曾信携眷离开童湾村。只要找到曾信,一定会有新的线索出现。 迟沛弦听得心头一震,“曾信为什么要跑?你怎么一身湿淋淋的?”他眉心微聚看见她湿淋淋的衣服还滴着水,此时,她小脸苍白没有血色,不停的冒汗,一双美目眼尾泛红,柔软可怜的样子惹人怜惜。 颜知睿缓了口气,继续说:“我怀疑他跟森仔失踪有关。” 迟沛弦拉着她进屋,“进屋换了衣服再说。” 颜知睿催促:“快打电话给程队,派人去追曾信,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迟沛弦带着颜知睿进屋,家里只有他和外婆,没有女孩的衣服,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穿外婆的大花衫裤吧? 从他自己衣柜里找了他穿的黑色t恤和短裤给她换。 “你快打电话,我去洗澡,出来跟你慢慢讲。”颜知睿拿过衣服就进了洗手间。 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声,迟沛弦笑了笑,拿起手机给程韶梵打电话,可能山里信号不好。响了好久,断了,又重新再拨打一次,那边才传来程韶梵的声音:“弦哥,什么事?” 迟沛弦说:“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 程韶梵说:“没发现,还在找。” 迟沛弦说:“我们可能找错方向,被曾信误导了,他带着他老婆坐快艇跑了。” 程韶梵听了十分惊讶:“我马上派人去追。” 迟沛弦挂了电话后,听见水声停了。 一会儿,颜知睿穿着他的衣服走出来,她1.65米的身材娇小,衣服显得松松垮垮。 她正坐在梳妆镜前整理刚刚吹干的头发,把头发全都放在胸前用梳子慢慢的梳,修长的脖颈露出来,白皙的晃眼。 她一抬头,就从梳妆镜里看到了迟沛弦带笑的眼睛。 迟沛弦说:“打电话给程队了。” 颜知睿把遇到曾信的事情经过跟迟沛弦说了,“我怀疑他心虚,不然他干嘛要把我一起带走啊?” 迟沛弦眼神暗了,不忍心再说重话,温声说:“你以为你拍电影吗?就这样跳海,出了意外怎么办?” 颜知睿反驳:“总比他们绑走,不知道带我去哪里好吧?” 迟沛弦沉声说:“对不起。” 刚才,颜知睿无意发现童湾生蚝生态园的设计图,知道他找了童璘设计蚝园,没有要她的设计方案,她气冲冲,连饭都不吃就走了。 “干嘛说对不起?”颜知睿巧笑嫣然,心口隐隐地堵着闷着。 迟沛弦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因为他目的不纯。他知道她是建筑师时,想与她多接触,便想到他的童湾蚝自然生态园设计,果断逮住契机找她设计。 谁知道她画了两个方案,都画不出他的要求。她太自我,太高傲了,根本就没有听从他的需求。迟沛弦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就说:“我先看看。” 话到这,颜知睿忽然顿住,故意刺一句:“我的设计真的有那么烂,烂到你一眼都看不上?” 迟沛弦皱眉否认:“也不是。” 颜知睿的眼中没有一丝往日的温和,“你依然用童璘的方案,建你的蚝园是吗?” 此话一出,彼此面面相觑,房间里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迟沛弦倒不意外自己的心思被洞悉,他脸上露出认真的神情,斟酌了措辞,婉转地说:“你的设计很好,我很喜欢,是一个艺术作品。但我很贪心,我想要一个实用的艺术品,可以成为童湾村的文旅地标。在自己的能力之上学习同行的作品,你就可以成为出色的建筑师。颜颜,我真的没有想打击你的意思,你要是能按照我的需求改你的方案,我会立刻动工,让人把它建出来。” 失望至极!颜知睿觉得心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拼命的跟她说着,“他就是觉得你的设计不行”她心头倏地冒出一股火气,但立刻被她压了下去。 颜知睿看着迟沛弦讽刺地冷笑一下,忍不住说:“大可不必。迟总,以前也是这样下重本撩妹的?” 她觉得迟沛弦纯粹逗她玩玩,这个认知清晰地刻在她心上,比那些白|嫖设计稿的甲方更十恶不赦! 颜知睿神色不动地伸出手,“借手机用一下,我手机掉海里了。” 迟沛弦把手机给她。他深深地凝视她此刻灰暗至极的那双眼,像是要探究她内心的想法,他低垂着眼眸,长睫遮住了眼底涌动的暗流。 颜知睿拿着手机走出院子里,讲了一会,坐在院子里的黄皮果树下晒太阳,看着远处的稻田。姿态带着些许慵懒,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 颜知睿忍不住瞪他,说:“迟沛弦,我要回去了。” 迟沛弦脸上浮现一丝惊讶,心里忽地失落,有点舍不得。可她只是来这里度假的,终有一天会离开古舟岛,回到她的世界里。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在心里暗自思忖着。沉默了良久,他才说:“我暂时不能回深城。” 两个小时后,一辆黑色奔驰在院子外停下,一个黑色西装的寸头男人,提着一个袋子走进来,“小姐。” 颜知睿接过袋子,进屋换衣服。很快,她穿着一身粉绿长裙走出来。 迟沛弦走近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我忙完了,会回深城找你。” 音调低的撩人,鼻息间充斥着男人身上的清冽气味。颜知睿轻轻推开他,露出完美的笑容,只是那笑实在是太勉强了。她不想听他多说一个字,傲娇地抬起下巴,直接堵他后路:“后会无期。” 她那双杏眼再藏不住,对他反感的清冷。微风刮过,她未束的长发和裙摆被吹得拂向身后。 迟沛弦以为她听到他的话,就知道他喜欢她,会依依不舍地说“再见”。一句“后会无期”,让他话到嘴边又被压下去,报以微笑。 到了门口,颜知睿徐徐转头,她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我不喜欢跟不真诚和不信任我的人交朋友。”语气凝重,声音比目光还要冷。 可颜知睿不愿让迟沛弦看出自己的情绪波动,转身脚步飞快地走出院子。 那一瞬间,这个带了几分不悦与漠然的回头,刺痛迟沛弦了。 迟沛弦咬了咬腮,垂在身边的手掌攥紧,看着渐行渐远高冷的背影,他皱着英气的眉陷入了初遇她的回忆,脸上的表情十分懊恼。 第72味药:为新闻不要命 随尔阳和尉迟昀朗进山,追上了程韶梵他们。程韶梵动用警犬、无人机等持续对周边进行搜索。 但依然没找到吴泽森,却找到了几桶蚝油。 在民警审讯之下,村民才道出阻止他们进山,是怕他们发现山里有个酱油黑作坊。 山里确实有龙王庙,也有废弃几十年的哨所。平时无人进山,几个村民看见了迟沛弦回来养蚝做蚝油很赚钱。他们也想学他做蚝油,可是他们没迟沛弦资金雄厚,生产真材实料的蚝油,需要的蚝相当多,成本太高了。于是,在旧哨所里搭起炉灶,做些掺料的蚝油,贴上假标签。 同时,在龙王庙里搜出了枪支、管制刀具、追踪器、屏蔽器等一批作案工具。 程韶梵看到有大案等着他了。 众人回到村委会一查,竟然查出了阻止他们进山的15名嫌疑人,是一群犯罪团伙。该团伙主要由头目吴某平及童湾村曾某组成,他们长期藏匿在童湾村,白天购置船只,晚上伺机作案,后将抢劫得来的货物进行销赃分赃。他们利用枪支的震慑力恐吓对方,迫使对方弃船,若对方拒不停船或有其他反抗行为,即进行殴打甚至开枪射击,令对方不能或不敢反抗,性质十分恶劣。 程韶梵早闻海警局同僚说,近年来珠三角海域经常发生海上持枪抢劫案。 没想到,被他们误打误撞,全面摧毁了这个活跃在珠三角地区的特大海上犯罪团伙。 程韶梵最初还奇怪,今时今日的文明社会,还有人迷信什么传说风俗。 海陆空三方联动追捕曾信夫妇,3艘执法快艇从童湾村码头出发,海上追逐大场面仿佛电影大片。 接载曾信的船主见到这阵仗,吓得尿裤子,加快速度逃跑,却在芝洲岛东面水域,快艇撞上礁石发生翻扣。 执法快艇第一时间出动救援,成功将3人救起,并安全转移到岸上。 曾信成功抓捕。他以为自己不走陆路就能躲开监控,然而,他不知道还有海警。 人被带回了派出所,可曾信却说什么都不承认,事情一度陷入僵局。 曾信是童湾村人,为人贪财。根据他的描述,雇他的人不是面对面雇的他,而是通过网络认识的! 他们是通过一款游戏,一起组队打怪认识并且熟悉。 对方让他找机会整垮花明寂。 随尔阳来花明寂采访那天,曾信在树下乘凉听见尉迟昀朗和随尔阳说了吴泽森的身世。 在花明寂的老人和儿童都是来自四面八方,每家都是有困难,没人照顾才来到花明寂,所以对吴泽森一家也没特别关注。 当他听到王泽森是因花明寂老板童璘有关的建筑事故才失去父母,他觉得从吴泽森身上下手可以让花明寂臭名远播。 曾信知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是贪钱,但他不想惹上命案坐牢。曾信骗吴泽森去海边,说他妈妈住在古舟岛上,可王伯不允许他妈妈见他,托曾信带王泽森去见她。 王泽森毕竟是个孩子,信以为真。他就趁王伯王婶睡着了,就偷偷溜去海边找曾信。 海边没有监控,曾信快速把吴泽森弄晕,抱他上快艇,让快艇在海上随风漂流,制造小孩贪玩,学开快艇的假象。 曾信说吴泽森进山了,一是为了拖延时间,不想警察去海边找。 二是,他知道村里有人在山里开了酱油黑作坊,加了料的假蚝油利润高,把他们的蚝油贴上市面上知名品牌蚝油的标签,流出市面上卖。找过他卖给花明寂康养院,可花明寂康养院采购的事不归他管。 花明寂征地时,曾信家中人口少,就他和老婆的户口在村里,唯一一个女儿十年前嫁到市外,户口也迁到夫家。 按照人口补偿,人口少他家的补偿自然也少。 村长早已明文规定已迁出的户口再迁回村里,就得全村村民同意签名,村长才批准入户。 曾信想方设法把女儿和外孙的户口迁回村里,可全村几百人,只有10人同意签名,还被村民指指点点。 村民们肯定不乐意多两个人,分薄了他们应得的钱。 曾信多分红的心愿落空,因此事记恨在心。他就误导警察进山找吴泽森,警察带上警犬进山,很快就会发现村民的黑作坊,一举两得。 曾信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曾料想,会在码头遇上了颜知睿。他怕颜知睿听到他们的对话,就把她绑走。他更没预料她敢跳海,还大难不死。 尉迟昀朗气到原地爆炸,他的大脑高速运转,他努力地思考,然后说:“这不用猜都知道谁是曾信幕后的金主爸爸了。”除了甄昶勤姐弟,还能有谁。 却没有人为这样的结果感到高兴,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成年人的恩怨,却丧心病狂地试图以孩童失踪事件栽赃花明寂。 海事局经昼夜连续搜索,搜救人员次日找到走失吴泽森,万幸他遇上了出海扑鱼的渔民。渔民看见快艇上只有一个小孩,觉得大事不妙,把船靠近快艇。 吴泽森看到渔民,立刻叫救命。 渔民把他救上自己的渔船,遇上海警执法艇搜寻吴泽森,便把吴泽森交给海警处理。 吴泽森平安回到花明寂,爷爷奶奶身边。 随尔阳临时起意,拍了一集康养院儿童之家特辑。希望在日后的日子里,不管城市还是乡村,能让温暖再多一点点。当人与人有机会相遇的时候,让善意再多一点。 儿童之家的老师们为孩子们精心装扮,记录下了一张张美丽而难忘的笑脸。美丽,勇敢,笑容,也有感动和红了的眼眶。 随尔阳也是想利用这个视频告诉幕后指使者: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从未在媒体面前曝光的花明寂康养院的老人和小孩的故事,从此被大众所认识。 吴泽森找到了,他们在背后自然就坐不住了。 曙光初露,一轮鲜红太阳从海面喷薄而出,绚丽的朝霞映在那辽阔的海面上,大海好像披上了一层红纱,云蒸霞蔚。 渔船迎着朝霞出海作业,呈现出一派“海上秋耕”的繁忙景象。 随尔阳站在阳台看海上日出。 “咚咚咚。”身后响起敲门声,随即,听见尉迟昀朗叫:“小太阳,起床吃早餐了。” 随尔阳应声:“来了。” 他们吃过早餐后,7点就上岛离开童湾村,前往下一条村。 童湾村沐浴在朝阳的光芒和初起的喧嚣之中,马路上的车流已经开始拥堵。云巡诊车司机驾轻就熟地穿过尘土飞扬的公路。 窗外,绿色的稻田与蓝天相接,广袤而明艳。 车开到隧道附近,司机看见隧道口上方小石块陆陆续续滚下来,他感到了异常,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马上说:“不好了。”缓缓停车。 同向车道的行车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副驾座的尉迟昀朗也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抬头望向窗外,敏锐发现山石崩塌迹象。“糟糕,看似要发生了坍塌。”他连忙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冲着与云巡诊车同行的随尔阳的小车大声喊:“停车,不能再往前开了。” 随尔阳也看到前方异常,慢慢停车,“知道了。”掏出自己的手机录视频,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上面的山体。 她的话音没落,听见山顶上发出地裂一般的“喀啦”声,接着就是一声山崩地裂似的巨响,震撼得地动山摇。视野中巍峨的山岭上,隧道口上方山体瞬间坍塌,半座山坡就滑了下来,大量土石块从山上滚落,震耳欲聋,扬起巨量沙尘,犹如气势汹汹的沙尘暴强势来袭,短短的一分钟内遮天蔽日,明朗的白天秒变黑夜,瞬间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开在他们前面的一辆黑色suv急忙踩刹车躲过一劫,可惜另一边从隧道那边开出的一辆双层卧铺大客车和一辆油罐车没有来得及撤离,被山体吞噬。 尉迟昀朗从车上取出警示标志,距事故隧道口200米处,走到路中间设好,阻止前行车辆,希望将风险损失降至最低。 随尔阳感受到周围凝固的空气,她的脸色也逐渐凝固,说:“打电话。” 19年,她还是实习记者的时候,跟着华筠延进洪水灾区,见过因山洪而山体滑坡的场面,当时的场面极度震撼,瞬间吓得腿发软。第一次见天气晴朗之下,发生如此大面积垮塌,非常危险的场景,非常震撼! “有紧急情况向您汇报,沿海西路康坪隧道洞口上方塌方了,主动防护网已经被扯断,现在还在塌呢……” “你现在原地待命。注意安全,随时报告情况,我现在就跟铁路联系,把定位发来……” 现场一片沙尘滚滚,一片狼藉,造成屯级道路堵塞,过往车辆紧急鸣笛示警。 “峰哥,到那边看看。”随尔阳走过绿化带,指着隧道口被埋的大巴车方向。她走了几步,猝不及防,手被拽住了,力道很大。 听身后一道男声抢先喝道:“站住!”那句压低了声线,隐约带丝命令口吻的“闭眼”在耳边回响,盖住了四周嘈杂的声音。 尉迟昀朗勃然大怒:“为了新闻不要命了?”他脸色铁青,眉头紧皱着望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随尔阳隐隐感觉到了杀气,她身体僵硬着,缓慢地抬起了头。 由于山体仍有不间断有飞石砸落,路面上有一道明显的不明液体流淌痕迹,空气中弥漫的刺鼻的化学剂味,情况十分紧急。 尉迟昀朗冷凝了声音:“你们就在这里拍摄报道,不能再走前一步。” 这种突发新闻,讲究一个时效性,那些车辆里人人都有手机,她再不找个好个角度拍摄和报道这宗新闻,下一秒黄花菜凉了,说不定已经有人录了视频发出去了。 两人目光对上,随尔阳沉默片刻后,明白了他阻止自己看的用意,眼角余光瞄了眼隧道洞口上方,意识到事态严重,匆匆应下。她点了下头疾步走开,放低声音对峰哥说道:“好,峰哥你航拍一段吧。” 峰哥从车尾箱里取出无人机,操作它进行现场航拍。他是电视台的资深摄像记者,突发事故现场拍摄这活,干起来得心应手。 “你是医生吗?” 这时,尉迟昀朗背后传来一道男人沉厚急促的声音。尉迟昀朗闻声转身,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怀里抱着一个1岁左右的男婴,满头大汗。 尉迟昀点头,“是,有什么事?” 男人抱着孩子蹲在路面声嘶力竭地呼喊:“医生,快帮帮我们,我家小孩晕过去了。” 尉迟昀朗观察了婴儿的脸色,“抱到车上。”他说的是云巡诊车。他戴上口罩和一次性手套,立即开展紧急救治工作。他让婴儿平卧,让他的头偏向一侧并且要略微的向后仰。 尉迟昀朗边检查晕厥的婴儿的瞳孔、呼吸和脉搏,头也不抬边问:“发病多久了?”婴儿的心脏骤停。 婴儿的母亲告诉尉迟昀朗,自己的小孩才15个月大,早上起床后没多久就突然抽搐,牙关紧闭面色发红。他们原本想着上高速可以快点去医院,可开到隧道附近就遇上堵车,导航显示前面全是红色区域,导航也没显示开到医院需要多长时间。 被死死困在车流中,宝宝突然晕厥了!夫妻两人看着长长的车队都急疯了。开车的爸爸紧皱眉头,盯着已经红得发紫的导航,心里急得不行,豆大的汗珠从黝黑的脸庞滑落,嘴上只能不停朝妻儿念叨着:“不要怕!没事的!不要怕!没事的。” 眼看孩子脸色越来越紫,父母也是急得团团转。他们想下车沿路徒步返回,旁边的车主,告诉他们,前面有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子,在前面阻止车辆前行。 他们眼见情况危急,也顾不上多问,二话不说,抱着孩子拔腿就跑过来了。他们看到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子,逆光站在路中间,旁边还有一辆医疗车,像看到了救星。 第73味药:尉迟昀朗被掩埋 尉迟昀朗让女人抱孩子上云巡诊车平躺。 云巡诊车上配备了生化分析仪、心电图机、b超机、健康一体机等基本医疗设备,可完成内科、血常规、尿常规等7大项,近50小项的检验、检查。 尉迟昀朗询问孩子的病史:“小孩以前有发生过抽搐吗?” 女人说:“第一次。” 男人说:“这种是不是老人说的羊癫疯?” 尉迟昀朗戴上听诊器,听肺音。 女人在旁边问:“医生,怎样了?严重吗?” “你别打扰医生。”男人拉住女人。 尉迟昀朗予以心肺复苏。 孩子慢慢有意识了。 尉迟昀朗接着以针灸抢救,孩子的情况明显好转,总算初步脱离了危险。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尉迟昀朗说:“初步诊断是癫痫,通车去大医院神经内科做详细的检查。” 但对面堵成长龙的车道,进退两难。这种情况没四五个小时结束不了。 夫妻连连向尉迟昀朗道谢:“谢谢,谢谢医生。” 男人看着车身上贴着“深城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几个大字,说:“通车后,我们就去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检查,医生你给我们介绍个医生呗。” 尉迟昀朗不厌其烦地教男人在他们院的公众号上预约神经内科的叶主任,然后他给叶医生留言,谁都无法预料这次意外何时才通车,他生怕这对夫妻错过了预约时间。 而旁边拍摄的随尔阳找到一个适合的角度,她从正面给尉迟昀朗一个特写。镜头中,他神色凝肃,眉心微拧,牵起嘴角收回目光,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突然事故现场,除了拍事发经过和全貌,还有更多的角度都报道。 随尔阳采访了“神左转”死里逃生suv司机。急速转到旁边车道,随尔阳亲眼看见suv“神左转”的惊险画面,正是一神操作让后面的车辆急刹车躲过一劫,车停下后距离塌荒洞口大约仅有5厘米。 采访时,随尔阳见司机仍然惊魂未定、浑身颤抖。 公安交警、高速公路、交通、应急、医疗等多部门人员赶往现场,通过现场勘验,组织附近人员撤离。抢险保畅工作刻不容缓,当即决定以人工为主、大型设备配合转运的方式清理坍塌土石方。 由于现场仍有零星的飞石在垮,交警部门也拉起警戒线进行隔离,树立警示标牌。 尉迟昀朗主动向救援指挥部领导,请求加入救援抢救工作中。 救援总指挥看见了尉迟昀朗他们的云巡诊车,立刻答应了:“小心点。” 大巴车的乘客均被困于车内,伤亡情况暂时不明,需要更多的人手全力救治伤员。 尉迟昀朗戴上了消防员给他的安全帽,跟着消防员走近大客车。 随尔阳嘱咐:“小心点。” 路况较为复杂。塌方山体冲出道路,冲下了高架桥下的公道。部分车辆滞留隧道内,造成消防车无法及时到位。 由于四车道都大堵塞,消防车、挖掘机,吊车和装载机都不能第一时间来到现场。增加了消防员的救援难度。 为快速打通救援通道,路政队员分头指挥滞留车辆腾出通道,让消防和清障车辆及时赶到了现场。 隧道内堪比灾难现场,四车相撞,残骸碎片散落一地,惨状令人触目惊心。 大客车撞上高速公路中央隔离带,消防队把大客车周边的土石清理,石头把大巴车砸得变形,像一头生病的巨象侧卧着,车子的驾驶门和上下乘客的门正好紧贴地面,现场碎片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消防队员分为二组,一组人员破拆客车前窗玻璃;二组人员迅速进入负责清理车内物品,扩大救援空间,并使用坑道送风机为被困人员送风,防止因人群挤压氧气不足和高温造成被困人员中暑昏厥。 大客车车头撞在隧道口的中央隔离带上,63名乘客受伤被困。车厢溅满了血迹,车厢内尽是呻|吟、呼喊的伤者。上层的卧铺变形较重,车内到处散落着乘客的行李物品和大客车零件。车尾后面的挡风玻璃受到撞击早已破碎了一地,透过破损的后窗,看到里面一排排的座椅。有受伤的乘客从后窗口爬出,在隧道内等待救援。 大巴车和油罐车后面隧道连车道也堵得死死的,也发生了四车相撞。一个个受伤车主都是神色慌张、惊魂未定,似乎都在庆幸自己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被搜索到的大部分被困人员被座椅卡住无法移动。 尉迟昀朗冒着被玻璃划伤的危险,从破损的车窗进入车厢,看一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伤者身体呈扭曲姿势地躺着,满脸鲜血直流,眼泪和脸上的血迹混在一起,一直用微弱地声音说:“医生,先救我女儿。”可是他双腿却动不了,整个右半身钻心的疼。 尉迟昀朗看了一眼他口中的女儿,正好被男人压在身下一动不动,紧贴着地面,陷入了昏迷状态。 由于男人紧紧压着,空间十分狭窄,难以施救。 “你放心,我们每一个都救,你别动,会造成二次伤害。”尉迟昀朗安抚着男人,从药箱里取出纱布和消毒液帮他清理头部伤口包扎。 消防员用经过察看,消防员决定利用液压剪扩钳破拆座椅,对被男人腿部的障碍物进行破拆。 男人被抬出时,他还不停呼喊:“救我女儿。” 尉迟昀朗跟着出去,男人抓住他的手,虚弱地请求:“医生我撑得住,你快去救我女儿。” 父母给孩子的爱是无私的。在任何灾难面前,危机时刻,父母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都是孩子,都会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的孩子,这种爱是不需要思考的,是本能的。 尉迟昀朗被这位父亲感动,温和安抚道:“消防小哥哥已经开始救你女儿了,我先帮你处理伤口,你好了才能照顾你女儿。” 男人全身多处流血,事故造成他手臂淤肿,脸部、手臂、大腿被多处划伤,都是被大量玻璃碎片划出数条血痕,他的上衣胸前已被血迹染红。 男人半信半疑,扭头往后望向大客车。 两名消防员将男人抬到云巡诊车,尉迟昀朗检查了男人的伤口,吩咐随行护士帮男人正在进行清创治疗。 男人的脸部穿透性创伤需缝针,还需要送医院进一步进行手术治疗。 随后男人的女儿被消防员抱过来,“尉迟医生,这小孩情况挺严重。” 男人看见自己女儿,激动地想翻身,“女儿,女儿。” 护士阻止他起身,用力扳他的半身,“先生,你别动,医生会救你儿子。” 尉迟昀朗救醒了小孩,男人说了一句:“谢谢。” “里面什么情况?”随尔阳走过来,偏着头望了望云巡诊车里头。 尉迟昀朗转头看她,叹息:“惨不忍睹。” 男人知道随尔阳是记者,便打起精神,陈述了当时在大客车上的情况:事发太突然,大客车开出隧道,粉尘让天空都变成灰色,司机他视线模糊不清。一块大石头砸中了车前挡风玻璃,司机还没反应过来急刹之时,右边的油罐车撞了过来,大客车翻车。在他身后的乘客都像处于失重状态,身体向前倾斜,像叠罗汉一样向前摔倒,多名乘客被破碎玻璃门划伤。 “太吓人了,玻璃碎片像下雨一样飞过来!那些没系安全带的乘客像球一样被撞来撞去。”相撞瞬间,一时被吓懵了,男人下巴撞上了前排的椅背,头部被一个小行李箱砸得几乎昏过去。回忆生死瞬间,仍心有余悸,飞来横祸啊。 随尔阳向男人道谢后,面向尉迟昀朗说:“我想进去拍现场。” 尉迟昀朗看见她戴着安全帽和口罩,做好了安全措施,“不行,危险!”眼里带着警告。 她是电视台记者,只要救援指挥官允许就行,干嘛要请示他呢?随尔阳暗暗地想,心里顿时生出几分莫名的烦闷。 随后将被困人员陆续救出。 旁边的油罐车突然起火,浓烟冒起,情况十分紧急。 这时,150余名人员,三台挖掘机,两台吊车,一台装载机,救护车,全部赶到现场。 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半身被油罐车的前车轮严重压在车身中和油罐车驾驶员两人均已无生命迹象。 接着,消防救援人员协调两辆吊车把油罐车吊起。然而,油罐车发动机突然起火,燃烧着熊熊火焰,浓烟迅速向四周扩散。 整个隧道内都被火光映红,隧道内的广播不停地在播放疏散令。里面的人都惊慌失措,听见一阵呼叫声,已无撤退的余地。 滚滚浓烟也影响到了在场救援的所有人。 事态紧急,其他在场的消防员开展灭火作业,利用高压水流压制火势冷却罐体,迅速将火扑灭,避免了控制隧道群死群伤恶性灾害事故发生。 隧道里面有个消防员大声喊:“尉迟医生,里面有个孕妇。” 尉迟昀朗抬头看,追大巴车尾的一辆白色哈弗因被前后夹击,由于撞击剧烈,车头严重撞毁变成一堆烂铁,保险杠、水箱等被撞得七零八落,引擎盖整个掉落。左侧车门全部被掀掉;半挂车被撞掉一个车轮,车轮严重变形,车窗挡风玻璃全被撞碎。左后轮带着轮轴飞到几米外。女司机的颈部、胸部、腿部均被卡死,身体无法移动,奄奄一息,她的表情痛苦而扭曲,情况十分危急。 后面黑色越野车前挡风玻璃破损,碎片散落一地,驾驶室部分零件散落一地。同时驾驶室的安全气囊已经打开,但车体被撞瘪的程度较轻。男司机脚部有伤,情绪焦急,频频呼救。消防员在了解伤者情况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抬出车外。 “车门锁死了。”一名消防员用铁钳将哈弗的车门撬开卸下。 消防员说:“尉迟医生,你先过去帮孕妇,这里有我们。” 尉迟昀朗起身,爬出车窗。疾步走向哈弗车,蹲下身,看车厢里的情况,“情况怎样?” 这时,女司机微微睁开一条眼线,看见他穿着白大褂,伸出一只血手抓住他的手臂,异常虚弱地说着:“医生,救救我宝宝。” 尉迟昀朗在摸清现场情况后,从副驾座钻入变形的车内,紧紧地握住孕妇的手,帮孕妇检查脉搏,边安抚孕妇的情绪。“你放松,别怕,我们会救你出去。” 让她节省体力配合营救。 另一组消防救援人员在车辆后方窗口处,使用破拆工具进行拆解。经过20分钟的紧张操作,消防救援人员将女司机颈部和胸部解困,窒息危险解除,但双腿仍被车头变形部件及方向盘卡死。利用牵引和破拆相结合的方式,将车辆一点一点与护栏分离,并对驾驶室进行破拆,拆掉变形的门框、方向盘、座位等部件。 经过15分钟紧张破拆,孕妇最终被救出。 尉迟昀朗让孕妇放在地上平躺,帮他处理了伤口。 隧道另一边20多辆小车50余人滞留隧道,长长车龙堵死了,也是乱得一团糟,只能从坍塌那方出去。 尉迟昀朗跟随着消防员担架走出时,远处传来叫喊:“尉迟昀朗,小心。” 随尔阳看到他头顶上方,正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冲击着他。 周遭的救援车队的施工杂声,掩盖她的叫喊声,尉迟昀朗似乎没听见。 随尔阳心急如焚地朝他边跑边比划,示意让他往后退。 尉迟昀朗这下看到随尔阳激动得又跑又跳,比手画脚地指向天空。后背疑似溅到碎石,脚步加快跑起来,“说什么?” 下一秒,一块大石头砸到他头上的安全帽沿,重重落在他的脚边。他还没回过神来,瞬间灰尘滚滚,山体又一次滑坡。 仅仅几秒,尉迟昀朗被掩埋了……半小时前他还告诫过她,劝其离场,但没想到灾难瞬间降临……让随尔阳有些手足无措,不自觉地心慌意乱。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遭此不测。 待灰尘散去,前方覆盖起两米多高的泥土。 第74味药:对我感兴趣 周围的消防队员急忙营救。 随尔阳回过神,就疾步走过,碎石依然掉落,她被消防队阻拦在警戒线外。 一分一秒都让随尔阳像过了几个世纪。 不久,尉迟昀朗缓缓爬出来,抬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四目相对,时间似是静止了。 刺眼的阳光在眼前铺开,风从耳边掠过。眼前的人逆光而行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随尔阳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尉迟昀朗的脸仿佛镀了一层金光,晃得她晃了心神,她突然感觉心被什么撞了一下。 直到他走到她面前,随尔阳悬在半空的心落地了,朝尉迟昀朗咧嘴一笑,却听见尉迟昀朗说:“怕我成了英年早逝的英雄?” 方才真的心惊肉跳,电光火石间,若不是看见她指向天空,听到“快逃命”,尉迟昀朗感觉自己快要被活埋,疾步如飞地往后退。 然而,他还是躲不开,被活埋在土下。 心有余悸! 随尔阳立刻仰着头,没心没肺的冲他笑,她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地说:“是啊,怕要帮你做后事报道。”他脸上沾满泥土,白大褂上也沾了许多泥土和血迹,变成土黄色风衣了,样子有种破碎感。 闻言,尉迟昀朗的眼里流露出几分失落,他讪讪地笑道:“先谢谢了,救命之恩他日以身相许。”转眼间又活泼起来,他嘴角一点儿一点儿扬起来,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随尔阳眉头一蹙,纤长的睫毛抖了抖,感觉自己又被撩了,胡思乱想地脑补一番,难以抑制地红了脸。她表情娇憨可爱,却一本正经地问:“这种情况适合想那些黄色废料吗?” 算了,当他口不择言。 听她一堆无关痛痒的数落,撩得尉迟昀朗心痒难耐,他挑了挑眉,脸上挂着一丝痞笑,催促道:“走不动了,扶扶我。”固然是被劫后重生的狂喜砸懵。 随尔阳笑得十分勉强,有些不知所措地搀扶着他走。 在现场人员及挖掘机的协助下,成功将3名被埋压人员挖出,不幸的是,一名男子被泥土里的碎石砸中,经抢救无效死亡。 灾难的来临总是那么猝不及防,又是那么令人悲痛! 历经2个多小时营救,被困人员悉数救出。经过数个小时的救援及清理,受山体滑坡影响的道路,交警部门观察确认山体地质情况稳定后并开始单边放行,确保通行安全。 离开事故现场,云巡诊车继续了乡村义诊之行。 时至今天,因病致贫、因病返贫,是农村人口贫困的主要原因之一。基层医疗卫生机构服务能力薄弱,已成为制约医疗卫生事业均衡发展的瓶颈。 深城深化医疗改革创新,自18年起就积极推行“互联网+医疗健康”服务模式,通过数字手段在健康扶贫领域,积极深度贫困地区网络健康扶贫工作,方便患者就近诊治,解决贫困群众远离疾病、保障健康等难题。 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先后在多个省份的乡镇卫生院建立20个基层远程精准扶贫点,打造“县、乡、村”医疗健康服务网络,打通医疗、医药、医保,拉近农村患者与县市医院、城市大医院之间的距离,把医疗健康服务送到村民家门口。 云巡诊车开到村口,已经有不少村民拿着身份证排队等候了。 医护人员迅速展开工作,同行的护士们使用血压仪为老人们测量。 尉迟昀朗为一名心绞痛两个月的老阿婆把脉,心绞痛病位在心,与肝、肾、脾、胃有关。他耐心地询问阿婆的身体状况。接着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诊疗检查,贴着老人家的耳边,耐心向老人解释病因。 许多老人们听力不好,他都会耐心地了解病因,为他们解释病情,并细心叮嘱老人们需要注意的生活细节。 阿婆年老体虚,寒邪内侵,导致心脉不通。 尉迟昀朗扶阿婆到针灸区,搬了椅子过来让阿婆坐下,因为至阳穴在背部,不能躺着针灸。他顺手拉上帘子与外面人群隔开。 从药箱里拿出一次性毫针,毫针泻法,帮阿婆通阳行气,活血止痛。取穴内关、郄门、阴郄、膻中,因为寒邪凝滞配取穴神阙、至阳。 他又用棉签在阿婆耳朵轻轻一抹消毒,用毫针速刺搓针,以右手拇、食二指左右强力捻转行针,行捻转泻强度刺激心、小肠、交感、神门、内分泌五个穴位,点刺不留针。他轻轻拔出针,叮嘱阿婆不要动坐半小时。 另一边,随尔阳采访一个大爷。70岁的大爷,自从老伴去世后,家里就剩他一人。大爷告诉随尔阳,日常起居全部靠自己,两个子女和亲戚都在外地,一年也难得见上一次。他患有高血压和冠心病,这几年睡眠状况也越来越差,每晚过了12点才能入睡,凌晨两三点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 大爷说:“这云巡诊车一个月来一次,我子女也不用担心我。”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大爷通过视频,远程接通了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医生。医生在仔细询问大爷的症状后告诉他,高血压等疾病都会让脑部血流减少,让脑功能和代谢失调,建议他尽量不要在白天睡觉。除了给大爷一些针对性的治疗建议,医生还教了他一些助眠的方法。接着采访了杨大爷今年已经76岁,曾经历过4次脑血栓的他,手部长年没有知觉,在尉迟昀朗的针灸治疗之后,手部绷紧的筋络得到了改善。 大爷还说:“真是非常幸运遇上尉迟医生这样的好医生,别看他年轻,医术了得。他帮我扎了几次,困扰多年的老毛病治好了。真是辛苦深城的医生们了,不远千里来到为我们这些老人看病。”老人尽管口齿不太清楚了,却依旧一字一句地吐露心声。 他年轻?随尔阳抬眸瞥了一眼正在为阿公耳边穴位施针的尉迟昀朗,神色微凝,十分专注,无意间看到他额头的汗。 在老人家眼里,32岁的年纪确实算年轻。岁月这把杀猪刀抵不过他日常养生保养,使得他的容貌显年轻,与实际年龄相差甚远。 尉迟昀朗还为现场群众提供了针灸、推拿、拔罐、耳穴压丸等中医治疗。配上新型中医云巡诊车的中药煎煮和刺针蒸熏箱罩治疗,耐心地为络绎不绝来到义诊现场的村民答疑解惑、指导用药,并对有需要的群众进行健康检查。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又到午饭时间。 尉迟昀朗带着随尔阳和峰哥,和他们医护一起到村委会给他们安排的食堂吃。 所谓的食堂,也就是一户村民在自家做好了饭菜,端到村委会门前空地,摆上几张桌子而已。 尉迟昀朗拉随尔阳在树下乘凉,他帮她取饭,她也没有那么客气了。峰哥与其中一个医生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抛下她去一边和医生畅聊人生。 随尔阳一手拿着小风扇吹脸,一手看微信未读信息。 “没有太多选择,给你拿了冬菇炒鸡和清炒莲藕。”尉迟昀朗拿着两个饭盒和两瓶矿泉水,在她旁边坐下。 随尔阳扬起甜甜的笑脸道:“我不挑食。”她放下小风扇,双手接过饭盒和矿泉水,看到筷子已经洗过,直接拿起筷子,挑了一块藕片,细嚼慢咽起来。 饭菜有点难吃,但太饿了,这个时候说不好吃,打脸来得太快了。上一秒,还说自己不挑食。 做记者就是这样,外出采访,忙起来经常要蹲外头吃盒饭,由不得他们挑食。 随尔阳闲聊随口一说:随尔阳说:“老人家都是比较相信中医。” 尉迟昀朗立刻纠正:“中医药效果慢,但对于加强养老康复护理,中医药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的。中医药在预防、治疗、养生、康复等方面的独特优势正在不断释放,越来越多的老龄人渴望享受到优质的中医药服务。” 随尔阳受教了,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朝他眨眼,有些俏皮地转换话题:“你哥读西医,你读中医,是要继承你爷爷奶奶的衣钵吗?” 尉迟昀朗如实回答:“我爷爷都想我们兄弟俩读中医,可我妈反对,必须有一个读西医。我哥比我聪明,他的高考成绩当年全省第一,比我高了一百多分,去了哈佛。” 都是学霸,望尘莫及。 随尔阳略略惊讶地看着尉迟昀朗,不敢小觑:“北中医,国医学府。” 以前,随尔阳以为他也是个拼爹妈的娃。了解越多,她才知道本来研究生学历的尉迟昀朗仅用三年时间,攻读下中医学和中药学两个博士学位。 尉迟昀朗反应了几秒,神色温柔地问:“突然问这个,对我感兴趣?” 第75味药:有爱的味道 尉迟昀朗做完两条村的检查,下乡医疗扶贫任务圆满结束,他山长水远带尔阳他们去隔壁的乡浮庄的圣南药谷吃饭。 一村之隔,乡浮庄却属于云化。 奇峰幽洞星罗棋布,悠悠西江黄金水道,宛如一条绿色的丝带,静静流淌着。 圣南药谷座落在巍峨连绵的青山之下、蜿蜒曲折的绿水之畔,清新的空气、肥沃的水土滋养着乡浮庄人,也润育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乡浮庄深山医药资源极为丰富,目前已发现粤十味,其中以化橘红为代表形成了独有的名贵中药地理标识。在中药行业内被认为是广东地道药材,自古有“南方人参”之称和“一片值一金”的提法。 车子下了高速,开进了一段冗长的盘山小路。随尔阳透过车窗看沿途风景,群山环绕、层峦叠翠,有种“入山始知山深路远”的感觉。 不知经过蜿蜒曲行了多久,车子经过村庄,村道两旁放眼望去,金灿灿的稻穗随风摆动。有人在农田里感受收获的喜悦,有人在浅塘中体验摸鱼捉虾的乐趣,还有人围在农家小院里晾晒最地道的山间美食…… 车子缓缓穿过茂密的树林,映入眼帘是巨大的仿真灵芝拱门,是经过设计者的巧妙设计而达到浑然天成的美感,中间镶嵌着“圣南药谷”木字大招牌。 大门保安恭敬地向尉迟昀朗打招呼,随即打开,车子驶近圣南药谷,在一栋十层大楼前的桂花树下停了下来。 大楼两旁均是桂花树,丛桂怒放。 随尔阳推开车门,桂香扑鼻,她下车环顾四周。 圣南药谷是明衍生物制药的中药科研基地,为满足医疗的需求,加大新药开发。也是一个集南药种植加工产业与养生度假于一体的岭南中医养生文化园。 尉迟昀朗领着他们先去了行政大楼,正好遇上庄家姐妹带着园地的员工做手工月饼,他们走进人群。尉迟昀朗先打招呼:“萍姐、霞姐。” 庄凤萍和庄丽霞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尉迟昀朗,“阿朗,你来了。” 众人纷纷抬头打招呼:“小尉迟医生。”让出三个空位给他们。 尉迟昀朗来之前,通知他们,会带电视台的记者到药谷来拍摄采访。都是普通人,不习惯对着镜头,有点羞涩。 尉迟昀朗看了看桌面上五色月饼。“谁做得最好呢?” 天天跑新闻,忙成狗,随尔阳都差点忘记快到中秋了,看到月饼,她忽然想她家的陈皮月饼了。 随尔阳看到桌上青红黄白黑五色粉皮和馅料,她小心翼翼拿起一只已经做好的黄色小月饼,月饼面上印着“圣南药谷”四个字,经过字体设计加上一只可爱的小月兔。月饼粉皮还有清可绝尘的桂花香,问:“这五色月饼都是什么馅料?” 尉迟昀朗说:“五行中药月饼。” “中药味的月饼?”随尔阳想起那黑乎乎的中药。 尉迟昀朗解释:“青色是绿豆,红色是山楂,黄色是胡萝卜,白色是山药,黑色是黑豆。灵感来自于《黄帝内经》中‘五色有五味,五行入五脏’的中医理论为制作理念,应用到月饼中就有五色五味。” 庄凤萍说:“我们这个五色月饼可受大家欢迎,比外面市场卖的好吃。材料都是阿朗教我们搭配,说什么青色养肝、红色补心、黄色益脾胃、白色润肺、黑色补肾。” 尉迟昀朗看着随尔阳,“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市面上,很多五色月饼,也有医学大学做过这种中药月饼,只是饼皮颜色不同,馅料都是与市场上的月饼无异。第一次看见真的用中药膳食做月饼,那是什么味道? 随尔阳没理他,“我也做一只。”她先去洗手间,清洁双手再回来。 她认真看着旁边的庄凤萍做,她学着把面团擀成薄片,像擀饺子皮那样,看了看五色馅料,最后拿了红色的山楂馅球,用面团包好搓圆,在表面扑一点面粉再搓圆,放入月饼模具,压成花样。她对着镜头说:“新鲜热辣,白里透红的月饼完成。”让峰哥给她的月饼拍个特写。 第一次做如此特别的月饼,自己也要用手机拍照留念。之后,用月饼刀分开一半,拿着一块,送到尉迟昀朗嘴边,“尝尝。” 尉迟昀朗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一口吃下。他看着她,黑眸中像点燃了一团火。半晌,才郑重地说:“好吃。” 虽然知道这月饼的味道,但是她第一次做的,有爱的味道! 随尔阳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浓,“连月饼模都特别设计,拿出去卖吗?” 庄丽霞说:“我们不卖,都是做来送给亲戚朋友和村民。基地很多工友,做了寄回老家。” 做完月饼,尉迟昀朗带他们去研发中心,研发中心总监热情地接待了随尔阳,并给她介绍了一位抗肿瘤药物临床研究人员,药科大学博士毕业后曾在上海药物研究所工作。圣南药谷建成,他最后选择回到自己家乡做抗癌中药研发。 他是一批批返乡就业青年人的缩影,昔日孔雀东南飞,今朝羽满凤还巢。 科研工作虽紧张枯燥,越来越多年轻在科研岗位上绽放青春光彩。 明衍生物制药真的不惜重金,打造一支年轻而充满希望的科研生力军。 随着逐渐走入一个智能时代,高科技的含量多寡将直接影响企业在业界地位,谁最先掌握了顶尖的科研团队和客户资源,谁就掌握了市场。 尉迟昀朗带他们去参观工厂,走进工厂前,工作人员要求他们套上鞋套,将头发扎起来,穿消毒防菌的帽子,衣服和鞋子。 随尔阳走进工厂,就感到一股现代化气息迎面扑来。虽然整个参观都是在透明玻璃墙外往内看,可以清楚看到干净整洁的封闭式车间,各式各样智能化高速运转的生产线,从提取到加工再到包装,严格的操作规程。从车间到货仓货架全科技智能化、装备先进、工序严格。 他们漫步药谷长廊拾阶而上,山石溪流、亭廊叠水,移步换景,处处蕴含的中医药文化。沿途设有五颜六色的彩绘各种奇珍中医药科普宣传墙,可以观赏中药,了解中药的故事、来历、作用功能、不良反应。彩绘成为当地的特有景观,吸引了众多游客驻足拍照。 中医药文化是中医药事业的根基和灵魂,一株花草改变世界,一枚银针联通中西,一缕药香穿越古今。 圣南药谷不单单是一个中药材种植基地,还是国内首个与中医的“望、闻、问、切”和中药的“寻、辨、识、采、制”所对应的度假村。 五行馆是二十四节气养生文化全景体验馆,对应人体五脏,分别介绍相应脏器的养生方法,并在装饰风格上呈现五种不同色彩。 集中医药文化、趣味科普研学,独特的展示设计让人耳目一新。五行馆内有5d电影院和“圣医堂”,聆听历代药王名医“仁和精诚”的医者之心,沉浸式认识中华医术千年来的历史进程,还有了解各大名医的人生事迹。 “立春”时节的五彩春牛、“立夏”时节的大盘秤、“大暑”时节的大号凉茶壶……精心打造、看得见摸得着的特色美陈,让游客身临其境地领略中国传统文化。 花田喜地是中药材种子种苗繁育基地,单味药则是根据功效种植在相应区域,解表药区有白芷、紫苏等;广藿香、春砂仁在化湿药区;巴戟天、石斛在补虚药区。根据不同中药材的种植要求,将土地翻耕成一条条蜿蜒的沟壑。 十二时辰巨大仪表下,是化橘红种植而成的超级复杂的植物迷宫,3米高、2米宽,游客一旦进入迷宫需要花费一两个才能走出这个迷宫。 除了十大广东地道药材之外,金银花、野菊花等等,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中药材,长势良好。 景区匠心打造的文化景观,犹如散落院内的24颗砖石凝练着古人的智慧,经艺术再创作,焕发非遗文化的璀璨光芒。 这般规模的堪称凤毛麟角。 随尔阳细心地感受渗透在细节中的药谷之美。 第76味药:交过几个女朋友 在竖立着“白芷基地”牌子的田埂上,陈广德正操控着植保无人机飞播种植,顺着丘陵地形,按照由远及近、自下而上,沿着每排土地,稳稳地飞过,眨眼功夫便完成了播种。 农业现代化,离不开机械化,中药材种植也不例外。无人机作业具有受地形气候影响小、效率高,中药材无人机飞播种植方式,加大荒山荒地和退耕还林区种植。 飞播种植出苗率高、生长好、沟坡陡坎等部位着床明显,所产中药材品质可与野生药材比肩,最大的优点是一次播种,通过自然繁育可长期永续受益。 明衍生物制药确实是国内最有实力的医药企业,但它每年投入到新药研发中的资金,也是所有药企中最高的。专心做好药的明衍,把省下的广告费用在全国多地设立研发基地,中药材种植基地,专注于挖掘中药的千年智慧,致力于真正意义上的新药研发,只为让老百姓吃上既有疗效又便宜的好药。 新药研发资金投入大,周期长,成功率低。利益为上的年代,把中药材种植基地打造成中医药养生文化园,推进乡村旅游产业融合发展的同时,开创了经济效益的新路径。 健康医药产业正如喷薄而出的朝阳,生机无限。明衍大力开发中医药保健产品,开发金银花茶、杜仲茶、石斛茶、灵芝粉、菊花茶等保健饮品,满足花明寂游客康养需求。 陈广德告诉尉迟昀朗有一家新闻网站想采访他,他人笨口拙不想做采访。 听到新闻采访,随尔阳双眼一亮,好奇问:“哪家网站?” 陈广德说:“南娱网,那个记者说他们网站做《乡村振兴》报道,问我怎么拿我家农田种中药材了。我老婆不让我说,说我嘴笨,说错话那个记者乱写影响了药谷。” “拒绝就好。”尉迟昀朗知道陈广德初中文化,为人老实,快人快语、直率,不会考虑讲话的技巧,招架不住记者那些刁钻的问题。 随尔阳说:“德哥,我们是电视台记者,可以拍吗?” 陈广德果断干脆地摇头,咧开嘴笑道:“你是阿朗朋友,当然可以拍。不过我嘴笨,不太会说话。” 随尔阳说:“我们不做采访,就航拍药谷全貌,给一些药农一些特写。或者你给我介绍比较特殊又有故事的药农家庭吧。”随尔阳不想采访陈广德,迟沛弦的蚝场和圣南药谷一起播,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何况,陈广德都是依赖童璘致富,奋斗的正能量太少了。 随尔阳问:“花明寂是康养旅游模式,这个圣南药谷是中医药加健康饮食吧?” 依托生态优势,发展林业生态休闲观光,以农造景,以景带旅,都抓住了一个共同点:以岭南文化为魂,以富民为本,充分整合各种资源,进一步推动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生态即产业,绿水青山在乡浮庄真的变成了“金山银山”。 尉迟昀朗说:“聪明。目的是推动中医药与文化、旅游产业发展,共生共荣嘛。” 随尔阳说:“有点家族企业的感觉。” “你说庄家姐妹?”尉迟昀朗不以为然,这话或许偏颇了,但也不可否认。他解释:“庄家的田地,她们都有份,童璘是念在她两个姐姐生活艰难,让她们在药谷里帮忙。毕竟他们是本村人,与村民之间容易沟通。他们又能留守在自家地里就能打工赚钱,提高收入,改善了家庭情况。她两个姐姐和姐夫,特别怕童璘,不会出现家族企业那种陋习。” 在商量圣南药谷时,童璘想到了庄家有几块地。庄雄虽然脾气暴躁、重男轻女,也是一个勤劳本分的农民。从童璘爷爷时就开荒种地,留下了一座山头和100亩的土地。童璘征求了庄家三个姐姐的同意,不仅把庄雄的田地好好利用起来,还额外承包了50万亩,作为明衍生物制药的中药材种植基地,让陈广德打理基地农活。 随尔阳眼睛亮了亮,“八卦一下,童璘姓童,童湾村人,她两个亲姐姓庄,却是云化乡浮庄人?” 尉迟昀朗思索半晌竟不知从何说起,忍不住勾唇笑了,说:“怎么对童璘那么好奇,就不好奇我呢?” 随尔阳蓦地语塞,想了想把话咽了下去。 峡谷幽深听溪流,越往里走灌木藤林异卉也越来越多,珍贵南药遍及山野,绿枝随风摇曳,草丛中的小鸟猛地一窜悉悉索索乱响,一种山野独特的清香扑鼻而来。 来到了菊花田。朵朵菊花摆动着婀娜的身姿,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得清香。宛如晋代诗人陶渊明笔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美景。 如此美丽的场景,他们竟然看到一个女子在菊花丛中“翻滚”,旁边有一个女子拿着手机拍视频。 一片的菊花遭肆意踩踏滚压而折断倒伏在地,花瓣掉了一地。 随尔阳脑海里飘出一句:菊花残,满地伤。 太没素质了! 为了能与花亲密接触,拍到更加靓丽的照片,全然不顾脚下开得正艳的花朵,美丽的菊花田硬生生“割”出一道道伤疤,美景被毁于她们脚下。 随尔阳走过去,意外发现拍视频的长发女子竟然是吴素雪,笑盈盈地说:“吴经理,这里是菊花基地,你们这样做礼貌吗?” “你礼貌吗?关你屁事。”吴素雪回过头看,瞧了随尔阳一眼,有一瞬间的怔忡,甚感意外。 随尔阳说:“菊花虽然是观赏性花草,但是这里的菊花都是药用,人家有温馨提示竖在那,清清楚楚写着:只供观赏,不允许随意采摘,踩踏破坏。” 吴素雪不理她,自顾对着菊花丛中的紫发女孩说:“刚才那个表情不好看,再来一个。” 随尔阳举手在吴素雪手机镜头前晃了晃,吴素雪不耐烦了,呵斥:“神经病啊,滚!” 随尔阳不由得弯了弯嘴角,说:“你们拍视频是发抖音还是小红书?哪有我们电视台账号粉丝多。” 吴素雪有些难以置信,定睛看了看随尔阳手上的挂牌。她的手指不由得攥紧了手机,脸色惨白,慢吞吞地说道:“电视台了不起啊?” “我们正在这里拍摄新闻报道,你们的行为,我们的无人机一清二楚拍了下来。”随尔阳指了指空中的无人机,“让网友看到你们随意破坏损毁别人财物,扰乱景区旅游管理秩序丑陋的一面。”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一点。 那个躺在地上的紫发女孩,看见天上真的有无人机,连滚带爬地起身。 “原来尉迟医生与我们深城的网红记者一起?”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随尔阳的第六感告诉她,此刻背后一定有两道灼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果真如此,说话的人正是苏宛。 随尔阳睁大眼睛看着苏宛,眉心微跳。苏宛穿着一身白色职业装,妆容精致。她感觉来者不善。原来想采访陈广德的记者就是苏宛。 苏宛看着尉迟昀朗说,视线却落在随尔阳脸上。 “网红”一词刺激到随尔阳,记者就记者,还特意强调“网红”两个字。 随尔阳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感觉到苏宛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自己,目光中打量的意味。她疑惑的目光在吴素雪、苏宛两人脸上游转,露出一脸“羡慕吗”的表情。 甄昶勤注资南娱网成了大股东,南娱网成了蔚蓝药业的新闻窗口。她们同游纯属于物以类聚! 没有多余的寒暄,随尔阳秉持“你不犯我,我不怼你”的原则,煞有介事地叹气:“苏苏姐,熬了那么多年都没熬出名,我都替你着急,南娱网的总编如坐针毡吧?”她的语调平稳愉悦,一脸甜美的笑容说出听似的软绵绵却暗藏利刃的话来。 “恭喜啊,最近工作又上升一层了。”苏宛语气平淡,像似恭喜,可内心羡慕嫉妒恨的情绪肆意滋生。她是个看似佛系,实则很有野心的人。 最近随尔阳的《寻找大湾区醉美乡村》专题片,得到大众好评。 抱着让随尔阳锻炼心态的郑顺和都预想不到,每期都上热搜前十,收视率那么高,让年轻的观众关注农村脱贫问题。她用年轻人的独特视觉角度,让观众看到了基层小人物的各种小创新、小尝试、小梦想。 连台长都鼓励随尔阳,继续努力,再接再厉。 南娱网虽然是大新闻网站,可他们网站的记者是业界出名为了新闻,践踏新闻原则,人性底线,声誉成了新闻界的诟病。 苏宛傲娇地说:“挺好的,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谢谢关心。” 随尔阳微微抿唇笑了一下。 吴素雪慢吞吞开口:“你们什么时候官宣啊?” 苏宛接过话茬说:“官宣就掉粉了,多少人喊随记者老婆啊。随记者想这么做,电视台也不让吧?捧一个当红记者,比捧一个明星难。” 听着两人的语气,随尔阳福至心灵地想到那句“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她喜欢的人不会藏着掖着,肯定会选择适当的时机对外公布。可关她们啥事? 随尔阳笑了笑,不置可否,不回应她们二人唱双簧。 在约莫有十几秒静默中,苏宛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尉迟昀朗,又瞥了随尔阳一眼,又看向陈广德,唇角漾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难怪陈先生不接受我的采访。” 陈广德的视线瞟向尉迟昀朗,眼神里带着求证的意味。 尉迟昀朗心领神会,直言不讳:“德哥,你数一下损坏了多少株菊花,让三位赔偿。不赔的话,发抖音微博直接@蔚蓝药业或者南娱网。” 怕死的吴素雪听到这话,立马拉着紫发女孩一溜烟地跑了,留下苏宛独自尴尬。苏宛气急败坏地呵了一声离开。 陈广德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哈哈傻笑。 随尔阳紧跟其后,跨过一条细窄的沟壑。看着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他时而颦眉思索,时而阖眼认同;尉迟昀朗则背负着手,走走停停,拨开绿叶捏捏泥土,看见随尔阳落了单,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尉迟昀朗忽然想起什么,提醒:“那个苏宛同台时都视你如敌,你刚才又给自己树敌了。” 随尔阳漫不经心地说:“树大招风,谁让我是网红记者。” 陈广德不知道哪里搭错线了,以为尉迟昀朗与苏宛认识并且有感情纠葛那种,说:“刚才那位苏记者说认识你,我还以为是你们孙主任给你介绍的女朋友。” 话音未落,随尔阳眼里闪过戏谑的光,语带笑意地说:“尉迟医生还需要长辈介绍女朋友吗?” 听着话中有话,暗指他感情丰富。 尉迟昀朗顿时觉得有点怨,冷处理一场莫名其妙的相亲,静静地在彼此的好友列表中躺尸是事实。不过他不考虑向小太阳解释。 尉迟昀朗轻声一笑,适时换了个话题:“德哥,你忘记答应给随记者找药农采访的事情了。” 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陈广德拍了一下脑袋,咧嘴笑着,毫不吝啬地展露出一口白牙,“看我这猪脑袋,随记者,我现在就去给你约人,你先逛药谷。”接着急急忙忙地离开。 随尔阳听见这声笑,不可置信地看着尉迟昀朗,眼睛里写满了疑问。从她由微微蹙起原本舒展的眉心看来,她已经脑补出了一个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长篇爱情故事。 随尔阳忽然有些好奇,话脱口而出:“说实话尉迟昀朗,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这问题太直接,尉迟昀朗却被问得心中一喜。 小太阳终于正视他的感情问题了。 他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眨眨眼睛,眼里顿时泛起光芒,眸光灿灿地注视着她,神色自然地说:“问了你就是我初恋。” 随尔阳几不可察地扯动唇角,她不上当不接茬,眼神笔直坦荡地看着他,信你个鬼! 可他说这话时语气笃定,目光专注,随尔阳倒分辩不出真假了。 第77味药:性别不适合 日落随云纱缓缓没入云层,薄云如同一张面纱,天空颜色宛如烫金的大幕款款落下,在光线的变换中演绎淡红色的秋意童话。 随尔阳和尉迟昀朗站在种满芍药的山顶上,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芍药尽收眼底,如同粉白的烟霞缭绕。 芍药依山谷地势而生长,把整个山谷点缀成天地间的锦绣绸缎,一棵棵翠绿油亮的芍药在清风里摇曳。 “情花谷?”随尔阳看着牌子念出声,“让我想到了那个神雕侠女的绝情谷,断肠草。” 尉迟昀朗被她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想象力还真丰富。” 随尔阳想起上次亳州芍药基地偶遇,“这芍药是你上次在亳州买的吗?” 尉迟昀朗点头,“芍药是着名的中药材,被称为女科之花,不管明衍还是圣和堂都大量用到芍药,必须有自己的芍药种植基地。” 随尔阳望着芍药谷,不由抛书包:“芍药作为我国的传统名花,品类繁多,容姿瑰丽,可在《诗经》中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着重突出了其中的离别含义。历代诗文中,芍药是别离和多情的象征,故此,芍药又称‘可离’、‘离草’。” 随尔阳手轻抚着软嫩的叶子,低头间,眉眼带笑,漂亮的眼睫毛如飞蛾的薄翅,末梢处轻灵的一抹勾挑,就能搅动一片无声。 待她抬起宛如星辰的双眸,如三月春风,一颦一笑,让尉迟昀朗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 突然冒出来一个主意,随尔阳便站起身往尉迟昀朗靠近了些,带着一丝娇憨,问:“那么漂亮的花,在家养也可以吧?尉迟医生,送我两株芍药呗。” 之前,她看到朋友圈很多朋友都发了网购的芍药。她本也想买两棵,想到自己可是个植物杀手,就没买了。 尉迟昀朗却微笑着直拒:“不送!” 随尔阳恶趣味地审视着尉迟昀朗,唇角轻轻一弯,“真小气!” 尉迟昀朗目光灼热地看着她,语气却平稳冷淡地顺着她的话说:“你自己都说芍药又名别离草,以芍药互赠,表达结情之约或惜别之情。” 尉迟昀朗状似接她的话讨论芍药,目光有点轻佻地注视她吃惊的表情,眉眼间的笑意已隐藏不住,问道:“所以我们把这片芍药起名情花谷。我送你芍药,是想我表达别离还是多情?” 随尔阳忍不住张开嘴无声地“啊”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见他隔着镜片的眸光一转,嘴角扬起的弧度。她明白了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她没再开玩笑,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我自己网购。”被他看得心里一阵不自在,随尔阳心里顿时拉响了警报……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她不至于明知道……尉迟昀朗用清亮如水的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目光坦荡地与她对视,索性敞开了说:“随尔阳,我喜欢你,要送花绝对不会是芍药。” 他没拐弯抹角。聪明的他早就发现小太阳看他的眼神不一样,可他只是享受这份崇拜和喜爱,并从不隐藏对随尔阳的喜欢。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天地之大,只是他们两个人。 随尔阳心绪翻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话。 以前的随尔阳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新闻事业上,想在深城这座城市里站稳脚跟,完全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可遇到他……隐约的情意似细小暗流,悄然滋长,一点点将她内心的抗拒淹没。 随尔阳心思单纯,但不是蠢。她看得出尉迟昀朗对她的心思。她曾经多次幻想过他表白的场景,让她感动立刻答应她。 随尔阳心里腹诽:现在大叔谈恋爱的招数,真是清奇又独特,把她带来这个鸟不拉屎的中药材山谷里表白?李时珍还是孙思邈啊? 真是个画风清奇又另类的中医传人。 须臾,她脸颊顿时染上一层绯红,心脏毫无章法地扑通扑通地跳,让人猝不及防的表白像似开玩笑,又忍不住想要沦陷其中。 没想到他一边追她,一边相亲。随尔阳忽然发现,自己或许从没认识过真正的他。他擅长洞察人心,她向来摸不透他的意图,更难窥探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暗藏的深意。 他坑过她,他的话,她分不出哪句真哪句假。 以他那种心思沉重,甚至有点腹黑狡猾的老男人,应该会喜欢成熟稳重,温柔大方的女人,怎么会看上她这种小妹妹。 这个表白,也许是他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这世上从来不缺让人心动的新鲜感,但人性太复杂,她驾驭不了这个男人。 随尔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拒绝得干脆:“开什么玩笑,我们不适合。” 理智比情感更重要,幸好两个人感情不深,可女人嘛,还是觉得有一点难受。 尉迟昀朗自然是不知道随尔阳脑海里的百转千回,他有些失落地看了她一眼。 他不是很能从她此刻认真又警惕的神情判断她的想法,“哪里不适合了?” 随尔阳不由自主地垂下头来,不敢轻易探究尉迟昀朗的眼神,犯愁似地叹气:“性别不适合。” 尉迟昀朗读懂了她眼神中的嫌弃之意,对随尔阳简单又粗暴的脑回路,有些难以理解,彻底被随尔阳的奇思妙想逗笑。细长的眼睫往上翘,他那双漂亮的瑞凤眼深邃炽热,灼灼地看着她说:“你是gl?” 随尔阳气笑了,斜睨着尉迟昀朗,眼梢一抹轻俏的甜美,嘴上逞着强:“难道不是你吗?” “你这是什么脑回路啊?”尉迟昀朗快气结了,哥是如假包换比电线杆还直的钢铁直男好吗? 尉迟昀朗有几秒没说话,就在随尔阳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的时候,一张眉目俊朗的俊颜近在咫尺,他沉声说:“就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随尔阳紧张得身体一滞,她瞄了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他,她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滚烫炽热。 他认真的神情,是她没有见过的。 随尔阳收敛心思,最后人间清醒、温和平静地说道:“即使性别合适,性格也不合适。我没你聪明,我不喜欢让我处处防范的人,心会很累,不会长久。” 尉迟昀朗若有所思走神了两秒,然后笑道:“我们来日方长。”深邃的瞳孔满是细碎柔和的笑意。 细听之下,声音里带有爽朗的笑意,还带了几分笃定和得意,让随尔阳挤不出了一句话,她意兴阑珊地下山。 尉迟昀朗盯着她拒人于千里的背影,眼里藏着狡黠的笑意。 随尔阳走在的小路上,不经意间低头望去,在路边的杂草丛中看见了农村路边随处可见的花,有黄色、橙色、红色和紫色等色彩融合在一起,五彩斑斓,犹如点缀在绿荫丛中的绣球。 随尔阳拿出手机蹲下拍照,却闻到一股不讨人喜欢的臭味,“这种花随处可见,有人叫它烟屎果花,也有人叫头晕花,闻了会头晕,是柑园的恶性杂草,果农见到它都会连根拔除,可是它的生命力很强,没多久又长蔓延很快。” 话音未落,就听到到后面的男声说:“这叫马缨丹,故又称臭草。入药有清热解毒,祛风止痒的功效,但它的叶及未熟果有毒。” 随尔阳立刻收起手机站起身,若有所悟,又似漫不经心地感叹一句:“跟你一样,有毒。” 尉迟昀朗看了她两眼,咀嚼了下这句话的意思,有些话卡在喉咙里欲言又止。 几只白鹭在空中掠过,鸡鸭鹅在田里散步觅食,孩子们正沐浴着夕阳的余辉在村口公路上嬉戏。各种汽车从公路上疾驰过,刮起一阵卷起的灰尘,与夕阳一起撒在弥满乡土味的小路上。 当最后一缕晚霞隐去,放眼望去,整个村庄暮霭缭绕。 烟火藏诗意,诗意藏乡间。 如此美景,随尔阳随手拍了一张夕阳下的稻草人照片发朋友圈:上班学会摸鱼很重要,做工具人,也要做最自由的那个。 采访很顺利,随尔阳一个高兴请陈广德吃饭。 随尔阳和峰哥在行政大楼一楼大堂沙发上等尉迟昀朗。尉迟昀朗才姗姗来迟从二楼楼梯间走下来,手上还拿了一个中盒子。 尉迟昀朗说:“不好意思,走吧。” 电视台司机和峰哥走在前面,随尔阳随后跟着。 尉迟昀朗把手上的盒子递给随尔阳,“拿着。” “什么?”随尔阳看见盒子上印着圣南药谷的logo。 尉迟昀朗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说:“这两天暴晒,你脸晒伤了。刚配的养颜润肤药粉,兑水敷脸,二十分钟洗干净。尉迟昀朗独门配方,仅此一方。” 她采访期间,他在办公室里配药研磨药粉。 触动的心跳像是小鹿乱撞,随尔阳莞尔一笑:“谢谢。” 这几天暴晒,防晒霜起不到任何防晒作用,她还愁怎么拯救她的脸。 他真的细心如尘、见微知着,对人心掌握到精妙的程度。他对每个人都这样,还是唯独对她观察入微,特别照顾? 尉迟昀朗表情有点深沉难辨,说:“够用一个月,用完告诉我。” 随尔阳心里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往外冒,“这美颜药粉,其他人用过吗?” “帮明总研究过中药美容护肤产品,算吗?”尉迟昀朗品了品这话的意思,没给他乱猜的机会,敛着眉眼轻嗔:“想什么呢?” 随尔阳撇了撇嘴替自己申辩:“就是想问一下其他人用后效果而已。” “那你应该是我的第一个白老鼠了。”尉迟昀朗见她眼神闪躲,脸色微变,不由得微微一笑:“用后,给我个反馈意见,说不定又是一个商机。” 随尔阳眉心微聚,有片刻无语:“………” 无意和他辩下去,影响了吃饭的心情。 他们到了乡浮庄一家名字叫鸽坞的餐馆。 餐馆隐藏在一座绿意婆娑的生态农家乐,周围绿树环绕,在河的两边搭建而成,穿楼而过的河流,流水潺潺。 河场种了莲藕,有几只鸭子在嬉水,还有几个客人在河边垂钓,悠悠然等着鱼儿上钩,感受云卷云舒间时光静谧流逝的美好。 古朴宁静的农庄与周边的村落、河流构成了一幅美丽的“桑基鱼塘”田园画卷。 绿水绕人家,绿树有浓荫,虫鸣鸟叫,瓜果、花草不时散发出扑鼻的芳香。原木的桌椅屏风、竹编的窗帘器具、绿意盎然的植株,餐厅一应陈设清爽自然,让人心情也舒爽起来。 陈广德说:“这家餐馆很出名,老板很下本,用灵芝养鸽子,每天只做五十个鸽子,卖完就打烊。” 随尔阳对陈广德甜甜一笑,说:“谢谢德哥。” 入座时,随尔阳故意坐在陈广德和峰哥中间,远离尉迟昀朗。 然而,陈广德非常识趣地让位给尉迟昀朗。 随尔阳无奈地目光一转,视野里出现苏宛三人,苏宛正问服务员。没多久,服务员带她们三人上了二楼。 服务员端来了一锅汤。 尉迟昀朗坐直身子,拿起汤勺盛了一碗灵芝汤给随尔阳,“来一碗灵芝鸽王汤,我配的汤料,真材实料。” 随尔阳嘴巴打趣:“尉迟医生职业病不轻啊,到餐馆吃饭,都自己自配汤料。” 尉迟昀朗似斟酌了几秒,笑道:“我这职业病看人而犯。”借他人之手,特意为辛苦工作,熬夜加班的小太阳熬的汤。 随尔阳满足地祭完五脏六腑,准备回深城前上洗手间,遇上两个厕格都已满。等了片刻,里面开始传出吴素雪说话的声音:“你干嘛去招惹他们,踩了菊花赔个不是就可以了事,你倒嫌事不够大。” 苏宛问:“你心虚?” 随尔阳没有想到,撞到这样一番对话。 一会儿,苏宛推门出来,撞见随尔阳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随尔阳招呼都懒得打,从她身旁走过,进了厕格。 两分钟出来,看见苏宛在门口洗手台洗手。 随尔阳嘴角扯出一丝浅笑,错身而过。 第78味药:谋我爸果园 回深城的路上,坐在车后座的随尔阳闲来无事刷微博,刷到了苏宛一个小时前图文并茂发了一条微博:【圣南药谷利用孤寡老人博同情,非得营销成投身中医药种植业】 照片正是随尔阳白天采访的小超奶奶。 陈广德约的药农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小超,随尔阳带着峰哥兴冲冲赶到时,小超正拿着单反相机给一个衣着年轻的七旬老太太拍照,老太太自顾种植手上的中药材树苗,没有配合摆姿势。 随尔阳好奇地停步,他是在利用离镜头最近的物体来遮挡体现画面的虚实关系或者远近关系,在画面中加入前景能突出远近对比、增加层次感。她马上示意摄像记者峰哥拍下。 陈广德在旁边介绍:“这是我们村的小超,他以前在广州民生银行做金融理财。前年回来开荒种中药材,最大的爱好就是他帮他奶奶拍照,村里的人都不理解他怎么那么爱折腾他奶奶。” 这话引起了随尔阳的好奇心,嘴角稍稍上扬,顿了顿朝陈广德一看,这么有趣的青年必须采访。 现在年轻的相机手机里保存的都是各自自拍,要么就是帅哥美女的照片,乐意帮老人家拍照的又有几个呢? 没想到小超竟然也乐意接受随尔阳的采访。 98年的小超因为家乡大力发展休闲中医药农业种植,他看到了商机,于是辞职回家当一个新农人。回家后,小超从一个对中药材一窍不通的金融理财人士,跨界到以种植中药材为业,引进先进的装备和技术,转变传统的农业制造模式,将机器化制造应用于中药材种植、收割、烘干全过程。 在小超的相机里,每张照片都是在他奶奶干活的田里、菜地里、药材山地的照片。对于一个业余摄影爱好者,构图很好,用了有创意和新鲜的角度进行拍摄,运用光影营造意境,画面让人产生联想。小超拍奶奶的同时,也拍出了家乡的美好。 小超畅想说:“最大的心愿希望通过我的照片,让更多人认识我家乡,知道它是生机盎然的南药谷。” 随尔阳由衷敬佩道:“你的作品很棒,一定能实现你的愿望。” 小超的采访和拍摄非常顺利。 苏宛发这条婊里婊气的微博无非就是想报复和出名罢了。特别是她最后那句,她会持续关注老人动态…… 利用农村老人煽情,简直是踩中了所有网友的愤怒点。 苏宛出现在圣南药谷,就很蹊跷,加上王泽森失踪报道,好像在跟踪他们。 随尔阳突然有些焦躁,握着手机沉思了许久,想写点什么,但又怕别人说她为圣南药谷辩护。 她已经不是小小的记者,在媒体圈里算是说得上话的记者,需谨言慎行。 一个星期跑遍了大湾区,累到感觉身体被掏空了。随尔阳回到家十一点多,大家都睡了,只有赵橘一捧着平板躺在床上追剧。 随尔阳潦草的洗了个澡,拿出那盒美颜药粉敷脸。 江歆一看她把药粉一点一点往脸上涂抹。 都说女人天生爱美。但随尔阳对美容化妆这事,明明有姣好面容,她却怎么舒服怎么来,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女人?现在做了出镜记者,学会了化妆打扮,在美容护肤上越来越用心。 江歆一拿起放在旁边的盒子,左看看右看看,闻到浓浓的药材味,她便问:“这是什么牌子的面膜?明衍好像没出这款面膜,明衍的肤护品怎么用圣南药谷盒子装的?” 随尔阳说:“我脸上晒红了,尉迟昀朗给我配的外敷养颜润肤药粉。” 江歆一羡慕死了,有中医传人专配美容中药粉。她那颗八卦的心,疯狂地跳跃起来,打趣:“他对你好像越来越用心了。” 随尔阳说:“今天他竟然叫我做他女朋友。” 江歆一不觉得意外,随尔阳一句话,尉迟昀朗就能让她进了明衍,还就她的专业去了市场部做策划助理。 前阵子听她妈妈说,尉迟昀朗借了一千万给她小姨丈还债。不是尉迟昀朗出于对她的傻表妹的爱,爱屋及乌,还会是什么?难道他钱多人傻,闲得慌喜欢助人为乐? 之前,随尔阳曾经就问过她,如果一个女孩喜欢一个男生,但又不确定他的性取向,怎么办? 居然亲耳听到,随尔阳说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江歆一惊讶地问她:“你喜欢上谁了?还是弯的?我先声明啊,我不是歧视单身。但是你一个母胎单身了25年的人,真的知道什么叫喜欢?” 一见钟情,顾名思义,就是遇见的第一眼,就心动了。但随尔阳立刻否认:“不是我。” 不是就不是,江歆一没拆穿她。 江歆一思绪回到话题上,问道:“你答应没?” “没有。”随尔阳摇头忍不住叹气,明显有些失望。 江歆一感到意外,“为什么不答应?” 从知道有相亲人物出现中间,随尔阳心里有种怅然若失,她的沉默给了江歆一发挥无穷想象的空间,问道:“你怕他不是认真的?” 随尔阳垂眸沉吟片刻,“我跟他认识时间不长,根本了解他,以后再说吧。” 江歆一郑重说道:“就凭他拿一千万帮小姨父还债,就知……” “一千万?”随尔阳诧异地打断江歆一的话,心情很复杂,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万万没想到,符则达说钱已解决,是尉迟昀朗帮他解决?怎么没人告诉她此事? 他做到这份上,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随尔阳突然想起,尉迟昀朗说她值一个亿,他和符则达偷偷摸摸像在做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就是那时的事情吧? “一码归一码,他那个人城府太深,借钱也可能是想帮童璘谋我爸果园。”随尔阳的内心是感激的,也是清醒的。 江歆一洞悉了她的想法,并没追问她拒绝的细节,反而一脸喜上眉梢地调侃:“终有一天,你会是我其中一个老板娘。”笃定的语气。 画风突变,随尔阳失笑,没好气地纠正:“你的老板娘姓简好吗?” 江歆一看得出此刻的随尔阳像是吃了蜜糖的孩子情绪泛滥,江歆一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我就看你还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起明衍老板娘,随尔阳想起了尉迟昀朗还送了一些明衍老板娘简以恒设计的圣南药谷文创产品。从包里取出一大袋圣南药谷的文创产品,圣南药谷地形风貌的手机支架,24节气养生国风手账,花卉钥匙扣,任江歆一挑,“你老板娘的作品,送给你。” “公司有,我们老大给我们一人一个手机支架和一本手账本。”江歆一又拿起平板继续追剧,“尉迟医生送你的,你自己留着用。” 随尔阳走进洗手间,洗干净脸上的药粉,盯住了镜中自己的脸,皮肤洁白细嫩。她又以指腹轻抚了下她的黑眼圈,药粉果然有效,红晕退了,黑眼圈也淡了些。 黄昏晚霞染红了天空,将天空点缀得分外美丽,如同一幅流光溢彩的油画。 随尔阳下班回到家,“妈,我回来了。”她走进玄关,看见随东善和赵咏群在客厅看电视。 “小姑,你来了。”随尔阳连忙过去在随东善身旁坐下,抱着她。 “才一个星期没见,又瘦了。”随东善认真打量随尔阳,“外出做专题片很辛苦吧,还遇上隧道山体坍塌?” “好运气差点用光,差那么一点点就被砸了,肯定是爸爸在天上保佑着我,让我有惊无险,平安无事。”随尔阳被一夸张就得意忘形,沾沾自喜,“特发新闻,我们主任还表扬我呢。” “你别太冒进让我们担心。”随东善最后那句指得是像遇到山体坍塌那种突发灾害,注意人身安全。 赵咏群幽幽地叹了口气,说:“这家伙从小都不听我的话,只听你的,是要好好思想教育。” 经过半个月的复健加中医治疗,赵咏群恢复得越来越好,口齿伶俐,手也有感觉了,能自己使用汤匙吃饭不用人喂了。 随东善特意请了两个阿姨伺候赵咏群,一个阿姨照顾赵咏群的起居生活,一个年轻的女保镖保护赵咏群母女三人的人身安全。 会城消防队的火调部门在宝达堂,检查到宝达堂爆炸是一个外来炸弹引起,前台附近还有一些被炸烂的建筑模型碎片。于是,会城警方介入调查。 可刚清醒的赵咏群口齿不清,说话很困难,半身不遂无法写字。经过尉迟昀朗治疗后,赵咏群说话慢慢恢复到事故发生前。 赵咏群主动联系警方,会城刑警念及她在深城做康复治疗,亲自到深城给赵咏群录口供。 赵咏群回忆起宝达堂爆炸前那个早晨。 那天是周六,也是赵咏群的生日,她知道随尔阳要回家跟她庆祝生日。如往常一样,早早到菜市场买新鲜的海鲜,她买完菜回到宝达堂,店员说她有一个快递。 箱子有60厘米大,很沉。赵咏群看到快递单寄件人地址上写着:深城大学,并未仔细看详细地址。平日随尔阳和符灏给他们夫妻俩买东西都是网购直接寄回家,赵咏群以为是符灏又网购东西给她。她没多想打开快递箱子,看见是一个建筑模型。 符灏前段时间参加一个大学生建筑设计比赛得了奖,加上符灏参与学院一个项目设计,不能回家。赵咏群看到建筑模型自然以为是符灏得奖作品的模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给她惊喜。 赵咏群就把箱子放在前台,转身帮阿姨一起把一罐一罐陈皮搬到店门口,整整齐齐摆好,准备开店。 刚好有个学生进来问作业,赵咏群带学生到茶居室给学生解题,她和学生坐下没多久,前台那边就发生爆炸。 不幸中的大幸,赵咏群被天花板压住了全身,她才没被大火烧死。而她的学生和店里两位阿姨就没那么幸运,活生生被大火烧死了…… 听完赵咏群的口述,会城刑警初步推测是一次针对性的报复,并且提醒他们,他们一家可能被人盯上。知道符灏在深城大学就读,算准了赵咏群出现在宝达堂的时间点,对方已经将他们一家的底细摸得非常清楚。 随尔阳听之深感恐惧,不禁全身颤抖,说不清是担心或者恐惧。 赵咏群是一名本本分分、普普通通的高中老师,不体罚学生,也从不与学生家长和同校老师不结怨。 符则达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果农,除了与明衍那次合作不诚实以外……明衍也是光明正大走法律途径,并没耍阴招。 宝达堂的爆炸是自己给家人惹的祸吗?有人拿她人生最重要的妈妈和弟弟警告她? 随尔阳的心头如乱麻一般,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事情都已经走到如今这个境地,没必要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缘由。 符灏也回来了,阿姨叫开饭了。 符灏边吃边兴奋地嚷嚷喝点小酒庆祝:“三位美女,你们知道我今天收到我人生第一份offer吗?” 遭到几位美女无视,符灏感到扫兴。 随尔阳给他盛了碗汤,问:“哪家建筑设计公司让你兴奋成这样?建筑设计院?” “宇筑,意不意外,惊不惊喜?”符灏如愿以偿的兴奋表情相当夸张。 这对随尔阳来言,毫无惊喜。 符灏老是说不想老呆在学校闭门造车,想出去大建筑公司实习。随尔阳知道符灏意向进宇筑,正好跟尉迟昀朗聊天,随口说了那么一嘴。没想到他把这事放心上,办事效率还如此高。 “我们祝灏灏工作顺利吧。”随东善说着拿起手机发了一个大红包给符灏。 符灏收下红包,看到金额时兴奋不已,嘴巴抹蜜似的说:“谢谢小姑,小姑是宇宙第一美。” “别卖乖了,好好吃饭。”赵咏群叮嘱符灏,“你人生第一份工作,一定要好好向同事学习,要不耻下问。” 符灏有点不爱听,撇嘴道:“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妈是怕你骄傲自满。”随尔阳一本正经地告诫:“你别以为得了个奖就恃才傲物,人家宇筑个个都是名校毕业,不是清华北大就是海归,那些建筑师个个都拿过奖。你要虚心向人家学习知道吗?” 赵咏群点头赞同,还是女儿懂妈妈的心意。 符灏眉头皱了皱,“切”了一声,抓起筷子吃饭。 第79味药:花好月圆 随尔阳又头痛,可她没去圣和堂看,熬到下班才去中医院看夜诊。 医生给她做了颈部按摩,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被人掐着喉咙无法呼吸。她还听到自己脖子咯哒一声响,好怕脖子被拧断。 医生看她痛得不行,收收力道。 尉迟昀朗跟在随尔阳的后面,远远看着她在传统科挂号排队,离开中医院。他骑着摩托车跟在她的车后面,他得看到她安全回家才放心。 自从他表白后,小太阳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他给她发微信,有时会惜字如金回两个字:在忙,大多数都是不回复。 她还不至于忙到无暇顾及微信信息,只是在躲着他而已。 平时,几乎每天都看到随尔阳发朋友圈,记录一下日常。那天之后再也没看过朋友圈更新动态,他甚至怀疑她把自己屏蔽了。 她之前明明也喜欢他的,怎么表白后,态度360度大转变呢?而且拒绝得那么认真,多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尉迟昀朗心中浮现这样的一个认知:是自己太唐突,吓到她了。他抚额轻笑,觉得自己简直着了魔。 厚厚的云层将天空染成灰色,秋雨细细密密把整个世界都笼罩住了。 随尔阳回到新闻中心,看到自己桌面上突然多了一盆绿植,她收拾了一下桌面,将花盆挪到显示屏旁。 姜盈清双脚一登,椅子的滑轮朝随尔阳这边滑过来,待她胳膊肘抵在随尔阳的办公桌上,开玩笑说:“现在还有人送花送一盆,土不土?这是什么花?” 随尔阳可是他们新闻中心出名的植物杀手,种什么花都会死,连仙人掌那些耐旱的绿植都能养死的。送她盆栽,这不是为难她吗? 不用问都知道是尉迟昀朗送的。 随尔阳不由眯了眯眼,嘴角噙笑,说:“不知道。”她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收到谢谢。】 尉迟昀朗自我反省的结果是:【它是我家阳台花圃里的花王牡丹花,根皮可入药,称为丹皮,有清热凉血、活血化瘀等功效,好好养。】 随尔阳:【我要芍药,你送我牡丹?】 尉迟昀朗:【牡丹花的绽放代表对生命的期待。】如同淡淡的爱,默默地付出。 随尔阳划拉着手机屏幕,聊不下去,打开电脑干活。 这天傍晚,尉迟昀朗能准时下班,买了两张电影票骑着摩托车到电视台门口接随尔阳下班,给她发了一条微信:【下班没?我在电视台门口等你。】 信息依然石沉大海。 尉迟昀朗问过华筠延,随尔阳还在里面,他继续等着。 手指在摩托坐包上轻轻地敲,十五分钟后,随尔阳走出大门,尉迟昀朗推一推眼镜走上前时,她看见他了,招呼也没打,而是奔向另一个年轻的男人。 男人年轻又帅气,打扮很潮酷。 不知道在聊些什么,随尔阳满脸灿烂笑容,而男人则笑得腼腆。 不需要多深的洞察力,男人对随尔阳的喜欢,显然易见。而基于对随尔阳性格的认识,她一定也不排斥,否则不会与他谈笑风生。 尉迟昀朗眸子有片刻失焦,缓过神来,身体像是上弦一样绷得直直的。 眼巴巴地看着随尔阳上了男人的车,看着车子扬长而去,眼睛里闪过近似贪婪又渴望的光。 尉迟昀朗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他骑上自己的摩托车,戴上头盔朝回圣和堂的方向疾驰。 事情越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尉迟昀朗不得不从头梳理症结,想不通自己做错什么。 中秋节这天,尉迟昀朗在繁忙的工作之中,请了两小时的假,替自己争取一个晚上的时间,去会城一趟见随尔阳一面。 前天,赵咏群复诊时说中秋回会城,随尔阳调休送她回去。 尉迟昀朗赶到会城时,刚好遇上符家吃晚饭。 符则达接过他带来了一箱生蚝和两盒圣南药谷的五行月饼,热情地招呼他一起吃晚饭 没见随尔阳,尉迟昀朗急切地问:“阳阳呢?” 赵咏群眼中溢满笑意,说:“她说头痛,在楼上睡觉呢。不用等她,等会给她留碗汤就好了。” 尉迟昀朗说:“你们先吃,我去看看她。”他健步如飞地到屋外,打开车后备箱取出药箱,径自上了二楼,走到随尔阳房间门口,门是虚掩着,轻轻敲了两下。 随尔阳兴许是听见脚步声,传出尉迟昀朗的沙哑的声音:“小太阳。”没有听见应答,而脚步声分明是停在门口的。 “进来。”随尔阳睁开眼睛都感到头痛欲裂。 尉迟昀朗闻言推门而进,在床沿坐下。 随尔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猜他是下班后,直接从医院舟车劳顿赶过来的,样子看起来分外疲惫。 “赵老师说你头痛了两天,为什么头痛不去找我?”尉迟昀朗说着拉起她的手,三指搭在她手腕上,眼神不易觉察地沉了下去。另一只手拨开贴在她脸上的头发,捏一捏她微微鼓起脸颊。 随尔阳随口胡诌:“我头痛发作时,你在医院啊,熬不到你下班。” 尉迟昀朗差一点吐出一口血,他感觉太太阳不太想见到自己。他没戳穿她的谎言,言归正传:“张嘴,看看舌头。” 随尔阳依然不为所动,抿住嘴唇。 “乖,听话。”尉迟昀朗眼底泛起一阵笑意,眸瞳黝黑发亮,语气温柔像哄孩子。 简单的几个字落在随尔阳耳中,如同飓风刮过心湖,引得一阵悸动。随尔阳闭着眼睛,依旧不搭腔,一动不动。 尉迟昀朗喉头滚动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喊:“随尔阳!” 随尔阳听到他生气了。 两人僵持了良久,随尔阳才张开嘴巴,伸出舌头。 “像上次那样。”她描述了自己的头痛症状。 “先针灸止痛。”尉迟昀朗从药箱里拿出碘伏消毒液和一次性毫针,先在头部的百会穴下针,由头往下到脚趾缝的内庭。 针完后,尉迟昀朗交代:“我去药店抓药。” 尉迟昀朗下楼,看见符则达他们还在等他吃晚饭,让他挺不好意思的,连忙解释:“我去药店买中药材,给阳阳煎药,很快回来。 符则达满意地点着头,“我们等你哈。” 尉迟昀朗买了药材回来,放进药锅煮沸再转慢火煎熬,才出去吃饭。 符灏夹了一只鸡腿放进尉迟昀朗碗里,“看在你那么关心我姐的份上,这个鸡腿给你。” 尉迟昀朗换了温和的口吻说:“谢谢。” 这小举动,符则达和赵咏群看得不禁惊奇。俗话说孻仔拉心肝,符灏自小被宠坏,不喜欢与人分享食物,他的东西更没人能抢。 尉迟昀朗心不在焉地以最快速度吃了一碗饭,到楼上取针。他取针如拔葱,又快又轻,“好点没?” 随尔阳点头,“谢谢。” 药煎好了,尉迟昀朗强迫她喝完。 此刻,随尔阳觉得尉迟昀朗挺像白芍,主治:头痛眩晕,苦、酸,微寒,入口时苦涩,慢慢回甘。 随尔阳头痛缓解了,坐着不晕了,就去洗了热水澡,整个人神清气爽。捯饬了一下自己,慢条斯理地下楼吃饭。 符则达进厨房端出给她留的饭菜。 符灏问:“姐,好点没?” “不痛了。”随尔阳说着,眼角余光瞥向尉迟昀朗。 符灏放心般地看着尉迟朗说了一句:“你应该早点来。” 符则达训道:“医生节假日也要值班,你以为个个像你那么闲。”自从尉迟昀朗帮他调理身体后,改善了睡眠,胃口也变好,连邻居都说他越发容光焕发。现在他把尉迟昀朗当自己人了。 刚好尉迟昀朗带来一箱生蚝,符灏提议一边烧烤,一边赏月。 难得人齐,赵老师身体恢复得不错,符则达一个高兴,满足儿子要求,开着小绵羊去大超市买烧烤食材。 尉迟昀朗又跑了一趟药店买中药材煲凉茶。 符灏走进厨房,看着尉迟昀朗捣鼓,纳闷地说道:“用不着这么麻烦吧?喝两瓶王老吉就得了。” 尉迟昀朗漫不经心地回他:“随你,明天爆痘喉咙痛别叫。” 符灏语塞了,仿佛被呛到的模样,默默地把手中的王老吉放回冰箱里。 见符灏呵了声离开厨房,尉迟昀朗轻“哼”一声,有些得意。 云稀雾少,月亮皎洁明亮。 符家有中秋之夜拜月习俗,他们叫拜月光。 随尔阳已经把水果月饼,向月亮的方向安放好摆放好。 尉迟昀朗帮忙把烧烤炉搬到三楼天台上。难得单独相处,尉迟昀朗神色平静地看着随尔阳,有感而发:“小太阳,你最近惜字如金了。”带有一点审视地注视她,突然发觉他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了。 随尔阳靠着护栏,背对着满村灯火,声音温和地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中秋月圆之夜,不跟家人团圆跑来这里?” 尉迟昀朗注意到她表情有变,点头承认,双手搭在护栏上,和她错着一个身位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陷入突然的沉默。 随尔阳暗自犯嘀咕,难以形容此时以及这些天故意冷落尉迟昀朗的心情,不想用忙来做借口搪塞过去。 这一段时间,随尔阳突然态度转变,无非是鸵鸟心态给时间自己看清楚尉迟昀朗。继而发觉,似乎是自己有点缺乏信心。 随尔阳抬头望明月,无奈地叹了一声气,半晌,非常坦诚地解释说:“我是喜欢你,一直在等着你什么时候跟我表白,我想象过无数次,表白的情景,只要你说,我就会答应。甚至想过要不主动点,自己先说。” 她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接着不疾不徐地说:“连德哥都知道你们科主任给你介绍女朋友,一边相亲一边追我的意思?我不喜欢对感情拖泥带水的人。” 她喜欢一个人是奔着结婚去的。 好的感情不是一眼千年,它需要时间经营,耐心包容,还有两个人真心想要在一起的人。 尉迟昀朗听明白她的话中之意,终于知道自己被拒绝的症结所在,急忙表决心:“对不起,是我处理不好。”求生欲极强地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记录给她看,“我没去相亲。” “朋友而已,不用道歉。”随尔阳轻描淡写说这话时,双眼望向空中明月,没发现眼前人刹那的心思辗转。 尉迟昀朗的视线落在她线条柔和的侧脸上,牵着她的手,立即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说:“前天在电视台门口看见你和一个男人离开,不理我。我吃醋了,虽然还没有立场。” 他委婉措辞里的温柔,让随尔阳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题,怔然片刻,随后忽然笑了,“那个是我同学,刚好到深城出差找我吃饭,他女朋友也是我同学。” 听到她亲口说她也喜欢自己,尉迟昀朗心中大喜,一把抱住她。就应该早点表白,后悔死了! 随尔阳心脏漏跳不止一拍,推开他,“放开。”发现他真是个特别容易得寸进尺的人。 尉迟昀朗声音很干脆,且难得带有一点不容拒绝的强硬:“高兴,抱一会儿。”收紧手臂,抱得更紧。 随尔阳低垂着目光,安静沉默地头靠着他胸口,放任他拥抱。心不停骂自己没出息,距离对他丢盔弃甲,没多远了。 尉迟昀朗低下头来,鼻尖轻轻碰一碰她的额头,柔声说:“以后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别内耗。” 说得像是她吃醋似的。 随尔阳看着他那双缀满月色的眼眸,仿佛落入了星光般明亮,又如羽毛轻轻撩拨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尉迟昀朗眼底有笑意,目光落在她唇上,心中有一股冲动,他的唇几乎触碰到了随尔阳,却因符灏的出现,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原始欲望。 未等两人分开,符灏用深黯的眼光看着尉迟昀朗,玩味地一字一句说道:“主动送上门果然不怀好意。” 符则达买东西回来了,开始拜月光了。 水果月饼供月,点燃红烛进行祭拜,然后赏月。跟尉迟家的大同而小异,尉迟昀朗给大家烧了几只生蚝,符灏气氛担当,一晚讲笑话逗的一家大小哄堂大笑,特别是随尔阳笑点低,笑不可遏。 大概10点多,尉迟昀朗回深城。 随尔阳送他到门口,她嘴角噙着一丝微笑,言简意赅地叮嘱:“路上小心开车。” 她心里过意不去,他这么风尘仆仆赶来就是因为给她治头痛。 尉迟昀朗望着她匆忙跑进屋的背影,他豁然开朗。 回深城的路上,尉迟昀朗看见手机进来一条随尔阳的微信,他点开她的微信,一张皎洁明月挂树梢的照片。自顾一笑,在想她此刻发送消息时的表情。 随后,他把车开进服务区,降下车窗,拿手机拍了一张月亮发给她:【路上有月亮相伴,千里共婵娟。】 花好月圆,人亦圆。 第80味药:告你借医非礼 阳光明媚的周末。 随尔阳一早醒来头有点晕,微信上问尉迟昀朗:【尉迟医生,今天休息还是上班?】 尉迟昀朗:【想约我?】 随尔阳后悔问他:【是滴鸭,不想?】 尉迟昀朗:【我被我家人抛弃了,坐诊出不去,你过来。】 随尔阳起床吃早餐,打扮得漂漂亮亮,拿着包出门。 一小时后,她来到了圣和堂。也不知道是来得太早还是大家都身体健康,竟然一个病人都没有,就尉迟昀朗与枸杞在医馆里玩耍。 尉迟昀朗唇角微微翘起,“那是有多想我啊,这么早就过来见我。”细心观察到她的脸色暗沉。 随尔阳没有为自己解释,她走到办公桌边,拉开就诊椅坐下。 正在她欲开口时,楼梯间传来奶声奶气、软绵绵的一句:“叔叔。” 君熠穿着浅黄色的睡袋扶着墙壁慢慢下楼梯。 枸杞摇着尾巴兴冲冲地跑到君熠身旁,护着他下楼梯,俨然一个小保镖,护主周全的模样,下一级就停下来等他,太有爱了。 谁让枸杞那么喜欢它的小主人。 君熠也很喜欢枸杞,就是爸爸在家的时候,不让他跟枸杞玩,说枸杞脏脏。枸杞好像很懂事,知道尉迟昀靖在家,只是在一旁看着君熠,不敢太靠近君熠。 君熠像只小企鹅,屁颠屁颠的来到尉迟昀朗身边,枸杞也在他腿部蹭了蹭,尾巴摇摆不停。 “君熠醒了?”尉迟昀朗一手抱到大腿上坐好,帮他脱掉睡袋,“拉臭臭了吗?”拉开他的裤子,低头闻了闻。 随尔阳小声地跟君熠打招呼:“熠熠,你好啊,还记得姐姐吗?” 尉迟昀朗教君熠:“叫阿姨好?” 随尔阳正要开口纠正时,听到君熠说:“叔叔,要喝奶奶。” 尉迟昀朗用手撩了撩君熠的头发,“给阿姨把完脉就给你冲奶奶。” “姐姐好吗?”随尔阳听到阿姨的称呼不高兴地瞪他一眼,她说这话时奶凶奶凶的,气得要去掐他,却一下被他捉住了手腕,顺便把脉。 “他将来是要叫你婶婶的,还姐姐。”尉迟昀朗笑看她,脸上分明带着有些促狭的笑容。这么可可爱爱的女朋友多好玩。他放开手,说:“你等一下,我冲完奶,回来跟你扎针。” 答应你了吗?没见过脸皮如此厚的大叔!随尔阳头疼得没心情与他计较,“你难得休息,又带孩子又坐堂看诊的,也挺忙的。” “童璘去勘查工地,我妈学校有交流会,爷爷的学生办喜事,带着奶奶喝喜酒去了,人多就没带上他。我能怎么办?”尉迟昀朗一脸无奈,左手抱着君熠,右手打开奶粉罐。 随尔阳看见他打不开盖子,帮忙打开,“几勺?” 尉迟昀朗说:“两平勺,150毫升温水。” 随尔阳从善如流的把两勺奶粉放进奶瓶,又去饮水机里倒了温水,摇了两下,递给尉迟昀朗。“熟手技工,奶爸见多了,奶叔第一次见。” “童璘出门前特别吩咐。”尉迟昀朗接过奶瓶用力摇了几下,看见奶粉完全溶化了,给君熠自己捧着喝。 一手抱着君熠,一手在键盘上写病历,打了很多中药材和穴位,说:“你瘀得太厉害了,要放血。” 随尔阳一脸疑问:“放血?” 尉迟昀朗解释她的症状:“右脉弦大,左脉弦细,舌质暗紫,舌苔薄黄腻。肝郁脾虚。” 随尔阳还以为跟上次一样拔火罐刮痧,问:“在哪里放血?治头痛怎么要放血了?” 尉迟昀朗说:“舌下放血,疏通经络化瘀止痛。” “爸爸。”喝着奶的君熠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刻弹坐起来,最爱的奶奶也不喝了。 随尔阳回头望着从门口走进来的尉迟昀靖。 刚下班的尉迟昀靖走到尉迟昀朗身边,对随尔阳微微颔首,问尉迟昀朗:“君熠有跟枸杞玩吗?” 君熠已经张开双手,不停摇晃双条小腿,兴高采烈地求抱抱,“抱抱。” 尉迟昀朗否认:“没有,快抱走。” 尉迟昀靖闻了闻君熠身上的奶味,从桌上先拿消毒喷剂给君熠喷全身,再拿儿童免洗洗手液给君熠洗手,才抱过君熠,“我们上楼去,我们不打扰叔叔看病。” 君熠甜甜叫了一句:“爸爸。” 父子简直是复制粘贴,一个少年版,一个q版。随尔阳又瞧了瞧尉迟昀朗,长相比尉迟昀靖成熟,也透着圆滑。双胞胎兄弟,长相完全不同,想起他那句“我基因突变。” 随尔阳轻唤一声:“尉迟医生。” 话音未落,兄弟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随尔阳。 尉迟昀朗挑了挑眉,在她脸上扫一眼,语气平常地说:“两个尉迟医生,你叫谁?” 随尔阳朝尉迟昀靖微扬下巴,“我真的想你做我的采访。” “你采访你那位尉迟医生也可以。”尉迟昀靖说完转身走向楼梯,边走边逗儿子玩,问道:“有没有跟枸杞玩?” 君熠是个诚实的宝宝,“枸杞好玩。” “枸杞脏脏,不听爸爸话是不是?上去换衣服洗澡。”尉迟昀靖轻斥了句:“尉迟昀朗,看好你的枸杞。” “是你老婆抱他在二楼睡觉,枸杞负责看守,你还想怎样嘛?有洁癖的男人真是受不了。”尉迟昀朗要控制不住发脾气了,看了一眼被嫌弃的枸杞,满眼委屈巴巴的。 尉迟昀靖和他的冤种洁癖,使得全家都要迁就他。 以前的他随时随地能给人变出一瓶免洗洗手液和消毒喷剂,自从疫情爆发后,他洁癖严重到令人发指! 可怜的枸杞。 枸杞垂头丧气的趴在尉迟昀朗脚边。不能跟弟弟玩了。枸杞心里苦,但不能说。此刻,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医生不都有洁癖吗?”随尔阳看着楼梯间的方向。洁癖到儿子都要消毒?随尔阳被好奇心折磨得按捺不住,问道:“你哥和你童总怎么认识的?”谈恋爱时,岂不是拉手前要消毒,拉手后也要消毒?那那那个接吻,还…… 尉迟昀朗说:“高中同班同学。”不然他这种洁癖,他娶不到老婆。 慈父的背影一点都不像在医院穿着白大褂那个高冷尉迟昀靖。 尉迟昀朗煞有其事地问:“什么采访?” 随尔阳如实回答:“关于中医药在神经外科上的运用采访。” “中医药是我强项,你怎么不采访我呢?”随尔阳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八卦一下,你们这医馆是你哥还是你的?” 尉迟昀朗开玩笑:“怎么了,嫌我穷?” “……”随尔阳无言以对。 目光与她对视时,尉迟昀朗很自然地握住她手腕,带她去洗手间,语气比平常严肃地说:“这次一定要按时吃药,不听医嘱,华佗在世都治不好你的头痛。” 随尔阳乖乖跟着他走进洗手间,看见他手上右手拿着针,左手拿着一只一次性纸杯,“这是要干嘛?” 尉迟昀朗把纸杯交给她,“杯子用来装水漱口,拿着。” 不疑有他,随尔阳接过,莫名有些局促紧张,“不放血,还有其他方法吗?” “把舌头往上卷起来。”身高差的缘故,尉迟昀朗长腿微曲,弓着腰,低头在她舌下找静脉末梢。 他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中药味,和清冽的香水味。随尔阳舌头用力抵住,神经绷紧。 尉迟昀朗快狠准地刺了一针,随尔阳痛得尖叫,“痛!” 尉迟昀朗看着她舌下的瘀血慢慢流出,“忍着,还有一边。” “轻点。” “轻点刺不破皮,血出不来。”尉迟昀朗说着又刺了一针。 随尔阳看到此刻镜子的自己,满嘴是暗紫色的血,太像吸血僵尸的画面。舌头疼极了。 尉迟昀朗说:“把血吐出来,用水漱口,直到血停为止。” 随尔阳吐完一口血,说:“尉迟神医,为什么你治头痛的方法都这么与众不同?” 尉迟昀朗说:“能止痛就行。” 随尔阳含糊不清道:“舌头疼,等下怎么吃饭啊?” 等她舌下的血止住不流时,尉迟昀朗将她堵在了柜前。洗手台的高度刚好到随尔阳的腰部,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随尔阳在短暂的懵逼后,稍稍挑眉,打量了两眼彼此间的距离:“说话用不着靠这么近吧?” 她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下意识抗拒。 尉迟昀朗像是洞悉了她下一步的反应,双手把她一搂,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随尔阳尖叫,“干嘛?” 他将她抱起,让她坐在洗手台上,笑眯眯地看着她,伸手微抬起她的下巴,令随尔阳再无处可避。 他的强势在这一吻里显露无疑。 随尔阳脑海里像是“嘭”的一声炸开了无数朵烟花,绚烂无比一片白光。 随尔阳在短暂发懵后,感觉到吻住她的嘴唇却异常柔软。压抑的悸动破茧而出,她沉沦在他霸道的深情里。 他只是浅尝即止,却恋恋不舍地放开,托起她的下巴问:“还疼吗?” 被吻得目眩神迷的随尔阳慢慢恢复如常,可她的脸颊浮起一层浅浅的红晕,又透出几分藏不住的坏。 随尔阳低着头眉目含羞,沉默了半晌后,应了声:“告你借医非礼。” 然而,尉迟昀朗微眯着眼一副算计的表情,看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痴迷,揶揄道:“你不舍得。”他声音压得极低,隐含笑意,语气是有些动容的。 随尔阳被撩得心口发酥,被迷得神魂颠倒,满眼潋滟的春光注视尉迟昀朗,心底莫名升起几分刺激和快感。 但凡他找个好点的地方,随尔阳都会克制不住自己被美色迷昏头脑,可偏偏,不是山卡拉的药谷就是洗手间里?连空气中都充满了厕所的臭味,喉头腥甜的味道挥之不散。 由此可见,脑回路清奇的大叔,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的确有个不可深究的灵魂。 尉迟昀朗抿了抿唇,将她困缚在怀中,“还要考虑多久?”他知道她心中还有顾忌,即使两人都表明心意,依然胆怯不敢前进。 随尔阳眼神微变,眼神里的笑意由浅转深,渐渐亮成一簇火,她镇定自若地道:“看你表现。” 她没谈过恋爱,年少无知不懂事,万一被尉迟昀朗这匹腹黑的大灰狼给骗了怎么办?论人情世故、八面玲珑,她怎么可能跟他比。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要矜持,伺机而动。 这时,外面大理石地板上的脚步声清脆,由远及近。 尉迟昀朗喉结微滚,在外面逐步逼近的脚步声里,微微地叹了一声气。他微侧过脸,压低声音道:“再亲一口。” 嗒,嗒嗒,一步,两步,三步…… 随尔阳微微闭眼,“嗒”的一声,脚步声在门外停住。 她的身子也是一僵,紧张地看向门口。 过分活跃的脑子里不停的脑补着尉迟昀靖推门进来或是其他人,意外撞见她和尉迟昀朗的亲密画面,由惊讶到震惊。 “哥。” 门外传来熟悉的女声。 蓝甄? 尉迟昀朗立刻转身开门而出,看见蓝甄脸色苍白,披头散发地站在大厅四处张望。他想到诧异的喊了一声:“蓝甄。” 他都不敢相信失踪近几个月的人,连警察都找不到的人,竟然出现在他面前了。 “哥。”蓝甄哗啦啦地哭着扑进尉迟昀朗怀里。 尉迟昀朗心神微动,心里头有千万种情绪涌出来。 随尔阳睁大了眼睛看着蓝甄,蓝甄在秘境酒吧大火后失踪,连警察都找了几个月,一无所获,突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太不可思议了!随尔阳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惊。 对于八卦,作为新闻工作者,她一向来者不拒而且具有一百二十颗真心。 作为一个好记者,当然要隐藏自己的意图,摸清对方的意图。蓝甄失踪不是一件寻常事,她得花点时间来调查。 “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随尔阳声音渐渐变小,头也越来越往下低,拨弄着手机上的吊坠,试图掩饰内心那份苦涩失落的情绪。 “这几个月,你去哪里了?”尉迟昀朗偏着头端详蓝甄,问得不紧不慢,每个字都咬字清晰,不像是好奇,更像是审问。 第81味药:你准备入赘 蓝甄双手拽了拽尉迟昀朗的手臂,春水潋滟的双眸可怜兮兮地看向他,眼神委屈极了:“我也不知道哪个地方是哪里,有人嫌我累赘就丢我在路边,我找路人借电话让我妈妈去接我。”被她含糊不清地敷衍过去。 这话,尉迟昀朗自然不相信,觉得她刻意隐瞒了什么。 以蓝甄的性格必定以牙还牙,以甄茜心的性格早就找人去抄了那人的老巢。可这几个月,母女都安静如常。 真的把他当傻子哄。 不过,蓝甄不愿意说,尉迟昀朗也不勉强她,她平安回来就行,他不想掺和蓝家的任何事情。 完全处于状况之外的随尔阳不好再打扰,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两眼,心里直犯嘀咕。 随尔阳离开圣和堂时遇到童璘,客气地对童璘说:“童总,谢谢你肯给机会我弟,让他去你公司实习。” 童璘微微一笑,“不客气,让他好好跟路工学习就是了,别让你丢脸。” 要不是看在尉迟昀朗求她给符灏一个宇筑学习机会的份上,她才不招实习生。童璘趁机损他,“你追女孩,追到出钱帮她继父还债,帮她妈治病,帮她表姐找工作,现在还帮她弟找工作。”她本想说:想她知道后感激跟你在一起?斟酌此话欠妥,便换成调侃,“你是准备入赘了?” 闻言,尉迟昀朗一时心情复杂,也分辨不清童璘这话是贬是损,淡淡回了一句:“要是我妈同意,我倒无所谓。” 尉迟昀靖在旁边冷不丁插一句:“老妈会打断你的腿。” “你要主动点,默默付出,以某人的反射弧,估计下辈子都get不到你的用心,还想入赘,等着做和尚吧,如果非她不可的话。”童璘不忘补一刀,“大龄男青年铁树开花了。” 童总的处事作风,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啊?不是你带他吗?”这跟随尔阳心里期待的有点落差。 童璘说:“我们路姐可是清华高材生,可不是谁都愿意带的。”她才没时间带新人。有时间,都回家带儿子了,不比带新人有价值吗? 随尔阳笑道:“也是,你现在那么忙。” 回到家跟江歆一说,谁知道江歆一原地笑得人仰马翻,“尉迟医生是什么品种直男,哪有人在厕所表白那么奇葩的?” 随尔阳对着中药说:“一一,我该怎么办?” 尉迟昀朗一个吻,她就被迷得神魂颠倒的。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也没追过男生,在感情这件事上,可以说是一筹莫展。 江歆一丝毫不给她留面子,轻咳了一声,无情地拆穿:“回来到现在,失魂落魄这么久,你说你这是中了多深的毒?” 毒?随尔阳咬唇,没否认。 如果世上有一种叫尉迟昀朗的毒,她想,她是中毒了。 毒已入骨髓,且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了。 要不是江歆一太了解她傻表妹,只怕都要怀疑眼前的随尔阳被魂穿了。 随尔阳在心里默念:不行,随尔阳你要矜持! 人家说,爱情最美的时刻,是彼此暧昧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蓝甄也变得格外粘尉迟昀朗,他去医院上班,她就跟到急诊科,在走廊上坐着等。像个洋娃娃看着木讷又乖巧,还藏着满腹的心事,就像是极其没有安全感。 身边多了两个保镖,像极了门神杵在走廊上。保安赶不走,病人经过都瞄一眼。 尉迟昀朗让她回去,别妨碍别人。 蓝甄睁着两只圆而大的眼,像是怕他生气,紧张兮兮地盯着他:“我不会打扰你工作的,你不要生气了。” 尉迟昀朗微锁眉头看向两位保镖,有些莫名的情绪在悄无声息地发酵,他舔着唇,而后压低声音道:“你已经严重影响我和我同事的工作了,趁我生气之前,回去!” 蓝甄盯着他目光滞了几秒,他的话完全是当作耳边风,机械地重复:“我不会打扰你工作的。” 下班了,尉迟昀朗回圣和堂,她又跟着。 正巧遇上童璘下班回来,她美丽双眸微微,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帮枸杞找了个伴?”潜台词:你身边多了三只跟尾狗。 蓝甄闻言,突然变聪明了,神色马上变了,“你才是狗。” 童璘看了眼尉迟昀朗,心里道:不学无术的蓝甄虽无心计,可公主癌晚期,耍性子撒泼时,尉迟昀朗怎么是她对手啊。 蓝甄意识到什么了,怕他看穿她的小心机后揭她的短,莫名心慌,脸上微微泛红,眼里含泪,“我要回家了。” 童璘不以为意地看着喊走却一动不动的蓝甄:“赶紧回去吧,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中二少女故态复萌,又双叒叕来作妖了。 尉迟昀朗深看了蓝甄一眼,看出她的窘困,淡淡地应声:“嗯。” 蓝甄被他那一眼凛冽看得瑟瑟发抖,有些不敢与他对视,想装糊涂都装不下去。 她的心情越发闷沉,甚至有种想踹他一脚的冲动。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堵得难受,身体还不舒服,然后就会很想发脾气。 可她又清楚自己这样发脾气是无理取闹,会让他厌烦。 安静几秒,气焰瞬间消了大半,蓝甄忍不住微微咬了下牙,支支吾吾:“哥,我回家了。”带着两名保镖默默离开。 蓝甄终于没再出现在医院了,尉迟昀朗难得准时下班。 尉迟昀朗上车前,打电话给随尔阳,“小太阳,你下班没?” 随尔阳说:“在拳馆,我被粉丝骚扰了。” 尉迟昀朗语气相当严肃地叮嘱:“等我!” 尉迟昀朗想到上次烧烤店有人冒充粉丝骚扰的事情,犹如昨日发生,历历在目。他开车直奔拳馆。 他要去保护他的小太阳。 随尔阳虽然不是明星,但她每条新闻满屏的“老婆”字幕,让他担心会出现一两个变态的狂热的脑残粉丝。 下班高峰,觉得今晚的红绿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每个路口的红灯,拥堵得水泄不通。 尉迟昀朗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越发急躁不耐烦,紧蹙着眉头,看着前方车子长龙绵延数公里,视线里是刺眼的红色尾灯光,闪烁着奇异的色彩。 开开停停,堵了将近一小时,尉迟昀朗总算到拳馆。他找到了随尔阳,环顾四周,淡淡的挑眉,“骚扰你的粉丝呢?走了?” 看他风尘仆仆赶来的样子。随尔阳微扬了扬下巴,俏皮又甜腻的声音说:“刚到。” “什么意思?”尉迟昀朗眉头一蹙,难得反应延时了几秒。他才明白过来,她说的粉丝是指他。拐着弯地调戏自己。他脸色瞬间阴沉,目光犀利,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一字一句道:“把话说清楚点。” 那深沉的眼神,像要把随尔阳吞下去。 都表白了,吻都吻过了,还不算头号大粉吗?随尔阳摆出无辜的表情,显得有点娇羞地说:“不然你怎么会火速赶来。” 听着她这个拙劣的理由,尉迟昀朗脸上露出浅浅的无奈,嘴角还夹杂着那么一丝笑意。 最近工作就像座大山一样,压得随尔阳喘不过气,好久没练了。上次练柔道时,还是一个月前。 教练以为她长时间没练,格斗动作退步了,不料她的身体本能反应比以前更敏捷。他指着自己差点被摔断的老腰,疼得怀疑人生,幽怨道:“你哪里是来练习的,分明是来踢馆砸我招牌的。” 毕竟,他退役前是算得上世界柔道冠军,没想到随尔阳的战斗力,让留下了深刻的不可磨灭的阴影。 随尔阳从小受过柔道的系统训练,而且她清楚自己的弱点和优势,加上她姑父的指点,她悟出一套自己的组合攻势。一般教练不是她的对手,好几个教练都被她过肩摔,被她打得浑身浮肿,差点五体投地,练着挺没劲。 想到了尉迟昀朗,可她不想主动约他,免得自恋又狂妄的他,以为她给他机会了。 如果不是蓝甄出现,她差点就答应他了。 两人换过衣服后,服装虽然都是白色但款式不同,腰间的带子更昭示着彼此段位差异。连旁边的学员都投来好奇的眼光——柔道vs跆拳道对战? 众人顿时悟了,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年轻人真会玩。 随尔阳脸色平静直视前方,微抬手食指朝尉迟昀朗勾了勾。 尉迟昀朗见状,挪了挪身子凑近她,把耳朵贴过去听她说话,“想说什么?”声音里透着几分诱惑。 他与她之间是呼吸可闻的距离。 随尔阳问:“你当初怎么会学跆拳道?” 尉迟昀朗直言:“小时我哥被同学欺负,心想要是我会功夫就可以保护他。现在可以保护你。” 随尔阳不屑一顾:“才不稀罕,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 尉迟昀朗哑然失笑:“女人总是口不对心。” “……”随尔阳闻言,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脑袋唰一下转过来看他,瞪眼:“我答应了吗?” 再次被拒,尉迟昀朗懒懒一挑眉,以沉静的姿态凝视,“迟早的问题。” 随尔阳轻嗤了声,“……” 随尔阳盯着咫尺的这张招摇恣意的俊脸,微微眯起了眼睛。 尉迟昀朗也直勾勾盯着她,他的眼神都没离开过她,目光笔直有力,眸色很沉。 随尔阳下意识后退一步,“靠那么近干嘛?” 尉迟昀朗忽然勾了勾唇,整个人往她靠近了一点,低声细语:“这个距离,通常不是想亲就是要打架,你选一个?” 来,打一架,谁怕谁。 随尔阳毫不掩饰的战意,得意洋洋地答一句:“打就打。” 四目凝视须臾,尉迟昀朗笑道:“好啊,打赢我,有奖赏。” 随尔阳整颗好奇心提了起来,问:“奖什么?” “打赢我自然知道。”尉迟昀朗耳边风声忽至,顷刻间判断出她逼近攻击。 果然,随尔阳小腿一个横扫,绷直的脚尖夹着风声,又准又狠地直接命中他的小腿。 尉迟昀朗不躲不避受下这一踢,她蓄力让他吃痛。 下一秒,尉迟昀朗错身开始反攻,他脚跟绊住她立地的那条腿——毫无悬念,又是随尔阳输了。尉迟昀朗眼中闪过笑意,趁她不备,偷亲了一下,轻声说:“输了也有奖赏。” 随尔阳心突突的狂跳了两下,表情渐渐凝固,梗住脖子定格了两秒才答:“这奖赏谁稀罕。”无语之余,为自己大意感到想笑。 刚才他肯定故意的露出一个破绽。 她感觉自己真是幼稚得不行,一定是被尉迟三岁传染。同时,她发现自己永远跟不上直男大叔的思维,只有她想不到,没有他不敢做的,总是出人意表。 接下来,随尔阳被摔得七荤八素,用手背蹭掉顺着眼睑下落的汗水,喘息未平,凌乱的发丝散落满肩。 刚才,她警告他敢以身高和体力优势让她难堪,她就给他点颜色……他现在分明是仗着体力优势欺负她,她却无能为力,顿觉脸被打得好疼。 尉迟昀朗弯身过去,伸手拉她起来。 随尔阳感觉有诈,蓄力的腿未蹬到尉迟昀朗跟前,就被他轻而易举挡开,他的手僵在半空两秒,侧眸看她,“生气了?” 尉迟昀朗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沉静如水,温声问道:“你再多练十年,也不会是我对手。”他的声音低沉又肆欲:“不过,我愿意陪你练。” 这话无异于刀俎鱼肉,肆意凌迟。 随尔阳眉目微沉,眼睛里暗藏着几丝狡黠,没有丝毫服软的意思。她站稳后,大腿的力量忽然一收,膝盖一抬,顶至他的小腹用力一击。 突然运动过量,随尔阳感觉全身力气仿佛都被挤光了,心跳得飞快,一颗有悬而欲落的汗水凝在她的鼻尖。她卷翘的长睫毛眨了下,注视尉迟昀朗的双眼眼泛着盈盈水光,有短暂几秒映出他的脸孔。她呼吸起伏了几次,吃瘪笑了一回:“你不讲武德。” 随尔阳闭了闭眼,也懒得再挣扎了,伸手拉尉迟昀朗的手借力站起。 运动过量,两人都出了一身汗,额头汗津津地往下滴着水。 尉迟昀朗脸上笑意盈盈,黑眸噙满笑意,“为了提高你的格斗能力,自然不能让赛。” 还不是女朋友前,谁要跟你讲武德? 第82味药:等来女主人 黄昏渐行渐远,夜幕悄然降临,秋天气息清凉袭人。 随尔阳从采访现场,风尘仆仆地赶到繁花巷音乐餐吧。 迟沛弦请随尔阳出来吃饭,他知道自己约不了颜知睿,请随尔阳帮他约颜知睿。 热心肠的小太阳,觉得他们两个人因误会断交实在太可惜了,加上迟沛弦把她当救命恩人,他都35岁的老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实惨啊。 于是,随尔阳约了颜知睿吃饭,充当月老,撮合一对是一对。 虽然颜知睿比随尔阳年长两岁,吃喝玩乐的兴趣很相似,一次微信聊天,颜知睿提过她超喜欢繁花巷音乐餐厅的环境氛围和美食。 随尔阳与尉迟昀朗来过一次,喜欢上繁花巷这里的美食,重点是还有那个驻唱,唱歌好听,氛围感拉满。 繁花巷音乐餐厅有两层,店里有很多角落设计很特别,老树藤枝蔓延天花板,吊着复古的铁架摇椅。独特的丛林中有神秘包厢的环境氛围,融入真绿植的庞克工业风元素。 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更加魅惑神秘,歌是灵魂,美食是诱惑,收割了无数像随尔阳和颜知睿这样的文艺青年的小心心。 他们坐在二层的小包间里,包间对着小舞台,方便颜知睿听歌。 颜知睿提着一个大盒子应约而来,但她不知道真正约她的人是迟沛弦。 两人的目光交汇,颜知睿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一点意外。 迟沛弦缓缓起身拉开旁边的椅子,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她。 “谢谢。”颜知睿自然地坐下,将盒子放在旁边的空位上。 颜知睿从童湾村回到深城后,一回到事务所,就接到一个中学新校区大项目,全部身心投入工作。项目在贵州,出设计图,勘察项目现场,忙得不可开交。她偶尔也会收到迟沛弦问候的微信,但她一条都没回过。 她不是小鸡肚肠的小女人,早就不生气。 建筑师不单单设计漂亮的房子,优秀的建筑师会把人文和社会需求与发展融入建筑中。花明寂以乡野建筑为原型的“家”与“村庄”这个概念,就很新颖。 随着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加上城市数字化转型加速推进,养老产业正从“传统养老”模式转变成“智慧养老”,符合现社会的价值。 凭花明寂获得中国旅游投资“艾蒂亚”最佳乡村文旅项目奖,足以证明了童璘的能力。艾蒂亚奖可是中国旅游投资行业的最高荣誉,被称为中国旅游的奥斯卡奖。 颜知睿深知自己的方方面面确实不如童璘,她深刻自我检讨自己,加倍努力才能在建筑界打响名声,不能一辈子活在父亲的影子下。 她无暇去想他们是要做普通朋友还是要发展,留给时间给她指点迷津。 堂哥跟她说,一个男人要是喜欢一个女生,会不择手段追到手为止。时间是对一个男人真诚的最好考验。 迟沛弦看颜知睿喜上眉梢,连忙扫码,递手机给她,让她点菜。 颜知睿也不客气,接过手机,问了随尔阳,“阳阳,你喜欢吃什么?” “我听你推荐。”随尔阳戏谑地勾了一下嘴角,不停向迟沛弦使眼色,让他好好把握机会。见迟沛弦无动于衷,随尔阳有种恨铁不成钢,心里着急,凑近颜知睿耳边,悄悄地说:“你还没来的时候,弦哥很怕你不来了。” 颜知睿顿了一下刷手机的动作,抬眸看迟沛弦,他正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餐厅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他仍显清冷的眉眼柔化许多,颜知睿倏尔一笑。这人好像哪里变了,和她说话的语气变得只剩下温柔。 “谢谢迟总了。”颜知睿的刘海顺着动作滑下,遮住眼底的情绪,声音听着有几分愉悦。 迟沛弦给颜知睿倒了杯柠檬水,淡笑着说:“不客气,你喜欢就好。”他心弦骤然一松,随即就笑了,嘲笑自己前段时间不该有的胡思乱想。 趁还没上菜,颜知睿把提来的盒子放在桌子中间,“本来想叫阳阳拿给你,既然你在,你自己打开看看。” “给我的?”迟沛弦神情困惑,小心翼翼地拆开丝带,像极小朋友拆礼物的样子,期待着意外惊喜在里面。盒子打开,是个迷你的蚝场建筑模型。迟沛弦喜出望外,抬眸看向颜知睿,问道:“你回去改方案了?” 模型的院子还用了真蚝壳做了两道弧形的文化墙。 “嗯。”颜知睿点头,话语格外自信:“知道你肯定满意。” 离开童湾村那天,颜知睿让司机开车去了他的蚝场,捡了一大包蚝壳回家。生气归生气,不能被人质疑她的能力,就否定自己一走了之,她得自己为自己证明。 周末不加班,就开车去走访邻近的沿海乡村,特别有养蚝的乡村,看同行乡村改造的设计。沉淀一段时间后,她拿起笔重新画迟沛弦的蚝场,画到自己满意才做建筑模型。 她要默默努力,惊艳所有人,也给自己给迟沛弦一份满意的作品。 建筑设计,从纸张到立体,从想象到铸就,从不可能到可能。好的作品不但是个性的表达,也会成为经典。那她就让经典不止于纸上,把它在网红乡村里建成文旅地标。 饭桌上其乐融融,两小时的愉快晚餐,一瞬即过。 随尔阳感觉自己孤军奋战,他们俩只顾着蚝场设计,她搭不上话题,只好埋头苦吃,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她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发出幸福的哀号:吃得快要撑住。 随尔阳识趣地提前离开,迟沛弦感激不已。 餐桌上的残羹冷碟早就被服务员撤走,现摆着的都是餐后甜点和哈密瓜。 两人走出餐厅,迟沛弦像是怕她会消化不良,提议到海边上散步。 颜知睿没拒绝。 海岸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亮起斑斓闪烁的灯光,海岸栈道散步人影很多。 皓月高挂在晴朗的夜空中,稀疏可见几颗星星,闪烁着淡淡的银光。凉爽的海风一阵阵吹来,海岸的绿植随风晃晃悠悠。 两人并肩而行,路灯拉长两道影子。 迟沛弦伸手搭在颜知睿的肩膀上,揽住她肩膀,强势地搂紧,颜知睿没排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平静出声:“颜颜,我想你了。”神情却像是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颜知睿漫不经心地玩味一笑,故意拉长音调:“真的想我,还是馋我了?” 迟沛弦停下脚步,扳过她的身体与她面对面,一本正经且真诚地说:“想你,想你做我女朋友。”漆黑的眼眸在光亮里格外清澈。 颜知睿的眼神中透露出深邃的思考,四目对视须臾。而后,她微微踮脚,轻轻吻一下他的脸颊:“正好我也缺男朋友,以后请多多包容。” 迟沛弦开怀一笑,拥抱她入怀,低头轻轻碰了碰颜知睿的嘴角,她没拒绝,仿佛暗示她同意了。迟沛弦闭眼吻下去,她的唇好像比之前更柔软清甜。 这一次,他非常温柔,颜知睿任由他吻。 久违的亲吻怎样都不够,许久,迟沛弦才依依不舍地停了下来,他的额头抵住颜知睿的额头,盯着她微红的脸庞看了一会,眼神充满欲望与克制的较量,哑着嗓音说:“回家。” 片刻,颜知睿极轻地“嗯”了一声。 迟沛弦开车,直接回了他自己家。40分钟后,看到门锁把柄上挂着一个塑料袋,贴着一张外卖单。 颜知睿看到女士用品时,脸红了,骨碌碌眨了眨眼看着迟沛弦,他说:“刚才下单的。” 一进门就把颜知睿抵在玄关鞋柜上,一手轻轻的把门关上。他流氓附体贴上来了,直到颜知睿求饶,他才捏着她下巴,迫不及待的把颜知睿抱到床上。 迟沛弦带着几分威胁意味地低语宣示:“以后不能一言不合就发脾气走人。” 她说走就走,他一直耿耿于怀,每次想到心都会发堵,连觉也睡不好。 颜知睿手臂搂上他汗湿的背,绵软地回应:“自己的男朋友要宠着。” 这句话让迟沛弦一下冲上云端。她这样心思玲珑,毫不扭捏,迟沛弦满心满眼的欢喜。自己35岁的一个大男人,想象着被她“宠”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知睿抬手拨开他额前碎发,注视着他因运动而红晕的脸,“我男朋友真棒!” 迟沛弦转身躺下,一会儿,伸手拉颜知睿入怀。 颜知睿脑袋深深藏进他胸口里。不知道谁的手机“叮咚”一声响,打破这静谧的瞬间。“洗澡。” “一起洗。”迟沛弦爬起来,横抱起颜知睿进卧室。 一个小时后,迟沛弦拿浴巾帮颜知睿擦干,帮她穿上自己的浴袍。 他自己简单的围了一条浴巾,走出浴室。 颜知睿打开衣柜,随手找了一件短袖t恤穿上。 迟沛弦一米八,颜知睿一米六的身高,宽松的t恤穿在她身上,成了连衣裙,显得她更娇小。 出去倒水时,顺便参观了他的房子。 145㎡的家,浅灰色系低调柔和的感觉,空间里没有过多的装饰,背景墙内嵌入灯带恰到好处营造出层次感,电视柜感觉就蛮简单实用的。本来的四房两厅两卫,一间小客房拆了墙,变成了主卧,设计成书房。 迟沛弦站在大门口,设置门锁密码,说:“密码是你生日,以后方便你随时过来。” “你又不经常留着深城,我过来也是一个人。”颜知睿想到要谈一场异地恋,心有戚戚。 迟沛弦说:“这个月都在深城。” 颜知睿兴奋地应了一声:“哦。” 第二天不到八点,颜知睿未醒,迟沛弦轻轻的起床做早餐。 颜知睿醒来听到外面传来“滋滋”的声音,三分的倦懒打着呵欠走出卧室,闻到煎蛋的香味。看见厨房里迟沛弦穿一件黑色的棉质t恤,围着围裙站在炉灶前捏着锅铲煎鸡蛋。他转头看她一眼,“快去洗漱。” 颜知睿心里瞬间甜又暖。从小到大,只有她妈妈,早起给她做早餐。她踮脚先在他面颊上亲一下,才前往浴室。 颜知睿洗漱完,丰富营养的早餐等着她。虾仁鸡蛋三明治,鲜榨果汁。颜知睿送上一个吻以示感谢,“迟先生,真好。” 迟沛弦宠溺地说:“吃完早餐,送你上班。” 曾经忙碌的母胎单身狗颜知睿忽地感叹:“天天这样,生活多美好啊。” 她公司的女同事都羡慕她人美有才华又多金,在属于男人的建筑世界里没有容貌焦虑,一出生就卷死很多人。可她们不知道她羡慕公司那些蜜恋中的女同事,上下班有人接送,节假日商量着去哪里旅游。每逢休假,都是随意选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发呆。然而,就这么随机的遇上迟沛弦了。 迟沛弦嘴角轻轻勾着,视线悠然落到颜知睿脸上,懒洋洋地蹦出几个字:“男主内,女主外。” 颜知睿笑而不语,总觉得自己带了一层滤镜,怎么看迟沛弦都那么英俊。 迟沛弦送完颜知睿回和而不同事务所后,才去见一位在金融界颇具声望的老朋友。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在前台的带领下来到了约定的办公室。 推开门的那一刻,朋友正坐在桌前,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文件。 寒暄过后,他们相对而坐,聊了投资环境,从新能源领域前景到人工智能、生物医药领域, 迟沛弦听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时而微微点头,时而相视一笑。 时间在他们深入探寻属于他们的财富密码时,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到了下班时间。 迟沛弦没去接颜知睿下班,而是乖乖听话,买菜回家做饭,像极了做饭等女朋友回家的家庭煮男。 大概七点多,颜知睿拖着一个行李箱回来了。 迟沛弦穿着围裙,手抓锅铲,双手抱胸倚靠在玄关鞋柜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看着颜知睿从两个环保袋里取出两双鞋,放进鞋柜里。 他就是喜欢颜知睿这种热情奔放,不娇柔扭捏,是个非常直接果断阳光又有主见的性格。 冷清的屋子缺的就是这样的女主人。 颜知睿看见鞋柜里多了一双粉色的女士拖鞋,想必是他今天买的。她拿出来换上拖鞋,站直身,看见迟沛弦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以带了几分放松和纵容的语气说:“冷清那么久的房子,终于等来女主人了。” 颜知睿用手指戳他胸口,下巴朝厨房扬起,说:“再说,菜烧焦了。” 第83味药:当工具人 风和日丽,阳光灿烂。 颜知睿要去深大建筑学院参加公司员工的婚礼,她化了个精致妆容,穿着一条高端轻奢法式风情的白色过膝长裙,挑了一个单肩包,以优雅的姿态出门。 她让迟沛弦去办他的事情,不用送她。 同居这些天,他们腻歪得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形影不离。 颜知睿走到小区门口,随尔阳的车刚刚好就来到。 她的车还在4s店里保养,刚好随尔阳也去深大,就让随尔阳顺道来接她一起去。 独生子女的颜知睿很喜欢随尔阳这个妹妹,趣味相投,随尔阳的性格温顺,给人的感觉总是软妹子,却聪明有主见。 颜知睿上了副驾驶,系安全带时,就听到随尔阳说:“你俩用行动实践中国速度啊。” 随记者官方新闻稿写太多了,用词都很官方。颜知睿被逗笑了,说:“我们都是爽快干脆的人,确认过眼神不一起等待何时呢?同居才能更深入了解彼此。再说,他现在的工作重心不在深城,算得上异地恋了,还不争分夺秒。” 他们两人正好都是感性派,向往一刹那即是永恒的浪漫感。 颜知睿这种爽快不扭捏的个性确实很有吸引魅力。 随尔阳看着路况不禁发笑,心想,如果她是男人也喜欢颜知睿这种女孩。 特别颜知睿这身打扮充满优雅温婉的气息,别致的领口修饰这颈部曲线,同时衬托出秀丽的脸更加惊艳动人。估计到了婚宴现场,抢尽新娘的风头会成为瞩目的焦点。 颜知睿唇角含笑,问:“那你们呢?” 随尔阳顿了瞬间,敛起笑容,说:“他考试不及格,让他重考。” 听着她的口吻,颜知睿不由更加好奇,坏笑地提醒:“慎重是好事,但别太磨人,男人有时很幼稚,很短视,没什么耐性。” 随尔阳侧头用暧昧的眼神看颜知睿,玩味道:“好像很懂男人。” 颜知睿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解释:“追我的男人不少,从他们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怕随尔阳误会自己是海王,连忙补充一句:“姐还是懂爱惜自己的,迟沛弦是我第一个男人哈。” 随尔阳哈哈大笑,“他那种abc应该不会介意他是第几任。” 颜知睿说:“我都没介意我是他的第几任,像他这把年纪说我是他的第一个,我都会觉得他不正常。” 迟沛弦这种男人,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怎么可能是一张白纸,没有一两段爱而不得,或者刻骨铭心曾爱过别人的经历。 现在的他历尽千帆,不坠青云,专心致志做他的投资和蚝场,已经够吸引她了,计较那么多,只会给自己徒添烦恼,心累! 成年人,谁没个青春年少,重要的是此时喜欢,永远相爱。 两人一路愉快地聊着男人和小女子感情小烦恼那些事,40分钟后到了深大,颜知睿去建筑学院,随尔阳去医学院。 这天,尉迟昀朗受深大医学院诚邀,给学生们上中医药文化课。 虽然他不是医学院教授,作为一个中医师,他还是能发挥自身优势推动中医药科普知识进校园课堂。 随尔阳去过无数次深大建筑学院,还是第一次来医学院这边。 中西合璧的建筑,从校门口矗立的李时珍古代中医药学家的雕塑等,彩色的校巴在校园里穿梭。 她悠哉的沿着湖边的校道走,参天大树郁郁葱葱却藏着秋天的影子,不时一阵秋风拂过,照耀在金黄色的树叶上,现出摇摆的身影,红楼高墙上斑驳的光影明暗相间。一地黄叶的校道,像是秋日限定的地毯。 走过长长石阶上,看见刻着“厚德博学、精诚济世”的石碑,走进中医学院大楼。 随尔阳踏入阶梯会堂那一刻,能容纳一千人的大会堂已座无虚席,前面几排几乎都是女生,医学院护理专业全体学生到场。还有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女,医学院的老师也来听他讲课。 眼下有这番盛况,随尔阳很替他开心,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她悄悄在最后几排中随便挑了中间座位坐下,从包里取出手机三角架,把手机固定在架上录视频。 听到前面学生交头接耳:“今天的老师是北中医的双博士,这学历比我们教授还牛逼。”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跟他同家医院工作。” 尉迟昀朗穿着浅蓝色的立领衬衫配白色西裤,走进会堂的那刻,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他的视线在随尔阳脸上停留几秒。 昨晚,随尔阳微信问他在干嘛,他说准备明天上课的资料做ppt。她却兴致勃勃地追问:“不知道你上课的样子是怎样的呢?”没想到她真的来听课了。 尉迟昀朗站在讲台上先以十五度的鞠躬礼致意,才讲温情开讲,他没侃侃而谈起源和早期发展?,而是分享了他的职业生涯,让学生们对中医师临床工作有一个全新的认识。他期盼在座每一位即将成为医护工作人员的学生,都能成为照亮人类健康之路的一把火炬,如校训“精诚济世”。 接着,尉迟昀朗为学生们讲授了《常见中医传统疗法》实用的科普课程,望闻问触识中药。 在校方协助下展示了数百种常用中草药,学生们通过观察中药外观、触摸质地、闻气味,并请教现场医护学习了解常用中药。 学生们用通俗的语言介绍了拔罐、艾灸、针刺、耳穴压豆等多种中医传统疗法,并展示了各种传统疗法的基本操作。 尉迟昀朗的演讲声情并茂,风趣幽默,非常吸引人,课堂气氛非常活跃。 随尔阳单手托下巴聆听着,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讲台上的尉迟昀朗。 讲台上的灯光照射到他英俊的脸上,散发着诱惑人心的光芒!看多了他给人治病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他讲课,很像大学里的教授。 在医院里,他不太愿意带学生,就看过他在圣和堂带朱雨澄,可能是亲戚,他很用心教导朱雨澄。如果他在学校任课,他的课可能会成为热门课。 正在随尔阳千回百转时,眼皮一跳,听到尉迟昀朗说:“有没有同学愿意上来做个示范。” 齐刷刷的举手踊跃参与,想近距离感受中医传统文化的魅力。 尉迟昀朗慢悠悠地说:“最后一排,蓝色连衣裙,扎马尾辫那位同学,请上来。” 全场的目光往随尔阳望过去,相较于满教室穿着打扮普通的学生,随尔阳今天的打扮是挺引人注目。中袖独特不规则,别致翻驳领收腰白色连衣裙,显得乖巧甜美。 但咋看这女孩不像是来上学听课。 搞什么鬼?随尔阳眉眼沉思数秒,内心正衡量:给他点面子。于是,她收起手机和手机支架放进包里,再慢慢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走上讲台。 发尾弯弯的马尾在她脑后轻轻晃动,那双大眼睛,不笑自带三分萌气,嫣红粉嫩的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不就是随尔阳?” “随尔阳也来上中医课?” “她是来报道我们这节课吗?” “我的女神竟然来我们学院了。” 周遭议论声此起彼伏,句句都往随尔阳耳朵里扎。她尴尬之余,无声地用眼神询问。故作镇定地小幅度歪了下头,眼尾微挑,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台下的人,哪怕背对着其他人,都能感觉到身后传来各种好奇眼神。 尉迟昀朗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眼眸里灵动的光彩如水银泻地般流出。似乎在传递着一个信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尉迟昀朗让随尔阳坐在讲台中间椅子上,他一拉开接近头顶马尾的发夹,一把长发散落肩膀上。 刚才,有位学生大胆提问:“中医如何治疗神志病?” 近年来,包括精神分裂症、抑郁症、焦虑症、癔病、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失眠等在内的神志病发病率逐渐增高,已成为严重的公共卫生问题和社会问题。 尉迟昀朗不疾不徐地讲解:“神志病的发生与脑功能失常密不可分,所以临床应注重‘治神’二字,强调以调神为本。在西医诊断明确和中医辨证清晰的基础上,以辨证论治为原则,结合大脑机能定位与头皮表面投影的关系,制定出了独具特色的选穴配方方案。” 他用右手食指指着随尔阳的头顶说:“主方选用百会、印堂、‘情感区’及‘腹一区’,同时辨证配穴,穴位选取不拘常穴,施以特定的针刺手法和操作。” “选穴配方重在安神。神志病多因情志失调伤及气血所致。如果长期忧愁思虑,损伤心脾,致使心脾血虚,神失所养,就会神不守舍、心悸怔忡、失眠健忘。如果由肝郁化火,心神被扰,就会狂躁易怒、卧不安席。如果由肾阴不足,水火不济,心火妄动,会致心悸多虑、心烦不宁。概括起来,神志疾病涉及的脏腑包括心、脾、肝、胆、肾等。同时,脑为元神之府,具有统帅人体全身各脏腑的功能,各脏腑功能失调会波及脑部而出现各类神志症状。” 尉迟昀朗双手从她的耳朵两侧轻轻往上划,说:“百会穴为手足三阳经、督脉及足厥阴肝经之会,位居头之巅顶,为百脉聚会之处,百病皆治。此穴对治疗全身各种疾病均有益处,可扶正祛邪,安神定志,为调神健脑之要穴。百会穴位于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连线的交叉处,穴居颠顶。” 他说着拿一次性毫针刺入随尔阳的百会穴上,一边小幅度、轻捻转,一边说:“针刺调神重在手法,如针刺百会穴、‘情感区’时,需要小幅度、轻捻转,偶伴提插,1分钟捻转速度达200转以上,连续3至5分钟。也就是说要有一定的刺激时间、刺激频率加刺激强度才能达到一定的刺激量,使刺激信号能深抵大脑额叶结构,如达不到相应的刺激强度及刺激量,是难以取得最佳针刺效果的。” 后知后觉的随尔阳可是相当矛盾,禁不住腹诽:你是魔鬼吗?面上从容淡然地坐着当工具人,丝毫没有不耐烦,又认真记住他讲的每个字。 课程结束,学生如潮水般涌出会堂,来听课的老师也一脸真诚地夸奖道,互捧几句才告辞。 “可恶,居然把我当工具人了。”随尔阳心情汹涌,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跟不上剧本的发展速度了。 尉迟昀朗脸上露出坏笑,声音极轻地解释:“难得你主动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 哪里是白用白不用,只是中医讲求辨证论治,针灸施针实操,身体健康的人,有可能连酸爽感都感觉不到,更别提效果。还是让经常头痛欲裂的小太阳最适合不过,一举两得。 随尔阳被气笑了。 这时,蓝甄杀气腾腾的从台下走上来,语气不善地问:“你们什么意思?”她未曾料想随尔阳也会来听课。 尉迟昀朗略微错愕地望着蓝甄,这死丫头就像个跟踪狂,十分头疼。蓝甄自从被童璘取笑她是跟尾狗后,就再也没找过他。又转看着随尔阳,问:“她该叫你大嫂还是姐姐?” 随尔阳眉心微聚,抬手掐他腰间,言简意赅地说:“我只有一个弟弟。” 尉迟昀朗心已了然,他的唇角微微一哂。片刻,他眼皮轻掀朝蓝甄刮过来,目光如刀,锐气逼人,说:“我们有约,你自己回去。” “哥。”蓝甄的目光落在他含着哂笑的唇角上,他眼神带些她看不懂的意味。 尉迟昀朗面无表情,语气冷淡:“蓝甄,你不是小孩了,我有我的生活,你老这样跟着我,让我很不爽。”说到不爽这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这话一出口,像杀人于无形的冰刀,插在了蓝甄的心口。 尉迟昀朗浓黑的剑眉微微一蹙,一记眼刀飞过去,好似要动怒,蓝甄小心肝儿颤了颤。 蓝甄知道尉迟昀朗的脾性,看似温柔,实际很暴脾气。经常连她爸爸都敢大声顶撞,根本不把她妈妈放眼里。 尉迟昀朗之所以自小惯着蓝甄,完全处于内疚而已。 他刚到她家不久,一个停电的夜晚,蓝甄在背后捉弄他,他却本能反应以为有人偷袭,一脚把蓝甄踢飞,摔下二楼。幸好,抢救及时,蓝甄救活。自从那次以后,甄茜心憎恨他。他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不管蓝甄多任性妄为,他包容她。 向来心高气傲的蓝甄,再次受挫,还都是因为随尔阳而折戟。此刻清醒的她不想尉迟昀朗越来越讨厌自己,片刻后,只好识时务地服软,忍气吞声地说:“不就想和你吃饭嘛,谁知道你们一起了。” “下次再约吧,你先回去。”尉迟昀朗说完,拉着随尔阳的手,离开教室。 蓝甄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咬咬牙嘴硬道:“哥!” 第84味药:老男人脱单了 尉迟昀朗带随尔阳去玫瑰湾附近吃海鲜,看日落。 海天一色,湛蓝天空映衬着波澜壮阔的大海,海鸥在碧波万顷的海上盘旋,明媚温热的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把金子。 十五公里长的海岸线上椰影婆娑,沙滩游客如鲫,拍婚纱照的人也不少。 他们来到深城网红打卡点,随尔阳想在花海中拍照,尉迟昀朗有求必应接过单反相机,用男友角度把她的小太阳拍得美美的。 随尔阳看了几张,像专业摄影师的大片,她特别喜欢她与白马深情对视那张,“你学过摄影?” 尉迟昀朗不无骄傲地扬了扬眉,“是小太阳美丽动人,怎么拍都是好看。”他这个表情,衷心的话也变得油嘴滑舌。 随尔阳抿着唇笑了笑,到底还是因为被夸了有些愉悦,翘了下唇角:“尉迟医生花言巧语用错对象了。” 无妨让他得意一下。 他们把海滩上的各种设置场景拍了一个遍,尉迟昀朗去商店买了两只椰青,两人肩并肩走到花架下,在月亮上坐下,喝着椰青看着海面。 不久,一个扛着长枪的摄影师走过来,叫他们让出月亮给他们的客人拍婚纱照。 尉迟昀朗拉着随尔阳到旁边那个心形竹棚,先抱她上去,他自己再双手一撑,双腿一跳跃,轻而易举地爬上去坐好。 旁边月亮那对情侣被摄影师指点,凹着各种恩爱甜蜜的造型,尉迟昀朗受不了地“咦”了一声。他暗想:以后跟小太阳拍婚纱照,一定要请栗希宁亲自掌镜。 尉迟昀朗跳下去,与随尔阳面对面站着,他的身高与坐着的随尔阳正好平视。他的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高大的身子将她夹在中间。一双眸子明亮如炬,目光深深看她,一本正经地轻唤:“小太阳。” 随尔阳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一个意味深长对视。 尉迟昀朗单刀直入:“我们算是什么关系啊?” 随尔阳露出一些动容的表情,笑得眉眼弯弯,“你想的那种。”话一出口有点害羞,侧头望着碧波万顷的海湾。 终于等到这句话,尉迟昀朗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兴奋。 随尔阳看到让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眉眼间展露迷人的喜悦,感到脸颊有些发烫,嫣红粉嫩的唇上下开合,慢悠悠地说:“恭喜尉迟医生,以后就是拥抱太阳的人。”有种难以言喻的欢喜涌上心头,将她击得四分五裂。 幸福来得像龙卷风! 尉迟昀朗兴奋地张开双手抱住她,低头给她一个热辣的香吻。似要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喜悦心情,犹如疾风骤雨。 随尔阳毫不迟疑地伸出手臂,环住他的颈项,给予热烈回应。 许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随尔阳扬起嘴角露出甜美的笑容,笑着捏一下他的脸颊,说:“老男人脱单了,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快到六点时,尉迟昀朗带她到梅沙际洲酒店,看着美丽夕阳享用海鲜大餐。 喜提女朋友的大喜日子,必须来一顿豪华大餐庆祝。 两人谈天说地有说不尽的话题,沉浸在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天色彻底黑透,天空最后一抹褪尽的靛蓝,远山的轮廓却已渐渐模糊,夜色分外旖旎动人了。 次日,随尔阳接到一个爆料,说有人仿制圣和堂的膏方在直播间卖。 对方怕她怀疑,还把视频发给她。 随尔阳看到视频,有一群中年男子,在一个废弃的屋子里,架起炉灶,煮着黑乎乎的什么液体。镜头一转,看见两个男子拿着圣和堂的膏方标签。 以防有诈,随尔阳还是把视频发给了尉迟昀朗看:【是你家的膏方标签吗?被人仿制了。】 此时,趁忙里空隙喝水的尉迟昀朗也认真看了几遍视频:【一模一样。】 膏方是药,不是一般的营养品、滋补品,如果这些膏方流出市面,要是有人吃出个问题来,不但败坏圣和堂的声誉,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随尔阳想去查个清楚。 近年来,各类商标维权事件层出不穷。一些鱼目混珠的山寨品牌、山寨店铺、山寨产品的出现,不仅损坏了正规品牌的声誉,也给企业和品牌造成损失,扰乱了市场秩序。 自从与符则达合作后,圣和堂推出了小青柑奶茶,小青柑茉莉茶、陈皮柑普柠檬茶,很受年轻欢迎。 一些奶茶店也纷纷跟风,打着新会陈皮茶的招牌山寨圣和堂的凉茶,连圣和堂的凉茶logo都抄袭。 尉迟昀朗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洞悉她的想法,阻扰:【这事,你别插手,我让程队去查。】 随尔阳:【记者跟警察有个共同点,都是要寻找真相。我会保护我自己。】 尉迟昀朗面上隐隐流露出一丝担忧,压低声道:【就你那点柔道功夫,万一人多有家伙,出事了怎么办?】 随尔阳不想理他,按照爆料人的地址,开车去那家荒废的药厂。 那家旧药厂在深城的郊外,随尔阳跟着导航走。从车窗往外看,一望无际的田野。绿色禾苗随风荡漾,犹如海浪。 一小时后,随尔阳来到旧药厂,几百米外有一条村庄,人烟稀少,只偶尔会有几辆摩托车疾驰着呼啸而过,带起漫天灰尘。 厂房外形是90年代老式建筑,非常有年代感的地方,非常小众。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厂房外墙石灰脱落,露出了青砖都长满青苔。曾经或许有数百人在这里生产生活。 药厂见四周砖墙环护,矮墙年久失修,已十分残破,旁边还散落着好些垮下来的红色火砖。铁门锈迹斑斑,有被人破坏过的痕迹,无人看管。 随尔阳从包里掏出随身便携微型摄像机,戴在脖子上,又按了一下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她微抿唇,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尉迟昀朗对自己叮嘱。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里张望,然后轻轻地推开铁门,吱吱作响,走进院子里。 她走在一条碎石铺就的绿荫小径之上,细碎石子被沧桑岁月磨得圆润,脚底传来阵阵嘎嘎吱吱的声响,伴随着道旁野花间的蜜蜂嗡嗡之声。 一簇簇五颜六色的鲜花在阳光下热烈地绽放,那及腰的野草也随风起伏,飒然有声。 古老的树木丛生道旁,茂盛的树冠遮天蔽日,孤形的树枝在小径的上方交错盘曲,细碎的绿叶密密匝匝,漏下点点斑驳的光影,随风而动,令人眼花缭乱。 四周一片郁郁葱葱,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阵阵清脆的鸟鸣声从树木的枝叶间遥遥传来,分外悦耳动听。 随尔阳沿着斜坡踩着厚厚的枯叶往上走,有种夜探古堡鬼屋的感觉,忽感阴森。 忽然间,随尔阳听到身后动静,停住脚步回头望。可四周重回平静,唯有心跳声清晰可闻。别中间吓自己。不远处的草丛中,窜出一只老鼠。随尔阳她闭眼捏了捏眉心,思索片刻,她做出决定,掏出手机给尉迟昀朗发了定位。 随尔阳知道他此刻在上班,她若出事赶不过来,至少知道她的位置能报警。她姑父和表弟也日理万机,也不是每时每刻看她的行程导航。 随尔阳深呼吸一口气,壮着胆子朝药厂主楼最深处走近。 两米处,门口斑驳的墙面上还贴着陈旧的红色标语:安全是[ ]命之本,违章是事故之源。“生”字大概被风刮走了,“是”字和“命”字中间空了一个字。大楼铁门窗都被人撬走了。 随尔阳走进去,环顾四周,除了遍地垃圾和中药材混在一起,污秽不堪,几乎无处下脚,空气弥漫着呛鼻的阵阵恶臭。随尔阳用木棍搅开,还可以看到一只只小的苍蝇,在上方盘旋,说不出的恶心。 哪里有煮膏方的工具?人呢? 她又沿着大楼外墙楼梯走上二楼,依旧是空荡荡。一阵阵的穿堂风吹过,卷起肉眼可见的尘埃,尘埃顺风飞扬,周围一片阴冷。 这时,身后响起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十个年轻的男女围上来。 “随记者女中豪杰,敢单枪匹马前来。” 背后传来恶声恶气的男声。 随尔阳闻言,心尖倏地一颤,她维持住表面的镇定道:“不然呢?你们想我带一支警队过来?” 短短一秒,她才发现自己被骗了,一群男人不由分说地发动围住。 果然是个圈套! 虽然人多势众,随尔阳也不是俎上之肉,任由他们宰割。爷爷自小教她,面对敌人,一慌就输了。所以对峙坏人,她从不会退怯半步。 估计他们也不曾料到,随尔阳会柔道,人多也不是她的对手。那几名男子挥起拳头乱打一通,随尔阳一个俯身,有的还打到自己人。 两三下,随尔阳就把他们打倒在地。 有一个在后面拿着铁棍在随尔阳的背后袭击,随尔阳的肩被铁棍狠狠地敲击,身体随着惯力往后转了一圈,立刻面目狰狞手脚并用,向抓住男子手中的铁棍,使出浑身力气把男子拉近她,抬腿狠狠地把男子踢倒在地上,抢过他手中的铁棍。 男子四脚朝天,疼得呱呱叫。 “记者打人啊!” 人群之后传来嗓门儿很大的吆喝声,听着极为年轻。 所有人闻言目光都齐刷刷看来人,纷纷往两边退去,为其让出条路。 一位金发的年轻男子,与符灏的年纪相仿,瓷白的肌肤在如此阴暗的环境里都异常耀眼。嘴里叼着一根烟,站没站相。烟雾袅袅升起。 随尔阳认得这位金毛小哥,就是在秘境酒吧为蓝甄出头的男子,他拿酒瓶袭击尉迟昀朗的那幕,让她对他留下深刻印象。 一别几月,刮目相看。他应该是这群人的小头目,与一旁的喽啰小鲜肉形成鲜明的对比,举手投足间的威慑力却狠狠压过在场所有人。 随尔阳根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阵仗。 一个个如同森林的老虎看到了自动送上门的小白兔,虎视眈眈又兴奋不已。 随尔阳瞬间明白,边拍衣服上的灰尘飞快整理好衣服,边开门见山:“我与你没有过节,把我骗到这里来,把我打伤,可比酒后闹事罪大。” 杨城洲噗的喷笑出来,“记者小姐姐,你还懂法啊?如果我跟你说,我爸就是深城公安局局长,你信吗?”慢腾腾把烟咬进嘴里,吸了一口。 顿时哄堂大笑,所有人都一副看戏似的表情看着随尔阳。 那些笑声刺得随尔阳的耳膜生疼。随尔阳心里泛起浓浓的不安,眼神里却充满愤怒,挺直腰板站着,摇头感叹了下这帮人,“你说你爸是玉皇大帝,我信。”她一手用力攥着挎包背带,用力到指甲几乎都陷入手掌心,“既然没新闻,姐不陪你们玩了” 良久,随尔阳见杨城洲不说话,拿着铁棍,转身大步离开。 见她轻盈脚步,逐渐远去。 杨城洲简直跟看着仇人大摇大摆在他面前离开似的,狠狠地扔下口中的半截烟,后退两步大手一挥。 几个男子蜂拥而上,围住随尔阳。 随尔阳眼瞧着他们一步步逼近,拿着铁棍像耍打狗棒似的,胡乱挥动,没人敢靠近她。人群朝她投来惊恐的目光,感觉下一秒她就要被打爆头。 “她会功夫,怎么办?” “我们人多,怕啥。” 随尔阳眼珠子一转,面色恢复平日柔婉甜美的模样,整个人心平气和,像在跟朋友对话得意又俏皮地说:“我进来这里前,已经报警了,看看时间,警察差不多到了,你们慢慢玩。” 众人观察着她的表情脸色,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警察来了怎么办?” “我不想坐牢。” “把人打死可就不好玩了。” 随尔阳看见杨城洲边暗暗地抬眼往不远处扫了眼,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顺着杨城洲目光的方向望去,看见了地上一抹影子。 这时,突然“砰”的一声枪响。 随尔阳闻声旋风躲闪,手中的铁棍不小心打倒了紧跟她身后的人。 “啊”一声尖叫,从背后传来。 “啊啊啊!”随后女生集体爆发出惊人尖叫。 第85味药:被人下套 随尔阳反应过来时,回头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女孩倒地,右太阳穴出现一个血孔,鲜血从肉孔犹如没关的水龙头,哗哗地流出。 “救人啊。”随尔阳吓得心脏突然猛跳,乱如草原上奔腾的野马。 “他妈的,是谁打的?” “会死人吗?” 随尔阳轻轻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她掏出手机打120,竟然被丁子竽抢走了。 丁子竽拔高的声音:“不许报警!”事发突然,偏离了他们的计划,吓得声音都颤抖。她心里慌乱,只有一个声音:她就是贪玩而已,不想坐牢。 “不叫120,你想看着她死吗?”随尔阳一把手机抢回来,用吃人的目光瞪着丁子竽,继续拨打120。 随尔阳脱下自己的马甲,蹲下身捂住女伤者的枪口。她胸口的项链一晃一晃的,杨城洲从她背后扯断了她的项链。 随尔阳心中的怒火倏然冒起,情急之下,她松开捂伤口的手,火速一手撑地,地面路凹凸不平,小石子错落,瞬间掌心连着手臂里那片肉都蹭出了血丝。 然而,她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立刻一个跃身,狠狠的一脚踢中杨城洲的腰部,双手拉住了杨城洲的手臂,给他一个过肩摔。 杨城洲摔得呼天抢地,“记者打人啊。”难堪的词汇一个往一个从嘴巴外吐。 随尔阳夺回了自己项链放进裤兜里,居高临下盯着地上挣扎几秒的杨城洲,到底是哪个傻缺竟让这种货色出来办事。她的眼底多了几分轻蔑与不屑,抬起就是一脚,将杨城洲的脸狠狠按在地上,问:“是哪个蠢货派你们来的?”问话期间,她脚上的力道慢慢加重,嘴里悠悠吐出的字充满着嘲讽。 就在随尔阳耐心即将耗尽前,远处亮起了银白的闪光。 是单反相机的闪光灯。 一名男子赶紧将其扶起来,杨城洲摇摇晃晃爬起来,吐了一口口水。 随尔阳回过头看见女伤者,已经被拖到一旁任其自生自灭,脸色苍白,血越流越多。随尔阳不明白这群人是什么心思,大声呵斥:“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们的朋友死吗?她死了,你们一个个都脱不了关系。” 这句话如一声闷雷,将众人炸得瞬间清醒,跟浆糊一样的思维马上清晰,面面相觑。 丁子竽理智稍微找回来一点,扑上去捂住王蔓的流血的头,带着哭腔道:“蔓蔓,你要支持住,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浑身上下不住的颤抖,思考片刻后认命的闭起眼。 救护车来了,那群人落荒而逃。 随尔阳抓住了丁子竽,“别走!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打电话给她父母啊。” “她叫王蔓。”丁子竽说完拉开随尔阳的手,慌忙而逃。 随着救护车把王蔓送进了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但她被送到医院后呼吸心跳骤停,双侧瞳孔散大…… 接诊医生正问,“什么情况?” 随尔阳说:“子弹打中了她太阳穴下方。” 医生检查了伤口,立刻吩咐护士叫神经外科医生前来会诊,边做心肺复苏。 神经外科的医生前来会诊,王蔓转送神经外科立马安排手术。 医院里人声鼎沸,人们面带焦虑来来往往,忙碌的医护人员穿梭在人群中。 在急诊科的诊疗室内,尉迟昀朗正在为一个因为吹了一宿空调面瘫的年轻病人,针灸治疗。 躺在病床上的小伙子歪着嘴质疑:“急诊科又不是传统的中医科,也有针灸啊?面瘫针灸有效吗?” 尉迟昀朗言简意赅道:“信医得救。”拿着一次性毫针刺入他面部的攒竹、四白、下关、地仓、迎香,到手的合谷再到脚的太冲、内庭,毫针泻法。 “好好躺半小时,别乱动。”尉迟昀朗说完走出诊疗室。 急诊科大厅人头攒动,尉迟昀朗的视线扫视了一圈,居然就看见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随尔阳站在不远处,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尉迟昀朗心底惊讶,急不可耐地上前拉着她。明明周围那样喧嚣,但两人之间仿佛被某种暗流牢牢锁住,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下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出事了?” 尉迟昀朗发现随尔阳手掌擦伤,带着患者来到清创室亲自帮她处理伤口。 消毒液刺激伤口,随尔阳“嘶”了一声倒吸一口气。现在才感知伤口疼痛,死死拽着尉迟昀朗的衣角不撒手。 尉迟昀朗视线落在她脸上,眸色极深的盯着她,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尔阳挺淡定的说:“被人设套了。” 尉迟昀朗太阳穴突突直跳,轻啧了两声,说道:“叫你别去。”他克制激动的情绪。 “那些人你也见过。”随尔阳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给他看,“秘境酒吧拿酒瓶袭击你那群人,还记得吗?” 那晚的事情,尉迟昀朗怎么可能会忘记。那群人就是蓝甄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一群无所事事的富二代。 不用说,尉迟昀朗大约猜到怎么回事了。“蓝甄在场吗?”若不是蓝甄又回来了,尉迟昀朗一辈子都活在内疚中。 随尔阳摇头,“角落里躲着一个人,只看见阳光照射的影子,应该是个女人,是那个人打伤了伤者。或许她的目标是我,但眼神不好,瞄不准目标。” 如果对方存心恶意整她,人家在暗处,她在明处,真的要动手必定吃亏。她想起了她妈妈被害那恐怖的一幕,不寒而栗。 “交给警察吧。”尉迟昀朗的眸色,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 说此话的同时,他也把伤口包扎好,还打了一个蝴蝶结。 随尔阳见他的神色微变,心弦微微一颤,试探:“你是不是知道谁在背后搞鬼?” 尉迟昀朗抬头看着她,表情有点深沉难辨,反问:“我怎么知道是谁呢?” 随尔阳神色一凝,离开了急诊科去了外科综合楼六楼手术室。 家属等候区有很多人,座位已经坐满人,随尔阳站在一个角落里等。 两个小时后,身穿绿色袍的医生走出来,叫王蔓的家属。 一对中年夫妻上前,医生宣布了死亡。医生说王蔓失血过多耽误了最佳的抢救时机,从王蔓脑里取出一颗长度不到1厘米,直径约0.5厘米的老式气枪弹头。 一会儿,护士推着王蔓出手术室。 最终还是救不了。随尔阳突然感觉心里五味杂陈,好想上前向那对哭得呼天抢地的父母说声:“对不起”,可她两条腿像长根了,挪不开半步。 是愧疚是没勇气,怪自己没及时把她送进医院。 是她害死了王蔓。 随尔阳看着王蔓的父母跟着轮床走,身影渐行渐远。眼泪在眼眶里打滚,表情很复杂…… 直到他们的哭声,彻底消失走廊里。随尔阳擦干眼泪,她余光里看见了一道人影。 随尔阳拔腿追上去,人影消失在人群里了。她四处寻找,一无所获。 回家路上,随尔阳心里都堵得慌,心情糟糕到极致。她回到家里,失魂落魄地躺在浴缸里,泡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热水澡,浴室里热气蒸腾。 “啪啪啪”,江歆一在浴室门口敲门。“阳阳,你还好吗?睡着了?” “没有。”随尔阳被叫声拉回了思绪,站起身拿浴巾擦干身体,穿上睡衣走出去。 江歆一看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皱了下眉,“不好了,你的微博被围攻了。” 随尔阳赶紧用手将乱糟糟的头发,三两下梳理整齐,淡淡地说了句:“我微博哪一天不沦陷。”身处八卦旋涡之中的随尔阳并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样。 她虽然是一名新闻民工,不是娱乐圈中的明星,但是她凭借自己出色的实力,获得了粉丝们的喜爱,她微博粉丝已经超过4千万,以后还可能会涨粉。 随尔阳还是觉得以前的小透明自由,本本分分地做新闻,卧底暗访深挖黑幕也方便。现在可好了,除了不看新闻的小学生以下人群,大家都认识她随尔阳。 她看得很透彻,高流量是一把双刃剑,曝光也伴随着困扰,频频出圈打破了她原有的生活,被部分网友怀疑是营销过度,现在的新闻的记者怎么也开始走娱乐明星的路子了? 虽然逐渐适应新生活,并在很多新领域做出了尝试。但再也不能好好地发微博,发她家的陈皮,怕网友骂她红了就带货;分享生活小美好,生怕别人扒她的私生活。她发点什么,评论区都在叫老婆。 去听尉迟昀朗上课,被学生拍了她一张素颜的照片发网上,#随尔阳生图颜值爆表#而上热搜,话题阅读量达到了1亿,这关注度堪比明星。 她又不能让对方删掉那张照片。 符则达最初看到网上的人叫她老婆,很生气地说:“都想做我女婿,做梦!” 随尔阳觉得她老爸较真样挺可爱的,“爸,网友就图个乐,别当真。” 赵咏群打趣:“以前你女儿还没出镜,你担心是不是领导觉得她没能力,现在红了,又担心别人抢你女儿。” 符灏眉眼轻挑,不正经地笑道:“我姐的颜值夸夸后援会可以营业了。” 随尔阳一手抓符灏后脑勺的小辫子,“给你做个会长好不?” 符灏像是很得意似的,眼睛里全是透亮的神采:“走起。” 随尔阳的思绪被江歆一的话拉了回来。 “你自己看看。”江歆一点开一个视频给她看。 视频画面是随尔阳打杨城洲的画面。 他们拍了视频,发到微博上#电视台知名记者采访不顺打人#@爱吃陈皮的桔子,@深城电视台。 此话题一出,有心人还买了黑热搜,不用十五分钟,热搜榜上显示一个红色“爆”字,话题就会占据微博热搜。 随尔阳有些粉丝和所有路人一起,是非不分地辱骂她,指责她为了新闻不择手段,没有职业道德,粉错人了。 吃瓜群众把所有罪责都推到随尔阳身上,将丁子竽阻止救人撇得干干净净,还顺便把随尔阳和电视台甚至是整个记者都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种种阴谋论顿时甚嚣尘上,事件主角随尔阳自然也少不了被人拖出来再次扒皮鞭尸,她的履历被扒出来。 这事在新闻媒体圈里无异于一场八级地震。 随尔阳匆匆浏览完原微博,脸沉了下来,抿了抿唇角,拇指摁着屏幕往右滑,看了看底下的评论,心里一片骇然。 有人列举了一些因随着新闻媒体的介入,记者胡编乱作报道,经各种媒体传播后,将这起纠纷扩大和扭曲事件真相的新闻。 记者为了考核,为了小事情也能衍变成“耸人听闻”的新闻出来,吸引社会眼球。紧接着,大量嗅觉灵敏的媒体相继跟进报道,立即制造社会舆论。 【吃人血馒头的水平做了网红记者,而且越红越会吃,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有些人吧,整天说国内媒体竞争力不如外媒——看看你们的老婆就很会制造新闻。】 【以前好多小孩子的理想都是长大了当记者,现在?正经人谁当记者啊![狗] 】 记者又一次“躺枪”,被妖魔化。 那些不堪入目的谩骂,江歆一早就看过,然而,在沉默吃瓜和冒头挑衅之间,耿直、口诛笔伐如江歆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她看不得别人不分青红皂白骂随尔阳,拿回手机披了个小号并手指如飞地敲下一行字发出去:【万恶的嘴再配上随心所欲的舌头,就是万恶之源。】 江歆一恨不得和别人唇枪舌剑八百回,结果,她被人以一句“记者请了水军”骂了回来。江歆一对表妹的心疼和深深的担忧,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键盘侠不乱喷就没钱吃饭了,不要放心上。” “没什么的,反正已经习惯了。”随尔阳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内心隐隐失落,面上却不露分毫。她放下手机,生无可恋似地叹了口气。 随尔阳神色平静而坦然:“事情不是这样,视频是有人偷录恶意剪辑。”她恍然大悟杨城洲抢她项链是故意挑衅,让她出手打他,让人暗中偷录的视频,掐头去尾地剪辑成吸引的小视频。 江歆一皱眉,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不了解随尔阳的性格呢?她越表现得平静,心里越在意。她关切问道:“其实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随尔阳勉强平复了情绪,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被人下套了。” 第86味药:吃人血馒头 随尔阳回到房间,坐在桌旁写东西的间隙,微信上接连蹦出许多条信息,都是朋友和同事关心和安抚她的信息。 她抿唇,眉头稍稍蹙起,只挑了尉迟昀朗的微信回复:【名记者树大招风,没办法的事,键盘在人手上,随便他们怎么说。】 尉迟昀朗:【那就用你的光芒亮瞎他们的[doge]眼。】 随尔阳把她拍的视频公开,直观清晰的文字描述,交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加上深城公安局禁毒大队发了当天在深城郊外一家药厂废弃仓库查获一起聚众吸毒的相关声明。 这则新闻,成了证明随尔阳清白的有力证据。 造谣不攻自破,一下子,网上舆论风向又倒向了随尔阳这边,甚至有人为自己当初的谩骂随尔阳道歉并发誓永远相信她。 可见她的号召力和影响力。 对于这些,随尔阳并未有任何回应。 虽然出现了新的转机,可事态的发展远没有她想的这么顺利。 南娱网这时候出来蹭热度:南娱网记者在警方捣破旧药厂吸毒窝点里,找到了丁子竽带着王蔓吸毒的证据。 一时间引起大波群愤,一些自称是随尔阳的粉丝亲上火线人肉和网暴丁子竽,提油浇火。 丁子竽家里是暴发户,丁父这几年靠着投资从暴发户一流脱颖而出,勉强搭上深城名流富豪的尾巴。 趁着话题热度飙升,南娱网又发了一条采访王蔓父母的视频,整条视频都是王蔓父母哭诉了丁子竽带坏了王蔓的经过。 水军在一旁带节奏的添油加醋,故意挑事拱火,指责丁子竽见死不救,拖延王蔓的抢救时间。 丁子竽受不了网暴,写下遗书,直播服药自杀。服药后发狂,七孔流血,面目狰狞,死状相当恐怖。 事件越闹越大,一发不可收拾。有些舆论矛头指向随尔阳,说她间接害死两个女孩。有些指责南娱网带头网暴丁子竽。 吃瓜群众,键盘侠一起,把#南娱网带头网暴#的话题在热搜榜上挂了一天都是红色“沸”字。 【#南娱网带头网暴#她或许犯了错,罪不至死,然而20岁就这样走了。网暴刻不容缓,不光是惩罚网暴的人,还有那些为了流量不择手段的无良媒体,颠倒是非,用文字杀害别人。】 【#南娱网带头网暴#鲁迅弃医从文,他知道文字的力量,他以一己之力抵抗愚昧。但作为新闻媒体,应该知道网络的传播力量,你以一己之力煽风点火,不明真相,为了那点流量,吃着人血馒头,丧尽天良。】 【#南娱网带头网暴#可惜了正青春的女孩,该死的是南娱网记者和她那些狐朋狗友。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带眼识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朋友。我不理解南娱网总是蹭热度,不蹭热度就成不了“新x闻”,这群人不该手持圣旗,而应该吊在旗杆上。】 【#南娱网带头网暴#南娱网的记者你睡得着吗?祝你每一天都能体验丁子竽的噩梦,这是你应得的“年终奖”[微笑]。】 【#南娱网带头网暴#现在的人太过偏激,太容易被煽动,缺乏对事实客观、冷静、独立的判断力和思考力,媒体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无知的做起了帮凶。】 【#南娱网带头网暴#世界可以有不同的声音和质疑,但是作为新闻工作者的基本是实事求是。这个妖网已经不止一次没有调查求证就发稿带节奏,活像私人账号!!失职失责害人于无形[吐][吐]】 【#南娱网带头网暴#又是谣媒南娱网造的孽 】 【#南娱网带头网暴#南娱网的记者和编辑全部刑事处罚肯定有冤枉的,每十个抓九个肯定有漏网的!!】 【#南娱网带头网暴#这家网站是个神一样的存在,多次上热搜,被官媒点名批评。文字能感人,也能杀人,为了流量和博眼球,底线不算什么,底裤都不要了,真是杀人不见血。】 【#南娱网带头网暴#无良媒体能不能禁言销号啊,平台也是搞笑,这种垃圾媒体还不封,流量至上是吧?】 【#南娱网带头网暴#毫无职业操守,煽动网暴第一媒体非@南娱网莫属,操着笔刀的杀人犯。】 【#南娱网带头网暴#责任这个词用在你这个毒瘤上真的是讽刺,祝年前倒闭[微笑]@南娱网】 【#警方回应丁子竽经抢救无效死亡#@南娱网 为了所谓的话题度,连人都不做,开心了?!听媒体人说你也被网暴了,我只能说活该!那个女孩所经历的,你们也应该经历一下。】 【#警方回应丁子竽经抢救无效死亡#一切都轻飘飘的,@南娱网,媒体只要关掉评论区】 事件有损电视台的声誉和公信力,对社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在舆论压力之下,电视台压一边热搜,一边批评随尔阳。 华筠延被郑顺和训话,要求她好好管管随尔阳,别以为自己后台硬,有恃无恐,无视电视台的名誉,让她暂停外出采访,停职两天等风波过了再出镜。 随尔阳沮丧地回到家了。她躺在床上滚了一圈,“吃人血馒头”、“屋漏偏逢连夜雨”、“阴沟里翻船”,乱七八糟的词汇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微博一打开就拼命地震动,迅速跳出上万条提醒。于是,她拿着手机打了一篇【关于网暴那些事】小作文: 不管你们是黑粉还是唯粉,我随尔阳只是一名普通的小记者,并非明星大咖,何德何能要你们为我抱不平。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不能使用恶毒不堪入目的语言去辱骂他人,希望你们利用自己的时间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作为新闻工作者深知媒体报道带来的巨大影响,每个记者应尽的责任义务。 希望@南娱网某记者明白一点:新闻记者心中有没有温度,笔下是可以看出来的。记者报道的选题必须做多方验证,而不是为夺眼球哗众取宠。如果断章取义,会给当事人带来负面影响,真给新闻人丢脸。 以客观第三方身份对当事人进行臆测、想象、诋毁,就是媒体的失德。作为媒体最重要的就是事实报道,而不是为了流量发表不实言论,引导舆论!这些舆论像一把尖刀他杀人了,南娱网拿着人血馒头发不实言论换流量,网暴不是一次两次了!一面正义凛然高喊着网暴者下地狱,一面要给网暴者击鼓喊冤的模样,其实背地里自身就是网暴者。 这些年你们做过什么,互联网上都有记忆,但凡点记忆就能知道,少年飙车事件,污蔑两个初中生,抹黑同行记者、康养院儿童报道事件、疫情期间带节奏……现在多了一个丁子竽。 不谴责本次事件的真正恶人反而给我扣锅,偷换概念起来你可真有一手,你这才叫网暴。 都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一边拿着笔尖捅人,一边大义凛然地帮受害人寻求公义。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更不是倾吐恶意、活埋良知的坟墓。 生而不养是最大的恶,躲在网络背后键盘之上张口就给别人定罪的键盘侠,和断章取义不为自己言行及工作负责的不良媒体人更是恶。 随尔阳发了小作文,就关机睡觉。 她打算暂时不跟外界接触。趁机休息,闲赋家中,特意选了尉迟昀朗休息在圣和堂坐堂,带赵咏群去针灸,她自己也要调理身体。 立冬将至,许多病人前来圣和堂预定膏方。但膏方也需要辩证论治,连尉迟昀靖都要坐堂看病。朱雨澄在百子柜前抓药,一剂又一剂,时而爬上爬下。爷爷奶奶在煎药室煎药煮膏方,忙得不可开交。罗慧茵和周桂琴也帮忙打包膏方,各司其职。 随尔阳在当归那里取了号,推着赵咏群到人流较少的凉茶铺,找个空位坐下。 赵咏群闲聊起来,说:“这家人挺好的,来针灸治疗那么久了,看到他们对邻居街坊都很好。每次来,都听到病人对他们一家的医术医德赞不绝口。” 随尔阳边低头刷手机边听,没回答。 赵咏群又说:“阳阳,小尉迟医生人挺好的,你们大家都有意思,就别拖拖拉拉。” “妈,我才二十五岁,早着呢。”随尔阳不想在人多的地方聊这个话题,起身走向罗慧茵,“罗教授,我帮你。” 罗慧茵敛眸勾唇一笑,表面上看起来既温和又和蔼,婉拒:“不用,你陪你妈。” 这时,朱雨澄叫尉迟昀朗,“朗哥,陈皮用完了,仓库还有吗?” 罗慧茵回答:“有,我去拿。” “还是让我帮你吧。”随尔阳拿起桌上的标签,贴在玻璃药瓶上。随尔阳认真看了一下圣和堂膏方的标签,跟爆料人发给她的标签一模一样。 随尔阳想,你能拿到这些瓶贴的人,除了蓝甄还能有谁? 是要报酒吧之仇,才设个陷阱让她跳? “随记者,你来复诊?” 蓝甄在随尔阳想得入神时,突然出现在她背后,并且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随尔阳整个人吓了一大跳。 “随记者,你胆子也太小了吧?”蓝甄眼睛里全是得逞的笑意。 随尔阳别过头看着蓝甄充满了戾气的眼睛,想到了自己被下套的事,随尔阳不得不对蓝甄感到更加厌恶:“我胆子当然没蓝小姐大了。”她贴好了固阳葆真膏,照着药单入袋。 蓝甄趁她不不注意,想把固阳葆真膏和清脂化瘀膏调换,随尔阳一手抓住她的手。 随尔阳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轻责:“放手!你有没有脑子?你是想把尉迟昀朗往死里整吗?圣和堂法人是他,病人吃错药出了问题,第一个被追责的人是他。你想看他被吊销医师执业证?” 蓝甄耍赖否认,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随尔阳淡淡地说:“蓝小姐连续死了两个朋友,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嘛。”故意激了蓝甄一下。 蓝甄“呵”了一声,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不屑,随口胡邹:“人死不能复生,难道我要每天以泪洗面,为她们哭丧?我太难了。” 真冷血!随尔阳蹙了下眉,满眼诧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蓝甄朝尉迟昀朗走去,“哥,什么时候才到我?” 尉迟昀朗语气冷淡的要命:“你很急?” 蓝甄机灵地装乖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急啊。” 尉迟昀朗轻斥:“一边去,别捣乱。” “哪有捣乱。”蓝甄撅嘴,走到凉茶铺那边,背靠着吧台,自拍了几张照片。 听到当归在叫赵咏群和随尔阳的号。 随尔阳放下手上的东西,去扶赵咏群到案桌前坐下。 尉迟昀朗瞄了一眼尉迟昀靖。兄弟俩虽然没有电视剧里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但兄弟间的默契还是有的。 尉迟昀靖心领神会,“赵老师,我帮你检查。” 自从弟弟接管圣和堂,尉迟昀靖极少插手圣和堂的事情,除非病人太多,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他才会坐诊。 赵咏群说:“阳阳说你帮我做的手术,想当面感谢你,可来了那么多次,都没遇上你,去医院检查,你只有一个上午出门诊,你的号一直挂不了。”来圣和堂做康复治疗那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尉迟昀靖坐堂。“那就麻烦你帮我看看。”她把复检的ct影片递给尉迟昀靖。 尉迟昀靖拿过赵咏群的ct影片,认真看了一遍,再帮她把脉。 随尔阳看到赵咏群身体康复得很多,手脚也比之前利索了,走路越来越快了。这些都是尉迟昀朗医术精湛,用心照顾的成果。 “看着我妈康复那么快,真的很开心,坚持下去,下学期她又能重返学校讲台了。”随尔阳对着尉迟昀朗说,“还好有你。” “那么客气,不如来点实际行动吧。”尉迟昀朗边说边拿起她的手腕放在桌上腕垫上。 污!随尔阳脸颊微微红了,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不准想歪。” 尉迟昀朗看懂了她表情里的意思,对她抛了个媚眼,嘴角微微翘起,好笑地调侃道:“你想什么呢?自己先歪。” 越听越歪,随尔阳竟然觉得特别想笑。她转移话题:“我身体是不是好了很多不用再调理了?” 尉迟昀朗说:“某人要是有赵老师一半听医嘱,坚持调理,早就好了。” 第87味药:你被虐上瘾 随尔阳忽然喉咙一哽,顿时不想跟他说话了。 尉迟昀朗打完病历,说:“今天不扎针了,帮你做个督灸,去艾灸治疗区,找个有洞的床,等我一下。” 随尔阳从桌上的小文件架中抽出一张督灸的宣传单张,腾地站起来,拿着单张边走边看。 督脉是总管人体一身阳气的是总督,有“阳脉之海”之称,可调节诸阳经气血运行。督脉灸将经络腧穴、药物及艾灸疗法合于一体,温阳补肾、通经活络、平衡阴阳、扶正祛邪、改善各脏腑功能、增强机体免疫力的功效,是灸中之王,是镇痛药物所不及的。 随尔阳自觉来到艾灸治疗室,已经有五六个人趴在治疗床上做督灸。 即使每张床上方都安置了抽烟机,烟熏火燎,艾草香气依旧弥漫着治疗室。 大概等了十分钟,尉迟昀朗一手端着装满姜泥的盆子,一手拿着龙骨灸具。 “脱衣服趴下。”尉迟昀朗转身去拿毛巾和艾绒。 随尔阳第一次做督灸,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见他离开,犹豫要不要脱内……最后,还是迅速脱衣服,裸着背部俯卧在治疗床上。 这家伙,还是那么害羞。尉迟昀朗一手解开她内衣扣子。 随尔阳整个人绷紧神经。 “放松点。”尉迟昀朗发现她的背部特别敏感,每次针背部穴位,轻轻抹消毒液都能把她吓得全身紧绷。他连忙用大毛巾在她身体两侧盖好。 随尔阳不自觉地轻呼一口气,“要灸多久?” “一个小时。”尉迟昀朗将龙骨灸具放在她大椎至腰俞的脊柱部位上,用姜泥铺满灸具,在姜泥上铺上艾绒,点燃艾绒。 尉迟昀朗开了抽烟罩,用力拉下,调到适合高度,说:“有不舒服叫我。” “好。”随尔阳听见尉迟昀朗的脚步声往外走。 艾绒燃烧火力燥而旺,温热的感觉逐渐蔓延开来。 没过多久,趴在督灸床上的随尔阳有些不耐热,越来越强烈让她浑身灼热,她的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眉头也微微皱起,低低地唤了声:“尉迟昀朗?” 随尔阳等了片刻,尉迟昀朗也没回来。 半晌,随尔阳听到轻盈的脚步声与先前不同,先发声,“有点烫,麻烦帮我移一下。” 蓝甄慢慢地靠近治疗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转动了几圈,阴阳怪气地说:“哎哟,随记者是什么病要做督灸?”说着,她拿着手机不停的拍随尔阳。 像只鸵鸟,头陷进洞口的随尔阳不知道蓝甄拍她,没搭理她,那原本就难以忍受的热度此刻更加灼人。 一会儿,听到背上的抽风机哒哒响。 蓝甄见随尔阳不回应,更加变本加厉,在拉扯抽风机。 随尔阳问:“你搞什么?”话音未落,抽风机砸在灸具上。 背上燃烧的艾绒散落在随尔阳的皮肤上,感觉灼痛,烫得她尖叫:“啊!” 蓝甄却不依不饶,拿起准备好的一杯水,佯装救火地将水洒在了随尔阳身旁的毛巾上,“哎呀,烫伤了没?” “怎么了?”尉迟昀朗从洗手间走出来就听到随尔阳叫声,他以为艾绒燃烧过快导致她烫伤了,烧伤可是督灸过程中最严重的事故。他疾步跑了进来,看见随尔阳背上的姜艾倒了一半。 随尔阳心中恼怒剧增,但尉迟昀朗在,又不好发作。 蓝甄胡搅蛮缠狡辩:“我看见抽风机快掉下来,好心推上去。” 尉迟昀朗忙拽住蓝甄,冲着她大声吆喝:“出去!” “烫到哪里?”尉迟昀朗连忙把工具拿走放在地上,用毛巾清理了随尔阳背上的姜艾。还好姜泥是湿的,艾绒没有点燃毛巾。 可随尔阳背上有一块皮肤被灼伤。帮她扣上内衣,用毛巾盖住背部。 蓝甄注意到随尔阳神色略凝重,好像很痛的样子,火上浇油地说:“一点点红而已,大惊小怪。” 透过蓬乱的头发丝缝,随尔阳眼中闪现愤怒的锐光,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尉迟昀朗眉峰皱了起来,瞪大眼睛直视蓝甄,对她吼道:“你有没有常识,万一艾绒烧着了毛巾呢?我叫你出去!聋了吗?” 蓝甄气炸了,不满地嘟了下嘴,侧过头对他瞪着眼。她想到尉迟昀朗越来越讨厌自己,感觉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尉迟昀朗对随尔阳温柔地说:“我去拿烫伤膏。”回头掠了蓝甄一眼,又不放心地交代了句:“有人再捣乱就打回。” 尉迟昀朗离开了,随尔阳起身穿好衣服。 “随记者身材挺好的。”蓝甄挑衅地朝随尔阳挑眉,得意的晃了手上的手机,笑得有点坏,“不知道你的粉丝看到会怎样?” 随尔阳一双美眸倏地瞪得像铜铃,一手抓住蓝甄拿手机的手,抢过她的手机。她愤怒而难以置信,嗓音愈发尖锐:“哪个手指的指纹?” 蓝甄死不肯说,“不说是吧?”随尔阳隐忍无所遁形,一脚把她踢得跪下,声音都高了几分:“说不说?”按着她的手指解锁。 随尔阳点开相册,看到了,除了刚才拍的,还有自己不少照片。 蓝甄跟踪她? 蓝甄立马急了,不停挣扎,嚷了起来:“放开,不然我大叫,让我哥看到你欺负我。” 随尔阳压根没搭理,冷冷地瞪蓝甄一眼,“他是我男朋友,你算是他的什么妹妹?”不慌不忙地掏出自己手机录下了蓝甄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 蓝甄猛地瘫坐地上,毫无征兆地“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随尔阳一口老血卡在胸口差点喷出来了,侧头一脸看弱智的表情,随后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告诉她:“在我面前哭有什么用。”强拽住蓝甄走出大厅。 正巧这时,附近派出所民警过来找蓝甄。一屋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民警问:“谁报的警?” 童璘从楼梯间出现,“我。” 民警问:“发生什么事了?” 童璘指着蓝甄,语气笃定:“她曾经入屋盗取我们家东西,现在又在这里滋扰其他病人。” 蓝甄整个脑袋都炸了,脸色煞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盯着童璘,带着哭腔的颤抖声:“证据呢?” 童璘说:“当归,播监控视频。” 尉迟昀朗说:“当归不准播。” 接到不同指令的当归一时短路了,到底听谁的? 蓝甄自知理亏,拉住尉迟昀朗的胳膊,眼泪瞬间溢了出来,连忙矢口否认:“哥,我没有。” 尉迟昀朗顿觉脑壳疼,脑中飘过三个字:麻烦精!她这样眼眸湿润地凝视着自己,看得很别扭,下意识地回避了蓝甄的眼睛,对民警说,“一场误会,我们自己解决。不好意思,劳烦你了跑一趟。” 见怪不怪的民警说:“事情不严重的话,劝其离开,避免引起其他病人不满。” 童璘不依不饶地指着蓝甄说:“警察大哥,麻烦把她给我带走。” 民警满脸不耐烦看着蓝甄,蓝甄睁大眼睛瞪着民警,亮出自己的病历,“不用劳烦你了,我也是这里的病人。” “既然你也是病人,就不要滋扰其他病人。”民警说完就走。 蓝甄多少有些委屈,负气地说:“童小姐,好会玩哟。” 童璘挑眉,不徐不疾地回应:“没你会玩,都玩出人命来了。别把我家当归当店小二,它可是顶配版ai机器人,360度无死角摄像功能,它录下你盗取圣和堂膏方瓶贴整个过程。视频已经在华记者手上,她会不会发到网上去为随记者澄清,我无权过问。反正你家有钱,可以再用广告费给电视台施压多一次,又不是没干过。真是羡慕,有钱可以任性妄为。”语气多少带了丝讽刺。 其实童璘就是算准了尉迟昀朗会百般护着蓝甄,吓唬蓝甄。 随尔阳新闻一出,还闹出了两条人命。再不看新闻的周桂琴从圣和堂的邻居街坊口中得知此事。她偷偷告诉童璘,有一天,她在煎药房里贴瓶贴,蓝甄兴致勃勃地进去主动献殷勤:“琴姨,我帮你。” 周桂琴一心贴瓶子,自顾自说:“现在人不多,我就把瓶子贴好。亲家爷爷说,下个星期就是立冬了,有膏方活动,可能会有很多人来定膏方。”周桂琴看见蓝甄拿了几张瓶贴离开,也不为意。周桂琴好不容易和童璘和好,在圣和堂向来不多事,也就没把这事说出去。 谁知道那个蓝甄会拿去害人。 周桂琴愣愣地看着童璘,说:“昭儿,妈错了,我应该早点说出来。” “你也不知道她要作妖。”童璘才想到查看当归的监控记录。 蓝甄张了张嘴,竟一时间无言以对。 在场病人议论纷纷。 随尔阳好想为童璘拍掌叫好。轻描淡写骂人,幽默不带脏字,却让蓝甄无地自容。 人可以任性,但不能胡作非为。 真是一物降一物。 有理有据,不容反驳! 民警离开。尉迟昀朗拽着蓝甄上二楼,童璘和随尔阳也跟着上去。 周围气压瞬间降低,蓝甄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地左右看看,整个人异常沉寂,对上尉迟昀朗冷到极致的眼眸。 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无声地注视她。那目光似有穿透性,直看进蓝甄心里,让她不能敷衍,也找不出敷衍的言语。 蓝甄意识到自己站不住脚,微微低头,承认了拿了几张圣和堂膏方瓶贴,她被怒气冲昏头脑根本就想不到那么多,就叫她几个死党拍了一个视频骗随尔阳去旧药厂,给她点教训。 但他们没料到随尔阳会柔道,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随尔阳的对手。反而对他们更有利,找人把视频剪辑成记者打人。她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干掉这个讨厌的随尔阳…… 他们始料未及竟然有人在背后开枪打随尔阳取她的命,只是她命大,王蔓倒霉,替她挡了一枪。他们也知道王蔓死得冤啊,他们更怕惹事,只能买通水军转移目标把责任推出去,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丁子竽抵不住网暴谩骂…… 蓝甄猛然一怔,望着尉迟昀朗突然变了脸的表情,“哥,相信我,那个苏记者不是我请的,我只请了水军骂随记者而已。”她眼角还挂着泪,连出口的话都显得底气不足。 然而,蓝甄觉得有必要给自己洗白一下。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给了买水军的聊天记录和付款记录给尉迟昀朗看。 以为这些能让尉迟昀朗暴跳如雷,结果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平静,嘴边扯出一道冷弧。 这些在尉迟昀朗看来是很弱智的操作,又毁灭三观。他眼里闪过几丝深谙的光,痛心疾首地对蓝甄说:“蓝甄,你今年22岁了,你再不改,总有一天被你自己的任性害死。王蔓真的是倒霉吗?是把你当朋友,替你出气才被人误伤拖延救治致死。丁子竽为什么被人网暴,因为你买了水军而没能力掌控网络舆论,她本来就因拖延了王蔓抢救时间而内疚,加上网暴才选择了自杀。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你,今天警察不抓你,我相信警察很快会查到你,回去好好反省,做好在监狱里面壁思过的心理准备。” 蓝甄恨不得原地爆炸,窘迫语塞,埋着头心里一阵苦。心里暗想:我才不会坐牢呢,我爸会请最好的律师,替她打官司。 蓝甄灰溜溜的离开圣和堂。 尉迟昀朗盯着蓝甄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半晌才转过头,眉峰一凛,目光深邃地落在童璘的脸上,薄唇微启,声音很冷地朝她吐出一个字:“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的你来我往,跟幼稚的蓝甄有什么区别?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他浓黑的睫毛半垂着,眼神微眯,像是在质疑。 童璘扬起下巴,眼里透着淡淡的嘲弄,四目相对之间,气压瞬间拉低,一个面色阴沉,一个冷若冰霜,就连他们身后的随尔阳都不知道该劝谁,盯着面色不好的尉迟昀朗看了几秒。 童璘咬牙切齿满脸暴躁的样子,说:“你要是想替她出头,这件事我就管定了!”她又看向尉迟昀朗冷“呵”了一声,一脸嫌弃地问:“你是被虐上瘾了?你记住你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哥哥!” 第88味药:人在囧途 自从得知蓝甄盗取圣和堂膏方瓶贴干坏事后。童璘把蓝甄的脸输入当归的系统里,只要蓝甄出现在圣和堂,当归人脸识别出蓝甄的脸,自动传入她的手机。 童璘说了,尉迟昀朗不能做的,她来做这个丑人。只要蓝甄敢再作妖惹她,总有一千个治妖的方法等着蓝甄。 因为童璘做的这些事,尉迟昀朗不得而知。他挑着唇角冷峻的弧度,微微仰头,试图压抑住胸臆间几乎要汹涌而出的,他不想外露的那些情绪。 童璘见随尔阳明显是有心事,贼兮兮地凑到随尔阳跟前,小声说:“看紧他,有时他挺一根筋。” 她明明是句玩笑,没有走心的,却像听出了什么话外音一样。随尔阳只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你们家事,我管得着吗?” 让众人大跌眼镜! 随尔阳眼眸微微动了下,几乎承受不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冷气息。 尉迟昀朗拉着随尔阳从楼梯下一楼,从药箱里拿出烫伤膏。带她进来针灸室找了一张空床,让她坐上去,掀起背后的衣服,拿着棉签低着头一点点地给她涂药。 随尔阳垂眼思考了片刻,侧了下头,“你刚才不应该那么说童璘,她也是为了圣和堂好。蓝甄太任性了,太需要管教。你和蓝甄什么关系嘛,为了她搞到叔嫂不和多不值。” 童璘也是带着他赚钱的人,没必要为了个无关紧要的狐朋狗友惹得一身腥。 尉迟昀朗抬头迎向她的目光,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淡淡地说:“你太不了解童璘。”涂好药膏,让她趴下,做背部针灸。 两人边扎针,边聊着其他话题,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复存在。 凌晨两点多,爆料人又给随尔阳发微信:【想知道丁子竽真正死因吗?】 随尔阳因为经常头痛,手机设置晚上免打扰模式。第二天起床才看到信息,她半信半疑地回复:警方已经证实她是服毒自杀的。 爆料人:【你不想知道是什么毒?】 随尔阳:【我不是法医。蓝甄,别玩了,有话直说吧。】 随尔阳半信半疑,怕蓝甄又作妖,再次设局引她掉入陷阱,她不作理会。 爆料人既不承认自己就是蓝甄也不否认,又发来一条丁子竽和屠潇逛街看电影的视频。 爆料人:【感兴趣吗?】 随尔阳退出微信,起床洗漱。吃早餐的时候,刷到爆料人朋友圈,没有文字,只有一张游轮码头候船大厅的照片。 对于照片中的场景,随尔阳略微震惊。照片中长椅对面,静静地坐在连排长椅上低头刷手机的女子,是颜知睿无疑!她身上穿着v领短装粉色针织衫,白色高腰阔脚裤,长腿随意交叠着,长发随意地在脑后,几缕阳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仿佛都有种懒洋洋的感觉。旁边放着一个卡其色背包。 照片角度应该是偷拍的。 她们是偶遇还是故意跟踪颜知睿?蓝甄跟踪过她,蓝甄手机里有很多她和颜知睿逛街吃饭的照片,肯定知道颜知睿和她是朋友。 随尔阳想起颜知睿在花明际被曾信骗上船跳海的事情。 随尔阳放下手中的面包,打电话给颜知睿。 “喂,颜姐姐,你在哪里?” 颜知睿说:“在蛇口码头等船呢,出海岛住两天。” 随尔阳说:“你等下拍码头视频给我看看,不说了,立刻拍。” 几秒后,颜知睿发来视频,随尔阳很仔细看了两遍。 她看到蓝甄坐在颜知睿对面玩着手机,旁边还有那位满脸煞气的金毛杨城洲。 随尔阳心里忐忑不安,眉峰微拧,咬了下唇,纠结了一瞬,“妈,我有紧急的事情出去。”突然“啪”得一声,手中的牛奶被打落,洒了一桌。 这一惊一乍的,旁边的赵咏群吓得一哆嗦。 随尔阳匆匆忙忙回房间换衣服,拿着背包一支箭的飞奔而出。 随尔阳来到码头,码头上熙熙攘攘,纷繁喧嚣。颜知睿和蓝甄都不见了,估计他们已经坐上一班船离开了。 反正闲着没事,她买了张船票,去小伶仃南岛找颜知睿。由于距离起航时间还有很长时间,只好坐在长椅上慢慢等候。给颜知睿发了一条微信:颜姐姐,船靠岸后,在码头等我,我下一班船。 小伶仃南岛在南海之上穷乡僻壤的孤岛,远离内陆,交通靠游轮。 随尔阳到了小伶仃南岛,颜知睿坐在码头公交车站的石凳上等她,不见蓝甄和杨城洲。 随尔阳走过去打招呼:“颜姐姐。” 颜知睿缓缓抬起目光沉静地对上随尔阳,面露微笑地看着她,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不明所以地问了句:“阳阳,你?” 不等她说完,就被随尔阳打断了,头凑近颜知睿耳边,悄声说:“跟踪蓝甄到这。你来这,有项目?” 颜知睿此时的笑容倒是慢慢收住,语气平淡地说:“我爸答应了你们电视台那个助力乡村振兴的建筑节目《向阳而筑》,我的那期是在小伶仃南岛改造项目,怕在全国人民面前出丑,先过来小伶仃南岛实地勘察。” 随尔阳露出欣赏的笑容夸赞道:“好事啊,等着你一鸣惊人。” 颜知睿听得眉开眼笑,“那一起走吧。” 两人上了公交车,到了镇上,找到了颜知睿在网上预订的那家民宿。 两人在一楼小柜台前办理入住,刚从包里拿出身份证。 忽然一道黑影压在她们的面前,把她们吓了一跳。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的瞬间,当对上两个男人冷峻的眸子。 背后两个高大壮实,浓眉粗眼,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一手握钓竿,一手提着多功能大容量的钓箱,一看就是刚海钓回来。 两人笑得阴险猥琐,先是玩味地盯颜知睿看了看,而后又转向随尔阳。最后面前的男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颜知睿雪白的胸前,漆黑幽沉的眼睛里,透出色|情的气息,“两位美女,我们也住这家,刚才钓了几条大鱼,晚上一起吃?” 颜知睿皮笑肉不笑地侧眸扫向他,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我对海鲜过敏,谢谢。”反而浑身散发出一种丝毫不惧的气场。 前面男人眼神微凉地住了口,朝颜知睿走近一步,顿时后面的男人也跟着上来,语气不善地说:“不吃鱼没关系,交个朋友呗。” 一看就是两头色狼,谁跟你交朋友!颜知睿不和男人辩,撇过头看着随尔阳使眼色,往门外瞟了眼。 随尔阳平静地瞧着颜知睿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顺着她的视线睨了眼门口,转头对民宿老板说:“我们不住了,不好意思。”拉着颜知睿往外跑。 颜知睿吓得不轻,深呼吸,故作轻松地说:“长得漂亮惹的祸啊。” 随尔阳笑了,“你这分明是在拉仇恨。” 路上,随尔阳找华筠延要了三年前,带失聪学生来小伶仃南岛采风时住的民宿地址和民宿管理人李校长的电话。 可点开导航,走路要一个小时。 这里也没滴滴和的士啊! 这时,一辆运土重卡车从她们面前开过,车速相对较快,车后卷起滚滚灰尘。两人都掩住口鼻抵御呛人的灰尘。 泥土撒落到地面上,路面上没有任何洒水降尘措施,公路两旁的小树均不同程度地被黄泥灰裹上了“灰衣”,整个路段尘土飞扬,笼罩在一片灰黄色的烟雾里。 一会儿,一辆三轮车从远处开来,随尔阳朝三轮车招手。 开三轮车的是一个大姐,打扮像是当地的渔民,看到有人向她招手,加大油门,快速开到她们面前,“美女是要坐车吗?” “对,我们去这家民宿。你可以载我们去吗?”随尔阳点开手机把地址给大姐看。 大姐说:“20块,我顺路带你们去。” 随尔阳答应了,“好。” 颜知睿心头闪过一抹讶异,蹙紧秀眉看着破旧的三轮车,还有那种脏兮兮的大鱼桶散发出难闻刺鼻的鱼腥臭味,实在不想坐上去。“这车能坐人吗?”嫌恶和排斥溢于言表。 大姐慢慢将目光移向颜知睿脸上,不满地说:“这里有钱都打不了车,我也是顺路才带你们。” “总比走路强吧?”随尔阳平静地望着颜知睿,说:“今天不是周末,李校长不会来接我们的。”随尔阳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也理解颜知睿这时的想法,从小出生在优渥的家庭里,哪里接触过这些破车。但做人得懂能屈能伸,才能适应各种环境变化。 颜知睿就这样被随尔阳生拉硬拽,一脸不情不愿地上了车,眉却越皱越紧,用纸巾捂住鼻子,脸上明显写着“嫌弃”二字。 随着三轮车摇晃,《人在囧途》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颜知睿脑海中。现在她也亲身经历了一次“囧途”,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三轮车穿过一段狭长的小路,停在半山一栋三层楼房前,大姐把她们送到了半山腰的民宿门口,随尔阳扫码付钱,大姐笑嘻嘻地说:“这里有点偏,公交车不多,只有从码头到山那边,直走主干道,要是用车记得找我,我家还有摩托车。想出海,我家也有渔船。” 随尔阳笑道:“好。” 大姐开着三轮车离开,颜知睿站在门口东张西望观察四周环境,山中民宿,是当地少有的个性鲜明的民宿,地理位置取巧,视野开阔,包揽山景海景,青草遍地的庭院宽敞且整洁,石头墙外的自然纯净与院内的宁静闲适相得益彰。 一路臭脸的颜知睿喜逐颜开,证明她很喜欢这里。 两人走进民宿,没有前台,茶桌边坐着一位年轻少妇,低着头嗑着瓜子,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平板屏幕追电视剧。 随尔阳问:“你好,这里还有房吗?” 闻言,少妇立刻抬头说:“有的有的,你们要两间还是一间?二楼三楼的景观比较好。” 颜知睿说:“三楼,一间双人大床。” 少妇问:“住几晚?” 颜知睿说:“暂定三天两晚。” 少妇又问:“我们这里也包吃,当然你们也可以到外面吃。想要吃饭时,提前跟我说一声。” 随尔阳问:“多少钱一餐?” “不用钱,你们来之前,我叔跟我打过招呼了。”少妇也是看到她们身份证才知道是半小时前,李校长在电话里说有个姓随的记者要入住民宿。 少妇把房门卡给了随尔阳,随尔阳对她莞尔一笑。 两人上了三楼,找到了306房间。推门进去,田园式装修风格,用暖白淡黄,以原木用材为主要装修材料,充满了原始自然感,大大的落地窗外便是面朝大海或高山的开阔视野。 房内液晶电视、热水壶、独立卫生间、空调、wifi无线网、热水器等设施齐全,干净亲肤床品,室内环境温馨舒适。 观景阳台视野广阔,可以直接看到太阳从海平线的那头缓缓升起,夜晚感受着山间清风与林中虫鸟鸣声,赏着海平面上的漫天星空无限遐想。 楼顶上是大大的露台,位置高耸,视野开阔,站在这里可以将周边秀丽山景和不远处的大海沙滩尽收眼底,是最适合观景看海的理想之所。 颜知睿非常喜欢这里,心里郁闷着,旅行社网上没有这家民宿信息。她打算多呆两天,问随尔阳最多能住几天。随尔阳说:“我现在是停职检讨,可以陪你多住两天。” 颜知睿开玩笑:“记者也是高危职业啊,动辄停职。”颜知睿知道随尔阳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所以才追踪蓝甄到此。 随尔阳低着头略带委屈地叹气,忽然笑了起来,漂亮的眼里夹杂着一些复杂难懂的光,半开着玩笑说道:“名记难当啊,还摊上两条人命,现在只能等舆论过去。”她都快怀疑人生了。 两人放下背包,拎了一个小挎包,高高兴兴地出门“踩点”了。 随尔阳聪明,看见门口停着一辆女装摩托车,于是向少妇借来用。 颜知睿戴好头盔,“你还会开摩托车啊?”说着,大长腿一跨坐上车,扶着随尔阳的双肩。 随尔阳十分不经意地撩了下卷发,边戴头盔边说:“会城家家户户都有这种摩托车,以前村里果园道路窄,开摩托车方便很多。” 颜知睿说:“说起果园,我妈说你家的陈皮很好吃。” 随尔阳绝不放过任何推销自家陈皮的机会,“阿姨喜欢,可以上我们小程序商城买。” 两人东聊西扯,跟着导航走,就到了节目组选定的小学。 第89味药:有钱就是好 小南岛小学面朝大海,就一到六年级各一个班,一共才100多名学生。来得正是上课时间,学生们都认真上课,她们站在五年级教室的窗边,看着年仅50岁的女老师用英语提问学生。 随尔阳听到老师的英语发音不标准,轻笑一声,说:“要是我妈听到,她肯定先给老师上课。” 颜知睿说:“这里离内陆远,岛上人少,学校环境这样,没几个年轻老师愿意来孤岛教书。” 随尔阳拿着手机录视频,“海岛强,教育强。希望海岛上所有孩子都能走出海岛,学有所成,回来振兴海岛。” “广东许多海岛都开发旅游业,岛民都上岸安居乐业了,不可能再回来振兴海岛的。”颜知睿拍照片录视频,又转去老兵之家。 老兵之家在海边哨所不出500米的小山坡上,房子地理位置很好。放眼过去,前面是有历史感的一面墙,下半截是石头,上半截是红砖。上面长满爬山虎。新砖旧石,共同诉说日久风霜的故事。房子前院树下晾着两张床单,几只小鸡和一只大黄狗在门口玩耍。大黄狗看见陌生人,朝她们吠了几声。 房屋环境十分简陋残旧,住所建造年代久远,传统的土坯坡屋顶样式,存在漏水、建造结构不牢固等问题,屋顶也是修修补补多次,想必也是台风吹袭导致。 随尔阳意味深长地看着颜知睿,脱口而出:“颜姐姐,真希望你可以改造老兵之家。” 颜知睿见她如此严肃的神色,不解:“为什么啊?” 随尔阳看到老兵之家的几位老兵同志,自然而然想到了远在北京的爷爷,意味深长地道:“我爷爷就是一个抗日战争的老兵,这些老同志可以说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年轻时为了守护海疆做出了多少牺牲和奉献,甚至是远离故土的一生!他们在这个年纪仍然心系大海,让人非常感动。现在太平盛世了,应该有个安乐窝给他们安享晚年。” 随尔阳的爷爷都是老一辈革命军人,1944年参军,刚参军两个月,就参加了抗日战争,九死一生。后来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等战役。在部队大院的家里,在爷爷的写字桌抽屉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他在生与死的战火考验中立下赫赫战功所得的几十枚功勋章。 她从小就听着爷爷讲述以前带兵打仗,战场上枪林弹雨的故事,讲他牺牲的战友,故此,她敬仰军人,崇敬英雄。 原来是军人后代。 颜知睿迎着光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眼里的光牢牢落在随尔阳身上,带着点微微的讶异和一丝兴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抗美援朝战争爆发,我爷爷是家中老大有7兄弟姐妹,最小的弟弟,才17岁主动报名志愿军,把最美好的年华、最宝贵的生命奉献给了祖国,牺牲时18岁。” 这时,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兵爷爷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她们俩,问道:“你们找谁啊?” 颜知睿连忙走过去说明来意,老兵爷爷欢喜不得了,热情请她们进屋参观。屋里另一位老兵爷爷,坐在摇椅上看书。 颜知睿静悄悄地四顾屋内,屋里阴凉,总透着一股潮湿气。因为海边湿度高,墙上都发霉了。 随尔阳两人礼貌跟他打招呼,他慢慢抬起头凝望着她们,抬手指着自己的耳朵说:“你们说什么?” 旁边的何伯解释:“他是年轻时因战争留下的后遗症有些耳背,大声说,他才听得见。”何伯扯着嗓音跟刘伯介绍,刘伯突然就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书,招呼她们坐下。 她们很有耐心坐下听着几个老兵爷爷重温烽火岁月。耳背的刘伯回忆往事,想到战友时,他不知不觉红了眼眶,一度哽咽,停下来静默了片刻才慢慢说:“我命大没有被炸死,被炮弹掀到一边,我很幸运,在枪弹无眼的战场上幸存下来。但许多战友都在战争中牺牲了,想见也见不到了。战争太残酷了,真希望一直太平下去,子孙后代不用打仗。” 讲起战斗故事记忆犹新,何伯卷起左臂衣袖,一道伤疤印迹仍清晰可见,“这是打仗时,子弹从我手臂擦过造成,差一点点,就打进手臂里了。” 听他讲述战争历史,心里感慨那个年代的艰苦和不易,就是因为有千千万万老兵前辈的英勇奋战、不怕牺牲的高尚品格,才有了今天繁荣富强的中国! 离开老兵之家,颜知睿说:“我跟节目组争取。”其实她也不知道节目组如何分配改造任务。 随尔阳听到异常开心,俏皮地对着颜知睿做了一个比心的动作,“爱你哟。” 此刻的随尔阳像极了心愿成真的小女孩,笑起来眼睛弯成迷人的月牙。颜知睿略微蹙了下眉,轻勾了下嘴角,“至于吗?” 海滩的游客络绎不绝,没有冬天的广东,即使11月了,依然有不少游客戏水纳凉,在碧海中尽情游泳。 海边椰林里有几家大排档,随尔阳和颜知睿选了一家门口水族箱里养在水里的海鲜种类比较多的餐厅。 晚饭后,两人开着摩托车回民宿。 最后的一抹夕阳余晖映着大地,天色渐黑,零星的灯火闪耀在纯朴的村庄,尽管孤单,却又温暖。 一到民宿,看见少妇和一位阿姨在院子里喝茶的小石桌上吃晚饭。看见她们回来,热情打招呼:“靓女,你们吃过饭没?” 随尔阳嘴角挑起一丝笑意,礼貌性地回复:“我们在海边吃过了。” 少妇说:“早点回去休息,有事尽管叫我。” 两人回到房间,颜知睿第一时间从背包里拿出睡衣冲进浴室洗澡。咸腥的海风吹在皮肤上黏糊糊的,加上路上的灰尘,坐过渔民的三轮车,一身腥臭味不能带到床上。 随尔阳走出阳台,坐在藤椅上休息。 天空一片漆黑,乡镇静悄悄的,依稀的狗叫声。山下亮着农家灯火,房屋错落有致,依山傍水诗意盎然。远处一条灯火通明的穿岛主干道,四周漆黑一片,加上暗得瘆人。 她在想,蓝甄来这里干什么? 颜知睿穿着一套长袖睡衣,头发湿漉漉的走出浴室,换随尔阳进去洗澡,从颜知睿身边走过能闻到她身上诱人的沐浴香气。 十几分钟后,看见颜知睿坐在床中间跟迟沛弦视频通话。 她不想妨碍两人讲悄悄话,走出阳台,懒散地窝在藤椅上,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长舒一口气,拿手机看工作群小伙伴,今天有什么新鲜新闻。 “我来了,怎样才把视频删了?” 突然从二楼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是蓝甄的声音。 随尔阳腾地站起来,两手撑着栏杆,垂头往下看,什么也没看到。继而传来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不急,帮我做完事情,自然会删。” 蓝甄说:“你那些事,我做不了,我朋友已经死了,你到底……” 男人突然暴躁地打断了她:“垃圾,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没有是蓝大小姐做不了的事情,你朋友那么多,死一两个无所谓。” 蓝甄提高音量地喊道:“命在这里,我要是死了,你一分钱都要不到!” 感觉屋内的气氛瞬间一触即发。 随尔阳脸色骤变,内心一阵颤抖,回到房间内,对颜知睿说:“蓝甄在二楼。” 闻言,颜知睿猛然抬头,有些紧张地盯着随尔阳,不放心地叮嘱了她:“问清楚前台大姐,里面住什么人,不要轻举妄动。” 随尔阳权衡利弊后,心里已经有数。突然又想起什么,她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找出一个迷你伸缩长焦微距摄像头,疾步走出阳台,拉长摄像头,小心翼翼地伸向二楼。固定在栏杆上,她点开手机,打开蓝牙,一会儿,手机屏幕清晰看见二楼房间的画面。 果然是蓝甄! 左眼戴着眼罩的单眼男——烧烤店撩她还开车追他们那个男人? 蓝甄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胸腔里的火气四处乱涌。神情十分冲动,准备要跟单眼男吵一架的架势。 单眼男作势要继续坐下去,蓝甄却伸腿踹开那张凳子,飞起的凳子撞上墙。单眼男蓝冷冷地看着甄,忽然神经质地笑了:“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蓝甄上一秒还,顿时哑然,心都揪了起来,心跳若狂。 随尔阳从视频里看到单眼男拖着蓝甄出房间。 随尔阳隐隐有些不放心,疾步走到房门口,回头递给颜知睿一个眼神,叮嘱:“待在房间里,锁好门。”然后身影像一阵风消失在门口。 随尔阳踏着轻快的小碎步跑下楼,一道风从她眼前掠过。她整个人僵住了,只看到对方的黑色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她顿时紧张起来,东张西望了一下楼道,那人奔跑发出“咚咚”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异常响亮。 随尔阳小心翼翼地追出民宿,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民宿不远处的监控死角处,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屠潇从车辆下来,扫视一周,他笔挺站直,气势迫人,脸颊隐在黑暗中,让随尔阳有些看不真切。 随后,从车上下来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石威弦下车,屠潇随后施施然下来。 单眼男唤了一声:“潇哥。” 随尔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心里暗道:“天啊!屠潇怎么跟单眼男一伙?” 蓝甄眉头紧蹙,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屠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心情复杂了起来。 屠潇心底的怒气彻底爆发,两步上前扼住单眼男的脖子,将他抵住车身,训斥:“我警告你,别跟我玩花样,不然你死一百次都不够!” 几人已经被吓得不敢抬头,噤若寒蝉。 单眼男被卡得喘不过气,迟疑了几秒钟,唯唯诺诺地说:“知道,潇哥我错了。” “人在哪?”屠潇加重手中的力道,狠狠捏紧他的脖子。 单眼男神情古怪,头凑近屠潇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屠潇松开单眼男,脸上是冷傲又笃定的表情,转头遗憾地瞟了蓝甄一眼。 屠潇转过头盯着她,那双眼睛像夜里的苍狼,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蓝甄吓了一跳,睫毛不禁颤抖了一下,连说话都不利索:“屠总,我有个不成熟的小主意,要不要听?” 屠潇诧异地侧过头看着她,又仿佛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转了转手上的打火机,随后戏谑地说:“洗耳恭听。” 蓝甄勾起嘴角,一脸神秘兮兮地昂着下巴,还左右看了看,上前贴着屠潇耳边,用着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简短地说几句。 屠潇几不可闻地轻笑,收回目光看向隐在黑暗中的树下。随即,他们一起上车离开。 蓝甄站在原地目送着那群人,单眼男上车后,特地从车窗里探出头朝蓝甄手一挥:“蓝小姐晚安。”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蓝甄回民宿的路上,因为藏着心事,所以她一直没说话,心情有点沉闷。 随尔阳放慢脚步悄悄跟在后面,看见蓝甄进了房间,她自觉地加快脚步往三楼走。回到房间,颜知睿见她神色并不好,问道:“怎么了?”她一直在阳台看,由于院子外路灯昏暗,看不清他们在干嘛。 随尔阳爬上床上,愁眉苦脸地说:“蓝甄的失踪可能跟之前在烧烤店假扮我的粉丝打伤我弟和表姐那群人有关,我猜他们与蔚蓝药业有关。”她认真想了想说:“弦哥离开蔚蓝是明智的选择。” 颜知睿目光复杂地盯着随尔阳,说:“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也住这里,明天换其他民宿。” 随尔阳背靠床头,点开手机看看蓝甄还有没有新动静。 画面中看见蓝甄坐在床上拿着一瓶水,一口气喝完。然后拿着手机好像是回信息,就上床钻进了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一会儿,杨城洲出现。 随尔阳双眼一亮,立刻精神了。 他不是被警察抓了吗?有钱就是好,这么快保释出来。 第90味药:为警方破案 杨城洲倚在电视柜前,劝说蓝甄放弃要回甄茜心和小白脸开房的不雅视频。 看到这时,随尔阳吃惊的同时,突然明白蓝甄失踪几个月,连警方都查不到她去向的原因——她根本没失踪。 杨城洲又叫蓝甄不如直接告诉随尔阳,让她去查屠潇罪证。 蓝甄有顾虑,眼里的光顿时暗了下去,一脸便秘地说:“不,她会揭发我妈的丑闻,我爸妈颜面扫地。” 杨城洲郁闷了,觉得蓝甄让他捉摸不透。 你妈贿赂银行行长打击她的那事已经人尽皆知,还有脸吗?随尔阳心里却莫名地难受了。 但她想到屠潇拿甄茜心的不雅视频要挟,这件事对蔚蓝药业不算灭顶之灾,但对于蓝甄来说基本上也算晴天霹雳了,自己妈妈出轨包养小白脸的事情一旦曝光,分分钟家变。蓝甄觉得孤立无援才千方百计引她上钩? 像屠潇如此聪明的人一定知道,甄茜心的不雅视频,不足以威胁到蓝光荣又或者甄昶勤什么。但抓走蓝甄,双重保险,谈条件的筹码更足。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事情到了这里变得略微棘手了,这里面的线索太重要了。 阳光照耀着小南岛,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无数颗钻石在闪耀。海浪轻轻拍打着海岸线,沙滩宛如一个散发金黄色光芒的弯月,每一处都像一幅充满活力和浪漫的画卷。 随尔阳由于心神不宁,失眠凌晨才睡,一晚没睡好,起床时已临近中午。 颜知睿还没醒,她起床洗漱,轻手轻脚地推开落地窗,站在阳台上压腿拉伸活动筋骨。 深秋的日光笼罩着小南岛,海风比夏日温柔,少了炎夏的燥热,吹在脸上依然清爽。 远处一望无垠的大海波光粼粼,与远处的海岛和大大小小的船只融为一体。 这时,颜知睿走出来,“今天,我要不出海?顺便找找有没有其他民宿。” 随尔阳不想换民宿,她是跟踪蓝甄来到岛上,正巧误打误撞跟她住在一起,还是楼上楼下,是天赐的机会啊。 随尔阳拍拍颜知睿肩膀,宽慰道:“我会保护你,不用换民宿。” 颜知睿洗漱出来,看见随尔阳站在衣柜的镜子前戴耳环,“你这对耳环好看,什么品牌,我也要买一对。” “是尉迟昀朗给我定制的摄影头,挺好用的,暗访不怕暴露。”随尔阳戴好耳环,扯发蓬松把头发梳顺,用黑色发带绑一个高高的马尾。 颜知睿点头表示明白,“不错,尉迟医生还挺细心的。” 两人下到二楼时,随尔阳特意瞄了眼蓝甄的房间,房门紧闭。 不知道该起床还是离开了。 昨晚,随尔阳睡前,就把摄影头收起来了,一是怕深夜风大被吹走,二是挂到白天容易被人发现。 到了一楼,看见少妇多嘴问了一下,得知蓝甄明天才退房。 随尔阳又问少妇借用摩托车。颜知睿想了解岛上的风土人情,随尔阳开着摩托车到镇上。 在路上,随尔阳看着蓝甄鬼鬼祟祟朝着山林方向走去,没有登山装备。 随尔阳缓缓刹车停下来,正好一个大妈挑着两只大菜篮子从旁边走过。随尔阳问她,“阿姨,我想问一下有没有驴友爬这座山。” 大妈疑乎地盯她们看了眼,说:“来我们岛上海钓的人就很多,岛上的山有很多野生动物,我们本岛都不敢进山,没看过有驴友进山。” “谢谢阿姨。”随尔阳立刻掉头,车开到村口榕树下,“颜姐姐,你自己先到处逛一下?” 颜知睿感觉出她的异样,劝随尔阳千万别轻举妄动,“我们没有人带路,很容易迷路。”什么突发状况都有可能遇到。 随尔阳坚持要去,颜知睿怕她一个人有危险,一起上山。 幸好,她们都穿着休闲服运动鞋,换上了自己的遮阳帽,去村口小卖铺买矿泉水。老板得知她们上山,提醒她们,山上有很多捕兽器,千万小心。 进山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走过一条石头堆砌而成的小堤坝,沿着小溪流走进山林。山林里郁郁葱葱,灌木荆棘野蛮生长,长出遮天蔽日之姿。即使烈日当空,山风“呼呼”地刮着,显得阴森森。 她们一边走,看看脚底下潮湿的土地,脚印重叠着脚印,应该有不少人上山了。 只有一池清潭,清潭上方有一个十米高的小瀑布。 天山深处奔泻而下的瀑布为山林带来清凉。 蓝甄来这人烟罕迹的深山老林干什么呢?看她也不像热爱爬山的人。 走进小瀑布时,哗啦啦的流水声中,传来了一声尖叫声。 “是不是蓝甄出事了?”随尔阳与颜知睿不约而同地左右望着。 山间密林遮眼、荆棘遍布,蜿蜒的山路陡峭。 随尔阳找到路边的枯枝做爬山杖,拉着已经满头大汗的颜知睿向前走,她们用手破开荆棘。 前方的路愈来愈崎岖,凌乱的石头铺成脚下的路,一直弯曲到巅峰。颜知睿感到呼吸急促,汗珠大滴大滴地向下坠。 “不行了,休息一会儿。”颜知睿停下脚步,从包里取出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即便她平日练瑜伽和跳舞,长久不爬山的人,也感觉体力不支。 随尔阳也累得气喘吁吁的,喝了几口水就继续往上爬。边走边撕下矿泉水瓶上的标签缠在树枝上做记号。 两人大约跋涉1500米才找到声源。 随尔阳眼中满是惊愕地望着前方—— 几个男人围着一个皮肤白净,长得挺帅的金毛年轻男子。男子一身登山装备,戴着太阳眼镜,胸前挂着一台单反相机,乍看不像驴友。 不见屠潇的身影。 随尔阳突然想起男子是报料人发给她的照片,坐颜知睿旁边那个金毛。 男子的怂得不停往后退,不停求饶:“你们放了我,求求你们了。” 单眼男说:“我们有种新药可以让你小弟变得更强,艹起蔚蓝老板娘时,可以让她快活似神仙。” 单眼男抬起腿一脚狠狠朝男子踹去,男子直接向后一仰重重摔在地上。单眼男使了个眼色,下一秒,他旁边戴手套的石威拿出一张白纸,捂住男子的嘴巴。 几秒后,男子突然发出一声人猿泰山式的狂吼:“我艹你家祖宗十八代!”发疯似的朝单眼男狂奔而去,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抱着他的腿,猛地把单眼男整个给举了起来。当哑铃一样狠狠摔在树干上,刹那间,整棵大树仿佛都摇晃,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原本在树上栖息的鸟,都纷纷飞起,看起来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般 。 瞬间,在场所有人看怪物一样,直接被吓傻了! 这药性也太猛烈了吧?看着清瘦的人,突然如人猿泰山式的爆发,战斗力爆表! 单眼男已经给彻底整懵了,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边往后退边怒气冲冲地指着继续朝他走过来的男子,命令手下:“赶紧抓住他!” 下一秒,男子眼目光空洞,呼吸困难,浑身抽搐……那画面太过于震撼,导致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 随尔阳脸色瞬间煞白,屏住呼吸,浑身僵硬地站在草丛后,一脸惊悚地望着对面因注入不明药物而痛苦挣扎的男子,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既愤怒又害怕。 颜知睿赶了上来,弯着腰气喘吁吁的,一只手抓住她手臂,眉头紧紧皱着,摇头示意她不能上前,另一只手默默地抹了把汗水。 颜知睿也看见了男子毒发的狰狞,心里害怕不已,双腿已经发软了。 他们人多而且都是男人,就她们两个不熟悉山形,容易迷路不说。万一被他们抓到了,下一个毒发的就是她们俩了。 随尔阳心脏还在疯狂跳动着,顿时感觉热血上涌,双手渐渐握成拳。 这时,突然一只深山老鼠从草丛里蹿出来,吓得颜知睿不禁打了个激灵,在她张嘴尖叫一刹那,随尔阳立即捂住她的嘴巴,摇了摇头,摆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眸有些慌张地偷偷瞄了前面。 大树周围全是一些杂乱的草丛荆棘,可以完美地遮挡住两人的身影。为了保险起见将身体贴在树干上进行掩护。 老鼠从颜知睿球鞋上爬过,她条件反射地垂眸,立刻屏住气,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忽然感觉心跳的速度要爆表了,瞬间只觉得眼前发黑,全身颤抖。 “谁!” 单眼男听见身后草木窸窣的声音,嗅到一股不对劲的感觉,立马转头瞪着草丛。男人们纷纷朝她们这边望过来。 老鼠一看苗头不对,知道出来得不是时候,便仓皇逃窜。 随尔阳扶着颜知睿立刻蹲下。 “过去看看。”单眼男命令手下。 石威刚迈步,只见大老鼠在树林和草丛间穿梭而逃。 “坤哥,老鼠而已。” 单眼男从腰间拔出枪对着草丛。在电光石火之间,树枝上竟然出现几只野生猕猴上蹦下跳。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被猕猴分散了,随尔阳心里暗自谢谢猴哥及时相救,拉着颜知睿,弓着腰,慎防踩到地上枯枝发出声音,蹑手蹑脚地走开。 走远后,她们沿着做了记号的原路下山。 山林里树荫幽邃,时不时一阴一暗。她们狂奔了好长一段路,现下头顶是一片万里无云的蓝天。 惊魂未定的颜知睿回头伸长脖子惊慌地左顾右盼,无人跟踪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自觉地放慢脚步,单手扶额,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此刻停下来,她才发现大汗淋漓,她拿出纸巾擦了擦,气吁吁地问:“拍到了吗?”想到刚才,她脑子里什么都没了,又急又怕。 随尔阳见到老鼠竟然镇定不慌,果然是见惯大场面的新闻记者。她掏出矿泉水,拧开瓶盖疯狂地灌水,平复一下胡乱跳动的心脏。 “拍到了,山上信号不好,下山后,会自动上传到云端。”随尔阳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 “我们好像有点见死不救,要不要报警啊?”颜知睿忽然内疚起来,想起那个男毒发的样子,挺恐怖的。 随尔阳一颗心七上八下疯狂跳动着,却脸色平静地答:“当然要报警,如果让他们拿这些毒去害人,后果不堪设想。”她寻思着跟这男跟蓝甄是什么仇什么冤啊? 被人设计成了道具,在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有人在她面前装神弄鬼,她却完全被蒙在鼓里。 她不反击,她无法安生。她不能容忍有人敢无视法律公义的存在,有钱就能只手遮天。她要让一切曝光在大众眼前,不就丢工作嘛,比起让蔚蓝药业再次动荡,她不亏。 到了村口,随尔阳确定视频已经上传到了她的云端空间后,她打电话报警并在村口榕树下等警察到来。 警察看过她的记者证和视频,打电话寻求支援,不用十分钟,五名警察带着一只搜救犬山上 村民看到那么多警察山上,议论纷纷:“肯定是出了人命了。” 随尔阳开着摩托车回民宿,看见蓝甄和杨城洲坐在院子的石桌边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喝茶。虽然十分惬意的样子,但在蓝甄身上,画风就显得异常新奇。 随尔阳停好摩托车,走到蓝甄面前,眼神莫名凌厉,“你早知道我正好住你楼上,故意不拉窗帘,让我知道你被人威胁,又故意引我上山?”虽然是问句,但她心里笃定都是蓝甄所为。 她怎么感觉自己在造孽呢? 蓝甄眼眸微抬,脸上的神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蓝甄不可置信地看着随尔阳微微扬起下巴,扔给她一个挑衅的目光,极尽恶劣地嘲讽道:“恭喜你为警方破案。” 闻言,随尔阳双眼目不斜视地盯着蓝甄,那眼神有种杀人灭口的犀利。颜知睿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神色焦急地说:“有话慢慢说。” 随尔阳只见寒光一闪脱口问道:“那个男是昨晚你跟屠潇做的交易吗?” 蓝甄突然一阵莫名的心虚,看向随尔阳。 说实话,蓝甄挺想亲眼看见单眼男拿她妈妈的小情人试毒,在自己面前毒发身亡。但她怕单眼男会突然改变主意灭她的口,于是,在山中,发现随尔阳上钩后,她立刻抄小路下山。 蓝甄眼底毫无温度,一双黑眸冷若寒潭,眼底大片呼之欲出的阴冷,诧异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淡淡地撇开眼神,放下茶杯站起身,故意愁眉苦脸地丢下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随尔阳一脸了然地看着明明是乖巧无害的长相,却急于撇清嫌弃的蓝甄,也带着高高在上的惋惜。那瞬间,一股热血,沿着她冰凉的脊背,不可遏制地涌了上来,压都压不住。 她以为四海之内皆她妈,人人都得宠着她。 尽管随尔阳是个好脾气的,很少有攻击性,但她是个有血性的人。 第91味药:奇葩之王 制药实验室药物临床试验更是一个非常严谨和科学设计的过程。进行类似的研究,首要条件就是安全性,符合伦理要求。 小白鼠是代替人类试药的主要模式生物,即便到了药物临床试验,受试者也得参加筛选检查,符合该项临床试验入排标准后,才能正式入组临床试验。而非未经本人同意的健康活人。 随尔阳突然情绪失控,双手揪着蓝甄双肩的衣服,朝她吼道:“那人跟你有多大的仇恨?你要用他的命来保自己?他们是蓄意谋杀,你跟杀人帮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她的额头青筋爆出,恨不得让自己干脆原地爆炸。 战斗值基本为零杨城洲,突然整颗心都揪了起来,领教过随尔阳的柔道,很快就卸下了防备,不敢上前阻拦,只站在旁边远观,奇怪地嘀咕了一句:“他是被自己蠢死的,能怪谁。” 颜知睿忽而皱起眉,不可置信的眼神落在蓝甄身上,有种当贼未遂还反被捉的错觉,欲盖弥彰叫嚣。 蓝甄微微拧了下眉,有种满腹委屈想发火的冲动,半晌,她掰开随尔阳的双手,目光复杂瞅了她一眼,双手抄兜转身落下一个“呵”。 蓝甄没有回头,却好似能感觉到随尔阳的目光一样。一扫之前的阴霾,这几个月昏沉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了,蓝甄突然就觉得神清气爽。 杨城洲屁颠屁颠地跟着进屋上楼。 气得随尔阳回到房间狂喝水,颜知睿进浴室洗脸。 这时,有人敲门,颜知睿去开门,看见少妇站在门外叫吃饭。 两人跟着少妇下楼吃饭,午饭很丰富,有鱼虾还有螃蟹,一锅小蚝海苔汤,香气四溢。 “你们先吃,有人退房,我上去看看,晚点过来。”少妇说完回屋。 颜知睿看随尔阳垂涎三尺的表情,盛了碗紫菜汤递给她,由衷地夸赞道:“海苔汤真好吃。”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振了振。随尔阳顺手拿起一看,顿了顿,咀嚼几下,咽下嘴里的米饭。 随尔阳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消息,对颜知睿说:“警察大哥来说,他们在山上只找到那个男的尸体,其他人不见踪影?” 颜知睿对上她的目光,倒了杯茶,说:“估计是来不及处理尸体吧。”颜知睿把滑下来的头发丝拢到耳后,重新端起碗执起筷子继续吃。 随尔阳眉目间紧张兮兮的,像是在看颜知睿,但下一秒就转向屋内。 这时,戴着墨镜的蓝甄和杨城洲拖着行李箱从屋内走出来。 随尔阳似笑非笑地说:“警察找到尸体了,很快就能确认对方的身份,以现在警察的办案能力,顺藤摸瓜一锅端。” 颜知睿淡淡地顺着接话:“那是为民除害。” 看似随意的交谈,实则每一句话都在敲打蓝甄。 蓝甄似有若无地抬眸扫了随尔阳一眼,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地离开。 随尔阳掠了蓝甄一眼,虽然她面无表情,但随尔阳清楚她八成心里既不爽又害怕。 饭后回房眯了半小时,两人骑着摩托车迎着习习海风沿海公路环岛游,领略岛上的风土人情。 建筑师的灵感往往来自对生活的观察与体验,这种观察与体验越深刻,其每一个创作越有可能成为精品。灵感就会在体验生活,观察生活,积累生活中自然的迸发出来。 她们从细沙如绵的沙滩漫步至滨海栈道,无边际的湛蓝风光,海天一色的景致,似乎关于海岛的种种美好都在这里汇聚,令人沉醉。 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海岛哨所附近,紧挨着哨所的烽火台上,炮台上装有三门大炮,一字排开炮口对着南向广袤无垠的大海,格外惹人注目。透过巍然的铳城、炮台,令人仿佛依稀又回到了当年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攻战场面,看见前辈烈士曾经英勇地抗战,在沧海一粟中定格永恒。 想起了几个老兵爷爷在万山海战“桂山号”军舰登陆战役历史。 颜知睿从烽火台中寻求得灵感,海鸟、海浪、渔船、灯塔……这是颜知睿的儿时记忆,也是新的灵感。立即从包里拿出绘本和马克笔,背靠着中间那门大炮,画脑海里那座房子——结合山中岩石和几何形态的建筑。 她的作品大多以自然为灵感,都具有独特的主观视角。 对于许多建筑设计师而言,生活处处隐藏着灵感来源,一旦触发,那脑海里的构思设想简直就停不下来。 点点碎阳落在颜知睿的身上,如细细光屑挥洒耀眼般美丽。 随尔阳忍不住拿着相机偷拍了几张聚精会神画图的颜知睿。她点开相机相册看照片效果,嘴边勾起满意的笑意。 错落有致的巨大风车随风转动,在山顶静听风车翼鸣,肆意挥洒的橘红夕阳,慢慢遍布山际。因为有了温柔又专注画图的颜知睿的点缀,更是独特而美丽的海景。 都说认真的人最美! 痴迷一件小事,也可以万般迷人。 随尔阳心中有点期待颜知睿笔下的老兵之家会是什么样。 在小南岛最后一天,迟沛弦上岛接颜知睿回家,这让有男朋友的随尔阳吃狗粮的同时,羡慕不已。 谁让她找个医生男朋友呢?而且还是最忙的急诊科。 回到深城,迟沛弦先送随尔阳回家。 随尔阳收到消息,据说蓝甄被警方拘留了,可只在公安局呆了24小时,平安无事回到家里。 奇葩之王非这个蓝甄莫属。 随尔阳回到电视台上班,先跟华筠延简单叙述了她在小南岛的遭遇,请求华筠延帮她准备申请做一期《向阳而筑》飞行嘉宾,与颜知睿联手查出蔚蓝药业是否在岛上拿活人试药。 深城电视台全新推出一档《向阳而筑》的新青年户外建筑创意挑战真人秀,由深城电视台综艺频道和星扬影视联合出品,邀请了力邀建筑师及各行各业的都市青年代表,参与乡村振兴建设中,每个改造地还会有2位飞行嘉宾空降参与改造。 华筠延助她一把去说服郑主任。 郑顺和当然乐意。特别随尔阳有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保持了职业生涯中的新鲜感,勇于挑战。自己未来才刚刚开始,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 节目制片人商定节目之时,就想借助随尔阳上升的人气,带热节目。 随尔阳做了乡村振兴特辑之后,她的人气更火了。她在特区报刊登那篇《乡村向艺术新生》的散文,看过的人都说她的文笔好。 相比较一些女主持和主播的严肃和生硬,随尔阳形象甜美,又十分亲切,让新闻记者和观众的距离感骤减。除了形象的加分之外,随尔阳的努力与善良也是她赢得大众好感的原因。因此敲定了随尔阳做一期飞行嘉宾。 《向阳而筑》节目组,得知随尔阳想参加,曲制片求之不得,亲自去问郑顺和要人。 节目如期录制,所有人员都上了小南岛。 随尔阳和颜知睿坐一辆车,前去节目组安排的住房跟大伙会合。 车子开到渔村一家四层古老的渔民之家门口停下。 节目组为了公平起见,也想给建筑师增加点难度,达到收视效果,以抽签的形式让两位建筑师接受挑战。 颜知睿运气太好,如愿抽到了老兵之家。一时得意忘形忘记是在录制节目,挑了挑眉稍,露出迷之微笑,朝随尔阳扬了扬自己手上的卡片。 然而,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让杜成晖看见了,就举手说:“我觉得这种分配任务方式不好,应该直接按照我们建筑师的意愿自己选改造项目。” 小南岛,就是一个古老未被开发的海岛。杜成晖心烦技痒,他深知录制节目改造普通小学,引起的反响肯定没有改造老兵之家大。 三年前,“爱同行”儿童慈善基金会捐赠过一所小学,童璘负责建筑设计,成了知名建筑杂志的案例。他设计小学,难免有人拿来比较。老兵之家住了10名老海军,他们服役守护南海海域几十年,退役后,他们不舍得离开这个小岛,政府就安置他们一个小院子,称为“老兵之家”。 老兵之家无论怎么改造,只要稍稍煽情营销一下,更能引起观众的关注。于是,他一直沉着脸据理力争,要与颜知睿交换。 话音未落,策划总监满脸黑线,白眼都翻到天际了。所有人跟打了鸡血一样,顿时沸腾起来,个个都用吃瓜的八卦眼神看着杜成晖。 曲制片更是一副想揍人又很无奈的表情。她最初是向宇筑建筑设计事务所的童璘发出邀请。 童璘在建筑界不缺名望,也不缺项目。例如童湾村渔村振兴早被她改造过,连老旧渔港配套基础设施全部升级了,海岛小学和老兵之家对她没有任何挑战性。 最重要一点是,上这种建筑真人秀节目那么高调,还吃力不讨好,有时间不如多陪她心肝宝贝玩,享受亲子时光。 看在节目组盛意拳拳的份上,童璘让宇筑的同事参与。她以为爱出风头的路蕊会第一个跳出来,报名参加。 谁知道路蕊说:“录一期这样的节目还不如做一个项目的提成多,我才不想跟那些不专业的猪队友一起谈建筑设计,对牛弹琴。”她所言都是事实,以路蕊这样的清华高材生,与其浪费时间上一档不伦不类的真人秀,花多点时间和精力设计一个大项目,参加建筑界的各种比赛,更前途无量。毕竟她和童璘一样,有一个普利兹克奖梦。 节目组无法邀请童璘,转向邀请和而不同的建筑师,颜知睿的老板也就是她的爸爸二话不说答应了节目组的邀请,目的想让颜知睿去锻炼,见见世面。 颜知睿只能亲自上阵,抛头露面了。 然而,不知道是节目组故意的还是怎么了,这期的建筑师竟然请了两位,一位海归设计师一个本土设计师,用比赛模式打开这期的节目录制。海归设计师还是杜成晖,本土设计师本是颜知睿。 颜知睿未曾料想自己的运气会遭到反对,脸上已是一阵红一阵黑。 她顺了顺耳边的碎发,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爷爷生前经常跟我们说他弟弟的当兵的事情。朝鲜战争时,我爷爷最小的弟弟老八,17岁那年,瞒着全家人偷偷报名当志愿军。他入伍那天,胸前带着大红花跪在我曾祖母面前磕头,哭着说他不孝,国家需要和平,家里有哥哥们,他把家交给哥哥们,他要去保卫祖国了。战争很残酷,我叔公牺牲那年才18岁。国家以国之名接回在韩抗美援朝志愿军遗骸时,我爷爷第一时间报名验dna找弟弟,可惜啊,一批又一批的志愿军烈士遗骸回国,都没有我叔公,我爷爷带着遗憾离世了。也许是缘分我抽到了老兵之家,因为我叔公,我特别想亲手改造一所漂亮的房子给几位老兵爷爷一个温暖的家,向军人英雄致敬。” 感人至深的故事,让人情景交融。特别曲制片感动得热泪盈眶,思绪万千抬手轻轻抹眼泪,说:“颜工,你爷爷的心情,我特懂。我外公也是老兵,在淮海战役中牺牲了,每次我外婆念我外公的名字时就哭。” 个个家中都有老兵上过战场的光荣事迹,让杜成晖无言以对,收回视线无语望天。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再闹下去没法收场,他还是要面子的人。 杜成晖微蹙眉峰,意味深长地盯着随尔阳。 随尔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杜成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来小南岛录节目前,童璘迂回地提醒她:“你们电视台的节目组对‘海归’二字有什么误解?” 随尔阳不懂童璘这话的意思,“不太明白童总的意思。” 童璘详细解释道:“杜成晖国内建筑学院毕业,三年前是宇筑其中一名建筑师,他刑满出狱后就出国镀金,怎么就成了海归?” 随尔阳理解成童璘告诉她这些,并非她依旧心存芥蒂,而是怕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杜成晖心怀叵测,破坏了节目录制。 “谢谢童总。”随尔阳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心想要提醒颜知睿,不能轻敌,万一杜成晖为了赢得比赛故技重施,颜知睿就成了全国人民的笑柄。 童璘说:“好自为之。”她能有什么坏心思,不就是看在一场相识,尉迟昀朗的份上给她提个醒而已。 第92味药:未卜先知的卷王 节目组应随尔阳要求,分到了颜知睿那组。 分组完毕,六个人互相都不认识,大家都有些局促。大家开始轮流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颜知睿。” “你们好,我叫随尔阳。” “我叫梅频,从事服装设计,请多多指教。” “我叫全杰,你们可以叫我阿杰,餐厅经理。” …… 都是年轻人,大家很快就打成一片。今天是《向阳而筑》海岛站的第一天,每个人都难掩期待。 颜知睿起了个非常响亮的队名:颜值小分队,为了不耽误时间,立马带着队友前往老兵之家测量房子。 六人踏上渔村老街,一边走一边看渔村的风情,体味浓浓的烟火气息,沿路吸取灵感,沿途还收集渔村特色的物件,为新房子添砖加瓦。 不少渔民趁着艳阳天晾晒海鱼,一排排晾晒的鱼干成了一道道独特靓丽的风景。好奇宝宝随记者敬业的边走边采访了渔民。正在忙着晒鱼干的渔大妈接受她的采访:“时值冬季,又是晾晒鱼干的好季节。晒好后的鱼表面干,里面嫩,吃起来口感劲道,别有风味。” 通往海边哨所只有一条连接多个村落的乡间公路经过,从山脚一路绵延至山顶,田野中时有村民收割稻谷。 老兵之家在小山顶上,地势上下高差明显,由南向北呈台地向上,东南侧视野开阔,远处群山连绵,西北均为山林。 山峦、大海、海鸥与原始森林,温暖湿润的气候,造就了老板之家的地理奇观。 六人来到了老兵之家,沿岸边是礁石蜿蜒,凭栏观海,开阔无边的大海浪涛翻涌,雄浑而苍茫。 几个队友惊呼:“无敌海景耶。”、“这才是真正的面朝大海,等待春暖花开。” 梅频也说:“这个地理位置超好,靠山面水,要是建民宿,客房会爆满。” 梅频向颜知睿提议,海景房要有一个大面积的玻璃墙,很多国外的酒店延伸出悬崖外,游泳池更是大胆的挂于悬崖之外,非常刺激但也极具美感,360度无死角尽情领略独特的“山海胜境”。 颜知睿直接截断了她的话:“视野是开阔,但这里是一座海岛,每年夏季都有台风,我们首先考虑的是台风这个不可抗力的因素。” 颜知睿希望通过低调融入的设计手法和选择最为地域的建筑形式,营造一座能体现乡土个性且具有地方场所特征的小型历史文化建筑。 看山还是山,看海还是海……注重自然、立足环境,是她设计初心与动力源泉。 建筑师的构思,是要让生活在建筑里面的人亲身感受到真实与合理。建筑构成的空间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融为一体,自然和谐。 随尔阳说:“在渔村里,还是要回归质朴,爷爷他们未必接受太时尚的事物。如果家电智能化,还能给他们带来生活便利。” 颜知睿点头同意随尔阳的提议。 全杰提议:“颜工,这里建一个无边的游泳池,给爷爷他们游泳锻炼身体。” 其他人附议:“这个可以有。” 随尔阳说:“颜姐姐,我觉得这面石头墙可以保留下来,做院落景观墙。” 梅频在一边吹起彩虹屁:“随记者,你眼光真好。” 随尔阳谦虚道:“我弟弟也是学建筑,耳濡目染。” 颜知睿却傲娇地把已经画好的房子设计图给大家看。 梅频不可置信地盯着颜知睿说:“颜工,你是有备而来的,那么快把图都画好了。” 颜知睿没透露她上星期来踩过点,漫不经心地撩起头发,用手腕上的黑色发绳将一头发长发绑了起来,转动着手中的笔随口,没接话,以微笑回答。 于是另一组人还跟无头苍蝇一样的时候,随颜队已经迅速分工好,开始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 颜知睿站在一边手持激光测距仪,助理设计师站在屋子另一边用文件夹做反光板。 梅频合闻里拉尺子量尺寸,随尔阳拿着笔记本在旁边记尺寸。她在家里经常看符灏画图,标注建筑设计平面图尺寸,游刃有余。 工程施工队姗姗来迟来到现场,颜知睿安排他们与施工队一起清理现场杂物。 夕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浪涛像顽皮的小精灵不断向岸边跳跃,撞了海边的礁石上,溅起好几米高的浪花,发出“哗、哗、哗”的咆哮。 一队人累得体力不支,拖着瘫软的双腿回到住房,杜成晖那队已经在院子里休息,有三人在洗菜做饭。全杰很自觉地加入,帮忙洗菜。 杜成晖坐在藤椅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唇角微勾,冷眼看着别人干活。他朝颜知睿挥挥手,颜知睿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也抬手朝她挥了挥,走过去在他面前站着。 杜成晖仰着头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她,看得颜知睿心里发毛,可很快她便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试探地问:“去看了现场,怎样?” 皎洁的月光映在颜知睿的瞳孔中,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自信地说:“还好,你们呢?” 杜成晖胸有成竹地说:“学校好做,只是费用太少了。” 谁知道一位猪队友搭讪:“我们颜工早就把老兵之家的设计图画好了,非常漂亮,我超喜欢。”看到颜知睿抛过来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多嘴多舌,立马闭嘴去帮忙做饭。 杜成晖的脸色一沉,反唇相讥:“原来颜工是有未卜先知能力的卷王。”他心暗骂一句:恶心的暗箱操作!他从分组开始就猜节目组是想捧红一位明星建筑师,才假公平把老兵之家给颜知睿负责,还把人气王随尔阳分到他们那组。 颜知睿淡然地笑了下,像听了个笑话,忽而又玩味地问他:“特别羡慕吧?” 夜幕降临,渔村归于一片寂静,星空格外明亮。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芒,像一颗颗晶莹而闪光的宝石,密密麻麻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 众人坐在院子里畅快淋漓地吃晚饭。 颜知睿边吃饭边和设计师商量探讨用什么材料才能抗台风,第一次合作的设计师对颜知睿的敬业忘我,简直是捧杀式赞美。 队友们各自回房休息,颜知睿挑灯画图,出3d效果图。 随尔阳忽然闪着一双好奇地眼睛,目光落在颜知睿面前的电脑里的3d效果图,根据场地自然场所氛围来顺应自然、顺应地势、因地制宜。设计将建筑融入现状,将轮廓与地形地貌衔接,延续原有山坡的轮廓,并希望整个建筑的屋顶与周围绿植保持一致,布满农作物。整体效果像一艘军舰,又像一座堡垒。高低错落的曲面屋顶,海浪漩涡般的感觉,打破了传统的建筑形制,凹凸不平的流线型粗砺的石头外墙,俯瞰又像城墙,还原最原始最自然的烽火台样貌。 不规则的墙面和高低错落的屋顶形成的每一个空间都富有变化,如同乡间小径,宽窄不一,错落有致。光线通过高窗或天窗投射在墙面与地面上,形成一道道变化丰富的自然风景。 随尔阳问:“颜姐姐,你不是把房子的设计图画好了吗?怎么还画啊?” 颜知睿听取了队友们的想法后,觉得他们有些想法很有意思,可以采用,让她又有了新的灵感。她抬起眸,“之前的还不够好。你还记得几个老兵爷爷的心愿吗?” 随尔阳点头轻笑,“记得。” 那天拜访时,几个老兵爷爷曾说过,他们几个都年纪大了,不能一直占用那么好的环境资源。海岛的孩子们读书条件不好,有钱人家都跟父母上岸读书了,剩下穷人家的孩子。家庭条件不好,没有什么课外书,还有那么多的孩子连学都上不起。他们希望颜知睿能把房子建成一个海岛图书馆,给岛上的孩子有一个读书场所,也让游客了解海军守岛作战的历史。 当时,她们真的为他们这份心思而感动。 “我想实现他们的心愿。”颜知睿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明亮闪烁,依然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挺专注的模样,“我知道,节目组给的预算肯定不够,多出的那部分,我不收节目费用填补上吧。” 颜知睿生活在深城一线大城市,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上最好的学校,原本对“扶贫必扶智,治贫先治愚”的理念有些空洞,对落实工作更不了解。 上次去了小学后,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念在颜知睿脑海激荡。她如愿以偿实现小时候的梦想,成为一名建筑师。然而,不是所有小孩都那么幸运能如愿过上幸福的生活,有一个愉快的童年。 贫穷并不可怕,怕的是智力不足、愚昧无知,怕的是略识之无、知识匮乏,怕的是胸无大志、得过且过。正如人们常说:“没文化,真可怕。”教育扶贫根本目的就是要扶智赋能,提高困难老百姓的能力问题,而达到脱贫致富目的。毫无疑问,这是治贫的拔根行动、治本之道。 随尔阳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地摇头,“你这么做的话变成了来做公益了,让我想想办法。” 随尔阳由始至终都觉得颜知睿从小生活在优渥家庭,属于没有看到过人间疾苦的那种大小姐,此时竟然为了素不相干的老人的心愿,苦思冥想,方案一改再改。 随尔阳在想,建筑师们通常都会遇上灵感爆发的时候,其实从来都不是想象限制了设计,而是现实扼杀他们的设计,比如费用问题。假如有一天,建筑师们那些有趣奇思妙想将不再受限,那这个世界将会是如何模样? 颜知睿开玩笑说:“你有更好办法?难道用你的人气众筹啊?”搞得她跟特困户一样。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随尔阳眉眼笑弯,她怕给颜知睿造成什么心理负担,也怕对节目影响不好,立刻去找制片人和策划总监商量此事。 得到两位的意见后,回到房间,拿出她的笔记本电脑出来,点开她上星期在海岛小学拍的照片,用电脑版发给华筠延,并且说明用意:【华姐,我们组的老兵爷爷想用他们的房子建一座图书馆,颜姐想给爷爷们一个温暖的家同时也完成他们的心愿,可是我们的建筑费用不够,能否用这些照片在爱同行官博、公众号上做个宣传?】 热心投身公益的华筠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拍摄那些照片之时,只想着作为后备素材,没想到那么快派上用场了。既然是完成心愿的项目要做就做到最好。 在爱同行的官博发布了海岛儿童图书馆的公益捐赠信息之后,随尔阳用自己微博转发了。很多蓝v大粉无偿地帮她做项目推介。 另一边的杜成晖也做着同样的工作,可他仿佛失聪一样听不到学校的校长老师的诉求,也仿佛盲了一样看不到这些年国内外优秀的学校建筑作品,他反其道而行,把小学的家改造成艺术馆了,就连他队友都目瞪口呆。 杜成晖还问其他人,看完他的设计图感觉如何,一位建筑学院的实习生率先说:“值得我们学习。”另一位队友也赶紧开启了彩虹屁模式。 随尔阳看到他的建筑外形图,心里暗自尖叫:当之无愧的惊世之作!拿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微信给童璘:【童总,你是个预言家吗?怎么那么料事如神?】 童璘并未对杜成晖的作品做任何评价,只简单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次日傍晚,个个灰头土脸的回到住房,邻居渔民给他们送了好多海鲜,有海鲜有肉有菜,有人提议烧烤。 大伙分工合作,有人把食材洗干净,有人负责去买木炭和竹签。杜成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红砖,砌成炉子搭烤架。点燃木炭,炭火慢慢冒出一缕缕烟,逐渐燃烧着熊熊烈焰。 炭烧红了,烟没了,大伙迫不及待地把虾、牛肉放在烤炉上。 食物果然是人与人之间的一座桥,能渲染“人与人之间善意连接”的美好氛围。 随着旺盛的炭火,烤架上的牛肉不断地滋滋作响,阵阵肉香扑鼻而来。 随尔阳一个劲地翻转手中的牛肉,用刷子抹上一层酱油,十几秒后又抹一层油,撒上孜然粉,火苗往上蹿起,她被烟熏得面红耳赤,有点发热,额头沁出了细汗。她把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白色v领紧身针织衫,让她露出脖颈到胸口的肌肤,如雪莹白,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 昏黄的灯光照在随尔阳白净的肌肤上,好身材配上甜美的笑容,很快吸引了杜成晖的目光。 杜成晖看见有人拉着随尔阳拍视频,假装不经意地走过来和随尔阳搭讪,他脸上带着笑意,微微躬身:“随记者,想吃什么,我帮你烤。”就连音量都提高了几度。没等随尔阳开口,他拿了几只大虾放到烤架上。 吃烧烤,少不了啤酒,众人灌随尔阳喝啤酒的时候,杜成晖一把抢过酒杯替她喝了,并留下一句:“男人不该让女人喝酒。”接着,莫名其妙地自罚一杯? 超出常规的自量溢出来的部分,就是比烤架上的五花肉还过犹不及。 随尔阳看到他这举动,觉得有点不对味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她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冷凝了几度。 她怀疑他是不是走错片场了,这哪跟哪?完全不着调。 第93味药:你们应该上恋综 杜成晖知道随尔阳人气高,想与她攀关系蹭个热搜提高知名度,一晚都在献殷勤。 随尔阳想吃与不爱吃的,他都自己动手给她烤,端到她面前。 杜成晖微微侧头看她两秒,两人的目光有一瞬的相交,让人有种熟稔得像多年的老友的错觉。喝了点啤酒的缘故,杜成晖感到醉熏熏,毫无逻辑地问东问西。 随尔阳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躲避似的进屋泡了一杯蜂蜜水。梅频喊她,神秘兮兮地拽着她走到外面那指着外面:“随记者,外面有人找你。” 随尔阳端着蜂蜜水走出屋时,撞见杜成晖,便把蜂蜜水给了他。随尔阳走出院子,小巷里只有一个陌生男子的身影。随尔阳定睛注视男子,他的肤色和衣着打扮不像岛上渔民。 见对方没吭声,随尔阳转身回屋。正在这时,男子抬手对着她做出开枪的手势,他嘴巴张合,发出一声“嘭”。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随尔阳思考片刻,试探性问道:“你找我?” 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颜知睿昨晚画的老兵之家的手绘图,嘴角一歪,邪魅一笑,把图撕成两半。 随尔阳走上前,男子转身拔腿就跑。 情况有点不妙,随尔阳飞快地追上去,男子一支箭似的,带着她横冲直撞地穿梭一条条幽暗逼仄的小巷,跑到村中比较黑暗的地方,男子跑进了暗巷里。 渔村路灯稀疏,巷子幽暗,因为他们追跑的骚动,引来一声声狗吠。 随尔阳在巷口止步,气喘吁吁地东张西望,四周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巷口杂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臭味。她心里有点怕。 一只黑色土狗从巷里跑出来,对着来势汹汹的土狗,一动不动,怕它扑向自己。 美人与狗对峙一会儿,土狗走开。 随尔阳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借着月光,看见一抹黑影从背后笼罩着她。随尔阳敏捷地弯腰,右腿往后一扫,踢中对方的腿。 男子重心不稳,往前,来一个“扑街”之势重重摔倒在地上。 随尔阳蹲下身,用膝盖抵住男子的腰部。 就在此时,巷子黑暗处,冲出另一个男子挥着铁棍袭击她。 随尔阳还没反应过来,男人被飞奔而来的一脚踢中,整个人狠狠地撞到墙上,连连惨叫,手中的铁棍,“哐当掉落地上。 随尔阳忽而抬起,嘴角马上轻轻上扬。 尉迟昀朗帅气地收起他的大长腿,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铁棍,一手抓住男子的衣领,眉宇间淡淡地拧着,语气很急:“我们不认识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两位大佬呢?” 两名男子互相对视,沉默不吭声,但眼神里有默契。 尉迟昀朗只沉声提醒:“现在不说,那只好去跟警察叔叔说了。” 随尔阳在打110报警之际,她膝下男子突然哭了起来。 男子结结巴巴地求饶:“姐姐,我是你的粉丝,只想逗你玩玩而已。” “粉你妹!”尉迟昀朗小幅度的挥了挥铁棍,轻轻捅了一下男子的胳膊。 趁尉迟昀朗注意力在同伙身上时,另一男子拿出一把匕首,插向尉迟昀朗的左肩…… 电光石火之际,尉迟昀朗眼疾手快,火速先发制人,抬起手挡下男人的手,故意使了巧劲狠敲他的腕骨,将关节卸了下来。 男人痛得尖叫,不知道是骨折还是脱臼,疼得根本抬不起来。上一秒还在哭的男人惊慌的骂了句:“操!” 要不是听到远处有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跑来,不方便做大动作,男人的伤势绝不只是手腕脱臼。 民警赶来现场见男子被控制,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 随尔阳跟民警交代了事情始末后,尉迟昀朗帮那名男人脱臼的右臂现场复位。 最后两人牵着手信步往节目组住房走。 随尔阳一股幸福感从心底冒出来,兴高采烈地挽着尉迟昀朗的手臂,像采访似地问尉迟昀朗:“你怎么突然来了?”幸福来得太突然,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尉迟昀朗好几天见不到女朋友,心痒难耐,一侧头亲了她一下,微笑着调侃:“怕你拖小颜后腿。”眸中好像有银河一般,温柔而闪耀。 太损人了,随尔阳瞪大了眼睛,明显一噎,抬手拍了拍他手臂,姐怎么也算个名人,给点面子行不?看他一脸疲惫,而且还来得这么及时,电影里男主如神般出现。 随尔阳告诉他要混入节目,暗访有人在海岛的荒山野拿活人试毒,当时就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他不放心随尔阳独自面对。奈何他是医生,不能请假陪她,于是,他向孙主任调了排班。 尉迟昀朗从码头到渔村村口下公交车,问渔民指路,找到他们节目组的住房。在路上远远就闻到浓郁的烧烤味,并且看见她追着一个男人跑。他立刻发觉事情有些反常,他急起直追,到了巷口看见男人挥棒而下,以为随尔阳被击中了后脑,他使尽全身力量,气势汹汹地冲过去踢中男人。 “幸好来了。”随尔阳因他的凝重笑了,“尉迟医生,救命之恩不言谢。” 目标太明显,让她想忽略都难。她使劲地咬了咬唇,飞快的思索着应对方案。 尉迟昀朗揽住她的腰,单手将她抱进怀里。低头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莹润的眸子,他声音压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是要新闻,不要命是吧?还是你以为自己是特警?我要是不及时赶来,你的脑瓜就开花了。”他这句话似乎带了些情绪,话说得又重又狠,每一个字都有分量,都像海底深处酝酿起的深海风暴,像是警告。 随尔阳眼眶发热,她便双臂圈住尉迟昀朗的腰将脸颊靠在他的胸口,喃喃地叫着:“以后不敢了。”缓过方才的害怕,自觉没事。 尉迟昀朗对上那双逐渐涌起泪意的眼睛,像缀满了月色星光,璀璨生辉。他轻抚着她的后脑勺,不容反驳地说:“不容有下次了。”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他深谙的眼底藏着只有随尔阳能读懂的温柔,直接掐断了她继续暗访的苗头,轻轻一吻让她溺毙其中。 随尔阳心花怒放地踮脚亲了他侧脸一下,手上一动,尉迟昀朗与他十指紧扣。回到节目住房,挤进人群,来到颜知睿旁边,其他人识趣地让出两个空座,并热情地招呼新朋友。 颜知睿皱眉深深地看着满头大汗的随尔阳,“刚才去接他了?” 随尔阳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拿着筷子伸手夹全杰面前的那碟虾,侧头睨了尉迟昀朗一眼,“刚烤的虾,先吃着。” 尉迟昀朗点点头,又瞥了一眼长桌上那碟烤虾,露出一丝轻笑:“嗯。”中午到现在都没进食,下班立刻赶船过来。他的胃里还是难受,喉咙也发干,只好小口地啜饮着温水。然后拿起一只虾,慢条斯理地剥壳,先送到随尔阳嘴边,她咬了一口,自己再吃。 颜知睿瞬间有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错觉,露出不满的神色,拿起筷子轻轻敲了敲旁边随尔阳的盘子边沿,“大老远跑来秀恩爱,应该上恋爱综。” 随尔阳若无其事地卖了个萌,说:“礼尚往来。”她指的上次迟沛弦来岛上接颜知睿。 颜知睿瞬间心领神会,夹起虾子一口喂进嘴里,不再说话。 亲密举动羡煞旁人,狗粮撒一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随记者,这位是你男朋友?” “实名羡慕,男朋友山长水远来探班。” 全杰余光瞄了眼两人的花痴样,吐槽道:“出息呢,有本事自己找一个啊,羡慕别人有什么用。” 两人对视一眼,莫名躺枪。 杜成晖神色微变,端着一碟烤串过来,看到尉迟昀朗,打招呼:“迟总。” 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尉迟昀朗,他坐在随尔阳旁边,和她聊得火热。他一身简洁白灰色拼接衬衫,一件白色圆领t恤打底而已,在一群男女里显得格外突出。 尉迟昀朗正在认真地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抿出了冷淡的弧度,微微颔首。他很明显不记得以前在宇筑见过杜成晖这个人,但是听到那句“迟总”就让他心情不好。 随尔阳注意到尉迟昀朗神色略凝重,举动尽收眼底。她好奇他过去为什么姓迟,可他从不提他过去的事,她也就不敢问。 杜成晖咬了咬腮,捏着刚才随尔阳给他的玻璃杯,迷之尴尬。顶着尴尬,假装很松弛地主动挑起一个话题:“颜工喜欢吃青口,那边还有很多。” 边津津有味的啃烤鱼边做个忠实听众的颜知睿,突然被cue,似笑非笑地点头,“吃完这些鱼再烤。” 尉迟昀朗眼角余光瞥到随尔阳浑然不觉嘴边沾上了卤汁,抽了张纸巾对她说:“小孩吃东西。”随尔阳手脏脏的,只能把脸凑到他面前,尉迟昀朗轻柔地替她拭了下嘴角。 尉迟昀朗把虾吃完了,两人兴奋地拿盘子挑选几只鲜蚝和青口继续烤。火很旺,青口很快开壳了,滋滋的冒水泡,随尔阳下蒜蓉。油不小心滴进炭火里,一阵浓烟冒起,呛得她眼泪直流。 尉迟昀朗一脸嫌弃地看着小太阳,“笨手笨脚的。” 长桌方向传来碗碟噼啪乱响,人群中一阵骚乱,听到背后有人尖叫:“杜工晕倒了。” 杜成晖突然痉挛,个个瞬间吓得脸色煞白。 随尔阳噌地一下子站起来,闻声转头,在黑暗中一群人不知措施地围着杜成晖。 颜知睿紧张得左顾右盼,大声喊道:“尉迟医生,过来看看。” 随尔阳目瞪口呆地看着杜成晖手中原本装着蜂蜜水的玻璃杯掉在地上,粉碎的碎玻璃渣子溅到了一地。 她被惊出一身冷汗,她紧张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尉迟昀朗连忙放下手中的鱼,走进人堆时,见杜成晖呼吸加快,口唇发紧,全身肌肉强直性痉挛,颈部和腿强直而成角弓反张,嚼肌痉挛而致牙关紧闭,面肌痉挛而呈苦笑状,双目凝视,渐至呼吸肌痉挛。 他争分夺秒的检查杜成晖瞳孔时,有一个队友见院子光线不足,打开手机电筒照明。谁知杜成晖受外界光刺激,立即引起再度强直性痉挛。突然异常兴奋,继而口唇紫绀越来越严重,出现呼吸麻痹。 吓得所有人一惊一乍,“医生,他没呼吸了。” 尉迟昀朗边快速吩咐:“关灯!立刻关掉所有电源!” 背后纷纷议论:“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关灯啊?” 尉迟昀朗不厌其烦地解释:“马钱子中毒,将患者安置于安静避光的房间,以减少外界刺激。”观察了杜成晖的面色和遇光的反应,断定是马钱子中毒。 不知道怎么了,尉迟昀朗脑海里就闪现屠潇的容貌,想起他救中马钱子毒患者,屠潇恰好出现在。 随尔阳记得尉迟昀朗在医院救治过一个马钱子中毒的病人。 始料未及,邻居懵然不知发生状况的隔壁邻居家小孙子推门走出院子之时,“哐当!”防盗门被重重的撞击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只小橘猫听到大铁盆的声音,从窗子里面猛地跳出来。从高处跳下来,兴冲冲就跳进铁盆里,把围墙上摆着的一只不锈钢菜盆打翻了,不锈钢盆丁咚哐啷地掉落地上。 杜成晖跟着魔了一样,连串的声音刺激,杜成晖连续几次强直性痉挛。 尉迟昀朗让几个人帮忙,把杜成晖抬进屋内,置于单独房间,避免再受刺激。小海岛上,应该买不到中药材。 节目组的随行医生拿来了生理盐水,配合尉迟昀朗给杜成晖反复洗胃导泻。尉迟昀朗问随行医生:“有带戊巴比妥钠吗?” 随行医生也是准备了外伤急救和水土不服的药品,没预料到会发生马钱子中毒情况。稳定后,随行医生送杜成晖进海岛医院。 半小时一群不同职业的男女青年,前嘻嘻哈哈的喝着酒说着一些有趣的童年往事,说着在大城市生活房子带给他们的压力大于房子是温暖港湾的意义,说着向往海岛渔民生活,日出而作,渔舟唱晚,一切都那么新鲜有趣。 顿时陷入恐惧中,短短三天的相处,即使不熟,但在他们面前中了听都没听过的毒。 有人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是不是杜工得罪了什么人啊?” 第94味药:老司机 小南岛派出所民警过来取证,给他们每个人做笔录,并带走了监控录像。 随尔阳带尉迟昀朗去山顶民宿前,想到男子能自由出入节目组的住房拿颜知睿的图纸,证明有人盯着她们。于是,拉着颜知睿一起另住别处。 颜知睿知道有人偷了她的图纸,引随尔阳到暗巷暗杀随尔阳,她此时的心情复杂至极,为了自身安全,几乎是不假思索跟他们走。 少妇看到他们到来,比上次更加热情招待。 颜知睿识趣地让少妇给她自己一间房。 随尔阳和尉迟昀朗到房间后,尉迟昀朗先去洗澡。 随尔阳心中忐忑不安,在房间转来转去的,她怀疑有人下毒,每个人都没事,偏偏是杜成晖,而且还是马钱子。 他们这行人中,哪来的马钱子? 马钱子又名番木鳖,始载于《本草纲目·卷十八》,是马钱科植物马钱的干燥成熟种子,味苦,性寒,归肝,脾经,具有通络止痛、散结消肿之功效。在中医药临床上用于风湿顽痹,麻木瘫痪,跌打损伤,痈疽肿痛,小儿麻痹后遗症,类风湿性关节炎等疾病3。 随尔阳冷静下来,脑子瞬间清醒了些,回想今晚发生的情况,心有余悸。 有人在她的蜂蜜水下了马钱子?目标可能是她,杜成晖可能是替死鬼,让她内疚? 细思极恐! 自从山上看见人中毒后,随尔阳对“中毒”两个字都魔怔了。 尉迟昀朗洗完澡出来后,随尔阳翻过身看着他,他下身裹着浴巾,手还拿着一条毛巾擦着头上的水珠。柔和的灯光勾勒出他精窄的腰身,“我怀疑那些人本来是想给我或者颜姐姐下毒。” 尉迟昀朗将毛巾扔到椅子上,侧头看向随尔阳,轻叹了一声:“现在才知道自己摊上大事啊?”找到了吹风机吹头发。 随尔阳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隐晦地内涵她蠢。她气鼓鼓地从包里取出睡衣,皱着眉跑进浴室。 尉迟昀朗望着她生气的背影,无声地牵起嘴角。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看见小太阳这副窘迫半生气的样子,特别可爱。 待随尔阳洗完澡出来,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幽香。尉迟昀朗拿吹风机站在随尔阳身后,帮她吹干湿漉漉的长发。 随尔阳像个娇羞的小媳妇一样,眼睛也逐渐弯成了月牙,房间里只有吹风机的声音,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这么心照不宣地看着彼此,满目浓情。 尉迟昀朗垂眸眼神迷离地望着她笑,掐着她腰身两侧用力往自己怀里一揽,随尔阳柔软的身子在他怀里拱了拱:“睡觉。” 灯光一暗,欲色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窗外冷风吹得树枝左右摇摆,月色融着星光透过窗纱落进房间。 随尔阳感觉到他的呼吸忽然凌乱起来,嘴唇微微颤抖着:“你不困吗?” 尉迟昀朗清晰的喉结不自觉微微滚动了一下,头一偏,唇就贴上她的,就势翻身将她圈在臂弯里不断加深着这个吻,一团燥热的火焰在尉迟昀朗的胸口不停起伏,他动情地唤着她:“小太阳……”他心里的渴望就会像洪水猛兽般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随尔阳温柔地抬起头吻着他,与他唇齿相接。 尉迟昀朗一边温柔的吻着,一边又无比疯狂地攻城掠地。 随尔阳看着他那副放肆的坏样,痞帅到极致,一颗心瞬间被融化,矜持是什么鬼? 是他有无师自通的本事,还是他克制太久,一触即失控?一整晚都发挥得淋漓尽致。这种陌生的感觉渐渐滋润着她的心间,让人上瘾的刺激充斥着她整颗心脏。 次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随尔阳被窗外一阵摩托车启动的声音吵醒。 尉迟昀朗还在睡,她轻轻地起床,进浴室洗漱。 透过浴室的镜子,庆幸身上没有吻痕,随尔阳长舒口气。回想昨晚的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内心翻腾不止,觉得自己真像受蛊般,又有种甜甜的感觉从心口溢出来。 尉迟昀朗的生物钟是每天七点,从不需要闹铃叫醒,今天例外地睡过头。听到浴室传出动静,知道她起床了,急急忙忙起床进来寻她。 尉迟昀朗边挤着剃须膏,控制不住内心的雀跃又上来那股不正经的劲,眼里流露出几许玩味的光来,“知道你要出镜,让彼此舒服也不是只有开荒种草莓。” 一言不合就开车,而且很懂的样子,老司机? 随尔阳抢过他的剃须刀,眉梢微扬,双眼闪烁着想要使坏的光芒,“给点阳光你就灿烂。” 尉迟昀朗扑哧一声乐了,“在小太阳明媚的阳光的照耀下必须灿烂。” 两人打闹后,到楼下吃早餐,向少妇借了摩托车回到了节目组住房。 刚好,杜成晖在随行医生的陪同下出院归队。 杜成晖身上裹着外套,神情呆滞,当着工作人员的面,朝制片人鞠了一躬,边迭声说:“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劫后余生,他心生恐惧退出节目录制。 杜成晖牢牢地盯着尉迟昀朗,无以表达心中的歉意和感激,感激尉迟昀朗救他,“谢谢迟总,没想到你还是一名医生。” “迟总”这个称呼是尉迟昀朗讳莫如深的过去!尉迟昀朗澄澈的眸子牢牢直视着杜成晖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扯着嘴角带出一个勉强的弧度,声音又沉又磁:“吓坏了吧?” 杜成晖点头,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然而,大家都没想到,杜成晖主动退出节目拍摄。 小学改造项目暂停拍摄,所幸还没动工,没耽误多少事。 随尔阳请了两小时的假离组,借了辆摩托车带着尉迟昀朗去给几位老兵爷爷检查身体。 第一次到老兵之家拜访之时,心细如尘的随记者察觉刘爷爷走路不便。一问才知他得痛风多年,久治不愈,反复发作。 她把此事告诉尉迟昀朗,他却耐着性子解释:“痛风之病机为患者自身体质偏颇,终致湿热痰瘀结聚,阻滞经络气血运行,浊毒停积于筋骨关节,而非风寒湿邪外袭。以体病相关和体质可调为理论依据,因人制宜改善患者的偏颇体质,辨体、辨病、辨证相结合的诊疗模式才能治疗痛风。” 中医病理,随尔阳不懂。 既然尉迟医生坚持他四诊合参,辨证论治原则,还自动送上门。随尔阳特别机灵,立刻给尉迟医生创造机会,让他发挥他的真本领。 尉迟昀朗以训诫的口吻说:“小太阳,你这样会失去我的,知道吗?”庆幸自己出远门有随身携带药箱的习惯,“诊病没问题,但岛上没有中药材药店啊。” 痛风作为一种难治疗,易复发的临床常见疾病,痛风易复发,坚持以调理自身体质偏颇为治疗原则。他爷爷的临床笔记里提到,治疗痛风得以飨同仁。据病情灵活加减用药,祛风通络,清热除湿,祛痰化瘀以祛浊毒。 随尔阳都被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语气中透出三分调侃:“我这么快就不是你最爱的小可爱吗?你可以回去把药熬成膏方,快递过来啊。一个疗程喝完,我们再过来度假。” 尉迟昀朗“呵”了一声,“想得真周到啊。” 随尔阳得意地抖机灵:“当然。” 来到了老兵之家,临时安置屋。 几位老兵爷爷昀靖在等候他们到来。尉迟昀朗先检查了痛风的刘爷爷。 刘爷爷的右侧脚趾骨节疼痛、红肿、灼热的症状,其面色暗,额头面部出油多,体形肥胖,舌淡胖,苔黄腻,脉沉滑。 尉迟昀朗用刺血加拔罐的方法帮刘爷爷止痛,说:“爷爷,刺血会有点痛,你忍着哈。” 刘爷爷笑道:“这点痛算什么。” 倒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点痛还真的不算痛。 尉迟昀朗让刘爷爷平躺,先施体针取穴、风市穴、腕骨穴,复溜穴、阳陵泉、曲池穴、手三里。 坐在刘爷爷面前,垂着脑袋,取阿是穴(右侧脚趾骨节大敦穴处)行常规消毒后,从左右前后方向刺入4针,再沿痛风石正中与刺入痛风石基底部针垂直方向刺入1针,采用提插捻转法,得气后留针20分钟。起针后以拇指用一指禅手法推患部,然后以小号三棱针对准穴位速刺疾出,出针后即有暗红色血液从针孔喷出,立即加拔火罐。 待瘀血出净,尉迟昀朗才取罐,用干棉球擦去瘀血。 “小伙子啊,我感觉没那么疼了。”刘爷爷的眼底终于有了丝毫松动,对尉迟昀朗竖起大拇指。 在留针期间,尉迟昀朗还画了一张腿部的穴位图给刘爷爷。“爷爷,我们回去后,你要是痛风要是再发痛,你就自己按摩穴位。这几个都是痛风常用的保健按摩穴位,用拇指指尖掐按大敦穴3分钟,力度由轻至重再至轻,手法连贯,至局部有胀痛感即可。记住不能自己放血操作。” 随尔阳看了那张腿部穴位图,每个穴位标得很清楚,连功效、主治和操作都写得很清楚。 尉迟昀朗挑起眉梢扬了扬下巴,傲娇地说:“虽然是医师职责,但也不能让小太阳失信于人。” 而同一时间,节目制片人和策划总监轮番打电话请华筠延帮忙说服她的闺蜜童璘,参加《向阳而筑》。 童璘看在华筠延的面子上,带着全新的设计方案和符灏上节目。 童璘的方案让人惊艳,大家都期待着她的作品如期顺利在海岛上拔地而起,让海岛的小学生早日过上漂亮的校园生活。 随尔阳不能不让符灏参与其中,有童璘教导,是个难得的学习锻炼机会。加之岛上民警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如果那群人只针对她一个,她离开节目组,其他人就安全了。 反正,她打酱油的那部分都已经拍完了,她就和尉迟昀朗一起回深城,回到电视台做回自己的本职工作。 两个项目的工程队施工,其他队友离开海岛,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他们留在岛上也帮不上忙,房子从建筑、室内到园林的改造设计,可谓艰辛。特别老兵之家在一座小山顶上,材料运输很困难。 天公作美,没遇上暴雨之类的恶劣天气,小学和老兵之家的工作进度如期进行。 只有颜知睿自己隔三差五来现场检查施工进度,经常一面严肃地追求完美,所有人几乎被她的效率惊到。 在建造过程中,颜知睿的设计团队就地取材,选择当地天然石块进行砌筑。又寻找当地的老石匠,因材施用,充分发挥当地材料的建造优势。 通过质朴的技艺和手法,使得整个建筑在近距观感和质感上与自然的山坡、烽火台相一致。能够应对恶劣的海洋环境,抵御台风吹袭。视线不受遮挡,享有朝向大海的壮观视野。 为了能让进来阅读的人们有更大的活动空间,建筑内部设计了中庭弹性的软景观。 在内部空间材料的选择上,尽可能体现真实的质感,通过清水混凝土屋顶、白色质感硅藻泥墙面以及石头窗框的处理体现乡村建筑最原始的内在感受。 每处细节均是精心而作。 颜知睿希望爷爷们可以在舒适环境中享受美好生活。 短短四十天,完成建筑的改造的老兵之家焕然一新。 落成后的老兵之家顺地形起伏而高低错落,由一层登至顶层,逐层升高的过程便经历了从只闻潮声,到窥得海面浮现,再到眺望海景的不同体验。望之有时似尽,转过却又别开生面。 颜知睿看新的老兵之家异常壮观,越看越有种无法言喻的成就感。 童璘把海岛小学改造得非常漂亮,学生们看到焕然一新的学校,欢呼雀跃,盼着早日搬回新校园。 两个项目各有千秋,得到岛上渔民和大众的认同和喜欢。 交房当天,节目组想到也是颜知睿生日,这期海岛之旅也即将结束,两队人选择在老兵之家一起为颜知睿庆祝生日,给她一个惊喜。安排了梅频负责把颜知睿支开,剩下的队友留下做饭,做蛋糕和布置屋子。 第95味药:明天就去领证 傍晚时分,夕阳余晖如诗如画。 颜知睿和梅频提着两大水桶贝壳回到老兵之家,梅频问:“颜工,你捡那么多贝壳干什么?” 颜知睿眼底带了几分得意,说:“带回去装饰迟先生的蚝园。”连语气都透着愉悦。 梅频推开老兵之家的大门,让颜知睿先进。 颜知睿走进客厅,眸眼蓦然睁大,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温馨的客厅摆满了娇艳的红玫瑰和气球,鲜花的旁边,放置着一些复古风格的烛台,银色的烛台上插着白色的蜡烛。烛光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跳跃,如同梦幻中的精灵在嬉戏。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颜知睿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随尔阳拿着一个公主王冠高兴地走近颜知睿,小心地将王冠戴在颜知睿头上,轻轻调整好,俏皮道:“颜工,生日快乐!” 就在此时,童璘推着一个烛光闪烁的两层粉色蛋糕,从厨房缓缓地推到她面前。 蛋糕宛如梦幻中的艺术品,第一层的边缘镶嵌着一圈晶莹剔透的糖霜珍珠,珍珠之间,粉色玫瑰糖花娇艳盛开,每一片花瓣都雕琢得细致入微,仿佛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当迟沛弦捧起一束香槟玫瑰花出现时,颜知睿的双眼在黑暗里亮得像星星,用犹如清泉般柔软地注视着他。 他们一瞬不瞬地望着彼此不禁笑了起来,那灿烂的笑容如明媚的阳光照进迟沛弦的心底。 迟沛弦眸色深深地凝视她满眼惊喜的样子,温柔一笑,语气里满是溺爱:“颜工,许愿吧。” 颜知睿感动得不能言语,有种被宠的错觉,她万万没有想到迟沛弦会来。 惊喜这种小情趣,尽管没谈过恋爱的人都懂。 在队友们的生日歌唱中,颜知睿闭上眼,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他蚝场成为了驰名商标。默了几秒,她吹灭了蜡烛。 一群人对着空中摇香槟,伴着欢呼声,香槟“嘭”地开花。 有人八卦问道:“颜工许了个什么愿望?” 颜知睿嘴角的弧度像月牙般弯起,回答:“希望我们把所有单身狗,虐得怀疑人生。” 此话一出,迟沛弦将她轻轻的拥入怀抱中,旁若无人地低头在她脸颊轻轻一吻。 颜知睿拿着长刀切蛋糕,她先把蛋糕给几个老兵爷爷。 几位爷爷满足地吃着蛋糕,开心得像个孩子。 颜知睿看着迟沛弦,清澈的大眼眼底的笑意深浓,流转之间透着说不出的妩媚,口吻轻松:“迟先生,我生日就只有蛋糕吗?”迟沛弦最懂投其所好,没有礼物不太像他的作风。 迟沛弦沉吟几秒,随手从桌上拿起一瓶可乐,用力拉开拉环,在颜知睿面前单膝下跪,略微腼腆地问:“颜颜,嫁给我。” 声音如同温暖的春风拂过颜知睿的心间,在她的心湖泛起层层甜蜜的涟漪。心跳加速和紧张起来,像极了在校园里第一次被人表白的心情。 她握着水杯的手猛然一颤,唇边的笑容逐渐敛了下去,瞳孔骤然放大,有些吃惊地凝视着迟沛弦,他一脸真诚的模样,但漆黑的目光泛着丝灼热的温度。 “嫁给他,嫁给他。”众人齐刷刷地盯着他们起哄,用既期待又雀跃的眼神看着颜知睿。 许久,颜知睿低头看着迟沛弦,抿了抿唇,眼神里闪烁出几丝复杂的意味,斟酌了一下语言:“认真的?” 可乐拉环求婚这套路,老到掉渣。不管什么求婚方式,她目前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大庭广众之下,一双双滚烫的眸子,忽然让颜知睿的脸颊也跟着烫了起来,极度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 气氛烘托到这里,不答应就难看了。 迟沛弦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往回一带,把拉环往她手里套时,颜知睿本能地握紧拳头,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对不起。” 这话令迟沛弦视线凝滞在半空中,眼中滑过一丝笑意,无声无息迅速褪去。 精心营造的气氛终于垮塌了,众人突然出奇的安静,用一种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颜知睿。 正常女人,在氛围拉满的情况下被求婚,都会感动到含泪答应。 被当众拒绝的迟沛弦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倏然脱手,手中的可乐拉环掉到了地上。随即缓缓站起来,心里失落不已,神色倒是波澜不惊,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得再努力。”语气像是自我安慰。下一秒,迟沛弦突然觉得自己干了一件人生最蠢的事情。 颜知睿莞尔一笑,看着他明显失落的样子,有些难以启齿。 晚饭期间,迟沛弦因为心情不好的原因都是淡笑不语。 随尔阳眼角余光能瞥见迟沛弦始终端坐如松,沉静不动,贴心地给他夹菜,凑近他耳边弱弱问了句:“你刚才怎么不把你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随尔阳都替他感到尴尬。 虽然颜知睿不是注重礼物贵重的人,但一顿猛如虎出其不意的操作给惊呆了,她估计难于招架。 迟沛弦有些心神恍惚,一言不发,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这时,迟沛弦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嗡嗡嗡震动起来。他一瞟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来电名字,是他舅舅,神色如临大敌,狂对电话那边点头,边说边走出屋外接电话。 颜知睿原坐不动。沉静温柔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迟沛弦的身影。 童璘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进,用手肘推了一下旁边的颜知睿,委婉地提醒道:“他心情不好,快去哄哄人家。” “他就这样,过一晚就好了。”颜知睿立刻收敛心神,微笑望着童璘,讪讪地笑了。 随尔阳坐过来说:“颜姐姐,你快去看看弦哥。” 颜知睿走出屋,看不到迟沛弦的身影,她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迈着急促的步伐,四处寻找,就差狂奔了。 此刻,天完全暗下来,潮起潮落的大海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随时要将人一口吞噬。 最后,看见他坐在灯塔下的一块礁石上发呆。 颜知睿不由得松了口气,大声喊:“迟沛弦。” 迟沛弦收敛情绪,回头望着颜知睿朝他走来,微风拂过她的裙摆,眼里像藏着无数晶亮的星光。他心里却毫无波澜,说不出一句话来。 颜知睿拢了拢她的长发,看着他眼里细碎的光,但他冷着俊脸,即便眉间隐着深深的担忧也显得没有任何温度。 海风吹起了迟沛弦的衣角,他眼眸漆黑如墨,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一声不吭地盯着她,让人无法参透。 颜知睿艰难地压下悬在胸口的情绪,说:“我就是觉得我们太快了,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婚姻,对我而言,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想那么草率。” 迟沛弦望着她的神情,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反问:“那是我草率的意思吧?”他以为他们已经心照神交了。 这个质问让颜知睿明显迟缓一滞,一时无语,紧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先回民宿了。”迟沛弦迤迤然地离开,在夜色中对她挥了挥手。 颜知睿目光复杂地皱起眉,声音几乎从喉咙里吼了出来:“迟沛弦。”看着迟沛弦头也不回离开的单薄背影,她突然有种很难受的感觉,有种好像要各奔天涯般心旌摇摇。 颜知睿回到屋前,看到那两桶贝壳,果断提起来撒在门前花圃里。她先进洗手间洗手,看着镜子里被海风吹得头发凌乱的狼狈样,拧开水龙头,双手掬水洗脸,理顺头发,补了淡妆,若无其事地回到屋内,坐立难安直到晚饭结束。 一顿晚饭虽然出现了不愉快的小插曲,也在热热闹闹中结束了,大家都喝了点酒,但是都有分寸点到即止。 回到住房,随尔阳心明眼亮,见颜知睿神色不佳,有小情绪,说:“颜姐姐,其实弦哥一早就跟我们商量好给你一个惊喜,他还给你准备了一份你喜欢的礼物。不知道怎么突然改变主意变成求婚。” 颜知睿只是“哦”了一声,沉默了许久,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说:“只是没打算这么快结婚。” 随尔阳望着她一言难尽地说:“求婚,又不是让你明天就去领证。” 这个夜晚,对于颜知睿来说,毫无疑问是心猿意马,辗转难眠。 她不知道迟沛弦到底在想什么。 次日,颜知睿微信问他:【坐哪班船回去?】 迟沛弦秒回:【已经到了童湾村。】 颜知睿:【什么时候回深城。】 迟沛弦:【未定。】 颜知睿回到深城直接回了自己的家,先回去看看自己的父母。 大起大落的心情后,暂时没精力整理某些乱糟糟的思绪,快速地冲了个澡就躺床上睡觉。 迟沛弦有两天没联系她,这种空落落的滋味让她的心也跟着空了。习惯在他家住,听不到她妈妈的碎碎念,下班后去他家。 颜知睿走进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大厅就看见阳台晾着衣服。 他骗她不在深城? 颜知睿思绪万千又觉得有一种猜不透的陌生。 只是想到这一点,颜知睿忽然就来气了,到卧室收拾东西,搬出了行李箱,把衣柜里的衣服折整齐放进行李箱里。 收拾梳妆台上的护肤品时,她在抽屉发现一个深蓝色丝绒小首饰盒。 之前没见过这盒子,她好奇拿起来,几乎是颤抖着打开那个首饰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造型独特的大钻石戒指。 她取出来套上自己左手无名指,大小适合。 他真的想结婚了?可乐拉环只是试探她的反应? 她拒绝了,他就退缩了,他刻意躲着她? 颜知睿轻笑了一下,脱下戒指放回原位。 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混乱的思绪猛然拧在了一起。她给随尔阳发微信:【迟沛弦骗我他在童湾村,但家里晾着他的衣服。】 随尔阳:【他外婆因为冠心病住院了,尉迟昀朗说安排了明天做手术。】 颜知睿:【什么时候的事情?】 随尔阳:【就是你生日那晚,他接到他舅舅电话,打了飞的回了童湾村,第二天他就让他外婆转院到中大一院了,我以为你知道。】 颜知睿心头猛地一跳,他只字不提,还以为他生气离开的。 她想都没多想又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挂回衣柜里。 天空乌云密布像要下雨,走出阳台把衣服收回来,折叠整齐放进衣柜。 到车库取车只奔医院。来到了外科综合大楼12楼,在护士站查到外婆的病房,透过房门小玻璃,看见迟沛弦坐在病床边,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 颜知睿敲门推门走进去,“外婆。” 外婆躺在病床上,面容有些憔悴,原本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有些黯淡无光。 迟沛弦忽然听到颜知睿声音,抬头看着她。 外婆微微转过头,看到是颜知睿,笑容在唇边漾开,说:“颜颜,你可算来了。” 颜知睿搬了隔壁床的木椅在迟沛弦旁边坐下,握住外婆那满是皱纹的手,轻声说道:“不好意思,一直在外地忙。” “好久没见到你,他一直说你在忙。我以为这小子骗我,都以为你不要他了。”外婆看迟沛弦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爱。 颜知睿侧目看迟沛弦,他面无表情,“外婆放心,我们好着呢。” 原本沉寂病房,似乎也因为她的到来而渐渐变得温馨起来,好不容易外婆哄睡了。 两人走出病房,独自面对迟沛弦的时候总有种不尴不尬的感觉。颜知睿“那晚你怎么不说外婆病了?都那么多天也不说。” 迟沛弦嘴角微勾,嗓音疏淡:“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他习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半个月前,因突然下雨,外婆一时心急收在院子里晾晒的生蚝,一不留神被门槛绊倒,左手胳膊骨裂,她坚持不去医院。 迟沛弦被她执拗的态度给气到了,苦口婆心半哄半吓唬她,才能劝动她去医院。医生叮嘱,冠心病药要暂停,不能与治骨裂的药混一起吃。谁料停药一个星期,手还没治好,冠心病发,差点命悬一线。 毕竟自家的家务事,连最亲的舅舅和舅妈都不想管,告诉她,她又能怎样?更何况,她手上还有几个项目同时进行着,三天两头出差。 第96味药:善变的嘴脸 颜知睿没有回去的意思,反而娇嗔:“迟沛弦,这么小气怎么过一辈子啊。” “一辈子的话不要随便说出口。”迟沛弦心里五味杂陈,渐渐拢起了眉,有些怔然地感受着“一辈子”三个字的力量。亏他之前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想想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是我太心急了,还是你不喜欢我。” 颜知睿为他有这种想法感到意外,无声地笑了下,“所以你觉得是后者?” 迟沛弦沉默几秒,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坦言:“是我太心急了,你是我遇见的唯一一个想结婚的女孩,而忽略了你的感受。” 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他带着一身伤痛遇到了她,带给他快乐。她的乐观让他放弃心中执念开始新生活。 可他们平时都很忙碌,可彼此不在同一个地方,一个星期见面一次,幸好心和心的距离靠得如此近。他还是想结婚,内心会更踏实。 颜知睿双手环抱着他腰间,轻轻一吻他的唇,“好吧,原谅你这几天对我不理不睬。” 迟沛弦顺势抱紧她,低头和她额头相抵,眼底的笑意深浓,认真地问道:“那答不答应吗?” 两人的眼睛隔得极近的凝视着彼此。颜知睿用半娇半媚的眼神看着他,伸出手在他胸前画着小爱心,琢磨着对她势在必得的态度,没回答反而不慌不忙的娇嗔起来:“说好一辈子的,拿个可乐拉环算什么嘛?好的不学,学电视剧那些老到掉牙的套路。” 即使察觉她内心的迟疑,迟沛弦心情也随即绚烂起来,笑得很温柔。因被拒绝而生的那点心头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 颜知睿笑意乖巧,撒娇:“我饿了,还没吃晚饭呢。” 迟沛弦带她到医院附近的小餐馆,点了两个菜。 阴天的天空仿佛被厚重的乌云笼罩,雨滴从云层中落下,打在窗户上发出轻柔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忧郁气息。 手术室外家属等候区,几个人或坐或站,表情各异。 迟沛弦眉头紧皱地盯着手术室的门,满心满眼都是对外婆的担忧,不知道手术如何。 外婆进手术室前,有点害怕。可能是年纪大的缘故,她担心自己一睡不醒,下不了手术台,闹着不做手术了。 颜知睿安抚她的情绪:“外婆,不用担心哈,祁主任可是全深城最好的医生,治好了不少年纪更大的患者。睡一觉醒来,手术就结束。我和阿弦舅舅在这里等着你。”颜知睿在外婆耳边说悄悄话,外婆听完,高兴的点头。 看着外婆被护士推进手术室,迟沛弦感觉如释重负,问颜知睿:“你跟外婆说什么,她那么高兴?” “秘密。”颜知睿笑得清甜温暖。 舅舅愁眉苦脸地说:“多得她听小颜你的话,闹了一个上午,我们对她没辙了。” 旁边站着他的舅妈双手抱胸,脸上的横肉写满了不情愿,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一个小手术又死不了,我又不是医生,叫我来凑数啊,平时说自己多能赚钱,请个护工会死啊。” 她的声音尖锐得像一把刀,划过迟沛弦的心脏,每一个字都带着满满的怨气。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 舅舅眉头紧皱,一脸的疲惫和无奈,说:“我妈也是你妈,护工哪有自己人细心。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要是以后我们的孩子这样对我们,你会怎么想?” “要做孝子别拉着我,你自己伺候啊。”舅妈的脸色更加阴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看着舅舅讥讽:“我又上班又要伺候你爷俩,为了这个家忙里忙外,现在还要伺候一个病人,还嫌我不够累死吧?我请假扣工资,这个月的全勤也没了。” “你妈是因为帮他晒生蚝摔倒的,应该他出钱出力照顾才对。” 然而,舅妈神情愈发淡漠,横眉竖眼的样子对着大舅唠唠叨叨,越骂越恶毒。 舅妈愈发激动,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她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引来其他家属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有的在摇头叹息,有的在小声议论。 迟沛弦不以为意地撇了下嘴角,拉着颜知睿的手,两人十指紧扣的玩彼此的手。 颜知睿第一次见迟沛弦的舅舅和舅妈,跟许多家庭的儿媳妇一样,都不愿意被老人拖累。她感觉这个舅妈有点自私,平时应该挺难相处。要是迟沛弦穷点,他舅妈会打心里瞧不起他。 手术灯灭,祁煦走了出来告知大家手术很顺利。 外婆推出来,迟沛弦一直沉着的脸才露出笑容。 颜知睿说:“你送外婆去病房,我下楼买咖啡。” 迟沛弦微微点头,“我也要一杯。” 外婆被推进了病房,各种仪器围绕在她的病床边,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迟沛弦寸步不离地守在外婆的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外婆苍白的脸,眼神中满是心疼。 颜知睿到二楼买了两杯咖啡回病房,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舅妈尖锐的骂声:“你这个老不死的,要死就早点,还要我来伺候,真是晦气。” 颜知睿猛地推开门进去,迟沛弦和大舅都不在病房,只见舅妈叉着腰站在床边,满脸厌恶地怒视着虚弱的外婆。 外婆在床上微微动了一下,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疼痛,无力回应舅妈的责骂,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如刀割般的言语。她眼眶泛红,眼中噙满委屈和无奈的泪水。 舅妈被突然闯入的颜知睿吓了一跳,脸一扭,不屑地看着颜知睿。 颜知睿实在听不下去,“舅妈,这里有我,你放心回去上班,我让我家的阿姨过来照顾外婆。” 舅妈闻言满脸的不屑顿然消失了,“真的?”她像把烫手山芋抛出去似的,长长舒出一口气,连忙笑嘻嘻地说:“你家还有阿姨啊?那太好不过了。” 颜知睿看着舅妈善变的嘴脸,温声细语:“是迟沛弦做得不好,男人都是直男,想事情比较简单,你别怪他。” “都是亲戚怎么会呢。”舅妈边说边拿着手袋离开。 这变脸速度比川剧变脸还快。 颜知睿看着舅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然后叹了口气。她将咖啡放置床头柜上,拉了椅子坐下,宽慰伤心的外婆:“外婆不哭了,我让我家阿姨过来,我家阿姨在我家打工十几年,对我们可好了。” 外婆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浑浊的泪水,微微点了点头,嘴唇颤抖着说:“好、好。” 颜知睿轻轻握住外婆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柔道:“外婆,别伤心了,还有我们在呢。” 每天,颜知睿都会让阿姨精心准备外婆喜欢吃的食物,她和迟沛弦轮流照顾外婆,他们陪外婆聊天、喂饭、晒太阳,让外婆在病痛中感受到了温暖。 在照顾外婆的这些天,迟沛弦和颜知睿的感情也更加深厚了。 迟沛弦心中充满了感激,“多亏有你” 颜智睿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幸福?” 第97味药:想嫁给我了 高温让广东入秋失败,立冬这天还恍如初夏,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刚好周末,尉迟昀朗开车送赵咏群和随尔阳回会城。 赵咏群经过尉迟昀朗针灸治疗和康复,说话流利清晰,走路如常了。赵咏群离家几个月,加上迎来柑园采摘农忙时节,想早日回家帮忙晒陈皮。 每年十月初到冬至前后,会城人都要买柑果、晒柑皮、贮柑皮,已成一种习惯。 广场上、马路边、果园里、农舍前……处处皆是柑农精心摆晒的柑皮。每一片都各自拥有一小块空间,享受“日光浴”的柑皮,确保阳光能覆盖柑皮的每一个“毛细孔”。 taycan开到家门口,还没停车,就看见符则达和符灏的爷爷奶奶面露喜色站在门口迎接。 “阿群,总算盼到你健健康康的回来了。”符奶奶看见赵咏群下车,步履蹒跚地走过来搀扶着赵咏群。 “不用在门口等,快进屋坐。”赵咏群反过来搀扶符奶奶进屋。 尉迟昀朗从车尾箱搬赵咏群的行李箱,随尔阳拿了他们两人的小行李箱,跟在后一步才进屋。 放好行李,随尔阳拉尉迟昀朗到客厅,正式给符爷爷和符奶奶介绍尉迟昀朗。“爷爷奶奶,这个是我男朋友,尉迟昀朗,叫他阿朗。” 符爷爷和奶奶跟他们小叔住市区,来了两次他们家也没见过面。 符奶奶眉开眼笑打量着尉迟昀朗。 符爷爷说:“谢谢你治好阿群。” 尉迟昀朗谦虚道:“应该的。” 互相寒暄几句,喝了一口陈皮茶的时间,符则达从房间里拿着三顶草帽走出来,“爸妈,你们陪阿群坐一会儿,我们去柑园了。” 赵咏群嗔道:“这人还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好歹过门也是客。” 符则达边把草帽递交尉迟昀朗,边说:“女婿是半个儿子,自己人客什么气,多一分劳动力赶紧把果摘了,免得夜长梦多。” 现在的气候变化诡异,即使冬季都有台风。辛苦一年,眼见硕果累累,生怕一场台风化为乌有。 就他有理。赵咏群不跟他争辩:“好好好,快去,中午,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我同学在朋友圈晒雪景,我们这像立冬吗?”随尔阳压低帽檐,边穿上防晒手套边跟着走。 他们来到果园,已经有六个阿姨在帮忙,有点负责剪摘柑果,有的负责分装进塑料箩筐里。一片丰收繁忙的景象。 原枝柑树枝头挂满柑果,来到红彤彤一颗的柑树前,符则达握着剪刀随手剪了一只果递给尉迟昀朗示范,“这些青红对半事二红柑,果实未完全成熟,挑选体态完好、色泽明亮的柑果。采用一果两剪的方法将果实采摘,果蒂不能剪太长。看明白了吧?” 尉迟昀朗接过剪刀,剪一只给符则达看,“大红柑什么时候摘?” “大红柑果实成熟时采摘,个头大皮身厚,香气较浓,12月中旬之后采摘。”符则达满意地走到另一棵柑树边。 尉迟昀朗看着手中的柑果,沉吟片刻,喃喃自语:“这一只只人手剪,如果有采摘机器人,在规定长宽数值的垅道里,完成采摘指令,省时又省下人工成本。” 随尔阳闻言转头看向尉迟昀朗,调侃:“后悔了吧?” 今天的随记者负责拍柑园丰收的视频做广告。各村柑农抢抓农时有序开展秋摘是拍摄好时机。她在田垄里,找到一个好机位,架起三角架装上单反相机。 “指哪方面?”尉迟昀朗动作越来越娴熟,几秒一只。他随手剪了一只刚成熟果皮泛红的微红柑放一筐筐。他又剪了一只果实未成熟的大青柑,看了看果皮呈青色时采摘,皮身较薄,闻到浓浓的果酸味,随手放进另一筐。 第一个步骤做好了,阿姨不必再浪费时间分装,做重复的功夫。 随尔阳说话时一瞬不瞬着盯着相机在用镜头观察场景,试光,视作拍电影的重头戏,认真而专注。“做柑农女婿就得做苦力。”先对准尉迟昀朗,焦距模糊了,再试一遍,达到了预想的景别,意境感拉满! 即使戴着农民草帽依然是最靓的仔。 尉迟昀朗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推了推眼镜老谋深算地说:“这么快就想嫁给我了?” 随尔阳毫不客气赏他一脚。 尉迟昀朗轻轻飘来一句:“这么快就家暴。” 随尔阳坦坦荡荡地看着他,满脸写着“是又怎样”,厉色命令:“认真干活,摘不完十筐,中午不给饭吃。” 尉迟昀朗被她逗笑了,“十筐?剪刀都得剪冒烟。” 随尔阳不理睬他,全神贯注地拍摄采摘过程。 一个上午,尉迟昀朗一人摘了二十多筐。他一筐一筐搬上手推车,推进院子里摆好,又推着手推车回柑园,去搬符则达采摘的柑果。 午饭后,尉迟昀朗眯了半小时,起床便看见随尔阳坐在院子里开柑皮。 柑果先清洗,保证果皮的干净卫生,再开皮。 以前柑果的开皮是个技术活,传统手艺“两刀三捻”开皮法,现在只需一台专业设计的开皮神器——水果三瓣开皮机,就能做到三刀正开”开皮法。 机子结构非常简单,加底部长度正好与箩筐的宽度一致,可调整宽度,架在箩筐上,亦可跨筐用四个固定码固定放置,把柑果果蒂朝下,放在机子底端固定水果的三根脚架上。利用杠杆原理,手在摇杆轻轻一按,几秒一片完整无缺的三瓣果皮出来了。 但还需要把果肉掏出,这时的动作不宜过于用力粗暴,以免弄断皮瓣。陈皮碎角比完好无损的三瓣陈皮,价格可是天渊之别。 刚才一路过来,看见大街小巷晒满了果皮,来小孩都在帮忙剥果肉,原来是这样简单的,不像挖小青柑那么麻烦。 尉迟昀朗很快就掌握了三瓣开皮的技术,问道:“还有机子吗?” “你用我这台,我翻皮。”随尔阳“退位让禅”,让他来开皮。她就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太阳底下,掏出果肉放进筐里,用大筲箕装着果皮放在阳光下暴晒,使其自然失水萎蔫。 新会柑的果皮韧性较大,并且质地比较柔软,开成三瓣后,既不容易烂,也有利于后续的翻皮和保存。如果是开成三瓣的皮,干瘪后的皮身容易反皮且不容易回弹,方便日后晒制,开成两瓣的皮,因为皮身面积太大翻皮时皮身容易裂,而四瓣或者更多的时候皮身虽然容易翻,但是后续翻晒的时候皮身容易被折断,影响美观的同时也费时费力。 尉迟昀朗看见大妈掏出果肉就随手一扔,觉得很浪费,说:“这些果肉都扔了好可惜,再说,柑肉酸度太高腐蚀土地,不能随意丢弃。我带点回去给我妈做果酱,或者给君熠做果冻,他超爱吃酸酸甜甜的东西。” 随尔阳正低头专注地剥着果肉,闻言朝他眨了眨眼,笑得讨巧:“让你姐夫收购这些果肉制作洗洁精或者护肤品,这些问题便迎刃而解。” 柑橘类水果中,只有新会柑是取皮不取肉的,因为皮比肉更有价值。 尉迟昀朗很认真地挑了一个又一个,许久才满意地拿起一个掰开,清香味随着柑皮的撕裂散发在空气中。他吃了一口,酸得一激灵。 他的恶趣味上来,挪步把剩下的柑果,塞进随尔阳的嘴巴里,“分柑同味。”坐回小板凳,拿起一只柑果放在机子上,毫不费力地轻按摇杆,柑果掉落框里。 随尔阳立马被酸得直打激灵,眼泪都出来了。 “阿群。” 邻居大妈急匆匆的推开院子铁门跑过来,“你女婿在家吗?” 赵咏群穿着围裙,手拿着锅铲,从屋里走出来,问:“怎么了?” 大妈语气急促道:“张婆突然晕倒在地,没人敢动她,快让你女婿过去看看。” 尉迟昀朗闻言,猛地抬头问:“在哪里?” 随尔阳丢下手中的果皮,拉着尉迟昀朗跟着大妈拔腿就跑,“我们快去看看。” “先拿药箱。”尉迟昀朗迈着大长腿疾步走进屋,很快,拿着药箱风风火火地跑出来。 一群大妈围着张婆,七嘴八舌的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 “是不是中暑啊?” “医生来了,让开一下。”大妈拨开围观者,带着尉迟昀朗走进人群。 尉迟昀朗说:“你们先散开,给阿婆通风。” 此话一出,几个大妈立马站开两三米,又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互看对方。 尉迟昀朗用棉签清理了张婆嘴角呕吐物后,认真检查张婆检查了瞳孔和脉搏,从药箱里拿出听诊器,听肺音,“阿婆早餐和中午都吃过什么?” 张婆儿媳妇回忆一下,“早餐吃了碗鸡蛋面,没多久,她就开始吐,说胃不舒服,让她去医院看看,没多久她又说不痛了就没去医院。” 随尔阳问:“是食物中毒吗?” 尉迟昀朗说:“帮我拿一次性毫针。” 随尔阳小助手相当称职,翻了一下药箱找出毫针,碘伏消毒液和棉签。 尉迟昀朗用针先刺了张婆的人中穴,一会儿,张婆醒过来了。 围观的大妈都说,“张婆,你吓死我们了,还好有医生在。” 尉迟昀朗横抱起张婆进屋,让她在床上平躺着,边轻轻按张婆胃部,胃脘胀满,硬痛拒按,边询问她的胃痛情况。 尉迟昀朗把脉,舌红苔黄腻,脉弦滑而数,说:“张婆,你是急性胃脘痛,现在给你针灸治疗止痛好不好?” 张婆痛得眉头紧皱,发出微微的呻吟声:“痛得太难受了,你是医生,都听你的。” 尉迟昀朗看向随尔阳,“小太阳手机。” 随尔阳掏出手机解锁递给他。尉迟昀朗点开手机的备忘录,快速打一条药方:半夏、黄连、干姜、党参、炙甘草、黄芩、陈皮,他打到枳实和厚朴又怕,这里的要掉没这两种药材,就删了。“快去药店抓药。” 随尔阳拿过手机,奔药店去了。 尉迟昀朗在内关、中脘和足三里施针,再在她的耳朵取交感、皮质下、胃等穴用贴上王不留压豆。 没多久,随尔阳也买药回来了。 尉迟昀朗让张婆的儿媳妇煎中药给张婆喝。 张婆儿媳妇说:“谢谢你们,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 尉迟昀朗的嘴角噙着淡淡的弧度,教她用粗盐,吴茱萸、麦麸炒热,装入布袋中热熨疼痛部位。 “好好。”张婆儿媳妇看向随尔阳,“阳阳,刚才买药多少钱?” “小钱不用给,好好照顾张婆,我们回去干活了。”随尔阳拉着尉迟昀朗离开。 “忽然觉得你超级像古代那些名医侠士。”随尔阳摇晃他的手。 尉迟昀朗傲娇地反问:“不是空有一身才华,怀才不遇的落魄江湖郎中吗?” 随尔阳说:“才不是,是华佗,孙思邈那种医药学家。” 尉迟昀朗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们村不是有一个教你写陈皮药膳的老中医吗?邻居阿姨怎么知道你妈的女婿是医生,张婆晕倒第一时间过来找?” 随尔阳嘴边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说:“大家都知道我妈去深城看中医,加上你给我爸治病,经他大嘴巴一说,全村都知道。” 在农村基本上没有什么秘密,谁家有点什么芝麻绿豆的事情,邻里之间唠嗑,一传十,十传百,全村都知道了。 尉迟昀朗手搭着随尔阳的肩膀,克制住笑意,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你爸是有多喜欢我啊。” 符则达这个未来岳父,虽然老粗一个,越相处越觉得他有意思。 回到家了,随尔阳不跟他贫,“活还没干完呢。” 两人完成了开皮,掏果肉,院子里晒满了,把陈皮一筐筐搬置楼顶天台上。搬搬抬抬这些重活,尉迟昀朗没舍得让随尔阳动手,自己走上走下的一次五筲箕地搬,他搬完了,又帮忙翻皮。 经过了太阳暴晒后的柑皮质地变软,只需轻轻将橘白向外一翻,便成三瓣形状,置于阳光下一片片整整齐齐排好。 第98味药:戏精本精 所有柑皮都处理完后,随尔阳深知尉迟昀朗好奇果肉处理问题,权衡再三后,带他去当地的“鑫会生物”公司,参观陈皮柑果肉处理。 生物公司车间门口就有一个果肉处理流程,尉迟昀朗拿着手机拍下来。 随尔阳在旁解说:“随着每年新皮上市,伴随而来产生数量庞大的柑果肉,我们当地人不会吃这些果肉,也不会将果肉压榨成果汁或做成果酱流入市场,一是会城柑果肉不够甜,大部分带酸涩味柑肉里多籽,处理起来相对麻烦;二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柑果上市的时间短,只有一季,而且前后不过一个多月,而大部分剥柑皮分布在全市各地,运输费用高而且保鲜难度大,也不方便储存。综合起来,就是花费的各种成本加起来远高于制成的成品。” “这些果肉除了一部分被有资质的企业用来发酵用做有机肥料、洗洁精外,大部分还是由环卫站统一收集做废弃处理,小农户都是到处倒。这家公司大量收购会城柑果肉,经过加工,作为肥料来循环利用。” 这个大铁硼搭建的生产车间异常简陋,设备非常简单,要不是门口写着的“鑫会生物”,尉迟昀朗都有置身于一间民间小作坊的错觉。车间机器运作,发出嘈杂的声音。 一辆装满果肉的大卡车,把果肉倒进一个大铁斗里清洗。洗干净的果肉从高位提升机上匀速的输送果籽与果肉分离机,榨汁机把果汁榨出来,储存作为肥料。 果籽被分离后流进榨汁机下的大池里,加工成中药材。果渣另外流入旁边的大池里,待烘干之后,用来养虫作为鸡的饲料。 里面的生产车间里,架着一台专门烘干果籽的大型烘干机,另一边是一件白色夹板搭建而成的烘房。烘房旁边摆放着装满果汁的大型收容桶,果汁在里面发酵。 随尔阳带着尉迟昀朗来到车间外面,地上摆着一桶桶分离出来的小果籽,旁边铺了一地都是晒干的小果籽,作中药材,提取里面的药用成分。 利用生物再造的技术,汁、籽、渣都没浪费,循环利用到极致,而且也很环保。 离开森会生物公司,随尔阳抬头微笑看着他,说:“我也不清楚柑果籽是不是如网上说的,可以用来治疗湿气、风寒咳嗽消痰食积伤和恶心疼闷等功效。你懂中医药,你可以把会城柑物尽其用,发挥最大的价值。” 四目凝视。 此刻,尉迟昀朗不得不怀疑小太阳是有意而为,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里——目的很明确的女人。 尉迟昀朗整好以暇摸了摸随尔阳的头顶,承诺:“可以满足你的心愿。” “你真的可以跟你姐夫谈,化废为宝还能赚钱。”随尔阳闻言漆黑的瞳仁闪着光,笑靥如花般绽放,率先走向生产车间。 这时,符则达打电话来,让尉迟昀朗帮忙到东甲村的柑园运载柑果回来。 尉迟昀朗二话不说答应了。 他开着符则达的货车去接应符则达,随尔阳在副驾驶边指路,边拍摄。 蓝天之下,无边的柑园,连成一片绿色海洋,青山环抱,碧水环绕,民居点缀其间,柑农在田间地头忙着采摘。时序更替,岁物丰成,乡野处处涌动着柑农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与希望。 尉迟昀朗按了音乐播放器,“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音响里播放着《在希望的田野上》熟悉的歌声。 非常应景,格外醒神。 货车在浓翠围裹的田间公路上行驶,两侧林木枝叶交错,几缕阳光穿过叶片轻快地在路面上跳跃。 随着最后一个弯道被抛在身后,车子驶出东甲村的柑园,十几个阿姨大叔把一筐筐的柑果抬上符则达的货车,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 随尔阳朝着搬柑果的符则达唤了一声:“爸,我们来啦。” 符则达吩咐:“你们把那边的搬上你们那辆车。” 尉迟昀朗看见随尔阳欲弯腰搬,立马阻止:“太重了,你别动。” 随尔阳只能缩回手,下一秒,尉迟昀朗弯腰轻而易举地搬动沉甸甸的柑果,毫不费劲。随尔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男朋友在这个时候发挥重要作用。想想往年,都是符则达一个人忙上忙下。只有周末,她和符灏才回来帮忙。 四个阿姨走过来帮忙,把一筐筐的柑果搬上车。 尉迟昀朗累得大汗淋漓,全身早已湿透,抬起手臂擦汗。 “休息一下。”随尔阳拿出纸巾给他拭汗,递了瓶矿泉水给他。 尉迟昀朗接过水,“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了半瓶,脱下草帽扇风,稍作休息后,开车回去。 夕阳斜挂苍穹,橘色的霞光在天空中晕染开来,燃烧起满天五彩斑触的云锦,朵朵残云如峰似峦,绚丽又浪漫。远处的山峰仿佛被镶嵌了一道金灿灿的亮边。 晚风徐徐送来清香的花草味,两人沐浴着夕阳,十指紧扣漫步在小鸟天堂旁栈道上。 漫天的鸟群翱翔盘旋,时而拍水嬉戏;雪白的身影跃上榕树枝头梳翅观影,嬉戏放声鸣叫;或成群结队停歇在水中,觅食长长的嘴巴如同一双灵巧的长筷子,精准敏捷地夹取食物,与澄净河水的绚丽彩霞倒影相映成趣。 一瞬间,天空像布起了黑压压的一张大网掠过,羽翼遮天,浩浩荡荡。 尉迟昀朗被震撼到了,说:“这次的小鸟,比上次多。” 随尔阳脸上噙着淡淡地笑,说:“每年北方地区进入寒冬,小鸟天堂都迎来了大量迁徙候鸟。这个季节可以说是游客和摄影爱好者观鸟赏景的最佳时间。” 他们走到鹭影桥上,随尔阳慢条斯理地架起了相机,拍摄落霞下的万鸟齐飞画面,宝达堂陈皮的广告宣传得带上小鸟天堂这张响当当的旅游名片。 鹭鸟翩飞白了枝头和碧水相映成趣,这就是会城独有的美丽侨乡画卷。 尉迟昀朗觉得连日来的疲惫,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脱口而出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看着河中这棵百年大榕树,尉迟昀朗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经历,想到蔚蓝药业。 蔚蓝药业在蓝光荣董事长和迟沛馨二人手里飞速走向隆盛的巅峰,是盛年的榕树,绵延成一个帝国。自尉迟昀朗仓促间接手,困难重重,而其中最大的负累就是熟悉、梳理企业的人事和运作。尉迟昀朗提出“骑马圈地”进攻海外的宏伟战略,可蔚蓝药业暗处的势力,像极了榕树林下的根系,根深密集、错综复杂,交缠绊住了尉迟昀朗的步伐。 最后给蔚蓝添了一个“像水蛇般来无影,去无踪”的谈资。 那短暂轰烈的曾经,像电影一幕幕在尉迟昀朗的脑子里回放。 随尔阳抬眸望着他俊朗稳重的侧脸,说:“你这老人情怀越来越严重了。” 尉迟昀朗恶趣味再次膨胀,捏了捏她的脸颊,孩子气地说:“小太阳,我们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闻言,随尔阳得意地笑开了。 “看看那边。”尉迟昀朗指了左手边,随尔阳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什么都没看见。当随尔阳回头时,尉迟昀朗在她右边脸颊亲了一下。 随尔阳被他这一个小动作,撩得面红心跳,随之感觉腰间骤然一股大力袭来,尉迟昀朗双手将她横抱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随尔阳又“啊”一声惊呼,双手马上环勾住他的脖子。 尉迟昀朗激动地原地快速转了一圈,随尔阳兴奋地展开双臂做出一个飞的姿势,在他脸颊印上轻轻一吻,“差不多行了。” 尉迟昀朗放下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礼盒,“节日快乐,随记者。”语气变得宠溺温柔。 戏精本精了。 随尔阳被戏弄时认真的样子十分可爱,尉迟昀朗又发出大灰狼一样的笑声。收到礼物,她心里还是甜,笑眼弯弯,甜美又温暖地接过,“谢谢。” 今天是立冬也是记者节,同事们个个都在发记者节感言,今天太忙了,随尔阳还没发呢。 随尔阳打开盒子,是一条麦克风戴着一顶皇冠造型的吊坠铂金项链。 “不会又有什么针孔摄像头gps之类的吧?”随尔阳拿着手机给吊坠拍张特写。 “没有,就纯项链。”尉迟昀朗拿起,帮她戴上。 随尔阳拿着手机背向美丽的鸟墩自拍了一张合照。 其中有一张,光度没调好,拍成了剪影。 正好用来发微博:我不能说自己是一个出色的记者,也是一纸一笔走江湖的新闻工作者。一年365天,用镜头记录平凡生活中的感动。今天用镜头对准自己,记录一下我的第四个记者节。 随尔阳心里暗算:今年的医师节,他值班过得有些敷衍,从明天开始想明年医师节的礼物。 下一秒,尉迟昀朗将她拽进怀里,然后低头吻下来。 突如其来的吻,以致随尔阳的心跳前所未有地慌乱急速。她双手环抱他的腰间,任他索取。忘了周遭的人和环境,只仰头细细品尝着,他的唇似乎有种久违的甘甜美好。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两人回到家里,香喷喷的味道从厨房飘了出来。 赵咏群端着一道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她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犒赏尉迟昀朗。 也许过于劳累和饥火烧肠,尉迟昀朗吃得倍香,不忘夸赞未来丈母娘:“赵老师做的菜太好吃了。” 符则达和赵咏群有边吃晚饭边看新闻的习惯。今晚,符则达竟然换了电视台看新闻,当电视画面出现他的脸时,他咧嘴傻笑。 原来白天,他接受了江城电视台对会城柑的报道采访,他脸上丰收的喜悦溢出了屏幕。 十一月的广东,深城全城繁花绚丽怒放,大街小巷满眼皆是花团锦簇,争奇斗艳。 随尔阳从一小区对老人的采访完毕,走在人行天桥上,天桥两侧紫红色的簕杜鹃正在盛放,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花开万里,行人经过如在姹紫嫣红的花道中穿行。 她连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拍下这美丽的街景。还不免俗,让摄像记者给她拍高清写真,忘我地凹各种鲜活生动的造型。 卡其色中长风衣,白色衬衫配着浅蓝色紧身牛仔裤,一对棕色乐福鞋,穿出了简单干净的高级感。长发披在肩头,白嫩的脸颊染着红晕。连摄像记者都开玩笑说她越来越有一姐相。 拍完后,挑了一张文艺的侧脸照发朋友圈:花开正艳,小太阳依然是深城最艳丽的风景(bushi)。 随尔阳回到电视台,轻轻哼着歌,走回自己工位写稿,光亮的灯光下,她办公桌上整洁明净,鲜嫩的芍药搁在桌子一角。 两小时后,她盯着屏幕,实在撑不住了。 也不知是昨晚没睡好,还是写稿用脑过度的缘故,随尔阳的头越来越沉,额头烫得厉害,看着屏幕上的字出现虚影,渐渐模糊。 她从屏幕后抬头揉了揉眼睛,周围的同事们,脸色也都沉寂而严肃。 还发了一条微信给尉迟昀朗:尉迟医生,我最初以为自己是晚上没睡好导致头晕,慢慢发现自己歇性头痛伴短暂视物模糊,双眼视力断崖式下降。 可能尉迟昀朗上班忙,没有回复她。 头越发的痛,视力越发模糊不清,还流眼泪了。她用纸巾擦干眼泪,用滴眼液滴了两滴,闭目顷刻,睁开双眼,看她对面的小陈记者的五官都变得模糊不清。 随尔阳去在茶水间倒水吃点止痛药,水杯半满,就陷入了黑暗世界了。 她以为电视大厦停电了,让她非常不适,忍不住皱了眉,“停电了吗?” 可咖啡机嗡地运作起来,空气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 旁边的姜盈清奇怪地看她一眼,应声:“没有啊。” 没停电,怎么眼前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见。 心突然一慌。 随尔阳转身时,撞上了吧台,让她吃痛。 第99味药:做你的导盲犬 姜盈清见随尔阳的状态不太对劲,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一个箭步跨过去搀扶她,“尔阳,你怎么了?” 随尔阳感觉到眼球刺痛得厉害,“我眼睛看不见。” 姜盈清闻言,急急忙忙送她去医院。 随尔阳要求去中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急诊科,找尉迟昀朗。 姜盈清一头雾水,失明不是应该去眼科吗?去急诊干嘛? 见到尉迟昀朗后,姜盈清瞬间明了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 随尔阳忍了一路的惶恐,听到尉迟昀朗声音那刻爆发了。她抱住他,哭了起来。思绪万千,心头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倾诉。 尉迟昀朗愣了瞬间,第一次见小太阳哭,是宝达堂爆炸,赵老师在手术室里抢救。这次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了一眼送她过来的姜盈清。 尉迟昀朗轻轻拍拍随尔阳的背,轻声细语:“不哭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随尔阳吸吸鼻子,抽泣,“我眼睛突然看不见了。” 尉迟昀朗幽邃的瞳孔一缩,眉心微微一动,低头看她的双眸,哭得满眼通红,眼泪依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他从台面抽了张纸巾,擦干她脸上的泪痕。 她的眼球布满血丝,双目无神失去焦距。 “怎么就看不见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了?”尉迟昀朗温柔问道,声音里夹着几许担忧。 姜盈清抿着唇礼貌地一笑:“她刚才倒水还好好的,突然就问是不是停电了。” 随尔阳停止哭,深吸了一口气,介绍:“这是我同事,她送我来的。” 尉迟昀朗看向姜盈清,随即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谢谢。” 姜盈清一脸吃瓜的表情,在随尔阳和尉迟昀朗之间来回打量。这颜值简直可以成为偶像剧男主天花板。 难怪要来急诊科。小随同学什么时候找到那么帅的男朋友的? 小太阳的身体除了头痛,还算健康,更没有眼部基础疾病,怎么就突然数小时内急性重度视力下降了? 尉迟昀朗帮她做了详细的眼部检查,还把了脉,与眼病有关的病史及自觉症状,它包括眼部与全身的临床症状。心中有数了,症状都是中毒现象。 来势凶猛,瞬间即可失明。只有典型的甲醇中毒可导致全盲或近乎全盲。 甲醇可经人体皮肤、呼吸道、胃肠道吸收中毒,潜伏期8至36小时,中毒早期呈酒醉状态,出现头昏、头痛、乏力、嗜睡或失眠症状,很少出现乙醇中毒时的欣快感;严重者出现谵妄、意识模糊、昏迷等。双眼可有疼痛、视物模糊或复视,视力突然下降、甚至失明。 小太阳的症状属于慢性中毒。 尉迟昀朗不由陷入了沉思,脸上露出复杂之色,平静地眨了眨眼,眼底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雾,问:“小太阳,你接触过什么药品或者带毒性的物品吗?” 随尔阳在回忆昨天以前自己的经历,心里乱作一团,“没有啊。” 眼睛的结构精微,功用繁复,单靠他望闻问切是不够的,需要结合科学仪器进行眼部检查,才能更具体和准确。 尉迟昀朗知道姜盈清工作忙,让她先回电视台。 尉迟昀朗让护士找来轮椅,推着随尔阳去眼科,找了他们院最好的眼科权威专家,给随尔阳诊治。 到了高主任办公室门口,蹲下身,看着随尔阳失焦的双眼,握住她的双手,“小太阳,别担心,我们先听听眼科医生。” 随尔阳点头。 此刻的她,双眼看不到尉迟昀朗的脸色黑沉,满脸焦虑。 高主任帮随尔阳做了详细的眼部检查,还做眼科影像检查:x线检查、ct检查和mri检查。 在等门外等的尉迟昀朗,手机响起,才看见几个小时前,随尔阳在微信上跟他说她头痛和视力下降。 今天上午太多病患,忙到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根本没时间看手机。 最后确诊为:中毒性视神经病变。 证实了尉迟昀朗的疑虑。 随尔阳带着满腹的疑问,忧心忡忡地问:“那要怎么治疗?做手术吗?” 高主任笑道:“该病的病因是摄入或接触对视神经有毒的药物。你是属于视神经轴性损害型,就是视神经中央纤维受损,表现为中心视力下降,有中心暗点,色觉异常。幸好发现得早,不用做手术,尉迟医生能治。” 尉迟昀朗安抚她的情绪:“幸好发现得早,先做其他检查,检查清楚中毒原因才能给予对症治疗。” 随尔阳脸上带着笑意,朝着声源方向微微躬身:“谢谢高主任。” 尉迟昀朗推着随尔阳去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白细胞计数增高;部分肝、肾功能异常;血气分析;心电图;视觉诱发电位检查;颅脑ct检查;血、尿液中甲醇、甲酸增高。 回眼科的路上,尉迟昀朗问:“小太阳,你好好想想,你这两天接触过什么?” 随尔阳想起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昨天下午,她没有外出,台里的保安送来了一只快递盒,说是他的粉丝放在保安亭。她打开看里面是一只可爱桔子布公仔,她随手放在办公桌上小书架上。 尉迟昀朗皱着眉,一脸看弱智的表情盯着她,忍不住冷嗤一声:“你心里真的没数,还真把自己当明星,什么东西都敢收。” 随尔阳轻叹了一口气,后悔自己粗心大意,唧唧呱呱说了一大堆。她的语气跟学生向老师承认错误似的,心虚又傻里傻气。 检查结果出来了,尉迟昀朗办了住院手续,安排了床位。 随尔阳问:“要住院几天啊?” 尉迟昀朗说:“看情况,出院后我给你用中医药治。” 随尔阳更忧虑了。江歆一这几天出差了,符灏是男孩,万一她要上洗手间……她想找个人陪她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着实害怕。她欲言又止,纠结极了,“帮我找个女护工。” 尉迟昀朗牵起她的手,“有我在,不用怕。” 之后,他打电话给程韶梵报案,谁要毁他小太阳清澈的美丽的眼睛,他要那个人把牢底坐穿。 程韶梵那边挂了电话后,他接着打电话给奶奶,“奶奶,帮我煎一服药。” 奶奶听到了他说的药方后,问:“谁得了眼疾?” 尉迟昀朗言简意赅地如实告知奶奶小太阳中毒失明了。 尉迟昀朗看到随尔阳打滴液睡着了,让护士帮忙看护,他回圣和堂拿晚餐和中药。 奶奶还特意给随尔阳做了药膳,尉迟昀朗把自己那份也一起打包到病房,跟随尔阳一起吃。 尉迟昀朗先喂她吃,“张口。”他的声音轻柔有耐心,随尔阳循声张嘴。 窗外明亮的夕阳将她照得绒绒的,好像发光的乖宝宝。 随尔阳看不见,自己吃不了,乖乖的坐在床上被伺候。饭来张口的感觉不能太爽了! 听见走廊传来议论声:“那个是尉迟医生女朋友吗?” “应该是吧,她一进来,尉迟医生就请了半天假陪她去眼科检查。不是女朋友,会亲自喂食?” “真看不出来,尉迟医生喜欢这类型的。” “那个女不就是深城电视台的那个记者吗?” “原来她是尉迟医生女朋友。网上叫她老婆的人要是知道尉迟医生的存在,估计会网暴我们医院了。” 你一口我一口的两个人,一个看不见对方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们以为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随尔阳开玩笑,“医院有很多女医生女护士喜欢你吧。” “我一个正常男人,有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嘛。”尉迟昀朗坦荡荡的没否认。事实如此,干嘛否认,遮遮掩掩。 随尔阳这回是彻彻底底体会了什么叫眼瞎。心里由衷佩服那些盲人,长期处于一个黑暗世界,还要面对生活各种刁难,心理太强大了。一定要为盲人做一篇专题报道,让社会大众关注到他们这个弱小社区,让得到更多的关爱。半晌,随尔阳弱弱地问:“假如,我眼睛治不好,怎么办?” “做你的盲公竹。”尉迟昀朗用粤语说,他慢条斯理地低语:“如果有一天,你的眼睛再不能复明,我做你的拐杖,做你的导盲犬。有我在,你永不黑暗。每一句“我喜欢你”,都不是空话。” 这令刚心情平复下来的随尔阳瞬间破防,下一秒的反应令人心酸又感动。她想起几个月前,她赌气说自己眼瞎,他说他能治眼疾。当时她心里嗤之以鼻,觉得他大言不惭。尉迟昀朗看见随尔阳流泪,“怎么了?” “重见光明那天,想第一眼看到你。”随尔阳被他这样无微不至地关照,以他的医术,她相信没几天,她就能重见光明了。 尉迟昀朗说:“快吃,吃完饭还要喝中药。” “你们医院的伙食改善了?比之前我爸住院时,好吃多了。还是医生的特别对待啊?”随尔阳呆愣了一刻,才后知后觉,发现饭菜味道不同了。 尉迟昀朗说:“我奶奶做的。” “尊老爱幼这个懂吧?”随尔阳老气横秋地轻训某人,“我们能解决的问题,就没必要折腾老人家了,你奶奶都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还要照顾我们四肢发达的人,显得我们四肢不勤,羞不羞?” 尉迟昀朗扯动嘴角,英俊的脸上漫开肆意的兴味,“小太阳真是个好孩子,要是奶奶听到你这话,更喜欢你了。” “尔阳。” 尉迟昀朗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转过头来,华筠延笑意盎然的脸映入眼帘,她抱着一束花走进来,礼貌轻唤:“大嫂。” “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华筠延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把花放在床头柜上。 随尔阳头左摇右摆地寻找声源,“华姐,你来了。” 华筠延说:“回到电视台才知道你的事,过来看看你,顺便接祁煦下班。” “华姐最好了。”依然笑眼弯弯的随尔阳,声音带着一丝丝少女的甜腻。 华筠延说:“程队带人去检查了你座位,他也让其他同事去做身体检查了,同事们都吓到了,台长痛批保安一顿。” 善良的随尔阳吃惊又内疚,“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保安叔叔还继续上班吧?要是因为我连累他工作不保,我就太对不起他了。” 华筠延笑道:“就是批评了一顿,没撤他的工作。” 尉迟昀朗说:“老程那边化验结果了,证实了是剧毒。” 华筠延说:“他也把检验结果发给我们了,我们台长让我把这次事件公布出去,晚间新闻播出。敢惹电视台,应该不是单纯的狂热粉丝。这是一起蓄意毒害他人身体,性质恶劣,所以台长决定把事情公开。” “虽然这么做那个人就有所畏惧,但警方查起来不就更难了。”随尔阳陷入深思,她脑子里竟然冒出一个更可怕的猜测:以眼还眼?脑海里浮现单眼男的脸,再次感到害怕。 某种念头一旦生成,就会难以遏制地在心里发芽。 随尔阳从事记者工作以来,做的报道都是关乎民生的大小事,自问没得罪过人。 自从救了迟沛弦后,离奇的事情接二连三……最后,在静默了许久后,她终于把一切线索都串了起来,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一个冰冷的微笑上。 随尔阳心中有许许多多的疑问,预感会有点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可她没跟尉迟昀朗说,其中的利害关系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她决定继续装死,目前首要任务治好眼睛。 “啊,不好了。”随尔阳突然想到一件事,一惊一乍,“我爸妈准时六点半看深城新闻。” 自从她进电视台实习,赵咏群和符则达每晚六点半准时,边吃饭边看深城新闻,就是等看她出镜报道新闻,可一直让他们失望。 她出镜后,符则达拿着她的新闻视频到处跟村里的人炫耀,“看看我们阳阳,现在是名记者了。” 蛰伏三年,默默努力,惊艳所有人。 尉迟昀朗说:“我已经跟赵老师说清楚这事了,让她不用担心。” 随尔阳说:“我现在是瞎呢,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尉迟昀朗说:“你信不过我能治好你?” 随尔阳立刻头摇成拨浪鼓:“当然相信。” 第100味药:给我三天光明 旁边两张床的家属都是女人,随尔阳听到她们刷着抖音哈哈大笑,应该是不看新闻的人,不知道什么名记者的。 深城电视台的6点半新闻,播放了一则随尔阳采访以康养院的名义“以房养老”诈骗老人养老金的新闻。新闻结束前两分钟,播放有人送礼物到保安亭的监控录像以及随尔阳入院就医和眼科主治医师的采访。 晚上,病房灯已关,其他病人都入睡了。 尉迟昀朗趴在随尔阳床前,轻抚她的额头,轻声细语:“快睡吧。” 随尔阳说:“你这样睡不舒服,你快回家,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尉迟昀朗说:“不说了,不要吵醒其他人。”这种情况,丢下自己女朋友在医院,自己回家高床暖枕,还是男人吗? 随尔阳想起赵老师出事时,尉迟昀朗说那句:“有没有觉得认识医生,‘健康相伴,如影随形’的感觉挺好的。” 尉迟医生太好了。 当她的世界瞬间暗下来那刻,她脑海里出现的人是他,她想第一时间,告诉他,她怕自己以后看不见他英俊的样子。 深夜,尉迟昀朗趁随尔阳入睡后,离开病房。 随尔阳起床上洗手间,连忙有一双手扶她起床,帮她穿好拖鞋。她站起来的那一刹那,脑子里晕乎乎的,“头有点晕。” 可对方一直默不出声。 随尔阳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头,心头就突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虽然失明了,但她的嗅觉依然很好,早就闻到不是尉迟昀朗的气息。 她盲猜是下毒的人看到了新闻,该不会又上演一场潜入医院杀人灭口的戏码吧?她也想知道对方的意图,只好跟着他走。 随尔阳这个人遇到困难,反而会越战越勇;而一心慌意乱,总会做点什么掩饰。于是她开口找话题了:“洗手间的路没那么长,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这么一问,对方都停下来。 然后听到,走廊传来均匀轻盈的脚步声:嗒、嗒、嗒…… 随尔阳听着这脚步声,却已听出了是谁,微微一笑。 男人谨慎地回过头来,抬眸淡淡扫尉迟昀朗一眼。 尉迟昀朗去了医院的保安监控室,看见一抹身影在随尔阳的病房门口鬼鬼祟祟。他反复看了电视台的监控多次,十分熟悉送礼物男子的面貌特征。 尉迟昀朗一边与程韶梵电话联系布控抓捕,一边疾步回到眼科,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这做法倒是有些“艺高人胆大”的味道在其中。 果然,脚步声在宁静的走廊回响,引起男人的注意。 男人突然勒住随尔阳的脖子,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尖刀。 随尔阳感觉到对方身高在1.7米左右,仰头用力往后撞中了男人的下巴。下巴受到了撞击,男人吃痛,手臂动作微顿。 这时,尉迟昀朗在这一瞬把浑身的力都聚积在腿上,一跃而起,一脚踹过去,他走在半空中不断换腿抬腿,踢中男人的右肋,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咔”地传来。 男人受惯性影响没能站稳,整个人猛地撞在墙上,胸臆间的钝痛瞬间袭来疼得嗷嗷直叫,重重地呼吸了两次,额头都在一刹那冒出了冷汗。 随尔阳趁机往前躲一边去。 尉迟昀朗利用墙壁借力,在空中再次击中男子的头部,最后一个空中翻转,平稳落地。 跆拳道黑带的腿法真是无懈可击,慢放动作如同空中漫步,仿佛不受地心引力影响,行云流水般帅气! 男人受这么两腿的攻击,一股钻心的痛袭来,只剩半条命了。 尉迟昀朗把他交给守在医院的警察。 一天后,随尔阳的眼睛还没康复,仍旧失明,但尉迟昀朗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他说去圣和堂,随尔阳思绪有瞬间的飘忽,最后她认命地叹了口气。 去到圣和堂门口,一进门,就听到枸杞的叫声。枸杞已经门口摇着尾巴等他了。 “枸杞。”随尔阳高兴地蹲下身,去摸枸杞的头。 枸杞还认得随尔阳,在她面前嗅了嗅,蹭了蹭,兴奋地摇尾巴。 尉迟昀朗搀扶着随尔阳到爷爷面前,让爷爷给她把脉,“爷爷。”爷爷几十年的临床经验,治疗过无数奇难杂症。 在爷爷给随尔阳把脉期间,尉迟昀朗转身对身后的枸杞说:“枸杞,小太阳现在眼睛看不见你了,你以后要好好对她,你就是她的眼睛,为她指路,不许别人靠近她,知道吗?” 枸杞似懂非懂,嘤嘤嘤的回应。 “姐。”符灏和赵咏群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他们了。 赵咏群接到尉迟昀朗的电话,要不是符则达没空送她,她恨不得连夜赶来深城。 符则达忙得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一边忙着自己柑园采摘,一边忙着到其他柑园收柑果,今年比往年跟其他柑农预订了十倍的柑果;同时还忙着帮明衍回收新鲜果肉。哪哪都需要他打理。 赵咏群现在还没回学校复课,只能留在家剥果皮,晒陈皮了。 一大早,赵咏群在打车app上叫了顺风车过来。她心疼地仔细检查女儿全身,“阳阳,你是不是又报道了什么黑幕,遭到别人报复?” 三番四次想她死的人,并非与她有仇,而是想把她灭口,让她不能揭发他们的犯罪行为。随尔阳安抚道:“妈,我没事。刚才爷爷也说了,针灸吃药,就能治好了。” 符灏对着尉迟昀朗说:“那么快让我姐出院,你要是治不好她,我找你算账。” 这小舅子这口气。 赵咏群轻斥符灏:“灏灏,你这孩子没大没小,怎能这样对尉迟医生说话呢。” 尉迟昀朗笑道:“我不与小孩计较。” 符灏迫不及待地说:“姐,我把你这事告诉姑父了,他肯定会下令彻查的。” 随尔阳说:“我现在倒是担心你。”说不准,下个目标就是符灏或者颜知睿了。 符灏开玩笑:“那现在和你断绝姐弟还来得及吗?” 随尔阳:“……”这个臭弟弟。 朝晖染红天际,随尔阳被窗外传来的车辆声吵醒了。她懒懒地翻了个身,她感到有亮光,微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灰蓝色的窗帘,深灰色的被子,简约的云朵吸顶灯,入目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这些天,一天一针灸,三副中药,加上外敷。 随尔阳侧目瞥见尉迟昀朗抱着被子半遮面的睡姿,多么放飞自我,可以看出,他这一觉睡得是相当踏实了。 她心里激动得想叫醒他,告诉他,她眼睛复明了,他真的治好她的眼睛了。 但看着他熟睡的容颜,她不忍心吵醒他。 注视他安静俊朗的睡颜许久,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流淌在随尔阳的心间。他只有睡着了,柔软而可爱的一面才展露无疑。他表面是个外向的人,可有种浅淡清寒之气从骨子里透出。 她看得出神,心里想,他们是不是发展太快了? 就这样同居了?但一切又好像水到渠成。 失明的这几天,生活在黑暗之中,生活枯燥和乏味,有种莫名的复杂情绪油然而生。随尔阳彷徨害怕过,她想起自己读过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切实体会到海伦变成盲聋人后的感受,多么希望能重新得到光明。 记得那时看完这本书,她感慨万千,曾经问自己: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她会做些什么?第一天,她会看一看清晨刚升起的朝阳。第二天,带妈妈回北京陪爷爷奶奶,去爸爸的墓前聊聊天……突然失明,她才意识到,她所拥有最平常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因为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悄无声息地在改变着,像阳光般够照亮她的心灵,重新带给她对世界对生活的希望,打开她心中的眼睛,让她过得安全又踏实。 他的爱让她感到自己是多么幸运和幸福。 有哥傍晚,他牵着她的手在门前河边遛枸杞,他教她用盲杖快速左右轻敲前方的地面,辨别各种物件的敲击声发出的细微差别。 闹钟突然响了,随尔阳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连忙闭上眼睛。 尉迟昀朗醒来,他侧过身,像抱孩子似地搂着她,下颌抵在她头顶。 随尔阳乖乖地任他搂着,枕着他胳膊软软的蜷在他怀里,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撩在他颈窝。 半晌,尉迟昀朗宠爱地刮了她鼻尖一下,才坐起来一手搭在她右手腕上把脉,他眉心轻聚,神情专注地把脉,把完右手换左手。 这新型毒药,使随尔阳肝气上逆,气滞血瘀,导致视网膜中心动脉栓塞,眼球胀痛,外观端好,头痛,眩晕,烦躁、胁痛,情绪紧张,脉弦数有力。 随尔阳闭着眼睛,没出声,静静的任由他把脉。 一会儿,他掀开她的眼皮,检查眼球,视网膜动脉也恢复正常了。还拿了电筒照了照。 尉迟昀朗问:“今天感觉到光了吗?” 随尔阳不假思索地回答:“还没有。” 尉迟昀朗略显挫败,没觉察出异样,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说:“躺好,要针灸了。” 他无法确定自己的下班时间,每天早起半小时帮她针灸,写好药方给奶奶煎药才去上班。 随尔阳乖乖的躺好,轻闭着眼任他扎针。 尉迟昀朗依旧在足少阳胆经治疗。在承泣和睛明深刺1寸以30号细毫针小心翼翼地进针,至针感扩及整个眼区及眼球,略施平补平泻法,轻柔地提插及捻转。手法重了很容易导致小血管破裂,需以轻柔的手法疏经通络。 取瞳子髎、阳白、头临泣、攒竹、风池、光明穴,加手阳明经之原穴合谷,均用泻法。为她泻阳明积热而通络明目。 施针完毕,尉迟昀朗才下床洗漱。 一会儿,尉迟昀朗洗漱出来,换好衣服,立马去了书房找医书。翻箱倒柜,找出他曾祖父的医案笔记翻阅。 以他的诊断,一切明显趋于好转,怎么还感应不到光呢? 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因为他断定自己能治疗,才让随尔阳出院。 30分钟的针灸时间到了,尉迟昀朗拔针后,用手掌在她额头抚了几下,眼神稍作停留,说:“你继续睡吧。” “好。”随尔阳偷偷瞄一眼,看见他满脸忧思,心里温暖极了。 尉迟昀朗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小太阳,使坏得逞。 随尔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她嘴角微微上扬。她在琢磨,做点什么给他一个惊喜。 四周张望,随尔阳才发现尉迟昀朗的卧室装修很有格调很温馨。 主卧将墙体外移做一整面嵌入式柜体,隐形收纳,简约的线条感,改善主卫采光,让整个空间看起来十分清爽干净。 以前来圣和堂都是在一楼和二楼吃饭,从未到过四楼他个人楼层。他们一家人住一起却分区分明,满足生活需求的同时,也有自己的专属楼层空间得以休憩放松。 虽然住了几天,都是在黑暗世界中,有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完全失去了空间概念。尉迟昀朗怕她找不到,把她的外套放在床尾,她起床就能拿了摆在床尾的外套穿上。 随尔阳今天心情特别美,想换一套好看的衣服打扮自己。她打开衣柜换衣服,一柜子西装、领带、夹子、袖扣、耳钉一格一格收纳得整整齐齐。见过他戴耳钉,没见他穿过西装,忽然好想看他西装革履霸总的样子。 她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的那一刻,瞬间被阳光轻轻拥抱,看到光的色彩的感觉,顿然感觉生活的美妙。 朝霞漫天,随尔阳眺望着城市景色,双眸像开了一层滤镜,远处景物朦朦胧胧。楼下河边郁郁葱葱的树木枝叶茂盛,像一团团浓的化不开的绿云。 珍惜光明! 这段黑暗的日子,在她平凡人生道路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没关系,生活总会给人们各种磨难,强大的人会把磨难踩在脚下,将它变成自己成功的资本,穿越黑暗走向光明。因为她是揭露黑暗,给这个世界带来光芒的小太阳。 走进浴室,发现他们的刷牙杯具是可爱的情侣装。 多大的人还那么幼稚。 第101味药:继续装瞎 随尔阳的目光停留在镜子里清汤寡水的面容,没有一丝病态,双眼亦无异状,就是眼前事物还有一层透明胶膜笼罩着。 洗漱后,随尔阳蹑手蹑脚地向走出卧室,每迈一步,好奇就增加一分。 很大的三房一厅,除了以奶咖和原木就没有多余的色彩,用少量木色线条作为修饰,风雅时尚,视觉上更开阔。 书房比客房大,书房是开放式设计,没有隔栈堆叠,以沙发书桌为界渐次向外自由延伸。书架上摆满的中医典籍,还有各科的医书。 像他一个急诊内科医生,除了不做手术,也是全科医生,懂得比其他专科还要多。 书桌上还摆满了豪车模型,随尔阳拿起一辆造型超炫的摩托车车模,左看看右看看。她猜,这是尉迟昀朗下一辆要换的车模。 随尔阳余光瞥见一旁还有一本翻开的笔记本。纸张已经泛黄,四周卷起毛边,上面都是一手漂亮的毛笔小楷字,看起来更添一层古香古色,像深宫里积压多年的的文物。 她拿起来看了封面,用毛笔字写着《尉迟清瑞方剂医案录》。她出于好奇,半趴在书桌上,正逐页逐页地翻着,里面记载了药症宜忌、本草汇、生草药性备要治和疗疑难病症诊治经验。 刚劲有力的笔迹,光是从笔迹上就能感受到祖辈医者严谨认真的风骨,连药材的模样都画得细致,随尔阳不由感慨这样令人惊叹的艺术。 尉迟家代代为医,又勤于笔头,留下的医墨无数留给后代。都是中医国粹,都是万古流芳的珍宝,而尉迟昀朗的爷爷非常注重这些资料的保存。 曾听尉迟昀朗提过,爷爷惋惜又尊重尉迟院长学西医,并送他出国留学。因此,自小就培养他们兄弟学中医。曾经因他们兄弟高考时,读中医还是西医的问题,爷爷和罗教授意见有分歧吵过一次架。最后爷爷妥协了,不管兄弟谁继承圣和堂,必须有一个读中医。 这时,枸杞摇着尾巴走进来,蹭了蹭她的小腿。 “你是不是饿了,要吃早餐?”随尔阳领着枸杞走出客厅,找到了枸杞的饭碗,给它添加狗粮。 枸杞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随尔阳推阳台落地窗,整个阳台种满花,有玫瑰、芍药、山茶花和茉莉花,都是一些可观赏又能入药的花。一阵风吹过,叶子沙沙地响着。 眼前这一切刷新了她对尉迟昀朗的认识。 好难想象一个喜欢各种车的老男人,竟然喜欢种花,陶冶性情?还是做药物研究?随尔阳觉得是后者,因为二楼有药物研究室。 随尔阳如常下二楼,奶奶见到她,立刻过来扶她到餐桌边坐下,给她端早餐,让她既感动又内疚。 她想告诉奶奶爷爷,她视力恢复了,想给尉迟昀朗一个惊喜,让他们保密。可又怕他们不会配合,只能继续装瞎。 吃过早餐,喝过中药,随尔阳回到四楼继续躺床上闭目养神。 刚恢复,不能让眼睛过于劳累。可她脑子不停在思考怎么继续调查不明来历的剧毒和蔚蓝药业。 君熠抱着红枣走下四楼找枸杞玩。自从随尔阳来了后,接到爸爸的命令,枸杞真的很乖,在四楼守着随尔阳,尽忠职守做好导盲犬的本职工作。君熠见不到枸杞,就走下来找枸杞。 随尔阳蹲下身,和君熠平视,学着他的小奶音问:“熠熠,你又找枸杞玩啊?” “嗯,枸杞不想熠熠了。”君熠学会告状了,眼神有些怯生生的,瞧上去却很可爱。 枸杞看到君熠,立刻站起来走到君熠身边,欢快地摇着小尾巴。君熠兴奋地丢下红枣,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枸杞的脖子。枸杞伸出舌头舔君熠的小脸蛋。 君熠笑着躲开,“脏脏。”后退时不小心踩到红枣,差点绊倒,幸好随尔阳反应快,一手抱住君熠。 这一幕,刚好被楼下找儿子的童璘看见了,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你眼睛好了?” 随尔阳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探头望了一眼楼梯口,小声说:“能看见了,但还是有点模糊,就像老人家白内障有一层透明膜遮着。” 童璘看随尔阳仿佛若有所思,说:“慢慢会好的,尉迟昀朗能把你治好的。” 随尔阳眯眼一笑,笑吟吟地说:“今天帮我保密,他还不知道。” 童璘秒懂,别有深意看了随尔阳一眼,压低声音,一字一顿:“想给他惊喜是吧?” 随尔阳娇羞地点头,眼底不由染上一丝笑意。 童璘突然灵光一闪,立刻给随尔阳出了一个馊主意,童璘出了一个馊主意,穿着性感内衣,在床上摆个妖娆的姿势,等尉迟昀朗。 随尔阳听了,噗呲一笑。单是脑补那个画面,就觉得好玩。 童璘意味深长瞟觑着随尔阳,说:“逗你玩的。” 童璘看到窗外乌云越来越多,“可能要下雨,我上去收药材,你帮忙看着君熠。” 随尔阳点头,“好。” 六楼天台晒着药材,要是被雨淋湿了,就浪费了。 童璘匆匆忙忙离开后,随尔阳认真的注视着快乐玩耍的君熠,君熠的容貌简直是尉迟昀靖的迷你q版,还遗传父母两人的智商,性格像尉迟昀靖文静温和,又有童璘的小机灵和傲娇。往后要是长开了绝对是个容易招惹小姑娘的颜值天花板。 随尔阳脑中突然就冒出一个傻想法:以后她和尉迟昀朗的孩子,像自己还是像他呢? 自己有工作,靠谱的老公,可爱的孩子,随尔阳觉得单是想想都觉得很美好,生活有盼头……不禁暗自发笑。 双胞胎兄弟怎么就长得不像呢? 吃喝睡,撸狗子,享受猪般的生活。一天很快过去了,但尉迟昀朗临下班前遇上急诊。 尉迟昀朗回到家十一点多,回到四楼,看见随尔阳在沙发上撸枸杞,枸杞躺着她怀里一副享受的样子。 随尔阳赤脚踩在地毯上,白皙的小脚丫在灰色的地毯上,更显娇小可爱。佯装偱声望向尉迟昀朗,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回来了?” 枸杞立刻跳下去,舔了舔爸爸的脚。 尉迟昀朗问:“还不睡。” “等你呢。”随尔阳微微勾动嘴唇,有了一丝紧张感。 随尔阳忍不住朝他走过去,脚踩到地毯上的玩具,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打了一个趔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摔…… 下一秒,尉迟昀朗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她。 随尔阳站稳后,眼角余光瞧他侧脸,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冷不防地抓住他左手臂,一个迅速转身,抬起右脚扫他的双腿,想来个大外扫把他绊倒。 怎料,尉迟昀朗反应敏捷地跳起来躲过她的偷袭,一手搂住她的腰,强有力的手臂上青筋微微隆起,不容她乱动。 随尔阳猝不及防猛地跳起来,整个人挂上他的脖子,看着他渐变的眼神,她越发得意 尉迟昀朗表情凝重地低眸注视着她的双眼,“你眼睛能看见了?” 随尔阳仰角看尉迟昀朗,高兴得像个邀功的小孩,脸上有藏不住的洋洋得意,没心没肺慢悠悠地说着:“早上就能看见了,惊不惊喜?” 尉迟昀朗揶揄地接话:“戏精上身了?”瞬间被气到了,双唇紧抿,温和的眼眸微沉下去,接着激动地说:“小太阳,你长大了,这事不能拿开玩笑的。治病要积极配合,来不得半点马虎,我差点改了药方下猛药。” 随尔阳感到一阵阵的甜意。而那甜意,似乎又令她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属于这个男人快要发怒的危险气息。 她看见他用春寒料峭的眼神看着自己,如果不是他鼻梁上那副银丝框眼镜柔和了几分凌厉的目光,将是扑而来的压迫感。她敛起了笑意,撇起了嘴:“对不起,就是太开心了,想给你一个惊喜。” 与随尔阳的小孩心性相比,尉迟昀朗内心万马奔腾,见她明显底气不足还硬撑的样子太可爱,不与她计较,空出一只手,又揉随尔阳的头发,“你就是欠收拾。” 随尔阳点头如捣蒜,放弃了辩驳的念头。瞧见他没什么表情,心情仿佛也随之一松。“不敢了,尉迟医生问什么我如实汇报,一定积极配合治疗。”她笑眼弯如月,眼波流转间透着俏皮与灵动,甜美可人。 尉迟昀朗直接把她抱到床上,他自己进浴室洗澡。十分钟后,他裹着一条浴巾,光裸着上半身走出来。 他的身材是真好,紧致有力,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细碎的光落在他身上,原本黑色的发丝透了一层金黄色的光,他整个人就像镀上了光泽的白瓷瓶,该摆在博物馆里观瞻的那种。 尉迟昀朗刚躺下,随尔阳就迫不及待地扑过来,轻轻一吻。尉迟昀朗转身主动地吻住她的嘴,一夜春光正开始。 被折腾的气喘吁吁随尔阳的,软化成一摊水,老实蜷在他怀里撒娇:“我还是个病人。”紧紧贴着他,将脸埋在他怀中。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尉迟昀朗抿了下唇角,额前碎发垂落,在眼皮上散着细碎的影子,眼眸漆黑明亮。他悠然闲适地挑起她披散的长发,一道一道缠在手指上,来回把玩。慢条斯理地顺着她的头发,像抚慰一只宠物一样。 老男人好像食髓知味,两次过后。耳鬓厮磨一会后,他终于满足的抱着他的小太阳酣然入梦。 随尔阳甜蜜的入睡了。 他像空气中弥漫的香花香气,让每一个醒来的早晨都是甜的。 随尔阳眼睛逐渐恢复正常,她没有立刻搬回自己家,正如尉迟昀朗说的,“你家已经被你弟和你的肥表姐鸠占鹊巢了。你要是想他们,我值夜班时,你就回去住一晚。” 她要继续装瞎,休养生息才有力气与恶势力斗智斗勇。 在圣和堂住的这些天,他的家人个个都很照顾她,关心她的身体。奶奶当亲孙女照顾,煎药,喝药敷眼,连吃饭都差点怕她看不见要喂她吃。 罗慧茵每天都上楼问问她情况,尉迟院长也偶尔上楼关心她的康复进展。连最沉默寡言,只有打招呼没有多余话的尉迟昀靖,遇上尉迟昀朗上班不在家,吃饭时都让童璘照顾她。 童璘美丽又妖娆,在别的女人眼里,她有颜有钱又有才是个妖孽的存在,也许性格比较冷,冷漠孤傲嘴还毒,让人觉得她很不好接触。 可这段时间童璘真把她当姐妹,每天下班回来,就抱着君熠下楼找她闲聊,怕她在无聊不习惯,为她解闷。有好护肤品化妆品都给她分享,即使她看不见。她说,等她复明后,就能用。 一家人都把她当儿媳妇看。随尔阳想,这家人太好太有爱了。 亲情是以血脉相连为基础的情感,但并非是坚不可摧的。有些亲情,会在命运的打击以及生活的磨砺之下,受到侵蚀。她见过不少家中兄弟姐妹因为日常鸡毛蒜皮起矛盾的,也有兄弟争家产的。 但他们一家真的很和谐融洽。这就是自小教育的重要性,也和性格、能力有关。 高知的一家在各自领域发展,不管是花明寂还是圣南药谷,都是利益的共同体,同心协力才能共赢。 作息不定时的随尔阳,在休养这段时间,过上了早睡早起的健康生活,每天七点跟着爷爷奶奶在六楼练八段锦。 爷爷奶奶都赞随尔阳乖,愿意陪他们。 这天睡过头了。 吃过早餐后,随尔阳准备回自己家看看有没有被那对逗比姐弟拆了。还没出门,正好颜知睿微信说要过来圣和堂探望她。 随尔阳失明,颜知睿正好外地出差。一回到深城,就过来探望一下小姐妹。 颜知睿刚踏进圣和堂门口,看见随尔阳和童璘在凉茶吧台前打点,准备营业。 “童总,阳阳。”颜知睿走向吧台,细高跟踩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随尔阳兴奋地朝颜知睿招手,“颜姐姐。” 童璘点头,“来找小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