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渣男前夫双重生后,我当了他大嫂》 第一卷 第1章 和渣男前夫双重生 “生得俊朗,却成了活死人,若是连下面也不中用了,那我岂不是又要守活寡?” 喜房内,烛光摇晃。 宋熹之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细细打量着床榻上双眸紧闭的男子。 男子穿着一身喜袍,静静的躺在喜床上。 他骨相优越,棱角分明,紧闭的眉眼冷峭,鼻梁高挺,唇瓣殷红水润,鼻尖处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那正是宋熹之的新婚夫君,贺景砚。 “不行,我必须试试。” 她学过医,依稀记得昏迷的男人也能有反应。 宋熹之想着,纤长的双手拂过男子的鬓边,从他刀削般的下颌处缓缓滑落,又用指尖轻点男人的嘴唇。 软软的,看起来很好亲。 下一秒,刺啦一声,宋熹之便撕开了男子身上的喜袍。 …… 鬓发散落,香汗淋漓。 宋熹之气喘吁吁的倒在男人的小腹处,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知道昏迷的男人有反应,却不知道这贺景砚是这样的行! 她自己动了半个时辰,却丝毫看不见结束的意思。 宋熹之自己满足了,也懒得伺候,埋怨的轻拍男人小腹,小声责怪:“这腹肌也跟搓衣板一样,硌得慌……”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听见门口有了声响。 宋熹之慌乱的用被褥遮盖住了两人,便瞧见喜房的大门砰得一下,被人着急的打开了。 “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这喜婆,把您和二小姐送错了婚房呀!” 吴嬷嬷瞧见床榻上满是凌乱的模样,想必早已成事,她眼眸猛地一缩,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她急急的转身关上门,小跑到了床榻边,脸上满是哀愁:“您不是早知道二小姐要换亲吗?怎么还与残废的大公子成了亲?” 宋熹之摇了摇头,喘着气从贺景砚的身上翻了下去。 她用元帕擦了擦身子,又看了从小陪自己长大的贴身嬷嬷一眼,轻声解释:“嬷嬷,我知道,我是故意的。” 她知晓继妹宋若安的计谋,就是顺水推舟,故意要嫁给贺景砚的。 两姐妹嫁两兄弟,原本是喜事。 可她那偏心眼的爹,把妹妹宋若安嫁给了战功赫赫的侯府大公子贺景砚;把她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二公子贺云策。 而贺景砚一年前在战场上不幸重伤,成了活死人,就连太医都说没几日活头了,她的继妹宋若安自然不愿意嫁。 前世,宋若安就安排了这一场换亲,想要让她嫁给贺大公子,做个寡妇。 前世的宋熹之早就知晓了继妹的计谋,并在拜堂后默不作声的换了回来,照样和二公子贺云策入了洞房。 年少夫妻,本为一体,相互扶持。 没有了兄长的光环,生性胆小的贺云策在宋熹之的鼓励下,挑起了侯府的大梁。 若是缺人脉,宋熹之就用医术治疗京中的达官贵人,为他拓展人脉。 若是缺银子,宋熹之便开铺子、送嫁妆,扶起摇摇欲坠的侯府。 她为侯府熬干了身子,帮助贺云策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最后位极人臣。 可贺云策却与死了丈夫的宋若安勾搭上了,两人情投意合,暗通款曲。 她在外替夫施粥赈灾、风餐露宿,这对奸夫淫妇却在府内颠鸾倒凤、芙蓉暖帐。 她冒险在外医治流民,不眠不休的研究瘟疫的药方,熬坏了眼睛,宋若安却在侯府内为她的夫君生下儿子,阖家欢乐! 还趁机收走了她的所有铺子和宅子! 宋熹之不慎被传染了疫病,奄奄一息的被抬回侯府,却又被人拦在门外,无家可归! 最后是吴嬷嬷在侯府门口抹了脖子自尽,死状惨烈,惊动了京中众人,贺云策才让人把宋熹之抬回了偏僻的破院。 没有大夫,也没有草药,堂堂的丞相夫人,明明救了无数人,最后却被扔在偏院里等死! 宋熹之不甘心啊,她用尽全部力气爬到院子里,靠着生吃院子里的野草药,捡回了一条性命。 她身体恢复后,想要与贺云策和离,却被贺云策软禁在侯府里,还对外放话,声称她已经疯了。 宋熹之被囚禁在冷院里,吃的是猪食,当了三十年的疯婆子,眼睁睁的看着奸夫淫妇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 而她孤孤零零,在冷冰冰的小院里含恨而终。 宋熹之一睁眼,发现自己重回了十七岁,拜堂的时候。 那时,她才知道自己重生了,可是为时已晚,还是嫁进了侯府。 于是她只能将计就计接受了宋若安的换亲,嫁给了大公子贺景砚,于是发生了刚刚那幕。 只有她和贺景砚圆房了,这门亲事才换不回来了。 这一世,她就要看看,没有了她宋熹之的帮助,懦弱的贺云策是否能平步青云? 她要想法子治好贺景砚,让他重回沙场,夺回属于自己的家产。 到那时,被兄长光环笼罩之下的贺云策,就像是前世最开始那样敏感、自卑、多疑…… 他再也做不成宰相,再也继承不了爵位。 倒要看看,心比天高的宋若安,是否还能对这样的贺云策爱的死去活来? “小姐莫哭……活死人既然能办事,那也有他的好处!起码您想办就能办了他!” 吴嬷嬷瞧着宋熹之泪流满面的模样,心疼的上前抱住了她,拿帕子为她拭泪。 听见吴嬷嬷的声音,宋熹之猛地回过神来,她紧紧的握住了吴嬷嬷的手,不愿松开。 “不,我不难过,我很开心。” 开心苍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宋熹之缓了许久,才披起了衣裳:“如今身上黏腻的很,嬷嬷,你帮我打水洗澡吧,明日一早,我还要奉茶呢。” 她一边说着,又一边爬过贺景砚的身子,下了床榻。 春笋似的玉足还未碰到地,宋熹之腿却是一软,险些要跌到地上。 她又是扭头,埋怨的看了床榻上的男人一眼。 吴嬷嬷急急搀扶着她:“热水早就是备好的,小姐,老奴带您去。” 主仆俩搀扶着去了隔间的小浴房,却没有注意到喜床上沉睡的男子。 贺景砚肤色潮红,粉色的雾从脖颈处的肌肤蔓延至小腹,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而此刻,他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在侯府的另一处喜房内,贺云策穿着喜服,猛地从床榻上惊醒。 他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喜房,愣神了许久,随后才急急下了床榻,去寻了铜镜。 看着眼前年轻了三十岁的脸,贺云策的双手都在颤抖。 “我……我重生了……” 第一卷 第2章 留她一个人 手中的铜镜跌落,咚的一声脆响。 贺云策大口大口的喘息,浑身都在发抖。 他从未想到,老天有眼,竟会重新给他一次机会。 贺云策顺风顺水的过了一辈子,唯一的遗憾,便是与宋熹之成亲,还和她做了半年的甜蜜夫妻。 那是他完美人生中的唯一一点污垢,是他心中永远的一根刺。 因为宋熹之,他与若安失去了名正言顺、白头偕老的机会,也因此背上了滔天的骂名。 他们的孩子,也因为宋熹之的算计,被天下人骂作奸生子。 甚至宋若安临死前还耿耿于怀,她伏在他的膝前,含泪说出的最后一句话都是:“若安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只有姐姐……” 他既然重生了,前世的错误便不会再发生,他也不会再碰宋熹之一根手指! 这一世,他要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快速的登上权力之巅、获得爵位,让若安做他唯一的诰命夫人! 还要提防五十岁那年,让他丧命的一场意外! 贺云策正想着,却听见远处传来珠翠碰撞的声音。 他抬起头,便瞧见一个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女子,还盖着一个红盖头,正扶着嬷嬷的手,款款走进内卧。 暖黄色的烛火摇晃,隔着盖头看不清新娘的脸,贺云策盯着眼前的“宋熹之”,眼神冷冽,更是心中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前世若安曾经对他说过,她是宋家的二小姐,按照父辈的约定,原本就是要嫁给他的;而宋家大小姐宋熹之,才是要嫁给贺家大公子贺景砚的。 可边疆的消息传来,宋熹之嫌弃贺景砚变成了个活死人,便在交换庚帖前,对宋父以性命相逼,要求嫁给自己,宋父怕她自裁,只好答应。 于是她成功让宋若安替她跳了这个火坑。 最后让宋熹之这个品行低劣的假货,得了一品诰命夫人之位,是何等的可笑? “新娘子来了,新郎官都看呆了吧?” 嬷嬷搀扶着新娘在床榻边坐下,随后便听喜婆喜气洋洋的道:“掀了盖头,便能瞧见是何等的天仙了!” 喜婆的声音打断了贺云策纷繁的思绪,他缓缓走到新娘的面前,脸上却再无前世初入洞房时的青涩和欣喜。 他没拿喜婆递来的秤杆,而是微微弯腰,盯着大红色的盖头,墨黑的眼眸情绪翻涌。 贺云策对着眼前的新娘,恶狠狠道:“你换了你姐妹的亲事,夺了她的夫君,推她入火坑,让她当寡妇,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此话一出,原本喜气洋洋的喜房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盖头下的新娘浑身一僵,她双手紧张无措的捏着裙摆,手指关节处都用力到泛白。 喜婆的呼吸也猛地一窒,神情多了几分心虚。 贺云策将新娘和喜婆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想起前世的新婚夜,自己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他自嘲的笑了笑,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盖头下的宋若安几乎是将唇瓣咬出了血。 疼痛让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的双手颤抖的在身前搜寻,努力要抓住男人的一片衣角:“夫君……夫君其实不是这样的!你听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嬷嬷声音里带着颤抖:“新郎已经走了!怒气匆匆的走了!要怎么办啊小姐!” …… 侯府内都是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挂满了树梢,映照在了贺云策冷漠的脸上。 他的贴身小厮双星守在喜房门口,却意外的瞧着自家的主子脸色铁青,夺门而去。 他急急的上前了几步,跟在了贺云策的身边:“主子!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您是要去哪里?” 贺云策瞧着眼前这张熟悉又年轻的脸,微微愣神了片刻。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加快了脚步,“我的新娘子被换掉了,我要去洗墨轩换回来。” 既然是换嫁,可他没有掀开新娘的盖头,而兄长是个活死人,也绝不可能圆房,那么他便将此刻错误的一切,重新换回来,回归正轨。 可双喜却上前一步,着急的拦住了他:“主子!那是您的兄长和大嫂!” “奴才方才听闻洗墨轩已经熄了灯睡下了!纵使他们没有圆房,可也已经睡在了一张床上。若是您此刻闯入兄长新房,趁着他昏迷不醒,抢走了他同寝的妻子,外头该如何看待咱们?” “大嫂”两个字深深刺痛了贺云策的内心,他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双手握成拳头,站在原地,久久的闭上了眼睛。 是,重来一世,他再也不能让若安背负前世的骂名了! 他要阻止宋熹之耍的一切手段,暗中操作,名正言顺的让宋若安成为自己的妻子,清清白白。 “若安……对不起,我终究是来迟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的寂静。 只能听见不远处的喜房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女子哭声,还有茶盏破碎的声音。 双喜又劝:“既然是两姐妹,换不换亲也无区别,不妨您接受了,否则明日,二少夫人敬茶时,该要受老夫人的责难了。” 贺云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眸已经变得猩红。 他毫不犹豫的便往自己的书房走去,声音变得更加愤怒: “既然换亲是她选的,那么没有圆房,明日她受母亲和祖母的奚落,全是她活该。” 贺云策清晰的记得,前世的时候,宋若安没有和贺景砚圆房,便被母亲和祖母责怪了。 而他与宋熹之圆了房,祖母很开心,将传家的手镯,亲自戴到了她的手上,母亲还将管家之权交给了她。 宋熹之管家不严,下人总喜欢拜高踩低,宋若安便因为这件事受尽冷眼,吃了三个月的残羹冷饭。 既然重来一世,那么前世若安受过的苦楚,如今也该轮到宋熹之受了。 贺云策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也听喜房里的女子,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夜,他无动于衷。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双喜敲响了他书房的门:“主子,如今该去洗漱,和夫人一起去奉茶了!” 贺云策端坐在椅子上,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你让她一个人去,我不是她的夫君,我不去。” 既然若安嫁给了他大哥,大哥昏迷,无法陪她去奉茶;那么他也叫宋熹之一个人去好了。 都是一个人,这才公平。 第一卷 第3章 怀疑宋若安的清白 而此刻洗墨轩内,宋熹之是被吴嬷嬷叫醒的。 “小姐,快醒醒,今早要奉茶,您可千万不能去迟了。” 宋熹之浑身酸痛的睁开眼眸,一下瞧见近在咫尺又赤身裸体的贺景砚,眼皮猛地一跳。 昨夜自己沐浴完毕,便躺下去呼呼大睡,也不顾他的死活。 还是半夜里贺景砚体温太烫,把她烫醒了,她才发现了不对,于是又是起来一阵折腾。 想起此事,宋熹之有些心虚,脸颊又有些发烫,她急急敛下眸子,小心翼翼的从贺景砚的身上跨过去了。 吴嬷嬷早已打好了水,手脚麻利的为她梳洗、穿衣,又提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听闻昨夜您睡下后,二小姐与贺家二公子大闹了一场。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二公子在新婚夜夺门而出,又是在书房枯坐了一夜。” 宋熹之听见这话,原本还残存的睡意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她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宋若安和贺云策没有圆房?” 吴嬷嬷一边为宋熹之挽发,一边点头:“是呢,二公子昨夜盛怒至极的样子所有人都看见了,外头的下人们都在猜测,是二小姐从前不检点,新婚夜被二公子发现了,所以二公子才这样生气。” 宋熹之闻言,心中很是诧异。 前世的新婚夜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时候的贺云策小心翼翼,青春、体贴又悸动。 可这一世,怎么会出了这样大的变故? 难道是贺云策也重生了……? 可若是他重生,又怎么会厌恶了宋若安? 宋熹之不知道原因,可她知道下人的传言加上贺云策昨晚的举动,也足以让侯府的长辈疑心宋若安的清白。 恐怕一生争强好胜的宋若安,如今想死的心都有了。 宋熹之正想着,却听吴嬷嬷轻轻说了一句:“好了。” 吴嬷嬷站在宋熹之的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头,又微微弯腰,朝着面前的铜镜望去。 看见的就是宋熹之那张美艳绝伦的脸,黑发如云,肤白如雪,一双杏眸似春水潋滟,顾盼流连。 略施粉黛,便又是叫人眼前一亮。 吴嬷嬷瞧着宋熹之的这副模样,越看便越觉得欣喜:“老奴觉得,姑娘与从前不同了些许。” 重生了一回,皮囊是十七岁的模样,可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自然与从前不同。 宋熹之想着,轻叹一口气,她敛了眸子,从圆凳前站了起来:“嬷嬷,咱们也要快一点。若是去的迟了,怕是也要落人话柄。” 无论是什么原因,容她看看再说。 吴嬷嬷听见这话,也深觉有理,急急扶着宋熹之的手,便出了洗墨轩。 可她赶到贺老夫人的晚香堂时,里头已经乌泱泱的坐满了人。 她一脚迈入门槛,耳畔便听见了宋若安抽抽搭搭的声音,似乎带着滔天的委屈: “祖母、父亲、母亲……昨夜若安没注意,便被姐姐偷偷换了亲!夫君知晓了此事,十分生气,在书房枯坐了一夜。” “都是若安没注意,求长辈们原谅若安、也原谅姐姐!” 宋熹之眼皮一跳,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便瞧见宋若安纤细的身影正跪在地上,脆弱的身子哭得一颤一颤。 原来是昨夜她惹得贺云策生气,见换亲的事情无法轻拿轻放,便恶人先告状了! 瞧见这熟悉的伎俩,宋熹之简直想笑。 安定侯深深的皱着眉,目光沉沉的盯着宋熹之。 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宋熹之的身上,宋若安得逞的眼神简直是不怀好意。 可宋熹之只是福了福身子,礼数叫人挑不出错处:“儿媳宋熹之,给诸位长辈见礼了。” 她微微抬头,懵懂的表情带上了三分疑惑和三分纯真:“什么换亲?男女大防,我没有见过贺家兄弟,确实不知道夫君长什么样。” “可成亲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流程繁琐,谁也不敢出差错,妹妹凭什么说是我换亲?” 听见这话,堂内的众人都回过味来,贺老夫人的眉头皱的也越发紧了:“是了,宋熹之她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换亲嫁给一个活死人?” 她说完,沉沉的目光锁定在了宋若安的脸上:“除非是你嫌弃了景砚,是你换得亲!” 宋若安一听这话,浑身一抖,她刚刚开口想要辩解,可宋熹之又说话了。 “只怕如今是换不回来了……”她扭扭捏捏的没有把话说完,小脸却红扑扑的。 吴嬷嬷见状,便极力上前,向贺老夫人展示了一个木盒子。 贺老夫人一打开木盒子,瞧见里头的元帕,眼神在瞬间变得惊喜极了,她一向偏爱这个文武双全的大孙子。 不管是不是换亲,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宋熹之就是她认定的孙媳! “好孩子!好孩子!” “景砚能有后了!” 她突然从椅子上起了身,亲手扶起了宋熹之,又将自己手上的传家玉镯戴到了她的手上:“日后你跟祖母学着管家!” 只有侯府未来的女主人才能戴上这玉镯! 从前是先夫人云氏戴的,也就是贺景砚的生母,在她死后,贺老夫人便将手镯收了回来。 就连侯府的继室黄氏,生下了贺云策,都没有戴过这手镯! 黄氏拢在袖子里的手在一瞬间收紧。 可当她转头望向宋若安的时候,心中的嫉妒又在一瞬间变成了对宋若安的厌恶。 若不是宋若安换亲,惹得云策生气离去,府中风言风语,传家手镯也不至于到了宋熹之的手里! 黄氏想着,又回忆起自己听见的风言风语,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云策素来温和,可如今却连奉茶都不愿意陪同……” 她猛地从椅子上起了身,疾声厉色的质问:“云策没见过你,不可能因为换亲的事情生气,宋若安,你到底是不是清白之身?” 第一卷 第4章 去宋府退亲 宋若安听见这话,大脑在瞬间变得空白。 她仓皇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宋熹之含笑的眼眸,就像在看戏似的。 瞧见宋熹之的眼神,宋若安气得牙齿都在打颤,浑身发起了抖。 没有想到宋熹之竟然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仅换亲的事情没有甩到她的身上,甚至她用了三言两语,便让黄氏怀疑了她的清白!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宋若安的眼眶滚下,她啜泣的出声:“夫君只是因为换亲生气,再无其他了!” “我承认,换亲的事情是我干的,可女子的清白不能被怀疑,母亲可以直接去问夫君啊!” 黄氏冷哼:“我自然是会去问。” 她直接转头,叫来了自己身边的钱嬷嬷:“你去把云策叫来,让他好好说道说道,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若安仍旧是脊背笔直的跪在原地,尽管她已经在地上跪了许久,膝盖都失去了知觉,可她仍旧是要装得清高孤傲。 尽管下人奚落和嘲讽的视线在她的脊背上反复扫视,可越是如此,她便越要坚强。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贺云策亲口说出了换亲,可所有人都不相信! 等贺云策赶到了,就一定能说清真相! 她心里有底,就算贺云策再讨厌她,也不可能污蔑她失去了清白。 可谁知宋若安跪了许久,才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紧张的转头,直起身子往钱嬷嬷的身后望去,却没瞧见贺云策的身影。 只听钱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夫人,二公子不愿意前来。” “他说他不愿意娶这样一个品行低劣的女子为妻,这样的女子不配为妇!” “他还说……让夫人不必派人去叫他了,他不愿看见那张脸!”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侯府的所有人都知道,贺二公子贺云策是一个极其温和的性子,说的难听一点,便是懦弱。 他平日里寡言少语,更是不会说这样难听的话。 从前侯府内的一个丫鬟玩忽职守,给他送了好几日的馊饭,他都能忍气吞声,最后还是黄氏发现惩治了丫头。 可如今,软弱的贺云策却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说出了这样难听的话! 品行低劣,还能是因为什么? 宋若安的脸色在一瞬间惨白如纸,她直直的跌倒了地上,彻底的慌了神: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黄氏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无比,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起了身:“丫鬟呢?昨夜喜房里的丫鬟呢?” 钱嬷嬷叹了一口气:“老奴问了,喜房里的丫鬟全都被二少夫人支走了!” 那是宋若安为了换亲,故意支走宋熹之的陪嫁! 黄氏咬牙,手臂不受控制的颤抖:“那喜婆呢?昨夜的喜婆呢?” 钱嬷嬷的声音更小了:“老奴也问了!侯府的人瞧见那喜婆,今早便收拾细软,逃之夭夭!” 新婚夜,连喜婆都被吓跑了! 安定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捏成拳头。 这下连贺老夫人都不笑了,她盯着宋若安的脸,满是失望:“换亲、污蔑长姐也就罢了,你竟连身子都不清白。” “品行低劣,撒谎成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真是冤孽!” 宋若安听见贺老夫人的话,浑身大汗淋漓,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头发胡乱的黏在额头,她原本厚厚的妆容被冷汗冲刷,露出了昨夜哭肿的眼睛和青紫的眼袋,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喉头都有些发紧。 她原本只是想甩锅宋熹之,毕竟贺云策已经发现了换亲的事情。 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要在侯府众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是何等的屈辱啊!世间有哪个女子能够承受? 可宋若安根本别无选择,她只能含泪道:“祖母、母亲,儿媳愿意让嬷嬷验身,自证清白。” 黄氏听见这话,直接笑了:“我儿既然发现你不清不白,那便已经成事!你如今请嬷嬷过来,是想要验什么?” “难道是想要倒打一耙,说我侯府欺辱于你吗?” 她说着,只觉得自己心绞的厉害,就算是她的儿子懦弱不堪,从小就被他的兄长比了下去。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旁人这样轻视了他! 一个活死人、残废人都能圆房,她健全的儿子却被逼得在书房枯坐一夜! 如今新娘都要给他带绿帽子了! 黄氏气的眼前发黑,脚下天旋地转。 还是宋熹之将她扶到了椅子上休息,又急忙给她掐虎口、扇风,她才勉强能喘一口气。 黄氏能喘气了,便直接道:“宋氏,你这样的不清不白,欺辱我儿,我势必要去宋府讨一个公道!必须退亲!” 宋若安听见这话,眼神都失去了焦距,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退亲? 若是她被退了,不仅她宋若安名声尽毁,就连宋府的整个女眷,她的爹娘,都要招人唾弃! 安定侯也猛地从座椅前起了身,他实在是忍无可忍:“本侯要亲自去宋府,问问宋大人是教出了什么好女儿!”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摇头,心中含着无尽的怨恨。 她不明白贺云策为何要这样羞辱于她,让她在整个侯府面前颜面尽失。 可宋若安没有选择,她急急的膝行了几步,抓住了贺老夫人的裙摆,整个人卑微到了极点。 “祖母,祖母,您信我!若安的清白天地可鉴,我与夫君之间,一定是有误会!一定有误会!” “夫君话里绝不是那个意思,您让我去问问夫君,您让我与夫君见一面吧!” 贺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也伸手安抚了一下安定侯:“稍安勿躁,云策虽生气,可我们还是得等问清了云策,再上宋府退亲,也不迟。” 于是宋若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五花大绑带去了侯府的祠堂,路过的所有小厮丫鬟,都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面上满是嫌弃。 而黄氏则是提着裙摆,风风火火的去了贺云策的书房。 她到书房时,瞧见贺云策正坐在书桌前,微笑着品香茗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听黄氏火急火燎的开口:“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若你受了委屈,只要你一句话,你父亲马上就能为你去宋府退亲!” 第一卷 第5章 宋若安自尽 贺云策听见这话,喝茶的手微微一顿:“退亲?父亲要去宋府为我退亲?” 他说着,眼前却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宋熹之前世的脸。 那时的他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宋熹之明媚的外表下,藏了一颗蛇蝎心肠。 可他心底恨她,可听见这话,又是有些空落落的:“退亲也好,从头再来,我不记仇,就算是我放过她了。” 黄氏听见这话,更确定宋若安是没了清白,才惹了贺云策生气。 于是她冷笑了一声:“放过?我可不会放过,她失了清白,还嫁进侯府,我势必要叫她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失了清白?”贺云策有些疑惑的抬头,望向了黄氏盛怒的脸:“不不,她仍是清白之身。我不过是因为她换亲,所以才厌恶她罢了。” 宋熹之嫁进侯府时是否清白,贺云策自然清楚。 只不过后来,不过短短几年,宋熹之便水性杨花,在外头和不同的男人苟且。 甚至在疫病时期都耐不住寂寞,得了病被人抬了回来,令他感到无比恶心! 黄氏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诧异的望着他:“你是说,你只是因为她换亲生气,再无其他?那还退什么亲!” 贺云策又喝了一口茶,云淡风轻:“退亲也好,母亲,就用换亲的由头退亲吧。” “我身边的位置要空出来,我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黄氏瞧着贺云策脸上逐渐浮起的甜蜜笑容,还是没有回过神,却听贺云策继续道:“我退亲了,不会影响到大哥……和大嫂吧?” 黄氏听到这里,话语中多了几分埋怨:“你大哥自然不会影响,他们都已经圆房了。你祖母很喜欢你大嫂,给了她传家的玉镯和管家的权力,是万万舍不得让她走的。” 贺云策听见“圆房”两字,心中猛地刺痛了一下。 圆房,他们竟已经圆房了! 虽然可能是因为他的重生,让宋若安改变了自己的选择,可她骨子里就还和前世一样,是个好女孩啊! 他嗓音微微有些发抖:“母亲,你不用担心,大哥的东西,日后还是我的东西。” 这句话像是对黄氏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黄氏听见这话,眼皮一跳,有些被贺云策的话吓到了,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大哥还没死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这个后娘害的!” 贺云策笑了笑,抬起头,仔细的望着母亲年轻的脸:“娘,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从前我在大哥的光环之下,压抑无比,以后就轮到我光耀门楣了。” 黄氏与贺云策对视,心中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一样了许多,仿佛没了从前的怯懦和自卑。 她沉甸甸的心情才好了不少:“好,那娘现在就与你爹去了宋府,为你退亲。等你平步青云,娘再给你娶一门好亲事。” 贺云策起身,满意的送黄氏到门口:“娶妻还早,儿子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可他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小厮惶恐的声音:“夫人!夫人!不好了!” “二少夫人在侯府的祠堂里自尽了!” 黄氏闻言脸色一白,六神无主的望向贺云策:“这可不好!她怎么能死在我们的祠堂!” 贺云策却是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娘,你放心,我最了解宋熹之,她根本舍不得死。” “若是大夫去的晚些,怕是伤口都要愈合了!” 听见这话,黄氏和来禀报的小厮都是一愣。 黄氏伸手摸了摸贺云策的额头:“也不烫啊!今日怎么净说胡话!” “你大嫂宋熹之如今正好好的呢,是你的新娘宋若安畏罪自裁!还想死在我侯府的祠堂里,脏了我家的地!” 黄氏的话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可贺云策却是眼眸猛地一缩,他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响,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冷却了:“娘!你说什么?自尽的人是若安?是若安?” 黄氏被他的手掐的生疼,她莫名其妙的看着贺云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还是你说的,她品行低劣,清白存疑,主仆俩谎话连篇!既然她舍不得死,我便要亲自去质问宋府!” 黄氏每说一句,贺云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还未等黄氏把话说完,他轰地一下跑了出去。 第一卷 第6章 趁她病,要她命 贺云策跑得极快,就像是后头有狼在追一样,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黄氏瞪大了眼睛,急急忙忙的赶在他的身后:“云策,你干什么?” 贺云策听不见黄氏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绞痛,浑身疼的厉害。 若安!他的若安! 他从未想到,他恶语相向、给足了羞辱的人,居然会是他日思夜想的若安! 等贺云策气喘吁吁的跑到的祠堂门口时,便看见他深爱的女人正浑身狼狈的倒在血泊里,脸色煞白,就像是一具尸体。 而周围的所有下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脸上满是嫌弃和唾弃,没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 漫天的猩红,染红了贺云策的眼眶,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在被针扎一样的痛。 他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抱起血泊里的宋若安。 “若安!若安!谁把你害成了这样!”贺云策嘶吼着,像是一头野兽。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的触碰,不适的颤抖了一下。 不过她还是很快藏住了心底的恨意,柔弱的抬起头,深情款款的望着贺云策,泪水凄美的从她的眼角滚落,她气若游丝: “夫君,你终于来了……若安愿意为你,以死证明清白……” 贺云策听见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是要被撕碎了。 “你是清白的!你是清白的!我自然知道你是清白的!” 他大脑已经完全空白,只是疯狂的朝着身边的小厮大吼:“大夫呢!大夫呢!” 小厮唯唯诺诺的看着他,“是少爷您说若是晚些,她伤口都要愈合了……所以小的便叫大夫回去了。” 贺云策气得猛吸一口气,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可是他无法反驳。 他只能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就抱着宋若安飞奔了出去:“你们所有见死不救的人都是帮凶!” “若是人救不回来,我要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黄氏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跑到祠堂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她费劲的扶着祠堂的大门,瞧着贺云策盛怒的背影,眼眸里满是错愕:“这个宋若安到底给云策灌什么迷魂汤了?” “怎么一下子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黄氏越想越不放心,她嘱咐了身边同样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钱嬷嬷:“你去查查宋若安的背景,瞧瞧她平日都做些什么事情!” “云策不过见了一面便被迷得七荤八素,说不定清白真的有问题!” 此刻祠堂闹得天翻地覆,宋熹之正在软榻上翘着脚,舒舒服服的喝着温热的牛乳。 她方才叫来了洗墨轩的所有下人,打算好好认识一番。 可此刻放眼望去,才发现清一色都是男子。 贴身伺候贺景砚的下人,一共有三个,一个是他在边疆时的侍卫,另外两个是贺老夫人派来清洗、照顾的小厮。 侍卫的名字叫青铜,两个小厮分别的名字叫三七和白术。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洒扫小厮。 他们整齐的站在了宋熹之的面前,有些羞涩的低着头,态度里有的是恭敬。 前世,宋熹之便听闻贺景砚院里的人皆是武艺高强,人又忠心。 于是她好奇的对着青铜开口:“既然你是景砚身边的侍卫,那你功夫到底多高深?” 青铜沉默的点了点头,“是,属下自幼在主子身边伺候,功夫二流。” 她笑着对青铜道:“试试?” 于是青铜上前一步,拿起了宋熹之身边的杯盏,轻声说了一句:“得罪!” 随后他便手腕一扭,将手中的杯盏朝着门口的方向轻轻的掷了出去。 只见砰得一声,白瓷制成的杯盏便犹如离弦之箭,穿破了木门,又紧紧的镶嵌在了五百米外的树干上。 宋熹之简直是叹为观止:“这是二流?那什么是一流?” 青铜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主子的功夫是一流。” 宋熹之听见这话,摸了摸下巴,倒是没有质疑。 毕竟她也知道,贺景砚如今虽躺在了床榻上,可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她想到这里,又是眯着眼问了一句:“那你家主子身边可有什么通房,也叫我来见见?” 青铜听见这话急急摆手:“不,主子向来不近女色,身边也都是小厮伺候。” 宋熹之听到这里,眼眸弯弯。 一想到自己的夫君清清白白,该动的地方会动,还不需要自己的照顾,她越发的满意了。 “所以平日里都是三七和白术照顾?” 三七和白术齐声道:“少夫人,照顾公子不用您烦心。有事尽管吩咐。” 无论是青铜,还是三七他们,其实都有些被宋熹之昨夜的举动震惊了,他们没有想到,自家主子成了活死人,却还有姑娘不离不弃。 神情中并无怜悯,也并无半分嫌弃。 所以今日,他们也把宋熹之当成了洗墨轩唯一的女主子。 宋熹之听见这话,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刚想要开口,却见吴嬷嬷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 她在宋熹之的耳畔低语。 “小姐,您方才让老奴留意贺云策那边的动静,果然!如今他疯了似的抱着二小姐求医,一下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闻言,宋熹之的表情微微一变。 果然! 贺云策也重生了! 宋若安说的不是假话,贺云策连盖头都没掀,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喜房。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娶得是宋若安,还以为那羞辱是给她的! 想到这里,宋熹之眼眸里也多了几分冷意。 好得很,既然他也回来了,那么冤有头债有主,贺云策就等着瞧好了吧! 宋熹之即刻便对吴嬷嬷吩咐道:“现在宋若安的那些陪嫁丫头和嫁妆,还全都在咱们院子里吧?” 吴嬷嬷点了点头:“她们正在院子里守着嫁妆,等二小姐派人来接她们和嫁妆一起回去。” 宋熹之一笑:“你把宋若安的丫鬟全都叫进来。” 吴嬷嬷有些惊奇的看着宋熹之:“您这是打算?” 宋熹之冷冷道:“趁她病,要她命!” 这一世,她不会再心慈手软。 很快,把宋若安的陪嫁丫头和两个嬷嬷全都叫了进来。 她们懒懒散散的走了进来,随意的站在原地,便不耐烦的看着宋熹之。 “你叫我们进来干什么?昨夜弄错了亲事,二小姐很快会把我们叫回去的。” 说话的是宋若安的贴身丫鬟,名叫春兰,她一向看不起宋熹之,话说的不恭敬,语气也很冲。 她身边站着的名叫夏荷。 这两丫鬟自小在宋若安的身边伺候,是宋若安的心腹,忠心无比,等同于宋若安的左膀右臂,前世帮宋若安做了不少脏事。 而丫鬟的身边,站着两位嬷嬷,她们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宋熹之,没有说话。 这两个嬷嬷可与一般的嬷嬷不一样,她们是宋若安的娘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 她们身怀长技,一个是专门用来教会宋若安如何讨好、魅惑男人;另一个是教会宋若安掌管家务和交际礼仪。 有了她们,前世的宋若安才如虎添翼。 在两个嬷嬷的指导下,前世的宋若安掩盖了自己本来性格,将自己伪装成了贺云策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感受着她们鄙视的目光,宋熹之朝着青铜微微一笑:“青铜,方才他们说会听我的话,你可也会听?” 青铜毫不犹豫的点头:“但凭少夫人吩咐。” 夏荷翘着兰花指扶了扶鬓角,白眼都翻上了天: “他们听你的话,可我们却不是你的下人,大小姐想要立威,怕是找错人了,我们可都是二小姐的人。” 宋熹之却在此刻微微一笑,她将身体往后靠了靠,然后干脆利落的道:“三七白术,把这四个丫头婆子押住,捆起来!” 第一卷 第7章 发卖去岭南 “青铜,你带着外头的洒扫小厮,把院子里宋若安的嫁妆全部搬进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宋熹之突然的发难惊呆了。 三七和白术愣神了片刻,谁不知道自家少夫人,却急急拿来了麻绳。 他们手脚麻利,两个健壮小厮的力道,哪里是丫鬟可以抵挡的? 夏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宋熹之!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二小姐的陪嫁!” 春兰也在此刻慌了神:“放肆!你们不准动嫁妆!那是二小姐的嫁妆!” 宋熹之只是慢悠悠的下了榻子:“我自然知晓那是她的嫁妆。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铺子地契、丝绸锦绣、银两古董,一共是八十八抬。” 前世她的继母说,六十八抬是宋府姑娘出嫁的标准,嫁妆单子上都清清楚楚写着了,而宋若安多余的二十抬,是宋若安的舅舅和外祖添的。 所以宋熹之也没有说什么。 可她后来才知道,原来她的母亲生前,也曾留给她许多嫁妆和财产。 而后母给她的六十八抬嫁妆里,只有五抬装了些便宜首饰,其余的全都是些糕点吃食、便宜被褥、破铜烂铁。 这都是她后母的好算计! 一炷香的功夫,青铜便和洒扫小厮,将最为重要的装有珠宝首饰和地契的箱子搬了进来。 箱子是由红梨花木制成的,每个箱子上面都结结实实的挂着一把锁。 春兰和夏荷见此情况,得意的闭上了嘴,一句话都不打算说。 可宋熹之只是笑笑,指着其中的一个箱子:“你去把箱子用底部挖开,不要破坏上面的锁。” 青铜马上去做。 原本坚不可摧的木箱,可青铜的手里跟泥捏的似的,他三下五除二便把木箱从底部撬开了。 被捆起来的春兰和夏荷,还有两个年长的嬷嬷,皆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宋熹之。 可宋熹之却干脆利落的上前,弯腰从箱子里面翻出了最重要的东西:她们四个人的卖身契。 宋熹之毫不犹豫的把她们的卖身契递给青铜。 “以侯府的名义,把这四个丫鬟婆子卖了,贱卖!” “说她们护主不力,教唆主子干了不好的事情,能发卖的越远越好,最好是今晚的船。”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宋熹之的操作惊呆了。 原本春兰和夏荷以为,就算是宋熹之再生气,也只是把她们打一顿,忍忍也就过去了,大不了来日再报仇。 可谁知她竟想要昧下所有嫁妆,还要发卖了宋若安的心腹! 若是贱卖,今晚就上了船,她们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回京城了! 瞧见自己的卖身契,两个嬷嬷的脑袋也一下子炸开了:“不!不行!” “你们不能这样!我可是宋夫人一千两银子请来的人!” 一个人值一千两银子! 宋熹之听见这话,眼眸在瞬间亮了起来,她呲着个大牙,笑得更开心了: “青铜,听见没有?就算是贱卖,这四个人也要卖个五百两回来!” “若是人牙子问起是什么事情,你便把府里的事情如实说了,昨夜宋若安独守空房,今早清白被怀疑这两件事,说的越详细越好。” 春兰和夏荷也在尖叫:“贱人!贱人!你这样胡作非为,偷偷卖了我们!小姐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宋熹之听着嫌烦,一个眼神过去,三七和白术便干脆利落的拿布堵住了她们的嘴巴。 青铜双手接过了宋熹之递来的卖身契,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青铜一生堂堂正正,是从未做过这样鸡鸣狗盗的事情。 不过如今他们已经成了亲,宋熹之的话就是贺景砚的话,青铜是一句话都不会反对的。 于是青铜一个手刀,砍晕了哭成一团的四个丫鬟婆子,一手拎着两个翻墙出了侯府。 他叫来马车,又是将手上的人全都扔了上去,转眼发卖到岭南去了。 而宋熹之仍旧是弯着腰,忙忙碌碌的在嫁妆箱子里寻觅着。 白术、三七和院子里的几个洒扫小厮,虽比不得青铜,功夫却也不俗。 于是他们人手一个小锤子,宋熹之指哪儿,他们打哪儿,把嫁妆里的所有地契、银票和金银首饰全都翻了出来。 “手头上的这些地契全都卖了,卖给京城最难缠的那些泼皮无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首饰当了,再把银子从钱庄里全都取了出来,等银子到了手上,便去买了京城永安街东边的铺子,买个八九间,剩下的去京郊买田地和庄子。” 永安街东边的铺子,此刻还便宜。 可今年冬季,文人墨客们在千味楼里办了一个诗会,期间名诗辈出,吸引了天下的才子佳人,整条街的铺子生意都变得火热起来,铺子的价格也就翻了五倍不止。 而京郊的庄子和田地,这一世若还是有瘟疫爆发,那便有备无患。 宋熹之想着,又继续吩咐:“里面还有许多布匹、被褥,用料昂贵,棉花都是一等一的好,你们挑自己喜欢的拿走,再把不要的破被褥、臭鞋袜重新塞回去。” “其余的嫁妆箱里就塞锅碗瓢盆、扫把锄头,保证重量相等,然后再在底部封口刷漆,确保看不出任何异样。” 宋熹之雷厉风行,讲得众人目瞪口呆,吴嬷嬷都要被她的骚操作惊呆了。 “小姐,您做了这么多,是不是要用这堆烂东西,再换回您自己的嫁妆?” 宋熹之挑了挑眉,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先不换,我留着宋若安的嫁妆箱还有用。” 第一卷 第8章 等你好了去给她磕个头 洗墨轩的主仆们忙活了一个下午,才把宋若安嫁妆箱里的所有东西都处置好了,等箱子再搬进库房的时候,竟也没半点差别。 洗墨轩上下都得了赏金、新被褥和布料,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而观云轩那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在大夫为宋若安诊治、包扎,确认她没有生命危险后,贺云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整整一天一夜,贺云策都在宋若安的身边亲力亲为的照顾着,一时半刻也不曾放松。 直到翌日清晨,宋若安才幽幽转醒。 她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贺云策心疼又自责的眼神,一夜的不眠不休,让他的整个人都沧桑了不少。 不过瞧见宋若安的一瞬间,贺云策整个人都变得有了神采:“若安,若安!你终于醒了!” 他近乎颤抖的握住的宋若安那只完好的手,就像是触碰着易碎的瓷器:“大夫说你的手腕会留疤,你这是何苦呢?” “你可知我有多心疼?”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手上的力道,吃力的抬起身子,缓缓将脸颊往他的手上靠,一颗晶莹的泪珠就从她的眼眶里滚落。 她声音轻轻的,“能让夫君回心转意,若安就算是死也值得。” 贺云策听见这话,呼吸一窒,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他对宋熹之的恨意便更甚了。 他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悸动,伸手用力的抱住了宋若安,几乎是要将他揉到了血骨里:“是我误信贱人,若安,都是我的错!” 宋若安享受着贺云策的愧疚,心里其实很得意。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算是痛一下,留下一个伤疤又有何妨? 她勾起了男人的怜悯,挽回了贺云策的心啊! 就算是宋熹之割腕流血,也永远不能让她的残废夫君苏醒,从此刻开始,她已经赢了。 完完全全的赢了! 等两人你侬我侬半晌,观云轩的丫鬟送来了煎好的汤药。 贺云策被人打断了一下,才从欣喜若狂的情绪从抽离了出来。 他想起了昨日未解决的事情,生怕安定侯还要去退亲,于是道: “若安,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父亲都是一场误会,你先喝药,我去去就回。” 他摸了摸宋若安的头,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贺云策走了,宋若安脸上的笑容才淡了,她瞧着眼前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奴婢美云,是观云轩的大丫鬟,特来侍奉少夫人服药。” 宋若安温柔的对着她笑了笑:“你别怕,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 “昨夜弄错了亲事,导致我姐姐的嫁妆全在我这里。而我的贴身丫鬟和嫁妆也在洗墨轩,我如今病着,没有贴身丫鬟的照顾,总是不得劲。” “你便带着五个小厮,拉着板车,把我姐姐的嫁妆送去洗墨轩,再把我的丫鬟和嫁妆接回来。” 美云闻言,马上去办。 一提起自己的嫁妆和丫头,宋若安的脸上就露出了甜甜的微笑,比方才面对贺云策的,要真心实意得多。 春兰和夏荷虽是丫鬟,却是自幼在她身边照顾的,就像是她的亲姐妹一样,她已经一分一刻都离不开了。 而母亲也在她出嫁前说过,母亲为她准备了不少好东西,还有两个高价买来的嬷嬷,是她的锦囊妙计。 宋若安想着,又安安静静的用完了药。 这汤药极苦,喝得她直蹙眉,可等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宋若安的眉头便在一瞬间舒展开了。 她急切的转过头,轻轻的唤了一声:“春兰?” 可走进门的却是两手空空的美云。 宋若安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我的丫鬟呢?” 美云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属于她的嫁妆,大少夫人一箱都不收,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而属于您的嫁妆和丫鬟,她也不愿还给您!” 宋若安听见这话,瞪大眼睛:“她在干什么?你没跟她讲清楚吗?我把她的嫁妆送去,是要换回我自己的嫁妆和丫鬟!” 美云也觉得十分古怪:“奴婢说了,可大少夫人好像根本听不懂!” 宋若安咬牙,知道宋熹之是故意的。 她的胸脯猛地起伏了一下:“不是叫你带了五个小厮过去吗?直接把我的嫁妆抢回来啊!” 美云道:“奴婢这边虽然人多,可大少爷身边的青铜,武功高深,他站在那里一呲牙,就没人再敢上前了……” 宋若安听着,只觉得胸膛里有火球在乱滚,甚至连苍白的面色,都在瞬间气的红润了起来。 她忍着浑身的剧痛便要下了床榻:“不行,我要亲自拿回我的嫁妆!” “难道那个什么青铜,还敢把我打了不成?” 可宋若安的话音还未落,门口便有动静。 宋若安闻声转头,便看见贺云策兴高采烈的带着贺老夫人和黄氏,一群人乌泱泱的进了卧房。 “若安,你怎么站起来了?快躺下!祖母来看你了!” 贺云策瞧见这幕,心疼极了,不由分说的将她又扶到了床榻上躺着。 宋若安被扶到床榻上,又要作势向贺老夫人和黄氏请安。 贺云策有些为难的看着贺老夫人,以为她会体恤宋若安的身体,叫她免礼。 可无论是贺老夫人还是黄氏,都没有拦着。 这么一来一回把她折腾的够呛,本就虚弱的双腿此刻累得发抖,宋若安开口:“若安见过祖母,母亲。若安已经知错了。”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才终于道:“不用多礼了,刚刚还看你下床走动,脸都发白了,身体要紧。” 宋若安垂眸听着,便觉得这是自己告状的好机会。 她忍着浑身的疼痛,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恰到好处的展现出自己苍白的脸:“若安方才是要去找姐姐,姐姐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见贺老夫人了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既然你有赔礼道歉的心思,日后再去也不迟。” 宋若安一愣。 却又听黄氏也道:“是了,你能想到拿自己的嫁妆补偿她,也算是知错能改,倒是让我满意了些。” 宋若安听见这话,瞪大了眸子,惊诧的抬起头来。 她是把宋熹之的嫁妆送过去,想要换回自己的嫁妆! 可宋熹之嫉妒她嫁妆多,所以不愿意换,昧下了自己的所有嫁妆和丫鬟! 没想到她还去老夫人面前恶人先告状,说那是她的补偿! 贺老夫人继续道:“熹之也是个心善的,特地来跟我说,换亲的事情,她不计较了,补偿也不收了,到时候等你身子好了,给她磕个头就好。” 宋若安听着,只觉得喉头一哽,口腔涌出了一股腥咸。 宋熹之说她不计较了? 可抢了东西、扣下她丫鬟的是宋熹之! 还要让她去磕头?! 宋若安只觉得胸膛有一股邪气在乱窜,她一下没能咽下去,鲜血便直直的喷了出来。 第一卷 第9章 回门要债 这一幕可把贺云策吓坏了,他急急的去叫来大夫。 大夫诊断是急火攻心,又是让她灌下了好大一碗汤药,宋若安苦得脑袋发蒙,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等贺老夫人和黄氏走了,她便抱着贺云策哭诉:“夫君……我好难过,我的丫鬟和嫁妆还在姐姐那里,看样子姐姐不打算还我了。” 贺云策感受着怀中的柔软,一瞬间怒火中烧:“你说什么?宋熹之霸占了你的丫鬟和嫁妆?” 宋若安柔弱的点了点头。 贺云策彻底怒了:“你怎么没有和祖母说?让祖母知道她是一个恶毒阴狠的女人!” 宋若安抬起眸,含泪的望着他:“我的嫁妆是外祖家添的,比姐姐稍微多了些,若是祖母和母亲知道了,我怕她们又觉得是我害了她。” 贺云策听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宋熹之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小人。你外祖为你添妆,也原本是正常事,她却这样嫉妒!祖母早晚会知道宋熹之的真面目。” 他摸了摸宋若安的头,贪恋这熟悉的气息:“等你身体好了,我跟你回门,好好让她把吞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从前奉茶让你受委屈了,回门定是不会让你委屈。” 宋若安听见自己想听的话,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 等回门那日,她有夫君陪伴,而宋熹之只能孤孤零零的回去,吐出昧下的嫁妆,她马上要扬眉吐气了! 很快便到了回门那日,贺云策没有职务,闲在家里,于是他提了礼物,一早就陪着宋若安回了门。 两人你侬我侬的一同下了马车,还未进宋府的门,便恰巧遇上了宋熹之。 宋熹之穿着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如云的黑发上用簪挽成妇人的髻,此刻她正搀扶着吴嬷嬷的手下了马车,脸上还挂着一抹明媚的笑。 她面薄腰纤,姿态曼妙,如今不过是二八年华,亭亭玉立。 宋熹之眼波流连间,让贺云策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前世初见的时刻。 那时候的宋熹之还未被利欲熏心,他新婚夜掀了盖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张脸,美好、纯粹。 贺云策盯着宋熹之的脸,一瞬间有些发怔,最后还是感受到宋若安的手不断收紧,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恶有恶报,宋熹之,若是半夜亏心事做多了,下马出街便要格外留神,免得被神仙罚了去。” 贺云策想起宋熹之前世劣迹斑斑的一切,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口,话语里是满满的厌恶之情。 他的话极大的讨得了宋若安的欢心,她以为贺云策说的是嫁妆的事情。 宋若安微微勾唇,等着看宋熹之露出无比难堪的表情。 可宋熹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墨黑的眼神直直的盯着贺云策。 她柔和的小脸一瞬间沉了下来,话语中也满是威严:“贺云策,这就是你对大嫂说话的态度吗?” “你的兄长只是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你就算心里再得意,也不能出了侯府,便要开始欺负大嫂了。” 她的话让行色匆匆的路人猛地停下脚步,盯着贺云策的脸,皆是议论纷纷。 宋熹之的话,让贺云策浑身紧绷了一下。 感受着路人鄙夷的目光,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宋熹之已经成了自己的大嫂,再也不是自己的妻子。 宋熹之不再像前世一样,是他可以随意置喙的了。 贺云策心中涌入一股莫名的情绪,众目睽睽之下,他来不及思考。 他只能喉咙发紧的道歉:“抱歉……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你谨言慎行,不想让你给兄长丢人。” 宋熹之垂着眸,拿帕子擦了擦眼底,话语中满是悲切:“你的道歉我不敢受,你的警告我听明白了。” “夫君昏迷不醒,侯府如今变成了你当家。以后我和夫君定会谨言慎行,伏低做小,是万万不敢让你不高兴了。” 宋熹之说完这话,便直接踉跄着进了宋府的大门。 众人瞧着她形单影只的背影,脆弱又坚强,就像是受尽了欺凌。 百姓们在一瞬间义愤填膺了起来,纷纷开始对着贺云策指指点点: “长嫂如母,他居然还这样说自己的大嫂!” “贺家景砚昏迷不醒,宋熹之只能一个人回门,他自然扬眉吐气了! “从前他可是个窝囊废,如今爬到了兄长的头上,能不得意吗?” “对了,你们可曾听到侯府的传言……” 听着百姓们毫不留情的议论声,宋若安的脸色变得惨白。 贺云策胸膛猛地起伏着,他提着礼物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矫揉造作的贱人! 故意在百姓面前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这一次回门,他就要让所有人知道宋熹之是吞了妹妹嫁妆的恶毒女人! 贺云策想着,拽着宋若安的手腕,便一言不发的往宋府里面走。 宋若安昨夜便往宋府送了书信,说了自己换亲之后,险些被退亲的事情,还说了宋熹之昧下了自己嫁妆和丫鬟。 这听得宋俊材和赵千兰夫妻俩又是心疼又是恼火。 宋俊材身为礼部员外郎,今日早朝结束,便直接向礼部告假,匆匆往家里赶。 两人一进门,就能听见宋俊材对宋熹之劈头盖脸的责骂: “宋熹之,你是觉得你嫁入侯府,翅膀硬了,便连自己妹妹的嫁妆都要昧下?” “你可知这件事情说出去,天下的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宋熹之看着宋父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 “您纵容赵氏对两个女儿厚此薄彼,不仅换亲,连嫁妆都分不平均。您五毒俱全,也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把您淹死啊!” 这话简直是把宋俊材气得前仰后合。 赵千兰看着女儿女婿都进了门,于是带着哭腔、柔弱无比的解释: “熹之,你说这话就让娘伤心了,娘从前给你看过嫁妆单子,都是一样的。但是若安的舅舅和外祖给她添了妆,所以她的看着多些。” 贺云策听见这话,反感的看着宋熹之那张令人憎恶的脸:“你把若安舅舅和外祖送的嫁妆都抢走了,这不是偷是什么?” “这件事情我会如实向祖母和父亲禀报,若安的嫁妆你必须还给她,还要当众向她磕头道歉!” 宋熹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昧下嫁妆要磕头认错啊。那也请父亲和宋夫人向我磕头认错了!” “毕竟我母亲留下的大笔嫁妆和巨额财产,我是半分都没有看到,全都被你们昧下了。” 第一卷 第10章 连定情信物都是偷的 赵千兰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 她没想到宋熹之居然提起了这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早已时过境迁、死无对证了,就算是她咬死了不承认,宋熹之也不能怎么样。 “你母亲过世十余年,留下的嫁妆要紧着你的吃喝用度,还能剩下多少呢?” “还有你母亲经营不善,铺子亏欠,赔了不少银子,这都是我用自己的私房填了这个窟窿!” 赵千兰说着,开始撒泼:“都说后娘难当啊!从前看你小,没与你说,我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没想到你居然怀疑我!” 她和宋若安母女两人,都像是受了巨大的委屈,开始嘤嘤嘤的哭泣。 听得宋俊材和贺云策心疼坏了。 “听见没有!宋熹之,快点向你娘认错!”宋俊材大吼。 可就在此刻,门外却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我女的嫁妆都没了?我看可未必!” “映入眼帘之处,哪样不是我女的嫁妆?”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穿着一袭素净青衫,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第一眼就看向了贺云策,微微蹙了蹙眉。 随即他很快就将目光挪到了宋熹之的脸上,眼神在一瞬间柔和了起来。 “……岳岳父?”宋俊材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 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可宋熹之却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是她请来的。 这便是宋熹之的外祖父,苏绍元。 宋俊材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又马上回过了神来:“岳父,您说笑了。时过境迁,熹之的娘已经死了十余年了,从前她看病也花了不少银子,哪里还有嫁妆呢?” 苏绍元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嫁妆单子,他双手一抖,长长的嫁妆单子就展了开,又拖延到了地上。 “你说没有,可我这每一笔,都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着,眼眶都微微泛起了红:“当年我女嫁给了你,十里红妆,五百抬嫁妆,京城人尽皆知!” 苏绍元一边对照着手上的嫁妆单子,一边将花厅里的屏风扯到了宋熹之的身边。 “紫檀珊瑚插屏,乖孙,这是你娘的!” 他一把抓过茶几上的花瓶,塞到了宋熹之的怀里:“青花缠枝莲瓶,也是你娘的!” 苏绍元的举动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他速度极快,动作甚至出现残影。 还未等宋俊材叫人阻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扯下赵千兰身上的玉佩,往宋熹之怀里丢:“青玉雕花佩,陛下亲赐,也是你娘的!” 苏绍元突然的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赵千兰和宋若安看着他土匪似的勾当,几乎是要尖叫出声。 贺云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上前一步,伸手拦在了宋若安的身前:“你这就是明抢……”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苏绍元却是猛地一跳,粗暴的拔下了贺云策头上的玉簪,不带一丝犹豫。 一瞬间,贺云策整齐的发髻失去束缚,犹如瀑布一般,肆意的散落在了他的肩头,又划过了贺云策的脸颊,遮住了他的视线。 衣冠不整,乃是奇耻大辱。 贺云策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这根玉簪是宋若安早晨送的! 他今日的发髻,也是宋若安耐心的挽起,和前世一样! 宋若安前世便与他解释过这发簪的来历,长发绾君心,她在出嫁时,便紧紧的握着这根玉簪,便要亲自为夫君梳洗挽发。 新婚夜没有机会,今日一早,若安便一下一下为他梳着发髻,又戴上了这根玉簪。 这根玉簪,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贺云策的心中顿时生出了无尽的怒火:“放肆!就算是你年迈,却也不能这样胡作为非!” “你将我与若安的定情信物抢走,又当众羞辱于我,我会报官!我一定要报官!” 苏绍元无比留恋的摩挲着手中的发簪,他苍凉的大笑了两声,气得浑身都在发着抖:“定情信物?你的感情原来就这样不值一文!” “这羊脂白玉明月簪,是我女出嫁前,老夫我亲手为她雕刻的!玉簪的尾部还刻着一个苏字,你说这是你的玉簪?” 苏绍元将玉簪在贺云策的眼前展示了一下,贺云策仓皇的撩开眼前的头发,死死的盯着玉簪的尾部,是刻了一个苏字。 若不仔细看,便能以为是花纹样式。 贺云策浑身都僵住了,可苏绍元却玩味的盯着他:“长发绾君心,君心向明月,既然定情信物都是偷的,那这情话也不会有人对你说过吧?” 宋熹之的母亲,叫苏明月,是一个很有才气的女子,这是她成婚时对宋俊材讲过的话。 贺云策脸色苍白,大汗淋漓,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宋熹之笑着摇了摇头:“父亲不仅吞了我娘的嫁妆,虐待女儿,宋若安还剽窃我娘的闺中情话,欺骗无知少男!” 苏绍元冷哼一声:“明月死的时候,熹之才三岁!宋俊材随后才娶了继室,可我如今瞧着宋若安,跟熹之差不多大!若是你们不还嫁妆,我们就去官府好好说道!” 看着自家外祖这样给力,宋熹之好整以暇的望着贺云策:“我被骗钱,你被骗情,好弟弟,我们一起报官吧?” “看你脸色煞白,被骗的好惨好惨,我这个做大嫂的,还真是不忍心呢。” 宋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宋若安急急的握住了贺云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夫君,这都是误会,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感受着宋若安双手的温度,贺云策才猛地回过神来,他盯着宋熹之含笑的眼眸,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一定又是宋熹之的计谋,一定又是她在故意搞鬼! 这蛇蝎妇人,是多么阴险的心思啊! 她想要毁了若安期待已久的回门! 贺云策的眼神就像刀子,恨得几乎想把宋熹之的肉剜下来。 宋俊材见事情闹成了这样,也有些慌了神,他出门做官还要名声呢! 于是他急急道:“这都是误会,都是家事!闹这么大不好,咱们今日说开了便好。”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宋熹之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你承认是误会,便按照嫁妆单子,把我娘的嫁妆还给我。我便也把宋若安的嫁妆还给她。” 第一卷 第11章 把宋府搬空 赵千兰听着,简直是要咬碎了牙龈! 苏明月留下来的嫁妆,简直是丰厚极了,这十几年里,她都已经将这些东西看成自己的了。 可她看着贺云策披头散发的恍惚模样,也不敢再有微词。 毕竟宋若安嫁妆里的,也都是好东西,样样价格不菲,不仅有她忠心的贴身丫鬟,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嬷嬷! 可不能落到宋熹之的手里。 今日的丑事让贺云策见了,还因为簪子让小夫妻产生了嫌隙,势必要让嬷嬷教会宋若安如何哄好男人! 赵千兰想到这里,只能咬着牙答应了:“一切都是误会,既然府内还有苏姐姐从前的嫁妆,我们肯定不会昧下的。” “那便由贵婿做个见证,苏姐姐的嫁妆还给熹之,熹之也把嫁妆和若安换了。” 听见这话,苏绍元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早就准备好了小厮和马车,只等着这句话呢! 他大手一挥,宋府内便涌进了许多小厮,他们按照那张嫁妆单子,干脆利落把属于宋熹之的东西全都搬了出去。 这声势浩大的阵仗,就跟抄家似的,没一会儿,便把富丽堂皇的宋府搬了一个空。 花厅里的椅子甚至都被搬走了,因为那黑大漆彩绘交椅都是苏明月的嫁妆。 几人只能站在空荡荡的花厅里,面面相觑。 从前以为嫁妆成了宋府的东西,便也没有在意。 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苏明月的嫁妆居然这样多! 宋俊材看着眼前的场景,咽了咽口水,心中无比懊恼赵氏答应了苏绍元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对着披头散发的贺云策开口:“贵婿啊,让你见笑了。我们宋府也不缺银子,这些空马上就能补上了,你还是先与我去后厅,把发髻重新梳好吧!” 贺云策点了点头,勉强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眼眶红红的宋若安,又是轻轻的抱了抱她:“我知道都是误会,一切都是宋熹之在从中作梗,你别伤心。” “不过是一些嫁妆,就当是施舍给她的。日后我当了大官,你便是一品诰命夫人,若安,我会护你一生一世的。” 贺云策说的很有底气,因为他知道,过些时日后,他便能得到辛大人的引荐,通过门荫进入朝廷,做正七品的左拾遗了! 一入仕途便是七品官,还是在陛下跟前露脸的好差事! 这是他往上爬、权倾朝野的第一步。 他会和上一世一样,成为年纪最轻、晋升最快的宰相! 宋若安乖顺的点了点头,等贺云策走了,她才趴在赵氏的怀里哭了出来。 “母亲!你为什么要答应她!今日明明是我回门,却让宋熹之占尽了便宜!我们家都被搬空了!” 赵千兰擦了擦宋若安的泪水,掩住了眼底的阴霾:“你的嫁妆不比苏明月的差,箱子看着不多,可里面都是银票地契、珠宝首饰!” “最重要的是两个陪嫁的嬷嬷,娘疏通了关系才请来的。等她们给你出谋划策,你想让宋熹之今夜死,她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你还怕报不了今日的仇吗?” 宋若安听见这话,才彻底的平复了心情。 这次回门就算了,等拿回了自己昂贵的嫁妆,她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日都把宋熹之踩在脚下! 而在宋府外头,苏家的小厮们把嫁妆都搬上了马车,那些嫁妆单上没有的,他们也趁乱,拿着相应的物件抵了。 宋府外头的百姓们,瞧着这声势浩大的阵仗,也纷纷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熹之大肆传播,让所有人都知晓是宋家吞了她娘的嫁妆,听的百姓们都是义愤填膺,心中愤慨。 直到最后一件嫁妆搬完,苏绍元才神清气爽的从宋府出来。 两人上了马车,他才紧紧的握住的宋熹之的手,眼眸里满是愧疚: “是祖父来迟了,苏家一团乱麻,我没能顾得上你,等你送了信回来,我才知晓你在龙潭虎穴里活了那么久。” 宋熹之抬眸,瞧着自家外祖疲惫的容颜,相比她记忆中的,是衰老了不少。 她脱口而出:“您千万不要去求见那个岐黄神医!” 苏绍元听见这话,很是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最近要去求见这位岐黄神医?” 宋熹之眼眸晦暗了一下。 前世就是因为那个庸医,才导致外祖一家惨死。 小舅舅如今不过弱冠,他分明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做了左拾遗的官职。 可却是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卧病在床,甚至无法娶妻生子,外祖便为他请来了一位岐黄神医。 听闻那位岐黄神医是华佗托生,扁鹊弟子,能够妙手回春,有白骨生肌的手段。 他初到京城便声名鹊起,引得无数达官贵人重金求见。 谁知那岐黄神医实际上是个骗子,表面上传的医术神乎其神,实际上用的都是些猛药,治标不治本。 最后小舅舅被庸医治死,外祖母伤心过度去世了,大舅舅责怪外祖年轻时害死自己的女儿,年老后又请来庸医害死自己的儿子,家破人亡。 外祖看起来虽是个吊儿郎当的性格,却直接因为这件事情跳湖自杀了。 等外祖死后,宋熹之主持了全家的葬礼,这才知道外祖曾为自己添妆,给自己留了不少遗产。 贺云策一开始迈入朝廷,便是补了小舅舅左拾遗的缺位,还是由外祖的友人,门下侍郎辛开济引荐的。 小舅舅患病的事情也是宋熹之开始拜师学医的契机,只可惜她医术学会了,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她急急的握住了苏绍元的手:“祖父,我其实一直会些医术,让我去帮小舅舅看看吧,若是我不行,再去请来别的大夫也不迟。” 第一卷 第12章 夫人给你赚银子去咯 宋熹之说完这话,苏绍元便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说的很突然,也很奇怪,毕竟这医术是她前世嫁人之后才拜师学的,那老头无所不能,也知晓她天生是这块料,所以她进步神速。 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她是不会医术的,也难怪外祖父要犹豫了。 宋熹之想着,刚想要开口解释,却听见苏绍元又开口了:“什么时候去?” 听见他这话,宋熹之反倒是愣了。 没想到外祖连疑惑都没有。 苏绍元瞧着她的神色,倒是朝着她一笑,他拍了拍宋熹之的肩膀,力道沉沉: “乖之之,祖祖知道你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舅舅好。” “你什么时候去?祖祖都等你。” 分明只是一句话,却让宋熹之有了想哭的冲动,她决心要治好自己的小舅舅,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再次上演: “明日,等明日我便去看看小舅舅,顺便拜见一下外祖母。” 说来惭愧,她的药箱还未购置,银针也还未定制呢! 等会儿,她便直接花宋若安的嫁妆银子,定制几副高价的,换着用。 做人啊,就是得阔气! 至于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宋熹之原本是想要让外祖带回去,毕竟他们虽然祖上阔过,可小舅舅生病之后,外祖致仕,手头紧,她知晓。 可苏绍元却不愿意要,执意要把嫁妆留给宋熹之,于是宋熹之又是只能把嫁妆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结一次婚,已经到手两笔嫁妆了! 等宋熹之带着母亲的嫁妆回了院子,便看见宋若安已经带着小厮在门口等候了。 只是青铜、三七、白术三人,也在门口站着,宋熹之还未回来,他们说什么都不愿让旁人进了院子。 于是乎贺云策和宋若安,便只能站在门口,等得赤急白脸的。 一瞧见宋熹之的身影,贺云策便紧紧拽着宋若安的手,劈头盖脸的道:“嫁妆呢?宋熹之!你不要出尔反尔,我知道你是什么秉性!” 青铜几人瞧见宋熹之,也就像是瞧见了救星,急急让宋熹之带着嫁妆进了院子。 宋熹之很满意他们的举动,对着青铜赞许的点了点头。 还未等她说话,贺云策便觉得自己被晾着了,于是又是怒骂:“你都答应了,现在是什么意思?若是你不肯还,我便要告诉祖母……” 他的话还未说完,宋熹之便直接给了青铜一个眼神。 青铜干脆利落的抬起宋若安的嫁妆箱子,粗暴的往贺云策的面前扔。 “砰”的一声响,随后又是一阵杀猪的惨叫。 嫁妆箱子砸到贺云策的脚,疼的他直蹦跶。 宋熹之这才嫌弃的淡淡道:“搬走吧,把宋若安的嫁妆还给她。” 宋若安见她终于松口,眼眸里一亮,她急切的往院子里张望:“宋熹之,那我的丫鬟呢?还有两个嬷嬷?” 宋熹之疑惑的瞧着她:“丫鬟和嬷嬷?我又没有拘着她们,想必她们早急急赶去照顾你了吧?” 宋若安闻言一愣,可瞧着嫁妆箱子上头的锁,倒是也没多想。 她们的卖身契还在箱子里呢,而锁的钥匙她随身带着,丫鬟嬷嬷还能去哪? 大抵现在已经在她的观云轩了! 于是宋若安急不可耐的看着自己的嫁妆箱子被搬上板车,又是与贺云策急匆匆的跟着一起回了观云轩。 而宋熹之也指挥青铜几人把嫁妆登记在册、搬入库房后,便也回了卧房。 她靠在贺景砚无比结实的胸肌上,翘着小脚,美滋滋的喝着热牛乳。 这是她新发现的一处宝地,靠着暖烘烘的,还能发热,比软榻上还要舒服。 可吴嬷嬷却一脸忧愁的走了进来。 “小姐,二小姐的嫁妆里装的都是些破铜烂铁,您就这样还了回去,若是他们闹起来,您该如何是好?” 宋熹之一脸淡定的摇了摇头:“她又不是傻子,肯定会闹的。” 吴嬷嬷的老脸皱成了话梅,朝着宋熹之身后的人努了努嘴:“那您,打算拿姑爷当盾牌挡着啊?” 宋熹之挑眉,将手中的杯盏递给了吴嬷嬷,又是趁机在贺景砚的腹肌上摸了一把:“拿他当盾牌,我舍不得。” “嬷嬷,你去把我嫁妆的钥匙找来。”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也没多问,便直接去库房里拿钥匙了。 等钥匙拿来了,消息便也到了。 吴嬷嬷急急的跑了进来:“小姐,观墨轩那边闹起来了,二公子把老夫人、夫人和侯爷全都请过去了,正在等着您给个说法呢!” 宋熹之微笑着接过自己的嫁妆钥匙。 接着又是扭头,用手指在贺景砚柔软的唇瓣上轻轻点了点:“乖乖睡觉,夫人给你去赚银子咯!” 她让三七和白术守好院门,不放任何人进来,随即便带着吴嬷嬷和青铜一起去了贺云策的观云轩。 等她迈进观云轩门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院子里一地的狼藉。 宋若安的嫁妆箱子已经全部被打开了,歪七扭八的摆着全是,里头有破烂的被褥,还有食物残骸。 老鼠在嫁妆箱子的缝隙间自由的穿梭着,院子里散发出了一股恶臭。 此刻宋若安正趴在贺云策的怀里呜呜的哭着,哭得嘴唇都开始泛白。 贺老夫人、黄氏还有安定侯瞧着眼前的场景,都是面色铁青。 一瞧见宋熹之的身影,贺云策便气势汹汹的质问:“宋熹之!你看你做的好事!” “我从未见到世间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你答应了要还若安嫁妆,却在里面放上一堆破铜烂铁,甚至还放进了老鼠!” “你是何居心!” 黄氏此刻也脸色煞白的摇头:“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从未见过这样低劣的新妇!景砚这是娶了一个什么东西?” 宋熹之呆呆的地上的嫁妆,脸上满是错愕:“这是怎么回事?我没开过妹妹的嫁妆啊。” 宋若安已经眼眸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的把嫁妆还我!你一直嫉妒我外祖给我添妆,如今便要替换了嫁妆里的东西!” 这回宋若安哭得是真心实意的。 她找不到嫁妆箱子里头的卖身契、地契和银票,她的所有丫鬟都不知所踪! 就算是要闹到官府,她也势必要宋熹之给出个交代! 第一卷 第13章 他宋俊材,是不满意吗? 贺老夫人伸手揉了揉眉心:“熹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嫁妆是从你院子里搬出来的啊?” 宋熹之捏着自己嫁妆的钥匙,跨过满地的垃圾,往院子里走了几步:“祖母,我真的不知道。” “妹妹嫁妆的钥匙,在妹妹的手上,我只是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我如今带着钥匙来,便以为是妹妹想要归还属于我的嫁妆。” 宋熹之朝着远处那一堆嫁妆箱子努了努嘴。 众人一转头,才看见院子角落里也是摆放着一堆嫁妆,那是宋熹之的嫁妆,在观云轩里还未搬走。 贺云策见宋熹之装傻,是更加生气了:“若安把你嫁妆好好的安置在院子里,刚醒来便想着还给你!” “可你却做了这么恶毒的事情,若是你不把若安的嫁妆原封不动的交出来,我势必要替我大哥把你休了!” 可贺云策的话音刚落,却见宋熹之弯着腰,用钥匙把自己的嫁妆箱子打开了。 啪嗒一声响。 众人闻见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宋熹之打开了箱子,众人便瞧见铺天盖地的飞虫从里面飞了出来。 青铜急急把宋熹之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低头往里面一瞧:“大少夫人的嫁妆箱子里,全都是腐烂的食物残渣,已经生虫子了。” 现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就连哭哭啼啼的宋若安都错愕的僵在了原地。 宋熹之再次用钥匙打开了其他的嫁妆箱子。 安定侯与贺老夫人同时上前几步,就在箱子里看见了一堆破铜烂铁,一堆已经发霉生蛆的糕点。 一股扑鼻刺激直冲脑门,让贺老夫人忍不住干呕。 安定侯急忙把母亲护在身后:“全是些垃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若安的脸色在瞬间苍白了起来:“不是我做的,我根本没有动过姐姐的嫁妆!” 宋熹之也急急点头,西子捧心,脸上满是情真意切:“妹妹,我相信你,因为你的嫁妆也不是我做的!” 贺云策一下子变了脸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熹之垂眸思索了一下:“我的嫁妆,自从嫁进侯府之后,就一直是由妹妹保存着。” “若不是妹妹做的,那便只能是从宋府送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妹妹的嫁妆想必也是。” 宋熹之说着,又猛地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宋若安的脸: “可是,母亲为什么要给我们一堆破铜烂铁当陪嫁呢?” 宋若安脑袋发懵的站在原地,她感受着宋熹之的视线,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就连方才急的跳脚的贺云策,此刻都没有了动静。 安定侯的面色已经阴沉如水了:“这宋家,将一些残羹剩饭当成陪嫁,是在打本侯的脸啊!” “他宋俊材,是对本侯不满意吗?” 贺老夫人也扶着嬷嬷的手,十分疲惫的就往外走:“从新婚夜开始,就没有一日安生的,这宋夫人,平日里到底是怎么当得家?” 安定侯直接修书一封,快马加鞭的送到了宋府。 狂草的字迹笔走龙蛇,字字句句都是在质问宋俊材,到底寓意何为? 是想要成亲家,还是想要成冤家? 宋俊材可被这封信吓破了胆子,火急火燎的就跑去质问赵千兰。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往两个女儿的嫁妆里放了什么东西?” 赵千兰听闻这个消息,诧异的愣在了原地:“若安的嫁妆里,全都是地契银票之类的宝贝,我哪里舍得亏待她啊!我们唯一的女儿!” 宋俊材急得鼻子喷火:“那宋熹之呢?你给宋熹之陪嫁了什么?怎么安定侯一打开嫁妆箱子,又是老鼠又是蛆的!” 赵千兰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眸:“怎么可能又是老鼠又是蛆的?!” 她蠕动着嘴唇,艰难的开口:“我不过……不过是给熹之陪嫁了些好吃的糕点,温暖的被褥……全都是,全都是为娘的心意啊……” 宋俊材听见这话,气得眼冒金星。 他一个耳光,便直接把赵千兰打得瘫倒在了地上。 “你要让我出去怎么做人?你让我怎么做人!” “这点嫁妆你也要贪?又是教会若安换亲,又是克扣宋熹之的陪嫁!” “因为换亲,她们今日才换回嫁妆,你的那些好吃糕点不早已经发臭生蛆?直接被安定侯全家抓了个正着!” 宋俊材一连串的话,说的赵千兰大脑是一片空白,她柔弱无比的哭泣着:“不,不是这样的夫君,你听我解释!” 宋俊材弯腰,直接将自己的耳朵往赵千兰脸上凑,他怒气冲冲:“你说啊,你解释啊!我看你是否能解释出花来!” “宋熹之的嫁妆虽是糕点……可,可若安的嫁妆全是……” 还未等宋俊材把赵千兰的话听完,另一只耳朵却听见下人急急的敲门禀报。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知道为何外头百姓都传遍了!” 宋俊材浑身一僵,背后冷汗森森:“外头都说了些什么?” “说咱们宋府管家不严,让二小姐失去的清白,二姑爷新婚夜愤怒出走,导致侯府发卖了二小姐的丫鬟!” “如今还说咱们丧心病狂,不仅吞了已故夫人的陪嫁,如今连两个小姐的陪嫁都要吞了,被侯府连夜修书质问!说您真的是不配为人!” 宋俊材一听这话,一个踉跄,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满头大汗,两眼都开始发直:“怎么……怎么一下子就搞得人尽皆知了?” 赵千兰见状,抹了一把眼泪,急急的把宋俊材从地上扶了起来:“夫君,夫君!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我真的冤枉啊!” 宋俊材听见这话,气得咬牙,反手又猛地给了赵千兰一个耳光:“就你这样还冤枉?你贪了她们的嫁妆还敢叫冤枉?这一切都是你害得!” “还能怎么办?现在就按照嫁妆单子准备两份嫁妆,大张旗鼓、敲锣打鼓的给安定侯府送去!” “要让天下人知道不是我宋俊材亏待了女儿!” 第一卷 第14章 第三笔嫁妆,到手! “两……两份嫁妆?”赵千兰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两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 她不敢说,如今苏明月的嫁妆还了,宋府的库房里被搬了个半空。 若是再按照嫁妆单子准备两份嫁妆,那宋府里到底还剩什么? 宋俊材阴沉着脸看她:“还有什么问题吗?” 赵千兰摇头:“不,不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准备。” 赵千兰急急忙忙的开了库房,几乎是要将库房内的好东西都搬光了,却也还是不够。 于是她最后咬着牙,往里面添上了许多自己的私房和陪嫁,才在天将将黑的时候,把两份嫁妆重新凑齐了。 等凑齐了两份嫁妆,宋俊材便敲锣打鼓般,连夜将嫁妆送去了安定侯府。 那副模样,简直是恨不得昭告天下。 此刻,安定侯府前。 “亲家啊亲家!一切都是误会啊!”宋俊材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朝着安定侯拱了拱手。 安定侯站在侯府门口,瞧着他身后浩浩荡荡的嫁妆,浑身的阴霾才勉强消散了些。 “亲家连夜过来,便先请到花厅坐坐吧。” 等小厮将满满当当的嫁妆抬到了花厅时,花厅里人也已经来齐了。 宋俊材这才陪着笑脸解释:“能与亲家结亲,是宋某前世修来的福气,两个女儿宋某也当心肝似的捧着,怎么可能故意做出这种事呢?” “原本嫁妆便是整整齐齐的两份,可谁知千兰管家不严,竟是让底下的刁奴刻意换了去,金银珠宝换成了糕点被褥。” “嫁妆打开的时候晚了,糕点被闷坏了,才生了蛆,一切都是误会啊!” 宋熹之在旁边默默的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不需要她解释一句话,她这便宜爹帮她把理由都找好了。 “您送来了信,我便彻查了真相,如今送来的嫁妆,是不可能出错了!” 宋俊材说着,大手一挥,就命人打开了他身后摆放着的嫁妆箱子。 里面满满当当都装着些珠宝首饰、锦绣绸缎、家具摆件,是样样都准备齐全了。 宋熹之看着这整整齐齐的嫁妆,眼眸一亮。 恐怕宋府和赵千兰,这次是要大出血了! 安定侯瞧见这丰厚的嫁妆,也点了点头,脸上挂上了些笑意:“全都是孩子们的东西,便让人送到孩子们院里吧。” “本侯方才生气,便以为是宋大人对这门亲事、对本侯不满意,如今误会解开了便好,不过宋大人还是要好好管管后宅啊!” 宋俊材见安定侯笑了,提着的心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他点了点头:“等宋某回去,定是会好好处置,肃清家风。” 第三笔嫁妆到手! 宋熹之心情好,此刻也甜甜的附和:“我就知道,一定不是娘那边的问题。” “娘平时在府里对我也不差的,定是那些下人背后捣鬼,爹爹您可不要生娘的气!” 听见宋熹之如此懂事,还为自己说话,宋俊材点了点头,心底很满意:“爹爹何时亏待过你们?” 可宋若安盯着那些嫁妆,并没有在里面看见自己丫鬟的卖身契,她不甘心:“不!爹爹!这事一定有问题!一定!一定不是下人做的!” 她想到自己凭空消失的丫鬟,她声泪俱下的摇头:“爹,你必须彻查此事!我的丫鬟和嬷嬷……” 可谁知,还未等她把话说完,素日里宠爱她的宋俊材,却一下子沉下了脸色,打断了宋若安的话。 “可是?有什么可是的?” 宋俊材疾声厉色的说着:“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哭?熹之都比你懂事多了!分明就是下人做的错事!你说还有什么问题!” 宋俊材对宋若安的表现很不满意,若安素来聪明,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彻查? 再往下查就查到她娘了! 宋若安是想她娘和宋府一起名声扫地,与侯府结仇吗? 可宋若安却不知道宋俊材心里的想法。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感受着宋俊材阴沉的目光,她的小脸在一瞬间惨白,浑身都发起了抖。 不仅自己的丫鬟凭空消失,就连素来宠爱自己的爹爹,都当着侯府所有人都面,对她恶语相向。 万千的委屈涌上心头,等她与贺云策一起回到观云轩后,便再也忍不住的大哭出了声。 “夫君,我心底委屈,这件事情根本不对啊!我说了,爹爹却还这样凶我!” 贺云策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的几乎碎了。 他怜惜的伸出指腹,为宋若安拭泪,又是轻轻哄着:“我也觉得不对,这一切肯定又都是宋熹之的阴谋。” “她就是一个这样恶毒的女人,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成的,但是总有一天,所有事情都会真相大白的!” 听见有人这样理解自己,宋若安哭得更厉害了。 她猛地上前,一下子就抱住了贺云策:“夫君,只有你理解我,只有你懂我。” 贺云策也抱住了她,心底满是甜蜜。 他一下一下的顺着宋若安微微颤抖的脊背,声音便一下子喑哑了起来。 “我的若安,我自然要疼……若安,我们新婚夜被宋熹之算计了,并未圆房,不如就今日吧……” 宋若安听见这话,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她垂下眼眸,又是羞怯又是期盼的点了点头。 从前她待字闺中,却也听丫鬟说过夫妻之事。 她因为害羞,只是略略听了几句,可却也知道,这是世间最动人的事情。 欢好,欢好,是夫君将世间的喜乐,都奉于床榻之上…… 娘在她出嫁前,也曾经讲过其中的妙处……实在是太羞人了。 宋若安的心脏咚咚的跳着,感受着衣裳逐渐剥离了自己的身体,感受着自己的体温逐渐的攀升。 帷幔落下,红烛摇晃。 她浑身颤抖,紧紧闭住了双眼,任由贺云策的动作,只等待着他大展雄风。 可什么都没感觉到,贺云策惊诧的声音便陡然响起:“若安……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吗?” 第一卷 第15章 宋若安痛不欲生 宋若安浑身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诧异的睁开了眼眸,看见的就是贺云策满头大汗的努力着。 宋若安的大脑在一瞬间空白,她不知道贺云策到底在努力什么? 因为她丝毫感觉不到贺云策的努力…… 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宋若安还是紧紧的闭上了眼眸,胡乱的叫了两声。 她心底默数了十个数,又是胡乱的叫了两声。 可谁知,耳畔却又冷不防的响起贺云策的声音,他气喘吁吁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诧异:“若安,我已经结束了,你还这么痛吗?”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眸,呆呆的看着他。 可贺云策只是怜惜的抱着她,他看着宋若安小脸煞白的模样,心中生出了几分愧疚:“是不是我太粗暴了?把你弄疼了?”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的拥抱,茫然的看着他,甚至声音里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夫君……夫君……” 贺云策点了点头:“嗯,别怕,我在!” 宋若安眼神空洞,失神一般的小声道:“不然我们再来一次?”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中有些为难。 可他面上不显,只是喘着气理了理被褥,道:“算了,一次就够了,我能忍,多了我怕你受伤。” 宋若安整个人都惊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就这样蛄蛹了两下,却能把贺云策累成这样? 此刻宋若安的眼底已经微微开始泛红,可她感受着贺云策温柔的目光,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其实我也很累了,那夫君……我们休息吧?” 贺云策微微俯身,亲了亲宋若安的额头,随后又是紧紧的抱着她,躺在了床榻上。 贺云策睡得很快,宋若安甚至能听见他因为疲惫而打起的呼噜。 听着耳畔隆隆作响的呼噜声,宋若安心底生出了一丝厌恶。 她挣脱了贺云策的怀抱,又是转过身,背对着他,用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宋若安只能感到无穷的疲惫和虚假。 丫鬟和娘说的根本就不是真的!什么欢好……这分明是一场欢坏! 在这场彻底的欢坏中,宋若安竟无感受到一丝的甜蜜和爱意,这就像是一场属于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是恨啊! 他们完全就是在做恨啊! 宋若安想着,盯着黑夜中默默燃烧的烛光,浑身都在发抖,睡意全无。 只能听见夜色中她在喃喃自语:“春兰,夏荷,你们到底在哪里?” “贺云策这样真的是正常的吗?” “嬷嬷,求求你们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 她就这样脸色苍白的躺了一夜,彻夜未眠。 而另一侧,宋熹之也是刚刚清点完了赵千兰送来的第三份嫁妆。 如今事情闹得这样大,众目睽睽的看着,赵千兰可不能再在她的嫁妆里做什么手脚。 于是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好货,是严格按照嫁妆单子上来的,比宋若安原来的那份,也不差些什么。 除此之外,青铜也趁夜从观云轩里,把那些便宜被褥和五箱便宜首饰偷了回来。 毕竟无论如何,她的嫁妆就算是垃圾,也不能便宜了宋若安。 结一次婚,她已经得到了四份嫁妆! 宋熹之笑眯眯的看着四份嫁妆,堆满了她的库房。 刚等她沐浴更衣完毕,吴嬷嬷便也送来了她想要的药箱、药材和三副银针。 这都是她今日下午临时定制的。 药箱和药材用的都是宋若安的嫁妆银子,而三副银针,则是用宋若安嫁妆里无比珍贵的玄铁制成。 有了这玄铁的材质,银针的作用也就大大增强了。 她细细查看送来的银针,又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开了方子让三七煎煮了,喂贺景砚服下。 等贺景砚喝完了药,宋熹之便拿着银针上了床榻,如今有了趁手的工具,她终于能来医治贺景砚了。 贺景砚是因为在战场上遭遇埋伏,跌下马背摔到了大脑,而当时条件恶劣,治疗耽搁了许久,便成了如今活死人的状态。 那日新婚夜来不及仔细检查,宋熹之今日对他的脑子、皮肤、瞳孔乃至全身上下都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若是合理用药,每日针灸,并且能通过较强的刺激让他与外界产生反应,那么贺景砚醒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前世的贺景砚到后来,竟还是死了。 宋熹之目光沉沉的想着,又是打开了针灸包,先从头部的穴位开始,为贺景砚针灸。 头部的针灸能够刺激他的大脑,让他能够尽快的恢复脑部的活动,从而早日苏醒。 随后,宋熹之又是脱掉了贺景砚身上的衣裳,为他身体各处的肌肉进行针灸,以保证他的肌肉不会因为长时间的卧床而产生萎缩。 习武之人,双臂和双腿是最为重要,宋熹之每一处都扎的极为认真,处处都不肯放过。 烛火摇晃,宋熹之屏气凝神,她不得不感叹。 贺景砚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肌肉健硕,却又是恰到好处,身上交错的伤疤是他的勋章,给他添上了几分狂野,还有几分色|气。 是跟那种令人毫无欲望的白斩鸡身材,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呼吸喷洒在贺景砚的小腹上,他的小腹也会有感知起伏了两下,而银针落下时,小腹便会绷得紧紧的。 先是手臂的肱二头肌,然后是腹肌,然后是大腿根部内侧群肌肉…… 等宋熹之一手拿着银针,聚精会神的将视线往下挪,又是忍不住大叫一声: “喂!你别以为你不会说话,就不是流氓了!” 她咽了咽口水,谨记“医者仁心”四字,便忽略了那个没有礼貌的大家伙,继续往下针灸。 可谁知,他隆起的大腿肌肉上却滴下了一点一点的血花。 宋熹之猛地一擦鼻子,发现那是自己流出的鼻血。 她捂着鼻子,抬头望去,看见的就是一副玉|体横陈的场景,她只觉得自己的鼻血是越发的汹涌了。 宋熹之果断的拔掉了贺景砚身上的银针,一张小脸义正言辞:“是你先招惹我的啊!” “嘎嘎嘎嘎嘎……美人我来啦!” 第一卷 第16章 怀疑下药 …… 后半夜,宋熹之有气无力的躺在贺景砚的身上,有些头晕目眩。 可这个男人却一点都不知道消停。 第二回了,屡战屡败! 她分明也是一朵铿锵玫瑰,前世师父都夸她体力好,是学医的好苗子呢! 可到了贺景砚这个受人摆布的活死人面前,她引以为傲的体力就变成了一颗小趴菜。 宋熹之瞧着眼前的俊美男人,一下子就被激起了胜负欲。 她磨了磨牙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下床去药箱里找了一颗金匮肾气丸。 宋熹之仰头将药丸猛地一吞,又是手脚并用的再次爬上了床。 她要让苍天知道,她!绝不认输! …… 洗墨轩一夜叫四次水的消息,传了出去,让侯府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可他们不知道,那只是宋熹之的上限,并不是贺景砚的上限。 宋若安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与贺云策一起用膳的时候,便听见屋外有小丫鬟在兴高采烈的讨论着这件事情。 “你们知道吗?昨夜洗墨轩叫了四次水呢!一晚上灯火通明诶!” “天哪!原以为大少夫人嫁进来是要守活寡的,却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好福气。” “大少爷不愧是大少爷,金戈铁马,体力自然是不在话下。” 丫鬟们讨论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宋若安的耳朵里。 听的宋若安砰得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白瓷碗:“门口的那几个,你们在说什么?” “给我进来!” 几个小丫鬟听见这话,皆是被吓破了胆,只能跪在两人的面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宋若安听了一半,想到昨日的自己,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怎么可能?她不相信世间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转头,望向了身边的贺云策,发现贺云策也同样是一脸阴沉。 他也不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事情! 这一定是丫鬟的谣传! “夫君,你听见了吗?昨夜洗墨轩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兄长不过是个活死人,怎么可能一夜叫四次的水?” 贺云策肯定的点了点头,昨夜他那样就已经累了个半死,大哥一个活死人是怎么可能折腾了一夜?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宋若安那张憔悴的小脸,陡然想起了前世。 前世是若安做了大哥的妻子,也不见得前世有过这样的事情。 分明前世若安就对他说过,他兄长不行! 只有他贺云策是英武不凡的,所以她才这样的仰慕他,深爱他。 想到这里,贺云策的目光是越发的沉了。 宋若安瞧着贺云策阴沉的目光,心生一计。 她伸手,将手搭在了贺云策的手腕上,声音柔弱:“夫君,不是我背后说人,只是我很担心。” “妹妹在宋府的时候,名声就不是很好听,那些大家闺秀喜欢的女工、女则女训、管家,她是从来都不愿意学的。” “她总是躲在院中,做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与三教九流走得很近,府内的小厮还在烟花柳巷里看过她……” “所以我怕她没了清白,我又仰慕与你,便好心与她在新婚夜换亲,让她规规矩矩照顾大哥也就罢了,谁知她还真的掏出了元帕。” 宋若安说着,眼眶就陡然红了起来,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可贺云策一下子就明白了宋若安想要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兄长不行,但是宋熹之为了自己,便从青楼里买了虎狼之药,用元帕获得了祖母的喜爱和传家的手镯。” “如今,她食髓知味,便再次下了剂量,只顾满足自己的欲望,不顾兄长的安危。” 贺云策说着,又是砰得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起了身。 果然,宋熹之就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如狼似虎的女人,前世是这样,今世也不得改! 如今,他重生了,知道兄长大寿将至,保障兄长生前的最后一丝体面,不要让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加速兄长的死亡。 这是他这个弟弟应该做的! 贺云策想着,便重重握住了宋若安的手,对着她开口:“若安,幸亏你对我说了真相,我必须要将宋熹之做的恶行,跟祖母好好说说!” “我要替兄长休了她!” 宋若安满心欢喜的抬头,对着贺云策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夫君,我陪你去。” 贺景砚昨夜的这种情况,都是非常人所能做到的事情,一定是宋熹之使用了特殊的手段。 只要侯府的大夫来一查,便能查出他的身体大不如前。 知道是宋熹之压榨了他,无论是祖母还是安定侯,都不会放过宋熹之的。 贺云策不中用又如何? 她要让宋熹之陪她一起守活寡! 贺云策怒气冲冲的出了观云轩,又是马上让双喜去查宋熹之最近都去买了些什么。 等双喜禀报,说宋熹之曾派身边的吴嬷嬷出入过药铺,他的心中就更加的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贺云策和宋若安直接带着药铺小厮去了贺老夫人的晚香堂。 彼时的贺老夫人正在用早膳。 贺景砚卧病在床,贺老夫人便也免了侯府每日的问安,各院在自己屋里用过也就罢了。 于是当她瞧见了步履匆匆的贺云策和宋若安,神情还有几分惊讶。 贺老夫人缓缓停下了著:“你们怎么来了?” 贺云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呼吸,于是才道: “祖母,孙子听闻了些消息,有些担忧兄长的身体,便想着邀您一起往洗墨轩走一趟。”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瞬间有了慌了神:“你兄长怎么了?怎么没有人禀报给我?!” 贺云策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便将宋若安干脆利落的道: “或许也没有什么事情,都怪我身边的丫鬟在外头乱嚼舌根,才让夫君这样担忧,实在是该打!” 贺老夫人诧异的将目光望向了宋若安身边的丫鬟。 便见那两个小丫鬟急急的跪了下去:“老夫人、少夫人恕罪!并非是我们乱嚼舌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啊!” 贺老夫人凝了凝神:“什么事情,你们说!” 丫鬟才低低的埋着头,飞快的开口了:“昨夜大少爷的洗墨轩叫水四次,侯府里又凑巧有人看见大少夫人去药铺买了些虎狼之药……” “所以我们……所以我们才怀疑,是大少夫人给大少爷下药了啊!” 第一卷 第17章 如果肾虚有罪,那贺云策罪无可恕 药铺的小厮也磕头如捣蒜:“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小的不知道大少夫人买了补肾壮|阳的药,是为了对大公子下手啊!” “什么?”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起了身。 贺云策在此刻也是一脸愤愤:“原本宋熹之在京中的名声就很不好,祖母一查便知,如今兄长昏迷,她没人管束,便能胡作非为,兄长的身体又如何能受得了?” 贺老夫人眼眸晦暗了下去。 她喜欢宋熹之,是因为宋熹之对贺景砚好。 她想要让贺景砚有个后,却不是让贺景砚被折腾的死在了床榻上。 可贺老夫人觉着宋熹之,也不像是这样的人,于是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洗墨轩瞧瞧好了。” 等一行人匆匆到了洗墨轩,推开房门,便瞧见宋熹之盘腿在软榻上配药。 宋若安的眼眸在瞬间亮了,不过她又很快掩下了神情,嗓音中带着微微颤抖: “姐姐!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你这是在谋杀亲夫啊!” 贺云策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却还是忍不住冷笑出声:“好一个人赃并获!宋熹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熹之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抬头,望着暴跳如雷的贺云策,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在说我啊?” 昨夜太过疲惫,她浑身有点发虚,便给自己配了点药,不然今日双手双脚都打哆嗦,怕是去不了外祖那里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 贺云策死死的盯着宋熹之的动作,眼睛里满是憎恶。 果然,她就是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嫁进来没有几天,便要开始害死卧病在床的丈夫了。 宋熹之闻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出了声:“怎么?我肾虚有罪吗?还人赃并获?” 若是肾虚有罪,那么贺云策已经是罪无可恕,无可救药了! 只听贺云策冷笑了一声:“你为了一己私欲,买了虎狼之药,折腾卧病的兄长,这不是人赃并获是什么?” 宋熹之皱着眉,万分嫌弃的望着他:“我配药是我给自己吃的,你兄长的身体可好的很!” “你以己度人,不免可笑。” 贺云策被宋熹之说的咬牙切齿,他觉得自己的男子尊严受到了挑衅。 他刚想开口,贺老夫人便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她声音里藏着几分担忧:“那便叫府医来瞧瞧景砚好了,正巧,也该到了问诊的时候。” 贺云策这才道:“等府医问诊完,我看你有什么好说的!” 无论如何,昨夜闹了这么大动静,兄长定会损伤身体,宋熹之必定要完。 他必须要休了宋熹之! 刘府医很快便匆匆忙忙的赶到了,他在路上听了小厮的解释,急匆匆的便坐到了床榻边为贺景砚问脉。 只见他越把脉,眉头便皱的越紧,久久都没有说话。 他长久的沉默让贺老夫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她急急开口:“刘府医,景砚是有什么不好吗?” 刘府医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不对啊!不对啊!真的太奇怪了!” 听见这话,贺云策便马上跳了起来:“祖母!我必须替兄长休了这个毒妇!” 他话音刚落,却听见刘府医的声音继续响起:“大公子的情况变好了不少,脉象强劲了,身体对外界的刺激也有了些许反应。” 贺云策愣在了原地。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贺景砚的身体,竟是有了好转? 而刘府医则是转头,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大少夫人,是否是对大公子做了什么事情?” 宋熹之冷眼瞧着贺云策的错愕的身影。 她不打算在贺云策面前暴露自己会医术的事情,让贺云策对贺景砚生出防备的心理。 于是她只是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道:“也没做什么,我只是一直与他交流,告诉他祖母、父亲还有很多人都在担心他,我们想让他早点醒来。” 刘府医听着,又猛地瞥见了宋熹之脸上硕大的黑眼圈。 他被小小的吓了一跳,“大公子没事,可老夫瞧着少夫人的情况倒是不好!”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少夫人嫁进来不过几日,不可因为照顾大公子,而太过疲惫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其实有些心虚,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小声道:“多谢刘大夫的关心,我是有些体力不济。” 刘府医顺手把了她的脉搏,嘴角抽搐了一下:“是该买些补肾的药,少夫人的身子亏空的厉害。” 贺老夫人猛地想起方才她进来时,瞧见那幕抓药的场景,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宋熹之去药铺,是因为照顾贺景砚,太过劳累啊! 她心头有欣慰,却又是有心疼:“熹之,你虽照顾景砚,却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刘府医也是点了点头,对着贺老夫人感叹:“老夫人,您娶了一个好孙媳啊!” 贺云策和宋若安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听着刘府医的对宋熹之不留余力的夸奖,两个人都彻底沉默了下去。 贺云策有些不甘心。 他不相信他的兄长昨夜叫了四次水,今日的身体没有变糟,反倒是更好了? 于是他直接开口:“可是刘府医,兄长若是昨夜被迫叫水四次,纵欲过度,对他的身体也不会有影响吗?” 刘府医听见这话,微微一愣,随后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四次也是正常水平,可老夫说句冒昧的话,大公子的实力,恐怕是远远不止于此啊!” “想必就是外界的刺激,让大公子身体逐渐变好了起来,此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宋若安听见这话,想起贺云策昨日的表现…… 原来她的怀疑并没有错,并不是闺房之事没有乐趣,而是贺云策真的不正常! 一想到这个,她的小脸在一瞬间苍白如纸。 贺云策也僵直的站在原地,梗着脖子,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一旁的宋熹之,瞧见这对新婚小夫妻听见这话,便脸色煞白的模样,才明白两人为何听闻了她昨夜的消息,便怒气冲冲怀疑她下了药。 恐怕宋若安到现在,才深深的意识到,原来是贺云策这个四肢健全的活人还不如一个活死人。 他根本不行! 宋熹之耸了耸肩,望向宋若安,脸上挂上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夫君昏迷,小叔便对这边的事情格外上心,出了什么事情,便要将我动辄休弃,我这个做大嫂的,心里倒是有些苦闷。” 第一卷 第18章 眼高手低 贺老夫人一听这话,也将视线望向了一言不发的贺云策。 她也觉得自己这个孙子太过于游手好闲,日日游荡在后宅之中,这像是什么样子? 贺老夫人掩下了心里的失望和不悦:“云策,若是你很闲,便出门交际一下,看看如何能谋个一官半职。” 贺老夫人话说的很直接,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责备: “如今你兄长昏迷不醒,你便也要挑起侯府的大梁,学学你兄长从前的样子。而不是整日龟缩在家中,日日窥探你大嫂和兄长的闺房之事!” “你大嫂也是你能休弃的吗?此事切莫再言!” 贺老夫人心中不满,说话也没有避着外人和下人,把贺云策说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颜面尽失! 刘府医听见这话,急急的拱手告辞,下人们也纷纷垂下了眼眸。 贺云策感受着宋熹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流连,他咬紧了牙关,将脊背挺得笔直。 “不劳祖母费心,孙儿心中自有计划,马上就有欣赏我的贵人要来引荐我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忍住了想要发笑的欲望。 贺云策这话中的“贵人”,说的不会是门下侍郎辛开济,辛大人吧? 前世的时候,小舅舅的病药石无灵,眼见着没有康复的希望了,外祖便替小舅舅请辞,因为记挂着她,便特地提了一嘴贺云策的事情。 而小舅舅死后,辛大人心中痛惜,也分外留心外祖的话,最后还是引荐了贺云策,让贺云策补荫了左拾遗一职。 因为小舅舅的几分薄面,辛大人在之后还处处教导贺云策,对他十分耐心,时常提拔。 而她,因为怕贺云策自卑,便没向他说明其中因果,只是说了辛大人十分欣赏他。 没想到贺云策信以为真,到了今世,还心心念念着呢! 贺老夫人听见贺云策的话,也明显是不相信的。 她对自己这个草包孙子感到有些头疼,只淡淡道:“秘书省那边有个校书郎的空缺,是九品的官职,是你父亲为你求来的,你明日便去吧。” 校书郎官职虽然不高,可实打实是个好位置,职务清闲,待遇优厚,前途光明。 若是能力足够,晋升的速度便会很快,被世人誉为“文士起家之良选”。 可谁知听见那是个九品官职,想都没想,一口就回绝掉了:“区区九品的芝麻小官?这若是要晋升到七品,还需要多少时日?”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脸震惊的望着他:“这你都不满意?你可知你父亲走了多少关系,才把你补到了这个位置?” 贺云策自然不满意。 七品和九品,他还是知道怎么选的。 并且这边有辛大人赏识他,处处提拔他,若是去了别处,他自己虽也有真本事,但是哪里来会这么容易? 他还想着复制前世的官途,成为晋升速度最快、史上最年轻的宰相,让若安当上一品诰命夫人呢! “还请祖母帮我回绝掉父亲了,我已经有了好的去处,比这个校书郎更好的去处。” 贺老夫人眼睛睁得老大,觉得自己这个孙子简直就是疯了。 “云策!做人做事,切莫眼高手低!你的兄长可是隐瞒了身份去的军营,从无名小兵一点一点升上去的!” 兄长!兄长!又是兄长! 贺云策听见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他一言不发的转身,便直接离开了屋里。 贺云策觉得祖母自小偏心兄长,总是喜欢拿兄长说事。 可兄长再厉害,如今还不是昏迷在床,成了一个活死人? 日后还不是一命呜呼,直接归西了? 能挑起侯府大梁的是他贺云策! 等他官拜宰相,侯府因他蒸蒸日上,祖母便知道她如今的话到底有多错了! 贺云策简直把贺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她伸手捂住胸口,又被宋熹之扶到了软榻上,休息了好一阵子,才回过了神。 而站在原地的宋若安,看着贺老夫人的神色,又是犹豫了片刻,才直直的跑出了门,追上了贺云策的脚步。 “夫君!夫君!你慢些走。” 听见宋若安的声音,贺云策才缓缓慢下了脚步,等宋若安追上自己。 宋若安思索着方才的话贺老夫人的话,心里有些着急,跑的也是气喘吁吁的:“夫君,秘书省那边,你明日真的不去吗?” 机会可是不等人,明日若是不去,日后后悔也是无济于事了。 贺云策看见宋若安跑的小脸红扑扑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才消散了不少。 他宠溺的摸了摸宋若安的脸:“你觉得你的夫君,只配得上一个九品的芝麻小官吗?” “那样小的官职,我要何时才能兑现一品诰命夫人的承诺给你?” “你放心,门下侍郎辛大人过些时日便会提拔我,去当七品的左拾遗,那是能在陛下跟前露脸的位置。” 宋若安听着贺云策笃定的话,方才心中那点疑虑便也烟消云散。 他这样的肯定,定是已经和辛大人说好了啊! 一入仕途便是陛下面前的七品官,前途可无量着呢! 她眼睛闪出了星星,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英俊无比。 若是贺云策能飞黄腾达,让她享一品高明,那么他能力不济的事情……宋若安觉得自己其实也能忍! 而在另一侧,等贺老夫人走后,宋熹之便收拾了药箱,乘坐马车前往了外祖家。 苏家是书香世家,世代为官,苏绍元官至谏议大夫,前半生,他秉承苏氏家风,从不偏私,从不站队,是一个完全的纯臣。 可后来,由于先皇后被废一事,他出言进谏,劝阻皇帝,便被皇帝不喜,贬为刑部员外郎,远离了政治中心,直到致仕。 宋熹之正想着,便觉得身下的马车一顿,吴嬷嬷便在她耳畔道:“小姐,苏府到了。” 她搀扶着吴嬷嬷的手下了马车,便见外祖和外祖母已经在门口迎着了。 古板的大舅舅苏明仁穿着一身青衫,虽然脸色臭臭的,却也双手环胸,站在门口等着她。 宋熹之前世与外祖家来往不密,其根本原因便是因为害怕这位严肃的大舅舅,他不仅刁钻又毒舌,就连脾气,都和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 前世瞧见他,宋熹之便要躲得远远的,实在是躲不了,他说什么,便是沉默的应了。 然后一个字不听。 “之之,来了!”苏绍元瞧着马车上下来的人,咧嘴笑了。 外祖母郑氏也上前两步,紧紧握着宋熹之的手,“好孩子,好孩子,长大了!” 宋熹之瞧着两鬓斑白的外祖母,眼眶有些发热,她刚想要讲话,却听苏明仁的声音冷不防的响起: “嫁人了就不要穿这样鲜艳的衣裳,我瞧着墨绿、深蓝便合身份的多。” 宋熹之的嘴角猛地抽了抽。 这老古板到底是哪来的审美? 这一世,她还偏偏要治一治这颗茅坑里的臭石头! 第一卷 第19章 全家都是倒霉鬼 “大舅舅风烛残年,老眼昏花,还不允许别人穿得鲜艳些?” 宋熹之的声音脆生生的。 听见这话,风烛残年·老眼昏花·苏明仁眼前一黑,原本那一丝不苟的山羊胡在风中凌乱。 他脱口而出:“圣人云三十而立,老夫我风华正茂!” 苏绍元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别云云云,三十岁就自称老夫,圣人听了都摇头!” “等你到七老八十了,再自称老夫也不迟啊!” 宋熹之听着苏绍元的话,心中倒是苦笑了一下。 只怕自己这倒霉鬼大舅舅,根本活不到七老八十了。 前世的时候,外祖跳湖自杀,大舅舅从此也一蹶不振。 他先是在朝堂上说错了话,连续被贬官三级,随后又是被诬陷与人私通,导致大舅母与他和离。 因为私德有亏,皇帝直接将他贬到蜀地广都去当县令,可谁知舟车劳顿,他竟直接死在了半路上。 在大舅舅死后,又是有人从他的书房中,搜出了一册禁书,上面写满了对当今朝廷不满的批注。 于是皇帝盛怒,将其死后鞭尸,他的两个半大的孩子也直接流放到了北寒之地,活活饿死。 几年之内,他家破人亡,甚至宋熹之排除万难,都无法凑齐他的尸骨,让他入土为安。 而等到后来,她被贺云策囚禁在冷院里,竟是与大舅舅和离的大舅母,日日在外奔波,挑起了流言,才让贺云策不敢直接对她下手。 她活在贺云策严密的监视之下,大舅母却还是想方设法打点一切,又给她送了一封信。 信上说,大舅舅临死前攥在手中的最后一张纸,纸上用鲜血写下的几个字:“之之,珍重自身。” 到那时,宋熹之才明白,外祖一家一定是遇到事了。 原来外祖与大舅舅分家,是为了保护大舅舅。 而大舅舅与舅母和离,则是为了保护舅母。 甚至大舅舅装得与她不冷不热,也是为了保护她。 …… “之之今日来,是要医治她小舅舅的!你快领着她过去!” 耳畔响起苏绍元的话,打断了宋熹之的回忆,她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底的湿润。 “医治?”苏明仁听见这话,眼眸都瞪大了:“宋熹之,你医书上的字能看明白吗?” 宋熹之听见这话,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她观察苏明仁的脸色:“大舅舅,你最近想必经常起夜吧?” 苏明仁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你偷偷问了你的舅母?” 宋熹之神秘的笑了笑:“非也!非也!我是看你脸色看出来的,不仅是经常起夜,还尿频尿急尿……” “咳咳咳!” 苏明仁猛地咳嗽了几声,脸一瞬间涨得通红,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够了够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苏绍元捂着嘴偷笑:“不不,现在我们都知道了!” 最后还是苏绍元带着宋熹之到了苏明礼的院子。 一进卧房,便能闻见一股浓郁的药味,整个卧房都是暗沉沉的。 宋熹之走到床榻前,放下药箱,瞧见的便是死气沉沉的小舅舅。 苏明礼不过是弱冠之年,儒雅端方、温润如玉。 他虽出身官宦之家,却是走科举做了七品的拾遗,原本是天纵英才,此刻却静静的躺在床榻上,苟延残喘。 他的病先是左手活动笨拙、无力,然后是写字的右手,难以动弹;从手蔓延至手臂,然后双脚,再然后是全身。 全身就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 他只能躺在床榻上,清晰的感受着身体慢慢的衰败,丧失了全部尊严和求生的意志,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前世时,外祖便是在今日请来的岐黄神医,治疗起初是有效的,但是三日后,小舅舅情况便急转直下,五日之后,便直接死亡。 师父说,最困难的疾病,要用最简单的方式。 针灸。 宋熹之诊脉了片刻,开了药方让下人拿去煎煮,又是脱掉了苏明礼的衣裳,掏出了针灸包,按照前世的记忆,一点点落针。 同样的动作,前世的她已经练就了千百回了。 此刻卧房是一片寂静,只看着宋熹之屏气凝神的施针。 而在她的手下,苏明礼紧闭的双眼,也缓缓有了几分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便瞧见苏明礼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 他的脑袋虽然还是无法动弹,眼珠子却能艰难的转向了宋熹之的方向。 瞧见这幕,宋熹之猛地松了一口气,苏绍元也猛地一下冲上前去,坐在了床榻边,紧紧的握住了苏明礼的手。 “阿礼?你醒了?你能睁开眼睛了?” 他兴高采烈的嗓音中又带着浓浓的鼻音,眼眶在此刻变得通红。 郑氏也急急握住了宋熹之的手,泣不成声:“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之之真的把阿礼救活了!” 宋熹之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终于! 自己前世梦寐以求、却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在此刻变成了现实。 “外祖母,如今舅舅能睁开眼睛,只是第一步。他身体僵硬不难治,难治的肺部和脑部由此产生的其他问题。” “这需要药材和针灸双管齐下,持续调养。” 郑氏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双手颤抖着擦了擦宋熹之眼底的泪水: “能活就行,一家子能整整齐齐的就行!其他的慢慢再来!” 只见床榻上的苏明礼,在此刻也艰难的张开了嘴巴,他费劲的扬起脖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苏绍元见状,急忙将耳朵凑到了苏明礼的嘴边:“阿礼!爹爹在这里!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要说什么?” 只听苏明礼强撑着睁开眼睛,久久望着宋熹之,十分艰难的开口: “之之……你长得……好像阿姐……” 宋熹之在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人爱,可前世,外祖一家直到死,都一直在默默守护着她。 宋熹之跪倒在苏绍元和郑氏的膝前,伸手紧紧攥着郑氏的衣摆:“外祖父,外祖母,我们一家人,一定会整整齐齐的。” 这一世,她既然重生了,便绝不会让外祖家前世的悲剧继续上演。 第一卷 第20章 贺云策守株待兔 原本不苟言笑的苏明仁,瞧见这模样,也擦了擦湿润的眼底,上前一步,将三人都圈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之之莫哭,一切有舅舅。” …… 宋熹之在苏府用过晚膳,又盯着苏明礼喝完汤药后,才离开了苏府。 在离开苏府之前,宋熹之特别嘱咐了外祖,让他去辛侍郎那边,继续为小舅舅告假,而非请辞。 毕竟前世,外祖便是在今日去提小舅舅请辞,又向辛大人引荐了贺云策。 听闻苏明礼能够痊愈,吴嬷嬷也十分高兴。 初秋的夜里有些泛凉,吴嬷嬷服侍着宋熹之穿上斗篷,随后又扶着的手上了马车,才开口询问: “小姐这是要回侯府了?” 宋熹之摇了摇头:“先不回侯府,让马车去永安街那边走一圈,瞧瞧能不能遇见跪在路边卖身的女孩。” 听见宋熹之的吩咐,马车重新起程,她便静静的闭上眼睛,靠在了车厢上。 此番举动,她是要去找来一个叫寒雪的人。 她是一把聪明、忠心又狠毒的刀。 前世宋若安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在前世,宋熹之依靠吃野生的草药,治疗好自己的疫病后,在大舅母的帮助下,她联络了自己的心腹,想方设法出了冷院。 宋熹之用尽全部手段,买了五位顶尖的刺客,又用了周密的统筹布置,想要把这对奸夫淫妇杀死。 可那些顶尖的杀手全部有来无回,死在了寒雪的刀下。 而宋熹之的计划败露,被贺云策重新囚禁在了冷院里,又是派重兵把手,让她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可最后,宋熹之又在冷院中听闻,这位寒雪最后竟是被宋若安亲手杀死了。 而这其中的关键,便是与寒雪姐妹情深,如今却抱病在床的那位姐姐。 宋熹之正想着,便听见马车外传来了吴嬷嬷的声音: “小姐,找到人了,是一个瘦成了骨头的小姑娘。” 宋熹之闻言,用斗篷的帽檐遮住了脸,她下了马车,看见的便是一张骨瘦嶙峋的脸。 夜里的永安街很热闹,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而于此格格不入的便是那个女孩。 她正一言不发的跪在路边,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此刻正被冻得浑身发抖,而她乱糟糟的头发上,正插着一根干枯的草。 此刻的她还没有学过功夫,瞧着弱不禁风,似乎人人可欺。 听闻动静,女孩动作僵硬的抬起头,宋熹之便瞧见她深邃的眼眶里,挂着漆黑的两只眼珠。 “贵人!求求您!把我买下吧!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宋熹之盯着她那张面如土色的脸,缓缓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女孩有些惶恐,又是倔强的咬紧了牙关,磕头如捣蒜:“贵人,只要三两,只要三两银子!” 宋熹之平静的开口:“为了三两银子,你把自己卖了,是为了你卧病在床的姐姐?” 女孩一怔,有些惊恐的盯着她。 却听宋熹之继续道:“我可以治疗你的姐姐,也可以把她送去苏府好好的养着,衣食无忧。” “但是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听见这话,女孩没有询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她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我愿意!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愿意!” 宋熹之盯着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觉得她与她头上的枯草一样,有着一股韧性。 而后来,那股韧性便成了她一击毙命的手段。 绞杀。 “以后你就叫阿莲了,我会给你送一套碧绿色的衣裳。明日开始,你便穿着那衣裳,换个地方卖身吧。” 阿莲听见这话,有些错愕的愣在原地。 宋熹之便附在她的耳畔,轻声低语了几句。 此日之后,宋熹之便派人接了阿莲的姐姐,到苏府休养,这对于阿莲而言,既是雷霆也是雨露。 宋熹之不仅能牢牢把握阿莲的命脉,同时也能让阿莲毫无后顾之忧。 而宋熹之也日日都去外祖家治疗小舅舅和阿莲的姐姐。 这一夜,安定侯便把无所事事的贺云策叫进了书房。 贺云策近来日日与宋若安蜜里调油、颠鸾倒凤,那红光满面的模样,看得安定侯是越发的不悦。 他坐在书桌前,拳头用力的敲了敲案桌,发出了叩叩的几声: “贺云策,时辰已过,校书郎那边的空缺没了,九品!那可是九品!如今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不仅是空缺没了,还是安定侯腆着个老脸给人家上门赔罪的。 贺云策伸手揉了揉鼻子,气定神闲:“九品的官职不算什么,贵人很快就要引荐我了。” “父亲,差不多就在今明两日了。” 贺云策的话语里还藏着几分自信,那副样子让安定侯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你一无参加科举,二无任何建树,有什么贵人能看得上你?” 贺云策耸了耸肩:“要不辛侍郎怎么能算我的伯乐呢?将七品的左拾遗送到我的手上。” 前世的贺云策一开始确实很自卑。 但是有了辛侍郎的肯定,又一步步提携他,帮扶他,贺云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的才华横溢,不过一开始明珠蒙尘了而已。 安定侯听到这里,眉头都拧了起来:“七品的左拾遗?一派胡言!” “这个位置并不是空缺的,辛大人就算是再看重你,也不可能引荐你做了七品的左拾遗!” 安定侯说着,又是想了起来:“对了,如今在这位置上的,是你大嫂外祖家的舅舅,他倒是个人才。” 贺云策一听这话,轻蔑的笑了:“什么人才?不过是个病秧子,死期就是过几日了。” 贺云策说着,心中又是觉得有点奇怪。 前世,在三日前,苏明礼便向朝廷请辞,而辛大人便也马上赏识了自己;于是他在苏明礼死前,就得到了左拾遗的位置。 所以苏明礼是死是活,根本影响不到自己。 难道是因为他这阵子沉溺在若安的温柔乡里,没有机会遇到辛大人。 辛大人没有发现自己这颗蒙尘的明珠,所以苏明礼垂死请辞,辛大人也不愿意放人? 不行,他必须要主动去见辛大人,让辛大人发现自己远超苏明礼的才华! 第一卷 第21章 前往辛府 想到这里,贺云策便十分自信的对着安定侯开口: “左拾遗这个位置肯定是我的,日后我也会带着侯府蒸蒸日上。” 安定侯想都没想就道:“算了吧,为父不求你能与你的兄长一样建功立业,我只希望你能守成。” 兄长!又是兄长! 祖母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天天念叨着躺在床榻上的活死人! 贺云策气极反笑:“父亲,你凭什么说我不如兄长?” 安定侯抬头,原本想说哪里都不如,可他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软了声音: “罢了,明日你与我一听去秘书省赔罪,看看还有没有职位空缺。” 贺云策冷哼一声,声音也是斩钉截铁的:“不,明日我要登门拜访辛侍郎。” 安定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贺云策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父亲,您真的老了,您对朝中局势根本不清楚,识人不清!” 安定侯猛地站起身,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逆子!你说什么?滚!你给我滚!” 贺云策挺直了脊背,云淡风轻:“明日,若我没得到辛大人的信任和赏识,您想让我滚出侯府也无妨。” “不过还是请父亲提前准备好,庆祝我平步青云的贺礼吧。” 他从容不迫的说完这话,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只留下安定侯一个人,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翌日,贺云策便起了个大早,沐浴熏香,亲自去拜见了辛侍郎。 临走前,他还投其所好的带上了一副字画,是名家所画的青竹图,这是前世辛侍郎最喜欢的作品。 这一世,他比前世准备的更加充分,贺云策有自信,能让辛侍郎比前世更加的赏识他。 可谁知,他刚一到辛府门口,便被门口的门房拦了下来。 “劳烦你为我通报一下,我想要见辛大人。” 门房见怪不怪的看着来访的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见不见,大人今日休沐,不见外客!” 贺云策听见这话,倒是也不意外,只是他气定神闲的上前两步,往小厮的手里塞了两块银子。 “我并非外客,而是辛大人未来的得意门生,只要你去通报了,他必定会赏识我,那么未来便少不了你的好处。” 门房听着,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贺云策。 前来拜访辛大人的文人众多,他见过才华横溢的,见过貌若潘安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自信的。 难不成他还真有什么来头? 门房犹豫了片刻,便收下银子前去通报了。 彼时的辛大人正坐在床榻上,一口一口给夫人喂药。 一听来人的禀报,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是说了,我今日要陪着夫人,不见外客吗?” 小厮皱着眉头:“原本门房也是这样拒绝的,可那人十分自信,说您若是见到他了,就一定会欣赏他,提拔他。瞧着那模样,怕是大有来头啊!” 辛夫人听见这话,心中也多了几分好奇:“到底是哪来的文曲星下凡,居然有这样的自信?” 辛夫人听见这话,微微一笑,端过了辛侍郎手中的汤药:“既然好奇,那就去看看。” 等辛侍郎急匆匆出门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一张英气勃勃的脸。 他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头戴玉冠,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大衫,衫上还用银线绣了竹叶。 辛侍郎最喜欢的竹,瞧着贺云策穿着青色的大衫,人也与青竹一般挺拔,辛侍郎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年轻人,就是你来找我?” 贺云策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年过半百却儒雅端方,正是前世赏识自己的恩师。 他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音量也不自觉的提高。 “学生安定侯府贺云策,今日特地前来拜访,是想提出良策,用以解决朝廷忧心的税收问题。” 一听这话,辛侍郎一顿,继而眼眸猛地一亮。 如今朝廷面临财政危机,虽天下太平、人口众多,可财政却十分紧张,此问题悬而未决,一直令人苦恼。 辛侍郎想着,笑容也变得真切了些许:“既然如此,那便请进来坐吧。” 两人在书房落座,贺云策感受着辛侍郎赞许又鼓励的期待眼神,心底微微有些紧张。 但他还是轻轻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朝廷财政紧张,便应该推行财税改革,重新划分国库和陛下的私库之别,同时应该将从前的计丁而税,改成计资而税。” 这个方法还是前世的辛大人教给他的,他便因为提出了此法,在朝堂上名声大噪,就连陛下也对他多加赞赏。 并且根据往后的表现来看,这确实是一项功在千秋的伟大改革。 辛侍郎听着眯了眯眼眸,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固,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表情。 “你这个主意很好,是有洞悉朝廷局势的眼光啊!你如今可有功名在身?亦或在何处就职?” 贺云策一听这话,心中的汹涌澎湃便再难抑制,他急急起身,朝着辛侍郎拱手: “在下出自安定侯府,如今不过是一介白身,若是大人不嫌弃,学生愿拜在大人麾下,做大人的学生!” 辛侍郎垂眸看着他,点了点头,“若是凭你的这番眼界,我自然愿意收你做我的学生!” “你身上绣的青竹也好看!做个学生倒是屈才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脏都是要跳出来了。 果然! 果然就算是从来一世,辛大人还是这样的赏识他! 贺云策急急将随身携带的那副青竹图献到了辛侍郎的面前,他极力保持平静,不卑不亢的道: “这是学生的见面礼。” 辛侍郎缓缓打开了那一副画卷,等他瞧见了画卷上的青竹,表情便在一瞬间变了。 “这青竹图,居然是老夫最喜欢的画作!这是你的仿作吗?” 贺云策的感受着辛侍郎意外的神情,心中得意万分,于是自信的开口: “不,并非仿作,而是学生费尽心血找来的,是大师的真迹!” 便听辛侍郎又是低低询问:“若是你的计策成功了,你又是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贺云策欣喜若狂:“学生其实擅长左拾遗的职位,还要请师父您开口引荐,帮学生荫补上此位啊!” 辛侍郎听见这话,眼神幽幽的望着他:“此位并不是空缺,苏大人只是病了,一月后便能回归朝廷,你想要他的位置?” 贺云策一愣,然后又摇头:“不是的,苏明礼即将病故,左拾遗的位置马上空缺,朝廷缺人,由学生替补上最好。” 他话音刚落,偌大的书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辛大人猛地便从榻上起了身,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怒火。 “大胆!你调查了本官不为人知的喜好,想要用名画贿赂本官,如今还要鸠占鹊巢,你想要直接占了明礼的位置?!” 贺云策猝不及防的抬头,看见的就是辛大人那张盛怒的脸。 第一卷 第22章 把他给我打出去! 很少人知道他喜欢青竹,欣赏青竹坚韧的品格。 所以当辛大人瞧见贺云策穿着一身青色大衫,英气勃勃的站在原地时,他是觉得眼前一亮。 可当贺云策提出区分私库、国库,改计资而税时,他便觉得不对味了。 因为这个决策苏明礼曾经向他提出过,可惜那个时候苏明礼病重,到如今还未回朝廷就职,于是他的主意也暂时被搁置。 辛大人那时还觉得可能是凑巧。 或许是旁人也想到了一样的主意,若是这样,那也证明此子是个可造之材。 可这贺云策不过是个白身,不懂得朝中的局势,竟还拿了他最爱的青竹图行贿。 甚至言语中毫不遮掩的看中了阿礼的位置!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 苏明礼可是他的爱徒啊! 阿礼还没死呢! 一个巧合是巧合,可若是多个巧合一同发生,那只能是别有用心之人的刻意安排! 辛侍郎御前为官,最忌讳的便是有人窥探他的隐私,又行贿赂之事! 辛大人想着,脸色被气得涨红,胸口也在猛地起伏着。 “来人啊!把他给我打出去!给我打出去!” 贺云策看着辛大人突变的神情,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不可置信。 不对啊! 前世就是因为苏明礼即将病故,所以辛大人赏识了自己啊! 为什么今世一提起此事,他是这样生气。 “师父!我才是您的爱徒啊!”贺云策不可置信的道。 可辛大人却怒气冲冲,他猛地拍了拍桌子:“阿礼才是我的爱徒!阿礼活的好好的,马上就能回来了!” “你这是在咒他!其心可诛!” 辛府小厮的速度很快,贺云策一下子就被小厮们赶了出去。 他一个没站稳,便在辛府门口左脚绊右脚,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路上还有许多百姓,他们瞧见这幕,皆是议论纷纷。 “这不就是安定侯府的那个窝囊废吗?他被辛大人赶了出来?” “看这样子是了,他一个毫无建树的酒囊饭袋,肯定是冒犯了辛大人,不然辛大人怎么会这么生气?” 贺云策听着耳畔不绝于耳的羞辱,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都大汗淋漓。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和前世不一样了? 他重生了,分明比前世更加从容,也更加智慧了! 甚至提出了解决财政问题的妙计!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瘫坐在地上,瞧着辛大人步履匆匆的走出了府门,将手中的画卷交给了身边的小厮。 他又是对着小厮耳语了两句。 小厮领命,便拿着画卷急匆匆的上了一辆马车。 贺云策瞧见这幕,原本沉甸甸的心脏才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幸好幸好! 他记着辛大人前世的喜好,送了青竹图,想必事情还能迎来转机。 于是贺云策连滚带爬的上了自己的马车,让马车跟在辛府马车的身后。 而在侯府这边,黄氏正在与安定侯在院子里用午膳。 外头便听见下人急急传来禀报:“夫人!夫人!” “您让老奴今日要注意外头的动静,果然,辛府的马车正急匆匆往侯府的方向来呢!” 这是贺云策昨夜嘱咐的事情,他十分肯定的朝着黄氏保证,辛大人一定会亲自登门的。 到那个时候,侯府一定不能怠慢了贵客。 黄氏听见禀报,急急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眼神都亮了起来。 “果然!云策说的不错!他得了辛大人的赏识!” “什么?”安定侯也放下了筷子,十分的意外。 黄氏便有些嗔怪的望着他:“无论是你,还是母亲,都说云策不行,不如他哥哥,他说的话你也是半分不信的。” “昨夜云策怒气冲冲的来找我,说你瞧不起他。” “可你看现在,是谁为侯府争光,是谁挑起了侯府的大梁?是谁赢得了辛侍郎的赏识?” “云策比他兄长,到底差在哪里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也轻声咳了咳,又是用帕子擦了擦嘴:“若云策能出头,那自然是最好的。” 黄氏听见这话,终于扬眉吐气了:“既然辛大人亲临,那便让侯府上下都去迎接一下吧。” 也让那老太婆瞧瞧,她这样偏心的大孙子,还不如她嫌弃的二孙子呢! 等宋熹之也到门口的时候,侯府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侯府上下亲临,这让周围的百姓也十分好奇的凑上前来,在侯府周围探头探脑。 黄氏不仅没把他们赶走,得意洋洋的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下。 毕竟贺云策从前是远近闻名的窝囊废,今日她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把众人心中的印象好好的改一改。 不仅黄氏得意,就连宋若安也十分得意。 她瞧见宋熹之来了,便满面红光的开口:“这件事与姐姐无关,是云策的喜事,倒是辛苦姐姐也来一趟了。” 宋若安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宋熹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不辛苦,小叔蹉跎半生,寂寂无名,如今却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全家上下共同庆祝,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若安咬牙:“是啊,有事不能看过程,要看结果,兄长戎马沙场,结果倒是让人唏嘘。” “只能让云策挑起大梁了!” 宋若安的话让贺老夫人有些不悦,黄氏见状,便微笑的开口,打断了贺老夫人的话: “都是一家人,云策日后也会提拔兄长的!” 话语刚落,外头便已经有了动静。 众人转头一瞧,便瞧见辛府的马车正正好停在了侯府的门口。 黄氏紧紧的握住了安定侯的手,宋若安脸上也挂上了一个高傲的笑。 辛大人手中有的是实权,在皇帝面前也十分得脸,所以平日里十分低调。 这回要多看重贺云策,才能见了一面,就这样高调的坐着马车,亲自来了侯府? 七品左拾遗的位置,手到擒来啊! “辛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本侯蓬荜生辉啊!” 安定侯笑着对着马车拱了拱手。 第一卷 第23章 去你他娘的妖孽! 可谁知,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下来的却不是辛大人,也并非是贺云策。 而是辛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 安定侯脸上的笑容一收,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也有些茫然。 宋若安急急开口:“是大人要留云策用膳,所以特来告知一声?” 那小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先是恭敬的朝着安定侯见礼,随后又是掏出了一副画卷。 众人便听见小厮恭敬,却又藏着几分不悦的声音。 “小的此番前来,是按照辛侍郎的意思,来向侯爷告罪的。” “我家大人向来公正廉洁,也从不会做徇私舞弊的事情。若是侯爷或是二公子,特地派人打听了辛大人隐秘的喜好,然后送上字画,想要把苏大人从左拾遗的位置上挤下去,那请恕大人并不能答应。” “此字画乃是名家所作,十分贵重,如今交还给侯府,请侯爷宽恕大人无礼。” 小厮说完这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 很快,便又有看戏的百姓回过神来。 “辛大人的意思,是贺云策想要用字画收买他?” “他想要趁着苏大人生病,然后把他从官位上挤下去?” “这也实在是太恶毒、太不要脸了吧!这苏家和侯府可还有姻亲关系啊!” 安定侯握住画卷的双手一抖,他盯着辛府小厮客气又恭敬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是火辣辣的。 黄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一僵。 原本得意洋洋的宋若安,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她急忙后退了几步,借着侯府的大门挡住了百姓们嫉恶如仇的视线。 安定侯感受着周围百姓的议论纷纷,于是急急开口: “不不,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画的事情本侯不知晓,也从未想过让辛大人徇私舞弊,苏大人是侯府的姻亲,本侯也是对他十分欣赏啊!” 小厮倒是对安定侯十分尊敬:“我家大人也觉得安定侯高风亮节,不愿做这样的事情。” “既如此,大人便要管好自家的孩子!众目睽睽之下,自信过了头,便要闹出笑话。” 听到这里,安定侯就知道是贺云策不仅是自信过了头,直接上门找辛大人索要原本属于苏明礼的官职。 更是在众人面前送出名画,想要实行贿赂! 这是辛大人特意派人,来提点他两句,免得让这不孝子坏了他的清誉啊! 要知道,就算是荫补,补得也是空位,更是需要吏部的考核! 他这算什么? 这真是个蠢货啊! 安定侯脑袋发晕,此刻就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艰难的扬起了一抹笑容:“是,本侯知道。本侯对这种事情也是深恶痛绝啊!” “等犬子回来,本侯一定会好好管教!” 安定侯话音刚落,却见原本在侯府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散了开。 一辆马车缓缓从人群中驶入。 贺云策掀开车帘,便看见侯府全家都站在了门口,似乎正在与辛府的小厮说些什么。 虽然人太多,十分嘈杂,听不见声音;有马车挡着,远远的也看不清脸。 可贺云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昨夜他嘱咐黄氏安排下来,专门迎接辛大人的阵仗啊! 一定是他送的画卷起了作用,让辛侍郎又想起了他的好,对刚刚的恶语相向心怀愧疚,于是专门派人过来,对他大加赞赏! 贺云策想到这里,原本灰败的脸色在一瞬间有了神采。 他挺直了脊背,又整理了一下发髻,随后才神采飞扬的下了马车。 “父亲,这是辛大人身边的小厮?” “我昨夜与您说过什么?你现在算是……” 贺云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安定侯猛地转过身,面容也在一瞬间扭曲了起来。 “你还敢提昨夜的事情?” 他健硕的长臂高高的扬起,巴掌又是猛地落在了贺云策的脸上。 肉与肉猛地撞击,发出了砰得一声脆响。 贺云策的脸皮抖动了两下,又是整个人被他打到了地上。 “孽障!去你他娘的妖孽!” 安定侯大吼。 贺云策感受着脸颊的胀痛,耳畔嗡嗡的抬起头,便瞧见辛大人身边的小厮一言不发的告辞,而安定侯怒目圆瞪的看着他。 “来人,把侯府的大门关上!” 安定侯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他说完这话,直接拽着贺云策的衣领,大步回了侯府。 安定侯是练武的,此刻真是被气疯了,他直接一顿乱拳,把贺云策打得吱呀乱叫。 等他奄奄一息的被带回观云轩,又是听了宋若安的描述,才彻底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宋熹之!一定就是宋熹之这个贱人! 一定是那日,在洗墨轩的时候,祖母提起官职一事,他便对祖母透了底,说自己意在左拾遗的位置。 这话被宋熹之听了去,宋熹之便怀恨在心,刻意叫苏家隐瞒苏明礼的身体情况,故意拖着不请辞,而是继续告假,以此来阻拦他上任。 而辛侍郎信以为真,他今日说出苏明礼即将病故,便叫他以为是自己在刻意诅咒!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宋熹之! 贺云策恨啊! 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他气的牙根都在发痒。 宋若安见状,心中也是气恼,可她埋怨不得,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很心疼的样子: “夫君!你怎么了?痛不痛?阿莲!快点拿鸡蛋来,给夫君滚一滚!” 她话音落下,便有一个瘦小的丫鬟,端着几个热腾腾的水煮蛋进来了。 宋若安剥了鸡蛋壳,又放在贺云策的脸颊上小心翼翼的滚着。 贺云策一边享受着,一边抬起头,盯着眼前的丫鬟,只觉得有些眼熟:“这丫鬟我怎么没见过?” 宋若安提起她,脸上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我前日刚遇见的,跪在侯府前头那条路上卖身呢。” “她长得像我从前的贴身丫鬟夏荷,然后又叫阿莲,还穿着碧绿色的衣裳,真真像是夏荷回来了!” 贺云策听她这么一讲,倒是想起来了,前世宋若安身边也有这么个丫鬟,长得像夏荷,忠心得很,为他们带来了很强的助力。 于是他也赞赏的点了点头:“这瞧着便是个忠心的,春兰他们被母亲发卖了,她大概是上天送给你的补偿了!” 一提起这件事,宋若安又是垂下了眼眸,淡淡的有些忧伤。 两个丫鬟和两个嬷嬷不见的事情,她有回去问过赵千兰,赵千兰说是被侯府的人发卖了。 想来是因为她换亲的事情,侯府不满意,黄氏便趁着她昏迷,把人贱卖了…… 感受着宋若安的忧伤,贺云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坚定的向她保证: “今日的事情是个误会,我已经想明白是宋熹之在搞鬼了!” “苏明礼得的是不治之症,药石无灵,三五日之后便是他的死期,到那个时候,这七品左拾遗的位置还会是我的!” 第一卷 第24章 请来岐黄神医 宋若安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真的吗?夫君!” “方才你没有看见宋熹之的眼神有多么得意!我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气!” 贺云策点了点头,便计上心头:“我想到了一个方法,很快就能让苏府身败名裂!” 苏府是宋熹之的外祖家,他家身败名裂,宋若安自然乐见其成。 “夫君,你有什么办法?” 贺云策想起宋熹之那张脸,冷冷的一笑:“你娘不是赵家的庶女吗?你让誉王在朝堂之上帮我讲一句话,只是一句话便足够了!” 誉王的母妃原本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的嫡女,可她肚子争气,在先皇后一案后,生下了誉王。 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父连升几级,做了礼部尚书,如今的赵家也是炙手可热。 而赵千兰,是赵家旁支的一个庶女,跟誉王一脉勉强能搭上关系。 “可是我娘在族中并不能说得上什么话……” 贺云策摇了摇头,“不是很重要的话,只需要誉王五日之后在朝堂上提起,左拾遗苏大人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此位至关重要,不能空缺太久。” “四日之后就是苏明礼的死期,而我也会在此前,派人传出流言蜚语,说苏明礼即将身亡,到那个时候,朝廷一查,便能治苏家一个欺君之罪。” 宋熹之不是故意要用手段为难他吗? 那他便要让宋熹之偷鸡不成蚀把米! 宋若安听到这里,十分开心的点了点头:“不过是让誉王殿下说一句话的事情,这倒不难办!” “若是真能通过这件事情,治苏家欺君之罪,那就太好了!” 贺云策笃定的点了点头:“此事天衣无缝,肯定能成的,我都想不到失败的理由。” 当天晚上,阿莲便将这个消息暗中带给了宋熹之。 宋熹之当时让她换了衣裳,换个地方卖身的原因,便是看中了阿莲与夏荷有几分相识的脸,知道宋若安一定会买下阿莲的。 阿莲记性很好,原原本本的把贺云策和宋若安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听得宋熹之想要发笑。 “天衣无缝……贺云策能想出这个主意也是能人。阿莲,你能顺藤摸瓜,去把贺云策派去传播谣言的人,都找出来吗?” 阿莲点了点头,烛火映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她的眼神里有股倔强的韧性。 “能,奴婢能办到。” 宋熹之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的望着她:“找到,然后盯着,先按兵不动。” “你姐姐的病也很快就要好了,我外祖家都是些好相处的人,若是你不放心,我能安排你秘密去看看她。” 可阿莲却拒绝了,她跪在地上朝着宋熹之磕了一个头。 “多谢恩人,知道姐姐没事便好,若是去看,节外生枝,便会后患无穷。” 宋熹之听见这话,目光便更加柔和。 虽然她们前世是敌人,至死方休,可她一直很欣赏她。 阿莲不止可以做一把锋利的刀,她其实能爬得更高,高到能主宰自己和他人的命运,而不是一个趁手的物件。 宋熹之正想着,便听阿莲低哑的声音继续响起:“不仅如此,宋若安还在瞒着贺云策,做了另外一件事情。” “哦?”宋熹之挑眉。 “她正在四处寻访名医,想要治疗贺云策的……不举之症。宋若安对他的感情,不像是表面上表现出来这样好。” 宋熹之听见这个消息,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何止是不好?宋若安心比天高,此刻怕是恨得夜夜难眠。” 宋熹之说着,突然想到一个很好的人选:“踏破铁鞋无觅处,京城中不是有一位岐黄神医吗?” “你隐晦的引导宋若安去找他,不要看他难请,只要花上大价钱,带上好酒,这岐黄神医便会答应治病。” 阿莲听见这话有些为难:“可真要让那岐黄神医治好贺云策吗?” “要不要奴婢在其中动些手脚?” 宋熹之摆了摆手:“我像是这么好的人?” “不需要动手脚,那个岐黄神医便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阿莲秘密的回了观云轩,第二日便不着痕迹的提起了那位岐黄神医。 一听那岐黄神医,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宋若安眼睛都亮了。 “我是有个闺中好友,她的丈夫有些能力不济,若是真能找来这样的神医,我那好友想必是要欣喜若狂了。” 阿莲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便又听宋若安有些迟疑的继续道。 “我也有听说过岐黄神医的名号,可这岐黄神医极为难请,并不是花了银子,就能请到的。” 阿莲听见这话,只是怯生生的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可宋若安却是想的坐立难安:“不行,阿莲,我从嫁妆里支五十两银子,你现在用这银子,去帮我打探一下这岐黄神医的喜好。” 阿莲出门走了一圈,又是将银子装进了自己的腰包里,随后才道: “回禀夫人,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要请这位神医问诊,除了要准备大量银子之外,还需要带上几坛好酒。” 宋若安随即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的眼里都有了光: “好!那你便花一百两,为我买来几坛好酒,我要亲自去拜见这位岐黄神医!” 夜夜伪装自己,陪着贺云策演戏,已经让宋若安感到心力交瘁,若是贺云策这病再不治好,她是再也装不下去了! 第一卷 第25章 谣言四起 等她吩咐阿莲瞒过院中的人,买来了几坛昂贵好酒,便又在当天戴上面纱,秘密出了侯府。 宋若安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她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 等她带着沉甸甸的好酒,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才到了岐黄神医的小院子里。 此处地方靠近郊外,清幽僻静,小院里也是种满了花花草草。 而在这花草丛中,便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白须飘飘的老人。 老人穿着一身轻便白衣,静静的盘腿坐在院子的正中间,双眸紧闭,看着就像是即将要得道升仙似的。 宋若安瞧见这幕,心中便生出了几分敬畏的感觉。 她推了推院子的木门,发现门没锁,于是便静悄悄的上前,双手合十,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岐黄神医?您是岐黄神医吗?” 眼前的白胡子老头没有说话,回答她的只有在风中飘荡的白胡须。 宋若安见他不说话,心中便越发觉得神圣了。 她转头与阿莲对视了一眼,又是屏气凝神的等了一会儿,随后鼓足勇气道: “神医?小女子仰慕您的医术,特地前来拜访您,还带了一些不足挂齿的俗物,不知道会不会玷污了您?” “若是您不喜欢,小女子便换了其他东西来……” 她话音刚落,岐黄神医才如初梦醒般,缓缓睁开了眼睛。 “静。” 他道。 “生命在于静止。” 宋若安愣了一下,随即才急急点头:“是是是,生命在于静止,是我太急躁了!” 岐黄神医点了点头:“是,所以带来的东西也不必换成其他了,省的麻烦。” 他说完这话,还未等宋若安回答,他凌厉的眼神便直直的望向了宋若安的瞳孔。 宋若安怔怔的与他对视,便听他道:“你有病,你身边的人也有病。” 宋若安一听这话,眼睛一亮,觉得这个神医真是神了:“是是是,是我闺中密友的夫君,他有病,不过我应该没有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便看见眼前的神医掏出了一颗药丸:“你病的比较轻,你吃一下试试。” 宋若安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但是当她望进岐黄神医那波澜不惊的眼眸时,又是马上相信了他。 她双手接过拇指大的漆黑药丸,又是放在了嘴里。 一瞬间,便觉得那药丸在舌尖化开了。 宋若安觉得整个人在一下子变得神清气爽,浑身都是轻飘飘的,再也不会向从前那样暴躁易怒了。 神了!真是神了! 宋若安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急急开口:“神医,您是否有方法治疗男子的……不举之症?” 岐黄神医坦然的点了点头:“有方法,只是今天日子不适合治病,你明日再来。” 宋若安听见这话,又是激动,一方面又是有些为难:“需要把人带来给您把脉吗?” 岐黄神医只是伸出手,捋了捋自己长长的白胡须:“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世间的疾病同根同源,不需要诊脉,我只需要看着你,我便知道你……那友人的夫君,应该要怎么医治。” 居然是连诊脉都不用? 真是神了!简直是太神了! 宋若安瞧见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于是恭敬的离开了。 宋若安一连拜访了三日,日日都带着美酒和银子,这才把岐黄神医打动了,答应帮她治病。 岐黄神医说,很少有人会像她一样执着,甚至连药材都早早的配好,用黄纸包了给她送去。 而另一边,京城关于苏明礼已经死亡的消息,也发酵的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这可把京中的众人吓了一跳:官员死亡,却隐瞒不报,这是欺君之罪啊! 难道是苏家做了什么亏心事,才宁愿欺君,故意死而不报? 然后又有传言传出来,说安定侯府的二公子,贺云策,曾经向辛大人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提议。 辛大人原本是要采纳的,但是由于顾忌到苏明礼占着左拾遗的位置,所以贺云策怀才不遇。 外面的消息纷纷扬扬,而宋熹之刚治疗完苏明礼,和阿莲的姐姐,沈冬。 沈冬遭遇了风寒,又是因为时常被虐待而导致的营养不良,无钱医治,便会挺不过来。 如今送到了苏府,情况倒是好了很多,只是身上还有许多被虐待后的创口,需要长时间恢复。 等宋熹之提着药箱走出卧房,便瞧见外祖和大舅舅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之之,你吩咐的事情,我们都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苏绍元指了指身后的棺材和一摞白布,阴险一笑。 “我已经暗中来买棺材和白布,还要花银子让铺子里的小厮封口,只不过银子给的比较少,那小厮定是会说出去的。” 苏明仁的神情却有几分痛苦:“古人云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若是阿礼有个三长两短,我是该抱着棺材夜夜哭泣……” “可如今他日健康复,我恨不得日日仰天长啸,你却让我在人前表现的愁云惨淡,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天知道,他为了挤出两滴眼泪,花了多少心血! 宋熹之扬了扬眉毛,偷偷一笑:“很好!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再忍上几日就好。” 贺云策前几日便开始买通酒楼里的说书人,说他为朝廷提出了绝妙的财政计策,两税法。 以“量出制入”代替“量入为出”,以“计资而税”代替“计丁而税”,从而缓解朝廷财政危机。 这个计策引得辛大人赞叹连连,正好又因苏明礼身患重病,死期将至,辛大人便想要将他收入门下,甚至引荐至左拾遗,代替苏明礼的位置。 可苏家却因为妒忌贺云策的才华,听闻此消息,故意告假而不请辞,想要阻挠贺云策上位。 辛大人无奈,只能忍痛割爱。 此消息一出,朝堂震惊,一是因为这两税法实在巧妙,可以解决朝廷目前的问题;可二又是因为苏家这不义之举,乃是欺君之罪啊! 就连誉王,听闻了流言,都对这两税法十分赞赏,正巧族中那边传来贺云策的请求,他便想着添一把火。 于是他日日派官员上门拜访,美名其曰探望病患,实际上是想确定苏明礼的生死。 苏家把这些人都拦在了门外,却更加引人生疑。 而昨日,正是苏明礼前世的死期。 昨日一过,贺云策便让民间的传言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连苏绍元出门,都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宋熹之知晓了这个消息,便将计就计,让祖父暗中去买了棺材和白布,给贺云策制造了一副假象。 抢了小舅舅前世的点子,还要造谣诬陷她外祖家! 她要贺云策好看! 想到这里,宋熹之又是道:“前些日子的传言不过是一盘前菜,贺云策一定留有后手,好戏才刚刚开始,大舅舅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苏明仁听见这话,老成的眼眸里多了几分老谋深算:“我会好好演的,定是要让别有用心之人,付出代价!” 宋熹之倒是还想起一件事情:“若是有人问起是谁治疗了小舅舅,你们便说是民间的一位神医,不要说是我治的。” 既然贺云策也重生了,敌在明她在暗,只要她隐瞒了自己重生的真相,贺云策便会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还以为自己可以官拜宰相。 隐瞒身份,能让他掉以轻心,那么事情便会好办很多。 果然,在苏绍元秘密买入棺材的第二日,誉王便在早朝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情。 “启禀父皇,儿臣瞧着左拾遗苏大人许久未来上朝,不知何时才能康复归来?” 苏明仁听见这话,立即出列,朝着誉王拱了拱手:“多谢殿下关心,舍弟半月之内便能官复原职,为陛下排忧解难。” 誉王瞧着苏明仁眼眶红红,眼皮肿肿的模样,就算是他极力掩饰,声音里还有几分淡淡的悲伤。 他玩味的勾了勾嘴角:“若是半月之内能平安归来便是好的,可是……本王却在民间听见了些传言。” 一说到这个,朝堂上的大人们便想起了自己听说的传言,在一瞬间议论纷纷。 “若是真如传言所说,让朝廷损失了一个人才事小,若是苏家犯了欺君之罪,那便是大事了!” 第一卷 第26章 进宫面圣 光启帝听见这话,缓缓垂眸环顾四周,这件事情匪夷所思,又是有几分无厘头,却传的沸沸扬扬,连他都有所耳闻。 他沉默了片刻,不想这样的事情在朝堂上对峙,于是才道:“誉王、安定侯、苏明仁,你们三人下朝之后来一趟朕的御书房。” “其余人等,退朝!” 众臣纷纷行礼告退,而誉王和苏明仁也是面色如常的往光启帝的御书房走去。 只有安定侯一个人简直是一头雾水,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眸,却也想不清楚所以然,只能急急的追在了苏明仁的身后。 “苏大人!苏大人!等等本侯啊!” 他原本想要打探些什么,却见苏明仁一言不发,眼下还有几分乌青。 等两人一前一后的跨入御书房的门槛,便听见誉王略带怀疑的声音: “苏大人,您最近很憔悴,脸色也很白啊。” 安定侯听见这话,猛地吸了一口气,惴惴不安的看了誉王一眼。 誉王突然发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誉王的想法很简单。 苏家大小两苏,安定侯府,乃至辛侍郎,全部都是中立的纯臣,都是不偏不倚,不站队的。 而苏绍元,甚至是因为从前为先皇后说过话,所以接连被贬,远离了政治中心。 如今,既然贺云策托了族内之人带话,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并且笃定苏明礼已经身死,那么他便送贺云策一个顺水人情。 让他成了辛大人的学生,又是代替苏明礼做上左拾遗的位置。 那么他将不费吹灰之力,收买了辛府,安定侯府,乃至左拾遗三方势力,还能打击苏家。 对他而言,稳赚不赔。 誉王正想着,便听苏明仁拱了拱手,声音嘶哑的道: “多谢誉王殿下关系,微臣近日因为照顾弟弟所以过度劳累,不过很快就能好。” 誉王可不愿相信这话。 从前去苏家探望的官员,亲眼见证过苏明礼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无论如何看着,都是将死之人,那是药石无灵,回天乏术! 而前些日子他派去的官员,甚至都被赶了回来,这就更可疑了! 况且贺云策的话中又是如此笃定,这一定是苏家有问题啊! 光启帝见状,微微蹙眉,先将视线望向了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安定侯: “贺爱卿,朕听闻你儿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辛大人很想采纳,但是碍于苏明礼,却不敢采纳,这是怎么回事?” 安定侯脸都白了,他瞪大了茫然的眼神:“什么建议?老臣不知道啊!” 可是他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急忙道:“老臣的二子如今赋闲在家,新婚燕尔,至于什么建议,应该都是假的!” 誉王听见这话,便笑了:“那大概是安定侯对自己的儿子了解甚少啊!民间传言,这个建议非常妙啊!” 安定侯擦了擦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他吞了吞口水,“怎么你们都知道……” 他在侯府里,是一个字都没听说过! 光启帝听见这话,没有回答,他将视线又缓缓放在了苏明仁的脸上: “民间流言蜚语纷纷扰扰,说小苏爱卿病故,苏家却隐瞒不报,这是怎么回事?” 苏明仁一听这话,睁大了他纯真的眼睛:“啊?这是什么无稽之谈!” “明礼马上就能病好回朝廷了!” 誉王听见这话,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摇头: “苏大人讲话是要慎重,若是现在不承认,几日之后苏明礼‘突然病故’,那也是欺君之罪啊!” “左拾遗这个位置十分重要,若是小苏大人真的一时半会回不来了,还是把这个官职让给贺公子吧!毕竟父皇身边不能没人啊!” 光启帝看着安定侯和苏明仁两人懵懂的眼神,见他们俩是一问三不知,便直接开口: “那直接把当事人,苏绍元、贺云策和辛开济传来吧!” 辛侍郎的夫人身体不好,昨夜连夜向宫中请了太医,怕是情况不好,今日便告假在家,未上早朝。 光启帝的吩咐下去,贺云策有备而来,很快便到达了他的面前。 “草民贺云策,向陛下、殿下以及各位大人见礼。” 贺云策穿着一袭象牙白的圆领长袍,目不斜视的进了御书房,随后便不卑不亢的朝着皇帝行礼,声音洪亮,一点都不怯场。 光启帝见他的行为举止端方有礼,不仅浑身的气度和得体的礼仪让人眼前一亮,就连身上衣裳的颜色都是他最喜欢的。 难得有这样的青年才俊,窥见天颜却无丝毫畏惧,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了几百次了。 于是皇帝眼前一亮,便毫不吝啬的对着安定侯夸赞:“难怪民间传言,说辛大人赏识你,原来是安定侯教子有方啊!” 誉王瞧见贺云策本人,也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无比庆幸自己方才的选择。 这样的青年才俊,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贺云策感受着光启帝和誉王赞赏的目光,心情是十分的舒畅。 他朝着皇帝标准的行了个礼,随即气定神闲的开口:“陛下疑惑之事,也是草民想要控诉之事,求陛下还草民一个公道啊!” 第一卷 第27章 苏明礼出现 “今日民间的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此事。草民曾经上门求见辛大人,并且提出了两税制,可惜辛大人受人蒙蔽,只能忍痛割爱。” “而那蒙蔽之人,便是在场的苏明仁,苏大人一家。苏明礼身染重病本应该同情,可他苏家却因为嫉妒,故意隐瞒苏明礼死亡的真相,便是为了拖着不让草民就职。” 贺云策铿锵有力的说完,全场陷入了一片沉寂。 安定侯听完了全部,脸色才一瞬间变了。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苏明仁便直接开口了:“荒谬!简直是无稽之谈!” “阿礼还活的好好的!你怎么能说阿礼死了!贺云策,你安得是什么心思?” 可贺云策感受着苏明仁愤怒的语调,以为他是被戳中了痛处,心中不免有些想笑:“你问我安得什么心思?” 他十分笃定的摆出了证据:“我倒是要问你,为何在昨日,令堂便暗中购买了棺材,还扯了白布,并给了店铺的小厮一笔封口费,这是为了做什么?” 听见这话,全场的视线都锁定在了苏明仁的身上。 誉王似笑非笑:“居然有这件事?” 贺云策点头,自信满满:“店铺的小厮就在外头,陛下随时可以传唤作证。” “老夫买来棺材是为冲喜,扯了白布包扎伤口,也是正常事情吧?” 远处传来一道雄浑的嗓音,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便瞧见苏绍元脸色沉沉。 他一脚跨过门槛,又是望向了安定侯的方向,大声质问:“安定侯府连谁家买了白布都要管?” “难道白布只有安定侯府的人才能买?” 安定侯一听这话,急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自知理亏:“没有没有,苏大人言重了!” 可苏绍元却是直挺挺的朝着光启帝跪了下去:“陛下明鉴!老臣今日入宫,也是为求陛下给老臣一个公道。” “我儿体弱,卧病在床,人尽皆知!可竟是有人大肆污蔑我儿病故,这是诅咒!更是刻意污蔑苏家名声啊!” 光启帝见到苏绍元一大把年纪,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也客气道:“苏老先起来吧,朕会把此事调查清楚的。” 可贺云策却再次开口:“买白布是正常的事情,侯府没权管,可若是犯了欺君之罪,那就不正常了。” 他双手负后,挺直了脊背,气定神闲:“既然苏大人曾说,苏明礼半月之内就能来上朝,那么如今他露面便能证明苏府的清白,他为何不来?” 苏绍元冷笑一声,“生死大事,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他还在休整!若是阿礼今日便能入宫,他也不必休息,直接就能上朝了!” 誉王听见这话,于是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垂死之人能在半月之内就奇迹般康复上朝,那还真是华佗在世啊!” “敢问苏大人,令郎是谁救的,本王想要拜见一番?” 所有人都等着苏绍元的回答,可他记着宋熹之的嘱咐,只是淡淡说了声:“只是一个民间的医者,碰巧医治好罢了。” 贺云策毫不留情的笑了一声。 苏明仁听见他的嘲讽,狠狠的瞪了贺云策一眼:“贺公子的敌意倒是来的莫名其妙,指控也是莫名其妙。” “我们有姻亲关系,若是阿礼真的有什么问题,你能替上阿礼的位置,为陛下分忧,我们也乐见其成,为什么要阻拦?” 贺云策眸光沉沉:“恰巧就是因为这姻亲关系!” 他一想到宋熹之,便是要咬碎了牙龈,于是贺云策重新跪在了皇帝面前,一字一句道: “苏家是宋熹之的外祖,而宋熹之是我的大嫂。就是这样一个好逸恶劳,阴险狠毒的女人……” “因为从前的一些家中琐事,宋熹之对我怀恨在心,她又是无意中听闻我意在左拾遗的位置,便联合了自己的外祖家,演了一场戏,目的便是阻拦我就职。” 安定侯听到这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贺云策!那是你大嫂!” 贺云策眼神异常坚毅:“父亲,就算那是我大嫂,我也要说,自从宋熹之这个女人嫁入侯府,府里便没有一点好事!这件事摆明了就是宋熹之挑唆的!” 誉王听到这里,忍不住感叹:“世间竟是有这样的女子,本王总算是见识了。” “若是这样的女子出现在本王王府,本王是第一个要将其休弃的!” 听到这里,苏明仁是真的生气了:“圣人云事莫贵乎有验,言莫弃乎无征!说话做事都要讲究真凭实据,没有证据者慎言!” “陛下,微臣以性命担保,微臣的外甥女绝不是这样的人!” 可贺云策只是凉凉道:“那你也要拿出证据啊?若是我说有错,我任你处置!” “若是真是宋熹之搞鬼,我便替兄长休了她!” 他的话语很有自信。 光启帝见众人各执一言,争执不休,最后还是皱着眉道:“罢了,便让宫中太医亲自前往苏府一趟,看看苏爱卿的身体如何了,正巧,朕也关心。” 贺云策听见这话,脸上挂上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好啊,那便去看看吧,我们一起去!” 可就在此刻,御书房外却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不,不需要劳烦太医去苏府了,微臣以及全家的清誉被人质疑,今日就算是被抬着,也要抬到御前,证明自己还没有死!”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转过头,看见的就是一位身材单薄的年轻人,一双凤眼半闭,眉心红痣一点。 他踉跄搀扶着身边太监的手,咬紧牙关,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看起来虚弱无比。 来的人正是苏明礼! 时间似乎在此刻凝固了,所有人都盯着苏明礼那张苍白的脸,嘴巴张得老大。 贺云策浑身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苏明礼的身影越走越近,他感到自己呼吸都在此刻不畅了起来,几乎是遍体发寒。 苏明礼? 怎么可能!苏明礼怎么可能会活在世上,他怎么可能会走得动道? 他早在昨日就应该死了啊! 第一卷 第28章 证据确凿 可苏明礼不仅活着,甚至这浑身的病都好了不少,此刻能下床了! 他慢慢的走到贺云策的身边,与贺云策擦肩而过,众人便听见他略微带点讽刺的声音,轻轻道: “贺公子不会还要怀疑,我是他人冒充的吧?” “要叫太医来为我诊脉,看我的脉搏是否能跳动吗?” 贺云策被他问的呆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苏明礼见他没有说话,便被人搀扶着咬着牙往前走。 虽然他的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原本僵直的双腿此刻像是被针扎一样。 可他还是一声不吭的走到光启帝的面前跪下,枯瘦的脊背缓缓伏下,仿佛能瞧见他铮铮的铁骨: “微臣苏明礼,参见陛下。” 光启帝十分意外的看着他:“小苏爱卿,快快请起,你的身体好了?” 可苏明礼却执意的没有站起来,他缓缓抬起头来,那双丹凤眼里便隐隐溢出水光: “求陛下明鉴,微臣并没有死,苏家忠心耿耿也并无欺君,民间的一切流言蜚语都是无稽之谈,这些时日,微臣的家人已经承受了太多。” 苏明礼一口气说到这里,已经累得在艰难的喘气,只听他继续道, “然而微臣的生死可以被质疑,但是外甥女的名誉决不能被质疑,陛下一定要给熹之一个交代。” 苏明礼越说,整个人变得激动起来,脸色也越发红润。 可此刻贺云策越听,脸色便越发的苍白,仿佛随时就能倒在地上似的。 而原本一脸玩味的誉王,此刻也已经收了笑意,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光启帝沉吟了片刻,晦暗的目光缓缓扫过御前的几人,面上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不悦。 “既然小苏爱卿没死,甚至能上御前,那么京中的流言蜚语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贺云策,你的两税法,真的是得了辛侍郎的赏识?辛开济也是亲口对你说,说是因为苏明礼还活着,所以不能赏识你,提拔你?” 贺云策噗通一下就跪在了皇帝的身前,他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响,大脑一片空白: “回禀陛下,草民不知道为什么苏明礼还活着,但是他苏家买棺材是事实,而那两税法出自我口,也是事实。” 贺云策坚定,只要自己矢口否认,那么便没有证据。 一切都不是他做的,他也是个纯粹的受害者啊! “草民不知道是谁传出了这样的流言,才让草民听闻后信以为真,是草民糊涂!” 光启帝闭了闭眼眸,又是曲起食指,在书桌上敲了两下:“辛开济呢?为何他还没来。” “快将他传唤来,朕势必要问个清楚。” 光启帝吩咐下去,便有几个小太监急急出门,可还未等他们走远,便遇见了急匆匆赶来的辛开济。 光启帝不悦的看着他:“你为何来的这样迟?” 辛开济气喘吁吁的擦了擦汗,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回答:“回禀陛下,老臣听闻了民间的流言,便去调查了此事,此刻才取得证据。” 众人这才发现,辛开济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袱,而他的脸色也是沉沉,说不上太好。 贺云策盯着辛开济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心里沉甸甸的,有几分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他便看见辛侍郎打开了手中的包裹,并从里面掏出了银票,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如您所见,这银票是老臣从说书先生的手中得到的,他们说前几日有一个人,带来了银子,让他们说这一则故事,他们便照做了。” 贺云策不可思议的抬头,脑海里的弦在瞬间紧绷了起来。 可辛侍郎还在继续:“您瞧银票的背面,有安定侯府的名号,这银票是出自安定侯府的!” 话音落地,御书房是一片寂静。 贺云策脑海里紧绷的弦,在一瞬间断了。 安定侯闻言,浑身一个哆嗦,便直接跪倒在了光启帝的面前: “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是老臣管教无方!从前辛大人便已经提点过,可老臣却还是让这不孝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安定侯悲怆的求饶声,让贺云策猛地回过神来,他大喊:“不可能!这不可能!” “陛下明鉴,草民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求陛下彻查此事。” 这银票不是他给的! 他脑子又不是有问题,怎么可能给出有安定侯府印记的银票,来落人话柄呢? 一定是有人陷害! 是辛开济,不,一定是宋熹之的陷害!是宋熹之! 可他辩解的话还未说出口,安定侯便在御前猛地给他了一个耳光,打得他眼前发黑。 只听安定侯悲凉的声音,在此刻响起:“犬子年幼无知,老臣甘愿替犬子受罚!” 他说着,又是对着光启帝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磕得额头在顷刻间肿胀了起来:“老臣对不起熹之,对不起苏家,更是对不起陛下。” “这件事情,老臣定是会给出一个交代!” 贺云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年迈父亲磕头的身影,他咬着牙,心中生出了往前的不满。 这分明不是他做的,父亲却这样直接把事情认了下来。 父亲是真的老糊涂了啊! 光启帝见状,伸手揉了揉眉心,心中也是多了几分感慨。 方才是他看走了眼,还以为这个一表人才的侯府二公子能有什么造化,可如今瞧着,却是品行卑劣,一点都比不上他的亲哥哥。 可皇帝又是想起了征战沙场、卧病在床的贺景砚。 如今安定侯的大儿子已经为国捐躯,成了个活死人,若是再惩治他的二儿子,他们家怕是绝后了。 光启帝想着,便是将目光望向了苏绍元的方向:“朕是不介意小惩大诫,可你们对不起苏家!” 安定侯一听这话,便毫无犹豫的开口:“贺云策,你当着圣上的面,给苏家众人道歉,再回去向你的大嫂认错道歉!” 贺云策缓缓抬头,看着面前那几张和宋熹之无比相似的脸,几乎是要咬碎了牙龈。 当着陛下的面让他给苏家人道歉? 可他什么都没做错,是被人陷害的! 他实在是做不到给宋熹之这种人道歉! 于是贺云策只是缓缓转过头,低垂着眼眸: “陛下,既然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苏拾遗没有病故,那么草民想出的两税法,由苏拾遗来执行,能否算是草民的赔偿?” 第一卷 第29章 磕头认错! 光启帝听见这话,眯了眯眼眸:“倒是忘记了这件事情。” “众爱卿,这个两税法,倒真是个好主意啊。” 苏明礼听见这话,有些迟疑的皱了皱眉,随即又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皇帝: “陛下说得两税法,是以量出制入代替量入为出,以计资而税代替计丁而税的两税法?” 贺云策见苏明礼如此震惊,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他点了点头: “正是此法没错,苏大人在床榻上也曾听说过此法?” “从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将此法赠予你,说是由你想出来的,以此作为我的补偿,如何?” 他前世如此位高权重,所有官员都要在他身边阿谀奉承,说尽好话,如今让他道歉? 这绝不可能! 贺云策觉得自己能将这个流芳百世的主意拱手让人,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了。 可苏明礼听见贺云策的话,却是突然笑出了声,他笑着笑着,又是突然咳嗽了起来。 “贺公子的能力和本事,真叫苏某敢怒而不敢言。” 他的声音里含着几分讥讽 大家听见这话,皆是一愣,皇帝凝了凝神,瞧着脸色苍白的苏明礼。 贺云策也古怪的瞧着他,只觉得这个苏明礼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副贪婪的模样,简直是和宋熹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我哪句话令苏大人不满意了?” 辛开济听到这里,已经实在是忍无可忍,“够了!贺云策,你提出的这个两税法,根本就是阿礼的主意,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众人辛侍郎这话惊得目瞪口呆。 御书房内的十几双眼睛,此刻都齐刷刷的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却见辛开济在随身的包裹里掏吧掏吧,又是怒气冲冲的掏出来了一分信件: “早在苏明礼昏迷之前,便在信中提到过税法制度的改革!” “他除了提出两税法之外,还提出将国家岁入由陛下私藏改归政府,重新划分国库和私库之别,等等意见。” “由于信中未详细解释,又因为此法改革阻力十分大,于是在阿礼昏迷之后,老臣便将此计划暂时搁置,还未向陛下开口言明!” 辛开济说着,将手中的信件交由太监呈到皇帝面前,又是道: “老臣的回信大概还在苏府的书房里,这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 等光启帝看完了手中的信件,脸色便已经阴沉的能够滴出水了,他目光沉沉的望向了眼前的贺云策。 贺云策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辛开济的话就像是晴天霹雳的当头一击,把他炸的七零八落。 如今他心啊,魂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贺云策喃喃自语。 前世不是这样的!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两税法是苏明礼的主意! 前世是辛侍郎将此法告知于他,让他提出来。 他提出后,便名扬四海,一战成名,此法也成为了利国利民的好政策,是载入史册的好政策啊! 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 为什么他有这么多东西,是前世不知道的? 贺云策觉得自己浑身僵直,心沉坠的就像是一颗冷硬的石头。 可光启帝接下来的质问却让他更加的窒息: “不可能?那你告诉朕,到底什么是可能的,又什么是真的?” “贺家公子真的是好大的能耐!” 光启帝此话一出,御书房跪倒了一片。 安定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的肌肉痉挛着,他膝行的往前了几步,眼眸里满是哀求: “老臣错了!老臣管教无方,罪无可恕!老臣愿意以死谢罪!” 安定侯从前是光启帝的骑射师父,光启帝实在不忍心看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于是他缓缓闭上了眼眸: “罢了,朕不怪你,你便说要如何弥补苏家吧?” 苏绍元瞧着安定侯落魄的背影,也摇了摇头。 安定侯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在这个儿子身上啊! 他知道光启帝这话,便是给了安定侯一个台阶,毕竟他的大儿子还在床榻上躺着呢。 于是苏绍元也顺着台阶下了: “罢了,贺大人,此事说起来不过是小事,便叫令郎赔礼道歉,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便足够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感激的看了苏绍元一眼,随即便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狠狠给了呆若木鸡的贺云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响。 “孽障!你去道歉!现在便去向苏家人磕头认错!回家就去向你的大嫂赔礼道歉!” 不得不说,安定侯还是很拎得清的。 只是苏明仁闭了闭眼眸,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安定侯戎马一生,贺大公子也为国捐躯,下官也实在舍不得怪罪。” “此事名声受损的莫过父亲和之之,所以贺公子就不必给我磕头了,回去给之之磕个头、道歉吧!她是你大嫂,她受得起!” 贺云策蓦地抬头,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苏绍元听见这话,也点了点头,并不反对:“此法可以。不过贺公子还是要朝我磕头道歉的。” 苏家人此刻站在一起,朝着苏绍元磕头就等于朝着他们所有人磕头! 苏明仁这是故意的! 他故意要让自己回去多给宋熹之磕一个头! 他这是怎么敢的!? 贺云策的牙关都要咬碎了,可安定侯还猛地给了他一拳,几声催促: “你还在等什么?贺云策!” “多亏苏家大人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快给我磕!” 第一卷 第30章 学着管家 贺云策满头大汗,踉踉跄跄的走到了苏绍元的身前,又是砰得一声跪了下去。 他缓缓俯下身子,一字一句带着千万的不甘:“我错了!” “是我没有分辨能力,心存歹念,被谣言误导,误会了苏大人和大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原谅!” 贺云策说完这话,头缓缓触及御书房冰冷的青石砖,一滴屈辱的泪,便无声的从他的眼眶里滚落。 苏绍元听完他的道歉,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语重心长的话里,还带着几分提点:“年轻人,年少轻狂,犯错十有八九,知错能改便是好事,你起来吧。” 他说完这话,又是朝着光启帝拱了拱手:“老臣已经原谅了他,此事便到此为止吧,陛下。” 毕竟贺云策等会回了侯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之之这丫头,若是知晓她大舅舅送的礼物,怕是要开心的合不拢嘴。 光启帝闻言,也点了点头,他实在是懒得管这个烂摊子了。 今日之事,涉及的全都是老臣,也全都是不站队的纯臣,是他向来要好生呵护的对象。 可偏偏就是他们,闹腾起来,比后宫的那群女人还叫人头疼。 光启帝想着,便重新抬起眼眸,望向了一言不发的誉王。 誉王此刻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他看着贺云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只觉得有一团熊熊的怒火在燃烧。 这个没用的窝囊废,搅动风云还拾人牙慧,是他看走了眼! 可光启帝饶有深意的目光还是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誉王,朕倒是没想到,你和安定侯府走的这样近,私交甚密啊,还学会打抱不平了。” 皇帝话中敲打的意味十分明显,那晦暗的目光更是洞悉他的一切意图。 誉王听见这话,浑身的冷汗在一下子竖了起来,他急急的跪了下去: “父皇明鉴,儿臣只是听说了民间的传言,便对提出两税法的有功之臣格外看重了些,因此才在父皇面前多说了两句,不想明珠蒙尘。” 光启帝听见这话,突然笑了笑,可笑意却没到达眼底:“道听途说,不免闹出笑话,誉王应该反省自身才是。” 誉王脸色都白了不少,他咬紧牙关,心中对贺云策是越发的厌恶了:“是,儿臣定会反省自身。” 事情最终以安定侯罚俸半年,贺云策给苏家上下磕头道歉而告终。 除此之外,光启帝还从国库中为苏明礼送上了珍贵的药材,慰问他的身体。 光启帝的这一道恩威并施,让全天下都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百姓也知道都是贺云策在从中作梗,安定侯府的名声在一瞬间差了不少。 可这都是后话,此刻的安定侯府内,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而宋熹之正在贺老夫人的晚香堂内,静静的与贺老夫人学着管家。 两人坐在软榻上,身侧各是摆了一本账本。 宋熹之低头瞧得认真,而贺老夫人正含笑的望着她:“看明白了吗?这是近一年侯府内的支出。” 宋熹之点了点头:“支出倒是看不出太大的问题,只是侯府内下人的开销,似乎格外的大些。”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的大了:“你很聪明,一点就透,很适合来主持侯府的中馈。” “管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并不是会做账,会看账就足够的,若只会看账,那是账房。管家学的也是驭下之术。” 她一面说着,一面心中又是在感叹。 在换亲之后,她暗中派人打探过宋府的情况,所有人都说宋熹之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名声是十成十的难听。 可她瞧着,这孩子却不像传言中的那样不着四六。 她老了,老眼昏花,看账管家都十分吃力了,可她心却没瞎,若是黄氏有这宋熹之的一半,她也不可能将账本牢牢攥在手里。 宋熹之听了一个上午,心中也是受益匪浅:“孙媳明白了。” 贺老夫人做了几十年的侯门主母,无论是经验还是手段,都是前世她摸爬滚打也学不来的。 若是能在她手下学些时日,日后无论做些什么都会更加方便。 可说谁来谁,贺老夫人心里正想着黄氏,便听见黄氏高亢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还让宋熹之学着管家呢?侯府的未来都是要被她毁了!” 黄氏话音刚落,宋熹之扭头,便瞧见她带着人闯了进来,身边还跟着柔柔弱弱的宋若安。 贺老夫人见状,微微蹙眉:“黄氏,你一把年纪,怎么还是这样咋咋呼呼?” 黄氏无奈的拍了拍手,眼神像是刀子一样,直直的射向了宋熹之:“事关侯府的前途,儿媳能不着急吗?” “我也是刚知道,云策和若安正在屋子里吃着饭呢,却直接被陛下叫到御书房去了。” “而建柏到了下朝的时辰,也根本没回来,我一打探,也是被陛下叫到御书房去了。” 贺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倒是没有黄氏那样慌乱:“说不定陛下找他们父子俩,是有什么公务要谈。” 黄氏冷笑一声:“外头都闹翻天了,可消息今日才传到侯府!确实是有公务要谈,是大大的好事!可惜被宋熹之搅黄了!” 贺老夫人眉头蹙的更紧了,眼眸里多了几分疑问。 宋若安看准机会,便急急解释:“是姐姐的外祖家,霸占着七品的官位不让,甚至为了拖住云策,隐瞒苏明礼死亡真相,犯下了欺君之罪。” “如今和云策一起被传唤入宫的,便是苏家的所有人,他们正要被陛下质问呢!” 贺老夫人不相信:“苏家拖住云策?贺云策不过是一介白身,平日里也不出彩,而苏家最少便也是个七品官,他干什么和云策作对?” 宋若安听见贺老夫人提起此事,她翘了翘嘴角,眼眸里多了几分得意,就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云策提出两税法,朝中大臣纷纷赞扬,就连誉王殿下都看好他。陛下此次召夫君入宫,也是为了褒奖云策!” 宋若安这几日不安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她又是开心又是庆幸,庆幸自己拼死一搏,选择了这个潜力股,而不是残废的活死人。 今日,她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 贺云策争气,她在侯府的日子将会好上许多。 而母亲那边,也因为贺云策得了誉王的赏识,在赵氏一族里头地位水涨船高,什么都能说得上话,再也不是一个人人可欺的旁支庶女了! 第一卷 第31章 给你大嫂磕头 “只可惜,云策没有防人之心,就是那日在兄长屋里,他将自己的门路说了出来,便被姐姐牢牢记在心里!” “我实在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那么厌恶夫君,宁愿赔上侯府和苏家的前途,也要阻拦夫君就任左拾遗的位置!” “若是夫君能上,对所有人来说可都是好事!” 宋若安说着,泪眼婆娑的望向宋熹之,眼眸里有深深的不解,她就连声音都微微有些哽咽。 黄氏听着宋若安的话,越听便越是生气,直接上前一步,把宋熹之手里的账本抢了过来。 “你如今做出了这样不堪的事情,苏家要被陛下处罚,我这个做婆母的,也要处置你!” “这账本你配看吗?日后让若安来学着管家就行!” 黄氏说着,又是将手中紧紧捏着的账本,一下子塞到了宋若安的手里。 宋熹之心中非但没生气,甚至有些想笑。 她紧紧的看着婆媳两人的表演,随后淡淡才道:“事情的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一切都只是道听途说,婆母这是想要干什么?” 黄氏一听宋熹之顶嘴,眼眸都瞪大了,她猛地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嗓门震天响: “陛下都把云策叫了过去,难道传言还有假?难道两税法不是云策提出来,而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黄氏提起两税法,嗓门更大了,心中也多了几分快意。 她要让贺老夫人知道,她的儿子卓越非常,比躺在床榻上的那个活死人,优秀百倍! 于是她猛地上前一步,用力的一拍方桌,对着宋熹之开口: “景砚如今卧病在床,云策才是贺家的顶梁柱,可你却断了云策的前途,还跟我顶嘴!你现在就给我去祠堂跪着!” 宋熹之要被罚去祠堂了! 听见这话,宋若安简直是要笑出了声。 奉茶那日,她被罚着去了祠堂,这口气她便一直咽不下去,如今终于轮到宋熹之了! 可贺景砚躺在床榻上,是根本不能如贺云策一样,救她于水火! 这一回,宋熹之彻底完蛋了! 可宋熹之却没有挪屁股,只是气定神闲的坐在原地,一只手还攥紧了贺老夫人的衣袖。 她声音硬邦邦的:“我不去,无论是什么事情,一切都要讲究证据。从前婆母怀疑过若安的清白,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五花大绑去了祠堂。” “妹妹那凄惨又可怜的窘迫模样,是牢牢的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前几日还听下人念叨呢。” “可后来却证明这是一场误会,所以有妹妹作为前车之鉴,婆母可不要再莽撞行事了。” 宋若安被毫不留情的揭了伤疤,她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了,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黄氏也被这话噎了一下,她飞快的转头望向了贺老夫人:“婆母,您也要偏私吗?” 贺老夫人只是拍了拍宋熹之的手:“一切等建柏回来再说。” 可贺老夫人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后头传来小厮急匆匆的禀报声: “老夫人、夫人,眼下侯爷回来了,直接开了祠堂,还特地传话,吩咐大少夫人去祠堂一趟。” 一听这话,黄氏眼睛都亮了。 瞌睡便来了枕头! “这一回,我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宋熹之,这个祠堂你不去也得去,这个错你不认也得认!” 她气势如虹的说完这话,随即便大手一挥,对身后的小厮吩咐:“来人!把宋熹之给我带到祠堂里去!” 贺老夫人皱着眉,缓缓起身,宋熹之便也起身,将她搀扶到了祠堂里去。 宋若安期待无比,她激动的握住了黄氏的手:“婆母,我也想去!姐姐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黄氏此刻也是又生气又激动,“你去,等宋熹之被惩罚了,我便顺势提起管家之权,以后这侯府让你来掌家!” 宋若安听见这话,简直是兴奋的快要晕倒了。 夫君官场得意,她在侯府掌家,他们将宋熹之夫妻压得死死的,日后这侯府便是她的天下了! 几人急匆匆的跟在宋熹之身后,便往祠堂赶去。 一靠近祠堂,感受到的就是十分凝肃的氛围,周围的下人纷纷低垂着头,唇瓣也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贺老夫人一脚迈进祠堂,便听见了她惊讶的抽气声:“怎么?建柏,你怎么把家法都请出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家法都请出来了? 要知道,安定侯自小习武,安定侯府的家法也格外的骇人,那是一条五尺长的银鞭,银鞭上还长满了倒刺。 一打下去,人怕是要没了半条性命。 这一回,安定侯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竟是将尘封了十余年的家法都请了出来! 黄氏和宋若安紧紧握着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欣喜若狂。 她们激动到浑身发抖,又急急上前,也跟着迈入了祠堂里。 一进祠堂,便能看见一道身影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着。 两人定睛一瞧,便赫然看见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跪着的不是宋熹之,是贺云策! “云策!怎么是你!你怎么跪着?” 黄氏急急的上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就想把贺云策搀扶起来: “你大嫂做错了事情,该受罚的人是她!你为什么要跪着呢?” 黄氏的话音刚落,安定侯便脸色阴沉的抬起了头:“闭嘴!” “黄氏,你看看你到底教出了什么好儿子!若不是苏家人宽宏大量,侯府今日便要直接灭门了!” 此事说起来不是大事,可若是陛下想要追究,可完全可以治一个欺君之罪! 看着安定侯额头上大大的鼓包,现场的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黄氏和宋若安就像是在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两人皆是呆若木鸡,没有了言语。 可安定侯却又是道: “如今在列祖列宗面前,你便按照陛下的吩咐,给你的大嫂道歉磕头吧!” 现场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凝结,所有人惊骇的瞪大了眼睛,都怀疑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可安定侯还在继续道:“熹之,是侯府对不起你,你上前来!” 第一卷 第32章 两个人一起磕! 宋熹之此刻也非常的惊讶,她诧异的望着贺云策落魄的背影,微微挑眉。 她虽知道经此一事,贺云策一定不会好过。 可她没有想到,外祖和舅舅他们竟在御前这样给力,甚至还要让贺云策给她磕头。 这不得爽翻了天? 宋熹之想着,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又是急急走到了安定侯的身边,小腿飞快走出了残影。 贺云策大汗淋漓的抬头,盯着自己面前的宋熹之。 感受着她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嘴角上扬,整个人是说不出的得意。 贺云策只觉得心中的屈辱和不甘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心中绞痛,遍体发寒,浑身都气得发抖:“父亲,已经在侯府了,就算是不履行也是一样的!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做了什么。” 黄氏听见这话,也急急上前拦在了贺云策的面前: “夫君!云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宋熹之比他还要小,怎么能让他跪宋熹之呢?也不怕她折寿?就算是不跪也没有人知道的!” 宋若安紧紧盯着贺云策狼狈的身影,心中也觉得十分屈辱: “不行啊,爹!男儿膝下有黄金,云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他跪姐姐啊!日后要让云策颜面何存,如何在下人面前立足呢?” 宋若安说着,又是望向了宋熹之: “大家都是一家人,想必姐姐也不愿做的这样难看,夫君给姐姐口头道个歉,姐姐定是会心满意足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微微挑眉:“婆母和妹妹这是想要抗旨不遵啊?”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侯府阳奉阴违,传到陛下耳朵里,要让侯府如何自处?” “婆母和妹妹胆子大,可我胆子小,是万万不敢违背陛下的意思的!” 听见宋熹之的话,安定侯也虎躯一震,他十分不悦的望着黄氏: “慈母多败儿,贺云策被你养的如此妇人之见,侯府也是走到头了!你看看熹之这才叫做考虑周全。” “贺云策搅动风云,诬陷忠臣,本来就被天下人所不齿了,你们如今还要让侯府在火上烤吗?” 黄氏听见这话,抽气着捂住了胸口,她被气的猛地咳嗽了起来。 宋若安也咬紧了唇瓣,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攥成拳头,却再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如今,她引以为傲的夫君,就这样大汗淋漓的跪在宋熹之的面前,狼狈的像是死狗一样。 这让她如何能够甘心?! 可她没有想到,宋熹之却笑眯眯的朝她再次开口了:“若安,你与云策伉俪情深,你心疼他,怕下人嘲讽他,这些我都能理解。” 宋若安猛地抬起头,防备的盯着她,言语中有试探之意: “所以姐姐,你也不想让夫君对你磕头,是不是?” 宋熹之摇了摇头:“我是想说,圣上的旨意不能改变,但是你可以选择和你的夫君一起承担。” 她说着,又是歪了歪头,眼眸里满是狡黠:“若安,若是我没有记错,你也欠了姐姐一次磕头道歉,是吗?” 宋若安的脸色在一瞬间猛地变白了,她嘴唇打着哆嗦,盯着宋熹之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可宋熹之还在继续:“既然你这样心疼云策,择日不如撞日,你便与他一起来磕吧?” “不……不……” 让她给低贱的宋熹之下跪认错? 宋若安一想到这个可能,便毛骨悚然,她喃喃自语的后退了几步,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了起来: “我何曾欠过你一次道歉?没有的事情!绝对没有!” 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黄氏却猛地一拍手,“是了!有这回事!” “宋若安,你从前私自换亲,是欠了宋熹之一次磕头认错!” “你现在去给她磕头!和云策一起!”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扭头,望着黄氏,浑身像是坠入了冰窖。 安定侯此刻已经有些不耐了,他压低了眉骨:“还在犹豫什么?” “给你们大嫂认错道歉,就这么为难你们?” 宋若安听见安定侯的话,是再也不敢拖延了,她游魂似的上前了几步,走到了宋熹之的身前。 她一咬牙,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跪在了贺云策的身边。 感受着宋熹之高高在上的目光,宋若安只觉得强烈的屈辱和委屈在一瞬间向她袭来,她在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是被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女啊! 宋熹之不过是宋府的一根野草,京城人人都看不起她,如今她竟是要给宋熹之磕头! “道歉的话呢?头呢?快磕啊!”安定侯催促。 宋若安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她努力扬起脸,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随即便缓缓弯腰,给宋熹之磕了一个头。 当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宋若安只能看见宋熹之绣花鞋的鞋面。 她喉头哽咽:“姐姐,是我错了,我不该换亲……” 贺云策感受着宋熹之似笑非笑的目光,努力强撑着镇定,想要表现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当他开口说话时,指尖却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是我贺云策做错了,我误会了大嫂,在御前败坏了大嫂的名声,我给大嫂磕头认错,求大嫂原谅我。” 头磕到地上,他几乎要将唇瓣咬出了鲜血。 为什么? 为什么?! 前世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前世的宋熹之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崇拜的爱慕他,他何曾需要在宋熹之面前如此卑微?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宋熹之垂眸瞧着匍匐在地上的两颗后脑勺,两人气得说话时声音都在抖。 她停顿了片刻,随即才道:“你们都起来吧,日后不要再干这些卑劣的事情了,你们瞧瞧爹被气成了什么样子?” 安定侯听见这话,伸手捂住了肿胀的额头,感动的简直是想哭。 终于有人关心他了!天知道他今日到底遭遇了什么? 听见这话,面如死灰的贺云策和宋若安,终于能相互搀扶着起了身,脸上满都是泪痕。 黄氏在此刻,也急匆匆的上前,心疼的道:“云策,身体不舒服?快快快,跟娘回去,跟娘回去!” 安定侯听见这话,大步走到供桌上,拿起了桌上的银鞭,随后才道: “宋若安能走,贺云策给本侯留下!” 第一卷 第33章 夫君,来喝药了 祠堂内的烛火跳动,安定侯手上的银鞭反射着寒光。 贺云策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浑身都僵硬了起来:“父亲……?” 安定侯却是抿着唇,眼眸阴沉的看着他:“女人都出去吧,你们见不得这血腥的场面。” 这冰冷的话又是让众人浑身一个哆嗦。 黄氏呆呆的盯着安定侯手中的银鞭,随即又是慌乱的上前,拦在了他的面前。 “建柏?建柏?这如何能使得?云策是你的亲儿子啊!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 安定侯毫无犹豫的甩开了她:“狠心?若是我再不管教他,他日后必定是要断送了全家人的性命!” “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啊!” 安定侯与黄氏两人向来也是相敬如宾,他从未对黄氏说过这样重的话。 黄氏一把被他甩在了地上,吃痛的咳嗽了起来,她呆呆的望着安定侯,鬓发都在一瞬间散乱了开。 贺老夫人见到这幕,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口:“来人,把夫人搀扶出去吧。” 她说完这话,便缓缓走出了祠堂。 几个小厮闻言,急急上前搀扶着黄氏和宋若安。 宋熹之见状,便也上前一步,搀扶住了她,将安定侯的怒吼和银鞭的破风声都留在了身后。 …… 足足二十鞭,安定侯真是气极了,也没有放水,几乎是鞭鞭见血。 这一回贺云策的骨头倒是很硬,咬着牙足足受了二十鞭,却没有一声求饶,而是直接晕了过去。 见他鲜血淋漓的倒在地上,安定侯才收了手,他垂眸望着面色惨白的贺云策,沉默了片刻,才叫人将他抬回了观云轩。 当双喜急急忙忙的上前时,却偶然瞥见安定侯眼底似乎有水光。 冤孽!真真是冤孽啊! 贺云策在床榻上趴了整整一夜,才醒了过来。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双喜担忧的脸。 醒来后的第一眼,没看见宋若安在自己身边守着,让贺云策的心里多出了几分怅然若失。 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抽着气问:“若安呢?” 双喜急忙道:“少夫人去给您煎药了,刚刚才走。公子,您身上还疼吗?” 疼!很疼! 脊背上的疼痛几乎是让他浑身都失去了知觉。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宋熹之给他带来的疼痛和屈辱! 父亲和祖母被她的表象迷惑,只有贺云策自己知道,宋熹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着,眼神突然变化了一下,随即抬头,随着双喜小声开口: “你现在去秘密搜查,看看京中是否有一个名叫岐黄神医的人。” 双喜眼神有些疑惑:“岐黄神医?您是身体不舒服,要请他来治病吗?” 贺云策摇头:“不,我只是要你去查查,是否有人把他请走了。我自然不能让他来治病,因为他是个庸医,会把人治死的!” 贺云策前世其实有隐约听说过岐黄神医的名号,不过并不熟悉。 因为他一直在忙于自己的事业,并不会将注意力放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只是知道岐黄神医一开始被传的神乎其神,后来治死了人,逃之夭夭,其他的他便一概不知。 贺云策一直觉得苏明礼突然药到病除,到了死期未死,甚至能上御前作证的事情十分古怪。 他此刻如此狼狈的根本原因,便是误判了苏明礼的死期导致。 而这其中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苏家请来了那位岐黄神医,暂时挽救了苏明礼的身体。 可要知道,那位岐黄神医是位庸医,前世他治疗过的人,虽然能很快起死回生,可过不了多久,情况便会急转直下,死的透透的! 一想到这里,贺云策的心情都在一瞬间畅快了不少。 如今苏家仁这样嚣张,可日后苏明礼仍旧会死,到那个时候,他们是有得哭的! 双喜的速度很快,不过离开了片刻,就带着消息回来了:“公子!奴才方才问清楚了,岐黄神医已经被一位神秘人请走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正如他所料,是苏家请走了岐黄神医! 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证明苏明礼很快就会死,左拾遗的位置最终还是会到他的手上! 贺云策想到这里,嘴角便不自觉的向上扬起,甚至连浑身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这件事想清楚了,可还是有一件事。 除了苏明礼的病情之外,辛侍郎突然转变的态度,也让他感到十分的奇怪。 前世辛侍郎可是对他欣赏有加,处处提携,望着他的时候眼里满是慈爱,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而这一世,辛侍郎从一开始,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甚至特别维护苏明礼和苏家。 贺云策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也可能与岐黄神医有关。 他知道,辛侍郎的夫人一直卧病在床,而他们伉俪情深,辛侍郎对此十分担忧。 甚至前世辛夫人病故后,辛侍郎还消沉了许久,终身未再婚。 很有可能是这一世,苏家请来的岐黄神医,让辛侍郎重燃了医治夫人的希望,所以特别维护苏家的人。 可这不行啊! 岐黄神医是个庸医,辛夫人喝了他的药,会和前世的苏明礼一样,必死无疑! 贺云策想着,猛地直起了身子,又是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直抽气。 “夫君!夫君!你别动!你终于醒了!” 身后传来宋若安担忧的声音,贺云策艰难的伸长了脖颈,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看见的便是神情温柔的宋若安,正忧心忡忡的迈过门槛,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想必这就是若安为他亲手熬得汤药了。 若安从小会医术的这件事情,前世他是一直知道的,也正是因为若安的这个技能,在仕途上帮助了他很多。 以至于小心眼的宋熹之十分嫉妒,急功近利的开始拜师学医,甚至在日后屡次顶替若安的功劳,把他当傻子哄! 贺云策正想着,宋若安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在床榻边上坐下。 “夫君,你醒来了正好,来喝药了~~” 宋若安的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第一卷 第34章 冒充岐黄神医 听见这样温柔备至的声音,贺云策觉得自己心底甜丝丝的。 “若安,这是什么药?是你亲手为我开的补药吗?” 宋若安听见这话,表情微微一僵,随即又很快的点头。 “是,夫君你受伤了,还流了那么多的血,我很心疼,便给你开了一些寻常的补药,给你补补身子。” 其实这药是她辛苦向岐黄神医求来,治疗贺云策的不举之症的。 从前,她还在苦恼,到底能用什么理由,哄骗贺云策把药喝下去。 毕竟贺云策并不知道自己不举,相反他非常自信,觉得自己的雄风远超于其他男子。 也不知道这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不过宋若安知道,贺云策这样的一个人,是绝不会接受自己不举的! 如今正好趁着贺云策受伤,她便煎了药让贺云策顺势服下,美名其曰寻常的补药,日后贺云策重振雄风,也不会生疑。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里是更加甜蜜了: “辛苦你了,若安。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不过我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日后我定是会飞黄腾达的!” 宋若安敷衍的点了点头,只想让他先把药喝下去。 她用调羹舀了一勺,又是轻轻的吹了吹,喂到了贺云策的嘴里。 贺云策感受着她温柔的举动,心里美滋滋的。 他一口一口的喝下了药,还一边点头:“嗯,好喝!若安熬制的药就是好喝!比蜜还要甜!” 宋若安被贺云策的话逗笑了,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夫君,我真的希望你能快快好起来!” 两人蜜里调油的喝完了一碗汤药。 汤药见了底,贺云策便突然觉得自己背后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原本疲惫的身子也瞬间变得有了力量。 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生龙活虎,他眼眸猛地亮了起来, “若安,这补药真是神了,居然喝完便能感受到作用!” 宋若安听见这话,也是十分的欣喜,她激动的几乎是要哭了出来: “真的有用吗?夫君!我就知道,一定能治好你的!这药极好,是世间罕见的!” 贺云策也点头,如此迅速的药效,真的是世间罕见的。 前世他知道宋若安会医术,也时常喝宋若安开出来的药,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立竿见影的效果! 他笑着望着宋若安开心的脸,心里却瞬间生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若是……让若安来医治辛夫人呢? 等辛夫人痊愈了,辛侍郎欣喜若狂,还会顾忌苏家的事情? 那左拾遗的位置便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的容易了! 想到这里,贺云策几乎是要仰天长啸了起来:“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天公眷顾于我!我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啊!”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宋若安见贺云策说着说着便狂笑不止,眼皮一跳,急急站了起来:“夫君?你没事吧?” “你在笑什么啊?” 贺云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我在想我光明璀璨的仕途,我知道要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了。” “啊?”宋若安伸长了脖颈,一脸疑惑。 可贺云策却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低哑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蛊惑: “你想不想从宋熹之手里抢走主持中馈的权力?” 宋若安当然很想!想得几乎是要发疯! 可在贺云策面前,她只是小心翼翼的说:“可祖母重视姐姐,我不应该抢姐姐的东西。” 贺云策摇头,斩钉截铁打断了她:“不!宋熹之德不配位,若是让她掌家,侯府便是要完了,你就算是为了侯府,也必须抢。” 宋若安听的心脏怦怦跳:“那夫君,我应该怎么办?” 贺云策志在必得的勾了勾嘴角:“你医术这样高超,而我的母亲一直有喉疾未愈,你去医治她的喉疾,等她好了,侯府所有人就能看见你的本事。” “祖母不是说你能力不行吗?等你治好母亲之后,去京中治疗其他的达官权贵,为侯府结交良缘。” “等所有的夫人都奉你为神医,祖母定是会将管家之权,双手奉上。到时候你名利双收,我官运亨通。” 这其实也就是上辈子的路子。 上辈子也是若安用她的医术结交了许多夫人,换他的官位亨通。 只是这一世,多了一个医治垂死的辛夫人罢了。 宋若安听见贺云策的这个计划,眼睛都瞪大了。 让她去医治黄氏,医治京中的夫人? 可她根本不会医术啊!方才的话不过是哄骗贺云策喝药的借口! “……不,夫君。我不想要将此事传出去,我只想要你一个人好好的就行了。” “晚上还有一副药,我到时候也喂你喝了,此药要喝足半月。” 宋若安忙不迭的拒绝,她只希望贺云策能变成一个正常的男人。 贺云策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瞧着她,幽幽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你真的不想获得管家之权?” “真的不想被京中的夫人争相结交?奉为神医?你好好的才华为什么要隐瞒呢?” 宋若安抿着唇瓣,心脏在疯狂跳动:“可是……” 贺云策继续道:“那你就不想我官运亨通,你做了宰相夫人,享受一品诰命?” “你不想把宋熹之狠狠的踩在脚下,让她向你磕头请安?” 宋若安实在是受不了了,她紧紧攥着贺云策的手,声音颤抖的道:“我想!夫君,我想!我实在是太想了!” 她已经想明白了,她虽然不会医术,但可以让岐黄神医帮助自己开药方。 这阵子的相处过后,她其实也发现了,岐黄神医并不是真的如他表现出来那样视金钱如粪土。 他其实很喜欢钱,也很喜欢饮酒,只要给他足够多的钱,便能够驱使他做任何事情。 到时候,她在明,岐黄神医在暗,她便能依靠着岐黄神医的医术,让贺云策官运亨通,而自己也可以获得管家之权,受所有人的追捧! 第一卷 第35章 娘的好大儿 宋若安喂贺云策喝完药后,便又秘密出了一趟侯府。 她是要前往京城最好的客栈,百升楼。 因为岐黄神医的院子在京郊,距离实在是太远,她便将岐黄神医接到了客栈住着,若是贺云策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治疗。 而这一次,她是要把岐黄神医接回侯府。 等宋若安带着面纱急匆匆到了客房时,却瞧见客房的门半掩着,岐黄神医的正在里头收拾包袱。 她眼皮一跳,急急推门进去,声音都尖细了不少:“神医?你不愿在这里居住了?” 岐黄神医本就心虚,骤然听见外头的动静,猛地一抬头,看见的便是宋若安的脸。 他浑身一个激灵,还以为宋若安是来找自己算账的,于是急急把包袱藏在身后。 还未等他开口说话,便见宋若安又急急道:“是有人把您请去看病了吗?” “我出三百两银子,请您跟我一起回府。” 岐黄神医听见这话,一愣。 他盯着宋若安真挚的表情,思索了片刻,随后才试探性的道:“可……有人前来拜访了三次,并出了五百两银子,叫我去他府上诊治。” 宋若安一听这话,立刻紧张了起来,她急急走到神医身边:“您可不能走啊!我家里人还等着您救命呢!” 岐黄神医将包袱放在桌上,双手负后,没了方才的紧张感,言语间是大义凛然:“可谁找我不是为了救命?” “不然你以为我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啊?” 宋若安一下子就明白了岐黄神医话里的意思,她咬紧了牙关: “我出六百两银子,邀请您优先往侯府去一趟。” 她嫁妆里的现银本就不多,六百两大大超出了她的预算,可为了她的未来,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了。 岐黄神医一听这话,高兴的连白胡子都翘了翘,他极力的撇下嘴角: “看来您家里人情况紧急,老夫先紧着您这边也未尝不可。” 宋若安见岐黄神医答应了,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家里人生的只是小病,不过我处境艰难,需要为她们治病。还要辛苦您换上府中小厮的衣裳,替我治疗,表面上就说是我治的。” 岐黄神医瞪大了眼睛,他终于知道宋若安此来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我去治病,功劳是你的?我还要穿上小厮的衣裳,陪你演戏?” 他拎起桌上的包袱,转身就要走:“不行不行,我不答应。” 宋若安瞧着岐黄神医的态度,有些慌了神,她急急大喊:“我出八百两!” “我知道这样实在是委屈了您,可我也没办法,还请神医可怜可怜我,您不过是去治个喉疾。” “若是日后还要治疗其他人,我再给您加银子!” 岐黄神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直接开口:“一千两。你给我一千两我便答应,日后也不需要其他了。” 一千两? 她嫁妆里的现银,也不过才一千五百两! 从前买酒加药费,已经花了她五百两银子,若是此刻答应下来,她嫁妆里的银子是要全给了岐黄神医了! 宋若安心痛的直抽气。 岐黄神医看她犹犹豫豫的模样,拿起包袱作势要走人:“与你演戏,我还有被发现的风险呢!” “老夫从来光明磊落,还不如老老实实治病,这个钱不要也罢!” 宋若安听见这话可是慌了神,她急急拦住了他:“我答应了!我答应了!” “神医!到时候我会把病人的情况写在纸上,您便躲在小厨房里煎药,根据纸上的情况开药、煎药,保证药到病除。” 为了管家之权,为了把宋熹之踩在脚下,这不过是一些小钱罢了! 若是日后她成了京城神医,还怕什么银子赚不到吗? 岐黄神医一想到手的一千两银子,态度一下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我的药,你放心!” 宋若安听见这话,终于喜出望外的松了一口气:“那还请您换上小厮的衣裳,与我回府了。” 等宋若安带着岐黄神医回了观云轩,便听闻守在门口的双喜,说黄氏来了。 此刻正在屋里照顾贺云策。 一听这话,宋若安瞬间紧张了起来,她急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又是赶忙吩咐岐黄神医去小厨房等候。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便是她获得管家之权的最好机会。 等宋若安进了卧房,便听见黄氏劈头盖脸的责骂: “你夫君如今躺在床榻上,你倒是出去潇洒得很!” “若不是听了你的话,我也不至于在老太太面前大放厥词,如今脸都丢尽了!” 贺云策可听不得自己娘责怪宋若安。 他趴在床榻上,扬起头,急急开口:“娘,这都是宋熹之在搞鬼,是她闹得侯府鸡犬不宁!” “若安方才是去为我煎药了,无论是开药、配药还是煎药,她都亲力亲为,让我浑身的病痛都好了不少。” “娘,我记得你咳疾一直未愈,不让也让若安来治治?” 黄氏听闻这话,很惊奇的望着宋若安:“你会治病?” 宋若安只是荣辱不惊的点了点头:“是,若安是自幼在闺中学的医术,就是为了日后能够侍奉夫君和婆母。” “婆母既然嗓子不好,不如让我来看看?” 黄氏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宋若安,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这个不过是小毛病,不需要你来治,你给云策开得方子,也要先拿给大夫看过才是!” 贺云策听见这话,直接忍着剧痛下了床榻,看得黄氏大惊失色。 “云策,你快躺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贺云策只是大汗淋漓的摇了摇头:“不,若安的医术高超,我现在是一点都不痛了。” “娘,你看我的脸色,是不是好了许多?” 他望着黄氏怀疑的神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是你的儿子,我会害你吗?” “娘,这个主意其实是我提出来的,只是为了让您长命百岁,儿子日日看着您咳嗽,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黄氏听见这话,泪水夺眶而出: “娘就知道你孝顺!不愧是娘的好大儿,这样有孝心!娘生了你,真是死而无憾了!” 第一卷 第36章 烫手山芋 贺云策见黄氏落泪,才艰难的上前,紧紧的握住了黄氏的手。 “此举还是为了管家之权,为了我日后的官途。” “从前我便被兄长压过一头,如今宋熹之,又是压了若安一头。若是她真的获得了管家之权,咱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她的手上,那么您说,到时候承袭爵位的会是谁?” 黄氏瞪大了眼睛:“那可不得了了,可千万不能这样。” 贺云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引诱:“祖母不是说若安没用吗?” “等若安医治了您,祖母就再也没有借口了。” 一听这话,黄氏干脆利落的伸出了胳膊:“治!赶紧治!我儿这样孝顺,我自然要成全!” 宋若安听见这话,喜出望外的上前,坐在了黄氏的身边。 随即又是微微蹙起眉头,装模作样的捏着黄氏的脉搏,思索了片刻:“看来是老毛病了,虽然不会危及性命,却也十分折磨人。” 黄氏闻言,眼睛都亮了:“没错,是这样!一直不见得好!” 宋若安点了点头,一脸讳莫如深,“好,我知道了,婆母。我会保证药到病除,若是没做到,拿我试问!” “我亲自去为您煎药!” 黄氏叹为观止的看着宋若安气定神闲的模样,此刻也已经相信了三成。 可贺云策却一脸笃定的开口:“娘,等你喝了药,才知道她的医术有多么高超,没个几百两是求不来的!” 果然,等宋若安从小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还端了两碗黑漆漆的中药。 一碗是黄氏的,一碗是贺云策的。 黄氏看着眼前的汤药,还有些犹豫,贺云策便直接将汤药举起来,“娘,我干了!” 他对着黄氏一碰杯,又是一饮而尽。 “好好,我也喝了,我也喝。”黄氏也端起自己的药,小口小口的喝完了。 宋若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等待着黄氏的反应。 汤药有些苦,黄氏原本还蹙着眉头,可很快,她便觉得身体有些不一样了。 胸口闷闷的症状好像消失了,就连喉咙处痒痒的感觉,都好了不少。 黄氏不可置信的站起身,“这药竟这样神奇?我觉得我嗓子都不难受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非常得意:“儿子不会害您的,您就等着儿子官运亨通吧!” 宋若安听到这里,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婆母,这只是第一帖,等喝完了全部的疗程,不仅是喉疾,就连您的身体也会好上不少。” 那一千两果然花得值,一想到自己光明的未来,她激动地都想要落泪了。 黄氏神采飞扬的上前了一步,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 “若安,你真是我的小福星,是云策的贤内助!你嫁进来之后,云策变了很多,也上进了不少!” “我新婚夜怀疑你,原本就是我的不是,从前没能来得及说,我现在便替你去讨要管家之权!” 宋若安感受着黄氏紧握的双手,内心涌出了万千的畅快,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 终于,终于轮到她得意了! 而此刻的洗墨轩内,气氛倒不像是观云轩一样畅快,而是有些阴云密布。 宋熹之坐在软榻上,埋头翻阅着桌边的十几册账本,越看眉头便越是紧锁。 贺老夫人信任她,昨夜便将侯府的账本都交给她看了。 宋熹之埋头瞧了一夜,越看便越觉得不对味。 安定侯府表面看着光鲜,可内部已经是入不敷出,没有什么家底了。 而这些年能够正常运作的原因,大约是贺老夫人力挽狂澜,还用自己的嫁妆往里面填补空缺。 而出现这样问题的原因,是因为侯府外头的铺子皆是连年亏空,却一直在经营着。 前世她虽然也学着管家,但是贺老夫人不像是这一世这样信任自己。 前世贺老夫人握住权力没放手,宋熹之也不知道这里头的账目,有这样大的问题! “但是不应该啊,贺老夫人怎么会放纵外头的人做这样的事情呢?” 宋熹之蹙眉想着,又是把三七叫了进来。 三七是侯府的家生子,他的母亲则是贺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还是能知晓府内事情的。 “三七,侯府西边的那些产业,连年亏空,这绸缎庄、银楼的掌柜都是谁?” 三七挠了挠头:“小的曾经听我娘说过这件事情,这铺子里的管事是老夫人的娘家亲戚,据说从前对老夫人有恩。” 听见这话,宋熹之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难怪了,原来是关系户。 她翻开另一本账本,“那侯府的采购又是谁呢?怎么购置侯府的吃食,要花上这样多的银子?” 三七又是解释:“这采购有无问题小的不知道,不过侯府肉菜粮食的供货商,是大夫人娘家的远房亲戚。” “他们还管着京城西边的许多粮食铺子。” 大爷是安定侯同胞的兄长,是贺老夫人的大儿子。 他年轻病故,大夫人年轻守寡,自愿去寺庙常伴青灯古佛,爵位才落到了安定侯的头上。 侯府对不起大夫人,便也不好处理这些裙带关系。 宋熹之听到这里,才赫然明白,她这手里握的哪是账本,这分明是烫手山芋! 这都是些硬茬,老夫人的亲戚不能动,大夫人的亲戚也不能动,若是要让侯府正常运转,便要往里面贴钱。 她可做不到这么伟大,拿自己好不容易赚到的嫁妆,往里贴钱啊! 当断既断,宋熹之想到这里,急急的便起了身:“吴嬷嬷,你赶紧带着这些账本,跟我去一趟晚香堂,我要把账本都还回去。”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此刻也有些发愁:“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夫人也是真心偏爱小姐,把您当成了自己人,才把侯府的短处都揭给您看了。” 按道理说,贺老夫人这便是属意宋熹之去做这个侯门主母,若是她退回了账本,怕是要生了间隙。 宋熹之何尝不知道? 可亏本的生意她不愿意做,若是贺景砚救不回来,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为了别人做了嫁衣? “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如何才能甩出去。” 宋熹之有些苦恼的说着,便直接带着账本去了晚香堂。 第一卷 第37章 瞌睡来了枕头 等宋熹之带着账本到了晚香堂的时候,却发现黄氏带着宋若安也到了贺老夫人的跟前。 如今黄氏正紧紧的握着宋若安的手,正对着贺老夫人眉飞色舞的说些什么。 “若安真是懂事又是本事,从小学了医术,就是来侍奉婆家的,我喉咙难受,她用一帖药便将我治好了。” “娘,您从前说若安不中用,不让她管家,可医术不是人人都有的,我瞧着若安,便是比其他人强上百倍。” 黄氏今日喉咙好了,也不咳嗽了,就连声音都高亢了不少。 而宋若安则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脸上还挂着几分微笑,看起来十分大方得体。 “宋若安会医术?”贺老夫人表情多了几分惊讶。 宋熹之也是十分意外的抬头,不着痕迹的望向了宋若安身后的阿莲。 阿莲默不作声的对着她使了一个眼色,宋熹之便在瞬间明白了。 宋若安纵使没有重生,却仍旧和前世一样,喜欢偷梁换柱、冒名顶替,抢夺别人的功劳,装作自己医术高超的模样。 只可惜,前一世她找得是一位良医,这一世却找了一个庸医。 宋熹之想着,便又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望向了黄氏的方向。 只怕有人要倒霉了…… 黄氏此刻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是呢!娘,您从前慧眼识珠,可这回却是选错人了,您从前没有打听过宋家姑娘们的名声?” “无论谁都说,宋若安识大体、稳重端庄,未嫁人时便管家女红样样精通,外头的夫人都对她交口称赞。” 黄氏的话里满是对宋熹之的鄙夷,可宋熹之只是淡淡的讲了一句:“我娘死的早,京中名声如何,我也不清楚。” “可是我只知道一句话,欲速则不达,若是事情反常,那必定有妖。” 她言语中含着几分深意。 宋若安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可黄氏却半个字都不愿意相信,她冷笑了一声: “瞧瞧,这就是你的礼数?你从前在家里名声就差,不愿意交际闺阁小姐,总认识些三教九流,如今还嫉妒你妹妹会医术?” “怎么同样是爹生父母养的,你就这么差呢?” 宋熹之听到这里,耸了耸肩,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话只说一次。 “好了,够了,黄氏你讲话太难听了!熹之不差的。” 贺老夫人不轻不重的看了黄氏一眼,又是伸出手,引宋熹之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黄氏这才讪讪开口:“娘,我只是觉得新婚夜我误会了若安,又是怀疑了她的清白,惹得她面子挂不住。” “如今她还医治了我,是该补偿一下,让她试着掌家。” 宋熹之听见这话,感受着贺老夫人缓缓收紧的手,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瞌睡来了枕头。 方才她正为这件事发愁呢,也不好得罪贺老夫人,谁知宋若安却想要这个位置。 还未等贺老夫人说话,宋熹之便是率先开了口: “婆母这话倒是怪,妹妹换亲,做错了事情;婆母直率,误会了事情,您是该补偿妹妹,可无论如何也不该拿我的管家之权做补偿啊。” 黄氏被她的话一噎,随即又是不甘心道:“什么管家之权?你如今不过是在考核罢了。” “既然你在考核,那若安跟你一起考核,选择一个最好的人,这才是公平!” 贺老夫人思索了片刻,又是望向了宋熹之:“你如何想?” 宋熹之只是垂下眼眸,乖乖回答:“祖母的想法便是熹之的想法。” 黄氏翻了一个白眼,贺老夫人才最终点头,松口同意了。 “好,那就两人一起考核,瞧瞧最后谁更适合管家。” 宋若安听见这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宋熹之从小便顽劣不堪,而自己则是名门闺秀,学了数十年的礼仪,这个管家之权,必定是她的囊中之物。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眼神里也满是盛气凌人: “姐姐,既然如今成了我们一起管家,那你手里的账本,是否应该分我一半?” 这只是一个开始,她既然有岐黄神医这么一张好牌,用不了多久,便直接会把宋熹之踩在脚下! 可宋熹之不遂她的意,她微微扬了扬眉:“账本是我努力后才拿到的,若是你想要,便要做出些成绩来,到那时,祖母自然会给你了。” 宋若安听见这话,原本得意的眼神在瞬间阴沉了下来:“宋熹之,你是要违背祖母的意思?” 宋熹之只是淡淡一笑,对着贺老夫人请安告辞:“祖母,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贺老夫人点了点头,宋熹之便捧着账本,叫吴嬷嬷一起回去了。 吴嬷嬷捧着另一半的账本想了一路,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屋里了,她才放下账本,急急开口:“姑娘你不是要去还账本吗?” “怎么正好宋若安这个冤大头来了,这烫手山芋您却又不愿意给了。” 宋熹之一想到宋若安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微微一笑: “饭要抢着吃才香,宋若安从小就喜欢抢我的东西,如今账本在我手上,她发现不了端倪,便会不择手段、千方百计的去抢这个管家之权。” “我便要让这个烫手山芋,牢牢黏在她手里才好。”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见: 宋若安千辛万苦的抢破了头,临了了才发现那金黄色的香饽饽,实际是一坨黏糊的屎。 那个时候,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第一卷 第38章 丞相的掌上明珠 等宋若安回到观云轩的时候,便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贺云策。 只是一想到宋熹之那副不知死活的态度,她心里便觉得堵得慌: “分明变成了一起管家,可姐姐还是握着账本不放,那我岂不是就得了个虚名?” “祖母也一样是纵着她!” 贺云策听见这话,冷哼了一声:“她向来就是这样不择手段!” 他有些担忧的望向了宋若安,语气郑重:“若安,我知道你善良,可你若是要赢她,便是要比她还恶毒,还要不择手段!” 宋若安紧紧握住了贺云策的手,眉头微蹙的点了点头: “夫君,我知晓了。” “不过我身边没有嬷嬷,倒是想着回娘家接来一个管事嬷嬷,让她教我抢了宋熹之手中的管家之权,最好再逼得她毫无翻身的余地。” 贺云策一听这话,整个人也来了精神: “好,回娘家!我与你一同回去,看看岳父那边,是否有什么门路。” 贺云策总是觉得父亲总是看不起他,无论他说了什么,安定侯却总是偏帮外人,打断他的计划。 他觉得安定侯是有些老糊涂了,无论是就任还是升迁,都必须靠他自己了。 宋若安一听贺云策也要回去,有点担忧他的身体,她犹豫道:“夫君,你身体还未好,还是在家里好好休养吧。” 贺云策抬头,便撞进了宋若安担忧的眼神里,感觉心里头暖烘烘的。 他咬着牙从床上起身,端起黑漆漆的汤药,便猛地灌了下去。 “喝了你熬的汤药,病一下子就好了,可以陪你回去了!” 贺云策气势如虹的说完,有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气,喝完药后整个人便明显的神清气爽了起来。 宋若安拗不过他,最后还是和他一起回了宋府。 只是她担心贺云策的身体扛不住,便把小厨房里的岐黄神医也跟着马车回宋府。 岐黄神医为了那一千两银子,剃掉了花白的胡子,穿着侯府里头的小厮衣裳,倒是也变得平平无奇,不是很打眼。 宋若安对外宣称这是自己请来的账房先生,教她看账本的,所以也没有人会怀疑。 两人上了侯府的马车,便往宋府的方向驶去。 还未等马车走到半路,便突然猛地一下停了下来,久久没有动弹。 宋若安微微蹙眉,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头张望:“双喜,前头出什么事情了?” 双喜望着前头攒动的人群,表情有些苦恼:“夫人,前头的马车停了下来,久久不走,便把路堵住了。” “瞧那模样,大概是车厢里的夫人突然发病,那里头的丫鬟正急匆匆的跑去找大夫呢!” “发病?”宋若安小声的重复了一句,“双喜,不然绕道好了,我娘还在等我呢。” 贺云策便也顺着宋若安的视线往外头望去,他瞧见了停在路中间的马车,眼眸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那是林府的马车! 林博实,林丞相的马车! 他可是当朝中书令,是手握实权的丞相,是辛侍郎的顶头上司,是中书省最大的官啊! 前世贺云策入中书省当值,曾就听闻过林大人有一位视若珍宝的女儿,体弱多病,林大人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最后是一位医者治疗了林小姐,林丞相便将他视为救命恩人,以礼相待,从此那位医者便扶摇直上,最后做了太医院的院判。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贺云策想到这里时,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呼吸急促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 “若安,若安!我们的机会来了!” “前面马车上的,是林丞相的独生女儿,我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却知道她经常会呼吸急促,胸口疼痛,会咳血,还会晕厥。” 贺云策一字一句说着,激动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这是大人物啊,若安,你能治吗?”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不断收紧的手,也在瞬间明白了这位林小姐到底有多么重要。 中书令,陛下跟前至关重要的人。 辛侍郎都是那样的位高权重,那这位林大人就更不用说了。 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治好了林小姐,那么一切功名利禄都将手到擒来。 辛侍郎还算的了什么?宋熹之还算得了什么?他们都要给丞相大人让路。 贺云策如此怀才不遇,若是他能搭上这根线,便是意味着马上能够青云直上了啊! 想到这里,宋若安毫不犹豫的便点了头:“能治,可以治!” “夫君,你现在就去询问一下她们是否需要帮助,我准备一下,马上就去治病!” 一听这话,贺云策握紧了拳头,直接撩开了马车的帘子,便急急的下了马车。 宋若安的心脏也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她掀开了窗帘,望向了站在马车边上的岐黄神医。 “你听见了吗?林小姐呼吸困难,胸口疼痛,会咳血,现在晕厥了。你快点说,要怎么治,要用什么药?” 岐黄神医穿着小厮的衣裳,帽子戴的歪歪扭扭,他听见宋若安的话,瞪大了眼睛,“啊?治?治谁?” 宋若安深吸了一口气,都开始有些着急:“前面马车上的那位林丞相的独生女儿啊!” 林丞相的独生女儿? 岐黄神医只觉得自己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神情有些慌乱的往前头望去,便看见贺云策一脸着急的跟着车夫说些什么。 “你瞧见了吗?前头!她可是大官的女儿,治好之后钱我是少不了你的!” 岐黄神医听见这话,咽了咽口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向来是这世间的真理! 一想到这里,岐黄神医便冷静了下来,他改变主意,急急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了一颗药丸:“你先让那个小姐服用药丸,吃了药丸绝对能苏醒。” “那时候,我就站在你的身边看着,根据她的具体情况给她开药治疗。若是治好了,你可要记得给我银子!” 宋若安接过药丸,一下子心里就有了底,她知道岐黄神医的药丸是有多管用。 岐黄神医说能治,那就一定会药到病除。 “你放心,我会好好奖励你的。” 宋若安说完这话,捏紧了手中的药丸,便急急的下了马车,往林小姐的马车前奔去。 等挤过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宋若安才发现这位林小姐是直接在马车上晕厥,跌下了马车。 如今双眸紧闭,脸色苍白的躺在血泊里,生死未卜。 可还未等她靠近那位林小姐,便直接被一旁的丫鬟拦住了。 丫鬟紧紧的抱着那位林小姐,眼眶红红,满身是血,可如今仍旧理智尚存,不愿松手: “你是谁?你是要干什么?” 贺云策也无奈的朝着宋若安摇了摇头,这位丫鬟实在是太过警惕,都不愿意相信旁人。 宋若安给了贺云策一个安定的眼神,便直接开口了: “我的夫君是安定侯的次子贺云策,我是京城宋家的嫡女宋若安,我自小学医,医术在侯府内也是远近闻名,如今听闻前面马车上有人突然晕厥,便赶来治病。” 丫鬟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林小姐,一张小脸也是惨白惨白:“这病你不会治疗,方才叫了药铺的郎中,他们都束手无策,如今宫中太医正在来的路上了。” 宋若安一听这话,冷笑了一声:“你是要拿你家的小姐赌吗?时间不等人,你家小姐马上就要不行了!” “你放心,若是我无法救回你们家的小姐,你们直接拿我、拿宋府、拿安定侯府问罪好了!” 第一卷 第39章 绝世神医 那丫鬟一听这话,才将信将疑的松开了手:“若是我家小姐有任何问题,丞相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宋若安点了点头,她终于得到机会,便急急跪在了那位林小姐的身旁,干脆利落的捏上了她的脉搏。 随后又是掀开她的眼皮,瞧她的眼珠子。 宋若安迅速又干练的样子,一瞧就是经验十足的名医,打破了在场所有人的疑虑,众人却又听见她自信满满的询问: “你家小姐是否会经常胸口疼痛、呼吸困难,会咳血,方才又是莫名其妙的晕厥在了马车上?” 一听这话,那位丫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急切的朝着宋若安跪了下去,苦苦哀求: “是,这就是我家小姐的症状,神医!您真的是神医!求求您救救她吧!” 在场的所有人也被宋若安的话惊得叹为观止。 只是瞧了一眼,便能活脱脱看出症状了? 要知道,方才那些药铺里的大夫,提着药箱询问了半天,却都说药石无灵,不敢诊治! 从前宫中的太医医治了数十年也从来是治标不治本。 这女子恐怕比太医还神! 宋若安听见众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身体也挺得笔直,她心中是畅快极了。 贺云策在一旁听着,也激动的心潮澎湃,就连脸色都涨红了起来。 只见宋若安无比优雅的将地上的丫鬟搀扶了起来,又是讳莫如深道: “不用着急,我只用一颗药丸便能暂时挽救你家小姐的性命,至于之后,需要开药慢慢调理。” “你家小姐遇见我,可算是有福了!” 她说完这话,便将岐黄神医交给她的药丸,塞到了那位林小姐的嘴巴里。 在场围观的百姓们,皆是屏气凝神的瞧着这位林小姐的反应。 此时此刻,人群之外又是传来了一阵兵荒马乱的喧闹,是林大人带着宫中的太医急急的赶到。 林大人远远的便瞧见这乱哄哄的人群,他眼皮一跳,心都是漏了一拍。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林丞相咬紧牙关,努力的从人群中挤了进去,等他看见了林小姐身边的宋若安,眼睛更是要喷出了火: “你给她喂了什么?” “她自幼有病,不能乱吃药的啊!” 林丞相的话音刚落,便听见身边百姓议论纷纷的声音: “大人!有神医!有神医救了这位小姐!” “是神医让小姐起死回生了!” 而那丫鬟也跪倒在林大人的面前哭泣:“老爷,原本人都要没气了,是吃了这位神医的药丸,小姐连眼睛都睁开了!” “是这位神医救回了小姐啊!” 一听这这话,林大人踉跄了一步,急急上前抱住了血泊里的林小姐,便瞧见林小姐缓缓睁开了眼眸,虚弱的道: “爹……”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大人浑身颤抖的道,他只觉得鼻尖在一瞬间酸涩了起来,眼泪便从眼眶里滚滚而下。 “妙心,妙心,爹爹在这里,你会没事的!我不准你死!” 林妙心一听这话,十分艰难举起了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宋若安。 她的气息微弱:“是神医救了我的性命,我吃了药丸,浑身都舒服了许多,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舒服。” 林大人闻言转头,才看见了身边的宋若安。 宋若安此刻也是半跪在地上,搀扶着林妙心的身体,亲力亲为,无微不至。 “恩人?恩人!是你救了小女的性命?” 宋若安不卑不亢的点了点头,一副深沉的模样:“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听见这话,现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能让一个死人在顷刻间起死回生,居然只是举手之劳,想必这神医的功力深不可测啊! 林大人自然也想到了,他眼眸放光,声音急切:“敢问夫人姓甚名谁,能否为小女继续治病?” 听见这话,宋若安突然抬头,看了一旁的贺云策一眼,心生一计。 她直接瞒下了自己的真实意图,把话题引到了官场上,又是犹犹豫豫的道: “若是平时无事,我自然答应,可今日,我原本是要与夫君去拜访辛侍郎,去向辛大人请罪的……” 贺云策也没想到宋若安竟故意提起了辛侍郎的事情,他的眼眸猛地一亮,心里对宋若安更是多了几分爱意。 林丞相才在此刻注意到了一旁的贺云策,他微微着皱眉,又是问:“辛大人?可是辛开济大人?” 贺云策穿着一身宝石蓝圆领袍,头戴玉冠,身姿如竹,温润如玉,看着便是一位高洁之士。 第一眼瞧着,容貌亮眼,让人的第一印象也好上了许多。 贺云策闻言,只是苦笑:“没错,就是辛侍郎。” 于是林丞相便直接开口:“你与辛大人之间有什么误会,我都能从中调和,不然此刻去我林府一叙?” 贺云策欣喜若狂,心跳加速,却还是要在丞相面前装的云淡风轻。 他拱了拱手:“贺某真是求之不得!真是求之不得啊!” 于是林丞相直接大手一挥,把两人都带回了林府。 林妙心回府后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包扎了伤口、擦干脸上的血污后,就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她的容貌娇美,鼻头小巧,下巴圆圆,皮肤白皙,整个人就像是一颗发亮的珍珠,可她眼眸中透露出来的却不是温和。 自小的宠爱让她整个人都带上了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 就连宋若安为她把脉时,她的态度客气,却又是十分高傲:“真真是辛苦夫人了,夫人好厉害。” 宋若安心中记挂着贺云策的前头,便也只是笑笑,仔细问脉后,便暗中接过岐黄神医开得药方,亲自去小厨房看着底下人煎药了。 而贺云策则是与林丞相坐在外间的圆桌上,粉饰太平的将从前的事情讲了一遍。 等贺云策讲完从前那两税法的事情,林丞相还未开口,林妙心便义愤填膺的站了起来。 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小腿哒哒哒便去了外间:“天下竟有这样恶毒的人!宋熹之,我算是记住她的名字了!” “从前我还觉得小苏大人风光霁月,竟不想是我看走了眼!” 她说完这话,又是嘟着小嘴扯住了林丞相的袖子: “爹爹,我记得那个苏明礼是在你手下当值,如今他品行这样低劣,你可要好好主持公道呀!” 第一卷 第40章 名满天下 宋若安端着汤药回了屋子,听见的就是林妙心的这句话。 她的心里别提是有多畅快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会被姐姐的外表蒙蔽,可她已经这样伪装了十几年了。” 宋若安说着,又是将手中的汤药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一旁相府的丫鬟上前,用银针试毒后,才对着林妙心点了点头。 于是林妙心直接坐在了林丞相的身旁,让身边的丫鬟上前,一口一口喂她喝药。 瞧着相府丫鬟试毒的举动,宋若安心中有些不悦,可当她看见那喂药的丫鬟十分眼生时,便又是多嘴问了一句。 “林小姐,方才出门随行的那位丫鬟去哪里了?那么忠心的丫鬟倒是少见。” 林妙心一听这话,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声:“你说的是十二和十三吗?已经处置了。” “她们护主不力,是该罚。” 宋若安听见这话,眼皮一跳,十分意外,倒是没想到这相府千金的速度是这样快。 “林小姐治下有方,她们办事不力,是要如何处罚呢?” 宋若安不过是随口一问,却瞧见林妙心吹了一口指甲,漫不经心道:“死了。” 这话听的宋若安双手一颤,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僵了起来。 原本一言不发喂药的小丫鬟,双手也是一抖。 她手里的汤勺一个没拿稳,便不慎把黑漆漆的汤药滴在了林妙心的裙摆上。 林妙心微微蹙眉,对着那丫鬟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裳。” 小丫鬟听见这话,浑身一颤,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可林妙心只是招了招手,便马上来了两个小厮,把跪在地上求饶的丫鬟也拖了下去。 紧接着便又是有个丫鬟上前,小心翼翼的继续喂林妙心喝药,就像是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瞧着林妙心的这副样子,想必刚刚被拖出去的那个丫鬟,下场也就是个死。 宋若安眼皮一跳,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而另一侧的贺云策瞧见这幕,也微微皱了皱眉。 空气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林妙心小声喝药的声音。 林丞相瞧着他们的反应,终于开口,他有些嗔怪的说了林妙心一句: “小女无知,被本官宠坏了,说的不过都是些气话!” “这些下人办事不力,不过是罚些月例罢了。” 林丞相的话语中,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反倒是异常的纵容。 贺云策挤出了一个微笑,刚想要说话,却听见林丞相继续开口: “贺公子的情况我了解了,你如今是缺一个官职?我瞧着你浑身的气度,并非池中之物,也不像是外头传言的那个样子。” 贺云策一听这话,就知道林丞相是要堵住他的嘴了。 他急急的站起身,对着林丞相拱了拱手:“多谢丞相大人赏识,后生求之不得!” 林丞相也点了点头,望向贺云策的眸子里多了几分赞许:“你不想靠你的父亲,这一点我很欣赏。” “如今中书省有个主簿的位置,虽然是九品的官职,但是是在我的手下,所以你懂吧?” 林丞相意味深长的说着,又是望向了宋若安的方向: “只要尊夫人能医治好小女,你尽管施展你的才华,想必不日便能连升几级,位在苏明礼之上了。” 得了丞相的许诺,贺云策心潮澎湃,直接朝着林丞相夸下海口,“若安医术高明,刚刚才治疗了晚辈和晚辈的母亲,如今我便能行走自如。” “而令千金的病,怕是不出半月,便能完全治愈,活蹦乱跳的!” “林大人信任我,日后也定是能看见我的才华。” 林丞相听见贺云策斩钉截铁的话,心里很开心,对他也更加的看重了:“小女的健康就交到尊夫人的手上了。” 等林妙心喝完了汤药,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了力气,胸口也再没有闷闷的感觉了。 林丞相心情大好,亲自把两人送出了丞相府,临走前还不忘了嘱咐丫鬟:“十五,好好伺候你家小姐。” 贺云策听见这话,不禁感叹:“林大人爱女如命,还真是名不虚传。” 林丞相摇了摇头:“本官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救了她,就是救了我的命啊!” 他在相府门口,十分郑重的拍了拍贺云策的肩膀:“年轻有为!你真是年轻有为啊!” “明日便有吏部的官员去侯府考察,后日你便能直接去中书省当值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他的前途,稳了! 等他和宋若安重新上了马车,马车辚辚的先前驶去,宋若安才紧张的握住了贺云策的手: “夫君,这位林小姐实在是太心狠了,她身边的丫鬟叫十五,就证明在此之前,已经死了十四个人了。” “丞相府竟是这样手段狠辣,视人命如草芥,让我来医治她,我真的很害怕。” 贺云策心情畅快,听见这话也是满不在乎,他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 “你是治疗林小姐的,自然不需要害怕。而且她不是喜欢你吗?她既然喜欢你。那么该害怕的人是宋熹之才对。” “方才我们在她面前说了这么多,她早就对宋熹之恨之入骨了。” 贺云策说着,眯了眯眼眸,眼眸里满是深意:“若是宋若安让你不开心了,你便不能治疗林小姐,那么自然有人去找宋熹之算账了。” 这林小姐虽手段毒辣,可对于他们而言,却是一道护身符。 宋若安听见这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甜蜜蜜的依靠在了贺云策的肩头: “夫君,你好聪明!我有医术,就算是那位林小姐再刁蛮任性,林丞相的手段再阴险毒辣,也是要拿我当菩萨供着!” 贺云策身后刮了刮宋若安的鼻头:“没错,如今京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位妙手回春的神医,我们很快就要名满天下了。” 第一卷 第41章 又得银子 宋若安听见这话,心满意足笑了笑,便又听见贺云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很快我就会完成对你的许诺,让你成为一品诰命夫人。我一生只会有你一位妻子,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贺云策拥入怀里,宋若安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甜蜜: “原来你这样努力都是为了我。我从前从未想过,会有一个男人这样爱我。” 等岐黄神医的药治好了贺云策的身体,贺云策再入中书省当值,一切便步入了正轨。 她知道自己是天之骄女,却没想到会有一个男人爱她至深,甚至给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 贺云策紧紧的抱住了宋若安,也是感到史无前例的安宁:“我不爱你爱谁?” 前世,是宋若安用医术为自己铺路,是她用尽手段为自己笼络贵人,也是她拿出了自己的嫁妆,毫不犹豫的帮扶他。 在他最黑暗,最自卑,最绝望的时刻,都是宋若安陪着自己,鼓励自己。 他们有同样的爱好,他们在灵魂深处共鸣。 贤妻扶我凌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 温柔善良又善解人意的若安,是他头顶永远的明月光! 两人在马车上紧紧拥抱着,又是从宋府请来了一位老嬷嬷,随后才回了侯府。 这位胡嬷嬷是赵千兰的陪嫁,手段虽比不得从前请来的两位教导嬷嬷,也是见过世面的。 有她在身边,阿莲办事又很利落,宋若安才真的安心了下来。 宋若安回了侯府,便事无巨细的向胡嬷嬷说明了目前的情况。 “嬷嬷,宋熹之多恶毒你是知道的,如今我要从她手里抢到管家之权,十分不容易,更何况贺老夫人还特别偏心她!” 胡嬷嬷听闻了眼下的情况,只是淡淡一笑: “您知道侯府有哪些铺子吗?只要您先去和各铺子的掌柜打好关系,花些银两打点,再承诺些事后的好处,对症下药,他们自然知道主子是谁。” “等明儿,姑爷去中书省当值,你便让铺子里的掌柜联合起来,反了宋熹之。双管齐下,这个管家权她不交也得交!” 宋若安听见这话,眼眸一亮,可当她想到银子眼眸就暗了下来: “嬷嬷倒是好手段!可是这银子……” 这里要钱,岐黄神医那里又要钱,她嫁妆和私房根本不剩下多少钱了! 可胡嬷嬷却对着她摇了摇头:“小姐,您目光要放长远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从前您的母亲,便是用此法夺得了宋府的管家之权!” 一听见这话,宋若安才长舒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母亲从前依靠管家之权,在宋府捞到了不少银子做私房,甚至把宋熹之生母的嫁妆全部收入囊中。 如今侯府是比宋府更加富庶百倍,只要她获得了管家之权,日后还怕没有油水捞吗? 想到这里,宋若安便吩咐阿莲典当了自己三分之一的嫁妆。估摸着约有七百两的银子,再加上自己从前攒的三百两私房,全部一千两。 其中三百两送去给岐黄神医,七百两拿去打点铺子里的掌柜,好让他们明天一起到贺老夫人跟前,反了宋熹之。 至于那些嫁妆,等自己日后名满京城,便再赎回来好了。 也不差这几日。 阿莲听着宋若安的吩咐,很干脆的点头领命,便出门了。 宋若安也十分放心自己这个丫鬟,她不仅是与从前的夏荷长相相似,办事更是干脆利落,手脚麻利,是难得的人才。 阿莲怀里揣着一千零五十两银子出了侯府,又是猛地一拐,摸进了宋熹之的院子。 宋熹之瞧着突然到访的阿莲,十分意外,急急叫吴嬷嬷关了屋子的大门。 阿莲便从怀里掏出了七百两的银票,放在了宋熹之手边的方桌上。 “主子,宋若安典当了嫁妆,要花七百两银子去收买侯府铺子的掌柜,在明日贺云策去中书省当值的时候,反了您。” “银子属下已经押下,不知道事情是否还要去做。” 瞧见那七百两的银票,宋熹之的眼睛都直了,她乐呵呵道: “想让铺子里的掌柜反我,这还不容易?花什么冤枉银子?我现在就派人去查铺子的账目,一点点盯着问,掌柜们心中有鬼,明日便要来反我。” 宋熹之说着,又是将视线挪到了手边的方桌上,眼眸放光:“既然这力是我出的,那么这个钱也应该是我挣!” 她将七百两的银票揣到了自己身上。 阿莲见状,又是掏出了三百两的银票:“除此之外,还有要给岐黄神医的三百两银子,他们在路上救了林丞相的女儿。” 林丞相? 宋熹之玩味的挑了挑眉:“治死了林丞相的女儿,几条命都不够他们死的,这三百两先送到岐黄神医手上,给他过过瘾。” “阿莲,你最近把岐黄神医盯紧了,若是有动静通知我。” 阿莲点头,干脆利落的称是,宋熹之便以为她要领命离开。 谁知道她又是从胸口掏出了五十两银子:“这五十两是宋若安去买消息的钱,岐黄神医的消息不需要买,钱便到了奴婢的手上。” 宋熹之瞧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心中感叹,这阿莲还真是好手段。 一个人竟是带来了宋若安的半幅嫁妆。 她对着阿莲笑笑:“这既然是你用本事得的银子,本该你自己收下。” 阿莲却摇头:“这银子留在属下身边不方便。” 宋熹之明白了阿莲的意思,心中赞许,于是道:“我再添五十两,凑成一百两,给你姐姐送去。” 阿莲听见自己的姐姐,眼睛一亮,她很快掩下自己的情绪,低低的俯身:“多谢主子体恤。” 第一卷 第42章 宋若安立下军令状 时间过得很快。 原本贺云策和安定侯提起此事的时候,安定侯还不愿意相信,谁知翌日,吏部的人便前来考察,言语中满是赞誉,把安定侯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考核合格,定下了中书省九品主簿的官职,安定侯府的众人才如初梦醒。 黄氏和宋若安听闻消息,尾巴翘到了天上,就差要敲锣打鼓了。 此刻她们都在贺老夫人的晚香堂里,黄氏便迫不及待的提起了此事。 “听闻是若安用医术治愈了相府千金,才得到了丞相的赏识,有了这个位置,从前与婆母您说,您还不愿意相信。”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非但没生气,反倒是笑着点头: “我现在是信了。有上司的赏识和提拔,总比建柏找关系硬生生塞进去的要好,若安是个好孩子!” 黄氏闻言,眼睛都亮了:“我就说若安本事不小,适合管家,婆母还是要把管家之权交到她的手上吧?”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笑容倒是收敛了下来:“若安行,倒是也没说熹之不行。” 她的话音刚落,黄氏和宋若安都没接话,可外头却传来了闹哄哄的声音。 宋若安将得意的眼神望向宋熹之,不着痕迹的笑了笑,下一刻便见几个掌柜闯了进来。 为首的一个手里拿着账本,气喘吁吁的道:“老夫人!这铺子我是再也管不下去了,您另请高明啊!” 其余的掌柜也挤在他的身后,脸上写满了不悦:“偏偏让一个不识数的女人来管家,管的那是个稀里糊涂,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若是再让她管,我也要请辞了!” “对对!若是怀疑我们,我们都不干了!” 一群人吵得贺老夫人耳畔闹哄哄的,她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 那为首的掌柜冷哼了一声:“从昨日开始,侯府的大小铺子全都停业,被这大字不识的婆娘强迫查账,生意受到了好大的影响!” 其他人也点头:“她这是不相信在咱们,还是觉得老夫人从前管的不行?” 宋若安听见这话,眼睛都亮了。 没想到自己那七百两银子起到了这么大的作用,所有掌柜都下了血本,关店来陪她演上一出大戏! 她急急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姐姐从小贪玩,不愿在母亲身边学着管家,便是不懂这个道理。” “若安代替姐姐向各位掌柜赔罪。” 宋熹之站在原地,迎上宋若安挑衅的眼神,只是笑笑:“若是你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会怕查吗?” 几个掌柜一噎,宋若安又是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掌柜们只是担心,姐姐你查人,是为了侯府,还是为了往铺子里塞自己的人,以好捞油水?” 几个掌柜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没错!没错!” “如此看来,二少夫人公正廉洁,用人不疑,还是她最适合管家!” “老夫人,让她来管家吧!她自幼学的管家,熟门熟路,也不会出岔子!” 宋若安一听这话,火热的视线紧紧的盯着贺老夫人,心中是更加庆幸自己花了那笔银子。 可宋熹之却毫不留情的笑出了声: “管家并不是那么好管的,妹妹能保证你管家的时候,就一定管的比我好吗?” “你能保证你能有条不紊,提高下人们的月例和待遇吗?你能保证侯府铺子的收益提高,能保证底下的掌柜全都服你吗?” 宋若安毫不犹豫的点头,一口答应下来:“祖母,我能保证!” “如果让我来管,我定是能比姐姐管的好,我从小学习管家,方才的掌柜们也十分推崇我,我定是能让侯府蒸蒸日上!” 宋若安说这话还是有几分底气的,毕竟自己花了七百两银子打点,这些掌柜都成了她自己的人。 她自幼学习管家,身边还有胡嬷嬷带着,无论如何都要比宋熹之这块废物点心要好。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沉默的没有回答。 可宋熹之却咬紧了牙关,涨红了脸,看上去十分的下不来台:“若是你做的不好呢?” 宋若安欣赏着宋熹之的脸色,得意的笑了笑:“怎么可能做的比你还不好?被几个掌柜联名反对?” 她咄咄逼人,几乎是步步紧逼:“今日,我便立下这个军令状,若是我做的比宋熹之还差,祖母、婆母想要将我休弃,我都绝无二话!” “我会以理服人,让所有的掌柜们都心服口服,好好把经营侯府!” 听见这话,黄氏猛地一拍巴掌:“好!既然这样,宋熹之便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贺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也点了点头:“既然你答应能让侯府蒸蒸日上,能让下人和掌柜们都心服口服,我便将这个管家之权交给你。” 原本贺老夫人满意宋熹之,是觉得宋熹之的魄力,能够撑起外强中干的侯府,也能肃清铺子的贪污。 毕竟这事,她无法出面,只能由宋熹之来出面。 可谁知道,宋熹之太过直率,不过一日,便直接被掌柜们联合反了。 既然宋若安自小管家,看着志在必得,让她试试也是不错。 想到这里,贺老夫人意味深长的说:“不过宋若安,我要看到你的手段。” 宋若安听见了贺老夫人的许诺,眼神猛地亮了起来,像是两颗熊熊燃烧的太阳,表情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祖母您放心!我一定会让您看到成果的!” 宋熹之能管,她就有自信,一定会比宋熹之管的更好。 宋若安说完这话,见贺老夫人点了点头,她便开开心心的走到了宋熹之的身后,炫耀似的捧起了她带来的那些账本。 沉甸甸的账本几乎是要一下子把宋若安带到地上。 宋若安猛地一惊,可当她猛地抬起头,瞧见宋熹之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晚香堂,她的心中却是无比的快活。 “祖母、母亲,若安先告退了!等若安先回去看了账本,再处理掌柜们的事情!” 贺老夫人点了点头:“侯府的未来就看你了,既然立下了军令状,那便好好管!” 说完这话,她便找出了侯府库房的钥匙,亲自交到了宋若安的手上。 宋若安小心翼翼的接过钥匙,只觉得双手都在发抖。 终于,她终于成为这偌大侯府的女主人了!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她要一步步,把宋熹之狠狠的踩在脚下! 第一卷 第43章 下不来台 等离开了晚香堂,她便和阿莲、胡嬷嬷三人捧着账本出了晚香堂。 还未等宋若安走了多久,便瞧见了前头宋熹之的背影。 于是她快步上前,拦在了宋熹之的面前。 夫君成了中书省九品的主簿,自己也得到了管家之权,宋若安整个人的姿态都变得高傲起来,走路都带着风。 宋熹之抬头瞧了一眼宋若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往左绕了一步。 宋若安感受着宋熹之漫不经心的态度,心里更是生气。 她抬腿也往左一步,死死的堵在了宋熹之的身前。 宋熹之这才缓缓抬起头,正眼瞧着她:“妹妹,恭喜你获得了管家之权。可你也不要高兴的找不到北,挡在我的面前。” 宋若安听见这话,微微抬着下巴,扬眉吐气: “姐姐,我是怕你如此落魄,一个人难过,回院子甚至连夫君都不会说话,于是特意赶来陪你。” 她的一字一句,故意要往宋熹之的心尖上扎。 新婚夜、奉茶、回门、嫁妆,这一桩一件,宋若安所受的所谓委屈和不甘,都在此刻倾泻而下。 今日之后,便彻底能把宋熹之踩在脚下,她真是畅快十足! 宋若安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兴奋的在奔涌,她仰头,缓缓俯身,在宋熹之耳畔小声开口。 “姐姐,你新婚时那么得意,以为你选了一个好夫君,我选了一个窝囊废,你也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吧?” “我的夫君依靠我封了官职,我被天下人奉为神医,还抢走了你的管家之权,我会永永远远走在你的面前!” 宋熹之听见这话,忍不住轻轻一笑,眼眸里也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是,你肯定会走在我前头,到那时我定会一身缟素、唢呐齐鸣,好好送送你。” 宋若安听到这里,咬紧了牙关:“你!”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是换了表情,得意洋洋:“就算是死,也是你的夫君最早去死,你早晚会成了一个寡妇!” “不过你放心,就算是我医术高超,能让死人白骨生肌,甚至能治疗丞相的千金,我也不回去医治你的夫君的。” “除非……你跪下来,给我磕头!” 听到这里,宋熹之才彻底明白了宋若安此来的意图,她还对上次祠堂磕头的事情怀恨在心呢。 让她求宋若安给贺景砚治病? 宋熹之眼底的讥讽更甚:“你留着精力给贺云策治治吧。” 宋若安没想到宋熹之骨头竟这样硬,不过她笃定会有宋熹之哭得那天: “你不用嘴硬,过不了几天,贺景砚一脚踏进阎罗殿,你会哭着叩头,求我给他治病的。” 她无比庆幸自己请来了岐黄神医,不仅获得了天下贵人的推崇,更是直接捏住了宋熹之的命脉! 可宋熹之只是耸了耸肩:“好啊,我等着那天。” 她说着,又是将声音突然放大:“不过我等多久都没有关系,你最好不要让侯府的下人们等了太久。” “侯府有八处厢房、厨房和柴房需要修缮,后花园内不仅砖瓦松动,还缺少护栏,时有小厮会失足掉入湖中,需要修葺护栏。妹妹,你既然答应了祖母,便速速去办吧。” 宋若安听见这话,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侯府竟有这样多的东西没有修缮。 宋熹之不管也就算了,从前贺老夫人也不管吗?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可还没有等她思考,原本竖着耳朵看戏的下人,听见宋熹之的话,便急急的赶到了宋若安身边,将她围了起来。 “二少夫人,换了您管家,便能修缮奴婢的屋子吗?奴婢的屋子时常漏水!” 另外也有小厮跪在地上哭泣:“我的兄长掉进湖里,此刻还不能当差,求您快些将护栏修好吧!” 听见耳畔乱哄哄的声音,当着众人的面,宋若安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你们放心,大少夫人对你们不管不顾,我会立即拨款把事情办好!” 她当着众人的面,扶起了哭泣的小厮:“从前姐姐管家不力,让你受委屈了,你兄长跌入湖中,我也会发放补偿,你别哭了。” 所有下人听到这里,心中满是对宋若安的感激,也不免对宋熹之生了些不满。 他们隐隐约约听闻侯府银钱紧缺,所以之前敢怒不敢言,却没想到新上任的二少夫人,竟是这样的大方! 可一旁的宋熹之仍在对着丫鬟小厮们开口: “妹妹是比我会管家,从前我有思虑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家原谅。不过妹妹答应了祖母,要给侯府所有的下人提高待遇和月例,你们可要好好感谢她。” 宋若安一听这话,猛地抬头,看见的就是宋熹之黑白分明的眸子。 她反常的态度里带着几分古怪。 而听闻宋若安提出这样的许诺,侯府的下人们,都在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二少夫人!这是真的吗?您真的能提高我们的待遇?” “月例银子会比从前多了多少?” “您可真是菩萨心肠啊!” 宋若安猝不及防的听着这话,深吸了一口气,视线扫过眼前满怀期待的下人们,却也知道此刻是收拢人心的最好机会。 宋熹之向来穷酸,从前管家也管成了那副穷酸的样子,侯府的下人、铺子里伙计的月例,甚至比宋府的下人还低。 下人们心里有怨言,实际上也没几个服宋熹之的,所以宋熹之才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反了。 而她不一样,她一直知道应该如何收买人心,只要海量的银子花下去,就不会有人背叛自己。 想到这里,宋若安扬起了一抹笑容,又是对眼前的众人肯定的点了点头。 “能,本夫人从来就不是个吝啬的,只要你们好好干,银子是少不了你们的。” 得到了宋若安许诺,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欢呼了起来。 第一卷 第44章 用嫁妆填窟窿? 他们兴高采烈的跪在了宋若安的脚下,几个嘴皮子利索的已经开始说起讨巧的话: “大公子病着,二公子得到了丞相的赏识,以后是二公子要撑起这个家了!” “从前我便知道,大少夫人根本管不了家,我们心里根本不服她!果不其然,没管几天,直接就下去了。” “是啊!奴才夜夜求神拜佛,希望能让夫人您来管家呢!” “夫人您又会医术,又会管家,生得还这样漂亮,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您这样的了!” 宋若安享受着众人的吹捧,微微抬了抬下巴,简直是心花怒放。 “你们呐!真是长了一张巧嘴,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胡嬷嬷站在一旁,听见这话也赞许的点了点头。 修缮屋子本来就是侯府应该做的,对于侯府来说,也不是一笔极大的花销。 但是宋若安用这件事情,收买了侯府所有下人的心,不仅日后管家方便,地位也是更加稳固。 这简直是一举两得。 宋若安明显也是这样想的,她掏出了库房的钥匙,交给了身边的胡嬷嬷: “嬷嬷,您去库房里取银子,先把府内需要修缮的地方,全部修缮好。” 众人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宋若安手中的钥匙,所有人的眼里满是火热。 “多谢二少夫人!多谢二少夫人!” “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铭记于心,日后定是好好干活!” 宋若安享受着众人感激的视线,点了点头:“你们在这里等着吧,胡嬷嬷马上拨银子请工匠了。” 现场所有人都是欢天喜地,剩余的小厮也急急帮忙捧着账本,一路把宋若安送回了观云轩。 消息传到了贺老夫人的晚香堂,贺老夫人听闻宋若安要做主修缮侯府,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说宋若安这个家管的很好,直接把宋熹之比了下去。 宋若安被簇拥着回了观云轩,观云轩里的所有下人也对她心悦诚服。 她简直是要大笑出声:“管家?这多简单?” 宋若安坐在软榻上喝了一杯热茶,整个人顿时感觉神清气爽,随后便缓缓掀开账本,想先明晰侯府的账目。 可还没等她看上几页,便听见外头急匆匆的脚步声。 宋若安微微蹙眉,抬头往外望去,看见的就是胡嬷嬷焦急的脸。 “怎么了?嬷嬷您怎么这样慌张?” 胡嬷嬷跑的喉咙都干了,她警惕的往后张望了一下,又是急匆匆的关了屋门。 “小姐!老奴去库房看了!库房里根本没有银子了啊!哪来的钱能叫工匠去修缮屋子?” “什么?”宋若安不可置信的从软榻前站了起来,“偌大的侯府怎么可能没有银子?” 胡嬷嬷点了点头,忧心忡忡:“老奴也觉着奇怪呢,可库房里却是没有,一路上许多丫鬟小厮都围着我问,老奴根本不敢开口。” “银子不在库房里,那肯定是在其他地方。” 毕竟贺景砚戎马半生,打了大大小小的胜仗,多次得到了皇帝的嘉奖,赏赐的银子如流水一样。 边关苦寒,银子没地方花,还能在哪里?只能在侯府啊! 宋若安一想到自己能吞了贺景砚的银子,一瞬间便心潮澎湃了起来,她说完这话便想要出门。 她又想到外头有许多丫鬟小厮还在等着,于是只能重新坐回了榻子上。 “嬷嬷,你赶紧把侯府的管事们叫来,问问他们把侯府的银子放在哪里了,顺便让他们说说侯府的情况。” 胡嬷嬷点了点头,又是急匆匆的出门叫人了。 这回宋若安等了许久,才见胡嬷嬷带着几个管事急匆匆的来了。 管事们自然也听见了方才的消息,一进门,便喜上眉梢的朝着宋若安行礼。 “二少夫人,听闻您要修缮侯府?还要给下人们涨月例?” “您可真是侯府的救星,是侯府的救星啊!” 几个管事都胡子花白了,可望着宋若安的眼神都在发光,就像是在看着财神爷。 宋若安听闻他们的恭维,心中也是乐滋滋的,不过她觉得有些奇怪。 “管事们谬赞了,不过是做主修缮侯府,这有什么难的?” 为首的管事连连点头,几乎是要哭出来了:“是是,说起来也是不难,可万事俱备,只缺一个您啊!” 宋若安很开心,可她还是努力表现的稳重些:“今日叫你们来,也是为了解决此事。侯府的银子都放在哪里了?” “嬷嬷说库房里没瞧见银子。” 众管事听见这话,都是一愣,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首的钱管事才迟疑道: “夫人,公账上面已经没有银子了啊!” 宋若安满面春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可置信:“什么?” 胡嬷嬷也同样是眼皮一跳:“你这话我听不明白,什么叫没有银子了?” 钱管事脸色有些难看,只是摇头:“您不知道侯府里头的关窍?” 宋若安脸色瞬间白了下来,只觉得耳畔嗡嗡的:“关窍?有什么关窍?侯府怎么了?” 管事睁大了眼睛:“大少夫人是您的姐姐,她没有说吗?铺子亏空,侯府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下人月例才不多,各处也没开始修缮。” “我们以为是她解决不了侯府的情况,而您从小学着管家,觉得自己能管,便替姐姐把这事接下来了,还觉得您真是有魄力。” 其他管事也一起发问,眼神里满是质疑:“所以您根本不知晓侯府的情况,稀里糊涂的就接下了管家的事情,这家您也根本管不了?” 胡嬷嬷浑身一颤,握紧了宋若安的手,而宋若安听见这话,浑身的血液也在瞬间冰冷了下来。 “我能管,我自然能管……” 宋若安嘴唇蠕动着,只觉得自己的脸蛋都有些发麻。 若是让这些管事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日后还要怎么去管? 她还在贺老夫人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呢! 宋若安只能硬着头道:“就是因为姐姐没能力,管不起,我才接下来的,怎么可能管不了?” 管事们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心中才安定了不少:“那您打算怎么管?” “侯府的铺子一直亏空,老夫人因为老一辈的情面,无法处置那些裙带关系,只能用自己嫁妆贴补侯府。” “侯府便相安无事的持续了一段时间,只是如今老夫人的嫁妆也快没了,而大少夫人则是直接派人查了铺子的账本,被掌柜们联合起来反了。” “掌柜们与侯府都有着姻亲的关系,所以账本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再查,那您也是打算先用您的嫁妆补贴一段时日,来修缮侯府,给下人们涨月例?” 让她用嫁妆贴侯府的亏空? 第一卷 第45章 原来是宋熹之的圈套 宋若安听见这话,瞳孔猛地一缩,浑身不受控制的就从软榻上跌了下来。 砰得一声,摔得她浑身都疼。 “小姐!小姐!” 胡嬷嬷和几位管事皆是心头一哆嗦,急急把宋若安从地上扶了起来。 可宋若安却是不愿起身,她紧紧的拽住了管事的衣袖,眼眸都因为失态而猩红了起来: “所以贺老夫人让我管家,是为了叫我用嫁妆贴了侯府的亏空?” 宋若安一字一句的说着,几乎是要咬碎了牙龈。 为首的钱管事,听见这话,急急摆手。 “哪能啊!这管家的事情,是您自己接下来的呀!老夫人起初还不想给您呢!” “毕竟这种时期,若是没有个有魄力的来管,侯府怕是要乱套了。” “至于修缮侯府和提高下人的月例,也都是您自己开口的,就连老夫人都没料到呢!现在所有人都夸您有魄力,会管家!” 宋若安听见这话,喉头一哽,只觉得自己的喉头都涌出了一股腥咸。 是,是她自己犯贱,从宋熹之的手上抢走了管家的事情,甚至还花了半数的嫁妆去贿赂掌柜! 难怪宋熹之在下人面前那样说,这一切都是宋熹之的圈套啊! “况且老夫人最后松了口,答应让您管,便也是信任了您,向您揭了自己的短。您有能力,等您处理好了这件事情,地位不也就稳固了?” 宋若安听到这里,才深吸了一口气,扶着胡嬷嬷的手重新回到了软榻上。 是这个理。 她抢来管家之权,除了是想要捞些油水外,便也是想要稳固自己的地位。 她在侯府中的地位,也间接的影响到贺云策能否承袭世子之位。 她掌握管家之权,贺老夫人宠爱自己,也是想要完完全全把宋熹之踩在脚下。 而宋熹之故意在众人面前给她下套,定是因为自己用光了嫁妆,所以怀恨在心,想要拖她下水! 一想到这里,她扬了扬眉:“既然侯府是这个样子,那么姐姐管了那么久的家,是不是把自己的嫁妆全都填了下去?” 一想到宋熹之的微薄的嫁妆全都填了窟窿,而她还有转圜之地,宋若安的心情才舒坦了不少。 可是管事却是愁云惨淡的摇了摇头:“不,老夫人从前还是在公账上留了银子,以保持侯府的正常运转。” “可大少夫人管家时,不仅没填窟窿,甚至把那预留的银子先支出去了,这才导致侯府账面上空空如也,以至于您今日、现在、立刻必须要出钱了。” 李管事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还是安慰了几句:“您与她姐妹情深,用您的嫁妆填空子,也是一样的。” 一听这话,宋若安的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脸色在一瞬间苍白如纸。 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 她今日抢走宋熹之管家之权时,宋熹之的态度是那么古怪!那么淡然! 原来宋熹之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要用完所有的银子,然后将这个烂摊子甩在自己的手上! 宋熹之,她这个贱人! 她那凶狠的眼神,把几个管事都吓得跳了起来。 几个管事瑟瑟发抖的挤成了一团,为首的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口: “二少夫人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胡嬷嬷见状,急急扶住了宋若安的手,又是对着几个管事客气道: “侯府如今的情况二少夫人已经了解,她虽然能管,却也没想到侯府到了这般田地,无论是用嫁妆,还是其他法子,还是要让她好好想想。” 几个管事闻言,也急急点头: “好好!让少夫人好好想想!在下也相信您能办妥,只是这时间紧急,您夜里必须给出银子了,明日便到了下人们发月例的时候。” 宋若安浑身僵硬的听着,紧紧咬住了唇瓣。 等胡嬷嬷把管事们送走,宋若安便再也绷不住的落下泪来: “嬷嬷!我从不知道侯府是这副光景!这要怎么办?这完全是个烫手山芋啊!” 谁能想到贺景砚战功赫赫,得了那么多赏赐和奖励,可侯府竟亏空成了这副样子? 她紧紧的拽住了胡嬷嬷的手:“我花了这么多钱,才得到了这个管家之权,这个烂摊子决不能留在我的手上!” 胡嬷嬷也咬紧了牙关,“小姐,已经来不及了。您上午在贺老夫人面前夸下海口,甚至下了军令状,还能如何推脱?” 宋若安想起当时宋熹之的话,气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是宋熹之故意的!她知道侯府是这个样子,故意逼我立下军令状,让我进退两难!” 胡嬷嬷安抚了宋若安两下,让她去软榻上坐着,又是给了她倒了一杯热茶。 她眸色深深:“小姐,侯府家大业大,那些铺子庄子也是值钱,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现银问题,而老夫人方才的暗示,也是想让你立威,处置了掌柜。” 贺老夫人自己不能动手,便想让孙媳动手。 只要处置了掌柜,割肉疗伤,重新经营起那些铺子,便又能钱生钱了。 宋若安生气的甩手:“宋熹之就是被掌柜联合策反了,他们此刻也是有了防备,若是我再干,不仅找不出证据,更是成了一场笑话!” 宋若安话音刚落,屋子里是一片寂静,只有胡嬷嬷在反复翻阅账本的声音。 阿莲便在此刻敲响了房门:“小姐,外头的下人们都在等着,说明日便发月例了,问这回月例银子,能加多少呢!” 宋若安听见这话,又是气得歪了鼻子,她咬牙切齿:“加加加!侯府现在哪里有钱?” “我只恨不能扣了他们的银子去填补这个空缺!” 胡嬷嬷听见这话,停下了翻阅账本的手,突然抬起头来:“你这法子倒是可以。” “先将下人们的月例银子减半,去填补这个空缺。侯府的下人是这样多,月例银子减半了,银钱便足够了,而掌柜们那边的事情,徐徐图之。” 第一卷 第46章 夫人?谁的夫人? 宋若安紧紧的皱了眉头,想都没想就拒绝: “我说的不过是气话,若是我刚管家,不仅出尔反尔,还将他们的月例扣了,他们的唾沫星子便能把我淹死!” 胡嬷嬷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把银子减半,少的那半银子不是不给,而是换成铺子里的物资。” “你瞧瞧,那些贪墨的掌柜,许多都是卖布匹、粮食、蔬果的,把这些东西按照市场价,补给他们两倍,那实际下人们得到的东西便更多,他们想要自己用或是转手卖了都可以。” “更重要的是,此举可以解决铺子里的贪墨,物资的去处明晰,账本便做不了手脚了。” 听到这里,宋若安终于明白了胡嬷嬷的意图,这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啊。 宋若安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欣喜若狂:“好,那就这样办,修缮房屋的事情先放放,把我答应涨月例的事情做了,对下人们来说也是一样。” “贺景砚戎马半生,得了那么多赏赐,管家之权在我手里,等我彻底管住了侯府,找出他的那些赏赐,想要捞多少油水就是我说了算!” 她说着,想起宋熹之,眼眸又是晦暗了一下:“只怕宋熹之死也想不到,我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既然她将管家之权让给了我,那么我便不会让她好过!” 暮色四合,宋熹之从晚香堂回来的时候,一路便感受到许多人同情的眼神。 等她回到了观墨轩,青铜他们眼眸里的自责和同情都要溢出来了。 宋熹之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古怪的盯着他们:“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 青铜几人一听这话,纷纷单膝跪地,朝着宋熹之告罪:“晚香堂的事情,属下都已经听说了。” “是主子昏迷未醒,无法护着您,夫人,若是您想哭,便直接哭出来好了!” 哭? 算算时辰,此刻怕是拿到了管家之权的宋若安,在屋里偷偷哭吧! 宋熹之听见这话,差点要笑出声,还未等她开口解释,却又听见三七絮絮叨叨。 “昨日给公子擦身体的时候,发现主子与以往不同,身体似乎有了些反应,想必在您的照顾下,他很快就能苏醒了。” “到那个时候,有公子在,便没有人再敢欺负您了。” “贺景砚有了反应?”宋熹之听见这话,眉骨微抬,下了榻子便急急的往内卧里走。 贺景砚静静的躺在床榻上,意识缓慢回笼,隐约能听见外头细碎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说话。 他想要睁开眼睛,想要从床榻上爬起身,却又觉得自己的四肢沉重无比,眼皮就像是被浇筑了铁水。 就算是他使尽全身的力气,却也无法挪动分毫。 贺景砚的记忆只停留在他跌落下马背的那一刻。 此刻,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活死人,只能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不能动作。 身体不能动作,却使贺景砚的感官变得更加的敏锐。 他听见几人步履匆匆的朝着内卧而来,似乎带起了一阵微凉的风,紧接着又是有一道担忧的女声。 “三七,你说他有了反应,是哪里的反应?” 宋熹之必须确定这一点,若是贺景砚的眼球、四肢对外界有了反应,就说明他的身体在慢慢变好。 可若是那个没有礼貌的大家伙……那只能证明他在耍流氓。 女人?他的营帐里哪来的女人? 一道悦耳的女声传到贺景砚的耳畔,使他浑身都防备的紧绷了起来。 还未等他开始思考,便感受到一双柔软又细腻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肌肤相贴,传递着女子双手的温度,贺景砚甚至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草药清香。 他从未这样近的接触过女人。 这是青铜找来的女医? 贺景砚全身的意识都集中在两人肌肤紧贴的手腕处,他明白这位女医是在为自己把脉。 思及此,他浑身的防备才松懈了下来,心中也不免对青铜生出了些许的责怪。 男女大防,他从不喜女人近身,青铜怎可随意安排一位医女来为他诊治? 这岂不是哪里都容易被看了个遍? 可贺景砚又是骤然听见了青铜的声音:“夫人,是属下今早喂药时,发现主子的眼球微微动了动。” “这可是个好兆头啊!您放心,他一定能醒的!” 夫人? 什么夫人? 谁的夫人!? 贺景砚被青铜的话炸得七零八落,他呼吸一窒,浑身又是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宋熹之瞧着青铜亮晶晶的眼眸,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觉得这大概是青铜得知她失了管家之权的安慰。 毕竟她刚刚把了脉,却不见与从前有什么不同。 她缓缓松了贺景砚的手腕,又是顺手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把。 硬邦邦的,哪里像是个有反应的活人? 不过她盯着贺景砚那张如玉的脸,伸手抚上他墨黑的鬓发,又是一点点下滑,来到了殷红的唇瓣处。 宋熹之看得有些恍神,她不受控制咽了咽口水,随后又是给了青铜他们一颗定心丸: “你们放心,无论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我受了什么委屈,我都会陪着他的。” 毕竟这么好的躯壳,又是俊朗又是威猛,还能予取予求,天底下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若是舍弃岂不可惜? 青铜几人听见这话,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听宋熹之突然严肃的开口。 “你们先出去吧,为我拿来银针,我要趁热打铁,深度为夫君治疗,让他快快醒来。” 她的话落地,偌大的卧房便陡然安静了下去。 贺景砚清晰的感受到那只柔软的手,从他的脸颊一点点往下游走,他浑身都滚烫了起来,只觉得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如此孟浪,如此唐突…… 还从未有女子对他做过这样过分的事情! 啪嗒一声,是衣裳扣子解开的声音。 贺景砚只觉得胸膛一凉,他想要起身反抗,可沉重的四肢却又在宣告他的无路可逃。 他只能感受着自己浑身都在战栗,心跳犹如擂鼓。 那双手在他的胸膛上游来游去,真的是在为他施针吗? 宋熹之刚把贺景砚的扣子解开一半,便瞧见他涨红的胸膛,就连脖颈都浮起了一层粉雾。 她动作一顿,眼眸里升出了几分狐疑。 宋熹之将手心贴在了他的额头处,脸颊也靠在了他的脸上:“身体这么烫,难道是发烧了?” 贺景砚的急速跳动的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第一卷 第47章 一把钥匙 她摸了半晌,却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还未等她继续解开扣子,便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观墨轩素来幽静,下人也少,是从未有过这样的闹腾。 她微微蹙眉,来不及管床榻上衣衫半解的贺景砚,便急匆匆的出了屋子。 等宋熹之在院子里一瞧,瞧见的便是剑拔弩张的场面。 “观墨轩上下的月例全部减半,主子的布匹物件也全部被扣了一半,要的吃食无,牛乳也无,这就是二少夫人管的家吗?” 吴嬷嬷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胡嬷嬷,是史无前例动了大怒。 明日原本是侯府给各院上下发月例和吃食用度的日子,宋若安得了管家之权,许诺要提高下人的月例,便提前了一日发。 可谁知发下来的月例少了一半不说,就连那些吃食布匹的质量都是大打折扣,而宋熹之平日里最爱的牛乳,干脆就没有了! 宋若安这是故意克扣观墨轩的东西啊! 听见吴嬷嬷盛怒的话,带头的胡嬷嬷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道: “这便是你误会了,不仅是大少夫人的观墨轩,其他地方一概是这个样子的。” “侯府账目吃紧,大少夫人从前管过家,自然也知道,所以二少夫人便将下人的月例折半,兑换成吃食用度,大家伙都很高兴呢!” 吴嬷嬷冷笑了一声:“大公子还在屋子里躺着呢,你便克扣了观墨轩的月例银子,难不成药材也想克扣了?” 胡嬷嬷笑着拍了拍吴嬷嬷的肩膀:“老姐姐,你这可就错怪我了!” “药材这种重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动,而不重要的牛乳之类,便先缓着供给,不仅是观墨轩,就连观云轩和所有院子都是一样。” “此事二少夫人已经禀告给了老夫人,是她点头答应了,说要节约吃食,给下人们打样,所以你就算是闹到了贺老夫人面前,也是一样的回答。” 宋熹之站在屋子门口,默默的听到这里,才迈开腿去瞧了瞧放在院里的那些蔬菜吃食、布匹衣裳。 只是一瞧,便知晓了吴嬷嬷如此生气的原因。 不止是她尝尝喝的牛乳燕窝没了,就连送来的蔬菜瓜果品质低下,都蔫巴的,一点都不新鲜,像是放了好几日了。 而入了深秋,天气有些凉,可宋若安送来的却不是各院常用的枣木炭,而是核桃炭。 若是燃了那炭,恐怕屋里烟火大的跟着火了似的。 从前宋熹之在宋府的时候,过得都不是这样委屈的日子。 恐怕是宋若安知晓了是自己算计了她,故意在这里等着报复呢! 宋熹之冷冷的一笑,提着那炭火便丢在了胡嬷嬷的面前: “观云轩用的也是这样的炭火?吃的也是这样的吃食?” 胡嬷嬷恭敬的朝着宋熹之行了礼:“是这样的呢!” “都是从侯府外头的铺子送来的,那是掌柜们的选择,不是二少夫人过手的。” “若是您的吃穿用度和二少夫人有一点区别,那也定是掌柜们的有意为之。” 胡嬷嬷似笑非笑的捂了捂嘴,又是说的意味深长: “谁知道外头的掌柜竟是这样拜高踩低,看二少夫人管家,二公子又入朝为官,眼瞧着便要青云直上了,便拿好炭火哄着。” “而看您被剥夺了管家之权,大公子又在床榻上躺着,瞧着便不中用了,又对您从前看账本的事情怀恨在心,才拿了这样的东西来糊弄您!” 听着她言语中的嘲讽之意,观墨轩所有人都含恨的咬紧了牙关。 可宋熹之却只是淡淡的望着她:“好,既然你知道外头的掌柜拜高踩低,是否应该把布匹吃食给我换回来?” 胡嬷嬷点头,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藏着几分阴险: “换,是该换的!不过管家的事情多,老奴这次帮您换了,若是下次外头的掌柜还如此这般,那也实在是没办法。” 这话的意思,便是在给宋熹之预告了。 不仅这次是低劣的吃食布匹,因为贺景砚躺在床上,掌柜们拜高踩低,所以日后还是。 “您知道的,外头的掌柜都是侯府的姻亲,根本动不得!除非您去找老夫人告状,把那些讨厌的掌柜悉数换了去。” 这话说得更有意思了。 宋若安故意用软刀子,逼迫宋熹之最好把事情闹大,若是宋熹之拿这件事和掌柜们对上,让老夫人处置了掌柜们。 那么她管家的难题也迎刃而解。 宋熹之只是笑笑,不接茬,她不想去为难贺老夫人,给宋若安做了筏子。 她只是淡淡道:“那便劳烦胡嬷嬷将这次的吃食换了。” “我相信这次是宋若安刚刚接手了管家的事情,有所疏漏,若是下次还是这样,那便是妹妹能力不行,管事不周了。” 根本不需要等到下次了,宋若安这个家,她管不长。 胡嬷嬷瞧着宋熹之镇定自若的模样,只觉得她是在强撑着。 下次发放吃穿用度和月例银子时,便是冬日了,到那时宋熹之用着低劣的煤炭,在屋里冻得冷飕飕的,她还能忍? 想到这里,胡嬷嬷冷哼了一声,扭头便走了: “老奴只是帮您换了炭火,其余的吃食吃起来都一样。而您的牛乳与燕窝,老夫人说了节约,所以您也是别想了。” 胡嬷嬷说完这话,便扬长而去,让外头的下人们都听了个明白,也知晓了观墨轩此刻的处境。 而观墨轩里面的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的盯着宋熹之纤细的身影。 她此刻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而她的夫君则是了无生息的躺在床榻上。 正是因为贺景砚躺在床榻上,所有人都觉得他好景不长,大寿将至,让掌柜们敢拜高踩低,宋若安敢蹬鼻子上脸。 可怜极了。 青铜咬紧了唇瓣,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等宋熹之神色如常的回了院子,又是坐在软榻上,喝了一口热茶,便看见青铜鬼鬼祟祟的走进了屋里。 “青铜?还有什么事情?” 青铜紧紧的捏着手里的钥匙,又是恭敬的将手中的钥匙呈到了宋熹之的面前。 第一卷 第48章 私房银子全部上交给夫人 “此处是主子近年来因为打了胜仗,而收到的所有赏赐,边关环境恶劣,主子念着您,便从牙缝里一点点省出了银子,原原本本,一点没动,都是留给您的。” “里面全是陛下赏赐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奇珍异宝简直数不胜数,有整整两间四合院那样大!里面还有地契房产,公子从前说了,全部要上交,交给您来管!” 宋熹之听着,又是猛地抬起头,眼眸里闪烁璀璨的光芒: “你是说,这是贺景砚的私房?有整整两个四合院那么多?” 青铜重重的点了点头:“全部!这是公子全部的私房!一点都不剩了!这些私房没有交到侯府的公账上,以后主子的吃穿用度,都要您来拨款。” “若是他惹了您生气,您便不给他吃,不给他穿,就饿着他!而您自己,想喝多少牛乳都行,想用什么炭火都好!” 青铜说着,还不忘给宋熹之仿佛催眠: “所以我家主子一点都不穷!一点都不弱!独得陛下恩宠,可比二公子有前途太多了!他为了您可打算了许多,而且马上就要苏醒了!” “您可千万别觉得委屈,想要抛弃了他!” 宋熹之握紧了手中的钥匙,听的晕晕乎乎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了,这块馅饼还是镶了金的! “我趁着他昏迷,把他所有的私房都扫荡一空,他真的不会生气?” 青铜瞪大了眼睛,身体挺得笔直:“哪能生气啊!这就是给您准备的!男人私房给女人管着,这不是天经地义?” “这可是主子教我的!” 宋熹之听见这话,便直接将钥匙揣到了自己兜里,不带一点犹豫: “那两间四合院在哪里?也是在京城?” 青铜瞧着宋熹之那副财迷的样子,得意的点了点头:“照看得老好了,您要不现在就去看看?” 宋熹之把头点成了拨浪鼓:“去!当然要去!你现在便暗中带我去看看!” 青铜领命,便要带着宋熹之暗中出门。 宋熹之一脚刚迈出门槛,又是迟疑了片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夫人?您不走吗?” 听闻青铜在前面一路催促,宋熹之也不愿再多想,一路小跑便跟着青铜出了侯府。 两间四合院在京城偏远的角落,平日里倒是也不会引人注目。 宋熹之一脚跨入四合院的门槛,才发现里面是另有乾坤。 一箱箱的珠宝首饰堆得屋子里头都放不下,便露天摆在了院子里,花瓶屏风和那些绫罗绸缎,便是胡乱的堆在屋里。 简直是暴殄天物! 青铜挠了挠头,瞧着眼前的场景,不好意思道:“主子在外征战,来不及打理这些赏赐,便都胡乱的堆在了院子里。反正日后这都是您的了。” 贺景砚不喜欢?可她喜欢啊! 宋熹之盯着满屋子的财宝,眼珠子都要发绿了。 她在两间四合院里寻寻觅觅了良久,仔细清点了所有金银财宝,将物件分门别类,好好保存。 又是将那些名贵的绫罗绸缎和她钟意的花瓶屏风,还有一叠的地契,全都带了回去。 等她浑身揣的鼓鼓囊囊的回了观墨轩,天色便完全的暗了下来。 如今她是膀大腰圆,家财万贯,不仅嫁妆有四份,就连贺景砚的私房钱都被她收入囊中。 宋熹之一路哼着小曲,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宠爱她的亲亲夫君了。 “小美人,我来咯!” 观墨轩四处点了灯,烛火摇晃,她缓缓掀开珠帘,来到里间,看见的就是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贺景砚此刻衣襟敞开,露出了起伏的胸肌和腹肌,明明是一副十分诱惑的模样,可浑身冰冰凉凉。 他虽然没有表情,可宋熹之却觉得他眉头微蹙,是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宋熹之眼皮一跳! 这才终于想起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她兴高采烈的去视察贺景砚上供的私房银子,倒是把私房银子的主人折腾了一半,忘在了这里。 想必她傍晚说要针灸,三七又看贺景砚浑身通红的模样,以为她是施针过后,故意敞开衣襟给他晾晾,所以不敢上前贸然动手。 宋熹之一拍脑门,有些心虚,又是缓缓坐在了床榻边。 感受着身边的位置缓缓凹陷下去,贺景砚便知道是那位自己的新婚妻子回来了。 那位青涩的妻子,大概在人前强撑着为他针灸,人后却不好意思触碰他的身体,便衣裳也没扣直接羞涩离开了。 而照顾他的小厮,进来喂他喝了药,又是絮絮叨叨,任他赤身裸|体的躺在床榻上,也走了。 贺景砚有些生气,又是有些无奈,却也从那位小厮嘴里,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在战场受伏,摔下马背,变成了活死人,便被送回了京城,送到了安定侯府。 而那位会医术的新婚妻子,便半是因为冲喜,半是因为照顾的嫁给了他。 想到这里,贺景砚只想叹气。 他虽不喜女子近身,心在边疆,也从未想过婚姻嫁娶之事,可那女子实在是委屈。 被迫成亲,全身又只能寄托在他这个将死之人身上,怕是要受到不少冷眼与非议。 贺景砚心底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此事阴差阳错,非他所愿,可错处却不在这位女子。 大概该罚的只有青铜一人,是他毫不阻拦,答应下来这门亲事! 索性他此刻昏迷,人尽皆知,两人未曾亲密接触,也为酿成大错,不至于坏了女子名声。 日后便疏离的相处着,等他苏醒,重回战场,若是她想要走,便放她自由。 若是她不愿离去,那便给她足够的尊重,一辈子对付着也就过去了。 想到这里,贺景砚松了一口气,心底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耳畔便响起了女子柔柔的声音,声音里还藏着几分娇媚: “夫君,对不起,把你一个人忘在这里……感觉冷了吧?” 下一刻,宋熹之便伸出了焐热的小手,直直的上前,覆盖在了贺景砚的胸肌处,又是使劲的揉了揉。 “我的手刚刚焐热,给你身上暖一暖,你可千万别着凉。” 贺景砚:????? 浑身就像是一阵触电般。 感受着女子在自己胸口至关重要的部位处胡乱揉搓,贺景砚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第一卷 第49章 贺景砚恢复意识,宋熹之上下其手 可女子的动作还在继续。 贺景砚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双细腻的手,轻快的就像是一尾欢脱的小鱼,从他的胸膛处向下游走。 一点,又是一点,她小小的指腹正打着圈摩挲。 双目无法视物,身体无法动弹,可贺景砚感觉却在此刻格外清晰。 寂静无比的床榻上,只能听见女子轻轻的呼吸声,她炽热的视线可能在始终在注视着他,注视着他的一切。 想到这里,贺景砚脖颈处的青筋跳动了一下,浑身都在瞬间紧绷了起来,甚至连肌肉都在微微战栗。 如此大胆!如此孟浪! 贺景砚恨不得即刻起身,用力掐住那双作乱的小手,将她抵在自己的身前,重重的质问她到底怎么敢? 可他动弹不得,只能逆来顺受。 眼睁睁的感受着女子的手缓缓向下,将他全身的衣裳都一点点的剥离开,贺景砚下身一紧,呼吸都在一瞬间沉重了起来。 他放弃抵抗,放空自己纷繁的思绪,屏气凝神。 这是贺景砚无言的反抗,他向来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定力。 绝不会让那些登徒子如意。 意识努力涣散,可耳畔却传来女子的一声轻笑,玩味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像是贴着他的耳窝发出来的: “夫君怎的如此没了定力?” “竟是比新婚夜那日还要失态?” 宋熹之说着,没有松手,又是偷偷啄了一口他殷红的唇瓣: “浑身都是红扑扑的,好想……吃一口啊。” 感受着唇瓣柔软的触感,贺景砚飘散的意识在一瞬间回笼。 等他意识到自己是如何被眼前的女子伤风败俗的玩弄于股掌之间,身体又是如何失态,便在一瞬间羞愤欲绝。 和离!等他醒了就必须和离! 不,不是和离!是休妻! 如此强迫,叫他哪里还有男子的尊严? 可宋熹之却突然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贺景砚感受到她尖尖的下巴抵在了自己的锁骨处,声音轻轻的,还带着热气: “今日你为我攒下的私房银子,我全都看见了,有足足两个四合院那么大。” 贺景砚浑身一震。 他的私房银子??? 全都被发现了?一点不剩? 还未等他从这惊天重磅中回过神来,却又感觉到滚烫的水滴,从他脖颈处滴落。 一滴,又是一滴。 那是泪。 意识到这一点,贺景砚浑身一僵。 “夫君,我从不知丈夫竟会对妻子这样的好。” 女子声音喑哑,将脸颊贴紧了他的下颌,闷闷的就像是一直倦怠的猫。 贺景砚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呼吸都在一瞬间轻缓了起来。 他有些慌乱,又是有些埋怨。 埋怨自己想的太过,说什么要休妻呢? 贺景砚心中五味杂陈,便又听宋熹之继续道:“夫君,我真的好喜欢你,和你的银子,你定是要快快醒来,不要让他们欺负我呀。” 感受着柔软的唇瓣,一点点的从脖颈处吻了下来,细密的汗珠一路流淌,贺景砚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什么都不愿意再想,只希望能与她一起沉沦。 新婚夜那日,他没有意识,也什么都不知道。 那从今夜开始,他就认定了这是自己的妻。 日后若是她想逃,便也逃不掉了。 …… 终于,箭在弦上,感受着女子即将翻身上来,贺景砚呼吸粗重,浑身都敏感了起来。 可下一刻,他便听见一道清脆的咔嚓声。 贺景砚的心在瞬间提了起来。 紧接着又是女子的抽气声:“啊呀!我的老腰!” 旖旎的氛围在瞬间凝固。 宋熹之感受着后腰居然的剧痛,重重的倒在床榻上,就像是一座小山的崩塌。 她趴在贺景砚的胸膛上,缓了好久,终于认命:“刚刚在四合院里挑花了眼,金银财宝清点了太久,腰受不住了!” 感受着贺景砚炙热的体温和狂跳的心脏,她有些心虚的拍了拍他的小腹: “算了算了,今夜放过你了。” 她话音刚落,便觉得身边的男子胸膛是猛地起伏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宋熹之有些稀奇,又是抬头看了贺景砚一眼,便瞧见他沉沉的躺在床榻上,虽了无生息,可浑身都浮起了一层粉雾。 看上去很诱人。 宋熹之犹豫了片刻,掂量掂量自己的老腰,又是自顾自的躺了回去:“算了,你反正也没意识没感觉,你就憋着算了。” “你又不会生气,我也就不为难自己了……” 今日实在是太累了,宋熹之越说,声音便越是微弱,还未等她把话说完,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贺景砚沉默的躺在床榻上,感受着身边女子紧紧抱着自己,呼吸都平稳了下来。 她与他肌肤相贴,她的一呼一吸,都喷洒在自己的脖颈处。 贺景砚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滚烫的就像是烙铁一样。 几欲癫狂。 在自己沉重的喘息声中,贺景砚一夜未眠。 而在另一侧的观云轩,气氛也同样是甜甜蜜蜜。 今日是贺云策第一日前往中书省当值。 早在傍晚的时候,宋若安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在门口候着贺云策了。 “夫君,夫君!”一看到贺云策,宋若安的眼眸都亮了起来。 她急急为他宽衣,又是给他倒上了一杯热茶:“夫君,今日你第一天当值,感觉怎么样?” 贺云策感受着宋若安的紧张,心中轻笑。 何止是第一次当值? 前世他日日在中书省当值,是中书省品级最高的官员,像今日的事情,他早就做过千百回了,任谁都挑不出他的错处来。 第一卷 第50章 贺云策突然流血 不过感受着宋若安期待的眼神,贺云策还是认真回答: “感觉很好,林大人因为你,对我十分赏识,处处赞誉,而中书省的其他官员,也知晓你会医术,都对我另眼相看,十分客气。” 贺云策说着,心中又是生出了无比的得意 前一世,他的人缘还没有像这一世这么好呢。 宋若安听见这话,心中也是欣喜极了,她崇拜的坐到了贺云策的身边,眼里闪着小星星: “那辛侍郎呢?” 贺云策一想到辛侍郎,眼眸倒是沉了下来:“辛侍郎偏听偏信,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我,也对我的示好置若罔闻。” “不过没事,等你彻底的治愈了林千金,他便会知道,也会主动的求你来为辛夫人治病。” 日子粗略的一算,治疗林千金也有四五天了,宋若安说过,只要将药喝上七天日,定是会药到病除。 所以也不差这几日了。 贺云策这样说着,宋若安心里想得倒是另一件事情。 她眼珠子一转,试探性的开了口:“辛夫人卧病在床尚且不说,夫君你的兄长如今不也在床榻上躺着吗?生死未卜。” 宋若安将浑身都靠在了贺云策的胸口,才软软道:“兄长那边,我也想到了,而且我也不是不想治疗。” “可是姐姐从前那样对我,还让我给她磕头道歉。我不过是想要姐姐的一个道歉,便去医治兄长,可姐姐不愿意……” “姐姐不在乎照顾兄长,所以我不想治疗。” 贺云策听见这话,才猛地想起来贺景砚的事情,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晦暗不明。 “幸亏你没治,你的医术这么好,若是把兄长治活了,那我怎么办?” “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兄长,才是个好兄长。” 贺云策语调微凉,把宋若安听的心惊肉跳,可她又是高兴极了:“夫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贺云策听见宋若安的话,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担心宋若安鄙夷自己的狼子野心,于是轻声咳了咳,又是装出了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若是祖母提起此事,等宋熹之给你磕头后,你便假装治疗,拖一阵子就好。” “我今日在衙署听闻,陛下为各地起义时有发生的事情而感到烦忧,我已经有了好的主意。” “等我这个月十五上朝,便能提出建议,在丞相大人的帮助下,定是能飞黄腾达,到那个时候,再抓紧把承袭爵位的事情落实。” “等一切都做好了,我的地位稳固,兄长再康复也是不迟。” 宋若安闻言,点了点头,“好,等姐姐磕头,我便假装治疗,想想就开心。” 等贺云策承袭爵位的事情落实,地位稳固,她便要让贺景砚悄无声息的死去! 让宋熹之彻底变成一个寡妇,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想到这里,宋若安脸上的笑容更是甜蜜,一双小手也主动的划向了贺云策的胸膛。 说起来都是因为这个岐黄神医,不仅是官场的上的事情能够迎刃而解,就连贺云策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好。 贺云策如今越来越像是一个正常男人,威风凛凛,更是让她体会到了真正的世间欢愉。 算起来,喝药也有整整七日? 大概是完全的康复了,一切都尘埃落定,让她再也不用感到胆战心惊,怕一切重回起点。 宋若安想着,那双手便更是急切。 贺云策感受着宋若安的主动,眼眸微眯,眼眸也在陡然变得幽深了起来。 “夫人近日如此热情,比起从前,好像更加爱我了?” 宋若安痴痴的笑了,满眼都是贺云策: “夫君,我向来爱你,只是最近变得更爱你了,一想到我嫁的男人比姐姐好上百倍,我就开心啊!” 贺云策也柔情似水:“你会管家,会医术,什么都会,也比你的姐姐好上百倍……” 两人拥抱着,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又是重重的倒在软榻上。 原本在屋内伺候着的下人见状,便默默的退了出去,又是关上了内卧的木门。 两人耳鬓厮磨了许久,可贺云策却不像是平日一般,迟迟没有动作。 宋若安眼眸微眯的靠在软榻上,等了又等,才睁开眼睛,轻轻问了一句:“夫君?” 可贺云策却是大汗淋漓,浑身颤抖,他哆嗦着嘴唇,吞吞吐吐了许久,才说了一句: “我……我好像……不行了……” 宋若安大惊失色的抬头,望着贺云策的脸。 便见他面如菜色,大汗淋漓,而猩红的鲜血正一点点从他的鼻孔里滴出来,从人中流淌到了下巴处。 见此情形,宋若安的眼眸猛地一缩,浑身都在瞬间冷却了下来。 她六神无主,大脑在瞬间变得空白。 直到贺云策灼热的鼻血,滴到了宋若安的大腿处,让她浑身一个激灵,才猛地回过了神, “夫君?夫君?” “你怎么了?你怎么还突然流鼻血了?” 贺云策僵硬的伸手,摸了摸自己流出的鼻血,那热烈的红色,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宋若安咬紧唇瓣,紧紧盯着贺云策的脸,浑身都紧绷了起来:“你吃了什么?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又或者是今日当值太累了吗?” 贺云策仔细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一脸茫然的摇头:“我从官署回来,就回了院子与你一起,什么地方都没去,什么东西也没碰。” “官署内我也是处处谨慎,并没有吃什么东西。” 宋若安听到这里,只觉得脑海中闪过一道思绪,她紧紧的抓住了灵光一现的思绪,激动万分的问: “你今日喝药了吗?我给你开得药,你今日喝了吗?” 贺云策听到这里,也才恍然大悟,他沉甸甸的心脏终于落地,摇了摇头:“没喝,我今日公事繁忙,确实忘记喝药了。” 宋若安听到这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那肯定就是因为突然断药,又太累了,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贺云策脸上的血,又是安慰道:“没事,夫君,我的药可是神药,你从前一直喝,便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我现在就为你去煎药。” “你喝完药,就没事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也终于放下了心,他把脸上的鼻血擦干,又对着宋若安扬起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别害怕,不过就是忘记喝药了而已。” “大概我太过劳累,又忘记喝药,才导致了这副光景,真是把你吓着了!” 若安是医者,她说没事,那就一定没有大碍。 第一卷 第51章 加大剂量 贺云策看着眼前人担忧的视线,舍不得她那么晚还去煎药,于是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 “你放心,我没事,这么晚了,你就别出去了,药让下人煎便好。” 宋若安摇了摇头,挣脱开了贺云策的怀抱:“不,夫君,我不放心。一切关于你的事情,我定是要亲力亲为才好。” 听见这动人的情话,贺云策的心脏猛地震了一下,他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 “那我陪你,我陪你一起去煎药。” 宋若安闻言,浑身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她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不,让我一个人去就好,小厨房油烟重,我如何舍得你去?” 贺云策听见这话,才终于作罢,他深情的望着宋若安:“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宋若安艰难的朝着他扬起了一抹笑容。 贺云策松了口,宋若安胡乱的穿戴了一下,披上一件斗篷,便带着阿莲往小厨房的方向走。 岐黄神医的屋子就在小厨房边上,宋若安飞快的敲了敲他屋里的门。 等岐黄神医开了门,她便压低声音,开口询问:“神医,你开的药是不是有问题?” 岐黄神医一听这话,心里一下子慌乱了起来,他防备的退后了一步,又突然虚张声势道:“老夫开的药无一例外,从不可能有问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若安听着岐黄神医中气十足的话,气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又是急急往他屋里挤了进去。 “您小声点,小声点!这话可千万不能被别人听见了!” 岐黄神医被她一下子挤进屋里,他摸不清眼前的情况,只是沉默的看着宋若安。 宋若安感受着神医不悦的目光,小声解释:“我不是在质疑您,您的医术高明,我自然清楚。” “只是夫君今夜突然流鼻血,身体也不好了,我实在是慌了神,才连夜跑来找你。” “他如今已经做官,马上要升官了,可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岐黄神医听见这话,他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算算日子,明明还差几日,怎么他发病的如此之快? 可岐黄神医面上不显,还是气定神闲道:“我知道了,他突然的病症实在是奇怪,可与我的药无关。” 他说着,又是上下打量着宋若安白里透粉的脸,眼眸晦暗了一下,迟疑的拉长了语调:“你们方才……是否在行房?” 宋若安一听这话,脸一瞬间烫了起来,她有些佩服神医的能力,暗暗后悔自己竟在方才还怀疑过他。 于是她点了点头:“是……吃了您的药,他的身体确实好了不少。” 岐黄神医一听这话,心情才由阴转晴:“错处就在这里!” “他的身体原本就错漏百出!我用药滋补,你却让他泄气,又补又漏,越补越漏!这就是问题所在!” 宋若安听到这里,心中后悔,又是十分紧张:“那要怎么办?夫君今日就没喝药,想必因此更累。” 岐黄神医和颜悦色的安抚她:“我重新开一服药,让他继续喝,喝够一个月,其中不能行房不能断药,一定会药到病除。” “不过……钱要另加了。” 宋若安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好,既然药没问题,钱自然是不要紧的。我这次一定日日督促他喝,是万万不能再放松了!” 两人说好,便一起往小厨房走去。 阿莲走在宋若安的身后,盯着岐黄神医的背影,眸色深深。 自从宋若安开始治病后,观云轩的小厨房便被特殊改造了,有一处隔间是专门用来抓药的。 岐黄神医重新给贺云策抓了一个月分量补药,在包药材的时候,又趁着宋若安不注意,将随身携带的药粉放进了药材里。 他手一抖,剂量便是从前的五倍。 等煎好了药,宋若安来便端着滚烫的汤药火急火燎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岐黄神医望着她的背影,眼眸晦暗了一下。 他急匆匆回了自己的小屋,锁上木门,将屋子里所有值钱的物件都装回了包裹里。 继而又从暗匣里取出了最近赚来的银票,缝在了自己的衣裳内侧。 做完这一切,他才叹了一口气,坐回了床榻上: “撑不了几日了,看看能不能趁这几日多捞些银子。” 宋若安自然不知道岐黄神医的心底的算盘,她此刻正将汤药端到了贺云策的身边,又是紧张的盯着他。 “夫君,你试试看,我新为你调配的中药。” 贺云策感受着她紧张的视线,端起瓷碗,毫无犹豫的就喝了个干净。 咕噜咕噜几声,宋若安急切的问:“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贺云策沉默的感受了片刻,眼眸又是猛地一亮:“好了!身体一点都不重了!” “我感觉这药比从前还要好上许多!我现在简直是身轻如燕,真是神了!” 听见这话,宋若安终于松了一口气:“夫君,这药你定是要日日饮用,一日都不能再缺了。” 贺云策感受着浑身充沛的精力,邪邪一笑,他一把将宋若安揽到了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 “为了夫人日后的幸福,这药我肯定天天喝,喝够一个月。” 感受着贺云策的大手在自己的腰间作乱,宋若安想起岐黄神医的警告,急急阻止:“夫君,来日方长!这一个月我们都要克制。” 贺云策听着,感觉有些可惜,可一想到自己的未来,也还是还是规矩了几分,没有再做什么。 两人睡到天亮,贺云策不得不早早去衙署当值,宋若安起身为他梳洗穿衣。 原本以为等他离开后,自己还能睡个回笼觉,却不曾想阿莲急匆匆前来禀告。 “少夫人,老夫人那边传来消息,让您现在便去晚香堂一趟。” “让我去晚香堂?”宋若安睡眼惺忪,只觉得十分意外,“还有没有说什么?” 阿莲摇了摇头:“嬷嬷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说了。” 宋若安又是想了想,觉得也只有管家的事情。 或许贺老夫人叫自己过去,是为了亲口表彰自己昨日管家时做的决策? 恐怕这样巧妙的计划,就连贺老夫人看着,也是要赞不绝口了吧? 第一卷 第52章 管家第一天就死人 想到这里,宋若安便满心欢喜的梳妆打扮,又是跟着阿莲,一起急匆匆去了一趟晚香堂。 “祖母,让您久等了,孙媳来了。”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宋若安一脚迈过门槛,便率先朝着贺老夫人甜甜开口。 可没有人回应,晚香堂的气氛看着有些凝重。 等宋若安走到贺老夫人面前,看见的便是贺老夫人阴沉的脸,此刻的她显得有些沧桑。 “跪下!” 贺老夫人沉沉开口,宋若安的眼眸在一瞬间瞪得老大。 “祖母?” “话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宋若安心头一跳,跪在了贺老夫人的身前,感觉无比茫然: “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还请祖母明示,不然若安实在是委屈!” 贺老夫人冷笑一声:“委屈?你昨日才接过管家之权,侯府今日便没了一条人命,下人们怨声载道,你说你该当何罪?” “什么?”宋若安猝不及防的听见这个消息,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贺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昨日你接过账本和库房钥匙,便在下人面前答应了修缮侯府,又答应了提高他们的月例银子。” “我原本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主意,能想出什么救侯府的计划。” “将月例银子减半,折合成食材这点也就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答应了他们修缮侯府,却又根本没有去做!” 宋若安听着,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一瞬间沉重了起来: “不过是一夜的事情,侯府被姐姐管的鸡飞狗跳,公账上根本没有银子,孙媳必须想办法凑银子啊!” “这又跟人命有什么关系?” 贺老夫人此刻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你那样急切的接过管家之权,在之前便什么都不知道吗?” “此刻竟还在推脱责任!” “你说你要修缮侯府,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库房钥匙,侯府下人们便重新开放了后花园,等着工匠。” “结果小厮走夜路,不慎落水,白白死了,你说这与你无关?” 宋若安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当真是倒霉。 淹死了一个小厮,是他自己不小心。 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她昨日才开始管家,又出尔反尔,这桩桩件件加起来,便惹了众怒了。 难怪贺老夫人这样生气。 “是,孙媳管家不严,孙媳认罪。” 贺老夫人听见她认错,才软了语气:“答应好的月钱没涨就算了,屋子也没修,还死了人,若是你不好好解决,侯府的威严何在?” 宋若安听到这里,心中真是无比后悔被宋熹之算计,接过了这烫手山芋。 如今不仅油水捞不着,贺景砚的赏赐没能找到,这烫手山芋是想甩都甩不掉了! 她咬紧牙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钝钝的痛: “那个下人的后事我会好好处置,拿了我私房银子去补偿安顿好他的家人。” “只是祖母您也知道,侯府真的没银子,修缮这事情虽是我开了口,可我真的没能力处置了。” 贺老夫人也咬紧了牙关,无比后悔昨日给了她这个管家之权: “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侯府公账没银子,修缮都修不了,是一片衰颓之相吗?” 宋若安沉默了片刻,随即又道: “孙媳还有医术,不如让孙媳出去与那些达官贵人交际,医治他们,得到银钱,拓展人脉,给侯府解决燃眉之急?” “只要咱们侯府名声好听,就算是直接处置了铺子里的那些裙带关系,也没有人会质疑咱们的。” 宋若安最近一直在想,应该如何出去医治贵人,名满天下,毕竟岐黄神医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必须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 等她被所有人奉为神医,金银财宝唾手可得,便也不必龟缩在这侯府里,为了一点银子想破了头。 可贺老夫人十分不耐烦的听着,想也不想就摇头: “你的医术真的十拿九稳?治疗相府千金或许只是你一时走运,我从前从未听说你在闺中便拜师学医。” “况且若是日后一个失手,没把那些达官贵人治好,你又该如何自处?侯府又该如何自处?” 其实贺老夫人打心眼里就不信任宋若安,她不可能拿侯府百年的名声去压在宋若安的身上。 若是她真的大方得体,面面俱到,在新婚夜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可宋若安听见这话,却是在心中冷笑。 贺老夫人不愿相信她的医术,那是她是老眼昏花! 她治疗了三个人,有哪个人是失了手? 不过贺老夫人不同意她出门医治也不打紧,她有自己的人脉,用不着旁人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宋若安想着,平稳了情绪,才不咸不淡的开口:“若是祖母能有其他法子筹到银子,您便先去修缮侯府。” “若是您实在是筹不到银子,孙媳再来想法子。” 等她医治了贵人,获得了千金,这个老太婆为了侯府,便是要在自己面前和颜悦色的乞求银子了!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无奈的点了点头:“悔啊悔啊,原以为你从小学着管家,便格外不一样一点,谁知道,你还不如你姐姐呢!” “罢了,老身去建柏那里商量商量,你既知错,便先回去吧。日后万万不可再大言不惭的轻易许诺了。” 宋若安闻言,默默出了晚香堂。 贺老夫人的质疑还在她的耳畔盘旋,可侯府下人们鄙夷的视线,更是让她咬牙切齿。 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被绑入祠堂的那日…… 想必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如她姐姐。 可凭什么?宋熹之什么都没干,而她为侯府战战兢兢,做了这么多事情! 宋若安想到这里,再也忍无可忍,直接带上了岐黄神医和阿莲,便乘着马车去了丞相府。 侯府的所有人都看轻她,她便要医治了京城的达官贵人,打了所有人的脸! 第一卷 第53章 全都是顶头上司 自从那日街头相遇,一连几日,宋若安一直有前往林府,为林妙心煎药、施针。 喝了四日汤药,林妙心脸色越发红润、身体越发健康,就连声音都日复一日的高了起来,不再是日日病怏怏的躺在床榻上,连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瞧见这结果,林夫人对宋若安以礼相待,赞誉有加,不仅让她自由出入丞相府,甚至放言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而林丞相瞧着林妙心逐渐好转病情,在衙署对贺云策也是多加照看,处处提拔,将他收为自己的亲学生。 如今中书省的所有人都知道,林大人多了一个极为赏识的学生,那学生不卑不亢,学富五车,看样子便是个有造化的。 蒸蒸日上、飞黄腾达,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今日,宋若安受了委屈,怒气冲冲的出了侯府,便也直接往丞相府去了。 等她按照惯例,亲力亲为的为林妙心熬药施针后,瞧着她红光满面的神色,便踌躇着提起了这件事情。 “不怕你笑话,侯府被姐姐挥霍一空,我心软帮姐姐接了这个烂摊子,如今嫁妆用完了,私房也用完了,可侯府一群人嗷嗷待哺,我便只能想法子赚些银子。” 林妙心一听这话,脸色微沉,她上下打量了宋若安的脸,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轻蔑: “所以你是来找我要银子的?” 宋若安感受着林妙心脸色的变化,也知道她是个不好相处的性子。 于是急急摆了摆手,朝着她挤出了一个局促的笑容: “你与我关系这样好,林夫人也如此疼爱我,我早就把你看成了我的姐妹,怎么可能向你要银子呢?” “我不过是想让你为我介绍些夫人,你是丞相的掌上明珠,又是这样好的性格,大概是结识了不少尊贵的夫人吧?” 不得不说,林妙心既是相府千金,她的母亲又是国公府的小姐,她自幼交际的人脉,可比宋若安从前在闺中认识的那些,要尊贵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若是自己是由林妙心引荐,那些夫人便会相信自己的医术,也更加尊重自己。 宋若安想着,又是时刻注意着林妙心的脸色。 果然,林妙心听见宋若安的恭维,原本阴沉的脸色才陡然明媚起来: “原来是这样,不得不说,你的姐姐简直是又蠢又恶,竟是连夫家的家产也能挥霍一空,至于人脉……” 林妙心自幼体弱多病,有丞相府和国公府宠着,性格又极为张扬跋扈,其实没有什么闺中小姐愿意与她往来。 可宋若安是个神医,若是她介绍了宋若安医治旁人,得了天下所有人的夸赞,那么她也能受益。 有这个人脉,所有人想要认识神医,必须先捧着自己,讨好自己。 想到这里,林妙心笑着握住了宋若安的手: “不过这事倒是不难办,我做主开个茶会,把我亲近的手帕交都邀请来,你这样精湛的艺术,定是要名满天下,人尽皆知,这也算是我对你的报答。” 宋若安听见林妙心答应的这样爽快,开心极了,她也急急反握住了林妙心的手: “最好找几个有病的夫人,这样治疗起来比较有成效,她们也更容易相信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与林小姐一样慧眼识珠。” 林妙心享受的听着,懒懒道:“这还不好找吗?那个辛侍郎,是我父亲的下属,他有一位妻子,病入膏肓,马上就要死了。” “我下帖子把她叫来,无论你缺多少钱,辛侍郎那样爱她,散尽家财都要给你补上。” “辛夫人?” 一听这个名字,宋若安有些有些犹疑:“可我夫君从前与辛侍郎有过误会……” 林妙心一听这话,想起了其中的关窍,一下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倒是想起来了,辛侍郎从前让你夫君受委屈了!” “那不正好?你不喜欢她,那这正是你报仇的最好机会,她的救命药在你手上,等你刁难够了,再让她花大价钱买药。就连辛侍郎都要对你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林妙心是最会刁难人的,将那副场景描述出神入化,让宋若安的心脏都猛地跳动了起来。 就算贺云策在中书省此刻有了林大人的提携,不需要那位辛侍郎了,可苏家人需要啊!苏明礼需要啊! 若是能医治了辛夫人,让辛侍郎卑躬屈膝,就算报了从前的仇,而拉拢了辛侍郎,更是打了苏府乃至宋熹之的脸。 到那时候,苏明礼在中书省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她倒是要看看,宋熹之死了亲娘,外祖家被打压,又是嫁给了一个活死人,那还有什么资本跟自己斗? 想到这里,宋若安紧紧的握住了林妙心的手: “那一切事情都拜托你了。” 林妙心很快就发了帖子,邀请各位夫人去京城新开的茶楼,百芳楼一聚。 百芳楼是前朝一位公主府的府邸改造而成的,听闻是京城中最神秘的富商花费巨资、建造。 其中可不止是一间茶楼那么简单。 楼内包含着一处人工挖凿而成的湖泊,湖泊中间有着几处雕梁画栋的水榭,其中有游船供游人通行。 还有绵延不断的小山,葱茏欲滴的绿树,漫山遍野都是花。 花海中也搭建了几个凉亭,四周有帷幔遮挡,最适合京中的贵人来此处烹茶游船。 由于凉亭稀少,这的位置也真是一座难求,还是林妙心花了些手段,托了林丞相的名号,才订到了这么一间雅座。 当宋若安一行人落座在凉亭内,围炉煮茶,欣赏着无边美景的时候,心中也十分的感叹。 “在京城城中,寸土寸金,竟然还有这么一块开阔的地界,简直是绿意盎然。” “也就妙心小姐能托关系找到这么好的地方了吧?” 宋若安一边感叹,一边又想起了宋熹之。 她此刻能坐在这里,欣赏到这样好的景致,恐怕她的姐姐是一辈子都见不到,只能蜷缩在侯府中,给活死人端屎端尿。 一辈子都毁了。 林妙心闻言,十分得意的抬了抬下巴,也不忘向她介绍其自己邀请来的夫人。 “今日来的各位夫人小姐都是我的手帕交,也是从前与我相熟的,有中书舍人的夫人,吕夫人。” “这位是秘书郎家的周小姐。” “这位是国公府的嫡长女,我的表姐,姓郑。” “哦,还有,这位是礼部侍郎的夫人,你应该有所耳闻。” “……” 林妙心一一介绍,宋若安听着这些夫人的名讳,双手激动的微微颤抖,扑通扑通的心脏,都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耳熟!实在是太耳熟了! 林妙心实在是太给力了! 此刻介绍的所有人,都是中书省的各位长官家的夫人小姐,位高权重不说,还全都是贺云策的顶头上司! 而那位礼部侍郎,则是宋若安父亲的顶头上司! 父亲在礼部当值了这么多年,早就到了时候,也想要往上动一动了。 可这位礼部侍郎孙大人,刚正不阿,一直不愿意松口,父亲也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这次,就是她的机会啊! 第一卷 第54章 交口称赞的神医 宋若安此刻真的心潮澎湃,以往在林妙心身边的忍气吞声,伏低做小都不算什么了。 只要她医治了这些夫人,把她们全都交好、笼络了,再让她们吹吹枕头风…… 那父亲还怕升不了官? 苏明礼在中书省还有出头之日? 如今不仅是贺云策,就连爹爹的前途都捏在她手里了! 宋若安的手心都有些冒汗。 各位夫人小姐,在亭台内落座,瞧着周遭的景色,心情愉悦,也纷纷对着宋若安点头示意。 不过她们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宋若安的身上移走了,她们新奇的望着这连绵不断的小山,又是望着湖里盛开的荷花,新奇不已。 “妙心是如何能约到此处地方?我想约很久了,却一直得不到机会,你瞧瞧,都是深秋了,湖泊里竟然全是荷花。” “咱们坐着的这个地方,还一点都不冷呢,就像是烤着炭火似的。” 林妙心十分得意的笑了笑:“我是让爹爹帮我的,他废了不少功夫,才约到了这个地方,我便想着各位夫人,也想让夫人们来瞧瞧。” 秘书郎家的周小姐,因为自家父亲的官位较低,听见这话,便是急急附和: “真是多亏了妙心,我才能瞧见这样的奇观,前几日长公主也来过呢!” 其他夫人也点头,眼眸里也多了几分关切:“妙心今日精神极好,如今有精力出来围炉煮茶,身体可是好了不少?” 林妙心一提到这件事,脸上的笑意更甚,看起来是越发的容光焕发了: “我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全好了!” 在场的夫人们意外的瞪大了眼睛,“好了?” 她们可都听说过这林妙心的病有多难治,是林丞相求了无数隐居深山的医者,林夫人吃斋念佛了多少年,都治不好的病。 如今竟是完全被治好了? 感受着众人意外的神情,林妙心得意的点了点头:“我运气好,找到了一位名医,如今叫你们俩,也是为了向你们引荐这位白骨生肌的神医。” “神医可是花了几日,便治好了我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那可是十几年的病!” 一听这话,各位夫人心中纷纷心动,无论是她们,还是她们家里人,或多或少是生了病,又无法得到医治的。 有些只是小毛病,比如四肢的关节疼痛,或者身下淋漓不净,可每日拖着,药石无灵,那种感觉简直是生不如死。 “敢问是哪位神医?是何方神圣?” 感受着众人的火热的眼神,宋若安听着林妙心的吹捧,整个人飘飘欲仙。 而下一刻,林妙心便走到了她的身边,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刚刚忘记跟你们介绍,这位是宋府的千金,自小学医,现在是安定侯府的二少夫人,是贺主簿的夫人!” 众人有些迷茫的盯着宋若安的脸,表情里满是不解和意外。 “治疗我便是这位神医,她不仅用一颗药丸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也是治好了安定侯夫人多年未愈的咳疾,我从未见过医术这么高超的人!” 礼部侍郎的夫人,孙夫人,听见这话,才猛地回过神来:“宋府的二小姐,宋若安!我知道你啊!” “可是……我从没有听说过你在闺中就会医术。” 此刻,便是有一位穿着小厮衣裳的人,上前为火炉增添炭火,又是将一张小纸条塞到了宋若安的手里。 宋若安飞快的打开纸条一看,又是笑着起身,朝着各位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子。 “从前藏拙,是若安的不是,可这医术确实是若安自幼学的。” “孙夫人,您是否在阴冷之时、秋冬落雨之际,时常感到关节疼痛,特别是左腿的关节?”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被针扎一样?” 孙夫人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宋若安:“神了,真的神了!” “我只是与你说话,没有问脉,甚至没有起身,你竟然能知道我的腿骨疼痛?这是我许多年来的老毛病。” 宋若安只是微微垂眸,不动声色的饮了一口热茶,说的漫不经心:“不出五日,我便能治好。” 所有夫人都在此刻激动异常,纷纷朝着宋若安答话:“你看看我,你是否能瞧出我有什么病?” 宋若安望着那位周小姐,“小姐是否会在春季,柳絮飘飘的时刻,感到惶恐,喘不上气,无法呼吸,所以很少出门?” 周小姐眼眸猛地一缩,话语中带着要好和乞求:“果真如此!果真如此!求神医你来救救我!我如此症状,根本不好婚配,如今还待字闺中。” 吕夫人想到了什么,也叹了一口气:“若是此刻辛夫人能来,给你看看倒是极好,她恐怕是时日无多,也真是个可怜人。” 听见这话,宋若安也才从得意中回过神,她微微蹙眉望向了林妙心:“辛夫人呢?今日怎么没来?” 林妙心听见这话,脸上多了几分愠怒:“无可救药的蠢货,本小姐邀请她,竟回绝了我的帖子,说她不需要神医。” 她说着,又是冷哼一声:“有些人倒霉,请她来是给她一条活路,她却是这样不识好歹,不救也罢!” 林妙心这话说得难听,各位夫人嘴角抽搐了一下,也早就是习惯,没有说什么。 可吕夫人却在此刻摇了摇头:“不对啊,我方才还看见她的马车停在百芳楼之外,觉得她肯定是要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微风吹起青色的帷幔,林妙心翘着嘴,便瞧见辛夫人穿着一身厚重的衣裳,扶着婢女的手,正一步步的往她们的方向走。 宋若安眼睛一亮,那表情就像是看见了财神爷,心里已经想好要如何坑她一笔。 可林妙心却是冷笑了一声:“一开始那样高傲的拒绝,现在想来求诊,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真够无耻啊,用我的名字进了百芳楼,还真就让她看见了这样好的景色!我要让她滚!” 第一卷 第55章 贵人竟是宋熹之 林妙心说完这话,还不等众位夫人反应,便直接起身,不偏不倚的拦在了辛夫人的身前。 “夫人先前不是拒绝了我的帖子吗?怎么如今还是巴巴的上赶着来了?” 她说着,将视线望向了身边宋若安,眼神无不是骄傲:“从前辛侍郎错怪贺公子,是我从中调和,才让神医答应为你治病。” “可你不识好歹,出尔反尔,现在巴巴的赶过来,是觉得全天下都要以你为尊吗?” 辛夫人身材娇小,面容苍白,深秋的季节却还披着斗篷,精致的五官保养得当,在病弱的衬托下更加楚楚动人,是个十足的病美人模样。 她听见林妙心的话,黛眉微蹙,轻轻道:“劳烦你让一让。” 林妙心一听这话,更是火大,她冷笑了一声:“神医是我请来的!凭借着的是我的关系!” “你从前拂了我的面子,如今起码也得跟我客气客气吧?” 其他夫人见这边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吵起来了,于是也急急起身,劝慰道。 “辛夫人,从前的事情是你的不对,你知道妙心的脾气,说几句软话也就过去了。” 其他人点头:“是,这个神医很了不得,定是能治好你的身体,你就给神医和妙心道个歉!” “日后贺大人身份水涨船高,你若是还想求若安神医治病,怕是不能了!” 宋若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微微抬着下巴,无比期待的等待着辛夫人向自己认错。 可辛夫人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耐,她淡淡开口:“我前来此处百芳楼,并非是来找你们的,更不是来找这位所谓神医。” “你们所有人闹哄哄的,挡住了我的路,岂不莫名其妙?” “还请林小姐向我道歉。” 所有人都被辛夫人的话惊呆了,林妙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在嘴硬什么?天下还有比若安更好的神医吗?不可能!” 其他夫人也劝:“咏书,你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了!快些赔礼道歉吧!” 辛夫人直接开口:“那位神医曾经治好了苏明礼,所以我更愿意相信她。” “林小姐误会我,不愿道歉也就罢了,便请你们都让路。” 众人不可思议的盯着辛夫人的脸,辛夫人绕开她们,继续往前走,走到了一个更高的漆金亭台处。 那处的亭台坐落于整个百芳楼的最高处,环境清幽,所谓登高望远,是百芳楼最为尊贵的所在。 整个亭台都是用琉璃打造的,顶部镶嵌着南珠、珊瑚、玛瑙,是尊贵的象征。 而四周围着黑金色的帷幔,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坐了什么人,更是无端的添了几分神秘感。 孙夫人盯着那处亭台,捂住了嘴巴:“这不是前几日长公主前来游玩时,所住的地方吗?辛夫人竟是要去那里。” 周小姐瞧着上面恢弘的装饰,也满是羡慕:“百芳楼仅有的一处琉璃亭台,这亭台是象征着身份,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的。” 林妙心听见这话,紧紧的盯着辛夫人的背影,看她畅通无阻的进入了亭台,感觉十分下不来台。 “这么高贵的亭台,就连我爹爹娘亲都约不到,那个辛侍郎不可能做到的!” 宋若安皱了皱眉,心里也隐隐有些不痛快:“不是辛夫人订的位置,便只可能是那位神医订的位置了。” 林妙心磨了磨牙:“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神医,身份高贵的,还能订下这尊贵的亭台,定是那位辛夫人装腔作势,或者被骗了!” 宋若安也点了点头:“我的夫君说过,苏明礼很快会死,所以神医一定是假的。” “我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听见这话,所有人心中都十分好奇到底怎么回事,就都说想去看看。 几人顺着辛夫人的那条路往上走,越往上走景色越别致,便越能看见成片的花海。 树木葱茏,有大多大多的粉色花朵在枝头点缀,景色是比下面的亭台要美丽十倍。 林妙心自小体弱多病,深居府邸,难得看见这样的场景,眼眸里也处处是奇,就连脚步都放慢了不少。 宋若安感受着林妙心的心思,心中有些着急,又不敢得罪她,便干脆在路边折了一朵花枝,塞到了林妙心的手里。 “景色虽好,可还是等会儿欣赏,眼下辛夫人的病要紧。” 毕竟辛夫人病入膏肓,可是尊财神爷! 林妙心喜悦的望着手里的花,她叫不出花的名字,只是觉得好看。 感受着宋若安牵着她的手,她也就紧紧跟着宋若安的脚步,一行人便到了最顶端的亭台。 她们正想要进去,却直接被小厮阻拦了下来,小厮语气硬邦邦的:“抱歉,几位没有预订,此处不让进。” 天底下还没有人这样阻拦过她,林妙心咬紧牙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她毫不犹豫的开口:“方才进去的那位夫人与我相熟,我怕她被庸医所骗,才急急赶来阻拦。” “若是那个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她的夫君是朝中官员,你是否担得起这个这责任?” 她的话音铿锵有力,还未等小厮反应过来,林妙心便一声令下,让身边的两个侍女拦住了小厮,而自己飞快的闯了进去。 宋若安和其他夫人见状,也急急跟在林妙心的身后,闯入了亭台内部。 “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庸医,敢招摇撞骗,欺骗官员夫人?” 林妙心话音落地,有一道秋风乍起,将亭台三面无比华贵的黑金帷幔,顿时在风中飘扬。 明媚的阳光便在此刻照射进来,琉璃制成的亭台在阳光的折射下,流光溢彩,无比奢靡。 而在亭台的正中间,只坐了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辛夫人。 而另一位身穿乌金云绣衫,月牙绮罗裙,螓首蛾眉,桃腮带笑,在彩色光芒的照射下,恍若神仙妃子。 现场在一瞬间都安静了下去,众人呆呆的看着亭台中的女子直愣神。 众人喃喃自语:“这是哪位大夫,竟生的如此好看,我从未听说过……” 只有宋若安盯着亭台中那熟悉的脸,几乎是失去神智的惊叫出声。 “姐姐!”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卷 第56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身边突然吵吵闹闹的闯进来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宋熹之十分不悦的转头,望向了近在咫尺的宋若安。 今日早晨,她说要出门为辛夫人治病,青铜便推荐她来这新开的百芳楼,说这是个交际的好地方,还能看着美景散散心。 原本宋熹之不想来的,可青铜硬生生塞给她属于贺景砚的一块玉佩,说美景可能有利于治病,宋熹之这才答应了下来。 方才她还觉得此处清幽,是个好地方,让辛夫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可没想到还能碰见乱七八糟的人,这样的晦气! 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林妙心盯着宋熹之那张绝世的脸,将手中的花枝捏的更紧了。 宋若安便在此刻才猛地回过神来,急急跑到了宋熹之的身边,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姐姐,原来欺骗辛夫人的庸医就是你啊!你到底是怎么敢欺骗朝廷命官的夫人?” “若是把她治死了,你、咱们侯府,宋家,有一条命可以抵的?” 辛夫人听见这话,有些疑惑的望着宋熹之的脸,便又听宋若安继续说: “姐姐挥霍家中财产,被祖母剥夺了管家之权,如今侯府缺钱,她就想要招摇撞骗!辛夫人,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啊!” 一旁的夫人们听见这话,望向宋熹之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鄙夷。 孙夫人素日里和辛夫人也有些交情,听见这话便急忙上前,把宋熹之身边的辛夫人拉了开: “咏书,你快离她远点,她在闺中名声就很难听,天天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辛夫人听见这话,猛地一下子抽回了被孙夫人握住的手,她坚定的站在了宋熹之的身边: “不,夫君说过,熹之的医术很高明,只有她才可以医治我。” 她说着,又是关切的望向孙夫人:“你素日里膝盖疼痛,也找熹之来治治,她刚治好了她的小舅舅。” 孙夫人那个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 “你真的是病糊涂了!” 宋若安冷哼了一声:“姐姐,你到底该当何罪?” “你根本不会医术!小时候不好好学习,甚至连字都不认识,你到底是想干什么?想丢了侯府的脸,丢了父亲的面吗?” “快些跟我回去认错!” 宋熹之眉骨微抬,漫不经心的看她:“我不会医术?那你会医术?恐怕连你娘都不知道,你还会医术了。” 林妙心便想也不想的反驳: “你懂什么?你这个坏心肠的贱人!嫉妒自己的妹妹,挥霍婆家的财富,虐待自己的丈夫!” “我的病就是若安治好的!药到病除,她才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我们所有人都是来找她治病的,你们说,是不是?” 其余的夫人也连忙点头:“没错,就等着神医给我们治病了!” “她实在是神通,无论要花多少钱,我都要治!” “宋熹之,原本名声就臭,此刻还要欺骗辛夫人,我要去问问你爹,怎么教导出你这么个败类!” 宋熹之笑了笑,玩味的将目光,放在了林妙心手中握着的花枝上。 “林小姐手中的花枝,娇艳欲滴,粉粉嫩嫩,倒是好看。” 林妙心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那是,这可是若安送我的。” 宋熹之的眼底多了几分深意:“那你可知她送你的花,是夹竹桃?” “夹竹桃的叶、树皮、花、根、种子内都含有毒性,毒性极强,人畜误食会导致死亡。” 宋若安听见这话,脸色在瞬间惨白一片。 “如今你手上的枝、花、叶,都有,简直是五毒俱全!” 林妙心听着宋熹之的话,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尖叫一声,便将手里的夹竹桃一下子扔的远远的。 她心里虽害怕,但是感受着宋熹之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是嘴硬: “这真的有毒吗?你肯定是乱说的,这可是百芳楼里种的花!” 小厮一听这话,急忙开口:“此花确实是夹竹桃,种植在院中起观赏作用,若是不碰便不可能会中毒!” 宋熹之耸了耸肩,“夹竹桃本可做观赏,也可入药,但是谁允许你们胡乱采摘?” “而宋若安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哪来的医术,这样的信口雌黄?” “还是说……她是会医术,然后想要故意害死丞相千金?” 宋熹之的话带着明晃晃的挑拨离间,可这话却让在场的夫人们开始有些怀疑。 “若安身为医者,不知道夹竹桃有毒,这真的有些奇怪。” 孙夫人也垂眸仔细思考了一下:“我与赵千兰相熟,却也没有听她提起过宋若安的医术……” 林妙心也古怪的望着她,骤然提高了音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医术高超,还治疗了我,却给我送来了有毒的花!” “你难道是故意想要害死我吗?” 宋若安感受着众人怀疑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扫视,她浑身冒出了冷汗,只觉得如芒在背。 局势紧张,空气在此刻似乎要凝固,宋若安伸手攥紧了自己腰侧的荷包,随后又是开口: “夹竹桃有毒是不错,可若不入口,毒量微弱,根本妨碍不到什么。否则林小姐怎么可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我会医术,心里自然有数。” 她说着,又是将荷包取下,将岐黄神医准备给她的药丸掏了出来:“若是你们不信的我医术,便来尝尝我调配的药丸。” “这药丸能解百毒,无论你们有什么病,只要服用过后,便能即刻缓解。” 林妙心一听这话,盯着宋若安手上的药丸,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认得这药丸!” “前几日我在马车上突然发病,跌下马车,生死一线,便是这颗药丸救了我的性命!” 宋若安点了点头,“妙心说的不错,就是这药丸。” 这话把几位夫人们说的心花怒放,孙夫人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胀痛的膝盖,便想要开口。 宋若安笑了笑:“孙夫人,若是您实在害怕,便先给您婢女吃下一半,若是有效,您再服用,此药就算是没病,吃了也是强身健体的。” 宋熹之站在亭台上,眼眸微沉的盯着那颗药丸:“医者讲究对症下药,哪来还有包治百病的药丸?” 可孙夫人却已经不愿听宋熹之的话,“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梁咏书不信,我信!我要吃!” 第一卷 第57章 想把宋熹之赶出去 她让婢女拿来药丸,眼睁睁看着婢女吞下一半,眼眸一亮的模样,也急急吞了另一半。 一瞬间浑身轻松! 膝盖处长久的酸痛在一瞬间消失了,孙夫人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健步如飞! “果真!我浑身的疼痛都消失了!这个药丸真的有用!” “我无法想象,若是喝了对症的中药,效果能有多好!宋大人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啊,我定是要回去和夫君好好说说!” 宋若安听见这话,原本紧绷的身体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没想到,岐黄神医的药丸,成了她的杀手锏。 其余夫人见到孙夫人矫健的步伐,一下子就明白了这药的可贵之处,她们也急急上前: “若安,神医!我早就跟你说过要了,这个好东西你必须给我留一份!” 宋若安笑着对她们点了点头:“放心,每一个人都有。” “这不过是最普通的补药,等我详细为你们问脉,效果便更是会强悍百倍!” 各位夫人听见这话,也终于放下了心。 宋若安便在此刻,将挑衅的眼神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公道自在人心,医术不是伶牙俐齿的说了几句话,便能有的,这可需要十几年的学习。” 宋熹之耸了耸肩,眼眸玩味。 见她不接话,于是宋若安又是将眼神望向了宋熹之身边的辛夫人:“辛夫人可要尝试一下这药丸?” “我知道,你病了很长时间,非常非常的痛苦,只要服下这可药,症状便能减轻不少。” 她的话带上了几分蛊惑,辛夫人听着,紧紧的握住了宋熹之的手。 宋熹之感受着辛夫人手上的力道逐渐收紧,那是她对恢复健康的渴望,她对着辛夫人摇了摇头: “欲速则不达,夫人,您相信我。” 辛夫人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渴,她有些艰难的道:“不需要,我只相信夫君给我介绍的这位神医。” 听见这话,林可心冷笑一声,白眼简直是要翻到天上去了:“冥顽不灵,自寻死路!” “我看在爹爹和辛大人的交情上,才再三警告你,你却这样执迷不悟,等你之后奄奄一息,病入膏肓,我也绝不允许宋若安再救你!” 辛夫人咬着唇瓣,对着面前其他的夫人开口:“你们也不要轻信了旁人,熹之说得对,哪里会有药包治百病?” 夫人们微微一顿,像是在思索辛夫人的话。 宋若安面色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夫人们,你们要走,我不拦着,可我也有自己的原则,以后便再也不会医治你们了。” “并且,谁与宋熹之还有辛夫人交好,我也再不会医治了。我怕她们出了什么事情,又怪在了我的身上。” 听见这话,夫人们纷纷站到了宋若安的身边:“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神医。” 孙夫人感受着浑身的轻松,也急急开口:“梁咏书傻,我可不会跟她一样傻,宋熹之名声那么差!京城人尽皆知,我日后也不与他们来往了。” 林妙心也笑,言语里满是讽刺:“别说我现在没病,就算是我有病,病的要死,我也不会找一个臭名远扬的草包看病!毕竟我又不傻!” 宋熹之听见这话,淡淡的笑了:“好,那我就记住林小姐的话了,若是日后林小姐有病,也前往不要来找我看病。” 林妙心觉得宋熹之这样嚣张,简直是疯了:“我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找你分毫!” 宋若安听到这里,终于满意的笑了:“夫人们不要和不值得的人生气,等我们回到原先的亭台,我一一为你们把脉治疗。” 辛夫人闻言,闭上眼睛,扭过头去不再看她们:“想走就快走!此处是熹之定下的亭台,你们原本就是不速之客!” 听见自己要被赶走,宋若安咬紧牙关,觉得很没面子,“要我们走可以!” “不过你们偷偷溜进来,有什么理由在这里逗留?” “姐姐没有身份,没有人脉,没有预约,没有银子,甚至夫君还卧病在床,怎么可能订到这样尊贵的地方?” “你愚昧无知,可千万不要连累了侯府!” 宋熹之听见这话,微微挑眉,表情十分惊讶:“这个亭台很尊贵吗?我就是随便进来的。” 她只是在门口出示了一下贺景砚的玉佩,小厮便毕恭毕敬的带她来了这里,根本不需要预约,也不费劲啊! 宋若安看见宋熹之茫然的神色,心中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也更是得意: “这是长公主才能来的地方,连林妙心都预约不到,你根本不可能来这里,如今你在此处招摇撞骗,若是害死了人,不怕玷污了此处亭台,让贵人们怪罪?!” 宋若安说完这话,又是朝着一旁的小厮大吼:“管事呢?百芳楼的管事呢?” “快把宋熹之赶出去,她在此处招摇撞骗,我怕她连累了侯府和宋府的声誉!” 林妙心也看人闹不嫌事大的摇头,她啧啧了两声:“第一次见到这样厚颜无耻之人,真的太恶心了!” “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预约到了一个位置,这个贱人肯定是没有预约,偷偷来的!” 宋若安表现的十分担忧姐姐,可嗓门却大极了,把一旁亭台中的许多人也都纷纷喊了出来。 他们不远不近的瞧着眼前这幕,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宋熹之啊?我知道啊,她又懒又笨,未出阁时出入青楼,和老鸨混在一起,被抓了回去,现在又嫁给一个活死人。” “她是怎么来了这个地方?污染了空气啊!” “管事呢?快把这个人带走啊!若是污染了尊贵的亭台,贵人生气了怎么办?” 第一卷 第58章 好厉害的夫君 这边的动静闹大了,百芳楼的管事终于听见了动静,带着大批人马赶到了这里。 他穿着一身青色衣衫,面上带笑,身后跟着一大批人,一副文质彬彬的圆滑模样。 “此处发生了何事?竟惊扰了各位贵人,不过不必惊慌,小人给每间亭台都送上一壶新出的雨前龙井,当作赔罪。” 此人不过是百芳楼的一个小小管事,面对这么多身份高贵的人,也一点都不紧张,不谄媚。 感觉这百芳楼背后的老板,简直是大有来头啊! 宋熹之想着,还没有开口说话,可宋若安却是咄咄逼人的开口了: “你便是这里的管事?” “是我找的你,我发现了一个偷偷溜进来的人,她声名狼藉,没有人脉,也便坐在了最高档的亭台中,你去查查看这间顶级亭台,今日是否有她预约吧!” 管事听见这话,眼神中终于多了几分疑惑:“这几日都没有人预约,这间特殊的亭台,是专门留给贵人的。” “也不是谁来预约,都能预约上的。” 听见这话,仿佛真相大白,所有人都噗笑出声,恨不得宋熹之现在就被赶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现在被赶出去,简直是要把脸都丢尽了! 可此刻却听见宋熹之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若是没有预约,擅自闯入有人的亭台,破坏秩序,会遭受到什么惩罚?被百芳楼拉黑?或是报官?” 宋若安听见这话,以为宋熹之是害怕了,脸上的笑意更甚。 百芳楼是京城最时兴的酒楼,所有夫人小姐都在此处交际,若是宋熹之今日没拉黑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跟她玩了。 “你求饶也没有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必须公事公办。” 掌柜听见这话,将目光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随后点了点头的开口: “贵人见谅,百芳楼为了贵人们的安全,确实有这一条规定,若是擅闯之人,不守秩序,是要被拉黑的。” 宋熹之沉默的听了许久,突然笑了。 她将拢在袖子里的玉佩掏了出来,又是在掌柜面前展示了一下。 此块玉佩通体温润,触手生温,上面还刻有神秘的铭文,一看就昂贵无比,也没有人看得出它的来历。 它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宋若安见状,冷笑一声:“你想要当场实行贿赂?” 宋熹之只是淡淡开口:“我只是出示了这块玉佩,百芳楼的小厮便带我来了这里,若是这样还有不妥的地方,便是你们百芳楼内部的问题。” 掌柜的眼睛被那枚玉佩晃了一下,听见宋熹之的话,原本波澜不惊的态度在瞬间变得激动了起来。 “不!不!您不需要预约!” “贵人,这枚玉佩便是信物,这亭台便是给您专门准备的!您根本不需要预约!” 听见掌柜激动万分的话语,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呆滞了一下。 宋若安和林妙心猝不及防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盯着宋熹之的脸,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就连宋熹之,感受着掌柜态度里不易察觉的谄媚,都小小有些吃惊。 这块玉佩竟是有这么大的来头? 她的夫君还真是好厉害呀! 想到贺景砚,宋熹之几不可闻的勾了勾嘴角,指腹在玉佩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 玉佩温温的,硬邦邦的,就像是他一样。 她把玉佩宝贝的收回了自己的怀里,贴身放着,随后又是笑意盎然的开口: “既然掌柜说过,擅闯之人,破坏秩序,按照规定是要百芳楼拉黑的,那么请掌柜把宋若安和林妙心拉黑、赶走吧。” “她们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擅自闯入我的亭台,耽误了我的治疗,同时又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我,让我……好生困扰呢。” 宋熹之说到最后,语调拖得老长。 林妙心听见这话,眼眸在瞬间瞪得老大,她觉得这个宋熹之简直是疯了:“我是当朝丞相的女儿!” “我爹爹可是正经预约过了,才不是擅自闯进来的,你想赶走我,简直是天方夜谭!” 宋熹之只是淡淡笑了笑:“我这间是一甲的厢亭台,都有人能够擅自闯入,今日是我也就罢了,若在里面是长公主,那百芳楼岂不是要乱套了?” 她说完这话,便望向了掌柜的方向。 百芳楼背后有人,她正好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不敢得罪当朝中书令、手握实权的宰相啊? 只见那掌柜听见这话,直接转身,干脆利落的朝着林妙心和宋若安开口: “您确实扰乱了百芳楼的秩序,现在已经被拉黑了,请您离开吧。” 所有人都惊讶的盯着林妙心的脸,没想到嚣张跋扈的她,竟然也有这么丢脸的时候。 林妙心只觉得自己脸颊滚烫,就像是被人扒光了似的丢人,她气得眼眸猩红,浑身都在颤抖。 “你……你怎么敢?你知道我的爹爹是谁吗?!” 掌柜只是有礼貌的微微俯身:“这边请吧,其余的夫人若是想要继续待着,还能继续待着。” 他说完这话,便有两个小厮恭敬的上前,把宋若安和林妙心请走了。 他们虽然恭敬,可态度却不容反抗。 宋若安也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这样大的脸。 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异样的目光如芒在背,她眼眶湿润的咬住了唇瓣,差点便要哭了出来。 日后,她再也不能来这京城第一尊贵的百芳楼了,那她还要怎么跟夫人小姐们交际? 其余的夫人见状,便也赶紧拉住了林妙心的手:“你们要走,我们也不待着了!这百芳楼不过是一个茶楼,有什么好的?” 林妙心咬牙切齿,说出的话都在哆嗦:“我定是要爹爹,让这个百芳楼好看!” 几位夫人也觉得丢人,心下对宋熹之的厌恶是更甚了:“反正此处也不适合看病,我们自然是要去幽静的地方看病。” “现在就先让宋熹之得意,日后她把梁咏书治死了,辛大人那样爱她,他定是要找宋熹之的麻烦,到时候我们就有好戏看了!” 其他的夫人听见这话,也点了点头:“辛大人是苏明礼的师父,到时候他们两家一起挂上白布,就要窝里斗咯,至死方休。” 听见这话,林妙心和宋若安的心情才好了不少。 宋若安灰溜溜的被赶到门口,擦了擦眼角的泪,才开口:“那众位夫人也要好好吃我开的药,养好身体,才能开开心心看好戏。” 孙夫人一行人急急点了点头,活了几十年,她们还没有这么急切的期待过一件事:“自然!你赶紧为我诊治,我的腿是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 第一卷 第59章 若安是世间最好的人 骤然被赶出了百芳楼,众人没地方去,宋若安便做主将一众人带回了侯府。 安定侯府里的贺老夫人和黄氏,见到几位夫人被宋若安带了回来,都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她们急忙开了花厅,又是亲自在花厅里招待了几位夫人。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几位夫人来的突然,倒是没有好东西招待。” 贺老夫人坐在主座上,朝着众位夫人客气道。 黄氏性格一般,唯一的亲生儿子也胆小懦弱,所以她在京城中也没有特别多的手帕交来往。 今日这么多夫人齐齐到来,夫君还都是贺云策的顶头上司,这让贺老夫人属实意外了许多。 她急急吩咐身边的嬷嬷,让贺云策下了衙署之后,来花厅露个脸。 林妙心此刻,倒是显得乖巧了许多:“老夫人不要嫌弃我们突然来访便好。” 孙夫人伸手捂住自己不再疼痛的膝盖,也点了点头:“这都是因为老夫人有了一个好孙媳啊。” “您的孙媳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才让我们这样冒昧的上门,来求贺二少夫人的医治啊。”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心中一惊,黄氏便得意洋洋的说: “我这儿媳,医术是好,人也孝顺,把我数年未愈的喉疾都治好了,赶紧让她给你们看看。” 她说着,又是有些嗔怪的望向了贺老夫人:“从前母亲还担心,不愿让若安出门医治,今日让几位夫人主动上门,您现在算是知道了吧?” 贺老夫人点了点头,终于算是心服口服。 话语间,宋若安便一一为几位夫人把脉,又是试探性的问了几句病情,而岐黄神医则是扮成了侯府的小厮,沉默的跟在宋若安的身后。 除了已知孙夫人关节疼痛,周小姐哮喘之外,其他夫人也各有毛病。 “吕夫人,您多饮多尿,多食,却体重减轻,还会感觉四肢疲惫?” 吕夫人点了点头,她无比激动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枯瘦的脸上满怀希望: “神医,是这样没错没有人能够治好我,我现在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了。” 宋若安点了点头,“你放心,七天为期,你一定能好。” 她一定要治好吕夫人,她的夫君是中书舍人,是夫君最直接的上司。 …… 等宋若安一连问诊了四位夫人,随即胸有成竹的出了门。 她迈出门槛后,便扭头看了岐黄神医一眼,收到岐黄神医肯定的眼神,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下子能治疗了四位夫人,名利双收,日后无论是贺老夫人还是黄氏,都不敢对她有所微词。 侯府一切都要仰仗她了! 等她煎好了汤药,回到了花厅,便看见贺云策已经散衙回了侯府,此刻正坐在贺老夫人的身边,和几位夫人聊天。 几位夫人全都是他顶头上司的夫人,聊得他心潮澎湃。 吕夫人夸奖:“贺少夫人生的好看,贺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你在中书省当值,我定是会让夫君好好帮助你的。” 周小姐也点了点头:“贺少夫人凡事亲力亲为,这个恩情我们都记下了所有人都知道贺公子是中书令最喜欢学生,恐怕很快就要升迁了。” 侯府内的几人听的是心花怒放。 恰巧此刻宋若安送来了汤药:“夫人们,汤药来了,你们喝下一帖,看看身体的感觉。” 夫人们眼眸一亮,端过汤药,小口小口的喝掉了:“这竟然还劳烦少夫人亲自去煎煮。” 孙夫人喝完之后,顿时感觉浑身轻松,关节的刺痛感都消失不见:“真的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 周小姐紧紧握住宋若安的手,眼神里满是感激,几乎要落下泪来:“日日压在我胸口的大石头,仿佛在此刻消失,我真的能喘上气了!” “真的!真的!你们安定侯府真的娶了一个好妻子啊!” 贺云策听见这话,抬头与宋若安遥遥相望,觉得她温柔又能干,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他的心脏砰砰的跳动着,感觉世间的美好都集中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是,若安是我贺云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世间最好的女人。” 这一世,若安也和上一世一样,帮助他治病,帮助他疏通关系。 只是与上一世不同的是,若安终于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是他清清白白的妻子。 而不是什么寡嫂,他们也不会被骂奸夫淫妇。 林妙心感受着众位夫人惊呼失态的模样,心中也十分得意,她想起宋若安的难处,也不吝啬给她送个人情,毕竟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仰仗她。 “看诊需要多少银子?若安你不仅辛苦,药材也是一等一的昂贵,这个银子是一定要出的。” 其余的夫人也急急道:“对,要付多少银子?我们必须要出!” 短短一个时辰,几位夫人便掏出了一共两千两的银子,说只要能治愈身体,无论是多么昂贵的药材都没关系。 而其余的几个没病的夫人,也约宋若安日后去她府上,给她的家里人看病,包括国公府的小姐。 毕竟神医难得,必须好好笼络,就算没有生病,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侯府修缮的银子就有了,更重要的是,宋若安还为侯府结识了许多好人缘。 贺云策搂着宋若安,和她一起把几位夫人送了出去,顺便约定了明日问诊的时辰。 几位夫人瞧着他们如胶似漆的模样,也笑着道:“还真是伉俪情深,若安真是有福了。” 宋若安有些害羞,便听贺云策很郑重的握住了她的手,道: “没错,我与若安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是我唯一的妻,我视她如珍宝,还请夫人们在外头多多关照若安。” 第一卷 第60章 沐浴更衣后再来严刑逼供 几人正聊着天,侯府外头突然停了一辆马车。 紧接着,宋熹之便扶着嬷嬷的手,从马车上下了来。 瞧见外头的人是宋熹之,无论是宋若安还是林妙心,脸色便在一瞬间沉了下去。 几位夫人见状,便意味深长的开口:“贺公子,您可要让贺老夫人好好管管自己的孙媳,这实在是太不知所谓了!” 孙夫人也冷哼了一句:“她没有医术,却出去治病,要把辛夫人治死了,还大闹百芳楼,当真是令人咋舌。” 眼见着宋熹之马上要到了门口,几位夫人便抬了抬下巴,翻了个白眼,便直接离开了。 “我们先走了,若安今日的药感觉很好,我等着你下次的治疗!” 感受着几位夫人态度突然的转变,贺云策内心虽有些不解,却也知道又是宋熹之在外面坑蒙拐骗,干了不好的事情。 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真真是令人作呕。 等宋熹之跨过了门槛,宋若安便微抬下巴,十分高傲的挡在她的身前:“姐姐,你既然给辛夫人治病,那得到的银子呢?” 贺云策的脸色也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你根本没有医术,你怎么去治病?” “你想死可别拉侯府下水,到时候还要若安给你擦屁股。” 宋熹之听见这话,缓缓停下脚步,与贺云策对视。 她的目光有几分玩味:“你知我不会医术,可宋若安又何来的医术?” 贺云策冷冷的看着她:“又蠢又坏,简直是一条可怜虫。” 前世装,这一世也装,方法和路子都与前世一模一样,不过前世他有过犹豫,有怀疑过宋熹之的话是否是真实,这一世便一点都不会动摇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突然笑了:“可怜虫……好有趣的形容,我把这话送给你。” 贺云策听见这话,眼中对宋熹之的厌恶几乎是要溢出来:“如今兄长垂死,不能给你庇护,你若是再出去胡作非为,最后定是会自食恶果。” 前世宋熹之嫁给自己,起初那样卑微的讨好她,他信以为真,所以宋熹之也沾光得到了属于他的荣誉。 那时候,她再胡作非为,看在他的面子上,所有人也都饶过了她。 只是这一世,兄长无用,还会早早的死掉,她嫁给兄长,一切便是回到了原点,会过得越来越惨。 “你不要再装了宋熹之,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警告,不属于你的医术,你无论如何装,都不属于你。” 宋熹之闻言,缓缓将视线从贺云策的身上,挪到了宋若安的身上。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宋若安许久,才淡淡开口:“好,那我们就走着瞧。” “我要回去照顾夫君了,好走不送。” 瞧着宋熹之离去的背影,那样子就像是落荒而逃。 宋若安甜甜的环抱住贺云策的手臂,脑海里全是贺云策方才对宋熹之的羞辱,她开心极了。 “夫君,你别生气了。姐姐虽然在外面丢人,可在家里,她对兄长还是照顾的。” 贺云策也死死的盯着宋熹之的背影,脑海里满是宋熹之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什么喜欢兄长?她完全就是装的,她是一个极其虚伪的女人。” 前世面对身体健康,官运亨通的自己,她还水性杨花,出去找人。 这一世她嫁给大哥,夫君是个活死人,窝囊至极,宋熹之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大哥? 她根本耐不住寂寞。 想必她这些天瞧着自己飞黄腾达,得到丞相赏识,心中后悔的不得了,已经在计划如何能吸引自己的注意了。 贺云策想着,把宋熹之那张明媚的脸,急急从自己脑海中丢出去,随后又是紧紧的搂住了宋若安的腰肢。 “咱们别管她自寻死路,咱们回观云轩,我今日要好好感谢一下聪明能干的小若安!” 贺云策说着,又是伸手勾了勾宋若安的鼻尖,眼眸里满是急不可耐。 …… 宋熹之一路摆弄着手中的玉佩,回到了院子。 她刚进屋子,便瞧见青铜火急火燎的来找她了。 “夫人,您终于回来了,属下等了您许久。” 宋熹之一听这话,一下子有些心虚,急急把那枚玉佩攥在了手心里,眼神防备:“你等我有什么事?” 青铜摇了摇头:“是苏家的人今日送来了口信,让您明日去苏家一趟。” “外祖找我?”宋熹之听见这话,猛地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外祖从未主动送信来了安定侯府,除非是……小舅舅出了什么事情。 “不不,”瞧见她担忧的眼神,青铜急急摇头,“您别担心,听说是喜事,送信的人还等了一会儿想见您,可您不在。” “喜事?”宋熹之一听这话,才缓缓坐了回去,她心里开心,又是多了几分好奇:“能有什么喜事呢?” “不过算算日子,我也差不多该去看看小舅舅的身体了。” 青铜说完了消息,没走,而是望着宋熹之手中的玉佩,有些吞吞吐吐:“您今日去了百芳楼,感觉如何?” 宋熹之笑得狡黠:“景色好看,人更好玩。” “我借着夫君的玉佩,还狐假虎威一番。” 青铜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夫人开心便好,那您打算……现在就归还主子的玉佩?” 宋熹之一听这话,笑容一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她觉得青铜的态度有问题: 她仔细观察着青铜的表情:“青铜,我倒是想问,这块玉佩夫君是从哪来的?竟是有这么大的作用?” “夫君自幼便去了边疆,一直在沙场征战,连银子都来不及花,那又是怎么认识了百芳楼背后的老板呢?” 青铜感受着宋熹之眼眸里的审视,脸上的表情抽动了一下: “行商之人走南闯北,大抵是那背后的老板在边疆遇见了主子,又被他所救,才得了这块玉佩……” 宋熹之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凑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都是夫妻,他整个人都是我的,一块玉佩而已,还有什么还不还的?” 青铜紧紧闭住了眼眸,冷汗从头顶滚落:“夫人,我不敢私自做主将玉佩送您。” 原本以为夫人只是会向小厮出示一下玉佩,倒是没想到事情闹大,让百芳楼的掌柜看见这块玉佩。 还让夫人开始起疑,现在连玉佩都不打算还了。 若是主子知道了,定是要找他算账! 宋熹之挑眉,“之前连贺景砚的私房钱,你都敢让我一锅端了,现在一块玉佩都不敢送我?” 青铜举手投降,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贺景砚:“您去问问主子吧,若是他答应送您,属下绝无二话。” 宋熹之莞尔,握紧手中的玉佩便下了软榻:“好,待我沐浴更衣,便向他严刑逼供。” 青铜如临大赦,飞一样的跑了出去,只留贺景砚一人在床榻上。 第一卷 第61章 身体强健 等宋熹之兴冲冲的洗完澡,又回到屋里的时候,发现那枚放在方桌上的玉佩不见了。 她眼前一黑,马上就叫来了青铜。 “青铜,你说好了让我去问贺景砚,现在玉佩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青铜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属下不敢担责,若是主子醒来,知道这玉佩是我给您的,定是要给我狠狠记上一笔……除非,这玉佩是您从主子身上自己拿到的。” 听懂青铜的暗示,宋熹之很嫌弃的看着他:“所以这玉佩现在在你主子身上?” 青铜忙不迭的点头。 宋熹之眼底的嫌弃就更甚了,“你怎么这么胆小,还要我自己去找?” “这块玉佩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你家主子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宋熹之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这玉佩,不会是什么女人送的吧?” 青铜咧着的嘴在瞬间闭了起来:“不不,主子的秘密也在主子的身上,您尽管去找吧!” 宋熹之怀疑的看着他:“贺景砚的身上,还有关于这块玉佩的秘密?” 青铜打了一个喷嚏,又急急捂住了嘴:“是的,只是有一点,等主子醒了,您可前完全别说是属下说漏了嘴。” “此事天知地知,您知我知!” 宋熹之盯着青铜看了好久,随后才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事情都是我干的。” 隔着一道屏风,两人毫不顾忌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贺景砚的耳朵里。 贺景砚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太阳穴的青筋却在狂跳。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个青铜,是把他当成了死人吗? 而随着关门一声吱呀的响,女子温热的手心,便抚上了他的脸颊。 “小郎君,有没有时间交流交流?” 声音轻佻又妩媚。 贺景砚感受着女子灼热的目光,似乎在他的脸上游走,他沉默的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就是一个予取予求的活死人。 宋熹之看着贺景砚面色如常的躺在床榻上,乍一看也看不出是哪里藏了玉佩。 念着那块玉佩,和青铜口中的秘密。 宋熹之仔细的在贺景砚的身上摸索着,窸窸窣窣的一路向下,是一丝一毫的都不愿意放过。 贺景砚闭着眼,暗暗吸着气,想要压下自己体内的浮动和燥热。 上一次没有准备,那副狼狈的样子不过是个意外。 这一次是再不可能了。 直到…… 宋熹之埋着头,忙忙碌碌的找到小腹处,又是隔着衣裳一寸寸摸索,随后才发现了一块硬邦邦的物体,被压在贺景砚的腰下。 “什么……根本不在衣裳里面嘛……” 宋熹之没想到青铜藏着这样随意,还枉费她趴在贺景砚的身上一点点的找。 她收回这枚神秘的玉佩,感受着玉佩还带着微微的温度,她紧紧的捏在了手心里。 随后,宋熹之便挪到了贺景砚的身边,看着悄无声息的他,自言自语道: “好了,这块玉佩既然是从你身上发现的,我发现的时候你也没有阻止,那就送我啦?” 贺景砚太阳穴处的青筋跳了两跳,他很想知道,这真的不算明抢吗? 可随即,他便感受着女人突然凑近了他的耳畔,将一根手指横在了他的鼻尖,随即开口:“同意送我的话,请呼吸!” 贺景砚干脆利落的屏住了呼吸。 宋熹之发觉自己的指尖感受不到气流,整个人微微一愣。 “怎么突然没气了?” 她急急的伸手,搜寻着贺景砚脖颈处的脉搏,紧紧的捏着。 感受着他脖颈处的大动脉有力又快速的跳动着,宋熹之才猛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心中又是疑窦丛生。 难道贺景砚此刻已经有了意识? 脑海中浮现出的猜测,让她的心脏咚咚咚的狂跳了起来,宋熹之再次试探: “如果你不答应把玉佩送我,你就继续憋着气好了。” 贺景砚听见这话,又感受着脖颈处紧紧掐着的手,那是威胁的信号。 他脑海中的弦瞬间紧绷了起来。 一块玉佩罢了,何至于谋害亲夫? 他极不情愿的呼吸了一下。 宋熹之重新感受到指尖处的气流涌动,原本狂跳的心,缓缓平复了下来。 果然,只是一次意外。 她心中有些失落,随即俯下身子,轻轻啄了啄贺景砚殷红的唇瓣: “夫君,送我嘛,好不好?” 贺景砚感受着唇间稍纵即逝的柔软,女子的气息在此刻与他纠缠,他的呼吸在一瞬间紊乱了。 宋熹之感受着男子身下的异样,突然抬头,笑眯眯的望着他,“好了,我知道你答应了。” 答应了,是答应了。 不过是个玉佩,想要便拿去吧。 若是出了事情,等他醒来后再解决也罢。 贺景砚有些放弃抵抗的想。 身边的这个女子,与他的一次肌肤相贴,一次亲吻,甚至一句撒娇,都能搅动他所有渴望疯狂的邪性。 卧室重新安静下来,就像是异常心知肚明的纵容。 在一片沉默中,他似乎有些无言的渴望着他新婚妻子接下来的举动。 她的孟浪,他是体会过的。 可良久过后,贺景砚只能感到身边的床榻缓缓凹陷了下去。 女子躺在她的身边,又紧紧抱住了他:“夫君,你真好。” 所以呢? 所以要怎么报答他? 贺景砚有些失了风度的想要问。 “为了报答你,我今晚就不折腾你了,怪可怜的。”宋熹之道。 贺景砚:? “其实你就这样躺着,永远别醒,这小日子也美滋滋的。” 贺景砚感受着浑身的燥意,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两跳。 “至于你的秘密,你若不愿告诉我,我会慢慢去了解你的。” 宋熹之沾了枕头,便染上了几分困意,她迷迷糊糊的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便将怀里的男人搂的更紧了些。 前世发生的一切,让她心里总是空空的。 男人总是会变的,前世她与贺云策是那样郎情妾意,到最后两看相厌。 而此刻,昏迷不醒的贺景砚,根本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冲喜的妻子。 那么他醒来之后,是该如何对待她? 如同贺云策一般将她弃如敝屣,直接休弃? 还是如同世间其他男人一样,妻妾成群,让她独守空房? 她哪个都不愿意。 若是时光能停留在最甜蜜的时刻,那也是好的。 至少现在,她很喜欢这个身体强健的夫君。 第一卷 第62章 他的妻子丑若无盐? 耳畔传来女子平静的呼吸声。 她睡觉时很不安分,扭来扭去的身体无异于酷刑一般,这是他上次便体会过的。 贺景砚沉沉的呼吸着,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灼热的滚烫。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夫人既然喜欢自己,又不愿让自己醒来? 她是要长得多么貌若无盐,才害怕自己的睁开眼睛,看见她的模样? 是了,能有这样大胆的女子,定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而是个乡野粗妇。 毕竟哪里有大家闺秀,愿意嫁给活死人冲喜? 还有她手上的茧…… 恐怕她面朝黄土背朝天,容貌就像是他军营里的那些武将,豹头环眼,燕颌虎须。 贺景砚有些害怕的想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罢了罢了,既然她是他的妻,事已至此,他的清白早被此她夺走,无论长成什么样,他都接受。 软玉在怀,血气方刚的少年将军,又是一夜未眠。 天色刚亮,宋熹之便神清气爽的起了身。 她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又是小心翼翼的推开了贺景砚的怀抱,下了床榻。 无意中瞥见自家夫君有些发青的脸,宋熹之的眼眸里生出了些许的疑惑。 “我昨夜也没把你怎么样啊,怎的如今看起来如此萎靡不振,就像是被吸光了精气?” 她粗粗的为贺景砚把了一个脉,确定没有大碍,才换上衣裳,坐着马车去了苏家。 至于那块玉佩,因为青铜那奇怪的态度,她便也没有随身佩戴,示于人前。 而是贴身收着,放在衣裳里了。 安定侯府和苏府距离倒是不远,不一会儿的车程,马车便到了苏府门口。 宋熹之扶着吴嬷嬷的手下了马车,便瞧见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了。 那羸弱的女子穿了一身湖蓝色的袄裙,身上还裹着一件白狐斗篷,如今正倚靠在门口四处张望。 这便是那位阿莲的姐姐,白檀。 白檀还是小舅舅给取的名字。 “小姐,您来了。” 等她瞧见了宋熹之,原本清瘦的脸上便多了些笑意,她急急的从吴嬷嬷的手上接过宋熹之,又是恭敬的扶着她迈过门槛。 “天气冷,怎么一个人在门口守着?我自己进来便好。” 白檀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着头:“公子也这样说,可奴婢就是想先来迎接着您。” 宋熹之含笑望着她,她低垂睫毛狭长,犹如黑羽一眼,斗篷没遮住的地方露出来一节白瓷似的脖颈,光洁白皙的脸蛋因为稍微的活动,便浮出了些许红晕。 若是仔细看,便能从白檀的眉目间,看出来她像一个人。 宋熹之想着,又是敛了视线,反手搀扶住了她的手,然后道:“你不必自称奴婢,你没有卖身为奴,不过是在苏府暂住。” “而我医治你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可怜你,同情你,而是因为我与你的妹妹做了一场交易。” 一提到自己的妹妹,白檀眼眶便有些泛红:“我知道,小姐。不过苏府的一切都很好,好的就像是一场梦,这绝不是一场交易就能抵得过的。” “我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报答您。” 宋熹之拍了拍她的手:“从前给你的银子,你收到了吗?” 白檀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才终于问出了口:“收到了,妹妹她……如何了?” 宋熹之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她很好,也时刻挂心着你,所以你更应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两人话语间,白檀便将她带到了苏老夫人的念安堂里。 她还没跨入门槛,便闻见了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果然,一到堂内,便看见里头摆了一座宴席,里面已经琳琅满目的摆好了佳肴。 菜都是刚烧出来的,热腾腾的蒸汽还直直的往人的脸上扑。 大舅舅的两个孩子在屋子里叽叽喳喳的叫着,小舅舅穿着一袭白衣,头戴玉冠,正坐在椅子上,考他们的功课。 苏明礼抬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宋熹之,眼眸里更是多了几分笑意,他拍了拍两个男孩的屁股:“快叫阿姐。” 苏仲仪和苏仲宣一个不过五岁,一个不过八岁,此刻却一板一眼的朝着宋熹之俯身作揖:“阿姐。” 想到他们的前世,是活生生的饿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宋熹之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她上前搂住了两个小小的身板:“阿姐在。” 前世从未体会过的热闹,让宋熹之在此刻有些恍然。 她整理了情绪,收了泪,才缓缓站起身来,“今日是什么大好的日子,竟然摆了这样一桌的大菜?” 苏老夫人听闻声音,急急从堂内赶了出来,握住了宋熹之的手:“之之,你来了,怎么不来个人通报一声,好让我出去接你。” 宋熹之握着白檀的手笑了笑,“不用您,您瞧,可已经有人记挂着我了。” 此刻,苏绍元也大步流星的迈过门槛,走到了宋熹之的身边:“哎呀之之,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贪吃,知道是要吃席,便一大早赶了过来。” 宋熹之一听这话,可不同意:“才不是,我是因为担忧小舅舅的身体,便起了个大早,赶来了苏府。” “我还不知道苏府是有什么喜事,才要摆这样一大桌宴席,还有大舅舅和大舅母呢!?” 一听这话,苏绍元神秘的笑了笑:“喜事?你要问你小舅舅才对!” 苏明礼没有回答,只是俯身拉了圆凳,让宋熹之坐下:“既然都来了,就都坐吧,白檀你也坐。” “等会儿兄长和大嫂便来了,这顿宴席是为了感谢之之。” “至于那件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他的话音刚落,苏绍元朝着他挤眉弄眼:“你瞒着别人,瞒你侄女干什么?辛大人说了,事情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 第一卷 第63章 即将升官 宋熹之听着外祖的话,一下便将耳朵竖了起来,她好奇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到底是什么事情?辛大人又说了什么?” 回答宋熹之的是一阵浓郁的鸭肉的味道。 “最后一盘菜上齐了,来,一起吃饭吧。” 宋熹之听闻熟悉的声音,一转头,看见的就是苏明仁的脸。 他此刻正站在桌前,山羊胡子上还沾着白色的面粉,此刻亲手端了人参老鸭汤,往桌子上递。 而站在大舅舅身边的,是久未谋面的大舅母,刘若芳。 她身材丰腴,面若银盘,发髻高高挽起,虽上了年纪却风姿绰约,不失大方。 此刻正穿着一身窄袖深色衣裳,袖口高高挽起,站在苏明仁的身边,身上还带着些许烟火味,看着像是刚从小厨房里出来。 宋熹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桌子菜竟是大舅舅和大舅母亲自下厨做的?” 大舅母拍了拍宋熹之的手,含笑坐在两个孩子身边:“和明仁一起做了几个菜,其余都是下人做的,之之你看看喜不喜欢吃。” 大舅舅这个老古板会下厨做菜,简直是太意外了。 宋熹之盯着大舅舅胡须处沾着的面粉,微微挑眉,语气中有些调侃: “古人云君子远庖厨,舅舅今日怎么不云古人的酸话了?” 苏明仁瞪了宋熹之一眼,自顾自找了个位子坐下:“我原本不乐意,可我的私房钱被你大舅母牢牢攥在手心里,便不得已和她下厨房了。” 刘若芳瞪了他一眼,却用指腹一点点把他胡须处的面粉擦去: “好好好,我们未成亲时,你为我做的那些膳食糕点,也全都是不得已的!” 此话一出,桌上的所有人都笑了。 宋熹之盯着他们,也跟着笑。 他们原本是这样好的感情,可前世两人那样决绝的和离,一个终身未再嫁,一个贬官途中惨死。 就连两个孩子都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苏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熹之想的有些出神,却见苏明礼夹了一个鸭腿放在她的碗里:“在想什么?快点尝尝你大舅母的手艺。” 她想着前世的事情,心中陡然对方才祖父提到的喜事多了几分警惕,于是再次对着苏明礼郑重开口: “所以小舅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瞧着她严肃的模样,苏绍元笑着道:“别担心,真是喜事。” “明礼提出的两税法,效果非常治好,极大的缓解了朝廷财政的紧缺,所以辛侍郎透露,等你小舅舅会朝廷,就可以等着升官了!” “是正六品的谏议大夫!” 听见这话,宋熹之心中一喜:“果真?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苏明仁也笑着点了点头:“大概是和陛下提过,八九不离十了,辛大人只有十拿九稳的事情,才会是往外说。” 宋熹之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心里乐开了花: “小舅舅这样年轻,通过科举入了朝廷,如今不过弱冠,便要做到谏议大夫,想必这是绝无仅有的。” 前世,小舅舅早早的死掉,成了苏家败落的导火索,还让所有的荣誉本该属于他的荣誉,都落到了贺云策的身上,让他年纪轻轻官拜宰相。 这一世,既然他活了,那么原本属于小舅舅的东西,便不能落到了旁人的手上! 只见苏明礼摇了摇头:“我也没做什么,咱们自家人听听就好,切莫传到外头去。” 他笑着望着宋熹之,又是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如今有这一切,小舅舅都要感谢之之。” 苏绍元也很开心:“自然不会传到外面去。” “不过等事情定了下来,咱们苏府定是要好好办一场宴席。” 宋熹之咬了一口鸭腿,只觉得香得很,让她满心都是欢喜:“自然是要办的,到时候我可还想吃大舅母和大舅舅亲手做的菜。” “只是如今小舅舅身体好了,要什么时候才能上朝?” 苏明礼道:“就在两日之后了。” 时间过得很快。 两日之后,就是十五。 每逢初一十五,除了京中的高阶官员,此日在京的低阶官员也会一同上朝。 光启帝近日心情愉悦,他端坐在龙椅上,上朝没多久,便注意到了人群中身穿官服的苏明礼。 皇帝莞尔:“小苏爱卿今日上朝了?身体可曾康复?” 苏明礼闻言出列,对着皇帝行了一个礼:“微臣多谢陛下关怀,微臣身体已经无恙,担忧久不上朝,无法为陛下分忧,便回来了。” 光启帝听着他洪亮的声音,看不出半分从前的模样,他微微有些感叹: “从前病入膏肓,生死一线,如今却恢复的这样好,小苏爱卿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况且从前你虽在病中,却也心系朝廷,为朕分忧,如今两税法已经落实,实施半月有余。此法虽遇到了不少阻力,却也看见了成效。” 皇帝说着,兴致也高,他将手靠在了龙椅的扶手上:“能得爱卿如此,是朕的荣幸,朕要好好给你一个奖赏。” 辛侍郎在前头听着,笑着点了点头。 苏明礼听见这话,也微微翘起嘴角,他真要跪下谢恩,却突然听见了林丞相的声音。 “小苏大人才思敏捷,真是少年英才。如今陛下正为了各地武装叛乱的事情烦忧,群臣莫能献其策,不知小苏大人是否有好的见解,能为陛下分忧?” 林丞相说着,又缓缓出列,话里带着几分笑意。 苏明礼闻言,微微一愣。 他许久没有上朝,不知道如今朝廷的局势,更不知道各地叛乱的具体原因。 不过他思忖片刻,还是很快提出了应对之策:“微臣愚见,此事还需要肃清本源,也就是从各地的官员下手。” “各地武装叛乱,第一需要问责的是各地官员。微臣有听闻过各地官员与本地势力勾结的情况。甚至民间有言‘天高皇帝远,庙小神仙大’。” “为解决此事,或许需要革新官员制度,规定异地为官,官员不许在籍贯地任职,也要规定官员的任期,以免地方官员与本地势力相勾结。” 第一卷 第64章 犬牙交错 苏明礼此话一出,朝中的大臣纷纷点头。 能在一时间能想出这样的计划,苏明礼确实是有东西在身上的。 光启帝闻言,也肯定的点了点头:“爱卿之策是为良策,避免本地势力与当地官员相互勾结,叛乱便能及时解决。” 林丞相听见这话,先是微微一惊,眼眸瞬间变了变,随后又是微微一笑: “小苏大人的主意果然好,一语中的,可惜仓促而言解决不了根本。” “陛下如今烦忧之事,是各地的武装叛乱,若是此刻调动官员,激怒各地势力不说,新来的官员人生地不熟,不好管,也不敢管。” “如今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难事,百姓武装叛乱的原因是什么?又如何从根本去解决百姓的叛乱?由下至上,这才能稳固。” 苏明礼没有说话,辛侍郎却猛地抬头,紧紧的盯着林丞相的后背。 光启帝听闻这话,又看了苏明礼的反应,于是也问: “那其他爱卿还有没有见解?如何杜绝匪乱,杜绝武装势力的叛乱?效果又是要立竿见影。” 朝堂在一瞬间沉寂了下去, 其实这件事情已经是历史难题,各地叛乱层出不穷,需要皇帝派兵镇压,可今日此处平息,明日那处又起,也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没有人回答,人群中只有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就在此刻,队伍的最后端突然出列了一个人。 贺云策出列,对着皇帝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微臣心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眯着眼眸,点了点头:“讲。” “微臣以为,此事层出不穷,乃是历史遗留问题,与陛下无关,可此事不解决,又将是心腹大患。” “因此,需要治标治本,又需要因地制宜。首先解决百姓听从违法势力叛乱的原因,在东南地带兴修水利,合理灌溉农田,保障民生;在中原府邸掌管宗祠,减少寺庙,清理匪寇藏身的地方,削弱宗族势力。” “保证民生之后,就算是有人想要闹事,可百姓安居乐业,那么武装势力又是从何而来?” 听闻这话,现场一片沉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暗暗抽着气。 可贺云策的话还在继续:“另外,最关键的事,便是重新划分行政区域,是区域犬牙交错,此法能够防止地方依靠天然地理屏障形成割据势力。” “同时,不同地区、地貌相互交错,增加了军事防御的复杂性,各地军队也能互相相应,迅速镇压。” “不同的民风民俗,防止能形成团结的割据势力,同时也有利于各地经济交互……” 男子声音雄浑,字字句句,解释的简单又清晰。 他说到最后,让全场的官员是一片哗然。 此方法实在是太妙!从他们从未想到角度解决了此事,解决了陛下担忧已久的千古难题! 此人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年纪轻轻,却能在林丞相发问后的顷刻之间,想出这样周到的解决办法。 天纵奇才!这真的是天纵奇才啊! 光启帝静静的听完这话,表情也有了明显的变动。 他眼眸一亮,又是眯着眼睛盯着最远处的人,招了招手:“你姓甚名谁?是哪里的官?上前来给朕瞧瞧。” “你现在站的太远了,朕看不见。” 贺云策闻言,压住了自己狂跳的内心,死死屏住呼吸,便从人群的最后方走了出来。 这个主意是他前世结合了各地的事迹,自己想出来的,不是其他人给的。 前世他提出这个主意后,便获得了陛下的赞叹,最后也在各地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如今他在顷刻之间提出,怕是要惊艳四座,身边又有林丞相的提携和帮助,是绝不可能出错。 刚刚官员们的赞叹就足以说明一切! 而他珠玉在侧,直接把苏明礼狠狠的踩在了脚下,衬得他什么也不是! 贺云策无比振奋的想着,整个人变得更加笃定。 他微微抬着下巴,路过了苏明礼的身边,与苏明礼擦肩而过,又是继续往前走。 瞧见贺云策的背影,苏明礼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满是意外。 而辛侍郎的脸色却是完全的沉了下去。 “微臣贺云策,如今在中书省担任九品的主簿。” 贺云策走到皇帝跟前,不急不慢的说着,又是朝着皇帝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一举一动都充斥着文人的风骨。 光启帝瞧见了贺云策的模样,先是一愣,然后眉头一皱:“你是安定侯府的二公子,朕数日前在御书房召见了你,朕有印象。”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可一切尽在不言中,皇帝明显的记起了从前的事情。 贺云策没想到皇帝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的表情微微一僵。 林丞相听懂了皇帝的意思,只是佯装不知情的笑了笑: “贺主簿的这个主意倒是妙极了,不仅是解决了陛下忧心的千古难题,更是福泽百姓,让天下万民感受到皇恩浩荡。” 其他官员不知道皇帝说的意思,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可:“没错,这主意确实是好。” 光启帝听闻这话,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他瞥着贺云策跪倒在地上的身影,没叫他起身。 沉默了良久,反倒是意味深长的询问:“这个主意是好,朕也这么觉得。” “可朕想知道,这个主意,真的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吗?” 光启帝的话,让在场的所有官员脸色一变。 贺云策的浑身也是一僵,可众人还是听见皇帝的声音,在不紧不慢道: “可朕记得,你前几日还是个白身,并且从前声名大噪的两税法,实际上是小苏爱卿的主意,那么今日你这个犬牙交错的主意,到底是如何想出来的呢?” 朝堂在一瞬间陷入一片沉寂。 贺云策此刻舌根都有些发紧:“陛下,从前的事情完全是一个误会,此法是微臣一人想出来的没错。” 第一卷 第65章 这只是一个起点 “哦?”皇帝低垂着眼眸,坐在龙椅上没有动。 感受着他积久而成的威势,那意味深长的发话,让林丞相的心中都有些发紧。 可贺云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前世他在皇帝身边待了二十余年,伴君如伴虎,他早就摸清了光启帝的脾气和秉性。 光启帝知人善用,他最喜欢有用的人,他不喜欢求饶和讨好,而是喜欢摆事实、讲证据。 前世可不是白活的,这既是刁难,也是机会。 于是贺云策不卑不亢的回答: “因地制宜、犬牙交错的主意,是微臣自己所想,微臣未当官时,便偶然听闻父亲关于此事的疑虑,入中书省当官后,便翻阅了各地的资料,力求找到方法,为陛下排忧解难。” 他语速缓慢,吐字清晰,说出来的话让人信服,若是不知道的,便以为他是朝中的高阶官员。 皇帝没有说话,视线仍旧是锁定在他的身上。 众人只听他继续说道:“微臣能当着陛下的面提出,便是问心无愧,否则陛下慧眼识珠,微臣的伎俩岂不是自寻死路?” 贺云策说着,又是缓缓抬头,挺直了脊背: “至于两税法的事情,也诚然是微臣自己想出来的,只是不知道小苏公子早已提出,于是班门弄斧,弄出了误会。” 苏明仁最讨厌巧言善辩之人,心中对这个贺云策更是厌恶至极,他听见这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误会?可你传出苏明礼将死之事,也是个误会?” 贺云策只是不动如山的点了点头,掩下了眼底的所有情绪: “是个误会,求陛下明鉴。微臣事后才知道小苏大人也同样想出了两税法,可这件事在之前只有苏明礼和辛侍郎自己知道。” “小苏大人在病榻之中,昏迷不醒,而辛侍郎与微臣不认识,也从未相见,那么敢问微臣又是哪来的途径得到了两税法的内容?” “还不知死活的将此法重新献给辛侍郎?” 贺云策说着,眼前浮现出了宋熹之的脸,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轻蔑: “难不成,是宋熹之,微臣的大嫂,小苏大人的亲侄女,偷了两税法的内容,送给了微臣。” 听见这话,苏明仁和苏明礼在一瞬间抬起头,两个人异口同声:“这绝不可能!” 贺云策笑了:“既然不可能,那么微臣就是冤枉的。” 此事本不是他偷来的,是他前世知道的,那么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找到证据。 贺云策把话说到这里,中书省的几位大人,想起了自己正在喝药的夫人,也纷纷为贺云策开口说话。 秘书郎周大人,便在此刻站了出来,开始颠倒黑白: “臣是贺主簿的上级,也与他探讨过着两税法的内涵,实际上和小苏大人提出的两税法,还是有些出入的。” 中书舍人吕大人,也急急搭腔:“贺主簿入衙署不过一段时日,能力和见识都是有目共睹,臣相信贺主簿。” 礼部侍郎趁着这个机会,大声开口:“臣等相信贺主簿,他提出的主意实在是好。” “臣等相信贺主簿!” 苏明仁冷眼瞧着官官相护的众人,咬紧了牙关,山羊胡子气的一翘一翘的。 光启帝闻言,也是有些意外,他的神色明显的松动了下来:“这样多的爱卿都为贺大人求情,或许从前的事情真还是个误会。” “从另一个角度看,贺主簿入职不过短短几日,便收获了全部上司的赏识,也证明你是有能力提出这些主意的。” 贺云策听见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的狂跳,他急忙掩下了自己灼热的目光。 随后便听见光启帝的声音继续道:“贺爱卿,你请起吧。你的主意很好,想要什么奖励?” 贺云策谦虚的拱了拱手:“微臣不敢居功。” 而林丞相却在此刻笑眯眯的开口了:“臣觉得,六品谏议大夫这个位置,倒是极好!” 他的话音刚落,苏明仁和辛侍郎错愕的抬起了头。 苏明礼也明白了贺云策和林丞相的意图,他浑身紧绷,脸色都僵了起来。 贺云策感受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他极力掩盖住,又是微微低下了头。 可林丞相仍旧是微笑着解释,面上是一副纯良的模样: “两次提出建设性意见,若他有真材实料,那么待在陛下身边,便能为陛下出谋划策,若是没有,陛下查出他的不对,也能直接问罪。” 光启帝眯了眯眸子,“连胜三级?这简直是史无前例。” 林丞相却说的笃定:“若没有先前的误会,贺云策门荫入仕,实际也不会只是一个主簿……不过陛下,这都是微臣的愚见,微臣只是不舍明珠蒙尘!” 光启帝听到这里,沉默了片刻。 无论是林丞相,还是其他官员的态度,都说明了贺云策真的是有真材实料,是个好苗子。 当然,他提出的意见也确实是好。 若是之前没有误会,以贺云策的身份和才能,门荫做个七品官也是可能,九品的主簿,也实在是有些让安定侯府难堪。 一想到生死未卜的贺景砚,皇帝终于松了口:“好,那朕就为你破了这个例,众爱卿,可要向贺爱卿好好看齐啊!” 贺云策听见这话,在一瞬间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他猛地闭上了双眸,随即又是磕头道谢。 “臣谢陛下隆恩,日后定当尽心竭力。” 多亏了若安的医术,他才得到了那么多大人的支持,第一次上朝,便旗开得胜,把苏家人狠狠的踩在了脚下! 可这只是一个起点,六品、五品……一品,他要一步步的爬上去,他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要让若安成为一品诰命夫人! 第一卷 第66章 黄氏吐血 光启帝金口玉言,升了贺云策做六品的谏议大夫。 而苏明礼原本预定的官位被贺云策截胡,一时间前头再没有适合的官位空缺,于是升迁的事情就一下子被搁置了下来。 一下朝,贺云策的身边便被各位大人团团围住,他们又是恭喜又是称赞,成群结队的跟在贺云策的身边往外头。 耳畔充斥着溢美之词,贺云策春风得意,却还要连连谦虚。 “感谢感谢,日后云策还要仰仗各位大人的提携。” “初入仕途,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还请各位大人多多指教。” 贺云策说着,瞧着走在自己前头的人影,眼眸一亮。 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走到了苏家兄弟的身边,又是笑着对苏明礼拱了拱手: “小苏大人,我们同在中书省为官,日后还需要您的帮助啊。” 他眉飞色舞的说着,眼眸上下的扫视了一下苏明礼有些苍白的脸,随即不怀好意道: “听闻小苏大人是身体好转,才在今日事上朝,可如今瞧着,为何脸色是这样的苍白?小苏大人还是要好好关注身体才是啊!” 苏明礼沉得住气,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他目光直视着贺云策,却没有退让: “那还是要恭喜贺大人了。” 林丞相站在贺云策的身边,感受着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也微微一笑: “日后云策就是六品的谏议大夫,比明礼高了一阶,也是要多多提携明礼才是啊!” 辛侍郎听见这话,脸色便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林大人,你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却故意抢在我面前,如今这样说话,怕是不好吧!” 林丞相把双手拢在袖子里,也不计较辛侍郎言语上的冒犯,他脸上的笑容是更深了: “辛侍郎,什么叫故意?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谏议大夫的位置空悬,那就是人人都有机会的。” 他说着,眼眸深深:“陛下看好贺大人,又觉得他的主意好,便想要留他在身边出谋划策,你这意思,是对陛下不满意吗?” 辛侍郎被气的眼前一黑,苏明礼见状,急急上前,拦住了辛侍郎。 其他官员也在纷纷附和:“小苏大人的主意是好,但是比不过贺大人的主意,陛下知人善用,那么贺大人官位在小苏大人之上,这也很正常。” 苏明仁长腿一迈,赶到了苏明礼的身边,视线一点点的扫过这些附和的官员: “听闻丞相的女儿,各位大人的夫人们,身体都不太好,最近都在宋若安手下治病,这是否是贺大人能够升官的重要原因呢?” 林丞相一听这话,眼底瞬间幽深了几分:“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不过妙可就是我的全部,你最好别随便拿她当筏子,还有,你也要管好你的侄女。” 林丞相说着,又是讥讽的望向辛侍郎,言语带有威胁:“听闻辛侍郎的夫人也在宋熹之手下治病?难怪辛侍郎和苏家关系这么好。” “只可惜,若是找到糊涂庸医,害死了佳人,那可就是害人害己了。” 苏明仁听见这话,原本愤怒的态度却在瞬间缓和了下去,他甚至突然笑了起来: “这话我也送给几位大人,希望几位大人日后不要后悔。” 林丞相以为苏明仁是辩无可辩,开始心虚,于是他的态度也越发嚣张: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本官做事绝不后悔,当然,小苏大人也要愿赌服输才好。” 贺云策也洋洋得意,巨大的成功让他整个人仿佛是在云端,要飘飘然起来了: “这是第一次,小苏大人先适应适应,接下来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到那个时候,小苏大人可不要口不择言了。” 其他官员也笑着开口:“小苏大人官场失意,却心生怨怼,这可不是好事,只怕没人会喜欢。” 一听这话,原本与苏明礼同行的人,都急急往外迈了几步。 “小苏大人,各位大人,在下家中有事,先告辞了!” 一瞬间,苏家人身边都空空的,像是其他人隔了一堵墙,格格不入。 贺云策看着苏家的冷遇,那落魄狼狈的模样,就像是一只落水狗。 等之后苏明礼病死了,辛夫人也病死了,苏家就要彻底败落,宋熹之便要为自己冒充神医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了。 一想到那个毒妇,听到自己连升三级的消息,惊慌失措,等事情败落后,又是仓皇的跪倒在自己面前,梨花带雨的求他救救她。 想到这个画面,贺云策简直是要冷笑。 可怜,还真是又蠢又可怜啊。 他想着,便对着自己身边的双喜开口:“双喜,赶紧把消息传回侯府,告诉母亲和若安,我连升三级,成为了六品的谏议大夫。” 他这话就像是故意说给苏家人听得:“一切都是若安的功劳,没有她,就没有我。” 双喜得令,急匆匆的带着消息,先往侯府去了。 而众位大人听见这话,也笑:“这样的好是,本官自然应该亲自上门祝贺,正巧内子大概也在侯府喝药,真想见见那位白骨生肌的神医啊!” 林丞相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好奇:“如今想来,小女喝药已经有七日了,并已然全好,本官也是该上门,亲自感谢那位神医。” 贺云策拱了拱手,涉及宋若安的医术,他倒是没谦虚:“若是诸位大人肯来,贺某荣幸之至。” 天大的好消息还未传到安定侯府。 黄氏此刻浑然不知,正静静的卧在软榻上等药。 今日不知怎么了,她总感觉浑身没力气,整个人都是恹恹的,时常腹痛难忍,让她都有些直不起身。 黄氏满头大汗的按着腹部的位置,听闻外头的动静,支起身子:“钱嬷嬷,宋若安来了吗?” 黄嬷嬷把药端到了黄氏的面前,又是摇了摇头:“少夫人要医治几位官家夫人,把药送进来之后,人却没进来。” 黄氏听见这话,又是叹了一口气,脸色好像在瞬间更惨白了些: “我今日身子有些不好,还想要找她看看,怎么她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钱嬷嬷脸上也有几分担忧,不过她还是安慰着道:“算起来,今日便是喝药的第九日了,大概喝完今日的就好了。” “少夫人的药肯定有效果,否则那些夫人也不会这样的追捧她,日日要来侯府喝药,听闻她们的相公,都对公子极为赏识呢!” 黄氏闻言,也点了点头,她气若游丝:“是了,若安医治了那么多人,他们都没有问题,那我这药肯定也没有问题。” “定是哪里有些不对,晚上让若安来看看。” 黄氏接过钱嬷嬷手里的药,又是一饮而尽。 可喝完药的一瞬间,她便觉得胸膛涌起了一股腥咸,黄氏脸色一变。 她艰难的捂住胸口,想要把胸口的腥咸压下去,可不仅没压下去,还猛地涌了上来。 “噗”的一声,黄氏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第一卷 第67章 默默隐瞒 钱嬷嬷瞧着黄氏突然的反应,浑身一抖,整个人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怎么刚刚喝了药,人就吐血了?” 黄氏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嘴角还残存着的血迹。 可钱嬷嬷瞧着黄氏那张惨白的脸,鲜血直直从鼻孔里流出来,她眼皮一跳:“主子,主子!您还流鼻血了!” 黄氏颤着手抹了一把鼻子,瞧见那猩红的血迹,大脑一片空白: “这药有问题!是不是这药有问题!” “是不是宋若安给我开的药有问题?我之前就算是身子不好,也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 黄氏说着,又是搀扶着钱嬷嬷的手,猛地从榻子上站了起来:“宋若安呢!她在哪里?” 钱嬷嬷愁苦的看着她:“她此刻正在花厅,给各位夫人治病呢。” 一听这话,黄氏心中着急,她用帕子一抹脸蛋,便搀着钱嬷嬷跌跌撞撞往外走: “她什么蹩脚医术也敢给夫人们治病?不行,我必须去找她算账。” 等黄氏步履匆匆的赶到花厅,还未踏入门槛,便听见里头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就像是有许多人在说话。 黄氏眼皮一跳,急急迈了步子进去,便看见里头乌泱泱坐着的全是人。 此刻已经不只有那些看病的夫人们了,就连朝中的官员也坐在花厅里看,正在和安定侯还有贺老夫人喝茶。 他们刚刚下朝,官服还没脱,便直接来这里了。 所有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花厅里的众人听着外头的脚步声,皆是扭头望去,看见的便是黄氏那慌乱的神情。 贺云策急急上前,重重的握住了黄氏的手,内心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母亲,您来了?儿子正要派人去叫您来呢。” 黄氏感受着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慌了神,她急急的握住了贺云策的手: “云策,娘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你可知宋若安……” 还未等黄氏把话说完,贺云策便笑着开了口:“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儿子也有话要对你说!” “如今,这么多大人在陛下面前举荐我为谏议大夫,能得到大人们的赏识,这全是若安的功劳,都是依靠若安啊!” “母亲您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对待若安的!” 黄氏闻言,一瞬间愣在原地,她觉得自己的大脑突然变得空白,只能看见贺云策的嘴在一张一合,却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云策笑了,他放大了音量,脸上是一片春风得意之色:“多亏了大人的赏识,你的儿子连升三品了啊!” 黄氏呆呆的听着,只觉得自己的耳畔嗡的一声响。 她的内心在一瞬间涌入了万千的情绪,不仅仅是日思夜想的喜悦,还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感觉。 众位夫人瞧着黄氏极为诧异的模样,也纷纷起身,笑着走到了黄氏的身边: “贺夫人!你真是娶到了一个好儿媳啊!方才我们还说呢,都很羡慕你。” “我发现若安真是侯府的小福星,她一嫁进来,小贺大人便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如今直接坐上了六品的官员。” 其余的夫人也笑:“不只是侯府的福星,也是我们的福星啊,我的身体也从未这样好过!” 众人说着,也不见黄氏有个回应,这才注意到了她有些古怪的模样: “诶?怎么回事?贺夫人是有什么事情吗?怎么身上还染着血?” 黄氏一听这话,才猛地回过神来,她挤出了一个笑容:“没事情,是方才听闻了这天大的好消息,太激动了,才把补汤滴在了衣裳上,看着就像是血。” “我也说呢,我身体能这样的好,全都是因为若安,若安真是侯府的小福星。” 原本坐在主座上的贺老夫人也嗔怪道:“多大的人了,还没有若安沉稳。” 宋若安静静的听着众人的夸赞,脸上似乎飞上了红霞,可内心却是沸腾似的狂喜,到现在都没有平静。 “大家谬赞了,若安不过是力所能及的做了分内的事情。” 贺云策深情的望着宋若安的脸,似乎要将她的模样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得妻如此,是我的幸运,若是没有若安,就没有现在的我。” 夫人们听见这话,真的是打心眼里的羡慕。 大人们虽然没说话,可也是十分的感叹。 谁不想要这样一个贤内助,这样一个漂亮又有能力,又端庄大方的妻子? “真是佳偶天成的一对璧人,这样好的感情,让谁看见不会动容呢?” “贺大人,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 宋若安清晰的捕捉到夫人们羡慕的目光,脸上也多了十分的甜蜜,在众人的视线中,她紧紧的与贺云策手牵手。 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嫁入侯府后的每一个决定,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众人之中,只有黄氏的表情有些发僵。 安定侯瞧着两人蜜里调油的举动,于是站起身,朝着各位大人拱了拱手:“新婚燕尔,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不过犬子如今的造化,都离不开各位大人的帮扶。一日之后,侯府定会举办一个赏花宴,一则是为了庆祝犬子侥幸得到陛下赏识。而是为了感谢各位大人的帮扶。” 各位大人都是乐呵呵的点头:“一定会去,本官一定会去。” “到时候一定会带着人,好撑撑排场,像贺少夫人这样高超的医术,一定是要名扬天下才好。” 贺云策听见这话,突然想到了宋熹之,于是心生一计:“父亲,这次赏花宴定是要邀请若安的娘家、外祖家。” “自然,还有大嫂的外祖家也要邀请,毕竟我能拿到这个官位,大嫂的外祖家也出了不少力。”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笑得合不拢嘴:“从前你与你的大嫂有些误会,如今能解开误会,我自然是开心。侯府有喜事,自然是要把你大嫂的外祖家邀请来。” 贺云策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那就亲自去洗墨轩,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哥和大嫂,也是让大哥放心,我已经能撑起了这个侯府。” 第一卷 第68章 青筋暴起的手在床榻上搜寻 安定侯听见这话,心中也十分欣慰。 没想到贺景砚昏迷不过也就一段时日,贺云策竟已经如此懂事,思虑周全。 于是他也没拦着:“好,你就亲自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兄长吧,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贺云策在送走各位大人后,便特意去了洗墨轩一趟。 深秋了,天气有些冷,洗墨轩伺候的人不多,小厮丫鬟都蜷缩在屋子里不愿出来。 宋熹之也蜷缩在贺景砚的怀里,静静的看着医书。 身边有这样一个暖烘烘的大火炉,能时刻陪着自己,宋熹之便有些不愿意动弹。 贺云策一进屋子,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的眼眸猛地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吼了一句:“宋熹之!你怎么能干这种事情!” 他突然的话,把宋熹之吓得浑身一抖,等抬头看见了来人,她才又是心安理得的躺了回去。 “干什么?贺云策,你是否有教养和礼数?” 贺云策瞧着她那副模样,简直和前世一样的不知死活,他心中没由来的生气: “简直是不堪入目!你是否有教养和礼数?” 宋熹之冷哼一声,挪着屁股往贺景砚的怀里挤了挤:“这是我的夫君,怎么就不堪入目?我在自己房中想要干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允许?” 贺云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一世兄长才是宋熹之的夫君,他知道是自己失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仍旧是阴沉着:“兄长是你的夫君,更是一个病人。不过是白日,你便这样……如何是好?” 贺景砚静静的听着,他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在不安分的乱动,心中十分感动。 果然是男人理解男人。 他的新婚妻子这样折腾,仿佛只把他当病人,不把他当成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他这阵子夜夜难眠,咬牙切齿,如坐针毡。 可宋熹之却是在冷笑:“无论我做什么,我都是你的大嫂,还请你速速离开,你无权指责你的兄长和大嫂。” 贺云策不愿意走,他甚至又是往前迈了一步:“我迟早要替大哥把你休掉。” 贺景砚:? 这话,宋熹之已经听过千百回了:“你有什么资格?” 贺云策眼眸深深,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咬牙切齿:“我此来就是告诉大嫂,我成了六品谏议大夫,能够撑起整个侯府,不日之后,侯府的爵位也是我的。” “两日后庆祝我升官的赏花宴,还请苏家人一定要来。” 宋熹之听见这话,眼眸在一瞬间晦暗了下来,她直直的盯着贺云策。 “贺云策,你抢了我小舅舅的官位?” 贺云策只是一笑,耸了耸肩:“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只是若安治病治得很好,所有大人都赏识我。” “相信不日之后,辛大人也要求若安治病,哦对了,还有你的小舅舅,也要求若安治病。” 宋熹之听见这话,原本紧绷的身体才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她的眼眸里含着几分深意。 “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贺云策,你等着吧。” 谁知贺云策听见这话,心中的暗爽更甚。 前世宋熹之这样卑微的讨好自己,这一世他抛弃了她,她便过得这样惨,就像是蛮不讲理的泼妇,此刻心中一定很是后悔吧? “天道轮回,因果报应,这种话都是弱者说的,我从来不相信。我只相信上天独独眷顾我。” 宋熹之笑了,心中佩服他的自信:“天底下只有恶人才会不相信因果报应。你放心,两日后的赏花宴,我一定会去。” 贺云策微微抬起下巴,以为这就是宋熹之的求饶和示弱。 不过她无论如何求饶都没用,等兄长死去之后,宋熹之就算是跪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求自己,他也会把宋熹之赶出府去。 贺云策想着,又是眸色深深的看了宋熹之一眼,随后才转身离去。 宋熹之盯着贺云策离开的背影,闭了闭眼眸,平复了自己的内心。 贺云策贱人自有天收,她不生气,但是她心疼。 不知道小舅舅的官职被他抢走,外祖一家到底会有多么难过。 宋熹之想着,恶狠狠的将脑袋埋在贺景砚的胸膛处,使劲的拱了拱,猛地吸了几口气。 随后又是伸手在他完美的身材上狠狠摸了一把,心中的怒火才勉强熄灭。 “贺景砚,你什么时候醒了,给我管管你的弟弟!” 贺景砚感受着那双熟悉的手,继续在自己的身上游走,力道很大,带着几分怒气。 甚至还隐隐要往身下前进的趋势。 女子的一呼一吸都喷在他的脖颈处,他心中暗暗想要叹气,又是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去抓住那双作乱的手。 就在此刻,外头响起了青铜的声音:“夫人,您没事吗?” 宋熹之听见这话,想起要事,才收敛了情绪,从贺景砚的怀里起身,又是披了衣裳,走出了内卧。 她没有注意到,贺景砚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竟十分艰难动了动。 他的手在留有体温的被褥上挪动着,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手腕处的青筋浮起,性感又禁欲。 修长的手指缓缓收拢,似乎用了无尽的力道。 宋熹之拢了拢衣裳,坐在了外头的软榻上。 不知道是不是骤然从贺景砚的怀里出来,温度陡然降低,让她的浑身都有些冷,还打了一个喷嚏。 青铜担忧的望着她,眼里还有些内疚:“抱歉,夫人。属下听闻二公子是来告知消息,便放他进来,不成想让你们大吵了一架。” 宋熹之摇了摇头,勾了勾嘴角,眼眸里藏着几分深意:“他确实是来告知消息。” “这个消息,也确实是很有用,所以不怪你。” “啊?”青铜挠了挠头,“很有用?” 宋熹之点了点头,郑重的望着青铜:“从今天开始,你时刻盯着观云轩,若是那位岐黄神医有任何的异动,你立刻把他抓住。” “算算日子,也该是差不多了。” 她没有疾声厉色,话语里却带着一股权威性,天然的让人信服。 青铜甚至觉得在这位新夫人的身上,看见了自家主子的影子。 于是他什么也没有多问,直接领命去办。 青铜暗中潜入观云轩,还未等他在树梢上蹲稳,便听见里头爆发出一阵吵闹的声音。 第一卷 第69章 想要请辞 贺云策去了安定侯的书房,如今观云轩内就只有黄氏和宋若安两人。 宋若安见黄氏紧紧跟着自己回了院子,心中得意,以为即将迎来黄氏的夸奖。 谁知道黄氏小心翼翼的关了门,对她批头盖面的就是一顿责骂: “宋若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若安有些疑问的望着她:“自然就是我为那些夫人治了病,于是她们的夫君帮助云策升官了。婆母,还有什么问题吗?” 黄氏紧紧捂住胸口,脸色苍白的望着她:“若是你医术如此高超,那我又为什么会吐血?” 宋若安听见黄氏的话,大惊,整个人在瞬间冒出了冷汗:“怎么回事?” 黄氏摇头:“我也奇怪,在想是不是你的问题,侯府吃什么我便吃什么,从来都是这样,再有多余的,便是你给我的药了。” 宋若安听着这熟悉的话语,心中倒是镇定了几分:“哦,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明白了。” “这种情况在治疗过程中也是常见。吐血就是把体内的毒素完全的吐出来了……” “从前我医治的病人中也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只要再开一次药方,便能完全巩固,也再没有问题。” 这次,宋若安倒是没有了上次的慌张,判断起来也是熟门熟路,说出来的话十分让人信服。 毕竟,贺云策上次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但是在岐黄神医开了药方之后,又是恢复了健康,没有丝毫的异常。 黄氏将信将疑的望着她:“是这样吗?” 宋若安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我治愈了那么多人,为你的儿子连升三品,医术怎么可能有问题?” 其实贺云策流鼻血后,她虽叫岐黄神医开了药方,心中也有些不放心,于是自己偷偷去问了药铺里的大夫,又是让他看了岐黄神医开得药方。 药铺的大夫说,那张药方用的都是补药,也算是对症,并没有任何问题。 他也说了,是药三分毒,喝药时有些不良反应,譬如腹泻,上火等,都是正常现象,至于流鼻血的情况,大概就是病人虚不受补。 若是还要具体的判断,那就要让她把病人带过来诊脉。 听见药铺的大夫都这样说,宋若安便彻底的放下了心,心中对岐黄神医也是更加的钦佩。 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黄氏看着宋若安笃定的神情,觉得也对。 赏花宴当日,想必会来很多的达官贵人,他们听闻宋若安的医术,定是会在宴后求宋若安问诊。 若是宋若安医术有问题,此刻怎会如此淡定,一点都不心虚的? 想到这里,黄氏紧张的神情倒是在一瞬间缓和了不少,她笑着拍了拍宋若安的手:“既然是这样,那是娘错怪你了。” 宋若安对着她扬起了一抹自信的笑意:“没事的,娘,我现在就去给你配药,给你开一副新的药方。” 等她去了小厨房,又是趁机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岐黄神医,然后又在观察他的反应,言语中带着几分试探。 “你说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开始流鼻血了?” 毕竟这样的情况,不太符合神医的水平啊。 可岐黄神医的态度却不像是宋若安想象的淡定。 他一听这话,脸色一变,脸上多了几分愠怒:“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不早说?” “一定是黄氏自己身体不行,喝了我的药感觉不适应,然后贺云策是她生的,又与她一脉相承,造成了这种结果。” 岐黄神医的反应很大,真是一下子从凳子上起了身:“我早说了,不应该答应你的请求,让你假冒我的医术。” “若是我在现场把脉,定是能发现她身体不适应,及时调整药量,不会让她吐血,也不会让你怀疑我!” 宋若安见他如此激动,甚至气的胡子都一翘一翘的,也熄了试探的心思,急急安慰: “不,我从未怀疑过您,我知道这个反应是正常的,我只是来问询您,应该如何调整药量?” 岐黄神医只是沉沉的望着她:“你可知我行医从无败绩,可待在你身边,却接连两个人出现了不好的反应,这还让我日后如何行医救人?” 宋若安急急摇头:“不,没有人知道是你的问题。你看我从前吃了你的药丸,还有林妙心他们,不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并且是你的医术,帮助夫君得到了六品的官职,怎么能说你的医术没用呢?” 岐黄神医闭了闭眼睛,眼眸里带着几分沉重:“过得去你那关,却过不去我这关,我之前治人从未失手,这一次,看来是该离开了。” “等我治好了你的婆母,我便要请辞,不能帮你治病了。” 宋若安听见这话,浑身一个激灵:“不,不!您怎么能请辞呢?我给你加钱!当做是这次的补偿。” 岐黄神医沉默着没说话。 “两日之后的赏花宴,定是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求我医治,到时候所有的官员都会在场,包括丞相大人,您帮人帮到底,一定要帮我啊!” “两日之后?还有丞相大人?”岐黄神医重复着宋若安的话,只觉得心中一紧。 既然贺云策和黄氏都相继出现问题,那么林妙心…… 不过他缓缓抬头,还是朝着宋若安露出了一抹笑容:“你放心,既然你开口了,那我一定会帮,不会走的。” “现在……还是让我们的先去小厨房,把你婆母的药重新调配一份吧?” 第一卷 第70章 几份大礼 宋若安听见这话,急急点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两日之后就是赏花宴,若是岐黄神医此刻生气,执意要走,那她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您就好好治疗,等这次赏花宴结束,我名利双收,银子定是少不了您的。” 毕竟岐黄神医爱钱,只要答应给他银子,便能牢牢的绑住他,完全不需要担心其他。 岐黄神医笑了笑:“不着急,银子不着急,治病要紧,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两人赶到了小厨房,岐黄神医便如法炮制了上次的做法,为黄氏新开了一副药,又是将药方交给了宋若安。 然后趁着宋若安不注意,在翻涌的汤药里加大了粉末的剂量。 等做完了这一切,确认了黄氏喝药后身体好转,岐黄神医才脚步沉重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几日之间,他便像蚂蚁搬家似的,陆陆续续将宋若安给的值钱的赏赐往外搬。 先是以及银制的茶杯,然后是几个白瓷花瓶。 谁都没有发现。 如今这个屋子空空如也,除了一些不值钱的被褥外,便只剩下了几件衣裳。 岐黄神医将最后的几件衣裳收拾好,摸了摸贴身口袋处藏着的银票,又是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青铜一直盯着的事情,阿莲不知道。 当夜,阿莲便将观云轩发生的事情禀告给了宋熹之。 除此之外,阿莲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宋若安打算将这场宴席大操大办,以此来打响自己的名声,结交更多的名流。 这算是她在管家后,办得第一件大事,同时也能让所有人明白,到底谁才是侯府的女主人,为未来贺云策承袭爵位的事情造势。 既然宋若安有这样的打算,那么在赏花宴上一定会与宋熹之针锋相对,甚至对她甚至是贺景砚,多加贬低。 宋熹之坐在软榻上,思索了片刻,随后笑了。 “既然宋若安管家,又打算将这场宴席大操大办,那我便在宴席上,送她几份大礼,让她的名声响彻京城。” 宋熹之随即找来了吴嬷嬷,又附在吴嬷嬷的耳畔说了几句话。 …… 黄氏的身体恢复了,岐黄神医也答应不走了,宋若安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去,侯府当夜便开始热闹起来。 从前宋若安治疗了几位夫人,获得了一笔银子,除了修缮侯府之外,剩余的银子便拿出来置办了这个赏花宴。 而宋若安手握管家之权,又是贺云策升官的大功臣,于是这个赏花宴是宋若安亲手操办的。 府中虽财政吃紧,可宋若安近日结交了不少夫人,夫人们也十分愿意给她面子,于是借出了不少珍奇的花卉植物。 而宋若安又是结合了自己的本事,也从各处淘来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将侯府好好的布置了一番。 许多珍贵的花卉植物,都喜气洋洋的往侯府里搬,将这场赏花宴弄得是声势浩大,全京城的人都有所耳闻。 朝中许多官员亲眷,挤破了脑袋,都想要来安定侯府参加这场赏花宴,更是想见一见这传说中的神医。 贺云策的名头一瞬间便响亮了起来,甚至是炙手可热,让无数人争相结交。 人逢喜事精神爽,眼下的情况,让贺云策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前世,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刻。 而眼前的一切都离不开宋若安这个贤内助的支持。 贺云策甚至觉得自己比前世更爱宋若安了。 他花了大价钱,得来一件云锦料子,是当下京城最热门的布料,制成了衣裳让宋若安穿上。 宋若安瞧见那流光溢彩的料子,简直是爱不释手。 赏花宴当日,她便穿着这样一身的料子,与贺云策在门口一起迎接众位来宾。 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侯府的女主人。 “小贺大人,恭喜恭喜啊!” “你如今年少有为,那个犬牙交错的政策,也实在是令本官佩服。” 礼部尚书得到了礼部侍郎的邀请,亲自到访。 贺云策笑了,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对着礼部尚书微微鞠躬致意, “一切都是若安这个贤内助,料理好了府邸,晚辈才能全无后顾之忧,挑起侯府大梁,不必再让父亲日日烦心!” 礼部尚书一听这话,微微一愣,又是点了点头:“没错没错,这个赏花宴办得确实是好,名动京城。” “感觉贺大人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比你的兄长还要出色,安定侯日后也不用愁了。” 贺云策十分谦虚的摇了摇头:“大人夸赞,晚辈实在是愧不敢当。” “来!您先入座。” 等礼部尚书走了,宋若安才一脸好奇的凑近了贺云策的耳畔:“夫君,你们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好像什么都没说,但是又什么都说了。” 贺云策只是淡淡一笑:“我说你是侯府的女主人,这赏花宴完全是你布置的,既然你是女主人,那我便是男主人。” “我向他暗示,父亲已经属意我承袭爵位,祖母也将管家之权完全的交给了你。你没听他一开始叫我小贺大人,到后面,就直接叫我贺大人了吗?” 宋若安听见这话,眼睛一亮: “礼部尚书负责封爵的事情,他接受礼部侍郎的邀请来了我们赏花宴,又是看到了如此优秀的你,定是对你未来封爵的事情很有帮助!” 贺云策闻言,忍不住转头对着宋若安一笑:“这还不是要感谢你,医治了礼部侍郎的夫人?这才能请来了礼部尚书。” 宋若安听见贺云策话语里的宠溺,脸颊有些发烫,心中又满是向往: “不止是礼部尚书,若是我们在这场赏花宴上好好表现,让所有人都对你改变了从前的印象,那么你承袭爵位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了!” 贺云策肯定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不减:“就算是我一下子成了谏议大夫,父亲却还是偏心兄长,对我承袭爵位的态度暧昧不明。” “只要我这次好好办,让所有人都认为我才是侯府的主人,那么一切都水到渠成,父亲必须请封我为世子。” 宋若安听见这话,一想到自己做的那些手脚,心中期盼,脸上的笑意也就更甚了。 “夫君你放心,我会在这场宴会上,为你多治疗几位夫人,笼络人脉,这场赏花宴一定会顺顺利利的结束的。” 宋若安说完这话,又是看见了前方的来人,眼眸一亮,她快步走上前去,牵住了林妙心的手: “妙心,你终于来了。从前你说你要第一个到,可如今却这样的慢,让我等了你许久!” 林妙心对着宋若安一笑,捂着小腹,脸色却有些苍白:“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所以出门的时候耽搁了,等宴会结束后,还要让你来帮我看看。” 宋若安听见这话,也没有多心,还以为是她来了葵水:“女儿家总是有几天身体不适,我等会儿招待好客人,便帮你看看。” 第一卷 第71章 祸水东引 侯府的这场赏花会,是仿照百芳楼的布局建造的,在后花园里摆放一张张圆桌,然后再由屏风隔开。 一张圆桌共五六个相熟的夫人一同享用,各个屏风隔着一定的距离,环境十分雅致。 再将收集而来的奇珍异草摆放在花园各处,便成了人在景中用餐的情景。 若是未见过百芳楼的震撼,初到此处,倒是也能令人大开眼界。 不过宋熹之和辛夫人都见识过了百芳楼的景色,于是对这场赏花宴有些兴致缺缺。 两人直接在位置上落座,宋熹之便开始为她把脉:“最近喝药后感觉如何?” 辛夫人点了点头,望着宋熹之,脸上多了一抹温和的笑: “身体虽不像是林妙心那样恢复的迅速,顷刻间药到病除。却也感觉慢慢变好,也能时常出门走动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终于放了下心,“欲速则不达,小舅舅虽然能上朝,后续却也需要几年之久细细调养,我看夫人您大概也需要这么些时日。” 两人正说着,礼部尚书的夫人听见她们相谈甚欢,也挑了位置在两人身边坐下。 等谭夫人瞧见了辛夫人的面色,脸上便多了几分惊奇:“辛夫人最近恢复的很好呀,都愿意出门交际了。” “甚至我看着你的面色,都有了血色,比从前好上了不少!也是被贺夫人治疗的?” “如此说来,贺夫人的医术还真是如传言一般高超。” 辛夫人听见这话,微微一顿,她看了一眼宋熹之,然后放大了音量道:“治疗我的是贺夫人没错,不过是大少夫人,这就是我身边这位宋熹之。” “从前她治愈了她的小舅舅,如今又治愈了我,近来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听见辛夫人的话,在场的夫人们更是震惊,谭夫人新奇的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 “小苏大人身体渐好,我也有所耳闻,原以为是宋若安治的,却没想到是你治疗的。你如今又治好了辛夫人,你们宋家的姐妹,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还会治病!” 她的话音刚落,远处便听见了一声冷笑,原来是林妙心扶着丫鬟的手,飞扬跋扈的走了进来。 “宋熹之,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招摇撞骗,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难弄得一愣,宋熹之只是淡淡一笑:“这是安定侯府,我不在我家,要在哪里?” 林妙心被她这话一噎,才猛地想起宋熹之也嫁进了安定侯府。 她捂着胸口,气呼呼的椅子上坐下,随后才开口: “可今日是若安的好日子,你却因为嫉妒若安,在这里妖言惑众,还想借若安的名头,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你这不是丢人是什么?” 她见众位夫人们有些疑惑的望着两人,林妙心便干脆利落的解释道:“夫人们,你们可别被她骗了!” “医术好的向来只有若安一人,我的病也是若安治疗的,只是有些人想要鱼目混珠,冒充自己有医术!” 众位夫人十分意外,望向宋熹之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变化。 没想到宋熹之是这样的人,看着自己妹妹会医术,名扬京城,便也冒充自己会医术。 这也不免太蠢笨了吧? 可宋熹之只是淡淡一笑:“哦?林小姐的病被若安治好了?” “可我瞧着你现在这样白的脸色,怎么感觉不像呢?” 辛夫人望着林妙心的脸色,也感觉有些不对:“妙心的脸色怎么这样差?我看你一直捂着肚子,是肚子不舒服吗?” 林妙心听见这话,咬紧牙关,猛地把手从肚子上挪开: “若安医术高超,我自然一点问题都没有,梁咏书,你被宋熹之那个庸医治疗,倒是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才对!” “有你这样的姐姐,真是若安倒霉!” 这样针锋相对的话,让现场的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没想到她们姐妹俩,感情居然这样不好,甚至摆在了明面上。 便有一个眼生的丫鬟往宋熹之的身边送上了一份热粥,声音低低的,只让宋熹之一个人听见: “宴会还未开始,而少夫人忧心您早膳未用,腹中饥饿,便先叫您垫垫肚子。” 宋熹之听见这话,望着丫鬟手里的白粥,突然笑了:“多谢妹妹还挂念着我,其实也是,我们姐妹的关系并不想妙心想象的那样差。” 她把目光望向了面前的林妙心: “不过我想,妙心此刻腹中疼痛,或许更需要这碗白粥来压一压,你把粥送到她的面前吧。” 丫鬟有些犹豫:“可是……” 宋熹之语气虽软,态度不容置喙:“我知道,往日百芳楼的争执,一直让若安挂念,所以今日借用这碗粥,想让我给妙心赔罪。那我就向妙心道歉。” “从前百芳楼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希望她原谅我,日后我们还能一同去游玩。” 当着众人的面,宋熹之的态度突然软了下来,就像是在示弱,听得林妙心是得意洋洋的。 她此刻只觉得肠胃绞痛,需要东西来暖一暖,便也没有推脱。 “你知道错了就好,白粥我收下了,可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宋熹之朝着她笑笑:“无论你接不接受,我都想表达我的歉意,这也是借花献佛了。” 丫鬟感受着宋熹之强硬的态度,便将白粥送到了林妙心的面前。 林妙心捂着腹部,一口一口的喝掉了那碗白粥。 气氛重新热络起来,精致高雅的菜肴也在此刻一盘盘的送上来。 可众人却听到林妙心身体一歪,险些要跌落到地上。 丫鬟仓皇的上前扶住了她,便看见她浑身大汗淋漓,嘴唇颤抖:“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夫人们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吓得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妙心,妙心!你怎么了?” 辛夫人此刻也无比震惊的望着林妙心的方向:“怎么回事?原本就看她脸色不好,结果喝了一碗白粥,现在连浑身冷汗都冒出来了?” “熹之,你会医术,你要不去看看她?” 宋熹之眼眸里也满是担忧,“妙心的身体一直都是若安在治疗,想必她也不相信我的医术。” 她说完这话,又是往外走了几步,出了屏风,对着外面的丫鬟吩咐:“快些把若安叫来,就说我有急事找她。” 丫鬟不知道屏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看着宋熹之担忧的神情,便急急出门,将这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了宋若安。 第一卷 第72章 林妙心七窍流血 此刻的宋若安正在还在侯府门口迎接贵宾。 她听见丫鬟急急的禀报,说后花园出了乱子,宋熹之正急急求她过去。 听见这话,宋若安不疑有他,就知道是那碗白粥起了作用,毕竟这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故意宋熹之送了一碗白粥,又在白粥里下了些腹痛难忍的药,便是故意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最后再问罪侯府外头的掌柜,说是他们提供了不好的食材,才导致宋熹之突然腹痛。 此举既能逼迫贺老夫人把掌柜处理掉,让她好好管家;又能让宋熹之当众丢人,再也没有好名声。 如此一箭双雕的计谋,便是她给宋熹之送的一份大礼。 想到这里,宋若安只是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然后自言自语:“姐姐不是会治病吗?怎么还医者不治医,现在求我过去?” 贺云策在宋若安的身边,听见这话,只是冷笑了一声:“什么医者不治医,她都是装的。” “不过若安,你还是快去看看吧,别让她在关键时刻丢人,门口有我就好。” 宋若安听见这话,点了点头,不慌不忙的进了侯府。 其实解药早就在她手上,只要吃下去,便能药到病除。 只是她不愿意那么早把宋熹之医治好,若是能让宋熹之在众位夫人面前痛不欲生,丑态毕现…… 然后等她一过去,便直接医治好了宋熹之,那么看她日后还如何嘴硬自己会医术? 宋若安想着,又是四处走了走,与相熟的夫人客套了几句,等丫鬟第二次急急来催,她才忙不得的走了过去。 还未等她走近,便听见屏风内里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只是那声音有些不像是宋熹之的声音。 宋若安微微一愣,又是极快了脚步,绕进了屏风里,便看见了一个面色惨白,大汗淋漓的人。 那人正是林妙心! 宋若安浑身一僵,飞一样的跑到了林妙心的身边。 “妙心,妙心!怎么是你!你还好吗?” 林妙心双手紧紧握着肚子,蜷缩着凳子上,嘴唇都在颤抖:“我肚子疼……若安我肚子疼……” “是不是那碗白粥?是不是宋熹之故意要害我?她还跟我道歉……” 宋若安听着,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她仓皇的抬头望着宋熹之的方向。 却看见宋熹之黑白分明的眼眸,正静静的望着她,她什么话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知道。 宋若安觉得自己的脊背有些发凉,她一口否定了林妙心的猜测,生怕别人发现了白粥的问题: “不是白粥的关系,你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一定是在外面吹了风,加剧了!” “不过没事,我有药,你吃了药就好。” 宋若安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林妙心那副脸色苍白的模样实在是吓人,比她预想的模样还夸张几倍不止。 她哆哆嗦嗦从荷包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止泻药,又是交到了丫鬟的手里,吩咐她喂林妙心服下。 紧接着,宋若安又是暗中吩咐胡嬷嬷,让她赶紧把岐黄神医带过来,若是有什么万一,也能让她有个应对。 等胡嬷嬷匆匆离开,她才赶紧回到了林妙心的身边,紧紧握住了林妙心的手,表情紧张: “妙心,你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林妙心吃了药,只觉得腹中的疼痛消散了不少,于是她点了点头:“若安,你的医术真的很厉害,我感觉我好了不少。” 宋熹之微微挑眉,语调微凉:“好医术是防范于未然,而不是亡羊补牢,若安,妙心这种情况,你从前没预料到吗?还让她出来吹风?” 林妙心瞪大了眼眸:“你在这里说什么挑拨离间的话?” “若安的医术就是比你好百倍千倍,你就是……” 林妙心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自己喉间涌入了一股腥咸,还未等她咽下,便猛地一下喷了出来。 那副鲜血淋漓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甚至有夫人尖叫出声。 林妙心吐完了血,便浑身无力的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滑落到了地上。 宋若安只觉得自己眼前是一片猩红。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她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藏在袖子里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三个人……她先后医治了三个人…… 全都吐血了…… 林妙心的贴身丫鬟急的六神无主,死死把林妙心抱在了怀里:“小姐?小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神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家小姐一直在吃你的药,从未有缺,这怎么突然就吐血了?” 丫鬟凄厉的声音重新唤醒了宋若安的意识,她急急扑在了林妙心的身边,捏住了她的脉搏。 “这是病好的表现!这是病好的表现!说明她把毒吐出来了!” “等我再给她开一副药方,她就会生龙活虎了!” 宋若安说着,又急急站起身,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似的往外走:“我现在就去开药,我现在就去开药……” 她努力安慰自己,等岐黄神医来了,眼前的情况就会好转了。 可还未等宋若安走出屏风,远远的就看见胡嬷嬷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她的身边,脸上满是惊慌。 “小姐……小姐,岐黄神医不见了!他的整个屋子都已经被半空了!” 胡嬷嬷的话就像是一道炸雷,把宋若安整个人砸的是四分五裂,她浑身都冰冷了下来,就像是坠入了冰窖。 可身后的吵嚷声又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她七窍流血了!” 第一卷 第73章 去叫太医,我不会治 宋若安心头一震,她仓皇的抬头,看见的就是林丞相急匆匆赶来的身影。 他眼眸猩红,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速度,冲到了林妙心的身边,颤抖着双手搂住了林妙心满是血污的身体。 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仪态和风度。 “妙心,你怎么了?你快睁开眼看看爹啊!爹就在这里!” 林丞相颤抖的嗓音里藏着浓浓的恐惧,那副悲怆的模样,让宋若安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此刻贺云策也是火急火燎的赶到,他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眸猛地一缩,随即又是赶紧抓住了宋若安的手。 宋若安的手很凉,凉的几乎没有温度,可是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若安,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林小姐突然生病,你怎么还在外面站着,快些进去为她治疗啊!” 林丞相听见这话,也快速抬起头,望着宋若安的方向,语气里满是焦急: “贺夫人,我的妙心到底怎么了?你快些把她救醒,把她救醒啊!” 感受着所有人满怀期盼的视线都在自己的身上集中,宋若安僵硬着往前走了几步。 等她看见林妙心浑身是猩红的倒在血泊里,看着了无生气的模样,便再也无法强装淡定,而是浑身冷汗的跌在贺云策的怀里: “快去叫太医,快去叫太医!我不会治!”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愣,贺云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死死的攥住了宋若安的手: “什么?若安,从前她都是你治的,怎么可能现在就不会治了?” 林丞相也惊骇异常的抬起头,那副神情大有山崩地裂之势:“你说你不会治?” “你不是神医吗?居然不会治?” 宋若安无力摇着头,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此刻连站都站不稳了:“我只是……事发突然,其他病我会,这个病我不会治……” 林丞相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青筋暴起,对着贺云策大吼: “那还等什么?快去叫太医!你们夫妻是都想害了我的女儿吗?” 贺云策脸色苍白的愣了片刻,随后便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叫太医了。 现场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等安定侯和贺老夫人急急从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挤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林妙心凄惨的模样。 两人眼皮都是一跳。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小姐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安定侯捂住胸口,只觉得眼前一黑。 林妙心的贴身丫鬟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解释: “小姐来之前还好好的,她和贺大少夫人吵了几句嘴,大少夫人给她送了一碗白粥认错,小姐喝了一碗白粥之后就腹痛难忍,等吃了贺夫人的药,就直接吐血了!” 宋若安就听见这话,浑身一凛,她终于回过神来,又是猛地抬头,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 感受着宋熹之波澜不惊的眼神,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定是姐姐!是姐姐在白粥里做了手脚!才让林小姐突然变成这样!” 她只是在白粥里下了一点泻药,想让宋熹之出丑,是绝不可能造成七窍流血的情况。 那么就只有宋熹之,是打算用这碗白粥借刀杀人,下了毒药,所以才让林妙心七窍流血! “姐姐从来都不会那么好心,今天又怎么可能向林妙心道歉?” 宋熹之感受着宋若安带着恨意的目光,脸上仍旧是一片的平静: “可那碗白粥是若安送给我,所有的夫人都看着,我没有过手,便直接转赠给了妙心。” 宋熹之的话似乎早有准备,让宋若安毛骨悚然了起来,不过宋熹之的话还在继续: “或许是白粥在送来的途中出了岔子,不知是被什么人投了毒,不过只要太医前来,一查便知。” 林丞相听到这里,一下子回过了神:“下毒?你们侯府办的赏花宴,却给我的女儿下毒?!” 安定侯听到这里,差点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安定侯府不可能会在自己办得赏花宴上做这种事情,这件事不可能是若安做的,也不可能是熹之做的,那一定就是有人要刻意陷害侯府!” “林大人,你放心,本侯此刻就派人封锁侯府,将严查侯府的所有下人,给你一个交代!” 宋若安闻言,原本如同擂鼓的心跳,也在此刻平复了不少,她急急点头: “这种毒药太过罕见,所以我不会治疗,等太医来了,一定要会将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 她没下过毒,这事情不是她做的。 只要太医来调查清楚,事情便会水落石出。 可宋熹之这个真凶,一定会付出代价! 不一会儿,贺云策快马加鞭去请来的太医,就急急忙忙的赶到了现场。 李太医瞧见林妙心倒在血泊里的模样,也在一瞬间汗流浃背。 宋若安急急催促他上前:“您快去看看,林小姐到底是不是中毒,怎么突然就七窍流血了呢?” 李太医慌慌张张的上前,按住林妙心的脉搏,浑身一震。 众人只见他沉默了许久,随后沉重的摇头:“是中毒,是中毒没错!” “林千金体内含有大量的毒素,这毒又猛又多,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所以才在一瞬间七窍流血啊!” 李太医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是心惊肉跳,林丞相猛地抽了一口气:“大量毒素?到底是谁要害了妙心?” “李太医,你可千万要把妙心救回来啊!” 李太医掏出自己的针灸包,对着林妙心的穴位施针:“微臣先行封住她的经脉,若是要解毒,需得找到毒药的由来,才能对症下药。” 听见这话,就知道与自己下的泻药无关,宋若安一下子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于是又急急吩咐太医。 “李太医,您快去查查妙心唯一用过的那碗白粥,看看是否是白粥里被人下了致命毒药,想要毒害妙心?” 贺云策也急急点头:“若安医术也十分高超,她觉得白粥有问题,那问题一定就是出在白粥上了。” 第一卷 第74章 查清宋若安下巴豆 李太医听见这话,便从林妙心的身旁起身,拿着银针探了那碗被喝了一半的白粥。 众人只见他眉头紧皱,对着银针沉默了片刻,随后又用汤勺舀起白粥,放在鼻前嗅了嗅。 “这个白粥确实有问题。” 宋若安屏住呼吸,心一下子就被提起来了:“太医,我就说这毒药就在这白粥里!” 李太医却摇了摇头:“里面含有巴豆,这会导致人腹泻、腹痛难忍,与林小姐症状相对,却不是毒药。” 宋若安听见这话,原本高高悬着的心又是一下坠入了谷底,她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若是没有毒药,林妙心又怎么会突然吐血?这肯定不是巴豆造成的啊!” 贺云策闻言,冷笑了一声,他紧紧盯着宋熹之的脸。 现场的所有人都可能会被宋熹之蒙蔽,找不出真凶,可他早就见识了宋熹之的真面目。 除了宋熹之,他想不到第二个手段低劣的人了,这件事一定就是宋熹之做的! “恶毒的人,就是这样手段百出,或许这巴豆只是一个引子,能够造成其他的问题,让林小姐七窍流血,目的便是害的若安和侯府身败名裂!这种事情我实在见得太多了!” 贺云策说完这话,便对着安定侯单膝跪地,斩钉截铁: “父亲!今日是我的升官宴,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请您一定要从这碗白粥入手,彻查这背后的主使,查查今日到底有几人经手了这碗白粥!” 宋若安听了一半,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急急便要阻止贺云策接下来的话:“夫君……” 可贺云策却不管不顾的继续说:“再去查侯府近日有几人,去药铺买了巴豆以及其他药物,顺藤摸瓜,找出真凶投放巴豆,又造成林小姐中毒的真正原因。” 宋若安拉了半天,都没有把贺云策拉住,眼睁睁的听完他说的话,心都凉了半截,整个人几乎要窒息。 贺云策却缓缓站起身,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别紧张,我一定会查到真凶。” 宋若安扯了扯嘴角,勉强朝他一笑:“可夫君,我觉得这件事与白粥无关,应该往其他方向查。” 贺云策直视宋熹之,放大了音量,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碗白粥宋熹之经手过,而且她突然的道歉也尤为反常。虽然她是我的大嫂,可众位大人放心,贺某一定会大义灭亲,绝不会徇私枉法。” 众位大人和夫人,原本沉默的看着眼前这场闹剧,脸色阴沉,对安定侯府的印象都好不到哪里去。 可如今,他们听见贺云策这临危不乱的气度,还有那番慷慨激昂、大义灭亲的陈词,对贺云策本人的印象倒是好了许多。 甚至连紧紧抱着林妙心的林丞相,听见贺云策有条不紊的话,心中的怒火都平息了不少: “无论真凶是出自侯府还是哪里,只要查明真相,本官一定不会放过他!” 贺云策重重点头:“林大人,您放心,侯府不会包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宋若安闻言,脸色苍白一片。 安定侯已经被架到了这地步,便也只能顺着贺云策的话去查,他找来自己得力的侍卫:“找到送白粥的丫鬟了吗?” “把人带上来。” 丫鬟狼狈的被送到众人面前,现场都是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又都是阴沉着脸,感受着严肃的气氛,她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还未等众人先一步开口,宋熹之便单刀直入的询问:“你还不说吗?” “是你送的白粥,把丞相大人的千金害成了这副样子,你可知这是死罪!” 小丫鬟听见这话,以为是自己送的粥害死了林妙心,吓得几乎都要背过气去,她慌乱的朝着安定侯磕头,什么都吐了出来: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一切都是二少夫人叫我干的!” “二少夫人叫我把白粥送给大少夫人,我不知道这粥会害死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丫鬟的话音落地,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望向了宋若安的方向,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姿,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 贺云策只觉得脑中紧绷的弦在一瞬间断了,浑身的血液顷刻冷却: “不可能!你这丫鬟一派胡言,是谁让你说了这样的谎话?从实招来!” 丫鬟磕头如捣蒜:“奴婢没说谎,奴婢没说谎!药就是夫人让奴婢放的,奴婢害怕,只放了一半,药包还在奴婢房间里!奴婢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药!” 侍卫也在此刻禀报:“侯爷,确实在丫鬟房内搜出一包巴豆药粉。” 辛夫人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林妙心突然腹痛,宋若安就有治病的药,我还以为是她医术高超呢,没想到是有备而来。” 宋熹之的身体也猛地晃动了一下,差点跌落到地上,一滴泪水在眼角要落不落: “丫鬟送来这碗白粥,原本是给我的……是因为我与林小姐吵嘴,又看着她脸色苍白,我不想在侯府的赏花宴上闹事,便将白粥赠给了她,可谁知……” “其实妹妹想要害的人,是我……?” 安定侯盯着宋若安苍白如纸的脸色,气场一瞬间阴鸷无比:“到底是怎么回事?宋若安,你从实招来。” “若是本侯自己查到,结果可就不同了。” 宋若安听见这话,知道若是让安定侯查到自己去药铺买了巴豆,那就辩无可辩,她一瞬间心如死灰,砰得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巴豆是我买的,我买巴豆只是为了入药,并不知为何会被这个丫鬟诬陷。” 站在人群中的苏绍元听见这话,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冷冷询问: “所以你买的巴豆被这个丫鬟偷走,她无缘无故给之之下药,险些被之之服下,你又正好带了止泻的药?好笑,天下竟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辛夫人也点了点头:“座位都是随机的,宋熹之一开始不知道林妙心会与她一起坐,那碗白粥她更是碰都没有碰一下,这就证明了不可能是宋熹之对林妙心下巴豆。” “也就是说,这碗白粥一开始针对的就是宋熹之!只是意外被林妙心服下。”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也知道这背后的意思。 就是宋若安故意买来巴豆,想要让自己的姐姐当众出丑,自己随后医治,好名利双收。 天下竟然有这样恶毒的妹妹! 这样的人纵使有医术又有什么用?待在她的身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怀恨在心,暗自下毒。 真是比毒蛇还狠! 苏明仁冷冷的哼了遗憾,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安定侯拱了拱手: “如今我看,这受害者不止林小姐一人,希望侯爷在事后,也能给我苏家一个交代!” 贺云策呆呆的站在原地,宋若安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一道炸雷,让他在顷刻间失去了言语。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第一卷 第75章 岐黄神医被抓,事迹败露 林丞相听到这里,是再也忍不住了:“不可能?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所以是宋若安在白粥里下了巴豆,害的我女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眼神就像是利箭一样,射向贺云策,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气:“贺大人!你说过,无论真凶是谁,你都将会大义灭亲!” “那现在呢,是你的夫人害了我女,你告诉本官,你要如何处置她!本官绝不会善罢甘休!” 宋若安听见这话,是真的开始害怕了,她咬着牙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巴豆是我下的,我只是想要与姐姐玩闹一下,却不曾想让林妙心误食了,可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做,林妙心也不是我害的!” 宋若安梨花带雨的说着,浑身几乎是要冷汗浸湿,众人鄙夷的目光让她辛苦经营的名声毁于一旦,她简直是悔不当初: “我会医术,妙心也是我治疗的,我怎么可能会去害妙心呢?” “李太医,你快说,妙心体内的毒,是不是与巴豆无关,一定是有人给妙心下毒了!凶手另有其人啊!” 李太医也点了点头:“没错,若只是因为巴豆,不至于成了这个样子,林小姐一定是服用了其他的毒药,还是大量的,日积月累的。” 感受着宋若安的啜泣声,贺云策的心脏抽抽的疼,他也满头冷汗对着林丞相开口: “林大人稍安勿躁,若安从前医治了妙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这件事是无心的,既然毒药是日积月累,那下毒的人定是在丞相府,真凶另有其人啊!” 宋熹之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满头大汗的样子,语气玩味: “妹妹为林小姐医治了那么久,也应该清楚林小姐的身体,你是否有怀疑的人?” 她的话音落地,宋若安支支吾吾了许久,可林丞相品味着她话中的深意,倒是一下子回过了神。 “奇怪!宋若安,你既然会医术,这十天日日为妙心把脉,你为何没有发现她体内藏着的大量毒素!” “不仅从前没有发现,今日病发你也是束手无策,你到底会不会医术?” 一提到宋若安的医术,在场被宋若安医治过的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有的是疑惑。 “宋若安的医术高超,是做不得假的,我们都被她医治过。” 贺云策也笃定点头:“若安亲手医治过我,若是她医术有假,那岂不是谋害亲夫?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听见贺云策自信的话,在一旁看戏的宋熹之,是真的有些绷不住笑了。 她掀了眼皮,给了远处的青铜一个眼神,青铜会意,便默默离去。 安定侯压下后头的腥咸,垂眸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宋若安,揉了揉眉心,然后道: “宋若安下巴豆导致林千金腹泻的事情,本侯定会从严处置,以正家风。” “至于林千金体内的毒,本侯也会详细调查,可太医又说此病由来已久,那还请丞相回府细查此事,双管齐下。” 林丞相听见这话,沉默了片刻,才恢复了脸色,他将林妙心打横抱起,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身,又是一字一句道: “若是行凶之人出自林府,本相绝不会轻易放过他,若是出自侯府,也请侯爷将此人碎尸万段。” 他的话音刚落,安定侯还未回答,却又看见青铜将一人五花大绑的扔进了人群里。 “侯爷,属下在侯府角落里发现此人,此人鬼鬼祟祟,身上背了一个包袱,正打算逃窜出侯府。” 岐黄神医早就想逃了,却直接被青铜抓了个正着,此刻又是把他丢出来,说成是一副刚刚抓住的样子。 岐黄神医惊恐的看着林丞相怀里的林妙心,汗流浃背,他只是一个劲重复:“别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贺老夫人盯着岐黄神医的脸,脸上出现了些许的疑惑之色:“你瞧着面生,我从前好像没有见过,在哪个院子当差?为什么又要心虚的跑走?” 贺云策一下子就认出了岐黄神医的脸。 “这不是咱们院子里教你做账的先生吗?” 他话音刚落,宋若安却死死的抓住了贺云策的手,又脸色苍白的对着他摇了摇头。 贺云策心中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可他又听闻宋熹之在此刻淡淡开口:“此人我看着倒是眼熟,好像是待在妹妹身边伺候的小厮?妹妹出门总是会带着他。” 宋熹之这么一说,倒是唤醒了许多夫人的记忆,孙夫人恍然大悟的指着岐黄神医: “我知道!这是宋若安身边伺候的小厮,从前她为我医治,也有看见这小厮在她身边忙前忙后。” “可一个小厮,若是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要带着包袱跑路呢?” 感受着众人怀疑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游走,贺云策也不解的望向了宋若安。 可宋若安此刻已经是浑身僵硬,大汗淋漓,眼神空洞,嘴唇颤抖的说不出一句话。 贺老夫人看着宋若安那副心虚的样子,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颤抖的指着岐黄神医的身影: “搜!给我搜!给我查清他到底是哪里来的东西!” 侯府人的速度很快,三下两下半,就解开他身上的绳索,搜查他的身体。 很快便有了大发现。 “老夫人,在他衣裳的内兜里发现了几千两的银票,除此之外,还有一包莫名的粉末。” 下人将粉末交给李太医,李太医先是将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又轻轻尝了一口。 尝出内在的成分后,他脸色剧变:“这药,这药就是造成林小姐吐血的罪魁祸首!” 李太医的话恍若一道晴天霹雳,将宋若安的理智炸的七零八落,她的脸就像窗户纸一样煞白。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安定侯一下子便从椅子上起了身,可林丞相的速度更快。 他无比激动的上前,一脚踹上了岐黄神医的胸口:“是谁指使你!是谁指使你下毒害了我的女儿!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卷 第76章 若安,你为什么要骗我? 安定侯的脸色也在此刻阴沉无比:“是谁指使你来侯府,下毒谋害林妙心,你可知这是死罪!” 岐黄神医一听这话,可彻底慌了神,他不过是打算用医术赚点银子,可从来没有想过摊上人命官司。 若是得罪了眼前的这些权贵,他的小命还如何能保住? 他毫不犹豫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赖在了宋若安的身上: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情,一切都是宋若安指使我做的!我不愿意宋若安就给我银子叫我去干了!” 贺云策听到这里,怒气冲冲的就开了口:“诬陷,纯属诬陷!你可别颠倒是非黑白!” “若安和林妙心远日无缘近日无仇,我更是应该感谢林丞相,她怎么可能指使你来下毒,一定是你要冤枉她!” 岐黄神医可被贺云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不是下毒,是治疗!” “她不会医术,又想要用医术名扬天下,便主动上门求见我,还花了大笔银子,让我待在她的身边开药。” 岐黄神医不管不顾的撇清关系: “我身上的所有银子都是她给的,我也早就说过,我的药很猛,吃一次两次可以,但是不能吃的很久,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可她为了名声,已经不择手段了!” 岐黄神医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沸腾的水里,在安静的现场在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那些被宋若安治疗过的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瞬间全都人人自危。 可贺云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激动,他不可置信的听着岐黄神医的话,脸色甚至比鬼还白: “不对!不对!若安会医术,若安会医术,她治疗了很多人,怎么可能会叫你来治疗!” 他近乎声嘶力竭:“你这个血口喷人的骗子,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岐黄神医只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的肾虚也是我治疗的,你娘的咳疾也是我治疗的,她在你吐血之后,还让我开了猛药,勉强吊住了你的性命。” “宋若安一切都知道,我全都是按照她的吩咐来做事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啊!” 贺云策听见最后这一句话,心脏就像是被击中般,双脚在一瞬间软了下去,一个踉跄就差点跌在地上。 耳畔巨大的声响才让宋若安猛地回过神,她无力的辩驳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切都是他血口喷人!” 岐黄神医冷笑:“我血口喷人?你去问问外头的人,谁不知道我岐黄神医的名号?若不是你几次三番来求我,我会答应你吗?” “你给我的银票,送我的值钱玩意儿,我都留着,这真的是一个账房先生的待遇吗?” 他的话说的煞有其事,现场的人都信了七七八八,宋若安的脸色便失去了全部的血色。 在场被宋若安医治过的夫人们也在瞬间紧张了起来。 孙夫人脸色煞白煞白的,一下子就冲到了李太医的面前:“李太医,你看看我,看看我体内是否也含有大量毒素?” 李太医沉默的为她把脉,脸色越来越僵:“夫人,你的体内也堆积着大量毒素没错,和林小姐体内的相同。” 他这话让所有人的夫人都惶恐了起来,她们争先恐后的赶到李太医的面前,让他一一把脉。 最后李太医得出结论,凡是喝过宋若安开得药的人,体内都或多或少的含着同一种毒素。 若是积累到林妙心这样的程度,便会吐血。 而林妙心则是服用了巴豆,又吃了解药,两者药性相冲,才造成了七窍流血的情况。 眼下的事实和岐黄神医的口供相符合,宋若安再也没有辩驳的余地了。 孙夫人脸色苍白的靠在孙大人的身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不见,她死死瞪着宋若安的眼眸,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仇人: “你真恶毒的心啊!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让岐黄神医下了猛药,故意让我中毒!你这是谋财害命!” 礼部侍郎孙大人,也怒气冲冲的摇头:“宋俊材教出来了什么样的女儿!本官势必要好好的当面问问!” 林丞相面色沉沉的盯着贺云策,史无前例的发火:“贺云策,岐黄神医的事情,你知情吗?” “你可知妙心是本官唯一的女儿,是本官的命根子!你到底该当何罪!?” 贺云策瘫倒在地上,听着耳畔的上司们的声声质问,回忆起自己曾经吐血的场景,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 岐黄神医? 不就是那个前世害死了苏明礼,害的苏家家破人亡的庸医了吗? 这一世怎么会进了侯府,给自己开药,还害得自己名声扫地? 贺云策呆滞的想着,整个人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一瞬间变成了黑白。 他死死捂着胸口,极力的想要干呕,想要呕出自己喝下去的那些汤药,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那些……是宋若安一口一口喂自己喝下的药啊! 若安……若安她根本不会医术? 甚至请来的岐黄神医,哄骗自己? 在自己的升官宴上,却从云端跌落地狱,贺云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他看着宋若安那张惨白的脸,似乎在一瞬间扭曲了起来。 宋若安感受着众人愤怒的质问,死死的拉住了贺云策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夫君,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 “岐黄神医说的话都是假的,如今的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一定是有人故意要来害我,我是冤枉的,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害人。” 苏绍元翻了一个白眼:“所以害你姐姐,就不算害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有些吃力的抬头,看了宋熹之一眼。 看见她姣好的面容,温婉大方,端庄娴静,和宋若安此刻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虽没有任何表情,可眼底似乎写着浓浓的讽刺。 贺云策缓缓从宋熹之脸上挪开眼眸,又是十分吃力的撇开了宋若安的手,他艰难的喘息着,一字一句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若安,你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和前世一点都不一样了? 第一卷 第77章 到底什么是真的? 宋若安看着贺云策这副呼吸急促,失魂落魄的样子,黯淡的眼眸里完全没了往日的爱意,她喉头发紧的摇头: “不,夫君!不是这样的!”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不知道岐黄神医是个庸医,也从没有让他下猛药,我只是想要让所有的夫人都恢复健康……让侯府蒸蒸日上,我真的没想过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贺云策听见这话,更觉得内心的悲伤将他席卷,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所以是真的?是你请来了岐黄神医,一切病都是他治疗的,你承认了?” “你根本不会医术?” 宋若安跪在地上啜泣,浑身都在发抖:“我一开始请来岐黄神医,只是为了来治疗你。” “我是不会医术,可我也从未说过我会医术,是夫君你先入为主,误认为我有医术,而我怕你因为疾病自卑,不肯喝药,所以只能承认。” 贺云策听到肯定的回答,浑身僵硬,心彻底死了。 他看着宋若安涕泗横流的模样,只觉得她那张小脸越来越陌生,和前世那副温柔备至的模样,一点都不相同。 贺云策不断的摇头,喃喃自语:“你不会医术?你竟然不会医术?” 可前世的若安确实自幼学习医术,嫁进侯府后就一直用医术结交贵人,为他铺路,在疫病时期也研制出药方,让所有人都对侯府另眼相看。 前世若安医治过的人,他们的病也是彻彻底底的好了起来。 甚至宋熹之因为嫉妒若安的医术,也谎称自己会医术,只愿搏得他的一丝恋爱。 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在重复前世的路,甚至连今世宋熹之的反应都一样,他也没有丝毫的怀疑。 可如果宋若安根本不会医术,那前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可没有人回答贺云策的话,所有人都在盯着李太医的动作,手心出汗。 毕竟林妙心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若是林妙心没得治,她们这些中了毒的夫人,就都得死。 李太医根据那药粉的成分,开了解药的药方,如今正熬出了汤药,要喂林妙心喝下。 林丞相正紧紧的把林妙心抱在怀里,向来荣辱不惊的他,此刻喂药的双手都在颤抖。 “妙心,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爹。” “妙心,喝了药就醒来,你一定会没事的……” 等一碗汤药见了底,李太医便又是开始为林妙心施针。 最后一针落下,林妙心便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蠕动着干涸的嘴唇,缓缓抬起手,想要去触碰林丞相的脸颊。 “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丞相浑身颤抖的落下泪来,他急急将脸颊往林妙心的手上靠:“妙心……妙爹爹在这里!” “你好点了吗?感觉好点了吗?” 可还没有等林妙心回答,她还未触及到林丞相脸颊的手,又猛地垂落了下去,就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了无生气。 一瞬间全场哗然。 李太医急急的上前把脉,脸色沉沉,分明是在秋日里,可豆大的汗珠就像是水似的淌下来: “药粉中含了铅,铅会麻痹人的神经,纵使是喝了解药却也因为中毒过重,而无力回天。” 林丞相脑子嗡的一声响,嘴唇在一瞬间惨白:“那……那到底会怎么样?” 李太医咽了咽口水,一字一句说的艰难: “人可能不会死,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微臣学艺不精,只怕她一辈子就是昏迷不醒的样子了。” 听见这话,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沉了下来,孙夫人捂着胸口,反应尤为激烈: “你是太医!你是太医院的太医,你都没有办法治疗?” 李太医点了点头,将目光挪到了岐黄神医的脸上:“这毒药是你下的,你可有办法解?” 岐黄神医抿着唇摇头:“其实这根本不是毒药,又何来的解药?” “这药的原理是透支人的精气,达到回光返照的效果……” 岐黄神医的话,无异于给在场所有被医治过的夫人都判处了死刑,夫人们纷纷踉跄一步,险些要晕死过去。 孙夫人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冲到了李太医身前:“我吃那毒药,吃的没有林妙心多,也根本没有毒发,是不是没有关系?” “是不是我还能活命?” 李太医叹了一口气,他行医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夫人您不会那么差,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见这话,孙夫人眼中的光芒在一瞬间熄灭了,甚至觉得身体一下子就难受了起来。 她一下子冲到了贺云策和宋若安的身边,用尽一切力气撕扯着他们的头发: “贺云策,你到底是不知情,还是想要撇清关系?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到底要做给谁看?” “难道你还比我更惨不成?我不过是想要一条活路!为什么那么难,为什么那么难啊!” 贺云策任由孙夫人撕扯,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原地,并没有任何打算反抗的欲望。 “若不是你们,为了一己之私害惨了我,我不过是关节疼痛……根本不会死的!” 孙夫人说着,又是猛地到了宋若安的面前,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宋若安低低垂着头,也是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孙夫人凄厉的尖叫让在场的官员和夫人们纷纷回过神来,心中对侯府也是越发的愤怒。 “今日之事,必须要侯府给个公道!” “杀人偿命,本官是绝不会放过安定侯府的!” 若是这些夫人因为宋若安而死,恐怕安定侯府也难逃一劫,势必要被他们掀翻了啊! 贺老夫人听着耳畔愤慨的话语,气得差点倒了下去。 宋熹之站在贺老夫人的身边,急急的扶住了她,又是掐住了她的虎口,让她恢复了意识。 一直沉默的辛夫人,看着宋熹之熟练的手法,犹豫片刻,终于开口: “熹之,你医术高明,完全不在太医院之下,你……是否能治疗若竹?” “她是我昔日好友,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只是被疾病折磨的太过急切了。” 第一卷 第78章 求宋熹之治病 宋熹之听见这话,缓缓抬头,看见的就是辛夫人满怀期待的眼神。 她对宋熹之的医术非常自信。 躺在宋熹之怀里的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也泪眼婆娑的抓住了宋熹之的手。 “熹之,你有办法吗?” 她一字一句说的艰难:“就当是老身我求你,我不能让安定侯府毁在我的手上……” 宋熹之感受着贺老夫人求助的目光,微微叹了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好,祖母,我能试一试。” 听见这话,辛夫人大喜过望,急急小跑到孙夫人的身边,又是拦住了她疯狂的动作。 “若竹,若竹,你冷静下来,你还有救!” 辛夫人紧紧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说话的音量微微提高,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 “你还记得我从前的样子吗?如今我的病已经好了大半,是熹之救的,苏明礼也是被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说你的病也还有救。” 在场愤慨无比的人群,听见这话,纷纷平静了下来。 林丞相猛地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听着辛夫人继续道: “她素来低调,纵使医术高超,也不愿宣之于口,如今还是我求她,她才答应了。” “所以,你愿意相信我吗?” 辛夫人的话让孙夫人激动的情绪重新平复了下来,她的眼睛里重新升起了希望:“愿意……我当然愿意,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愿意。” 辛夫人点了点头,“无论是否能成,咱们都不怪她。” 孙夫人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声音都微微有些发抖:“从前发生了那么多误会,她愿意尝试我便感激涕零,无论后果如何,我都不会怪她。” 听见这话,贺老夫人有些紧张的望着宋熹之。 宋熹之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去向李太医借了一副现成的银针。 其实这病,她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能治! 因为前世的小舅舅就是因为服下了岐黄神医的药而身死,她是为了小舅舅而走上了学医的道路,又是怎么可能不会治这病呢? 只是方才,她不想为贺云策和宋若安擦屁股罢了。 可贺老夫人对她极好,就算是为了夫君,她也不能让安定侯府垮了。 “我知道许多人不信任我的医术,也不觉得我能治,我能理解。” “那便先劳烦李太医在一旁看着,若是有问题,也好及时打断我。” 孙夫人听见宋熹之的话,再次落下泪来:“我从前那样对你,你却还为我考虑。” 宋熹之对她淡淡一笑,又是摇头示意她别哭:“那样说不过是为了让你放心,这病我真能治。” 孙夫人的泪水也更加波涛汹涌了。 宋熹之吩咐侯府丫鬟在地上铺上一层垫子,让孙夫人平稳的坐在地上,因为要施针,于是又要让闲杂人等一律退到屏风后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屏风里陷入了安静,屏风外的贺老夫人和安定侯紧张无比,其中却也有许多人不报什么希望。 贺云策呆呆的望着屏风,猛地回过神来,他想起前世宋熹之的一切,心中又是忐忑又是不安。 他急急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贺老夫人的身边,轻声道: “祖母,您快去阻止她,若安不会医术,那宋熹之就更不会了,您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宋熹之了。” “此刻孙夫人好活生生的,可若是……” 贺老夫人被他的话气得又是眼前一黑:“不要说晦气的话!” “你怎么能拿宋若安与熹之相提并论?你为什么不能盼侯府一点好?” 贺云策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有口难言: “您相信我,最后相信我一次。没有人比我更想让侯府好了,可宋熹之真的不会医术,真的全是装的!” “祖母,这真的是侯府最后的机会了!您可千万别把侯府推到绝路上啊!” 贺老夫人将信将疑的转过头,便看见贺云策满头大汗的模样,他眼眸里满是乞求,那个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 她又是望向了屏风里,顿时有些心神不宁:“可我觉得……” “没有您觉得!我说的真是事实!”贺云策急得浑身都涌现出了一股燥意。 可他话音刚落,众人随即便听见李太医高亢的声音,直冲云霄: “天爷,天爷!脉象真的好转,这孙夫人的脉象真的好转了!真的能治啊!” 孙大人在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李太医年过半百,可此刻涨红了脸,那副模样简直是比孙大人还要着急,他急得跳脚: “不可置信,扭转乾坤、化腐朽为神奇!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夫人,您到底开了什么药,又是师从何人啊!” 贺老夫人听闻这话,原本紧张的眼神转化为欣喜,她扶着嬷嬷的手,也急急往屏风内部走。 所有患病的夫人,眼眸里终于多了一份光彩,她们也在顷刻间涌了进去。 只留下贺云策呆呆站在原地,他望着屏风内部攒动的人头,耳畔满是夫人们对宋熹之欣喜若狂的夸赞声。 宋熹之真的会治病? 这不可能…… 贺云策的内心在一瞬间涌现出了无比复杂的情绪,一种惘然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林丞相也在此刻,打横抱着昏迷的林妙心,正在屏风的入口处徘徊,整个人有些犹犹豫豫。 他对着自己喃喃自语,就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妙心病得最重,她一定会二话不说,先治疗妙心的吧?” 林丞相的话刚一说完,苏绍元便勾肩搭背的揽着苏明礼的肩膀,晃晃悠悠的走了上来。 苏明仁也板着脸,站在了父子两人的身边,挡住了林丞相的去路。 苏绍元率先开口:“林大人,熹之是您口中的糊涂庸医,您在朝堂上发誓不叫她治疗。我乖孙随了我,胆子小,怕是不敢治疗。” 苏明仁冷哼一声,抬头望天:“我苏家众人位卑言轻,家里连个六品官都当不上,在外总是任人欺凌,也实在不敢让熹之冒险,怕护不住啊。” 三道炽热的视线,直直的往林丞相的脸上射去,林丞相只觉得自己喉咙发紧,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第一卷 第79章 要求惩罚宋若安 林丞相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心中却满是对贺云策的厌恶: “从前的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本官也是被人刻意误导的,结果害了妙心的性命……” 他说着,憎恨的眼神不受控制的望向了贺云策的方向,那副模样简直是要将他拆骨入腹。 感受着林丞相表现出的对贺云策显而易见的厌恶之情,苏绍元脸上讽刺的笑容是更甚了。 “林大人也别生气啊,毕竟贺云策是您的亲学生,您还亲自将他扶上了谏议大夫的位置,相信他,也是应该的。” “毕竟谁不相信自己的亲学生呢?还是史无前例的、特别宠爱的亲学生。” 苏绍元这番话简直是杀人诛心,让林丞相懊恼不已又是悔不当初! 这样说来,是他信错了奸人,亲手把妙心的身体害成了这个样子! 苏绍元煽风点火的话,虽是轻飘飘的,却让林丞相心中越发的悔恨:“从前的事情是我的错,苏大人,我向你道歉……” “早知如此,本官是绝不会将他扶上谏议大夫的位置的!” 苏绍元听见这话,最后耸了耸肩:“什么话都是您说的,好啦,早就扶上了,现在后悔都来不及。在陛下跟前,你想对付他都没办法,还真是养虎为患啊!” 林丞相被他们说的,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几乎是要吐出一口鲜血,他咬牙切齿:“本官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终于听见了想要的话,苏家几人才缓缓挪了脚步,从林丞相的跟前让了开。 没有人阻拦,林丞相便抱着林妙心,急匆匆的绕过屏风,赶到了宋熹之的身边。 他抱紧林妙心想要开口,“贺少夫人,妙心病的很重,也劳烦您……” 可宋熹之却埋头忙的聚精会神、脚不沾地,一点都没听见,周围人群嘈杂,让他的话就这样淹没在了攒动的人海中。 耳畔只能听见苏明仁传来的一声感叹:“古人云,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啊……” 那话听得林丞相心头一堵,又是一个踉跄。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又挤到了宋熹之的身边,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饶是他,此刻也只能恭恭敬敬道:“贺少夫人,从前我们有些误会,请您见谅,妙心病的很重……” 宋熹之听见他的话,微微抬头,不带感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平静道: “只要老老实实排队,患病的人我都会治疗,你去排队。” 向来受人奉承的林丞相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冷意。 可眼前的人是宋熹之,嫁给了一个活死人,侯府的前途她也不放在心上。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样的人最不能得罪,只能哄着,林丞相心中虽十万火急,却只能规规矩矩抱着林妙心,排在了队伍的最末端。 人群都挤挤攘攘的到了宋熹之的身边,呆呆瘫坐在地上的宋若安,过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 耳畔无一例外的充斥着所有人对宋熹之的夸奖和讨好,宋若安只觉得不可置信。 她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又是小步跑到贺云策的身边,拉住了他的袖子:“夫君,夫君,现在要怎么办?” “这分明是你的升官宴,却让姐姐大获全胜,抢走了所有风头,这说明这一切真的是她有意为之啊!” 贺云策听着耳畔的哭闹声,涣散的意识终于回笼。 他猛地望向了宋若安的那张脸,可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又是在一瞬间垂眸不去看她。 贺云策急急问:“宋熹之真的会医术?她是在宋府时就学了医术吗?” 宋若安不假思索的摇头:“不可能,我不会医术,姐姐就更不用说了,自小顽劣不堪,从没听她在府内学医,她不可能会医术。” 听见这话,贺云策心中的怀疑是更甚了:“你说的对,可能这一切都是宋熹之的阴谋,她的背后可能也有一个大夫,好让她可以渔翁得利。” “这种事情她干得出来!” 贺云策心中有些冷嘲,觉得自己发现了背后的真相,可当他脚步匆匆的迈入屏风内部时。 第一眼就看见了宋熹之的模样。 鬓发如云,她沉稳的坐在凳子上,瓷白的脖颈弯曲,杏仁似的眼眸低低垂着的,表情温柔娴静,正聚精会神的把脉、开药、施针。 李太医正忙前忙后的给她打下手,喜气洋洋,看上去十分学有所得。 她的身边簇拥着一大群患者。 这赏花宴分明是一场兵荒马乱的闹剧,可所有人都紧紧的围绕在宋熹之的身边,眼眸里满是依赖和信任。 秋日柔和的阳光,仿佛只照耀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她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感到心安,仿若一颗明珠,散发着莹莹的光。 贺云策盯着她的侧颜,在一瞬间呆滞了下去,身体也全然忘记了动弹。 宋熹之的模样,是他前世今生从未见过的,也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 贺云策只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了这个女人。 不是前世那个歇斯底里、水性杨花、疲惫不堪、忧心忡忡的毒妇。 甚至隐隐有些和他记忆中的若安相似。 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宋若安急匆匆跑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贺云策入迷的盯着宋熹之的脸,一副沉醉无比的模样。 她的心中莫名的涌现出了一股紧张的情绪,她急切的抓住了贺云策的手,又是猛地把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夫君,你在看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姐姐自幼没有学过医术,无论是父亲母亲都根本不知道,这一点真的很可疑。” 她的话被一旁等待的贺老夫人听了个正着,她看着两人无所事事且不知悔改的模样,心中便涌现出了一团怒火。 “宋若安,你犯了这样的大错,不在外头跪着,又是跑进来想要做什么?” 宋若安眼皮一跳,手足无措的后退了一步。 可贺老夫人没打算放过她,一字一句说的震怒无比: “死到临头,是你姐姐帮你处理后事,你却还嫉妒她,说这样的话!若是熹之不会医术,那整个安定侯府便要葬送在你的手里!” 孙夫人知晓自己体内的毒素减轻,整个人神清气爽,她听见这边的动静,也怒气冲冲的走来,整个人义愤填膺: “贺大少夫人虽治疗了我,可这也不代表我不再追究,贺老夫人,今日的事情,你必须要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第一卷 第80章 休了她 吕夫人闻言,也一脸愤恨的点头: “宋若安愚弄众人,是真的把我们当成傻子在哄!若不是李太医证实了宋熹之的医术,我便要与宋若安鱼死网破的。” 林丞相此刻倒是恢复了镇定,他抱着林妙心的胳膊都酸了,于是淡淡对着安定侯开口: “安定侯,本官虽不愿将此事怪罪在你的身上,可你确实应该给出一个说法,否则难消众人心头之恨。” 以为自己是遇到了神医,谁知道差点连小命都要交代了出去? 是个人都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眼前的所有人,皆是位高权重的权贵,甚至还全都是贺云策的顶头上司。 恐怕贺云策今日刚刚升官,日后的日子也不会有多好过。 想到这里,贺老夫人无奈的摇头,脸上满是悲怆:“家门不幸!真的是家门不幸!” “侯府造孽啊!连累了诸位,老身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此事定会从重处理。” 她说着,又是转头对着贴身嬷嬷吩咐:“宋家人在哪里?去把亲家请来,老身有话要说。” 听见贺老夫人的话,宋若安不知道她到底打算如何处置自己。 一想到这个,她好不容易恢复了血色的脸,又是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宋若安咬着牙,跪在了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求祖母明鉴,若安虽然谎称自己会医术,欺骗了大家,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了大家性命。” “毕竟来日方长,这样做对我自己没有一点好处,所以唯一的办法,还是要彻查这个岐黄神医!他一定是在说谎!”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冷冷的哼了一声:“岐黄神医的事情,老身自然是会报官,调查个清楚,也算是还侯府一个公道。” “贺云策受人蒙蔽,不知道这件事情,还喝了那么多毒药,到现在身体如何还未可知!你上欺下瞒,谋害亲夫和婆母,甚至是让京城中的各位夫人受了无妄之灾!” 贺老夫人说着,声如洪钟,声音沉沉,积久而成的威势,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 “既然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弄得家宅不宁,犯了七出之条,那么就直接将你休弃!” “侯府庙小,根本容不下你这一尊大佛!” 宋若安听到这里,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了起来。 贺云策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倒吸一口凉气,想都不想就跪了下去: “祖母不可!她是做了错事,可是被人陷害,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 就连坐在一旁医治病患的宋熹之,听见这话,都缓缓抬起头,盯着脸色苍白的两人,嘴角微微翘起。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贺云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替贺景砚休弃了她。 可如今,休弃之人变成了自己最心爱的妻子…… 知道了宋若安并非外表那样纯良,贺云策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宋若安心头大惊,浑身颤抖,背后浮出了森森的冷汗,简直是羞愤欲绝。 她知道,贺老夫人是想要为侯府撇清关系,可若是她当着众人的面,就这样被休弃了,那么她就完了! 宋若安几乎是要把自己的唇瓣咬出了鲜血,语气也变得无比卑微:“祖母!祖母!” “孙媳承认自己这次是太过急切,亲信了小人,您要打要罚,孙媳都能接受,可孙媳对侯府是真心的!对待夫君也是真心的!” “为了管家,为了夫君的身体,孙媳把自己全部的嫁妆都花在了侯府里,孙媳无怨无悔!可若是您要赶孙媳走,孙媳宁愿死!” 贺老夫人可不吃这套,她几乎是铁了心了:“你想死,到侯府外头死去!” 贺云策听见这话,吓得连魂都是飞了,纵使他方才对宋若安心中生出了许多不满,甚至对她感到些许陌生。 可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到休妻的地步啊! 前世的生活那样美好,他无法想象自己若是没了若安为自己出谋划策,他要怎么活? 贺云策也直直的朝着贺老夫人跪了下来: “祖母!祖母!若安只是一时糊涂,她虽不会医术,但是还有很多优点,她什么都很精通,她是我的命根子啊!” 宋俊材和赵千兰急急赶到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番话。 “亲家,亲家!这到底是有什么误会,咱们这可是自小的娃娃亲啊!” 听见宋俊材的话,贺老夫人还未说话,却听一旁的孙大人直接开口,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 “宋大人,本官也想知道,你到底如何教出来的好女儿,想要害了本官妻子的性命?” 听着自己顶头上司的话,让宋俊材浑身一个哆嗦,他咬紧了牙关,却也不敢再出声说话了。 贺老夫人瞧着宋俊材的态度,又是缓缓开口:“所以宋大人,是不反对老身提出的意见了?” 宋俊材沉默着没有说话,赵千兰便急急开口:“这件事确实是宋府管教无方,可宋熹之把各位夫人都救了回来,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苏绍元原本站在宋熹之的身边,可感受着宋熹之暗示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大步流星就走到了安定侯的身边:“谁的功跟谁的过能相抵?” “既然侯府如今在肃清家风,那么老夫就也向众人要个公道。熹之嫁到侯府以来,照顾夫君,侍奉公婆,甚至现在还在为众位夫人看病。” “那她碗中的被宋若安下进去的巴豆,到底是安定侯能给出说法,还是宋大人能给出说法?” 安定侯一听这话,朝着宋若安的方向望去,又是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态度也不像是刚刚那样摇摆不定。 他皱紧了眉头,脸上是一片嫌恶之色,直接开口:“休了她,本侯同意。” 第一卷 第81章 不想面对若安那张脸 安定侯的话就像是给宋若安判了最后的死刑,让她彻底陷入了绝望。 她咬紧牙关,望向了远处的宋熹之,心中却满是不甘和愤恨。 若是自己被休了,那事情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她也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可是她付出了一切,却眼睁睁看着宋熹之越爬越高,得到侯府的喜爱,得到万人的敬仰,明明她也是装的! 到底凭什么? 宋若安想着,眼神一下子变得狠戾起来,心中倒是生出一计。 “祖母,祖母,孙媳知错了,可孙媳是冤枉的,求您原谅孙媳这一回吧!” 贺老夫人皱着眉,正要开口,却见宋若安膝行了两步,跪倒在她的面前,又是紧紧抓住了她的裙摆。 她看着宋若安落魄又狼狈的模样,冷汗打湿了鬓发,完完全全失去了高门贵女的体面和尊严,心中更坚定了要休妻的决心。 可就在此刻,她却听见宋若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缓缓响起,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 “祖母,你若是要休我,便要归还我的陪嫁,可我为了修葺侯府、暗自下人、处理铺子,花光了所有的嫁妆,如今您还得起吗?” 宋若安的话,让贺老夫人瞪大了眼眸,错愕的望着她。 可宋若安却还在一字一句说着,语气变得平静无比,眼神也异常的冷漠: “孙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侯府,甚至连在姐姐的吃食里下巴豆,都是为了能够问罪侯府外头的掌柜,好让侯府摆脱了当下的窘迫。” “孙媳为了您的颜面,所以方才什么都美索,自己承受了一切。” 宋若安的话分明是在求饶,可里面却显而易见的含着威胁,让贺老夫人浑身一震,眼眸也猛地一缩。 若是她要把宋若安休弃,宋若安就要把侯府外强中干的一切都抖出去? 她没有料到宋若安会说这样的话,一瞬间也失去了言语:“你……你……” 宋若安收回了视线,规规矩矩的垂下了眼眸,又是重新道:“孙媳是冤枉的,一切看祖母愿不愿意相信孙媳了。” 贺云策此刻也是赞同的点头:“虽然孙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若安一定没有坏心思,一定是被骗了,还请祖母报官,严审岐黄神医。” 贺老夫人听着贺云策对宋若安满是信任的话,心中是越发的堵了:“云策,你现在还信她?她迟早会害了你的!” 不知为何,贺云策到了宋若安的身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根本玩不过她的。 贺云策哀求的看着贺老夫人,“祖母,您对若安有偏见,这件事真的是个意外!” 祖母不知道,前世的自己就是在若安的帮助下,才飞黄腾达、平步青云,虽然若安医术是假,但是还有许多其他本事,远超世间的所有女子。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情谊是真的! 贺老夫人听到这里,目光沉沉的看着贺云策,心中恨铁不成钢。 她搀扶着嬷嬷的手,才勉强的稳住了脚步:“那先把岐黄神医送去官府,严查事情真相,还各位大人一个公道。” 她说着,又是将目光望向了宋若安的方向,语气泛着凉意: “至于宋若安,送去祠堂,实行家法,没收管家之权,而后禁足在院子里,抄写女则女训,等查清事情真相之后,再行处置。” 实行家法? 宋若安听见这话,想到那日贺云策受家法时,鲜血淋漓的惨剧,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仓皇的握住了贺云策的手。 “夫君,事情还没查清,我真的是清白的,求求你,让祖母饶过我吧!” 贺云策低头,看着宋若安仓皇的模样,只觉得心乱如麻,他说不出心里是心疼还是别的。 分明不用休妻,他应该松一口气;而若安要受家法,他便应该拦在她身边求情才对。 可他觉得自己心情沉重无比,没有一丝开心,甚至还带有一丝恐慌。 贺云策正想开口,却见宋熹之从圆凳上起了身,又是缓缓往众人的方向走来。 “清白?妹妹说什么是清白?” 宋熹之语气平静,那副光鲜亮丽的模样,更是衬得跪在地上的宋若安狼狈无比。 贺云策只看了一眼,就瞥开眼睛,不去看她们那惨烈的对比。 只能听宋熹之的声音还在继续道:“医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若安你恶果已经铸就,却还执迷不延误,甚至往我的饮食里下了巴豆,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看着宋若安哑口无言的模样,贺云策反复咀嚼宋熹之的话,心中深处更是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垂眸望着宋若安,沉默了片刻,最后才道: “无论如何,若安,你确实做错了事情,你去受家法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宋若安惨白着脸,被直接拖到了祠堂里。 一旁的夫人和官员们瞧着这幕,心下虽然还是对着宋若安和贺云策心里怀着怨气。 可他们看着安定侯和贺老夫人这副模样,也不由得要给他们一个面子,便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被宋熹之治疗好的人,纷纷离去,而没有治好的,继续排队诊治。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安定侯和贺老夫人还在忙前忙后的收拾残局。 贺云策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一言不发的站了许久,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回了书房。 “老夫人存心要受惩罚,恐怕少夫人这次伤的不清,您不先去祠堂,在她身边照料着吗?” 双喜急匆匆的赶在贺云策的身后,他说完这话,贺云策的脚步微微一顿。 不过只是一下,他便继续往书房的方向走,背影看着孤零零的:“她的身边有嬷嬷照料,祖母不会要她性命的。” 贺云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心中担忧,可他此刻不想去面对宋若安的那张脸。 第一卷 第82章 前世若安瞒了自己一辈子 双喜担忧的看着他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主子,您也喝了不少药,体内毒素想必比那位林小姐还要多,不如也去给大少夫人看看?” 贺云策听见这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疲惫不堪,心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情绪是越发的让他困扰: “先紧着外人吧,若是不先把他们治好,他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双喜感受着贺云策的生无可恋,也知道今日之事让贺云策大受打击,甚至严重影响他日后的官途。 于是双喜小心翼翼的安慰: “主子,您不必过多忧心,无论如何,您这六品谏议大夫的位置,没有人能撼动,只要您在陛下面前多多得脸,日后他们还是要捧着您。” “更何况,您不知道这件事,大少夫人也陆陆续续医治了各位夫人,侯府做的无可指摘。” 贺云策沉默的听着,迈着步子跨进书房,又是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抬眸望着窗外的天,眼眸有些涣散,面上也满是颓唐,再不见早上那副喜气洋洋的模样,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怎么可能不影响呢?” “这个赏花宴,请来了那么多人,让那么多人看了我的笑话,甚至害了各位上级的夫人……林妙心,是林丞相的命根子。” “就算宋熹之把她们都治好了,就算是我什么都不知情,可礼部尚书和父亲都要对我的印象大打折扣,短时间承袭爵位,是不可能了。” 他的话,让双喜在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可贺云策却突然抬起眼眸,郑重的望向双喜。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哀痛:“令我难受的不是官场上的事情,而是若安,若安她不会医术,却这样欺瞒着我,把我蒙在鼓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一世的若安,和前世的若安,有些不同。 双喜绞尽脑汁的安慰:“可夫人心是好的,她一开始是为了医治您,才谎称那些药是自己熬的补药,而且她为了就您,甚至花光了自己所有嫁妆,才请来了医者。” 贺云策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原本内心复杂的情绪,才在此刻舒坦了不少: “你说的没错,若安一开始是担忧我的身体,才喂我喝药,只是后来我让她去医治了别人,才铸成大错。” 但是他又不禁想:那前世呢? 前世若安不会医术,也不是为了治疗自己,那她却在众人面前谎称会医术,甚至瞒了自己一辈子。 这又是怎么回事? 可这话他不能对双喜说,于是贺云策坐直了身子,又是换了一个问题:“双喜,你觉得若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双喜一听这话,瞬间如临大敌,他舔了舔唇瓣,道:“夫人……自然是个好女子,她满心满意全都是您,难道不是吗?” 贺云策闭了闭眼眸,眼前浮现出前世宋若安的笑颜,儿孙绕膝的画面浮现在他的眼前。 “是这样没错,她为我,忙前忙后,无微不至,生儿育女,甚至弄垮了身体。” 两世的夫妻,是千年修来的缘分。 想必是上天垂怜他们前世无法名正言顺的遭遇,才给了他再一次重生的机会,又是奖励他新婚夜便迎娶了若安。 前世在宋熹之的误导下,世人耻他和大嫂苟且,可世人又都羡慕他。 因为世间再无若安这样的女人,她爱他,几乎是爱到了血骨里。 他们有着相同的爱好,有着说不完的话题,都对民间小吃情有独钟,也都对话本书籍钟情不已。 在他暴躁、疲惫的时候,为他制作独一无二的熏香,舒缓他的情绪,在他饥肠辘辘的时候,为他洗手作羹汤,小意温柔。 甚至在他官场遭遇困难的时候,都绞尽脑汁,为他出谋划策,左右逢源,笼络贵人。 所以……前世她谎称自己会医术,便是一种笼络贵人的手段? 他想着,耳畔突然响起了宋若安撕心裂肺的声音:“夫君,这一切都是姐姐的阴谋……” 贺云策猛然一惊,然后才回过神来。 若安说的没错,今日之后,他与若安的名声跌入谷底,而宋熹之的名声却要响彻京城。 难怪从前,水性杨花的宋熹之像是转了性子,对他的态度没有献媚和讨好,原来她是早有准备,请来了医者,假装自己会医术,又设计陷害了若安。 她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多看她一眼。 否则,为何正好就是宋熹之,会医治众位夫人的病?那病是连李太医都医治不了。 除非岐黄神医下的药,都是宋熹之一手准备的! 真是蛇蝎心肠的女子,恶毒的心肠真是让人恶心的作呕。 贺云策想着,一张英俊的脸在瞬间皱了起来,他猛地推开椅子,便不管不顾的往外冲了出去。 双喜猝不及防的看着贺云策的举动,急急的跟在身后大喊:“主子,您这又是突然要去哪里?” 贺云策头也不回的回答:“我要去祠堂找若安,她是为了我才受罚,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那里。” 等他刚气喘吁吁的跑出院子,却正好碰见了安定侯,处理完前厅的事情,送走了所有大人,又回来找他。 “贺云策,你与我去书房一趟。” 贺云策不假思索的摇头:“爹,我还有急事,若安在祠堂里受罚,我要先去找她。” 安定侯听见这话,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猛地挥起拳头,又是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把贺云策的头打得偏了过去。 安定侯的声音里有着无尽的愠怒:“都什么时候了?她害得侯府声名狼藉,你却还要顾忌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 贺云策吃痛的捂住了脸颊:“不,不是这样的,父亲,她是被人陷害的。” 安定侯只是冷笑:“无论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只会把账算在侯府的头上。” “你现在就去打听好众位大人、夫人的喜好,买上赔礼,跟着本侯一起去登门谢罪!” “可是若安……”贺云策咬牙。 双喜急急安抚:“主子,您跟着侯爷去吧,少夫人那边有嬷嬷照顾,不会有事的。” 贺云策听到这里,也知道安定侯说的确实是要紧事,于是他沉默了片刻,还是乖乖的跟安定侯去了书房。 可他不知道,没有他在身边,祠堂里的宋若安简直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第一卷 第83章 宋若安受家法 岐黄神医被扭送去了官府之后,由于事件牵连甚广,京兆府火速开堂审理,两个时辰之后就得出了结论。 岐黄神医是个江湖骗子,从前在江南各地游走,近日北上到了京城,而在江南,他也曾依靠猛药,到处招摇撞骗,害死了人。 所以下药的事情,宋若安可能不知情,可她谎报医术,连累诸位夫人的事情,却是抵赖不得。 结论跟着宋若安给出的一千多两银票,一起送到了安定侯府,到了宋熹之的手上。 于是宋熹之便直接将那一千多两的银票,充到了侯府的公账上,分发给侯府曾经月例减半的所有下人。 下人骤然得了宋熹之发下来的银子,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所有人都对宋熹之都感恩戴德,从而对宋若安的怨气,也是越发的大了。 宋若安掌家前,便夸下海口,说要提高他们的月例银子,可不仅没等到多余的银子,甚至连原本的银子都减了一半。 虽然表面上是用双倍的粮食补偿,可他们得到的都是些烂菜,根本不值什么银子,只能自己埋头吃了。 从前以为是侯府公账吃紧,是宋若安的无奈之举,所以下人们虽心中不满,却也忍了下来。 可谁知道,根本不是没钱! 是宋若安有钱,可不愿把钱给他们,甚至拿了几千两银票,给了一个江湖骗子! 谁知道那几千两银票是怎么来的?或许就是从侯府的公账上挪的! 那可都是他们的血汗银子! 侯府的下人们想着,心中对宋若安是越发的怨怼,而贺云策不在她的身边,眼瞧着是厌弃了她,于是他们刻意的刁难就更明显了。 那时候,宋若安已经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两个时辰,跪的她脸色发青,头晕目眩,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觉,只能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她身体一个摇晃,险些倒在地上。 此刻,便有一位年老的嬷嬷阴沉着脸的走了进来,话语里满是严厉的苛责:“老夫人让你跪着你却偷懒,来人,把她膝下的软垫撤了。” 宋若安佝偻着脊背,痛苦不堪的抬起头,凌乱的发丝垂落,被汗水胡乱的黏在额角:“我没有偷懒,我只是膝盖太痛了……” 嬷嬷冷笑一声:“犯了错跪在祠堂里,还敢顶嘴?来人,请出家法,鞭笞二十!” 她是侯府的家生子,管了侯府的祠堂几十年,靠着月例银子养活了一大家子人,可谁知半截身子入了黄土,月例银子还被扣了一半。 日日看着她的孙子吃些烂菜,跟小叫花子似的,本来怨气就大。 可没想到,竟是宋若安贪墨了银子! 感受着嬷嬷的刻意针对,宋若安脸上的血色尽退,嘴唇微微颤抖:“我是侯府的少夫人,是管家的娘子!你凭什么做主打我?” 老嬷嬷冷笑,脸上尽显尖酸刻薄:“不是我做主打你,而是官府的判决已经出来,坐实了你的罪过,老夫人要求打你二十鞭。” “你还敢说你是什么管家娘子?侯府公账上的银子都被你贪了不少,在场的小厮听见了?可要重重的打,一下都不能有水分!” 家法二十鞭? 从前贺云策打了十五鞭就直接晕了过去,她哪里能受结结实实的二十鞭? 宋若安的大脑在一瞬间空白:“我从未贪墨……我为了侯府花光了我所有嫁妆!” 在她身后的胡嬷嬷也急急上前求饶:“嬷嬷,可不能真的打啊!这是真的会打死人的!” 老嬷嬷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昏过去就用冷水泼醒,醒了继续打!” 阿莲眸色漆黑,却也拦在宋若安的身前,是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若是二公子知道你私下苛待夫人,定是不会放过你的!老嬷嬷,你要知道现在谁才是侯府未来的管家人!” 老嬷嬷一听这话,尖酸刻薄的笑了笑:“二公子?你跪了这样久,二公子可有出现过一下?” “你在今日的赏花宴上,让他这样难堪,甚至绝了他的官路,他早就厌恶了你。” “我们的态度正合他意,还会怕他事后怪罪?” 正合他意? 宋若安听见这话,呆呆的望着案桌上的烛火,眼神逐渐涣散了起来。 可老嬷嬷却不给她时间反应,大手一挥,便直接请上来了家法。 宋若安正要挣扎,可又有几个身强力壮的钳制住她,束缚的她动弹不得。 啪,啪—— 是银色的长鞭划破风声,打在宋若安脊背上的声音。 宋若安闷哼一声,只一鞭,就让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她不堪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她背后的衣裳都被鞭子打碎了,露出一道道血痕纵横交错的肌肤,血珠一颗颗渗出,又和与破碎的布料黏连在一起。 看得胡嬷嬷捂紧了嘴,心疼的忍不住呜咽出声。 …… 就这样足足打了二十鞭,不含一点水分,让宋若安昏死过去了三次。 等她被阿莲掐着人中醒来之后,祠堂的小厮也不愿用担架将她抬回观云轩,而是让她自己走。 从祠堂到观云轩那漫长的路,是宋若安搀扶着胡嬷嬷和阿莲的手,艰难的挪动身躯,踉跄着一步步走回去的。 她眼眸肿胀,脸色苍白,每动一下都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整个人都像是一个破布娃娃,几乎摇摇欲坠。 背后的血一滴滴滴落到地面,拖曳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可周围的丫鬟小厮,皆是冷眼旁观。 耳畔传来阿莲的声音:“姑爷实在是太狠心了,那些下人见风使舵,若不是姑爷的态度,他们绝不会如此严苛。” 宋若安听见这话,耳畔回荡着行刑嬷嬷的那句“正合他意”,她浑身一软,险些要跌倒在地上。 可阿莲的声音还在继续: “主子,奴婢实在为您叫冤,分明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姑爷,甚至用医术医治贵人也是他的主意,您帮他爬上了六品谏议大夫的位置,可他却这样记恨您,摆明了要让您难堪!” 宋若安听见这话,泪水便再也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滚落,浑身都在发抖: “明明是他享了福升了官,此刻却要把所有事情都推在我的身上,自己轻飘飘就被揭了过去,甚至对我不管不顾。” “他真的好狠啊!” 第一卷 第84章 贺云策他好狠的心 感受着周围下人们的冷眼,宋若安越想,心中便涌现出了完全的屈辱和不甘。 甚至她方才跪在众位夫人的面前,下跪求饶的时候,心中都没有这种悲痛的感觉。 阿莲搀扶着宋若安,又拭了拭泪:“奴婢瞧着您这副模样,都心疼的要死,不知道姑爷的心是不是铁做的。” 宋若安自嘲的笑了一声,泪水从脸颊上滑落:“我早该知道的,在他新婚夜抛下我,又害得我去了祠堂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 她才嫁进来多久,就已经两次进了祠堂,两次都是因为贺云策的见死不救。 从前她在宋府,也是被赵氏捧在手心上宠爱的,何至于受了这样的委屈和屈辱,还屡次三番的被宋熹之踩在脚下? 胡嬷嬷听见这话,摇了摇头,小声劝慰:“姑娘,您说话的声音轻点,免得被旁人听了去。” “既然嫁进来了,丈夫是天,就算他再无情,您也只能忍。” 宋若安咬紧牙关,猛地转过头望向胡嬷嬷,骤然的动作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疼的她直抽气: “只能忍?没有其他出路了吗?” “我从前用自尽换得了他的怜悯,现在又是散尽嫁妆扶持他当上了谏议大夫,可他方才是什么表情?他甚至在众人面前都不屑于看我的脸!” “我不过是为了他,假冒自己有医术罢了,这是什么很大的罪过吗?我把心都掏给他了,他还想要我怎么样?” 胡嬷嬷叹了一口气,“当初贺老夫人要休妻,姑爷劝了。” 宋若安盈满泪水的眼眶里带上了几分恨意:“若是知道他这样狠心,我倒是宁可他直接休了我。” 胡嬷嬷听到这里,再也找不出理由了。 她记得自家姑娘被带走时,贺云策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那副模样,简直是比狼还绝情。 胡嬷嬷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阿莲说得对,姑爷是薄情,但是其实世间男子都一个样。” 宋若安死死的咬住了唇瓣,原本就血肉模糊的唇瓣,又重新渗出了血: “嬷嬷,你也找不到理由了是吗?我终于知道了,从前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甜言蜜语,全都是一时兴起。” 虽然世间的男人都一个样,可她却选择了一个连夫妻生活都使不上劲的男人。 阿莲瞧着宋熹之吩咐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回没再说话了。 可胡嬷嬷显而易见的看出了宋若安心中的不甘,她有些不放心的提点: “姑娘,你现在得罪了侯府,甚至是整个京城,也失去了管家之权,你只能依附姑爷,靠着他的怜悯东山再起,你可不要想的出了岔子。” “你要把你的不甘心全都收起来,天下男人都喜欢一个温柔备至,柔情似水的女人。你瞧瞧他年纪轻轻就升了六品,前途无量,来日方长。” 宋若安的眼眸里多了几分嘲讽:“六品的官员,还不是因为我才得到的?” 胡嬷嬷没说话,只是无言的看着她,宋若安感受着她的视线,沉默了良久,才终于松了口: “好,我知道了,我会收起我所有不甘的。” 嬷嬷这才叹了一口气,瞧着前头马上要到了观墨轩,吃力的将她搀扶入了院子,又是语重心长的道:“心硬一点,不要对男人交付真心。” 宋若安听完这话,便身下一软,直直的栽倒到了地上,没有一点动静。 胡嬷嬷瞧见这幕,眼皮一跳,急急叫来了院子里的丫鬟小厮,把宋若安扶到床榻上,又是赶紧让人往外面请来医女为她诊治。 她匆忙的大喊:“夫人都伤成了这样,公子人呢?也不过来看一眼?” 美云摇了摇头:“不晓得,奴婢倒是见了公子怒气冲冲的去了书房,然后又出了院子。” 胡嬷嬷闭了闭眼眸。 贺云策倒是不知道自己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他知晓,无论如何都不会放纵宋若安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此刻他正打听清楚了各位官员、夫人们的喜好,正带上了赔礼,一户一户的登门赔罪,好求取他们的原谅。 天不遂人愿,许多官员看在安定侯的面子上见了,态度却都不冷不热,绝口不提原谅的事情。 更有甚者直接是闭门不见,谎称自己不在府邸,让父子俩在花厅里好等,却都见不到人。 吃了好几回闭门羹,就连好脾气的安定侯,此刻脸都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他和贺云策同坐在马车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本侯早就对你说过,不要出去招惹是非,可你不安于室,日日都要本侯为你去擦屁股!” 安定侯说着,想起那宋若安,心中更是极力压制着怒火:“宋若安比你更加不安于室,若是你不休了她,她迟早要害死你!” 贺云策再次听见这话,心中有些无力,他知道没有人能懂自己,若安到底是一个多么珍贵的女人。 “爹,你相信我,若安不像是你想象中的这样,当然,宋熹之也不像是你想的这样纯良。日久见人心,爹你之后就懂了。” 安定侯气得胸口都在震动:“执迷不悟,执迷不悟!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贺云策很坚定:“离开了她,我不会再娶,爹您不懂得若安对我的爱,当然,我也很爱若安,有她在我身边,我定是能平步青云。” 听到这里,安定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边想着挥舞拳头往贺云策的脸上打去。 可就在此刻,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头是侍卫小心翼翼的声音:“侯爷,林府到了。” 听见这话,又盯着安定侯紧紧攥起的拳头,贺云策敏捷的起身,一下子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父亲,想要见到丞相大人,定是比方才还要不易,您还是赶紧下来,与儿子一起等吧。” 安定侯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下了马车,又是努力的扬起了笑容,对着门房开口: “本侯携犬子登门,向林大人赔礼道歉,麻烦前去通报一声。” 可门房听见这话,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对着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人吩咐了,若是你们来,便直接进去,他正等着你们。” 等着见他们?! 两人意外的听着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 贺云策浑身一凛,内心却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第一卷 第85章 林丞相的请求 两人跨过林府的门槛迈了进去,贺云策的心里是沉甸甸的,不知道林丞相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安定侯面上不动声色,可他的心里也直打鼓,余光瞥见身边的贺云策,他忍不住暗骂一声: “看你干的好事!” 若不是因为贺云策,以他的身份地位,和侯府从前的名声,是绝不会卑微到这种程度的。 从前安定侯府还出了一个骁勇善战的贺景砚,京城的所有人都要对他以礼相待,无论什么事情,也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可如今,他什么正事都不用干,光顾着日日出门道歉了。 听见安定侯的斥责声,贺云策没有回应,他的心里也很紧张。 毕竟林妙心是林丞相的命根子,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六品谏议大夫的位置,就是林丞相一手提拔的。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安虽是被人陷害,可林丞相不知情啊! 若是林丞相心中的气不消,恐怕日后会对自己日日为难,那他日后就不好混了! 贺云策想着,便跟在小厮的身后走到了花厅。 两人刚在花厅里落座,本已经做好了要等上一阵,可谁知道还未喝上一口热茶,林丞相便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林丞相穿着一身天青色的便服,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一来,安定侯便率先起身道歉: “林大人,本侯率犬子登门,便是为了向您赔礼道歉,从前的事情都是犬子的问题,令千金如今的身子可还舒适?” 贺云策也急急的起身,对着林丞相深深的作揖:“先生,从前的事情都是学生的不是,学生和夫人也都是被奸人蒙蔽,请先生恕罪!”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亲近之意,可林丞相却没有接过他的话,反倒是转头,回答了安定侯的问题: “宋熹之只治疗了一次,之后便把治疗的方法教给了李太医,要日后让李太医持续跟进,她便再也不插手此事了。” “可这……” 听见宋熹之的名字,又感受着林丞相有些奇怪的态度,贺云策的心在瞬间提了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浑身神经紧绷:“是不是宋熹之的医术是假的?是不是她的治疗让林妙心不好了?” “我就知道!” 贺云策的话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要知道,若是宋熹之若是真的医术高超,能治疗天下医者不能治疗的疾病。 那她又怎么会把这样珍贵的医术教给李太医,而放弃了笼络京中夫人的好机会? 宋熹之,可不是一个淡泊名利的女人啊,她一定想要出风头,又怕自己之后治不好了要担责! 安定侯听见这话,脸色大变,也在瞬间紧张了起来。 可林丞相只是摇了摇头:“不是她的医术不好,而是她的医术太好。” “本官叫来信任的医者,检查过妙心的身体,证明她体内的毒素确实减轻了许多,而她教给李太医的医术也确实够用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才猛地松了一口气:“那林大人,你的意思是?” 林丞相有些客气的扬了扬嘴角:“医者说凭她的医术,是真的能治疗妙心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所以本相想让她继续帮妙心治疗。” 贺云策听见这话,愣在了原地,没有言语。 而安定此刻的表情却是多了几分犹豫:“原来如此……” 林丞相瞧着他的脸色,急急问了一句:“是有什么问题吗?” 安定侯的心里是有几分担忧,宋熹之把医术教给了李太医,让他全权负责夫人们后续的治疗,自己却不愿意插手,这摆明了她不喜欢抛头露面。 况且经历了宋若安的事情,安定侯自己也有些不愿让宋熹之治疗了,她愿不愿意治是一回事,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侯府便是再承担不起了。 林丞相见安定侯没说话,脸色微变,于是扭头,朝着贺云策开口: “本官知道你们此来是来道歉,其实小贺大人才思敏捷、风华绝代,两度提出的建议都震惊朝堂,是能够名垂青史的好苗子。” “本官向来在乎的就只有妙心这么一人,若是你们侯府治好了妙心的病,殊途同归,那么之前的事情我也都不计较,我们还是毫无间隙的师徒。” 听见这话,贺云策的眼神在一瞬间亮了起来,黯淡的眼眸也重新恢复了神采。 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好,妙心的身体何等重要,她一定能治的。” 林丞相听见这话,安心了不少,可他顾念着苏家人的态度,心里还是有几分的担忧:“可是,宋熹之能答应吗?” “从前本官为了你,抢走了苏明礼的六品官位,和苏家的人有了几分嫌隙,本官是怕她不答应。” 安定侯正想说话,却听见贺云策摆了摆手:“您多虑了,宋熹之是姓宋,况且她嫁入了安定侯府,就是侯府的人了,她一定会来治病的。” 他了解宋熹之,虽然前世她缺点多如牛毛,但是在侯府前途这种大事上,她还是拎得清的。 只要林丞相与自己冰释前嫌,那么得罪的其他中书省官员,看着林丞相的态度,便也会息事宁人,一切都会平安无事了。 安定侯一脸犹豫的看着他:“熹之真的会答应吗?我瞧她不愿意抛头露面。” “爹,您放心,医者仁心,她会答应的。” 贺云策觉得这话其实是给宋熹之面子,宋熹之根本不是医者,哪来的仁心?但是她是一个势利的女人,凡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利字。 自己是六品的官员,林妙心又是相府的千金,兄长昏迷,很快就会死,是什么人都治不好的,侯府需要依靠自己。 若是他的日子不好过了,侯府的日子又怎么会好过? 仰仗自己这个侯府未来当家人,是宋熹之唯一的希望。 贺云策想着,又是努力说服自己让自己嫌恶的内心平静下来。 等日后宋熹之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那他以后便会既往不咎,再也不提休弃她的事情。 只要她规规矩矩,伺候兄长度过这余下的时光,他便会把她真的当做自己的大嫂。 第一卷 第86章 贺云策一口答应 林丞相听着贺云策信誓旦旦的保证,终于猛地松了一口气,原本板着的脸,也终于由阴转晴。 “既然侯府能治疗妙心的身体,从前的事情就翻篇了,来来来,安定侯请上座!” 安定侯心中将信将疑,可看着贺云策一脸自信的样子,以为他是和宋熹之私下通过气,便也相信了他。 几人大步迈向座位,又在花厅里坐了下来,便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女子刁蛮的娇声: “哼,爹!我才不要让那个女人给我看病!” 林妙心气鼓鼓的伸出腿,迈过花厅的门槛,走到了几人面前。 等看见位置上的贺云策,她的声音也不知怎么就小了下来。 见她脸色苍白,柳若扶风的穿着薄薄的衣裳,连斗篷都没披,林丞相紧张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妙心,你怎么出了院子?爹爹正与旁人商议事情,都是些外男,你不方便见!” 林妙心听见这话,嘟了嘟嘴:“什么外男?这些人我都见过了啊,而且你商量的,不就是我的事情?” “宋若安的医术是假的,那宋熹之的医术就是真的?爹,我就告诉你,我不愿意治!” 听见林妙心提起宋若安,贺云策便急急起身,朝着林妙心作了一个揖,又是开口解释:“从前的事情,您或许和若安有些误会,可若安的心不坏,也真心拿您当闺中密友。” “若是从前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林小姐多多见谅。” 林妙心见贺云策主动向自己答话,她便名正言顺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贺云策此刻换了一声衣裳,穿了一件青蓝色圆领袍,整个人文质彬彬、风度翩翩,道歉作揖时,也都是仪态万千的模样。 不好说这张好相貌,就算是他稳重的举止,也比林妙心常见的毛头小子好好上许多。 林妙心突然想起那日在安定侯府的花厅,他曾握着宋若安的手,说出的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想着,又是抿了抿唇,小声开口:“既然你道歉了,那我就原谅你了,反正比起宋若安,我更讨厌宋熹之。” 贺云策松了一口气,又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用余光观察林丞相的表情,于是继续道:“林小姐您的身子要紧,自然需要治疗。” “医术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只要把您的身体治好了就行,若是您不信任宋熹之,问诊后叫来太医看看也是一样。” 林妙心闻言,又是有些犹犹豫豫,不过她没说话。 贺云策一下就明白了她的顾虑是什么,她根本不是不想看病,她是不想低头而已。 于是他十分善解人意的道:“你是担心宋熹之因为从前的矛盾,她会在医治你的时候,给你脸色瞧?” “你放心,她不会的,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侯府对不起你,我们赔礼道歉还来不及,怎么会拿乔呢?” 听见这话,林妙心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心。 林丞相见她这副模样,便也赶紧劝了两句,让林妙心终于松了口,她十分高傲的开口道: “好吧,那勉勉强强,我愿意给她一次机会,明日我便和爹爹上门去,看看她到底能不能把我治好。” “若是不能,我可不会轻易绕过她!” 林丞相主动站起身,又是握住了贺云策的双手:“那就按妙心所言,明日本官与妙心亲自登门,让她来治愈妙心的身体。” 感受着手间的温度,贺云策急急点头:“好,明日便辛苦您和林千金上门了,学生定在侯府恭候。” 安定侯也猛地松了一口气,朝着林丞相拱了拱手:“既然如此,本侯与犬子,便不再打扰,让林千金好好修养才是。” 两人说完这话,便离开了花厅。 林妙心坐在椅子上,望着贺云策的背影,突然对林丞相开口:“爹,其实我感觉,他态度很诚恳,您就别生气了。” 林丞相原本沉下来的脸色,听见林妙心这句话,才又笑着扭头望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无论他是否知情,伤害了你的身体,死一万次都值。” “只是如今宋熹之医术高超,能治疗你的身体,我便再给他一次机会。” 林妙心听见这话,眨了眨眼睛,没再说话了。 贺云策和安定侯打道回府后,把林丞相的态度和贺老夫人说了一下,又是叫人把消息送去了宋熹之那里。 他让宋熹之今夜好好研究一下,明日一早便等着林妙心前来治病。 贺云策一直觉得宋熹之不会医术,所以说这话的实际意思,是让宋熹之背后那名医者做好准备。 他怕宋熹之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得其中关窍,特别是不知道林丞相和林妙心,对侯府的前途有多么重要。 于是派去的小厮,对宋熹之耳提面命,三令五申,车轱辘话是来回倒。 宋熹之坐在软榻上,耐心听完了小厮说的一切,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好,我知道了。” 等小厮走了,宋熹之喝了一口牛乳,笑着对吴嬷嬷道: “还真是好笑。我把解毒的方法教给李太医,就是不愿意为贺云策做人情,如今他又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去帮林妙心治疗?” 吴嬷嬷倒是有几分为难:“二公子与侯府息息相关,若是不去治,得罪了丞相和其他官员,怕得是侯府名声狼藉,侯爷和老夫人也会心生不满。” “他想必是想到了这点,才会笃定小姐您回去治病。” 宋熹之轻蔑的抬了抬眉骨:“这是正常人的思维,只可惜,我不是正常人。侯府名声狼藉与我何干?反正我名声一直很臭。” 前世的种种,让宋熹之清楚的明白,贺云策这种人,是不值得旁人为他付出一星半点的。 而若是安定侯和贺老夫人因为这件事对她不满,那日子能过过,不能过散。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她昏迷已久的夫君,醒来之后到底对她是何种态度。 吴嬷嬷知道宋熹之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听见这话,便也不再劝阻:“那您要去如何回绝?” 宋熹之眼眸墨黑,仿若幽深的古井:“不必回绝,等着明日再说吧。” “贺云策回去看见宋若安那副样子,必定是心疼的要死,怕是要把什么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第一卷 第87章 把她锁在床榻上 一说到宋若安,吴嬷嬷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赞叹:“小姐真的越来越像夫人了,不仅是举止气度,就连模样也是越来越相似。” “小姐的这招借力打力,若是她泉下有知,此刻也会心安了。” 原来宋若安沦落到这般田地,不是偶然,而是宋熹之的刻意为之。 赏花宴上的将计就计,就已经把宋若安和贺云策弄得猝不及防。 可之后宋熹之又是收了岐黄神医身上的银子,分发给下人去收买人心,引得侯府下人对宋若安心生怨怼。 紧接着她便劝说安定侯趁早带着贺云策去登门谢罪,把贺云策成功支开后,宋若安的噩梦才彻底来临。 最后,在宋若安最脆弱的时候,她再吩咐阿莲在宋若安耳边挑拨几句。 身痛不如心痛,恐怕现在宋若安在心底都开始怨恨贺云策了,而贺云策还被蒙在鼓里。 杀人诛心,她就是要让宋若安的真面目,一点点的暴露在贺云策的面前,把贺云策前世引以为傲的一切,全都撕开。 昔日的神仙眷侣在如今却成了一对怨偶,付出真心却被人践踏在脚底,这样的感触,前世自己受够了,这一世便也要让贺云策来受了。 宋熹之想着,心情又是不免愉悦上了几分,她沐浴更衣之后,便手脚并用上了床榻。 她侧着身子躺在被窝里,单手撑着脑袋,盯着贺景砚那张深邃的五官,又用指尖细细描绘。 两个人离得极近,女子吐气如兰的芬芳直直的扑在了贺景砚的脸上。 多日的同床共枕,早让他的身体修炼出无与伦比的定力,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反应那么大,遭人笑话。 贺景砚想着,暗自有些得意。 却感受着女子指尖缓缓滑动,落在了他饱满的嘴唇处,继而她的声音响起:“你与他长得却一点都不一样,我甚至看不出一点他的影子。” 贺景砚听见这话,感受着温热的指腹在自己的脸上若即若离的游走,她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在诉说着遗憾。 这一回有了定力,贺景砚的身体没有紧绷,可他大脑的弦却在瞬间紧绷了起来。 谁? 他是谁的……影子? 从前她对自己不加掩饰的爱和索取,全都是因为另一个人? 简直是荒唐至极! 贺景砚的身体缓缓僵硬了起来。 却又感受着女子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膛,继续道: “林妙心那边我不会治疗,若是贺老夫人和安定侯因此对我心有不满,那我们的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拉倒!” “你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谁知道你醒来后,是否会与他一样薄情寡义?若真是如此,我可不会像宋若安那样,死缠烂打的要待在侯府里。” 宋熹之想到前世的一切,对贺景砚也连带着有些不放心,语气也有些不好。 女子的话不同于往日的甜言蜜语,倒是让贺景砚心头沉沉,内心翻滚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 难怪她近日兴致全无,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向来是一个保守的男子,自幼守身如玉,不近女色,可她此刻却想玩弄过他的身体后,将他这所谓的“影子”舍弃,然后与他一拍两散? 这未免想得太过轻松了。 贺景砚心底冷嘲,脑海中却不断重复着昔日这位新婚妻子,在床榻之上对自己的动作。 如此用心地方照拂,等他醒来,定是要投桃报李,把她往日的“照料”全部还回去,到时候再说一拍两散的事情。 他努力沉下自己的思绪,似乎在竭力控制着什么,可他脖颈处浮出的青筋和紊乱的呼吸,早就暴露了他的心思。 等贺景砚彻底平复了波涛汹涌的内心,意识再次回笼时,耳畔只能听见女子平静的呼吸声。 她规规矩矩的躺在他的身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贺景砚好看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用尽浑身的力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肢体。 …… 第二日,宋熹之是被一道无比沉重的东西压醒的。 那沉甸甸的东西,几乎是强制性的压在她的胸口,将她压得彻底喘不过来气。 等宋熹之挣扎着睁开眼眸,看见的却是贺景砚强健的手臂,紧紧的贴着她的的胸脯。 大手又向小腹处伸展,最后死死箍住了她的腰肢。 那副模样,就像一条沉沉的锁链,要把她彻底锁在床榻上似的。 骤然瞧见这样的画面,宋熹之大脑空空思绪有些凌乱,却还是费劲的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手,用力的搬了开。 等她头发凌乱的坐在床榻上,回过神来,才狐疑的望向了贺景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其实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她早晨偶尔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贺景砚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身上。 从前她以为是她自己睡相不好,自己抱过去当枕头的。 可今日……怎么想怎么都有些古怪。 哪里有枕头都箍住她的腰了? 她捏住了贺景砚的脉搏,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宋熹之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情,等她洗漱完毕,便叫了三七进来。 她单刀直入的开口询问:“你家主子最近白日如何,可能察觉出什么动静?” 三七挠了挠头,觉得宋熹之问的很突然:“没能察觉出什么动静……” 他回忆着贺景砚这阵子的情况,甚至脸上还多了几分担忧: “不仅没动静,奴才总觉得主子白日的状态,比从前更加不好了,就像是陷入了深深的睡眠,呼吸都没有改变,那副模样……” 三七说到这里,声音就戛然而止。 他不敢继续往下面说了,因为他觉得自家主子比从前更像是一个活死人了。 从前他白天换衣裳、喂药的时候,还能察觉主子呼吸的变动,能感受着他眼珠偶尔转动,或是手指微微动了动。 可现在他换衣裳、喂药,不仅反应少了很多,甚至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倦,就像是陷入了一动不动的休眠。 原本他一个活死人,整日在床榻上躺着,又没有活动,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的疲惫。 听到这里,宋熹之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起来。 前世贺景砚最终还是死了,所以这一世,她率先就把了他的脉搏,查探他的病情,也隔三差五为他针灸。 按理来说,他的脉搏不是垂死之相,前世不该死的,而今世的针灸定是能加快他醒来的速度。 可为何现实与她预料的不相符合呢? 第一卷 第88章 前世的熏香 宋熹之咬紧牙关,当即便从床榻上站了起来:“不行!不能再放纵他白天继续陷入深度睡眠了!” “若是这样持续久了,怕是日后都醒不过来了!” 三七听见这话,也急急的抬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求助:“那夫人,您有什么主意?” 宋熹之竖起了一根手指:“扎!必须扎!” “从前是我太关注宋若安和外头生意的事情,把他忘记了,从今日开始,我要每天白天都为他针灸,依靠痛觉唤起他的意识!” 原本今日早晨,她是和辛夫人约了出门谈生意的。 宋熹之说着,心中无比的后悔,便急急出门去拿了药箱,随即还不忘记对外头的青铜吩咐道: “青铜,你去辛府对着辛夫人禀报一声,我今日有事,怕是去不得百芳楼了,香料生意的事情,要么让她来侯府一趟,要么就改日再约了。” 她貌美如花而又身娇力弱的可怜夫君啊! 他可千万不能就这样死了。 昨日她说的那些都是气话! 若是他就这样死了,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到这样一张惊心动魄的脸,和那无比强健的体魄啊。 而在另一侧的观云轩里,贺云策昨日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夜深了,他在安定侯的书房里又待了许久。 等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就已经是半夜了。 他心里记挂着宋若安,回了院子便急急去寻她,可一迈进屋子,闻见的就是满屋子的血腥味。 看见宋若安趴在床榻上,背上的衣裳不断的渗出血迹。 而宋若安则是浑身通红,满脸大汗淋漓,嘴唇都咬出了血,眼神里都失去了神采,整个人狼狈无比。 贺云策瞧着她那副凄惨的模样,眼皮一跳,心里就像是被刀绞了一样。 “若安!若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觉?你不必等我的。” 等他走近了,触及到宋若安滚烫的身体,浑身更是在一瞬间僵住了:“你怎么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比我从前受的还要严重上许多。” 从前那顿家法,到底有多痛,他是知道的,可若安如今这副样子,怕是比他还痛上许多。 若安这样一个皮肤娇嫩的小女子,是怎么可能能受得住呢? 宋若安听见外头传来了贺云策的声音,咬着唇瓣没有回答,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看着她的这份态度,胡嬷嬷便急急道:“不是不睡觉,夫人她浑身疼痛,晕厥后被大夫治疗苏醒后,便痛的根本睡不着!” 贺云策心疼的直抽气:“什么孽障,竟然下了这样的重手?大夫也不开点麻沸散来为她缓解疼痛吗?” 从前他受了家法,吃了岐黄神医开的药,那药虽然有害,可在当时确实缓解了他的疼痛。 可若安此刻没有,这几日怕是要像浸在油锅里似的了。 宋若安觉得贺云策是在明知故问,想起他的绝情,眼泪更是一连串的流泪了下来。 胡嬷嬷叹气:“老夫人说了,不让大夫开麻沸散,是要让少夫人记住教训,否则这家法不就是白挨了吗?” “分明少夫人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您,可老夫人震怒,甚至不让大夫开些好药,只是让他开些寻常的药,甚至可能会留疤……” 听见这话,贺云策再也忍受不了了,他上前想要抱住宋若安,又是怕触碰到她的伤口,最后只能恨恨道: “祖母真的太狠心了!她根本不知道你是被宋熹之陷害的!” “不过若安,没事,没事!祖母做这些是特意给外人看的。你只要撑一个晚上就行。明日林妙心和林丞相会上门来求药,只要侯府治愈了她的身体,林丞相便会与我冰释前嫌,既往不咎。” “这件事情揭过去了,侯府还和从前一般,我便让大夫挑着各种好药给你上了,让你不再疼痛,也不会留疤。” 听见这话,宋若安的眼神里才终于有了几分希望,她在贺云策的怀里呜咽出声:“夫君,你一定要救我,我身上真的好痛!” “好痛!” 贺云策把宋若安抱在怀里,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重生以来,无数意外接踵而至,不按照前世的经历来发展,这让他感到猝不及防。 贺云策此刻有些无力,又是有些疲惫。 连续的失败,让他觉得自己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那一头暴躁、焦虑又紧张的猛兽了。 他此刻无比渴望宋若安快快的好起来。 等若安恢复了精力,便能和前世一样开始研制熏香,特制的熏香不仅能缓解他的情绪,还能让他变得云淡风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还有其他安神、养生、美容等等各类熏香,样样都是有独特的芬芳,更是绝无仅有的。 不仅文人墨客吟诗作对时亟需,更是京中夫人、宫中后妃们诵经礼佛时也有用到。 甚至在后宫宠妃,还时常会买些闺中密香,来笼络圣心,稳固子嗣。 前世就是若安制熏香的法子,给了他第二份助力。 让他为官之后,受到民间文人墨客的追捧,同时也得到了宫中王爷、后妃的赏识,甚至得到了海量的银子。 所有人都对他以礼相待,让他的官途重新跃上了一个新台阶,这是比医治几个京中贵妇,笼络几位上司有用得多的。 患难见真情,他们从来是互相扶持的。 贺云策想着,又是轻轻摸了摸宋若安的脑袋,耐心的开口劝慰:“若安,我从前的许诺仍然有效,我等着你好起来。” “你闭上眼睛睡一觉,我看着你,等你睡醒了,林妙心的病好了,祖母便不生你的气了。” 他坐在凳子上,守着宋若安到了天亮。 看着宋若安堪堪睡了过去,贺云策便去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衣裳,前往花厅迎接林丞相了。 等下人禀报说林府的马车已经快到了侯府门口,贺云策便急急吩咐下人去把宋熹之请了过来。 “记得说话客气点,就说是我请她来的,今日关系侯府的前途,我与她从前的事情也既往不咎,以后定会尊重她为大嫂,好好待她。” 第一卷 第89章 不治!你磕头我都不治! 传话的小厮刚带着贺云策的叮嘱出了花厅,很快便有下人来禀报,说林丞相和林妙心此刻已经下了马车,到了侯府。 林丞相是十分珍重自己唯一的女儿,甚至今日都是专门告假,为的就是陪林妙心一起上门。 贺云策为了他们,也只能朝着中书省告假了一日。 他急急在门口迎接,又是将两人请进了花厅,吩咐下人上了温水。 贺云策十分体贴的道:“下官知晓林千金身体病弱,不能饮茶,便专门叫人上了温水,林大人可想喝点别的什么?” 林丞相听见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用麻烦,本官今日就是为了来陪妙心治病的。” 林妙心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飞快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喝着温水。 她的姿态里还藏着几分高傲:“今日我是看在你和……安定侯府的面子上,才亲自来了侯府,若是平常,定是要宋熹之自己上门了。” 她今日穿的很隆重,穿得是那条她最喜欢苏锦织金的袄裙,甚至脸上的脂粉也是精心打扮,掩盖住了自己脸上的憔悴。 贺云策随意的恭维了几句:“林千金的到来让侯府蓬荜生辉,不过日后便不必麻烦您折腾病体跑来跑去了,让宋熹之上门医治就好。” 林妙心听见这话很高兴,她眼珠子一转,微微抬了抬下巴:“那宋熹之是不是要和宋若安一样,亲自为我煎药?” 贺云策一愣,他可不敢想这么多,“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和若安一样细心温柔,更别说宋熹之简直是没规矩惯了。” 林丞相也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让下人去煎药也是一样的。” 林妙心有些不满意。 自从上次喝了宋若安的药,体会到了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感觉,如今身体回到原点,让她感受到落差,她心里是极度渴望康复的。 一想到今日自己的身体就能真正变好,她甚至紧张的连昨夜都没有睡好觉。 可治疗她的人是宋熹之,林妙心心里便有几分看不上,更是存了几分为难她的心思。 治疗的时日还长,趁着安定侯府有求于自己,之后她想要对宋熹之怎么样,那还不是她说了算? 她正想着,便也忍了下来没有说话。 一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就像是有人十万火急的赶来为她治病,她才高傲的半眯着眼眸,伸出了手腕: “来了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废话不要多说,现在就开始为我治病吧!若是你治好了我,我爹就会原谅侯府从前的所作所为了。” 她话音刚落,没有听见宋熹之回答的声音,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妙心感到有些古怪的睁开眼眸,却看见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厮,噗通一下在她面洽跪了下去: “贵人对不住!贵人对不住!” 贺云策原本喜悦的心情,在一瞬间沉重了起来:“你说什么?人呢?” 只见小厮愁眉苦脸的望向了贺云策的方向,“二公子,奴才去请了,可大少夫人不来。” “宋熹之不来?这是什么意思?”林丞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就连林妙心都收起了脸上的笑。 贺云策咬紧牙关,顷刻间便明白了宋熹之的用意。 没想到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这样妇人之见,临了了搞这一出。 想必是记恨他从前屡次的刁难,如今便故意拿乔,想要他三请四请、道歉服软? 她可知此刻不是他一个人的前途,是侯府的前途都维系在了他贺云策的身上! 贺云策一边安抚林丞相,又是一边对着双喜连忙吩咐: “双喜,你亲自去一趟观墨轩,把她求过来,就说是我的意思,事后她想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林丞相听着贺云策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又抿了一口温水,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可他三等四等,手里的茶水凉了又凉,还是没有等来宋熹之的身影。 双喜脸上也满是为难,“主子,大少夫人说了,她没办法治疗,就算是你亲自去请,跪在她面前求她,她也不能治疗。” “那副样子,看着就十分的强硬。” 林妙心听见她不愿意给自己治病,原本高傲的小脸在一瞬间白了起来。 宋熹之的态度远远出乎贺云策的意料,他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响,还未等他开口,余光却见林丞相猛地从座椅前站了起来。 他将手上的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话语中含着无数的怒气:“是你安定侯府对不起我!此刻却这样拿乔,在我面前做戏!” “我有心和好,你却把我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贺云策,你是故意的吗?” 贺云策双手捏成了拳头,他知道林丞相误会了什么,于是急急道:“学生是真心的,昨夜回来过就特意知会过宋熹之,她当时也同意了。” “只是如今她怀恨在心,故意拿乔,只是想让我去求她!为了妙心的身体,就算是叫下官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下官都愿意。” 他说的十分委屈,那样子就像是宋熹之在无理取闹:“不过丞相大人,您不需要担心,下官现在就派人去衙署,把父亲请来。” “有父亲的出面,若是她还想继续在安定侯府生活,不想被休,就必须治疗妙心的身体。” 等安定侯听到消息,火急火燎的从衙署赶来,看见的就是林丞相盛怒的脸。 他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只觉得自己的老命都没了半条。 等他听着贺云策讲清楚了事情始末,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原本一张年轻的脸,便更加饱经风霜了起来。 不过如今被架在了火上烤,他也只能朝着林丞相保证:“家丑不可外扬,让林大人见笑了。” “从前本侯的大儿媳就与二儿子有些误会,今日或许是因为此事所以有了纠纷,不过这都是家务事,既然您已经上门,本侯一定会让儿媳来看看妙心的身体。” 林妙心听见安定侯的保证,才挺直了身板,语气也从心虚变成了几分不满: “他们内部的矛盾跟我有什么关系?来者是客,宋熹之却为了撒气,这样对待我们!简直是太没有礼貌了!” 第一卷 第90章 道德绑架 安定侯的保证也是让林丞相和贺云策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若是此刻安定侯出面,那宋熹之还不愿意治疗,就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除非她是疯了,也不想在侯府过了。 林妙心显然也想到了这里,于是跟着安定侯前往观墨轩的步伐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宋熹之刚刚的态度,是那样的不给她面子,她都已经记在心里了。 等到时候宋熹之给自己治疗的时候,她定是要报复回去,毕竟这世间还没有人敢对自己这样过。 几人来到观墨轩,观墨轩大门紧锁,甚至连一个看门的下人都没有。 而贺云策在院子门口砰砰的敲着门,都没有人开,最后还是安定侯出面,青铜才来开了院门。 “你家夫人呢?现在在哪里?” “侯府今日有贵客上门,还是让熹之出来医治一下,至于她心里有什么怨气,有什么误会,等事后再说。” 青铜听见这话,叹了一口气,对着安定侯恭敬开口:“侯爷,少夫人此刻很忙,抽不开身,还是请贵客另寻高明吧。” 听见这话,林妙心脸上的笑容一僵,而林丞相此刻的脸色,是彻底的沉了下来,他冷笑一声: “原来侯爷作为公爹,在儿媳面前,也这样的说不上嘴吗?” 安定侯听见这话,脸色有些难看,心中也对宋熹之多了几分不满。 若是事前拒绝也就算了,可如今他骑虎难下,宋熹之还这样拿乔,简直是给侯府树敌,完全把侯府的面子不当一回事。 这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贺云策在此刻更是冷哼了一声,“忙?我倒是要看看,她一个无所事事的女人,每日到底能在忙些什么?” 他说完这话,便直接推开了青铜,大步进了院子。 青铜有些无奈,却也没有阻拦。 等贺云策到了屋子门口,刚想敲门,却见眼前紧闭的木门在一瞬间打开,眼前陡然出现了宋熹之那张明媚的脸。 他近距离的看着那张昳丽的脸,被冲击的愣了一下,随后才回过神来,怒气冲冲的开口:“我还以为你在忙些什么,看起来你一点也不忙啊!” “你就是故意对我有意见,想要为难我,所以不把侯府的前途放在心上,甚至不把林妙心的性命放在心上!” “医者仁心,你却用性命威胁我,你真是恶毒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不但不生气,反倒是笑了,她眉眼弯弯的看着贺云策: “我为什么要为难你?难道是小叔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才会做贼心虚,觉得我在刻意为难?” 贺云策听见这话,有些心虚的沉默了下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重生的只有他一个,宋熹之不记得前世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 感受着安定侯和林丞相此刻也走到了他的身边,贺云策才再次开口:“我们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那就证明了你就是心眼小,小小事情就记仇。” “甚至拿着林妙心的人命来做威胁,是要让我给你跪下吗?” 宋熹之歪着头看他:“又不是没跪过,我稀罕这个?” 贺云策又是一噎,余光看见林妙心听见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眸,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安定侯在此刻开口了,他盯着宋熹之的脸,语气沉沉:“熹之,若你不是想要为难云策,此刻也没有要事在身,何必推脱?在这里帮林家千金看了吧。” “确实是人命要紧,侯府的名声此刻也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贺云策这番人命关天的说辞,又是请来了安定侯出面恳求。 这是彻彻底底的道德绑架,还是双重的绑架,甚至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于情于理,宋熹之是再也推脱不开了。 只见她缓缓后退了一步,打开了身边的木门,让身后的一切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爹,人命要紧,可我的夫君也是一条人命,此刻他危在旦夕,什么不比他重要?” 宋熹之的声音微微颤抖,甚至还带着哭腔,泪水泫然欲滴。 众人顺着她的身后望去,看见就是贺景砚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青丝散落在床边,而他的身上,已经被银针扎成了刺猬。 贺老夫人的声音也在此刻从身后传来,带着万千的怒意: “贺建柏,你糊涂啊!你是要联合你的儿子,逼死你的另一个儿子吗?” 眼前的场景震撼了众人的眼球,贺云策很快撇开目光,不去看自己兄长的模样。 他死死盯着宋熹之红红的眼眶,突然开口: “治疗兄长,什么时候都可以,你为什么专挑现在?你分明是故意用他当挡箭牌!就是想要为难我!” 众人听见这话,视线都集中在了宋熹之的身上,可她身边的三七却直接跪了下去。 “侯爷、老夫人明鉴,大公子近日情况逐渐不好,没有任何动静,整个人悄无声息的。是夫人细心照料,才发现了端倪,于是她推脱了与其他夫人的约会,留在府邸里为公子治疗。” “夫人怕老夫人、侯爷担心,才只字不提,自己默默承受着,呕心沥血的照顾着,实在分不开身,才推脱了林千金的治疗,这是她对公子的一片苦心啊!” 三七说着,鼻涕和眼泪一起流: “夫人在京中的名声一向不好听,这是她最好的机会,敢问若不是因此,夫人为什么要把密不外传的医术教给李太医,让李太医治疗京中各位中毒的夫人,让他独独获得美名呢?” 三七话音刚落,外头又是传来了一道女声,众人转身一看,发现是辛夫人。 辛夫人开口:“我能作证,原本熹之是约了我出门的,今日一早便急急传来消息,说她不得已要爽约,如今百芳楼还能看见预约记录呢。” 这话一出,彻底证实了宋熹之并非故意不治疗,而是为了治疗贺景砚,默默承受了太多。 只见宋熹之泪眼婆娑的望向贺云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叩问众人的心弦:“小叔,他是你的兄长,你兄长的性命就这样不值一文吗?” “你甚至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笼络上级,如此自私,要让你的大嫂,放弃医治自己的夫君,去治疗别的女人?” “人都是肉长的,为何你的心比铁还硬啊!” 贺云策踉跄的往后跌了一步。 第一卷 第91章 再不敢有医者上林府府邸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贺云策的身上,有不解、有探究还有浓浓的失望。 背上谋害兄长、背信弃义的骂名,是会让他名誉扫地的。 而贺云策盯着宋熹之那双含了秋水的眼眸,他感到喉头发紧。 她漆黑的眼眸犹如一口古井,让贺云策感到无比的窒息:“你是故意!宋熹之,你是故意想要害我!” 宋熹之只是端庄又柔弱的站在门前,雾蒙蒙的眼睛含着几分幽幽:“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从前更是见都未见过,为何你总是觉得我要害你?” “小叔,莫不是你记恨你的兄长,又担心我会医术,所以也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 她这话实在是有理,所有人都能察觉出贺云策对宋熹之不善的态度,那是从一开始就有的敌意。 但分明他们没有丝毫的利益纠葛,宋熹之更从未行差踏错,在侯府里时刻安守本分,比宋若安好上了许多。 宋熹之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对自己这位卧病在床的夫君,无比的关爱和呵护。 想到这里,贺老夫人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她急急上前,就扯住了贺云策的袖子,沧桑的眼眸里也渗出了泪水: “贺云策!侯府被你折腾成了这副样子还不够,难道你真的想害死你的兄长?” 贺云策蠕动了一下嘴唇,整个人大汗淋漓,却又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不……祖母……不是这样的……” “我从未想过要害我的兄长……” 兄长本来就会死,宋熹之本来就是害人害己的毒妇,他有什么理由要去害一个将死之人呢? 贺老夫人闻言,眼睛死死的钉在贺云策的身上: “那你今日带着林丞相前来问罪,还没见到她的面,说你大嫂故意害你,到底是为什么?你说话!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针对你的大嫂?” “你说她恶毒,那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贺云策一言不发,任由贺老夫人揪着自己的衣领,撕心裂肺的晃动自己。 他的沉默在旁人的眼里就是默认,贺老夫人简直是失望之极。 又是猛地走到安定侯的面前,面色凄然的看着他。 “贺建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景砚从小就在边疆,跟你不亲,你偏心自己的小儿子也就罢了,但是现在,你居然逼迫你的儿媳,放弃医治自己的夫君?” 安定侯听见这话,心中也在钝痛。 贺景砚是自己的大儿子,他怎么可能不疼?但是他先入为主,听信了贺云策的话,还以为宋熹之是真的使小性子,刻意刁难。 所以才对她心生不满,于是前来,让她治病。 可宋熹之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们之前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怎么可能会故意为难呢? 安定侯没有说话,可望着贺云策时,眼眸里的失望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家门不幸,真的是家门不幸!”贺老夫人有些失力的摇头。 原本以为侯府如今的状况,都是娶进来的宋若安一手造成的,可如今看着,贺云策的问题倒是更大! 林妙心听着贺老夫人的句句数落,看着贺云策失魂落魄、大汗淋漓的样子,她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 还未思考,林妙心便直接出声:“不,不,老夫人!一定不是贺大人的问题,是宋熹之故意的!她在之前就一直很恶毒,说不定她真的只是拿出了一个挡箭牌……” 她的话还未说完,垂在身侧的双手就静静的被林丞相握住了。 林丞相责备的看了林妙心一眼,随后又是扬起一抹笑,对着宋熹之客气的开口了: “既然方才所有的事情都是误会,贺少夫人救夫心切,本官十分能够理解,妙心也愿意等……” “那能否劳烦贺少夫人在医治好贺大人和辛夫人之后,再来医治妙心呢?本官必定亲自上门,不会劳烦夫人,无论等待多久也都不会有所微词。” 林妙心听见这话,终于住嘴,眼巴巴的等待着宋熹之的回答。 只见宋熹之的脸上也扬起了一抹客气的笑,林丞相瞧见她的笑容,原本紧张的心情突然松懈了下来。 可谁知,宋熹之的话却不在他的意料之中:“我不会给她治疗,丞相还是另请高明吧。” 林妙心听见这话,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在瞬间改变,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宋熹之:“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她顺风顺水的一生里,任何人都因为她的身体和身份,对她好声好气的哄着,十分迁就。 唯独这个宋熹之,是一次又一次的让她难堪! 贺云策听见这话,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眼眸在一瞬间亮了起来,急急上前两步,握住了安定侯的手:“爹!你听见了吗?” “宋熹之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治疗林妙心,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托词,她果然还是视人命如草芥!想要见死不救!” 可宋熹之却不在意贺云策的话,她只是淡淡开口:“从前林妙心就对我刻意侮辱,林丞相对我苏家也是屡次三番的针锋相对,这是家仇。” “其次,无论是林丞相还是林妙心,都曾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说无论如何都不需要我的医治,这是前提。” “第三,林丞相和林妙心发现误会了我之后,也没有任何道歉,更没有与我约定,便上门要求我治疗,甚至自持身份、道德绑架,要求我放弃治疗夫君,先治疗林妙心,这简直是罔顾人伦。” “最后,就算是我把事情始末交代清楚,可林妙心仍旧在我面前咄咄逼人,说我恶毒,说我可恨,这叫我如何敢去医治?” 宋熹之面色淡淡,可她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威势,令人不禁肃然起敬。 “我是医者,不是奴仆,我师父教会我医术,不是让我卑躬屈膝,曲意逢迎,我宋熹之从未欠你们的。” “若是林丞相和贺云策对此有异议,觉得我仍旧是见死不救、是仰仗医术在拿乔,那便把消息传出去,让京城的人来做个定夺,只怕林府不尊医者的消息传的满城风雨,京中便不敢再有医者登上林丞相的府邸了。” 她声音匀速,条理清晰,话音落地后,现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林丞相一言不发的望着她,身体是越发僵硬了起来。 第一卷 第92章 林妙心下跪认错 他从未想到,宋熹之这么一个臭名在外的妇人,却能这样有理有据,思维这样清晰,他更是没有想到,宋熹之竟是有这样的大的胆子! 就连安定侯都因为赏花宴的事情,要在他们面前说好话,对他客客气气,甚至连苏家被抢了官位,都奈何不了他。 可宋熹之,就这么直接,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 世间鲜少人这样将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可在官场上是三寸不烂之舌的他,此刻竟然反驳不了一点! 林丞相抬起头,认真的打量着宋熹之的脸,此刻,他才真正的正视了她。 林妙心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言不发,甚至是久久凝视着宋熹之的那张脸,她脑海里回响着宋熹之方才决绝的话。 向来有恃无恐的她,心中终于生出了一丝惶恐,林妙心直接抓住了林丞相的手: “爹,她真的不治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再也不想变成从前那副样子了,爹,我知道做一个正常人到底有多好,我再也不像是永远像之前那样担心自己活不久了!” 林妙心仓皇的说着,想要让自己这个无所不能的爹爹,再次用权力,威逼利诱,让宋熹之治疗自己,就像是从前他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大不了她之后再也不为难宋熹之了! 可林丞相感受着手间的湿意,那全是因为林妙心紧张而流出的汗水,他的表情再不像是从前一样心疼。 众人只能听见他突然道:“道歉。” 林妙心一愣,然后又是嘟囔了一声:“算了,我不要宋熹之的道歉了……” 可林丞相却是转过头,眼眸深深的望着她,眼底还带着几分凶意:“妙心,我让你向宋大夫道歉!” 林妙心一愣,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望着林丞相板着的脸,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爹,你在说什么?” 林丞相见她这样执迷不悔,直接甩开了林妙心的手,转过头,沉沉的盯着她:“你真的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了宋熹之?” “也曾说过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要她治疗。” 林妙心一听这话,脸色一白,她支支吾吾的没有说话。 林丞相陡变的态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毕竟这林妙心是他的命根子,活了十几年,都没有听过林丞相说她一句重话。 只有宋熹之双手环胸,慵懒的靠在了门边,对着林丞相不咸不淡的开口:“都说子肖父,丞相大人也不必太苛责林千金,毕竟您做事也绝。” 林丞相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眸,又是朝着林妙心疾声厉色的开口。 “林妙心,你给宋熹之跪下道歉,求她的原谅。”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林妙心的眼眸在顷刻间红了起来,泪水便连珠似的从她的眼眶滑落。 她倔强的咬着唇,大脑在此刻一片空白:“爹……我不要。” 林丞相听见这话,终于明白自己素日里对林妙心是太过骄纵,而他自己也是太过狂妄。 若他的女儿只是心思恶毒也就罢了,可她不是恶,她是蠢! 蠢到令人发指! 林丞相想着,撇开眼眸不去看林妙心摇摇欲坠的身体,也是狠下心来继续说: “若是你不跪,今日之后便不用回林府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么个女儿。” 林妙心听见这话,虽然不知道素来疼爱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可她害怕,心底是害怕极了。 她咬紧牙关,浑身颤抖的跪在了宋熹之的面前,噗通一声,是双膝触地时发出的声音。 疼的她脸色发白。 “从前是我在故意为难你……因为宋若安一直说你是个坏女人,说你恶毒,愚笨,水性杨花、身份低微,所以我一直看不起你。” 林妙心一股脑,把宋若安对自己说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都是因为她,她说她医治了我,我要跟她对付宋熹之,不然她就不给我治病了呜呜呜呜……” 她说着,又小心翼翼的抬头,见宋熹之表情不变,甚至嘴角仍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意,她心中惶恐,便咬紧牙关,不情不愿的道歉: “对不起……从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求求你治疗我吧!” 林妙心提到宋若安的名字,在场的人脸色各异,贺老夫人脸上更是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而林丞相,面上也多了几分愠怒。 贺云策听了一半,就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觉得林妙心是故意把所有罪过都推在了可怜的若安身上。 虽然宋熹之就像是她话里的那样恶毒、蠢笨,水性杨花,可若安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人,绝不可能会挑唆林妙心去对付宋熹之。 前世她就算是被宋熹之欺负到了头上,却也向来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因为她一直对他们两人的感情心有愧疚。 可宋熹之听见林妙心的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所以你是说,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宋若安挑唆的?是她在背后偷偷败坏我的名声?” 她的重申再次加重了众人对宋若安的不好印象。 林妙心急急点头:“是这样没错,我没有撒谎,也跟你道歉了,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开始医治我?” 宋熹之听着她话里的心不甘情不愿,微微挑眉:“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但是我不接受。” “还请林丞相打道回府吧,其实我想对您说一句,比身疾更重要的是心疾,若林妙心还是这副样子,我治好了她的身体,终究是害了她。” 宋熹之眸色深深的说完这话,便毫不留恋的伸手关上了面前的木门,把林妙心关在门外,让她碰了一鼻子的灰。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林丞相的反应,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的想要对付苏家。 可他只是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第一卷 第93章 师徒情谊尽了 贺云策瞧见眼前的情况,见缝插针的上前一步,就想要扯住林丞相的手:“宋熹之简直是太狂妄了,她觉得我在刻意针对她,可分明是她在得理不饶人……” 他一边做着辩驳,还一边挑拨离间:“我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苏家简直是和她一脉相承,祖母父亲,丞相大人,这还不够明显吗?” 可贺云策的话还没说完,林丞相却是猛地一挥衣袖,甩掉了他的手。 “住嘴!她说的没错,我看你倒是其心可诛!” 贺云策整个人愣住了,他没想到林丞相的态度,居然突然转变了。 他有些茫然无措的望着林丞相盛怒的表情,全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对自己发火,而不是对宋熹之。 “丞相大人,学生实在是冤枉!学生已经用尽全部力气,在中调和,使尽一切手段,让宋熹之来医治林千金!” “是宋熹之她见死不救啊!” 可林丞相听见这话,表情仍旧是生冷发硬,他的脑中反复回荡着宋熹之的话: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林妙心又蠢又笨,宋若安把她当筏子,指使她对付宋熹之,你便也把本相当做你的青云梯,从而不择手段?” 林丞相刚刚听了宋熹之的话,虽说她说的难听得紧,可忠言逆耳,那言中之意让他瞬间醍醐灌顶。 比身疾更重要的是心疾,若是林妙心一直是这副样子,那么医治好她之后反倒是害了她。 从前,林妙心因为体弱多病,甚少出门,虽性格骄矜,身边人却都看在她身体的份上,哄着她,也不与她计较。 可若是她的身体被治好了,出门交际得频繁,再如往日一般飞扬跋扈…… 京中高门大户比比皆是,落下一片叶子便能砸中一个皇亲国戚,若是那个时候,林妙心还是如此这般,只怕自己都保不住她。 而林妙心近日性格越发刁蛮,便也有宋若安的一份功劳;若不是宋熹之在此刻提醒,恐怕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一想到这里,林丞相望向贺云策的眼神是越发的不满:“阿谀奉承,奴颜媚骨,本官身边从不缺这样的人,也根本不需要这样的人。” 他的话让贺云策浑身冒出冷汗,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林丞相,脑袋乱哄哄的。 不敢相信只是宋熹之的一句话,让林丞相的态度瞬间变成了这样。 贺云策急切的张开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林丞相却不想听他的话,他对着紧闭的木门拱了拱手:“宋熹之这个情,本官记下了。” “至于医治妙心,本官会让你看见本官的诚意的。” 他说完这话,就扯着林妙心的手,面无表情向外走。 林妙心被他骤然的动作一扯,余光看着贺云策面色惨白的模样,她还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爹,您可别好坏不分啊!” 林丞相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给我闭嘴!” 他说完,又是猛地停下脚步,望向了贺云策的方向:“今日之后,我们的师徒情谊就此断绝,以后无论人前人后,你也不必称为我师了。” “本官最后提醒你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本官如此,你亦如是。” 贺云策还想要拦,林丞相却是很决绝的扯着林妙心出了门。 而安定侯看着林丞相毫不犹豫的离去,便也跟了上去。 他在临走前深深的看了贺云策一眼,却一句话都没说。 感受着安定侯那样的眼神,贺云策宁愿自己被他打上一个耳光,而不是那样的看着他,却不言一语。 贺云策捂住了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整个人都焦头烂额,深深的无力感涌入他的内心。 他的心中再次出现了那股迷茫的感觉。 前世,他拥有人人羡慕的好人缘,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只要站在原地,就能得到上司的上司、友人的欣赏、下属的拥护。 可这世他汲汲营营,煞费苦心,个人的气度、眼界和思维,都比前世精进了不少,甚至能捕捉贵人的喜好,却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甚至是背道而驰。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贺老夫人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无比沮丧的贺云策,最后还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贺云策感受着贺老夫人的关怀,心中升起了一抹温情,他有些疲惫又茫然的开口:“祖母……” 只听贺老夫人淡淡道:“去祠堂跪着吧,每日散衙之后,就去祠堂,跪到半夜再回去。” 贺云策嘴唇抖了抖,心中升起的那抹温情陡然消失:“您这是干什么?” 贺老夫人只是摇了摇头:“我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可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只想让你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的想一想。” 她年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平静,不像是从前的怒气冲冲,倒是让贺云策心中多了很多微妙的感觉。 “你去想想,你的困境、侯府的困境,到底是因谁而起?甚至于林妙心那样去针对宋熹之,你与宋熹之的矛盾,又是因谁而起?” “还有你和你娘的身体,又何至于到了今天的田地?安定侯府从她嫁进来开始就风波不断,你是一个聪明人,本心也不坏,你应该是知道的。” 贺云策听着,一下子就明白了贺老夫人的言外之意。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所有人都这样误会若安,讨厌若安? 可若安……所有的事情都是宋熹之害的啊! 前世就是这样的!他们这都看不出来吗? 贺老夫人看着他此刻的表情,只是叹了一口气:“你不用再说话了,现在就去祠堂跪着。” 第一卷 第94章 熏香,是贺云策前世最美好的回忆 贺云策也没再说话,失魂落魄的就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如今他心乱如麻,确实也是该待在祠堂静静心了。 宋熹之此刻正为贺景砚拔针、按摩,刺激他的身体反应,听着外头的动静逐渐变小,她微微挑了挑眉。 她也不是故意要拿贺景砚的身体当挡箭牌的,毕竟这是自己的亲亲夫君,她就算是没人性,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 所以她早在昨日,就跟辛夫人约好了在百芳楼见,商量着在外头开香料铺子的事情,随便躲躲林丞相。 可谁知贺景砚的身体却陡然出了变故,她只能推掉了辛夫人的邀约,来为他针灸。 谁知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想到这里,宋熹之忍不住戳了戳贺景砚的胸肌:“夫君啊夫君,你真是我的小福星!病都病的这么恰到好处!” 她说着,又是偷偷摸摸的趴在贺景砚的耳畔,语气越发荡漾:“晚上好好奖励你~~好像我最近太忙了,晚上许久都没有顾及你了?” 听见宋熹之的话,贺景砚睡眠被打断的烦躁陡然消失,整个人也变得越发荡漾了起来。 终于……终于可以了吗? 以后他会更加努力的恰到好处来装病的! 可谁知,还未等他想入非非,便听见啪的一声,宋熹之狠狠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我都忘记你身体变得这样差,竟还这样急色,罢了罢了,为了你,我先禁欲一阵子吧。” 贺景砚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太阳穴处的青筋忍不住蹦了蹦。 天知道,他白天了无生息,到底是因为谁!? 还不是因为夜夜与这个女人同床共枕,让自己彻夜难眠,只能训练着控制自己的意识,挪动自己的肢体。 这样的训练实在是太耗费精神,所以他在白天忍不住沉沉睡去…… 贺景砚咬牙切齿的承认,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可事情的罪魁祸首,在说完这话之后,便贴心的拢了拢他敞开的衣裳,十分自然的出了屋子。 辛夫人此刻已经在外头的软榻上等了一阵子,瞧见宋熹之来,脸上挂上了神秘的笑容: “医治夫君医治的面色红红,恐怕贺大将军的绝世荣光,世间少见。” 宋熹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眸中也多了几分担忧:“你别取笑我了,也都是因为他身体突然急转直下,我才突然爽了约,让你久等。” 辛夫人听见这话,才收了脸上的笑容,不过她还是出口安慰:“世事无常,若是你的医术都救不了他,那真的也没办法。” “不过天涯何处无芳草,安定侯府也不是一个好地方,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娘家还有好多身强力壮的好儿郎,模样一顶一的俊俏,到时候任你挑选。” 宋熹之的眼睛一亮:“没想到辛夫人是这样的人!和我还真是……臭味相投啊!” 辛夫人给了她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死过一次的人,自然更看得开些。” “不过这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否则若是让他听见了,怕是要气得活了过来。” 宋熹之一听这话,想起之前自己的污言秽语,有些心虚的放低了声音:“活死人,意识一点都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应该听不见吧?” 辛夫人摇了摇头:“我虽不是医者,可我却有听说过民间传言,说着活死人,灵魂能够超脱肉体,盯着自己肉体的一举一动。” “这虽是个民间传言,可空穴不来风,所以无论身体恢复与否都是能听见的。” 宋熹之听见这话,浑身一个激灵,头皮发麻,头发差点都要竖了起来:“所以,他有可能一直都听得见?” 天哪!这样重要的事情,从前她的师父怎么没有交代啊! “若是他真的能听见我说了什么,恐怕就算是醒了,也嚷嚷着要休了我。” 辛夫人被她逗笑了:“那不是正好?我娘家兄弟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床榻上的贺景砚,听见这话,太阳穴处的青筋又是被气的跳了两跳。 他果断的放弃睡觉,而是重新开始训练自己操控四肢,努力的睁开眼睛。 软榻上的辛夫人,瞧着宋熹之不知道想到什么,脸颊飞起红霞,眼眸心虚的乱眨,也终于熄了逗弄她的心思。 “今日你临时说不来,我还追来了侯府的原因,便是实在好奇你口中的香料生意。” “京中人人附庸风雅,香料的事情确实是大有可为,你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设想,所以我向来问你,香料的路子好找,可调配熏香的方子你是否有了主意?” “京中之人,他们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才将自己的心事放在一旁,她朝着辛夫人自信的挑了挑眉:“熏香的方子,我会。” 调香是她自幼就学会的。 而她医术学的这样快的原因,也便是因为制香和药理其实是互通的,她能将两者融合起来,形成更加巧妙的方子。 而她学习制香的原因,完全便是因为她的母亲,苏明月。 苏明月喜好文学,也对调香、制香的事情颇有研究,她自幼丧母,偶然发现了苏明月遗留下来的熏香。 为了能够接近记忆中的母亲,哪怕只是一星半点,所以宋熹之学会了制香。 她自学制香,没有师父,也没有方子,只有原料,所以只能和青楼烟花之地的三教九流来往,研究其中的成分。 在赵氏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也就是她闺中名声难听的原因。 前世,她隐在幕后,用熏香打出名头、开了制香的铺子,可很快有人和她炮制出了一模一样的熏香,抢走了她的生意。 甚至是倒打一耙,冤枉她剽窃,甚至是提供出了古法的方子为证。 宋熹之到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赵千兰在她幼时,便收集了她母亲遗留下来的熏香方子,占为己有。 在她靠熏香发迹后,赵千兰终于想起了压在箱底的方子,便把所有的方子原件全都交到了宋若安的手上。 让宋若安佯装成是自己拜师学来的,叫她百口莫辩。 这件事情,发生在她学医之前。 宋熹之在发现他们奸情、开始复盘的时候,便知道,她那阵子因为铺子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如往日一样时时在贺云策的身边,鼓励他,抚慰他敏感的内心。 但是贺云策那阵子初入官场,无边的压力让他整个人焦躁不安,又是暴躁易怒。 而宋若安就是通过提供熏香,安抚了贺云策的内心,勾的他魂牵梦萦。 想必熏香,是他们奸情的开始,贺云策心中关于宋若安最美好的回忆,一刻都离开不得。 第一卷 第95章 办一件事情 想到前世的一切,宋熹之的眼眸晦暗了一下:“如今我请你来,便是想商议共同开熏香铺子的事情。” “我出方子和铺面,能确保熏香一定畅销,铺子也在热门的好地方,但是因为夫君仍旧躺在病榻上,所以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辛夫人听闻这话,眼眸一亮:“原本你提起这事,我忧心的是方子和铺面,可你如今全有了,那所有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如今我病好了,家宅清净,在府中闲着也是无趣,既然你没有时间,那便你当老板,我当掌柜,我可是自幼学着管家、打理铺子的!” 听见辛夫人也正有此意,宋熹之心中多了几分轻松,她微微侧过身,握住了辛夫人的手:“我是想我们一起当老板。” “只是你在前头,我在后头,你负责出人手,提供剩余的银子,再管理着铺子,而我出方子和铺子。” 前世的时候,宋熹之因为贺云策刚从兄长光芒万丈的阴影中走出,疑心病很重,人也不大气。 而出门做生意少不了交际,做香料生意更是会接触许多名扬四方的文人雅士,所以她开香料铺子的事情,是瞒着他的。 可谁知,就是因为她的隐瞒,所以最后的功劳都被宋若安抢走,宋若安有了她母亲留下来的古方,就等于有了一切。 甚至于宋熹之研制出了许多香料,都被贺云策以为是宋若安制成的,拿去笼络贵人了。 也就是说,前世的香料生意,她没有占到便宜,可宋若安也没有靠此发家、做生意,而是全部便宜了贺云策,让他送出去的熏香成了难得一见的孤品。 辛夫人感受着手间的温度,望着宋熹之明亮的眼眸,倒是想起了一桩事情:“你的主意也好。” “恰巧我那游手好闲的外甥,是京城怀嘉学派的组织人,有许多风流才子和爱好文学的文人雅士,都是此学派的学者。” “他们时常会聚集在一起,除了研究文学之外,便是热衷品香茗茶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心里很开心。 前世那个千味楼这样热门的原因,便是因为这群怀嘉学派的学者,偶然在此处聚集时,做出了千古绝唱的诗篇。 此后天下学子路过京城时,都会在此处朝圣,探寻千古绝唱的真迹,到后来就发展成了一年一度的诗词大会。 在每年诗词大会上,来往的文人墨客络绎不绝,金句频出,流芳百世,身后的文化底蕴,把此刻正热门的百芳楼都比了下去。 宋熹之就是想起这怀嘉学派的创始人,是辛夫人娘家的外甥,于是特意邀请她来,一起开这个铺子。 而另一个原因,还是因为贺景砚的身体,她觉得贺景砚的身体十分古怪,她把脉时看起来全无问题,可三七却说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也让宋熹之抽不出这么多的时间。 宋熹之想着,又是继续对辛夫人道:“既然有你外甥,那顾客便不用愁了,我倒是想把这香料铺子,一改传统铺子简单售卖的风格,弄成一个可以吟诗作对的品香楼。” 铺子越高雅,那么达官贵人们便会越喜欢,无论是宫中的后妃还是天下的文人,都会趋之若鹜。 辛夫人觉得宋熹之的想法很新奇:“你这个主意倒是好,这样是完全走上流的路子了。只是那群酸文人的口味很刁,你想要日日留他们在此,那可需要真本事。” 宋熹之很自信,她从软榻边的暗匣里掏出了几分熏香,还有一张纸条,又是一起交到了辛夫人的手上。 “辛夫人可以先品一品,按顺序评出它们的名次,看看与我猜想是否一样,然后把最优的那味熏香打造成招牌。” 隔着油纸包,便能隐约的感受到各味不同的香气,有冰冷的雪松气息,仿佛置身雪山神女的怀抱;也有沁人的木香,似乎在朝霞升起时,萃取了林原树梢的第一颗露珠…… 各种香气融合又分散,辛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在一瞬间宁静了下来。 “妙,实在是妙极了!话不多说,我现在便按照你的构想设计铺子,分成我一你九。” 宋熹之看着辛夫人的反应,十分得意的歪了歪头,可当她听见辛夫人的话,又是瞪大了眼睛:“我原本设想的是你三我七,还怕你不答应呢。” 古法方子固然重要,但是那些人脉更为重要,若是能用品香楼笼络了天下文人雅士,便不是多少银子能够衡量的。 辛夫人努力的吸了吸鼻子,鼻头耸动了一下,整个人的思绪还沉浸在这些熏香中:“那就二八,我二你八,再多我是万万不敢承受的了。” “听闻宁王近日回京,他这人素爱品香,咱们可不能错过这样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呀!” “宁王?”宋熹之在冗长的记忆里仔细搜寻。 “那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手足,世人口中闲云野鹤的小皇叔呀!他放荡不羁,最喜欢这些东西了。” 宋熹之听着,这才想起了这号人物。 宁王,是先帝最幼的儿子,也是皇帝最宠爱的弟弟,在皇帝登基前,竭尽全力的辅佐兄长,在皇帝登基后,便远离了政治的中心,只问诗书。 也是怀嘉学派的参与者之一,在古物品鉴和吟诗作赋方面颇多建树,此外,还对香料颇有研究。 辛夫人说完这话,便火急火燎的想要离去,她问过这熏香的品质,便深知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好门路。 宋熹之见她急成这副模样,便也没留她,等她走了之后,便又把吴嬷嬷叫了进来。 “嬷嬷,我要你去宋府帮我办一件事情。” 第一卷 第96章 有人下毒 “回宋府?姑娘不回去吗?” 听宋熹之提起宋府,吴嬷嬷的一张老脸皱成了话梅。 宋熹之瞧着她那副痛苦的模样,捂着嘴一笑:“我不回,辛苦辛苦嬷嬷您啦!” 吴嬷嬷听见宋熹之的撒娇,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吧,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您回宋府去找赵千兰,向她讨要我母亲留下来的熏香和药方,跟她说我想要回来,讨好侯府的公婆和祖母。” 吴嬷嬷一听是宋熹之想要回苏明月留下的东西,她叹了一口气:“若你真的想要回明月小姐留下来的东西,便要派青铜去偷了,若让我去讨要,赵氏她一定不会轻易还回来的。” 宋熹之只是神秘的对她眨了眨眼睛:“没事,只要您说了就行。” 吴嬷嬷这下知道宋熹之葫芦里还卖着药呢,她领了吩咐,便忙不迭的去办事了。 等吴嬷嬷走了,宋熹之这才又是叫来了青铜,她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包裹,交到了青铜的手上,又是在他耳畔小声的吩咐了几句。 青铜闻言,又看着宋熹之脸上贼兮兮的表情,摸了摸鼻子,随即领命去办。 …… 时间就这样一日日过去,辛夫人操持着铺子,速度极快,也让品香楼的开业逐渐提上日程。 可贺云策最近的日子可不太好过,他在中书省时,要被诸位上司各种磋磨,日日散衙最迟,被留着做各种文书的整理工作,甚至提出的建议也经常被原封不动的驳回。 而在朝堂之上,他向皇帝进言的意见,也总会被林丞相针锋相对,挑出各种毛病。 连连的打击让贺云策困顿窘迫,可他散衙回侯府后,还要去祠堂罚跪。 望着的案台上列祖列宗的牌位,四周重重的烛火摇晃,贺云策甚至有些愣神,怀疑前世自己顺风顺水的官途,是否是自己的幻想? 为什么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他捂住自己胀痛的膝盖,知道自己不该去怨怼,不该去责怪,可他的心中,却不免对宋若安生出了几分埋怨。 如今他一切的困境,都是因为宋若安伪装自己会医术而产生的。 若不是她想要全京城的称赞,若不是因为她急功近利,什么都瞒着自己,自己不可能这样毫无准备,任人宰割。 分明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是没有秘密,可她却擅作主张,断了自己的青云之路。 这一点,甚至还不如宋熹之…… 前世的宋熹之虽然嫉妒成性、水性杨花,虽然总喜欢抢占功劳,但是她从未对侯府,对他做过不好的事情,更是从未弄得他名誉扫地。 前世的他更是没有受过家法,进过祠堂。 想到这里,贺云策紧紧的闭上了眼眸,他极力的想要阻止自己内心这种莫名的想法。 可这想法就是在他的心中不断盘旋。 耳畔传来双喜担忧的声音:“主子,您若是不舒服,便直接回去吧,祠堂没有人看着,也不知道您到底跪了多久。” 贺云策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眸,又是有些呆滞的摇了摇头:“罢了,我还是跪着吧。” 回到观云轩,只能听见宋若安埋怨的哭声,别的什么都没有。 分明他已经瞒着祖母请来了上好的医者,也给她服用了止痛的麻沸散,可她还是不断喊疼。 贺云策觉得已经筋疲力竭了,却还是要咬着牙,去伺候她,宽慰她,无法享受一点宁静。 这样的遭遇前世从未有过。 他第一次见到了宋若安狼狈不堪、狰狞不已的模样。 双喜看着他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更是沉甸甸的:“您已经连续三日跪到午夜才回去了,这样不止奴才担忧,少夫人日日见不到您,她也担忧啊。” 贺云策张了张嘴,还未开口说话,便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公子!公子!” 美云大汗淋漓的跑进了祠堂,脸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少夫人中毒了!” 贺云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他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可麻木的双腿又让他猛地跌了下去。 “宋若安她服毒了?” 美云摇头,整个人有些无措:“不,不是,胡嬷嬷用银针测了,是有人在她的吃食里下毒了。” 贺云策的大脑在一瞬间一片空白,他跌跌撞撞的从祠堂跑了出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啊!” 等挥舞着麻木的双腿,跑到观云轩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宋若安苍白的脸色,她眼眸红肿,嘴角还带着醒目的鲜血。 胡嬷嬷和阿莲成跪在一旁,呜呜呜的哭泣着。 宋若安看见贺云策仓皇的眼神,费力的抬起手,却又是猛地咳嗽了一声,嘴边涌出了两股猩红的血。 “夫君,在合眼之前见到你,我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只觉得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若安,你别说傻话!” “医者很快就来了!医者很快就要来了!” 宋若安只是摇了摇头,干枯的嘴巴一张一合:“夫君,你别怪姐姐……别怪姐姐……是若安对不起姐姐……” 胡嬷嬷听见这话,才终于忍不住的开口了:“小姐!您糊涂啊!她对您这个样子!您还要忍吗?!” “她吞了小姐的几千两银票,得到了管家之权,指使下人在祠堂苛待小姐,老奴看不下去,可小姐却不允许我说!” “好了,现在宋熹之不仅仅只是送来一些馊饭,送来劣质的炭火和下等的棉被,苛待小姐,如今更是直接在饭菜里下毒,想要送小姐一命归西了!” 胡嬷嬷说着,又是忍不住擦了擦眼泪:“这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血浓于水的姐妹,却直接下毒!” 宋若安听见这话,埋怨的看了胡嬷嬷一眼,又是微笑着朝着贺云策摇头:“夫君,胡嬷嬷瞎说的……不一定就是姐姐……你别听她胡说。” 她一字一句说的十分费劲:“能在临死躺在你的怀里,夫妻一场,若安死而无憾……不过夫君,你要记住,若安从未想过害你。” 贺云策听见这话,脸色在瞬间惨白,他气得脖颈处青筋暴起,浑身都在发抖:“怎么可能不是宋熹之?” “就是宋熹之那个贱人!是她故意苛待你,是她给你下毒!” 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第一卷 第97章 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前世的宋熹之也是这个样子,在嫁给自己,掌握了管家之权之后,就开始故意苛待嫁给贺景砚的若安。 不仅在吃食上缺斤少两,送去一些难以入口的馊饭,甚至连冬日的炭火也要克扣。 最后还吩咐下人阳奉阴违、拜高踩低,害得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求助无门,求到了自己的前头。 若安甚至被下人欺负了,还不相信是自己姐姐故意苛待,在他面前梨花带雨,说不是宋熹之的错,千万不要影响了他们夫妻的感情。 起初他也不相信这会是宋熹之做的事情,只是去她的院子里处置了下人,宋若安还送来了她自己制作的熏香表达感激。 因为这件事情,贺云策心中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每日观察,在最后终于发现了宋熹之张牙舞爪的真面目。 回想起前世的一切,贺云策紧紧握着宋若安的手,气得牙齿都在哆嗦。 这一世,就算是若安嫁给了自己,却也免不了要遭受被宋熹之苛待的事情,他是真的恨啊! 恨自己没用,没有照料好妻子,更是恨自己方才在祠堂中时,对若安有了埋怨和怀疑。 他是怎么会去怀疑若安的? 分明前世和这一世发生的关键事情都一模一样! 而那些不同的,几乎全是宋熹之在从中作梗,搅动风云。 贺云策想着,双目猩红的搂住了怀里的人,似乎要把她揉到血骨里:“若安,若安,你不要睡,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会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的真面目!她苛待你,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就在此刻,大夫急急赶到,感受着怀里人的眼神逐渐涣散,贺云策便忙不迭的让他把脉:“大夫,你快来看看她,若安被人下毒了,你能不能保住她的性命啊!” 这位刘大夫是侯府的府医,他听见这话,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急急上前便握住了宋若安的脉搏。 贺云策紧张的看着他,只见片刻之后,刘大夫紧张的神情松懈了不少。 “夫人的脉象显示,是服用了少量的毒药,以致于咳血,但是没有性命危险日后需要好好调养,再也不能损害身体了!” 一听这话,胡嬷嬷便呜呜的哭了出来:“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是吉人自有天相!” “那碗粥小姐本来是要全喝光的,但是因为刚刚饮了药,有些腹胀,所以仅仅喝了一口,就全都吐了出来,这才没酿成性命的危险。” 宋若安也趴在贺云策的怀里哭泣,哭得浑身一抖一抖:“一定是夫君为我暗自祈祷,我才没事的。” “既然没事,就不用把事情闹大了,若安刚刚犯了错,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贺云策听见大夫的话,整个人如释重负的下去,可当他听见宋若安的话时,内心又是钝钝的痛。 “不要闹大?若安你是好性子,但是旁人会轻易这样放过你!宋熹之害你的时候可有想过姐妹情深?” 宋若安只是摇头,“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这就是姐姐做的,从前的一切不过是猜测,因为姐姐拿走了我的银票,重新获得了管家之权……” 贺云策回忆着前世的一切,冷笑了一声:“不是她做的还能有谁?我保证这就是她做的!” “况且她拿了管家之权,却让下人如此苛待观云轩,无论她是否故意,都是她管事不力,这不需要处罚吗?” 宋若安见贺云策如此气愤,便静静的靠在贺云策的怀里,再也没有说话了。 翌日,贺云策专门朝中书省告了假,把这件事情闹到了贺老夫人的面前。 彼时黄氏也在贺老夫人的晚香堂里一起用膳。 从前吃了宋若安开的药,黄氏好好的身子就这样垮了下去,最后还是吃了李太医开的药,身子才逐渐开始好转。 也正是因为这个,黄氏再也不待见宋若安,不过她对宋熹之,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两人正用着早膳,便看见贺云策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对着贺老夫人便是劈头盖脸的开口质问: “祖母,若是一个人根本管不好家,还纵容侯府下人苛待主子,败坏了侯府的家风,那是不是该罚?” 贺老夫人一愣,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十分诧异的看着他:“云策,你这是在说什么?” 贺云策看着她诧异的模样,眼底的讥讽是更加的明显:“您只要回答我,是与不是便好,侯府的家法,总不单单只罚我一个人吧?” 贺老夫人没有说话,黄氏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口:“若是管不好家,和宋若安一样让侯府出了问题,那肯定是要罚的。” 贺云策心满意足的听见这话,于是咄咄逼人的开口了:“那就好,祖母,劳烦您去把宋熹之这个毒妇请来,我要与她当面对峙,然后开祠堂、请家法!”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下子从椅子前站了起身:“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贺云策眼眸深深:“您把她叫来,一起就都真相大白了。” 就算宋熹之下毒的事情没有证据,但是她管家不力,苛待若安的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 他不会像是前世一样,那么轻易的放过她,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宋熹之受到应有的惩罚! 贺老夫人被他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弄得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在他如此愤慨的份上,还是派人去叫来了宋熹之。 宋熹之听闻消息,一头雾水的走进晚香堂,看见的就是贺云策猩红的双目。 贺云策冷冷的看着她,就像是在透过这一世,看着前世那个背叛过、欺骗过自己的女人。 他的眼眸里含着浓浓的失望:“宋熹之,你授意下人苛待若安,给她送上馊饭和劣炭,甚至还在她的饭菜里下毒,你到底该当何罪?” “我?” 宋熹之不可置信的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又没有管家之权,要如何授意观云轩、库房乃至小厨房的下人,去苛待宋若安?” 第一卷 第98章 真相大白 贺云策见她死到临头,还在狡辩,墨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浓浓的不屑: “你取走了岐黄神医身上原本属于若安的银子,又是分发给了下人,这管家之权不在你手上,那是会在哪里?” “如今你往若安院子里送去馊饭、劣炭、黑心的棉被的事情证据确凿,观云轩上下的下人都可以作证!” “宋熹之,你做了错事,却不知悔改,祖母,连若安都被她苛待如此,真不知兄长私底下的日子到底如何!侯府的祠堂就是为你这样嘴硬的人开的!” 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把这一世对宋若安的心疼和前一世对宋熹之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 黄氏用手惊讶的捂住了嘴,玩味的眼神盯在了宋熹之的身上:“从前府中下人苛待云策,我处置了所有犯事的奴仆,并且放言,这件事决不能在侯府再次发生。” “娘,既然云策说下人苛待主子一事死灰复燃,那您可必须从重处理,却不姑息!” 宋若安被苛待,她乐见其成,而若这事是宋熹之做的,那么她要被惩罚,管家之权或许就要落在她的手上了。 简直是翁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挪向了贺老夫人的方向。 众人便听见贺老夫人声音沉沉:“管家之权一直在我的手上,就算是老大家的媳妇做主把钱发给了下人,却也没有拿走管家之权。” “侯府的一切都是老身在管,也从未授意过小厨房和管事苛待任何一间院子。” 她目光沉沉的说着,又是重重的看了一眼贺云策,随即将目光挪到了黄氏的身上: “照你们这话来说,老身苛待宋若安的事情板上钉钉,云策,你这样咄咄逼人的闯入晚香堂,是想开祠堂,来处置老身了?” 猝不及防的听见这话,贺云策惊讶的瞪大了眼眸,整个人十分意外。 他错愕的站在原地,看着宋熹之神色如常、面不改色的样子,心中那股古怪的情绪再次升起。 他方才之所以那样笃定,是因为他从未设想过还有这样的一种可能:爱慕虚荣的宋熹之,竟然没有用若安的银钱,趁着下人们的爱戴,拿下管家之权。 “这怎么可能?宋熹之怎么可能不要管家之权?” “苛待若安的事情,一定就是她干的!毕竟她前……” 贺云策想说她前世就是做过这样的事情,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宋熹之眯着眼眸看着贺云策的变幻莫测的神情,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是将岐黄神医身上的赃款分发给了下人没错,只是因为下人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埋怨宋若安挪用公款,昧下了他们的月例,我为了平息民愤,所以才这么做。” “当然,祖母也问过我,想要让我接受管家之权,不过我没有要,因为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又有什么麻烦。” 贺老夫人听到这里,也重重的坐回了椅子上,她的神色里多了几分愠怒:“果然!” “熹之从前与我说的时候,我还不解!可不过几日,便马上有人跳出来,来冤枉她了!” “若不是这个家仍旧是老身在管,你大嫂必定会因为你的说辞,而百口莫辩!” 贺老夫人的声音沉沉,贺云策觉得自己才真的百口莫辩。 眼前的情况出乎他的意料,他觉得一定是宋熹之用了什么其他的手段。 他咬紧了牙关:“可若安许久没有收到正常的吃食,院子里也都是劣质的炭火,这是板上钉钉,若是没有人刻意虐待,又应该作何解释?” 偌大的晚香堂在一瞬间沉寂了下去,贺云策才继续说道:“孙儿相信这件事不是祖母做的,可除了祖母,府内还会有谁想要虐待若安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怀疑的视线挪到了宋熹之的脸上。 宋熹之其实也有些好奇,她耸了耸肩:“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我做的,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若是因此便能咬定我虐待宋若安,那么明日观墨轩也换了劣炭,是否能证明是你贺云策虐待兄嫂?” “你!”贺云策被她的诡辩气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可就在此刻,却有人急匆匆的跑到了门口,又是咬紧了牙关,冲到了贺老夫人的面前跪下。 “事情是老奴做的,是老奴趁着二公子这阵子不在府内用膳,便给观云轩送去了馊饭,与大少夫人无关,若是老夫人您要惩罚,就来惩罚老奴吧!” 一个小厨房的老厨娘笨拙的贺老夫人的身前,含着泪道。 她的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宋熹之疑惑的歪了歪头,只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 贺老夫人狐疑的看着她:“你?” 贺云策也是咬牙冷笑:“你不过是一个厨娘,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仅送去了馊饭,还送去了劣炭和坏棉被?那侯府还真是被你只手遮天了!” 贺老夫人听着,也觉得有几分古怪。 可还未等她开口,外头便又是有一阵喧闹随即又是几个侯府的丫鬟小厮,一窝蜂的跪在了贺老夫人的面前。 眼前轰轰烈烈的阵仗,可把贺老夫人吓得后退了几步,幸亏宋熹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不是曹大娘一个人的主意,还有奴婢,奴婢在库房里当差,便故意叫人送了劣质的炭火去观云轩,旁人以为是老夫人的主意,于是就照做了!” “还有奴才,奴才也参与了!这个主意就是奴才出的!” 最后一个小厮很年轻,宋熹之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你是后花园的杂役?从前你的兄长不慎落水而亡了?” 小厮一听这话,眼眶在一瞬间猩红了起来,泪水在他的眼珠子里打转:“难为大少夫人还记得奴才,可二少夫人害了我的兄长,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抢走了你的管家之权,还在我们面前夸下海口,却什么都不做!我们以为她没钱,这也能忍,但是谁知道她有钱,全都给了那个江湖骗子!” 曹大娘也摇了摇头:“少了那一半的月例银子,我孩子还发着高热,药都买不起,老奴到了观云轩去求二少夫人,让她支了下个月的月例,可她却说府中财政紧缺,说什么都不答应。” “最后还是求到了大少夫人面前,大少夫人亲自给孩子看了病,他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讲到这里,宋熹之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看这位曹大娘有些眼熟,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此事不过是个举手之劳,她帮过之后就直接忘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贺云策不可置信的听着下人们的话,不断的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若安不可能克扣你们的银子,甚至如此无情,不让你去治疗孩子!这绝对不可能!” 第一卷 第99章 彻底得了下人的爱戴 贺云策说着,又是缓缓抬起头,盯着宋熹之的脸。 他伸手指着宋熹之:“是你!是你让下人们演了一出大戏?你可从来不是这样善良的人!还随手会救小孩?” “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了你吗?” 贺云策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在场的下人们看着都觉得有些害怕,可他们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 “老奴所言,并非虚言,其他人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位年轻的杂役此刻已经泪流满面,他不断的朝着贺老夫人磕头,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一切主意都是奴才出的!大少夫人在奴才的兄长死后,给了奴才一步银子,奴才对她十分感激。” “于是奴才回想起二少夫人掌家的时候,曾经往观墨轩送过劣质的炭火,送过下等的棉被,还送过各种蔫巴的蔬菜,想要故意苛待大少夫人,于是奴才便以牙还牙,联合了大家,也往观云轩送了这些东西!” 若安苛待宋熹之? 若安掌家时苛待了宋熹之,才让那些下人以牙还牙? 贺云策听到这里,整个人浑身都僵直了起来,他急促的呼吸着,眼神呆滞,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根本不可能啊! 贺老夫人也十分意外:“宋若安在掌家的时候,苛待了你?” 宋熹之点了点头:“不过那时候确实是侯府公账上没银子,于是我要回了当月正常的份例,就没有再说什么。” 宋熹之说的是实话,她也没有想到侯府的丫鬟小厮们为了她做到了这个程度。 从前她还因为贺老夫人对外头管事藕断丝连的态度,不想要接这个烂摊子,所以对着侯府的下人心有愧疚,才能帮则帮。 想到这里,她直接朝着贺老夫人开口: “那些蔫巴的蔬菜,劣质的炭火,全都是外头管事送来糊弄人的,就连宋若安在我碗里下了巴豆,除了是想要我难堪之外,也是想要您处置外头的铺子。” 宋熹之说着,声音掷地有声,话语也越发的坚定了起来:“祖母,当断即断,侯府的很多事情都是因为外头的掌柜闹起来的。” “他们没有做好分内的事情,挟恩图报,弄得侯府公账空空,两个主子的院子甚至都被苛待了吃食。他们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侯府从前养了他们几十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外头的人如今怎么评价侯府暂且不说,可若是祸起萧墙,内部先出了乱子,恐怕安定侯府再也没有安定之日了。” 宋熹之说着,整个人像是有着一股力量,让在场所有的人心都安定了下来:“您不妨趁着这次下人的事情,快刀斩乱麻,直接处理了外头的掌柜,也算是师出有名。” “侯府的名声已经被小叔和妹妹弄得这样难听,还能难听到哪里去呢?” 贺老夫人有些无力的扶着宋熹之的手,沉默的听着她的话。 她眼眸沉沉的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侯府下人,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是,你说的对,熹之,是该把外头的人都处理了。老身原本顾念着从前的情分,顾念着那是自己的娘家人,便总是心存希望,可这样实在是害了侯府。” “人老了,顾忌得多了,就变得优柔寡断,从前你便提醒过我,可我还在犹豫,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才能教会。” 贺老夫人有些疲惫揉了揉太阳穴,晦暗的眼眸表明她此刻下定的决心。 宋熹之听见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头的下人们也越发的激动,几个人抱头痛哭了起来:“多谢老夫人!多谢少夫人!” “奴才们这段日子过的苦不堪言,还是少夫人的话,才给我们带来的希望啊!” 从这些下人们溢于言表的感激就能看出来,他们出去之后定会将如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是宋熹之做主,要处置了侯府铺子里那些蛀虫掌柜。 恐怕宋熹之日后会变得更得人心! 无论她掌不掌家,侯府的下人们都会对她唯命是从,此事之后,她会变成侯府真正的女主人了。 黄氏一想到这个,几乎就是要吐血。 而贺云策也在此刻回过神来,他没想到自己怒气冲冲的找宋熹之对峙,反倒是帮助宋熹之收买人心。 贺云策大口大口的喘气着,两只握成拳头的手,一直在颤抖,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疑点。 “宋熹之,你可真会收买人心!可眼前的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的吧?” “不然你如何解释若安中毒的事情,若是她在病中被苛待,是这些下人做的,那么她的毒,也是这些下人下的了?” 所有的事情他都不愿意相信,若安不可能苛待宋熹之,更不可能会对下人这样冷血无情,所以一切都是宋熹之有计划的说辞! 一定是这样! 曹大娘听见这话,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她有些茫然,又是急忙摇头解释:“不!不!” “我根本没有在她的吃食里下毒,这事情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想要一报还一报,克扣二少夫人的吃食罢了!” 宋熹之迎上贺云策质疑的眼神,十分淡定:“她中毒了?那她死了没有?” 她直白无比的话,让贺云策猛地一噎:“你这么想她死吗?若安只吃了一点点的砒霜,就马上吐了出来,她没死,你想必很遗憾吧?” 宋熹之只是耸了耸肩:“既然她没死,那毒就不是我下的了,所有人都知道我会医术,若是我想让她死,会用见血封喉的毒药,而不是什么砒霜,她现在已经不会喘气了。” 贺云策听着宋熹之的话,被气的七窍生烟,“你居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宋熹之很真挚的看着他:“当然,被你冤枉其实应该要生气的,但是这不是一次两次,我已经习惯了。” “我没有被宋若安害了身体健康,毁了名誉,如今恨宋若安的人那样多,包括你和婆母,还有外头的官家夫人,哪个不比我有嫌疑?” “我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去害她,若是你想要彻查真相,倒不如现在去审问观云轩上下的所有人包括宋若安,就算是官府断案,也应该是这样的流程,而不是空口白话。” 宋熹之说着,心中已经很确定,这下毒的真凶到底是谁了。 第一卷 第100章 宋若安的苦肉计 哪个蠢人下毒会只下一点点的慢毒,还被她喝下之后又及时的吐了出来? 这除了是宋若安的苦肉计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想必宋若安自己都没有想到,贺云策怒气冲冲的来找自己对峙,倒是让自己处理了外头铺子的事情,还获得了下人们的爱戴。 想到这里,宋熹之望向贺云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玩味。 宋若安啊宋若安,她还与前世一模一样,就连故意使用苦肉计,佯装自己被苛待的事情,都是这样的似曾相识。 此刻贺云策知道了是从前的宋若安苛待了自己,他心中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贺云策感受着宋熹之的目光,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贺老夫人便十分疲惫的开口了: “这件事情不可能是老大家媳妇做的,若你要查,便自个儿去查了观云轩……但是老身我觉得,查不查无所谓了。” “你心中早已经锁定了罪犯,最后无论查出了什么样的结果,你都不会相信的。” 贺老夫人想也没想,毫不犹豫的就选择相信了宋熹之,毕竟公道自在人心,宋熹之嫁进侯府的表现,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贺云策看着贺老夫人是这样的态度,明摆着就是要包庇宋熹之了,他心中那股无名火简直就是无处发泄。 事情明摆着就是宋熹之策划出的一场戏! 否则凭借宋熹之的人品,怎么可能做好事不留名?更不可能被苛待了不闹大。 贺云策想着,宋若安中毒时痛不欲生的画面缓缓的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在胀痛。 前世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像祖母一样,被宋熹之的表象蒙蔽,后来才看出了她的真面目。 这一世,他是清醒的,可身边的所有人,却一个比一个糊涂! “祖母,孙儿会好好调查这件事情,找出证据,让凶手再无说辞!” 贺云策重重的说着,又是深深的望着宋熹之的脸。 宋熹之毫无所谓的反盯了回去,她看得十分认真,那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让贺云策重重的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宋若安满怀欣喜的在观云轩等了许久,可等到的不是宋熹之被惩罚的消息,而是贺云策怒气冲冲的回了院子。 他瞧着病榻上脸色苍白的宋若安,又是猛地回想起了宋熹之那副不知死活的样子,心中是越发的生气了。 贺云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床榻边,又是小心翼翼的扶起了宋若安的身体:“若安,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可还是会恶心想吐?” 宋若安脆弱的摇了摇头,一双红肿的眼眸里满是泪水:“我没事,可我担心姐姐。” “夫君,姐姐这样对我,祖母不会也惩罚她入祠堂受家法吧?我知道这到底有多痛,不想让姐姐再受了。” 贺云策听着宋若安这样善良的话,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就你这样善良,可宋熹之却恶毒无比。” “她不仅不承认,还倒打一耙,串通了小厮演了一出大戏,说是你从前苛待了观墨轩的吃食,所以下面的人自己这样干的。” 宋若安一听这话,心脏就像被揪了一下,她十分紧张的问:“那祖母呢?祖母就信了她的?” 贺云策咬牙切齿:“祖母一开始就偏袒她,说她根本没有管家之权,是我在陷害她。” 宋若安捂住了心脏,垂下了眼眸:“所以应该就是姐姐做的,但是祖母维护姐姐,故意这样说。” “不然她为什么那么好心,昧下了我所有的银子,送给了下人,不就是为了管家之权?” “而且我与人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中毒了呢?” 贺云策听见这话,觉得很有道理:若不是宋熹之,根本解释不通还有谁会对若安下毒? 苛待若安的事情,也和前世宋熹之做的一模一样。 想到这点,贺云策心中那股无名火烧的是更加旺了。 他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既然侯府内的所有人都相信宋熹之,那么我就更应该把事情的真相查出来。” “我要拷问观云轩上下的所有下人,证明下毒的人是宋熹之,在祖母面前还你一个公道。” 一听这话,宋若安的表情在一瞬间微妙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毫不犹豫的摇头:“夫君!你这么能干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呢?” “姐姐那么得人心,定是吩咐外头的人在饭菜里下毒,你却拷问自己院子里的人,能得到什么答案?” “况且就算是顺藤摸瓜查清了事情的真相,可祖母偏心,根本不会相信我们的。” 贺云策听见这话,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宋熹之的那张脸:“难道就真的要这样放过她?我是不甘心的。” 宋若安好言相劝,看起来十分懂事:“夫君,现在只有你相信我,我要想办法,改变侯府所有人的想法,我不能因为姐姐的抹黑,就让他们这样误会我。” 贺云策听到这里,心都要碎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懂事的若安,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她坏呢? 他点了点头:“是,只要挽回了你在众人心中的形象,祖母又会相信你了。” 宋若安见他打消了拷问下人的念头,这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她有些惆怅的喃喃自语:“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让他们相信我呢?” 贺云策望着宋若安怅然若失的眼眸,突然想起了前世若安擅长制作熏香的本事。 祖母老了,容易失眠;父亲年迈却还在军营里十分疲惫;而母亲大病初愈,本就脾气暴躁,更需要这些东西来静气凝神…… 更何况,他的前途…… 第一卷 第101章 贺云策秘密调查 贺云策一边想着,一边抿了抿唇,即将要把话说出来了。 可想到了上一回的事情,就是因为他先入为主的认为若安有医术,才让她不得不接下这担子,险些酿成了大错。 林丞相愤怒的话语还回荡在耳畔,贺云策心里打鼓,到了嘴边的话也就不敢说出来了。 屋子内陷入了寂静,宋若安没有注意到贺云策微微变换的脸色。 可就在此刻,外头的阿莲却突然进来禀报:“少夫人,宋夫人听闻您这阵子病了,放心不下,如今已经到了侯府,正在院子外候着呢。” 宋若安听见这话,才想起自己的母亲在信上说今日要来看望她的事情。 她急急的朝着阿莲招了招手:“你现在赶紧让母亲进来吧,别让她在门口吹了风。” 见她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贺云策也收了方才的思绪万千,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你受了委屈,岳母都心疼了,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听见他的话,赵千兰的声音便从外头传了进来:“若安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不怪你,是她自己傻,总是被她姐姐伤害。” 宋若安一听这话,望着缓缓走来的赵千兰,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母亲……不关姐姐的事情。” 赵千兰心疼的摇了摇头,走到了床榻边:“她在宋府里就欺负你,我还不知道吗?” 赵千兰的话,让贺云策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他急急起身迎接:“岳母来了,竟没有提前告知我,若我知晓,定是亲自去接了。” 赵千兰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贺云策一眼,脸上挂着疏离又关切的笑容: “原本我也不该来的,但是若安不懂事,一嫁进侯府就受了两次罚,我心疼,便来安慰安慰她。” “母女之间说两句体己话。” 贺云策闻言,便知道她是有几分责怪的意思,他心中也内疚:“那就让岳母和若安聊聊,小婿官署有事就先走了。” 赵千兰客气的点了点头,态度不像是上次回门一样的热情。 贺云策感受着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也知道是宋若安受了委屈,于是思来想去,最终出门时,还是对着双喜低声吩咐道: “就算你家少夫人不想让我查下毒之人,觉得祖母不会相信,但是我也一定要查清,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双喜,你私下去查,不要惊动了旁人,等我搜集了全部的证据,再联合其他的事情,呈到祖母的面前,一击即中,宋熹之便再也不能狡辩了。” 双喜听见这话,心中感叹贺云策对宋若安的用心,“好,奴才马上去暗中查探!” 他话说一半,本来要离去,却还是面带喜色的说了一句:“看见您和夫人和好了,奴才打心底里开心。” 贺云策也很开心,心中再没有了之前沉甸甸的感觉:“我本来就不应该怀疑她,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和双喜正在这边秘密的说着,赵千兰和宋若安那边,也屏退了所有下人,母女俩在屋子里轻声细语的说着体己话。 赵千兰掀开衣裳,瞧着宋若安背后留下的伤疤,纵横交错的伤疤狰狞无比,到现在都没有好全。 她疼的心都要碎掉了:“怎么弄成了这样?” “在宋府的时候你不是把宋熹之压得死死的吗?怎么如今她把你弄成了这副模样?” “早知道在宋府的时候,我就应该把那贱丫头弄死!” 宋若安感受赵千兰心疼的话,委屈的浑身都在抖:“母亲,我背上的疤是不是很难看?” 赵千兰擦干了脸上的泪,恢复了神色:“不丑,我已经给你带来了祛疤的药膏,很快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她说着,眼眸里已经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能让宋熹之得意太久。” 宋若安听见这个名字,眼眸里也多了几分恨意:“我也早想送她去地狱,在宋府还好办,可是如今在侯府,所有人都听她的话,就连下人也全都喜欢她。” “你的祖母和婆母呢?”赵千兰眉头一皱。 宋若安摇头:“我正想办法讨好她们,她们现在很讨厌我,无论我做什么,她们都不会相信。” 赵千兰听见这话,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我想到了,你用熏香!用香料来讨好她们!京中的妇人最喜爱的便是香料了。” 宋若安微微一愣:“母亲,哪来的熏香,您有什么门路吗?” 赵千兰意味深长的摇头:“我没有门路,但是我有香,是苏明月制成的,如今还被我压箱底收着,就是怕宋熹之拿了去。” 她终于知道前几日吴嬷嬷莫名其妙来宋府的用意了! “前几日吴嬷嬷来宋府说宋熹之想要拿回母亲留下来的遗物,我便多了一个心眼,特意问了。” “然后那吴嬷嬷便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被我打探了出来,原来她是想要苏明月留下来的遗物,那些熏香,送给贺老夫人,去讨好她们。” 听到这里,宋若安也终于明白了:“果然宋熹之那个贱人,能得到贺老夫人的喜爱,完全是因为她日日腆着脸讨好!” 她想着,紧张的握住了赵千兰的手:“那熏香呢?您给她了吗?我记得苏明月十分擅长制香,却不知道为什么十分低调,外头没什么人知道这件事情。” 赵千兰得意的挑了挑眉:“哪能给她?在苏明月死了之后,我就把香藏起来了,一是因为那是好东西,二怕你爹又想起她。原本都忘记了这件事情,还是那个蠢货提醒了我们。” “吴嬷嬷走后,我去翻箱倒柜找出来了,那熏香外头还包着方子,是熏香的配方,你就把它当成你的嫁妆,拿去送给你婆母和夫君。” 宋若安沉默的听着,嘴角却缓慢的勾起了一抹笑意:“陪嫁有什么好呢?终究不是自己做出来的,她们也不会因为这个,高看我几眼。” “可若是我会做这个东西,那就不同了。” 赵千兰一听这话,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贪婪:“你是说……?” 宋若安镇定的点了点头:“苏明月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而这份熏香方子,宋熹之手里也没有,所以这世间,就只有我一个人拥有这配方。” “我要用宋熹之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成为刺向宋熹之心脏的利器,这样玩起来,才杀人诛心,我才能快活。” 第一卷 第102章 梦回前世 看着赵千兰眼眸里逐渐生出的光亮,心中也越发的激荡起来: “母亲,你可知这世间有多少文人雅士,喜欢熏香;又有多少民妇后妃,用它来礼佛?” 赵千兰听到这里,直接捂住了胸口:“好,我现在就回宋府,现在就把那熏香给你送来。” “若安,你这回办事可要小心谨慎,再也不能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了。” 宋若安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上次是因为那个庸医,这次绝不会再有问题了。” 看着宋若安想到了对策,苍白的脸色重新容光焕发了起来,赵千兰心里也十分得意。 苏明月从前斗不过自己,那么她的女儿宋熹之,也必将斗不过自己的女儿宋若安。 等赵千兰回了宋府,又是亲自将所有的熏香都秘密的送到了宋若安的手上。 而贺云策夜里回到观云轩的时候,他一推开门,闻见的就是一阵熟悉的香味。 香味淡淡的,并不浓郁,一点点钻进人的鼻孔里,而其中木制的琥珀香却能在人在一瞬间放松下来。 浑身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这香气,与前世若安为他调配的熏香一模一样!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贺云策耸动着鼻子,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又是急急的迈过门槛。 一抬头,他就看见了宋若安在一片暖黄色的烛光里静静的坐着,那副宁静恬静的模样,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前世。 贺云策难以压制住砰砰乱跳的内心,激动双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到宋若安的身边。 他的视线紧紧的黏在了宋若安的脸上,随即又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若安,这是哪来的香,这样的好闻?”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惊讶的反应,心中更加欣喜,她柔情似水的道:“这还是我制成的熏香,夫君,味道如何?” 她说着,双手又是无比关切的抚上了贺云策的脸颊,贺云策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这是你自己制成的熏香?” 宋若安点头:“最近侯府出了这么多事情,夫君你没睡好,眼下都有了乌青,看得我十分心疼。这熏香能缓和你的情绪,帮助你入眠。” 贺云策听到这里,终于确认了这款熏香和前世若安制出来的一样,甚至连功效都一模一样。 这不是他提出来的,而是若安主动提出来的,也就是说不可能再出现和上次一样,若安为了满足自己,特地去请来一个医者的情况。 想到这里,贺云策紧紧的抱住了宋若安:“没变,一切都没变。” 闻着鼻尖熟悉的熏香,贺云策仿佛回到了前世他们初见的时候。 前世自己初入官场,心烦意乱,而宋熹之却是水性杨花,在侯府内苛待妹妹,在外又不守妇道和外男往来。 而当他与若安产生情谊,又用这熏香笼络贵人、得到上司的时候,宋熹之又一副恬不知耻,功劳全归于自己的模样。 这一世,也都是宋熹之蒙蔽了众人,才发生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逐渐收紧的怀抱,脸上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她的语调甜甜: “看见夫君喜欢,我就开心了。” “我也想把这个熏香送给侯府里的祖母和婆母,毕竟她们之前对我有很多误会。” 贺云策闻言,松开了怀抱,又是满心欢喜的望着她,就像是怎么样都看不够:“我也正有此意,不仅是侯府内的众人,就连侯府外的人也要送。” “侯府的名声,就靠着你来挽回了。” 宋若安点了点头,但是又道:“可是夫君,我紧张,我怕她们因为从前的事情不喜欢我。” 贺云策只是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不要怕,一切交给我来办。” 宋若安最后把所有现成的熏香,都交到了贺云策的手上,希望他能帮自己挽回侯府内的名声。 至于之后的,他也不担心,到时候之后等她粗略学习如何制香,然后直接按照方子调配就好了。 于是贺云策第二日一早,便又是带着熏香去了一趟贺老夫人的晚香堂。 黄氏闲着无事,一贯在此与她一起用早膳。 贺老夫人一瞧见贺云策,直接放下了筷子,眼眸里也带着几分警惕:“你今日来又是为了什么?” 贺云策只是讨好的笑了笑,对着贺老夫人和黄氏行了一个礼,便自顾自的坐在了两人的身边。 “祖母、母亲都在这里,孙儿来陪祖母用早膳不好吗?” 贺云策说着,又是把手中的熏香交到了钱嬷嬷的手上:“嬷嬷,这是无比珍贵的熏香,能够安神养颜,有助于健康,劳烦您点了让祖母闻闻。” 贺老夫人抿着嘴没说话,眼神里满是狐疑。 等钱嬷嬷把晚香堂原本燃着的熏香换成了贺云策带来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了这熏香的不同寻常。 不同于以往熏香的沉闷和浓烈,这熏香自然极了,就像是春风拂面般轻柔的感觉。 黄氏把嘴里的饭菜吞了下去,望向贺云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你这熏香可是从宫里拿出来的?” “我的姐妹互相攀比时掏出来的东西,可不及这的万分之一,云策,你倒是有孝心!” 贺老夫人闻着熏香,望向贺云策时,心中那股无名火也消散了不少,她赞善的点了点头。 “若你是把我说的那些都想明白了,那你的孝心我就收下了。” 贺云策朝着贺老夫人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这不是我的孝心,是若安的孝心。” “若安有制香的手艺,便专门研制了熏香,供祖母修身养性。除了祖母的,还有母亲的,所有人都有。” 第一卷 第103章 外祖的反应 贺老夫人一听这话,脸上的微笑在一瞬间耷拉了下去:“她会制香?” “以她那张扬的个性,若是会制香,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会等到现在才亮出来?” 贺云策见贺老夫人突变的脸色,心中觉得有些难办。 不知道宋熹之到底给祖母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祖母厌恶若安到这个程度,贺云策心中对宋熹之的厌恶是更甚了。 “不,若安不是这样的人。她会制香的事情,孙儿一早就知道了。” 贺老夫人探究的看着他:“你可查了,这熏香不是她笼络了哪个高手,从拿来偷来的?” 贺云策喉头一哽:“那事情只是一个误会,若安并非存心的,也更是因为伤害了母亲的身体,所以十分内疚,拖着病体就去制香了。” “祖母您此刻可以出门问问,还有哪家香铺里在卖这个熏香?” 听着贺云策信誓旦旦的声音,贺老夫人心中的怀疑才打消了不少,而黄氏一听这话,便放下了筷子。 “云策,你说的都是真的?这熏香是绝无仅有的?” 贺云策很肯定:“没错,若安独制,绝无仅有。” 黄氏的眼眸都亮了:“既然是她的赔礼,你祖母不要,我便要了。云策,你把香送去我屋子里吧。” 她现在是看不上宋若安没错,可谁让她是自己亲儿子的媳妇?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被宋熹之踩在头上。 更何况,熏香在贵妇人中尤为风靡烧香念佛、沐浴熏香的时候都是离不开的,风靡就少不了攀比。 这熏香,她闻过了,确实是高级货,从前也从未见过。 因为侯府先前的事情,让她在手帕交圈子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受到了不少奚落,如今势必要借着这熏香让所有人都羡慕! 贺老夫人听着黄氏的话,深深的拧眉看了她一眼,随即才道:“收之前起码也该检查一下熏香里是否有毒。”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吗?” 黄氏听见这话,浑身一个哆嗦,倒是讪讪的收了脸上的笑:“您说的也对,那就检查一下,若是没事我再收了。” 贺云策见贺老夫人防备心如此之重,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只能安慰自己,等大夫来检查好了,若安也算是得到清白了。 贺老夫人吩咐钱嬷嬷去叫宋熹之来,可钱嬷嬷却说宋熹之今日一早便去了苏府。 于是贺老夫人派人去叫来了府医李大夫。 等李大夫细细检查了所有的熏香,确认了其中没有含毒,贺云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对贺老夫人开口:“祖母您验过了,疑心尽可消了吗?” “若安研制这熏香,不止是为了讨您喜欢,更是因为孙儿的前途,您大概知道,一点点上好的熏香,会引来多少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吧?” 贺老夫人这才勉强松了神色:“若是她能行得端做得正,靠自己本事说话,我自然对她不会有偏见。” 贺云策猛地松了一口气,喜上眉梢:“好好好,那熏香您收下,明日若安便来给您和母亲认错。” “她原本今日就想来的,但是怕您先入为主,怪罪她!” 黄氏已经将熏香放在手中把玩了,她一想到自己能在交际的时候获得那些女人羡慕的眼神,脸上就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 “若是她能做出这种好东西,恐怕和黄金也没差两样了。从前的事情,那我就既往不咎了。” 贺云策得了两人的话,满心欢喜的回观云轩和宋若安说。 而宋熹之那边,一早就已经出了侯府。 她先是去了一趟还未装好的铺子,巡视了一圈,看了一下辛夫人的进展。 然后又是掏出了自己研制出来的几个新品熏香,点燃了和辛夫人一起品鉴了片刻,商量铺子的宣传方向。 等日头快到了中午,她便坐着马车去了苏府用膳。 许久未见到外祖一家了,外祖想她,特意送来了消息说做了一桌好菜。 她也挂念着小舅舅的身体,正巧小舅舅今日休沐,她便想去看望一番。 马车刚到了苏府,便看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两人站在门口迎接。 苏老夫人热切的握着宋熹之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的脸:“之之终于来了,外祖不叫,你就不回?怎么看着像是瘦了?” 苏绍元一听瘦了,也紧张的往前了几步,上下打量着宋熹之的脸。 可谁知还未等他开口说话,他站在宋熹之的身边,吸了吸鼻子,脸色便微微变了。 “之之。” 苏绍元拧紧了眉头,方才的喜色已经完全消失,此刻的模样显得有些严肃:“你身上这么会有这么多种熏香的气味?” “其中的部分我还觉得有些熟悉。” 宋熹之有些惊讶,没想到外祖的鼻子是这样的灵。 一想到自己的母亲,她明媚的笑了笑:“是,是有几味熏香,有部分是我自己研制的,有部分是我复刻了母亲从前留下来的熏香,稍稍改进了几分。” “外祖觉得香味熟悉,大概是因为母亲从前也制作过吧?这就是女儿的味道!” 宋熹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可谁知苏绍元的脸色在瞬间沉了下来:“你也研制熏香?” “你怎么好的不学学坏的!把这个都学了过来?!” 看着苏绍元巨变的脸色,宋熹之脸上的笑容一僵,十分茫然的望着他:“什么叫学了坏的?母亲的制香手艺,我不能学吗?” 苏老夫人也急忙劝和:“你这是什么表情?把之之都吓到了!” 苏绍元气得胸膛起伏了一下,根本没有理会苏老夫人的话,只是对着宋熹之郑重开口:“是,你不能学,我不答应!” “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研制熏香,把你手上所有制香的东西,都给我扔了!” 宋熹之微微瞪大了眼眸,从苏绍元的态度中感到了几分古怪。 “为什么?就算是您不让我学,也好歹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外祖并不是一个古板迂腐的人,更不会单纯觉得她学习制香,出门交际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更何况如今京中研究熏香之风无比兴盛,好的熏香堪比黄金,也十分能得到文人墨客的推崇和喜爱。 外祖作为一个读书人,怎么会不喜欢她研制熏香,还生了这么大的脾气? 苏绍元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他涨红了脸色,激动地都要跳了起来。 心中的千言万语只是化作了一句:“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我不喜欢!” “若是你还继续研究熏香,就别认我这个外祖了!也别进苏家的大门!” 第一卷 第104章 母亲与熏香 现场的气氛在一瞬间冷静了下来,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结成冰。 屋头的苏明礼听着外头的动静,三步并作两步便出了院门,“饭菜刚上桌,正要叫你们吃饭,父亲,之之,你们这是做什么?” 可现场却没有人理会他,苏绍元和宋熹之久久对视着,两人似乎都分毫不让。 只有苏老夫人有些惊慌的朝着苏明礼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宋熹之拧着眉,眼眸深深的观察着苏绍元的表情,然后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她的语调平静:“外祖,您突然发这样大的火,是因为熏香,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苏绍元整个人绷得直直的,双下巴都因为生气而被挤了出来:“除了熏香还能是什么?总之我不喜欢,你不许做!” 宋熹之没有生气,也没有惊慌,她的脑海中回想起前世苏家的一切遭遇,反倒是敏锐的可怕。 等靠近了苏绍元,她便微微俯身,靠近了自家外祖的耳畔。 宋熹之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试探性的小声开口:“您是否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熏香又关系到什么?苏家的……未来?” “或许只有我能帮您。” 她说完这话,又缓缓抬起了眼眸,无比郑重且真挚的望着他,眼眸里满是担忧。 苏绍元愕然,他听见宋熹之的话,瞳孔先是猛地一震,整个人都发僵。 等他反应过来后,便飞快的退后了几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宋熹之。 苏绍元只是沉默了一息,紧接着马上回应:“别想着扯开话题!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就是因为熏香的事情,老夫我不喜欢你抛头露面!” 他说着,似乎笃定宋熹之的选择,于是又冷哼的说了一句:“总之,有它没我,有我没它,你选一个好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扭头看了站在一旁的苏明礼一眼,随即转身就走,没有一点留念。 刚刚她试探性的说出了那番话,而外祖的反应明摆着是有问题。 她不想让前世的事情再次上演,所以她必须做些什么,若是她什么都不做,苏家必定会重蹈覆辙。 眼见着宋熹之的决绝的衣摆,就这样飘出了苏府的大门,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的动作惊呆了。 苏绍元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了看宋熹之的背影,又确认般看了一眼苏老夫人。 感受着苏老夫人的冷眼,他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这这这!这丫头!”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仰天长啸:“这死丫头!居然选了熏香!啊啊啊啊!死丫头啊!” 苏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好端端的发什么火?现在知道后悔?那就赶紧去追!” 苏绍元咬紧了牙关,眼角似乎渗出了泪花,他两条老腿噔噔噔就往屋里迈去:“不追!就不追!” 苏明礼见状,没有劝说,他长腿一迈,便直接去追宋熹之去了。 苏绍元看着他的举动,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大喊:“你叫她别研究那玩意了,不研究我就让她回来吃饭!” 苏老夫人被他气得捂住了脑袋:“你看她回不回来就是了,这好端端的!” 宋熹之走的很慢,似乎在刻意等着什么,苏明礼步子很大,他刚一迈出苏府,马上就追到了人。 看见宋熹之的背影,他声音温润:“之之,你和父亲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说的那些气话都是无心的。” 宋熹之扭过头来看他,表情有些严肃:“我知道,只是小舅舅,您不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 苏明礼抿着唇,感受着她严肃的小表情,随即开口:“我们去茶楼说。” 等两人到了茶楼,宋熹之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外乎是她研究熏香的事情,惹得外祖动了大怒。 可宋熹之说完之后,苏明礼的表情却像是想到了什么: “若是如此,那么他今日的反应也不奇怪,因为你母亲从前也研究熏香,还因为熏香,常常和宫中的娘娘有来往。” “那个时候,你的外祖就已经很反对了,他和姐姐大吵了一架,是我从未见过的激烈,比今日生气多了。” 宋熹之闻言只觉得有些奇怪:“那时候外祖就反对了?” “是因为外祖太过清廉,所以不愿意母亲和宫中娘娘有来往?” 苏明礼点了点头:“可能是这样。不过那时候我还小,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只是这件事闹得很凶,让姐姐也罕见的动了怒,正好她那个时候又在相看官宦子弟,于是很快找了一个人嫁了出去,也就是你的父亲。” 苏明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又是看了宋熹之一眼。 宋熹之听见这话,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她终于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了。 是因为母亲的一时赌气,才挑到了她的便宜爹,若是当初好好挑选,哪来会挑到一个宠妾灭妻的人渣呢? 苏明礼想起从前的事情,叹了一口气:“事后你外祖也很后悔,主动求和,关怀备至,只希望姐姐好好的,唯一的要求是,姐姐不再研制熏香。” “所以在姐姐怀着你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又重新和好了。” 宋熹之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母亲虽然制香手艺高超,却十分低调,从不拿出去交际,所以也只有宋府内的少数人知晓她的手艺。” 可就在宋熹之说完这话,苏明礼的脸色却在瞬间大变:“之之!你是说姐姐嫁到宋府后,仍旧在偷偷研制熏香?” 宋熹之点了点头:“是的,在我幼时仍在研制,不过再没有拿出去交际了。” 苏明礼闻言,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来温润如玉的他,是首次有了这样大的反应。 宋熹之意外的抬起头,蹙着眉头望着他:“小舅舅,这其中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第一卷 第105章 母亲的死 苏明礼的脸色很严肃,甚至还微微有些泛白。 他回忆着从前的一切,一字一句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难怪,难怪在你母亲死后,父亲悲伤无比,我曾有一日见他在书房酒后失态,喃喃自语。” “他说:‘终究还是没拦住她,终究还是没拦住她啊。’” 宋熹之听到这里,表情有些发僵,她只觉得心脏在瞬间被一只大手捏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急切的开口了:“这个‘拦住’,可能就是代表拦住母亲研究熏香的事情?!” 苏明礼望着她,目光沉沉的点了点头:“想必是这样,父亲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大哥也是。” 宋熹之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猜测让她的喉咙有些发紧:“所以母亲的死……很可能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和这个熏香有关?” 她从未想到母亲的死可能另有隐情,前世的时候,小舅舅早早的病死,外祖自杀,根本来不及对她说这些东西。 苏明礼再次点头,他脸色紧绷,又是缓缓坐回了凳子上: “这样说来,便能解释的通,父亲因为姐姐的死,所以不愿你继续研究熏香,与你大吵一架。” 宋熹之垂眸,大脑正在飞速的运转着,捏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浮现,根根分明:“母亲竟然是因为熏香而死?可这熏香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现在外祖有更多的秘密瞒着她了,不仅是前世小舅舅病故后,苏家接连发生的悲剧,甚至还有母亲的死…… 宋熹之苦恼的想着,又是继续道:“小舅舅,我是可以保证,母亲研制出来的那些熏香全部是无毒的,并不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与苏明礼的视线对望,看见的便是他墨黑眼眸里含着的担忧: “既然这熏香如此危险,甚至与你母亲的死有关系,那你就不能再碰了。” 宋熹之一听这话,眉毛顿时皱了起来:“您不让我碰,可小舅舅,您想要自己调查,对吗?” 苏明礼被她说的有些哑口无言:“那是我的阿姐,我不可能放任不管,父亲看着什么都不愿说,只能自己查。” 宋熹之点了点头,心中浮现出了一股暖意,她无比庆幸自己重生了一回,救下了小舅舅,这个血脉相连的依靠。 他是母亲最亲近的人。 “你不可能放任不管,而她是我的母亲,我更不可能坐视不理。而且,我觉得除了这件事情,外祖父和大舅舅还有很多其他事情瞒着我……当然,也瞒着你。” 苏明礼听到最后一句,喉头一顿,他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 宋熹之瞧着他这副模样,于是趁热打铁:“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可我隐隐觉得,这些事情关系到苏家的未来。”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既然小舅舅与她一样被蒙在鼓里,大舅舅和外祖又不愿意说,那么他们便最好结成同盟。 小舅舅在苏家,她能回宋府,试探起来也更方便些。 听见宋熹之的话,终于,苏明礼松了口:“我知道你蕙质兰心,我也不愿阻拦,只求你注意安全,一切与我商量。” “至于你说的隐瞒,兄长是否有我不知晓,可父亲确实是有许多东西,是我不知道的,他的书房不让任何人进。” 宋熹之听着,紧张的拽住了苏明礼的袖子:“这些事情很可能影响苏家的前途命运。” 苏明礼感受着她的情绪波动,很敏锐的看着她:“什么前途命运?之之,我怎么感觉你也有事情在瞒着我?” 宋熹之舔了舔唇瓣,心道自己这个舅舅真是个人精。 “这不过是我的直觉,因为我方才试探了一下外祖,他的反应很奇怪,不过此事没有头绪也没有证据,我们还是先调查母亲的死吧?” 宋熹之说的是实话,前世外祖和大舅舅最终的悲剧,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不过母亲的死,如今能肯定与熏香有些关系。 苏明礼听着宋熹之的话,审视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了片刻,最终才答应下来:“好,他们有他们的秘密,我们便有我们的秘密。” “先调查阿姐的死亡真相……不过,这到底要怎么查呢?” 宋熹之用手撑着下巴,思索了片刻:“你负责从苏府找线索,而我从宋府找,我打算先从母亲身边的侍女下手,而你……便要小舅舅自己动动脑子了。” 她说完这话,又是将视线望向了身边的吴嬷嬷:“嬷嬷,在宋府待了那么多年,可知晓些什么事情?” 吴嬷嬷方才得知苏明月的死亡另有隐情,她脸上带着几分痛惜,表情也不好看:“小姐,自从您出生后,我便被明月小姐指来照顾您。” “而在她身边时,我还年轻,也不是贴身的老嬷嬷,是个二等嬷嬷,随着明月小姐嫁进宋府,所以不清楚明月小姐为何如此执着的制香,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熹之听见这话有些惋惜,却也知道就连小舅舅都不知道的事情,不可能那么快的查清楚。 于是她又问:“那母亲身边的陪嫁丫鬟呢?她们现在如何了?” 听见宋熹之的问题,吴嬷嬷摇了摇头,像是陷入了长久的回忆:“明月小姐身边有四位陪嫁丫鬟,一位在明月小姐嫁入宋府没多久,就发病死了。” “另外两个,听闻是在明月小姐病逝后,是要留给您的,可她们却忠心耿耿,悲伤过度,跟着去了。” “还有最后一个,其实跟我一起伺候了您一阵子,不知道您是否记得,她叫雪信。在您三岁时选择出府嫁人了,之后老奴再没遇到,如今她近况如何,老奴也不得而知了。” 母亲的四个陪嫁,直接死了三个,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其实在这之后,赵千兰也派过许多丫鬟来照顾宋熹之,年幼时刻意养笨宋熹之、刻意下药、手脚不干净的,都被吴嬷嬷想法子打发了去,只留下了些看起来老实的。 可这些老实的也不外乎是些眼线,所以宋熹之嫁到侯府来的时候,迫不及待的抛弃了这些眼线,身边只留下了一个吴嬷嬷。 宋熹之回忆着从前的事情,关于自己母亲的记忆,她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叹了一口气,缓慢的从凳子上起了身:“既然如此,那现在就去见见这位雪信,毕竟她在母亲身边也跟了这么久。” 第一卷 第106章 人死了 听见宋熹之这样的感叹,吴嬷嬷的语气里却是多了几分埋怨: “您顾念她跟在明月小姐身边多年的情分,可明月小姐在临死前指了她来您的身边照顾,她却没照顾多久跑出去嫁人,完全不像是顾念多年情分的样子。” 吴嬷嬷想起从前在宋府的不容易,又是叹了一口气:“她跑了,留下老奴一个人照顾您,还让您在宋府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苏明礼听着吴嬷嬷的抱怨,感到有些心疼,他怜惜的望向了宋熹之的脸:“之之,从前辛苦你了,还有你身边的嬷嬷。” “我竟对从前的事情毫不知情,真是不称职。” 宋熹之握住了他的手,目光温和的对着他摇了摇头:“小舅舅你自己就自顾不暇,哪里能管的上我呢?” 苏明礼叹了一口气:“倒是也没想到,姐姐从苏家带出去了四个丫鬟,自小伺候在姐姐的身边,应当是忠心耿耿才对,可如今却成了这样。” 宋熹之听着苏明礼的话,望向了吴嬷嬷的方向:“所以那位雪信是嫁给了什么人?现在又是住在哪里?” 吴嬷嬷认真的思考了片刻,于是答道:“嫁到了宋府郊外的庄子里,嫁给了庄子管事的二儿子,也是宋府的家生子。” 宋熹之微微蹙眉:“家生子,就是奴籍,无法科考,郊外管事的儿子也并非大富大贵之家,雪信竟是这样心急?” 苏绍元此刻还在家里等着,苏明礼便要先回去,而既然雪信是嫁到宋家的庄子里,那宋熹之决定当下便启程去看看。 她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才到了吴嬷嬷说的庄子上。 庄子的大门紧闭,宋熹之上前敲门,两人又是等了一会儿,才有一位年迈的婆子紧赶慢赶的来开了门。 大门只开出来了一条缝,身材壮硕的老妇从门缝里探出脑袋,宋熹之便单刀直入的开口了:“雪信可是嫁到了此处?” 老婆子一听这话,脸色在一瞬间沉了下去,她浑身多了几分警惕,很快开口询问:“你是谁?来找她做什么?” 吴嬷嬷一听这话,上前一步便拦在了宋熹之的身前,很不满意的开口:“问你的话你就回!主人家来了庄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听见这话,老妇瞬间瞪大了眼睛:“您……您是?” “宋府的大小姐。”吴嬷嬷冷冷的回答。 那老妇才火急火燎的开了门,脸上瞬间挂上了讨好的笑容:“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大小姐远道而来,是来视察庄子?” “赶紧往里面请?” 宋熹之站在门口没迈步子,她对着老妇摇了摇头,随即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找雪信,我娘贴身的丫鬟,听问她嫁给了这庄子管事的儿子?” 老婆子一听,眼神闪烁了一下,讪讪的开口:“那雪信……她已经不在了。” 宋熹之意外的望着她,捏紧了双手:“什么时候死的?” 老婆子想起从前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轻啧了一声:“本以为是娶了个能管家的,没曾想是娶了个荡妇。嫁进来没多久就去偷汉子了,被人发现了,所以上吊死了。” 宋熹之的心沉了下去,声音也越发的生冷起来:“嫁进来就偷人?你把事情解释的清楚点。” 老婆子听她这副语气,声音还是弱了下去,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庄子里的人都知道,起初看她那副模样,以为她是个好的,可后来想来,她那样想嫁进来,可能一开始就是个破鞋。” “谁家新媳妇嫁进婆家后时常半夜里出门啊?那不是偷人是什么?还有人瞧见有男人的身影摸黑进了她的屋子。” “原本管事那儿子想要抓个现行,可男人没抓到,没有证据,谁知道不久之后,雪信就是吊在房梁上死了,应该是羞死的,管事儿子又娶了一个新的。” 宋熹之闭了闭眼眸,她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那雪信留下来的东西呢?还有没有?” 婆子摇头:“出了这样的丑事,她的东西谁还留着?已经全都烧光了!” 母亲身边的四个丫鬟,四个全死了,全都死无对证。 宋熹之告别了那老婆子,就回过身,往马车上走。 吴嬷嬷感受着她低落的情绪,心中也有些惋惜:“既然她这样违背明月小姐的吩咐,抛下您嫁人去了,按照这个性子,倒是也可能会在庄子上与人私通。” “不过实在是可惜,还不如安分的待在您身边伺候。” 宋熹之握住了嬷嬷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肯定不是简单的私通,雪信的死可能还和母亲有关系,其中一定有问题。” 她相信母亲看人的眼光,既然是从小伺候的丫鬟,也不至于品行到了这种程度。 而且雪信若是为了嫁出去,到了这京郊的庄子,管事儿子的身份已经是最高,她又怎么可能在新婚后,就马上去偷人? 吴嬷嬷听着宋熹之沉重的话,心里也越发的沉甸甸了起来。 这里的线索断了,宋熹之倒是也没再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让马车回了侯府。 等用过了晚膳,沐浴更衣之后,宋熹之照例为贺景砚针灸、活动肢体时,脑子里却还在想着这件事情。 前程往事,已经过去十余年了,赵千兰嫁进来之后,母亲的痕迹更是完全的从宋府内消失了。 那这件事情,宋府的人会知道吗? 宋熹之正想着,左手摩挲着男人隆起的肌肉,寻找穴位,而右手便捏着银针,找到穴位后便要落针。 可就在此刻,她的目光落在贺景砚的小腿处,却发现了一丝异样。 宋熹之抿紧了唇瓣。 第一卷 第107章 身上的青紫 贺景砚的小腿处,竟然多了些许青紫的伤痕。 瞧见那斑驳的伤痕,宋熹之的呼吸都在一瞬间屏住了,她放下银针,又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试探性的按压了一下。 肌肉还有些肿胀,能确定是伤痕。 这对于一个卧病在床的活死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有可能是长期卧床导致的血液不畅,也有可能是因为体内缺乏某些物质,而导致身体出现的反应。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体可能是越发的差了。 宋熹之拧着眉捏着贺景砚的脉搏,想起前世关于他的结局,胸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 可贺景砚的脉搏又是察觉不出什么异样,于是宋熹之急急起身,赶紧把青铜叫了进来。 “你家主子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青铜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望着她:“夫人,可是有什么问题?近日一切如常,主子身子没有异样。” 宋熹之指了指他小腿处的青紫:“我也没发现他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体内的变化,便是外物的作用,最近伺候他的人是换了吗?” 青铜顺着宋熹之指的方向,上前看了看,等他瞧见了那伤痕,眼眸猛地一缩,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这青紫……” 宋熹之声音是越发沉了:“观墨轩可有什么生面孔出入?可是有什么人偷偷虐待他?” 青铜听到这里,才急急摇头:“不,院里还是只有那么些人,不过主子小腿处的青紫,可能是属下不慎磕到了主子。” 宋熹之听着他的话,眼眸里出现了几分疑惑:“你磕到了他?他好端端躺在床上,你怎么磕到的?” 青铜一五一十的解释:“三七逐渐将翻身、按摩的工作教给了属下,近日都是属下在贴身伺候主子,或许属下手生,在给主子翻身的时候,膝盖磕到了床板。” 青铜眼神有些自责,只是看了宋熹之一眼,又是急急的垂下了眼眸。 他说完这话,又是单膝跪地:“主子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一切都是属下的不是,让夫人担心了,求夫人责罚!” 宋熹之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回答,看样子十分笃定,她才缓缓放下了心。 前世此刻距离贺景砚的死期还有一年有余,而且她也诊断不出来,大概不会出什么事情。 宋熹之松了一口气,又是把青铜赶了出去:“以后专门的事情,还是交给专门的人来做吧,三七会药理,好端端的你接手做什么?” 青铜没有回答,只是点头称是。 看着他小腿处的青紫,也不能施针,宋熹之心中难过,便又是为他双腿按摩了一下,促进了他双腿的血液循环。 好让他浑身的肌肉不要绷得那么紧。 做完这一切,她才沉沉的躺在了贺景砚的身边,心中思绪万千。 宋熹之躺了片刻,又是觉得不甘心,于是直起身子,望着贺景砚安静的模样。 这个人倒是奇怪,虽然是个活死人,但是嘴唇时刻殷红水润,看上去软软的,似乎泛着莹莹的烛火。 她有些突然有些意动的咽了咽口水,但是想起辛夫人那日说过的传说,于是她也不敢如往日一般孟浪。 宋熹之盯着唇瓣犹豫了片刻,最后忍不住用自己刚刚按摩过双脚,但是没洗过的手,捏住了贺景砚的唇瓣。 “刚刚我还担心别人虐待你,可若是你再不醒来,我便要开始虐待你了。” “我的手刚刚摸过你的脚,现在在捏你的嘴,没想到吧?” “你放心,你这嘴我可从没想过占便宜。” 宋熹之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着,又把他好看的唇瓣捏成了各种形状,声音很欠揍:“生不生气?是不是很生气?” “辛夫人说活死人可能也能听见旁人说的话,那你快醒来,醒来打我啊!” 她以为今日知道了母亲的事情,她会彻夜难眠,但是没有想到,躺在贺景砚的身边,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宋熹之睡得很沉,感觉很安稳,一觉就到了天明。 日光从窗子外照进来,宋熹之挣扎着从床榻上爬起来,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昨夜为贺景砚按摩、翻身,都是些体力活,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宋熹之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沉重。 甚至嘴唇都有些发麻。 宋熹之伸手摸了摸自己麻麻的唇瓣,觉得也有可能是昨夜用膳时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她觉得是有些不对劲。 还未等宋熹之细想,外头便传来了吴嬷嬷的禀报声,她的声音看起来有些着急。 “姑娘!姑娘!您起来了吗?苏公子一早给您送来了一封信,看上去有些紧急,您现在要看吗?” 听见吴嬷嬷的话,宋熹之一下子就知道了是小舅舅在苏家发现了什么线索。 “看!看!”她喉咙发紧的喊了两声,觉得自己开心的都有些腿软。 她双手撑着边沿下了床榻,趿拉着鞋,就急急的去接过了那封信。 宋熹之坐在软榻上打开了信,上面就是小舅舅笔走龙蛇的字迹,看上去写的也还有写着急。 信上说了,他昨日回到苏府后,想来想去,还是按耐不住,于是趁夜潜入了自家父亲的书房。 果然,他在书房里发现了一封书信,是秀王寄给苏绍元的,这封信看上去是有些时日了。 信中秀王客气的关心了苏绍元的近况,又是在信的末尾询问苏府是否还有从前的熏香。 说他近日迷上了熏香,想起从前苏家姑娘会制作熏香,是实打实的上品,所以如今冒昧打扰。 宋熹之皱着眉,反复的把信看了好几遍,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秀王前来讨要熏香,还是这样的突然。 若是她的记忆没有问题,这位秀王是当今皇帝的第五子,生母身份较为低微,如今还不过是个嫔位,外祖也是在地方任职,当个小官。 所以他为人规矩分寸,没有值得指摘的地方,却也不太显眼,不是特别出类拔萃。 没有像肃王那样显赫的家室,也没有像誉王那样蒸蒸日上,母妃十分得皇帝的宠爱。 按照他中规中矩的性格,就算是他再喜欢诗词歌赋,再喜欢沐浴熏香,也不会特意向官员私下同信,讨要熏香。 倒是那个潇洒恣意的小皇叔宁王,还有可能会做这种突然的事情。 所以,小舅舅怀疑的没错,这封信,这个秀王,大概也是有些问题。 宋熹之想着,又是起身洗漱,换了衣裳。 秀王要熏香,她有熏香,也刚好有理由去试探试探,这位传说中的秀王殿下。 第一卷 第108章 只得一两的熏香 宋熹之想的很清楚,如今不知道母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带着母亲研制出的熏香方子,可能存在危险。 而秀王给苏家送来了这样一封信,若是小舅舅代表苏家,带着她给秀王送上她自己研制的熏香,这样能确保不出错,又能接近秀王,试探其中的关窍。 说干就干,宋熹之直接给苏明礼写了一封信,让他今日散衙之后,便与她一起去一趟秀王府。 苏明礼看了宋熹之的信,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想法。 等散衙后,他便坐着马车,专门去侯府把宋熹之接上,两人一起去了秀王府。 等马车到了秀王府门口,天色逐渐变暗,天边烧红了晚霞。 宋熹之带上了熏香,从马车上下来,见她落地,苏明礼便通知了门房: “敢问秀王殿下是否在府中?苏家苏明礼携外甥女拜访秀王殿下,特意带来了殿下想要的熏香,殿下对此事知情,劳烦你去帮忙通传一声。” 秀王府的门房一见是苏明礼,眼眸一亮,脸上挂上了几分微笑,态度也十分好:“正巧了,殿下此刻就在府中,劳烦苏大人和贺夫人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就去。” 感受着门房的恭敬态度,宋熹之和苏明礼对视了一眼,觉得没有什么意外,今日是能见到秀王了。 谁知等门房把消息传进了书房,秀王的书房内此刻还有另一个人。 贺云策今日散衙之后,连家都没回,直接带着宋若安给的熏香,来拜访了秀王。 他此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一举一动在秀王看来并不谄媚,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几分优雅和华贵。 这倒是让秀王眯了眯眼睛,觉得有些意外。 贺云策从精致的木匣子里掏出了其中一味熏香,那个木匣原本没有,是他特意买来搭配的。 “殿下,这就是微臣想要献上的熏香,世间独一无二,只得一两,再多便是神仙也做不出来了。此香是木制香味,名字叫草木人间,是为表达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人生境遇。” 贺云策彬彬有礼的说着,将熏香递到了秀王的面前:“您可以先感受一下这气味,随后再放到香炉里,这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他的话刚一说完,便感受到秀王十分赞赏,又带着几分好奇的视线,他微微一笑:“殿下这是什么眼神?” “你让本王感觉十分意外。”秀王回答,眼眸始终盯着他。 他一边说着,便感觉鼻尖不断溢进来的香气,于是便将手中的熏香放在了鼻尖,仔细的闻了闻。 不过只是轻轻闻了一下,秀王的眼眸在瞬间亮了起来,他将视线从贺云策的身上,转移到了手上的熏香上: “此香罕见至极!本王从未闻过这样的熏香,仿佛真的让本王来到了林间狩猎的时候,甚至能闻到草木上的水汽,让人身临其境,而此香不同于一般熏香的浓重,让人一瞬间神清气爽。” 秀王的反应在贺云策的意料之中,毕竟若安的手艺不容小觑,他首次闻到这个熏香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反应。 不过若安说此香原料已经灭绝,无法大规模制作,更不能像前世一样随时随地的为他提供了。 “殿下是否也觉得,此熏香和微臣一样,让您出乎意料?” 贺云策恭敬有礼的将熏香从秀王手中拿了回来,又是放在香炉里燃烧,动作如行云流水。 “可这熏香不仅是初闻觉得意外,燃烧后细细品味,会有前中后三中不同的气味,有大到小,由宏入微,每一次都让人觉得大开眼见。” “并且还远不止于此,此熏香还含着特殊的草药,对人的身体有好处,不仅能舒缓情绪,帮助入眠,更是能强身健体,让人倍感力量。” 秀王听着贺云策的介绍,直接从书桌前站了起来。 原本淡定的态度多了几分澎湃:“此香竟然如此独特?你方才说,此香是独一无二,世间绝无仅有?” “甚至还能帮助入眠,对身体有好处?” 贺云策肯定的点了点头,他知道秀王一直在暗中寻找熏香,想要找到能安神的熏香,进贡给皇帝。 于是他微笑着回答:“是的,此香是微臣夫人苦心研究的,其中含着许多安神的秘药,也都无人知晓,若是此香问世,定是能惊艳全场。” 秀王听着他的话,定定的望着他,细长的眼眸内暗含着波涛汹涌,他有些试探性的开口: “五日后便是约定俗成的诗会,诗会不仅是文采的比拼,更是熏香的鉴赏,许多人都会到此观赏,若是有了此香……” 贺云策接在他的后面,补充了他没有说完的话:“若是有了此香,您必定惊艳全场,天下的文人墨客都会注意到您,是您崭露头角的开始。” “若是殿下能给微臣一个机会,此熏香的全部,便悉数献与殿下。” “若是想要其他的香气,其他的功效,微臣的夫人也能竭尽全力研制出新品。” 秀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一直蛰伏着,不是因为他喜欢蛰伏,而是因为他的母家太过卑微,无法给他提供任何助力,而他也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让父皇看见他。 而此刻,这个熏香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是一个熏香罢了,既不会锋芒过盛,惹得肃王、誉王的忌惮,又是能不着痕迹的让所有人看见他,暗中结交人脉。 而此熏香其中含着的药用,更是让人眼前一亮,不仅是治愈他的身体,若是将强身健体的熏香上供给父皇,又代表了他的孝心。 就像是眼前的这个人一样。 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贺云策点了点头,眼眸里满是真挚:“是的,此香是夫人研制出来的最佳一种,天下除了您和我们夫妻二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秀王点头,目光锁定在了贺云策的身上:“你为什么选择本王?” 第一卷 第109章 丢人现眼 贺云策听见这话,已经明白秀王会怎么选择,按捺住了胸膛中狂跳的心脏,对着秀王不卑不亢的开口。 “熏香如人,人如熏香,若是不细细品味,并不知道其中含着的各种韵味和功效。” “方才殿下说微臣让殿下意外,是因为微臣在京中已然劣迹斑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京中不实的传言,完全是针对微臣的才华,想要打压微臣,而微臣便也借了这个东风,收敛锋芒。” 贺云策言之凿凿的说着,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仿佛他京中乱成一团的名声,是他自己刻意安排的一样。 他说着,又是抬头,望着秀王的眼中有着洞悉一切和惺惺相惜: “而秀王殿下,正巧,您与珍嫔娘娘也都是这样的人,您分明有着远超他人的才华,却又收敛锋芒,甚至才能不被人发现。” “微臣与您是一样的人,而良禽择木而栖,您的前途不可限量,微臣手头有熏香,使您既不会让他人忌惮,又能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微臣与您一拍即合,微臣自然要不顾一切的选择您了。” 贺云策这话说得很露骨,也很直白,他洞悉秀王的心思,可能会让秀王感到警惕,但是他并不畏惧,只是镇定自若的等待着秀王的回答。 果然,秀王面无表情的听完他说的一切,沉默了片刻之后,又是突然笑了:“贺大人,你与本王果然是同道中人。” “京中有许多关于你的传言,在你未入仕之前,说你窝囊、软弱、无能,没有半分比得过你的兄长;而在你入朝为官之后,又说你品行低劣,蒙骗、造假。” “可本王今日看了,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举止有礼,腹中有诗,就像是那熏香一样,独一无二,能给本王带来惊喜和助力。” 贺云策只是很谦虚的拱了拱手:“只要能让殿下感到惊喜,感到有用,那么微臣所受的一切苦,就全都是值得的。” 他将精致的木匣双手奉到了秀王的身前,“木匣下方是一两的草木人间,此香原料不易得,一两乃是世间目前仅存的所有,如今便悉数交到您的手上了。” 秀王听见这话,鼻尖闻着熏香缕缕气息,享受的眯了眯眼眸:“那本王就不推辞了。” “只是……你如今受了很多的苦?” 贺云策只是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苦恼:“那不算什么。” 秀王却摇了摇头,又是起身,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王知晓,你方才说有奸人害你,定是因为那庸医的事情,害了林丞相唯一的千金,让你在中书省的日子并不好过。” “你放心,既然你给了本王这么独一无二的熏香,让本王能在诗会上抓住所有文人的眼球,本王便也会暗中帮助你的。” 秀王从前也相信了京城的传言,可如今他亲自见了贺云策这个人,看着他浑身的气度,洞察的眼光,和他手上独一无二的熏香,那是装不出来的。 这也证明了京中的传言,全部都是无稽之谈。 贺云策终于听见了想要的话,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沉甸甸的心脏在瞬间轻松了几分。 秀王如今虽然平平无奇,可未来的发展却证明,陛下不像是外界认为的那样,对他全无感情。 虽然他死的时候,皇帝还未驾崩,可那时候的秀王却逐渐得了圣宠,能与誉王争个高低了。 贺云策一边想着,一边朝着秀王微微俯身作揖:“那么一切都看殿下的安排了,若是日后殿下有所需,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两人正在说着,外头的小厮便传来了禀报的声音:“殿下,有人来访。” “是左拾遗苏明礼,带着安定侯府的贺夫人,前来拜访您,还说为您带来了熏香,一同品鉴。” 秀王一听这话,一掀眼皮,十分意外的望着贺云策:“还真是巧,苏府的人带着贺大人的大嫂,也前来拜访本王。” “小苏大人的为人,本王也是有所耳闻,既然重要的事情已经说完了,不如就把人请进来,一起品鉴一番熏香?” “……当然,是品鉴他带来的熏香,你送给本王的孤品,在诗会之前,本王可是不舍得拿出来示于人前。” 秀王说的兴致盎然,可没有想到,贺云策听见这话,脸色在瞬间便沉了下来:“苏大人的为人?微臣的大嫂?殿下这回可是看错了人!” “微臣京中的如此恶劣的名声,便是那毒妇在京中搅动风云弄出来的,而苏家也是帮凶,微臣与他们,没有半分感情。” 秀王听见这话,意外极了:“是你大嫂贺苏家把你害成了这样?这可与本王印象中的苏家不同。” 贺云策只是惭愧的摇了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女擅长演戏,也擅长欺骗,您可要千万小心。” “而她今日突然前来送您熏香,定是也是从祖母那里听来了微臣夫人擅长研制熏香,所以心生嫉妒,特意想来比个高下,夺走您对微臣的赏识。” 贺云策说着,里面满满都是对宋熹之的厌恶之情:“只可惜了,她不知道,微臣给您的熏香,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孤品,是微臣的夫人研发出来的,并不是外面花钱就能买来的。” “只怕她的希望便要落空了。” 秀王听到这里,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贺云策对宋熹之的厌恶,心中也十分叹为观止。 若只是旁人的一面之词,他是不愿意相信的,只是如今看了贺云策的气度和本事,又看着他真切的厌恶,秀王是不得不信了。 就算是他对苏明礼有些兴趣,可他刚收了贺云策送来的孤品熏香,又看着他如此厌恶的反应,对宋熹之印象大打折扣的同时,也实在是不好见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让他先回去了。” 秀王说着,又是叫来了小厮,想要去回绝苏明礼的求见。 可贺云策听见这话,心中冷冷的哼了一声,便直接道:“正巧微臣也要告辞,此话便让微臣来传递吧,最好能制约一下大嫂,让她再不要丢人现眼。” 第一卷 第110章 尽在掌握之中 秀王听见这话,十分理解的点了点头,他相信贺云策的为人,于是也没有阻挠:“既然是贺大人的家务事,那本王也不便干预。” 不过他顾念着苏家的情面,还是从中劝和了几句:“都是一家人,贺大人委婉劝说便是,也不要伤了和气。” 贺云策表面恭敬的点头,可他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他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秀王府,就在门口看见了正在等待的宋熹之。 没有苏明礼,就只有宋熹之一人,穿的很好看,手上还提着一盒东西。 一看见宋熹之精心打扮的模样,想起前世的一切,贺云策心中的火气都蹭蹭蹭的冒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宋熹之的手,疾声厉色的质问: “宋熹之!你表面上说和苏明礼来的,可实际上是你一个人来的?你又想出门勾搭男人?” “你快些回去,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如此水性杨花的女人,果真这样耐不住寂寞吗?” 贺云策骤然的靠近,让宋熹之的鼻尖瞬间涌入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关于草木的木质香,仿佛让人置身于森林之中。 这熏香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草木人间,这是母亲取得名字,也是她研制出熏香中最出彩的一款。 所以在她吩咐青铜去调换方子时,特意将其中的一味原料,换成了已经灭绝的药材,让宋若安无法通过方子自己研制。 而除此之外,其余的熏香方子,她也或多或少有些改动。 方子这种东西,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每一点的用量都是进行配比的,若是用量不同,那么她无法调配出一模一样的。 她本来与辛夫人商量,打算将这款“草木人间”作为品香楼的首推款,在诗会上推出的,以此来纪念母亲。 却不想他将此熏香送给了秀王。 宋熹之想着,又是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些玩味,视线却缓缓在贺云策的手上锁定:“我是与小舅舅一起来的。” “小叔,可别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你说我勾搭男人可没有证据,而你现在正在拉扯你的大嫂,这成何体统?” 贺云策听见这话,才大梦初醒般将宋熹之的手松了开,又是往后退了两步:“若不是你做的太出格,你以为我想碰你?我那是在阻止你!” 他不过是看见宋熹之那张熟悉的脸,又看着她做出的出格举动,下意识的以为还在前世罢了。 贺云策一边想着,又拿着帕子擦了擦手:“真叫人恶心。” 苏明礼方才遇到了一个同僚,两人闲聊了几句,等他回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贺云策这样的话。 他长腿一迈,就挡在了宋熹之的身前,神情有几分愠怒:“敢问贺大人这是何意?” “熹之不过与我一起来送熏香,拜访秀王,此事乃秀王相邀,你做得,她就做不得?”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扫视着贺云策的脸,冷冰冰的眼眸里满是审视:“若贺大人真的规规矩矩,便应该敬爱你的大嫂,举手投足恭敬有礼。” “而你每一次见她都如此失态顶撞,贺大人,你是否觉得你对你的大嫂的情感和关注实在是太多了些?” 贺云策觉得苏明礼说的简直是笑话,他恨不得宋熹之去死,怎么会对她有过多的关注和情感? 不过是怕她又丢人现眼,所以失了分寸罢了。 他也抬起头,毫不畏惧的与苏明礼对视:“既然苏大人在这里,那宋熹之也不必我来管,苏大人可要管好自己的外甥女。” 他说着,又是将目光挪到了宋熹之的手上:“你们想送熏香?可秀王眼高于顶,不是外头买来、比比皆是的熏香就能随意打发的。” “他不喜欢你们送的低劣熏香,他喜欢独一无二的孤品,所以你们请回吧,这是秀王的原话。” 苏明礼这样一个温润的君子,也被他的态度气笑了:“小贺大人可不要狗眼看人低,你怎知我们带来的熏香就不是孤品?” 贺云策笑了,仿佛一切竟在掌握之中:“因为我清楚宋熹之啊。” “你这样急急的送来熏香,难道不是因为听了祖母说,若安会制作熏香,所以焦头烂额的买来了随处可见的东西,想和她一较高下吗?” “你这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这样的伎俩,他在前世已经看过千百回了。 他说完这话,便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了。 宋熹之看着贺云策春风得意,斗志昂扬的模样,便知道是秀王对贺云策所赠送的“草木人间”大加赞赏,并且许诺了他许多好处。 而秀王得到孤品熏香便这样开心的原因,无外乎是几日之后诗会。 既然如此…… 想到这里,宋熹之微微一笑,她扭头,看了苏明礼一眼,语调竟然有些欢快:“小舅舅,我们回去吧。” 苏明礼还是一脸愠怒,胸膛都在猛烈的起伏着:“可秀王……” 宋熹之摇了摇头:“听了贺云策的诋毁,秀王不会再见我们了。” 其实说来也怪,若是秀王是因为从前母亲制香的事情,想要进行试探,就不会在得了贺云策给的熏香之后,便听信了贺云策的话,不接见他们。 除非秀王对从前的事情不知情,是真的为了这个诗会,想要出彩的熏香。 想到这里,两人上了马车后,宋熹之便抬头,询问苏明礼:“秀王如今多大了?” 苏明礼思索了片刻:“未到弱冠,还未娶亲。” 宋熹之听见这话,便知道问题就在这里了。 “既然秀王年轻,那他又是如何得知母亲十余年前制香的事情?是谁告诉他,让他迫不及待的讨要熏香的呢?” 苏明礼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有可能秀王只是真的想要熏香,对当年的事情一概不知,而告诉秀王苏府有熏香的人,可能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个问题恐怕是要让秀王亲自回答了,可惜我们这次无功而返。” 宋熹之却是朝着苏明礼狡黠一笑:“并非无功而返,想要的效果都已经达到,一举两得。” 一是知晓了秀王的背后,是有人告诉了他熏香一事;二是知道了贺云策给来给秀王送了什么香。 苏明礼听着她笃定的话语,有些惊奇的望着她:“如今至关重要的是,如何见到秀王,又让他回答我们的疑问,此事你有办法吗?” 宋熹之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笃定的眼神:“你放心,之后秀王会主动上门来求见我的。” 第一卷 第111章 开始布局 宋熹之让苏明礼把自己送到辛府,便先下了马车。 辛夫人看着宋熹之此刻过来,心中又是意外又是高兴,拽着她的手,喜上眉梢的把她拉到了自己的卧房里。 两人在软榻上落座,辛夫人便问:“怎么这么晚来过来了一趟?用过膳了吗?是有什么急事?” 宋熹之摇了摇头:“就是关心铺子弄得这么样了,五日之后是不是有个诗会?” 辛夫人一听到这件事,便笑开了颜:“铺子倒是安排的差不多了,五日后是有个诗会,听闻脸宁王殿下都要参加呢!我让我的侄子把诗会安排在咱们的品香楼里,就算是铺子试营业的开始。” “他们一听说有举世无双的孤品熏香,咱们还能免费提供吃食茶饮,全都忙不迭的答应了。” 如今的诗会还未成前世的气候,还没有到天下各地的文人赶来才加诗会的程度。 目前参加的人大多是怀嘉学派的学子,还有的便是零零碎碎感兴趣的文人,诗会的名声还未打出去,每年举办诗会的酒楼茶楼也没有固定。 这些都是要他们自己花银子的,如今品香楼愿意提供免费的吃食,他们自然喜不自胜。 更重要的,是品香楼实在是稀奇,而辛夫人口中的孤品,更是让他们感到好奇。 宋熹之见辛夫人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帖,心中生出了一股安稳的暖意。 不过她想到贺云策,眼眸幽深了几分,宋熹之含笑着对辛夫人开口: “其他事情没有变化,就按照你的安排来。不过我想将‘草木人间’这款熏香改个名字,就叫‘木踪’。” “先把‘木踪’送去给你的侄子,让他带着怀嘉学派里的学者,明日找个时间一同品鉴,先把名声打出去再说。” “然后告知他们,诗会当天凡是作诗的顾客,每人都能免费得到二两的木踪,再者就是不要公布你我二人的身份,一切都让你的侄子来牵头。” 宋熹之记得,这位秀王并不是怀嘉学派的学者,而贺云策便更加不是了,那们就不会去参加明日的品鉴,到时候诗会就能有好戏看了。 辛夫人听着她突然的想法,扬了扬眉,有些好奇:“我们当时不是说要让这味熏香,成为品香楼的招牌吗?” “我就是靠这味孤品的熏香,勾起了他们所有人的兴趣呢。” 宋熹之笑笑说:“我新研制出了一味蓬莱仙境,是比此香还要巧妙。” ‘草木人间’是母亲在数十年前制作的原版,而她的‘蓬莱仙境’是她两世研究后改良的成果,定是会更加引人入胜。 辛夫人闻言,一拍手,表情都兴奋了起来:“那多好啊!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为了木踪,想必有许多人前来,无论来了多少人,都是为咱们的铺子造势。” 宋熹之失笑,她心里也十分期待诗会当天的众人的反应。 她与辛夫人又是详细的商定了诗会当日的细节后,便回了侯府。 而接下来的一脸几日,贺云策的日子都过得不错,在秀王暗中人脉的帮助下,甚至连林丞相都减少了对他的磋磨。 这样的境遇让贺云策整个人容光焕发,与宋若安的感情也越发如胶似漆,两人不是品香茗茶,就是吟诗作对。 鼻尖品味着熟悉的熏香,眼前是熟悉的人,贺云策浑身舒畅,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他简直是觉得自己仿佛是回到了前世,他就如同前世一样与宋若安甜甜蜜蜜。 而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如今他的境遇还远不及前世辉煌的千分之一。 一切都将以几日之后的诗会作为起点,秀王会在诗会上大放光彩,而他所赠送的‘草木人间’,会被评为当仁不让的第一。 当这一份被众人交口称赞又绝无仅有的熏香,被送到皇帝面前,除了秀王会获得皇帝的宠爱之外,他与若安,也会在皇帝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既如此,从前他在京城中的诬名就都可以洗清了,一切也必然将回到前世正轨上来。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贺云策期盼已久的诗会当日。 在诗会当日,正好是初十,所有的官员都在当日休沐,于是贺云策沐浴更衣,精心打扮了一番,也前往这品香楼参加诗会。 品香楼是新开的楼,楼如其名,背后的老板是谁没人知道,可他背后的实力却是不容小觑。 店铺不仅具有巧思,品香楼内部也是装饰考究,用料昂贵,单单瞧着铺子门前挂着的那块牌匾,便是气势如虹,笔走龙蛇,还是用金丝木打造的。 不仅如此,这铺子还能在开门当天,便能举办这样一场盛大的诗会。 贺云策站在铺子门口,看着寸土寸金的地段上,开了一家这样恢弘大气的铺子,心中便十分的感叹。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后悔自己太过关注朝廷的事情,倒是把开铺子的事情忘记了,前世便是有人在这条永安街上,开了一间无与伦比的店铺,甚至带火了一整条街的铺子。 按照前世的发展,这品香楼背后的老板,因为这诗会,想必是要赚的盆满钵满。 想必此刻能开这铺子的老板,除了财力雄厚,眼光卓越,审美一流,腹中有诗书之外,还有着许多雄厚的人脉,才能说服怀嘉学派的学子在此处举办诗会。 而若是能与这样的人合作…… 贺云策心中多了几分大胆的想法。 想要趁着这个铺子刚刚开业,诗会还未打出名声,便与这背后的老板做一场交易,借着他前世的记忆,将一整条街都收入囊中,联合开出各式各样的店铺。 他心里打定主意,正要进门,却在门口碰见宋熹之的身影。 她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打扮的温婉动人,此刻也正和辛夫人往铺子里面走。 瞧见毫无长处的宋熹之,来了与她格格不入的品香楼,也不知道是要凑什么鬼热闹,贺云策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迈步子,便挡在了宋熹之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你为什么时刻想要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宋熹之竖着眉瞧他:“谁能比你丢人现眼?” 贺云策冷笑:“我丢人现眼?诗歌你听得懂吗?你会作吗?熏香你会品鉴吗?有人邀请你来这品香楼吗?你可知这品香楼寸土寸金,来的要么是文人墨客要么是京城名流?” “你一个已经结过婚的妇道人家,不通诗书,也不懂熏香,到底在这里掺和什么热闹?” 贺云策觉得丢人,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十分的不耐烦。 他的话音刚落,辛夫人便以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望着他。 第一卷 第112章 宁王出场 可还未等辛夫人开口,宋熹之便是先行开口了,她不但没有生气,望着贺云策的眼眸中也带着几分玩味。 “是,你来凑热闹,我便是来看热闹的。” 宋熹之的话,让贺云策更加笃定了宋熹之对自己贼心未死,他防备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倒是多了几分自信。 “真是笑话!我来,自然不是来凑热闹的,若安会研制熏香,她研制出来的是举世无双的孤品,而我将会是全场最瞩目的存在。” 他说到一半,又是看了宋熹之一眼,看着她姣好的容颜,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是一个蕙质兰心的才女。 而贺云策想起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若安研制出来的熏香,像你这样不会品香,只会鹦鹉学舌的人,是无法想象能有多好的。你不会觉得自己从外面买来的低劣熏香,能够获得他人的赞赏吧?” 宋熹之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恣意:“那我便要看小叔,能获得他人怎样的赞赏了?” 贺云策觉得宋熹之脸上的那抹笑容十分刺眼,又是十分莫名其妙。 他原本还想要再劝她回去,可一旁便有秀王的人在暗中叫他了。 于是他只能郑重的向宋熹之叮嘱了两句:“就算是你不回去,也千万别给侯府丢脸,千万记得谨言慎行!” 贺云策说完这话,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辛夫人扭头望着宋熹之,简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她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天下竟还有这样不知所谓的人?我看着就觉得烦,也不知道你怎么笑得出来。” 宋熹之听见这话,甚至笑得更加欢快了:“觉得他好笑,想想就乐。” 辛夫人搂着宋熹之的胳膊,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是拍了拍她的手,附在她的耳边小声开口:“分明这是你开的铺子,他还想要赶你出去。” “不如我和铺子的掌柜说一声,让他把贺云策赶出去好了。” 宋熹之却阻止了她:“铺子开门做生意,可就别赶客了。” 若是他走了,那好戏谁来唱呢? 辛夫人张了张嘴,还想要继续开口,可还未等她讲话,身边便有人来叫她了。 “姑姑,你怎么在门外待着?” 说话的人是辛夫人的侄子,名叫梁存宁,也是怀嘉学派的创始人。 他穿着一身青苍色长衫,皮肤白皙,脸颊圆圆,眼睛大大的,还有一点婴儿肥,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样子。 他的身后还跟着许多同样文气的书生学子,看上去都是同一个学派的,脸上朝气蓬勃,每人都恭敬的朝着辛夫人拱了拱手。 梁存宁说完这话,又是望向了辛夫人身边的宋熹之,眼眸一亮:“姑姑,敢问这位是?” 辛夫人瞧着他发亮的眼眸,笑着摇了摇头:“这位是安定侯府的大少夫人,是我的手帕交。” 梁存宁眼中的小火苗砰得一声熄灭了,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贺少夫人,您也往里面请。” 宋熹之微笑着朝着他点了点头。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这分明是自己开的铺子,但是没有一人知晓,甚至他们趋之若鹜的熏香,也都是自己研制的,可她此刻却装的像是一个局外人。 品香楼呈现出一个环形的结构,楼顶的飞檐翘角延伸出去,而四面的最高处则是镂空的设计,方便空气流通。 还有阳光照射进来,映衬着整个楼体恢弘大气,阳光照在袅袅的熏香上,营造出神圣的感觉。 有一个巨大的香炉在楼最中心的位置,香炉上雕刻着惊喜的花纹,精致的软榻环绕着香炉依次排开,软榻边上也一一摆放着小香炉。 除了一楼有个巨大的空间,可以提供百人共同品香外,其余的楼层都是小小的厢房,可以供不同需求的人再此鉴赏、品味、商议事情。 所有人一进门,便被里面恢弘大气的装饰震惊了,所有人屏气凝神,望着袅袅的熏香在香炉里逐渐飘升,阳光清晰的照射处它的纹路,就像是一副水墨画。 就连宋熹之都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她不可思议的扭头,朝着辛夫人眨了眨眼睛,又是在她耳边小声询问:“这是你的布置的吗?” 辛夫人自豪的扬了扬头,也压低了声音,朝着宋熹之小声道:“所有的布局都是我的设想。” 等所有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是闻见了香炉里正在飘起的袅袅熏香。 闻见这淡淡的瓜果芬芳,所有人紧绷的表情都松动了下来,脸上也多了几分陶醉。 众人便听见一道嘹亮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几人回过头一瞧,便看见了来人。 那人身穿织金绛紫色衣袍,头戴紫金冠,腰佩羊脂玉,身上流光溢彩,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脚步轻快的就踏进了品香楼的大门。 他的身边还跟着秀王。 眼前这位身穿紫袍的男人,看起来风流倜傥,一双桃花眼像是含着绵绵的情谊,让人看不清年岁。 他在一楼巨大的香炉面前站定,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扫视了一圈,还在容貌出彩的众人身上短暂的停留了几秒。 随即他又是双手叉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上是满满的享受。 “这就是品香楼主推的镇店之宝?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将浓重的熏香重新化成清新瓜果的熏香,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便知道此人对熏香了解的不少。 眼前这位想必就是那位风流倜傥的小皇叔,宁王了。 果然,听见他的话,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对着他和身后的秀王行礼问安。 宁王只是潇洒的笑了笑,露出了森森的白牙:“众人不必拘束,大家尽情作诗,尽情品香,本王没想到一回了京城,还有这样的好地方,真是大开眼界!” 站在宁王身边的秀王和贺云策,听见这话,都是松了一口气,也隐隐有些得意,觉得这品香楼的镇店之宝,也真是不过如此。 第一卷 第113章 一较高下 不过很快便有品香楼的掌柜上前,回答了众人的疑惑:“殿下误会了,真正的镇店之宝,名叫蓬莱仙境,还未上呢。” “这蓬莱仙境,可是比从前您品鉴过的木踪,来的还要好。” 一听掌柜这话,现场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从前他们品鉴过的“木踪”,已经是人间最佳,可这掌柜却说蓬莱仙境比那木踪还好? 宁王笑了,笑起来的模样有些轻佻,他的眼眸亮晶晶的: “难怪,本王闻惯了那日的木踪,总觉得普天之下再没有能够匹敌的香薰,本王今日前来,其一便是为了作诗,获得那二两的熏香。” “可既然掌柜这样说,那本王真的无比期待那蓬莱仙境了。” 宋熹之瞧着他的反应,倒觉得他是个妙人,年纪大概没到而立,整个人又是风流又是跳脱,没有什么皇叔的架子。 一听只要作诗,都能得到二两的“木踪”熏香,现场的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贺云策有些不以为意,所有人都能得到二两的东西,这能是什么好东西? 想必是粗制滥造的劣质熏香。 东西越少才越是珍贵,就比如说是那草木人间,用料无比珍贵,秀王能得到一两,已经是若安研制出全部了。 看着贺云策有些不以为意的表情,宋熹之却在此刻笑眯眯的开口:“听闻秀王殿下也得了一味举世无双的孤品熏香?” “或许是秀王手中那位熏香,能把镇店之宝比下去,宁王殿下也能多多期待了。” 贺云策陡然听见宋熹之讨好的话,以为是自己刚刚在店铺门口的警告起了作用。 他感受着宋熹之话语中的崇拜和夸赞,心中有几分小小的得意。 难得她还在众人面前提起若安研制的熏香,能给若安长脸,也算是挽回了侯府的颜面。 只见秀王点了点头,回忆起那抹熏香,表情还有些沉醉:“没错,此熏香举世无双,用料极其罕见,本王费劲功夫,都只得了一两。” 宁王挑了挑眉,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稀少罕见的熏香:“这世间仅存一两的熏香,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分量这么少,岂不是比品香楼的镇店之宝还要珍贵?” 这位风流倜傥的小皇叔十分擅长研究熏香,素日里走南闯北,也是到各处去研究香料,而如今能靠那草木人间获得他这样的好奇,秀王心里很开心。 他回忆着贺云策的介绍,将此香的珍贵一一道来: “此香乃是能工巧匠研制的,匠人苦研熏香十余载,这是她最绝妙的作品,世间仅存一两,是因为其原材料实在是罕见。如今全在本王手上。既然如此珍贵,那么就算是品香楼的镇店之宝,大概也是能一较高下的。” 居然有自信和镇店之宝一较高下! 所有人都变得好奇起来,就连唾手可得二两的木踪,都变得不吸引人了! 而秀王又是继续开口: “世间仅存一两的熏香,若是今日这香能拔得头筹,本王定是要将此香送给父皇!” 秀王得到这样珍贵的熏香,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而却又要悉数送给他的父皇,足以可见他的孝心。 所有人都对此味熏香的期待值拉到了满,望向从前名不见经传的秀王时,也多了几分赞赏和敬佩。 诗会的组织者梁存宁便也在此刻顺势开口: “既然秀王手中的熏香乃是世间罕见,而品香楼也要推出镇店之宝,那么我们便把这次诗会的主题定作熏香,根据熏香写诗,大家看如何?” “可以任何熏香有关的东西写诗,作完诗后便能去领二两木踪,这也算是一举两得。” 在场的人都对他的话没有异议,于是现场众人在依次在软榻上落座。 宋熹之含着淡淡的笑意,坐在软榻上,余光便看见贺云策也十分斗志昂扬的坐在了距离秀王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看上去神清气爽,整个人也十分容光焕发。 因为他觉得,能够让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若安研制的熏香与品香楼的镇店之宝比较。 无论是输是赢,都会成为一段佳话,而若安和他的名声也能在此刻逆转。 当然,他相信若安,赢得可能性会更大。 众人在席上坐定,楼内香炉里原本点燃的熏香就被人取出,楼内剩余的香气都通过通风口在顷刻间散去。 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都落到了秀王的身上,就连宁王也依靠在软榻上,看样子十分兴致勃勃。 秀王扭头看了贺云策一眼,贺云策朝他自信的点了点头,他便神情自若的挥了挥手。 他的一声令下,便有小厮带上来了一个精致的木箱,镶金的木箱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木匣大概有成人小臂那样长。 众人屏气凝神,见秀王用钥匙打开了那个木箱上的锁,却从中取出了一个中等的木匣。 等秀王打开木匣,原以为要拿出熏香了,可没想到他又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 众人一口气都没喘上来,就要憋不住了。 秀王对着众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熏香实在是珍贵又稀少,不得已这样保存。” “不过打开这个木盒,大家便能闻见其淡淡的香味了。” 众人瞧着秀王如此珍重的模样,全都屏气凝神,目光在秀王手中的木盒上锁定。 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只见秀王打开了木盒,世间只得一两的熏香便在其中。 一抹若有若无的香气,逐渐钻入众人的鼻尖,令人仿佛在一瞬间便神清气爽,仿佛置身于森林原野。 现场所有文人墨客的眼眸都猛地一亮,有的更是按捺不住的站了起来,努力的吸了吸鼻子。 其中便有书生克制不住作诗的冲动,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千言万语。 只有宁王,闻着鼻尖这抹珍贵的熏香,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 而其他怀嘉学派的学子,也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迷惑。 第一卷 第114章 闻过 不过是取出了“草木人间”,还未点燃,却已经让全场的文人墨客沸腾了起来。 许多人诗兴大发,站起来,便吟诵出了内心的所思所感,无比的流畅,也表达出内心无比的震惊。 感受着众人的反应,贺云策已经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更是猛地握紧了。 席上有人询问:“殿下,这熏香是否有舒缓安神的功效?怎么闻了一口,便让人感觉神清气爽,浑身舒坦无比呢?” 秀王也是很开心的点了点头:“你猜的不错,此熏香是有安神功效,也能舒缓情绪,对身体有益。这是它万中无一、无比珍贵的原因,也是本王想要送给父皇的原因。” 听见秀王的解释,在场众人更是叹为观止,他们使劲的吸着鼻子,恨不得把此等稀罕的玩意充斥到自己的鼻腔里。 难怪这样艰难,秀王也要将万中无一的熏香找到,原来都是他对陛下的赤子之心! 从前的什么安神香,安息香,不过是名字好听,可香味浓重不说,根本没有这样迅速又神奇的功效! 秀王感受着众人的吹捧和夸赞,于是他将期待的视线挪到了一言不发的宁王身上。 他期盼的等待着宁王的回答:“小皇叔,您精通香道,觉得此熏香是否万中无一?” 他说着,又是有些疑惑的望向了梁存宁的方向:“这诗会是怀嘉学派举办,怎么往日里诗兴大发的学者们,今日是这样沉默?” “难道此香入不了你们的眼睛吗?” 梁存宁闻着鼻尖隐隐有些熟悉的熏香,那个味道和他从前品过的“木踪”简直是一模一样。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木踪”是品香楼研制的熏香,每个人甚至都能分到二两,而这个“草木人间”秀王说世间只有一两,是他费尽心机得来的,那怎么可能一样呢? 梁存宁对于熏香只是外行,他觉得可能是自己鼻子出错了,整个人也有些一头雾水。 他正打算起身回话,宁王却摸了摸鼻子,对着秀王开口:“本王觉得此香绝妙,可其中的奥妙却让本王有些许疑惑,本王未尝能解,不如你先点燃此香,让本王细细品尝?” 秀王一听这话,笑了笑:“天下竟还有皇叔难解的熏香,看来此香真是名副其实。” “来人,那便将草木人间取出微末,放置于香炉内,供众人品鉴欣赏!” “其实没有点燃此香,根本无法参透其中的精妙之处,只有点燃过后,才能发现,此熏香分了前、中、后三种气味,对应着置身森林的三种景色……” “当然,本王不能说的太多,详细的要让你们自己来品鉴。” 听见秀王的话,梁存宁和学派里的其他文人,表情就变得更加迷糊了。 怎么连三景和药性,都和从前那木踪如此相似呢? 可若这木踪真的就是草木人间,想必秀王是断断不会在众人面前说,要把此独一无二的熏香,进贡一两给陛下吧? 毕竟普通的文人,就算随意做了一首酸诗,也能获得二两的木踪呢! 想到这里,梁存宁觉得可能是闻着相似,等点燃之后,便会彰显出不同。 而宁王始终是眼眸深深,支在扶手上的手抵着下巴,表情有几分兴致盎然。 眼见着品香楼的掌柜,亲自上前,双手接过了秀王木盒中的熏香,又是无比郑重的放在了香炉中。 一举一动倒是十分优雅。 阳光透过形状各异的雕花窗户,照射进来,只见香炉内袅袅的烟雾逐渐升起。 而随着烟雾升起,贺云策澎湃的心潮也在此刻到达了最高点。 等此熏香获得了众人的称赞,又由秀王送给皇帝后,秀王便会说出若安的名号,此后所有人对若安的误解便能一扫而空。 果然,等闻见了熏香,所有人都毫无例外的陶醉其中,作诗的文人接踵而至,络绎不绝。 “世间罕见,简直是世间罕见,此匠人是如何将厚重的熏香做的如此轻盈!?” “此木制香真的仿佛让人置身在森林中,我甚至能闻见初阳照耀晨露蒸发出的水汽的芬芳。” 所有人都在为此熏香啧啧称赞,贺云策置身其中,观察着秀王喜悦的表情,他觉得心脏缓缓浮了起来,仿佛前世的一切荣耀,都在向他招手。 没有人留意到宁王的眼眸越来越墨黑,而怀嘉学派的所有学者,也都是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他们疑惑又茫然的目光相继投向了宁王,就连梁存宁都望着主座上的宁王欲言又止。 众人便听宁王清亮的声音在空旷的香楼内响起,打破了一切嘈杂的声响:“这草木人间的前调沉香、雪松和广藿香?” “中调是麝香,琥珀和珈蓝花?” “尾调是艾草、白尾鼠草和龙脑?” “由此对应林间的三景夏、秋、冬,也意味着视角的变动,从俯视广袤的树梢,到身临林间的草木,最后仰视人间大地的一切,将人与自然融合为一,起到安神,舒缓情绪的效果?” 宁王此话一出,全场在瞬间寂静无比,一阵鸦雀无声后,又是突然出现了一阵喧闹。 许多文人也是一头雾水的望着宁王:“是了,是了,我此刻闻着是有沉香和雪松的感觉,所以像是闻见了露珠一般的气味。” “只是这后面……宁王殿下是怎么知道这后面的两个香调?” 秀王听见下头的议论纷纷,他心头大震,猛地扭头,便对上了宁王那桃花一样的含情眼。 是的,宁王说的没错,甚至将后续的香调,预言的是清清楚楚! 秀王不可置信的问道:“皇叔您是怎么知道此熏香的香调的?这根本不可能啊!此香独一无二,您是不可能闻过的!” 贺云策也瞪大了眼睛,十分讶异的望着宁王的方向,看着宁王脸上玩味的笑容,简直是连呼吸都停滞下来了。 “难道是您是根据前面的香味推断出来的?” 所有人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毕竟此香世间仅存一两,此刻已经全在秀王的手上了,宁王是不可能见识过的。 若真是如此,那宁王的调香能力还真是神通广大。 可怀嘉学派的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抿了抿唇,望向了秀王的脸,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又见宁王再次开口:“你们可别把我想的神乎其神,我知晓并不是因为推测,而是因为闻过。” 第一卷 第115章 一场笑话 此话一出,秀王一瞬间站了起来,他瞪大了细长的眼睛,脸上满是不解。 贺云策也僵直了身体,只觉得宁王的话像是一阵五雷轰顶,把他劈得外焦里嫩。 不可能啊,此香是若安研制的,若安根本没有对他说过,她曾经把这个香送到了宁王的手上! 宁王根本不可能闻过啊! 可宁王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全场哗然:“而且不仅是本王闻过,所有怀嘉学派的学者也都与本王一同品鉴过。” “甚至于方才所有做过诗的文人,每人都能得二两。因为此所谓的草木人间,与品香楼前几日送来的木踪,根本没有半分不同。” 香炉里的熏香还在不断燃烧,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不断锅中不断蒸腾的水汽,烟雾袅袅,让人置于幻境一般。 而宁王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沸腾的水中,让全场在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惊骇异常,带着疑惑和不解,其实连宁王自己也不例外,而贺云策和秀王甚至浑身都僵直了起来。 沸腾的人群之中,只有宋熹之静静的坐在软榻上,透过袅袅上升的白烟,望向了贺云策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张脸。 宋熹之是全场唯一一个毫不意外的人,她轻轻抿了一口清茶,惬意的眯了眯眼眸。 秀王不可置信的扭头,随即又是道:“不可能啊,皇叔,您是不是闻错了?” “世间仅仅得一两的草木人间,悉数在我的手上,怎么可能这香楼能人人给二两呢?” 这实在是差距太大了! 原本他无比珍重、拿出来炫耀的东西,可在外头却比比皆是,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宁王摇了摇头:“本王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皇侄,本王的鼻子是不会出错的。如今看来,是你被人骗了。” 秀王眼眸一缩,猛地看了贺云策的方向一眼,眼神里带着无穷的怒火和指责。 感受着秀王的那个眼神,贺云策心跳都加速了起来,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不可能!他不相信! 他急急道:“这其中是否是有误会?或许这品香楼要发给众人的木踪,与草木人间有不同,也与宁王殿下闻见的不同?” 若草木人间真的就是木踪,那早就在京城中传遍了,甚至是已经过时了! 因为品香楼想推出了镇店之宝蓬莱仙境,甚至可以把木踪免费发放! 而秀王居然还拿着过时的、不要钱的熏香,说万中无一,说的是绝无仅有,沾沾自喜,甚至还要送给陛下! 这不是丢人丢大发了吗? 贺云策觉得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若安研制的东西,怎么可能在京城都传遍了呢? 若安研制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品香楼,免费发放呢? 其他文人也觉得品香楼免费发放的木踪,不可能就是秀王推出的草木人间。 毕竟这草木人间如此迷人,秀王煞费苦心都只得到了一两,那是要送给陛下的东西,品相楼怎么可能这样财大气粗? 宁王只是扬了扬手:“既然如此,那便让品香楼提前拿出木踪,分发给现场的众人,然后当场点燃,这样就能比较两者是否相同了。” 贺云策的眼眸中燃起了一抹希望的光亮。 宋熹之感受着贺云策又是绝望之中燃起的一丝希望,只是淡淡的靠在了软榻上,随后扭头,朝着辛夫人的方向点了点头。 辛夫人此刻也是疑惑极了,不敢自己拿主意。 她心惊肉跳的得到了宋熹之的回答,仿佛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于是便隐蔽的朝着掌柜的方向用眼神示意。 掌柜便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木踪,分发给了现场作过诗的文人们,随即又是上前,灭掉了香炉里正在燃烧的熏香,重新点燃上了木踪。 一息,两息,三息。 木踪足足燃烧了半柱香的功夫,现场的人都闭紧了双目,仔细的品鉴着,分别两者其中的不同。 可越是闻,现场越是安静,秀王的脸色也是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贺云策闻着鼻尖熟悉的气息,此熏香与前世若安给他的熏香一模一样,便是秀王手中仅存一两的草木人间。 他不可置信的跌落在榻子上,身后冒出了冷汗,心跳犹如擂鼓。 贺云策的脑子一片空白,又在一瞬间冒出了无数的猜想,可到了最后,只化作了一句:“不可能……不可能……” 秀王闻着鼻尖的熏香,也深切的明白了,这每个人唾手可得、香楼免费赠送的东西,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孤品。 现场的每一个人都用试探、好奇、疑惑、同情的目光望着他,让他感到无地自容,心中又是燃烧起了熊熊的怒火。 到底是多么的丢人! 让他对着一味唾手可得的熏香,这样夸下海口,还说要进贡给父皇! 他以为自己能够依靠着熏香惊艳全场,留下一个好名声,好印象,可此刻的他仿佛是没见过世面,成了一场笑话。 秀王仿佛大脑都在嗡嗡的疼。 他咬紧了牙关,脸色多了几分苍白,宁王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开口:“其实也没什么,能够与所有人一起品鉴草木人间,也确实是好事。” “皇侄找到的熏香,的确是一片孝心,也确实是好,就连本王初见时都是大开眼界,不过称不上孤品罢了。” “只要心意到了,想必皇兄定是能体念你的孝心。你不过是被所谓的制香匠人蒙蔽,那匠人居心不良,夸下海口,说的天花乱坠,才闹了这样一场误会。” “原不是你的错,不过是你轻信了他人。” 听见这话,其他人也纷纷圆场,“是!都是那匠人的问题,好端端的骗人!” “可不知道他那熏香是怎么来的,还只给出了一两!” 自家皇叔的安抚,让秀王的脸色好了许多,可他仿佛琢磨着宁王话里的意思,心中的愤怒便越发的高涨。 皇叔他说的对啊,这熏香确实是绝妙,能让所有人大开眼界,他的审美也并无问题。 千错万错,都是贺云策的错! 他说这是什么孤品,还只给了他一两,让他以为此物无比珍贵,于是细心保存,可谁曾想品香楼内唾手可得,才闹出了这样一场笑话! 第一卷 第116章 感到熟悉 秀王心中波涛汹涌,可面上却是镇定了下来,还微笑着朝着众人自嘲:“都是本王太过心急了,以为能送了好香给父皇。” “谁知却被奸人哄骗,在皇叔面前班门弄斧,简直是惭愧啊!” 秀王提到“奸人”两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像是要把那人拆骨入腹! 贺云策坐在原位,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原本狂跳的心脏在瞬间沉了下去。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切都是那奸人蒙蔽,殿下定是要好好处置!此事本就与您无关,您也不必觉得惭愧!” 贺云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更白了。 宁王笑了笑,接过秀王的话继续往下说:“本王在品香楼老板的面前,不过也是班门弄斧罢了!” “说来也巧,让叔侄你我赞不绝口的竟是同一种熏香,而方才掌柜说,那蓬莱仙境是能力压木踪的存在,既然如此,就拿来品鉴一番吧?” 掌柜闻言,朝着众人微微拱手,便吩咐人去端来了品香楼的重磅推出的镇店之宝。 先前有了绝妙的木踪作为铺垫,所有人都见证了这熏香的举世无双,也为品香楼背后老板的财大气粗感到震撼。 此刻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紧紧的盯着掌柜手中的木盒,他的木盒微微打开了一个口子,一道清逸的香气便飘了出来。 香气中带着几分凉意,就像是遨游在云间,大有扶摇直上的气势,除此之外,隐约的花香也带着春风拂面的气息。 在场没有人说话,都深深的沉醉在其中。 而等掌柜点燃了这抹蓬莱仙境后,烟雾袅袅,所有人仿佛此刻真的处于仙境之中,熏香中的药性,让人的身体都轻盈了不少。 直到一柱香燃完,霎时间寂静的香楼里,才响起了一阵狂热的掌声。 香味沾染了每个人的发梢、衣襟,似乎久久不能散去,文人墨客大有所感,更是争先恐后的作出了不少出彩的诗句。 宁王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十分感叹的开口:“果然是镇店之宝,本王完全沉浸在其中,几乎都忘记分辨这其中的香调。” “敢问香楼这镇店之宝,如何买得呢?” 掌柜回想着辛夫人的嘱咐,于是俯身作揖,朝着众人告歉:“抱歉殿下,此镇店之宝,香楼并不对外出售。” “哦?”宁王微微眯了眯眼眸,语调略微有些遗憾。 就连原本经历了一场闹剧,不过是硬着头皮、强撑着坐在这里的秀王,此刻都已经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心情舒畅,沉浸在其中。 他不禁开口询问:“制香的匠人,能否请出来让众人一见呢?” “香楼里的每一款香,都是传奇啊!” 谁知那中年的掌柜还是微笑着,不卑不亢的朝着众人摇了摇头:“品香楼内的各种熏香,都是香楼老板研制出的,独一无二,外面是再也见不到了。” 宁王闻言,眼眸一亮:“这些熏香居然是香楼老板自己制成的。” “而香也与人一样,讲究的是一个留白。老板虽不愿意露面,可她想说的一切,都在香里了。” 掌柜的话说的十分客气,也是滴水不漏:“品香楼可以品香,可以饮茶,可以去厢房用膳,也能直接来买香。” “此外还有十余款熏香等着各位研究,那么在下便将这个舞台重新让给各位了!” 掌柜说完这话,便静悄悄的退了下去。 他的那一番话,让众人对这位品香楼背后的老板是更加的好奇不已,而关于熏香的名句更是辈出。 秀王思索着掌柜方才的话,只觉得蓬莱仙境的香气还萦绕在自己的鼻尖。 他知道,此香一出,这个品香楼怕是要一炮而红,而其中最关键的,不是木踪,而是掌柜这个人,还有其不对外出售的镇店之宝。 若是他能够获得此香,结识此人……并献给父皇,那岂不是更能彰显自己的孝心? 一想到这里,秀王便默默的站起身,他神情不虞的看了贺云策一眼,随即冷冷的哼了一声,便扭头离开了。 贺云策原本恍惚、茫然又紧张的情绪,随着那蓬莱仙境被点燃后,逐渐消失了,整个人也变得越发轻松了起来。 他觉得此熏香他虽然没有闻过,可其中却给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在一瞬间想到了前世,他与若安绵绵的情谊。 贺云策完全的沉醉其中,可突然,秀王憎恶的目光扫射着他,让他感到一阵如芒在背。 他一下子从熏香编织出的幻境中清醒了过来。 轻松、舒缓的情绪一瞬间被惶恐,茫然和无措取代。 贺云策浑身一个激灵,又看见秀王面无表情的往外走,贺云策便也一下子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他最近的日子刚刚好过了些,其中全都是因为秀王对他暗中的帮助,可若是秀王也记恨了他,给他使绊子,那么他便再无前途可言! 他已经得罪了这样多的人,可千万不能再得罪秀王了。 贺云策觉得眼前的事情一定是有误会。 毕竟前世这草木人间就是若安做的,而品香楼背后的神秘掌柜疑点重重,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那抹蓬莱仙境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贺云策的内心深处,还隐隐藏着几分期待,以及几分恐惧。 他不愿深挖内心深处的那份恐惧。 …… 等贺云策找到秀王时,发现他正在二楼的厢房里,与品香楼的掌柜说些什么。 可那掌柜脸上却还是挂着恭敬的笑容,又朝着秀王摇了摇头,随后便推门离开了。 秀王望着品香楼掌柜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贺云策瞧见机会,便急急的进了厢房内,郑重的朝着秀王道歉:“殿下!下官终于找到了您!” “从前的一切都是下官的不是,下官也不知情,其中是有着许多的误会,您一定要听下官的解释啊!” 秀王猛地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贺云策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茶杯,便猛地朝着贺云策的方向扔过去。 “贺云策!你还敢来见本王?你是来本王门前自刎谢罪的吗?” 秀王这一辈子装的温良无害,还未动过这样的大怒! 第一卷 第117章 香楼背后的老板 眼睁睁的瞧着那个茶杯,朝着自己的门面袭来,仿佛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气。 贺云策其实能躲开,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躲开,只能看着那个茶杯眼睁睁的朝着自己的鼻梁砸过来。 滚烫的茶水浇了他一头,鼻梁骨就像是要断裂了一般,那是痛彻心扉的疼痛。 贺云策忍住了面上的剧痛,只是悲怆的看着他,低低的道:“殿下息怒,下官实在是冤枉……” 秀王看着他落汤鸡似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息怒?你叫本王如何息怒?” “你欺骗本王,让本王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甚至连随处可见的熏香,都不肯多给本王些许!本王彻底颜面扫地,这就是你所谓的一鸣惊人!” 秀王说着,自己都被气笑了:“是了,很惊人!本王已经被所有人记住了,全都是拜你所赐,谈何冤枉?!” 秀王怒火滔天,惹得贺云策心惊肉跳,他急急的解释:“这熏香是下官妻子做的,这点不会有任何问题。若是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品香楼的熏香,也是由贱内提供的。” “……只是微臣并不知情,所以造成了误会。” 贺云策这副真挚的眼神,让人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有假,秀王也狐疑的望着他:“若是你妻子卖的?那为何你对本王说只有一两?” 贺云策揉捏着胀痛的太阳穴,也觉得实在是解释不通:“下官回去一问便知,不过您想想,若此木踪只有怀嘉学派的学者见识过,下官又是如何得到?” “若下官真的有意欺瞒您,为何又要让您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个脸?这对下官并没有好处!” “还有一件事情,下官也觉得古怪,就是那蓬莱仙境,微臣闻着也觉得有几分熟悉。” 秀王一听这话,眉毛一挑:“有几分熟悉?” “……你的意思是,这蓬莱仙境也可能是你妻子做的?否则你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秀王说着,又是想起了另外一种可能:“又或是,你的妻子就是这品香楼的老板?” 贺云策心里也一头雾水,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奇怪,若是不这样解释,根本解释不通,为什么他对那蓬莱仙境会有熟悉的感觉。 更何况,根据前世的记忆,他能确保这草木人间就是若安研制的没错。 想到这里,于是乎贺云策点了点头:“想来想去,只有这两种可能没错了。下官能够断定的是,下官以及夫人与这品香楼背后的老板,一定有几分关联!” 秀王听见这话,又回忆着方才所有人都啧啧称奇的蓬莱仙境,心中的怒火勉强消散了几分。 “既然你与那品香楼背后的老板有关系,那么无论是哪种可能,你都能为本王把这位老板请来,向本王解释其中关窍。” “然后,还能将那蓬莱仙境交给本王,让本王献给父皇,没错吧?” 贺云策抿了抿唇,他想要答应,但是心下还不能完全笃定。 以上的这些不过是他的猜想。 可贺云策又听秀王在继续道:“若是你办成了,从前的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本王便相信这是一场无心的误会。” 秀王话说一半,微微一顿,细长的眼眸中也多出了几分深意:“可若是完不成,那便是你们蓄意欺瞒本王!甚至那一两熏香都是她偷来的!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贺云策听着秀王陡然变大的嗓音,感觉瞬间口干舌燥了起来。 眼前浮现出若安那张含情脉脉的脸,贺云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她:“您放心,若安不会骗我,也不会骗您,若安不会骗人的!” “下官现在便能回去,将事情明明白白问个清楚。” 秀王闻言,点了点头,缓缓从椅子前站起身,墨黑的眼眸里满是审视:“既然如此,本王就等着这蓬莱仙境的熏香,还有她的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说完这话,便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贺云策望着秀王离去的背影,想起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心有余悸的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他在那蓬莱仙境中闻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今日这坎怕是过不去了。 贺云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如果他的猜想没错,若安和家大业大的品香楼合作,也是好事,日后怕是吃穿不愁,银子要赚到盆满钵满了。 可是他实在是想不通,如果若安与品香楼有合作,那分明是好事,可若安为什么要这样瞒着他呢? 贺云策带着这个疑问,心里的是七上八下的,他火急火燎的回了侯府。 他回到侯府的时候,发现宋若安正和黄氏在一起研究熏香,除了她们之外,还有着许多夫人,都是黄氏的手帕交。 所有人都对着宋若安研制出的熏香啧啧称奇,对着黄氏又是阿谀奉承,又是讨好羡慕的。 黄氏高高仰着头,明显对她们的话非常的享受,连带着对宋若安都有了几分好脸色。 瞧见这一幕,贺云策原本还有几分彷徨的内心,才终于平定了下去。 毕竟如果若安只有一种熏香,可能是从品香楼获得的,可若她有这么多,总不可能还是从品香楼拿的了吧? 想到对秀王的保证能有着落,贺云策彻底松了一口气,他一边为微笑着朝各位夫人告罪,一边又是急急的把宋若安带了出去。 宋若安原本在屋内品着茶呢,就这样被贺云策拉了出去,还未等她站稳,便听见贺云策火急火燎的询问。 “若安,你是否背地里与品香楼做了生意?否则品香楼主推的熏香,怎么与你给我的一模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草木人间只有一两,可品香楼随处可见,你可知秀王对我发了多大的火?” “你快带着品香楼背后的老板,与我一起去秀王面前解释吧!” 宋若安听着贺云策喋喋不休的话,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贺云策无比期待的眼神。 第一卷 第118章 攀关系 “什么品香楼?什么老板合作?夫君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贺云策听见这话,原本激动的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呼吸也在霎时凝住。 他不可置信的摇晃着宋若安的手,伸长了脖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贺云策的话语里还带着急切和希望:“你不就是品香楼的老板吗?” “品香楼的熏香不是你卖的吗?” 宋若安急急的摆脱了贺云策的手:“我不知道什么品香楼,也不认识品香楼的老板,至于熏香,那草木人间仅有的全部,我都已经给你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认识品香楼背后的老板,那你的草木人间为什么和品香楼的木踪一模一样,并且宁王和怀嘉学派的人早就获得,我害得秀王丢了很大的脸。” “秀王气得几乎是要杀人!” 宋若安听到这里,又看着贺云策鼻梁上的青紫,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浑身一颤,脸在瞬间白了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贺云策看着宋若安突然泛白的脸,眼眸里满是张皇的模样,就与那日赏花宴上的一样,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变得一片空白。 “若安!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的手猛地攥住了宋若安的手腕,就像是铁钳一样用力:“熏香是你自己做的吗?从来没有经过别人的手?” 他说着,惊恐的嗓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不会和上次的医术一样,在香楼买了熏香,谎称是自己做的吧!” 宋若安听见贺云策尖锐的嗓音,慌张的缩瑟了一下。 但是感受着他怀疑的目光,她想都不想就摇头了:“不,我的熏香不是外面买的!就是我自己做的!” 贺云策还是紧紧的盯着她,情绪都有些失控:“真的吗?如果你有什么欺骗我、隐瞒我的事情,你必须提前跟我说!不能让我毫无准备,跟一个傻子一样!” “若安,我的前途已经被你毁了一次,你不能再毁我第二次了!” 宋若安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心中也涌现出了万千的怒火:“熏香就是我自己做的!你还要我说几次!” 她说完这话,又是猛地甩掉了贺云策的手,就往观云轩的方向跑去。 贺云策急急的追着她的身影,等踏过院子迈入了厢房里,才发现宋若安正在气鼓鼓的翻找着什么。 她怒火中烧的找到熏香的方子,便猛地塞到了贺云策的怀里:“这是熏香的方子,是十几年前的原方,有了这个方子,你总不能污蔑我是外面买来的了吧?” 宋若安说完这话,又是带着哭腔,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到了软榻上:“从前那医者,我是因为爱你才去请了,还给你封了官!” “到后面东窗事发,你只记得我骗你,也不记得这六品官员的位置是哪里来的!你说你不怪我,但是心里一直记得!” 宋若安因为有这十几年的原方子,所以说话很有底气,这一次,她不再是没有准备的。 她有证据! 贺云策一边听着宋若安的哭诉,一边小心翼翼的翻着那些熏香的方子,虽然他对古物的年份并不精通,却也能看出这几张方子有年份了。 可他将方子翻到了最后,又是猛地觉得有些不对:“若安,不是我怀疑你,可……十几年前的方子?若安,你如今不过十几,是如何有十几年前的方子?” 听见贺云策的质疑,宋若安这一次不在心虚,她早就想好了对应的说辞:“这方子是我师父给我的。” “读书写字需要师父的,研制熏香自然也需要师父啊!若没有师父,那么我熏香是如何研制出来的?” 宋若安说的理直气壮,毕竟苏明月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只要咬死了这是自己师父给自己的,那么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她想着,又是泪眼婆娑的抬头,十分凄然的望着贺云策:“夫君,我都已经解释过了,你却还在怀疑我,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贺云策骤然抬头,猛地看见宋若安哭红了的眼眸,心脏一阵抽痛。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第一时间就会开始怀疑宋若安说出来的话,总是害怕她欺骗自己。 这样的感觉,上辈子从未有过。 贺云策想着,又是无比内疚的上前,将宋若安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不是不信任,只是太奇怪了。你制作出来的与品香楼制作出来的东西是一样的,并且那蓬莱仙境,是品香楼的镇店之宝,我感觉很熟悉,那种感觉就像是出自你手一样。” 当然,不是这一世的若安制作的,是前世的若安制作出的熏香,与蓬莱仙境的味道有些相似。 宋若安听见这话,心里也觉得奇怪。 这种现象只有一种解释,那么就是苏明月的方子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也有旁人知晓。 不过苏明月活着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苏明月手上的原方也在自己的手上,若是还有相似,或是能制作出熟悉的熏香,那只能是与苏明月有关的人制成的。 比如说是苏明月的师父,或者是师兄妹之类的人。 可能他们的手上也有一张方子?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在温柔的给自己拭泪,便原原本本的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了:“如果真的完全相同,那可能是与我师父一脉相承的,或许是我师父的师兄妹,或者我的师祖……?” 贺云策一听这话,大惊:“你的师父还有师兄妹?你从前没有跟我说!你知道我让秀王多么丢人吗?” “他说,若我不找来品香楼背后的老板解释清楚,并献出蓬莱仙境,他便与我势不两立。” 感受着贺云策话语里的埋怨,宋若安急急展开了那张方子,对着他解释:“你瞧,草木人间原料中,这一味药材已经完全失传,所以是真的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至于品香楼有,说不定是用了什么其他东西代替,可你献给秀王的,才是真真正正的原版啊!” “更何况这一点,有谁能预料得到呢?” 听着宋若安的解释,贺云策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的话,心中对刚刚产生的怀疑,更是多了几分亏欠。 “若安,方才我怀疑你,是我对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说着,又是转念一想:“不过既然你与品香楼的老板同根同源、师出一脉,你们师兄妹的关系,也算是认识了?” “只要你亮出你师父的名号,那老板一定能见你吧?” 第一卷 第119章 上门求见 宋若安听见贺云策满怀希望的话,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所以她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可贺云策却是兴致勃勃的对着宋若安开口: “秀王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品香楼的老板我是非见不可了,只是如今有你这一层关系,想必那老板也会更好说话,对你也会照料几分。” 宋若安疑惑的望着他:“品香楼背后的老板,很厉害吗?为什么秀王非要见?” 说起这件事,贺云策的眼眸都在发亮:“你可不知道,你这同族的师兄妹到底有多厉害,人家发现了商机,有生意头脑!” 贺云策说起这事情的事情,声音里藏着几分崇拜,还有些懊恼:“那老板在最重要的地段开了铺子,还有怀嘉学派作为人脉,将会成为最流行的酒楼。” “日后整条街都要被带得火热,那老板势必要成为富甲一方的后起之秀!” 他后悔的直拍大腿,却又已经打好了算盘:“原本我还在想,要如何与品香楼背后的老板谈合作的事情,若是你们有这层关系,倒是一切都好说话了!” 宋若安听见贺云策对这背后的老板这样赞不绝口,眼眸也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小小一个香楼,真的这么赚钱吗?” 贺云策点头:“何止是赚钱!重要是那个人脉啊!怀嘉学派的人,天下所有的学者!还有同样喜香的宁王殿下!” “只要与那老板结交,让其出面解释清楚这件事情,秀王殿下也不会生气了,说不定看在你的面子上,还会把蓬莱仙境送给秀王。” 宋若安听到这里,是彻底心动了起来。 她也十分懊恼呢,没有想到去开一家香楼,她最近捉襟见肘,手头那样紧,却还是想着笼络京中的那些官夫人们,获得些银子。 这能赚多少银子啊? 肯定比不得品香楼,最后发展得一整条街都是赚钱的。 于是宋若安也点了点头:“我手上有这么多的方子,其中一个相同,也正好说明了我们的缘分。到时候用上师兄妹的关系,我把我手头的所有方子都给那个老板,有个百分之五的分红也是好的。” 宋若安只要想到自己有一整条街,百分之五的分红,开心的都要合不拢嘴了。 两人说定了这件事,倒是也没有了其他的分歧,忙不迭的坐上马车,便打算出府去了。 等宋若安下了马车,一抬头,便瞧见了品香楼那高大宏伟的楼。 如今日薄西山,天色逐渐变暗,灿烂的晚霞悬挂在品香楼的楼顶,配合上袅袅的白烟,那副场景简直是惊心动魄。 里面的诗会还没有结束,阵阵的缥缈的香气从里面传出来,来往的人真是络绎不绝。 里面兴致高涨,文人墨客几乎是要把整个楼都挤得水泄不通。 宋若安瞧着品香楼这样繁荣兴盛的场面,心脏咚咚咚的跳着,方才心中的那一丝不愉快,是在瞬间烟消云散了。 贺云策仰头看见那壮观的楼身,心中也是一阵敬佩和感叹,觉得这背后的老板,手腕还真是硬,这样快便建好了一栋楼。 他伸手拉着宋若安的手腕,便带着她往里面走:“我今天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贺云策按照上午的记忆,带着宋若安挤过人群,然后又是去了二楼的厢房。 此刻的厢房里也都挤满了人,有些人在品香,有些人在用膳,瞧着那伙计端上来的食物,简直是色香味俱全。 贺云策和宋若安两人走走停停,四处张望,亮晶晶的眼眸里又是羡慕又是感叹。 这副模样被品香楼的伙计抓了个正着,瞧着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由分说的便要把他们带下去。 “抱歉二位,如今香楼内的厢房已经满了,就算是预约也排到几日之后了,您若是没有预约,此刻还是先离开吧。” 贺云策瞧着伙计正恭敬的请他离开,一下子就扯住了宋若安的手,不肯走。 “误会误会,我今日来,是想来拜访这香楼的老板,不是来用膳的,正巧你在这里,能否带我们去见见那位老板?” 伙计一听这话,脸上还是挂着客气的笑:“老板分身乏术,无法见人,先前已经说过了,还请您原谅。” 可贺云策可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若是现在见不到品香楼的老板,明日恐怕秀王就要来找他算账了。 “我不一样,我是有要紧事要见,你先通传了再说。” 那伙计听见贺云策这话,一下子就来了脾气:“什么叫你有要事?难道别人就没有要事了吗?” “老板分身乏术,是谁都不见的,就连殿下都能体谅,可你偏偏不依不饶,若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世间岂不是乱套了?” 贺云策不可置信的听着小厮的话,他好歹是一个六品的官员,两辈子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厮指着鼻子骂。 可四周的人来来往往,那副神情俨然是站在那个小厮那边,让他气的咬紧了牙关。 他还未说话,便见宋若安拉住了他的手,又是笑着对小厮开口:“是你误会了,我们并非不依不饶。而是我是老板的小师妹,同出师门,想要来拜见一下师兄……或是师姐?” 小厮古怪的看着她:“师兄还是师姐?你连我们老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便来这里攀亲戚?” 小厮越说,越觉得这两人不像是什么好人,毕竟若是高门大户,说的话哪里会漏洞百出:“你们不会是来打秋风的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对着两人指指点点,宋若安和贺云策的脸是火辣辣的疼,就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此刻,品香楼的掌柜见这里闹哄哄的,便挤进人群,询问:“这里是出了什么事情?” 贺云策见到掌柜的脸,眼眸一亮,那副模样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掌柜你来了正好,我的夫人是你老板的师妹,如今正好去拜访。” “还劳烦你通传一声,就说我们前去拜访,带着十足十的诚意!” 第一卷 第120章 故意捉弄 掌柜听见贺云策恭敬又客气的话,回忆起自己老板方才嘱咐的东西,眼眸瞬间变得黝黑了下来。 他朝着贺云策扯了扯嘴角,随后又是比了一个手势:“你是我们老板的师妹?那你跟我来吧。” 瞧着掌柜这样轻而易举的松了口,宋若安和贺云策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喜悦和激动。 果然,若安的猜想是没错的,这个品香楼背后的老板,就是若安的师兄,所以才能研制出和若安一样的熏香。 那么上午发生的一切就是一个误会! 眼前的困境不仅是迎刃而解,而且凭借着这一层关系,就算是秀王也要给若安几分薄面。 没有想到事情发展的竟是这样顺利。 两人兴高采烈的跟在掌柜的身后,七拐八拐的绕到了品香楼的最顶端。 越走到高层,人便越发的少了,走廊内的装饰高雅别致,清幽又好闻的熏香传入两个人的鼻尖,让两人的脚步也越发的轻盈了起来。 贺云策一边在心中感叹这香楼老板的审美高超,一边瞧见掌柜正走到了木门跟前,他便急急也要跟上。 可掌柜却直接拦住了他们:“抱歉,公子,您需要在外头等着。” 贺云策很不解的看着掌柜:“怎么?不都说了是师妹吗?怎么还要在外面等着?” 掌柜只是不卑不亢的笑了笑:“这是只是您的说法,还要询问过老板,才能知道她要见还是不见。” 贺云策感受着掌柜疏离的态度,心里还是有些不愉快,那副模样就像是他们来打秋风了似的。 他又不会说谎。 可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好,那你去问问吧,我和若安在门口等着。” 等掌柜进了屋子之后,两人干巴巴的站在门口,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却也没有见掌柜出来的意思。 宋若安站的腿都酸了,柔弱无比的倚在了贺云策的身边,可贺云策的双腿也不是很好过。 他刚想上前敲门,却见那紧闭的木门,在瞬间打了开,贺云策心里十分好奇,趁机往里头望去,可掌柜却把里头挡得严严实实。 只听掌柜笑眯眯的询问:“老板说了,她是有师父,可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小师妹。” 贺云策和宋若安同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的确是师出同源。 他说着,又是将视线放到了宋若安的身上:“敢问您的师父是否是苏明月?您是否是苏明月的女儿宋熹之呢?” 听见这话,贺云策瞪大了眼睛,还未等宋若安开口,便直接道:“她才不是什么宋熹之,她是宋若安!她也配与若安相提并论?” 宋若安此刻的心脏也是七上八下的,得知这老板认识苏明月,她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这件事情:“没错,我的师父就是苏明月,是她教会我研制熏香。” 掌柜回忆着老板的话,眯了眯眼睛,继续发问:“可既然如此,为何明月不教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要教会你呢?” 贺云策闻言,微微一愣,也转头等候着宋若安的回答。 宋若安只是扬起了一抹笑容:“宋熹之自小顽劣不堪,不如我懂事,她不喜欢熏香,也吃不了学习的苦,只有我喜欢,在这方面也有天赋。所以苏夫人很失望,又不想让这门手艺失传,便将研制熏香的方子,留给了我。” 听到这里,贺云策才恍然大悟了起来:“幸亏苏夫人收的徒弟是若安,如果是那个毒妇,现在熏香能不能留存于世,都是两说呢。” 他摇了摇头,心里还有几分感叹,觉得宋熹之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甚至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厌恶她,要把好东西留给若安。 掌柜听见这话,表情没什么变动,只说了自己会把这话原封不动的带进去。 听见掌柜的话,两人都觉得这回再也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都伸长了脖子等着,掌柜来请他们进去。 此刻厢房内的宋熹之,正握在软榻上喝牛乳,听见这话,一口牛乳还没咽下去,差点就要笑喷了出来。 “这个宋若安还真敢说啊,在我门前大放厥词。” 掌柜也撇了撇嘴:“他们不知道您的身份,一边说着您的坏话,又是等着您接见。您说要不要让我把这两人赶出去?” 宋熹之微微挑眉:“赶他们做什么?既然他们喜欢等,让他们等着好了。” 她说着,又是从软榻上缓缓站起身,瞧着外面的天色,语调悠扬:“天色不早了,我先走后门回侯府了。” “开门都是客,你就顺便把楼顶的窗户打开欢迎他们,今日营业了一天,是也是该通通风了。” 品香楼的楼顶原本设计了许多窗户,都是在正午时,楼内需要更换空气的时候打开。 最近天冷了,这些窗户到了傍晚便会全部关上。 此刻夜凉如水,更何况是在这么高的地方,高处不胜寒,若是把窗户全部打开,那冷风恐怕是直直往人家脑门上吹了。 掌柜听着宋熹之狡黠的嗓音,眼角猛地抽了抽,又是忙不迭的按照宋熹之的吩咐去办了。 他原本以为背后品香楼背后的老板是辛夫人,心中还暗自钦佩了许久,却没想真正的老板竟然这样年轻,还这样的有手段! 外头的两人……怕是有得受了。 贺云策和宋若安正在门口满怀期待的等着,却见身边突然涌现出了许多伙计。 他微微一怔,眼神中带着几分茫然。 却见那些伙计们直接路过了他,去打开了远处紧闭的数个窗户。 一个,两个…… 冷风直直的往里头灌,凛冽的寒风刺骨,两人匆匆忙忙出门时,也未想到这么晚还回不去,衣裳也很单薄。 这样的冷风让贺云策浑身一个哆嗦,整个人就像是坠入了冰窖似的。 宋若安更是浑身抖成了筛子,不一会儿脸色都开始发白。 还未等伙计们将窗户全部打开,贺云策便再也忍无可忍,急急上前阻拦:“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夜里的风这样冷,能不能先把窗户合上?” 小厮听吩咐办事,压根没有正眼瞧他:“如今香楼快关门了,夜里通风,这是香楼关门前都要做的事情,你们觉得冷,就不要站在这里好了!” 第一卷 第121章 起的比鸡早 这样不客气的话,他今日已经是第二回听了,他堂堂一个六品官员,此刻却要被香楼的伙计数落,这话听得贺云策牙关都开始发紧。 站在一旁的宋若安,哆嗦着挽上了他的胳膊:“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楼都要关门了,那背后的老板还会出来见我们吗?不然我们今日先回家算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也实在是琢磨不通那老板的用意,浑身冷飕飕的,寒风就像是刀子一样往自己的脸上刮,他脸上还有中午留下来的伤呢! 疼的贺云策是龇牙咧嘴的,他心下有些意动,却又抬头望向了大门紧闭的厢房。 就在此刻,原本在厢房里的掌柜终于又出现了。 他笑着朝贺云策拱了拱手,态度倒是比方才好了不少:“老板听了你们的话,也顾念你们求见的诚意,心里很想见见苏明月的徒弟……” 听到这里,两人的眼眸一亮,就连身上的寒冷都在瞬间减轻了不少。 贺云策迫不及待的开口:“所以你现在是来请我们进去,见见香楼背后的老板?” 掌柜的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不巧,我家老板原本是要见的,但是又临时有事出去了。” “原本想说等她赶回来之后再来见你们,可不知道你们是否能等得及?” 贺云策听见这话,想也不想的就点头了:“等得及!等得及!怎么可能等不及呢?” 明日上朝,便要与秀王相见了,若是今夜无法见到香楼的老板,他都不知道要如何交差呢! 掌柜的也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既然能等,就劳烦你们等着了。” 瞧着掌柜没有任何表示,就打算离开,贺云策忙不迭的上前,拦住了他:“既然香楼老板答应相见,你不请我们进去等吗?” 掌柜一愣,随即才回过神来:“抱歉啊,老板忘记吩咐,我也不敢擅作主张。” 贺云策气的眼前一黑。 他觉得这香楼什么都好,就是这服务实在是太不到位了,下到伙计上到掌柜,全部都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连一丝基本的礼仪都没有! 若是等自己和这背后的老板达成了合作,定是要好好管教管教这群伙计!把他们全都开了。 如此放任不管,只怕铺子不日便要倒闭了! 他和宋若安又是憋着气,在风口继续等了一个时辰,等的两人浑身发抖,脸色煞白,宋若安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香楼内的灯都熄了,掌柜也清点完今日的账目,背着个包裹准备离开。 贺云策见状,急急的拦住了他,语气都带着几分急躁不安:“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家老板还没回来吗?我们已经在风口站了几个时辰了!” 掌柜见到贺云策冻僵的脸,才如初梦醒般想起了这个人:“抱歉!实在是抱歉啊!” “老板今日大概是赶不回来了,实在是没有缘分,不然你们明日再来吧!” 贺云策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望着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玩我吗?白白让我们等了那么久?” 听着他不善的语气,掌柜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消散了:“又不是我让你们等着,是你们自己要等。” “若是你们不愿意等,那就回去吧,也不必再来了。我家老板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见的!” 掌柜的态度硬起来,倒是让贺云策的态度在瞬间软了下去,他放缓了声音,因为寒冷,说话都有些哆嗦:“抱歉,是我刚刚太过急躁。” “我并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只是你家老板到底什么时候能来?能否给我一个准信?” 若是没有准信,恐怕秀王会觉得是自己敷衍了他,那他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掌柜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贺云策一眼,随后才开口:“罢了,我不跟你计较。” “瞧着你也不容易,我便实话跟你说了,明日老板寅时会来,若是你们想要见面,那就尽量早些。” “寅时?”贺云策和宋若安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 寅时!这起的简直是比鸡还早啊!连天都没亮呢! 掌柜点头,又是敷衍了两句:“这么大香楼,老板很忙的,香楼未开,她一个人就来了。见完你们这些人之后,还要去研制熏香,若是你们起不来,也就不用等了。” 贺云策想起了秀王那张脸,伸手捂住了心脏,他苦笑着道:“有空,自然是有空的。” “寅时正好在我上朝之前,我见了你家老板,达成了约定,再去上朝也刚好。” 正巧,办妥了这件事情,去上朝的时候遇见秀王,也能给他一个交代了。 贺云策说完这话,和宋若安步履沉沉的走出香楼时,宋若安惨白的小脸上都有几分懊恼。 “夫君,我怎么觉得这香楼的老板,是根本不想见我们?” 贺云策低头瞧她:“他不是你师兄吗?怎么会不想见你?” 宋若安也觉得奇怪,这老板大约是自己的师兄没错了,毕竟连苏明月的名字都知道。 可他这样三推四却,又是说明日寅时就会到酒楼,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贺云策看着宋若安面带苦涩的模样,安抚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心里也觉得古怪。 “你师兄确实是个怪人,不过他除了时间不够之外,态度倒是挺好,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是否是铁打的。可我们也没时间多想了,有求于人,我的前途还在你师兄的手上。” 宋若安听见这话,点了点头:“或许他真的是忙的走不开了吧,等他见到了我,顾念师兄妹之情,一定能答应我们的合作的。” 想到这里,贺云策疲惫的身体才轻松了几分:“只要能与他合作,获得蓬莱仙境,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两人坐着马车急急回了侯府,可头刚一沾了枕头,便又到了寅时,两人急匆匆换了衣裳,便又坐着马车到了香楼。 太阳还未升起,整条永乐街都是一片漆黑,两人刚一下马车,就发现品香楼的大门紧锁,怎么敲都没人回。 老板人呢! 贺云策只觉得眼前一黑。 第一卷 第122章 最后期限 宋若安简单洗漱之后就出门来了香楼,此刻整个人睡眼惺忪,看着便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夜色静谧,周遭是黑压压的一片,甚至连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有,宋若安紧紧的攥住了贺云策的手: “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老板真的是诚心想要见我们的吗?” 贺云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出现了一种茫然的感觉,他实在想不通这品香楼的老板心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香楼老板事务繁忙,不愿相见,直接拒绝就好了,为何要这样戏弄我呢?不至于的。” 更何况他根本不敢走,过了寅时便是卯时,若是没有见到品香楼的老板,得到一个准话,想必秀王不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想到这里,贺云策对着宋若安安抚的笑了笑:“既然是你的师兄,他说了要见,又怎么舍得为难你我呢?” “想必就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我们在这里等着便是了。” 宋若安听见这话,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和贺云策站在了品香楼的门口,简直是等的望眼欲穿。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直到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宋若安感受着肿胀的双腿,冷风把她的骨头都吹僵了。 街边逐渐出现了些许行人,来来往往的百姓,探头探脑的往她的方向望,那好奇的眼神宋若安一瞬间红了眼眶。 从小到大,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更别说是站在大街上等一个香楼的老板,从白日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 可贺云策的声音还从耳边传来:“若安,时间快到了,我要赶去上早朝了,你一个人在这里等着。” 宋若安猛地抬头,十分无助的看着他:“可是夫君……” 贺云策忧心忡忡的安抚了一下:“见到你的师兄后,除了说秀王的事情,还要说合作的事情。” 他说着,又是用双手揽住了宋若安的肩膀,重重的往下一压:“贵人事忙,见一面是不容易,可你想想未来的生意,是否是轻松了许多?” 一想到达成合作,未来便会赚个盆满钵满,自己靠熏香名扬四海,成为品香楼的第二个老板,到时候所有人见她,也需要苦苦等候了。 不仅如此,香楼这样炙手可热,等自己与这老板做成生意后,侯府的人对自己另眼相看,乃至宋熹之都要看她的脸色,求着她办事。 宋若安的心情才勉强好了许多。 她勉强的朝着贺云策扬起了一抹笑容:“夫君,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等师兄闲下来了,是不可能不见他的师妹的。” 贺云策看着头顶的天色,点了点头,便急匆匆的上了马车,回侯府换上了官服就要去上朝。 果然,他在马车上担忧了一路,一到宫门口就碰上了秀王。 贺云策的脚步一顿,站在马车边上没有往前走。 秀王双手拢在袖子里,脸上挂着几分的微笑,而他身边的誉王,却是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说着话。 “听闻昨日新开的品香楼热闹极了,本王倒是很后悔没有去凑热闹。” “不过听闻皇弟你去了,还说要给父皇送上什么珍贵的熏香。你倒是有孝心,打算什么时候送啊?也让本王来瞧几眼。” 秀王闻言,脸上的微笑在瞬间僵了几分:“品香楼的熏香堪称神迹,就连小皇叔都赞不绝口,皇兄昨日没有去见,还真是可惜。” 誉王饶有深意的笑了笑:“若是皇弟把熏香献给了父皇,本王在父皇的书房里闻见,那效果也是一样的。” 秀王沉默了片刻,他的视线在四周搜寻了片刻,等看见了贺云策,脸上又是重新扬起了笑容: “等本王得了蓬莱仙境,过几日献给父皇,定是要把皇兄也叫过来一起品鉴。” 誉王听见这话,倒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不是说那香楼老板神出鬼没,就连小皇叔都没有见到过此人的模样吗?” 秀王神秘的笑了笑,随即放高了音量:“只要是为了父皇,无论有多难本王都会尝试一下,毕竟那蓬莱仙境举世罕见,还对父皇的健康有益。” 他说着,随即话锋一转,对着贺云策的方向开了口“小贺大人,昨日你也在品香楼,是否对那位蓬莱仙境,叹为观止啊?” 听见秀王突然提起自己,眼眸里还带着浓浓的深意,贺云策喉头一紧,顿时感到压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着了,于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是,没错,那抹蓬莱仙境简直是万中无一。秀王殿下一片孝心,想必陛下也会高兴。” 听见贺云策这话,秀王的笑容才真心实意了起来。 可誉王听见这话,冷哼了一声,看着贺云策鼻子不像是鼻子,眼睛不像眼睛的:“在其他地方没有建树,也只能靠熏香来博得父皇的关怀了!哼!” 他不留情面的说着,便直接甩袖离开了。 等他走了,贺云策才小心翼翼的安抚:“只是誉王殿下没有闻过蓬莱仙境,不知道其中的珍贵,所以才会这样说。” 秀王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随他如何说。不过你方才的话,本王倒是听明白了……你是见到了品香楼的老板,熏香也到了你的手上?” 贺云策牙关一紧,他小心翼翼的朝着秀王笑了笑:“已经确定那老板是下官夫人的师兄,老板听闻这层关系,很想要与贱内见少一面,不过昨日他事情多,不得相见。” 听见贺云策没有拿到熏香,秀王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于是贺云策又是急急道:“如今下官来上朝,想必妻子已经见到了品香楼的老板,等您下朝后,熏香便已经能到下官手中,还能达成合作。” 宫门口有许多官员来来往往,人多眼杂,秀王不能说的太多,又见贺云策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秀王才勉强点了点头。 他附在贺云策耳畔,小声开口:“既然如此,那就再给你一点时间,方才本王遇见在誉王面前放出承诺,你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第一卷 第123章 苏明礼升官 秀王的话语里含着几分威胁,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宫门口。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中倍感压力。 贺云策知道,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秀王的昨日的事情人尽皆知,他的怒火并不是自己能承受得起的。 只是若安此刻真的见到品香楼的老板了吗? 为何品香楼的老板有心相见,却又是这样的奇怪的态度? 贺云策心神不宁的想着,心里直打鼓,就连上朝的时候都是心惊胆战的,皇帝和群臣讨论的事情,他都没有认真听。 “小贺爱卿?小贺爱卿?” 贺云策茫然的抬起头,便看见皇帝正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而身后群臣的视线也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众人的视线如芒在背,贺云策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的跪了下去:“微臣死罪,没有听清陛下方才说了什么。” 光启帝听见这话,目光微微一凝,随后又是开口:“朕方才询问你关于吐蕃来朝的事情,是否有什么建议?” 贺云策听见这话,才猛地回过神来。 吐蕃来朝? 这阵子他被那熏香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甚至昨夜都没有睡够两个时辰,如今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就算是平日里能想得出来,可此刻他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什么建议。 更何况这阵子,他已经完全把心思放在熏香上了,就连吐蕃来朝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 “微臣……微臣……” 他沉沉的低着头,脑子里飞速思索着前世关于吐蕃来朝时的情况。 皇帝瞧着他支支吾吾的模样,表情微微变动了一下,随后才道:“无碍,就算是你没有主意也没关系。” “不过朕看着爱卿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需要找太医来给你瞧瞧吗?” 贺云策对于光启帝的关怀十分汗颜,皇帝没有怪罪,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多谢陛下关心,微臣没有事。” 皇帝听见这话,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视线望向了其他人:“那其他爱卿是否还有想法?” “这次吐蕃来朝,是带了十足十的诚意,我朝与吐蕃相安无事已经有三十年,那应该要如何款待他们呢?” 贺云策缓缓站起身,也思索着这件事情,却听见苏明礼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微臣有些浅薄的想法。” 光启帝眼神里含着少有的欣慰:“你说。” 看见皇帝那个欣慰的眼神,贺云策心里一紧。 “年关之后便是一年一度的封禅大典,吐蕃既然已向我朝朝贡三十余年,不如也请来访的吐蕃使臣,参加这一次封禅大典,以示我朝皇恩浩荡,也表达了陛下信任与友好。” “此举定能加强我与吐蕃的友好关系,更是给其他朝贡小国开了一个好头,开启太平盛世,万邦来朝的好局面。” 苏明礼说到这里,皇帝直接夸赞出口:“好!小苏爱卿,你这个主意比他们那些宴会,和亲的主意要好得太多了!” “不愧是你!太平盛世,万邦来朝!有臣子如此,这样的盛世是指日可待了!” 光启帝此话一出,所有的朝臣也都眼眸一亮,纷纷赞赏,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小苏大人这是给陛下出了多少好主意?从起初的两税法,到因地制宜,现在又是想出了太平盛世,万邦来朝的好主意!” “果然,年轻人的脑子就是好用,倒是让我们这些老头子,自惭形秽了!” 辛太傅摇了摇头,话里有些惭愧,可面上是抹不掉的自豪。 皇帝听见这话,看着苏明礼温润如玉的那张脸,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还未等他开口,便又听林丞相扬起了头,兴致勃勃的开口:“陛下,从前您金口玉言,说要给小苏大人论功行赏,可被老臣一个打岔,倒是白白把这件事情搁置了!” “小苏大人虽不介意,可老臣心里实在是惭愧啊!” 一听这话,光启帝才猛地想起来,原来是这件事情忘记了。 原本他是打算给苏明礼升个谏议大夫的官位,却被贺云策的主意惊艳,结果错过了。 光启帝想着,又回忆起贺云策方才的表现,摇了摇头:“林丞相说得对,朕倒是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贺云策感受着皇帝的眼神,咬紧了牙关,可皇帝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彻底的提了起来。 他提防了这么久的事情,却在今日他心神不宁的时候被钻了空子! 他好不容易升了官职,压了苏明礼一头,可得罪了林丞相,所以又被旧事重提! 贺云策不甘心啊! 他急急把求助的眼神望向了秀王的方向,希望他能出言反对。 秀王明显的接受到了贺云策的眼神,于是朝着光启帝微微拱了拱手,于是开口: “父皇,给小苏大人升官这件事,倒是民心所向,是小苏大人应得的。” 贺云策整个人都愣住了,浑身的血液似乎在此刻凝固。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了秀王,秀王却只是朝着他微微一笑。 感受着那个笑容,贺云策的心咚咚咚的跳着。 这个微笑是暗示,也是警告。 若是贺云策再不拿出熏香,那么苏明礼升官的事情,就只是一个开始, 向来低调的秀王很少会说这样的话,他的话让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是朕不好,将此事忘记了那么久!” “那便给苏明礼升官至正六品上的礼部员外郎,日后便在礼部当值,多多为朝廷出谋划策。” 礼部员外郎可是个好位置!手里有的是实权! “微臣谢主隆恩。” 苏明礼下跪谢恩,所有大人纷纷恭喜。 在一片交口称赞的恭喜声中,贺云策重重的闭上了眼眸,压下了心中滔天的怒火,将双手死死的握成了拳头。 吐蕃来朝的事情前世也有发生过,他只要认真听了皇帝讲话,便能随随便便提出主意。 若不是因为那个熏香,让他心神不宁,睡不好觉,他势必不会这样掉以轻心,让苏明礼有机可乘,爬到了他的头上。 不多不少,正好比他高个半截。 此刻宋熹之和苏家的所有人都要得意了! 若不是因为那个熏香,秀王也不会故意同意此事,只为了给他颜色瞧,他一定会暗中阻止,与自己统一战线! 贺云策想着,几乎要咬碎了牙龈,他心里再也忍受不了,他一下朝,便向衙署告假,直接坐着马车去了品香楼。 青天白日的,品香楼肯定开门做了生意,若安一早就在那里等,就算是品香楼的老板再忙,凡事也应该有个先来后到。 他们应该已经见上面,谈到合作了吧? 第一卷 第124章 见到香楼老板 无比希望的赶到了品香楼的门口,大老远就看见了宋若安那个悲惨又落魄的身影。 人群熙熙攘攘,在品香楼的门口进进出出,都好奇又探究的往宋若安的脸上望去,让宋若安纤细又脆弱的身体忍不住晃了晃。 贺云策瞧见这幕,掀开车帘的手都在一瞬间捏紧了。 还未等马车在楼前停稳,他就忙不迭的跳下了马车,一路小跑跑到了宋若安的面前。 “若安,你这是见到老板了吗?怎么还在这里等着?” “进去等也比在门口等着好啊!” 贺云策气喘吁吁的说完,便看见宋若安泪流满面的抬起了头。 “没见到,夫君,没见到,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我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贺云策心底一沉,周围人群熙熙攘攘,他凑近了宋若安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开口:“出了什么事情?” “我刚刚答应了秀王要见到老板,拿到镇店之宝,苏明礼刚刚还升官了,我不能走啊!” 宋若安咬紧了唇瓣,脸上除了泪水还有细密的汗水: “我在这里站了两三个时辰,可是根本没有见到老板!脸都要丢尽了,这不是他故意刁难我吗?” “而我去质问香楼掌柜时,他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不是他求着我见,是我偏要见的,让我等不及便回家奶孩子去……” “所有人听到这话,都在笑我!” 宋若安从来没有受到这么大的侮辱,说到后面都开始哽咽。 贺云策听到这里,也咬紧了牙关,终于明白香楼老板的态度,并不像是他们一开始想的那样和善。 从前的三推四却或许更像是一种考验。 可秀王给了他最后一天的期限,他是万万不可能空手而归的。 不然这一次是苏明礼升官,下一次就是他降职了! 贺云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道:“他们不知所谓,却在看你的热闹,可若是你见到了老板,和他做成了生意,还会有人敢笑话你吗?” “到时候,他们讨好你都来不及,宋熹之更是要被你狠狠踩在脚下!” 听见贺云策这样的安慰,宋若安心里才好过了不少,她觉得贺云策说的没错,自己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不让宋熹之在侯府里那样得意了。 见宋若安终于平复了心情,贺云策才暗中叫来了双喜,又吩咐双喜派七八个人,去找品香楼的其他出口。 昨日品香楼的老板分明是在屋里,可他在门前等了那么久,却不见老板出来,那就证明这品香楼还有其他出口。 只要见到那个老板,无论是什么条件,自己都要尽可能的满足他! 贺云策想着,带着宋若安进了品香楼。 等双喜传来消息,说他发现了品香楼的后门,贺云策便让他守在后门口。 而他自己,则是带着宋若安,亲自在顶楼的门前等了一整天。 如此两面夹击,就算老板不想见也难了。 终于!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在门前又是等了一天,等得双腿都在打颤。 等到暮色四合的时候,眼高于顶的掌柜再次来到了他们的身边,终于笑着开口了。 “老板虽然事务繁忙,可看着你们俩这样真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板终于答应要见你们了。” “你们进去之后态度好些,把你们的恳求好好说说,老板会酌情考虑的。” 贺云策听见这话,先是呆滞了片刻,随即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等到了!等了足足两日,终于等到了! 一股兴奋的暖流似乎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猛地一下握住了宋若安的双手,又是极力的压住了内心的激动。 “多谢掌柜相助!” “您放心吧,老板贵人事忙,我好不容易才等来了这个机会,自然是会无比珍惜,一定会和老板好好说说的!” 宋若安急急点头,她握紧了贺云策的双手,也同样是激动万分,从前的屈辱感一扫而空,整个人开心的想要跳起来。 老板如此高傲,定是有神秘的来头,背后还是有一股巨大的势力。 老板连宁王的面子都不愿意给,那宁王殿下无比尊贵,却也见不到老板的模样。 若是算起来,恐怕他们是天下第一个见到品香楼老板真面目的人。 她一有熏香,二有师出同门的关系,三还这样虔诚的苦苦等待,老板不动容都不行! 掌柜微笑着将门打开,两人便急急握着对方的双手,往里走,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进门,明亮的房间里头便涌出来一股暖意,伴随着淡淡的熏香,让人的心尖尖都喜悦的打着颤。 贺云策一进门,便遥遥的隔着昂贵的镶金三折苏绣屏风,望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他的声音客气有礼中,还带着几分拘谨:“安定侯府贺云策,携妻子来拜访品香楼的老板,真是感谢老板拨冗相见……” 宋若安也急急的点头,声音甜美的似乎能掐出水来:“师兄,我们师出同门,今日来不仅是来问候您,也是来探讨熏香的工艺,寻求合作的。” “您家大业大,如今坐拥整个香楼,而我们更想与您达成合作,把这整条永乐街,都收入囊中,铸就天下奇观。” 宋若安的话刚一落地,暖烘烘的房间内沉浸了片刻,随即屏风后才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 “哦?想要跟我合作?可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要合作的。” 听见这道动听的声音,是一道年轻的女声,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中年男性。 甚至这声音,两人还觉得隐隐有些熟悉。 贺云策和宋若安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眸里带着几分疑惑,可他又很快回过神来,恭恭敬敬的补充: “是,没错,合作是要看诚意的,我与若安诚意满满,还带着若安特别研制的熏香,品质一流,请您来共同品鉴。” 宋若安也点了点头,作西子捧心状:“没想到师姐如此年轻有为,若安崇拜您已经许久了,苦苦守候了两三日,只为见您一面。” 两人话音刚落,屏风后的女子没有回答,却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像是刚下软榻。 瞧着那大名鼎鼎的香楼老板,正一步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两个人的呼吸几乎在瞬间凝固住了。 第一卷 第125章 贺云策出离愤怒了 一步,两步,三步。 感受着屏风背后的女人一步步走来,随后那张神秘的脸便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是宋熹之! 骤然看见这张熟悉的脸,贺云策和宋若安猝不及防的后退了几步,脸上皆是一片震惊,整个人像是在原地凝固住了。 “宋熹之?!怎么是你?” 宋若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声音更是在瞬间尖锐了不少:“姐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宋熹之看着他们夫妻俩目瞪口呆的模样,只是耸了耸肩,笑得随意:“你们两人在我门前苦苦守候了两天两夜,不就是为了见我吗?” “怎么如今我见了,你们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贺云策只觉得自己的耳畔是嗡的一声响,他近乎疯狂的往外走了几步,拉住了掌柜的手。 “老板呢?品香楼背后的老板呢?到底在哪里?怎么能让宋熹之在这里肆意胡闹?” 掌柜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方才不是还说,自己会对老板恭敬有礼?如今终于见到了老板,你又是什么态度?” “若是你不想见,那就请离开,也别耽误我们老板时间了!” 掌柜说着,贺云策的视线随着他,一起落到了宋熹之的身上。 看着宋熹之似笑非笑的眼神,贺云策双手一颤,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偌大的品香楼,背后是无数名流权贵的争相拜访,是需要无数的资金和人脉才能开起来的,老板怎么可能是宋熹之……” 宋若安的脸色也在瞬间惨白如纸,她浑身都在发抖:“你会研制熏香?你不可能会研制熏香!熏香的方子在我这里!” 若品香楼背后的老板是宋熹之,那么两人这几日来的求见和坚守就成了一场笑话。 他们在门前等得大汗淋漓、汗流浃背,窘迫又狼狈的样子已经是人尽皆知,可这时候告诉他,品香楼的老板是宋熹之。 他们如何能接受! 贺云策听着宋若安的话,也在一下子回过神来:“宋熹之,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开了这一家香楼?你就是故意要愚弄我们!” 前世的宋熹之根本不会研制熏香,所有的一切都是若安研制的,也都是若安用熏香帮助自己,笼络上级! 怎么可能现在宋熹之就莫名其妙会了? 宋熹之看着两人义愤填膺的模样,脸上挂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她缓缓坐在了圆凳上,抬起眼眸看他,一副悠闲惬意的模样。 “故意?” 宋熹之挑眉:“我故意做了什么事情?难道不是你们哭着喊着,求着要来见我的吗?” 她说着,又是抿了一口茶水,声音语重心长:“你要知道,有这么大一个香楼,我是很忙的,若不是你们苦苦守候数日,我会纡尊降贵来见你?” 贺云策哑口无言的听着,只觉得内心憋了一团邪火。 宋熹之这副主人家的姿态,无不彰显着这栋价值连城的品香楼是她的,想到这里,贺云策几乎是气得要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不愿意相信! “熏香是哪里来的?你开了这么大一个香楼,熏香是哪里来的?” “熏香的方子分明在若安的手上,这些熏香都是若安研制的!都是你偷来的!这样就能解释木踪为什么和草木人间一样了!” 贺云策歇斯底里的说着,几乎是要崩溃了。 若是宋熹之会研制熏香,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宋熹之微微一笑,今日倒是格外的好耐心,她缓缓将视线放在了宋若安的身上。 “我倒是很好奇,你说从前说是我娘苏明月教你研制的熏香,可我的母亲为什么要选你呢?” 宋熹之歪着头,表情一脸无害:“赵千兰,虽是个庶女,却也是高门大户出生,却如此不知廉耻,心甘情愿做了我父亲的外室,无媒苟合,生下了你。” “而后她又撺掇父亲宠妾灭妻,害得我母亲产后抑郁,甚至是我母亲一死,她就上位了,现在成了名正言顺的宋夫人。” “试问这样的情况,我的母亲为什么要把香薰的方子留给你?还是说……这个方子就是你偷来的?” 宋熹之的一字一句,说的掷地有声,让宋若安气得白了脸色,嘴唇哆嗦得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贺云策看着宋若安这副凄惨的模样,简直是要出离愤怒了。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宋熹之话语中的意思,她就是拐着弯说若安身份卑贱,说若安的熏香方子是偷来的,说她根本不会研制熏香! 可是这怎么可能! 他紧紧拉住了宋若安的手,几乎是嘶吼的开口: “你何必要这样咄咄逼人!若安也是正室出生的嫡女!” “好!若安不好意思说你!我便要说了!是你自己品行不正,顽劣不堪,你根本吃不了学习的苦,所以连你的母亲都要放弃你!” “可你如今偷看了原方,颠倒是非黑白,想要夺走若安的一切功劳!这是你最惯常做的事情!” 贺云策的心里无比愤怒,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生气。 可能是因为看着宋熹之一次两次的抢走若安的功劳,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医术不是若安的,是宋熹之的,熏香不是若安的,是宋熹之的? 这怎么可能! 若是自己没有经历过前世的一切,就肯定要相信宋熹之这番说辞了,她还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上一回的医术是若安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那是善意的谎言,这一回的熏香,便不可能再是欺骗! 贺云策想到这里,又是冷冷的朝着他摇头:“你在医术那里尝到了甜头,就故意在其他地方也要顶替若安的功劳,你真是让我恶心!” 宋若安听着宋熹之方才的那番话,原本心里又是心虚又是紧张,生怕贺云策相信了。 可她听见贺云策是这样生气的为自己撑腰,她在一瞬间理直气壮了起来:“姐姐,你为什么要剽窃我的房子,开了这个香楼呢!” “甚至你是什么时候偷走了我的房子,我都不知道。” “其实这个香楼应该是我的,研制熏香之人最珍视熏香,我是不可能会践踏这些药方,更不会把草木人间白白送人!” 宋若安的语气里还藏着几分嫉妒和惋惜。 宋熹之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既然如此,你有原方子,你会制作熏香,那你就去制作蓬莱仙境,送给秀王。” “顺便也和我一样,开个香楼,倒也不必在我门前站了这么久,苦苦哀求。” 第一卷 第126章 宋若安下跪求香 “妹妹,你本事大,你夫君遇上的一切难题,你都能解决,也不会让贺云策在朝堂上这样焦头烂额” “……话说今日我舅舅升迁,我是应该感谢贺云策殿前失仪,把机会拱手相让!” 贺云策听到这里,被气的胸膛起伏了一下,简直是忍无可忍:“……你!”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却直接被宋若安拦住了。 宋熹之的话,就像是一盆凉水,直接把宋若安的全部怒火都浇灭了。 她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一颤,随后又是可怜兮兮的抬起头,微红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姐姐,我们不要赌气了好不好?” “……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我可以向你道歉,从前的事情就此揭过,好吗?” 她鼻头微红,一副十分识大体的模样,言语中还透露出无穷的委屈:“夫君的前途就是侯府的前途,若是你还是赌气只会对侯府不利,你还是把蓬莱仙境交给秀王,然后跟秀王解释清楚。” “我不会抢占你的功劳的,秀王知道品香楼背后的老板是你,也会对你另眼相看,这对整个香楼的生意都是有利的。” 贺云策听见宋若安低声下气的话,一瞬间呆愣了片刻。 宋熹之掀了眼皮瞧她,眉目含笑,眼神玩味:“你这话是在求我?可是你求人却没有求人的态度。” 宋若安深吸了一口气:“只要我求你,你便能拿出蓬莱仙境吗?若真是如此,就算是让我跪下来,我也没有问题。” 宋熹之点了点头,不动如山的坐着:“看你的表现咯。” 宋若安听见这话,咬牙便想要对着宋熹之下跪。 可还未宋若安的膝盖触及到地面,贺云策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十分有骨气的拉住了宋若安的手,一把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胸膛里,然后冷冷开口:“你想要若安跪?没门!” “若安有手艺,熏香自己会做,就算是蓬莱仙境她也能研究,她为了整个侯府,牺牲了太多,而你却蹬鼻子上脸!” 贺云策说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里满是深意:“宋熹之,顾念在以前的情分上,不要怪我没有警告你,你拿着剽窃来的东西这样嚣张,小心身败名裂,被天下人唾弃!” 宋熹之听见这话,毫不客气的与他对视:“好,那我就等着你让我身败名裂的那天了。” 贺云策笑了:“原方在我这里,我会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从天堂跌落地狱,你会低声下气跪在我面前求我的。” 宋若安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贺云策真的是气极了,直接不由分说的把宋若安拉了出去。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望着贺云策,想要努力摆脱他的桎梏:“你干什么?方才她已经说了,只要我求她,她就能给你熏香!” “你就能去找秀王交差了!我们等了这么多天,你为什么要把我拉走!” 贺云策见宋若安为了自己的前途,能做到这一步,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心疼,他坚定的摇了摇头:“我是有骨气的,若安,我能看见你受了委屈!” “东西咱们又不是不会做,若安,我知道你天真、善良、温柔,想要缓和我们的关系,所以忍气吞声!但是我们不能助纣为虐!” 宋若安抿紧唇瓣,抬眸瞧着他: “可是我真的没有蓬莱仙境的方子……我是会制作熏香没错,可姐姐只剽窃了其他的方子,那个镇店之宝或许是她请人来做的……” 贺云策于是继续道:“不,只要你有原方,只要证明她的其他方子都是剽窃的,让她身败名裂,那么品香楼的镇店之宝也就不重要了。” “谁会想要一个人人唾弃的东西?宋熹之不是很狂吗?不是很嚣张吗?我便要让所有人知道真相,知道原方在我们这里,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 “更何况你跟着苏夫人学习了那么久的熏香,若是仔细研制几分,大概也是能研制出同款的吧?” 宋若安听到这里,神情微微变动了一下,看着是有几分心动:“那夫君,你打算如何做?” 贺云策闭了闭眼眸,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眸中满是璀璨的光: “其实这品香楼的辉煌都是你应得的,你有原方,你便能开一家一模一样的铺子。” “到时候,你研制出新的方子,也成为镇店之宝,那么秀王、宁王苦苦求见的,便会是我们了!” 是啊,原方既然在她的手上,只要证明宋熹之品行低劣,剽窃她的方子,那么还会有谁去买她的熏香? 在场的所有人可都是高门大户,是有头有脸的人。 而拆穿了宋熹之的真面目之后,秀王也不会执着于想要那蓬莱仙境献给陛下,反倒是会对着贺云策和颜悦色了。 盆满钵满的铺子,日进斗金,成为所有文人墨客、京城名流趋之若鹜的对象…… 宋若安简直是不敢想象这一切,到底能有多么美好。 于是她急急点头:“好,夫君,我听你的话,我们是不能助纣为虐了,要让姐姐知道,她这样是不对的!” 至于她……到时候请一个香铺的人,知根知底的,来教她如何制作熏香,她再按照方子上的份量去制作,便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上一回岐黄神医的事情,让宋熹之得意了,这一次可绝不会再让她得逞了。 贺云策见善良的宋若安,也终于松口,答应自己开铺子,揭开宋熹之的真面目,于是他便把心思都放在了肚子里。 只要解决了这件事情,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前世的正轨上去。 两人手牵着手出了品香楼,虽然没拿到熏香,可都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可还没等贺云策开心多久,便在门口直接遇上了秀王的马车。 秀王的马车十分低调,若只是单单从外面看,看不出是里面的是秀王。 直到秀王掀开帘子,看着贺云策喜气洋洋的模样,微微眯了眯眸子,对他低声询问:“这样开心?是东西到手了吗?” 第一卷 第127章 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贺云策苦笑了一下,又是胡乱的朝着秀王点了点头,随即才低声开口:“殿下,此处不便说话……” 秀王一听这话,又看着贺云策脸上的笑容,还以为是有戏,于是对待贺云策的态度也变得和颜悦色了起来。 “你说的有理,那便去前头那家酒楼相见。” 秀王说完这话,又是放下了帘子,马车便往前头驶去了。 宋若安瞧见马车离去的背影,十分紧张的握住了贺云策的手:“夫君,怎么办?” “秀王找上门了,你应该如何向他交代?” 贺云策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不过看着宋若安担心的表情,只觉得心里浮现出了一股暖意。 他用力的捏了捏宋若安的手,随后又是安抚的开口: “我好歹是一个六品官,就算是秀王再如何生气,也会掂量几分。只要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秀王想必是会通情达理的。” “等一会你便在酒楼内等一会,我与秀王在厢房里谈完事情,便跟你一起回侯府。” 宋若安有些担忧的点了点头。 两人步行去了秀王说的那家酒楼,等他们踏入酒楼的门槛时,便有一位的伙计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他看见了贺云策的身影,便走到了他的身边,小声开口:“殿下在二楼的厢房内等您。” 贺云策点了点头,递给了宋若安一个放心的神情,便跟在小厮的身后,和一起去了二楼。 秀王早就在厢房内等着了,听见厢房木门打开的声音,他便一下从座椅前站了起来,表情之中隐隐有着几分兴奋。 “东西,拿到了没有?本王今日在誉王面前如此颜面扫地,便是一刻也忍不住了。” 贺云策看着秀王脸上明显的期待,悬在空中的双手微微一颤,随即连忙搀扶着他坐回了原位: “殿下少安毋躁,品香楼背后的老板,下官已经见到了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秀王闻言眼眸一亮,他轻轻抿了一口茶:“从前你说你与那老板关系匪浅,本王还半信半疑,可如今瞧着,你妻子就是香楼老板的师妹没错?” 贺云策闻言,喉结上下滚了滚,他也在秀王的身边落座,脸上扬起了一抹苦涩的微笑:“关系是匪浅。不仅是贱内,还是下官……都与香楼老板的关系匪浅。” 世间再也没有比这亲密的关系了。 听到这里,秀王是更加开心了:“所以你是已经拿到了蓬莱仙境?你们可有达成合作?什么时候让那香楼老板来见一见本王?” 贺云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关系匪浅,下官才知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那样的片子,下官是绝对不敢引荐给殿下您的。” 秀王一愣,细长的眼睛都在此刻呆滞了几分,只听贺云策继续道: “事情是这样的,香楼背后的老板,居然是宋熹之!是下官那水性杨花的大嫂,是若安的亲姐姐!” “她剽窃了若安的秘方,并且开了这么一家香楼!她制作出来的熏香,都是冒牌的!是假冒的!” 听见这话,秀王噌得一下从座椅上站起了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说品香楼背后的老板,是宋熹之?是你的大嫂?” 贺云策重重的点了点头:“是这样,是宋熹之剽窃了若安的制香秘方,所以才会出现草木人间改了一个名字,叫木踪的情况!” “如今熏香的原方,还在若安的手上呢!那是十几年的老方子了,一看便知,是师父传给若安的。” 贺云策字字句句,说的真诚无比,十分的情真意切。 秀王审视着他的表情,随即冷笑了一声:“你是打量着蒙本王是吗?” 贺云策的心脏一紧,他急急摇头:“没有!下官所言句句属实!” 秀王却分毫没有相信的意思:“若香楼背后的老板是宋熹之,你为何要在香楼前苦苦等候了那么久,她与你同在安定侯府,她开了偌大的铺子,你一点都不知情吗?” 贺云策抿了抿唇:“我们关系不好,她品行低劣,所用熏香都是剽窃来的,她心虚,自然不会跟我们说了。” 秀王又道:“既然她的熏香是剽窃的,换言之,你的妻子会做蓬莱仙境,对吗?” 贺云策支吾了一声:“这个是她自己找人做的,除此之外,其余的东西,贱内都有原方,殿下,您要相信下官啊!” 秀王忍无可忍,直接将手中的茶泼到了贺云策的头上:“如此拙劣的谎言,你以为本王是傻子吗?” 茶水浇到了贺云策头上,把贺云策的心都浇得凉透了。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明明说的句句属实,这样的事情就是在若安的身上发生了。 板上钉钉的事情,秀王为什么会不相信呢? 可秀王只是冷哼了一声:“品香楼背后的老板,本王会自己亲自去找。” “而贺云策,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本王,你很好。你所做的一切本王都会一一记住,你等着好了!” 秀王活了这么大,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愚弄了,也是第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 他说完这话,也不顾淋成了落汤鸡一样的贺云策,直接扭头,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厢房。 贺云策坐在原地,原本温热的茶水逐渐冷却,黏在他的身上,是冰凉彻骨。 他捂着胀痛的脑子,身子猛地一晃,又是急急的扶住了桌子的边缘。 这件事情,他百口莫辩,解释了半天,可秀王却一点都不愿意相信。 他知道这件事情很难让人相信,可他说的一切都是实情! 贺云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他没了前一世顺风顺水的境遇,没有了人人羡慕的好人缘。 就算是自己苦心经营,花费了比前世多几倍的努力,却把所有人都推到了宋熹之的身边。 林丞相是,秀王也是,他煞费苦心做的一切,却全都为宋熹之白白做了嫁衣。 贺云策心中出现了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这一世的他一点都不开心,就算是若安成为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达成了他前世梦寐以求的心愿,可他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欢乐。 第一卷 第128章 想要去永乐街买铺子 贺云策在位置上坐了许久,心中的思绪杂乱纷繁,他觉得自己根本想不明白。 还是宋若安在大厅里等了许久,可见到了秀王怒气冲冲离开的模样,却没有见到贺云策的身影。 于是她放心不下,一间间的来找,才在厢房里找到了贺云策孤零零的身影。 “夫君,夫君!殿下都走了,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贺云策听见她的话,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缓缓从椅子前站了起来,脸上扬起了一抹艰难的笑,随后才拉住了宋若安的手:“若安,我们回家。” 宋若安担忧的看着他:“秀王是不是很生气?” 贺云策点了点头,然后才道:“是的,他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过没事,等我揭穿了宋熹之的真面目,一切便都会真相大白,到那个时候,秀王也一定会改了态度。” 宋若安搀扶着贺云策出了酒楼,又是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而贺云策抬头,看着到了夜晚仍然车水马龙的永乐街,心中倒是多了几分舒畅: “你看,这条永乐街多么适合做生意啊?” “品香楼刚刚开业,盛大的诗会还未形成,永乐街铺子的价格还未寸土寸金,我们要趁着这个机会,先把街上的铺子买下来。” “先回去吧,回去好好商量。” 宋若安听见贺云策这话,又扭头看着行人如织的永乐街,心中有些疑问:“如今永乐街就已经很热闹了,又在城中,现在的价格还不算寸土寸金吗?夫君,我们是否有钱啊!” 贺云策想起了前世的一切,朝着宋若安摇了摇头:“永乐街现在的热闹,还未到我口中‘辉煌’的百分之一,所以说,如今的永乐街,遍地是黄金。” 贺云策说完这话,双喜便驾着马车到了两人的面前。 两人无比疲惫的上了马车,相顾无言,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马车重新在侯府门口停下,宋若安才搀扶着贺云策重新下了马车,两人一抬头,便看见黄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贺云策瞧见黄氏,心中浮现出了一股暖意:“娘,夜深了,您还在外头等着,要多注意身体……”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见黄氏往前冲了一步,随即猛地一抬手,便给了宋若安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 这记耳光让现场的所有人都感到猝不及防,宋若安一脸茫然的捂住了自己胀痛的脸颊。 “母亲!你这是在干什么?” 黄氏冷笑:“你这个丧门星!有你在的一日,我就没有过一日的安宁!” 贺云策皱眉,急忙挡在了黄氏的面前:“母亲!您在说什么呢?若安又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做错了什么事情?”黄氏一手拉开贺云策的身体,作势便还要再打: “你先是换亲,然后又是给我下药,现在便直接去香楼买熏香,谎称是自己的做的!你可知我那些手帕交跟我说的时候,我到底有多么的丢人!” 黄氏说着,捂着了绞痛的心口,脸色都苍白了几分:“宋若安!你真是劣迹斑斑!” 贺云策这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几日,若安拿给了母亲不少的熏香,母亲很开心,还邀请了众位夫人一同品鉴,说那是若安的独创,得到了不少的恭维和艳羡。 可如今,品香楼开业了,所有的夫人都知晓若安独创的熏香,原来就是在品香楼可以买到的,自然就是要来嘲讽母亲。 而母亲便等着在门口找若安算账了。 想到这里,贺云策更是对宋熹之恨得咬牙切齿,觉得她真的是好手段! 一石二鸟,不仅是坏了自己在秀王面前的名声,更是让若安在侯府内再次名声扫地! 贺云策气得要冒烟了,他急急拦住了黄氏的动作,又是对着她解释:“母亲,您误会了!若安是被人陷害了!” 黄氏眯着眼睛,十分愤怒的瞪着他:“你又是维护她!傻儿子,你到底要相信这丧门星多少次!” 贺云策郑重的握住了黄氏的手臂:“不是我错了,是您错了!这一切都是宋熹之的计谋!你可千万别中计!” “是宋熹之开了那个香楼,剽窃了若安的熏香方子,所以现在事情才变成这样,儿子也因为这件事情焦头烂额呢!” 黄氏见贺云策如此执迷不悟,气得翻了一个白眼:“你又被她害了!” “所有人都知道,宋若安在香楼门口站了许久,怕不是她买不到熏香,才跟你这样说!” 黄氏越说,越是生气,看着宋若安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也觉得她越发的面目可憎了起来:“什么事情都怪宋熹之!” “宋熹之她有这么大的能耐,默不作声的开了一个香楼?” 黄氏说着,趁着贺云策不注意,又是给了宋若安一个耳光:“你去给我跪祠堂!不到七日不准起来!” 宋若安吃痛的惊呼了一声,落下泪来,听见这话,更是害怕的浑身发抖。 祠堂?她再也不想进祠堂了! 那简直是她的噩梦! 可这一次,贺云策倒是十分笃定的护住了宋若安,他十分无奈的对着黄氏开口:“儿子的话,您为何不信呢?” “不日之后,儿子便会证明给您看的,到那个时候,您必须要向若安道歉!” 黄氏听见这话,骤然的瞪大了眼睛:“我道歉?你是叫我道歉?” 可贺云策却没有再开口,他揽着宋若安的身子,便十分心疼的将她带回了院子。 “若安,所有人都不相信你,但是我相信你,他们愚笨,可我不一样。” 他毕竟是活过了一世,看见的东西也更加多些,知道若安的本性。 宋若安一边哭着一边摇头,柔弱的扯住了贺云策的衣襟:“夫君,到底什么时候能揭露姐姐的真面目,我真的受不了了。” 贺云策点了点头,“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事情必须速速的办。” “方才我在永乐街上的时候,便看见品香楼一旁还有好几家铺子是关着门的,想来那些铺子可能是要出售的。” “我现在便和双喜出门询问,看看哪家的价格低些,直接把铺子买了,开一家香铺,然后靠着揭穿宋熹之的真面目,来给铺子造势。” “到那个时候,赚的盆满钵满的就是我们了,所有人都会知道宋熹之的真面目!” 第一卷 第129章 努力生个孩子出来 听见贺云策这样笃定的保证,宋若安觉得脸上的疼痛都好过了不少。 不过她心底还是有些担忧,哭得也是梨花带雨的:“夫君,你买铺子,有钱吗?” “我没钱了,侯府也没钱了,若是我们开铺子,又赔钱了,那要怎么办呢?” 贺云策摇了摇头,眼眸中倒是多出了几分笑意:“傻瓜,不会赔钱的!” “我不是跟你说了,永乐街日后的繁华,会是现在的百倍,寸土寸金!等我们买下了铺子,就算是什么都不干,假以时日也是赚钱的!” “不过银子的事情,倒是真的有些着急。我先与双喜出门瞧瞧铺子,你再想办法凑凑钱,或者找你的娘家要一点,典当剩下来的嫁妆……” 宋若安一听这话,脸色一白,表情也变得犹犹豫豫了起来。 贺云策看着她这副表情,又是哄着道:“我也会向父亲母亲借一些,到时候把我的私房银子和文玩古董全都典当了,我们都要出力!” 他说完这话,又是安顿了一下宋若安,便急匆匆的跟着双喜再次出门了。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和若安的话,他实在是再也等不了了! 他要证明给京城中的所有人看,宋熹之到底是一个多么品行低劣的妇人! 他一直的坚持是没有错的! 而另外一边,天色渐晚,永乐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变少了。 等差不多到了时辰,楼里的顾客也基本上都走光了,宋熹之便让掌柜关上了铺子,而她和辛夫人便从香楼的后门离开,一同上了马车。 两人今日赚得盆满钵满,辛夫人一天下来,都是兴奋异常,拉着宋熹之说东说西的。 等两人上了马车,辛夫人便又是对着宋熹之开了口:“你方才瞧见了吗?” 宋熹之嘴角缀着笑,朝着她摇了摇头:“看见了什么?” 辛夫人竖起了一根食指:“铺子啊!” “咱们店铺旁边,有好多间没有开门的铺子,虽然永乐街的铺子不便宜,但是我感觉可以咬咬牙,把它们全都买下来,开其他的铺子!” 辛夫人说着,又是摸了摸宋熹之的脑袋:“你的才华,加上我的智慧,想必第二个‘品香楼’就要横空出世,你瞧瞧外头行人如织的模样,铺子关着也是浪费。” 宋熹之瞧着辛夫人亮晶晶的眼眸,是从前少有的活泼,她神秘的笑了笑:“你说的是哪几间?” 辛夫人撩开了马车的车帘:“这间,这间,还有这间……这都是多么好的位置啊!” 宋熹之微微挑眉,存了几分逗她的心思:“哦?你说的这几间,可惜铺子的主人,不卖。” 辛夫人瞪大了眼睛:“你如何知晓?你是从前就去问过了吗?” 宋熹之摇了摇头:“不是啊,因为你方才指的铺子,全都是我的。” 辛夫人的瞳孔猛地一缩,被宋熹之的豪气万丈的话震慑的哑口无言:……唉呀妈呀! “天爷啊!这些铺子全都是你的?你怎么这样暴殄天物!” 宋熹之点了点头,表情倒是郑重了起来:“我目前没有想好要开什么铺子比较合适,而且我的夫君还没醒,如今开了香楼,我有些分身乏术。” “若是你有想法,咱们也能继续开铺子,如同品香楼一样。” 她知道,辛夫人其实也根本不缺钱,她只是太空闲了,需要打发时间的事情。 并且还享受这种赚钱的快感。 一听宋熹之提起她的夫君,辛夫人眼眸里的光倒是慢慢黯淡了下来,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熹之啊,我知道虽然不能这样说,但我还是忍不住用过来人的身份,多嘴提醒你,你可是有做好了什么准备?” 宋熹之微微一愣。 辛夫人紧紧的捏住了宋熹之的手,掏心窝子讲话:“安定侯府里,若是你的丈夫有个什么不好,你手上这么多银子,又没有一个子嗣,恐怕他们要把你生吞活剥了。” 宋熹之听见“子嗣”,浑身一个激灵,思绪倒是飘散了开:“其实安定侯是个明事理的,贺老夫人也对我很宠爱。” 辛夫人摇了摇头,目光沉沉的: “可你那个小叔却是不好相与的,简直就是虎视眈眈!不仅如此,你的娘家都是些豺狼虎豹,你的继妹更是心思不正!” 宋熹之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贺景砚会好的,毕竟我把着脉,其实感觉他的身体已经恢复无恙,可不知道为何,他就是醒不过来。” 辛夫人听见这话,目光是更沉了:“这着实是奇怪,你医术高超,若是你都不知道哪里有问题,那就难办了。” 她说着,又是朝着宋熹之竖起了两根手指:“其实如今是有两条路在你的跟前,他如今一直不醒,你便要做好打算。” “什么?” 辛夫人挪了挪屁股,郑重的看着她:“第一,就是夜里多努力些,努力生个孩子出来,有了子嗣,你才能在侯府站稳脚跟,无论是爵位还是你的财产,你都可以与你的小叔争一争。” “第二,便是骑驴找马,赶紧物色个好的对象,没有也罢,但是你要做好另立门户的心思了。” 辛夫人说着,又兴致勃勃的笑了:“我瞧着还是第一个主意好,我给你去找一些有助于怀孕的方子。” 宋熹之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层,她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贺景砚的那张惊艳绝伦的脸,又是微微张了张嘴。 辛夫人观察着宋熹之的神情,又是摸了摸下巴:“我瞧你这副模样,倒是觉得闺中秘图好像比方子更适合你……活死人,不会根本不行吧……?” “若是不行,那就要赶紧走第二条路了。” 辛夫人话音刚落,还未等宋熹之开口说话,马车外却突然出现了一阵嘈杂的喧闹声,甚至是有妇人和孩童的惨叫。 宋熹之警惕的看了辛夫人一眼,辛夫人便迅速掀开了车帘,抬头往外望去。 还未等辛夫人看到什么,马车却猛地颠簸了一下。 车前的马匹更是不受控制的往前跑去,马车就像是要被甩飞了出去。 辛夫人失声尖叫,又是急急搜寻着宋熹之的手腕。 一种失重感猛地席卷了两人,两个人眼前一黑,所有东西都天旋地转的,险些便是要跌倒。 “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宋熹之一手搀扶着辛夫人,高声询问。 车厢外传来马车夫惊恐的喊声:“不好了不好了!对面车前的马疯了,横冲直撞的就朝着我们撞过来!” “咱们车的马儿也受惊了!根本就不受控制了!” 两辆马车相撞? 宋熹之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第一卷 第130章 救命恩人 耳畔是一片混乱的叫喊声,宋熹之贺辛夫人被横冲直撞的车厢弄得眼冒金星,更是一头撞到了座椅上。 她咬紧了牙关,高声对着辛夫人大喊:“跳车!快从窗户里跳出去!” 辛夫人听见宋熹之镇定的声音,才勉强恢复了理智。 她无比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紧紧拉住了宋熹之的手,跌跌撞撞的,便重新往马车车窗的方向走去。 辛夫人刚刚伸出手拽住了马车的帘子,还未等她有什么动作,便在电光火石之间,耳畔传来了一声马匹的嘶鸣。 身下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宋熹之的鼻尖便突然闻见了一股血腥味。 辛夫人明显的感受到身下马车的变化,她爬窗户的动作一顿,惊魂未定的探出头去往外看。 身下原本疾驰的马车,速度是越发的慢了,一息之后便直接停了下来。 世界在一瞬间变得安静无比,宋熹之有些愣神的扶住了车厢,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的狂跳。 “怎么回事?外面是怎么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男子低醇的声音,钻入了她的耳洞,低低磨着她的耳膜。 “别怕……” 两人似乎离得极近,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门帘。 宋熹之能听见男子的声音低哑,剧烈的活动让他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喘息,就像是粗砺的石子在平静的池水中掉落。 咚的一声,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宋熹之微微一怔,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听见马车夫已经在车厢外兴奋的大喊了: “刚刚从天而降了一位义士,砍下了对面发疯马匹的首级,若不是他,恐怕被撞的就是我们了!” 听见这话,宋熹之和辛夫人两人惊魂未定的对视了一眼,随即又是艰难的从地板上站了起来,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在瞬间溢散进了整个马车,耳畔有妇女儿童啜泣的声音。 宋熹之眯着眼眸往外望,看见的就是马儿被斩断的头落到了地上,一旁无首的尸体斜斜的歪在了地上,满世界的猩红。 她的视线搜寻了一下,只看见了一旁的马车夫,并没有看见其他的什么人。 马车夫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瞧见了宋熹之的举动,便急急将她搀扶下了马车:“夫人,您没事吧?” 宋熹之对着他摇了摇头,视线又是在现场转了一圈,她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于是才道:“方才那位恩公人呢?” 马车夫一听宋熹之提起那人,眼眸在瞬间亮了起来:“你没瞧见真是可惜了!方才那位义士从天而降,砍下了疯马的首级后,便驾着轻功,飞到了咱的马背上!” 马车夫越说,便越是激动,整个人手舞足蹈了起来:“他飞到马背上后,直接勒紧了缰绳,马儿前蹄朝天发出了一声嘶鸣后,就直接安静下来!” “嘿!好了!也不疯了!” 宋熹之听着马车夫绘声绘色的描述,也是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今日多亏了有他,若不是他仗义出手,恐怕我们三人都要死于非命了。” 辛夫人也在此刻捂着胸口下了马车,脸上还有些煞白煞白的:“潇洒,太潇洒了。” “我方才在窗户那,瞧见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整个人都要呆住了……不过看着不像是江湖人士。” 宋熹之有些遗憾:“我一下车后,便没瞧见他的踪影,否则一定要好好感谢一番的。” “既然不是江湖人士,大概便是京中认识,你们瞧见他的模样了吗?” 辛夫人和马车夫都是摇了摇头:“只瞧见了一个背影,不过那英姿飒爽的模样,看着就知道是个真男人!是我家那老头子根本比不了的!” 宋熹之听见这话,眼角抽了抽。 辛大人虽比辛夫人大了些年岁,可说起来,也不算多老吧? 辛夫人仔细回忆着,又是眼眸一亮:“我看着他的身形,感觉有些眼熟。” 宋熹之点了点头:“他既然做好事不留名,那只能等着有缘分时,下次再相见了。” 她说完这话,又是扭头望着周围的景致,有了那位义士从天而降,现场倒是没什么人受伤,只有些许人在躲避马儿时,有了些擦伤。 方才那猩红的血泊,不过都是马匹流下来的血罢了。 宋熹之拿着马车上的药箱,给路边手上的人简易的包扎了一下,休整过后,才和辛夫人再次上了马车。 辛夫人坐在马车上,西子捧心,一路上都在感叹那位义士的英武不凡:“你没瞧见真的太可惜了,我不过是惊鸿一瞥,便瞧见他手腕一翻,马头便在顷刻间落到了地上。” 宋熹之回忆着方才的场景,闭了闭眼眸,也点了点头:“声音确实蛮好听的。” 辛夫人见宋熹之也赞同,她挪了挪屁股,是越发的激动了:“对吧!对吧!” “我现在看你第一条路完全走不通,直接走第二条路罢了!从前我还想着我的娘家侄子,现在瞧着完全不行,必须要找个方才义士那样的真男人!” 宋熹之被她的态度逗笑了:“那都怪你方才没有看清他的脸,现在想去找,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了。” 辛夫人懊恼的直点头:“是了,怪我!” 两人说笑了片刻,马车才到了侯府。 她在路上耽搁了许久,等回了观墨轩的时候,便已经有些晚了。 观墨轩内灯火通明,可宋熹之想着辛夫人的话,又突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贺景砚如今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样不声不响的没动静,她也是该想想未来的出路了。 宋熹之正一边想着,一边往屋里走,可一个颀长的身影却在门口挡住了他。 第一卷 第131章 那我,要不要跟你生个孩子呢? 前世她一心一意的对待贺云策,容忍他的缺点,关怀他的所有,竭尽全力的帮扶,满心欢喜的畅想着与他举案齐眉。 全都是因为一个错误。 幼时她在一次春宴聚会,偶然走到湖边,却被宋若安刻意推下冰冷的湖水。 初春的湖水还未消融,边上荡漾着一层层的碎冰。 宋熹之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日,宋若安跪在湖边惺惺作态的哭泣,却掩不住她得意的嘴脸。 同行女孩的尖叫声,将湖边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 宋熹之从不知道春日里,竟会是这样的冷,她挣扎着,喝了一肚又一肚的冰水,很快就没有了力气。 可她看着岸上乌泱泱的人,却又是咬着牙挥舞着冻僵的四肢,她以为这么多人来了,一定会有人来救她。 那她就一定不会死。 可所有的下人小厮跑到了湖边,望着那满湖的冰块,全都面露难色,望而却步,看着她在湖里沉沉浮浮。 那时候的宋熹之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刺骨的湖水甚至让她的身体涌现出一丝暖意,她从来没有感到过那样暖,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一样。 就在此刻,便有一个身影飞速的冲了过来,他看见满湖的冰块,没有一丝犹豫,直直的跳了下去。 宋熹之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得救的了,她只知道那个人的臂弯不大,但是很暖,就像是她的母亲一样。 意识涣散见,她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名:“贺公子……” 宋熹之一直以为京城只有一个贺公子,而另一个贺公子自幼身在塞外,于是她就认准了贺云策,不顾一切的帮扶她。 可宋熹之蹉跎了大半辈子,到头来,才知道贺云策根本不会游泳。 而那个初春,贺大公子正从边疆回了京城过年。 宋熹之正一边想着,一边往屋里走,可一个颀长的身影却在门口挡住了他。 她猛地一抬头,瞧见的就是青铜担忧的眼神:“夫人,您去哪里了?怎么今日回来的这样晚?” 宋熹之有些疲惫的朝着他笑了笑:“路上出现了些许意外,我虽没事,可有人受伤了,我帮他们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回来的便晚了。” 她说完这话,原本想要绕过他,入了屋子,可青铜却站在门口没动。 “如今主子未醒,您一个人出入时形单影只,不免危险,属下方才正想着给您安排一个女侍卫侍奉左右,保障您的安全,如今看来便是正好。” “您放心,安排的都是主子手下的人,用着安全可靠。” 宋熹之的动作微微一顿,听见青铜的话,眼眸也亮了起来:“若是你家主子身边,能派出合适的人,那自然是好。” 如今她开了香楼,经常早出晚归,况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刚刚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原本想着自己找一个会武的丫鬟跟在身边,却没想到青铜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还真是巧了!你家主子昏迷,多谢你了青铜。” 青铜笑着挠了挠头:“您还是多谢主子吧!” 宋熹之微微一愣,抬头望着他,便听见青铜继续说:“毕竟是主子身边的人。人明日便能送来,到时候让您取名了。” 他说完这话,又是让开了身子,宋熹之才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进了屋子。 吴嬷嬷烧了热水,伺候她沐浴梳洗后,宋熹之才又回到了床榻上。 屋内的熏香有些浓重,不是她研制的那些,不过味道倒还是好闻。 宋熹之撩开了贺景砚的衣裳,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上,发现并没有新出现的青紫,而从前小腿处的青紫也好了,她才终于放下了心。 盯着贺景砚那张俊朗的脸,想起前程往事,宋熹之心里暖暖的,可温暖中又带着几分哀愁。 “分明日日都在喝药,日日陪你说话,外头的刺激也够,怎么人就不见好呢?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越想越觉得不开心,虽然身体有些疲惫,却又是强撑着下了床榻,披上衣裳,便要去软榻上拿针灸包。 可奇怪的是,从前分明是放在软榻上的针灸包,宋熹之如何找都没有找到,外头的青铜听见里头的动静,进了屋子。 “青铜,你看见我的针灸包了吗?” 青铜一听这话,抿了抿唇:“没瞧见,不过您要针灸包做什么?” 宋熹之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给你家主子针灸啊!” 青铜瞪大了眼睛,尝试着劝说:“今日您回来的这么晚,还受惊了,脸色是这样煞白,若是再为主子针灸,怕是劳心又劳力。” 宋熹之摇了摇头,继续趴在软榻上翻找:“日后我早些回来,日日都为你主子针灸,还要加大力道,好好刺激他的神经,总不能让他就这样躺着。” “奇怪了……我记得针灸包明明是放在软榻上的。” 青铜直愣愣的站着,看着也不像是想帮忙的样子:“那属下来为您找?等属下问了外头的下人,把针灸包放在桌上,明日给您。” 宋熹之听着,态度有些松动,可她沉默了片刻之后,又是眼眸一亮:“我的药箱里还有一副针灸,今夜便用那个好了。” 青铜嘴角抽动了两下,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宋熹之便已经在药箱里翻找到了针灸包,又是直接上了床榻。 他最后只能咬紧牙关,默默的离开了厢房,又是贴心的关上了屋子。 烛火摇晃,宋熹之将贺景砚身上的衣裳全部褪下,又是一寸一寸摩挲着男人筋肉上的穴道,随即落针。 她咬着牙加大了力道,力道是从前的数倍。 片刻之后,男人身上便出现了薄薄的细汗,甚至连针扎的地方,都能感受到肌肉的痉挛。 看着不用于以往的效果,宋熹之的眼眸猛地一亮,她气喘吁吁的开口:“果然?是要加大力道,用疼痛刺激穴位。” 看着显著的效果,宋熹之更是咬紧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次次的落针,都往他最疼痛的地方扎去。 男子的身上逐渐浮现出了粉雾。 安静的屋子里只能听见女子低低的声音,在喃喃自语: “其实辛夫人说的也对,那我,要不要跟你生个孩子呢?” 第一卷 第132章 拐了个弯,又求到了自己跟前 宋熹之听见吴嬷嬷的话,倒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嬷嬷您是不是忘了,我自己就是个大夫啊!” “可能是最近做生意,实在太累了,加上昨日那场意外,身心俱疲。” 其实她觉得疲累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不过每日睡得倒是有挺好。 宋熹之想着,又是掀开了贴身的衣裳,探头往里张望了一下,果然发现了自己锁骨和肩颈处都有些青紫。 回想起昨日在车厢里经历的事情,不仅是撞了肩膀,还撞了大腿,难怪走起路来有些火辣辣的疼。 既然她说没事,吴嬷嬷也没有再坚持,让人进来给宋熹之梳洗更衣后,青铜便马上进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佩剑的女侍卫。 女侍卫步伐稳健,腰板挺得笔直,一双丹凤眼狭长,看着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她一进来便跪在宋熹之的面前,行了一个礼:“属下见过主子。” 青铜解释:“这就是昨夜说的那个护卫了,都是知根知底的,夫人您放心用。” 宋熹之瞧着,也很喜欢眼前的这位女侍卫:“青铜,你主子还没醒,你倒是用心了。” 青铜有些青涩的挠了挠头,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什么。 于是宋熹之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侍卫仍旧是单膝跪在地上:“属下跟随主子后,便没有了本来的名字,求主子赐名。” 宋熹之闻言更是开心了:“那你就叫司琴好了。” “司琴,从今日开始,你陪着我一起回香楼吧。” 司琴领命后起身,宋熹之便下了软榻打算出门,吴嬷嬷在此刻瞪大了眼睛: “姑娘,您既然今日身子不舒服,那还要往香楼去吗?” “不如在府里休息一日罢了。” 宋熹之想起辛夫人的那番话,还是对着吴嬷嬷摇了摇头。 私下里没有旁人,青铜到了外头,司琴去叫了马车。 所以宋熹之说出了心底想的打算:“若是夫君一直不醒,我是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才是,如今只有钱能成为我的庇护,才能让我有安全感。” 宋熹之这话说得极为认真,一字一句几乎是要把吴嬷嬷的心都疼碎了。 她在宋府长大,自幼孤苦伶仃,母亲早亡,而父亲也是那个鬼样子。 她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重复了她幼时的路;可若是不生孩子,那就只剩下另一条路了。 虽然她比谁都要希望贺景砚苏醒。 但是她向来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并且经历了前世的一切后,她便成了一个悲观的人,凡事都要做好万全的打算。 更何况她和贺景砚之间,向来是她单方面的倾诉和付出,尚且不知道他的内心是否抗拒。 若是他真的醒不过来,她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守寡一辈子的。 宋熹之想着,又是抬眸深深的看了贺景砚的方向一眼。 两人虽然隔着屏风,宋熹之看不见贺景砚的容颜,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心中却突然涌现出了几分酸涩的感觉。 这样一个征战沙场,为国捐躯的好儿郎,老天您还是开开眼吧。 宋熹之想到这里,抿了抿唇,随即转身离去了。 吴嬷嬷盯着屏风后安安静静躺着的男人,也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姑爷,您还是醒来吧!” “我家小姐六亲缘浅,从小就苦,原本想着成亲后能有个人护着,谁知这日子比从前还苦!打碎了牙都要往肚子里咽!” 吴嬷嬷唉声说完这话,擦了擦眼底的湿润,便跟着宋熹之一起出门去了。 偌大的卧房,只留下了男人一人的身影,他静静的躺在床榻上。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帷幔拢起的床榻上,照在男子细长的睫毛上,落下了一片漆黑的剪影。 等宋熹之和吴嬷嬷上了马车,司琴抱着剑和马车夫坐在了车前,马车便辚辚往香楼的方向开去。 想起香楼,宋熹之沉甸甸的心才好了不少。 品香楼所出售的熏香,再加上辛夫人巧夺天工的设计,简直是大获成功。 那日的诗会后,品香楼的名声便彻底打了出去,抛去制香和营业的成本后,一日便能赚个七八百两。 等这波热度过去后,香楼的营业额应该会有所下降,但是若是没有其他问题,大概能稳定在一个平稳的区间内,然后每年诗会的时候重新升高。 诗越出彩,香楼便也越会有名气,如此良性循环,倒是吃穿不愁了。 宋熹之正想着,感受着时间差不多了,又是掀开车帘往外瞧了瞧。 谁知这一看,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嬷嬷,你瞧那是不是宋若安?她怎么在我的铺子前徘徊呢?” 顺着宋熹之的视线往外看,吴嬷嬷这才终于想了起来:“是了,有件事情忘记说了。” “其实一直以来,咱们那几间还没有开业的铺子,都有人上门来询问,说铺子卖不卖。” “可昨儿夜里,又是来了人,伙计说那人特别着急,还说愿意高价买,底下的人不知道您到底什么打算,所以没有回绝,只是递来了消息,让我来问问您。” “昨夜太晚了,不好问,早晨老奴原本要开口,又看见您憔悴的脸色,心疼的直接忘了。” “现在看来大概是宋若安来问的,她看着前几间铺子没有回信,便去问了另外几家,却不曾想那都是您的铺子。” 宋熹之听着吴嬷嬷的话,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没有忍住就笑了出来。 从前宋若安和贺云策寻死觅活的在自己香楼门前守着,等知晓她就是背后的老板,便又是一副不堪受辱、义愤填膺的模样。 求也不求,怒气冲冲的就走了。 谁知道他们那么有骨气的转过头,一眨眼,又是求到了自己跟前来。 若是宋若安知道了真相,怕不是要气得吐血? 可更好笑的是,她这永安街的七八间铺子,可全都是用宋若安的嫁妆银子买来的。 若是她知晓了这件事情,怕是气得要七窍生烟了。 第一卷 第133章 狮子大开口 感受着宋熹之变幻莫测的脸色,吴嬷嬷一想到他们那对讨人厌的小夫妻,脑子也真泛疼。 她十分嫌弃的摇了摇头:“从前也不知道来问的是宋若安和贺云策,若是知晓,直接回绝掉就罢了,铺子空着也是赚钱,谁要卖给他?” 宋熹之倒是眼眸幽幽的笑了:“这个主意还是我出给他的,让他也开间香铺与我打擂台,没想到他真的听进去了,速度还这样快。” 这样快的自寻死路。 吴嬷嬷闻言,微微一顿,就知道自家这聪明的姑娘,是还留着后手:“那您打算怎么做?还真的要把铺子卖给他们?” 宋熹之最后撇了一眼宋若安的背影,便默默的放下了车帘: “有钱为什么不赚?嬷嬷,您去让底下人和宋若安说了,永安街这些没开门的铺子,都是同一个主人的,也不劳她一间间的接下去问了。” “若是她想要开铺子,那些店面闲着也是闲着,不卖,但是可以租。” 一听这话,吴嬷嬷就知道宋熹之是憋着坏呢,她虽不声不响,恐怕从一早就开始算这场连环计了。 “那您想怎么租?” 宋熹之摸了摸下巴,笑得狡黠:“按月来租,六个月起租,一个月要五百两银子。” 吴嬷嬷听见这话,可是惊呆了:“您是说六个月起租,那二小姐起码要付个三千两银子?咱们当初花二小姐的嫁妆买铺子,那一间可就一千两银子。” 宋熹之嘿嘿一笑:“今时不同往日吗,永安街能有如今的光景,全是靠咱们的香楼。” 谁让她今日心情不好,宋若安又直直的往她跟前撞呢? 不欺负她还能欺负谁? 如今她也不是稀罕几千两银子,她是想把宋若安、贺云策乃至整个宋府的银子,全都榨干,放到自己的荷包里。 吴嬷嬷瞧着宋熹之一抬手,便随随便便能赚着巨额的银子,内心又是佩服又是惊骇:“如今二小姐没了嫁妆,也没了私房银子,还能上当吗?” 宋熹之悠悠道:“放出消息,就说品香楼日进斗金,一日便能赚她一月的租金,他们仗着自己有熏香,以为能复刻品香楼的成功,自然忙不迭的就答应了。” 吴嬷嬷情不自禁的感叹:“黑啊!还真是黑啊!” 宋熹之扬眉:“更黑的还在后头,等他铺子开工的时候,你安排些伙计进去,若是铺子出些差错,那么开业便要延期……” 延期的话,烧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了! 等两人下了马车,宋熹之去了香楼制香,吴嬷嬷便忙不迭的把宋熹之的吩咐安排了下去。 永安街的几间铺子,都没有开门,所以平日里一家店铺就一个伙计守着,还有一个主事,管着这七八间铺子。 除了宋熹之嘱咐的那些关键,吴嬷嬷还吩咐铺子里头的主事,和他们谈生意时态度要倨傲些,要看着便是一副狮子大开口、见钱眼开的模样。 再试探的问他们的铺子卖些什么,一看便不是好人。 言语之中,要能让人感到惶恐,觉得这铺子生意若是做成了,这铺子便会不租了,直接抢去自己做。 铺子里的主事听了,眼眸一亮,简直是大彻大悟,连忙便去通知了宋若安。 宋若安一听铺子里的老板回了话,原本又是激动又是开心,可一听铺子只能租不能卖,六个月的租金要三千两银子,她简直是要尖叫出声。 “什么?”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主事:“三千两银子还只能租六个月!你这一整个铺子都不值这么多钱!” “你为什么不去抢呢?” 主事一脚踩在凳子上,摸了摸鼻子,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宋若安的模样:“哈哈,你这话说的好笑,是我求着你的租铺子的吗?” 宋若安被他露骨的眼神气得又羞又恼,半晌说不出来话。 她怎么觉得,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呢? “这永安街上七家还未开门做生意的铺子,全是我家主子的,你去打听一下,除了我们,还有谁愿意租给你铺子?” 听到这里,宋若安咽了咽口水。 是了,除了这七家,所有的铺子全都趁着品香楼的红火,日进斗金,摆着看便是蒸蒸日上的好生意,根本没有人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卖了铺子。 一想到这里,宋若安又是有些懊恼:“可你这三千两的价格,只能租六个月,你说出来不觉得汗颜吗?起码也要租个两三年吧!” “从前这里一间铺子也可都没有一千两!” 她后悔没有拿着自己的嫁妆,去买几件铺子了。 主事一听这话,又是流里流气的看了宋若安一眼,鼻孔要抬到了天上去:“你是要开什么铺子?若不是我不会制作熏香,我自己都要去开熏香铺子了!” 宋若安眼眸深了深,不着痕迹的打探:“你也想开个熏香的铺子?那熏香的生意真的有那么好吗?” 主事煞有其事的点头:“你可知,那品香楼一日便能赚一千两?这样好的时间段,若是我还按照原价租给你,我岂不是个傻子?” “一日便能赚一千两?”宋若安的眼睛一下睁了个老大。 不得不说,方才她听闻这六个月的租金是三千两,只觉得是天方夜谭,可如今她是真的心动了。 她和宋熹之开一样的铺子,卖得都是一样的熏香,若是一天赚一千两,三日便能把铺子的钱赚回来了! 宋若安咽了咽口水,眼眸都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好好好,你的铺子我会租的,我现在便回府和我的夫君商量一下。” 主事皱着眉看她:“还要商量?那什么时候给回复?你可知品香楼日进斗金后,有无数人来问我,时间可不等人啊!” 宋若安双手握了握拳:“明日!我明日便给你消息!” 这是她最好赚钱的机会,她此刻这样缺钱,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就算是砸锅卖铁,她也势必要把这个铺子租下来! 第一卷 第134章 豪掷六千两 等傍晚贺云策从衙署散衙后,见他回了侯府,宋若安便忙不迭的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贺云策一听那铺子主事狮子大开口,提出的三千两,整个人都被惊骇住了。 “租金这么贵?还以为我非他不可?永安街不是还有许多没有开业的铺子吗?” 宋若安一听这话,又是深吸了一口气:“还真就非他不可了,永安街上所有没开业的铺子,都是同一个老板的。” 贺云策听的咬牙切齿,心中对那老板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分明自己才是重生的天之骄子! 可为何才刚刚重生的时候没有把握住机会,把时间都花在了后宅的事情上,反倒是让旁人钻了空子! 先是宋熹之,然后又是这个老板,他到底错过了多少财富! 贺云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因为宋熹之,都是她将安定侯府搅动的家宅不宁,所以自己才错过了这个机会。 看着贺云策的表情变幻莫测,看上去犹豫不定的样子,宋若安舔了舔唇瓣,把那主事透露出的消息说了出来。 “可是夫君,品香楼一日便能赚一千两银子,这样比起来,半年三千两银子也能接受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停顿了片刻。 等他想明白宋若安话里的意思,瞳孔猛地一震,呼吸都停滞了:“你是说宋熹之她用那些剽窃来的方子,开得香楼,一日便能赚一千两银子?” 宋若安很不甘的点了点头,贺云策更是气的浑身发抖。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情!熏香是你会做,这银子本来也应该是你的!若安!” 贺云策说着,便也不再纠结租金的事情,他咬牙道:“让我知晓宋熹之是品香楼背后的老板,随后寸土寸金的永安街又有铺子闲置,这便是老天爷给我机会!” 重生一回,老天爷待他不薄,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把若安送到了他的身边,如今更是要拉他一把。 “不行也得行,若安,这铺子我们必须租,你把你的嫁妆全都卖了,我把我的古董文玩也全部典当,我还有些些私房银子,看看能不能凑出个三千两。” 宋若安听见这话,一想到白天那主事的模样,表情上还有些犹豫。 贺云策原本以为她怕了,还要再劝,可谁知便听宋若安道:“夫君,我们只租六个月吗?” “若是我们揭穿了宋熹之的真面目,生意做得红火,那老板会不会眼红我们的生意,想要把铺子抢走?” “到了六个月就不租给我们了,到时候我们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贺云策闻言,沉默的思索,宋若安的声音里还藏着几分委屈:“夫君你是不知道,今日那个主事可不像是什么好人,与我说话时还一直在打量我,流里流气的……” 听见宋若安这样说,贺云策急忙望向了她,眼眸里满是心疼:“若是我知晓,定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下人这样流里流气,可老板又是在永安街买了七八间铺子,而且根本不做生意,恐怕那背后的老板是什么纨绔子弟。” 贺云策越想越有道理:“若是只签六个月,根本没有保障,六月之期一到,我们只能如同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要我看,起码要签一年,让我们的招牌打出名气,牢牢的刻在所有人心中。” 宋若安叹了一口气:“若是有银子,那自然是越久越好,可六千两,这么大一个数字,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多银子。” 贺云策听见这话,闭了闭眼眸:“可惜了若安你从前被岐黄神医骗走的银子。” 宋若安张了张嘴,还未说话,贺云策便直接又道:“你这次去找你父母借钱,尽量多,至少要三千两,就当是让他们入股了,我们一起分账。” “我也去找我母亲借钱,她大概是有些私房银子,可她不信任你,我只能找个由头要来了。” 如今侯府这样,已经是人尽皆知,公账上拿不出银子,祖母自己的嫁妆也全都贴了进去,如今侯府里还有钱的,也只有他母亲了。 一听要找宋府借三千两,宋若安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这不是小数目,从前几笔嫁妆的支出,宋府被姐姐搞成了那个样子,若是要凑出这个钱,恐怕是要把我宋府半空了!” 若是在这次生意失败了,自己的娘家再没有一分钱,那还有何处能成为她的依仗? 恐怕她就是要成为宋府的千古罪人了。 宋若安的心是沉甸甸的:“夫君,你告诉我,这次的生意真的可行吗?” 贺云策郑重的握住了她的手:“若安,正是因为我信任你,所以你也要信任我。” “因为你的手艺是真的,所以我便能担保,这个生意一定行!你从前不是都答应过我,彼此信任,毫无隐瞒了吗?” 两世,几十年的感情,相濡以沫了数千个日夜,哪里还能有假呢? 感受着贺云策深情款款的望着自己,炙热的温度不断的从他的手掌心传来,几乎是要把宋若安烤化了。 她盯着贺云策的眼眸,无法说出否定的话,只能答应下来。 “……是真的,我的手艺自然是真的,夫君,我信你。” 若是在此刻她告诉了贺云策真相,恐怕他们再无感情了。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能挽回一段感情,更何况原方在自己的手上,只要她请来外头的人,教她如何制香,那她就是会制香,这根本不能算欺骗。 贺云策感受着宋若安笃定的回答,也沉沉的点了点头,把她紧紧的拥在怀中。 几乎是要将他柔软的身子,揉入血骨之中。 因为信任,所以他可以赌上自己的信任、尊严、形象,以及全部身家,为两人共同的未来背水一战。 他与若安,始终是心连着心。 贺云策想着,又是垂眸,眼神温和的瞧着宋若安的脸,随即道:“若安,我现在就出去典当凑钱,你放心,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 “到时候,你既是富可敌国的商贾,又是一品的诰命夫人,这是我对你的许诺。” 他在宋若安的额头上深深的落下一吻。 第一卷 第135章 最后的甜蜜 等事情说定了,贺云策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卧房。 他去书房里找到了自己珍藏了许久的文玩古董,也带上了宋若安剩下来的全部嫁妆,通通在当铺里活当了,只等着半月后再拿回来。 因为是活当,所以两者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银子。 于是贺云策又是去找了黄氏,他找了一个十万火急的借口,说自己一时糊涂,在外头欠下了印子钱,让黄氏火急火燎的掏出了自己的全部私房银子。 两人几乎是倾家荡产了,终于凑够了三千两。 而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的信任和温情,心中有几分甜蜜,就有几分惭愧,于是她也让胡嬷嬷带上了自己亲笔的信件,亲自去了宋府一趟,向宋氏夫妇要三千两银子。 而另外一边,宋若安又是让阿莲去外头找来了熏香铺子的制香伙计。 伙计只要普通的,知根知底的,常年在铺子里打工的,不用有多么高超的技艺,不用有神乎其神的名头。 因为上次的事情,让宋若安有了经验,也涨了教训,所谓神乎其神的人,譬如岐黄神医之流,那全都是假的。 宋若安在软榻上等待了片刻,便见阿莲把外头的香铺伙计请来了。 是她从前常去购买的那家铺子,这伙计她看着也是面熟,于是便跟着他学了制香的手艺。 宋若安耐心的学了几个时辰,便初步掌握了制香的方法,制香时也是像模像样,其实香并不难治,最重要的便是熏香的方子。 只要有了方子,一切按照方子上的剂量去调配,便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知晓了这一切,宋若安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了底气。 就算是贺云策回来时,瞧见她和香铺的伙计在研制熏香,宋若安也没有慌张: “夫君,你回来了?” “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我这边请来了香铺的伙计,打探了开铺子的事情,了解了熏香的定价和笼络客人的手段,大概都清楚了。” 贺云策风尘仆仆的回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心中有的是暖意,也没有怀疑:“我凑齐了银子,只要等你娘那边松了口,咱们就能去与那铺子的老板定下契约了。” 宋若安送走伙计,两人又是等了片刻,胡嬷嬷便带着赵千兰的三千两回来了。 赵千兰说因为从前的事情,宋府元气大伤,这三千两是宋府能给出来的所有现银了。 听见这话,贺云策很感动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岳母大人这样信任我们,我们一定要赚的盆满钵满,孝敬他们。” 两人手上有了六千两银子,便一起去永安街和那主事定下了契约。 在签约时,贺云策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这个铺子,只是他的一个起点,只是第一间。 等他揭穿了宋熹之的真面目,香楼日进斗金,那么永安街的所有铺子,他都会使手段,让其一点点变成自己的。 定下了契约的后一日,贺云策便忙不迭的叫来的伙计,开始装修香楼。 香楼的名字就叫“若安楼”,其中的一切都是按照若安的喜好来的,暗中记录了他和宋若安前世的所有回忆。 原本是预计半个月香楼便能开业,可在装修的时候,状况频频,硬生生把工时拖到了一个月,贺云策又是心急又是心疼,于是换了所有的伙计,又是加钱让新来的伙计加快了速度。 除此之外,他找人放出传言。 品香楼的所有熏香,都是剽窃的,品香楼背后的老板品行低劣,抢走了自己师妹的东西,否则她为什么不肯露面? 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不到几日时间,便席卷了京城的所有茶楼。 所有人又是猜测品香楼幕后老板的真面目,又是对这个传言十分的好奇。 于是贺云策又是放出消息,会在自己若安楼开业那日,公布“木踪”的配方,揭开品香楼背后老板的真面目,同时又会亮出证据,证明她的一切熏香都是剽窃的。 所有人都可以来若安楼,品鉴远超于品香楼的古法熏香。 如此言论,直接在京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木踪的配方、品香楼老板的身份、品香楼老板剽窃熏香、远超于品香楼的古法熏香? 天下竟然有香楼敢直接和品香楼叫板,而且居然还有证据证明品香楼背后的老板剽窃熏香,同时还能制作出远超于蓬莱仙境的熏香?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惊天重磅!是所有人都好奇不已的秘密! 并且那蓬莱仙境,可是堪称神迹! 所有在品香楼开业当日没有前往品鉴的人,在之后都后悔不已。 于是那所谓的“若安楼”开业,一瞬间就成了万众瞩目的事情,所有人都惦记着若安楼开业的日子,同时也让两个香楼的名气,在一瞬间拔到最高。 无论是京城的老弱妇孺,还是偏远地界的文人墨客,都在啧啧称奇的讨论着这件事情。 等若安楼开业那天,人潮更是跟疯了一样的,将整个人永安街挤得水泄不通, 贺云策对眼前的局面满意极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若安楼,他们纷纷涌进香楼的同时,又更像是见证了他与若安的爱情。 而宋熹之那边,品香楼里的小厮和伙计,因为这件事情,皆是愤愤不平,义愤填膺的。 到了若安楼开业那天,就连品香楼店里的生意都冷清了下来。 掌柜一手拿着算盘,把算怕拨得噼里啪啦响,又是一边苦着脸对宋熹之摇头:“也不知是什么人开了那个若安楼,简直是阴险至极。” “不仅模仿我们,开了一个香楼,更是倒打一耙,诬陷您剽窃,甚至用您的真面目来招揽客人,这种人生孩子不怕没屁眼吗?” “您可知这几日我们损失了多少钱?” 宋熹之坐在书桌前,听见这话,仰头对着他笑:“损失?” “不过是损失了几日的银子,可品香楼的名声,可是名扬四海,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了。” “……是是是,不仅知道我们,还知道若安楼!把咱们的美名和一桶夜香放在一起!” 宋熹之听着掌柜的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从前以为这个杨掌柜,是一个循规蹈矩,忠厚老实的人,倒是没想到,说话这样的难听。 不过……她喜欢。 杨掌柜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简直要抓狂了:“今日就是若安楼开业的日子,您的身份成了人家的噱头,您不生气吗?” 宋熹之听见这话,慢悠悠的从书桌前站起来,眼眸是一片沉静淡定之色。 这是她布好的局,她怎么可能不去? “与其让他用我的名字当噱头,倒不如我自己揭晓身份。” “若安楼……若安楼……” 宋熹之眼眸玩味的咀嚼着这个词语,脸上满是笑意:“今日我就凑个热闹,也让我去见证一下,贺云策和宋若安的美好爱情。” 第一卷 第136章 香楼开业 宋熹之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微微放缓了声音。 可那幽幽的声音,虽然不带什么特别的情绪,却让杨掌柜心头微动,有了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急忙摸了摸自己汗毛竖起的胳膊,又望向了宋熹之不辨喜怒的脸,便看见她已经率先往屋外走去了。 宋熹之没有遮掩的下了楼,店铺里所有义愤填膺的伙计,见原本专属于老板的神秘房间里,出来了一个绝色的女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仰着头,痴痴的看着宋熹之款款下了楼梯,一举一动优雅至极,身上还带着复杂的香气。 只要是她经过的地方,空气中都会沾染着特殊的香。 “又会制香,又是从那个神秘的房间出来……这是我们的老板吗?” “我们的老板终于要露面了?” “……” 所有人都是呆愣在了原地。 等宋熹之站在品香楼门口时,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辛夫人。 “诶,你终于打算要露面了?”辛夫人惊奇的望着宋熹之。 宋熹之含笑着点了点头:“自己露面,总比被其他人占了便宜要好。” 一说到这个,辛夫人站在门口就是一肚子气:“你可不知道外头到底有多少人!我的马车连挤都挤不进来,我是在街口便下了马车,靠着两条腿走进来的。” 几乎所有人都是因为贺云策放出去的那几个惊天消息,所以赶来凑热闹的。 辛夫人说完,视线越过宋熹之,往品香楼内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了往日的热闹:“可咱们店里倒没什么人了,全都去看热闹了。” 宋熹之闻言,又是朝着若安楼的方向望去。 若安楼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此刻耳畔还能听见锣鼓喧天和鞭炮齐鸣的声音,看起来热闹极了。 此刻若安楼还未开业,也不允许人进去,看不见里面的装饰,但是看着外头的门面,也是十分的气派。 宋熹之眯了眯眼眸。 贺云策花了六千两,租了一年的铺子之后,铺子里就发生了很多事情。 而贺云策一面在官场上被秀王、林丞相等人磋磨针对,一面又要处理香楼这边的事情,整个人又是急躁又是焦虑,心心念念着的便是今日香楼开业的日子。 这一天已经成为了他的全部希望,所以他那样急急赶工,找来了一匹新的伙计,又是花了这样的大手笔,把开业仪式弄得这样隆重。 想必是要比原来计划的,额外支出了不少银子。 可他已经没有银子了,那么他又要找谁去借呢? 她正玩味的想着,杨掌柜便已经抱着算盘,急匆匆的赶到了宋熹之的身边。 他还未开口,便听见宋熹之对着他淡淡吩咐道:“既然对面也开了一家香楼,如此喜气洋洋,我们这边自然也要贺喜……” 杨掌柜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得老大:“贺……贺喜?” 宋熹之对着他点了点头:“所以品香楼今日的熏香全都半价。” 杨掌柜听见这话,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这哪里是贺喜?这分明就是拆台啊! 他急急点头,又是朝着外头大声吆喝:“好!从此刻开始,品香楼的全部熏香都是半价!” 宋熹之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藏着掖着,所以许多站在门口的人都听见了宋熹之的话。 他们十分好奇的转过身,看见宋熹之站在门口时,又是眼前一亮:“你是谁?你怎么能决定品香楼熏香的价钱?” 辛夫人一听这话,便放大了音量:“这位呢!就是我们品香楼的老板,品香楼所有的熏香都是她一手研制的,包括蓬莱仙境。” 所有人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炽热了起来。 宋熹之站在店门口,也朝着众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品香楼今日推出了更多的新品熏香,也同样是半价,数量不多,先到先得,可以都来试试。” 听见这话,街道上的许多人都沸腾了起来。 有的人更是惊喜的吼了一嗓子:“品香楼的老板出现了!是一个大美人!还推出了新品!全都是半价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往品香楼里涌了进来。 热闹归热闹,要知道品香楼的熏香如此昂贵,打了半价便是便宜了不少。 更何况那新品的熏香,或是抢到了,那可变成了一桩美事,要受到多少人的追捧啊? 宋熹之往门口前方走了几步,为顾客让出道路,乌泱泱的人往她的身后涌去,让原本水泄不通的街道,在一瞬间就空荡了下来。 她仰头,望着若安楼的牌匾,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原本贺云策正站在若安楼的窗户前,一边与宋若安紧紧相拥,一边又欣赏着自己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内心满是得意和满足。 如今还未开业,铺子就已经有了如此的声势,是远超了宋熹之那个品香楼开业时的盛况。 可还未等贺云策开心多久,便看见人群发出了一阵小小的躁动,随即便一下子全都往品香楼涌去了。 贺云策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大了:“怎么回事?下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新请来的小厮愁眉苦脸的禀报:“对面的品香楼背后那位神秘的老板,刚刚主动露面了。” “不仅露面,推出了新品,还说所有的熏香都是半价。” 贺云策听见这话,急忙低头朝着品香楼的方向望去,便看见宋熹之缓缓走到了大街中央,还对他露出了一个天天的笑容。 那笑容灿烂又耀眼,美的简直是不可方物,贺云策眼眸定格在宋熹之的笑容上,他原本圈在宋若安腰肢上的手,不断的收紧。 “姐姐那是在故意挑衅我们吗?”宋若安感受着腰间的力道,有些吃痛的出声,声音也尖锐了不少。 贺云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手从宋若安的腰间拿了下来,又是猛地捏紧了窗户框。 “她知道我们要揭露她的真面目,终于害怕了,所以提前公布了自己的身份,想要破坏我们的假话。” 贺云策目光沉沉,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既然她这样的急不可耐,那我就提前公布了她的真面目,让她身败名裂好了!” 第一卷 第137章 当众对峙 宋若安听见这话,犹豫了一下:“你要现在去宣布姐姐剽窃熏香的事情?” 贺云策点头,转身便要往楼下走去,宋熹之那灿烂的眼神就像是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样。 “是,提前开业,提前让所有人知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宋若安也急急的跟在了贺云策的身边:“可是我们找人算的吉时还没到呢!” 贺云策冷笑:“她自己找死,那么谁也没有办法!” 他说着,又是抬头,郑重的望着宋若安的脸:“若安,我知道你还在顾念旧情,觉得她是你的姐姐,可她曾有一日考虑过你们的感情?” 贺云策已经做好了打算,等这边的事情东窗事发,宋熹之的名声都臭了。 回府之后,他就直接禀告父亲,帮兄长把这个女人休了。 就算是兄长活不长了,可他也相信,兄长在九泉之下,不愿与这个女人生同衾死同穴。 宋若安闻言,又想起自己和宋府的全部身家,此刻都压在了这个铺子上。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能够尽早的解决宋熹之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她急急点了点头,紧紧的握住了贺云策的手:“夫君,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挤过了攒动的人群,极为艰难的到了宋熹之的品香楼。 此刻品香楼的折扣,让所有的人都抢的急红了眼,那些斯文的文人墨客,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几乎可以为了一两的新品熏香,抢破了头。 那副场景,看得贺云策眼热极了。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宋若安护在身边,一边抬头仔细搜寻着宋熹之的脸。 她那出类拔萃的容貌,在一众的人群中十分好找,贺云策一下子就找到了她。 于是他大喊一声:“宋熹之,你用了这样的手段,是因为知道害怕了?” 贺云策高声一喊,声如洪钟,更是让所有人惊讶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们先是看了看贺云策,又是扭头看了看宋熹之,等意识到这是安定侯府的小叔和大嫂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闪烁着惊骇又好奇的光。 宋熹之感受着贺云策的质疑,脸上还是挂着客气的笑容,她缓缓从柜台走到了贺云策的面前。 “小叔,这是怎么了?我看你开了香楼,我开心,便也办了活动,想要帮你们庆祝,我会害怕什么呢?” 辛夫人紧紧的跟在宋熹之的身后,防备的盯着贺云策看。 贺云策见她这副死不悔改的模样,冷笑出声:“怎么?你还有脸说你不害怕?” “你剽窃了若安的熏香方子,可如今正主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你怎么可能不会怕?” “想必是现在想要半价出售熏香,然后关门跑路了吧?” 听见这惊天重磅,原本就十分好奇的众人,此刻更是将嘴巴张了个老大,疑惑的眼眸里有着满满的求知欲。 秀王此刻也在品香楼中,听见贺云策的话,一边审视的望着宋熹之的脸,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熏香。 而品香楼二楼厢房处,也有人沉默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所有人都在等着宋熹之的回答,可宋熹之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动:“你说我剽窃,可你有什么证据?” 辛夫人也阴沉着脸开口:“没错,说话做事要讲究证据,这香楼是我们先开,你后开的,要说剽窃,只怕是你剽窃了我们!” “你如今这样空口白牙的诬告,若是影响了我们的生意,就不怕我们去报官吗?” 其余看热闹的人,也在下头议论纷纷的开口:“对啊!这么好的熏香,都是老板一个人研制的,怎么可能是剽窃呢?” 贺云策感受着众人的质疑,微微张了张嘴。 他原本是打算在若安楼里说了这个惊天的内幕,毁了宋熹之名声的同时,还能为自己造势。 可没想到,宋熹之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莫名其妙的在品香楼里,就开始对峙了。 可众目睽睽之下,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能在宋熹之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毁掉她的一切,那也是可以的。 既然那品香楼的一切荣耀,原本就不属于她,那么一切就在这里终结好了。 贺云策想着,望着宋熹之漆黑的眼眸,甚至能在她清澈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开口:“你的熏香方子全都是剽窃的,真正的方子在若安的手上,那已经是十几年的老方子了,是原方。” “所以你制作的所有熏香,若安都能制作出一样的,就比如说木踪和草木人间,就是因为你卑劣的行径,所以才造成了无数误会。” 贺云策说着,又是将视线扫过了身边的众人: “你们若是不愿意相信,来我店里看看原方便可以,当然,也能来品鉴若安制作出来的熏香,是和品香楼一模一样的存在,可价格却是品香楼的二分之一。” “宋熹之,就是她,不仅靠着剽窃来的方子开了香楼,更是骗了你们的钱财,说什么原料昂贵,实际上一直在以次充好。” 贺云策说的话确实是让众人思考了一下,若是两个香楼制作出来的熏香完全一样,那么要么是宋若安剽窃,要么是宋熹之剽窃。 两个人肯定有一个人有问题。 可这件事情是宋若安提出来的,手头还有十几年的原方作为证据,那么目前看来是宋熹之有问题了? 宋熹之只是笑笑:“我的熏香药方没有公布,你怎么能证明我的熏香药方是剽窃你的?” 宋若安死死的瞪着她:“味道一样,不就可以证明了?” “在你的香楼开业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人闻过我制作的熏香了,其中包括秀王、我的婆母、祖母、还有许多夫人……他们能证明气味一样,而且是我先于你。” 宋熹之又是摸了摸下巴:“可是我们住在同一个侯府中,我要开香楼,势必要提前制作熏香,若是你早就偷了我制作的熏香送给他们,那倒是方便你现在倒打一耙。” 宋若安争不过她,简直是气极:“可我手里有原方!十几年前就比你先有!是你偷了我的!” 宋熹之点了点头:“哦,你有原方啊!你既然说你的草木人间和我的木踪一模一样,还要公开木踪的配方,那能否请你现场制作木踪,让在场的众人做个品鉴,来证明你的原方和我售卖的熏香,是一样的呢?” 贺云策听见这话,觉得宋熹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道:“若安!没错,你就现场制作熏香,让宋熹之再也无法辩驳!” 第一卷 第138章 现场制香 可宋若安听见这话,脸上却没有和贺云策一样的志在必得,她只是停顿了片刻,随即又是朝着贺云策急急开口: “夫君,你忘记了吗?草木人间原方中那位最珍贵的药材已经绝迹,所以根本无法复刻!” 贺云策听见宋若安的话,才猛地想起来这件事情。 他心中有些懊恼,不悦的望向了宋熹之:“所以,宋熹之你是故意的!” 秀王听见这话,见宋若安和贺云策当日的说辞一样,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才迈着步子往宋若安的身边走来:“若是无法复刻,那品香楼又是如何制作出那样多的木踪?” 宋若安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香楼装修的这段日子,她也曾苦苦寻找熏香方子中已经绝迹的天华凝枝,可根本找不到。 于是她放弃了,打算搜寻其他普通的草药来代替此药的功效,就像是宋熹之制作出来的一样。 可最后她还是没有找到。 想到这里,宋若安小心翼翼的掏出了草木人间的原方,又是送到了秀王的面前。 她的嗓音里多了几分怨恨:“宋熹之以次充好,一定是她用了药性相同的东西,代替了已经绝迹的天华凝枝,所以才能在天华凝枝绝迹的情况下,仍旧是产出木踪!” “不过,夫君从前提供给秀王的草木人间,已经是十余年前的孤品了,孤品随着时间的流逝挥发贬值,所以香味才能与姐姐以次充好研制出来的木踪不相上下。” “我若是能有那绝迹的药材,制作出草木人间,定是比姐姐制作出来的东西好闻多了!” 宋若安有这个自信,从前她把十几年前的草木人间交给了秀王,都能与宋熹之刚刚制作出来的木踪打了一个平手。 更别说现在,她若是能当场作出草木人间,定是能狠狠碾压宋熹之! 她想着于是又继续道:“否则,一分价钱一分货,她居然免费送?你们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秀王一边听着,一边接过了那张原方。 方子看着十分古老,凑近了还能闻见独属于古书的潮湿气息,上面还有重重的折痕,必须小心保存,纸张才不会碎。 秀王小心的瞧着那一张方子,回忆着从前闻过的草木人间的味道,感觉原方里的用料都与那草木人间八九不离十。 十有八九,那草木人间就是用这张药方做成的。 秀王又是将那原方,小心翼翼的在身边人的眼前展示了一下。 在品香楼的“木踪”出世后,也有许多制香人想要破解其中的秘方,可没有人能将秘方搜寻的如此完整。 因为这张药方,秀王已经有一半相信了宋若安的话:“你们看看,除了这绝迹的天华凝枝,本王不清楚其功效之外,其余的配方,确实是巧妙无比,若是融合起来,几乎是能与那木踪八九不离十!” 所有人听见这话,也纷纷感叹:“是啊!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思路!所有的原料都是环环相扣!” “还有这张方子,瞧着便是十余年前的东西了!” 宋若安听见众人纷纷的议论,内心十分得意:“姐姐,如今我已经把方子公布,我问心无愧!” “若你也问心无愧,不妨也把方子公布了?” 宋熹之感受着她的挑衅,只是朝着宋若安微微一笑:“一个制香的人,却连最基本的原材料都没有,那你要怎么开香楼?” 宋若安一听这话,愤愤的便要开口:“绝迹的东西是想要有就能有的吗?” 可下一刻,她就看见宋熹之当着众人的面,不慌不忙的掏出来的一个木匣子。 “我的方子与你不同,根本用不上天华凝枝,而你说已经绝迹的天华凝枝,我刚好有,我可以送你。” 宋若安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宋熹之对着她扬了扬眉,随即又是轻轻的打开了那个木匣子,一阵清香便传入了众人的鼻尖。 “若是单单凭你一个方子,根本无法证明我所售卖的木踪与你的熏香相同,更别说是剽窃。” “正好现在我有你说的绝迹草药,也愿意送给你,那么你便按照方子做了,再让众人来品鉴对比,是否同根同源,是否我以次充好,盗窃了你的方子,如何?” 宋熹之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宋若安更是在瞬间哑口无言。 他们没有想到宋若安说的神乎其神的绝迹草药,居然能被宋熹之这么轻轻松松的拿了出来。 宋若安在此刻抿了抿唇,目光死死的盯着宋熹之含笑的脸,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着,总是觉得没由来的有些奇怪。 宋熹之有绝迹的草药,还愿意送给她? 那她之前所做的所有木踪,就都是用绝迹的药草做的了? 虽然这可以解释,宋熹之为什么能陆陆续续制作出这么多的木踪。 可这样珍贵的东西,能得一株就已经是世间罕见,她怎么又能制作出那么多的木踪,还随意将木踪送人? 可宋熹之又说自己根本没有用到过这位绝迹的草药…… 宋若安思来想去,只觉得脑子是一团乱麻,根本猜测不出宋熹之的心思。 她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惶恐,又是后退了几步,就想要开口拒绝:“谁知道你此刻拿出来的,是否是那位绝迹的天华凝枝?” 她说完这话,众人便听见宁王饶有兴致的声音:“本王可以证明,宋老板手上的就是绝迹的天华凝枝没错。” 他走到木匣面前,微笑着举起了那味天华凝枝,又是放在众人面前展示:“因为这味绝迹的天华凝枝,是本王的。” “本王珍藏已久,方才刚刚送到了宋老板的手上。” 宋熹之抬了抬眉骨,望着宋若安的眼眸里有的是玩味:“哦?你说这原方是你自己的?可你连天华凝枝都不认识?” 宋若安猛地一噎,随即又是急急开口:“我认识!我自然认识!不过是因为刚刚是你掏出来的,我你怕你在里面动了手脚。” 贺云策对宋熹之的质疑很是生气,那副步步紧逼,咄咄逼人的样子,就像是要等着看若安的笑话! 她这样狗眼看人低,以为若安根本不会研制熏香,所以才在众人面前,三番四次的逼她做香? 贺云策简直想要冷笑。 只怕若安制作出熏香后,宋熹之才知道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既然这草药是宁王殿下带来的,那就没有问题,那若安,你现在就制作给她看!” 宋若安听见这话,抬头看了宋熹之一眼,便接过了宋熹之手中的木匣:“好,我制作给你看。” “等我制作出草木人间后,还请宁王殿下好好品鉴,看看姐姐的木踪,是否与我这十几年的古法原方相同。” “若是相同,那么就能证明,是姐姐偷了我的方子!” 第一卷 第139章 传来臭气 听见宋若安的话,宁王也点了点头,顾盼流连的眼眸里隐隐含着几分期待: “本王自会竭尽所能,当然,本王也是有这个自信,若是你制作出来的熏香,与你的姐姐售卖的熏香完全相同。” 宋若安听见宁王的保证,心中终于安定了下来。 可是她又是急急开口:“若还有一种可能呢?姐姐偷了我的秘方,但是由于最后一味天华凝枝太过珍贵,所以她利用了便宜的东西代替,制作出了差不多的效果,免费送给众人,以此作为噱头,您能发现吗?” 宋若安觉得这种情况是最可能的了。 宋熹之用一味最便宜的相近药材替代,最后来送人,让所有人对她感恩戴德,借此把品香楼的名声打出去。 宁王点了点头:“若是以次充好,那么她所制作的木踪,气味定是会与你制作的草木人间相同,但是又次于你的草木人间。” “只要两相对比,孰优孰劣,实在是太明显了,不仅是本王能分辨,现场的所有人大概有能闻出来。” 宁王说着,又是扭头看了身边宋熹之一眼。 只见宋熹之的脸上,仍旧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那副模样,仿佛真是的志在必得。 宁王眼眸突然眯了起来。 宋若安得到了宁王的保证,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是吩咐自己的伙计,把她放在若安楼里的那一套制香工具全都运到品香楼来。 其实她也很好奇,宋熹之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才能在避免开了那绝迹的天华凝枝后,同样是制作出来了木踪,还让这么多的人啧啧称奇。 不过没有关系,假冒的东西终究是假冒的。 这些时日,她夜以继日的研制熏香,不仅进步神速,更是自己也研制出了不少的熏香。 如今她又是从宁王手里得到了这仅存天华凝枝,只要正常的制作出了方子里的东西,两相对比,自然能立见高下。 宋若安想着,随即便翘着兰花指,将配方上的原料,小心翼翼的拾起、清洗,驱除杂质。 随即又是碾碎、称量,紧接着研磨、过滤、混合…… 她的动作优雅美观,行云如流水,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千百回。 同时她手中的白瓷碗里,逐渐飘散开了熟悉的香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轻松。 他们能够蹲守在香楼,便都是对熏香颇有研究,其中许多人也是见识过从前的木踪。 他们都能明白,这宋若安手里制作的东西,就是木踪的味道! 贺云策闻见这熟悉的香味,欣赏着宋若安忙忙碌碌,衣袂飘飘的模样,简直觉得她美丽又迷人。 等若安把熏香做出来之后,不仅能证明了他们所说的话。 更是宋熹之的剽窃计划就都是板上钉钉,那就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贺云策想着,将视线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嘴角向上扬起的弧度,是越发的大了。 宋熹之方才是如此死不悔改,那么等一会,她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求饶,自己也根本不会原谅她。 她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而宁王,同样是认真的观察着宋若安制香的动作,偶尔又是侧过头,望着宋熹之的方向。 眼眸里带着几分探究。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宋若安很快就完成了前面的所有步骤,马上就要将那绝迹的天华凝枝加入到调配好的药粉里。 所有人都在此刻聚精会神,屏住了呼吸。 要知道,这天华凝枝,珍贵无比,这一次还是全靠着宁王的提供,他们才有幸见识! 而宋若安说宋熹之的剽窃方子,而制作出的木踪,以次充好,用了较差的原材料制作而成。 而宋熹之自己也承认,自己没有用过天华凝枝…… 既然如此,也就是说,宋若安此刻制作出来的东西,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在所有人炙热的目光下,宋若安的内心也越发的振奋。 这阵子她调配熏香,并没有感到压力,而是真正的乐在其中。 她终于发现自己原来和制香这样的相配,她已经爱上了这一门事业。 宋若安想着,又是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一点点的把天华凝枝萃取出来的汁液,加入了调配好的粉末里。 最后搅拌。 一下,两下。 粉末与液体混合,在一瞬间变成了香泥。 两者相和的刹那间,站在最前面的宁王突然转头,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 而宋熹之的脸上,正好在此刻挂上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个笑容被宁王捕捉了个正着。 宋熹之表情一僵,小脸在一瞬间垮了下来。 只见最后一步,宋若安将香泥放在了明火上灸,又是含笑着对着众人开口介绍: “这就是制香的最后一步,如此草木人间便已经全部制作完成。” “在火灸的时候,熏香虽还未最终成型,可你们却也能闻见草木人间的香味。” “大家敬请期待吧,功过是非,谁多谁错,都在这熏香之中了!” 宋若安说的很有自信,而原本鸦雀无声的大厅里,也在此刻爆发出了一阵雷鸣的掌声。 不仅是因为方才那若隐若现的好闻香味,更是因为宋若安这优雅的制香过程,素手翻涌,简直是比跳舞还有优美。 若是说她会骗人?那谁信啊! “您制作的熏香,到了一半就已经很好闻了!想必是要远超宋熹之所制作的木踪!” “我这下是相信你了,等一会若安楼开业,我一定要去买!” 可几人的话音刚落,便忽然觉得鼻尖飘散出来了一股臭气。 那臭气隐隐约约,就像是鱼腥味混合着泥土的味道,让人生理不适的后退了半步,更有甚者,胃直接翻江倒海的搅动了起来。 “天哪!这是哪来的臭气!天下竟有这样臭的东西!” 第一卷 第140章 臭吐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闻见了这奇怪的臭味。 臭味隐隐约约,却又四处飘散,仿佛天罗地网般,迅速朝着人群之中弥漫,把所有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几乎是毁天灭地,让所有人避之不及。 人群一下子慌乱了起来,人们眉头紧锁,迅速的捂住了鼻子,又是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在人群间搜寻着。 可此刻,宋若安却突然有了一丝异样。 她猛地捂住了嘴,一瞬间往后退了几步,又是惊恐的望着案桌上正在火灸的熏香。 那种刺鼻的鱼腥味,好像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宁王此刻也是用帕子捂住了嘴,眉头紧蹙的望着香炉上飘出的袅袅白烟:“是你制作的熏香有问题?” 所有人一听这话,皆是不可置信的望向了宋若安的方向,黑压压的人头在此刻攒动着,所有人都是议论纷纷。 谁都没有想到,方才还能飘散出香气的香炉里,此刻居然飘出来的是难闻的鱼腥味! 这恐怕令谁都意想不到。 原本心怀期待的人们,此刻眼眸里含着的,都是浓浓的失望:“就做出了这种东西,还在哗众取宠!” “口口声声说能比木踪还好,还用上了什么绝迹的仙草,刚刚我不知道有多期待呢!” “我随手一做都不至于做出这种熏香,她还开什么香楼啊!想必其他的熏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贺云策听着宁王的话,也将目光锁定在了宋若安面前的香炉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是茫然:“若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我的制作过程没有错,熏香方子也没有任何问题,这是您亲眼看着的啊!” 宋若安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难闻的香气仍旧萦绕在她的鼻尖,她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了。 宁王点了点头,此刻的眼眸中有着几分疑惑,又闪烁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新奇: “你的制作过程是没有问题,动作也很熟练,本王一直有在看着。” 自然熟练了,宋若安这阵子夜以继日的调制熏香,力求完美,身体几乎都形成了肌肉记忆。 辛夫人一听这话,蹙着眉冷笑:“不过这个臭气就是从你的熏香里散发出来的,你如今案桌上的所有工具,都是从若安楼里带过来的,我们更是碰都没碰一下。” “你根本不会制作熏香!不会还要怪罪说是熹之耍了手段,或者品香楼的风水有问题吧!” 宋若安听见这话,脸色是越发的白了。 她咬紧了牙关,不可置信的打开了那个香薰炉子的盖子。 可盖子一打开,原本隐隐约约的鱼腥味,在一瞬间变得越发浓郁起来了。 她急急的用水浇灭了火,眼眶都在一瞬间红了起来:“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一遍遍的回顾着自己的动作,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又是急急的走到了宁王的面前,几乎是哀求道: “殿下!我制作的熏香绝不可能会散发出这种臭气,这原本是要散发出比木踪更好闻的香气才是!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一定是宋熹之搞鬼!我是在她的铺子里做香,一定是她做了什么手脚,您擅长品鉴熏香,还请您主持公道,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王听见这话,眼眸里有些好奇,又是有些犹豫:“确实是不应该啊,可是……” 感受着宁王的犹豫,宋若安咬牙,直挺挺的跪倒在了宁王的面前,表情倔强又委屈:“若是真的被奸人陷害,那臣妇是真的活不成了……” 宁王转头,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 宋熹之笑得一脸坦然,朝着宁王点头:“那便劳烦殿下去品鉴一番了,宋若安要清白,臣妇也要,请殿下证明这与臣妇没有丝毫关系。” 宁王听见宋熹之的话,也终于点了点头。 “确实很奇怪,前面的步骤没有问题,香气也正常,怎么在火灸的时候,一下子变得这么臭……” “本王还真是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还真是有意思。” 宁王好奇的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香炉的旁边,他微微俯身,在宋若安制作的熏香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现场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等着宁王反应。 众人只听见宁王发出了巨大的一声:“呕……”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是猛地发出了一声:“呕……” 听着宁王嘹亮的两声呕吐,所有人虎躯一震。 宁王猛地直起腰,众人便看见了他那张好看的脸上,出现了痛苦又狰狞的表情,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从他的丹凤眼中流出:“实在是太……呕……” 瞧见这副场景,宁王身边的两个侍卫急急上前,担忧的扶住了宁王的身子:“殿下,您是这是怎么了?” 宁王无力的伸出手,扶住了侍卫的胳膊:“给给本王……痰盂……本王要……要呕……” 侍卫的眼眸在一瞬间瞪了个老大,辛夫人听见这话,也急忙亲自去拿来了痰盂和茶水。 众人便见宁王不顾形象的弯着腰,就呕吐了出来。 宋若安看着宁王的反应,小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她不信邪,猛地扑到了熏香前,又是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呕……” 臭,是铺天盖地的臭,猛地吸入体内时,就像是迎面被臭气来了一拳。 刚刚那若隐若现的鱼腥味,简直是不及这臭气的万分之一。 这气味就像是无数种臭气的混合,几乎是臭的让人直不起腰来。 宋若安的眼睛一瞬间溢出了泪水,也忍不住的干呕出声。 贺云策瞧见了宁王和宋若安的反应,就像是青天白日里见了鬼,他急急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臂,又是问:“若安!怎么回事!” “你制作的熏香真的有问题?真的那么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若安痛苦的拧着眉,想要说话,可她一张嘴,又是反胃的呕了一声。 第一卷 第141章 请来京兆尹 宁王结结实实的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吐得双腿都在哆嗦。 最后是用茶压了压,才勉强直起腰来。 “这熏香是有问题……宋若安按照方子制作出来的熏香是臭的,本王推测是天华凝枝与前面的东西相克,所以导致的臭气。” 他回忆着刚刚难以描述的气味,脸色还有些惨白:“方才你们闻见的,不过是万分之一,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者混合,会越来越臭,快些去把那东西盖住。” 宁王走南闯北,品了无数的好香,第一次是品到这样极端的臭。 今日也是开了眼了。 两个侍卫听见宁王这话,急急去把熏香盖上,随后又是在上面盖上了一层帕子。 宋熹之笑了:“原来妹妹根本不会制香啊,连相生相克的道理都不懂,还要多谢宁王殿下还了臣妇清白。” 贺云策整个人还沉浸在茫然中,脑子是一片空白,直到他听见宋熹之的声音,才猛地回过神来。 “宋熹之!是你!是你陷害的!” 还未等宋熹之说话,宁王一听这话,便是皱紧了眉头,语气还有些冷漠:“你是说本王准备的东西有问题?还是说本王偏私?” 贺云策一瞬间住了嘴,脸色惨白,只能呆愣的望向了宋若安:“若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快些去向殿下解释啊!” “为什么你从前什么都会做,今日突然不会了?” 宋若安此刻浑身冷汗,浑身无力的靠在案桌上,脑子是一片空白,脸上也完全死茫然。 她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学了制香后,对着那些方子反反复复研制了许久,可偏偏除了这一款。 因为这一款草木人间,原料稀缺,她没有做过,也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她一切都是按照方子来的,可为什么按照方子来的会是错的? 宋若安听着贺云策的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宋熹之又在此刻眨了眨眼睛:“殿下准备的天华凝枝没有问题,其他制香的原料也没有问题,而所有的步骤都是当着众人的面制作的,我做不了手脚。” “殿下证明这难闻的熏香,就是出自宋若安的手,自然也就证明她草木人间的方子,与我的不尽相同。” 宋熹之的话音落地,便能听见其他人讥讽的声音:“什么不尽相同,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宋熹之笑了笑:“天壤之别……那你如今还要控诉我剽窃吗?小叔。” 贺云策咬紧了牙关,望向了宋若安。 宋若安却是始终白着脸没有说话。 望着他们呆若木鸡的模样,宋熹之的语气和脸色便突然冷冽了起来:“看来你是无法控告我剽窃了。” “可我,却要向官府控诉若安楼,以及若安楼的老板宋若安,欺诈、诬告,寻衅滋事。” 宋若安猛地张大了嘴巴,呼吸都在一瞬间急促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宋熹之朝她笑笑,墨黑的眼眸里是一片深意:“你无法制作出木踪,当日却拿来什么献给秀王?想必是偷了我做好的熏香,改了一个名字。” “可你不知道我开了香楼,所以东窗事发时,倒打一耙,拿着一张莫名其妙的方子,便要告我剽窃,这件事情我会原封不动的禀告到官府去。” 辛夫人双手环胸,抬着下巴冷哼:“就连那熏香方子,是从哪来的都不知道呢!” 不得不说,辛夫人真相了。 听见宋熹之有理有据的话,全场在一瞬间哗然。 想来是这个道理,宋若安偷走熏香后,东窗事发,她就只能千方百计的找来古方。 因为方子前面的那些原料,能制作出与木踪八九不离十的东西,而最后一味天华凝枝已经绝迹,所以她就以为自己真的找到方子了,还倒打一耙。 谁知道制作出来的不是举世无双的熏香,而是举世无双的熏臭。 还把可怜的宁王殿下,熏得吐得哗啦啦的。 贺云策听见宋熹之的话,也眉头紧锁:“一家人的事情,家丑不可外扬,你居然还想要报官?” “是不是想要让安定侯府鸡犬不宁?” 贺云策的话一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皱紧了眉头。 宁王淡淡的给了身边的侍卫一个眼色:“去京兆府把人请过来一趟。” 贺云策浑身一震,只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他低低的弯了身子,谨小慎微的开口:“此事一定是含着误会,不劳京兆府的人费心了殿下……” 宁王只是声音沉沉、表情冷肃的继续道:“报本王的名字,让京兆尹亲自来此面见本王,听清楚宋老板的诉求,然后好好处理此事。” 宋熹之有些意外的抬起头,便突然和宁王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宁王竟然这样生气,为了今日的事情,直接叫来了京兆尹。 京兆尹从前在京城中管得可都是高门大户的刑事命案,更别提京兆尹本人亲自到访,要来判断两个香楼之间的恩怨,还是受了宁王的命令…… 恐怕宋若安是要去京兆府吃些苦头了。 宋若安听见这话,吓得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她小脸煞白,惶恐的躲在贺云策的怀里,眼眸里都含着泪花。 贺云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不相信这是宋若安的问题,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一定是有误会……” 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是猛地低头望向了宋若安:“若安,你不是还会做其他的熏香吗?” “你快些在宁王殿下面前制作出其他的熏香,那些熏香也和宋熹之店里售卖的熏香一样,我看宋熹之到底要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他知道若安很热爱制香这门事业,甚至是到了痴迷的地步。 这阵子,他总是在衙署和香楼里来回跑,可每每在深夜回了侯府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若安点着灯研制熏香的场景。 有时候就算是他筋疲力竭睡着了,可若安却还是在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研究。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制作熏香!?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一定和宋熹之有关系啊! 宋若安听见这话,才猛地回过神来,她不想要去官府,不想要坐大牢。 于是她急急的擦了擦自己的眼底的湿润,又是道:“我能做其他的熏香,还有十几年前的原方,还是请殿下再品鉴一番吧?” “若安方才的事情实在是冤枉!” 宁王回忆着宋若安方才制作出来的东西,一瞬间都有些腿软,他不耐的皱了皱眉:“有什么事情,你去京兆尹面前说,本王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愿意品鉴的!” 宋若安听见这话,浑身就像是失去了力气,身体摇晃了两下。 可宋熹之却盯着贺云策那张愤愤的脸,一副很不信邪的模样,她眯了眯眼眸,继而道:“既然若安说一切都是误会,那便让若安再试试?” 宁王有些疑惑的转头,看见的就是宋熹之笑盈盈的模样。 “若安,你请……?” 第一卷 第142章 熏香是假的,宋若安根本不懂香 宋若安感受着宋熹之的笑意,心里很不服气,她咬着牙再次回到了那张案桌前。 又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案桌上被帕子严严实实包裹住的香炉,挪到了香楼外头去。 挪得远远的。 宋熹之看着她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就觉得很想笑。 等宋若安准备好了一切,又是叫若安楼的伙计,重新准备了香炉和其他的工具,仔仔细细确认过没有问题之后,才重新开始制香。 这一回,宋若安的动作便比从前谨慎的多,无论是炒制、熏蒸、配伍还是研磨切粒,乃至最后的和料,一举一动都是深思熟虑后才下手。 看着宋若安熟练的动作,贺云策欣赏着那一张美丽的容颜,她此刻眼眶还红红,咬着唇瓣是带着一丝倔强和忧郁的情绪。 贺云策无可避免的沉溺在了她的动作中,原本紧张的内心也在逐渐的等待中平静了下来。 他的脑子缓缓闪过了很多东西,有那么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前世的。 众人乐此不疲的等待了许久,才见宋若安现场制作完了熏香。 等最后一步完成时,没有再如上一次一般传来了臭气,香炉里反倒是传来了各色的香气,那些香气和宋熹之香楼里买的熏香,简直是一模一样。 众人想到这点,神情都有些惊异,人群中也逐渐的窃窃私语了起来。 而贺云策与宋若安,便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我制作了很多种,大家应该能感觉到有几分熟悉吧?” 宋若安脸上再没有惊慌失措的模样,望向宋熹之时,也多了几分微笑和自信:“方才的事情是彻头彻尾误会,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会证明自己。” “也请宁王殿下前来品鉴,彻底还臣妇一个公道,看看京兆尹来时,到底是会把谁带走!” 宋若安说完这话,宋熹之脸上的笑意未减。 宁王瞧着宋熹之的反应和态度,觉得这件事情是越发的有趣了起来。 他没有等宋若安的再三恳求,便主动上前一步,开始品味宋若安制作出来的各色熏香。 宁王靠近案桌后,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干脆利落的低下头,而是远远的扇闻了一下。 等闻见了那股香气,也不知怎的,眼眸一变,突然开始变得认真了起来。 众人便看他逐个拿起熏香,放在鼻前品味,然后又是截取了一小段,用水淋湿,最后放在香炉里焚烧。 每一种熏香都重复了以上的动作。 宁王品味的时间不算短,所有人都从他紧锁的眉头中看出了凝重和认真。 宋若安见宁王这副模样,心里是更加得意了。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众人才见宁王缓缓直起腰,接来侍卫递上的手帕,随意擦拭后又丢在了案桌上。 贺云策想着京兆尹马上就要到了,于是迫不及待的询问:“殿下,真是辛苦您了……” “结果如何?能否还若安和永安楼一个清白了?” 辛夫人叫人递上了茶水,又是看了一眼宋熹之,心在此刻有些发紧。 只见宁王喝了一口茶水,停顿了一下,他望向贺云策,嘴角仍旧是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意:“本王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贺云策心花怒放,宋若安喜出望外。 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竖起耳朵,听着宁王接下来的话。 便听见宁王淡淡开口:“虽然宋若安制作出来的熏香,闻着与品香楼售卖的熏香很像,但其实不是一种东西。” “宋若安制作的东西,用料会相对廉价,气味也有些改变。会在香味的持久度与柔和度都体会出来,对人体的功效也不如品香楼的。” 宁王这话说得极为客气,就差没说宋若安制作出来的熏香,是假冒伪劣的了。 群众一片哗然,宋若安在瞬间瞪大了眼睛,甚至连心脏都停滞了跳动。 贺云策不可置信的抬头:“不可能!不可能!殿下,您是不是说错了!” 宁王好脾气的望着他,还是解释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就是方子的问题,若不是懂行的人细细品味,也发现不了其中的问题,只能说复刻的极为相似了。” 宁王说着,又是抬头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流光溢彩的丹凤眼中带着几分欣赏:“若是在遇见宋老板之前,此香也算是万中无一,可闻过品香楼铺子里的熏香,就会觉得珠玉在前。” 贺云策听见这话,浑身一软,简直是要失力的跌倒到了到了地上,耳膜都在嗡嗡的作响。 宋若安也是一脸茫然,她张大了嘴巴,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辛夫人十分敏捷的捕捉到了宁王话语中的意思,她握住了宋熹之的手,急不可耐的询问:“殿下这话的意思,是宋若安不懂行?” “她不懂行,才发现不了两者熏香之间的差别,也正是因为她不懂行,才靠着几张方子,口口声声咬定,是我们品香楼剽窃。” 辛夫人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关键! 对啊!只有宋若安不懂行!才会这样趾高气昂的拿着低劣的熏香,来碰瓷品香楼。 若是她能懂个一星半点,也不至于闹得这样难看! 只见宁王目光沉沉的点了点头:“目前看来是这个样子,她虽然制香的动作流畅,可是她不懂行,否则她不可能不会发现这细微的差别。” 宁王的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把贺云策整个人都炸的七零八落。 他的眼眸都在瞬间变得空洞,听见宁王最后的话,简直是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所有用的熏香都是若安做的!我用了一辈子!这是我用了一辈子的熏香啊!” 第一卷 第143章 爱情是真的吗? 贺云策这样的失态,倒是让在场的人多了几分意外。 宋若安浑身颤抖的想要上前解释,可还未等她说话,贺云策便一下子把她推开了。 他唇瓣青紫的望着她,发抖的手脚冰凉,浑身警惕的就像是要保护自己:“若安,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若安,这是真的吗?” 宋熹之看着他的反应,神情冷漠,心中其实早有预料。 天底下,只有她才明白,贺云策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只有她才会知道,贺云策口中的那一句“一辈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熹之敛了敛眸,随后开口:“你说你用了宋若安制作的熏香,用了一辈子。可你真的是看着她制作的,然后立刻用了吗?” “在你提起熏香一事之前,她可有在府邸里研制过熏香,或是嫁妆里可有制作熏香的工具?” “一个热爱制香并且从小制香的人,身上可会有着各式各样的香料气味?” 宋熹之的话,让贺云策整个人突然愣了一下,他开始回忆起前世今生关于宋若安的一切。 她温柔的笑脸还浮现在自己的眼前,可贺云策找遍了自己的全部记忆,都无法找到关于宋若安自小研制熏香的证据。 关于熏香,是有一日忽然从他的生活中出现的。 一开始宋若安只是说自己有些安神的熏香,而到了后面,她才说那些熏香是自己做的。 起初他们在兄长的院子里偷偷相见的时候,他并没有闻见浓郁的熏香香味,也没有看见若安的嫁妆里,有制作熏香的东西。 而等他们回门到了宋府,在宋若安从前的卧室中,似乎也没有一丝一毫关于熏香的东西。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若安制作熏香的工具才逐渐多了起来,他若是在官场上遇见了好的香料,也会买来供若安品鉴。 熏香才这样充斥了他们全部的生活,让有一种错觉,觉得若安从小就在研制熏香了。 贺云策想着,手脚逐渐冰冷,神情也变的恍惚,浑身都浮现出了细密的冷汗,眼眸里没有了一点神采。 似乎,医术也是这么回事。 这一世……他闯入兄长院中的时候,偶尔会发现宋熹之正在给兄长施针。 可前世的时候,若安从未治疗过兄长…… 而突然有一天,若安却含笑着对自己说,她用医术治疗了一位夫人,对他的官途有帮助。 反倒是他在新婚燕尔的时候,宋熹之时常给自己送来熬制的补药,从来都不曾断过。 贺云策想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觉得有股森然的冷意,从他的足底开始泛起来,让他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凝结成冰。 正午和煦的阳光,斜着照进品香楼里,照在贺云策的身上,可贺云策却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冰窖之中。 他艰难的抬头,无比凄然的望着宋若安的方向,视线逐渐模糊,他觉得眼前的人变得无比陌生,面容都在一瞬间扭曲了起来。 耳畔是宋若安无助的哭喊声,可贺云策此刻已经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耳膜嗡嗡作响,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扭头,动作极为缓慢的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 宋熹之今日穿着一件水红色的银丝锦绣百花裙,裙摆层层叠叠,华丽又重工。 如云的黑发整齐的挽起,阳光照耀在她精致的半边脸上,衬得她明媚,动人,是绝世的荣光。 她此刻正定定的望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眸里潋滟着水光。 贺云策莫名想起前世成亲的当夜,宋熹之也是穿着这样一身红色嫁衣,静静的坐在床榻边缘。 他小心翼翼的掀开红色盖头,便闻见了一道淡淡的香气。 暖黄色的烛光摇曳,照耀在她灼灼的眸子上。 美的就像是女神和女妖的摇身一变。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了这么多,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前世的宋熹之。 可他却感受到湿润的液体从他的眼眶中缓缓滚落。 贺云策重重的闭了闭眼睛,又是挪开了视线。 就在此刻,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贺云策纷繁的思路。 “殿下!殿下!下官来迟了,让您实在是久等!” 贺云策睁开了眼眸,便看见京兆尹季大人,火急火燎的下了轿子,一路小跑的往人群里挤。 分明是冬日,可他却急的满头大汗,一手拿着帕子擦汗,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 京兆尹生的白白胖胖,脸上那抹讨好的笑,让他脸上的肉在一瞬间都挤了起来,倒是多了几分喜感。 氛围也在一瞬间轻松了起来。 宁王对着京兆尹,倒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你既然来了,就给本王秉公处置这件事情,本王要一个合理的结果。” 他的话音刚落,京兆尹的脸上还有几分茫然,于是宁王身边的侍卫,便上前一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 京兆尹点头哈腰:“好好好,原来是这件事情,下官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说完,便将视线望向了瘫倒在地上的宋若安,随即挥了挥手:“来人,便请贺少夫人到京兆府去了解了解事情的经过吧。” 宋若安听见这话,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眸,泪水也一连串的滚落。 宁王可是陛下最宠爱的亲弟弟,是所有王爷的小皇叔,他都这样说了!若是她去了京兆府,这京兆尹还会怎么判案! 只怕她会直接被定罪,事情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也会成为京城中唯一一个经过京兆府,背上官司的人。 那她还有名声可言吗? 宋若安想到这里,甚至有几分濒死的窒息,她浑身颤抖的拉住了贺云策的袖子,一边摇头一边哭得梨花带雨。 她是真的知道怕了,她只是想要赚钱,根本没有想到是闹到京兆府啊! 这让她的颜面何存? “夫君!夫君,你救我,你跟京兆尹说清楚,救救我!我不想要去牢里!” “我不想要去牢里!” 宋若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贺云策只是面无表情、浑身僵硬的看着她。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又是猛地松了开:“若安,京兆尹会秉公办理此事,若你是清白的,京兆尹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可……你是清白的吗? 若安。 前世的一切,我们情比金坚的爱情,我们一切甜蜜的回忆。 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你编造出来的一场幻梦? 贺云策看着宋若安被两个衙役强硬的抓住,她努力的反抗着,那个样子很丑,就像是要吃人的野兽。 熏香是假的,医术是假的,那她对自己的爱是真的吗? 她善良、纯真、温柔,前世今生她口口声声的甜言蜜语,是真的吗? 贺云策的身子晃了晃,他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了。 第一卷 第144章 宋若安扭送京兆府,从重处罚 京兆尹季大人看着贺云策眼神空洞、脸色惨白、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一样。 他有些错愕的张了张嘴:“小贺大人……你放心,这也不至于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贺云策呆愣的听着这话,僵硬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想要说些客气的话,想要让京兆尹对宋若安多加照顾。 可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只是站在京兆尹身边的宁王,却是双手叉腰,垂眸望着他笑了笑:“还要请季大人秉公办理啊。” 京兆尹浑身一个激灵,又是拿帕子擦了擦,他怎么从“秉公办理”四个字里,听出了“从重处罚”的意味呢? 他领悟到宁王的意思,随即挥了挥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把哭得梨花带雨的宋若安带走了。 可京兆尹没走,他站在原地望着宋熹之,又是吞吞吐吐的开口:“还请宋老板,也前往京兆府走一趟?” 还没等宋熹之开口,宁王就极为自然的上前了一步,挡在了宋熹之的面前,替宋熹之解围:“宋老板还要做生意,这种事情你自己处理就好。” 此话一出,宁王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他愿意为宋熹之乃至她背后的品香楼撑腰。 京兆尹连连点头,随后又是将视线望向了贺云策的方向:“那小贺大人,你作为当事人,也往京兆府走一趟?” 听见这话,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了宋若安痛哭流涕的脸,他下意识的就想要逃避。 于是贺云策艰难的扬起了一个笑容:“只要季大人秉公办理就好。” 他说完这话,就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了,双手握成了拳头,便匆匆离开了品香楼。 众人望着他跌跌撞撞的狼狈背影,沉默了片刻后,又是重新热闹起来。 经过宋若安这么一折腾,又有宁王权威的鉴定,是更显得品香楼的东西难能可贵、出类拔萃。 真金不怕火炼,从今日开始,品香楼的名声,是彻底的响彻大江南北。 “诶!这熏香是我方才拿到手里的!你趁着我不备又拿走了!宋老板,你来评评理啊!这人方才还说要买若安楼的东西!” “宋老板,这新上的熏香已经售空,是否还有补货?” “宋老板宋老板,您那镇店之宝蓬莱仙境,什么时候能拿出来再让我们试试?” “……” 在一片嘈杂的喧闹声中,宁王那双流光溢彩的丹凤眼,又是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 人群熙熙攘攘,他含笑对着宋熹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表情再没有方才的高贵和冷傲:“如今难得窥见品香楼老板的真容。” “本王能否有幸与宋老板一同品茶?” 宋熹之笑了笑:“宁王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方才多谢您为民妇解围,臣妇自当备了好茶招待!” “请!” 在人群中的秀王,看着宋熹之与宁王的互动,握紧了手中的熏香。 想起宋熹之与苏明礼亲自上门送香的那一日,他便追悔莫及。 “贺云策啊贺云策!”秀王咬紧了牙关。 与品香楼这边的门庭若市不同,贺云策花了大价钱新开的若安楼,却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贺云策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空空荡荡的香楼里,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他为宋若安精心准备的东西。 香楼处处雕刻着宋若安最喜欢的海棠,窗边的帷幔用的是宋若安最喜欢的月影纱,就连置放熏香的柜台,用的都是宋若安喜欢的梨花木。 贺云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了,揉碎了,撕裂了,他的喉间溢散出无助的哭声。 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可怜又可悲。 楼里的伙计看见贺云策这边的动静,纷纷是慌了神,他们也对方才品香楼里的事情有所耳闻,于是急急上前劝慰。 “老板,没事的,并不是说铺子就看不成了,咱们价格放低一些,照样能卖卖给那些买不起正品熏香的人。” “对啊对啊!您不是一早就打算卖品香楼的翻版熏香嘛?那价格肯定不能这么高。” 香楼里的老师傅们都觉得很奇怪,他们以为自己这个新东家,一开始就打算剽窃品香楼的熏香,作为自己的噱头和卖点,从而出售平价熏香。 他们一开始还觉得,能找到八九不离十方子,也是不容易的。 可谁能想到,他这新东家,在铺子开业的第一日,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告品香楼剽窃了。 这简直是……倒打一耙。 众人想到这里,倒是纷纷沉默了下来,对自己的前途也多了些许的担忧。 “卖给买不起正品的人”,这句话就像是利箭,猛地戳中了贺云策的心脏,让他浑身一颤。 他用力的抹了一把脸,随即去书房掏出了宋若安藏起来的那些古法原方,又是交给了香楼的制香师傅。 “你们按照这个方子做,看看做出来的东西是否与品香楼的一样。”贺云策现在出奇的镇定,声音也有些冷。 几个制香师傅都有些错愕,也有些惊奇,不过还是按照贺云策的吩咐去办了。 贺云策站在原地看他们制香,眼眸深深,也不哭也不恼,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十分平静的等了许久,为首的制香师傅才将按照方子制成的熏香,交到了贺云策的手上。 熏香师傅摇了摇头:“很像,但是不一样。不过便宜卖给百姓也是够用了。” 贺云策握着熏香的手在瞬间收紧:“你们所有人都能看出很像?” 熏香师傅点了点头,说话是异口同声:“我们制香了许多年,自然能看出来,这个熏香方子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肯定与原方不同,不可能制出一模一样的。” 这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贺云策突然痴痴的笑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泪水从眼角溢出:“若安啊若安,你怎么什么都是在骗我。” “我这样反复的向你确认,可你却连一句实话都不愿意说,宋若安,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 他望着对面门庭若市的品香楼,又是捏紧了手中重重叠叠的古法方子,便突然往品香楼的方向走去。 第一卷 第145章 之之,前世的一切,是我误会你了 此刻的宋熹之正在香楼二层的厢房内,与宁王聊天。 今日之事,虽都是她一手布局,可就连宋熹之自己,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样顺利。 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京兆尹亲自把宋若安带回了京兆府。 这一切还都是因为宁王在暗中的帮助,又是威压又是撑腰的。 其实那味绝迹的天华凝枝,就是她自己准备的,因为她手头正好有最后一味,又会和配方里的其他成分相生相克,最后才决定把天华凝枝写在了方子上。 可是她没有想到,宁王居然直接在众人面前,说这天华凝枝是自己准备的,让贺云策哑口无言,再也没有质疑的机会。 宋熹之想着,便站起身,恭敬的朝着宁王敬了一杯茶:“今日之事多谢殿下,臣妇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宁王眯着眼睛笑了,他往后仰了仰身子,将宋熹之送到手边的茶水喝了个精光: “不过是举手之劳,本王能看出你给的东西没有问题,所以那天华凝枝是否是本王的东西,这根本不重要。” “若是你想报答……” 宋熹之伸长了脖子,有些愣神,便听宁王继续道:“日后也不必再本王面前自称臣妇了。” 听见宁王这话,宋熹之笑着点头:“不过您如此想到见我……” 还未等她开口把话说完,便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隔着木门隐隐约约便能听见贺云策撕心裂肺的声音。 “宋熹之,求求你见我一面,求求你见我一面……” 宁王扬眉望着宋熹之,宋熹之却直接开门,对着外头道:“把人放进来吧。” 其实现在的贺云策,她还挺想见的。 等贺云策跌跌撞撞的闯进厢房,头发凌乱,眼尾通红。 整个人颓唐的就像是玉山峻峭的黑石,在一瞬间崩塌。 他的手中,还捏着一沓厚厚的纸张。 他扶着门框望向宁王,满是血丝的眼眸里写满了沧桑: “殿下,微臣知晓您不仅精通熏香,更是对历史文物颇有研究,微臣想让您坚定一番,这些方子是不是真的?” 宁王又是看向了宋熹之,见宋熹之抿着唇点了点头,宁王才接过了贺云策手里的纸张。 他将那些易碎的方子放在阳光下仔细观察了片刻,又是裁剪下一角放在水中浸泡,放在鼻尖扇闻。 过了良久,才得出了结论:“这些古物看似有十几年的历史,可其实不尽然。” “这些都是仿古制成的,用了特殊药水,仿制手法极高,大概是一个月前的东西吧。” 宋熹之仍旧是坐在原地,听着宁王的判断,眼眸里倒是多了几分意外。 没想到宁王连这个都能判断出来,这东西是上个月做的,不过是小舅舅哄骗了大舅舅做出来的。 就连大舅舅自己都不知道是有什么用。 贺云策听见这话,并没有悲恸的嚎啕大哭,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宁王把手中一沓的方子还给了他,还有些好奇:“怎么?你现在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了?” 他指了指贺云策手上的方子:“这些都是证物,京兆府大概很需要,不过你想如何处置,那都在你了。” 贺云策只是缓慢的抬头,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你真的会制作熏香吗?” 宋熹之还未回答,宁王便长腿一迈,坐回了圆凳上,他点了点头:“她会制作熏香,自幼的功底,天生的奇才,本王佩服。” 贺云策黝黑的眸子始终定格在宋熹之的脸上,就像是隔着她,在望着前世自己的妻子:“可你制作熏香,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宋熹之知道他是在问前世的事情,心中是想要冷笑:“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你从来不会记得我的好,对我带有先入为主的厌恶,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都不知道,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你都觉得是欺骗是谎言……” 宋熹之话说一半,语气变得越来越激动,不过她又是陡然冷静了下来,她耸了耸肩:“算了,我也不在乎。” 贺云策把心里的话在一瞬间脱口而出:“可你从小顽劣!天天不在宋府待着!却喜欢和一些三教九流往来!” “若不是赵夫人管束着你,你便被人哄骗去青楼卖身了!你说我不了解你,可这些事情是假的吗?” 宋熹之深吸了一口气,连开口的欲望都没了,直接向让人把贺云策赶出去。 可宁王的眼眸却在一瞬间亮了:“若是这个事情是真的,那你的熏香便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学的?” 他几乎是恍然大悟的开口:“也是,若是规规矩矩待在闺阁中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学得会医术和熏香呢?就连本王都需去跋山涉水。” 宋熹之失笑:“再如何研究,也会有人觉得我是水性杨花、自甘堕落。不仅幼时混迹青楼,成亲后更是私会外男。” 宁王瞪大了眼睛,举起双手,英俊的脸上多了几分无辜:“你说本王是外男吗?出门做生意,哪里不遇上些男人,幸得你夫君理解。”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头大骇,他猛地往后退了几步,脸色甚至比方才还要惨白。 他耳畔隆隆回响着的,便是宋熹之和宁王方才的那番对话。 前世他与宋熹之撕心裂肺争吵时的一幕幕,此刻都浮现在眼前。 贺云策觉得前世那些他不理解的东西,仿佛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若是一个规规矩矩、安守本分、温柔贤良、懵懂无知的妇人,你又如何能求她有医术、会制香,能在疫病横行之时杀伐决断,与其他妇人不同呢? “之之……前世的一切,都是我误会你了?” 贺云策的双眸,紧紧注视着宋熹之的侧颜,口中喃喃自语,声音轻轻的,心脏却是在狂跳。 他懊悔之极:“为什么前世不论你如何辩解,我都不愿相信呢……?” 第一卷 第146章 要怎么罚? 贺云策心中千回百转,干涩、苦闷又内疚的情绪几乎是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那种感觉不亚于方才得知宋若安不会制香时,那样的撕心裂肺。 他始终注视着宋熹之的侧脸,那分明是一张熟悉的脸,可贺云策却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贺云策想着,随即身上捏了捏拳,便上前了一步,心中简直是有关于从前的千言万语想要问,想要对她说。 此刻他已经走到了宋熹之的身边,又是欲言又止的叫了一声: “之之……” 宁王的瞳孔震动了一下,表情也在此刻变得微妙了起来。 宋熹之听见这话,瞬间头皮发麻,她直接往后退了一步,与贺云策离开了半步的距离:“你的称呼,我受不住。” 贺云策感受着她防备又的眼神,又想起两人此刻的关系,心中有些酸涩,又是有些庆幸。 他酸涩重生一次,宋熹之阴差阳错的成了自己的大嫂,而不是自己的妻子。 可他又是庆幸,幸亏自己重生了一次,自己前世对宋熹之的伤害还没有发生。 更幸运的事,前世的所有事情,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晓。 既然前世的一切可以忽略、抹开,就像是冬日里银装素裹的雪地一样,将他从前的一切不堪都粉饰太平。 那么今世在他还未真正伤害到她的时候,他的这一句道歉就都不算迟。 贺云策想到这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他没有上前,只是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又再次开口:“大嫂,对不起。” 宋熹之终于听见了他久违的道歉,她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又是闭了闭眼眸。 垂在身侧的双手松开又握紧。 她觉得这一声轻飘飘的道歉不够,对比前世发生的一切,倒是显得可笑至极。 她甚至从贺云策的眼眸里看见了几分庆幸。 庆幸什么? 宋熹之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 贺云策看着她这样沉默的表情,张了张嘴,又是想要开口,可厢房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 一道男子的声音远远的从门外传来。 他打开厢房的门,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愤怒:“对不起?别说宋老板了,就连本王都不愿意!” 几人听见这道突兀又熟悉的男声,纷纷诧异的抬起头,就看见秀王推开厢房的门,又被宁王的侍卫拦在了门前。 他愤怒的脸贴在了厢房半开的门缝里,让几人都看得清楚。 等他与宋熹之对视时,脸上的愤怒又微妙的转化为了尴尬和讨好。 “小王听闻宋老板与小皇叔在厢房里闲聊,于是便想上来与小皇叔喝个茶,顺便和宋老板道个歉。” 秀王急急开口。 其实京兆府的人离去后,秀王就想要见宋熹之一面,为的还是从前,那熏香的事情。 此刻他已经在厢房门口登上了许久,人群来来去去的挤着他,他站的连腿都已经发酸了。 结果他还没抱怨呢,便看见贺云策不知死活的闯了进去。 既然连贺云策这个十恶不赦的匹夫都能进了,那他凭什么不能进? 于是秀王犹豫了片刻之后,思量再三,也强硬的闯了进去。 宁王两个侍卫挡在厢房的门口,又是有些无奈的看了宁王一眼,看见宁王摆了摆手,他们才终于把人放了进去。 秀王得到了允许,如临大赦的进了厢房。 原本能够见到宋熹之,他很开心,整个人也雄赳赳气昂昂的,可当他走到贺云策身边的时候,脸色又是骤然的耷拉了下来。 他看着贺云策那张可恨的脸,冷笑了一声,劈头盖脸的就是骂: “小贺大人,你的爱妻还在京兆府的牢房之中呢!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在此喝茶。” “宋若安有这样大的本领,也是多亏了你的助纣为虐,你觉得这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便能揭过你对宋老板和本王的伤害?” 若是当初他不听了贺云策的谗言,直接接待了前来送香的苏明礼和宋熹之,也就不必这么兜兜转转的讨香了。 不仅在诗会上失了颜面,甚至在誉王面前都被冷嘲热讽。 若不是贺云策从中作梗,说不定这香楼都是有他的一份! 秀王想着,便越发咬牙切齿了起来:“你方才在人前装的撕心裂肺,到底是真的被人哄骗,还是假无辜呢?” 贺云策听见这话,只觉得脸上火热,他看着宋熹之有些玩味的眼神,一下子捏紧了手里的方子。 “今日的事情给你带来了不少的困扰,我知道一句道歉是不能磨平的,如今真相大白,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贺云策说完,又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些被捏皱的方子。 他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最后抬头看了宋熹之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贺云策走了,宋熹之的脸色骤然松动了下来,原本乌云密闭的厢房里,气氛也在此刻好了不少。 秀王朝着宁王作揖:“见过小皇叔。” 等宁王点头后,他便直接转头,也朝着宋熹之做了一个揖:“还要给宋老板赔个不是。” “从前你和小苏大人,亲自来我秀王府献香,可我当日不得空,没有见到。” “除了是没有缘分之外,也全都是因为贺云策的挑拨和阻拦!” “是他听信宋若安的话,偷了宋老板铺子的熏香,又是装模作样的送到了小王的面前,让宋老板和病体初愈的小贺大人等了这么久,简直是追悔莫及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日宋熹之带着熏香,在秀王府门口站了那么久,却不得秀王的接见,如今她开了这个香楼,倒是要让秀王在她的厢房前久等了。 宁王听见这话,在此刻瞪大了眼睛,他猛地一拍桌子: “你居然让宋老板久等?是哪来的单子?若是她站久了,被冻得制不了香了,那要怎么办?” 秀王被自家皇叔突然的动作吓得一个哆嗦,又是赔笑,像一直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是是是,小皇叔说的对!” 宁王上下看了秀王一眼,双手环胸:“自家孩子不懂事,宋老板,你说吧,要怎么罚?” 第一卷 第147章 两次刺杀 宋熹之听见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知晓秀王身居高位,从前不见也正常,如今见了他,能给她道歉,已经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这还能怎么罚? 宋熹之想到秀王送去苏府的那封信,又是感受着秀王求救的眼神,于是笑着开口:“那便罚秀王殿下用两倍的价钱购入品香楼的熏香吧。” 秀王听见这话,眼神都亮了起来,他顺势在宋熹之的身边坐了下来:“好好好,你这里还有什么熏香的存货,本王花三倍!四倍的价格买了!” 宁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坏了,还真让这小子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他都还没提到买香这步呢!这哪里是什么惩罚? 宋熹之莞尔,她朝着秀王点头:“秀王殿下喜欢熏香,其实臣妇也很早就想与殿下聊聊了。” 秀王一下子读懂了宋熹之的言外之意,眼巴巴的望向了宁王。 宁王呆了一下,才算是回过神来,他有些猝不及防:“你是想你们……聊?你们聊?” 宋熹之点了点头:“好呀。” 宁王伸长了脑袋,“正巧本王今日还要进宫面圣,那便先走了?” 他说完这话,又是饮了一口茶,还没挪动屁股,可宋熹之却是站起来,对着宁王行了一个礼。 “恭送殿下,下回有香,我再请您来香楼品鉴。” 宁王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的看了秀王一眼,最后还是走了。 秀王简直是乐开了花,他没想到自己是最后赢家,看着宋熹之也是越发的顺眼了起来。 他笑眯眯的开口:“方才皇叔面前,还多谢宋老板给了一个台阶下。” “本王这次是来求香的,就按照宋老板方才的意思,有好香……特别是那味蓬莱仙境,本王可以四倍买下。” 宋熹之注视着秀王的脸,脸上扬起了一抹客气的笑,也没有拐弯抹角了:“殿下不必挂念从前的事情,臣妇也知晓您此刻被贺云策弄得有些下不来台。” “蓬莱仙境臣妇能给您,也不需要任何银子,只是臣妇一直有一个问题。” 秀王一听见“蓬莱仙境能给”这几个字,一瞬间心花怒放,他整个人痴痴迷迷的,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牙花都漏了出来。 “问,你尽管问。本王仍旧是单身,身边没有王妃,只有侧妃一位,侍妾三人,你还想要知道什么?” 宋熹之听见这话,眼角直抽抽,太阳穴的青筋直跳:“臣妇想知道,您为何在几月之前,给苏家送去了一封信,向苏家求香?” “我娘制香的事情,已经是十余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没有多少人知道,苏家如今也根本没有人在制香,您是如何旧事重提的呢?” 秀王听见她严肃的话,才在瞬间回过了神,他清了清嗓子。 他一手端起一杯茶盏,又是一面对着宋熹之开口:“本王突发奇想向苏家求香,不过是因为本王的母妃的一句话。” 秀王的母妃,珍嫔? 宋熹之听见这话,眯了眯眼眸:“珍嫔娘娘怎么突然旧事重提了?她对您说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秀王打开了茶盏,垂头便是要饮茶。 突然,一股奇异的气味混杂着茶香的芬芳,在一瞬间飘进了宋熹之的鼻尖。 她习惯性的吸了吸鼻子,表情便在瞬间变了。 宋熹之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响,她想也不想便站起身,伸手直接掀翻了秀王手上的茶盏。 “茶盏有毒!!” 她尖锐的声音响起,茶盏在瞬间落到了地上,清脆的一声响。 秀王猝不及防的听见宋熹之的声音,猛地从圆凳上起身,又是张皇的望向了地上的茶盏。 果然,茶水四处溢散,还冒着小泡泡,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秀王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阴沉:“有刺客!” 门口守候的侍卫在瞬间破门而出,团团围在了秀王的身边。 司琴也急急闯入,把宋熹之护在了身后。 秀王摆了摆手,有些惊魂未定的指了指地上的茶盏:“本王是说有人在茶盏里下毒……” 宋熹之望着桌上的茶盏,心情凝重,却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她皱眉,对着司琴吩咐:“你去看看桌上的茶盏里,是否也有毒?” 桌上的那些,是她和宁王和剩下的。 司琴闻言上前,将桌上的茶盏一一鉴定:“主子,这些茶盏都无毒。” 宋熹之闻言,又是抬头看向秀王:“那想来,是有人要毒害殿下了?” 秀王看样子也很是不解。 还未等他开口,宋熹之的余光便看见了窗台处似乎有动东西反光,在她的视线晃了一晃。 她猛地转过头,便看见电光火石之间,几个黑衣人破窗而入。 顷刻间,木屑乱飞,生冷的剑刃反射着寒光,让所有人都在瞬间大惊失色。 一个、两个、三个…… 宋熹之发现,此刻足足有七个黑衣人,虎视眈眈的站在窗台前搜寻着,将宋熹之和司琴的两人隔了开。 秀王一下子看见这么多此刻,此刻也在扯着嗓子嘶吼,脖颈处的青筋暴起:“保有刺客!冲着本王来的!护好本王!” 一想到贼人的目标是秀王,宋熹之便给了司琴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她用衣袖遮住了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飞速的往角落里缩。 侍卫将秀王团团围住,手上握着长长的佩剑,便要从这刺客的方向冲去。 谁知就在此刻,那些此刻却突然调转了方向,朝着角落里的宋熹之猛地冲了过去。 司琴目眦欲裂的发出了一声大吼:“主子!” 秀王目瞪口呆的看着刺客突然的举动,脑袋都在一瞬间变得空白了起来:“快去!快去护住宋老板!” 司琴不顾一切的往宋熹之的方向冲去。 三个刺客扭头,与司琴扭打到了一起,可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而剩下的四个此刻,此刻猛地挥舞着长剑,便直直往宋熹之的心尖戳去。 四把剑似乎在一瞬间集中到了一起,见血封喉的长剑带着无穷的杀意,似要将宋熹之万箭穿心了去。 宋熹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幕,上下两辈子她这是第一次遇到刺杀,大脑在瞬间变得空白,就连脚下的步子都突然变的沉重起来。 此刻的她,无处可避。 第一卷 第148章 那个人好像夫君 宋熹之在这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敌强我弱,面对七个人高马大刺客的包围,司琴一手持剑负隅顽抗,虎口被震得鲜血直流。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眼前所有人的动作似乎都变得很慢。 宋熹之瞪大了眼睛低下头的时候,便看见利刃闪着寒光,已经靠近了距离她胸口的一寸之处。 她甚至能闻见剑刃散发出来那刺鼻又浓烈的腥味。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抵在她心窝处的那一长剑突然一抖,随即便偏了过去,堪堪擦过了宋熹之的手臂。 宋熹之茫然的抬起头,便看见自己面前的刺客,口吐鲜血,表情狰狞,而一把长剑从他的后心处捅入,将他捅了个对穿。 砰得一声,他就这样倒了下去。 其他刺客在一瞬间变得惊恐又愤怒,他们一瞬间顶替了那人的位置,便朝着宋熹之的方向猛地袭来。 还没等她看清眼前的一切,便觉得一道力量将她一拽,随即宋熹之便落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男人将她的手猛地一拽,一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将宋熹之完全的抵在自己的胸膛处。 视线猛然陷入一片漆黑,世界似乎都在此刻安静了下去。 宋熹之感受着自己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强制的压着,额头抵在他滚烫又坚硬的胸膛处,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的,犹如擂鼓,以及……男人的沉重的喘息声。 男人一手按着她,另一只手舞剑,杀人,刀刀见血。 情况似乎很危急,两人也始终紧紧的贴在一起,似乎连心跳都在此刻同震。 宋熹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可身体却下意识的并不排斥这个男人的亲近。 她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她心中莫名的涌现处了一股暖流,仿佛他们并非是初次相见,而是久别重逢。 打斗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的停息了下来,宋熹之感受着脑后的大手正缓缓松了力道。 “主子,您可有事?” 耳畔是司琴惊魂未定的喊声,男人的胸膛急促起伏,喘息声还未平稳,宋熹之便在此刻猛地回过神来。 她双手抵住男人的胸膛,又是猛地一推,让背后防备的男人往后踉跄了几步,而她自己也几乎跌倒。 眼前满是血污,宋熹之一手扶着墙面,艰难的喘息着,她仓皇的抬头,看见的就是尸山血泊里的男人。 鲜血迸溅在他银色的面具上,男人手中持着长剑,还在一滴滴的滑落血珠。 满身的血污让他那身藏青色的袍衫便服都不太辨认得出颜色,玄色條带束腰几乎是被淋漓的鲜血浸了个透。 凌厉,冷冽,肃杀,阳光从洞开的窗户上照进来,他颀长的身姿,犹如神祇。 所有人怔怔的愣在原地,望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莫名男人。 宋熹之仰头,望进他墨黑的眼眸中,她先是一愣,随即心头大震,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入心头,几乎将她席卷。 她不知道为什么,便提起裙摆,跨过脚下横斜的尸体,不顾一切想要去抓住他。 可此刻男人也猛地回过神来,他扭头望着洞开的窗户,抬眸看着宋熹之一眼,随即便驾起轻功飞了出去。 “等等……” 宋熹之看着男人骤然的动作,猝不及防的开口,她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男人的衣袖。 她的指尖触及到衣料,划过手臂隆起的肌肉,甚至能感觉到灼热的体温上有暴起的青筋在跳动。 但是却被扑了个空。 宋熹之转过头,便看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金黄色的阳光里。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 “之之?之之?你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伤到了?” 辛夫人听闻了二楼厢房里的动静,急匆匆的带着吴嬷嬷,小厮和伙计赶来时,看见的就是男人在窗台后陡然消失的背影。 眼前是满地的血污,简直是一片狼藉。 而宋熹之呆呆的站在血泊之中,整个人就像是被吓蒙了一样,脸色惨白。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吴嬷嬷急急的检查了宋熹之的身体,然后又是抱住了她。 辛夫人此刻脸色也沉沉:“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有刺杀呢?你是不是吓傻了?浑身都是冷冰冰的?” 宋熹之听见了吴嬷嬷和辛夫人的声音,勉强回过神来,可她闭上眼眸,脑子里还是那个男人的身影,整个人还是有些恍惚。 “刚刚他的背影你看见了吗?”宋熹之声音嘶哑的对着辛夫人开口。 辛夫人担忧的望着她,又是点了点头:“瞧见了,怎么了?” 宋熹之定定的望着她:“很熟悉,那个人让我感到很熟悉。” 辛夫人听宋熹之这样说,回想起方才那个男人的背影,终于想起了什么:“是熟悉。” “若是我们都认识,那京中这样的可不多,你可见到了他的脸?” 宋熹之抓住了辛夫人的衣袖,再次确认:“你确定熟悉?” 辛夫人点头:“上次惊马时,搭救我们的恩公,背影与此人差不多。” 她说着,眼眸在瞬间亮了起来:“怎么又是他今日救了你?那可真是好缘分!” 宋熹之闭了闭眼眸,有些理不清繁杂的思绪,她对着辛夫人小声的开口:“我觉得,他像是我的夫君。” 辛夫人听见这话,浑身一抖,惊异的看着她:“怎么可能!你的夫君如今还在床榻上,你们是夫妻,若他真是醒来了,为何要瞒着你?” 对啊,他们是夫妻,若是贺景砚真的醒来了,又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宋熹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解释不清,不过我现在要回侯府一趟。” 她说完这话,陡然松开了辛夫人的手,小脸惨白的转身,便要往门口走去。 “诶诶!之之!” 辛夫人在后面叫了好几声,宋熹之被满是血污的裙摆绊了一下,她踉跄了一下,却还是直直的往前走。 第一卷 第149章 回府抓人 眼见着宋熹之走到了门口,司琴才猛地回过神来,急急的跟上了。 可不曾想,还未等宋熹之出门,却直接被秀王死死的拽住了胳膊。 秀王现在才猛地回过神来,原本一丝不苟竖起的发髻,现在毛糙的就像是鸟窝,整个人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不,你不能走!你是这里的老板,你走了本王怎么办?” 宋熹之仍旧是在想着方才的事情,此刻皱着眉抬起头看他。 直到看见秀王一脸狼狈的样子,她紧锁的眉头才在此刻松开:“辛夫人也是这里的老板,她会处理好这件事,把您安安全全的送回去。” 秀王摇头,执拗的抓着宋熹之的手:“那……蓬莱仙境……她能给本王吗?本王很急。” 听见“蓬莱仙境”这四个字,宋熹之原本凌乱的思绪才在瞬间收拢了回来,心脏为之一震。 有什么事情比她母亲的死,来的更加重要呢? 两世,她活了两世,都没有真正见过自己的母亲一面。 宋熹之沉默了片刻,又是看了司琴一眼,最后当机立断的让身边的吴嬷嬷回侯府一趟。 吴嬷嬷担忧宋熹之的身体,不愿意走,宋熹之只是语气沉沉的对她道:“今日我不知为何遇险,您回去看看夫君是否有事。” 司琴一听这话,张了张嘴,可宋熹之的语气却不容反驳:“司琴留下来,继续保护我,可能后面还会有危险。” 一听这话,吴嬷嬷点了点头,于是带着人急匆匆的回了侯府一趟。 而宋熹之则是深吸了一口气,眼眸沉沉的望着司琴,随即把不相干的人都请了出去,留下了司琴。 她又是重新坐在了秀王的跟前。 宋熹之的语气十分严肃:“方才的事情您还没有回答完,珍嫔娘娘对您说了什么,导致您突然向苏府求取熏香?” 秀王听见这话,也是看了司琴一眼,神情里还是有些犹豫。 宋熹之又道:“蓬莱仙境马上就能献与您,整整五两。” 秀王一听这话,眼眸一亮,也不犹豫了,他揉了揉自己的鸡窝头,直接开口:“因为母妃,母妃虽然出生低微,可她在宫中已经待了二十余年。” “她处处谨慎,谨小慎微,却突然对我说,从前那位废皇后,很喜欢苏家姑娘做的熏香,还送给父皇使用。” 一听见秀王提到了自己的母亲,宋熹之的手陡然收紧:“然后呢?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秀王点了点头:“宫中秘辛,本王也知晓此事关于你的母亲,本王愿意说,可宋老板切莫外传。” 宋熹之点了点头,便听秀王继续道:“母妃说,父皇的身体又不好了,但是父皇在睡梦中叫了废皇后的名字,问本王应当如何是好?” “本王一听这话,便只知道母妃是想要从前你娘研制的那种熏香,帮助父皇安神健体,与从前那位废皇后一样。” 秀王说到这里,又是耸了耸肩:“后来,本王就给苏家送信了,再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宋熹之看着秀王真挚的眼神,看起来是单纯、纯粹的想要母亲研制的熏香,来讨好陛下。 可母亲……居然与从前的废皇后有关系。 活了两世,宋熹之也有听说过废皇后的事迹,但是她没有想到,废皇后居然能与自己的母亲有关系。 废皇后,是从前镇国公韩氏的嫡长女,镇国公韩氏满门世代忠烈,镇守边疆,指兵西戎,是三朝元老,也是皇帝身边的肱股之臣。 当光启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废皇后韩卫宜便嫁给了皇帝,并倾家族之力扶光启帝登上帝位,同年生下了嫡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 可谁知皇帝登基不过五年,根基未稳,向来所向披靡的乾朝大军,却在西戎之战中节节败退,乾朝十万精兵输给了西戎三万的游兵,数半士兵都被坑杀。 消息传出后,举国震惊。 光启帝随即派了朝中三位大将和八万精兵支援边疆,可派出去的人却传来消息,说又输了。 是镇国公韩雄通敌叛国,私吞军饷,才打了这样一场败仗。 光启帝闻言,当场在朝堂上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即不省人事。 太医诊断出,光启帝身中剧毒,而那毒,则是来自于西戎。 日日能近皇帝身边的皇后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皇后虽素来贤良,是天下称赞的贤后,可帝后关系本就不和,年少夫妻,兰因絮果,皇帝厌恶皇后多时,便将她幽静在深宫之中。 直到边疆传来消息,韩氏反了。 皇帝派去的三位大将,一位战死,两位重伤,甚至于韩雄带着儿子,也就是韩卫宜的亲兄长,逃向了西戎的方向,不知下落。 光启帝勃然大怒,以在京韩氏族人性命相要挟,勒令韩雄回京请罪。 一月不回,韩氏满门抄斩。 可韩雄最终没有回来。 后来就是韩氏满门抄斩,韩卫宜被废,皇帝看着年仅五岁的太子,心中厌恶至极,也生了废储的心思。 可韩卫宜突然自尽,以死明志,证明自己与太子全然无辜。 朝中向来中立的文臣,见皇后刚烈,忆其贤良,为废皇后叫屈,也纷纷上书,求皇帝放弃废太子的心思,其中也有苏绍元。 于是皇帝拗不过,大手一挥,把五岁的太子送去寺庙清修,十余年了,从未见过一面。 太子弱冠后,便直接奔赴了西戎战场,贺景砚便是他手下的一员大将。 宋熹之皱着眉,把前程往事想了一遍,心中千回百转。 于是她又是对着秀王继续开口询问:“我的母亲,从前是经常进宫,把熏香送给那位废皇后吗?” “她与废皇后的关系很好?” 宋熹之觉得自己的母亲不是那种喜欢贪慕虚荣、结交权贵,又或是惹火上身的人,她甚至于都不愿与京中的贵女诸多来往。 外祖为太子叫屈,或许是出于忠君之道,可母亲却频繁出入宫中,肯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或许皇后被废的事情,母亲有部分知情,这才成了母亲的真正死因。 秀王听见宋熹之的问题,沉默了片刻:“本王不知,当初发生废后一事时,本王还未出生呢,这件事大概本王的母妃会知道。” 宋熹之的眼眸一亮,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秀王殿下能否为臣妇牵桥搭线,臣妇有稀有熏香,想要献给珍嫔娘娘。” 秀王翻了一个白眼,又是伸出了空荡荡的手:“本王为了一个熏香,已经说的口干舌燥,还被刺杀了两轮。” “你那要求,是另外的价钱。” 宋熹之火急火燎的点头,又是亲自掏出了蓬莱仙境,递到了秀王的手上,她无比认真的开口:“蓬莱仙境,天下除您以外,没有任何人得到!” 秀王急急结果熏香,又放在鼻尖闻了闻,闻见那曼妙的芬芳,终于是喜笑颜开了起来。 他将熏香揣到了怀里,对着宋熹之幽幽开口:“母妃近日将会出宫,跟随父皇去参加封禅大典,此外还有许多其他宫中妃嫔。” “本王记得,这个主意是你的小舅舅提出来的。你的夫君昏迷,怕是没有法子,若是你想见她,便央你的舅舅带你去封禅大典吧!” 一听秀王提起这件事情,宋熹之猛地回过神,一下子从椅子前站了起来。 “贺景砚……” 她急急朝着秀王告罪:“抱歉殿下,臣妇要先回家一趟了。” 第一卷 第150章 鹤延山 而在另一边,此刻的宁王已经在皇宫里了。 他与光启帝在软榻上对坐,两人的面前还摆放着一个沉甸甸的金丝楠木雕花匣子。 这是宁王走南闯北找到的前朝珍品,听说是前朝皇帝亲自为贵妃打磨的一只玉簪。 光启帝一边听着宁王的介绍,一边伸手,将木匣中的玉搔头放在手中把玩:“你日日走南闯北,就是为了收集这些东西啊。” 宁王兴致勃勃的望着他,眼眸里满是期待:“对啊,除了熏香,便是这个。这是臣弟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从前只在话本里有所耳闻的玉搔头,如今亲自见了,便千里迢迢赶来送给您。” “皇兄不觉得新奇吗?” 光启帝沉默了片刻,感受着宁王眼眸中闪烁着光芒,最终还是沉默的点了点头:“是,是蛮新奇的。” “你回来了也好,刚好赶上参加今年的封禅大典,这次的封禅大典极为隆重,朕要与吐蕃的使者亲自前往鹤延山。” 鹤延山,就在京城的京郊,相传是大乾朝龙脉所在之地,山上有一座千年古刹,上面都是得道修行的武僧,很少面世。 宁王听见这话,突然抬起头望着皇帝的眼眸,语气也变得正经了起来:“鹤延山,也是太子从前修行的地方。” 一提到太子,光启帝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他将手中的玉搔头随意的扔到了方才的匣子里,没有开口说话。 伴君如伴虎,若是其余的人感受着皇帝明显不悦的神色,此刻是要下跪求饶了。 可宁王是光启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天下也没有比这再亲的关系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是伸手握住了皇帝的手:“皇兄,从前的事情是韩氏一族的事情,如今皇嫂……废皇后也已经仙逝,那时太子只有五岁,什么都不懂。” “您将他放在鹤延山修行了那么久,他还未弱冠,西戎便发生叛乱,您当时忧心朝中无人可守,可他却直接去了。” 宁王说着,原本玩世不恭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正经:“你们十几年未见,哪里还有父子的样子?” 光启帝冷冷的看着他:“你此刻语重心长的模样,倒是像一个老父亲,看着比朕还老。” 他反握住了宁王的手,微微挑眉:“你这么多年都在外头走南闯北,也没有认识心悦的人?” 宁王与皇帝相差了二十余岁,是先帝的最后一个孩子,若是论起来,倒是和京中各位王爷的年纪差不多,也该娶妻生子了。 宁王脸蛋一僵,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如今母后都不催了,您也别催了,大乾朝有您来开枝散叶,这还不够吗?” 光启帝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怀疑:“你是否喜欢女子?” 宁王的眼角猛地抽了抽:“皇兄,您可别这样看我,臣弟今日在京城中还真的碰见了一个女子,觉得有些意思。” 光启帝眼眸里的探究是更加浓重了:“谁家的姑娘?朕给你赐婚。” 宁王眼眸深了深,停顿了片刻,随即才笑着摇头:“如今重要的还是封禅大典,若是说起来,封禅大典是该让太子参加的,可如今他人在边疆,赶也赶不回来了。” 光启帝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冷硬:“没必要回来,若是朕真的迁怒于他,也不会留着他的太子之位,他也应该知足了。” 宁王歪着头看他:“身为太子知足?可若是身为儿子呢?” “臣弟听闻太子前些时日在边疆遭遇埋伏,您可知晓这个消息?” 皇帝点了点头,表情中没有什么情绪:“自然知晓,幸亏安定侯府的贺景砚,护住了他,才让太子没有受伤,否则这次昏迷被护送回京城的,就是他了。” “护下不利,终究是他无用。” 宁王听见光启帝连这件事都要算在太子的头上,心冷的像是铁做的。 他脸上讪讪,心里倒是也不敢再劝了:“贺将军如今还未醒?” 皇帝叹了一口气:“没醒,安定侯府都乱的很。” 宁王听见这话,也有些惋惜:“这倒是可惜了安定侯,该出来的出不来,不该出来的京城乱跑……” 光启帝听见这话,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王摇头:“安定侯府的大公子,为国捐躯,护住了太子,可那二公子,却像是个腹中空空的草包。” “那张脸生的俊朗,本王以为他是什么人才,却不曾想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光启帝听见这话,回忆着贺云策的那张脸,也是摇了摇头:“朕也有此感,此人聪明至极,才思敏捷,看上去是见过大场面,却不知道为何,总是做了一些朕无法理解的事情。” “可贺大若还是如此躺在床榻上不见好,安定侯世子的位置,终究是贺二的,是皇室亏欠了安定侯府,朕也不得不容忍。” 两人正谈着贺云策的事情,而贺云策此刻却是捏紧了手中的方子,在京兆府的门前下了马车。 他站在马车前,抬头望着京兆府前高高悬挂的巍峨牌匾,他犹豫了片刻。 直到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宋熹之那张平静的脸,他才突然有了几分冲动。 贺云策深吸了一口气,便直直的进了京兆府内。 此刻的宋若安,正跪在公堂之上,泪流满面的望着高堂之上的京兆尹。 京兆尹也盯着她,此刻感到十分的头疼:“宋若安,你是认还是不认?” 宋若安倔强的抬头,咬死了事情不肯松口:“我不认,这是宋熹之的诬告!” “大人明鉴,在宋熹之研究那个熏香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那个香,我的夫君可以为我作证。” “并且我送给婆母、祖母,乃至京城中其他夫人的熏香,已经有了十几年的历史了,不是偷的宋熹之的,那些夫人也可以为我作证。” 宋若安脸色惨白,嘴唇干涸,喉咙已经完全嘶哑了:“我是安定侯府的二少夫人,是礼部侍郎的女儿,若是大人想要治我的罪,势必要拿出斩钉截铁的证据!” “否则,不要说我,就连我的夫君和父亲也不会答应!” 第一卷 第151章 证据确凿,处刑! 京兆尹捂住了胀痛的脑子,看着眼前的刺头,发现此事十分的棘手。 方才的一切都是发生在香楼里,可若是说书面上的证据,板上钉钉的证明宋若安是剽窃的,还真没有。 “那你要证明你说的是实话,本官才不治你的罪。你说你熏香是十几年前的,可有证据?” 宋若安听见这话,也沉默了片刻,随即开口:“那些熏香他们都已经用完了,无法证明。” 于是京兆尹一拍惊堂木:“你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可品香楼方才处处是人证!来人,先把宋若安收监了,待本官收集到证据后,再行审判!” 宋若安听见这话,呼吸一窒,她可不想待在大牢里等京兆尹找证据! 大佬那么臭,是人待的地方吗? 她见衙役正奉命向她走近,宋若安马上就要挣扎:“可是我也有人证!我夫君看过那些熏香,我还有那熏香的古法方子,可以证明是十几年前的!” “我的东西与宋熹之的不同,所以我误会了她,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无关于剽窃或是诬告。若是你如此草芥人命,本夫人就算是告御状,也要告到陛下面前!” 京兆尹听见这话,越发的生气了,他冷笑:“你的夫君?他根本不愿意来!若是他能证明你是无辜的,他为何不来呢?” 宋若安听见这话,有些无力的瘫倒到了地上。 可就在此刻,她却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宋若安猛地转头,看见的就是贺云策一步步向公堂走来的身影,他的手里还捏着厚厚的一沓纸张。 宋若安原本焦躁不安的内心突然松懈了下去,整个人欣喜若狂的,眼眸放光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夫君,我的夫君来了!” 男人伟岸的身躯逆着光一步步朝着她走来,宋若安感动得几乎是要落下泪来,哭得浑身都在发抖: “季大人,夫君带着证物过来了,夫君是来证明我的清白来了。” 贺云策听见宋若安欣喜若狂的话,又望着她满是热泪的眼眸,他突然捏紧了双手,久久盯着宋若安那张惨白的小脸,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直到京兆尹又是眉头紧锁的敲了敲惊堂木,随即开口问道:“小贺大人,你此来,是提供证物的吗?” 贺云策这才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然后开口:“是,我是来向京兆尹提交证据的。” 京兆尹听见这话,顿时觉得事情变得不好办了。 若是有板上钉钉的证据,证明宋若安是清白的,一切是一场误会……可宁王方才又是那样嘱咐,自己可不好交差啊! 贺云策闭了闭眼眸,随即将自己手中的一沓方子,都呈到了衙役的身前,声音沉沉的开口:“这些方子,原本是十几年前的老方子了。” “若是这些方子是真的,那就可以证明一切是一场误会,若安误以为宋熹之剽窃了她,所以才大闹了一场,不是剽窃,也不是诬告。” 宋若安急急的点头。 可贺云策的话还在继续:“但是宁王殿下验证过了,这些方子,全部所有的方子,全都是假的,是有人在一月之前伪造的。” “京兆尹可以让懂行的仵作去验,证明殿下的判断是否是正确的。” 贺云策说完这话,又是转过头,目光悲恸又哀伤的望着宋若安,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宋若安听见这话,一瞬间犹如雷击,她痴呆的站在原地,死死的瞪大了眼睛,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连京兆尹都十分意外的看着堂下的夫妻两人。 若是有了这个方子作为证物,一个月之前伪造了方子,诬告、剽窃品香楼的熏香,那宋若安犯罪的证据确实是板上钉钉。 宋若安浑身僵硬的拉住了贺云策的衣袖:“夫君,夫君,你到底在说什么?” “夫君,你怎么能这样?你是不是想要我的性命?你是不是想要我的性命啊?” 宋若安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贺云策隐隐有些心软,他回忆着两人前世的种种,心脏隐隐作痛。 可是他只是说:“若安,有错就要认,我们做错了事情,对不起之……大嫂,你怎么能让我撒谎,掩盖你的罪行呢?” 宋若安脑袋嗡的一声响,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了出来:“那你原本可以不拿出这个证据!” 贺云策无言的望着她:“若安,我忘记我问过你多少回了,你原本可以不撒这个谎!” 他越看,越觉得宋若安的脸越发陌生起来:“此时此刻,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对我撒了多少谎,我都认不清你到底是谁了!” 宋若安撇开眼神,不去看贺云策,却又陡然沉默了下去。 京兆尹一听这话,又是猛地一拍惊堂木:“诶诶诶!本官还在这里呢!” “仵作和宁王都验过了这些方子,如今人证物证确凿,可以证明宋若安是蓄意剽窃,刻意诬告。” “根据《大乾疏议》,宋若安商业欺诈行为成立,并且不知悔改,刻意隐瞒,处鞭挞十五,拘役半月。贺云策与其同谋,却因认错态度良好,便处缴纳罚金八百两,香楼勒令整改,日后不许再贩卖熏香。”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浑身都冰凉了下来,整个人浑身大汗淋漓,近乎崩溃边缘: “不,我不要鞭挞!我不要拘役!” 若不是因为宁王,京兆尹看在安定侯府和宋府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她实施这样不留情面的惩罚。 若是她真的受了,恐怕在京城中再也没有颜面了。 宋若安无助的拉住了贺云策的手腕:“夫君,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行,你帮我求求情,你让侯爷帮我求求情,日后我再也不瞒着你了,我再也不会欺骗你了……” 可贺云策耳畔却隆隆作响,脑海中回荡着京兆尹方才的话,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血液似乎在瞬间冷却了。 八百两…… 香楼勒令整改,不许再贩卖熏香…… 可是他现在身无分文,不仅收了黄氏和宋府所有的现银,为了装修若安楼,还倒欠了外头许多银子,他是一点银子都没有了。 耳畔充斥着宋若安哭诉的声音,他原本心软的情绪在瞬间消失,一下子变得心硬如铁。 贺云策一下子甩掉了宋若安的手:“若安,你真的害得我好惨啊!” 第一卷 第152章 若安,我们分开一段时间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绝情的举动,睁着眼眸望他,表情里满是不可思议:“这事情是我一个人干的吗?你倒是会推卸责任!” 她神情癫狂,带着几分歇斯底里:“你说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你,可从前是你求着我去治人,此刻也是你与我一起去开得香楼,什么叫我害得你好惨?” “这是我逼得吗?” 贺云策听着她尖锐的嗓音,只觉得自己耳畔嗡嗡的响,他想要说话,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接着,宋若安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哀恸了起来,她脸色灰败,浑身大汗淋漓,再次拽住了贺云策的袖子,放软了声音,苦苦哀求: “夫君,我真的不能在官府受刑,否则我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头了。” “……求求你,去给姐姐道歉吧,去向宁王求情,说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认罚,我们给银子……求求京兆尹让他不要打我啊……” 这次可与在侯府里受了家法不同,在侯府里受刑,没有人知道,受得也是私刑,就算是祠堂里的婆子再如何厉害,也终究打不死人。 可官府的鞭挞,不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刑,那行刑的衙役还都是手上见过血的! 这让宋若安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接受? 她怕了,这次是真的很害怕。 宋若安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没了魂,就像是枯草一样。 可贺云策听着她的话,却连神情都没有变动一下,他的表情始终很冷漠,只是对着宋若安淡淡的说: “若安,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宋若安听见这话,如遭雷击,整个人变得惊恐异常,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要休了我吗?” 若是她受了鞭挞之刑,又被休弃,后半辈子要么是绞了头发去当姑子,要么就被宋府族里的长老,用一根白绫吊死了! 她想着,声音陡然变得癫狂了起来:“贺云策!是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你说让我做诰命夫人!” “你现在在公堂之上,就要把我休弃吗?” “我不过是被人骗了,你就要休了我?你是想要我的性命吗?” 宋若安字字泣血,那副涕泗横流的模样,让公堂之上的京兆尹,都罕见的没有打断两人的争吵。 他伸长了脖子,连同两旁站的整整齐齐的衙役,皆是瞪大了眼睛,津津有味的看着。 贺云策听着宋若安的嘶吼,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乱的他无法思考。 他往后踉跄了一步,又是有些出神的摇头:“我不知道,若安,我真的不知道……” 前世的点点滴滴似乎在他的脑海里一面一面的闪现,无比美好的瞬间,与现在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云策有些茫然的瞧着面前的宋若安,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和自己印象中的女人一点点都不一样。 他没有否定宋若安的话,只是重复的开口:“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冷静一下好吗?” 贺云策需要时间,可宋若安已经完全没有时间了。 她凌乱的头发胡乱的黏在鬓边,得知贺云策没有在一开始否定休妻的事情,就是心里真的有这个想法,只是如今还不能确定。 宋若安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完全的失控了,她不断重复的说着刚刚的话。 整个人近乎病态的步步紧逼:“夫君,你去求求姐姐,你去跟京兆尹求情,你是六品的官员,陛下哦度很喜欢你,你去求情啊!” 贺云策再也忍受不了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张牙舞爪的模样,就像是疯子一样,再没有从前的天真、善良、懵懂、鲜妍。 他彻底崩溃的大喊了一句:“你到底还是我从前的若安吗?” “是,我是想休妻……男人还不能休妻了是吗?这件事原本就是你对不住我!” 贺云策说完这话,口中念念有词:“我要走了,我要去借钱缴纳罚金了,我要走了,我要去借钱了。” 他说完这话,毫不留恋转头就走。 宋若安绝望的看着他的背影,毫不犹豫的上前,就要追出去。 可这时候看戏的京兆尹和两排津津有味的衙役们,才如初梦醒般回过神来。 京兆尹一拍惊堂木:“来人!把宋氏给本官抓回来!就地行刑!” 宋若安毫无悬念的被几个衙役拎了回来,她奋力挣扎着,却直接被人高马大的衙役直接按到了地上。 长长的鞭子在宋若安的脊背上挥舞着,让她失声惨叫。 痛,痛彻心扉。 宋若安大脑一片空白,疼得颤抖,近乎失去了知觉,喉咙也喑哑的根本哭不出声了。 她是第一次体会到了男人的绝情。 女子的惨叫声声声入耳,传入贺云策的耳朵里。 贺云策此刻心乱如麻,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浑身冷汗,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又是几次险些跌倒到了地上。 身后就像是有恶鬼在追一样。 贺云策在心里一遍遍的询问自己,他是真的爱宋若安吗? 他知道自己是爱的,否则现在根本不会这样心痛。 可刚刚的那个人…… 贺云策陷入了无尽了彷徨和迷惑:方才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真的是若安吗? 他觉得不是。 贺云策的脚步匆匆,心乱如麻的便往马车停靠的方向跑去。 双喜此刻还在马车上等着他,他想要回府,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是一刻都耽搁不得了。 可还未等贺云策走出多远,便有从天而降的一个麻袋,从头到脚,结结实实的套住了贺云策整个人。 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漆黑,贺云策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谁?!到底是谁!本官可是六品的谏议大夫!” “这可是京兆府的旁边,杀人偿命!到底是什么贼人,这样的猖狂?!你们就不怕死么?” 第一卷 第153章 夫君,我来回来啦~ 贺云策惊恐的吼叫声落地,却耳畔却响起了几声男人的冷笑。 然后贺云策就结结实实的被挨了几个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喉咙里都尝到了几分血腥味。 脸上疼,疼得发麻,疼的他大脑一片空白,近乎停止了思考,心里倒是没有那么疼了。 贺云策甚至隐隐觉得有点爽,若是挨巴掌能够让他彻底忘了宋若安,那么他宁愿多来几个。 他被人连拖带拽的拉到了一个狭小的巷子里。 身上的麻袋被人解开,眼前重返光明,贺云策艰难的睁了睁眼,看见的就是四个满脑肥肠的光头大汉,将他团团的围住了。 大汉人高马大,五大三粗,脸上长满了浓密的络腮胡,手上还拿着又粗又长的棍棒。 贺云策瞧着凶神恶煞的几人,浑身在一瞬间防备了起来,他惶恐的后退了几步,咬紧了牙关望着眼前的大汉:“你们方才一路拖拽,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只要我大声一喊,京兆府的衙役便能听见!” “天子脚下,你们如此胆大妄为!绑架六品的朝廷命官,你们是不想要性命了吗?” 一听见这话,那为首的大汉突然哈哈的笑出了声,脸上根本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胆大妄为?天底下有谁比小贺大人更胆大妄为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可听说了,贺大人的香楼倒闭,再也不许经营,还要向苦主赔款银子?那您欠下的印子钱,是不打算还了吗?” 一听见对方提起了印子钱,贺云策的眼眸才猛地一缩,方才振振有词的模样,在顷刻间消失了。 印子钱,是的,他去借了印子钱。 当初为了香楼装修的事情,他请来了据说是速度最快的工匠,可请来的工匠却不是个靠谱的,屡屡出错。 永安街的铺子,一日便要多少租金?若是再等下去,便等于把借来的银子扔到了水里。 他着急上火,绞尽脑汁,于是辞退了一开始的工匠,又去借了印子钱,请来了顶好的工匠,按照品香楼的规格,装修了若安楼。 印子钱,利滚利,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借了两千两的印子钱,为了装修和原料的购买。 一个月的利息,再加上杂七杂八的鞋袜费,一个月要多还四百两银子。 而若是第一个月还不上,那第二个月本金就变成了两千四百两,利息则是五百两,以此类推。 贺云策原本想着如今若安楼在京城的名声如此之大,开业当天的营业额,便能还了这个印子钱,于是他咬咬牙就借了。 可谁知!宋若安竟然是在骗他!完完全全的谎言! 方才在公堂上时,他还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贺云策想着,眼前又是浮现出了宋若安的脸,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有一瞬间甚至恶心的想吐。 为首的大汉看见这幕,笑得更是开心了。 他上前一步,油腻腻的手抚摸着贺云策的脸颊:“小贺大人,那您如今还要去官府报官吗?” “你堂堂六品谏议大夫,去借了印子钱,如今身无分文,若是被皇帝知道了,岂不是身败名裂,再无前途?” 贺云策咬紧牙关,堪堪躲避了大汉的抚摸,他压低了声音开口:“如今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大汉点头:“是没到,所以今日只是把您拉到小巷子里,提醒提醒,到时候连本带利,准时归还。” “若是七日之后,没见到银子,那我带着兄弟们闹完官署闹侯府,闹完侯府闹公堂,让您的美名天下扬!” 贺云策此刻的脸色惨白,他强颜欢笑:“不会有这样一天的,兄长卧病在床,时日无多,我是父亲的独子,父亲已经打算让我承袭爵位,安定侯出马,怎么可能没钱还?” 大汉听见这话,脸色才好了不少,他随意的朝着贺云策拱了拱手:“好泪!那就等着世子,给我们哥几个还钱了!” 贺云策僵硬的道:“不会少了你们的。” 父亲虽然对他们很严格,若放在从前,知道了这种事情,绝不会姑息轻饶,更不会替他擦屁股。 可无论如何,兄长如今生死一线,他是侯府唯一的血脉,唯一的继承人,就算是父亲再生气,也断不会对他见死不救了。 贺云策想到这里,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急匆匆的回了马车,后头就像是有狼在追。 守在马车上的双喜,看贺云策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还有血迹,十分担忧的询问:“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贺云策只是摇头,神色慌张的催促:“回府,现在就回府。” 双喜错愕:“发生了什么?您不等少夫人了吗?” 贺云策突然听见宋若安的名字,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脸上的那几个巴掌,是越发的疼了。 他回到侯府,直接吩咐了观云轩的丫鬟小厮,将他卧房里的一切衣裳被褥,都直接搬到了书房里去。 观云轩的所有丫鬟小厮都很诧异,双喜的心也猛地一沉:“主子,您这是想干什么?” “您不会是想要休妻了吧?” 贺云策冷笑:“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你今日跟在我身边,跟了整整一日,你也不知道?” 双喜面上带着几分苦涩:“可少夫人也没有犯七出之条,甚至一切事情,是您和少夫人一起做的,侯爷这边和宋府那边,会同意吗?” 贺云策听见这话,才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让我再想想吧。” 观云轩这边正在大动干戈的搬东西,而洗墨轩那边,宋熹之也是火急火燎的下了马车,便往卧房里冲。 裙摆摇曳,就像是蹁跹的蝴蝶。 院门关上发出砰得一声,她急得几乎是要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院里的所有下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伙计要去搀扶,宋熹之却直接推开了他们,掀起了自己的裙摆,便一路小跑的到了卧房门口。 宋熹之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心如鼓擂。 她闭了闭眼睛,又是猛地推开了卧房的门,原本要张嘴说话,停顿了片刻又,又是清了清嗓子。 “夫君?夫君,夫君我回来了!~” 女子清亮的声音在通透的卧房内响起,就像是一只欢脱的小雀,语气里隐隐怀着万分的期待。 第一卷 第154章 大公子有危险 听见宋熹之的话,原本在卧房内的众人,纷纷转过了头,睁着眼睛望向宋熹之的方向,眼睛里有的是疑惑。 宋熹之望着众人疑惑的眼神,感受着现场平静的气氛,原本热烈跳动的心脏,缓缓沉了下去。 吴嬷嬷看着宋熹之浑身血污的模样,急急起身,为她解下了身上的斗篷。 宋熹之一边宽衣,一边往内卧里张望:“嬷嬷,夫君没醒吗?” 吴嬷嬷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眸有些错愕,似乎在疑惑宋熹之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姑爷还在床榻上躺着呢,小姐怎么今日突然这样问?” 宋熹之抿了抿唇瓣,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院子里没有任何异常吗?” 吴嬷嬷听见这话,才点了点头,她握住了宋熹之冰凉的手,传递自己的体温:“小姐放心,一切正常,姑爷没事,也没有贼人关顾。” 正常? 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宋熹之的眼前浮现出,方才厢房内从天而降的那个身影。 她直接放掉了嬷嬷的手,不顾自己浑身的脏污,就头也不回的往内卧里走。 她手脚并用的爬上床榻,便直接上手开始解下贺景砚身上的衣裳。 那火急火燎的动作,把一旁的三七看得吓了一跳:“夫人,您这是?” 宋熹之扭头看了他一眼:“把屋里炭烧的更旺些,现在就去。” 三七闻言,虽摸不着头脑,却也急急去办。 宋熹之解开了男人身上的所有系带,感受着床榻上的男人无声无息,没有丝毫反应,她手下的动作是越发的粗暴了。 最后,贺景砚上半身的衣裳被完全褪了去,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宋熹之咬牙抬起他沉甸甸的手臂,又是一寸一寸的检查。 宋熹之越看,眉头便锁的越紧,她摸了摸男人整齐的发髻,最后将他刚褪下来的衣裳,放在鼻尖仔细的嗅了嗅。 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腥味。 什么都没有。 宋熹之很肯定,方才在香楼的时候,那位恩公为了救自己,身上是有受伤了,所以她最后急切的想要抓住他的衣袖时,手上摸到血了的。 而且那恩公方才刚刚杀了人,在漫天的血泊里浸泡过了似的,血腥味不可能会这样快的消失。 宋熹之思绪纷繁。 她望着眼前那张如玉的脸,觉得今日的恩公若真的是自己的夫君,根本没有醒来了还要瞒着她的理由。 除非他是真的讨厌她,可若是真的讨厌她,那也不可能两次三番的救她的性命。 所以是她真的认错人了? 突然,身后吴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宋熹之纷繁的思绪。 吴嬷嬷看着她满身血污的上了床榻,还迫不及待的对着贺景砚上下其手,而可怜的姑爷惨遭蹂躏,衣裳都没了大半。 想到这里,吴嬷嬷的喉头有些发哽的摇了摇头,她语重心长道: “小姐,老奴把水给您烧好了,如今您满身脏污,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再上床榻吧。” 宋熹之一听这话,也突然感觉到身心俱疲,她在嬷嬷的搀扶下,下了床榻:“好,先去沐浴吧。” 宋熹之这次沐浴花了半个时辰,她沉默的坐在浴桶里,却发现最近的事情怎么都想不通。 等她沐浴完毕后,披着头发坐在软榻上,就已经决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了。 先把那位恩公的事情放在一边,解决近日遭遇的两次刺杀。 若是算起那日惊马,她已经是遇见了三次刺杀,当时她和辛夫人还以为这是一场意外。 今日因为那盏有毒的茶水差点被秀王喝了,所以她一开始以为这场刺杀是针对秀王的,于是便掉以轻心,让司琴远离了她的身边。 可没有想到,第二次的刺客,是有目的为她而来的。 宋熹之想到当时的场景,还觉得心有余悸。 前世的她也研究熏香,但是名头没有如今的品香楼这样的大,前世她一开始都是把熏香送给了相近的夫人,所以也从没有遭遇刺杀。 ……所以,这次刺杀,是冲着她的品香楼来的? 或者更具体些,是冲着她的熏香来的? 宋熹之想着,脸色也严肃了几分,她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和她娘从前往宫里送熏香的事情有关系。 因为品香楼太出名了,所以有人怕她会发现端倪,开始调查自己娘亲的死因,所以想要杀人灭口,阻止她继续查下去。 若真的是这样,那就证明她母亲的死,是一定有问题的! 宋熹之想到这里,便直接给苏明礼写了一封信。 她还留了一个心眼,之在信中说自己想他了,也想去封禅大典凑凑热闹,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 宋熹之写完信,又是将信件装好,还未等她叫来吴嬷嬷,便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兵荒马乱的喧闹声。 宋熹之隔着纸糊的窗户往外望,看见的就是熊熊的火光。 她急急下了软榻往外走,打开屋门就看见院子里的一处厢房燃起了火。 宋熹之的眼眸猛地一缩,发现那厢房就是自己储存香料和成品熏香的地方。 “怎么回事,这怎么突然着火了?” 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在着急忙慌的救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处屋子莫名其妙的就燃起来了。” 宋熹之牙关发紧,对着青铜几人开口:“让他们别慌,青铜你去镇住场面,尽量把火灭了。” “如今连我的香料都要烧了,我怀疑这场大火是针对我来的。” 宋熹之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反射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焰,话语里带着几分冷意。 青铜点头:“夫人,外头可能还有危险,您先进去,属下让司琴与您待在一起。” 宋熹之点了点头,司琴便一手握着佩剑,走到了宋熹之的身边,又是警惕的关上了门。 她皱眉思考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觉得上午的事情没有解决,现在反倒是越发的棘手起来。 还没有等宋熹之转过头,便听见司琴突然大吼了一声:“不好!有刺客!大公子有危险!” 宋熹之扭头,望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黑色身影,只觉得耳畔是嗡的一声响。 第一卷 第155章 贺景砚醒了 还没有等宋熹之反应过来,司琴此刻已经是像是离弦之箭一样的飞了出去。 剑锋交织闪烁着寒光,眼前的屏风轰然倒塌,宋熹之便看见司琴一个人正与几个黑衣人扭打在一起。 今夜的黑衣人,不像是中午在香楼的那群刺客一样,还需要反应的时间。 他们动作凌厉,行动迅速,招招致命,看起来是受过严格的训练,而司琴一个人与他们搏斗,也显得非常骑虎难下。 有些处于下风。 宋熹之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大喊叫来救兵,她大脑飞快的转动着,又是飞快的往软榻的位置靠去:“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这里有刺客!”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刺客猛地朝着司琴的脖颈砍去,司琴敏捷的一躲,持着手中的长剑,扭转手腕,便往他的方向猛地一刺。 可那人却连躲都没躲,直接转了个身,提着剑往床榻上的贺景砚刺去。 宋熹之瞪大了眼睛,看着刺客突然的举动,浑身一个激灵。 她终于在软榻上摸到了自己闲暇时研制的迷药药粉,又是猛地往眼前的方向撒去。 “司琴闭眼,屏住呼吸!” 司琴照做,又是按照记忆中的方向,猛地一刺,将手中的常见贯穿了刺客的心脏。 几人顿时被一阵浓烟笼罩,宋熹之捂着口鼻便扑向了床榻上的贺景砚。 短暂的迷雾为青铜几人赶来争取了时间,眼瞧着司琴浑身都快没了力气,青铜等人飞快的加入了战斗。 因为吸入了迷药,几个刺客的招式也不像是方才一般凌厉,青铜步步紧逼,他们就逐渐的吃力了起来。 眼见着马上就要处于下风,几个刺客互相看了一眼,把心一横,就直直的调转了方向,猛地朝着床榻上的方向发动进攻。 如今的床榻上……只有宋熹之和贺景砚两人。 看着刺客突然朝着自己袭来,宋熹之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便直接把床榻上的贺景砚直接推到了床榻下面去。 咚得一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她骤然的举动,让所有的刺客都始料不及,扑了个空。 于是他们又是急急改变方向,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便猛地朝着贺景砚胸口的方向刺去。 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青铜、司琴等人奋力一刺,若干个刺客一击毙命。 宋熹之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终于是惊魂未定的松了一口气。 此刻的青铜,却没有掉以轻心,他的脸上有的是少见的肃杀和凝重,他将所有人的刺客翻了过来,又是检查了呼吸。 确定所有人都死透了之后,他才吩咐底下人把刺客都带了下去,检查其尸首留下的痕迹。 宋熹之盯着眼前乌泱泱的人,发现贺景砚身边的侍卫,是出奇的多,其实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是今日才认全了。 她正想着,青铜便突然双手持剑,朝着宋熹之跪了下去:“属下救驾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其实在发生火灾后,属下已经让所有的暗卫都围绕在厢房外侧,守着厢房,可不想那些刺客声东击西,大概早就潜伏进了厢房,藏在了屋子里。” 宋熹之感受出了青铜语气里的愧疚,对着他摇了摇头:“谁也没想到,不过如今我和你的主子都没事,那就没有关系了。” “日后加强戒备吧。” 宋熹之说完这话,又突然觉得好像是忘记了点什么。 她猛地一拍脑门,才发现是贺景砚不见了! 方才她猛地把贺景砚一推,推到了床榻下面去,虽然躲避了刺客,却发出了咚的一声。 她也顾不上穿鞋子了,急急下了床榻,便看见贺景砚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 方才被她那么一推,额头磕到正好磕在了床榻下面木制的脚踏上,锁骨直接撞到了脚踏包银的边角上,如今胸口处都被鲜血沾染了。 那副鲜血淋漓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衬得他脸色都变成了惨白。 宋熹之浑身一凛,吃力的和青铜一起将他的身体掰正,哆嗦着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可就在此刻,耳畔却传来了一声吴嬷嬷低声的惊呼声:“小姐……小姐……” 宋熹之不解的抬头,望向了吴嬷嬷的方向,便看见吴嬷嬷的表情满是惊骇:“手动了……小姐……姑爷的手动了!” 她顺着吴嬷嬷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贺景砚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动了动,浑身的肌肉也都在无意识的痉挛着。 宋熹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贺景砚的手,呼吸都在此刻停止了。 下一刻,她便看见男人原本紧闭的双眼突然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眸。 宋熹之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浑身都在发抖,泪水无意识的从她的眼眶滚落。 贺景砚感受着浑身剧烈的疼痛,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下的他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脑无法思考,此刻的贺景砚整个人还有些茫然,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女子通红的双眼。 “夫君……夫君……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女子的声音颤抖,还带着几分哭腔,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让他的心跳猛地一缩,心脏不由得突然疼痛了起来。 “你……” 他微微张了张嘴,刚想要说话,宋熹之突然有些心慌,又是有些无措,她抢在前面率先开口了:“我……我叫宋熹之。” 贺景砚停顿了一息,又是忍着浑身的疼痛,抬眸望她:“宋熹之?” 听着自己的名字被眼前的男人咀嚼,低哑的声音从他薄薄的唇瓣中溢出,宋熹之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后又是咚咚的跳了起来。 她急急的抬头,与男人对视,当她望进贺景砚那双眼眸时,觉得时间都仿佛在此刻凝固住了。 他的眼窝深邃,眼眸墨黑,就像是一口幽深的古井,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吸了进去。 “你是我的谁?”男子突然发问。 “我是你的妻。” 第一卷 第156章 寝衣的带子,我来帮你解吧 男子的目光灼灼,始终望着她。 可宋熹之感受着男子的目光,说完这话后,却陡然沉默了下去。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从前心心念念想让他醒来,可当他真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宋熹之倒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吴嬷嬷见状,急急蹲在了宋熹之的身边,看着自家小姐通红的眼眸,她的眼眶也多了几分湿润,道: “小姐嫁进来后便受了不少的委屈,先是险些被二小姐换亲,然后二公子趁着您卧病在床,口口声声的便要休了小姐,幸好姑爷您终于醒了,终于是醒了……” “换亲?”贺景砚听见这话,突然抬头。 三七急急的点头:“大公子,奴才叫三七,是和白术一起,由老夫人指派来特地来照顾您的。若不是有少夫人不离不弃,日日为您施针煎药,只怕您也不会好的这样快。” 贺景砚听见这话,眸光微微动了动,他抬眸的望着宋熹之那张巴掌大的小脸。 疲惫、苍白的神色掩不住她的绝色的容貌,此刻她眼眶微红的模样,表情还有些彷徨,让人忍不住心疼。 贺景砚心中动容,可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克制的道:“从前辛苦你了,日后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贺景砚虽然是猝不及防的接受了一觉醒来多了一个新婚妻子的消息,可他的接受能力看起来十分强,并不排斥自己的存在。 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只见贺景砚有些吃痛了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他随即又对着青铜道:“去给我叫一个大夫来包扎伤口。” 宋熹之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贺景砚额头上的青紫已经显现了出来,而锁骨处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看上去也是十分狰狞可怖。 方才他大概就是被那个脚踏撞醒了,不过所有人都为他醒了开心,也忽略了他身上的伤。 青铜领命,即刻便要去办,三七却在此刻瞪大了眼睛。 “为何要去请大夫呢?夫人就可以给公子包扎伤口啊?从前所有的针灸、涂药,也都是夫人做的呀!” 听见这话,贺景砚又是冷不防的抬头,望向了宋熹之的眸子里,他的眼神有几分戏谑,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只听他清冷克制、恭敬疏离的声音在此刻响起:“男女有别……夫人,你会介意帮我包扎吗?” 宋熹之听见他的话,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纯情的人。 想起自己之前对他上下其手的强迫,傍晚时甚至当众脱掉了他的上衣。 这样残酷的手段,罄竹难书,那么对眼前这个纯情男人来说,岂不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宋熹之的内心小小的愧疚了片刻,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不过她表面还是装的羞涩,声音也小小的:“那就让我来为夫君包扎吧。” 几人将他搀扶到了床榻上去,吴嬷嬷打来热水和几个煮熟的鸡蛋,青铜派人清理地上的血迹。 宋熹之将面盆里的湿帕子拧干,坐在床榻边上,帮他擦拭了一下脸颊、脖颈处沾染到的血污。 当她想要擦拭贺景砚的锁骨时,发现寝衣还未解开。 她动作顿了顿,两人坐的很近,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也能感受着男人有些灼热的视线。 宋熹之终于发觉,活人和死人其实是不一样的。 耳畔便传来贺景砚的声音:“寝衣我自己来解吧。” 他说着,刚想抬起胳膊去解开扣子,却又是牵动了锁骨处的伤口,吃痛让他发出了小小的一声抽气。 宋熹之听见这话,急急握住了他的手:“还是我来吧,从前我为你针灸,衣裳也都是我解开的,在医者眼里其实没有什么区别的。” 贺景砚听见这话,竟然是笑了,他没有拒绝,反倒是直接松了手:“那你来吧。” 宋熹之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笑得很突然。 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不过她没有说话,而是低头解他衣裳的带子。 男人的身子顺势下弯,让她更好的够到,温热的呼吸也不可避免的洒到了她的眉心。 分明此事她在从前干过了无数次,可今日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呼吸有些急促,三七不知道打了一个什么繁杂的结,让她半天拆不开,手指也有些不听使唤。 男人的目光总是若即若离的追随着,让她鬼使神差的抬头,与他的眼陡然撞上。 男人又是笑了,气息扑在她的额头上,让他有些痒:“夫人看起来还不太熟练。” 宋熹之手一抖,飞快的解下了最后一个带子。 不熟练不过是因为你醒着罢了,她解活死人的衣裳可是熟练异常。 说出来真怕吓到他。 宋熹之心中腹诽,却只是规规矩矩的从药箱里拿出来药粉和包扎的布带:“或许我针灸和治疗会比较熟练。” 贺景砚听见这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微微一僵。 宋熹之没有注意到男人表情微微的僵硬,她只是目不斜视的拿着药粉和绷带,又是在他的锁骨处耐心涂抹。 她专心致志的用药涂抹伤口,随即又是俯身,双手环绕着男子的胸膛,帮他把伤口包扎好。 等宋熹之气喘吁吁的抬起头来时,看见的就是男人脖颈处浮现出了淡淡的粉雾。 她有些奇怪的碰了碰他的脸颊,脸颊是有些烫:“你脸红什么?难不成发烧了?” 贺景砚突然清了清嗓子,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炉火:“太热了,让青铜把炉火减些。” 宋熹之点了点头,转身想吩咐青铜把炉火减些。 可她突然又是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猛地一拍脑门:“真的是忙糊涂了……” “青铜,你别去减炉火了,赶紧把这件事向祖母、父亲、黄氏禀报一下,就说夫君已经醒了,让他们赶紧过来。” “哦,对了!还有贺云策,也把消息送到他的手上,让他来看望一下自己的兄长。” 宋熹之说这话时,眼眸微眯,表情还有几分狡黠和得意。 第一卷 第157章 贺云策得知真相信仰崩塌 青铜先是一愣,等领悟了宋熹之的话语中的意思时,也是难得的笑出声。 “好,属下第一个就去观云轩,告知二公子。” 宋熹之歪着头对他笑。 等青铜走了,她亲自去减了些炭火,又是坐回了床榻边,帮他穿上了寝衣,剥开了水煮的鸡蛋,在贺景砚的额角慢慢的揉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目光却总是不经意的碰撞到一起。 他眸光流转,就像是摄人心魄的黑海,映着莹莹的烛火,稍有不慎,便会让人彻底的沉溺其中。 卧房内暖烘烘的,下人们都退了出去,此刻安静无比,宋熹之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可此刻的安静又是与往日不同,贺景砚的苏醒,他幽深的眼色,低哑的嗓音,似乎能将整个卧房填满。 “夫君,我真的很庆幸,庆幸你终于醒来了。” 宋熹之冷不防的突然道。 贺景砚先是微微愣神,随后那只没有受伤的大手,便一下子握住了宋熹之的纤细的手腕。 他的掌心传达着炙热的温度,指腹粗粝,低醇的嗓音就在此刻响起:“多谢。” 院子在此刻传来了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 贺老夫人搀扶着身边嬷嬷的手,一路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院子,人生几十载,她从来未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 三七跟在她的身边,急忙为她打开门,她瞪大了眼睛,急切、张皇、又是小心翼翼的往里探去。 她亟于求证,又十分恐惧。 此刻卧房内的屏风已经被方才的贼人破坏了,站在门口往里张望,直接能够看见床榻上的人。 贺老夫人只瞧了一眼,便紧紧捂住了胸口,她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整个人险些是要跌到了地上去。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两行浊泪从她的眼眸里滚落,贺老夫人又是哭又是笑:“景砚,你终于醒来了,景砚……” 床榻上的贺景砚听闻院子外的动静,看见贺老夫人泪流满面的模样,单手撑着床榻边缘,急切的便想要下床。 宋熹之见状,看着他吃力的模样,倒是也没有阻拦,默默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贺景砚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是握住了眼前纤细的手掌。 两只手紧紧相扣,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女子纤手的柔软和温度。 他从软榻上站起身,往贺老夫人的方向走去:“祖母。” 贺老夫人看见贺景砚突然的举动,吓得瞪大了眼睛,她这回动作倒是快,一路小跑到了贺景砚的身边,又将他重新搀扶回了床榻上。 “好端端的起来做什么!” 她视线紧紧的锁定在贺景砚的脸上,又是转头看了宋熹之一眼:“看见你真的醒了,祖母彻底的放心了。” “身上可有什么不适?怎么额头突然青紫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偷偷抿了抿唇,急急甩开了贺景砚紧紧捏着的手。 贺景砚无言的看了她一眼,只是劝:“方才初次下床的时候腿软,不小心磕到了,没有大碍。” 贺老夫人这才放下了心:“你不知你昏迷的这些日子,祖母的心有多苦,之之过得到底有多苦有多难!” 两人正在说话之间,安定侯跟黄氏也急匆匆的赶到了,安定侯来的很匆忙,身上穿的单薄,只在外面披了一件斗篷。 他看见贺景砚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呜咽出声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自幼习武,哭得却比贺老夫人还要夸张。 “景砚,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爹终于可以安心了!” 安定侯两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床榻边,紧紧的握住了贺景砚的手。 “没有你,爹这阵子浑浑噩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感受着安定侯粗糙又温暖的大手,贺景砚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浓浓的喜悦以及……委屈? 他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意的同时,也疑惑的皱起了眉头:“爹?您是受了委屈吗?” 安定侯听见这话,泪流得是更加凶猛了:“居然被你看出来了,爹真的是苦不堪言……苦不堪言啊……” 原本站在一旁的黄氏,看见这幕,就知道安定侯到底想要说什么。 她十分勉强的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又是挤到了安定侯的身边,对着贺景砚温声开口: “景砚,你能醒真的太好了!娘日日求神拜佛,就是盼着你能醒来。” “如今你的父亲年迈,你又是一个有能力的,侯府终于能倚靠你了,云策自从小就没有你能干,从前你昏迷时都是他撑起了侯府,如今有你的帮扶,侯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黄氏说着,微微咳嗽了几声,又是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 贺云策踏入门槛的时候,听见的就是黄氏这样一番话。 随即传来贺景砚沉稳的嗓音,只是一句话便安定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母亲,我会撑起侯府的。” 他的脚步微微顿了顿,站在门口望向贺景砚那张鲜活的脸时,整个人就像是被猛地打了一拳。 今夜的侯府灯火通明,院子里刚熄灭的火,让空气中还带有一丝暖意。 可贺云策此刻就像是坠入了冰窖一般,浑身是刺骨的冷意。 时间隔了两世,两世实在是太久了。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前世最开始的时候,生活在兄长光环的映照下的他,是显现得多么软弱无能。 他就算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却也不及他闪闪发光的兄长分毫,只会显得更可怜,更狼狈。 父亲从不会在外提起他,而母亲也总是在他的面前唉声叹气,就连祖母,都是心心念念着他孝顺又能干的大孙子。 他们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贺云策自己也什么都知道。 直到兄长西戎遇刺陷入昏迷,他还没有封狼居胥、收复边疆,就狼狈又落魄的被抬回了侯府,变成了一个没用的活死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头顶那层属于兄长的乌云,才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父亲也终于注意到了他这个儿子。 接着他娶妻、入仕、接连升官,官至宰相,成为了所有人仰慕、讨好的对象,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几乎是熠熠生辉。 而贺景砚,则是躺在床榻上,无声无息、药石无灵,最后就像是一颗流星一样,悄然消逝。 那样的年岁过去了太久,贺云策自己,也完全忘记了从前被兄长笼罩的阴霾。 可这一世…… 他怎么醒了? 他怎么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醒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突然,贺云策感到脑袋空空荡荡,呼吸也莫名的急促了起来。 重活一世,就算是宋若安的屡次背叛,也从未让他感到如此惶恐。 那时候的他,觉得自己心里有底,一切都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如今,他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受控制,心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此刻彻底崩塌了。 第一卷 第158章 给夫人撑腰 贺云策在门口站了许久。 卧房内似乎其乐融融,贺老夫人和安定侯,靠在床边对着贺景砚细细嘱咐,问了许多从前在边疆的事情。 贺景砚一一回答。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贺云策,只有宋熹之看见了门口那抹熟悉的衣角。 她歪了歪头,又是对着门口扬起了一个笑容:“小叔?你来看望阿砚了吗?” “快些进来呀,为什么要在门口站着?” 贺云策听见这话,头皮发麻,却还是扬起了一个笑容,动了动双脚,往里迈了几步。 卧房里暖烘烘的,他一进屋子,便觉得浑身的寒意消散了不少。 他抬头往床榻上的方向望去,便看见贺景砚目若朗星、封神俊美,他如松如竹的身姿随意的倚靠在床榻上,看上去精神很好。 而宋熹之则是甜甜的半坐在床榻边,眼底眉梢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就像是一个新婚燕尔的甜蜜女人。 她一边说着话,又一边含笑望向了贺景砚,伸出小手,与他十指相扣。 贺云策将她微小的动作尽收眼底,竟莫名其妙的觉得无比刺眼。 宋熹之……原本应该是他的妻子。 若是这一世他重生时,没有过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换亲,想必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也不会听信宋若安一而再、再而三的谎言,处在了这般境地,宋熹之还是他的妻子。 所有的一切都会像前世一样重演,兄长也就不会醒。 贺云策一边想着,觉得脚步沉重无比,他艰难的走到贺景砚的面前,又是低低的喊了一句:“兄长……” 他说完这话,感受着众人朝着自己投来目光,他又是扬起了一个笑容:“你能醒来真的太好了,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了。” 宋熹之一听这话,非常认同的点了点头,今日似乎开心极了:“小叔,若安呢?今日阿砚醒了,若安怎么没有来?” 她的每一个动作,她的每一句话,对于贺云策来说,都是杀人诛心的存在。 他的脸色也越发的僵了:“如今太晚了,若安生了病,已经睡下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也点了点头:“生病了就不必出来了。” “如今夜已经深了,等过几日侯府办个宴席,好好为阿砚庆贺一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贺景砚便拦住了他:“父亲,不必大费周章,我苏醒的事情不必有太多人知晓,免得传回边疆去,西戎又要有异动。” 听见这话,安定侯也点了点头,他握着贺景砚的手没放:“好,那为父吩咐侯府众人,全部瞒下这个消息。” 他说着,又是不忘语重心长的提点贺云策:“云策,你听见了吗?可千万别往外说。” 贺云策沉默的点了点头,又是笑了笑:“怎么会呢?我自幼都是听兄长的吩咐的。” 贺景砚听见这话,突然转过头,眉骨凌厉,墨黑的眸子直直的望着他: “云策,多谢你,我昏迷的这些日子,是你挑起了侯府的大梁,实在是辛苦你了。” 戎边数年,统领三军的气势,让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震慑和威严,天王贵胄般的气度,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令人无比信服。 贺云策也不例外,听见自家兄长的肯定,他突然有些震惊,又是有些欣喜。 两世之中,他是第一次听见了来自贺景砚的称赞,似乎那座巍峨的山峰,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神情也微微变动了一下,似乎对贺云策的态度松动了不少。 可还未等贺云策众人回过神,贺景砚又是开口了,脸上的神色依旧未动,可语气似乎冷了不少: “从前我还未醒,辛苦你管教家嫂,时刻扬言替我休妻。可如今我醒了,你的大嫂很好,不需要你再做这些逾越的举动了。” 贺景砚突变的态度,带着森然和锐利,让在场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安定侯突然直起了身子,又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不过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气场却冷峻的令人无法忽视,实在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就连他,戎马一生,在陛下跟前见惯了大场面,听见那话,都微微有些错愕。 不过自己这个大儿子自小循规蹈矩、张弛有度。 如今一醒来,便如此震怒的提了这件事情,想必是贺云策做的太过,让宋熹之受了不少委屈。 想到这里,安定侯眉毛竖了起来,对着贺云策开口道: “云策,你到底又是做了什么事情?你从前竟是扬言要替你大哥休妻?本侯还活着呢!你的祖母也还活着!” “你娘教你的规矩呢?你是学到了狗肚子里?” 听着自家兄长突然的斥责和父亲突然的发难,让贺云策的心一下子从天堂跌倒了地狱。 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垂在身侧的双手捏了捏拳头,又是艰难的开口:“兄长,从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都是我误会了大……”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贺景砚又是喊停:“你对着你的大嫂道歉吧。” 贺云策深吸了一口气,垂眸望向了床榻边缘的宋熹之,想起前世的种种,他没有丝毫犹豫,而是直接朝着宋熹之鞠躬致歉: “大嫂,对不起,从前都是我误会你了。” “从前我的一言一行深深伤害到了你,你相信我,我日后再也不会了。” 这一次,他的道歉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 他无比希望宋熹之能够原谅他。 第一卷 第159章 满是鲜血的床榻 卧房现场突然沉寂了下来,贺景砚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宋熹之的回答。 宋熹之望着贺云策悲痛的脸,她扬眉,轻轻的笑出了声:“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阿砚的弟弟,我怎么会责怪你呢?” 她笑起来时眸光璀璨,似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八个字,就是用来形容她的。 此刻宋熹之依偎在贺景砚的身边,向来端庄又骄傲的她,此刻倒是有些小鸟依人。 贺云策的心中涌现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绪,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样的情绪是因为什么。 他不过是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眸。 贺云策宁愿宋熹之不原谅他,让他能够用尽方法补偿她,也不愿意宋熹之因为看在贺景砚的面子上,将从前的事情就这样揭过。 仿佛他的存在,在她的眼里,简直不值一提。 可贺云策刚是这样想着,宋熹之便又开口说话了:“不过小叔重情重义,若真的什么都不做,恐怕也会于心不安、辗转反侧。” 一听这话,贺云策猛地抬起头来,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世的宋熹之还能如此与自己心意相通。 “那我就象征性的接受点补偿,你最近开了铺子,那样金贵的地段,恐怕是要赚的盆满钵满,便随意给我个八百两,意思意思。让我买买胭脂水粉好了。” “你可不知道,从前你兄长不在,你又口口声声说要提阿砚休掉我,我这个大嫂心里是有多难过,夜不能寐不说,人都老掉了不少!” 宋熹之的话音刚落,贺云策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此刻凝固了。 如今他典当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欠了宋府和黄氏一大笔银子,如今还欠了官府赔偿金和一大笔印子钱。 在宋熹之看来八百两银子不过是洒洒水,是小惩大诫,看对于他来说,那简直是要了他的性命。 “可是大嫂……” 贺云策有些犹豫的看了安定侯和贺老夫人一眼,想要拒绝,却欲语还休,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说出自己的情况。 贺景砚瞧着贺云策有些为难的样子,捏了捏手掌中的小手,又是抬头看了宋熹之一眼: “夫人也不必这样心疼云策,倒是显得侯府小家子气,云策如今已经做了六品的谏议大夫,还开了铺子,想必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就算是云策丢得起这个人,我与父亲也丢不起这个人。” 他说着,直接转头望向贺云策,干脆利落的吩咐:“你便封了一千五百两的红包,给你大嫂赔礼道歉,也算是侯府的对夫人的赔罪。” 贺景砚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说完这话,宋熹之简直是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她望着贺景砚那一张一合的薄唇,说出来的话让她这样喜欢听。 简直是越看越可爱,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 贺景砚的添油加醋正合她意。 贺云策的道歉根本不值钱,无所谓争一句原谅不原谅的话,而是要谋划着如何用手上这把刀,往贺云策的心窝子捅过去。 如今这一千五百两对她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可对贺云策来说,却不同了。 贺云策能够买下香楼已经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可她故意买通工匠,使若安楼装修延期,让贺云策不得不又是掏出一大笔银子,重新请人装修。 那么大笔银子从哪里来? 只能是去借印子钱了。 要知道,本朝官员若是与流氓地痞混迹,还借了印子钱,还不上,被闹了出来,不仅是名誉扫地令家族蒙羞,更是有失官体、损害朝廷形象。 轻则失去晋升机会,被皇帝反感,重则被降职、罢官。 若是银子还不上,便要面临刑罚伺候和刑事指控,一辈子就算是完了。 安定侯不知道贺云策外头的情况,听见这话,也是点了点头:“既然你开了铺子,就也是有钱,你兄长能醒来,你的大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便封个一千五百两的红包,给她买胭脂水粉,这也是你欠她的。” 黄氏每天都在家里养病,近日很少出去交际,一听他们说贺云策新开的铺子赚钱,心里也开心,思绪都飞了出去,也没有阻拦。 贺云策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可兄长和父亲都已经发话了,他根本无法推辞。 他的身子晃了晃,耳朵已经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贺云策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了观云轩。 他一路跌跌撞撞,只觉得自己的前途和如今的黑夜一样,根本看不到一点光明。 开香楼的事情,他是瞒着母亲,要来了银子,可若是要向父亲开口,那么一切将会真相大白,母亲如今的身体那么差,一定受不住。 而兄长已经醒了,再次成了天之骄子,要被众星捧月。 而他彻底成了一枚弃子,父亲就算是知晓了他的遭遇,也可能会把心一横,不去帮他。 就算是帮了,被父亲生厌,那他也彻底与安定侯世子的位置无缘了,到那个时候他就是众叛亲离。 可是不向父亲坦白眼前的一切,眼下这样一笔巨大的窟窿,他要如何是好? 等贺云策浑浑噩噩的迈入门槛的时候,还险些跌了一跤。 他站在院子的正中央,感受着四下漆黑,寒风凌冽,似乎侵入了他的骨髓。 眼前的卧房一片漆黑,没有点灯,也没有任何声响。 不知道宋若安在京兆府受完刑后,到底有没有回来,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是无关紧要了。 万籁俱寂,贺云策的内心只感受到了一阵悲凉。 他在卧房的门口站了片刻后,又是毅然决然的转身,便直接往书房里走。 贺云策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沉默的坐了许久,也想了许久。 这一坐就是坐到了半夜。 贺云策头昏脑涨的从书桌前站起来,但是他什么都没想出来。 只是沉默的拖着疲惫的躯体步履匆匆的往床榻边走,他脱掉了衣裳,也免去了沐浴,便直接准备上床。 可他刚一上床,便感觉身下的被褥有一阵温热的湿润,鼻尖似乎隐隐传来一阵血腥味。 贺云策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感觉毛骨悚然了起来,他惊异的从床榻上爬起来,又是猛地掀开了被褥。 烛火昏黄,映入眼帘的是满身血污的女人披头散发,她静静的躺在床榻的一边,看上去了无生气。 身下的被褥吸满了女人身上流出来的鲜血,呈现出了象征着死亡的暗红色,此刻都膨胀了起来,散发出了腥臭又刺鼻的气味。 第一卷 第160章 得知贺景砚苏醒,宋若安心里不甘 看着眼前鲜血淋漓的床榻,就像是凶案现场一般,贺云策眼眸猛地一缩,差点失声尖叫出声。 就在此刻,床榻上原本了无生气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眸,幽幽的望着他,气若游丝:“夫君……你回来了?” 身后是深入骨髓的疼痛,没说一句话都会牵扯到身后的伤口,让宋若安疼的无意识落下泪来。 贺云策被吓了一大跳,才猛地回过神来,直到他认出床榻上女子的身份,心中的惊悚才转化成了疑惑。 还有几分淡淡的嫌弃。 贺云策拧紧了眉毛:“若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若安轻声笑了笑,话语里含着无尽的悲凉,整个人奄奄一息:“作为你的妻子,我不在你的床榻上,还能去哪里啊?” 她这幽怨的声调,再配上浑身血污的模样,冷不防让人一瞧,简直就像是看见了女鬼。 “妻子?”贺云策冷笑了一声,言语里满是讽刺:“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 “我已经为了你搬出了卧房,你可为何还要步步紧逼,追我到书房里,又是弄脏了我的床榻?!” 贺云策全身的委屈似乎在一瞬间倾泻而下,他脑子里紧绷的弦,似乎在一瞬间断了:“兄长醒了,你还要这样逼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欺负我!” 贺云策近乎咆哮的话语,让宋若安全然忘记了浑身的疼痛。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就连音量都大了不少:“你说贺景砚醒了?” “宋熹之嫁的那个残废的活死人醒了?她不是要去做寡妇的吗?” 贺云策瞳孔里失去了光,眼眸里满是空洞和绝望:“我刚从洗墨轩回来,已经看过了,兄长醒了而且精神很好,父亲和祖母都很开心,觉得侯府有救了。” 宋若安呆若木鸡的坐在原地,身上的疼痛都远不及此刻她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活死人醒来了? 活死人居然还能醒来! 若是她知晓贺景砚根本不会死,那她根本就不会费尽心机,在新婚夜与宋熹之换亲! 若是不换亲,就不会发生之后的所有事情! 贺老夫人会偏爱她,宋熹之在她面前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大嫂,只要她等着贺景砚醒来,便能成为侯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宋熹之现在享受的一切,全都应该是她的! 宋若安想着,猛地动了一下,又是牵动了她背后的伤口:痛,简直是痛彻心扉! 她煞费苦心,汲汲营营,老天爷何以要这样玩弄她! 贺云策看着宋若安那面如死灰的模样,想到她的所作所为,浑身的怒火也在瞬间涌了起来: “是你!是因为你欺我瞒我,才让我到了这样的境地,如今钱没了,妻子没了,前途和名誉也保不住了!” “兄长醒来了,与宋熹之甜甜蜜蜜,可我在父亲眼里,却成了一枚弃子!一枚弃子!” 宋若安一听那句“妻子也没了”,以为是在说自己,她猛地回过神来,不顾全身的疼痛,又是握住了贺云策的手: “我在这里,夫君,我在这里。就算是贺景砚醒了也没关系,如今你已经是六品的谏议大夫,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从前她已经走了一步错棋,这一次不能再被休弃以至于下半生都毁了。 可贺云策却只是猛地将她的手甩掉了:“留你在我的身边,然后继续听你的谎言和欺骗吗?” 他映着烛火望着宋若安惨白如纸的小脸:“若安,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爱的那个女人!” 宋若安一听这话,心中陡然有了片刻的柔软,她声音低低的:“那你是要将我休弃吗?” “可你还欠了那么多银子,你欠了婆母的银子,欠了宋府的银子,你把我休弃后,能还得了这些银子吗?” 她一边说着,又一边抬头来望他:“你娘能接受吗?” 一听见这话,贺云策沉默的站在原地,浑身都冰冷了起来。 远远不止,如今他根本不止是欠了那么些钱。 宋若安始终抬着头,望着贺云策突然凝固住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她忍住了浑身的疼痛,对着贺云策柔声道:“夫君,我会帮你,宋府欠下的钱,我会说服爹娘,不用你还。” “从前的一切我们都不计较了,我让爹娘帮你凑钱,我们换个生意,安安分分的把永乐街的铺子做下去。”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中重新燃起了几分希望:“若安,是真的吗?” 宋若安点了点头,声音越发柔情似水:“夫君,我们是夫妻,也是在一条船上,日后我再也不会瞒你了。” “若是你休了我,如今你这样的情况,不会比我身份更高的女子嫁给你了,如今所有人都站在你兄长那边,只有我站在你这边。” “我们想法子,让你的兄长体会你从前的感受,我们可以想法子,让你的兄长永远活在你的阴影之下!” 贺云策在此时此刻,终于松动了态度:“可是宋府如今也没钱了,你要让他们怎么帮我?” “如今你的父亲在官场上也被上司不喜,而宋熹之的小舅舅也到了礼部去,那机会更少了。” “我们对他们,根本没有一点胜算。” 宋熹若安想了想,于是道:“我娘是赵氏的女儿,赵氏一族的背后是誉王和良妃,不仅是陛下,就连太后也十分喜欢誉王和良妃,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贺云策听到这里,觉得路已经被堵死了,望向宋若安的表情,也带着些责怪:“从前因为你,誉王已经不待见我了,如今又是因为你,秀王也不待见我了。” “肃王眼高于顶,小皇叔更是坚定的站在了宋熹之的身后,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第一卷 第161章 不行若安,这绝对不行! 贺云策说完这话,双手垂落,又是陷入了绝望。 宋若安垂了垂眼眸,对于自己从前的欺骗,她是有些后悔,可更多的是对于宋熹之的仇恨。 她垂了垂眼眸,掩盖住了内心的恨意:“同样是赵姓,我娘以庶女的身份嫁进了宋府,虽然只生了一个女儿,可父亲院里却没有妻妾,只要她和父亲都开口了,那在族里定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宋若安其实自小就有这种感觉,娘亲带着她每每回到赵府的时候,虽然外祖母是正室夫人,不是她娘的亲生母亲,可对她娘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隐隐之中,带着几分客气。 若是母亲提出请求,想必无论如何,赵氏也会关照一番吧。 得到了宋若安的话,贺云策终于放下了心,他小心翼翼的抱住了宋若安,又是在她的耳畔低声呢喃。 “若安,从今日后,有什么事情,你再也不能瞒着我了。” 此刻的贺云策,终于在宋若安的身上,找到了几分前世的感觉。 前世的她便是这样,充满智慧的为自己出谋划策。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的动作,她吃痛了一下,微微缩瑟了一下肩膀,眼眸也变得晦暗了起来。 可是贺云策看不见宋若安的表情,他只能听见宋若安柔情似水的嗓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夫君,若安今后再也不会有事瞒着你了,从前若安一直以为那些善意的谎言,能够帮助你。” “现在若安知错了,是真的知错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长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个才是前世的若安。 他十分疼惜的把宋若安打横抱在了怀里,又是将她抱回了主卧,随即对着下人屋的方向冷声开口: “快来叫来府医,为少夫人看看,她身后伤势很重,你们都是怎么当下人的?” 嘹亮的身影在冰冷的午夜回荡,下人屋内的蜡烛纷纷亮了起来。 一冲出门,看见的就是宋若安浑身血污的靠在了贺云策的怀里,鲜血顺着两人的身体,直直的往地上淌。 观云轩今夜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折腾。 等第二日,贺云策看着在自己身旁熟睡的宋若安,坐在床榻上愣神了片刻。 脑海中回荡着宋若安昨日鲜血淋漓的模样,和她愁眉不展的说能让娘家凑钱,解决自己眼下所有的麻烦。 一想到这个,贺云策沉寂已久的心才又突然重新跳动了起来。 他感觉昨夜的若安就像是回到了前世。 贺云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探了探宋若安的额头。 谁知道宋若安睡得极轻,被他这样轻轻一碰,就从睡梦中惊醒了。 她一睁开眼,眼眸里满是防备,直到看清楚眼前的贺云策,眼神中的防备才消失了,随即扬起了一抹微笑。 “夫君……” 贺云策也对着她笑了笑,他觉得一切就像是前世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变:“没想到把你吵醒了,你饿了吗?” 宋若安摇了摇头:“不,我不饿。” 贺云策听见这话,也没走,而是继续道:“我喂你吃完药再去上朝。” 他喂宋若安喝完药,又是检查了她的伤势,确定她没有发烧后,才掖好了被角,给自己换上了官服,最后去上朝了。 宋若安忍着疼痛半坐在床榻上,散落的黑发把她巴掌大的小脸遮了大半,她沉默的望着贺云策的背影,看了良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胡嬷嬷感受着里面的动静,从外头进来了,宋若安才对着她冷静的吩咐了一声:“嬷嬷,帮我写一封信,把我娘叫过来。” 胡嬷嬷心疼的看着宋若安的模样,擦了擦眼泪:“若是夫人见到了,定是要心疼死了。” 宋若安只是沉默的坐在床榻上,又是仰头,望着胡嬷嬷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恨意,语调却异常的平静:“嬷嬷,你去做吧。” 胡嬷嬷点了点头,随即给宋府递上了口信,简单的说了一下宋若安的事情。 不出半个时辰,赵千兰便急急的从宋府赶了过来。 看着宋若安此刻脸色苍白的破碎模样,她浑身一僵,眼泪便心疼的滚落了下来。 “若安!若安!贺云策他怎么如此狠心,居然能放纵官府的人打你!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她手足无措的坐在床榻边,想要伸手却又不知道要把手放在哪里:“疼不疼?若安你疼不疼?” 宋若安低垂的眼眸里含着恨意,可她的语调却很平静:“贺云策不仅是狠心,他还要休了我。” 赵千兰瞪大了眼睛:“休了你?你们成亲才几个月!当初你费劲换亲,为了他做了多少事情,现在他要休了你?” 宋若安只是麻木的抬头望着赵千兰:“因为我坏了他的前途,第一次我骗他我会医术,所以让他得罪了陛下、得罪了誉王,第二次我骗他会制香,他得罪了秀王和宁王,现在又是欠下了一屁股债。” “娘,他怪我,他把什么事情都怪在我的身上了……” 宋若安把最近的事情解释了一遍,赵千兰才知道是自己出的那个熏香主意,害了自己的女儿。 她几乎是要咬碎了牙龈:“苏明月这个贱婢!死了那么多年也不安生,偏偏要来害了我的女儿!” 赵千兰心底一合计,想起吴嬷嬷那天专门来自己面前,想要按照宋熹之的意思拿走熏香,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了: “宋熹之!是她故意的!是她故意设计让吴嬷嬷在我面前提起了熏香的事情,想要用这件事情来陷害你!” “不愧是贱婢的女儿!那就是天生的贱婢野种!用的手段也是如此的下作!” 宋若安听见这话,终于有了情绪,她带着哭腔摇晃着赵千兰的手:“所以娘,你真的要帮帮我,我真的再也不想被宋熹之算计了。” 赵千兰心疼得不得了,也反握住了宋若安的手:“这个贱婢敢欺负我的女儿,自然是让她付出代价!” “但是若安,你打算怎么做?” 宋若安垂了垂眼眸:“如今贺景砚已经醒了,侯府这边,贺云策根本靠不住,我们能靠住的,只有赵氏一族和誉王殿下……” “母亲,你去求求赵氏一族的人,让他们去求求誉王殿下!外祖母不是对您很好吗?” 可赵千兰一听到宋若安的话,一瞬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她下意识的甩掉了宋若安的手。 “不行!若安!这个绝对不行!” 第一卷 第162章 往日的情分 赵千兰突然的反应,让宋若安微微一愣,心底很是不解。 她歪着头,诧异的望着赵千兰微微有些激动的脸:“娘?为什么?” 赵千兰回过神,感受着宋若安的视线,张了张嘴,只是道:“娘已经嫁出来这么多年了,赵氏一族哪里还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宋若安听见这话,竟手脚并用的下了床榻,毫不犹豫的跪在了赵千兰的面前:“娘,我是你唯一的女儿,我还这么年轻,刚刚成亲了几个月,不能被休啊!” 她感受着膝盖处的凉意,身后的伤口隐隐作痛,宋若安倔强的扬起头,任由泪水从自己的眼角滑落: “若是你不帮,我被贺云策休妻了,那这辈子算是完了!” 赵千兰瞧着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如此凄惨的跪在自己的面前,她心都快疼碎了,急急俯身握住了宋若安的手。 便听她的声音继续响起:“你去求求外祖母,也就是大夫人,看看能否赵氏有人能够帮衬一下贺云策。” 赵千兰听见宋若安这样天真的话,心里直想要叹气:所谓的大夫人不过是赵氏旁支里的一个老妇,能有什么作用呢? 她想着,忽然郑重的望向了宋若安:“贺云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宋若安点头,这已经是她唯一的退路:“其实夫君还是有本事的,朝廷上政策都是他想出来的。可是我骗了他,把他弄到这样的境地,我也有错。” 她抬头,真挚的望向了赵千兰的脸:“娘,我已经想好了,只要日后我不再欺骗云策,夫妻同心,到时候日子就能蒸蒸日上,然后我们也能给宋家养老。” 宋若安向来知道赵千兰的数年来的心魔是什么:“若是宋府力挽狂澜,救大厦于将倾,在其他人最不看重夫君的时候救了他……” “那么日后我生了儿子,其中一个也能和宋家姓,咱们宋府的日子就能幸福美满,父亲也不用怕自己的全部家当,最后落在二房的手里。” 赵千兰被宋若安的话彻底打动了,她擦了擦眼眶的湿润: “娘这么多年,就是没生个儿子,是娘没用。其实你爹很好,若是日后能够按照你说得来,那你爹也不用娶妾了。” 宋若安听见赵千兰的回答,眼眸一亮:“娘,你这是答应了?” 赵千兰把宋若安扶了起来,坐到床上,又是疼惜的为她掖了掖被角,随即点了点头: “娘之道了,娘会去办,若是我宋府倾全家之力把贺云策扶起来,那么若安你便不用再受苦了。” 赵千兰身边的老嬷嬷一听这话,突然扭头望向了赵千兰,这个自己伺候了大半辈子的主子,脸色微微一变。 宋若安很开心,觉得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她兴高采烈的问:“娘,你能有几层把握?” 赵千兰望着宋若安欣喜的表情,也微微勾了勾嘴角。 她随即垂了垂眼眸,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就等着吧。” 等母女俩聊了好一阵,看着宋若安的精神好了不少,赵千兰才放心的说要回宋府。 两人刚一出了侯府的大门,身边的老嬷嬷便忍不住紧张的开口:“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您到底是想干什么?” 赵千兰突然顿住了脚步,声音低低的,脸色也不太好:“若安是我唯一的女儿,如今她这样的情况,我不答应,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她说完又是有些絮絮叨叨:“二房有儿子,咱们大房没有,俊材花了一辈子才爬到了这么高,若是没有儿子,日后宋府的家业全都是别人的。” 嬷嬷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惊骇:“可再怎么样,您也不能答应她这件事情啊!” “从前您花了半辈子,才摆脱了他,能和老爷安安稳稳过日子,老爷对您是这样好!” “你现在为了小小姐去求他?这次可就没有那么好摆脱了,若是行差踏错,被人知晓,便是要万劫不复!” 这嬷嬷是自小在赵千兰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陪着赵千兰出嫁,是她的心腹。 关于赵千兰的任何事情,她全部知道得一清二楚。 赵千兰听着嬷嬷在耳畔的劝告,想起从前的往事,她苦笑了一下:“我年老色衰,他位高权重,他能不能顾念往日的情分,来帮帮我,还是未知。” “为了若安,我要去试一试,总不能让她被那个野种踩在脚下。” 嬷嬷还是想劝:“小小姐的处境也不至于那么不堪,老爷对您好,您可别千万做错了事情!” 赵千兰摇头:“我只是去求求他顾念往日情分,不会再有其他事情的,嬷嬷放心。” “俊材对我好,我知道。如今我家宅安稳,唯一担心的事情就只有若安的事情。现在他们夫妻连心,等女婿飞黄腾达了,我也就再没有遗憾的事情了。” 两人说着,赵千兰见已经到了马车一旁,便弯了药先是上了马车。 嬷嬷叹了一口气,又是摇了摇头,便再也没有说什么了。 等赵千兰回了宋府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傍晚。 冬日里天暗的快,刚到用晚膳的时辰,天就已经全黑了。 可天是黑了,府里却空空荡荡,赵千兰在桌前等了许久,都不见宋俊材散衙归来的身影。 她想着白日宋若安那副凄惨的模样,一个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等赵千兰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用完了膳,又是沐浴更衣后上了床榻。 瞧着一点点燃烧殆尽的烛火,赵千兰几乎是要等得睡着了,却还是不见宋俊材的身影。 第一卷 第163章 开始算账 她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委屈,悲从中来,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屋子的木门才在此刻发出了吱呀一声响,赵千兰一抬眸,看见的就是宋俊材穿着官服,一脸疲惫的迈过了门槛。 瞧着他这副模样,想必是在衙署没少忙活,赵千兰心中的委屈才勉强消散了一点: “回来的这样晚,我亲手给你做了汤羹,正在小厨房里温着,我现在叫人端来给你吃。” 宋俊材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看见的就是赵千兰通红的眼眶:“你这是什么了?你哭什么?” 赵千兰终于忍不住了:“女儿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今日看了,心都要撕碎了。” 宋俊材听见这话,吓了一跳,等赵千兰细细的解释完今日的事情,他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都是这个封禅大典的事情,把我搞得焦头烂额,身为礼部的官员,所有人都在衙署当值到半夜,我才不知道若安的事情。” “若是我知晓了,定是要跟你一同去侯府,问个清楚!” 赵千兰摇头:“幸亏你没去,若是去了,再是一吵,贺云策说不准就真的要把若安休了!” 宋俊材听着难受,但是思来想去,也觉得是宋若安做错了。 “别说他生气,现在我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第一次她说自己有医术,害得礼部尚书的夫人,如今我在衙署可两面不是人,你可不知我的日子有多难过。” “如今,第二次,以为是什么好生意,投入了宋府的半副身家,害得宋府的现银全都打水漂!” 听着宋俊材越发大的嗓门,赵千兰咽了咽口水,倒是不敢提变卖宋府家产给贺云策还债的事情了。 她生怕宋俊材一个失望就出去找人了,或者直接从大房过继了个儿子,把家当全都给了大房。 于是她急急道:“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终究是没有办法。” “不过如今贺云策成了侯府的弃子,若是我们帮助他,那就是半个爹娘,日后若安生下几个儿子,放一个到我们膝下养着,倒是比过继大房的孩子好上许多。” 宋俊材听了这话,也是叹了一口气:“刚好封禅大典是礼部负责,陛下极为重视这次封禅大典,许多官员想去,都要从礼部这边笼络关系。” “到时候我去看看有没有能帮我自己,或是帮贺云策疏通一下的官员。” 赵千兰听见这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眸转悠了一下:“都会有什么官员去?” 宋俊材以为她就是单纯好奇:“三品以上的官员肯定会去,就比如说六部尚书之类的,其他的倒是要看具体的安排。” 赵千兰垂了眼眸:“那……如今赵氏掌权的是工部尚书,赵庆舒,他还是良妃的亲哥哥,誉王的亲舅舅……” “你与他也隔着一层亲戚关系,你和赵庆舒笼络好关系,日后调动一下去工部,若是你们关系好了,让他在誉王面前提点一下,云策那边岂不是也疏通好了?” 宋俊材一摆手:“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条路子我不是没想过,早些年我就去试了,可别说礼遇,他可给我不少冷眼。他对我的态度,可比一般的官员还要差,向来是不喜欢走关系的。” 一听这话,赵千兰的神色变动了一下:“他居然一开始就给你冷眼?” 宋俊材习以为常,也不当回事:“官场上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他是誉王的亲舅舅,日后保不齐就是……人家眼高于顶,也是正常的。” 他说完这话,赵千兰就没有再回话了,沉默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宋俊材转过头看她:“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赵千兰突然抬头,她咬了咬牙,然后说:“夫君,我想与你去这个封禅大典。” 烛光摇晃,将赵千兰那张保养得当的脸映照得多了几分韵味。 两人到了中年,却还能如胶似漆,甚至宋俊材后院里都没什么姬妾,这和赵千兰的本事是离不开的。 宋俊材有些沉醉,又是有些疑惑:“你去干什么?” 赵千兰想也没想就回答了:“这次封禅大典,什么宫中太后、娘娘都在参加,若是我去了,能和良妃娘娘打好关系,你在官署的日子就不会这么难了。” 宋俊材听见这话,突然很感动,觉得赵千兰为这个宋府真的付出了很多。 她生不出儿子,从前在家里被刻薄又刁钻的老夫人磋磨了半辈子,好不容易分了家,把老夫人给了二房照顾,女儿又发生了这样事情。 宋俊材一动不动的看着赵千兰,突然心猿意马了起来:“你想去就去,为夫帮你安排。” 他说着,又是缓缓摸上了赵千兰的脸,神情变得暧昧不明。 赵千兰趁热打铁的说:“把若安和云策也安排上这次封禅大典,云策脑子活,说不定这次就得到了立功的机会,眼前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宋俊材脱了官服就猛地扑了上去:“好,依你,都依你!让他们都去!” “死杂种宋熹之不许去!”赵千兰娇嗔。 宋俊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好好,死杂种我们不给她去!” “……那夫人,你让不让为夫去呢……?” “讨厌!你都没有去沐浴呢~!” …… 宋府这边两个中年人干柴烈火,可安定侯府那边,那对两个刚见面的新婚小夫妻倒是显得有些拘谨和尴尬。 昨日夜里,安定侯府的人走了之后,卧室便骤然冷清了起来。 宋熹之眼前浮现出贺云策得知自己兄长苏醒的消息,整个人就像是碎了一样,离开时的身影也是狼狈不堪。 她心里开心,是两辈子以来少有的开心。 贺景砚一日不醒,他便一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整日得意洋洋,做他的春秋大梦。 只怕现在都没地方哭了。 人走了,她也不故意装着了。 宋熹之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手从贺景砚的手里缩了回来,原本柔若无骨、千娇百媚瘫在贺景砚胸膛处的身子,如今也是坐得笔直。 那副坚定、刚强的模样,就像是大胜凯旋的将军,仿佛现在就能抄起大刀带兵打仗去了。 感受着自己手掌间的柔软骤然消失,就连胸膛处的温度也逐渐冷却。 贺景砚半躺在床榻上,望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掌心,掌心缓缓收拢,他的脑子里不由得闪出了许多不合时宜的记忆。 他微微眯了眯眼眸,声音也变得低哑了起来:“……用过就丢,这是夫人一贯的本性?” 贺景砚不轻不重的说着,又是将视线挪到了宋熹之的脸上,目光变得炙热还带着玩味。 第一卷 第164章 不合时宜的画面 “用过就丢……?”宋熹之咀嚼着贺景砚突然的话,感受着男人投掷来的视线,突然多了几分心虚。 她缩了缩脖子,十分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用过就丢是什么意思?我从小节约粮食,珍惜衣物,可不是一个奢靡浪费的人。” 贺景砚随意的坐在床榻上,微微仰头看她,姿势潇洒,幽深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夫人对于粮食和衣物是节约了,可对于其他东西,却很铺张浪费……” “其他东西?” 宋熹之的思绪突然飘忽,脑子里在瞬间便浮现出了许多不合时宜的画面,脸色在瞬间滚烫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辛夫人从前说过的话,生怕贺景砚从前昏迷时也有意识,若是他对自己上下其手的事情有印象…… 那…… 宋熹之简直是不敢再细想下去。 她梗住喉咙,硬着头皮问:“我还浪费了什么东西?难道夫君从前见过我吗?” 贺景砚眉骨微抬,他盯了她片刻,看着宋熹之一副装傻充愣的模样,随即失笑。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摊开放在两人之间:“方才将我的手抓得这么紧,可他们走了,你便无情抽身,这不是用过就丢吗?” 宋熹之听见这话,猛地松了一口气,她有些庆幸的感叹:“原来你说的用过就丢,是说你的手啊……” 贺景砚声音低哑:“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 他说到一半,微微一顿,随即又是开口:“怎么夫人小脸通红?是想到了旁的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吗?” 宋熹之又是一哽,她隐隐觉得,在两个人短短的相处之中,这个男人总是能不留痕迹的占据上风,反客为主。 而自己总是被他带着跑。 不过当她抬起头,看见的事贺景砚满是纯良的表情,眼神清澈,就像是一位正人君子。 宋熹之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她用冰冷的手捂了捂滚烫的脸颊,随即才摇了摇头:“这才不是什么用过就丢,这是在长辈面前,要表现的好些,免得他们担忧。” 贺景砚微微抬了下巴:“哦,原来你这是有孝心。” 宋熹之点了点头,眼眸真挚:“我也想让老人家开心嘛,至于他们离去后收回手,那便因为我们是初见,所以害怕夫君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 贺景砚听见这话,一个愣神回想起她从前对索取无度的举动,随即又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突然被她气笑了。 他笑得突然,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让宋熹之又是一头雾水。 她眼珠子胡乱的转悠,最后又是锁定在了贺景砚始终悬空在两人之间的手上。 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向来是一呼百应、统帅千军,所以这是因为她方才的举动,所以觉得没面子? 宋熹之思索了片刻,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握住了他的大手。 两人五指紧扣,她清亮的声音便在此刻响起:“寒冬凛冽,这么暖和的手,若是不握住取暖,真真是浪费。” 现在她总猜对这个“浪费”的意思了吧? 贺景砚猝不及防的感受到一只冰冷的小手,藏进了自己的掌心,又是牢牢的把他握住。 他微微一愣,随即胸腔出的心脏,又是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 贺景砚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宋熹之亮晶晶的眼眸,就像是嵌上了夜间最美的星子。 …… 今夜宋熹之入睡的很困难,她浑身躺的笔直笔直,规规矩矩的。 分明她从前躺在贺景砚的身边一沾枕头,就能直接睡着,也从来都没有这样困难的睡着过。 虽然宋熹之嫁进来了那么久,已经习惯身边躺着一个男人,但是她不习惯那个男人变成了一个能动的活人。 男人的呼吸声萦绕在她的耳畔,比以往来的更低更沉,更加紊乱。 她都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榻已经空了,宋熹之有些发愣的坐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贺景砚已经醒来的事实。 她不知道贺景砚去哪里了,倒是也没思索太久,便直接起身洗漱,用过早膳后,就给苏明礼写了一封信。 宋熹之在信中让小舅舅在散衙后,来侯府一趟。 最近因为封禅大典的事情,礼部很忙,本以为苏明礼要很晚才能到侯府。 谁知天还未黑,苏明礼便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宋熹之在软榻上坐着,听到下人前来通报的时候,眼眸一亮。 “诶,小舅舅今日怎么来得如此之快?礼部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吗?”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了苏明礼有些清朗的声音:“多亏了你的福,礼部尚书孙大人,对我还算是照顾。” “他一知晓我要来侯府看望外甥女,便直接让我走了。” 宋熹之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苏明礼穿着一袭湖蓝色交领袍,大步流星的踏入了院子,到了外堂。 “自从你嫁进来,我还从未来过侯府,看望外甥女婿,今日正好来瞧瞧。” 宋熹之听见这话,倒是神秘的笑了笑:“若小舅舅是为了贺景砚而来,那今日真的不凑巧。” 苏明礼先是一愣,然后看着她喜上眉梢的模样,瞳孔微微一缩:“他醒了?” 宋熹之点了点头,又用手指在嘴边闭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过这件事情,舅舅您可千万别往外说。” 苏明礼点了点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算起来,贺景砚醒来的事情,还与她娘的事情有点关系,因为宋熹之原本以为夜里的那场刺杀是针对她的。 虽然现在也不知道夜里的那场刺杀,到底是为谁而来。 是她吗?还是贺景砚? 第一卷 第165章 拭目以待 宋熹之便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苏明礼解释清楚了,并把秀王关于自己母亲的回答,也一模一样的复述了一遍。 听得苏明礼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便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于是宋熹之便继续开口:“所以小舅舅,母亲的死就是和宫里有关系,和先皇后有关系。” “外祖一定知情,所以才这样严厉的制止我研制熏香,以防发生不测,而也是因为我开始研制熏香,所以遇到了这么多意外,这是有人要阻止我。” 宋熹之将这话的时候很平静,目光却又很坚定,一股带着执拗的坚定。 “可他们越是阻止我,我便越是要查,我不可能让我娘这样白白的死了。” 还有前世的外祖和大舅舅,前世外祖跳湖,或许就根本不是自杀,而是为了终结这个秘密。 可这个秘密,又是被大舅舅知道了,所以才造成了这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惨结局。 若是这件事情不从根上解决,恐怕她和苏家最后还是会重步前世的后尘。 苏明礼听完沉默了很久很久,等再次睁开眼眸,望向宋熹之的时候,眼眸里已经多了些血丝: “之之,你和你娘很像,你们简直是一模一样。” 宋熹之垂眸:“所以我需要去封禅大会,舅舅,您刚好在礼部,便帮我安排一下吧,只有去了封禅大会,我才能见到后宫中的众位娘娘。” 苏明礼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短短一日,你遭遇了三次刺杀,你现在跟我说你要去封禅大会?” “之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宋熹之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她凝了神,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为什么呢?” “你从前说外祖瞒着你所有事情,我不瞒你,你现在便同外祖一样,开始拦着我?” 苏明礼只是平静的看着她:“外祖最近经常在念叨你,你有空去看看他。” 宋熹之简直是要气笑了:“若是这件事情不解决,若是任由其发展,那是将苏府的所有人置于险境,外祖、大舅舅,幕后之人一个都不会放过,苏家会家破人亡!” 苏明礼听见这话,突然站起身,一手按在宋熹之的肩头,平复她的情绪:“我知道,之之,我都知道。” “从前阿姐出事的时候,我还小,没有能力护着他,我对不起阿姐。可如今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以身犯险,步了阿姐的后尘。” 宋熹之仰头看着他,看着苏明礼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此刻盈满了泪水。 他眼眸里无言的悲痛,让宋熹之浑身的怒气在顷刻间消失了。 “这件事情就让舅舅来查,好吗?从前这个家是阿姐扛起来的,她为此丢掉了性命,现在不能轮到你了。” “昨日的几场刺杀,你已经处在刀光剑影之中。舅舅会把查到的所有事情告诉你,我们一起商量着来,但是请你这次留在侯府,好吗?” 苏明礼在等着宋熹之的回答,可宋熹之却是彻底的沉默了下去。 她的心情很复杂,她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从前外祖、大舅舅乃至小舅舅的所有选择。 可她又不得不忤逆他们的选择,因为她有她的选择。 “我一定会继续查下去的,舅舅,我无法骗你。坐以待毙从来就不是我的性格。” 苏明礼闭了闭眼眸,原本堆积在眼眶处的泪终于在此刻滚落,他居然是笑了。 他早就猜到了以宋熹之的个性,不可能安安分分的听他的话。 否则她也不叫宋熹之了。 苏明礼点了点头,重新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好听: “好,那就拭目以待吧之之,看你是否能有本事去封禅大典,我是一定会阻拦的。” “当然,我所知道的每一个真相,我也会一一告诉你。” 宋熹之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看着苏明礼捞起斗篷,转身便要走的模样,也急急的跟了上去。 “不要翻脸不认人嘛小舅舅,你不让我去,那我就去给林丞相的女儿治病,去求宁王或是秀王,总归是要去的。” “你就算是我不帮我,也别阻止我……看在我娘的面子上?” 苏明礼身材高挑,腿长步子也大,宋熹之追着他走到了门口,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苏明礼听到最后一句话,眼角抽了抽,猛地停住了脚步:“你还敢跟我提你娘?” 他扫了一眼宋熹之身上单薄的衣裳:“送到这里就好了。” 苏明礼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了,宋熹之有些惆怅的站在门口,她第一次觉得说真话也是一种苦恼。 就应该瞒着小舅舅,哄着让他带自己去封禅大典。 可真相终归是要说的,说了才能让小舅舅、让苏家的所有人都有个防备,不至于一击即溃。 宋熹之正想着,耳畔却听见一道尖锐的嘲讽声,打断了纷繁的思绪:“姐姐,怎么独自一人在冷风口站着呢?” “看上去是和小苏大人吵架了?从前听闻你与苏家闹翻,如今又被小苏大人厌恶,姐姐你这自私自利的性格,也该改改了,总不能到哪里都遭人嫌弃吧?” 宋熹之掀了眼皮,就看见了宋若安一脸得意的站在她的面前。 她望宋若安的身上扫视了一下,发现她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就像是一个球一样。 宋熹之微微挑眉,正愁自己没地方发泄,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我再不堪,倒是也不会被官府鞭笞,恐怕宋家往上数十八代,都没有女眷受过这样的待遇?” “若安你昨日刚在京兆府受刑,今日便不要随意出门,你已经伤了脑子、坏了心肠,可不能连身体都不好了。” 宋若安听见宋熹之的人生攻击,句句往她的痛处上打,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绿,气得几乎是要背过气去: “我今日来,是想告诉姐姐,过些时日我便要去封禅大典,姐姐有没有想要我带过去送给后宫娘娘的东西?” 宋若安扬了扬下巴,苍白脸上满是得意:“说来也怪,爹是礼部的官员,小苏大人也是礼部的官员,为何爹爹愿意带我去,可他们都不愿意带你去呢?” “丧门星就是丧门星,从小没有爹疼娘爱,你总说爹爹偏心,可你为什么不反思一下,他一共就两个女儿,为什么唯独讨厌你呢?” “因为你是如此让人生厌,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宋若安无比畅快的说完这话,句句都往宋熹之的心窝上戳。 看着宋熹之陷入沉默的样子,她感觉自己几日来的不如意都在瞬间消散了出去,整个人在瞬间变得神清气爽。 今日一早,她收到娘的来信,知晓她和贺云策,还有爹娘,都能去封禅大典,窥见天颜、接近权贵。 这是多么让人得意的事情啊! 娘在心里还说,宋熹之那个贱婢,宋俊材是一辈子都不可能会让她去这种地方的。 知道这个消息,宋若安便紧赶慢赶的来打宋熹之的脸。 因为她知道,宋熹之最在意亲情,幼时的她,最难过的事情便是父亲的偏心。 同样都是女儿,为什么宋俊材要对宋熹之像是仇人一样呢? 谁知她一来,就一听见了苏明礼和宋熹之的争执,好像也是因为封禅大典而起。 那么她就更加畅快的杀人诛心了。 谁知就在此刻,一道稳健的脚步声从宋若安的背后响起。 宋熹之和宋若安同时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瞧见男人的模样,宋若安几乎是看呆了眼。 第一卷 第166章 他原本应该是她的丈夫!宋熹之凭什么? 男人穿着一身玄色交领宽袖长袍,袖口以金线绣成的七彩祥云点缀,身披狐绒氅,头戴紫金冠,腰佩白玉,显得低调又矜贵。 再往上看,便能看见他俊朗的面容,面白似玉,眉如远山、鼻高唇薄、鼻尖还有一粒小小的黑痣,给他冷峻的面容平添了一份性感。 他身量颀长的站在原地,芝兰玉树,就像是从画中出来的似的,高不可攀。 世间竟有这样的男人,就像是料峭山崖上耸峻的黑石。 宋若安一动不动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嘴角下意识的向上扬起,虽然不认识他是谁,可瞧见他,让人一瞬间便什么都忘了。 就连站在门口的宋熹之,瞧见这幕,都小小的有些意外和惊喜。 从前见惯了贺景砚穿寝衣的模样,如今是第一次瞧见他换上了日常的装束,深色的长袍给人感到少了一分亲近的同时,又是让人觉得多了一分冷静和疏离。 可男人冷峻的眼眸在与宋熹之视线交汇时,陡然消失,似乎眉目中的冰雪融化,转化为了绵绵的情谊。 “之之,这么冷的天,怎么就在外面站着?” 他说着,长腿大步一迈,便轻而易举的到了宋熹之的身边,随即便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狐皮大氅,盖到了宋熹之的身上。 柔软的墨色狐毛圈住了她的脖颈,只堪堪露出宋熹之的一个脑袋。 衣裳上还留有男人的体温,就像是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瞧见两人亲昵的举动,宋若安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耳畔像是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眼前的这个俊美男人,是宋熹之的活死人夫君? 这就是那个残废的贺景砚? 宋若安脸上灿烂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就算是她从前不经意间经过贺景砚一面,可那面远远没有今日来的震撼。 不一样了,贺景砚和从前昏迷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连带着的容貌都比从前好看了无数。 他天潢贵胄般的气势,带着矜贵和神秘,薄唇微抿时,似乎透露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只是无言的望着,便能让人感到一阵心悦诚服。 分明是兄弟,可他久经沙场的威势,不知道是比贺云策强了多少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若安心中涌现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有不甘,也有气愤,但是更多的是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宋熹之能有这样的丈夫?她根本配不上这样的男人! 这原本是她的夫君! 宋若安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便扬起了一个笑容,要对着贺景砚开口。 可还未等她讲话,男人却忽然有了动作,他伸出长手,强有力的搂住了宋熹之的腰肢,又自己的身边一拽。 宋熹之便紧紧的靠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男人眉骨微抬,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的宋若安,只是淡淡开口:“丧门星?” “……就算是云策近日再不如意,弟妹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话语里有些玩味,还带着几分不怒自威,让宋若安说不出一句话。 随即贺景砚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云策是没能力,倒是委屈了弟媳。他分明自己就是京中的官员,可他官职不高,不仅不能带你去封禅大典,竟还是要劳烦岳父。” 宋熹之强忍着脸上的笑意,晃了晃手:“哎呀,虽然夫君你在小叔那个年龄,已经做到正四品了,可也不能事事以你作为标准呀!” 赤裸裸的炫耀。 宋若安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就连脸色都白了:“不碍事的,不过是爹爹的举手之劳,他很乐意带我和云策去。”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爹爹不愿意带姐姐去,若是姐姐是在想去,那让我回家再求求爹爹吧……” 宋熹之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一亮,便仰头望向了自己身边的贺景砚: “倒是不劳你去求我爹了,我夫君是从二品的大都护,大概也在封禅大典的邀请之列,夫君能不能带我去?” 宋若安一听那“从二品”三字,嫉妒之火就在心中熊熊燃烧,她冷笑:“那也要人家愿意带你去才行。” 贺景砚也低头望她,两人如今离得极近,宋熹之只觉得他的眼窝深邃,看不见底,似乎随时能把自己吸进去。 只听男人的声音轻轻响起,吹化了冬日的料峭:“之之会去的,但是不是以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而是以自己的身份去的。” “毕竟之之那么厉害……” 宋熹之听见这话,怔怔的望着贺景砚的眼眸出神。 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情话了。 她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妻子,她是她自己,她会医术,会制香,她值得一切。 宋若安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似乎甜的是要酿出蜜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胃里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勉强的笑了笑,想要在贺景砚面前维持最后一丝温柔:“那就无比期待和妹妹一同去封禅大典了。” 贺景砚只是客气开口:“不必,之之会自己一辆马车。” 宋若安脸上的笑容差点裂开了,她几乎是要咬碎了牙龈,只是囫囵的说了两句,便转身急匆匆离开了。 看着宋若安落荒而逃的背影,宋熹之心里觉得甜丝丝的。 贺景砚的有力的长臂还在她的腰间搂着,如今他怀抱中的暖意,就像是幼时他毫不犹豫救下落水的自己一样。 其实真正的爱情并不像是前世一样,需要她一味的容忍或是哄着,呕心沥血的用尽一切,来帮贺云策铺路。 那简直不叫丈夫,是叫儿子。 还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 第一卷 第167章 都牵手了,还不亲吗? 宋熹之的思绪正在飘忽,眼神也有些涣散。 可没想到就在此刻,她腰间的长臂突然一松,她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桎梏,踉跄了一步,又是猛地稳住了脚步。 宋熹之疑惑的抬头,望向了始作俑者的方向:“贺景砚?你怎么突然没力气了?” 贺景砚先是被宋熹之说的后头一哽,随后又是正了正神色:“男女授受不亲,方才在人前,我不想让你娘家人担心,于是便对夫人僭越了些。” “如今弟妹离去,身边也没了外人,自然不需要再勉强你了。” 宋熹之嘴角抽了抽,听着这段熟悉的说辞,倒是没想到贺景砚还是这样小心眼的男人! 拿她昨天的话来堵她!恐怕还是对她昨天“用过就丢”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宋熹之想到这里,又往前走了两步,十分自然的就牵上了贺景砚垂在身侧的手。 手指修长,指尖圆润,手掌又带着温度,跟汤婆子一样。 宋熹之仰着头朝着他笑:“都牵手了,还不亲吗?” 贺景砚看着女子脸上灿烂的笑容,微微恍神,自以为领会了她的意思,随即才反握住了宋熹之的手,十指相扣。 两人跨过门槛,便往屋内走去。 宋熹之的脚步有些着急,她不知道身边这个男人,为什么没有回答,反倒是急匆匆的往屋里走去,还走的这样快。 她想到了什么,又是气喘吁吁的抬头询问:“我想去封禅大典,那你要不要去?” 听着女子声音里带着几分喘息,贺景砚才缓缓放慢了脚步,他感受着宋熹之有些迷茫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去。” 宋熹之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不去?既然贺云策和宋若安都知道你已经醒了,那这件事情就瞒不住了。” 贺景砚点了点头,好看的眸子里藏着几分无奈,他只是说:“我还要在侯府养病。” 宋熹之听见这话,将眸子从他的脸上又挪向了他宽厚的胸膛。 是了,贺景砚太过健朗,又是这么生龙活虎的模样,让她已经全然忘记了他锁骨处还带着伤呢。 其实额头处也还有青紫,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东西,昨夜的青紫,今日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两人进了屋子,又是到了软榻边,宋熹之才松了贺景砚的手,又是一脸好奇的望着他:“我去封禅大典的事情,我爹和我小舅舅都会阻拦,你果真能办妥?” 两人隔着一张小方桌,贺景砚斜着眼眸望她:“你怕我不行啊?” 宋熹之感受着男人的视线,偷笑着摇了摇头。 她可不敢这样说。 谁知贺景砚瞧着她没说话,还是有些不满意,竟径自站起身,又朝着宋熹之的方向走来。 宋熹之瞪圆了眼睛,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谁知贺景砚朝着她伸出了手掌,宽大的手掌间,竟多了一根白玉簪。 “一千五百两红包,是贺云策的赔礼,而这支玉簪,是我的赔礼。” 宋熹之十分意外的抬头,看着男人又将手掌往前伸了伸,十分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只觉得这么一瞬间,她的心化了。 她从未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宋熹之抬起手,将玉簪握在手里,簪子温润,沾染了男人的温度,并不让人觉得冰冷。 她紧紧将玉簪握在手里,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笑着问道:“原来你今日出去是去干这件事情了。” 贺景砚看着宋熹之紧张的反应,笑了笑:“除了干这件事情,还有去追债啊。” “贺云策说那一千五百两银子,很快就可以凑出来给你了,看他的模样,似乎轻松了不少。” 宋熹之听见这话,歪了歪脑袋,只觉得有些奇怪。 一夜之间,就有钱了? 要知道,这一千五百两银子,可是排在官府和印子钱的后面…… 贺云策不可能不知道印子钱意味着什么,而且宋府现在也没钱了,安定侯此刻也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否则侯府此刻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那么他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呢?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 光启帝登基以后的十余年,政通人和、八方来朝,天下稳定,而封禅大典便是由此而办。 而吐蕃使臣近日陆陆续续的抵达了京城,司天台最后将开启封禅大典的日子定在了冬至当日。 因为冬至是阳气回升的重要节气,象征着新的生机与吉祥。 于是在冬至前的半个月,礼部的官员便将各府的请帖亲自送来。 安定侯府这边,是宋俊材和苏明礼亲自来送的。 宋俊材将手中握着的请帖递到了宋熹之的手上,表情十分窝囊:“你倒是出息了,还能得到司天台亲口的安排。” 就连苏明礼的表情也含着几分无奈:“之之,你的本事确实是厉害。” 宋熹之懒得理会宋俊材,却朝着苏明礼狡黠一笑:“小舅舅是要认输了吧?” 苏明礼摇了摇头:“不认输还能怎么办?” 他的话音刚落,听闻门口动静的宋若安,也火急火燎的跑出了侯府。 她看着宋熹之手上烫金的红色请帖,表情也很急切:“爹爹,那我的请柬呢?” 宋俊材叹了一口气:“你哪来的请柬?你是要跟我一起去!” 宋若安听见这话,又回想起了贺景砚的绝世容颜,心底更是不平了。 她含恨的跺了跺脚:“不就是靠男人嘛,有什么了不起!” 宋熹之才没听见宋若安的酸话,此刻她已经一溜烟的跑回洗墨轩,想要好好感谢贺景砚一番。 她将烫金的帖子放到贺景砚的面前,又是十分好奇问:“没想到是司天台的人亲自出面,才让我拿到了这份请柬。” “夫君,你不是在西戎边疆吗?怎么会认识司天台的人?” 贺景砚听见这话,微微垂了垂眸,只是他神情没变,不着痕迹的开口:“吴嬷嬷正在收拾你的行李,你去瞧瞧有什么没有带上的。” 宋熹之听见这话,才想起了一件事情:“哦,对了,我虽要离家数日,却也为你准备好了每日的药,你要定时按量服用,身体就很快可以好了。” 她说着,又是紧张的握住了贺景砚的手:“等你的身子好了,你是要回边疆,还是要留在京城上朝?” “会留在京城,不过不会上朝。” 贺景砚的话让宋熹之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贺景砚从前说了,他苏醒的事情不必太多人知晓,免得传到了边疆去,西戎又要有异动。 可他在西戎受埋伏,又是在太子的手下,那这件事情,是否会与从前废皇后的韩氏案有关呢? 宋熹之张了张嘴,想要问开口询问,却又听见贺景砚低醇的声音。 他认真的望着她:“那支玉簪带了没有?” 一听这话,宋熹之忍不住莞尔一笑,她指了指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口:“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舍不得戴。” 她说完这话,又是牵了贺景砚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探去。 贺景砚猝不及防的感受着宋熹之突然的动作,整个人瞳孔都是一缩。 第一卷 第168章 都是我的东西 指尖触及女子的胸口,贺景砚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柔软,反倒是摸到了硬邦邦的东西。 物体坚硬、冰冷、有棱角、带着不规则的轮廓。 贺景砚微微扬眉,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的迷茫:“是玉石?” 宋熹之点了点头,将放在胸口的玉佩和玉簪掏了出来,又摊开了手,展示在了贺景砚的面前: “都是你的东西。” 原本是青铜私自交给她的玉佩,她舍不得戴着,便贴身放在了胸口;现在又是贺景砚亲手送的玉簪,她便也随手揣进了胸口。 贺景砚听见这话,原本正经的神色陡然变得玩味了起来,他坐在床榻上,仰着头,视线在宋熹之的脸上扫视:“原来这些鼓鼓囊囊的,都是我的东西。” 宋熹之冷不防的听见这么一句,先是一愣,随即瞪圆了眼睛。 这话怎么感觉……让她想歪了呢? 感受着男子嘴角缀着淡淡的笑,宋熹之把玉簪拿走,又是将玉佩交到了贺景砚的手上:“只有这个是你的,我完璧归赵。” “那枚玉佩是在你昏迷时,青铜交到我手上的,我不知道是否是你的意思,便暂时替你保管,现在醒来便还给你了。” 贺景砚眯了眯眼眸,明显听出了宋熹之话里的意思。 她把这枚玉佩还给他,是不想要他为难,也是想要一个他真正的选择。 贺景砚握着玉佩从床榻前站了起来,又是往宋熹之的方向迈了一步。 两人离得极近,贺景砚高大的身子极具压迫性,让宋熹之只能抬起头来看着他,又是无可避免的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贺景砚捏紧了手中的玉佩,手指在玉佩的纹路上微微摩挲,随即才道: “从前,青铜的那些胡言乱语,全都是假的,我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宋熹之抿了抿唇。 “不过现在,你想退也退不了了。” 贺景砚的声音低低的,他突然弯下腰,将手中的玉佩重新放回了宋熹之的手里,然后捏紧了她的手。 宋熹之听着这话,抬眸望着男子认真的眼眸,却见贺景砚从她手上拿过玉簪,随即插在了她的鬓发上。 “这个也退不了。” 宋熹之只觉得耳边的世界似乎安静了下来,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她的选择好像没有错。 幼时坚定选择跳水救她的男孩,如今也坚定选择了她。 贺景砚直起腰,认真的端详了一下宋熹之的模样,随即拍了拍她垂在身侧的手:“吴嬷嬷已经把包袱收拾好了。” “马车应该在门口等着了。” 宋熹之这下才反应了过来,她仰头望着面前的男子,微微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嘱咐了一句:“按时吃药。” 贺景砚点了点头,长腿一迈便坐回了床榻边,又对着宋熹之摆了摆手:“去吧,等你回来。” 吴嬷嬷早就收拾了包裹,在边上安静的等着了,她看着两人的互动,又是开心又是想哭,一直伸手抹掉眼泪。 宋熹之听见贺景砚的话,扭头去找吴嬷嬷,看她眼眶红红的模样,急急跑到了她的身边,搀着她的手就出门了。 她走的挺快,不带犹豫的,也没有回头。 贺景砚坐在床榻上,目送着宋熹之的背影离开,眸色墨黑,坐在原地没有动。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像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门时,要鬼使神差的买了那根玉簪一样。 可面对宋熹之的眼睛,他根本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贺景砚想着,又是伸手揉了揉眉心,整个人似乎有些惘然,又是有些困扰。 其实这并不是一种好的情况,也不是他想要的。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门口才重新响起了脚步声。 贺景砚抬头,脸上又下意识的挂上了一个淡淡的笑,等他瞧见门口的人时,笑容便又迅速收敛了起来。 “青铜,人已经走了,日后夜里便不必送来百合了。” 青铜夜夜送来的百合里,花蕊沾染了曼陀罗的花粉,曼陀罗的花粉经过军队特殊的调制,花粉无色无味,能够使人失去意识。 这种手段在军队中比较常见,在后宅还鲜少使用。 再加上宋熹之擅长制香和配药,不仅她的身上沾染了香楼里各种混合的香味,就连内卧里也有浓郁的安神香以及贺景砚的药味。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宋熹之都没有发现百合花蕊上的曼陀罗,还以为是自己的睡眠变好了。 青铜步履匆匆的进了屋子,看见的就是贺景砚脸上骤然消失的笑容,他抿了抿唇,神色多了几分踌躇。 “好,属下派人撤掉百合……不过主子,西戎边疆处,送了一封信过来。” 贺景砚听见这话,点了点头,从床榻上起身,神色倒是未变,只是多了几分他往日的冷硬。 “信中交代了边疆的情况?我走后,军队内部是否有了异动?” 青铜听见这话,又是微微一顿,然后才继续道:“这封信说的不是公事,而是私事,说是要您轻启。” 贺景砚听着,沉默了一下,原本大步流星的长腿定格在了原地。 他神色淡淡的接过了那封信,削葱似的手指微微动作,便是将紧封的密信拆掉了。 信上的字迹恣意,笔走龙蛇,洋洋洒洒的墨迹覆盖了一整张信纸。 可贺景砚越看,脸色却越发的凝重。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了闭眼眸,手中的信纸却轻飘飘的掉了下去,在空中打着螺旋的圈。 青铜站在原地,感受着贺景砚愠色渐浓的眼眸,他虽不言一语,可整个人都没有什么温度,手背处的青筋暴起。 大有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青铜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样的愠怒,他盯着掉落到地上的信纸,便急急弯腰捡起。 等他看信纸上的内容时,眼眸猛地一缩,浑身一抖,便跪在了贺景砚的面前。 第一卷 第169章 叙叙旧 青铜惶恐的膝行了两步,咬紧了牙关,随即开口:“是属下,是属下的过失,求主子恕罪。” “属下办事不力,并不知道也没有想到……” 青铜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贺景砚有些嘶哑的声音打断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墨黑的眼眸:“够了,别说了……” 青铜仍旧是跪在原地,他挺直了腰板,望向贺景砚的眼眸里满是愧意:“……属下罪该万死。” 贺景砚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缓了片刻,最后沉沉的闭上了眼眸,冷若冰霜:“去领罚,杖责五十。” “是,属下领罚。” 青铜说完这话后,担忧的看了贺景砚一眼,随即便转身出门了。 …… 封禅大典是在京郊的鹤延山上举行,事关江山社稷,又是缔结两邦友好,所以大乾朝十分重视这次大典,举办的流程也格外的繁琐。 参与祭祀的皇帝、官员、外宾和所有女眷,都要提前进行五日的斋戒。 在斋戒期间,要沐浴熏香,清淡饮食,还要清心寡欲,以表示对天地神灵的虔诚。 在山脚下进行了统一的斋戒和休整后,便要举行登山仪式和封礼仪式,来祭祀天地,等祭祀完毕后,皇帝便会赐宴并论功行赏。 此次参加封禅大典的除了皇帝之外,便是后宫所有嫔位以上,以及生下子嗣的妃嫔。 除了太子之外,所有皇子公主悉数到场,还有的便是前朝的部分官员、乐师、侍从。 所以队伍浩浩荡荡,从京城城门口一直绵延了几十里。 宋熹之和辛夫人一辆马车,此刻她刚出城门,便掀开车帘,一路看着外头的景致。 冬至将至,越往山里头走,温度便越低,不仅能看见皑皑的白雪斑斑驳驳的堆在草坪上,还能看见树枝上的雾凇。 宋熹之有点轻松,又有些新奇。 前世的她,倒是从未有过这样的遭遇,前世她唯一一次出京,是为了帮助贺云策治疗疫病。 那个时候京城外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饿殍满地、尸横遍野,与此刻的冰天雪地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辛夫人看宋熹之看得认真,也顺着她的视线往外望,她突然有些感叹:“我终于懂了你那味木踪的熏香,到底是想要描绘怎么样的场景了。” 宋熹之欣喜的望着她:“是吧,可那味木踪,是我想象出来的,如今这样的景致我也是第一次见。” 辛夫人笑了:“那之后你还会有很多第一次见的东西,比如陛下,比如皇子公主。不过这次见不到太子,倒是太可惜了。” 她眼眸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八卦,连声音都变得小了起来: “说起来,其实也没有几人曾经窥见了太子的容颜,其实韩氏一族各个容貌昳丽,先前那位皇后是京城第一美人,而她的亲兄长,则是无数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宋熹之听见这话,又想起他们背后的故事:“那倒是可惜了。” 辛夫人也点头:“是可惜,几乎没什么人窥见过太子的容颜,听闻他丰神俊逸,长身玉立,若不是从前的事情,恐怕他要是无数姑娘的春闺梦里人了。” 乍听见辛夫人一连串的形容词,宋熹之的思绪有些飘忽,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倒是贺景砚的模样。 春闺梦里人? 若是前世的她,恐怕也会与这些未嫁的姑娘相同,可成了妇人,才知晓到底是哪种男人好。 当然是像贺景砚这种孔武有力、身材健朗的男人啦~! 前世贺云策官至宰相后,同样成了无数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可是他根本算不上男人。 马车摇摇晃晃,一旁的辛夫人瞧着宋熹之心不在焉,但是神情变幻莫测的模样,猛地凑近了她,脸上满是八卦。 “又在想什么?我提太子,你不会又是发痴的想到你的死鬼夫君了吧?” 宋熹之一转头,就迎上了辛夫人那八卦的眼神。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又是点了点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宋熹之把幼时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听得辛夫人潸然泪下。 她一边拿着帕子拭泪,一边用污言秽语平等的谩骂宋府的所有人:“原来是你的夫君救了你的性命,宋若安简直不是人啊!” “是我的错,日后我再也不劝你去找下家了,鹤延山上有个千年古刹,既然来了,我们就顺便去拜一拜,上天瞧见你的诚心,定是能保佑你的夫君早日醒来。” 宋熹之听见这话,笑眯眯的摸了摸鬓边的簪子。 也不需要去求神拜佛了,她的夫君已经醒了,若是她还想去找下家,那个男人定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又过了半日,马车才在鹤延山的山脚处停了下来。 山脚下有一个山庄,类似于皇帝的行宫,是专门来安顿封禅大典的人员。 辛夫人收到消息,说是陛下舟车劳顿,所以一切从简,不再露面,让到场的所有人一并休整斋戒。 听见这话,宋熹之没有什么反应,可辛夫人却是叹了一口气:“陛下的身子近来是不太好,说是舟车劳顿,可能是生病了。斋戒的日子可能是要延长了。” 宋熹之想到了秀王那日在茶楼里的话,也是点了点头:“好像是的,所以秀王才那么急切的想要上供熏香。” 辛夫人突然盯着宋熹之,然后眼眸一亮:“若是你能去治愈陛下,日后无论是侯府还是宋府的人,都不敢放肆,对你倒是多了一个庇护。” 宋熹之急忙摇头:“我倒是不乐意,医者不叩门,更何况是去医治天子,千万的好处落在我的头上,我也不敢接。” 辛夫人想了想,也觉得她的话说得对:“是我贪功冒进了,咱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还是不要离得太近为好。” 她说完,便牵着宋熹之的手下了马车,两人一起去了同一间院子安顿下来了。 同一间院子,能三个厢房,宋熹之和辛夫人各自选了一间安顿下来后,还剩了一间等人来住。 而在另一间院子里。 宋俊材刚下了马车,便和赵千兰分开了。 男女不同宿,赵千兰随意选了一间院子安顿了下来,外头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老嬷嬷打开了门,看见的便是一个面善的中年小厮,正笑盈盈的望着郑嬷嬷:“许久未见了,纹秀,我家主子请你们家小姐叙叙旧。” 郑嬷嬷瞧见眼前的小厮,毫不避讳的叫出了自己年轻时的名字,她的脸色猛地一变,四处张望了一下,一瞬间如临大敌。 郑嬷嬷压低声音,猛地后退了几步:“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敢来?” 那中年小厮还是笑盈盈的,眼眸里大含深意:“不是你家小姐有事相求吗?不,不能叫小姐了,要叫夫人,宋夫人。” “赵大人邀请宋夫人一见,不过他不会强人所难,若是不见,那就算了。” 原本在里屋的赵千兰,一听这话,双手捏成了拳头。 眼前浮现出宋若安那张凄惨又可怜的脸,她咬紧了牙关:“见!不过是叙旧……有什么不敢?” 第一卷 第170章 追求刺激 中年的小厮一听这话,眯了眯眸子,脸上没有什么意外,倒是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 赵千兰瞧着眼前眼熟的小厮,已经是十几年没见面了。 从前过往的种种,断断续续在脑海里浮现,赵千兰无言的垂了垂眸,看不出脸上是悲是喜。 中间小厮瞧着她这副模样,只是客气笑笑:“夫人,请吧……老爷早已经在等着您了。” 赵千兰抿了抿唇,给了身边嬷嬷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跟在了小厮的身后,从院子的后门出去了。 院子的后门是一大片竹林,小厮对这里的路况比较熟悉,两人一前一后的避开了人流,穿梭在竹林间。 很快就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院子,和方才住的地方是同样的布局,但是看着已经有了年岁。 想来方才七拐八拐,也没有拐出去多远,反倒还是在鹤延山的山上。 宅院古朴,墙壁上长满了青苔,两侧的树木枯黄,落叶都堆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赵千兰谨慎的打量着眼前的环境,可她身前的小厮却突然在院子的门口站住了脚步。 “老爷就在正中间的厢房里了,您一个人进去吧。” 这孤男寡女的,又是在鹤延山这种神山上。 赵千兰心底有些犹豫,脸上也有些踌躇,可当她想到宋熹之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自己女儿绝望的哭声。 她一咬牙,把心一横,便迈进了院子,打开了那扇紧闭的木门。 木门吱呀了一声响,赵千兰便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暖意,也有一股熟悉的男人气息。 那是十几岁的她,刻骨铭心的气味。 软榻上的男人听见了门口的动静,随即转过头,笑眯眯的望向了赵千兰的方向:“人来了?坐吧。” “千兰,你这么多年了,倒是也没什么变。” 赵千兰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不过比她印象中的要老了十几岁。 毕竟是良妃的亲哥哥,良妃从前宠冠六宫,赵庆舒的容貌也是出挑,就算是过了十几年,有了胡子,眼角也有了细纹,却也还是十分儒雅。 ……如果不知道他真面目的话。 赵千兰想起他的本性,心里有点害怕,远远的挑了一张椅子,便在赵庆舒的面前远远的坐下了。 她的语气客气又带着讨好:“堂哥……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赵庆舒看着赵千兰的反应,微微眯了眯眸子:“跟自己的情郎说话,用得着这么害怕吗?” 他的声音带着不轻不重:“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不是我派人来找你。而是你派人来求我,问我有没有空,我才应了你的约。” “……如今,又是这样一副扭捏作态的样子做什么?” 赵千兰一听这话,心中有些慌乱,急急的上前一步,便坐在了他对面的软榻上,便开口:“是,是我求你。” “堂哥,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帮帮我吧!” 赵舒庆仍旧是坐着没有反应,赵千兰一咬牙,便伸手握住了他放在方桌上的手:“帮帮我……” 赵舒庆低头看着两人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他望向赵千兰:“怎么救?” 赵千兰见他松口,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想到宋熹之,咬牙切齿的道:“我要那个野种!宋熹之去死!” “我要让她死的很惨!让若安把这个贱婢狠狠的踩在脚下!就像是从前对苏明月那个贱婢一样!” 赵舒庆听见这话,倒是收回了手,表情很玩味:“那可不一样。” “苏明月不过是苏家的嫡女,小小一个苏家。而宋熹之是安定侯府的大少夫人,是二品大员的正妻,我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赵千兰听见这话,只觉得自己的牙关有点发酸,心中的不甘将她席卷,她直接起身,干脆利落的坐到了赵舒庆的身边。 她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阿庆,若是你能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赵舒庆终于听见了自己想听的话,于是一手捏紧了赵千兰的手,一边转过身,打开了软榻边上的一个小柜子。 柜门一打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便暴露在了赵千兰的眼前。 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物件,有长长的皮鞭,有蜡烛,还有丝绸制的红绳…… 若是一般的人瞧见此物,只会大惊失色,可赵千兰早已经料到了。 她只是羞红了脸颊,垂着眼眸点了点头:“只要你能让那个野种万劫不复,我都愿意!我要让她万劫不复!” 赵舒庆大笑出声,小声回荡在了幽静的卧房内,他取过木柜里的红丝绸,又是很自然的把手搭在了赵千兰的肩头,便要去剥她的衣裳。 “你就这么恨她啊?” 赵千兰猝不及防的感受着他的动作,眼眸猛地一缩:“你想在这里……?” 赵舒庆很随意的道:“我特意找到地方,你不用担心。” 赵千兰还是不可置信:“可这是鹤延山,即将要封禅大典了,所有人都要沐浴斋戒五日……你就不怕旁人知晓?” 赵舒庆不由分说的将她的衣裳解开,语气还有些张狂:“正是因为封禅大典,需要沐浴斋戒,所以你的夫君才不会知道啊!” “你不说我不说,还会有谁知道这件事情?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赵千兰听见这话,心里觉得也对。 反正就这一次,之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第一卷 第171章 贯彻到底 她想着,缓缓松开了按在自己胸口的手。 赵舒庆便将柜子里的东西纷纷扫落到了赵千兰的怀里,随即又是将她打横抱起,丢到了床榻上。 …… 女子被紧紧束缚着,凄厉的喊叫声在床榻上响起,让赵庆舒是越发的感到快意。 熟悉的痛感倾泻而下,赵千兰倒是有些食髓知味了起来,完全把其他的人和事都抛之脑后。 赵庆舒瞧着她脸颊红红的享受,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从前我便让你不要嫁给宋俊材,跟着我一辈子多好。” “现在宋俊材没用,你还要求到我的头上。” 赵千兰听见这话,才冷不防的回过神来,此刻的她终于想到了自己此来的最终目的。 她费劲的凑到了赵庆舒胸膛处:“庆哥,是没有人比你更高大威猛了……所以我还要求你一件事情……” 此刻的男人格外好说话:“什么事情?” “我需要钱……还需要你多多赏识的我的女婿……贺云策,然后在誉王面前引荐……引荐一下……他有……有才能,但是被宋熹之那个贱婢害得很惨……” 赵千兰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说的极为艰难。 赵舒庆倒是极为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好啊,需要钱,我有的是银子,但是你得肉偿,一次一百两,够吗?” 赵千兰一愣,虽然此刻是很畅快,可这种事情做多了,定是要露出马脚了。 她可不想要身败名裂。 “我在你的眼里就这么便宜吗?就像是娼妓一样?”赵千兰眨了眨眼,泪水就从她的眼眶滚落。 赵舒庆擦了擦她的泪:“那就两百两,再多可就不行了,外头的娼妓都没有这么贵的。” 赵千兰紧紧咬住了唇瓣,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贺云策京兆府的罚款,不过是八百两,至于贺宋两家的银子,也不着急还,一次两百两,四次就够了。 这次结束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不会让自己陷于危险的境地的。 想到这里,赵千兰是越发的卖力了。 感受着女人的热情,赵舒庆很受用:“你放心,誉王、良妃,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你想要的事情,我会为你办妥的。” …… 赵千兰行色匆匆的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脚步有些不便,神色也还有些慌张。 可未曾想,刚刚到了院子,迎面便撞到了宋若安。 宋若安此刻正带着大包小包的包裹行囊,要往院子里搬。 虽然男女不同住,但是贺云策也专门陪着宋若安来了院子里,宋若安瞧着赵千兰,眼眸一亮,随即又是有些疑惑。 “娘?这么冷的天,您不在屋子里待着,这是去哪了?” “怎么看着像是哭过了的样子?” 宋若安的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便都望向赵千兰的方向,在一旁拿着包袱的阿莲,也默不作声的看了赵千兰一眼。 赵千兰有些心虚,又是有些慌乱,只是随意的扯了一个谎:“刚刚想出去走走,熟悉一下门路,谁知风太大了,便绕着回来了。” 宋若安点了点头,手上还拿着东西,便不疑有他的进了屋子:“快些进来吧,娘!正好我们一个院子,互相照应着。” 听着宋若安雀跃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赵千兰松了一口气。 幸亏这院子里没有外人,她这傻女儿什么都看不出来,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赵千兰想着,又是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子,谁知浑身没力,脚上一个踉跄,险些便是要跌倒。 幸亏一旁的阿莲迅速的扶了一把:“老夫人,您小心。” 赵千兰点了点头,随即进了屋子。 只留下阿莲一个人站在了原地,回忆着方才在赵千兰手腕处看见的深深伤痕,就像是用什么东西捆绑过一样…… 她思索了片刻,看着赵千兰怪异的走路姿势,又将视线挪向了她沾满青苔的鞋底。 随即将手上的东西搬回了屋子里。 屋里的宋若安、贺云策正在和赵千兰说话。 赵千兰回忆着赵庆舒方才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又是对着宋若安扬起了一个笑容: “从前若安担心的事情,此刻倒是不用担心了。” “正巧遇上了这个封禅大典,今日我与你的外祖母好好的聊过了,她答应帮云策摆平从前的事情,也会把云策引荐给誉王。” 听见这话,宋若安简直是欣喜若狂。 她就知道自己的推测是没错的,她娘在赵氏的地位确实是不容小觑,就算不是嫡亲的外祖母,却也要好好来帮帮他们。 宋若安想着,又是十分得意的看了贺云策一眼,等接受到了贺云策的眼神,她又是小心翼翼的问: “那银子呢?夫君如今手头紧,娘您拿出些许银子来应急吗?” 赵千兰感受着女儿的视线,扬起了一个笑容,又是点了点头,表面上十分云淡风轻: “银子的事情也办妥了,不过是官府的几百两银子,马上就能给你们。” “好让你们解决了燃眉之急。” 宋若安听见这话,终于笑出了声,她得意的仰着下巴,对着贺云策高傲的笑了笑:“夫君,我说过什么?” “赵氏一族家大业大,我娘能说的上话,可不是像宋熹之外祖家那种小门小户,寒酸的要死!” 贺云策听见这话,又看着赵千兰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舔了舔唇瓣,又是犹豫了片刻,随即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其实……岳母大人……” 赵千兰疑惑的抬头望着他:“还有什么事情?” “我其实不止欠了京兆府的八百两,还要还两千四百两的印子钱,除此之外,我还欠了我大嫂一千五百两银子……” “加起来一共是四千七百两……还没算欠了我娘的和铺子要重新改装的银子……” 贺云策如数家珍,让赵千兰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了起来。 “你……你……你居然欠了四千七百两银子?你叫我拿什么还?” 赵千兰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了起来,一个不小心便从软榻上跌落了下来,下半身是火辣辣的疼。 贺云策看着她剧烈的反应,也很痛苦的跪在了赵千兰的面前:“岳母大人,是小婿对不起您,求您再想想办法吧!” “您知道印子钱对于一个官员来说意味着什么……若是还不上,便要身败名裂,而若是我还不上大嫂的脂粉钱,大嫂定是要闹起来,此事东窗事发,父亲便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到那个时候,父亲彻底厌弃了我,承袭爵位便是再不可能的事情!” 贺云策一边说着,又是一边膝行了两步,扯住了赵千兰的裙摆,眼里盈满了泪水:“母亲!我叫您一声母亲!” “就算是为了若安,就算是为了若安日后能成为世子夫人,成为一品诰命夫人!您也要救一救小婿啊!” 宋若安听见这话,也朝着赵千兰跪了下来,就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母亲,你就再跟外祖母借一点银子吧!” “求求您救救夫君!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呀!” 赵千兰痛苦的捂住了胸口,两人求情的声音在耳畔隆隆回响,她的嘴唇都抖了起来。 天爷啊!天爷啊! 这都是什么事情? 她这么卑微的在那个男人身下赚来银子,居然是要给宋熹之去买胭脂水粉! 一千五百两啊! 第一卷 第172章 态度好转 可宋若安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在赵千兰的耳畔响起: “娘,您说您能给多少,剩下的让女儿来想办法,我们必须争一争,无论如何都要争一争,难道平白无故的看着世子的爵位拱手让人吗?” 宋若安的话一语中的,让赵千兰在瞬间回过神来,她望着贺云策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打碎了牙也只能往心里咽: “若安,你是娘唯一的孩子,娘怎么舍得看你出去出凑钱呢?” 宋若安听见这话眼眸一亮,伸手紧紧的拽住了贺云策的袖子:“娘,你能拿出这四千多两银子?” 赵千兰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盯着贺云策道:“你要记住,若安乃至我们宋府,为你贺云策做了多少!” “日后你飞黄腾达,定是不能辜负若安!”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中感激,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真心实意了起来,他握紧了宋若安的手,重重点头: “娘,我知道了,从今日开始,您就是我的亲娘!” “日后我绝不会辜负若安一丝一毫,若安是我的挚爱,我将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贺云策的话铿锵有力,两人说完这话便抱头痛哭了起来。 看着女儿女婿的感情重新变好,可赵千兰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她思绪已经有些飘忽,脸色也有些惨白。 不论那些不要紧的银子,就说那四千七百两…… 她还要与那人多少次,才能得到四千七百两啊!? 赵千兰忍不住重重说了一句:“贺云策,你糊涂!你实在是糊涂啊!” 她的话音刚落,院子外头便传来了一阵喜悦的男声,让宋若安的哭声戛然而止。 赵千兰紧张的揪住了帕子,扭过头往门外望,便看见宋俊材单手负后,神采飞扬的就从门槛上跨了进来。 看着心情十分的好。 “什么事情?贵婿是做了什么糊涂的事情?” 贺云策抿了抿唇,看了赵千兰一眼,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赵千兰心中一紧,随即扬起了一个笑容,朝着宋俊材甜甜的开口:“夫君来了啊?” “没什么事情,方才我们不过是喜极而泣,说云策形象好,从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还真是糊涂。” “如今他不糊涂了,便马上要得到了陛下和各位王爷的赏识,听他说,从前欠下的银子也已经有着落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中又惊又喜,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这岳母竟是这样好,在岳父面前,就尽可能的维护他的颜面。 宋俊材听见这话,抬头大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啊!” “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没想到是这样的顺利。” 他情意绵绵的握住了赵千兰的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咱们全家来了这个封禅大典,沾染了这里的佛气,果然整个人境遇都不一样了!” 赵千兰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也多了几分期待:“夫君,你遇到什么喜事了吗?” 若是宋俊材这边遇到了什么好事,能还掉那些银子,她也就不必…… 宋俊材哈哈一笑:“赵庆舒那边的对我的态度便好了,就是你族里那个堂哥,赵氏一族的掌家人,你还记得吗?” “从前他对我冷言冷语,方才我在路上遇见他,他还主动给我打招呼,对我嘘寒问暖。感觉日后调到工部,是指日可待啊!” 赵千兰听见这话,双手一抖,又是垂下了眼眸,对着宋俊材笑了笑:“堂哥赏识你,是好事情。” “不过那位赵大人,是要去干什么呢?” 宋俊材回答:“大概是要去见他的夫人吧,就像是我来见你一样,今日方便,日后可就不方便了。” 赵千兰听见这话,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宋俊材抬眸,视线扫过了眼前的众人,又紧紧的握住了赵千兰的手。 妻子、女儿、女婿,都在他的身边,一心一意的,自己又得到了贵人的赏识,马上要脱离礼部的苦海,此刻他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赵大人愿意赏识我,也就是赏识云策,咱们一家人,很快就要蒸蒸日上了!” 宋若安听见这话,心中幸福极了。 她觉得从前宋熹之造成的阴霾已经消失,有了外祖家的助力,她很快就要把宋熹之狠狠踩在脚下了。 趁着宋俊材来了屋里,身后还带着几个小厮,把原本不大的屋子挤得水泄不通的。 阿莲便趁着这个机会摸去了宋熹之的院子里。 宋熹之这边刚收拾好了屋子,她便麻利的上了软榻,随即便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司琴打开木门,便瞧见阿莲低着头,脚步匆匆的便进了屋子。 “阿莲?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看见来人,宋熹之很是意外,她没想到阿莲居然会在此刻过来。 阿莲抬头望向宋熹之,谨慎又小心的点了点头:“奴婢觉得宋若安的母亲,赵千兰今日很是奇怪。” 宋熹之一听这话,眉毛一挑,瞬间来了兴趣:“她哪里奇怪?” 阿莲回忆着方才自己观察到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向宋熹之讲述了出来: “在奴婢陪着宋若安到院子的时候,赵千兰应该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可她那副模样,像是刚从外头回来,眼眶还有些湿润,步子也有些乱。” “宋若安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她摇头说没有,可却在门槛前一个踉跄,险些是要摔倒。” “奴婢急急上去搀扶,便发现她手腕上有些捆绑住的痕迹,而鞋底也同样是沾染了一些青苔……” 第一卷 第173章 发现可疑 宋熹之听见这话,眼眸在瞬间变得幽深了起来,整个人也来了几分兴趣:“捆绑的痕迹和脚上的青苔?宋若安的院子里有青苔吗?” 阿莲摇了摇头:“奴婢去看过了,屋里屋外都是没有青苔的。” 宋熹之也点了点头: “想来朝中夫人们居住的院子,都是新建的,就像是我这院子,在之前也是用专门的人来打扫过,是不可能有青苔的。” 阿莲脸上也是带着些许疑惑:“奴婢也想不通,所以特地前来告诉您。奴婢觉得她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人,被闷头打了一顿,手腕上才会有捆绑的淤痕。” 宋熹之饶有兴致的摸了摸下巴:“鹤延山上,能有什么人会对赵千兰动手?” “就算是贺云策还不上印子钱,那些人找上门来,也不可能在此时此刻,对赵千兰动手。” 除非是赵千兰得罪了什么达官权贵,所以她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不肯声张,还要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 阿莲听见这话,又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印子钱的事情大概赵千兰也能帮贺云策解决了。” “她说她找赵老夫人聊过了,贺云策的前途有救了。” 宋熹之沉默的思索着,没有说话。 她觉得事情有些说不通。 宋熹之正在沉默的想着,谁知道外头竟是传来了一阵吵嚷的喧闹声,就像是有人在门口发生了争执。 听见这声音,阿莲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我去外头拖着人,你从后面翻窗户回去吧。” 宋熹之一边说着,一边从软榻上站起身,又是郑重的拍了拍阿莲的肩膀:“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别让旁人发现了。” 阿莲感受着肩头的力量,微微有些愣神,她望着宋熹之的背影,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然后才从后头翻窗户走了。 等宋熹之开门出了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有丫鬟有小厮,还有大件小件的包裹物件。 而站在这些东西最前面的,则是一个衣着华贵、妆容得体的中年妇人,她身材清瘦,高颧骨、丹凤眼、柳叶眉。 此刻正双手叉腰的站在原地,像是朝着辛夫人说些什么,模样强势,看样子也十分不好相处。 “赵夫人,这真是不赶巧,你来得迟,我们都已经安顿好了。” “若是我们是一同来的这院子,你想要大些的主屋,我们定是让你先挑,可如今我们东西都安置了下去,总不可能重新搬了,这兴师动众的……” 辛夫人脸上还挂着笑,声音也是轻声细语的,她上前一步,拉着赵夫人的手,又是拍了拍她的手背: “不过是暂时住下,等日后回了京城,我找你喝茶,正好有些熏香拿来给你品品。” 一听这话,赵夫人原本剑拔弩张的情绪正缓和了不少。 她真要招呼着下人把箱子搬到空下来的那间小屋里,却冷不防的看见了宋熹之从屋子里出来。 辛夫人朝着宋熹之招了招手:“之之,你来见见,这位是赵夫人,是工部尚书赵大人的夫人,也是誉王殿下的亲舅母呢!” 工部侍郎,赵大人? 宋熹之听着这个名字,微微眯了眯眼眸,随即走到了辛夫人身边。 辛夫人又是朝着眼前的赵夫人介绍,在外人面前,她的声音细细的,却也带着几分热络: “这位便是安定侯府的大少夫人,我这病便是她帮我治好的,若是赵夫人想要调理身体,找她就对了。” 辛夫人当着外人的面,又是恢复了从前与她初见时的样子,让宋熹之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她扬起嘴角,刚准备跟着面前的赵夫人打声招呼,可谁知这位赵夫人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赵夫人半眯着眼眸,上下打量着宋熹之的模样,等看清了宋熹之的脸,眼眸里还带着几分轻蔑与厌恶。 “我身体可好得很,没病没灾的,谁敢去找她看病啊?” 辛夫人骤然听见这话,一愣,连脖子都伸长了几分。 只见赵夫人回忆着方才赵庆舒对自己的嘱咐,如今看见了真人,语气里也越发的含了几分冷意: “是非不辨,长幼不分,我与辛夫人在这里,你不过一个刚成婚的姑娘,却占了最大的院子。” “我如今箱子那么多,下人仆从也多,若是你不搬,便是在为难我,我定是要告诉贞妃娘娘。” 宋熹之先是被赵夫人突然的反应愣了一下。 感受着她眼中鲜明的厌恶,宋熹之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非但不生气,还觉得有些好笑,她干脆利落的便扭头,回了屋子。 “好啊,我让,我现在就叫人搬。” 辛夫人一愣,没有想到宋熹之变得这么好说话。 赵夫人以为宋熹之是怕了,态度倨傲的抬了抬下巴:“若不是旁的院子没了屋子,我才不住你住过的地。” 她身边的嬷嬷瞧着自家主子态度突然的转变,心里有些古怪。 她也是赵夫人身边能说得上话的老嬷嬷了,从未看见是自家端庄得体、张弛有度的主子,突然这样发作。 于是嬷嬷扯了扯赵夫人的衣袖:“主子,这位夫人看着也是个好相处的,您怎么突然这样说话呢。” 赵夫人想起赵庆舒说过的话,冷笑了一下:“她……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丈夫躺在床榻上,她却打扮的这样狐媚,看着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她,生平最恨的便是这种狐媚的妖精,若是丈夫昏迷,便是这种人最会破坏旁人的家宅,不安于室又不甘寂寞,惹得男人神魂颠倒。 就算是夫君方才没有刻意嘱咐,让她小心这个女人,她也是会远远的冷着她。 空穴不来风。 如今夫君千里迢迢找她,向来淡淡的人,却如此旗帜鲜明的表达了对宋熹之的厌恶,还要让她提防着些。 一定是宋熹之有什么不堪入目的底细,又被夫君知晓了。 她能不提防吗? 一想到这里,赵夫人还上前一步,扯了扯辛夫人的袖子: “咏书,我实话跟你说了,她不是什么好女人,若是你想要后宅清净,可是要离她远些。” 赵夫人的声音不小,也没打算瞒着宋熹之,原本在屋子里收拾包裹的众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气。 吴嬷嬷心里也很是不解:“主子,您从前也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啊,如今这么这样干脆的来收拾包袱了。” “她是誉王的舅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您可是二品大将的夫人!虽是年轻了点,可按照尊卑来排,还指不定谁尊谁卑呢!” 宋熹之听见这话,只是笑了笑,随即将方桌上自己喝剩的牛乳,直接倒到了软榻的底下。 “我图什么?图个清净。她明摆着就是来找事的。” 众人看见宋熹之突然动作,干脆利落的同时还有些飒。 大家皆是一愣,可宋熹之却抬了抬眉骨,脸上还含着淡淡的笑意:“嬷嬷,您今日为我准备的牛乳呢?” 吴嬷嬷把手里正端着的罐子递到了宋熹之的面前,被她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满满一壶,姑娘你就喝了一口,余下的都在这儿呢。” 宋熹之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一半往床底下洒,一半留着,我还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