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摆烂后,竟成了万人嫌》 第1章 入局 人群的熙熙攘攘过后,秦殊觉得自己能休息一会了,可当他艰难的翻了个身后,看见一个小孩好奇的看着这边。 小孩很奇怪,为什么高台上那个特别大的笼子里关着这么一位身上染血,漂亮的出奇的大哥哥? 他的母亲像是终于发现自己孩子不见了,在远处急急忙忙转了一圈后才发现小男孩一步步向着高台而去,像是被海妖蛊惑的一般,眼神直愣愣的。 母亲赶忙跑过来抱住小男孩,对着笼子厌恶的啐了一口,背过身边小声说话,边搂着小男孩往下走。 “这个疯子,叛徒!” “听着啊,别靠近他,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听到了吗?” 小男孩茫然点点头,一双懵懂的眼神里透露出属于孩童的天真,他依旧好奇的探头看着笼子的人,只见那半身染血,脸色如纸的人冲他微微掀唇笑了一下,然后打招呼似的,冲他晃了晃手。 秦殊靠在笼子的一角,身上的白衬衣早就被鲜血染透,贴在身上,没空打理的头发异常散乱,他微微半阖上眼,长舒一口气。 冷,真冷…… 他把搭在腿上的风衣往上扯扯,盖在肩头,沉沉睡去,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越烧越高的温度。 等他从昏迷中醒来时,已经被缚在了刑架上,无数根藤蔓从地上疯长出来,缠住他的四肢并不断的往上绞缚,逐渐的把他的身体覆盖住,只露出头来。 秦殊难受的掀了掀眼,视线里特别模糊,无数观刑的人在他眼里只剩一个小小的色块,看上去密密麻麻,干脆再次闭上眼。 天上突然一声雷鸣,过了一会,无数的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在底下人们越来越烦躁的情绪开始蔓延时,高高在上的审判官将手里令牌扔出,伴随着一声轰隆的雷响,闪电的白光打在秦殊苍白的脸上,他冷硬的开口, “百日刑,开始!” 当人类纪元最后一名罪人绑上刑架接受属于他的惩罚时,曾经的辉煌已然消弭,属于灾厄的时代开始,以罪人写下的最后一笔作为灾厄纪元的开始。 灾厄元年,亦称,灾厄事变。 …… 七年后。 男人坐在咖啡店的角落里,一只带着黑皮手套的手搅拌着面前的拉花咖啡,另一只手则撑着下巴双眼空洞的望着窗外。 所以,他没有看到身后新来的小店员那幽怨的眼神。 辛辛苦苦的拉的拉花,一口没喝就搅了…… 小店员气的直发抖。 条条雨丝,交织成一片银色的幕帘,铺天盖地而下,竟有些岁月静好之感。 直到一道闪电从半空劈下,那一抹白色映入秦殊的眼底,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随着闪电而来的,是轰隆一声雷响。 秦殊这才低头端起咖啡轻抿一口。 嘶~真苦~ 他心想,怎么会有人爱喝这种东西? 可最后还是一饮而尽,起身推开店门,步入雨帘当中。 背后暖黄色的光与漆黑的夜幕形成阴暗对比,淡淡光晕越过玻璃投落到地面上,雨丝交落成线,仿佛蛛丝一般缠绕在秦殊身上。 压抑着,让人喘不过气来。 秦殊在这僻静的街道上越走越远,水滴顺着发梢滴落到纤长的睫毛上,他嫌弃的眨了眨眼试图抖掉但无果,只能抬手抹去。 雨幕下的街道尽头种着大片槐树,层层叠叠的漆黑一片,仿佛漆黑的巨兽,要将他一口吞下。 秦殊完全不在意,他把戴着皮手套的手揣进兜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走过这片槐树林,而尽头,是肃静的墓地。 一座座方碑在雨幕中静静的伫立。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越过一众方碑,走向最里面,在那座墓碑面前蹲下。 岁殃…… 秦殊伸手摸了摸这个名字,心想,一个普通人,老是往自己身上担什么担子。 一个以梦为马的理想型作家,最后却被黄昏的一众神明抬进不朽的世界狭间。 他明明不用承担这么多的。 秦殊仰头闭眼,雨丝落在他脸上,顺着脸颊流进脖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疲惫的双眼,缓慢站起身来,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骨骼相撞的咔咔作响,这时候那刺骨的寒意才翻涌上来,刺激的身体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秦殊扶着石碑,连连咳嗽,半晌后他才缓过这一口气,靠着石碑喘了一会才有力气走出这里。 他没有回头,也就没看到墓园最高的树上那只红瞳的乌鸦一直盯着他的身影,等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拍着翅膀在雨幕中向着自己主人飞去。 而等秦殊推开菩提的大门时,就听见苏布捂着脑袋哀嚎,“老大!你用我的异能时倒是轻一点啊!” 男孩的少年感的声音带着求饶,“老大,我脑袋好像被锤子锤了一下,嗡嗡直响。” 他捂着脑袋看见秦殊的身影后,眼神一下子亮了。 “老大找你,还有何老妈子。” 秦殊却摇摇头,“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和她说一声。” 雨水浸透的寒意带走了他身上残留的体温,他冻得唇角泛白,让刚下楼的何怿把到嘴边的催促的话憋了回去,扭头走了。 秦殊回到自己的小屋子,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浴缸上面的热水按钮,然后走出去脱下嚯嚯一晚上也没有变形的风衣,虽然湿透了,但他还是叠好放在一边,身上的毛衣湿乎乎的贴在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可他刚想掀起衣服下摆的手却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淡声道,“顾宝,回去!” 房门的缝隙只露出一个小脚,闻言赶忙收了回去,啪嗒一声将门关紧。 金发红裙的洋娃娃跑回一楼的沙发上,跃到小男孩怀里。 他委屈的撇撇嘴,紧紧搂着伊莎拉缇,豆大的泪珠在眼里打转,欲滴不滴。苏布唇角抽了抽,扫一眼空旷的周围,只能由他被迫出来哄这个十岁的孩子。 顾宝抽抽搭搭的窝在苏布怀里,伊莎拉缇则窝在顾宝怀里,没有动静。 幼稚童心异能的发动前提就是意识如孩童,这让顾宝的心智一直停留在七岁,算是这个强大异能的副作用。 苏布低声慢语的哄着半天,顾宝才勉强止住了哭泣,听到楼上房门开关的声音,他抽抽搭搭的抬头看上去,却只见秦殊的背影,嗷一声又哭了。 苏布边手忙脚乱,边在心里骂着秦殊。 那人仿佛是个抛妻弃子的冷漠渣男。 不对,什么抛妻弃子! 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他甩甩脑袋,把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脑海。 在秦殊美美享受热水澡的时候,楼上的会议还没有结束,何怿站在房门外只听见砰咚一声。 是茶杯重重的磕在桌子上的声音,他推开门,只见云笙浅叹了口气,另一只空着的手扶着额头,眉头紧皱。 桌子上的电脑开着视频会议,蓝光幽幽的映在她脸上。 “云首领,我想你也明白,七宗罪这次只来了一个就已经把坦洲市整个沦为炼狱,现在已经不是独善其身的时候” “是啊,云首领,我们都明白你的顾忌,但这次袭击是自从灾厄元年到如今,七宗罪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并且把事情搞得这么大,这就是在向我们发出挑衅!” “没错,就是挑衅!” “绝对要打回去!” 云笙指节微曲,在木质桌子上咚咚敲了两下。 “菩提参与围剿?可以!前提是菩提的人出去几个就得活着回来几个。”她语气强硬,透着不容拒绝的冷意。 会议另一端叫嚣的最凶的几个老头此时却不发一言。 云笙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轻蔑,甚至不止笑容轻蔑,连眼神里都裹着刀子,语气更是丝毫不善,“谁都知道,当年灾厄之变我们菩提元气大伤,我师父,哥哥,甚至菩提都没活下来几个人,是我们守住了最后的屏障,现在仅仅过了七年,你们就开始要求我们参与围剿战斗。” \"呵呵,怎么,你们这些老头子活的也不耐烦了?” 沉默渐渐蔓延,窗外天空昏暗,云层厚重,被裹挟的水分拉的很低很低,沉沉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在云笙以为不会有回应打算关掉会议的时候,有人出声止住了她。 “黎妄,”云笙顿了顿,“我信得过你,但我信不过他们。” “我知道,\"黎妄的视频被投放到电脑屏幕的最中央,他微垂着头,及肩的头发拢在身后,碎发却俏皮的垂落在脸颊,金丝眼镜的镜片折射的摄像头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我可以保证,菩提的人,都不会死。” 云笙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神色自若的应一声就抬手关了会议。 她穿着黑色长靴的脚将桌子边上的花盆踹翻,素白的手在键盘上敲了敲,咒骂一声,“这死狐狸!” 何怿站在门口,见她现在正发着火,一时间不知道是进是退,正在他纠结时就见云笙瞪他一眼,“滚进来!” 他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进去并顺手关上门。 楼下的苏布总算是哄好了顾宝,他网络海洋异能构建的异能桥被云笙暴力关闭的反噬感总算是熬了过去,干脆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窗外轰隆一声,沉闷了一下午的阴云总算在夜晚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他一愣,忽然想起自己新洗的衣服还搭在阳台上,赶忙跑回卧室关上窗户。 苏布看向窗外,鸟叫和虫鸣都消失在急雨中,除了淅沥的雨声,似乎一切都已寂然。大雨倾盆而下,滚滚而过的惊雷不时炸响在半空。 “要变天了……” 等秦殊收拾完自己到云笙的办公室时,何怿已经走了,等他敲完门进去后只见沙发上的楚云裳淡笑着盯着窗外,没回头看他,却问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你的隐士牌从我最开始见到你的逆位变成正位了。” 云笙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在我这待了这么久什么都没干,净养心态了。” 秦殊哼笑一声,“云裳,这不是说明我在往好里转变嘛!” “心态转变了,身体呢?\"楚云裳目光这才从窗外移了回来,“淋了一通雨,老毛病又犯了吧?” “过来坐吧,省的一会胃疼。” 秦殊没拒绝,身上刚换的衬衫被发丝滴落的水珠打湿一片贴在肩膀上,让他难受的动了动。 “说说吧,出什么事了?都能让你把我喊过来。” 楚云裳适时闭上了嘴,等着云笙的怒火到来,但云笙这次却很心平气和,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才开口道, “暴怒出现在坦洲市,并且坦洲市已经入了她的掌控,你也知道,自从灾厄元年之后,七宗罪一直没有出现在人前,而这次袭击首先就是突然,太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以至于都没有做出反应,其次就是坦洲市这个地方,是当初拿到灾厄源晶的地方,可能还会有其他对灾厄有益处的东西在,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最后就是打击人类信心。” “呵呵”她冷笑一声,“坦洲市距离桃花源不远,对人类是有威胁的,所以这帮人才会这么激动,外加灾厄元年那次灾变,让这些老东西对人类自信大增,居然觉得能围剿期七宗罪之一的暴怒。” “而且还是已经占据一座城市,拥有灾厄源晶的暴怒!” 秦殊这时抬手打断了她,“我问一下,围剿确实有送死的嫌疑,但菩提完全可以不参与,不是吗?” “这也是我最生气的地方,”云笙恨恨的磨了磨牙,“黎妄内个混蛋,他下了承诺说一定能保证菩提的人活着回来。” “其他组织要是敢说这话,我绝对会呛回去,但黎妄……” 云笙叹了口气,双手一伸趴在桌子上,“逐鹿是第一大组织,黎妄那家伙还打了包票,我再想拒绝也难了。\" “黎妄……”秦殊垂下眸子,“云笙,既然他都打了包票,那就派人去呗。” “你说什么?”云笙瞬间抬头,眼里的冷厉似乎要将他活刮了一样,“你让我拿菩提成员的命去冒险?” “不是冒险,云笙,\"楚云裳终于不装透明人了,“我刚刚不就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第2章 寻见 “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云笙,你把菩提的整个未来担在自己肩上,我会心疼的”,楚云裳笑眯眯的站起来,在她办公桌对面停下,把手指间捏着的一张塔罗牌摁在桌子上,划过去。 “掀开看看” 秦殊却突然敲了敲椅子边,站起来走向门口,他带着皮手套的手搭上门把,头也不回的道,“这次行动派我去,我会把人带回来。” 说完他就打开门走了。 云笙沉默着掀开桌子上的牌,是一张正位权杖六! 楚云裳手指点着牌的中央没有动,身体却从办公桌的对面划了个圈,踱步到办公椅背后,散开的栗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扬起,一股茉莉花香钻入云笙鼻尖。 她抽了抽鼻子,“你又用我浴室的东西了?” “亲爱的,你这几天都没来我这,只能我去找你啦!”楚云裳伏在她的椅背上,云笙只感觉肩头一重,充满存在感的茉莉花香萦绕在身边。 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那搭在牌上的指尖。 “昨天晚上,你算的是逆位权杖九”。 楚云裳沉闷的笑了笑,收回牌上的指尖,一只手摁着椅子上女人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捻起她垂落的长发在手指上打着圈圈。 “逆位权杖九,牌面故事是一个头扎着绷带的受伤壮汉靠着长杖,毫无畏惧的等待敌人的下一波进攻,而身后伫立着八根权杖是他的倚靠,正位代表的是重整形式的时机和预防可能出现的危险,而逆位,是无法应对危险,运气丢失,再次受伤。” “而正位权杖六却相反,”楚云裳顿了顿,“无论怎么说,秦殊都是个有着绝对掌控局面能力的人。” “嗯?”云笙疑惑的半抬头,侧眸看她,“怎么说?” 楚云裳玩弄头发的手停下,挑起身前人的下巴,满意的看着她眼里自己的倒影,才继续开口,“正位权杖六,牌面故事是描述一位红衣男子作为英雄,头顶花环,身骑白马,在支持者的簇拥下凯旋而归,逆位是指无法按照预期进行,而正位,是代表目标达成。” “这张牌好似战车的小阿卡纳版,不过胜利的意味更加明显。”楚云裳唇角的笑不断上扬,“所以我说,秦殊这个人的个人权重很高,命运之轮是很少有这么大波动,并且反差这么大的。” “云笙,你知道的,命运之轮,从没出过错,”她在面前人的唇角轻啄了一下,“宝贝,我昨天说了,是有转机的。” “所以放松一下好不好?”她又低头蹭了蹭,“你这几天精神紧绷,都没多陪陪我……” 云笙没躲,甚至抬头迎了上去。 两人亲昵的贴在一起,折腾了半晌,云笙的衬衫皱褶不堪,一向严谨到连最上面的扣子都扣好的人此时脸颊泛红,呼吸不稳,缓了一会才哑着声音问她,“当初留下秦殊,是你的主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 楚云裳坐在办公桌上,手指在脖颈间的红痕上慢慢抚摸,闻言只是撇了撇嘴,“不知道,命运之轮算不到现在,更何况,他当时半死不活的,送过来的时候凌郁也不在,我都怕他死在咱们菩提。” “那时候他要是死在菩提,咱们菩提估计得摊上不小的事,所以我当时也犹豫了。” “但你还是说服我接收他”,云笙把扒拉到桌边的茶壶拎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为什么?” “不能说,亲爱的,”楚云裳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你问过我好多次了。” 云笙端茶的手停了片刻,但还是慢慢的递到唇边,一饮而尽。 “哎呀,小云笙”,楚云裳一见势不好赶紧转移话题,从桌子跳下来,为她整理好衣裳,赔笑着,“咱们下去吃饭吧,这都快中午了。” “你搞得人家腰好疼,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 云笙有些哭笑不得,被隐瞒了这么久,她自然也明白不能说肯定是有逼不得已理由,早就不生这家伙的气了。 可楚云裳对此却很敏感,这让云笙很苦恼,但最后她还是顺从的跟着这人下楼吃饭去了。 一楼的餐桌已经坐满了人,苏布招呼着她们两个入座,“王姨今天做的糖醋鱼,可好吃了!” 云笙却望向沙发上蜷缩着的人。 秦殊像是大病初愈一样,眉眼间本是艳丽之相,却因病容添了几分苍白和颓靡,碎碎的短发挡了他半边脸,只留了唇瓣的淡红色点缀其间。 他懒洋洋道,“我吃不下去,你们谁有空帮我冲杯暖胃冲剂。” “呵,”凌郁坐在顾宝身边笑骂一句,“知道自己身子好不干净还出去糟蹋自己,我的药都帮不了你多少了。” “能活着就是好的”,秦殊淡淡回答,他好像天生不懂死亡的概念,不紧不慢的细数着日子。 大门推开,十九岁的白衣少女缓步走进来,细白手指绞着长发,对他们淡淡一笑。 一只乌鸦从门口飞了进来,扑扇翅膀落到沙发椅背上,开始不断的抖落身上的水珠。 秦殊眼疾手快的将鸟摁了下去,卡着它脖子拎到面前,警告似的点了点鸟喙,扔了出去。 马良从陆柔柔身后窜出来,惊得“啊”了一声,看清秦殊的动作后,不满的喊道,“你对我的造物轻点啊!” “终于回来了啊”,云笙将夹着的鱼肉塞进嘴里,抿了抿鱼刺吐到另一边的盘子里,侧眸看了她们一眼,“柔柔,吃了吗?” 少女把挎包扔到茶几上,咯咯笑了一声,“吃了,云姐。” “我跟你们说,马良那家伙,他昨晚上吃了三根冰棒和一个冰激凌,晚上还跟我一起吃了新疆米粉,一早上都在往厕所跑”,陆柔柔走过去揉了揉顾宝的头,“所以我们才来晚了嘛。” 顾宝也跟着笑,仰头看着她。 陆柔柔抬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傻孩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还笑?” 七岁心智的孩童心大的要命,高高兴兴的拿起茶点递给她,“姐姐,吃吗?” “不了,你自己吃吧!” 马良在她们身后哭笑不得。 凌郁这时候借了句话茬,“回头给你开点药,让你的屁股舒服些。” “你大爷!” 两人本就是互看不顺眼,仅靠着平时组织交流的“塑料友谊”维持着,至于为什么相看两厌,还得从马良刚进组织说起。 马良,异能神笔马良,他本人对自己名字是挺讨厌的,因为这完全暴露了自己异能,导致自己从小就被嘲笑异能弱小,限制过大。 直到异能进行二次进化后才好过了一些,而捡到他,引导他加入菩提的人是云笙。 云笙把当时遍体鳞伤的人领回去,交给全组织的唯一医生凌郁。 可凌郁虽然是个医生,梦想却是当个心理医生,因为他的异能是意识解析,可以读取物体或者活体的记忆,而恰好,一个拥有悲惨童年的马良落入他手里。 他动不动就去找这个开朗乐观的小男孩谈心,导致人家天天找个小黑屋躲着,让云笙一度怀疑这小屁孩是不是得了抑郁症。 直到知道凌郁的志向之后,她沉默着将凌郁暴打一顿,让陆柔柔过来领走了“开朗乐观”的小男孩。 自此,两人的梁子结下,见面就掐。 ………… 早在陆柔柔讲马良黑历史的时候秦殊就溜回了房间。 窗户是开着的,他默了片刻,尝试着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林虔?” 窗后飘进来一只阴天娃娃,里面传出一个御姐音来,“他们告诉我的。” 话音刚刚落下,周围霎时间燃起一簇簇的鬼火,无数面目狰狞的厉鬼密密麻麻挤满整个屋子,本是暖洋洋的大中午,却阴暗如傍晚一样。 秦殊:“…………” 厉鬼裹挟着阴冷的寒气呼啸而来,好似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 秦殊本就着了凉,身子体弱,突然被寒风冲了一脸,忍不住呛得咳了几声,脸色苍白如雪。 他抬了抬手,“你想让我死在这吗?林虔?” “让它们出去……” 阴天娃娃在空中转了两圈,鬼火慢慢消失下去,阳光暖烘烘的照在身上,他叹谓一声,一屁股坐到懒人摇椅上,半眯上眼。 “你来找我干嘛?” 林虔最厌恶这家伙一副懒散的模样,闻言声音里都带上了冰碴,冷冷道,“你七年前突然失踪,跑到这个小组织来,到底在想什么?” “不必多说,我懂”,秦殊幽幽叹息,“你只是舍不得我罢了……” 林虔:“……” “秦殊,你特么说点人话不行吗?”她知道这家伙的嘴噎死人不偿命,但还是没办法对垃圾话视而不见,更何况她只是用了个阴天娃娃过来,没办法揍这个家伙,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你应该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岁殃真的是你杀得吗?”她问道,“你当初把我支去欧洲,回来就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我几乎把周围的几个城市翻了个遍,到处找你的踪迹……呵……原来……就在我眼皮底下……” 秦殊难得的从烂透了的心肝里扒拉出点良心来,“林虔呐……要不……” 阴天娃娃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似乎在等他还想说什么,但只等来了一句屁话。 “你把我上交给涿鹿,换几百万赏金?” 林虔气的磨了磨牙,“谁稀罕!” “我特么就是逐鹿组长,又不是任苒内个穷鬼,看不起谁啊?” 这家伙满脸虚弱,明明一副病歪歪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恨不得活刮了他。 秦殊说:“是是是,林大组长乃是逐鹿首富!” 阴天娃娃的头突然“砰”的一下炸了。 “啊?”秦殊噎了一下,“这丫头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搞炸脑袋这套。” ………… 逐鹿。 林虔气的捏碎了手里的符篆,脸色难看的要命。 她瞪了面前人一眼,“你在这幸灾乐祸什么?” 黎妄站在窗边,嘴角沁着意味不明的笑,慢悠悠的道,“看来他还挺有活力的,菩提给他养的不错。” 秦殊藏了七年,呛死人的功力倒是丝毫没减。 林虔心想,干脆让那混蛋自生自灭算了。 “你不把他带回来吗?” 黎妄思绪放空,金丝眼镜下的桃花眼里含了些浅淡的疯狂,闻言思绪才慢慢回来。 他缓过神来,“让他在外面待着吧,别去强迫他回归逐鹿。” “嗯?”林虔察觉到不对,“你确定不带他回来吗?” 黎妄抬步朝着门口走去,他今日没有束发,耳边的头发顺着他低头的弧度成了一个小小的隔阂,林虔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觉得他好像有点开心,又好像有点难过。 “林虔,你留在逐鹿。” “围剿行动我和任苒去。” 林虔一怔,蹙眉:“你是因为秦殊才突然改变主意?” “对,”黎妄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要是没有秦殊,我是不会去的。” “你跟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初他失踪之后,你那两年干了什么你忘了吗?”她语气里有些狠厉和压抑着的愤怒,“你别告诉我戴上眼镜,你就能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假模假样的当个正常人?” “你真的能放过秦殊?不会杀他?” 黎妄一直没有理会她,径直离开这间办公室。 那些话仿佛与他无关一样,气息没有丝毫紊乱,刚到一楼大堂就发现几个员工在布置灵绞灯。 灵绞灯,顾名思义就是灯罩的形状是如同丝线一般拧绞在一起,这种灯够亮,但并不常见,他疑惑的问,“谁让你们换的?” 闻声,摆弄灵绞灯的员工吓了一跳,茫然道,“任大人说一楼太暗了,让换成亮点的,后勤那边就推荐了这种灯。” 黎妄眼底里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讽。 员工怕不合他意,心惊胆战的问他,“大人,这灯,还安吗?” 也不怪人家心惊胆战,黎妄这几年名声确实有点回升,变成了一个绵里藏刀的笑面虎,但本性没变,谁知道触他霉头自己会怎么样? 万一,要命呢? 员工迟迟等不来回应,额头沁出了几滴汗珠,咬咬牙刚想开口,就听见一句让他如释重负的话, “安吧!” 第3章 重逢 秦殊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人进来了。 他梦到了自己在压抑沉闷的海水里挣扎,看不到岸边,更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一头漆黑的,看不见脸的巨兽,冲他桀桀怪叫,嗓音凄厉异常,“你真应该死,你为什么还有脸活下去?” 在秦殊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看不见尽头的海水里的时候,海底却突然剧烈震荡翻涌起来。 暗无天日的深海囚笼仿佛被撕开了一个角,彻骨寒意从骨缝里抽离退却,整个人仿佛落在云端,暖洋洋的不想睁眼。 舒舒服服的,除了在躺椅上睡得有点僵硬,左手已经全麻了。 麻的过于难受,秦殊被迫睁开了眼,将手抽出来边摇晃着,边拎起手上的毛毯扔到床上。 灾厄降临后的天气变化无常,午间暖洋洋的阳光如今被压抑阴沉的乌云占据。 他望着窗外,微不可见的扯了下唇,抬手关上了窗子,扭身拎起阿姨洗好的风衣披在身上,纠结了一会,还是拿了一把伞。 经过昨天晚上的一顿惨痛教训,他的胃已经不允许再受凉了。 秦殊下楼后和苏布打了声招呼,刚想出门就被喊住。 苏布道:“你的悬赏令被逐鹿取消了。” 秦殊沉默一会,最终甩了甩头,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他,“现在你可以把看我的眼神从行走的几百万转变一下了。” 苏布脸色难看的仿佛吞了一盘苍蝇,想起那溜走的悬赏金就难受的蛋疼,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别出现在自己视线里。 秦殊也懒得避开热闹的街区了,没再去之前偏僻的小咖啡店,而是找了个热闹的饭店坐了进去,点了些招牌菜就低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小半张脸隐在风衣下,只露出漆黑如墨的眉眼。 几个小组织的首领会在每年固定的日子进行聚餐,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谁都有自己的事,忙忙碌碌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头,聚餐也成了难得的放松时候。 “小王啊,我记得你们又来了个新成员挺厉害的啊!” “是啊,我也听说了,据说一个人解决了三个b级的任务呢!” 王果脸都笑裂了,又开了瓶啤酒,笑眯眯的灌了一口,然后神神鬼鬼的开口,“我跟你们说啊,我在逐鹿安插的那个小卧底,收到了一个消息。” 他诡异的停了下来,身边的杨萍瞬间领会,她娇笑着递上酒,“王哥,您是真的神通广大,逐鹿都能安插人手进去,实在是厉害,我们一定得以王哥为榜样!” 她另一只在身后的手也扒拉了一下身边的人,示意他也应和两声。 “是啊,王哥,您可真是神通广大!” “没错,王哥,我敬你一杯!” “我也来!” 王果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逐鹿把对秦殊那家伙的悬赏令取消了!” “取消了?”杨萍怔了怔,对王果说的这句话感到头疼,再应付了两句,看到菜陆续上来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不仅是她,几乎所有人都对此有些疑惑和头疼。 秦殊身份敏感,人们对他的猜测很多,从七年前他组织的行动死伤惨重,自己却诡异生还后,甚至在审判异能下承认自己勾结灾厄,亲手杀了岁殃。 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也因此受了桃花源的百日刑。 百日刑是针对罪大恶极的犯人定制的,没人知道刑罚内容,因为没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 当年刑场外只允许各个组织首领进入,不仅是林萍,几乎所有人都想起了那次惨烈的场景。 几个首领诡异的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王果抬起酒杯,“想那个废物叛徒干嘛?真是,听个热闹得了,反正都七年没见过他了,谁知道是生是死,活着也不敢出现,死了更好。” “一个死叛徒,用不着咱们费心思。” “喝,喝!” “喝!” 几人相继举杯,又开始互相吹捧着对方,从新人到任务,又从任务到各大组织的小八卦,听得秦殊一脸菜色。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突然揪起他领子,拿着筷子的手被强硬的挽住,一脸懵的跟着她动作。 女人大喊,“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全场突然沉默,一个男人犹犹豫豫的过来伸手,却被女人一把拍开,“滚!分手就是分手了!” 围观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应了一句,“哥们,分手了就别纠缠了啊,这多不地道啊!” 那男人闻言却磨了磨牙,“他妈的,这娘们是个男的!” 周围死一样的沉默,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还有这反转,可女人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把头一扭,撇撇嘴,“真的是,男同怎么了,看不上男娘啊?” 秦殊挣了挣手臂,愣是没抽出来,他诡异的看这个“女人”,“那,这位先生?” 他弱弱的问,“能放我走吗?” 女人似笑非笑,“不行。” 秦殊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好叹息一声,“那能让我吃完这顿饭吗?花了不少钱呢!” 等手臂终于解放出来,他一屁股坐下,一边嘟囔一边拿起筷子,把每种菜都尝了尝,然后微微蹙眉,下巴抵着桌子,一副努力忍耐的样子。 男人开始和“女人”对骂起来,周围的人则在看热闹。 秦殊忍着胃疼,勉强从里面提炼出几个要点,抬手扯了扯“女人”的裙摆,“等……,等会……” “你们争论的重点,一个在我以为你是女生结果你告诉我你是个男的,并且把我掰弯了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另一个人的关注点在,撞号了不分干嘛?” “对吧?”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绞疼,“你们为什么不试着转变一下呢,或许另一个更舒服不是吗?” “女人”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强硬道,“我已经换过两三次号了!我才不变!” “……” 周围死一样的沉默,似乎是被这“女人”的话惊住了,底下就开始有人低声私语。 “那是上是下有什么区别吗?” 秦殊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女人”一跺脚,“那为什么他不能换!” 秦殊满头冷汗,“凭他是被你掰弯的!” 他现在疼的已经分不出心神去思考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头真的得把养胃冲剂当神供着。 今天中午疼的那一会没当回事,下午睡了一觉就把这事扔到脑后,结果出来听听情况受了点风就又开始疼了起来,真是要了他一条老命。 “女人”也发觉他情况不对劲,“喂!你怎么了?” 他被秦殊惨白的脸吓着了,退后几步,彻底将人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本来讨论热火朝天的人们诡异的安静下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女人”也吓到了,退后了两步,声音里微微发抖,“怎……怎么了?” “你们……都怎么了?” 王果沉着脸,挥手让他滚一边去,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把提起秦殊的领子将人拎了起来。 他闷哼一声,半眯着眼,胃疼的他已经神志不清了,“怎么了,这玩意不是舒服最重要吗?在一起试试,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好吗?” 王果额头青筋跳了几下,盯着秦殊那张无辜的脸,额前碎发被冷汗打湿,显的他更加脆弱精致,连唇角那无奈的浅笑都透着说不出来的意味。 可王果常年在岸边走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看起来脆弱,但和曾经一样,一样深不可测。 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窜出来后,让他拎着衣领的手微微松了松。 可秦殊撑不住身体,滑了下去,跌坐在椅子上。 他头半仰着,下颌线紧绷,这时候王果才发现,原来这个人是那么消瘦,脖子细到一只手就能捏死。 冷汗从额头划到脖颈,最后滑落到衣领里,和玻璃娃娃一样易碎。 王果见此,被自己之前一闪而过的念头吓着了,现在这么一个病秧子,真的让他产生忌惮吗? 果然是秦殊以前的雷厉风行和残忍手段产生的心理阴影作祟。 秦殊已经有点半昏迷了,他喘了一口气,微不可闻的喃喃道,“倒杯热水,加点糖和蜂蜜……黎妄……小崽子!” 杨萍站在王果身后,一会觉得自己聋了,一会又觉得这家伙疯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人的脸色,看着秦殊的脸想起了一些往事,最后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王果也在纠结,这个叛徒杀还是不杀,虽然悬赏令已经取消, 但他做的那些事,都足够让他死上几次了。 但身后突然冲出来一个男人,拿起餐刀就冲了过来,“我杀了你!” 杨萍下意识抬手拦住他,“你想杀他?” 王果也愣了愣神,但没有表态,反而是打量着杨萍。 杨萍硬着头皮挡在面前,虽然看不到王果神情,但她也知道寻求这家伙庇佑的计划肯定是泡汤了。 可秦殊,毕竟是曾经救过她的命,尽管他被千夫所指,但杨萍总觉得,这个男人有自己的打算。 退一万步讲,就算做的事是真的,杨萍救他这一次,也就不欠他了。 她这样想着,咬着牙拦住这红着眼发狂的男人。 可杨萍异能在速度上,根本拦不住力量强化的这个疯子,被他大力一推,后腰磕在桌子上,被几个人摁住了。 “你们?” 杨萍惊慌的扫了一眼拦着她的这几个人,却见他们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和秦殊,“死了更好,他本来就该死。” 疯狂的男人执着餐刀,对准心脏猛地扎了下去,“死吧!秦殊!给我哥哥偿命!” 秦殊依旧不省人事,死亡的锋芒近在眼前,他胸口项链闪了闪便沉寂下去。 刀锋在距离脖颈仅几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滴血顺着刀尖落在那人苍白瘦削的脖颈上,来人温柔的为他拭去血痕,刀子在他手里捏成了碎片,抬眼看向男人,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昨天发的悬赏令取消,可能还没有下发清楚,”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温声笑道,“悬赏令已经取消了,甚至哪怕还在,也没有明确的说过,这个人得死吧?” “嗯?”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给了在场所有人一种锐利的感觉,言语没有强硬,却能让人不寒而栗。 “那他曾经手上沾的人命怎么说!”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沫,“呸”了一口,“我哥哥,我哥哥的命!七年前他手上欠的命怎么算!黎妄!” 黎妄低着头看向无知无觉的秦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曲着,大拇指指甲轻敲着食指上的银扳指,发出“哒哒”的声响。 杨萍这时候也挣脱开了,从她的角度看去,黎妄低垂着头,一头半长的头发用极简的一根黑色皮筋扎在脑后,有两缕额发顺着他脸颊垂下,挡住了下半张脸,可露出来的眼眸里却是让人胆战心惊的温柔。 她仿佛窥见了这位逐鹿首领不为人知的一角,惊慌失措的垂下眼,慢慢消化后,咽进肚子里。 “具体他的所作所为,我想百日刑已经告诉了你们答案,”黎妄俯下身把人打横抱起,“我不管你们现在对他是什么态度,也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或者逐鹿,但桃花源已经给出了答案,这个答案,容不得你们不信!” 桃花源是人类的审判组织,是针对异能者的审判组织,有着绝对的权威和正义意味。 桃花源是为所有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设立的,避免出现异能者对普通人动手。 可没人去审判异能者和异能者之间的罪责。 黎妄眯了眯眼,看着怀里人那苍白的脸,心里升起的烦躁愈演愈烈,他突然之间感觉,那些维持着的温润尔雅仿佛没那么重要,他恨不得现在把这里的人宰了,然后带着人离开。 可黎妄不能这样,他好怕,怕这人 再次逃离,再次消失。 “无论如何,他不能死,”黎妄淡笑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他要是死了,会很麻烦的。” “或许你们不在意,但他是现存的唯一进入过灾厄之地的人,我想,你们应该明白这个的重要性。” “再让我看到你们对他出手,我不会留情的。” 秦殊垂落的指尖动了动,然后归于寂静。 第4章 伤疤 秦殊不敢睁眼。 他听着黎妄的话,愣是一动不敢动,心里多少是有点不是滋味。 黎妄这崽子是他捡来的,他自认对这家伙不算太差,可听见这家伙的话,心底还是密密扎扎的疼。 他也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人生前几年性情淡漠,给人强烈的距离感和生疏感,是逐鹿最强的一把刀,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甚至连最初捡回黎妄,也是他无聊之余产生的一个消遣念头。 十六岁的秦殊第一次见到黎妄,是在深山的一个小山村里,那里已经没有活人气息,全是触魔和低级的一些灾厄。 而黎妄是他在处理完所有触魔和灾厄后深夜巡山发现的一个小狼崽子。 黎妄警惕的看着他,偎在树边,微微抬着下巴,目光上移,眼神里带着审视,细细的打量着。 一个本该被撕成碎片的人眼睛里却跳动着旺盛的生命力,生机,美丽,带着秦殊早已失去的鲜活感。 “你怎么活下来的?”秦殊好奇的问他。 十二岁的黎妄没有长大后的人模狗样,情绪全都表现在脸上,慌张,警惕和害怕糅合在一起,面部表情甚至显得有些狰狞。 他脖颈纤细的,好像轻而易举就能掐断,实在是过于脆弱了。 像个小猫一样,秦殊心想,不堪一击,毫无威胁。 就算活下来带回去,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秦殊神色恹恹的,挥了挥手,招过手下人,“把人带回去吧。” “是!” 黎妄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手脚并用的扑过来伸手拉他的裤腿,却被秦殊下意识一脚踢了出去。 “砰!”的一声,他身体撞上树干,连树都拦腰断裂,胸口闷疼,一口血直接呕了出来。 秦殊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有些厌恶的蹙眉,“大概活不了了,你们过去看着,找个地埋了吧!” 几个手下互相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战战兢兢的惧意。 他们低眉顺眼的走过去去看那小崽子,却发现他还没断气,赶忙回来向秦殊报告。 “嗯?”秦殊这次是真好奇了,他这一脚没有收力,并且对准了心脏,就算没有当场断气,这家伙估计也活不了成。 他过去看了看黎妄的情况,发现黎妄的身体状态居然维持在濒死状态。 秦殊摆了摆手,让其他人下去,自己一个人研究了半天这小家伙的异能,最后拍板将人带了回去。 “记得别让你异能展现在人前。” “好……” “你叫什么名字?” “黎……黎妄。” “哪个妄?” “妄想的妄……” ………… 医院的挂水调的有点快。 他能感知到身边坐着的人那浅浅的呼吸声。 秦殊手微凉,难受的蜷了蜷指尖,还是睁开了眼。 黎妄在他动的时候便抬眼看他,两人视线交锋,谁都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流入身体的液体带走了秦殊身上仅有的温度,他再次有些昏昏欲睡。 黎妄情绪没有丝毫起伏,“胃疼得养,而且是不间断的养,全异能界都没有治疗系异能,你是知道的,所以就别作死了。” 秦殊轻叹一口气,“流速调低一点,不然一会就被冻死了。” 黎妄蹙了蹙眉,习惯性的一只手拨了拨变速器,另一只手抬起来,用食指骨碰了下秦殊被碎发掩盖的额头。 秦殊愣了,黎妄手也僵在原地。 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一些刻进骨子里的习惯让两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嗯……”秦殊本想轻咳一声缓解一下气氛,却像是一下子打开了开关,咳个不停。 半晌才缓了过来,他慢慢的睁开眼,无精打采的靠在床头,眼睛里被咳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占据,蓄得盈盈发亮,欲滴未滴。 黎妄摘下金丝眼镜放在一边,叹了口气,“我通知了菩提的人,他们会来接你回去。” 病倒的秦殊有种异样的美感,他胃痛,吃的不会太多,侧脸苍白瘦削的厉害,和记忆里意气风发,冷淡无情的他完全是两个样子。 脆弱感在这个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离开了逐鹿的他少了曾经身上的那种不近人情,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属于曾经秦殊的孤寂感还是蔓延开来。 轮廓清晰分明的下颌线叫嚣着他的身体不良,不知他具体缺什么营养,有可能什么都缺,但黎妄就是觉得,现在这个人应该要胖一点,胖一点才对,胖一点才会更好看。 秦殊不动声色的抬眸,用余光看到黎妄盯着自己的脖颈,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他在想什么? 不会在想要不要掐死我吧? 真是个小狼崽子! 秦殊心里开始纠结吐槽,面上却是八风不动,另一只没有扎针的手撑着床板直了直身体,半开玩笑的道,“呦,怎么?你想给岁殃报仇啊?” 没有了金丝眼镜,小崽子隐藏的本性流露了一些,脸上的笑淡了。 他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想再逗他了,说不清是烦躁还是什么,不等面前人回答便道,“算了,你回去吧,今天多谢你了。” 黎妄深吸一口气,拿过眼镜在手里揣摩,斟酌着问他,“岁殃,没跟你说什么吗?” “没……”秦殊自知理亏,当初捡回黎妄后,照顾这家伙,陪伴这家伙的人是岁殃,而自己仅是负责训练和出任务,相比之下,岁殃要更亲近他一些。 抿了抿唇,伸出那只扎着软针的手,捏住面前人的衣角,抬头看他,讪讪开口,“要不,你打我一顿吧,像我以前那样,你也给我来一脚?” 黎妄目光顺着手臂落到那带着大片淤青的手上,眸色深沉,眯着眼,紧咬了一下后槽牙,压抑住某些冲动,压低嗓音,语气有些凉,“你现在的身体,我给你一脚怕是要归西。” 他深吸一口气,戴上眼镜,“少说些废话,养好身体,别死了就行。” 秦殊靠着床头,心里骂了一句,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松开手示意他离开。 黎妄垂下眼,“药在床头柜的第一层里,几乎都是中药,记得让人给你煎,最上面的两个药每天早晚煎服,最底下的药只有晚上煎,剩下的每天三次。” 秦殊看向他的眼里只有感激和单纯,还自我感觉良好。 黎妄转身走了,不一会又拿着纸笔回来,写了两行字递给他,语气淡淡的问他,“你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秦殊瞥了一眼字条,笔锋犀利,笔画间满是张扬和疯狂。 和以前的小疯子一模一样的。 从心理学角度来讲,从一个人的字体上,是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本性,喜好和习惯,无论这个人的外在情绪如何变化,本性是不会变的。 在秦殊第一次知道黎妄这些年的变化时,他轻蔑的笑了笑,“那家伙怎么可能?” 直到看到黎妄的一些采访视频,吓得他差点把顾宝的伊莎贝拉扔到地上,指着电视惊呼一声,“这人是谁!” 外面走廊“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声清晰的传进这间不大的病房。 秦殊回过神来,勾了下唇,“帮我把枕头放下去,我想再睡会。” 黎妄没拒绝,走过来俯身,双臂绕过面前人的脖颈,头歪着,金丝眼镜下的目光落向秦殊颈后,整个人微微前倾,几乎贴在一起。 “别动,枕头下面枕套绳子卡进床缝了。” 秦殊身上体温微低,被黎妄身上扑面而来的热气驱散了几分,他只需要微微一转头,嘴唇就能碰到小崽子的脸颊。 他心绪一动,坏心思突然升腾起来,扭头在黎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黎妄身子一僵,手上没有收住力,一下子将绳子扯断,直起身死死的盯着他。 秦殊睫毛卷曲细长,在病房暖色的光晕下微微颤动,眼神流转,带着狡黠与笑意。 “喂,亲你了一口,就不能杀我了哦!” 黎妄忽然感觉当初的玩笑话还真有点用,刚刚那一瞬间,他看到秦殊颈间有一条淡粉色的疤痕。 那条疤痕,是他留下的。 那是刚带他回来的第三年…… 小黎妄白天跟着岁殃上课,晚上跟着秦殊学习体术和训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总是不见好,气的岁殃指着秦殊鼻子骂,“你混球就算了,还带着我最好的学生一起,但凡我打得过你,我先把你脑袋拧下来信不信?” 秦殊淡然一摆手,没把岁殃的话放心里,甚至眼皮都没动一下,似乎完全不在意后果,拎着小黎妄进入训练场。 那天,他破天荒的扔了个匕首过来。 黎妄拿着这沉甸甸的东西,有点不知所措。 秦殊站在二楼的台阶上,身上的黑色衬衫有点凌乱,扣子都扣错了一颗,打了个哈欠,“岁殃说让我对你温柔点,我想了想也是,所以……” “刀给你,只要能让我见血,就算你赢,我不会再拎着你过来挨揍。” “岁殃那家伙不是想把你养成知识分子跟他一起研究异能演变吗?我和他打了个赌,你赢了我就不再限制你,是走是留随你,我还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赌不赌?” 小黎妄猛然看向他,呼吸有点急促,眼神里却透着强硬和跃跃欲试。 秦殊胸腔里发出闷笑,他果然没看错,这家伙和自己一样,都是个见血兴奋的主。 岁殃站在训练场的边上,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啊,真的是……” 他冲他们喊了一声,“手上注意分寸啊,你们两个!” 谁都没回应他,秦殊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冲着蓄势待发的狼崽子勾了勾手,“来,我让你一只手。” 黎妄小腿爆发力很强,后脚一蹬,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手中的匕首划过一个半圆,却被秦殊弯腰躲过,腰上实实在在的挨了一脚。 他一只手撑着地,整个身子翻过来轻咳一声,“不需要!” 握着匕首的手紧紧捏了捏,又攻了上去,仗着自己速度快爆发力高还能勉强和只用一只手的秦殊打成平手。 但他毫无章法一味只知道进攻,身上陆陆续续的多了几大片淤青。 岁殃看不下去了,跑上来制止他们两个,把黎妄连哄带拽的扯走,回头又骂了秦殊一句,“你个狗东西,真是下死手。” 秦殊没动,背着手站在原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淡声道,“要是好的太快了,就不会记住自己曾经是怎么受的伤,也就不会改正自己的错误,不是吗?” “只有痛苦,才能印象深刻,越绝望,越致命,越能绝处逢生。” 黎妄不动了,他目光灼灼的回头看训练台上的人,眼里再次燃起斗志。 岁殃闭了闭眼,无声地骂了句脏话,眼珠转了转,蹲下身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脸上浮现出一个很浅的笑意,“听见了吗?” “嗯,”黎妄眼里带了些光,大步流星的向着训练场的中央走去。 手中的匕首是都是手汗,他换成左手,在衣服上摩挲一下,再次握住,一咬下唇冲了过去,疼痛让他的腿有些发抖,可持刀的手却纹丝不动。 秦殊微微后仰侧头,脸上带着凉薄的笑意:“那家伙跟你说什么了?” 匕首擦过脖颈,划过的风将鬓边的碎发带起。 他眸光落在距离他颈间几毫米的刀尖上,语气里没有丝毫起伏,“你没杀过人吧,只杀过灾厄的手是伤不到我的。” 捏着黎妄手腕的手猛然发力,不出意料的听到一声闷哼,匕首落地发出“啪嗒”一声。 秦殊轻叹口气,刚想松开手却被黎妄欺身而上,一口咬上那淡红色的唇瓣。 他愣了,思维好像被水泥糊上了,动弹不得,平时灵光的脑子此时转不过弯来,瞳孔因为受惊骤然收缩,浑身紧绷着。 但下一瞬,身体长期处在紧绷状态下的潜意识危机反应让他往后一仰,躲开了黎妄手里的匕首。 一条血线划过两人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黎妄唇角得逞的笑意还没下去,捏着匕首的手就被面前人反手捏断,腹部一疼,又被踢了出去。 第5章 密令 秦殊尝到了血腥味。 下唇被咬破了。 小狼崽子真是小狼崽子,咬的真疼。 他指尖在脖颈间的血痕抹了一把,垂眸看着面前的红色,眼底多了一些笑意。 岁殃蹲在黎妄身边,简单的看了下他的情况,提着的那一口气总算松了,心里暗想,秦殊那疯狗还是有点分寸的。 但该敲打还是得敲打一下。 他站起来,脸上的神色完全沉了下去,似笑非笑的仰头看着不知在思索什么的秦殊,“喂!” “疯狗,人能给我了吧?” 黎妄缓过来一口气,身体强大的修复力让他能勉强站起来,“岁殃老师,你能帮我把匕首拿回来吗?” 偌大的训练场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外面被安排守门的逐鹿手下那有序的踱步声此时也突然消失,岁殃哪怕再对危机迟钝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训练营大堂空旷,外面树影在黑暗中摇摆,窸窸窣窣的不断,仿佛有无数黏腻的触手不断揣摩树干。 秦殊眼神里闪过一抹冷意,从后腰里抽出把m9,半指皮手套裹着的手指白皙纤长,在枪栓上轻轻拨弄。 黎妄拉着岁殃的衣角,不容拒绝的将人扯到自己背后,搞得岁殃哭笑不得。 “我是没什么战斗力,但也不至于让个孩子来保护,”他笑着叹了口气,一只手搭在面前人肩上,一边回头冲着秦殊嚷了一句。 “人我带走,不打扰你发挥。” 秦殊懒得听这些废话,他扬扬下巴,不耐烦道: “快滚,少碍事。” 黎妄闻言猝然回头,只见秦殊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还哼着小调,从训练台上一步步走下来。 漆黑的触手攀上大堂的穹顶的节能灯,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他给岁殃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俩人快走别碍事。 黎妄还想留下,但被岁殃手黑的摁在肩颈处的淤青上,疼的他脸一白手脚发软,活生生的被拖走了。 他眼眸死死的盯着留下的那个清瘦的身影,白皙修长的颈间甚至还留着自己留下的血痕。 秦殊的身影被无数漆黑的触手的吞噬,那一瞬间,黎妄心想,要是我能站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咬紧牙关,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不一会便血肉模糊。 那是黎妄第一次知道这个人的强大。 也是他在看见满身血腥的人脸色苍白的从训练场里出来的时候,第一次产生了从心底而来的颤栗。 秦殊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白皙的侧脸上被溅上了一片血迹,见黎妄盯着他的脸,下意识抬手蹭了蹭,红痕弥散开,嫌弃的皱了皱眉。 “岁殃,你把这次情况通知给林虔了吗?” 岁殃懒洋洋的靠在树干边上,拎着一根树枝在半空中比比划划,看都没看他一眼,“我知道,还没通知呢……报几级?” 触魔袭击是常有的事,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逐鹿就会分配等级发送给各个组织,若是有组织觉得自己有能力处理便会接下派人处理,获得奖励。 而这种突发情况,如果能力不够遇见了首要任务便是跑,活下来并进行上报。 正常人不会独自面对突发情况,因为谁都没办法确定对方有多少人,除了…… “两只a级三目灾厄,,八只b级单眼灾厄,剩下还有差不多十只触魔。”秦殊走过来,低头整理皮手套。 “那就是个a级突发任务……”岁殃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眉眼弯弯的扭头瞥了这家伙一眼,“行吧,算他们倒霉碰上你了,不然……应该会是个大任务。” 他手指摁断脆弱的木枝,半感叹,半嘲讽,“要有大动作了啊……” 秦殊哼了一声,却带动了胸腔震动,他微微弓着背握拳不断呛咳,脸色更加苍白,缓了半晌后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黎妄往前走了两步,膝盖一折,半跪在他身边,让秦殊有些莫名其妙。 可能是消耗太大,秦殊脸上实在是拧不出什么好表情,干脆就冷着脸侧头,用眼神询问他。 但半跪在自己身边的人没有回应。 黎妄反而抬起手,用指腹极轻地抚上秦殊的脸颊,不断地摩擦着那一片洇开的血迹。 可血已经干涸在他脸上,柔软的指腹摩擦过带来一阵热意,这种有些亲密的行为让秦殊有点抵触,下意识的往后倾了倾,躲开了那只手。 黎妄认真的视线,多少是有点让他不自在。 秦殊突然有些无措。 任务受伤是常有的事,所有人都会在意任务完没完成,事情处理的好不好,很少有人会在意执行人受不受伤,更不会有人这样怜惜。 黎妄被躲开的手微微颤抖,然后慢慢放下,他低声问,“你说过的话算数吗?” 秦殊盯了他半晌,心想,这崽子有毛病? 本来被他搞得有些焦虑疑惑的心闻言却慢慢平静下来。 哦,原来是怕我死了,自己答应他的一件事会没了。 利己主义者? 这种认知让他的心情突然变好了,连带着看黎妄的视线都从不耐烦变成了淡淡的欣赏。 他见过太多为别人付出生命的人了,可活着的人虽然活着,却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所以他欣赏那些只为自己考虑的人。 “算,”秦殊松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说说吧”。 “你能……”黎妄低垂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却在秦殊不耐烦的发飙之前,突然抬头,“能留一下吗?” “我没想好……” 秦殊烦躁的皱了皱眉,左脚一抬,踩着小崽子的肩头将人踹了出去。 “麻烦。”他低声骂了一句,动了动肩颈,骨骼相撞啪嗒作响。 岁殃嫌弃的瞪了他一眼,过去小心的扶起黎妄,将他安置在一边的石墩上。 “行了,他也是担心你。” 黎妄沉闷的声音传来,不大不小,“我想……还跟着秦老师……” 秦殊一个惊吓,猛地睁开眼。 病房刺目的白色让他下意识侧头躲了躲,手指刚一动就被人摁住,耳畔传来一声调笑,“怎么?做梦了?” 是楚云裳。 她戴着耳机静静的看着他。 秦殊叹了口气,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试探似的问出一句,“就你一个人?” “你还想看见谁?”楚云裳似笑非笑的,“黎妄?” “你梦到他了?” 秦殊并没有理会她的第一个问题,而是眯着眼环视一圈,然后才张开嘴应了一句,“没,我好久没有做梦了。” “我早就不会做梦了。” 楚云裳微微弯起嘴角,眸子里狡黠一闪而过,“但你刚刚,说了一句,小崽子。” 话音刚落,秦殊的目光便冷了下来,淡漠森然,带着彻骨的寒意看向她,“你说什么?” 楚云裳汗毛陡然竖起,那种被盯上的感觉让人止不住心慌。 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当年人们对秦殊的评价是“疯狗”,“野狗”,“刽子手”了。 意识到这一点,楚云裳当机立断,“黎妄临走时跟我说,要是你再叫他小崽子,他会忍不住撕了你的。” 空气中那根无形的弦悄然断了。 秦殊莞尔一笑,“我信你……”。 在他休息养胃的这几天,外面却因为逐鹿下达的一则密令炸开了锅。 围剿坦洲市的几个组织派出的人需要签下生死状。 此次密令一出,无数人都开始考虑要不要继续参与,已经引起了普通人的恐慌。 甚至惊动了桃花源。 秦殊从医院出来,身上穿着一件蓝黑撞色的机车外套,腰身被收束的很细很细,看着很是笔直挺拔,可站姿却吊儿郎当,懒散的靠在车边。 他抬眸瞥了一眼来接人的云笙,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这几天发生的事,神色自若的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你说桃花源派人和黎妄和谈了?” “真有意思啊,”秦殊脸上笑意扩大可却不达眼底,“桃花源那些缩头乌龟居然会跑出来找黎妄,我猜,他们是被黎妄逼出来的。” 楚云裳在副驾驶上,闻言只是挑了挑眉,嘎巴嘎巴的嚼着嘴里的糖,没有否认。 云笙却好奇的问了一句,“所以,桃花源内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云裳见她坐上驾驶位,便俯身过去替她拉过安全带,笑嘻嘻的冲云笙吹了一口气,“我可想你了……,今天晚上让我睡你房间好不好……” 甜甜的,是草莓味。 云笙横了她一眼,没拒绝也没答应,反而是后座的秦殊一脸的惨不忍睹。 但有了楚云裳这个小插曲,云笙的思路被打断也就没在意到秦殊谈到桃花源的诡异语气。 “对了,”楚云裳扔给他一个卡,“这卡是黎妄给我的,他说穿好点,省的皮肤过敏。” 她语罢,还微妙的啧了一声,“这扑面而来的霸总气息啊……” 秦殊拎起手里的卡,看着上面熟悉的logo,居然有种难言的感觉。 这家店是个老牌的店,那个裁缝只接私人订制,并且手艺相当精湛。 而且,是当初他定衣服最多的地方。 “等会,桃花源发密令了!”楚云裳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让其他两个人诧异的看向她,“桃花源开放密令,说逐鹿夸大其词,坦洲市这次的危机不足以威胁人类的安全,他们说要在半个月后所有参与的组织在坦洲市隔壁的灵言谷集合。” “可逐鹿之前定下的,是在一个月后。” “看来是谈崩了……”云笙把着方向盘的手指轻敲,眉头微微皱起,“黎妄的目的是什么?” 楚云裳关上手机,指尖搓了搓,却没有使用命运之轮。 “云笙,你别深究桃花源,”秦殊难得正色,语调变的低沉,可脸色却奇异的平和,“桃花源是个道貌岸然的鬼地方,里面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 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呼吸声因为一种被压抑的杀戮情绪变的缓慢,“别信桃花源的任何人。” 这半个月,所有的组织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而经过商讨,确认参与围剿的人,是秦殊,陆柔柔和何怿。 坦洲市距离中央城的路程大概有七八天,云笙便批了一批经费给他们去采购自己需要的东西。 陆柔柔和何怿倒是无所谓,俩人经常处在一线战场,需要的东西都有储存,所以所有的经费都落在秦殊头上。 秦殊:? 他拿着手里的卡,和黎妄给的卡放在一起,头一次有了吃软饭的感觉。 但收都收了,这家伙也不会不舍得花,本打算去后勤借辆小自行车,发现没有就干脆走着去商城了。 商城分为三层,第一层是一些正常人生活需求的东西,而第二层往上才是异能者的地盘。 可秦殊上去的时候被保安拦下了。 保安大抵是喝了点酒,看见懒懒散散的秦殊,心里对这人的抵触突然隐藏不住,借着酒意,把对这家伙的惊惧压了下去,大嚷着,“你这叛徒怎么还没死,怎么还有脸出来!” 秦殊很惊奇,“不是,我现在名声真就这么臭啊?” 保安气的瞪他,却不敢跟他动手。 秦殊也不打算跟这些人一般见识,越过他说:“无所谓,你们骂吧。” “情绪发泄出来,不是更好吗?”秦殊见他恨得牙痒痒,笑的真心实意,“你们又杀不了我。” 保安和周围闻声凑热闹的人气的直瞪他,眼神凶狠,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可黎妄的消息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先不说秦殊本人的异能他们能不能打得过,就凭他进过灾厄之地的经历和处理灾厄的经验,他的影响就已经是不可估量的。 一个眼中钉树在这,拔不了也动不了。 秦殊飘飘然的走了。 他溜溜达达的买了几件带着防御贮藏异能的衣服,在店员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中掏出了两张卡结了账。 却在离开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穿着白色洛丽塔小裙子的小姑娘在茶几上撑着下颌笑着看向他,周围站着两个服务员,一个为她倒茶,一个为她扇风。 秦殊摸了摸鼻子,讪讪的坐在她对面,“找我什么事,任苒?” 第6章 桎梏 任苒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软绵绵的。可她的目光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呆滞,反而如同两道冷冽的箭矢,直直地落在秦殊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和疏离。然而,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眼眸深处似乎隐藏着什么,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秦殊深深地叹息一声,仿佛心中有着无尽的忧愁和无奈。他缓缓地低下头去,将目光投向地面,那低垂的头颅显得无比沉重。可他的眼睫毛却长得惊人,如同两把小扇子一般微微颤动着,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影子,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我能狡辩一下吗?” 任苒收回视线,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悠然的拎起咖啡杯,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唉…… 秦殊在心里叹息,那种从胸腔漫上来的苦涩让他有些烦闷。 这种掌控不住局面的威胁感,就像是一阵狂风席卷而来,让他感到深深的厌烦。他努力地回忆着,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 任苒这小妮子可不是以前屁颠屁颠的跟在自己身后左一个秦二哥,右一个秦美人,天天跟黎妄争宠的小屁孩了。 她也长大了,秦殊看不透黎妄,也看不透这家伙了。 猜不透就猜不透吧。 干不过就投降呗。 自己也早就不是以前那个顶在前面,掌控一切的人了,七年的时间,足以让这个一根筋的人学会妥协。 人家两个现在是逐鹿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可比现在他这个万人嫌,眼中钉强得多了,该服软就服软,该低头就低头。 秦先生现在很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所以他恬着脸赔笑,“小任苒,我知道那次行动之前把你关进地下室是我不对,要不,你也打我一顿?” 任苒放下咖啡杯,发出“咔哒”一声。 她嘴角的笑甚至还没有落下。 秦殊实在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斟酌着语气,“你想听我说什么?” “没什么,我来只是因为好久没见,想跟你打个招呼而已,”任苒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秦殊,顺便告诉你一声,” “这次行动,是我和黎妄去。” 秦殊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多了一丝异样。 虽然桃花源对逐鹿一贯比较信任,但这次密令相冲之事让双方都不欢而散。 他之前很好奇,为什么黎妄要下这样的密令把桃花源的人逼出来? 但经过任苒这么一句点拨,他突然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了那崽子的用意。 黎妄完全是想借桃花源的手来让自己名正言顺的去坦洲市出任务。 正常来说,他这个逐鹿首领的身份的摆在这里,一旦有什么动作,无数人都会盯着他,生怕他出什么意外,无人来引领各个组织往下走。 桃花源是不可能的,他们的利益大多数是为了普通人,更是处在一个特殊地位,无人能去撼动。 而这次黎妄密令一出,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这也就侵扰了桃花源的利益。 黎妄知道桃花源会派人来和自己和谈,所以便借这个机会来让自己重获自由身。 只要他和桃花源意见不一,并将大头的指挥权甩给桃花源,自己便不会被拘束在首领这个位子上。 既然咱们意见不一,你说没危险是吧。 那我就亲自去,你说没危险那我去也不会有事,你若不让去,那就与自己发的密令相悖。 左右无路可退。 桃花源也奈何不了黎妄。 秦殊刚想开口,就被任苒开口打断,“秦殊,黎妄是突然改变主意的,我最开始收到的消息是我和林姐姐去。” “秦殊,你要小心黎妄。” 任苒低声说,手指点了点桌子,见他视线看过来才指向窗外,“外面天气好像又不怎么样了。” 秦殊顺着她手指望向窗外的眸光顿了顿,然后才转眼看向她,似乎在等她一个解释。 “天气变的真快,”任苒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 也许是错觉,任苒总觉得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点远,反正要比七年前远得多,多了一种微妙的生疏感。 面前这个人明明还是以前的模样。 “我不想追究七年之前你的所作所为,我来只是提醒你一下,”她撩起眼皮,“信不信随你,反正我和那家伙不对付你也是知道的。” 那若无其事的模样,让人根本无法察觉到她内心深处曾经涌动过的惊涛骇浪。。 这几年里,任苒把自己从骄纵的大小姐变成了面不露色的逐鹿组长,其中苦楚想必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店外的一个手下急匆匆进来,在任苒身后站定,状似纠结的看着秦殊。 他把声音压低,“大人……” 倒是秦殊一眼看见他手上拿着的闪着微光的手机,了然的笑了笑,“那我先走了,谢谢你今天的招待了……” 他指尖在桌子上无序的敲了几下,然后淡然的起身,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衣服袋子便离开了。 任苒拿着手机,一向含笑的眼沉了沉,意味不明:“说,什么事?” “你去见他了?” 黎妄语气不咸不淡,但就是让任苒很不爽。 她恶劣的勾了勾唇,“是啊,如果不是你取消了对他的悬赏令,估计现在还在某个小地方待着,吃不好穿不好,出门都得小心翼翼的吧?” 听筒另一边清浅的呼吸声陡然一沉。 任苒又补了一刀,“他现在可怕你了,好多人都知道你恨他,黎妄,别装了!” “你当初下悬赏令不就是还希望着他没死吗?” “可你却没有想过,这悬赏令会让他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吧!” “你抱有的那一丝希望却成了他的桎梏,黎妄,你真可笑!” 身后的手下和服务员低垂着头,皆不敢多言。 任苒也是个疯子,她和黎妄一样,都在秦殊面前伪装的极好,但她和姓黎的家伙不一样。 黎妄是首领,就算再怎么疯,也必须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可任苒不需要,她甚至任由自己的躁狂症发作,疯的肆意张扬。 可这小妮子一米五七的身高,酷爱洛丽塔裙子,身为逐鹿组长负责的却是杀伐。 她从见到秦殊后心里升腾起的躁狂此时发泄出去了一点,血液里流淌的暴躁因素渐渐褪去,缓缓平静下来。 电话另一头一直静默,连那呼吸声也消失不见,任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不屑一顾的笑容。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漠和嘲讽,随后,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似乎不想再与对方有任何交流。随着电话的挂断,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这时候手下才敢微微抬头,面前的人窝在椅子里,带着白蕾丝手套的手不断揣摩着手机屏幕,很安静,但却让人恐惧。 不对劲,任苒不对劲。 跟了她三个多月的手下对她的一些习惯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她此时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她面前的杯子不会完好无损。 他有些心慌,脸色微微发白的时候却听见任苒让他们下去。 手下忙不迭的拉着服务员下去,临出门时,他回眸看了一眼,只见任苒唇边噙着笑意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打通了一个手机号。 “喂,秦殊……” 任苒忽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微微眯了眯眼。 手下赶忙收回视线,退了出去并关上门。 秦殊? 他忽然想起秦殊临走时敲得那几下,赫然是对着数字键盘敲得一串数字。 秦殊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神色自若的接起任苒的电话,拎着衣服袋子走在回组织的路上。 两人从天南聊到海北,絮絮叨叨了一路,在到菩提之前挂了电话。 他懒洋洋的神情总算收了回去,眸子里有些淡淡的冷意。 黎妄是秦殊捡回来的,而任苒是前任首领任迁的女儿,可以说是跟秦殊岁殃一起长大的。 但她要比这俩人小四五岁,牙牙学语的时候屁颠屁颠的跟着秦殊身后跑,可秦殊根本不会照顾孩子,只好让岁殃来。 当时秦殊因为小任苒叫岁殃岁大哥,却叫自己秦美人的事还揍过她一顿。 时光荏苒,世事无常。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已变得陌生,那些美好的回忆也如同过眼烟云般渐渐消散。原来每个人都在时间的洪流中悄然改变着。可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人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说真的,岁殃那家伙真的要比自己更讨人喜欢。 然而,就在门开的瞬间,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扑了过来。秦殊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那道黑影速度极快,如同鬼魅一般,眨眼间便冲到了秦殊面前。可还没等他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就已经被黑影紧紧地搂住。 由于事发突然,秦殊毫无防备之心,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他努力想要稳住身形,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秦殊重重地摔倒在地,一屁股坐在坚硬的地面上。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让腰部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阵剧痛袭来,他脸色迅速白了下来。 “顾宝!” 秦殊眼前一阵阵泛黑,听到陆柔柔的喊声才知道扑倒自己的是顾宝,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缓声喊着顾宝,让他起来。 因为再不起来,他这条老命估计就交代在这了。 顾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他,“秦哥哥,你不能不带我,你不能走,不能走!” 陆柔柔这时候才气喘吁吁地赶过来,额头上还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汗珠。 她使劲儿扯了几下,但却怎么也扯不开顾宝那死死环着的双手。陆柔柔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伸出右手,一把扳过他的脸,让他的眼睛正对着自己。接着,她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瞳孔,两人的瞳孔里都泛起淡淡的花影。 是曼陀罗,并且是蓝色曼陀罗。 顾宝的眼神空洞无物,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一般,瞳孔渐渐散大,原本紧握着的手也缓缓松开。他就这样茫然地站在原地,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看见了什么。 陆柔柔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将地上躺尸的人拉起来,“你还好吗?” “不,我不好……”秦殊空出的手使劲的揉了把脸,一脸菜色的收拾地上的衣服,“新买的衣服,跟了我倒是多灾多难。” 秦殊揉着老腰,在陆柔柔担心的目光下摇摇晃晃的走进大厅,还不忘回头喊她,让她好好哄哄顾宝。 可她怎么能够放心得下呢?毕竟秦殊那脆皮体质可是整个菩提都众所周知的啊!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给凌郁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带上医疗箱赶紧去秦殊的卧室看一下情况。 凌郁本来也是躺的好好的,结果一看见陆柔柔的消息,心也是凉了半截,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拎着医疗箱就飞奔出去。 秦殊可不能出事。 可等他推开房门见到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家伙时,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散了下去。 凌郁一把摁在秦殊腰上,果不其然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语气里多少是有些幸灾乐祸,“轻微压缩性骨折,卧床休息吧。” “啧”,秦殊磨了磨后槽牙,“这小炮仗,真疼……” “你腰部之前就受过伤,本来腰椎第一椎体就有些凸起,虽然对日常生活影响不大,但也要避免收到二次损伤,你这回就多补点钙,好好养养吧。” 凌郁给他揉着,边揉边感叹,“也不知道为什么顾宝这么粘你,之前他不这样的。” “大概,我比较招孩子喜欢?” “或许吧……”凌郁揉了一会,见面前人有点昏昏欲睡,就收了手,“你身体虽然挺弱,但恢复能力不错,这几天在床上多躺躺,就别乱跑了。” 秦殊微微眯起眼睛,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丝毫没有想要挪动身体的意思。凌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叹息,但还是轻声嘱咐道:“你先去洗个澡吧,然后换上宽松舒适的睡衣,好好休息一下。”说完,他轻轻地转身退了出去。 第7章 梦境 凌郁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留下一片宁静。秦殊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思绪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回忆起今天发生的点点滴滴,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或许是因为疲惫,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他懒得起身去换衣服或者洗澡,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让思绪慢慢飘散。 可最终,秦殊还是决定听从凌郁的建议。他缓缓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从衣柜挑选了一件舒适的睡衣,接着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感受着热水冲刷身体的愉悦感。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心情逐渐放松下来,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水冲走了一般。 当秦殊洗完澡,穿上干净的睡衣重新回到床上时,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足。 但所有的轻松随着他睁开眼慢慢全都消失了。 天空阴沉压抑,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乌云所笼罩,透不过一丝光亮。地面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斑驳的血迹如同一幅诡异的画卷,似乎在默默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绝人寰的一幕。 远方一只孤独的乌鸦站立在枯枝上,它那猩红的瞳孔紧紧地盯着空旷地中央的身影,仿佛能透过他看到过去的景象。突然间,乌鸦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声音回荡在空气中,毛骨悚然。 秦殊冷笑一声,“给我滚出来!” “每次都给我搞这些,你烦不烦?” 他骂完,连看脚底下的小石头都心烦,“啪叽”一声,无辜的小石头滚了出去。 秦殊这才心情好了点,大大咧咧的坐了下去,从地上捡了个小木棍,在地上不断划拉着,直到面前走过来一个人才停手。 全身笼罩在黑雾斗篷之下的人俯视着面前懒懒散散的人,看着地上画的乌龟嫌恶的从肩头踢了他一脚。 “你这一天天,净不干点人事是吧?” 声音朦朦胧胧的,像是隔着一层薄雾,但秦殊倒是习以为常,他顺势躺在地上,“我会去坦洲市,跟我说说他们的打算?” “哼哼,你真把我当间谍了啊?”黑衣人也陪他坐在地上,“我也不知道……” “真的?”秦殊侧头看着他,“暴怒这次突然跑到坦洲市,我若不去,就算他们能成功,也会死伤一片,我甚至不知道这次七宗罪的目的是异能者和人类世界,还是我?” “你说说?” “我说?我怎么知道?”黑衣人语气里有点莫名其妙,若不是他面上被黑雾笼罩,估计秦殊能看到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现在傲慢那家伙一直在养伤,所有的事务在色欲手里,你也知道,色欲不信任我。”他一摊手,也仰面躺在地上,“我不能在他们面前晃悠了,至少傲慢不在的时候,我不能太过张扬。” 秦殊不置可否。 “对了,”黑衣人侧头,“听说黎妄那崽子找见你了?你没死?” 秦殊一听他提起黎妄就头疼,“应该是前两天被他找到了,你那天跟我说小心一点我没在意……” “但无论怎样,这次坦洲市我若不去,他们会死,”他眸色里划过一丝暴戾,“这些愚蠢的家伙,对七宗罪的了解实在是匮乏,甚至还天真地认为只要多派一些人过去就能够轻易地将那个家伙给绞杀,简直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色欲也应该是在逼你出来,就目前来说,只有你的异能能对他们造成威胁。”黑衣人平静的道,他现在接触不到核心,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叹了口气,“色欲想杀了你。” 秦殊倒是满脸无所谓,“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 微哑的声音里含着冰冷纯粹的杀意,让黑衣人心头一紧,不再多言。 “现在,异能者里还是没有治疗系异能吗?”他生硬的转移话题。 秦殊也懒得纠结,眸光一转,不慌不忙的道,“当然没有,你不是早就研究过了吗?” “我只是确定一件事而已。” 黑衣人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抬手指了一下,“我记得咱们那天,好像没有那只乌鸦吧?” 秦殊腰身用力,手臂一撑便坐了起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只一直盯着他的乌鸦忽然在半空中转了个弯,直愣愣的冲他而来。 秦殊“嘶”了一声,只来得及骂了一句“你大爷”就被送出了梦境。 黑衣人笑了,半晌后他坐起来,低头捻了捻指尖,淡淡的白光一闪而过。 他了然的叹了口气,带着无限惆怅,“果然如此……” ………… 那家伙得逞的笑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秦殊恨得磨了磨牙,暗自下了个决心,决定下次见面先把人揍一顿。 他揉了揉后腰,仿佛早就知道不会疼了一样,神色自若的下床去书桌拿了几本书。 剩下的日子,他便以受伤为由推脱了无数的会议和找茬,等着出发的那一天。 但总归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秦殊一脸平静的拎着自己的袋子,里面只装了两件外套和一本书,跟着何老妈子的步子,从东边汽车站走到西边的汽车站。 陆柔柔站在他俩身后,幽怨的低语,“两位,你们就没有算到咱们会没有车吗?” 何怿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但步子却越来越快,直到他们到达最后的中央汽车站发现也没车的时候终于绷不住了。 “没车……” 秦殊好像能听到他磨后槽牙的声音,默默后退一步。 果然,下一瞬何怿就扭头对着陆柔柔问道,“你没订车?” “我以为你订了”,陆柔柔摆手,示意他少甩锅。 何怿强势惯了,但陆柔柔也是得理不让人的主,俩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吵了起来。 秦殊捂着脸,脚步放得极轻,仿佛生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一般,悄悄地向后退了两步,刚想装作不认识这两人溜走,但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了。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根细长的藤蔓不知何时悄然爬上了他的鞋子,并且迅速缠绕起来。秦殊试图用力挣脱,但那藤蔓却越缠越紧,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何怿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想去哪?” “你拿着经费却没有订车,还想跑?” 陆柔柔这时候也转火,一只手柔弱无骨的攀上他的肩头,笑吟吟的在他耳边低喃道,“秦先生,说说看,你为什么拿着所有的经费却没有订车呢?” 秦殊脸上的笑容一僵,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可就在此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突然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后腰部位,口中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哎呦!”紧接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蹲去,最终一屁股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开始哼哼唧唧地惨呼起来:“啊啊啊……我的腰好疼啊!疼死我啦!你们怎么还这样凶我呢!” 凄惨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委屈和哀怨,仿佛遭受了极大的不公待遇一般。 “你们怎么忍心的啊!” 何怿握成拳头的手指骨咔嗒作响,他额角青筋暴起,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陆柔柔也叹了一口气,和他坐在一起,仰望着即将急得跳脚的何老妈子,说不清是真心还是火上浇油的安慰了他一句,“别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不,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秦殊回了她一句,“老梗,别用了,没什么新意了都。” 忽然地上缠着脚的藤蔓往上升起,从背后缠上他颈间,捂住了他的嘴。 是何怿的异能,草木皆春。 很明显,何老妈子现在不想听他说话,干脆手动闭嘴。 秦殊被藤蔓束缚着,无法出声。他瞪大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不满和无奈。 陆柔柔和何怿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先冷静下来想办法。 “要不我们试试走路去坦洲市?”陆柔柔提议道。 何怿摇摇头:“太远了,不仅路上可能会有危险,并且距离约定时间也不够。” 这时候,一辆大巴车停到他们面前,里面一个看着淳朴的大哥向他们招了招手,“老何!” 藤蔓慢慢消退,但秦殊也懒得起来,就这坐在地上的姿势仰头看那司机。 何怿眼前一亮,“邱明!” 他走过去和那司机大哥低语了几句,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和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上车。 陆柔柔这时候和他低声解释,“邱明是何老妈子几年前出任务救得一个小组织副首领,近几年和菩提关系不错。” 秦殊倒是无所谓,他了然的“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但却跟着陆柔柔上车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拦下。 陆柔柔猝然回头,语气里多少有些不善,“什么意思?” 是一个纹着花臂的男人,他低声骂了一句,轻蔑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小白脸。 陆柔柔听见他骂的是什么,脸色冷了几分。 是一句畜生。 “你上车可以,他不行,我们不能带着叛徒去出任务。” 突如其来的警告让秦殊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好笑之色。他看着眼前的一幕没多言。 可当看到陆柔柔想要开口辩解时,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转过身去,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大巴车,留下了一脸惊愕的陆柔柔和其他人。 随着秦殊的离去,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众人面面相觑,都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感到愉悦,秦殊现在虽然打不得但膈应他,给他使绊子也是好的。 陆柔柔站在原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但她也并没有追上去,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秦殊渐行渐远的背影,拉着后上车想要去追人的何怿去后面落座。 “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要去干涉。” ………… 秦殊走了几步就懒得动了,他坐在车站外面湖心桥的长椅上,仰头看着阳光明媚的天空,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但这人也只心情低沉了片刻,就兴致勃勃的拿起手机给任苒打电话。 电话很快打通,对面接起电话,秦殊便故作可怜地哀叹:“任苒,快来救救我,我被抛弃在荒郊野外了……”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秦殊撇撇嘴,收起手机。 没过多久,一辆越野车驶来,停在了秦殊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黎妄那张帅气的脸。 “上车。”他简洁地说道。 秦殊一惊,一时竟不知道是上车还是不上,心底暗骂一句倒霉,却在看见黎妄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烦时手脚麻利的爬上副驾驶。 后面的任苒踢了他的座位一脚,见他回头便笑盈盈的开口,“秦美人,被抛弃在荒野被人捡到救走,你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啊?” 秦殊呵呵一笑,倒没有反驳她,靠在椅背上,动都不想动。 越野车忽然停在路边,秦殊侧头,疑惑的看向黎妄。 却见小崽子忽然俯身过来,一只手勾着他的椅背,另一只手越过他身前去够安全带,鬓边的发丝垂落到他胸前,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可身后是椅背,逃不开。 黎妄没带金丝眼镜,秦殊能清楚的看见他眼睫下琥珀色的瞳孔里的自己,身上那淡淡的香气也窜入他鼻尖,细细思索一下,竟然是咖啡的苦香。 黎妄的双眸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目光直直地看向了秦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秦殊心中猛地一紧,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唇角下意识绷紧,原本放松的面部肌肉也变得僵硬起来。 “咔哒”一声,安全带扣上了,秦殊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一分,但下一瞬,他听见小崽子冷笑一声,坐了回去。 任苒在后座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没有多言,气氛突然变得诡异。 黎妄脚踩油门,把着方向盘的手指节修长泛白,一看就是在暗暗用力,紧紧的握着方向盘导致的。 可秦殊却连看都没看,他扭头看着窗外,少见的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越野车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向着目的地出发。 第8章 傲慢 秦殊实在是受不住颠簸,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等他一觉睡醒,却发现自己的座位已经被人放下,身上还盖着一件外套,泛着苦香。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空中的明月被浓密的乌云遮盖,只有几缕微弱的月光透过云层,勉强照亮着下方的大地,夜色笼罩下的公路两侧树林里漆黑如墨,仿佛里面有什么吃人的野兽让人不敢多看。 车外好似有交谈声,朦朦胧胧的听不清,秦殊揉了揉额角,一只手摸索着去碰安全带的扣子,却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吓得他瞬间醒了盹。 “咔哒”一声,他坐起来,拎着那毛茸茸的家伙到面前,一种熟悉感漫上心头。 “倒霉?” 黑猫伸出舌头舔了舔他从不离身的手套,“喵呜”一声算是应答。 “你没死啊?” 秦殊有些惊喜,揉了揉这家伙的脑袋,将它搂到怀里,打开车门下车。 倒霉是他当初在逐鹿到时候和岁殃出任务碰到的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它当时小小的一只,窝在已经死去的母猫身边,眼睛都没有睁开却还在努力的吸奶水。 但那已经不是奶水了,是血水。 当时秦殊想着干脆捏死这小家伙算了,反正活着也是折磨,在即将动手的时候,岁殃拦住了他。 “或许能活呢?” 他将小家伙拎起来放进衣兜,拽着秦殊回了车上,并强硬的把秦殊的温水抢过来喂给这顽强的小家伙。 秦殊冷眼盯着这抢了自己早饭的小崽子,最后还是没打断,冷冷的看向窗外。 “你给它起个名字吧”,岁殃笑道。 “叫倒霉,”秦殊没好气的回他。 “倒霉?”岁殃有些好笑,将小奶猫裹好生怕它冻着,“为什么?” “它出生在这世上不就很倒霉吗?” “生来就为了死亡,这难道是一件好事吗?” 岁殃思考了一会,好像想了很多道理来反驳他,但又不知道什么合适,可细细琢磨一下,好像还挺正确,所以他揉了揉这家伙的脑袋,喊道,“倒霉?” 它吃的饱饱的,嘴角还留着水渍。 那么小一只小奶猫,现在居然这么溜光水滑的,让秦殊有点咋舌。 车外,黎妄和任苒见到他下来,都住了嘴看向他。 秦殊抱着倒霉,一边揉着这家伙的猫头,一边疑惑的问,“你们谁养的这家伙,胖的我都有点抱不动。” 黎妄抬头看了看天,月亮突出重围,罕见的落下丝丝月华。 今日没有下雨。 灾厄降临后的天气变化无常,但雨雪天气是最多的,两人收拾周围的灾厄触魔时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 黑猫的眼睛在黑夜里泛着金色,瞳孔压的细细的,诡异的叫了一声。 “我养的,”黎妄回他一句,走过去接过那只懒洋洋的肥猫,见它不想动便干脆拎着它后脖颈甩到任苒怀里去,“从她包里跑出来的,没检查。” 任苒静静地站在暗处,光影相互交织着,使得秦殊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他却注意到了她那件奶白色的洛丽塔小裙子的裙角处,似乎有着一抹暗色。他心中了然,随即转移了目光,并朝着黎妄开口。 “我饿了,你有什么吃的吗?” 黎妄闻言便去后备箱里翻找,留下他和任苒外加一只倒霉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任苒似笑非笑。 秦殊摸了摸鼻子,多少是有些不自在,便试着开口,“你怎么把倒霉带来了?” 秦殊实在是不知道任苒和黎妄在一辆车上,结果他电话一打,反倒是把两人私下有联系方式的事情摆在了黎妄面前。 可相比起秦殊的不自在,任苒倒是挺满意。 这恰好说明自己和黎妄比起来,还是她更亲近秦殊。 任苒笑眯眯的抱着倒霉过来,“它窜到我的包里,没注意到。” 真没注意到还是假没注意到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任苒的无意还是有意,结果都是倒霉即将跟着他们一起去灵言谷。 秦殊仰头看着那被浓云挡住一半的月亮,忽然想起当初岁殃出任务时打趣似的跟他说的一句话,“等你熬过这一劫,你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他们。” 是啊,不一样的他们。 任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刚想开口调侃他一句,神经却陡然一紧,抚摸着倒霉的手微顿,忽然扭头,眸色凌厉的望向深林里。 秦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等看清后身子一僵,神经紧紧的绷起,瞳孔骤缩。 黎妄这时也拿着热好的牛奶过来,唇线绷的极紧,将牛奶塞到秦殊怀里,站在他面前。 漆黑的深林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长西装的男人,他瞳色猩红,白西装的衣兜里揣着两朵妖艳的玫瑰,明艳的两点红色侵染了白色的干净纯粹。 他的头发也是灰白色的,及腰的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整个人显得有点慵懒随性,脸倒是非人的好看,可那诡异的淡笑却让人毛骨悚然。 漆黑的深林里,走出这么一位格格不入的人,或许是“人”吧,黎妄和任苒只觉得这个人和普通的灾厄不一样,神经绷紧,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秦殊看着面前挡着自己的背影,像是刻意的护着自己一样,让他刚刚升起的惊讶消散了一部分。 “来聊聊,秦殊?” 男人微微歪头,鬓边白发被风带起,划过他淡粉色的唇瓣,眼里透着不容拒绝。 秦殊上前两步,却在越过黎妄第一瞬间被他握住手腕,“别去……” 他语气虽然平淡,但隐约流露一种淡淡的祈求。 秦殊无奈的摇摇头,却没有挣开,站在原地扬声道,“你这是养好了?” “没好,不然我的头发会回到黑色……” “不过也快了……”男人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最终定格在秦殊身上,向他走来,最后在他面前站定,抬手为他捻去肩上的猫毛,声音温柔,“我来找你,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秦殊皱起眉头,难言地看着他。男人见状,又是一笑,从衣袋里拿出一朵红玫瑰递给秦殊。 “送你的,喜欢吗?”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 秦殊空着的手抽过他指间的玫瑰,用花茎挑起面前人鬓角的白发转了一圈,卡到他的挽发间。 “你白发挺好看的。” “真的?”男人笑意加深,“那我可就留下了?” 就在这时,黎妄抓住秦殊的手不断收紧,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男人挑了挑眉,丝毫不在意黎妄的话,继续说道:“我来一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再来是想告诉你,别去坦洲市。” 秦殊眼神微冷,“为什么?” 男人轻轻一笑,“因为那里是我的出生地,也是埋葬我的地方。”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秦殊皱眉,“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你是来显摆你伤势好的比我快?傲慢?” 大概黎妄心里还是有所猜测并没有像任苒一样,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后退一步,如临大敌。 “别这样说啊,秦殊”,傲慢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我可是差点死在你手上呢……” 他伸手,拉着这人的衣领扯到面前,“我得等着你伤好了,杀了你才会尽兴。” 秦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冷漠地回应道,“那我拭目以待。” 傲慢松开了手,若有所思地看着秦殊,“你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傲慢轻声说道,“最后提醒你一遍,别去坦洲市。” 然后转身离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夜晚的森林异常安静,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任苒背后已经是铺满冷汗,她身子微僵,缓慢的走过来,疑惑的问,“他真的是傲慢?” “怎么看上去,这么,这么……” “骚包”,秦殊替她补上未说完的这句话,摇了摇被抓着的手,示意黎妄松开。 他那手心里的一层冷汗,黏黏糊糊的,让秦殊皱了皱眉,有些嫌弃。 “他一直这个德行,本来我以为他伤势那么重近十年不会再出来碍事,但今天这么搞这么一出,我倒是挺好奇坦洲市有什么了?” 黎妄站在他身后,眸底晦暗不明,“不能在在这浪费时间了,得赶紧去灵言谷集合。” 秦殊没有多言,反手将牛奶拍在他胸前,笑的灿然,“牛奶凉了,再热一下。” 黎妄眼疾手快的接住,闷不做声的拎着牛奶走了。 秦殊坐上车,还顺便打开了后座车门示意任苒也上来,等黎妄热完牛奶坐上驾驶位,越野车才继续发动。 “我牛奶呢?” 秦殊疑惑的看他,却见黎妄没理他,牛奶在他外套里侧,紧贴着胸口。 ? 这家伙抽什么疯? 黎妄大概是真的要疯了,秦殊的指尖拎着玫瑰花去别过鬓角发丝的那一幕一直在他脑海里闪过。 他想,我早晚会宰了那家伙。 温热的牛奶烫着他胸口的那一小片肌肤,薄薄的毛衣下肌肤泛红。 秦殊小心翼翼的瞥着他神情,不敢开口,但肚子饿的生疼,便干脆悄咪咪的伸手去够他衣襟下的牛奶边边。 牛奶是袋装的,只要抓住一个角,只要…… “轰”越野车猝然停下,轮胎和地面划起一阵摩擦声,让人酸的牙疼。 秦殊的注意力都在牛奶上,身子半悬空着,可这一下瞬间导致他身子前倾,可怕的惯性让他即将扑倒面前的挡风玻璃上。 玻璃越来越近,秦殊避无可避,干脆闭上眼。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拎着他的后衣领,让他停在玻璃面前,保住了岌岌可危的脸。 “再不系安全带,我就把你丢下去。” 黎妄冷冷的道。 秦殊讪笑,本来伸出去够牛奶的手此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拎起牛奶的边边,拽了出来。 他迅速挣脱黎妄的手,坐回座位,系上安全带,一气呵成。 黎妄也没再理会他,脚踩油门,向着目的地出发。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秦殊凝视着窗外的黑暗,心中思绪万千。 ………… 陆柔柔睁开眼,头疼的厉害,但还是赶忙推了推身边的何怿。 可他沉沉的睡着,丝毫不见转醒的迹象。 应该是因为自己是精神系异能吧…… 她站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小腿肚上有一个黑色的手印。 手印小小的,和婴儿手掌大小一样。 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的意识还停留在大巴车穿过山洞的时候,可如今虽然还在山洞里,但周围的人却少了一半。 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座位上或过道上,人事不省。 陆柔柔低头,脚边一个穿着白色中短裙的女孩小腿上也有一个小小的手掌印,和自己腿上的如出一辙。 “嗯?居然有人醒了?” 驾驶座上本该是那位憨厚老实的邱明此时却换成了一个黑衣的小男孩。 他皮肤白的透明,嘴角几乎咧到耳边,猩红色的细长舌头在他唇边时不时舔过,眼瞳是极其诡异的白色,多少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他回头,死死的盯着这个唯一醒来的女孩。 “你精神力不错,但这场游戏,你一个人可破不了……” 他站起来甚至还没有椅背高,但身上的危险却让陆柔柔汗毛直立。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七宗罪色欲九大部下之一,位列第九,所以经常被叫做九公。” 他声音稚嫩,身形逐渐消散,“小丫头,来找我吧,只有找到我,你们才能逃出这个地方,要是找不到,你们就留在这里陪我,哈哈哈哈” 九公的笑声刺耳难听,陆柔柔紧紧皱了皱眉,见身边的何怿有转醒迹象,干脆给了一脚,帮忙让他苏醒过来。 随着何怿醒来,周围的人们也相继有了转醒的迹象,陆柔柔冷着脸,等他们都醒过来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说。 “那现在我们要找到他?” “不仅是找到他,”何怿思索了一下,“这家伙既然敢费劲布这么大的局,就说明他不擅长战斗,只要我们能找到他就能安然无恙。” “那你为什么不在刚刚就去打九公啊!”一个粗犷的大汉眉毛一立,对着陆柔柔语气不善的开口。 “蠢货!” 第9章 表里 “我要是刚才动手,你觉得你还有的活吗?” 陆柔柔轻蔑一笑,指了指小腿上的黑手掌,“你觉得,杀得了?” “不带脑子!” 何怿也懒得理会,他起身在周围踱步,不大的巴车里没什么异常, 门窗关的死死,气氛压抑沉闷。 既然这里只有一半的人,那另一半呢? 根本没有丝毫头绪,茫然失措,仿佛置身于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迷宫里,找不到出路。这种无力感逐渐在人们心中蔓延,并不断积聚壮大,最终演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 安逸的生活太久了,这批人大都是新人,经历过灾厄元年那个至暗时期的人要么成了组织元老要么坟头草都几米高了,这帮新鲜出炉的小毛崽子只处理过没有形成拟态的灾厄和触魔,第一次遇到九公竟是手足无措起来。 何怿和陆柔柔也是如此,相比那些规模较小、组织松散的小组织来说,他们两个好歹是菩提这个大组织出身,虽然人没几个,但素质还是不错的。 而对于拟态灾厄,已知的人里能接触过这玩意的只有秦殊,但这唯一的突破口却是被赶下了车。 想及此,陆柔柔冷笑一声,抬脚踢向椅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突如而来的这一声,吓了众人一跳,紧绷的弦被她一脚踢断,恐惧渐渐蔓延开。 “你干什么!” 之前怒骂陆柔柔没有对九公动手的大汉此时又烦躁的开口,完全是在把她当成出气筒,“你在这干什么,吓死个人,之前所有人都昏迷着,就你一个人醒着。” “我看你绝对有鬼!” 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死寂一般的沉默蔓延开来。 陆柔柔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没脑子的玩意,皱着眉看向窗外,眼底黑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窗外的景色如同一幅静默的画卷,陆柔柔瞳孔里的曼陀罗绽放开来,宛如一池被搅动的海水,让人难以窥视其中。她静静地凝视着远方,似乎在沉思着某些重要的事情,但又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何怿知道她在使用异能探查周围,没去打扰,干脆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那大汉见状,又不满的开口,“这早就有人试过没有信号,你还干这没用的事干嘛,浪费时间。” “对啊,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 车上早就有人对菩提留着秦殊的事不满,对这两个人也抱有敌意,而如今所有人命悬一线,这种不满足以成为他们情绪的宣发点。 一声惊呼再次将这种不满的情绪推向高潮。 一个中年女人颤声道:“我……,我腿上的掌印变大了!” 像导火索被点燃一般,周围响起了低低的抽泣,谩骂声,听得何怿一脸菜色。 他皱着眉往少的地方去,等着号码接通。 “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 “我们都没见到过拟态灾厄,怎么办啊?” “我们真的能活吗?” 陆柔柔被烦的不耐烦,冷呵一声,“都闭嘴,吵死了!” 她扭头,眼里的曼陀罗花影散开,大片的精神控制让她也有些累得慌,但换了周围安定,倒是不算亏。 因为有的时候,要命的不是周围威胁,是自己人的互相折磨。 “喂,怎么了?” 苏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怎么会用这条加密通讯啊,吓我一跳。” 苏布曾经在所有人的身体里植入一枚可以承载他异能通讯桥的芯片,只要手头有电子产品就能通过芯片联系到苏布这个异能使用者。 何怿皱着眉头,“把通讯桥连到秦殊手上。” 苏布疑惑,但手头没停下,“嗯?你们没在一起啊?” “一言难尽。” 苏布了然,沉默一会后,通讯桥里响起他欢快的声音,“行了,给你连到他那了,我就先退出了哈,你们一定要小心!” 另一边,越野车上。 秦殊本来浅眠着,却被脑海里滋啦滋啦的声音吵醒,烦的他皱眉,揉了揉额角。 “怎么了?” 黎妄见他难受,随口问了一句,“又饿了?” “我又不是猪,前不久不是刚吃了个面包吗?”秦殊无奈的拒绝,从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接通。 “怎么了?” 对面何怿的声音有些模糊,“秦殊?你知道色欲九公吗?” 闻言,秦殊一下子醒了盹,他侧头看了黎妄一眼,示意他慢些开,“知道,你们遇到了?” “嗯……”何怿简单的把周围情况说了一下,而车上其他人受制于陆柔柔的欲望深渊控制,呈现出一种大眼瞪小眼,想宣泄却被硬生生堵住的形象。 任苒在后座搂着猫休息,秦殊将声音调小,低声问道,“你刚说,车上人少了一半?” “对,柔柔醒来就只发现我们十几个人,其他人不知所踪。” “因为只有你接触过拟态灾厄,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秦殊低眉思索了一下,半晌后懒懒的开口,“拟态灾厄,他们不会只一味攻击,他们会衍生出各个方向的能力强化,同时弱化其他方面的力量,所以遇到拟态灾厄,要避其长攻其短。” “当然……”他笑了一下,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一般来说,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灾厄不傻,并且,这并不适用于七宗罪。” “至于你们遇到的九公,他是九个部下里最弱的一个,我没有正面跟他交过手,因为他是补位上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擅长什么,不过按照你们的情况来说,等你们身上的手印长到成年男人的大小,估计就会去见上帝了。” 黎妄在一边静静的听他说着,一边从后视镜里不时的看他一眼,忽然开口,“什么意思,什么补位?” “哦,我杀了三个,二公和四六公,”秦殊无所谓回他一句,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这个部下排名是前面的死了后面的补上,缺的再从拟态灾厄里提拔。” “一茬接一茬,割韭菜都赶不过他们提拔的速度。” 黎妄笑了一声,不再多说,他眼下有淡淡的黑影,连着开车一天一夜多,多少也是有些疲惫。 秦殊侧头瞥他一眼,跟何怿分析局势,“改装后的大巴车相当于一个密闭空间,你刚说你们是在隧道间晕了过去,然后发现少了一半的人对吧?” “你们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到九公的到来,就中了他的招,首先是你们没经验,没有准备,其次就是,精神类几乎防不胜防。” 何怿了然,“所以说,柔柔醒得快是因为她也是精神系异能?” 秦殊没回答他,反而伸手扯了扯黎妄的袖子,“别开了,歇会吧。”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黎妄倒是顺从的将车停在路边,垂眸思索了片刻,“他不可能这么快把人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大概率你们还在车上,只是看不见另一部分人。” 何怿若有所思,走到陆柔柔身边,把手机递过去,示意她开口,“九公说要找到他,如果照你们这么说,九公要是藏在另一部分人身上,我们岂不是根本碰不到他。” “这不就是个死局吗?” 欲望深渊控制着人们的情绪,但一旦这种情绪浓郁到一定程度,便不再属于深渊范畴,因为这种情绪已经可以称为深渊。 有几个人突破陆柔柔控制,哭嚎一声,“那怎么办!” “死局!” “我们怎么办啊?” 何怿眉头紧皱,烦躁的扭过头,手指一抬,藤蔓缠上这几个人身体,跟之前捂住秦殊一样,毫不留情的堵住他们嘴。 他叹息一声,“等到了言灵谷,就让他们回去吧。” 陆柔柔点头表示赞同。 通讯桥的另一头,秦殊笑着摇摇头,“黎妄,你还是嫩了点,” “照你说的来看,你比较倾向于平行世界,对吧?” 黎妄摇摇头,“不,我倾向于表里世界。” 秦殊怔了怔,满意的看向他,终于觉得这家伙这几年没白长,“是表里世界。” “平行世界是和现实平行的世界,不会出现只有你们几个人在这里,更何况异能链接桥在,说明你们是本体进来的,而不是意识,更何况,这不是区区一个九公能控制的。” “平行世界太过宏大,而仅限在一个大巴车上的表里世界,是在灾厄的能力范围内的。” “所以我们这一部分人进入了九公设下的里世界,而其他人在表世界?”何怿缓声道,“我们需要找到表里世界的通道,是吗?” “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如果是我的话……”秦殊忽然不言,片刻后冷冷一笑,“你们先找这个交叉口吧,我感觉这个过程不会很慢。” 他关了麦克风,看着黎妄,用一种诡异的语气说道,“如果是我,我会用把他们隔开,分两个里世界,把对方的通道放到对方的里世界里,穿过两个通道才能到达表世界。” 黎妄靠着车座眯眼打盹,闻言冷冷的开口,“是我我也会,这些都是初出茅庐的小废物,信任,冷静,每拎出来一个都足以致命。” 他突然睁开眼,眼神里像是淬了冷锋,“桃花源明摆着让人来送死,自己好在背后摸清灾厄底细,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秦殊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反而看着手里的手机陷入沉思。 为什么,为什么色欲会把九公派出来呢? 杀鸡焉用牛刀,是个人都知道的道理。 杀几个小废物,何至于派出九公来? 秦殊想不通,若是威慑,那未免太过兴师动众。 “而且……”秦殊喃喃自语道,“他明明知道我……” 黎妄听到秦殊的自言自语,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但秦殊摇摇头,不想多言,可这个动作不知怎么又触怒到了黎妄,他咬了下后槽牙,拉开车门,从另一边打开副驾驶的门,把人拽了下来。 “秦殊,你应该知道你现在为什么活着,对灾厄的了解没有人比你还深。” “但你把所有都憋在心里,你怎么能一个人承担的起来?” 黎妄冲着他低吼,压抑的愤怒几乎要将面前人拆吃入腹,“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肯说,你以前嫌我们弱,现在呢,你觉得你现在还能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吗?” 秦殊被他吼得有些懵,却见面前的人已经比自己高了半头,不再是以前蹲在身边小小的一只了。 他想,不好糊弄了。 越野车里,任苒被吵醒,她坐起来,隔着车窗,只见黎妄紧紧的拎着秦殊的衣领,满脸怒气的样子。 黎妄…… 倒霉也被闹醒,不满的舔了舔她的手。 任苒猛地回过神来,她的目光紧紧地锁住了黎妄,仿佛要透过他的外表看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然而,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感到有些疲惫,缓缓躺回后座闭上眼。 黎妄还在和秦殊对峙,他恨面前这个人总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秦殊无言,低垂着眼。 手机里传出声响,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焦灼情形。 “秦殊,你还在吗?我们好像找到通道了。” 陆柔柔的声音带着迟疑,看着面前的黑洞,以及边上的白色石头,紧紧皱着眉头。 黎妄松开手,扭身走向一边, 秦殊看不见他神情,盯着他背影,见他身前升起淡淡白烟,默默地拿着手机回到车上。 “白色石头?” “对,刚刚有人着急摸了一下,腿上的手印消失了。” 消失了? 另一头何怿插了一句,“我感觉不对劲,所以拦下了其他人。” “嗯,拦的对,消了手印你们就无法回去了,”秦殊见任苒闭着眼还在睡,便轻手轻脚的上车,点开麦克风,小声道,“当然,信不信在你们,这个手印,是你们身上唯一不属于里世界的东西。” 何怿转头看向陆柔柔,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纠结和挣扎。 此时,车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众人紧张地望向窗外,只见黑暗中有无数双闪烁着绿光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第10章 逃离 “不能再拖下去了,”陆柔柔轻声道,自从他们杀掉在座所有人里的这个多出来的人出现隧道之后,周围的天色越来越暗,“得赶紧做决定,这个里世界要崩塌了。” 何怿轻轻点点头,和陆柔柔一起踏进黑洞。 这种事关生死的决定,他们不会替别人做出选择,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剩下的人里有的见他们这么干脆,也咬咬牙跟着进去,也有人信不过秦殊,比如那个大汉,只见他拿起白色石头放在自己腿上的黑手印上,见手印消失,兴高采烈的把石头给身边的人。 “这手印才是要命的东西,他们不除就等死吧!” 剩下的犹豫不决的六七个人见他如此信誓旦旦,也放下心挨个接过石头,清除自己的黑手印。 车窗外的触魔终于压崩窗户,爬进巴车里,密密麻麻的,看的几人心头一寒。 大汉连忙推搡开周围的人往黑洞挤去,却一下子穿了过去,吓得他虎躯一震,不可置信的回头,“怎,怎么会?”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无法进入黑洞,他们出不去了! 有几个人在被触魔吞噬前对着大汉怒骂,那狰狞的脸印在他的瞳孔里,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忽然,温热的血混着不知名的白色液体溅在他脸上,大汉缓缓侧头,只见一个无头男尸倒过来,压爆脑袋的触魔冲他咧嘴一笑,几根触手相继缠上大汉身体。 他视线的最后一幕,是死不合眼的队友在被几个触魔分尸。 那凸出的眼珠死死的盯着他。 下一秒,意识消散了。 ………… 陆柔柔了然的往身后瞥了一眼,叹了口气,但这也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只是惋惜了一会就抬步走出隧道。 可当睁开眼,面前的血色深深刺痛了她。 横七竖八的尸体铺在地上,蔓延的猩红色血液粘稠的流到脚边,沾上她的白色运动鞋。 何怿跟在她身后,沉默着拍了拍陆柔柔的肩膀,以示安慰。眼前的场景确实惨不忍睹,剩下的人看到这样的画面也不禁心里一阵恶寒。 “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何怿环顾四周,眉头紧皱。 陆柔柔眸色微凝,“不知道还有没有幸存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先找找看吧。”何怿带头朝着前方走去,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作呕。何怿和陆柔柔仔细搜索着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找到其他线索。 另一边,秦殊听着何怿讲述的情状,也多少有些沉默。 表里世界这个小把戏,若是细细思索是能发现端倪的,可坏就坏在这些人都是些新兵蛋子。 秦殊忽然问黎妄:“你什么时候打算收拾他们?” “再等等吧,等他们被万夫所指的时候。”黎妄把着方向盘,视线盯着面前,神色不变,“蹦跶不了多久了。” 秦殊哼笑,眼里罕见的戴上了过去的嘲弄和冰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我会斩草除根。” 忽然身后传来“喵呜”的一声,倒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任苒的怀里跳了出来,然后一跃而上就跳到了秦殊的肩头,由于这一扑来得太过突然,惊得秦殊不由得发出了“哎呦”的一声,同时一脸嫌弃地伸手拎起了倒霉后脖颈上的皮毛,毫不留情地将它给拽了下来。 “死肥猫,你知不知道你多重,再往我肩上压,我就把你丢下车去!” 任苒在后座哀叹一口气,“冷血无情秦美人啊!” “冷血无情秦美人”浅浅一笑,扭头将猫甩给她,“我冷血无情,你有情有义,宝贝,记得喂它根猫条哦。” 任苒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带了猫条?” “不仅有猫条,还有猫罐头呢”,他别在耳后的额角碎发随着他动作划到眼前,有些扎眼,秦殊边抬手整理边嘀咕,“该修修头发了。” 黎妄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若有所思。 “这个里世界,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 何怿沉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些许的烦躁,“太干净了。” 这时,陆柔柔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的,“何怿,这是邱明的尸体!” 秦殊听着对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也随之慢慢沉寂下去,果然不出片刻,陆柔柔笃定的声音就从另一侧传来,“全死了,没有活着的。” 呼吸声忽然粗重,何怿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一车人,三十多个,如今就活着我们十二个……” 陆柔柔闭了闭眼,一拳打上身侧的消防栓,玻璃随之破碎,四散的碎片顽强的划过她的手背,带起一串血珠来,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融进铺散开的血液里。 浓郁的血腥味呛的人难受,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脸色苍白,但却倔强的咬着唇上前拉了拉陆柔柔的手,低声开口,“姐姐,我可以重现场景。” “重现这里发生的一切。” 她的声音不仅传进了在场所有人耳中,也收进了手机的通讯桥里,听得秦殊多了几分兴趣。 “是重现,还是回溯?” 女孩抬头,坚定的道,“是重现!” 陆柔柔倒是很好奇,“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秦殊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重现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展现,而回溯则是时光倒流,可以改变已发生的事。”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你的能力要是能二次进化,搞不好可以短暂回溯一段时间。” “谢谢。”她真心的说道,“我叫林霜霜,我和我哥哥是雇佣兵,他说桃花源这次这么笃定危险不大,估计是不会有什么风险,便带着我来了。” “这次有的组织不愿意派人来,就下发悬赏,他是为了我,让我过得快乐些才来的,可如今,哥哥躺在这里。” 女孩走到空地中央,双手结印,“我得活着回去,我得带着他的内份的活下去,我不能让他白死。” 片刻后,一道光芒从她手中射出,笼罩了整个场地。众人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随后便看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们惊惧,哭嚎,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多出来的人,活生生的拖过了打开黑洞的时间,触魔从车外涌入,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但最终,他们还是没能逃脱触魔的追捕,纷纷惨死当场。 角落的人站起来,幻化成之前九公的样子,猩红细长的舌头舔舐下唇,咽了咽口水。 但它应该是强行忍住进食欲,身形慢慢消散了。 场景重现结束,女孩的脸色更加苍白,显然消耗了不少精力。陆柔柔连忙扶住她,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女孩摇了摇头,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我还好,只是有点累。” 何怿总结一下,和秦殊道,“他们拖过了寻找黑洞的时间,被触魔分尸了。” “但九公消失了。” 另一边的秦殊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不用找了,现在找隧道已经没有意义了,打破大巴车的车窗,准备跳车吧……” “什么!” 周围人闻言发出一声惊呼,反而何怿倒是微微点头,一脸认同。 黎妄知道秦殊的想法,可也懒得多言,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他们敢吗?” “可这是唯一的出路。” 任苒在身后好奇的问他们俩个,“发生了什么?” 秦殊知道黎妄不爱开口,便言简意赅的给她讲述了一下来龙去脉,末了,他给任苒提了一个问题,“为什么?” 任苒略一思索,接过秦殊递过来的手机,缓声道,“本来只需要两个里世界的人找到黑洞,进入对方的里世界,再顺着对方的里世界黑洞离开就可以回到表世界,但如今,这个里世界的人已经死了,黑洞也没有开出来,但同样他们也算是把危机吞了。” “你们如今是困在这里,没有危机,但也出不去,腿上的黑手印虽然重置了,但还会不断长大,九公只需要等待,你们就会被手印吞噬。” “唯一的出路只有打破里世界,进入九公没有布置危险的空间,从里面重新找出连接点,离开里世界。” 虽然经过点拨解释,幸存者们还是会有些犹豫,“但,要是找不到?” 陆柔柔冷声,“找不到就等死!” 她一拳打碎车窗玻璃,探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外面,紧紧皱眉。 何怿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塞进兜里,然后慢慢地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陆柔柔的肩膀,示意她站起身来。他也模仿着陆柔柔的样子,警惕地打探着周围的环境,心里有了些打算。 经过一番思考后,何怿决定采取行动。他集中精神,用异能召唤出一些坚韧的藤蔓,它们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灵活地延伸着,缠上每个人的腰,把他们几个人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他深知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尽量不要分散才是正解。 陆柔柔扯了扯腰上藤蔓,一把握住林霜霜的手,温声道,“抓紧,别怕。” 这是个坚强倔强的小姑娘,陆柔柔心想,拉她一把也不是不行。 何怿率先跳了下去,身子一下没入黑暗,再无踪迹。 陆柔柔紧皱眉头,也随之跳了下去,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刺目的光亮让她难受的闭眼,顺便抬手捂住被她揽到怀里的女孩的眼睛,“别睁眼。” 她紧闭着眼,任由身子被藤蔓拽动,随之起伏。 她信何怿。 等陆柔柔终于感到自己落地,慢慢睁开眼的时候,只见何怿用藤蔓缠着九公的身体。 何怿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关切,当他看到陆柔柔安全出来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陆陆续续的,也有其他人从空中落下,但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六七个人而已。何怿走了过来,轻轻地拿起藤蔓的尾端,仔细观察着上面被火烧过的痕迹。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却发现通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单方面切断了。 秦殊把手机扔在一边,身子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忽然问任苒,“我记得你应该见过色欲。” “嗯,见过”,任苒点头,舌尖微微舔了舔后槽牙,在脸颊上鼓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那是个疯子。” “疯子?”秦殊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她可不是个疯子,她是个赌徒。” “说说?” 秦殊瞥了一眼黎妄,意味不明的问,“黎首领,你应该记得五年前在淘鑫市出现的一次灾祸吧。” “我记得当时是云山这个组织负责接手处理的,但当时在淘鑫市却什么都没有找到,无功而返,可奇怪的是,那里时常有人消失,最后在地下发现了大片空间交错点。” “没错,”任苒点点头,“我记得,那件事是我处理的。” “那你们有找到失踪的人吗?”秦殊笑吟吟的问她。 “没有。” 黎妄接过话头,“不仅没有找到,甚至空间交错点都被引爆,大半个淘鑫市被炸坍。” “色欲她当初是七宗罪里最弱的一个,也是最没有话语权的一个。” “你们应该知道,灾厄元年的时候,七宗罪的话语人是那个骚包,但他重伤闭关后,七宗罪本应是嫉妒来管理,可为什么是最后的色欲站上来,你们就没想过吗?” 黎妄眸光低垂,重伤闭关…… 傲慢的重伤,是由岁殃的命和秦殊七年沉寂一身病骨换来的。 这个人不在乎那些年的折腾,他对七宗罪如数家珍的样子让黎妄恨得牙痒痒。 可秦殊怎么可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还在逻辑清晰的道,“色欲最先和暴怒打了个赌,赌的是她的色欲戒指。” “七宗罪的戒指是固定的,若是戒指还在,人没了,最多只能说是位置空出来,而戒指没了,才能说是真正死亡。” “所以这就是傲慢重伤却没有死的原因?”任苒问道。 第11章 集合 “没错,”秦殊点点头。 “色欲和暴怒打赌,赌自己的色欲传承之戒,具体的赌局我不知道,但结果是,色欲赢了,赢得了暴怒的认同。” “而我之前提到的淘鑫市,是她和暴食的赌约。” “用喂饱暴食肚子来做赌,历时五年。” 任苒忽然好奇的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淘鑫市的事情是在五年前发生的,你当时还在养病吧。” “不,这个赌约是在淘鑫市的五年前发生的。”黎妄沉声,看着远方天边的月亮慢慢从地平线上升起挂到高空,慢慢呼出一口气来,“你早就知道了色欲的打算。” “色欲本就执掌欲望,在订下赌约的五年里,她不断从各地找灾厄源晶,可在赌约将近,却仍然还差一些,所以她便冒险在淘鑫市用人来填饱暴食的肚子。” “灾厄元年事变刚过,整个灾厄的实力都被削减不少,她此时冒险,何尝不是在赌命?” 秦殊叹息一声,其实任苒说的也没错,色欲是个疯子,是个疯狂的赌徒。 “结果是,色欲赢了?”任苒抚摸着猫咪的手微顿,神情有一丝不自然,问他,“之后呢?” “至于贪婪,那家伙本来就对独权的傲慢不满,并且贪婪和嫉妒实力相当,只是因为傲慢抽签抽出的嫉妒让他管理就心生不满,很是干脆利落的和色欲结盟。” “而对懒惰来说,谁管理于他而言都无所谓,色欲只需要简单的话术就能赢得他的支持。” 黎妄将车停在路边,刚准备起身下去热些牛奶,拿几个面包就被秦殊揪住衣角。 他垂眼看着那只戴着半指手套的纤长手指尖因为捏衣角过分用力而泛白,半晌后转移视线,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没喝水还是其他原因导致变哑的声线,“怎么了?” 秦殊微微眯了眯眼,似是想从他的神情里找出点什么,但黎妄面上实在是寻不见,只好讪讪一笑,“我想喝麦香的牛奶,不想要纯牛奶了。” 黎妄默了片刻,忽然扯出一抹笑,难得露出一抹恶劣,“只有纯牛奶,你不喝也得喝。” 语罢,他便拂开秦殊的手,动作利落的下了驾驶位去后车厢拿东西。 黎妄拿了几个奶香小面包,翻了下牛奶箱里,没想到居然真的没有麦香牛奶,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拿了袋核桃牛奶,扔进热水壶里。 热水壶的底座是灾厄源晶驱动的,方便了不少。 在等待的过程里,黎妄靠着车厢,低垂着头,看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是一阵车门打开声,他侧头一看,只见秦殊往公路两侧的树林废墟走去,背影清瘦,慢慢走向黑暗。 好像这个人又要消失了一样。 黎妄想到这里,眼尾因为情绪起伏而微微泛红,他无声的叹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收回视线。 “想什么呢?” 是任苒,她也下来了。 “没什么”,黎妄摇摇头,神色自若的问她,“你喝什么味道的?” “少来,你知道我不喝牛奶的,我乳糖不耐受,”她整理一下压得有些褶皱的小裙子,走过来坐在后备箱上。 “你现在应该挺开心吧,他没表现的那么抗拒,”任苒盯着他,颇有恶意的问道,“需不需要我把岁殃死后内两年你干了什么告诉他?” “搞不好他还会怜惜你一点?” 黎妄闻言,眸光里好像淬了刀一样,看的任苒也有些发怵。 “少多管闲事。” “可是现在呢?他杀死岁殃已经成为了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去否认这一点。除非岁殃能够从死亡的深渊中爬回来,重新站起身来,亲自来到这个地方,为他证明清白、洗脱罪名,否则无论如何,他都会被视为有罪之人,永远背负着这份沉重的罪责。” 任苒见他不说话,忽然从后备箱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好奇的问,“你有多喜欢秦殊?” 她转过身,白色小裙子上的蕾丝蝴蝶结随她动作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所有人都以为,你恨他,恨他恨得要死,但你瞒不了我。” “黎妄,你骗不了我。” 她微微侧头,用余光去看那个人的反应,见没什么动静,便回过身,笑道,“无所谓,反正我的一些事情也瞒不过你,我不告诉他你的事,你也别把我的事抖搂出来。” “咱们互利互惠不好吗?” 黎妄语气冰冷,“我不想知道你的事,我只想知道,秦殊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任苒笑意一僵,疑惑开口,“他去放水了……” 黎妄心情不好,有些刻薄的问她:“他又不尿频尿急,难不成尿不尽?” 任苒赶紧往秦殊离开的地方跑去,白色小裙子扬起,像个小炮仗一样窜了出去。 但她跑了没多久就停在原地,黎妄见状,扬声问她,“怎么了?” 秦殊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仿佛是从深渊底部归来的幽灵一般,脸色在黑暗的映衬下显得异常苍白。 他慢慢地戴上手套,动作优雅而娴熟,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与此同时,他用一种平静而温和的声音向他们解释道:“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已经处理好了。” 任苒眉头微皱,下意识偏头看向黎妄,等他定夺。 后者微微点头,拿起热水壶里的核桃牛奶和小面包,走过去塞到任苒怀里,“带他回车上。” 秦殊看到那袋核桃牛奶了,惊奇的笑道,“核桃牛奶的是我第二喜欢的。” 任苒无可奈何的将牛奶递给他,拉着他戴着手套的手,露出来的指尖异常冰凉。 黎妄等他们两个上车后,将后备箱收拾好,顺着秦殊回来的方向去探查,在枯树乱石废墟下,他见到一片黑色的粉末铺散开。 但和被焚烧之后的灰烬不同,这种粉末是全然的黑色,特别细密,而这样的力量,只有秦殊能做到。 黎妄轻轻呼出一口气,眸光里闪过冷意,垂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秦殊的异能是独一份的,强大的同时也有严重的副作用。 以前的身体倒是无所谓,可现如今,他那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怎么能承受得住反噬。 他心绪烦乱,一拳捶上身侧的巨石。 等黎妄回到车上,秦殊已经喝完了牛奶,正闭眼假寐。任苒有些担心地看向他,用眼神询问是否要叫醒秦殊。黎妄摇了摇头,示意让他休息一会。 车辆继续行驶,一路无言。 ………… 灵言谷。 这是个少有的枝繁叶茂的地方,可能是因为挨着坦洲市,在灾厄源晶的滋养下,长势喜人。 已经到了的一批人待在简陋的木屋里,百般无聊。 穿着牛仔外套的一个男孩看起来也才十几岁,他懒洋洋的坐在桌子上,从兜里掏出一副扑克,问周围的人,“有人要来打牌吗?” “斗地主什么的,或者德州扑克?” “够了时瑛,你老实待一会,”他身侧的女人靠在柱子上,一脚踢上他身下的桌子,“其他人应该也该来了。” 桌子吱吱呀呀的响,本来老旧的木头支撑时瑛的重量就已经的极限,在这一脚下彻底罢工,从腿脚被腐蚀的地方开始,啪叽一下折了。 时瑛惊呼一声,下一瞬,他消失在原地。 时铃一把把人从身后扯出来,翻了个白眼,嫌弃的扔到一边,警告似的点了点他。 时瑛撇撇嘴,“姐,你下手轻点。” 这时,木屋外传来汽车的声响,紧接着是关车门的声音。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站起身来。 先进门的是黎妄,他身后跟着秦殊和任苒。时瑛吹了声口哨,“哟,终于来了。” 黎妄环顾四周,屋内加上他们一共十四人,看来除了菩提那辆车上的人,其他都到的差不多了。 秦殊环顾一圈,被木屋腐朽破败的味道熏得有些难受,紧紧皱着眉,给任苒一个眼神就往门口走去。 他想回车上待着。 但事与愿违,一个冷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门砰的一下被人关上,恶意满满。 秦殊无奈的叹口气,侧头看向关了门的人,使用异能的后遗症还没完全过去,脸色还有些苍白,眉眼却黑的如画上去的一样。 他抬手握拳轻咳两声,泛白的唇染了些水色。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他厌恶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一样。 秦殊笑了下,“这位先生,我知道我讨人厌,所以我赶紧走不碍你们大家的眼。” “想的挺美,”青年眉目阴鸷,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觉得你能走得了吗?” 秦殊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在身体这么虚弱的时候跟人争执。 “行行,那你怎样才能放我走?” “你又不能杀我。” “你!”青年看他面上露出的浅淡笑意更加刺目,愤恨的抬手握拳打向他的脸。 秦殊躲都没躲,甚至连眼皮都没眨,歉然一笑,“我就不碍你们的眼了,拜拜。” 他扭头拉开门,边咳边走了。 青年盯着他背影恨得牙痒痒,但手却被黎妄抓住动弹不得,腕骨被捏的咔吧作响,疼的他面色扭曲。 “我说过的,别动他。” 黎妄松开手,扭头跟任苒低声说了几句,让她去看看秦殊顺便接一下损失惨重的大巴车上的那一部分的幸存者。 吩咐完后,他扬声道,“你们路上应该是没遇到什么,所以才到的这么快。” “我应该告诉你们一件事,一个由几个组织合拼的大巴车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拟态灾厄,是色欲的九个部下之一的九公。” “车上三十多个人,只剩下了不到十个,我想说的是,这次行动风险性很高,想退出的现在就走吧,桃花源内边我会为你们担责。” “现在,决定权在你们。” 黎妄说完就拉开被任苒关上的门,在破旧的木屋里环视一圈,坐到唯一一个还算坚固的木椅子上。 剩下的这十一个人里,有些被强迫着来的人闻言赶紧跑了,而有些人却在沉思。 比如时铃,可她冷静思索,她弟弟却是个直脑筋。 时瑛好奇的问,“拟态灾厄,我还没见过唉?姐,咱们留下来等着去看看吧!” 黎妄懒得看他们,侧头看着窗外的越野车,只见任苒趴在车窗和秦殊低声说话,脸上带着笑意。 这一幕多少是有些让黎妄不满,但他没表现出来,眼不见为净的移开视线。 忽然有人问他,“黎首领,我想问一下,进入坦洲市,我们活着回来的几率是多少?” 黎妄这才正眼看向她。 时铃身材高挑,紧身的衬衫和短裤衬出她的凹凸有致,及肩的短发拉直过,乖顺的垂在她耳畔,鼻梁上挂着一副无框眼镜,把她身上那种生人勿进的感觉拉到极致。 她的五官没有那么出挑,但组合在一起确是让人赏心悦目。 和任苒那种骄纵出来的美艳不同,她身上的沉稳更让人觉得神秘。 这是个有脑子的。 黎妄简单的给她打了个标签,淡淡道,“不知道,现在谁都不知道坦洲市里面的情况。” “没人能下定结论。” “可桃花源不是说……”时瑛好奇刚问出口就被时铃打断。 “蠢货,桃花源的话有几分能信的?” 陆陆续续的,不大的木屋里只剩下这么七八个人了。 时铃冷静的道,“我叫时铃,这二货是我弟弟时瑛,我们两个是灵佑组织的,我们会留下,但丑话说在头里,进入坦洲市后遇到危险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停手撤离。” 这是个很理智的决定。 黎妄看向剩下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既然大家决定留下,那就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他站起身,“时铃,等天黑的时候你安排一下守夜的人员。” 后者点点头,“那几个幸存者怎么还没到?” 黎妄皱了下眉,冲着窗外,扬声问,“任苒!去看看他们几个怎么还没来?” 任苒趴在越野车上翻了个白眼,懒懒的应了一声,往山下走去。 第12章 浓雾 外面天色渐暗,任苒百无聊赖的站在山脚下发呆。 那些人怎么还没来啊? 她不满的踢着脚下的石子,想起刚刚秦殊的嘱托,心里少有的烦躁。 突然,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寒意。 任苒不禁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臂,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乌云渐渐聚拢,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 任苒低声抱怨道,“该死,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下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任苒心中一惊,立刻警惕起来。 只见几个身影从树林中走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男子,面容冷峻,眼神犀利。 “你们终于来了。”任苒松了口气,她抬手指了指男人,命令道,“你跟我过来一下,剩下你们几个在这等一会,一会跟我上去。” 何怿给了陆柔柔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在这里照顾其他人,自己跟着任苒到另一头去。 林霜霜跟着陆柔柔,她抿了抿唇,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已经缓释了不少,如今心情平静了不少,正低头想着自己的未来时,就听见陆柔柔的话。 “你多大了?” “十四……” “好小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家里撒娇呢。”陆柔柔感叹道。 林霜霜微微一怔,她抬起头,看着陆柔柔,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陆柔柔笑着说,“以后你就把我当成姐姐吧,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林霜霜点了点头,“谢谢你,”她轻声说道, “姐姐。” 陆柔柔刚想欣慰的开口,却见和任苒谈完的何怿走过来向他们抬了抬下巴,“我们走吧。” 她只好揉了揉小丫头的头,拉着她的手往山上走去。 林霜霜低着头,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扬起一抹诡异的笑,眼底意味不明。 ………… 秦殊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在搬动自己。 他在迷茫间缓缓地睁开眼睛,只看到黎妄的脸庞近在咫尺,不知何时戴上的眼镜正微微反射着车窗外直射而来的清冷月光,那光芒如针般刺痛双眼,使得他下意识地又闭上了眼睛。 秦殊带着刚睡醒的嘶哑,“你干什么?”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这家伙的回答,只好抬手挡在自己眼睛上方,勉强睁眼。 那只手被一把抓住,秦殊浑浑噩噩的脑子只发觉抓着自己的手是那样的冰凉,思维生锈了一样的慢慢转动,总算反应过来,是自己发烧了。 黎妄压抑着怒气,将他抬起来的手摁下去,动作利落的把自己的大衣外套脱下来搭在这个人身上。 他磨了磨后槽牙,努力压下自己的烦躁,尽量平静轻柔的低下头在秦殊耳边道,“动一下,我把你抱进木屋。” 秦殊不知什么时候又闭上了眼,只觉得那清浅的呼吸在自己耳畔,痒痒的。 一只手从他的腋窝下进入,秦殊顺着力仰了下上身,被一把搂起。 黎妄顺势坐在空出来的座位上,将人揽进怀里,刚想起身把人抱进木屋就听见他轻声道,“别,我去了,他们会不自在的。” 黎妄内里穿着一件低领的纯棉白衬衫,秦殊灼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的打在颈间的皮肤上,那一点点的酥麻逐渐扩散到全身,让他一动不敢动。 而折磨人的家伙此时无知无觉,又昏睡了过去。 黎妄无奈,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用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拉了拉自己搭在他身上的外套。 秦殊仿佛在梦中也遭受着痛苦,眉头紧蹙。黎妄低头凝视着怀中人的睡颜,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想要抚平那眉间的褶皱。 就在黎妄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光洁的额头时停了下来。 他蜷了蜷手指,最终还是收了回去,在心里叹息一声,抱着秦殊的手紧了紧。 车窗外,今夜的月色如银,皎洁无瑕。月光大片地铺洒开来,照亮了整个世界,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纱。那些翠绿的枝叶在月光的映照下,也变得格外清晰可见,它们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闪烁的纱衣,随着微风吹过,枝叶轻轻摇曳。 黎妄紧紧地抱着发烧的秦殊,感受着他的体温,仿佛那炽热的温度能够传递到自己的内心深处。 他暗自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敢让它们轻易流露出来。他知道秦殊不会回应自己,可内心的冲动却如潮水般汹涌,无法抑制。 他会怕,怕这个人再次离开。 黎妄静静地坐着,目光始终沉沉的落在秦殊的侧脸上,心底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秦殊喃喃地说了句话,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晚中,黎妄听得很清楚。 “水...水…” 黎妄微皱着眉头,水都在后备箱和木屋里,他要是去拿水只能放开秦殊。 万一把他弄醒了呢? 正在他左右为难纠结的时候,窗外有人敲了敲车窗,却没有看见是谁。 黎妄只看见那带着蕾丝白手套的手,平静的摁下窗户。 任苒声音传过来,“他发烧了?” “嗯……”黎妄微微侧身,挡住开窗带来的冷风,“去后面拿些热水晾一会。” 任苒蹙了蹙眉,“他还真成了病秧子,以往他的异能后遗症没这么严重的。” 她步伐轻快的去打开后备箱,尽量动作轻柔的拿热水壶。 黎妄低垂着头安静的看着怀中人的侧脸,仔细寻找和过去的他不同的地方。 他爱笑了,虽然笑不达眼底,但一向低垂的嘴角却有了往上的弧度,尽管很浅,可仔细打量还是能发现。 秦殊的脸明显瘦了下来,原本圆润的脸颊此刻线条清晰可见,下巴也变得更加尖锐。颧骨微微凸起,使得脸部的轮廓更加分明,脸上的皮肤紧紧地贴着骨骼,没有了多余的赘肉,看起来更加紧致。原本的冷硬和圆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熟和瘦削的美感。 也可能是高烧的原因,他的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饱满,显得有些苍白。 任苒这时候递过来一个杯子,黎妄才移开视线,只见窗外伸过来的手和任苒的头顶发旋。 他默了默,最后还是没说出你没车高的话,接过水杯,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秦殊,轻声叫了叫他,将杯口对着他的嘴唇。 秦殊的喉咙像是被火烤过一般,干渴难耐。嘴唇刚刚碰到水源就使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那清凉的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滑下,滋润着他干燥的口腔和喉咙,带来了一丝难得的舒适感。 喝完水后,秦殊身体也放松下来,他重新靠在黎妄的肩膀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加舒服地贴着对方。然后,他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黎妄看着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任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偌大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 一夜无话。 等木屋里的人们出来准备出发的时候,只见秦殊在越野车外站着,满脸菜色的给黎妄揉着胳膊,边揉边嘀咕,“蠢死了。” 任苒惊奇的看了活蹦乱跳的秦殊一眼,有些好奇的问,“你昨天都烧的半死不活的了,今天居然好的这么快?” “是是是,祸害遗千年”,秦殊笑道。 黎妄不动声色的警告了一眼任苒,示意她别话多。 时铃身后的一个中年妇人皱着眉,上前两步指着秦殊问,“他也要跟着去坦洲市?” 秦殊闻言轻蔑一笑,大概是刚睡醒精神头不错,他淡淡开口,“我去哪你管呢?” “你!”中年妇女一噎,恨恨的道,“谁知道你去是不是给暴怒报信的?” “是啊,我就是去报信的,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呢?我还能帮你美言几句,让暴怒给你留个全尸。”秦殊带着笑意说完后,脸色倏地冷了下来,“真是好久没见过蠢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人了。” 他扭头上了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黎妄无奈的揉了揉额角,刚想开口就听见任苒肆意的笑声,干脆走过去一把摁在她脑袋上,示意她多少注意一下,但下一秒却被任苒踩了一脚。 越野车车窗落下,露出秦殊半张高烧后微微有点红晕的脸,“你们一定要记得盯好我啊,万一我溜去偷风报信怎么办?” 嘲讽味道拉满。 真是跟当初的他完全不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对秦殊的不满越来越重。 车辆启动,朝着坦洲市的方向驶去。 等到进入了坦洲市的范围后,城市的景象映入眼帘,一片繁华与喧嚣中隐隐透露出一股紧张的气氛。 秦殊不断揣摩着脖子上的项链,眼神空洞的望着车外,手指慢慢滑过链子和银质的小锁吊坠,感受着它的质地和凉意。 黎妄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你之前没带过这个项链。” “进入菩提的时候她们送的,”秦殊面色不变的扯了个谎,心知他不会信,但也懒得解释,“好看就行了。” 这项链上有灾厄气息,一看就不是人类世界的产物。 但黎妄乐得陪他装傻,笑了笑,“是挺好看。” 秦殊是真琢磨不透这崽子了。 要是以前的脾气多少得把人抓过来打一顿问个明白,可现在自己这德行估计都近不了黎妄的身。 车外突然间弥漫起浓雾来,仿佛从天而降一般迅速地笼罩住一切。那雾气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样咆哮着,无情地吞噬掉周围所有的景物和声音。黎妄眉头紧皱,连忙踩下刹车踏板,将车速逐渐减缓下来。 正当他打算开口问秦殊周围情况时,却突然地发现秦殊竟然不见了踪影。座位上空空如也,仿佛不曾有人来过。 黎妄心下一惊,车外除了浓密得化不开的白雾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他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将车停在路边,推开车门步入浓雾里。 而被浓雾卷走的秦殊此时倒是一脸菜色的坐在路边,面前两个人走过来走过去,看上去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这是哪啊,我怎么和我队长分开了?” “我也不知道啊!” …… “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去问问那个废物!” “我感觉就是他搞的鬼,把咱们所有人分开了!” 秦殊本来听的好好的,却见这俩人停下来对骂了一会就把战火转移到自己脑袋上,莫名其妙吃了一脑袋的官司。 “不是,你们是真蠢啊?” 他真诚的发问。 然而对面那两人却如同被点燃的炮仗一般,瞬间炸开了锅。那两张小嘴就像机关枪似的,一刻也不停歇,滔滔不绝地对秦殊展开攻势。 两人此刻出奇地团结一致,丝毫看不出刚刚两人还相互对喷口水。 秦殊由衷的感叹这两人的肺活量真好。 刘升维见秦殊懒得搭理自己,对陌生环境和未知的惧怕与恐惧转变成对秦殊的憎恨,迫不及待的想要宣泄出去。 人类往往就是如此奇特,当身处于全然陌生且充满恐惧的环境时,内心那股躁动不安、焦虑难耐的情绪便如决堤之洪般汹涌而出,仿佛要将整个人都淹没吞噬一般。而在这无法自控的情绪波澜之中,人们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将矛头对准周围其他的人,似乎通过这种方式可以稍稍缓解自身的压力与不安,但却未曾意识到这只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罢了。 人类的劣根性。 他两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攥住秦殊的衣领将他拎起来,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那你说,这是哪!” 秦殊脸色漠然,丝毫不意外的看见他眼底的惊惧,嘲讽的笑了笑,“我怎么知道。” 刘升维闻言,脸都气成了猪肝色,高高扬起的拳头正想对着他脸砸下去就发现秦殊脸色微变。 就在他稍有迟疑的那一刹那间,秦殊猛地出手,如闪电般迅速地将他一把摁住,并准确无误地摁中了他手臂上的麻筋,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完全措手不及,手指瞬间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刘升维脸色狰狞,嘴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吼声,身体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着。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被摁到麻筋的地方,试图缓解那股钻心的刺痛感。 第13章 食肉鬼 他刚想扭过头去开口骂人,突然间感觉背后一股劲风袭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这一脚力道极大,正中他的腰部。刘升维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撞飞了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飞去。 就在这时,刘升维到嘴边的脏话刚想骂出来,却只听得张桐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这声惊叫仿佛一道惊雷,划破了原本紧张的气氛。 刘升维那颗被撞击得几乎变成一团浆糊的脑袋终于开始逐渐恢复清明。他捂着被踹的腰缓缓地站起身来,当他扭过头的一瞬间瞳孔猝然扩大,只见秦殊手握一把锋利的长匕首,正拦着那个包裹在黑雾中的红发小姑娘挥舞过来的利爪。 看到这一幕刘升维顿时觉得腿肚子抽筋,双腿发软坐了回去。 阴冷的气息逐渐蔓延开。 小姑娘退开,微微歪头,猩红色的舌头舔了舔漆黑的爪子,那双纯黑的瞳孔死死的盯着秦殊,发出阴恻恻的笑声,“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以为你不会救他的,这样我就有美味的心脏可以吃了,我可是盯上他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很久了哦!” 秦殊一言难尽的甩了甩匕首,懒散的摇头,“真不知道你们都什么毛病,你哥这样你也这样,但我记得你哥喜欢吃肝?” “他当初也是想吃我的肝,但可是还没吃到就死了啊。” 张桐这时候也把刘升维扶了起来,看着秦殊眼里多了些复杂,扬声问,“她是谁?” “暴怒的部下我记得没有色欲的多,你哥还在的时候,你还没成为暴怒的部下吧,”秦殊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丝毫不在意她越来越怨毒的目光,“所以你顶替的你哥的位置,食肉鬼?” 小姑娘突然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大笑声,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一般。随着笑声响起,她原本娇俏可爱的脸庞开始缓缓地撕裂开来,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扯开一样。 当小姑娘的脸完全裂开后,张桐终于看清了她嘴巴里的情况。只见她的口中竟然长满了细细密密的尖牙,这些牙齿白森森的,闪烁着寒光,几乎布满了整个口腔。它们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让人看一眼就会不寒而栗。 张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上升起,瞬间传遍全身,使得他的身上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底的恐惧慢慢腾起。 秦殊倒是懒得对这种掉san值的景象接受性良好,满脸的玩味之色。 “你哥都不是我的对手,你来杀我?”他拿起刀,用指腹微微揉搓刀锋,低垂着眼,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你哪来的自信觉得你能杀得了我?” 食肉鬼自然也知道,她冷笑一声,“我不杀你,但我杀他们两个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轻轻松松!” 她的话刚刚说完,身形便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出,速度快得惊人,而与此同时,那团黑雾也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扯着,迅速拉长成为一条长长的黑线,尾部则逐渐稀薄、消散。 另一边,张桐紧紧地搀扶着受伤的刘升维,见状,他紧咬了下后槽牙,手指轻轻一动,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紧接着,一层厚重无比的土盾骤然腾空而起,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墙般横亘在他们身前。 哪怕使用异能过后的副作用会使他之后身处险境,可现在不用恐怕就要死了。 看到这一幕,张桐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刚扶着刘升维走了两步,耳边就传来细细密密的碎裂声。 他引以为傲的异能却连一朝都没有撑过去。 那原本坚固无比的土盾之上竟然突然出现了五个清晰可见的手指洞,刹那间,无数细密的裂痕如同蜘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开来,最终,整个土盾在一阵轰然巨响中彻底崩碎,化作漫天尘土飞扬弥漫。 张桐因释放的异能被打破带来的反噬眼神突然变得呆滞,身体也变得异常僵硬。他艰难地转动着头,一张狰狞可怖的食肉鬼脸正大张着嘴紧贴着他的脸! 口腔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径直冲入张桐的鼻腔。他无法忍受这种恶臭,胃里不禁一阵翻涌,差点就要当场呕吐出来。 而此时此刻,食肉鬼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和放肆,它伸出锋利的利爪,直直地对准了张桐的心脏位置。 面对此景,张桐并没有坐以待毙,他紧紧闭上双眼,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的刘升维猛地扔了出去。与此同时,他迅速调动体内的力量,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光芒从他身上涌现而出,逐渐凝聚成一套若隐若现的土盔甲覆盖在他的身躯之上。 虽然张桐心里很清楚,这套土盔甲在强大的食肉鬼面前恐怕就如同一张薄纸一般脆弱不堪,但他仍然竭尽全力地增厚着这层防御。 可想象中的痛苦没有到来,张桐只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秦殊以诡异的身法来到了食肉鬼的身旁,帮张桐挡下了食肉鬼的致命一击。 而下一秒他身子被突然一拽,刘升维用着自己的御风异能拎着他的后衣领腾空而起,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大爷,快把自己弄轻一点啊。” “我快带不动你了!” 秦殊眼角瞥了一眼他俩逃跑的方向,心下有了个底,便干脆也不藏着了,手腕一横,刀尖上突然迸发出一股属于灾厄的力量。 “什么?” 食肉鬼感到熟悉的力量,心底一惊,连忙退开。 可那熟悉的力量越来越浓厚,她也不敢再对秦殊下手了,只想尽快逃离这里,但被不知何时摘下手套的秦殊一把攥住脖子。 “别走啊,来都来了。”那个恶魔笑盈盈的道。 “你,你居然有傲……” 不甘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的那双手,但这阻止不了她慢慢成了漆黑如墨的粉末,被秦殊身后撕裂黑洞而来的人挥手打散。 “你是真的弱了好多,这种小喽啰你都需要动用异能了,”来人抬手搂过秦殊细瘦的脖颈,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扭过头,而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固定在身前。 真细,一只手就能圈过来。 秦殊那漠然的瞳孔里清晰的映出来人那灰白色的长发和猩红的瞳孔。 傲慢淡淡一笑,低头碰了碰他鼻尖,“你怎么总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秦殊厌恶的侧头,持刀的手腕往身后一甩,挣开傲慢的桎梏,脸色惨白的坐到路边。 傲慢躲开那一刀后,步伐悠然的跟着秦殊随他坐在一起,“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们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他伸手,那双猩红色的眸子里多了些不知名的意味,“我帮你缓解,老老实实的,别老是用异能了,你现在的身体可承受不住反噬。” 那只手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病态美感。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手背上凸起的暗红色血管,它们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清晰可见,让人不禁联想到死亡与腐朽。 傲慢微微一笑,轻轻抬起手腕,动作优雅而诡异。紧接着,他张开嘴,露出尖锐的犬牙,毫不犹豫地咬向自己手腕的血管处。刹那间,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流出,形成一连串鲜红欲滴的血珠。 他依旧面带微笑,将流着鲜血的手腕缓缓递到秦殊的唇边,仿佛在献上一件珍贵的礼物。 苍白的唇边沾染了血色,秦殊侧头看了傲慢一眼,舔了舔下唇的血,“你不怕我给你吸干?” “话真多,”傲慢将手腕塞进他唇间,“你试试再说。” 秦殊苍白的脸慢慢的多了些红润。 他没有贪恋血液中的力量,克制的移开唇瓣,“谢了。” 傲慢站起来,摇摇头,“他们在往这边过来,你既然不听话来了这,那就看你本事到时候能带几个人回去了。” “还有,对我的骨头好一点,上面我的残存力量已经不多了,你还是省着点用吧。” 身后的黑洞被撕开,傲慢大步踏入。 张桐和刘升维过来的时候,只见秦殊坐在路边,脸色惨白中又带着诡异的红晕,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与孤寂,呆滞的望着虚空出神。 张桐摸了摸鼻子,讪讪的开口,“内个,你,没事吧?” 秦殊收回视线,傲慢的血液在他身体里流窜,等慢慢被吸收,他也总算恢复了些精神,“我没事。” 他看起来恹恹的,张桐和刘升维两人也不敢再在他面前多言,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把他俩也当灾厄宰了,老老实实在一边待着。 秦殊也懒得理,慢悠悠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向他俩摆了摆手示意跟上。 浓雾依旧,并且越来越浓重,秦殊走了一会就不想动了,他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一滩黑色粉末,忽然开口问道,“咱们走了多久了?” 刘升维赶忙开口,“至少半个小时了。” 秦殊一掀风衣又坐在路边,盯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浓雾弥散,看不出天色是暗还是晴,周围草木的青绿色也慢慢褪去,变成黑白。 秦殊了然的眯了眯眼,又看向跟着他坐在不远处花坛的两人,忽然开口问他们,“你们觉得这里眼熟吗?” 刘升维扫了一眼周围,浓雾依旧,只是所有的颜色慢慢褪去,他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多了些慌乱,“这里没有见过,但是周围在褪色!” “见过的,那些黑色的不明物品。” 张桐摇摇头,“这里是咱们遇到食肉鬼的地方。” 秦殊眼底多了些赞许,这家伙还是挺不错的。 在面对食肉鬼的时候可以用异能来反制,并且观察力足够好,至少没有手忙脚乱到给他拖后腿。 周围的环境逐渐褪色,慢慢的已经没有了其他的色彩,秦殊看了看自己戴着手套下的苍白手腕,漠然的勾了勾唇。 他道,“要是我们再不出去的话,估计会被这个世界同化的。” 秦殊本就因为使用异能的后遗症变得脸色苍白,在褪色中并不明显,反倒是刘升维和张桐这两个经历过逃杀后,脸色本是红彤彤的,经历褪色后,两人脸上仿佛有什么脏东西一样,白一块灰一块。 看上去倒是挺喜感的。 可当听到秦殊这句话后,两人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脸色在褪色中变得越来越白。 “那现在怎么办?” 刘升维声音颤抖,额上不断冒出冷汗。 张桐在他身边,捏了捏这家伙冷汗津津的手,紧皱着眉,示意他深呼吸放松一下。 秦殊倒是不见紧张,他懒懒散散的站起来,慢悠悠在周围转了一圈,捻了一片绿叶在手里不断摆弄。 张桐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也没有办法,心里也慢慢升上了一阵恐慌。 “这片叶子碾碎后也不见绿色,说明这个地方的所有外物在都是瞬间褪去颜色的,而我们是外来的,所以同化我们是需要时间的。” 秦殊拍了拍手上碾碎的绿叶,边说边向他们走过来,伸出手。 “有刀子吗,借我一下。” 张桐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视线落在他风衣下别着的长匕首上,有些欲言又止。 但他还是乖乖的从自己的靴子上抽出把小刀来递给他。 秦殊接过来在手里颠了颠,轻笑一声“质量不错。” “你想干什么?” 张桐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见秦殊撸起袖子在那苍白细瘦的腕上划了一刀。 猩红的血珠在苍白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是那么妖异,那么刺眼。 秦殊轻笑一声,“果然如此。” 刘升维惊呼出声,“红色,是红色!” 张桐惊异的看着这抹刺目的红,再结合秦殊之前的一番话,瞬间明白过来,恍然大悟一般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什么这样啊?”刘升维扯了扯张桐袖子,他还是不敢和秦殊搭话,大概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态度和秦殊的不计前嫌。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秦殊。 第14章 崩溃 张桐言语激动,“因为这里的事物是早就已经同化过的,不仅是外表,内里也不会有色彩,而我们是外来人,现在同化只同化了我们的外表。” “我们的内里还并没有被同化,所以流出的血还是红色” 秦殊满意的点了点头,顺手又划了一刀。 刘升维疑惑的问,“可我们怎么出去?” “这……”张桐微微蹙眉,看向秦殊,似是在等他解释,可见他又划了一刀后,那一瞬间灵光乍现。 “可以用血液来寻找咱们进入这里的入口!” 秦殊不断挤弄伤口的手停了下来,瞥了刘升维一眼,见他还是一脸疑惑,还是好心解释。 “浓雾弥漫开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拉入异空间,然后被分散到各个地方,而现在咱们在这里已经走了两圈了,说明这里类似一个循环,只有找到入口才能出去。” “而用没有褪色的血液沿途滴落,等到血液的红色突然褪去,就能找到褪色节点,也就能找到入口了。” 秦殊看着自己划了两道伤口的手腕,微微叹了口气,刚想再划一刀就被刘升维握住刀刃,殷红的血顺着刀刃落下。 他讪讪开口,“用我的血吧。” “我……我……我血多。” 秦殊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见刘升维被盯得不自在才莞尔一笑移开视线,将刀递给他。 他有点太瘦了,薄薄的皮肉贴在骨头上,流不出多少血来。 “嗯,那你来吧”他顺手从刘升维的之前被石头划开的白衬衫上撕下一条来,在对方敢怒不敢言的视线中神态自若的包扎伤口。 张桐含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忽视了对方幽怨的眼神,笑着开口,“你快走吧,万一血凝了就还得再割一刀。” 他手上的血已经蓄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涡。 刘升维含着怨气一步步走在前面,鲜红的血不断滴落,在这个褪色了的黑白世界像点点红梅般绽开。 秦殊走在最末尾,低垂着头,看着地上的一朵朵红梅,慢慢回想起了岁殃死在他怀里的画面。 那是雪天,岁殃带着脱力的自己逃出灾厄之地,在临近的湖边歇脚时,岁殃撑不住倒下时,也是这样,满地血色。 嗯,画面还挺唯美的。 秦殊懒懒散散的跟在他们身后,在思索着那天岁殃附耳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什么来着? 真是越长记忆力越差了,秦殊自嘲一般的摇摇头,正当他打算上前去查看进度时,就听见张桐的一声惊呼。 “找到了!” 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秦殊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紧紧拉住,并不断地拉伸着。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他们在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大厅里。 这个大厅看起来挺宽敞的,有几个小桌子被已经到这里的伤员霸占,墙柱上的灯忽明忽暗,四周墙壁上涂抹着黑色粘稠的不明液体。 外面应该是白天,但这里营造的气氛着实让人不舒服,阴暗潮湿的感觉如附骨之蛆爬上人们的身体。 秦殊环顾四周,发现除了零星的几个人还站着,负伤的人看起来也不少,一向活泼的时瑛也少见的沉默,在时铃身边搀扶着她。 她腿上一大片血色,脸色苍白如雪,显然也是受了重伤。 黎妄倒是看上去没什么事,他倚靠在柱子上,一双修长的大长腿随意伸展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只快要燃尽的香烟,袅袅白烟挡住了他的视线,但秦殊还是能发觉他在盯着自己。 脚下散落一地的烟头昭示着黎妄的不安。 秦殊好脾气的笑了笑,走过去一把扯下他刚送到唇边的烟,“行了,快被腌入味了都。” 黎妄愣了下,随即歪着脑袋低笑几声。 时铃虚弱的声音传过来,“现在差的也就是一两组了吧?” 秦殊扫了一眼周围,“还差一组?” 任苒还没回来。 秦殊皱了皱眉,抬手拨了拨自己耳边的碎发,手腕下那一抹红色晃过了黎妄的眼。 他眸光沉了沉,却没有多言,只是漠然的直起身站在秦殊身后。 秦殊察觉到了,但没有多想,安慰似的拍了拍黎妄的肩膀,笑着道,“我们遇到的是食肉鬼。” 时铃惨然一笑,“我们是四个人,最后只有我们两个出来了,我们没有打过腐尸鬼,是靠着时瑛的空间转移逃出来的。” 她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秦殊三人和跟着黎妄的那两个人,苦笑着摇摇头,“你说的对,我们不应该跟进来的。” 另一侧的何怿身上也负了伤,和陆柔柔靠在一起,见状差了一句,“可已经到这里了,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时铃站起来,那受伤的腿还在颤抖,额上也因为这个动作沁出一层层冷汗,但她面上却挂了一抹淡笑,“你说的对,现在我们不能再分散了,单打独斗,咱们不是暴怒部下的对手。” 提到暴怒,时铃脸色更苍白了几分,众人也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是啊,还有暴怒呢,现在只是暴怒的部下就足以让他们全军覆没。 张桐和刘升维这两人倒是惊色不多,但直到这个时候,他俩才意识到了秦殊的可怕。 灾厄的可怕是他们所意想不到的,而秦殊无论如何是进入过灾厄之地的。 这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 若是当时秦殊被他俩激怒,估计碾死他们也只需要动动手指头。 庆幸秦殊的脾气比他当年在逐鹿要强的多。 当年的秦殊臭名远扬,手底下的兵一个赛一个狠辣,是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当时的逐鹿首领任迁一直在桃花源的压力下力保他。 而他做过的最出挑的一件事,是海港船舰案。 那是灾厄降临后的第四年,也是人类纪元的倒数第四年。 拟态灾厄第一次出现的人前,在发觉他的不同时,主指挥秦殊干脆利落的下令,派人带着异能制作出的炸弹潜入海底放上炸弹,让整艘船舰上的五十多号人陪着那只拟态灾厄和三四只a级灾厄,一堆低级触魔一起赴死。 也是他这次的指挥,让桃花源开始盯上秦殊,各种针对蜂拥而来。 这样的打压是个人都会被折磨疯狂,可秦殊像是没事人一样,手段依旧狠辣,所以当深入灾厄之地的计划提出来的时候,秦殊的毛遂自荐倒让周围人大喜过望。 谁不知道那是去送死? 死一个眼中钉是那么的让人心情愉快。 张桐忽然想起自家首领跟他说过的一些话,对秦殊这个人多了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大厅里的气氛压抑沉闷,仿佛被一层无形的乌云所笼罩。 人们各自做着各自的打算,眼神游离,面无表情,似乎都在逃避着什么。没有人说话,时间在沉默中凝固,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咳嗽声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如同一片沉重的海洋,将所有人都淹没其中,让人感到窒息和无力。 白光再次浮现,秦殊下意识看去,只见任苒冷着一张脸,身上的白裙子被鲜血点缀,倒是颇有些暗黑风。 她身后也只剩一个人。 黎妄点了点人,发现也就剩了十三个人,死了九个人。 他垂了垂眼,淡声道,“所有人听着,受伤过重的在大厅里疗伤,别想着出去,因为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伤势较轻的留下一两个在这里照顾她们,剩下的跟我们往上走。” 秦殊倒是哼笑一声,“陆柔柔,何怿,任苒,你们三个留在这里照看他们吧。” 他笑着冲任苒眨了眨眼,抬手点了点还能跟着他们上去的人,还剩6个。 真是个可怜的数字。 秦殊心想,这帮新兵蛋子真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灾厄事变后,还是太疏于训练了。 灾厄初降临的时候,人们会因为未知而尽可能的去做防范,而在灾厄事变发生后,灾厄元气大伤,人们就感觉它们没有那么大的威胁。 可气又可笑。 这时候时瑛突然道,“我想留在姐姐身边。” 他扶着时铃胳膊的手微微颤抖,“我姐是因为我受伤的,我不想把她放在这里。” 闻言,黎妄刚想开口,就见秦殊向他们走过去,便了然的闭了嘴。 秦殊晃晃悠悠,步伐缓慢,仿佛抽去了所有的骨头,神情颇有些似笑非笑,看的时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咽了咽口水,警惕的开口,“你干嘛?” “不干嘛,”秦殊笑了笑,“你的空间异能在这里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不是吗?” 他一只手搭上这小家伙的肩膀,脸上带着非去不可的神色,不容拒绝的开口,“就算你留在这里,你也不可能带着所有人转移位置,而跟着我们上去,才能发挥你的价值。” “你!”时瑛又气又怒,他一把甩开秦殊的手,气冲冲的喊道,“你这明摆着是想带我去送死!” “谁能知道这些东西这么强,死了这么多人了,还要往上走!” 他喊着喊着着也像是喊出了火气,眼眶都气的微红,眼睛里泪光闪烁。 时瑛松开握着时铃胳膊的手,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一把扯住秦殊的衣领,双目赤红的瞪着他平淡无波的眼睛,和他低吼。 “死了这么多人了,我姐也成了这样子,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他眼泪大滴大滴的滴落,像是脱力了一般,慢慢松开手退后两步,却被时铃一把扯住衣摆,拽了下来。 时瑛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微微抬头,只见秦殊正在整理衣领,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没有被冒犯的怒意,依旧是如深水般的平静无波。 说到底,这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他犯不着和孩子置气。 除了时瑛抽抽嗒嗒的哭泣声,周遭也有些年轻人忍不住崩溃哭泣。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病毒一般迅速感染了周围的人。 秦殊皱起眉头,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厌烦之情。 要是以前自己的手下这样,他早就一人一脚踹回去,省的拉出来丢人。 他扬声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想着到此为止,现在立刻回去,还能及时止损。” “但如今形势已成定局,我可以保证,如果现在回去,咱们会受到拦截,但有百分之八十概率所有人逃离坦洲市回到灵言谷。” 秦殊扭身,米色的风衣的衣摆摆动,碎发顺着他的动作飘到眼前,被他嫌弃的一把抹开。 “可你们真的觉得现在收手回去是正确的吗?” 他只留下这句话就走上大厅唯一往上的楼梯,“你们来不来无所谓,或者都在大厅守着也行。” 秦殊恶劣一笑,“顺便提一嘴,要是仅你们几个原路返回,你们一个都走不出去。” 黎妄装死到现在也不打算开口缓和气氛,他跟在秦殊后面上了楼梯,只给任苒留了个眼神示意她处理。 秦殊沿着楼梯向上走,通道内弥漫着一股陈旧难闻的气息。墙壁上的灯光忽明忽暗,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他戴着手套的手从墙壁上拂过,摸到了一手的黑色液体。 秦殊低头嗅了嗅,果然不出所料的发现是汽油。 呵,算计都快放到明面上了。 身后的脚步声快了几分,到他身后才慢了下来。 秦殊也才想起来,人家黎妄现在是逐鹿首领,结果跟在自己身后和小跟班一样。 他扭头刚想跟他调侃两句,就见张桐从楼梯下面跑上来,在这种情形下他也憋不出什么笑来,但他脸上很是放松,仰头平淡的看着秦殊,开口道,“我跟你们上去,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也想跟你们上去看看。” “不怕死?”秦殊低垂着眼,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含了些冷意和淡漠,不带任何感情的开口问他。 “怕啊,怕死是人之常情,不怕死的才有鬼,”张桐扬声道,他走的楼梯不多,从底下能看到他的一部分小腿,自然也能听见他刻意放大的声音。 “可我觉得要是不上去,我会后悔。” 第15章 蛛丝 “上面有没有危险,是生路还是死路,只有去了才有结果,我不能要求你们对我们的生命负责,所以,只有我自己亲自去看了,亲自去走了,才能知道我所走的路。” “是对的还是错的。” 张桐快步走了几层楼梯跟上两人,却见秦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暗暗心想,自己有哪里说的不对吗? 可这些话,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崽子一张嘴就能说出来的呢? 底下还是没什么动静,秦殊干脆利落的跨了几个大步走上二楼,扭头给黎妄使了个眼色。 黎妄对这家伙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伸手一把握住张桐的胳膊,在对方猝不及防的惊慌中,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把张桐双手交叉控制在背后,扯上二楼平台。 秦殊靠在栏杆上冷眼瞧着,忽明忽暗的光打在他脸上,周围除了一个紧闭的大门就是漆黑的墙壁,他的眉眼在这个阴森的地方仿佛笼上了一层黑气。 看起来妖异又可怕。 至少在张桐看来是这样。 黎妄将他摁在秦殊身侧的栏杆上,上半身探出去,悬空的感觉让张桐有些喘不上气,他声音里带了些慌乱,“你……你们干什么?” “不干什么,”秦殊笑笑,但带着手套的手却抚开张桐后领的衣服,在他光洁的脖颈处摸了摸。 没有? 秦殊皱了皱眉,看向一只手摁着张桐,另一只手虚虚放在自己身后的黎妄,好奇的问,“我多大的人了,难不成还能摔下去?” 黎妄凉凉的看着他,看的秦殊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好像,上次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就是,他摔下去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秦殊有个毛病,以前在逐鹿还好,需要顾忌自己的颜面,但自从到了菩提,他骨子里的懒劲倒是发泄了个痛快,能靠着绝不站着,能坐着也绝不靠着。 但这家伙还总喜欢往后仰,时不时就会往后晃一下,一旦脚上打滑,摔下去那就是常有的事。 可秦殊这二货也不记疼,可能是和受的其他伤比起来这些不值一提吧,他也从没有往心里去过。 “意外,意外……” 秦殊避开了小崽子的视线,忽然想到,他们现在算什么呢? 上下属?师徒?还是朋友? 可黎妄合该恨他的啊,是他一意孤行带着岁殃和那么多的组织成员赴死,是他杀了岁殃,是他和灾厄勾结定下的这么大的一盘局。 所有人都把这些锅甩在自己头上,无论他狡辩与否,这些好像都成了既定的事实。 更何况,还有悬赏令。 他明明那么恨自己,却还在这里跟着自己做事,想想也挺惨的。 秦殊一把推开身后黎妄的手,站直身子,罕见的正了正神色,刚想和黎妄开口说他不必这么装作一切无所谓的样子,就听见张桐微微虚弱的声音。 “先,先放我下来,求求你们。” 张桐上半身悬在空中,脸上难以避免的不断充血,看上去跟待宰的羔羊一样。 黎妄一把把人从栏杆上扯下来,那一瞬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紧紧皱眉,看着脱力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的张桐,忽然开口问道,“你跟“蛛丝”有什么关系?” 秦殊立马把和黎妄好好聊聊的念头扔出去,赶忙蹲下身子,又伸手摸了摸张桐的后颈,发现还是没有,只好开口求助。 “在哪?” 黎妄抿了抿唇,伸出一只手在张桐头顶晃了晃,骨节分明的手上很快出现一道红痕。 是蜘蛛丝牵拉勒出来的。 张桐一脸的迷茫,“啊,谁?什么“蛛丝”?” 秦殊也摸了摸他头顶,蛛丝的黏腻,柔软让他有些厌恶,赶紧松开手,站到一边,不耐烦的问道,““蛛丝”那家伙好些年没听过他的消息,原来是异能二次进化了。” “怪不得我在后颈找不到他的蛛丝。” 黎妄也站起来,张桐见两人都没有解释的打算,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自己头顶,发现什么都没有后,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的疑惑和糊涂。 秦殊见状,好心的提醒他了一句,“受控者是察觉不到的,“蛛丝”那家伙的控制一向很巧妙,你的行为动作都会随他的意念而动,但你的本体意识却不会发现违和点。” 张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茫然。 “你说的那些话,你觉得像是你一个没经历过什么,只做过几次小任务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秦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然后毫无预兆地向前迈出两步,伸出手紧紧捏住那家伙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目光如炬般紧紧锁定对方的眼睛。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当他仔细观察时,清晰地看到了这个家伙眼底深处那淡淡的紫色蜘蛛图案。 “蒋玟钺,我知道你听得见,我不管你到底是出于什么恶趣味或者说的什么目的,再让我发现一次,你信不信我直接一把火烧了你的蜘蛛洞去?” 张桐眼里的光闪烁了几下,本来偏向暗淡的紫色蜘蛛一时间盛起,半边的脸上爬上了紫色的诡异纹路。 秦殊嫌弃的把人甩了出去。 张桐丝毫不在意,他阴恻恻的笑了几声,“好久不见了,秦大美人,怎么一上来就这么凶,着实伤了人家的心呢。” 秦殊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黎妄直接一脚踢了出去,将张桐踹得翻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声音冰冷地说道:“给我好好说话!” “人家这不是在好好说话吗?”张桐的嘴里发出这种矫揉造作的声音,着实听的人难受,但这家伙大概是仗着这两人找不了自己的茬,还在这里笑嘻嘻的,“哎呀呀,你们这么严肃干什么,我也没做什么啊,难道是我刚刚的发言哪里不对吗?” 对的,是挺对的。 对的秦殊恨不得掐死他。 话确实没什么问题,但在这个时候盲目调动人的情绪,是很容易出现问题的。 薛玟钺用着张桐的身体,僵硬的站起身来,面上的肌肉被迫摆出操纵者想要的笑颜,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配合着他脸上的诡异紫色纹路,若是一个平常人估计会吓出一身冷汗来。 但可惜,在场的是这两个人。 他刚刚才彻底操纵这具身体,现在还在适应中,身子晃晃扭扭的,跟那刚出土的僵尸一样。 秦殊走过去,伸手在他头上拢了一下,握住一把泛着紫色微光的丝线,他扯了扯,发现那种柔韧性不是人力能扯断的,他只好收了手,冷冷的盯着薛玟钺开口,“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目的?”薛玟钺笑了笑,这两个字在他舌尖咂摸一遍,好像是琢磨出什么滋味了,这才又笑嘻嘻的开口,“秦美人,你别忘了当初是怎么把我的小宠物杀了的,我做梦都梦到它哭着喊着和我喊疼!” 秦殊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真是多余和这个家伙周旋。 薛玟钺这个家伙的疯癫和十年前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黎妄看着他脸上眼角那微不可见的抽搐,心下也是有些好笑。 秦殊这人有挺多自己都没发觉的微表情和动作,比如他生气的时候,唇角会抿的很平,张嘴很容易把人噎死,高兴的时候也不会特别夸张,只是眉眼会很明显的带着笑意,而他特别无语的时候,脸上不会有什么表情,唇角向下,眼角微微抽搐。 黎妄对这个人实在是太了解了,在这七年里,他无数次去自己的记忆里把这个人的印象抠出来,仔仔细细去描摹他的样子。 而让秦殊无语的这件事,是黎妄和他第一次出任务,也只有他们两个。 薛玟钺当时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孤僻小年轻,身上大概也是受了异能影响,过来过去的人总会若有若无的嫌弃他,连路过的狗甚至都会故意跑到他脚边去撒上一泡尿。 而薛玟钺懒都懒得理,两只手虚虚的环在胸前像是抱着什么。 他一直低着头往前走,没注意到面前的人,和对方撞了一下,摔在地上。 黎妄一直在听秦殊说着这次任务,满心满眼都在身边人上,也没注意到面前的人,一下子撞了个两败俱伤。 秦殊掀了掀眼帘,见对方只是个阴郁一点的年轻人便给黎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处理,自己则快走两步拐入一间甜品店。 甜品店老板娘挺年轻的,见是个帅哥便赶忙迎上来,左一句帅哥长右一句帅哥短的,听的秦殊一脸菜色,最后还是他从后腰抽了把枪拍在桌子上才算完。 他点了个柠檬慕斯和巧克力的舒芙蕾,配了一杯咖啡,在窗边看着黎妄把人扶起来,低声和他说着什么。 那家伙,异能应该不是什么常见的异能。 虽然秦殊对异能的了解没有岁殃那么专业,但耳濡目染那么久,或多或少的也了解一点。 这人身上的人嫌狗厌的气质很像是刚觉醒异能周身气场不稳定的样子。 秦殊抿了口咖啡,苦的他微微蹙眉,赶忙用勺子整了一块舒芙蕾放入口中,巧克力的微苦在咖啡的苦里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舒芙蕾的奶香萦绕在舌尖,让他满足的眯了眯眼。 黎妄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那人像猫一样满足的眯着眼,身上的慵懒气怎么都藏不住。 他走过去见秦殊面前的咖啡杯里几乎没怎么动,和柠檬慕斯放在一起,便知道这家伙大概嫌苦,只好起身又去点了一杯。 “来一杯生椰拿铁。” 老板娘刚在秦殊那里吃了瘪,或多或少的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又见这么一个小帅哥,秉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想法,她还是露出了八颗牙的标准笑法,温柔的问,“你要无糖吗?” “不,要甜一些。” 黎妄冲她礼貌一笑,少年人独有的活泼感扑面而来,让老板娘心情舒畅了一些,不仅手脚利落的把咖啡做好,还额外送了一份蛋卷。 黎妄没拒绝,因为他发现秦殊面前的舒芙蕾已经空盘了,但这家伙还在一直看菜单,甚至想对给自己点的柠檬慕斯下手。 他好笑的摇摇头,端着盘子走过去放到他面前,自己则动作自然的端起秦殊不要的咖啡抿了一口,然后淡定的放在一边,心想,这家伙对咖啡真是一点了解没有,这是意式浓缩,足够苦的他怀疑人生。 秦殊倒是没发觉什么不对劲,他把蛋卷消灭后,对着这杯生椰拿铁赞不绝口。 丝毫没有想过是自己咖啡的点单问题。 虽然这家店的特色是意式浓缩。 两人吃完后还在店里又待了一会,直到太阳快落下山才动身去往郊外。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有一只a级灾厄和三只不知道是b级还是c级的灾厄和一些触魔,本来这是一些中等组织就能处理的事,但秦殊接下这个任务主要就是看看黎妄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 他靠着郊外最大的一棵古树,朝着黎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吃饱了就该干嘛干嘛去。 “时间是四个小时。” 秦殊隔空点了点黎妄手上的表。 “要是出不来就别回来了。” 秦殊笑着冲他说,语气里的威胁却怎么都藏不住,让黎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想起训练场上这家伙的狠辣。 他不敢再在这里待了,一头扎进了郊外的林子里。 秦殊倒是懒洋洋的靠着古树闭目休息,倒是丝毫不怕有什么危险朝他扑过来,呼吸慢慢放缓,大概是今天摄入的糖分有些多,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就发觉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二十几分钟了。 秦殊脸色越来越冷,正当他想着该怎么特训那小废物时,就见黎妄提溜着一个人从林子里出来,身上看上去没受什么伤,但他的脸有些微微苍白。 秦殊打量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到他提溜的战利品上,发现是自己下午见过的那个人嫌狗厌的家伙。 第16章 镜狱 秦殊好奇的问他,“怎么你出个任务还带个伴手礼回来?” “伴手礼”本人不是特别服气,他挣脱黎妄的控制,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烦躁和无语,“倒霉,真倒霉。” 可等他抬头看清了秦殊的脸,一下子愣了,脸上的不耐烦也逐渐变成惊艳。 下午那一撞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个人,只一心护着自己怀里的东西,压根没看过秦殊的脸,而此时他怔怔的,喃喃道,“美人……” 远远看着,那名青年身形修长,一头利落的短发还有些微微蓬松,发丝有些乱了,身上穿着一件素净的白绸衬衣,手上却带着一双黑色皮手套,略微宽松的马裤被长靴扎紧,此时靠着古树,小腿崩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他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的短款冲锋衣,眸光清凌凌的,五官看上去非常出色,大概美中不足的就是他脸色微微泛白,看上去营养不良一样。 黎妄闻声,侧头不满的踢了他一脚,眼里的嫌弃怎么都挡不住。 秦殊刚想开口问这位“伴手礼”的情况,就发现古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一只翠绿的蜘蛛从树叶间探出头来,吊着一根丝往下坠,在即将落到秦殊肩上的时候,他嫌弃的一把推开,扒拉到地上。 “伴手礼”突然很惊恐的样子,他虚虚的伸出手,一声“不要”还卡在喉咙里没出来就见秦殊一脚踩了上去。 绿色的不明液体和一些尸体碎屑粘在他的马靴底部,秦殊厌恶的抬脚在另一块石头上磨了磨鞋底,然后突然听到对面的“伴手礼”冲着他痛苦大喊, “不要!” “我的朱朱!” ………… “它到最后都还在叫我的名字!你说!你怎么赔我!”薛玟钺越说越激动,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看起来委屈极了。 秦殊一脸的莫名其妙,“那你想怎样?” “我要你……”薛玟钺话说到一半,像是忽然卡壳了一般,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张桐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恢复了正常。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殊和黎妄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恐怕是这周围的环境和灾厄气场发生变化,影响了薛玟钺的异能。 张桐整个人特别茫然,操控异能突然被打断导致他现在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僵坐在地上,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他惊愕的看着他俩,操纵不了身体的感觉着实让人害怕的紧,秦殊见状便好心的开口安慰他一句,“别着急,你睡一觉就好了。” 可现在这样,他怎么睡的过去啊! 张桐大着舌头,费劲的开口,“我,额,额这鼠……” 秦殊听的一脸好笑,干脆过去从脖颈上给了他一下,帮他进入梦乡。 黎妄看着人事不省的张桐,此时也算是真正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墙壁上忽明忽暗的灯终于不堪重负的罢工,整个平台上只有楼下渗上来一点点微光。 二楼紧闭的大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个缝隙,里面应该是灯火通明,那一抹暖黄的灯光斜斜的落到秦殊身上。 黎妄站在阴影里,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抹光线下的人,周围安静的针落可闻,他仔细听了听,才发觉秦殊的呼吸也是浅浅的,几乎没有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薛玟钺当年跟咱们回去后老实了一段时间,在灾厄事变后他逃出了逐鹿,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组织当首领,这些年我也懒得理他,一直没怎么在意过。” 黎妄死死的盯着秦殊面上的表情,只见他眉梢一挑,轻轻的嗯了一声。 二楼的大门缝隙又开了一点,将秦殊整个人笼了进去,仿佛这个人下一秒就要溶解在这种暖黄的光线中。 黎妄呼吸一滞,他上前两步,一下捏住秦殊没受伤的内个手腕,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瞳,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咬牙切齿的开口, “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反应过来你欠我什么吗?” 秦殊的记忆力确实不怎么好了,他自己也知道,当初百日刑下受到的损伤远比他早先自己预料的重,最突出的一个是他的身体情况,另一个就是他的记忆力。 也不知道当初桃花源悄咪咪的下了什么黑手,反正现在的秦殊天天忘东西,以前的很多细枝末节都被他一键清空,连电脑回收站都还有个复原期呢,可秦殊的脑子清空就是清空了。 但这人这几年吊儿郎当的模样,外加菩提对他的了解也不深,几乎没有人知道他记忆力慢慢消退。 或许楚云裳那小妮子注意到了,但她也没敢来找秦殊求证。 而如今黎妄在这里问他,自己欠他什么? 秦殊心想,娘啊,我欠过他什么啊? 黎妄眼底的危险逐渐加深,微微眯了眯眼说,“你难不成,想反悔?” 秦殊抿着唇,迟疑了一下,轻声问,“我难道这么没有信誉吗?你说说我答应你的什么?” 这话很巧妙的将皮球踢了回去,要么就得把自己答应他的事说出来,要么不想说原委,就得把这个事跳过去。 他心底狡黠一笑,心想,这崽子还是嫩了点。 黎妄松开手,神色再次恢复了平淡,只是看着他,眼底幽深,意味不明的来了一句,“我等着。” 秦殊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这家伙的压迫感太强了,尤其是在他不戴眼镜的时候,俊美的脸侵略感极盛。 当年灾厄事变那次,秦殊对不起任苒,更对不起黎妄。 这两小崽子都是他和岁殃一手带大的,在他们决定去灾厄之地的时候,这两小家伙一直吵嚷着要一起去。 岁殃性子软,劝说实在是白费功夫,所以秦殊干脆利落的把任苒打晕扔进地下室关起来,而黎妄,这家伙这些年的训练也让他和秦殊打的有来有回。 而秦殊最后,把他的两条腿打折,铐在他的卧室床上。 他承认自己做的这事是个其他正常人都做不出来,比如下点药什么的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可秦殊这家伙一见到黎妄眼里的倔强就知道这家伙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他直接做到最狠。 甚至他也没抱着能回来的打算,很多事情做的太绝,以致于他不知道怎么面对。 可秦殊现在这个人,七年来只把脸皮练得越来越厚。 所以他扯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行行行。” 秦殊侧过身去,用余光瞥见黎妄扶起被迫昏睡的张桐把他放在角落,见他不打算追究了,便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二楼的门缝越来越大,几乎要整个打开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一阵钟声。 不似大钟的古朴沉重,这钟声更偏向于清脆悦耳。 看起来是有些迫不及待让他俩进去了。 也是,好好的三个人都到门口了不进去,还打了一架,让人家都等着急了。 秦殊无奈一笑,将半开的门一下推开,却发现面前密密麻麻摆满了镜子。 在暖黄的灯光下,这些镜子泛着冷冽的寒意,无数的镜子里印着秦殊的身影,却见他脸上丝毫没有紧张和害怕,甚至还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 镜子后面的操纵者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挥灭了整个二楼的灯,周围只有窗外的月光成了唯一的光源。 秦殊不满的撇撇嘴,抬起手向面前摸去,一步步往前走,直到他掌心碰到光滑的物体才停下脚步。 果然,乍一眼看上去这些镜子都在大厅的四周,而仔细观察过就能发现,这是一座镜子迷宫。 迷宫啊。 秦大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费脑子的东西。 他退后一步,刚想回头让黎妄那家伙身先士卒的为自己开疆拓土,就一下子撞上一块镜子。 鼻梁撞得酸酸的,秦殊抬头仰天缓了好久才控制住流泪的冲动,那一瞬间才突然发现天花板上也是镜子。 秦殊撞到镜子的声音不小,黎妄向着声音方向抬手摸了摸,不出所料的也摸到一块镜子。 明明自己身前应该是秦殊。 果然,这座镜子迷宫是活的。 秦殊闷闷的声音传过来,“天花板上也是镜子,但周围光线太暗了,看不到上面镜子里的景象。” “你没事吧,”黎妄听出他声音里的沉闷,皱了皱眉,轻声问道,“你说话,我找找你的位置。” 秦殊又伸手在周围慢慢摸索,只发觉黎妄的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是啊,这里都是镜子,声音不断撞在镜子上反射过来,自然无法辨别方位。 他甚至动了打碎镜子的心思。 “没用的,声音在这里只会干扰判断。”秦殊声音冷淡,他伸手在镜子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大厅里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啧,真应该把时瑛那崽子拽上来的。” 黎妄一边听着他的嘀咕,一边不断摸索周围,突然,他指间划过一抹凉意,惊得他速度极快的收回手。 一个低哑嘶喳的男声传进来,“两位,欢迎来到我的镜子地狱。” 秦殊厌烦的抬了抬眼,又伸手在镜子上敲了下,然后突然收回手,在黑暗中他看不清镜子里有什么,但指头上的皮手套被划了一道口子,让他心情更不太美妙了。 烦躁压抑,无数的负面情绪在这个镜子迷宫里随着黑暗不断扩大。 要是不摸索周围,只会撞上无处不在的镜子,而镜子里的无数锋芒足以将人绞成肉块,而若是不断摸索寻找出路,手掌肯定会不可避免的触碰到镜子,也会绞的血肉模糊。 看来这些年灾厄没少针对自己。 秦殊烦躁的情绪几乎要压制不住,刚想一脚踢上身前的镜子用蛮力冲出去,就听见黎妄轻声叫他,“秦殊,你还记得有一次过年,岁殃一边煮着汤一边喊你去买盐和醋,结果你刚开上车就发现车里有炸弹的事吗?” 和他声音一起传过来的,还不断的敲打声。 秦殊问他,“你在干什么?” “还记得吗?” “记得。” 黎妄轻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灌进秦殊耳朵里,让他因为深陷黑暗和这种半封闭环境中不断躁动紧张的情绪罕见的消散了几分,那低沉的笑仿佛就在他耳边,让秦殊多少有些心痒。 “那次炸弹是个定时炸弹,你在车上和那三根线斗智斗勇了半天,最后一根都没剪把它扔进了大江里对吧?” 没有回应,过了不知道多久,黎妄有些心急,额上沁出细密的汗。 黑暗中,黎妄能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逐渐变的急促。 “嗯,”好半晌,秦殊点点头,他蜷坐在地上,一张脸因为这种环境变的煞白,成浆糊的脑子这才突然想起来那家伙看不到自己点头,“对,但炸弹没炸,我以为是被水稀释了火药,哑火了,就没多想,怎么了?” 敲打声在这里是那样的刺耳,秦殊被这种哒哒的声音搞得心神不宁,他的幽闭恐惧症其实早已没有十几岁的严重,虽然不至于晕厥过去,但手脚发麻,苍白无力,情绪不稳定是一直都没有办法克制的。 “那个炸弹,其实是送你的小礼物,任苒提议的。” “什么?”秦殊被转移了一点注意力,他好奇的轻声开口,“什么礼物?” “那个炸弹上面有三根线,黄色线剪断,炸弹爆炸会出现一个嬉笑的小丑弹出来,红色线剪断,炸弹爆炸则会出现一个发怒的小丑,而蓝色……” 黎妄的声音突然断了,秦殊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他浑浊的大脑不经过思考,下意识问他,“蓝色是什么?” 身后一只手突然碰了碰他的肩膀,带来一股血腥气。 “是害怕,”黎妄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那种声音和空洞传来的声音是不一样的,更真实,更让人,心安。 黎妄伸手将他从地上揽起来搂在怀里,伏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在,你不是一个人,秦殊,我在这……” 第17章 任迁 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但身后的触感却很充实,秦殊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才总算是找回了状态,嗅着鼻尖的血腥气,他抬手附上环在自己腰间和胸口的手,轻声问他,“疼吗?” “疼,”黎妄在他颈间蹭了蹭,微不可闻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叹谓。 手掌间黏腻的触感透过皮手套浸入他的指缝,秦殊声音嘶哑,“你怎么找过来的?” 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微微收紧,勒的他有些难受,但此时秦殊一动不敢动,生怕碰到黎妄的手。 “这里的镜子虽然是会不断移动,但很多都是整面镜子一起移动。”黎妄在黑暗里微微抬头,仗着秦殊看不见和经历过幽闭恐惧的脆弱,虚虚的在身前人的耳垂上亲了一口,“通过不断敲击镜子感受震动来判断每块镜子的长度和位置,然后记下每块镜子的方位判断他们会往哪里走。” “幸好你没有乱动。” 秦殊感到自己耳边的气息流动,但他没有多想,只是慢慢的调整状态,轻轻开口,“我好久没经历过这些了。” “嗯,”黎妄感到怀里人气息逐渐平稳,克制着自己突然暴涨的欲望,松开手,尽量平静的道,“你一会一定要跟紧,不然镜子一动,怕还是会把你我分开。” 秦殊应了一声,两人便再次沉默起来。 他默默的伸出手,刚想拉住黎妄的衣服就被他一把攥住指尖,紧紧握在手心。 血的黏腻让秦殊不由得紧紧皱眉,心想着等碰到幕后黑手一定得活刮了他。 忽然,秦殊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了变化,他心中一紧,低声问道:“镜子又开始动了吗?” “好像是。”黎妄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敲击声不断,仿佛一下下的扣在秦殊心上,血滴答滴答落到地上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连贯。 “别松手,快了。” 随着镜子的移动,两人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秦殊紧紧地跟在黎妄身后,能感觉到黎妄在不断避开那些危险的镜子。 秦殊干脆闭上了眼,任由他牵引拉扯着自己移动。 突然之间,黎妄停了下来,他捏着秦殊手里的指尖收紧,哑声道,“秦殊,这个迷宫没有出口。” 没有出口! 秦殊在黑暗中微微睁开眼,不会无解的,这世上不会有无解的东西。 这个迷宫完全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一样,而知道他有幽闭恐惧症也超不过五个人,一只手绝对数得过来。 肯定知道的人有,黎妄,任苒,岁殃,还有前逐鹿首领,任迁。 任迁…… 秦殊突然想起,任迁收养他和岁殃后给他们上的第一课了。 也是他印象极为深刻的,深刻到秦殊如今记忆力衰退都没有忘记。 当时他和岁殃十岁,任迁从笼子里抓出一只受伤的鸟来,问他俩,“它翅膀上的伤并没有好全,而外面要下雨了,你是会把它放出去还是留在笼子里,等一个晴天?” 当时秦殊盯着那只鸟看了一会,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岁殃比他快一步给出答案,“等晴天,我会把它留在笼子,等晴天放它去翱翔,若是它伤势还是没有好全,我会再把它捡回来继续养它。” 任迁不置可否,他将目光放到秦殊身上,应该是挺好奇他的打算的,便开口问道,“你呢,小秦殊?” “我?”秦殊低垂着眼,那只手已经没有停下,揉着小鸟的头,听着它舒服的咕噜咕噜声,才漠然的开口,“我都不选,它是生是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它已经落到我的笼子里就是我的所有物了,我为什么要放它走?” 还没等任迁说话,岁殃就直接开口反驳他,“怎么就成你的所有物了,它是自由的!” 秦殊抿了抿唇,倔强的扭头看着岁殃,“可要不是外面有危险,小鸟又怎么会落到我手里呢?” “是它先寻求我的庇佑,我给予它安全的住处,足够的食水,和助它疗伤的药物,它怎么就不是我的所有物了!” “但是……” 任迁眼瞅着两人要打起来,赶忙分开他俩。 任迁先是把岁殃拉走和他说了几句话让他离开后,就回到秦殊面前,边叹气边摸了摸他的头。 “我说错了吗?”小秦殊问道。 “你没错,”任迁苦笑着摇摇头,“你说的是对的。” “鸟儿受了重伤,它选择失去自由,落入另一个危险中,但同时也是它唯一的生路。” “生死,本就在一线之间。” 那一瞬间,秦殊像是想通了什么,他反手抻住黎妄,同时直接伸手去碰面前的镜子。 黎妄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却根本来不及阻止。 镜子上的锋芒划破秦殊的皮手套,在他细瘦的手上划下一道接一道的口子。 他眼睛眨都没眨,等手掌完全摁在镜面上的时候,忽然奋力一摁,那原本坚硬的镜面突然漾起一圈圈的波纹,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般泛起涟漪,接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将秦殊俩人直接吸了进去。 里面灯火通明。 秦殊发现这里面也是迷宫,不过所有的镜子都变成了木墙,他冷笑一声,外面那些镜子将人搞得这么狼狈,现在一些破木头还想拦人? 他气的一脚踢上面前的木头。 “砰!” 一声巨响,薄薄的木墙压根承受不住他这充满怒气的一脚,直接被踹飞了出去。木屑和碎片四处飞溅,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黎妄在他身后看着他孩子气的发泄动作,忍不住轻笑一声,等接收到秦殊警告的目光后还是强忍着笑意乖乖的收起笑意。 镜子里不再是黑暗,所以秦殊能一眼看到黎妄血肉模糊的双手,两只手的食指指节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艳红的皮肉绽开,鲜血没有干涸,依旧在不断的滴着。 黎妄察觉到秦殊视线落到自己手上,抿抿唇,把手藏了藏,轻声道,“先把这里收拾了吧,我没事。” 没事? 秦殊脸色依旧有些白,但比起之前应该好了很多,所以他眉眼的冷意藏都藏不住,正当黎妄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就见他突然莞尔一笑。 颇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秦殊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甩给黎妄,把侧腰里的枪抽出来,在手心里掂了掂,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进迷宫。 黎妄这才无奈的笑出声来,紧紧捏着怀里的风衣,听到秦殊因为自己笑声动作更狠厉几分的声音,心底漫上一股难言的感觉。 他很小心的让血尽量避免落到衣服上,仰头看了看周围。 镜子里是照应着外面的大厅的,将外面的天色也一样照应过来,他知道快到午夜十二点了。 黎妄将怀里的衣服小心的放到地上,眼眸盯着秦殊身影消失的方向,无奈的摇摇头。 而秦殊终于在暴力拆卸完一批木头后,找到了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镜魔。 他不在秦殊的认识范围内,所以他没急着宰了这家伙,而是把人揍了一顿,问了些问题。 最开始镜魔不想回答,他一张枯皱的脸不知何时弥漫上了黑气,秦殊这是知道他想自灭的前兆,可他仍旧不慌不忙的。 只见他把揣摩了一路的枪开了枪栓,对着镜魔就是一枪。 那股黑气在子弹入体后,慢慢消散了。 镜魔一脸惊诧和恐惧,他怒吼,“你干了什么!” “这把枪叫卡塔西斯,而作为宗教术语,是净化。”秦殊好脾气的笑了笑,但眼底依旧是一片冰冷,“现在,我们好好聊聊吧。” 镜魔脸上的惊恐怎么都藏不住,他拖着被打断骨头的身子,连连后退。 秦殊把自己的长匕首拿出来,脸上带着渗人的笑,一步步向他走过来,“你是谁的人?” 镜魔不敢说。 秦殊手里的匕首泛着冷冷的光,锋利的刀芒距离镜魔的眼睛越来越近,让他本就不大的盛满惊恐的眼睛逐渐被刺眼的白光占满,他心一横,干脆闭上了眼。 秦殊见状,刀尖直直的戳了进去,在镜魔痛苦的喊叫中还好心情的搅了搅。 “我说,我说,是黑衣主使!” 秦殊见状把刀子抽出来,将上面不明的白色和红色液体甩到一侧,再次把刀悬在镜魔另一只眼睛上。 “黑衣主使是谁?” “他是五年前来的,是嫉妒的人,我没见过他脱下帽子的样子。” 秦殊在心里念叨了念叨这个名字,将刀尖又逼近几分,“那是谁告诉你我有幽闭恐惧症的?” 镜魔语气顿了顿,但在感觉到眼皮上的刀锋时,另一只眼睛被捣烂的疼痛再次弥漫上来,他抖如筛糠,结结巴巴的开口,“也……,也是……黑衣主使说的。” 秦殊这才拿下刀子,听到过来的脚步声时,他一把将刀子插进镜魔心口,发现对方仅存的一只眼睛里盛满了解脱时,冷冷的笑了笑。 真是便宜他了。 米色的风衣搭在黎妄的臂弯,随着他的走动,衣角轻轻晃动着,步伐平稳,双腿修长笔直,线条流畅,肌肉紧致,看上去赏心悦目的紧。 他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小的揪,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几缕零碎的发丝垂在肩头,随着他的动作飘动,给他增添了几分慵懒和随意的气息。 黎妄突然抬手蹭了蹭秦殊的脸颊,指节上一片嫣红。 他这才发现黎妄的手已经好了,秦殊见状,了然的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风衣,招呼他一起走出镜像空间。 而在一楼大厅的各位压根不知道楼上的这两人经历的九死一生的事情,他们在听到张桐那番话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在没人发现的角落,任苒给陆柔柔和何怿使了个眼色,带着他们两个离开了大厅。 一楼气氛凝滞,时铃靠在时瑛肩膀正沉沉睡着,而仅存的几个受伤较轻的人望着二楼楼梯怔怔的出神。 上不上去呢? 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心知肚明,上去万一拖后腿了呢? 但同样,受张桐那句话的影响,他们心里也升起了自己不上去就相当于把自己生命放到别人手里的感觉,心里多少会有些过意不去。 这两种矛盾心理不断交织,到最后也没个结果。 等秦殊和黎妄提着张桐从楼上下来时见到的就是一脸纠结的几个人。 他们把张桐放在一楼大厅的角落,两人动静不小,让一向浅眠的时铃惊醒了,她怔怔的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身上留下的不少血迹,时铃的眼神变得愈发凝重。 时铃默默地低下了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过了一会儿,她伸出手轻轻地推了一下身旁的时瑛,并压低声音说道:\"你跟他们上去。\" 时瑛神情复杂地看了时铃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走向秦殊和黎妄。 “我跟你们上去。”时瑛的声音低哑,对着秦殊低下了头,“对不起,之前是我情绪失控了。” 见秦殊没有任何反应,时瑛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慢慢地抬起头来。可当他对上秦殊那一双冰冷且毫无感情色彩的眼眸时,他心中一慌,连忙错开了自己的视线,片刻之后,时瑛又重新抬起头来,再次对上了秦殊的目光,并开口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 黎妄站在秦殊身后,扫视一圈,突然发现任苒他们三个不在这里。 可他也没去寻找三人踪迹,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秦殊。 时瑛一直没收到秦殊的回应,神经慢慢紧绷,额上开始紧张的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感到自己的喉咙发干,仿佛要窒息一般,等他终于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就听见秦殊淡淡的嗯了一声。 时瑛突然觉得,秦殊就算被拔了牙,也依旧是一只会张嘴咬人吃肉的猛兽。 黎妄这时候突然开口,“一会还要往上走吗?” “当然,”秦殊扭头应了他一声,见时瑛一脸小心翼翼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秦殊冲他说了一句,“一会你跟我们一起上去。” 第18章 复生 他眼神一下子亮了,老老实实的跟在秦殊后面,见状也有几个一直纠结的做出决定想跟着秦殊他们一起上去,但却被秦殊摆摆手拒绝了。 这小子有空间异能,打不过至少能跑,他们有什么? 秦殊在心里暗暗腹诽,他身边的黎妄像是看出来了,低低的笑了两声。 换来的是秦殊的一脚。 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抬抬下巴,示意他往上走别在这看戏。 时瑛不敢参与这两人的交流,缩的跟鹌鹑一样,恨不得把头扎地上去。 来的时候多张扬多乐呵,现在就有多老实,拟态灾厄的出现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灾厄元年后灾厄老实了太久,老实到这些人忘了那些家伙的可怕。 两个人也没理会他们,秦殊带着时瑛大步走上楼梯,在二楼平台等着在下面交代注意事项的黎妄,顺手指了指里面,让时瑛进去看看。 时瑛不敢。 “里面没有危险了,”秦殊嫌弃的看他一眼,见时瑛还是无动于衷,干脆也不逼他,漠然道,“我不逼你,爱去不去。” 黎妄往上来的脚步声响起,时瑛见秦殊准备往上走,纠结了一会还是开口拦下他,弱弱道,“等我一会。” 然后他用着异能飞快的二楼里转了一圈,回到秦殊身边。 时瑛好奇的问道,“这是迷宫吗?” 在镜像世界里摧毁的木墙会折射到现实世界,秦殊打碎的木墙照应过来就是一地的碎玻璃。 黎妄刚好走过来,轻轻“嗯”一声,然后将视线落到秦殊身上,“走吗?” “走。” 他没有停下脚步直接走上楼梯,秦殊将时瑛扯过去示意他先走,自己一个人溜溜达达的落在最后。 时瑛不敢不从,在昏暗的楼梯间里他精神逐渐紧绷,下意识抬手想扶住身边的墙,但手刚伸出去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抓住。 他惊叫一声,就听见身后秦殊的声音凉凉的响起,“我建议你别碰,墙上都是汽油,不是抹的黑油漆。” 怪不得味道这么难闻。 时瑛老老实实的收手,但没注意到身前的黎妄停下脚步,他一下子撞了上去,撞得鼻尖发酸。 黎妄回头瞅他一眼,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时瑛就是能看出他眼里的嫌弃,身后的秦殊越过他,走到黎妄身边仰头看了一眼三楼情况。 里面看上去挺空旷的,还有音乐声隐隐约约的传过来。 秦殊想也没想直接上前走进大厅,黎妄紧随身后,而时瑛捂着鼻子缓了一会就赶紧追了上来,生怕两人将他落下。 在时瑛走进大厅的最后一会,他扭头又看了一眼楼梯间,却见往上的楼梯拐角站着一个黑影,见他回头,那个黑影好似抬了抬手,向他打了个招呼。 惊得时瑛一身冷汗,隐隐约约中,好像黑影还说了一句话。 “一会见……” 走在前面的秦殊似有所感,扭头看了时瑛一眼,余光瞥过楼梯拐角,抿了抿唇,忽然开口 ,“回神。” 黎妄闻声好奇的扭头,只见时瑛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秦殊,“怎么了?” “不对,”他摇摇头,像是被什么魇住一样,“那里好像有人?” 时瑛被秦殊叫住扭过来的头又不受控制的扭过去,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引他。 黎妄见状,干脆直接的给了他一脚,将时瑛踹了出去。 秦殊奇道,“怎么跟着咱们上来的这两个倒霉蛋都会出问题?” 时瑛这下清醒过来了,他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一句骂人的脏话在嘴边刚要骂出来,就见黎妄面色不善的盯着他,轱辘话在嘴边转了个圈又被他咽了回去。 噎的他生疼。 “行了,别拉着个脸了,把人都吓到了,”秦殊用手肘怼了黎妄一下,对着回神的时瑛开口,“回过神来了就站起来吧,这层的危险还没出来,小心一点。” “好,”时瑛默默的站起来,向他们走过来,却突然感觉秦殊身后空间波动,他想都不想直接扑过去将秦殊扑倒,泛着黑气的爪子在他脑后一闪而过。 那一瞬间带来凉气惊得他汗毛竖立,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让时瑛冷汗直冒,在秦殊尝试推他示意他起来的时候,弱弱的说了一句,“我腿软了。” 秦殊被他压在身下,闻言一愣,有些哭笑不得,正想安慰他两句让他起来,就见黎妄从靴子里抽出根三棱刺拦在他身侧突然出现的爪子上。 他眸光一冷,也顾不得腿软的时瑛了,直接推开他,一只手拎着他后脖领的衣服,一只手握着长匕首,冲黎妄开口,“小心一点。” 下一瞬,一根有成人手臂粗的触手突然从虚空出来,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拍向秦殊拽着时瑛的手。 这要是被打中,不仅这只手会废掉,时瑛估计也跑不了。 然而,就在这时,秦殊一个侧身,迅速松开抓着时瑛的手,并用力一甩,将他甩向黎妄所在的方向,与此同时,他自己则灵活地避开了那条粗壮的触手。 就在触手即将落地的一刹那,它像烟雾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间,秦殊眼神微微眯起, 一股寒意突然从上方袭来。他猛地仰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爪子,正泛着浓烈的黑气,朝着他狠狠地划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秦殊的身体柔韧性极佳,他的腰身微微弯曲,几乎与地面平行。那只锋利的爪子,就这么从他的眼前惊险地划过。 这种大幅度的动作让他的身体实在是有些吃不消,发出了严重的抗议,而代价就是从胸腔里腾起的控制不住的干咳。 秦殊咳得眼角绯红,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这样的弱点不可能被放过,另一边的黎妄被缠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的触手从虚空中出现向着秦殊袭去。 那些触手速度极快,瞬间就到了秦殊面前,眼看着就要击中他。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秦殊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然后带着他瞬移到了远处。 黎妄脸上神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还是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正色盯着虚空中的触手和猝不及防的爪子。 毫无规律。 他拧身闪过从他腰后突过来的爪子,三棱刺在掌心划了个圈,眼疾手快的被他狠狠的钉进爪子的掌心。 一声惨叫过后,黎妄只觉得三棱刺扎进了一片柔软里,他在发现拔不出来后,便突然反应极快的收回手,那爪子上的黑雾暴涨,将三棱刺吞没。 要是黎妄没有松手,估计也会和那被黑雾包裹的三棱刺一样成碎屑。 秦殊此时被时瑛带着不断地移动着,随着连续的位置转移,他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难受了起来,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额头上甚至开始冒出冷汗来。 没想到拖后腿的居然是自己。 秦殊心里暗暗叹气,拍了拍时瑛的手,发现对方僵硬的发抖,手指死死的揪住他衣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他低声道,“慢一点。” 可时瑛不敢慢下来,他死死的咬着下唇,沁出一丝丝血迹,“慢下来,会被追上。” 秦殊诡异的沉默一会,侧眸往身后瞥了一眼。 别说触手能不能追上了,就是神仙来了都难,他们现在都快出残影了。 因为追不上两人,所有的触手几乎都袭向了黎妄,远远看去,那人似乎要被吞没了。 更何况黎妄没有武器。 他强硬的捏住时瑛的手,不容置喙的开口,“停下来,然后进去把黎妄拉出来!” 时瑛大脑几乎没办法思考,只知道跟着秦殊的指令行动,他把人扔在地上,立马进去抓住黎妄将人从密密麻麻的触手圈里带出来。 而落地的秦殊也立马收到了触手的关照,他还有些发晕,身体还没从高速转移的情况下适应过来,几根触手直接缠上了他的脚。 秦殊眉头一皱,手中的长匕首直接划了下去。 那触手极其粗壮,黎妄在三棱刺没被吞没之前尝试着断过一条触手下来,可用异能淬炼过得三棱刺也只划过一条浅浅的伤口。 但被时瑛拽出来的黎妄下意识看向秦殊,只见他手里的长匕首像砍瓜切菜一样将触手斩断。 那个匕首,不正常。 时瑛见秦殊脱困,喘着粗气再次动用异能瞬移过去,将秦殊拽到黎妄身边。 长时间高强度使用异能,时瑛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他额上连连冒出虚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秦殊捏着匕首斟酌了一会,在自己身体和匕首秘密上纠结了一会,还是老老实实递给黎妄,“用这个。” 那些触手像是被匕首上的力量压迫了一样,竟然没有乱动,给了几人喘息的机会。 黎妄接过匕首,在手里掂了掂,发觉这个匕首要比正常匕首轻得多,而且刀尖不是正常的银色,颜色更加偏白。 这个匕首他总感觉有种熟悉的感觉,但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也淡淡的,黎妄便没有多在意,在掌心转了一圈后,见时瑛脸色不太好,秦殊也把唯一的武器给了自己,便开口问道,“你用卡塔西斯?” “嗯,”秦殊把枪拿出来,银白的枪体通体流畅,看上去颇为精致。 卡塔西斯的子弹取决于他弹夹里灾厄源晶里面的力量,它的附加能力是净化,面对这些触手估计也只能击退。 秦殊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他扭头看时瑛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只好把嘴边的计划咽了下去,对黎妄嘱托道, “你尽量把他逼出来,这样的组合我曾经见过,是暴怒手底下一对臭名昭着的组合,狂暴和怒火。” 秦殊说到这顿了顿,“他们两个应该是死了的,死在我手底下。” 黎妄这时候才发觉秦殊一开始就有些神情不对的原因,他抬起匕首斩断袭来的匕首,边问道,“那他们是复活了吗?” “我不知道,”秦殊站在时瑛身后,不断开枪抵挡袭来的触手,但大多的危险都在黎妄身上,他们两人这边还算是比较轻松,他便思索了一会,斟酌着开口,“他们两个就是当初死在我手底下的那对,怒火的爪子是四根,因为有一根被我掰断了。” “当时围剿灾厄之地的人们当中有一个人的异能和时瑛的空间转移很像,但他的是空间压缩,他用空间压缩逼迫怒火断掉空间穿梭,将两人暴露出来。”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复活的,这一路上遇到的拟态灾厄大都是新面孔,在我以为是灾厄之地新养出来的这批拟态灾厄成熟了可以投入使用的时候,又冒出了已经死去的再活过来的戏码,真是……” 剩下的秦殊没有继续往下说,但黎妄知道他想说什么。 真是春风吹又生。 灾厄元年,那次围剿灾厄之地的人很多,各地的强大异能者几乎都聚集在一起,尽管最后进去的只有秦殊和岁殃两个人,但那次也确实伤到了灾厄的大动脉。 死在他们手底下的拟态灾厄太多了,残留的一些拟态灾厄也受了很重的伤,很多都在灾厄之地恢复疗伤。 而怒火和狂暴这对组合,秦殊记得很清楚,这两人绝对是死了,和外面食肉鬼的残余渣渣一样,甚至连骨灰都被吹散。 而如今这两个还能在这对他们动手,秦殊一枪打向出现在黎妄后腰的触手,扬声道,“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些触手若是从根部斩断他的复原生长速度会慢上许多。” 黎妄听到秦殊的提醒,立即转身挥刀,朝着触手的根部斩去,和秦殊说的一样,只要他砍得准,触手的生长速度就会变慢一些。 秦殊则继续用卡塔西斯射击周围的触手,尽量在保护时瑛和自己的同时,为黎妄分担一些。 怒火和狂暴两人似乎察觉到了局势的变化,它们变得更加疯狂,攻击也更加猛烈,并且攻击的重点逐渐转移到黎妄手里的长匕首上。 秦殊见他们这样子,突然咬了下后槽牙,连续几枪点在攻向时瑛和自己的几只触手上,将恢复了些气力的时瑛留在原地,向着黎妄扑了过去。 第19章 异能 他的右手之前被镜子割破后便没有戴手套,而是将裹着手腕伤口布条散开,把手掌和手腕上的伤口都浅浅的包了一层,而现在秦殊扑过去的瞬间用右手一把抓住黎妄握着刀的手,另一只手落到他颈边,又砰砰的开了几枪。 黎妄比他高了近半个头,秦殊便垫脚伏在黎妄耳边,低声和他说,“这个刀上有一个禁咒,可以暂停三秒的时间。” 耳边的气流伴随着温热的呼吸,痒痒的。 黎妄扭身一把揽过秦殊的腰,将他搂在怀里,手里的匕首准确无误的斩在触手根部。 他抿抿唇,“知道了。” 秦殊趴在他怀里,微微抬头,右手顺着刀柄往上,一把握住刀锋,鲜血滴滴答答的不断落下。 “去吧,”秦殊挣脱开他的臂膀,轻声念了几句话,周围霎时间安静下来。 黎妄只能听见秦殊喘着粗气的深重呼吸,无数的触手悬在半空,他只来得及深深的看了秦殊一眼便一下跃进触手伸出的虚空里。 而下一瞬,时间流动,秦殊的身体像破旧的娃娃一样被触手扇飞出去,重重的落在墙上。 他趴伏在地上,浑身的骨头跟散架一样,一股痒意从喉咙漫上来,秦殊微微张口喘息了片刻才终于把这口血吐了出去。 远处的时瑛勉强用异能跑了一会就被触手缠住吊在虚空,他睁开眼看向秦殊,张了张口,但他已经说不出声来了, 秦殊对了对口型,才知道他说的是,“快走。” 他眼前像是蒙了一片纱一样,大脑浑浑噩噩的,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秦殊只觉得有一只微凉的的手挑起自己的下巴,那个人的声音朦朦胧胧的, 但秦殊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戏谑,“真狼狈啊!” “我还记得你孤身一人闯进灾厄之地的时候趾高气昂的高傲模样,看看现在的你。” “趴在地上和狗一样。” 一只手拎着他的衣领把秦殊拉起来,见他苍白着脸昏死过去,轻轻哼了一声,将人带走。 时瑛被吊在空中,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整个人陷入脱力和异能透支的后遗症里。 而另一边的黎妄在进入空间后,在一片黑暗里走了一会,突然,他身后的阴影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很多黏腻沉重的东西在地上匍匐而来,听得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黎妄猝然回头,只见一个巨大的畸形肉块状物体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他上半身是人型,而从腰部往下都是这种畸形的肉块,然后每个肉块的肉瘤上不断延伸出无数的触手。 这个东西得有四五米高,肉块上腐烂味道直冲而来,数不清的肉瘤和触手连接处滴落着黏腻恶心的液体,随着它胡乱挥舞的触手里四散开来。 黎妄捏紧匕首,上面秦殊的血顺着刀锋滑到刀柄上,浸湿了他的手。 耳边那人的吐息似乎还在,黎妄也知道一旦自己进来,外面的秦殊拖着一个拖油瓶跟本扛不住多久,他必须速战速决。 面前的巨大怪物挥舞着触手边往他这边靠近,边袭向黎妄持着匕首的手。 腐烂的味道近在咫尺。 黎妄紧紧皱眉,亮银色的刀光划过,腐烂的触手落到一边,紧接着,他一脚踩在另一根袭来的触手上,借势腾空而起,踩着那巨大的恶心肉块靠近狂暴的上半身。 然而,狂暴身体虽然笨重,但触手却异常敏捷,它迅速挥动,试图将黎妄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 黎妄见它中计,身形一闪,踩着那些袭来的触手,跃的更高,紧接着,他一脚将被他划下来的触手踢到狂暴的上半身。 在狂暴躲开触手的那个短暂时机,黎妄握着匕首钉进延伸出触手的大肉瘤里。 怪物吃痛,发出一阵怒吼,更加疯狂地挥舞触手一把拍向黎妄。 黎妄拔出匕首,顺势在空中一个后翻,稳稳落地。此时,狂暴的攻击变得更加猛烈,触手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黎妄发现被他捅进的肉瘤触手不再动弹后,心里便有了打算,但此时还有个问题摆在眼前。 只有狂暴在这里,怒火呢? 黎妄分心思索着,手里的匕首刀尖扭转,再次扎进肉瘤中,忽然,他紧绷的神经抓住空间中流动的波动,也顾不得恶心了,他翻了个身,一只手撑在那恶心黏腻的肉瘤上躲开空中袭来的爪子。 手下那柔软的触感甚至还有着温度,不断蠕动着。 怒火的身形也逐渐显露出来,是个极其矮小的家伙,他两只手的爪子几乎有他一半的身高大,脸上像是拟态不完全一样,五官堆积在一起,看起来很像是,老鼠。 他抬了抬一只爪子,用着嘶哑诡异的声音开口道,“我知道你,黎妄。” “新生代里的领军人物,”怒火阴恻恻的笑了一会,“我挺好奇你的异能是什么?” “这几年和你交过手的灾厄数不胜数,他们死后会被我手下的一些捡尸鬼跟捡垃圾一样拿回来喂给狂暴,但狂暴反馈给我的信息里,一直没有暴露你的异能。” 黎妄一直没说话,握着匕首的大拇指在刀柄上慢慢滑动。 “你的异能都成了灾厄之地里面的未解之谜了,”怒火扭头踢了一脚狂暴的触手,怒骂他一口,“没点眼力见是吗?快用你的垃圾爪子带我上去!” 狂暴思维根本转不过来,被怒火骂了一遍还是慢了半拍,在他恨铁不成钢的又踢了一脚后才降下触手将人拖了起来。 怒火终于不用再仰视黎妄之后,心情算是好了一点,他高昂着头,居高临下的高傲说,“你还是临死之前把你的异能用了吧,不然一会要是死了,就只能带着你那珍贵的异能回归天国了!” “和你外面的朋友一样。” 黎妄瞳孔猛然扩大,自从怒火出现后,总算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说外面怎么了?” “一个快死了,一个生死不明。”怒火笑了笑,“没事,你会比他们早一点去死,这样黄泉路上,你们还能做个伴,不用那么孤单。” 黎妄心中一沉,秦殊……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一笑,“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异能吗?” 黎妄往前走了两步,身上的白光微微闪过,身侧出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影。 虽然强行催动异能会承受一定的反噬,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是,他的异形体好像,出了点问题。 站在他身侧的人没有像以往一样和木头似的任由他驱使或者摧毁,反而微微歪着头,手里拿着秦殊的匕首低头慢慢揣摩着。 黎妄漠然的看着他,心里少有的漫上一股焦急。 对面的怒火见状,惊叹的拍着掌,“惊喜,太惊喜了!” 本体还没说什么,就见异形体眼帘一掀,冷冷的看过去,“真吵!” 他侧头瞥了本体一眼,忽然开口,“你果真是个废物,幸亏当年我和你分开了。” 黎妄的异相双生异能在午夜十二点会自动催生另一个处在巅峰期的自己,他可以选择进入新生的躯体然后焚毁旧身体,换句话来说,只要在午夜十二点没有打死他,之后就会收获一个满血复活的黎妄。 可以往的异形体是没有意识,难道是因为这次是自己主动催动的吗? 但秦殊的匕首,明明是在自己手里,可又为何会出现在异形体手上呢? 他边思索边躲开袭来的触手,黎妄现在手里没有武器,只好靠着拳脚不断击退袭来的触手,却扭头看见自己的异形体大手一挥,直直的撕开了一道空间口子! 挥舞过来的触手在落到异形体的周围时,像是碰到什么屏障一样,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他真的是自己的异形体吗? 黎妄见狂暴和怒火的重点在异形体身上,悄悄地移动位置,绕到了狂暴的侧面,借着挥舞的触手不断靠近站在触手上指挥触手的怒火,丝毫不留余力将他一脚踹了出去。 而异形体在撕开空间口子里,神情悠然的将匕首投了进去。 黎妄只感觉有一把匕首划过自己的脸颊,钉在自己身后的狂暴的腰间。 狂暴痛苦地吼叫起来,它的触手开始胡乱挥舞。 黎妄不给狂暴喘息的机会,扭身拔出钉在它肥硕身子上的匕首,狠狠的横向一划。 明明匕首才那么短,可黎妄竟然硬生生的将狂暴从腰间斩断,浓黑腐烂粘稠的血液从他剩下的下半身躯体里冒出来,无数的肉瘤突然炸开,遍地狼藉。 这匕首,不对劲。 黎妄捏了捏手感越来越光滑的匕首,却赫然发现他变成了一根莹白的骨头,灾厄的力量在上面萦绕,无一不在刺激着他。 这是灾厄的骨头…… 所以,秦殊真的和七宗罪有关系…… 狂暴的上半身在被腰斩后变的僵硬不再动弹,可他的下半身挥舞的触手更加凶猛,黎妄眸光微微一凝,赶紧从它身上跳下来,就见自己的异形体懒洋洋的撕扯着怒火的皮肉,扭头瞥了自己一眼,微微一笑,“你看起来真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好笑。” 黎妄心里疑惑,但他面上不敢表露出来,身后的触手开始剧烈蠕动,他知道快要爆炸了,便向他抬了抬下颌,“让你手里的东西把咱们带出去。” “呵呵,”异形体的眼睛慢慢的在他的注视中变红,忽然低头一下子掰断怒火的爪子,在对方不甘心的眼神里,一把捏碎了他身体里的灾厄源晶。 然后他站起来,在狂暴的下半身肉瘤和无数的肉块即将爆炸的前一瞬,挥了挥手将两人带了出去。 那种力量,分明就是灾厄。 黎妄落地后在周围看了看,只见时瑛不省人事的趴在地上,而秦殊不知所踪。 异形体下一瞬落到时瑛面前,将他拽了起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突然咧嘴笑了,“原来是你啊,小老鼠。” 不知道异形体做了什么,就见他在时瑛背后拍了拍,然后将他扔向黎妄,“我能感觉到你很好奇,但我不想告诉你。” “老老实实的当个人类过完自己的一辈子,然后,把你的身体给我。”异形体眼里的艳红色越来越盛,“黎妄,这是我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骨头会落到你手里,但这次的唤醒我确实挺猝不及防的。” “你不是人,黎妄。” 异形体一步步向他走来,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周围的大厅空旷,只有诡异的音乐声传来,“你早就意识到了,我能感觉出来,那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彻底成为真实的你呢?” “不如你现在就把身体给我吧,”异形体一只手搭在黎妄的肩膀,指尖捻着他因为剧烈活动而散乱的头发,身形逐渐变换成秦殊的模样,蛊惑似的耳语道,“这人已经被带走了不是吗,我可以告诉你是谁带走他的,也可以告诉你他们在哪,但你不是他的对手,黎妄。” “你很想要他,但他抛弃了你两次,你为什么不将他绑在你身边呢?” 异形体的用着秦殊的模样逐渐靠近他,含情脉脉的看着黎妄双眼,“ 你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很累吧,你看,要是你早些将秦殊绑在身边,他就不会出事。” “你顺应他的想法跟他一起踏入坦洲市,明明你们两个都可以不用来的,你完全可以把他留在你身边看着这些小家伙们来送死,可你还是来了。” 黎妄额角不知道累出来的汗还是被异形体的话刺激的,汗珠一滴滴的落下,他微微闭着眼,唇角被他抿的泛白。 面前的“秦殊”抬手,温柔的为他拭去额上的冷汗,“黎妄,你想想看,要是和我融合,你就会获得我力量,然后就可以将秦殊救出来,你也不需要再担心他会抛弃你,毕竟他抛弃过你两次,他的话压根没有可信度。” “所以,只要你把他关在身边……你……” 黎妄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死死的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疑问句, “你说,他抛弃了我两次?” 第20章 折磨 异形体突然沉默了,他想退开黎妄的身边,却被狠狠的扯了回来。 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异形体一时间愣是挣脱不开,他见黎妄双目赤红的紧盯着他,忽然变回黎妄的模样,冷冷一笑, “对啊,你不记得了,”异形体伸出另一只手肆意的拍了拍他的脸,“黎妄,你什么都不知道……” “''它''也不知道,''它''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 “我现在不想听你打哑谜,秦殊在哪?”黎妄拂开他的手,语气越来越危险。 异形体收回手,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你不知道,''它''也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低头喃喃自语的模样像是中邪了一般,黎妄紧紧皱着眉头,刚想逼迫他就见不知何时睁开眼的时瑛趴在地上扯了扯他的裤脚, “黎哥,秦殊他,他被一个拟态灾厄带走了。” 时瑛声音虚弱,但还是极力的仰着脖子和他说,见黎妄蹲下来,还笑了一下,“他不是正常的拟态灾厄,身上的气息很危险。” 除却七宗罪,那些所谓的拟态灾厄只能说是脱离了蠕动形态,在降临后向人型进化出来的,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存在进化未完全的部分,要么是身体结构,要么是特质欲望。 比如之前的食肉鬼和镜魔,他们的身体拟态的倒是挺像人类,可他们的一些特质是改变不了的,至于身体结构拟态不彻底的,拿最近的来说就是刚刚死亡的狂暴和怒火。 而七宗罪是拟态最为彻底的,也是最接近人类的最高级灾厄。 所以,带走秦殊的人,是暴怒。 黎妄脸一下子白了,他扶起时瑛,发现异形体不知何时站在大厅的窗户前,望着外面一动也不动,像一尊僵硬的石像,伫立着。 黎妄不想理会他,自己这个异形体绝对藏着不少秘密,但现在不是去探究这个的时候。 更何况,秦殊现在生死不明,他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压在心底。 可异形体口中的,秦殊抛弃了自己两次,这句话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扎的他难受。 黎妄带着时瑛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想知道,至于你说的那些话,我会弄清楚的。”黎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异形体依旧站在窗前,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低声呢喃道:“希望你真的能做到……黎妄。” 随后,大厅的灯突然暗了下来,黎妄似有所感的顿了顿脚步,身体上的伤几乎在瞬间消失,他知道,异形体消散了。 窗外光线照在异形体的脸上,他身形不断变换,那张脸最后变成了一张和黎妄有五六分相似的模样,只是他的眼睛依旧是红色的。 “红枫落于桥头,细雨沾湿衣角,你说过,会来赴约的……” 他抬头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要我一个人记得这些?” “明明,我们三个,都是同一个人……” 火光从他的衣角慢慢扩散,仿佛一条火龙,顺着衣角蜿蜒而上,将他整个人都吞噬在了熊熊烈火之中。火势越来越大,逐渐蔓延至全身。然而,他却依旧倔强地望着窗外那片雾蒙蒙的天空,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偏执和疯狂。 黎妄扶着时瑛的手突然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起来,他紧紧地握住时瑛的手,试图让自己保持镇定,他已经顾不上墙面干不干净了,用一只手扶着墙面,努力让自己站稳脚跟。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几乎喘不过气来。 时瑛这时候也恢复了些气力,两人本是在往上走,但现在黎妄这个情况也不是能往上走的样子,他便自作主张的握紧黎妄的手,动用异能将两人带到一楼大厅。 大厅里的人本来等的异常焦急,更何况这些人也长时间没有进食,虽然有人轮流站岗休息,但那种未知的恐惧依旧让他们难以入眠。 张桐也醒了,他在角落里不断的比划着什么,其他人只觉得他中邪了不敢靠近他,看见他跟看见鬼一样。 而时瑛带着黎妄突然出现也着实吓了这些人一跳。 黎妄现在状态很不好,他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之中,紧紧闭着双眼,冷汗直冒。 时瑛也不敢动作,他将人放到地上,望向时铃的方向,虚弱的开口,“看看他怎么样了,姐姐。” 时铃见到时瑛突然出现就已经尝试着站起来,但她腿上的伤实在是太大了,微微一动就是撕扯一般钻心的疼。 她身后不远处的刘升维颇有眼力见的走过来,一只手捏住时铃的胳膊,小声的说了句抱歉后,就用自己异能将她拽到时瑛身边。 时铃赶紧查看黎妄的情况,她伸手探了探黎妄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这是怎么回事?”时铃焦急地问道。 “不知道,他走着楼梯,走着走着突然之间就这样了。”时瑛有些担心地看着黎妄。 此时,黎妄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他看到了无数的画面的从眼前闪过,很是零碎,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划过的碎片,却是徒劳。 而最后,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漂亮精致的少年向他摆了摆手,“你要活下去哦!” 枫叶红的刺眼,簌簌的飘落在他眼前,少年扭身离开,慢慢的没入了黑暗中。 黎妄猛地惊醒,大口喘着粗气,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大厅之中,时铃和时瑛正关切地看着他。 “你终于醒了。”时铃松了一口气。 黎妄揉了揉太阳穴,回忆起刚才的那些画面,心底陡然升腾起一股烦躁。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秦殊带回来,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一只手撑在地上,刚想借力站起来,就摸到了一个东西。 是秦殊的匕首,也可以说是骨头。 这东西已经不是之前异形体手里的骨头形状了,而是又回到了最初的匕首样子,冷硬流畅的刀身上不染分毫污渍,好像之前被血浸润的样子从没出现过一样。 这东西,秦殊是从哪来的? 这个人身上秘密太多了,黎妄烦闷的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而是来想下一步的对策。 暴怒是七宗罪之一,不得不说,在经历了这几轮之后黎妄也得承认,他确实轻敌了,哪怕这里的所有人都去对暴怒出手也不会伤到人家的一根毫毛。 而让所有人头疼不已的暴怒高坐在顶楼的王座之上,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和西装裤,黑发没有像傲慢一样留到及腰,而是剪成微分碎发,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红瞳正盯着自己指间摇晃的酒杯上,微笑着看里面猩红的液体在杯壁荡漾。 而在王座之上,一个高耸的漆黑十字架矗立着,上面被吊着的人低垂着脑袋,呼吸浅淡,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晕染开,看上去狼狈至极。 暴怒的大长腿交叠在一起,另一只手在王座上拨了拨,华丽的巨大王座便转了个圈,正对着十字架,慢慢向上升高,等到和秦殊持平后才停了下来。 暴怒就着这个姿势伸出一只手微微挑起面前人的下巴,语气戏谑,“你醒了,呵,你逃不过我的感知,别装了,和我说说话。” “用这个姿势和你说话?”秦殊喉咙干涸,说话也慢慢的,他微微睁开眼,从额头上流下来的血混合着汗珠滑到眼睛里,刺激的他再次眯着眼,眼角流下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真狼狈啊,”暴怒唇角笑意扩大,怜悯似的伸出一只手为他拭去泪珠,轻声开口,“你高昂着头颅越过灾厄防线走到我面前时,我就很想把你从高高在上的台上扯下来摁在我的脚底。” “你有想过这一天吗?”暴怒突然发出一阵大笑,吵得秦殊紧紧皱了皱眉头。 这样近距离的大笑声像是要刺穿他的鼓膜一般,直直的扎进大脑里,让秦殊本就浑噩的大脑一下子罢工,他喉间一直压着的一口血在这一下刺激后,从他的唇间蔓延出来。 暴怒见状微微收敛笑意,但他眼底的得意和戏谑实在的掩饰不住,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啪的一下捏碎酒杯,将杯柄一下子插进秦殊的大腿上。 秦殊实在是惨叫不出来了,喉咙被鲜血糊住,只能哼哼两声,倒吸两口凉气,额头的冷汗大滴大滴的滴落,他瞳孔微微扩散,再次晕厥过去。 暴怒见他承受不住的模样,眼里除却戏谑又带上了一抹讥讽,懒洋洋的挥了挥手,让王座回归原位后,他站起来忽然抬掌,接住了一滴鲜血。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秦殊的白衬衣早就被鲜血染红,身上大大小小都是暴怒兴致起来留下的各种伤口。 他失血过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正常人一样沉沉的睡着。 但秦殊已经陷入了深昏迷。 暴怒舔了舔掌心的血,眼尾微微弯起,“色欲说过,不让我们动你,但我实在是太讨厌你了。” 他踱步到窗边,神情悠然的靠在那里,看着秦殊的惨样满意的勾了勾唇。 “你说,这个地方不久之后就会成为残骸,而你逃脱不及和这些蝼蚁死在这里,应该就不归我管了吧。” “傲慢那家伙也找不了我的茬,”他满意的抬了抬手,仿佛手里还有那盛着艳红液体的高酒杯,他向秦殊的方向点了点手,似是在和那个陷入昏迷的人干杯。 秦殊很清楚自己陷入了昏迷,可他的意识却很是清醒,他知道,他被某个讨人厌的家伙拽到梦境了。 灾厄降临后,除却桃花源的普通人类,所有的异能者都不会做梦了。 而某些人受异能影响,比如在逐鹿的掌管后勤部的组长,他的异能就是预知,会在某次深眠中被拉进预知梦境中,而秦殊不同,他是被他人影响拉进梦境。 这种只有在异常信任对方的时候才能发动成功的异能,曾被誉为最鸡肋的异能之一。 而此时的秦殊少有的平静,他坐在地上,背靠古树,周围突然跑过一只小松鼠,但这也只是仅仅吸引了他片刻的注意力。 这次的梦境是在深林里,周围高耸入云的古树一动不动,没有风,没有水,除了几只会沿着固定轨迹运动的动物,这里和布景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甚至还多了一层诡异。 秦殊头也不抬的嘲讽道,“这次的布景太差了,跟前几次的没法比。” “当然没法比,”他身后的丛林被一把挥开,黑衣人到秦殊身后一把拍向他的脑袋,骂骂咧咧的道,“要不是我速度快,你就真陷入昏迷了。” “还挑三拣四的,怎么不挑死你呢?”他坐在秦殊身边,好奇的问他,“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凉拌!”秦殊推开黑衣人搂着他肩膀的手,往身边侧了侧仰躺在地上,“我该做的都做了,就看他们来不来得及了。” “放心,就算他们来不及,你也死不了。”黑衣人看他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从腿上拍了他一下,“那东西还在你身上呢,最多就是挨了一顿打。” 秦殊冷笑一声,懒得理他。 “唉,说真的,暴怒的天赋能力是什么啊?”黑衣人好奇的开口问他,“我只知道傲慢的天赋能力是空间,色欲的天赋能力是操纵,暴怒的是什么啊?” 秦殊闭上了眼,让自己的意识慢慢放松下来。 黑衣人也没想他一定会回答,而是哀叹一口气,替他盯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而暴怒接下来的动作实在是超乎他的想象,只见暴怒在空中胡乱的画着什么,一个巨大的阵法从他指尖蔓延开,逐渐覆盖住整栋楼。 黑衣人一把楸起浅眠的秦殊,慌忙的问他,“暴怒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秦殊眼里的疲惫怎么都掩饰不住,“是意识。” “他可以把一定范围内的人的意识拉进同一个地方里,除非找出出路,不然就会一直深陷在里面,直至死亡。” 第21章 幻境 他话音刚落,就见黑衣人脸上少有的慌乱,疑惑的问,“怎么了?” 黑衣人猝然回头,虽然有兜帽和黑雾挡着,但秦殊总感觉自己能看到他眼里的慌乱,只见他抬手,斗篷随着他的动作扬起,秦殊的意识一下子陷入黑暗里,耳边只留着那家伙隐隐约约的一句话, “我只来得及给你塞进去了,没办法查看意识界里的一切,不然那种力量很可能将我吞噬进去,”他语气轻快了几分,“祝你好运呦!” 秦殊只来得及在心里骂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一句傻逼,就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睁开眼,就发现周围除了几声鸟鸣和海浪的沙沙声之外,一片安静。 他坐起来,望着湛蓝的天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海浪冲击着他的脚,凉凉的。 那家伙真该进修一下了,那破梦境跟这个根本没办法比。 粗粗的沙砾磨着他的手,秦殊这才发现他的手套已经不在手上,手指纤长白皙,常年裹在手套里,不见阳光,手背上的皮肤微微有些透明,血管清晰可见。 秦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半晌后忽然低低的笑了一声,“真好……” 他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虽然在海岸边,但距离小镇也并不远,便拍了拍衣角的沙子向小镇走去。 而小镇另一边的海岸上,时铃推开房门,就见黎妄靠在甲板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的望着天空出神。 “我让时瑛去点人了,秦殊可能,不在这里。”她斟酌着开口,抿了抿唇,“在这里我们都用不了异能了。” “我知道,”黎妄点了点头,他轻笑着打了个趣,“也许他掉进海里了呢。” 时铃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还是瞪了他一眼,“乌鸦嘴!” 黎妄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往船头走去,看着远方的景象,眯了眯眼。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时铃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被拉进这里,心里多少是有些慌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时瑛走过来,叹气道,“整个一楼大厅的人都在这里,秦殊不在。” 黎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调整好,听着时铃和时瑛两人在自己身边念叨情况,思绪逐渐飞散到那些记忆碎片里。 他第一次见到秦殊是在十二岁,而那时候的秦殊已经十六岁了,为什么自己会看见十一二岁的秦殊? 他们以前是不是已经见过了? 黎妄突然惊觉,自己小时候的记忆真的好模糊,连他的父母好像在他的记忆里也蒙上了一层纱,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样貌。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却见海平面的尽头出现一片陆地,黎妄强迫自己放下那些,开口道,“快到着陆了,让他们都上甲板准备下船吧。” 这群人突然经历这些事情,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只好跟着黎妄命令行事,等都到达甲板上的时候,船距离岸边也就剩七八分钟的距离。 “首先,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咱们所有人应该是意识被拉入了某个地方,在这里没有办法使用异能,但死了也就是真的死了,代表意识泯灭,留在大厅的身体会像活死人一样,和死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要说的第一件事,就是活着。” 时铃靠在围栏上,看着黎妄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是逐鹿的首领。 当年在任迁死后,逐鹿两把手一个死了,一个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第一大组织要和菩提一样一蹶不振的时候,黎妄用了半年时间站出来接手首领的位置,将逐鹿稳定在第一大组织的位置上。 那些跃跃欲试的各个组织在黎妄接手首领的一年后,没有一个人再敢跳出来对他们提出质疑,老老实实的跟鹌鹑一样。 这个人的组织能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等船靠岸后,黎妄扫了一眼陆地的全貌才继续说道:“第二,我建议分开行动,我带一队,时铃带一队,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大,所以这么多人一起走目标实在是有些太大,很容易引起当地人的警觉。” 时铃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先分好人,分批上去吧。” 黎妄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她先挑,就见时瑛悄咪咪的靠近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黎哥,我能跟你吗?” 他疑惑的看过来,漂亮的眼尾微微勾起,配合上黎妄那半张线条流畅的侧脸,一时间让时瑛有点不知所措。 身后的时铃见状微微笑了笑,过来替自家弟弟解释道,“让他跟着你吧,这家伙跟在我身边会跟个麻雀似的,吵得人头疼。” “他跟着你会很老实的。” 黎妄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同意了。 时铃见他不想多说,带着点好的人下了海滩,扬声道,“黎首领,那我们先去了,过段时间你们再下来,到时候就到小镇中央的一些地方见面吧。” 时瑛挥了挥手,替黎妄答了一句好。 时铃几人走过的沙滩上留下长长的脚印,有深有浅,脚印里的海水随着海风轻轻荡漾着。 黎妄看着她们越走的越远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这时,一个身影不知何时摸索到黎妄背后,突然伸出手想掐住他的脖子,而黎妄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在他伸手那一瞬间,回身给了他一脚。 张桐倒地的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定睛一看,疑惑的问,“那人是……,那个,张桐?” 时瑛也挺好奇,他走过去,却见那人虽然有几分张桐的影子,但气质却完全不像,浑身阴郁,眼神里透着凶狠。 他疑惑,“他不像是张桐,但又像是张桐?” 黎妄这时候走过来,缓缓蹲下身子,“有趣吗?蒋玟钺?” “怎么没趣?”蒋玟钺笑了笑,“他抽取了所有人的意识,但这家伙还在昏迷呢,我就代替他进来了,不行吗?” 他拍拍身上的灰,就这倒地的姿势坐了起来,环视一圈,“我秦美人呢?” “他怎么不在这啊?你把他弄丢了?” 第22章 规则 这家伙一句话戳中了黎妄的痛处,他微微一笑,带着温和的笑容一拳打上了蒋玟钺的侧脸,丝毫没有留情,然后他站起来,头也没回的道, “准备下船上岸。” 时瑛悄咪咪的走过去在薛玟钺身边轻声问他,“你是那个外号叫''蛛丝''的吧。” “我听我姐提到过你,”他顺势扶起了薛玟钺,一脸的幸灾乐祸,“你说你,提什么不好提秦殊,生怕他不揍你是吧?” 薛玟钺揉着脸,一把推开时瑛扶着他的手,气冲冲的往前走,结果脚下一个没站稳,直接滚下甲板,在黎妄脚边摔了个狗啃泥。 时瑛伸出去拉他的手还举在空中,见他惨样就顺手收回来摸了摸鼻子,挡住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黎妄只是瞥了他一眼,连脚步都没有停顿,带着身后的三个人大步向前走去。 薛玟钺艰难的爬起来,眼神凶狠的盯着黎妄,一步轻一步重的跟了上去。 沙滩距离小镇不是很远,几人很快到了小镇外,黎妄摆了摆手,让时瑛带着薛玟钺跟着自己先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消息。 镇门高大而宽敞,用古老的石头砌成,上面刻着小镇的名字,避世乡。 门两旁立着粗壮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人们背着行囊,或赶着牛车,来来往往的样子,看上去颇为岁月静好。 而岁月静好就是这里最异常的问题。 等黎妄走近才发现这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大都是动物面具,遮住上半张脸,有的人也会遮住全脸,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些诡异。 他们三个硬着头皮走过去,就见有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笑盈盈的迎上来,身上穿着宽松的当地服饰,红色的宽松的及膝袍子仅仅用一根金色的带子挂住,看起来松松垮垮的。 黎妄后面的薛玟钺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这一看就是个美人。” 时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狐狸面具像是没听到这句调侃一样,温和的道,“几位,欢迎来到避世乡,在这里大家可以尽情的游玩放松,但这里有个册子需要大家注意一下。” 他从自己身后的小篮子里拿出几本册子递给他们,时瑛从那细白的手上接过来数了数,是六本。 他惊讶的看向狐狸面具,就见他微微一笑,配合着面具上的笑脸让时瑛陡然的升起一种诡异的感觉。 “那边也是你们的朋友吧,让他们一起进来,我去带你们拿面具。” 狐狸面具转过身,拎起自己的小篮子,步伐松散的往前走了两步,见几人不动,便扭头提醒了一句,“注意一下,现在快封镇门了,要是再不进来,就再也进不来了。” 他语气慢慢的,不慌不忙,透露着一种诡异的感觉。 时瑛打了个激灵,赶忙跑过去向等着的三个人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而黎妄则目光幽深的盯着狐狸面具的懒洋洋的背影,等剩下的几个人过来后,边跟着狐狸面具,边翻看着自己手里的小册子。 欢迎各位来到避世乡! 入乡第一条,避世乡内不存在争吵打架,若发现,请立刻去找巡逻队上报情况并远离。 入乡第二条,避世乡内不可以在未经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摘下对方的面具,若是见到有人问可不可以帮忙摘一下自己的面具,请无视并远离。 入乡第三条,避世乡内没有动物,若见到,请上报巡逻队并协助抓捕。 入乡第四条,避世乡只可进不可出,三日后便会重置,希望大家能以愉快的心情面对。 入乡第五条,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 …… 黎妄合上册子,在手心微微揣摩。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是什么意思? 而且这一条的底下有一条浅浅的凹痕,像是指甲的痕迹。 狐狸面具走的挺慢的,好似是在照顾这帮人,让他们熟悉规则一样,等到他们到达领面具的地方时,几个人已经将这些规则背的滚瓜烂熟了。 忽然有人开口问道,“黎首领,是不是只有这五条?” 黎妄还没有开口,就见狐狸面具拿着几个面具给他们分着,率先开口,“不止哦,剩下的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了。” 黎妄捏着自己手上的猪头面具罕见的陷入了沉默。 这个家伙是故意的吗? 薛玟钺拿着自己的狼头面具凑过来,毫不客气的嘲讽他,“天意啊,这就是天意啊!” 黎妄凉凉的看他一眼,懒得理会他,将面具戴在头上。 半张脸被猪头笼盖,看上去颇有些喜感。 见他们将面具戴好后,狐狸面具拍了拍手,视线在黎妄的猪头面具上落了一会才离开,笑着对他们说:“好啦,祝你们在避世乡玩得开心。不过记住,晚上千万不要乱跑哦。”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整个小镇烟火气息很浓,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当地的服饰,他们看起来很是格格不入。 时瑛拽着薛玟钺跟在最后,见薛玟钺盯着来来往往的人,一下子挣脱开时瑛的手,直直的撞上一个原住民。 那个人的鸡头面具被撞歪了,满脸惊恐的去扶,压根没注意到撞到自己的人的模样,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薛玟钺已经被时瑛拽走了。 “你干什么!”时瑛不满的问他。 薛玟钺倒是满不在乎,一只手插在兜里,轻轻撇撇嘴,“没什么。” 时瑛见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也懒得追问了,而是看向黎妄,问他,“是不是要去换身衣服啊?咱们现在太扎眼了。” 薛玟钺见黎妄点头,突然坏笑着开口,“你有钱吗?还买衣服?” “对哦,”时瑛没等黎妄开口,像是突然想到这一茬,打断了薛玟钺接下来的嘲讽,“你有什么办法吗?” 本来薛玟钺还等着黎妄承认自己没钱,然后突然拿出一袋子硬币来炫耀,狠狠打上那家伙的脸,却被时瑛这崽子提前截胡。 黎妄一言不发,他的嘲讽自然达不到那种力度。 他气的狠狠踩了时瑛一脚,冷冷的哼了一声,将手从兜里拿出来,把拽着的东西甩到时瑛身上。 第23章 兔子 是个钱袋子! 时瑛一脸震惊的接住,放在手里掂了掂,边打开看,边疑惑的问,“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你……”时瑛突然抬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是你刚刚撞人的时候拿的吧,你手也太快了吧!” 薛玟钺高昂着头,悄悄用眼尾瞥了一眼黎妄,见他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脸上傲娇的神情瞬间泄了一半,突然上前两步抢过时瑛手里的钱袋子,大步向不远处的服装店走去。 “唉,你这家伙!”时瑛实在是搞不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而黎妄几人跟在身后,不急不缓的。 “黎首领,这人?”一个脸上戴着兔子面具的中年妇女上前两步开口问道,“薛玟钺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黎妄记得她叫王颜悦,是一个三线组织的小管理,“他外号叫蛛丝,曾经是逐鹿的人。” “他这脾气,也是真挺古怪的。”王颜悦笑呵呵的道,“总觉得他想引起你的注意。” 黎妄不置可否,跟着进到服装店里,就见时瑛拿着几件衣服在和薛玟钺争吵。 “不是,内个黑的太死气了吧,这个蓝的多好看啊!” “我就喜欢黑的,你管我!” “谁乐得管你,跟个木头似的!” “谁是木头!知不知道钱在谁手里!” 黎妄突然抬手敲了敲木门,在老板逐渐变的诡异的目光中轻咳一声,“再吵一句,我就把你俩嘴缝上。” 王颜悦见这俩人还没意识到问题,就上前两步笑呵呵的提醒道,“规则第一条,别忘了。”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时瑛和薛玟钺对视一眼,相看两厌的冷哼一声互相扭过头去。 在几个人走进服装店之后,带领他们进入小镇的狐狸面具站在服装店对面的茶楼二楼上,侧靠着窗户看他们的动作,唇角带笑。 “他们能注意到吗?” 他对面坐着一个人,也戴着相同的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和狐狸面具一模一样。 他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不知道,”狐狸面具无奈一笑,“他们时间不多了。” 坐着的另一个人瞥了一眼下面,“挺蠢的,上次明明差一点。” 狐狸面具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 “是的,没感觉错,我也在diss你。”狐狸面具二号含笑,“你也挺蠢的,明明可以离开,却非得搞这么一出。” “唉,”狐狸面具无奈一笑,“我能怎么办呢?” 他见服装店里的几人终于选完衣服出来,赶紧往墙壁侧了侧身体,以防被看到。 狐狸面具二号倒是懒得躲,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楼下。 黎妄选了一件深绿色的衣袍,可能有些小,腰带就是搭着,里面还穿着自己的白色贴身衬衫,看上去还有些不伦不类的。 薛玟钺还是选的黑色,而时瑛选了一件浅蓝色的,剩下的三个人里,王颜悦选的是红色,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选的也是浅蓝色,最后一个中年男人选的则是深蓝色。 狐狸面具二号毫不客气的嘲讽道,“他穿搭还是这么奇怪。” 靠着墙的人微微低头,没有理会他这句调侃,“行了,少在这说风凉话,另一队已经不剩几个了,你还不去帮帮忙等什么呢?” “啪嗒”一声,是茶杯碰到桌子的声音。 狐狸面具二号神情有些奇怪,他站起来诡异的笑了笑,“我帮你也只是因为你而已,其他人生死关我什么事?” “是是是,”狐狸面具一号敷衍一笑,“你快去吧,祖宗。” 楼下的几个人往前走去,只有黎妄若有所思的扭头瞥了一眼二楼。 他揣摩着衣袖里侧的一片硬硬的东西,在服装店的时候黎妄已经借着灯光看了一眼,是用一种特殊的汁液写的一个秦字。 谁留下的? 秦殊吗? 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很快吸引了时瑛的注意力,他扭头过来,好奇的问,“黎老大,想什么呢?” 黎妄摇摇头,这才收回思绪,发现已经到了中央位置。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好像都没有注意到中央的喷泉上,有一只雪白的兔子睁着红红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 入乡第三条,避世乡内没有动物,若见到,请上报巡逻队并协助抓捕。 几人神经瞬间紧紧绷起,,就见黎妄盯了那那兔子一会,扭身走向喷泉后面的小亭子,那里有一位驻扎的巡逻民兵。 等黎妄将情况一说,巡逻民兵像是如临大敌一样,拿起长长的叉子往中央 喷泉走去。 黎妄站在原地双手搭在胸前交叉,冷冷的看着民兵的动作。 他们神情凶狠的拿着叉子往兔子身上扎去,却见在叉子落下的一瞬间,兔子机敏一跳,一下子跃到喷泉顶部,一双红色的眼睛一直瞅着薛玟钺他们这边。 时瑛顺着视线,扭身落到戴着兔子面具的王颜悦脸上,忽然脸色变的不是特别好。 黎妄也注意到了时瑛的动作,眼神突然变的有些幽深,他忽然上前两步,跟民兵小声说了一句,“我来帮你们。” 然后他顺势过去,若有若无的挡住叉子,让兔子有充足时间逃跑。 黎妄搅混水的动作很明显,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故意,但那几个民兵只是惋惜的看着兔子逃离的方向,还一脸温和认真的和黎妄道谢。 等时瑛几个人走过来就听见民兵和黎妄的对话,一时间脸色有些难以言喻的奇怪。 “感谢先生您的上报和您的出手相助,您真是个善良勇敢的人。” 善良勇敢的黎先生脸不红气不喘,甚至没有一点心虚,淡定的开口,“没事,这是我应尽的,顺便问一下这里有哪些可以住的地方吗?” 民兵更加热情了,他扭身指了指喷泉不远处的小镇唯一一个三层高度的小楼,“那里,距离这里不远,那家店是提供住宿服务的,顺便提醒一下,他家的一些面食很好吃,比如他家的包子。” 第24章 阿九 “谢谢,”黎妄温和一笑,跟民兵摆了摆手,“再见,若是再有情况,我会来寻你的。” “好的,先生,您真是有责任心。” 时瑛咽了咽口水,悄悄靠近黎妄,低声问,“老大,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忽悠他的啊?” 黎妄还没回答他,就见薛玟钺一把扯着时瑛胳膊把人拽了过来,“我早就说了,这家伙特别会装。” 黎妄也没生气,毕竟薛玟钺说的是实话,当年逐鹿的位置被虎视眈眈了那么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早就练了出来。 “行了,先去会和吧,至于刚刚的事一会再说。” 王颜悦站在他们身后,嘴唇还微微颤抖着,总有种死后余生的感觉,她身边的女孩扶着住她的手,低声安慰她,“王姐,没事的。” 这女孩叫何生佟,有一头长长的及腰黑色长发,大概她的异能也是和头发相关的,养的又黑又亮,人长得倒是一般,可此时脸上带着个鹿头面具,挡住小半张脸,倒有种小美人的感觉了。 王颜悦心有余悸的拍了拍何生佟捏着自己的手,感觉她的手实在是有些凉,便安慰了她几句,“丫头,你也别害怕,这手都这么凉了。” “嗯,好的,王姐。” 等几个人到达店里的时候,就见时铃戴着猫咪面具,在一楼冲他们挥挥手。 “姐!”时瑛一下子扑过去,又怕自己的小狗面具撞歪,只能强行刹了个车,被时铃抬手扶了下才稳住身形,笑呵呵的道,“我没事。” “哼,憨憨,”薛玟钺冷嘲热讽一句,走过去找店长订房间去了。 时瑛刚想发火就被时铃摁住,手指微微用力,她笑吟吟的,“乡内不允许争吵。” 时瑛吃瘪似的低头,不想去看薛玟钺那家伙挑衅他的眉眼,恨恨的咬着后槽牙,老老实实的坐在时铃身边。 黎妄让他们都跟着店主人上去,却见店主人有些支支吾吾的过来,“客人您好,这几日需要住宿的人挺多的,现在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缺几个?”黎妄问。 薛玟钺走过来,脸上带着恶劣的笑,“当然是只缺黎首领你一个人的啊。” 黎妄依旧没把他放在眼里,而是平静的问,“真的没有空位了吗?” “如果是说房间的话是没有了,但要是说是空位的话,今天早上有个人订了一间二人房,你可以去问问能不能拼一下。” “好的,谢谢了。” 那位店主人也松了一口气,告诉了他那位客人的房间号就回去柜台忙着算账去了。 黎妄指了指上面,示意自己先去交涉,让时铃在这里等着。 这家店的装潢挺古朴的,楼梯吱呀吱呀的响,等他抬手敲了敲房门后便好奇的打量这家店的构造。 通体都是木质的,最中央的一根几人抱的柱子算是最重要的,是撑着整个三层小楼的支柱。 这时候,老旧的门像是不太好用的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客人先是好奇的问了一句谁啊,但在见到黎妄的时候又换上微笑, “好巧啊,这位先生。” 是门口接待他们的戴着狐狸面具的人。 狐狸面具带着笑意,“这位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黎妄也换上了礼貌疏离的笑,平淡的开口,“我们来订房间,但发现这家店已经没有空房间了,我问过店主人他说您这里有空位,所以我来碰碰运气。” “那先生您运气真是不错,”狐狸面具退后两步,微微躬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进来,“只是我这间房虽然是双人间,但却只有一张双人床,要是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挤挤的。” 黎妄也没想到事情进展这么顺利,弯了弯唇,“好,多谢您了,这位先生。” “我叫阿九,”狐狸面具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放到另一边,一边向他示好,“不用这么客气的,避世乡的人都很热情。” “那作为同居室友,我再温馨提醒你一下,晚上最好不要出去乱晃,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去。” 阿九脸上的笑配合上他的面具,有些异样的诡谲。 黎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扭身下了楼,等到门再次发出牙酸的吱呀声的时候,阿九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垂眸,把手里的毯子扔到另一半床上,扭身拿着东西洗澡去了。 而楼下的时铃好不容易支走时瑛让他上去熟悉房间,终于舒出一口气来,在见到黎妄的时候,脸上的猫咪面具也挡不住她脸上的疲惫。 她往自己对面的位置抬了抬下巴,见黎妄坐定,便低声开口, “我感觉我这边有人不太对劲。” 黎妄衣袖上的字随着他的动作卡到手腕上,硬物感实在是不容忽视。 他垂眸整理衣袖,边揣摩着那个字边斟酌着开口,“我感觉,这不是咱们第一次经历这些了。” 时铃看着他,忽然一笑,抬起自己的左手,一下子拽起那宽松的衣袍。 上面的刀口已经干涸,白皙的皮肤上刻画着一个只写了四笔的正字。 进入这里的都是意识体,时铃的这个伤口完全就是在损伤自己的精神。 黎妄眼眸幽深,忽然开口,“入乡规则第四条,避世乡只可进不可出,三日后便会重置,希望大家能以愉快的心情面对。” 时铃苦笑,“恐怕这个重置,没那么简单。” “我的另一个舍友刚刚说晚上最好不要出去乱晃,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去。”黎妄开始将自己知道的与她分享,就见时铃的脸色有些奇怪。 “你的舍友,是不是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 黎妄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有问题,他点点头,试探的开口,“你也见到了?” 时铃的右手不断抚摸的那个伤疤,眼神也落在上面,似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才开口,“我们进来的时候绕道了,是爬墙进来的,等我们落地的时候,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穿着红色衣服的男人依靠在树上,好像一直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一样。” 第25章 下雨 “我当时真的吓坏了,”时铃后怕似的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算稳定下来,一双眼睛里充满着疲惫,“他当时给我们递了手则册子,上面就有你刚刚说的这一条。” “那个册子是手写的。” 黎妄微微皱眉,“你说,你的册子是手写的?” 时铃点点头,边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来递给他,边开口,“甚至,上面是我的字迹。” 黎妄打开这张泛黄的纸,上面要比阿九给的册子上的规则多了几条。 入乡第六条,夜晚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最好不要出房间乱逛,不然后果自负。 入乡第七条,避世乡里的………… 剩下的第七条和第八条的字迹被一种不知名的液体覆盖,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时铃微微叹了口气,“这东西到我手里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外面天色渐渐低沉,店主人这才停下他忙碌的手,从柜台离开,越过突然沉默下来的两人,手脚麻利的关上店门。 在他准备回到柜台的时候,黎妄拦住了他,他唇边含笑,“店长,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关门吗?” 明明外面才刚刚天色渐暗,现在就开始关上店门,多少是有些奇怪了。 店长对这位有礼貌的先生倒是很有好感,他带着微笑,公事公办的的开口,“因为不久要下雨了,那些东西会跑出来,很危险的。” 那些东西? 时铃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手指微微揣摩那张纸,看起来竟有些神经质。 黎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见她回神便对着店主人继续开口问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店主人笑而不语,一楼的汽油灯本来常亮的灯光变的忽明忽暗,外面轰隆一声雷响后,一楼大厅里的其他人像是被启动了什么开关一样,吃饭的停下了筷子,说话的停下了话头,他们步伐一致的走上二楼或者三楼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店主人在这种诡异的环境里一直维持着淡笑的表情,等其他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收敛了笑容,对着他们躬了下身子,“两位,也请尽快上去休息吧,一会雨更大了。” “到时候,要是发生了什么,小店概不负责。” 他扭头走了,再次回到自己的柜台前,埋头算着什么。 黎妄低声让时铃回去,等明日再继续商量,在走上楼梯越过柜台时,他探头看了一眼那所谓的账本。 果不其然,是一片白色。 等到了房间门口时,黎妄本想直接推门进去,但顾忌到里面有个重要人物,还是礼貌的敲了敲门,扬声问道,“阿九,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传来阿九清透的声音,“稍等,我在换衣服。” 黎妄好脾气的等在门口,四处张望时,竟发现本来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外面天色黝黑,细雨不断地透过窗户落到走廊上,打湿了一小片实木地板。 黎妄死死的盯着那边,就见一抹雪白极快的越过窗户,甚至快出了残影,若非黎妄对自己的视力极为肯定估计也会觉得那是错觉。 正当他想要过去一探究竟时,就再次听见那让人牙酸的吱呀声,阿九带着狐狸面具从门后探出头来,“进来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黎妄只能压下心底的好奇,向阿九礼貌的点点头,走进了房间。 而阿九在关门的时候,视线落在走廊尽头,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蜷缩在角落,一双湛蓝的眼睛在碰到阿九的视线时突然移开脑袋。 似是懒得看见他一样。 阿九抬起一根手指,落在唇中央,歪了歪头。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鬓边很不舒服,阿九给了这家伙一个警告后就抽回身子,落上门锁。 其实所谓的门锁也就是那种老式的门坎,将门上的木头条搭在门框的一个盛放木头的凹槽里,但凡力气大些就能把木头抻断,这锁就跟没有一样。 黎妄进来后视线大都落在室内,自然也就没注意到阿九在门口的小动作,等听到落锁的声音才扭头看向阿九。 就见阿九脸上依旧挂着笑,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轻描淡写道:“去洗个澡吧,忙了几天,好好休息一下。” 忙了几天? 黎妄微微皱眉,刚想追问,却见阿九抬头看向他,眼神中透着一丝神秘,“好好休息吧。” 说完,阿九端起水杯一饮而尽,仿佛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阵阵雷声,窗户已经关好,阿九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黎妄这才意识到,这个双人间甚至只有一个双人被子。 他摸了摸鼻子,拎着阿九准备好的浴巾走进卫生间。 这家店的卫生间虽然也是实木的,但在地板上应该是抹了一层不明东西,摸起来硬硬的,还很光滑。 在角落里,一小桶透明的粘稠液体放在那里,黎妄走过去用手指点了点,突然发现这种液体很像是写在自己衣袖上的秦字的液体。 他便用手指在自己的衣摆点了点,等干涸后发现果然一致。 黎妄站起来打开淋浴头冲洗手上的液体,感觉这东西很像是女生用的指甲油,但没有那么大的异味,也不会在手指上干涸,但在布料木头上这种物体上却干的很快。 黎妄知道自己这是意识体,洗不洗澡都无所谓,但在碰到水的那一瞬间,他身上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不断冲刷着身体。 或许阿九说的,自己忙了几天是真的,只是自己不记得。 黎妄站在淋浴头下,微微闭着眼,温和微凉的水冲刷着身体。 不记得? 重置? 他猛地睁开眼,关上淋浴的把手,静静的看着淋浴对面镜子里的自己。 因为要沐浴,所以那个猪头面具被他放在脱下来的衣服上,半长的头发披在肩头,黎妄伸手将碍事的那部分揽到后面,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第26章 心安 所以,规则上的重置,是会将记忆也一并重置了吗? 那这场雨…… 黎妄围上浴巾,靠近卫生间的窗户上,恰好闪电划过长空,然后雷声轰隆隆而来。 他总觉得这场雨是开始。 外面传来阿九的呼喊声,“先生,你还没好吗?一会要睡了。” 黎妄这才推开门走出去,外面大灯已经关了,床边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小灯,阿九靠在床的一侧,正懒洋洋的翻看着书。 他见黎妄出来,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从流畅的肌肉线条到小腹上明显的六块腹肌,头发上流下来的水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滚进浴巾下。 但等他的目光落到那家伙脸上的猪头面具上时,阿九突然低下头,假装咳嗽两声,用手挡住微微上翘的唇角。 黎妄注意着他的反应,但他也知道这家伙不是正常的原住民,试探性的开口,“你知道这场雨持续多久吗?” 他从衣柜里拿出备用的睡衣,刚想走进浴室就听见阿九背过身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换吧,”阿九声音有些奇怪,“这场雨明天早上就会停下来。” 黎妄静静的盯着他的背影,在他因为动作不小心扯开的衣领周围扫视了一会,忽然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眼神有些幽深,也没扭捏直接大大方方的换了。 他破天荒的开口,“阿九,可以帮我擦一下头发吗?” 阿九动作一僵,他将书放到床头柜上,语气有些迟疑,“您说什么?先生?” 黎妄不容拒绝的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帮我擦一下头发吗?” 阿九像是无声的叹了口气,绷紧的肩颈突然放松下来,依旧步伐懒散,像是没骨头一样,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毛巾。 头发是有些长了,刚换上的睡衣衣领已经被打湿了一片,阿九像是认命似的拢起他的长发,用毛巾微微擦拭。 黎妄坐在床边,借着窗户的反光认真的看着身后的阿九。 他的碎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乱中有序的在他额间随着动作起起伏伏,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插着,带起一片片拉扯感。 雷声轰隆作响,黎妄在察觉到阿九手指微顿时便迅速移开了视线,用余光能看到他抬起头,目光沉沉的落在窗外,唇瓣微微张开,像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阿九动作轻柔的擦拭着,等到手酸了也不见黎妄喊停,便只能认命的继续擦拭了一会,等到手实在是酸涩难耐才低头看向那人, 透过面具,他能看到黎妄微微闭着眼,呼吸很浅但很有规律。 阿九将毛巾搭到床头,小心翼翼的将人调整角度,把他放平到床上。 尽管他动作轻柔,可黎妄还是猝然睁开了眼,他目光沉沉的落在阿九脸上和脖颈间,盯着阿九实在是有些不自在。 他将黎妄的双腿也搭上床,把鞋踢到一边后,小声的说,“先生, 您很困了,休息吧,明天还有明天要做的事呢。” 阿九见黎妄半阖着眼,很快就坚持不住闭上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摘下面具揉揉脸,像是怕吵醒他似的小声嘀咕,“脸都笑僵了。” 阿九,不对,秦殊没好气的俯身过去扯过被子将它盖到黎妄身上,当他收手时就见黎妄微微半睁着眼看着他,唇瓣微微张开。 吓得秦殊出了一身冷汗,但在注意到黎妄眼里没有聚焦的时候还是浅浅的松了一口气,在被子上轻轻打了一下,语气里多了些烦闷, “小崽子,连着三天没休息,真是不要命了。” “精神体也不是这么造的,”秦殊蹲下身子将他的鞋摆好,“身子刚一放松就睡着了……” 他顿了顿,像是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雷鸣,轻声道,“时间不多了,再逃不出去,咱们可就都要死在这里了。” “好好睡一觉吧,等醒过来,规则就要开始生效,轮回就会开始了。” 他打了个哈欠,微微半眯了眯眼,看上去还真和狐狸没什么区别,眉目间少见的有些艳丽,和以往的颓靡有些不一样。 秦殊溜达过去拿着自己的狐狸面具戴在脸上,回到床上拉下灯弦,关上了床头灯。 秦殊神经也紧绷了很久,他沾床后也仅仅强撑了一会便沉沉睡去了。 暴雨是每次轮回的开始,这段时间乃是仅有的放松时间,所以他睡得很是安稳。 所以也就不知道身边的人睁着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附身过来用手轻轻摘下他脸上的狐狸面具。 面具卡在脸上不是特别舒服,摘下面具反而睡得更沉,秦殊只是动了动便深陷在梦乡里。 黎妄将他的狐狸面具放在一侧,也摘下了自己的面具放到一起。 入乡第二条,避世乡内不可以在未经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摘下对方的面具。 黎妄知道自己违规了,但听秦殊刚刚的意思,只有暴雨过后规则才会生效,所以他强顶着身子的疲惫,一直等着秦殊睡去才睁开眼。 他得确认一下。 尽管心里已经确认了大半,但只有真正摘下面具看到那张脸的时候,黎妄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 秦殊的脖颈上的伤疤也随着意识体留下了,虽然黎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这足以让他心神恍惚,也足以让他确认这个人的身份。 秦殊的意识体倒比他本来的身体看上去胖了一点,脸色虽然也很白,但不至于到苍白的程度,此时睡着脸上还漫起了一层红晕。 他唇半开,颜色偏向粉嫩,黎妄无法克制的微微低头碰了碰那两片柔软的唇,这几日的空乏,担忧全融在这一个浅浅的吻里。 黎妄心想,足够了。 哪怕你抛弃过我,无论是一次还是两次,只要知道你还安好,就足够了。 夜色沉沉的,雷声依旧震耳,一片黑暗的室内里,黎妄注视着熟睡的人的眉眼,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抵挡不困乏一般,晃了晃身子。 在他彻底陷进昏睡之前,黎妄竟还不忘将面具戴回去,在被子下伸手揽住了秦殊的腰身。 第27章 张三 他轻轻的将人搂在怀里,在那雪白脖颈上的伤疤处轻轻落下一吻。 秦殊只觉得梦中有什么东西贴过来,暖烘烘的感觉让他睡得更熟了。 等太阳高挂天空,街道上的吆喝声响起时,秦殊才慢慢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了怼在自己脸上的猪头,吓得他一屁股坐起来,怔怔的盯着身侧的人。 腰间突然滑落什么东西,秦殊惊疑不定的看去才发现是黎妄的手。 这崽子睡相真不咋地。 黎妄也因为他的动作缓缓醒来,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才睁开眼,见秦殊穿戴整齐的靠在床头,曲着一条长腿,面具下的脸微微扬起眉梢,“阿九,你醒的真早啊。” 秦殊侧过头去,只露了一个半张戴着面具的脸。 他皱了下眉头,公事公办的开口,“先生,你要是再不起来可就要错过早饭时间了。” 阿九身上的红色衣袍艳丽张扬,他唇瓣微微弯起,唇边的弧度和昨日一模一样,“我很推荐这家的面食,比如包子。” 包子? 昨日那个民兵也提到了包子。 是线索吗? 黎妄似是想问什么,见秦殊扭身起来准备离开的样子,又忍了回去。 阿九的背影毫无防备,所以在黎妄把被子一掀欺身过来的时候才那么惊讶,肩膀被他大手掰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茫然还没消散。 秦殊真没想到黎妄这家伙搞这么一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黎妄固定在身前,一只手摁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则卡在腰间动弹不得。 黎妄一眼就捕捉到他眼里的迷茫,忽然低眸轻笑,嗓音懒散又带着睡醒的沙哑,“你的衣服没整理好,衣领这里还折着。” 秦殊无言以对,有些无奈,只好强颜欢笑,“那就谢谢这位先生了。” 黎妄的手在整理他的衣领时无法避免的碰到他白皙的脖颈,指尖滑过细密的电流,带起一阵阵异样的酥麻。 秦殊只觉得这家伙身上的热气扑面而来,脸有点微红。 他缓了缓,开口问道,“好了吗?” 黎妄视线落到他面具没有挡住的下半张脸上,露出来的皮肤薄红清润,一双唇应该是在醒后喝了点水,不似昨天晚上的粉嫩,更有些红润。 “好了。” 黎妄咽了咽口水,像是尽力压抑着什么,沙哑着嗓音对阿九开口,“你先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秦殊磨了磨后槽牙,心想着这家伙撩人真有一手。 但这家伙只是好心帮忙整理了一下衣领。 他气不知道往哪发,一时间又憋回去,脸更红了。 秦殊关门离开的动作在黎妄那灼热的目光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等那门吱呀一声关好后,黎妄像是泄力一样坐在床上,低低的笑了。 或许秦殊没有意识到,他的黑发很是柔软,贴在鬓边,露出的一点雪白耳尖,红的滴血,连带着那雪白的脖颈间都像是被撒了什么一样,白里透红。 秦殊这家伙从小到大别说谈感情了,就连暧昧都没有过,微微一逗就丢盔卸甲。 而阿九在二楼的窗户那深呼吸了几口,接过了不知何时跑过来的雪白狐狸咬着的一封信。 他摸了摸狐狸的脑袋,轻声道,“回去给那家伙带个话,让他准备准备,表演可以开始了。” 狐狸蹭了蹭他的手,恋恋不舍的走了。 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阿九知道是黎妄出来了,他扭头看向过去,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楼下的人们到的差不多了,这些意识体本来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可黎妄不仅在民兵嘴里听见过这家店的面食不错,甚至秦殊也提到了一嘴。 面食? 店主人热情的凑过来,对着他躬身开口,“这位客人,您想吃些什么?” “本店的面食很是出名,尤其是包子,皮薄馅大,有素馅和肉馅,您要来一个吗?” 黎妄站在楼梯口听着他的推销,见楼下的时铃冲他微微摇头,正在犹豫之时,身后就传来了阿九的声音,“我要包子,两个,一个素馅和一个肉馅,放到这位先生桌子上就好,算是我请的。” 黎妄扭头看向阿九,就见他微微垂着眼,像是还在纠结刚刚的事情一样,不愿意看他。 可嘴上却还在带着笑意开口,“毕竟避世乡的人都很热情。” 他在热情这两个字上加重了些语气,然后就径直越过黎妄,向着大门口走去。 黎妄迈着大长腿上前一步,修长挺拔的身躯带着无法忽视的侵略性,“阿九先生,感谢您的款待。” 秦殊面具下的眼尾一抽,总觉得没什么好事,就见黎妄又轻飘飘的开口,“先生,昨天晚上都同床共枕过了,您都不问问我的名字吗?” 同床共枕? 神特么同床共枕…… 秦殊这时候是真的被气笑了,他脸上像是画上去的笑有点没绷住,差点开口崩了人设。 他只好假装没听到后半句话,“真是对不起呢,先生,请问您叫什么?” 黎妄听得出他的咬牙切齿,微微抬起眸子,似是很认真的开口,“我叫张三。” 秦殊一口气提在这里,气得他耳朵又红了。 张三,张三,你全家都是张三! 他脸上的笑实在是有点绷不住了,赶紧扭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家店。 有病,真是有病! 剩下的人在见到阿九很明显是被气的离开的样子,微微瞪大了双眼。 时铃见他神色自若的坐下来,小声开口,“你这样对这个关键人物,真的好吗?” 另一边的时瑛和薛玟钺坐在一桌,两人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谁都没有开口,少见的安静。 黎妄好笑似的摇摇头,“没事。” “他俩昨天晚上睡一个屋子,在我隔壁,不知道在干什么,噼里啪啦的响了一晚上。”时铃在提到时瑛时脸上的疲惫罕见的少了一些,“先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吧,我已经把我手里那张线索给其他人传看了。” “剩下被挡住的那两条规则,应该才是最危险的。” 第28章 消失 黎妄不置可否。 这时候店主人也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过来放到黎妄面前,一脸讨好的笑,“先生,请品尝。” 包子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的,皮甚至还挺薄,里面的馅料几乎要溢出来,尤其是肉包子,皮上还有油在往外渗。 黎妄见店主人没有离开的打算,便也没有动手,端详了一会后,就跟时铃使了个眼色,忽然开口,“你们昨天睡得还好吗?” “挺好的,”时铃知道他想拖时间,等店主人离开后再研究这两个包子,便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这里的水也挺热的,洗个热水澡是真挺不错的。” “对啊。” 黎妄很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这两人从天南聊到海北,听得时瑛等人一头雾水,在他想开口的时候就见薛玟钺在衣服底下狠狠的掐了他一下,在他即将痛呼出声的时候被捂住了嘴。 “呜呜?” 薛玟钺见他一脸疑惑,难得正色的低头在他耳边小声的道,“别多嘴。” 店主人发现包子都快凉了这人也没有吃的打算,脸上端着的笑快要维持不住,只好催促似的开口,“先生,包子要凉了,请尽快食用。” 黎妄见店主人执意要看着他们将包子吃下次,正思索着要不要假装没拿稳将包子掉在地上或者用些其他理由让店主人把包子撤下去,就见店门口进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看见他们的时候并没有和其他乡民一样满脸热情的笑意,而是扫过他们一群人微微冷哼一声,招呼着店主人准备点餐。 店主人被迫去招待他们两个人,黎妄趁这个时候将两个包子分别撕开,两个包子馅料满满,尤其是肉的,几乎满的要溢出来。 这两个包子看起来很正常,连香气异常勾人,和他们同桌的王颜悦忍不住过去低头看了看这两个包子,咽了咽口水,“这包子,看起来真的挺好吃的。” 黎妄摇摇头,正想开口的时候,就见边上那两个人和店主人吵了起来。 可规则里是不允许争吵的,黎妄没有动,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怎么会,肉包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卖完了?” 店主人笑着开口,“是的,两位客人。” 两位客人分别戴着刺猬和蛇的面具,可面具也挡不住两人脸上的怒气,他们依旧在吵吵嚷嚷的,“那你们不会多做一些吗?” 听着那边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在时瑛那张桌子上的两个人突然站起来去拉那两个争吵的人,薛玟钺最快反应过来可还是慢了些,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 争吵的两个人见有人过来拉,嗓门又提高了几分,小镇外的民兵训练有素的跑过来,拿着叉子二话不说就往两人身上捅。 黎妄目光沉沉的,不悦的皱起眉。 那两个人一直很沉默,脸上戴着面具,他也分不清谁是谁。 面具? 他忽然站起来,刚想往那边去就被时铃抓住了手。 时铃面色未动,并不言语,只是慢慢摇摇头,见黎妄迟疑的坐下,她才靠过来开口,“这两个人很不对劲,不像是我带进来的时候的样子。” 她顿了顿,复又低声开口,“不止他们两个。” 那两个争吵的人被叉子直接插死在原地,店主人面色不变的站在那里,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像个局外人一样。 两个去阻拦的人见没有拦到,脸上罕见的出现惊恐,然后在几人面前消失了。 这两个人甚至挣扎都挣扎不了,原地只剩下两个面具。 民兵和店主人略一点头,收拾收拾离开了。 黎妄见那边事情结束,眼疾手快的将包子扯下来塞进时铃递给他的一个小布包里,一脸坦然的跟店主人开口,“包子很好吃。” 店主人可能是知道他没有吃也可能是因为刚刚的骚乱,脸上不变的笑意淡了,只是向他们点点头就离开了。 王雅悦心有余悸的开口,“那两个人像是中邪了吗?还有为什么那两个人被插死了,贺泉和刘遇然会消失啊?” 黎妄将布袋递回给时铃,走过去捡起两人消失后残余的面具,走过去和被插死的两个人脸上的面具对比一下,发现果然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一把掀下那两人脸上的面具,发现果然是消失的那两个人。 那跟着他们的这两个人又是谁? 一向多话的时瑛也靠过来,见状也罕见的闭了嘴,正想扭头离开去找时铃研究包子,余光像是瞥见什么,忽然叫了一声。 薛玟钺烦的要死,一巴掌拍上他脑袋,“吵什么吵,废物点心。” 时瑛罕见的没有回嘴,而是颤抖着身子往回靠了靠,一下子撞到黎妄身上,被他伸手扶了一下。 黎妄问,“怎么了?” 时瑛颤声开口,“蛇……” 薛玟钺冷哼一声,“瞅你这德行,哪有蛇啊?” 黎妄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让他老实一些,然后蹲下身子研究这两具尸体,可在他手指刚刚碰到那两人身体的时候,一道光闪过,突然变成了刺猬和蛇, 变成了动物? 黎妄像是突然发觉了什么,忽然扬声向着店主人喊道,“店长,这里有两只动物,可以请你帮忙去寻找民兵吗?” 店主人一直冷眼看着这边,见视线望过来才换上一副微笑,笑的人发慌。 “好的。” 黎妄这次没有拦着,而是任由民兵将这两只动物插死带走,手上捏着的面具也不知何时消散了。 时铃走过来,了然似的点点头,“看来你也明白了?” 黎妄微微皱了下眉,“你早就知道了?” “不算太早,”时铃叹了口气,“我房里有留下的刻字,分别是人,复制人,动物。” “本来这三个词联系不到一起去,可在今天看到这一幕之后,我明白了。” “在人违背规则后便会出现复制人,他们会取代人的位置,而动物则会用自己去犯错然后使复制人消失,最后用动物身逃离,而人则可以利用规则杀掉动物。” 时瑛越听越懵,忽然开口问她,“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啊?” 时铃摇摇头,微微苦笑,“咱们已经重置四次轮回了,这是第五次。” 第29章 发怒 可黎妄却有些沉默,他看着时铃有些欲言又止,见她微微祈求的目光看过来,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什么,重置四次!”王雅悦闻言惊讶的开口,心底突然升腾起了慌乱,“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因为重置,会连着记忆一起重置。”时铃叹气,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发现仍有几个一直坐在原地低垂着脑袋,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果然,他们已经被替代了。 “可这样也有一个问题啊,为什么动物要去杀了复制人呢?”时瑛开口问道。 黎妄看了那些复制人一眼,目光森冷,“或许是因为,被复制人替换不算是真正的死亡。” “复制体被杀了之后才能算是真正消亡,而动物在这里四处逃窜,完全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黎妄顿了顿,“以上只是猜测,三天一个重置,我们时间不多了,因为再这样下去,留在坦洲市的身体会因为得不到食物或者水分而死。” “这里的时间流速应该和现实世界不同,但就算快了也不会快多少,所以,这大概是咱们最后一次重置了,”时铃补充道,“要是咱们再出不去,就都回不去了。” 而现实世界,暴怒站在灾厄之地的主殿里,仰头看着高坐王位之上的傲慢,唇瓣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憋了回去,躬身行了个礼。 “王。” 傲慢高坐在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宇间的戾气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坦洲市的任务完成了?” “马上了,灾厄源晶再过不了几天就要炸了,整个坦洲市即将灰飞烟灭。”暴怒回答道,低顺的眉眼多了些烦闷。 这家伙真是优柔寡断,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差点死在秦殊那个疯子手上。 暴怒暗自腹诽,可语气里却丝毫不显露半分,正当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身前突然多了一道白影,一只手摁在他的肩膀上,猛地将他压了下去。 那股力量太过突然和强大,暴怒本来跪地的单膝一下子被摁进地里,另一只腿也在压力下被迫跪了下去。 他额上冷汗直冒,强咬着后槽牙,慢慢开口,“我……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还有脸问我!”傲慢眼里的红色越来越重,他唇边慢慢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暴怒,不仅我说过别动秦殊,你那个好主子也说过吧。” 好主子! 傲慢都知道了! 色欲的权利越来越大几乎要架空傲慢,他们自以为做的隐蔽,可在傲慢眼里都是小打小闹一样。 他全都知道,只是不想去管。 暴怒的瞳孔骤缩,唇瓣微微颤抖,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只手跟铁钳一样,死死的箍在暴怒的肩膀上,挣扎不得,在那股力量快要将他碾碎的时候,他终于开口求饶,“是我错了,王!” “饶命。” 傲慢冷眼看着他,听着他的示弱也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打算,正想把他碾碎扔到无厄海重新来过的时候,大殿的门忽然打开,一个空灵中带着点点诱惑的声音含笑传来, “王,放过他吧!” 她尾音微微勾起,散发着无法拒绝的魅力。 是色欲。 她一身黑色的修身露背鱼尾长裙,一双大长腿若隐若现,她的长发不是和傲慢因为受过伤而成为银白色一样,也不是暴怒为了贴近人类而幻化成黑色的头发,而是妖艳的粉色。 大波浪一半在胸口,一半散在身后,映的皮肤更白了几分。 色欲轻笑一声,悠悠然的走过来,伸出纤长的手指点了点傲慢摁着暴怒的手,轻轻的笑了笑,“王,就算你现在宰了他也无法挽回什么,而且这家伙的能力你也知道,他的意识界一旦展开,连他本人都无法中断。” “更何况……”色欲伸出舌尖微微舔了舔上唇,精致绝美的脸上露出微微讨好的笑,“更何况,他们也不一定会死不是吗?” “我知道你很看重秦殊,但那家伙现在这样子能不能帮你的忙先另说,就冲他心慈手软这个毛病来看,他可能承担不起你的期望。” 傲慢的视线转移到色欲脸上,语气生硬,“无所谓,只要是他就行了。” “他要是承担不住就承担不住,我可以保下他。” 色欲了然一笑,微微欠身行礼,“是的,王,我们不会再动他了。” 暴怒早就承受不住晕了过去,色欲只是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感情的从傲慢手里接过他,微微一笑退了下去。 傲慢这次没有用空间穿梭,而是一步步的走上高台,看着大厅的门打开又关上,光亮在他的面前缓缓褪去。 秦殊…… 那家伙真的是,让人苦恼。 他坐在王座上,像是一尊枯朽不变的神像,不知过了多久才抬手碰了碰扶手,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伸手挥开一道裂隙。 而色欲将暴怒像是拎死狗一样拎着,却又丝毫不影响她的妩媚,路上碰到嫉妒时,还好脾气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嫉妒好奇的看着暴怒,他身上属于傲慢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散去,虽然他知道的不是特别多,但是大概也能猜到什么。 秦殊那家伙当初趾高气昂的来到灾厄之地的时候,他们化形还没有如今这么完整,暴怒那家伙是被揍得最惨的。 他掩唇笑了笑,自以为没人注意到,却被色欲一个眼刀甩过来,她缓缓开口,“你的再生技术还需要改进。” “狂暴和怒火已经死了。” “没事,那只是我手底下最差一对试验品。”嫉妒无所谓的开口,扭身往自己的试验场走。 色欲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背影,红宝石一般的眼睛逐渐变的深邃,过了一会,她诡异一笑,步伐的轻快的拖着“死猪”暴怒离开。 而异世界里,黎妄和时铃将复制人挑了出来,在他们茫然平淡的目光中打包塞进客房里,留了两三个人看守。 而最后时瑛数了数人数,罕见的有些消沉。 第30章 肉包子 薛玟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见时瑛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一楼窗边的椅子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走过去沉默的坐在他身边,突然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黎妄吗?” 时瑛看他一眼,微微动了动唇角,似是想反驳,但又不知道从哪开口。 这哪是讨厌? 他见到黎妄那种恨不得吸引他注意力得到认同的小傲娇感,几乎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共识。 可薛玟钺自己浑然不觉,他感觉他厌恶黎妄厌恶的要死。 薛玟钺看着窗外,像是对他初次遇到黎妄和秦殊的遭遇有些郁闷,只是简单的开口说了说,着重描述了一下黎妄带他从林子里出来的粗暴和秦殊打死他心爱的小宠物时候的心不在焉。 “然后,他们把我带回了逐鹿,你知道吗?明明秦殊他说他要补偿我让我进逐鹿当个小首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让我去当个跑腿的!” 时瑛奇道,“跑腿?” “对啊,他们让我去各个组织去验收他们的任务成果,这不就是个跑腿的吗?”薛玟钺忿忿不平的道,“他们打死了我心爱的宠物,结果就让我去跑腿!” 时瑛沉默了。 跑腿? 说的轻巧,去各个组织验收任务成果,说的好听点各个组织不仅得好声好气的对待他,和他讨好关系,说的难听点,他就是个祖宗,到哪都得供着。 他现在还在埋怨自己是个跑腿的? 时瑛心里难得的和黎妄统一战线,觉得这个家伙真是不知好歹,这可是许多人都求不来的美差。 但见薛玟钺一脸的义愤填膺,还是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只是静静的听他吐槽。 “他就是看不上我,觉得我没用!” “我就是要证明给黎妄看,我不差劲!” 薛玟钺还在嘀嘀咕咕的念叨黎妄,见时瑛脸色突然变的难看时,还以为他也是认同自己的这番话,还一脸傲娇的问他是不是也认同自己的话。 认同个头! 时瑛艰难的绷着自己的脸,捅了捅薛玟钺的胳膊,示意他往后看。 薛玟钺脸上的愤懑还没有消散,边好奇的往后看,边不满的道,“你就不能直接说吗?” 等看见黎妄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时,吓得他一个激灵站起来,胳膊还不小心的碰到了桌子,狠狠地划了一道,疼的薛玟钺龇牙咧嘴。 黎妄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他,脸上的笑慢慢收敛,然后礼貌的看了一眼时瑛向他点点头,理都没理薛玟钺,越过他淡声道,“一会等你姐下来,就准备要行动了。” 时瑛收敛自己脸上忍俊不禁的笑,赶紧正色点点头。 气的薛玟钺在桌子底下伸手拧了下他的大腿肉。 时瑛也不甘示弱,反手在薛玟钺腰间也拧了回去,可没想到这家伙腰上痒痒肉不少,这么一拧反而让薛玟钺脚下一软扑到时瑛身上。 薛玟钺的面具一下子磕在时瑛肩头,疼的他“嘶”了一声。 狼头面具也撞歪了,露出了薛玟钺那张越来越偏向他自体的脸,是一张有点阴郁精致的脸。 脸巴掌大小,头发长到能盖住他的眉眼,皮肤白皙,因为距离有些近了,时瑛能看到他的眼睛是内双,眼瞳黑黝黝的,唇瓣有些淡粉色。 这家伙,长得还不错。 时瑛边扶着他,边暗自心想,跟个丫头似的。 其实秦殊长得也不错,但那张脸有些凉薄了,像是饱经风霜之后长出来的娇艳的花,美丽又扎人。 但薛玟钺这家伙很柔软,会和黎妄赌气,会因为那只小宠物的事耿耿于怀,虽然总爱给那两个家伙使绊子,但从没真正的影响到他们。 像是娇气的蝴蝶兰,时瑛天马行空的想。 但下一瞬,薛玟钺气的一把推开他将他摁在窗台边,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时瑛,唇角微微向下,像是含了些怒气。 时瑛张了张嘴,还是试探性的开口道歉,“对不起?” 薛玟钺胸口微微起伏,一把将面具扶正,后槽牙磨了磨,恨不得像狼一样咬死他。 这家伙脸上还戴着狗头面具,面具下的一双眼睛里带着无辜,看得薛玟钺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黎妄看着这俩人,眼里的笑意罕见的真实了一些,走过去一把拎起薛玟钺的后衣领,将他拽过来一点把两人分开。 时瑛终于能坐正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挑衅似的瞅了一眼被强行拽走的薛玟钺。 黎妄察觉到手上的人挣扎幅度变大,警告的似的看了一眼时瑛,干脆抬手捂住薛玟钺的嘴,在他想要反手打过来的时候,不急不慢的开口,“规则里不让争吵打架。” 手停在半空,不情不愿的放了下去。 而时瑛见薛玟钺吃个哑巴亏更得意的样子落到黎妄眼里后,他哼笑一声,复又开口道,“等出去了,我取消对你的限制令,有什么事,你自己私下去解决。” 薛玟钺眼睛亮了,他一把扯下黎妄的手,惊疑不定的问他,“真的?” “真的,”黎妄点点头,在时瑛敢怒不敢言的视线里摸了摸薛玟钺的脑袋,“放心,绝对不会有人拦着。” 时瑛反呛一句,“我还有我姐拦着!” 刚下楼的时铃听到他这句话,眼神暗了暗,但还是很快调整了一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几位,现在咱们这里还剩下八个人,剩下的十几个人已经关在房间里了,让刘升维和张慡留在这里看着。” “咱们准备出发吧。” 黎妄松开手,视线落在时铃身后的王雅悦和何生佟身上,打量了片刻便移开视线向时铃点点头。 时瑛这时候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时铃身边,“姐,咱们去哪啊?” 时铃摇摇头,温和的含笑答道,“我也不知道去哪,但我知道这是一条正确的线索。” 黎妄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装着包子的布袋,解释道,“这里有两个包子,一个肉包子,一个素包子,素包子是没什么问题的,可肉包子的肉是从哪来的?” 第31章 集会 “肉?” 黎妄这时候也打开了布袋,明明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肉包子的香气却依然还在。 时瑛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开口,“这不就是普通的猪肉……” 不对! 这个避世乡里没有动物,出现的动物都会被民兵叉死带走,这个店里的肉是从哪来的? 时瑛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迟疑着开口,“这肉不会是……” 他未尽的话让周围人有些头皮发麻,可时铃却摇摇头,“我刚刚在上面仔细研究了下那些复制人,他们就像是失去了自我意识的傀儡而已,只会按照固定的行为模式,所以刚刚的那一幕应该也是前几个轮回里出现的。” “这肉应该是出自于动物身上,而动物应该不仅会引诱复制体,或许也会引诱本体。” “因为若是不会引诱本体的话,第一次重置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复制体呢?” 黎妄点点头,见这几个人还是有些茫然,虽然有些懒得解释但还是好脾气的开口,“就像刚进到这里的时候,那只兔子站在喷泉上等着咱们去执行规则。” 提起这个王雅悦还有些心有余悸,她不断摩挲着自己的手臂,轻声问道,“如果那次兔子没有跑走的话,是不是我就要变成复制人了?” 虽然周围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可答案已经毋庸置疑。 王雅悦唇瓣还有些发抖,脸都白了,如果不是黎妄反应快,恐怕…… 时铃看出来她的状态不太好,轻轻拍了拍手,“好了,现在大家要注意的不仅是自己违背规则,还要尽量保护动物。” 何生佟这时候也小声开口问道,“可那些复制体的动物怎么办?” 这个小丫头的存在感太低了,黎妄像是才发觉她一样,在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应该犯这个错误。 黎妄看了何生佟一眼,明明记得自己打量过她一遍,但此时却仍了解不清。 可时铃像是无知无觉一样,淡声开口,“不去管。” “啊?那这些复制体岂不是会死?”何生佟声音里含了些哽咽,似是觉得这个决定有些无情。 “就算复制体逃了出去,他们今后也会和植物人一样无知无觉,不会有自我意识,”黎妄接过话头,语气有些生硬。 “这个样子带回去,不仅会徒增家人的悲伤,还会使他们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不断的去祈求有一天他们会醒过来。” “而希望消磨殆尽,就会只剩下无助和怨恨。” 周围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这话着实是有些悲观了。 外面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轰吵声,一小队民兵从店门口跑过,黎妄想也不想的跟着跑出去,剩下的人也像是大梦初醒一样,跟着相继跑出店面。 店主人站在柜台,伸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 他想问这些人要不要吃午饭,还有付钱的事。 他脸色黑如锅底,悻悻的收回自己无助的手,冷冷的翻了个白眼。 一群不知好歹的,交钱这么不自觉。 外面少有的兵荒马乱,时铃几个人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最后好不容易找到黎妄,时瑛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生怕一个不注意这家伙又跑的没影。 黎妄也没有拒绝,反而一把扯住时瑛伸过来的手把他从人群里抻过来。 民兵在中央广场围成一个圈,外面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戴着面具的乡民,一眼望过去颇有些诡异。 时瑛踮起脚尖往广场一眼,只见中央空地上一只雪白的狐狸懒洋洋的靠在柴垛上,围着他的还有几个其他的各种动物,比如马,羊…… 但一眼看过去倒是没有他们面具对应的动物。 他小声的靠在黎妄耳边轻声问道,“这是要干嘛?” 黎妄嫌弃的一把推开他,但在见到越来越狂热的乡民时,还是抿了抿唇将人扯过来以防被乡民误伤。 那只最漂亮的狐狸像是往这边瞅了一眼,它漂亮的眼睛和黎妄对上的一瞬间,黎妄总觉得这家伙笑了。 “点燃!” “点燃!” 乡民突然爆发出一阵叫喊,那声音在耳边像惊雷一样炸开,逐渐变的整齐划一。 时瑛捂着耳朵往中央看去,只见几个民兵拿着火把往搭好的柴垛上一扔,那一瞬间时瑛能感觉到身边人的肌肉一下子绷紧。 黎妄在紧张。 为什么? 时瑛仰头顺着黎妄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那只漂亮的白狐一下子跳上它身边的马背上,那火烧的极快,很快蔓延到这只马上。 白狐像是嫌弃的抬了抬爪子,从马脖子上给了它一脚。 所有的动物都很安静,但在白狐这一脚之后,它们像是如梦初醒一样开始四处逃窜。 白狐脚下的马也一样,它承受着火舌的吞噬疼痛感,开始往四周的民兵撞去,可它背上的狐狸倒是安逸的很似是完全不在意会被甩下去。 尖锐的叉子一下子扎进马儿身体,它痛苦的嘶鸣一声,跌跌撞撞的往人群扑过去。 而扑过来的方向恰好就是黎妄这边,他反应极快的将时瑛一把拽过来扯到身后,然后将身边的乡民往马的身上扔过去。 乡民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扔过去当了肉垫。 而在兵荒马乱之中,黎妄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只毛都没乱的白狐,见它一下子踩上马头往自己的方向跃过来的时候甚至还伸手抬了一下想接着这只漂亮的家伙。 可白狐只低头看了一眼,两只前爪在离他不远处的乡民肩头踩了一下再次跃起,落到黎妄脑袋上。 黎妄能感觉到那只狐狸的后腿在他脑袋上踩了两下,然后突然一轻,扭头看去却也只见到那只狐狸逃离的背影。 它跃到屋顶上停顿了片刻,头微微偏了一下,像是想扭头看看,可最后还是磨了磨爪子再次跃起逃离了。 黎妄目光一直追随着白狐,等兵荒马乱终于过去后他才拎着时瑛从人堆里离开去和人群外围的时铃等人会合。 还没等时铃开口问情况,就见薛玟钺突然看着黎妄的脑袋,唇角压抑不住的上扬。 第32章 小雨 黎妄的头发本来被他束在脑后,而被白狐踩过之后,几缕头发被微微揪起,他本就束的不紧的头发此时跟鸡窝一样。 他扯开头绳,伸手在头发上拢了几下,懒得理会薛玟钺,只是简单的和时铃这几个没有挤进中央的人解释了一下刚刚里面发生了什么。 那只狐狸,对应的应该是秦殊的面具。 黎妄沉吟了片刻,见了今天这一茬之后,估计店里的那些复制人消失的差不多了,他便让王雅悦回去跟店里守着那些人的刘升维和张慡解释一下,他们则继续跟进肉包子和动物尸体的这条线。 乡民们的癫狂已经过去了,他们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老老实实的按照自己的生活轨迹四散开来。 民兵们则开始处理被烧焦的动物尸体,他们先是用叉子插两下动物尸体,确认死亡后就用一个大篮子装起来,目测得有四五人才能抬得动。 民兵拿起叉子插起尸体,将它们挨个塞进大篮子里,那些因为烧焦而掉落的肢体残骸也被这些民兵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收集好,生怕留下一点。 时铃他们无聊的等着这些民兵将尸体收拾带走,却听何生佟低声的问道,“时铃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对啊,姐!”提起这个时瑛也好奇的紧,“怎么感觉你知道的这么多?” “那些线索,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只有你留下过?” 时铃动作一僵,眼神有些闪躲,但很快整理好情绪,她沉吟一会,“或许是因为我的异能是和精神有关的吧,我的意识可能要更强硬一点,记忆重置对我来说可能会减弱。” “对啊,姐,你的异能是精神掌控!”时瑛了然的点点头,忽然微微撇嘴,“要是能用异能就好了,没什么能拦得住我。” 薛玟钺倒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时铃,正想开口问她就听见黎妄冷声开口,“别聊了,他们准备走了。” 应该是因为到了午时,路上本来来来往往的乡民应该是都按照固定模式回家吃饭了,路上很空旷,他们几个人跟着那六个抬着篮子的民兵在街道上拐来拐去,最后落到了这个小镇距离后山很近的一片空地上。 而黎妄他们也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在这的人。 店主人。 店主人像是在这里等了很久,他拿着一个账本,对着这些民兵笑吟吟的打了招呼,然后扒着篮子看了一眼,嫌弃的捂了捂鼻子。 “每次都搞这些,烧焦了能剔下来的肉就更少了。” 民兵和他进行对接后,也没有提前离开,而是靠在墙角,对着店主人嫌弃的开口,“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吃的,每次还有这么多人点。” “香呗,”店主人倒是无所谓,他拎着账本不断翻着,脸上带着老鼠面具,颇有些贼眉鼠眼的意思。 而等店主人对完账后指使民兵搬走篮子的时候,他好像在若有若无的往黎妄等人藏身的墙这边看。 等到民兵不耐烦的招呼传过来的时候,店主人才收回视线,跟着民兵离开了。 他们这次没有再跟上去,而是站在这里有些相对无言。 所以肉包子的原材料来源于民兵抓死的动物,而在这个小镇上,每个村民都戴着动物面具,那么动物在哪? 他们现在见到的动物都是被动出现的,可如果在不知道的地方,属于自己的动物也这样死亡了呢? 那他们死的就会不明不白的。 更何况,他们现如今连怎样离开这里都不知道,如果要这样没头没尾的过三天,那就会再进入重置。 暴怒的意图就是将他们困死在这里。 黎妄眉头紧紧皱起,隔着面具只能看见他越发低沉的目光,好半晌才听见他开口,“动物的去处已经知道了,可动物的来源呢?” “更何况还有两条规则没有揭露出来,危险无处不在,都打好精神。” 还有秦殊,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知不知道…… 黎妄想伸手揉揉自己的眉头,但想起自己脸上的面具还是放下了手。 面具? 入乡规则第二条,避世乡内不可以在未经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摘下对方的面具,若是见到有人问可不可以帮忙摘一下自己的面具,请无视并远离。 这条规则是如今没有揭露的,还有第五条规则,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 正在黎妄思索的时候就听见时铃忽然开口道,“要下雨了!” 外面的云层层叠叠,确实要下雨了。 时瑛正想开口提议要不要现在跑回店里,就见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是小雨,和昨晚的电闪雷鸣不同,这次的小雨温温柔柔的下着,整个小镇笼在烟雨中,倒是多了些安静。 时瑛刚想伸出手去接雨水,就被黎妄一下子扯回房檐下。 他眼疾手快的伸手截住一滴雨水,等黎妄捻在掌心摊开时他们才发现这是一根细针。 时瑛心有余悸的抿抿唇,被薛玟钺在后面冷嘲热讽了也不吱声,而是瞪了他一眼开口问道,“现在怎么办,这针越下越大了。” 避世乡的风景其实挺好的,尤其是在这种雨中,朦朦胧胧的样子足以让各位艺术大家为之倾倒。 可黎妄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家,欣赏不来这种静谧,只好站在这里等着雨停。 被烟雾笼罩的虚影下,一身红影灼目的很。 黎妄看着那抹红影在雨中向他们走来,等走近了才发现是阿九。 他执着一把红纸伞,很大,像是可以容纳两个人,手里还拿着两把雨伞,走到他们面前,声线中带着笑意,“几位,下雨的时候要是没有雨具最好不要出来哦,不然后果自负。” 几人心里突然明白了,这就是规则第七条或者第八条。 避世乡内会不定时下雨,若是无雨具请不要轻易外出,否则后果自负。 阿九将伞递给他们,温声开口,“几位,伞不多,凑合着用一下吧,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你们会喜欢的。” 第33章 自杀 黎妄看都没看那两把收起来的伞,而是上前两步过来接过阿九手里的伞,在对方含笑的目光中开口,“我来撑伞吧。” 阿九也没拒绝,他收着手站在黎妄身边,才发现衣袖被雨水打湿。 时瑛见阿九的衣摆有些暗红色。像是想到了什么,正想伸手离开伞下去触碰连绵的细雨就被薛玟钺一巴掌打了下来。 薛玟钺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你干什么?脑子被浆糊堵住了?” 规则上是说没有雨具不要出来,可如今已经有了雨具,这雨自然也就对他们造不成威胁。 时瑛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顺着薛玟钺的意思收回手,跟在阿九和黎妄背后。 时铃和何生佟在一把伞下,何生佟见时铃脸色一直不太好,便小声的问她,“时铃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我们啊?” 时铃一惊,她眸光微凝,诧异的看着这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就见何生佟诡异一笑,松开扶伞的手往雨里倒去,嘴里惊呼,“你为什么推我!” 霎时间,无数的细针从天而降,穿透了何生佟的身体,她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时铃。 死不瞑目。 两个人是在最后,前面的四个人闻声回头,就见何生佟趴伏在地上,一只细白的手还指着时铃的方向,眼底充满恐惧。 而这时,被指派回去和刘升维张慡解释的王雅悦也带着两三把伞在街道上来回寻找他们的踪迹,终于在跟着那抹红影找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何生佟从伞下飞出去的那一幕。 王雅悦先是眼前一黑,然后才惊呼出声,等见到何生佟死不瞑目的样子后,她脑子里名为理智的线瞬间崩断,像是想起了刚进来时这位小姑娘温温柔柔的安慰自己的样子,怒火一下子升起。 “你干什么!” 王雅悦猛地上前两步,伸手推搡了一下时铃,而时铃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一样一下子被推倒在地,幸亏手里还下意识紧紧握着伞柄才没有违背规则被细针穿透。 时瑛见状,也不管什么何生佟,直接拽着薛玟钺往时铃那边冲去,将她慢慢扶起,担忧的问道,“姐,没事吧?” 时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唇瓣颤抖,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瞳微微扩大。 王雅悦还想上前质问时铃,却被赶过来的刘升维和张慡拦住。 “放开!” “放开!” 王雅悦眼瞳泛红,死死的盯着时铃,是个明眼人都能发现她的不对劲。 更何况她力气出奇的大,两个大男人竟然有些拦不住这个中年妇女,刘升维咬牙看向静静看着这一幕的黎妄,求救似的开口,“黎首领,快帮帮忙啊!” 黎妄没动,其实也不能说他没动,只是他的腰带被阿九扯住,动不了。 阿九忽然开口,“放开她,让她过去。” “什么?” 就在刘升维微微诧异的一瞬间,王雅悦一下子冲开这两人的禁锢,扑向何生佟。 时瑛一直蹲在时铃身边,在扶起她的时候才发现时铃的手特别凉。 “姐?”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才发现原来时铃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持伞的手,可她没有被规则惩罚。 时瑛眼神有些惊恐,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唇瓣微微张开,急促的呼吸着。 薛玟钺皱着眉,一直顺从着蹲着身子,见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眸带上了正色,一只手强硬的握住时瑛握伞的手,生怕他不小心松开违规,另一只手则扶住时瑛的腰,轻声开口,“别着急。” 时铃一直没说话。 她视线一直落在何生佟的没有消失的尸体上,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在王雅悦碰到的时候才消散,留下了她的鹿头面具。 王雅悦颤抖着手拿起那副面具,四处看了看,像是一头发疯的狼,在时铃那张茫然的脸上一扫而过,转而对着黎妄开口骂道, “黎首领,你也看见了,她故意害人!” “你为什么不动手啊!” 黎妄抿着唇,见刘升维和张慡也在看着这边,大脑快速思索了一下,正想开口就被阿九的笑声打断。 他站在黎妄身边,一只素白的手撑着伞骨,神色漠然,像是在警告似的开口,“这位女士,再吵闹下去,您就要违规了。” 王雅悦听见他声音里的冷意,再一听规则的事,像是强行找回了一缕神志,她狠狠的剜了一眼时铃,冷哼一声拿着面具离开了。 细雨一直落下,王雅悦执伞的背影在雨幕中慢慢消散,也就没人看到她别在腰后的何生佟的鹿头面具慢慢消失了。 黎妄这才察觉到腰后的手被收了回去,他微微侧头就只对上了阿九含笑的眼睛。 刘升维这时候也沉默的拿起他们带来的伞递给黎妄,等他接过后才沉默的和张慡站在一起。 他们不敢靠近阿九这个神神秘秘的家伙。 黎妄执伞却没有打开,淋着雨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时瑛的肩膀,淡声开口,“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时瑛像是一头发疯的小狮子一样挣开他的手,伞也被他的动作带翻,青色的油纸伞在落地的一瞬间被薛玟钺强行扯了回来。 他死死箍着时瑛执伞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按不住他,一边在心里骂着他劲怎么这么大,一边揽住他的身体强行控制住。 “时瑛!”薛玟钺低低的喊道,“别忘了规则!你想引来民兵把你插死在这吗?” 黎妄被挣开的手微微蜷了下,扭身见时铃一眼空洞,微微皱眉,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试探着开口,“时铃?” 她依旧没有反应。 像是被关闭了开关一样,更像是……复制人。 时瑛在薛玟钺的制止下微微冷静了一点,但在见到时铃这副模样,他还是难以抑制的发抖。 他和薛玟钺共同捏着一把伞,在雨中控制不住的流下泪来。 时瑛另一只手一下子搂住薛玟钺的肩膀,埋在他的肩头哽咽着开口,“我只有姐姐了……” 第34章 身世 薛玟钺手抬起来,安抚似的在时瑛的后背拍了拍。 时瑛要比薛玟钺高一些,伏在他颈间哽咽了一会,然后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只有姐姐了……” 薛玟钺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抚摸着他的脊背,手底下的肌肉紧致,摸起来还挺舒服。 两人就这样站在雨里,薛玟钺微微抬头,闭上眼感受着细雨落在脸上的触感,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他张了张口,喃喃自语道,“我早就没有家人了……” 一柄伞这时候落在两人头上,为他们挡住连绵的雨水,薛玟钺睁开眼,就见是阿九安静的站在这里,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他们。 而另一边时铃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突然像是受到什么影响一样微微抽动身体,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黎妄眼疾手快的搂住她,但一只手因为要握着伞,并不能将她抱起来,他只好喊刘升维和张慡过来帮忙。 两人早就被吓傻了,但确实老实听话,他们手脚麻利将时铃安置到黎妄背上,然后安安静静的跟在他们身后。 黎妄正想开口跟阿九说他先把时铃带回去,安置好后再跟阿九去他想要带着他们去的地方,就见阿九越过伞面抬头看了看,然后对他善解人意的笑笑,“天色不早了,各位还是回店里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再带你们去吧。” “我想你们现在,应该需要冷静冷静。” 黎妄背着不省人事的时铃走了两步,就见时瑛依旧搂着薛玟钺一动不动,阿九安静的站在那里,见他回头便安静的看过来,向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 你们走吧,我在这里。 黎妄点点头,带着刘升维和张慡安静的离开了。 不知道时瑛听没听见薛玟钺的喃喃自语,但他慢慢安静下来,搂着他的手越来越紧。 薛玟钺任由他动作,看了一眼边上沉默的阿九后,慢慢开口,“节哀。” 他像是回忆,抚摸着脊背的手慢慢停下,“时瑛,我想你得明白,你姐姐在之前的重置里应该是已经……。” 他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字眼,“但她为什么坚持到现在?” “她的异能和精神有关,但你也知道,就算精神力再强大也不可能一直承受着抹除记忆的痛苦来坚持着为一次次的重置提供线索。” “时瑛,她很在乎你。” 薛玟钺声音有些哑,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悲伤不知何时也悄然席卷了他,“我是被抛弃的,我从没体验过被爱的感觉。” “你很幸运了,我知道我有些偏执,我能因为一只小小的蜘蛛对秦殊记恨多年,可没人知道的是那只蜘蛛是我在山林里唯一的朋友。” “我被抛弃,被厌恶,像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样,我从没体会过什么是爱。” 薛玟钺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别哭了,别让你姐姐强撑到现在的努力白费。” 时瑛搂着他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有些发颤,“薛玟钺,你个傻子……” 傻子,薛玟钺心想,我确实是个傻子。 哪有人安慰别人的时候竟会撕开自己早已愈合好的旧伤,血淋淋的摆在对方面前,告诉他你那不算什么,我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薛玟钺搂着他的手也紧了几分,眼眶泛红。 细雨像是没有尽头,缠绵悱恻的落着,古朴的房屋安静的伫立在那里,路上没有行人,偌大的地方仿佛只剩下了他们。 秦殊执伞的手紧了紧,薛玟钺在进入逐鹿的时候背景已经被调查清楚,那张报告只有一张,甚至也就只有几个字。 可报告上的无父无母四个字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伤疤。 他想他应该明白了薛玟钺总是想要引起他们注意力的那些行为,或许是这孩子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同,或许是想要有人能记得他。 哪怕是厌恶。 至少有人能念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但有些暗了,阿九想开口催促他们,就见时瑛终于松开薛玟钺,从他的肩窝抬起头来。 面具在薛玟钺的肩膀上留下很深的印子,他“嘶”了一声,不敢去碰肩头,只能没好气抬腿给了时瑛一脚。 阿九一直站在那里,见他们两个调整好后才温声开口,“走吧,他们要等急了。” 时瑛安静的走在薛玟钺身边,顺从的跟着他抬手张开伞。 等他们到达店里时,楼下只有黎妄坐在这里等着,他目光沉沉的,只有在见到他们回来的时候才多了些柔和。 “刘升维他们两个在上面守着,还没有醒过来。” 时瑛安静的点点头,一直握着伞的手有些僵,一时间直不起来,他干脆背过手去,跟黎妄点点头就准备往上走。 薛玟钺倒是下意识扯住他的衣袖,低声问他,“你干什么去?” 时瑛答,“我去看看我姐。” 黎妄知道他想去看看时铃的情况便没有阻拦,但有个问题一直盘旋在脑子里,而在场的所有人里,或许只有秦殊能回答他。 可秦殊现在会想要和他相认吗? 阿九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恰好捕捉到了他眼里的矛盾。 但他只是垂了垂眸子,当做无事一样安静的上楼梯往房间走去。 黎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从心底蔓延上了一股疲惫。 外面的雨还在下,等到和昨日差不多的时候,店主人便再次走过去关上大门,回到柜台的时候还顿了顿脚步,在黎妄身边道,“这位客人,请晚上不要出来,若是碰到些什么,就不在小店的管理范围了。” 黎妄了然在心,但还是对他笑了笑,感激似的开口,“谢谢提醒,我们不会出来的。” 店主人慢吞吞的走了,等他回到柜台翻看账本时,黎妄才动身上楼,依旧放慢了步伐探头去看店主人的账本。 这次不是空白了,而是多了些红色的笔记。 他神色不变,去时铃的房间提醒时瑛了一下便回到了自己房间。 阿九这次没有躺在床上,而是靠在椅子上翻看着昨天没有看完的书。 书皮是红色的,封面上还写着童话故事几个字。 黎妄看着他津津有味的样子,终究是没有开口问他。 第35章 长大 阿九倒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沉默的低头继续翻看手里的书。 而另一边由于时铃的房间是单人房,时瑛本想留下看护但被薛玟钺强行拽走了。 因为有一条至今没有出现,谁也不知道留在他人房间会不会违背规则,所以薛玟钺强拉硬拽的将他扯回到房间。 时瑛情绪一直低落,他坐在大床上一言不发,眼神飘忽,不知道在看什么。 昨日两人进来后除了拌嘴就是互相嫌弃,在床上争夺被子就争夺了一晚上,谁都没有睡好,而今日薛玟钺翻了翻衣柜,干脆利落的拎出件睡衣砸向时瑛。 时瑛被砸的懵懵的,白色的睡衣罩在脑袋上,他动作迟疑了片刻才抬手扯下,疑惑的开口,“怎么了?” “你说呢?”薛玟钺又拿出一件挂在手臂上,走过来从小腿上给了他一脚,“去洗澡,淋了这么久的雨,感觉不难受啊?” “我昨天就看过了,这里的热水能用,去洗吧,然后我再去。” 时瑛捏着睡衣的手紧了紧,一双眼睛意味不明的盯着整理被子的薛玟钺,微微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就被他打断。 薛玟钺瞪了他一眼,“快去!” “哦,”时瑛老老实实的去了。 听着浴室的水声慢慢传过来,薛玟钺颓然的坐在大床上,望着窗外,忽然无可征兆的落下泪来。 真好…… 有人惦念的感觉…… 有人可以奋不顾身不惜一切的来保护拯救自己的家人…… 他抬手摘下面具抹了把眼角,可这么一个动作却让他的肩颈发出刺痛,疼的他“嘶”了一声。 薛玟钺皱着眉用另一只手扯下肩头的衣服,白皙的肌肤上那一大片被面具磕出的淤青异常显眼,尤其是面具鼻子的位置,几乎有些泛紫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时瑛这家伙不知轻重,只能用手轻轻从边缘揉按,稍微用一些力就疼的他龇牙咧嘴。 而时瑛为了快些给薛玟钺让位置,连擦都没擦直接裹上睡衣出来,他一只手用毛巾捂着脑袋,另一只手整理腰带,边低头出来边说,“你去吧,我洗……完了。” 他抬头的一瞬间就见薛玟钺坐在靠窗的那边床边,半个肩头裸露着,大片的淤青刺目的很,那张漂亮的脸微微皱着眉,眼眶红润,在光线下他的眼底似是在泛着光。 他哭了吗? 那么大片淤青,还是在意识体上,肯定很疼。 时瑛一瞬间不知道是动还是不动,见薛玟钺面色不善的看着他,最后还是讪讪的走过来,靠在他身边。 “我……我帮你揉揉?” 薛玟钺白了他一眼,面具早就被扔到一边,他也懒得戴了,强行从时瑛屁股底下将睡衣拽出来,大步向浴室走去。 时瑛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抿了下唇瓣,捡起他扔下的面具放在手里安静的揣摩。 这只狼头面具很凶,尤其是眼睛那里,目露凶光,充满杀气,但时瑛一想起来刚刚薛玟钺一个人坐在这里要哭不哭的样子,就觉得这面具一点都不搭他。 他摘下自己的面具将它们放到一起,忽然想着要是这个乖狗狗的面具给那个家伙应该很合适。 窗户外面漆黑一片,仿佛这个店和外面隔绝了一样,那种黑暗让人很不舒服,时瑛便站起来去拉窗帘,明亮的窗户上露出他自己微微憔悴的脸。 时瑛怔住了。 明明他在刚到灵言谷的时候还是那么乐观,脸上甚至还有淡淡的婴儿肥,可什么时候他瘦了这么多? 是不是以前的重置里,我已经知道了姐姐的死讯了? 这些都是猜测,时瑛苦笑一声,伸出手摸了摸窗户上的自己,轻声道,“该长大了……” 浴室门“吱呀”一声响起,时瑛赶紧调整状态,动作麻利的一下拉上窗帘,回头赶紧铺好床,讨好似的走过去接过他捂着头发的毛巾,却见薛玟钺一下子躲开。 他视线落在时瑛脸上微微停顿了片刻,然后迅速划过,低垂着眉眼嫌弃的开口,“你自己头发都没擦呢,别碰我。” 时瑛只好叹了口气,将毛巾在脑袋上揉搓了几下一把扔到桌子上,抬手成五爪样在头发上抓了几下,等确保不再滴水后就走过去接过薛玟钺手里的毛巾为他擦拭头发。 这回没被拒绝。 这家伙的头发很柔软,缠在手上触感很好,时瑛垂着眸子,就见他那细瘦的脖颈还带着沐浴后的粉嫩,肩颈的那一片淤青异常扎眼。 时瑛将头发擦拭的差不多后就一把拉下他肩头的衣服,伸出手慢慢揉按。 薛玟钺先是一惊,微微侧头看了时瑛一眼,然后抿了抿唇任由他动作。 确实舒服。 这家伙手法还挺可以。 等他们终于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薛玟钺突然一把扯住刚要躺下的时瑛,微微皱眉,抬起一根细瘦的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噤声。 时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等他安静下来才听见那种细微的有什么东西爬过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在走廊蠕动,然后停在他们的房门口,像是在往门上爬一样,落下的门坎咔咔作响。 薛玟钺松开手,大步过去关上灯后,那种声音才慢慢褪去。 他松了一口气。 时瑛低声问他,“所以这就是规则上的不要在夜晚出门乱逛吗?” “应该是,”薛玟钺点点头,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过来终于摸到床边的时候,才慢慢开口,“就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东西……往里挪挪,我睡这边。” “哦,”时瑛老老实实的往里挪着就听见薛玟钺一声惊呼,下一瞬他怀里就扑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嘶,”薛玟钺的肩膀使不上力,起来两次都没有成功,时瑛只好坐起来将他揽到床上。 “你这家伙,鞋怎么还乱扔!”薛玟钺一只手捂着鼻子,顺着他的动作靠在床头,想了想还是不解气,伸出另一只手在身边的家伙腰上拧了一下。 时瑛苦笑一声,受了这一下。 短短一天时间被拧了两三次了。 第36章 露馅 不过这家伙腰挺软的。 时瑛缩到被子里,闭上眼睛。 外面楼道窸窸窣窣的声音依旧没断,剩下的有人的房间也就剩五个,时铃的单人间,王雅悦本来是和何生佟一间,但在事情发生后也没人知道王雅悦回来了没有,时瑛和薛玟钺一间,刘升维和张慡本是三人间可如今只剩下了两个人。 最后就是阿九和黎妄的双人间。 五个房间里,除却刚刚关上灯的时瑛他们,只剩下了黎妄这边的这间屋子。 阿九听着外面的动静,边放下书边笑着开口,“你不好奇外面是什么吗?” 黎妄仰面躺在床上,脸上的面具已经被他摘了下来放在床头,正阖眸浅眠,闻声才慢慢睁开眼,他望着房顶忽然开口,“是复制人吧。” 阿九似是没想到他这样回答,眼神微微闪烁,轻笑一声,“为什么?” 黎妄答,“动物会引诱人违规,并且动物消失复制人也会消失,而人也可以利用规则杀掉动物,那么复制人呢?” “既然这个地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困住我们,自然要搞出三方鼎立相互制衡的局面,而复制人作为三方之一以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实在是太弱了。” “所以我猜夜晚就是复制人的地盘,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我们限制夜晚的行动,你说对吗?秦殊?” “嗯,”阿九下意识点点头,等发现不对后又反应极快的开口,“秦殊是谁?先生,我是阿九啊!” “张三先生莫不是忘了吧?” 阿九笑吟吟的,“张三先生这记性可真不怎么好啊,应该得加强一下了,不然老了可有你难受的。” 扔出去的刀最后还是扎回了自己身上。 黎妄好笑的闭了闭眼,听着门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去门口摁了摁那块木头。 木头在门外的压迫下不断震动,震的黎妄的手都有些发麻,他正想打开门确认一下就听见阿九的声音传来,“关灯!” 黎妄顺从的拉了灯弦,扭头看去,就见阿九站在窗边,床头的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映在身上,他微微侧着身,面具下的那双唇泛着水光,下颌线异常分明。 外面的震动慢慢下去了,他松开摁着木头的手,往窗口走去,就见阿九忽然一笑,一下子扯住黎妄的睡衣将他摁在床上。 他没有换衣服,红色的衣袍顺着他的动作流畅的滑下,若不是有面具隔着,黎妄应该能看到这人眉梢带着的笑意。 他咽了咽口水,在身上这人雪白的脖颈间扫了下,忽然惊觉,他没有那道伤疤。 这个发现让黎妄惊出一身冷汗。 可阿九却像是没发现一样,忽然低头在他脖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扬唇一笑,“先生,你心跳快了。” 黎妄微微张开唇,将疑问压在口中,艰涩的开口,“阿九先生,请自重。” “自重?”阿九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忽然直起身坐在他腰间,抬手摘下了面具,“你敢承认,你不喜欢我吗?” 黎妄瞳孔微微睁大,浑身的肌肉都开始紧绷,看着自己身上熟悉又陌生的人忽然闭了闭眼将他一把掀了下去。 “秦殊”像是没想到他这个反应,被他掀到一边后低低的笑出声来。 秦殊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心思,这个人不是他,而和他有关系的…… 他站起身边整理衣服边问道,“你是,那只狐狸?” “唉……”阿九佯装叹气,懒散的躺在床上,“放心,他不知道,心跳的那么快,震的我耳朵疼。” 阿九突然扭头,脸上露出好奇探究之色,“你喜欢他什么啊?” “你知道那家伙有多讨人厌吗?” 黎妄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在阿九的惊呼声中关掉了床头灯,翻身上了床。 “你干嘛?难不成是不想看见这张脸啊?”阿九不满的问道,“你就不好奇他是怎么进来的吗?” 黎妄一直没搭理他。 阿九自言自语半天终于发现不对劲,忽然翻身趴到他身上,威胁似的开口,“喂!说话!不然我就把你的心思都告诉那家伙!” 黎妄这才有了些动静,他将阿九扒拉下去,侧过身子,“喜欢这件事,是不讲理的。”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阿九嘀咕一句,躺在他身侧的被子面上,“那家伙进来的方法是跟你们不一样的,所以规则对他来说基本上是不作数的,但他也不能将你们重置之前的事告诉他,不然就会被这里驱逐。” “那家伙应该是被强塞进来的,我追问他他也不说,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阿九应该是对秦殊不满很久了,在卖了他之后还是很心安理得,“明天他应该会带你们去出去这里的位置节点,那可是你们重置两次才找到的,至于离开的办法还是明天让那家伙跟你说吧,不然他会揍我的。” 黎妄“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后才张嘴,“谢谢。” “不用谢我,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那家伙?”阿九歪了歪头,疑惑的问。 “没有为什么,”黎妄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目光在他身上移不开了。” “他一直以为岁殃在我心里要比他更重要,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岁殃陪伴我的时间要比他多得多。” “可喜欢这件事真的不讲道理,”黎妄苦笑一声,“他当初捡到我的时候,同意将我带走的时候,我的目光在他身上就已经移不开了。” 阿九静静的听着,等他讲完后才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人类不是很喜欢大胆热烈的表白吗?一束花什么的?”阿九又想了想,“我是这个意识界造物,我也读过很多进入这里的人的意识,但每次进来人的时候,我的本我会被压制,但这次秦殊是被强塞进来的,所以我也留存了我的想法。” “我见过那些人的表白场景,鲜花,音乐……” “对!还有戒指!” 第37章 记忆 戒指? 黎妄的笑声像是从胸口发出的一样,闷闷的,还有些自嘲,“我给他送花……脑花算吗?” 阿九气的打了他一下,“你真是自作自受,怪不得抱不到美人。” 黎妄很明显不想多讨论自己的感情问题,他问道,“复制人随着今天白天那一把火已经烧死了,晚上外面的这些算什么?” “嗯……”阿九皱眉思索了一会,斟酌着开口,“以往进来这里的人大都是被困死在这里的,外面那些东西算是复制体的残留玩意,特别恶心,黑黢黢的。” “每天晚上都在外面爬,见到什么吞噬什么,我上次听命为了救你还差点……” 阿九意识到说错什么了,立马闭上嘴,可黎妄听到了就不会当做视而不见,“什么意思?” 阿九身子蜷缩在被子上,不发一言。 黎妄伸手拍了拍他脑袋,手底下毛茸茸的触感让他有些好笑的摇摇头。 别扭的性子倒是和秦殊很像。 外面窸窸窣窣蠕动的声音还在,黎妄也睡不着了,他侧头瞅着窗外,目光沉沉的。 小狐狸盘在他身侧,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心想,秦殊去哪了? 为什么要塞个狐狸过来? 秦殊……秦殊现在很想骂娘。 他怀里搂着一只迷迷瞪瞪的小猫咪,在街道上慢悠悠的走着。 他不受规则限制,所以整个人显得很悠闲。 秦殊忙着抓猫,压根不知道阿九那只狐狸把他卖了的事,只是埋怨抓猫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两声喷嚏把猫吓跑了。 店里一楼的大门已经落了锁,秦殊只能翻厨房的窗户进来,脚底下黑黢黢的东西缠上他的脚不一会又散开,黏腻的感觉让秦殊微微皱眉。 怀里的猫用后腿挠了挠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 秦殊低头揉揉它的脑袋,往二楼走去。 二楼的房间都熄了灯,楼道里到处都是这种黏腻的复制体残留物,秦殊放轻脚步踩在这些东西的头上,往时铃的房间走去。 她的屋子门没有从里面落锁,只是简单合上了而已,但门口的复制体也并没有进去,而是巧妙的越过这间屋子,留出一片空地来。 秦殊推门进去,拉开床头灯,就见时铃半睁着眼,躺在床上像是等他很久了。 “我把它带来了,这猫跑的还挺快,我跑了三条街才抓到它。” 秦殊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摘下面具将它扔到一边,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谢谢,”时铃声音有些沙哑,微微坐起来从他怀里接过猫咪,将手放在它头上,轻轻揉着,然后突然捏住它的脖子,猫咪连叫都没叫出声来,在手里化为一道白光没入时铃身体。 秦殊闭着眼等她接收完自己留下的记忆,忽然想起了第二次重置的时候她叫出自己的名字的场景。 那时候已经有一批人因为在第一次重置时试验规则而死了,但他们也仅仅知道了三个规则,但他们并不知道的这三个规则也会在第二次重置时忘记。 只有秦殊看着他们三天后突然忘记了一切的时候才突然明白原来这就是第四个规则。 可他又能怎么办? 只能暗戳戳的留下线索等着他们去发现,在他以为第二次重置又要白费的时候,时铃突然离开大部队找到他。 她说,“我可以抵抗记忆重置,但是需要一个载体来承担我的记忆。” 秦殊当时并不信任她,只是把玩着手里的面具,脸上是很久不见的冰冷和疏离,他漠然开口,“我不能插手你们之间的事,只能适当的提供帮助。” 时铃苦笑一声,“这个意识界很像是一个囚笼,因为异能原因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被动过手脚。” 她看向秦殊像是想要求证,但见他脸色不是特别好也突然反应过来歉然的开口,“对不起,我不能向你求证。” 时铃站在原地,忽然呼出一口气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如果我违背规则变成复制体呢?” “是不是你就可以帮我了?” 秦殊瞳孔微颤,视线落在她泛白的脸上,在她决然的视线里微微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谢谢!” 时铃扭身走了。 秦殊靠在墙边,看着她的背影垂下眼,突然没由来的升起一股烦躁。 阿九从房顶上跳下来落在脚边,然后突然变换拟态成秦殊的模样,跟他一起靠在墙边,轻声问道,“你很不开心,我以为你不在乎他们的。” “明明他们对你都不是很好。” 秦殊疲惫的闭了闭眼,“别看我的记忆了。” “你的记忆里好多秘密啊!”阿九忽然笑了一声,“那个女人从小和她的弟弟相依为命,但这个局不是她一个人都能破的。” “我知道,”秦殊打断他的话,烦闷的开口,“你别在我耳边念叨了,下次重置我让你做的记住了吗?” 阿九不满的撇撇嘴,“你这家伙……我一会就把你那些事都告诉那个小崽子去。” 秦殊懒得理他,脑子里全是时铃决绝的模样。 他睁开眼,看着时铃苍白的脸,忽然开口,“第三次重置的时候,你死在雨里,和今日何生佟一样,所以你才会受刺激突然变成这样。” “何生佟有问题,她的能力应该也和精神意识有关,”时铃慢慢开口,轻轻抿了下唇。 “第四次重置的时候,就差一步,应该就是她了。”秦殊疲惫的样子落在刚刚睁开眼的时铃的眼里,让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明明秦殊自从进了这里一直在帮他们,甚至不在意风险冒险跟着进入意识界,而他们所有人对这个人都抱有敌意。 “明天我会带他们去位置节点,可如今何生佟死了,”秦殊顿了顿,“她的复制体还没出现,这不对劲。” “明天我也会将发生过的事情告诉他们,但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时铃没回答秦殊的疑问,眸光闪了闪,“为什么暴怒要把所有人困在这里而不是直接杀了我们?” 第38章 爆炸 秦殊诡异一笑,“因为暴怒不敢直接杀我,他只能用些手段。” “那这样的意思是,你和七宗罪和灾厄没有关系?”时铃斟酌的开口,就见秦殊摇摇头,他的神色在床头灯的暖光照耀下有些莫名的柔和。 “有关系,但和我有关系的不是他,他想杀我是认真的。” 秦殊垂眸,时铃应该是不会离开这个意识界了,可他还是很纠结要不要和盘托出,时铃像是看出他眼里的矛盾便善解人意的开口,“对不起,这七年来桃花源一直在抹黑你的存在,加上逐鹿的悬赏令和你以前的那些事,我们都想错了。” 秦殊倒是对这些无所谓,他耸耸肩,“你不必道歉,之前的我动手确实有些狠辣,桃花源的指控也不是空穴来风,那个最伟大的审判官不是也审判我有罪了吗?” 时铃摇摇头,不再言语。 她不信那位高高在上的审判官。 所有的异能者都很讨厌这位审判官。 他是最特殊的那一批异能者,和秦殊一样拥有绝对的力量,同样使用异能的负荷也很大。 林允善,桃花源大审判官,异能绝对审判,明明身为异能者却站在普通人的一边成为桃花源的守护神。 秦殊可以理解他,因为林允善的异能后遗症太大了,而桃花源有专人研制异能缓释剂。 但桃花源在最初立意为所有普通人构建一个天堂,到现在高高凌驾于所有异能者之上,成为悬在所有人头上一把利刃。 林允善功不可没。 秦殊一想到那家伙的嘴脸就有些烦闷,百日刑的痛苦深入骨髓,提起来就感觉骨缝都在疼。 时铃将记忆彻底消化完之后,还是很好奇,“既然暴怒不会亲手杀你,那大费周章的布下这个意识界是不想我们去救你吗?你会死?” 秦殊摇摇头,“不仅是我,你们也会死。” “坦洲市是人类第一次自己发现灾厄源晶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当然,这不可能忘记。 灾厄源晶的出世,是人类面对灾厄的一大助力,也是人类觉得自己可以对抗灾厄的筹码。 可筹码还没上桌就被掀了。 “他要引爆坦洲市底下的灾厄源晶!” 时铃瞳孔骤缩,眼里充满惊恐,但却见秦殊微微摇头,示意她安心。 坦洲市的底下是开采一半的灾厄源晶矿脉,可能也是暴怒托了大,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能猜到这一茬,所以仅在矿脉里安插了几个半拟态灾厄和一些触魔。 陆柔柔扶着何怿,见面前的任苒一把扯住触魔的触手将它本体扯出来,活生生的撕裂。 触魔那粘稠漆黑的血液滴落在她满是灰尘的小裙子上,任苒已经不在乎了,她眼里满是杀气。 这个小裙子是她唯二喜欢的一件! 任苒指尖散发出一阵白光,然后覆盖到整个手臂,就见她一拳捶上面前的墙壁,灰尘四起。 在地下,何怿的异能被限制太大,陆柔柔也是精神类异能,所以唯一战力也就成了任苒。 一米六的个头,一米八的气场。 任苒身先士卒的开路,陆柔柔和何怿便负责清理一路上矿脉的炸弹。 何怿在烟尘里呛了一口气,缓了一会才开口问道,“秦殊怎么知道他们要炸掉矿脉?” 任苒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她语气很不好,一只半拟态灾厄活生生被她撕成两半。 “你怎么知道的?”时铃看着他问道。 秦殊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唇前,微微歪头一笑,“秘密!” 那是我的出生地,也是埋葬我的地方。 傲慢那家伙本来就是从灾厄源晶的矿脉里诞生的,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正常人自然听不懂,只有秦殊这个合作人才听得懂那话外之意。 矿脉有问题。 而整个坦洲市,最出名的就是它地下的灾厄源晶矿脉,而一条矿脉是会有概率出现一块伴生晶石的。 七宗罪就是从这块伴生晶石里出来并且吸收灾厄源晶的力量长大。 伴生晶石会赋予他们特殊的力量,比如空间,意识…… 而这条矿脉的深处,几只拟态灾厄守着那块伴生晶石,却见空间突然撕裂从里面走出一个浑身矜贵气质男人。 它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空间碾碎,连点渣都没留下。 傲慢走到那块伴生晶石的面前,那块雪花状的晶石微微闪烁,突然像是收到威胁一样开始疯狂吸纳周围的灾厄源晶的力量。 随着力量被吸收,周围的源晶力量也黯淡下去,像普通的石头一样滚落在地。 傲慢冷眼看着这一幕,等到它终于安静下来,本来应该诞生出和他们一样的完全拟态体的晶石此时却没有动静。 他微微皱眉,伸手拿着那块晶石离开了。 等任苒她们清理完炸弹的时候才突然惊觉这片矿脉的一半源晶都成了石头。 何怿捡起一块石头,稍微用点力就能碾碎,他紧皱眉头,边拍拍手上的土边疑惑的开口,“一点力量都没有了,现在怎么办?上去吗?” 陆柔柔撇撇嘴,见任苒满身的灰尘脸上充满怒气,也不敢去问她,只好沉默。 “上去!当然要上去!”任苒一跺脚,矿洞又扑簌簌的落下一片灰尘。 “我要让秦殊赔我的小裙子!” 陆柔柔和何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这位大小姐的脾气,真挺变幻无常的。 而等他们终于爬出矿洞到达中央大厅时,就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失去意识的“尸体”。 任苒坏笑着走过去,在黎妄身上踢了几脚,边踢边嘀咕,“你丫的,你也有今天,不是你天天压榨我的时候了!” 陆柔柔本想阻拦的,她们早就见到这小妮子的力量,那是能一拳打碎一个洞口。 但发现任苒腿上没有散发白光的时候,她便收回手,当做没看见的样子去看看周围的其他人。 适当出出气挺好的。 心情好点的任大人比在矿洞底下的任阎王看起来好说话多了。 至少不至于张嘴就噎人,呛人的功夫真是深得秦殊真传。 第39章 热情 而在顶楼,傲慢将高架上的人抱下来,阴沉着脸。 还是打的轻了。 秦殊人事不省,身上的血很快染红了他的白西装,傲慢烦躁的将外套脱下来甩到一边,轻柔地将他放到王座之上。 那块伴生晶石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在地,血渍粘在石头上,逐渐被吸收。 傲慢的视线落在秦殊身上,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东西,他伸手咬破指尖塞进秦殊的口中。 牙关咬得很紧,傲慢只好伸手掰了下他的下巴将手指塞了进去,唇瓣触感柔软,他忍不住又摁了摁。 很少有这么乖的时候。 秦殊脸上逐渐漫上红晕,血液里的力量被他身体吸收,大大小小的伤口虽然不至于愈合,但也好歹止住了血。 傲慢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伸出手轻轻抹平他眉间的褶皱。 秦殊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总能牵动他的心绪。 傲慢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身为主宰灾厄的王不应该有软肋。 色欲在一侧虎视眈眈,群狼环伺之下,他不应有弱点。 傲慢站起身来垂眸看着毫无防备的秦殊,突然伸出手卡住这个人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要是你拦了我的路,我一定会杀了你,绝对不会留情。” 傲慢松开手,揽住他的腰,在那细瘦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等到唇齿间有了弥散开的血腥味才松开,咬牙切齿的重复道,“绝对不会留情。” 秦殊毫无知觉的身体被他轻柔的放在王座上,傲慢牵起那只苍白的带着血迹的手单膝跪地,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眼底带着他自己都不理解的情愫。 但是傲慢还是选择俯首称臣。 …… 秦殊总感觉脖子凉凉的,像是被狗咬了一口。 外面天色快亮了,时铃将床头灯关上,示意他快些离开。 秦殊了然的点点头,刚拉开门就听见时铃温声笑道,“今后,我弟弟就托付给你了。” “嗯,”秦殊应了一声,刚走出门就和一只狐狸大眼瞪小眼。 阿九眼里满是狡黠和看热闹的戏谑,秦殊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按照计划走进黎妄的房间,轻轻掀开被子躺在床上。 身边的黎妄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缓。 秦殊悄悄松了一口气,刚想闭上眼假装自己还在睡,身边本来睡熟的人突然翻了个身,吓得他动作一僵,愣是动都不敢动。 过了几息,秦殊精神刚刚放缓,身上就突然多了一条结实的手臂一把把他揽到怀里。 ? 秦殊被迫跟个大型娃娃一样被他搂着,一股子燥热感弥漫到全身。 秦殊隔着面具悄悄往上看,就见微长的头发盖住黎妄的小半张脸,他侧着身子搂着“大型娃娃”,呼吸平缓,很明显还在睡着。 这崽子之前睡相这么不好吗? 他尝试着动了动,结果被搂的更紧了。 秦殊只能闭上眼维持着这个姿势,假装自己还睡着。 等时铃挨个敲门的时候,黎妄才睁开眼,他像是刚睡醒一样还沙哑着声音问身边的秦殊,“睡得好吗?阿九先生。” 秦殊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身体力行的展示他到底睡得好不好。 黎妄赶忙松开手,语气里带了些歉意,“真是对不起。” 秦殊心里mmp,面上八风不动,“没事的。” 没事哒没事哒,我只是想宰了你而已。 秦殊强忍着揍人的冲动坐起来整理衣服,一次可以是意外,两次就算都是意外他也很不爽。 黎妄突然问他,“昨天晚上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 ? ? 那只死狐狸又说什么了? 秦殊满脸懵圈,唇角微微抽动,边骂着那只死狐狸边斟酌着开口应付他,“昨天晚上说什么了啊?我睡得有点懵,记不太清了。” 黎妄微微垂下眼,像是被抛弃的大狗狗一样,轻轻“嗯”了一声,仿佛面前的人像是什么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他声音低沉,“我知道了,昨晚上的都不做数。” 啊? 秦殊闭了闭眼,心里突然蔓延上一股莫名其妙,你又怎么了啊? 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他估计会摘下面具甩到黎妄脸上骂他神经病。 黎妄看着他局促的样子,总算是开口给了一个台阶下,“你先出去吧,我换身衣服就下去。” 秦殊大步流星的出去,将木门甩的哐当作响。 时铃看着他的样子,靠在栏杆上打趣似的开口,“阿九先生没睡好啊?这么大火气?” 秦殊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没搭话茬,反而是看见她衣摆处藏着的阿九,冷笑着过去,给了那狐狸一脚。 阿九差点叫出声来,强忍着疼痛从二楼窗子跳走了。 神经病! 这时候时瑛也换好衣服出来了,等见到冲他浅笑的时铃时,他鼻头一酸,强忍着泪意装作无事开口,“姐,你醒了啊……” 在他身后的薛玟钺靠在门框上,抬腿又给了他一脚,“死装,等离开这里,你就见不到你姐姐了,现在还忍着干嘛?” 时瑛眼眶的泪珠像是被打开了匣子一样,一滴接一滴滚落,他面上还带着笑,“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时铃轻轻一笑,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是啊,我的时瑛总算长大了。” 薛玟钺低垂着头,也发自内心的勾了勾唇。 等所有人到一楼集合的时候,上午已经过去了一半,秦殊整理了一下脸上的面具,余光瞥了一下面上带着冷意的店主人,然后洋溢着笑容,热情的开口,“走吧,各位,我带你们去你们最想去的地方,放心,避世乡的人都很热情。” 避世乡的人都很热情…… 这句话,秦殊已经重复好多遍了。 时铃倒是一直若有若无的盯着店主人,果然发现他在听见秦殊的话后脸上挂起了笑意。 今日的避世乡突然刮起了风,不大,但足以吹乱黎妄散开的头发,他抬手拢了拢,用一根皮筋简单的绑在脑后,不紧不慢的跟在秦殊身后。 来来往往的乡民还是如常,走着固定的轨迹演绎着属于他们的戏份。 第40章 方法 秦殊走的不快,给足了时铃告知他们之前重置的一些关键线索的时间。 “在第三次重置的时候,动物,复制人和本体的关系就已经捋顺清楚了,但其实破局关键点并不在这里,所谓的三方制约以及规则等都是为了困住咱们的。” “因为一旦把关注点落到复制人或者动物身上,就不会在意到避世乡这个主体上面。” 时铃的声音不紧不慢,“在第四次重置的时候,就差了一点,少了一个人。” “主体?”刘升维实在是觉得自己脑袋的那些细胞不够用,他皱着眉迟疑的问,“所以我们所有人的关注点都错了?” “对,你说得对,”黎妄像是突然抓到什么,喃喃自语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啊?”时瑛在黎妄身边听到了那句低语,好奇的问道,“避世乡这个本体?” 黎妄回答道,“对,既然这里叫避世乡,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规则呢?” “避世乡本就不应该有这些东西,复制人因为我们到来而出现,动物也本就不需要躲藏,这里是避世乡,为什么会出现规则呢?” 时瑛像是明白了一些,忽然惊道,“所以,这个避世乡里有不属于避世乡的人!” 这时候,阿九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打断他们,“我们到了。” 这里是避世乡的后山,一片小湖清澈透亮,中央的湖心亭远远看去像是个红色伞头的小蘑菇一样。 这个地方距离村镇不算远,但周围没有乡民,只有一排民兵驻守着,所以秦殊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在一片树林里停下脚步。 郁郁葱葱的树林遮蔽了他们的身影,巡逻的民兵按着固定的轨迹走着,应该是没有想到会有人过来,他们头都不抬跟卡点上班的一样,多一点都不想干。 像极了被迫努力的打工人。 秦殊靠在树干上,双手抱胸,懒洋洋的看着那边的小亭子,散漫的开口,“那个亭子中央有个洞,跳下去就能离开这里,同样也能扔些什么东西下去。” 时瑛憋了一天,总算是将疑问说出了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秦殊摆了摆手,很明显不想多说,但还是解释了一句,“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动物那边的代表,本来我们在这个小地方生活的挺好的,但你们外来人进来后,避世乡就变了,我们动物需要四处逃窜来躲避追捕。” “嗯……”秦殊假模假样的抬头望天,状似沉思的模样,长叹一口气道,“我们也想要安静的生活啊!” 时瑛和其他人像是被唬住了,而知道真相的时铃和黎妄皆心照不宣的闭嘴闷笑。 时铃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估计要憋不住了,她只好开口道,“所以只要将不属于避世乡的人抓过来丢进去就好了。” “不属于避世乡的人?”薛玟钺一只手揉着自己还有些难受的肩颈,将这几个字在嘴里嚼了一遍后突然向阿九问道,“避世乡里的人都很热情,所以不热情的就不是避世乡的人对吗?” 秦殊没说话,最后是时铃开了口应他,“对。” 秦殊现在正在对抗这个意识界的意志,他的帮助有些过火了。 这个地方是在第四次重置的第三日上午的时候发现的,但当时匆忙把排出来的所有避世乡外的人都扔进了小亭子后,他们还是没有离开。 所以这次秦殊打算直接帮他们一步到底,代价就是需要对抗这个意识界的意志。 他难受的闭上眼。 时铃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过来,秦殊沉静的听着。 时铃:“在第四次重置的时候,咱们找到了这里,并且把那些不属于避世乡的人扔了进去,可还是少了个人。” 刘升维好奇的问:“谁不是避世乡的人啊?我感觉他们都挺热情。” 一下子沉寂下来,时铃见黎妄不想说,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就听见薛玟钺的声音沉沉的传过来,“店老板。” “为什么?”这次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张慡,他挺瘦的,是个戴眼镜的小年轻,可因为戴着面具的原因戴不了眼镜,眼前一直都像是蒙着一层雾一样。 他不敢多说多问,生怕被当做累赘扔下,只好压低存在感。 “因为店主人的账本,他的账本是一片空白的,只有在咱们进来后才有了字迹。”黎妄回答他,“应该还有执行规则的民兵吧。” “民兵?”时瑛灵光一闪,“对啊,既然规则都不属于这个小镇,那么执行命令的巡逻队民兵也不属于这个小镇。” “还有动物尸体,”薛玟钺补充道,“动物尸体是经由民兵的手送给店主人的。” 时瑛问:“但我们怎么抓的他们?” 时铃笑了一下,视线落到身着红衣的阿九身上,“阿九先生,还按照之前的方法来抓他们吗?” 阿九像是很难受的样子,听着时铃的声音也像是隔了一层雾,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轻轻“嗯”了一声。 风越来越大,吹的秦殊头脑清醒了几分,若是在第三次往前的重置的时候,这样的帮助力度意识界的力量会直接将他驱逐出去。 可能是暴怒发生了什么,对意识界的掌控弱了很多,他都把出门的路摆在黎妄他们面前了也只会头疼一段时间。 黎妄见他动作微僵,似是想起了阿九的话,他也意识到了秦殊这是在被意识界排斥便开口,“之前的方法是什么?或许可能有更简单的方法。” “之前是由阿九在夜晚操控动物来勾引民兵,然后把人引到一起由复制体的残留物来控制住他们。” 时铃淡淡的道,“既然是由他们设下的规则,那就让他们自己来承受。” 可黎妄却看出了时铃的疑虑,他轻声问道,“所以上一个重置没有离开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上一个重置我们已经达到了这步,那为什么我们没有离开,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被注意到。” 时铃提到这,脸上也露出了一些意味不明,“因为规则里还有一条是目前没有出现后果的。” 第41章 肋骨 对啊,还有一条规则没有出现。 除却第二条,第一条的规则里是不存在争吵,违反代价就是被民兵捅死,第三条的见到动物上报并远离,违反代价也是民兵执行,第四条的是重置时长,第五条是在警告他们队伍里面有复制人。 第六条夜晚不要出门是在提醒他们避免被复制人的残留物吞噬,第七条的细雨钢针也像是为了困住他们一样,但是这条规则的执行人是谁? 民兵和动物没有这样的力量,还有谁啊? 至于最后一条规则,避世乡里的乡民都很热情,更是离开这个地方的钥匙之一。 只有第二条,避世乡内不可以在未经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摘下对方的面具。 黎妄将现有线索思索了一番,他的目光在落到时铃身上时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出声道,“是何生佟!” 何生佟这个人一直没有存在感,哪怕你上一瞬与她说过话,下一秒也会忘记她的名字,更何况还有昨日下午的那件事。 比起何生佟,所有人都更倾向于牺牲自己的时铃。 等其他人视线汇聚过来时,时铃点点头,轻声道,“上一次重置,咱们忘记了她,她应该也不属于避世乡。” “为什么?”刘升维很好奇的问道,“她明明是和我们一起进来的啊?” “那你们有谁认识她,或者知道她是来自哪个组织的吗?”黎妄反问道,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余光一直若有若无的看向秦殊。 只见他像个猫似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拎着小木棍写写画画。 黎妄好笑的收回视线,抬起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猪头那夸张的鼻子摸起来异常明显,等到现在他才更倾向于这面具是秦殊故意给他的。 恶趣味。 他在这边天马行空的想着,另一边的刘升维埋头苦思,“好像还,真不知道?” “那她是谁啊?” 时铃垂下眼,“我更倾向于她是灾厄。” 时瑛不知道什么时候单肘架上了薛玟钺的肩膀,若有所思的开口,“对啊,她要是灾厄就说得通了,用死亡来逃避嫌疑,还能嫁祸给我姐,不对,那王雅悦呢?” 薛玟钺冷眼看着时瑛过分暧昧的动作,还特别贴心的没碰他受伤的一边。 薛玟钺冷声道:“手。” 时瑛继续靠在他肩膀上,跟没骨头一样。 薛玟钺额间的青筋一跳:“手……,再不拿开我就剁了它。” 时瑛马上撤手,笑嘻嘻的看他,“你看,你和刚进来时候就不一样了,至少会笑会生气了。” 薛玟钺一怔,半晌后瞪了时瑛一眼,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在两人插科打诨的时候,刘升维心里升起的焦躁和恐惧也慢慢散开,他冷静下来,好奇的:“对啊,王雅悦她怎么对何生佟这么关注啊!” 她们两个是在一间房间,所以难不成是何生佟对王雅悦下了手? 可王雅悦现在在哪? 时铃摇摇头也表示不知道,因为前几次重置,何生佟一直装作没事的样子,但在这次重置里,她率先借规则之手杀了自己,然后诱发队伍内讧。 可是她杀了自己? 秦殊终于停下了笔,地上的一幅关系图异常清晰,只有在何生佟的身上打了个问号。 他摇摇头,反手一擦,正想开口让他们去找王雅悦就听见黎妄抢了话头,条理有序的分配人去寻找。 秦殊静静的看着他,突然感觉这家伙真挺适合当领导者的。 就在他糊里糊涂的瞎想的时候,黎妄突然回头问他,“你呢,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秦殊摇摇头,“不了,我要去组织一下动物。” 黎妄目光沉沉的,像是有些不悦,他挥了挥手,让时铃带着他们离开去寻找王雅悦,自己则大步走过来拉着秦殊的手将他拽向林子的更深处。 秦殊很是莫名其妙,他的手腕被捏的有些疼,便强行甩开黎妄的手,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张三先生。” 怎么了? 这个意识界要是真把他驱逐出去,他肯定会受到重创。 张三? “你真不知道我叫什么吗?”黎妄一把将他摁在树干上,咬牙切齿的问道,“你真不知道吗?秦殊?” 面具下的瞳孔猝然扩大,秦殊被他两句质问给问懵了,他唇瓣动了动,良久后才开口问道,“秦殊是谁?” 都这样了他还在装蒜! 黎妄气不打一处来,冷笑着伸出手扯开他的衣领,在秦殊惊悚的目光中揣摩着那道伤疤。 “规则上我不能摘掉你的面具,秦殊,”黎妄沉声,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双不断逃避的眼睛,“你还想装吗?” 秦殊脖子被他摩挲的有些痒,酥酥麻麻的蔓延到全身,只能微微躲开那只手,拿下了面具。 “所以呢?”秦殊推开他,语气不善,“我就是阿九,所以你想问什么?” 想问什么? 想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想问你为什么会成为阿九? 想问你会不会被驱逐,会不会受伤? 黎妄张了张嘴,垂在衣袖里的手紧紧的捏成拳,“没什么。” 秦殊没好气的给了他一脚,“我还以为你发这么大脾气是想怪我瞒着你呢?” 他不知道阿九将他出卖了,还在跟黎妄解释,“我和你们进来方式不一样,所以我不会被重置记忆,而代价就是……” 秦殊后面的话黎妄根本没听进去,他颓然的靠在树上,看着秦殊的模样惨然一笑。 真怂! 你可真怂! 他忽然张口打断秦殊的话,轻声问道,“你那把匕首是怎么回事?” “匕首?”秦殊眸光闪了闪,刚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混过去就听见黎妄又补了一句,“那把刀上有灾厄的力量。” “而且那不是刀,是一块骨头。” 秦殊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半天没说话,而黎妄也没催促,安安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好半晌,秦殊有些沙哑的声音才响起。 “那是骨头,傲慢的肋骨。” “当初我进到灾厄之地的时候,亲手掰下来的骨头。” 第42章 面具 黎妄能猜出这是灾厄的骨头,但没想到它是傲慢的肋骨。 可这根肋骨和他的异形体有什么关系? 黎妄掩下眼底的神情,语气不变:“他居然就这么给你了?” 秦殊哼笑一声,仰头看了看天,虚假的太阳有些刺的慌,他眯了眯眼伸出手挡在眼前。 其实那天照进灾厄之地的太阳光线并不多,傲慢眯着眼躺在血泊中,身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外伤,可唇边的鲜血却是一直没有停。 秦殊也躺在他不远处,忽然用力往外滚了两圈,尘土混着鲜血凝在他脸上,衬得他的面色更加惨白。 傲慢见他动作,从胸腔里发出两声闷笑,震的他又吐出两口血来。 “怎么,滚两圈是能缓解一点吗?” “滚滚更健康。”秦殊沙哑着嗓音回他,残存的那些光照在身上也没有温暖的感觉,他蹙了蹙眉嫌弃的闭上眼,“外面一时半会还进不来。” “我知道,”傲慢抹了把脸,俊美的脸也泛着死气,瞥了眼他的位置也滚了几圈到他身边和他一起享受那虚假的光线。 “是挺健康,就是……”傲慢一句话没说完又吐出一口血来,他缓了缓,有些埋怨的开口,“下手真重。” 秦殊懒得理他,嫌弃的开口,“少来,这不是你自己拽着不松手吗?” 傲慢的一只手已经动不了,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另一只手扶着胸口摸了摸,然后突然撕开衣服将手从胸口塞了进去。 秦殊在鼻尖闻到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时猝然睁开眼,就见傲慢脸上萦绕的死气越来越重,那只手还在胸腔里搅动。 他皱眉,“你干什么?” 傲慢苦笑一声,“跟你演完这出戏,我就得回到无厄海里重新凝练,但自从我从晶石里进行拟态出来后,我身体里多了一节肋骨,他穿透我的心脏,限制着我。” “既然要重新凝练,这根让我如鲠在噎的骨头就得拔出来,不然我会受不少影响。” 他手上动作发狠,可那根骨头像是不被影响一样依旧在他的心脏里。 莹白如玉。 秦殊坐起来看着他满手血腥暗暗发力的模样,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手套戴好,似笑非笑的开口,“需要我帮忙吗?” 傲慢松开手,肩膀微微后倾将胸膛挺了出来大大方方的展示在秦殊面前,他脸上被溅上了几滴鲜血,配合着他散漫的笑倒显得有些邪气。 “来吧,还能摸摸我的心。” “你顺便看看软不软?” 秦殊对他这些话自动过滤,带着皮手套的手从他的胸膛里伸进去,温热的触感有些让他不适应但还是强挺着难受握住了那根肋骨。 傲慢突然闷哼一声,秦殊低头看他的脸,就发现傲慢额上的冷汗大滴大滴的滚落,有些滚进了他的眼睛,但被柔软纤长的睫毛拦着。 傲慢半眯着眼,依旧笑着开口,“别怕啊,继续。” 秦殊见他这惨样,伸出另一只手抓起衣袖为他擦了擦冷汗,忽然开口问道,“你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什么?”傲慢没反应过来,就见秦殊突然用力,一根长长的骨头伴随着突然炸裂开的疼痛贯穿他的身体。 他控制不住的发抖。 秦殊拿着那根骨头在手里打量了一会然后开口,“这应该是你的骨头,但又不完全是你的骨头。” “对,他的力量属于我,但他不是我的骨头。”傲慢喘了几口气,好半晌才缓过来这种疼痛,忽然开口道,“秦殊,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什么?”秦殊拿着骨头,好奇的看过去,就见傲慢向他弯了弯唇,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这是我第一次选择与人类合作,也是唯一一次,所以你最好不要死,”傲慢凑头过来附在他耳边带着笑意轻声道,“你是我唯一欣赏的人,所以我很乐意听你的话,但你得知道,我不会违背我的原则。” “我总归是灾厄。” 秦殊见他难得正色,伸出手扒拉开他,嫌弃的开口,“别忘了,跟你打交道我同样也会被桃花源针对。”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傲慢伸手在秦殊背后划了一道空间裂缝,将他推了进去,“秦殊,来日再见。” 而那根骨头跟着他一起进入空间,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一把匕首。 秦殊好多次揣摩着那把刀,但怎么都变不成那根骨头,可为什么黎妄会知道? 他有些好奇,但不至于追根究底的问,便对着黎妄开口,“行了,走吧,镇不大,估计一会就能找到王雅悦了。” 秦殊戴上面具往前走去,却被黎妄一把抓住手,小崽子目光灼灼的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这让他怎么回答? 总不能告诉他我是被玩晕后又被某个倒霉玩意塞进来的吧。 秦殊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声开口,“你管的挺宽。” 黎妄这次没有惯着他,反而上前两步拦在秦殊面前。 秦殊往左,小崽子跟着往左,秦殊往右,小崽子跟着往右。 秦殊气笑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因为我和灾厄有关系,我让暴怒把我塞进来的,行了吧?” 那个塞他进来的小混蛋现在还不能露出来。 秦殊没好气的道,然后突然摁住黎妄的肩膀,侧身一扭越过他就走了。 黎妄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的。 秦殊很明显不想提,所以他进来的方式绝对不正常。 他手指指节咔吧作响,沉默了一会后还是跟了上去。 而当他们一前一后回到店里的时候,时瑛迎了上来,他焦急的开口,“黎哥,你快去看,王雅悦不对劲。” 秦殊看都没往后看,径直走上二楼去到王雅悦的房间。 那只雪白的狐狸就窝在王雅悦房间的桌子上,见到秦殊进来后就将脑袋往身子里埋了埋,心虚的叫了一声。 秦殊瞪了它一眼,走过去拎起它的后脖领的毛走到窗边将它扔了出去。 刘升维和张慡押着王雅悦,见他动作大气也不敢喘,摁着肩膀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时铃则有些好笑的摇摇头,招呼他,“你过来看她的面具,是鹿。” 何生佟的鹿头面具。 第43章 色欲 “为什么?为什么何生佟的面具会在王雅悦脸上?”薛玟钺弯着腰身,抚摸着何生佟的面具,对着时铃问道。 他见秦殊一边拍着手一边走过来便起身让开身位,好奇的问他,“你有什么想法吗?” 秦殊摇摇头,他一只手扳起王雅悦裸露出来的下巴,仔细的打量着,忽然开口问时铃,“那条不能摘下别人面具的规则是怎么试验出来的?” 时铃坐到椅子上,低眸思索了一会,才斟酌着开口,“ 我记得是在第一次进来的时候,队里有人好奇的摘下一个乡民的面具,然后突然自爆了。” “当时站在他身边的人也失了神志一样看着那个被摘下来的面具,所以我和黎首领商量留下的规则里才有这条无视并远离。” “所以这条规则的执行人不是民兵和店主人,是诡异消失的何生佟。”秦殊松开手,注视着王雅悦失神的双眼,轻轻笑了下,“说说吧,你是谁?” “或者说,你是谁手底下的灾厄?” 此话一出,刘升维眼睛微微睁大,他惊异的看着面前的红衣狐狸面的男人,失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自从黎妄叫破了他的身份之后,秦殊也懒得掩饰了,听到木门开关的嘎吱声,他抬手摘下面具甩到黎妄身上,冷声向着王雅悦问道,“我来的要早,在这里的人最开始喜好戴面具只是一种爱好,但在他们踏进城里的时候,这里的人突然之间就全戴起了面具,所以这个规则跟外来人有关。” “但能在暴怒的意识界里来去自如并且有改变设定的能力,你应该也是七宗罪吧。” 秦殊眯了眯眼,最终吐出了一个名字,“色欲?” 王雅悦的眼睛本来朦朦胧胧的,眼神根本无法聚焦,直到听到这个名字才渐渐的有了反应,那双眼睛渐渐的变成妖艳的红色,开口笑道,“你果然没死,暴怒那家伙还因为你挨了一顿揍呢。”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身后的刘升维和张慡本来一人绞着一只胳膊,但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手惊讶的松了松,被色欲直接挣开。 “本来啊,我要是想躲着,你怎么都不会找到我,”色欲坐在床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虽然是用着王雅悦的身体,但仍能看到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妩媚。 “你的能力是操纵控制,比薛玟钺那小完蛋货的异能更隐蔽,但何生佟这个家伙,应该是你的手下吧。”秦殊从时铃身边扯了个椅子,跟她面对面的对着,颇有种会晤的既视感。 这两人神情放松,谁都不让谁。 半晌后色欲抿唇一笑,“她是我手底下的一个刚刚拟态成功的小灾厄,本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她在运营,可傲慢揍了暴怒一顿,他放话说了,你不能死。” “所以我只能来收拾烂摊子了。” 秦殊冷冷一笑,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信。 倒是靠在门口的黎妄思索着她的话,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所以你也想让我死,”秦殊诡异的勾唇,突然摆了摆手让周围人出去。 薛玟钺还想跟秦殊说点什么,但被时铃强行拉了出去,而刘升维两个本来就弱弱的站在墙角,见状跑的比谁都快。 只有黎妄,他不仅没动还上前两步摁住秦殊的肩膀。 秦殊声线里有些强硬,“出去!” 回答他的是肩膀的手越来越紧。 色欲静静的看着他俩对峙,忽然笑了一声,“这位就是逐鹿的黎首领吧,久仰大名。” “你把人类管理的挺不错的。” “谢谢夸奖,”黎妄礼貌的回答,忽然感觉手底下的紧绷的肩膀肌肉松懈下来,便知道是秦殊同意了。 “你若是被傲慢敲打过,便干脆让你的这位手下当个吉祥物,什么都别做,等到了亭子自己跳下去就行了,干嘛还亲自跑一趟?” “我不认为你喜欢加班。” 秦殊抬了抬眉梢,“我知道你想跟我聊聊,说吧,聊什么?” 色欲伸了个懒腰,身体骨骼咔吧作响,她嫌弃的开口,“这身体真是不舒服。” “我讨厌加班,跟你们人类一样,我觉得你们人类有些话说的特别对,比如老板张张嘴,小弟跑断腿。” “秦殊,我挺好奇七年前你和傲慢聊了什么?” “能让他在进入无厄海之前下达命令,让所有的灾厄不得踏进人类世界一步,”色欲伸了伸手,像是想撩自己的长发,但这个身体是短发,她一下子扑了个空。 秦殊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说呢?” “你应该也知道,色欲,对你们威胁最大的是谁?” “或许我们只是有个共同的对手?”秦殊眼底的意味不明落在色欲眼里就像是回答一样,让她顿了顿,最后了然的笑了一声。 黎妄一直沉默的听着,他真的是巴不得知道更多关于秦殊的事情,但在听到他和傲慢的关系时,脑海里一下子闪过那个跟白化病的骚包东西一样。 他的烦躁或许秦殊看不到,但色欲看的一清二楚,她突然很好奇这个家伙为什么在听到傲慢的时候情绪会有起伏,便开口问道, “黎首领,你好奇现在现实世界的秦殊是什么样的吗?” 秦殊瞳孔一颤,凌厉的看向色欲,而后者倒是一脸无所谓,她在对上黎妄的视线时将自己的力量植入,满意的看着自己获得的信息。 这毕竟只是一个分身,色欲的力量只够她查看一个人的记忆。 黎妄…… 呵呵…… 色欲压下心底的震惊,突然开口,“秦殊在现实世界可是快死了的。” 黎妄捏着秦殊肩膀的手突然收紧,捏的生疼。 “他身上被暴怒扎了得有七八个窟窿,陷入昏迷的时候身上的血还在流呢。” 色欲满意的看着自己获得的秘密,心情愉快的跟黎妄解释秦殊的近况,“你们得快点出去,不然他血都快流干了。” 而这句话说完,王雅悦眼里的红光便慢慢暗淡下去。 色欲有些迫不及待的研究自己到手的秘密了。 第44章 拟态 色欲在自己的古堡里睁开眼,整个灾厄之地分成了七大块,最中间为傲慢的主殿,其他六个就像是花瓣一样围着,簇拥着中央的王。 “有趣。” 她挥了挥手,一只小小的鸟儿从她指尖飞离出去,越过门窗飞向嫉妒的领地。 等嫉妒穿着白大褂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大门早就开着,像是恭候多时了。 斜倚在小榻上的女人微微睁开眼,桃花眼潋滟,眼尾在见到他时往上微微一挑,朝着门口露出一个勾人的笑。 嫉妒脱下外套搭在手腕上,眸光幽深的盯着色欲,那女人跟艳鬼一样,身上的黑色长裙衬的皮肤白皙异常,裙尾大片大片暗红的玫瑰刺绣搭在小腿上,慵懒妩媚。 “喊我来干什么?” 嫉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走过来坐在她不远处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 嫉妒的完全体拟态是少有的儒雅俊秀,和傲慢给人的高高在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除去他身上非人的那部分,跟个大学做实验的教授一样。 面前色欲的美色落在他眼里跟那些实验数据没什么区别,他皱了皱眉,不耐烦的开口:“我实验还没做完,有话直说。” 色欲哼笑一声,微微直起身子来看着他,眼底带着些她独有的对着这个人的情愫,但又怕被嫉妒看出来,便掩下眸子轻声开口,“放心,你会感兴趣的。” 色欲抬手,一道流光一瞬间沁到嫉妒的脑子里。 是黎妄和他的异形体之间的那段对峙。 但嫉妒的在意点倒歪了,他微微眯眼,“我的复生技术是该进步了。” 色欲没穿鞋子,光着脚走下来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等她走到桌子边时,嫉妒已经接收完那段记忆了。 “这种空间力量?” 色欲伸出手,却在碰到嫉妒脸颊的一瞬间被他握住,嫉妒看向她,皱眉:“你干什么?” “你这里有滴血,”色欲也没有生气,而是顺势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脸颊,“这不就是傲慢那家伙的力量吗?” 嫉妒丝毫不在意的抹了把脸,果然一手艳红。 “为什么在一个人类身体里?” 色欲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红唇弯了弯,“对比起这个,我更好奇那根骨头,上面的力量波动是傲慢的,但是那根骨头并不是,更像是……” 那个名字她没有说出来。 嫉妒没说话。 “最初从矿脉里诞生的是傲慢,也是他第一个接收人类世界的记忆,并且决定用七宗罪来命名咱们的名字,但他怎么能确定只有七个矿脉呢?” “现在坦洲市底下的矿脉,又该怎么说呢?” 嫉妒终于开口,“这条矿脉的伴生晶石拿回来了吗?” 色欲淡笑着摇头,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开了口,“本来暴怒的计划是在伴生晶石拟态出生之后引爆地下矿洞,但现如今一直没有动静,我估计晶石在傲慢手里。” 嫉妒默了默,镜片折射着光,色欲看不清他眼底在想什么,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这次嫉妒没有拒绝。 “那他和黎妄又是什么关系,黎妄的异能也有问题。” “不知道,”色欲站起来踱步到他身后,一双手臂轻轻揽住嫉妒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好久都没有碰我了,嫉妒。” “我可是由你亲手抱出来的,你亲眼看着我诞生的,”她眸子里的红光微微闪烁,“你可不能不要我。” 嫉妒闭上眼,任由她动作。 黎妄和傲慢绝对有些关系,新出世的矿脉也验证了七宗罪之间的问题,至于那第八块伴生晶石…… 现在正在傲慢手里把玩。 他从坦洲市回来后就发现这石头有些不对劲。 傲慢扒拉着石头,心不在焉的想着秦殊毫无生气躺在王座上的模样。 那个家伙真是…… 稍不注意就把自己搞成这个破德行,当初意气风发踏进灾厄之地的模样倒是完全看不见了。 手里的石头越来越热,唤回了傲慢的神志。 它从傲慢的指缝间溜走,在他面前露出拟态来,光裸的身体一下子扑到傲慢怀里。 “它”轻轻开口,“抱抱我……” 抬起头,赫然是秦殊那张脸。 傲慢瞳孔骤缩。 而意识界里的秦殊压根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兄弟”,还在一脸蛋疼的想该怎么圆场。 黎妄死死的盯着他,“你为什么不早些出去?” 秦殊唇角微微抽动,一边在心里骂色欲一边快速思索该怎么回答他,就被黎妄从屁股上打了下。 还挺疼。 给他打懵了。 黎妄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恨不得打死你。” 秦殊看着他倒反天罡的德行,心想,他凭什么管我? 黎妄气够呛,秦殊是这里随时可以离开的人,但他一直留在这里陪着他们,冒着被驱逐的风险提供帮助。 万一现实世界的身体失血过多死了呢? 那他怎么办? 他冷着一张脸摔门出去了。 徒留下秦殊揉着屁股生闷气。 有毛病吧? 如果他不留下,他们怎么可能在三天时间里找到离开的方法? 就算有时铃,但在没有提前贮藏记忆的情况下,她也不可能一直对抗记忆重置。 秦殊一脚踢上桌子腿,扭头见王雅悦栽在那里,深呼吸了几口也走下楼去。 时瑛一直留在一楼盯着店主人,见他们陆续下来便追过去问,就听见时铃开口,“所以摘下别人面具的代价就是被对方侵入意识,成为对方。” “至于实验规则出来的那次,应该是因为摘下的是乡民的面具,乡民是没有意识的,所以才会炸开。” 时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几个人在楼下等了一会,就见黎妄气冲冲的出来,冷着一张脸走向店主人,在对方惊悚的目光中一把打晕他。 规则里招致民兵过来也是需要时间,这样的速度,民兵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提溜着店主人的后脖领拽上楼的时候和秦殊擦肩而过。 黎妄目不斜视,感觉他周围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第45章 吵架 惯的臭毛病。 秦殊在心底吐槽一句后也懒得理他,下来跟时铃打了个招呼后就走出了店门。 在这样的诡异气氛里,剩下的一些人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上去触他们两个大佬的霉头。 倒是薛玟钺,他见秦殊离开后也赶忙跟了出去。 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秦殊后,一把扯住他的手,眼里很是执着,“在二楼的时候,有黎妄在,有句话我没问出来,” “你当初临走时,说让我离开逐鹿再去管理一个组织,到底是为什么?” 秦殊眼里的怒气还没有完全散去,他站定闭了闭眼,然后才平静的开口,“因为你不必留在那里了。” 这回答了跟没回答一样。 薛玟钺还想再问,就被秦殊一把捂住嘴,只能睁大眼睛无助的看他,“唔唔……唔” “逐鹿太显眼了,”秦殊似笑非笑的说了这么一句,松开手警告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跟拍孩子一样。 薛玟钺刚想炸毛就被秦殊一句话堵了回去,“我让你建立组织,但没让你用蛛丝去控制他们,再让我逮到你操纵别人,我绝对会揍你一顿。” “说到做到。” 秦殊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会有跟诡异的停顿,薛玟钺看着他含笑的眼睛,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上次秦殊用这个语气跟他说话的时候,还是他在验收完一个小组织的任务成果后怒气冲冲的跑到两人面前大放厥词还失手误伤了岁殃。 然后他整整半个月都没有下过床。 秦殊警告完薛玟钺之后就带着他走到一个乡民的小院里,推开院门,里面遍地都是动物。 薛玟钺瞅一圈,目光落在树底下的一头猪上面不动了,他憋着笑,忽然问道,“黎妄那个猪头面具,是你故意的吗?” 秦殊没有隐瞒,大方的点点头,“对,我就是故意的。” “哈哈哈哈哈哈,”薛玟钺爆发出一阵痛快的笑,可下一瞬,院子里的动物都扭头盯着他,那目光多少有些不自在,慢慢收回了笑意。 一只大型灰毛的狗脚步轻巧的走过来,蹭了蹭他的腰。 薛玟钺被腰间的毛茸茸拱的有些难受,一把推开那条狗的脑袋,状似凶狠的警告他,“别碰我。” 狗狗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柔软的手心,心满意足的仰面躺在薛玟钺脚下,毫无防备心的露出柔软脆弱的肚皮。 蠢狗! 薛玟钺在心里骂道,但还是蹲下身子揉了揉这条狗狗的肚子,听着它发出的呼噜呼噜的满足声音心情也好了些。 秦殊眉梢带了点笑意,有点像老父亲看自己孩子不吵不闹不作妖的时候欣慰的感觉。 阿九这时候推门出来,见秦殊摘下面具便知道他露馅了,哼笑一声幸灾乐祸的开口,“哟,掉马了啊?” 秦殊拍了拍撸狗的薛玟钺的肩膀示意他老实待着,大步过去拽着阿九的衣领将他关进屋子里。 “砰”的一声响。 薛玟钺漠然的看着,心里默默给那只狐狸点了根蜡。 果不其然,里面的痛呼夹杂着怒骂,听得他一阵舒心。 好听啊…… 不知过了多久,秦殊拎着一只白毛狐狸出来,见他还在撸狗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行了,走了。” “哦”薛玟钺拍了拍手上的毛,顺从的跟在他后面。 那只半死不死的白毛狐狸睁开眼,在秦殊手里不断哼唧,“你个该死的,下手这么重,我昨天晚上就应该把你的秘密全抖落出来!” 回答它的是秦殊横来的一巴掌。 阿九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的当个挂件。 另一边的黎妄将店主人和王雅悦扔一起后,烦闷的坐在桌子边,冷着一张脸暗搓搓的生闷气。 他气的是秦殊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也气他什么都不说。 时瑛悄咪咪的门口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斟酌着开口,“我姐让我上来看看,你和秦哥吵架了?” 黎妄没搭话,反手扯下头绳,又重新拢了一遍,但又觉得不满意,又扯开重新梳理。 时瑛知道他心烦,有些为难似的开口问道,“秦哥一直在帮咱们,要是没有他我们也很难这么快找到出去的方法。” 黎妄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将发圈套在手上没说话,沉默的听着时瑛絮叨。 “要是咱们停留在这里时间过久,外面的身体也会受不了,秦哥留在这里帮忙也是为了咱们好,我姐也说了,幸亏有秦哥,不然就算她留下记忆载体也不一定能在下一个重置里吸收。” “你就别生秦哥的气了……” 黎妄何尝不知道? 他还是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从当初秦殊让岁殃带他离开,一个人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到后面灾厄事变的行动,他都很绝望。 黎妄帮不上一点忙,而等他掌握了逐鹿,掌握了异能者的世界后,他依旧保护不了这么一个人。 秦殊太耀眼了,哪怕从神坛跌落至深渊,哪怕被千夫所指,他依旧能面不改色。 可黎妄做不到。 他的世界往小里说,只能装得下一个秦殊,往大里说,他的世界就像是为秦殊而存在的。 这种矛盾让黎妄极为难受和苦恼。 他只能压下去,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然后在心底慢慢平衡。 时瑛见黎妄脸色好了些,便疑惑的开口问道,“黎哥?” 黎妄冲他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刚想开口就听见“王雅悦”开口,“头疼死了。” 她强撑着坐起来,愣愣的看着他们两个,好奇的开口,“我女神跟你们说什么?” “女神?”时瑛一直在下面,虽然从时铃的嘴里听到了一些发生的事,但还是有些懵圈,“谁啊?色欲吗?” “不许直呼我女神的名字!”“王雅悦”呵斥道,“我女神只可远看,不能用你们那些肮脏的想法去玷污她。” “她是那样的美丽,像你们人类神话里的维纳斯,那是我的女神,我的信仰,我的一切!” 时瑛目瞪口呆。 怎么没人告诉他,原来灾厄里也有脑残粉啊! 第46章 围脖 黎妄倒是显得很冷静,他开口问道,“你女神没和我们说什么,我倒是很好奇她跟你说了什么?” “王雅悦”脸上的崇拜慢慢淡了些,她嘴一撇,有些烦躁的开口,“女神让我别动你们了。” 果然,因为秦殊的原因,这些家伙不会再给他们使绊子了。 黎妄心底漫上一股酸意。 又是傲慢…… 他毫无征兆的起身离开了,徒留下时瑛一脸的不知所措。 我该干什么? 时瑛也听到了面前这个脑残粉说了不会使绊子,他将信将疑的开口问道,“你真不会再下绊子了?” “王雅悦”挑挑眉,“当然!” “不然我女神会生气的,虽然女神生气也好看……” 得了,脑残粉惹不起,时瑛灰溜溜的走了。 楼下的时铃和黎妄聊得倒是很开心,时瑛见着时铃微笑的模样,心底蔓延上来一阵苦涩。 他们马上就可以走了,可时铃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背过身去,不想让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姐姐面前,不想再让她担心。 外面的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这次没有店主人关门关灯,整个一楼大厅灯火通明。 秦殊这时候也拎着阿九回来了,他视线扫了一圈,在黎妄的身上顿了顿,最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后,他开口,“该休息的休息去吧,明天早上就可以离开了。” 秦殊将阿九放开,那狐狸也抓住机会反身咬了秦殊的手,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忙溜了。 “倒霉东西,”秦殊低低骂了一句,揉着被咬的地方在一楼找了个地方坐下。 刘升维和张慡巴不得赶紧走,在听见明天早上就可以离开的时候,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相继回了房间,恨不得一睁眼就到第二天。 而时铃却叫住了薛玟钺,低声和他嘱咐了几句,然后温和的笑了笑,“去吧。” 而薛玟钺只是认真的看着她,慢慢点头。 等人走的差不多后,大厅里只剩下吵架中的俩人。 等天色全然暗了下来,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起,秦殊总算的开口轰人,“你也上去。” 黎妄没搭话。 秦殊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上去!” 黎妄站起身,往他这边走过来,在秦殊面前站定,然后慢慢蹲下身来。 他仰头,认真的道,“对不起。” 这一句道歉给秦殊整不会了,他印象里的黎妄,是个打碎牙齿能混着血咽进肚子一声不吭的家伙。 从没见过他低头。 秦殊有点不知所措,他强硬惯了,对这种怀柔政策一下子有点麻爪。 他讪讪的开口,错开黎妄的认真的视线,“行,上去吧。” 外面黑暗与灯火通明的大厅形成浓烈的对比,漆黑的巨兽仿佛在外面蠕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大厅的灯终于被复制体的残留物破坏,陷入了一片黑暗。 界限模糊后,黎妄看不清秦殊的脸了,但他还是执着的看着面前的黑影,轻声问他,“你知道你的身体在哪吗?” 秦殊不受规则影响,可黎妄不会,虽然秦殊的周围那些黑影会自动退开,但它们会跃跃欲试的向黎妄探出手。 秦殊一把抓住黎妄的衣领将他扯过来,咬牙切齿的开口,“说了让你上去你不听!” 黎妄被他一拽,说不清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他扑到秦殊身上,像是一个拥抱一样环着他,头埋在颈窝,嗅着属于这个人的味道。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你的身体在哪吗?” 秦殊被他的呼吸弄得麻麻的,轻轻的推了一下,但又怕那些黑影缠上黎妄,只好抬手护着,不满的开口,“我不知道,但应该也挺好找的。” “行了,起来,我带着你上去……” 黎妄借着秦殊腰间的力站起来,两个人贴的极近,秦殊的手一直若有若无的搂着黎妄,两个人慢慢的往二楼走去。 因为在黑暗里,秦殊的注意力也一直在脚下,根本没有看到黎妄唇角勾着的笑。 说起来,示弱战术还是岁殃教的。 他在心里轻轻笑了一声,秦殊不管怎么变都还是很吃这一套。 等他们到门口的时候,秦殊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将怀里的人一把推进屋子里,反手关上门。 “行了,倒霉玩意,老老实实睡一觉,明天早上就能回去了。” 黎妄隔着门板,屈指轻轻敲了敲,语气里还能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秦殊,有东西碰到了我的脚,麻麻的。” 秦殊一听,心底一下子漫上慌乱,他一把扯开门进去,见黎妄跟个大型人宠的一样站在那里,脸上差点绷不住了。 黎妄顺从的跟着他的动作坐到椅子上,屋子里没有开灯,秦殊半跪在他身前,皱着眉给他检查脚和腿。 “怎么不早说?我早就说了让你上去你不听!” 黎妄眉梢带着笑意,但语气里依旧含着些无辜,“我也没有反应过来。” “长这么大白长了!”秦殊的手不断摸索着,一边摁着一边问,“哪里麻?” 黎妄在他的手碰到脚踝的时候,才装模作样的“嘶”了一声。 秦殊揉了揉,发现并不是被外面那些东西吞噬的发硬症状后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抬眸打了他一下。 “那就是刚才蹲麻了,吓死我了。” 他刚想站起来就被黎妄碰了碰后脖颈,正想抬头问他干什么,就听见门口的一声惊呼。 “哇呜!” 阿九那只白毛狐狸探出头来,眼睛亮亮的,“你们这是干嘛呢?” “这是我一只狐狸该看的吗?” 秦殊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他这时候才意识不对劲。 黎妄并没有说是那只脚,他只好蹲在中间来摸索两只脚,外加上刚刚黎妄的手,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来看。 这个姿势,有点…… 他腾的站起来,就听见黎妄无辜的声音,“我想扶你起来的,不小心碰错位置了。” 秦殊一口气憋在胸腔,对黎妄是打不得骂不得,但那只狐狸就无所谓。 他心想,意识界的游玩特产,狐皮围脖。 第47章 过往 秦殊逃也似的走了。 还顺手拎着“狐皮围脖”的后脖颈子,砰的一声关上门。 阿九在他手里不断挣扎,时不时还发出凄厉的惨叫,黎妄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勾起唇角笑出声来。 他脑子里绷紧的弦一下子断了,脚踝上似乎还有刚刚触碰的酥酥麻麻的感觉,黎妄坐了一会后听着一楼大厅的动静也就知道是秦殊开始指挥动物来诱引民兵了。 那家伙估计还是一脸的怒意。 黎妄从椅子上站起来,到门口看了看,发现没有落锁后便回了床上,开始认真的想秦殊的身体会在哪。 那个大楼有六七层高,他们当时也只上到了第三层,而秦殊应该大概率在上面的几层。 因为就目前来看,七宗罪的这几个家伙都很托大,所以他们不会,也不屑于搞什么藏人的这套。 他想着这些事情,竟不知不觉的睡去了。 或许是在意识界的原因,本来不会做梦的他竟然也梦到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那是在灾厄事变发生的前一年。 那段时候秦殊和岁殃有事没事就往任迁的办公室跑,而任苒和黎妄一向不对付,她总觉得自从黎妄来了之后,两个哥哥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对此,小公主很是不满,她总是会若有若无给黎妄使绊子,比如他房间的灯会突然烧断,比如出门的时候他的车胎上总会莫名其妙被人划一到口子。 黎妄对这些压根不在意,他依旧屁颠屁颠的跟在岁殃和秦殊身后。 岁殃人很温和,还经常会开些风趣的笑话,所以他的身边经常会有数不清的人来向他问问题,所以一到这个时候黎妄就会和秦殊坐在一边的角落里,等着岁殃结束。 或许其他人对秦殊这个人不了解,但只有他的身边人才知道这个男人狠厉的手段下其实有着独属于他的温柔。 秦殊知道那些人怕他,哪怕他和岁殃有要事,他也会在那些学生或者研究员围过来和岁殃讨教问题的时候一个人悄悄的走到角落里。 他不想让岁殃不自在。 而黎妄则会坐在秦殊的不远处,看着他孤寂的身影默默的为他递上一颗糖。 第一次黎妄给他递糖的时候,秦殊会不耐烦的拒绝,而慢慢的,他会主动伸手向黎妄要糖。 这次就是这样,秦殊那时候身体还不错,虽然脸色也白了一点,却没有如今的这样瘦削。 他散漫的靠在栏杆上面,嘴里叼着黎妄给的棒棒糖,看着一楼被簇拥着的岁殃,嫌弃的皱了皱眉。 “你说他这种脾气的人,要是没我在身边护着,搞不好得被揉搓成什么样。”秦殊抬手扯出棒棒糖,咂摸了下舌头,将残余的甜味抿过去之后又将糖塞了回来含混不清的道,“烂好人一个。” 黎妄往下面看了一眼,刚好和岁殃往上看的视线对上,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黎妄也礼貌的勾了勾唇,心想着,确实,烂好人一个。 但他并没有理会秦殊,依旧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书。 秦殊见状“啪叽”从脑袋上给了黎妄一下,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开口,“书上有什么好的,又是岁殃给你留的?” 秦殊教武岁殃教文,两人谁都看谁不对付,一个等着把黎妄教出来当个自己副手,另一个则想着把人教出来一起研究异能演变。 而黎妄就干脆双管齐下,可秦殊懒得看他整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所以他合上书,一脸无奈的站起来向秦殊开口问道,“你们两个这几天忙活什么的,任苒天天找我。” 秦殊收敛了笑意,从眼底蔓延出了一阵疲惫,见底下的岁殃身边人少了一片就知道他那边要结束了,便佯装叹气的道,“忙活一件大事,累死我了。” 楼下的人解答完最后一个问题,仰头看向他们,温和的笑了笑,“你们两个下来吧,叫上任苒,咱们出去吃一顿。” 岁殃是有些远视的,所以他在解答问题的时候会戴上眼镜,此时身边请教问题的人都走光了后,他也就摘了下来,薄薄的眼皮挡住他浅棕的瞳孔。 一副薄情的长相却硬生生被他的儒雅温和的气质给抵消,好好一张渣男脸倒是被他给浪费了。 秦殊带着黎妄从楼上下来,这时候的黎妄已经在逐鹿待了三年多了,步入青春期的少年身段抽高,跟雨后春笋似的,这几年身高蹭蹭往上窜。 岁殃看着两人几乎差不多高的一前一后的走下来,心底颇有种吾家小孩初长成的错觉。 “吃什么啊?”秦殊问道。 岁殃:“香辣虾?任苒喜欢吃。” “也行,”秦殊随意的应了声,忽然感觉自己身后的小崽子动了动扯住他的衣袖,“我有些上火,不能吃辣。” “哦,这样啊,”岁殃若有所思的盯着黎妄,了然似的配合他,“秦殊,你知道黎妄喜欢吃什么吗?” 黎妄自然知道自己的装模作样也就骗得过一根线的秦殊,至于岁殃,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能糊弄过去。 “你问我干什么?他不就在这吗?”秦殊皱了皱眉,转念一想自己好像还真不知道黎妄这崽子喜欢吃什么。 黎妄好像一直都没有提出过什么诉求,他不像任苒,任苒算是他们两个看着长大的,外加他们两个都是任迁捡回来的,她没有那么多顾虑,小时候遇到的流氓和一些黄毛甚至都是秦殊打跑的。 可黎妄不一样,他是被捡回来的,他小心翼翼的陪在秦殊身边,不敢提出自己的诉求,生怕被厌恶被抛弃。 秦殊扭头看了一眼,就见黎妄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他,里面全是“小心翼翼”。 他难得的从烂透了的心肝里扒拉出几分良心来,摸摸鼻子讪讪的开口,“内个,额……,你喜欢吃什么?” 他们身边的岁殃看着这一幕不禁笑出了声。 黎妄算是完全拿捏住了秦殊。 至少在和任苒抢夺秦美人注意力的这方面,他做的是异常到位和成功。 第48章 离开 以至于任苒换好小裙子屁颠屁颠的跑出来的时候,看着自己面前的烤肉陷入了沉思。 她呆愣着目光,看着烧烤架上滋滋冒油的的肉排,难以抑制的咽了咽口水。 但她还是得先发一顿脾气来彰显自己的地位,“怎么不去吃我最爱的香辣虾啊!我喜欢吃辣的!” 秦殊专心致志的剥着自己手里刚烤完的虾,被烫的有些手忙脚乱。 唇边递过来一个被菜叶包好的烤肉,秦殊想也不想的张嘴叼进嘴里,含糊不清回答任苒,“黎妄有些上火,吃不了太辣的。” 等会,黎妄? 秦殊猝然抬头,就见岁殃坐在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边,准确来说是在看着他身边的黎妄。 所以刚刚那块肉,是黎妄给他的? 他扭头看了过去,就见黎妄认真的用夹子翻烤着肉,好像刚刚的投喂不是他做的一样。 秦殊难得的有些不自在,所以在任苒对烤肉表达不满时他站在了黎妄这一边。 任苒比黎妄还要小两岁,她被骄纵惯了,直接就表达了不满,“我不爱吃肉啊!我要吃虾,可以补充蛋白质,这样我就能长高了!” “ 那你也可以自己烤些虾吃,”秦殊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发现自己盘子里的虾凉了些,便拾起来继续剥。 任苒眼睛微微睁大,她一把扯住岁殃的手,“岁殃!你看他!他又在欺负我!” 这时候岁殃才收回了打量黎妄的视线,他温和的笑了笑,将秦殊刚刚剥好的虾抢了过来塞进小祖宗嘴里,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逗得小姑娘一乐一乐的,很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黎妄依旧是手脚麻利的卷好肉递到秦殊嘴边,在后者半推托半接受中给他喂了个饱。 对面是岁殃一直在投喂任苒,小公主吃的满嘴都是肉,鼓着腮帮子满是笑意。 而这边却反了过来,秦殊多少是有些不自在,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住压榨“童工”的良心不安,伸手从架子上拿了个肉串签子,用菜叶子包住肉,将签子一抽出来肉块就都包在蔬菜里面,匆匆忙忙的加了些料就递给黎妄。 小崽子的视线从拿着肉块的手移到秦殊脸上,就见后者清了清嗓子,“吃!” 黎妄没接过去,只是盯着秦殊不自在的眼睛,借着他的手咬住那块包好的肉。 慢慢咀嚼,然后咽了下去。 有些咸了,大概是秦殊把盐手抖放多了…… 整个梦境都是咸咸的。 黎妄睁开眼,就见一只毛秃了一半的狐狸坐在自己脸上,眼睛里含着幽怨。 怪不得是咸的,估计是这只狐狸掉的毛进他嘴里了。 抿抿唇,果然吐出几根狐狸毛来,黎妄将它掀了下去,坐起来看着它,好奇的问,“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阿九身上的毛很乱,一只眼睛还有些肿,看起来半睁不睁的。 “还不是那个疯子,神经病一样!” “拿我出气干什么!” 阿九念念叨叨,很明显是积了一肚子怨气。 黎妄好笑的听着它不断吐槽,边起床穿鞋边问道,“外面都整好了?” “当然!”阿九挺了挺胸膛,但很快窝下去,虽然动作很快,但黎妄能看到它胸口少了一撮毛,看起来秃秃的。 “我已经让他们把那些家伙送到亭子去了,你也下去吧,”阿九语气里微微有些落寞,它蜷缩在一起,舔了舔爪子。 他们马上就要走了,整个空荡荡的意识界又要只剩下它们这些家伙了。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下一批进来的人,可到时他们就又会失去本我。 阿九不想多说了,它闷闷的又重复了一遍,“你也下去吧,一会你们就可以走了,我……我就不去了。” 小狐狸缩成一团,像是在等着黎妄离开,却被一只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黎妄笑道,“谢谢你,阿九!” 阿九没有抬头,声音依旧闷闷的,隔着毛发声音跟蚊子似的,“谢我干什么,赶紧走吧。” 可它只听见黎妄的笑声,正想气急败坏的挠他一爪子就发现身子突然悬空,是黎妄将它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走吧……”黎妄没听它的,而是用暴力强行把它抱了下去,见大厅人们都准备好了,便笑了笑像是打招呼一样的开口,“早上好啊!” 秦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准确来说是看着他怀里的狐狸,在阿九狐狸毛都快炸起的时候他才大发慈悲似的开口,“走吧。” “昨天晚上,我顺便让那些动物勾引着民兵带到亭子那边,被那些复制体的残留物过后现在还没醒过来,一会只要把他们扔下去就行了。” 他视线落在店主人和“王雅悦”脸上,“对了,还有你们两个。” 刘升维和张慡有点眼力见的赶忙上去一人一个控制住他们,“王雅悦”是压根动都不想动,而店主人则是动都动不了。 黎妄怀里搂着阿九,走在一行人的后面,和最前面的秦殊保持一段距离。 阿九实在是被打怕了,它现在躲着秦殊,有多远躲多远。 而亭子周围的民兵也在昨天晚上被放倒了,这些人基本上没有什么阻碍的就到了湖心亭,薛玟钺蹲在那个洞边上,看着底下与湖水完全不一样的深蓝色漩涡,难以自持的伸出手去。 但却被秦殊拦住,他警告的看了薛玟钺一眼,让他回了回神。 “好了,这是最后一个!”刘升维脸上罕见的带了快意,他拍着掌心将最后一个民兵扔了下去。 而店主人面如土色被张慡压过来,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后者压根懒得听,一脚将他踢了下去。 至于“王雅悦”,她慢悠悠的走过来,眉目扫了一圈,不情不愿的跳了下去。 女神的命令,不容违抗! 阿九这时候窝在黎妄怀里,用爪子捂住眼睛,挡住落下的眼泪。 另一边的时瑛也搂着时铃,他无声的落着泪,两个人安静的抱在一起。 秦殊走过来,从黎妄怀里接过阿九,摸了摸它的脑袋,“我们要走了……” “我知道!你们快滚!快滚!” 第49章 绝望 阿九的哭声越来越大,埋在秦殊胸前,低声道,“你们是我第一次能用本我意识交流的,估计也是最后一个了……。” 秦殊无奈的笑了下,低头在它耳边说了什么后,就见阿九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真的?” 秦殊点点头,眼里带笑,“真的。” 阿九从他怀里蹦出来,脸上已经找不到什么难过了,它一蹦三尺高的跃到亭子中央的洞口,看着那诡异的旋涡还是有些麻爪。 它扭头看向逐渐消失的众人,目光落在秦殊身上,就见对方张嘴说了几个字。 真的,这次不骗你。 阿九咬咬牙,一下子跃进旋涡中,任由自己不断坠落。 而大厅里的任苒还坐在黎妄身边用自己的口红在他脸上涂涂画画,正偷笑着呢就见对方睁开了眼。 她手里的作案工具还没有收回去,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后,任苒僵硬着手将口红放到自己唇边,干笑两声,“哈,哈哈,你……你醒了啊?” 他们的身体在这里躺了也有一段时间了,黎妄张了张嘴,发现嗓子沙哑的说不出话,只好坐起来抹了一把脸。 一手的红色。 任苒也知道自己被现场抓了包有点尴尬,只好讪讪的拿起她准备好的水递过去。 黎妄凉凉的看她一眼,拧开水瓶直接灌了一大口,干涩的嗓子突逢甘霖,发出一阵阵的刺痛感。 这水里还有点甜味,应该是任苒加了些糖。 他沙哑着开口,“扶我起来……” 任苒白了他一眼,没有动,而是坐在一边不满的开口,“你们在这躺了至少得有四五天了,你这么着急起来是打算去投胎啊?” 可黎妄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他强撑着站起来,扶着柱子轻轻晃着脑子。 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大概也知道是因为低血糖,便皱着眉跟任苒道,“给我颗糖。” “没有!”任苒也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小裙子,她往着另一边喊了一句让陆柔柔送几颗糖过来后便还是伸出手扶住了黎妄,“你这么着急干嘛?” 她撇了撇嘴,不满的开口:“我秦美人呢?我要让他赔我小裙子。”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名字黎妄就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似的,开始尝试着往前走动。 任苒吃了一惊,赶紧从过来送糖的陆柔柔手里接过糖,撕开糖纸塞进黎妄口里,眼里多了些正经,“你别急,秦殊怎么了?” 黎妄叼着糖,在舌尖滚了一圈后被他塞到腮帮子边上,含混不清的开口,“去往上找找,他情况很不好。” 任苒眸光微凝,往另外一边看了一眼,发觉那边的人都在吃东西喝水,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时候,悄声问道,“快到你异能的触发时间了,等你异能过了之后再上去找。” 黎妄半阖着眼,余光落到那根落在地上的匕首上,心里又想起了那个异形体的话。 “他抛弃了你三次……” 黎妄没由来的有些头疼,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而是又喝了几口水,等着异能被动触发。 这段时间也没闲着,黎妄把在这里的一些事和意识界的事情都大概的和任苒交代了一下,在异相双生异能触发后便紧忙进入新的异形体中,而被他抛弃的身体则开始自燃焚毁。 从那日之后,他的异形体也没有再出现过异常。 黎妄将这件事压在心底,两人只匆匆的和其他人说了一句就往上赶去,看的陆柔柔有些懵。 时瑛这时候也终于缓过来,开口沙哑的道,“是秦哥,他们应该是去找秦哥了。” 陆柔柔闻言点了点头,给何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去看看。 何怿的草木皆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植物的视觉,有他去帮忙应该会好一些。 后者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黎妄和任苒脚程很快,两人还在一层一层的找着的时候,就见何怿气喘吁吁的跑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跟我来,我找到他了!” 而等他们推开顶楼的暗室时,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遍地都是干涸的暗红色血液。 任苒扶着门的手颤抖,眼瞳微微扩大,里面充满了惊恐。 而她身边的黎妄却直接冲了过去,去奔向王座上那个苍白的和破布娃娃一样的人。 何怿也在外面怔住了,他从没有想到秦殊能变成这个样子。 任苒被黎妄的动作惊到后也如梦初醒一样跑过去,就见黎妄苍白着脸,半蹲在秦殊面前,伸出手去触碰那个人的鼻下。 那骨节分明的手持刀时明明那么稳,此时却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不断颤抖。 那种绝望感几乎要从这个人身上溢出来。 任苒好像见到了黎妄眼瞳里那一闪而过的红光,和那些灾厄的红光一模一样的。 她赶紧闭了闭眼,就见黎妄忽然收回手一下子掰断自己的食指,“咔吧”的声音在这个大厅里异常明显。 黎妄将掰断的不再颤抖的手指放到秦殊鼻下,在几乎快要被害怕吞噬的时候,终于察觉到了那浅弱的呼吸声。 还好,他还活着。 黎妄额上的冷汗一层一层的落下来,明明已经被异能恢复到巅峰期的身体本来不应该会出现问题,但他却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任苒强行摁住他的手,嘴一张一合的,好半晌黎妄才听见她的声音。 “你冷静下来!” “秦殊还没死呢!” 对,没死。 他如梦初醒一样,将人从椅子上抱起往楼下奔去。 一楼不知道是谁带了个医疗箱来,还曾被嘲笑过没什么用。 何怿见着黎妄的模样大气都不敢出,他不知道为什么黎妄对秦殊会变成这样,可任苒却沉默的看着那个慌张的背影,多了些沉思。 曾在秦殊百日刑后传出死讯时,黎妄就已经疯过一次了。 而人在重新得到自以为失去的珍宝后,会恨不得将他捧在掌心,日日带着。 但若是再度失去,情绪爆发是会比第一次更甚。 任苒闭了闭眼,跟着跑下楼去,生怕黎妄一个不注意将人摔了。 第50章 疗伤 他的身体很凉,黎妄像是觉得自己抱着一块冰一样,不禁又紧了紧怀抱,试图将自己的温度过渡给他。 陆柔柔本来正在收拾这些人吃完的袋子时,就见黎妄慌忙的抱着一个浴血的人下来,便赶紧站起来拎着放在时瑛身边的医疗箱跑过去。 箱子里的大部分药已经被之前受伤的人用的差不多了,陆柔柔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两根止血针和加强细胞活性的灾厄源晶提取针递了过去。 黎妄接过针来,深吸了几口气,稳着手给秦殊打了进去。 但秦殊已经失血过多了,虽然止血针能稳住他情况,可时间一长肯定是不行的。 灾厄源晶提取针可以激发一个人身体里的活力,一段时间内是可以维持身体现状的。 但本应陷入深昏迷中的秦殊此时却幽幽转醒,他双眼没什么焦距,声音又轻又慢,“走。” “离开这里……” 陆柔柔将医疗箱收拾好后,焦急的开口,“现在必须得走了,这两针最多能维持现状,时间长了还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黎妄已经冷静下来了,他一把搂起秦殊抱在怀里,跟任苒说了一句让她处理后事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陆柔柔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她道,“当初灾厄事变后,桃花源为了安抚元气大伤的菩提曾给了我们两根针,一根是恢复生气的疗愈针,只要不死就能恢复大半,而另一根针是缓解异能反噬的。” “我跟你们回去,我去和云老大申请一下。” 黎妄只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秦殊晕晕噩噩中只觉得自己身体被来回搬运,颠簸感让他更难受了几分,灾厄源晶提取针的力量和傲慢注入他身体里的力量相撞融合,现在倒是让他有了几分清醒。 脖颈间的项链微微发烫,使得那片皮肤都有些微红。 陆柔柔在前面开车,黎妄则抱着他在后座,用自己的大衣紧紧的搂着这苍白冰冷的身体。 秦殊强撑着清醒了一会就再次沉沉的昏睡过去。 陆柔柔曾经也酷爱飞车,虽然这车不足以让她发挥,但速度拉到底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拿着在矿洞里装进包里的灾厄源晶一股脑的塞进了发动机那里,把这越野车改的跟云霄飞车似的往回赶去。 黎妄紧紧的抱着怀里的身体,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不会了,不会放你离开我的视线了。 黎妄想,我应该承受不起再失去你的痛苦了。 他们的一切都被陆柔柔收在眼底,但她没有多说,只是将车开的更快了一些。 等到把秦殊送进医院时,她已经双腿发软,下不来车了。 但万幸的是菩提里还有个拥有网络海洋的苏布,她苍白着脸,摇下车窗后和一个路人借了个手机。 苏布睡得正香,便被刺啦刺啦的声音的吵醒,他不耐烦的揉了下脑袋,烦躁的问:“什么事?” 陆柔柔声音虚弱,她喘了口气,“苏布,让云老大拿着疗愈针到中央医院来,秦殊要死了!” 苏布瞳孔猛地睁大,也顾不上什么其他的了,光着脚就跑下床往云笙的办公室赶去。 他一下子推开门进去,就见云笙阴沉着视线看向他,带着冷意小声道,“匆匆忙忙的,连门都不敲?” 趴在沙发上的楚云裳还是被吵醒了,毛毯被她的动作划到地上,露出脖颈间大片大片的红痕,楚云裳慵懒散漫的坐起来看向他,“怎么了?” 苏布喘了一口气,“秦……,秦殊不行了!” “柔柔姐让云老大你带上疗愈针过去!” 云笙眸光一凝,和楚云裳速度极快的对了下视线,一句话没说,动作利落的下楼拿东西开车去了。 楚云裳则伸了个懒腰,不急不忙的跟下楼,身后的苏布诧异的问她,“楚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因为知道他死不了,”楚云裳神秘一笑,轻轻眨了眨眼。 等云笙将疗愈针送过去的时候,秦殊已经被送去抢救了,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黎妄,男人高大的身体靠在墙上,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手术中的那三个字,似是有些魔怔了一般。 那双眼睛甚至让她有些心慌。 云笙移开视线,“黎首领,别着急,他会没事的。” 黎妄“嗯”了一声,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三个字。 过了不知道多久,里面的医生满头大汗的出来,手里还捏着空了的针,声音有些不对劲,“这针,有问题!” “里面的药剂掺了些其他东西,治疗效果减弱了很多,他现在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能不能醒过来还是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什么?”云笙脸上多了些不可置信,“不可能,这针自从送到菩提就没人碰过!” 黎妄猝然阖上眼,他深呼吸了几口,而是丝毫不带感情的道,“你去吧,我信你,但这件事得查一下。” 云笙自然知道,她穿着皮鞋哒哒的走了。 医生抹了把冷汗,对着黎妄开口,“病人现在需要静养,一会会转移到看护病房,你可以去看看他。” “谢谢,”黎妄艰难的开口,像个行尸走肉一般跟着秦殊的病床变化,等一切都安顿好后,他坐在床边,轻轻伸出手握住那苍白的指尖。 “你会醒过来的,对吧?” 秦殊这次的意识并没有被谁拉走,而是真正的陷入昏迷中,被迫的陷入了那些陈年旧事里。 病房里的空间波动很小,长期紧绷着神经的黎妄此时也昏睡过去,也就没见到虚空中走出来的人。 他也是一双妖艳的红瞳,可模样却和病床上的人一模一样。 傲慢跟在“秦殊”身后,眼底意味不明。 “潘多拉,别碰他!” “哦”潘多拉从病床边跑回来,背对着傲慢,没让他看到自己眼里涌动的恶意。 原来是他啊? 潘多拉勾了勾唇角,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 我早晚会取代你在傲慢心里的地位的。 他歪了歪头,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一起,一个无知无觉,一个却涌动着恶意。 卷一,完。 第51章 矛盾 天色渐暗,岁殃拿着手里的馒头往小楼里走去,他呼了口气,看着白烟消散在空中,边皱着眉头边跺脚,不断的嘀咕这破天怎么越来越冷。 他步伐快了几分,将馒头紧紧揣在怀里后就跑了起来。 等岁殃到了小楼,天色压抑低沉了许久后也落下雨来,豆大般的雨珠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岁殃心有余悸的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大地,不禁感叹自己若是慢了一步怕就会被淋成落汤鸡了。 小楼破破烂烂的,看起来里面早就没有人居住,外墙上鲜红的一个拆字在雨水的冲刷下异常显眼,岁殃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摇摇头将那些没用的东西从脑海里甩出去,捏着手里还有些温度的馒头,兴高采烈的走到小楼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那间屋子大概是这里最干净的了,没有那么重的尘土腐烂的味道,也没有那么多的蜘蛛网,窗户被捡来的还算干净的渔网挡着,但因为天色低沉,这里也没有什么光亮。 岁殃边进去边摸着墙找开关,看着窗户底下蜷缩成一团的球无奈的笑笑,“你倒是把木板搭窗户上啊,天这么冷……嘶,开关呢?” 他摸索了一会,终于找到后摁了两下,没亮。 被子里的人听着开关声,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坏了,应该是电线接口又断了。” 岁殃低低的像是骂了几句,走过来掀开被子,就见少年红着一张脸,蜷缩在一起,发现被子被掀开后还不满的扯了扯。 “给我……” 岁殃过来伸手搂起他来,将馒头掰了一半递给他,然后自己则叼着另一半馒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明天我去找他们……你起来吃点饭,然后再睡。” 少年窝在靠着他细瘦的胳膊,低垂着眉眼接过馒头。 “你又去给姓王的那糟老头子看店了?” “怎么说话呢!”岁殃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下,他将馒头咬了几口,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拿起边上的药盒甩了甩,发现里面又空了。 “秦殊,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医院,”岁殃等秦殊将馒头吃完后站起来去用木板抵上窗户,不容拒绝的道,“别总推脱了,你都发烧好几天了。” “天天三十九度, 我都怕你烧傻了。” 但秦殊倒是不在意,他又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后缩进角落里,等岁殃上来后才大发慈悲的给了他一半。 “这几日发烧的这么多,医院估计都挤不进去,我白日里还听到街头那个卖馄饨的刘大娘说她闺女也烧了,医院也治不了。” 秦殊闷闷的说,他身上挺热的,两个半大点孩子就在这个破旧的小楼里过了三年多,相依为命这么久,什么话都敢说。 秦殊笑了一声,“你要是冷了就搂着我,三十九度多的人型暖炉。” 岁殃从头上给了他一下,“睡吧,嘴上没个把门的。” 他听着身边人明显的呼吸声,双手交叠在脑后,心里盘算着外面那场雨后他该去干什么? 王大叔那店也开不了多久了,卖木头工具的那个老木匠上次被秦殊闹了一通后也不想再招他干活,至于卖包子的孙大娘太抠门了,给她帮忙落到手里钱都不够两人吃一顿饱饭。 他边盘算着边听着雨声,思绪也慢慢散入了梦乡。 所以岁殃并不知道,身边秦殊的身上泛起了一阵白光。 虚空中好似伸出了一只手,在他眉心点了点,并很快化作一抹流光进入对方的身体中。 秦殊睡的并不安稳,他大概是在五六岁的时候被父母抛弃的,被当时岁殃的父母捡回家养了几天,可很快,岁殃的父母也在上班途中出了车祸,当场丧命。 仅剩两人相依为命,岁殃当时一咬牙将房子卖了,然后来了这个小地方,带着他讨生活。 秦殊小时候应该家境不错,所以在遭逢巨变后性情大变,变的越来越刻薄无情。 岁殃看在眼里,便带着他尝试去和周围人打好关系,秦殊长得好看,讨了不少人喜欢,可这孩子性情孤僻,倒显得人家有些热脸贴冷屁股,除了粘着岁殃,任谁来都不给个好脸。 岁殃也惯着他,他应该是觉得既然将他捡了回来就是自己的弟弟,既然若是没有那个能力,就不应该带回来,或许人家能被家境更好的人带走呢? 既然我们带回来了,就应该把他照顾大。 岁殃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责任两个字更是从小就刻在他骨子的,所以在遭逢巨变后,所有人都劝岁殃扔了这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吃白饭的扫把星。 甚至有亲戚提出能带他走,但是秦殊不行。 岁殃在当时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拒绝了,他看着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睛,咬着后槽牙坚定的开口,“我要带着他,他是我弟弟!” 自此,两人就相依为命的过了这么多年。 秦殊烧成浆糊的脑袋想,我大概真是个扫把星…… 身上突然一阵热一阵冷,冷汗一层层的出,身上本就不太厚的衣服就很快被浸透,死死的贴在身上。 秦殊只觉得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熬过这段痛苦,身上的高烧也奇迹般的退了下去。 等第二日醒来时,就对上了岁殃跟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你退烧了……” 秦殊眨眨眼,不明所以。 岁殃笑了下,“行了,省了一笔,起来吧,我带你去外面走走,在屋里躺了几天都臭了。” 外面的天光大亮,阳光暖烘烘的照在身上,秦殊闭了闭眼,身体罕见的放松下来,不知怎么的就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他也并不知道,自己耷拉着的手碰到的草地上的青草成了一片干枯的粉末。 没过多久,灾厄降临。 那些曾经历过高烧的人在灾厄降临后竟奇迹般的复原,甚至还拥有了超乎所能的能力。 当时人们就觉得这是选拔进化,所有拥有异能的人开始高高在上的使唤普通人,异能者和普通者之间的矛盾也愈演愈烈。 第52章 新生 当时岁殃还调侃着说,“你说你,灾厄降临之前就退烧了,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异能,要是真有了得要罩着小的啊!” 秦殊当时只是捻着指尖,没怎么说话。 很快,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蔓延到这个小地方,那些异能者不断组成各式各样的组织开始瓜分地盘,他们这个地方就成了双方争抢的地界。 这个地方的人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的孩子或多或少都去了大城市里打拼,这些普通人被这种龙争虎斗的场景吓的门都不敢出,敢怒不敢言。 直到秦殊看见刘大娘的那个拥有异能的闺女被一方人强掳走后,刘大娘被拳打脚踢时痛苦的哀嚎传过来时,他才有些耐不住情绪,跑了出去。 这小楼太破了,没人想到这还有个人,秦殊瘦削的身子跟个炮仗一样冲出去扑到抓着刘大娘闺女的人身上,一把将小姑娘扯了出来。 这姑娘也觉醒了异能,但却是个改变身高的鸡肋能力,被他一拽就重心不稳的跌倒在地。 然后秦殊将压在刘大娘身上的一个中年男人拎着后衣领拽过来,但力量却压不过这个粗壮的大男人,被他抬手推了出去。 男人脸色狰狞的看过来,就见是个漂亮的小少年,顿时觉得那小丫头有些索然无味,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更勾人。 他淫笑两手,往秦殊这边走过来,就见秦殊撑着地站起来,对着他伸出了一只手,那手很漂亮,皮肉薄薄的匀称的贴在手骨上,白皙修长。 男人笑着伸出手,抓住那细白的手指,“还挺懂事?” “不,不对!”男人很快发现不对劲,正想收回手来就被对方紧紧拽住,秦殊脸上露出一个诡谲的笑,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身体的生命流逝感让男人脸上抑制不住的露出害怕来,直到他的身体变的越来越干枯失去了生命力,秦殊才松开了手。 他上前两步,轻轻碰了下男人的身体,就见他的身体像飞灰一样散在空中,随着风吹向远方。 尸骨无存。 这种力量着实让两方人吃了一惊,他们对视一眼,罕见的达成一致后,带着人离开了。 在秦殊以为他们还会卷土重来时,两方人都没有音讯了。 当然,他大出风头过后就遭到了岁殃的盘问,那几日,他们也少见的吃了几顿好饭,那刘大娘家的小姑娘还经常过来晃悠,岁殃那调侃的目光一直让秦殊如鲠在噎。 可面对人家小姑娘一颗真心他还不好用自己那些刻薄的话来刺激人家。 只能冷着一张脸应下她的好意。 但这样的平静日子也没过多久,他们正在小楼里过十二岁生日时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男人高高在上的气质就让秦殊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可对方在看见他们的时候,那种处于上位者的气场骤然消散,他温和的开口,“你们好啊,我叫任迁。” 那天的对话,其实可以说是任迁一个人在说话,两个人听着,可岁殃能很明显的听出来,任迁想带秦殊走,可却不想带他。 他眼底多了一抹掩饰很好的落寞,可秦殊戴着皮手套的手一下子攥住岁殃的手腕。 皮手套是岁殃跑了三条街从镇外买来的,花了他们大半的积蓄。 秦殊道:“我可以加入你们,当你的手下,但我要带着他一起!” 任迁有些纠结,普通人陷入这个泥潭里怕是会极为危险,“小家伙, 你得知道,他只是个普通人,危险重重中,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秦殊倔强的开口:“我会护好他的。” 任迁还想再劝,就见岁殃轻轻开口,“任先生,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我可以去学,可以去练。” 任迁看着这两个不大的早熟的孩子,半晌后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他看着两人身后的用烧饼垒起来的蛋糕,温和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祝福道,“生日快乐,两个小家伙!” 岁殃勾了勾唇,扭身拿着打火机点上了烧饼上的蜡烛,拉着秦殊一起吹灭几根廉价的蜡烛。 “呼!” 蜡烛微弱的火光中,两个少年垂眸吹熄代表着过去的蜡烛,走向了不知道未来的下一步天地。 任迁是个手腕狠厉的商人,他在招揽秦殊之前的时候仅仅是一个手底下有三四个人的家伙,甚至连个组织都称不上。 但秦殊却成了他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岁殃的灵思妙想也常常能给他提供新思路。 任迁觉得自己捡到了宝,最后就仅靠着着几个虾兵蟹将就一步步扩大了组织。 当时岁殃问他,咱们组织叫什么? 他想了想,最后决定叫逐鹿。 岁殃已经恶补了许多书籍,他想,这个名字真合适。 群雄并起,天下共逐。 由此,逐鹿这个名头就逐渐打响了,而秦殊也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一个名字。 任迁曾经想过要不要让秦殊再这样下去,或许之前是因为无人可用,可如今逐鹿壮大后,秦殊也不必再去承担这些骂名了。 他去寻秦殊说起过这件事,可秦殊只是没怎么在意的摆了摆手,“无所谓,我都已经做了,都已经挨了这样的骂名,也不可能我停手就能洗掉。” “就这样吧,挺累的了,何必再来一个无辜的人来承担骂名。” 他叼着烟,懒散的靠在栏杆上。 任迁看不得他这德行,往后退了两步,白了他一眼,“你就仗着岁殃不在抽吧。” “我不会帮你瞒着的!” 秦殊摇摇头,“不用瞒着,他也说不了我什么……” 任迁好笑的摇摇头,无奈的道,“这才刚到我手底下四年就不听我这个老师的话了,唉,惹不起你们这些小家伙了啊!” 他看着秦殊这油盐不进的德行,刚想说什么,手机就响了起来,任迁也不避着秦殊,就大大方方的接了。 “喂,怎么了?阿阮?” “嗯……,任苒被岁殃抱出去玩了。” “吃什么?” 他看了秦殊一眼,“吃你做的面吧,我带秦殊回去吃。” 第53章 父母 秦殊是知道陈阮不怎么喜欢自己的,他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被早有所预料的任迁抓住,对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要是敢跑,我打断你的腿!” 秦殊不情不愿的应下,懒得再理会他。 但任迁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计谋,他走过来道,“行了,这次回去和你师娘吃顿饭,回头你就去九阴市那边处理一下那一片的灾厄。” 九阴市是秦殊和岁殃的故土。 秦殊垂下眼,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 最初陈阮其实对这个粉雕玉琢的不爱说话的小少年要更怜爱几分,她还经常来逗这不爱说话的小家伙试图和他亲近亲近。 在秦殊凶名外露之时,陈阮甚至以为是秦殊奉任迁之命才会如此,那几日还将任迁踢下床,搞得任迁独守空房了好久。 直到陈阮见到执行任务的秦殊时,那个少年面无表情的将手上的尸体甩出去,好像人命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一般。 这个少年太冷漠了,陈阮看着那一幕暗暗心想,他好像捂不热一样。 自那之后,她对秦殊就疏远了一些,可任迁却还在乐此不疲的试图挽救两人的关系。 秦殊倒是无所谓,可总归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他能察觉到陈阮对自己的恐惧,便很少出现在这位师娘面前。 可表面上的功夫双方都做的很足。 在陈阮将手擀面端上桌子的时候,秦殊站起来接过,小声的说,“我来吧,师娘,我戴着手套,不会烫手。” 一听烫手,陈阮还没说什么,在卧室换衣服的任迁先是坐不住了,他穿着扣了一半扣子的睡衣出来,边过来接手边念叨,“哎呦呦,你倒是小心一点啊,手没事吧?” 陈阮摇摇头,好笑的看着任迁扣错了的扣子,边将他正过来,边埋怨似的的开口,“你看你,毛手毛脚的,多大的人了?” 任迁傻笑着,看着自己爱人的眼神里,爱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秦殊餐桌边的椅子上,垂了垂眼,将落寞掩饰的很好。 这时,大门口传来钥匙的声音,下一瞬,任苒这小丫头便蹦蹦跳跳的进来一把扑到任迁的腿上。 “爸爸,你给我带风车了吗?” “当然,”任迁抱起自己的女儿,带她往卧室走去,“在卧室里呢,爸爸带你看看去!” 陈阮笑着对落在后面的岁殃点点头,就跟着进入到卧室里,不一会里面就传出了嬉笑打闹声。 任苒“咯咯”的笑着,里面还夹杂着陈阮的惊呼,“你们两个小心点!” 秦殊静静的听着,拿起筷子挑了一口手擀面送进嘴里。 身边椅子一动,岁殃也坐过来,向他伸手。 秦殊不明所以,将口里的面咽下去后刚想问他,就见岁殃笑着抬了抬下巴。 秦殊也才反应过来将他那边的筷子递过来,然后又埋头吃饭。 可岁殃没有动筷,而是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笑,笑的秦殊心里毛毛的。 “你干嘛?” “不干什么,你要是实在是不想来,我可以帮你的。” 秦殊握筷子的手顿了顿,然后闷闷的开口,“师娘做的面很好吃。” 岁殃了然,也握着筷子挑起面吃起来。 这面确实色香味俱全,但岁殃知道秦殊的意思,他不想辜负任迁的一片苦心。 而陈阮若是真的不想见秦殊,她大可以与任迁说明,更不会在任迁提出带他回去时做了这么一份手擀面。 秦殊很快就将面吃完了,在那一家子人还没出来时就跟岁殃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当晚就坐上了去九阴市的车。 任迁有气没处发,只好和岁殃吐槽着这忘恩负义的狼崽子。 若是任迁不提,岁殃还真不知道秦殊是去了九阴市,他摸了摸下巴,看着喝多了的任迁,似笑非笑的开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任苒被陈阮带到玩具房去玩了,整个客厅里只剩下这两个喝了些酒的人,嬉笑打闹的声音传过来,任迁沉默着没搭话。 就在岁殃打算放弃自己也跟去九阴市的时候,任迁开了口,“因为查到了一些事,是关于秦殊父母的。” 岁殃瞳孔猛地扩大。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静静的等着任迁之后的话,因为他知道,仅仅是这么一些的话,是不足以使任迁派秦殊专门去走一趟。 “他父母还活着,甚至还有了两个孩子。” 任迁叹了口气,“我派人接触过他们,他们对抛弃秦殊这件事抱有恐惧,所以我就追问了一下,发现和秦殊小时候有关系。” 他就说了这么些,然后就闭上眼不打算继续了。 岁殃静坐了一会,等陈阮将任苒哄睡后下来便告辞了,他也没开车回去,而是一个人沿着小路走回了组织基地。 夜晚的风不小,他喝的也本就不多,这么吹了一会便更清醒了。 小时候? 秦殊的小时候? 这孩子在被自己父母捡到后就很孤僻刻薄了,他直到现在都认为是被抛弃的落差感影响的他,但若是和他的父母有关系…… 岁殃不再去想了,他觉得,其实秦殊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另一边的九阴市组织分部这一晚上倒是灯火通明,他们在知道秦殊要来的时候,一个个都跟进入了战斗状态一样,生怕这尊大佛有什么不满,一个心情不好就把他们当灾厄收拾了。 秦澈东这几天也一直忙着,抬头一看竟发现已经夜半了,本想在办公室凑合一宿就想起了家里等着他的妻儿,还是强撑着起来回了家。 他对秦殊马上要来这边的事情没怎么看重,虽然名字和自己当初抛弃的那个孩子同名同姓,但秦澈东早就知道那家伙死了,不过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秦澈东实在是觉得小题大做了,他收拾着自己的公文包,刚想用自己的速度异能回到家里,就被门口的一个黑衣少年吸引了视线。 这么晚了还在这里的人,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秦澈东想,这几日灾厄在九阴市蠢蠢欲动,确实不怎么太平。 他认命般的叹着气走过去。 第54章 怪物 “孩子, 你有什么事吗?” 少年的脸在黑暗里看不真切,好半晌也没有听见他回话,秦澈东有些心急了,他问道,“孩子, 你知道这是哪吗?这里是逐鹿的分部,你要是有事就赶紧说,无事就离开这里。” 少年这才抬起头来,声音干涩,“你叫秦澈东?”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秦澈东有些不明所以,他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是谁?” 这时候忽然大厅的灯亮了,秦澈东扭头一看,就见组长匆匆忙忙的从电梯里出来,额头上的汗在大厅高亮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组长?” 组长越过他,恭敬的对少年行了一礼,谄媚的笑着,“哎呦,秦大人,您怎么提前来了,这么晚了赶过来肯定没休息好吧?” 秦澈东这才看清了少年的面貌,瞬间像是被雷劈中愣在原地。 少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组长也发现了不对,扭头一看竟是那个一直老老实实的副组长秦澈东,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愣着赶紧说几句好话。 秦澈东像是没看到一样,怔怔的开口,“你是秦殊?” 少年收回视线,垂着眼不发一言。 秦殊不开口,在场的人都僵持住了,组长恨铁不成钢的从后背拍了秦澈东一下,“这就是秦大人啊,这么年少有为,这么年轻,不愧是少年天才啊!” 秦殊对他这些拍马屁的话自动过滤,沉默了一会后就越过他们往外面走去。 组长赶紧跟上,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秦大人,您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我这就带您去?” “嗯。” “那还用不用准备些吃食,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肯定饿了吧?” “不用了。” 其实京市到九阴市距离并不远,坐车也就四五个时辰,秦殊摆了摆手示意组长下去,进入酒店房间后砰的一下关上门。 他一下子扑到床上,闭上眼睛。 其实人们都说,人在长大后就不会记得六岁前的记忆,可大概秦殊是个怪胎,他对六岁前的大半的事情记得很是清楚,比如秦澈东和刘玥的样子,比如他们是怎样把自己关起来,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里以至于他有了幽闭恐怖症,比如他们是怎样商量着将自己抛弃。 秦殊身子下意识颤抖,突然站起来冲到卫生间里吐了一顿。 等吐的差不多后,他苍白着一张脸打开水龙头开关,摘下自己的皮手套扔到一边,掬水往自己脸上拍了拍,仰着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长了,盖住了眉毛,脸色很不好,唇瓣因为刚刚吐过一通有些泛白,整个人像是大病初愈一样,透露着一种苍白的美感。 秦殊喘了一口气,想着秦澈东的模样,胃底翻涌,忍不住又干呕了几下。 吃的手擀面全吐了出来。 秦殊苦笑一声,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事情,而是虚着脚步回到床上,几乎沾床就睡了。 梦里也不安慰,大概是今日见到了秦澈东,所以就想起了小时候那些让他痛苦的事情。 “把他扔进去吧,希望那个道士说的是真的……”刘玥一脸的冷漠,对着身边挟持着小秦殊的秦澈东道,嫌弃中还带着点恐惧的视线落在秦殊身上,又很快的移开视线。 秦澈东开始还有些纠结,但在看见秦殊眼睛的时候,一把将他扔了进去。 地下室关了起来,小秦殊在里面听着外面越走越远的脚步声中夹杂着怪物的怒骂,不断的哭嚎着。 他在地下室被关了不知道多久,但可能是这两人还有点良知,有时候会扔瓶水进来,或者是压缩饼干什么的。 每次门都会开一条小小的缝,暖黄的光照进来,秦殊会下意识靠过去,然后眼看着那束光消失在眼前。 直到有一天,小秦殊昏睡中听到外面的讨论声。 刘玥声音有些疯狂,“我不能忍受我生出来的是个怪物!” “你知道外面人怎么看我的吗?秦澈东我告诉你,要么把他扔出去,要么就掐死他!” “你选一个!” 秦澈东一向很听老婆的话,他纠结了一会,视线落在秦殊脸上,落在他那双迷迷糊糊睁开的眼睛上时,还是下了个决定。 “明天,明天我就把他扔出去。” 刘玥这才满意的笑了两声,离开了。 秦澈东在地下室站了很久,直到听见小秦殊那一声弱弱的爸爸时,他才如梦初醒一般逃也似的离开了地下室。 第二日,他罕见的带着秦殊去了商场,给他买了一身新衣服,还给他买了一根一直求而不得的冰激凌递过来。 秦殊惊讶于这种转变,受宠若惊的拿着冰激凌,小声的道,“谢谢爸爸。” 秦澈东心里天人交战,最后想着妻子那疯狂的模样,还是定了定心思将他他带到马路上时松开了手。 他逃也似的走了,根本不敢往后看。 也就没见到本应往前走的小秦殊站在原地,扭头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那一瞬间,小秦殊知道,他是不被爱的。 刹车的声音,怒吼声,惊呼声传过来,落在秦澈东耳中就像是催命的符咒一般,他步伐很快的走了。 就像此时用着速度异能回到家一样,秦澈东站在房门口,脑海里那个拿着冰激凌乖巧腼腆的孩子和刚刚那个阴郁低沉的少年身影重合在一起。 秦澈东深吸一口气,疲惫的推开门。 “你回来了?”刘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织毛线,头也没抬的道,“饭在桌子上,热一下就行,两个孩子都睡下了,你声音小一些。” 秦澈东却反常的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像是在纠结着什么,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刘玥就烦他这种要说不说的模样,她停下织着毛衣的手,往他大腿上拍了一下,不满的道,“怎么了?别婆婆妈妈的,要说就说。” 秦澈东低声开口,“是秦殊,逐鹿总部的那个刽子手秦殊是……,是咱们的孩子……” “你说什么?”刘玥的声音变了调,“你说那个秦殊,是当初的那个怪物!” 第55章 做戏 那天晚上不知道这两人聊了什么,第二天秦殊的房门口就多了一堆人。 他苍白着一张脸下床,却差点一头栽到地上,秦殊坐在床边缓了一会才站起身来,去洗了个澡,换了一件备好的崭新的衬衫和裤子。 他拎着自己的风衣拉开门,一抬眼就看见组长那张谄媚的大脸,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得有七八个人,秦殊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压抑着想把这些人揍一顿的冲动,冷着脸推开周围人下了楼。 而在众人最末尾的秦澈东和刘玥看着他的背影,颤抖着手确认了他的身份。 两人对视一眼,率先跑下楼,刘玥一把握着秦殊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孩子啊!可算是找到你了啊!” 秦澈东也站在她身边,脸上虽然也充满着激动,但在秦殊瞥了一眼还是能看见小心翼翼的。 秦殊看见握着自己的手的女人,冷着脸甩开她,从前台要了一份甜点,慢条斯理的吃着,看着哭的妆都花了的女人,忽然笑了一声。 组长带着其他人下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呆愣在原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陈旭忽然伸手拦住身后想上前询问情况的组员,算计着小声开口,“先看看情况。” 秦殊一直没动,刘玥也不知道还要不要接着哭,她摸不准秦殊的态度,只能在心底慢慢祈求对方忘了过去的事情,哭声越来越小。 她偷偷给秦澈东使了个眼色,后者也走过来痛苦的道,“秦殊啊,昨日看见你我就觉得眼熟,当初你走失后,我是左右都睡不着,找了你许久啊,你母亲更是当场晕厥过去在医院休养了许久。” 秦殊将甜点慢条斯理的吃完,这才舍的分给他们夫妻一个眼神。 他轻声道,“我记得你们商量扔掉我的对话,就别假惺惺的了,我不想搭理你们,也就别凑上来碍我的眼了。” 秦殊勾了勾唇,轻笑两声,吓得刘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清楚。 “你们要是再跑出来在我眼前晃悠,我不介意杀了你们。” “就像你们商量怎么杀了我一样。” 刘玥瞳孔蓦然扩大,她抖着唇,恐惧一下子侵占了脑海,她忽然喊道,“杀了我们?我们当初只是弃了你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秦澈东赶紧上来捂她嘴,满头大汗的拦着她,另一边的陈旭见状也知道自己不能再作壁上观赶紧过来让其他人摁住刘玥,连忙跟秦殊道歉。 秦殊周围的气压很低,那种感觉蔓延开,在场人的人突然抖了个激灵,只有陈旭知道,那是杀气。 这个少年生气了。 他一边在心底骂着秦澈东夫妻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边在秦殊身边道歉。 直到刘玥张口喊出了几句话来,秦殊周围的气压才突然凝滞。 “你就是个怪物,当初一个人天天自言自语,我们怎么受得了你!” “那几日我天天精神衰弱!你就是个怪物!” “你那眼睛都是红的!” 刘玥愤愤的吐了口口水,“我看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就不是人类,应该查查你到底是不是灾厄!” 周围气氛一下子凝滞下来,可秦殊却收起了杀气,他向着刘玥走过去,周围的人自动的让开了一条路,而秦澈东在反应过来后赶忙护在刘玥身前。 刘玥此时也像是想起了什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颤抖着身子坐在地上。 秦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扯着自己的右手的手套,正想伸出手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秦殊!” 是岁殃,他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但此时还是笑了一下,跑过来一把握住秦殊摘下手套的手。 “秦殊,别动他们,我有些事情想想问问。” 秦殊眼眸里没有什么感情,他视线落在岁殃脸上,许久后才点了下头。 那种死亡的窒息感终于从夫妻二人脑袋上离开,秦澈东最先意识过来,搀扶着刘玥用异能逃走了。 岁殃则拽着脸色不好的秦殊往楼上走去,边走边骂道,“我就知道任迁让你一个人来是错的!” “那家伙总是自以为是!” 而陈旭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招过人来小声的吩咐几句。 “去吧!” 那人还有些犹豫,但在被陈旭踢了一脚后老老实实的去办事了。 岁殃将人拽进屋子里后,一下子摊在床上,埋怨的道,“你先冷静冷静,你没怎么跟我说过你小时候的事,但看你现在这脾气,我以前还以为是生活的落差感让你变的孤僻,后面我知道了,但我也没有问你。” “秦殊,你该跟我聊聊了。” 秦殊看着他,半晌后才开口,将自己在梦里又重温了一遍的过去讲了出来。 岁殃听完后只是哀叹一口气,“怪不得啊!” 他趴在被子里,闷闷的开口,“你该干嘛干嘛去,你父母的事我来办,我会把你小时候的事问清楚。” 秦殊却摇摇头,“我不想知道。” “好歹是任迁的一片好心,他很明显就是想让你解开心结,你上次幽闭恐惧症突发给我们两个都吓了一跳。” 岁殃顿了顿又道,“刚刚听那些话,搞不好你小时候好像是真有些问题的,我会盘问一下的,如果你不想知道我不会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也可以来问我。” 秦殊不置可否。 没过一会,秦殊就听见岁殃的呼吸声越来越规律,便站起来帮他脱掉鞋子,看着他脸上的黑眼圈难得有些许愧疚感。 秦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将陈旭那批人甩开后,一个人在九阴市溜达。 但他溜达了两条街后就往一个后山的一个偏僻小山村走去,那里是刘玥的父母家,也是秦殊的外婆家。 他本以为那个小地方已经没有人了,但没想到还有些老人在这里生活着。 秦殊走到一间低矮的小平房,他记忆里对这位外婆其实是没有太多印象的,但她温柔和蔼的模样却让他记忆犹新。 他小时候应该是在这个地方生活过一年多的。 第56章 祭拜 村里来了个俊俏的后生,经由村口闲聊的大妈们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就都知道了。 几个村口大妈还很热情的招呼他,“牙子,你是谁家的啊?” 秦殊往那边看了一眼,抬手指了指面前的平房,在大妈愣住的时候走了进去。 “这牙子,不知道里面没人了吗?” 大妈唏嘘着摇摇头,“这一家子人,真挺造孽的呦。” 见是这个小屋子,周围人也都无趣的离开了。 秦殊推开木门,灰尘扬起,呛得他咳了两声,只能抬手捂着鼻子四处看了看,就见桌子上的玻璃下,一排照片摆的密密麻麻。 外婆是习惯将照片摆放好压在玻璃底下的,她最喜欢坐在桌子边摸着这些玻璃,然后絮絮叨叨的说着过去。 但此时的桌子上布满了灰尘,秦殊皱着眉将玻璃掀开,里面的照片这么些年很多都粘在玻璃上出现了模糊的痕迹。 秦殊一一撕下来,在看到刘玥的照片时只是很快的扫了一眼就放到一边,照片上的外婆很温柔和蔼,从气质上也能看出年轻时必然是个美人,不然也生不出刘玥这样哪怕是哭着都惹人怜惜的脸蛋。 秦殊在外婆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又翻了一张,这张泛黄的照片上外婆端坐在中央,左右各有一个小男孩,这张照片被污渍影响的很严重,两个小男孩的脸都被模糊了。 秦殊也是从衣服上面看出的左边的小男孩是他,可另一个孩子是谁? 秦殊皱着眉,他完全没有印象。 秦殊将照片翻到底后,发现这些照片里也仅有这么一张里有这个小男孩。 他垂着眼将照片整理好,放回了远处。 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他又何必再找不痛快,来这里也不过是想看看过去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秦殊捂着嘴走出来,视线最后环视一圈时,却突然愣住了,窗户的窗沿上,有很清晰的两个小手掌印。 他没当回事,就以为是谁家孩子好奇伸手掀开窗户往里瞅了一眼,自顾自的出去了。 而这个破落的小木屋的后窗,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身影,红彤彤的。 秦殊在离开这个小地方后,回到九阴市里后又跑了一趟墓园,他从门口的花店里买了两束百合,抱着就往园子里面去了。 当初岁殃的父母将他带回家后,隔了不过半年左右,两位大学教授就在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双双殒命。 岁殃将他们安葬在这个墓地里,后来他们离开这里谋求生计后,也就在任迁刚带他们出来之后来过这里一次。 秦殊将百合花放下,对着这对夫妻的墓碑鞠了一躬。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照片上两人温柔的笑,脑子里却无法克制的想起了岁殃那些亲戚来时,一个个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扫把星的时候。 秦殊苦笑一声,正想离开时就见本应睡觉的岁殃此时抱着一束花笑着看他。 他大步走过来拽住秦殊的手,笑着对墓碑开口,“爸,妈,好久不见了。” “我带着秦殊来看你们了,你看看这小帅哥长得多标致!” 岁殃将花放下后,伸手扯住秦殊的脸,强迫他露出一个笑来,“来,笑一个!” 秦殊被迫跟着他动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岁殃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看你!笑都不会笑!” 秦殊先是一愣,然后忍无可忍的给了他一下,也陪着他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倒是能看到属于少年的几分青春感来。 岁殃满意的点点头,他伸了个懒腰,邀功似的开口道,“行了,我妈说过她最想看你毫无顾忌的笑一次,这也算是实现愿望了。” 他在秦殊脸上的笑收回之前一下子拍了下对方的脑袋,在对方诧异的视线里得逞的笑了下,“叫哥!小时候让你喊你不喊,天天没大没小的叫我全名。” 秦殊磨了磨后槽牙,刚想伸手揍对方一顿时,一抬眼就对上了墓碑上岁母那温和的笑意。 他闭了闭眼,轻轻的开口,“哥哥。” 岁殃一惊,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开口:“你刚说了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秦殊恨得咬牙切齿但又不好发作,只能任由岁殃揉搓。 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喊了一句,“哥哥!” 岁殃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几分,他一把搂住秦殊的肩膀,揽着对方往外走,边走边说,“走!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秦殊额头的青筋狠狠一跳,他边挣扎边嫌弃的开口,“别碰我!蹬鼻子上脸!” “嘿,你小子,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说你怎么了!” “不怎么,反正我又打不过你!” 秦殊冷哼一声,就听见对方得意洋洋的对着他开口,“打不过又怎样,反正我是你哥!” 等岁殃终于把臭着一张脸的秦殊掳进餐厅后,他才收敛了脸上放肆的笑,换上了正经一点的表情。 他罕见的大方了一次要了个包间,在点完菜后就命令服务员别再进来。 应该是陈旭派来跟着他们的人嘱咐过这些,所以服务员很快的在上了菜后,手脚麻利的离开,愣是不敢多看周围一眼,低眉顺眼的走了。 岁殃这时候才拿起一个小叉子插了块哈密瓜塞进口里,含糊不清的道,“你小时候的事我问完了,你要听听吗?” 秦殊沉默着,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碗里,慢条斯理的啃着。 岁殃也不着急,他尊重秦殊的想法,口里清甜的哈密瓜让他满意的眯了眯眼,又插起了一块,却见秦殊的碗边堆了一小堆的骨头。 他赶紧咀嚼着嘴里的哈密瓜,含糊不清的着急道,“你,唔,你给我留一点。” 秦殊吐出嘴里的骨头,平静的开口,“你说吧,我的事。” 果然,岁殃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点点头,像是在整理语言一样,等了一会才慢慢开口。 “我想想,早上我睡了一会就爬起来去问,有点迷糊。” “好像是在你四岁回来后,就经常会自说自话。” 第57章 黑手 刘玥一把将秦殊从外婆怀里扯出来,一边将他往秦澈东的方向怼,一边和这位老人开口,“妈,我们就把这孩子带走了啊,下次再来看你!” 刘玥真是一点都不想在这个小破地方呆,她嫌弃的目光落在外婆眼里,就像是一把钝刀子一样,她干笑着,恋恋不舍的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孩子,喊道,“回去吧,有空再来啊!” 刘玥闻言,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 而在这对夫妻将人带回去之后,就发现秦殊有些不对劲了。 他经常一个人走到镜子面前自说自话,开始刘玥并没有当回事,但在有一次见到秦殊眼睛泛红,坐在镜子前面认认真真的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话时,她才觉得不对劲起来。 岁殃说到这里时,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秦殊的脸色,却见他依旧没什么表情,还在慢条斯理的啃着排骨。 他这才放心接着往下说。 最开始,刘玥只以为小秦殊生病了,她带着秦殊去医院看了心理医生,却在得知秦殊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和镜子说话时吃了一惊。 医生当时下的诊断是精神分裂,但这孩子和精神分裂还有些不同的是,他没有精神分裂病人的那些头晕耳鸣的症状,而是很清醒。 所以这个诊断结果存了疑,医生也不敢乱开药,他只能开了些安神的之类的药交给刘玥,先让他吃吃试试。 可根本没什么结果,秦殊甚至一整天都会坐在镜子面前,自说自话。 可刘玥一旦问他,秦殊就会说自己不记得,那段时间,刘玥几乎要被秦殊逼疯了。 她求助秦澈东,可秦澈东也没什么办法,他一见到秦殊那泛红的眼睛就害怕,只好逃避自己妻子的质问,装作很忙的样子。 刘玥也不知道从哪听到了什么偏方,认为是秦殊在乡下被鬼上了身,甚至还请了道士来,动静闹得也不小,周围的街坊邻居一看见她就会说她们家里那个孩子被鬼上身,有毛病。 刘玥快被逼疯了,那道士也没什么办法,他只好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跟刘玥道,“照你这么说,他和身体里那个东西沟通的媒介是镜子,镜子通灵,你不如试着将他关起来,别让他接触这些。” 刘玥照办了,甚至将他关进地下室后,仍会心存侥幸的在夜晚来听听里面的动静。 有时候里面除了哭嚎,还会有喊叫,在刘玥终于感觉自己儿子正常了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 “放他出去,我走……” 那个声音把刘玥吓了一跳,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里面没有动静了,但刘玥能感觉自己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叹气声。 好像就在耳边一样。 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喊声,秦澈东这时候也下了班,她将这些事情和对方说了,表示自己再也受不了了,逼迫着秦澈东要么扔了他要么杀了他。 剩下的岁殃没有再说,他抬眼看向秦殊,却发觉对方面前的盘子里,那一整盘糖醋排骨一个不剩,都没了。 他又惊又气,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或许他们也是无奈。” 秦殊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但同样的,这件事落在其他父母头上或许也会这样,但他们是会绝望到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走,还是决定和自己的孩子一起面对。 秦殊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这时候,岁殃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幸好,幸好我爸妈将你捡回来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小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你很听话,当时来到我家的时候,小小是一只蜷在角落,和刚刚抱回家认生的猫一样。” 秦殊对他小时候这些怪异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但听着这意思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他想,他应该是不怨那对夫妻的。 害怕是人之常情,远离危险也是人的趋利避害的下意识行为。 秦殊抬头,看向岁殃问道,“你把他们放了吧。” “当然,”岁殃看向他,觉得对方身上那股沉闷的气息散了不少,便觉得不虚此行,“行了,吃吧,回头把这里的灾厄收拾了就回去吧。” “我知道,你应该很想揍任迁一顿,”他诡异的笑了笑,“放心,我绝不拦你。” 回答他的,是秦殊疯狂扒饭的动作。 岁殃看了他一会,忽然借口出去去个卫生间,把包间留给了他。 这个时候应该留给秦殊一个人独处,岁殃在洗手间洗了把脸,突然被突如其来的一棒子打晕了,失去意识前他恍惚看见了一个黑影。 很像是陈旭手底下的人。 但秦殊并不知道这些,他整理好情绪,揉了揉泛红的眼尾,才发觉岁殃去了卫生间这么久。 他一下子推开包间门,大步往卫生间走去,就见那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堆人,秦殊皱着眉,压下心底不好的预感后,使劲扒拉人群,就见一直跟着岁殃的护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秦殊周身冷意翻滚,他眼皮薄薄的,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微微一掀,拿着手机大步往外面走去。 他一边给任迁打电话让他派人来,一边冷着一张脸将跟着自己的人收拾了一顿。 秦殊冷声开口,“滚回去让陈旭把人给我交出来,这样的小把戏骗不了我。” 那高大的男人压根没想到秦殊下手这么狠,一下子就踢裂了他两根肋骨,要不是他的异能是硬化,怕是那一脚就让他归西了。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后,他跑的飞快。 秦殊知道幕后黑手是陈旭也不是猜的,那个护卫虽然是倒地昏迷的情况,但他身上也就只有一个被钝器击打后脑勺的伤痕。 但那个地方,很巧妙的避开了最危险的地方,秦殊甚至可以保证,那个护卫一旦醒过来,最多也就是个脑震荡。 懵逼不伤脑。 而对方带走岁殃很明显是很匆忙,连岁殃放在台子上的手机都没有收走,焦急地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打的这么精准? 第58章 初逢 陈旭倒是早有预料,他走进暗室里,一抬眼就见岁殃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 陈旭真的很好奇,这个人没有异能是怎么在那个混乱分割的时候活下来的? 他站起来摆摆手,“来人,把他给我扔去烂尾楼,那里已经布置好了,然后再去告诉姓秦的那崽子。” “本来在这个小地方灯下黑多快乐,非得给我来这么一出。” 陈旭语气里多了些烦躁,他抬起一只手勾了勾,暗室里的守卫很有眼色的给他递了个高脚杯,然后又手脚麻利的去启了瓶红酒。 陈旭满意的看着那暗红的液体流入杯子里,他邪笑着开口,“我知道他任迁想敲打我一下,我的小动作也瞒不过他。” “但我和它们的交易已经达成了,也该撕破脸了。” 人事不省的岁殃趴在地上,眼皮微微动了动,任由守卫架起他的身子,正在出门的前一刻,陈旭忽然开口。 那一瞬间,岁殃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但陈旭只是走过来打量了他一下,伸手拍了拍岁殃的脸。 “长得还不错,我还是看这种长相顺眼,秦殊太沉闷了。” 他笑了笑,对着守卫开口,“给他打一针迷药,以防万一。” 岁殃一动不敢动,但在听到迷药的时候还是僵了一下。 够狠。 另一边的秦殊也并没有着急,他在等着陈旭的回话,既然对方有所求,那么岁殃就不会出事。 他站在房间的窗户面前,脚下积了一地的烟灰。 任迁的人还在路上,到这边来最快也得四五个小时,秦殊这段时间不能打草惊蛇。 他烦躁的抽出一根烟,刚想点燃就听见门口的敲门声。 “门没关,进来。” 守卫提心吊胆的进来,将陈旭的话传给秦殊,却见秦殊一直背对着,一句话没说。 他认为自己将话带到了,大着胆子离开的时候,就见秦殊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一只右手罩在他的脖颈上。 那只手苍白纤长,大概是不见天日导致的。 守卫很明显的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逝,他心想,既然都要死,不如拼了。 守卫眸光一凛,左手成勾直接袭向身后的人,但秦殊也是早有预料,他身子往后一倾,抬脚将对方踢了出去。 这却正中守卫下怀,他的异能是将自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和变色龙一样,只要逃脱了秦殊的控制,他就能拟态离开…… 不,不对! 守卫猝然回头,就见秦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身体里有个器官好像不受控制的跳动,不断的吸取周围的生命力。 先是胃部,然后是肝肾,最后是肺部,浑身上下,只有鲜红的心脏不断的搏动吸取周围的生命力,最后“砰”的一下炸开。 守卫从墙壁边上倒了下来,他无力的睁大眼睛,里面的光慢慢暗淡下去。 秦殊走过来,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大步离开了。 大概也知道来的人不一定能活着回去,所以对方才派了个最有可能逃脱的人来。 烂尾楼…… 秦殊接起电话,对面任迁的声音有条不紊的传过来。 “秦殊,你别着急,我已经让温柚带队过去了,等你们会和之后……” “我等不了,”秦殊声音里满是冷意,“我不能让他处在危险里。” “当初也说过,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他挂断电话,一个人往烂尾楼里走去。 天色渐暗,风很大,秦殊小半张脸藏在衣领下,两只手套被他塞进衣兜,仰头望着这个高楼,漂亮的眼睛里毫无感情。 这里几乎没有人气,秦殊一步步的走上楼,就感觉身子后面有什么东西向这边抓过来,他身子下意识侧过去,就见一把横刀劈过来,落在他的身侧。 秦殊回眸一看,就见一个长得和人类很像的小少年拿着一把几乎有他一半身高的横刀站在身前,看着他咯咯的笑。 长得和人类很像,是因为他不仅眼睛是红色的,就连额头上也有一对长长的犄角。 他声音嘶哑,“你就是秦殊吧。” “陈旭让我杀了你,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结果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这是秦殊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东西。 他问道,“你也是灾厄?你是受陈旭驱使?” 小少年面露不屑,“灾厄?原来你这么叫我们啊?啧啧,真难听。” “我和那些没脑子的东西可不一样,至于陈旭,他有什么资格来使唤我!” 小少年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沙哑着声音笑了笑,“跟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一个死人而已!” 他提刀劈过来,那一把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横刀此时在对方手里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如,秦殊虽然体术很好,但面对这样大开大合的打法一时竟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仗着灵活四处躲避。 他的异能只能在接触到对方之后施展,无论是选择汲取还是自我吞噬,都需要触碰到对方为媒介。 横刀一下子往他眼前劈过来,因为是横着过来的,他只能弯下腰以一个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姿势躲过,反手握住对方手腕,借对方出刀的力量来顺势挺直身体。 轻轻一跳,双腿一下子绞住对方的腰,将他绞拧在地上。 横刀落地,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秦殊握着对方手腕的手一直没松,另一只手则拽起对方的角,使劲的掰着。 被强行绞拧在地上的拟态灾厄此时也根本没有办法,他借着秦殊的手强行掰断了自己的角,正想用另一只角扎向对方时,就见秦殊松开了手。 他手撑地,一个寸劲就站了起来。 秦殊看着自己的手,微微皱眉。 他的异能生命汲取,用在这个诡异的家伙身上要费劲的多。 和对人类释放相比,就像是用海绵吸水和用普通的布料吸水一样,天差地别。 对方也察觉到了秦殊异能的问题,他拎着横刀,随意的抹了一把断角流下的暗红色鲜血,对着秦殊狞笑。 “你不错,很不错。” “你的异能也确实有意思,但是,你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第59章 炸弹 秦殊抿了抿唇,他手里现在并没有什么武器,干脆就拿着那断裂的角在手里掂了掂。 他淡然的看着对方,“再拖下去,你肯定会死在我手上的。” 是啊,异能的绝对性,就算效果被大打折扣也依然是会生效的。 对方却没有太在意,他诡异的笑了笑,“那你猜猜,是谁先死呢?” 秦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却显得眉眼越来越低沉。 不能拖下去了。 他紧紧握着那只断裂的角,率先动手扑了过去,而对方也像是等候多时了,横刀一劈,硬生生破开脚下的地板。 秦殊足尖一拐,在空中轻巧的翻了个身,手里的断角像匕首一样划了过去。 可这时,对方一抬眼,那双眼睛的红光好像闪了一下,接着他的那张类人的脸上出现一个得意的笑。 秦殊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意识恍惚了那么一瞬,就被对方突然暴起甩过来的横刀劈了出去。 胸腔闷闷的疼,他那一瞬间甚至都有点起不来。 对面拎着刀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放肆的大笑了两声,“果然啊,你们人类真是太弱了!” 刀尖停在秦殊面前,他抬了抬眼,横刀锐利的刀锋照应在黑黢黢的瞳孔中,对方的声音里带着得意,“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要比那些没脑子的废物高级一些,我们有自己的意识,有独属于自己的能力。” “我还没给自己取名字,要不你给我取一个,毕竟我挺欣赏你的。” 秦殊却突然笑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握住刀尖,横刀刀锋很快就割裂他的手掌,对方提刀一甩,却被秦殊接力跳了起来。 那只手几乎半个手掌要被这把刀削断,秦殊额头冷汗直冒,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 剧痛难当,但他还是没有松手,反而顺着刀锋一下子撸上去,整个清亮的刀锋都被鲜血染红。 对方挥舞横刀的动作又大了几分,但因为那只握着刀锋的手反应慢了一些,同时秦殊握着另一只断角的手丝毫没有犹豫的向对方握刀的手刺了过去。 对方只能松手,往后退了两步。 秦殊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将刀扔向楼外,他冷笑一声,“现在公平了。” 他将几乎断了一半的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手套慢条斯理的给另一只手戴上,算是勉强固定了一下。 秦殊深呼吸了一口,一步步向对方走去,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熏得他自己都有些头痛。 “名字?叫你蠢货就好了。” “话多也是一种错误,”秦殊笑了一下,额上的冷汗还在往下流着,鬓发湿湿的贴在额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废话太多,会要命的。” “蠢货”退后了一步,冷笑一声,“我承认,我确实小瞧你了,但你杀不了我的!” 他嘶哑着声音,眼里红光一闪,又是那种熟悉的精神冲击。 秦殊本就强弩之末的身体也顶不住这种冲击,他晃晃脑袋,等从这种混沌中清醒过来时,那个家伙已经溜走了。 其实再打下去,对方必死无疑。 从他有意无意的碰到对方的那些时候,异能已经悄然注入到对方身体,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做出徒手夺刀的事,不然那把刀大概率会直接切断他的手。 秦殊扶着墙壁喘息了一会,一步步的往上走着。 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有些失血过多,他总感觉周围有滴滴答答的声音,最开始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身上滴落的血,可那声音却一直很稳定。 所以,是定时炸弹。 秦殊脸又白了几分,几乎没有任何血色,他步伐加快,直直的往着顶楼跑去,因为动作过大牵动了他胸腔那部分的伤,不得不停下脚步闷咳几声。 但秦殊依旧在往顶楼赶,等他推开门的时候,就见岁殃无知无觉的被绑在椅子上,头垂着,人事不省。 秦殊走过去,用断裂的那根角划开对方身上的绳子,他拍了拍岁殃的脸,下手也不知轻重,愣是将对方拍醒过来。 岁殃睁开眼,本来迷迷糊糊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在看清秦殊的惨样时赶忙伸出手搂住对方。 “秦殊!” 岁殃看着他的脸,眼底是止不住的心惊。 秦殊将自己身子大半靠在对方身上,轻声道,“我上来的这一路上应该都有定时炸弹。” 岁殃抿抿唇,走到楼边往下看了一眼,“九楼,跳下去肯定活不成。” 他将秦殊放在地上,把顶楼的几盆花送到他手边让他吸取生命力来缓解一下,自己则站起来在顶楼绕了一圈,一脸菜色的拿着一个炸弹出来。 秦殊白着脸看他,就见岁殃将炸弹丢开,苦笑着看他,轻轻摇摇头。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秦殊眸光闪了闪,看着岁殃也白了一片的脸,忽然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带着我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打拼?” 岁殃走过来靠在他身边,将那些枯枝烂叶扒拉开,笑了一下,“当时就是觉得,你应该也是九阴市的人,如果你是走丢的孩子,这么长时间,你的父母怎么着也得去警局看看,但我爸妈时不时就会去问问,一直没有消息。” “我大概就能猜出来,你应该也不想和自己的家人相认,要是再留在九阴市,你也不自在,所以就带你离开了。” 岁殃仰头看着天空,忽然伸手指了指,“有星星。” 秦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大很亮。 “还有多久?” 岁殃沉默了一会,轻声开口,“我拿到炸弹的时候还有两分钟。” 那现在,大概也就剩一分钟了。 秦殊收回视线,沉默的看着岁殃的侧脸,忽然问道,“现在整个异能界还是没有治愈系异能吗?” 岁殃不明所以,他点点头,“没有,至今没有见到过。” 秦殊了然,他强撑着站起来,闷咳两声。 岁殃站起来一把扶住他,却反而被秦殊一把攥住胳膊,就见对方诡异的笑了下,“我记得你之前一直想玩跳楼机?” 第60章 黑雾 什,什么? 岁殃连问都没来及问,就被秦殊拽着跃下楼顶。 那种失重感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的搂着秦殊的肩膀,紧紧闭上眼。 秦殊拿着那根断裂的角顺着墙壁一路下滑,也幸亏这根角足够坚硬,没被这俩人的体重压断。 俩人大概吊在三四层楼左右的外墙中,秦殊往下看了一眼,心里默念着时间,在炸弹爆炸前一刻松开了手,借着爆炸的气流,飞了出去。 他一下子将岁殃搂在怀里,两个人就这样落到了这个烂尾楼后面的人工湖里。 秦殊是不会水的,他在沾水的前一刻将岁殃从怀里扒拉出去,自己则沉入水里。 这水很凉很凉,像是要从他的四肢百骸里侵入一样,带着沉重的身体往深处去。 他的意识渐渐涣散开,强撑了这么久的身体实在太累了,汲取的那么一点生命力也只够他带人玩了一次跳楼机。 秦殊想,我应该歇一会了。 岁殃应该是不会有事的,爆炸的气流尽数被他的身体挡了下来,自己的后背大概是一片血肉模糊,此时在水里那种灼热的感觉尽数散开,让他更加不想挣动,任由身体坠落。 他的血在水里散开,深处的水流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开始不断的托起那轻飘飘的身体。 水流是那样的温和,轻柔的拂过这具身体的肌肤,黑雾在水流里慢慢浮现出来,一双红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那张沉静的睡颜,慢慢的凑近。 黑雾围绕着那双眼睛,像是成了一个人型一样,但却没有形体,只能借着水流来触碰对方。 秦殊四散开水里的鲜血也不知何时被黑雾吸收,对方的脸很快就贴近人事不省的秦殊,红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里的他,那黑雾慢慢的碰到对方的唇又很快分开。 那个黑雾的人型越来越凝实,“他”粗暴的揽住对方的腰,黑雾在唇瓣上不断研墨吮吸,那一片柔软被“他”弄得红润起来才满意的撬开唇瓣和牙关,往里面探去。 黑雾肆意的扫过对方的口腔,最后缠着那柔软的舌头不断的玩弄。 “他”红色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在察觉到湖面有波动后才恋恋不舍的放开,给他渡了一口黑雾过去。 “他”声音很浅,伏在秦殊耳边轻声道,“你等我,我会以你们人类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的,这次,你就不能再抛弃我了!” 那黑雾慢慢散开,被操纵的水流也回归了原本的流向,只有那双眼睛一直盯着秦殊,看着他的身体慢慢往上漂浮。 直到对方的身体被捞出来之后,“他”才慢慢消散。 另一边的岁殃在秦殊坠河之前就被推开,整个人在河岸边上滚了两圈,头磕在岸边的石头上,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他爬起来的时候才摸到了秦殊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自己裤兜的手机。 岁殃打开一看,上面一排未接来电,他摇摇脑袋,给温柚回了个电话让他带人过来,自己则在岸边缓了缓,一下子跃进湖里。 他在里面游了一圈就赶紧爬上了岸,浑身湿漉漉的,被凉风一吹难以控制的打了两个喷嚏。 但岁殃很快站起来,正想再跳下去看看,就见温柚带着一群人过来,大手电晃得他眼睛疼。 “温柚!这边!” 温柚这人其实在逐鹿是负责后勤情报的,他不擅长打架,整个人看起来老实温吞,但在逐鹿的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他说话不紧不慢,条理有序,很快就分工好派人下水搜救了。 他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岁殃身上,安慰似的开口,“别着急,他不会有事的。” 但两人都知道,这只是安慰而已。 尤其是岁殃,他是知道秦殊的身体的,也知道他不识水性,这么长时间在水里,估计也很难活下来。 岁殃口是心非的道,“他不会有事的……” 或许温柚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只能叹了口气下去看一眼情况,他刚走出去两步,就见他手底下一个控水异能的组员大喊,“找到了!” 他还没说什么,身边的岁殃就一下子扑了过去,跌跌撞撞的找到秦殊,伸手试了试他的脉搏,发现虽然微弱但还算稳定。 他心里吊着的一口气也总算是松了,一下子瘫软,幸亏后面的温柚扶了一下,不然还得摔个跟头。 秦殊很快就被送到了医院,他身上伤的最重还是他的手,几乎整个手掌都要断开,所以哪怕他休息了一段时间后,那只手也天天打着石膏。 温柚来看望的时候,还冷嘲热讽他那手跟包子一样。 秦殊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岁殃则在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笑道,“行了,一会老师也该来了吧?” 温柚看了眼手机,“快了,再等一会就到了。” 秦殊看着窗外的飞鸟,突然冷不丁的问道,“陈旭呢?” “跑了,一提到这个我就来气,”温柚恨恨的开口道,“陈旭搞了两个障眼法,本来手头人就不多,硬生生让他从我眼皮子底下跑了。” 秦殊大概也早就猜到了,他也没多说,而是接过岁殃递过来的苹果,慢慢咀嚼着。 岁殃自从秦殊醒过来就很少说话,他总是一个人垂着眼思考,但脸色并不是很好。 秦殊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并没有问他,而是有些累累的闭上眼。 他总感觉身体里少了些什么。 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病房门把手被拧了一下,任迁冷着一张脸大步走进来,一眼就看见病床上坐着的脸色几乎和被单一个颜色的少年,他沉声开口道,“温柚,去查,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陈旭找出来宰了!” 秦殊睁开眼看着任迁,就见对方冲他温和的笑了一下,带着些歉意开口,“是我思虑不周,陈旭本就有二心,本来让你来也只是敲打他一下,没想到陈旭现在就敢跟我翻脸。” 他抽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 “行了,把你经历的事都说说吧,顺便说说是谁把你搞成这个德行的。” 第61章 回市 秦殊说的很慢,但事无巨细,将这里发生的事用简洁的语言和任迁说了一遍。 当然,在听到秦澈东和刘玥的事情时,任迁罕见的沉默了,他摸了摸鼻子,讪讪的开口,“那个,你不会怨我吧?” 秦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任迁看了一眼岁殃,发现对方丝毫没有帮他解围的意思,只好干笑了一下,把温柚拉出来当个挡箭牌。 “温柚!你怎么回事!找个人都找不到!” 温柚飞来横祸,被这一句话钉在原地,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任迁骂骂咧咧的拽走了。 岁殃听着门口絮絮叨叨的声音,过了一会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后传过来后,他才叹了口气,“我真的不应该跟你们出外勤任务的,我就是个累赘。” 秦殊也能猜到对方的想法,他垂下眼看着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手,突然开口,“你不用自责的,你也不是累赘。” 岁殃苦笑,“别说违心的话了,我警惕性太低,体术也很差,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打枪了,但还得是固定靶。” “可哪有人会站在那一动不动让我打啊?” 秦殊侧头看他,忽然放松身子躺在床头,那里有竖起来的枕头,很是柔软。 “别这样想,你还有当诱饵的潜力,”他轻轻一笑,就见岁殃一脸菜色的看着自己,脸上浅淡的笑意越来越深,直到笑出声来。 门口的任迁其实并没有走,他站在房门前,在黑暗里看着指尖的烟,烟灰掉落之后,红光忽明忽暗的闪烁,任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半晌才自嘲一笑。 然后任迁一个电话又从京市拉来了一批人,他们将整个九江市翻了个遍,才从林子里将陈旭找了出来押到任迁面前。 陈旭抖如筛糠,他看着任迁那张温和含笑的脸心里不自觉的升起一股冷意。 任迁也没难为他,他扒拉着手机上任苒挂的小珠子挂件,忽然笑了一下,“拉下去吧,怪碍眼的。” 手下老实的压着松了一口气的陈旭,但下一瞬就听见任迁没有起伏的声音传过来,“我记得林博士手底下那个实验室还需要试验品吧,把他送过去,好好研究一下灾厄和人类身体的区别。” “是!” 陈旭面如土色,一言不发。 任迁却看着最新送过来的照片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个手下巡查的时候看到的,一个和人类很像的小少年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很大,头上的一只断角已经止了血,另一只角也被掰断掉落在地上。 他还记得秦殊说的话,很明显,灾厄进化了。 可这个家伙是怎么死的呢? 据下人的答复,这个类人的灾厄,身体表面虽然没什么事,但他的内里已经像是被高压碾成了肉泥,骨头内脏融合在一起,眼睛瞪得很大,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任迁闭了闭眼,要乱了。 逐鹿彻底接手了九阴市,还从陈旭的密室里找到了被带走的秦澈东夫妻还有他们那一对可爱的儿女。 当时还是刚出院的秦殊想活动活动筋骨找到的,他冷着脸看着一家四口逃也似的离开,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手下走过来问他那一家子该怎么处理,秦殊沉默了一会后摇摇头,“随他们去吧。” “我和他们也没关系了。” 任迁还是很忙,他只在九阴市呆了三五天就匆匆忙忙回了京市,只留下岁殃和秦殊收拾残局。 在他们两个也打算离开时,突然有人来禀报在九阴市的后山那边的一个小山村里出现一群灾厄,当时已经快入夜了,秦殊便让岁殃回去等他,自己则带了几个人去小山村里处理。 他让手下几人结队分散开,就一个人往外婆的小平房跑去。 那里已经被几只触魔侵占,平房不堪重负吱呀作响,在秦殊到达这里之时轰隆一声坍塌,尘土四起。 秦殊的心情很不好,可以说是自从住院之后就都不怎么好,他三下五除二的将这里收拾好后,冷着一张脸查看周围还有没有活人。 手下们动手也很利落,毕竟都是秦殊亲自训练出来的,收拾触魔和低级灾厄也很有一套。 “回大人,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秦殊眼眸幽深,他伸手挥了挥,示意他们再去往周围巡查一圈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也幸亏他让人巡查了。 事后岁殃还嘲笑秦殊,你这家伙真是,但凡没有查到,这孩子估计就死在那里了。 秦殊只是冷眼看着给黎妄换衣服,打理头发的岁殃,轻声道,“那这孩子归你管了,给你当个贴身保镖!” 岁殃给黎妄收拾着头发,头也不抬的道,“我和老师请示过了,我不会再跟你们出任务了,在京市安安心心当个研究人员,专门研究异能。” 秦殊应该是早有预料,他只是嗯了一声,就不知道想什么了。 反倒是黎妄,他眼睛若有若无看向秦殊,遭了岁殃好一顿嘲笑。 “你觉得他好看啊?” 黎妄点点头。 “哈哈哈,你要跟着我还是跟着他啊?” 黎妄毫不犹豫的抬手指向秦殊,“我要他!” 两人均是一怔,秦殊的本意是想让这小家伙留在岁殃身边保护他,现在跟着自己又是哪一出? 他冷着脸离开了。 反倒是岁殃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黎妄,最后拍板决定一三五跟着自己,二四六跟着秦殊,剩下一天自由活动。 如此,黎妄就成了两人共同的小徒弟,不仅跟着岁殃学计策,学谋划,还跟着秦殊学了一身本事。 本来这样的日子过得挺好的,任苒也长大了,会和黎妄一起争宠,搞得秦殊和岁殃一个头两个大。 直到桃花源的横空出世,那位拥有绝对力量的大异能者林允善公然选择成为普通人的保护伞,引起了轩然大波。 岁殃甚至还因为这件事,主动去桃花源走了一趟。 无他,这两人是朋友,也可以说林允善是岁殃的实验对象。 他的异能绝对审判,无视一切,无视法则,随他想法抹杀一切。 第62章 陈阮 这个人是个极端,甚至要比秦殊异能还要狠辣。 岁殃那日一个人冲进桃花源,不知道和林允善谈了什么,回来之后就一脸菜色,绝口不提发生的事情。 那几日岁殃一直泡在实验室里,闭门不见客。 秦殊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但岁殃不想说他也不会问,只是那几天和黎妄动手的时候无意识的重了一些。 拟态灾厄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异能世界和普通人世界分割开来,以逐鹿和桃花源为纽带连接着两个版块,整个版图逐渐趋于稳定。 并且随着灾厄源晶矿脉的出世,七宗罪也孕育而生,灾厄的力量逐渐扩大,让人类这边开始心惊胆战的谋划未来了。 而最让人忧心的,还是桃花源的立场。 由于林允善的存在,桃花源很明显不仅仅想当普通人的庇佑所,他们更想凌驾于异能者。 异能者夹在中央,一边受着灾厄的威胁,一边和桃花源掰扯,终于有些组织坐不住了。 任迁一直压着秦殊他们,让他们按兵不动,所以在那些组织找上门游说逐鹿一起推翻桃花源的时候,才像踢皮球似的一直没有回答。 可能也察觉到任迁的不想作为,几个组织首领对视一眼,一脸气愤的离开了。 任迁奉行着看戏就是看戏,绝对不会插手的原则,静静的看着林允善一个人抬抬手灭了这几个组织。 绝对审判之下,只一个罪字,就足以让他们心头颤栗。 至此,没有人再敢和桃花源对着干,异能者也就成了桃花源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而随着七宗罪的逐渐现世,各式各样的拟态灾厄层出不穷,异能者们终于发现自己的力量逐渐不足以对抗那些家伙,而桃花源也借此下了一个命令。 组织围剿灾厄,趁着七宗罪的力量还没有那么强劲的时候,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 而任迁本来是一直拒绝的,他身为最大的组织首领,哪怕是桃花源也得给几分薄面,所以此事便一直推脱着,直到陈阮出了事。 任迁开着车的手都在发抖,他连跑带撞的冲到医院,看着上面那刺目的手术中的三个大字,颓然的坐在地上。 岁殃也在,但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什么,因为陈阮的情况真的不太好。 本来秦殊是带人去合春峡做任务的,却没想到在合春峡的的游乐园里见到了陈阮,他本以为这次任务并不算困难,他的任务报表上也仅仅是一个a级任务,所以秦殊没当回事。 但等他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整个摩天轮被一名拟态灾厄拦腰劈断,上面的几十号人逃都逃不了,就这样倒了下来。 陈阮也在里面,秦殊当时第一瞬间就扑了过去,将昏死过去的陈阮从里面抱出来,让手下将人带走治疗,而他自己一人则留在这里,面对着无数的灾厄。 岁殃既忧心秦殊的安全,又放不下任迁这边,斟酌了一会,咬咬牙还是留了下来。 任迁却沙哑着嗓音,轻声道,“你去看看秦殊,带人去救他。” 岁殃还想开口,但被任迁一声低吼喊了出去,“走!” 他咬咬牙,头都不回的走了。 而等他带着人到达合春峡时,偌大的游乐园已经不见灾厄的踪迹,秦殊站在中央,整个人像是伫立的原石一样,一动不动。 岁殃跑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肩头上下打量着,好半晌才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 秦殊眼眸放空,被岁殃用力晃了一下身体才回神,声音干涩,“我没事……” 岁殃捏着他肩头的手紧了紧,然后一把抱住他,心有余悸的开口,“幸好你没事……” 秦殊却难得没有推开他,而是在他耳边喃喃了几句话。 岁殃身体颤抖,赶忙垂下眸子,掩去眸子里的震惊。 他松开手,就发现秦殊的领口别着一朵娇艳的玫瑰,在挤压下居然丝毫没有变形。 岁殃刚想伸出手去碰,就被秦殊抢先一步抽出来,扔到地上。 他看都不看一眼,意味不明的道,“走吧,回去看看师娘的情况。” 可陈阮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收到这样的冲击伤害根本撑不住,在手术进行一半的时候还是没有挺过去,在手术台上咽了气。 而等他们两个赶回来的时候,就见白布盖着那具尸体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任迁心如死灰的坐在地上,眼泪一颗接一颗的落下来,整个人散发着无声的绝望。 岁殃走过去将任迁扶起来,压抑着嗓音说了一句,“节哀!” 秦殊也站在不远处,怔怔的看着任迁,就见对方一把冲过来攥起自己的衣领,那双眼通红,温和的男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咬牙切齿的低吼出声,“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救下她来!” “为什么她会死在你面前!” 秦殊听着这一声声质问,虽然知道这只是任迁悲伤到极致的一个发泄,但心里还是多了几分酸涩。 任迁深呼吸了几口,像是找回了一些理智,他松开手,一拳锤上身侧的墙壁,鲜血顺着指缝落下,他声音混着哽咽,“我不是针对你,对不起……” 岁殃叹了口气,给秦殊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自己则留下一个人安慰任迁。 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秦殊必须得走,他得去主持大局,不然一些组织怕是会借这个混乱来争夺这个第一异能组织的位置。 任苒还不知道这个事,她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个大美女了,虽然个子矮了一些,但借她的话来说就是,青春期呢,还会再长的。 她还在和黎妄在外地出任务,信号不好,也就收不到陈阮的事。 但秦殊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就被突然回来的两个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任苒踩着小皮鞋哒哒的跑过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秦殊,“秦美人,我妈妈,真的出事了吗?” 她身后的黎妄也走了进来,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秦殊,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秦殊闭了闭眼,艰难的开口,“是,在中央医院。” 第63章 计划 没有人知道那几日逐鹿发生了什么,他们只从只言片语中摸索出来个大概,比如,逐鹿那位手腕强硬的首领失去了他的爱人,比如,刽子手秦殊被流放底层,成了被驱使的小组员,比如,逐鹿多了一位接手秦殊位置的女疯子。 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但等任迁再次出现在人前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儒雅温和,他的鬓角白了一片,人们也才意识到,原来那位任首领已经快四十岁了。 而任迁出现在人们视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同意了桃花源的围剿议案,决定一年后组织攻打灾厄之地! 岁殃为这件事愁的天天掉头发,他无数次去找任迁谈这件事,但要么是吃闭门羹,要么就干脆被任迁甩出去,身为普通人的岁殃发出了怒吼。 凭什么! 异能者了不起啊! 至于秦殊,任迁收拾完后事的第一时间就是下放了他,根本就踏不进逐鹿的基地。 而秦殊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并没有反抗,只是沉静的看着任迁的眼睛,他能感觉的到对方平静外表下的疯狂,像暴风雨的前夕。 他毫无怨言的离开了,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 黎妄安安静静的跟着他,跟着他出任务,跟着他一起睡,那段时间真的很平静。 至于岁殃,他则留在逐鹿研究他的异能演变,很少再管组织的事,他大概也知道要发生什么,安安静静的等着暴风雨的到来。 异能者组织这边三天一个小会,五天一个大会,都在讨论该怎么攻打灾厄之地,任迁这几日也睡不好,他揉了揉眉心,抬手压下所有的吵闹。 “你们说了半天,不就是想找一个有足够实力来潜入灾厄之地里应外合的人吗?” “是的。”云牵心轻声道,她也年近四十,岁月却不败美人,疲惫的脸上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几分神采。 “菩提这边,我可以,我的异能是隐身,最多可以带两个人一起。” 任迁点点头,锐利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后,落在最远处一直沉默的人身上,“何首领,我记得你们风华人也不少,在组织规模里应该也能排得上第二,怎么一直不说话?” 被突然点名的何骰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是不支持攻打灾厄之地的,所以才一直装个透明人,但此时被点了名,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我不想帮忙,我们手头人多,但精锐太少了啊!” “何首领,这话可就不对了吧,你上次喝酒还跟我显摆说你们组织来了一对姐弟,两人都特别聪明伶俐呢!”这是一个三线组织首领的应和。 “对啊!” “何首领,这就有些难看了吧!” 何骰却像是突然被踩了尾巴一样炸了毛,他一下子站起来,脸红脖子粗的喊道,“我不同意这个计划你们也是知道的,明摆着送死的事你们去就行了,我们风华不想参与!” “要是你们说让我们帮衬应和这事也就算了,现在你们让我去当主力军,我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我们组织成员考虑!” “这会你们开吧,我这边最多出一百人去打策应!” 何骰骂了一顿将心里话说出来后心情舒畅多了,出门时一直弯着的腰终于直了起来,人们这才发觉原来这位风华的首领也才三十多岁的年纪。 正在其他组织首领对何骰批评的时候,就见云牵心拍了拍手,突然站起来,她环顾了一圈,将众人脸上的不屑,轻蔑尽归眼底,沉声开口,“其实何首领说的没错。” “咱们在这里讨论这些,确实没人问过自己手底下的人愿不愿意,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回去将风险尽数告知自己的组员,签字画押后再让他们写一份遗书出来,别到时候什么都留不下。” “您说对吗?任首领?” 任迁一直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直到矛头引到自己身上后才扯出一抹笑来,“您说的对,但这件事需要散会后再去办,毕竟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呢?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关于潜入的人选。” 场上一阵沉默。 正当所有人以为这场会议依旧讨论不出结果时,突然冒出一个小组织的首领来,他惊道,“任首领,您手底下内个刽子……,不对,秦殊,他不是可以吗?” “他还是您一手带出来的,您发话,他一定会去的。” 小首领脸上是得意的笑,他正想等着周围人夸赞自己的聪明才智时,就发现那一瞬间,任迁的眼神变的无比幽深和诡异。 他但那只是一瞬间,任迁很快调整好,快的让那小首领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任迁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就见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秦殊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任迁,一字一顿的开口,“我可以去。” 两个人的视线交锋,气氛突然凝滞下来。 直到云牵心咳了咳,她站起来看着任迁,认真的道,“任首领,菩提对这件事是颇为看重的,我们菩提可以当做进攻的主力军,而由我负责潜入灾厄之地里面进行策应,至于其他的人选,就由任首领您自己选择吧。” “我就先走了,今天是我女儿生日。” 随着云牵心发话离开,其他人也相继告辞,而门口的秦殊冷着一张脸进来扯过椅子就一屁股坐在上面,等人走的差不多后,“砰”的一下踢上房门。 他道,“你下放我,是不想让我参与这次围剿吧。” “还有岁殃,你若有若无的疏离他,但又将他保护的很好,那傻子看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他周围人的存在。” 秦殊顿了顿,微微蹙起眉头,“老师,你到底想干什么!” “围剿这件事就是一个死局!” 任迁安静的等他说完,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在指尖点燃,他吸了一口后却没有立刻吐出来,俨然一副老烟枪的样子。 可陈阮在世的时候,任迁是不会这样抽烟的。 她和孩子都讨厌烟味,所以任迁只有在压力大的时候才会点燃一根,甚至一根也仅仅是吸上一两口。 第64章 复制 秦殊闭了闭眼,没等任迁开口,就缓声道,“你将我们两个支出去,又主张围剿灾厄之地,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两个参与进来。” 任迁疲惫的叹了口气,烟雾缭绕中,他垂了垂眼,像是在回答秦殊的话,也像是在给自己一个交代,“或许,是因为求个结果。” 他不想再说了,摆了摆手示意秦殊出去。 “这事,你别掺和,老老实实的留下,我会另外安排人跟着我们进入灾厄之地的。” 秦殊难得没听他命令,但也没有反驳他,“我和岁殃不会坐视不理的,你瞒不住我们两个。” 任迁依旧没动,像一尊静默的雕像。 从那之后,秦殊开始强行参与有关灾厄之地的一切,岁殃也若有若无的收集关于灾厄之地的信息,而同时,他研究异能这么久也得出了一个结论。 是异能的分类和为何如今没有治愈系异能的出现。 现在的异能者异能分类大致可以分为自然类,比如控风控水等,而另一类则是超自然类,超自然类囊括种类更是数不胜数。 秦殊的生命汲取,林允善的绝对审判,这一类的异能是绝对性的,是无法扭转的,就像秦殊只能汲取不能反哺,林允善只能审判而不能逆审判。 但这些异能,岁殃是可以从灾厄里找到对应的能力的,所以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异能者的异能与灾厄的能力是有关联的。 或许灾厄里也并没有治愈系的异能! 但这个想法他只告诉了秦殊,这两个人也密谋了很久,有一次黎妄过来竟然发现会议室的灯开了整整一晚上。 秦殊和岁殃两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着,边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面包。 黎妄皱着眉将这里收拾好,又分别将他们两个带到床上安置好。 秦殊眼底下的乌青很是显眼,黎妄伸手轻轻的碰了碰他那纤长的睫毛,又很快的收回来,虔诚的在指尖吻了一下。 ………… 灾厄之地。 傲慢站在窗外,看向远方的天空。 “王,您看看我!” 潘多拉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平静的望过来。 傲慢只回头看了一眼就被钉在原地。 像,太像了。 这位新诞生出的潘多拉,能力是复制,在不经意间吸取了秦殊的血后,他便幻化成了秦殊的模样,也因此获得了傲慢的关照。 “傲慢,你过来。” 潘多拉冷着声音,淡淡的道。 和当初秦殊大步来到灾厄之地的时候一样。 傲慢心思一动,竟然就这么走了过去,一头白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直到站定在潘多拉面前的时候才回了回神。 就见潘多拉伸出想要抱着他的腰身的手,却被傲慢一把攥住脖子。 他眼里的红光越来越盛,看着那张和秦殊一模一样的脸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只能威胁警告他,“你不是他,别总是做这些事,不然我真的会撕了你。” 潘多拉艰难的呼吸着,却捕捉到了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温柔。 他嘴上求饶,心底却慢慢升腾起了恶念。 傲慢是我的! 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 外面的天气不是很好,云笙带着苏布和楚云裳来看望秦殊,却被瓢泼大雨拦在了路上,她手指敲了敲方向盘,烦躁的开口,“云裳,秦殊还能醒过来吗?” “能,”楚云裳很少这么斩钉截铁的回答过她,指尖揣摩着塔罗牌,又慢慢的收了回去。 苏布趴在窗子旁边撇了撇嘴,眼睛一直跟着窗外的车流移动,眼里不断的闪过蓝色的数字。 他在用着网络海洋翻找着周围的店铺,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找到了一家,殡仪馆。 苏布满意的点点头,等着听到秦殊的死讯就迅速将人安排后事一条龙。 云笙心情还是不是很好,她语气生硬,“这次疗愈针的事,我把整个菩提上下都查了一遍,但根本找不到什么。” “我往前问了下,这针在送过来的过程中根本没有机会被掉包,所以只能是桃花源动的手,这针在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那另一根异能缓释针……”苏布诧异的问,“不会也有问题吧?” 云笙摇摇头,斟酌着开口,“不知道……不到迫不得已,最好不要用了。” 等她们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碰上来送饭的任苒,对方拎着饭盒,穿着暗红色的洛丽塔小裙子向她们挥了挥手,“你们要一起上去吗?” 苏布还不知道这位就是逐鹿那位小魔女任苒,还在感叹这小姑娘穿的真漂亮。 直到楚云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声的提醒,“那人是任苒。” 苏布那一瞬间脸上的惊恐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任苒凶名在外,很少有人愿意和她打交道,正当苏布想偷溜时,就见云笙上前两步和任苒并肩,竟然唠起了家常。 “这几天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今天带的什么菜?” “糖醋里脊,不仅秦殊喜欢,黎妄也挺喜欢吃。” 云笙笑了笑,不久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任苒倒是挺无所谓,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她在处理逐鹿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 。 任苒从最初的手足无措到如今的得心应手,连和黎妄争论的劲头都没有。 她眼里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半晌后轻轻笑了下,“半个多月了,一点醒过来的苗头都没有。” “黎妄那混蛋把烂摊子都甩给我了,我还能怎么办?” 她难得的正了正神色看向云笙,“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了。” “小事!”云笙勾了勾唇,不知不觉中她们也到了秦殊的病房门口。 任苒从窗户往里望了一眼,就见黎妄卧在病人床上休息。 她神色自若地推开门,像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秦殊昏迷的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晚上都像是做噩梦一样,不断地挣动。 往往这个时候,黎妄就会摁着他的手脚以防他将针头挣扎下来。 第65章 尸身 也有护士提醒过,可以用束缚带来捆住他的双手,但仅仅一个晚上,黎妄就将束缚带扯下来扔了出去。 秦殊的手被磨破了。 自那之后,每天晚上黎妄都会摁着秦殊,而今天晚上,秦殊挣动幅度相当之大。 黎妄舍不得将他拴在床上,干脆自己翻身上去,从背后控制住秦殊的手腕和脚腕。 半个多月了,黎妄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人就剩了一把骨头,他吻了吻秦殊的发旋,将脸埋进对方的肩窝。 秦殊无知无觉,但意识却在过去的那些事情里挣扎着。 在围剿行动准备出发前一个月,任迁看着秦殊和岁殃难得的发了一次火。 “秦殊!你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着岁殃!” “你一个人去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他一个普通人不就是去送死了吗?” 秦殊没说话,站在他身边的岁殃却眸光闪了闪,忽然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同意桃花源的议案,坚持围剿灾厄之地了。” 任迁充满红血丝的眼睛一下子抬起来,看着这两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少年,突然疲惫的坐在扶手椅上,抽出根香烟点燃。 “你们两个,是真的长大了。” 岁殃没理会他的感叹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查到当初师娘的后事处理好后,你曾和桃花源的人进行过一次会谈。” “有个人曾经告诉过我,桃花源里有个实验室,他们会专门利用灾厄来研制一些药剂。” “我猜,他们也肯定和你说过,或许有可以救师娘的药吧。” 岁殃的语气不紧不慢,却每个字都说在任迁的心坎上,他吸了一口烟,沉声道,“继续说。” 但岁殃却没有再说下去,他抿了抿唇,不知道剩下的该说不该说。 反倒是秦殊,他见岁殃不想开口揭开那最后一层遮羞布,便代替他回答,“我们查过了,你给师娘的墓,是衣冠冢。” “尸体在你家里的地下室里冰封着。” 任迁一下子抬起眼来,锐利的目光直视着秦殊,“你开了她的墓?” “并没有,我只是查到了你当时找了个手下,然后对方却一直没有归队,最后发现是你改了他的档案,”秦殊摇摇头,平静地看着他,“你把他的档案改成被灾厄袭击,因公殉职,恰好,那个人是冰系异能者。” “老师,我们不会打扰师娘的安稳的。” 任迁看着他的眼睛,最后无力地仰头靠在椅背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陈阮是他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在他最绝望之际,桃花源给了他一根藤蔓,就算任迁并不知道这根藤蔓通向何方,但他只有试过才会知道。 并且,那是他唯一的希望和动力。 可岁殃却无情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老师,你得知道,就算灾厄再怎么神秘,他们也不存在起死回生,哪怕掌控时间的七宗罪嫉妒也不可能!” “可我不试试怎么知道?”任迁沙哑着嗓音反问道。 他应该是好久都没有打理,不对,应该说是陈阮死后,他就再也没有收拾过自己,凌乱的头发披散着,脸上的胡子也没刮干净。 衣服大概是任苒洗的,但很快就被任迁连着不断地吸烟熏出味来。 整个人像是在大型的烟缸里泡过一样。 任迁还想摸烟,却被秦殊一把摁住,他睁开眼看过去,却见对方道,“你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还没等到围剿行动开始就要死在肺病上面了。” 任迁在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他们两个知道对方应该在陪着陈阮,便有意无意的拦着所有人,生怕有人打扰。 而等到行动出发前,秦殊却被黎妄拦下了。 黎妄刚刚成年,身上还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春气息,手脚麻利地将门关上后,倔强的看着秦殊。 “我知道你们两个要去参加这次的围剿行动,我和任苒也商量过,我们不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黎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的秦殊,见他丝毫没有回答的欲望便再次开口,“你别想丢下我!” 秦殊将薯片袋子扔进垃圾桶里,这才正眼看向这个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狼崽子。 对方已经比自己要高了,因为他唇边经常带着笑意,整个人应该也受了岁殃的影响,气质柔和,平易近人,所以在逐鹿也招了不少小姑娘喜欢。 秦殊突然酸酸的想,怎么他就这么招人喜欢?对自己却避之唯恐不及。 唉!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八风不动的开口,“让你留下,也是为了给逐鹿留下一层保险。” 黎妄大步走过来,半跪在秦殊面前,仰头倔强的看着对方,唇线绷的极紧,求助似 开口,“秦殊,我不想留下!我是你带回来的!你要对我负责!” 秦殊对他这种示弱的神色很难抗拒,他闭了闭眼,不想去看对方那乖狗狗似的神情,“你必须要留下,任苒也会留下。” 确实,任苒本来和黎妄商量好要一起跟着去灾厄之地,但她忽略了文职的能力。 岁殃是个普通人,但他手黑,两人早就猜到这两个崽子不安生,早就分工好了打算将人撂倒留在逐鹿。 岁殃拿了一杯橙汁,加上自己特制的迷药,保证能让任苒睡个两三天,到时候她再想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岁殃本来也考虑过用这种药对付黎妄,但毕竟对方在自己手底下学习了这么久,也怕对方早就有了准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出杀手锏秦殊。 岁殃原话是,“让他们留在逐鹿,必须留下来,无论做什么!” 秦殊看着面前的黎妄,淡淡的问他,“你真的要跟着一起去?” 黎妄没说话,但答案已经写在脸上了。 秦殊站起来,不发一言地将人带进了训练室里,扔过来一把匕首。 “老规矩,打败我!” “像当初一样,黎妄,”秦殊站在台子上,将牛仔外套脱下来扔到一边,抬起一只手用牙齿咬着手套的边缘往里抻。 第66章 活着 黎妄看着对方碎发下平静的眼眸,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身后的自己。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过身后的自己。 甚至他一直以为,自己跟岁殃更亲近一些。 这股无名火越来越盛,烧的他难以抑制的眼眸泛红,黎妄看都没看那把匕首,直接扑了过去。 秦殊冷笑一声,“蠢货!” 他侧身躲开黎妄的勾拳,拧身伸出一记鞭腿袭向对方腰窝。 黎妄连避都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下,在秦殊惊愕的视线中抓住那只脚,狠狠地将他掀翻在地上。 同时黎妄也顺势下来,一只手垫在秦殊脑后,以防他磕在地上。 那一脚力道不轻,疼的他趴在地上好半天站不起来。 秦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本来那一脚黎妄是能躲过去的,可他非要拼个两败俱伤。 “你到底想干什么?” 黎妄缓了一口,他掀开衬衣看了一眼,劲瘦的腰身上腹肌若隐若现,侧腰一大片淤青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异常碍眼。 秦殊瞥了一眼就很快收回视线,他身子瘦削,腹部肌肉薄薄的贴了一层,并没有这么有力量感。 所以他的腰身很柔软,经常能弯出一些不可思议的弧度来。 黎妄忽然仰躺在地上,侧着眼看他,语气里带着一点笑意,“我不会对你动手的,我会保护你,但我不会对你动手。” “我曾经说过的。” 秦殊看着他冷汗津津的脸,想起来好像这家伙是这么跟他说过。 拟态灾厄从九阴市那次之后就开始兴起,有次他带着黎妄去出任务的时候碰到一个可以操纵对方的灾厄。 当时黎妄一时不察竟被对方抓到时机,操纵他刺向身边毫无防备的秦殊。 但秦殊也不傻,他刚准备还手就见黎妄满头冷汗的看着他,一只手还握在三棱刺的锋锐上。 鲜血滴滴嗒嗒的落下,他一只手往前突刺,另一只手却阻拦着,哪怕鲜血淋漓。 黎妄看着他,轻轻开口,“我永远都不会对你动手!” 秦殊不知道说什么,他静静的看着身边的黎妄,心里少有的动了动。 “你一定要跟着我去吗?” 黎妄点点头。 秦殊闭了闭眼,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的脚踝,多少有些不忍,“最后回答我一次,黎妄,我绝对不会让你去的,所以……” 黎妄轻笑,一双眼睛平静无波的看着他,“你动手吧,我记得你以前就经常威胁我要打断我的腿。” “我不会还手,”他苦笑,眼底含了些委屈无措,“你动手吧,不然我一定会跟着去的。” 秦殊难得的有些良心不安,看着面前这个全心全意系在自己身上的狼崽子有些下不去手。 黎妄的目的达成了。 他闭了闭眼,将眼底的得意压下去,正想开口借势提出跟着一起去就被脚踝突然而来的剧痛打断。 秦殊带着歉意,弯下腰想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黎妄,你……” 地上的人却突然暴起,拽着他的胳膊一下子将秦殊压在身下。 黎妄双眼通红,“你就一定要抛下我吗?” “你别去好不好?你会死的!” 秦殊抿了抿唇,躲开对方的视线,干巴巴的开口,“你不能去,你得留下来!” “我不傻!”黎妄低吼一声打断他,“你们这样安排后事的语气,真当我听不出来吗?” “你们就没想活着回来……” 黎妄垂着眼看他,祈求着开口,“你留下,好不好?” 秦殊闭着眼,忽然感觉脸上好像落了些什么,暖暖的。 他愣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是泪。 黎妄哭了? 秦殊难得的感觉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但他只能推开黎妄,在对方痛苦的目光中将他打晕,把他搀扶到床上后,静静的看着满头冷汗的小狼崽子。 秦殊伸出手擦了擦他额间的冷汗,半晌后叹了一口气,正想离开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衣角被拉了下。 然后是扑通一声落地。 秦殊猝然回头,就见黎妄趴在地上,一只手还扯着自己的衣角。 他额头再次沁出的冷汗打湿了眼睫,落在眼睛里沙沙的疼。 但黎妄却完全不在乎,他依旧伸着手,嘴里喃喃道,“别走!” 秦殊不知道他是怎么从晕厥里清醒过来的,虽然有自己手下留情的成分在,可也不会这么快。 他叹了一口气,扭身将对方搀扶回床上,从床底下摸出一个老旧的手铐,将黎妄拷在床上。 正想离开时,就听见对方沙哑着声音,“秦殊,你能活着回来吗?” 秦殊没答话,他沉默着,眉眼中带了一股疲惫。 黎妄苦笑一声,“秦殊,你还记得你当初答应我的一个要求吗?” 安静了许久,秦殊兜里的手机不断震动,他看都没看直接挂断电话,干涩的说,“你想让我留下来?” “不,”黎妄喘了一口气,闭上眼,“因为这没有意义了,我要你活着回来。” “秦殊,活着回来,别抛弃我。” 活着,真是既轻松又沉重的两个字。 坐在前往灾厄之地车上的秦殊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黎妄躺在床上的颓然模样一直在他脑海里回旋,连岁殃问他吃什么都没回答。 岁殃很快察觉出不对劲,“秦殊?怎么了?” 任苒很轻松就被他放倒了,他都没废什么力气。 秦殊摇摇头,苦笑一声,“我有点害怕回来的时候了。” 岁殃默了默,诡异的勾了勾唇,“你真的觉得,咱们能活着回来吗?” 秦殊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 岁殃没说话,只是在心底叹了口气,看着秦殊一脸心不在焉还是将心底的一些话收了回去。 计划是计划,变化无处不在。 更何况…… 岁殃看着秦殊苍白的脸,心底暗暗祈祷对方能活下来。 他的计划可以说是周密,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在秦殊身上。 只要他能挺过去…… 闭着眼深思的秦殊压根不知道岁殃在想什么,只感觉他捏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便安慰似的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岁殃的手背。 第67章 组合 任迁难得的将自己收拾打理好,他站在队伍最面前,眺望着阴暗昏沉的灾厄之地。 云牵心也换下了自己的旗袍,穿了一身贴身的衣裳,她站在任迁身侧,轻轻笑了笑。 “这次之后,我相信我们异能者会占据主动的位置了。” “所以,你是因为桃花源才义无反顾的参与的吗?”任迁脸上带着笑意,他伸出手往前探去,无声的拨动散开,往灾厄之地探去。 他的异能是次声波,可以用来探查,也可以杀人于无形。 秦殊和岁殃站在任迁身后,身边还有一个拥有空间异能的男人。 是云牵心带来的人,姓叶。 岁殃也问过他的名字,可对方像个锯嘴葫芦一样一句话不说,最后还是云牵心笑了一下,回答,“叫他老叶吧,他不爱说话。” 菩提的大部分精锐都带过来了,任迁看着云牵心眼底的忧愁,问了一嘴,“你们菩提还剩什么人吗?” “我女儿,云笙。”云牵心提起自己的女儿时,脸上若有若无的有些骄傲和难以言说的纠结。 因为在她决定这次参与这次行动的前不久,云笙和她说,她喜欢和她一起长大的楚云裳。 云牵心因为这件事翻来覆去的纠结了好久,理智上告诉她不能自己不能接受,但情感上,她又放不下云笙。 楚云裳是个好孩子,也有手段,若她是个男孩…… 云牵心摇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如果回不去了,云笙就要承担起菩提的一切。 她将巨大的责任在未经云笙同意的情况下强交给对方,云牵心已经没有资格去要求自己的女儿了。 她静默了片刻,突然对着任迁拱手行了一礼,“任首领,我真的很敬佩您。”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魄力的,”云牵心开口,下一瞬就感觉到对方的手伸过来扶起她。 任迁摇摇头,“我不如你,云首领。” 至于原因,任迁知道,站在不远处的秦殊和岁殃也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秦殊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岁殃便上前两步,在任迁复杂地视线里开口,“大人,我想应该可以开始行动了。” 云牵心点点头,和任迁道了声就带着几人离开。 任迁看着他们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风越来越大,云牵心走在最前面紧皱着眉头,“任首领他们会率先发动进攻,等乱起来咱们就可以用叶先生的空间异能潜入进去,我到时候会带着你们直接进入寻找七宗罪,趁着他们还没有彻底崛起,一举歼灭。” 秦殊没说话,眼底意味不明。 反倒是岁殃笑了一下,“云首领,你有想过灾厄或许也并不想和人类世界为敌吗?” “你说什么?”云牵心猝然回头,眸光锐利地看向岁殃,“你是灾厄亲近派吗?” “不是,”岁殃笑着摇摇头,“或许是因为我是研究人员,我总觉得灾厄身上有一种矛盾。” 他想了想,无奈的摊了下手,“或许真是做实验做傻了。” 云牵心收回视线,不再去理会岁殃的这些话,在她看来,这人就是送死来了。 一个普通人而已,却偏要到这些危险的地方来,不如老老实实地留在实验室做实验。 秦殊伸出手拍了拍岁殃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行了,别指望能拉她帮你做掩护,林允善那边一旦人多了,怕就不容易掩饰了。” 岁殃也摇了摇头,“云首领人挺好的。” 两人在这小声低语,也就没注意到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叶先生眼底的震惊。 他掩下眸底的震惊,隐晦的看了一眼最前面的云牵心,暗暗下了个决定。 远方一声轰鸣,云牵心知道,这是任迁动手了,她便勾手招过周围的人,小声地吩咐下去,“你们等会在进入空间的时候一定要紧紧拉着我,不然落地就会脱离我的隐身异能,到时候得不偿失。” 岁殃点点头,他悄悄给秦殊使了个眼色,但他们两个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叶先生的眼睛里。 云牵心丝毫不察,她带着几人到达之前勘测好的位置时,正想让叶先生动用空间异能,就被秦殊打断。 他道,“不对劲,周围有动静。” 云牵心一下子警惕起来,她噤声感觉了一会周围的波动,突然拽着岁殃往一侧躲开。 秦殊也往后一跳,刚好躲开了从虚空处探出来的触手。 一个低矮的家伙站在树杈上,手上是一个锋利的爪子。 他阴恻恻地看着这边的四个人,发出诡谲的笑声,“早就知道这边有人鬼鬼祟祟的,果然蹲到你们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怒火,而另一个是我的搭档,它叫狂暴,我们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云牵心的能力是隐身,她的近战能力不算太好,便迅速地给秦殊使了个眼色,手脚麻利地拉住岁殃的手,带他进入了隐身。 而秦殊和叶先生则是留在原地处理这对臭名昭着的组合。 叶先生虽然对秦殊有所忌惮,但也并没有在这个时候翻脸,而是从空间里抽出一把刀来,不断的挥砍着。 他将自己的空间压缩异能附在刀尖,每一次劈砍触手都像是阻断空间,应对起来也算是游刃有余。 而秦殊这边虽然有些麻烦,但他的异能在面对拟态灾厄时也没有当初那么吃力。 怒火看着这一幕,冷笑一声,整个人也融入了空间里。 秦殊刚想开口提醒对方就见一只锐利的爪子从空中穿了出来,狠狠地划向叶先生。 对方只来得及往后一避,三道血痕划在胸口,鲜血四溅。 叶先生吐出一口血沫来,第一次张口说话,声音沙哑难听,“我记得你们两个,就是你们杀了我的妻子,还伤了我的喉咙。” 他冷笑一声,“我研究了你们这么久,终于让我抓到机会了。” “苍天有眼!我终于可以报仇了!” 叶先生死死的瞪着虚空的某一个点,咧嘴大笑。 第68章 潜入 秦殊听着他的语气,忽然想起了四年前的一个消息。 有一个小组织因为在执行任务时误入灾厄巢穴,全组二十多号人,最后只活下来了三个人。 一个男人和他的一对儿女。 当时这件事轰动一时,等秦殊带人过去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遍地都是残骸。 狂暴和怒火这对组合也就臭名昭着起来。 所以,这男人,应该就是当年的幸存者。 叶峰扬声道,“秦殊,你帮我,我要杀了它们!” 他没等秦殊回话,便抬刀挡住袭过来的爪子,另一只手抬起,无数的波动从他的掌心里涌出。 空间压缩! 怒火的空间能力限制很大,他只够将狂暴的本体迁入到异空间里。 而如今叶峰从探出触手的空隙中将自己的空间压缩侵入到对方的异空间中,拼尽全力将对方赶了出来。 而秦殊很快配合好,他一脚踩上触手,身子在空中拧了个圈,直接跃到狂暴的上半身。 怒火反应也很快,它很快袭向秦殊,锋利的爪子带着诡异的黑气袭向他。 秦殊一只手摁着狂暴的头,另一只手则抓住袭过来的触手,轻轻一扯就挡住了那爪子。 他眉眼间带着冷意,将手里的触手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狂暴尖啸一声,生命力尽数吸进对方的身体,它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被秦殊的身体一压,成了黑色的粉末。 怒火见状,扭身想跑,却被虚空中突如其来的一枪点到脚上。 是岁殃,他最喜欢的一把枪,名字叫卡塔西斯。 经过他的实验室研究,用着灾厄的能力来研制的一把枪,他甚至还说过,一旦拥有灾厄的力量驱动,这把枪甚至可以无限子弹! 秦殊一步步走向怒火,在对方恐惧的视线里,伸手捏住对方锋利的爪子,一下子掰断。 身后的叶峰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他异能透支太重,反噬也很是凶残,他现在内脏几乎要被挤压成肉泥一样,生怕一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沫来。 云牵心也带着岁殃出来,她皱着眉扶住叶峰,小心地查看对方情况。 而怒火也在秦殊手里抱着不甘化为黑色的粉末,随风而逝。 岁殃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药来。 “这药是我们研制出来的,能保持你一段时间的生命力,但这段时间过后,你就必死无疑。” 叶峰苦笑一声,“我报仇了,已经没有遗憾了,把药给我吧,我把你们送进去。” 云牵心还是有些不忍,她侧过头去,任由岁殃将这药塞给叶峰。 几人等了一会,云牵心牵住两人的手,还是有些不忍的看向叶峰,可对方瘫坐在地上,对着她们挥了挥手,鲜血从唇缝间落下。 一阵白光闪过,他看着这三人消失在原地,眼底划过一抹痛苦。 秦殊,是个变量,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和桃花源有什么关系,但不能让他们破坏这次活动。 云牵心也不是没有反制手段,她手上有着特制的一个炸弹,足以炸掉一大片地方。 所以他只能将秦殊与她们分开,只有一个岁殃的话,对云牵心是不会有什么威胁的,可秦殊不一样,一旦他反水…… 叶峰颓然的闭上眼,去见自己的爱人。 而云牵心落地时,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罕见的多了些慌乱。 “秦殊呢?” 岁殃脸也沉了下来,但他还是保持着冷静,小声地开口,“慢慢找,一时半会他不会有事的。” 云牵心皱着眉,就听见岁殃坚定地道,“他不会有事的。” 两人便小心地在灾厄之地里走动,周围低沉压抑的感觉让岁殃很不舒服。 云牵心也是,她仔细的看着周围,就发现这里很空旷,大厅里什么都没有。 两人正想离开就听见一个声音传过来,“两只小虫子。” 另一边的秦殊运气挺好的没有落到七宗罪的主殿,但却落在了试验场里。 嫉妒站在高架上,眼镜下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这只小虫子。 秦殊倒也很快冷静下来,他丝毫不惧地看着对方,淡声道,“你动不了我。” 嫉妒勾了勾唇,声音温和好听,“我动不了你,傲慢交代过,所以你走吧。” “外面打起来了,我不会参与你们的事,但同样,我也不希望被搅合进来。” 秦殊看着他,似乎在确认对方口中的真实性。 好半晌他才点点头答应了。 嫉妒亲自将人送出去,他面上很轻松,一直到将人送出去也不见变化。 “我不喜欢与你们人类作对,所以我手底下的灾厄很听话。” 秦殊没理他,轻轻揣摩着指尖。 “你的异能与常人不同,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嫉妒推开试验场的大门,将他送了出去,“傲慢那家伙在从合春峡回来后对你就念念不忘,我自然会调查你。” 秦殊停下脚步,侧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你的异能很不错,”嫉妒摇摇头,眼底意味不明。 但他也若有若无的透露了一个信息,七宗罪不会全都参与这次的围剿活动。 秦殊大步离开,傲慢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微微眯起双眼。 在确认看不到秦殊的身影后,他才不耐烦的道,“出来吧。” 试验场的大门后,色欲笑盈盈地出来。 “你真的不打算加入我吗?” 她撩了撩头发,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是含了一汪春水,里面的温柔都快溢了出来。 “你亲自将我从矿脉抱出来的,如今我想当七宗罪之首,你为何不帮我?” 嫉妒眸光冷淡,“这和我帮不帮你没有关系。” 色欲走到他面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过就是感觉傲慢是灾厄之王吗?” “可你的忠心耿耿在桑奈面前一文不值!” 色欲面上有些焦急,她伸手拽住对方的衣袖,祈求道,“你帮帮我,好不好?” 嫉妒却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色欲脸上,像针一样刺痛了对方。 “我对桑奈不是衷心,我们两个有过一个约定,仅此而已。” 第69章 合作 “桑奈是灾厄的王,色欲,你僭越了。” 色欲咬着下唇,看着对方儒雅温和的脸,下了一个决定,“约定?那你也和我定一个约吧。” “你可以为了桑奈对傲慢俯首称臣,不过是因为他的力量与桑奈有关,现在桑奈下落不明,你就感觉傲慢是他的分身……” 色欲深吸一口气,“十年,我等十年,若是傲慢不是桑奈,我绝对会取代他的位置,到时候,你别阻拦我。” 嫉妒垂了垂眼,难得的伸出手摸了摸色欲的脑袋,“你魔怔了,我不会和你订约的。” 他扭身就打算回去,却听见色欲不甘地声音在身后响起,“好啊,那我就去杀了刚刚那个家伙!” “你说什么?”嫉妒猝然回头,警告似的提醒对方,语气意味不明,“你别动他,不然傲慢会杀了你的。” 那时候的色欲还没有七年以后能屈能伸,喜怒不形于色,她咬着银牙,恶狠狠地道,“我不在乎,我只要你!” 嫉妒抿了抿唇,还是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色欲,别动他。” 女人苦笑一声,扭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色欲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她有野心,她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傲慢这么看重秦殊,但她知道只要杀了对方,再将这个事情嫁祸给嫉妒,傲慢便不会再看重他。 她挥了挥手,两只小鸟从她的指尖跃走,分别飞向了暴怒和贪婪。 而岁殃和云牵心在听到那句话时心都要跳出来,最后还是云牵心率先开口,“请问,您是哪位?” “呵呵,”大厅的高台上,一身白色轻纱广袖的男人横卧在榻上,他一直闭着眼,脸上满是疲惫。 岁殃松开云牵心的手,上前两步斟酌着开口,“您是懒惰吧?” 对方半阖着眸子,轻轻点了下头。 两个人一个普通人,一个情报人员,云牵心捏着衣袖里的炸弹,紧紧的抿着唇。 可岁殃却一下子攥住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你们人类正在进攻灾厄之地,我不想插手,我对你们这些事情没兴趣。” 云牵心听着他的话,微微皱了下眉。 什么意思? 懒惰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不耐烦地开口,“你们要是早点把人交出来,我们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什么意思?”云牵心问道。 岁殃却是早有预料一般,轻笑着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进来是来谈合作的。” 云牵心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岁殃,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懒惰摆了摆手,“我不管这些,有事你去找傲慢。” 随着他的动作,大门一下子打开,懒惰再次闭上眼,“你们走吧。” 云牵心还想问什么,却被岁殃强拉着离开。 等出了殿门,她立刻就将岁殃拽住,严肃地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岁殃靠在墙上,闭了闭眼,“灾厄降临,其实是为了他们的王。” “什么意思?” 岁殃苦笑一声,“因为桃花源手上,有灾厄之王桑奈。” 云牵心瞳孔骤缩,她不可置信地颤抖着声音,“到底是什么意思?” 岁殃叹了口气,将事情来龙去脉和这位女首领说了一下。 其实这些还是秦殊说的。 合春峡。 秦殊半身是血的将陈阮送走后,一个人坐在废墟上,周围满是群魔乱舞的触魔,远方还有几个拟态灾厄虎视眈眈。 他揉了揉眉心,沙哑着声音和手下道,“你们走吧,先把师娘送到医院。” 手下还有些纠结,但被秦殊瞪了一眼后忙不迭地走了。 秦殊一个人孤寂的坐在废墟上,慢慢的摘着手套。 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调笑的声音,“打算一个人赴死吗?真伟大啊!” 秦殊回头,就见一个身形挺拔,容貌俊秀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正弯着腰看着自己,漂亮的红眸里带着玩味。 秦殊没多说废话,他一只手撑地,借力将身子转了个圈,双腿直接踢了过去,见对方躲开后便轻巧地从废墟上跃了下来。 他冷声道,“你是谁?” 男人站在秦殊面前,抬起手摆了摆,示意周围的人下去。 他倒数了三个数,一些来不及的离开的便被这家伙捻成粉末。 男人这才正了正神色,“你好,我叫傲慢,七宗罪之首!” 秦殊视线仅停留在对方身上片刻,就很快离开,他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冷着一张脸,“我不在乎那些。” 傲慢脸上笑意却丝毫不减,他大步走过来,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朵玫瑰来,在指尖旋转揣摩。 秦殊后退一步,把腰后的枪抽出来,黑黢黢的洞口对着对方,脸上丝毫没有恐惧害怕,他冷声道,“站那,你想做什么?” 傲慢眯了眯眼,乖巧的站在原地,脸上却扯出一个肆意的笑,“你身上有我很熟悉的气息,我关注你很久了,小家伙。” 他摊开手,玫瑰夹在指尖,一片艳红的花瓣落下,打着旋坠落在地上。 秦殊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被花瓣吸引,他抿了抿唇,“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想和你谈个合作而已。” “秦殊,来聊聊吧,聊聊灾厄为什么会降临。” 什么? 秦殊不动声色的后退一小步,虽然他将枪放下来,但手指尖一直没有从扳机上放下来。 “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是我目前知道的人类里,唯一一个能让我提起兴趣的人,”傲慢无奈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对我确实有致命的吸引力。” 恶心。 秦殊听完他这些话心里泛起一种难言的感觉。 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爬。 他嫌恶的皱了下眉头,移开眼不想去看对方那张骚包的脸,干脆一直盯着那朵鲜艳的玫瑰,“少在这恶心我,要说就赶紧说,顺便把你的打算也说清楚。” “别这样嘛!” 傲慢本想过来状似亲近的搂一下对方的肩膀,却被胸口的枪止住动作,无可奈何的接着道,“跟个刺猬似的,碰都不让碰。” 第70章 桑奈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很容易办成,但你们人类现在实在是太麻烦了,”傲慢在一侧站定,清了清嗓子,“我们会降临在这个星球,不过是因为收到了我们王的牵引罢了。” “他叫桑奈,不知道你听过没有,但我挺想无奈的说一句,我们其实只想带我们的王回家。” 秦殊眯了眯眼,对上傲慢那双真诚的眸子,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那你算什么?王的手下?本来以为你多有话语权呢,原来也只是一个打工的。” 傲慢挑了挑眉,这话多少有些扎心了。 但他也没在意,依旧面上带着笑意,“唉,没办法,照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我就是个打工的,结果老板跑路,我们这些手下只能来找他交付工资?” “行了,既然你们要找人,为什么会对人类动手?”秦殊一个字都没信,“他既然是你们的王,为什么会在我们的地盘上,为什么不能自己回去?” “怎么说呢,”傲慢闲不住脚,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断的拨动着那娇嫩的花瓣,还一脸笑意的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示意秦殊一起坐下,“最初降临在这里的,很多都是些没脑子的低级东西,你们人类是叫他们触魔,而称呼我们为灾厄,而在我们这里一般只分为有脑子和没脑子。” “只有你们称为拟态灾厄的那些,在我们这里才算是有话语权,而最初降临的那些触魔和低级的灾厄,他们只会下意识向着自己熟悉的地方蠕动,而你们的世界并没有它们熟悉的力量,所以他们会发狂,会无理由的袭击人类。” 秦殊冷着一张脸,虽然没坐到他的身边,但也放松了身上紧绷的肌肉,向傲慢这边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 傲慢仰头看着对方,突然挑了下眉,大手一挥一把将人拽了下来,丝毫不在乎秦殊怼上他胸口的枪,搂着腰将他放在身边。 他调笑一声,“腰真细啊。” 回答他的是秦殊毫不留情的一枪。 子弹悬在傲慢胸口,下一瞬被切割开的空间吸附了进去。 “但同样,你们人类的进化也超乎我们的预料,”傲慢丝毫没有影响继续开口道,松开手自顾自的说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灾厄一降临你们就拥有了反制手段吗?” 秦殊愤愤的放下手里的枪,没好气的问,“既然你们要找你们的王,那为什么要对人类动手?漏洞百出。” “别着急嘛,”傲慢看着对方,感觉他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儿一样,可爱的紧,“桑奈之下便是我们七宗罪,七宗罪并不同心,虽然我是目前的王,但它们并不服我。” “同样,一部分灾厄认为可以借此机会来侵占你们的世界,所以他们不会管束自己手底下的家伙,反而放任他们破坏,但我并不支持。” “可你也没有制止,”秦殊冷冷的看着他,“别装好人了。” 傲慢手指一动,看着自己扯下来的这瓣花瓣,有些惋惜的道,“破坏了它的美感,我可真是个罪人。”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灾厄的王桑奈,现在被你们人类擒住了,甚至你们的异能也是来自于我们的王。” 秦殊脸上终于多了些正色,他思索了一番,斟酌着开口,“你的意思是,人类囚禁了你们的王,并且从他身上提取出足以对抗灾厄的力量来诱导人类进化出异能。” “为什么?你又怎么知道?” 傲慢将花丢进空间里,又从里面拿出来一朵,这次他并没有在自己指尖把玩,而是递给了秦殊,“给你,当做咱们合作的一个,小礼物。” 秦殊实在是懒得理他这些小动作,但也没拒绝,他还在思索这件事,也就任由对方将那朵玫瑰别在自己胸口。 “我的力量与桑奈是最接近的,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在你们人类世界的最中央,那个地方,叫桃花源。” 傲慢站起来,他扫了下身上的灰,刚想伸出手拉秦殊起来,就见他心不在焉的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七宗罪里一些较大的决断都是由投票决定,我曾经举行过一次投票会议,甚至我还特别拥有两票,可最后的结果是三票对五票。” “我输了,所以与人类谈判的计划破灭了。” 秦殊这时候突然开口,他抬头看着对方的那双红色的眼睛,“所以,你想与我合作,救出桑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赞成直接攻占人类世界?” 傲慢想了想,蹲下身子来平视着秦殊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勾了下唇,“或许是因为我觉得你们人类很有意思,你们的文化,习俗都是独一无二的。” “可以说,人类就是独一无二,你们拥有绝对的智慧,能力和创造力,我很欣赏人类。” “更何况,如果采取暴力手段来夺回我们的王,那就是一个很漫长的斗争,我厌倦了。” 桃花源…… 秦殊错开对方的视线,声音有些干涩,“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找回桑奈,那么你能保证不对人类动手?” 他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 正如对方所说,没有人能决定他人的想法,七宗罪七个人,若非无奈,对方也不会来找自己合作。 但傲慢却仔细想了想,他出乎意料的点了下头,“或许有机会,虽然代价大了一点。” “身为七宗罪之首,代理的王,我最绝对的权柄就是在我重塑之时的最后一个命令,那是绝对的,无法被拒绝的命令,一直不会对人类动手应该是不可能,但五六年应该是可以的。” 秦殊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睛,发现傲慢真的不像在说谎,而是很认真的回答他那离谱的问题时,心底对这个家伙倒多了些信任。 但他还是很好奇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合作?人类世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我?” “唔……”傲慢想了想,最后认真的看着秦殊,笑着说:“或许因为你身上有我很熟悉的感觉,” “他告诉我,你是独一无二的。” 第71章 脱身 岁殃叹了口气,他认真的看着云牵心,一字一句道,“不论你信不信,我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谈判。” 云牵心神色纠结,隐身异能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若隐若现,周围已经有灾厄注意到这边,干脆就直接拽着岁殃离开这里。 她边走边说,“就算这些是真的,经历过这次之后,你觉得灾厄还会和你合作吗?” 岁殃没说话,但他轻轻摇了摇头。 合作的人不是我,是秦殊。 忽然,一团暗淡的火焰向他们扑了过来,云牵心反应很快的拽着岁殃侧身一躲,那团火焰在地上依旧燃烧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岁殃在地上打了个滚,定了定神色,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个小少年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两只小虫子,别藏了。” 云牵心神色一紧,她们这个小队的两个主力,一个折在了外面一个下落不明。 她们两个如今没有什么反制手段。 而这一路上,能识别出她隐身异能的也只有七宗罪,她们不是对手。 岁殃冷着一张脸,从后腰里抽出卡塔西斯来,在指尖慢慢揣摩。 贪婪一步步向他们走过来,手里的火焰慢慢升腾,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刺激的岁殃不得不眯了眯眼。 “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是贪婪,掌控元素。” 贪婪停在他面前,脸上划过一丝玩味,“猜的不错,你怎么知道的?” 岁殃苦笑一声,“我是实验人员,知道的自然要多一些。” “实验人员啊……”贪婪勾了勾唇,“和嫉妒一样,一样让人讨厌。” 他手里的火焰突然扑过来,像一只巨兽一样想将人吞吃入腹,但却在张开嘴的一瞬间,贪婪脸上得逞的笑停在了原地。 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抚上他的后颈,源源不断的力量不断被抽走,贪婪猛地扭身,手里的火焰顾不上面前的人,反而听从主人的命令想要咬断那人细瘦的脖颈。 贪婪甚至还用了风来增长火焰的气势。 秦殊勾了勾唇,将垂着的手上的人甩过来挡在火焰面前,那个人型不明物体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暴怒刚刚从源晶中诞生,力量并没有完全掌握,和贪婪一样还是少年体型,在熊熊火焰中发出痛苦的哀嚎。 贪婪一下子跃走,逃脱开秦殊的魔爪,看着暴怒的惨样慢慢沉下脸来。 但他手上还有两个人,贪婪看着秦殊的模样,咬牙切齿的道,“放了他,我用这两个人跟你换。” 秦殊却勾了下唇,他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这两个人?你确定?” 贪婪回头一看,就见那两人不知何时消失在原地,而秦殊身后的空间波动一瞬,岁殃和云牵心安然无恙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力量? 贪婪咬牙切齿,“我就知道!傲慢这个狗东西!早就跟你们人类混在一起了!” 秦殊挑了下眉,他声音莫名有些怪异,“狗东西?他们骂你都骂的这么口无遮拦吗?” “嗯……,确实,我应该管管了,”那个传送岁殃和云牵心的空间裂缝没有合拢,里面传出一个含笑的磁性声音来。 秦殊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耳廓,下意识往身边靠了靠,结果就撞上一个肌肉紧实的手臂。 傲慢还贴心的扶了他一下,低头问,“没撞疼吧?” 秦殊懒得理他,他八风不动的翻了个白眼,把傲慢当成了空气。 贪婪则看着两人的互动,一边在心里暗骂色欲,一边准备逃跑。 色欲只告诉他们两个灾厄之地跑进了几只小虫子,但没说傲慢也会参与! 他手腕一动,一阵风吹着身子就想逃离,却一下子撞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空间里。 贪婪扭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傲慢,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恨意,直到空间合拢,那怨毒的视线才消失。 秦殊拎着手里已经快不成人型的暴怒,也甩给了傲慢,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走到岁殃这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没受伤吧?” 岁殃摇摇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边上的云牵心定睛一看,赫然是那枚炸弹。 她惊诧的问,“你什么时候?” 岁殃笑了一下,“在躲开那团火的时候。” 秦殊接过来在掌心掂了掂,又扔回岁殃的掌心,看的云牵心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三声炮响,岁殃脸色不太好,他收好炸弹,语速很快的道,“你先按照计划去做,我会找个机会的。” 秦殊眯了眯眼,“你得跟着我一起,不然你等不到那个时候。” 傲慢站在不远处,眼神若有若无的看着秦殊的背影,上下打量着。 头发细软,但因为出了些汗渍,黏黏糊糊的贴在他的鬓角,显得那张脸更白了一些,修长的风衣衬得他身材更加瘦削挺拔,那腰…… 他想起那一只手臂几乎就能搂住的腰,忽然咽了咽口水。 那边的岁殃还在跟秦殊争论到底要不要一起行动,云牵心云里雾里的听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岁殃见秦殊很明显不想解释,便只能好脾气的开口,“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们两个需要一个契机潜入桃花源,而这次围剿就是我们的机会。” 云牵心反应也很快,毕竟也是一个组织的首领,她神色复杂的开口,“所以,你们想潜入桃花源寻找桑奈?” 岁殃点了点头,余光中却瞥见傲慢一瞬不瞬盯着秦殊的双眼,心里划过一阵异样。 这家伙? 怎么这么看着秦殊? 他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的想起某个人来,脸色有些不好,干巴巴的开口,“我们两个本来想借这颗炸弹来脱身的,但现在外面的进攻速度太快,我们算错了七宗罪的一部分人不会抵抗不会参与,时间算错了。” 两人极快的对视一眼,岁殃倒是无所谓的点了下头,可秦殊却有些纠结。 “别想了,现在只能这样,必须要拖时间,拖到计划里接应的时间。” 第72章 背叛 本来的计划,就是在等灾厄之地外面的众人打进来的时候,用炸弹来让两人脱身。 而如今时间提前,所谓的计划二,就是由岁殃主动的接应灾厄之地外的众人,将黑锅推到秦殊身上,等到接应的时间到来时,引爆炸弹来让两人脱身。 毕竟都已经假死了,秦殊的名声也已经不重要了。 等到事情全都尘埃落地,秦殊背负的骂名也就一笔勾销了。 至于云牵心,岁殃看了她一眼,“云首领,您也听到了,所以您能带我回到大部队吗?” 秦殊皱着眉扭头走向傲慢,轻声道,“走吧。” 傲慢看了眼窃窃私语的两人,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伸手划开空间大步走进去。 秦殊紧随其后。 他需要去履行和傲慢的约定,作为对方提供帮忙的代价。 这次对接的空间是傲慢的主殿。 秦殊脑子里不断想着七宗罪之间的关系,如今傲慢手底下只有嫉妒还算忠心,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源晶里诞生,然后才是色欲。 但因为出了些意外,色欲的力量被嫉妒吸收到身体里,导致色欲的能力甚至连最后诞生的暴怒都比不过。 可色欲野心很大,她集合了剩下五个人来支持自己,丝毫不在意他们降临的主要任务是找回桑奈。 但这次围剿,除却傲慢嫉妒,色欲被嫉妒拌住手,懒惰压根不想参与这些,贪婪和暴怒也没有上到大战场,只有暴食一个人来对抗异能者中的精锐。 所以,攻破速度才如此之快。 现在就看岁殃如何拖延时间了。 秦殊紧皱着眉,却被一直盯着他的傲慢抬手抹平眉心。 他很快反应过来躲开,没好气的给了对方一脚。 “行了,你说的重塑,到底是怎么回事?” 傲慢颇为遗憾的看着对方的脸,扭身坐到台阶上,向秦殊抬了抬下巴,“过来坐。” 秦殊眯了眯眼,觉得这家伙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分寸,干脆也就随了他,坦然的坐在傲慢身边,“说吧。” “你也知道了,你们人类的异能来自于我们灾厄的力量,所以你们的异能在用在我们身上时会有严重的反噬感。” “比如你们人类那位……审判官,他的异能对你们人类使用时,反噬也会有,但不会致命,而一旦对灾厄使用,不仅我们会死,他也会死。” “若是七宗罪呢?” 傲慢笑了下,“我们不会死,最多是重伤,而他一定会死。” “这也是桃花源迟迟不对你们下手的原因,”秦殊用陈述的语气说出这个可怕的事实,“他们在等能解除反噬的药剂出来。” 傲慢赞叹的点点头,觉得对方真的是一点就通,突然难得的想,幸亏选的是秦殊。 秦殊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而是问道,“所以,我若是对你动手,我也会有反噬?” “对,并且这个反噬后遗症不会特别小,你应该也能感觉到,你在汲取灾厄时,不仅时间会慢一些,你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 傲慢语气平淡,突然伸手将一个项链套在对方脖子上。 秦殊看着那个银色的小锁头,上面灾厄的气息很明显,他皱着眉问道,“这什么?” “一个,你和我合作的象征,”傲慢满意的扒拉了一下,拿起对方的一只手来,将上面的手套一点点摘下,不容拒绝的握住那只冰凉的手。 秦殊皱着眉,他之所以戴着手套就是因为异能会无意识散发,虽然没有催动,但能感觉到傲慢的力量在源源不断的侵入他的身体。 他抿了抿唇,“你干什么?” 傲慢像是丝毫不在意那些,他躺下去,丝毫不嫌弃楼梯硌得慌,那只手和秦殊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的。 “所谓的重塑,就是在七宗罪的身体油尽灯枯后的一个复生手段,因为属于七宗罪的戒指还在,就代表七宗罪的力量来源未断,重塑后依然是七宗罪。” “所以这个位置,不会轮替。” “而重塑的前提,就是身体油尽灯枯,而现如今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你。” 秦殊垂眼看着对方和自己紧握的手,不发一言的慢慢催动异能。 汲取的力量与反噬感同时席卷身体,他无法克制的发抖,额上沁出一层层的冷汗。 突然间,外面本来吵吵闹闹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声巨大的轰鸣。 是炸弹,岁殃引爆了炸弹! 怎么会? 明明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段时间! 秦殊脸色惨白的站起来就向殿外跑,傲慢见状也了然的松开手,还贴心的为他划开一道空间。 “去吧,要是想回来了,就碰一下那个小锁,我可以定位到你。” 他回头看着傲慢的脸,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说了一句,“谢谢。” 秦殊大步走了进去,也就没听到身后傲慢那一声叹息。 等他到达灾厄之地众人的面前时,暴食的整个主殿已经被炸弹炸平,连着周围的贪婪和嫉妒的两个主殿都受了大半的波及。 可七宗罪却不见身影。 等炸弹的硝烟过去后,人们一眼就看见站在废墟上面的秦殊,当即就有人大声喊道,“是那个叛徒!” 秦殊猝然听到这个称呼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视线落到岁殃苍白的脸上时才反应过来。 哦,是我。 他很坦然的认领了这个名字,可如今炸弹已经用了,已经没有能掩护两人离开的东西了。 任迁神色的复杂的看着他,抬了抬手示意周围人别动。 秦殊将在场的人扫视了一圈,居然没有见到云牵心的身影,正思索着对方去了哪里,就见岁殃大步走过来。 任迁看着秦殊的样子,手指动了动,想要拦住岁殃,却还是没有动手。 岁殃一步步走向秦殊,声音不大却很清脆,“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秦殊沉默不语,任由对方揪住自己的衣领,咬牙切齿的含着哭腔喊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秦殊看着岁殃的眼睛,发现他无声的张了张嘴,那是一句话。 杀了我…… 第73章 杨妍 距离约定时间一步步逼近,秦殊冷着脸伸出手卡住对方的脖子,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运转异能。 任迁眸光里也划过一抹惊诧,他匆忙喊道,“不要!秦殊!” 可一切都晚了。 秦殊将毫无生气的人甩下废墟,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他闭了闭眼,轻声道,“放心,我留了他的全尸。” 任迁手指指节咔吧作响,他眸光复杂,“秦殊,最开始听到你叛变我还并不相信,可你杀了岁殃!你杀了从小和你相依为命的人!” 秦殊冷冷的转过身来,伸出一只手在小锁上敲了敲。 “或许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们不都称我为冷血无情的刽子手吗?” 他大步走进撕裂开的空间之中。 留在这里的人们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最后还是任迁艰涩的开口,“继续吧。” 他本想去寻找一下岁殃的尸体,却发现周围黑黢黢的一片压了上来,任迁赶忙指挥周围的人凝结阵型,来对抗这些触魔和灾厄。 等他们筋疲力竭的清理完这些之后,任迁拖着沉重的身子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岁殃的尸身。 身边一个人走上来,跟着他看了一眼周围,突然啐了一口,“这个叛徒,竟然连一起长大的人都不放过,现在连尸身都被触魔蚕食了。” 任迁没说话,他闭了闭眼,留出一批受了伤的人让他们回去,自己则带着这些人往主殿走,等仅存的人们推开那沉重的大门时就被扑脸的血腥气给呛了一下。 任迁定睛一看,就见剩下的七宗罪基本上都在这里,而傲慢坐在中央,丝毫不在乎胸口的血窟窿,还在跟其他人发号施令。 秦殊不知所踪。 他们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任迁示意周围人退出去,毕竟七宗罪得有四个都站在这里,除却贪婪暴怒和死在他们手上的暴食之外,剩下的三个人都围在傲慢身边,他们不是对手。 可很快就有手下苦着一张脸回来禀报,“大人,我,我们出不去了……” 这时,代理之职的嫉妒突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镜片折射着光芒,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可任迁能看到对方勾起的意味不明的笑来。 轰隆一声,整个大殿被夷为平地。 ………… 秦殊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吵。 他不断挣扎着,就听见一声缥缈的声音传来,像在耳边,又像在天际。 “安静,乖一点,秦殊,你乖一点。” 谁? 谁在说话? 秦殊努力的想去分辨,却被越来越沉的思绪坠入深渊。 他的动作幅度慢慢下去了。 黎妄疲惫的看着他的脸,将掺了镇定剂的水放到一边,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此时天快亮了,晨曦的光越过半透的窗帘落在病房里,黎妄脸上的胡子都没刮干净,眼里的倦意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秦殊瘦的几乎就剩一把骨头了,依旧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 黎妄痛苦的捂着脑袋,眼睛无知无觉的变成了红色,他忽然看向床头上的那把诡异的匕首,一把攥住它,强行催动自己的异能。 可他的身边出现的异形体依旧无知无觉。 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三个月了,秦殊躺了三个月了…… 黎妄被这种无力感席卷全身,想到了当初他听到秦殊和岁殃的死讯的时候。 一样的不知所措。 他坐在秦殊身边,轻轻搂住对方的一只手,祈求似的低头在那指尖碰了碰。 “你醒过来好不好,秦殊……” 在黎妄意识恍惚之际,门突然被敲响了。 他行尸走肉般的过去开了门,就见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底下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直接就开口道,“我有办法救他。” 黎妄的脑子清醒了几分,锐利的眼睛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的存在,”黑袍人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来,是一个小姑娘,甚至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 “我叫杨妍,异能是入梦,是我将他塞进意识界的。” 黎妄捏着门边的手紧了紧但很快松开,他让了路,任由对方走进来。 杨妍一进来就蹦蹦跳跳的走到床边,还伸手捏了捏秦殊的脸,冷哼一声,“就你还总吐槽我的梦境不好?也不知道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谁!” 黎妄关上门,走过来坐到床边,声音干涩,“你有什么办法?” 杨妍将自己衣袍下另一只手拎着的保险箱拿出来打开,黎妄看过去,赫然是根和菩提得到的疗愈针一模一样的针剂。 黎妄俯身一下子扣住对方的手,强硬的问,“你到底是谁?” “放心,这针不会有问题的,是一个人专门让我带过来的。”杨妍无所谓的道,她动了动手腕,发现黎妄捏的很死,便不满的开口,“我是他朋友,行了吗?” 黎妄松开手,有些茫然的看着秦殊。 他什么都不知道。 对方交了什么朋友,认识了什么人,百日刑之后他又为什么会在菩提? 黎妄什么都不知道。 他垂了垂眼,忽然开口,“那他便交给你,我先出去了。” 杨妍看着对方仓皇的背影,拿着针剂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的开口,“我还以为大嫂说的是假的呢。”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没骗我。” 黎妄没听到对方的喃喃自语,他漫无目的的走出医院,一个人茫然的在小路上走着。 秦殊,秦殊,秦殊。 他不断念着这个名字,绝望的闭上眼。 无力感,挫败感和绝望几乎同时漫上心头,黎妄想,我真的是个废物。 他不知何时沿着小路走到了江边,一个人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江面,缓缓的呼出一口浊气来。 高跟鞋的声音若隐若现的过来,最后在他身边站定。 女人身上的茉莉花香很好闻。 黎妄也就罕见的没将对方赶走。 楚云裳靠在栏杆上,抬手撩了下头发,似笑非笑的问,“你在想秦殊的事吧,我大概能感觉的到你的想法。” “我猜你应该觉得对方的生活里有没有你都一样吧?” 第74章 苏醒 黎妄侧头看她,就见女人倚靠在围栏上,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正看着远方的江面,晨曦的风不大,却足以吹起楚云裳的长发。 茉莉花香随着她的长发四散开。 楚云裳开口道,“你知道在他受完百日刑后莫名其妙出现在菩提门口时,我们当时是什么想法吗?” 黎妄自然知道,谁都不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一旦碰上,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沉默着,手指在围栏上有节奏的轻点,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云裳将棒棒糖拿出来,看了黎妄一眼,了然的勾了下唇,“当时云笙很纠结要不要接纳奄奄一息的秦殊,最后是我拍板决定的,不然他大概已经死了。” “但当时他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你见过百日刑的,无数次的穿透和重置,足够逼疯一个人。” 所谓的百日刑,是桃花源针对普通人的保护,一旦异能者杀死普通人,便会由桃花源出手来惩治对方,同时秦殊的背叛之名已经响彻整个人类世界,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自然被押去承受了百日刑。 百日刑上几乎没有人能活着下来,也不是说不能扛过去,而是很多人选择了自尽。 先是用藤蔓缠绕全身,然后藤蔓上会逐渐蔓延出尖刺来,扎穿受刑者的身体,但会避开一些重点部位,等到即将死亡之时,掌握时间倒流的异能者便会让受刑者的身体恢复如初。 受刑者只能感受着尖刺慢慢刺穿身体的感觉,并且一直沉浸在这种痛苦中。 就算身体恢复如初,但刺穿身体的痛觉末梢却依旧会尽职尽责的将这种感觉通过神经中枢传进大脑皮层,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这种痛苦中,维持百天。 黎妄侧头看向她,忽然开口问道,“最后一次是不会重置的,他……” “对,当时遍地都是血,但很神奇的是,他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维持着生命力,当时我感觉应该是他的异能在维持生命,但后来才发现不对劲。” 楚云裳视线再次移向远方,那里开始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映在江面上,美轮美奂。 “他的身体在慢慢自愈,结合这次,我怀疑他也被打了一针疗愈针,所以这次有问题的疗愈针才发挥了一点作用,凌郁测试过了,用残余液体滴在一只小白鼠身上,它先是快速愈合伤口,然后死亡。” 黎妄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轻声问道,“那他这几年,在菩提过得还好吗?” 楚云裳摇摇头,出乎意料的回答了他,“不好,他的胃病很严重,据他所说,在被押到桃花源的一路上都没有吃到过食物,饿了就吃地上的草,渴了就喝天上的雨水,你也知道,他当时是所有异能者的眼中钉肉中刺。” “没有人会让他好过的,若不是为了让他活着到桃花源,估计在路上就能被扔下山谷喂触魔。” 黎妄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像是再次被撕裂开一样,鲜血淋漓。 他沙哑着嗓音,慢慢开口,“我记得他在执行百日刑之前,在笼子里公示了七天。” “对,那七天他甚至连地上的草都碰不到,白日若是运气好是阴天还好说,运气不好就要承受暴晒,昼夜温差也很大,秦殊说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楚云裳叹了口气,远方的鱼肚白慢慢浸染上红色,今日应当是个晴天。 她抬手拍了拍黎妄紧绷的肩头,安慰的道,“好了,都过去了,你现在也有能力保护他了不是吗?” “更何况……”楚云裳垂了垂眼,语气有些怪异,“你知道他在菩提这几年,嘴里念叨最多的人是谁吗?” 黎妄侧头看向她,动了动干涩的唇瓣,“岁殃吗?” “不,是你。”楚云裳笑了一下,“我们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秦殊什么都不会做,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也不会收拾整理卧室。” “他嘴里念叨最多的一句是,这些事都是小崽子做的。” 她调侃的看着对方,“看不出来啊,原来黎首领以前还是个田螺姑娘,把人养的都快不会自理了。” 黎妄手指僵了一下,心里不禁想过一个念头。 原来他心里还会念着自己。 原来我也不是一事无成。 楚云裳将棒棒糖在嘴里咔吧咔吧咬碎,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含糊不清的道,“行了,黎大首领,你不会真以为秦殊心里没你吧?” “他要是真不想看见你,心里真的没有你的话,他就不会在知道你们发现他之后还安然的待在菩提,他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小地方躲着,根本不用冒险请缨去参与这次坦洲市的活动。” “也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你好好想想,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有躲你吗?” 楚云裳突然伸手指了指远方的江面,笑盈盈的道,“你看,太阳升起来了,天亮了。” 橘红色的光映在黎妄的眼眸里,像是突然迸发出的生机一样,熊熊燃烧着。 他勾了下唇,“你说的对。” ………… 秦殊醒了。 但他状态很不好,究其根本,大概还是病床边上围着的这堆人让他有些不知是好。 任苒似笑非笑的坐在床边,手里还拎着饭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嘲热讽的道,“呦,那么大个美人如今成了骷髅了?” 秦殊连白眼都翻不动,声音干涩,他看向坐在桌子边喝水的杨妍,艰难的开口,“你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你就快耗空了,”杨妍撇了下嘴,端起一杯温水过来递给他,“喏,喝口水吧,我从那鬼地方带着针出来就废了不小的力气,大嫂让我告诉你,再经历一次你就等死吧。” “大嫂?”秦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有些难看。 杨妍没理会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大嫂和我大哥很恩爱哦!” 秦殊脸色更难看了。 杨妍见状满意的踩着自己的小皮靴走了。 “我出去逛逛,你先安排你的事吧。” 第75章 强吻 我的事? 秦殊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还不如晕着。 任苒将饭盒里的饭拿出来,一小碟的糖醋排骨被她放的很好,还特意撒了些芝麻放到秦殊面前。 但她只是拿着这一小碟排骨在对方面前绕了一圈,让糖醋排骨的香气充分萦绕在鼻尖。 秦殊满脸菜色,他的胃里几乎没什么,一直都是输营养针来维持生命体征,猝然闻到这股味道,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任苒却很坦然的将饭放回了饭盒,她笑了下,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我问过医生了,你至少得再过三天才能进食,这段时间只能喝些流食。” 秦殊看着任苒那张漂亮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蛇蝎美人。 惹不起惹不起。 他把喝完的杯子放到床头,躺下去扯了扯被子,盖住小半张脸,蜷在被子里慢慢闭上眼,试图将饭菜香隔绝在外面。 病房门打开了,黎妄很明显是将自己收拾了一遍,换了一身休闲装,针织的贴身毛衣还带了些刚刚沐浴后的湿意,垂落的发梢还在慢慢的滴着水。 秦殊依旧没动,他听脚步声能大概知道是谁,但依旧抱了些侥幸心理,直到听到任苒问了一声,“黎妄,现在他也醒了,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老娘不想跟桃花源那些家伙打交道了。” “一个个的说话贼费劲。” 黎妄看了她一眼,看很快将视线转移到秦殊那边,伸手碰了碰被子,“再过一周吧。” 秦殊感觉到触碰,身子轻轻抽动了一下。 任苒看着这两人,拎着饭盒踩着小皮靴哒哒的出去了。 在关上门的前一会,她还特意提醒了一下,“没事多给他喂喂水,饭菜我放在外面了,你一会去吃吧。” 任苒都没等回答就关上门走了。 秦殊只感觉床边一沉,清爽的沐浴露味道扑面而来,将饭菜香强硬的打散。 他能很明显感觉到一个灼热的视线在自己脸上,使得秦殊下意识往上扯了扯被子,将自己盖起来。 但是,扯不动。 他睁开眼看过去,就见黎妄那张俊美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再往下看去,是一只扯着自己被子的手。 秦殊闭了闭眼,跟个鹌鹑一样不再说话了。 黎妄的声音这时候也跟催命的一样传过来,“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秦殊没有回答,准备装死下去。 但对方却不顺着自己,一双大手将他从被子里捞出来,强行开机。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对方平静的眼眸,只好开口问道,“说什么?” 面前的人一脸的无辜,就好像自己没什么错误,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自己的这条命要不要都无所谓,想伸出手碰一下外面就碰,想缩回去就毫无顾忌的缩回自己那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里,无关乎他人的感受。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能这样? 秦殊看着对方平静的眼眸,感觉就像是有一场风暴在酝酿,即将要把他吞没。 他下意识想逃避,却被那双大手压的死死的,躲不开那双要将他吞吃入腹的视线。 秦殊只能无措的移开视线,干涩的开口,“你……,你干什……唔?” 唇瓣上微凉的触感让他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面前的那张俊脸在面前扩大,独属于这个人的味道萦绕开,避无可避。 搂着他后背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后脑勺,强行控制着脑袋不让秦殊躲避。 无意识张开的唇瓣被肆意的侵入,灵巧的舌在口腔里掠夺一气,最后缠着无处可躲的舌尖不断共舞。 秦殊慢半拍的想,我被强吻了? 黎妄亲了自己? 他后知后觉的开始挣扎,但躺了三个月的身体像小打小闹一样,很轻易就被黎妄控制住,最后只能无助的闭上眼。 黎妄却一直没有错开视线,一动不动的盯着秦殊的眼睛,看着他眼底情绪的变化,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最后的无措闭眼。 薄薄的眼皮还在微微颤抖,纤长的睫毛交结在一起,像一把小扇子一样随着眼皮不断颤动。 秦殊不会换气,等他实在承受不住时黎妄才松开了手,他下意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等终于喘匀了后才清了清嗓子问,“你什么意思?” 黎妄从床上站起身来,盯着那双红肿的唇瓣,忽然伸手板住对方的下巴,大拇指在那唇瓣上慢慢揣摩,“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你的命是我的了。” 秦殊被板住下巴避无可避,他看着对方的眼睛,疑惑不解的问,“你到底……” 那个拇指顺着他张开的唇瓣探了进去,抚摸着牙关,让秦殊把话憋了回去。 黎妄勾了勾唇,低低一笑,“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你会活着,但你违约了。” 秦殊恨恨的咬了一下那指尖。 黎妄没理会他,强迫秦殊张开口,低头在他的上唇轻轻咬了一下,“等你出院后,我会把你接到我的家里,没有我点头,你不能出去。” 秦殊眼里的震惊慢慢扩大,他这是要软禁自己? 但黎妄现在很让人害怕,他安静到让人恐惧。 秦殊闭了闭眼,心里暗暗祈求能来个人将他救出水火。 可大概是黎妄来的时候吩咐过了,别说人了,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黎妄坦然的将他放回到床上,还贴心的掖了掖被角,在对方复杂难言的视线中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书来在椅子上慢慢看着。 秦殊很不自在,唇瓣上的触感似乎还在,他的脸早就不自觉的红了一片,但因为身子不好,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粉红,耳尖倒是更深了一些。 黎妄,对自己存的是这种心思? 秦殊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只露出一双眼慢慢看向对方,就见他坐在椅子上,很认真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书,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他。 真的是那种心思吗? 他看着对方的身影和记忆里那个声嘶力竭喊着别走的身影融合在一起,心底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越来越重,压的他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第76章 坦白 秦殊出院那天,来的人并不少。 他脸色铁青的上了黎妄的车,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周围的人。 从他刚醒过来那天之后,黎妄没有再对他动手动脚,甚至用着很正常的态度来照顾他。 太正常也就不正常了。 黎妄就好像那天没发生过什么,无比贴心的照顾秦殊这个病号,甚至还会动不动叫他一两声老师。 这个称呼多久没听过了? 秦殊不知道多久了,但他一听到这个称呼就能想起这崽子做的荒唐事,耳边就忍不住泛起热意。 他祈求云笙能在出院时强硬一点将他带回去,可对方只是平淡的看着黎妄,认同般的点点头,就这样坦然的将秦殊交到黎妄手里。 跟着云笙的楚云裳还悄悄的跟他眨了眨眼,似乎在说你自求多福。 秦殊砰的一下关上车门。 在外面逛了这么久的杨妍也终于回来了,她敲了敲车窗,看着秦殊那张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伸出手不容拒绝的捏了对方一下。 “胖了一点,”杨妍笑嘻嘻的道,“那我就回去啦,你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回去?” 秦殊懒得理会她的恶趣味,垂眸思索了一会后,小声的道,“有空你把我们两个拉到一起,我需要和他谈谈。” 杨妍嫌弃的皱了下眉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就多余问。” “行了,你赶紧走吧,早到家早休息。”她似笑非笑的开口,也给了秦殊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秦殊如今是真不知道黎妄在想什么。 从那天之后,除去上厕所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黎妄的视线里。 他暗暗腹诽,万幸这家伙还有点良知。 黎妄也交代完了一些事情,刚刚打开车门就见秦殊摇上车窗,将自己缩在宽大的风衣里。 这衣服还是黎妄的,上面有属于对方的苦香。 咖啡的苦香味。 黎妄平静的收回视线,一脚踩上油门向着远方驶去。 在病房里还好,时不时就会有人来看望,而在车里这个逼仄的小区域里,黎妄的存在感太强了,强到秦殊忍不住躲避。 他现在身子还在恢复期,时不时还会有些贫血,身子发冷,只能裹紧身上的衣服,那股苦香就蔓延到他身上,整个人像是被属于黎妄的气息包围了一样。 秦殊皱着眉,但又舍不得将衣服放开,只能无奈安慰自己。 苦了别人也不能苦了自己。 这是秦殊从小到大一直奉行的,所以他不会做出将衣服脱掉甩到黎妄脸上的行为。 毕竟自己即将寄人篱下,更何况…… 秦殊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通过后视镜去看黎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底还在纠结。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他说的喜欢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他这几天像是喜欢的样子吗? 秦殊烦躁的收回视线,这种感觉让他特别的不爽。 他忽然想,反正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黎妄也不能拿他怎样,干脆直接问个明白也不错。 脑子里的想法刚一转过来,嘴就不自觉的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给个痛快话。”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死早超生。 黎妄眼镜底下的眼睛下意识往后视镜看了一件,看着将自己裹成蝉蛹模样的秦殊,不禁好笑般的勾了下唇瓣。 但很快他就收了回去,一脚踩下刹车后将车停在路边。 这地方挺偏僻的,周围也没什么人,黎妄伸手打开车门,大步走下车来一把拉开秦殊这边的车门将人拽了下来。 他冷着一张脸将人扶住,把他身上的衣服的仔仔细细的裹好,又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条灰色的羊毛针织围巾来给秦殊裹上。 秦殊小半张脸都陷在柔软的围巾里,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这么一衬还有些透明的感觉。 黎妄将围巾抻平整后才回答他的问题,“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我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还会问吗? 秦殊的手揣在衣兜里,指尖还是凉的,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他没好气的回答,“我怎么知道?” 黎妄眸光深沉,安静的看着秦殊那无知无觉的眼神,忽然意思不明的勾了下唇:“那你就去想。” 他伸手扶住秦殊的脸,忽然低头蹭了蹭对方的鼻尖,两双眼睛隔着薄薄的镜片对视,一双含着震惊,一双则压抑着疯狂。 秦殊身子僵硬,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黎妄的手慢慢靠下,将围巾压下去,低了低头试探性的去碰那淡粉色的唇瓣。 即将相碰之际,秦殊才后知后觉的退一步躲开了。 他声音干涩,“你别碰我。” 这次黎妄很听话,他顺从将围巾再次拉了起来,挡住对方泛着粉意的脸颊,边整理边道,“我喜欢你是认真的,我喜欢你很久了,或许是从你将我捡回去的时候,也或许是在这么多年的陪伴里。” 他抬了下眼睛,伸手抚摸着秦殊的脸颊,眼里是少有的认真与温柔,“秦殊,我上次在病房里说的不是假话,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了。” 秦殊不知道做什么反应,突然被人表白,还是被自己认识的人表白,他大脑难得的空白了一片。 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回了一个“哦”字。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上了车,是怎么老老实实的跟着黎妄回了他的家。 等到了玄关秦殊才后知后觉,不对,他真将我带到他家里了? 秦殊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家具是棕白色居多,窗户很是清透,但大概是主人临走时有些匆忙,奶咖色的窗帘挡住一半,整个屋子弥漫着咖啡的苦香。 他扶着墙壁的手紧了紧,理智回笼后,秦殊才平静的问道,“我房间在哪里?” 黎妄已经换好了拖鞋,他早就走到了厨房去翻看冰箱的食物,“你和我一起睡,我说了,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他拿着一根茄子走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菜色的秦殊,“哪怕你在我家里也不算。” 秦殊咬了下后槽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断告诫自己,自己打不过他。 第77章 同居 黎妄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秦殊的欲言又止,自顾自的道,“茄子吃吗?整个糖醋茄子?” 秦殊穿上早就准备好的拖鞋,越过他大步走上楼梯。 黎妄好脾气的笑了下,目送着对方上楼。 秦殊心里依旧很乱,他推开主卧的门,一只肥猫直接扑了上来,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人是不是自己的铲屎官。 但秦殊没有逗弄它的心思,他将猫扯下来,“倒霉,听话,出去。” “喵呜,”倒霉的眼睛里像是不问世事一样,当初在言灵谷的时候,任苒让林霜霜这个小丫头留下带着猫等着他们回去,结果直到食物都吃完了,也没人过来接。 猫大爷很不满意,整的林霜霜这个新任铲屎官一个头两个大。 但不知道怎的,倒霉在秦殊这里倒是很听话,它老老实实走出门,见门碰一下关上下意识回头,生怕自己被夹了尾巴。 秦殊将门反锁了。 整个卧室里都是黎妄的生活痕迹,井然有序中又带着些属于他的散漫,地上应该是新铺的毛毯,秦殊脱下拖鞋踩了踩,很暖和。 他便干脆将鞋甩开,赤着脚走在毛毯上。 这应该是黎妄新铺的,他一向不喜欢这种东西,岁殃也不喜欢,只有秦殊,他的家里地毯随处可见,尤其是卧室,毛毯很厚很软。 秦殊心里突然有了个清楚的认知,这是黎妄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他走到阳台,就见一个藤制的吊椅放在窗边,上面铺着一层软垫,刚好能看到江边的风景。 秦殊试着坐上去,这吊椅很大,足够坐下两个人,他干脆将腿也收上去,整个人蜷缩在里面,藤椅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倒像是摇篮一样。 垫子很柔软,秦殊不由自主的放松下身体,重伤初愈的身体又坐了一路车,此时暖洋洋的太阳光照在身上,竟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睡了过去。 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呢?秦殊在逐渐混沌的意识里发问。 可这没有答案,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以至于面对这个的时候是如此的束手无策。 最后他只能自欺欺人的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知过了多久,江面的太阳即将坠落,橘红的光将波光粼粼的水面染成一片,秦殊被门口的咔吧声惊醒,茫然的回头看过去。 黎妄正拿着钥匙推开门看过来,见着吊椅上懵懂的家伙,突然发自内心的笑了下。 这样的秦殊,真的很少见。 他大步走过去,边拉上窗户边随意的道,“别着凉,下去吃饭吧。” 秦殊还没缓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想,我把门锁了。 他被黎妄从吊椅里薅出来,风衣和围巾早就被他扔在了玄关,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厚厚的米色羊毛衫,又晒了一下午的太阳,暖烘烘的感觉让他不禁眯了眯眼。 秦殊刚从吊椅上下来还没习惯,一个没站稳就扑了过去,刚好撞到了黎妄怀里。 他应该是熬了锅鸡汤,身上还有淡淡的味道。 黎妄猝不及防的将人抱了个满怀,鼻尖萦绕的都是秦殊身上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他下意识收紧手臂,然后慢慢松开。 “秦殊,”黎妄声音有些哑,“下去吃饭吧。” 怀里的人很快挣脱,他耳尖泛红,大步走过去穿上被自己甩开的拖鞋,逃也似的飞奔下楼。 黎妄伸出去的手还没有收回来,触感仿佛还在,他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底突然划过一个念头。 他对我,是不是也不是没有感觉? 黎妄收回手,在唇间碰了碰,镜片下的眼睛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楼下的秦殊闻着饭菜香,精神还有些恍惚。 以前一般是岁殃和黎妄轮着做饭,平常是他们三个人吃,有时候任苒也会来,甚至任迁被师娘扫地出门的时候也会过来蹭饭,所以桌子上的菜一向很丰盛。 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黎妄依旧做了一大桌子。 秦殊神情复杂的坐下来,扭头一看,就发现对面的椅子上还搭着一个粉粉的围裙,上面印着hellokity。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实在是无法想象黎妄这一米八几的个子穿着这么一个少女心的围裙在厨房做饭的场景。 慢半拍的黎妄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秦殊对着那围裙傻笑,无奈的道,“你忘了这围裙是任苒买的了吗?” “当时我说过不想要的,是你说想看我穿我才留下的。” 他大步走过来,拎起那围裙展开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果然,这围裙对比起黎妄的身材来说显得委委屈屈的,上面都有些洗褪色了,hellokity的kity都已经洗掉的差不多了,和模糊了边界的凯蒂猫搭在一起,就像是一只猫举着爪子在说hello。 秦殊实在是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拿开拿开。” 黎妄顺从的拿开,从厨房里盛了一碗鸡汤出来递给他,嘱托道,“小心烫。” 秦殊伸手碰了下,他手指偏凉,这鸡汤温度倒是正好丝毫不觉得烫,便将碗捧在掌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黎妄做饭很有一手,很能把握自己的口味,这鸡汤很鲜,但不会鲜的过分,里面像是为了照顾这个病人还放了一些枸杞。 黎妄拉开椅子边盛饭边问道,“你现在要少盐,我就没放那么多,可能味道会和以往不一样,忍忍吧。” 他将盛好的小半碗饭放到秦殊面前,又给他夹了几块糖醋茄子放在上面,让糖醋汁充分的沁入到米饭里后便将筷子递给对方。 “吃吧,算是庆祝你出院。” 秦殊放下喝了一半的鸡汤,捏着那双还有着对方温度的筷子,夹了一个丸子塞进嘴里。 果然是少盐少油。 入口很是清淡,但咬开后属于食材的味道就冲击味蕾,让他满足的眯了眯眼。 黎妄吃饭则很安静,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会给他夹些蔬菜,但能掌握好分寸,不会引起自己的反感。 果然是修炼成了精,秦殊真是奈何不了对方一点。 第78章 客房 也可能是人到一定年纪就开始随遇而安了。 秦殊忽然想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都快三十了,而面前的这个家伙也有二十三四了。 他状似不经意的问,“你喜欢我什么啊?我对你又不好,还比你大这么多。” 黎妄倒是面色不变,他将筷子上夹着的鱼肉上的鱼刺挑出来,夹到秦殊碗里。 “我喜欢你你就这么苦恼吗?” 秦殊突然觉得自己嘴里的酸菜鱼有点不是滋味了。 可黎妄倒是无所谓,神色淡淡的,“本来我以为喜欢你只是我的事,但现在我觉着你应该知道。” 他扯过餐巾纸,擦拭着手指尖留下的痕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最后难受的是我,所以我得让你知道,或许下一次你赴死的时候还能迟疑一下。” 黎妄见秦殊碗里吃的差不多了,便很坦然的补了一句,“你还吃吗?少吃一点也好,要是饿了再跟我说,少吃多餐。” 那种酸涩的感觉再次占据了秦殊整个心间,他将筷子放下,摇摇头,“不吃了。” 吃个屁! 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学的情话。 秦殊被他那几句话打的丢盔弃甲,见着黎妄收拾东西的背影,感觉自己擎等着吃的的德行实在是有些不太好,便也站起来帮忙收拾碗筷。 黎妄只是很自然的接过,指了指沙发,“那边还有小零食,你喜欢的薯片,奶片雪花酥什么的,过去坐。” 秦殊心里麻麻的,被迫请离了厨房,外面的天色暗了,客厅里的暖黄的灯光和搭配的棕白色系倒是显得异常温馨。 他拉开抽屉,果不其然看见一堆零食堆在里面,秦殊伸手翻了翻,还找出一袋情人梅来。 这东西是他以前最喜欢的一个牌子,可惜有段时间因为灾厄入侵停产了,秦殊还有些惋惜,但此时看着这袋情人梅竟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他撕开袋子塞进嘴里一颗,在牙齿间嚼了嚼发现还是当初的味道。 倒是将碗塞进洗碗机的黎妄出来看见他拿着这袋情人梅有些不太满意,他大步走过来将这袋梅子抽出来放进柜子里,“这个是腌制的,等你病好了再吃。” 秦殊将核吐出来,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对方。 情人梅的味道还在唇齿间挥之不去,刺激的他口水泛滥只好伸出手去够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 倒霉应该是吃饱喝足了,喵呜喵呜的跑过来,在秦殊腿上翻着肚皮,冲着他舔了两口。 这肥猫,真重。 秦殊将它搂起来,手法粗糙的撸着对方,搞得倒霉回头凶了他一下,后脚一蹬就跳走了,只留下一个圆润的猫屁股。 “这死猫……”秦殊嫌弃的收回视线,从桌子上拿起本书窝在沙发里看着。 这应该是本青春疼痛文学的小说,也不知道黎妄这里怎么会有,但秦殊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少女和学霸男孩是青梅竹马,在暗恋三年后两人都考上了大学,本来少女以为不会再见,可没想到两人居然在同一个大学,她看着男孩和其他女生在一起有说有笑,只好一个人默默的舔舐伤口。 因为一些意外,女孩出事了,出乎意料的是,唯一来救她的人是她所爱的男孩。 两人在危险中互诉衷情,女孩这才知道,原来她喜欢的人也一直爱着自己,他拼了命的学习来考上对方的大学,不断的制造偶遇契机,却一直没敢迈出这一步来。 可女孩出事了,男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等两个人都被救出来之后,男孩和女孩幸福的在一起了。 秦殊合上书,竟不知道自己这一看就看了三个小时。 他实在是觉得自己无聊,居然都看起了这种女孩看的书。 但作者的笔触很好,将少女的暗恋心情和想法诉说的淋漓尽致,还有两人坦白时候情绪的震惊,喜悦和激动转变的都很好。 秦殊看完都觉得这两人合该在一起。 黎妄不在一楼,应该是在书房处理事务,他便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上楼看看还有没有空房。 总不能真跟这家伙睡一起吧…… 万一,万一他狼性大发把自己这只柔弱无助的小白兔吃了呢? 秦殊突然停下脚步,发觉自己大概是真的被那本小说影响了,赶忙将这些没用的东西清出脑海。 但他并不知道,这个家里到处都是监控。 黎妄脸上挂着淡笑,边打着视频会议,边若有若无的看向电脑屏幕上的监控。 对面的云笙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忽然停下话头,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你打算把他怎么办?就这样一直保护着他?” “这七年里,他挂嘴边最多的就是你,或许他对你也不是没有感觉,你不打算逼一下?” 黎妄摇摇头,他将眼镜摘下,揉了揉眉心,“我不知道,但我不想逼他。” “我想让他亲口说出,他喜欢我。” 云笙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道,“他这七年在菩提很少出来,前几年是在养身体,后面几年是因为你的悬赏令,出门也很少,最多就是去看看岁殃的墓。” “话说回来,你真的觉得岁殃死了吗?” 黎妄摇摇头,“不知道,但他确实消失了,连半点踪迹都没有。” 云笙叹了口气,也不想多说什么了,“行了,你去攻坚克难吧,我家云裳还在给我暖床呢。” 黎妄啪的一下将电脑关了,视线下意识瞥向监控,就见秦殊一间一间的打开房门打量里面的陈设。 他咬了下舌尖,也没带自己的眼镜,从书桌里摸出一个东西揣在手里,大步出了门。 秦殊还在找呢,虽然有客房,但里面很简陋,到处都是防尘袋。 他只能将希望抱在二楼最后的一个房间。 但可惜,房间上着锁呢。 秦殊无奈的松开手,一回头就见到似笑非笑的靠在墙壁上的黎妄,摸着门把手的爪子赶紧收了回来,讪讪的开口,“我看看,你这都有什么……” 第79章 姐妹 “是吗?” 黎妄也没死抓着这个不放,而是上前两步将人拦腰抱起扛在肩上往卧室走去。 悬空感让秦殊差点把胃吐出来,他不断挣扎,可除了闹出一身汗来屁用没有。 黎妄将他扔到大床上,看都不看对方就进了浴室,留下秦殊一个人坐在床上愣愣的看着紧闭的门。 不是? 秦殊心里一瞬间把能想到的脏话都过了一遍,然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翻身上床将自己裹好。 万一兽性大发了呢,自己又打不过他。 浴室里的水声不断,他感觉自己真的是年纪大了,要是以前估计能把黎妄摁在地上揍一顿。 秦殊打了个哈欠,没空感叹过去的自己了,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不断打架,身子陷在柔软的床里,下意识放松,最后一个在脑海的念头居然是这崽子真会享受。 黎妄披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胸口的大片光裸肌肤上还带着一些水珠,他边擦拭着头发边过来看着秦殊的睡颜,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这床很大,足以躺下三个人,可秦殊卷着被子像个寿司一样占据着小小的一片地方。 嗯,没给他留被子。 黎妄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往外面出去,恰好刚关上门,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将擦头发的毛巾搭在栏杆上,斜倚着栏杆接起电话。 “喂,怎么了?” “听说你一周前让人去你家里换了张大床?还是特质的超柔软舒适的那种?” 任苒的声音里满是调侃,她笑了笑,“哎呦喂,你这司马昭之心啊。” 黎妄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但他也知道任苒不会这么无聊只为这么一件事就来烦自己,但要听这家伙自己说出来估计还得磨蹭一段时间,所以他干脆直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任苒停了一下,声音有些失真,“我带了一群人去处理上行那边的一个s级任务了,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的处理公务吧,我可不会再代你的班了。” 上行市那边离灾厄之地很近,黎妄下意识蹙了蹙眉,刚想问她一些事情就发现任苒将他挂了。 他垂眸思索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有拨回去,去客房衣柜里抱了一床被子回到卧室。 秦殊无知无觉,睡得很好。 黎妄碰了碰他的脸,把之前从书房拿过来的东西放到床头柜里,发出“咔哒”一声。 ………… 任苒将电话挂断,她罕见的没有穿自己喜欢的洛丽塔小裙子,而是将长发高高吊起束成一个高马尾,身上穿着一套机车服,黑色的高帮靴踩在柏油马路上,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干练。 她所谓的手下根本没有,越野车上空空的,只有后座上有一些准备好的食物。 任苒在车边绕了一圈,最后打开车门将手机关机扔了进去,头也不回的道,“出来聊聊。” “就我一个人来的,这鬼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你害怕什么?” 她挂上车门,扭身过来靠在上面,双腿随意的搭在一起,看起来很是放松。 此时已经是深夜,天上的月亮被阴云挡住,没了月光的照耀,这鬼地方显得格外阴森。 车后面的阴影里慢慢出现一个人型,她看起来不高,和任苒差不多,声音也怯怯的,“我胆子小……” “呵,”任苒白了她一眼,大步走过去将她从影子里拽了出来,“行了,你留信给我干嘛?” “你妹妹丢了让我来找?我是雷达啊?” 对方像是很着急,可说出来的话却磕磕巴巴的,“不……,我……不是……” 任苒听她说话实在是费劲,伸手比了个停的标志,无奈的道,“我问你答,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行不行?” 被揪出阴影的人型此时身子也慢慢成型,她眼睛像红宝石一样,但怯怯的,丝毫没有灾厄的凶狠。 任苒满意的放松下身体,伸手揪住对方不断乱晃的尾巴,在手里不断的顺着毛,“你妹妹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在我出发去坦洲市之前吗?” 点头。 “她是不是跟着那些家伙一起出了门就不再回来。” 点头。 任苒翻了个白眼,“要是她跟你一样老实听话就好了。” “你知道是谁带她走了吗?” 面前的低眸思索了一会,小声道,“那人看起来小小的,是……是个少年,可声音特别难听。” 任苒点了点头,她松开手里的尾巴,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阿言,你回去后哪也别去,等我的消息。” 阿言点点头,她的蓬松的尾巴一下子收回来藏在腰间,转身就没入阴影中。 任苒却没动,她想了想,忽然觉得很头疼。 这对灾厄姐妹算是她收养的,她们两个诞生拟态的时候刚好是在任苒面前,所有的高级一些的灾厄在拟态诞生时对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都会有很莫名的亲近,虽然这种亲近会在他们成年后慢慢减弱,但在幼年诞生期,这种亲近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种特质,哪怕是灾厄之王或者七宗罪都无法避免,就像色欲对嫉妒的异常感情,可以说是这种亲近转变为爱慕。 这对姐妹也是,她们屁颠屁颠的跟着任苒,一直到她做完任务将要离开时,才依依不舍的跟她喊了一声“妈妈”。 当时这两个字无异于晴天霹雳,劈得到任苒外焦里嫩。 最后她难得心软了一次,将她们安置在离灾厄之地很近的上行市这边。 这对姐妹也很有特点,姐姐沉默寡言,胆子小的跟个兔子一样,可以在阴影里穿梭,妹妹却完全不一样,她性情顽劣,经常会做出些出格的举动。 但碍于任苒的存在,妹妹不会对人类下手,她的能力是可以附身在生命体身上,人类或者灾厄都可以,她的意识会沉寂在对方的身体里,只要不动用力量,就丝毫不会被探查出来。 以前她也很喜欢附身在人类身上去看看人类世界,但一般来说很快就会回到阿言身边,但如今阿言等了三个多月,依旧不见阿灵身影。 任苒也很发愁的揉了揉额头,“这死丫头,又跑哪去了?” 第80章 要求 秦殊一觉睡醒时,身边已经空了,他茫然的睁开眼,看着自己身边空空的,一时间还有些发愣。 住院那几日,黎妄一直在他对面的那张病床上睡,甚至为了他不乱动还将两个床拼在一起。 秦殊每次睁开眼都能看见黎妄睡在不远处,此时他猝然发现身边没人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然后又后知后觉的发现, 哦,我在家。 不对,黎妄的家。 他坐起来,直接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低头一看,就见自己的拖鞋停在卫生间门口,方向刚刚好。 秦殊走到阳台,将窗帘拉开,就发现外面是阴天,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江面也很阴沉,看起来沉闷压抑。 他打了个哈欠,错开视线不再去看,而是走到卫生间门口穿上鞋子洗漱去了。 楼下的黎妄刚好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子,见秦殊从上面下来便招呼他,“下来吃吧,喝些粥,我加了红薯。” 秦殊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碰了碰那软乎乎的小馒头,和它勾画出的笑脸对上,忍俊不禁的问道,“你怎么这么有耐心啊?” 这种小馒头得掌握住火候,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将笑脸蒸变形。 黎妄将围裙搭在厨房围栏上,边整理衣服边到,“豆沙的,我记得你喜欢这种小东西,过会我得去逐鹿一趟,下午回来给你带甜点,有什么想要的吗?” 秦殊夹着菜的手微顿,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忽然感觉自己嘴里的菜有些不是滋味,他干巴巴的问道,“你真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吗?” 黎妄很坦然的回答他,“没错。” “……” 秦殊沉闷的哼了一声,又往嘴里塞了个小馒头。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吃完这顿饭,然后秦殊继续窝在沙发上又拿起一本小说来看。 黎妄收拾好后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收回视线,问道,“你想吃什么甜点?泡芙还是慕斯蛋糕?” 秦殊头也不抬的回答,“黑森林。” 黎妄勾了下唇,“中午要是饿了就去厨房拿些吃的,我热了些馒头和粥,凑合一下。” 沙发上的人没搭理他。 但黎妄丝毫不担心他逃跑,一来秦殊的身体不允许,二来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是对他最有利的。 他能看出来现在的秦殊已经被磨平了棱角,丝毫不觉得对方会离开自己。 黎妄开车走了,等到达逐鹿基地时,林虔几乎要把自己高跟鞋踩断了,她语气很不好,一边臭骂着身边的手下一边从大厅里出来,结果刚一出门两人就对上个照面。 林虔笑的阴森,“呦,你老人家舍得从温柔乡里出来了啊?” 黎妄瞥她一眼,懒得搭理对方。 林虔不依不饶,她一挥手,让周围的人下去,凑过来小声问道,“人拿下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啊?还是说你不行?” 黎妄眼底的危险越来越重,“林虔,你想去悦影城那边就直说。” 悦影城那边有很多灾厄亲近派,他们和灾厄住在一起,极其混乱。 林虔赶忙退开两步,“我家男人还在家里带孩子呢,我先走了。” 黎妄却不会让她溜了,林虔这段时间一直在帮着打理逐鹿上下的事务,不然任苒是不会这么轻松的。 “昨天晚上任苒接了上行市那边的任务,是个s级的,你把那个任务取消了吧,不用派人去审核了。” 林虔疑惑,“不用审核了?” “嗯,”黎妄点点头,越过她往里面走去,“那边太危险,你做完这件事放几天假吧。” 林虔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对方应该是心情不错。 她摇摇头,在心里感叹一声,“唉,生活真不容易啊。” 等黎妄到达会议室的时候,里面一个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见着他过来还特别放肆的笑了一下,对着他抬了抬下巴就算是打过招呼。 黎妄脸上依旧带着一点浅笑,他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好脾气的走过来在对面坐下,“刘大人,您说桃花源要秦殊?” 刘宇丝毫感觉不出黎妄语气里的诡异,而是觉得对方依旧能被自己揉圆搓扁一样,语气特别不耐烦,“慢死了,你们那个姓林的和任苒那小丫头片子,都在这跟我兜圈子,白等了这么多天,既然你来了,就把人给我,也省的这么麻烦。” 黎妄垂了垂眼,靠在椅背上,笑盈盈的看着对方,“我能问一下,桃花源想要他干什么吗?” 刘宇疑惑的看他一眼,正想着关你什么事,就听见对方很自然的道,“刘大人应该也知道,秦殊好歹对我有救命和教养之恩,我也是叫过他一声老师的。” 刘宇了然,将心底的怪异扔了出去,他拍了拍自己浑圆的肚子,转了下眼珠子笑眯眯的道,“你们这里的饭菜不错。” “自然,一会会带您去吃一顿盛宴。” 黎妄从会议室的桌子摸出一条烟来扔了过去,刘宇瞥了一眼赶忙摸在手里,揣摩了一会后这才松了口,“你也知道,秦殊毕竟是进入过灾厄之地里面,并且和灾厄也有关系,我们其实也没想到他居然能从百日刑里活下来。” “他失踪了七年才终于又出现,桃花源这边怀疑他和灾厄还有联系,不然怎么能躲了这么多年?”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神神秘秘的道,“桃花源最上面那位,你也知道对方一直挺想跟秦殊谈谈的。” “我猜啊,他搞不好是看上秦殊了,毕竟那家伙那身段,啧啧。” 刘宇邪笑了一下,“而且啊,上面的命令是让我将他活着带回去。” “哦,”黎妄点了点头,突然站起来将会议室的门关上,在刘宇不解的目光中,将信号屏蔽器打开。 刘宇兜里的手机开始不断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意识到不对劲后有些惊慌的开口,“你干什么?” 桃花源的人身体都会被注射一种定位芯片,并且手机还会全天保持静音,到某个特定时间就会上传回到总部,由总部进行审核。 第81章 取代 但此时信号屏蔽器一开,刘宇的生死就真是落到黎妄手里了。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嘴角的弧度几乎没有变化,他抽出从秦殊那里顺来的匕首,一步步走向刘宇。 那肥胖的身体不断往后退着,嘴里不断发出惨叫声和求救声。 过来过去的员工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依旧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温柚抱着文件站在楼梯拐角等着,他现在已经快四十岁了,脸上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对着向他打招呼的员工点点头。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在原地等了一会后还是过去敲了敲门。 “首领,差不多得了,这还有一堆文件等你审批呢。” 里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门一下子被拉开,血腥味扑面而来。 温柚习惯的退后两步,躲在墙后面,一只手捂着鼻子,嫌弃的看着他,“这次怎么搞得这么恶心?一会后勤那边还得提着刀来找你信不信?” 黎妄抹了把脸上的血,轻笑了一下,“怎么感觉你卸任后勤部组长之后经常幸灾乐祸呢?” “你没感觉错,”温柚摇头晃脑的过来探头看了一眼,然后对那摊不明物体发出灵魂拷问,“这玩意,连个人形都没有了。” 地上咕噜咕噜还滚过来一只眼珠子,黎妄低头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将它踩在鞋底碾碎。 温柚收回头,颇为感叹似的摇摇头,“幸亏我退的早,现在真是看不了这些了。” 黎妄不置可否。 他将沾满血的外套脱下来扔进垃圾桶,向温柚打了个手势后就回了他在这的一间私人休息室洗漱去了。 温柚抱着文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后怕似的啧啧两声,脸上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只能认命给后勤打电话通知人过来收拾。 本来温柚以为来的只是后勤的普通小成员,没想到把后勤组长给摇了过来,结果新旧组长一照面愣是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你不是早就离开逐鹿了吗?”张晓盛头上还有睡炸的刘海,衣服上的扣子扣错了两个,很明显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拖鞋左右还反着。 温柚看着他这德行,感觉自己这后继之人多少有点毁自己光辉的形象,忍无可忍的走过来从脑门上给了他一下。 “我要不回来还真看不见你这邋里邋遢的模样。” 温柚恨铁不成钢,“我是走了,不是死了,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张晓盛尴尬的挠了挠头,嘿嘿的笑了两声,试图蒙混过关。 但他也不傻,温柚能回来估计是这几天任苒当这个代理首领需要一个有权威的人来帮忙。 林虔其实算起来也就比秦殊大上个一两岁,而逐鹿的老人里,也就温柚还有点地位,就算没什么话语权,搬出来当个吉祥物也是可以的。 张晓盛往会议室里瞅了一眼,嫌弃的收回视线,见一边见怪不怪的温柚,忍不住开口问道,“温哥,以前,他们也经常这么整吗?” “我接手了这么四五年,处理这破事处理了四五起了,我手底下一个实习的小丫头从最开始边吐边收拾到现在能一边扫着碎肉一边讨论晚上吃烤肉。” “你知道这对人家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 张晓盛嘴上调侃着,可手上动作却很麻利,他拿着手机给自己手下发消息,然后进去将刘宇的手机拿出来翻看。 温柚真是受够了这家伙动不动的贫嘴,他听见黎妄那间休息室有动静,便抱着文件走过去,给了张晓盛一个老老实实的眼神。 张晓盛笑眯眯的打了个ok的手势,他翻看着手机,将那些音频加工好后扔进垃圾桶,关闭了信号屏蔽器。 至于定位器,早就被黎妄捏碎了。 他伸了个懒腰,将脚上的鞋换过来后,深吸了一口带着腥味的空气,微笑道,“开始干活!” ………… 灾厄之地。 傲慢这几天总感觉自己有些疲惫。 他坐在桌子边,一只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绸缎似的白发倾泻而下,遮掩了他半边的容颜。 潘多拉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贪婪的看着对方的身影,脑子里属于秦殊的一部分记忆在他脑子里不断流转,外加上诞生后第一眼看见之人的亲近,让他不由自主的靠近。 但潘多拉很有分寸,他站在傲慢不远处,那张和秦殊一模一样的脸此时看上去还有些邪气。 窗外飞进来一只小小的鸟雀落在他肩上,潘多拉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将小鸟放在耳边。 色欲妩媚的声音传过来,“来谈谈?” 潘多拉将小鸟捏碎,眼底划过一抹算计,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傲慢,扭身去寻色欲。 色欲的殿里也不仅有她一个人,暴怒那家伙在被傲慢揍了一顿后还在无厄海里修养,此时贪婪坐在小榻上,捏着一串葡萄一个个往嘴里塞。 暴食则浑身裹在一个大斗篷里,身形小小的,幼态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闷,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在等谁?色欲?” 此时的色欲站在窗子边上,她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暴食的问话才终于开口,“等我们的最后一个盟友。” 这时大门突然打开,潘多拉大步走进来,身上穿着曾经秦殊最喜欢的那件风衣一模一样的仿制品,看的贪婪一脸菜色。 他忍不住开口,“你喊他来干什么!我看见他这张脸就直泛恶心。” 潘多拉扫了他一眼,没理会对方的冷嘲热讽,而是将视线落到色欲的背影上,开口问道,“你找我来什么事?” 色欲依旧沉默,好半晌她才开口,声音里少见没有她一贯的勾人意味,而是多了些平静,“来谈合作,我想掌握七宗罪,然后将桑奈取而代之。” 潘多拉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他扯过桌子边的椅子坐下,那种坦然放松的姿势和秦殊如出一辙。 他却像是丝毫没有在意,讽刺的笑了一声,反问道,“就凭你吗?你凭什么啊?” 第82章 花园 色欲这才扭过身来,她眼里还带着些势在必得,“我为什么不可以?桑奈确实是第一个诞生的灾厄,拥有无上的权利,但如今他下落不明,傲慢又优柔寡断,我想取而代之,不行吗?” 潘多拉意识到她不是在说笑,难得的正了正神色,“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帮你将傲慢拉下台?” 色欲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对傲慢感情不一般,你的能力是复制,所以应该也有秦殊的情感影响,我不会让你难做。” “我要从黎妄身上入手。” 潘多拉眼底的红色越来越盛,他好奇的看着色欲,疑惑的问:“黎妄?他一个人类?” 色欲摇摇头,将一抹记忆甩到潘多拉的脑子里,再次扭过身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暴食声音还有些沙哑,她不耐烦的问,“就算黎妄和傲慢,还有桑奈有关系,你又怎么能肯定他死了能对剩下两个人造成影响?” 色欲没说话,反而是贪婪冷笑一声,“笨,那根骨头的力量你也看到了,很明显是属于桑奈的,虽然不知道从哪来的,但着至少能说明黎妄和桑奈是有关系的。” “而别忘了,最后的目的是将桑奈扯下台来,不只是傲慢,咱们所有人的力量都有一部分来自于桑奈,一旦桑奈垮台,属于他的那部分自然会衰弱。” “而傲慢最依仗的,不就是他的空间能力吗?” 贪婪冷笑一声,“还有嫉妒,那个家伙的时间能力。” 暴食垂了垂眼,不再多言。 而这段时间也足够让潘多拉将记忆吸收了,他沉默了一会才抬起头来,眼底闪烁着恶意,“我想听听你的计划,色欲。” 窗边的人将眺望着试验场的视线收回来,唇角慢慢扬起一抹笑意来。 ………… 秦殊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手里的书一下没拿稳,掉在地上。 他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愣了一会将书捡起来放到桌子上。 这本书没昨天晚上的那本有意思。 秦殊站起来在这间公寓里转了转,最后从窗户翻了出去,在后花园里溜达。 说是后花园,但这个小地方也并不大,种了一片不知道是生是死的玫瑰,甚至都快被杂草掩盖住了。 沿着铺好的石子小路慢慢走,尽头是一棵偌大的凤凰木,本来五月到八月是它的花期,但却被养的蔫蔫的,什么都开不出来。 秦殊看着这高大的树难得的有些无语。 他溜达了一圈,翻回公寓里找了双手套,拿着个剪刀和小喷壶就开始干活。 等黎妄开门进来发现大厅里空无一人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慌,但很快就听见后花园那边的声音,他从厨房那边看过去,就见秦殊一只手抓着杂草,另一只手修剪玫瑰花枝。 他将蛋糕放进冰箱,看着秦殊的身影唇角忍不住挂起淡淡的笑。 秦殊抹了把汗,一抬眼就看见厨房窗户边上站着的黎妄,忍不住喊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对方这才后知后觉的过来,他从后门的上面门沿摸了一把,拿着钥匙将门打开。 秦殊愣了一下,忽然觉得翻窗的自己是个傻子。 他没好气的将剪子扔过去,声音有些愤懑,“剪花枝除杂草,我知道你会。” 黎妄老老实实的接过,听他指挥老老实实的修剪着花枝,回头一看,就见秦殊拿着个小喷壶跟着他浇水,他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拿着壶,看上去倒是有了些活力。 两人这么一干就干到了晚上,秦殊将水壶扔到一边,将在地上蹲着的黎妄拉起来,“走了,我饿了。” 天变的很快,白天除了早上下了一阵小雨后就逐渐阳光明媚,结果刚到傍晚就刮起了大风,秦殊仰头看了一眼,觉得要下暴雨。 地上的劳动成果依旧无知无觉,还在庆幸终于没人和自己抢营养了。 秦殊走回公寓,将后门锁上,边跟黎妄说着自己去洗澡边上楼,却被黎妄一把扯住手。 他看着秦殊,轻声问道,“你今天,会无聊吗?” 秦殊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不然他何至于跑到后花园去修整花枝。 可秦殊没说,他笑了一下挣脱束缚,“还行吧,要是没什么干的,就给我拿几本有意思的书吧。” 黎妄看着他的背影,垂着眼笑了一下。 身上的污泥也不少,但黎妄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将衣服脱下来扔进洗衣机,身上只穿着一件在逐鹿换的白衬衫。 心里不断想着温柚在办公室和他说的一番话。 “黎妄,你不可能将秦殊藏一辈子的。” “从他那次暴露之后,你们就一起去了坦洲市,结果他重伤回来躺了三个多月,要是他醒不过来还好,但他醒了,今天桃花源来要人,明天就有其他组织来要人。” 温柚声音里满是无奈,“总有一天,他必须得要站出来来承担那些事,哪怕不是他做的……。” 黎妄掬水扑了一下脸,伸着手扶着洗手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知道。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能藏一段时间就好,至少,至少让秦殊把身体养好。 他吐出一口浊气,走出去拉开冰箱看了一眼,从里面拿出一些速冻饺子去厨房下了一大碗。 秦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凑过来看了一眼,问道,“什么馅的?” “肉的吧……” 黎妄也不确定,这些饺子是任苒过生日的时候带过来的,他也没注意是什么馅。 秦殊却突然摁住他的手,探头过去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一边烫的斯哈斯哈一边道,“是蘑菇和肉的。” 他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潮气,让黎妄忍不住凑近。 家里的沐浴露和在医院的不是一个味道,在医院怎么着都会有消毒水的味道,可家里不一样。 是柠檬味的,味道很淡,很容易挥发。 秦殊吃完饺子就跑了,留下黎妄一个人在这里忍俊不禁的看着那一大盘饺子。 心底被拱起的火蠢蠢欲动,黎妄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 靠。 第83章 冷战 什么都不知道的秦殊同志早就打开冰箱拿着黑森林蛋糕跑了。 黎妄将饺子端出来,就见对方一脸满足的吃着,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还吃饺子吗?” “唔……”秦殊将嘴里的蛋糕咽下去,抬了抬下巴,“给我吃两个。” 他一只手拿着盘子,另一只手拿着叉子,左右腾不出手来,正想将蛋糕放下去就见一双筷子递到自己唇边。 饺子还冒着热气。 秦殊停了一下,在吃和不吃之间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美食的诱惑大过尴尬,心一横张开嘴将饺子咽了下去。 黎妄定定的看着他鼓起来的腮帮子,轻轻勾起了唇。 等过了半个多月云笙和楚云裳来看望秦殊的时候,赫然发现对方被养的白白胖胖的,比入院的时候还胖了不少。 楚云裳啧啧称奇,“黎首领真会养啊!” 秦殊靠在懒人沙发上,身边的桌子上是摞成一摞的小说,边上还放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他闲散的仰着头,看都不看这两人一眼,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感觉你快被养废了呢?”楚云裳在大厅里逛了一圈,就见窗外的凤凰木长出了红色的花,看起来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是快废了,小肚子都出来了。”秦殊终于站起来,他伸了个懒腰,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的问道,“你们要喝什么?咖啡,牛奶还是红茶?” “白水就行,”云笙坐到他不远处,总算是说起了正事,“这几天黎妄不怎么回来了吧?” 秦殊垂了垂眼,他拿着那杯温热的牛奶再次坐了回去,整个人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面,气色虽然不错,但脸色不是特别好。 “怎么了?” 云笙看了楚云裳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只好叹了口气接着说,“几大组织联名上书要求将你交出去,并且桃花源也在施压,现在可能要将逐鹿从第一组织的位置上扯下去。” 秦殊面色不变,他沉默了一会,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这几日黎妄在几个组织之间游走,想要将你保下来。” 楚云裳却突然插了一句,她走过来从桌子上拿起一本小说,边翻着边平淡的道,“甚至已经有组织派人在逐鹿的地盘上闹事了。” 秦殊侧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不明的笑了一下,“所以你们想让我怎么办?主动离开逐鹿再找个小地方躲起来?还是自首来缓解逐鹿危机吗?” 云笙一听就有些不对劲,她刚想开口就被楚云裳打断,“不,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黎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承担了多少?” “这些矛头本来是指向菩提的,可黎妄主动提出来要将你带回来,一半是因为他喜欢你,另一半他也在拯救菩提,所以我们来一是想告诉你这些,二是想要提醒你一下。” “有些极端一点的人很可能会来刺杀你。” 楚云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挑了挑眉,“看起来你恢复的不错,他们应该对你构不成威胁。” 秦殊想了一会,刚想开口就听见大门口的钥匙声。 黎妄进来的时候冷着一张脸,皱着眉冷声问道,“你们两个来找他干什么?” 楚云裳将书放下,笑眯眯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嗨。” 黎妄没搭理她,他越过这两个人,将手里的菠萝包递给秦殊,声音有些藏不住的疲惫,“今天晚了一些,没买到红丝绒。” 秦殊接过面包却放到一边,他仰头定定的看着黎妄,忽然感觉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呢? 如今因为自己被千夫所指。 云笙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着一脸看好戏的楚云裳在黎妄发火之前跑了。 大门咔哒一声关上,秦殊这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黎妄捏紧的手指指节发出咔哒声,他忍着现在出去将那个两个多嘴多舌的家伙揍一顿的冲动,好声好气的道,“你先冷静一下,情况没她们两个说的那么严重。” 秦殊却突然笑了一下,“我很冷静,黎妄。”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着对方,“我不需要你保护,我……” 黎妄苦笑一声,蹲下身子来认真的看着对方,“秦殊,你知道我愿意的,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从这天之后,两人陷入了冷战,可以说是黎妄单方面的冷战。 虽然饭会定时做出来,每日的甜点也依旧,但秦殊能感觉的到对方的冷淡。 甚至,这两人第一次出现的分房睡的情况。 黎妄睡得客房,早上走的很早,等秦殊下去的时候早饭都已经放在了餐桌上,午饭也会派人定时送过来,晚上将甜点放到桌子上后,就大步上楼,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秦殊。 秦殊也生了一肚子气,在听到黎妄一个人承担压力来护着自己的时候,他心里升腾起的不是埋怨,而是心疼。 这几天的冷战他也有些睡不好,总觉得身边少了个人。 但秦同志拉不下那个脸。 以至于这几天的黎妄周身萦绕着低气压,虽然 脸上还带着一贯的笑意,可认识他的人都能猜出来对方应该是心情不好。 任苒还悄悄的跟林虔吐槽,怀疑是黎妄想霸王硬上弓结果被秦殊一脚踢下了床。 也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谣言一向是越传越奇怪,等温柚一脸震惊的看着黎妄问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件事。 温柚:“听说你要上秦殊,但对方不愿意想反攻结果你俩撞号,秦殊把你打了一顿?” 黎妄:“……” 温柚惊奇的道,“还有,因为你俩撞号,结果秦殊打算要跑了,你这几天才心情不好的?” 黎妄揉了揉眉心,“将任苒叫过来……” 温柚一脸牙酸的表情,刚推开门就听见黎妄道,“别让她来了,让她把新到来的两个s级处理了,这几天我不想看见她。” 温柚心里正纳闷这两个任务地点一个天南一个海北,怎么让任苒一个人去时就听见了黎妄的话,忍俊不禁的跑出去交付任务了。 第84章 逼迫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林虔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她抬手招来几只晴天娃娃将窗户打开才松了一口气。 “黎首领,这次真不能再拖了!” “您就把秦殊交出来吧!” 几个与逐鹿合作的小组织首领苦口婆心的劝道,声音里满是恳求。 “秦殊身份复杂,我们现在手底下已经寸步难行了。” 可黎妄一直没搭话,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林虔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声音温和的来安抚这些合作者,“各位,大家先冷静一下,你们承担着压力的同时,我们也在承担,我们会想办法的,保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温柚的敲门声,他没等黎妄答复就推门进来,脸色阴沉的开口道,“大人,各个组织的联名代表已经到楼下了,还有桃花源那边也派了人过来,现在都在一楼大厅里等着。” “桃花源那边的人说,要是这次您再不把人交出来,就把逐鹿的位置踢下去,将风华抬到第一组织上。” 温柚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惊慌声,但他没在意那些,只是静静的看着黎妄,等待发话。 林虔给了他一个眼色,让他先下去安抚。 温柚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他扭身关上门往楼下走去。 “黎首领,你看看现在怎么办啊?” “早点把人交出来就好了不是吗?” 黎妄听着这些抱怨,好半晌才抬手示意安静。 他冷声道,“你们想留在上面或者跟我下去都无所谓,底下的事情我会去摆平。” 林虔眼眸幽深的看着他,最后老老实实的站起来去开门。 她看着这些首领温和的开口,“我想,你们跟逐鹿也合作这么久了,应该也知道逐鹿会善待自己的合作者,我在这里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我们想保下秦殊。” “所以你们想走,或者不想卷进来的可以来找我解除合作。” 林虔清了清嗓子,“但我希望,你们不会再扭过身来背刺我们一刀,如果让我发现,你们直接抹干净脖子等死吧。” 这个时候,黎妄的身影已经走远了,他下了楼,坦然的看着一楼大厅的人。 这些组织的人隐隐以风华为首,新任的首领王申拿着那张联名书高傲的看着他,声音讥讽,“黎首领,你也知道秦殊做过什么不是吗?” “他背叛人类,和灾厄里应外合将当初攻打灾厄的异能者精英埋葬在灾厄之地,他背信弃义,甚至可以对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下手,还有一手将他带出来的老师。” 王申义愤填膺的举着那张联名书,慷慨激昂。 “我们要求将他交出来,交给全人类审判!” “审判!” “审判!” 随着他重重的落下这两个字,人群开始一声接着一声的应和这两个字,气势倒是拉的很满。 桃花源派来的人是他们那里护卫队的一个小队长,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和之前那些大肚便便的家伙不一样,这人很精瘦,眼神是经历过战争的锐利。 桃花源的异能者大多都是走投无路投靠他们的人,管理护卫队的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审判官林允善。 所以这支护卫队在异能者世界里也挺臭名远扬。 刀疤脸往前走了两步,皱着眉嫌弃的抬起手,示意安静。 他声音洪亮,不容置喙的开口,“黎首领,我是桃花源护卫队三队支队长高远,现在我来传达桃花源的旨意。” “交出秦殊。” 黎妄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他们。 高远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从王申手里将那张联名书拿过来,在手里晃了晃,“黎首领应该知道这是什么,这个上面桃花源并没有签名,一旦签下,逐鹿就再也不是最大的组织了。” 黎妄讽刺般的笑了一下,“想要就拿去吧。” 王申站在高远身边,“啧”了一声,愤懑的开口,“油盐不进。” 他义正辞严的扬声开口,“黎首领,就算你不在乎,逐鹿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你就不在乎吗?” 这时候从门口跑进来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少年,他跑到王申身边,递过来一个纸条。 王申低头瞥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慢慢扩大,“黎首领要是不愿意交出来就算了,我们会去你藏着他的地方将他带出来审判!” 黎妄脸色这才变了变,他语气生硬,“你们可以试试!” 王申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身边的高远,脸上极其得意,正想开口就听见门口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不是要找我吗?跑这来干什么?” 众人听见这个声音猝然回头,高远的眉头几乎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他看着安然无恙的秦殊,对方像是丝毫没有在鬼门关走过一次的样子,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王申眼眸瞪得很大,明明半个月前这人几乎瘦成了一个骷髅架子,几乎都快死了,怎么可能站在这里! 秦殊一步步走进来,围堵的人下意识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秦殊走到正前面,挡在黎妄面前,带着浅淡笑意的声音不大,却在这个针落可闻的大厅里听得清清楚楚。 “各位,别来无恙,这么多年不见,怎么还是这么一无是处?” “真没出息啊!” 死寂,一片死寂。 秦殊的嘲讽一般的轻笑声像玉石一般砸在他们耳边,“各位不是要审判我吗?” “我如今就站在这里,你们……”他歪了歪头,眼底蔓延出笑意来,“你们有胆子就来试试啊?” 嚣张,太嚣张了。 这个词几乎同一时间出现在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里,但他们并不敢上前,处在队伍后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笑话,跟秦殊打? 他的异能能把在场的所有人吸成人干。 本来就是听说秦殊快死了才来的,可如今人家没死,并且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要杀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高远脸色也不好,他捏着那张联名单的指骨微微泛白,看着秦殊那张红润的脸冷冷的道,“你最好祈求别落到我手里。” 第85章 退让 秦殊没搭话,他视线落在高远身上但又很快移开,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样。 高远也能感觉到被忽视的感觉,他额间青筋跳了跳,刚想说什么就被身边的王申打断。 “秦殊,你果然和逐鹿是一伙的!” “怪不得黎首领一直拖延时间,原来是在等你养伤啊!”他咬咬牙,眼底浮现出狠辣,“你们早就蛇鼠一窝了,你们逐鹿既然愿意保护这个罪人,你们也就不能再称作第一组织。” 王申冷笑,“因为没人知道你们会不会在背后受秦殊指使与灾厄合作!” 他这句话一出,本来打了退堂鼓的众人一下子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他们也意识到了,秦殊他们打不过,那就引导舆论来攻击逐鹿。 好手段。 秦殊眸光微微闪烁,刚想上前两步就被黎妄按住,他回头,就见黎妄站在自己身后,平静的看着众人。 “既然你们也知道秦殊是在我家里,那你们也能猜出来保护他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我也不妨告诉你们,在你们来之前,我们会议上也在讨伐我让我交出秦殊。” 秦殊忽然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猝然转身想捂住对方的嘴,却被黎妄反过来抓住手腕,对方定定的看着他,眼里慢慢流露出笑意。 “没有人同意我保护他,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我在这里,辞去我的逐鹿首领位置,交付于任迁的女儿任苒。” 本来躲在一边的温柚听到这句话皱着眉忍不住出来,却被黎妄一个手势打断,他道,“任苒现在不在,但在场这么多人应该也都已经听到了。” 秦殊皱着眉,“你不必这样的。” 可黎妄却没理会他,他拽着秦殊的手越过众人大步离开。 不过他在越过王申时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 等两人出了逐鹿的大楼到停车场的时候,黎妄才松开手,他靠在车门上,将秦殊扯过来,摸了摸对方紧皱的眉心。 他笑道,“怎么了?这个表情?” 秦殊烦躁的将他手打开,心烦意乱的扯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黎妄却扭头看着秦殊的脸,他本过于白皙的皮肤虽然有了些血色但看上去还是有些虚弱,在阳光下更增添了一些透明感。 这是两人自从冷战之后难得的共处。 黎妄猛地咬了下舌尖,借着那一抹刺痛也从后车门探身进去,将秦殊压在后车座上。 秦殊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左手在慌乱之中抓住椅背,细白的指尖无助的抓着那深棕色的靠垫,像是身子唯一的支撑点。 他仰面躺在车座上,一双眼睛下意识躲闪开黎妄灼热的视线,扭过头干巴巴的开口,“你干什么?” 黎妄一只手撑在他的脑袋边上,肌肉紧绷的小臂上有一条很长的伤疤。 秦殊愣愣的想,什么时候伤的?明明前段时间还没有。 “你今天为什么会来?” 秦殊垂了垂眼,强迫自己从那条浅褐色的伤疤上移开视线,“偶然,我想吃小蛋糕了。” 黎妄在他身上发出沉闷的笑声,他身上的热气将秦殊笼罩在怀里,蒸的他面红耳赤,这样的距离,黎妄能清楚的看见他红的滴血的耳垂。 黎妄咽了咽口水,低头轻轻舔了一下,身下的人不断颤抖,连忙躲开。 秦殊被压迫的有些喘不上气,他急促的呼吸了一下,还是不敢看黎妄的眼睛。 “你还不知道为什么?” 黎妄声音沙哑,“我给了你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吗?” 秦殊闭上眼,像是水面上浮沉的一抹枯草,不知所处,不知所往,仅仅一个小小浪头就能让他不知云里雾里,所有的茫然无措强硬的传进他的脑子里,贯穿成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知道什么? 我应该知道什么? 秦殊全身血管里流着的好似冰冷的水,冒出一股股的寒意,他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黎妄的手强硬的揣摩着他的侧脸,粗粝的指腹剐蹭过细腻的皮肤,带起一阵阵细密的电流。 “你一直在躲什么?你完全可以拒绝我,或者现在兜头给我一巴掌。” “可你一直没这么做。” 这些字句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在秦殊身上,他微微睁开眼,却被身上的人轻柔的吻了吻眼角。 痒痒的。 偏偏那双唇却很温柔肆意,它游离过高耸的鼻尖,轻轻的含住那双微微张开的唇。 黎妄这次没有深入,只是浅浅的在唇瓣上研磨。 秦殊握着椅背的手终于支撑不住的松开了,他被这种温柔紧紧包裹,像是交织的蛛网将他包裹着,挣脱不开也逃不开。 是啊,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抗拒他呢? 灼热的气息令空气的温度慢慢升高。 黎妄含着他的唇瓣,在口中轻轻吮吸,那滋味就像是含着一块软软的果冻,恨不得能一口咬下去。 那天回到家里的时候,秦殊连晚饭都没有吃,一个人蹬蹬跑上楼将卧室反锁了。 他坐在阳台的吊篮里,一只手揣摩着红肿的唇瓣,另一只手扶着吊篮的边缘,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江面。 夕阳映照着,那橘红的光照的江面很是通透,让秦殊难得有些烦躁。 到底什么是喜欢? 这个问题一向都很难回答,尤其是对秦殊这种心底里对感情一向有些自卑的人。 或许是被抛弃过一次,他总是会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试探,一旦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将自己缩进无坚不摧的保护壳里。 岁殃甚至也说过,秦殊这个人一向对感情比较淡,能让他放进心里的人不多。 但他也说过,秦殊这个人心底的位置很难靠近。 可黎妄强行的敲开了这道门,将自己挤了进去。 秦殊脚踢了下地面,吊篮轻轻晃动。 或许自己是喜欢他的吧? 唇瓣上的触感并不让他讨厌,秦殊突然想了一下,要是亲自己的人是岁殃呢?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手臂上忍不住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算了吧,要是换一个人来,搞不好自己早就一拳打上去了。 第86章 失踪 秦殊本想第二天和黎妄说试试看的,结果第二天下去的时候,黎妄人不知道去哪了。 他一口气就这么吊着,悬的秦殊头昏脑涨。 这个混账,把人勾搭出来后就不管了! 但应该是黎妄嘱咐过,定时会有人来送三餐,门口的车也留着,秦殊要是想出去溜达也可以溜达。 所以他去了菩提开的生日会。 是林霜霜的生日。 这小妮子从灵言谷回来后就被陆柔柔带回了菩提,成了菩提的一员。 其实菩提的人对着小丫头都挺不错了,除了楚云裳,就像秦殊进来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坐在吧台一个人喝闷酒的楚云裳,他和云笙她们打了个招呼后就坐了过去,好奇的问,“你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楚云裳搅了搅杯里的啤酒,微红的脸颊在生日派对炫彩的灯光里不是很显眼,她声音沉闷的开口,“我不喜欢那小丫头。” 秦殊看了一眼众星捧月的林霜霜,她像个小公主一样坐在中央,头上带着生日王冠,见他看过去还甜甜的笑着。 楚云裳这时候也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我总觉得,这丫头有问题,但云笙让我不要多想。” 秦殊伸手也拿了杯啤酒,往里加了几块冰块,“所以你们两个吵架了?” 楚云裳没有回答,但沉默也就是回答。 他了然的笑了下,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林霜霜,总觉得这丫头给人的丫头很奇怪。 “你能喝凉的?黎妄不管你了?”她将喝空的杯子放在一边,又倒了一杯,“你身体刚恢复不久,还是少喝一点吧。” “黎妄不知道去哪了,他现在管不到我。”秦殊抿了一小口,又放下,最后从吧台拿了盒牛奶,看的楚云裳一愣一愣的。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调侃道,“你现在很像独守空房的深闺怨妇。” 秦殊撇了撇嘴,没有反驳。 楚云裳看他这反应,像是意识到什么惊奇道,“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我不知道,但我想试试……”秦殊虽然没喝那杯啤酒,却一直若有若无的看着那杯清亮的液体,看着上面的泡沫浮浮沉沉。 楚云裳唇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试试?你确定啊,万一一试就真出不来呢?” 秦殊叹了口气,看着对方那幸灾乐祸的模样实在是无力吐槽,“我不知道,但这几天他走了就一直没回来,我一个人呆在那里总感觉不舒服,所以就想着出来转转。” 楚云裳恍然大悟,她手指尖捏住一张塔罗牌,神神秘秘的道,“要我帮你算算吗?你和黎妄能不能修成正果?” 秦殊白了她一眼。 顾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他将怀里的金发红衣洋娃娃递给秦殊,笑嘻嘻的道,“秦哥,你能抱抱伊莎贝拉吗?” 秦殊顺从的将金发洋娃娃小心的接了过来,伸手揉了揉顾宝的脑袋,“乖,一会再和你玩。” “哦”,顾宝没有缠着秦殊,他跑过去捧了一小块蛋糕递过来,“哥哥,吃蛋糕。” 秦殊还没发话呢,宴会的门就一下子被打开,那块蛋糕被带起的风吹了一下,带着下面的纸盘子一下子掉在地上,看的顾宝一愣,忍不住哭了出来。 秦殊来不及安慰顾宝,他将伊莎贝拉交给楚云裳,自己则走过去迎上焦急跑过来的任苒,皱着眉问她,“发生什么了?” 任苒的洛丽塔小裙子上的蕾丝掉了一片,很明显是匆匆赶过来,她见到秦殊便赶忙问他,“你知不知黎妄去哪了?” 什么? 秦殊疑惑的皱起眉头,反问道,“怎么了?他不是去做你们的事了?” 任苒脸色沉重,她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眼眸在林霜霜身上停了片刻,带着浅淡的疑惑移开了视线,“没有,逐鹿没有给他指派任何任务。” 她将手里的一封信递给秦殊,“自己看看吧。” 这封信通体黑色,上面印着淡淡的金色花纹,还有着淡淡的灾厄气息。 秦殊抽出信封简单的扫了一眼,忍不住皱起眉来,“这信是色欲的。” “你说什么?”见这边情况不对,刚走过来的云笙就听见秦殊这句话,忍不住惊呼一声,“色欲说什么了?” “总结提炼一下色欲这封信上的话就是,七天之后,黎妄会死。” 任苒:“所以我来问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秦殊指尖顿了顿,他捏着信封的指尖不断泛白,“我,我不知道……” 云笙比了个手势,派对那边的人很快便散了,陆柔柔将林霜霜带上去的时候,却发现这小妮子一直在看着任苒便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霜霜很快摇摇头,她笑着说,“她的衣服很好看。” 等大厅的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云笙才招呼他们到沙发上坐下,桌子上的双层大蛋糕还剩下一半,但在场的人都没有兴趣去动。 任苒率先发问:“你为什么不知道他去哪了?你们住在一起,他走了难道没跟你说吗?” 秦殊哑然,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不能说他们冷战了吧。 云笙见他脸色不好只好开口解了个围,“现在首要问题是黎妄在哪?” 任苒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秦殊默了默,“最晚明天早上我给你们答复。” 他站起身走了,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任苒看了一眼背影,对着云笙开口问道,“他怎么知道?” 云笙摇摇头,却见任苒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了,想说什么?” 任苒若有所思的看向楼上,“那个小丫头,我之前在灵言谷就看见她来着,她加入你们了?” “对。”云笙点点头,“那小丫头挺机灵的,柔柔很喜欢她。” “是吗?” ………… 秦殊开车回到家里,见着漆黑一片的公寓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心情难免低落下来。 他好像真的不适应没有黎妄在身边的日子了。 胸前的项链发着淡淡的微光,秦殊没有开灯,所以这项链异常显眼。 “傲慢,来谈谈。” 可里面传出来的却不是傲慢的声音,更像是秦殊本人的声音,“谈谈?才不要!” 卷二,完 第87章 交易 秦殊坐在沙发上,看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家伙,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潘多拉也不生气,他搅合着杯子里的咖啡,端起来抿了一口,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你手艺真差!” 秦殊看着他的脸色,斟酌着开口,“那我再给你泡一杯?” 潘多拉将咖啡放到一边,“行了,别兜圈子了,我知道你找傲慢是为了黎妄,但现在他也自顾不暇了,你就别指望有人能帮你了。” 秦殊奇道,“谁跟你说,我找傲慢是为了黎妄的事了?” 潘多拉一时语塞,那张和秦殊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逐渐变的狰狞,他站起来,恶狠狠的盯着对方,“那你就等着吧,等着黎妄的尸体!” 秦殊不急不躁,他微笑的伸手示意他坐下,“坐,别用我的脸做这种表情,很难看。” 他接了杯白开水递过来,就被吃了一肚子闷气的潘多拉打开手,玻璃杯子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个圈。 秦殊也没生气,“来做一笔交易吧。” 潘多拉移开视线,懒得理他。 “我猜你应该想知道傲慢为什么这么看重我吧?”秦殊垂下眼,身子放松的靠在沙发椅背上,双腿岔开,仿佛胜券在握一样。 潘多拉眼睛微微转了下,这个提议他不可谓不心动。 他复制的秦殊的相貌,模仿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说话方式和一些小习惯,但傲慢最多只会失一下神,还是能很快的将他们两个分开。 秦殊笑眯眯的看着他,“我要知道黎妄现在在哪,处境如何。” 潘多拉安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那种气韵神态是他所复制不出来的。 可能是当时复制的时候,血液吸收的时候自己的力量不是特别强盛,不然他应该可以将灾厄的那部分藏起来。 成为真正的“秦殊”。 潘多拉脑子转的飞快,最后还是应了下来,“交易成立,但需要换一下交易内容。” 他邪笑一声,“我要你的血。” 秦殊点点头,站起来捡起那在地上轱辘一圈的玻璃杯放在自己面前,顺手从桌子上把水果刀抽出来,用纸巾慢慢擦拭。 潘多拉这时候也将交易内容娓娓道来,“黎妄现在应该在悦影城,至于是死是活我并不知道,但情况应该不太好。” “那鬼地方不受你们人类管理也不受灾厄之地控制,就是一个中立地带。”潘多拉这时候收了声,看向秦殊示意他该意思意思了。 秦殊也心领神会的在手掌心割了一刀,嫣红的血顺着玻璃杯一滴滴的流进去。 “至于他为什么会去那个鬼地方?”潘多拉看着秦殊的脸,一字一句的道,“是因为你啊!” 秦殊猝然抬眼,看着潘多拉那双蕴藏着恶意的眼睛,很快调整好情绪,但声音中还是有些难以隐藏的颤抖,“因为我?为什么?” “因为悦影城的拍卖会上,有一针异能缓释针。” 潘多拉说到这里就不想再说了,他走过来拿起那盛了小半杯的血液,低头闻了一下那铁锈味,满意的勾了下唇,“我只说这么多,其他的你就自己去研究吧。” 他拿着玻璃杯从小锁的空间裂缝里离开,下一瞬就出现在傲慢的大殿里。 潘多拉将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上唇,银白的头发和猩红的双眸慢慢的变成人类的模样,整个人几乎和秦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推开寝室的门,里面烟雾缭绕,傲慢斜倚在床边,流云似的头发铺散开,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露出大片大片紧致的肌肉。 他休息的很不好,潘多拉瞥了一眼香炉,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 但很快他就收敛了笑意,脸上换脸谱一样换上了属于秦殊的漠然,潘多拉一步步走过去,轻轻唤道,“傲慢!” 床上的人猝然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脸忍不住陷入了恍惚。 香气萦绕,刺激的人头昏脑涨。 潘多拉蹲下来,声音里带着些勾人的意味,“傲慢,我在。” ………… 秦殊面不改色的将自己的手包扎起来。 异能缓释针可以缓解异能者使用过度的后遗症,也可以激发在受到致命伤害之后自动护主的异能。 秦殊其实现在用不了多少异能,他的能力在他受到重伤的时候主动护住了内脏,哪怕到现在也依旧没有出来,最多只能使用个皮毛。 而异能缓释针菩提虽然也有,但出了疗愈针那件事也没人敢用。 所以黎妄一直在帮自己找这东西? 秦殊深吸一口气,颓然的瘫在沙发上,那双大长腿无处伸展,只能委委屈屈的搭在一起。 外面月亮高悬于天,皎洁的月光洒下,给静谧的世界铺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没人知道其下到底掩埋着什么,或许是看不到的黑暗。 秦殊精神恍惚的上了二楼,迷迷糊糊的走到了最里面紧闭的那间房间。 他伸手拧了一下,依旧纹丝不动。 黎妄藏了什么? 秦殊恨恨的想,他到底还背着我做了什么? 面前的门成不了他的隔阂,秦殊难得的运动了一次,他叼着一把刀子从隔壁房间的阳台翻过去,一只手扒着窗沿,另一只手拿出嘴里的刀子将窗户撬开,翻身进去。 厚重的窗帘很是压抑,还有一种陈旧的腐朽的血腥味,很难闻。 秦殊在墙壁上摸了摸,将开关啪一下摁开。 暖黄的光也驱散不了这里的阴寒,秦殊身上难以自控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后背一阵阵发凉。 入目就是一个极大的浴缸,里面虽然看起来很是干净,但细细闻一下就能发现里面的铁锈味,浴缸边放的也不是什么洗漱用品,而是一排落了灰的刀具。 地板上还有没有冲洗干净的血迹,已经积了一小层薄薄的灰尘。 秦殊退后了一小步,后背突然碰到冰凉的墙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黎妄曾经在这里干了什么? 他…… 秦殊扫视了一圈,最后在这个屋子唯二的书桌上发现了一本日记。 第88章 日记 日记本是很普通的那种,上面落了一小层的灰尘,秦殊拿起来的时候,桌面上还留有一片空白,泾渭分明。 秦殊拍了拍封皮上的灰尘,烟尘四起,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忍着咳嗽掀开了日记本。 第一天,我试着用刀在身上扎了一些洞来模拟,但效果微乎其微,达不到他当时的失血量。 第二天,用三棱刺在一些内脏位置各刺了一刀,虽然失血量大了点,但依旧达不到。 第三天,我在刺穿身体后,在手腕上划了一刀,尝试着放血来达到他当时的情况。 …… 第三十一天,达到休克状态,身体几乎处于濒死,若是无人救治,他必死。 第三十二天,他活不下来…… 第三十二天,任苒发现了我在模拟秦殊百日刑的最后一天,她劈头盖脸的骂了我一顿。 日记到这里就完了,一些空白的纸页上还有一片片干涸的血迹,秦殊实在是难以想象对方是在什么情况下记录下这些。 笔迹虽然还有他一贯凌厉的风格,但从一些细节上不难看出黎妄写字的时候手在抖。 秦殊的手也在抖,他将日记放下,深吸一口气将喷涌而出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异相双生是在凌晨触发,万一在那之间他死了呢? 他就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命吗? 黎妄无数次的模拟他死亡的场景,就为了博一个极小的可能。 秦殊觉得自己的眼睛面前好像蒙了一层雾,他赶忙将日记扔下擦了一下眼睛,以防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流出来。 一晚上,秦殊睡得很不好,一闭上眼脑海里就能浮现出黎妄一个人躺在浴缸里给自己放血的场景。 万一异相双生没有触发,他一个人无知无觉的死在这里,那该怎么办? 秦殊静静的躺在床上,半晌将被子扯了起来,盖住了脑袋。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微风吹打着树叶沙沙作响,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将那低低的呜咽声掩盖住。 等第二天任苒见到一脸憔悴的秦殊时,忍不住开口问了他一句,“你压力这么大吗?” 秦殊眼里都是红血丝,他闭了闭干涩的眼睛,“在悦影城,你要去吗?” 任苒思索了一下,“你现在异能还在处于被限制中,逐鹿这边我估计我也脱不开手,你去菩提喊喊人?” 秦殊转身就走,正要踏出大门的时候,任苒含笑的声音传过来,“算了,我也跟你去吧,万一你死在里面怎么办?” 她自从接手逐鹿之后就很少穿洛丽塔了,今天也是一样,任苒将马尾束起,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牛仔外套和黑色长裤。 车是任苒开的,她不敢让秦殊开,精神恍惚成这样,怕是开沟里都有可能。 等两人到达逐鹿的时候,云笙很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她招了招手,“我估计是帮不了你,我得处理一些菩提的事务,顺便再照看一下你们逐鹿。” “柔柔和何怿被我派出去了,云裳也不会打架,让马良和你们去吧。” 秦殊刚想点头,就听见任苒轻轻笑了一下,“你们那个新来的,林霜霜,让她也一起来吧。” 云笙疑惑的看着她,“她一个孩子,跟着去干嘛?” “她的异能不是回溯吗?感觉能用上。” 任苒一边说着一边给秦殊使了个眼色,后者虽然也很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开口劝道,“带着她吧,放心,一旦有危险我会让她回来的。” 云笙最后还是妥协了,她将马良和林霜霜送上车,嘱托完他们两个才放手让他们离开。 依旧是任苒开车,她叼着棒棒糖摇头晃脑的靠在椅背上,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林霜霜一眼。 林霜霜也察觉到了,她缩了缩身体,忍不住开口道,“任姐姐,你为什么总看我啊?” 任苒冷笑一声,“我看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她一脚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手脚利落的打开车门将林霜霜扯了下来。 “阿灵,给我从她身上出来!” 摸不着头脑的马良也跟着下了车,就见林霜霜委委屈屈的在任苒手底下,正想发火就听见少女娇弱的声音传出来,“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马良被惊的打了个寒颤。 秦殊倒是没有下车,他拉下车窗看了林霜霜一眼,淡然的收回了视线。 小丫头的眼睛在马良惊恐的视线里慢慢变红,她身后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静静的站在任苒面前。 林霜霜已经昏过去了,任苒看了一眼就将这小姑娘放到马良怀里,让他将人抱上车。 阿灵要比任苒高半头,她长得很漂亮,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垂在身后,介于狐尾和狼尾之间,看起来软乎乎的。 她头上也有一对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耳朵,见任苒一脸的怒意,便讨好似的走过来将尾巴抓过来递给她,带着笑凑过来用耳朵蹭了蹭任苒的脸。 “姐姐,你原谅我吧,我也没想到回不去。” 任苒一只手揣摩着那尾巴,另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推开,“你跟谁出来的?” 阿灵撅着嘴想了想,双手搂住任苒的肩头,再次用耳朵贴了贴对方。 她知道,任苒喜欢这些毛茸茸,果然,等阿灵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对方脸色缓了缓,便斟酌的开口,“是一个叫九公的家伙,是色欲手底下的人。” “我以为跟他出去也能回来,结果没想到在车上的时候他就被那个用藤蔓的家伙抓住了。” “那家伙想跑,所以我就在他身体里将他的力量吞了。” 阿灵邀功似的看着任苒,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说快夸夸我。 任苒将阿灵松开,就见她轻轻点了点自己额头,只好不耐烦的踮起脚亲了下这家伙的额头。 阿言和阿灵这两姐妹都比任苒要高,虽然阿言老实听话,但对她的依赖很严重,在任苒去看她们的时候会悄悄地将她的一些不起眼的小首饰藏起来,阿灵也是如此,只不过她情绪更外露,会时不时的求着任苒亲亲。 第89章 值得 任苒亲完后就将人推开,忍不住吐槽,“多大人了,还这么粘我,什么时候成年啊?” 阿灵笑了笑,静静的看着对方,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任苒伸出手,“行了,你附身在我身上吧,回头我将你送到你姐姐身边。” 阿灵唇边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漂亮的红色眼睛里盛满了狡黠,她搭在任苒那柔软的掌上,紧紧的捏了下,瞬间消失在原地。 等她回到车上时,秦殊已经睡着了,任苒看了后视镜一眼,小声的道,“你们两个声音小点,秦殊睡着了。” 马良搂着刚刚醒过来的林霜霜,跟个鹌鹑一样缩在角落。 这里的人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马良欲哭无泪的想。 秦殊被拽到了梦境里。 杨妍这次没有穿着斗篷,但身后跟着的两个人穿了,她见到秦殊后不满的撇了撇嘴,忍不住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把我当成苦力了是吧?” 披着黑斗篷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温柔柔的笑了下,“行了,辛苦小妍了。” 杨妍瞪了秦殊一眼,“还是大嫂好!” 她溜溜达达的跑过来跟秦殊比了个鬼脸后就跑了,只留下来一句消散在空中的话,“你们聊吧,到时候聊完了记得喊我。” 岁殃走过来,边摘下斗篷边打趣道,“本来昨天晚上就应该把你拽进来的,但你怎么没睡啊?” 秦殊一屁股坐在原地,杨妍的梦境场景构建是一片湖水,他们全部走在湖面上,清澈的湖水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另一个披着黑袍的人走过来坐在不远处,“上次坦洲市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但这次的事我知道一点内幕,你听听吗?” 秦殊瞥了他一眼,“行了,懒惰,少卖关子。” 懒惰好脾气的笑了笑,“当初傲慢在重塑之前曾给我下了命令,我也帮助了你这么久,态度就不能好一点吗?” 抬抬手,湖面瞬时升起来,懒惰靠在上面,笑眯眯的看着对方,“这次色欲那家伙将贪婪和暴食召集在一起构思了计划,目的就是杀了黎妄。” 秦殊心头一紧,却见岁殃拍了拍自己肩膀,坐在他身边,“行了,有话快说吧。” 懒惰叹了口气,“你们也知道我能力是听,听万物的声音,所以色欲一直提防着我,我只能从只言片语中得出一些来。” “黎妄现在情况应该很不好,他的异能暴露了,在悦影城那鱼龙混杂的鬼地方也坚持不了多久。” “去拍卖会看看吧,我听到贪婪最后一句话是要将他送上拍卖会。” 岁殃眉头轻轻皱起,他看了秦殊一眼,发现对方脸色很不好,便安慰道,“行了,我记得拍卖会是半个月一次,如果黎妄参加的是上一次的拍卖会,那现在距离下一场拍卖会还有六天。” “色欲发来的信封上不也写了七天吗?你先别急。” 秦殊难得的伸出手抓住岁殃的袖子,他低声开口,“你说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啊?” “我什么都不好,什么都不会,脾气也很差,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这段时间积压的情绪在见到岁殃的一瞬间难得的爆发出来,他声音闷闷的,“我不配……” 岁殃伸手抱住他,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好了,秦殊,你值得所有人喜欢!” “黎妄算一个,我也算一个,”岁殃声音坚定,“听我说,秦殊,你不要怕面对感情,你不必对这些东西感到自卑。” “我们交付的感情是我们愿意交付的,就像我当年愿意带着你去讨生活,黎妄对你一往情深的爱意,老师一直试图让你和师娘亲近亲近,这些都是我们愿意的。” 秦殊的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低垂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 岁殃放开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看了半天好戏的懒惰笑盈盈的开口,“也就是对你这样……” 懒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歪歪头看着他们两个,“行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当个透明人去吧,色欲提防我提防的厉害,这几天也不知道傲慢怎么了一直没出大殿。” 秦殊听到这忽然抬眼看向他问道,“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谁?” 懒惰撇了撇嘴,“他叫潘多拉,我看着他反正是不舒服。” “那家伙的能力就是复制,应该是在诞生的时候碰到了你的血,下意识复制成了你的模样。” “但那家伙应该和色欲搅合到一起了,我还得找嫉妒一起去看看傲慢的情况。” 懒惰打了个响指,很快消散在湖面上。 岁殃见他走了之后便站起来将秦殊拉了起来,他拍了拍秦殊的衬衫领子,将他拍平整,“你到悦影城一定要小心,我会想办法运出一根异能缓释针来。” “至于桑奈的下落,我这边依旧没有什么进展,”他沉闷的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们将人藏在哪里?” 秦殊摇摇头,“不急,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将黎妄救出来。” 岁殃看着他点点头,却在下一瞬又听到后者问道,“你和林允善什么关系?” 岁殃一下子被口水呛住,连忙咳嗽几声。 秦殊却没有放过他,似笑非笑的开口,“我记得你早就说过他是你的试验品,怎么对你这么言听计从?” 岁殃讪讪一笑,赶忙将杨妍叫过来把他们送了出去。 秦殊睁开眼,脑海里还有着岁殃落荒而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任苒惊奇的看着他,“不是不会做梦了吗?你怎么睡醒还傻笑!” 后座上的马良和林霜霜也依偎着睡着了,秦殊将视线从后视镜上收回来,“你真打算带着林霜霜去?” 任苒挑了下眉,“当然不,这小丫头异能也做不了什么事,还得费力去保护她,本来保护你一个就够费劲了。” 秦殊看了眼窗外,“你这是要去哪?” “灵佑,”任苒一脚踩下油门,拐了一个急弯,“我记得时瑛那小家伙的异能是空间转移,应该很有用。” 第90章 疯子 后座上的两个人被她这一下给颠簸起来,两人茫然的看着对方,却又不敢吐槽。 秦殊垂眼思索了一会,“他的异能确实挺好用的,但这次悦影城肯定会很危险,他毕竟……” “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任苒实在是忍不住笑话他,“无论怎么样,得先把林霜霜留在这里,不能让她跟着去涉险,我将她带出来也就是为了她身上的阿灵。” “毕竟在菩提那里人多眼杂,我只能将她带出来,阿灵是灾厄,传出去会有大麻烦。” 任苒若有若无的看了后车座上的两人,“你们两个老老实实的,知道了吗?” 马良赶紧点头,在嘴上做了拉拉链的动作,示意任苒自己绝对老实。 秦殊看向车窗外,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等到达灵佑的时候,却在这里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薛玟钺! 对方在看见秦殊的一瞬间就扑了过来,“秦美人!没想到你还活着啊!” 这说的什么话! 秦殊伸手将薛玟钺扯开,警告似的踢了他一下。 灵佑的首领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很少再参与这些破事,基本上都是时铃时瑛这对姐弟打理,但此时时铃已经死了,适应一个人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就将薛玟钺拽了过来帮忙。 说帮忙也不一定是帮忙,可能也是倒忙。 本来薛玟钺手底下也有一个小组织,但经过秦殊“爱的提醒”之后,还是将那些被自己用蛛丝控制的成员解散,又刚好接到时瑛的邀请便来了。 但这家伙人事不干还经常跟合作方呛嘴,气的时瑛一个头两个大。 任苒将林霜霜带到楼上,不知道跟时瑛说了什么,等下来的时候林霜霜就已经不见了,反而是时瑛装备整齐的跟了过来。 他礼貌对秦殊点了点头,“谢谢你之前帮我们。” “所以我愿意帮你们去救黎哥出来。” 薛玟钺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们要去救黎妄!我也要去!” 时瑛扯了扯他袖子,“你老老实实在灵佑待着,一些事情还需要你帮忙照看呢!” 薛玟钺还想说什么就被秦殊一把摁住了脑袋,他一抬头就对上后者似笑非笑的眼睛,“你老老实实的待着,这样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我就不计较了。” 他一下老实的跟个鹌鹑一样。 时瑛对秦殊能将薛玟钺治的服服帖帖的这件事很是惊叹,忍不住开口取经,“秦哥,你怎么将他治的这么老实的啊?” 薛玟钺气的踩了他一脚。 任苒和马良站在不远处,仿佛与我无关一样站在不远处。 马良大着胆子看了一眼任苒,小声的问道,“任首领,你知道是什么小动作吗?” 任苒懒散的看他一眼,哼笑一声,“算是一个小小的保障而已。” 啊? 马良揉揉脑袋,实在是不懂,却见那边的两个人走过来,连忙闭了嘴。 任苒:“谈好了?那就走吧,这里距离悦影城也不远,明天早上就能到了。” 秦殊点点头,在临出门时还若有若无的看了薛玟钺一眼,惹得对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家伙真是怎么都瞒不过。 薛玟钺愤懑的想,气鼓鼓的上了楼。 ………… 从潘多拉被傲慢一把攥住脖子几乎窒息之后,他就很少出现在傲慢眼前了。 但他屋里的熏香不断,依旧是很浓烈,等嫉妒走进大殿的时候忍不住被呛的咳了两声。 他身上带着懒惰的一抹化身,虽然对方看不到屋里的状况,但听见他咳嗽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只是这里的熏香味有些刺鼻。” 嫉妒掀开帘子,就见傲慢趴伏在桌子上,整个人无知无觉。 他心里一急,连忙过去看了看对方的情况,却发现傲慢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深昏迷之中,只能将他搂起来放到床上。 嫉妒小声的跟懒惰说着什么,忽然感觉脑袋一阵阵发晕,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将懒惰的力量打散开。 他走过去看了眼熏香炉子,那种味道居然和无厄海里味道一模一样。 怪不得! 嫉妒忍着头晕将熏香炉子扔了出去,却见那炉子停在窗户前慢慢飞到一个人的手里。 他侧头看过去,就见色欲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她唇边勾着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那是任谁见了都心动不已的角度。 可惜嫉妒是个瞎子。 “是你?” “你用无厄海的液体提炼出来的熏香?” 色欲揣摩着那炉子,一双眼在炉子在嫉妒身上来回转变,最后还是落在嫉妒脸上,轻笑一声,“七宗罪要到无厄海里重塑,是因为无厄海不仅恢复身体机能还可以麻痹神经,抑制能力。” “我在你的试验场也走了不少次了,自然见到了你提炼的手法,我也搞了这么一些,并且还加工成了熏香,你看我厉害吗?” 她漫步走过来,轻轻伸出手碰了下嫉妒的脸,将无框眼镜摘下扔到一边,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嫉妒厌恶的错开,“疯子!” “我就是个疯子!”色欲也不恼,她坦然承认了这个事实,将香炉放到桌子上后又折回来抱住嫉妒。 “你现在动不了,你只能任我支配。”她的红唇在嫉妒脖颈间游离,“我喜欢你啊,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接受我呢?” “你和桑奈有过一个约定,我也和你有一个约定,现在就剩两年半了,但我实在是忍不了了。” 色欲伸出手,温柔的看着对方的脸,染着红色的指尖在嫉妒苍白的脸上划过,“我之前以为你是因为慕强才会对桑奈卑躬屈膝,所以我要取代他成为灾厄之王!” “但我现在就想让你成为我的所有物!我要你眼中只有我!” 嫉妒咳了两声,熏香的味道将他的能力压制到极点,只能沙哑着嗓音开口,“所以呢?你要拿傲慢怎么办?” “傲慢?”色欲笑了一下,“拿他怎么办的人可不是我啊,傻子。” 床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开一道空间裂缝,潘多拉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两位,别在这里调情了行吗?” 第91章 没钱 “要调情就把人带回去,别在这里碍我眼。”潘多拉坐在床边,伸出手抚摸着傲慢的眉眼,轻轻笑了下,“色欲,现在他是我的了,至于他的传承之戒我还没有找到,等找到我会给你送过去。” 色欲笑着点点头,将嫉妒搀扶住,往他嘴里塞了个不知名的东西,等对方失去意识后便用着操控将人带走了。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傲慢和潘多拉。 潘多拉揣摩着指尖的血液,目光温柔的看着对方,“你真的好傻,我一旦拥有了你的血液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用你的力量。” “傲慢啊……”他低头忍不住在那胸膛上趴伏着,发出沉闷的笑声,“我说了,你是我的,那你就一定会是我的。” 在潘多拉身后,傲慢的指尖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大殿里烟雾缭绕,终年处在无厄海边缘的悦影城也是如此,各种奇形怪异的灾厄在这鬼地方行走,和刀尖上舔血的亡命徒混在一起,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任苒将车停的很远,马良偷偷的画了一只乌鸦借用乌鸦的眼睛飞进去看了一圈就被一只灾厄打了下来。 他一边过去捡起乌鸦的尸体,一边念叨着今天晚上有肉吃的时候就见手里的乌鸦变成碎纸片在他指尖滑下。 马良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他根本没看到那只灾厄是怎么动手的。 这鬼地方大多是低级的拟态灾厄,但也有一部分高级的灾厄驻扎在此来维持平衡。 秦殊他们进入的很顺利,说起来还得感谢一下马良这家伙,他很善于将自己融合进入一些环境里,再用手里的画笔来为自己画上一层虚假的模糊面皮。 至于任苒,她只需要让自己身上的阿灵稍稍流露出一些气息就可以完美融入进来。 秦殊很坦然,他直接正大光明的走进来,对于那些打量视而不见,跟在他身后的时瑛一头冷汗,忍不住感叹秦哥的勇气真是足够逆天。 一路上吆喝声不断,披着黑袍不愿意示人的一些商贩将手上的白旗束起插在一边的地上,意思是出售边上摊子的货物,当然也有一些人将白旗插在自己身上,意思是将自己出售。 这里购买东西不是用钱,而是灾厄源晶。 坦洲市矿脉是人类最先发现并开采的,尽管被暴怒那家伙搞了这么一出,但落在人类手里的依旧占大多数,也就导致了潘多拉的力量依旧有些羸弱。 秦殊默了默,看了一眼任苒,后者向他耸耸肩,意思是自己也没准备。 时瑛弱弱的问,“所以……,咱们没钱对吗?” 几人诡异的沉默了一会,最后秦殊勾了勾唇,“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是来找人,又不买东西。” 任苒笑眯眯的泼了盆凉水,“但是拍卖会需要门票,不然进不去的。” 秦殊扫视了一圈,发现有不少人若有若无的看着这四个格格不入的家伙,他赶忙招呼的人离开这里,在一个小角落里落定。 “……” 任苒揉了揉眉心,她轻声道,“阿灵,出来,在这个地方逛一圈看看,哪里来钱比较快。” 她身后的虚影越来越凝实,很快就融入了黑暗里。 秦殊在这个小地方扫视了一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窥探着他。 那种感觉很让人不舒服。 时瑛手脚麻利的爬上墙头,往远看去见什么都没有刚想招呼他们上来,低头一看差点将魂都吓飞了。 底下的“人”或者灾厄只有一半的脑袋,红色白色黄色的混合物从他一半的脑壳里往下面流着,眼珠子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猩红的嘴角还裂着,露出里面细密的一排尖锐的牙齿。 时瑛惨叫一声,从墙头上摔了下去,被任苒拎着后衣领甩到地上。 秦殊踩着一边的一些集装箱爬上去,见到这一幕后默了默,伸手打了个招呼,“你好?” 底下的鬼东西僵硬的伸出手,声音缓慢沙哑,“你……好……” 秦殊一跃而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不好意思啊,我弟弟第一次来。” “没……事……”鬼东西伸出手,青灰色的手上还冒着死气,“我叫……灾难……,因为受过伤被……抛弃……,但因为长得……吓人……,只能在角落里……游荡……” “对不……起,吓到……吓到你们了。” 秦殊静静的看着他伸出的手,最后还是将手搭了上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没事的,我也是被挤兑来的,我很理解你。” “是……是吗?” 秦殊真心实意的点点头,“真是同病相怜啊!” 灾难仅存的一颗眼珠子里满是感激和认真,他握着秦殊的手都忍不住紧了几分,“是……是啊!” 秦殊用另一手装模作样的在眼睛上摸了摸,他半真心半假意的低下头,声音哽咽,“我们人生地不熟,刚来这里才发现这里流通的是源晶。” “那玩意我们本来就没几块,后面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类嫌弃排挤的时候在来的路上都被打点用完了,结果到这地方寸步难行。” 他适时的顿了顿,用余光悄咪咪的看了一眼灾难的那半张脸,发现那眼珠子微微泛红就知道成了,声音更加认真了几分,“我们也只能在这种小地方行走了,看来我们到哪都难啊!到哪都不受待见啊!” 灾难动容的看着他,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秦殊的背,“我来这里……一两年了,也存……下了一些,我给……你几块先……先安顿下来吧。” “我在这……这里很少上街,怕吓到人,但在……这里的一些零碎的小……小地方我都知道,你要是……想问路也可……可以问问我。” 秦殊听他说话实在费劲,见目的达成赶忙握住对方的手,满脸的感激,“谢谢您的出手相助,我们一定会报答您的!” “不……不用谢,这不……不算什么。”灾难从自己的半拉脑子里扒拉了一会,掏出一把源晶来递给他,“那……那我先走了,我还……有事要做。” 第92章 酒店 秦殊捏着那包裹着不明液体的源晶,忍着膈应对对方表达感谢,“多谢您了。” 灾难友好一笑,离开了。 秦殊见着他彻底消失不见才伸手敲了敲身后的墙,声音平静,“出来吧。” 任苒蹲在墙头,笑眯眯的看着他,“看不出来啊,你居然也有忽悠人的本事!” 秦殊笑而不语,反倒是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扔向对方,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接住后才温馨提醒了一下,“上面是脑浆。” 任苒手里的石头一下子没拿住,顺着墙砸在马良脑袋上,疼的他哎呦一声。 “啧,一个个的,干嘛这么嫌弃。”秦殊接过任苒递过来的纸巾在手上擦了擦,忍不住道,“这可是当前最重要的东西。” 马良一脸菜色的将灾厄源晶擦好,递了过来。 但秦殊没接,他脸上挂着难以遮掩的嫌弃,摆了摆手示意他装着。 阿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将手里拎着的两三件斗篷递了过来,“我找了一圈偷了几件斗篷过来,觉得你们应该用得上。” “至于灾厄源晶,实在是偷不到。” 阿灵提起这里还有些郁闷,“我发现他们好像是会将灾厄源晶贮藏起来,寄存在一个叫金航银行的地方,能带在身上的源晶要么藏的特别隐蔽,要么压根就不带着。” 秦殊想起那从脑浆里拿出来的源晶,忍不住赞同似的点点头。 任苒将阿灵召回体内,将斗篷甩给秦殊,示意他们穿上,“披上,当被我操纵的尸体,带你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我记得悦影城这鬼地方有一个叫悦影酒店的地方,那里最大的规则的规则就是禁止斗殴,我感觉应该挺适合咱们的。” 马良看着那带着鱼腥味的斗篷,一只手捏着鼻子,强忍着恶心披在身上,一抬眼看过去却见时瑛和秦殊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任苒还有些欲言又止。 马良这才看见她手里还有一个斗篷。 阿灵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呆子!那个斗篷是我用来蹭味的,你怎么就穿上了啊!” 她偷了三件崭新的斗篷,但为了装了像一点还特意偷了一个鱼头人身的灾厄的斗篷,来蹭蹭味道,结果没想到马良这傻憨憨直接穿上了。 秦殊和时瑛披上斗篷后不约而同的离他很远,包括任苒都捏着秀气的鼻子,忍不住快走了几步。 果然这次他们就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 任苒畅通无阻的到达悦影酒店时,马良差点因为身上的鱼腥味被拦在外面,结果最后还是任苒出面将人带了回来。 马良被嫌弃了一路,等任苒交涉好,将源晶递给前台开了间房后,便迫不及待的上去洗了个澡,将斗篷剪碎顺着下水道冲了下去。 秦殊和时瑛身上也不可避免的沾了些鱼腥味,便也不着急,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着任苒,三人面面相觑,配合着浴室里的哀嚎声和水声,最后同步的叹了声气。 秦殊:“我从没想到到这里来之后居然寸步难行。” 任苒:“你忽悠来的那些源晶刚刚已经全交了,但也就只能待今天一个晚上。” 时瑛:“要不秦哥,你再去忽悠两个?” 秦殊翻了个白眼,嫌弃的给了他一脚。 “这个酒店的店长你知道是谁吗?” 任苒想了想,最后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秦殊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突然心生一计,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猜这种地方应该会有赌场吧?” “这个地方是三不管的地方,我就不信没有这种让人上瘾到无可自拔的地方。” 阿灵在任苒身后浮现出虚影,“有的,在这家店的后街那里,人太多我便没有过去。” 秦殊笑了下,拎起斗篷就准备离开。 任苒还想跟着,却见时瑛先她一步跟上,“秦哥,你带我去吧,万一你赌输了赖账,我还能带你逃跑!” 我谢谢你啊! 秦殊在心里暗自腹诽,怎么这孩子说的话这么难听呢! 但他也没有拒绝,只是让时瑛先在这里等着他,一会过来带他一起去。 任苒吹了个流氓哨,忍不住调侃了一声,“美人!卖艺不卖身哦!” 回应她的是房门关起时“砰”的一声。 秦殊到前台跟人打听了一会,才知道店长在最高的楼层里,一般人是上不去的,除非对方答应见他。 他看着前台小妹打量的眼神,笑了一下也没在意,“你去告诉你们店长,就说我叫秦殊,或许他会见我呢?” 秦殊这个名字在异能者和灾厄的世界里都如雷贯耳。 前台小妹眸光一凛,深深的看了秦殊一眼,踩着细高跟哒哒的往楼上跑去。 秦殊百无聊赖的靠在前台桌子边,随意的拿起一本杂志翻看着,就发觉这东西真是别出心裁。 这本杂志将悦影城各个地方的特色编撰的极好,排版剪裁都很不错,尤其是介绍语。 秦殊看着拉京赌场边上标注的一排小字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想要一夜暴富吗?想要为自己争取更美妙的人生吗?想要以最快的方式将自己的最大价值利用起来吗?来拉京赌场! 赌场赌到很容易一无所有哦! 秦殊看着最后标红的一句话,忍不住好奇的想,这到底是推荐还是阻止。 前台小妹很快就下来了,她眼里带着难得的恭敬,“秦先生,跟我上去吧,店长想见你。” 秦殊将杂志放下,神色平静的跟在她身后,丝毫不避讳对方打量的视线。 前台小妹摁下电梯按钮,像是憋了半天一样,最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真的是秦殊吗?你没死?” 秦殊挑了挑眉,“不是有一句话吗?祸害遗千年。” 前台小妹被他逗得笑出声来,但很快就收敛了,“我觉得你很适合悦影城这个地方。” 秦殊认真的看着她,前台小妹打理整齐的头发此时有些乱了,几缕发丝从鬓角落下,珍珠耳钉随着她的动作反射着刺目的光泽。 她轻声道,“人类容不下你,灾厄厌恶你,只有悦影城能容纳我们这些夹缝里生存的老鼠。” 第93章 生意 秦殊不置可否。 女人温柔一笑,像是在思念过去的日子,“若非真的无路可去,谁又愿意来这种地方呢?” 电梯门适时打开,她大步走出去躬身迎接,脸上已经丝毫看不出之前的怀念,“秦先生,里面请。” 秦殊见着她几乎弯身成九十度的身体,唇瓣动了动,但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待客室。 她选择了这里,就要承担这些。 秦殊推开房门,入眼就是一片金色,整个地方装修的很有西欧的风格,但那些简约大气的设计此时却显得跟个暴发户一样庸俗。 秦殊从金色的纱帘上移开视线,落在中央的一个看起来历经沧桑的男人身上。 他一个人端坐在双人沙发上,看起来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可秦殊却没有点破,他坦然的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温和一笑,“先生,我来是想和您谈一个小生意的。” “我姓韩。”男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脊背挺的笔直。 “韩先生,”秦殊顺从的改了口,“能在悦影城这种地方将生意开这么大,还同时做着灾厄和人类的生意,您应该也不是一般人。” 韩先生终于忍不住开口,“行了,别将我架的这么高。” “你的大名早就在异能者世界传开了,下手狠辣从不手软,怎么如今一见面还有些与传言不符?” 秦殊挑了下眉,状似难言的垂下了脑袋,低低的笑了两声,“韩先生,年轻不懂事,还有着任迁一直在背后给我擦屁股当靠山,现在都这个年纪了,该怎么办怎么做,我都知道。” 韩先生爽朗一笑,“年幼无知?” 秦殊顺从的点头应和,“年幼无知。” 韩先生看着他那双看起来干净纯粹的双眼,心里暗暗敲起了警钟。 以前的那些事,仅仅靠着一句年幼无知就能轻飘飘的盖过去吗? 秦殊脸上一副诚恳,任磋任磨,俨然一副笑面虎的样子,要是再揪住过去的事不放也就有些不地道了。 韩先生笑的虚心假意,“秦先生如今真是与过去大不相同了。” 秦殊八风不动,连唇边的笑意弧度都没有变化,“谢谢夸奖。” 韩先生双手一摊,搭在膝盖上,难得的将身子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清了清嗓子,笑意微敛,“说说吧,您想谈什么生意?” 秦殊见对方咬勾,便也严肃了一些,“我从来到这里就感觉有什么一直在若有若无的跟着的我们,所以我将人带到角落,果不其然发现了一只灾厄。” “我不信在这里的灾厄都这么蠢,我也不信它能这么容易就将灾厄源晶给我们,还是刚好够入住一晚酒店的数量。” 秦殊摇摇头,“我一向不信什么巧合。” 韩先生轻笑着勾了下唇,“所以呢,秦先生觉得这是我做的?” “不知道,毕竟我们选择下脚的地方也有一定可能性,但我猜,应该没有比这里更便宜的了吧。” 秦殊笑的意味不明。 韩先生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动了动,忍不住开口问道,“但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因为有时候巧合真的是个捉摸不透的东西。” “你说得对。”秦殊没有反驳,他也放松身子,靠在沙发上平静的看着对方,“所以我也不兜圈子了,我不信巧合,所以我猜这些是刻意的。” “但你还是来了,”韩先生顺着他的话接下去,眼底有一抹难以察觉的欣赏。 “对也不对,”秦殊看着他,笑的有点渗人,“我说了,我来是谈生意的。” 他不喜欢被操纵的感觉。 秦殊眯了眯眼,没等韩先生细想就开口道,“我听我的人说,这里有赌场,我想的当然也不是从你这里借一笔筹码去赌。” 他坦然的摊开手,承认了一个事实,“我不会赌这是真的。” “但我可以让拉京赌场成为悦影酒店的合作者。” 韩先生瞳孔微微收缩,但他很快掩饰了这一抹失态,沉思了片刻道,“我需要知道你的计划,拉京赌场背后的掌控者是个极其嗜赌的疯子,我好奇你能用什么方式?” 秦殊诡异一笑,他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抵在唇间,“秘密。” 韩先生打量他片刻,脸上的肌肉很明显紧绷着,好半晌后才放松一笑,“那说说,既然是交易,你要什么?” 外面的黑沉沉的天空突然下起雨来,一阵轰隆的雷响让两人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 韩先生神色自若的站起来,动作熟练的将窗帘拉上,可秦殊还是从帘子夹缝中看到了被闪电照耀下的一闪而过的嫣红色。 他面色不变的收回视线,看着韩先生一字一顿的道,“我要你们手上的拍卖会邀请函。” 悦影城的拍卖会只有邀请函才能进去,但分发出去的邀请函最多也就二十份,每一份都足够让人挤破脑袋。 但悦影酒店,拉京赌场这些在悦影城有大影响的组织,都会默认获得一张拍卖会邀请函。 秦殊就是要这张。 韩先生沉默了一会,忽然抬头问他,“黎妄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你是为了他吧?” 秦殊没回答。 “黎妄当初的来的时候,邀请函是从我们手里买的,但他进去了之后并没有出来,如今你也为了他而来,我还真挺好奇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殊抓到了一个重点,“所以他没有出来?所有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吗?” 韩先生点点头。 两人一时间再次沉默下来,只有暴雨吹打着窗户的沙沙声。 韩先生站起来递过来一个东西,对着秦殊温和的笑了一下,点点头,“我答应你,这段时间的消费由悦影酒店支付,但不算今天,从明天开始到拍卖会开始,你只有五天时间了。” 秦殊了然,他痛快的接过后才发现是一张黑卡。 不到一年时间,居然被塞了两张黑卡了。 秦殊心里不禁好笑的想,他将卡装好后便打算回去,却在拉开门的时候停了一下。 “韩先生,下次来,我希望你的诚意能更足一点。” 第94章 蔺聆 韩先生猝然抬头,却只听见门“咔哒”一声关上。 还有秦殊的一句话在回荡,“我不喜欢和明面上的傀儡谈话。” 韩先生重重的叹了口气,边摇着头边道,“我还是低估他了。” “不仅是你低估他了,我也低估他了。” 韩先生一惊,他连忙到里屋将说话人的推出来,嘴里还不断抱怨道,“明明咱们这悦影城三方鼎立过得这么安稳,却偏偏来了个黎妄,还在拍卖会的地盘上丢了。” 轮椅上的男人很是清秀,但身上却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贵气,身着白西装,袖口碗扣等用金色点缀其中,任谁看了都得感叹一句造物主的不公。 可他却坐在轮椅上,一双腿动都没有动过。 “韩叔,别抱怨,拍卖会本就不想维持现状了,现在赌场那个疯子又不愿意和我合作,若是秦殊能帮忙也再好不过。” 男人声音不紧不慢,却像是耗尽了精力一般,忍不住侧头咳了几声。 韩叔心疼的为他端来一杯水,“蔺聆,你听叔一句劝,去治病吧。” 蔺聆咳得脸都白了,他喝了口水便将杯子移开,“韩叔,我体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去治什么?治我这双腿吗?” 韩叔的视线落在那双被白西裤裹着的腿上面,像是被烫到一样,“蔺聆……” “不用再劝了,”蔺聆摇摇头,“我的腿我自己清楚,膝盖以下早就没有知觉了,还不如截肢换双机械的腿呢。” “说什么呢!”韩叔忍不住从背上轻轻的给了他一下,“你知道我听不得这些话。” 蔺聆温和的笑了笑,“我不说了,叔。” ………… 秦殊到达房间后并没有急着去赌场,他见着和马良斗嘴的时瑛忍不住笑了下。 任苒也洗完澡走出来,脸色并不是很好。 浴袍对她来说应该是有些大的,阿灵在她身后,浴袍仅仅到她的膝盖附近,可在任苒身上却几乎要到达脚踝一样。 秦殊疑惑的看了她们两个一眼,阿灵的尾巴没有收回去,不断的勾着任苒的腰。 任苒也不惯着她,一把抓住那尾巴放在手里撸着,撸的阿灵脸都红了。 “你们这是?” 任苒一提起这个就生气,她瞪了阿灵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非得要跟我一起洗,结果抱着我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我缓了好一会。” 阿灵用耳朵讨好的蹭了蹭任苒的头。 秦殊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他将新开的房间的房卡给任苒,“我又开了一间,你们两个去吧,明天我应该需要你们跟我一起去赌场。” 任苒疑惑的看着秦殊,像是思索了一会要不要问,但最后忍不住开口,“你哪来的钱?不会真卖身了吧?” 秦殊翻了个白眼。 “不然你哪来的钱!”任苒将手里的尾巴甩开,恋恋不舍的看着那毛茸茸,把房卡递给阿灵,“你先回房间去。” 阿灵接过卡,点点头。 任苒不放心的又补了一句,“别在我床上放其他的东西,比如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收藏品!” 阿灵拉开门的身子一顿,然后拉开门--闪身进去--关上门。 动作一气呵成。 任苒冷笑,“等我回去非得把她的皮扒了。” 秦殊倒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忽然就听见任苒开口问他,“你会赌吗?” “我记得你以前和岁殃在一起,拉着我爸斗地主的时候,你拿着两王四个2都能输。” 秦殊脸色铁青。 这死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嘴怎么就这么难听呢? 谁教的? 秦殊突然转念一想,不对,我教的啊! 现在的秦殊真的是想飞回去扇自己几巴掌,把人家祖国的小花朵教成什么样子了都! 任苒看着他脸色变化万千,忍不住冷冷一笑,“我知道你心里有数,但我希望你最好把你的计划跟我说说,我不希望再出现七年前的事了。” 秦殊苦笑一声,“放心,不会了。” “谁信你?” 任苒擦拭着头发,就见秦殊半眯着眼睛,脸上满是疲惫。 她的手顿了顿,想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悦影酒店之所以和这座城同名,是因为灾厄降临之前,这座城和酒店是同一个负责人。” “刚刚你出去的时候,我让阿灵去打探了一些关于这个酒店的事,你要听吗?” 秦殊强撑着睁开眼,看向对方。 任苒了然,“这家酒店在悦影城的风评一向很好,也是在灾厄后也会将普通人接纳进来保护。” “但负责人蔺云章却觉得自己出力抵抗灾厄却只能收获一堆赞美没什么用,直到一些外地的异能者逃命过来后,上交了灾厄源晶祈求保护。” “贪心慢慢蚕食,蔺云章开始将被自己的人扔出去为自己开采灾厄源晶,这一举动无异于送死,也就很快引发了人们的叛变。” “这地方离着其他地方很远,又处在灾厄裂缝上面,几乎要与世隔绝,蔺云章一旦反水,这些人们几乎是必死无疑,所以他们干脆利落的将自己投身到那些拟态灾厄的怀里,用自己的智慧形成了两方分庭抗礼的局面。” “蔺云章必败,”秦殊点评了一句。 “没错,”任苒认同了,“依据灾厄裂缝,拟态灾厄在人类的帮助下很快攻下了悦影酒店,但同样也元气大伤,最后蔺云章重伤求和,和当时反叛的人类领导者谈判,要将这块地分割出来,分给他们一半,并且无条件提供保护。” “并且将自己七岁的孩子交给对方来表达自己的衷心,甚至以防那那孩子逃跑,还将对方的双腿打断。” “自此,灾厄元气大伤回到裂缝修养,悦影城也分裂为悦影酒店和拉京赌场,灾厄的力量还很薄弱。” “但灾厄裂缝在此,尽管拉京赌场里很多都是普通人类,悦影酒店也只能将这根眼中钉肉中刺留在这里,直到那个孩子长大了。” “那个孩子在从拉京赌场后逃出来后,拖着一双残腿,将蔺云章活刮了。” 第95章 赌约 等第二天一群人收拾好后一起去拉京赌场的时候,灯火通明了一晚上的赌场才刚刚休息下来。 到处是酒瓶残骸,还有地上一摊摊浅褐色的血液。 马良一边看一边暗自咂舌,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吐槽。 “这赌场不是说很多都是普通人类吗?怎么还搞得这么血腥?” “正是因为是普通人类啊……” 秦殊扫了一眼,感叹了一声后便兀自向前,丝毫没有留意身后一脸懵的马良。 任苒也懒得说这些,最后只有刚刚接手灵佑若有所思的开口,“正是因为他们是普通人啊,没有自保能力,没有价值,只能通过赌博的方式来获得异能者或者灾厄手里的灾厄源晶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里是三不管的地界,桃花源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个鬼地方,这个地方的普通人只能任由宰割。” 秦殊越过一张张赌桌,见着越来越聚集过来侍应生脸上慢慢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来。 “我想见见你们赌场的老板。” 为首的侍应生一脸不屑的瞟了他们一眼,抬脚勾过来一张椅子,动作放肆的坐在上面,眼底轻蔑,“新来的?不懂拉京赌场的规矩吧?” “这地方白天不开业,也不是你想见我们老板就能见到的!” “滚出去吧,别在这里碍事!” 秦殊挨了一顿也不变脸色,他垂在身畔的手轻轻一撇,身后的任苒立马接收到信号,动作一闪,泛着白光的拳头就冲着侍应生那张得意的脸捶了过去。 任苒还是收了力。 她的异能是无垢月华,白天使用时可以大幅度增加身体的力量速度,可以实行全方面增幅,若是在夜晚月光的照耀下,无垢月华一旦发动身体周围就会自动隔绝一切“污染”。 侍应生的身体像是被炮弹轰了出去,撞碎了几张桌子才停下。 几个有眼色的侍应生很快反应过来往楼上跑,秦殊也没拦,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完好无损的赌桌面前,伸手揣摩着上面的筹码。 任苒连发丝都没乱,她像一根消瘦挺拔的翠竹一样站在那里,冷冰冰的看着周围的人。 阿灵在她的身后若隐若现。 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来。 或许是因为这地方实在是很少被人踢馆,安保过来的很慢,等尤决明溜溜达达下来的时候,门口那些拎着各种武器的灾厄和顶着一头鸡窝头的异能者面面相觑,最后在见到似笑非笑的老板时,忍不住身子发抖。 异能者队长扣子还扣错了几颗,他和拟态灾厄最前面的那位对了下视线,两人很快达成共识,虚张声势的一抬手,“上!围住他们!” “别让他们伤到老板!” 任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尤决明手里的鎏金手杖重重落地,他声音里隐隐含了些怒意,“行了!都滚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们。” 他步子很慢,手杖点地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赌场大厅异常清晰。 秦殊这才放下手里的筹码,站起来看向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赌场老板,忍不住挑了挑眉,“贵赌场的安保,真是让人放心。” 尤决明歉然一笑,“让秦先生见笑了。” 果然,一开始就盯上他们的不仅仅有悦影酒店,现在拉京赌场直接点出了他的名字,估计拍卖场也知道他们来了的事情。 秦殊也不在乎,他们本来就没有藏着掖着最多只是尽量别引起太大注意。 “行了,也不想废话,秦先生来这里干什么?” 尤决明挥了挥手,那个通风报信的机灵侍应生手脚麻利的扯过一张椅子递过来,伺候着人坐下来。 秦殊让任苒也回来,视线在尤决明笑面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自己手边的筹码上。 上面其实还带着没有擦干净的血污。 秦殊:“你应该也知道我去了悦影酒店,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和那方达成了一桩生意。” 任苒一惊,刚想开口就被秦殊抬手打断。 “我的交易内容是,合作,悦影酒店和拉京赌场合作。” 尤决明很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左手手指轻轻拨弄着右手大拇指的玉扳指,垂着眼不知道看什么,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合作?你想让我们合作?” 秦殊纠正了一下,“不是想,是肯定会。” 尤决明这才有了几分兴趣,他抬头看向秦殊,挑了挑眉,“你真的很自信!” “我不会赌,但我觉得自信才是站上赌桌的资本。” 秦殊站起来,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心,他走向对面的人,在一个适当的距离停下脚步,遥遥伸出手,“来打个赌吗?” “我赢了,你们合作成立,我若是输了,便任由你们处置。” 尤决明忍不住眸光一亮,唇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慢慢真实起来,“你很懂我的软肋,但是这个赌并不成立。” “这个赌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吗?我为什么要应下来?为什么要和你赌?” 秦殊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慢悠悠开口,“因为蔺聆。” “悦影酒店想要和拉京赌场合作应该时间不短了吧,但你一直端着没有答应,我想应该是你提出了什么对方接受不了的消息吧。” “昨天晚上临睡之前,我左思右想都想不到这中间的问题,最后还是忍不住上去问了问。” 秦殊闭了闭嘴,似乎在等着对方制止自己接下来的话,但很可惜尤决明没有。 “蔺聆被他父亲送过来的时候,双腿已经废了,在拉京赌场并不受人待见,甚至那家伙长得还很漂亮,所以自然成了一些人的目标。” “蔺聆其实并不想说,还是他身边的韩先生告诉我的,当时是你保护一直在保护他。” 秦殊忽然好奇的看向对方,双手揣在兜里,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为什么你会恨他呢?” “表面上是保护,背地里却对他做那些肮脏的事来折磨他。” “尤决明,若不是悦影酒店需要拉京赌场的帮助,蔺聆不会忍气吞声来向你寻求合作。” 第96章 真假 尤决明听到这低低一笑,反问道,“我恨他?不不不,我爱他啊!” 秦殊不置可否。 尤决明无奈的摇摇头,“我们两个之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两方合作,确实是悦影酒店先提出来的,我一直没有答应也确实有蔺聆的原因在这里,但更重要的,是我要一个借口。” 他抬头,探究的看向秦殊,眼底闪过淡淡疯狂,“我需要给整个悦影城一个交代。” 秦殊了然的勾唇,“所以,来赌一场吧。” “在这偌大的舞台上。” 尤决明哈哈一笑,“我果然没有看错,秦殊,你真的很对我胃口!” 他挥挥手,在侍应生耳边吩咐了下去,然后才打量着秦殊一行人,“你们看起来都很不错,但舞台还需要准备,秦先生不妨明日再来。” “届时,舞台,观众,还有你我这些表演者都会成为悦影城最大的演出!” 秦殊欠了欠身,赞同一般的点了点,“确实,人多了更好。” ………… 韩先生捏着那张鎏金的邀请函,眉头紧紧皱起。 书桌后的蔺聆忍不住咳了几声,安慰似的开口,“韩叔,你别急,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三方鼎立的情况下,悦影酒店贸然提出合作早就已经惹得拍卖会不快,拉京赌场的态度不明也算是在保护悦影酒店,但时间一长拍卖会也会发现不对。” “所以秦殊代表着悦影酒店赌的这么大,也算是给了三方一个交代。” 蔺聆眸光平淡,语气不急不缓的诉说着事实,“他赌赢了,悦影酒店便活了,他赌输了,悦影酒店也没有什么损失。” 韩叔将邀请函扔到一边,语气依旧不快,“主要是尤决明那混账,他之前那样对你!” 蔺聆神色不变,“都过去了,利益当前,私人恩怨自然要放到一边。” 韩叔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推门出去了。 蔺聆坐在轮椅上,看起来虽然没什么事,但捏着钢笔的手指节很明显泛白,青筋绷起。 白纸上是俊逸的三个字,尤决明。 蔺聆闭上眼,钢笔锋锐的笔尖在白纸上划过长长的一道,将那三个字分裂开。 “尤决明……” 他微微睁开眼,语气狠辣,“我绝对会杀了你!” 书桌上的一个造型精致的沙漏流速很慢,蔺聆的视线落在上面,烦躁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从蔺聆被蔺云章送到拉京赌场的时候,拉京赌场还不是尤决明当家,但那时的尤决明几乎已经掌握整个赌场大小事务,架空了权力。 蔺聆双腿被打断,本来也没人在意这家伙,但就有一群色欲熏心的家伙跑过来想上了对方。 “反正是个弃子,玩玩也没事。” “对啊,死不了就行了呗!” 蔺聆拖着残肢在地上蠕动,心底的惊惧几乎要像海浪一样将他吞没。 “你看他,像不像一只毛毛虫!” “哈哈哈,真好笑!” 谁来救救我! 蔺聆绝望的想,努力的往着门边爬,却在即将到达之时被身后的人拖进了深渊。 布料撕裂开的声音很刺耳,至少对于蔺聆来说是这样的,他眼泪无助的流下,开始不断的愤恨自己为什么觉醒的异能是最没用的读心和分辨真假,为什么不是战斗系的,为什么不能有自保能力!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们! 蔺聆眼睛通红,在那粗粝的指节即将进入身体的时候赫然闭上眼。 “吱呀”—— 大门开启的声音伴随着暖色的光照在他半裸的身子上,蔺聆忍不住想,是来救我的吗? 但来人心底的声音在周围几个人害怕的声音里尤为明显。 他哭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 蔺聆声音沙哑,“求求你,救救我!” 对方虽然没说话,但心底的声音却在他脑子里回荡。 天可怜的,跟个小兔子一样,软弱无助。 尤决明大步走过来,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罩在蔺聆身上,使了个眼色让周围的人滚出去。 随着门再次吱呀一声关闭,整个房间再次重回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当中。 蔺聆刚想道谢就听见对方的心声,忍不住愣在原地,一句话说不出来。 真想艹。 伴随着他这句心声,尤决明伸手将人揽在怀里,伸出手描摹着面前人的脸。 “我不是什么好人,小兔子,甚至,我应该是恨你的。” “蔺聆,你知道吗?” “你取代了我的位置,我才是蔺云章的儿子!” 怀里的人双瞳忍不住扩大,他被迫窝在尤决明怀里,那种微微酒香强势的侵入他的鼻腔,让他本就浑浑噩噩脑袋忍不住发胀。 什么? 他是蔺云章的儿子,那我是谁? 尤决明的那些过往在脑海里闪过时,都被蔺聆的读心尽职尽责的传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和那些常见的保姆换孩子一样狗血,但尤决明是直接被抛弃了,他人生的前几年唯一的任务就是活着,阴差阳错中知道了自己身世后便若有若无的去接近蔺云章。 也自然见到了受尽娇宠的蔺聆。 嫉妒,不甘,无数的阴暗情绪不断滋生,也就成了灾厄降临后尤决明压垮蔺云章的助力。 是他主动开口索要蔺聆。 这个细皮嫩肉的的小少爷。 尤决明将人打横抱起,在他耳边轻轻低语。 像是恶魔的低喃。 “放心,我会好好和你讨要这些年来的所有。” 蔺聆身子发抖,外加受了刺激,导致他连发了几日的高烧。 尤决明对他很好,蔺聆静静的看着他的表演,总会在背后冷冷一笑。 他的心声暴露了所有。 尤决明也想让他体验从云端跌落尘埃的感觉,所以他倾尽全力来照料他,最后会在蔺聆对他最信任的时候将他踩进泥土里。 蔺聆八风不动将计就计,将那些不知道是不是尤决明安排的恶意统统吃下,身子便也一日不如一日。 甚至有时候他想,要是就这么过去也不错。 终于在一次被一个抱有恶意的路人推下湖水时,没有再挣扎,而是任由自己陷入窒息当中。 第97章 开局 蔺聆想,就这样吧。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居然听到了担忧的心声。 他睁开眼,就见尤决明坐在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醒了?” 蔺聆不想说话,再次闭上了眼。 刚刚应该是幻听吧。 果然,下一瞬尤决明的心声就传过来,我还没玩够呢,你怎么能死! “好好休息吧,底下的人已经收拾好了,不会再有人动你了!” 伴随着心声传过来的,还有他这句温柔的低语。 蔺聆面无表情的听着,却不断在心底里冷笑。 喜欢演是吧? 那我好好陪你演! ………… 等第二天秦殊等人到场时,偌大的赌场早已人满为患。 尤决明站在舞台上,像是主宰一切的帝王俯瞰着场下,唇角的笑意慢慢扩大,扫视一圈后在某个人身上停顿了片刻,冲那边露出一个笑来。 秦殊让其他人等在场下,大步走上台来。 “演员已经到齐了。” 尤决明收回视线,带着玩味的笑意落在秦殊身上。 “演出,开始……” 他伸手拍了拍,舞台后方很快升腾起两把椅子来。 “赌局很简单,三局两胜,但我知道一些普通的赌局肯定镇不住这个场子,所以,赌局中的伤亡自行承担。” 尤决明看向微微皱眉的秦殊,好脾气的笑了一下,“当然,你有叫停认输的机会,但只有一次。” “算是对初来乍到的各位,送上的一份薄礼。” 他话音刚落,场下就稀稀拉拉的响起一片掌声来。 马良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发现无论是人类还是灾厄,他们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神情,似是完全不在意最后谁输谁赢。 他们看的只是一个刺激,一个热闹。 这时候,尤决明清了清嗓子,他坦然的伸出手来,示意大家看向身后的两把椅子和一个复杂的装置上。 “这是两把电椅,第一局双方要派出两个人来,一个人坐在上面,另一个人则需要去剪断电缆。” “每个电椅上都有四个电缆,一旦一方的四条电缆全部剪断便可以离开椅子,不用再剪电缆,另一方则继续,直到两人全都离开椅子。” 这个规则听起来很简单,但秦殊视线落在那个复杂装置上时,忍不住眯了眯眼。 上面至少十多根电缆。 “但不会这么简单,两把椅子各四条电缆,连接到后面,可后面的装置上却有16条电缆,若是剪断不连着椅子的电缆,谁剪的谁就会被电上一次。” “如果己方电缆被剪断,则是另一方椅子上的人被电一次,反之亦然,等最后双方椅子上的人都可以离开时,便可以进行一场决斗了。” 尤决明放肆一笑,“最后胜者为赢。” “顺便温馨提醒一下,电的电压并不低,虽然并不致死,但若是次数多了,会变傻还是什么的,我可就不保证了。” 秦殊本来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侧,等他全部讲解完时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这几个赌局,不会都需要很多人参与吧?” 尤决明笑着看他,“当然,赌局当然人多越有意思。” 这哪是赌局,分明是赌命! 可底下的人们却异常激动,他们或癫狂,或疯魔,无数的恶意涌向台上,可处在漩涡中心的人却丝毫没有被影响,他站在那里,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尤决明绅士似的向他摆了摆手,“给你十分钟决定人选,然后,赌局开始。” 舞台的灯光骤然熄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突然啪嗒一声,两束光落在那两把椅子上,明晃晃的电缆异常刺目。 秦殊凭着记忆里的路走到台下,就听见任苒声音冷淡,“我和阿灵去。” 秦殊诧异的目光看过了过去,可在黑暗里却落不到任苒脸上,只能听到她冷静的道,“我的异能可以强化身体,阿灵身体可以一瞬间虚化来躲过电压,我们两个去再好不过。” 她察觉到周围气息紧绷便放松一笑,“总不能让你这个大病初愈的家伙去吧,那两个小家伙身体素质一看就不怎么样。” 秦殊沉吟了一会。 确实,任苒的异能可以强化身体,她们两个是最好的选择。 秦殊点了点头,却在任苒上台的一瞬间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你要小心。” 任苒勾了勾唇,“美人放心,我还没调戏够你呢!” 她带着阿灵大步走上台,光束下一对其貌不扬的兄弟已经站在那里,周围很快又亮了一些灯来烘托气氛,伴随着尤决明含笑的声音将这个舞台的气氛炒了起来。 “好,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双方已经到达台上了!” “我们这边的两位,经常来赌场的人应该都认了出来!没错,他们就是我们赌场的顺子兄弟!” “随着那位美女和我们的顺子哥哥落座,第一场电椅赌局正式开始!” 观众的气氛彻底被炒了起来,韩叔站在蔺聆身侧,皱眉看着台上的一切,在兴奋的喊叫声中忍不住低下头和自家主子低语。 “先生,秦殊他,真的可以吗?” 蔺聆皱着眉,听着韩叔的话轻轻摇了摇头,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冷的看着舞台上那拿着话筒满脸笑意的人。 秦殊他们,必输。 赌局都是赌场提供的,尤决明早就知道每根电缆对应的位置,除非去参与赌场的那个灾厄小丫头运气比较好到能次次剪对电缆,不然…… 十六根电缆,八轮电击…… 蔺聆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读心的能力将尤决明心里的想法一一传过来。 他现在在想的应该是,剪第八根! 果然,顺子弟弟拿着剪刀就向着第八根剪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咔吧”一声。 阿灵很快看向任苒,却见被束缚在椅子上的人微微摇头,她正疑惑着呢就听见自己对面的人发出一声惨叫。 他剪错了,没有剪到对应的椅子的电缆,而是剪到了一根什么都没有连接的电缆。 所以他承担了电击。 淡淡的焦味弥散开,顺子弟弟坐在地上,缓了一会才慢悠悠的站起来。 第98章 电椅 可阿灵却注意到,他的衣服有些泛黑了。 这次的电击很快激起了场下人们的兴趣,他们开始不断催促,高昂的声音一波接一波。 阿灵却是有些纠结,她拿着剪刀在几根电缆里纠结了片刻,最后选定了第七根电缆,但她还是没有下手去剪。 任苒侧头看着她,在底下人们的催促声中,不容拒绝的开口,“剪下去。” 阿灵一闭眼,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动,随着“咔吧”一声,就听见了自己身侧传来一声闷哼。 她剪错了! 阿灵慌乱的看向任苒,担忧中又带了些自责,“姐姐,我……” 任苒缓了一会,那种被电流贯穿身体的感觉让她大脑空白了一瞬,虽然在无垢月华增幅下电流削弱了不少,可那种感觉依旧让她难受的皱起眉来。 阿灵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但她能猜出来是在担心自己,便开口安慰道,“我没事,继续。” 阿灵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尤决明玩味的声音传过来,“看来我们的两位美女运气不怎么好啊,我们的顺子哥哥率先解开了一条电缆,还剩三条哟!” “好了,看起来也缓过来了,那么,第二轮开始!” 伴随着他声音落下,尤决明的心声也相继传入了蔺聆脑子里。 第十根! 若我是参与赌局的人,我知道电缆的顺序,我一定会在四轮里终结比赛来阻止意外发生。 可他是尤决明。 他到底在想什么! 蔺聆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死死的盯着尤决明的身影,大脑不断思索着。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他侧头看过去就见秦殊半边身子在光下,半边身子在阴影里,面上好似有一层柔光,却在那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得有些诡异。 秦殊坐在他身边,轻声道,“我猜他会将这八局走满。” 那一瞬间,像是有一只手拨开了蔺聆面上的迷雾。 对啊,尤决明嗜赌,他喜欢看观众被牵引着的情绪,他就像掌控一切的某后者,拿着木偶的丝线将场下所有人的观众拴在一起,看着他们激动,兴奋。 那种成就感是他最难以拒绝的毒品。 所以秦殊早就知道了? 他惊异的看着对方,却见秦殊神色依旧淡淡的,像是全然不在乎场上两人的命一样,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难道不担心吗?” 秦殊勾了勾唇,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场上的顺子弟弟剪下第十根电缆后,阿灵赶忙看向任苒,却见她椅子上的电缆断了一根,所以…… 椅子上的顺子哥哥发出一声惨叫来。 但阿灵丝毫不敢松气,因为马上就要轮到她来剪电缆了。 可面前的电缆几乎一模一样,对面的顺子弟弟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像是被操作的木偶一样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 所以她是没办法从对方身上获得线索了。 阿灵皱了皱眉,只能凭感觉捏住第一根电缆,深吸一口气拿着剪刀剪了下去。 依旧是顺子哥哥发出了一声惨叫。 她剪对了! 阿灵惊喜的看向任苒,却见对方静静看着自己,唇边勾着淡淡的笑意。 安心…… 尤决明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在观众的叫好声中走上台看了一眼晕过去的顺子哥哥,伸手拍了拍对方的手。 他念着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一,二,三……醒了。” “赌局继续!” 依旧是顺子弟弟先剪,他的动作依旧没有迟疑,向着第四根电缆剪了过去。 这次是他本人发出一声惨叫。 阿灵看着对方的惨状,伸出一只手在剩下的电缆上碰了碰,葱白的指尖勾起第十二根,忍不住开口问道,“姐姐,你猜我能剪对吗?” 在观众高昂的欢呼声中,阿灵剪了下去。 她脚下一闪,阿灵反应很快的将自己归于虚无,身形闪烁了一会,便将这要命的电流躲了过去。 两人都剪错了。 还剩下十根,而任苒身上还有两根电缆,顺子哥哥身上还有三根。 任苒看向观众席上的秦殊,却见他神色冰冷,冷冷的看着尤决明。 那一瞬间,这么多年的默契让她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但这些事现在不能让阿灵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向着阿灵安慰道,“你继续吧,快一点。” 阿灵点点头,这次她没等顺子弟弟动手,而是赶忙勾起第九根剪断。 脚下电光一闪,阿灵很快归于虚空之中将电流躲过去。 又是一根无效的电缆。 对面一向动作利落的顺子弟弟却僵硬着身子看向阴影中的尤决明,见着对方的手势,才慢吞吞的将第十一根剪断。 任苒闭上眼,唇边压抑不住的露出一丝呻吟来。 还剩八根,四根无用的电缆,双方各两根电缆。 又重回了开局一样。 果然是这样…… 蔺聆捏着扶手的指节微微泛白,他听到刚刚尤决明的心声,赶忙和身边的秦殊道,“第三根第十四根是连着任苒身上的电缆!” 秦殊却摇摇头。 在光下,他的眼睛好似闪着淡淡的微光,“我知道你的能力,听听我的心声吧。” 蔺聆看着身边坐着的人,眼底的蓝芒一闪而过,秦殊的声音平淡的传过来。 “没用的,这里是他的地盘,就算我将对应的电缆告诉了对方,你也不能保证他手底下有没有其他人来改变电缆顺序。” “更何况,他应该知道你的能力吧?” “你又怎么能保证对方不是在故意引导你呢?” 蔺聆身子微微发抖,他抬起头来,就见着台上站在阴影中里的人静静的看着他,像一条蛰伏了很久的蛇一样。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尤决明含笑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传来。 真可惜啊,小兔子…… 就差一点,我就能掀了这赌桌了! 蔺聆忍不住看向身边的秦殊,就见他依旧神色不变,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 这个人,真的好聪明。 场上的情况却不是特别好。 第五轮,阿灵剪对了一根,顺子弟弟也同样剪对了一根。 第六轮,阿灵和顺子弟弟都剪到了无关的那根电缆。 第99章 水箱 还剩四根,重回开局。 尤决明一直卡着四分之一的概率来让阿灵做选择。 还剩两轮…… 阿灵扭头看了任苒一眼,却发觉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皎洁的月光从窗外落到她身上,伴随着高亮的光束仿佛渡上了一层白光一般。 任苒闭着眼,勾唇一笑。 这场赌局至此,已经彻底落到了她的掌握中。 阿灵拿起剪刀,在顺子弟弟茫然地视线中剪断了两根。 她声音清亮,“太慢了,所以我擅自提快了速度,应该不会介意吧?” 她剪断了两根无关的电缆,顺子弟弟和她都遭受一次电击,阿灵的身子虚虚实实,眸光平静的看着被电到晕厥过去的顺子弟弟,忍不住冷笑一声。 阿灵看了一眼尤决明似笑非笑的开口,“需不需要我帮他剪?” 场上一片哗然,蔺聆愣愣的看着场上,就见身侧的人站起身来往场上走去。 尤决明眯了眯眼,迎着阿灵玩味的笑,坦然的开口,“剪吧。” 阿灵手速很快,随着从她手下的咔哒一声,顺子哥哥再次发出一声惨叫来,可任苒却像是毫发无伤一样,坦然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看向微微昏厥的顺子哥哥,身上的白光随着她的动作离开,场上才有人意识到,原来这是她的异能。 任苒走过去,沙包似的拳头直直的砸向颤颤巍巍站起来的顺子哥哥,将对方轰了出去。 那浑身鲜红的家伙从尤决明身边飞了出去,可他脚步并没有乱,笑眯眯的看着走上台的秦殊。 “第一局,你赢了。” 秦殊伸手揽住任苒的后背,在她身上白光消散的一瞬间扶住了对方。 月光消散了。 无垢月华带来的反噬感带着之前电流流窜身体的颤栗席卷了任苒全身。 秦殊将人扶好,交付给了急忙过来的阿灵,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后者眼眸微微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 尤决明一只手拄着手杖,另一只手拿着话筒,声音里丝毫不见输了游戏的失落,反而更加激动了几分,他轻咳了两声,整个会场顿时寂静无声。 侍应生们手脚麻利的处理现场,还搬上了两个高大的水箱。 秦殊的视线落在这两个长宽高都有两米的水箱上,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水箱逃生吗?” 尤决明笑着摇摇头。 他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到最前面那坐在轮椅上的人脸上,看着对方越来越白的脸色,忍不住开口安慰道,“放心。” 蔺聆唇瓣动了动,那很明显是一句无声的脏话。 等场景彻底布置完后,水箱里的水开始放出,伴随着流水声,尤决明慢慢开口,“第二场赌局依旧需要两个人,一个人进去,另一个人留在外面。” 他手指在话筒上敲了几下,随即两个侍应生毕恭毕敬的端着两个盘子走过来,弓着身停在水箱面前。 秦殊瞥了一眼上面两团复杂的毛线团,大致也知道了赌局的内容,脸色忍不住沉了下来。 尤决明走过去看了看那两个毛线团,伸手在上面碰了碰,“水箱里会不断注入水来,里面也有逃离开关,一旦按下去水箱就会往外抽水。” “而在双方都进入水箱开始注水开始,外面的两人便需要解开面前的毛线团,等里面的人坚持不住按下开关后,外面的人便不可以再动,解出毛线最多的人获胜。” 尤决明看着这两个毛线团,笑了笑,“这两个毛线团里各有几百条毛线,若是运气好便能一通百通,若是运气不好……” 他玩味的扫了一眼场下,“那就只能认输了。” 秦殊扫了一眼场下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的一对姐妹,眼底闪过两抹算计后,便坦然的笑了一下,“好啊,我下去选人来参与。” 尤决明也安然一笑,“自然,依旧是十分钟的时间。” 蔺聆赶忙让韩叔去招呼刚下台的秦殊,身边的任苒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阿灵却不知所踪。 但现在也没人在乎这些,秦殊给时瑛比了个手势,后者了然的拽着马良走过来站在蔺聆这边,听着蔺聆猜测的话,忍不住泛起一些后怕。 秦殊勾了勾唇,“我知道。” 蔺聆皱眉,“不如直接放弃这一局?” 秦殊摇摇头,“不,不能放弃,因为已经安排好了,他完全可以在第三局再次摆出来这个装置。” “必须得废了这一局。” 时瑛垂了垂眼,“我去吧,我的是空间异能,再不济可以逃出来。” 在场只有时瑛可以,秦殊便没有拒绝,而是看了一眼马良,“你去解毛线吧。” 马良像是担负着重担一样点了点头。 秦殊看了一眼依旧皱着眉的蔺聆,忽然出乎意料的开口,“蔺老板,我需要你帮个忙。” “我需要出去一趟,可以先请你帮忙留意一下台上的两个人吗?” 蔺聆点点头。 身旁的任苒微微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慢慢闭上。 十分钟转瞬即逝。 时瑛带着马良走上台,向着底下的蔺聆使了个眼色后,便对着等待已久的尤决明开口道,“我们两个来参与赌局,可以开始了。” 尤决明挑了挑眉,扫了一眼周围,忍不住开口问道,“秦殊人呢?” 时瑛刚想开口就听见场下的蔺聆轻咳了两声,“人有三急,他去卫生间了。” 尤决明似笑非笑的看着蔺聆那张苍白的脸,手里的手杖或许是在这十分钟里递了出去此时便空了出来,他招了招手,笑着道,“来人,拿两块毯子给蔺老板盖上,这地方不太暖和,着凉了可就是尤某人的罪过了。” 蔺聆不想理他,但还是接过了那两块柔软的毯子。 他一向不会苦着自己。 时瑛和一个女人分别走进水箱里,马良则和另一个女人站在一起,看着手里五花八门的毛线团忍不住泛起难来。 这玩意,真的是人能解开的吗? 蔺聆猜测的话在他脑海里绕了两圈,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被关在水箱里的时瑛,心底忍不住打起鼓来。 第100章 左轮 尤决明也没计较秦殊不在这里的事,而是笑了一下,轻声开口,“第二局水箱逃生,开始!” 水箱里的时瑛忍不住看着脚下的水管,心底默默计算了一下填满水箱的时间。 大概七分钟,加上在水箱里窒息坚持的时间,也就十分钟左右。 他扫了一眼马良的背影忍不住收回视线落在水箱顶部的那个红色的开关,抿了抿唇。 这个按钮,真的能用吗? 水已经到他的小腿了。 时瑛扭头看了一眼隔壁水箱的女人,发觉对方居然坐在了里面,水已经弥漫到她的脖颈间。 他的心头一下子平静下来。 果然,蔺聆猜想的没错。 “尤决明刚刚话里有一个漏洞,他说的是里面的人坚持不住出来,但要是死在里面,便不会有坚持不住的问题,外面的人自然有无限的时间去解开毛线。” “所以,这一局,你们必输。” 马良满心满意都在毛线上,额间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落在那团成一团的毛线上。 观众的欢呼声好像已经消散不见,偌大的环境里好像只有自己和这团毛线一般,马良的鼻尖也凝出汗珠来慢慢落下。 “啪嗒” 马良的手一下子停下,托盘上放着解开了不少的毛线,他扭头看去,却见身边的女人依旧不紧不慢的解着。 我解了多久了? 他猝然回头,率先进入他视线的就是女人的身体在水箱里起起伏伏。 她死了…… 马良一下子意识到这一点,却见着隔壁的时瑛一只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不断着按着顶上的红色按钮。 可水箱根本没有动静。 马良一急,将手里的毛线团扔下,飞奔过去疯狂的敲打着水箱。 可特制的水箱纹丝不动。 “喂!他不是按了按钮了吗!为什么没有往外抽水!” 他冲着看戏一般的尤决明喊道,“快停下!” 尤决明却淡淡的勾了勾唇,“我有说,按的是哪个按钮吗?” 按钮! 马良忍不住在心底骂这个人奸诈,他焦急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本子来,正想抬笔在上面画什么的时候,就发现水箱里的人不见了。 时瑛用空间异能逃离了。 尤决明见着这一幕,像是达到目的一样轻轻笑了下,“既然你逃离了水箱,那就属于……” “我们认输!” 秦殊打断了他的话,半搂着逃离出来的时瑛,眸光平淡的看着对方,“尤老板亲自张口说的给我一次的认输的机会的,应该不会反悔的吧?” 尤决明挑了挑眉,伸出手往下压了一下,观众们因为时瑛逃离的不满声慢慢消失。 “可他完全可以在你说出认输之后再逃离,不是吗?” “那这样吧,第三局,由你来指定参与赌局的人,如何?” 尤决明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思索了一会后便答应了下来。 他看着秦殊,玩味的笑了一下,“第三局就让你来吧!” 秦殊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一直垂在身侧的手在衣袖里不断发着抖,被他强行压下去比了个手势。 台下一个浑身披着黑袍的人走上来,站在秦殊身边,声音低沉,“你想让我来?” 秦殊侧头看着他,“不行吗?” 趴在他怀里的时瑛此时也从窒息里缓了过来,他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男人,发觉他身上的气息有些让人难受后便强撑着从秦殊身上起来,让马良将自己扶了下去。 尤决明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男人,“这位……,先生?” 黑袍人扫了他一眼,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蛇盯住了一样,让尤决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很快,这种害怕被兴奋取代,尤决明便没有计较这个神秘的家伙参赛的事情,反而很是激动和期待。 这次舞台上处理的还是有些慢的,秦殊站在黑袍人身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出来,不会有人寻你吗?” 虽然对方全身都在黑袍下,但秦殊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嫌弃的目光,“你真以为我费尽心思组织起来的队伍是摆设吗?” 秦殊不置可否。 却见尤决明让人拿了一把枪走了过来。 他将话筒扔给侍应生,声音自然没有之前那么大,却依旧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第三局,我们就玩最常见的左轮游戏吧。” “每边派出两人来,分别玩三轮,六个弹孔里只有一个有子弹,两两争抢手枪,若是十分钟内没有拿到便定为平局,双方各开一枪,若是分出胜负,便是败方对自己开两枪。” “第三轮则是两人同时出手,规则同上。” 尤决明低低一笑,“是生是死,全看命吧……” 他招了招手,台下便上来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她和之前的那些傀儡不同,看起来精瘦干练,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尤决明拿起那把手枪,将弹夹拆了下来,拿出了五发子弹扔向台下,把最后一发又塞了回去,不断的拨弄着轮盘。 他看着这把手枪的神情,温柔的好像在看自己爱人一般。 “若雪,第一局你来吧。” 杜若雪站在他身后,闻言便从他手里接过那把枪往中央走去。 秦殊则抬了抬下巴,哼笑一声,“你去吧。” 黑袍人懒得理他,沉默着往中央走去,就见杜若雪将枪高高抛起,银色的左轮手枪在空中发出刺目的光,在达到制高点时,底下的两人像是等待已久的猛兽一样猛地冲了出去。 杜若雪身形纤瘦,速度很快,在她即将碰到那把枪的瞬间就感觉到一抹劲风冲着自己袭来。 她低头,眸光一凛,整个身体在空中几乎折叠起来,躲开了黑袍人甩过来的鞭腿。 但黑袍人却在空中借势旋了个身,那把枪连看都没有看,一脚将人踢了出去。 “啪嗒” 银色的左轮手枪落地,却没人去在乎它。 杜若雪在地上滚了两圈便止住身体,她站起来抹了把唇角,脚下像是被黑雾笼罩一样,猛一踩地,整个人就像炮弹一样窜了出去。 第101章 大小 可黑袍人动作却不慌不忙,他微微侧身,整个人像是精密计算的仪器一般躲开了杜若雪的拳头,反身挥出一掌的一瞬间就见对方的身体被黑雾包裹,直接消失在原地。 “啧,麻烦。” 黑袍人也没有紧张,他看着周围的黑雾慢慢勾了勾唇。 隐藏在黑雾中的杜若雪忽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但杜若雪来不及多想,她一咬银牙,操纵着黑雾便向黑袍人袭去。 黑袍人动都没动,他抬起一只手,身上的黑袍被黑雾带起,在风中沙沙作响。 他唇瓣间慢慢吐出两个字来,声音低沉,“审判!” 那一瞬间,杜若雪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钉在空中,周身的黑雾像是被什么东西打散了一般,向着处在最中央的黑袍人袭去。 他的黑袍承受不住不住这种力量,整个人像是处在风眼一般,无数的黑雾盘旋着吸附进他的脚下,呼啸着撕碎他的斗篷。 男人身形高大,眉眼冷峻,面部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像是掌控杀伐的帝王一般。 但场边的秦殊忍不住笑了一声。 男人一瞬间侧头看过来,凌厉的眼神里带了些警告。 秦殊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赶忙再次捂住了嘴。 场下或许很多人不认识他,但任苒是知道的,她坐在那里,忍不住皱起眉来。 阿灵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认识他?” 时瑛也侧头看了她一眼,就见任苒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张脸,以及对方那狗啃似的头发,声音奇怪,“那个人,叫林允善。” 悦影城这个地方早就被人类放弃,自然没多少人知道桃花源这位大名鼎鼎的审判官,她们身边的蔺聆只是奇怪的看了她们一眼,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场上的林允善脸色黑如锅底,手里被他掌控的黑雾随着他手掌一捏便消散于无形,冷冷的看着对面脸色不好的杜若雪。 她看了一眼的自己的手,尝试着再次召唤却无果,皱着眉看了一眼场边阴影处的尤决明,就见对方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林允善走过去捡起那把左轮,将枪抛给了对方。 杜若雪黑着脸,深吸一口气后举起来对着自己太阳穴,慢慢闭上眼,咬着银牙开了两枪。 “砰”,“砰”—— 两声枪响过后,杜若雪脸都白了,唇瓣几乎没有血色,一脱力后手里的枪都拿不住,手脚发软的慢慢走下舞台。 尤决明在阴影里脸色不明的看着场上的林允善,忽然勾了勾唇,带着一抹奇怪的笑容走上了舞台。 秦殊也是如此,他在越过林允善时却被对方一下拽住,对方皱着眉头,声音里带了些难得的担忧,“我答应过他,不能让你死。” 秦殊哼笑一声,看着他那双眼睛,声音带着些尽在掌握的笑意,“放心,不会有事的。” 林允善慢慢走下台,他的头发像是被什么刀具乱割的一样,有长有短,狗啃似的碎发若非他那张脸顶着,怕是出门都能被人笑死。 秦殊和尤决明隔着一段距离,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挂着一抹笑意。 底下的任苒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两只老狐狸!” 时瑛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尤决明把玩着手里的左轮,就听见对面的秦殊冲着他喊道,“我这副身子骨打不了架,比点别的吧,比如扔骰子比大小什么的?” 秦殊不好意思的道,“我只会这个。” 尤决明挑了挑眉,伸手拍了拍,两个侍应生便动作麻利的端了一张赌桌上来。 他将枪扔在赌桌上,就见秦殊走过去捡起来,把左轮在手里来回翻看了一会后又状似惋惜一般将枪放了回去。 “怎么了吗?” “枪是好枪,但有点问题。” “说说?” 秦殊笑而不语。 尤决明也懒得理会,他将手里的三个骰子扔进盅里,不断的摇晃,“一人一次?” 秦殊点点头,颇为赞同。 “三个骰子加在一起小于等于十为小,大于等于十一为大,一人摇一人猜,猜的对便摇的人开枪,猜错则自己开枪,怎么样?” 他手里的盅摇的很快,随着话音刚落便被尤决明拍在桌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殊。 秦殊看了他一眼,双手撑在赌桌上,身子颇为放松,像是丝毫不受影响一般。 “我没意见,毕竟有时候小赌怡情。” 他看了一眼那盅,微微思索了一下,随口来了一句,“我觉得是大,所以我赌大。” 尤决明挑了挑眉,“你真的会赌吗?” 秦殊很坦然的笑了一下,“不会啊!” “我不会听,也不会你们赌场那套,所以对我来说,那就真的是赌。” 尤决明探究的看着秦殊的双眼,发现里面居然真的满是真诚,忍不住暗自咂舌。 这家伙,难道是真的? 尤决明惊疑不定,场下的一群人也担忧疑惑。 马良悄咪咪的问时瑛,时瑛也皱着眉问任苒,却见后者诡异一笑,声音里满是肯定,“他不会,斗地主从来都没赢过。” 蔺聆在她身边忍不住抚了抚额角,尤决明的疑虑和身边任苒的话同时在他耳边响起,他忍不住弯了弯唇,看着场上的秦殊心想。 这操蛋玩意。 尤决明惊疑不定都看着对方,手指在机关上来回揣摩,像是在思考。 秦殊看着他,像是丝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声音温和的催促他,“开盅吧,我猜是大!” 尤决明垂了垂眼,心一横还是拨了下机关打开了盅。 三三二,小。 尤决明这才信对方没有动手脚,他若有若无的看了眼场下,轻笑了一声,“看来秦先生赌输了啊!” 他本以为秦殊这么坦然,是让底下的时瑛动了手脚,毕竟那家伙的能力是空间,一旦自己拨动机关就有可能陷入对方的掌控中。 可秦殊没有。 尤决明心底划过了一丝疑惑,这家伙居然真的不动手脚吗? 秦殊笑的奇异,像是早就知道尤决明会因此苦恼一样。 第102章 认输 尤决明眼角抽了抽,见着秦殊坦然的拿起那把枪,神情自若的放在太阳穴,那双眼平静的看着自己,丝毫不见紧张,手指一动。 “砰!”—— 秦殊将枪扔回到桌子上,歪着头笑了一下,“继续吧。” 尤决明静静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将盅甩了过去,“该你了。” 秦殊揣摩着盅,动作不熟练的在手里摇晃,骰子还差点从盅里掉出来,他只能手忙脚乱的扶着盅,匆忙晃了几下就放在桌子上。 尤决明压根都不用动手段,他混迹赌场这么久,听声音就能辨别出来。 二二四,小。 但是,秦殊上次没动手脚,这次难道也不会动手脚吗? 尤决明又陷入了纠结。 台下的蔺聆脸色有些诡异,忽然伸出手挡住自己翘起的唇角。 秦殊这家伙,明明什么都不做,却依然能将尤决明耍的团团转。 秦殊像是完全不知道尤决明的心路历程,他笑着催促道,“快说吧,尤老板,观众们要等不及了。” 尤决明心里天人交战,最后闭了闭眼,“小!” 他仔细的听着盅里的声音,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秦殊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出些对方的心思。 但无果。 秦殊掀开盅,和尤决明听得一样,二二四,小。 这完全出乎了尤决明的意料,他真的没有想到秦殊什么手脚都没有动,实打实的和他赌了这两局。 秦殊像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真的是,运气真差。” 他淡然的拿起那把枪,在指尖转了个圈后,对着自己脑袋又来了一枪。 依旧是空枪。 还剩两枪,二分之一的概率。 尤决明脸色不是特别好,林允善的出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第三局若是真要打的话肯定打不过,本来第一二局他就已经将秦殊的队友削弱了不少,只要杜若雪控制住秦殊,他们必然会赢。 可林允善是意外中的意外。 他需要想一个能制住林允善的办法。 可秦殊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上前两步,将那三颗抛了抛,撒到赌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尤决明的脸。 “第三局,开始吧。” 尤决明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赌桌,那三个骰子咕噜咕噜的转了一会,最后停了下来。 他微微睁大眼,死死的看着那三个骰子。 三个六。 秦殊玩味的笑了一下。 尤决明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从他订下三场赌局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他拿起枪来,微微叹了口气,“我认输。” “我和若雪不是你身后那个人的对手,所以就不浪费时间了。” 他拿起枪来,顶在自己额间。 秦殊没有阻止,他冷眼看着对方,余光中却瞥见台下的蔺聆脸色不是特别好,他盯着尤决明的身影,眼里有复杂,又有一种难以说出口的烦躁。 他想,这个人应该死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死于赌局里。 正在他愣神时,台上“砰”的一声。 是空枪。 那么最后一枪,一定有子弹。 尤决明闭着眼,唇瓣却微微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台下的杜若雪见状赶忙冲上台,发出了一声惊呼,“大人不要!” 可她没有来得及,反而因为慌乱一下子扑倒在台边。 台上“砰”一声,杜若雪模糊着眼,不甘心的抬起头看了过去,却一下愣住了。 秦殊握着尤决明的手,将枪调转角度对着自己的心脏摁了下去。 尤决明猛地睁开眼,却见秦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胸口别说血了,除了衣服乱了些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子弹呢? 不仅是他在想,几乎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划过了这个问题。 子弹呢? 秦殊松开手,那把枪落在地上,“啪嗒”一声。 尤决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道,“子弹呢?” 秦殊往台下瞥了一眼,就见时瑛站起来向他们摊开手,里面赫然放着一枚子弹。 “你总觉得我在赌局上做手脚,会拨弄骰子,但只要将子弹拿出来不就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吗?” “我怕你察觉到重量不对,特意将枪拿在手里掂了掂,就算后面落到你手里你也不会再注意到枪的重量,因为你早就已经被我牵着鼻子走了。” 尤决明叹了口气,认输的低下头,“是你赢了。” 观众里一片哗然,角落里的一些拟态灾厄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退离了会场。 至此,拉京赌场和悦影酒店合作,悦影酒店慢慢起死回生。 至于细节,那是蔺聆和尤决明的事,秦殊招呼着其他人离开了这里,还特意跟蔺聆打听了一下悦影城有没有技术好一点的理发师。 林允善脸色黑如锅底。 头发是他自己在路上盲割的,本来以为还不错,直到路过一条湖上看了一眼后,到达悦影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件斗篷套上。 害的阿灵找了两圈才找到这位大哥。 偌大的赌场随着赌局结束慢慢的散人,放眼望去已经不剩几个了。 尤决明坐在舞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轱辘”“轱辘”—— 他抬起头,就见蔺聆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抬手将毯子砸他身上,“蠢货。” 尤决明低低一笑,“是你赢了。” 蔺聆:“我依旧恨你。” 他苦笑,“我知道。” “但我想知道,你还记得你当初送我离开时,心里想的那句话吗?” 尤决明抬头看着他那张微微苍白的脸,眨了眨眼,忍不住笑道,“我当时不是已经妥协了吗?” “我早就输了不是吗?你把我玩弄的团团转。” 蔺聆依旧面无表情,但从他眼底能看出一抹淡淡的无奈,“我的演技不是很好,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在装模作样的陪你演戏。” “你我都心知肚明,就别装了。” 尤决明怔怔的看着他,好半晌才摇了摇头。 “我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异能,但我知道你在假装不知道,同样,我也知道你猜出了我的异能,但依旧在配合你的剧本。” “尤决明,装到现在很累吧。” “你真的恨我吗?” 第103章 材料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剩两天,秦殊站在窗边,慢慢将手套戴上。 林允善的头发实在是挽救不回来了,所以干脆直接剃成了板寸,看起来跟个黑道大哥一样坐在沙发上,视线若有若无的瞥向那个单薄的背影。 秦殊垂眼看着街道上的人,他们或赶或忙,在这个地方艰难求生。 悦影城也是唯一一个人类与灾厄和平共处的地方。 秦殊突然想到了那个前台小妹的话,或许真的只有悦影城能容纳这些奇形怪状的人。 他扭过身来,走到桌子边掰了一小串葡萄慢慢吃着。 林允善忍不住问他,“你有想过到时候怎么将他救出来吗?” 秦殊摇摇头,又往嘴里塞了几颗葡萄,腮帮子鼓鼓的像个仓鼠一样。 真是心大! 林允善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刚想出去看看,就听见敲门声传来,见着秦殊那懒洋洋的模样,只好自己起身去开门。 阿灵见着林允善还是会从心底发怵,她控制不住的往任苒身后躲了躲,怯生生的看着对方。 任苒对林允善的认知也不太好,毕竟当初秦殊的百日刑的他亲口下令执行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名鼎鼎的执行官会来帮忙,但这不妨碍她甩脸子。 任大小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一米六的身高一米八的气概。 她伸手扒拉了一下林允善扶着门边的手。 没扒拉开…… 任苒不死心又试了试,还隐隐约约的用了些无垢月华的异能来增幅自己。 那只手依旧纹丝不动。 任苒一抬头,就见林允善皱着眉看向自己,配合着他刚剪完寸头的脑袋,愣是有些凶神恶煞。 任大小姐怂了。 她讪讪的放下手,扬声喊道,“秦美人,出来!有黎妄下落了!” 果然,一听到这话,坐在椅子上葡萄的某人立马跑过来攥住林允善的手,不容拒绝的将他压了下去,将任苒放了进来。 任大小姐又好了,她在越过林允善的时候还抬脚踩了踩对方。 趁着对方没发火的时候立马窜到秦殊身边,装作无事发生。 林允善气笑了。 他当初作为岁殃的试验品时就知道这位大小姐的名号,刁蛮任性,是被宠在手心的宝贝。 可任迁,岁殃身死,秦殊叛逃后,任苒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秦殊自然看在眼里,忍不住勾了勾唇。 阿灵从任苒身后飘出来,她在上行市那边,自然知道林允善这位大审判官的名号,在灾厄里流传最广的就是他的异能。 审判。 若非有异能反噬的存在,林允善一个人就能除了在世的所有灾厄。 所以有人对他忌惮不已,也有人对他不屑一顾。 但当阿灵真真切切的站在林允善面前时,他身上的审判异能外泄的力量就足以让她灵魂颤栗。 那是审判! 她咽了咽口水,头上的耳朵动了动,下意识往后摆动。 任苒也注意到了,她悄咪咪的瞪了林允善一眼,拉着阿灵的手坐在沙发的最远端,声音温柔,“阿灵,不要怕他,他不会对你动手的。” 这声音让阿灵忍不住抖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谁更可怕。 秦殊看着任苒和林允善暗自较劲的模样忍不住暗自发笑,舌尖微微顶了下上牙槽,打断了两人之间,或者说是任苒单方面的较劲。 “行了,先说正事。” 任苒正了正神色,温柔的笑道,“我ok。” 林允善忍不住翻了白眼,扭过头去。 秦殊微微扶额,真不知道当初岁殃是怎么收拾这两个家伙的。 阿灵清了清嗓子,想了想后斟酌着开口,“我附身到拍卖会的一些人身上跟着他们探查了一下拍卖会内部,听到有人说拍卖会的底下有个阵法,好像是可以压制异能。” “有个最重要的藏品关在里面,每天都有很多医生下去。” 阿灵顿了顿,“秦殊,他情况应该不是很好,我查探了附身人的记忆,所有下去的医生身上几乎都满身是血的出来。” “在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里面管理的很严,我很难附身进去,但我见到了一个……” 她身子微微颤抖,想起那个场景似乎还有些的后怕。 “他们有一件储藏室,里面都是……人类的器官。” 可能黎妄也被剜了器官…… 阿灵没说,但在场的人几乎都想到了。 林允善微微皱眉,他看向秦殊,低声道,“有些话我需要和你说,借一步说话。” 任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颇有颜色的拽着阿灵进了卧室里,将客厅留给了他们两个。 林允善皱着眉,脸色不是特别好,“岁殃在让我来之前,和我说了一些事情让我告诉你。” “他追查桑奈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你也知道桃花源有最大的实验室,一直在进行试剂研究。” “但那里一直是机密,所以我和他从试剂研究的原材料来源来追查,发现有两个,一个是很神秘的高级材料,实验室称之为特殊原材料,而另一种则是普通原材料。” “岁殃特意调查过,发现普通原材料的来源很广泛,但能用来研究异能试剂,所以这些原材料必然和异能者有关。” “所以岁殃潜进去探查过,发现那些所谓的普通原材料,很多都是异能者的尸体器官,其中一部分来源是灾厄之地,另一部分是一些簇拥桃花源的异能者组织。” 秦殊垂眸思索了一会,“所以,悦影城也在为桃花源提供原材料吗?” “错不了,”林允善叹了口气,“黎妄的异能特殊,很可能也成了原材料的提供体。” 秦殊没说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好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干涩,“这只是猜测,万一他们把握不好度,黎妄死了,他们就没有引君入瓮的资本了。” 但这只是自我安慰而已。 黎妄是色欲放出来的饵,无论他是死是活,秦殊都必定会咬钩。 林允善也没有戳穿他隐秘的期望,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说出了一句事实。 “我想你应该知道,异相双生不是完全没有反噬。” 第104章 恨意 秦殊眸光暗了暗。 异相双生的反噬…… 所有异能都有反噬,黎妄也不例外,凌晨的异形体虽然可以继承巅峰时期的黎妄,但同样,他受过的伤会在达到的一定时期后同时爆发出来。 虽然伤势会大幅度减弱,但一旦叠加太多,依旧会造成生命危险。 这也是为什么黎妄在模拟秦殊百日刑最后一天的十多次实验间隔了一年多的原因。 ………… 蔺聆看着手里的文件,忍不住低低的骂了一声。 “怎么了?” 尤决明坐在他不远处的沙发上,闲散的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的问道。 蔺聆将文件扔给他,脸色很不好,“自己看吧,拍卖会的那些家伙越来越闲不住了。” “从拉京赌场和悦影酒店正式公开合作后,拍卖会从暗处给我使绊子变成了明面上的,我手底下已经折了三个探索小队了。” 尤决明翻了翻文件,粗略的扫了一眼后,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他们果然闲不住了。” 这意思是,他早就知道了? 蔺聆暗搓搓的瞪了他一眼,所以跟他硬吊着死活不合作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那可笑的真假孩子,恨他抢了自己的生活吗? 尤决明闭了闭眼,将书倒扣在桌面上,走过来强行推着蔺聆的轮椅往卧室走去。 “蠢货……” 蔺聆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是是是,我是蠢货,”尤决明笑着服侍着对方,动作熟练的将蔺聆抱上床,“行了,睡吧,你连着熬了两个通宵了。” “秦殊他们这两天闭门不出,我的人也暗搓搓的收集拍卖会的信息,我感觉黎妄怕是活不下来了。” 蔺聆躺在床上,抬手拦住尤决明给他盖被的手,声音平淡的开口,“若是没有黎妄这件事,悦影城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尤决明顺从的将被放到一边,坐在他身边,伸手为他按摩那双毫无知觉的腿。 “但你也应该知道,拍卖会野心越来越大,是早晚的事。” 蔺聆闭着眼,语气依旧没有起伏,“所以你跟我端这么久,浪费时间。” 尤决明无奈一笑,“我错了,我检讨。” 床上的人轻轻哼了一声,像是不想多说些什么。 尤决明也不知道这家伙睡没睡着,手法轻柔熟稔的为他按摩着小腿,像是在和他检讨,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将我小时候的流离失所和艰难生活的过错全部堆积到你身上,我恨你的优渥生活,恨你的无忧无虑和爱,我想将你拉下来尝尝我的感受。” “我想让你也尝尝被背叛的滋味,但慢慢的,我发现你能读我的心,那你对我所谓的关心妥协,我完全不知道是真是假。” “好像我当初的那些计划就跟笑话一样,所以我狼狈的将你送走。” “蔺聆,我记得在送你离开时我心里想的话。” 床上的人闭着的眼皮微微颤抖。 尤决明没有再说话,但蔺聆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声。 我恨你,但那只是对我悲惨命运的不满发泄。 我承认最初对你确实不怀好意,但我也承认我对你的假意里掺杂了真心。 无法否认的是,我恨你,但我也爱你。 蔺聆眼皮颤了颤,最后还是睁开了眼,视线却没有落到尤决明身上,而是看着天花板。 “我也恨你,我恨你的玩弄,恨你将罪过甩到我头上,也是因为你的索求,我才断了双腿成了废人。” 他声音很轻,“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尤决明惨然一笑,“我知道,我也恨你,这么多年我一直靠着对你侵占我人生的恨意活着,我不能弃了它,但我也不会再对你动手。” 他想,那我们就靠着对对方的恨意活下去吧。 活下去…… ………… 烟雾缭绕。 傲慢冷眼看着对方,冷笑了一声。 “别白费功夫了,传承戒指你找不到,让色欲死了这条心吧。” 潘多拉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奈的摇摇头。 “傲慢,我和他几乎一模一样,你关心他在乎他,那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 他眼底蔓延出淡淡的不甘心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眼里就没有我呢? 凭什么他秦殊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这个人绝对的偏爱? 而我费尽心思得到了什么? 潘多拉捏着手里搜寻传承之戒的法杖,指节微微泛白,“我和他一模一样,他知道的我也知道,他的心又不在你身上,可我满眼都是你,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 傲慢静静的坐在场上,看着潘多拉那张和秦殊一模一样的脸逐渐变的扭曲,突然忍不住开口,“别用他的脸做这种表情。” “太难看了!” “难看?”潘多拉呆呆的摸着自己的脸,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忽然低低的笑了,“我难看?” 他将法杖丢到一边,猛地扑上床压住傲慢。 潘多拉眼睛通红,他伸出手挑起一缕那银白的长发,忍不住开口,“我从诞生就看见了你,我接受秦殊的血不是因为我被迫接受,是我看穿了你心里所想主动变成他的样子的。” “我变成他,甚至和他做交易只为了更好的成为他,傲慢,我都快忘记自己最初的模样了。” 潘多拉俯下身来,“你的力量被压制住了,但这些天我一直没有逼迫你,因为我爱你。” “但我想明白了,无论如何你的眼里都没有我,无论我和他如何相似,你都看不见我!” 他低声嘶吼,慢慢靠近那薄唇,“那我为什么还要顾忌着你呢!” “傲慢,我要你!” 潘多拉一把将他摁倒在床上,开始动作粗鲁的扯着对方身上的衣服,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眶微微泛红,那张和秦殊一模一样的脸逐渐扭曲。 很快的,傲慢就看见了另一张清秀的脸。 那才是潘多拉本来的面貌。 潘多拉扯开傲慢胸襟的衣服,伸手在上面抚摸着,正想凑近去亲那薄唇时,却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样貌。 他怔了怔,眼神里多了一丝怀念,但很快就被偏执取代。 脸色一变,竟又恢复了秦殊的那张脸。 第105章 拍品 傲慢闭了闭眼,躲开了潘多拉的触碰,低低的叹了口气。 “我还是心软了……” “什么?”潘多拉一怔,下一秒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一样倒飞出去。 傲慢坐在床上,懒散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慢慢从床上走下去,抬手挥灭了熏香。 “你?你!” 潘多拉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大殿门口,就见一身白衣的嫉妒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果然!” “只有你能倒流傲慢身上的时间!” 潘多拉猛地咬了下后槽牙,颓然的靠在墙边,慢慢滑了下去。 傲慢向这边走过来,潘多拉心头忍不住升腾起一种隐秘的期望来,他忍不住充满希冀的抬头,却见傲慢垂眼看着他,眼底什么情绪都没有。 “你晚了一点。” 嫉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轻轻一笑,“我挺好奇他能做到哪一步的,但是这么长时间才想到要霸王硬上弓,多少是太慢了些。” 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一步步往这边走着,打趣道,“潘多拉,你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想上了傲慢的人,但凡你少说点废话,搞不好还真能得手。” 傲慢懒得听他废话,他蹲下来,静静的看着狼狈的潘多拉。 他那一下完全没有留手,又是在潘多拉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打出来的,本就不擅长战斗的潘多拉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 潘多拉眼眸微亮,但又很快沉寂下去,他苦笑一声,“不就是因为我复制的秦殊吗?你看着他的脸下不去手吧!” 嫉妒站在不远处,无奈的摇摇头,轻叹一声,“真傻啊!” 傲慢面无表情的掐着潘多拉脖子将他提了起来,“你错了,我留下你,是因为你才是傲慢。” 潘多拉像小鸡仔一样被他提起来,窒息感让他忍不住挣扎,可那只却像是铁筑的一般纹丝不动。 他微微睁大眼,“什么?” “不对!那你又是谁?我为什么……” 嫉妒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忽然伸出手,一道白光从他掌心迸发出来,很快笼罩了潘多拉全身。 等到白光消散后,在他的胸口,一个戒指悬浮着,淡淡的力量从上面逸散出来。 潘多拉看着那枚传承之戒,忽然笑了,笑的很大声,但很快又变成呛咳。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错了,色欲也错了!我们都错了!” 他本来被掩去的红瞳此时慢慢浮现出来,不甘心的瞪着嫉妒,“是你!是你扭转了时间!” 嫉妒笑了笑,不置可否。 傲慢手指微微一动,强硬的力量再次控制住潘多拉,慢慢收紧。 窒息感慢慢侵袭全身,潘多拉苦笑一声,忍不住看向傲慢,“你难道真的……没有在乎过我吗?” 面前的人抿了抿唇瓣,低声开口,“我的计划里,你本不需要死的。” “潘多拉,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试图取代秦殊。” “他是独一无二的。” 潘多拉看着这个将自己带出矿脉,看着自己诞生的人,忽然哭了。 傲慢情绪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手指一动,潘多拉便像破布娃娃一样死在自己掌心。 淡淡的流光覆盖在他身上,复制的能力从他身上褪去,露出了那张一闪而过的清俊脸庞。 嫉妒将那枚传承之戒召过来,戴在手上,端详打量的一会便对着傲慢道,“懒惰已经控制住了暴食,色欲被关在我殿里,剩下一个贪婪不知所踪。” “你要去悦影城看看吗?” 傲慢静静擦拭着手上的泪水,“灾厄之地之后就留给你了……” 嫉妒垂了垂眼,藏住眼底一闪而过计算,敷衍的点了点头,“你不用我跟着去吗?” 傲慢疑惑的看他一眼,“你跟着去干什么?” “谁知道?万一,我能救场呢?” “少来了,我本就想借这次机会进入桃花源,肃清灾厄之地,你老老实实的留下打理这里就行了。” “呵呵……” “笑什么?” “没什么。” 嫉妒大步走出门,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撕扯空间的人,开口问道,“你真的不好奇自己究竟是谁吗?” “你既然不是七宗罪,那为什么会第一个降临,你就不疑惑吗?” 傲慢的白发随着自己的动作不断飘动,头也不回的道,“不好奇,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将桑奈从桃花源里救出来,其他的我不在乎。” “不在乎?”嫉妒在心里默默的骂了这呆子一句。 不就是知道秦殊和黎妄的事心里不舒服了吗? 装什么大尾巴狼,还不在乎? 谁信啊? 他指尖再次闪过一两道白光,向着天边飞去。 嫉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黑色的碎发里悄然生出来几缕白来。 ………… 蔺聆和尤决明不知道在做什么,直到拍卖会快开场都没有出现。 他们本就不必参与这些事,秦殊让那位前台小妹转述了一下自己离开的事便带着人去了拍卖场。 一路上畅通无阻,他们没遇到什么麻烦就成功进入了会场,甚至蔺聆的票还是前排票,一排人轰轰烈烈的霸占了大半个前排的位置,看的后面的人一愣一愣的。 马良和阿灵没有进来,他们两个留在外面接应。 时瑛忍不住凑过来小声的问道,“秦哥,我看了一圈,发现除了路人就是拍卖会内部的那些灾厄。” “一会要是打起来,我们怎么办?” 秦殊扯了扯手套,脸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那就打。” 打? 这么多灾厄? 时瑛见着他的神色,挪了挪屁股,忍不住往远处躲了躲。 任苒倒是无所谓,从她看见林允善出现后就知道这家伙的异能恢复了,丝毫不担心一会会被围殴的事。 再不济就让林允善来一句审判。 同归于尽算了。 秦殊看着台上,依旧黑黢黢的,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 可他知道,本次拍卖的十五件拍品都在上面的黑暗里摆放着。 “压轴拍品”黎妄自然也在里面。 第106章 心脏 他不急,秦殊暗自警告,他不能急。 林允善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进来,他一个人去探查拍卖会内部的事了。 随着舞台上突然亮起的灯束,面上戴着白色哭脸面具的家伙走到光束下,扫视了一圈台下,伸手将第一件拍品拿了起来。 “这个东西相信在场的所有灾厄都不陌生吧,无厄海的海水,这里有三瓶。” “至于这海水能做什么,相信在场的灾厄们都应该知道,它不仅可以快速愈合伤口,还能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重塑身体。” 他顿了顿,被扭曲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诡异,“或许还有些其他的功效,比如封禁力量什么的?” 台上这个人…… 很熟悉。 秦殊怔怔的看着对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 第一件拍品很快就已经售出,戴着面具的家伙随着光束走到第二件拍品面前,审视了一下那被红布盖住的东西,忽然笑了一下,声音异常沙哑。 “这个,我想人类这边的实验人员应该会感兴趣。” 他伸手掀开,就见一个玻璃罐里装着一颗心脏,在诡异的液体里还在不断的搏动。 怎么会有保存的这么好的心脏? 任苒看着那生机勃勃的心脏,忍不住皱起眉来,“为什么这东西会上拍卖?” 秦殊摇摇头,“这应该是异能者的心脏,异能者的力量大多储存在心脏里,岁殃当初解剖尸体从上面提取出来的,人的心脏里存贮着可以驱动异能的力量,若是保存完善的话,是可以将力量留在上面。” 面具人等底下的窃窃私语声过去后才开口,给足了商讨时间,“这是一颗保存完整的心脏,异能也留在上面,若是进行换心手术,搞不好还能使用心脏里的力量,成为异能者。” “顺带提一句,这个心脏里的力量是来自一位可以切割一切的异能者,抓捕他的时候,我们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换心手术! 试想一下,若是换心手术可以推及开,那异能者的力量便不再是个人的人,普通人若是得到异能者心脏,也可以拥有对方的力量。 那异能者就不再是猎人,而是猎物。 秦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 这个心脏被一个全身拢在白袍里的人类拍走了。 接下来便是几件灾厄的尸体,可以被灾厄用来吸收力量,也可以用来做实验。 秦殊看着剩下的十件拍品,不免有些急躁。 面具人却低低的笑了一下,双手合十在胸口对了下掌,“接下来便进入中场休息环节,已经拍下物品的各位记得带着你们的灾厄源晶来兑换拍品。” 台上的光束一下子消失了,沉闷的黑色再次笼罩舞台。 秦殊忍不住站起身来,却被身后的一只手强行摁了下去。 披着黑袍的林允善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别着急,我扫了一眼后台,并没有找到黎妄的下落,但我潜入到阿灵说的地下时,我发现血腥气很重,同时还有一个很强的灾厄气息在地下。” “你要是现在动手,不仅找不到黎妄,可能还会将你自己搭进去。” 秦殊烦闷的闭上眼,理智强行占据脑海,声音沙哑,“七宗罪也有人在这里吗?” “估计是。” 沉默在几人之间蔓延开,好半晌秦殊才开口,“你们注意下周围,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离开。” 这意思是想扔下他们? 任苒一咬下唇,“我来都来了,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秦殊还想说什么,却见舞台上的光再次打开,面具人袖手站在那里,声音空洞,“各位,第二轮拍卖即将开始,同时,我们还邀请到了一位特殊嘉宾来参与我们的拍卖,大家掌声欢迎。” 淅淅沥沥的掌声很快连成一片,秦殊脸色铁青看着场上走出来看着他们微笑的人,轻轻挑起眉。 是贪婪。 现在的贪婪和当初未成年体的模样完全不同,身形高大,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左脸颊划到下巴,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若不是他身上熟悉的灾厄气息,怕是秦殊根本认不出来这家伙。 “让我们欢迎七宗罪之一,贪婪!” 场下的欢呼声更大了,悦影城的拍卖场一向是灾厄掌控,但一直无法拿下悦影酒店和拉京赌场,一是因为拉京赌场这个搅屎棍一直在搅混水,二是因为他们力量不够。 他们没有七宗罪镇场子,在这里的灾厄要么是想当手下被刷下来的,要么是被异能者打成重伤后在这里恢复,简而言之,很多都是老弱病残。 而此时贪婪的出现,可以说是点亮这些灾厄想要侵占此地的野心。 他们欢呼,庆贺,欣喜于贪婪的到来。 秦殊知道贪婪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的看着自己,哪怕心里不爽也只能忍着,他悄悄拉起时瑛的手,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 一旦情况有变,立马带着任苒离开这里。 时瑛怔了怔,默默的回了一个好字。 面具人恭敬的将贪婪迎到一边的座位上,开始介绍着剩下的拍品。 其实拍品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贪婪一直盯着这边,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殊。 两边僵持着,直到面具人掀开仅剩的第七件拍品时,秦殊脸色变了。 那也是一颗心脏。 面具人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神秘的笑了笑,抬手再次拍了拍手掌,就见接连亮起五道光束来照映着拍品,除却最后一件外,其他的六件拍品都被面具人掀开红布。 一排心脏放在这里。 场下的惊呼声接连不断,一个声音洪亮的拟态灾厄站起来喊道,“怎么这么多心脏啊!” 面具人抬手,在这六个盛着心脏的玻璃器皿上划过,声音诡异,“这六颗心脏都来自同一个人。” “什么!” 这句话很快就引起了一群人的 轰动。 怎么可能会有人拥有这么多的心脏呢? 这根本不可能存在。 果然,那个拟态灾厄再次喊了一嗓子,“你别唬人!” “怎么可能会有人拥有这么多心脏呢?” 第107章 熟悉 不仅秦殊意识到了,其他几人也感觉到了。 时瑛脸都白了。 那是黎妄的心脏。 他的异形体,或者本体的心脏被剜了出来。 面具人声音激昂,将现场的情绪烘托的很好,“各位安静一下,拍卖会不会虚假拍卖相信大家早就已经知道了。” “这六颗心脏确实来自于同一个人,这也是他的异能,可以分裂出另一个自己,并且恢复到巅峰时期。” “各位试想一下,若是拥有了这样的力量,那岂不是拥有了无限再生的能力吗?” 贪婪玩味的看着秦殊的脸,得逞的笑了笑。 林允善默默的松开了压制着秦殊的手。 在面具人即将准备的拍卖的时候,舞台上的灯光突然关了。 随着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贪婪的眼睛泛出妖艳的红色,在黑暗中准确无误的抓住的一只手。 他声音低沉中带着些愉悦,“抓到你了。” 灯光很快全部亮起,整个舞台异常通明。 贪婪看着自己拽着的一个穿着工作服的拟态灾厄忍不住疑惑,扭头看去就见秦殊好笑似的看着他,对方好像没动过,搭在腿上的手根本没有变换位置。 那他手里抓的是谁? 穿着工作服的拟态灾厄手里拿着锤子,突然冲他诡异的笑了一下,然后“砰”的一下自爆了。 地上的阴影突然浓郁了一瞬,很快又消散不见。 贪婪猝不及防的被拟态灾厄爆炸的残留物溅了满身满脸,一腔怒火没地方发,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带着一身怨气的回到座位上。 他知道是秦殊搞得鬼。 虽然没有抓到把柄,但很快…… 很快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杀了他了…… 贪婪眼底猩红,心底的怨念一层一层的翻涌,七年前在灾厄之地被秦殊和傲慢联手打碎身体的痛苦依旧在他脑海里盘旋。 色欲那家伙苦于和嫉妒的约定,一直想杀了秦殊却没有动手,就是妇人之仁! 只要能杀了秦殊,只要能杀了他! 贪婪闭了闭眼,强行把汹涌而来的杀意压了下去。 最后一件拍品…… 面具人看着被打碎的六颗心脏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安抚好周围观众的情绪,然后走到了最后一件拍品面前。 “各位安静,虽然这几颗心脏被破坏了,但能生产这颗心脏的异能者还在我们手上。” “他就是我们的最后一件拍品!” 面具人扯下最后一件拍品上的红布,只见一个巨大的笼子里,浑身被血液包裹的人躺在里面,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怕是已经和死人无异。 “各位放心,他并没有死,只要等到凌晨的时候,他就会再度诞生出一个健康的自己来,大家就可以尽情的剖取他身上器官了。” “至于他会不会反抗?大家尽管放心,他身体里注入了一种药剂。” “在这种药剂作用下,他的大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面具人这次也并没有等观众讨论打量,而是直接叫价,“起拍价三十万灾厄源晶!” 观众席上很快就有加价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举了举手里的牌子,“三十五万灾厄源晶!” “三十七万!” “四十万!” …… 秦殊脸色很不好,贪婪一直盯着这边,一旦他做出什么就会被立刻针对。 但黎妄人事不省的躺在舞台上,那样凄惨的模样让他心底密密匝匝的疼。 林允善忽然俯下身来,在他耳边低语道,“他的异能要到达极限了……” 秦殊垂眼,语气平静中难得的夹带了些冰冷,“你能拖住贪婪吗?十分钟就可以。” 林允善见他认真的模样突然笑了一下,“你去吧,我会帮你的。” “不过,你得把那两个小家伙借给我。” 任苒难得的没和他呛嘴,而是默默地拉住了时瑛的手,准备好动手。 叫价越来越高了,等到快一百五十万的时候,渐渐有人跟不上了,就在对方觉得能收入囊中时,秦殊站起来往台上走去,边走边道,“我叫价,五百万。” 秦殊一步步走上舞台,边走边脱下手套,身形挺拔,周围的气场强大,愣是不敢让一边的护卫近身。 贪婪见自己目的达成,刚想站起来拦住他,就发现自己面前一道白光闪过,时瑛带着任苒出现在他面前。 身后的林允善在阴影下似笑非笑。 秦殊一步步往黎妄身边走去,面具人想拦他,抬起手来,里面的音波一层层的涌出,不断冲击着秦殊的耳膜。 这个异能! 和贪婪对峙的任苒猝然回头,就见面具人慢慢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忍不住愣在原地,死死的盯着对方。 可适逢贪婪的火攻击过来,时瑛一咬牙将她拽离原地。 次声波的力量让秦殊有些头晕,他一咬牙冲了过去,直接一拳砸向对方。 面具人,不对,应该叫他…… “任迁……”秦殊声音低沉,次声波让他眼前一阵阵晕眩,挥出去的拳头被任迁攥在手里,很快就听到了他的笑声。 “秦殊,我教过你的,要沉住气。” 任迁加大了异能的释放,次声波根本抵挡不住,直直的钻进秦殊的脑子里。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千万种东西在脑子里搅合一样。 秦殊闭了闭眼,反手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来扎在另一只手上。 剧痛让他头脑清醒了一瞬,但这一瞬已经足够让他释放出异能来,汲取的力量慢慢从任迁控制住他的手上传过来。 任迁自然也意识到了,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一只手碰在装着黎妄的笼子上,冲他低低的笑了一声。 “秦殊,你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动都动不了还要将他关在笼子里吗?” 他手一动,笼子上一个隐藏着的按钮被他按下,里面的人身子顿时弓起,血液随着他的挣动慢慢流淌了出来。 次声波的影响依旧还在,但汲取的异能已经植入了进去,任迁却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不断的按着那个按钮。 慢慢的,焦糊味开始弥散开。 第108章 血吻 千算万算,都没人想到任迁没死,还站在这里。 笼子的人根本扛不住这样反复的电击,挣扎的幅度慢了下来。 另一边被牵制住的贪婪一直都在留心这边的情况,见着任迁的模样,忍不住高声喊道,“杀了秦殊!” “只要杀了他,你一直想要的灾厄结晶我就给你!” 灾厄结晶? 这玩意秦殊并没有听到过,反倒是林允善脸色一变,慢慢沉吟出两个字来。 “审判!” 他的审判对象不是贪婪,不然异能的反噬足够将他当场毙命。 是任迁! 任苒忍不住回头喊道,“爸爸!” 任迁疯狂按动按钮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看了任苒一眼,眼底的红血丝几乎充斥着整个眼球,那一瞬间,他脸上闪过了一丝茫然。 我在干什么? 但审判的绝对异能已经要砸了下来,任迁耳边忽然响起了贪婪的低语,“杀了秦殊,你就拥有了灾厄结晶,你就可以复活你的爱人。” 他僵硬的点点头,一双猩红的眼猛地盯住不远处的秦殊,加大了异能的释放。 耳边恶魔的低语似乎还在继续,他看着秦殊的耳鼻溢出的鲜血,忍不住高兴的想, 他要死了,我就可以拿到灾厄源晶了! 可他丝毫不知道审判的力量即将落下。 任迁像被操纵的娃娃一般抬起手来,想要彻底结束秦殊的性命,却被一个怀抱阻止了。 任苒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他面前,带着白色光晕的身体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爸爸!” 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明。 任迁被色欲操纵的身体勉强找回了一些自我意识,他停下异能的释放,僵硬着手回抱住任苒单薄的身体。 “阿苒……” 任苒惊喜的抬头,可一切都晚了。 审判的力量和秦殊植入的汲取异能不断蚕食着任迁的身体,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可能是快油尽灯枯了,色欲对他的操纵逐渐减弱,贪婪布置的命令从他耳边消散,任迁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眼前一片猩红,恍惚中,任苒那张脸和陈阮几乎重合,任迁笑了一下,在任苒怀里慢慢闭上了眼。 可贪婪那边少了任苒的助力,林允善的异能也不能发挥出太多作用来,他们根本牵制不了太久,身形一闪,贪婪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借着风的力量飘到还在恍惚着的秦殊面前,伸出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像提鸡仔一样将他拽了起来。 被次声波影响的秦殊五窍都在流血,顺着脸颊流下,滚落到贪婪的手上。 他嫌弃的看了一眼,猛地将手上的人扔了出去。 场上一片死寂。 谁都没有想到任迁还活着,他的异能可以说是无孔不入,也可以算得上是秦殊的克星。 汲取的前提是触碰到对方,而次声波没有什么前置条件,被重重甩在地上的秦殊忍不住茫然的想,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被血液侵入的眼睛看什么都像是蒙了一层血雾,他看向笼子里人事不省的黎妄,咬了咬牙,强撑着站了起来。 可下一瞬就被贪婪一脚踢了出去。 林允善站在不远处,忍不住皱起眉来,他摸着衣兜里的一根针剂,纠结了片刻刚想动用异能就发现贪婪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黎妄! 可…… 可他虽然和黎妄是同样的面容,头发却是银白色。 对方在贪婪身后,伸出了一只手,上面的力量很明显是属于灾厄,空间的力量萦绕在他掌心,一瞬间压制住了贪婪。 贪婪也没有想到,他猝然回头,就对上了黎妄那双通红的眼睛。 “你?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身后的人勾了下唇,语气里多了些冰冷,“你应该称我为王!” 贪婪瞳孔猛的睁大,大脑快速思考这件事。 傲慢现在应该被色欲控制住了,更何况这个人和傲慢并不像,再加上这个人和黎妄一模一样…… 这是……,黎妄的异形体? 可明明之前他的异形体并没有出现啊? 贪婪在巨大的压力下被迫弯下腰,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异形体却连看都不想看他,径直向秦殊走去,他轻柔的抱起对方,轻轻的笑了一下,“真轻啊……” 掌心慢慢散发出一阵淡淡的白光来,逐渐覆盖到秦殊全身。 林允善眯了眯眼,“你到底是谁?” 异形体的动作顿了顿,他回头看了这个家伙一眼,慢慢开口,“你们应该叫我,桑奈!” 桑奈! 林允善一下子意识到不对劲,“不对,桑奈的身体明明……” 异形体将怀里苏醒过来的人放下,轻轻笑了一下,“这只是一道分身而已,一根承载了所有记忆的骨头。” 秦殊睁开眼,抬手抹去脸上的血,静静的看着对方。 “你是我从傲慢身上拔出来的那根骨头。” 异形体温柔的看着他,那张和黎妄一模一样的脸此时显得有些诡异,“秦殊,去看看黎妄吧,他要死了……” 他的话音刚落,秦殊就急不可耐的跑到笼子边上,里面的人全身都是焦糊味道,一双眼异常空洞。 异形体好心的划了一道空间门让他进去。 秦殊一下子抱起黎妄,这才仔细的看清楚了对方身上的血究竟来自哪里。 是心口,那里破开了一个口子,鲜血不断的往外涌着,随着秦殊将他抱起来的动作又流了出来,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低声温柔的喊道,“黎妄?” “小崽子?” “你看看我?” 怀里的人动了动,眼睛微不可见的转了一下,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别处。 秦殊颤着手摸上他的脸,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那双空洞的眼慢慢有了焦距,他看着面前的人,微微张了张嘴。 血很快从唇边溢出,可面前的人丝毫不嫌弃,秦殊低头,在那唇瓣上碰了一下。 鲜血沾染上秦殊苍白的唇,多了几分妖异。 黎妄定定的看着他,在秦殊温暖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 他听到了那句话。 “我应该也是喜欢你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109章 分裂 怀里的人慢慢失去生机,偌大的舞台上一片死寂,流淌的鲜血滚落而下,慢慢逸散开。 秦殊静静的抱着他,一动没动。 好半晌,林允善清了清嗓子,“我先去追查那些实验人员了。” 任苒抱着任迁的尸体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时瑛留在这里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多余,正想着该干什么就发现被压制住的贪婪有些不对劲。 他跪在那里,忽然癫狂的大笑,身上的灾厄力量陡然增高,像是慢慢吸水的海绵一般,逐渐饱和。 那种力量很快便突破了异形体的掌控,可他只是皱了皱眉,扭头静静的看过去,“你打算引爆灾厄结晶?” 灾厄结晶只有这些七宗罪这个等级的灾厄才会拥有,里面储存着的是他们最精纯的力量。 贪婪慢慢站起来,双目赤红的看着异形体,然后又很快的扫视了一圈,最后慢慢点下头,“对啊,反正都要死了,那就带着你们一起陪葬吧!” 林允善和任苒他们已经离开了,时瑛看了一眼笼子里静默的秦殊,咬咬牙闪身过去,刚想带着他离开,就发现贪婪身上那巨大的力量崩裂开。 仅一瞬间,时瑛就像是被巨大力量撕裂一般,意识顿时模糊了。 在他马上晕过去的时候,身子却突然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异形体抬手布置好了屏障,但这力量也足够将屏障打碎,秦殊依旧不可避免的受了些冲击。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生怕溅到怀中人脸上,赶忙用手捂住。 异形体皱眉看着他,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又察觉到了空间波动,顿时停了下来。 秦殊脖颈间的项链被他唇间散出的鲜血打湿,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他的身后,一道幽深的空间裂缝被撕裂开,脸色有些苍白的傲慢从里面一步步走出来。 他察觉到空气中流散开的灾厄力量,忍不住皱了皱眉。 异形体却挑了挑眉,玩味的看着对方。 他拥有记忆和一部分力量,另一半则在傲慢身上,而黎妄,只是一个承载了灵魂的普通人。 傲慢坦然接受对方打量的同时也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但他重点不在这里。 秦殊依旧无知无觉的抱着那具尸体,看的傲慢忍不住皱眉。 “秦殊!” “……” “秦殊!!” “……” 傲慢还想说什么,却被异形体打断,“让他安静一会吧……” 异形体垂下眼,无数的记忆在他脑海里交织,像旁观者一样审视着面前的一切。 两人面对面站着,相似的白发和红眸,除却面容的不同,这两人的气息波动几乎一模一样。 傲慢忍不住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异形体勾唇,“看来嫉妒什么都没跟你说。” 他摆摆手,“他只是我的一个承载体而已,虽然那家伙的意识一直影响你们两个,让你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秦殊,但你要比他幸运一点。” “因为你拥有力量。” “而他,除却异相双生的异能外,几乎和普通人一样。” 傲慢慢慢皱起眉,“所以,我们都是桑奈的一部分?” “可以这么说吧。” “毕竟,他的情感都在你们两个身上,尤其是黎妄。” 所以,桑奈将自己分成了三部分,力量给了傲慢和异形体,情感大半给了黎妄,剩下的在傲慢身上,而记忆则在异形体身上储存下来。 傲慢暗暗想到,猛地扭头看向笼子。 一旦黎妄死亡,异形体便可以取而代之…… 他嫌恶的皱眉,“我真不知道那家伙有什么好的,黎妄能为了他去死,你能为了他毫无顾忌的剖心取骨,将自己的灾厄结晶交付给他。” “真是……” “蠢!” 秦殊将黎妄放在地上,身上沾染的血凝固在衣服上,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之间的对话并没有防着他,自然也知道了这三层的关系。 秦殊一时间有些迷茫,我喜欢是谁? 对啊,我喜欢黎妄。 他反应迟钝的想,要是异形体进入了黎妄的身体,那就不是他的小崽子了。 他抬起头,有些癫狂的看着异形体,“你不是他,你不能进入他的身体。”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傲慢垂了垂眼,安静的挥了下手,那笼子就不知道被他甩到了什么地方,整个舞台空荡荡的。 他走到秦殊身后,沉默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异形体则好笑的看着他,“本来是在他寿命将尽后我才会得到他的身体,但此时他因为你提前死亡,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秦殊,桑奈因为你被桃花源囚禁,黎妄因为你死亡,我被唤醒后沉寂这么久才能将混乱的记忆捋顺开,傲慢因为你即将和整个灾厄界为敌。” “你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呢?” 他恶意的笑了笑,刺出了最后一剑,“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异形体拥有力量和记忆,桑奈的情感一丝一毫没有留给他,所以异形体对秦殊甚至有些厌恶的成分在里面,说起话来丝毫不客气。 傲慢静静的伸出手撑住秦殊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他几乎透明的脸,还是伸出手咬破自己的血管放在他失去血色的唇边。 那些话将刀子一样扎在秦殊心上,他默默地想。 对啊,我本来就是个被抛弃的。 我像是个灾星一样,谁摊上自己都会不幸。 在乎自己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不会有好下场的,不会有的…… 秦殊的精神几乎崩成一条线来,几乎一扯就断。 傲慢强行扭过头他的头,将自己的手腕塞进唇齿间,强迫他喝下去。 异形体却不紧不慢的又补了一刀,“顺便再跟你提一句,秦殊,你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你们人类里都没有治疗异能吗?” “因为桑奈在分离力量的时候,留下了治疗的能力。” “因为他若是不留下来,他的身体就会在日复一日的实验中油尽灯枯。” …… 后面的话,秦殊已经听不进去了。 精神绷紧的那根线摇摇欲坠,最后砰的一下断裂开。 他也只是个人而已…… 第110章 救场 秦殊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仿佛干什么都是错的。 胃的绞痛一阵阵传过来,他将傲慢的手推开,一只手半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手放在唇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应该是胃出血了…… 秦殊茫然的想,要不死了算了…… 反正,他就是个千夫所指的罪人。 什么灾厄,什么人类,什么桃花源,什么计划! 他不要了,他通通不要了! 他想死…… 秦殊再次呕出一口血来,慢慢闭上眼,心头的最后一个想法几乎霸占了他全部的思维。 让我死吧…… 傲慢猛地抱住他倒下的身体,一抬手,散发着灾厄气息的力量直接对着异形体打了过去,但却被对方抬手化解。 他眼睁睁看着异形体走向黎妄的身体,还是咬咬牙将秦殊放下,去争夺尸身。 两人的力量不相上下,甚至异形体还隐隐占在上风。 他一边挡住傲慢的攻势,一边惬意的笑了一声,“你确定还要跟我抢吗?” “秦殊可是快要死了!” 傲慢无法克制一回头,却被异形体抓住机会,一下子将他打了出去。 那一下异形体完全没有留手,傲慢猝不及防中也并没有抵挡,他只能闭上眼,慢慢调动力量来进行防御。 半空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一只手从他身后探出,虚空中的波浪一层层散开,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我都说了,我会来救场的。” 嫉妒拽着傲慢的胳膊,带着他落地,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毕竟,我可是救世主啊!” 异形体拽着黎妄的身体,丝毫不客气的探入他的胸口中,刚想将自己融入进去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嫉妒指间的力量像丝线一样探入自己的身体,操纵着他远离开黎妄的尸体。 这是色欲的力量! 傲慢一扭头,果然见到了嫉妒指间的传承之戒。 嫉妒挑了挑眉,镜片下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芒。 “你真以为,我们会没有办法收拾你吗?” “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不然我是不会重启世界线的。” 他勾了勾唇,“你本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变量,但又拥有绝对的力量,我们怎么可能不做防备呢?” 嫉妒手指一动,色欲的操纵能力在指间慢慢成型,无数的丝线的凝聚在他掌心,“黎妄的死确实出乎我们意料,但现在,你还不能拿到他的身体。” 异形体的身体被强行操纵,力量像是被封禁一般,死活用不出来,被迫化成了原型。 那是一根洁白的骨头。 嫉妒握着那根骨头,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他扭头看向大门。 色欲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身上大大小小的都是伤口,对着他苦笑一声,声音又轻又淡,“所以你当初将我从矿脉中抱出,在我成型力量没有稳固的时候碰了我,吸纳了我的力量,以至于我恢复了那么久……” “你总是在吊着我,让我对你情根深种,将那种亲切慢慢转变成依恋……” “都是为了这一刻,你拿到我的传承之戒来使用我的力量吧?” 她眼角慢慢沁出两线血泪来,“你一直在利用我……” “嫉妒……, 真是好计谋啊!” 镜片在光下微微反着光,色欲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只能自顾自的说道,“你早就意识到了,是你故意让我看到提炼的手法,装作被我控制的样子,在缠绵之时突然吸收我的力量,将传承之戒逼出来……” 她笑着拍掌,眼底却满是绝望,“你怎么能这样!” “嫉妒!你将我力量耗尽,将我关在殿里,用我的力量来控制住我……” 色欲光着脚踩在地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她应该是强行将自己身上的傀儡丝抽了出来,此时一步一个血印的往舞台上走去。 嫉妒依旧没有说话,脸色很平静。 像是这些都对他没什么影响一样。 这些都只是他的计划而已…… 色欲脚底下一个踉跄,她扑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起来的力气,便趴在地上,慢慢往他身边挪动。 “我早就意识到了你应该会有什么计划,但我从没想到我也是你计划的一环,我想掌控整个灾厄来为你铺路,来成为你的助力……” “但我错了,我在意识到你心里没我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来囚禁你……” 她终于碰到舞台的边缘,但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 色欲颓然的翻了个身,嫣粉色的长发凌乱的挡住她此时狼狈的脸,苍白的脸几乎透明,慢慢的泛出灰青色的死气来。 “你真的……” 她闭了嘴,心想,算了,何必呢? 舞台上的人却动了,他走过来,蹲在自己身边,薄薄的镜片下是一双平静幽深的眼瞳。 嫉妒伸出一只手搂起她来,另一只手挡住色欲的眼睛,低头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具油尽灯枯的身体也支撑不住,色欲松开一直紧握的手,里面是一枚泛着粉色的灾厄结晶。 嫉妒静静的看着她,伸手整理了一下粘在脸上的碎发,拾起那枚灾厄结晶,慢慢走向抱着秦殊的傲慢。 在对方复杂的视线中,他伸手将灾厄结晶放在秦殊心口,很快便化作一道流光沁入进他的心口。 傲慢看着他,忍不住问道,“她的死,也是你计划的一环吗?” 嫉妒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便露出了一个熟悉的笑来,“或许呢?” “色欲的力量是操纵,可以操纵人体也可以操纵意识。” “这家伙已经有些精神崩溃了,我需要操纵他的意识,所以还需要一个人进去将他带出来。” 嫉妒垂下眼,扫了一眼那具尸体,忽然伸手将他操纵过来,“黎妄虽然已经死了,但那也只是肉身死亡而已,留在他身上的情感和这段记忆会自动回到桑奈的本体,但我打算,将他的这些东西,转移到你身上” “然后,由你进去,将秦殊的精神安抚好,把他带出来。” 嫉妒话音刚落,就动手在黎妄的身体上提取出几缕白色的泛着荧光的丝线来,慢慢融合进傲慢身体。 第111章 红枫 无数的情感像潮水一样席卷了傲慢的身体,他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可那双手却像铁筑的一般牢牢的将秦殊抱在怀里。 嫉妒给他留出了融合的时间,忽然伸手拢了一下自己头发,却赫然发现白了一片。 他摘下镜片,那双眼睛里的疲惫却是藏也藏不住,视线落在指间的色欲传承之戒上,慢慢的抬起手,在上面落下一吻。 傲慢闭着眼,黎妄的情感和他自身的情感慢慢融合,等睁开眼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是黎妄,还是傲慢? 通红的眼里一片茫然。 他撂下心里的纠结,扫过白了大半头发的嫉妒,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这样了?” 嫉妒摇摇头,看起来并不像多说,只是笑着看他,突然伸手摁住他的脑袋。 傲慢或者黎妄一时间没有躲开,脑海里突然多了些记忆。 是年轻很多的嫉妒,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 那男人身上的气质很温和,眉眼间和傲慢有几分相似,但整体看来更像黎妄一些。 是桑奈。 他们应该是站在一片虚空中,嫉妒揉了揉眉心,“我是最初降临的,剩下的他们都还在矿脉里沉睡,你现在打算为了一个男人放弃降临吗?” “不仅仅是因为他吧……”桑奈摇摇头,眼底满是温柔,“我感觉他现在就很好,人类也很好。” “他们的文化,风俗,历史积淀都不应该被摧毁。” 嫉妒头疼的叹了口气,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好半晌才干巴巴的问道,“现在傲慢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了。” 桑奈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那家伙的力量是复制和治疗吧……” “对!” 桑奈难得的有些不满意,“你们一旦降生,我身上的权能就会减弱一部分,治疗要是给出去我这个医生身份怕是要不保了。” 嫉妒嫌弃看着面前散发着粉色泡泡的灾厄之王。 桑奈下一瞬便挥了挥手将他扔了出去。 “靠!” 画面一转,嫉妒像是站在一个角落,静静的看着湖边桥头的两个人。 桑奈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臂弯的白大褂妥帖的搭在那里,脸上虽然戴着眼镜却也挡不住他的温柔。 他轻声道,“秦殊,恭喜毕业。” 他面前的男孩还带着刚刚步入社会的稚嫩,那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 他看起来干净美好…… “傲慢”通过嫉妒的眼睛看着湖边的那个人,忍不住微微出神。 秦殊难得的红了脸,忽然踮起脚来,伸手搂住桑奈的脖子,强硬的在那薄唇上印下一吻。 “老师,我喜欢你。” 他又放肆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我不管你接不接受,反正我喜欢你,我要追你!” “傲慢”眼前一黑,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嫉妒忍不住闭上了眼。 黑暗中,那两人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不用你追,我一直在这。” “才不要!我爸妈还不知道我喜欢男人,我爸天天泡在实验室里都没空管我,我妈也一直照顾我妹妹,他们两个哪有空管我。” “只有你会关心我,会照顾我!” 桑奈像是无奈的笑了一声,他低头揽住怀里人的腰,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带着笑意的双眼,忍不住低头亲了亲。 男孩笑了一声,“痒!” “傲慢”不知道在想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静静的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秦殊为什么和他记忆里冷淡的人完全不一样? 眼前忽然一亮,嫉妒抬起手来,见着那两人在桥头拥吻的模样,像是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句,心情颇为不好的抬手。 湖边种了一排枫树,现在是夏末,枫叶还是绿色,却在嫉妒抬手一瞬间慢慢变成红色。 他控制了枫树的时间。 红枫落下,湖边拥吻的两人好半晌才松开,秦殊惊喜的伸手接住一片红枫,脸上洋溢着喜悦和疑惑。 “我最喜欢枫叶了!可现在还没到秋天啊?” 桑奈若有若无的往这边扫了一眼,他伸手接过秦殊手里的红枫,声音温柔,“可能是它记错了时间?” “你又骗我,树怎么会记错时间!” 两人嬉笑着离开了。 嫉妒靠在墙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妈的,撒狗粮还得让我来营造气氛,真是好样的!” “傲慢”静静的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口蔓延。 原来灾厄没有降临的秦殊是这个样子的…… 风一瞬间吹拂过来,或许是因为嫉妒操纵了时间,一场细雨无声无息的落下。 嫉妒慢慢抬起手来,消失在了原地。 等“傲慢”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在一间实验室里。 嫉妒声音焦急,“他们现在这样囚禁你,你就不打算反抗吗?” “秦殊在他手里。”桑奈疲惫的躺在床上,垂落的手上细细密密的全是针孔,“秦澈东将我出卖之后囚禁了秦殊,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所以我不能乱动。” “现在我的力量随着放弃降临慢慢淡化,已经没有力量带他离开了。” 嫉妒皱眉看着他,“我可以将他带出来。” “不,秦殊他毕竟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朋友,我不能带着他与他的世界为敌。” 嫉妒叹了口气,干巴巴的开口,“但现在他们在你身上进行无休止的实验,若是他们真的将您的力量激发出来,灾厄一旦降临,人类世界一样会毁灭。” 桑奈摇摇头,“放心,不会的。” “我将封印放在了秦殊身上,他不会出事,我也就不会激发力量。” 嫉妒总觉得有点问题,但他看着桑奈这样淡然的模样还是没有多说,老老实实的离开了。 秦殊是他的锁。 “傲慢”忽然想,怪不得他会突然将自己的灾厄源晶幻化成锁的样子交给秦殊。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垂下眼静静的想,现在的秦殊,好像要比他记忆里的秦殊更快乐一些。 他记忆里的秦殊承担了太多太多,瘦削的肩膀上担负了整个人类的未来。 第112章 融合 画面再次一转,竟然还是在那片虚空中。 嫉妒已经和现在的模样没什么区别了,只是他并没有戴着现在他那从不离身的眼镜,脸上是少见的焦急。 “你想干什么!” 桑奈很狼狈,他脸色苍白异常,静静的开口,“我的力量现在已经控制不住,一些低级的东西已经开始蚕食人类世界。” “他们没有任何反制手段,消亡只是时间问题。” 嫉妒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的开口,“你?你居然还想着拯救这个世界?” “他们逼死了秦殊,在你身上进行了无数实验!” “现在灾厄降临了,你居然还想着救他们!” “你是圣人吗?” “……” 嫉妒难得的这么歇斯底里,至少在他降临后,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模样。 桑奈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眼底满是疲惫,“好了,商量一下重启世界线吧。” “我会把我所有的时间力量全部交给你,重启时间后,灾厄会按照固定的时间降临,我会沉寂在实验室里,以我周身方圆百里不会受到重启时间线的影响,这里的实验人员会记住现在发生的一些,他们会寻找来对抗灾厄的方法。” “那你呢?那秦殊呢?” 桑奈垂眼,“我会把我的意识和力量分割出去,留下一具无知无觉的身体在实验室里。” “我曾经给过你一根骨头,我会把所有的记忆封存在里面,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他的身体慢慢淡化,像是支撑到极限一样。 嫉妒咬咬牙,“等再见,我就是灾厄之王!” 桑奈淡然一笑,“好。” ………… 傲慢睁开眼,就见嫉妒将眼镜戴在自己脸上,声音平淡,“之后时间线重启,我发现他留下来的力量和情感从我手里逃窜了,等我再次找到他到时候,他居然变成了一个孩子模样陪在当时还是孩童的秦殊身边。” “然后在我寻到他之后,将关于这部分的记忆从秦殊脑子里抹去,等回头看的时候,一部分的力量被那根骨头吸收,另一部分力量落到了我身上,留下了一部分情感夹带着残存的一点点力量逃窜到秦殊身上。” 嫉妒拍了拍手心,满意的勾了勾唇,“当时我就发现那根骨头不对劲了。” “我将落在我身上的那部分力量提取出来重新捏了一个身份,就是你。” “真正的傲慢,也就是潘多拉,由于治疗的能力被桑奈留下,身上也就只拥有复制的力量,我将他诞生的时间线推后,透支了身上所有的力量。” 说到这里,他表情居然有些诡异,有些奇怪的看了“傲慢”一眼,“本来我才是第一个降临的,因为力量透支才被迫沉睡,结果一睁眼,你居然成了七宗罪之首……” “那根骨头是个不定时炸弹,所以我算计了之后的一切来获得色欲的操控力量,虽然过程出了些问题,但最后结果是好的。” “傲慢”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像是被控制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嫉妒垂下眼,苦笑了一声,“她其实是最无辜的。” “傲慢”看着他的头发几乎全然变成了银白色,眼底闪过了一丝慌乱,灵魂被拉扯的感觉让他一瞬间就知道了对方想干什么。 “本来我想着最后再将那根骨头上记忆和力量融合到你身上,但我想现在这样也挺好。” 嫉妒静静的看着他,笑了一声,“你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的,我可是未来的灾厄之王!” 融合本来就是一件费力的事,操纵也不是嫉妒的力量,随着一声碎裂声,他胸口的结晶碎片慢慢落下,身上霎时间涌动起力量来。 那根被操纵的骨头不断颤抖,像是想要挣脱开嫉妒的掌控。 可对方只是冷哼一声,颤抖便慢慢停止,老老实实的落到“傲慢”面前,里面一丝一缕的力量逐渐分割出来,萦绕在两人身边。 嫉妒冲他点点头,“你是桑奈,你也可以叫黎妄,看你喜欢哪个名字吧。” “傲慢”睁大眼,意识慢慢沉寂了下去。 他搂着秦殊,无知无觉的坐在地上,像两个没有生机的布娃娃一样。 嫉妒身上的白光慢慢消散,身体一时间也微微晃动,忍不住深吸了一口。 他走到色欲的身边,看着那张平静的脸,突然笑了一下躺在她身边慢慢闭上了眼。 真是…… 真是亏了啊…… 力量无法遏制的溃散开,像是流水一样逃窜,嫉妒摸索着握住色欲的手,一动不动。 等林允善处理好一切回来后,见着这凌乱的战场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任苒也没有回来,偌大的地方竟没有一个能说话的家伙,林允善额间的青筋欢快的跳了跳,有些沉默。 正当他打算一个个探查时,门口再次出现一个人影来。 懒惰大步走进来,见着这里的惨状忍不住皱眉,“怪不得那家伙将所有的事都抛给了我,原来是做好了死的准备。” 林允善警惕的看着他,后者却闲散一笑,“行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整个七宗罪已经死伤了大半,现在是我在管理。” “灾厄已经不成气候了,你们的目标应该是桃花源。” 他越过林允善,对着嫉妒和色欲默默的叹了口气。 懒惰的能力是听,听万物,听心声。 他自然也听到了嫉妒心脏里那没有说出口,一直被他忽略的爱意。 他们两个是不会复生了。 色欲传承之戒的力量已经耗尽,而嫉妒的传承之戒,早就已经在重启世界线时就已经碎裂。 他们两个…… 懒惰叹了口气,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从林允善背后的影子里抓出一个人来。 是阿言。 她怯生生的站在那里,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林允善忽然眯了眯眼,“是你控制人砸碎了装着心脏的容器?” 阿灵点点头,然后将这里发生的事磕磕巴巴的说了一遍。 准确来说,是懒惰说的,他听着这小妮子说话太费劲了,干脆读了她的心声。 林允善听完后忽然闭了闭眼,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将地上抱在一起的人带走了。 但他们两个现在这情况也不便带离,就只好落脚在悦影酒店,等着两人醒来。 第113章 相遇 鸟鸣声很清脆,“傲慢”却觉得吵了点,皱着眉睁开眼,就见一个小男孩好奇的看着他。 心底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很快的席卷了全身,让他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对方。 他知道,那是灾厄降生后对自己看见的第一个人的不由自主的亲近。 小男孩眼睛大大的,他好奇的看着自己,亮晶晶的瞳孔里清晰的映照出自己的样子。 白发红瞳,看起来和他差不多一样大,“傲慢”清楚的知道,这是桑奈。 他像一个旁观者,看着桑奈的记忆。 小男孩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秦殊,你是谁啊?你为什么和我长得不一样?” 桑奈很是茫然,他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他只是刚刚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作为牵引灾厄降临的锚。 但很快,他眼底的红光微微闪烁,暂停了时间,一个人迈步到静止的世界中,去学习模仿这个世界的说话方式。 桑奈学的很快,他回到了那个小树林,看着面前的小男孩,身为灾厄的天性让他亲近这个孩子,但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留下对方。 他心底挣扎了一番,将自己异人的形态隐了下去,潜入秦殊的记忆将自己的存在合理化。 然后拍拍手,时间再次流转,被暂停的鸟鸣声再次清脆的响起。 面前的男孩眼眸亮亮,里面盛满了期待。 桑奈张了张嘴,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只好保持沉默,见着面前的男孩眼眸里的光慢慢落了下去,心头一紧,赶忙解释道,“我,我摔了一跤,磕到了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孩子的快乐很简单,他惊喜的拉着桑奈的手,往自己家里跑去。 “外婆,外婆!” “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一个失忆的呆子!” 桑奈:“……” 这小屁孩! 小平房里满头花白的老妇人温和的看着他,“小殊啊,你慢点跑!” 她佝偻着身子走出来,手里的拐杖古朴老旧,像是用了很多年一样,看着秦殊拉着的孩子,浑浊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愕。 桑奈有些纠结,但又压抑不住本性,任由秦殊拉着自己跑到自己家里。 也万幸外婆没有追究他的到来,只是和善的看着他,为他换上了秦殊的衣服,只是温和的说了一句,“孩子啊,小殊这孩子挺孤单的,这村子挺偏的,也没有什么孩子。” 她抬起头,在昏暗的灯光下,外婆脸上的皱纹像是慢慢淡化了一样,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几分容貌来。 岁月从不败美人。 外婆笑了一下,“你不是我们村的人,我也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但我希望你能陪陪小殊。” “他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我看的出来,他心里很难受,虽然整天跟我笑嘻嘻的,但我总能感觉到他的失落。” 桑奈安静的看着他,外婆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苦笑一声,“我跟你一个孩子说什么啊?” 她站起来,步伐踉跄的带他走到屋子里,像是自言自语道,“你看起来和我们这些人很不一样,身上的气质很好,一定是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吧……” “我也真是糊涂了……” “等你父母找过来,就跟他们回家吧……” 外婆将他带回到秦殊的小房间里,又从柜子里拿出两床干净的被子来铺好,嘴里喃喃道,“你们两个今天凑合凑合,明天我去找木工再搭个床来给你们两个……” 她嘴里念叨着,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桑奈沉沉的目光。 这时候秦殊也洗完澡了,他披着毛巾跑出来一下子翻上床,笑嘻嘻的看着外婆。 老人无可奈何的打了他一下,眼底满是宠溺。 桑奈看着他们的互动,一时间有些格格不入。 他心底难得的泛起一丝丝酸涩来。 这时候,秦殊却脆生生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外婆无奈的看着他,“他都忘了,你还问他叫什么?” “那也不能一直不知道啊?” 外婆思索了一会,他看向身后乖巧的小孩,沉吟了一会,“这间屋子的后院有一棵老桑树,小殊很喜欢在那底下玩,你要不,就先叫阿桑吧?” 桑奈老老实实的点头。 外婆温和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行了,你们上床睡吧,等明天我去打听打听你是谁家的孩子。” 秦殊撇撇嘴,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难得有个同龄人可以陪自己一起玩,居然还要将他送走。 孩子的少年心事在外婆眼里几乎是无路可藏,她摇摇头,拄着拐杖“哒哒”的离开了房间,还摸索着关了灯。 月光从窗户照射到床上,桑奈安静的躺在秦殊身边,感受着那家伙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忍无可忍的将他双手控制住。 秦殊笑嘻嘻的看着他,“阿桑?” 桑奈闭着眼,听着他在自己身边念叨,恨不得一把将他捏死。 “阿桑?” 他无奈的应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秦殊一笑,“你怎么这么安静啊?” 桑奈睁开眼看了看身边的孩子,发现了对方眼底的落寞,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秦殊撅了撅嘴,声音沉闷,“我见到你的时候,感觉你穿的很好,被养的也很好,应该你的父母很爱你吧?” “我就不一样了,我小时候,我爸妈还会照顾我,但后面我爸爸天天泡在实验里,我妈看见我也经常嫌弃,她恨我留不住爸爸,她不喜欢养我。” “是外婆将我接了过来,这里都是和外婆一般大的爷爷奶奶,我到这里了半个月了,没有见到过能和我一起玩的小朋友。” “外婆对我很好,但我真的……很无聊。” 声音越来越低,孩子没有抵挡困意的能力,他翻身搂住身边的桑奈,轻声道,“我当时见到你真的很惊喜……” “我知道你会走,但这段时间,陪陪我好不好?” 男孩身上的热意透过薄薄的衣服渗入到桑奈身上,他眼底的红光微微闪烁,看着秦殊安静的睡颜,忍不住勾了勾唇。 第114章 相认 桑奈一直陪着秦殊,直到他的父母来接他。 秦殊离开时,外婆难得强硬了几分,她带着秦殊和阿桑去了小村庄唯一的一间照相馆,那里已经很久没开张了,装置都很老旧,只能照出黑白的照片。 店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说是这些装置都是老一辈留下来的,便一直没有卖出去。 外婆带着他们两个拍了照片后,任由秦殊被秦澈东带走。 房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外婆浑浊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桑奈,“你,不是人吧?” 阿桑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外婆见着他这反应也知道了答案,她坐下来倒了一杯水,“这么些日子我一直在若有若无的去询问周边的村镇,也问过小殊他从哪里捡到你的。” “后山那个地方一向没有人去,你穿着光鲜亮丽的那里出现,又这么的沉闷老实,根本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 “但我一直没有揭露你,因为你在这里,小殊很开心。” 她摆了摆手,“你也走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桑奈沉默着,忽然开口,“谢谢您。” 外婆一怔,然后笑着摇摇头。 桑奈看了一眼天空,他已经能察觉到自己少了一项权能,是时间。 灾厄已经开始降临了。 面前的外婆还在暖光昏暗的灯光下编织着毛衣,忽然开口问道,“这个大小,小殊应该能穿吧。” 桑奈下意识回答,“可以的。” 外婆笑眯眯的看着他,“好。” 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突然流窜在他心间,桑奈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胸口,就听见面前的老妇人叹了口气,“孩子,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我也是你外婆……” “……” 桑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间温馨的小屋子的,他在虚空中看了看那间小屋子,忽然下定了一个决心。 ………… 秦殊被接回去后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整整十二年都在学习中度过。 刘玥对他要求很严格,但秦殊脾气也不好,他总会和刘玥呛嘴,气的她将人轰了出去断掉了生活费。 秦澈东一向不管这些,在秦殊刚上初二时,他在休假里听到了刘玥的吐槽,沉吟了一会后商量道,“要不生个二胎吧?” 刘玥想了想,脑海里秦殊那安静的模样盘旋在她脑海里,接受了这个提议。 自此,秦殊慢慢边缘化,他会在上课之余去打工,万幸遇到了一家甜品店的老板收留了自己,工作不忙还有丰厚的工资。 老板又帅脾气又好,就算生意惨淡也依旧给他发了奖金。 秦殊也好奇的问,“老板,你都不担心自己的生意吗?” 年轻的老板靠在躺椅上,闻言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呆子,知道什么是少爷下来体验生活吗?” 秦殊:“……” 你大爷! 就这样,他有惊无险的度过了整个高中时期,最后考上了一所有名的医学院,还成了高中的荣誉学生。 只是他在有一次回望母校的时候,发现那间甜品店卖出去了。 怎么着?少爷被抓回去继承家产了? 秦殊好奇的想了想,又很快的将这件事撇到了脑后。 角落里,嫉妒靠在墙边,手里还拎着一本书头也不回的问道,“你怎么才下班?” 桑奈披着白大褂,从偏僻的小巷子走过来,站在他的不远处,“我让你将他的学费也给出来的。” 嫉妒无奈的摊了摊手,“我能怎么办,再给他太多他就要起疑心了!” “谁家兼职工作一天上四小时的班,一周五天,一个月给五千啊?” “我这是做慈善呐?大哥,别太离谱了!” 桑奈皱皱眉,还是没有多说。 嫉妒看着秦殊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远方,脸上难得的多了些正色,“行了,你真的打算放弃灾厄降临吗?” 桑奈点点头。 嫉妒看着他,好半晌才叹了口气。 ………… 秦殊学的临床医学,这是个让人头大的专业,但万幸,他足够耐心。 他脾气很好,也遗传了刘玥和秦澈东的优点,在来到学校没多久就已经被推举成了校草。 秦殊从小到大也收过了不少情书,对着跟自己表白的学姐学妹们委婉拒绝好意。 他这人对感情一向很淡,身边唯一的好友也就岁殃一个,两人还是一起从高中升上的大学,但对方学的是生物,天天泡在实验室里。 秦殊再次遇到桑奈,是在一次公开课上。 矜贵优雅的男人里面穿着灰色的毛呢衬衣,外面套着一件白大褂,半长的头发在后颈束起一个小揪,脸上也戴了个金丝眼镜,胸口的铭牌上写着两个字,桑奈。 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的时候,秦殊就认出了对方。 整节课他都没怎么听,一下课就找了过去。 他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等跑到桑奈面前时还被台阶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扑向了下面那个熟悉的身影。 桑奈伸手搂住他,看起来瘦削的人臂力却很强,直接将他的身体箍在自己身前,像是一个拥抱。 秦殊的头磕在桑奈的肩膀上,有点懵懵的,好半晌才挣扎着从他的怀抱里起来。 面前的人胸腔里传出沉闷的笑声,震的秦殊的脸微红。 他干笑一声,有点拿不准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便斟酌着开口,“桑老师,你好。” 桑奈怔了一下,然后低低一笑,“你好。” 秦殊感觉自己脸都丢没了,道了歉就赶忙跑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人幽深的视线。 桑奈忍不住勾了勾唇,看着落荒而逃的家伙无奈的摇摇头。 他最后还是动了些手段将对方安排到了自己手底下,成了自己的学生。 等再次见面两人才总算是相认,秦殊却还记得之前的尴尬场景,忍不住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叼着咖啡吸管低下头去。 桑奈看着快将自己缩成鹌鹑的家伙,好笑似的伸出手将他拽了起来。 “好久不见啊!” 秦殊声音闷闷的,“好久不见。” 真丢人,怎么能这么丢人呢? 第115章 男朋友 再次相认的场景实在是不怎么愉快,但万幸,桑奈像是没怎么追究,认认真真的带他做课题,手把手的教他做手术。 秦殊的手很稳,拿着手术刀的时候更甚。 桑奈总是会在带他做课题时带一杯咖啡来,虽然秦殊并不喜欢咖啡的味道,但桑奈总会把握住他的口味,加奶加糖,刚好盖住咖啡的醇苦。 这次他带的是雪顶咖啡。 桑奈将大衣挂到衣架上,换上了实验穿的白大褂,向着秦殊抬了抬下巴,后者立马心领神会,放下咖啡就跟着对方进了实验室。 雪顶融化在咖啡中,秦殊吸了一口,满意的眯了眯眼。 秦殊做实验时异常专注,所以总是会忽略身后温柔灼热的视线。 但这次是个意外。 秦殊后颈有点痒,可戴着手套的手动不了,只能扭头跟桑奈求助,却一下对上了对方镜片下的目光。 桑奈猝不及防,但他没有故作遮掩,而是将这种不太正常的视线转变成欣赏,速度快到让秦殊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桑奈温和的笑道,“怎么了?” 秦殊眨眨眼,“后颈有点痒。” 他侧过身去,微微低下头,黑色的碎发有点长了,挡住了小半截雪白的颈子。 桑奈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伸手在那里碰了碰,结果秦殊更痒了,他挣扎一下,黑色的碎发刚好拂过了对方的手指。 桑奈在他后颈上捏了捏后才松开手,“行了,做完这一组就休息一会吧,我带你出去吃饭。” 秦殊眨眨眼,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一时间静默下来,整个实验室只有机器运转的声音和浅浅的呼吸声。 桑奈的身子慢慢靠近,从身后笼住了他的手,越过肩膀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打在秦殊侧颈,痒痒的,麻麻的,像是被电流从身体窜过,弄得他心头微颤。 碎发从桑奈的额边落下,搭在秦殊的脸颊上,他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却听见身后温和的声音传来。 “别动,你这一刀错了。” “……” 他的话平淡如常,秦殊却心头微动,忍不住低低的骂了一声。 等俩人终于从实验室出来后,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大学的柏油路上,泥土的腥味慢慢逸散开。 秦殊站在那里,有些郁闷的看着外面。 “怎么了?” 桑奈拿着伞从他后面过来,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被子没收,”秦殊苦着脸,“岁殃那家伙应该也不会帮我收,他这个时间肯定还在实验室里!” 这所大学学费高入学成绩高,所以环境也是一等一的好,大学寝室一般都是两人间,因为他俩是从高中一起考上来的,所以便分到了一个寝室。 可这俩人一个赛一个的实验狂,一个天天研究生物基因,一个学习手术技巧,偌大一个寝室经常冷清清的。 桑奈笑了一声,边打开伞边揽住秦殊的肩膀带着他往停车场走去,“行了,我先带你去吃饭,不行的话你晚上睡我这吧。” 秦殊一惊,心头思绪百转,最后定定的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认真的模样,心里不禁感叹自己想多了。 他只是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而已…… 想到这他心底还不禁有了些失落。 桑奈当他的老师已经当了两年多了,他对自己可以说是倾囊相授,还有时不时的关照和恰到好处的相处。 秦殊除却小时候和外婆相处的那段时间几乎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关心。 秦澈东和刘玥对他早就漠不关心,甚至还提出过断掉亲子关系的事,但因为秦澈东经常忙着实验才一直拖了下来。 从高中之后就从没人关心过他吃过没有,有没有生病,学习上有没有什么问题,只有桑奈,他会在课余时间打电话来问他的近况,时不时会给他带些不常见的零食。 秦殊被桑奈揽着,对方身上清苦的咖啡香萦绕在自己鼻尖,忍不住轻轻的吸了一口。 这家伙,对谁都这么好吗? 他天马行空的想,心头忍不住酸酸的,等到桑奈拉开车门将他推进去才反应过来,手脚麻利的关上门。 桑奈从另一边上车,边系着安全带边问,“吃什么?我记得大学美食城那里新开了一家冒烤鸭,要去吃吗?” 秦殊眼眸一亮,“吃!” 桑奈笑了一下,“行。” 可能是因为下暴雨,美食城的行人很少,反倒是车一辆接一辆,桑奈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个停车位。 两人下车后依旧挤在一把伞里,秦殊侧头看了一眼,就发现桑奈的肩膀被打湿了,只好伸手调整了一下伞的方向。 桑奈看了看,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大概是因为新开的,冒烤鸭店里的人不少,服务员歉意的走过来道,“二位,可以去那边的等待区等一会吗?马上就有空位了。” 她边引着两人往等待区走去边温和的笑着,“为您造成的困扰十分抱歉,谢谢您的谅解。” 秦殊闻着香气已经有些饿了,他不满的扫了一圈后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一下子拉住桑奈的手,狡黠的笑了一下,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跟服务员说了些什么就带着他往靠窗的那边走去。 岁殃也看见他了,向他招手示意过来。 秦殊好奇的问,“你居然没在实验室蹲蘑菇?” 岁殃鼻头都是吃辣沁出来的细密汗珠,听着他这句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等他们过来才发现岁殃对面还有个人,他穿着一身皮夹克,跟社会大哥似的,眉眼深邃凌厉,头发剃成了板寸,看上去更野了几分。 秦殊拽着桑奈坐下,就见服务员走过来收拾桌子,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嘴,“你们吃完了?” 岁殃点点头,他看了一眼桑奈,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桑老师好。” 桑奈点点头,算是回礼。 秦殊看了一眼那凶神恶煞的家伙,忍不住调侃道,“你居然会出来和人吃饭?” 岁殃擦着手,头也不抬的道,“对,和男朋友。” 第116章 帮助 这一句话砸出来,震的秦殊头皮发麻。 “男?男朋友?” 岁殃显得很淡定,他站起来拉住对方的手就准备离开,“嗯,他叫林允善,是我正经八倍的男朋友。” 他侧头看了一眼秦殊,“我是个同性恋,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和我说,我会申请调宿舍的。” 秦殊还有点懵着,但下意识摇摇头,“不,不介意……” 岁殃冲着他神秘的笑了一下,拽着人走了。 同性恋?男朋友? 秦殊脑子里还萦绕着这两个词,直到桑奈问他吃什么才反应过来讪讪的开口,“少辣吧” 桑奈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跟着服务员开始点菜。 秦殊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同性恋的存在,男人和男人也能谈恋爱。 ………… 雨依旧下着,嫉妒坐在冒烤鸭店的对面甜品店里,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岁殃和他身边的男人。 桑奈那家伙…… 他无奈的笑了一下,真是太有心机了。 他早就知道岁殃有男朋友了,并且在这里吃饭,来这里只不过想点破这个事,在秦殊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嫉妒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慕斯蛋糕,好像上次也是在这里,那家伙亲口和自己说,“我要让他亲口来说出他喜欢我。” “……” 他看着秦殊和桑奈从店里出来,两人站在伞下像是说了些什么,然后并肩走向那辆黑车。 嫉妒“啧”了一声,忍不住低声吐槽,“这老东西太阴险了。” 天空阴沉沉的,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轰隆的雷声紧接而来,嫉妒难得的有些厌烦,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而另一边桑奈将秦殊带到家里后,赶忙去卧室给他拿了两条毛巾出来。 这家伙在上车的时候不小心碰歪了伞,雨水顺着伞面全落到他头上,冻得某人瑟瑟发抖。 桑奈皱着眉用毛巾捂住他的脑袋,一点点揉着,黑色的碎发很快就炸毛似的直挺挺站起来,又被桑奈揉了下去,小脸很白,显得眉眼更艳丽了几分。 秦殊在知道男人和男人也能谈恋爱之后,心底对桑奈的触碰就有些若有若无的抵触,他垂着眼躲开对方的视线。 桑奈将毛巾搭到椅背上,动作自然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去沙发上坐着,自己则去卧室拿衣服。 秦殊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他本以为桑奈会喜欢冷色调的家具,黑白色什么的,但不是,是暖色的。 看起来很温馨。 他揉了揉眉心,忍不住笑了一下。 桑奈从卧室里拿了衬衫出来递给他,“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 秦殊颤着手接过,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后突然发现,这衬衫这么大吗?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桑奈高挑的身材,轻轻抿了抿唇。 是我错了…… 人家不瘦,人家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秦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小身板,忍不住暗自腹诽。 怎么同样都是医生,他肌肉却练的这么好? 他带着怒气大步走进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很快传来,雾玻璃隐隐约约的露出了他的身影。 桑奈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就见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慢慢被人用水勾勒出了几个字来。 老色批! 他勾了勾唇,无声的道了两个字,“滚蛋。” 桑奈欣赏了一会便站起来去卧室又铺了一层被褥,刚想扭身去烧些水就见秦殊站在房门口,光裸的脚踩在毛毯上,带着凉凉的湿气。 那衬衫确实是有些大了。 只堪堪盖住了大腿,薄薄的衬衫贴在他身上,因为热气蒸腾他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色,唇瓣应该也沾了些湿气,水润润的。 桑奈赶忙移开了视线,生怕自己做出什么禽兽的事来。 他指了指床头柜那里放着吹风机跟秦殊说了一声就赶紧离开了这里。 颇有些落荒而逃。 等他在外面烧完热水,收拾好一切回来后,秦殊已经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睡着了。 他搂着被子,安静的窝在里面,呼吸声清浅规律。 桑奈忍不住蹲下身来,伸手拂开他的碎发,眼眸微微变化了几瞬,最后彻底变为鲜红,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光亮。 他凑过去,在那湿润的唇瓣上碰了碰,一个红色的光团从他的唇间渡了过去,慢慢的消寂下来。 桑奈脸色有些泛白,一双眼睛也回归了黑色,安静的看着面前的人。 梦里的秦殊只感觉身体热热的,下意识就往热源扑了过去,向八爪鱼一样缠住对方,不断的汲取温暖。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刚睁开眼就猝不及防的对上了桑奈的眼睛,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姿势时,忍不住尴尬的动了动,将搭在对方身上的腿慢慢收回来。 桑奈静静的看着他,突然道,“别动了……” 秦殊脸通红,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 桑奈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沙哑,“正常的反应而已,你让我缓一会……” 秦殊现在想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身边的人呼吸声不是特别稳,他听着这个声音,自己的身体也微微有些不对劲。 但贴的近,对方很快就意识到了。 桑奈的眼底多了些红色,看着对方从被子下露出的艳红耳尖,重重的叹了口气。 但现在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他将手从被子底下探过去,搂住对方的腰,但很快就被抓住,秦殊颤着声音,“我……我自己来……” 他缩在被子里,深吸了几口气,就听见身旁的人胸口微微颤动,他后知后觉才知道是桑奈在笑。 那只手不容拒绝,秦殊红着脸听见对方哑着声音道,“我来帮你吧……” 秦殊他还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疯狂充斥全身,每一寸神经都叫嚣着,忍不住轻声道,“桑,桑奈……” 声音软软的,像猫儿一样。 秦殊身子敏感的抖了一下,却惊愕的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他成浆糊的脑子难得的动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后,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 老老实实睡觉能怎么样啊? 第117章 去世 本来秦殊也想着帮对方一下,可桑奈却将他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留在卧室里。 衬衫的下摆一片粘稠,他跑到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了自己昨天晚上晾起来的衣服,脸上的热意才慢慢淡了下去。 他看着那沾染着不明液体的衬衫,赶忙将它扔进盆里不断揉搓。 卧室的门咔哒一声,桑奈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他看着疯狂揉搓衣服的某人,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两声。 这一笑落在秦殊耳朵里,就像被点燃的炮仗一般,脸上刚消下去的热意又蔓延了上来。 但万幸,桑奈没揪着这点不放,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到厨房去做饭,给足了秦殊纠结的时间。 等他将衣服搭到阳台后,桑奈的饭也做完了,他煎了蛋,烤了面包,还夹了几根香肠。 秦殊从窗边回头,就见着桑奈高大的身影站在餐桌前,向着他微笑招手。 他心里的悸动再次止不住。 秦殊想,我大概有喜欢的人了…… ………… 岁殃和姓林的天天在一起,偌大的寝室冷清的很,秦殊坐在桌子边微微叹气。 快到毕业典礼了,桑奈对他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对他的亲近不抵抗,对他的冷淡也不着急,像是钩子一样一直勾着他,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秦殊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很重要。 秦殊脑子里又划过了桑奈那矜贵的身影,抿了抿唇。 无论怎样,他必须要说出来,不然…… 秦殊心道,不然我会后悔的。 所以他借着毕业典礼欢快的气氛将桑奈约了出来,在湖边桥头大胆的表了白后,两人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恋人。 可快乐停止在外婆死讯的那天。 秦殊难得的慌了神,他急匆匆的赶到那个小山村时,外婆已经下了葬,秦澈东带着刘玥和她们刚上初中的小女儿在豪车边一脸嫌弃的看着那小土房。 刘玥捏着鼻子,小心翼翼的让那小姑娘上了车,生怕她沾染到灰尘一样,嫌弃的拍了拍裙子,“行了,那老太婆死就死了,现在也下了葬,赶紧走吧。” “浪费时间!” 秦澈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但眉梢间也带了些不耐烦,他大步走过来余光一瞥就见到了急急忙忙赶过来的秦殊。 他难得的打量了一下对方,突然发现这个儿子难得的顺眼了些。 这家伙居然没被饿死,还看上去人模狗样的。 秦殊继承了刘玥和秦澈东的美貌,不得不说,这对父母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至少基因还是不错的。 刘玥见自己丈夫顿住了之后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秦殊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了出来。 她早就习惯了这些,反倒是饶有兴味的打量他身后的男人,见着对方几乎锁在秦殊身上的视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刘玥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屑,大步走过来,双手环在胸前冷冷的道,“呦,这不是那个白眼狼吗?” 秦殊顿住脚步,但又懒得理会对方,想绕过去时却被刘玥拦住。 她对着桑奈上下打量了一番,“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原来是找人包养了啊,秦殊,你可真是个丢人的东西。” “那个老太婆也幸亏是死了,不然还得被你气晕过去!” 不提外婆还好,一提起来秦殊的火就压不住。 这些年来只有他会时不时回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来看望外婆,前几年他来的时候就发现外婆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秦殊强硬的带着外婆去医院做了一套检查,就知道对方的心脏不是很好,他买了些药,还加快了回来探望的频率,但他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 可刘玥,这个外婆的亲女儿竟一直不闻不问。 若不是这次外婆去世,估计她根本就不会回来。 秦殊双手紧握成拳,指节都微微泛白,就见桑奈大步走上来拉住他的手,强行扒拉开他的手指,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掌心。 “你先去看看外婆,这里交给我。” 秦殊闭了闭眼,扭身越过他们往后山走去。 身后还传来桑奈与他们的交谈声,又没过多久就听见了刘玥的一句住嘴。 秦殊长舒一口气,心情难得的愉快了些。 桑奈那家伙的嘴一向很让人放心。 外婆的墓很简陋,只用一个破木板上面写了几个字就算是墓碑,老木工从后山林子里拿着斧子唉声叹气的走出来,见着秦殊忍不住摇摇头。 “造孽呦……” 秦殊看了对方一眼,“刘叔,谢谢您了。” 老木工将斧子背在身上,走过来用苍老的手拍了拍秦殊的肩膀,“节哀吧。” 秦殊漠然的点点头,他知道后事几乎都是这位老木工打理的,那对白眼狼夫妻只是过来走了个形式,站起来真诚的鞠了一躬。 老木工也受了这一拜,他佝偻着身子慢慢离开了。 秦殊蹲下来静静的看着那墓碑,连桑奈到他身后都没有注意到,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桑奈也不急,他也记着那位温柔和蔼的老妇人,也是第一个能点破他身份的人。 他叹了口气,蹲下身抱住秦殊,将他摁在肩头,温声道,“想哭就哭吧,别忍着了。” 抽嗒声越来越重,慢慢转变成哭嚎。 “我唯一的亲人没有了!” “外婆没了啊!” 桑奈温和的拍着秦殊的后背,任由他发泄。 秦殊本以为他们和刘玥这对夫妻没什么瓜葛了,可出乎意料的是,秦澈东和刘玥的女儿出车祸抢救无效死亡了。 刘玥也伤了身子不能生育,秦澈东这才想起了他们还有个儿子,便冷着一张脸上了门。 彼时的桑奈和秦殊已经同居,还在一家医院上班,秦澈东来的时候却只有秦殊一个在家,桑奈出去买菜了。 秦澈东依旧高高在上的模样,半命令半警告的开口,“你现在跟我回去,跟你那男朋友分手,老老实实的跟我学做生物实验去。” 他脸上不见丧女的悲痛,反倒是一脸的平静。 第118章 危险 秦殊想,这人应该是个冷血动物吧。 秦澈东说的理所应当,他站起来打量了一下这间公寓,“我调查过你那个男朋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而已,家里无父无母,他提供不了你太多。” “而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孩子,只要你跟我学习生物实验,在偌大的未来基地里你就可以接手我的一切,我的组长位置,我的实验小组,甚至你到时候找男人找女人我都不干涉,只要你能留下一个血脉来。” “还有,未来基地里掌握着所有人的基因档案,但你那个男朋友并没有留存记录,我想你应该不想我带人将他带回去做实验吧?” 秦澈东人已至中年,手段自然也狠辣了不少,自然知道该怎么拿捏一个刚步入社会不久的小年轻。 若是仅仅提到自己还好,但他居然想要动桑奈? 秦殊难得的发了一次火,他拿着桌子上的茶杯往对方身上砸,想将人赶出去,却听见门咔哒一声伴随着瓷杯落地碎裂的声音传来。 桑奈大步走进来,见着一地的狼狈和面色不善的秦澈东,心思一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走过去安抚好秦殊,将他哄上了楼。 秦澈东倒也不急,他手里捏着把柄,自然不会担心对方从自己眼皮子地下逃走,对着一脸平静的桑奈声音强硬。 “你从哪来的?” 未来基地是全球为了探寻人类进化而组建的一个实验基地,所有人在出生时便会被收纳基因编入未来基地的基因库里,自建立这么多年到现在,几乎都有几百亿的基因收录在里面。 可秦澈东却没有查到关于桑奈的一切,对方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上,没有父母没有过往,他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 桑奈垂眼,拿起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喝水吧,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秦殊不是我,所以就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秦澈东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楼上关紧的门,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你把他保护的很好。” 桑奈面色不动,“谢谢夸奖。” 秦殊确实被他养的很好,无忧无虑,肆意快活,所有的阴险计谋都被桑奈挡在外面,他像是一个保护罩一样,为他抵挡着风雨。 秦澈东仔细打量了对方一下,“我要秦殊跟我回去接手我的一切。” 桑奈却笑着摇摇头,“你错了,哪怕秦殊现在妥协了,他跟你回去后,你又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在获得到你的一切后又转手抛弃了呢?” 秦澈东猝然睁大双眼,但又很快掩饰住自己一瞬间的失态,心知自己低估了桑奈。 他说的是事实。 就算强行将秦殊带回去逼着他学习生物,他又怎么能保证秦家这么多代人的心血不会毁在对方的手上呢? 秦澈东思索了一会,便知道自己败了。 他叹了口气,心底反倒是对桑奈好奇了几分。 “我建议秦先生最好去找一个信得过的,或者再生一个比较好,”桑奈微微收敛了笑意,“毕竟秦殊从小就是被你们抛弃了的。” 秦澈东猛地站起来,脸色并不好,很快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桑奈却并没有动,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在看什么,眼神聚焦却含了一点空洞。 秦殊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在上面等着,他贴在门口听着下面的一切,等到大门落锁的声音传来后才慢慢推开门下楼,一抬眼就看见脸色不太好的桑奈,脸上的喜悦很快便烟消云散。 他走过来蹲在桑奈面前,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桑奈?” 沙发上的人这才回过神来,眼底的忧愁还没有散去被秦殊敏捷的捕捉到,他一把捧住那张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 桑奈的鬓角的碎发落在他的手指间,痒痒的。 秦殊认真的看着他,“他也跟我说过你的事,我不在乎你是谁!从外婆死后,你就是唯一会对我好的人了,我只有你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凑过去碰了碰桑奈的唇角,“我只有你了……” 你是我整个儿童时期的欢笑,是我整个学习时期的向导,是我整个情感世界的救赎。 我不在乎你是谁,我只知道你一直陪着我,在乎我,一直……爱着我…… 桑奈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搂住对方的腰将他搂在怀里,强硬的撬开牙关探了进去。 懒人沙发随着他的动作深陷进去,秦殊压在桑奈身上,忘情的回应着。 直到那只手揽着腰的手慢慢掀开了自己的衣服他才回过神来,赶忙仰起头来,“别,别在这!” 这个懒人沙发是单人的,承担两个大男人的重量还是有些吃力,秦殊没有着力点,这种被动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逃离。 桑奈不容许他拒绝,强行的将他箍在自己身上,边笑着看着他,边探手从沙发的壁袋里摸索着。 秦殊感觉到身下的温度忍不住逃离,就见桑奈拿着一个银色的小袋子放在唇边“撕拉”一声。 他脸都白了。 “不……不要……” 桑奈不容拒绝的看着他,伸手将自己的眼镜勾了下去,少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眼里的侵略感特别明显。 “上次你说你想在上面。” “现在你可以试试了……” “……” 秦殊咬着下唇,低下头狠狠的咬了对方一口。 ………… 那天是怎么回到卧室里的秦殊并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出来桑奈对自己的关心更甚,除却做手术和问诊时间,桑奈几乎都在自己身边。 秦殊也问过对方为什么这样关心自己,可桑奈总会做些别的什么来转移注意力,比如愉快的双人运动。 可桑奈千防万防也防不住秦澈东的手。 秦澈东趁着两人出去吃饭秦殊上厕所的时候将人带走,等桑奈找到秦澈东家里的时候,秦澈东难得的以胜利者的姿态笑着看向他。 像是在说,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桑奈闭了闭眼,任由对方的实验人员取走了自己的头发和血液。 “秦殊呢?” “地下室里关着呢。” 第119章 离别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秦殊深吸一口气,在未知的黑暗中精神始终紧绷着,不知疲惫的叫喊,祈求有人能听到声音过来看看自己。 他真的很害怕孤身一人。 在这间充斥着黑暗孤寂的房间里,秦殊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他记着每天来送吃食的次数来计算着日子,心里祈求桑奈能找到他,又希望对方不要来。 他就算反应再迟钝也能知道是秦澈东做的这一切。 对方绑架自己多半是因为桑奈,只要他不出现就好了…… 秦殊浑浑噩噩的想,他坐在角落蜷缩着身子,心里默默记下一个数字,67。 他在这里被关了67天了。 而这天,地下室的门突然开了,秦殊眼睛一时间不能适应强光,缓了好半晌才睁开眼看过去,就见刘玥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这么长时间,秦殊一直没有打理自己,头发乱糟糟的,忍不住心想,自己现在大概真的很糟糕吧。 刘玥嫌弃的扇了扇鼻子,看着秦殊不断挪动的身子得逞的笑了一下,“跟老鼠一样。” 秦殊靠在角落,一只手搭在身后,静静的看着对方,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生他的人像看仇人,像看臭虫一样看着自己,那既然如此还为什么要生下自己呢? 心底的怨念,恨意疯狂滋长,很快占据了他整个胸膛,可秦殊心里的锚还在,他摸着指间的戒指,声音沙哑的问道,“桑奈呢?” 刘玥歪了歪脑袋,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两声,肆无忌惮的又补了一句,“他啊?现在应该生死不如吧?” 她真的太想看自己这个冷血无情的儿子发疯哭嚎的样子了。 “他因为你答应做了未来基地的实验品,那家伙真的很神奇,怎么折腾都不会死,身体的基因构造也和其他人类不同,他应该都不是人吧?” 刘玥忍不住凑前了两步,带着恶意的笑,一点点的往秦殊身上插刀,“你可真会挑啊,那家伙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听澈东说,他有一次把那怪物的胳膊都活生生砍下来,可没过几天还能恢复如常。” “现在应该还在试药呢吧?” “别……别说了……” 秦殊声音颤抖,长时间的黑暗让他的精神早就脆弱不堪,刘玥这几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别……” “我偏要说!” 刘玥声音越来越尖锐,“你小时候就跟我不亲近,我还正值上升期,哪有空照顾你,只能把你送给那个老太婆去养,没想到把你接回来就处处给我使脸色!” “现在好了!和你有关的都没有好下场!” “闭……闭嘴!” “你让我闭嘴!我跟你说,你就是一个扫把星!” 尖锐刺耳的女声像一把刀子插进秦殊的大脑在里面疯狂的搅拌,他脆弱的精神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忍不住将自己缩起来,声音哽咽沙哑,“别……别说了。” “我求你别说了……” 刘玥其实保养的很好,但因为车祸,她的脸色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恢复过来,用粉底掩饰住的脸此时有些狰狞,“谁摊上你都会不幸,要不是因为你,他一个怪物怎么可能乖乖的做实验品。” “都是因为你啊!” 秦殊手微微颤抖,背在身后的手捏住了什么,鲜血一下子从他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疼…… 真的很疼…… 但他的心更疼。 秦殊茫然的想,桑奈是因为我才去当了实验品,要是我死了呢? 他忽然抬起头,眼白上红血丝一层层的铺上来,看上去竟有些癫狂。 刘玥被他吓到了,扭头嫌恶的啐了一口就打算离开,憋在心底的气总算发泄出去,她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刚扭身就发觉身后一阵风传了过来。 她扭头一看,就见一只染着血的手横在自己脖颈,那里是一根锋利的木筷。 秦殊把筷子磨成了尖锐的锋刺,他像是一个孤注一掷的疯子,筷子尖锐的锋芒已经刺透了她的皮肤,沁出殷红的血色。 刘玥吓的脸都白了,声音颤抖着,“你……你干什么?” 秦殊声音沙哑,“放了桑奈!” 地下室的闹剧很快传到了秦澈东的耳朵里,他静静的看着刘玥和秦殊,那双眼里丝毫没有对自己妻子的担忧,而是漠然的道,“你杀了她也没用,你们两个注定逃不出这里,就算他可以离开,那你呢?” “我现在做的基因实验里,探查出他有诸多神秘的力量,可一样都没有对我们展示过,基地尝试过提取出来注射进小鼠体内,小鼠便获得了特殊的能力。” 秦澈东冷冷的看着他,“也就是说,他完全有能力逃离这里,但他是因为什么没有走呢?” 他说完这些就摆摆手,示意下人将他们拿下,“那个疯婆子不用管,要杀就杀吧,把秦殊关回去,别让人再接触他。” 在刘玥的怒骂声和下人的脚步声中,秦殊慢慢垂下眼,忍不住自嘲一笑。 是啊,都是因为自己…… 桑奈…… 秦殊闭了闭眼,将怀里的刘玥一把推了出去,筷子尖锐的那端在指间一转便对准了自己的喉咙,猛地捅了下去。 走吧…… 离开这里…… 秦澈东脸色一变,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快速分析局势,“没事的,只要实验体03不知道就可以了……” 但很快,肉眼可以看见的红色微光从秦殊的尸身上慢慢逸散出来,他脸色很快变了。 果然,没过多久,灾厄降临,他们来势汹汹,很快人类世界就沦陷了。 而秦澈东却死在了回未来基地的路上,那里是人类唯一的安全地,他们甚至改了名字,叫桃花源。 嫉妒站在车边,冷着一张脸将秦澈东的尸体扔给那些触魔当做食物,靠在车门边看着阴沉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后座上,是秦殊的尸体。 虚空被撕裂,桑奈脸色苍白的出来,伸手揽住那毫无生气的躯体,眼底意味不明,好半晌才慢慢俯下身在对方额头上印下一吻。 第120章 妄念 接下来便是桑奈和嫉妒商量重启世界线的事,“傲慢”垂下眼,心底不知道在想什么。 桑奈和桃花源的基地管理员达成了协议,将自己的身体留下来让对方研究对抗灾厄的办法,而代价就是,桃花源不得伤害秦殊,不得插手战争。 但他自然也知道那家伙的野心不会让他善罢甘休,所以桑奈留下了一段记忆。 “傲慢”在虚空中猝然回头,优雅矜贵的男人在身后打量着他,好半晌才笑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傲……”他闭了闭眼,“我叫黎妄。” “黎明的黎,妄想的妄。” 桑奈温和一笑,他大步走过来看着对方和自己近似的容貌,抬手挥了挥,等傲慢和黎妄没有完全融合在一起部分彻底交合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你就不会再有割裂感了。” 黎妄抬头看着对方,从桑奈艳红的瞳孔里清晰的看出了自己和他相同的脸,他抿了抿唇,“你要消失了。” 桑奈摇摇头,“我就是你,你不能抗拒我。” 黎妄倔强的看着他,“你不是我!” “你经历的是灾厄没有降临的世界,你能陪在无助的秦殊身边,他欢笑无虑,可我见到的秦殊,他从小被抛弃,被厌恶,他承担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桑奈,你不是我!” 桑奈怔了怔,他脸上的笑慢慢收敛,定定的看着对方,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爱的人和你爱的人不同,但他们都是秦殊,不过是一个有我参与一个没有我参与的两种人生。” “我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黎妄指间颤了颤,脸色并不太好,“你若是将力量给我,你真的会彻底消失的。” 两种经历,两种人生,在桑奈决定重启世界线时,他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世界上只能有一个灾厄之王。 所以桑奈的意识会随着力量转移烟消云散,可他不在乎,“时间不多了,桃花源的目的不仅仅是这样,那位负责人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掌控人类世界,他想要的是借助灾厄的基因来改造自己身体达到长生不老。” 桑奈嘲讽的笑了一下,“痴心妄想。” 黎妄皱了皱眉,“长生?人类真的可以达到吗?” “自然不行,哪怕是你我也不过是因为拥有时间的权柄来暂停衰老罢了,而如今嫉妒已经死了,时间的力量随着他的力量消散已经彻底归于虚无,世上不存在长生了……” 桑奈抬头看了看虚空,“行了,时间快到了,我留存在这里的力量不多,最后再帮你一次吧……” 他抬手,一个小小的旋涡慢慢成型,被桑奈扔到了身后。 黎妄定睛一看,那里面一个小小的人影蜷缩在里面,无知无觉,将自己保护起来。 桑奈的身影慢慢淡化,黎妄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却见对方对自己释然一笑,“其实我早就已经消散了,不过是一抹执念留在这里罢了。” “黎妄,不要拘泥于过去,过去是属于我们的,而现在是属于你的。” “去吧,他等你很久了。” 他仅存的执念开始消散,化作一抹流光彻底没入了黎妄的身体,从心脏里升腾起的一抹茫然让他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桑奈彻底消散了。 他的记忆还留在黎妄的脑海里,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桑奈留下的情感虽然会引导到他的目光追随那个人,可却不能影响真正情感。 所以哪有什么缜密的计划重逢,不过是命中注定的再世相遇罢了。 “……” 黎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大步走进那深邃的旋涡中,视线微微扭曲了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秦殊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像是乌龟一样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缩在保护壳里。 黎妄打量了一下周围,突然发现这里是他小时候记忆里的那间漆黑的地下室。 “救……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我好害怕……” 黎妄伸手想要抱住对方,却一下子从对方的身体里穿过去,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只是虚空中的一个身影。 “我就不该……存在……” 秦殊身子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都死了……” “为什么我要活着……” 黎妄知道这是秦殊最深层的精神世界,他尽管他将自己表现的对过去不在乎,但在心底,那间小小的地下室依旧是他的梦魇。 整整两世,秦殊人生的转折点几乎都是从这间小小的地下室开始的。 黎妄努力的想要突破他和秦殊之间的隔阂,想要去拥抱他,去将他从这间地下室带出来,去告诉他这世上依旧有人爱着你。 可那人就近在咫尺。 黎妄伸出去的手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屏障挡住,他额间青筋暴起,掌间的力量不断涌出但依旧没有什么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身体慢慢消散。 秦殊的意识快崩溃了。 他咬咬牙,一抹被他忽略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让黎妄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 他曾经在凝出人类身体前,在秦殊身上留下过一抹力量。 刘玥毫无征兆的看着秦殊大喊大叫,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秦澈东也是如此,他们将哭喊的秦殊扔进地下室,在里面将他关了很久…… 可明明秦殊什么问题都没有,黎妄借着秦殊的眼睛,能清楚的看见那对夫妻眼睛里的红色。 他们被障了眼。 有问题的不是秦殊,而是秦澈东和刘玥。 怪不得……,怪不得秦殊会躲在这里…… 黎妄深吸一口气,轻声道,“秦殊……,醒醒……” 他没有动用什么力量,只是普通的说了一句话,角落里的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 小秦殊的脸上满是泪痕,“谁……谁在说话?” “秦殊,你没有错,错的人不是你……” “……”秦殊摇摇头,“不是的,是我,和我有关的人都没有善终!” 一双温柔的手像是突破了重重的障碍来到他身边,轻柔的抱起对方,“不,秦殊,你应该知道的。” “我爱你。” “你身后不是空无一人。” 小秦殊茫然的看着虚空中,却并不知道黎妄正在那里温柔的看着自己,声音弱弱的,“你是谁?” 虚空中传来一声轻笑,“我叫黎妄,妄图得到你的妄。” 卷三,完。 第121章 醒来 时瑛坐在栏杆上,烦闷的盯着远方。 可悦影城处在灾厄和人类世界边缘地带,天色总归是不太好的,老天爷也不给他面子,一阵轰鸣的雷响就将他打回了原形。 “靠!” 时瑛知道,要下雨了。 他从栏杆上一跃而下,正想着回去,就见不远处的人影持伞静静的看着这边。 薛玟钺的头发留长了,时瑛心想。 他一个空间瞬移过去,笑盈盈的看着对方,“你来接我啊?” 薛玟钺看起来并不想搭理他,冷着一张脸转身,可手上的伞却往时瑛这边偏了几分。 “别生气了嘛……” 时瑛轻笑一声,讨好似的伸手握住对方手腕,“哎呀,我也总不能放着不管他们啊!” 薛玟钺脸色依旧不好,虽然眉眼间已经柔和了一些,但周身依旧散发着冰冷。 至少,时瑛是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的。 那日在舞台上,他想要去带秦殊离开却躲闪不及失去意识后,一睁眼就见到了面色焦急的薛玟钺。 时瑛这才意识到,原来薛玟钺在自己身上植入了傀儡丝,在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操纵对方的身体使用异能离开了那里。 薛玟钺在见到他醒过来的时候,眼睛都气红了,恨铁不成钢的一拳捶上身边的树。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后怕,“我答应过你姐……要让你安安全全的……” “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低吼一声,让时瑛有些不知所措,“秦殊身上有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护着,再不济还有傲慢,需要你个倒霉玩意去挡刀?” “那不是一般的爆炸,你还以为能将人带出来!”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仅是爆炸的起势就能让你晕过去,要是我再晚一步你就尸骨无存了!” 时瑛诧异的看着他,心底莫名的涌起了一股暖意。 从姐姐离开后,真的很少有人这样在乎自己了。 可自那之后,薛玟钺就对自己爱搭不理了,自己讨好卖笑了快一个星期态度才稍微软化了一些,至少能和和气气的跟自己说话了。 时瑛站在伞下,垂了垂眼。 薛玟钺的手腕很细,皮肤也很白,很细腻,他忍不住用大拇指揣摩了一下,和上好的羊脂白玉一样。 零零散散的小雨随着闪电的雷光到来后慢慢连成一线,雨水霹雳吧啦的落在伞面上,整个天地间,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时瑛忍不住扭头看向薛玟钺,看着他难得柔和了几分的侧脸,心跳有些控制不住的加快。 薛玟钺也被对方这样直白的视线看的不知所措,手腕上的温度无一不在宣示着存在感。 他看着前方,雨水落在地上的小水洼里泛起一阵阵涟漪。 这场雨,真是来的不是时候。 薛玟钺默默的想,但实在是受不住这样炙热的视线,刚扭头就瞥见了什么,惊呼出声,“你!你注意脚下!” “时瑛!” 可已经晚了,时瑛一脚踩进水洼里,重心不稳的落在地上,但因为拽着薛玟钺的手没松,连带着他一起倒进了水洼里。 时瑛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便自愿当了肉垫。 薛玟钺受他牵连,扑到对方身上,忍不住冷着一张脸拧了时瑛一下,疼的他“嘶”了一声。 可时瑛躺在地上,雨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凉凉的贴在身上,看着身上气到发抖的人,忍不住笑了。 在雨声中尤为刺耳。 至少薛玟钺是这样以为了,他挣扎了一下,发觉对方还是紧紧捏着自己的手腕,忍不住又拧了他一下。 “放手!” 时瑛笑了笑,“不放!” 那把伞已经不知道随着风落到哪去了,薛玟钺沉默的注视着面前的人,就见时瑛收敛笑意,微微叹了口气,强硬的伸手将他揽在怀里。 “你干什么?”薛玟钺耳边是对方“咚咚”的心跳声,沉稳有力,让人着迷。 时瑛温声道,“别生气了,我们和好吧!” 他的身上的温度一层又一层的传递到薛玟钺身上,被雨水浇湿的冰冷似乎也不算什么了,后者安静了一会,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 蔺聆操纵着轮椅从房间出来,看着任苒沉默的坐在紧闭的房门外面就知道那两人还没有醒过来,他张了张嘴似是想安慰一下,但话到了嘴边又实在是说不下去。 任苒这小丫头,命已经很苦了。 她将任迁的尸身安顿好,等蔺聆派出去的人寻到她时,任苒坐在墓碑边上已经睡着了。 脸上是未干的泪痕。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那两人丝毫没有醒过来的征兆,虽然蔺聆很不想说出这个答案,但基本上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他操纵着轮椅刚想过去,耳边就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我没有……” 像是呓语。 蔺聆一惊,连忙看向那间紧闭的房门,控制着轮椅过去,推开了那扇门。 本应无知无觉躺在床上的两人此时的身上不断涌起一阵阵白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异常灼目。 任苒也注意到了,她连忙走过来探了探鼻息,竟然发觉两人的鼻息都不似之前虚弱了。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欣喜若狂。 可傲慢的脸竟发生了几分变化,像是结合了黎妄和傲慢的面容,在白光中慢慢转变过来。 任苒皱起了眉,正思索着就见对方睁开了眼,一双艳红的瞳孔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让任苒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她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蔺聆坐在不远处,难得的皱起眉头。 他听不到对方心声。 床上苏醒过来的人很快转变过来,他揉了揉眉心,低声问道,“任苒,现在什么时候了?” 他的声音语调都很像黎妄,让任苒忍不住晃了晃神,老老实实的回答他。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她纠结已久的问题,“你是谁?” 床上的人思索了片刻,笑着道,“我叫黎妄。” 任苒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 等黎妄将来龙去脉讲了一番后,任苒的态度从惊讶转变成了惊恐,忍不住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对方。 “你真的是灾厄之王?” “看起来好盗版啊!” 第122章 风起 黎妄:“……” 蔺聆:“……” 这小妮子已经有些发癫了。 黎妄轻咳一声,伸手抚了抚身侧人的眉心,俯身温柔的在上面印下一吻。 任苒皱了皱眉头,移开视线后不情不愿的道,“他还能醒过来吗?” 黎妄点点头,“能!” 秦殊的呼吸打在他的手上,瘦削的身子依偎在身边,整个人安安静静的。 本来坐着的某人实在是忍不住将两人轰了出去,还特意甩了个结界将房间隔绝开。 身边的人很快睁开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皮薄薄的耷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颓然。 黎妄掀开被子躺下来,温柔的半搂着他,“在想什么?” 秦殊身子微凉,忍不住往黎妄怀里靠了靠来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伸手抱住黎妄的腰身。 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秦殊也不知道说什么,无数的记忆充斥在脑子里,让他疲惫的叹了口气。 黎妄也不着急,他抚摸着那脊背,之前养出来的肉在这几天里又消磨殆尽,摸起来都是骨头。 他红艳的眼瞳里闪过一道光亮,秦殊胸口项链的锁突然被打开,化作一抹流光沁入了对方的身体,化作营养被他吸收。 秦殊的脸色很快红润起来,他抬起头微微张开了唇瓣,闭着眼吻了上去。 可他亲歪了,仅仅是碰到了黎妄的唇角。 秦殊也意识到了,懊恼的睁开眼后却被黎妄一下子摁住脑袋,不容拒绝的吻了回去。 无数的思念,无数的痛苦,无数的失而复得,都融合在这一个吻里。 秦殊闭上眼,任由对方侵城掠地,甚至在黎妄打算放他一马的时候还凑过去伸出红润的舌尖微微舔舐。 他在确认这个人还在身边。 黎妄紧紧的拥住对方,两人在床上纠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挣脱开,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胸膛。 可秦殊像是无知无觉,他贴过来,将手探进衣服里,贴着那劲瘦的腰身,然后慢慢上移,掌心贴着心口,感受着搏动。 一下,两下,三下…… 他红着眼定定的看着对方,探头过去,温柔的在黎妄眼角落下一吻。 “你还活着,对吧?” “……” 黎妄眸光暗了暗,一把将他按在身下,低头在他唇瓣上微微舔舐着,含糊不清的道,“我在,我一直在……” 秦像干涸的鱼儿得到了水,任由对方摆弄,他的手掌一直贴在黎妄心口上,生怕下一瞬就会停止跳动。 黎妄在他颈间落下一个又一个草莓印子,眼尾都泛着红色,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以吗?” 秦殊定定的看着那张脸,温柔的摸了摸对方脸颊。 无声的答应。 黎妄眼尾的红色更艳了些,呼吸慢慢粗重了些,他不复之前的温柔,而是强硬的撬开秦殊的牙关,不断的往里面探索。 秦殊浑浑噩噩的想,黎妄和桑奈是不一样的。 黎妄身上的侵略感是桑奈所没有,同样对待一件事,黎妄会不计代价,会以最简单的方式来达成目的,而桑奈会采取对双方损伤最小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桑奈是内敛的,而黎妄是张扬肆意的。 秦殊搂住对方的肩膀,轻轻咬了下红肿的下唇。 “轻……轻点……” 这辈子他还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黎妄很有耐心。 暴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户上,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消散在雨声中,结界里的两人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了下来,一室的安静。 黎妄从后面搂着腰,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带你去洗洗,不然会生病的。” 秦殊倒是无所谓,他半闭着眼,剧烈运动后的身体很是疲惫,“你不会让我生病的。” 黎妄笑了一声,伸手拢了拢他粘着汗液的碎发,却见对方又忘往自己怀里缩了缩,小声的道,“别动。” 秦殊在确认对方还在身边。 黎妄眼底的温柔一闪而过,把人扭过来后,在脖颈上慢慢舔吻着。 秦殊闭了闭眼,将自己再次交给了对方。 ………… 四个人站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任苒不满:“这门是被锁了吗?” 蔺聆疑惑:“但我拿着钥匙也打不开啊?” 时瑛好奇:“所以到底是什么原理?” 薛玟钺冷笑:“呵!” 尤决明端着一小盘水果走过来,看了看他们,忍俊不禁的道,“照任小姐所说,黎先生应该已经是灾厄之王了,他的力量不是我们能破开的。” “过来歇会,吃点东西吧。” 面面相觑的四人终于放弃打开那扇门,走到沙发上懒散的吃着水果。 可蔺聆因为是坐着轮椅,所以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三个将水果瓜分后,不由得愣了愣。 时瑛拿着两个小香梨和一个油桃,还揣兜里了两个李子,看了一眼身后操纵着轮椅的蔺聆,纠结了一会后折返回来将兜里最小的一个李子递给对方,然后赶忙走到薛玟钺身边,讨好似的将东西递了过去。 蔺聆看着手里的小李子,一时间脸上不知道作何表情。 尤决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他身后,强硬的推着他轮椅往房间走去。 他还敲了敲蔺聆的肩膀,示意对方听一下自己的心声。 蔺聆顺从的使用异能, “我在你房间留了一些水果,别生气。” 尤决明笑盈盈的看着他,等到了房间后才轻声道,“你也知道,现在水果这种东西很少见了,除去桃花源,也没有其他地方有这么新鲜的水果了。” “我用一些灾厄的尸体特意跟桃花源那些虚伪的实验人员换了一些,也探了探口风。” “现在异能者那边已经乱套了。” 蔺聆垂了垂眼,“我知道这一天肯定会来,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尤决明叹了口气,“现在菩提已经被控制监管起来了,桃花源发布了追杀令,秦殊和黎妄,还有那几个小家伙已经成了全人类的敌人。” “悦影城,还要不要卷进这场战争?” 蔺聆眸光冷冽,指尖在轮椅上重重的敲了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第123章 行动 阿灵和阿言又吵架了。 这对姐妹一个安静一个活泼,见着任苒过来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老老实实坐到沙发的两边,中间夹着个小矮子。 “小矮子”一左一右看了一眼,忽然伸手将两人脑袋摁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们两个怎么不接着吵了啊?” 阿灵讨好的笑了笑,“不吵了!” 阿言也在疯狂点头。 任苒这才松开了手,她糟心看了看这俩家伙,心里一边念叨这俩人为什么还不长大,一边感叹命运多舛。 秦殊和黎妄从那间房里出来后,蔺聆就将两人带走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然后他们就将自己留在了悦影城,带着两个小朋友连夜赶回了京市。 值得一提的是,姓林的那孙子早在那两人还昏迷的时候就已经溜了,憋得任苒一肚子气没地方发上火了好几天。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两人要将自己留下。 阿灵和阿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架住任苒的胳膊强行将她带到卧室里休息。 任苒想挣扎,但还不忍心伤了这对姐妹,只好骂骂咧咧的随她们去了。 嘴上的功夫深得秦殊真传。 而抛弃她的那几个家伙,此时并没有出城,而是调转车头去看了看任迁的墓碑。 时瑛和薛玟钺留在车上,黎妄撑着伞下来,静静的陪在秦殊身边。 满天大雨冲刷着简陋的墓碑,秦殊蹲下身子,带着半指手套的手轻轻碰了碰那个名字,低低的呢喃消逝在雨中,若是黎妄没有获得桑奈的力量,他应该也是听不到的。 “老师,再见……” “……” 黎妄蹲下来拍了拍秦殊的肩膀,“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将师娘也移过来合葬吧。” “嗯,”秦殊站起身来,身形瘦削挺拔,“蔺聆和尤决明将任苒留下当诱饵来吸引注意力,也算是将她安全的保护起来了。” “任苒不能出事,不然我真的对不起老师。” 黎妄随着他起来,在风衣衣兜的手拿出来不容拒绝的握住他的指尖,给那冰凉的指节带来一些温度。 秦殊闭了闭眼,“走吧,该按照计划行事了。” 黎妄无声的点了点头,刚走了没两步就见秦殊扭头看过来,面上像是有些纠结,“之前在会议室里,你信誓旦旦的说逐鹿不会出事,为什么?” “林虔那丫头现在又成了代理首领,她不会有危险吧?” 黎妄无奈的笑了一下,“ 太小看那丫头了,她处事圆滑的很,现在应该是站在会议上发誓不会和咱们同流合污。” 秦殊挑了挑眉。 黎妄说的确实没错,几日前的异能者会议上,林虔作为漩涡中心,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硬是将一圈人说服,除却菩提被全体掌控起来后,逐鹿和灵佑只是被监视起来。 她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办公桌上的监控,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身后的监控死角里,一只阴天娃娃卡着位置悄咪咪的跳出窗外,往菩提飞去。 大概是因为秦殊的房间很久都没有住人,异能者联盟也就忽略了那间小屋子,阴天娃娃偷偷的从窗户缝里看了看,身上的白色布料像两个小脚一样站在窗沿上,还伸出一只“脚”试探性的探了探。 等确认没有动静后,阴天娃娃这才放心的“走”进去,小心翼翼的往关押菩提众人的地方挪去。 等终于落到云笙手里后,阴天娃娃的任务终于完成,脸上的哭脸慢慢变成笑脸,在她指尖变成一张纸。 【悦影城那边放出了消息,秦殊重伤,黎妄已死,已经将人控制住,打算和异能者联盟合作,现在已经有一批人去悦影城。】 【我已经稳住了场面,现在大批精锐已经去了悦影城,是你们突出重围的好机会。】 云笙眯了眯眼,楚云裳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笑盈盈的揽着她的脖子,“我的占卜结果是有惊无险哦!” 那张纸在她指尖慢慢燃烧起来,火光映在云笙漠然的瞳孔里,反而带来了一些柔和。 她站起来,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在房间角落里闭目养神的众人,轻轻勾了勾唇瓣,“各位,该干活了。” 陆柔柔猛地睁开眼,将怀里抱着伊莎贝拉的顾宝松开,红裙金发的小洋娃娃突然一跃而下,琉璃一般的眼睛里满是红光,在地上哒哒的走了两圈。 何怿将坐麻了腿的苏布拉起来,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他一下,后者不满的撇了撇嘴,眼底的蓝光悦动着,整个别墅里的监控突然失灵,电力系统闪了闪,最后不堪重负的熄了火。 马良和林霜霜从灵佑被掳过来之后关在了隔壁,苏布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和马良之间的通讯很快连接起来,他语气欢快的道,“准备开工!” 另一边的马良笑了一声,抬手掐灭了通讯。 楚云裳和凌郁这两个家伙不具有什么战斗能力,便干脆搭上何怿延伸到楼下的藤蔓上,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而接下来,就是菩提的主场了。 云笙眸光微冷,“开工!” 另一边的林虔也悄然带着温柚赶过来支援,至于那些监控,张晓盛坐在后勤部的办公室里,电脑的白光幽幽的照映在他脸上,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所有的监控一切正常,他打了个响指,轻轻道了一句。 “action!” 菩提的人不多,但足够精炼,加上那些较强的异能者赶去了悦影城,剩下的这些虾兵蟹将一时间还拦不住她们,云笙踩着高帮皮靴,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脸上不小心溅上的血液。 等林虔和温柚带人赶到的时候,一人多高的伊莎贝拉上面坐着顾宝,一脚将边上的人踢开,大步往这边走过来。 看的林虔忍不住咋舌。 果然,人不可貌相。 小孩子的潜力都是无限的,无论在什么方面。 顾宝还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大姐姐好!” 伊莎贝拉也抬起手,僵硬的晃了晃。 “……” 大可不必! 第124章 浑水 林虔的脸色一时间变的很精彩,她尴尬的挥手打了个招呼,步伐匆匆与云笙会和后,两人便马不停蹄的找了辆车往悦影城赶了过去。 而出乎意料的是,留守的人里也有一个可以远程通讯的人在,他将消息发了出去后,赶往悦影城的大部队很快分出一批往回赶,里面还有几个经过桃花源改造之后的异能者带队,隐隐有以他们为首的趋势。 但因为赶路匆忙,也就没人注意到一辆车悄然跟在他们身后,黎妄冷冷的看着他们,把着方向盘的手轻轻敲了敲。 秦殊自然也看见了,“这里面应该是有六个经过桃花源改造出来的异能者,现在分出来三个,剩下的三个任苒她们应该可以应付。” 时瑛探头看了看外面,“为什么会分出一队往回赶啊?” 秦殊摇摇头,不确定的道,“应该是京市出事了,需要他们不得不往回赶。” 而京市能出什么事呢?无非就是菩提。 云笙那家伙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黎妄一脚踩下油门,改装过的车一下子冲了出去,悄然掠过了那些家伙。 ………… 桃花源现在已经乱了。 林允善站在窗口,看着地下的暴动难得的叹了口气。 无数的普通人举着牌子在街道上游走,大声高喊着,“反对人体实验!” “反对人体实验!” “反对人体实验!” 林允善手指敲了敲窗沿,将护卫队的通讯关掉,把手机关机扔了出去。 房间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岁殃边擦着头发边走出来坐到沙发上,忍不住调侃道,“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愁善感了?” “之前来找你强行把我摁床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唉声叹气?” 林允善回头看了他一眼,反手将窗帘拉好,寸头还是有些扎手的,他便没有靠近岁殃,而是在他的不远处坐下。 “地下实验室一直在搞人体实验的事,是你传出去的?” 岁殃弯了弯眼,笑盈盈的道,“你猜?” 这也不用猜了,除却经常变换身份潜进地下室的岁殃也没人有这个本事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但林允善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搅浑了水?” 岁殃摇摇头,将毛巾扔到一边的桌子上,“因为外面已经乱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态势搞乱,让姓高的那个自大狂妄的家伙忙的焦头烂额。” “有人也就能浑水摸鱼的溜进来。” 他眯了眯眼,“该收尾了……” “这个谋划了近十年的计划!” 林允善怔怔的看着他,岁殃身上有一种可以让人信服的特质,从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林允善就觉得这个人不一样。 那时候披着白大褂研究异能的岁殃经常会收集一些异能者的血液和dna来进行基因研究,他借着这个机会很自然的就接近了对方。 岁殃待人接物都很温柔,他会处在一个很让人舒适的位置上,不远不近,既不会让人出现疏离感,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冒昧。 林允善经常借着看实验结果来接近他,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成了朋友。 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岁殃接受他的好意,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想和他做朋友,反正林允善的目光是已经黏在了对方身上。 等到岁殃来寻他的时候,林允善终于把持不住将人摁在床上要了,异能者的力量压制一个普通人简直是轻而易举,岁殃回去的那几天都天天的穿着高领,泡在实验室里好几天都没怎么出来。 等岁殃带着他的计划再次找过来的时候,林允善是震惊的。 他不敢想象这两个人居然有这样的胆量来算计桃花源,算计一切。 他忍不住问,“这个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秦殊他真的……” 岁殃信誓旦旦的打断他,“他可以的,他可以带着我完成假死脱身,只要你能卡好接应时间,就一切都没问题。” 可最后是秦殊“杀”了岁殃,让他完成了计划,自己则进行了计划二,被万人唾弃,承受百日刑,像过街老鼠一样生活了七年。 林允善在百日刑期间本想去悄无声息的帮秦殊一把,可岁殃却目光沉沉的拦住了他,拉着他胳膊的手都微微泛白,从后槽牙里溢出了几个字来,“做就要做全套。” 可岁殃还是潜入地下实验室偷了一根疗愈针出来,在百日刑后,悄无声息的打进了秦殊的身体,勉强吊住了他的命。 疗愈针带来的异能封禁也在七年的时光里慢慢淡化,还成了吊住他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岁殃这个人,心是真狠,林允善看着他笑盈盈的样子,忍不住又想起了这家伙在地下实验室里捧着被他解剖出来的灾厄心脏来招呼他一起看看的样子。 岁殃伸手捋了捋自己不再滴水的发梢,静静的看向桌子上摆着的一张桃花源地图。 上面画了三个红色的圆圈,已经有一个在上面打了一个黑色的x。 林允善知道,那是在这次游行暴动中被怒火焚身的人们砸了的一间地下实验室基地。 他探究的看了一眼岁殃,发觉这人借刀杀人这一招,当真的是妙不可言。 ………… 云笙一脚踩下刹车,面前的路被一群从地上长出来的尖刺拦住,她大步下了车,就见不远车,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张扬的坐在车顶上,一只手上的小土块不断的旋转,在她的操作下变换成不同的形状。 这个人的异能要比普通的操控土元素的能力强上很多。 至少在操控力和精细程度上就能看出来。 这个女人不一样,云笙在窗户上敲了敲,剩下的人也赶忙下来,只有在后座上偷车的两位还在车座上优哉游哉的吃着薯片。 凌郁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捏了一片番茄味的薯片放在嘴边却没有吃下去,而是纠结道,“真的没事吗?” 楚云裳一脸的无所谓,“放心好了,我的命运之轮从没出过错。” “咱们两个下去也只能添乱。” 凌郁点点头,将薯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说的也是。” 第125章 改造 陆柔柔一下来就被扑面的大风吹的睁不开眼睛,何怿抬手升起一片藤蔓墙才好了一些,从缝隙中能清楚的见到那个女人的下面一个小男孩虚虚的坐在空中,冲着他们弯起眼笑着。 是个劲敌。 可他们才刚松了一口气,何怿升腾起的藤蔓墙却突然被拆散,云笙侧头一看就见何怿满头大汗,身前的藤蔓忽上忽下,一时间僵持住了。 云笙也伸手过去,搭在何怿腕上,使用着何怿的异能来帮他缓解压力。 她的异能便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用自己与自己签订契约的人的异能,但同一时间,只能使用一种。 顾宝怀里的伊莎贝尔猛地变大,往对面的车冲了过去,金发的洋娃娃横冲直撞,丝毫不在乎满地的土元素尖刺。 她本身就是娃娃,踩上去也最多就是戳个洞,露出一两点棉花来。 顾宝却心疼死了。 林虔开的另一辆车,此时才刚刚赶到,温柚被她留在了逐鹿,苏布从后车座上跑下来,一下子就被扑面的大风吹的东倒西歪,讪讪的又滚回了车上。 林虔没有贸然下车,她在车窗边上摸了几下,几张白色的纸飘了出去,在风中慢慢变换形象,几只阴天娃娃慢慢融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巨大的娃娃罩住了前方的那几个人。 阴天娃娃在风里不断晃动,身上的纸很快就被狂风割开了几道口子,却还在坚强的抵挡着。 这也让何怿和云笙松了口气,可他们两个刚刚放松下来就发觉阴天娃娃的身形很快扭曲,无数的藤蔓尖刺刺破了它的纸衣,很快便达到了极限,变成无数的白色碎纸片逸散在风中。 那个小男孩已经腾空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一个戴着眼镜相貌不扬的男人靠在车门上,嫌弃的扒拉了一下女人搭在他肩头的脚。 这三个人的异能,为什么这么强? 云笙眸光微冷,顾宝在阴天娃娃扛不住的时候便将伊莎贝拉召了回来,将她的身子变大挡在众人面前。 可伊莎贝拉毕竟是个娃娃,重量不够,在风中被吹的东倒西歪,全靠着顾宝的毅力来强行压制住。 车上的楚云裳早已经放下了薯片,神色不明的看着窗外,身边的凌郁拿着空空的袋子,担忧的道,“那三个人的异能为什么这么强?” 楚云裳眸光沉了沉,“是桃花源。” “桃花源对他们进行了人体改造,虽然他们的异能获得了很大的提升,但同样也超出了他们的身体负荷,他们活不长……” 她弯唇凉凉的笑了一下,“怕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快没命了吧?” “还这么高调的使用异能,是怕死的不够快吗?” “……” 凌郁疑惑的看着她,“楚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嘘!” 楚云裳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因为你楚姐,无所不知!” 车上风平浪静,车外倒是暗流涌动。 林虔披着阴天娃娃从车上下来,抬手又做了几件阴天娃娃披到那几个家伙身上,扶住了顾宝精神力透支的身体。 伊莎贝拉在狂风中变回原形,轻飘飘的棉花身体在风中如浮萍一样吹向了远方。 云笙指间动了动,他扭头看了一眼何怿,“你能牵制住他们多久?” 何怿苦笑,“我的异能被全方面克制,很难。” 陆柔柔也是精神控制方面的能力,她的发动需要契机,所以两人一致看向缩成一团的马良,这家伙说起来也是命运多舛。 他在悦影城拍卖会开始前就被安排到外围接应,压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刚知道秦殊和黎妄的消息就被赶回桃花源的林允善给顺手捎回了灵佑,刚到灵佑没多久就被异能者联盟找上来,和茫然的林霜霜一起被押回了菩提。 他现在缩在何怿身后,手里的笔在纸上画的歪歪扭扭的,连个墙都弯弯曲曲,看起来和他的命运一样坎坷不平。 马良咬咬牙,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将纸撕下来扔了出去,一道弯成山路十八弯的墙挡在他们面前,抽象的很。 “……” “……” 两边的人都罕见的停了一瞬,连肆虐的狂风都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停了片刻才继续起来。 人才! 陆柔柔忍不住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马良挠挠脑袋,脸上一时间不知道是哭是笑,就听见云笙沉声道,“我需要你们给我撕开一道口子。” 陆柔柔眼珠转了转,很快就想明白了什么,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大步过来一把扯住马良,“画!” “啊?” 马良拿着笔的手还在抖,一下子在空白的纸上划了一道弯弯曲曲的线。 他心疼的看了看,一咬牙又添了几笔,一道抽象的大桥横在外面,一时间又换来了一阵沉默。 云笙大步窜了出去,躲过脚下一道又一道的土刺,猛地跃上了大桥,身上的阴天娃娃在风中慢慢被吹散,很快又被补上了一件。 几条藤蔓冲她突了过来,却被何怿咬牙给控制住,陆柔柔也不知何时跟着上了桥,躲在抽象的一个大气球后,在气球被狂风吹开的一瞬间,她对上了那男孩的双眼。 眼底的曼陀罗一下子散开,她猛地喊道,“云姐!” 云笙本就很善于抓住时机,马良在空中又给她画了一道路,大步跃上去后,那只纤瘦白皙的手一下子便握住了小男孩的手。 陆柔柔的控制只是一瞬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轻蔑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什么呢?” “好不容易凑上来,原来只是……” 他眼睛里的得意慢慢转变为惊恐,狂风在停了一瞬后更加肆虐,小男孩疯狂的试图挣脱云笙的手。 马良的纸质造物在狂风中很快被撕裂,云笙脚下没有着力点,那只手死死的拽着小男孩细瘦的手腕,却见对方从后腰里抽出一把匕首来,冷冽的银光反射在她的瞳孔里,速度很快的划了过来。 云笙闭着眼,手掌下的异能并没有停止使用,而是坦然的等着疼痛的到来。 第126章 炸药 一声枪响,云笙只觉得自己脸上被溅上了温热的血液,紧接着便是痛苦的哀嚎声。 她睁开眼,周围的狂风无形的消散开,两人的身子开始落地,云笙睁眼扭头一看,就见地上铺满了土元素尖刺和藤蔓。 落下去怕是要被扎一身窟窿。 云笙咬咬牙,将身子蜷缩起来,小腿上紧致的肌肉一瞬间绷紧,在落地的一瞬间,抬手攥住一根尖刺,柔软的腰身在空中转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手臂上青筋绷起,整个身子被她甩了出去。 下一瞬,何怿便操纵着藤蔓将她卷了回去。 陆柔柔扶着她,眼眸看向不远处的身影,捏着肩膀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云笙处在使用秦殊异能的反噬中,脸色惨白的看向那边。 一辆车停在不远处,从窗口的枪慢慢收了回来,卡塔西斯的枪口还冒着淡淡的白烟,像是很久没有使用,发出了不满的叹气。 秦殊笑盈盈的看着这边,推开门走了下来,他的面前无数的土刺和藤蔓袭来,可他却恍若无人的走在路上,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黎妄坐在驾驶座上,手指间的黑雾缭绕,追随着秦殊而去,在他身侧猛地变换成巨大的猛兽,将藤蔓和土刺一口吞下,老老实实的跟在秦殊身边。 “我的异能不是这么用的。” 秦殊笑道,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不断惨叫的小男孩,手指虚虚的点了一下,对方蜷缩在地上不断颤抖的身体慢慢安静下来,痛呼声猝然消失,周围安静的可怕。 一阵风过,他的身体便化作黑色的粉末逸散开,尸骨无存。 既然云笙使用的是他的异能,在碰到对方的一瞬间便已经悄然植入了身体,而秦殊要做的,只是操纵这抹异能汲取他的生命力。 但他露的这一手,也足够让周围人震惊了。 这人不是在悦影城,不是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很快划过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里,另一边的女人和戴眼镜的男人很快对视一眼,赶忙上车想要离开。 云笙深吸一口气,余光扫到后,便抬了抬下巴,毫不客气的指挥秦殊去收拾残局。 秦殊摊摊手,身边的黑雾猛兽猛地窜了出去,快的像一道残影,几乎瞬间就追上了那辆车。 女人紧紧的看着后视镜,身上的冷汗将自己的后背的衣服打湿,牢牢的贴在身上,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可现在却没有时间去整理。 油门几乎踩到了底,她扶着方向盘的手都微微颤抖,不断的看着那道黑影。 戴眼镜的男人也急出了一身汗,不断的回头看着,嘴里还在催促,“不能再快点吗?都快追上了!” 女人此时也气不打一处来,“谁特么知道秦殊在这里,你也看见了,咱们两个的攻击都对他无效,谁知道悦影城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我已经开到最快了!” 男人也急了,“它快追上了!” 女人咬咬牙,手掌在方向盘上猛地一拍,车轮接触的地面被土元素覆盖,不断的推着车行进。 黑色的身影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车的后边,像是猫逗老鼠一般,终于玩够了后,一口将车吞了下去。 它在原地跳了跳,仿佛在消化一样,身子慢慢消散开。 除却被操纵的土地外,这个地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另一边的三车人已经会合,黎妄坐在车上并没有下来,而是静静听着他们聊天,目光落在秦殊的背影上,眸底落了些笑意。 时瑛和薛玟钺也在车上,他们两个并没有下去,在后座上打打闹闹却又顾忌着黎妄,不敢太大声喧闹。 黎妄弯了弯唇,也下车走向了另一边。 秦殊似有所感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追过去,而是安排云笙往悦影城去,将其他人包夹在那里。 楚云裳和凌郁这才溜溜达达的下了车,后者还有些不好意思,前者倒是丝毫影响没有,笑嘻嘻的过来道,“看吧,我就说了,有惊无险。” 云笙无奈的笑了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温柔来,靠在楚云裳的肩头,懒懒的闭上眼。 楚云裳发间的栀子花香在她鼻尖萦绕,神经紧绷后的松懈一时间让她有些疲惫,轻声道,“扶我到车上,我睡一会。” 楚云裳点点头,俏皮的向秦殊眨了眨眼,算是打了个招呼,将人扶上了车。 剩下的事秦殊三言两语也就跟林虔说了一下,他还垂了垂眼,打了个手势,示意林虔跟他走。 林虔虽然很不想和秦殊这家伙说话,但此时也知道不是使性子的时候,安安静静的陪着他走向角落。 “什么事?” “我需要你制备一些东西。” 林虔疑惑,“什么?” 秦殊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炸药。” “?” 林虔皱皱眉,语气有些怪异,“怎么我记得你之前就说过要将看不顺眼的家伙都炸掉,难不成现在你真打算实施了?” “……” 秦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忍不住感叹这丫头的脑回路,“行了,你家人还在京市,你得回去,我需要你制备很多的炸药,至少要能将桃花源炸个底朝天。” 林虔一脸的“你看吧”神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回走。 “到时候怎么送进去?” “会有人接应的。” “黎妄没事吧?” “没事。” “你们在一起了?” “……” 秦殊扭头看她一看,林虔眼底的八卦之火已经汹汹燃起,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真的?” 他僵硬的点点头。 等他们回到大部队的时候,何怿站在车前已经不知道等他们多久了,见着两人回来便对着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准备离开了。 秦殊点点头,连忙将林虔也送上了车,将人赶了回去。 等他做完这一切上车后,才发觉黎妄没有回来。 秦殊面上神情没有变化,但心底却难得的有些空落落的。 自从黎妄在秦殊怀里死过一次后,他总是会若有若无感觉到害怕,害怕这个人还会再次离开,害怕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第127章 残像 秦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总会让人紧紧拽住,不愿失去对方。 黎妄走的很远。 也算是阴差阳错,这里是嫉妒曾经重启世界线的夹缝,他也曾在这里留下了一抹意识残片,虽然黎妄并不知道它有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但他还是来了。 浓郁的黑雾在他指间萦绕片刻后猛地散开,广袤空旷的大地上慢慢升腾起一块泛着淡淡微光的碎片。 黎妄伸手召过来,对方却纹丝不动,从里面传出了一个调侃的声音来。 “你过来!我可是灾厄之王!” “……” 黎妄垂了垂眼,忍着想碾碎对方的冲动走了过去。 碎片慢慢幻化成了嫉妒的模样,是上一个世界线里的模样,身影若隐若现,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你能来这里,我大概是已经死了吧?” “亏了,还是亏了。” 黎妄没有搭话,他知道这抹碎片只是一抹残存的意识,但难免还是有些难受。 无论是桑奈还是“傲慢”,嫉妒都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他。 “当初的约定,我应该是完成了,可惜了,我还是没有亲手接过你的传承之冕。” 虚影微微晃动,像是俏皮的跟他眨了眨眼,忽然抬起一只手来,在虚空中点了点黎妄,“你,说你呢,这次可没人给你兜底了!” 事实上,他点歪了。 上一个世界线的嫉妒还没有现在的他那么成熟稳重,他的脸上也没有戴着桑奈的眼镜,就像是一个预知了未来的时空使徒留下的录像。 嫉妒像是虚虚的叹了口气,“桑奈?还是什么其他的名字?” “算了,反正都是你!” “我其实也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大好人,在你提出要终止灾厄降临的时候我就想过要阻止你,因为那样的话,整个世界上就会只有你我两个人相依为命。” “但你总跟我强调,人类的文化不应该消失,所以我也去尝试融入这个世界。” “很可惜,我失败了,”嫉妒苦笑一声,“没想到吧?” “你总觉得我融入的很好,但事实上,我并没有,我会看,会学,会研究人类该在什么场合干什么。” “很可笑,我就像是一个劣质的机器人,模仿人类的一举一动。” 嫉妒停顿了一会,像是在看着面前的人,自嘲般的道,“后来我知道了,因为我们不是你,我们的本性依旧还在,这是我们无法避免的宿命。” “所以我才会执着于拿到你的传承之冕,成为灾厄之王。” “虽然我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死亡的,但我知道,我一定会死。” “因为我自己的时间线拨到这里就停止了。” 碎片的光越来越暗淡,黎妄知道,上面的力量要消散了。 嫉妒静静的看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赶在消散前轻轻的道了一句,“我还真挺好奇的,爱情是什么滋味?” “唉,真让人好奇!” 黎妄慢慢伸出手,那片失去了光泽的碎片飘落在掌心,他沉寂了片刻,另一只手在虚空中抓了抓,泛着淡淡光泽的皇冠出现在他指间,上面有且仅有一颗宝石,是鸽血一般的红色,有拇指大小,安静的镶嵌在上面。 他身后忽然传出一个散漫的声音,“你真打算给他啊?” 黎妄像是早就知道对方在这,头也不回的道,“东西给你,将灾厄之地管理好,帮悦影城将那几个老鼠收拾了,别插手之后的事了。” 懒惰上前两步,从他手里接过传承之冕和碎片,应了一声,“是。” 两人安安静静的站了一会,像是在缅怀逝去的人。 懒惰好半晌才动了动,感叹道,“他这也算是能体验到爱情的滋味了。” 黎妄懒得搭理他,抬手撕开一片空间走了进去,身后的懒惰却一脸的不耐烦。 “娘的,你能撕开空间,我还得走回去!” 他骂骂咧咧的走着,忽然向虚空比了个中指。 下一瞬,他就被狂风掀了出去。 “……” “你有病啊!” ………… “你说什么?” 林允善站在办公室,看着对面的人微微皱眉,“你说让我暴力压制下面游行的普通民众?” “你知不知道,一旦这么做了,民众的反扑会更加激烈!” 办公桌后面的人看上来得有四五十岁,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他也不是什么异能者,只是一个普通人,这几日的熬夜处理事务已经让他头疼的要死,听到林允善质问的语气,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这是命令!” 林允善冷冷的看着他,“我拒绝执行。” 王组长气的一下子站起来,伸出手点着他,语气狠厉,“你别忘了,你的命现在是谁在吊着!” “你当初异能反噬差点死了的时候,是我们桃花源救了你!也是我们在研制药剂来吊着你的命!” “你信不信,明天我就叫人停了你的药!” 林允善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平静的问了一句,“以往你们不会这样的,出什么事了?” 王组长脸红脖子粗,却在听到林允善这句话时安静了下来,慢慢的呼出一口气来,坐回了座位上。 “行了,坐吧。” 王组长揉了揉眉心,“我也不想的,但我也没办法啊!”、 林允善大概也明白了什么,他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一个解释。 “允善啊,我也不想的,但现在高层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实验室那边出了问题,他们现在对这次的游行很不满,让我在两天内结束这件事。” 林允善暗暗将实验室出了问题压在心底,认真的看着王组长泛着血丝的疲惫的双眼,舌尖抵上上牙槽,思索了一会才道,“我会尽快将这件事情处理好。” 王组长感激一样的看着他,“允善啊,我刚刚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了。” “我那只是为了刺激你的气话,回头我会给你多送过去两根恢复针的。” “我知道。” 林允善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28章 因果 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 呵! 林允善冷着一张脸,将之前早就准备好的通告分发下去,让底下的人好好安抚群众,自己则大步回了自己的公寓住所。 岁殃还没有回来,但他留下了一张纸条。 【秦殊他们已经往这边来了,实验室那边出了问题,我去打探一下情况,你准备一下接应他们。】 “……” 林云善将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里,忍不住烦闷的想,真会使唤人! 但岁殃大概算错了一件事,秦殊他们在赶往桃花源的路上出事了。 本来就这么一辆车应该是挺不起眼的,但架不住异能者联盟抽风,他们突发奇想的在深山老林里探测新研制的监测器,结果秦殊他们就当了这倒霉的小白鼠。 秦殊没有在悦影城的消息也就传开,林允善回到家里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一个电话叫去开会,一脸菜色的听着上面加大监察力度的消息,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算来算去,倒霉的还是他。 但也有一件好事,岁殃在晚上回来后闻着足够能熏死蚊子的烟味,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去把窗户打开,熏死了。” 林允善动作很粗鲁,像是在发泄心底的不满,窗户砰的一声撞上墙面,微微颤抖着。 岁殃瞅了他一眼,然后去厨房洗了手,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桃子来,在水流下慢慢的冲洗着,听着客厅的林允善喊他才慢悠悠的走出去,看都不看对方就扔过去了一个桃子。 林允善自然能接住,将今天发生的事三言两语的解释清楚后,也看到了对方脸上有些怪异的神色。 岁殃忍不住感叹一声,“真倒霉啊!” 林允善翻了个白眼,咬了口冰镇过的桃子,满嘴的清香。 “行了,都已经这样了,”岁殃忍不住笑了一声,“多费点心吧!” 林允善又咬了一口桃子。 “跟你说点好玩的事,”岁殃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顺了顺这家伙的毛,“桑奈的身体前几天消失了,实验室那边开始还在封锁消息,但架不住碎嘴子多,这事基本上整个地下实验室都传开了。” “桑奈的身体?” 林允善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大概是知道为什么了。” 岁殃点点头,“听你之前说在悦影城发生的事情,大概是因为那三个家伙融合后,拥有了新的身体,所以桑奈留在实验室的这具身体自然也消散了。” 他微微弯了下唇,“呵,有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林允善侧头,忽然问出了一个他好奇很久的问题,“岁殃,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你人在桃花源,为什么对外面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岁殃眨眨眼,装傻充愣的道,“不是你将杨妍留下帮我的吗?” 林允善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别给我拿那小家伙当挡箭牌,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有几斤几两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她那入梦能力拽三个人就是她的极限,发动一次冷却期那么长,是赶不上外界情况变化的。” 岁殃靠在他的肩头,忽然抬起手握住林允善的手指,强迫他摊开掌心。 林允善的左手手掌上,有一个陈年老旧的伤疤。 他记得很清楚,这道伤口当初差点将整个手掌断开,丑陋的疤痕像蜈蚣一样爬满他的掌心,在岁殃白皙的手指对比下显得异常难看。 林允善忍不住蜷了蜷手指,下意识挡住伤疤,却被岁殃强硬的拽起来,放在唇边轻轻的碰了一下。 岁殃也吃了一个桃子,唇瓣是微凉的。 林允善被握住的手却微微发热,他仔细一看,那掌心的伤疤赫然消散了。 “你……” 他惊愕的看着岁殃近在咫尺的脸,“你做了什么?” 岁殃勾唇笑了一下,又轻轻的吻了一下,“这么多年,你一直在问我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能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为什么我们两个人竟然能计划出一个长达十年之久的计划来。” “现在我告诉你。” 岁殃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也是异能者。” “我的异能是,因果。” 林允善微微睁大眼,就见着面前的人凑上来,轻轻碰了下自己的唇角。 “前因后果,因果循环。” “只要我知道因,便能知道果,同样,我也可以改变因,果自然也会改变。” 林允善搂着他的手微微紧了紧,“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为什么会……” 岁殃却强硬的摊开他的掌心,“你这道疤是为了抵抗灾厄而伤的,但只要我改变了因,比如是刀割,或者一根小树枝划破,那么这么长时间后,他自然会完好无损。” “但这对世界运行的影响并不大,所以很轻易就可以改变。” 林允善微微皱了下眉心,“那你如果改变灾厄降临的因,时不时就……” 岁殃白了他一眼,“那不就形成悖论了吗?蠢货!” 对啊,改变灾厄降临的因说的简单,可所有人的异能都是来自于桑奈,灾厄不降临了,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了异能。 “而且,改变世界运转的幅度过于大的话,我会直接死亡的。” 林允善攥着他的手的手掌心沁出了汗液。 岁殃将他的手强硬的掰开,无奈的道,“既然你也知道了重启世界线的事,我也就可以告诉你,我也知道。” “从这个世界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后,我就知道了。” “你们所有人的异能都是桑奈血液的提取物催发出来的,桃花源的实验人员没有被重置记忆,他们一直在研发对抗灾厄的能力,从融合了提取物的一场暴雨落下后,我们所有人的生活轨迹都改变了。” 林允善安静的搂着他,听着岁殃的念叨。 他知道自己看不懂岁殃,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可那些都无所谓,林允善爱他,这就够了。 岁殃扒拉着他的手,听着这家伙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轻轻的笑了一声, “放心,我喜欢你是真的。” “我可是喜欢了你两辈子呢!” 第129章 昙花 岁殃总觉得这个世界有问题。 小时候的他总喜欢趴在窗户边上数星星,而那天,他难得的看到了母亲养了许久的昙花开了。 一切都如奇迹一般,皎白的千层长瓣倏地一颤,继而又在目光迷眩中缓缓闭合,小岁殃静静的看着,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 “……” 一年仅会开放几次的花,却在第二天的晚上再次开放。 岁殃惊诧的看着那朵花,他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是假的。 一切都很理所当然,在桃花源将桑奈提取物混合在大雨中降落之前,岁殃就一直在研究这个世界变量,除却那朵昙花,他从网上的只言片语中也察觉了一些不对劲。 但一切都停止在父母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秦殊很安静沉闷,让岁殃忍不住去靠近这个孩子。 那时候父母将他安置在岁殃的房间里,他就像是一个不会说话不会笑的人偶,让岁殃小心翼翼的接近他,去尝试着开导对方。 可过了没几天,岁殃就生了一场高烧。 那之后,他便拥有了因果的能力。 岁殃很意外,但并没有声张,在见到自己父母死在车祸时,他第一次想使用这个能力。 万一,那辆撞过来的货车偏移了一些呢? 万一,自己的父母能活下来呢? 痛苦的岁殃第一次使用了自己的能力,尽管失控的货车在他的修改之下偏移了轨迹,却依然将父母的车撞了出去,两人虽然没有死亡,却也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医生断言,他们成了植物人,苏醒的几率微乎其微。 而与此同时,因为货车偏移,撞上了另一侧的小轿车,直接将对方掀了出去,当场身亡。 岁殃蹲在医院走廊,捂着脑袋哭着,鼻腔里不断渗出鲜血,被秦殊慢慢的扶住肩膀,强硬的将他带去了医务室。 岁殃垂落的指尖动了动,取消了异能的释放。 因果再次被修改,所有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轨,除却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 岁殃躺在家里的床上,秦殊还在外面熬着粥,一边皱着眉看步骤介绍,一边拿着量杯小心翼翼的往里加着东西。 岁殃没有惊动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光裸的脚踩在地上,去书桌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来,简单的翻了翻后便放在了一边,捻起一个干花书签来。 他将当初的那朵昙花摘下来制成了干花书签,因果的能力从他圆润的指尖倾泻而出,脑子里便一下子多了很多记忆。 他看到秦殊和那个男人笑盈盈快乐的模样,也见到了那个矜贵优雅的男人抱着尸体痛不欲生的样子。 见到了降临的各式各样丑陋的灾厄,还有那个站在自己面前声嘶力竭喊着让他走的高大男人。 “……” 无数的记忆碎片从他的脑海里划过,岁殃静静的看着那张书签,将它揉碎在掌心。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不符合孩子的决定,带着秦殊离开。 之后的发展很多都出乎他的意料,但有因果的存在,他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引导着秦殊避开那些危险,在背后默默的保护他。 他的异能触发,大概是因为残存在秦殊身上的力量影响了自己。 岁殃也见到了那个满脸写满了我不服的家伙。 林允善当时站在台下,听着自己对异能的讲述和科普,满脸的好奇和求知。 在见到对方的一瞬间,岁殃的心底就像是被一道电流窜过一样,猛地回想起上一条世界线的记忆。 灾厄的降临对手无寸铁的人类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林允善手里拿着一把剔骨刀一路带着他杀出来,带着他闯进了当时的临时避难所里。 林允善倒在岁殃怀里,沾满鲜血的手慢慢抚上那张苍白的脸,轻声道,“我说了,我会将你带出来的……” “岁殃,我知道你当初答应我也不过是因为我的死缠烂打。” “但我想知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避难所的外面是怪物的嘶吼声,岁殃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林允善苦笑一声,从他怀里挣扎着站起来,“往前跑吧,避难所的外面这层也抵挡不了多久,里面会安全一点。” 嘶吼声和爪子的抓挠声交织在一起,忍不住让人头皮发麻。 林允善脸色不好的看了看周围,伸出手将岁殃推开,惊呼道,“快走!要撑不住了!” 岁殃却紧紧的攥住了对方的手腕,认真的看着他,“虽然晚了一些,但我真的喜欢你。” “……” 林允善伸手一把抹去自己唇边的血,猛地将人搂进怀里吻了上去,然后他眉梢带笑的看着怀里的人,愉快的道,“虽然不知道你这是安慰还是什么其他的,但我真的很开心。” 他在岁殃惊愕的眼神中将对方甩了出去,手里的剔骨刀刀锋一转,猛地割下了自己的一只胳膊扔向了远方。 挤破外墙的灾厄们像是嗅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一样蜂拥而至,围在岁殃身边的几只触魔也调转了方向扑向了林允善。 血腥气渐渐蔓延,岁殃只能头也不回的跑。 林允善的腿受伤了,他知道自己是累赘,所以用自己来做诱饵换岁殃活下来。 “……” 岁殃顿了顿,身边的助手扯了扯他的衣服,提醒对方回神。 他垂下眼,挡住眼底的惊涛骇浪。 岁殃想,若是他还会再次找上来,我一定会答应对方。 若是没有…… 岁殃眸底暗了暗,若是没有,那便强迫他成为自己的人。 但他的计划来不及实施,林允善便若有若无的开始接近自己,那拙劣的偶遇和上一条世界线的他一模一样。 可岁殃还是答应了对方,可唯一的变量就是林允善的异能。 太过于强大以至于能要了他的命。 岁殃沉思了很久,将当时陷入了反噬中的人送到了桃花源。 他知道,只有桃花源的实验室才有可能救下对方,可这同样是将林允善的把柄交了出去,成为了对方的走狗。 所以他借着桃花源行霸道之事的契机来接近林允善讨要一个说法,却是和对方达成了合作。 尽管那天的林允善像疯狗一样扑倒了自己。 第130章 呆子 岁殃后来仔细想了想,自己当时应该也是同意的吧。 然后是陈阮的死,秦殊和傲慢的谈话,以及任迁逐渐疯癫…… 岁殃和秦殊布下了这个大局,甚至从他踏入到灾厄之地的时候,因果就已经告诉他了,两人一起假死的计划会失败。 炸弹会因为情况紧急而被迫使用,所以他只能临时假借秦殊的手来让自己脱身。 而秦殊经历的那些…… 那几日岁殃睡得并不安稳。 上一条世界线的秦殊虽然过得不算如意,却也算是乐观开朗,而这一世的他,性格阴沉刻薄,在七年的沉寂后也学会了察言观色。 梦里都是上一世阴沉的天和无尽的血色。 岁殃也是人,他算不到那么多的变数,只能尽力来让他们走上正轨。 而林允善,这个守护了他一辈子的男人,到死都以为他的喜欢只是安慰。 他自嘲一笑,忍不住勾着身边人的脑袋在那冰凉的唇上慢慢研磨。 “呆子……” 林允善被他突如而来的投怀送抱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他就加重了这个吻,放肆的撬开牙关,慢慢深入。 岁殃闭上眼,葱白的手指死死的扣住那满是老茧的手,像是依恋,又像是禁锢。 ………… 秦殊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桃花源的异能者一个赛一个难缠,尽管对他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但依旧很是麻烦。 车子被他们停在一个角落里,层层的绿植掩护着,黎妄还在上面附了一层黑雾来做障眼法。 “行,知道了。” 秦殊关掉手机从车上下来,“悦影城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所有的消息都已经封锁。” “除却那三个桃花源的异能者,其他人都尽量只是囚禁。” 黎妄点点头,他靠在车屁股上,戴着眼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目光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玟钺和时瑛在路过灵佑的时候就已经被秦殊扔下了,此时除却树叶的沙沙声也就只剩下了几声若隐若现的虫鸣。 秦殊见黎妄没回应,便走过去和他一起靠在车屁股上,目光虚虚的看着天空。 “现在这情况,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去怕是要难上加难。” 黎妄这才回了回神,下意识握住了秦殊的手。 “嗯?怎么了?” “没什么。” 黎妄扭过头看着他,见着秦殊瘦削苍白的侧脸,唇瓣颜色淡淡的此时微张着,树叶间斑驳的光照在脸上,仿佛渡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秦殊像是丝毫没注意到身边人沉沉的目光,而是轻声道,“我记得过几日,桃花源五年一次的联盟会议要开始了吧?” “虽然桃花源现在乱成一锅粥,但联盟会议是所有异能者组织与桃花源的直接讨论,应该是不会错过的。” 他想了想,继续道,“以往都是借由你的手来分发下去,我相信这样的机会,异能者组织是不会错过的,若是和以往一样,我想我们便有办法来进去桃花源了。” 黎妄一直安静的看着他,等秦殊说完后才轻声问道,“你现在多重了?” “?” 我跟你讨论之后的事,你在研究我的体重? 秦殊诧异的看向对方,却见着黎妄很认真的模样,将嘴边的话转个轱辘咽了回去,老老实实的回答他,“不知道,应该一百三十多斤?” 黎妄摇摇头,“你那腰我一只手就能揽过来,你高估了。” “……” 秦殊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他一句,扭身就想回车上去,可却被黎妄一把扯住衣服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 黎妄的头靠在肩头,呼吸落在细瘦的脖颈间,瘙痒的感觉让秦殊忍不住歪了歪脑袋。 “你之前说的我都记住了,如果是借由异能者组织的手潜入进去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知道,已经有一批人被你关在悦影城了,现在你的行踪已经暴露,桃花源自然会严查。” 他舔了一口白嫩的耳垂,轻轻吮吸着,含糊不清的问道,“这个办法行不通的。” 秦殊忍受着弥漫开的酥麻感,回手紧紧的捏着黎妄的衣服,“可以的,我有办法的。” “现在的问题是进去,无论是活着进去还是死着进去。” 黎妄眼底的红光亮了一瞬,低沉的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他的手放肆的探去秦殊的衬衫下,在那细瘦的腰上一路扇风点火,“秦殊,我想要你……” “……” 秦殊红着脸,在那吻落下来的时候躲了一下,喘息着道,“回车上。” 黎妄勾了勾唇,抬手一挥,一道黑雾便弥漫上来,整个地方就像是被静止了一般,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 “就在这里……” “放心,我隔绝了空间了,不会有人来的……” 秦殊闭了闭眼,没有拒绝。 虽然这事很累,但同样也很爽,最重要的事,他的异能可以说是黎妄直接赋予的,他可以在若有若无中滋养着秦殊的身体。 黎妄就像个十全大补丸一样,每次之后,秦殊都挺“容光焕发”的。 露天席地让秦殊有些不舒服,但一切都随对方去了,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安置好在后座上,黎妄在前面开着车,见着他醒来还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睡得还好吗?” 秦殊揉着腰,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我还很好奇一件事,若是桃花源真的覆灭了之后,那些低级的灾厄和触魔,它们不受掌控,会下意识的侵犯人类世界,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黎妄把这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一瞬间,他好像觉得对方看透自己的打算了,脊背的肌肉微微紧绷着,可脸上却丝毫没有流落出,依旧带着淡笑,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说这些吧……” 秦殊薄薄的眼皮半搭不搭着,像是还没睡醒,只是轻飘飘的问了一个普通的问题一般。 “嗯,我知道了……” 一时间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灾厄源晶驱动引擎的声音回荡,黎妄从后视镜上看了他一眼,“再睡会吧,快到桃花源附近了。” 第131章 劫车 林虔坐在小角落,听着那些负责人的讨论一脸菜色,忍不住唇角抽了抽。 “听说悦影城那边的人还没回来?” “对啊,秦殊都跑出来了,他们还在那里呆着干什么?” “真是的……” 王申坐在前座吗,微微仰着头,趾高气昂的道,“就算他跑出来了又怎么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类叛徒!” 他身边的女伴伸手搂过来,笑盈盈的应和,“王首领说的对!” 自从逐鹿易主之后,异能者联盟里以风华为首,一半是因为这个组织确实人不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王申的父亲是桃花源的一个小管理者。 而如今桃花源肆意插手异能者联盟的事,以黎妄和秦殊为饵,借着王申这个绝对听话的狗来操纵着所有的人。 黎妄真是太不听话了。 不然何至于等到现在? 王申靠在椅座上,享受着美人的服务。 这辆车是改造过的,看起来很像是改装版的客车,本来在黎妄管理期间是不会将所有首领聚集到一起的,但王申不这样。 他故意将所有人聚集到一辆车上,享受着来自所有人的追捧。 而林虔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搂着灵佑的代理小首领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的安慰。 “别怕……” 小姑娘怯生生的点头,忍不住往林虔怀里缩了缩。 她也是被推上来挡枪的,灵佑那群老不死的东西们怕死怕活,一边骂着时瑛,一边当缩头乌龟,到最后推出个小姑娘来承受所有人的恶意。 林虔伸手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一边小声的安慰着她,一边悄咪咪的伸手在窗沿上抹了一下。 一张纸悄无声息的从车窗下飞出。 小姑娘余光瞥见那一抹白色,眼睛忽然迷茫了一瞬,很快就垂下眼,紧紧的拽住林虔的衣服。 赵鹭是这小姑娘的名字,她的害怕不是作假,但胆小无害,也是这小姑娘的保护色。 薛玟钺指间的蛛丝被他收拢到掌心,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钉子已经埋进去了。” 时瑛靠在他身边,好奇的拽过他的手在在他指间拢了拢。 薛玟钺看着他这智障的模样,忍不住皱眉,“你干什么呢?” 时瑛撇撇嘴,“怎么之前在坦洲市,秦哥就能摸出你的蛛丝来,我却摸不到?” 薛玟钺垂了垂眼,看着自己白皙的指尖,忍不住思索了一下秦殊当初指点他使用异能的模样,凉凉的勾了下唇,“因为秦殊他本来就和其他异能者不一样。”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蛛丝,看着因为自己突然站起来而失去着力点倒在沙发上哎呀呼叫的时瑛翻了个白眼。 “行了,你要是再浪费时间我就直接操控着你了。” 薛玟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别忘了,我留在你身上的蛛丝还没抽出来呢。” 时瑛一听也不敢装模作样了,赶忙爬起来装作很认真的模样出了门。 薛玟钺目送着他离开,一直站在那里,好半晌都没有动。 ………… 悦影城很是其乐融融。 任苒穿着她喜欢的洛丽塔,在宴会里找了个小帅哥调戏着。 “嗨,帅哥,来跳个舞吗?” 被她勾搭的拟态灾厄身子一颤,略微有点震惊的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呆愣愣的指着自己,“你,你说我吗?” 任苒歪歪头,“是你。” “可我是灾厄……” “灾厄怎么了,悦影城本来就是人类和灾厄聚集地,更何况,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吧?” 对面的拟态灾厄忍不住红了耳朵,头上的两个犄角有些藏不住,若有若无的长了出来,刚想点头就发觉自己的面前的人没了。 “?” 不是,你人呢? 小帅哥头上的犄角一下子又消失,忍不住失落的走了。 宴会厅很大,是尤决明将赌场改造的,今天是第一天开幕。 自从懒惰掌管灾厄之地后,所有的拟态灾厄都老老实实的当个吉祥物,除却没脑子的低级灾厄和触魔,人类世界已经见不到拟态灾厄的踪迹了。 他们也很无聊,所以尤决明便抓住了这一点,将赌场改造成歌舞厅,专门来收纳这些家伙。 嗯…… 蔺聆在听到他的打算,忍不住想,若是没有灾厄降临,这家伙怕不是能白手起家,家缠万贯。 宴会厅歌舞升平,地下的牢房里唉声叹气。 参与围剿的异能者们忍不住面面相觑,最后集体骂了一句国粹。 而任苒就是他们的牢头,在他们面前嘚瑟的家伙此时被阿灵和阿言两姐妹从宴会厅掳走,一个附身一个潜入阴影,配合默契的将人绑了出去。 任苒上一秒还沉浸在调戏帅哥的快乐中,下一秒就被拉到荒地上风萧萧兮。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阿灵和阿言的身形隐隐约约的在她面前浮现,毛茸茸的耳朵一下子就抓住了任苒的视线,白色的,软软的,还在晃动。 “……”任苒咽了咽口水,很快就发觉自己的腿被勾了一下,伸手一抓,便握住了一条尾巴。 抬眼看过去,是脸颊微红的阿言。 阿灵不像阿言这样含蓄,她摇着尾巴大步过来,“姐姐,我们两个要步入成熟期了,你陪陪我们两个吧……” 任苒一脸冷漠,“这个理由你骗了我四次了。” 阿灵撅了撅嘴巴,“这次是真的啦!” 任苒白了她一眼,还是同意了对方,也就忘了给地下室的诸位送饭。 “……” 尤决明在宴会结束后才听到了地下室咚咚的砸墙声,等他下去才听到了这些控诉,忍不住唇角一抽低低的笑了。 他摇摇头,一边指挥着人过来送饭一边无奈的笑道,“虐待俘虏啊!” 悦影城的一派祥和对应着的就是车上的剑拔弩张。 王申脸都吓白了,颤着手指着前方的那辆小轿车,“撞!给我撞过去!” 司机也是风华的人,但此时的脚踩在油门上,愣是踩不下去。 一道黑雾缠上了他的脚,动弹不得。 秦殊靠在车门上,笑盈盈的看着他们,微微动了下唇,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王申微微睁大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好,劫车! 第132章 礼物 劫?劫车? 王申唇瓣颤抖了几下,胸膛剧烈起伏。 这个疯子在说什么? 劫车? 这辆车上都是各地异能者组织的重要人物,秦殊真的疯了吗? 王申猛地站起来,一把拉开驾驶位上僵硬的人,去夺方向盘,一脚猛地踩上了油门。 可这辆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挡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毕竟都是各地的首领,他们的反应也很快,几个首领对视一眼,便大步走到后座上,准备伸手去抓林虔,打算拿她来当人质。 可林虔也不可能让他这么轻松得逞,她抱着怀里的小丫头,冷冷的看着对方。 几只阴天娃娃不知何时到了对方身后,凌冽的纸刃横在脖颈间,愣是一动不敢动。 林虔勾了勾唇,抬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我之前确实是情报组的组长,没想到居然给你们留下了这样错误的认知。” 她轻蔑的笑了一声,“本来我才是暗杀组的组长来着,可惜任苒那小丫头非得抢我的活。” “你们想对策我不干涉,但想用我来要挟他们,未免有点太异想天开了。” 几个首领对视一眼,眼底满是不甘。 首领这个位置,要的是领导能力和思维,他们就像是执刀者,而手下的人则是他们手里最锋利的武器,所以他们的异能大多加强在脑袋思维,或者一些精神力量上。 格斗能力几乎为零。 林虔反倒是轻轻松松的反制了这群家伙。 与此同时,秦殊和黎妄已经登上了这辆车,前者戏谑的看着他们这边的闹剧,忍不住放肆的笑了两声,“你们真好笑啊!” 林虔自知不需要自己了,便收回了阴天娃娃,安静的靠在角落,丝毫不在乎周围人含着怒火的目光。 秦殊也不理会他们,“行了,我也不废话,刚刚那两个字你们也听见了。” 他甚至彬彬有礼的欠了欠身,温声道,“我要劫车,请诸位配合。” 整个车厢里安静的很,只有司机因为王申粗鲁的动作现在还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秦殊扫了一眼后排的林虔,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按照最初的计划,林虔不应该在这里,但大概是王申那家伙想借此机会踩逐鹿一脚才将她扯了上来。 那正好…… 秦殊弯了弯唇,从后腰抽出卡塔西斯来在指间把玩,“现在,请各位安静,坐稳扶好,马上我们就要出发了。” 黎妄早就已经将王申用黑雾绑了扔到了一边,坐在了驾驶位上,随着秦殊话音刚落,一脚油门便踩了出去。 黎妄开的很快,除却王申那家伙没有着力点,一直在来回翻滚哀嚎,整个车厢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这辆车很轻易就能经过桃花源的层层关卡,说起来还得好好感谢一下王申。 这家伙就差把自己是桃花源的人喷在车上,昭告天下人了。 几乎所有的关卡连问都没问就放他们过去,这样的顺利让秦殊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桃花源明明戒备很森严,为什么会这么轻易让他们进去了? 秦殊看着车窗外倒放的风景,轻轻抿了下唇,反倒是无所谓的想, 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就算是陷阱,又怎么样? 秦殊眸底含了些笑意,看看谁能算计谁? 车上的首领们此时惴惴不安的,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办。 黎妄一脚踩下刹车,从车座上站起来,笑道,“到了。” 这辆车刚刚经过了最后一道关卡,此时两侧的居民房已经彻底空旷,像是早就已经人去楼空,而代替他们的便是各种各样的异能者。 而正中央的人,是桃花源的最高领导者之下的第一人。 副统领傅天明。 他穿着黑色风衣,身形高挑,面色冷峻的看着车窗里面的秦殊,手高高的抬起。 秦殊在里面轻轻的勾了下唇,抬步走进黎妄为他撕开的空间裂缝里,下一瞬便出现在车顶上,霎时间,无数的枪口对准了秦殊,只等着指挥者的一声令下。 秦殊将枪扔了出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仿佛一个疯子戏谑的看着周围的人。 他站在车顶上俯视着傅天明,眸底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你们的请君入瓮未免太拙劣了。” “但你还是来了。” 傅天明沉声道,警惕的看着秦殊,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车厢里的黎妄和最后面的林虔早已不见踪影。 秦殊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碎发在车顶上被吹散,眼底是肉眼可见的疯狂。 像是准备孤注一掷的疯子。 傅天明皱了皱眉,“准备动手!” 秦殊眸光一凛,“这一车人不想要了吗?” 傅天明丝毫不在乎那些家伙,就见着他眸底满是不屑,“那群家伙只不过是钓你出来的饵而已,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但你必须得死在这里。” 秦殊垂了垂眼,掩去了眸底的算计。 看来,桃花源的这些人还并不知道黎妄已经获得了桑奈的力量。 傅天明看起来也不想和他废话了,而是抬了下手,“动手!” “别!” 一声怒吼一下子打断傅天明的话,就见王申从车上滚了下来,抬起那张紫一道青一道的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别啊,我是王申!” “我爸是王驹,救救我!救救我!” 傅天明思索了一会,总算是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丝毫没有犹豫挥了下手,声音冷冽,“动手!” 秦殊看着王申那模样忍不住勾了下唇,无奈的摇摇头。 不过是一个弃子,居然还妄想求得救赎。 无数的异能向他袭来,秦殊却放肆的笑了两声,“上次我来,是在笼子里人人喊打。” “所以,我打算送你们一个礼物!” 傅天明看着他的的模样,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喊道,“大家快散开!” 秦殊勾了下唇,从衣袖里划出一个遥控器来,轻轻按下。 赵鹭不知何时走到了车的中央,整个身体像是充盈的气球一样猛地炸开。 她本体就是一个炸弹! 盛大的火光从车厢里炸开,秦殊瘦削的身影在火光的映衬中显得诡异异常。 第133章 落幕 滚烫的火舌舔食着衣角,秦殊看着流窜的众人,肆意的笑道,“我来讨债了!” 盛大的火光再次亮起,这次爆炸的是驱动这辆车的灾厄源晶。 秦殊迎着火焰的光芒,慢慢闭上眼,在车顶上慢慢行了一礼。 然后,火光吞噬了那道身影。 傅天明被异能者拥簇着逃离,瞳孔里清楚的映照出秦殊慢慢消散的模样,喃喃道,“疯了,这个男人疯了!” 离得比较近的异能者们被疯狂的火舌绞了进去,连哀嚎都发不出来,直接被吞没。 正如秦殊所说,这是一个礼物。 一个要命的礼物。 ………… “杨姐,今天不是你值班啊?” 来往的一个小员工好奇的看着这位靠着墙的女孩,“你和小张换班了?” 杨妍摇摇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她用舌尖顶着口香糖移到右边,“你们这几天也连轴转了这么久,今天可以休息一下,林哥让我来盯盯。” 小员工难得的有些雀跃,自从普通人开始游行示威,再到秦殊的事情导致桃花源戒备森严,所有的人都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沿着固定的轨迹的日复一日的盯梢干活。 “真,真的吗?” 杨妍点点头。 小员工惊喜的跑开,去告诉众人这个让人开心的消息。 杨妍倒是不在乎他们的兴奋,她站起来走到无人处,轻轻拍了拍手。 “出来吧。” 空气微微扭曲了一瞬,黎妄带着林虔大步走出来,却丝毫不见秦殊的身影。 杨妍好奇的探了探头,“秦殊呢?他搞这么大,难道没有借此脱身吗?” 黎妄冷着一脸,缓缓摇头。 林虔惊异的看向他,“你说,秦殊没有出来?” “不是,他搞这么大,还真把自己搞死里面了?” 杨妍皱着眉头,“他不会死。” 黎妄一直没有说话,盯着自己的手。 秦殊身上带着黎妄的灾厄源晶化作的锁,他赋予了秦殊操纵空间的力量,可如今对方却并没有使用空间撕裂的力量,而仅仅是用空间压缩挡住了爆炸。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黎妄也不知道秦殊到底在想什么,他这更像是一次心血来潮的计划。 杨妍茫然的抬起手来,一滴水落在掌心,忍不住抬起头喃喃道,“下雨了……” 这可真是个不利的消息…… 雨水和火焰交织在一起,蒸腾的烟雾慢慢弥散开,配合着水系异能者的努力,这次连续爆炸了两次,几乎炸毁了半条街的车才慢慢沉寂下来。 逐渐浓重的烟雾让人看不清里面的动静,被淋成落汤鸡的各位异能者小心翼翼的围着傅天明走过来,一群人狼狈不堪。 傅天明身侧的一个异能者轻蔑的笑了一下,“还以为什么呢?一场雨就熄火了。” 傅天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示意对方不要多嘴。 因为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秦殊不是这么容易孤注一掷的人。 果然,被倾盆的大雨浇的狼狈的众人清楚的看见消散的烟雾中的一个黑色的身影。 秦殊的白衬衫一丝不苟,没有烟尘也没有褶皱,黑色的皮手套裹着葱白瘦削的手指,此时轻轻的捏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挡住了倾盆的大雨。 他就像是一个表演完毕的演员,向着观看演出的观众好奇的问道, “各位,我的礼物,喜欢吗?” 狼狈的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一时竟拿不准主意,都等着傅天明做决定。 可傅天明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做,两场爆炸连秦殊的衣角都没有烧到,这个人肯定是有他们所不知道的手段,他们真的能奈何对方吗? “……” 秦殊代替他做出了决定,他执伞慢慢走过来,看着警惕的众人,另一只手抬起来放在唇间,轻轻“嘘”了一声。 “带我去见你们的那位至高无上,拥有绝对权威,视人命如草莽的首领吧。” 他眉眼弯弯的,“我很期待这次的见面。” 傅天明咽了咽口水,见着对方尽在掌握的模样,忽然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手示意周围的异能者退开,严肃道,“你应该知道,首领不轻易见人。” 秦殊慢慢收敛了笑意。 “那你们就都死在这里吧……” 傅天明深吸一口气,“秦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从爆炸里活下来的,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见首领,但此时在场的异能者都是经历过强化的人,你难不成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秦殊眨了眨眼,短促的笑了一声,“这位……嗯……领导?” “你是怎么得出你们这些人能拦得住我的?” “而且,我又为什么要跟他们动手?” 傅天明意识到不对,可一切都晚了。 秦殊像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卡塔西斯对准脑袋,还挑衅似的转了个圈,“你觉得你们真的能对付我吗?” 是啊,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 什么请君入瓮? 这都在秦殊的算计里。 他知道,这样的计划肯定得有桃花源的高层参与,所以秦殊利用了这点来挟持自己来请求面见首领。 “……” 傅天明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却丝毫不见慌乱。 “你见不到他,杀了我吧。” 秦殊歪了歪头,“你就这么自信?就这么不怕我杀了你?” 傅天明伸手攥住枪膛,他看着秦殊,一字一顿的道,“开枪!” 他这个副首领,怎么可能没有底牌呢? 秦殊紧紧的盯着对方的那双瞳孔,里面丝毫没有害怕或者犹豫的神情,反而有些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秦殊猛地将枪抽了回来甩了出去。 卡塔西斯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一个角落。 秦殊摊下手,在傅天明诧异的视线里笑了一下,“嗯,我认输。” “?” 傅天明颤着声音道,“你在逗我吗?” 秦殊好心的将伞伸过去一半,微笑着看着对方,“我就是在玩你啊,领导……” 傅天明看着他那张带笑的脸,难得的生出了不符合他理智的冲动,想伸手打面前的人两拳。 “你这个疯子……” 秦殊微笑:“谢谢夸奖!” 第134章 发烧 薛玟钺站在地下室里,眼底晦暗不明。 冰床上的女孩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薛玟钺也不着急,他伸出手抚了抚面前女孩的额发,轻声道,“辛苦你了……” 冰的温度让薛玟钺的脸有些泛白,而女孩安然的躺在上面,脸色依旧红润。 地下室的门被拉开一条缝隙,时瑛皱着眉走下来,意味不明的看着那女孩,有些不爽的舔了舔后槽牙。 “你在这干什么呢?” 薛玟钺回头看他,本就泛白的脸此时和鬼一样,吓得时瑛赶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对方身上,急忙道,“你疯了?就穿着衬衫跑下来?” “不要命了?” 外套还带着时瑛的温度,裹在薛玟钺身上,让他多了点温暖。 可他没有搭话,静静的看着那女孩,若是林虔在这里,肯定能看出这个姑娘是被灵佑推出去的挡箭牌,也是“人体炸弹”。 时瑛半搂着薛玟钺,强硬的将他带出了地下室。 “……” 他将人摁到沙发上,自己则赶忙跑去烧水洗杯子。 时瑛在厨房里扬声问道,“你本来就有点发烧,今天还去地下室当冻感超人,不要命了啊?” 薛玟钺此时才感觉有些冷,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赵鹭那丫头的异能是制造人偶,她在操纵人偶时本体必须要在零度以下保存,而且人偶一旦摧毁,她的记忆便会重置到制造人偶之前。” “这小丫头是我带过来的,本来我不想让她参与进来的。” 时瑛将水递给他,坐在薛玟钺身边,语气怪怪的,“我记得那丫头不是主动找上你的吗?” 薛玟钺点点头,“人偶在摧毁后,她的记忆便会消失一部分,那一部分就绝对不可能回来的,而现在这具人偶,她使用了七年多。” “我是不赞同的,可携带炸药进去太扎眼了,我甚至考虑过让你用着你的空间的能力将炸药带进去。” 他叹了一口气,“可这丫头一听是去炸桃花源,就精神的不得了。” “她的父母是普通人,所以被收拢进了桃花源,但他们都死了。” 时瑛一只手搂着他的肩膀, 微微侧身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将衣服拢了拢,温声道,“桃花源做的?” 薛玟钺眉眼间全是冷意,“除了他们,也没有谁了。” “她比我小六岁,经常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和麻雀一样,但这次记忆清除后,她怕是都不认识我了。” 时瑛自然也明白了他的失落。 薛玟钺身边几乎没有交心人,唯一和他关系匪浅的几个人,要么当了高高在上的首领,要么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赵鹭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像是妹妹,又像是个知心人。 时瑛搂着他,见着薛玟钺捧着杯子的手微微发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伸手碰了碰对方的额头,果然不出所料的滚烫。 这混蛋玩意! 他总算意识到了之前在悦影城外薛玟钺看着他想打又打不下去的感觉,忍不住低低的骂了一句,搂着人回了房间。 薛玟钺本来就有些发烧,此时迷迷糊糊的靠在时瑛怀里,呼吸滚烫。 时瑛无奈的将他安置好,跑出去打湿了毛巾给他擦了擦额头,拨开碎发后却显得那张小脸异常的白。 他的心不由自主的砰砰直跳,控制不住的注视着那张脸,睫毛纤长一颤一颤的,嘴唇微张,因为刚刚喝了些水,唇瓣泛着水色,看起来很好吃。 好吃? 时瑛眨眨眼,有些懵懵的。 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的视线再次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两瓣唇,低头轻轻的碰了一下。 像是温热的果冻…… 不,不对! 时瑛猛地抬起头来,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薛玟钺现在晕晕乎乎的,只觉得刚刚唇瓣痒痒的,还有些凉凉的,忍不住喃喃道,“要,还要……” 他半眯着眼,扩散的瞳孔虚虚的看着时瑛,让后者忍不住红了脸,心虚的侧过身子。 他刚刚到底在干什么啊? 薛玟钺的视线里,时瑛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冰块,他强撑着坐起来,伸手去拉那个“大冰块”,想将它搂进怀里。 时瑛的腰被一双滚烫的手拦腰抱住,但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边哄着他松开手,边将床头上的药递过来想要喂给薛玟钺。 可后者对“大冰块”的抗拒很不满,左手一抬,时瑛便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是蛛丝! 他的身体在操控下被迫躺在床上,身边就是和八爪鱼一样缠着自己的薛玟钺,滚烫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间,让时瑛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蛛丝是这么用的吗? 时瑛忍不住闭了闭眼,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躺在柔软的床上,脑子浑浑噩噩的。 时瑛又想到了那个问题。 他为什么会亲薛玟钺? 时瑛微微侧头,看着那张在自己颈侧沉睡的脸,对方甚至还在无意识的蹭了蹭。 难不成我喜欢他? 时瑛猝然闭上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 没人敢碰秦殊。 傅天明面色铁青的跟在他身边,将他带进了地下监牢里。 秦殊一路上都很配合,还好心的提醒了对方一下,“记得回去洗个热水澡喝些热水,不然感冒发烧的话,就没人带我去见你们那位神秘的首领了。” 傅天明“砰”的一声关上牢门。 秦殊笑着摇摇头,扫视了一圈这个小房间,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床,这房间的材质也有些不同,像是可以压制异能。 可这对秦殊不起太大的作用,他的异能是经历过黎妄的加强的。 他溜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监控的位置,便干脆躺到床上,恍若无人的睡了。 监控器的另一侧,傅天明手里捧着搪瓷杯,一打开电脑就见到秦殊熟睡的模样,手里杯子承受不住挤压力,“砰”的一下碎了。 滚烫的水浇在他的腿上,烫的他“斯哈”一声。 “靠!” 他低低的骂了一句,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他 气急败坏的声音。 门口的小职员愣是不敢敲门,生怕引火烧身。 第135章 白梨 陷入熟睡中的某人丝毫不知道自己惹得多少人晚上睡不着。 杨妍又将他拉进梦里了。 但这次的入梦有些特别。 秦殊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深陷在水里,岸边的岁殃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丝毫没有动手帮忙的打算,眉眼弯弯的仿佛在看好戏。 秦殊眨眨眼,毕竟是在梦境中,虽然不会造成伤害,但他不会水,游到岸边依旧不可能。 他气笑了,“你打算让我这样跟你聊天吗?” 岁殃无奈的摊开手,“抱歉,不是我想这样的。” 他勾了下唇,“毕竟不是我控制梦境。” 杨妍! 秦殊恨得牙痒痒,结果一个不稳便陷进了水里,水流的冲击让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他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入梦的能力虽然是将其他人拉进自己的梦境里,但同样自己的梦境也就不再属于自己,只要意念够强,秦殊是可以改变一些梦境造物的。 比如…… 秦殊睁开眼,流水已然消失,仅有一棵树孤零零的长在那里,他走过去靠在树干上,嫌弃的看了一眼天空。 环境扭曲了几瞬,很快又归于静寂,天空的云变换一瞬,形状像是一只手比了个中指。 是杨妍对他的嘲讽。 秦殊抬手回了一个,见着岁殃走过来才放下,皮笑肉不笑的道,“行了,来干嘛?” “来干嘛?”岁殃坐在他身边,嫌弃的扫了一眼,“你猜呢?” “为什么突然变卦?” 秦殊没看他,轻轻勾了下唇,“只是觉得,我该疯一点了。” “疯?” 他点点头,“疯!” 岁殃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侧脸,“我大概懂了……” 秦殊侧头惊异的看他一眼,语气有些怪异,“你懂什么了?” 岁殃:“?” “你不是有计划了吗?” “啊?”秦殊茫然的眨了眨眼,“我没有计划啊?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岁殃抿了抿唇,突然也想揍他一顿。 “那你想好怎么脱身了吗?” 秦殊漫不经心的摇摇头,“我不打算脱身了。” “我要完成一场盛大的谢幕。” “作为两世他算计我们的代价。” 岁殃点点头,“大体计划不会变,对吧?” “不会,但黎妄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人前,毕竟谁也不知道地下的那些臭虫有没有研制出对抗他的东西来。” 秦殊张了张手,掌心虚虚的凝出一把枪来,递给了岁殃,“喏,把你的枪弄丢了,现在还你一把。” 那把枪是用天空中竖着中指的云凝成的,用的还是那根竖着的手指上的云,剩下的云奇形怪状的缀在天边,显得有些突兀。 “没丢。” “嗯?” 秦殊记得很清楚,那把枪被他甩了出去,免得对方来搜身,卡塔西斯现在应该是被收缴了才对。 岁殃笑盈盈的道,“你不会真以为我在这里这么久什么都没干吧?” “人脉我还是有一点的,那把枪现在在林允善的办公室里。” ………… 傅天明毕恭毕敬的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地下室里,在门口伸手敲了敲,弯腰行礼。 里面一直没有动静,傅天明也没敢动,一直弓着腰紧盯着地面,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听说你抓了秦殊?” 傅天明额角的冷汗滑落到鼻尖,虚虚的悬着,但凡动一下都会滴落。 可他的身子僵硬,竟是丝毫未动。 “是的,首领。” 这扇铁门之后,咳嗽声慢慢响起,每一声都像是砸在傅天明的心里,忍不住屏住呼吸等着下一步指令。 “他想见我?” “是的,首领。” “去把nctx609拿来给他注射进去,如果他反抗就让他走,如果没有反抗……” 那个苍老的声音慢吞吞的,又闷声咳了一会后才接了剩下的那半句话,“如果没有反抗,就把他带过来吧,我也想见见这个让他牵挂了两辈子的男人。” 傅天明垂着眼,干脆直接的应了一声,“是的,首领。” “退下吧……” 傅天明这次没有应答,而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退了出去,等过了最外面的检测仪才直起僵硬的腰,脸上难得有些冰冷。 他侧头静静的看着检测仪后面幽深的路,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nctx609?”傅天明喃喃道,“你还真舍得啊!” 他慢慢的往外走着,见着那些忙碌的实验人员还好脾气的笑了笑,温和的打了个招呼。 最里面端着器官的白大褂低着头往这边走,一下子撞上了扭头打招呼的傅天明,手里的装着器官的玻璃器皿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到了角落里。 白大褂慌忙的站起来,边和傅天明道歉边赶去拿玻璃器皿,紧紧的搂在怀里。 也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材质,器皿上连一条裂纹都没有,只有里面的心脏在特制的液体里起起伏伏。 傅天明走过来扶住白大褂的肩膀,手指若有若无的在对方的衣兜里探了一下,然后又速度极快收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温和的关心对方。 “没事吧?” 白大褂赶忙摇头,死死的抱着那个玻璃器皿,同手同脚的离开了这里。 傅天明也不在意,他扭头和其他的那些表示关心的实验人员道了声谢后,步伐轻快的离开了这间中央地下实验室。 他手里捏着那张顺出来的纸条,借着抬手整理衣服的动作扫了一眼,微微皱眉。 【桑奈残留的器官已经使用完毕,何源打算对外面的那些异能者动手了。】 傅天明喃喃道,“这个疯子。” 他很快将纸条销毁,步伐忍不住快了几分,亲自去取了nctx609药剂。 陪同的实验人员将一个保险箱递给他,边走边跟他介绍这根药剂的危险, “大人,这药剂可以将一个的所有能力压缩到心脏这个器官里面,被注射药剂的人就会跟个废物一样,并且思想会逐渐僵化,四肢无力,逐渐变成一个被操纵的木偶。” “所以这根nctx609号药剂,也被叫做提线木偶。” 实验人员苦笑一声,“当初用那位的好几颗心脏也才提取出了这么一根针来,我还以为要供起来呢?” 傅天明安静的听着,时不时搭一句话,捏着保险箱的手却紧了紧。 提线木偶吗? 看来首领并不想杀了秦殊啊…… 他若有所思的回到了办公室里,珍贵万分的保险箱被随意的扔在桌子上,手指尖轻轻的点着桌子,看着监控器里的人低声笑了笑。 “蠢货!” 监控里的家伙并不知道对面的人对自己的评价,他坐在床上整理白衬衫,不知道从哪里抓出一个梨来在嘴里啃着。 不对? 梨? 傅天明微微皱眉,“他哪来的梨?” 监控还是很高清的,能清楚的看清那大白梨很是饱满,仿佛轻轻一咬,那清甜的水分便能充盈在味蕾里。 他猛地将监控器关上,气急败坏的道,“哪来的梨!” “他来我这度假的吗?” 门口的倒霉小职员第二次遇上这样的情况,但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后,抬手轻轻的敲了一下便安静的等着,直到傅天明拉开门,黑沉着一张脸抽出他怀里的文件夹。 门“砰”一下关上,小职员摸了摸鼻子刚想离开,就听见门再次打开。 他猝然回头,就见傅天明垂着眼,几个字像是从后槽牙里憋出来的一样,满满的怨气,“把王驹给我喊过来,他这几天不是因为他儿子的死闹腾吗?” “让他给我滚过来!” 小职员弱弱的应了一声,扭过身刚走了没两步就被叫住,傅天明的声音幽幽的响起,“给我拿两个梨来,要白梨。” “嗯?”小职员疑惑的扭头。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他不是应该对自己看到他气急败坏的一面灭口吗? 拿梨? 就这? 就这? 门已经关上了,傅天明的声音仿佛还在他耳边,让小职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赶忙安排下去。 所以当脸红脖子粗的王驹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就见着傅天明坐在办公椅上,一只手翻着文件,另一只手捏着一个汁水四溢的大白梨往嘴里送。 这副模样和傅天明表露在外人面前的样子完全不同,让准备好开骂的王驹都卡了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傅天明扫了他一眼,平淡的道,“先坐吧,别站着了。” 王驹没坐,他站在那里,平日里梳的一丝不苟的鬓发此时也生出了几缕白发来,整个人沧桑了许多。 “傅首领,我想问问你,明明可以救下我儿子的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看着秦殊那个疯子将他杀了?” 傅天明翻着文件的手停顿了一会,然后抽了两张卫生纸搭在另一只手上,慢条斯理的擦着大白梨上流下来的汁水。 “所以呢?” 他掀了掀眼皮,看了对方一眼,“你觉得我们应该救他?” 王驹见着他这模样就知道傅天明的想法,忍不住站起来敲了下桌子,“傅首领,我儿子为你做了这么多,连接异能者和桃花源,准确的传达你们的旨意!” “你们现在说弃就弃了他吗? 第136章 药剂 “弃了他?”傅天明摇摇头,“弃了他的人不是我,是他自己。” 王驹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傅天明将啃的差不多的梨扔到垃圾桶里,又伸手抽了一张纸来擦拭着手指,“将所有的组织领导人聚集在一起给了秦殊可乘之机,这是他自己的打算对吧?” 王驹抖着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事确实是王申自己决定的,可……可…… “可你们明明的能救他的啊!” 傅天明将卫生纸扔进垃圾桶里,眸光微冷,“所以呢,他擅自做下的决定造成了多大的后果,你就没想过吗?” “他痛痛快快的死在爆炸里,总好过活下来被众多人责问的好吧?” 王驹这么长时间其实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明白这其实是对王申最好的结果,但出于情感层面,他是无法接受自己唯一的儿子死在这里的。 高大的身躯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抬起双手掩面,整个人沉浸在悲伤和绝望里。 傅天明静静的等着他发泄,轻声道,“你被辞退了。” 王驹猝然抬头,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傅天明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王驹似乎想从对方的眼里找出一点说谎的意味来,但傅天明的眸底和潭水一般死寂,全然看不出一点点的假意。 “你……” 傅天明却没给王驹质问自己的机会,他走过来摁住王驹的肩头,声音平淡无波,“这是对你最好的决定,回去收拾收拾离开吧。” “我会派人将你和你的妻子秘密送出桃花源,之后你手底下的小组都属于我的直系。” “好好度过余生吧……” 傅天明拎着保险箱大步离开了。 王驹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沧桑的面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眼角落下了一滴浑浊的泪来。 傅天明说的对。 这是对他最好的结局。 王申擅自做决定,导致引狼入室造成重大伤亡,就算他死在了里面也不会平息众人对他的怒火,王驹这几天还沉浸在失去唯一儿子的痛苦里在组织里大声吵嚷。 王驹肯定是下一个众矢之的。 傅天明革了他的职很明显是在保护他。 他好半晌才从沙发上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拱手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桌行了一礼。 “领命!” ………… 看守着地下监牢的小职员总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正馋的流口水呢就见到了步伐匆匆的傅天明,赶忙站起来对着他行了一礼,恭敬的道,“傅首领!” “嘶!” 傅天明皱了皱眉,佯装微怒的看着对方,“我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傅首领,要么叫我傅大人,要么叫我首领。” “我确实是个副的,但最上面那位你们连面都见不着叫我个首领怎么了?” “不用你们次次提醒我!” 小职员低下脑袋,挡住了压抑不住的唇角,赶忙清了清嗓子,“是!” 傅天明警告似的点了下他脑袋,大步走了进去。 小职员恭恭敬敬的关上门,刚拿出手机想在群里吐槽一下,就听见门里面传出一声怒吼来, “不是! 这么多吃的都哪来的!” 小职员:“?” 秦殊坐在床上,他将桌子扯了过来,上面摆了一大盘子水果和两盘子甜点,还有一只烤的冒油的烤鸭,一看就是行人街上面最受欢迎的那家烤鸭店出品的。 傅天明额角抽了抽,闻着诱人的烤鸭味轻轻咽了咽口水。 秦殊一只手拿着根烤鸭腿,另一只手扶着放在桌子上的书,见着他进来头都没抬,随意道,“自己找个地坐,剩下的事等我吃完再说。” 傅天明:“……” 秦殊咬了口烤鸭,伸出舌尖微微舔舐唇瓣上的油,满足的弯了下眼。 傅天明:“……” 秦殊见着对方一直没动,这才大发慈悲的分过去了一个眼神,他抬了抬手里的烤鸭,“你吃吗,这只有点大,我一个人吃不完。” 傅天明:“……” 他磨了磨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吃!” 可那表情倒不像是吃烤鸭,像是要吃人。 秦殊悲悯一般的将盘子挪过去一点,“天可怜见的,堂堂傅首领,连个烤鸭都吃不到!” 傅天明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但嘴里塞着香的冒油的烤鸭,一时间也就不计较对方的话了。 “你们这地方对普通人还挺不错,后面三条街都是做生意的普通人,甚至还有个卖鲜花的小姑娘,上赶着送了我一朵红玫瑰。” 傅天明将嘴里的烤鸭咽了下去,“那小丫头一见着长得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路,总会过去送上一朵红玫瑰。” 秦殊将书翻了一页,“那他们该怎么办?” 傅天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 “不知道……”秦殊微微抬眼,探究似的打量了一下对方,“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傅天明又撕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姑且算你这句话在夸我。” 秦殊:“?”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只有翻书的声音和骨头与桌子的碰撞声。 但这地下室的光不是特别好,秦殊看的有些累,便将书合上,用右手轻轻揉了揉眉心,结果就看见一桌子的碎骨头。 他左手还拿着啃了没几口的鸭腿,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傅天明动作优雅的拿着餐巾纸擦拭着手指,丝毫看不出刚刚狼吞虎咽的模样。 秦殊忍不住道:“傅首领,你们桃花源穷的揭不开锅了吗?” 傅天明一本正经的摇头,“不,只是那家烤鸭店人太多,每次都得预约好久才能拿到一只,我已经有半年多没抢到过了。” “……” 秦殊满脸复杂的将鸭腿啃了下去。 傅天明也等着他啃,自己则过去将保险箱拿过来打开放在床上,指着里面的淡红色液体介绍道,“这玩意叫什么提线木偶。” “那一大长串介绍我没记住,就记住了这玩意会限制住异能,同时会伴随四肢无力和思维僵化,简单来说,就会变成一个被肆意摆弄的木偶。” 秦殊将鸭骨头扔到那一堆里面,扭过去看着那淡红色的药剂,眼底多了些探究。 傅天明也不着急,他慢条斯理的将液体用针管抽出来放在秦殊面前。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将这里莫名其妙出现食物的事情略了过去,而是将注意力落到这根针剂上面。 “我要打吗?” 傅天明将针递过去,“你也可以选择不打,从这里离开。” 秦殊垂眸,丝毫没有犹豫的接过针就往自己的血管里扎去,眼睁睁的看着那淡红色的液体慢慢消失。 他嫌弃的皱眉,“一股子烤鸭味。” 傅天明唇角抽了抽,“行了,我带你过去,虽然我不知道这药剂什么时候发作,但希望你能自己走进去。” “我不想将你扛进去。” 秦殊扫了他一眼,眼底默默的流露出了浅淡的笑意。 注射的药剂像火一样在他血管里流窜,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秦殊一只手摁住针孔,勉强将那种灼烧感压了下去。 “带我去吧,不然真的需要你扛我进去了。” 傅天明见他面色有些不太对也就不再耽搁,从后腰里抽出一副手铐来给他拷上,甚至上面还有一条长长的链子掌握在手里。 秦殊:“……” “你有病?” 傅天明微笑,“对,我有病。” 他扯了一下链子,秦殊被铐着的手便不由自主的往前动了一下,这让傅天明心情很好,甚至在带着他往中央的地下实验室的路上还能笑眯眯的跟周围人讲乐子。 秦殊像被参观的动物园大象一样,接受了一路的注视,垂着头跟在傅天明身后,忍不住抬脚踩住对方的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 傅天明正和实验人员聊天呢,结果一个踉跄,差点形象不保。 他扭头,就见秦殊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看我干什么,我现在是个四肢无力的木偶而已。” 傅天明探究的看着他,然后诡异的笑了一下,没计较秦殊这次的小动作。 果然,很快秦殊就遭报应了。 身体里面的药剂全面发作,他走着走着抬起的脚就悬在半空,直接栽了下去。 傅天明在他落地的最后一瞬扯住了秦殊的后衣领,笑眯眯的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秦殊受药剂影响,脑子也动的慢了点,等被扛着快到检测仪附近时他才道,“我会还回来的。” 傅天明笑道,“我等着。” 然后他很快收敛了笑意,伸手将手铐上的链子拆了下来扔到地上,示意秦殊闭嘴后才步伐自然的走进了检测仪的区域里面。 这一条幽深的小路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等秦殊眯着眼适应这种亮度时,傅天明已经到了那间厚重的铁门面前。 他将“木偶”秦殊扔到地上后,习惯性的躬下身去,敲了敲门。 “首领,人已经带到了。” “nctx609药剂已经注射进去,此时已经发作,等待您的下一步指示!” 第137章 缝合 里面没有动静,反倒是铁门“轰隆”一声,慢慢升起。 傅天明将地上的“木偶”拉起来,生拖硬拽的将秦殊带进了里面。 这地方很黑,傅天明也是摸索着前进,等终于看见了一抹光亮时他才再次躬下身,低着头前进一会后站定。 “把他放到右边的台子上去。” 黑暗中苍老的声音传过来,紧接着是软鞋底摩擦地面的声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在傅天明身前停下。 一只苍老的手搭上肩膀,那种感觉就像是干枯的鸡爪,傅天明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去吧,你做的很好。” “是的,首领。” 傅天明将脚边的人架起来放到实验台上,然后再次躬身,丝毫不敢看首领一眼。 上一个胆子大的现在已经成了实验室的花肥了。 可秦殊不怕这些,他微微睁开眼,就见着黑暗中的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唯一的通风口扇叶不断旋转,微弱的光若有若无的照过来。 那张脸,已经不像人类了。 脸皮松垮低垂,大片大片的老年斑几乎占据了整个脸,眼睛深陷在眼窝,在皮肉的挤压下几乎看不见,那张嘴更是比正常人要大了一圈。 他此时正笑着,一只手搭在傅天明肩上,身子异常臃肿,嘴角的笑咧的很开。 “……” 秦殊忍不住闭了闭眼,这实在是太污染眼睛了。 傅天明一直没动,安静的等着首领的下一步命令,眼底满是算计。 你们两个最好撕起来! 首领摁在他肩膀上的手收回来,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你退出去吧,在外面守着。” “是的,首领。” 傅天明躬着身子退出去,就见着秦殊被绑住的手指尖微微动了下,便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等出了检测器的范围后,他一只手驻着墙,另一只手忍不住揉着后腰,一边低低的骂着一边往外面走,“妈的,这老腰可真遭不住了。” “最好能两败俱伤。” 他眯了眯眼,“不然我装了多年的孙子,可不就白费了吗?” 傅天明的低喃几乎没有人听到,通风口的扇叶不断的旋转,他的脸也若隐若现,但凡有一个人见到,就会发现这位温文尔雅的傅大人,此时竟有了些邪性。 而里面的气氛却有些诡异的和谐。 那个黑黢黢的身影慢慢挪到秦殊身边,静静的看着躺在实验床上的人。 秦殊闭着眼,也什么都没说。 只剩下扇叶的旋转声。 那只干枯的和鸡爪子一样的手慢慢抚上秦殊的脸,竟有些出奇的温柔。 首领苍老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秦殊啊秦殊,真可笑。” 可笑? 秦殊睁开眼,身体的麻痹灼热感已经慢慢过去,慢条斯理的回答对方,“你想说什么?” 首领笑了两声,声音异常刺耳难听。 他拍了拍手,整间实验室瞬间灯火通明,秦殊自然也看清了这位首领的全貌。 他的身子臃肿不堪,像是无数的肉块堆积缝合而成,四肢干枯瘦小,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怪异。 首领抬起自己的“爪子”,慢慢撑开了眼睛周围的肉,秦殊能清楚的看清那只眼睛的全貌。 它深邃透亮,丝毫不像这个怪物身上的零部件。 秦殊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眼。 首领一见到他这样子就忍不住嘶哑的笑,“你猜的没错啊,这是那个怪物的眼睛。” 他动作麻利的撕开自己身上被肉块撑开的衣服,抬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面是那个怪物的肺。” 他的手慢慢移动,不断的向着面前的人介绍着自己的零部件,“这里是他的胃,他的心脏,他的肝脏,他的肾!” “我身上有他的一切!” 这位首领的嘴角几乎裂开,丝丝鲜血从他大张的口角流下,“秦殊,你说为什么他会甘愿为了你去死呢?” 秦殊的心绪已经不会再因为桑奈的名字而触动了。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就是个丧门星!” 首领从实验床下抽出一把刀来,在秦殊身上虚虚的比划着,似乎在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你的父母仅仅是被我用了一些异能催化剂的半成品就变成了那副模样……” “我本以为他们会直接杀了你的,可那对废物还是心软了。” 秦殊平静的看着他,丝毫不在意那泛着冷意的刀锋。 “所以你想杀了我?” “当然!”首领拿着刀的手一抖,“我做梦都想你死!” “你明明已经死了一次了!为什么这辈子你没死!”首领的语气越来越疯狂,“只要你死了,我就有大把时间去寻找他流落在外的意识!我就可以得到他的一切!” “可你,哪怕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他依旧会选择你!” 秦殊情绪却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嗯,你现在想杀了我?” 手术刀慢慢靠近秦殊的腹部,“因为你,他才不愿意接受我,哪怕我将他的器官替换进我的身体里,他也依旧在排斥我!” “但我要是将你的身体也融合进来,那这些排斥反应都不会存在!” 首领干枯的手在秦殊脸上慢慢摸索,像是在确认皮肤状态。 秦殊垂了垂眼,喃喃道,“原来你是这个目的……” 手术刀带着凌厉的风撕裂开秦殊的白衬衫,在即将撕裂开皮肤时,秦殊抬手握住了刀锋。 “那混蛋给的麻醉剂分量有点大,我现在才缓过来。”他唇角勾了下,看着首领那张诡异丑陋的脸,挥手给了对方一拳。 束缚带早就被他衣袖里藏着的刀片割开,此时垂落在床边,微微晃动着。 首领被他一拳打在脸上,臃肿的身体晃晃悠悠片刻,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身子的肉块慢慢蠕动,那几乎凹陷下去的脸慢慢恢复。 他放肆的笑着,“哈哈哈哈,你看见了吗?” “我已经要贴近长生了!我不会受伤,哪怕缺胳膊少腿,这些属于他的器官也会慢慢恢复生机!” “只要,只要得到了你的身体,这些身体器官一旦能接受我,我就可以得到永生!” 秦殊伸手一撑便坐了起来,他高坐在实验床上,冷冷的看着癫狂的首领,“痴心妄想。” 首领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我就应该知道,傅天明怎么可能一直忍受下来?原来,原来他是你们的人……” “这么些年,他一直假模假样的待在我身边,让我慢慢放权给他……” 秦殊微微皱眉,“他不是我们的人。” “……”首领仰头,看着秦殊的眉眼,身体的肉块开始不受控制的蠕动,“啊!啊!” “你们就这么想要他吗!” 秦殊看着首领摊在地上,肉块疯狂的蠕动,仿佛要脱离那具苍老的肉身,不断痛苦的喊叫着。 秦殊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他算计了这么久,最后却告诉秦殊,那位最高的首领,两世的痛苦之源,现在是一个疯狂喊叫,渴求长生的癫人。 就好像你一直想到报复的人一直在远方,等拼了命努力到达打算报仇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是一根一吹就断的干枯树苗…… 秦殊舒出一口气来,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他的鼻尖,腥臭恶心。 首领还在地上喊叫,身体的器官应该是嗅到了秦殊的靠近而疯狂的活跃蠕动,此时竟开始一块块的从对方的身体上脱离下来。 首领伸手去抓,却发现自己的身子逐渐分崩离析,连手都感知不到。 他颓然的看着地上的一切,不知何时,眼前一片黑暗。 首领知道,那双属于桑奈的眼睛,也脱离了身体。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秦殊出现在他面前,那些被首领强行移植过来的器官便逐渐分崩离析。 就好像在说,哪怕我的意识不在了,我的身体,我的器官依旧会认出你,会不顾一切的奔向你。 秦殊伸手捡起那两颗带着血丝的眼珠,轻轻碰了碰那双清透的瞳孔,仿佛看见了上一辈子,那个会对着他温和笑着的人。 身后的空间波动了一瞬,黎妄大步走出来,落地一瞬间就从秦殊手里将眼珠抢过来捏碎。 嫌弃的看着地上蠕动的怪异骨架和一地的器官,“真恶心……” 秦殊看着搂着自己腰的手,忍不住踩了对方一脚。 地上的血色骨架上还挂着几缕残留的血肉,在听到黎妄声音的时候,竟然诡异的笑了,“你果然没死!” “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计划还可以实施!” 什么? 秦殊也不计较黎妄捏碎眼珠的事情了,而是蹲下身子拎起那副骨架,黑色半指手套露出的白皙的指尖染上血色,他冷声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首领癫狂的笑着,“哈哈哈哈,你们都给我陪葬!” “你们都给我陪葬!” 秦殊皱着眉,看着那副血色骨架在他的手里慢慢失去生机,指尖的力量微微大了一些,竟然直接捏碎了。 满地的狼藉…… 秦殊垂眼,“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你猜的不错,这个桃花源确实有问题。” 第138章 重启 秦殊沉思了一会,“走,带我去找傅天明。” “我有很多的事情想问问他。” 黎妄揽住他的腰,抬手便撕裂空间,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在他身上留下的锚?” 秦殊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废话这么多,我不就跟他吃了一顿饭吗?” 黎妄搂着腰的手紧了紧。 空间撕裂不是全无限制,他也需要一个锚点,比如秦殊身上的灾厄源晶,以此为锚,他便可以轻易的到对方身边。 秦殊吸收了灾厄源晶的力量,所以他可以短暂使用空间力量,他在吃饭时悄咪咪的留下了一个锚点在傅天明身上,黎妄便能轻易的撕裂空间到达对方身边。 此时的傅天明正坐在办公室里研究着被他替换下来的药剂,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愉悦。 他知道,那个老家伙必死。 他在身上做的实验都是经过了自己的手,早在准备移植时,傅天明就在去除器官上面的能量时做了手脚,那老家伙竟然还以为是药物排斥反应。 傅天明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呢?” 他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赶忙扭过头,就见黎妄坐在待客沙发上,目光幽深的看着自己,而秦殊则站在窗户边上,静静的看着外面。 “?” 傅天明一愣,“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秦殊侧头瞥了他一眼,“在你看着那药剂动不动傻笑的时候。” “……” 傅天明突然有点牙疼,他将药剂扔在桌子上,丝毫不在乎对方有多么价值连城,“我没想到你们居然来的这么快。” 秦殊从窗边走回来,黎妄很有眼色将他身下的空间压缩,让秦殊安稳的坐在傅天明对面。 空间能力跟了这个恋爱脑也是无话可说。 傅天明看着他俩这操作也是忍不住一阵头疼,他叹了口气,“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秦殊突然抬了抬手,那是个手心冲上的动作,傅天明茫然的抬起手,下意识以为对方要跟自己握手,正准备握上时就发现自己周身突然散发出无数的光点落到秦殊的掌心。 “……” 傅天明皱了下眉,“我什么时候成了个发光水母了?” 秦殊扫了他一眼,“放心,我不是派大星。” “谢谢您嘞。”傅天明翻了个白眼,散漫的靠在椅子上,“赶紧问赶紧走,看你就头疼。”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帮你们?”傅天明摇摇头,“我帮的不是你,是我。” 秦殊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你也知道,这个桃花源大半都是普通人,你们或许无所谓,但我想说的是,他们在这里过的也挺水深火热的。” “秦殊,你也去过行人街了吧?” 秦殊点点头,行人街很繁华,来来往往的商贩很是热情,丝毫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来。 可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在这个乱世,怎么可能会有人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呢? 一切就好像是假的一样。 傅天明声音里多了些冷意,“他们本就不是正常的。” “你们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人觉醒不了异能呢?真的是因为所谓的基因优劣吗?” “不不不,是因为他们处在两条世界线的交汇,我留存了记忆,是因为我处在桃花源中央,而你就没有想过,那些处在桃花源边缘和正常世界交汇的地方,那些人该怎么办?” 傅天明苦笑一声,“他们只会沿着固定的轨迹行事,就像繁华的行人街,他们为什么无忧无虑?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过往的记忆,只有那一天的记忆。” “同时因为他们处在两条时间线的交汇,这些人是不会死的,哪怕你今天杀了他们,第二天他们还会出现在原地。” 秦殊垂了垂眼,“那你的目的呢?” 傅天明摇摇头,“我的目的不重要,我想让他们解脱。” 解脱?真是一个小众的词。 秦殊难得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他张了张嘴,思索了片刻才道,“可这和你借我的手杀了首领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老不死的想用这些处在两条世界线交汇的人,再次重启世界线。” 傅天明语气平淡的抛出了这个重磅炸弹。 秦殊一惊,瞳孔微微收缩。 “秦殊,你应该也知道了,桑奈和嫉妒用时间的能力重启一次来让你复活,来让桃花源的这群脑子一根筋的实验人员找寻对抗灾厄的方法,来让整个人类世界不在灾厄的冲击下分崩离析。” “你们所有人都留存了时间的力量,这种力量一旦遇到桑奈的提取物,我们也叫异能激发剂。” “一旦碰到这种东西,你们身上时间的残存力量就可以被激发出来,转变为独一无二的异能,而我们这些在桃花源内部的人便没有留存时间的力量,也就没有办法觉醒异能。” 傅天明从桌兜里拿出跟笔来,在白纸上轻轻画了两个圆圈。 一大一小,小的嵌在大圆里面,他抬笔在上面写下桃花源三个字,“而这些处在交界的人,他们身上留存着大量的时间能力,即没有转变成异能,也没有消散。” “所以他们身上的时间力量一旦被激发,或许就可以达到重启世界线的界限。” 秦殊安静的听着,那张白纸清晰的照应在他的瞳孔里,“仅仅那些残存的力量,不足以重启世界线。” 傅天明的笔尖在纸上点了两下,“是的,确实不足,但你应该也发现了,这个桃花源有问题。” “对,这鬼地方的地下四通八达,几个实验室的位置一旦联系起来就会发现几乎贯通了整个桃花源,”秦殊点点头,“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有一个实验室出了问题,整个基地都会受影响,若非必要,没有人会这么设计的。” 傅天明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你也明白过来了。” “因为这个桃花源算是一个能量增幅器,一旦启动,那些人身上残存的时间能量便会得到难以想象的增幅,甚至有可能达到重启世界线的临界点。” “临界点……”秦殊扭头看了黎妄一眼,“有可能吗?” “有。” 见着秦殊看过来,黎妄原本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瞬间正色过来,“但很难。” 傅天明在白纸上写下增幅器三个字,然后在上面又圈了个圈,“所以那老东西在发现世界线重启后,一边着手修建增幅器,一边进行器官移植实验,而世界线重启则是他的后手。” 秦殊思索了一会,“但他现在已经死了,所以这个增幅器的掌控权不在他手上,对吗?” “对,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秦殊站起来,友好的弯了弯唇,“那就感谢傅首领的友好相告了。” 他走到黎妄身边,示意他准备离开。 傅天明见状却难得的招呼他,“你就没什么其他想问的吗?” 秦殊却戏谑一般的瞅着他,漫不经心的整理自己的手套,“不需要问了。” 傅天明一愣,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秦殊拉住黎妄的手,轻笑了声,“放心,傅首领,你刚刚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傅天明脸色微变,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那两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殊没信? 他脸色一瞬间变的很不好,迟疑了片刻后才低低的骂了一句。 “这个疯子!” 傅天明坐回椅子上,思索了片刻后,忍不住冷笑一声,“真不愧是你啊秦殊,差点就以为你猜透我的计划了。” 他勾了勾唇,“乖乖给我当枪吧……” 窗帘微微动了动,一抹白色一闪而过,很快缩了回去。 ………… 岁殃看着突然出现在客厅的两人,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们两个就算不需要借助门,但也别这么突然出现行不行?吓死人了都。” 秦殊默了默,拉着黎妄走到门外,将门关上后摁下了门铃。 “咚……” 岁殃看着他俩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下一瞬,那俩人再次出现在客厅沙发上,秦殊还一本正经的道,“现在可以了吗?” “……” 岁殃的脸色很奇怪,像是卡在无奈和苦笑之间,“我谢谢您嘞。” 秦殊笑了一下,将傅天明说的事简要和他说了一下后,皱眉道,“我知道他在把我当枪使,但又不得不做。” 岁殃沉思了一会,“他说的大概和我了解的差不多,但我并不知道那家伙的目的是重启世界线。” “可傅天明的目的是什么?” 岁殃摇摇头,“我早就问过林允善了,傅天明这个人,别说我了,连他都不了解。” “他好像早就知道我进入了桃花源,当初在百日刑后,我去实验室偷了一根疗愈针,而恰好在实验桌上有一针刚拿出来的疗愈针。” “我不信这是巧合,所以我调查了之后才知道,这根疗愈针是他派人拿出来之后,打算作为奖励给一个小组织的,但却因为那个小组织的代表死在路上后,一时间无人认领。” 岁殃笑了下,“你知道的,我不信巧合,因为我是因果。” 第139章 目的 “他行事很奇怪,有时候会若有若无提供一些帮助,有时候却和脑瘫一样使绊子,虽然他隐瞒了一部分,但我觉得他应该也说了一部分真话。” 秦殊点点头,“我能猜出来。” “至少整个桃花源是能量增幅器应该没问题,这个破地方肯定是要按原计划炸掉的,而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开启能量增幅器的遥控器在哪?” 岁殃摸了摸下巴,那是他常用的一个思索的动作。 黎妄早在这两人聊天的时候就离开了。 他之前就巡视过了一遍桃花源,行人街的人来来往往,丝毫看不出他们像是只有一日记忆的人。 黎妄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在路上溜溜达达的走着,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穿着碎花裙,头上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挎着一篮子娇艳欲滴的鲜花跑过来,笑盈盈的道,“帅哥,要来一朵花吗?” “可以送给你的爱人哦!” 黎妄已经见过这小姑娘了,自然知道她接下来的话,无外乎是什么,鲜花很浪漫等等…… 这小姑娘脸上洋溢的笑容,脸颊红扑扑的,一笑起来连眼睛都含着丝丝笑意,这让黎妄忍不住再次停下脚步,静静的听着小姑娘絮叨, “哥哥,买一朵花吧,都是我刚采来的。” 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玫瑰很浪漫的,适当的惊喜有益于感情的升温哦!” 可这次黎妄却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玫瑰,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一愣,惊讶的伸手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吗?” 黎妄温和的笑了一下,点点头,“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惊喜的笑道,“我叫郑艺,但我喜欢你们叫我桃子!” “桃子?”黎妄笑着蹲下身,揉了揉她的脑袋,“你父母呢?怎么一个人出来卖花?” 桃子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眸光暗了暗,轻声道,“我父母早就死了,就只有邻居家的哥哥会时不时照顾我,可突然有一天,他也不见了。” “不见了?” “对,我找不到他了……” 桃子很不开心,她鼓了鼓腮帮子,忽然展颜一笑,“不过没关系,我毕竟是个累赘,但哥哥之前给我留下了一大片玫瑰花园,我只要采上几朵拿来卖,就可以勉强养活自己。” 她献宝似的将篮子往黎妄面前,“你看!这花真的很漂亮,只要我今天能多卖几朵,甚至还能在晚上去王叔的烤鸭店买一只烤鸭来!” 桃子指了指街头排着大长队的店,“就是那家,王叔的烤鸭可是一绝!” “大哥哥,你只要报我的名字, 你就可以直接去后厨找王叔要一只烤鸭,不用排队的,王叔很喜欢我!” 黎妄点点头,“你哥哥长什么样子?” 桃子思索了一会,“我哥哥很好看的,但他不怎么喜欢笑,都是我逼着他给我讲故事才会笑,我每天在街头卖花也是为了遇到他……” 黎妄捏着手里的花站起来,刚想将花还给对方,就见小姑娘眉眼弯弯的,“送给你了,你长得也很好看!”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小姑娘一溜烟跑了,碎花裙摆在风中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很是富有生机的模样。 可黎妄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指尖的花若有若无的散发出时间的力量,既不会枯萎也不会消失,它们会永久的盛开,带着时间夹缝的气息。 “……” 黎妄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小姑娘的背影。 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两声,他这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刚一接通就听见秦殊调侃的声音传过来,“我让你去看看布置的炸弹怎么样了,你怎么还去行人街买花啊?” 黎妄眨了眨眼,忽然拎起风衣的衣角,一抬眼就跟揪着衣边的阴天娃娃对上眼,冷着一张脸将对方拎了起来。 阴天娃娃的纸衣微微动了下,像是在求饶。 黎妄面无表情的捏碎了它。 另一边的林虔捏着符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我没办法了。” 秦殊笑眯眯的接过她的符纸,在上面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将符纸撕碎。 另一边的阴天娃娃“尸体”突然飘出一句话来,然后慢慢自燃。 “今天晚上你滚去睡沙发!” 黎妄:“……” 他眯了眯眼,正想着该怎么教训一下对方时,就听到身后一个调笑的声音,“呦,被逐出房门了啊?” 林允善身上还穿着执行官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很正式,“不是无意听的,我是有意听的。” 你还挺诚实。 黎妄皮笑肉不笑,“你信不信你今天晚上也抱不到美人?” “?”林允善打量了他一下,哼笑一声,“打个赌吗?” 黎妄点点头,将手里的玫瑰插到林允善的皮带上面,给这抹白色添了一抹艳色,“送你了。” 林允善嫌弃的看着对方,用两根指尖揪起那朵玫瑰,但想起刚刚小姑娘的模样还是没忍心扔掉,只好捏着鼻子离开述职去了。 顶头上司王驹被革职,林允善得去见见这位傅首领。 虽然之前也共事过,可如今他已经明确摊牌,自然得去探探傅天明的口风。 傅天明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在办公室里修剪着仙人掌,见着他来热情的招呼进来。 “你可算来了,之前一起共事的时候就觉得你不适合呆在王驹那保守的老家伙手底下,现在我们总算可以一起行动了!” 他笑眯眯的道,却见着林允善大马金刀的坐下,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将手里的玫瑰放到傅天明的办公桌上,干脆利落的道,“别客套了,有话直说。” “……”傅天明放下剪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林先生,你们说话都这么直接的吗?” 林允善挑了挑眉,“我只是觉得客套起来很麻烦,而且我还和某人打了一个赌,现在想知道赌约结果,所以咱们两个速战速决吧。” 傅天明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林先生,你可真是不加掩饰啊!” “没必要。” 傅天明从窗边走回来,见着桌子上娇艳欲滴的玫瑰怔了怔,惊诧的问道,“你见我居然还带玫瑰来?” 林允善唇角抽了抽,下一瞬就听着面前的人状似害怕的道,“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傅天明见着林允善脸色很不好也就不再逗他,万一气急了来一句审判就一切玩完了。 他忍着笑清了清嗓子,从林允善黑如锅底的脸上移开,正色道,“行了,不逗你了。” “我之前已经和秦殊聊过了,我不会干涉你们,但同样,我要一个结果。” 林允善眯了眯眼,“炸了桃花源?” 傅天明点点头,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无奈一笑,“我还以为你们并不知道桃花源是个能量增幅器的事,没想到你们都早就打算炸掉这里了……” “怪不得……” 怪不得秦殊在听到他的解释时对他炸掉桃花源的事没有透露出丝毫的惊讶来,原来人家早就计划好了。 林允善见着他这模样,忽然开口问道,“你早就想炸掉这里了吧?但我很好奇你的目的。” 傅天明坐到椅子上,放松似的摊开手,“我的目的重要吗?” “难道不重要吗?” 林允善慢悠悠的道,“目的是一个人做一件事的最基本的动力,就好像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喝水是为了解渴,睡觉是为了让身体放松下来。” “你从接手副首领的位置后就开始若有若无的布局,若没有你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的那些小动作早就露馅了,所以我让秦殊赌了一次。” 他手放在桌子上,交叉在一起,“我赌赢了,你没有给他注射那根药剂,所以你对那个神秘的首领并不忠诚,你想借秦殊的手杀了对方。” “傅天明,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甚至我拿到疗愈针赶去悦影城救人也是你的手笔吧?” 傅天明静静的看着他,听着林允善的分析忍不住点点头,“你果然不傻。” “所以我想知道你的目的。” 林允善正色道,“秦殊不在乎这些,他现在理智和疯狂处于一个平衡状态,所以他在意的是结果,你的目的对他来说无所谓,但我不一样,我很好奇你的想法。” “你有时候总会在关键时候伸出援手,但又会在我们求助的时候视而不见,你的立场不明,所以我一直没有接触你,但现在已经没有限制了,所以我还是想问问你,”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傅天明垂下眼,视线落到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上面,没有说话。 林允善也不急,他交叉的手松开,在桌子有节奏感的敲着。 “那你呢?你为了什么?” 傅天明忽然抬眼问道,“你帮岁殃,帮他作为植入桃花源的一根钉子,胆战心惊了这么久又是为了什么?” 有些画面从林允善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岁殃仰面躺在床上,红着一张脸低喃道,“我喜欢你,你信吗?” 傅天明轻笑一声,“你看,你也说不出来。” 第140章 见证 “不!”林允善摇摇头,坚定的道,“我说的出来。” “因为我喜欢岁殃,我爱他,所以我想守护他,守护他想要的一切。” 傅天明定定的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后短促的自嘲了一声,“你说得对。” “人都有目的,我也不例外,”他瘫在椅子上,伸手指了指玫瑰,“或许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让这朵玫瑰凋谢呢?” 林允善皱了皱眉,有些摸不懂这家伙的意思。 可傅天明却不想留他了,摆摆手下了逐客令,“你再在我这磨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回去看你的赌约结果。”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和你们作对就行了,我的诉求只是将这里炸掉。” 傅天明的眼睛里满是认真,这让林允善很不好办。 若是这家伙坦坦荡荡的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他自然也会对对方多几分信任,可傅天明一直逃避这个问题,若是逼急了狗急跳墙便是一大损失。 林允善的舌尖舔了舔后槽牙,忍着脾气走了。 办公桌上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还静静的吐露着芬芳,傅天明左手捻起它来,右手则拨弄了一下桌面上的小喵咪摆件。 那是一只黄白的小猫咪,尾巴一摇一摇的,此时被拨开后,尾巴慢慢垂了下来,办公室墙面上的暗门缓缓打开。 傅天明带着那抹红色进去了里面,他顺着墙面摁下开关,漆黑一片的房间瞬间灯火通明。 而最让人震惊的便是满目的红色。 这些玫瑰被安置的很好,一个一个花瓶妥帖的盛好,傅天明在花香中走到柜子上,从上面拿下一个花瓶将玫瑰插了进去。 他低头轻嗅,“快结束了。” ………… 等林允善回去的时候,黎妄正在厨房里做饭,沙发上的两个人头对头,正小声的说着些什么。 “什么?真的啊?” “当然,我刚到那个救援基地没多久,就发现那里的负责人是咱们高中的那个李班长,他考了警校!” 秦殊轻“啧”了一声,“那姓李的我记得人品不怎么好,怎么还去了警校?” 岁殃眯了眯眼,“确实。” “那你们后来怎么了,你是怎么死的?” “……”岁殃忍不住伸手揪住秦殊的耳朵,咬牙切齿道,“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秦殊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的,灯光细碎的落在他眸中,那双漂亮的眼瞳仿佛有了光。 黎妄端着一盘糖醋鱼从厨房出来,见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林允善抬了抬下巴,“去拿碗筷,一会该吃饭了。” 林允善点点头,刚拿出碗筷准备放到餐桌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才是这家的主人吧?” “?” 黎妄给了他一个眼光让他自行体会。 反倒是另一边的岁殃听到他的抱怨若有所思的看了过来。 秦殊还在追问岁殃的死因,一时间整个客厅异常的和谐。 林允善从善如流的讨好一笑,“你们的,你们轻便。” 他赶忙回卧室换衣服,生怕慢了一步。 黎妄哼笑一声,将最后一碗丸子汤端出来后,便招呼窝在沙发上窃窃私语的两颗脑袋,“过来吃饭吧,都做好了。” 秦殊这才大发慈悲的看过来,然后和岁殃炫耀似的开口道,“我跟你说,哥,他做饭可好吃了!” 岁殃看着他这副模样,问出了一个纠结已久的问题,“不是,我之前那么忽悠你你不叫,怎么这次回来之后你一口个哥?” 他眯了眯眼,“你不会在算计我呢吧?” 秦殊笑的很灿烂,“怎么会?” 他麻利的从沙发上起来,跑过去先岁殃一步拉开椅子,用眼神示意他坐下,嘴里还念念有词,“只是觉得哥这么多年卧薪尝胆,小弟心里过意不去嘛!” 刚从卧室换完家居服出来的林允善满脑袋问号,“?” “不是?怎么就卧薪尝胆了?” 他走过来,烦闷的看着秦殊,“我一没让他睡草垛,二没让他尝苦胆,好吃好喝的供着,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卧薪尝胆了?” 还没等秦殊开口,岁殃先忍不住笑了。 黎妄也脱下了围裙走过来,脸上带着淡笑,伸手为林允善拉开椅子,意思是让他老老实实坐下,别没事找事。 林允善不服,但在岁殃的眼神警告下被迫坐下吃饭。 秦殊悄咪咪的冲黎妄使了个眼色,眼底满是狡黠。 不得不说,黎妄的手艺真的很好。 可能是两辈子的加成,他做起饭来更加得心应手,一些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学,或者一些已经在灾厄降临中失传的菜品黎妄都能做出来。 岁殃给林允善加了一块鸡翅算是安慰。 秦殊叼着黎妄给他择完鱼刺的鱼肉,满意的眯了眯眼。 一顿饭有说有笑的吃完了,主要是秦殊和岁殃在说,黎妄在笑。 林允善闷着脑袋吃饭,一脸的不爽。 直到秦殊提出要和岁殃一起睡的意见时,他终于坐不住了,还没等岁殃给出答复就见他闷声道,“不行!” 秦殊歪过脑袋看他,“我们有些事情要聊。” 林允善:“不行。” “为什么?” 他咬了咬牙,“没有他,我晚上睡不着!” 理直气壮! 秦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就见着身边的岁殃若有所思的看着林允善,“这样吗?” 另一边的黎妄低下头,挡住翘起的唇角。 岁殃不愧是岁殃! 秦殊眼珠子转了转,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岁殃在桌底下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便知道见好就收,只好退了一步,将矛头指向岁殃,“那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岁殃无奈扶额,“你还真是执着啊!” 秦殊挑了挑眉。 “你可真会算计啊!”岁殃哭笑不得,余光却偷偷扫了一眼皱着眉的林允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很快便转换成无奈,状似为难的开口,“你也知道,死亡这事提起来肯定是不怎么令人舒服的。” 林允善眉头越皱越紧。 岁殃声音低沉,“那个基地的人并不团结,被一个拟态灾厄钻了空子,对方在夜晚杀了基地的一位管理者并用他的身份来发放任务,而我们为了能留在那里自然会选择去执行,所以……” 林允善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推开椅子,站起来将岁殃拦腰扛起来往卧室走去,满身的怨气。 岁殃垂着脑袋抬起来一点,冲着秦殊眨了眨眼,笑着比了个口型。 “谢了。” 秦殊白了他一眼,从盘子里捡了个桃子慢条斯理的吃着。 黎妄安静的去收拾碗筷,等他出来时秦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后皮笑肉不笑的道,“听说你还接受了人家小姑娘的花?” “……” 黎妄走过来将他面前放在纸上的果核包起来扔进垃圾桶后,坐到秦殊身边,一只手将对方往自己怀里搂,脑袋靠在秦殊肩上,微微叹了口气。 “那只是个小丫头。” 秦殊自然也不是真心的,“是啊,你个老妖怪!” 黎妄惩罚似的在他雪白的脖颈间咬了一下,“那你是什么?” 秦殊吃痛的躲了一下,“轻点!” 黎妄又问了一遍,“那你是什么?” 秦殊想了想,扭过来笑着看向面前的人,“老妖怪的王子殿下!”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秦殊轻轻握住黎妄的手,慢慢揣摩着,“快结束了,一切都快结束了……” 黎妄温柔的在他眉心印下一吻。 一切都快结束了…… 黎妄垂了垂,见着秦殊沉思的模样忽然开口道,“你既然知道我和林允善打了赌,干嘛还要和岁殃算计他?” 秦殊诧异的看过来,“你看出来了啊?” 黎妄无奈的点头,“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也就林允善这个家伙看不出来吧?” 秦殊放松身体,靠在黎妄温暖的怀里,“因为林允善总有一种不真实感,自从岁殃告诉他他留存了上一条世界线的记忆以后,他总会觉得现在的岁殃对他的感情是一种亏欠。” “他们两个需要一个契机来说开这件事。” 黎妄揽着他腰的手紧了紧,“所以你就让我输了赌约?” 秦殊闭上眼安静的思索了片刻,忍不住笑了一声,“没事的,你输了赌约,但你赢了我啊!” 黎妄眼睛不受控制变成红色,并且越来越艳,他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大步走进了客房。 秦殊在他的胸前闷笑一声,在被抱过去的路上伸出手摸索着关了灯。 ………… 桃花源的天气还是不错的,但悦影城的天气却稀奇古怪。 任苒坐在栏杆上,伸手接住天上的雨水,嫌弃的甩了甩。 懒惰靠在墙边,整个人也懒洋洋的。 “秦殊他们真的什么都没给你留吗?” 任苒撇撇嘴,“没有,他们在离开时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还是云姐他们来的时候跟我说的。” 懒惰摸出根烟来,点燃叼在嘴里,“说什么了?” “云姐说,留下那些家伙的命,在璀璨的烟火到来之后,带领他们一起去见证一场最盛大的送别。” “以及一场迟来已久的正名。” 第141章 公平 任苒这句话说完,懒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虚虚的叹了口气。 任苒从栏杆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掌心不存在的灰尘,大摇大摆的走了几步后又折返回来,看着懒惰有些纠结似的开口,“你们灾厄成熟期多久,一个多礼拜吗?” “?” 懒惰怔怔的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成熟期不是一瞬间的事吗?” “……”任苒的拳头捏的很紧。 懒惰眼看着任苒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还有点可疑的红,很快便气冲冲的走了。 这小丫头怎么回事? 他无奈的摇摇头,但又耐不住好奇听了听对方的心声,满脑子都是国粹。 任苒丝毫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指节被她捏的咔哒作响。 而她生气的后果,便是地下室的众人又饿了一天的肚子。 ………… 时瑛疲惫的回到家里,一抬眼就看见窝在沙发上抱着书的薛玟钺,对方已经睡着了,书歪歪斜斜的搭在腿上,柔软的黑色碎发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 时瑛放下手里的包,走过去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薛玟钺,看了好一会才将人抱起来回到卧室里。 从上次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亲了薛玟钺一口后见着对方就经常不自在,现在见着薛玟钺睡着,时瑛竟悄然松了口气。 怀里的人呼吸绵长,看起来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时瑛这才放肆了一点,忍不住伸手拨开薛玟钺额前的碎发,看着那沉静如墨的眉眼,轻轻舔了下唇角。 这几日他一直在忙,林虔的阴天娃娃经过一路的风吹雨打,带着几乎要被晕染开的字迹来到了这两人面前。 将所有的异能者组织起来,过几天将会有一场盛大的宴会。 这个消息对于当时的时瑛来说无异于是救命稻草,立马从薛玟钺手里揽下了这个活,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和风一样的跑了。 时瑛回了回神,这几日他忙碌了许久,总算把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今天难得的回来早了一些。 他刚想把薛玟钺放下,就见着之前呼吸还很绵长的人,此时静静的看着他,唇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时瑛手一抖,差点把薛玟钺扔下去。 薛玟钺也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连忙揽住时瑛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道,“你给我抱稳一点!” 时瑛咽了咽口水,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脖颈间,让他忍不住头皮发麻,脚下微微一动带着薛玟钺一起跌进柔软的被褥里。 被子薛玟钺今天应该是拿出去晒过,带着暖烘烘的太阳的味道。 薛玟钺从床上爬起来,气急败坏的给了他一脚。 时瑛硬生生受了这一下,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却被薛玟钺一把扯住衣领,被迫抬起头来。 薛玟钺的眼瞳黑黝黝的,里面仿佛有什么深不见底的漩涡,几乎要将他吸附进去。 “你这几天在躲我!”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时瑛垂了垂眼,躲开对方探究的视线,无意识的咬着下唇。 薛玟钺见他不回话,手上的劲又大了几分,语气有些不爽,“说话!别装死!” 时瑛垂着的眼眸微微一动,下一瞬身子就消失在了原地。 跑了? 薛玟钺气笑了。 他抬起右手,虚空中一根淡红色的线悬在他的中指上,此时微微一动,淡淡的红光便依附在蛛丝纸上,更加艳丽了几分。 房间的门嘭一下打开,时瑛脸色铁青,手脚僵硬的走进来,见着神色复杂的薛玟钺,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薛玟钺抬起右手,在他的控制下,那根红色的蛛丝慢慢在时瑛眼中浮现出来,从他的右手中指上慢慢延伸到自己的左手中指上。 和红线一样…… 时瑛被操控着走到床边,慢慢坐到薛玟钺面前。 “你真以为你跑的了?” 薛玟钺似笑非笑道,“你要是老老实实说了也不至于到这一步,为什么躲我?” 时瑛还是不想开口。 薛玟钺轻轻“啧”了一声,“真不知道你藏着干什么,难不成我对你做什么了?” 他思索了一会,然后疑惑的摇摇头。 时瑛安静的垂着脑袋,假装自己是个鹌鹑。 “你看你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我要是做错什么你就说啊!”薛玟钺再次给了他一脚,细白的脚踝从时瑛面前一闪而过,感觉一只手就能握住。 “三脚踹不出个屁来!”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时瑛微微抬起头,见着薛玟钺皱眉烦闷的模样,纠结了一会还是说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薛玟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想到时瑛这么问,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道,“我答应过你姐姐,要好好照顾你啊!” “是吗?”时瑛自嘲一笑,“是啊,你是因为我姐姐的嘱托才对我这么好……” 薛玟钺察觉出了时瑛的不对劲,赶忙收了蛛丝,忍不住倾身过来板住时瑛的肩膀,疑惑的问道,“不是,你到底怎么了?” 时瑛唇瓣动了动,看着面前人疑惑茫然的脸,忽然心想,这个人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的姐姐。 所以他在我身边,只是因为责任? 这种认知让他一瞬间有些悲伤,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不断蹂躏,酸涩,痛苦。 面前的人什么都不知道,时瑛苦闷的想,我应该是喜欢他的。 薛玟钺还在皱着眉问着些什么,但时瑛却已经听不进去,他闭了闭眼,看着面前人一开一合的唇瓣,似乎又想到了那天果冻一般的触感,忍不住凑过去,强行揽住薛玟钺的腰,猛的吻了上去。 他擒住那两瓣朝思暮想的柔软唇瓣,肆意的吮吸研磨着。 揽着的腰很细,因为他的动作,睡衣微微卷起了一层边,手臂贴着那白皙柔软的腰,光滑的触感让时瑛忍不住微微揣摩了一会。 薛玟钺根本没想到这一出,他怔愣了一会后开始不断的挣扎,可一向站在幕后的他怎么可能扳的动时瑛的手,只能任由时瑛压制着。 唇瓣上传来的感觉让薛玟钺忍不住软了腰肢,那种感觉酥酥麻麻的,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时瑛微微移开了唇瓣,下一瞬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薛玟钺唇瓣红肿,眼底还沁着淡淡的水色,胸膛不断起伏,很明显是气急了。 “你有病吗?” 时瑛的脸火辣辣的,但他丝毫没有在意,而是静静的看着对方,声音平淡无波,“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躲着你吗?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你!” 薛玟钺脑子一片空白,仿佛被名为“喜欢”的惊雷从头到脚劈了一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的睡衣因为刚刚的挣扎松开了两个扣子,此时白皙的胸膛带着一片因为气愤而泛着淡淡的红晕大片大片的露了出来,若有若无中还能看见两点朱红。 时瑛闭了闭眼,然后往前挪了两步,颤着手拎起薛玟钺的衣服,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状似平静的为他扣上扣子。 “我喜欢你,从我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不对劲之后,我就开始若有若无的躲着你,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我就是喜欢你。” 颤抖的手对了半天才扣上了一个扣子,手指不可避免的碰到了那光滑白皙的肌肤,时瑛顿了顿又继续扣下一个扣子。 “薛玟钺,你听清楚,我喜欢你,你明白了吗?” “……”薛玟钺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他抬起头自然而然的捕捉到了时瑛眼底那被掩饰的很好的无措,忽然有些后悔追问这个问题了。 喜欢? 时瑛喜欢自己? 这是薛玟钺从没想过的,他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自己从小便没有见过父母,自然也就没有体会过所谓的亲情,在意识界里,眼看着时铃能坦然为了时瑛赴死,薛玟钺不得不承认他羡慕了。 他破天荒的答应了时铃照顾她弟弟的嘱托,这些日子一直都像是照顾弟弟一样照顾对方。 不对? 薛玟钺忽然想到,不是他照顾时瑛,而是时瑛一直在照顾自己…… 所以,他对时瑛的感情是什么? 他不知道。 时瑛颤着手将扣子扣好,安静的从床上下去,苦笑一声,“对不起,打扰你了。” “你若是觉得这种感情让你不自在的话,明天我就会搬出去,”他垂了垂眼,“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必因为我姐姐的事情而留在我身边强颜欢笑。” “这对你很不公平。” 不公平? 薛玟钺茫然的抬起头,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晕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乍一眼看过去竟有些苍白。 留在时瑛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他贪恋那种感情,薛玟钺没有经历过,所以他渴求着温暖。 薛玟钺清楚,他想从时瑛身上获得这种感情。 他是个自私的人。 时瑛见着他的脸微微泛白,一时间也有些慌了神,想离开的念头一下子收了回来,忍不住自责道,“对不起。” 薛玟钺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他感觉自己那隐秘的心思藏不住,那种隐蔽的,肮脏的心思…… 第142章 遥控器 “我不是故意逼你的……,我……我……” 薛玟钺慢慢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了些属于孩童的茫然,他听着时瑛焦急的道歉,忽然轻声道,“你不用道歉的。” 他脸上慢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落在时瑛眼里,竟有些难言的孤寂和痛苦。 “我不应该留在你身边的,我一直在自欺欺人……”薛玟钺抬手捂住脑袋,双腿躬起来,瘦弱的身子蜷在一起,像是为自己铸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墙来容纳和保护内里的软弱。 薛玟钺所有隐秘的心思在时瑛的这一句喜欢里显得如此肮脏可怖。 他想代替时铃来接受时瑛的感情,体会什么是亲情,想感受一下这种温暖。 可时瑛却爱上了自己…… 薛玟钺缩在小小的壳子里,语无伦次的喃喃道,“对……对不起……” “我不应该留在他身边……,但我只是……只是想试试……” 时瑛伸出去的手忽然停顿了下来,他听着薛玟钺语无伦次的自我剖析,很快便明白了这个人的自卑。 他不敢去接受,不敢去触碰,唯一一次的勇敢用在了时瑛身上,和卑劣的小偷一样试图代替时铃来接受时瑛的感情,而时瑛会碍于时铃的嘱托一定会好好对待自己…… 可出乎薛玟钺的料想的是,时瑛对他的感情转变了。 这让他本就心存愧疚的心更加酸涩。 薛玟钺觉得,他不配。 时瑛慢慢伸出手,从背后将人揽在怀里,低头在那细白的后颈上轻轻吻了下去,声音温柔,“薛玟钺,你在躲什么?”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配不上我?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在欺骗我的感情?” “你不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对吗?”时瑛温柔但又强硬的掰开薛玟钺的手,强迫他打开自己,那双手和铁钳一样强迫对方转过身来,慢慢将人搂进怀里。 “没关系,我会教你,所以你不必躲着我,”时瑛安抚似的在薛玟钺的背上拍了拍,“姐姐其实并不是将我交付给你,而是让我教你,照顾你。” “因为我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像一个浑身都是尖刺的刺猬,将柔软的腹部保护在锋利的外壳之下,你一直在努力吸引秦殊的注意,无外乎就是想让他多看看你。” “姐姐那时候就意识到你是个缺爱的孩子,所以她将你我安排在一个房间,她说你是个好孩子,她说,她很喜欢你!” 怀里的抽泣声慢慢停下来了。 时瑛垂着眼笑了一下,无声的松了口气,“我让你留在我身边,也是希望你能贴近人类,蛛丝的操纵能力让你完全不需要相信任何人,这道保护伞很强大, 可同样也是一个致命的危险。” “我喜欢你你不必自责,”时瑛将怀里闭着眼的人放倒安置在床上,伸手扯过被子妥帖的盖好,温声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吧,然后等你醒过来你再告诉我,你留在我身边,应该也认识了不少我的朋友,你告诉我,你开心吗?” 床上人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却微微颤动透露出了淡淡的不安。 时瑛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低下头用唇瓣碰了碰薛玟钺的额头,“睡吧。” 这两个字仿佛有什么魔力一样,薛玟钺浑浊的思维此时竟慢慢平静下来,缓缓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时瑛坐在床边,一直守着,直到薛玟钺呼吸慢慢稳定下来才松了口气,他看着那张熟睡的脸,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姐姐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薛玟钺内心竟然如此自卑。 但无妨,我一直在。 他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温柔来。 ………… 傅天明与桌子上的小纸人面面相觑,好奇的伸出手碰了碰阴天娃娃的衣摆,却被对方一把推开,然后顺势往后跳了两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天明好像从那张哭泣的脸上察觉出了嫌弃。 然后那两步后退更加证实了他的想法。 阴天娃娃的嘴一开一合,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来,“傅首领,对于桃花源这个能量增幅器的开关,你有什么想法吗?” 傅天明却没有回答这个,而是一只手揉着眉心,另一只手盖住桌面上的文件,语气有些奇怪,“你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的问出这句话的?” “你明明是被我发现藏在窗帘里偷偷监视我,但你是怎么转变这么快的?” 傅天明见着阴天娃娃后退了一步,才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你就一点都不心虚吗?” 女声微微停滞了一瞬,然后很快就当那些话不存在一样,假装自己是个模式化的工具纸人,像模像样的又问了一遍,“傅首领,对于桃花源这个能量增幅器的开关,你有什么想法吗?” 傅天明若有所思的看着阴天娃娃,也自然而然的将刚刚的事掀了过去,顺从的道,“没有,但我知道那个遥控器已经被毁了。” 阴天娃娃的纸人身体凝滞一瞬,随后一个惊诧的女声传出来,“你说什么?” 傅天明点点头,“你没听错,那个遥控器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但这个桃花源的能量增幅装置是利用灾厄源晶的力量和太阳的光能来发动的,” “灾厄源晶的力量已经充满,一旦储存的光能达到阈值,能量增幅器很可能会自发启动,所以我才在一直催促你们炸掉这里。” 他靠在椅背上,身子放松,“毕竟这种把刀悬在头上的感觉真的很差。” 阴天娃娃安静了一会后,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很快便成了一堆废纸。 林虔捏碎纸符,对着身边的另一个娃娃道,“你们应该也听见了吧。” 这个阴天娃娃的眼睛泛着淡淡的红色,很明显是被更强大的力量加固过,对方是谁已经毋庸置疑。 秦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见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林虔:“?” 你在说笑吗? 哪有人上赶着给人当刀使的啊? 另一边很快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岁殃带笑的声音,“怎么说呢,我的因果告诉我遥控器没有被毁,但却不会被使用。” 不会被使用…… 林虔思索了一会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不对,岁殃!” “你有异能!” 阴天娃娃一时间安静下来,只留下守着炸弹的林虔不可置信的声音,“不是吧?你有异能?” 岁殃轻轻的“嗯”了一声。 林虔揉着眉心,一时间不想说什么了。 “但比起这个,我想我发现了另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岁殃笑道,阴天娃娃将对方的声音慢慢扩大,可他依旧不急不缓的道,“我现在在行人街的后山,这里有一片被隐藏起来的墓碑。” 他抬手拂开周围遮挡的植物,似笑非笑的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行人街三百二十四口人‘四次’的墓碑。” 秦殊的声音很空洞,“四次?” “对,”岁殃声音坚定,他慢慢伸出手碰上那略显简陋的墓碑,“这个四次上面有很明显的涂抹痕迹,我的因果告诉我,这个下面还有一次,二次,三次。” 林虔思索了一会才道,“那你能知道,这个墓碑是谁立的吗?” 岁殃摸着墓碑慢慢闭上眼,无数的记忆片段的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走过来,亲自拿着铲子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界挖开了这么一个可以容纳这么多人骨灰的地方,然后将每一个标注着名字的骨灰盒小心翼翼的安放进去。 然后黑衣人把坑用铲子慢慢填上,立了一块简陋的墓碑。 他在碑前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一笔一划的写下了这个数字。 然后每过两三年这个男人便会再来挖开这座坟,将新带来的骨灰盒和之前的骨灰盒放在一起,再次掩埋好,墓碑上面的次数也在一次次的涂抹中变成如今的四次。 岁殃睁开眼,他摸了下鼻子,果不其然看见了一手的鲜血。 林虔见着这边没有动静,忍不住有些焦急的问道,“岁殃?你还好吗?” 他定了定心神,“我没事。” 脑子里那个黑衣男人高大落寞的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岁殃眯了眯眼,“这座碑是傅天明立的。” 林虔不可置信的道,“什么?” 秦殊也哼笑一声,“果然是他!” 而首领办公室里的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已经被列入了研究对象,而是好奇的打量着化为灰烬的阴天娃娃,捻了一些碎片后在指间磨成粉末。 “真神奇!” 傅天明喃喃道,“这就是异能吗?” “果然很厉害。” 他吹了一口气,将这堆粉末吹散,却被狠狠的呛了一口气,咳的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眼泪来。 傅天明满不在乎的抹了一把,抬手将一个上着锁的抽屉头上的密码锁拎起来,在输入了0927后一把拉开。 里面有一沓厚厚的资料文件,一张老旧 的照片,还有一个泛着银光的小小遥控器。 傅天明的视线在上面落了一瞬后平静的移开,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第143章 郑艺 少女坐在椅子上看着人来人往,看着过来过去的和一般大的孩子举着甜甜的笑容,顿时觉得手里的白桃味冰激凌不好吃了。 撅着嘴不开心的舔了一口,清甜的桃子味道充盈在味蕾,凉凉的感觉从舌尖蔓延至心口,那种羡慕的感觉顿时轻快了不少。 少女羡慕的是他们手里又大又软的吗? 不是。 是给他们买的父母。 她搭在长椅上的腿忍不住晃动,看着那些步伐匆匆却难掩幸福的父母,忍不住低头盯着面前的冰激凌,喃喃道, “不气不气,我还有明天哥哥。” 冰激凌有些化了,粘稠冰凉的液体流到白嫩的手背上,那种感觉很快让她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去舔。 “怎么吃的和小花猫一样?” 吓死了! 少女猝然回头,就见穿着员工服的高挑少年站在长椅背后,眼神里略带嫌弃。 他怎么可以这样吓人! 少女不满的嘟起嘴来,就见少年从员工服的衣兜里掏出纸巾递过来,还还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什么? 少年大概是看出了少女的茫然,好心的提醒了一下,“冰激凌沾到鼻尖了。” “啊?” 少女手忙脚乱的去擦拭,白皙的脸上忍不住漫起一阵热意,暗暗腹诽道,好丢人啊! 她咳了两声想要转移话题,“你怎么今天下班这么早?” 少年把刚刚脱下的员工服塞进了少女的书包里,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今天辞职不干了。” “啊?”少女无力的干笑两声,“哈哈,是吗?” “桃子,我记得你今天期中考试了吧?” 脱下员工服后,少年清瘦的身材露了出来,他身上穿着的高中校服看起来还有些大,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即将上到高三的学生。 郑艺从长椅上站起来,将脏了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后蹦蹦跳跳的走回来,拎起自己的书包笑嘻嘻的道,“对啊,我感觉我考的很不错!” 傅天明点点头,突然发现这小妮子有些不对劲,她眼神躲闪很明显是藏了什么事。 他不动声色的开口,“你刚上初一,这都两个月了,有没有和老师同学打好关系?” 郑艺没敢看他,她没有穿着校服外套,反而是披了一件黑色的皮衣外套。 入了秋了,临月市这边本就冷的早,这几天她不想穿着校服外套傅天明也没有说什么,但今天这丫头很是不对劲。 “打好了,”郑艺轻声道,像是生怕傅天明不相信还肯定的点点头,“尤其是我们的数学老师,他可喜欢我了!” “是吗?”傅天明没有带着厚外套,薄薄的外套扛不住冰冷,让他的手都微微泛白,此时若有所思的看了对方一会后,伸出手将郑艺拉住。 冰凉的温度让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哥?” 傅天明的脸色冷峻,“说实话,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你不说我现在就带你去学校问问?” 傅天明的少年时候的模样没有成年之后随和,可能是因为太瘦,他的脸上没有多少肉,显得整个人眉眼锐利,此时沉下脸来更是多了几分压迫感。 郑艺很怕他这副样子,整个人缩的和鹌鹑一样,老老实实的将所有事的都告诉了傅天明。 这小丫头刚上初中,正处于青春期萌动的时候,总是想要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学校让束起头发她就留下两缕来,学校让必须穿校服拉拉链,她就敞开怀,时不时披上自己的黑色外套。 郑艺的特立独行很快便引起了老师的注意,再三提醒下也不改,这副顽劣的模样自然也就吸引了一群男生的注意。 最重要的是,郑艺长得很漂亮。 傅天明很用心的在养她,他可以穿着洗的发白的衣服,每天打零工来凑对方的学费,也可以顿顿啃馒头来攒下生活费给郑艺买漂亮的小裙子。 可以说,郑艺就是傅天明养的最好的一朵红玫瑰。 但他的红玫瑰被人摘了。 傅天明咬着牙,“说,和你表白的那个小黄毛是谁?” 郑艺很怕他哥这副模样,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小声道,“我……我还没答应呢……” “你?你还想答应?”傅天明气的牙痒痒,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苦口婆心的劝诫道,“桃子,你还小,现在不是谈感情的时候,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 可郑艺很明显心不在焉,她偷偷的撇了下嘴,自以为很隐蔽却被傅天明全部收入眼中,这让对方的火又窜了两米高。 “郑艺!” 傅天明很少叫她的名字,这一声让郑艺一哆嗦,怯生生的瞥了一眼她哥的脸色,“我听到了,我不会了。” 麻利的认错。 这让傅天明一口火又生生的压了回去,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我辞了在奶茶店打工的工作了,明天我会接你上下学。” 郑艺瞪大眼,心底很抵触这个可面上却不能显露,只能苦哈哈的答应下来,在心底暗暗祈祷他们高三的学业再忙一点,好让这个恶魔没空管自己。 傅天明先是跟着郑艺回到她家里,盯着对方将作业写完后才嘱托了几句回了家,然后过了没多久,他就带着一个餐盒过来。 “我妈今天新炖的排骨,底下有一层白米饭,你记得吃完了洗下盒子。” “好,”郑艺知道今天惹她的明天哥哥生气了,只好甜甜的笑着应下,不再和往常一样去磨着对方索要零花钱。 傅天明家里情况也不是很好,家里也就是小本买卖,所以他每周的生活费有限,现在还养着郑艺这个小拖油瓶,着实是过得拮据了一些。 小时候的郑艺曾经问过傅天明,“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当时的傅天明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傅天明半拉扯半学习,好歹是将这小丫头给养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怕是也在背后出了不少力,所以在上高中时,他便主动提出去打工来补贴这个家。 好在郑艺的学习一向不用他操心。 忙碌了一天的傅天明躺在床上,困倦和疲惫很快便席卷了他身体。 他第二天没有课,也不用上班,本来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可却在六七点的时候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他的母亲是财务,而如今公司倒闭了之后,所有被拖欠工资的员工都凑过来找财务索要工资。 因为他们找不到老板。 傅母曾是个大学生,脾气温婉含蓄,傅父也不是什么强势的人,此时面对着一堆来势汹汹的人竟有些手足无措,还试图和这些人讲道理。 讲道理? 讲什么道理? 傅天明砰的一声踢开门,大步走向厨房,将挂着的菜刀拎到手里,砰的一声砍上门框。 外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瘦弱少年身上的气势吓到了,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敢动。 傅天明沉着一张脸将刀拔下来,声音阴沉,“你们再吵一个试试?” “公司倒闭是我妈的事吗?” “财务上没钱你们是听不到吗?耳朵聋了?” “别说你们收不到钱,我妈的工资也被拖欠了这么久,她也是受害人,你们在这里吵什么?有用吗?” 少年这种不怕死的凶狠劲一下子逼退了这些人,所以也就没看到他缩在衣袖里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哪见过这种阵仗,但傅天明心知,对付这些人他只能表现出更狠的模样,表现的更加不怕死一些才可以。 傅天明将刀甩出去,砰的一下砸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刀锋没入桌边,木质柄还在微微晃动。 立马就有人认怂了。 “说的也是,刘姐啊,我们也是着急了,忘了你也是受害者了。” 有一个人递下了台阶,自然也有更多人顺着台阶走下来,过了没多久,黑压压的一群人便走的差不多,零星几个不甘心的人在碰到傅天明那阴狠的眸子时也软了脾气,灰溜溜的离开了。 等傅父关上门确认这群人走远后傅天明才松了一口气,等他坐到沙发上时才发现自己腿已经软了,整个人缓了好久才正常了些,看着父母关心的模样忍不住苦笑一声,“吓死了。” 傅母气的拍了他一下,“你才是吓死我们了!” 傅天明看着两人担心的模样安抚了几句后便装作无事一样回了房间。 等关上门他才松了一口气,后怕的感觉一层层击打着他的心脏。 但凡对方有一个走过来夺下那把刀,形势顿时就会不一样了,因为他们一瞬间就会发现自己是个花架子。 傅天明背靠着门,慢慢坐下,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地上站起来,一抬眼就看见窗户外的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傅天明这才意识到了今天他没有给郑艺送早餐。 小姑娘在窗户面前带着担心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 可傅天明实在是看不懂,只好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小姑娘焦急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那伙人商量着要烧了你们的房子!” 第144章 除恶 烧房子? 傅天明大脑一片空白,然后荒唐和愤怒逐渐涌上心头,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冷汗一滴滴的滚落。 郑艺担忧的看着傅天明,小姑娘身上只穿着睡衣,在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她咬着唇刚想开口,就见一件外套兜头而来,带着少年身上的体温,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清瘦的少年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校服从窗口跳了下去。 郑艺搂着那件衣服,慢吞吞的套在身上,见着傅天明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忍不住小声的问道,“明天哥哥,你要去哪?” “我去找他们算个账,”傅天明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乖乖的回去,待在房间里,记得把作业做了,晚上我会检查。” 傅天明脸上的狠厉一闪而过,下一瞬又恢复了平静,他身上薄薄的校服被风吹的鼓了起来,显得少年的身材很是瘦弱。 郑艺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怔怔的出神。 傅天明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漠然的人,他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少年的身形挺拔,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郑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思索了一会后还是跟了上去。 她悄咪咪的跟在傅天明身后,看着他去了五金店买了一把水果刀,看着他气冲冲的去那群人聚集的小平房找个说法。 郑艺蹲在拐角里,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裹着傅天明的大外套可怜兮兮的。 她百无聊赖的噘着嘴,根本听不到屋子里的一点声音,只好跟蘑菇一样安静的等着傅天明出来认领。 地上一排蚂蚁搬着食物从她面前经过,这些小家伙很快便吸引了郑艺的注意,也就自然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一个刺鼻的手帕捂上她的鼻子,身子无力的挣扎了几下后便失去了意识。 而屋里的众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里面的气氛剑拔弩张,只差一个苗头就能烧起来。 傅天明经过了早上的事情之后,此时见着这样的场面竟然没有了早上的惧意,他把刀一把插在桌子上,在烟雾缭绕的小破屋里冷声道, “听说你们想烧了我家的房子?” 从少年一把踢开门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有些发蒙了,等那把刀插到桌子上的时候,靠在窗户边的组织者冷眼看着这边,将烟头捻在窗户框上,平淡的道, “早上他们去的时候我有些事情就没去,听到他们被一个高中生给吓回来我还不信,但现在看来你确实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傅天明眯着眼睛打量对方,就见着这个中年男人身形高大健硕,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沧桑和无奈。 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抚上刀柄,语气平稳,“我妈没钱,我把话话放这了,你们敢动我家里一根手指头,我会把你们一个个都送进去坐牢,别说这些拖欠的工钱拿不到,你们后半辈子也就在牢里待着去吧。” “你们别不信,我懂法,所以我知道该怎样做能为你们求得利益最大化。” 傅天明定定的看着中年男人,“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做,如果不信那你们就轻便吧。” 他轻蔑一笑,“你们绝对拿不到补偿款。”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为首的男人又抽出根烟来叼在唇间点燃,吸了一口后将烟雾在嘴里含了一会才吐出来,俨然一副老烟枪的态势。 “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执着这笔钱吗?”中年男人仰着头,含糊不清的道,“我妻子现在生了重病,脑子里有一颗肿瘤,我能借的都借了还差两万。” “而我的工资是五万。” 他疲惫的靠在墙上,浑浊的眼睛落在傅天明身上,像是下定了个什么决心一样,叹了口气道,“我信你一次伢子,要是半个月后我拿不到这笔钱,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傅天明眸里的冷意几乎要化成了实质,“我帮你们是不想让你们惹到我的父母,不是将把柄交到你们手里。” 男人默了片刻,挥了挥手示意周围人别去找傅家父母的茬,声音里带了一些诚恳,“伢子,求求你了。” 男人粗粝的手上满是伤疤,他大步走来拔出傅天明的刀,将它横着拍在桌子上,“伢子,叔的命就交你身上了,叔没上过学,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要到我的救命钱,只能用这种最笨的办法。” “可叔真的没什么办法,勤勤恳恳了一辈子,最后连自己的爱人都救不了,”男人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这次采矿工程历时两年多,两年的时间啊!” 傅天明静静的听着,随着这个男人的讲述下,周围也有些男人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呜咽来。 谁都有自己的苦楚,若非真的走投无路,谁又会冒着坐牢的风险来求得这血汗钱呢? 或许除却这些人外,还有一些人也没有拿到,可他们不需要急用,所以他们会这个哑巴亏吃下,或者没有勇气参与。 傅天明点了下头,斩钉截铁的道,“我会帮你们的。” ………… 他确实很聪明。 经过一系列的收集证据和协商后,傅天明见着老板油盐不进的模样,直接一纸诉状将对方告上了法庭。 本来老板就是仗着这些农民工劳动力廉价也不懂法,想着只要一直拖着,对方也没什么办法,这些人不懂法,也不懂什么道理,一旦藏起来对方也找不着,只能闷闷的吃下这个亏。 可没想到一个少年竟然有这本事。 等这些命苦的农民工拿到钱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傅天明焦急的心情却依旧没有缓解几分。 因为郑艺丢了。 王叔很仗义,他指挥着人一直帮忙寻找,可依旧没有什么消息。 这些日子傅天明和他们混得也很熟,也知道了这位大叔有一门烤鸭手艺,便提议着对方将剩余的钱留下来开个烤鸭店。 其他的那些叔叔们也被他安置好,生活慢慢步入了正轨。 可郑艺呢? 傅天明心急如焚。 等过了半年后,却是郑艺找了过来,她穿的破破烂烂的,一见到她的明天哥哥就忍不住放声大哭,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才知道了事情原委。 她被卖了。 卖到一户偏僻人家里当做童养媳,她逃了几次但都失败了,而今天是因为那户卖孩子的家伙再次来到村子里,郑艺便悄咪咪的爬上车底,跟着车一起离开了那个偏僻的小地方。 一路上风吹日晒她才回到了故土,见到了她的明天哥哥。 傅天明听着她的讲述眸子越来越冷,可面上却没怎么显,而是将这小丫头安抚好后,孤身一人去了行人街。 王叔见着他来,立马将新鲜出炉烤鸭递过来,粗犷的笑道,“来,吃烤鸭,今天第一锅。” 傅天明本想拒绝的,但想起郑艺那瘦削的小下巴还是接了过来,边看着王叔干活边打听,“叔,你知道这附近有一伙人贩子吗?” 王叔一听他这话脸立马沉了下来,给他的妻子使了个眼色后,带着傅天明往后厨走去。 “之前郑艺丢了时候我就带着一伙人查过一次,行人街附近没有,但在西南那边的小山村好像挺乱的,经常有人看见里面的人无所事事的在街上乱逛。” 王叔看了一眼外面,站在窗户边点燃一根烟,“你别跟你婶子说啊……我也带人堵过他们,可问了半天也没有结果,但我套出了一些事情来,那边的人散的很开,他们找活也是几人各成一派,所以并不知道郑艺的下落。” 傅天明从后厨的冰箱里拿出根棒冰来叼在嘴里,并没有将郑艺回来的事爆出来,和王叔告辞便离开了这里。 他早就保送了,所以不必参加高考,便总是若有若无的在西南边的小山村晃悠,还特意买了个望远镜和摄影机,有时候一去就是一整天。 等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地方也被查过,但一整个村的人都互相护着,警察苦于没有证据便只能作罢,外加这伙人从各个地方绑小孩,一时间也没有办法端了这里。 而傅天明要做的就是收集证据,然后将这些东西匿名送到了警局。 半个月后,这个作恶多端的鬼地方被端了。 一整个村落的人都被调查带走,空荡荡的地方顿时了无生机。 傅天明皱了皱眉,带了一伙人开着拖拉机将这个地方夷为了平地,警察也查过,但他们可能是不想管,也就没追究傅天明的责任。 ………… 郑艺刚走出校门就看见冷着一张脸插兜看着她的傅天明,乖乖的走过去,讨好似的道,“ 我今天拉链拉好了。” 傅天明有些好笑,“我知道。” “行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郑艺不明所以,乖乖的跟着他去了化为废墟的小山村,轻声问道,“哥哥?” 傅天明揉了揉她的脑袋,“这片地已经没人管了,所有的罪恶都已经清除,你说这块地要用来干什么好?” 郑艺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种玫瑰吧,我记得和我关在一起的小丫头,她说她想看看玫瑰。” 第145章 项链 没人知道傅天明做了什么,等过了半年来人视察决定这块地该干什么的时候,已经被一大片玫瑰花占满了。 而傅天明已经离开了这里去外地上学。 灾厄降临的时候,傅天明在校园里发疯似的往外面冲去,他抢了一台车孤身一人上了路,可却在距离临月市不远处被灾厄袭击,整个人昏迷不醒。 是未来基地的人将他捡了回去,留下了他。 因为傅天明下手够狠,让他来帮忙管理这个乱糟糟的基地再好不过。 他抽出时间也去了一次临月市,那里已经被庇佑在了未来基地的羽翼下,但王叔他们信不过这些人,带着郑艺在基地的最外围讨生活。 傅天明见着他们没事也松了口气,暗中加派人手将他们保护起来。 郑艺那天偷溜离开基地,去玫瑰丛里采来几朵玫瑰来,悄悄的放进了傅天明的包里。 等他发现时,一股无名火冲上脑门,带着这几天的疲惫的怒火,劈头盖脸的将小姑娘骂了一顿。 王叔心疼的搂过郑艺,皱着眉看向傅天明,“你怎么说话呢?她也是想让你开心!” “我不需要!”傅天明烦躁的喊了一声,他长腿一伸勾过来一个板凳坐在上面,眸光冷冷的,不知道落在哪里,“那里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郑艺这小丫头也长开了,和他想象中一样,是个娇艳的美人, 此时眼里沁着泪水,抿唇道,“哥哥,你是不是好久没有照过镜子了?”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傅天明下意识就想反驳,“你在说什么屁……” 郑艺打断了他,她摸索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化妆镜来摆到傅天明面前,“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你的眉心都有褶皱了!” “我!”傅天明心头涌上一阵疲惫来,抬手想挥开,余光却瞥见了镜子里的那张脸。 少年的清俊和生气已经丝毫看不见,只有算计和强硬,此时带着难以言说的疲惫,一时间傅天明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他颤着手接过那面小镜子,想松开眉头却越来越紧,捏着镜子的指骨微微泛白,很明显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傅天明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了。 从他来到这个基地以后,从他担任组长,开始盘算着怎样能让这些人活下来以后。 傅天明已经彻底遗忘了自己。 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镜子从无力的指间落下,与地面交接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郑艺和王叔对视了一眼后,担忧的走过来,伸出手抹平了傅天明眉心的褶皱,从包里掏出玫瑰递到对方面前, “明天哥哥,你忘了这只玫瑰是从哪里长出来的吗?” 傅天明微微睁开眼,半眯着眼看她。 “哥哥,你总觉得我们这些人是你应该保护的,是你的责任,在这个基地里你更是想要照顾好我们,可事实不是这样,我们拥有自保能力,我们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郑艺温柔一笑,“你忘了玫瑰是带刺的吗?” 王叔大步过来拍了拍傅天明的肩膀,“叔这几年一直受你照顾,但不代表叔做不了什么其他的事情,伢子,你别把自己肩上的担子压得太重了!” 大叔爽朗的笑了两声,“你这几天来这里的时候走路都带着风,看起来凶的很,郑艺这丫头就看你不对劲,干脆就去揪了几朵玫瑰来哄你开心。” “你放心,她去的时候我让几个兄弟跟着去了,这行人街哪有人不认识你们两个的,都是兄弟,我还让他们拿着家里的大砍刀去的!” 傅天明听着王叔这自豪的语气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轻声道,“大砍刀没用,我回头让人给你们送几把枪来。” 郑艺笑了一下,将玫瑰塞进他手里,“你笑了!” 王叔也淳朴的笑着,摸了摸脑袋,“你婶还等着我回去烧水呢,我就先走了!” 傅天明没说话,郑艺站起来笑盈盈的走过去将王叔送出了屋子,小姑娘今天穿了一件碎花裙子,跑起来和小蝴蝶一样。 傅天明捏着玫瑰花茎,突然发现翠绿的枝茎早已修剪齐整。 是了,郑艺怎么会让有刺的玫瑰到自己手里呢? ………… 实验室有实验品的消息传出来后,整个基地都炸开了锅。 傅天明对这些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坐在桌子边上,看着一大桌子人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的父母在灾厄降临的时候刚好在外面开车送货,两个人被卡车压在底下,当场就被灾厄吞噬了。 王叔带了一大家子兄弟来到这为他庆祝生日,郑艺还特意亲手打发奶油抹了个四不像的蛋糕,凑凑合合的端上来插了几根蜡烛。 傅天明还被她硬摁了一个纸质的生日礼帽,配合着他冷峻的脸多少有些滑稽。 王叔拿着点烟的打火机走过来将蜡烛一根根点上,有个守门抽烟见状也配合着关了灯,漆黑一片中只有蜡烛的微光若隐若现。 傅天明无奈的摇摇头,在郑艺的起哄声中许了愿,垂眸吹熄了蜡烛。 郑艺啪啪鼓掌,仗着在黑暗中,右手从桌下慢慢抬起来,掌心糊了一大把奶油,趁着开灯的时候一把糊上傅天明的脸。 多余的奶油从脸上掉下来落到他的制服风衣上面,留下了一抹浓郁淡白色。 傅天明伸手抹了一把脸,眼眸里跟含着刀子一样甩了过去,见着郑艺嬉皮笑脸的模样,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叔见着她这嬉皮笑脸的模样也是叹了口气。 郑艺早在傅天明上学之前就已经凭着嘴甜获得了一众叔叔们喜爱,也可能是对她凄惨的身世表达了几分怜爱,王叔几乎要将她当成亲孙女一样去疼爱。 郑艺和傅天明闹了半天,最后才悄咪咪的拿出一个礼物盒来递给了傅天明。 “哥哥,我记得我小时候说过,我长大了一定会送你一个带着我名字的名牌,这样你就会一直记得我,但现在这情况也没办法去买了,我就托李叔给我用木头雕了一个。” 她捏着盖子打开礼物盒,一个用玫瑰包裹着桃子的木头吊坠露了出来。 傅天明伸手接过,扭头一翻便看见了上面歪歪扭扭的郑艺两个字。 李叔这时候也附和了两句,“这小丫头啊缠了我两三天,还打算亲手试试来着,结果伤了手我就不让她做了,最后拗不过让她雕了个名字。” 傅天明小心翼翼的收好,也就不计较刚才的奶油时间了。 王叔见着气氛不错便从带来的包里掏出一个照相机来,看着傅天明道,“伢子,这东西是我儿子出事之前留下的,我们这些大粗人也不会用,你来试试吧!” 傅天明接过沉甸甸的照相机揣摩了一会后,研究了一会便可以上手,他还特意设了个定时的,将这一桌子的人带着自己都拍了进去。 等过两天洗出来后,他让任苒一人一张将照片送了过去。 可难得平静日子总会被打破,随着秦殊的死亡,桑奈决定重启时间线的事情也传到了几位管理者的耳朵里。 本来傅天明是不在乎那些事情的,可世界线重启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失忆,整个未来基地除却年轻了一些后,都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只有行人街的那些人,他们的记忆停留在了重启的那一天,他们不知道什么灾厄,只会无数次的重复着那一天的所有行为。 可最奇怪的是郑艺,她的记忆很模糊,仿佛忘了傅天明又好像还记得,他也去确认过,最后才知道郑艺印象里的自己是小时候的模样。 而傅天明已经长大了。 傅天明无数次的去看着郑艺寻找自己的明天的哥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行人街的这些人很快便引起了高层的不满,他们觉得这些人留在这里就是浪费土地和资源,在计划着将这些当做实验体时,傅天明冷着一张脸站了出来。 是他提出了这些人身上可能有问题才保住了这些人。 可这是未来的傅天明最后悔的一件事。 异能激发剂的研制也更加证实了这个问题,桃花源的所有人都不能觉醒异能,首领也不知何时开始追求了长生,这也就给了傅天明往上爬的机会。 而他往上爬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护住行人街的这些人。 等他终于爬上了副首领的位置后,傅天明才知道了桃花源这个地方是个能量增幅器的事实,所以傅天明学会了带着笑去讨好那位逐渐不像人的首领,知道了能量增幅器的事情。 他早就计划好了重启世界线的事,在首领意识到桑奈的器官产生了排斥了之后。 傅天明知道了所有的计划,他也知道储存的光能即将能激发增幅器,思索了好久后,才一个人默默的潜入了行人街,拿着一把刀将所有人都杀了。 整个桃花源傅天明可以是只手遮天,在手下的隐藏下,傅天明将所有人的尸身都一把火烧了,将骨灰分装好,一个人默默的立了一块碑。 那是第一次世界线即将重启。 第146章 尖刺 能量增幅器的光能贮备成功却因为这些人的死亡而失效,只能等待着下一次的储存成功。 傅天明将这件事敷衍过去,却在第二天再次看见了行人街的熙熙攘攘。 那一瞬间,他的心凉了半截,整个人像是从冰窖里爬出来的一样,脸惨白惨白的。 因为这些人身上残存的力量,所以他们会不断重生,直到有一天能量消散,或者被能量增幅器扩张力量而爆体而亡。 可是这样的话,他们就不可能再复生的。 那天下了雨,傅天明的黑色风衣被淋透了,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脸色惨白,和行尸走肉一般在行人街上慢悠悠的走着。 他不知道该去哪,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但傅天明知道,他护不住这些人了。 甚至他觉得,当初桃花源决定抹杀这些人的决定竟然是正确的。 可是,可是就算他们做了,也依旧杀不掉这些人,反而会发现这些人身上的奇怪力量。 这是个死局。 行人街空荡荡的,那些店铺都已经关了门,只有他一个人漫步在雨中,无限的痛苦悔恨侵蚀着傅天明的意识。 我该怎么做? 他半跪在地上,闭眼仰头,任由雨水落在脸上,发丝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贴在额头。 我到底该怎么办? 可是没有人能回答他,偌大的天地沉默无声,只余下这一人在无声的痛苦嘶吼。 傅天明很绝望,无力感几乎席卷了他的全身。 天像是被戳了一个窟窿,雨水肆意的从中倾泻而出,几道惊雷闪过,映在傅天明的那张苍白的脸上,一时间竟不知对方是人是鬼。 少女的臂弯间挂着一篮子玫瑰,用另一手拿着一把大大的黑伞,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在雨幕中竟丝毫不觉得烦闷,而是蹦蹦跳跳的走过来,见着这人颓废的模样,笑眯眯的伸出伞为他挡住雨帘。 “大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傅天明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少女的脸。 “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吗?但也不要这样子啊,会生病的!” 少女把大半的伞挡在傅天明头上,蹲下身子笑盈盈的道,“我记得我的哥哥跟我说过,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一定不要一直颓废下去,要寻找解决办法,不能让消极情绪占据大脑。” “要去多说多做,努力的寻找反制的办法。” 少女从篮子里抽出几朵娇艳的红玫瑰来,“这是我从西南那边的小山村采来的玫瑰,给你几朵,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提起这里,少女适时的露出几分诧异来,“说来你可能还不知道,那里居然有一大片的红玫瑰花海,特别漂亮,你要是不开心我带你去看看,你心情一定会变好的!” 她俏皮的眨了眨眼,“就是今天天气不太好,等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带你去!” 傅天明手指颤抖的捏着那几朵玫瑰花茎,在对方的喋喋不休中找回了自己的冷静,垂着眼温声道,“好。” 少女一听就兴奋了起来,她伸出手,“我特别想有人能和我一起分享那个秘密基地,你一定要记住啊!” 她勾起小指,“来拉钩吧,这样就有保证了!” 傅天明脸依旧很苍白,唇色都淡了一些,可他却依旧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来,“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小狗!” 高大的黑衣男人坐在地上,面前的少女眉眼弯弯,在雨幕中共执一把伞,定下一个了一个绝对不会完成的约定。 ………… 傅天明决定一步步来,一旦能量增幅器的光能储存达到阈值时他便会潜入行人街进行屠杀。 尽管他知道这些人会复生,会忘记这些事情。 但傅天明依旧很痛苦。 而首领那边,有被他架着脖子的实验人员去敷衍了事,一时间他在桃花源可以说是只手遮天。 而林允善的出现,可以说是他这一盘棋局的起始。 这个人和他年轻的时候很像,有一种狠辣和冲劲,傅天明便自作主张的将人留了下来,将他安排了一个小组长,打算让他磨炼磨炼。 可岁殃的到来却是彻底出乎了他的意料。 傅天明通过监视器第一次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艺高人胆大,却也因此展开了思索,打算借着秦殊和岁殃的手来毁了这个基地。 可哪有那么容易。 他对着岁殃和林允善暗通曲款的事情睁一只闭一只眼,甚至还帮忙遮掩,慢慢布下了一盘大局。 可秦殊没有依照计划假死让傅天明忍不住有些不满,只能把自己的那些的计划重新推翻后,又慢慢布下了一盘大棋。 百日刑没有杀了秦殊自然也有他在私下打点执行官的事情在,至于话术则是很简单。 秦殊如今成了众矢之的,可以用来分担异能者对桃花源的不满。 所以审判官给秦殊留了一口气。 可秦殊已经意识模糊,整个人有了求死的打算,傅天明只能暗自给王驹透露了关于疗愈针的消息,因为他知道那个老家伙藏不住事情,而一切也如他所料。 岁殃偷针给秦殊打了之后,在林允善的掩护下将人送出去。 傅天明用着监控看着那边的一举一动,忍不住看着林允善的身影轻笑一声。 “还是嫩了点。” 而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包括坦洲市之行,傅天明的目的就是让秦殊再次出现在人前,给他制造了一些契机来让他唤醒桑奈。 虽然过程崎岖了一些,却也有惊无险的按照他的计划行驶着。 而这个时候,首领也对傅天明提出了疑虑。 傅天明的手虚虚的盖住了首领的眼睛,而此时对方已经意识到了,那就不能再藏着掖着,只能开诚布公。 傅天明那天第一次直起腰身来,拎着一把特制的枪推开了那道铁门。 首领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也没有力量能抗衡傅天明,排斥反应几乎断绝了生机,只能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傅天明很轻易就能控制住他,。 他淡笑,“聊聊吗?” 首领声音沙哑,“我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你确实没有,”傅天明坐在手术床上,垂着眼玩把手里的枪,轻声道,“遥控器呢?” “你想要?” 傅天明笑道,“我要遥控器,同样我会把秦殊带到你面前,这个交易怎么样?” 首领嘶哑的笑着,异常难听。 “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他被怪异肉块的挤住的眼睛没有什么视野,只能虚虚的落在傅天明身上,“我要是不答应, 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傅天明摇摇头,“你身上被这些东西反噬,我杀不了你,但同样,你也会被迫退位,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和蛆虫一样活着。” 他笑了两声,“这很适合你。” 首领默了默,“你会重启世界线吗?” “或许。” 又过了好久,地上那摊怪异的躯体站起来,摸索着从身体里掏出一个带着奇怪腥臭的液体的遥控器来,递给了傅天明。 那一瞬间,傅天明脸上的表情奇怪的很。 最后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包住手接过了那个掌控着未来的遥控器来。 虽然恶心了一点。 之后的事情也都和傅天明预料的一样,只是没有想到秦殊那家伙带来了一个这么盛大的礼物来。 秦澈东和刘玥这两个家伙在世界线重启后没多久就被首领私下派人注射了半成品药剂,等傅天明想去拦已经来不及,所以他对着秦殊这家伙是有一点点愧疚的。 但不多。 秦殊这家伙的疯癫程度一瞬间让傅天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么个神经玩意是怎么完成自己的计划的? 他轻轻的“啧”了一声,决定还是眼不见为净,又借着机会将桃花源的本质事情告诉了对方。 他的话是真的,而林允善的质问一时间也让傅天明有些头疼。 目的的确很重要,可傅天明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让那些人回到时间的正轨上,让他的玫瑰凋谢。 炸了桃花源,底下的能量增幅器在爆炸的瞬间会将这个地方夷为平地,行人街的这人处在时间夹缝的中会在一瞬间被撕裂成碎片,身上的能量也会随着灰飞烟灭。 所以傅天明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光能的抑制器也在几年前研制了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在傅天明手上的这个小小的遥控器里,重启世界线还是炸掉桃花源,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傅天明再次走到了行人街,见着卖花的小姑娘,慢慢笑了一下。 你的哥哥还在身边,只是傅天明长大了,小姑娘认不出来了而已。 而重启世界线后,他们会遗忘,而行人街的这些人也不复存在。 傅天明不能忘记,他得记得这些,他得记着亲自亲手娇养大的小玫瑰。 一如暗室里满墙的玫瑰。 因为这是他每天都会去看望小姑娘的结果。 而每一朵花都没有尖刺,每一枝根茎都被修剪的很漂亮。 因为小姑娘说过,她永远不会将尖刺对准她的明天哥哥。 第147章 开幕 外面的风很大,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是没有止境一般,落在桃花源的人耳中却像是催命的符咒。 “走!” “大家有序离开!不要拥挤!” 防卫官穿着雨披,耐着寒意指挥着桃花源的众人撤离,为首的中年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烦闷的道,“这破天气,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也不知道傅首领怎么想的,赶着这样的破天气打算换个基地,外面的车都是现找的。” 他皱着眉,“有病一样,还催的这么急。” 人群熙熙攘攘,不满的声音也有,但迫于傅天明的淫威,一时间也没人敢来反驳。 秦殊坐在高楼上,雨水被他压缩着空间格挡在外面,歪着头笑盈盈的看着那边。 杨妍手里捏着林虔的传音小纸人,在车背面低声道,“基本上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参与桑奈实验的实验人员。” 她声音有些怪异,“傅首领特意让我问问你留不留这些人,结果还没来得问,大嫂就让我留下那些家伙说不用问你了。” “……” 秦殊闷闷的笑了。 他低垂的眉眼,像是普度众生的神明一样垂怜着这个世界,雨水交织成线,命运就仿佛渡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黑雾。 “岁殃他们走了吗?” “已经到固定的位置等待了,大嫂在接应悦影城来的那些人,林哥在接应那些被组织起来的异能者,至于傅首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杨妍声音低低的,像是在防着什么,“对了,我这车上有个人一直鬼鬼祟祟的,我不敢大声说话。” 秦殊轻轻的哼了一声,“放心,姓王的那个家伙已经掀不出什么风浪了。” 杨妍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怎么知道是王驹?” 秦殊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站起来,捏碎了手里的纸人。 他背后的空间被撕裂开,秦殊头也没回,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在雨幕中模模糊糊的传了过来,“你会保护好我对吧?” “自然。”黎妄一步步走过去,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披在秦殊单薄的衬衣上面,借势温柔的揽住那单薄的腰身,温声道,“你不会有事的。” “哪怕盛大的烟火会吞噬你的身体,我也会倾尽一切护你周全。” 秦殊微微仰着头,泄力靠在他身上,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黎妄的神情不自然了一瞬,但又很快调整好,他搂在腰身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没有,我不会瞒你的。” 一道惊雷从天空撕裂开,照亮了这片天空,楼顶上的两人沉默相拥,面色毫无变化。 秦殊声音平淡,“你最好没有瞒我。” 黎妄没有说话,搂着腰身的微微紧了一些,他低头温柔的亲了一下耳廓,低喃道,“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几辆大巴车按照固定的轨迹走着,却在一个交叉路口转移了轨迹,车上的人有人害怕,有人反驳,但没有一个人敢提出下车的事情来。 因为每辆车上都有一个人守在那里,端着枪冷眼看着那些家伙。 风越来越大,桃花源边境的几辆大巴车停下,任苒依旧穿着她的洛丽塔小裙子站在车顶,抬起一只手遮挡着眉眼,眯着眼望向远方。 阿灵和阿言站在她身后,和两个沉默的守卫一样,安静的矗立在她身后。 那些异能者被一个个饿的皮包骨,押送着排队走下来的时候被风吹的一个踉跄,一时间跟倒排的玉米一样一个接一个,屁滚尿流的滚回了车厢里。 可陆柔柔一人一脚将人踢了出去,裹着风衣大步下了车。 任苒也从车顶上跳下来,与最后一辆车的马良会合,三人站在一棵马良画出来的树身后,相对无言。 车厢边上的人还在呻吟,任苒不耐烦的给阿灵和阿言使了个眼色,两人很默契的走过去将这几个家伙的嘴堵上,一时间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任苒从树后探出头,就见着桃花源的影子虚虚的在正前方,忍不住微微皱眉,“这么远的话,一会真的能看到吗?” 陆柔柔摇摇头,“别忘了他们有空间异能,只要将空间切割压缩下来,我们是能清楚的看到那边的景象的。” “说的也是,”任苒收回视线,低声喃喃道,“但愿他能如愿以偿。” 另一边的时瑛和薛玟钺将异能者组织起来,他们那边的人是很多的,这两个人自然不能用绑的,只能用话术来吸引这些人过来观看这一场盛大的演出。 他们的管理也是最松散的,所以岁殃便出现在了这里,他拿着一个廉价的大喇叭,在林允善安排的后座上不断的摆弄调试。 “岁大人,前面就要到了。” 岁殃关了开关,抬起头往窗外瞅了一眼,雨幕成线,几乎看不出什么。 他叹了口气,“见到一大排的车了吗?停在他们面前就行了。” 驾驶员很老实听话,这辆从桃花源的驶出来的车很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此时停在所有人面前,很多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辆车停在雨幕中,车灯闪烁了几下便熄灭,给这样的天气中渡上了一层诡异的气氛。 时瑛站在车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没人告诉他有人拦路啊? 而那辆震慑了所有人的车里气氛却很欢快,驾驶员是个长发的女生,她将头发拢在身后束成一个低马尾,此时烦闷的拍了下方向盘,对着对边副驾驶位上的懒散男人抱怨道,“你怎么挑的车!” “?” 男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我又不会看这些,你让我挑我就挑了啊!” “车灯是坏的,车顶还漏水,并且灾厄源晶的力量都已经耗尽了,接下来怎么办,你说!”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你!” “……” 岁殃难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他揉了揉眉心,压抑不住的笑出声来。 两人听到他的笑声也不敢吵了,两人对视一眼立马互相扭过头去,冷冷的哼了一声。 岁殃摇下车窗,雨水随着风一下子涌了进来,女人见状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风墙横亘在窗户边,遮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岁殃感激一笑,“谢谢!” 女人点点头,“大人,你一定要和我们林老大好好的。” “?” 岁殃默了默,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将大喇叭拿到嘴边,摸索着摁开开关后清了清嗓子。 这大喇叭是他无聊的时候做的,声音的传播能传的很远,尽管此时被雨水阻挡了一些却也能清楚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各位,我叫岁殃!” 时瑛微微睁大眼,很快便意识到了一些事情,无奈的勾了勾唇。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他在车头,低沉的声音混在雨声中,没有传到身后的人耳朵里。 可就算声音不低后面的人也没人注意到了这些。 “谁?他说他是谁?” “岁殃不是死了吗?” 讨论,疑惑,茫然等情绪在众人之间慢慢衍生出来,一时间吵闹起来,满是好奇和震惊。 “咳咳。” 岁殃清了清嗓子,“各位,我知道大家应该在推测我是不是真的,岁殃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或者,你们在想我是假冒的。” 他轻轻的笑了两声,“各位,我是真的,我会将我和秦殊计划的一切告诉你们,至于你们会不会选择相信,这我则不需要去考虑,因为今天的主角并不是我。” “好戏即将开幕,欢迎各位的到来。” 第148章 飘摇 这边的岁殃在诉说着他的计划,另一边的林允善则接应着从桃花源里带出来的人。 杨妍带着着队,一抬眼便看见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允善,连忙摇下车窗喊道,“林哥!” 林允善抬眼扫过去,眼皮折成一个锐利的弧度,浅浅扫过来的一瞬间,让杨妍感觉自己被猛兽盯上了一般。 但好在林允善很快便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将车停在这里。 桃花源的这些人早就对杨妍不满了,在车上絮絮叨叨了一路,此时见着林允善凶神恶煞的模样倒是怂了一些,老老实实的缩成个鹌鹑。 杨妍嫌弃的扫了他们一眼,“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林允善没理会他们,他看向桃花源的方向,眸光幽深。 高塔上的秦殊慢慢抬起手,被黎妄融合到身体内的灾厄结晶一瞬间被他全然的激发,无数的空间力量从他的指间倾泻而出。 桃花源边界的人一瞬间就感觉拉近了与桃花源中央城市的距离,纷纷感叹神奇。 岁殃早已将计划说了出去,他也并不在乎有没有人信。 他甚至早就猜到了这些人会说什么。 猜忌,不甘。 毕竟当人们有一个共同的厌弃的目标时,他们会空前的团结,可若是这个目标有翻身的可能时,人们大多会选择不信任,并且会逐渐增加对目标的厌恶。 这是人的劣根性,因为人们从来不会正视自己的错误。 岁殃悠然的靠在椅背上,静静的看着窗外,那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人。 秦殊收回手,脸色微微苍白,身上黎妄披的风衣此时被吹的猎猎作响,可那瘦削的身体却在暴雨中如同青松一样挺拔。 他唇角勾起一个凉薄的笑来,“各位,我想你们应该能听到我的声音。” “岁殃应该已经将情况告诉了一部分人,那我就先说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吧。” 秦殊慢慢坐下,疲惫的叹了口气。 “从哪里讲起呢,从我的上辈子吧。” 他语气不急不缓,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一般将自己两辈子的人生缓缓道来,或喜或悲,或忧或伤。 “上辈子我只是个正常人,但我的爱人桑奈是灾厄之王,他因为我而选择了封印自己的力量成为一个普通人,可他依旧是灾厄的身体,我的父母是未来基地的人,哦,未来基地就是桃花源的前身。” “未来基地的人借我父母的手来关押我来控制桑奈,使他成为了实验品,但我却因为长时间的囚禁精神崩溃,死在了地下室里。” “桑奈力量的锁在我身上,我身死之后他的力量自动回归到桑奈的身体里,灾厄如期降临,而人类因为没有对抗的手段而近乎灭绝,这时候未来基地的首领因为贪恋桑奈的力量而和他做了一个交易。” “桑奈用自己的时间力量重启世界线,并且将自己的身体留在桃花源供对方进行对抗灾厄的研究试验,并且他留下了桃花源众人的记忆,成为了人类对抗灾厄的资本。” 秦殊微微抬起头,他浑身已经湿透了,空间的力量已经被他使用,没有多余的部分来挡住雨水,此时大雨飘泊,豆大的雨滴落在脸上,有些淡淡的麻木感。 “而第二世因为没有桑奈的介入,灾厄如期爆发,桃花源将从桑奈身体里提取出来的一些物质做成了异能激发剂,由于所有人身上都有因为世界线重启而残留的力量,在激发剂的作用下便催生出了不同的异能。” “所谓的普通人,被重启世界线而忽略的这些人,他们不会拥有异能,并且都聚集在桃花源,”秦殊冷笑一声,“当初我作为逐鹿的一把刀确实做了不少狠辣的事,所以在执行百日刑时我并没有选择离开,同样我和岁殃本来的计划是在围剿灾厄之地时双双假死脱身,潜入到桃花源寻找桑奈的身体。” “因为桑奈是灾厄的王,他的身上有控制灾厄的力量,一旦他恢复力量,这次的灾厄灾祸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但因为一些事情,我们假死的计划失败了,所以岁殃便借我的手脱身,我也因此成为了你们的众矢之的。” “就好像两三个陌生的人可以因为共同骂我而瞬间增进感情,我就因此成为了你们在灾厄世界里唯一的共同话题。” 秦殊忍不住抹了把脸,被雨水砸的麻麻的痒痒的,“而桑奈的身体被桃花源的那位首领移植进自己的身体里,但他也留有了后手,最后便成为如今的黎妄。” 他慢慢长叹出一口气来,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见黎妄从他身后大步走出来,手执黑伞,平静的伫立在秦殊身边。 “之后便是我们来到了桃花源,我们本来的目的是向那位贪婪的首领报仇,可阴差阳错中,发现这位首领将整个桃花源制成了能量增幅器,打算再次重启世界线。” “若是再次重启世界线,你们现在拥有的异能将消失,你们将不会记得如今的一切,灾厄会再次按照固定的轨迹降临,人类将再次面临消亡。” 黎妄半蹲下身,温柔将人半搂起来,在耳边低声道,“我已经检查好了,就等着你的发话了。” 秦殊垂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外面那些人在想什么秦殊并不想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那些。 伞面微微倾斜,恰到好处的挡住了视野,黎妄低头擒住那双唇,既有些强势,又带着些温柔。 这个人在宣誓主权,他在用行动告诉秦殊,这些人不应该影响他,这些人不配。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然后慢慢抬起来环住黎妄的腰身,那件风衣随着秦殊的动作垂落,跟着狂风飞下了楼顶。 下一秒,秦殊揽着黎妄的腰身猛地跃下了高楼,那把黑伞飞舞在风中,相依偎的两人便随之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两人像是毫无顾忌一般跌落下去。 他们的身后,灼目的红光越来越盛,等到轰隆的声音越过层层雨声传过来的时候,人们才后知后觉。 爆炸了! 第149章 自毁 爆炸的气浪一层接着一层,哪怕他们处在桃花源的最边缘也能感受到那种剧烈的震感。 声响一声接着一响,在大雨中,烈火熊熊燃烧着,与大雨交接的白雾慢慢弥散,很快便蔓延到了众人的面前。 那空间之力凝成的空间压缩早已随着两人的坠落而悄然破碎。 里面的人还能活下来吗? 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闪过了这个问题。 掀起的气浪如此巨大,熊熊燃烧的烈火哪怕是倾盆大雨也难以浇灭,更何况那两个人还坠下了高楼,地处爆炸的中心地带。 “……” 岁殃手指不紧不慢的敲打着车窗边缘,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在遥遥传来的火光和车窗的昏暗中,他脸上有些难以言喻的冷意。 驾驶位上的女人并没有注意到岁殃的变化,她痴痴的望着车窗外,头发柔顺的搭在肩头,整个人像是被吓傻了,喃喃道,“他,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 薛玟钺坐在时瑛的身边,他的左手和时瑛的右手铐在一起,两个人只能被锁在一起行动,见着这样的情形,一路上都在发表不满之意的薛玟钺也难得安静了下来。 时瑛怔愣道,“他们两个,会死吗?” “这样的爆炸,哪怕黎妄是灾厄之王,他的肉身也是人类,这样的爆炸恐怕很难,更何况这地方还有能量增幅器,谁都不知道这东西在被摧毁的时候会散发出什么,毕竟它身上储存了那么多灾厄源晶的力量和光能。” 时瑛神色暗了暗,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神色复杂的薛玟钺,“你好像并不惊讶秦殊会留在桃花源里面,你早就预料到了吗?” “……” 薛玟钺思考了一会,“我在家里也并没有闲着,我看了很多关于异能的记载文献,其中也包括岁殃曾经留下的实验记录和他的笔记。” 他侧头看向时瑛,问道,“对于异能,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是这个异能吗?” “为什么你的异能是空间穿梭而不是别的呢?” 薛玟钺再次扭头看向摇摇晃动的火光,在这安静的车厢里慢慢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因为这是在觉醒异能时,他会受到你情绪波动最大的物质的影响,比如我,我的异能是蛛丝操控,因为我是一个孤儿,我想要体会有人照顾我,有人能爱我的感觉,所以我获得了可以操纵他人的能力。” 他自嘲一笑,“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同样,你们每个人的异能觉醒都有一定的契机,你们刚刚都听到了,岁殃的异能是因果,那么为什么是因果呢?” “因为他见到了两次昙花开放,他见到了世界线的交汇,他想要知道真相。” 薛玟钺的声音不紧不慢,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时瑛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手铐之间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而你们好好想一想,秦殊的异能是什么?” 这辆车上的人都是一些比较有地位的人,他们自然是有脑子的,不然也做不到这个位置上,过了一会便有人喃喃道,“是的,我当时正在花园除草,因为有些多,所以我便想着要是能控制他们自己拔出来就好了,所以我便拥有了控制草的力量。” 随着几声应和过后,周围又很快沉寂了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秦殊呢? 他的异能是生命汲取啊! 时瑛本来一直望着窗外安静的听着,等到沉寂下来后才淡淡的道了一句,“所以他当时的念头是想活下去,对吗?” “……” 任苒靠在树边,眼底映着熊熊燃烧的火光,整个人像是没有感情的人偶一般,以旁观者的姿态冷眼看着这一场盛大的谢幕。 陆柔柔神色的复杂,“任大人,你应该比我在他身边更久,你应该能感觉到吧。” “感觉什么?” 马良不在这里,他去收拾那堆在地上趴着呻吟的家伙们,所以陆柔柔也就不存在什么顾虑了。 “我的能力是精神类,秦殊心底的负面情绪很大,他有很严重的自毁倾向,我想他应该很久之前就存在了。” 任苒揣着明白装糊涂,扭过头不咸不淡的看了陆柔柔一眼,语气在陆柔柔听来竟有些凉薄,“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她装似若无其事的模样样子转过身去,用身体挡住紧紧捏着的掌心。 “……” 林允善手里的小纸人并没有被捏碎,他听着时瑛和薛玟钺在车里的分析,心思也难得的飘散了一些。 审判。 什么是审判呢? 审判即审理案件并给予判决。 审判是为了给人以公平公正,像一把看不见的天平在虚空中审判每个人的行为对错。 而审判作为他的异能,甚至可以仅在一念之间调整使用这把天平。 林允善微微仰头,感受着雨水落在脸上的感觉,忍不住眨了眨眼。 公平,这可真是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的词。 它可以让一个恩爱的家庭支离破碎,可以让一对昔日人人艳羡的夫妻互相撕破脸,每天晚上都在房间里吵架,嘴里喊着公平。 “这不公平,这房子在买的时候首付是我付的,凭什么我一分都落不到!” “儿子跟你,这难道就公平了吗?凭什么!” “……公平……” “……” 公平! 公平! 到底什么是公平! 杨妍见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跑过来伸手扯了扯林允善的袖子,“林哥,想什么呢?” 她眨了眨眼,调侃道,“不会是在想大嫂吧?” 林允善无奈一笑,他将脑子想的那些令人厌烦至极 回忆甩出去,伸手揉了揉杨妍的脑袋。 “你老老实实的。” 那些家伙早就在听到爆炸的时候就抱头鼠窜的锁在车厢里,杨妍便也落得清闲。 “哥,秦殊和黎妄他们两个,会死吗?” 林允善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他确实不太想活。” “……” 玫瑰花海里,傅天明半蹲下身来,温柔的折了一朵娇艳的玫瑰,眼看着它在自己的指尖化为尘埃。 很快,这一大片玫瑰花海便在须臾之间化为灰烬。 可空气中仿佛还残存着玫瑰的香气。 傅天明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来。 这个地方,他是躲不开爆炸的。 傅天明干脆仰面躺下,闭上眼等待死亡的到来。 墓碑已经擦拭干净了,一切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他已经不存在什么遗憾了。 可救赎总会先死亡一步到来。 当死亡的气浪即将席卷而来时,天空似乎都染上了灼目的橙红色,可傅天明并没有看到,也没有看到虚空中一双双无形的手交织在一起,替他挡住了这次的爆炸。 “哥哥,明天哥哥!” 傅天明睁开眼,眼眶微微发红。 他幻听了吗? 这个声音,明明是郑艺,是桃子,是他亲手养大的小玫瑰! 傅天明的视线在虚空中扫视一圈后却并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神色黯然了几分。 “哥哥!” 这一次的声音很清晰。 傅天明虚虚伸出手,“是你吗?” 郑艺温柔的笑了笑,“是我,是我们。” “王叔,李婶,还有大家,我们都在!” 第150章 弄丢 秦殊微微睁开眼,无尽的失重感让他忍不住紧紧抱住身边的人,低头埋在那人的肩头。 “你在想什么?” 黎妄笑盈盈的问道。 “我不知道。” 秦殊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你还记得为什么当初想活下去吗?” “我不……”秦殊下意识想反驳,但他安静了一会后便轻声道,“我记得。” 在岁殃带着他离开岁家之后,两个人过得异常狼狈,秦殊不会说话,整个一问题儿童,小岁殃带着他东躲躲西讨讨,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所以秦殊想过去死。 他本就是被抛弃的,本就应该去死,何必拉着岁殃一起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呢? 秦殊那天一个人去药店偷了一瓶安眠药,刚吃了两片后便停了下来。 因为他的耳边虚虚的传来一个声音。 “既是他们的错,你又为何要去死,帮你是岁殃的选择,你又何必自责?” “我还在等你来找我呢?” 秦殊放下手里的药盒,“找你?” “对,找我。”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找你?”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一个约定。” “……” 秦殊揪着黎妄的衣袖微微紧了紧,刚刚睁开眼就见到黎妄笑吟吟的模样。 “你说的约定,是我们会再见吗?” 爆炸的气浪近在咫尺,黎妄伸手将他摁进怀里,“嗯……” “其实,你一直欠我一句,好久不见。” 秦殊能感觉到扑面的热浪席卷而来,紧接着是爆炸的冲击,所有的一切都被黎妄挡在外面,那个小小的怀抱就像一个被隔绝开的空间。 安全,温暖。 黎妄身上的力量起起伏伏,在璀璨灼目的火光中,他微微低头伏在秦殊耳边,温热的呼吸打在那柔软的耳廓。 他应当是说了一些什么,秦殊开始疯狂的挣扎,却被身边的人大力的摁住四肢。 黎妄缱绻的吻了下秦殊的额头,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下一秒,面前的人便消失了。 黎妄闭上眼,任由身体坠落。 ………… 火势渐熄,各方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往中央走去,就见着火光中慢慢走出一个人影来。 那人身影高大,身上的风衣在火焰中摆动,但却丝毫没有损伤衣角,怀里应当是抱着一个单薄瘦弱的人,待走近了人们才看清楚这两个人。 傅天明身上像是没有经历过这些一般,除却身上那股化不开的火焰的味道昭示着他的经历以外,其他方面是真的看不出来他经历过这次史无前例的大爆炸。 而他怀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一直微微偏着头,等到岁殃他们过去的时候才知道这人是秦殊。 傅天明的眼眶还带着些淡淡的红色,可声音却恢复如常,“他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到我面前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昏迷。” “应当是黎妄将他送出来的。” 岁殃从傅天明怀里将人接过,声音平静。 然后他微微挑了下眉头,“傅首领,我可以问一下, 为什么会留在里面吗?” 傅天明垂眼,抬手摸了摸眼尾,潮湿的触感仿佛还存在,他摇摇头,“一些私人问题。” 岁殃也没有追问,他扭身带着一些人离开了,留下了傅天明应对这些充满了问题的“观众”们。 傅天明:“……” 他无奈的抚了抚额,脸上再次挂起他那熟悉的假笑,对着这些人温和的开口,“各位,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尽情的问我。” 傅天明毕竟是利用了秦殊,此时留下来处理这些剩下的事情倒也无可厚非,只是看着岁殃那头也不回的模样一时间有些语塞。 而岁殃抱着秦殊安静的坐在后座,怀里的人和破布娃娃一样,苍白安静,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破碎到极致的痛苦。 前座的两个人倒是很安静,林允善和任苒很是默契的闭口不言,一个安静的开着车,另一个沉默的看着窗外。 岁殃的手若有若无的抚摸着秦殊的头发,整个人的周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他想了很多,在知道这次行动安排好了之前岁殃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场景。 雨越来越大,林允善便也停在路边,安静的等着。 秦殊没有生命危险的,他只是在这样的冲击力下晕了过去,此时也恢复了一些意识,他睁开眼看着岁殃的脸,喃喃道,“我弄丢他了。” 岁殃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那双手温热,抚在脸上是一阵阵的暖意。 怀里的人一直在低喃这几个字,就和一个复读的机器一般,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慢慢流到岁殃的手上。 “他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岁殃将他托起来,轻声问道,“黎妄没有死,我能感觉到的。” 秦殊的眼睛微微有了些光亮,但又很快暗淡下去,他猝然闭上眼,“我知道,我知道他没有死。” “可是我……”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见他了。” 岁殃紧紧的搂着他,“你告诉我,你真的想死吗?” 怀里的人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很浅淡,好一会后才道,“曾经我觉得我这一辈子是个笑话,是个累赘,是个疯子,所以我不在乎什么名声,我当了老师手里一把肮脏的刀。” “但你会在乎我关心我,菩提可以相信我,还有黎妄……”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上一条世界线的事对我来说更像是前尘往事,黎妄也在否认桑奈,他在努力的给我安全感,可我却承受不起了。” “岁殃, 你应该明白我的。” “……” 那只手微微停顿了一会后,然后慢慢下移盖住了那双眼,“我知道,虽然我们嘴上一直说着让你释怀,可真正提起来,又何等容易。” 秦殊曾经在异能觉醒前夕,因为那一句约定可以拥有强烈的求生欲望,或许是因为年纪小,对情感世界的浅薄认知让他可以抵挡死亡,但种子总有一天会发芽。 灾厄和人类的战斗已经趋于稳定,上一条世界线的罪魁祸首也已经化为灰烬,秦殊哪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可黎妄的爱,却让秦殊沉浸在温柔的旋涡的同时,忍不住去想,他真的是爱我的吗? 他会不会是因为桑奈的缘故才会这样对自己? 怀疑的种子慢慢发芽,与长久存在的死亡交织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弄丢了他…… 秦殊这句话里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人,另一个则是感情。 第151章 道歉 这样的心结不是岁殃他们能帮助的,只能靠秦殊他自己。 林允善将秦殊送到了黎妄的别墅,那里空无一人,后院大片大片的玫瑰含苞待放,散发出一阵阵幽香,远远望去倒是颇为赏心悦目。 秦殊好半晌才收回视线,慢慢推开大门。 岁殃并不放心留秦殊一个人在这里,正要跟下来的时候就听对方道,“回去吧,我死也不会死在这里,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 “……” 秦殊没等回话便大步走进去,猛地关上了门。 任苒和林允善并没有下车,她摇下车窗,对着岁殃劝慰道,“让他一个人静静吧,他是不会死在这里的。” 岁殃沉默了好久,他定定的看着那紧闭的大门,走过去轻声道,“我知道你在门后面,你能听得到我说话。” “秦殊,我还是那句话,你值得,你就是你,黎妄不是桑奈,所以我希望你明白,爱你的人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你是你罢了。” 秦殊靠在门后面,慢慢的坐到地上蜷起身子。 他低喃道,“可岁殃,若是你没有上一世的缘故,你会这样接受林允善吗?” 岁殃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摸着门,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声,“你钻牛角尖了……” 秦殊扬起头,眼底一片寂然,“可岁殃,你我是一路人,你运气真的很好……” “我知道……” 一扇薄薄的门,两个孤独的人。 不过一个人向阳而生,另一个是从地狱爬出来的罪恶之花,即将要陷落回尘埃里。 等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相行渐远秦殊才从地上起来,他晃晃悠悠的将自己摔进懒人沙发里,随意的扯过毯子盖在自己身上。 好像还有黎妄的气息在这里。 秦殊猛地睁开眼,他慌里慌张的从沙发上起来,手脚笨拙的磨着咖啡豆,想冲上一杯咖啡却赫然发现没有热水,只能呆愣在原地。 时间有些长了,家里的咖啡豆有些受潮,秦殊磨了好久也还是没有成功,他也知道咖啡豆受潮是不能再饮用,可还是去烧了水冲了一些。 咖啡的苦香慢慢发散开。 秦殊垂眸看着杯子里的咖啡,忽然抬起杯子喝了一口。 很苦,还带着一些霉味。 但整个大厅都弥漫了一些清苦香,这已经达成了秦殊的目的,他将杯子端回沙发边的桌子上,再次缩了回去。 袅袅的白烟升腾,模糊了秦殊的视野。 在咖啡的苦香中,秦殊闭上眼,恍惚间回到了那个怀抱里。 男人带着硝烟味道的呼吸打在耳边,那种触感仿佛还在,温热,柔软。 “等你想明白一切,再来找我。” “我会等你。” 胃部开始升腾起一阵绞痛,秦殊没有在意,而是慢慢陷入了昏睡中。 ………… 懒惰这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在见着黎妄的一瞬间精神都有些恍惚,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惊喜,连忙将人迎了进来。 “王啊,您心里还有小的们啊?” “我都快以为您忘了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我们了。” 黎妄忍不住揉揉眉心,抬手止住了懒惰的长篇大论。 “行了,少在这废话了。” 懒惰老老实实的闭嘴,他见着黎妄大步越过自己便连忙跟了上去,“老大,是有什么事需要小的去做吗?” 黎妄颇为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懒惰干笑一声,恢复了正常,语气里竟有些怨怼,“你知不知道上次你把我卷起来甩进了悦影城里面,满城的不管是灾厄还是人类都看见了我和泥鳅一样在地上打滚!” 黎妄想起了自己的丰功伟业,抬手掩了下唇角,颇为真情实感的道,“对不起。” 懒惰冷哼一声。 黎妄也不想再安慰他那碎成一地的自尊心,而是问道,“嫉妒的住处在哪?” “嗯?”懒惰思索了一会,“在我住的旁边。” “我带你去!” 一路上也见到了许许多多的拟态灾厄,他们脸上挂着一种淡淡的死人感,这让黎妄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他们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懒惰散漫一笑,“只是照搬了人类的那些公司管理制度而已,给他们安排了两个打卡时间,分配任务,还有一些抑制手环,避免它们滥用能力对人类造成伤害……” 一提起这些懒惰的语气里便满是激动,眼睛都亮了,那副兴奋的模样听得黎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在心里幽幽点了根蜡。 这特娘的真是个人才。 这群灾厄都被他玩成了社畜。 懒惰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宏伟蓝图一边带着黎妄,等到了嫉妒的住处外时,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那家伙死的渣都不剩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黎妄凉飕飕的视线扫过去,后者立马闭嘴,老老实实的滚蛋了。 桑奈曾经保存了一抹上辈子秦殊的意识,将他交给嫉妒保存,作为这辈子最后的保证。 而如今,这抹意识反倒是成了黎妄解决秦殊心结的后手。 他闭了闭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还是比不上桑奈。” 嫉妒的房间布置的还挺不错,大方简洁,桌子上还有一根打开的口红,应该是色欲留下的。 黎妄抬手,黑雾从他指间如水波纹一般一层一层的蔓延开,一寸寸的摸索过这间屋子。 很快便找到了目标,这可能是那小团光球察觉到了熟悉的力量,迫不及待的突破小木盒向着黎妄飞过来,安安静静的窝在掌心。 它应当是察觉出了面前的人不是他熟悉的爱人,便开始试着逃离。 可黎妄不会放过他,他抬手凝出一片黑雾来挡住光球的逃离途径,轻声道,“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小光球抖了抖,很快便安静的窝在掌心。 黎妄慢慢勾起了唇角。 ………… 人类世界已经步入了正轨,那些没有脑子的低级触魔也被黎妄一次性提拔出来,为此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以悦影城为界,双方互不干涉。 各个组织的首领也都相继换了一批人,而对此,林虔难得的发表了不满。 她兢兢业业工作了这么久,孩子都上小学了,凭什么不让她退休! 可她的牢骚没有人在乎,任苒忙着将任迁的遗体搬回来与他的爱人合葬,再加上这家伙实在是不想管事,直接跑去悦影城带着阿灵和阿言度假,死活不回来。 林允善和傅天明这两个的管理头脑实在是太好了,所以被推举成了审判会,专门管理人类和灾厄之间的事情。 时瑛和薛玟钺这两个人倒是没什么变化,两人依旧管理着灵佑,还和菩提达成了合作,分出去不少人手。 已经没人讨论秦殊的事情了,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人已经死了。 无论他做过什么,那都已经是过眼云烟。 岁殃垂了垂眼,将电话挂断后,从花店小店员的手里接过包装好的白玫瑰,温和的道了声谢。 他身上穿着一件毛呢大衣,穿着条休闲裤,衬的他腰细腿长,脸上戴着眼镜,此时带着温和的笑,看上去很是平易近人。 小店员鼓足勇气跑出来追上岁殃问道,“大人,秦殊他真的死了吗?” 岁殃依旧笑着,没有说话。 小店员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捏着衣角,她咬了咬下唇,忽然鞠了一躬,“大人,我想对秦先生道一声歉。” 她微微抬头,眼眶微微泛红,“大人,是我们错怪他了,对不起!” 岁殃静静的听着她诉说,等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时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意味不明的温声道,“他收到了……” 小店员抽了抽鼻子,目送着岁殃离开。 怀里的白玫瑰散发着幽香,在医院满是消毒水的味道里异常的清晰。 岁殃抱着玫瑰推开了病房的门,床上的人脸色很白,几乎要和病床的颜色融为一体,凌郁披着白大褂站在窗口,见着他进来便走过来轻声道, “他没有醒过来的征兆。” 岁殃点点头,他将玫瑰插在床头的花瓶里,忽然问道,“我让杨妍试过了,秦殊的意识被困住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凌郁了然的点点头。 “他的胃病怎么样了?” “老样子,没法治。” “……” “……” 病房一时间安静下来,岁殃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秦殊的脸。 “我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好了。” 凌郁好奇的看着他,“你是说……” 岁殃脸上的笑已经没了,他冷冷的道,“我要让所有人来给他道歉!” 第152章 立碑 秦殊微微睁开眼,身上的痛苦仿佛都已经褪去,面前的人背对着,见着自己醒来才转过身来好奇的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面前的人和自己一模一样。 秦殊皱了皱眉,“潘多拉?” “什么?” “秦殊”疑惑的问,他微微歪头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你就是另一个我啊?” “……” 秦殊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那个自己心底里最深的伤疤。 “秦殊”伸手,眉眼弯弯的,“你好啊,另一个自己!” 秦殊没有动。 “怪不得他说让我来帮帮你!”少年鼓了鼓腮帮子,“喂!你怎么活成了这个德行!” “什……什么?” “秦殊”要比现在的秦殊年轻一些的,他是被桑奈宠大的,说话做事都要活泼一些。 “你居然会觉得你是因为我才拥有如今的一切,你怎么能这么傻?” “你什么脑回路?” “脑子长哪去了?” 少年说话越来越戳心窝子,让秦殊忍不住退了两步。 “秦殊”见着他动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黎妄能将他和桑奈分开,你却分不开,那你觉得黎妄会喜欢我?” “你在想什么?” “我……我不知道……” 秦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一时间觉得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因为另一条世界线的缘故而会靠近自己,这里面也包括岁殃。 若是岁殃没有恢复记忆,那他还会坚持带着自己离开岁家吗? 秦殊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秦殊”笑盈盈的走过来,抬起手臂温柔的揽着另一个自己的肩头,“我问你,你爱黎妄吗?” 秦殊垂了垂眼,没有挣脱他的靠近,“我爱他。” “那你说说你喜欢他什么?” “我……”秦殊思索了一会,对着另一个自己他大概是能更好的敞开心扉,“我喜欢他,是因为他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能因为我去冒险,能……” “停!” “秦殊”阻止了他,“那我总结一下,是不是因为他的眼里只有你,他爱你,在乎你,对不对?” 秦殊微微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去好好享受一下他的爱呢?”他抬手轻轻抚上秦殊的脸,“你本就不必心忧,他是因为你而存在的,他的眼里也只有你。” “我爱的人是桑奈,桑奈爱的人也是我,而黎妄不一样,他是完完全全为你而生的。” “不信的话,你睁开眼睛去看看外面?” “秦殊”眉眼弯弯的,他笑着挡住另一个自己的眼睛,“你要相信我,他真的是为你而存在的,他不是桑奈,桑奈已经死了。” “……” 秦殊的意识像是被洗衣机卷起,混乱无序中,他好像找到了一束光。 是的,黎妄是为自己而存在的。 他完完全全是为自己而生的…… 秦殊想起了一段被他遗忘的记忆,那段在水下被黑雾包裹的记忆…… 为什么出现自己身边的黎妄是人类身体呢? 秦殊混乱的脑子像是找到了一根线头,将所有的一切串联了起来。 桑奈的身体留在了桃花源,意识,力量和记忆被分开,明明附在秦殊身上的浅淡力量完全可以一直隐藏着,却在即将死亡时出来帮了他,并且带着大量的情感离开了那具身体,去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而傲慢却甘愿将自己和黎妄的那具普通人身体融合,成为了如今的他。 可桑奈的记忆并没有影响黎妄。 他和过客一般以旁观者的姿态去看着,桑奈或许也不想让记忆影响他们,所以他将记忆和情感分开。 ………… 秦殊睁开眼,入目一片白色。 凌郁见着他醒过来满脸的惊喜,大步走过来关切的问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你之前在家里晕过去了,要不是岁殃实在不放心你,估计你真的要死在里面了。” 秦殊眨眨眼,大概是因为躺的久了,声音有些沙哑,“他人呢?” “谁?”凌郁拿着暖壶倒了杯水递过来,“岁殃吗?” “他在为你准备惊喜。” 惊喜? 秦殊手上一大片输液扎出来的淤青,显的那双手异常苍白无力,这让凌郁递水的时候都有些怀疑他能不能握得住。 而事实上,秦殊接过杯子的手很稳。 他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声音平静,“什么惊喜?” 凌郁笑而不语,“等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至于主人公岁殃,他站在自己的碑前,一时间有些感慨。 有段时间没人擦碑,上面已经落了一大片灰尘,岁殃抬手抹了抹,竟发现碑上的名字竟然被他轻易抹了去。 秦殊立这个碑并没有用心,毕竟只有他知道岁殃还活着。 岁殃无声的勾了勾唇,他一只手压低头上鸭舌帽的帽檐,抬手将这个墓碑推倒,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不远处另一个华丽的墓碑,低头大步离开了陵园。 那上面写着,秦殊之墓。 他唇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大步上了车。 林允善的目光从远方收了回来,看着岁殃轻声道,“秦殊死亡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你确定他们会来道歉吗?” 岁殃将帽子扔在后座,手脚麻利的扣上安全带,“我已经造势这么久了,暗中安排了那么多人将秦殊做过的事传了出去,那些实在是不带脑子的人我是没有办法,但那些还有些良心的,我觉得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本来,这些他不必承担的。” 岁殃微微垂眼,“这是我欠他的,早在行动开始前,我就知道会失败了。” “我算了很多因果,没有一条是能我们两个全身而退的。” 林允善的眼底有些诧异,他侧头看向岁殃,“你早就知道他会经历这一切?” 岁殃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不,我算不到之后,我只能知道那次计划的结果,因果不是万能的,楚云裳那家伙的占卜才是。” “是我选择了这一条路,我也并没有告诉他。” “这对秦殊很不公平,”岁殃无奈的苦笑,“可他那么聪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打算,他没有选择揭露,而是顺着我的计划实施下去。” “是我对不起他。” 第153章 未来 秦殊的死亡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当死讯传来时,那些知道他的经历的人一时间都有些动容,他们开始讨论这件事,讨论秦殊的事迹。 岁殃等着事情发酵的差不多后,他放出了一段视频,是录的他自己。 视频里的人说的不急不缓,井井有序的将去灾厄之地前的所有计划都娓娓道来。 甚至还有那些他没有说出口的伤疤。 “其实,他是有选择的,当时计划发生了意外,秦殊是可以选择放弃计划的,他那么聪明,在见到我上前的一瞬间就知道了我的打算,可秦殊没有丝毫犹豫就将我按照原计划送了出去。” “而他要面对的,便是无止境的谩骂。” “可他是有选择的,我的手里一直捏着一把枪,他见到了,所以先一步将我送出了局。” 视频里的岁殃慢慢俯下身,语气诚恳,“是我自私,是我对不起他,我欠他一句道歉。” “对不起。” 这条视频一经发出就像是点燃了所有人心底的愧疚,一些人开始对着岁殃发出了不正当言论,却被林允善大范围控制住,以暴力手段强行压下。 他们开始逐渐缅怀这位死去的英雄,自发的来给秦殊扫墓。 而此时的岁殃正带着秦殊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茬又一茬的人。 秦殊脸还有些苍白,因为肠胃炎这几日吃的也很清淡。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的看着这一切,轻声道,“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吗?” 岁殃摇摇头,“是又不是。” 秦殊目光淡淡的扫过来,“什么意思?” “这些只是必要的,你本就不应该承担这些骂名。” 岁殃脸色也不是很好,他微微伸出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便收了回来,“对不起。” 秦殊听着那些人的道歉,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是岁殃的这句道歉让他有些动容。 风带来了一丝凉意,秦殊沉默了许久后才道,“你不必道歉,这是我的选择。” 岁殃苦笑,“你越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就越不自在。” 秦殊不置可否。 他扭身便想离开,垂感很好的风衣在风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内里的灰色的羊毛衫露出一点,但很快便被他拢住风衣挡住。 岁殃没有拦他,也没有回头,眼底漫上了一阵失望,“是我擅自为你选了这一条路,是我的错。” 秦殊的脚步顿了顿,声音很浅,“我不怨你的,毕竟,你是我承认的哥哥。” “……” 岁殃的眸光微微亮起,他直接在原地坐了下来,抬手捂上自己的脸。 又哭又笑的,和疯子一样。 远处的林允善皱着眉想过来,却被傅天明伸手拦住,后者脸色很是复杂,“让他静静吧,你过会再去。” “毕竟我也经历过,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独处。” ………… 秦殊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开了一辆车离开了这里。 他去了九阴市。 车是黑色的,低调的停在秦澈东家楼下,他也没有下车,静静的看着他们这对夫妻。 他们有一对双胞胎,两个孩子继承了刘玥和秦澈东的容貌,虽然秦殊不知道内在如何,但外在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秦殊安静的看了他们一会,再次驱车离开。 这对夫妇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留恋的了,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新的开始,也有了新的生活。 可他却忽略了一件事,刘玥的衣服很多都是艳色的,而这几天他们夫妻和孩子的衣服都是黑白色。 或许是在缅怀这位他们已经逝去的孩子。 “……” 秦澈东似有所感,他扭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小姑娘俏皮的拽着父亲的手,声音柔软,“爸爸,我想吃糖葫芦。” 这位两鬓斑白的父亲想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将小姑娘抱进怀里,“你妈妈会生气的,不能吃那么多甜的,会长蛀牙的。” 秦殊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这些事,他一个人坐到湖边,怔愣的看着那清澈的湖水。 胃里又开始泛起一阵阵绞痛,秦殊伸手揉了揉,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暖贴贴上。 可这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身后传来一阵阵脚步声,秦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依旧望着远方喃喃道,“所以,这里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对吗?” 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然后慢慢坐了下来。 “只有在这里我见到的才是你,之前的那些可以说是桑奈,对吗?” “其实本来不必有我的,等到一定的时间后,我这股留在你身上的浅淡力量和情感会回到傲慢的身体里,但我不愿意,所以我便成为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秦殊单薄的身子被他揽入了怀里,一只手抚上他的小腹,淡淡的暖意流转,尽量的驱散一些痛苦。 “是我有了自我意识,我不想任由摆布,随着命定的时刻回到那具早已准备好的身体里,”黎妄任由对方靠在自己肩头。 “那次在后山,就是你捡到我的那次,其实是嫉妒想要杀了我这具新生的肉体,但你来的快了一步。” “……” 风吹着湖面泛起一阵阵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我只有你了,对吗?” “不,你不仅有我,你拥有全世界。” 秦殊微微仰头,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忽然笑了一下。 是那种眉眼弯弯的,眼底不含杂质的笑。 干净纯粹。 “你是我的!” “对,我是你的。” 黎妄低头,慢慢吻上那单薄的唇瓣,两人轻轻的舔吻着,像两只无处安家的小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慰藉。 他们只敢浅尝辄止,生怕一切都是泡影。 “……” 呼吸交错间,秦殊慢慢伸手抚上那张脸,“你带我走吧,去哪都行。” 黎妄似是没想到,他怔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好,听你的。” “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秦殊靠在他肩头,伸出手去碰了碰太阳,“我还想养一只小狗。” “为什么是狗?” “因为你小时候的眼睛,真的很像一只湿漉漉的求可怜的小狗。” “好,听你的……” ——完—— 番外一 灯笼 岁殃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被林允善强硬的拽着拉去了灵言谷。 “想那么多干什么,这几天晚上都睡不踏实,实在是放不下心就去看看!” 审判会的事其实挺多的,人类和灾厄积怨已久,哪怕黎妄一下将所有低级触魔赋予了权能和神志,这些家伙也大多会依从本能办事。 所以闯出来的篓子大都是审判会在管。 傅天明对林允善突然翘班的事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但没人在乎他,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扛下了所有。 灵言谷那地方草木葱绿,之前为了处理坦洲市的事务,他们落脚的那个小屋子在黎妄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移平,林允善开车到这里的时候见着空旷旷的地方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去,只能停下车讪讪的开口, “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吗?” 岁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你把我拽过来的,我以为你知道路。” 林允善脸上笑的有些勉强,“我只知道他们在灵言谷……” “嗯,然后呢?” 林允善实在是扛不住岁殃这样戏谑的视线,只能侧过头去认命的道,“主要你这几天也睡不踏实,我想不出其他办法。” 见着林允善视线不在这里,岁殃这才无奈一笑,他低低的叹了口气,“若是他们不愿意,你真以为你能找到他们?” 林允善这么一想也是,他干脆直接下了车,扬声喊道,“秦殊!出来!我们来看你们了!” 岁殃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林允善的动作,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只能跟着下了车,裹紧了身上的冲锋衣。 外面的风很大,这几天的天气一直都不太好,温度直降,车上暖气开的很足,而岁殃一下来就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脸刷的一下白了。 林允善见状连忙将他搂了过来,“你下来干什么!” 岁殃皱了皱眉,他抬手握住一片被吹过来的绿叶,眼底的暗芒一闪,脸上便微微露出了一抹惊喜。 他一下子攥住林允善的手往前面的大空地跑去,眼前的场景微微一变,刺骨的寒意瞬间褪去,温度渐渐升高。 面前是一个二层的大别墅,秦殊坐在二楼阳台的吊椅上搂着倒霉,见着他们过来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对着他们点了点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 岁殃遥遥看着那个人,脸上多了些肉,比在之前病房的时候看起来胖了不少,尤其是那瘦削的下巴,如今圆润了一些,看着人也柔和了。 等他们两个人进去的时候,秦殊没有下来,大厅里只有黎妄一个人在扎红灯笼,见着他们两个人也丝毫不意外,只抬头扫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忙活。 林允善掺和不了岁殃和秦殊之间的事,只能走过去和黎妄搭话。 “这红灯笼怎么这么大?” “他要的,说这样看着比较喜庆。” “……” 岁殃刚想走上去就听见黎妄道,“让他再睡会。” 脚步一顿,岁殃脸色有些微妙,讪讪的收回了踩上楼梯的脚,只能回到了一楼。 现在大概是下午三点,还睡? 怕是一晚上没睡吧? 岁殃没多嘴,他过来沉默的帮着黎妄扎灯笼,拿着红纸往上糊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灯笼有点忒大了吧…… 得有一米来高,这要是往外面一杵多少是有点占地方的。 黎妄毫不在意,“昨晚上答应他的,回头把这东西放后花园去,我在上面附了一层力量,是不会熄灭的。” 至于为什么答应,怎么答应的,那就得问问秦殊了。 岁殃眯了眯眼,脸上带着他一贯温和的笑意,三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晚上快吃饭的时候秦殊才下来,他怀里抱着倒霉,这只肥猫越来越胖,压得秦殊胳膊有些麻,只能将这只猫扔了下去。 倒霉很显然是被丢惯了,它在被扔下的一瞬间双足跃起,以一种不符合身躯的灵巧点地,稳住了身体后窜了出去。 楼上还有一只白色的萨摩耶在楼梯拐角慢慢探出头,见着下面这么多人猛地缩了回去,甩着尾巴回了房间。 秦殊扫了一眼,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这死胖子,肯定是又欺负大白了。” 黎妄围上围裙,见着他下来,笑盈盈的道,“我去做饭,你们聊,今天晚上把倒霉关外面算了。” 秦殊神色不变的点点头,走下楼自然而然的对着岁殃喊了声哥,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林允善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岁殃反应很快,他眨眨眼,唉了一声。 秦殊放下杯子,“你们怎么过来了,怎么,想我了吗?” 他笑的很自然,身上是前所未有的放松的感觉,这反倒让岁殃一时间有些不自在,只好僵硬的点了下头。 秦殊看出来了也没说什么,将人拉到沙发上,开始不断的挑起话题。 岁殃明白秦殊的用意,心情转变的很快,两人很快便回归了之前的状态,看的林允善有些脸疼。 他只能跑去厨房帮忙,却在见着里面的状态时难得的停住了脚步。 里面黑雾凝成了触手一样的东西在翻炒剁菜,看上去丝毫没有他帮忙的地方。 可林允善还是没有出去,他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语气有些怪异,“这些东西这么方便吗?” 黎妄点点头,“你怎么不留在外面?” “外面没有我插嘴的地了。” 黎妄瞥了他一眼,用黑雾触手接手了翻搅着丸子汤的勺子,走过来也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人怎么养的?看起来胖了不少。” “饭吃的好,觉睡得多,每天最大的运动量也就是遛遛大白。” 林允善抬眼扫了一眼黎妄的脸,发现愣是看不出一点心虚,唇角忍不住抽了抽。 黎妄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笑的意味深长。 林允善扫了一眼外面,生怕外面沙发上面的两个人听到,却见着黎妄的黑雾触手一把拍上门把手,正疑惑着就听到黎妄道,“放心,外面听不到。” 饭菜的香味慢慢散发出来。 林允善声音低了些,“我问你个事,你是怎么将人拐上床的?” 黎妄戏谑的扫了他一眼,“怎么,岁殃不让你碰吗?” 林允善没有黎妄这魄力,他和岁殃在感情其实是岁殃居于上位,除却某些时候,在没有岁殃的同意下,林允善是不会碰他的。 黎妄垂了垂眼,舌尖微微舔了下后槽牙,笑的有些放肆,“硬上。” 林允善眸光亮了亮,视线忍不住在黑雾触手上徘徊,两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在黑雾的隔绝下什么都听不到。 外面的两个人不知道等了多久才见到门开,秦殊简单直接的一个眼刀甩过去,看的黎妄低头摸了摸鼻子。 林允善看起来倒是学到了很多,他若有所思的走过来,却冷不丁的听到岁殃问了一句,“聊得挺好的啊?” “啊?”林允善瞬间回神,见着岁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来。 “哥,你帮我拿杯水。” 秦殊窝在沙发上搂着大白,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下来的,可能是倒霉没在,所以这家伙也大胆了一些。 岁殃连忙过去够了杯水,也就没在意那两人偷偷密谋的事了。 黎妄也连忙将菜端上桌子,招呼着几人吃饭。 一顿饭这几个人吃的倒很快,或许是因为饿了,一些菜都已经见了底。 林允善捏着衣兜里储存着黑雾触手的小球,总是若有若无的瞥向秦殊的手腕。 那里的红痕还没消,本来最开始见到还以为是压的,等交流之后才知道不是,他忍不住心里暗暗想到。 到时候用的时候一定要轻一点。 岁殃若有所思的瞥着林允善的脸色,了然的垂下眼。 等吃过了饭,送走了岁殃他们,秦殊披着件黎妄的外套抱着那大红灯笼出了门,他背后跟着那只白色的萨摩耶,红色的灯笼光落到白色的皮毛上显得还有些诡异。 黎妄收拾完东西后也跟了过去,就见着一人一狗在花园里玩的不亦乐乎。 白色的萨摩耶傻傻的,眼睛看起来也很是单纯。 秦殊笑的眉眼弯弯的,坐在灯笼边上看着围在身边的大白。 红色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映的这个人温和柔软。 黎妄忍不住走过去半蹲下身子,慢慢探头过去碰了碰那人的唇瓣,慢慢在上面研磨。 秦殊慢慢勾起唇,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你坑他们两个有意思吗?” 黎妄挑了挑眉,“可坑不到岁殃。” “所以你才从林允善入手的,真当我不知道啊?” 秦殊眉目柔和,“算了,随你吧。” 黎妄笑的放肆,随着他一起坐在地上看着夜空。 ………… 林允善忍不住实验了一下,结果岁殃明明被困在床上,却依旧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看上去丝毫不慌。 “你想碰我啊?” 林允善凑身过来,在那唇上轻轻碰了下,诚实的道,“对。” 岁殃突然低下头咬住对方的衣领,抬起眉眼看着他,含糊不清的道,“那就来吧。” “你不需要有顾忌的。” 林允善的眼神和看到肉食的狼一样,忍不住想将面前的人拆吞入腹。 可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真的,可以吗?” 岁殃松开齿关,微微歪了下头,探出舌尖舔舐了一下喉结,跟个勾人的妖精一样开口道,“来,撕开我衣服。” “听话……” 林允善顿时松开了桎梏。 喘息声和摩擦声交织,林允善含糊不清的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岁殃脸色潮红,他闭着眼点点头,断断续续的道,“嗯……黎妄早就想算计咱们两个了。” “他……他知道算计不……不了我,只能从你……,从你身上下手。” “嘶……轻点!” 林允善闷哼一声,“知……知道了……” 番外二 手铐 时瑛第一次觉得蛛丝有些碍事。 从他们两个吵架那天开始,薛玟钺一直靠着蛛丝的感应来躲开时瑛,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秦殊安排过来的任务基本上完成的差不多,只需要等待最后那场落幕。 但时瑛依旧找不到薛玟钺的身影。 这家伙躲得很好,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就算时瑛假装自己睡着也逃不过蛛丝的监控,每次都是在确认他彻底睡着后薛玟钺才蹑手蹑脚的回来。 时瑛觉得这不是个事。 所以他尝试着堵人。 但薛玟钺比他能忍,如果时瑛在食堂守着,他就跑出去吃饭或者不吃,如果时瑛一晚上不睡觉,薛玟钺也在外面将就。弄得时瑛左右为难。 不得不说,薛玟钺躲起人来确实有一手。 可能是从那天时瑛袒露心意之后,薛玟钺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会变成这样,所以就变成了如今他逃他追,他跑的飞快。 薛玟钺坐在甜品店里,点了一杯奶茶和一份草莓慕斯蛋糕,呆愣的望着窗外的街道。 奶茶是温热的,薛玟钺的手捂在上面,汲取着一点点的温暖。 薛玟钺这几天为了躲人也费了不少心思,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一圈。 他小口小口的吃着草莓蛋糕,头发有些长了,已经有些盖住了眉毛,低垂的眉眼折合出一柔和的弧度来,看起来多了些温柔。 至少在时瑛看来是这样的。 咖啡店的监控质量其实不是特别好,时瑛捏着手机,听着另一边苏布的喋喋不休,烦躁了一会后还是忍不住将人挂断。 视频里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摄像头暴露了他的位置,整个人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色卫衣里,显得整个人苍白孤寂了些。 时瑛烦躁的剥着手上的桔子,连上面的白色筋条都一根根撕了下来,神经质的盯着屏幕中的人,恨不得立马冲过去将人带回来。 但蛛丝会告诉薛玟钺位置,但凡他动一下,估计薛玟钺就又跑了。 时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刚想呼出来就见着视频里的人忽然趴在桌子上,拿着勺子的手无力的垂下,勺子落在地上滚了几个圈。 这一口气呼不出来了,时瑛差点呛死在这里,连忙赶出去向着那家甜品店冲去。 那位小店员已经麻爪了,她看着趴在桌子边上的人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尝试着喊道,“先生?先生?您怎么了?你还有意识吗?” 没有回应。 小店员刚想上报,就发现薛玟钺垂下的手指上一根红线突然蜿蜒而出,遥遥的向门口探去。 小店员扭头,就见着一个男人怒气冲冲的跑过来,此时背着光站着,身形看起来高大了不少,与当初那个在姐姐庇佑下的少年判若两人。 他大步冲进来,径直的掠过了小店员,直冲冲的往趴在桌子上的人跑过去。 时瑛越过的一瞬间,小店员眼尖的注意到了那垂落的指尖上的红绳。 她眨眨眼,悄无声息的后退了一步。 薛玟钺连着红线的手指尖微微动了动,他迷迷糊糊中能感觉到一个熟悉的气息靠近,这些天的追赶游戏让他下意识回避那温暖的怀抱。 “别……” 时瑛容不得他拒绝,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强硬的将对方的脑袋摁进怀里。 他扫了一眼刚动了没几口的蛋糕和一口没喝的奶茶,然后落在了薛玟钺泛白的唇上,冷着一张脸走到小店员面前,“有糖吗?” 这几天费心思躲着人,这家伙还挑食,除去灵佑的餐厅是被薛玟钺一手带出来的,他在外面吃饭总会吃不饱,更别说晚上一向得在时瑛睡着后才能赶回来,在他醒之前就赶紧出门。 这几天将他熬出低血糖来也倒是在时瑛的意料之中。 小店员手脚麻利的从柜台里翻出一盒水果糖来,颤抖着手递了过去。 时瑛人长得不错,是在小店员的审美点上的,可实在架不住这人浑身阴沉的气息。 他穿着的皮衣没有拉着拉链,薛玟钺被他塞了一颗糖,缓了一会忍不住挪了挪脑袋,被拉链头咯的他微微皱眉。 时瑛温热的胸膛让这些天提心吊胆的薛玟钺忍不住放松下来身子,他茫然的想, 我这些天是为了什么呢? 时瑛注意到他醒了,但没有理会,他将蛋糕和奶茶的钱结了之后,大步离开甜品店回到了车上。 车上他自然得将薛玟钺放下,可得了逞的人可不会那么轻易的松手,薛玟钺依旧将头埋在那胸口,含着糖模糊不清的道,“你怎么来了?” 时瑛还是有些怨气的,他见着对方不撒手只能跟着一起上了后座,僵硬着身子没有回答。 薛玟钺脑子晕乎乎的,总算清明了一点后,他才松开了揪着衣服的手,慢慢往另一边挪动。 时瑛再次被气笑了。 他一把将人捞回来,“你躲我这么久,就不想说什么吗?” 薛玟钺歪着脑袋不去看他。 “薛玟钺,你真是好样的!” 时瑛将人扔到后座上,大步下去关上车门,然后带着一身怒气上了驾驶座。 车厢里一片寂静,气氛逐渐紧绷。 薛玟钺窝在后座上慢慢闭眼,快睡着时身上落了一件带着温度的皮衣,在时瑛的气息包裹下,他忍不住放松下来陷入了沉睡。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了,时瑛守着他看文件,见着他醒来也只是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 “醒了?” 薛玟钺动了动,却听见了一阵锁链的碰撞声。 他抬头看去,右手在输液,左手被铐在床头,动弹不得。 “?” 时瑛也才慢吞吞的合上文件,“我知道你可以用蛛丝操控我来打开,但薛玟钺,我这次不会再让你那么轻易得逞,我会反抗。” “而且我听说,若是强行反抗蛛丝,是有可能对大脑造成伤害的。” 薛玟钺眯了眯眼,“你在威胁我?” 他柔软的黑发散落在白色的枕头上,宽大的卫衣没有换下来,显得那张脸很小。 “这不是威胁,”时瑛语气冷淡,“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这确实对你造成了困扰,但你若是没有这样的心思,你怎么可能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别躲了,你喜欢我。” 薛玟钺眼皮薄薄的搭着,似乎是不太想看他。 时瑛自嘲一笑,“放心,在你承认之前,我是不会松开你的手的。” “我栓也要把你拴在身边。” 薛玟钺闭上眼。 承认? 承认自己是个窃取感情的骗子吗? 时瑛的强硬让他难得的多了几分平静,仿佛这些天的居无定所有了几分解释。 之前时瑛的那些话一直在耳边环绕,薛玟钺逃避了这么久,最后却被时瑛抓了回来。 手铐的存在感很是明显,薛玟钺慢慢睁开眼看向为自己掖被角的时瑛,声音低低的,“你再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时瑛动作一停,然后忽然无奈的苦笑,“我什么时候不给你时间了?” 他垂眼认真的看向床上的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哪怕你最后会推开我。” 薛玟钺晃了晃左手。 在清脆的碰撞声中,时瑛面色微微一动,然后平静的道,“主要是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要是不看着你,再跑了怎么办?” “……” 薛玟钺抬脚,将人从床上踢了下去。 番外三 小甜饼 (一)纪念日 (桑奈,秦殊) 桑奈刚从手术室出来,小护士就哒哒的跑过来递过来一个手机,“桑医生,你的电话!” “连着打了四五个了,挺急的。” 桑奈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连做十个小时的手术,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但他还是温和的接过手机,和小护士道了声谢。 他拿着手机回了办公室,挡住了小护士通红的脸。 “喂?” “桑奈!你没事吧?” 秦殊的声音很急,这让桑奈眸光微变,以为发生了什么,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你之前跟我说手术七八个小时的,结果你一直到现在才接,我有点担心你。” 桑奈松了一口气,“没事,中间发生了一点意外,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你休息一会再回来吧,”秦殊很明显也放松下来,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桑奈正仔细听着,就听见秦殊道,“你晚上回来的时候记得敲门,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惊喜。” 惊喜? 桑奈放下被挂断的手机,靠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 晚上的京市灯火通明,桑奈没有开车,医院离家里也不远,他一路上走走停停买了不少的东西,等敲开家里的门时,已经九点了。 秦殊神秘的拉开一个门缝,笑盈盈的看着他,“我就知道你给我买吃的了。” 桑奈一只手抚上门边,一边无奈的道,“所以呢,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秦殊摆摆手,“你先猜猜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桑奈摇摇头,“你问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秦殊顿时泄了气,和小仓鼠一般气鼓鼓的拉开门,“我知当然知道瞒不住你,我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你就不能装一下吗?” 桑奈伸手捏了下他的脸,“好好好,下次我一定装作不知道。” 气的秦殊踩了他一脚。 餐厅已经布置好了一顿烛光晚餐,秦殊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色小西装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便多了一束红玫瑰。 “结婚纪念日啊,已经九年了!” 秦殊将花塞进桑奈怀里,“快来尝尝我煎的牛排!” 桑奈是有点惊讶的,在他的印象里,秦殊是从来没有做过饭的,每次他打算做饭的时候厨房都会一团糟,这两块牛排估计也经历了不少。 他将花放到一边,见着秦殊关了灯,蜡烛的光幽幽的映在两人的脸上,借着昏暗的光晕,桑奈的视线落到那两块牛排上,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能吃? 秦殊看起来很兴奋,他将人拽到椅子上落座,张罗着赶紧吃,自己则小心翼翼的割了一小块塞嘴里,然后很快便吐了出来。 “怎么,怎么这么难吃啊!” 桑奈还没动刀叉,他见着秦殊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自己没先尝尝吗?” 对方撅了撅嘴,“我一共买了二十块,这是最后两块了,尝了就没有了。” 桑奈无奈的起身去厨房煮了两碗面端出来,秦殊还在研究着他的菜谱,满脸的不相信。 说实话,桑奈也不相信有人能将20块牛排全部搞失败。 两人草草的借着烛光将面吃了后,秦殊靠在桑奈怀里发泄的不满。 “怎么做饭那么难啊!” “一不小心就火势过大或过小,好难控制啊!” 桑奈搂着他的腰,将下巴放在肩头,抬起头微微舔舐的着白嫩的耳垂,看着上面一点点泛起红晕,忍不住咬了一口。 秦殊皱了皱,躲开了他的动作,“你干什么?” “吃你。” 桑奈的手像铁铸的一般,紧紧的箍着秦殊的腰,然后慢慢上移,“你不需要学会做饭,你就是我最好的一盘菜。” 秦殊侧头不满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二)游乐园(蔺聆,尤决明) 尤决明端着盘子走进卧室,里面异常昏暗,靠在床头的人脸色惨白,茫然的看向他。 尤决明唇瓣动了动,他将粥放在床头,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问道,“你做噩梦了吗?” 蔺聆声音沙哑,“你去哪了?” “去给你煮粥了,”他神色不变,讨好般弯了弯唇,“你喝粥很挑的,太软了不行,太硬了也不行,还要入味,所以我……” 蔺聆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将人拽了过来。 他语气里还有些颤抖,“去拉开窗帘。” 蔺聆松开手,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才总算平静下来。 尤决明顺从的去拉开窗帘,还打开了窗户,他扭过头来笑盈盈的道,“今天天气很好,一会我推你出去走走吧。” 蔺聆眸光沉沉的,“尤决明,这是你欠我的,你厌了倦了也不行。” “嗯……” 尤决明将人从床上抱起来放到轮椅上,然后拿着粥过来,吹凉后递到蔺聆唇边。 “喝吧,我煮了挺长时间的。” 蔺聆的手搭在腿上,那双小腿因为长时间没有走动已经有些萎缩,尽管韩叔和尤决明会轮流给他按摩,但也只能说是减缓萎缩的态势。 但近几日,蔺聆的腿肉眼可见的小了一圈,他心情实在是不太好,周围一旦见不到人就会异常的烦躁。 尤决明将小半碗粥都喂给了他,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人推了出去。 蔺聆脸色依旧不怎么好,但他也没有阻止,任由尤决明将自己带出去。 只是目的地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是游乐园。 “……” 蔺聆脸色很不好,他仰头反问道,“你带我来这里?你想什么呢?” 尤决明没理会他,径直将人推到了过山车面前。 那里的一个拟态灾厄见着这两人很是惊喜,“见过两位大人。” 蔺聆不咸不淡的点了下头,视线却一直落在尤决明身上,警告似的看着对方。 “我们来坐过山车。” “?”蔺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低低的吼了一声,“尤决明!” 可他实在是挣脱不了尤决明的掌控,被他强迫的抱上过山车,冷着一张脸看向认真给他绑带的对方,轻咬了下唇瓣,祈求般低声道,“你放我下去吧,我……” 蔺聆好多年没有坐过过山车了,更别说游乐园,自从腿断了之后,蔺聆一向避免出现在人前,也不愿意去尝试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 尤决明没有回答他,坐在他身侧,紧紧的捏着蔺聆颤抖的手,安抚的似的揉了揉。 蔺聆铁青着一张脸,试探似的去听尤决明的心声。 “我会治好他的……” 蔺聆怔了怔,眼底多了一些光亮。 (三)成熟(任苒,阿灵,阿言) 阿灵无数次用成熟期来让任苒留在她们两个身边,但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了成熟期只有一瞬的事情,导致她们两个天天被关在外面。 任苒现在一看见她们两个就恨不得揍一顿,干脆眼不见为净,一个人开车溜了。 她不喜欢束缚,所以任苒会穿着洛丽塔的小裙子接受那些认为她奇装异服的指指点点。 她不在乎那些。 阿灵和阿言用成熟期的事情来困住她的事情让她很是不满,指尖轻轻点着方向盘,越想越气,干脆一脚踩下刹车停在了路边。 她开门下车,从衣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神色不明的看着远方的树林。 “滚出来,你们两个。” 阿灵早早便附身在了任苒的身上,而阿言则一直潜藏在阴影里尾随,两人到了成熟期之后几乎已经察觉不到,但任苒凭着对这两人的熟悉还是猜了出来。 阿灵和阿言都已经一米七几了,两人往这一站,将任苒夹在中间,倒是有些莫名的喜感。 “任姐,我们错了。” 阿灵很会说话,所以一般都是她先过来和任苒道歉,然后阿言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用那种祈求的眼神看着,尾巴会慢慢勾着任苒的小腿。 现在也一样。 但任苒不吃这一套了,她神色冷淡,抬手将尾巴从腿上扒拉下去。 “你们两个为什么要用成熟期的事来骗我?” 阿灵咬了咬下唇,“我怕你觉得我们两个步入成熟期后就会疏远我们。” 阿言也眼巴巴的凑过去,伸手揽住任苒的肩头。 “呵!” 任苒没好气的将人扒拉下去,“我要是早觉得你们会影响我何至于一直偷偷养着你们?” 阿灵眼珠子转了转,和阿言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将任苒架起来,不顾她挣扎的将人带向了小树林里。 “你们干什么?放我下来!” 阿灵笑嘻嘻的道,“老大,让你看看我们成熟期后的本体啊!” 阿言沉默着将尾巴勾住任苒的腰,凑过去用舌头舔了舔任苒的脸颊。 她头顶上毛茸茸的耳朵蹭的任苒痒痒的。 阿灵也凑过去,一左一右的架住了任苒。 “老大,给你看看我本体好不好?” “顺便一提,我和姐姐的拟态都是兽,所以我们两个会有发情期,你会帮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