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沉迷》 第1章 和我结婚,时效一年 “和我结婚,时效一年。” 陶景妍将一份婚前协议笑眯眯递到沈霁面前。 从沈霁坐下来到收到这份婚前协议,用时不到两分钟,服务生连咖啡都没端上来。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有些错愕,随即发出一声嘲弄般的笑:“陶小姐,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陶景妍坐直了身体,漂亮的眼睛将沈霁上下打量一番,志在必得一笑:“不是哦,是第二次。” 她本就生得漂亮,长了一双非常标准的荔枝眼,天生花瓣唇,笑起来又甜又娇俏。 看得出他很疑惑,想着两人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陶景妍为他解惑:“一个月前,内罗毕,ocenablue,你在里面待了三个小时才出来。” 她又露出那种狡黠的,成竹在胸的笑,“我可不信一个直男,能在gay吧待三个小时。” 果然,沈霁眼神变了,不像他刚坐下时那么慵懒,也不像听到她提出的协议结婚时那么震惊,而是一种被冒犯的,被发现了秘密的冰冷,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灭口。 然而对方身上凌厉的气质维持了不过两秒,便被他收敛得一干二净,又恢复那副慵懒随意的模样。 只是视线依旧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继而唇角一掀,坦白:“你既然知道我从那里出来,就该知道,我不可能和女人结婚。” 陶景妍笑得比刚才更开心:“那不正好,你不喜欢女的,我不喜欢你,咱俩结婚,那就是异父异母的姐妹!婚后互惠互利,各取所需,多好一买卖。”她伸出一根手指,“而且只用签一年,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沈霁捉住她话里的重点,重复:“互惠互利,各取所需……”他冷笑,“你,或者陶家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知道这是有得谈,陶景妍正色起来,收了笑,正准备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略显轻浮,漫不经心的声音:“我说背影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我那在国外鬼混了两个月的——前女友。” 他把重音放在“鬼混”两个字上,带着点咬牙切齿,莫名还有点委屈。 听到这个声音,陶景妍霎时僵住。 明亮的眼睛,上扬的嘴角,放松的背脊,都像是被水泥浇筑,凝固,彻底成了僵硬的石头。 放空了两个月的心脏,此刻沸反盈天地涌上所有酸楚的,痛苦的,难堪的情绪,鼓鼓胀胀地将她填满。 让她的喉咙发痛,眼眶发酸,嘴唇和下巴克制不住地发抖,又被她用力抿紧。 她狠狠做了两个深呼吸,把那些情绪都压下去,不让身后逐渐靠近的人看出她一丝一毫的狼狈。 沈霁亲眼目睹陶景妍的变化,看她明明难受却又故作无所谓的表情,隐约察觉到陶景妍找他假结婚的目的,顿觉有点意思,他弯了唇角,决定作壁上观,认真看戏。 垂落的视线一扫,看到桌上的婚前协议,淡定抬手,将它一翻,a4纸背面朝上,一片空白。 江知予刚好走到陶景妍身边,站定,本该温情的桃花眼此刻正冷冰冰注视着沈霁。像是被抢了地盘的小狮子,张牙舞爪地朝对方示威。 沈霁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余光扫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漂亮姑娘。 此刻,漂亮姑娘正仰头看着江知予,刚好给了沈霁一个侧脸。 沈霁稍怔,他以他双眼5.0的视力保证,那个女孩的侧脸和坐在他对面的陶景妍像了七八分。 他顿时觉得这场戏更精彩了,笑容不自觉扩大。 “妍妍,认识他吗?” 陶景妍头都没抬,冷冰冰回:“不认识。” 不认识…… 短短三个字,钻进江知予耳朵里,让他窝火,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尤其陶景妍的语气冷得跟路边的臭石头一样,生怕和他扯上任何一点关系。 不认识,呵,去他妈的不认识! 江知予一口气堵在心口,出国两个月,左拥右抱小男模,回来就和别的男人约会,现在还和他说不认识? 他笑得浮浪,桃花眼微微上挑,活脱脱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一手撑在陶景妍背后的椅背上,躬身,弯腰,在距她十几公分的位置紧紧看着她。 “不认识?陶陶,你不是说不喜欢别人骗你吗?怎么现在自己先学会骗人了?”江知予的眼神变得玩味,一字一句,“你的约会对象知道你见我第三面,就和我勾搭着去开房了吗?” 鼻尖是暧昧的,熟悉的香水味,陶景妍本就酸涩难忍的心脏猛地收紧,像是缠了一根细铁丝,勒得她发疼。 平静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裂痕,她抬眸,清凌凌的眼带着愤怒和厌恶地看着他。 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江知予本能心动了。 可又在看清她眼里带着的恨意和厌恶时,心尖好像被针扎一样,泛起酸疼,本能地开始心慌。 他喉结滚动,刚想说什么,被陶景妍抢了先:“说完了吗?我和谁约会和你有关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干脆决绝,不留丝毫余地。 江知予一怔,被她的话音刺到,积攒了两个月的陈年老醋,带着愤怒一起爆发,让他心头那点情绪褪得一干二净,只想狠狠刺回去。 他笑得更加轻浮浪荡,语调轻佻:“怎么无关了?好歹当过大半年的床伴,一年的男女朋友,你身上哪一处我没摸过,亲过?你的敏感点在那儿,怎么弄你舒服,我不得和你对面这位朋友交代一下吗?” 他的心口连着脑子一起炸了,无所顾忌了,想到什么说什么,什么难听说什么,总之他今天就是要毁了这场约会,总之他就是不许她和别人在一起。 “我算是什么东西?当然是把你弄得要生要死,哭着喊着求饶……” “啪——” 江知予话还没说完,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异常清脆响亮,抽得他脸都偏向一边。 ? 阅读指南: 1、女主真结婚,真离婚。真冤家,真追妻,追到要死翘翘那种。 2、文风还是比较轻松的,前20万江某打脸合集小甜饼,后20万(可能更多)江某艰辛追妻路,大概追到全文完结。 3、存稿充足,每晚九点更新。 4、没了。 第2章 巴掌印 置身局外的两人俱是一惊,沈霁是没想到陶景妍说打就打,一点不含糊。孟桃像是被吓到了,小声惊呼,赶紧去拉江知予的胳膊。 “知予,你没事吧。”声音不算娇柔,里面的担忧倒是一清二楚。 江知予被扇得脑子嗡鸣了一阵,反应过来后用舌尖顶了顶火辣辣的脸颊,甩开孟桃的手,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狠厉,扯起的嘴角显得冰冷无情。 他转过头去,准备继续嘲讽,继续往对方心窝子里插刀,但张开的嘴却怎么都说不了话。 因为他看见那双漂亮的,他亲过无数遍的眼睛变得通红,盈满水汽。看见她用力抿紧的嘴唇,和颤抖的,布满无数委屈小窝的下巴。 他空白了,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陶景妍没想到,再见面时,依旧那么难堪。 面前这个人知道怎么戳她心窝子,怎么让她疼。 她用力忍住了那阵突然而至的屈辱和羞愤,下巴终于不再抖得那么凶。 即便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仍旧染上一点哭腔,有些哑:“说够了吗?开心了吗?怎么,许你江知予和初恋女友卿卿我我,不许我和别人谈婚论嫁?” 陶景妍继续盯着他,红着眼睛,笑得讥讽:“我当初真是眼瞎了才看得上你!”说完,她把视线转向孟桃,声音更冷,“遛狗拴好狗绳没常识吗?牵好你的狗,滚!” 这一声“滚”声音极大,威慑力极强,孟桃被她吼得心口一跳,抿紧了嘴巴,纵使心有不甘,也不敢在江知予面前明目张胆和陶景妍起冲突。 她咬紧牙关,做了个深呼吸,轻轻去拉江知予的衬衫袖子,小声道:“知予,我们先走吧。” 江知予没说话,深深看了陶景妍一眼,转身离开。 孟桃亦步亦趋跟上去。 她知道江知予今天在这边办事,故意过来偶遇他,邀请他一起下午茶。本来江知予已经拒绝,她有些失落,却没想到下一秒江知予就对她说“走吧”。 她本来不懂为什么他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直到她看见陶景妍。 陶景妍……陶景妍……又是因为她! 明明是她的替身,明明她这个正主都回来了,怎么还这么阴魂不散?!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走到停车场。 江知予突然停住,孟桃差点撞上他后背,急忙忙刹车。 还没等她说话,便听到男人冷漠的声音:“我还有事,你先回去。” 孟桃微微抬头,看他的后脑勺,踌躇了一会儿才小声叫他:“知予,你……” “说过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孟桃闭嘴,不情不愿得说了句“你开车小心”便转身离开。 是啊,现在的江知予已经不是大学时铆足了劲追她,讨她欢心的江知予了。他现在是聚昇的副总裁,是将来的集团继承人,没人敢不听他的话。 孟桃离开后,江知予坐进车里,嘴唇抿得死紧,脸色非常阴沉,手指握住方向盘,扣来扣去,扣来扣去,小小的车厢里全是“滋啦滋啦”的刺耳声。 一想到她现在正和别人约会,他就气得心口突突跳,牙齿咬得卡啦卡啦响。 不想让她约会,想把她带走,想和她解释,想和她好好说话。 可他一张口就说不了好话,总是气她,总是让她生气。 但是他明明不是这么想的,明明想她想得要命,明明就是不想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怎么就不能好好说了? 她不是最爱他了吗?怎么能说走就走,说消失就消失? 脸颊火辣辣地疼,他“嘶”了一声,拧着眉,去照后视镜,果不其然看见脸蛋上一个红艳艳的巴掌印。 ? 第3章 崩溃委屈 江知予和孟桃离开后,咖啡厅里安静下来。 陶景妍和沈霁相对而坐,沉默了好一阵。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压下心中那些不快和酸楚,眨眨眼睛,又恢复正常状态,嘴角扬起:“抱歉,我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让你看笑话了。” 沈霁弯唇,身上那点戒备似乎少了些许:“不算,只是没想到陶小姐出手还挺狠。”他点点自己的脸颊,“那巴掌印我看着都疼。” 陶景妍忍不住笑出声,把扇江知予的掌心摊开,红红的:“我巴掌还疼呢,火辣辣的。我这娇贵的身子,回去得养好几天呢。” “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是该养养。”沈霁彻底笑出声来。 两人间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看完了戏,也笑完了,弱点也好,笑话也好都掌握在了对方手中,再开口时倒是比刚才坦诚。 “我猜,陶小姐找我谈这个合约,有小江总一点原因吧?” 官场也好,商场也好,但凡能坐到金字塔上的,都彼此知道。即便没有面对面打过交道,也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沈霁认识燕城这片地上大多数企业家,自然了解不少企业家的家族关系。何况是陶家,江家这样的大家族。 陶景妍抿一口咖啡,小小叹口气:“算是。” “我和他分手分得挺突然,也难看的,我是想干净利落走人,但架不住总有人三不五时蹦跶到我面前。” “你就当我拉你当个挡箭牌,省了那些麻烦。当然,我也是你的挡箭牌,这一年里,你不会有任何同性丑闻。” “不过最重要的是为了明卓。我知道沈伯父在退休前要牵头做一个覆盖全国重点城市的文旅项目,明卓要这里面酒店的实际控股权。交换条件是陶家可以成为沈家背后的资本助力。” 她眼底野心昭昭,不躲不避:“打通行政层面,明卓可以站得更稳。我哥接手集团后也会走得更稳。” 沈霁了然:“一年足够?” 陶景妍向后靠在椅背上,身上是浑然天成的自信,弯起的唇角很漂亮:“要是你愿意的话,合约到期,咱也不是不能续约。” “月卡,季卡,半年卡还是年卡那都不是事儿。” 沈霁听着对面女孩这荒谬的包月制度,眉眼舒展,克制不住的笑:“你这是把我当视频网站包呢?” “那哪能啊?咱这是共创优秀剧本。你我互为挡箭牌,互相得利,一举两得。” 沈霁笑够了,看着对面漂亮的,闪闪发光的女孩,问:“结婚不是儿戏,尤其是你的身份,你不怕对自己有影响吗?” 陶景妍摊手耸肩,一脸理所当然:“这有什么?我一没违法,二没乱纪,三没触碰道德底线。人家四婚五婚,凑够八离世家的都没说啥,我这算什么。” 沈霁想说什么,但想了半天,居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遂作罢:“你的提议我会考虑。” 两人又聊了一阵才从咖啡馆出来。 沈霁先去买了包烟,陶景妍一个人往停车场走。 b1-b4层是地下停车场,她的车停在b2。 电梯在b2层停下,她从电梯出来,去找自己的车。刚从一个正正方方的大柱子旁边路过,柱子后突然闪出来一个人影,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陶景妍猝不及防,没想到居然有人偷袭,本能地抓起手包往后面一砸。 手包里有手机,化妆品,还有一把小小的遮阳伞,再加上包包本身就是皮质的,多少有点分量。 身后那人脑袋就“咣当”挨了一下,在迎来第二砸之前,赶紧开口:“是我,是我!” “你什么毛病,打人之前能不能看清楚了再打!也不怕把人砸出脑震荡了讹死你!” 熟悉的声音让陶景妍停住了动作,她愣愣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 江知予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包包砸到了他的额头,他捂住额头有些哀怨地看着她。 这人生了一副好皮囊,桃花眼,高鼻梁,右眼下方,靠近面中的位置有一颗浅褐色小痣,让他显得更加轻浮浪荡,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十足十的花花公子,浪到没边,一点不靠谱。 此刻,那双承载了无数深情的桃花眼正落在她身上,映着她的模样。 陶景妍冷静下来,心口突然闷窒,那些屈辱的,难堪的情绪一起涌上来,让她有些呼吸不畅,表情多云转雷阵雨,只想劈死眼前这个逼。 她冷声:“放开!” 江知予不放,修剪漂亮的眉毛跟两条毛毛虫一样皱起,语气又冷又硬,丝毫不让:“不放!你和那个姓沈的什么关系?刚回国就迫不及待泡上了,怎么,你就这么缺男人?” 陶景妍眼神冰冷,克制不住想起刚刚这个混蛋说的那些话,嗤笑一声:“准备去开房的关系。怎么,和你有关?” “你!”江知予抓住她手腕的手猛地一紧,语气阴鸷,“不许去!” 陶景妍被他抓得生疼,眉心狠狠皱起,眼睛都湿润了:“江知予,放手,你抓疼我了!” 江知予急火攻心的神志似乎这才回来一点,下意识低头,果然看见女孩纤细瓷白的手腕上出现的红痕,下意识松了手。 他一松手,陶景妍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江知予心慌又无奈,又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自己面前:“陶陶,你听我说……” “别叫我!”这两个字像是她的死穴,让她情绪突然崩溃,眼睛瞪得大大的,水汽弥漫,愤愤看着眼前这人,声音有些哽咽,“别叫我!从你嘴里说出这两个字,让我觉得恶心!” 江知予怔住,神色有些古怪,似乎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有点沙哑:“你别生气,刚才我就是……就是被气到了,那些话不是真心的。我以后不说了,一个字都不说了,我保证。” 陶景妍好像又被他刺到,剑拔弩张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浑身盔甲,刀枪不入。就算他说了那些侮辱人的话,她也能很快收拾好情绪,和沈霁说说笑笑。 可是,当有一个人先服软,先认错,她的盔甲就像是泡沫,刀劈过斧砍过,放眼一看,遍体鳞伤。 心酸,喉咙酸,鼻子酸,眼眶也酸,酸得她哽咽。 “不,你没说错,你小江总说的句句实话。你还想和谁说?去说吧,随便你。” ? 第4章 可是,我爱你啊 陶景妍用力去挣他的手,挣不开,她又气又急:“放手!” 江知予看着她的模样,心尖一阵阵揪疼,福至心灵地想,他要是个哑巴就好了,不会说话就好了。 他抿着唇,眼睛有点湿,手上用力,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久违的拥抱,整片胸膛久违地被充实了。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小声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道歉这种事他很少做,但是说出口好像也没那么难。 “我就是不想让你和姓沈的约会,不想让你们在一起,看见他我就烦!”停顿一瞬,他想起被她左拥右抱的小男模,咬牙切齿,“不,你身边出现的任何雄性我都烦!” 陶景妍本来在挣扎,谁知她越挣扎,那人就抱得越紧,听到这话,她稍稍愣怔,停止了动作。 “江知予,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找谁玩,和谁约会,和你有个屁的关系!” 江知予不知道该怎么和陶景妍解释前面的话,后面的他倒是一口反驳:“我不许!” 他松开怀里的人,双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臂,目光灼灼:“我不许你和别人在一起。不管是姓沈的,还是别的任何人,我不许!” 陶景妍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有病就去治,放手!” 江知予眉眼一凛,脸色冷峻得吓人:“我承认,我骗了你,伤了你的心,让你难过了。这些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和你道歉。” “这两个月我反思了,我以后和你好好说话,你想要的爱和喜欢我都有,我也只给你一个人。” 他抿了抿唇,认真道:“我以前自傲惯了,不明白那些是喜欢。但我很快就想明白了,我好像从始至终爱过的都只有你一个。” 陶景妍像是被吓到,怔在原地。 爱我? 在一起的时候没说过爱,交往的这一年多没有说过爱,几次感情危机时没说过爱,分手时直言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分手后带着孟桃几次三番侮辱她,现在和她说爱? 陶景妍眼底翻涌的情绪慢慢归于平静,平静到近乎决绝,却鼻酸得厉害:“江知予,还记得分手那天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吗?那可不是爱啊。” 怎么会有人用那么刺骨的话伤害自己的爱人呢? 江知予顷刻间就慌了:“那些都是假的!都是我气头上的话,我就是情绪激动,太生气了,胡说的!” “所以才更真实。” 看着她平静的模样,江知予突然有一种自己正在一步步远离面前这个人的感觉。他们俩好像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明明已经簇拥在一起,却永远无法融入。 他哑着声,否认:“我没有……” 陶景妍红着眼睛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随便你。” 掰不动就去踢去咬:“放手!” 江知予站在原地任她发泄,这些都是他该承受的,是他活该,是他嘴贱把人气跑了。 让她撒气也是应该的。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嗓音滞涩:“不放,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和任何人在一起。” 陶景妍气急,抬手又是“啪”地一巴掌。 江知予的脸被打偏到一侧,她用劲很大,脸上火辣辣的。 他用舌尖顶了顶被打一侧的脸颊,转过头来死死盯着她,眼眶里有隐忍的怒气,话音冰凉。 “这是你第三次打我,打够了吗?没够的话你继续,你打完了我们好好谈。” 陶景妍:“……” 她深深吸了口气,气得浑身打颤:“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江知予:“那你什么时候……” “不想不想!”陶景妍厉声道,“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行了吗?!” “算我求你,好好和你的白月光过日子行吗?!你爱谁玩和谁玩,别再打扰我了行吗?!我都祝你们百年好合了,你还想怎么样?!我求你放过我行吗!” ? 第5章 咬死她身边所有性别为公的东西 江知予红红的脸蛋白了点。 他觉得他好像又搞砸了,但他实在没好好谈过恋爱,也没真心追过人。身边的狐朋狗友一个玩得比一个花,没一个靠谱。 唯一靠谱,收获幸福爱情并已拿到法定红本本的周瑾之,还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他的经验没有一点可取性。 因此,他看着被他烦到崩溃,眼眶红红的女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霁的车也停在b2层,刚出电梯就听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他想到陶景妍在咖啡厅扇江知予那一巴掌,顿觉情景重现,脸颊有些幻痛。 没想到刚走两步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拐个弯,转过一根柱子,果然看见那两人。 沈霁:“……” 上天垂怜,看戏看出了连续剧。 他越走近,那两人吵得越凶,一个被逼得声嘶力竭,一个站在原地,皱着眉,茫然无措。 沈霁:“……”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想着他和陶景妍之间的交易,还是决定上前带走他的合伙人。 “小江总,何必强人所难?”他声音带着笑,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感觉。 江知予立刻切换敌对状态,浑身上下像是竖满了尖刺,神情冷峻,唇角紧绷,本该深情的桃花眼如钉子般钉在沈霁身上。 他下意识往前站了一步,挡在陶景妍面前,不让沈霁看。 沈霁对他母鸡护崽子一样的动作感到好笑:“妍妍说了,她不想看见你,小江总是聋了吗?” 商场和官场向来有来往,基本上能不交恶就不交恶。 不仅不能交恶,还得维持友好关系,道理他都懂,可对面那人是沈霁,是刚刚和陶景妍约会的人。 道理他都懂,他真的都懂。今天换成任何一个人在这里,孟桃也好,其他的谁谁谁也好,他都会客客气气的把人给让出去。 可是,唯独陶景妍不行。 “姓沈的,你搞不搞笑,我们俩的事儿,你来掺和个屁!有这功夫,不如回家好好想想,怎么接你老爹的班!别到时候你老爹一倒,你和你那倒霉弟弟,早早被按死在官道上。” 陶景妍惊了,明卓能得到的文旅消息,聚昇迟早也能得到,到时候说不参与是假的。他现在和沈霁呛声,是等着人家把聚昇一脚踢出局吗? 话说,酒店智能家居这块,她爸还考虑和聚昇合作来着。 先不说她和江知予的私情,光说智能家居这一块,聚昇敢说第二,国内没人能争第一。 她头疼:“江知予,你疯了?!” 他就是疯了,咬死她身边所有性别为“公”的东西! 沈霁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上前,神色平静:“那就是我们老沈家的事儿了,还不用小江总操心。” “不过现在看来,陶小姐受到你的严重骚扰。作为陶小姐的约会对象,我想,我有义务送她回家。” 他绕过江知予,站到陶景妍面前,非常绅士地朝她伸出臂弯:“走吧,送你回去。” 眼看着陶景妍就要把手搭上去,江知予猛地拽住了她。 他暂时管不了沈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紧张又不安:“我送你回去,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了……” 陶景妍想抽手,他握得更紧,嗓音发涩:“别……别走,陶陶,我……” “小江总,”陶景妍还没开口,沈霁先打断了江知予,声音不像刚才那般轻松,变得很严肃,“我不认为一个能在公共场合,能当着陌生男人的面,毫无顾忌地说一个女孩私密事的人;一个不顾他人意愿,纠缠不清,把人逼到崩溃的人,能够值得信任,能把我身边这位女士,毫发无伤地送回家。” 江知予一下就说不出话了,因为沈霁的每一句指控,他都无法反驳。 他的所有行径,都在向别人传递“不信任”的信息。 他嘴角绷得很直,一眨不眨看着陶景妍。 陶景妍真的很累了,她刚从非洲回来,刚倒过来时差,今天又碰到这些事,可谓身心疲惫。 她垂眸,看着江知予紧紧抓住她手腕的手,有气无力:“放手。” “陶……” “别叫我,”陶景妍闭了闭眼睛,叹口气,“求你。” 江知予心脏一下就酸了,整个胸腔也酸了,闷闷地,喘不上气。 理智告诉他该放手,别让面前的人继续讨厌他。可本能告诉他,他已经因为他的无知放过一次手,再放手就会离她越来越远。 三个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 最终陶景妍吐了口气,转头问他:“你要什么?床伴吗?孟桃没我那么放得开,没我那么好玩是吗?行,走吧,商场上面就是酒店,我和你去开房,我和你玩。” 江知予惊恐地瞪大眼睛,猛地松开手:“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陶景妍根本不想听他说话,转回头挽上沈霁的手臂:“走吧。我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开车,麻烦你了。” 沈霁笑笑:“不麻烦。” 江知予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走远,看着陶景妍上了沈霁的车,看着他们的车驶离停车场。 他感觉自己的膝盖有点软,他慢慢地,慢慢地蹲在地上。 脸埋在膝盖里,心脏又酸又痛,嫉妒和愤怒裹挟其中,乱七八糟的情绪让他快要爆炸。 他完了,他又完了,他又把事情搞砸了。 要不也像周瑾之一样,跳个楼,捅自己两刀?可陶陶不是郁霏,不会给他创造这样的机会。 当然,他也不希望陶陶是郁霏,那太痛苦了。 可是,要怎么才能再次拥有她呢?他不知道了。 - 下班高峰期,路上车多人多,堵得水泄不通。 陶景妍呆呆坐在副驾驶上,明亮的眼睛空洞无神,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沈霁知道她需要安静,没有开口打扰她。 许久后,身边的女孩终于动了动,声音很低,像是将眠的猫咪:“沈霁,我有点困,想睡个觉,一会儿到了你记得叫我。” 沈霁转头,瞥她一眼,看她已经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靠着,闭上眼睛。 他没多说,只应了声:“好。” 陶景妍弯唇:“谢谢。” 这声谢谢里包含了这短短一个下午的解围和不窥探,让她安安静静的。 沈霁听明白了,也应了这声谢:“不客气。”他声音温和,安抚她,“睡吧,一会儿叫你。” ? 第6章 我只是馋他的脸蛋和身子 在陶景妍的记忆里,燕城四季分明,不像港城,一年到头好像一直在过春夏。 大概是两年前的初夏,她第一次遇见江知予。 那时由她改编的古装权谋正剧播出,连番大爆,炸了所有网络平台。她的名字和剧一样,三不五时在热搜词条上挂着,那算是她的又一高峰。 23岁的姑娘,事业上取得的巨大成功让她开心得想要原地炸成一朵烟花。 这份工作就她很大的成就感,她拿的第一个奖是大学生优秀剧本奖,获奖的时候才19岁。 第二个奖是最佳编剧奖,那是一部小成本文艺片,上映后拿了七千多万票房,网络讨论度极高。那时候她21岁,算得上是一鸣惊人。也是当年的优秀毕业生之一。 之后便接了古装剧的改编,经常通宵达旦地写剧本,现在剧播出了,或许有望争一下今年的电视剧最佳编剧。 那天她约着郁霏一起逛街,正在说由周瑾之原着,她改编的《在黑暗中》要经拍完,预计年底就能上映的事儿,突然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一道急切又惊喜的声音:“桃桃,你……” 身后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陶景妍被抓住,郁霏也跟着回了头,一时间,六目相对。 江知予的表情僵在脸上,喜没有了,只有惊。 她一脸疑惑地看看对方抓着他的手,实现上移落在他的脸上,瞳孔微亮。 他长得有一种贵气的精致,面部轮廓干净利落,五官立体,下颌线弧度流畅,喉结乖乖卡在领结上方。 头发打理得很好,一双桃花眼像深潭,漂亮得不行。离得近,她能看见他右眼下方,靠近面中的位置,有一颗浅褐色小痣。鼻梁很高,天生微笑唇。 身高腿长,西服考究,一看就知道是量身定制的。 陶景妍听见他叫她的名字,眉梢一挑,笑起来,唇边顿时扬起两个小括弧,甜甜的:“你认识我?” 江知予还抓着她的手腕,闻言,像是瞬间惊醒,眉心皱起,松开,声音顿时有点冷:“我认错人了。” 音落,他却没有走,而是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看,微微蹙起的眉心还在表达他的疑惑。 面前的女孩属于甜妹那一挂,肤白貌美,眼睛又大又圆,黑葡萄珠一样,亮晶晶的。本来就长得甜,笑起来更甜。 明媚灿烂,和记忆中那张带着江南美人温柔小意的脸半点对不上号。可是侧脸怎么会那么像? 他今天巡店,刚才匆匆一瞥,想都没想地就追过来,闹了个乌龙不说,还有些丢脸。 陶景妍还看着他,笑着问:“小帅哥,还有事吗?” 听见她的问话,江知予眉心放松,视线漫不经心在她身上打量一圈,哼笑一声:“没事。” 身后有人跟上来,看看江知予,又看看陶景妍,小心翼翼问:“小江总,是朋友?” 集团继承人巡店巡到一半,突然追出去,底下的人匆忙跟上,一时间八卦的眼神跟猴一样上蹿下跳。 江知予捻了捻手指,上面还留有细腻软滑的触感,长得甜,手也软。 他笑得有些放荡,桃花眼像一汪深潭,漆黑,冷漠又疏懒,语气也轻飘飘的:“不认识,走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身后一群正装吗喽亦步亦趋跟上,生怕慢一点就得挨骂。 陶景妍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手肘撑在郁霏肩上,微微眯起眼睛,小小“啧”了一声,若有所思:“长得还挺好看。” 她又把眼睛眯起了一点,跟激光似的上下扫视那人的背影:“身材也不错。” 郁霏侧头看她,毫不留情拍了她一巴掌:“公主,醒醒,口水要流出来了。” “啊!哪有!”陶景妍摸摸自己的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反驳。 “还说没有,你的眼睛巴不得黏在他身上。”郁霏打趣道,“怎么,圈里面那么多小帅哥,还不够你看的?” 说到这,陶景妍就有发言权了:“圈里面的小帅哥和他比,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尤其是那身贵族精英范。” 郁霏:“我刚听人叫他小江总,该不会是那个小江总吧?” 这两年小江总的名号还蛮响亮,作为聚昇集团从小培养的继承人,这两年上任副总裁后,又把聚昇的市值往上抬了抬。 圈内都说小江总年少有为,等他正式接手集团必定青出于蓝,把他老爸拍死在沙滩上。 陶景妍耸耸肩,言语间满是无所谓,似乎压根不把他放在心上:“这年头,开个小公司都能叫总,谁管他是不是。” “那你还看那么认真。” 陶景妍坦白:“没有啊,我只是馋他的脸蛋和身子。” ? 第7章 扶你一下,讹我一辈子? 陶景妍手里的项目很多,有时候是一个接着一个的。 外人或许不知道,但圈内谁不知她之前又和大导合作,改编了周瑾之的《在黑暗中》。再加上这段时间电视剧的爆火,来找她合作写剧本的人越来越多。 有导演,有屁都不懂投资商,有想认真做剧做电影的,也有想借着她的名头捧人,让她量身定制一个角色的。 总的来说,更多的是认为只要砸钱,啥都能买到的草包富二代,土大款们。 陶景妍挑来选去,看到了一个稍微有点名气的导演发过来的合作邀请,说想要拍一个家庭剧情片,走轻喜剧+温馨治愈的路子,邀请她具体细聊。 轻喜剧+温馨治愈,这是陶景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风格,她有点心动,于是给导演回复邮件,约了一家高级餐厅详谈。 导演姓王,拍过两部票房口碑都不错的电影,第一部算是自费,倾家荡产去拍的。第二部资方想塞人,他拒绝了,于是又自己补贴了一半。 这次他纯纯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给陶景妍发消息,没想到还真收到了回复,这可让他受宠若惊。 但他本人有点内向,陶景妍一进来他就“蹭”一下站起来,有些局促地捏着自己裤缝:“陶小姐,你好,你好……那个,请坐。” 陶景妍落落大方,笑得娇俏:“王导,别客气,你也坐。” 王导憨笑着坐下来:“那个,我没想到,陶小姐你会答应和我聊聊。本来我都做好石沉大海的准备了。” “嗯?”陶景妍疑惑,“为什么?” “陶小姐,你的剧本很优秀。”王导实话实说,“那么年轻就拿了最佳编剧,合作的都是大导演,大班底。我这小导演确实有些不够看。” “王导,思想固化了啊。”陶景妍打趣,“我这人呢,天生爱探索,喜欢挑战我没有尝试过的东西。” “而且有点清高。”她眨了一下眼睛,笑起来,“你既然知道和我合作的都是大导演,那就应该知道,我既看不起资方,也不会让人用我的剧本捧人。” “我选择和您合作,一是我想试试这个题材。二是,您是一个认真拍戏的好导演。” 王导愣了,莫名地眼眶子有点发酸。因为他得罪了资方,他的第二部电影,差点没办法发行。 服务生将菜上齐,陶景妍用饮料和他碰了一下杯:“话是这么说,但最后咱们能不能合作还不一定。我先说说我目前的构思,您再看看能不能接受。” 两人边吃边聊,大概都是想要好好拍电影的人,一聊聊了三个多小时。 聊到最后,王导还有点意犹未尽。 但时间太晚,实在不好意思再耽搁陶景妍,便说之后再聊。 陶景妍点点头,说回去之后写完人物小传和大纲发给他。 两人在门口告别,陶景妍正准备让司机来接,发现手机忘带了,又急匆匆回到饭店三楼拿手机。 服务员正在收拾包厢,把她的手机收好了,见她回来还给她。 陶景妍边笑着道谢边往外走,后脑勺没长眼睛,一转身撞到个人。 她惊呼一声,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那人也下意识揽了她腰一下,大掌轻轻松松圈住,声音懒洋洋的,带着调侃的笑:“宝贝儿,走路小心点。摔了……”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住了嘴。 陶景妍还在他怀里,她今天穿了吊带长裙,腰肢不盈一握。露出来的皮肤白得晃眼。 一头黑卷发用夹子夹起,发梢轻轻晃。弯月眉,荔枝眼,黑色瞳孔亮晶晶,绯色唇瓣惹人眼。 清甜玫瑰香和冷冽雪松香交缠,相贴的身体传来彼此的体温。 两人都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长相,陶景妍看着他,掀唇一笑:“上次叫陶陶,这次叫宝贝儿,下次你准备叫我什么?老婆?” 江知予:“……” 自认纵横情场多年,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个浪里白条。 江知予松开了她,他今天依旧西装革履,量身定制的西服勾勒出好身材。规规矩矩的温莎结上是小山丘一样的喉结。 他微微垂眸,打量面前的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唇角一掀,面颊上的那颗浅褐色小痣也跟着跳动。 一副没有心的花花公子模样。 “见面第三次就想当我老婆?怎么,扶你一下子,讹我一辈子?” ? 第8章 一江春水荡啊荡 他略微躬身,视线和陶景妍平齐,漂亮的桃花眼里映着女孩精致的容颜,弯唇,一袭风月老手的自得:“我叫你一声媳妇儿,你敢应吗?” 陶景妍没忍住,乐了,嘴角两个小括弧,左侧脸颊上一个小酒窝。 食指莹白,纤细修长,戳着他的心口,一点一点把他推开:“宝贝儿,我叫你一声银角大王,你敢应吗?” 江知予:“……” 他“嗤”地笑出声来,眼神更加玩味,看她姣好的面容,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肩,和隆起的胸脯:“妹妹,少刷点短视频,看多了,会变成小傻比。” “放心,变成小傻比也赖不到你身上。走了。” 她转身,侧脸一闪而过,江知予瞬间愣神。大脑还没给出指令,身体已经先动了,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半空。 谁知女孩刚走两步,又突然停住,回头看他,清凌凌的大眼睛从他身上扫过:“身材不错,脸蛋不错,香水也不错。我喜欢。不过温莎结太死板了,埃尔德雷奇结和三一结比较适合你,骚气。” 散发着甜甜玫瑰香的仙女轻飘飘下楼了,小江总站在原地,站成了呆比。 江呆比原地愣了两秒,然后表情一变,内心无比暴躁地“艹”了一声! 艹艹艹!他堂堂聚昇太子爷,居然被一个小女人给撩了! 她居然还说他烧气!他烧气用得着她说吗?!啊! 哇,这世界真是变天了呀,连甜妹都成欢场老手了。 他正原地暴躁着,身后有人叫他:“小江总,您不是去洗手间吗?” 表江知予压下里江知予,转身,带着点不正经的笑:“没事,遇见熟人,聊了会儿。” 今天江知予有个饭局,都是和这个总那个总的谈合作,谈共赢。 那些人的车轱辘话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听得烦了,出来透透气。 妈的,一群老秃头,一天天的喝大酒,包嫩模,屁事干不了一点,居然还想从他兜里掏钱? 江知予有说有笑的和这个总一起去洗手间。 掏尼玛呢掏!老子掏你两个大兜比! 饭局结束,司机小王在前面开车,助理小林坐在副驾驶。 江知予在后座,质感上佳的西服和马甲被他随意丢在一边,领带被他扯开,规规矩矩的的衬衫被他解了两颗扣子,往两边一敞,露出一段细腻的皮肤和锁骨窝。 衬衫袖子的扣子也被他解开,往上边一撸,舒服了,解放了。 当了一天的顶级吗喽可憋死他了。 小林看着往地上丢布条的类人猿小江总,默默叹口气,硬着头皮开口:“小江总,您明天早上八点有一个跨国视频会议。十点有一个高层会议。下午两点要去津城视察,我们需要一点出发去高铁站。 下午三点到津城,期间您可以先回一下比较紧急的工作邮件。下午五点有一个饭局,晚上八点需要去参加一个晚宴,大概十点结束。我定了十一点的高铁票,回燕城。” 江知予:“……” 聚昇集团顶级吗喽小江总刚刚吐出去的那口气,就跟呕吐物回流似的,硬生生卡在他胸口,死活出不去了。 车厢内一阵安静。 好半天,他才发出风烛残年的虚弱老年音:“林啊……” 小林毕恭毕敬:“您说。” “你去考察一下,生产队拉磨驴是不是都要比我轻松点。” 小林:“……” 江知予:“我要是去生产队报到,能不能当个驴头总管。” 小林:“……” 小林在心里大骂资本家八百遍,你矫情个屁!聚昇上上下下十几万员工,谁他妈不是给你家拉磨的驴!累死累活,从早上拉到天黑,还得拉到半夜,我都还没矫情呢! 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给未来大老板听的。 小林皮笑肉不笑:“小江总,您说笑了。” 江知予挥了挥手,懒得理他,他现在只想放空大脑,不再想任何一件和工作有关的事。 可是不想工作能想什么呢? 他这两年的生活全被工作填满了,以至于他都好久好久没去想他大学时期苦苦追求的那个人了。 他偏头看向窗外,路灯一盏一盏掠过,光影明明灭灭,昏昏暗暗,他疲惫地喘着气。 如果不是一个月前偶然看见那张侧脸,他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曾经那么鲜明地存在在他的生命里。 那好像是他唯一一次有目标地去做什么事,唯一一次是属于他自己的决定。 可是好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张侧脸。 江知予闭上眼睛,眉心轻蹙,小山丘一样的喉结滚动一下。 想她,好想她。 猝不及防地,脑子里跳出陶景妍的脸,明媚,灿烂,大大方方的笑,笑得很甜。酒窝很特别,只在左侧。 腰很细,手很软,皮肤很嫩,很白,像一兜水,碰一碰就能破。手指很长,很漂亮…… (不过温莎结太死板了,埃尔德雷奇结和三一结比较适合你,烧气。) 眼睛可真毒,能一眼看破他的本质。 把她抱在怀里了,玫瑰香…… 神经病,哪儿来的玫瑰香?! 江知予猛地睁眼,坐直了身体,有些愤恨地咬紧了牙,脸色阴沉沉的。 尼玛,他热了!跟个刚开始发育的小男生一样,热气腾腾。 小林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去看,看到江知予怒气值爆棚的脸。 小林胆战心惊:“小江总,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不怪他反应大,因为按惯例,小江总晚上工作结束放松阶段,是一直躺尸躺到家的,今天突然诈尸,不得不重视。 江知予冷哼一声,笑得咬牙切齿:“缺女人了。” 小林:“……” 小江总入职两年多,私生活虽算不上淫乱,但确实喜欢勾搭美女。 但也不是真的要玩到床上去,他就是喜欢看她们对他趋之若鹜,又依赖,又信任,又讨好的样子。 和工作倒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所以小林从来没有处理过他欢场上的小伙伴们。对这方面的业务,自然不太熟练。 于是他试探着问:“那我……给您,找一个?您喜欢什么样的?明星?网红?模特?” 江知予眉毛皱得能夹死两只蚊子,同时脑中警铃哗啦啦作响,毫无防备地跳出来一个字:脏! 两个字:危险! 一串字:要是被有心之人拍到放网上了,公关起来好麻烦。 “找个屁!回家!”他又一下倒回去,继续躺尸。 - 陶景妍离开饭店的时候心情很好,直到上了车还一直哼着小调。 司机是陶家的司机,见她心情好,多嘴问了一句:“小姐,今天合作谈得很顺利?您看起来心情不错。” “嗯,很不错,还算聊得来。” 她又想到江知予,想到那张让人心痒痒的脸,想到他漂亮的桃花眼,他脸上那颗浅褐色小痣。 她摸摸侧腰,那里好像还有他掌心的温度,香水味道真好闻。 一江春水荡啊荡,她忍不住笑起来:“主要是碰见了个大帅比,长得实在太对我胃口。喜欢,想勾搭。” ? 第9章 梦到他哑着声音叫她 躺在浴缸的时候,她想,再一再二不再三,如果下次再遇到大帅比,就去要他的联系方式,把他勾搭到手。 说起来,她长这么大,追她的人实在不少,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富一代,富二代,富三代,小鲜肉,老腊肉都有。 可惜她眼高于顶,一个都看不上。 怎么就看上那人了呢?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想要勾搭一个人呢。 陶景妍想,他可真是好福气,能被我这样的绝世大美女看上。 又花了一个星期,梳理了大致的人设,大纲,剧情,打包,发给导演。 晚上就接导演的电话,王导在那边异常激动,让陶景妍再出一部分分镜大纲给他,他带着大纲,前一部分比较详细的剧情和分镜大纲找制片,找出品,找投资。 陶景妍答应下来,又用了大半个月出了一部分详细的剧情和分镜大纲。 她大概知道王导的意思,拿着这些东西,谈得下来,剧本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继续往下创作。但听王导的意思,就算谈不下来,也希望她能把这个剧本写完。 毕竟没有导演想错过一个优秀的剧本,就算他拍不了,也有更好的导演来拍。 陶景妍觉得他的担心有点多余了:“王导,您放心,您的镜头,加上我的剧本,应该不缺投资人和制片。” 王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唉声叹气:“我这不是担心吗?” 陶景妍宽慰他:“您放心去谈,我呢,就安心写剧本。谈不下来,您来找我,我多少有点人脉,我可以去谈。” 王导感激不尽。 于是陶景妍又沉浸在了没日没夜的创作中,有好几次写着写着就在影音室睡着了。 陶景珩半夜下楼,看见影音室里漏出的光,习以为常地过去,开门。果然看见抱着电脑,歪倒在沙发上的妹妹。 他叹口气,上前,蹲在沙发前,拍拍妹妹的小脑袋:“陶陶,回房间睡。” 陶景妍睡死了,叫不醒。 陶景珩无奈,只能将她打横抱起,抱她上楼。 电梯升到一半,她醒了,迷迷糊糊睁眼看了眼抱她的人,又一头昏睡过去。 好一会儿才嘟囔着:“电脑……我电脑……” 陶景珩哭笑不得:“一会儿给你送上来,乖乖睡觉,明天再写。” 陶景妍听话地歪倒在他肩上,等到了床上,把被子一裹,强撑着精神,和哥哥道别:“哥哥晚安,爱你哦。” 陶景珩给她盖好被子,把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嗯,晚安。” 他关了房间里的灯,只留下一盏暖黄的床头灯,然后轻手轻脚离开妹妹的房间。 乘电梯下楼,去影音室拿上她的电脑,再次回到她的房间,把电脑放在她的梳妆台上,把遮光窗帘拉好,关了床头的小灯。 房间里陷入黑暗,只有开着的房门处透过来一点廊灯。 他循着廊灯出了门,轻轻把房门关上。 陶景妍做梦了,梦到那张勾着她的漂亮脸蛋,梦到揽住她腰肢的,大大的手掌,梦到清冽的雪松香,梦到他哑着声音叫她陶陶…… 她被吓得骤然惊醒,顶着鸡窝头懵懵地睁眼,和雪白的天花板大眼瞪没眼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来般吐了口气:“卧槽……” 她猛地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最近真是熬夜熬太多,压力太大,脑子坏掉了。 再这样下去不行,她得给自己小小放个假,出去放松一下。 她是行动派的,起床吃完午饭后立马打电话给几个小姐妹,约好晚上出去嗨。 陶家一直没有公开几个孩子的身份,就像将来要接手整个明卓集团的陶景珩目前还在安心做他的律师,他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也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陶景妍是个非常优秀的编剧,完全是因为她自己有能力。出席场合多和娱乐圈有关,在和明卓有关的所有商务晚宴,饭局上从不出现。 郁霏就被陶家保护得更好了,几乎抹除了她的一切过往。因此没人会把这几个人联系在一起,不管去哪里都还算自由。 到“极光”的时候,陶景妍的另外两个小姐妹已经到了。 三人勾勾搭搭往“极光”内走。 “极光”是燕城的顶级会所之一。服务对象基本都是资产上亿的人群,因此入会要求非常高,光是会费一年就得好几百万。 当然隐私性也很高,安保措施非常严格,所有服务人员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和培训的,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内部说说就算了,不可外传。 陶景妍和朋友们开了一个卡座,一坐下就“咕嘟咕嘟”喝了好几杯。 另外两人一看这架势,今晚上怕是要来个不醉不休,连忙拉住她:“陶陶,慢点喝慢点喝,别呛着了!” 陶景妍大手一挥,酒杯“哐”一下砸在桌上,恶狠狠道:“慢不了!我他娘的,都憋得做春梦了!” 两个小姐妹登时睁大了八卦的双眼。 同一时间,距离他们两个卡座远的地方,放荡又骚气的男人同样狠狠撂下酒杯:“我他妈跟个二次发育的初中生一样!” 一桌狐朋狗友用怜爱的目光看着他,赵敬叹口气,慢悠悠道:“予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咋还是个处啊。” ? 第10章 媳妇儿,好久不见 江知予漂亮的桃花眼冷冰冰的,毫不留情伸腿踹他:“滚!” 赵敬哈哈大笑,问:“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孟桃都出国两年了,你还为她守身如玉呢?初高中你甩女朋友的时候,可没那么深情。” 江知予冷哼:“你懂个屁!” “行行行,我不懂,当初追孟桃追那么久,也没追到人。人家都走了,你还在这儿当起情圣来了。” “老子这叫洁身自好,傻逼。” 赵敬:“行,你洁身自好,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很快,来了一群姑娘。 一桌四人,其他人都是一人抱一个,江知予后边站一个,前面一个,边上坐一个。 他跟大爷似的,长腿搭在面前的桌子上,后背靠在椅背上,头往后仰着,眼睛闭着。 甲姑娘在后面给他轻轻按头捏肩,乙姑娘在前面给他按腿。姑娘的手轻轻柔柔的,时轻时重,捏得他全身舒服。 丙姑娘靠在他怀里,时不时给他喂水果。 这才是他该过的日子,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都他妈见鬼去吧! 赵敬搂着姑娘的腰,和姑娘说悄悄话,转眼看见江知予那样,抬脚踹他:“瞧你那死样!” 江知予懒洋洋了起眼皮,瞥他一眼,哼笑道:“滚蛋。” 说完拍了拍丙姑娘的纤细的腰肢,声音也懒洋洋的,带点调笑:“宝贝儿,帮我点支烟。” 丙姑娘甜甜地应了一声,去给他点烟。 乙姑娘给他捏腿,捏着捏着手就开始往上了。 极光里的姑娘们都喜欢小江总,因为小江总长得好,出手大方,都想和小江总发生点少儿不宜的事,可惜至今没人成功。 也不知道是小江总定力太好,还是她们魅力太差。 见江知予没喊停,乙姑娘胆子大起来,一双柔软的小手捏啊捏,捏啊捏,猛地被人捏住手腕。 江知予坐起来,垂眸看她,桃花眼弯弯的,黑漆漆的,很温柔。面颊上的浅褐色小痣在会所昏暗的灯光下,也忽明忽暗。 他在笑,笑得勾人,让人看一眼就丢心丢肺,语调轻佻:“宝贝儿,该按的地方好好按,不该按的地方别乱按,要不然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哦。” 他说话很温柔,丝毫没有威胁感,但丙姑娘不敢再乱动了,脸色变得有些白:“对不起,对不起……小江总,我错了……” 江知予抓着她的手,放在他膝盖上,然后碰了碰她的脸,笑着说:“没事儿,我知道宝贝儿也是想让我开心,不怪你。” 他又用那种轻柔的语调说:“乖乖的哦,按好了有奖励。” 丙姑娘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好,谢谢小江总。” 会所光影昏暗,暧昧,没人注意到他这边,偶尔瞥一眼还以为他对那个姑娘感兴趣,也没多说什么。 狗友提议玩游戏,四个男人,六个姑娘围了一圈,玩传冰块。 从第一个人开始,双手捂住冰块,冰块在谁手里融化了,谁就要喝酒。 弱智小游戏,传来传去传到狗友二号手里化成了一滩水,江知予哈哈大笑:“艹,傻逼!喝酒!” 狗友咕嘟咕嘟喝下一杯,继续。 来了几轮,游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江知予喝了第二杯。 酒喝到一半,有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哟,都玩着呢?”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来人,一时间愣住。 大眼睛,花瓣唇,唇边两个小括弧,左侧脸颊上甜甜的小酒窝,肤白貌美大长腿。 赵敬刚好看到她的侧脸,含在嘴里的酒没兜住,哗啦一下吐了出来,双眼瞪大,发出一声朴实无华的“卧槽……” 他看看陶景妍,又看看江知予,咽了口口水,问:“妹妹,你来这儿,找谁呢?” 陶景妍手指轻轻一点,正对江知予,弯唇:“找他。” 赵敬又咽了口唾沫,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喃喃一句:“……有心了。” 江知予放下酒杯,往后一靠,昏黄暧昧的灯光让那双桃花眼更加深邃,唇角是懒洋洋的,吊儿郎当的笑。 他朝陶景妍挥挥手,有一种他都不曾察觉到的喜悦:“媳妇儿,好久不见。” 这话一出,九脸皆惊,刷得看向他。 三个狗友瞪大了眼睛:“卧槽,姓江的,你不老实,你什么时候有嫂子了!” 三个姑娘目露惊恐,“蹭”一下站起来,救命,这他妈是什么抓奸大戏! 江知予哈哈大笑:“不久不久,大概也就20天前?”他似乎有点不确定,问陶景妍,“是吧?” 陶景妍双手抱臂,笑眯眯看着他。 今天的江知予和前两次的西装革履不一样,穿了一件夹银丝线的黑色休闲西服,里面一件白领墨蓝色丝质衬衫,衬衫解了三颗扣子,能看见冷白细腻的皮肤,两节锁骨和精致的锁骨窝。 脖子上戴一条堆叠款亮闪闪的项链,是某品牌的高定,一圈叠一圈,镶满了钻,锁骨窝那儿坠着一颗小星星。 往靠背上一躺,丝质衬衫勾勒出劲瘦腰身,隐约可见腰腹间肌肉的起伏。 一副骚气满满的模样。 人前人模狗样,人后只有狗样,还是只骚气的狗。 陶景妍想了会儿,回:“好像是。” 江知予笑得更开心了,胸腔和喉结一起颤动:“所以,媳妇儿,你是来捉奸的吗?” 陶景妍伸出食指摇了摇,跨过碍事儿的人,站到江知予面前,掏出手机,调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眼睛弯弯:“来找你加个微信。” 赵敬:“……” 狗友和姑娘们:“……” 江知予闻言,像是被戳中了笑点,靠在椅背上笑个不停。 他笑得泪花都出来了才止住,坐直身体,仰头和她对视:“媳妇儿,你好直接哦。” 陶景妍摊手,一脸无奈:“没办法呀,玩游戏玩输了,只能愿赌服输咯。” 说完她视线一偏,转向两个卡座外。 这边的人也跟着她看过去,确实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女孩正看戏一样看着这边,还挥手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江知予了然,继续抬头,仰视陶景妍:“如果我不给,会怎么样?” 陶景妍一脸无所谓:“不怎么样,喝酒呗。” 看江知予半天没动作,陶景妍也懒得和他浪费时间:“不加,那我走咯。” 说完,就要离开,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 他的掌心很冰,沁凉,握住她手腕时稍稍用力。 抬眼看她时,刚好一束灯光从这边扫过,他的眼睛被照得很亮,很深,面颊上的那颗浅褐色小痣也看得一清二楚。 嗓音里带着笑,温柔又妥协:“别走,我加。” ? 第11章 你情场上,哪哪都智障 刚刚陶景妍在和小姐妹们玩逛三园,玩了七八圈,她还是卡壳了。 玩之前就说好,谁输了就得按指定去做一件事。 结果这两人眼睛是真尖,视线一扫,一眼就看见这边的大帅比江知予,立马怂恿陶景妍过来要微信。 陶景妍转头看见江知予的时候也愣了,燕城那么大的地方,能偶遇三次,到底是巧合还是缘分? 上次还在想,要是在遇到了,就想办法把他勾搭到手呢。小姐妹们真是给她找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然后她就朝着人前精英,人后放荡的小江总杀过来了。 她挑了下眉,一脸尽在掌握的模样,重新打开自己的二维码,递到江知予眼前。 不是她加江知予,是江知予加她,就算要勾搭人,主动和被动关系也不能错。 “瞧您这脑子”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陶景妍看着这阴阳怪气的id,点了通过。 大功告成,她晃了晃手机:“走了。你们继续玩。” 她这次是真准备走了,然而,左脚刚迈出去,右脚还没提起来,身后传来一阵强劲的拉力。 她没准备,身体猛地往后一倒,整个人跌坐到沙发上。 那人握住她的手腕,手臂顺势往前一揽,一抱,直接扣住她的腰。 一侧胸膛贴上她的后背,干琥珀和鼠尾草的香味瞬间盈满鼻腔,野性又温柔地将她包裹。 心脏猛跳,她转过头去,发现他也在看她。 眼睛很深,很柔和,唇边带着浅浅的笑。 好奇怪,那一瞬,她居然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种类似于迷恋的东西。 呼吸相交,有两秒谁都没说话。 大大的荔枝眼明亮又热烈,长长的睫毛颤动,嗓音平稳:“你干嘛?” 江知予眼里的迷恋褪去,也就变得没那么柔和了。 他闻到非常纯粹的晚香玉味道,但是又不像晚香玉那么丰腴,反而更像干净纯洁栀子香。 “换香水了?” “怎么?你都能换我不能换?全球香水店都是你家开的?” 江知予噗嗤一笑,松开些许,离远了点看她,柔美流畅的下颌,高挺的鼻梁,小巧的下巴……真的好像。 他看得有些入迷:“别走了,叫你的朋友们一起过来玩。” 一听这话,身边的三个女孩有些不高兴了,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陶景妍也是客人。 能来这儿消费的,她们一个都惹不起。 江知予自然知道身边的三个小美人不高兴了,于是摘下自己脖子上亮闪闪的,镶满了钻石的项链,递给甲姑娘。 “乖,自己去玩儿吧。” 甲姑娘高高兴兴接过项链,脸都要笑开花了:“谢谢哥哥!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甲姑娘拉着乙丙姑娘速速离开战场。 陶景妍偏头看他,“啧”了一声:“挺熟练啊。” 江知予撑着下巴看她:“还行。” 走了三个人,刚好空出位置,陶景妍起身,丢下“等着”两字,便离开。 陶景妍一走,赵敬立马坐到江知予身边,在他耳边小声咋呼:“卧槽,这他妈是整容整的吧?!我他娘的差点灵魂出窍,还以为是孟桃回来了!” 江知予的视线一直跟着陶景妍,有探究,有审视,漫不经心答:“不知道。” 赵敬眉头皱紧又松开,松开又皱紧,颇有些痛心疾首:“现在的人啊,果然为了钱啥都能做出来。整得这么像孟桃,这得老早就计划了吧?” “你上大学的时候?卧槽,兄弟,你牛啊,人家从大学就惦记你,知道你对孟桃穷追不舍,还故意整成孟桃的模样,还知道你在这儿……” 赵敬越想越不对,连忙提醒江知予:“你知道最近有专门针对富豪的杀猪盘吧?我的小江总,你可别糊里糊涂成了别人的盘中猪啊!” 江知予简直无语了:“我他妈没那么智障!” 赵敬:“你商场上那一套倒是不智障。你情场上,哪哪都智障。” 江知予:“……” 狗友一听赵敬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发话了:“赵哥,想多了想多了!人家正儿八经科班出身的编剧,履历优秀着呢,跟你的杀猪盘扯不上关系。” 闻言,江知予和赵敬一起转过头去,盯着狗友一。 “干嘛,不信啊?”狗友一掏出手机,百度搜索词条陶景妍,点开,递到两人面前,“我家投资影视的,你们忘了?前两天刚播完结局的那部古装权谋正剧,我家也参投了。” “刚开始的时候没想到它能爆得那么厉害,结果一播赚得盆满钵满!我老爹这两天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你别说,真挺好看,一环扣一环的,精彩!咱就是说,只想给编剧跪下。后来我一查,这编剧是真牛。” “6月毕业,同年12月就拿了最佳编剧。去年还参与改编了周瑾之的《在黑暗中》,已经拍完了,据说现在正在做后期,估计明年就能上映。” 江知予惊了:“你说什么?《在黑暗中》?周瑾之的?你确定?” 狗友一点头:“对啊,影视圈都知道。” 江知予一脸难以置信,抬手打断大家的谈话:“不是,等会儿,我问问。” 他打开手机,戳戳点点,一条微信发出去:[大作家,你《在黑暗中》给谁改编了?] 没一会儿,对面回:[不知道。] 江知予:…… 江知予:[你的书你不知道?] 对面回:[改编是他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知予:[呵呵,老子找陈牧去!] 对面没有再回,于是他又问了周瑾之的责编陈牧,陈牧给了他明确答案,确实是陶景妍。 江知予:“……” 好家伙,溜了一圈原来是自己人。 狗友一伸长了脖子去看陶景妍,嘴里啧啧有声:“没想到啊,现实中看也这么漂亮,甜妹的长相,御姐的身材,这他妈也太带劲了。” 说着他感受到一道凉飕飕的视线,下意识转头,迎上江知予阴沉沉的目光:“她长什么样,关你屁事!” 小江总轻易不发火,一发火,那张漂亮的脸蛋就冷峻得吓人,像要吃人一样。 “收好你那对招子,别他妈乱看。” 狗友一大约懂了什么:“行行行,我不看,我保证一眼都不多看。” 等陶景妍带着两位小姐妹过来的时候,气氛已经恢复了刚才富二代们玩乐的模样,一点不见压迫和剑拔弩张。 于是九个人又围坐在一起玩游戏。 陶景妍的小姐妹可有眼力见了,刷刷坐下,把江知予边上的位置留给她。 两人对视,江知予眉梢一挑,唇边一点散漫笑意,拍拍身边的位置:“媳妇儿,坐。” 陶景妍的小姐妹们刷刷仰头看着她,直白又坦荡:“卧槽!” ? 第12章 勾手手,掌心吻 陶景妍:“……” 陶景妍坐在他边上:“你可闭嘴吧!” 江知予凑到她面前,笑得很贱:“不是你让我叫的吗?” 陶景妍想起上次调戏他的话,论不要脸还是面前这个逼比较不要脸。 于是她也跟着笑:“怎么,这么想上我配偶栏?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啊。” 江知予一愣,笑出声来:“别闹,老公还没玩够呢。” 陶景妍:“……” 果然,板正的西装和温莎结,封印了这个人烧比的一面。 一群人又开始玩游戏,从逛三园,玩到逢七过,又玩到七八九……一圈玩下来,在座的人都多多少少喝了些酒。 其中,陶景妍的两杯被江知予喝了,引来桌上一帮人起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这个人一直在盯着她看,有时候看得特别专注,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她有点疑惑,才见三次,至于吗? 她在外面喝酒向来有数,不会喝醉,也不会喝到失去意识,今天这种程度差不多了,不能再喝了。 她刚想说有事,要离开,肩膀突然一重,侧头,一颗脑袋靠在她肩上。 他的呼吸间有淡淡的酒气,嗓音放轻了,低低哑哑的:“陶陶,我好像有点儿醉了。”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这个姿势极其暧昧。 鼠尾草的味道勾勾缠缠,陶景妍睫毛轻颤,她很早就想问了:“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在外面,别人都叫她陶小姐,陶编,景妍,或者妍妍。叫陶陶的,只有关系亲近的人。 但是这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亲近之人的称呼,她真的有点好奇。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是现成的,江知予哼笑一声,在她耳边说:“我的大编剧,陶景妍,陶小姐。” 潮湿的热气喷洒在陶景妍耳边,她侧头,在暧昧的光影里看着那张出现在她梦里的,似醉非醉的脸。 那人深深吸了口气,干净的栀子清香充盈整片肺腑,他笑得倦懒:“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江知予。大江东流的江,知识的知,给予的予。” 极近的距离对视,能在彼此眼中看见自己的模样。 音乐声好像变得微弱,心跳声在嘈杂的环境里慢慢变得清晰。 陶景妍看了他两秒,弯唇,纤细的食指抵着那人的额头,将他推远些,唇间含着他的名字:“知予……江知予,我知道了。” 江知予碰碰被她指尖抵过的额头,好像特别开心,笑着倒在沙发靠背上,喉结随着他的笑声上下滑动,视线依旧落在她脸上。 陶景妍和他对视:“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江知予用食指勾住她的小指,喉结咽动一下,说:“我送你。” 陶景妍垂眸扫了一眼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指,没有挣开:“不用了,我叫代驾,你也喝多了,早点回去休息。” 于是江知予解散了酒局。 陶景妍看着两个小姐妹相互搀扶着离开,她去了一趟卫生间。 头有点晕,但还好,稍微定定神就能正常走路,她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泼了泼脸,酒气消散,清醒了些。 镜子里的人皮肤白皙,眼神清明,还有水珠挂在鼻尖上,晶莹透亮。 她扯了纸巾将脸上的水擦干,若有所思:“还真是大名鼎鼎的小江总啊。被我这种大美人看上,你可真是有大福气了。” 她擦干手上的水珠,拎着小包往外走,她喝了酒,不能开车,准备让司机来接她。 洗手间外有一条不长不短的走廊,漆黑的大理石墙面,天花板上是暖黄色的小灯,轻暖的灯光映在墙壁上,有一种昏黄的明亮。 走廊上的香氛是柑橘调的,清爽,洁净。 尽头处靠墙壁站了一个人,长腿微屈,后背抵着墙壁,轻柔的灯光照样洒在轻柔的墨蓝色丝质衬衫上,冷调里添了一点暖色。 他微微垂头,轮廓优越的脸藏在阴影里,只有高挺的鼻尖上一点暖色亮光。唇间一点奶白色的烟圈,垂落的指尖一点猩红。 陶景妍看着这幅画面愣了两秒,手指悬停在手机屏幕上方,屏幕上是司机的电话,还没拨出去。 然后她收了手机,小高跟踩着大理石地面。 哒哒哒—— 似乎是某种回应,江知予侧头看过来,光落在他半边脸颊上。 视线相触的一瞬,他弯唇,懒懒一笑。 莫名的,陶景妍想到清晨柔软的阳光洒在西方雕塑家所雕刻的完美作品上,光影交替的模样,大概也和现在一样。 她在他面前站定,仰头,漆黑的眼珠亮晶晶的,鼻尖轻动,唇边两个小括弧:“薄荷烟?” 他的身边都是薄荷沁爽的味道。 “嗯,”他垂眸瞧她,眼底几分轻佻和散漫,“刚刚喝得有点多,清醒一下。” “清醒了吗?” “唔……”他又笑,盯着她的脸看,“还成。” 薄荷烟的清凉从他唇齿进入喉间,充盈肺腑,刺激神经末梢。藏在烟雾里的微小粒子,让他有些眩晕的脑子,清醒不少。 陶景妍也跟着他笑:“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的话,你今天已经看了我一晚上了。”她凑上前一点,笑得勾人,“这么喜欢呀?” 江知予痴痴地笑起来,又吸了口烟,浓烈又汹涌的薄荷味。 他将烟按灭在身边的垃圾桶上,薄荷味萦绕在两人身边,他微微俯身靠近陶景妍。 薄荷和鼠尾草的气息交织,混合。陶景妍看见他深邃迷人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面中的浅褐色小痣,呼吸稍稍屏住,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 他停在她耳边,呼吸潮热:“喜欢啊,喜欢得不行。恨不得天天看。” 音落,作势要去亲她,被陶景妍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她刚洗过手,掌心和指尖都凉凉的,有点潮,还有洗手液淡淡的花香味。 掌心贴在他唇上,触感出乎意料的柔软,不知道亲起来是什么样。 微笑唇,唇角天生上扬,m型的唇峰,唇珠也明显,下唇比上唇饱满一些。 江知予被挡住,只能稍稍退开,笑意盈盈看她。 “不让人送你回家,站在这儿干嘛呢?” “等你啊。”被捂住嘴的声音闷闷的,却少不了那点迷醉的笑。 江知予觉得他刚抽的薄荷烟没用,他又有点热了。 陶景妍觉得,他的薄荷烟好像比酒还容易让人晕乎乎。 “等我干嘛?” “送你回家。” “我又不是不会找代驾。” 江知予眉梢一挑,哼笑一声,就着被她捂嘴的姿势,又往前逼近一步。 “因为我不放心把你交给陌生人。” 很近了,鼻尖几乎碰到鼻尖。 陶景妍的视线落在他面中那颗浅褐色小痣上,潮热的呼吸洒在她小指上,长长的睫毛一阵颤动,微微抬眸。 就是那一瞬,江知予再次靠近,压着她的手背,抵上她的唇瓣。 一个隔着掌心的吻。 ? 第13章 再见了妈妈,今夜我就要远航 面前的女孩似乎是被吓到,微微瞪大了眸子,那双明净透亮的眼里闪过惊讶。 江知予得逞般笑起来,终于直起身子,离开她柔软的掌心。 桃花眼,浅褐色小痣,微笑唇,m型唇峰……这个人笑起来真是,天生浪荡。 “走吧,送你回家。” 刚准备转身,胸前的衬衫突然被人抓住。 他没防备,被人一拉一拽,下一瞬,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他的唇。 江知予傻了,桃花眼微微睁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两片柔软的唇瓣便迅速离开。 面前的女孩扬起大大的笑容,明媚灿烂,小括弧,小酒窝,好甜好甜。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好亮好亮。 “走吧,送我回家。” 她是一点不认输的,高傲的公主。 迈出去的步子猛地收回,手腕被人扣住,举高,压在冰冷的墙壁上。 后背抵着墙面,脸颊被人托起,眼前的阴影快速落下。 柔软的唇瓣紧密贴合,两道呼吸同时滞住。 一秒…… 两秒…… 江知予退开一点,鼻尖抵着她,瞳孔印着彼此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谁的呼吸越来越乱。 一秒…… 两秒…… 他重新低头,又亲了一下。 然后,又一下。 最后终于轻轻吻下去,含住柔软的,形状漂亮的花瓣唇。 陶景妍觉得酒的后劲在一个劲儿往上涌,好多好多,冲上她的脑子,晕乎乎的。 不管往脸上浇多少次冷水都没用,空调开到16度也没用,她的脑细胞集体叛逃了,她理智的守卫军和她一样全都喝醉了。 完了,她暴露在敌人面前了。 完了,她今晚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的。 双臂下意识环住梦中人的脖颈,漂亮的眼睛闭上了,只余下轻颤的睫毛。 江知予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抱得好紧好紧。 一手托住她的后脑,试探地撬开她的唇齿。 薄荷烟没用,抽完一整条薄荷烟都没用。 晚香玉,栀子,干琥珀,鼠尾草,薄荷香……盈盈绕绕,藤蔓一样疯狂纠缠在一起,没完没了。 会所一层是公共酒吧区,二层是行政办公区和部分包厢,三层是部分包厢和套间,四层是套间。 楼层指引只有1235,因为4在大多数人看来不吉利。 电梯停在4层,门打开,江知予便牵着陶景妍的手匆匆往前走,到520号房停下,刷卡,开门,取电。 关门,把人抵在门后,深吻。 他的衬衫扣子又被人解开了两颗,柔软的掌心碰到他的腹肌,他下意识发出一个长长的,深重的呼吸,绷得更紧。 她的吊带裙拉链被拉开了,吊带一边被扯落,麻酥酥的吻落到脖颈、锁骨上。 …… 闭上眼睛前,陶景妍想,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以后要少喝。 陶景妍的作息不规律,有时候写剧本会整夜整夜地写,或者熬大夜写,直到写得精神再也扛不住,往边上一歪就睡死过去。 然后睡到第二天自然醒,补充一下能量,继续写。 这种状态只要在写剧本时,就会持续很久很久,有时候三个月,有时候大半年。直到交完稿,一切焦虑和疲惫都放下后,她才会毫无顾忌地休息。 而这段时间,刚好在她埋头写作的状态,一觉睡醒少说中午十二点,彻底睡饱得下午两三点。 她昨天就是写作期间出来放松一下, 又喝了酒,又折腾了一晚上,按理说是要睡到下午两三点的。 但可能是身体不适,她今天醒得格外早,才早上七点就迷迷糊糊醒来。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香氛,陌生的窗帘,陌生的男…… 不……男人,不算陌生…… 鸡窝头,高鼻梁,面中痣,微笑唇……好看。 是梦吧?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在我床上?我为什么会和他睡到一起? 陶景妍有些迷茫,盯着天花板,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纷杂迷乱的记忆才慢慢跑进她脑子里。 酒吧,微信,游戏,勾手手,薄荷烟,亲亲…… 再见了妈妈,今夜我就要远航…… 陶景妍猛地瞪大了眼睛,“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扯到运动过度的腰和下半身,痛苦地“啊”了一声,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 丝质薄被质感轻柔顺滑,随着她坐起的动作哗啦掉下去。 陶景妍拧着眉低头,看见乱七八糟的吻痕。 一秒…… 两秒…… “啊!!!王八蛋,我宰了你!” 房间里的声音震天响,羞怒和震惊让她忘了自己正半身不遂,抬脚狠狠一踢,把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一脚踹下了床。 “艹!你他妈有病啊!” 男女二重奏,另一声惨痛的叫声响彻房间。 江知予也很懵,他睡得正香呢,被吵到不说,还被人一脚踹下床,这要是不炸才有鬼了。 刚喊完,他就一眼看到了那个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双眉紧皱,痛得龇牙咧嘴的姑娘。 隐约还听到她的喃喃:“妈呀,我腿……抽筋了……唔!不行,好痛好痛……” 江知予看着她,暴露出来的脖颈、锁骨上都是深浅相交的吻痕。他有点懵逼,然后低头看看自己。 身上都是乱七八糟的,暧昧不清的,齿痕,吻痕,抓痕。 应激反应般屈膝,抬手捂胸:“啊啊啊啊——你他妈对我做了什么?!!” 幸福三重奏。 ? 第14章 野狗行径 陶景妍被他凄厉的叫声吓得一激灵,边揉自己抽筋的腿,边抬眸看他。 好家伙,那一脸惊恐的样子比她还良家妇女,就跟她是那山上的恶霸,把他掳回去当压寨夫人似的。 狗东西,吃亏的明明是她好吧! “我对你做了什么?狗东西是你对我做了什么吧?!”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冷笑,“怎么,连裤子都没穿就打算不认账?就你这野狗行径还敢不认账?!” “还我对你做了什么?腆着你那张老脸也好意思说得出这话?脑子不好使趁早埋地里,别暴露出来拉低人类平均智商!” 江知予:“……” 江知予:“…………” 江知予:“………………” 江知予呆了,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卧槽,大清早的,她好能说。 第二反应是:卧槽,玩文字的就是不一样。 第三反应是:“我野狗?我野狗?!我他妈身上左一个洞,右一个眼是谁咬的?!怎么,我野狗,你疯狼啊,逮着地方就咬,逮着地方就咬!你他妈拿我当磨牙棍呢!” “我这身上左一道又一道的,让狗刨的?!怎么?没在我身上刨出两条虫子,您还不乐意了是吧?!” 陶景妍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嗯? 嗯?!!!! “是谁先搁我肩膀的!是谁先勾我手指的!是谁非得等我的!是谁先亲我的!王八犊子,你敢说不是你在勾引我?!” 江知予噎住了,确实是他先起了勾搭的心思。 但是…… “我勾引你?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要是对我没意思,你能上钩?!” 陶景妍:“……” 她是先说喜欢来着。 但是…… 她扶着自己的腰,从床上起来,去地上捡自己的衣服穿上。 边拉拉链边看正在捡衣服穿的男人,趁他不注意,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卧槽!” 江知予没防备,被陶景妍一脚踹得跪在地上,愤怒且懵逼地转头看她。 陶景妍正打开自己的小包,拿出手机,手指刷刷乱按:“我要是不上钩我怎么知道体验这么差!” 一顿发泄,她转身离开。 江知予呆住,他的手机“叮”响了一声。 江知予:“…………” 江知予再次呆滞了。怒目圆瞪,跟被人喂了一坨屎一样,喉结滚动得艰难。 这女的不想活了吧!是不想活了吧! 妈的,一个破编剧居然敢对他堂堂聚昇总裁指手画脚!要不是看在她那张脸上,谁他妈看得上她?! 骂爽了是吧?编剧是吧?玩完就丢是吧? 行,我玩儿死你! 他从地上起来,去浴室洗了个澡,热水一冲,身上乱七八糟的口子隐隐作痛。 他轻轻“嘶”了一声,去镜子面前一看,脸都绿了。 妈的,他后背都快被刨烂了! 快速冲完澡,刚走出去,手机响了,是林助理的电话。 他接通,语气很冲:“你他妈最好有事!” 小林被手机里的音量吓到,把手机拿远了些,不知道小江总怎么大早上的火气那么大。 他轻咳一声,公事公办提醒:“小江总,今天周一,七点半了,您该去公司了。” 快乐的放纵日结束了,万恶的黑色星期一来了。 手机里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再没人说话。 小林怀疑那边是不是已经挂了,拿远了一看,还在通话中啊。 他准备再提醒一次,就听见江知予阴沉沉道:“去我衣帽间带身衣服,来极光接我。” 小林:“啊?” 他还没来得及多问什么,那边已经挂了。 小林不再迟疑,上楼拿了衣服,让司机小王火速开车赶往极光。 在路上,他估算了一下去极光,又从极光到公司的距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在高管群里发了消息。 [小江总身体不适,会议推迟半小时。] 然后又在没有小江总的群里发:[各位赶紧完善完善吧,小江总今天心情不好,估计一会儿得骂人。] 高管们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猛地提到嗓子眼。 江知予接完电话,低头看见消息通知栏有一笔好友转账。 他有点疑惑,点进去。 请叫我仙女向您发起一笔转账。 一笔500块的转账。 头像是笑得灿烂的女孩。 江知予:“……” “艹!你他妈当我出来卖的呢!艹艹艹!我弄死你,我弄死你!” 手机一甩砸到床上,又在床上蹦了几下,歇菜不动了。 江知予气得在原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时而咬嘴唇,时而抓头发,呼气吭哧吭哧的,宛如野狗。 陶景妍是吧?编剧是吧?我他妈让你一个剧都拍不了!我让你的剧本全烂在手里! 他打定了主意,几步踱到床边去拿自己的手机。 手指不小心抓到了被子,一拉一拽,床上一片罪证暴露在眼前。 江知予视线落在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上,动作顿住了。 呃…… 昨天晚上她哭得很凶来着。 又锤又打,又踢又咬。 嗯…… 这种事情吧,一个巴掌拍不响,得双方都有意才能促成。 虽然她占了我便宜,但是我也占了她便宜。 所以,这算是扯平了吧? 虽然她早上骂了我,但是我也骂了回去,这波也算扯平了。 江知予的眉头跟水龙头似的,松开又拧紧,拧紧又松开,他用指节碰碰自己的唇,眉头又倏地拧紧。 但是!她最后骂我三分钟小处男,我还没骂回去! 这茬扯不平了! 行,不玩死,那就玩个半死! 他抄起手机,开始摇人儿。 与此同时,陶景妍躺在郁霏家的浴缸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抄起手机就给极光一个比较熟的调酒师打电话,该调酒师是个大嘴巴,有了好玩的事儿就喜欢和极光里的兄弟姐妹们分享一下。 两人先就昨天酒吧里的八卦聊了聊,紧接着陶景妍就问:“诶,你知道昨天晚上和我一起喝酒的帅哥是谁吗?” 调酒师来了兴趣:“知道呀,大名鼎鼎的小江总嘛!好多姐妹都想睡他呢。” 陶景妍皮笑肉不笑:“这么受欢迎啊,那你的姐妹们可得失望了。” 调酒师:“啊?怎么呢?他不会是中看不中用吧?” 陶景妍痛心疾首:“哎,可不就是!” 调酒师大惊:“我的个乖乖,你怎么知道?” 陶景妍食指和中指夹着条状小饼干,放在嘴边吸了一口,吐出个皇帝的烟圈,沧桑又深沉:“昨儿晚上没忍住把他办了。失望,太失望了!” 调酒师:“啊?!” ? 第15章 乖宝宝,快去上班吧 她叹口气:“叫那些小姐妹们也别惦记了,他这人,不行。” 调酒师恍然大悟:“我就说他怎么每次叫人都只给他按按肩,捏捏腿呢,原来是不行,自卑啊!” 陶景妍愣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没忍住哈哈笑出来,扯到她还有点酸痛的小腹,又“嘶”了声。 “哎,这么一看,也是可怜,毕竟身份在那儿。多少人趋之若鹜啊,可惜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郁霏拿着切好的水果走进浴室,蹲在浴缸边,一脸担忧:“你这身上青青紫紫的,还疼不疼?” 陶景妍立马作可怜状:“疼,都快给我啃秃噜皮了。还有我大腿,跟狗啃的一样!还有小肚子,酸酸呢。” 她今天早上离开会所的时候,腿都在发抖,差点没力气开车。 就她这满身痕迹的,肯定不敢明目张胆回家,只能来郁霏这儿先躲一躲,周五再和她一起回家。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昨天和江知予上楼的时候,给妈妈报备了一下,说喝了酒,要去一号小姐妹家住一晚,并且和一号小姐妹串好了供。 要不然昨天晚上,她哥能把极光翻个底朝天。 今天一早,她又和亲爱的妈妈说来陪郁霏住几天,放松一下,周五再回家。 然后她就拖着半身不遂的身子泡到郁霏的浴缸里,在郁霏惊恐的眼神中,言简意赅将她和江知予昨天晚上的事儿交代了一遍。 郁霏担心得要死,陶景妍赶紧安慰她:“哎呀,没事没事。本来我就想勾搭他,只是酒后那啥确实有点太超出了,但也算是渐入佳境吧。” 郁霏皱着眉:“可你身上哪哪都疼!” 陶景妍难得脸红:“哎呀,我俩酒精上头,就有点过度了嘛。” 她捧住郁霏的脸,蹭蹭她鼻尖,又揉揉:“宝宝别皱眉啦,我休息两天就好了。你十点上班,现在已经九点半了,再不出门就迟到了哦。” 郁霏再不走确实要迟到了,只能叮嘱:“那你泡完好好睡一觉,晚上想吃什么发给我,我给你带回来。” “嗯嗯嗯,”陶景妍疯狂点头,“乖宝宝,快去上班吧。” 郁霏离开后,陶景妍又泡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没那么疼,没那么疲惫了,才起来,擦干身子,吹干头发,扑到床上,直接睡死过去。 - 一周过去,陶陶身上的痕迹消散不少,连脖子锁骨上被嘬出来的紫红色吻痕都快散了。 主要还是得益于在郁霏这儿躲灾的时候,天天有人给她好仔细地热敷,活血化瘀得很及时。 到每周五必回家聚餐时,她只要再上一点点遮瑕就万事大吉。 所以她也就暂时逃过了家人的审问,继续安安心心搞创作。 至于江知予,那王八蛋还真把她的500块给收了! 钱是小事,但是怎么感觉她好像亏了呢? 她躺在床上,打开江知予的聊天窗口。 彼此第一条消息就是肮脏的金钱交易,然后江知予给她放狠话。 瞧您那脑子:陶景妍,陶编剧,陶小姐!行,我记住你了! 瞧您那脑子:你等着,我会给您准备一个大惊喜! 请叫我仙女:要不说咱俩心有灵一点通呢,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超级大惊喜[耶] 请叫我仙女:宝贝儿要是喜欢的话,记得告诉我哦[吃瓜][吃瓜][吃瓜] 消息到此结束,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 江知予是忙着工作,忙着开会,忙着出差,考察,制定各种方案。跟拉磨的驴一样从早拉到晚,每天结束工作,要不是还能喘口气,都能直接去演尸体了。 实在是没时间没精力去想陶景妍的事儿,就算是想,也就只有晚上睡觉前那十来分钟。 想的全是要怎么报仇,怎么让她乖乖认错,怎么让她低声下气求原谅,怎么把她欺负得梨花带雨,怎么让她哭着发抖…… 等等!不能再想了,再想就得去卫生间了! 他闭着眼睛,用工作麻痹自己。 现在已经晚上十二点了,明天要七点起床,八点要开例会,开完例会还有几个合作要谈,还有几个项目计划书要看,该批的得赶紧批了…… 十分钟后,他阴着脸起床,认命走进卫生间。 周六,终于忙完一天的工作,他照样招呼几个狐朋狗友去极光放松。 小江总每周的乐趣也就只有这点了,狐朋狗友们自然不会拂了他的面子。 小江总一到会所就狠狠灌了一大杯酒,发出一声舒服的,畅快的喟叹:“当了六天永动机,累死我了!” 赵敬一听,立马放下手中酒杯,贱兮兮地往他那边凑过去:“我说亲爱的,你这永动机不会刚上路就熄火了吧?” 今天的小江总依旧骚气爆棚,衬衫和裤子上面全都是亮闪闪的银链流苏,灯光一照跟小宝石一样闪着光。 不过今天的衬衫扣子比较保守,只解开了一颗。 听了赵敬这话,他就忍不住冷哼一声:“放屁!我要是上路就熄火,聚昇市值能涨那么快?不学无术,就会瞎花钱的草包富二代,滚吧你。” 赵敬听了也不生气,倒在一边哈哈笑起来。他确实没江知予那么大的压力,也确实只想花花钱,混吃等死,所以随便他怎么说咯。 但这丫的也太搞笑了吧!三分钟就完事儿,哈哈哈哈哈,不行,笑得肚子好痛。 ? 第16章 你十分钟你骄傲是吧? 江知予看他快笑得厥过去了,抬腿踹他一脚:“笑屁啊你。” 赵敬拍拍他的肩,满眼怜爱:“宝,哥哥心疼你啊。” “艹!”江知予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他妈赶紧闭嘴吧,滚开!” 另外两个狗友在一旁憋笑憋得实在厉害,听到赵敬的话,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现在的小江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大家只是玩得开心。 因为两个狗友端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江啊,多余的话,咱就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来,干了这一杯。” 哎,果然还是要管理家族企业的人比较有共鸣,都是一样的累,一周都得装五六天高深莫测,恩威并施的集团总裁。 像赵敬那种只会喝酒泡妞的傻逼是不懂的。 他和狗友们碰了杯,叹口气:“你俩也不容易。” 俩狗友赶紧恭维:“还是你比较不容易。” 仨人和和气气把酒喝了。 在一旁看着的赵敬,差点笑得背过气去。 刚喝完就有姑娘们过来了,依旧是六个姑娘,只不过换了一茬。 江知予依旧大爷似的靠上了。 三个姑娘相互看一眼,六目流转,又同时叹一口气,那神情分明在说:哎,也是可怜。隐疾这事儿又能怪得了谁呢? 三个人安安静静,该捏腿的捏腿,该按头的按头,该喂吃的喂吃的。 捏了一会儿,头上那姑娘很温柔地询问:“小江总,这个力道还可以吗?轻了重了,你得和我说啊,做人嘛,开心最重要。” “嗯。”小江总闭着眼睛,小山丘一样漂亮的喉结上下滑动,“挺好的,继续按吧。” 给他喂水果,小吃的姑娘立马接话,宽慰他:“就是就是,您都这么有钱了,也不用太在意那些,人啊,还是得活得轻松一点,别那么大负担,啊。” 嗯? 江知予眉头一皱,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不对,不对,这什么哄崽的语气?他一个23岁大男人,堂堂聚昇集团副总,还用得着她们哄? 这事儿是有点不对吧? 江知予猛地睁眼,双腿一收,坐直:“你们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三人再次对视一眼,为难了,这……咱也不敢明说啊。 三人立马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江知予:“……” 艹,好奇怪啊。 赵敬还在一边嘎嘎乱笑,江知予一脸不悦地站起,抬脚就踢:“赵敬,你他妈鬼笑什么?起开!” 赵敬乖乖收了脚,江知予去卫生间前看了那几个姑娘一眼,冷声道:“你们几个,在我回来后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知予走后,赵敬勾着身边的姑娘,看向边上几人:“你说你们也是,乱说什么呀?话多。” 话是责备的,脸是幸灾乐祸的。 江知予喝了蛮多酒,想去卫生间放水,人刚到卫生间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有人在里面说话。 “啊?!不会吧!真的假的?三分钟?你骗我的吧?!” 估计是谁谁谁三分钟又赚了不少钱吧,哎,现在生意不好做,也难怪会让人震惊。 他一脸平静地走进卫生间。 讲小话的那两人靠得近,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骗你干嘛?再说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我和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啊。” “行行行,我知道,快说说怎么回事儿?” 傻逼,人家商业机密能让你知道?一群草包富二代,活该被人骗。 “我听说那天晚上有个女企业家看上小江总了,就给他灌酒,见灌得差不多,就把人带回房间了。” “小江总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得多好看啊,身材又好。一大堆男的女的都想和他睡。人女企业家也是觊觎他好久了,当然想春宵一整晚啊。” 那人还“嘿嘿”贱笑一声,然后露出一种看戏的,幸灾乐祸的表情:“结果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卧槽!哈哈哈哈,这么秀?我好歹顶了十分钟呢。” 听了全程的江知予:“……” 他那张俊脸,黑得跟刚钻了煤洞一样,灯一关,立马就能消失于黑暗,成为一代隐形杀手。 他悄没声儿的走到那两人身后,站在那两人中间,语气阴沉沉的:“你十分钟你骄傲是吧?” 那两人太得意忘形了:“那可不,起码就比小江总……” “小……小江总!” 在转过头看清江知予的那一瞬,两人跟见了鬼一样,脸色刷白,双眼瞪得老大,放了一半的水都被吓得憋了回去。 “您您您……您来,上厕所啊……” 你他妈的,说的什么屁话?!来卫生间不上厕所,来吃屎啊! 江知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冷冰冰的,跟含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冤屈一样,那冰厚得再用一万年都化不了。 去尼玛的共同压力,去尼玛的商业机密! 小江总现在气得出气多,进气少,整个天灵盖都嗡嗡响,马上就要爆炸。 但他天生微笑唇,不管笑不笑,唇角都是上扬着的。于是他只能把自己的唇抿紧,抿紧,又抿紧! 抿到嘴唇,下巴都发抖了,还在用力用力抿。 好半晌,他才抓住那两个人的肩膀,十个手指头被挤得发白,才从喉咙里挤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说,谁他妈乱传的?” ? 第17章 江狗炸毛 那两人感觉肩膀都要被他的铁爪给穿透了,顿时双腿发软,大声痛呼,在他面前一寸一寸矮下去。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都是听别人说的,真的!” 江知予狠狠闭了一下眼睛,暴怒了:“所以到底是听谁说的啊!艹!” 他脸色铁青,感觉呼吸不上来,血液循环跟不上他的速度,脑供血不足,他产生一股强烈的眩晕感。 但这事儿没完呢,他还不能晕。 于是他又强撑着清醒,大骂:“都他妈哑巴了?说话!” 很快,他就得到了一个上家,然后又让人问那个上家从哪儿听到的,接着又得到了一个上上家。 上上家也是听说的,他还有个上上上家。 江知予又要晕了。 艹艹艹!没完没了是吧?!全天下都知道了是吧?! 尼玛,就他这个当事人被蒙在鼓里是吧?! 他气得扶住了墙壁,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 艹!他就算散尽家财,也要把那个傻逼找出来,就地正法,剁成肉酱!再煮熟了,拿去喂狗! 满身银色链条小流苏被他气得晃晃悠悠的,他歇了一会儿,站直:“行,这事儿要是再传出去一句,你们俩家都等着被收购吧!” 他放完狠话,阴沉着脸走出卫生间。 卫生间的两人大眼瞪小眼,脸色比纸还白。 江知予回到卡座时,仨姑娘刚和赵敬对完口供,主要是赵敬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他可乐意看小江总吃瘪了。 结果江知予顶着一张阴森冰冷的脸回来,周身气温骤降,气场骇人。 这要放古代,距他方圆十里的人都能被他杀干净,以绝后患。 但现在是文明社会,他只能黑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猛地灌了一口酒,眼神跟淬了毒似的将桌上的人扫了一圈。 然后牵起嘴角,“呵”的一声笑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顿感事情不妙,立马收了脸上所有表情,眼观鼻,鼻观心,沉默着,不敢多说一个字。 江知予盯着赵敬,讥讽道:“赵敬,看我笑话很开心是吧?玩儿我很开心是吧?看我像傻逼一样被议论,被嘲笑很开心是吧?!” 他说话一句比一句重,声音一句比一句大,姑娘们全都被吓得止不住地发抖,紧紧缩成一团。 赵敬轻咳一声,有点坐立难安,完了,暴露了。 “那个,知予,我真没那意思,我就是……” “放你妈的屁!”江知予“砰”地砸了酒杯,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从开始到现在,我看你他妈玩得高兴得很!” 赵敬:“……” 赵敬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虽然他俩小时候穿一条裤子长大,但他和江知予确实不一样。他只管吃喝玩乐,江知予是从小按集团继承人培养的。 在聪明才智和权势这一块,他就比不过人家。 而且,他也确实……嗯,玩得挺开心的。 江知予看他不说话了,火气蹭一下上来:“怎么,被戳穿了,哑火了?狡辩啊?让我看看你这个满脑子装屎的草包能说出什么话来!看我笑话,你他妈离了赵家就是个屁!崩出去连个影儿都没有,还他妈污染空气!就你这样的,天桥底下的狗都比你顺眼!桥洞里的乞丐都比你会过日子!” 赵敬脸色青了白,白了红,眉头紧紧锁着,几次三番想张口,但都没能说什么。 这狗贼在二十几年的高强度压迫下,脾气确实火爆,尤其是私人聚会时,点着了,立马能成为洲际导弹,能炸翻周围所有人。 这时候,他狗嘴里只能吐出屎,吐不出象牙。 主要是他也确实找不到反驳的点,这狗贼太熟悉他了,专往他肺管子里戳。 另外两人也多少知道一点江知予的脾气,立马在一旁劝:“小江总,敬哥他也不是……” “敬你妈敬!怎么?你以为你俩就相安无事了?依附江家活着的寄生虫,我给你们脸了,来看我笑话?今天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时候,没少编排吧?!” “怎么?老寄生虫生了你们这群小寄生虫,我好心带着你们一起玩,就他妈真以为能和我平起平坐了?妈的,宿主还没死呢,轮得到你们说话?!” 另外两人的脸色也刷一下白了,他们可比赵敬表现得明显多了,一脸愤愤,恨不得一口咬死江知予。 赵敬见其中一人嘴巴动了动,立马抢先开口:“哎呀,行了行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背地里笑话你,故意看你的傻样。我就该在知道这事儿的第一时间通知你,立马抓住那个乱传播的笨蛋。” 故意看你的傻样! 江知予猛地弯腰,一把拽住赵敬的领子:“我他妈……” “哎哟,我的乖乖!”赵敬立马抓住江知予拽他衣领的手,“不气了不气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散布这个谣言的王八蛋。” 江知予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睛噼里啪啦冒火花,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马上就要爆破了。 “我、知、道、是、谁!” - 陶景妍写剧本并不是一直顺畅的,也会经常卡壳,也会经常有写得不如意的剧情。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一遍一遍地梳理大纲,梳理剧情,看人物小传。然后将自己完全沉浸在文字的环境里,去感受整个时代背景,人物背景所带来的矛盾。去感受每个个性分明的人在面对这种矛盾时的处理方式。 慢慢的,她就能找到那种感觉了,然后奋笔疾书。 这天晚上,她正在疯狂奋笔疾书,微信通话响了。 她打完电脑上的两句精彩对话,这才有时间去瞥一眼手机,然后,放在键盘上,修长漂亮的手指停住了。 她看着屏幕上“瞧您那脑子”的微信通话请求,非常愉悦地挑了下眉。 一个星期没联系,这个点给她打电话,应该是收到她的惊喜了,哈哈哈哈哈! 她手指一划,接通,外放。 “喂?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给我?” 那头是吭哧吭哧的野狗粗喘声,然后才听那人咬着牙,一字一句问:“你他妈要死啊!” 陶景妍:“……” “哈哈哈哈哈哈!!!”陶景妍笑倒在真皮人体工学椅上,肩膀乱颤。 “乖宝宝,喜欢姐姐送给你的惊喜大礼包吗?” ? 第18章 宝贝,你不乖哦 陶景妍:“瞧你这么激动,应该是喜欢的吧?哎呀,我好久都没去极光了,也不知道大家都传成什么样了。要不你说给我听听?” 江知予在电话里暴跳如雷:“我杀了你!” “首先,你得知道我住在哪里。其次,你得找一个没监控的地方。然后,你得准备一把趁手的工具。最后,你得赶紧毁尸灭迹。” “当然,以我的身份呢,别说二十四小时了,十二个小时内有人联系不到我,就该出动警方了。” “警方呢,会从我的社会关系查起,怎么着都会查到你头上。所以,我的小江总,你是要来黄泉路上再杀我一次吗?” 陶景妍不慌不忙给他进行了可行性分析。 果然,她又听到对面气得要咬人的声音:“行,你行!你给我等着,这事儿咱俩没完!” “没完就没完呗,”陶景妍丝毫不在意,“再说了,我又没说谎。你还收了我小费呢,不感谢你的金主就算了,还想杀我。” 她软着声音,像哄小宠物一样:“宝贝,你不乖哦。” 江知予:“……” 江知予觉得,他早晚要被这浪里白条气死。 他气得要原地爆炸,但又不得不辩解:“我是因为那天喝了酒!” “那关我什么事?又掩盖不了你三分钟的事儿。” 江知予:“……” 他就多嘴说这一句! “我他妈等着你跪着求我的那天!” “好呢,”陶景妍的声音甜甜的,“我也等着。” 电话挂断了。 陶景妍乐得想打滚,丫的,让你折腾我,让你不让我睡!让你没轻没重地啃我! 活该! 你就和你的三分钟快乐活在这世上吧! - 江知予从极光出来后没有回家,他觉得他要发泄,再不发泄,他就要爆炸了! 然后他让代驾修改终点,到曦庭公馆。 半夜十二点,周瑾之被锲而不舍的门禁声吵醒。 他拧着眉,黑漆漆的房间里,一双眼睛冷得吓人。 门禁声在响,他的手机也在响。 烦躁地伸长手臂捞过来,看到来电显示,直接挂断。 再打再挂。 五次之后,微信里跳出一条信息:再不开门,我就打给陈牧,问你的门禁密码了! 两分钟后,江知予出现在周瑾之家门口。 大门一打开,他就被周瑾之阴郁深沉,浑身戾气的恶鬼模样吓住了。猛地后退一步:“艹,你干嘛,大晚上装鬼呢?” 周瑾之注视着他的视线阴冷,偏执,声音像冰:“剁肉刀,剔骨刀,砍骨刀,牛刀,三德刀,屠宰刀,硫酸,氢氟酸。你自己选两个。” 江知予:“……” 江知予默默后退两步,他觉得他今晚上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了。 周瑾之此人,在成为顶级悬疑作家的路上,连带着研究了不少悄无声息弄死人,并毁尸灭迹的方法。 鉴于此人没什么同理心,心态极度扭曲,经常独来独往,一个人睡停尸间,江知予觉得,把他惹毛了,他真能干出半本刑法的事。 于是他僵硬地扯着嘴角:“这大晚上的,把你吵醒了是吧?没事了,你睡,你睡吧,啊。我这就走!” 周瑾之转身进了屋:“滚进来。” “诶,好嘞!小的这就进来!” 他轻车熟路进屋,关门,换鞋,大摇大摆进客厅,“吧唧”一下,将自己摔在沙发上。 周瑾之去冰箱里拿了两瓶水,踱步到沙发前,丢了一瓶给他。 “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一说起这个,江知予消下去的气立马就涨起来了:“卧槽!我今天晚上气炸了!我他妈名声都坏了!” 周瑾之喝了口水,边拧瓶盖边瞥他,冷笑:“什么名声?三分钟小处男?” “噗!咳咳咳——” 江知予一口冰水喝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全喷了出来。 他咳得眼泪花都出来了,转头呆呆看周瑾之:“卧槽,怎么还传到你这儿来了?” 这一不泡吧,二不去夜店鬼混,三不参加聚会,只是心理有点扭曲的青年作家,投资大佬都知道了,怕不是整个燕城富豪圈都知道了吧? 疯了吧? 周瑾之神色平淡:“林俊和人谈判,签合同的时候听说的。” 林俊为了让他老板有点人气儿,啥事儿都和他老板说,更何况是小江总的糗事,太好玩了。 果然江知予的脸一下就绿了。 “同样姓林,林俊的嘴就没小林会把门!就该给他加十把大锁,锁死!” 周瑾之懒得理他,起身:“把你吐的水收拾干净,记得消毒。” “你干嘛去?” “睡觉。” 江知予一把拉住他:“等会儿!我都要被气到爆炸了,你就不管我了?”他语气强硬,“陪我打一架,不发泄发泄,我会憋死。” 周瑾之:“……” 周瑾之看他一眼,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正好他被人吵醒了也想动动手:“这可是你说的,去拳击室。” 第二天,江知予躺在周瑾之家客卧床上,差点没起来。 第三天早上七点,小林提着江知予的西装和林俊在楼下打了个照面,两人有说有笑上了楼。 第四天,陶景妍接到王导的电话。 彼时,她的进度正在整部电影剧本的三分之一处,见是王导的来电,她很快接起。 “王导,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王导那边支支吾吾的,半天开不了口。 陶景妍有些疑惑:“王导?” 王导叹口气:“陶小姐,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拍这个本子了。” 陶景妍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手停下来,眉心皱起:“发生什么事了?” 以王导的实力和她的剧本创作能力,不可能拉不到投资。 王导很是颓丧,有一种穷途末路的崩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我拿着大纲和分镜剧情去找了之前合作过的好几个投资方,出品人。看完了,都问接下来的创作方向,进度如何。都说感兴趣,都说想投。连预算都开出来了,结果就最近这段时间,一个两个的都说不投了!” “我说破了嘴皮子也不管用,说不投就不投。就连签约了的,都立马付了违约金,转背就走!好,他们不投,我又去找其他人,托朋友,托关系去找,拿现成的剧本和大纲给他们看。” “妈的,这群脑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的时候都好好的,都说有意思,等详谈聊班底细节的时候,一个个全变脸。” “跟他妈耍猴似的,耍完就走!” 王导真的崩溃了,一顿发泄之后,只剩下急促的,粗重的,不甘心的喘气声。 陶景妍安静听完,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惊喜啊,还真尼玛是个大惊喜! 笔头在唇上点了两下,她冷笑一声:“王导,别担心,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投。” 毕竟燕城这片地儿上,有几个人敢得罪江家呢? 王导虽有才华,但之前被资本搞过,现在能接触到的投资商,出品方都相对普通。 没人会为了一个小导演,小编剧去得罪聚昇这种庞然大物。 “啊?”王导懵了,他自己都不知道,陶景妍能知道那些王八蛋在想什么? “放宽心,王导,”陶景妍笑得轻松,“我给你拉一个大投资,一个不畏强权,说一不二的超级大投资。” ? 第19章 小坏蛋,手伸得还挺长啊 陶景妍挂了电话,在微信列表里找到宋清烛,给他发了两份文档。 [清烛,帮个忙,从你家大老板口袋里掏点零花钱出来。] 宋清烛几个月前才结束一部电影的拍摄,这段时间在休假,回消息回得很快。 [新剧本?为什么要你来拉投资?] 陶景妍进入这个圈子没几年,但拿出手的都是精品,按道理说,现在应该都是剧方直接找她定制剧本,关于钱的事儿压根不用她操心。 陶景妍就和他说了王导的事儿。 [本来这部电影就花不了什么钱,撑死了也就五千万,就这小项目,估计和悦连看都看不上。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别人被逼着不能投啊,那我只能找你家大老板了。] 陶家的商业涉猎范围很广,但目前影视娱乐这块是空白,这行虽然来钱快,但是水挺深的,所以陶家连投资都很少。 唯一和娱乐圈有关系的就是旗下各个品牌的代言人,形象大使了。这些都有商务和宣传部门去调查,去谈。 谈好了给钱,出事儿了直接解约,不用花费太大的时间和精力。 陶景妍身为编剧,也算在圈子里了,不过她也不太想掺和资本的事儿,说白了,就是懒,不想经营,只想安心写剧本。 她获得最佳编剧的文艺片男主就是宋清烛演的,那一年顺便拿了5个影帝,两人在剧组那几个月很容易就处成了好朋友。几个月前刚拍完的《在黑暗中》男主也是宋清烛。 这种时候,有个资源型好朋友就得赶紧利用起来。说不好意思那简直是矫情。 [知道了,我先看看,一会儿给他。] 有宋清烛这句话,这事儿基本上也就成了。 [行,到时候请你吃饭!] [嗯,我且等着。] 第二天早上八点,王导接到和悦影业的电话,诚挚邀请他到和悦影业大楼谈合作。 王导接到电话的时候很懵,下午从和悦影业出来的时候也很懵。 到家打电话给陶景妍的时候依旧是懵的。 “陶小姐,那个,我想问一下,”王导斟酌着用词,“和悦影业是你家开的吗?” “嗯?”陶景妍脑子一转,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和悦答应投资了?” 王导压抑着的惊喜瞬间爆发:“对!他们一早就让我去谈合作。那么大个公司找我这个小导演谈合作?!我他妈还以为我要被杀猪盘了!” “结果真的是和悦,他们是真的想要投。反复问计划书和剧本的细节,问选角要求,问制作班底。问完了就直接给了我一份草拟合同,六千万的投资,一分不少。” 王导说完,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他快要得心脏病了,他得用力捂住心口才能说出来。 “宋清烛,宋影帝,他要出演男主。”王导差点掩面而泣,“成本六千万的电影,他一个代言可能都不止六千万,我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踩了狗屎运,才能请到他当男主角。” “陶小姐,真的,谢谢你和我合作,谢谢你能写出这么好的剧本。如果不是这个电影的核心吸引了他们,我哪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事情解决了,陶景妍的心情自然也很好。 “王导,您太客气了。”她笑着,语调轻快,“剧本,在没拍出来之前,它就只是一堆浮于纸上的文字。拍出来了,它才能跑进更多人的眼睛里,成为更有价值的记忆。” “只是我没想到,清烛会出演。有他在,王导不用担心票房了。” 又和王导聊了一会儿,她挂了电话,去找宋清烛。 [你真要演啊?里面的男主可不讨喜,单亲爸爸,还是个烂酒鬼。形象也不怎么好,乱七八糟的,你这张帅脸能演吗?] 很快,宋清烛回她:[做演员,要尝试多种可能性。这个角色前期是不讨喜,后期不是一点一点变好了吗?人性复杂,总是在挣扎中迷途知返的,很生动,也很现实,还有点童话。] [我还挺喜欢这个角色的。] 过了会儿,他又回:[陶陶,你真的很会写故事。] 陶景妍仰躺在地毯上,眉梢一扬,脸都要笑开花:[哎,天赋如此,小女子也很苦恼呢。] [这电影成本不高,你的片酬自然只有一点点,陆擎能让你演?] 宋清烛:[只要后期宣发做得好,陆擎预估票房在8亿左右。花六千万,赚八亿。除了花点宣传成本外,剩下的都进他口袋,他可不亏。] 家庭片市场向来不如商业片那样动不动就二三十亿,小投资,大回报,已经很值了。 陶景妍:[行,反正钱都是他陆大老板的。我只乖乖拿我的那份就行。] [开心吗?我们又要合作了呢!] 宋清烛:[嗯,开心。有陶大编在,片场一定很欢乐。] 解决了投资,确定了男主,陶景妍总算想起搞出这些事,差点把人家小导演都逼疯的王八蛋来。 晚上,又写完一幕戏之后,她决定先休息,明天再继续。 洗完澡,吹干头发,躺在床上,开始给江知予发消息。 请叫我仙女:[小坏蛋,手伸得还挺长啊。] 对方不知道在做什么,没回。 她也没管,敷着面膜,快快乐乐刷短视频,看看大家最近都在玩什么热梗。 刷了十来分钟,收到江知予的消息。 瞧您那脑子:[不知道我这份惊喜,陶小姐喜不喜欢。] 陶景妍哼笑一声:[喜欢。喜欢死了!我家导演连连被拒,都差点气哭了呢。] 请叫我仙女:[一个劲地和我道歉,说可能拍不了我的剧本了。] 想到陶景妍和那不知名导演连连被拒的悲惨模样,江知予就莫名觉得兴奋。 在他的想象中,陶景妍现在正窝在被窝里嘤嘤哭泣,后悔莫及,下一秒就要跪在他面前,求他高抬贵手。 只要想到这个画面,他就兴奋得手指都麻酥酥的。 呵,牙尖嘴利的疯狗,敢骂他,还敢坏他名声,我踏马不弄死你,都对不起我的姓! 他发了一条语音过来,陶景妍点开。 听见他笑得异常阴损的声音:“哈哈哈哈,是吗?这么可怜啊?想要拍电影,想要投资啊,你求我啊。陶陶啊,你认真点求我,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呢?” 在江知予看来,即便陶景妍身家过亿,也不过是点小钱,他碾死她还不是轻轻松松。 陶景妍“嘶”了一声,又“啧”了一声。 大拇指再次点开了那个绿色语音小条条。 听了一遍,两遍,三遍。 得出结论:“声音确实挺好听。” ? 第20章 将他按倒在沙发靠背上 要是江知予知道陶景妍现在在想什么的话,估计能气得又想去找周瑾之打一架。 陶景妍决定暂时不告诉他投资已经解决,并且大影帝要当她男主的事,因为她想再溜溜对面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傻蛋。 请叫我仙女:[是吗?只要我求你,你就可以高抬贵手,不和我计较了吗?就可以让那些人给我投资了吗?] 瞧您那脑子:[那就得看看你的诚意了。] 请叫我仙女:[那我要拿出什么样的诚意,您才会原谅我的无礼呢?] 江知予看着绿色小条条上的“你”变成了“您”,阴暗地笑起来。 果然,钱和权利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甜美的东西,能买到人的自尊,骄傲,尊重。 能让一个前些天还踹他屁股蛋,毁他名声的王八蛋,今天就乖乖对他俯首称臣。 报复心强得要命的小江总立马回应:[周六晚上八点,极光见!] 我踏马要让你站在dj台上,把话筒,音响开到最大,给老子道歉! 陶景妍眉梢一挑:[好啊。] - 周六晚八点,极光。 陶景妍只身赴约,目标明确走向记忆中的卡座,果然看到几个熟悉的人。 不过这次只有几个大男人,身边没有姑娘。 她走过去,在卡座前站定,四个男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抬手,打了个招呼:“嗨,各位,好久不见。” 视线落在江知予身上的时候,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今天没有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西服外套丢在一边,但身上的马甲、衬衫、领带还很规矩,头发也很规整,抬眸看她时,威慑感扑面而来。 看这架势是刚下班,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过来了。 江知予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冷笑:“还挺准时。” 陶景妍很自觉地坐在他身边:“那当然,我向来不喜欢迟到。而且,今天不是我求你吗?当然要提前一点到啊。” 赵敬看看陶景妍,又看看江知予:“你俩……” 今天江知予只说,他已经找到了那个传播他谣言的大嘴巴疯狗,今晚,就在极光,他得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他道歉,认错,让他们来做个见证。 要是以后再听到他的“三分钟传言”,谁说的,他弄死谁! 结果他们刚坐下,连酒都才上,陶景妍就来了。 赵敬捂着嘴,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你俩……不是吧……你们那天晚上……卧槽!江啊,你不是说你不乱来的吗?” 陶景妍看看他,又看看江知予,非常自然的接话:“他确实不乱来啊,要不然怎么可能三分钟……唔!” “卧槽!”江知予一听到三分钟就应激,想都没想一把捂住陶景妍的嘴,直接把她按在沙发靠背上,整个人也朝她压过去,宽阔的肩背将她纤细的身躯拢住,“你他妈还说!不许说了!” 突然迫近,让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过十公分。 江知予怒目圆瞪,修剪得好看的眉都随之跳了跳,下颌线绷得死紧,咬牙切齿。 她闻到他袖口间乌木与梨花木交织的味道,混着一点草香,闻起来安静又温暖,会觉得这个人彬彬有礼。 但是这个彬彬有礼的男人正迫着她的身体,捂着她的嘴。 他背着光,面中的那颗浅褐色小痣藏在阴影里,几乎要看不见。 她看着那人气鼓鼓的桃花眼,弯了眼睛,一点都没有求人的,害怕的自觉。 江知予:“……” 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正想出声讥讽,掌心突然传来一阵主动的柔软,痒痒的,他一下就愣住了。 她她她……她居然还敢亲他!她居然一点都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里! 看着他震惊的眼神,陶景妍掌心覆上他手背,将他的手拿下来:“干嘛,做了还不让说啊?小气鬼。” 音乐声大,他们说话时只有彼此才能听到。 她的声音有点软,带着点笑,像是哄人,又有点纵容。 “我都还没谈恋爱呢,就和你稀里糊涂睡一起去了,吃亏的是我好吧?再说了,那天晚上明明是你欺负我欺负得更凶吧?我就说了两句实话而已,你就恼羞成怒了,入队的小学生都没你那么小气。” 江知予:“……”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他怎么一下就去到了道德至低点呢? 对,我那天晚上是欺负她欺负得挺狠的,但我的背不也给她刨烂了吗?第二天早上她不是也把他踹下床了吗?还骂他来着! 士可忍孰不可忍! “对!我踏马就恼羞成怒了怎么了?!”他一把捏住陶景妍的下巴,用力之大,掐得她脸颊发白,“我再恼羞成怒,我也没在外面说你的坏话吧?!” 陶景妍被他掐得眉心都皱起来,用力去掰他的手:“放手,疼!” 江知予没放。 陶景妍也直视他,冷哼:“你是没说我坏话,那是因为你没得说!你想说什么?说你第二天被踹一脚?说你被甩500块?” “你是没说,但你插手我的工作了!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就这一点,要是在古代,哪天你被我一刀捅死了,都是你活该!” 江知予听了这话,突然就笑起来,伸出另一只手拍拍陶景妍的脸颊,阴恻恻的:“你惹了我,所以这就是你活该!” “我告诉你,在燕城这片地儿上,有我江知予一天,你就别想有人会用你的本子!” 陶景妍笑了,一记锁喉掐住江知予的喉咙:“姓江的,你以为你真能掌控燕城影视圈了?做尼玛春秋大梦呢!别以为我不知道聚昇没有影视业务,你能威慑的不过就是那些小企业,你敢伸手去碰那些大头吗?” “还大言不惭,正儿八经燕城影视圈有你说话的地儿吗?!” 江知予小山丘一样的喉结很好看,此刻它被掐在陶景妍的手里,不安地动来动去,在她掌心滑滑梯。 江知予更用力掐她的脸了:“放开!” 陶景妍更用力掐他的脖子:“你先放!” 两人僵持着,谁都没放。 陶景妍气死了,一怒之下伸手一拳,重击他脐下三寸。 半边身体覆在她身上的人立马僵硬,掐住她脸的力道一下松了,愤怒的眉毛疯狂跳动,嘴巴张了一条小缝,抖得厉害。 神情从迷茫转为痛苦:“我……我艹……” 陶景妍瞧准机会,单手握着他的脖子将他用力一推,身体顺势翻起,将他按倒在沙发靠背上。 膝盖一撑,另一条腿一跨,直接跨坐在他腿上。 右手揪住他的领带,在手心缠绕一圈,猛地一拽,拽得江知予抬头和她对视。 “说!还敢不敢掐我脸了!” ? 第21章 猝不及防的吻 江知予大腿绷得死紧,两只手掐住陶景妍纤细的腰肢,痛得“嘶嘶”吸气,说话也没什么威慑力了:“疯女人,下去!” 陶景妍一手拽他领带,一手掐他下巴:“狗男人!给我道歉!” 在一旁看戏的三个人都傻了。 赵敬默默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江知予就算痛得要死,也坚持不让分毫:“你先坏我名声,你先道歉!”说完,他还痛得面目扭曲地补充,“去舞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道歉!” 陶景妍:“……” 陶景妍看看远处的舞台,又看看身下的狗男人,张了张嘴。 好半晌,才说:“不是吧,你玩这么大?” 江知予以为她怕了,就算还被人拽着领带,也忍着疼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陶景妍沉思片刻,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心般叹了口气:“本来这事儿我都不准备提了的,但你非要这么要求的话……” 她看看舞台,大大的荔枝眼闪过狡黠的光,“那我就满足你吧!” 说完,她立马从江知予身上起来,转身就往舞台方向走。 江知予先是有些愣,然后有些果不其然的得意,最后莫名有一种让人极度不安的,后背发毛的情绪涌上来。 他回想了一下几次见面以来,陶景妍那浪里白条般放纵不羁的风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积极模样,顿感不妙。 他也顾不得其他了,从沙发上弹射而起,穿过一个又一个二代,三代,拨开一个又一个侍应生,终于看到那个眼熟的背影,正往人群里钻。 “艹!这疯女人!” 舞台下面是舞池,一堆年轻人随着音乐在那儿摇晃,摇晃,那头磕得比清明节祭祖还欢快。 陶景妍正穿过这些群魔乱舞的年轻人,往舞台靠近。一想到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儿,她就高兴地快飘起来。 就在她准备再往前迈一步时,手腕忽地被抓住。 她还没看清人,就被一股大力往后拉扯,猝不及防跌入一个充满木质香的胸膛。 那人死死握住她的手腕,捏着她的肩膀,问:“你想干什么?!” 灯光晃荡,五颜六色,照在她脸上,照亮她眼底的狡猾劲:“说清楚那天晚上的原委啊。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果然!果然!这女的果然没安好心! 江知予气得肺管子要爆炸! “我踏马……” 舞池里的人动得毫无规律,江知予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整个人往前一扑,唇角蹭过陶景妍侧额,在她耳边停下。 陶景妍见他扑过来,下意识伸手揽住他的腰,愣了两秒才侧头,在他耳边大声问:“干嘛?搞偷袭啊?” 江知予直起身,转头,想要去找那个撞他的傻逼。 人太多了,他也不确定是谁撞的。 行,忍,他忍! 转头,刚想和陶景妍继续互骂,陡然怔住。 嘈杂的音乐声好像离他远去了,舞动的人群好像给他留了个真空空间,五光十色的灯光好像迷了他的眼睛。 面前的那张侧脸那么那么熟悉,眼角,鼻尖,唇角,下巴,那么流畅又柔美的线条。 干干净净的,甚至带着他记忆中少有的笑意。 他一时间以为自己穿越时空了,好像他还陪着那个人站在漫天烟花下,五颜六色的火花照亮她的侧脸,也是这样柔美,干净,带一点浅浅的笑。 江知予喉咙发紧,下意识喊:“桃桃……” 陶景妍正在寻找舞台的话筒和音响,看看从哪里上去比较方便,她还得和dj说一声,关掉乱七八糟的杂音,等她说话的时候,保证整个一楼大厅只有纯净人声。 她正想着怎么让这狗逼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出一次丑,就感觉身后的人抓紧了她的手,大声喊她:“陶陶,你怎么……” ……来这儿了? 后面的话,在陶景妍转过来时,自动消失了。 江知予好像一下梦醒了,呆愣愣看着面前的人。 在陶景妍看来,他正一脸不悦,面无表情盯着她:“叫我干嘛?放手,我马上就上舞台,保证让你满意!” 江知予抿唇,视线依旧停留在她那张狡黠的,明媚地笑着的脸上,突然拽着她的手,转身就往舞池外走。 算了,原谅她了,不和她计较了,谁让她和桃桃有一张一样的侧脸。 看在桃桃的份上,他可以大方一回,要不然他肯定弄死她。 你就感谢你和桃桃长了一张那么像的侧脸吧,要不然我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陶景妍被他拽得踉跄。 等到人少一点的地方了,说话不用那么大声了,她才笑着看江知予:“干嘛拽我呀?不是让我上舞台当众给你道歉吗?” 江知予依旧扣着她的手腕,紧紧的,唇也抿得很紧,一双桃花眼在她脸上生了根。 许久后,他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气:“不,不用上去了,我想到另一个让你乖乖承认错误,并且道歉的方法。” 陶景妍疑惑:“嗯?” 江知予视线落在她上扬的,漂亮的花瓣唇上。 那张唇,刚刚亲了他的手心。 他骤然低头,在陶景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靠近,一个混着草木香的吻落在她唇瓣。 这个吻不像上次那样是相互试探着的。 他们今天晚上也没有喝酒。 甚至几分钟前还在相互掐架。 可它就这么来了,来的猝不及防,让人毫无防备。 音乐声如潮水褪去,陶景妍下意识睁大了眸子。 直到那个吻离开,她还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 她眨眨眼,看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才说:“你……你干嘛,亲我?” 江知予也看着她,表情看起来也有点呆。 在他做出这个举动前,脑子里是没有任何东西的,只是看到那张上扬的唇,想到它刚刚触碰他掌心时的柔软,就亲过去了。 没有任何心理预警,没有任何判断时间,身体背叛了他的脑子。 但他是不可能让陶景妍知道的,他哼笑一声,再次低下头去,在她耳边一字一句:“为了让你乖乖认错!” “什……唔!” 她刚开口,再次被人吻住。 ? 第22章 惩罚 这个吻带了情绪,江知予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圈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扣在怀里。 她往后仰,他就俯下身去,追着她的唇瓣,不让她逃。 陶景妍被他亲得腿软,脑子有点发懵,晕晕的,好像是有点缺氧了。 修长的五指攀在他肩上,将他的马甲都抓出了褶。 在沸鼎的人声,音乐声中,江知予轻吮了一下她的唇瓣,稍稍退开。 面前的女孩呼吸有点急,明亮的荔枝眼湿漉漉的,浸了层水汽,变得有些迷离了。莹白的脸蛋有点红,唇瓣也是水红色。 江知予看着,忍不住低头又亲了一下。 然后牵着她,越过乱七八糟的人群,往电梯间走。 陶景妍懵懵的脑子在等电梯的时候,好像反应过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转身就走。 可奇怪的是,又有点期待。 但她今天没有带小姐妹出来,郁霏也回家了,不好串供。 电梯从5跳到2了,她扯了扯江知予的手:“喂,我的包……” “叮——” 电梯到了,江知予牵着她的手进去。 “等会儿我让人送上来。” “不行,今天要回家。” 江知予垂眸看她,掌心托住她的脸颊,喉结上下滑动,他好像有点渴了。 “现在还早,一会儿送你回去。” 他贴在她唇上,声音有点含糊。 陶景妍没出息地跟着他再次进了520。 江知予这次没喝酒,也不急。 她今天换了香水,他闻到生脆的桃子果肉,又混着一点青草香,微微清甜,透着绿意,是仙人掌果的味道。 还有呢? 脆梨,茉莉,鸢尾,全都交缠在一起,是夏日阳光下的地中海,带着海水的味道,沁凉,舒适。 他亲吻她纤细的手腕,莹白的手腕上也有同样的味道。 夏天,海水,茉莉,仙人掌果…… 她是地中海里盛开的鸢尾花。 …… 她精疲力尽,泡在浴缸里的时候,江知予去楼下拿她的包包和自己的外套。 他和陶景妍一起消失了四个多小时,要是没点鬼才有鬼了。 赵敬对他挤眉弄眼,一脸放荡样:“我的小江总,和小陶妹妹去哪儿潇洒了?马甲都没了,衬衫还皱皱巴巴的。” 江知予吃饱了,报复了,心情好了,高贵冷艳睨他一眼:“关你屁事。” 然后抬腿往电梯间走。 陶景妍放在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江知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哥哥。 他没接,等它自动挂断。 出电梯时停了,还没走到房间门口又响起来,他没管,慢悠悠回到房间。 进房门时,又自动挂断。 他拿着手机准备去浴室,刚走没两步又响起来。 江知予笑了:“五分钟不到,三个电话,管这么严。” 他走进浴室,把手机递给陶景妍:“咱哥的电话,再不接要爆了。” 陶景妍本来在闭目养神,一听是谁的电话,吓得立马睁眼,一把夺过江知予手里的手机,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你!不许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要不然,咱俩一起完蛋!” 江知予现在是开心了,做了个“请”的手势,表示自己会乖乖听话。 陶景妍清了清嗓子,接通:“喂,我亲爱的帅气的英俊的哥哥,你怎么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 十二点过,她还没到家,陶景珩给她打电话绝对不止一个。 江知予听着那一串形容词,表情一言难尽。 浴室安静,他就坐在浴缸边上,多少能听到一点声音。 “我漂亮的乖乖的闪闪惹人爱的妹妹,现在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并且还没到家吗?” 电话里的声音,低沉,温和,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慑。 陶景妍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呃……那个……” “其实我在极光,刚好遇到几个熟人,就一起玩了会儿,没注意看时间,对不起嘛。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手机在包包里,音乐声太大,没听到。” “我现在就准备回去了,你放心,我一定安全到家!” “是吗?”陶景珩慢条斯理道,“我是不是应该问问极光的经理,我的妹妹在极光都有哪些朋友,玩到这么晚还不想回家。” 陶景妍一听,脸色刷地一变,这要是问起来,她和江知予不就暴露了?! 江知予暴露了不重要,重点是就他们目前这个关系,她能被陶景珩狠狠,狠狠教育一顿! 她连忙卖惨:“我错了我错了!哥哥,我的好哥哥,我现在就回家,你来接我也行!” “但是现在太晚了,你来接我是不是太麻烦了呀?你让小钟来接我吧,我就在极光门口等他。” 陶景珩那边安静了两秒,他接下来的话简直给陶景妍判了个斩立决,缓刑20分钟。 “乖,我还有20分钟到极光。我不介意见见你的朋友们。” 陶景妍:“……” 陶景妍一脸平静的死样:“好……好的,如果他们愿意和我一起等的话……” 电话挂断了,陶景妍绝望地沉到浴缸底。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懊悔和家人共享了gps,还是该庆幸陶景珩还有20分钟才到。 刚沉下去,她又“噌”一下钻出来,朝江知予伸手,活像热锅上的蚂蚁,被烫得神色焦急:“快快快,扶我起来吹头发,穿衣服!抓紧的,还有十五分钟,我还能抢救抢救!” 江知予给她裹上浴巾,一把将人从水里捞出来,有些好笑:“你就这么怕你哥?” “废话!我哥从小掌握我的生杀大权,他要是知道我和你鬼混,非得把我劈了!再把你劈了给我陪葬!” 江知予把她抱到沙发上,她穿衣服,他就给她擦头发:“这么严重?” “就是这么严重!说不定到时候我身边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咱俩从此以后就别想见面了!” 她转头看江知予,放重音:“重点是你,别想和我见了。” 江知予:“……” 说得好像他亏了一样。 做好这一切,刚好十五分钟,快速冲下楼,一路小跑冲向极光大门口。 刚好,一辆黑色宾利停下。 陶景珩从车上下来。 他从家里来,就穿了一件亚麻衬衫和休闲西裤,头发也软软地搭在额前,镜片上泛着清冷月光。 陶景妍一见他,软着腿从台阶上一路小跑下来,在他面前乖乖站定。 “哥哥,亲爱的哥哥,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呢,”她伸手挽住陶景珩的手,“走吧走吧,好晚了,我们回家睡觉觉吧~” 陶景珩看着她卖乖的模样,蹙了蹙眉,眼底闪过不悦:“陶陶,你的朋友呢?” “他们啊,等太久了就先回去了。下次再带你见他们。” 陶景珩没说什么,陶景妍坐上副驾驶,扣好安全带:“出发!目的地南湖别墅陶家庄园,gogogo!” 宾利在深沉的夜晚开出去,月亮和星星覆盖一路。 陶景妍打开车内广播,播放相声合集,在副驾驶上边吃零食边嘎嘎乱笑。 没笑多久,陶景珩就把广播的声音调低了,语气有些沉。 “陶景妍小姐,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午夜十二点,明明是该在家睡觉的时间,你为什么在极光洗了澡,洗了头发?” 陶景妍往嘴里塞零食的动作停住,脑子里只有大写加粗的三个字:完犊子! ? 第23章 被教训啦 车厢里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陶景妍嘴巴里还塞着半只妙脆角,也不敢咔吧咔吧嚼出声了,直接用舌尖顶出来,重新放回包装袋里。又把包装袋小心地,小心地放到车前台。 转移阵地的过程中,包装袋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真的很细微。但这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车厢里,犹如雷暴。 陶景妍规规矩矩,正襟危坐:“你说什么呢,哥哥,我都要回家了,怎么会在极光洗澡呢?” 今天晚上她提前和江知予说了,不能在身上留痕迹,彼此都还算小心。所以她露出来的皮肤上,是干干净净的。 陶景珩侧头瞥她一眼,继而认真开车,明亮的路灯在视线里一盏盏后退。 他一点点戳破陶景妍的小谎话:“你出门之前化了全妆,头发做了造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喷了你很喜欢的夏日香水。” “而现在坐在我车上的你,脸是素净的,头发不像刚出门时那么卷翘,香水味道已经没有了。” “你在家里喜欢用花果香的沐浴露,最近用的是小朱给你换的冷桂香的,但现在,你身上全是陌生的味道。”陶景珩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满脸严肃,“现在到家还有四十分钟,你可以思考一下,用什么歪理来掩盖事实。” 陶景妍灵机一动,刚想说“我被泼到酒水了”或者“玩游戏不小心掉进泳池了”,但铁面无私的陶律师堵死了她的路。 “你的裙子干干净净,别告诉我沾了酒水。如果我的记忆没错,极光里也没有泳池。” 陶景妍:“……”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像一株被阳光暴晒的小草一样,一点点萎靡了。 陶景珩见她不说话,瞥她一眼,声音更冷:“或者,我亲爱的妹妹,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一下,你漂亮的唇瓣为什么又红又肿?” 陶景妍蓦地瞪大了眼,双手“啪”地捂住自己的嘴。 在洞悉一切的陶律师面前,她根本就无处可逃,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彻底证实了她刚刚做了坏事。 陶景珩冷笑,等着她的狡辩。 车厢里又安静了一会儿,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陶景妍垂头丧气:“好吧,我在极光里看上了一个小帅哥,和他亲亲了。” 她避重就轻,只说亲亲。 陶景珩问:“只是亲亲,用得着你去卸妆,洗头洗澡?” 陶景妍绞尽脑汁想要躲过兄长的问询和威压:“我身上沾了他的香水味,不好闻,我就……我就去洗了!” 陶景珩:“是吗?既然这么恶心,你还和他亲到嘴都肿了,那得多委屈啊?你知道,我向来不让你和霏霏受委屈,或许我该去看看极光的监控,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恶心我妹妹。” 陶景妍:“……” 陶景妍狡辩不了了,漂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突然眼一闭,心一横,决定反抗强权:“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23了,我已经成年很多年了!我还有一份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工作,我可以为我自己的人生,我所做的选择负责!” 前面是红灯,车子缓缓停下,陶景珩转头看做坏事被戳穿了的,气鼓鼓的妹妹,神色异常平静。 前方红灯的秒数一点一点递减,车内弥漫着羞愤的,心虚的,害怕的,沉甸甸的气氛。 红灯还剩十秒,兄妹俩谁都没说话。 倒数一秒,绿灯亮起,车子平缓地滑出去。 陶景珩沉着冷静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我当然知道你现在是个成年人了,知道你可以对你的行为和人生负责,但是陶陶,你可以负责但并不等于你可以乱来。” 他抿着唇,依旧直视前方,车子开得又平又稳。陶家的教育其实是很开明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斟酌再三后做,这么多年,兄妹几人都遵守得很好。 如果今天陶景妍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情到深处,兴之所至,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可据他所知,陶景妍目前并没有确定关系的男朋友(从幼儿园起,谈了一个周就分手的不算),今晚她也是一个人出去的,结果去接她时,他向来有分寸,乖乖的妹妹就给他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 这么明显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猫腻,还指望他能轻轻松松就消气? 陶景珩说:“我很开心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对这个世界拥有无尽的探索力,也很开心你探索到自己真正喜欢的职业,并且将来也会一直探索下去。但有些事情它不应该只是你一时兴起就去探索的,更不应该是随便的。这不仅危险,也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 “你自己就身处这个圈子,别说你不知道那些人的想法?谁不是找个新鲜的,玩完就丢?你知道那些人曾经和多少人乱来吗?如果今天和你在一起的人有特殊癖好呢?如果他伤害你了呢?如果他身上携带病菌了呢?” 陶景珩越说越气,气得浑身血液乱窜,脑子嗡嗡的,情绪起伏极大。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开车,宾利“呲”的一声靠路边停下。他声音冷得吓人:“陶景妍,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陶景妍心头狠狠一跳,她哥轻易不叫她全名,一叫她全名就说明这件事情非常非常严重了。 任何的偷奸耍滑都不管用了,她只能乖乖认错:“没有没有!哥哥 我保证,他和我都健健康康的!而且,我们有做安全措施……”她小声辩解。 陶景珩下意识脱口而出:“就算做了安全措施也不能保证能百分百隔绝病菌!” 音落,车厢里顿时安静,一阵尴尬的沉默。 陶景珩微微后仰,靠在靠背上,车内冷气开得很足,让他沸腾的血液也稍稍冷静下来,他摘了眼镜,有些疲惫地捏捏眉心。 陶景妍心虚极了,他的哥哥身负重任,不仅要做他的律师,平日里还得抽时间熟悉集团内的各种事务。 可以说,他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一天得掰成两天用,现在还得操心她的安全问题,她愧疚死了。 她伸手戳戳陶景珩的手臂,委屈巴巴地卖乖:“哥哥,我的好哥哥。我这次真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要是气坏了,我好心疼的。” 陶景珩冷哼:“那你就少做点让我生气的事。” 陶景妍满口答应:“好好好,我以后保证乖乖的。” 陶景珩看着她,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些事情,本来不应该我来和你说,但是陶陶,你是女孩子,在外面本来就容易吃亏,如果你连自己都不好好保护自己,不爱惜自己,我又该怎么保护你?” 陶景妍小声辩驳:“可是极光很正规的……” 陶景珩:“是,极光相对于别的会所来说,因为服务的人群不同,他们对会员的要求会更加严格。但是陶陶,难道因为它的严格,里面的人就都是好人了吗?” “越是在富贵之家,见过的人心就越多,就越不把人当成一回事。如果那些人起了坏心思,我和保镖都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等到真正的坏事发生之后,不论我如何补偿,如何报复都是没用的,因为你已经受到伤害了,明白吗?” 陶景妍难得沉默了,可是她真的不是乱来啊,她就是喜欢江知予,想勾搭他,也没想在极光里面和别人发生什么。 陶景珩的表情很难看,直接下达了最后通知:“从明天起,我会停掉你极光的会员卡,也会给燕城其他高级会所打招呼,禁止你入会。” “啊?”陶景妍皱着眉,不满地抗议了一声,但又不能说出其他反驳的话。 算了,停就停吧,反正她也不是经常去那些地方。 这还不算:“今晚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混蛋是谁?” 陶景妍摸摸鼻子,有点心虚了:“就是一个朋友……” 陶景珩冷哼,直指问题:“你现在不止学会了给小混蛋打掩护,还学会了撒谎骗你哥哥,是吗?” 陶景妍:“……” 陶景妍肩膀一下垮了:“好吧,是江知予……” 陶景珩:“江振霆的儿子?” “嗯,我有点喜欢他。”事已至此,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本来是想慢慢来的,但是有点没把持得住,就……” 陶景珩的怒火又“蹭”一下上天了:“陶景妍!” “哥,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一定抵挡住美色诱惑!不和他确定男女朋友之前绝对不再发生关系!我的宝贝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 陶景珩:“……” 陶景珩压着火,叹了口气:“我不妨碍你谈恋爱,但是记住你说的话。还有,”他看着从小护着长大的妹妹,认真地说,“永远不要试图用身体去诱惑一个人,因为你能诱惑到他,别人也能诱惑到他。” 他伸手揉了揉陶景妍的后脑:“陶陶,任何时候,真诚永远是最打动人心的。” 陶景妍的眼睛很亮,像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很认真地问:“可是,如果我失败了呢?” 陶景珩发动车子,再次行进在夜晚安静的大道上,声音低而醇,让人安心:“那也不必害怕,是对方没有福气,接不住你的真心。这样的人,既配不上你,也配不上你的感情。” ? 第24章 他好像不喜欢我 到家后,陶景妍和哥哥道了晚安,回房间换了睡衣,但没有乖乖躺下,而是抱着她的jellycat小熊熊去了隔壁郁霏房间。 半夜两点,郁霏早就睡着了。 这些年,她已经在家人的保护下,不用开床头灯睡觉。 陶景妍用手机屏幕照亮房间,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爬上去。 感觉到有人,郁霏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叫:“陶陶?” “是我。”陶景妍调整了一下姿势,和她头抵着头,“我来和我家宝宝睡觉觉。” 郁霏闭着眼睛笑了一下,伸手抱住她的腰:“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哎……”说起这个陶景妍就叹气,可怜兮兮的,“我和江知予鬼混,被哥哥抓现行了。” 郁霏:“……” 郁霏迷糊的脑子霎时清醒,眼睛刷地睁开,就着清亮的月光呆愣愣看着陶景妍。 陶景妍苦着脸,哼唧着一下钻进郁霏怀里:“他好生气好生气,一路上都在给我上课,我都不敢大声说话。” 郁霏揽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拍着:“……大哥这样,也是情有可原……” 陶景妍:“……呜呜呜,他还停了我的极光会员卡,我都不能去极光见小江宝宝了。” 郁霏:“……才见第三次就把你拐上床,还把你弄出那么多伤,我觉得还是不见比较好。” 陶景妍:“……” 好吧,弱势群体是她自己,她哼了一声,窝在郁霏怀里不动了。 郁霏笑着拍拍她的肩:“不在极光见,你们可以在别的地方见啊。” 陶景妍从她怀里探出头来,恍然大悟:“也是哦!”她开心了,“睡觉睡觉!明天还要工作呢!” - 由于江知予被禁止和陶景妍一起出去,所以他并没有见到陶景珩。 陶景妍离开后,他觉得在会所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也打道回府。 今天晚上他很开心,虽然没能让陶景妍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道歉,但他用另一种方法让她认错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尤其她那张侧脸,实在太像了。 他躺在床上想着,孟桃不在他身边,他那些被工作压制着的情绪实在无处安放,再憋下去他感觉自己都要憋疯了。 要不就先找个替代品在身边缓解一下吧,不仅能缓解思念,还能缓解某些方面的需求,怎么看都是一笔好买卖。 只不过得和她说好,他们之间只能谈性,不能谈感情。毕竟感情这东西,他可给不了。 江知予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非常可行。他决定第二天睡醒就和陶景妍发消息说这件事。 - 陶景妍第二天下午一点才醒,郁霏已经早早起床,房间里就她一个人。 在床上瘫了一会儿,醒了醒神,才去摸自己的手机。 打开微信,“瞧您那脑子”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她打开,从头开始看。 [我想了想,除了某些事情以外,我们的身体还是很契合的。昨天晚上我很开心,你也到了很多次。] [之前的那些事,你来我往的,就一笔勾销了。] [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的身体。所以,我想继续这种关系,你开心,我也开心。]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想要钱,还是资源,我都可以给你。但感情我给不了,也不可能给。] [如果你想和我谈感情的话,以上就当我没说,以后也没什么联系的必要。] [你可以考虑一下。] 陶景妍看完,“切”了一声,就把手机丢在一边,又钻进被窝了。 两秒后,她“蹭”地掀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一脸愤愤。 “狗东西,在我面前装什么高高在上,还不谈感情,你以为我想和你谈呢!漂亮的小男模一抓一大把,你算老几!” “还要钱要资源,本小姐拿钱砸都能砸死你!资源?你的资源有我多?哇,真是天亮了就开始做白日梦!” “还喜欢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漂亮用得着你说?要不是看在你那张脸和身材都不错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 她真的被那王八蛋高傲的语气给气着了,下楼吃了三大碗炸酱面才消。 吃完饭,消了一会儿食,上楼打开电脑继续写稿子。 一直写到晚上吃晚饭时才得空看一眼手机,江知予三点的时候给她发了一个问号,五点的时候给她发了两个问号。 她理都没理。 晚饭后,郁霏要回工作室旁边的住所,陶景珩要回市中心的公寓,他们俩都是要去公司的,只有她在家工作。 她和司机一起送郁霏回住所,又回来。 家里就只有陶卓和庄明玉了。 几个顶奢品牌送了下一季度的lookbook过来,有珠宝,箱包,鞋履,服饰,庄明玉正在挑。 陶景妍一下倒在沙发上,直接把脑袋靠在她膝盖上:“亲爱的庄女士,你挑中喜欢的小裙子了吗?” 庄明玉伸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今晚上不写剧本了?这么闲?” “哎哟,天天写剧本,我也要休息一下的嘛。”陶景妍眼睛弯弯,笑出两个小括弧和小酒窝,甜到人心坎里。 “既然这样,就自己起来挑,有喜欢的让对方直接送过来。” 陶景妍犯懒,在她腰间拱来拱去:“不嘛不嘛~麻麻选的我都喜欢,麻麻给我选就好了~” 庄明玉:“……” 陶景妍是陶家最会撒娇的人,因为所有人都宠着她,纵着她。 有的时候犯错了,撒撒娇就能逃过惩罚。 庄明玉看着赖在她怀里的小女儿,放下画册,问她:“说吧,又犯什么错了?” 陶景妍:“……” 陶景妍亮亮的眼睛非常诚挚:“麻麻~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庄明玉毫不留情戳穿她:“你要不要想想每次撒娇前都做了什么好事?” 陶景妍:“……” “好吧,我承认以前是我理亏,但今天不一样!”陶景妍平躺在庄明玉腿上,视线落在客厅里流光溢彩的大吊灯上,唇角弯弯,“我好像有点喜欢一个人了。” 说完,她的嘴角又收起,两条漂亮的眉毛往中间靠一点:“但是,他好像不喜欢我。” ? 第25章 小样儿,看我不迷死你 庄明玉觉得新奇。 她好像第一次看见小女儿有这么纠结的情绪,还是感情上的纠结。 不是说陶景妍没谈过恋爱,而是每个恋爱都不认真。 历史记录,她的男女朋友存续时间最长的是两个周,最短的是两天,分手理由千奇百怪。比如对方爱哭,没有男子气概。比如,对方身为男孩子,手指居然比她短!比如,对方午睡的时候居然放了一个屁! 后来,因为要陪着郁霏,稍微收敛了一点。 因为从小就是美人胚子,追她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青春期又是荷尔蒙爆发的时期,她觉得她也应该赶个潮流,于是就从追她的人里挑了个顺眼的,谈起了恋爱。 结果,她想精神恋爱,对方却想和她亲亲热热。 于是分手理由就成了“我们现在要以学习为重,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你以后就是社会渣滓,隔三差五进号子!” “少年强则国强,我们要以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知道吗?” 再大点,她的美就更加明媚了,学校里的,学校外的,追她的人能绕操场三圈。 陶景妍看着在桌上堆成小山的情书,实在是因美貌而苦恼,拒绝别人的理由就成了“宝贝,我也不想的啊。如果我答应了你,别人怎么办呢?” “哎,有时候我真想变成孙悟空,扯一撮毛,给你们一人分配一个陶景妍,给所有喜欢我的人一个家。这样你们就不会因为得不到我而苦恼了。” 她生得漂亮,脾气又好,是女孩子看了都想和她亲亲的类型,久而久之,她拒绝别人的经典语录被全校传颂,渣女称号不胫而走。 上大学后追她的人又高了一个等级,各种二代三代,官场的商场的,天南海北的都有。可惜彼时的她已经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醉心创作。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带着点小纠结的和庄明玉说感情上的事。 从江知予第一次拽住她手腕的时候,从第一次闻到他身上雪松香的时候,他这个人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闲暇时,梦境中,隔三差五就跑出来。 想到他的时候会觉得开心,看见他的时候像是遇到暴雨后的晴天,日光晴朗,彩虹挂满天际。和他吵架拌嘴的时候觉得有趣,和他亲吻时会心跳过速,他在她身体里,一遍一遍哑着声音叫她陶陶时,她觉得整个胸腔都要臌胀得爆炸了。 但是她又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只是对她感兴趣,并不是喜欢她。 他可以对一只小兔子感兴趣,可以把这只小兔子带回家养起来,每天都摸摸小兔子的脑袋,和它一起玩,但那不是喜欢。 如果喜欢,他就不会给她发那种信息。 床伴和小兔子一样,当主人对它不感兴趣的时候,可以轻轻松松丢掉。 可她不是小兔子,也不是谁的宠物。 庄明玉摸摸她的头发,问:“那你怎么想的呢?” “我?”陶景妍第一次遭受情感考验,拧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想不清楚,干脆翻身把脸埋进庄明玉小腹,清亮的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 “我想见他,但又不想显得我太主动。我想和他好好相处,但我俩一见面就容易掐架。他主动给我发信息了,但是我还没有回。” 庄明玉听她说完,思考了一会儿,说:“陶陶,你知道你最令我骄傲的是什么吗?” 陶景妍露出半张脸,有些期待地问:“是什么是什么?” “探索。”庄明玉温柔地看着躲在她怀里的小女儿,“你天生拥有对这个世界无限的探索能力。” 陶景妍唇角弯弯,笑得骄傲:“哥哥也这么说!” “你哥哥看人一向很准。”庄明玉说,“但是令我骄傲的不止是你的探索,还有你愿意为你探索的事物付出行动。” “因此,你不抗拒失败,也拥有重来的勇气。”庄明玉掐掐她的脸颊,给她方向,“你已经23了,如果你愿意去探索一段感情,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放心大胆地去做。” 陶景妍并没有立马回答,她又看着明晃晃的水晶大吊灯想了一会儿,说:“哥哥昨天晚上和我说,真诚是最打动人的。”她眼珠一转,看向庄明玉,“可是妈妈,如果我付出全部真心,可是却被辜负呢?” 庄明玉听着她的问话,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难道你会因为这一个剧本给到的市场反应不好,而放弃写下一个剧本吗?” 陶景妍恍然:“当然不会!我一辈子又不是只写一个本子,这个剧本失败了,重写一个就好了。” “那不就对了,”庄明玉拍着她的肩膀,“这就是你让我骄傲的另一个点,永远有重来的勇气。” 陶景妍心情好了,欢乐豆装满了,不纠结了,一骨碌从庄明玉腿上爬起来,拿过画册:“来来来,我们一起选小裙子!” 晚上十点,陶景妍躺在床上,打开江知予的对话框。 打字:[行吧,看在你这么急迫的份上,我就牺牲一下,给你一个机会。] [目前而言,我对你的身材和脸蛋很满意,所以别偷懒,要经常保养和健身哦。] [要是让我发现你的脸垮了,或者肌肉少了,那你就乖乖退位,让别人替补吧。] 陶景妍看着自己丝毫不输的回复,轻哼一声,小样儿,看我不迷死你。 彼时江知予正和陈牧在周瑾之家里玩游戏。 玩的是之前很火的分手厨房。 这游戏不难,玩得是配合,配合不好就过不了关,不少情侣因这个游戏分手。 “艹艹艹,陈牧让你端盘子,你端锅干嘛?!” “切菜!切菜啊!” “尼玛!是洗碗,不是灭火啊!” “啊啊啊啊啊!我他妈疯了才和你玩着傻逼游戏!” 陈牧:“……” 陈牧:“艹!你别他妈说我啊!你的另一锅要炸了,你没看见?!” “上菜!上菜啊!” “以后再和你玩这游戏,我他妈就是狗!” 周瑾之慢悠悠走到两人身后,黑胶带扯出一截。 “啪——” 直直封住江知予的嘴。 重复以上步骤,封住陈牧的嘴。 世界安静了。 两人同时往后仰头,看他。 周瑾之面无表情:“你们,吵到我听电台了。要么闭嘴,要么滚回去。” 江知予:“……” 陈牧:“……” 两人同时做了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周瑾之转身,走进卧室。 江知予手机震动一下,两下,三下。 他把手柄丢陈牧身上,掏过手机,打开微信。 从头到尾看完,桃花眼弯起,心情非常好。 他等这消息都等了一天了,还以为她不回了呢。 陈牧凑过去:“呜呜?(谁啊?)” 江知予眼疾手快,将手机屏幕一下按在胸口,挡住陈牧看热闹的视线。 “呜呜呜呜。(关你屁事。)” 陈牧翻了个白眼:“呜!(切!)” ? 第26章 嘴贱 陶景妍和江知予确认那啥关系后,并没有很快见面。 江知予工作忙,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企划书,见不完的合作方,回家只想倒头就睡。 陶景妍也忙,忙着写剧本,剧情衔接不断,时常日夜颠倒。 再次见面是周日,这次她出门时大大方方,说她要和未来小男友约个会,希望早日把他拐进家门。 陶景珩抬头看她一眼,丢下一句淡淡的警告:“早点回来。” 陶景妍后颈的皮一紧,连声保证:“知道了知道了,保证八点前到家!” 她没带司机,自己开车出去。 说好的约会约到了床上,陶景妍确定身后这只小疯狗馋疯了。 …… 陶景妍早上出门,从酒店出来时已经下午了。 江知予揽着她的腰,让她稍稍靠着自己,分担她的疲软,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问:“腿还软吗?” 九月了,天气还是好热,灼灼日光洒在皮肤上,让人晕眩。 耳边是潮热的呼吸,还有吃饱的小狮子一样得意的声音。 陶景妍面色红润,像初夏刚成熟的水蜜桃,桃子皮很薄很薄,轻轻一掐,饱满鲜甜的汁水就能哗啦啦涌出来。大大的荔枝眼也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好像春情未散,迷离得勾人。 长长的睫毛扇动,视线对上他的,声音也软软的:“软……” 有一种别样的娇俏和慵懒,撒着娇,有点怪他。 江知予漂亮的桃花眼里装着她莹白透粉的脸颊,装着她水光迷离的眼。小山丘一样的喉结上下滑动,他觉得他又有点渴了。 他低头,吻住那张软软的花瓣唇。 陶景妍眨眨眼。 他有时候就会这样突然偷袭她,像上次在极光。 亲一下,就退开,揽住她细软腰肢的手收紧了些,像所有物一样将她用力揽在怀里。 “带你去吃饭?” 陶景妍揉揉肚子,确实有点饿了:“好吧。” 江知予掏出手机打电话,和对方说要一个靠窗的位置,然后揽着陶景妍上车,去目的地。 陶景妍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车内熏香很好闻,清清爽爽的,和燥热的天气形成反差。 江知予和她说话:“我之前一直没有固定关系,去晚会也好,聚餐玩乐也好,基本上都是一个人。” “不过有的场合,身边有个女伴会好很多。既然我们现在都是这种关系了,我想这方面的角色你可以承担。” 陶景妍有些讶异地挑眉:“你没逗我?有些场合可不是随随便便拉个人就可以的。” 在晚宴,尤其是重大晚宴上,女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因为她不仅彰显了这个人的身份,更是一种无声的炫耀,反之亦然。 江知予自有打算,转头瞥她一眼,唇角一掀,懒洋洋笑出声:“你看我像逗你吗?”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唇边一抹有些阴险的笑,“有些场合,你过来,确实比较合适。” “而且,以你的条件,足够了。” 这话不怎么好听,并且有一种拿她当货物的感觉,陶景妍侧头看他。 阳光下,烈日里,驾驶座上的人慵懒自在,白衬衫解开两颗扣子,从她的视角能看到一点点锁骨,衣袖被他挽起,露出结实的,线条流畅的小臂。 眉眼很深,瞳孔也黑,桃花眼目视前方,高高的鼻梁挡住了右侧脸颊上的小痣,唇边一点漫不经心的笑。阳光落在他下半边脸上,将他的轮廓刻得明显。 赏心悦目,实在太赏心悦目。 陶景妍被美色所迷惑,也跟着弯唇一笑:“好吧,我可以答应陪你一起出席。不过同样的,如果我遇到了那样的场合,你也要陪我出席。” 货物?指不定谁是货物呢? 江知予抽空瞧她,没错过她脸上不肯服输的较劲样,真是可爱。 - 定的餐厅是燕城非常有名的空中餐厅,在商场顶楼,等电梯过程中,陶景妍看见一家卖陶瓷玩偶的小店。 她伸手拽了拽江知予:“陪我过去看看。” 江知予拧眉,他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下意识想拒绝,一低眸,视线落在陶景妍牵着他的手上。 她的手指细长,柔软,指甲短短的,没有做美甲,只有一层浅浅的护甲油,透出她指甲原本的粉色。每一个指甲上都有一个浅浅的小月牙。 她的手放在他掌心,看起来好小。 他下意识握住了,被她牵着去了那家小店。 这是一个国外陶艺家的独立陶器品牌,陶景妍一眼就看中了主打产品的那一排小人。 每一个都是圆脑袋,连着两只小胖腿,圆脑袋上两个小洞是眼睛,嘴巴张成“o”型。从小圆脸上伸展上来的手臂,有的捂嘴,有的捂眼,有的抱头,有的双手抱着脸蛋,围成了一个圆,把小脸蛋圈在中间,还有一个在吃手手。 陶景妍弯腰看着排排站的小陶人,漂亮的眼睛亮晶晶,里面是一种干净纯粹的愉悦。唇角上扬的弧度比春天热烈绽放的花还漂亮。 她用手指碰碰小陶人,喃喃自语:“好可爱……” 江知予就站在她身边,心跳声“扑通扑通”,漂亮的桃花眼里只剩下她又乖又甜的侧脸。 她的侧脸和孟桃很像,但是孟桃从来不会笑得这样干净,纯粹,像夏夜洒满庭院的月光,无瑕到几乎圣洁。 他看得有些呆了。 陶景妍转过头来看他:“是不是很可爱?” 眼睛大大的,弯弯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珠闪着光。柔软的花瓣唇旁两个小括弧,左侧脸颊的小酒窝一定盛过古时的美酒。 江知予胸腔一阵陌生的颤动,那颤动让他有些心慌,好像生病了一样,胸口闷闷的,不舒服,有些烦躁。 他不知道那种让人心慌的,陌生的颤动是什么,只是本能地想要将那股烦躁压下去,本能地不能顺着她的心意走。 要打碎,要否认,要把他的心脏从那奇怪的颤动解救出来。 “呵,一群丑东西,有什么可爱的。你的审美是从狗屎里培养出来的吗?” 他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依旧笑嘻嘻地嘲讽:“这位小姐,当我的床伴能不能麻烦你先提升一下审美,或许需要我给你报一期审美养成课吗?” “和我出来能不能别做这种掉价的事?这种丑啦吧唧的东西被你说可爱?呵,真的让我很丢脸。” ? 第27章 掰了 陶景妍甜甜的笑僵在脸上,愉悦的笑容瞬间变得不解,难看。她直起身,唇角笑容收起,眼里也没了亮闪闪的,在发光的感觉。 她看着对面的人,情绪冷下去,双眼清明,冷漠,一天的好心情全毁了。 江知予看着她的表情,莫名觉得扎眼,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严重的事,何况他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怎么?我说错了?把这种东西摆在家里拉低品味吗?” 站在一旁的店员一脸尴尬,表情也有点不好看,她觉得这位客人说话真的好难听,跟神经病一样。她理解每个人有审美差异,但有必要这么贬低吗? 店员努力扬起笑脸,解释:“这位先生,其实这个系列很多人喜欢的。艺术家做这个作品的初衷就是想通过这样的小摆件缓解大家的压力……” 江知予冷笑一声:“那说明,很多人的审美都低俗。” 话是和店员说的,视线却一直落在陶景妍脸上。 他看见对面的女孩表情变得戏谑,而后冷笑一声,剜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和颜悦色对店员说:“直男审美不可救,你别理他。” 她眼睛弯弯的,笑容诚挚,和店员说话时声音软软的:“这个系列我很喜欢,刚刚那排小陶人麻烦帮我打包一套。” 店铺里还陈列了同系列的懒人座椅,还有另一个系列的床头阅读灯。很简约,是个“之”字形的小灯。 灯泡放在陶瓷圆筒内,瓷器非常薄、润。开灯后暖暖的灯光透过瓷器,有一种朦胧的光晕。 陶景妍对店员说:“还有这个小椅子,这个小灯,你都帮我打包一下。我写两个地址给你,分开送。” 店员脸上涌现喜色,独立艺术家的品牌,都不便宜。陶景妍看中的小陶人摆件,最便宜的也得一万二,她这一单,小二十万,这个月的提成估计能比上个月多不少。 店员非常热情地帮她开单,记下她的地址,和她承诺明天中午之前会送到。 陶景妍笑着和她道了谢,转身离开陶器店。 江知予就在一旁等着她,脸色有点冷,似乎是对她的无视感到不悦。 见她已经处理好了,刚要摆出一副嘲讽的嘴脸,却发现那人根本没看他一眼,径直从另一侧店门离开。看方向,她是准备直接离开商场。 江知予的脸彻底垮下来,桃花眼里染了怒气,向来风流浪荡的脸此刻变得冷戾。 他大步跨上去,一把抓住陶景妍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拽,嗓音沉冷:“你去哪儿?!” 这是陶景妍第一次见他生气的模样,原来他也有这样眉眼锋利的时候,温情的桃花眼化作利刃,刺进人心里。天生嘴角上翘的唇紧抿着,下颌线绷得很紧,像捕捉猎物时被惹怒的狮子,下一瞬咬破对方的喉管。 原来他也有这样森冷,狠毒的模样。 可惜,她也不是被吓大的。 陶景妍用力甩开他的手,冷笑着回应:“我的审美不如小江总那么高级,我就是个普通人,我就喜欢这种低级趣味的丑东西,我就喜欢用它拉低我房间的品味。” “像我这种审美层次底下的人,怎么配得上您的金贵玉体?自然也去不了什么狗屁的高档餐厅。” “我在这儿祝您找到一个和您同等审美的姑娘,开开心心去高档餐厅共进晚餐。” “至于我……”她冷冷地看着江知予,嘲讽,“回家吃狗屎,都比和你在一起吃饭自在!” 撂完狠话,转头就走。 江知予的脸色更冷,几乎要透出冰来。 他看着陶景妍的背影,沉声道:“你今天敢走,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陶景妍脚步顿住,转头,漂亮的脸蛋比他还冷漠:“威胁我?你尽管试试。” 她没有再停留,离开商场,直接打车回酒店,取了自己的车,回家。 江知予站在原地,唇角紧绷,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他几乎要爆炸。原地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解。 不就是个女人吗?他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找一个不听话的? 他看着陶景妍离开的背影,漆黑的桃花眼里泛着狠毒,嘴角一抹阴损的笑。 好心情被人打断,他自然不会再去餐厅,乘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去寻找车辆的路上,他给助手小林打了一个电话。 休息日,接到老板电话,小林简直想死,语气却恭敬:“小江总,您说。” “去给我查陶景妍的资料,”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车,大步走过去,坐进驾驶座,声音又冷又严肃,像是在谈判场上,“除了导演,投资方。我还要知道她所有的家庭背景,生活背景,学历背景。” 小林头都大了,试探着问:“大概什么时候给您呢?” “周三,放到我的办公桌上。” 小林笑得咬牙切齿:“好的,我这就去办。” - 陶景妍到家才还不到六点半,正赶上吃晚饭的时间。 换鞋,洗手,坐到餐桌前,特骄傲地挺胸抬头:“怎么样,我回来得早吧?都不用八点了,回来刚好赶上晚饭!” 桌上四个人全都看向她。 约会,却回家吃晚饭,说明这个约会是失败的。 陶景珩放下筷子,赞许她:“嗯,知道早回家是好事。所以,发生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一说到这个陶景妍就气,往嘴巴里咔咔塞了好几块糖醋里脊,把嘴巴都撑得满满的,像只小松鼠。 两排牙齿发狠地嚼啊嚼,嚼啊嚼,好像她嘴里的是江知予,把他咬死算了。 等嚼完了她才气鼓鼓地说:“那王八蛋,居然说我审美低下!” 然后她就把下午和江知予吵架的事说了一遍,越想越气,气得她心脏怦怦跳,眼圈都红了:“我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陶景珩大概是这里面最开心的人,因为江知予哄骗了他的妹妹。 他端起果汁,和陶景妍的碰了一下,沉着冷静:“恭喜你,用自己深刻的体验,看清了一个渣男的本质。” 陶景妍:“……” 要是今天之前,她可能还会狡辩两句,但现在…… 她端起果汁,义愤填膺:“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咕噜咕噜喝完一整杯果汁。 江知予那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会贬低她的家伙,她才不要喜欢了! ? 第28章 思念 晚饭后,家里两位大忙人又要离开,陶景妍因为生气,吃得有点多,胃撑得难受。 自己不想动,就继续躺到庄明玉腿上,拉过庄明玉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哼哼唧唧:“麻麻,胃不舒服。揉揉~” 庄明玉:“……” 庄明玉没好气道:“谁让你吃那么多?” 她的掌心柔软,细腻,按在肚子上,暖暖的,轻轻给陶景妍揉着撑得臌胀的胃。 她辩解:“我被气到了嘛。” 庄明玉敲她的额头,以示警戒:“再生气也不可以伤害自己的身体。” “知道了。”她的嘴翘得都能挂两斤酱油,以此表示自己被训的不满。 庄明玉捏住她的翘嘴,和她商量:“十一国庆,江岫白的收藏展馆开幕,他给我们家发了请柬。我刚好要陪你爸爸出一趟差,你去好不好?” 江岫白,国内知名青年收藏家,他的各种藏品估计能比得上一个小型博物馆。这几年和妻子经常在国外跑,花大价钱带回了不少早年间遗失国外的古物。 这次展出之后,会移交国家博物馆,所以这次也会有国家博物馆的馆长会亲自和江岫白一起为展馆开幕。 馆长是个非常和蔼可亲的小老头,陶景妍见过几次。 她没多想,答应下来:“好啊,放心吧,不给你俩丢面儿。” 庄明玉碰她鼻尖:“是,就你最有出息。” 这天以后,陶景妍再没给江知予发过一条消息,自然,对方也没有找过她。 周三早上八点,江知予刚到办公室,小林就递上一份材料:“小江总,这是目前能查到的陶小姐的信息。她的信息大部分都能查到,但是家庭背景方面好像做了保密处理,查不到她的家庭关系。” 江知予眉心微皱:“保密处理?” “是,档案最全的学校,也模糊了她的家庭关系,再要查的话,恐怕要亲自去问校长。陶小姐没有固定的工作单位,合作的导演,演员朋友们也都只知道她是编剧,家庭条件相对殷实,其他一概不知。” “这么神秘?”江知予接过那叠资料,在手里掂了掂,不多,“行了,我知道了,出去吧。” 小林刚准备离开,又被江知予叫住:“上次让你插手的她那个剧本的事,怎么样了?” “那个啊……”小林支支吾吾的,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说,“大多数投资影视的公司确实不敢用陶小姐的剧本,您应该也知道,之前王导和陶小姐次次碰壁。” “嗯。”江知予边翻看资料边应着。 “但后来陶小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和悦投资了。” “和悦?”听到这个名字,江知予有些诧异地抬头。 “是,不仅和悦,据说最近连清合都要在接触这个项目。” 江知予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他手指摩挲着资料里陶景妍的照片,她那双大眼睛依旧透亮,晶莹。他看着,有些玩味地笑:“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小林:“……” 他有预感,他以后会和这位陶小姐,打很多交道。 没想到啊,他小林有一天也要开始处理老板的情事了。 “那您看,我们还插手吗?” 江知予长腿交叠,坐在老板椅上,闻言,抬眸,一双桃花眼精明锐利,嘴角一抹不明所以的笑。 “影视圈的水有多深,不用我多说。聚昇不涉及影视,敲打一下那些小公司就算了,人家都把顶层的两家搬出来了,你怎么插手?” 他指节轻轻敲着桌面:“我出招,她能拆招,这是她的本事。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出去吧。” “是。一个小时后有一个南部大区的高层会议,您记得参加。” 江知予点头:“知道了。” 小林离开后他就开始翻看那叠资料,幼儿园和小学都是在港城国际小学,初中在港城第一中学,高中才转到燕城市一中,考入燕城电影学院戏文专业,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毕业,是当年的优秀毕业生之一。 江知予看着,眉心慢慢拧起,从南边的港城,到北方的燕城,算得上是天南海北的距离,怎么会做出这么突然的决定? 他继续往后翻看,在她所属的社会关系里,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郁霏。 嗯?!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直接瞳孔地震了。 “卧槽……不是吧!”他想到周瑾之那个神经病,偏执狂的冷静剂,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应该只是同名……” 然后他看郁霏的资料,高中转到燕城市一中,和陶景妍同班,同样考入燕城电影学院,录音艺术专业。其他资料全是空白。 对他来说,查一个人的生平不难,查不到,就只能是被人为掩盖了。 江知予坐在椅子上抓心挠肝,我的老天,这个郁霏应该不是那个郁霏吧?这事儿到底要不要告诉周瑾之啊?告诉他怕他发疯,不告诉他,他怕自己憋死。 但是……他拧着眉想了想,万一不是呢?那不就空欢喜一场? 算了,不告诉他了。他的重点是陶景妍,不是郁霏。 他继续翻看陶景妍的资料,大学时的室友,同学,有过合作的导演,编剧,演员,写过的剧本,参与过的项目,拿过的奖项全都有。 不可否认,这个女孩非常非常优秀。 但就如她所说的,他能动得了影视圈的小公司,却动不了真正扎根在这个圈子里的庞然大物。 那么要怎么找到她的弱点,好好折磨她,羞辱她,让她乖乖认输呢? 而且,能人为隐藏信息,说明她的背景不简单。不是官家,就是和他一样的阶层。 官家里姓陶的倒是有好几个,不过不太熟。商场里姓陶的也不少,能和他同等量级的…… 江知予眉心紧蹙,再次翻到陶景妍资料的第一页。 圈里人都知道,陶家是在港城发迹的。国内最动荡的那段时间,陶家在国外依旧发展得很好,国内安定了,重新将总部迁回港城,多年前来到燕城,和上层做了不少交换,起码有一小部分资产由上层控股了。 一个大集团,一个陶景妍,从港城到燕城,时间都那么凑巧。 陶景妍,真的是陶家人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小林敲门进来:“小江总,该去开会了。” “嗯。”他收好陶景妍的资料,起身,去会议室。 路上,手机震动,收到一条来自“此生仇敌”的消息:[十一我展馆开幕,记得到场,不许迟到。] 江知予冷笑,一身反骨蹭蹭疯长,要是可视的话,他现在大概是一只人形刺猬。 [不去!] 此生仇敌:[乖啦,你嫂子说,她亲自去接你。] “艹!这不要逼脸的狗东西!” 小林:“……” 小江总轻易不在公司骂人,如果爆粗口了,就说明他真的非常生气。 果然,老板的呼吸声粗重了许多,然后冷声吩咐:“把我十一的行程空出来,我有事。” 小林诧异,问:“一整天?” 江知予生无可恋:“对,一整天。” 虽然十一假期全国人民大放假,但小江总是没有假期的,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处理。至于小林,和其他几个秘书轮值。 开完会,江知予要去德国出一个周的差,明年的主打产品,还差一个比较重要的零件,国内的他看了一圈,都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得去德国看看,顺便考察一下那边的公司。 这期间他没有联系过陶景妍,陶景妍自然也不屌他。 他再次点进和陶景妍的对话框,切了一声,反正他又不在意,联不联系的也没什么区别。不就是个床伴吗?没了他还不能再找了? 他安安心心出差,在德国忙得脚不沾地,每天结束工作都呈躺尸状回酒店。 在他去德国的第四天晚上,车子行驶在德国的大道上,路灯一盏一盏往后掠去,一家一家店铺在视线里不断后退。 江知予瘫坐在后座,头靠着车窗,漂亮的眼珠子跟死鱼眼一样,一动不动。 然后他在不断逝去的灯光中,看到一串熟悉的英文字母。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嘴巴先喊了“停车!” 车子停下,他又说:“往后退。” 车子一点一点往后退,最终停在那家店门口。 江知予透过车窗看着橱窗里摆着的,可爱又搞怪的一排小陶人,脑子里毫无预警地跳出陶景妍干净明媚,如月光无瑕的笑容,死鱼眼里泛起了星星点点温暖的情绪。 俗称,活气。 ? 第29章 示好 车子停在原地,他不下车,也不让人去询问,就这样透过车窗看着那排小陶人。 这时候,刚好有一对小情侣进去。 女孩也是被那个小陶人吸引了目光,进去之后就拿起来看,眼里都是明晃晃的喜欢,带着笑和身边的男孩说话。 男孩一直牵着她的手,同样笑着回应她,然后两人一起去了收银台。 出来后,女孩手里拿着可爱的小陶人,举在手里看,大概是在和男孩炫耀,男孩低头亲了她一下。 江知予的视线一直黏在他们身上,直到两人在转角处消失,彻底看不见。 他不禁想到他带陶景妍去餐厅路过的那家同品牌陶器店,如果他那天做了和男孩一样的选择,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掰了? 他皱眉,那种闷闷的,令人不悦的情绪又上来了。 妈的,碍眼! 心情一瞬间降到最低点,声音冷得像冰:“开车,回酒店。” 神经病,谁买那些丑东西! 在德国的最后一天,在去机场的前4个小时,江知予谁都没带,自己开车出去了。 去到那家独立陶艺家的瓷器店。 刚进入店内,店员便用德语友好询问:“先生,您好,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江知予看了几个系列的产品,可爱,搞怪,艺术性和观赏性兼具,看着就让人不自觉心情放松。 她是喜欢这种小东西的吧?看到后会开心吗?会笑吗? 她还是笑起来好看一点,眼睛弯弯的,像装了小星星,亮晶晶。小括弧,小酒窝,盛着葡萄美酒的甜润。 小江总不自觉弯唇,在店里指点江山:“把这几个系列的产品都打包好,帮我寄到……” 他突然卡壳了,因为他不知道该寄到哪里,他不知道陶景妍的住址。 意识到这件事,本来上扬的唇角“刷”一下绷直,脸“歘”地黑了。周身气场骤降,脸色阴冷地吓人。 最后气急败坏写了一个地址,付钱,走人。 - 陶景妍说不想喜欢江知予了,就真的很少去想他,就算要想,也只能限定在睡前十多分钟里。 察觉到自己要深想下去时,脑子像是有防御机制一样,自动播放江知予在陶器店的侮辱性语言,气得她分分钟把狗逼丢出脑子。 她的剧本快完成一半,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九月底的一天,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上面显示是快递送餐。 南湖别墅外卖进不来,她最近也没有买东西啊。 狐疑地接通:“喂?” “您好,是陶小姐吗?您有一个国际邮件需要亲自签收,请问现在方便吗?” “啊?”陶景妍懵了,“我没买东西啊。” 快递员疑惑:“上面确实写的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有5个箱子,包得挺严实。里面都是易碎品,需要您当面签收。” 陶景妍:“???” 她把手指从键盘上挪开:“你现在已经到南湖别墅区了?” 快递员:“啊?这上面不是写的和悦影业吗?” “和……和悦?!”陶景妍这下是真懵逼了,“寄件人是谁?” “呃……嗯……”快递员吱唔着,“一串英文名。” 陶景妍:“……” “我现在过来要两个小时,你先去送别的吧,我快到了给你打电话。” 去和悦的路上,陶景妍问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都说不是他们寄的。她又问宋清烛,宋清烛也否认。 “我这段时间都在国内,可没空跑去德国给你买礼物。” 宋清烛给她发语音,故意逗她:“陶陶,没事,下次哥去德国给你带。” 陶景妍:“……” 陶景妍:“滚你的,挂了。” 陶景妍到和悦的时候,快递员正等在一旁,见她过来让她签收,验货。 她看了一下快递单面,有些愣住,寄件人是小陶人的品牌,可是她并没有网上订购啊,还是整整五大箱! 脑子转一圈,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只有…… “不是吧……” 她喃喃着,有点忐忑地打开其中一个箱子。 里面的东西包裹得很好,大箱子里套着小盒子,打开小盒子后是第一层气泡柱,还有第二层第三层泡沫,拆完之后是丝绒布包裹着的,带品牌logo的礼物盒。 她感觉自己在剥洋葱,一层一层剥掉嘴硬,不屑,贬低,伤害,剥到最后,大概是迟来的,别扭的道歉,和笨拙的示好。 礼物盒的泡沫里镶嵌着同系列搞怪小表情的花瓶,桃粉色的,双手做望远镜样,带点严肃小表情盯着她。 陶景妍指尖细细摩挲花瓶上抿起的严肃小嘴,眼底带着欢喜,不经意弯唇,整个午后阳光都是陪衬。 她把小花瓶仔细放回盒子里,低声轻喃间带着小女生的娇俏:“笨蛋,谁让你惹我生气的?活该你花钱。” 她把盒子放回箱子里,对快递小哥说:“麻烦你帮我搬到车上吧。” 快递小哥麻利搬箱,把车子塞得满满,连副驾驶上都塞了一个大箱子。 陶景妍就带着着五箱从德国出发,跨越上万公里的歉意和示好,回了市中心的公寓。 让物业帮忙把箱子搬上去后,手机振动,收到一条来自“瞧您那脑子”的微信。 [你签收了。] 陶景妍看着整齐摆放着的,还没来得及拆封的五个大箱子,心情还不错,就给他回了消息。 [哦哟,我当是谁送的呢?没想到啊,审美一向高级的小江总居然会买这种丑东西。买这么多,还是国际快递,花了不少钱吧?] 冷战了大半个月的微信对话框,终于又迎来交流,结果,一开场就是一阵阴阳怪气。 瞧您那脑子:[我是看某些人喜欢这种丑东西!] 请叫我仙女:[那你别买呀,掰都掰了,浪费那钱做什么?求和啊?我可没说原谅你。] 瞧您那脑子:[呵呵,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求和了?我踏马给的嫖资行不行?!] 请叫我仙女:[已截图,一会儿就去和警察叔叔举报你嫖!] 瞧您那脑子:[……] 瞧您那脑子:[你是把全天下的阴阳怪都吃了吗?[咒骂][咒骂][咒骂]] 陶景妍抱着手机,笑倒在地毯上,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是的呀,你怎么知道我从小吃阴阳怪长大的?] 瞧您那脑子:[……] 瞧您那脑子:[收了我的东西,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我不想再提。] 又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打个巴掌给颗甜枣就完事儿? 尼玛,当我是小兔子呢? 陶景妍收起笑容,坐在地毯上,打字:[不过是在我这儿混个熟脸,您还真把自个儿当人了?] ? 第30章 江知予,你是不是耍我? 十月一号,全国人民统一大放假,秋高气爽,天朗气清,是个开幕的好日子。 陶景妍身负重任,早早地就开始做造型。好歹是燕城一霸,她可不能给陶卓,庄明玉丢脸。 展馆开幕仪式在早上八点二十,文物馆馆长要讲话,市政领导要讲话,展馆主人江岫白要讲话,然后剪彩,开幕,九点参观者入馆欣赏, 她要在八点二十之前到展馆,查验请柬后找个位置坐下,乖乖等开幕。 陶卓和庄明玉提前把贺礼送到了江岫白手上,向他表达了不能到场的歉意,顺便提了一嘴小女儿会过去玩一下。但是希望江岫白不要给她,也不必刻意寻找,就让她自己好好玩。 江岫白也知道陶家对这位小女儿保护得很好,自然不会多说。 陶景妍入场时人还不多,礼仪小姐带着她到中间几排位置坐下。这种情况,前面几排都是各方领导和商业合作伙伴,中间几排是有资格收到请柬的散户,后面几排自然就是媒体。 参加开幕仪式的人陆陆续续到来,前面几排相继坐满,只剩主座上的几位了。 早上八点十八,有人姗姗来迟,陶景妍扫了一眼。 市政领导,博物馆馆长,文物局局长,江岫白,和他的妻子孟疏雨,最后一个……嗯?! 陶景妍蓦地睁大了眼睛,江知予?! 不是吧?那个狗比怎么从那儿…… 只一瞬她就明白了,立马低头给郁霏发消息:[我去!江岫白和江知予是兄弟?] 郁霏:[好像……是吧。哥哥说他俩一个沉迷文化市场,一个专注商场,除了家族大会,基本不会一起出现。今天这种比较隆重的场面,他们俩一起出现也正常。] 陶景妍:[……] 可真行,他俩搞个暧昧,一个比一个能藏。 江知予今天是被抓壮丁过来的,主要起一个充当门面和商业交流的作用。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任何交际场合都是商场,大家彼此刺探一下底细,下季度,下一年的目标,再谈谈合作,谈谈共赢,实在太正常不过。 他长了一张让人神魂颠倒,趋之若鹜的脸蛋,此刻却冷眉冷眼,严肃板正,浑身上下都是不好惹的气息。 陶景妍低头打字,他的视线从底下那群人身上扫过时,并没有发现她。 长达半小时的发言结束后,姗姗来迟的六人上台,剪彩,宣布江岫白个人收藏馆正式开幕。 陶景妍坐得端正,在台下和宾客们一起鼓掌。 江知予剪完彩,一抬眼,就看见底下嫣然浅笑的姑娘。 她今天穿着干干净净的深绿色偏光丝绸吊带裙,胸腰处是层叠柔软的褶,灯光像碎金,洒在她的裙子上,波光粼粼,流光溢彩。 细细的吊带挂在纤细的肩膀锁骨上,头发在后脑简单地绾了一个髻,用同色系彩丝发卡固定,妆容干净,柔和。 绿色衬得她皮肤更加莹润,透亮,欺霜赛雪。 他一直知道她很好看,只是今天漂亮得过分了。现在的她还只是坐着的,如果站起来,裙摆摇曳间怕是更加惊心动魄。 从上次和她吵架之后,应该有二十天没见了。 给她买陶人小花瓶也没用,不仅哄不好,还骂他不是人。 陶景妍自然也对上他的目光,非常挑衅地朝他挑了挑眉。 江知予:“……” 江知予唇角一弯,被抓壮丁的死人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 身边有人在讲话,具体说什么他没听见,直到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臂,他才收回目光。 江岫白小声问他:“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马上就要开馆了,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场馆上的椅子,陶景妍起身,和刚认识的几个朋友一起去对面的展厅。 江知予这才看到,那两条细细的深绿色绑带在她瓷白光洁的后背交叉,在腰际和裙子相连。 二十天前,他还亲吻过那片瓷白的后背,她皮肤嫩,稍微重一点就会留下小红印。 像绽放在宣纸上的腊梅。 可她现在居然大大方方的给别人看! 江知予心里强烈的占有欲作祟,一个劲儿提醒他,那是他的,不能给别人看! 他看着那抹摇曳生姿的背影,笑得过分甜美的侧脸,咬牙切齿:“青青。” 江岫白:“啊?” 江岫白瞧了被他抓壮丁的亲弟弟一眼,有些怜爱道:“你傻了吧,今天的宾客里哪有叫青青的?” 江知予的视线依旧黏在陶景妍身上,慢悠悠的:“哥,你收藏了不少古画,应该知道,传统色系里,有一个绿色叫青青。”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很轻柔的八个字。 她今天穿的裙子就叫青青,是国内一位非常有名的设计师定制款。 江岫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若有所思:“哦,青青啊……” 陶景妍在逛展,有不少藏家,艺术家过来和江岫白夫妇道喜,还有一部分是冲着江知予来的。 江知予被迫和江岫白一起应酬,根本没时间去找陶景妍。 好不容易才得空给她发消息:[你在哪儿?] 请叫我仙女:[请叫我仙女。] 江知予:“……” 江知予闭眼,深吸一口气,行,他忍!他连那群老王八,死秃头,直肠通大脑的傻逼玩意儿都能忍,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先忍了,这口气,他早晚讨回来! 于是他站在蹭蹭上蹿的血压上打字:[仙女,请问你在哪儿?] 请叫我仙女:[3楼4号珠宝展厅。] 瞧您那脑子:[给我等着!] 收了手机,抬步就要往电梯走,迎面上来一个人:“哎,这不是小江吗?我都找你好半天了,来来来,陪叔叔聊两句。” 我聊你妈! 江知予皮笑肉不笑:“宋叔叔,您好。最近身体怎么样?” 这位是老爹的合作伙伴,也是公司的合作伙伴,不能不给面子。 宋老头拍拍江知予的手臂,笑呵呵的:“我这身体就那样呗,定期体检着呢,放心。” 老东西,没早点暴毙,真他妈是殡葬行业的一大损失! 宋老头:“对了,我们明年和聚昇有一个项目要合作,我和你爸打了个招呼,不过具体还得从你这边走……” “好,您说,我听听。” 我操你爹!工作的事儿就他妈不能到公司说吗?就他妈显你能! 陶景妍在三楼展馆等了好久没等到人,她穿了带跟的鞋子,走得有点累,就坐在一旁休息。 半小时前她给江知予发了消息:[你还来不来啊,不来我走了。] 江知予没回。 她拧着眉,又发了一条:[江知予,你是不是耍我?] 江知予还是没回。 她在原地又等了十分钟,有点生气了,还有点期望落空的失落感。 因为在江知予说来找她的那一刻,她就有了期待,期待他来,期待看见他,期待和他一起逛逛这个展。但是现在他那么久不来,也不回她消息,不和她解释原因,期待一点一点落空,她有些难过了。 [滚吧你,爱来不来!] ? 第31章 给他戴好大一顶绿帽子 开幕式之后有一个宴会,算是感谢今天到场的朋友,合作伙伴,媒体。 私人宴会,就比在展馆时放松多了,大家只管吃吃喝喝,相互递名片。 陶景妍今天起得早,又逛了一上午展馆,现在又困又累,到了宴会上,便自己拿了酒水和吃的找个角落安安静静窝着。 只是没想到啊,她都钻角落了,还有人穷追不舍。 “这位小姐,你好。”对方一身得体的西服,算得上礼貌,“请问这里有人吗?” 她捏了捏自己的小手包,里面没有二十,也有十八张所谓青年才俊的名片了,再来点包都得撑爆。 在心里默默叹口气,不得不再次扬唇:“目前没有人。” “谢谢,”对方坐下,依旧微笑着,开始自我介绍,“我叫赵业,目前是赵氏集团副总裁,从早上我就注意到你了,一直想和你认识一下。” 陶景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保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你好,我叫陶景妍,是个编剧。” 对方眼睛一亮,笑容更甚:“编剧啊,是个好职业。没想到陶小姐这么有才,刚好我有个朋友是投资影视的,你们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 “和赵总管理那么大个集团比起来,都是过家家。”陶景妍皮笑肉不笑,懒得理他后半句话。 她的手机嗡嗡地震,不知道是谁找她,出于礼貌,她没有拿出来看。 赵业笑呵呵的,将自己的名片递出去:“我今晚有个聚会,那位投资影视的朋友也会来,不知道能不能请陶小姐赏个光?” 陶景妍看着那张名片,低头笑了一声。 赵业疑惑:“怎么了?” 只见她打开小手包,掏出一堆名片,笑得无奈:“看吧,都是请我今晚赏个光的。” 女孩手掌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人,笑得有点玩味,亮晶晶的眸子少见的阴沉:“我说,各位能不能先商量好时间再来请我?这一晚上这么多邀约,我应谁的,都会让剩下的人失望啊。” 这些人表面上正儿八经,其实各个是玩咖,今晚想约她做什么,不言而喻。 赵业看着桌面上小二十张名片,蓦地轻笑。 然后他把他那张名片放在了那些上面,声音里带着彼此心知肚明的暗示:“没关系,我等你。” 陶景妍拿着他的名片,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笑得有几分嘲弄,荔枝眼里暗含威压:“赵业,赵公子,做人呢,有时候要见好就收,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闻言,赵业眼里的征服欲和玩弄欲更重,他站到陶景妍身边,俯身,贪婪的视线从她肩膀,胸前扫过。 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陶小姐也是,别让我等太久。” - 江知予和几个商业上有密切往来的合作伙伴来晚了点,到宴会厅之后,他依旧保持风度翩翩,贵族精英的模样,和几人说了声“请便”,便独自走开,火急火燎掏出手机。 消息停留在一个小时前:[滚吧你,爱来不来!] 在这条消息前40分钟,是他给陶景妍发的,让她等着。 也就是说,她在3楼4号厅等了他起码40分钟。 “艹!这帮老狗比,就会找我不痛快!” 他深吸了气,赶紧给陶景妍发消息:[在哪儿?刚才有事,绊住了。] 陶景妍没回他,他皱着眉,又发了一条:[?] 又发:[在哪儿?来宴会厅了吗?我到宴会厅了。] 再发:[我真有事,你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又闹别扭吧?] 还是没回。 他站在宴会厅里,抬头扫视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直接拨打语音通话。 边打边找,脚步又快又急,嘴巴都抿成一条线。 江岫白看他急得要爆炸的模样,一把拽住他胳膊:“知予,找谁呢?这么急?” “没谁,”江知予挣开江岫白的手,说话也急,“别管我,照顾好你的宾客。”说完就要走。 “等等!”江岫白再次拉住他,“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你能找到什么?找早上穿绿裙子的姑娘是不是?” 江知予一怔,立马站定:“你知道她在哪?” “喏——”江岫白扬扬下巴,“那根大柱子后面。你这青青可真受欢迎啊,坐下没十分钟,去三五个人了。” 江知予挂了电话,再次拨打:“谢了哥,我先去找她。”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跨出去两三步了。 江岫白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江知予那赶着去投胎的背影。 孟疏雨站在他身边,也跟着他一起看:“那不是知予吗?他干嘛呢?这么急。” 江岫白自然而然搂住孟疏雨,笑得神秘兮兮:“老婆,小江要栽咯。” 孟疏雨睨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嗯哼,”江岫白笑得神秘兮兮,“我那傻弟弟,我能不知道?” 江知予急匆匆赶过去,还没来得及高兴,火气“蹭”一下涌上来,气得他脑子嗡嗡的,差点原地栽倒。 他找了半天的人,这会儿正他妈用手指挑着一男的下巴调情! 明目张胆给他戴好大一顶绿帽子! 就因为这不回他消息,不接他电话?!妈的,他要当着她的面宰了那狗比男!再把她就地正法! - 事实上,陶景妍挑着赵业的下巴,丝毫不怵他,反而有一种天老大我老二的女王范:“放心,不会太久的,赵公子今天惹了我,应该很快就会从副总的位置上掉下来了。” 说完她伸手拍拍赵业的脸:“乖宝贝儿,滚吧。” 赵业嗤笑一声,在她耳边轻声:“够劲儿,我喜欢。”说完,起身离开。 赵业一走,陶景妍总算有时间掏出手机,是江知予的电话。 她挑眉,接通:“干嘛?晾我两小时,现在终于啊——你干嘛!” 她正在接电话,身边突然有人撞她一下,一杯红酒哗啦啦全洒进她胸口,身边一个老男人状似惊恐地抽纸巾往她胸口擦。 一边擦一边连声道:“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被绊了一下……” 陶景妍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占了好几下便宜。 还没等她动手扇巴掌,再次往她胸口伸手的老男人突然被人往后一拽。 她眼前一花,听到一道熟悉的,暴跳如雷的骂声:“我操你爹!” 同时传进耳朵的还有一声“砰”的闷响,以及响彻整个宴会大厅的,杀猪般的痛呼声。 ? 第32章 吃醋发疯中 江知予气血上涌,脑子要爆炸,一拳下去又准又狠,十分凶残。 那人被江知予一拳揍得口吐血花,一阵惨叫之后,怒骂:“小兔崽子,你他妈谁?!我弄死你!” 江知予抓住他衣领的指节泛白,一双桃花眼黑漆漆的,满是暴戾和不屑,细看的话,还能看见眼角因暴怒而泛起的血丝。 面颊上本该为他增添风流的小痣,此刻顺着他面部肌理的走向也变得有些凶残。双唇抿得死紧,听到他的话,又露出冷漠,嘲讽的弧度。 “我是你爸爸,等着你来弄!”不正经,又吊儿郎当的语气。 那人看清江知予的脸,脸色“唰”地白了,结结巴巴:“小……小江总……” 江知予兀地一笑,懒散浪荡,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对,是我。”他拍拍那人的脸,眼底狠厉加重,“记住了,今天揍你的人是我。” 话音刚落,又是“砰——”地一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脑子里传递出来的另一个信息更炸裂。 ——向来持正稳重,沉着冷静的小江总居然在公共场合打人!还是两次! 但江知予没心情管他们怎么想,起身,站直,走到陶景妍面前。在她呆愣愣的目光中,沉着脸,憋着火,动作利落地脱下西服外套,不由分说搭到她肩上。 西服上有他在商务场合常用的沉稳木质香的味道,还带着他的体温,落在她肩上时,将她被空调吹得沁凉的肩膀和后背捂暖了。 披上还不够,还把她胸前那块用力拢了拢,语气不善地命令:“抓住,不许松开!” 她的裙子现在确实是没眼看了,她只能五指用力抓住。 下一刻,另一只手就被温暖的大掌握住,江知予弯腰,拿起她的手机和小手包,牵着她,绕开地面上躺着的老男人,大步往前。 她跟在他身后,抬眸,明亮的眼睛里是他宽阔的肩背。 他打人时毫不迟疑,牵着她离开时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这人真是的,她又不是不能解决,再说了,江岫白这个主人家也不可能不管她呀? 但是,被人护着的感觉,还是蛮让人安心的,好像后背有了一个依靠。 陶景妍弯唇,像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枝娇嫩樱花。 心动或许就在某一个瞬间,认真地爱上一个人或许也是在某一个瞬间,而她刚好在这个瞬间。 比以往的任何一个瞬间都心动难忍的这一瞬间。 江知予牵着陶景妍到江岫白面前,声音有点冷:“哥,有些品行不端的人,下次能不请就别请了。江家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攀附一下的吗?” 江岫白语塞,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 那老色鬼,别人都知道先递名片,私下再约见,就他精虫上脑,毁了他的宴会! 江岫白脸色也有点难看,声音沉下来:“我知道了。你先带人下去休息,剩下的我来处理。” 江知予不再说话,牵着陶景妍离开。 宴会厅楼上就是酒店,他带着人上楼,开房。 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主要是江知予还在无声爆炸中,而现在是在酒店的公共区域。他在公共场合打人,已经够出格了,现在不能再放肆,只能硬生生憋着。 陶景妍的手被他捏得好痛,一把骨头都要碎在他手里。 她拧着眉,抽了抽,换来那人更加用力的抓握。 电梯里映着两人的脸,她看着江知予暴怒着的压抑的脸,抗议:“你松点,痛。” 江知予转头,桃花眼黑漆漆,冷得如冰原千尺,从唇间蹦出两个字:“忍着!” 电梯里的气氛冷得冻人,她穿着他的外套都有点后背发凉。 他生气的样子真的蛮可怕,比上次在陶器店外还要吓人。 他应该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换言之,他在为她被别人占便宜了而生气。简化点,他为了她生气。 好吧,可以暂时原谅他的无礼。 “叮——” 电梯到了指定楼层,江知予牵着她大步走到房间门口,刷卡,开门。 大门刚关上,陶景妍就被“砰——”地甩到门板上。后背和门板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痛得惊呼:“你干嘛!” 话音刚落,江知予猛地扑上来,举着她的手腕又“砰”地砸到门上。 “江知予,你疯了!”她痛得眼睛都泛起泪花,抬起眼,倔强又生气地和他对视。 “我疯了?”江知予冷笑,“我看你他妈才是疯了!” 他一把扯掉陶景妍身上的西服外套,滚烫的大掌毫无顾忌触碰她的后背,又捏又揉,抓住她后背交叉的吊带。 “穿这么暴露给谁看?想勾引谁?”他压着她,呼吸灼热,眼里带着愤怒,死死盯着她,嘲讽,“听说你坐下不到十分钟,就有三五个人去找你了,这一早上你收获不小吧?有没有从里面挑出几个中意的?还是说已经挑到了?” 强烈的占有欲充斥他的头脑,一想到有人碰她,或者她要去勾引另一个男人他就怒火中烧。 陶景妍是他的床伴,是他的宠物,起码在这段时间内,她只能是他的所有物。她生气也好,失望也好,开心也好,悲伤也好,都只能是他给予的! 别人不能碰她一点!一根头发丝都不行! “你看起来好像还挺喜欢那个姓赵的,你们到哪一步了?上床了?试过他了?觉得他好,所以在这种场合也要勾搭一下是吗?” “就因为他!”他的声音骤然提高,咬牙切齿,“不回我信息,不接我电话,是吗?!” 陶景妍听着他一条条无中生有,胡乱猜测的指控,脸色一变。 后背很疼,手腕也很疼,腰也被掐得很疼。 她看着面前这个人,突然觉得有点陌生,又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十分钟前,她还在为他心动,她还在因为那一瞬间,心脏麻酥酥的,痒痒的,开心得好像找到此生宿命。 在进这个房间之前,她是活在粉色幻象里的。 她有点想笑,于是就笑了出来。 清亮的眼尖锐,冷漠,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和一点因为心酸而出现的很淡很淡的血丝。 刮去所有心动和幻象,她十分理智又平静地问:“江知予,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 第33章 我讨厌你 江知予陡地怔住,这个问题在答案之外。 就像小时候做数学题,绞尽脑汁做不出来,想去抄答案。结果翻开答案页,找到题目序号,后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略。 所以他只能调动他目前所储备的知识作答:“床伴!” 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他们俩之前都默认的答案。 此刻却如一记重锤,狠狠锤在陶景妍心口,锤得她心脏钝痛。 她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抽空思考了两秒,得出答案——可能是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对他有期待,所以当他说出这个事实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被伤害了。 但她永远不会让自己处于弱势地位:“既然是床伴,那我有一个床伴还是两个床伴又关你什么事?” “就这种关系,难道你还想要我对你忠诚?江知予,现在是大白天,还不到你做梦的点!”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放开!” 江知予被她的话激怒,气息陡地加重,握住她手腕的力气像是要将她生生捏碎。 他看着面前的人,愤恨地,一字一句回答:“因为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个床伴!” 陶景妍挣扎的动作顿住。 江知予眼神如钉,刺进她心里:“陶小姐,我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会再用。你现在是我的床伴,那你就得对我忠诚!在我没有厌烦你,丢掉你之前,你只能是我的!” 他在陶景妍冷漠的,诧异的目光中继续写他错得离题的答案。 “我很喜欢你的脸,”他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去,看她的侧脸轮廓,“尤其是你的侧脸,非常喜欢。所以,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以后乖乖的,别再去勾搭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就原谅你。” 陶景妍怔愣着,用了两秒消化他的话。 她身体里好像长了一只啄木鸟,一口不停地啄她的心脏。 可是她的心脏不是大树,没那么坚硬,里面也没有虫子,它只是很柔软,很脆弱的,不好好保护就会失去所有活力的器官。 钝痛泛在心口,她猛地拍开他的手,直视他,声音滞沉,冰冷:“王八蛋!从今天起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有病治病,没病也别停药!我陶景妍眼瞎了才会看上你!” 她抬脚踹他的膝盖,鞋跟犹如锐器,踹得江知予闷哼一声,手上力道不自觉松了些。 见有用,她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踹得他捂着肚子退了好几步。 挣脱桎梏,她毫不犹豫转身,拉开房门。 刚迈出一步,腰肢猛地被人环住,收紧,将她往后拽。她再次回到房间内,大门在她眼前关上。 江知予抱得死紧,将她整个人都从地上提起来,嗓音沉冷得可怕:“你去哪?!” 她的腰被勒得生疼,快要折断。被人羞辱,逼迫,禁锢,她又气又怒,不顾形象乱踢乱踹,那人却将她抱得更紧。被踢中了也只是闷哼一声,绝不放她离开。 她踢得高跟鞋都甩了出去,终于忍不住委屈尖叫:“王八蛋,你放开我!” 身后的人抱着她往房间里走:“我说过了,在我丢开你之前,你别想离开!” 陶景妍突然变得安静,不踢也不踹,乖顺地任他抱着走向套间客厅的沙发。 江知予以为她终于认输,正准备出言讥讽,怀里的女孩却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没有任何准备,一下呆在原地。 “哇呜呜呜呜——” 她今天看见他本来好开心的,因为他一句等着,她在楼上等了一个小时。宴会厅被人泼酒占便宜,但是因为他给她出气了,她就觉得她可以原谅他放她鸽子,甚至因为他的保护而觉得安心。 那一瞬间,她全心全意地看着他;那一瞬间,她的整颗心脏为他跳动;那一瞬间,比所有花开的瞬间都灿烂。 可她却在下一瞬间,念头全毁。 震惊,失望,愤怒,委屈……人在短短三五分钟内原来可以有那么多感情。 她不要再喜欢这个人了,她现在只想回家,回到家人身边,和家人哭诉她的伤心,难过,委屈。 她讨厌江知予。 真切的,发自内心的讨厌。 她哭得撕心裂肺,委屈像是小火车,呜呜的汽笛声连成了片:“呜呜……我讨厌你……” 江知予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快走几步坐到沙发上,陶景妍顺势就坐在他怀里。 怀里的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妆容精致的脸颊挂满了泪痕,眼睛红红的,鼻尖,下巴,整片脖颈也红红的。 江知予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女孩子在他面前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们。就算哭了,他也懒得管,反正等她们哭够了,自然就消停了。 但是怀里的这个是他弄哭的,哭得他心慌。 他把人抱在怀里,声音僵硬:“喂,你……” “我讨厌你……” 江知予皱眉:“什么?” “我讨厌你!”陶景妍突然很大声,发泄般大喊,“……呜呜,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全世界……全世界最讨厌你!呜呜……” “……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见你了,呜……” 江知予心尖猛地一酸,好像被细针狠狠刺中,喉咙里像是被人塞了姜,辣得他生疼。 他掌心托住陶景妍湿漉漉的脸颊,强硬地将她掰过来和他对视,颤着嗓音命令她:“不许讨厌我。” 又是奇怪的让人难受的情绪,他不知道那些情绪从哪里来,从他的血液,细胞,还是骨骼?又或者心脏,关节? 他的人生被规划得太规整,他是集团继承人,他肩上天生担着责任,他在事业上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所以在感情上,他可以肆无忌惮,只要不触犯底线,什么开心做什么。他想交几个女朋友就交几个女朋友,想和谁玩就和谁玩,想追就追,想分手就分手。 那些无所谓的,乱七八糟的,以他为中心的关系从来不会让他难受,让他觉得胸口闷窒,碍事又不舒服。 只有遇见她,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杂乱无章的,让人无法掌控的情绪才会跑出来折磨他。 讨厌? 她是第一个说讨厌的人,她让他难受,怎么可以说讨厌他?她不能也不可以挑战他的权威。 江知予用拇指擦拭她的眼泪,坚定地酸溜溜重复:“不许讨厌我。” 陶景妍哭着拍开他的手,要从他怀里出来:“呜……你放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江知予揽住她的腰,不放,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大掌扣住她的后脑,稍稍用力,将她按在自己肩上。 他靠在她耳边,又哑着声音命令:“不许不见我。” 这段关系是他提出开始的,所以也应该是由他来结束,主动权是他的,不能放在她手上。 陶景妍才不管他,她哭得很伤心,很难过,泪水沾湿他的马甲,浸入他的衬衫,涌进他的肩膀。 温热的泪水一层层浸透衣衫,到达他肩膀时已经变得冰凉。 江知予莫名心慌,不自觉将她抱得更紧,重复:“不许不见我。” ? 第34章 不许讨厌我 漫天漫地的,不知名的,让人心酸的情绪全都朝他砸过来。 他没有学过那些情绪,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分类,无法将它们与对应的形容词连线,于是就用最简单,最暴力的方法全将它们归于愤怒。 权威被挑战的愤怒,主动权被夺走的愤怒,质问后得不到答案的愤怒,生气后没有人哄的愤怒,还有看见她被人欺负了的愤怒。 他按着她的后脑,声音虽然放轻了,却少不了语气里的高高在上:“我还没说结束,不许讨厌我,也不许不见我。” 陶景妍现在只想发泄,不想听他说话,也懒得再挣扎,她伏在他肩上抽着气,眼泪大颗大颗涌出来,身体也跟着颤抖。 她的情绪表达一直很顺畅,受了委屈就要说,就要人哄,绝不会自己憋着。 她的脾气一直很好,不太容易记仇,生气了也很好哄。她接受的教育让她可以大大方方的表达,哭也好,找人诉说也好,发泄出来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但遇到江知予后,她的情绪调节机制就好像有点崩坏。她的阀门,她的开关在中间卡了壳,她开始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秘密,会有被人伤害的难受和疼痛。 如果没有遇见江知予就好了…… 想到这,她更加心酸,哭声愈发剧烈,眼泪涌得更厉害。 江知予彻底呆住,拿她没有一点办法,怎么哭得比刚才更凶了? 他现在很焦躁,他不会哄人,只能用掌心一下一下笨拙地抚摸她的后脑,像是摸小兔子的脑袋。 窗外日光正盛,铺洒进套间,金灿灿的,耀人眼。 房间里除了渐渐弱下去的哭声,只有细微的嗡嗡的空调声。整个世界好像安静下来,他们身处这个世界中心。她依旧伏在他肩上,眼泪沾湿他大片衣襟。胸膛的起伏贴着他,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 江知予见她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真怕她在他肩上哭晕过去。拧着眉,一手抱着她,一手去拿自己的手机,解锁,在微信联系人里找到江岫白。 打开对话框,指尖悬停在键盘上,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打字:[哥,你平时惹嫂子哭了,都是怎么哄的?] 妈的,丧权辱国了! 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居然要问江岫白这种傻逼问题! 但是……他能问的也就只有江岫白了。 没一会儿江岫白给他回消息:[?] 此生仇敌:[我疯了吗?我为什么要惹哭她?] 此生仇敌:[她皱一下眉头我都要担心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要是把她惹哭了,我能自杀谢罪。] 江知予:“……” 问江岫白是没用的。 他就是个恋爱脑,老婆奴,孟疏雨要天上的星星,他能买一赠三,把太阳和月亮一起摘下来送给她。 所以江岫白只可能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弄哭孟疏雨,但那种情况的哭不作数。 江知予忍住,继续问:[那你平时都是怎么哄嫂子的?] 此生仇敌:[不要脸。] 江知予:“……” 江知予牙齿咬得咯咯响,下颌都绷紧了,手指要在键盘上戳出火星来:[死恋爱脑!你才不要脸!] 此生仇敌回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此生仇敌:[你都要哄人了,还要什么脸?没听过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此生仇敌:[哄人,重点是要让对方高兴,消气。就你端个天老大,你老二的姿态,能哄好才有鬼了。] 此生仇敌:[怎么,你把青青惹生气了?] 此生仇敌:[那肯定不是青青的问题,你自己检讨吧。你是不是又说人家坏话,戳人心窝子了?] 此生仇敌:[我的宝贝弟弟诶,就你那破嘴,可积点德吧。] 江知予看着那一连串的消息,脸“唰”地黑了,狗屁,他这辈子都不会放低姿态去哄一个女人的! 江岫白不要的脸,他江知予要! 陶景妍趴在江知予肩上,起码哭了一个小时,才把那阵憋闷的委屈,难受哭干净了。 她收了声,呼吸依旧不太顺畅,一抽一抽的,出气都在抖。 江知予一直抱着她,在她哭的后半段时间里,没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摸摸她的头,拍拍她的背。 她哭好了,但没消气。她想回家,不想在这里。 她撑着他的肩膀坐起,要从他怀里起来。 察觉到她的意图,江知予双手环住她,不让她离开:“去哪儿?” 他这才有机会好好看她,她哭得太久,薄薄的眼皮都肿起来,大大的荔枝眼被遮了一小半。眼眶水盈盈的,红得不像话。整张脸颊,鼻尖,下巴都是红的。 让人看了止不住地心疼。 偏偏神情倔强,侧脸对着他,不肯看他一眼,嗓音低哑:“我要回家。” 带着浓重的哭腔,好委屈。 江知予视线落在她胸前,她的绿裙子被红酒渍弄脏了好大一块。 因为拥抱,他的衬衫,领带,马甲上也沾染红酒的味道。 他抿唇,看她倔强的模样,轻轻握住她垂落在身侧的手:“你现在这样怎么出去?先去洗个澡,我让人送衣服上来。” 闻言,陶景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丝绸裙,弄脏了就是毁了。 红酒渍弄得她身上到处都是,粘粘的,很不舒服。 一想到刚才的事,消下去的委屈又冒上头,她都被欺负了,他不哄她就算了,还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鼻尖一酸,一大颗眼泪又涌出来。 江知予:“……” 江知予简直没脾气:“别哭了,行不行?” 行不行?行不行?去你妈的行不行! 她用力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 江知予不知道又有哪里惹到她了,眉头一皱,大声:“陶景妍!你能不能消停点!” 陶景妍:“……” 她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偏头,睨他,哑着嗓子喊:“放手!我要去洗澡!” 江知予怔了一下,随即放开她。陶景妍立马从他怀里跳下来,赤着脚往浴室走。 江知予烦躁地揉揉眉心,妈的,女人就是麻烦。 他起身,拨打酒店内线,让对方送一套干净的衣服上来。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就在客厅等着。 不多时,门铃响了,服务生递过来一个纸袋,他接过后往浴室走。 浴室门没关,她躺在浴缸里,温水正一点一点从她的小腿漫上来。 “衣服送上来了,你一会儿换上。”他把手提袋放在一旁的洗手台上。 浴缸里的人垂着头,没理他。 他狐疑地转头,看见一颗晶莹的水滴从她眼眶掉落,直直砸进温水里。 他无奈仰头,深吸一口气,忍着不耐问:“又怎么了?” 里面的人还是没回答。 妈的,他的好脾气彻底到头了,气急败坏走进淋浴间:“你作也有个……” 话音骤然停住。 他看见她莹白的,纤细柔韧的腰上一圈紫红的痕迹。 ? 第35章 哄人 看着那圈紫红的痕迹,他的心尖突然狠狠刺痛了一下,堵住他所有坏脾气。 浴缸里的姑娘呆愣愣看着那圈紫痕,一滴眼泪骤然掉落,砸在温热的水面,砸出一个小窝。 江知予急忙忙蹲到浴缸边上,小声叫她:“陶陶……” 陶景妍还是没有抬头,哑着嗓子说话:“我小时候调皮,仗着爸爸妈妈宠我,总是做一些小孩子不许做的事。后来被发现了,爸爸就会生气地打我屁股。最严重的一次,痛得我以为屁股要开花。” “可是等我回房间照镜子的时候,也就只是红了点,妈妈给我揉了揉,一会儿就不疼了,再去照镜子,一点痕迹都没有。” 她吸了口气,嘴巴瘪着,下巴发抖,一抽一抽地说:“我爸……我爸连打我都……都舍不得让我痛太久。我摔跤膝盖磕红了,他都心疼得要死。我手上……有一个小口子,他……他都要抱着我,给我吹吹。你凭什么呀?” 江知予一颗心都揪紧了,酸痛得要命,连忙伸手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一点嚣张气焰都没有了。 “别哭了,别哭了。是我不好,是我太用力。我以后不会了,我以后都轻轻的。” 他低头,亲亲她沾着水汽的头发:“不哭了,好不好?我刚才就是太生气了。我找了你好久,看到你和别的男人举止亲密,还有老男人泼你酒,故意占你便宜。我就是太生气了,恨不得一拳一个揍死他们。” 哦,对,还有刚才和她搭讪的那个王八蛋。 好像就是因为那个王八蛋,江知予才会给她安上好多条指控,字字句句,全都在侮辱她。 但她现在没心情处理那个王八蛋,等她待会儿回家了,再去和哥哥告状。 一想到这个,她更委屈,抽着气控诉:“……你还不让我回家。” “没有,”江知予解释,“你裙子脏了,身上也不舒服,洗完澡换好衣服再回去。” 他把她松开了一点,拇指指腹很温柔地拂过红肿的眼睛,低头轻轻吻上,心尖发颤:“我送你回去。” “不要,”陶景妍拒绝,“我有司机。” 江知予一双桃花眼温柔又专注地看着她,指尖扫去她的眼泪:“好,让司机送你回去。眼睛都哭肿了,泡完冰敷一会儿再走。” 这个陶景妍倒是没拒绝,她要是现在这模样回去,不仅丢人,还会被刨根问底。 她泡澡,江知予就在一旁陪着她。 他不会哄人,陶景妍也不想和他说话,浴室里就只剩下哗哗的水声。 她坐在浴缸里,水渐渐漫过她的身体。她今天早上起得很早,刚才还哭了很久,精神和身体都异常疲惫。 温热的水很能舒缓身体上的疲劳,困意上来,她想睡觉了。 她的眼皮耷拉着,呼吸变得轻缓。 江知予就在一旁看着,她现在眼睛红红,鼻尖红红,像一只被欺负惨了的小兔子。刚才还张牙舞爪的,现在好像确认身边不会再有危险,整个人都开始放松,软软地将自己团在一起。 真是,可爱。 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江知予托住她的脸颊,把迷迷糊糊的小兔子托起来:“陶陶,别在这里睡,起来,擦干了去床上睡。” 陶景妍感觉自己的现在的状态就像初中时上数学课一样,困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 她蒙蒙地看一眼江知予,软软地“嗯”了一声,朝他伸出两条手臂:“……抱我出去。” 又乖又甜又软,江知予有天大的脾气,现在也被磨得干干净净。 都那么大了,当过这么多年编剧了,不仅他们这个圈子,影视圈她都打转这么多年了,怎么身上还有一种干净,纯粹的天真? 明明两个小时前,他们还吵得不可开交,还说了讨厌他,再也不见他的话。怎么这会儿就对他毫无戒心?他是个刚刚把她惹哭了的男人,她到底有没有点警惕感? 江知予沉默着把她抱起来,她就乖乖地,软绵绵地任他抱着。 她踩着拖鞋,江知予拿了浴巾给她擦身体,又给她穿上浴袍,才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卧室床上。 陶景妍一沾床就闭上眼睛,江知予把她额前的湿发扫开:“睡吧,我去找个冰袋给你敷敷眼睛。” 床上的人没理他。 他把卧室的窗帘拉上,开了床头小灯,准备去冰箱里看看有没有冰袋。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女孩子低哑的,闷闷的声音:“我的手包,还有手机。” 江知予转头,看一眼床上的小凸起,妥协:“我给你拿过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陶景妍在床上都快要睡着了,江知予才回来,手里拿着冰袋,手包和她的手机。 她从床上坐起,拿过她的手包,拉开拉链,两手把包包一扯,翻过来一倒。 里面的口红,气垫,粉饼,还有一堆名片,哗啦啦地全都倒出来。 江知予看着那些名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漂亮的桃花眼都要喷出火来。 妈的,就一早上,她的包里就塞了那么多名片!还有那群狗杂种,居然敢觊觎他的人! 他在一旁气得脑供血不足,下颌线绷得死紧,额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能一把火烧了那些纸片片。 而陶景妍,还在那一张一张地挑选,找得特别认真。 他知道现在他就该乖乖的什么都不做,毕竟把面前的人惹哭了好几次,他又不会哄,还是闭嘴比较好。 但他还真他妈做不到! 别的都能忍,唯独这件事儿,忍不了一点。 他嘴角一扯,讥讽道:“怎么?我还在这儿呢,就这么迫不及待找下家了?”他咬着牙,冷笑,“找谁啊?我也来帮帮忙呗。” 陶景妍动作一顿,心口闷闷的,只觉得这个人说话真的好难听。 她没抬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赵业。” 江知予一口气堵在胸口,牙齿咬得咯咯响,抓着冰袋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投怀送抱是吗?!” 陶景妍心口一堵,不服输地顶回去:“是又怎么样?!反正人家脾气比你好,比你会说话,还比你温柔!” 她又去抓了一张卡片,翻过来,刚好是赵业的。 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她下意识抬头,对上江知予怒气冲冲的脸,那人气得脸都要扭曲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知道那群人私底下玩得有多凶吗?还他妈比我温柔?!信不信你今天敢赴他的约,再出来,就是半个残废了!” 陶景妍简直要被他这张嘴气死了:“那你又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 第36章 乖,不生气了 话音刚落,两人一起陷入沉默中。 空气里都是剑拔弩张的氛围,碰一碰都能蹿起火星点子。 两个人都不服输,但比起争谁对谁错,陶景妍更想解决问题,解决误会。 倒不是因为江知予,或者他们俩人的关系,纯粹是因为她不想被人误会成不管是谁都可以的人。 她用力挣脱江知予的手,去拿自己的手机,准备打电话。 电话号码都输进去三位了,突然顿住。 站在一旁死盯着她一切举动的人,又开始冷嘲热讽:“怎么不继续了?害怕了?怕什么,被玩残?你不是挺大胆的吗?见面第三次就敢跟陌生男人上床……” “你的手机给我。”他话还没说完,对方突然朝他伸手。 他愣了一下,去摸自己的手机,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解锁,将手机递到她手上。 江知予:“……” 他冷声冷气为自己找面子:“呵,你倒是聪明,以后人家找你,电话打到我这里,我是通知你,还是不通知你?” 陶景妍懒得理他,输入赵业的号码,拨打。 响了没两声,对方接通:“喂,哪位?” 因为开了免提,江知予也能听到对面的声音。他用一种不共戴天的眼神死盯着陶景妍手中那支黑色手机。 “是我,陶景妍。”陶景妍没说废话,直接表明身份,她的声音还是哑的,听起来像感冒。 对面明显愣了两秒,才笑起来,态度倒是比之前好了一些:“是陶小姐啊,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宴会厅上的事儿,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赵业才走开没两步就发生骚动,转头一看就是江知予发狠打人的画面。被江知予揍的人好歹也是企业老总,反应过来后连句屁话都不敢说。 江知予护着陶景妍离开的画面,赵业可看得明明白白。突然就对陶景妍那句“你的副总位置坐不久”了,有了实感。 如果她是江知予的人,小江总冲冠一怒为红颜,对他动点手脚还真不是没可能。 陶景妍顶着两个肿眼泡,面色平静,一字一句:“把我刚才最后和你说的两句话,原原本本再说一遍。” “呃……”赵业干笑着,“那个,陶小姐……我之前不知道您和小江总关系那么好。是我多有冒犯了,还希望您原谅。” 陶景妍又累又困,实在不想听他废话,声音陡地提高:“我让你再说一遍,你是听不懂中国话,还是聋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对方连连回答,丝毫不敢怠慢。 “您说,让我做人,见好就收,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说,我今天冒犯了您,副总位置坐不久了。最后您不是让我滚了吗?” 赵业说话都哆嗦起来:“我我我……之前确实不知道您是小江总的人。我要早知道,您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啊!” 陶景妍心往下沉了沉,冷声询问:“所以,我不是他的人你就敢了,是吗?” “别别别,我没那个意思!” 陶景妍疲惫地闭了闭眼睛,语气坚定:“赵业,你听着。我陶景妍只是我陶景妍,从来都不是谁的人。就算今天没有江知予,你也完蛋了!” 说完,她挂断电话,气得把手机砸到床尾去。呼哧呼哧喘了两口大气,才抬头去看江知予:“我和他说的什么,你听到了。谢谢你替我出气,打了那个老色鬼,给我披衣服,带着我离开宴会厅,避免我继续在那儿丢人。” “今天所有事儿都明了,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那些指控,我一个都不认。”她神色平静,用一副哑嗓子陈述事实,“你今天保护了我,也用莫须有的罪名羞辱了我,两件事相抵,就算了。” 她这样平静的语气让江知予有一种莫名的慌乱,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错觉。他倒是想她继续打他骂他,和他对着干,也不想她这么平静。 至于原因? 不知道,想不明白,反正陶景妍是他的,起码这段时间是他的。 陶景妍:“我现在很累,想睡觉了,也不想看见你,麻烦你离开。” 说完,她钻进被子里,背对着江知予,闭上眼睛。 江知予垂眸,看着背对着他的那一团小凸起,面色有些凝重。 他当然把赵业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因为听清楚了,了解的事情的全部,他才有一种脑袋被人打了一棒的错觉。 脑袋里一个小人大声嚷嚷着:看吧,都是你的错! 再想到刚才把她弄哭的事,莫名的,心里涌上点愧疚。这情绪,他可不常有。 认错吗?道歉吗?不可能的,向来都是别人向他认错,给他道歉,他怎么可能屈尊降贵给一个女人道歉? 他坐到床边,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在继续高傲和短暂低头中间犹豫。手里的冰袋冰得他掌心有些麻木,才将他惊醒。 他看着那冰袋,突然想起,她的眼睛还红肿着,就这么睡,一会儿起来肯定还继续肿。 给她敷眼睛,避免她继续丢脸,他这算是人道主义关怀,不算低头认输。 这么想着,他伸手拍拍陶景妍的肩膀:“陶陶,你眼睛还肿着,先敷一敷再睡。” “你放着吧,我一会儿自己敷。”陶景妍的声音闷闷的。 “不行!”江知予和她杠上了,“冰袋是我拿过来的,就得我敷。这件事的主动权在我手上,你没有权利拒绝。” 陶景妍:“……” 陶景妍转过身,瞪着还红红的,水雾朦胧的眼睛,怒道:“你有病吧!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她作势就要掀开被子,起床。 被江知予握住手腕,又一下按回去,没等她反应,面前的男人也俯身压下来,猝不及防在她唇上亲一口。 陶景妍瞪大了眼睛:“你……唔!” 他又亲了一下。 “江——” 她刚开口,又被亲一下。 “你滚——” 江知予这下直接亲瓷实了。 这王八蛋,吻技越来越好,三两下就把她亲得越来越迷糊,本就疲惫的脑子昏昏沉沉的。 见她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弱,江知予才又吮了一下她的唇瓣,稍稍退开,鼻尖抵着她。 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有点哑:“乖,不生气了。我刚才不知道前因后果,现在我了解了,那我就知道这事儿不是你的错,和你也没关系。” 陶景妍鼻尖酸酸的,丰盈的水汽在眼眶聚集,本就红红的眼睛更红了,心口堵着的气消了一半。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啊。 见她没再暴走,江知予又亲亲她的唇瓣:“不哭了,我给你敷眼睛,消肿了再睡。” 陶景妍瘪着嘴,没答应,也没拒绝。 和她对视的桃花眼依旧漂亮,此刻里面已经没了那些嘲讽,冷漠,愤怒和侮辱的情绪。只有一团让人沉溺的温柔和深情,正专注地看着她,好像全世界只有她。 可他娘的,全世界的桃花眼,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都很深情,深情背后是数不清的假意。 “混蛋……”她一说话,就是满满的哭腔,“我还生着气呢!” 两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江知予温柔吻去。 “我知道,我知道。”他弯唇,面颊上的那颗小痣也透着温柔,“所以,我这不是在哄你吗?” ? 第37章 陶陶,你怎么这么可爱 陶景妍噘着嘴,怒目而视。 王八蛋,这算什么哄! 他看着她的小表情,又笑得一副温柔浪荡样,假深情,真无耻。 “我给你敷眼睛,不说屁话打扰你休息,但是……”他指腹摩挲她柔嫩的脸颊,“不许讨厌我,也不许不见我。” 陶景妍气鼓鼓的:“凭什么!” 江知予叹息,很认真地看着她:“因为我想见你,因为我还不想结束这段关系。” 他就算是养只小宠物都有感情,更何况这是一个和他各方面都很契合的人。他为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找到了原因:因为他还想继续和这只小宠物玩玩。 陶景妍被堵得说不出话,好吧,原来不是她一个人想见。 见她神色有所松动,江知予像是尝到了甜头,思索着继续回答:“陶陶,我很想见你。上次惹你生气了,我去德国出差都不安心。晚上路过那个陶器店,我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就不由自主停车了。” “里面陈列的陶艺品比你在国内看到的多,我想你会喜欢,就给你买了好多。你不是也收到了吗?” 陶景妍闷闷地“嗯”一声。 江知予愈发得意,他突然发现哄女人和谈合作一样,只要多一点耐心,保持稳定的状态,循序渐进,很容易就能到手。 于是他将声音放得更轻柔:“你知道我在买这些东西时,在想什么吗?” 陶景妍几乎要沉溺在那双漆黑的,温柔的眼睛里,思绪被他带着走:“什么?” “你笑起来的样子。” 乖乖的红眼小兔子怔住。 江知予亲亲她热热的,烫烫的肿眼泡,继续说:“我想到那天你看到那些小陶人时,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 他的手指在她脸上轻抚,像是陷入回忆中,嘴角带着轻缓的笑意:“眼睛弯弯的,亮亮的。唇边有两个小小的,很乖巧的小括弧。左边脸颊上还有一个小酒窝。我那时候还在想,你的酒窝里是不是盛过古时候的美酒,才会生得那么甜。” 陶景妍:“……” 陶景妍有些害羞地缩了缩脖子,本就泛红的脸蛋好像更红了,小小声:“哪有……” 江知予尖尖的喉结滚了滚,刚刚还平和的心绪好像有点乱了,不是那种被愤怒冲破头脑的乱,而是想要拥抱她,亲吻她,占有她的乱。 他俯身,亲亲她的左脸颊,嗓音有些哑了:“有的,我记得,就在这儿。你一笑就能看见。” 陶景妍被他哄得笑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自己还在生气了,又立马收回,板着脸,抿着唇。 江知予看见她的小动作,十分愉悦地哼笑一声:“陶陶,你怎么这么可爱?” 陶景妍羞得耳朵都红了:“哪有!”她伸手去推他的胸膛,“你让开,我要睡觉了。” 江知予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那细白的手腕上还有因他暴力而留下的红痕。 他细细亲吻那些痕迹,少见地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 她的皮肤实在太嫩,这一个红痕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消。 陶景妍被他亲得痒痒的,这氛围实在太过暧昧,她疯狂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没头没脑地问一句:“你说你很喜欢我的侧脸,我的侧脸那么好看吗?” 江知予动作一顿,拇指细细摩挲她的腕骨,眼睛却不看她:“嗯。” “那我的正脸好看,还是侧脸好看?”陶景妍来了兴致,继续追问。 江知予这回抬眸,与她视线相对:“都好看。” 陶景妍眉头一皱:“你敷衍我!” “不是,”江知予失笑,又去亲吻她的眉心,眼睛,鼻尖,唇瓣,“是因为你长这样,所以不管正面侧面都好看。” 陶景妍开心了:“好吧。” “陶陶,”江知予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托着她的脸颊,漆黑桃花眼里有一种类似迷醉的神情,光华灼灼,“我们20天没见了。” 他的声音带着情欲的低哑,陶景妍听在耳朵里,心脏怦怦跳。 她眼珠乱瞟,躲避他过于直白的目光:“嗯。” “做吧。” 他说得直白,陶景妍稍稍怔住,抬眸迎上他的视线。 只一瞬,他猛地低头,吻上她的唇。 不同于刚才哄人一样轻轻柔柔的吻,而是热烈的,不容抗拒的,想把她吃进肚子里的吻。 陶景妍轻轻哼了一声,他吻得更凶。 她脑子迷迷糊糊的,一开始用力揪他的衬衫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搂住他的脖子。 她浴袍的腰带被人抽开了,吻落在她的脖颈,锁骨上。 马甲,衬衫,西裤全都坠落在地。 中间好像有人打电话过来,具体打了几个,不记得了。 后来实在被烦得紧了,江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通,声音沉稳,听起来情绪冷静:“谁?” “啊?”对面愣了一瞬,有些疑惑地问,“这不是陶小姐的号码吗?” 江知予牵起她的手,捏捏她细腻的,沾着薄汗的手指,冷哼:“赵业?我是江知予。” 他把她湿漉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侧头亲亲她的掌心,听着电话里惊恐的声音:“小……小江总!这……这是您……” “对,我的号码。因为某个聪明的姑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打扰,用我的手机打的。”江知予的吻很温柔,他的声音却冷得像冰,“赵总,我记得你手上有一个和聚昇的项目合作,虽然不是什么大合作,不过我想我应该有更合适的合作方。” “国庆后,负责项目对接的人,会把解约合同送到您的办公桌上,注意查收。” 他说完,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到一边,俯身将人抱进怀里,亲亲她湿润的眼睛:“给你出气了,以后他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怀里的姑娘轻轻“嗯”了一声。 房间里拉着遮光窗帘,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光景,陶景妍累得睡过去时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六点了,又饿又困,所以睡得不好,醒过来时才七点。 她好困,迷迷糊糊去抓手机,用了十万分的意志力找到陶景珩的微信,闭着眼睛给他发语音。 “哥……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今天起得好早,逛了一天又好累,我在酒店睡一晚,明天再回去。” 发完她也不敢睡,她得等着陶景珩给她回消息。 好在她哥回消息向来很快:[哪家酒店?] 陶景妍给他发了个位置,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只是隐瞒这个套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陶景珩很快回:[好,注意安全。] 她放心地睡死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痛醒的,一种熟悉的,好像有一双手在不断拉扯着她小腹的,每次都能让她以为要丢掉半条命的痛。 ? 第38章 不过就是一个替身而已 酒店楼下是酒吧,江知予在陶景妍睡着后,约赵敬出来喝酒。今天发生的事儿有点多,他觉得他该冷静一下。 今晚只有他们俩人,没有别的狗友。 赵敬碰一下他的杯子,笑得戏谑:“喂,我听说你今天冲冠一怒为红颜了?行啊你,平时闷不吭声,最爱看热闹,还巴不得火上浇油的人居然也学会怜香惜玉了?” 江知予斜睨他一眼,仰头将杯中酒一口喝尽:“冲你妹,又是谁嘴巴闭不上了?” “咋的,你都做了还怕人家说啊?”赵敬揶揄着,“再说了,你也不看看今天到场的都是些什么人?别说一天了,宴会还没结束呢,整个圈子都传开了。” 江知予眉心拧起,没说话。 今天这事儿做得确实冲动了,但在当时那个情况下,实在忍不了一点。 “听说你还把一老总给揍了?大家都说年少有成,冷静自持的小江总这回是玩真的了。”赵敬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贱兮兮地靠过去,“一天天装得人模狗样儿的,瞅瞅那些人都被你这精致的外表给骗成啥样?” 江知予“啧”了一声,他现在正心烦着呢,简直不想听赵敬bb:“能不能把你那破嘴给我闭上?!” “您这话说得,你叫我过来喝酒不就是想听我逼逼叨吗?你要不想听,干嘛不自己喝?” 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赵敬早把这狗比摸得一清二楚。 “不过说真的,你该不会真认真了吧?”赵敬摸摸下巴,拧眉思考,“据我所知,你可从没在人前失控过,今天是第一次吧?” 江知予:“……” 一说起这个他就更郁闷了,从记事开始,他爸就和他说过,要喜怒不形于色,要让别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要在言谈间掌控全局,对于上位者来说,威严和手段比和颜悦色更重要。 所以他在外面不能失控,不能让别人有钻空子的机会,从他进入公司以来,在外人面前,一直保持着冷漠精英的模样,大家都知道小江总虽然手段狠,不讲情面,但靠谱,这两年聚昇的市值一直上升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今天,他算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了吧?从此以后,圈里人都知道,他江知予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对来参加宴会的合作伙伴大打出手。 重点是那女人还他妈是个伴儿!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他郁闷得又狠狠灌了一口酒。 赵敬看他的模样,调笑的表情也收敛了一些,靠过去勾住他的肩膀:“你当初对孟桃可都没这样,这次该不会真走心了吧?” 江知予倒酒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又若无其事笑了声:“说什么屁话?不过就是看她像桃桃,多和她玩玩而已,你真当我什么人都能喜欢?” “呃……”赵敬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想说,你要是真能喜欢上陶妹妹其实也挺好的。” “虽然我和她见得不多吧,但感觉性格就比孟桃好,人也不端着。重点是人家好像对你有点意思,不像孟桃,你追她两年,人转背就出国了,才不管你是伤心还是难过。而且你一开始又不是主动追她的。” 孟桃是北方人,却生了一副江南温婉美人的模样,但性格却和温柔小意搭不上边,为人异常高冷。大概是知道自己长得好,成绩好,虽家道中落,身上那股子千金小姐的劲儿是一点没消。 看着追在她身后的学长学弟,眼里都是不屑和嘲讽。当然,更看不起的是只会砸钱的草包富二代。刚好,江知予那时候还没正式接手公司,基本上也就属于只会砸钱的富二代。 省了草包,是因为他是在修双学位时,和孟桃在一个班听课。 江知予追孟桃,起源于一个赌约。赌在那些追求者中,谁能最先拿下高冷又傲气的孟桃。 江知予和那些人同属于竞争者,只管各凭本事,用尽手段。 这是他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有目的地去做某一件事,没有规则,没有束缚,因此花尽心思,倾尽全力。 后来赵敬发现他好像认真了,着了魔一样,做什么都想着孟桃,大把大把的钱砸下去,全是为了讨她欢心。甚至为她策划了一场生日烟花。 追着玩的时候,赵敬还能每天笑哈哈揶揄他。但发现他认真后,赵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孟桃说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孟桃越不答应,江知予就越掏空心思,赵敬看着就越觉得不值。直到孟桃出国,江知予还消沉了一段时间,找他喝了不少酒。 当时他刚刚正式进入集团工作,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晚上还找他买醉。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间后,江知予才没再提这个人。 开始过起周一至周六当商业精英,周六晚至周日晚暴露本性当放荡花花公子的日子。 但他当花花公子又当得很奇怪,喜欢小美人趋之若鹜地靠近他,依赖他,讨好他。和小美人们调调情,喝喝酒,他要是高兴了小美人们就能得到不少小费。 赵敬玩那是真的会玩到床上去,江知予不同,他是纯玩,不上床。 所以赵敬大概琢磨出点味道,江知予心里还放不下孟桃呢。 直到陶景妍出现,从来只玩不上床的小江总破戒了。赵敬多精的人啊,看见陶景妍的一瞬就明白江知予在想什么了。 他是真没想到他这位好兄弟居然玩起了替身文学。 但今天这事儿又让他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他隐约察觉到,江知予对孟桃和陶景妍的态度,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性格比孟桃好?”江知予冷哼,“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就那张嘴,没把你往死里骂,都算上辈子烧高香了。” 他想到今天中午的事,想到出国两年的孟桃,周身气压骤降,漆黑的眸子冷得像冰:“不过就是一个替身而已,你真以为我对她有什么感情?” 对啊,不过是个替身而已,他何必浪费那么多感情给她?简直是浪费时间。 话音刚落,他放在一旁的手机亮屏,“嗡嗡”震动起来。 两人的视线都落到手机屏幕上。 [请叫我仙女邀请您语音通话。] 赵敬看着那串id,嗤地笑出声来:“这他妈谁啊?这么不要脸。” 江知予把震动换成静音,再把屏幕往下一扣,声音理所当然的冷冰冰:“一个傻逼,不重要。” ? 第39章 知予,我疼 陶景妍因为体质,再加上不规律的生活方式,每次生理期必疼得死去活来。 偏偏她的生理期不太准时,她自己也记不住日子,直到肚子疼了,她才会意识到生理期到了。 在开始痛的时候她就会赶紧换上卫生巾,吃一片止痛药。但止痛药的起效时间是一小时后,她经常在吃下20分钟左右就会陷入持续性的坠痛中。 疼得脸色苍白,浑身发冷汗,紧接着会陷入昏迷。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止痛药起效了,她就不疼了,只是有些虚弱。 所以每次来生理期的时候,她都想赶紧陷入昏迷,毫无知觉地睡一觉,睡醒就舒服多了。 今天她是被疼醒的,说明她已经过了那20分钟,进入持续性疼痛当中。 她蜷着身子,拧着眉,气若游丝地叫:“知予……江知予……” 这王八蛋,大晚上又跑去哪儿了? 她身边没人,酒店也没有为客人准备卫生巾和止痛药,她只能叫人买。 肚子的坠痛感越来越严重,陶景妍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双手用力捂着小腹,脸色惨白,眉心紧紧皱起,额头上都是冷汗。 她忍着疼,去床头摸自己的手机,哆嗦着解锁,找到江知予,给他打电话。 打了一个,两个,三个对方都没接。 她缩在床上,疼得浑身发抖,气都喘不匀:“混蛋,接电话啊……” …… 江知予在酒吧又喝了两杯酒,一边想着陶景妍应该是醒了没看到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一边又想着,他凭什么就要接电话?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玩玩而已,他还要去哪儿都和她报备?搞笑呢吧? 于是他没管无声亮起又息屏的手机。 直到他觉得晾人晾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抓过手机,点亮屏幕。 打开微信一看,七个未接。 他勾唇,嗤笑一声,嘲讽道:“打这么勤快,赶着去投胎呢?” 刚说完,屏幕上再次弹过来对方的语音通话请求。 “哟,”赵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你又勾搭谁家小妹妹了?查岗查这么严?” 江知予懒散一笑:“滚你的。” 指尖在屏幕上划过,他接通电话,语气依旧是散漫的:“睡醒了?” 电话里没有他想象中刚睡醒的迷糊哼声,也没有张口怒骂他没良心,只传来一阵虚弱的,发着抖的呼吸声。 他正疑惑着,手机里终于响起对方断续隐忍的颤音:“……知予,我疼。” 江知予陡地愣住,那两个字叫得他心尖痒痒的,可能是酒喝多了,脑子有点发懵。 但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后面那两字身上,他拧着眉,声音有些急:“你怎么了?” 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发着抖,几乎要哭出来:“生……生理期,你……你帮我买一下止痛药和……卫生巾。” 江知予直接站起来,在赵敬惊讶的目光中,丢下一句“有事”,转身就走。 他边走边问:“还要买什么?” “不用了,就是……”陶景妍深吸一口气,继续忍着疼,颤巍巍说,“如果……如果我昏迷了,记得……叫醒我。” 江知予脚步顿住,然后加快步子,往楼下的便利店走去:“艹,你不是逗我玩吧?这都能晕过去?” 陶景妍浅浅“嗯”了一声:“我……我没力气,挂了。快点……快点回来。” 电话挂断,江知予快速走进便利店,转了两圈才找到卫生巾专区,然后他站在那两排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卫生巾货架墙前,愣住了。 这他娘的,那么多,到底买哪一种啊? 他黑着脸,思考了两秒,向此生仇敌发起视频邀请。 江岫白估计不忙,很快接起,两张长得七八分相似的脸,在小小的手机屏幕里大眼瞪小眼。 江知予脸色铁青,双唇紧抿,没说话。 江岫白看他那脸就觉得好玩,好心情地问:“大晚上的给我打视频,我可不认为你想找哥哥谈心。” 江知予:“……”谈个鬼! 江岫白的视线被他身后的货架吸引,双眼都睁大了,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哦哟,让我猜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我们尊贵的小江总站在琳琅满目的卫生巾货架前呢?” 江知予一愣,脸上有点不自然,说话也硬邦邦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江岫白噗地笑出来:“知予啊,你哥我还不至于认不出你背后那些包装袋。” 江知予:“……”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拉不下脸的了,他说:“你问问嫂子,平时她都买哪些卫生巾?” 江岫白看着江知予一点一点泛红的耳尖,脸上看热闹的表情越来越明显:“这种问题你问我就行了,问你嫂子干嘛?” “你知道?”江知予疑惑地拧着眉,明显不太相信。 “知道啊,你嫂子什么事儿我不知道?”江岫白自信满满,“我给你说名字,你还得找半天,你把摄像头转过去,我教你选。” 江知予黑着脸把摄像头转过去了,满满的卫生巾包装袋装满他的手机。 江岫白的声音传过来:“卫生巾分为日用,夜用,迷你巾和护垫,夜用里面呢又包括了安睡裤。女孩子的生理期就要把这些都备齐。” “现在晚上了,头几天量都比较大,你就先把安睡裤买上,喏,就你面前那个,黑粉包装的。” 江知予板着脸伸手抓了一包。 “等睡一觉起来,明天早上就该换日用的了。现在天还比较热,卫生巾买得越薄越好。”江岫白远程指导他啥都不懂的傻蛋弟弟,“你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和安睡裤同个牌子浅粉色鎏金包装的那款。” 江知予往前走了两步,果然看到了,声音硬邦邦的:“有。” “行,就拿那款。那个牌子的高端系列,我之前给你嫂子买过,很薄。至于其他的……”江岫白想了想,“应该不需要你买了,人姑娘明天回家就用自己的了。” 江知予抓着两包卫生巾,光速离开那片区域。 走到一半,他又半信半疑地问:“女孩子这些事你都知道?” “那当然。要不然能把你嫂子伺候得这么好?” 江知予想了想,还是问:“止痛药买哪一种?” ? 第40章 你抱抱我吧 这话一出口,江岫白就愣了:“你的青青还得吃止痛药?” 江知予刚想嘲讽“你不是说你都懂吗”?就听见他的老婆奴哥哥叹了口气:“那她体质不太好啊,你得多注意点。” 江知予边结账边问:“什么意思?” “痛经这事儿因人而异。”江岫白和他解释,“有的女孩子经期完全没感觉,有的女孩子有一点痛,但能忍,或者吃个止痛片就能过去。有的女孩子会腰酸腰痛,比如你嫂子。而有的女孩子则会疼痛难忍,像是肚子被硬生生扯开,严重的话,会痛到昏迷。” “你的青青都痛到吃止痛药了,算是反应比较严重的。” 江知予走出便利店,想到陶景妍说她可能会昏迷,两条眉毛狠狠皱在一起,脚步匆匆往马路对面的药店跑去。 十月的夜风刮在耳边,还带着一点点热意,他心急如焚,迎着风,额发被吹开。 “那要怎么办?” 江岫白的声音不疾不徐:“买一点经期红糖,一会儿泡一点红糖水给她喝。如果有热水袋的话,买一个,灌满热水,给她敷一敷小肚子。没有的话,就买暖宝宝,贴在小腹的位置,会舒服点。你要是有耐心的话,还可以给她揉一揉,也能缓解一点疼痛。” 江知予买了一大堆东西回酒店,路过客厅没有停留,直接打开卧室的门。 卧室里黑漆漆的,很安静。 打开灯,只能看到床上的一团小凸起,像婴儿在母亲子宫里一样,紧紧地缩着。 他快步走过去,叫她:“陶陶?陶陶……” 床上的人没应。 走近了才发现,床上的人双眼紧闭,面容平和,脸色却如纸惨白,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 一只手藏在被子里,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枕边,放松的掌心里还有一只黑屏的手机。 江知予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坐在床边,将毫无意识的,软绵绵的姑娘抱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脸:“陶陶,醒醒。我回来了,先起来吃药。” 陶景妍乖顺地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陶陶,醒醒。”江知予提高了声音叫她,拍她的脸,又抓着她的肩膀晃。 陶景妍在黑暗里不知道沉了多久,听见有人叫她,抓着她的肩膀晃来晃去。让她本就痛得要死的身体更加难受。 小腹的疼痛如刀割斧砍,所有的器官,血管好像被一只手用力拧在一起,不停地绞紧绞紧。 她疼得直皱眉,发着抖睁开眼睛,在迷蒙的视线中看到江知予焦急的,无措的脸。 她伸手虚虚抓住他的衣袖,声音也是虚弱的:“你回来了……” 见她醒来,江知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低头用下巴蹭蹭她的额头:“没事了,我回来了。我买了止痛药,先吃药,再睡。” “嗯……” 止痛药和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他伸手拿过来,喂给陶景妍。 陶景妍吃了药,喝了热水,又问:“卫生巾?” “买了,我抱你去卫生间?” 陶景妍在有行动能力的时候,都是自己去的。但现在实在没力气了,便乖乖点头。 她穿着浴袍,浴袍已经弄脏了,好在浴袍厚实,没弄到床上。 清理完,换上安睡裤和i新的浴袍,一瞬间安心下来。 她本想自己扶着墙走出去,可惜实在没力气了,只能坐在马桶上,声音轻得像听不见:“知予……” 江知予一直站在卫生间门口,一听见她的声音立马开门进去,到她面前蹲下:“好了?” “嗯。”她依旧捂着肚子,难受得厉害。 江知予将她抱出去,放到床上,将她额头的冷汗擦干净,轻声说:“等着。” 他拿着热水袋去卫生间,把热水调到最高温度,灌进去,拧紧。 热水袋温度滚烫,他拿着出去,把被子掀开一个角,放在她小肚子上。 陶景妍当即深深出了一口气,肚子里那种冰凉刺骨的感觉消散些许,紧皱的眉心也舒展了一点。 江知予的大掌按在热水袋上,一手碰碰她惨白的脸颊:“有没有好一点?” 陶景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又闭上,轻轻弯唇:“嗯。” 她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可刚刚那一点浅浅的笑容又过分柔软,舒心。 就像寒冬腊月,在整片莹白天地里绽放的一点红梅,温柔又坚韧。让江知予有一种即便她在疼痛中也在安慰他的错觉。 江知予抿唇,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你先捂着,我去给你泡红糖水。” 陶景妍睁开眼睛,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又轻轻柔柔笑起来:“谢谢……” 她这样子实在像一只受伤的,虚弱无力的小兔子,只想让人好好将她抱在怀里哄。 此刻的她,失去了所有灵气和活力,柔软地,毫无防备地瘫在他面前。 江知予看着她,眸色深沉,心想,你这毫无戒心的样子,今晚遇到的如果不是我,可怎么办啊? 很快,陶景妍被他从床上扶起来,喂了一杯温热的红糖水。 不多时,门铃响起,江知予出去又进来,手里多了个包装袋。 他把袋子打开,里面是热乎乎的粥。 他半靠在床上,把虚弱的小兔子抱进怀里,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唇边,小声哄她:“喝一点热粥,暖一暖。” 陶景妍自从中午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就再也没进食。这会儿有吃的,自然毫不客气张嘴,被喂了满满一口粥。 两人一人喂一人吃,很快一碗粥就见了底。 江知予扯了纸巾给她擦擦嘴,问:“还要吗?” 陶景妍摇摇头,现在已经很晚了,吃多了不好。 江知予便又给她喂了一点温水,让她躺在床上:“还难不难受?” 他就坐在床边,陶景妍抬眸和他对视,漆黑的眼里有漆黑亮光:“比刚才好点。” 止痛药还没有发生作用,但是胃里暖暖的,小肚子也暖暖的,那种被人撕扯着的疼痛确实好了一点。 闻言,江知予稍稍松了一口气:“你每次生理期都这么严重?” 陶景妍点头。 江知予不自觉蹙眉:“那你以前都是怎么过的?” “嗯……如果在剧组,有点苗头,我就请假回酒店吃药,等在药物生效的过程中晕过去一次,再醒来就疼得不那么厉害了。如果在家,那就很方便了。” 在家郁霏会帮她揉揉小肚子,抱着她拍拍她的背,哄她睡觉。 “晕过去?”江知予抓住重点,“你每次都会疼晕过去?” 陶景妍的脸依旧白白的:“也不是,如果太严重的话会晕过去。今天是因为我太累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错过了吃药的时间。” 江知予想到陶景妍打给他的那七个未接电话,抿唇。 他不知道她来生理期了这么难受,要是知道的话,他应该在她打来第一个电话的时候就接的。 他作凝眉沉思状,面色严肃,没有说话。 陶景妍看着他,心里柔软,用食指轻轻勾住他搭在床边的手。 江知予疑惑地看过去。 躺在床上的女孩弯了弯唇角,笑得乖软:“你抱抱我吧。” ? 第41章 他的很多个第一次 江知予洗完澡爬上床,将她一整个抱在怀里。 热水袋的温度已经没有那么高了,但她的小肚子热热的,很舒服。 江知予将热水袋拿开,宽厚的大掌覆上她的小腹:“我给你揉揉?” 陶景妍在他怀里诧异抬眸:“你还会给人揉肚子?” “这有什么不会的?”江知予嘴强王者,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是第一次。 温热的大掌覆在她小腹上,生疏又轻柔地揉着。 察觉到他的生疏,陶景妍没说话,唇角微弯,心里偷偷高兴。 止痛药发挥作用,她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疼了,精神也好了些,终于有时间去想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一个男人买卫生巾居然不是乱七八糟买一堆回来,只买了她必须要用的两种。晚上用的还是给她满满安全感的安睡裤。 还有除止痛药以外的红糖水,热水袋,如果她刚刚没看过的话,购物袋里还有暖宝宝,都是女孩子经期经常会用到的。 买那么全,如果不是有人指点,那就是他以前也经常给女孩买这些东西。 就算有人指点,那个人大概也是个女孩子吧? 想到这,陶景妍已经慢慢消痛的肚子一下子疼得痉挛,心里也酸啾啾的,难受。 她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以此来缓解这种从身到心的痛苦,酸楚。 “怎么了?又疼了?”江知予察觉到她在发抖,以为她又疼了。 怀里的姑娘紧紧揪着他的浴袍,酸涩的“嗯”了一声。 “不是吃了止痛药吗?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没生效?”他眉心微蹙,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还是让家庭医生来一趟吧。” 说着他就要去拿手机,被陶景妍一把抓住:“没那么严重,一会就好了。”她把他的手继续按在小肚子上,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以前经常买这些东西吗?” “买什么?”江知予一时没明白,缓了会儿才理直气壮反问,“我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 言外之意是,他从来没买过。 陶景妍唇角一弯,心尖小腹上那种挛结的疼痛好像一点一点消失了:“因为你买得很全,把女孩子经期要用的都买到了。还买了安睡裤。” “呵呵,”江知予十分不屑地冷哼,“你要是有个老婆奴哥哥,你也什么都能知道。” 陶景妍:“……” 好像又开心了一点。 江知予轻轻给她揉着小腹,另一只手环住她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这动作像是在哄小朋友睡觉。 夜深了,她吃饱了,肚子暖暖的,精神完全放松下来后也有点累,她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和她一样的沐浴露香味,只觉得一阵安心。 眼皮一点一点下耷,睫毛也垂下去,眼睑差点合上。 彻底合上之前,她在想,像江知予这样从小锦衣玉食,生活在高处的人,天生就拥有旁人所不能及的优越感,将来又要继承整个聚昇集团。 他身份尊贵,而这种尊贵和优越感足以让他蔑视一切,不管是在家还是出行,都有人为他打理,他不需要为生活中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操心。 但是今天,尊贵的小江总去给她买了卫生巾,止痛片,热水袋,红糖水。给她揉肚子,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那么她是他的例外吗?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彻底闭上眼睛。 那么,她喜欢这个人是没有错的吧? 陶景妍睡熟之后,江知予轻手轻脚起床,去把热水袋里已经变温的水倒掉,又接了新的热水,回到床上,放到她小腹间,再次将人抱进怀里。 - 第二天陶景妍醒来时江知予已经不在身边。 他那一侧的床铺空空的,被子已经变得冰凉,看来人已经走了很久。 她躺在床上,眨眨眼,觉得有点失落。 呆愣一会儿之后,叹了口气,伸手摸过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看见早上八点江知予给她发了几条信息。 失落一扫而空,迅速解锁,进入微信,打开江知予的对话框。 瞧您那脑子:[我一会儿要去土耳其出差,先走了。] 瞧您那脑子:[醒了就给酒店客服打电话,他们会把早餐送上来。] 瞧您那脑子:[衣服给你放衣帽间了,醒来自己去看看。] 瞧您那脑子:[身体不舒服就别自己开车,让司机来接你。] 瞧您那脑子:[有想要的礼物可以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 陶景妍看完那些消息,唇角不自觉上扬,心里好像装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现在十一点半,他应该在飞机上,可能看不到消息,但她还是回:[刚醒。想要一个土耳其热气球。] 江知予没回她。 她经期的前三天会格外难受,即便吃了止痛药身体也软软的,没有力气。现在止痛药的有效期早就过了,肚子又开始疼起来。 她叹口气,起床,先叫了客房服务,再去浴室清理。 等她整理好出来,客房服务刚好到,她胡乱吃了几口面包,把止痛药给咽了,才开始捂着肚子细嚼慢咽。 等吃完饭,又躺了一会儿,药效发挥,肚子的坠痛消失,她才准备去衣帽间换衣服。 衣柜里是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挂脖长裙,还配了一条用宝石和细绳编织的腰带,边上放着一盒没开封的胸贴。 陶景妍一看这搭配,就笑了。心底的愉悦如同潮水,轰然而至,冲刷她整颗心脏,露出更加柔软的真心。 波西米亚的长裙宽宽松松,不讲究尺寸,大多数人都能穿。 至于胸贴,一是为了穿裙子美观,二估计也是因为某人不清楚她的尺寸,所以让人买了个大众款。 她边换衣服的时候边想,这些事,小江应该也是第一次做吧? 陶景妍下午才到家,回房间换了舒服的家居服后就挪到影音室。 陶景珩的律所和郁霏的配音工作室都放假,两人在家看电影。小黄乖乖趴在郁霏腿上,眼睛眯着,很舒服地享受姐姐撸狗头。 她一进去就挤开小黄,直接躺在郁霏腿上,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小肚子上,撒娇:“宝宝,揉揉。姨妈来了,肚子痛痛。” 小黄被抢了位置,不开心地在一旁呜呜直叫,去拱陶景妍的头,企图把她推开。 结果被二姐姐很粗暴地撸撸狗头:“小乖崽,去哥哥那边玩。” 小黄委委屈屈“呜”了一声,调个头,趴陶景珩腿上了。 陶景珩大掌摸摸小黄的头毛,嗓音沉缓:“这么委屈?” 小黄:“呜呜~” 郁霏给陶景妍轻轻揉着肚子,问:“吃药了吗?” 陶景妍长叹一口气:“吃了,每次生理期,都是我的渡劫期。” “所以说,让你不要日夜颠倒,好好休息。还有少吃点冰的。”郁霏用温温柔柔的声音教训不听话的小姐妹。 “哎——”陶景妍一声长叹,“臣妾做不到啊!” 陶景珩简直拿他这妹妹没办法:“做不到就得活受罪。” 说完起身,打开音影室的门,叫佣人:“小朱,你去用热水袋灌点热水过来,再拿一点巧克力。” “好的,景先生稍等,我很快拿过来。” 听到巧克力,陶景妍眼珠子一转,嘿嘿笑着掏出手机,给江知予发消息: [我突然想起有一个土耳其本土品牌的巧克力很好吃,你要是实在无能带不回热气球,就带这个吧!] [哦,土耳其的手工羊毛毯也很不错,想要。] [苏丹石也好漂亮,听说是土耳其的特色,可以制成首饰,在阳光下能看到不同的颜色。] ? 第42章 礼物:晨起偷袭 江知予晚上九点才回她消息:[你怎么不说你想要一个土耳其?] 陶景妍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工作,就一直躺在音影室的沙发上刷电影,刷剧,边上放着一个小本子,随时记录,分析。 这是她的习惯,拉片的时候更喜欢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手机震动,她没管,等把这一幕戏看完,做完笔记,她才伸手拿过手机。 屏幕上,“瞧您那脑子”又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解锁,进入微信。 瞧您那脑子:[我就是客气一下,您是一点不客气。我出差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去给你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瞧您那脑子:[地址给我,我让秘书买了给你送回去。] 瞧您那脑子:[你现在怎么样,肚子还疼不疼?] 陶景妍看着最长的那条消息,撇了撇嘴,心里不是滋味,有点生气,有点无语,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憋屈? 她打字回复:[不想买您别问啊,大忙人!] 刚回完又自发输入了她在市中心的公寓地址。既然有伴手礼,那不要白不要,反正到最后都会报账给他,就当是他买的吧。 虽然江知予可能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但她依旧没给他南湖别墅区的地址,他们现在关系不明,还不到可以告诉他家里地址的时候。 最后回复他:[吃了止痛药,已经没昨天晚上痛得那么厉害了。你已经落地了?] 江知予很快回复:[嗯,在去酒店的路上。] [哦,那祝你出差顺利,别忘了我的礼物。] - 江知予在土耳其出差的时间差不多也是一个周。 落地后先去了大使馆一趟,见了几个领导。又在土耳其总部开了两天的会,随后去工厂视察,还要见几个合作商。 小林把每一天的时间都给他安排得满满当当。 江知予看着他满满的行程单,抿着唇面色严肃地思考了很久,确定这时间已经压缩得不能再压缩了。 长叹一口气,认命般给小林打电话。 大晚上的,接到上司的电话实在不是好事,但小林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牛马,语气非常平静:“小江总,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吗?” 江知予靠在沙发上,捏捏眉心,异常疲惫地问:“回程的机票定的几号?” “九号晚上起飞,10号早上八点半到燕城,有什么问题吗?” 江知予思索了一会儿,问:“我10号,11号的行程有哪些?” “有两个高层会议,三个饭局,要见两位合作商谈合作,剩下的就是处理需要您签字的项目。” 江知予:“摘重点,必须要我出面的。” “两个高层会议,其余可以让其他副总代您处理,最后把结果反馈过来,您签字就行。” 江知予当即拍板:“两个高层会议挪到12号下午两点,定11号晚上的机票。” “啊?”小林愣了一下,“您要这么晚回去吗?15号您还得去申城出差,这么晚回去估计得积压不少工作。”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江知予又暴躁了,我踏马像个天天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我能不知道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蹭蹭上涨的不耐,冷声道:“那几天不是非得需要我出面的活动就推了,其他的你看着安排。” 察觉到上司的好脾气即将告罄,小林连忙连声答应:“好的,我一会儿就通知各位高层和合作方。” 10号,江知予完成在土耳其的所有工作任务,安安稳稳睡了一觉,11号一早就让小林开车带着他在安卡拉瞎逛。 他路过很多手工羊毛店,路过数不清的软糖、甜品、巧克力店,路过许多小饰品,特色瓷器店,还路过好几个跳蚤市场,打眼一看就是某人会喜欢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然后他就站在各个小店,小摊前,弯着腰,一个一个去挑那些小东西。 小林跟在老板身后,看着他这看看,那看看,这买买,那买买,陷入了人生疑惑中。 他以为上司多在土耳其逗留两天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结果纯粹是为了逛街,购物? 照老板这种大手一挥,全部包揽的架势,他真怀疑江知予是想把整个土耳其都买下来。 11号下午,他去快递站打包了整整五大箱子伴手礼,五个箱子装剩下的,被江知予装进一个新的行李箱里,准备自己带回去。 小林看着那些伴手礼,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这事儿大概,也许,可能和陶小姐有关。 去办理托运的时候,他瞅瞅行李箱,又瞅瞅一脸死样等在一旁的江知予,有些玄幻了。 如果他没有失忆的话,这可是小江总正式进入集团工作以来,第一次撇开工作去做私人的事情。昨天晚上董事长还打电话给他,问江知予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回公司? 小林有苦难言,只说小江总需要处理一点私事,12号就能到燕城处理工作事宜。 挂完电话,他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直感叹,陶小姐真是好手段,这才几个月就把小江总钓得工作够不顾了。 - 陶景妍从酒店回来后,萎靡了两天,等身体舒服点了,又继续抱着电脑吭哧吭哧写剧本。 11号晚上,她收到消失多日的江知予的消息:[明天早上在不在家,你的快递到了。] 陶景妍:“?” 请叫我仙女:[哪儿来的快递,我怎么没收到物流信息。] 瞧您那脑子:[来自土耳其的一堆破烂玩意儿,记得签收。] 请叫我仙女:[有本事您别买那些破烂啊。] 瞧您那脑子:[呵呵,我这不是看在某些人喜欢捡破烂,才让人去买的吗?] 瞧您那脑子:[天天工作这么忙,我的员工还得抽时间去给你买这些破烂玩意儿,你要是不乖乖在家签收,对得起他们辛苦抽出来的时间吗?] 陶景妍气得要死,手指都要把屏幕戳出火星子:[那我可要好好谢谢您的员工,他们可比您可爱多了!另外,遇到您这样的老板,他们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手机被丢在一旁,她气呼呼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下楼,和家人打了一声招呼,开车前往市中心的公寓。 12号早上十点,门铃响起。 陶景妍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懵了一会儿。 门铃声持续不断,她才意识到应该是快递送货上门了。 她从床上坐起,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才下床,趿拉着拖鞋,往门口走去。 门铃跟催命一样,吵得人心烦,她在房间里不耐地喊:“来了来了,别按了!” 早上被吵醒本来就心情不好,那傻逼快递员还一直按她门铃,她唰一下拉开房门:“大哥,你就不能休……” 话没说完,连眼前是谁都没看清楚,唇上就被贴了两片柔软。 陶景妍蓦地瞪大了眼睛,呼吸和心跳瞬间停止。 面前的黑影亲她一下就直起身,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嘴角一抹散漫的笑。 他一身浅灰色西服,衬得肩宽腰细,身高腿长。温莎结精致规整,小山丘一样的喉结卡在衬衫领口。 身侧一个黑色行李箱,有几缕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眼底有青色痕迹,看起来风尘仆仆,略显疲惫。 那双漆黑幽深的桃花眼却笑着,漆黑瞳孔里映着呆愣愣的她。男人唇角微扬,面中小痣都带着愉悦:“这位喜欢赖床的陶小姐,您的快递到了。” 他将行李箱推向她,又弯腰亲了一下她软软的唇瓣,桃花眼专注,温柔:“请签收。” ? 第43章 都是你家的 陶景妍还呆着,大大的眼睛里全是面前这人略显疲惫,又散漫不羁的笑。 他长得实在太过好看,眉眼不算锋利,却精致得过分,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和那一点浅褐色的面中痣,平添风流。高高的鼻梁,总是上扬的唇角,让他看起来总是在笑。 “干嘛?看傻了?脑子宕机了?挡在门口不让我进去啊?”江知予实在喜欢她现在这副呆愣愣的,乖宝宝的模样,略微躬身,视线与她平齐,笑盈盈问。 陶景妍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不是,你怎么……不是说快递员吗?你今天不上班?你骗我?故意的?” 她脑子现在有点乱,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说不清突然间见到这个人是什么心情,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又好像被巨额奖券砸中。像一声枪响,又像橘子汽水猛地炸开那一瞬间。 她的脑子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宕机了,一片空白,丧失最基本的语言能力。 只能握着门把手退开:“你……你先进来。” 江知予推着他的黑色行李箱进去,陶景妍关门,脑子还是懵的,一转身面前的人突然压下来,大掌扣住她的腰肢,就要吻她。 陶景妍的手比脑子快,迅速用掌心捂住他的嘴:“你等等,我还没刷牙!” 不仅没刷牙,她现在估计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睡衣还是穿的卡通款短袖短裤样式的,没有一点精致小陶该有的魅力! 闻言,江知予在她掌心轻笑,一双黑瞳里装着两个小小的羞怒的姑娘。 他的笑声低沉,浪荡,透着混不吝的味儿,平白勾得人心痒:“那我等你。” 说完,又在她掌心亲了一下。 这样的江知予过于色气,陶景妍心脏噗通乱跳,耳朵尖都被勾红了。拍开他掌住自己腰肢的手,一路小跑进卫生间。 不多时,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江知予在那阵流水声中打量起她的房子,燕城顶级豪华大平层之一,装修明净整洁,视觉上非常空旷,透亮。 玄关入户柜上,有他上次给她寄回来的小陶人,小花瓶。 它们被放在一进家门就能看见的地方,江知予的心情好得不像话。 他伸手碰了碰小陶人,嘴角上翘:“你和你的主人一样,又乖,又可爱。” 说完,他打开鞋柜扫了一眼,里面都是她各式各样的小鞋子,但有几双尺码明显不是她的,很大,是男士的拖鞋。 江知予看着那几双男士拖鞋,好心情瞬间降到谷底,觉得那几双鞋子非常碍眼,让人极度不爽! 能在家里常备男士拖鞋,就说明这里经常有男人来,或许对方还会在这里过夜。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光是想着那个画面,小江总扶着柜门的手就已经咔咔作响,后槽牙都咬紧了,下颌线绷得跟铁铲一样。 妈的,别让他知道那狗杂种是谁?否则他真怕自己一刀劈了对方! 他在脑神经突突直跳中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既然她这里有男士拖鞋,那这房子是不是还有男士用品? 艹!小江总出离地愤怒了,将柜门“砰——”的一声砸上。 别让他知道她的家有男士用品,否则他今天会先弄死姓陶的,逼问出奸夫,明天再去弄死那奸夫。 陶景妍听到巨响,急匆匆从主卧卫生间跑出来:“怎么了?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你被砸到了吗?” 她刚刷完牙,用清水洗了脸,又长又浓密的黑卷发用鲨鱼夹固定在后脑。 脸蛋湿漉漉的,清透明净,还在往下滴水珠,额前几缕头发被沾湿了,乖顺地贴着脸颊。 见他还站在玄关处,有些莫名:“你进来呀,柜子里有几双男士的拖鞋,是我哥和我爸的,你应该能穿。” 她的声音清润,透着掩饰不住的欢喜,很乖很甜。 江知予:“……” 他出离的愤怒,在听到“我哥和我爸”后,出离的离家出走了。 那种疯狂的占有欲,疯狂想要弄死人的心情,陡然平复。 他深吸口气,弯腰,从柜子里拿出拖鞋,听话地换上:“没事,刚才手滑,柜子弹回去了。” “哦,”陶景妍信了他的鬼话,“这柜门的拉力确实有点大,得稍微用点劲。” “你怎么这么早过来?吃早餐了吗?”她凑到江知予面前,“我给你点一份,刚好我也没有……唔!” 话说一半,又被人给了封口费。 江知予大掌握住纤细柔韧的腰肢,将她用力扣进怀里,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阔别十来天的吻。 她刚刷了牙,嘴里还有甜甜的桃子味,冲过凉水的口腔带了一点凉意。 陶景妍被他吻得后仰,他就俯身迫近,手里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放到玄关柜上,和上次他从德国给她寄回来的,乖乖趴着,撑着下巴的可爱小陶人放在一起。 等陶景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江知予抱着坐在了沙发上。 陶景妍嘤咛一声,在换气的空隙声音不稳地提醒他:“窗帘……” 江知予哑着声音命令她:“关上。” “你先……你先放开我呀……” 闻言,江知予松开她的唇,转而去亲她的脖颈和锁骨:“有家庭助手的吧?嗯?” “嗯。”陶景妍抖着声,叫了家庭助手,让它关窗帘。 听到那熟悉的智能语音家庭助手,江知予伏在她肩上哼笑一声:“我家的?” 陶景妍:“……” 她从他肩上起来,捧着他的脸,吻下去:“对,你家的。这个家里,所有的智能家居系统都是你家的。” 聚昇的智能家电在市场上的占有率非常高,他自己家在用,有的时候出去谈合作,酒店,会所,饭店也在用。 但是,在听到她说这个家里所有的智能家居系统都是他家的时,心脏突然被一种莫大的满足感填满。 砰砰砰—— 疯狂得快要跳出他的胸膛。 他握着她的腰,手上用力,将她压倒在沙发上。 她被亲得双眼迷离,荔枝眼里泛着湿漉漉的水光,莹白的脸颊惹上红晕,唇瓣也从浅粉变成绯红。 他低头又亲亲她饱满润泽的唇:“这个家里,除了我,以及我所知道的那两位男性以外,还有没有别的狗杂种来过?” ? 第44章 他真的把热气球带回来了 江知予也不知道他对陶景妍哪儿来的那么强大的占有欲,反正就是想把她占为己有,不让她和别的,性别为公的东西有一点接触。 即便那几双鞋子是她爸爸和哥哥的,他也非要刨根问底,非要知道有没有别的男性来过这里。 陶景妍被他按着腰,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笑得眼睛弯弯:“我为什么要让别的男人来我家里?向他们展示我是个小富婆,让他们组团偷我的钱吗?” 江知予听完,非常得意地笑出声,指腹摩挲她的脸颊:“所以,我是第一个除你的家人以外到这间房子的男人?” “嗯……”陶景妍故作沉思状,好一会儿才说,“算是吧。” 话音刚落,双唇就被攫住,某人含糊地命令她:“以后也不许别的男人来。” 陶景妍“嗯”了一声,软着声音答:“……没人来。” 她的睡衣扣子被解开,江知予一寸一寸亲吻她:“抓紧点,我只有三个小时。” 陶景妍颤抖着笑了一声:“干嘛?三小时还不够你折腾的?而且……”她推推覆在她身上的人,“我家里可没有计生用品。” “有,”江知予胡乱从西服外套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买了。” “你丫的……”陶景妍失笑,“就想着过来找我做坏事,是吧?” “嗯,”他倒是回答得坦坦荡荡,声音都哑透了,“陶陶,我都十来天没碰你了。” 憋了十来天的小江总十分硬气,恨不得把三个小时延长到六个小时。 在沙发胡闹了一阵又去卧室,她的卧室里有浅浅的香味,很干净,这会儿染了一些情欲的味道,倒是有些迷乱了。 大早上,刚睡醒,陶景妍被他折腾得没脾气,又陪他在浴室玩了一阵,简直腿软,站不住。 结束后,她躺在浴缸里泡澡,江知予在一旁淋浴。 冲洗完,蹲到浴缸边,又亲亲她:“我得走了,一会儿还有两个会要开。” 他倒是吃饱喝足,满脸春风得意,陶景妍躺在浴缸里,抬起眼皮瞅他一眼。 极端的愉悦过去之后,身体只剩下疲惫,她感觉洗完澡躺床上,能一觉睡到晚上。 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圈住他的脖颈,凑上前去,哑着声音:“再亲一下。” 江知予很温柔地亲她,给她一个事后抚慰的吻。 这个吻结束后,他又一下一下亲她的眼睛,鼻尖,唇瓣,好像她是心尖宠,要小心爱护。 “这两天积压的工作有点多,我没时间来找你,我一会儿给你一个地址,你要是想找我就去那里,晚上我会过去。”他又亲亲她的脸颊,“过两天我要出差,大概两三天,很快回来。” 很奇怪,他现在居然在和一个女人主动报备行程,这个女人还只是一个体验感很好的床伴,但就是想和她说。 至于为什么,他也不太明白,或许只是一份感情寄托吧。 听着他的行程安排,陶景妍轻轻笑:“知道了,我也很忙的,好吗?” “嗯,”江知予轻笑,碰碰她的鼻尖,“我真得走了。” “好,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江知予离开浴室,收拾好之后离开。 陶景妍听见大门合上的声音,心底一点小小的失落,理智上知道他很忙,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感情上,还是希望他能留下来多陪她一会儿的。 但是,忙才是常态吧?就像她的哥哥和爸爸,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哥哥周末回家,有时候半夜一两点还能看见书房的灯亮着,他还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而且她也很忙啊,剧本还剩最后一部分,这个月得赶紧把初稿写完。然后给导演,出品人,制片人看,还要结合多方意见进行修改。 改完后的二稿再次发送给他们,如果演员确定得差不多了,演员还得看一遍剧本,从演员本身所饰演的角色出发,如果有好的,中肯的,符合当前人物状态的意见,也会结合一起改。 总之这是一个不断反复和打磨的过程,非常耗费时间和精力。 所以,当她忙到脚打后脑勺的时候,估计也只会适当给江知予一点安抚,实在没那么多精力去管他的情绪。 陶景妍躺在浴缸里,换位思考着,心里的失落感一点点消失。 她泡完澡,擦干身子,穿上睡衣,吹干头发,已经一点半了。 刚才陪江知予胡闹好几个小时,耗费不少能量,现在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正准备打开外卖软件点外卖,物业突然打电话给她。 她疑惑一下,反应过来,可能是江知予说的快递,于是接通:“你好?” 对方态度恭敬:“陶小姐您好,您的外卖到了,现在给您送上去,您方便接收吗?” “啊?”陶景妍有点懵,“我没有……” 话说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心底涌起一点小小的期待:“我在家,你送上来吧。” “好的,您稍等。” 不多时,物业把外卖送上来,她看了一眼包装袋,是某高档酒店的餐品,可以确定是他点的了。 视线扫过玄关处放着的黑色行李箱,她把外卖放到行李箱上,一起拍了个照片发给他:[外卖收到了,不过你的行李箱落在我这儿了。] 她拎着外卖去餐厅,刚打开吃几口就收到江知予的消息。 [我没那么丢三落四,行李箱里面的东西都是给你的。] 请叫我仙女:[?] 请叫我仙女:[给我的?] 请叫我仙女:[你该不会在里面装了炸弹吧?] 瞧您那脑子:[对,一箱子炸弹,能把你炸到外太空。] 陶景妍坐在椅子上嘎嘎直乐,感觉肚子里有点东西,没那么饿了,才去玄关,打开黑色行李箱。 一打开,全是大大小小的被泡沫,纸团包裹着的不明物体。 陶景妍:“……” 她认命地去找来小剪刀,坐在地上一点一点拆纸团。 胶带缠着纸团,一圈又一圈,看得出来打包它的人非常用心,生怕托运的时候弄坏了。 但对于拆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拆好半天,拆得她都烦了,还没拆出来。 最后她拆出来一个非常漂亮的,画着繁复花纹,极具土耳其特色的杯子。 她愣愣看着那个杯子,突然意识到这个箱子里都装了什么,心跳不自觉加速,去拆下一个。 一个花纹更加繁复,精致,中间画着小鹿剪影的手工盘子。 各式各样的蓝眼睛吊坠,圆盘,装饰品。 软糖,巧克力,咖啡,红茶,小小的手工羊毛垫子,以及羊毛毯书签。 还有一只又一只等比例缩小,纯手工缝合,颜色各异的热气球。 她把那些小小的热气球拿在手上,左看右看,笑得明媚,灿烂,大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开心和惊喜。 原来他真的把土耳其的热气球带回来了呀。 ? 第45章 惊喜 这一箱东西,种类繁多,但每一种都只有一两件,手工羊毛毯自然是没有的,那玩意儿太大了,一个毯子能占掉半个行李箱。 但有小垫子和书签,算是弥补了羊毛毯的空缺。 而且……她看着拆在地上的各色小物件,总是克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因为它们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挑选的,其精致特别的程度,需要人去很多店里一个一个的淘。 比如那个杯子和盘子,都不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的。 她甚至能想象出挑选它们的人是如何走街串巷,在每一家小摊,店铺里驻足,或仰头或弯腰一个一个挑选过去。 那时候的他会是什么样子呢?或是面色凝重,或是眉眼舒展?又或者目露不屑,满脸不爽,但一看见她可能喜欢的小物件时,又会臭着脸,非常嫌弃地拿着去结账,回酒店后又把它们仔细包裹,一件一件放进行李箱。 再辗转十多个小时,一下飞机连公司都没来得及去,先把礼物送到她的面前。 当然,他那样的人,大概买回来后就不想管了,打包这种小事全交给助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挑助理的刺。 陶景妍坐在那堆小物件前,拍了照片,再次给江知予发过去。 江知予刚进入聚昇大厦就收到陶景妍的微信。 请叫我仙女:[我觉得你的工作人员一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瞧您那脑子:[?] 请叫我仙女:[要不然怎么能把我的喜好摸得那么透,买的每一样东西我都很喜欢!] 请叫我仙女:[记得给帮我买礼物的工作人员多发点奖金。] 江知予:“……” 他站在电梯前打字:[呵呵,因为我告诉他们专找又破又丑的买。] 瞧您那脑子:[喜欢就好,也不枉人家顶着大太阳在外面跑了两天。微信运动步数都是2w起的。] “叮——” 电梯到了,小林跟在江知予身后进去,刷了卡,直接去总裁办。 陶景妍的消息又发过来:[哇,这么辛苦啊。那我改天是不是得请人家吃个饭啊。] 江知予冷嗤一声,噼里啪啦打字:[吃个屁!要吃也得和我吃,他们也只是按我的吩咐去做,买什么我说了算。] 小林眼观鼻鼻观心,从电梯明净到能映出人影的内壁,看到上司居然在工作日笑得一脸放荡。 还是真心的,不是礼貌性皮笑肉不笑的扯嘴角。 小林暗自琢磨,陶小姐真是好本事啊。 陶景妍收到江知予的消息,先是去微信运动查看了一下江知予过去几天的微信运动步数。 发现前几天他都很正常地保持在一万到一万五的样子,最后两天都在两万五以上,10号甚至直逼3万。 看着那两天异常的运动步数,她坐在地上,双手抱膝,下巴靠在手臂上,笑得眉眼弯弯。 “亲爱的小江总,你是把全天下的嘴硬怪都捉来吃了吗?” 她痴痴笑着给江知予发消息:[行,请你吃饭。不过最近不太行,我的剧本要收尾了,得专心一点。] 江知予回复她:[刚好,我也有事要忙。] 很快,江知予发给她一个地址,是聚昇附近的一个豪华住宅区,估计是江知予上班时常住的地址。 她记下了,但不急着过去,事有轻重缓急,她得把手上的事儿先做完。 分开后,两人各自忙碌。 大概过了五天,陶景妍收到景华公馆物业的电话,说她有几个国际快递到了,需要本人亲自签收,问她方不方便。 陶景妍接到电话时,人有些懵,她最近也没买东西啊。而且就算要寄也会寄到南湖,怎么会寄到景华? 然后她就想起上次寄到和悦的那一堆快递。 “不会吧……” 物业没听清:“什么?” “没事,”陶景妍晃晃脑子,“稍等,我很快过来。” 一个小时后,陶景妍到达景华公馆,在物业处看见了那五个大箱子,快递单上的发货地是安卡拉国际物流中心。 陶景妍看着那五个大箱子,哭笑不得。 签收之后,她让物业把快递送货到楼上去,又拿着小剪子,在客厅里吭哧吭哧拆快递。 上次装在行李箱里的基本是单件,但这次每一个种类都有好几个。 其中有一个箱子里装了半箱羊毛毯,色彩花纹各异,随便拿出一块都漂亮到晃眼。 还有好多苏丹石饰品,戒指,项链,耳环,手链满满当当装了一盒子。蓝眼睛的样式比上次更多,也是囊括各种饰品。 有很多盒软糖,巧克力,红茶和咖啡。还有一些造型可可爱爱的手工肥皂,冰箱贴,玫瑰水,护手霜。好多好多热气球挂件,和需要认真去市场淘回来的杯碟碗盏小花瓶。 她光是拆快递就拆了一个小时,拆完后几张羊毛毯上堆得满满当当。 她躺在这么多伴手礼旁边,感觉自己像漂浮在云朵上,心脏被塞得满满的,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充盈感和满足感遍布全身。 你说她差这些东西吗?其实她不差。相反的,只要她想要,不管是结束工作后自己出去玩也好,还是直接网上购物,又或者让生产这些的品牌方直接挑选最好的给她送过来都一样。 而且,让品牌方送过来的东西会更加精美,做工也会更加细致。 但让她心动的,是一份被人牵挂着的心意,是想把这些东西送到她面前,让她开心的心意。 同样的,这些东西江知予也可以随便联系几个厂家,又或者让聚昇在当地的员工去采购就好了。当地人难道不会比他更熟吗?他还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可他偏偏自己去跑了,顶着大太阳自己去选了,大概也是因为买这些东西时会想起她左边脸颊的酒窝,和唇边的两个小括弧吧? 陶景妍和自己的伴手礼们拍了个大合照,发给江知予。 江知予还在申城出差,收到陶景妍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申城研发中心看各种实验数据。 有几个产品的数据不是很理想,这些产品的研发已经进行了大半年,到现在数据还不达标,让他有点烦躁。 工作时神佛不近的黑脸样让产品研发经理和各位技术骨干都瑟瑟发抖,心里惴惴。 他“啪”地把数据丢在桌上,眉眼间的放浪温和被冷戾代替,漆黑的眼珠像鹰隼一一扫过会议室里坐着的人。 “我给你们发工资,是让你们来玩的吗?这么烂的数据,你们告诉我,怎么让这批产品如期上市?” 小江总声音不大,威压十足,冷冰冰的,让人直冒冷汗。 产品经理硬着头皮说:“还有半年时间,小江总您放心,在明年夏季新品发布之前,我们一定把这批产品的性能提升上来,把危险性降到最低。” 江知予冷笑:“怎么?周经理是打算踩着上市时间完成吗?不会提前两个月完成,多做测试,多做质检吗?非得等到上市了,用户反馈出问题了,再去慢慢解决吗?” 产品经理的冷汗哗啦啦往下流。 技术主管赶紧顶上:“不会的,小江总。这些问题我们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最快两个月,最迟四个月,一定可以解决。之后也会盯紧车间,保证生产规范,保证质检合格。” “好。”江知予当即拍板,“最多再给你们四个月的时间,我要看到一份完美的数据摆在我面前。否则年终奖扣一半。” 这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在座的,年终奖少说也有十来万,一下扣一半,那简直要了半条命。 就在这时,江知予手机震动一下,他低头扫一眼,是陶景妍给他发的消息。 ? 第46章 想见她,想抱她,亲吻她 解锁,点开,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姑娘坐在地毯上,掌心托着一只色彩浓郁的手工陶瓷杯,耳朵上戴着土耳其象征守护和好运的蓝眼睛耳坠,脖子上是一条漂亮的苏丹石项链。 她的视线落在掌心的杯子上,眼睛圆圆的,花瓣唇微微张开,一副很惊讶的模样。 还给自己配了内心独白:好多呀!小江同志,你是把土耳其都买光了吗? 然后底下的人就看到,刚刚还棺材脸的小江总勾了勾唇角,表情也没那么冷峻了,小声又纵容地吐出两个字:“幼稚。” 与会人员:“……” 散会后,江知予一个人坐在会议室,把那张图片点开,放大。 主要放大陶景妍的脸。 他看着对方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睫毛浓密卷翘,鼻子秀挺,唇瓣饱满漂亮,她今天没有化妆,皮肤细腻得透光,唇瓣是浅粉色,很漂亮。 她的整张侧脸都漂亮得不像话,但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明明那么像的两张侧脸,他的眼里现在全是照片里这个人。 小林见他半天没动静,提醒:“小江总,现在该去市场部看一下了。” 江知予“嗯”了一声,问:“明晚几点的飞机?” 小林:“九点,十一点十五到燕城。您回别墅那边还是御景华府?” 江知予想都没想:“回御景。” 他现在有一种莫名的心切,想要快点见到她,想抱她,亲吻她,想要听她极致愉悦的声音,想听她哼哼唧唧地撒娇,求饶。 他从小在燕城长大,这些年也去过不少地方,进入集团之后更是到处跑。每一次,不管长途还是短途出差都累得要死。 他对回燕城也没什么概念,顶多是回到聚昇大本营,回到总部而已,没什么好期待的。 但这次,一想到明晚就能见到她,他就有一种隐秘的兴奋和期待感。 他抿唇回陶景妍消息:[我明晚十一点十五到燕城,大概十二点半到家,要不要见一面?] 见一面当然不是单纯的见一面,陶景妍不傻,当然懂他话里的意思。 他们一忙起来确实没什么机会见面,收到这么大的惊喜,说不想他是假的。 [好啊,那我先过去等你。] 江知予弯唇,心底的愉悦感又增加不少:[好。] - 陶景妍晚上十一点到御景华府,大概是江知予和物业打了招呼,物业没有多加为难,登记完她的身份信息后,就让她进去。 按照江知予给的密码,解了门禁,乘电梯到38层,一梯一户的设计,输入他家大门密码,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私人空间,开灯后就是宽敞的客厅,玄关柜上放着几个现代工艺品,鞋柜里面清一色男士鞋子。 她挑眉,还不错,起码在这里没发现其他女人留下的痕迹。 她换了鞋,往里走,他家整体以黑白灰咖色系为主,倒是比较意外。她还以为以他私底下那种性格,装修方面多少会玩些乱七八糟的创意,结果出乎意料的高级,优雅。 她先去公共卫生间看了一眼,壁柜抽屉里都没有女士用品。几间客卧干干净净,衣帽间里整整齐齐挂着各式西服,西裤,衬衫,马甲。领带和手表放在中岛收纳柜里,款式分明,一目了然。 偌大的衣帽间,只有两个衣柜里装着各种花里花哨的休闲服,打眼一扫就非常的放荡不羁。还有夏秋两季的睡衣,休闲服。 光看衣柜,就发现这真的是一个令人毫无兴趣的古板精英男。偶尔叛逆,但不多。 主卧卫生间里也只有男士用品,陶景妍并不认为这是江知予提前让人打扫干净的,因为他那天给她这个地址的时候很随意,一点都不心虚。 将他的房子扫视一圈,确定在这套房子里,目前就她一个女性,这让她心情非常美丽。 边哼歌边拿着自己的睡衣去公共浴室洗澡,洗完后坐在沙发上,盘着腿,边看综艺边等他。 综艺两个小时,看到一半,门口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她下意识转头看去,和步履匆匆进入房间的人四目相对。 她弯唇一笑,双眼亮晶晶:“你回来了!” 江知予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也轻轻弯唇,“嗯”了一声。 他今天回来得有些急,甚至等不及让司机帮他开门,拿行李箱。自己拿完,让司机去停车。然后急匆匆往电梯赶,看着那些跃动的数字,恨不得立马就到38楼。 以往回来,这个家总是冷冰冰,黑漆漆的。但今天,他一打开门就看见了明亮的灯光,听见客厅里传来的电视音量。 他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往里走,一眼就看到沙发上披散着头发,穿着浅浅香芋紫吊带睡衣的姑娘。 今晚的回家,和这两年来的每一次都不一样,第一次有人在这里等着他,直到深夜。 换了鞋往里走,陶景妍从沙发上起来,真丝睡裙顺滑,流畅,她的皮肤在灯光下莹白透亮。 小山丘一样的喉结不自觉动了动。 陶景妍看他一脸疲惫,上前摸摸他的脸蛋:“很累吗?怎么感觉你几天没睡觉了?” 江知予握住她放在自己脸颊的手,侧头亲亲她的手腕:“还成,对付你不成问题。” 陶景妍笑着推他胸膛:“滚吧你。” 江知予一把扣住她的腰,将人搂在怀里,往后一倒,两人齐齐倒在沙发上。 他倒在沙发上,陶景妍趴在他身上,他双臂环住她的腰背。一份沉甸甸,又软绵绵的重量,她身上还有他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霎时间让他身体放松,满足得想要喟叹出声。 陶景妍半撑着他胸膛,指尖在他面中褐色小痣上轻点,在灯光下仔细看这个人。 桃花眼依旧漂亮,但里面有藏不住的疲惫,鼻梁很高,唇角上扬着,和她对视。 有那么几秒,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中的彼此。 她的头发落到脸颊旁,他便伸出一只手将它们细细归拢到耳后。归拢后他也不离开,指尖顺着她的耳廓缓缓下滑,到她的耳垂处停住,拇指和食指轻轻捻了捻。 安静又暧昧的气氛,难道是空调的温度开高了吗?她感觉有点热,有点缺氧,心脏在疯狂加速。 她故作镇静地偏偏头,声音变得软绵:“痒……” 江知予看着她躲避的小动作,漫不经心哼笑一声,伸手捏捏陶景妍的脸颊:“陶陶,你怎么这么可爱?” 陶景妍:“?” 她低头快速在他唇上亲一口:“我还可以更可爱,要不要试一下?” 江知予没说话,只是按着她的后颈,将她压低了些,稍稍抬头吻上她的唇。 不是之前那种久别重逢,激烈又热情的吻法,而是轻轻的,柔柔的,不带任何情欲的吻法。 到家之前,他想着今晚一定要狠狠做个够,为此,连计生用品都买了两盒。 但现在,当她落入他怀里的时候,他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满足。他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想就这样静静抱着她。 他将她按在自己肩上,侧头亲亲她的耳廓,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间:“陶陶,陪我睡一觉。” 陶景妍:“?” 陶景妍:“我过来不就是陪你睡觉的吗?” 江知予失笑:“不是那个睡觉。” 陶景妍反应过来:“睡素的?” 江知予也不知道怎么听她说话就这么开心,但胸腔充斥着的轻盈和满足感是不会骗人的。 他笑着,无奈道:“对,素的。” ? 第47章 两人呼吸交缠,相拥而眠 说睡素的就真的睡素的,江知予抱着她,时不时亲她的眉心,眼睛,鼻尖和唇瓣,都是轻轻柔柔的吻,吻完又将她抱紧。 房间关了灯,一片漆黑,两人呼吸交缠,相拥而眠。 在陶景妍印象中,这好像是他们第二次相拥而眠,上一次还是因为她生理期肚子痛,而这次是在两人都完全清醒的情况下。 她在黑暗中弯唇,小声说:“晚安。” 她以为江知予已经睡着了,就在她也准备睡去时,他寻到她的唇,又亲一下:“晚安。” 陶景妍做了个梦,一个羞羞的梦,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到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在无意识发抖。 身后响起男人低沉嘶哑的声音:“醒了?” 她就知道,这王八蛋肯定不会单纯睡素觉,早晚得来顿荤的。 江知予那王八蛋的生物钟和她的不一样,他是每天早上六点就能醒,但她不行,她起码得睡到中午十二点。 今天可还行,直接被折腾到下午一点,睡眠严重不足。 因此洗完澡,草草吃个饭后,她又躺回床上补觉去了。 她睡觉,他就在一旁看小说打发时间。 说来奇怪,以前休息日,他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睡到自然醒,和赵敬那帮狐朋狗友去各个俱乐部玩,游泳,潜水,骑射,攀岩,跳伞,泡吧,什么好玩玩什么,主打一个全身体放松。 想安静点的时候就去周瑾之那儿,逮着周瑾之和他一起玩游戏,或者催催周瑾之赶紧写新书。 从来没有一天像这样,安安静静呆在家里也感觉到轻松快乐。 以至于赵敬发消息给他让他出去玩的时候,他都非常干脆果断地拒绝了。 赵敬:[?] 赵敬:[江, 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哥去解救你。] 江知予:[滚!老子美人在怀,不和你们这帮狗比浪费时间。] 赵敬:[哟嚯!没想到啊,有一天你小江总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兄弟!] 赵敬:[让我猜猜,这位美人应该是我们明媚动人的陶妹妹吧?] 赵敬:[我的好兄弟,你是真栽了啊。] 江知予:[呵呵,栽你妹。] 赵敬:[谢谢,我没有妹妹。咱家老幺就是我,你要栽也只能栽我身上了,哈哈哈哈。] 江知予:[你放心,我就算栽粪坑里都不会栽你身上。] 赵敬:[……] 赵敬:[行,看在你好不容易栽第二次的,忘掉第一次的份上,我暂时原谅你不是人的行径。] 江知予看着那条回复,双唇抿紧,桃花眼里情绪不明。 他转头看了一眼在他身侧熟睡的姑娘,按灭了手机。 管他第一次第二次,他现在用得开心就行。 陶景妍睡到下午六点才醒,刚醒来伸个懒腰,耳边响起一道嘲讽的声音:“哟,您可算是醒了。您这一觉可睡得真好,正当午的让太阳都能让您给睡到西边去,再一晃就能直接睡到明天早上了。” 他笑得欠欠的,说话阴阳怪气:“我说,您这是把全天下的瞌睡精都捉来吃了吗?” 陶景妍:“……” 她刚睡醒,声音刚还有点含糊:“怪谁?” “怪我啊?”江知予乐了,把书一合放到一边,“你这话说得,合着早上我没运动?” 陶景妍咬牙切齿,随手抓过抱枕就往他背后一砸:“你可闭嘴吧。” 抱枕砸到江知予背脊,滚落在地,江知予弯腰把抱枕捡起来,丢回床上:“起床吃饭,都六点了,也不嫌饿。” 陶景妍确实饿了,气呼呼起床,视线扫过江知予都放在一旁的书,那个封皮,看着是有点眼熟。 她走近了看,是周瑾之的《她》。 她“啧”了一声,走出卧室:“你怎么在看周瑾之的书?” “好看呗,”江知予把餐盒打开,一一摆在餐桌上,“怎么?你不喜欢?” “不喜欢。”她想了想,加重说明,“非常非常不喜欢!” 江知予动作停顿一瞬,抬眸看她:“怎么说?” “我之前不是改编过他的《在黑暗中》吗?又黑暗,又压抑,还有暴力,简直就是活生生摧毁人信仰的最佳示例。” 陶景妍简直不想回忆那段日子,“我之前都是跟组的,就《在黑暗中》没跟,就是因为我怕再跟下去都把我自己整抑郁了。不仅我,清烛才拍这戏没多久,精神状态就不太对了。” “你不懂那些情绪带来的压力,导演说清烛拍后半段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疯。杀青当天,他哭得停不下来,之后一直在休息,调整情绪,直到现在都没接工作。” “我怀疑这个人的精神就不正常,正常人哪能写出这么压抑的东西?反正我不喜欢他,作品虽然好,我也不喜欢。” 江知予眉心微蹙,别的不说,陶景妍有一条说对了,周瑾之脑子有病,异常偏执,还有点反社会人格,所以每天每天都要“服用”他的冷静剂。 但人再不好,再有问题也是他的朋友,还是唯一真正交心的朋友:“你就那么讨厌他?” “不算讨厌,反正就是不喜欢。你可千万别和他有来往,要不然我离你远远的。” 江知予:“……” 那他和周瑾之是朋友这件事还是先别告诉她了吧。 江知予坐在餐桌前,思考了一会儿,又试探着问:“那如果我瞒着你偷偷和他有来往呢?” 陶景妍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和他对视,面色看起来有点严肃。 她放下筷子,很郑重的问江知予:“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什么吗?” 江知予挑眉:“什么?” “欺骗。”陶景妍很认真地说,“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最讨厌别人拿我当傻子一样涮。” ? 第48章 这一捡就是一辈子 江知予指尖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下,五指不自觉收紧,他看着对面女孩明亮透彻的眼和认真的面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丝慌乱。 他佯装镇定,问:“为什么?”他脑子飞快转起来,反驳她,“而且,你上次不是也骗你哥了?在极光那次,还有,你昨天到我这里来,难道就直白告诉他了?” “那不一样,”陶景妍说,“我和你的关系,我哥去接我的那天晚上就知道了。如果我周末出来见你,也会和我哥说明,而且我昨天也说了,我不会回家,会住在外面。所以,从本质上来看,我没有撒谎。” “就算今天被他逮到我和你在一起,他也顶多会骂我一顿。这是他知道范围内的错误,不会对他,或者对我,对我的家人造成伤害。” “就像土耳其的礼物,明明是你自己去买的,却嘴硬说员工买的。像这种就只是小打小闹,不是伤害,也不是欺骗。这其中的区别我还是可以分清楚的。” 江知予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眼神乱瞟,战术性喝一口水。 自己去挑礼物送人什么的,好丢脸。 陶景妍看着他掩饰性的小动作,不禁弯了唇角。 “我说的欺骗是明知会伤害到我,会让我难过,让我不开心,却仍旧向我隐瞒,不向我透露一丝一毫的行为。” 听完她对欺骗的定义,江知予心里的不安感又加重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问:“所以周瑾之是会让你难过的人?” “不算吧,”陶景妍歪着脑袋思考,“他不是让我难过,是让我难受。难受到我直觉这个人可能有危险,恨不得离他远远的,这辈子都不相见才好。” 江知予:“……” 算了,看来今天不适合说周瑾之的事,以后再找个机会说吧。 他这好朋友可真是太有面子了,让一个没见过他的人都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后来的江知予确实找到了一个相互坦白的机会,他和周瑾之都坐在酒吧,就等着陶景妍了,结果郁霏出了点事,她没赶过来,错过了一场坦白大会。 - 十月底,陶景妍正式写完剧本初稿,分别发给导演,制片,出品,以及男主宋清烛。 一周时间内,她陆陆续续收到四份修改意见。 每一份都有相同或者不同的地方,每一份修改意见都不特别多,但也一点不少。 十一月中旬,她把四份意见进行整合处理,对照着初版剧本修改,完成二稿,再次发送过去。 四五天的时间里,她又收到一部分修改意见,好在这次只是修改一些细节,让整个剧本更加流畅,完整。 第三版剧本修改完成时,电影备案也完成,剩下的就只有资金进组,招募演员,制作班底,准备开机了。 男主宋清烛已经确定,女主却一直悬而未决。 因为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个时代的快速发展时期,乘上东风的人扶摇直上,被时代洪流抛弃的人落入泥潭。 故事的男女主,刚好都是都是落入泥潭的那类人。 女主本身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偏偏还带着个小拖油瓶,后来在严打之下,生意自然做不成了,就想把小拖油瓶卖掉。但每次看到小拖油瓶害怕又渴望的目光,又实在狠不下心。 出于这种不断下决定又不断反复的心理状态,导致她把自己的软弱转嫁到女儿身上,时常对女儿发疯。 酒鬼的儿子也怕酒鬼老爸,两家人刚好在上下楼,两个小孩自然经常碰到。 两个小鬼头一开始谁都不理谁,但逃难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熟了。 小姑娘在压抑贫困的生活中也会想办法让自己开心点,小男孩在暴躁酒鬼父亲的影响下变得阴沉尖锐。 小姑娘觉得妈妈本身不坏,只是因为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才会心情不好,才会发脾气。 小男孩觉得像爸爸这种烂酒鬼就该早死早超生,最好再也别睁眼。 偏偏妓女看不起酒鬼,酒鬼也看不起妓女,明令禁止两个小孩来往。 两家人为此没少吵过架,也偏偏是这种自己不行,孩子必须行的,奇奇怪怪的中国式家长心理,两家开始互相攀比起来。 两个小孩也从这种诡异的,大人间的相互攀比中刚找到一丝微妙的平衡,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只要发现家里大人情绪不稳定,要发各种疯的时候,就开始去找对方玩。 然后两家大人又开始护犊子一样吵架,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常时常上演。 后来妓女为了踩酒鬼,找了份服装厂女工的工作。酒鬼不甘示弱也开始试着戒酒找工作。 像他这种人没什么特别的技能,能找到的工作全是卖力的。那个年代房地产正在兴起,他也就随大流成了建筑工人,专门给人挖地基。 这活儿又苦又累,酒鬼刚做两天就想甩手不干了。但每天回家看到前妓女,现服装厂女工的白眼,时不时阴阳怪气的嘲讽,和儿子那恨铁不成钢的,故意刺激他不如楼上阿姨的话,就始终憋着一口气,又回到工地上。 两个家庭在时代的洪流中,摸索着逐渐走向正常,两个小朋友的感情越来越好。两个互相看不对眼的大人居然也会在吵架的时候为对方说话,虽然说完也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春天,夏天,秋天慢慢过去,转眼入了冬,也是可以相互照应,到对方家里吃饭的邻居了。 第二年夏天,工人下工回家发现女工还没回家,就让小女娃来自己家吃饭,本没有在意,却在第二天清晨遇到受伤回家的女工。 工人逼问无果,两人又吵架。工人实在放心不下,下工后去服装厂报家属身份接女工。却发现服装厂主任在办公室对女工行不轨之事。 不计后果将主任打了一顿,并警告对方,如果再敢打他媳妇儿主意,就算死也拉着他陪葬,随后拉着女工离开。 两人坦坦荡荡谈了一次,都怕对方嫌自己没本事,嫌弃双方不光彩的过去,自卑、怯懦以及现实生活的压力横亘在两人之间。 但是生活不会因为你好或者不好而停下,它依旧会推着人向前,只是看活着的人能为了幸福付出多大的努力。 不久后,女工被主任逼得从服装厂离职。工人就陪着她一起找工作,最后进入食品厂。 好景不长,食品厂又传出流言,一直拿女工不光彩的过去说事儿,女工在食品厂也遭受排挤,其他人也开始骂工人是捡破鞋的。 女工自己受委屈自己能忍,毕竟那确实是她不光彩的过去。但说工人,她忍不了,不仅和人吵架,还动手打人。工人在工地接到女工同事打来的电话,急忙往食品厂赶。 到食品厂后,听到女工打人原委,当即宣誓主权,怒怼一众嘲讽女工的人。随后和食品厂请了假,带着人回家。 在冬天到来之前,两个家变成了一个家,两个小鬼头成了兄妹,曾经的酒鬼承担起照顾一家人的责任。 关于妓女和酒鬼的风言风语依旧没有消停,依旧有很多人对他们怀有恶意。 第五年夏天,他们这一片被划为城建规划区,两套房子拿到了合适的赔偿款。 工人当即决定,带着女工和孩子们离开这个城市,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2030年,酒鬼躺在病床上,生命进入倒计时。 身边有相伴40年的妻子,创业成功成为大老板的儿子,以及成为大学教授的女儿,还有儿媳,女婿,可爱的孙子孙女。 从历史洪流中淌过艰辛,苦难,越过千山万水,一路摸索着成长的家人,迎来生命中第一次告别。 时代从来没有抛弃任何一个认真生活的人,是不甘平庸又不愿努力的人抛弃了自己。 妓女和酒鬼曾经都抛弃过自己,可是两个孩子让他们又捡起了自己,这一捡就是一辈子。 ? 第49章 狗症发作 这是一个前调轻松愉悦,让人哭笑不得,后调勇敢,治愈,温馨又沉重的故事。 对女主的要求比男主的更高,要接得住宋清烛的戏,要身段妖娆,眉眼魅惑。要演出女主所有的市侩,尖酸,刻薄,不甘,压抑,委屈,自卑,甚至后期渐渐放下,找到幸福后的平静,安乐。 选角导演在这方面下了很多功夫,各个公司报名的演员不少,筛去一部分不符合的,留下一部分还看得过去的,通知试镜。 女主的角色相对来说也是不讨喜的,王导前期问过几个之前合作过比较中意的女演员,但人家给他的回复都是需要再考虑一下,要不就是没档期。 直到项目立项,两大投资方和悦、清合承担出品,监制,有了这两大财神撑门面,各个艺人工作室,经纪公司开始疯狂塞人。 作为这个电影的主编剧,第二轮试镜的时候陶景妍被邀请去现场了。 同在现场的还有制片,导演,副导,选角导演,以及男主宋清烛。 几人相互问候完,按位置落座,陶景妍就在宋清烛边上,和他说小话:“清合和和悦不是死对头吗?怎么它们也掺和进来了?” 宋清烛讶异:“不是你去拉的投资?” “不是啊。”陶景妍更茫然,“我一开始不就和你说了,这是个家庭片,制作成本也就五千万左右,也就是从你大老板兜里掏点零花钱出来用用,既然他都拿出来了,我干嘛还去找清合啊?” 和悦全额投资《牵手》六千万,清合又追加四千万,可把王导高兴坏了,这下可劲造都没问题。 宋清烛问:“王导去拉的?” 陶景妍摆摆手:“可拉倒吧。王导接到投资的时候人都傻了,不可能是他。清合这是想捧人吧?”说完,她又立马否定,“不对啊,想捧人他也不可能往这儿塞吧?” “你别说,还真有。”宋清烛把一张报名表塞给她,“汪楚华,这两年戏感不错的新人,清合对她也挺照顾。” 陶景妍知道这个人,前两年刚拿了新人奖,演技还算不错,人物外在形象也蛮符合《牵手》女主。 她看看报名表上的女孩,又看看宋清烛,神秘兮兮的:“还有没有一种可能,清合是冲着你来的?” 宋清烛疑惑:“我?” “对啊,”陶景妍突然来了兴致,“你没发现吗?这几年但凡是你参演的电影,必有清合的投资!你说他们是不是看在你合约快到了,想把你签过去?” 宋清烛不是没发现这个规律,有他在的电影清合总是要斜插一脚,而且投资额异常大方。说清合要跟和悦抢人这事儿,早两年就传开了,那段时间陆擎也疑神疑鬼的,但最后清合什么都没做,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谁知道?”宋清烛不甚在意,“还有一年半,早着呢。就算解约了,我大概也不会再签公司。” “给和悦当了这么多年摇钱树,你终于要单干了?!” “嗯,”宋清烛笑笑,“你觉得我转行当导演怎么样?” “啊?!”陶景妍懵逼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疯啦?!” 工作人员开始叫号,最后一轮试镜要开始了,候场演员进入试镜间。 “没疯,”他的声音很轻,陶景妍要仔细听才能听得到,“在台前那么多年,早就被人盯烦了,转幕后应该会轻松一点。” 一天的试镜下来,几位主创心里有大致有了底,结束后,几位主创围坐在一起,讨论谁更适合方薇这个角色。 整场看下来,陶景妍中意的有3个,那位初出茅头的汪楚华就在其中。 剩下的四位里,有两位选择了其他演员。最后就票数最多的3名一起讨论。 这个讨论从下午持续到晚上,期间还看了这几位代表作的片段,最后还是决定用汪楚华。 用王导的话说就是,她比其他人更有野心和灵性,现场调教起来更方便也更容易接受。电影的男女主就这么定下来。 接下来就是比较重要的两个小朋友的选角,前期筛人都筛得差不多了,也是要拼最后一轮,不过那是明天的事。 定完男女主后几位主创一起定了饭店吃饭,饭局快结束时,陶景妍收到江知予的消息,问她在哪儿。 她给对方发了一个地址。 她之前因为修改剧本的事儿,一直很忙,没时间见他,就算见面也是草草了事。现在剧本工作已经告一段落,男女主也定下来,总算可以抽出时间好好放松一下。 饭局结束,几人一起往外走,他们一群人里面就宋清烛比较显眼,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帽檐压得很低。 刚走到饭店门口,陶景妍的手机响起,同时一辆黑色汽车在饭店门口停下。 十一月底,燕城已经进入初冬,晚上尤其冷,只有两三度,冷风一吹,叫人直打颤。 江知予下车,挂了手中电话。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内搭的衬衫也是黑色,一条深棕色领带规矩地系在领口,外搭黑色羊绒大衣。头发打理得整洁,露出光洁额头。 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桃花眼沉稳内敛,自身气场强大。 这人只要站在那儿,不开口说话,那绝对是妥妥的霸总,气场冷得能让人退避三舍。 但他私底下是什么疯狗样,陶景妍可太清楚了。因此对他表面的故作深沉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就他这演技,不拿影帝真是可惜了。 江知予一下车,本来还在闲聊的几人视线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不怪他们,豪车+气场强大的美男,是个人都得多看两眼。 陶景妍和几人告别:“各位,明天见,我朋友来接我,我先回去了。” 几人笑着和她说再见。 陶景妍小跑着下阶梯,站到江知予面前,笑意盈盈:“走吧。” 江知予视线扫过台阶上的几人,最后在宋清烛身上停了两秒,才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带着陶景妍上车。 车门刚关上,他的狗症就开始发作:“站在最边上穿驼色羊毛大衣,戴帽子和口罩的是谁?” 他冷哼一声,语气里又是明显的嘲讽和不屑,让人听了只想暴打他两顿。 “又不是古代没出嫁的小姑娘,吃个饭还得装个b,遮得干干净净。怎么,是眼睛以下,额头以上丑得见不得人了吗?还是说看他一眼就得对他负个责?” ? 第50章 吵架,冷战 “嗯?”陶景妍简直不明白他的脑回路,“你今天是吃火药了吗?” “呵呵,”江知予冷笑,“我要是吃火药了,现在就吐你身上,点个火,直接炸了。” 陶景妍:“……” 陶景妍将他上下打量一遍,非常疑惑:“你今天什么毛病?一见面就阴阳怪气的,人家惹你了?” 江知予:“……” 倒也不是惹他,只是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让他莫名有一种危机感。这危机感让他不舒服,感觉自己的东西要被抢走了,自然而然就发疯了。 他没回答陶景妍的问题,又问她:“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和他?”陶景妍坦坦荡荡,“就是朋友+合作伙伴的关系啊。” 说完,她好像捕捉到一点什么,故意凑到江知予面前,目露狡黠:“喂?干嘛问那么清楚?小江同志,你现在还不会是在吃醋吧?你喜欢……” “放屁!” 江知予突然厉声打断她的话,车厢本就算不上大,他干脆果决,异常大声的否认让前方安静开车的小王都浑身一震。 车内气氛陡然安静,许久都没人说话,一种尴尬又诡异的沉静遍布整个车厢。 陶景妍在惊吓和无措中收回身子,坐直了,目视前方。大大圆圆的荔枝眼里游荡着失落,和一点点,只是一点点的伤心。 她看着前方的座椅靠背,不断暗示自己,真的不多,只有一点点。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床伴关系,江知予喜不喜欢她重要吗?不重要。只要在做那事儿的时候,双方都开心不就行了吗?这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吗?她的微信聊天记录里,还留着江知予的床伴协议呢。 本来就是说好的事,是她先动心了,所以在渴求他的感情,但别人有义务一定要回馈她的感情吗?没必要吧。而且这种事情又不能强求。 道理她都知道,但是为什么心脏还是酸酸涩涩的呢?好像堆满了苦涩的柚子皮,那些苦涩的汁水泼洒在她心上,让她喉间也酸酸的。 她咽了咽唾沫,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开个玩笑而已,用得着那么大反应?” 沉默的这段时间,江知予也目视前方,没有说话。只是唇角,下颌绷得很紧,面色沉得可怕。 说不清楚那下意识的否认是什么,只是本能的要反驳,好像不反驳他就输了似的。 他压下心里那种怪异慌乱的情绪,话音很冷:“我记得一开始就和你说过,只是床伴,别妄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 陶景妍感觉心口又被扎了一下,却故作轻松地笑起来:“是,我记着呢,咱俩的关系的,就是干干净净,非常纯粹的床伴关系。我又没和你要感情,你慌什么?” 是正确答案,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答案,可为什么听着这么刺耳,这么让人火大呢?真不想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 江知予气得浑身紧绷,一颗心脏好像要爆掉。然后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双标了,他自己都能说,为什么她不能说呢?这不是纯纯有病吗?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你知道就好。” 陶景妍侧头看他一眼,然后嗤笑一声,脑袋一歪靠在车窗上,懒得理他。 车子依旧开往御景,两人在车上没说话,下车后也一直沉默,直到进电梯,到家,关上门,都一直保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状态。 江知予开灯,陶景妍准备换鞋,刚弯腰,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拉力,她被人带着按在漆黑门板上。 身前的人俯身下来,挡住她面前的光,眼里带着嘲弄般的笑:“怎么?生气了?有必要吗?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 陶景妍和他对视,藏在他阴影下的目光有些闪躲,见识过他的嘴毒,她好像渐渐都习惯了。之前也没那么难受,怎么今天心脏就好像疼得不行了呢? 她眨眨眼,唇角弯起漂亮的弧度:“你说得对,纯粹的身体关系确实也不需要感情基础。何况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那东西,刚好今天定了男女主,我也想放松一下。” “所以,”她拍拍江知予的脸,“你能不能别磨叽。” 江知予不由分说吻住她。 她在中间应该是哭了的,因为能感受到江知予替她擦眼泪,吻她眼睛的动作。 他总是露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温柔与记挂,让人困惑。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江知予已经不在身边。 她来过这边好几次,这套向来只有男士用品的房子,渐渐多了她的东西。 睡衣,拖鞋,牙刷,发圈,护肤品,还有几套备用的衣服。 今天要定两个小演员,她得早点过去。 昨晚江知予没轻没重,在她身上留了不少痕迹,她看着脖颈,锁骨,胸口的红痕,叹口气。庆幸现在是冬天,可以穿高领毛衣遮得严严实实。 边穿衣服的时候边想,她和江知予的关系,最后会走向哪里呢? 庄明玉和陶景珩都说,真诚最打动人心。 她对江知予……她苦笑一下,说到底还是不太敢完全付出真心,毕竟他那张嘴,付出一点真心都能被伤得体无完肤。 但是,如果她有十分真心,现在大概已经付出去六分了吧?还是收不回来的那种。 十二月中旬,所有准备工作完成,作为电影取景地的香城下雪了,《牵手》剧组正式开机。 那天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那段时间。 大多数时候俩人在御景见面,周末江知予可能会来景华,总之胡闹之后相拥而眠,只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在提那天在车上的话题。 剧组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十二月底,国内最具权威之一的电视剧盛典金荷奖即将开幕。 陶景妍入围最佳编剧(改编)提名。 彼时江知予正在大洋彼岸谈一个非常重要的合作,如果能谈成,对聚昇此后3-5年的发展有非常大的推动作用。 金荷奖12月25号进行,小林22号告知江知予陶景妍入围最佳改编编剧的事。 江知予翻看合同的手稍稍停顿,而后问他:“她入不入围和我有什么关系?做好你自己的分内事,少管这些有的没的。” ? 第51章 回燕城 一般主编剧完成剧本之后,很少会跟组,跟组的大多数是编剧助理。因为他们了解整个剧本的前因后果,即便在拍摄过程中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也得心应手。 不过陶景妍是习惯跟组的,好处是可以不断提高抗压能力,坏处是有时候改东西会改到发疯。尤其是刚入行那两年,巨大的压力让她改剧本改到想吐。 这两年倒是得心应手很多,形成体系了,剧本定了终稿后,在拍摄过程中基本不需要大改。 跟《牵手》剧组,算是比较省心的。 别的不说,有宋清烛坐镇,没人敢乱来。汪楚华又是个吸收能力十分强大,非常思进取的姑娘,在宋清烛的带领下可以很快入戏。 开机以来,陶景妍天天坐在导演身边看监视器,直到25号她请假去参加颁奖典礼。 陶景妍到达燕城之后,先紧急做了个造型,她一会儿得和剧组一起走红毯,可不能随随便便糊弄,也不能打扮得太隆重,抢了女主和其他主创的风头。 所以就挑了一套款式相对简单的黑色挂脖晚礼服,长卷发披散下来,画了个干净温和的妆,就往颁奖现场赶。 她赶到现场时,导演,另一位编剧钟妙妙,男配女配已经到了,男主和女主还在路上。 她刚到,钟妙妙就上前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妍姐,你终于来了!” 陶景妍回抱她,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是最后一个。” 导演打趣她:“不急不急,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我们的男主角和女主角都还没到呢,你慌什么?” “导演,你可别闹了。”陶景妍故作惊吓,“我要是敢让他俩等我,我且等着被粉丝追杀吧。” 导演笑得爽朗,说她想多了,女主的粉丝得追着她感谢还差不多。 女配叫纪巧,性格开朗活泼,她也入围了这次的最佳女配。 上前一左一右挽住陶景妍和钟妙妙的胳膊,小声问:“妍妍,妙妙,你们猜,今天晚上改编组的最佳编剧花落谁家?” 陶景妍失笑:“干嘛?给我俩挖坑啊?” “没有没有,”纪巧一脸志在必得,“我感觉一定会落在咱们头上。” 陶景妍小声和她说悄悄话:“说实话,我也想。但是竞争大啊。” 钟妙妙在一旁猛点头,她和陶景妍同届,可惜没陶景妍厉害,人家都拿过最佳编剧了,她还在写网剧小本子。 这次的《水云间》是陶景妍邀请她一起改编合作的。如果能获奖的话,这会是她人生中第一个编剧奖项。 但也如陶景妍所说,这次的竞争很激烈,还有另外四组编剧和她们争。 而这些剧的类型基本是都市,年代或者谍战剧,在历届获奖名单中,也很少有古装剧获奖的。 即便《水云间》实现现象级大爆,这个奖落在她们头上的概率也不大。 反倒是最佳导演,最佳女主,最佳摄影和最佳美术可以期待一下。 红毯开场前十分钟,男女主终于到达现场,男主是前两届的视帝裴绪,女主是这两年正在冲击大花的温怜。 温怜今天打扮得很隆重,但肉眼可见的紧张,一直死死拽着陶景妍的手,不停说心跳好快。 陶景妍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安啦,宝贝,只是提名而已,不要那么慌。” 温怜摇头:“你不懂,这可是我第一次提名电视节最佳女主!获不获奖我都激动又紧张。”她深吸一口气,“我一会儿要是走红毯摔跟头了,你一定要提醒我,优雅地站起来!” “你可拉倒吧,你都走了多少次红毯了,还摔跤。”陶景妍拍她的腰,“马上就到我们了,抬头,挺胸,收腹,拿出你的优雅和招牌笑容。” 作为本届电视节各项奖项的大热门,《水云间》剧组一出场就收获大片尖叫,媒体咔咔拍个不停。 穿裙子的女孩们冷得都止不住发抖,拳头捏得死紧,媒体还拍个没完。 就在陶景妍快要冻死的时候,媒体总算放过她们,几人几乎是以逃跑的速度跑进内场。暖气扑面而来的那瞬间,总算感觉活过来了。 晚会八点开始,几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边聊天边等着开幕。 陶景妍的手机一直在响,全是家人发的消息。 庄明玉说:都说了让你穿丝绒裙,这下冻住了吧? 陶卓说:你妈妈说得对,你那后背我看着都冷。 陶景珩说:下次还是穿棉大衣吧,你穿棉大衣也漂亮。 郁霏说:陶陶全世界最美!冲!今晚我守在电视机前给你加油! 陶景妍在群里回复:[谢谢宝宝,果然只有你最在意我的美了!其他人都只想在网络上看到我的丑照!] 回复完家人的消息,退出来,还有很多消息等着她回复。 来自导演的,其他编剧的,演员朋友的,很多很多,但是她最希望看到的那个人,始终安安静静。 《牵手》开机前,江知予又出差了,直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消息。 今晚是从事影视行业人员的盛典,她甚至有20%的几率获得最佳编剧,但这对那个人而言好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的事对他而言都是小事,不如他的合作,他的公司,因此他连分一点小心思给她都觉得廉价。 盛典即将开幕,陶景妍叹了口气,收了手机,专心看舞台上的表演。 - 江知予的谈判风格向来是恩威并施,主打一个心理战。他会先提出一个对方无法接受的条件,然后双方在相互拉扯中逐渐达成合作。最后得到的合作,一般会比他一开始设想的要好。 毕竟谈判这种事,太软太硬都不太行。太软了谈不到好条件,还会被欺负。太硬了,对方极有可能在第一轮谈判之后直接走人,这个合作也就彻底黄了。 这个合作一开始一直以他的节奏在推进,尽量争取利益的最大化。 但小林发现,老板在23号的谈判中,突然变得强硬,咬定当前条件绝不放松。那强硬的态度,就跟今天立马签下合同。 甚至放狠话,对方要是不接受,可以另外找合作伙伴。同样的,他也并不是只考察过他们一家,他们接受不了这个条件,别人不一定接受不了。 小林在一旁胆战心惊,觉得老板真是疯了,这要是对方真掀桌子走人,他们这一趟算白来。 24号,双方再次交涉,唇枪舌战中,决定双方各退一步,当晚便签订合同。 回酒店途中,江知予看着外面早早装饰精美的圣诞树,雪橇,各式各样的小彩灯,圣诞老人,突然开口:“明天是圣诞节?” “啊?”突然听到老板提问的小林反应过来后,回答,“对啊。合作谈完了,小江总要过完圣诞节再回去吗?” 江知予收回目光,一脸死气的沉默着,许久没说话。 小林早就习惯老板这种下班后行尸走肉的模样,也没多想,只觉得他是突然脑子发癫问一嘴。 可能过了十分钟,也可能过了二十分,车子停在酒店门口。 司机下车,绕到后座为江知予开门。 江知予并没有急着下去,沉思片刻,开口:“就算过洋节也得回家过,定明早的机票,回燕城。” ? 第52章 好贱啊,江知予 江知予离开燕城之后,陶景妍没有联系她,既然对方都不联系他,他又凭什么要主动。 几天下来,谁都没理谁,直到小林告诉他,25号她要参加颁奖典礼。 像这种一年一度的盛典,对她而言,应该非常重要,但她居然一点也没和他说。 江知予因为俩人莫名其妙开始的冷战,心情本来就不好。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说不上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委屈多一点。 真是奇怪,他们俩人分明坦诚相见无数次,可偏偏像最熟悉的陌生人,永远无法了解对方在想什么。 自从上次那个话题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以前两人还能在微信上你来我往地骂两句,陶景妍还会让他在出差的时候给她带伴手礼。 但最近什么都没有,连微信聊天都是简单的“来御景”“我一会儿到景华”之类的,对方给他的回复要么是简单的“好”,要么是“忙,没时间”。 这种情况非常非常不对,至少这一个月以来她一直在生气。 但是他那天说得有错吗?他确实一开始就明说了不会给她任何感情。她自己不是也接受了吗?她自己不守规矩动了心还怪他头上了?还想着他给她同样的感情回报?什么歪理? 就像买东西的时候,看着商家明晃晃地挂着“概不出售”的牌子,还非得问人家那东西卖多少钱吗? 有病吧?他都说了,概不出售概不出售了,还问屁呢? 江知予烦躁的躺在浴缸里,拧着眉,不停用指节摩挲嘴唇。 那么他明明可以慢慢谈,争取更大的利益,为什么非得让利2个点,急匆匆的签约呢? 虽然让利两个点,也比原计划收益高,到底还是他赚得多,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非要买明天早上的机票回去呢? 因为圣诞节?因为那破颁奖典礼? 因为不爽?不爽什么呢?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干净纯粹的床伴关系吗? 人家提不提名,获不获奖关你什么事啊? 再说了买明天早上的机票难道就能赶上了吗?要是赶不上不就是自己活该受累吗? 所以,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牙齿把指节咬得全是牙印。 因为……因为她很久没有在我面前笑了,因为小括弧和小酒窝不见了,因为她看见他的时候眼睛里不是亮闪闪的了。因为这几次没有以前那种鼓鼓胀胀的满足和愉悦感了。 所以无论如何得让她笑,得让她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亮闪闪! 所以我得明天早上回去!或许能赶上颁奖典礼散场。 江知予想明白了,眉头也松开了,他回去可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然后他又想到对方的小括弧,小酒窝,看到他时像星星一样闪烁着惊喜的,亮晶晶的眼睛。 “艹!”他突然笑起来,捧起水往自己脸上泼,然后抹了抹脸,“哈哈哈,好贱啊,江知予。” 他的恶趣味又爆发了,他可太喜欢看别人喜欢他,讨好他,靠近他的眼神了。就像小宠物,那么可爱。 相比之前的小宠物,他明显对陶景妍更喜欢一点,要不然也不会和她玩那么久,甚至还想着明天回去哄她。 - 25号晚上九点半,黑色阿斯顿马丁行驶在机场大道上。 后座的男人手里拿着平板,正在看金荷奖颁奖典礼。 坐在副驾上的小林已经不想说话了,有生之年,他总算见到了色令智昏是什么样。 他的老板居然为了陶小姐,每年让几个亿的利润,真是出息了。 不仅如此,他刚刚还在老板的授意下订了鲜花。 后排座椅上,江知予看颁奖礼看得认真,因为现在正在颁发原创组最佳编剧。 他现在才知道,最佳编剧居然还分原创和改编。 原创里面没有她的名字,所以她应该在改编组。 果然原创组之后就是改编组,提名里出现了她的名字,开始播放一段小小的剧情vcr,镜头扫到她,她笑得非常礼貌。 只是那个衣服……江知予摸摸下巴,有必要那么深v吗?她又不是女明星需要在红毯上艳压这个艳压那个,到处买通稿营销美貌的,就好好穿个大棉袄子不行吗?! 大冬天的,穿那么点也不怕冻死! 江知予看得咬牙切齿,很想让人给她披件外套。 vcr放完,主持人邀请开奖嘉宾上台,两位开奖嘉宾又卖了一会儿关子,才打开密封好的信函,正式开奖。 莫名的,江知予居然也有点紧张。 他无奈扯了一下嘴角,真是神奇,几十上百亿的大项目,他都能镇定应对,掌握节奏,不见半点慌乱。 这一个小小的颁奖典礼,还和他没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瞎紧张个什么劲。 屏幕里,开奖嘉宾在念:“第39届金荷奖最佳编剧,改编组的获奖者是……” 开奖嘉宾停了一会儿,江知予下意识屏住呼吸,小林把耳朵都伸长了听着后面的动静。 “让我们恭喜《水云间》,陶景妍,钟妙妙!” 全场掌声雷动,江知予轻舒一口气,屏幕里的女孩满脸惊喜,脸上是藏不住的开心和愉悦。 她站起来和身边的女孩拥抱,和导演,男女主,男女配拥抱。 江知予看见他很久都没见过的小酒窝,继而看见她裸露的后背,看见她与男主男配导演拥抱时那些人放在她背脊的手…… 脸上那点笑容陡地凝固,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玷污了的愤怒一点一点盈满胸膛,裹住他整颗心脏。 他真想一人一刀,把那些猪蹄全都砍掉! 陶景妍和钟妙妙手牵手,一起上台领奖。 颁奖嘉宾将沉甸甸的金色奖杯和红色鎏金荣誉证书颁给两个女孩子。 陶景妍本来手里拿着奖杯,但在发言前,和钟妙妙换了换,把奖杯放到她手里。 沉甸甸的奖杯拿到手中,钟妙妙的眼泪刷地流下来,还不是一道,双眼各流三道。 陶景妍笑着给她擦眼泪,底下观众又是鼓掌又是笑。 她大概在安慰钟妙妙,两人离话筒比较远,江知予听不到声音。 安慰了一会儿,陶景妍先站在麦克风前说感谢词。 “妙妙说,这是她从事这个行业以来第一次拿奖,情绪有点激动,所以先由我来说,她缓一会儿。” 她的声音温和从容,丝毫不见慌乱,大大方方站在舞台上,明媚又热烈。 底下观众发出包容的笑声。 陶景妍笑笑,看看手里拿着的获奖证书,又看看坐满整个颁奖大厅的同行,前辈,观众,深吸一口气,说:“其实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拿电视剧的奖项。” 江知予的视线落在她干净的面颊上,干净清澈的眼,秀挺的鼻,扬起的嘴角和小酒窝。 颁奖大厅灯光熠熠,照亮她的努力,她的荣誉,她的谦卑,自信,从容,也照亮她日夜颠倒的热情和热爱。 江知予突然觉得心脏被什么给狠狠击中了,有点酸,有点涩,有点羡慕,又或者嫉妒。 他清楚看到,站在舞台上的女孩,在闪闪发光。 ? 第53章 圣诞快乐,还有恭喜 “写电视剧剧本对我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尤其这还是一本改编自小说的作品。要尊重原着的故事核心,同时又要从编剧本身出发,将故事改得更加适合搬上荧屏。” “那么大的体量,光靠我一个人是完不成的,感谢我们前期的选题,剧本策划,也感谢一直以来和我并肩作战的妙妙,还有在后期帮助我和妙妙不断检查,填充细节的编剧助理们,是我们一起完成了这个优秀的剧本。” 在陶景妍说完改编这个剧本时的感受时,钟妙妙也终于整理好情绪,站在麦克风前。 开口说话时声音都是抖的:“谢谢金荷奖,谢谢各位评审老师,谢谢妍妍和导演的信任,这真的是我第一次拿到这么有分量的奖杯……” 江知予对钟妙妙没什么热情,全程只盯着陶景妍。 然后他就看见弹幕上一些奇奇怪怪的评论。 [救命,这俩人也太好磕了吧!温柔哄人擦擦眼泪的小细节,我能磕一辈子!] [怎么办,想变成钟妙妙,让姐姐边哄我边给我擦眼泪。] [姐姐看起来香香的,好想和姐姐贴贴~] 江知予:“……” 贴你妈!他反手就举报这条弹幕。 他的心理阴暗又扭曲,心想陶景妍你可真行,一天天的招猫逗狗就算了,连女人都勾引! 就该拿条链子把你锁起来,让你每天只能乖乖待在卧室等我回家! 他关了平板,往边上一丢,自己搁那儿生闷气。 小林:“……” 小林本来想说句恭喜的话,但一看老板那怒不可遏的脸,遂作罢。 晚上十一点,金荷奖颁奖典礼结束。 《水云间》收获还不错,大多数奖项都提名了,最有分量的奖项给到给到女主温怜,顺便拿到了最佳美术。 颁奖典礼结束后,大家挥手道别,明天一早该赶通告的赶通告,该进组的进组,该筹备下一个项目的继续筹备。 陶景妍和钟妙妙被几个导演和制片人拉住,闲聊了一会儿,彼此加了联系方式,问了一下目前的档期。 这对于钟妙妙来说,简直就是打开了另一扇大门,和大公司,大导演合作的机会,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了。 十二月底,燕城也开始下雪,场馆外鹅毛大雪哗啦啦飘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各个明星,演员,导演,影视公司大老板都驾车离开。 阿斯顿马丁就停在场馆外的车位上,江知予一直盯着大门口看,等了好半天,人越走越少还没看见陶景妍出来。 车内气压越来越低,小林瞥了一眼黑脸小江总,连忙劝说:“陶小姐应该是被人拉着谈合作了,再等等,应该快出来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知予的气压又蹭蹭往下降了两个度。他直觉,陶小姐再不出来,身后的人就要变身疯狗了。 小林胆战心惊,试探着问:“要不,我给陶小姐打个电话?” 江知予冷哼,声音沉得像冰:“打个屁,我倒要看看她能磨蹭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场馆门口突然走出来几个人。 小林大喜:“出来了出来了!” 江知予抬眼,果然看见陶景妍,钟妙妙,还有好几个男的女的一起出来。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江知予想都没想打开车门下车,两人之间隔了整整一个广场,陶景妍甚至还在大门口的阶梯上,根本就没看见他。 广场灯光明亮,她已经穿上了厚厚的黑色长款羽绒服,立领的款式,将她的脖子也护住。长卷发依旧披散着,被冷风一吹,四处乱飞。 乱七八糟的明星早早离开,各个小粉丝也走得差不多了,广场上已经没有多少人。 那几人有说有笑往下走,江知予越看越碍眼,越看越心烦,掏出手机给陶景妍打电话。 陶景妍正和导演聊着天,手机响起,她说了句稍等,从包里掏出手机。 看清来电显示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僵硬,然后又莫名升起一种小小的,莫名的期待。 他在今天,在这个时刻给她打电话,是因为知道她拿奖了吗? 还是说,又想和她做了? 钟妙妙看她盯着手机半天没动作,靠过来问她:“怎么了?” 陶景妍如梦初醒,笑着回:“没事,一个朋友的电话,你们先走,我接一下。” 手机一直在震动,她转过身,走到一旁,深吸口气,接通:“什么事?” 公事公办的语气,没有一点情绪起伏。 这不对,江知予盯着远方那道人影,她高兴时声音是轻快的,像在弹一首欢快的钢琴曲。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他就是知道,她刚刚和别人说话时,她的黑白琴键一定在跳动。 电话里许久没声音,陶景妍的那点期待像烟一样,一点点飘散了,她有些疲惫:“要做是吗?我去御景还是你来景华?” 电话里的呼吸声变得有些沉重,急促。 之后她听见江知予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你眼里,我找你就只有这一件事,是吗?” 陶景妍反问:“难道你找我还有其他事吗?” 江知予语塞,陷入沉默。 陶景妍叹口气:“有事没有,没事我挂了。” “今天25号。”江知予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对,然后呢?”陶景妍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过了两秒,电话里传来江知予平静的,算得上轻缓的语调:“圣诞节快乐。” 陶景妍稍怔,又听见他说:“转过来,往前看。” 她下意识转身,视线落在广场上。 广场被亮黄色的灯光照得明晃晃,漫天鹅毛大雪扑簌簌落下,落在光里,沾了一点暖黄的颜色。 那人身姿挺拔,穿着黑色高领毛衣,西服外套,外搭黑色羊绒大衣,正迎风踏雪,一步步朝她走来。 贴在耳边的手机里传来他正经的,不犯浑的声音:“还有,恭喜。” 低沉的,好听的,像和煦的春风,吹得人心脏控制不住的紊乱,加速。 刚才和她一起说笑的人们正顺着台阶往下走,江知予逆着人群往上走。 ? 第54章 冬雪里的吻 时间和空间好像有片刻错乱,陶景妍站在原地看着一步步踏上台阶的人,还有些愣怔。 “你怎么……” “林承运非得看颁奖典礼,”江知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声音开得大,我听到了。” 陶景妍:“……” 陶景妍:“哦。” 她就说,以江知予这种表面精英,背地发疯的狗格,又不关注影视圈的事,怎么专门去看颁奖典礼。 她真是想太多。 心里有点失落,但她很快放下,稍稍调整情绪后问:“那你怎么会来这边?” 江知予声音有一种别扭的冷淡:“路过。” “路过?”陶景妍脑子转得飞快,声音里带了点笑,“大半夜的你路过这儿,刚好就遇到我出来?怎么,你是贿赂上帝了吗?时间把握得那么巧?” 江知予距离她还有几步台阶,她已经能看清他整洁的头发,光洁的额头,修剪得漂亮又锋利的眉,稍稍仰头,一双深黑桃花眼刚好和她对视。 他站在原地,轻轻呼出一口气,奶白水雾融化在冬雪里。 唇角一扯,一个不羁又放荡的笑,现实和手机里的声音重叠:“对,一年几个亿,连花五年贿赂的。” 他说完,挂了电话,把手机放进大衣口袋里,提步继续上前。 陶景妍看着他,忍不住弯唇:“什么鬼?” 她很放松,自然地笑起来时,和虚伪的假笑不一样,那是一种干干净净,发自内心,纯洁无瑕又闪闪发光的笑。 就像她站在舞台上,手里捧着奖杯的时候。 看到那个笑容的一瞬间,江知予突然觉得每年几个亿的让利,提前回来的机票,车里等待的一个多小时,好像都值了。 他终于站在她身前,寒风从两人胸膛的缝隙穿过,带着冬雪的重量,蛮横又不讲道理。 对视的那一两秒里,谁都没说话。 他们也就10来天没见面,怎么感觉已经分开很久很久了? 久到安静对视时,陶景妍竟有些委屈的鼻酸。 就在她快要移开视线的那一刻,江知予突然俯身,冰冷又柔软的唇瓣覆上她。 陶景妍的脑子有那么一时半刻是空白的,好像灵魂都离家出走,又或者全都集中到眼前丝丝勾缠的雪松香和冰凉唇瓣上。 她眨了眨眼,江知予轻轻吮她的下唇,温热的掌心托住她冰冷的脸颊,加深这个吻。 他们接吻的时间很短,大概三四秒,江知予便松开了她。 他垂着眸,指腹摩挲她冰冷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鼻尖。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抬眸和他对视。 “等很久了吗?” “不久,”江知予冷哼,“就是看看数多少个人头能数到你。” 闻言,她笑出声:“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这不是怕打扰你的好事吗?人都走完了才出来,还聊得那么开心,”他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聊了什么,说来听听。” 陶景妍:“……” 她现在非常非常想把他那张嘴给缝上:“少爷,以后见我的时候,您能安静做个美男子,把您那张嘴给闭上吗?” 江知予冷哼:“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没有,没说错。只是你这狗嘴一张,我好心情都没了。”说罢她突然上前一步,双手伸进他的大衣,环住他的腰,脸颊自然贴上他的胸膛,“好冷啊,我们回车上吧。” 江知予稍怔,手臂下意识环住她,软软的羽绒服下,是纤细柔韧的腰肢。 胸膛相贴,寒冷的风穿不过温热的怀抱。 陶景妍觉得她真的太好哄了,就像今天,他只要主动出现在她面前,说两句不温不火的道喜的话,她之前那些憋屈的,不悦的,难受的情绪全都消散,只剩下真心实意的开心。 江知予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想要哄她真的太简单了,又或者说她对他的容错率高得离谱,只要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软话,就能把之前种种一笔勾销。 你看,这就是被一个人喜欢着,依赖着的状态。 他真的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能得到对方更多的喜欢,更多的付出。 他对这种感觉非常上瘾,甚至有些迷恋。 他低头,靠在陶景妍耳边,问她:“所以,刚刚看到我的时候,你很开心?” “嗯,开心。如果你能把嘴闭上的话,我会更开心。” 和他想的一样,只要不是目的性很强的见面,她看见他就会开心。 他弯唇,拍拍她的肩胛:“走吧,先回车上,雪下大了。” 他松开怀里的人,手臂下滑,牵起她染了温度的手,一步步走下台阶。 不远处,钟妙妙等人还一步三回头地八卦。 “我去?这是小陶男朋友?这脸这身材,都能直接原地出道了。”其中一位导演小声说。 “诶,妙妙,你俩一届的,还合作过剧本,你没见过她男朋友?” 钟妙妙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而且那时候妍妍还没男朋友呢。” 刚刚江知予逆行的时候,钟妙妙就注意到他了,这颜值,圈内真没几个人能比的。 江知予牵着陶景妍下楼梯,司机把车从停车位开出来,往广场中心开,正好停在江知予和陶景妍面前。 小林和司机飞快下车,绕到后座给俩人开车门。 车门一打开,陶景妍就看见后座上一束漂亮的浅粉色系的花,有一种梦幻般的柔美。 她着实惊讶了一下,转头去看江知予,眼里都是明晃晃的惊喜。 江知予察觉到了,顿觉身心舒畅。 但让他承认这束花是他买来讨好她的,断不可能! 他江知予还没用这幼稚的方法讨好过谁:“林承运买的,说女孩都喜欢花。” 他冷哼:“喜欢什么不好,净喜欢这种活不了几天的一次性玩意儿。” 小林:“……” 呵呵,和记忆中的事实好像有点出入呢,但是老板都发话了,他除了微笑还能做什么呢? 陶景妍眉梢一挑,转向小林,嘴角弯弯:“林助理,眼光不错哦,我很喜欢。” 说完,眨眨眼,又看向江知予。 对方一脸冷凝,跟要吃人似的。 小林:“……” 小林汗流浃背:“陶小姐,您喜欢就好。” 江知予眉头一皱,一脸不耐烦:“上车,冷死了!” ? 第55章 去你家还是我家? 车上开了暖气,很暖和,陶景妍一上去就感觉全身都被暖烘烘的热气包裹了。 她拉下羽绒服拉链,里面还是颁奖时穿的那条裙子。 江知予一眼就看见了,俯身过来抓住她拉开的拉链,“咻”地一下,直接给她拉到顶:“没到家呢,脱什么衣服?穿好!” 陶景妍一脸懵逼:“干嘛呀,热!” “呵呵,大晚上穿个深v露个背,是生怕别人看的不够多吗?” 陶景妍:“???” 陶景妍凑过去:“江知予,你不对劲。管这么严,你吃醋了?” “放屁!”江知予冷哼着继续说,“你看我这样子像吃醋吗?” “哦,那你管我穿什么?” 江知予:“……” 他的理由非常强有力:“因为你现在还是我的人,我就得管,怎么,有意见吗?” 我的人…… 陶景妍藏在花束里的唇角不自觉弯起,他刚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宣誓主权吗? 没想到啊,小小年纪,还挺霸道。 见旁边的人一直没说话,江知予像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嘴巴放炮,一点不带停。 “怎么了,是大棉袄,小西装不好穿,不保暖吗?又是深v又是露背的,走个红毯,还真把自己当明星了?还真以为能和那些人争个娱乐圈高低,比比看今晚又艳压谁了?” “我说陶小姐,醒醒吧你。这些个明星,网红的不知道被多少人包过,跟过多少金主。想要资源,乖乖躺着就能拿到。你跟她们比,也不嫌丢人。” 陶景妍:“……” 小林:“……” 小林听得想直接咆哮出声,求您醒醒吧,求您把您那张嘴给缝上吧!这狗比要是能谈恋爱,那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拿了多少个影后,有多少荣誉又怎样?你知道那些人在资本眼里……” “啪——” 江知予话说一半,嘴巴突然被一巴掌盖住。 他转头,疑惑看着捂着他嘴的人,十分不解,难道他说错了吗? 陶景妍露出虚伪的,想要吃人的笑:“祖宗,我叫你祖宗!你要是不想我的好心情现在吧唧一下摔死,您可就闭嘴吧!” 两人对视两秒,三秒,江知予乖乖点头。 陶景妍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穿什么衣服是我的自由,我管他们怎么说,老娘独美,懂不懂?” 江知予再次点了点头。 陶景妍警告他:“要是再逼逼赖赖说屁话,我现在就下车!” 江知予非常认真地点头。 她手刚松开,江知予故态复萌:“想让我闭嘴也可以……” 陶景妍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江知予突然半边身子都倾向她:“刚才我亲你的,现在换回来,你亲我。” 陶景妍:“……” 陶景妍:“你要不要那么幼稚?” “不亲?那我……” 刚说话,唇上就被覆了柔软。 对方并不留恋,只一下就退开,笑得狡黠:“亲了。” 江知予怔在原地,不多时,“嗤”地笑出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一拽一带,将人带到自己腿上。 碍事的花被丢在座椅上,江知予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后颈,将她往下压。 他则抬头,吻上她的唇。 不同于刚才两次的浅尝即止,这次他吻得很深。 陶景妍被他吻得卸了力,一点一点软在他怀里,最后几乎是半躺在他臂弯里,双手圈住他的脖颈。他一手环住她的肩,一手搂住她的腰,低头细细吻她。 接吻会让人上瘾,江知予觉得怎么亲都不够。 怀里的人呼吸不稳,平时清明的眼变得迷离,蒙了一层浅浅的水雾,湿漉漉的,像小鹿。 江知予蹭蹭她的鼻尖,声音有些哑了:“去你家还是我家?” 陶景妍抬头亲他,声音软软的,带着水汽:“我家,近一点。” 从进门开始,衣服落了一地。 窗外下着大雪,气温已是零度以下。 窗内仿佛正值酷暑,陶景妍浑身湿漉漉的。 - 陶景妍定了第二天下午五点的机票回香城,一觉睡饱已经下午两点,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女神再临。 她起床,边去卫生间洗漱,边看江知予给她发的消息。 瞧您那脑子:[公司有点急事,先回去处理。下个月我去香城出差,顺便看你。] 她边刷牙边打字:[好啊,大概什么时候?] 江知予估计在忙,没回她。 她迅速收拾干净,吃了点东西便匆匆赶往机场。 临出门换鞋时,她的视线突然被玄关柜上的自由女神小雕像吸引。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天这个东西明明不在这里。 她把自由女神像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倏地笑出声:“小女神小女神,是谁带你来我家的呢?哦,是小江啊。” 她把小雕像放回原处,和它拜拜:“那你乖乖待在家里哦,麻麻很快回来的~” 飞机落地香城已经晚上七点,刚出机场,她就收到江知予的消息。 五点半的时候给她发的:[18号来,20号走。] 请叫我仙女:[好吧,到时候见。] - 英国,当地时间下午五点,孟桃正在图书馆学习,突然收到一条来自国内好友的消息。 先是一张图片,然后是文字。 [桃桃,你再不回来,江知予真的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孟桃看到那张照片时,做笔记的手顿住。 她点开照片,下载原图,放大。 里面是两个正在接吻的人,女孩的脸被男人大掌遮住,看不真切。 但另外那张脸,确实是江知予。 尽管离得远,尽管只是侧脸,但是孟桃不会忘记,也不会认错。 她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牙齿用力咬住下嘴唇,许久后松开,长长出一口气,给对方回:[他和谁交往是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 第56章 他对她感兴趣,却并不爱她 对方回得非常快:[怎么没关系了?当初江知予追你追得那么凶,谁不知道啊?] [就说你走之后,他还消沉了一段时间呢。还有点破罐子破摔,开始花天酒地,彻底放纵自己,当一个花花公子。] [我好几次去酒吧都能看见他身边坐一圈美女,不过那些人都不重要,都是随便玩玩的,不会放在心上。] [但照片上这女的不一样!这可是在金荷奖盛典大门口,什么记者,粉丝,狗仔乱七八糟的都有,这要是被人拍到爆出身份都能直接上热搜的程度!] [重点是,都快十二点了,江知予还在这儿,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他是专门过来接人的!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这说明这女的在他心里的分量不简单!] [你再不回来,真不怕他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 孟桃看着手机上满屏的信息,抿唇。 大学的时候,江知予确实追了她两年。 他和别人不同,光长相这一点就能完胜98%的追求者。更何况,他还有身世背景加成,几乎是一个完美追求者,如果她答应的话,对方甚至是一个完美情人。 可惜,那时候她最恶心的就是用钱砸人的富二代,把她当什么了,商品吗?用几个钱就可以买到? 当然,让她恶心甚至不甘的是,她曾经也是个用钱砸人的人。只是后来她变成了被人砸的人。 身份的转变让她愈发不甘,愤恨,甚至是委屈。以至于她的自尊心比任何人都要强,强到经不起一点折辱。 但江知予又足够优秀,比起草包富二代,多少还是有优势的。 有这么一个优秀的人追她,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可她最后还是出于强烈的自尊,对虚荣母亲的反抗,以及想要再次成为人上人的强烈渴望,拒绝了江知予,出国继续深造。 这两年,她多少知道一点江知予的消息,知道他身边一直都没有人,她比任何人都安心。 她在国内的朋友也说,江知予虽然浪荡,但对谁都没有真心,一直在等着她回来。 这让她更加笃定自己在江知予心中的分量。 直到今天这张照片出现。 在颁奖厅门口,在随时都有可能被拍到的地方,亲吻一个女人,他这是无所谓了,想直接公开了是吗? 孟桃觉得胸口一阵窒闷,当初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吗?这才多久,就喜欢上别人了? 果然,男人的话,都和超市里搞大促销的临期商品一样廉价! 孟桃打字,回复:[我还要在这边上一年学,没时间回去。再说,是他单方面追我,我和他又没在一起,他看上谁又关我什么事?] [你就嘴硬吧,到时候人真跑了,有得你哭的。] 孟桃越看越心烦,不想再和对方多说,结束聊天:[我还有课题要做,不说了。] 回去,她倒是想回去。 但以她现在的能力回去,只会被人看笑话。 她必须变得更优秀更独立,必须要进到顶尖的企业,要拿到话语权,要和那群企图用钱砸她的杂种平起平坐。 至于江知予,她不信他能那么快喜欢上别人,只要她回去,他就还是她的。 孟桃将注意力再次转回电脑上,继续研究刚才看的那篇论文。 - 陶景妍回剧组后依旧每天跟着导演在现场盯着,剧本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就及时调整,其余时间和导演一起给各主角,配角讲戏,力求达到表演上的完美。 她最近和江知予的聊天已经恢复正常,该吵的时候吵,该阴阳怪的时候阴阳怪,总之你来我往,谁都不服输。 不过更多的时候都是她在说,说剧组日常,说两个小朋友入戏难,每次都要讲好多遍。尤其是小女孩,因为年纪小,拍太多次就会情绪崩溃。又或者吐槽每天中午的盒饭,有时候放饭晚了都冷掉了。 江知予会在某一个时间段集中回复她,然后消失很久,又回复她一下。 宋清烛察觉到她的变化,中午吃饭的时候和她坐一起,和她说悄悄话:“陶陶,你有没有发现,你从回来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嗯?”陶景妍疑惑,“有吗?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宋清烛笑笑:“有啊,刚来剧组那两天,笑得多假啊。再看看这两天,多开心。” “这么明显?” “可能是我俩太熟了,你真笑还是假笑,我一眼能看出来。”宋清烛碰碰她的肩膀,“陶大编,你该不是谈恋爱了吧?” 陶景妍:“……” 她往嘴巴里恶狠狠塞一块鸡肉:“呵呵,我倒是想谈!” 就她和江知予目前这不清不白的关系,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哦,”宋清烛一语道破,“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陶景妍的情绪一下萎靡下去,用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米饭:“光是我喜欢有什么用,他又不喜欢我。” 事实放在那里,不说出来她就自己晚上想一想,难受一会儿。 现在非常明确又笃定地说出来,心脏传来一阵酸麻麻的疼。 江知予喜欢她,只是对小宠物的那种喜欢。 他对她感兴趣,却并不爱她。 所以,有兴致了就哄哄她,没兴致了睬都不睬她。 只有她还在贪恋,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幻想假以时日他能将兴趣转为偏爱。 1月18号,大雪,江知予到香城出差。 《牵手》拍摄地点在老旧居民区,很旧,雪落在地上和水混在一起,有些半泥不水的,踩一脚到处溅泥点子。 聚昇办公大楼在新城区,冰雪覆盖下更是处处干净,通透。 两人在一个城市的不同方向。 一下飞机江知予就收到陶景妍的微信:[我白天在剧组出不来,晚上收工了去找你?] 江知予简单回了一个“好”。 想了想,又给她发:[晚上和这边的合作商有一个局,私人的,纯玩,我发地址给你,你到时候直接过来。] 陶景妍没多想,回复他:[好。] 地点定在香城一家高端温泉度假酒店,既然是高端,普通人自然是无法进入的,能在这里玩的都是上层或者政要人士。 陶景妍晚上九点才到,车童过来帮她开门,小林已经等在一旁。 进酒店需要进行身份登记,随后小林才带着她往包厢走。 陶景妍问:“今天人多吗?” 小林谨慎回话:“有几位和聚昇有长期合作关系的老总,还有几位青年才俊。”顿了两秒,他又说,“陶小姐,您一会儿陪在小江总身边就行,其他人不用管。” 陶景妍觉得这话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她调笑着:“我怎么感觉好像我不在江知予就能被人给吃了?” 小林没有回话,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提醒了,多了越矩。 厚重的包厢大门前有两名服务生,见人过来恭敬拉开大门。 门后有一道屏风,挡住了里面的景象,却挡不住嘈杂的音乐声,说笑声。 ? 第一次决裂马上就来! 第57章 陶陶,来这边 包厢内暖气开得很足,陶景妍穿着棉服有些热,屏风旁边的衣帽架上整整齐齐挂着各色大衣,外套。 她也将棉服脱了,取了衣架挂上,羊绒围巾一圈圈摘下来,露出里面的乳白色一字肩兔绒毛衣和浅杏色蛋糕裙。 衣帽架后有整理仪容的镜子,她今晚化了精致的妆,干净清透。她本身就长得甜,眼线便稍微拉长了一点,乖巧的长相便显出一些妩媚来。 私人场合,浓重的唇彩未免显得气场过强,所以她还是选了浅色口红。黑色长卷发披散,衬得皮肤更加白皙透亮,整个人说不出来的灵动,甜美。 她将自己打理好后才绕过屏风,进入正堂。 落地窗外是露天的温泉泳池,泳池上浮着飘渺水雾,泳池边的绿植上是纯白积雪。 泳池里有几个光裸的人影,有男有女,说说笑笑,竭尽讨好之姿,还有一对在接吻。 陶景妍眉心皱起,眼底闪过几分厌恶。 白天收到江知予消息的时候,她正忙,没有往深了想。 现在想来既然是私人局,就不会像商业局那么规矩,多是龌龊之事。 那么江知予呢?他在这场局里又是什么样?如果她现在继续往里走会看到什么景象? 美女萦绕,左拥右抱?还是像泳池里那几个老东西一样,袒胸露乳,让别人讨好他? 她突然觉得有些缺氧,胃里一阵翻腾,有些恶心。 深吸一口气,抬步往里走,入眼便是棋牌室,台球桌,游戏桌。 不管是台球桌还是游戏桌都有人在玩,年轻的,稍微年长的都有,身边依旧少不了女伴相配,甚至还有几位是圈内比较火的小花。 其中一位小花看到她,忍不住小小讶异一下,和身边的男人说,那男人也跟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眼底闪过惊艳。 陶景妍收回视线,冷着脸往棋牌室走。 棋牌室用简单的木质围挡隔开,透过缝隙,她能看见坐在一旁的江知予,他侧对着她,能看见他精致的侧脸。 虽是私人局,他今天却没有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西服外套脱了,剩里面的马甲和衬衫。有几缕头发散乱地搭在额前,眉眼深陷,唇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他们五个人在玩牌,另外四人身边都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要不就说悄悄话,要不就喂水果。 其中两个她认识,一个是前段时间大热的网剧女主,另一个是某直播平台头部主播。都是有身份有实力的人,现在也只能当一个谄媚人的女伴。 走得近了,她听见江知予散漫的声音:“跟。” 有人打趣:“小江总,你这都跟多少次了?筹码都翻几番了,你这把牌这么好?” 江知予将几个筹码丢出去,唇边笑容放荡:“还行。你跟不跟?” 陶景妍扫了一眼,他们在玩德州扑克,这玩意不仅要算胜率,赔率,还得玩心理战。 她走到门边,倚着门框,静悄悄看他们玩。 荷官翻牌,还有最后一次下注机会。 所有人都专注自己的牌面,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没人注意她。 最后一轮,前两人放弃加注,江知予唇角一扯,将筹码全都丢出去:“all in。” 牌桌上,另外四人明显被他的大手笔吓到,猜想这一轮他的牌面应该是几人中最大的,剩下两人踌躇半天,一人选择弃牌,一人选择跟。 最后江知予和那人相互亮出底牌,比牌。 江知予的牌并不是很好,只是刚好比对方大一点,另外早放弃的几人发出尖锐爆鸣,因为他们的牌都比江知予大。 “小江总,你自己算算都赢几轮了?还给不给我们留点活路了?” 几个女人也相互应承:“小江总好厉害啊。” 声音嗲嗲的,说话还带拐弯。 荷官收牌,江知予靠在椅背上,点了一支薄荷烟,声音懒懒的:“还来不来?” “来啊!”那几人明显被激起了斗志,“我就不信今天我就赢不了了。” 音落另一个人勾着身边女伴的腰,笑嘻嘻的:“我说小江总,你那位女伴什么时候来啊?这都等半天了。” “说实话,我还真想看看能让小江总看上的人,得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 “对啊对啊,小江总您催催,让人赶紧过来给我们也开开眼。” 陶景妍在一旁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就好像她和那些女人一样,只是被人当做货品叫到这里来。 这时,有人抬头发现了倚着门框看戏的她,“欸”了一声,眼睛霎时一亮,明显被她的容貌惊艳。 继而嬉笑着问:“小妹妹,你来找哪位哥哥玩啊?长得这么水灵,刚进圈的?” 众人闻言,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俱是讶异之色。 倒是那个网络剧女主小小震惊一下:“陶编?” 江知予背对着门,一转头便看见陶景妍的职业性假笑。 他掸了掸烟灰,朝她伸手,语气淡淡的:“陶陶,来这边。” 陶景妍扯了扯嘴角,眼里的笑意愈来愈淡。 她今晚是请假过来的,二十多天没见,她很想他。 从早上开始就期待着晚上的见面,在来的路上心里的期待和欢喜如同浪潮一点一点被推高,直至顶点。 但浪花就和抛物线一样,到了最高点之后就会逐渐下落。从进入这个包厢开始,从他这平淡的两个字止,潮水褪去,抛物线落地。 她提步朝江知予走去,将手放进他掌心,被人一下握住。 对方稍稍施力,她便一下跌坐在他怀里,那人手臂顺势环住她的腰,问她:“饿不饿?” 陶景妍挑眉,嗤笑:“你希望我饿不饿?” “这有什么希不希望的?”江知予说,“饿了就叫人送点吃的过来,不饿就陪我玩一会儿,散场了一起吃。” 亲昵的态度已经说明两人的关系,其余几人交换眼神,面露可惜之色。 有人恭维:“要不说小江总眼光好呢?连女伴都是这间屋子里最漂亮的。” 江知予笑笑没说话,显然是应了这声恭维。 陶景妍脸上的笑收了一点,拍拍江知予的肩膀:“放我下去。” “急什么?”江知予点点旁边人的女伴,“去挪一把椅子过来。” 那人脸色变了变,有些不甘:“直接叫服务员……” “啧!小江总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坐在她身旁的男人有些不悦,沉下脸来。 女伴心尖颤了颤,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去挪椅子,起身时还不忘狠狠瞪陶景妍一眼。 连带着桌上其他女孩都带着一种敌意的目光看她。 那网剧女主故意大声说话:“哎呀,这不是陶编吗?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呀?” 言语里是明目张胆的嘲讽。 勾住她腰的男人问:“怎么,你们认识?” ? 第58章 难过 网剧女主“噗”地笑出声:“王总,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上个月刚结束的金荷奖颁奖典礼,陶编可是拿了最佳编剧呢。” “今年暑假全平台爆火的《水云间》知道吧,陶编就是总编剧。之前就和好几个大导演有合作了,很有才华的。” 其余几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陶景妍身上,除了被她的美貌捕获,还因为她身上带着的荣誉。 另一名女伴在一旁嘀咕:“这么厉害怎么还来这儿?” 几个女伴交换了一下视线,转而又“噗”地一笑,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来这儿伺候人。 只要有钱,管你什么荣誉,全都不值一提,只不过伺候的金主比她们高贵一点罢了。 “陶小姐这么厉害啊?”和江知予一起玩牌的其中一人恭维着,“没想到现在的编剧圈里面还有陶小姐这么漂亮的人,真是我孤陋寡闻了。” “对啊,以陶小姐这条件,要是想出道,小江总稍微运作一下,早晚红透半边天。” “诶,对了,不知道陶小姐还有没有像您一样的编剧朋友啊?有机会的话大家可以一起认识认识。” 这些人说的话,让陶景妍心里非常不舒服,像是心口处被堵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胸口闷闷的。 他们看向她的眼神轻佻又放荡,带着嘲弄,意淫,让人恶心得想吐。 她转头去看江知予,发现对方只是懒散的笑着,安静听着这些或恭维或打趣的话。 不开口,不解释,不顾及她的内心,不理会她的自尊,任这些人嘲讽,调侃她。 以此来抬高他的身价,来表明他的眼光多好,来炫耀他玩得多高级。 她所有的努力,荣耀都是衡量她是否高级的因素。衡量她是否能作为一个合格的女伴陪在他身边,能否彰显他尊贵的身份。 或许,在江知予眼里,她今天和在场的所有女性一样,都是可以供人买卖的货物,只不过看谁的更金贵。 陶景妍看着他,忽地嗤笑一声,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声音很冷:“好玩吗?” 江知予不明所以:“什么好不好玩?” 椅子已经被人挪过来,陶景妍挣脱他的怀抱跳下去,冷笑着又问一遍:“用我来当你的陪衬品,当你炫耀的资本,以此享受别人的追捧,奉承,好玩吗?” 她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人全都能听见,一时间棋牌室安静得吓人。 所有人都明白的潜规则,一旦被放在桌面上明说,就不是潜规则,而是指责。 偏偏她现在指责的人是在场所有人都得奉承,追捧的小江总。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啪啪打江知予的脸,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难堪。 江知予脸上懒散的笑消失,整张脸变得阴沉沉的,桃花眼死死盯着她,下颌线绷得很紧:“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陶景妍突然想起那天和宋清烛说的悄悄话。 “光是我喜欢有什么用,他又不喜欢我。” 心里密密麻麻泛起酸痛,像是吞了一千根针,喉咙痛,胃也在痛。 偏偏每一根针都是他亲手喂她吃下的。 陶景妍拉开椅子坐在牌桌前,目视前方,唇边挂着嘲讽的笑:“知道啊,怎么不知道?” “这满屋子的女人都是你们的货物,一件你们傍身的物件,每一件都明码标价。歌手,小花,网络女主,主播……到了这个地方不是卖笑就是卖肉。所有的荣光都是陪衬,都是你们抬高身价,和人炫耀的筹码。” 她越说屋子里的人脸色就越沉,尤其是几个女孩,脸色已经逐渐发白。 “今天的是这一批,下一场就是另一批了吧?女人对你们而言就是衣服,今天穿这一件,明天穿那一件,找到一件合适好看的,就多穿几次。” “要是朋友兄弟之间关系好,大家还能互相穿,穿完还得交流一下感觉,相互评价一下。” 她说着,视线从这些人脸上扫过,一个个的表情精彩到不行。 她嘲弄一笑:“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大家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说完,她又看看那几个女孩,笑容更大,明亮的眼睛却像盈满泪水,马上就要哭出来。 “我都还没难受,你们脸白什么?难道你们赚的钱比我多,荣誉比我高了?对了,这位小姐,”她看向那个网剧女主,“你这辈子别想演我的本子。” 网剧女主唇瓣抖了抖,脸色更白。 陶景妍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唇角就没下来过:“说到底,我也理解,毕竟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混,在千千万万人里想要挣个出头的机会太难。大家都想找靠山,找金主,只要有钱赚,哪儿的通告不是通告?” “但是你们不该舞到我面前,虽说在这个圈子里我只是个编剧,但我说的话,不比陆擎轻。” 在场的女孩,甚至除江知予以外的几个男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陆擎,那可是影视圈内帝王级别版的存在,他的公司里专产影帝影后。 身侧的目光犹如冰柱,死死钉在她身上,让人浑身发冷,也让她的心脏一阵阵发紧,难受到只要一张嘴,悲伤就会顺着喉咙溢出来。 ——她的身体里装满了难过。 江知予将薄荷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还用力捻了捻,声音冷然:“我是让你来助兴的,没让你来扫兴!” 另外几人见气氛越来越僵持,连忙劝道:“陶小姐,大家出来玩就要开心一点嘛,我们也是难得和小江总聚一聚,你就别不给小江总面子了。” “面子?”陶景妍突然痴痴笑出声,“他的面子是面子,我的就不是了?他是爹生娘养的,我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谁还不是爹妈手心里的宝贝了?要我给他面子?你们给我面子了吗?”她突然冷声,提高了音量,“你们给这个屋子里面所有的女孩该有的尊重和面子了吗?!” “既然自己给不了的东西,就别妄想别人能给你!” 她的声音很大,透过木质隔断传到外面,台球桌上和游戏桌上的人全都停止了动作,满脸好奇地看向棋牌室。 江知予的脸黑得能滴出水来,嗓音森然:“滚出去!让小林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怒意,显然是对她的反抗非常不满,只不过碍于他人前的精英形象,没动手一把掐死她。 陶景妍眼睫一颤,明亮眼睛里的光芒一点点碎掉。 她强撑着笑脸,声音有些抖:“不是要我给你助兴吗?刚好来的时候花了点车费,多少得赚点再走。既然如此,来一局吧,荷官发牌。” 荷官站在这种压抑又诡异的氛围里,胆战心惊,这牌也不知道是该发还是不该发。 江知予一把扯过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连带着把她的椅子也拉得转过来。 桃花眼里像是焠了火,顷刻间野火连天,只余黑漆漆的灰烬。 咬牙切齿道:“我他妈让你滚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心口的钝痛蔓延到全身,周身的血管好像一根根爆开,血液不是血液,是刺痛她身体的钉子。 她做了好几个吞咽,灿然笑开:“说了,陪我玩一把,玩完我就走。怎么?玩不起?” 江知予一把松开她的手,将她推开,冷声道:“发牌!” 荷官将牌发下去,期间没有任何人敢说话,连外间玩游戏,打台球的都偷摸聚集过来。 很快,到第一次下注时间。 按顺序,江知予第三个下注,在他下注前,静默得诡异的牌桌上,陶景妍突然开口。 声音平淡柔和:“知道你今天要来,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高兴,今天早上是带着期待醒来的。” 江知予拿筹码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 第59章 我对你,一见钟情 牌桌上,牌桌外偷听的,全都竖起了耳朵。 江知予眉心稍稍拧起,把筹码丢出去,森然道:“跟。” 陶景妍在他下家,也很快丢出筹码:“跟。” “今天早上的拍摄很顺利,楚华是很有天赋很有灵气的姑娘,清烛随便带一带她就能入戏,拿出最好的状态。我在监视器后面看着她,好几次都鼻酸。” 她垂着眸,看自己眼前的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柔地将日常说给他听。最近这二十来天,她都是这样和他分享剧组的日常。 江知予却觉得奇怪,偏头看她,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陶景妍没管他,继续自顾自地说:“所以中午放饭早,饭菜都还热乎乎的。下午的戏也很快,根据拍摄现场的情况,改了两场戏的小细节,对比了一下,改过后的确实会精致得多。” “其实晚上还有夜戏,是场重头戏,不好拍。和导演,演员沟通了晚上的剧本,不需要改动。所以我请了假,提前离开。” “我回酒店换了衣服,化了妆,因为不想急匆匆过来见你,显得邋里邋遢。我想你看见漂漂亮亮的,光鲜亮丽的我。不想给你留下糟糕的印象,也不想让你觉得我们这么久没见,好不容易见一次,显得我不把你放在心上,一点都不尊重你。” 江知予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被迫从他身体里分离,他没有办法抓住,没有办法留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开。 他眉头拧得死紧,目光灼灼盯着身边的人,视线里却只有她秀美的,平静的侧脸。 其他人都已经完成第一轮下注,荷官翻牌,开始第二轮下注。 “从酒店过来的路上我很开心,因为马上就要见到你了,我那时候在想,你见到我会不会也开心呢?” “然后我就想到我们之前的每一次见面,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是开心的。直到我踏进这间屋子,直到我看清你把我当什么。”她嘲讽一笑,“床伴?物件?一件穿上就可以让人夸赞的漂亮衣服?又或者是,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了丢一边的小宠物。” 德扑玩的是数学和心理战,第二轮下注开始,本该下注的人却一直没动,拿不定主意。 陶景妍深吸一口气,笑起来:“总之,不管是什么吧,反正不会是心上人。” “今天这事儿也算是让我看清了咱俩关系里的不对等,虽然一开始我们确实说好只是床伴关系,但我又真的需要吗?”她感慨,“不过都是因为喜欢你所做的妥协罢了。” 那人终于拿定主意,追加下注,顺位到第二位,第二位直接丢了几个筹码出去:“跟。” 第三位也无脑选择跟。 江知予却被她的“喜欢你”三个字震得灵魂都在惶惶,他知道陶景妍喜欢他,从她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 他还知道有很多人都喜欢他,那些人看他的目光都太明显了。但是那又关他什么事呢?难道别人喜欢他他就要回应吗? 但是她今天为什么要明说呢?像以前一样装傻不好吗?干嘛非得搞得人有压力?还有,为什么他会觉得慌乱,害怕? 陶景妍这时转头看江知予,对上他疑惑的视线,笑得毫无保留:“我有没有说过,我对你,其实是一见钟情。” 他们这样的人,是很少交付真心的。托底的时候,100%的全部真心就全都抖出去了。 陶景妍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一见钟情…… 江知予愣住,脸上一片空白,似乎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接收她突然而至吐露的真相。 “如果不是喜欢你,谁跟你玩那些有的没有。如果不是喜欢你,早该在你一次又一次言语诋毁我的时候,扇你大嘴巴子了。谁还跟你一次一次地藕断丝连啊。” “我们第一次闹别扭是商场那次,那天我特别特别生气,气了好多天。但是你从德国给我寄了那个品牌的陶艺作品,收到的时候我很惊喜,很开心。你联系我了,虽然说话臭臭的,但我还是开心。”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感觉,被人牵挂着,惦念着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我感受到了,所以我对你的喜欢又多了一点。” 她停顿了一会儿,下巴点了点江知予的牌:“该你下注了。” 江知予心烦意乱,思绪早就跑偏,根本算不了牌,算不了赢率。 他烦躁地甩出几个筹码:“跟。” 陶景妍拿了一沓筹码出去:“加注。” 后面的人思绪也被打乱,犹豫着加注,跟,还是直接弃牌。 陶景妍没管他们,继续自言自语:“在你哥的开幕典礼上遇见你,我很开心。你说让我等你,我在展厅等了一个小时,你还是没来。” “在宴会厅有老男人故意占我便宜,你替我解围,为了我动手打人,替我披上衣服,带我离开那个尴尬的地方。” “你不知道,你牵着我离开的时候,我心底的震惊。如果说人这辈子注定活在某个瞬间,那我大概活在你带我离开的那个瞬间,那个让我止不住心动的瞬间。” “所以之后你对我再坏,等我冷静下来,解释完了之后,也就抵消了。” “你哄我说我的眼睛好看,笑起来好看,颊边的小酒窝好看,我就一点都不生气了。”她双手一摊,有些无奈,“你看,我就是那么好哄。是不是很没出息?” 江知予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发紧:“陶陶……” 他直觉不能让她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没退路了,至于是什么退路, 他也不知道。 反正就是不能让她再肆无忌惮地坦白下去了。 他不需要那些坦白,也不需要那些剖析,他只是想把她放在身边。 他承认,今晚带她过来有炫耀,有证明自己眼光确实不错的嫌疑,也确实有用她来哄抬自己身份的用意。 但是他没想让她不开心。 而且这种场合,带女伴出席不是很正常吗? 更何况她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恭维他不就是在恭维她吗?这有什么值得闹别扭的? 但是,他好像忘了,她是陶景妍,她从来不需要依靠某个男人来赢得他人的恭维。 ? 第60章 江知予,我们玩完了 “大半夜,我生理期到了。你帮我买卫生巾,买止痛药,买红糖,暖宝宝,热水袋。你喂我吃药,替我调红糖水,帮我揉肚子,哄我睡觉。除了家人,你是第一个这么细心对我的人。我对你算得上弥足深陷。” 周围听八卦的男男女女全都变了脸色,有震惊的,也有羡慕的。 “那天早上,我打开家门,看见你站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人都傻了。我一个文字工作者,居然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你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毫无防备地出现在我面前,打得我措手不及,像个呆瓜。” 她轻盈地笑起来,像是陷入某种幸福的回忆。 “你从土耳其给我带回来很多礼物,每一件我都很喜欢。看到那些东西,我都能想象得到,你一脸不耐烦挑选它们的模样。然后我的心脏就跳得好快。” “后来我们又吵了一架,我很难过,但是你来颁奖典礼门口接我了,你对我说圣诞快乐,说恭喜,你给我买了花。” “我就觉得之前那些都不是事儿,因为你来了。不管你把我当什么,有没有放在心上,但在我人生中重要的时刻,在我想见你的时候,你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就没出息地又原谅你了。” “江知予,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喜欢到想要每天都看见你,想听你说话,想看你的眼睛。每次看见你的时候我都觉得世界真好啊,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在想,明天也能见面就好了。” 她把自己的筹码全都推出去,别人不敢跟,江知予也把自己的筹码全都压上。 “但是今天,我感受到了你对我毫无保留的恶意,这些恶意足以摧毁我对你所有的喜欢,所以我不想再和你玩儿了。” 玩家亮牌,陶景妍的两张底牌和5张公共牌里的其中3张组成皇家同花顺。 德扑里的顶级王牌。 “你输了,江知予,我们玩完了。” 她表情平静,嗓音轻轻发颤。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这一局我赢了,麻烦各位把钱转到我账户上。” 房间里没有纸笔,她从包里拿出口红,把桌面上的牌全都掀开,写上自己的收款账户。 写完后她淡然收了口红:“那么祝各位玩得开心,我还有有事,先走了。” 转身之际,手腕猛地被人抓住,对方很用力,抓得她腕骨都在疼:“去哪儿?” 陶景妍垂眸,发现他并没有看她,只是看着牌桌上代表她账户的数字。 她又看了一眼对方紧紧抓住她的手,冷笑:“乖乖听你的话,滚出去,不扫你们的兴。” 江知予抬眸,死死盯着她,不让她离开:“等着,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直觉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陶景妍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不用了,这种小事不用劳烦小江总。这么多人都在这儿陪着,何必为了我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拂了各位的面子。” 江知予从被一根一根被掰开的手指里感受到沙子的流失,他越想握紧越握不住。 “我说了,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很冷,气场压人,“别忘了,我还没说结束!” 陶景妍笑出了声:“怎么?小江总连强迫人的手段都用上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作了?” 江知予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你……” “江知予,”陶景妍站得笔直,声音冷静,“以你的身份地位,确实可以对很多女人施压,确实可以强迫人对你俯首称臣。但你别忘了,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样,我和你一样,都是资本。我的话语权,不会比你少。” 江知予眉心拧起,眼里都是她淡然的模样。 她这话无疑是在告诉他,她的身份。 他们这样的人,从小在充满诱惑和利益的环境里长大,在成长的过程中早就学会了伪装。说话,做事总是要留几分,从来不会开诚布公。 如果有一天,说真话了,将底牌全都掀开了,不是走到利益共同体,变得更亲密,就是彻底翻脸。 而现在,他不认为是第一种。 “放手。”陶景妍催促他,她一点都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让我恶心。” 江知予没松开,但抓着她的力道轻了些,陶景妍轻轻一挣便挣开。 她揉了揉自己被拽得发红的手腕:“各位,玩得开心。” 她转身,干脆利落走人。 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自觉给她让出一条道。 她来时满心欢喜,走时满腔孤寂,骄傲和自尊撑起她的脊背,装饰她的潇洒。 走到屏风旁,穿外套,围围巾,整理头发,明亮的双眼有些呆愣,空洞,下颌线绷得很紧,围围巾的手在发抖。 整理好,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打开大门,离开。 小林在外面休息,看见她出来,有些愣,匆匆迎上去:“陶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从进去到出来,这连半个小时都没有吧。 陶景妍保持礼貌,得体地笑笑:“里面的场合有些不适合我,所以我就先回去了。” “那小江总……” “没事儿,我已经和他说了。” 小林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急忙开口:“那我送您回去。” “不用了,”她语气轻松,“酒店应该有专职司机,我让他们送我回去就行。他们一时半会儿散不了,酒估计也喝得不少,你得留在这儿看着他,别让他出什么事儿。” 小林还想说什么,被陶景妍阻止:“好了,我多大个人了,还怕走丢不成?你好好休息吧,一会儿有得你忙。” 小林思忖片刻:“那我送您上车。” “好,”陶景妍这次没拒绝,“麻烦了。” 往酒店大厅走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眼看着就要到了,小林终于憋不住。 “陶小姐,其实小江总他很少参加这种私人局。但是遇到大型合作,或者需要大量打通新产品市场的时候,这种局就不得不参加。” “但您可以放心,小江总不喜欢在这种场合带女伴,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其实很多时候相比于参加各种饭局,聚会,他更喜欢一个人躺在家里。”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连班都不想上。今天是他第一次带女伴来这种场合。” 陶景妍笑笑:“是吗?不过不想上班倒像他的风格。”已经到前台了,她把小林的话堵住,“我去问问司机的事儿。” 小林:“……”他已经尽力了。 “陶小姐,您稍等,我帮您去问。” “好,麻烦了。”她依旧笑得很甜,大眼睛弯弯的。 前台很快联系了司机,小林亲眼看着陶景妍上车。 车子就快要开走,小林匆匆上前敲了敲车窗。 陶景妍打开车窗,有些疑惑地看他:“还有什么事吗?” “陶小姐,方便加个微信吗?您到了之后,给我发个消息。” 陶景妍大方地掏出手机,调出自己的二维码:“可以啊。” 两人相互加了微信,车窗关上,黑色商务车逐渐远离小林的视线。 当车子开出酒店大门时,陶景妍死死压制着的情绪突然崩溃,保持着的体面,挺直的脊背彻底坍塌,不可遏制地哭出声。 ? 第61章 那个女孩啊?哭得可惨 陶景妍离开后,整个包厢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 来参加这个聚会的都是聚昇在香城重要的合作伙伴,每年的利润里,起码三分之一来自聚昇,自然谁都不敢看江知予的笑话。 但今晚那位姓陶的编剧实在不知好歹,三番五次下江知予的面子,害得他们也跟着胆战心惊。 江知予自从陶景妍转身就一直阴着脸,微笑唇紧紧压着,整个人气氛很低。 陶景妍今天穿了带跟的鹿皮小靴,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会有“哒哒”的声音,他坐在原地,听着“哒哒”声越来越远,听见大门打开又关上。 整个包厢再次安静下来,连音乐都停了,静得可怕。 江知予缓了一会儿,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唇边再次挂上放荡不羁,全然不以为意的笑:“大家怎么都这么严肃?既然都是出来玩的,那就开心点。不就一个女人而已,犯得着你们这么胆战心惊?” 说完,他突然嗤笑一声:“你们该不会以为她对我很重要吧?” 牌桌上的人讪讪笑起来,有人开始打圆场:“就是就是,以小江总的身份,要是想要一个女人,那还不像大海的水一样多?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编剧而已,走就走了。” 江知予笑笑没说话。 其实他现在非常非常不高兴,心里像堵着一口气,憋闷得慌。 愤怒,心慌,烦躁,全都乱七八糟的交织在一起,难受得只想狠狠发泄。 他现在甚至想撕烂那人说话的嘴,但场合和情况不允许。做生意讲的是合作和利益,不是动不动就翻脸,他还没幼稚到仅仅因为心里憋闷就弃利益于不顾。 他笑着敲敲桌面,语气依旧吊儿郎当的:“各位,要玩游戏就得输得起,别忘了把钱转过去。” “是是是,这就转,这就转。” 刚刚参与游戏的人纷纷在手机上输入陶景妍的收款账号,把自己的那份乖乖转过去。 等都转完了,江知予才说:“发牌,继续玩。” 这局刚开没多久,江知予接到小林的电话:“什么事?” 小林一五一十报告:“小江总,陶小姐已经离开了。是酒店的司机送她回去的,我看着她上了车。” “嗯。” 报告到这里就该结束了,知道她已经乘车离开,这就够了,但他没有挂断电话,似乎还想多听点什么。 小林等了两秒,没听见老板有什么新的指示,思忖着继续说。 “陶小姐离开的时候情绪很正常,我说我送她回去,她拒绝了。说你们估计还得玩一会儿,而且您喝了点酒,让我在这边等着您,别让您出事。” 江知予“嗤”地笑出来:“我能出什么事儿?” “我和她说,您第一次带女伴来这种场合。” 江知予去抓筹码的手顿了一下。 “但她好像没什么反应。” 江知予将筹码丢出去,不咸不淡说了句“多嘴。” “送她离开的时候,我又敲车窗确认了一遍她的表情,确实没什么异常。” “嗯,我知道了。” 江知予挂了电话,心不在焉地想,没什么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他不信陶景妍在这里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后,转身离开会没什么表情,只不过是被她藏起来了。 就像他现在,明明烦躁得要死,不还是摆着张无所谓的脸,坐在这里继续玩牌? 江知予玩了几把,赢率很大,不过兴致不太高。 游戏结束,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你们玩,我出去活动活动。” 他去外面台球桌打台球,打得异常凶狠,一点不给人留活路。 台球打得累了,又去玩桌游。 一群人玩到快十二点才散场。 大家都在酒店开了房,其余人带着一个两个女伴回了房间,小林也送江知予回房间。 他的房间在顶层,等电梯里只有他和小林两个人时,他终于暴躁地一扯领带,骂了声“傻逼”。 小林看他状态有点不对,有些担心:“小江总,需不需要我让厨房给您送点醒酒汤上来?” 江知予蹙蹙眉,本想说不用,但一想到明天还有会议,还得签合同,就揉揉眉心,“嗯”了声。 电梯打开,小林去给江知予开门,江知予烦躁地走进屋内,小林正准备退出去,他突然叫住对方。 “去问一下,今天送她回去的司机是谁?找到了,把人带上来,就说我有事问他。” 小林应下:“好,我这就去办。” 江知予脱了衣服,去卫生间冲了个澡,他把水温调得很低,只能算得上温热的水浇在身上和凉水差不多,倒是让酒意消散了些。 他快速洗完澡,穿上浴袍,一出来直接瘫在沙发上。 不多时,门铃响了,小林的声音有些模糊:“小江总,是我,我进来了。” 小林有他房间的门卡,直接刷卡进来,身后跟着一位服务员,服务员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只小盅。 “您好,您的醒酒汤。” 江知予不咸不淡“嗯”了声:“放那儿吧。” 服务员放下醒酒汤,转身离开。 小林身后还跟着的另一个人,穿着酒店统一的制服,规矩站在一旁。 江知予懒散又放纵地靠在沙发上,一只脚的脚踝搭在另一条腿膝盖上,双臂展开,搭在沙发靠背上,歪头斜斜看了那人一眼,嗤地笑了声:“你就是下午送她回去的司机?” 这个“她”没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是谁。 “是。” 江知予下巴朝对面的沙发点了点:“去那儿坐下。” 司机看看江知予,又看看小林,看样子不太敢过去。 小林轻咳了声:“去吧,小江总就是问你点事儿。” 司机得罪不起这些大人物,蹑手蹑脚走过去坐下:“老板,您想问什么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知予看着对方,发出一阵笑声,他本就长得好看,完全放松下来是就是一整个放荡不羁的样子,让人生不出防备心。 “师傅,别那么紧张,我就随便问问。”他毫无负担,甚至开玩笑般说,“你就说说,你下午送那个女孩回去的路上都发生了什么就行。” 司机“啊”了一声,挠挠脑袋,眉头都皱在一起:“哟,您说那个女孩啊?哭得可惨。” 江知予吊儿郎当的表情陡地凝住。 ? 这个月开始,三更吧! 第62章 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司机边回忆边说:“我看她上车的时候一直好好的,还和这位先生,”他看看小林,继续说,“有说有笑的,整个人的状态都很自然,很放松。” “但是我车刚开出酒店大门,那姑娘突然之间就哭了。”司机说着眉头皱起,似乎也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说崩溃就崩溃了,“她一开始只是很小声地哭,后来好像太伤心了,哭声越来越大。” “之后实在哭得太厉害,自己带的纸巾用完了,就问我要纸巾。我一大男人看她一小姑娘哭得那么惨,肯定不能不管啊。我就把纸巾递给她,问她,小妹妹你是受什么委屈了?” “她边哭边说,对啊,我本来是来陪我男朋友的,但是那王八蛋在女人堆里玩得可开心了,一点都不管我。” 江知予感觉心脏突然被撞了一下,轻声问:“她说,她来陪男朋友的?” “对啊,”司机叹了口气,继续,“我在这家酒店当司机也有几年了,里面的情况多少都了解一下。我一听她的话,就知道怎么回事。” “我就劝她,我说小妹啊,男朋友这种两条腿的生物多得是,像你男朋友这样的,早点分了对你伤害小。分了之后就别找这类人了,去找一个真心爱你,真心对你好,把你捧在手心的,好好谈恋爱,不比这个好?” 江知予的脸阴沉沉的,老话说,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这他妈上来就劝分手,也不怕阴德有损! 不过他现在还要继续往下听,只能暂时憋着火。 “我一说完,她哭得更凶了,眼泪珠子一直掉个不停的那种,哭一下就狠狠一个大抽气。不瞒您说,我都怕她哭得背过气去,车速都降下来了,就想着她要是真背过气去了,得赶紧停车过去给她掐人中。” “等这一阵哭过去,情绪平缓一点了,她就和我道谢,说她就是鬼迷了心窍,回去之后会好好考虑的。我听她说这话,也稍微放心了点。然后她就和我聊家常,问我有没有女儿。” “我说有啊,我女儿高三,明年6月份就得参加高考了。” “她就问我说,叔,您一定很爱您女儿吧?” 提到女儿,司机脸上泛起一点幸福又骄傲的笑:“我说我当然爱她啊,当父母的哪能不爱自己的子女?而且我女儿成绩可好了,几次模拟考的成绩出来,国内前十的大学都随便她挑。” “然后我就看她开心了点,还笑了,抽个气,擦擦眼泪继续和我聊天。” 温泉酒店在郊区,路上的路灯间隙比城里的要大一些,两旁都是黑漆漆的小树林。 陶景妍坐在后座,眼睛都哭得红肿,像涨潮的岸边,湿漉漉的,全是水汽。鼻尖和下巴也红红的,像是打了很多很多的腮红,可怜得紧。 她擤了一下鼻涕,忽地露出一下笑容,哽咽着:“我爸爸也特别特别爱我,他要是知道我今天被人欺负,哭成这样,他得心疼死。” 司机一拍方向盘,义愤填膺:“可不是!我要是知道有人把我女儿欺负成这样,我能找对方拼命去!” 陶景妍又“噗”地一笑:“我爸也是。” 司机苦口婆心:“所以啊,以后不要招惹他们这群人了。这种有钱人大多数都是没心的,不会真的爱你,尊重你,怜惜你。” 这句话又戳到陶景妍痛处,刚擦干净的眼泪哇啦啦流出来。 心脏处传来挛结的,无法平息的疼痛,像生理期时有人用力拉扯她的身体一样。 可是身体上的痛和伤可以吃止痛药控制,心里的痛吃一百片止痛药也无济于事,只能无助又无奈地去承受。 她边大声哭嚎边说:“叔,你说得对,他根本不喜欢我,不在意我,不尊重我,也不怜惜我。”她委屈地控诉,“他真的好讨厌,我从来……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讨厌的人!” 她越说越委屈,越说越难过:“他还带我赌博!把我骗得钱都输光了!好不容易赢一回,还耍赖不给我钱!” 她打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好几条入账信息,数额不算大,也不算小,中规中矩地倒也过得去。 司机讶然:“这么坏?” “对啊!要不是您送我,我都不知道今晚怎么回去。” 她按灭了手机,吸吸鼻子:“我走的时候就应该拍照留证,打电话给警察叔叔,告他们聚众赌博!” 司机突然狠狠咽了口唾沫,脸上的笑容有点为难。 那什么,他好歹是酒店员工,要是警察叔叔真来了,他就可能得跟着警察叔叔进去喝两杯茶了。 “可是他有时候也对我挺好的。”她大范围的情绪发泄完了,现在只是小声地掉着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棉服上,“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好,能感受到他的牵挂和惦念。” “你说他是坏人吗?好像也不是,他只是嘴臭了点,有时候幼稚了点,对我随意了点。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我喜欢他,也没有要求他一定要喜欢我。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在求一个可能的契机。” “现在我知道了,我们之间大概是没有这个契机的。那我从现在开始不喜欢他就好了。” “没有他的前二十几年我都是这么过的,快乐,开心一点都不少。我也有很多爱我的,我爱的人,我也不是……”她哽咽着,声音沙哑,“非他不可。” 说完她扯了厚厚一沓纸巾按在眼睛上,眼泪不受控地流出来,一层一层浸湿纸巾。 人们都说一个人是由肉身和灵魂共同组成的,三魂七魄一样都不能少。 但现在她好像被人活生生抽出了一魄,她的灵魂被拉扯着,割裂着,疼痛传遍身体每一个部位。 她灵魂的一部分被迫与肉身分离。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进入城区,目的地是剧组定的酒店,但是她让司机去了另一家五星级酒店。 现在还不算太晚,她这样回酒店难免会遇到同组工作人员,一传十十传百的,早晚传到主创耳朵里,到时候免不得又要让他们担心。 下车之前,她擦干了眼泪,对司机说:“叔,谢谢您送我回来。我刚刚情绪太激动了,您别介意。” “我这人就这样,有事儿憋不住,一个人也待不了,谢谢您听我胡说八道,还安慰我。”她从包里掏出一沓纸币,放在车前座中控上,“您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司机看了一眼那沓纸币,数额可不少,他忙说不用。 陶景妍吸吸鼻子:“您就收着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我今天晚上本来很难过的,但是现在好点了。” 她说完,开门下车,和司机挥了挥手,走进酒店。 司机看着她进了酒店大堂,才开车返程,刚到酒店就被小林带到江知予房间。 他说完了,对面的人却始终没说话,表情看起来有些空白,他也不敢乱动,只能干巴巴坐在沙发上。 房间里,空气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安静到让人觉得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人突然轻轻笑出声,那笑声很轻盈,好像听到什么开心的事。 “她可真是……哭成那样都还不忘编排我一下。真是可爱。” 笑完了,他整理表情,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师傅,你说你女儿明年就高考了是吧?” 司机看着对面的人,有些忐忑:“呃,对。” “那行,祝您女儿金榜题名,前程似锦。你一会儿加一下小林的联系方式,到时候妹妹成绩出来了,上哪所学校告诉他一声,我给她包大学所有的学费,就算以后考研考博,我都包了。” 司机吓了一跳:“这这这……这哪能行!” 江知予仰头靠在沙发背上,漆黑眼珠里映着头顶的水晶灯,唇角弯起:“行,这不是感谢您把人安全送回去了吗?” 他说完,舒了口气,声音懒懒的:“我累了,林啊,送客吧。” ? 第63章 哥哥,我失恋了 小林和司机大叔走了,偌大的套房里只剩下江知予,他依旧保持着浑身瘫软,仰靠在沙发背上的姿势。 头顶是亮晶晶的水晶灯,水晶灯的光明亮,梦幻,落在他眼睛里就变成很多很多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城市太大了,光污染严重,一入夜天上就雾蒙蒙的,给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雾,他都忘记自己有多久没看过星星了。 要想清楚地看见星星得去远离城市的地方,一仰头,整片银河都在闪烁。 他叹口气,嗤笑两声,他哪有那么多狗屁闲时去看星星啊。 但是她的眼睛就像星星,总是亮晶晶的,惹她生气的时候,就像蒙了层雾,不亮也不闪了。 他见过她哭的样子,哭起来不要命,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她今天又哭了一路,眼睛估计都肿得不能看了。 她说她是来陪男朋友的。 呵呵,放屁!他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他根本不喜欢我,不在意我,不尊重我,不怜惜我……” 呵呵,他就是不喜欢又怎么了?不尊重?明明是她先下他面子的,还倒打一耙了?再说了,她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就在那儿说喜欢? 但是,江知予想,我呢?我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废话,他当然知道什么是喜欢啊!所有人都知道他大学的时候喜欢孟桃,追过孟桃,他能不知道? 像陶景妍这种动不动就让他胸口憋闷,时常气得头脑要爆炸,心脏总是酸啾啾,又涩又难受的肯定不是喜欢! 他想到这儿,抬手按了按心脏的位置,皱着眉,长长吐出一口气。 哎,看吧,他就说着不可能是喜欢吧,他感觉心脏要坏掉了,好闷好难受,好烦躁,快要呼吸不上来。 想毁掉她,她要是不出现就好了。 他就不该和陶景妍鬼混的,没遇上她之前他过得多开心多自在? 遇上她之后就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拉扯着他,真的烦死了! 果然还是要赶紧和她分开,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他精明的脑子可不能被这些不明所以的情绪控制。 但他今晚真的没有想侮辱她的意思,也没想让她不开心,他只是想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玩。 他都想好了,她来了,玩一局他就带着她离开。 说实话,他就算躺在酒店床上一动不动,也不想和那群傻逼玩那些乱七八糟的游戏。 他是真的没想让她不开心啊。 不过,江知予又叹了口气,算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他又不喜欢她,她也说了不会再喜欢他了,互不纠缠挺好的。 不就是少了一个床伴吗?他没床伴的时候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 陶景妍顶着又红又肿的青蛙眼,拿着身份证去酒店登记开房。 前台小妹一看她的模样都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陶景妍笑了笑,声音很哑:“没关系,就是遇到渣男,失恋了,难受了一会儿。” 前台小妹放下心来,去刷她的身份证,一刷刷出来一间长期保留,不对外出售的总统套房。 小妹看看面前的人,又看看电脑屏幕上的房间,傻眼了。 如果她的眼睛和记忆都没出错的话,这间不对外出售的总统套房是专门留给集团大老板的。 不是酒店的老板,是整个集团的大老板。 陶景妍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轻轻笑起来:“乖哦,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然后一会儿让你们总经理来一趟我房间,我有事和他说。” 小妹呆呆的猛点头,赶紧找出房卡,和身份证一起递给她。 陶景妍接过,刷电梯,去总统套房层。 她刚到房间不久,经理就带着两名服务生上楼,恭敬敲门。 她开门,递给总经理一张黑色的卡:“拿着这张卡,联系香城的boco负责人,让他们给我送一套衣服过来。另外,我今天来这里只是单纯休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管谁问都一样,明白了吗?” 和在前台说话时不同,即便声音哑着,眼睛肿着,整张脸都红红的,但上位者的压迫感一点不少。 经理赶紧接过那张卡,非常恭顺:“好的,我明白了。您今晚过来只是单纯休息。您稍等,衣服一会儿就给您送过来。” 经理离开之后,她去洗了个澡,没什么泡澡的心思,洗完后就去冰箱里拿了冰袋敷眼睛。 她今天哭得太久,眼睛又热又烫还痛痛的,鼻子也被她揪得红红的,再柔软的纸巾,鼻涕流得太多,也会把鼻底磨得碰一下就痛。 何况她的皮肤比一般人还要嫩一些,现在还是冬天,刚刚照镜子的时候,好像都有点脱皮了。 她躺在沙发上,敷敷眼睛,又敷敷鼻子,心酸地想:江知予,王八蛋,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这次是真的。 这么想着,心口又是一阵挛结的疼痛。她下意识曲起双膝,以手握拳,轻轻按在心脏的位置,长长吐出一口颤抖的气,安慰自己: 没事的,陶陶,没事的,只是失恋而已。你那么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配不上你的喜欢。 她就这样哄着自己,一下一下轻捶自己心口,感受那些胡乱绞在一起的血管,脆弱地喊疼,喊救命。 不知道敲了多少下,传来门铃声。 她把冰袋从眼睛上拿开,做了两个长长的深呼吸才从沙发上起来,去开门。 外面来了好几个人,先是酒店总经理,然后是boco香城负责人,后面还跟着三四个人。 陶景妍看了他们一眼,退开:“进来吧。” 外面的人鱼贯而入,总经理指挥服务员把晚间点心摆上餐桌。boco负责人让人把一个大衣架推进来放在一边,上面挂满了陶景妍尺寸的衣服。 从内衣到配饰,一应俱全。 她扫了一眼,挑了一套合眼缘的,就让人把其他都撤了。 一群人又哗啦啦退出去,她去餐桌前吃了点小点心,喝了刚刚鲜榨的果汁,疲惫和难受好像有多缓解。 手机震动一下,收到陶景珩的微信:[香城酒店的权限卡动了,你今天住在那边?不是在跟组吗,怎么一个人去那儿了?] 陶景妍屈膝,双脚放在椅子上,整个人缩成一团,打字:[哥哥,我失恋了。] ? 第64章 就这样吧,江知予 过了一会儿,陶景珩给她发消息:[想和我聊聊吗?] 陶景妍看着那几个字发了会儿呆,她不是藏不住事儿,只是从来不会让自己内耗,自己去承受那些难过和痛苦。 她信奉快乐洒脱的人生,不太容易记仇,生气了也很好哄。 因为人生很短,快乐最重要。 但是今天,她不太想说那些事,因为在包厢里发过脾气了,也在车厢里发泄了一路,已然没有那么激动。平静下来,也只剩下心脏酸涩的难受。 这种酸涩让她有点疲惫,有点懒,不想再倾诉。 她想了想,给陶景珩回消息:[哥哥,我想保留一点自己的小秘密。] 陶景珩:[好,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陶景妍笑笑,回复:[我知道的,你别担心啦。倒是你,工作别那么辛苦,早点休息。] 陶景珩:[嗯,你也是,别难过太久,早点休息。] 躺在床上的时候,陶景妍想,她不会难过太久的,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要跟组,要根据现场情况改剧本,还要构思新剧本。 她还得写出更好的故事,拿更多的最佳编剧,最好能拿到国际a类奖项的最佳编剧。 爱情只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不是全部,她有更崇高,更远大的理想。 一次失恋也不能代表什么,它只是她人生路上一颗硌脚的小石头,她会越过去,然后把它远远丢在身后。 她这样想着,慢慢沉入睡眠,然后又梦见了江知予。 梦见他专注又深情的桃花眼,面中的浅褐色小痣,总是上扬的微笑唇。 梦境乱七八糟,一会儿是他单纯抱着她睡觉的那晚,他们不带情欲的亲吻。一会儿是他为她打人,带她离开的画面。一会儿是他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前偷袭她。一会儿是他给她揉肚子,掌心很温暖,她的肚子也暖。然后又转到他在大雪中一步步走向她,亲吻她的那一幕。 这些事不是她的幻想,是真实发生过的,她曾感受到的别扭心意。 他不坏,只是有点幼稚,有点恶劣。但是她没有道理,也没有义务陪幼稚鬼成长。 所以,就这样吧,江知予,江混蛋,祝你能找到一个可以让你真心相待的人。不要玩耍一般的开始,要认真的,全心全意的,要学会尊重对方,保护对方,要把她放在掌心怜惜。 而我,也会找到将我视为一生至宝的人。 1月19号,香城温度已经降到零下,窗外灰蒙蒙的,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像一朵朵从天而降的棉絮。 陶景妍醒过来的时候感觉眼睛有点黏黏的,她伸手揉了揉,发现眼角有一条已经干涸的长条。 她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好像她昨天晚上做梦的时候哭了。 哎,果然,人类不宜动心,一动心就总是容易哭。 她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果然要比一般酒店舒服多了,床更柔软,床品更高级,香氛更舒适。 她转头,看着窗外漫天漫地的雪花,猝然一笑:“早上好啊,小雪花们。真勤快啊,这么大早就开工了。” 洁白的,蓬松又柔软的小雪花们没有理人类大清早发癫般的自言自语,只自顾自地完成季节派发下来的任务。 陶景妍在酒店吃了早餐,顶着一张吹弹可破的素脸让酒店司机送她回剧组。 经过昨晚高强度的冰敷,早上的时候又敷了一下,她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完全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回组后正常工作,和工作人员,演员朋友们说说笑笑。 中午,宋清烛又坐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吃饭,打趣她:“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才回来呢。” “滚,”陶景妍睨他一眼,“我是那么不敬业的人吗?” 宋清烛笑笑:“说说吧,又怎么了?” 陶景妍:“……” 陶景妍坐得离他远一点:“宋清烛,你演戏之余,背着我偷偷去报了个心理学的班吧?怎么感觉我在你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 宋清烛叹口气:“因为你太好懂了。” “那你是没看到我昨天的样子,都快赶上专业演员了。”陶景妍撇撇嘴,“我不是说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吗?我昨天和他说明白了,以后我和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玩完了!” 宋清烛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这么干脆?” “嗯哼,我可是行动派的!”陶景妍又坐回他身边,拿着筷子的手搭在他肩上,好哥俩儿的劝他,“清烛啊,我给你说,你现在还年轻,就别想那些情情爱爱的了。赶紧多拍几个好电影,多拿几个影帝,可别为了小情小爱丢了理想,知道吗?” 宋清烛哭笑不得:“30之前没准备谈,赶紧吃你的,一会儿都凉了。” 陶景妍啧啧两声:“你还挺有规划。” - 香城相对燕城来说,地理位置偏南,省内水系多,每年冬天必下雪。偏偏冷又不像北方的干冷,而是湿冷,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江知予在北方长大,出发时燕城零下7度,他尚且觉得不是很冷。昨天香城零上3度,一下飞机他就觉得骨头缝都在发抖。 今天香城零下3度,整座城市大雪飘摇,比昨天更冷。 他看着车窗外不断飘落的大雪,蹙蹙眉,心情异常烦躁。 真不该来香城,这破天气,太冷了。 小林在前面汇报今天的行程,依旧很紧凑。 要是以前他听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安排就觉得头大,分分钟想罢工不干。但今天他听着这些安排,居然觉得挺好的,把他一天的时间都占满了,让他没那么多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江知予听完,问:“年前还有几个项目需要我亲自到场谈?” 今年31号过年,聚昇27号放假,算来工作时间也只有八九天了。年底了,该结的项目得结得干干净净,起码不能给今年留一笔糊涂账。 这两个月整个集团都忙疯了,身为集团的未来的掌舵人,江知予是不可能闲下来的。 他一刻不停地在集团磨砺了两年,跑遍集团大大小小的直营店,见过各个城市的合作商,经销商,看过几百上千份计划书,每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可以说把整个集团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透。 等过了年,小江总职位前的“副”字儿,也该去掉了,正式成为整个大中华区执行总裁。 小林快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准确播报:“希望您出席的有8个,您必须出席的有3个,另外5个级别稍低,其他副总去谈也可以。另外还有3个晚会您必须得出席。” 江知予想都没想:“别安排给其他人了,全安排在我的行程里。到时候让一直跟进项目的负责人和我一起出差。” “啊?”小林脑子有片刻宕机,转头看了看一直侧头看雪的江知予,小声问,“小江总,您没吃错药吧?” 江知予:“……” 他冷笑:“林承运,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都敢以下犯上了。” 小林:“……” 小林摸摸鼻子坐回去:“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您不是能推就推吗?” 江知予:“……” 他靠在椅背上,冷哼:“我转性了,行不行?” 小林:“……哦,好。” 前方红绿灯,车子停下,等待读秒,小林突然“欸”了一声:“那不是陶小姐吗?” 江知予像是被触发应激反应的狗狗,下意识顺着小林的视线看过去。 在他们斜对面的一家酒店门口,站着一个女孩,戴着贝雷帽,围着围巾,穿一件纯白羊绒大衣,撑一把长柄透明伞。雪太大,伞面积一层薄薄的白。 一辆黑色商务车在她面前停下,她收了伞, 钻进车里,看不见了。 不多时,车子也开走。 江知予抿着唇,收回视线,整张脸黑沉黑沉。 不是玩完了吗?他在这儿看个屁啊。 ? 第65章 口是心非 江知予在这一年最后的几天里累得跟条死狗一样,基本上回酒店洗完澡倒头就睡。 真是奇了怪了,像他这样忙得要死的人,居然也会为了一个人推迟回国的时间,只是为了给她买礼物。也会为一个人丢掉每年几个亿的利润提前回国,只为和人家说一声恭喜。 1月25号,海城。 香城正值大雪,海城阳光明媚。 他刚考察完一个项目,和对方签了合约,还得赶去下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合作要谈,这关系到明年聚昇产品在海城的大范围铺开。 谈合作的地方在某个高档会所,私密性很高。 会所对面有一个非常精致的玩偶店,整个装修很像爱丽丝误入的仙境,精致,美丽,非常英伦复古,。 花,咖啡,复古油画,穿着中世纪裙装的兔子,跳舞的精灵,善良纯洁的白皇后,拿着面具的红桃皇后……各种精美的首饰盒,八音盒,茶杯,茶盏…… 江知予下车前瞥了一眼,然后不再停留,径直进入会所。 三个小时后,他从会所出来,准备去机场,乘飞机回燕城,参加晚宴。 车子已经开出去500米,他突然喊了停,声音冷冷的,有点疲惫:“回去。” “啊?”司机是海城的司机,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小林提示:“回会所,”后座的人没反对,他把后半句加上,“旁边的伴手礼店。” 司机:“哦,好。” 小林用脚指头想,都能明白江知予想干嘛。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几天出差途中,只要看到可爱的,搞怪的,奇怪的,精致的小物件,他们小江总总会不情不愿,冷脸买一堆。 江知予丢给小林一个飞刀眼,小林默默收下了。 反正陶小姐又不是他气跑的,反正他的工资又没少半点。 果然江知予进了精致漂亮的小店,买了各式各样的小兔子,小精灵,小杯子,八音盒,穿精致裙装的小公主,小天使。最后觉得不够还直接定制了好几个高50cm左右的,造型各异的大型兔子。 这些小物件做工精致,考究,小小的一只都非常有分量。 江知予买了一大堆,自然是带不走的,只能让对方邮寄。 留地址的时候他又烦躁了,他都和陶景妍划清界限了,自然不可能留她的地址,但他又不需要这些东西。 他抿唇想了半天,还是不情不愿留了自己的地址。 哼,大不了他到时候一天砸一个解气! 付完钱,果断走人,连一秒都不带停留的。 - 回燕城应付完晚宴,他已经精疲力尽,本家离得远,他向来都住市中心的公寓。 回家,开门,房间里是早就习惯的一片漆黑。 他接下来应该去洗澡,睡觉,明天还有工作要完成。 但是,他站在玄关,站到感应灯都灭了,还没有动作。 他靠在门板上,疲惫地吐出一口气。 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下班回家,这个房子里是亮着灯的,电视是开着的。 她不是窝在沙发上看综艺,就是放个纪录片当背景音写剧本。 等他开门时,会下意识喊一句“你回来了”。 他记得第一天在这里看到她的那个晚上,把她抱在怀里时沉甸甸的满足感。 江知予开灯,拖着疲惫的身体,仰靠在沙发上。 如果现在也有一个沉甸甸的,让人安心的重量在怀里就好了,一定能缓解他所有的疲惫。 他掏出手机,私人微信上依旧有很多消息。 赵敬约他喝酒,陈牧约他拉周瑾之一起玩游戏,他妈妈让他注意身体,别太拼。 他哥要从法国回来,问他需不需要伴手礼。 嫂子问他,开幕会上他带走的那个女孩,今年过年能不能见到她。 他爸让他别忘记给员工录新年致辞,要记得慰问集团员工,该表彰的表彰,激励大家明年再接再厉。 很多很多的消息,唯独没有陶景妍的。 他把那些消息一条一条往下滑,划了四五页才滑到她。 点进去,聊天记录还停留在18号,最后一条消息是“我出发了,一会儿见”。 他回了一个简单的“嗯”。 他看着那个“嗯”皱眉思考,他是不是应该多回两句? 下一秒,又把手机愤愤丢在沙发上,都没关系了还想屁啊想。 他去卧室拿睡衣,走进衣帽间,发现两排女士的衣服。黑着脸进浴室,发现多出来的牙杯牙刷。忍着心里的不爽洗了澡,准备上床睡觉,又看到她的小熊玩偶。 “艹!这他妈是我家还是你家!” 他对着毛茸茸的小熊玩偶拍了一张照,打开陶景妍的对话框,发送照片,打字:[把你的东西……] 字没打完,图片边上跳出一个红色感叹号,紧接着下面两行灰色小字: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江知予:“……” 尼玛,直接把他删除了。 江知予无比暴躁地骂了一声娘,一张脸冷峻得可怕:“行,你真行!谁不删谁孙子!” 他点开陶景妍的头像,删除好友。 删完了,抓着手机转身就走,去睡客卧。 - 1月27号,聚昇彻底放假,初八上班,忙得脚不沾地的江知予也总算跟着集团董事长,也就是他老爹回了江家。 江家在寸土寸金的燕城,独占一个庄园。 整体走苏氏园林风格,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各种珍奇植物,鸟兽都有,从进门开始,几乎一步一景。 江家一大家子,一年到头总算得了团聚,晚餐准备得很丰盛。 曾清清女士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江知予,小儿子过年回家,她是最热情的,一个劲儿往他碗里夹菜。 江知予看着碗里怎么吃都吃不完的菜,还有边上的一大碗补汤,放下筷子,神色沉重。 “妈,您要是想把我喂成一头猪,您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到时候没人看得上我,您也别在我耳边唠叨。” 曾清清一下就乐了,脸上笑开花:“还没人看得上你,你当你妈耳聋啊,你哥嫂都和我说了,你都冲冠一怒为红颜,还在这儿装呢?” 说起这事儿曾清清就高兴:“我看了那天的录像,哎哟,那姑娘长得可真乖,就像个洋娃娃一样,面相顶好。我这打眼一看,诶,这不就是我儿媳妇吗?” “我也看了,”江震庭连连点头,“这姑娘确实好。不仅仅是长相,光从仪态看,就知道对方教养极好,能来参加开幕式的,身份地位都不低,我都怕人家看不上你。” “就是,”曾清清接话,“你看看你这张净招烂桃花的脸,我给喂胖点,我儿媳妇也安心点。” 江知予:“……” 江震庭:“我让你哥对着宾客名单查了一下,80%能确定,她呀,应该是陶家藏起来的小女儿。”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江知予,赞许地笑了一声,“你小子,还真有点本事。” 孟疏雨克制不住八卦的眼神:“所以,知予啊,你过年能把你那青青带回来吗?” 江知予看着旁边的小汤碗,语不惊人死不休:“哦,我俩不是男女朋友,单纯床伴关系。” “我不喜欢她,也没有交往意愿,大家都是你情我愿的玩玩儿。” “前段时间刚玩完,彻底掰了。不知道什么她时候删的我,反正昨天晚上我也把她删了。” ? 第66章 口是心非2 整个餐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曾清清夹菜的动作停了,江震庭喝汤的动作停了,孟疏雨八卦的表情顿住,江岫白一脸空白。 江岫白把筷子放下,十分不解:“你俩都那样了,还单纯玩玩?小江,你骗鬼呢?” 江知予抬眸,冷冷扫他一眼:“我俩哪样了?” 江岫白摆事实,讲证据:“你都为她在我的宴会上打人了,当着那么多合作伙伴,媒体朋友的面是一点都不隐藏,完了牵着人就走,你和我说没关系?” 江知予继续面无表情:“哦,只是看不惯那老男人的下作手段。就算我不出手,哥你也会当场把那老东西赶出去的。” 江岫白举例二:“你还大半夜打电话给我让我教你买女孩子的生理期用品,还问我怎么才能缓解女孩子的生理痛!” 曾清清非常惊讶地“啊”了一声,看向江知予的眼神变得非常玩味:“还有这事儿啊?” 江知予依旧一副死样:“人道主义关怀而已。怕她痛死了,杀人嫌疑落在我身上。还有我只是把东西买回去了而已,丢下就走了。” 说完他吊儿郎当地笑一声,“哥,你不会以为我会留下来照顾她吧?我疯了?” 江岫白:“……” 江岫白举例三:“你还发消息问我平时把你嫂子弄哭了都是怎么哄的。” 孟疏雨惊了,捂着嘴转头看江岫白:“这又是什么时候问的?”她的耳朵尖有点红。 江岫白注意到了,伸手捂住她面朝大家的那只耳朵,耐心解释:“就开幕会那天。” 孟疏雨又转头看江知予,似乎有点责备:“你还把人弄哭了?” 江知予往嘴里送了口鱼汤,不咸不淡回答:“是她自己要哭,关我什么事。我可从来没见过一个女的那么能哭,我被她吵得心烦才问你的。” 曾清清已经调整心态,觉得这事儿有戏,毕竟她这小儿子可从来不管女孩子这些狗屁事儿。 这个女孩子在他心里的分量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她问:“那你怎么把人哄好的?” 江震庭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江知予:“没哄,随她哭,哭累了,嗓子哭哑了就停了。” 曾清清&江震庭:“……” 孟疏雨&江岫白:“……” 桌上再次陷入诡异的沉寂。 勺子与瓷碗磕碰,叮当脆响,江知予神色平淡:“妈,这鱼汤炖得不错,可以让佣人多炖。您有事没事多喝点,补身体。” 曾清清:“你妈我想把你脖子上那玩意儿给炖了。” 江震庭:“你老爹我也想把你脖子上那玩意儿给炖了。” 江知予:“那你炖吧,反正你那摊子我也不想接。” 江岫白脑中拉响一片警报:“爸妈,你们也别逼知予了,他过个年才24,正是闯的年纪,情情爱爱的多少有点束手束脚。再说了,人姑娘不是先把他删了了,指不定是真没看上他呢?他都不急,咱急什么?慢慢来,慢慢来。” 江知予阴阳怪气笑出声:“呵呵,哥,你那算盘打得八大行星外的外星人都听到了。我们江家出了你这么个会算计的,真是上辈子积了祖德。” 江岫白:“……” 孟疏雨转头看他:“活该了吧?” 江岫白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行,我闭嘴。” 话是这么说,但桌上的人都知道,陶景妍对江知予来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江知予从小就被寄予厚望,从5岁开始就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上高中后每一个暑假不是参加各式各样的夏令营,外出交流学习,就是跟在老江身后,学怎么处理公司事务。 上大学后的每一个假期都在公司泡着,直到毕业正式进入集团总部。 从小到大,家里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撑得起整个集团,担得起这个担子。 至于其他方面,基本属于放养。所以除了在事业上,生活方面都随着他来。 成长过程中大概是压力大,又或者嫉妒,不甘,渐渐的,长了张人嘴,偏偏说驴话。 不是在发疯,就是在发疯的路上。总之十句话里面能听到两句好话,都是菩萨大发慈悲。 另外在感情方面更是放荡不羁,从幼儿园就开始早恋,交往的都是班花,校花,反正都是能抬高他身价,彰显他魅力,证明他眼光的。 持续时间最长一周,最短两小时。 分手理由千奇百怪,比如小红居然吃蒜,小紫用的洗发水他不喜欢,小橙吃饭时对方打了个嗝,小黄数学居然才考89分!小青长得比他高,小蓝居然用左手写字!小紫进教室的时候先迈右脚了。 再后来就发展成对方今天穿的裙子不好看,喷的香水不好闻,发型太丑,口红颜色他不喜欢等等。 总之,他想谈的时候就找个伴谈一谈,为对方花点钱,感受到对方对他的依赖,信任之后,又逗着人玩两天,觉得腻了就把人甩了,顺便给一笔分手费。 肆无忌惮,无所顾忌,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唯一用了心的就是大学时那个被他追了两年的姑娘。 江岫白不死心,把自己嘴上的拉链拉开了:“知予啊,你不会还想着大学时那姑娘吧?” 江知予喝汤的动作一顿,浓黑睫毛轻动,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啊,想着呢。等她回国我就把她娶进家门,怎么样?” 饭桌上再次陷入沉默。 曾清清女士少见地皱了眉:“那姑娘长得小气,面相不好,我不喜欢。” 当年,江知予追人的时候,江家没阻止,也没调查。 等那姑娘出国后,江知予状态一蹶不振,整天魂不守舍的,江家才开始着重调查,算得上把孟桃查了个底儿朝天。 “我喜欢就行。” 江震庭也抿抿唇,开口时声音也有些威严:“孟家当年破产的事儿闹得那么大,产业全都被查封。这样的家庭,对江家起不到任何帮扶作用,不如陶家。” 江知予似乎铁了心和所有人唱反调:“我又不需要靠联姻来获取更大的利益,我说了,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娶她,其他人我不考虑。” 江震庭把筷子“啪”地一放,显然已经动了怒:“那我就让她这辈子都回不来!” 江知予碗里的鱼汤喝干净了,他把小碗放下,擦了擦嘴,神情自若:“那我就这辈子都不娶。” “我吃饱了,上楼休息了。您二老慢用。” ? 第67章 她们俩一点都不像嘛! 江知予回房间后懒散地瘫在沙发上。接连几天的连轴转让他很累很疲惫,但现在彻底放松下来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么他平时休息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呢? 好像也很单调,去酒吧和赵敬,外加一堆狐朋狗友喝酒,玩游戏,身边有几个漂亮姑娘陪着他。 要是不想玩,也不想喝酒了,就去周瑾之那儿。 躺在他家沙发上硬拽着他玩游戏,或者把他的小说又看一遍,提出一些合理性质疑,顺便发出些顶礼膜拜的声音,目的就是吵死那假正经。 但现在,他既不想和赵敬喝酒,也不想去烦周瑾之。 欸,话说,今年周瑾之又是一个人过年吧?要不让他来家里,一起过得了。 唉,不过那死正经肯定不来。 江知予百无聊赖刷着手机,给周瑾之发消息:[连轴转十几天,累死了,明天去找你放松放松。] 周瑾之给他回消息:[来挨打吗?] 江知予躺在沙发上哈哈直乐:[我说老周啊,咱别这么暴力,我这漂亮脸蛋,你不怜惜,我可宝贝着呢。] 周瑾之让他滚。 江知予邀请周瑾之来他家过年,果不其然被拒绝。 他又骚扰了周瑾之好一会儿,觉得胃里的东西消化些了,才起身去浴室洗澡。 放松下来了,没事儿了,他也不洗战斗澡了。 洗完后躺进浴缸里,拆了个沐浴球球丢进去,平静的水面立马咕嘟咕嘟冒泡,没一会儿整缸水都变成奶白色。 他一遍哼着小调,一边打开浴缸搭板上的平板,随手点开一个脱口秀,非常捧场地跟着捧腹大笑。 陶景妍没事的时候特别喜欢看这类型的节目,国内国外的都看,能收获到很多新奇的观点和犀利的吐槽。 她很喜欢泡澡,尤其是事后,一定要他抱她去浴室,把她放在温热的水里,给她拆一个沐浴球球。 有时候他会抱着她一起泡,一起看脱口秀,时不时亲亲她的耳廓,脸颊,和她接一个纯粹的吻。 如果他来不及了,就会多亲她几下,安抚她的情绪,再离开。 脱口秀演员抖出一个令全场爆笑如雷的包袱,但他嘴角都笑意却越来越淡,直到变得面无表情,随后按灭了平板,随手丢在一边。 他靠在浴缸壁上,闭目养神。 等泡舒服了,他才起来,擦干身子,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无聊地刷朋友圈。 像个机器人一样,一路点赞点下去,看到有意思的了,就评论两句。 点着点着,点赞的手突然停了,等他再去看时,已经点上了,再取消就显得特别欲盖弥彰,做贼心虚。 但不取消,又显得他故意等着一样。 江知予踌躇了半天,还是没取消。 这条朋友圈发了一套九宫格照片,发的人是他的好友,名叫李梓婷,什么时候加的,忘了。 好像也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女儿,除了特别密切的合作伙伴在他的私人微信上,其他的都在工作号上。 难道这是哪个合作伙伴的女儿?反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发的照片,和另一个女孩的合照。 那个女孩长得干净柔美,刻满了江南女子的温柔小意,偏偏又带了一点清冷孤傲,笑起来也只是微微抿唇,或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从来不会笑得特别放肆。 江知予看着那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点开大图,放大孟桃的脸,又仔细看了很久。 其实她们的正面真的一点都不像,陶景妍的眼睛是很大很亮的荔枝眼,像装满了星星。孟桃的眼睛小一些,更像狗狗眼,显得柔弱,乖纯。 陶景妍的鼻梁要更立体,秀挺一些。 陶景妍的唇是很漂亮的花瓣唇,饱满柔和。孟桃的唇比较圆,相对较小,唇角和唇峰都不是很明显,气质上更偏古典一些。 性格上,孟桃刚内敛,清冷,孤高,身上带着所有富豪之家的高傲。陶景妍却完全相反,她热烈,大方,明媚,不拿架子,像小太阳,和所有人都能成为好朋友。 这么一看,她们一点都不像嘛! 江知予为自己的这个发现,小小惊讶一瞬,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高兴。 - 远在地球另一侧的英国,李梓婷突然惊讶出声:“我去!桃桃,你看谁给我点赞了?!” 李梓婷把手机怼到孟桃眼前,激动得不能自已:“江知予!是江知予!他可从来不给我点赞的,除了这一条!果然他对那个女的就是玩玩,心里最喜欢的还是你。” 李梓婷就是上次在金荷奖颁奖典礼门口撞见江知予亲陶景妍的那人,那天她只是路过那里,没想到就遇到那一幕。 孟桃前几天邀请她到英国玩,她想孟桃一个人在英国也挺寂寞的,就过来陪陪她,没想到啊,前天发的朋友圈,今天被江知予给点了。 孟桃看着屏幕上江知予的名字,心尖微动。 他还是在意她的,是吗? 李梓婷很兴奋,都开始猜江知予的行动路线了:“我敢打赌,肯定是有人告诉他,我发了你的照片,他特意点进我朋友圈里看的!要不然他是有多无聊才会刷到我前天发的朋友圈?” 这个猜测听起来非常合情合理,孟桃听着,微微弯唇,轻轻“嗯”了一声。 李梓婷挽住她的手:“所以啊,你得赶紧回国,把他正牌女友的身份做实,让觊觎他的那些小狐狸精都滚远一点!” “还有一年,明年我就回去了。” “好好好,反正我等着你们俩的好事。” - 快过年了,剧组也放假了,腊月二十八,《牵手》的最后一场夜戏是两家人变成一家三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的剧情。 拍完后,剧组大大方方放假五天,初四再次开工, 这个时候,王导就非常感谢和悦以及清合共同投资的那一个小目标,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给大家放假。 陶景妍离家有一段时间了,一到家,还没来得及和家人亲亲抱抱,小黄先跳到她身上,要亲亲抱抱。 陶景妍抱着狗子冲进屋内,兴奋大喊:“家人们,我陶汉三回来啦!” ? 第68章 主动找人 佣人们笑脸相迎,拿包的拿包,拎行李的拎行李,抱小黄的抱小黄,给陶景妍脱外套的脱外套。 郁霏听到声音从厨房冲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只刚剥好的虾,一路小跑到陶景妍面前:“陶陶!你终于回来了!” 两个小姐妹抱成一团,又蹦又跳:“一个多月没见,可想死我了!” “别蹦了别蹦了,”郁霏连忙叫停,把虾喂到她嘴边,“刚从厨房偷出来的,尝一尝。” 陶景妍一口咬住q弹虾肉,嚼吧两下:“嗯,不错,好吃!” 陶景珩看着两个妹妹,很是无奈:“都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哦,好。” 两个小姐妹一起往卫生间走,小黄就跟在两人屁股后边,蜜桃臀一扭一扭。 一家人一起吃了午饭,郁霏和陶景妍指挥佣人把家里布置得更喜庆,一边布置一边说这一个多月没说的八卦见闻。 晚上睡觉自然是不可能分房睡的,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头抵着头说悄悄话。 主要是陶景妍在说,说她和江知予彻底完蛋了,以后也不想再喜欢他了。还说了那天晚上在酒店包厢发生的事。 郁霏听得眉头一皱一皱的:“啊?他怎么这么坏啊?他这种人就该独孤终老!” “谁说不是呢?!”陶景妍愤愤,“所以我一回去就把他删了,以后再也不联系了!” 郁霏非常认可地点头:“对的,就不该给他好脸子!”她停顿两秒,问,“那你还喜欢他吗?” 陶景妍沉默好一会儿,神色晦暗难明,最后叹一口气,钻进郁霏怀里:“喜欢啊,我才和他断开几天,哪能就不喜欢了?只是需要慢慢的,一点一点抽离。” “宝宝啊,你一定不要轻易动心,别去喜欢别人,让别人先来喜欢你。” 郁霏拍着她的背,玩着她的头发,问:“为什么?” “因为先动心的人,会比较惨,会更容易受伤。我不希望你受伤。” 郁霏玩她头发的手稍顿,她知道更深层次的原因,她低头蹭蹭陶景妍柔软的头发,声音柔软,温和:“嗯,我知道了。” - 陶家每年过年都会迎来非常非常多的访客,大多是比较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剩下的就是亲戚,一起过来的自然少不了小屁孩。 陶景妍最喜欢的就是逗小孩,要么逗笑,要么逗哭。 逗哭了也不急,她边拿着手机拍人家的哭包样边笑,小孩看着她笑,就莫名其妙跟着她笑,郁霏在边上笑得更开心。 总之整个庄园里都是她和小孩打闹的声音,要不就是和人家一起堆雪人,玩雪球,两个大人和一帮小孩互殴。 晚上搓麻的搓麻,打牌的打牌,看春晚的看春晚,还不忘在群里抢红包。到点了就去别墅后面的大草坪上放烟花。 ` 一朵又一朵盛大的花朵在她眼里炸开,她看着那些缤纷的彩色花朵,许愿:愿新年胜旧年。 江家过年也有很多很多人拜访,江知予是不可能肆无忌惮玩乐,放烟花,逗小孩的,因为他得和老爹一起接待来访的客人。 所以如果有小孩来找他,他都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一边玩儿去。” 小朋友们都不敢惹这个长得好看,但一脸凶相的哥哥,叔叔,或者小舅舅,只能去找长得好看,还非常有趣,又平易近人的江岫白玩。当然重点是,大嫂嫂会给他们很多小零食和红包。 旧年一过便迎来新年,冬雪依旧厚重,气温还没有回升,但新年确实已经来了。 打工人开始陆陆续续返航,再次投入到新一年的工作中。 剧组也收了假,拍摄继续。 二月中,气温回升,三月,暖春的阳光已经洒满大地,剧组的拍摄接近尾声。 近两个月的时间,江知予和陶景妍谁也没找谁。 倒是小林,经常给陶景妍的朋友圈点赞,然后他就发现,陶小姐和那位叫宋清烛的演员关系真的很好。 但是他也不准备告诉江知予,毕竟老板和陶小姐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没必要再拉拉扯扯。 另外,陶小姐能这么快看清老板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也挺好的,离开了渣男,就应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如果不是宋清烛的对家非得搞他,非得把他拉踩一顿,爆点丑闻出来的话,江知予是死也不会去找陶景妍的。 3月15号,全国人民都在关心食品安全以及各种打假,看看是哪家奶茶,炸鸡,淀粉肠,连锁饭店又塌房了。 微博热搜上高喊着这塌了,那塌了。 中午12点,从天而降一个爆炸性热搜:#宋清烛也塌房啦!# 宋清烛和炸鸡,淀粉肠可不一样,那可是活生生的人,是八千万少女的哥哥,宝贝,这要是塌了,那还得了? 人群一窝蜂涌进宋清烛的塌房热搜里,爆料人是圈内非常有名的八卦号。 第一行字就非常简单明了:影帝宋清烛恋情曝光,对方是金荷奖最佳编剧得主陶景妍。 第二段则是说,宋清烛和陶景妍关系亲密,两人经常勾肩搭背,还一起外出吃饭,陶景妍还经常在宋清烛的房车上休息。总之关系已经超出普通朋友范畴。 第三段列举了宋清烛和陶景妍合作过的项目,包括四年前陶景妍的出道之作《青山深处》,宋清烛作为男主,直接拿了5个影帝。前年俩人又合作了《在黑暗中》,算上今年的《牵手》,已经合作三次了,宋清烛都快成陶景妍的御用男主。 热搜很爆炸,但粉丝态度有点奇怪。 [呃……嗯……怎么说呢,谢谢陶编,帮我带出这影帝,份子钱我随了!] [刚想骂人,一看对方是陶编,张开的嘴被迫闭上。陶编的美貌是配得上我家哥哥的,陶编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你俩在一起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有一说一,我连娃的名字都给你俩想好了,你俩才在一起吗?] [有二说二,这怎么能不算是一种另类的养成呢?] [结芬!求你俩立马原地结芬!] 最后一条是小林用来吃瓜的微博账号发的。 他刚发完,接到总裁办内线。 小林:“……” 小林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小江总大概又发狗疯了。 他恭敬接通:“小江总,您说。” 小江总咬牙切齿:“给我订一张最快去香城的机票!” 小林:“……小江总,您下午还有合作商要见。” “那就推掉,改时间!” 小林很想劝他,您刚摘掉“副”字儿,这样是不行的,董事长会问的,但他什么都没说,默默订票去了。 - 最近夜戏少,剧组收工得也早,绯闻的事有人去处理,陶景妍不用管,这会儿正在楼下便利店买零食。 结完账,正咬着小冰棍往便利店门口走,抬手拉玻璃门的时候愣住了。 玻璃门外站了个人,来人站在深蓝色天幕下,暖黄明亮的路灯泼洒在他的头发,肩上。 灯光下,眉眼深沉,鼻梁高挺,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几缕额发被风吹散,扫过修剪得英挺的眉。 黑色西服外是一件长款风衣,带着凉意的三月春风吹动他的衣摆,吹不动他脸上阴沉沉,想要吃人的表情。 他就站在玻璃门外,死盯着她。 ? 第69章 发狗疯 陶景妍站在便利店里,有那么一两秒的呆愣,等到小冰棍都把嘴冻麻了才反应过来。 她拿下小冰棍,一把推开便利店的门,几步走到江知予面前:“这么巧?来出差?” 江知予没说话,依旧死死盯着她。 那模样看起来居然有一些委屈? 陶景妍咬了一大口冰棍,冻得脑子清醒了不少,错觉,一定是她的错觉。 两个月没见,她没什么变化,皮肤依旧莹白透亮,吹弹可破。弯月眉,大眼睛,漂亮的花瓣唇被小冰棍冻得红红的。 阴沉的视线落在她手里拿着的,被咬了好几口的小冰棍上,开口就是嘲讽:“这么冷吃冰棍,也不怕冻死你。” 陶景妍:“……” 是她想多了,这狗比是说不了一句好话的。 她发狠地又咬了一大口小冰棍,冻得她嘴里沁凉,斯哈斯哈的,说话也含糊:“关你屁事!” 说完,转身就走。 江知予气急败坏:“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陶景妍着实没见过他这么讨厌的人,话说也很冲:“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你算老几?!” 她不仅不停,还走得更快了,就跟身后跟了个瘟神一样,她要是再走慢一点,就能立马暴毙。 江知予:“……” 他看着那个越走越快的背影,真要气到爆炸,胸口,脑子跟被人拿电钻钻了一样,“嗡嗡嗡”的。 他大步跨上前追上前面那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让你站住!” 陶景妍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手里还剩一小半的小冰棍“吧唧”一下掉地上。 她看看壮烈牺牲的小冰棍,又看看一脸怒容,眼珠子都快爆出来的江知予,终于忍无可忍:“你他妈有病吧!都断干净了,就该老死不相往来,有疯去别地儿撒,别来找我!放手!” “断干净!断干净!”江知予咬牙切齿,手越抓越紧,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深黑几乎要喷出火来,“我说断了吗,你就断干净了?!” “我单方面和你断干净了行吗?!你一大老爷们别那么婆婆妈妈,拉拉扯扯的行不行?!出你的差去,滚!” 江知予怒气冲冲:“我他妈说来出差了吗?!” “那你来干什么?!”陶景妍脑子嗡嗡的,感觉胸闷气短,“不对,你来干什么,关我什么事?放开,再不放开我就喊强奸了!” 江知予:“……” 这女的脑回路真的非常人所能及,他被气得脸都绿了,喘了好几口大气才稳住。 “你和那个姓宋的什么关系?!那天晚上戴鸭舌帽,口罩的人也是他对不对?!” 陶景妍反应了两秒才明白他在说谁,冷笑着反问:“我和他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 没得到答案,还得到一个差点一口气把他憋死的反问,他简直怒不可遏。 转而想到他站在这里的原因,又觉得可笑至极。他真的是疯了才会丢下工作,不管不顾跑这儿来。 他现在就该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回他的邮件,批他的项目。 但下午赵敬给他转过来的那个热搜,就是让他很在意啊。 下午,他正在处理工作邮件,赵敬突然给他发了一条微博分享。 这草包富二代整天无所事事的,就喜欢看这些,他本来也没在意,但赵敬的话让他非常在意。 [我去!江啊,弟妹都跟人跑了,你不知道?] [你头上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你没发现?] [还是说,你俩早掰了?] [是掰了了吧?最近也没见你带陶妹妹出来一起玩。] [不过说实话,陶妹妹眼光还是很不错的,人宋清烛长得真不比你差。] 手机就这么嗡嗡地一直震,消息不断传过来。 他看到第一条的时候,脑子就炸了,打开手机,点进赵敬分享过来的微博热搜。 整整九张照片,还有三张动图,全是陶景妍和另一个男人的亲密照。 吃饭的,出去玩的,勾肩搭背的,两人一直有说有笑,动图里面还有陶景妍跳起来打人,差点摔倒,又被人扶住的画面。 宋清烛身份比较特殊,戴了帽子和口罩,但身形不会错,一眼就能认出来。 陶景妍本身就是做幕后的,很少曝光,也不会有事没事就被狗仔盯着,自然大大方方露全脸。 可以说,这一波纯粹是被宋清烛给坑的。 但管他被谁坑的,看她那脸都要笑开花的样子,也不是完全不乐意。他又想起几次闹别扭,甚至最后一次陶景妍那对他冷嘲热讽的模样,就觉得非常不甘心,不平衡。 还有一种说不清的,蔓延全身的愤怒,好像自己的东西,自己的玩具被人抢了,他气得想把对方弄死。 然后一张机票直飞香城。 本来看到她的一瞬间,他都觉得没那么气了,结果他俩莫名其妙又掐起来,话赶话的,全上头了。 关我什么事? 江知予“哈哈”笑了两声,脑子里的弦噼里啪啦断了个一干二净,他抓着陶景妍的手,迫近她:“关我什么事?这才和让我分开多久,就迫不及待找下家了?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上床了?他能让你开心吗?” 他脸上挂着笑,脸色却阴沉得不能看,活像被拆了家的王八,尽情发泄他的愤怒。 剧组住的这片在老城区,这个时间正是饭点,街面上人来人往。便利店就在酒店楼下,他们俩人在这儿拉拉扯扯,行人们纷纷侧目,自他们身上扫过。 大庭广众之下,江知予口不择言,陶景妍的表情一点一点愣住,一种陌生又熟悉的钝痛自心口传来。像寺庙撞钟的杵,一下一下砸在她心上。 江知予看到了她表情的变化,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好像全都发泄在她身上了,他就开心了。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吧?这段关系是我先开始的,要断也该由我来断,你一个乙方,有什么资格先毁约?在我没说结束之前,我们的关系可还没结束!” “另外,陶小姐,我有必要再次提醒你一下,我说过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女伴!” ? 第70章 我女朋友 陶景妍红润的脸颊一点一点变白,她呆愣着和面前的人对视。 她这个人,很多时候记得住的都是别人对她的好,因为坏事记多了会伤身,伤心,伤气运。 所以刚刚见到江知予的时候,也只是稍微有点愣,然后走出去,像老朋友一样和他打招呼,如果不是他先冷嘲热讽,她也不会发作。 她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这场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既视感特别强烈。 然后她从她不太记坏事的脑子里翻找出来某个相似的场景,好像是在酒店,他也是这样气急败坏的质问她。 那次是误会,这次也是误会,澄清微博早发了,宋清烛已经将两人的关系说得非常清楚。 唯一不同的在于,上次他们确实还在续存关系内,但这次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这才三月,刚开春不久,连晚樱都没开。 她下楼买个零食,就穿了一件奶白色高领毛衣和羊绒质地的直筒裤,脚上是粉粉的,毛茸茸的兔子拖鞋,连袜子都没穿。 晚间的冷风一阵一阵刮过来,钻进她的毛衣里,将她的皮肤冻得发冷。又透过毛孔钻进她的骨头缝里,刺骨的冷,冷得她止不住地发抖。 可能刚才吃了雪糕,又被人拉着吹冷风,她觉得肚子有些隐隐作痛。 江知予见她惨白的脸色,和沉默不语的模样,突然觉得一阵心慌,为了掩盖住这阵心慌,他大声道:“说话!” 肚子的痛越来越明显,她轻轻皱眉,长长吐出一口气,抬眸和江知予对视,声音很冷静。 “江知予,我和你两个月前就断得干干净净,你要是真在意我,能晾我两个月?别逗了,你要的是一只乖乖听话的小宠物,但我这人天生反骨。” “至于床伴关系,我记得你说过,和你谈感情就当你没说过那些话。我那天已经和你挑明了,所以这段关系早就破裂。” “既然我们已经没关系了,那么我喜欢谁,和谁交往,甚至将来和谁结婚,成为谁的妻子,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你现在因为一条绯闻跑到这儿来找我撒气,有病的人是你好吗?” “还有就算我真的和清烛在一起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发表意见?你是我的谁啊?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事?” “说白了,就我们俩的关系,别说男朋友,你连前男友都算不上!” 江知予愣住了,因为他似乎找不到任何一个反驳的支点。 床伴这事儿,确实是他一开始就说好的,只谈性,不谈感情,因为他嫌麻烦,要是谈感情就当他没说过。 然后现在,他又跟个傻子一样,在这儿纠缠。 趁他愣神,陶景妍用力扯开他的手,大步往酒店门口走。 她最近隔三差五地吃小冰棍,又天天在片场吹冷风,这会儿还被贱人大混蛋气着了,肚子的痛越来越严重。 才走出去不到十米,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像是有两只手在她肚子里死命地搅。 她骤然意识到什么,小小骂了一声娘,她这永远都不准时的生理期,被贱人大混蛋气出来了。 距离酒店还有百十来米,她决定忍着疼,赶紧回去吃药,躺床上。 她拧着眉,捂着肚子,脚步虚浮地往酒店走。 江知予在原地杵了一会儿,觉得今天这事儿,不说清楚了结不了。 他脑子里还有一个更清晰,更明确的念头—— ——陶景妍是他的,别人绝对绝对不能碰!碰一下他都得找对方拼命! 想明白这一点,他决定跟上前去把话说清楚,不然他这趟不就白来了? 一转身,刚好看见陶景妍捂着肚子,微微弯腰的样子。 他想起陶景妍刚刚惨白的脸,拧了拧眉,跟上去,语气凉飕飕的:“跟我面前硬刚,转背就装病弱。想让人心疼,得在人面前装,知不知道?呵,你可真是出息了,还玩这种小把戏。” 陶景妍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额上已经疼出了冷汗,呼吸也断断续续的,气若游丝:“滚。” 江知予看她的状态有些不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语气却依旧不耐烦:“喂,你到底怎么回事?” 小腹突然一阵坠痛,陶景妍痛苦地“呜”了一声,捂着肚子一下蹲在地上,漂亮的眉紧紧蹙着,疼得直吸气。 江知予一愣,犯贱的脸上挂着担忧,匆匆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臂:“陶陶!陶陶,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陶景妍没说话,只是疼得大口吸气,额上冷汗涔涔。 江知予没见过她这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想说送她去医院,却见她紧紧按住肚子的手。 这让他有了些模糊的印象,他捧起陶景妍低垂的,埋进臂弯的脸,问她:“还不是生理期来了?” 陶景妍没力气说话,只小幅度地点头。 江知予:“……” 江知予简直无语,他动作利落地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她肩上,把人裹住,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晚上这么大风,下楼你不知道多穿一件外套?还没升温,就吃雪糕,活该痛死你。” 生理上的痛让陶景妍实在没力气和他对线,任由他抱着,整颗脑袋都埋进他胸膛。 他见过陶景妍的生理痛,知道她痛起来有多厉害,抱着她,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酒店。 到了酒店,他将人放下,揽着她的腰,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弯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钱夹,抽出身份证给前台:“要你们店里最好的房间,快点,我女朋友生理期,肚子痛,需要赶紧休息。” 陶景妍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就过去,她觉得一定是她疼得脑子不清醒,幻听了。 前台拿过他的身份证,又看了看他怀里的陶景妍,还是提醒:“这位女士也需要登记身份证。” 陶景妍的脸埋在他胸前,脸又被风衣遮住一大半,前台没认出她。 江知予低头问她:“你身份证呢?带身上了吗?” 陶景妍在他怀里挣了挣,他把人抱得更紧了点:“怎么了?” 陶景妍叹口气,小小声说:“我住这儿。” 江知予明了,将她松开些许,陶景妍稍稍转身,看向前台,声音断续:“你好,我是,302的客人,陶景妍。” 她转过脸来,前台一眼就认出她了:“哦哦,好,请稍等,我这就给您登记。” 陶景妍没力气,全靠江知予撑着。江知予不叫她站着,直接将她抱起,低眸问她:“疼得厉害?” 怀里的女孩轻轻点头,用力抓紧他的衣襟,指节都泛着青白,断续的呼吸声间还有压抑着的呜咽。 江知予看她那样,心底焦急,将她抱得更紧些:“再忍忍,一会儿给你买止痛药。” 前台把身份证和房卡递给他,他没接,转身就走:“来个人,跟我一起上去。” 另一名前台小妹不敢耽搁,匆匆上前,给江知予按电梯,刷卡,开房门。 江知予将人放到床上,还不忘吩咐:“烧一壶热水。” 前台小妹赶紧把热水壶清洗干净,烧上热水。 陶景妍一到床上,立马蜷成虾米状,江知予给她盖上被子:“等着,我去给你买药。” 他转身欲走,手腕突然被人抓住,陶景妍颤抖着睁开眼睛,看向他。 江知予立马在她面前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我房间有药和卫生巾,你去拿。” 江知予擦擦她额上的冷汗,几乎是下意识地亲吻她的唇角:“等着,很快回来。” ? 第71章 姐夫 陶景妍在他走后,还有点愣神,在折磨人的疼痛中,她碰了碰自己的唇角,有些茫然。 他这人总是这样,不经意间透出的温柔和牵挂,会让人觉得他也喜欢她。当她以为是真的时,又会以最残忍的方式打破她所有幻想,身体力行地证明他不喜欢她。 江知予真的是全世界最讨厌的人。 - 陶景妍住302,是剧组开的房间,一间房两个人,她的室友还在房间里。 江知予拿着她的房卡,并没有立马进去,他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并不十分礼貌,几乎是用砸的。 里面很快传来声音:“来了!陶编你出门的时候不是带上房……” 后面的话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后,自动消失了。 一是因为对方那张让人痴迷的帅脸,二是因为大帅哥居然敲了她的门:“请问,你找……” “陶景妍是不是住这里?”江知予没废话,直入主题。 剧务小妹点点头:“是,你找她……” “她生理期到了,现在在楼上,痛得要死。麻烦帮我找一找她的止痛药和卫生棉。” 剧务小妹上下打量着他:“我怎么……” “你要是不信,等会儿可以和我一起上去。” 剧务小妹:“……” 她的每一句话都被他毫不留情地堵回来,偏偏每句都堵到点子上:“你稍等,我这就去找。” 陶景妍的生理期每次都很难受,同住三个月,剧务小妹自然是知道的,因此不敢耽搁,赶紧去找了药和卫生棉。 她也确实不太信任江知予,因此跟着他上了楼。 502号房,陶景妍依旧蜷缩在床上,前台小妹已经烧好了水,兑成温度适宜,适合吞咽的温水。 江知予将陶景妍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扣了一片止痛片送到她唇边:“张嘴,吃药。” 陶景妍疼得没力气,乖乖张嘴。 药片接触到舌尖,玻璃杯碰到她唇瓣,她喝了一口热水,吞下药片。 江知予见她吃了药,也没把玻璃杯移开,而是把她抱在怀里,小口小口喂她喝热水。 边喂边问剧务小妹:“她自己买红糖水和热水袋了吗?” 剧务小妹见了人,自然百分百信任江知予:“买了买了,要我拿上来吗?” “嗯,全部拿上来。”江知予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帅脸吩咐,“她的睡衣,内衣裤,包括明天要穿的衣服,全都拿上来。她今晚睡这儿,不回去。” 剧务小妹看看他,又看看他怀里的陶景妍,对俩人的关系已经非常明了。一边嗑着俩人的神颜,一边乖乖下楼去给陶景妍收拾东西。 等房间里的人走完,陶景妍一杯热水也喝得干净。 江知予把杯子放下,问她:“要不要抱你去卫生间?” 她自己当然能去卫生间,但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当即乖乖点头。 江知予又任劳任怨地抱她去卫生间,把她放在马桶上:“好了叫我。” 他出去,关上卫生间的门,不多时,里面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他这才有时间打量这间房,和他常住的总统套房自然是不一样的,房间小得可怜,还没他家客卧大,甚至还没陶景妍自己的衣帽间大。 里面就放了一张床,边上摆了个木制小圆桌,放两把椅子,床对面一张小书桌,边上靠墙做了用来换鞋的沙发椅。门口进来就是卫生间,墙上一面穿衣镜,其他就没了。 就这已经是这家酒店里最好的房间了,不敢想象,普通标间两个人住得多拥挤。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居然也能住得惯? 就在他百无聊赖想着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他开门,门外是剧务小妹,手里的袋子里装着陶景妍的衣物。 江知予接过,但并没有立马关门,而是移步门外,低眸,倚着门框问剧务小妹:“她和你们关系很好?” 剧务小妹有点懵:“谁啊?”又很快反应过来,“哦,你是说陶编吗?陶编和大家的关系都很好啊。” 剧务小妹笑得有点憨憨的,但看得出来是真心喜欢陶景妍:“妍妍姐性格好,又爱笑,大家都很喜欢和她玩。但是认真的时候就特别认真,特别严肃。有一场戏,女配想和导演商量一下改戏,导演都拒绝了,她还不死心来找妍妍姐,差点被妍妍姐骂哭。” “妍妍姐还经常自己掏腰包帮大家改善伙食,一点没有架子,导演什么时候到片场,她就什么时候到片场。有的时候拍出来的效果不好,改起戏来也是毫不手软。” 江知予脸色不怎么好看,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大家都喜欢和她玩?” “对啊!” “男的女的都喜欢?” “对啊。” 江知予的脸更黑了:“我看你们是活儿太少了。” 剧务小妹:“……” 妍妍姐的这个男朋友,脾气可真不好。 剧务小妹在心里腹诽着,又听江知予问:“所以,她和姓宋的关系也很好?” 剧务小妹恍然大悟:“啊,你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啊?” 江知予:“……” 江知予心想,这剧务小妹果然是个机灵人,比房间里正在洗澡的那个聪明多了,一眼就看出来他为什么生气。 剧务小妹当场放松下来:“哎呀,网上那些都是假的!妍妍姐和宋老师就纯纯朋友关系,铁瓷。网上那些照片拍得不全,当时大家都在呢。” “他俩就真的是对对方半点想法都没有的纯朋友!要不然就他俩这颜值,能在一起早在一起了。而且消息出来没多久就澄清了,那个……”剧务小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就只能清清嗓子说,“姐夫,你真没必要为网上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吃醋。” 江知予:“……” 姐……姐夫?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呃……嗯……怎么说呢,反正是不讨厌的,还有点,咳……小开心。 剧务小妹见他多云转大晴天的表情,朝他挥挥手:“那个,姐夫,妍妍姐就拜托你照顾了,我先回去了。” 江知予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暗爽地“嗯”了一声。 他回到房间,把陶景妍的睡衣拿出来,敲了敲浴室的门:“睡衣,给你送上来了。” 等了一会儿,浴室门才打开一个缝,从里面伸出一条白玉似的手臂。 深黑的眸子落在那被水沾湿了的手臂上,眼睫轻轻扇动,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着,声音稍低了些:“还疼得厉害吗?要不要我帮忙?” 陶景妍接过睡衣,声音又轻又飘渺:“不用,我很快好了。” 江知予:“……哦。” ? 第72章 吃醋的表现 陶景妍说很快好了,果然没让他多等。 不过三五分钟,她已经换上睡衣,拉开浴室门。 江知予就在门边站着,听到声音转头,便看见打开的半扇浴室门口,女孩一手借着门把手撑住身体,一手捂在小腹处,脸色依旧苍白。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站到她面前,弯腰,一手束住她的大腿根,直接把她抱起来。 “喂——你干嘛?” 陶景妍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握住把手的手,转而环住他脖颈,大半个身子歪倒在他肩上——这人是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起来的。 江知予冷哼:“把你这半身不遂的抱起来,放床上,没看见?” 陶景妍:“……” 卫生间到床也就几步的距离,她拖着这半残的身子也能挪过去,只是她耍赖偷懒的时候更喜欢公主抱,而不是现在这个。 她伏在他肩上,小声反驳:“我又不是不能走……” 江知予:“刚入队的小学生都知道扶老奶奶过马路,我这种社会三好青年还不至于让你这个半残的人,拖着半残的身体挪到床上。” 陶景妍:“……” 这人真绝了,嘴损的同时还不忘记把自己夸一顿。 她被人护着头,很轻地放到床上,又被人盖好被子,止痛药还没有起效,她依旧疼得厉害。 窝在床上,双手捂着肚子,拧眉看着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动作。 他的西服外套已经脱了,里面只剩一件合身的马甲和深灰色衬衫。衬衫下摆被束进西裤里,显得腰身劲瘦。 他穿正装时是不系皮带的,量体裁衣的西裤,在侧腰做了扣袢,纵使他胖点,瘦点都能调到最合身的尺寸。 不过他的身材向来保持得很好,扣袢几乎用不着。 他弯腰去袋子里拿她的热水袋,肩背躬起,将衬衫,马甲撑得平整,衣衫包裹下,隐约可见肌肉起伏的线条。 他拿着热水袋去卫生间,很快,卫生间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两三分钟后,他拎着灌满了热水的热水袋回来,坐在床边,掀开被子,将热水袋放在她小腹上,又重新把被子给她盖上,捂着。 陶景妍抱着热水袋,长长舒了口气,确实舒服些。 江知予听着她轻轻的呼气声,拿过一旁的手机,解锁,手指翻飞。做完手头的事,又把手机丢在一旁,低眸看着床上的人。 陶景妍一门心思都在忍耐疼痛上,一种熟悉的临界点即将到来,她闭着眼,小巧的牙齿紧紧咬着唇瓣,眉心紧蹙。 江知予见她那模样,下意识曲起手指,抵住她唇瓣。 床上的人疑惑睁开眼。 江知予:“疼就咬着。” 陶景妍“嘶嘶”倒吸气:“我牙尖嘴利,一口咬掉你半个手指头。” 他哂笑一声:“你试试。” 陶景妍一点不客气,一口咬住,下了六七分力道。 江知予皱着眉,也“嘶”了声,指关节传来的疼痛确实让他有种手指要被咬掉的错觉。 不过她只咬了一会儿便撒嘴,声音依旧虚弱:“今天谢谢你。但我现在难受,不想和你吵架。咱好聚好散不是挺好的吗?你一个集团总裁,就别发疯了,忙你的去。” “我就发疯怎么了?你管得着?”江知予说话依旧臭臭的,非常欠打,“还有我什么时候说好聚好散了?我一集团总裁,在这破屋子里服务你大半天了,既然要道谢,你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来?” 陶景妍:“……” 她要不是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真想爬起来和他打一架。 疼痛越来越剧烈,她的身体保护机制开启,意识正在往深处不断沉淀,眼皮渐渐耷拉下来,说话的声音更加缥缈:“随便你吧,我要睡了……” 江知予一听,立马抓住她的双肩,上下摇晃:“不许睡!咱俩的事儿没弄明白,你就不许睡!” 陶景妍现在的睡,和普通意义的睡不一样,她睡着不是睡着了,是疼晕过去了。 她简直欲哭无泪:“江知予,活祖宗,你要死啊。” 江知予抓着她的肩,俯身,盯着她疼得缩成一团的脸:“我只问一个问题,你好好回答,回答完了我就让你睡,保证不吵你。” 他说完,顿了两秒,不情不愿,又目的明确地开口:“你和姓宋的到底什么关系?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他长得也不差,”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有多酸,跟小媳妇儿似的,“哦,还是你喜欢的那种性格又好,又会哄你开心的,还天天和你混在一起,不用匆忙忙抽时间见面的人,你敢说你对他没半点意思?” 陶景妍只想快点沉到黑暗中去,实在没心思和他计较:“没有没有,他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他。我俩的关系纯洁到就算脱光了躺床上都滚不起来,行了吗?” 江知予听到前面的,心中那条淤堵的河道“哗”一下就被疏通得一干二净,但听到后面那句“脱光了躺床上”又堵上了,不过堵得不严实,纯粹是因为那个说法让他不爽。 得到了让他舒坦的答案,他也不折腾人了,大发慈悲地将手一松:“好吧,你睡吧。” 陶景妍得以解脱,在她快要沉入黑暗时,她感觉好像有人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说了一声极温柔的晚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想睁开眼睛看一下,奈何眼皮实在太重,只能等明天醒来再问了。 她睡着,江知予就挪到一旁的椅子上,大长腿随意抻着,后背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一双漆黑桃花眼死死盯着床上的人,指节曲起,抵着唇瓣,开始进入复盘程序。 首先,也就是最严重的问题: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几乎可以称之为耗子窝的地方? 当然是因为赵敬那狗逼给他分享的微博热搜。 他看到了,生气了,不,应该说是暴跳如雷,然后想也没想,一个飞的到了香城。 那么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 因为他看到了陶景妍和别的男人姿态亲密的照片。 不过他们不都断干净了吗?那她和谁亲密,和谁交往关他屁事啊? 但就是不舒服,就是恨不得弄死姓宋的。 可是有必要有那么强的占有欲吗?没必要吧? 陶景妍既不是他的女朋友,又不是他的床伴,还互删了好友,真没必要气到这份上吧? 然后他又开始回想这短短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事儿。 “你是我的谁啊?你凭什么抽手我的事?!” 就凭我是你……是你……前床伴? 艹!这他妈什么破身份,更让人不舒服了。 江知予皱着眉,啃指节。 “姐夫,你真没必要为网上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吃醋。” 姐夫……嗯,好听,让人心情舒畅。 吃醋?江知予嗤笑一声,呵呵,这种傻逼事儿能发生在我身上?我江知予会为一个女人吃醋,有病吧? 一分钟后,他臭着脸,抓过一旁的手机,十分不屑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 吃醋的表现。 ? 第73章 他去追您未来儿媳了 搜索引擎很快给了他答案:敏感易怒,焦虑不安,故意挑刺,占有欲增强,刻薄不留情面,说反话…… 江知予黑着脸一把将手机丢开。 尼玛,哪个傻逼发明的搜索引擎,垃圾玩意儿! 就在他暗自生闷气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他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穿制服的服务员,手里提着某奢侈品品牌的大号购物袋:“江先生,您要的东西。” 江知予面无表情接过,“嗯”了一声:“没你事儿了。” 服务生朝他鞠了个躬,微笑着:“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江知予走回房间,进了卫生间。购物袋里是一套熨烫整齐的西服,和睡衣。 他来得匆忙,一件换洗衣服都没拿,这耗子窝自然不会有浴袍给他穿,当然,有他也不太敢穿,谁知道干不干净。所以只能让人送过来。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边洗还在边纠结,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吃醋? 他江知予居然会为了一个床,不,前床伴吃醋?!还大发狗疯跑到这里来? 但是看到她的时候确实有一种莫名的委屈,好像走丢的狗狗有点埋怨主人为什么不找它? 不是说喜欢我的吗?怎么转眼就把他删了,不打电话,不联系,连条短信也没有,还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 好不容易见面,除了和他吵架,就是和他撇清关系,有她这样喜欢人的吗? 江知予又憋屈又委屈地洗了澡,换上睡衣,吹干头发,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 其实现在还很早,连八点都不到,但陶景妍已经沉入黑暗。 她的面容平静,好像真的只是睡着了。 莹莹灯光下,皮肤瓷白细腻,仿佛一碰就能溢出水来。弯月眉修剪得很漂亮,睫毛又长又卷。鼻梁高而挺,鼻头小巧秀气。唇形也很漂亮,饱满,软绵。 他看着,鬼使神差吻上去。 真的很软,和记忆中一样。 只是这样轻轻一碰,都叫他满足得几乎喟叹出声。这两个月压在心头的那些憋屈此刻尽数冒头,呼啸着驱使他将对方搂住怀中。 将她搂紧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内心无比丰盈。 就像经年干涸的河流,终于迎来甘霖,丰沛的水源从上游冲刷而下,填满早已干枯得不长寸草的河道。 河水滋润他的身体,流经他的四肢百骸,干涸的土地又迸发生机。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臌胀的满足。 这满足叫他将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些,舍不得松开。 要是能一直抱着她就好了,要是能让她一直都待在他身边,离那些乱七八糟的狗男人远一点就好了,要是能把她占为己有就好了。 江知予在混沌中模模糊糊找到了让他如此反复的原因,但他不想去承认,就远远地避开。 他一直觉得孟桃是他纯爱的化身,是他足以和家人反抗的,十分坚定的存在,他甚至还在过年的时候说过类似“非她不娶”的话,但他已经很少想起这个人。 即便在和陶景妍相处时,他的眼里也好像只有眼前这个人。 在他察觉自己快要变心时想起孟桃,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警示? 难道他连生活上的选择,也要顺着家人的意愿走了吗? 但这次他好像是有一点反抗无能了。 就在他自我纠结,反复的时候,手机响起。 他捞过来一看,是小林的电话。 这就又让他回到了另一个问题上:他不管不顾跑来这里,公司还有一堆摊子等着收拾。 还有,林承运这个不长眼的,非得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是吧?! 他冷着脸接通:“什么事?” 小林:“……” 小林暴躁了,什么事?什么事?!公司那么多事等着你做决定,你可倒好,拍拍屁股跑路,还问什么事?! 小林公事公办:“小江总,您明天还得去参加几位合作伙伴的高尔夫球局,我给您定明早的机票,还是今晚的呢?” 江知予一听就烦,谁他妈愿意和那帮老秃头打高尔夫啊?! 因此他理直气壮耍赖:“明天周六,我要休息。” 小林:“……” 小林:“小江总,这个局是半个月前就定好的,不好推。而且对方都是江董的朋友,算是一起打拼过来的,于情于理您都得参加。” 江知予:“……” 这高尔夫球场上的人,确实都能算得上他的长辈,他的“副”字儿刚摘掉,手里的权利更大,将来只会越来越多地和这群老家伙打交道。 也确实像小林说的,于情于理他都得参加。 但是……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不想走。 “那你去找江董,让他代替我去,顺便让他们老人家多聚聚。一年又一年的,聚一次可就少一次了。” 小林:“……” 小林一万句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让他一个总裁秘书去找江董,怎么不让他上天呢? 小林深吸一口气,再次提醒:“小江总,这可是江董为您安排的局。” 江知予:“哦,那你告诉他,回头我和那帮老家伙的接班人聚。” 小林:“……” 行,老的和老的聚,小的和小的聚,总归是老少的面子都给了。 小林打电话给董秘转达了小江总的想法,很快电话里就传来江董的声音:“那个兔崽子现在还在香城?” 小林胆战心惊:“是,小江总说,他明天要休息,暂时不回来,希望您能代他参加。” 江董沉默了一会儿,问:“小林啊,你给我说实话,你们小江总跑丢下那么大个摊子,跑去香城做什么?” 小林不是很敢说实话,说为了一个女人吗?他怕江董听完直接把他罢免了,理由是没有好好辅佐小江总,让他任性妄为,要美人不要江山。 但他也不敢说假话,因为江董肯定对小江总的行程了如指掌,他只是还没有去问,算是给彼此都留了个余地。 小林用他历尽磨难的脑子飞速给小江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然后义正言辞告诉江董:“他去追您未来儿媳了。” 电话里陷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默。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小林以为他要完蛋了的时候,江董轻飘飘的“哦”了一声。 小林:“……” 您别“哦”啊!您这一“哦”,我命都给您“哦”没了半条! 很快江董“嘶”了一声,又问:“他追的那姑娘姓什么你知道吗?” 这是个送分题:“江董,她姓陶,陶景妍陶小姐,是一名优秀的编剧,去年12月刚拿了金荷奖最佳编剧奖项。” 董秘是人精,小林刚说完,他已经将平板递到江董面前。 江董一看,眉开眼笑,说话都和蔼了不少:“小林啊,这两天别有事没事打扰你们小江总,你一会儿告诉他,那高尔夫明天我替他打了。” 小林长长出了一口气:“好的江董,我这就告诉小江总。” ? 第74章 你要不要试一下做我男朋友? 江知予收到消息的时候,有些讶异,没想到老头真替他打高尔夫去了。 他靠在床头,等着老头给他打电话,等半天连个屁都没等到。 他“切”了一声,把手机一扔,反正事儿解决了,不管了。 他重新躺回床上,把陶景妍抱在怀里,被子里的热水袋滑到一旁,他又把它拿过来,放到她小腹上。 等热水袋不那么热了,他就把它丢开,大掌覆在她小腹上,轻轻给她揉肚子。 陶景妍醒来时,屋里黑漆漆一片,她眨了眨眼,循着记忆去摸自己的手机,刚一动就感觉自己好像正被人抱着。 那人手臂搭在她腰上,叫她动弹不得,她刚想喊,陡然意识到她身边躺着谁,便没了动作。 许久后,她在深沉的漆黑中轻轻叹一口气,摸到自己的手机,按亮。 刺眼的光让她眯了眯眼睛,也刺到抱着她的那人。 江知予将她抱紧了些,声音含糊不清:“……怎么了?还疼?”边说,边把搭在她腰上的手挪到她小腹处,迷糊地揉起来。 陶景妍:“……” 说不上心酸多一点,还是感慨多一点。从某些程度上来说,他真的很细心,很让人动心。 她一觉睡到两点,止痛药让肚子不再疼痛,放下手机,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他越揉越慢的手,在黑暗中小声回答:“不疼了,睡吧。” 江知予迷糊着“嗯”了一声,将原本平躺着的人,轻轻一翻,翻到和他面对面,双手禁锢着她,低头吻在她发顶:“……别吵。” 陶景妍的心跳没出息地加速了,在黑夜里“怦怦怦——”的,像是巨石从山顶滚落,声音大得吓人。 黑暗里,她被他拥在怀里,头顶碰到他的下巴,目光正视处或许是他的喉结,或许是他的锁骨,夜太黑了,叫人看不清。 只闻到清浅的香味,像是被檀香熏过,叫人安心。耳边有两道心跳,一道急促无措,一道平缓沉稳。 急促的是她,沉稳的是他。 他睡得正熟,她却了无睡意。 她已经睡了六个多小时,此刻还被他拥在怀里,精神高度活跃。 夜晚深沉,让人冷静,也给了人沉思的时间。 她开始回想江知予来这里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不让她走,和她车轱辘话扯皮,问她和宋清烛的关系,然后俩人一起爆炸。 她来姨妈肚子痛,被他撞见。虽然说话不好听,但确实是关心她的,还和前台说“我女朋友”…… 女朋友!陶景妍在黑暗里陡地瞪大了眼睛。 他是说了这个词吧?她没严重到出现幻听吧?要不明天找那两个前台小妹问一下? 她把自己跑远的思绪往回拉,晕过去前这王八蛋揪着她问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好像也和宋清烛有关,她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他。我俩脱光了躺床上都滚不起来。” 她陡地意识到什么,胸膛里“怦怦怦”的声音更加急促,深重,五指下意识抓紧了他的睡衣。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好像说过他不是来出差的,那么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 陶景妍按住自己疯狂造反的心脏,咽了口唾沫,所以这王八蛋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吃醋? 思绪豁然开朗,那么他的那些发疯行为就有了解释。 但她还差一个肯定的,决定性的,让他无法反驳的证据。 她在黑暗里,咬着指甲想那个证据,突然就想到了小林。 江知予睡着了,搂着她的手松了些,她偷摸着拿过自己的手机,钻进被窝里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然后眯着眼睛解锁,把屏幕调到最暗,去微信找到小林的聊天框,给他发消息。 [小林,我问你一件事,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不许骗我。] [江知予怎么会来香城?] 半夜三点,小林自然不可能回复她,然后她又加了一句:[睡醒速回。] 回完消息,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手机的光很暗,一点都不刺眼,江知予无知无觉。 她借着微光看眼前人,看得很认真,同时也因为她刚刚所做的推断,控制不住地想要把他弄醒,问个明白。 她揣着这份忐忑不安的心思,在黑暗里辗转难眠。 凌晨四点了,她还是睡不着,实在忍不住揪住江知予睡衣,小声叫他:“江知予……” 黑夜寂静,没人回她。 她不死心地又喊:“知予……江知予……江小狗……小江同志……知予宝宝……” 江知予大概是被她吵到了,皱着眉迷迷糊糊“嗯”一声。 陶景妍听见他迷糊的“嗯”声,突然间心如鼓擂,心脏突然停跳一拍。 她在黑暗里睁大眼睛,抓住他衣领的手收紧又收紧,都快把那片薄薄的布料扯破,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你喜欢我吗?” 沉默和黑暗一样,浓重又压抑。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她屏住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 许久后,她吐出一口长长的,憋闷的气,把脑袋埋进他胸膛,伸手环住他的腰,仿佛自言自语般发问:“你喜欢我吗?江知予,你喜欢陶景妍吗?你是为了我来这里的吗?” 就在她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含糊的“嗯”。 这可能只是一个无意识的梦呓,可能只是他睡觉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但听到那似答非答的一声“嗯”时,万般思绪皆空,只余下猛烈的,几乎撞破她胸膛的“怦怦”声。 她在他怀里弯唇,梦呓般:“我就知道,我这么好,你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呢?” - 江知予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早上六点半,不管他忙不忙都会醒过来。 如果是工作日就起床,准备上班。如果是休息日,那就继续再睡一会儿。 今天早上他醒来时,发现怀里多了个人,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多的是谁,猝然弯唇,蹭蹭她的头发,又闭上眼睛。 早上醒来,怀里抱着他想抱的人,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愉悦和心安。 陶景妍快五点才睡着,八点过才醒来。 醒来时人还在江知予怀里,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就听到头顶凉飕飕的声音:“醒了?” 陶景妍扒着他,迷糊地“嗯”一声。 江知予拍拍她的爪子:“你是属八爪鱼的吗?睡相那么差,放手,我要起来了。” 陶景妍打了个哈欠,放手,滚到一边去。 江知予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陶景妍睁开眼睛,脑子慢慢清醒过来,迅速满床找手机。 找到了立马打开微信,果然看到小林的消息。 [陶小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江总应该是看见您和宋先生的绯闻后,才去的香城。] [为此,他推掉了昨天下午和今天早上的局。昨天下午的推迟了,今天上午的由江董代他出面。] [另外,小江总在和您分开的这两个月里,没有别人,一心沉浸在工作中。] 药效过了,她的肚子隐隐作痛,但这并不妨碍她抱着手机歪倒在床上傻乐。 江知予一出来就看见她这副二傻子模样,语气凉凉地开口:“大郎,该吃药了。” 陶景妍放下手机,抬眸看他,唇边缀着点笑:“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你昨天下午和前台说,我是你女朋友。” 她的眼睛依旧弯弯的:“所以,你要不要试一下做我男朋友?” ? 第75章 揭短 江知予站在原地,垂目看着靠坐在床上笑容熠熠的人,有些怔。 他这一趟过来,确实是想把她捆到身边,不让她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狗男人走太近,但是也没想过要发展成这种关系啊。 男女朋友…… 听起来倒也还不错,就好像是这种关系一旦形成,陶景妍就是他一个人了。 他看着陶景妍,面无表情思考这其中的利益关系,或者说,他们成为“男女朋友”后,对他的有利之处。 这种时候就不免想起昨天下午陶景妍问他那句“你是我的谁?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话。 他眉梢一挑,脑子里顿时出现她再说这句话时,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反驳:老子是你男朋友!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爽! 陶景妍在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也有些紧张。 虽然从各种迹象都表明,江知予并不如他表面那般不在意,她现在甚至可以拿着小林的回复揶揄他,询问他。 但她不想那么做,因为那看起来像是她在逼迫他,可是喜欢这种事怎么能逼迫呢? 她又想起,江知予从来没对她说过喜欢。 因此,当她问出这句话时,更像是她一个人的勇往直前,是她一个人的求索。 房间里陷入沉默,窗外之前一直不曾注意的嘈杂声莫名变得清晰。陶景妍的心脏不受控地加速,带着说不清的紧张和期待。 但对方一直在沉默,甚至面无表情。 她的心跳就跟着他的表情一点一点变缓,紧绷的情绪稍稍退去后,小腹的疼痛愈发剧烈,像是一把利刃割开她的肚子。 她在沉默中有些自嘲地想,果然还是她痴心妄想了。 江知予这人大概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床伴,恋人关系对他来说是一种约束,他大概不喜欢这种约束。 就在她准备开口说“算了,逗你玩儿的”时,江知予迈步朝她走来。 她微张的口,因他的动作合上,明亮的眸紧紧盯着他。 那人走到她身边,俯身,弯腰,将她放在小腹上的手丢在一旁,自己的大掌覆上去轻轻揉按,漆黑桃花眼看进她眸中。 陶景妍在那阵对视中,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感觉心脏快要冲出胸膛,心跳声实在吵人了些。 就在她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面前的人突然哂笑一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也懒懒的:“好啊,我当你的男朋友。” 陶景妍的眼睛睁大了些,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好奇怪,她是明恋,又不是暗恋,而且他们俩都坦诚相见不知道多少次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不真实的,像是坐过山车一般的感觉? 江知予看着她呆呆的,小兔子受惊一样的表情,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一触即分,陶景妍眨了眨眼,听面前的人说:“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个商人,比较看中利益,所以有些事儿咱们得提前说好了。” 面前的女孩疑惑地看着她。 他像妖精一样,笑了一下:“就一条,既然你有我了,就不许再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和他们保持安全距离!” 陶景妍:“……”这人的主营不是智能家居,而是山西老陈醋吧? 江知予说完,轻咳一声,有些不情不愿道:“当然,我也一样。这是对我们双方的约束,公平吧?” 陶景妍:“……” 她“噗嗤”一笑,眼睛弯起来,朝他伸出两条手臂:“公平公平!现在我要行使女朋友的权利了,肚子痛,抱我去卫生间。” 江知予二话不说,将她抱起,向卫生间走去:“还痛?” 陶景妍挂在他肩上,缩在他怀里:“嗯,药效过了,开始痛了。” 她在卫生间清理的时候,江知予去楼下自助餐厅拿早餐。 这里的早餐也实在非常非常地一般,一眼看过去就没什么食欲,也不知道她那娇贵的胃是怎么吃得下的。 挑来选去,还是拿了点面包,黄油,牛奶,以及一杯咖啡上楼。 陶景妍的能量已经用尽,正蔫蔫地窝在床上刷手机。 江知予开门,把早餐放到一旁的小圆桌上,又把她从被子里薅出来:“起来,吃早餐。” 陶景妍捂着肚子,几口吃完一块面包,又喝了几口牛奶,使唤江知予:“快给我拿药。” 江知予臭着脸,任劳任怨把药塞进她手里。吞了药,就好像找到了安慰剂,她忍着肚子时不时窜起的绞痛,把剩下的牛奶和面包解决掉,重新窝回床上。 江知予看着她这一连串动作,简直无语。 他喝完咖啡,坐到床边,问她:“你这要疼几天?” 陶景妍又疼出了汗,气若游丝:“今天疼完就好了。”她抓抓江知予的衣袖,“你帮我灌点热水。” 江知予:“……” 他便灌水便嘴碎:“要我说,做生意我还真不如你。从昨天到现在,我是一点好没讨着,您老人家可好,跟个大爷一样把我使唤得团团转。” 他把热水袋塞到她小腹,又上床,靠着床头,把人抱进怀里,仔细给她盖好被子。 她怀里抱着热水袋,江知予一只手穿过她腰际,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有一种别样的安心。 她靠在他怀里,没说话。江知予在刷手机,也没说话。 房间安静,但不尴尬,等肚子不那么疼了,陶景妍才在被子底下勾勾他的手指,被他一下握在热烫的掌心。 头顶的声音也懒懒的:“干嘛?” 陶景妍在他胸口蹭了蹭,问他:“你还没告诉我,你昨天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江知予:“……” 他有些不自然道:“要你管。” 陶景妍又问:“你今天不上班吗?” 江知予凉飕飕地回:“小姐,今天周六。” “哦?”陶景妍好整以暇,“但是林助理说,你昨天下午和今天早上都有局,尤其是今天早上这个,非常重要,还是江董替你出席的呢。” 江知予像被揭了短的小朋友,当即愣在原地,好半晌才阴森森道:“你什么时候加他的?” 陶景妍仰头看他:“干嘛?不让啊?” “对,不让!”江知予气急败坏,“我给他开工资,还是你给他开工资?我的事儿他凭什么告诉你!他这种行为,要是认真追究起来,都算是告密,算是间谍!” 陶景妍被他的谬论逗笑:“还间谍呢,我要是不问,我怎么知道某些嘴比王八壳子还硬的人,乱吃醋吃得工作都不要,大下午跑这儿来找我麻烦。” 江知予:“……” ? 第76章 宣誓主权 江知予死不承认:“放屁,谁说我吃醋了?!” “那你给我一个合理的,你跑这儿来追着我问,我和宋清烛关系的理由。” 江知予吱唔半天:“我就是看不惯他,怎么了?” “哦,”陶景妍替他分析,“主要是看不惯我和他在一起,所以怒火中烧,气得连工作都不要了来找我。啧啧,小江总,你哪来那么强的占有欲?” 江知予“啧”了一声,一个翻身把她压在床上,大掌扣住她的腰,不让她动:“我看你现在是肚子不疼了,有力气作了是吧?” 陶景妍一头黑发散在雪白枕头上,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微微透着粉,几乎看不见毛孔。透亮的大眼睛弯弯的,唇边带着得逞的笑:“干嘛?说不过就要动粗啊?我现在可是伤残人士。” “你伤残个鬼!” 陶景妍笑得更开心,一条手臂缠上他的脖颈,一手捧着他的侧脸:“其实,我意识到你为我吃醋的时候,我很开心。因为你在意我。”她拇指拂过江知予面中那颗浅褐色小痣,“你好像比你想象中更喜欢我。” 江知予稍怔,他不太想在陶景妍身上用“喜欢”这个词,因为从某种程度上,陶景妍也是他父母希望他喜欢的女孩子,就跟他们希望他来继承偌大的集团一样,是定好的。 他不想要这种“定好”的关系,或者说,他不想事事听他们的。 在某些事情上,他的叛逆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所以他会固执地认定,孟桃才是他选择上的自由。 至于陶景妍,只是刚好合他的心意,现在这种关系也刚好让他比较舒心,不过等孟桃回来后,他们的关系也就结束了。 结束…… 这词儿现在想着就让他不舒服,喉头咽动:“随你怎么想。”说完,他低头含住她的唇。 陶景妍笑起来,他这人别扭得要死,这句话已经算是他的妥协。 她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和他深深浅浅地接吻。 吻着吻着就有些失控了,睡衣扣子都被他解开。 但她今天身子不方便,那人暴躁地覆在她耳边,气息急促,声音哑得厉害:“怎么办吧?你说?!” 陶景妍环住他的脖子,哭笑不得:“我让我家五指姑娘帮帮你?” 江知予暴躁地叹口气:“快点!” 五指姑娘努力了很久才解决目前的大问题,陶景妍被人很用力地抱在怀里,耳边是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亲亲她的侧颈,又亲亲她的耳垂,哑声问:“什么时候回燕城?” 陶景妍下巴搁在他肩上,手里还有罪证,说话时带着潮湿的水汽:“快了,估计还有三四天就杀青了。” “你不能先走?” “有杀青宴,主创都得在,不太好推。”她有些好笑,“再说了,我生理期没结束,就算和你回燕城也做不了坏事啊。” 江知予:“……” 小江总十分郁闷,在她肩上咬了一口。 “喂!你属狗的吗?而且……”她轻咳一声,斟酌着字句,有些心虚道,“我买了去坦桑尼亚的机票,看动物大迁徙……” 江知予一口气堵在心口:“……你!” “哎呀,那也不能怪我呀!”陶景妍连忙解释,“我也不知道你会突然来找我,还摇身一变成了我男朋友。放心放心,我就去追一段,很快就回来了!” 江知予哼哼唧唧:“你什么时候走?” “呃……28号。” “你生理期几天?” “6天……” 江知予盘算着时间:“行,起码还有7天收拾你。” 陶景妍:“哎呀,我出来那么久了,要回家的呀。” 江知予一下爆了:“你放屁!你故意玩儿我!故意吊着我!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陶景妍:“……呃,意外,真是意外。” 小江总生气了,非常生气,一整天都黑着脸,下午跟着陶景妍去片场,看见宋清烛的那一瞬,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宋清烛被他敌视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这人他认识,聚昇继承人,非常有能力的小江总。 但也仅限于从财经报道上的认识,和他本人并没有见过,也不熟。 他一个集团继承人,跑他们这小剧组来,盯仇人一样盯着他是几个意思? 他刚才在戏里,不知道他是跟着谁来的,见他坐在监视器旁边,还以为是王导的朋友。 陶景妍正和王导看监视器里的回放,没注意这两人之间的猫腻,突然,她的手被人用力握住。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江知予:“干嘛?” 江知予没说话,只是阴着脸,目露不善地盯着前方,陶景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看到停在原地,错愕地看看她,又看看江知予的宋清烛。 陶景妍:“……” 宋清烛大概明白江知予为什么会来这里了,十分无奈地笑了一声。 江知予牙齿咬得咯咯响,陶景妍感觉手都要被他给抓断了,往外抽了抽,没抽动。 不仅没抽动,还被那人握得更紧:“你不是说和他没关系吗?看到他过来你躲什么?心虚了?” 陶景妍:“……”这乱吃飞醋的毛病改不了了是吧? 她无语望天:“您要不直接亲我一下,光明正大宣誓主权得了,整这些暗……” “啾~” 话没说完,脸颊突然被人亲了一下,周围响起几道吸气声,她整个愣住,一点一点发热。 青天白日,那么多熟人面前,现场还全都是摄像机,陶景妍只觉得脸都要热到爆炸。 她咬着牙,压低了声音:“江知予,你疯了!” 江知予理直气壮:“你让的。”听起来多少有点得意。 陶景妍:“……” 前方,宋清烛看见江知予那幼稚的,宣誓主权的动作,没喝水也呛咳了一下,然后绷不住笑了一声,往他们这边走。 走到几人面前,视线从俩人握着的手上扫过,落在陶景妍身上,笑着问:“修成正果了?恭喜。” 陶景妍举起被握着的手,笑得眼睛弯弯:“算是。哎呀,说实话,我都有点想感谢那个天天追着你拍的狗仔了,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某些人能隔着上千公里吃飞醋。” 江知予:“……” 一听他俩这熟稔的语气,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而且听这意思,姓宋的知道他的存在? 他一把甩开陶景妍的手,冷哼:“我走了。” 陶景妍也不恼,揉揉自己被抓疼的手,对着江知予的背影说:“哦,那你乖乖回酒店等我哦,我晚上就回来了。” 尼玛!这哄崽的语气! 江知予刚走没两步,陡地转身,阴沉着脸,走回来,一屁股坐在陶景妍身边。 陶景妍乐坏了,用手肘戳他的手臂:“干嘛?不走了?” “怕你疼死了,没人收尸。” ? 第77章 我好想你 虽然陶景妍还有几天就要杀青,但江知予是不可能在香城等着她杀青的。 周一要上班,小林给他定了周日晚九点的飞机,他陪陶景妍在剧组晃了两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她的正牌男友,效果显着,非常好。 晚上,陶景妍送江知予去机场,他一直都订头等舱,好在陶景妍是航司联盟会员,可以无阻碍和他一起进入vip休息厅。 她这是第一次送人乘机,感受有点奇妙,好像人还没走就已经开始不舍了。 工作人员过来,提示可以登机。陶景妍把他送到登机口,还舍不得放手。 江知予这两年世界各地满天飞,从来没有什么不舍的情绪,但今天他好像确实有点舍不得走。 他把人抱进怀里,蹙眉道:“那劳什子的杀青宴没你不行?那几十上百号人又不是指着你吃饭。” 陶景妍环住他的腰,下巴扬起搁在他肩上,唇边漾开两个小括弧:“因为我是主创之一啊,好歹是我的剧本诶。”她蹭蹭他的肩膀,“还有几天我就回来了,等我回来,我们约会吧,我们好像都没有正经约过会。” 江知予十分无语:“约个屁的会,约会的最后一步又做不了。” 陶景妍失笑,一巴掌拍他腰上:“你烦不烦。约素的不行?” 江知予呵呵一笑:“你看我像吃素的吗?” 再不舍人也总是要走的,陶景妍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准备等他拐个弯,看不见了就离开。 谁知那背影突然停下,风衣衣摆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弧,那身形优越的人陡地转身朝她走来, 她愕然盯着越来越近的人,表情有些空白:“怎么……” 刚开口,脸颊突然被人捧起,眼前的黑影迅速下压,重重吻上她的唇,还不等她反应就离开,只留下一句气急败坏的“你等着的”。 她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抬手摸摸自己的唇,那上面似乎还有他留下的温度。 心里的甜一圈一圈漾开,她像思春期的少女一样傻笑。 - 江知予晚上十一点才落地燕城,刚下机,手机震动,是陶景妍的消息。 [到了吗?司机来接你了吗?] 昨天早上已经加回彼此的微信,这条消息估计是陶景妍掐着点给他发的,心底莫名畅快:[刚下机,还没出站。] [那你走快点,早点上车,早点回去休息。] [你当我是蜈蚣吗?几十条腿同时开拔,两分钟就到航站楼外。] [咦,你还是别比喻了。你要是真长那么多腿,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保证看见你就跑!] [那我再多长几条,追死你。] [江知予,你好恶心啊!你信不信我晚上做噩梦就梦见长了几十条腿的你。] [你还是别梦了,我怕把我自己恶心死。] 航站楼外,停着江知予常用的那辆黑色商务车。他上车,司机向他问了好,他懒散应一声,便窝在后座东一句西一句和陶景妍发消息。 以往从机场到家的这条路都十分无聊,总觉得要很久过很久才能到家。 但今天时间貌似过得飞快,感觉刚上车就到家了,好神奇。 家里依旧一片漆黑,却和年前那种空寂,孤冷不同,好像他知道,这屋子里终究会住进来一个人,偶尔下班回家打开门后,能看见明亮灯光。 开灯,换鞋,进入室内。 他的家有私人管家定时打扫,地板一尘不染,所有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快递盒子全都移进杂物间,绿植浇了水,叶子被擦得干干净净,几间卧室的四件套都换洗过。冰箱里的蔬果,饮用水都是新的,空气干净,清新,没有久不住人的沉闷味道。 这两个月第一次在主卧洗漱睡觉,洗手台上的女士用品,衣帽间里的女士服装,大床上的玩偶小熊看着都顺眼许多,倒是没之前那么刺眼了。 夜里十二点半,他躺在主卧的大床上,给陶景妍发最后一条消息:[睡了。] [那我也睡了,晚安。] [嗯。] - 谈恋爱对于江知予来说是一件忙里偷闲的事,那么大个集团,大半事务都需要他亲自考察,签批。年后正式升为执行总裁,江董也将手里的大部分权利逐渐下放给他,他忙得跟一只陀螺一样,每天不停地转。 只有在午休,下午茶,晚上到家后才能给陶景妍回复一点消息。 聊天内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全是一些可有可无的日常,一些无聊的废话,但他还就跟个神经病似的,乐意花时间去聊。 周五去隔壁城市出了趟差,到家时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指纹开门,沉重大门刚推开一条缝儿,陡地从里面漏出明亮光线。 江知予怔愣片刻,四散的意识倏然聚拢。他离开家时会把灯全部关闭,私人管家进行清理,打扫,都会选择在白天,他工作时进行,晚上不会出现。 那么现在在他家客厅里的人只有一个。 他好像在顷刻间体会到什么叫死灰复燃,猛地推开大门,往里走,整个客厅灯火通明,电视里是喧闹人声,另外一道声音响在客厅。 察觉到有人进屋,沙发上盘腿坐着那人猛地转头,双眼透亮,笑容堪比夏花:“你回来了!” 她说着,从沙发上蹦下来,拖鞋都没穿就往门口跑。江知予刚换完鞋,一转身就被人扑个正着。 他下意识张开手臂,那人像猴一样,一下蹦到他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双腿缠住他的腰。他只能一手托住她的屁股,一手扶住她的背,以防她掉下去。 是他从去年某个晚上就开始肖想的,沉甸甸,却能将人所有疲惫都赶跑的重量。 他抱着怀里的人,下巴搁在她肩上,侧头嗅闻她脖颈,发间的清甜香味,只觉整片肺腑充盈无比,满满当当,让人心安。 那人蹭蹭他的脸颊,在他耳边一点不害臊地说:“小江宝宝,我都要想死你了。” 江知予往沙发走的脚步骤然顿住。 江知予额角突突直跳,拍她一巴掌:“你能不能正经点?” 陶景妍哈哈直笑,从他肩上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在灯光下描摹他的眉眼。 英挺的眉,微微凹陷又漂亮得过分的桃花眼,此刻那双漆黑的眸子,无遮无挡地望进她眼里。他们在彼此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那么近,好像只属于彼此。 湿热的鼻息勾缠在一起,陶景妍柔软的指肚抚碰他面中那颗浅褐色小痣,低头轻轻吻下去。 “知予,我好想你。” 柔软的,饱含情谊的语调,让江知予瞬间就起了反应。 血液在身体里翻滚着,汹涌着。小山丘一样的喉结不住滚动,扶住她后背的手收紧,仰头去寻她的唇,将那两瓣漂亮的唇瓣含在嘴里,声音已经有些哑了。 “我知道。” 含糊间,她说:“我生理期结束了。” 江知予哼笑一声,吻得更深,抱着她直接往主卧走:“今儿别想睡了。” ? 第78章 这就是恋爱吗? 江知予想她,很想,发疯地想。当这些想念具象化的时候,陶景妍就遭了罪。 这人上了一天的班,还出了趟差,不仅不累,比之前更加不知餮足。 她的皮肤在灯光下白瓷一样,浸着汗湿的水,微微泛着光,像星星,一闪一闪。发根已然湿透,脖颈因为用力绷起,瓷白皮肤下的筋脉,血管被蒸得发热,连带着周身皮肤都透着粉。 神思早已迷乱,分不清时间,数不明次数,像条砧板上的鱼,被人翻来覆去折腾。 身上是暧昧不清的痕迹,她几乎碰一下就抖,呜咽着要亲要抱,被人抱进怀里,又一抽一抽地哭。 最后她就着窗户,看见远处天际泛出一点白,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半圆的轮廓,从云层里冒出一个头。 再然后,她好像没有意识了。 再醒过来,已经下午,她被人抱在怀里,后背贴着宽阔的胸膛,腰间搭了一条手臂,身上换了干净的睡衣,很是清爽。 她迷糊着睁眼,房间漆黑一片,只有厚重的窗帘底下透过一线光明。迷瞪了一会儿,掌心握住搭在腰间的手,在他怀里转了个身。 大概是睡饱了,她一动,江知予便醒来,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带着她翻个身,平躺在床上。 怀里的人无可避地趴在他胸膛,他下意识亲亲她发顶,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两人都醒了会儿神,她才问:“……几点了?” 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哑得不像话,开口几乎是气音。 头顶传来极轻的一声哼笑,大掌拍着她的后背,侧头看一眼床头放着的时钟,才回答:“下午四点十分。” 刚睡醒,声音闷闷的,带一点气泡音。他清了清嗓音,问:“嗓子疼不疼,给你倒杯水?” 痛倒是不痛,就是干得慌,再不喝点水,就要把她整条声带都烧掉了:“嗯。” 江知予将她放到床上,打开窗帘,趿拉着拖鞋去客厅给她倒水。 路过厨房时看见用锡纸密封好的碗碟,依稀能闻到炖汤的香味。 早上休息前,他给私人管家发了消息,让对方过来将主卧打扫干净,做好午饭。 打扫完,做完饭径直离开就行,不必叫醒他们。 他看了一眼,颇为满意,端着水杯走进客卧,把人从被窝里薅起来,扶着她给她喂水。 她的睡衣是丝质的,柔软细腻,磨蹭间领口散开一些,视线之内没一块干净皮肤。 江知予掩饰性咳了咳,他昨晚好像是有点失控,把人折腾得连声儿都叫不出来了。但他又很快给自己找借口,这可是他们作为男女朋友的第一次,失控在所难免。 陶景妍喝了水,嗓子舒服了些,但浑身软绵绵的,犯懒,不想动。 手指蜷住某人环在她腰间的手,气若游丝:“好饿……” 江知予把水杯放下,转而握住她细软的指,语气难得的温柔:“饭好了,起来吃饭。” “嗯?”陶景妍仰头看他,声音还是懒懒的,“你还会做饭?” 江知予垂眸看她,嘴角扯开一抹意味不明地笑:“我会做你。” 陶景妍:“……” 她用手肘软弱无力地捅他一下:“滚蛋。”声音没什么威慑力,听起来像是撒娇。 肚子又“咕噜”叫一声,她开始使唤人:“抱我去洗漱。” 江知予任劳任怨,掀开被子,正准备将她抱起,陡地想到什么,大掌探入她裙底。 陶景妍猛地一滞,身体绷紧,匆匆捉住他的手:“别……” 江知予倏地一笑:“放心,不动你,我就看看是不是磨得严重了,要不要抹点药。” 陶景妍脸都红透了:“谁让你不知节制!” 江知予有理有据:“你也没喊停。” 刚确定关系就异地,一回来就胡闹,她确实有纵容的嫌疑。今天这事儿他俩算是共谋,算不得谁的错。 她朝对方张开手臂:“先填饱肚子再说。” 中午做好的菜,微波炉里转了一圈,再次变得热气腾腾。 两个人,四菜一汤,算得上非常丰盛。吃完饭,两人又去沙发上,江知予靠坐着,陶景妍躺他腿上。 日头已经偏西,温暖的光晕透过落地窗洒进室内,客厅里开着电视,声音不大不小。 氛围安静,舒适,江知予这才有时间问她:“不是说还要补拍一些镜头,杀青宴推迟,明天才回来吗?” 陶景妍咧嘴一笑:“这不是为了给你惊喜吗?” 江知予手贱地去捏她的脸颊肉:“呵呵。” 陶景妍拍开他的手:“哎呀,你别捏我呀!”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自己交代。” 陶景妍扒着手指算日期:“其实我周三就到家了。” “嗯?!”江知予怒目圆瞪,“你周三就到家了,你还骗我说你在剧组!你周三就到家了,你故意瞒着我?!你果然一点都不喜欢我!” 陶景妍:“……” 陶景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你这人怎么一点就炸?我就算和你说我周三就到家了,你能怎么着?还不是只能看不能吃。” “说明天回来,就是为了安抚你,让你乖乖工作,别太想我。我呢,先回家和爸妈聚一聚,解解他们的相思之苦。昨天周五,我哥也得回家,一家人完成每周一次的小聚餐。” “本来周末我们全家一起过的,你看,我昨天吃完饭就跑你这儿来了。” 江知予心里舒服了点,捏她软软的脸颊:“明天呢?” “明天啊……”她从他腿上起来,侧身坐进他怀里,江知予下意识揽住她的腰,鼻尖被人轻轻磨蹭,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他唇角,“明天我们去约会吧。” 江知予浅浅吻过去,含住她的唇瓣:“想去哪儿?” 平常的周末,他应该去和赵敬他们一起喝酒,玩乐,去池子里蹦迪,又或者游泳,攀岩,搏击,再不济也是去讨周瑾之的嫌。 那些可以尽全力释放他工作日压力的活动,他向来乐此不疲。 但像现在这样,吃饱喝足,躺在被夕阳光晕染透了的家里,怀里温香软玉,鼻尖有清淡的,令人适宜的香味,好像也很不错。 身体很轻盈,内心很丰满,像是要飘起来,很踏实,一点都不暴躁。 原来,这就是恋爱吗? 那恋爱的感觉还真不错。 ? 第79章 谈恋爱,约会,看不出来? 陶景妍休息了一整天,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周日一早就收拾好和江知予出门约会! 江知予在休息日是绝对绝对不会穿正装的,并且极少走规矩的路子,属于怎么骚气怎么穿,偏偏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配上他这张脸和身材,就出奇地好看。 陶景妍看着他那一身花花绿绿的复古衬衫配一条黑色长裤,脖子上叠戴两条设计感异常强烈的项链,手指上左一个圈右一个圈。今天手表也不戴了,叠戴某大牌限定星环手镯和链条手链,打扮得比参加品牌活动的男明星还精致。 陶景妍围着他走了两圈,“啧啧”两声:“品牌不请你当代言人真是可惜了。” 江知予对镜整理衣服,给自己喷香水:“呵呵,那也得他们请得起。” 陶景妍乐了:“是是是,你高贵,你赚钱超厉害,所以我们去玩什么呢?”她站在江知予面前,仰头看他,“去海洋馆吗?” 江知予睨她一眼:“那水里游的有什么好看的?” “美术馆?” “无聊。” “密室逃脱?” “傻。” “游乐园?” “我是三岁小孩吗?” “溜冰?” 江知予思索一瞬:“这个还行。” 陶景妍似乎摸到了一点门道:“跳伞?” 江知予抓起她的手:“走吧,我现在订票。你喜欢跳伞还是滑翔?” 陶景妍跟在他身后嘎嘎直乐:“都喜欢,我还喜欢滑雪,冲浪,潜水,骑射!我们都玩一遍好不好?” 江知予戴上墨镜,牵着她的手出门,嘴角一抹上扬的弧度:“不好,一天哪来那么多时间给你玩?你选两个,其他的以后再玩。” 他心情好,都没注意到已经把她划到了“以后”的圈子里。 陶景妍跟着他进了电梯,颇为遗憾道:“那行吧,第一次约会,先选两个不那么刺激的。就溜冰和骑射吧。” 溜冰可以随便玩,但骑射得去专业的俱乐部。 燕城有几个规模很大的私人马场,接待的人身份都不低,江知予和陶景妍更是最顶级的那批客人,从进入俱乐部开始就有服务员一路相陪。 等换好衣服,去到场地上,陡然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可不就是以赵敬为首的狐朋狗友。 “江知予!你他娘的,昨儿我叫你你还不出来,今天就跑这儿来了,几个意思啊?!” 赵敬还骑在马上,笃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等看清江知予身边站着的人,看好戏地吹了声口哨:“哦,原来是和陶妹妹约会啊,是我眼瞎!” 江知予给他一个刀眼:“关你屁事,一边玩儿去!” 赵敬贱兮兮地停在他身边:“诶,我就不,我就粘着你。” 江知予:“……信不信我一箭射你马屁股上。” “来,随你射!”他笑着看向陶景妍,“陶妹妹,第一次玩?” 陶景妍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算吧,以前玩过。” 赵敬:“玩得怎么样?” 陶景妍抬手挡在眼前,看着远方的靶子,斟酌了一下:“还行。” 江知予面无表情挡在陶景妍面前,后背对着赵敬,抬手把帽子的安全扣给她扣上:“玩儿你的,跟那傻逼废什么话?” 赵敬在后面嚷嚷:“您老骂人能不能控制点音量,我可听见了啊。” 江知予转头,一脸冷漠:“叫你傻逼你有意见?” “没,我哪敢啊?”赵敬目光在他们俩人之间逡巡,一脸八卦样,“所以,你俩这是什么情况?” 江知予冷笑:“眼瞎啊,谈恋爱,约会,看不出来?” 赵敬:“……” 赵敬:“!!!” 赵敬深吸了一口气,笑得慈眉善目:“好好好,江啊,好好谈个恋爱挺好的。”说完,又朝陶景妍说,“弟妹,他脾气臭,你多担待着点啊。” 江知予一脚踹在他马屁股上:“弟你妹!滚蛋!” 马儿往前跑,赵敬赶紧拉住缰绳,冲后面大笑:“好好好,我滚蛋,我不打扰你俩约会!” 江知予回头,发现陶景妍正盯着他看。她眼里融了灿金色的阳光,漂亮得出奇。皮肤细腻如白瓷,微微泛着光,唇边的两个小括弧柔软细嫩,左侧脸颊上的小酒窝好像比往常更深一些。 江知予有片刻愣神,眼梢溢出一点笑,调侃:“怎么?没见过我这么帅的人?瞎看着我干嘛?” 陶景妍伸手拽他衣袖:“你这样,算是公开了?” 江知予似笑非笑看着她,眉梢一挑:“怎么?不乐意?” “乐意乐意!” 她的眼睛很大,纯粹又干净,里面除了阳光就只有他,他突然觉得就这样一起也挺好的。 这种看着她笑就高兴,心里鼓鼓胀胀的满足感,他从没有过。 他低头,在她扬起的唇上亲了一下,拍拍她的腰:“上马!” 陶景妍动作利落翻身上马,一夹马肚,率先跑出去。 灿金的阳光落到她身上,她的马尾在风中摇曳,骑射服包裹的身材尤为漂亮,此刻的她和风一样自由,热烈。 马儿跑出几步,她转头,声音散在风里,带着十足的笑:“江知予,我有点开心!控制不住先跑两圈,你快点跟上来!” 马场外樱花飘落,新春的绿爬满树枝,正是一年好春光。 江知予也不犹豫,利落上马,马蹄笃笃,风从耳旁呼啸而过,心中只余自由,畅快。 他骑得很快,不多时便追上陶景妍,呼啸的风声中传来女孩模糊的声音:“你怎么这么快?” 他大声回:“是你太慢了!” 陶景妍不服,加快速度,一直和他并驾齐驱,谁也不落后谁。 骑了半圈追上赵敬,不由分说超过去,把赵敬吓一跳:“艹!你俩投胎呢!” 说话间,他也加快速度追上去:“等等!一起啊!” 风声中传来江知予的鄙视:“你丫太慢了,等不了!” “鬼才等不了,你给我站住!” 马蹄声一直不断,像是要将整个马场踏碎。 又跑过一圈,陶景妍突然直起身子,动作娴熟地开弓,搭箭,晶亮的眸光聚在一处,手臂绷直,手指猛地一放。 “咻——” 箭矢破空声响起。 江知予眉梢一扬:“可以啊!” 赵敬赞叹出声:“陶妹妹,你这准头,练过啊!” 陶景妍一扬下巴,脸上尽是高傲之色,像天鹅:“我说过的,我骑射还行。” 江知予唇角一勾,照样开弓搭箭:“那就比一比。” 每人十支箭,射完等工作人员统计结果,赵敬打马到江知予身边,小声问他:“怎么回事儿?这回认真的?” 陶景妍在前方,离他们有点距离,工作人员正把水递给她,她仰头,咕嘟咕嘟灌水,脖颈的皮肤泛着淡金色。 江知予视线落在她身上,声音吊儿郎当的:“就那样儿呗。” 赵敬:“……” 赵敬:“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接近人家。孟桃迟早要回来,你要是认真的,我到时候不得给你挡挡吗?再说了,陶妹妹多好一姑娘,你要是真闹得收不了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江知予“啧”了一声,有点不耐烦:“我谈恋爱你提她干嘛?她回不回来又不影响我的恋爱关系,有这闲心操心我,不如多读点书,往你那草包脑袋里装点墨水。” 说完,他一夹马肚朝陶景妍那边去。 赵敬:“……” ? 第80章 礼物 陶景妍和江知予在外面玩了一天,晚上吃完晚饭才进入普通小情侣该有的程序——逛街。 逛街这种事情,对江知予来说简直无聊至极,需要什么东西直接让人送到家里来不就好了,还非得东看看西看看的。 但陶景妍说有想买的东西,他也就跟着了。 本来以为她又看上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物件了,没想到她直接目标明确地带着他去了奢侈品店,偏偏这家店主营男士用品。 他一脸狐疑地跟着她进去:“来这儿干嘛?别告诉我你要给哪个奸夫买礼物。如果是的话,我劝你别买了,因为在他收到之前,我保证,我会先杀了他。” 陶景妍头都没回,拽着他就往里走:“那你先自杀吧。” 江知予:“……” 要送东西给他?那他还真是有点期待。 他清了清嗓子,说:“定好让人直接送到家里不就好了,还来这儿跑一趟,浪费时间。” “不浪费啊,”虽然说是送给他,但她已经开始兴奋了,“就是要来这儿拿才有仪式感,懂不懂?” 工作人员上前招待两位客人:“两位晚上好,想看哪方面的产品呢?” “我之前在定了一块男士腕表,前两天到了,麻烦帮我拿一下。” 陶景妍报了会员账号,对方当即查到她的订购信息,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好的,陶小姐,您稍等。” 腕表由店长亲自送到休息区,蹲下身,递到陶景妍面前:“陶小姐,您先检查一下,各处封条都可以保证,从腕表到店里,没有人打开过。” “好。”陶景妍拿起盒子看了看,确定是密封好的,才当着店长的面拆开。 腕表包裹得很好,拆了好几层才拆到真身,江知予看到腕表的那一刻,是有些被惊艳到的。 漂亮毋庸置疑,重点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只表是这个品牌的顶级大师款,因为工艺难度,不适合量产,一共制造十只,去年发行九只,还有一只被品牌收藏。 他对这些东西喜欢,但是还没败家到花半个多小目标去买一只表。 这只腕表确实很漂亮,周身雕刻玫瑰金橄榄枝,素白表盘,表盘里镶嵌一个小小的星空表盘,下面是陀飞轮,能看见里面机璜的转动。大刻度是玫瑰金的罗马字符,小刻度由细碎的钻石构成。精钢表带,很适合在商务场合戴。 陶景妍拿起腕表,对江知予说:“伸手。” 江知予乖乖伸手,她替他戴上。 他的手修长,白皙,手指很直,指甲修剪得干净,手背上蜿蜒淡青色脉络,腕骨突出,将皮肤顶起。腕表扣上去显得这双手更加精致,高贵。 她挑眉,笑起来:“我眼光真不错。” 江知予看看腕表,又看看她:“别告诉我,你去年就订了。” 陶景妍灿然一笑:“对啊,就是去年订的。大概是你从土耳其回来,出现在我家门口之后。” 江知予呼吸稍稍滞住,看向她的眼神深了些,心口酥麻麻的,平生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陶景妍视线落在他的腕表上,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喜欢这只表,又或者喜欢这只表戴在他手腕的模样。 “我很喜欢你送我的东西,尤其是它们都是你亲自挑的,在我收到它们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你的牵挂,我很开心。所以,我也想送点东西给你。” “我想过送你喜欢的戒指,手链,或者项链,香水也可以。但是那些东西你平时都不能戴,买了也就只能周末的时候出来见见光,其他时候都放在收纳盒里吃灰,我可不想被你放在盒子里吃灰。” “干脆就送你一只表咯,可以天天戴在手上。四舍五入相当于把我戴在身边。” 江知予忽地笑开,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怎么,给我戴个手铐就想直接绑定我了?” 陶景妍狡黠地眨眨眼:“反正已经绑了,你就是本小姐的人,这手表你就得天天戴着,不许摘下来。” 江知予看着她,眉眼都温柔,一双桃花眼像是要漾出水来。他平时笑起来多数时候是嘲讽的,不屑的,现在却是柔软的,连面中的那颗小痣都好柔和。 他似乎在思考,好一会儿才说:“行吧,不摘就不摘。” 离开的时候,江知予突然问:“之前不是和我掰了吗?怎么没退?” “哦,我忘了。”她大大方方承认,订的时间过于久远,她确实是忘了。 闻言,江知予冷哼一声:“你可真是好记性,这都能忘。要是今儿我不在这儿,你想把它送给谁?” 一想到本该是他的东西,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成为别人的所有物,只觉得糟心得厉害,还有点牙痒痒。 陶景妍瞥他一眼,理所当然回答:“还能有谁?我下一任男朋友呗!” 江知予一把拉住她,气冲冲的:“你敢!” 陶景妍顺势环住他的腰,笑意盈盈:“干嘛?你都不是我男朋友了,我还得给你留着啊?” “但凡你动了心思送我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不许送给别人!”他占有欲极强地警告,“你要是敢送给别人,我就先弄死他,再咬死你。” 陶景妍:“……” 陶景妍掐他的腰:“你是属狗的吗?” 江知予:“呵呵,老子属狼。” - 经过赵敬的大广播,圈里人都知道,小江总收心了,周末不出去乱疯乱玩了,因为他得陪女朋友。 狐朋狗友们长吁短叹,没想到啊,浪到飞起的小江总居然靠岸了。 也有一波知道真相的人感叹,看来小江总是彻底走出情伤,开始新恋情了。 不过小江总没时间管这群人,他依旧忙得焦头烂额,并且心情十分不美丽,因为女朋友在和他共度一个周末,并送他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后,拍拍屁股去坦桑尼亚追野生动物去了。 更过分的是,明明说好十来天就回来,临到头了和他说遇到个拍摄纪录片的剧组,她想跟着人家一起玩玩,月底才回来。 江知予气得在电话里咆哮:“月底?月底!说好的十来天,你月底才回来!你一点都不想我!” 陶景妍连忙安抚他:“想想想!我想死你了!我这不是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分享日常吗?” “但你说要月底才回来,你知道现在到月底还有多长时间吗?30天,整整30天!四个周!我有4个周的周末都得和赵敬那小煞笔一起过!” 陶景妍:“额……那你之前不也是这么过的吗?” 江知予气得头闷脑胀,整个人都开始犯晕:“那现在能一样吗?我都谈恋爱了,我凭什么跟赵敬那单身狗一起过?!” 陶景妍:“因为你的恋爱对象正在遥远的非洲大陆。” 江知予:“……滚!” 他拍着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又问:“你真不回?” 陶景妍:“我舍不得可爱的小动物们。” 江知予:“哼!你完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拨通内线找小林:“进来,有事儿。” 小林步调沉稳,进入总裁办公室:“小江总,您说。” 江知予臭着脸,盯着电脑右下角日历上的某个日期,阴沉沉开口:“14-16号,我要去坦桑尼亚出个差,去安排一下。” 小林:“啊?” 他很想说,遥远的非洲大陆暂时不需要您出差啊。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总助,他什么都没说,乖乖去安排日程了。 ? 第81章 去见她 陶景妍在坦桑尼亚的这段日子,过得非常开心,非常畅快。 她每天都坐在吉普车里,举着相机,和非洲大草原上的野生动物们近距离接触,自在又刺激。 最刺激的一次是他们的车队遇到了非洲象,体型庞大的非洲象死死盯着他们,并且一步步朝他们靠近。车上所有人全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直到非洲象确定他们的车队对它没有危险,掉头离开,车上的人才终于敢呼吸。 陶景妍也就是在这天遇到了国外拍摄纪录片的团队,交涉许久后,对方同意带着她拍摄一段时间。 有一天,团队要拍夜晚捕食者的活动,需要在一个机位点人为蹲守,陶景妍也跟着连守了好几个晚上,拍到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被一种巨大的震慑击中。 那不是从电视上看到的,也不是从望远镜里隔老远看到的,它就发生在她眼前二十来米的地方,所有的咆哮,撕咬,挣扎都一清二楚,那是一种物竞天择的震撼。 他们凌晨时分才拍到,等捕食者将猎物分食完,已经天光大亮,他们这才收拾器材,准备回基地。 拍摄时所有人的手机都静音,但为防止有人打电话亮屏在夜里造成危险,她直接关机了。等收拾完,坐在车上了才开机,一开机,微信就不停有消息跳出来,还没等她点进去看,江知予突然给她打电话。 她挑眉,接通:“喂,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太想我了?” 电话里的声音冷冰冰的:“你在哪儿?” “我?我在遥远的非洲大陆上啊。” “所以,你在遥远的非洲大陆上的哪个位置?!”江知予暴躁得不行,“大早上的,你不在酒店呆着,又死哪儿去了?” “欸?”陶景妍察觉到他话里的歧义,“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正脚踏在广袤的非洲大陆上。” 江知予一字一句:“你、说、呢?” 陶景妍愕然,又有些哭笑不得,给他发了位置:“我不是说在跟着人家拍纪录片吗?现在不住在酒店,在野外基地,不过离酒店不远。你到基地等我,我现在已经往回走了。” 江知予声音闷闷的,让人听出一丝可怜巴巴的感觉:“多久到?” “大概两个小时。” “快点。” - 陶景妍回到基地的时候看到一辆不属于游客车队,也不属于摄制组车队的通体漆黑的房车。 不用想,她都知道那是谁的。 至于江知予,他穿着一身深蓝色西服,衬得肩宽腰窄,双腿又长又直,脸上挂着点笑,正和人聊天,低头看别人摄像机里的拍摄的照片。 早上有风,吹动他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几缕头发跑到他额前,软软地贴着他额头。 陶景妍只是在吉普车上看着,就觉得开心。 有些人,只要站在那里,即便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光芒万丈。 车子还没停稳,她就打开车门,急匆匆跳下车,大步朝江知予跑过去:“江知予!” 听见声音,江知予抬眸,就见一团灰扑扑的东西朝他扑来。 他下意识伸手,按住那人肩膀:“你等等!站好!不许动!” 陶景妍:“……” 她伸出去的手堪堪碰到他衣角,不满地仰头:“干嘛?” 江知予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这位女士,你是刚从泥地里打完滚回来吗?”他皱眉,鼻翼翕动,“还有,你这身上什么味道?” 陶景妍:“大自然的味道。” 她怒目圆瞪:“你嫌弃我!” 江知予挑眉:“难道你不嫌弃你自己?” 陶景妍:“……” 她看看自己的衣服,又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好吧,是有点嫌弃。 江知予见她那模样,没忍住笑出声,眼角眉梢都是柔软的笑意,那双桃花眼好像会说话一样,温柔得不像话。 陶景妍迷失在他的笑,和他温柔的眼睛里。等再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握着肩膀转身,推上房车:“赶紧去洗澡,臭烘烘的,不许抱我。” 她没拒绝,转头嘱咐:“那你在车里等我。” 身后那人不咸不淡“嗯”了声。 她进卫生间洗了头,洗了澡,出来时已经是一只通体洁白,还挂着水汽的小白兔。主卧的大床上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应该是江知予拿过来的。 换上衣服,拉开主卧的门,就见江知予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身体后靠,长腿交叠,手里拿着她的摄像机,在翻看照片。 长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陶景妍边擦头发边走到他面前,踢踢他脚尖:“喂,我现在全身都香香的,给不给抱?” 江知予当然知道她现在全身都香香的,房车的空间再大也大不了哪儿去,何况她就站在他面前,水汽蒸腾着香氛,一直往他鼻腔里钻。 他挑眉一笑,放下摄像机,张开手臂,下一秒怀里就多了香软软的,沉甸甸的重量,他几乎要满足得喟叹出声。 将人紧紧抱个满怀之后,下意识去寻找,亲吻她还泛着潮湿水汽的脖颈,水汽中还带着冷桂花香,洁净,甜蜜,仿佛陈年酿造的桂花蜜,他迫不及待想要吞吃下肚。 从脖颈到耳垂,再从脸颊到唇瓣,他深深吻着她,从叩开的齿关里汲取甜蜜。 放在她腰间大掌不断揉捏,修长的指骨带着深深的想念,不断挤压。 陶景妍被他吻得发软,脑子都软成了浆糊,呼吸断续,被吮得水红的唇克制不住溢出了声。 只是接吻而已,她已经有些起反应了。抱着她的人也一样,身体的喜欢骗不了人。 但青天白日,外面还有游客,有摄制组,不能乱来。 “要不要我帮你?”鼻息交错间,她轻声问他。 “不用,”他的声音有点哑,唇若有似无地贴着她,大掌已经顺着小腿,探入她裙底,“你帮我就收不了场了。” 陶景妍的手抓紧了他的西服,很用力,西服被抓出深深的褶痕。眉心皱着,双眼闭着,睫毛抖个不停,呜咽声被堵在吻里。 修长的双腿弓着,小腿肌肉绷得死紧,脚趾用力回勾,脚背上全是因用力而凸起的筋骨。 她趁着最后一丝清明想,你帮我也不太好收场啊。 江知予自胸腔溢出一阵满足的笑,大掌环住怀中不断发抖的人,揶揄道:“陶陶,你把我裤子弄脏了。” 陶景妍在他颈窝处害羞的“呜”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像在撒娇:“你闭嘴。” 江知予没有闭嘴,他低头亲亲她的耳廓,闷笑道:“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 陶景妍掐他的腰:“不许说了!”过了两秒,她突然问他,“你怎么来这儿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问得有点小心翼翼,还有点期待。 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 ? 第82章 理想的爱 陶家的孩子过生日,不搞乱七八糟的晚宴,都是一家人安安静静的过。如果孩子们愿意,也会请好朋友们来家里做客。 陶景妍小时候过生日,就总会叫一大帮朋友来家里陪她一起过。来燕城之后,头几年的生日都是一家人一起过的。上大学后,早上在家里过,下午就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疯玩,玩到大半夜,玩累了才回家。 工作之后,对生日这个概念好像就逐渐模糊化了,因为有时候她在跟组,没人提醒她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这次也是一样,根本没想起来今天是她生日。还是早上挂掉江知予的电话,看到家人朋友们发的“生日快乐”她才想起来。 然后江知予就出现在她面前,很难不让人有期待。 是吗?是来给她过生日的吗? 是吧?快说是! “哦,过来出差,”江知予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到你在这边,顺便过来看一下。” 陶景妍:“……哦。” 希望落空,果然,她不该奢求太多。这王八蛋,连答应交往都答应得勉强,又怎么可能会在忙碌的行程中记住一个连她自己都忘记的生日。 “那你事情处理完了吗?现在还在这里和我胡闹,看起来一点都不忙。”她闷闷不乐地用手指戳他的胸膛。 江知予捉住那只作乱的手:“昨天就处理完了。” 陶景妍眼睛一亮:“那你今天不就没事了?” 小江总纡尊降贵“嗯”了一声。 陶景妍高兴了,起码今天他还陪着她:“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晚上的飞机,下午就得离开。” 那也行,起码还有将近30个小时可以待在一起。 有人敲了敲房车的门,下一秒,传来小林的声音:“小江总,陶小姐,可以下来吃东西了。” “好!马上来!”陶景妍通宵了,现在很饿,还有点困,“吃完东西我想睡一觉,你陪我?” 江知予低低“嗯”了一声,抱着她往卧室走。 房车两个卫生间,主卧一个,公共区域还有一个。 陶景妍刚洗了澡,现在又得重新冲一下。江知予同样拿了换洗的衣服,进公共卫生间。 不多时,车门打开,陶景妍身上的裙子换成了裤子。江知予的西服换成了t恤长裤,手工定制的皮鞋换成了运动鞋,手腕上是那只漂亮昂贵的腕表。 基地里现在只剩下摄制组的车队,游客都去追动物了。摄制组的大部分人也都出去拍摄素材,只有通宵的几个小队吃完东西准备休息一下。 陶景妍窝在江知予怀里,睡得昏天暗地。 醒来时已经下午,追踪动物的小队逐渐返回,晚上,大家一起吃了晚餐,又玩游戏。陶景妍和这群人已经很熟了,江知予天生就是爱玩的性子,几年商场下来,更是八面玲珑,自然玩儿得开。 就是玩游戏的过程中死死拽住陶景妍,不让她和任何一位男性有一丁点亲密接触。 玩到最后,大家都进入帐篷休息,陶景妍突发奇想问江知予:“我们能去车顶吗?” 江知予摩挲着她的手指,问:“上去干嘛?” “看星星。” “幼稚。” “你才幼稚,在空旷的大草原看星星,这叫浪漫!”陶景妍纠正他。 江知予:“是吗?那你对浪漫的要求可真简单。” 话是这么说,但小林已经收到老板指示,利落爬上车顶,布置好软垫。 陶景妍是行动派,已经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爬。 江知予看着她的背影,朝小林伸手。小林立马将两个小盒子送到老板手里。 江知予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放进口袋,也跟着爬上车顶。 夜深了,草原广袤无边,漆黑一片,偶尔能听见几声动物的嚎叫。明月高悬空中,一仰头,漫天银河闪烁。 江知予坐在她身边,陶景妍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小手塞进他掌心。 “我在燕城从来没有看见那么漂亮,那么广袤的星空。”她伸手往空中一抓,“近得好像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星星。” 江知予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只见天上大团大团的银河炸开,所有的星星都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还摘呢,一颗星星掉下来能把你砸进坑里。”他一点都不浪漫,说话凉飕飕的。 陶景妍哼一声:“我怕什么,反正有你这个垫背的。一颗星星砸死两个人,黄泉路上我还有个伴。” “这种日子说这种话,陶小姐真是心比天大。” 陶景妍倏地怔了一下,心脏怦怦跳起来,她抓星星的手指蜷了蜷,收回来,抬起的眸光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下颌线条流畅,精美,鼻梁高挺,唇角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好像这句话只是随口一说。 但是,这种日子……这是什么日子呢? 4月15号,于很多人而言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陶景妍不知道了,放在他掌心的手好像微微出了汗。 大概过了五秒,又或者十秒,身边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才试探着问:“什么……日子?” 江知予垂眸瞥她一眼,没回答,留她一个人忐忑。 “喂……”她晃了晃他的手臂,让他快点说。 就听那人一声哼笑:“你不是想摘星星吗?真的会砸死人,摘颗假的吧。” 陶景妍急了,从他肩上起来:“什么真的假的,你……” “闭嘴。”话没说完,她的嘴被江知予捏住,然后她就看见从他掌心坠下一颗亮闪闪的星星。 星星坠在项链的最底端,往上镶嵌大小错落的钻石,项链交接处有一朵镶满了细碎钻石的小花。 她看着这条项链,眨眨眼,下一秒项链戴在她脖颈上。 没等她反应过来,左手又被人捏起,柔软的皮革缠上她的手腕。 等搭扣扣稳了,那人才慢悠悠开口:“这玩意儿我用不上,买了也是浪费,一起给你算了。” 陶景妍抬起手腕一看,有些呆滞,那是一块非常精美的古董腕表。 上百年过去,不管是镶嵌的钻石,内里大小不一定表盘、指针,依旧如新的一般,哒哒地一刻不停向前走。 里面三个小表盘其中的一个,也是星空样式,有月亮,星星,云朵。和她送给江知予腕表上的其中一个小表盘很相似。 但是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 她翻了一下手表底盘,发现里面是银河星系,指针也在“哒哒”走着。 她看看表,又看看江知予:“你……” 江知予挑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听到她没说完的话。 “……好败家啊。” 江知予吊儿郎当一笑,眉眼间尽是不羁:“我败我的家,关你什么事?” 陶景妍一下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声音里都是愉悦:“其实,我今天看见你的时候就超级超级开心了!所以你不记得也没关系,忘记了也没关系,因为你已经在我身边了。” 江知予被她扑得微微后仰,抱紧怀里的人,在她耳边低声说:“生日快乐。” 陶景妍突然觉得鼻尖有点酸,不是委屈,是高兴。她笑着,声音里带了细弱的哽咽:“现在都十点了,在国内,我生日都过去三个小时了!” “这位小姐,按国内的十点来算,这里才下午五点。按现在的十点来算,国内凌晨三点。怎么算都是你赚了好不好?别人过生日都只有24小时,只有你,比别人硬生生多了5小时。十二点没到之前,都是你生日。” “谬论!”虽然是谬论,但她依旧很高兴,“我看见项链上有一朵花,那是什么花?” “山茶花。” “你送我理想的爱,是在和我告白吗?” 江知予:“???” 他只是觉得漂亮,很称她,而且星星很像她眼里亮晶晶的样子,想买给她,就买了。 理想的爱,他还真没想过,但他又觉得目前的状况还不错。 沉吟片刻,他回答:“你说是就是吧。” “那手表呢?怎么会送我这个?这可是古董,好贵的,都是被藏家收藏起来的。” 这个江知予有说法:“我手上的这块,灵感来自你手上那块,算是向经典致敬。不过我手上这块没有女款。” 所以他就花大价钱从藏家手里买了这块经典女款。 他仰头,群星闪烁,是在燕城不曾见过的壮阔。他以前,总是看不清星星,但现在,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陶景妍呜呜两声:“所以,这算情侣单品吗?” 江知予哂笑一声,又长又直的手指卷着她的头发玩,还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嗯,算是吧。” ? 第83章 你这儿怎么没动静? 躺在床上相拥而眠的时候,江知予突然想起一件事。 男人温暖的大掌放在陶景妍小腹上,掌心的热度透过衣料传递过去,他下意识揉了揉,蹙眉道:“今天是15号没错吧?” 陶景妍有些莫名其妙:“对啊。怎么?” “啧,”江知予轻轻按压她的小腹,“你这儿怎么没动静?” 陶景妍:“……” 陶景妍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十分无语:“这位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每次都做了安全措施,这要是有反应才有鬼了!” 江知予嗤地一笑,搂住她薄薄的腰韧:“我是说,距离你上次生理期已经一个月了。” 陶景妍倏地一怔,讶然抬头:“你……记得?” 江知予:“嗯,记得,315打假。” 陶景妍:“……您这记日子的方式真是特殊。”但还是觉得开心,居然有一个人记得她的生理期。 “过奖,刚好那天打了一个假。所以为什么没来?” “哦,正常。”陶景妍无所谓道,“我生理期一向不准,有时候一个半月两个月才来一次。有时候会连着准好几个月,又失调。反正我自己都记不住日子。” 江知予想到她的生理痛,实在有些不解:“没去看医生?” “看了,调了两次。”陶景妍回忆着说,“中学调过一次之后稳定了三年。大学生活作息有点混乱,又调过一次,也成了两年。但是我这个工作经常日夜颠倒,我大多数时候又有点百无禁忌,所以这两年又乱了。” 江知予实在搞不懂她这种行为:“你就是不工作,当个草包富二代随便挥霍,你那家底都够你败几辈子的,何必?” “那你那家底都够你败几辈子的,你又何必?” 江知予:“呵呵,因为还有十多万人指着我吃饭。我倒是想像赵敬一样,每天喝喝花酒,泡泡吧,脑袋空空,啥都不管,但我能吗?” 陶景妍撑起身体,在房车温暖的灯光中看着平躺在床上的人,果然看见一张十分抗拒又暴躁的脸。 她伸手戳戳对方脸颊,被人一把抓住捣乱的爪子,那人面色不虞:“干嘛?!” “你还挺不乐意。”陶景妍笑着看他,“所以你喜欢和赵敬他们玩?” “嗯,你看赵敬那小傻比,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吃什么,去哪儿玩,泡哪个妞。偌大的家业,上头两个哥哥全给他接了。活儿是一点不让他干,股份和钱是一点没少给。” “但是你不是也有哥哥吗?按顺位不应该是他吗?怎么是你?” 说起这个,江知予就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一出口就是浓重的怨气:“因为他抓阄抓到了自由,我抓到了责任!” 陶景妍:“啊?!” 江知予解释:“我哥比我大三岁,小时后我俩都照继承人培养。但我不想管,我哥也不想管。我爸就让我俩抓阄,谁抓到了责任,谁就担。好死不死,我踏马就是那个倒霉蛋。” “从此以后,我做功课,他在玩。我学管理,他在玩。我进公司见习,他还在玩!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人!他玩就玩,还踏马舞到我面前!我真是看见他就来气!” 年少的江知予无数次气得想把江岫白大卸八块,好在老爹没让亲哥太放肆,虽然抽取了自由,但该学的东西还是得学。起码凡事有个万一的时候,他能顶上。 陶景妍没想到,他继承人的身份来得如此清新脱俗,没忍住笑趴在他怀里:“但是,你比很多人都做得好,比很多人都优秀。” 江知予气哼哼地搂住她:“废话,那么大的责任担在我肩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除了成为人上人,无路可走。” 陶景妍撑在他胸膛,低头在他唇上亲一下,又去蹭蹭他的鼻尖:“真是辛苦我们小江总了,这么忙还来陪我过生日。” “哼!你知道就好。” 第二天下午,江知予离开的时候,板着一张俊脸,义正言辞警告陶景妍:“生理期就乖乖待在酒店,或者基地,别跟着乱跑。早点回来,听到没有!” 陶景妍信誓旦旦:“听到了听到了,我保证月底就回来!” 江知予想,等她回来了,还是得找个老中医给她调一调,要不然她总是不记日子,要到生理期了一点准备都没有,一痛就得痛得死去活来。 只是月底回去的时候,她实在是没顾得上江知予,因为郁霏出事儿了。 司机刚接到她,她就接到郁霏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崩溃着让她报警,说有人跑进了她的屋子。 然后她在电话里听到了砰砰的砸门声,陌生男人的声音,和郁霏惊恐崩溃的哭声。 她给物业打了电话,又报了警,等赶到当地派出所的时候,郁霏正讷讷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小毯子,低着头,肩膀抖个不停。 陶景妍看着她的模样,心疼得不行,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安慰道:“霏霏,没事了,我回来了。” 郁霏耷拉的眼皮抬起,终于看到熟悉的人,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哗啦一下涌出来。 陶景妍连忙去擦她的眼泪,软着声音哄她:“不哭了不哭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家。” 郁霏点点头,躬着身子倒在她肩上,抽抽噎噎地说:“陶陶,我怕……我以为是你回来了,我好怕,我不敢睡……” 郁霏小时后差点被人贩子卖掉,自从那次囚禁之后,她就一直怕黑,晚上睡觉从不敢关灯。之后又生了病,养了养几年才养好,转到燕城这几年才慢慢习惯黑暗,没有那么怕了,晚上睡觉也可以关灯睡。 养了这么多年才养好的人,因为这个晚上,恐怕又要前功尽弃,再也没办法在没有光的地方睡觉了。 陶景妍心疼得不行,鼻尖酸酸的,眼圈发红,轻轻把人拢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后背:“不怕不怕,一会儿我们回家,我陪你睡好不好?我抱着你睡,谁都不能伤害你。” 郁霏“呜”了一声,靠在她肩上点头,像受了委屈的小猫。 她在所里陪着郁霏,等着家人一起过来。郁霏出事是大事,她不能出现在任何公开报道中,所以陶景珩要过来处理后续。 在陪郁霏的时候,陶景妍接到江知予的电话。那活祖宗也不知道脑子有什么毛病,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在酒吧喝酒,还让她一起过去。 因为郁霏出事,她情绪有点不稳定,说话时语气并不是太好:“姓江的,你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你去什么酒吧?” 电话里停滞了两秒,她立即认识到她把无名火发在江知予身上了,刚想道歉,电话里传来一声清浅的嗤笑,然后是那个男人吊儿郎当,有些冰冷的声音。 “陶陶,那么大火干嘛。我说我在酒吧陪小姑娘玩儿,你信不信?反正你也回来了,过来一起呗。” 陶景妍:“……” 陪他一起玩儿的小姑娘周瑾之:“……” “滚蛋!”陶景妍稳了稳情绪,才说,“我朋友出了点事儿,现在在派出所,我在这儿陪她。你少喝点,早点回去休息。” 江知予一听,收了脸上的笑,声音也带上几分严肃:“什么事儿?严不严重?你呢?有没有事儿?” 陶景妍粗略解释一通,两人挂了电话。 江知予看着挂断的电话,闷一口酒:“好不容易你主动约我一次,本来想着她今天回国也让你认识认识的,没想到她朋友出事儿,来不了。” 周瑾之沉沉“嗯”了一声,偏头看他一眼,有些意外。这是江知予第一次说想要介绍什么女孩给他认识,现在人没来,这位大少爷心情十分不美好,一张脸阴沉沉的,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抿一口沁凉的酒,弯唇:“认真的?” 江知予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可能是刚才陶景妍把火发在他身上了,反正不开心。 他不开心,心里就憋着火。 一憋着火,嘴里就没句好话:“切,什么认不认真的,看她合适而已。不来就不来,谁他妈稀罕。” 周瑾之碰了一下他的酒杯,嗓音寂寂:“还放不下?” “嗯?放不下什么?”江知予正火气上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一会儿才明白周瑾之说的什么,他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还行吧。” 他说完,沉默了两秒,眉心稍稍蹙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酒杯里冰块融化凝结出的水汽挂在杯壁外,又长又直的指抓住酒杯,指肚被水渍浸湿。 琥珀色的酒被他一口闷完,好一会儿才在音乐声中小声嘀咕:“你不说,我都忘了。” ? 第84章 哄人哄到流鼻血 那天之后,陶景妍一直在家里陪着郁霏,同时发消息哄江知予,对方的回复总是不咸不淡,基本上就是“嗯”“啊”“哦”“呵呵”“忙”“睡了”。 陶景妍看着那一串一两个字的回复,只感觉这样下去不行。 这都几天了,那活祖宗气还没消呢。 但是一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如果换成她天天盼着男朋友回国盼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落地祖国大地了,本想见个面,结果被人劈头盖脸骂有病,她可能会比江知予更生气。 但是郁霏情况还不稳定,她又不能就这么离开,只能先把哄江知予的事儿往后放一放了。 这一放就放了快一个周,确定郁霏没事儿之后,她才和家人说明原因,放心去找江知予。 江知予闹脾气的时间确实有点久,并且脾气一天比一天大。主要体现在工作上,平时轻轻松松就能过的项目策划,来回卡了四五遍。 卡四五遍就算了,但以往为了效率,小江总都会直白地点出哪里不行,需要重做。这次纯粹让各位高管和手底下做事的人自己去查。没改过来或者改得不到位,又或者数据不清晰,保准会被劈头盖脸骂一顿。 他还不是指着你鼻子骂,他阴阳怪气拐弯骂,加上一些燕城老话,简直是祖宗八代都被他伺候个遍。 小林身为总助,直面小江总的火气,撑了一个周,到底还是给陶景妍发消息了。 [陶小姐,您和小江总吵架了?] 陶景妍很快回复他:[不算吵架,他和我闹别扭呢。怎么了?] 小林叹口气,果然,果然! 他当总助两年多了,江知予脾气再差,也不会在耽误工作,自从遇见陶景妍后,这他娘的都多少次了?! 他娘的,老板谈个恋爱,闹别扭了,全公司都得跟着受罪。 这昏君,气死他了! 小林狠狠顺了几口气,微笑着打字:[小江总最近心情有点不太好,大家工作的时候都有点胆战心惊。] 陶景妍了然:[哦,没事儿啊小林,我今天晚上就把你小江总哄好,明天保证让他高高兴兴上班。] 小林:[好,谢谢您,麻烦了。] 陶景妍:[不麻烦不麻烦,他就这样,顺顺毛就好了。] 陶景妍说哄人就真的哄人,江知予臭着脸回家,打开大门看到明亮灯光的时候,闷了好几天的心情确实稍微舒服了点。 他在玄关处换鞋,听到房间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轻盈得像在跳舞,不用听都知道是谁的。 但他没管,依旧闷头换鞋。 直到那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轻盈的香味,停在他旁边:“江知予,你回来了!” 江知予瞥她一眼,才发现她裹着浴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他哼一声:“你来干嘛?”说完就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 陶景妍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故意偏头去看他的脸色:“来哄你呀。” 江知予:“呵呵,不需要。” 他往前走两步,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强风袭来,有人像猴一样一下蹿到他背上,双臂抱住他的脖颈,双腿环上他的腰,把他蹿得往前趔趄好几步。 他下意识伸手,勾住环在他腰间的两条腿,堪堪稳住身形:“喂,你干嘛?!” “需要需要!”陶景妍蹭在他肩上,“对不起嘛,我那天语气不好,让你不开心了。因为出事儿的是我家人,我没控制住情绪,我的错。” “哟,您这歉可拖得真够长的,你干嘛不拖到年底去?”江知予阴阳怪气。 陶景妍伸长了脖子亲亲他脸颊:“我道歉了呀,是你自己闹别扭不理我。” 江知予走到沙发边,放手,更气了:“我闹别扭?我闹别扭!你他妈当我三岁小孩呢?滚下来!” “不下来!”陶景妍在他身上扒得紧紧的,“你当然不是三岁小孩了,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哄你还来不及呢。” 江知予:“……” 江知予懒得管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依旧梗着脖子,嘴比死鸭子的嘴壳还硬:“呵呵,我要你哄了吗?放手,从我家滚出去!” “那你干嘛生气?” “你瞎啊,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哪只都看见了。”陶景妍五指在他小山丘一样喉结拨琴一样扫来扫去,感受到某人骤然紧绷的身体,忍不住弯唇,“用脚指头想都能想明白,我家知予宝宝生气了。” 江知予烦得不行,一把捉住她捣乱的手:“我被那帮傻逼员工气得行不行?” “你这么说,林助理可是要伤心的,他都扛不住你的压力和我告状了呢。” 江知予:“……”他早晚开了林承运! 陶景妍趴在他肩上笑:“乖宝宝,不生气。我这不是等我家人情况稳定了,立马就来找你了吗?” 江知予觉得自己被她当成了小屁孩,气急败坏道:“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称谓都给我吞下去!” “好好好,吞下去,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说着,松开盘着他的腿,窸窸窣窣的从后面挪到他正面,纯白浴袍下,长腿一跨,跨坐到他腿上。 江知予握着她柔韧的腰,依旧顶着一张蹭蹭冒冷气的脸看着她。 陶景妍被他盯得好笑,捧起他的脸,轻轻吻在他面中的小痣上。那人眼睫颤了颤,依旧没什么动静。 她又低头去亲亲他的唇,而后狡黠一笑,神秘兮兮地说:“给你看个好东西。” 江知予还是跟盯妻石一样盯着她,沉默着,一言不发。 然后他就看见面前的人稍微退开一些,纤细修长的手指抓住腰间的浴袍带子,轻轻一扯,浴袍便松了。 她又一点一点把浴袍拉开,脱掉,露出里面贴合身材曲线的,布料稀少,但却拥有繁复蕾丝小花边的黑色里衣。 纯粹又妖娆的黑色裹住她瓷白的皮肤,形成一种极其强烈的反差。偏偏在隆起的地方,有纯白色,毛茸茸的,像小兔子尾巴一样的可爱绒球。 江知予没想到直接被人迎头暴击,漂亮的桃花眼都瞪直了,小山丘一样的喉结疯狂滚动,握住她纤细腰肢的手猛地扣紧。 好半晌,才哑声道:“这……这什么?” 陶景妍捧住他的脸,右眼轻轻一眨,甜美又纯情的脸上是故意勾人的笑容:“看不出来吗?这可是我为了哄你,精心挑选好久的战袍。” 她大眼睛弯弯的,左颊边的小酒窝都有几分勾人的醉:“小江宝宝喜欢吗?” 小江宝宝暂时说不出话,只是感觉鼻尖底下有些温凉的东西在缓缓往下滑。 陶景妍猛地愣住,江知予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鼻底,垂眸一看,好刺眼的一抹鲜红色。 陶景妍:“……” 江知予:“……” 空气突然安静,他俩木然对视了一秒,两秒,三秒…… 陶景妍:“噗哈哈哈哈哈!江知予,你火气好冲啊!” 江知予冷着脸,一手揽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屁股,将她抱起来,冷着一张脸大步往卧室走。 非常地咬牙切齿:“你完了!” ? 第85章 这是傲娇鬼暗戳戳的道歉吗? 陶景妍完了,小江总花了大半夜重振夫纲,精心挑选的战袍四分五裂,战袍的主人被折腾得快要散架。 第二天小江总神清气爽地去上班,工作效率非一般地高,陶景妍在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她起来伸个懒腰,又揉揉自己因运动过度而酸软的腰肢,再次摔倒在床上。 倒在柔软床铺上时她在想,战袍这种东西,以后还是少穿为好,要不然真经不住折腾。 不过昨天这一波也是算把人哄好了,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并且效果非常卓绝。 她又想到昨天江知予突然流鼻血的模样,忍不住笑得在被子里打滚。 和所有小别胜新婚的恋人一样,两人的关系这段时间可以说黏糊得紧。尤其陶景妍还没有准备接新的工作,有的是时间陪江知予。 五月的某天一天,私人管家接到江知予的通知,让他去把一些比较陈旧的装饰,衣柜里的旧衣服都丢掉,把空间腾出来,因为陶景妍在他这边的东西一点一点多了起来。 私人管家带着保洁上门的时候,陶景妍刚起床。私人管家向她说明原因后,她便摆了摆手,让他们去忙。 保洁们收拾旧衣服,整理房间时,看见杂物间里堆满的快递盒一时间不知该丢还是不丢,因为那些快递都没有拆封,好像一回来就被主人塞进了这间屋子。 阿姨们拿不准主意,就去问这间屋子里唯一的主人:“陶小姐,杂物间里有一些还没拆封的快递,不知道江先生要不要扔,您可以帮忙问一下吗?” 杂物间陶景妍没去过,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很多吗?” “大大小小挺多的,都没拆。” “好,你等我一下。” 陶景妍看了一下时间,中午十二点半,江知予应该在休息,她就直接给对方打了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怎么了?” 陶景妍说:“你杂物间里有好多个快递还没拆,保洁问你要不要丢掉。” “杂物间?” “嗯,说还挺多的。” 电话里沉默着,似乎在思考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因此好半晌没说话。 陶景妍有些疑惑,还以为他挂了:“喂?江知予?你还在吗?” 江知予:“……” 江知予:“喊魂呢,别喊了。”他的声音有些烦躁,“你自己去看,自己去拆,拆完了留不留随你。” 说完,就挂电话,没给陶景妍任何一点反问的机会。 陶景妍:“?” 又戳到他哪根神经了?奇奇怪怪。 保洁还在等着她的回话,她只能找了把小剪刀去杂物间:“他让我帮他拆了,我先看看里面是什么吧。” “欸,好,那您先拆,我先收拾别的地儿。” 陶景妍站在杂物间的时候确实有点懵,大大小小二十来个纸盒堆得整整齐齐。她都不知道江知予能买什么买那么多。 她从离她最近的盒子开始拆,盒子半大不小,也不是很重,包了好几层,拆到最后拆出一只粉粉嫩嫩的小羊。 她看着那只小羊有点愣,这只小咩咩的耳朵轻轻耷下来,耳朵尖粉粉的,大大的琉璃一样的黑眼珠下也是粉粉的腮红,两只小脚上是渐变的粉,身上的毛毛雪白柔软。 戴着粉粉的荷叶边小帽子,蝴蝶结小发卡,穿着浅粉色樱桃刺绣的小裙子。 整只小羊又粉又软又可爱,一眼就喜欢。 但是江知予为什么要买这个呢?这东西肯定不是他自己买的,所以是买来送人吗?送给她吗?可是他从来没和她说过。那他想送给谁? 她看着那只软绵绵的小羊,轻轻蹙眉,心里有点堵。 她抿着唇去拆第二个快递,不是她做主吗?到时候全给他扔了! 然后她从第二个盒子里拆出一只可爱的,正拿着小爱心气球朝她亲亲的loopy,第三个盒子里拆出了粉粉的绷带小狗,第4个盒子里拆出可爱胖虎……然后拆出好多重工烧制的彼得兔,小公主,勾勒着精致花纹的复古英伦风下午茶茶具。 还有大大的彼得兔,只是,那只彼得兔的模样有点像她的动漫版,没有长长的兔耳朵,只有漂亮的黑色长卷发,大大的眼睛,笑得又甜又可爱。 拆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些东西好像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买的,直到拆出这个一看就是定制的可爱摆件,她才百分百确定,这就是送给她的。 这间屋子里,所有未曾拆封的快递,都是送给她的。 只是这都是什么时候买的呢?能让他这么憋着,一个字也不说。 然后她就去找那些快递盒子,去看它们的单面日期,看完之后她就忍不住的眼眶发热,鼻尖发酸。 这些盒子的日期,从一月横跨到三月初,是她和江知予真正闹翻的那段时间。寄件地址国内的,国外的都有。 所以在他们闹掰的那段时间,他去出差的时候,也没忘记给她带礼物吗? 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把大大小小的小可爱们整整齐齐摆好,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江知予。 附言:[这算什么?傲娇鬼暗戳戳的道歉吗?] 江知予两点回了她消息:[随手买的。] 陶景妍看着他的回复,“切”了一声:[鬼才信。] 江大傲娇:[不信你问小林。] 我的仙女:[你肯定早就给小林封口费了。] 江大傲娇:[我有必要这么闲吗?] 我的仙女:[这一地都是你闲的证明。] 江大傲娇:[……] 我的仙女:[我们弄个一个置物架吧,把它们都放进去。] 江大傲娇:[随你。] 说做就做,陶景妍当天就约了人来量尺寸,设计架子。江知予家客厅有一面墙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放,刚好用来做置物架。顺便在卧室里也放了一个。 客厅动工期间,江知予住到了景华,于是陶景妍的住处也多了一点他的用品。 等置物架完工的时候,陶景妍就带了一些江知予之前给她买的一点礼物过去,七七八八占了一小半置物架。至于剩下的那些空格,她觉得早晚有一天会被填满。 因为暂时不接工作,陶景妍的生活非常规律。周一到周四,她在这边陪江知予,约小姐妹们一起购物,下午茶,做spa。练漂亮的臂肌,马甲线。周五回家和家人聚餐,周六和江知予一起约会。 游泳,潜水,攀岩,射击都玩。江知予的假期不多,但是他们约好了,要找时间一起去跳伞,滑翔,滑雪。 她在江知予这边的生活用品和衣服越来越多,从一个衣柜,占到两个衣柜,再占到三个衣柜。 江知予早上换衣服的时候在想,要不要再弄一个衣帽间,他的正装都快没地放了,还有饰品岛台,都快被她挤满了。 当然,还有家里隔三岔五就多出来的小摆件,小绿植,一点一点占据他稍显空旷的屋子。 不过这些小摆件里面,他最喜欢,最宝贝的是一对15公分左右的,陶瓷烧制的人偶小摆件。 那是7月份的时候,他去景德镇出差,陶景妍刚好接了一个景德镇公益短片编剧的活儿,他们俩在那边逗留了一阵。 他工作,陶景妍就去探访各个瓷窑,考察,收集资料,然后学着烧制了一对小人偶。 他停留的时间短,要匆匆赶往下一个地方,陶景妍在那边除了写剧本就是学烧瓷。 八月十号他生日那天,她带回来一对很精致的小陶人,是他俩的卡通版人偶。 男孩子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领带就是个装饰品,松垮垮的,外面是一件深蓝色牛仔外套,一条黑色长裤。女孩穿着黑色小裙子,黑色长卷发披散,上面是白色蝴蝶结发卡。 两个小人偶的表情都又乖又可爱,他酷酷的,一手插进兜里,一手牵着她的手,底座上嵌着烧制的小星星,山茶花,很小一只的热气球和手表。 这是他最爱的一对小人偶,但是后来被他摔碎了,再也没找回来。 ? 第86章 除了我身边,你哪儿都别想去? 十月初,陶景妍的休息期结束,开始接新工作。 影视公司找她定制剧本,写一个着眼于现实生活,风格清新自然,温暖治愈,有脚踏实地感的电视剧本。开主题会,确定大致走向和风格的时候,只有总制片,总出品,导演,她,以及另一位编剧。 开完会,确定好大致方向之后,她就得和另一位编剧磨剧本了。不过在磨剧本之前,俩人先去了一趟云南,准备实地考察,感受一下。 十月下旬,因为在云南胡吃海塞,吃到了毒菌子,一不小心出现了七色光宝石,齐天大圣,如来佛祖,小人打架,跳车等等奇奇怪怪的幻视,成功把自己送进医院。 江知予当天下午赶过来,在医院听她讲故事,听完后送给她毫不留情的嘲笑。甚至把她接回酒店的时候都在笑。 陶景妍:“……” 这他娘的真的超级无敌巨丢人!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简直没脸见人了。 江知予把她从被子里薅出来,捏她的脸,笑着问:“你是馋虫变的吗?什么都吃。” 陶景妍“呜”了一声,埋进他怀里:“你闭嘴,别说了!” 江知予笑得肆无忌惮:“很可惜,我当时不在场,要不然一定把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录像存档。” 陶景妍气得要死:“江知予,你个活王八!我不理你了!” 她说完就要往旁边滚,被江知予一把捞住:“不老实待着,滚哪儿去?” “你管我?!” “废话!我可是专门调了假过来的,除了我身边,你哪儿都别想去。” 陶景妍一愣,转头看他,大眼睛里都是惊喜:“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陶景妍的脸一下拉得老长:“你说呢?” 江知予:“……” 他装模作样咳一声:“那次是意外,我是真想让你俩冰释前嫌的。” 陶景妍说最讨厌别人骗她,因为郁霏,她明里暗里和江知予吐槽过好几次周瑾之,每一次都吐槽得真情实感,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 结果他俩交往后最长的一次冷战就是因为周瑾之。 那是六月底七月初,郁霏已经控制好多年的病复发。病发时的郁霏是最狡猾的郁霏,因为她很会伪装,和人相处,做事和平常都没什么两样,就这样,她骗过了家里所有人,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十年过去了,她的病一直控制得很好,也根本没人想到会复发。 所以等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郁霏已经从艺声工作室的楼顶一跃而下。 幸运的是,当时周瑾之在场,拉住了她。 要命的是,周瑾之那个疯子,不但没把人拉上来,还抱着她一起往下跳。 陶景妍赶到的时候,郁霏小臂骨折,周瑾之断了好几根骨头,陷入昏迷,医护人员正把人往担架上抬。 到医院,大家站在手术室门外等周瑾之手术结果的时候,江知予匆匆赶到,和陶家一大家子来了个面面相觑。 陶景妍问他怎么知道她在医院,见瞒不过去,江知予只能坦白和周瑾之的关系。 那是陶景妍再一次感觉到被背刺,只不过这次在她背后捅刀的人,变成了江知予,于是这一刀捅得比任何人都重。 从那天开始,两人开启了长达半个月的冷战。即便在病房,双方都在场的时候,也绝不多看对方一眼,多说一个字。 江知予又是个死傲娇,一开口就能把人气死,陶景妍那段时间心力交瘁,听不到解释那就懒得听,转身欲走的时候被人抓住手腕带进怀里,落入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一瞬间委屈得不行。 好在那天江知予看出她是真的难过了,总算没再嘴硬,规规矩矩解释他和周瑾之的关系,还坦言她从坦桑尼亚回来那天晚上,就想让她见周瑾之,把误会说清楚的。 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哄好,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骗她。 这会儿旧事重提,小江总确实有些挂不住面子。 他清了清嗓子,赶紧说:“我调了五天假,过来陪你一起采风。” 陶景妍果然没再纠结刚才的事,再次被惊喜砸中:“五天?那么长?你那么多工作不管啦?” 江知予把人抱进怀里哼哼:“我大半个月,天天睡四五个小时,赶工赶出来的假,你说呢?” 陶景妍激动地抱紧他的脖子,一点没控制的尖叫响在他耳边:“啊啊啊!江知予,我爱死你了!” “能不能嚎小声一点,吵死了。”嘴上这样说,难掩嗓音里溢出来的笑。 自从知道她要在云南逗留一段时间,他就开始增加每天的工作量,天天忙活到大半夜才睡,该开的会赶紧开,该安排的事赶紧安排完,就为了这五天干干净净的假期。 但是在他到云南的第三天,他和陶景妍还在夜市上,她甚至还穿着漂亮的民族服饰约了摄影师拍写真。 那时候大概晚上十点过几分,陶景妍放在他那儿的手机震动一下,是一条微博推送,内容是:郁霏裸照。 他当即觉得不对,大步走到陶景妍身边,打断拍摄,把手机递给她,面色严肃:“郁霏可能出事儿了。” 陶景妍看到推送内容,霎时怔住,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匆匆打开微博,看到了那些从她幼时到少女时期的照片。 脑子“嗡”地一声炸了,所有神经都崩断,脸色“唰”地惨白,捧着手机的手抖个不停:“这是……这是什么啊?” “这些……照片,怎么可能?”她语无伦次,“谁拍的?假的吧?怎么可能会有……” 陶景妍这辈子没这么害怕过,抖着手给郁霏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江知予没见过这样的她,好像一下被人抽走了魂,整个人混混沌沌地发着抖,一遍又一遍打电话。 “不接……她不接我的电话,”她双眼通红地看着江知予,声音嘶哑,抖得厉害,“怎么办?她不接我电话,她不理我……” 她的手指紧紧扣住江知予,浅浅的指甲陷进他的肉里。 江知予将她搂进怀里,安慰她:“没事,别慌,我们现在就回去。” “打不通郁霏的,就打周瑾之的,他们今天不是出去约会了吗?现在肯定也在一起。” 但是郁霏和所有人告了别,用最恶毒的话,伤害了她最爱的人,然后一个人跌跌撞撞走进黑暗。 没人能找到她。 ? 第87章 陶陶,别怕,没事了 江知予带着陶景妍一路飙车赶往机场的时候,陶景妍总算打通了周瑾之的电话。 她站在崩溃中心,不停诘问周瑾之为什么不接电话。 陶景妍不是没哭过,相反,她在他面前哭过好多次,但这是江知予第一次看见她崩溃到快要发疯,无力到近乎愤怒的模样。 他有点心疼,不想再看见她这么崩溃的模样,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那个声音干净纯粹,温柔到近乎空灵的,和陶景妍一样,对世界万物拥有爱意的女孩,曾在深夜温柔治愈无数人的女孩,周瑾之唯一的冷静剂,救命稻草,有着强烈的自杀倾向。 并且在十三岁时,就已经自杀过一次。 今晚这次,是计划已久的预谋。 他们候机的时候,陶景妍接到电话,说郁霏已经找到了,割腕,已经失血性休克,正在抢救。 听到人已经找到,并且在抢救,陶景妍才终于放松下来,在江知予怀里嚎啕大哭。 江知予用力抱紧她,只觉得心脏揪疼得厉害,嗓音很低,带着微微的沙哑:“好了,没事了。陶陶,别怕,会救回来的。” 陶景妍揪着他的衬衫不松手,眼泪将他胸前洇湿一大片,哽咽着,断断续续:“可我……还是害怕。你不知道,你没见过,染红大半张床的血……我好努力好努力才拉住她的,你不知道,她小时候过得很辛苦……” 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用力呼吸了好几次:“呜……我就想让她好好的……” 江知予托着她的脸颊,让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她一张瓷白的脸蛋,因为呼吸不畅憋得通红。秀丽的眉心紧紧皱在一起,漆黑漂亮的荔枝眼通红一片,眼睛里的水怎么也流不完,整张脸都哭得乱七八糟。 心脏好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一阵迟钝的,沉闷的疼。 他在那一刻好像痛她所痛,她的情绪牵扯着他的,让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她对他而言,早就不一般。 拇指指腹抹去她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划过她潮湿泛红的眼尾,低声哄她:“别哭。” 他低头亲亲她红肿的眼,哭得有些干燥的唇:“她会好好的,周瑾之不会让她有事。我们回去就能见到她了,没事的,陶陶。” 陶景妍伏在他肩上,抽泣着发抖。江知予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轻轻拍她的后背。 他们落地燕城的时候,郁霏已经抢救过来,转到病房里。 周瑾之不在,里面只有庄明玉和孙姨。 陶景妍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时,双腿陡地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江知予眼疾手快揽住她,紧紧扣住她的腰,扶住她:“陶陶,别怕,没事了。” 陶景妍不住点头,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滚出来。 庄明玉赶忙过来接住她,她半边身子挂在庄明玉身上,哽咽着:“妈……吓死我了。我打不通她电话,人都快疯了。” “妈妈和你一样,快吓疯了。”当时庄明玉正从般若寺上一路疾驰而下,担忧和心疼只多不少。 她轻柔地抚摸着小女儿的后脑:“好了,没事了。已经脱离危险了,之后我们再陪着她好好痒痒。” 陶景妍在她肩上不住点头。 安抚好陶景妍,庄明玉才抬头看江知予,笑着说:“知予,今晚麻烦你了,因为我们家的事跑一趟。” 身为陶家的当家主母,庄明玉温婉大气,时常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又有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感。 相比起来,身为江家当家主母的曾清清就更活泼,跳脱些。 江知予弯唇,在长辈面前十分有礼貌:“阿姨说笑了,这是我应该的。” 庄明玉拍拍陶景妍的后背:“现在都大半夜了,你们俩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也累了,这边有我和你孙姨看着就行,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 说完,又看向江知予:“知予,你先带陶陶回去,帮我照顾好她。” 陶景妍擦擦眼泪:“可是,我……” “听话,这么多人这边也住不下。况且,你不休息,跟你跑了一晚上的人也得休息。” 江知予大掌握住她的肩膀,轻声道:“走吧,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 陶景妍转头看看他,沉默片刻,吸了吸鼻子说:“我看她一眼再走。” “好。”江知予耐心等她。 陶景妍走到里间病房,乱七八糟的仪器连在郁霏身上,怕她半夜醒来又自残,两只手都被束缚带绑在病床围栏上。 左手手腕上裹着厚厚一层白纱布,陶景妍弯腰轻轻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没有一点活人该有的温度。 她忍不住鼻尖一酸,大颗大颗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床上的人睡着了,恬静的脸蛋有些苍白,却依旧柔和,好像能包容世间万物。 陶景妍深深地看着她,看她呼吸罩里的雾气消散又附着,那是她在呼吸,是她还活着的证明。 她指腹摩挲她的手指,小声问:“小骗子,疼不疼啊,你?” 小骗子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 - 郁霏睡了好几天才醒来,醒来见了家人,见了周瑾之。 却在确定是对方是周瑾之后,不由分说开始自残,那是一种带着绝望的,难堪的痛苦和抗拒。 周瑾之没办法,只能离开。但又不想离她太远,只能坐在病房门口的长廊上,安静地陪着她,然后在夜里偷偷进去看她。 直到某天晚上,被郁霏发现,被她当成是幻觉,让他陪着她,他才知道,小骗子只是太害怕拖累他。 几天后,郁霏的情况渐渐好转,总算可以让周瑾之陪在她身边,但是在她出院前的一个晚上,周瑾之因为有事出去了,没有看着她。 那晚,郁霏把自己锁在卫生间,企图再次自杀。 被凌晨时分匆匆赶回来的周瑾之发现。 周瑾之看见她脖颈上的刀和血印时,几乎是怒不可遏。一颗心脏被她翻来覆去的揉拧,磋磨,他简直不知道该拿面前的人怎么办。 于是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将水果刀往他胸膛刺。 郁霏被他吓到了,从此再也不敢做坏事,陪着周瑾之乖乖住院,吃药,看医生。 陶景妍的直觉没有错,周瑾之就是个不要命的神经病,疯子。 但是这个疯子,拉住了她从初中开始就一直保护着长大的女孩。 这个疯子的命攥在郁霏手里,郁霏想他活着,自己就得先活着。 周瑾之全世界非郁霏不可。 所有后来的无数次,陶景妍都好羡慕郁霏有这样一个用生命去爱她的人。 因为江知予给她的爱都是假的,只要另一个女孩回来,她就是一个可以随时被放弃的人。 ? 第88章 不能让她知道替身的事 周瑾之和郁霏住院的时候,她经常在医院陪着他们,反正她的工作没有时间地点的限制。 周六,江知予过来看望周瑾之,顺便陪她,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江知予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休息日,江知予最讨厌接到工作上的电话。 不过这个电话是拨打的他的私人号码,起码把工作排除了。 知道他私人号码的人不多,并且都有备注,所以不是他的狐朋狗友。 这么一排,那就只有推销,或者骚扰电话了,他想都没想,立马挂掉。 刚挂掉,对方又打过来,还是一模一样的号码,他继续挂。 反复几次之后,正在写大纲的陶景妍都注意到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找你?” “不可能,知道我私人电话的又不多。” 说话间,对方又打过来,陶景妍看他一脸黑脸包公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行了,你就接吧。来来回回响,你不嫌烦我都嫌吵。” 江知予黑着脸,接通,语气不善:“喂?” 电话里沉默了两秒,才试探着小心翼翼问:“是……江知予吗?” 一个很陌生,但是又莫名有些熟悉的声音。 陌生是因为很多年没听到了,熟悉是因为,只要想找,他就能从记忆中找出这个声音的主人。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所以很快就找到。 刚好对方可能是怕他挂断,已经着急忙慌说明身份:“我是孟桃,因为一些事提前回国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换号码,只能先打过来试一下。” 对方停顿两秒,才有些难堪地说,“我家出了点事儿,我自己没办法解决。我也试过了找其他朋友,但他们也帮不了我。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江知予沉默着,许久没说话。 陶景妍没听到反应抬眸看他一眼,发现他少有的呆愣,眼神也很空,没有聚焦点。 他本来闲散地靠在沙发上,这会儿不由得坐直了,唇瓣稍稍抿着,眉心蹙起。 出于礼貌,她没打扰他。 许久后,她听到一声淡漠的“嗯”,然后他挂了电话,沉默不语。 江知予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好像没由来地有点乱,还有点莫名的心慌。 “怎么了?”陶景妍有些关心地问,“公司的事?” 江知予猛地惊醒过来,视线里是女孩担忧的脸。 喉结滚动,他重重吸了两口气,扯了扯嘴角,说:“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得过去处理一下。” 他抬手扣住陶景妍的后颈,将她压在自己肩上,环住她的手臂很用力,抱得很紧,鼻尖在她脖颈间蹭蹭。好像在寻求安慰,又好像在害怕什么。 陶景妍有些懵,不知道他在电话里听到了什么,情绪变得这么不稳定。 她抬手,碰到他脖颈处短短的发茬,笑着问:“看你这样子,是很重要的事?” 江知予闷闷“嗯”了一声,然后松开些许,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的眼睛依旧很明亮,此刻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唇边有很浅的笑容。 她什么都不知道,像颗小甜豆,明媚又漂亮。 江知予指腹拂过她唇角,很珍重地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今天可能陪不了你了,等下次。” 陶景妍弯唇:“没事,你去忙吧。我工作起来也顾不上你。” “好。别饿肚子,记得吃饭。” “嗯。” 江知予起身,匆匆离开。 - 车子就停在医院停车场上,他钻进驾驶座,“砰”一声关上车门,就这么呆坐着,脑子乱乱的。 大概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他都忘了孟桃最迟明年就该回来了。 但她现在就回来了,并且就在燕城,还找到了他。 按常理说,孟桃离开后,他找了一个替身,那么这个替身的作用在孟桃回来之后就该失效。 但现在,他还能肆无忌惮把陶景妍一脚踹开吗? 江知予指弯抵着唇瓣,轻轻摩挲着。 不,放不了。他现在不可能放弃陶景妍。 那么,刚才突然而至的心慌是什么? 他拧着眉,一点一点往深处思考。 因为和她相处的每一个瞬间都很快乐,和她吵架,阴阳怪气斗嘴也开心。因为想看她一直笑着,因为不想让她哭。 所以,不能让陶景妍知道孟桃的存在,不能让她知道他曾经拿她当替身。 即便陶景妍现在很爱他,离不开他,但这种事能避免就避免吧,最好让她俩永远见不到。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瞒着,不让她知道。 那么只要他在私下,把孟桃的事儿处理好,再让赵敬那个大嘴巴闭上他的嘴,别他妈乱嚼舌根子,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他甚至都没发现,他在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从头到尾考虑的都只有陶景妍,而他曾经那么热烈追求过的孟桃,就像个局外人。 他没有考虑到这件事会给孟桃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首先想到的是瞒着陶景妍,不让她哭。 他拿出手机,回拨那个电话。 对方大概一直在等他的电话,才响了一声就接通:“喂?知予,是你吗?” 江知予听着那个声音,心口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才说:“嗯,是我。你让我帮忙,帮什么忙?” 孟桃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不自觉带了点哭腔:“你刚才……挂得那么果断,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没有,记得。”他喉结咽动一下,手指摩挲着方向盘,“刚刚……有事,不方便说话。” “这样啊,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江知予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靠坐在椅背上。 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雨,气温骤降,燕城紧急步入冬天。此时窗外乌云密布,天空灰沉沉的,看不见半点阳光。 “没有。”他语调平稳,“现在已经没事了,有什么事,你说。” 电话里沉默许久,孟桃才有气无力开口:“是我妈,肾衰竭晚期,尿毒症。” 她声音断断续续,好像已经承压很久,终于可以和人说说她的压力,抱怨一下。 “我上个月才知道她这半年一直在透析,见瞒不住我,才和我说年初的时候就查出来了。” “之后一直吃药,住院,透析。现在也一直在排队等肾源,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我想给她找好一点的医生,转好一点的医院,说不定等的时间会短一点呢?” “但是,我的那些朋友们,要么帮不了我,要么嫌麻烦,我没办法了。”她说话时,带着鼻音,向来不认输,不低头的人,小声祈求道,“知予,你帮帮我吧。” 江知予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愣怔一会儿,才说:“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 第89章 孟桃 孟桃在燕城第二医院,和周瑾之,郁霏所在的医院算得上一东一西。 江知予赶过去的时候,有一瞬间头皮发麻。他不敢想象,如果孟桃巧合到就在这间医院,那得有多恐怖。 曹颖还在透析室做透析,孟桃就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坐着,刚才也是在这里和江知予打电话的。 燕城的冬天总是很冷,前两天那场雨一下,空气又沉又重。草坪上种着四季分明的树,此刻树叶枯黄,风一吹便扑簌簌往下掉。 叶子打着旋落下来的时候,孟桃给江知予打了第一个电话。被他挂断,然后又打了第二个,第三个。 其实她打这些电话的时候,几乎是一种机械性的行为,脑子里是空白的,就记得那串号码,一直打一直打。 从得知曹颖一直在透析时,她就办理了休学,匆匆赶回来。回来一个多月,去了好几家医院,都没有能和曹颖匹配的肾源。 她想去更好的医院,去找更权威的医生,可惜,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十多年前人人追捧,巴结的大小姐,接触不到那些顶级资源。 当初孟家破产,家里所有产业被查封后,曾经巴结他们的那些人,早就树倒猢狲散,没有雪中送炭,全是落井下石。 破产后的孟家,因为曹颖,简直鸡飞狗跳。 曹颖这人虽然长得漂亮,但太贪慕虚荣。当初孟家跻身燕城名流圈的时候,她就总是趾高气昂,和太太们喝个下午茶都能得罪一圈人。 后来孟家破产,她从天堂跌到地狱,整个人近乎癫狂,大哭大闹,动不动就发脾气,经常和孟父吵架,骂他没用。曾经她得罪过的太太们,只会看她的笑话。 托曹颖的福,孟桃学到了她身上的自命清高,趾高气昂,对同学们从来没个好脸。 从那以后,她曾经带头排挤过的人转过头全都来排挤她,她在贵族高中再也念不下去书,转而进入普通高中。 青春期的女孩子情绪敏感,孟桃那段时间只觉得屈辱,不甘,愤怒,待人极其不友好。因为她的大小姐脾气,整个中学时期都不受人待见。 也因此和崩溃的曹颖总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估计也就是她从小存在心里的那股傲气和不甘,让她拼了命的学习,永远名列前茅。 孟家倒了,那她就想办法撑起来。 优渥的生活没了,那她就重新找回来。 曾经踩在她头上的人,她会想办法一步又一步踩回去。 但谁也没想到,孟父在母女俩日积月累的争吵和生活的压力中,突发脑淤血,在孟桃高三那年离世。 曹颖的发泄对象没了,她像一下子失了魂,再也吵不起来。 孟桃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家里破产,爸爸去世,都是曹颖的尖酸刻薄带来的报应。 因为曹颖太想回到以前富足的生活了,不断让她去找金龟婿,可她不想像曹颖一样依附男人而活,没了她爸,就失去了天,失去了地。 所以即便江知予那么疯狂的追她,即便她对江知予的态度从厌恶到动心,她也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选择出国深造。 她笃信江知予喜欢她,赌他会等她回国,直到李梓婷给她发了那张他在雪夜里亲吻别人的照片。她第一次有了紧迫感,甚至想提前完成学业赶回来。 只是没想到,让她匆匆回国的不是江知予,而是曹颖的病。 她曾经厌恶曹颖,甚至两看两相厌,可她依旧是她的母亲,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回来一个月,不停地为她联系医生,联系医院,联系以前的朋友,请求他们帮忙,可惜有能力的不愿意帮她,没能力的只会让她再等等。 她没办法了,只能找江知予。 可谁知道,在这之前,她是想以最完美,最优秀的姿态站在他面前,而不是这样狼狈不堪。 孟桃坐在长椅上,握着已经息屏的手机,手指指节被冻得发红,仰头看着阴沉得几乎掉下来的天空,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发酸。 她这么多年坚持的骄傲,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碎了满地。 “孟桃。” 孟桃正在发呆,倏然听见有人叫她,不带半点犹疑,那么肯定而干脆。 她空茫的心口陡地一空,猛地转头。 阔别近三年的人就站在不远处,他很高,身材挺拔。 天冷,他穿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外搭一件深灰色海马毛西服外套,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记忆中,他也是这样,休闲又懒散。 他的桃花眼依旧好看,此刻安静地落在她身上,看起来很专注。 他好像和以前一样,但和两三年前的自由放荡相比,又多了几分精明的锐利。 孟桃看着他,突然觉得眼睛酸得厉害。 她几乎想都没想,站起来,几乎是小跑着扑进江知予怀里。 用的力有点大,江知予一个不着,被她扑得后退两步才稳住。 站稳后,他居然有些不知所措,手臂抬起又放在半空,好一会儿才轻轻搭在她肩上,拍了拍:“你,还好吗?” 再见孟桃,他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相反,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有一种巨大的,无法控制的恐慌笼上心头。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安静的仰头看天,他甚至都不用走到她面前确认,就这么干脆而果断地喊出她的名字。 因为,那张侧脸实在太像。 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陶景妍坐在那里。 那种既视感,让他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直竖。 他精明的脑子,现在完全宕机,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追她的时候,不是没耍赖抱过人,但现在他下意识想将人推开,手抬到一半,又想起她现在的处境,只能轻轻将手搭在她肩上,聊表安慰。 孟桃在他怀里点头又摇头,眼泪沾湿他的毛衣。 江知予喉结上下滚动着,大掌握着她的肩,将她轻轻推开:“先别哭,坐下来慢慢说。” 孟桃从他怀里出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顿时有些无措:“对不起……我,我就是没想到你会过来,有些,有些激动。” 江知予抿唇,低眸看着眼前的人。 她依旧好看,只不过曾经高傲的面孔,此刻哭得乱七八糟,双眼通红。 他看着这张和陶景妍一点都不像的脸,轻轻叹口气,指尖扫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我今天休息,刚好有时间过来。太冷了,别在外面,进去吧。” ? 第90章 帮助 江知予跟着孟桃去了透析室,看到病床上正躺着做透析的人。 这里的透析室很普通,一间病房里好几个床位,床位边上放着一个大大的仪器,乱七八糟的管子连在人身上,管子内是鲜红的血液。 江知予轻轻皱眉:“没给她换个好点的环境?” 闻言,孟桃苦笑一声:“知予,我们家已经破产很多年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孟大小姐了,我爸曾经攒起来的家底也在一点一点掏空。我妈今年一直在透析,我还没毕业,留给我们的已经不多了。” 江知予稍怔,他在这个位置待得太久了,从来不会为钱发愁,没有考虑到这个层面。 “你现在回来,学校那边怎么办?” 孟桃叹口气,倚靠着墙壁:“我休学一年,这一年能帮她找到肾源,做完手术最好。等不到,要么我带她离开,去英国。要么找个人照顾她,我先完成学业,拿到学位证书。” 江知予思忖片刻:“我会帮你找一找肾移植方面的专家,也会帮你联系好一点的医院,换到vip病房,环境好一些,也安静一点。” 孟桃抬眸,视线所及是他精致流畅的下颌线,她弯唇,长长松了一口气:“谢谢。” “没关系,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他垂眸看向孟桃时,有些微怔愣,因为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陌生,没有小括弧,左侧脸颊上也没有小酒窝。他喉结滚了滚,接着说完,“……举手之劳。” 周一,小林刚上班就接到老板的指令,让他找一找肾移植方面的专家,看看哪家医院的肾源比较多,整理好了发给他。 小林觉得奇怪,但没多说什么,着手去找靠谱的医疗团队。 周五,孟桃收到江知予的发来的微信。 [医院已经找好了,你明天就可以带着阿姨转院,再做一次完整的检查。] [如果需要住院,我已经打好招呼,会直接安排vip病房。] [如果只需要按时透析,房间也是单独的,不用和那么多人挤一起。] [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安心做你的事就好。我记得你学金融的,我认识几个风投公司的负责人,可以帮你把简历发送给他们。] 孟桃看着他发过来的消息,只觉得压在她肩上的重量好像一下减轻了。 忙忙碌碌一个多月,她总算可以真正松口气,也有些眼热。 这个人真的考虑得很周全,不仅帮她解决了医疗上的问题,连工作都替她想到了。 雪中送炭的人太少,江知予大概也是因为当年对她的情谊,才愿意在她一声不吭离开后,还伸手帮助他。 但这次她不会再随便离开了,也不会再辜负他。 [谢谢,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就别操心我的工作了。我手里有几家公司的offer,我不愁没工作的。] 江知予很快回复:[好。] 孟桃收了手机,和曹颖说转院的事。 曹颖问她:“你找到人帮忙了?” 孟桃点点头:“嗯,找到了。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就去中心医院再做一遍检查。” 曹颖眼珠一转,说:“桃桃,你和你朋友说一声,等我明天检查完,也请人家吃一顿饭,算是感谢人家帮那么大的忙。” “妈,你省省吧,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孟桃简直烦透,忍不住呛声,“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尿毒症都阻止不了你当阔太的美梦是吗?” 曹颖被她噎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我就是想请人家请个饭,感谢一下,你用得着说话这么难听吗?” “我说话难不难听,说的是不是事实,你自己清楚。”孟桃语气强硬,“我不管你打什么鬼主意,到时候见了人都憋回去。”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曹颖别的可能不知道,但对这方面的事儿比谁都敏感。 她一听孟桃这口气,就知道,大概有戏。而对方,能帮她转院,还能联系肾脏方面的专家,身份地位也不会太低。 不管对方是谁,反正早晚都会见,她这会儿也没有继续追问,“哦”了一声,便转过头继续看电视。 孟桃见她难得那么好打发,有些奇怪,转头看她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便没再管她,继续做自己的事。 - 周六,江知予睡醒收到孟桃的消息。 [知予,我们已经到医院了,我妈正在检查,你今天可以过来吗?她说想请你吃个饭,算是感谢你帮忙。] 这段时间陶景妍因为周瑾之和郁霏的事儿,一直住在家里,御景这边就只有他一个人。 本来今天约好了和赵敬这帮狐朋狗友一起出去浪,但现在收到孟桃的消息,他有点犹豫。 如果是孟桃约他出去,他也就拒绝了。 但约他的人是曹颖,按理说他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又想起那天她身上插着关系做血透的模样,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 再者,她的医院和医疗团队都是他帮忙联系的,人家要感谢他也正常,见一面也算是免了遭人惦记。 这么一想,他便答应了。 到医院的时候,曹颖还在透析。换了单间,房间里只有孟桃陪着她。 见他过来,孟桃面露欣喜:“知予,你来了。” 江知予点点头,“嗯”了一声,手里捧着一束花:“这花是送给阿姨的,生病了看点鲜活漂亮的东西,心情也能好点。” 孟桃把花接过,放在一旁:“你先坐一下,我妈这边很快就结束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江知予轻咳一声,保持彬彬有礼的模样:“不用,我就过来看看阿姨,和赵敬约好了有事,一会儿就得走。” “这样啊……”孟桃脸上的笑收了些,看起来有些失落,“没事,我下次再请你。” 江知予轻轻“嗯”了声。 倒是曹颖,从他进来开始,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相比于惊喜,更多的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试探着问:“你是大学时追了桃桃两年的那个男孩子?” 房间里一阵莫名的沉默。 江知予听见“桃桃”两个字,简直头皮发麻,不自觉紧绷。 孟桃瞥了江知予一眼,看见他有些不自在的脸色,轻轻扯了扯曹颖的衣袖,小声道:“妈,别说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曹颖没管她,直直盯着江知予看。 好半晌,江知予才有些为难的“嗯”一声。 曹颖心脏砰砰直跳,得到一个肯定答案后,按着内心的激动,再次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聚昇的总裁?” 江知予弯唇,尽量保持礼貌:“对,是我。” 曹颖简直要从病床上跳起来,那双被病痛折磨得黯淡的眼睛,陡地亮起,一手紧紧攥着孟桃的手,有些激动地问:“那你现在……” 话说一半,江知予手机响起,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双唇紧紧抿成一道直线。 是陶景妍的电话。 ? 第91章 区别对待 江知予几乎是有些急切地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大步走出病房,到走廊接通:“喂,怎么了?” 电话里的声音很有活力,带着满满的笑意:“我家小江宝宝现在在哪儿呢?来找你约会好不好呀?” 江知予“啧”了一声,十分无语:“你能不能把江后面的那俩字去掉?” “干嘛?不喜欢呀?”陶景妍故意叫他,“小江宝宝,小江宝宝,可爱的小江宝宝……” 江知予:“……” 他黑着脸,恨恨道:“你那张破嘴,就活该哑得说不出话!” 电话里传来某人毫无知觉的笑声:“哈哈哈,我在开车,你不要和我开车!” 听见她的笑,江知予觉得沉闷的心情突然好了点,他倚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稍稍低头,嘴角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嗓音少见的温柔沉缓:“不是要陪家人吗?今天怎么出来了?” 孟桃要去护士站,路过拐角时就看见这一幕,不自觉停了脚步,惊觉他的话音居然可以如此温柔。 和跟她说话时的礼貌疏离大相径庭,她刚开始以为是长久未见,他又对她离开的事耿耿于怀才这样。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孟桃抿唇,所以,她不在的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呢?对面和他通电话的人,又是谁? 她没走,躲在拐角处偷听。 陶景妍哼哼两声:“还不是被某些人强灌狗粮,灌得我发酸,不出来我怕我被酸死。” “哟,没想到您还盛产柠檬?” “滚!” “所以,那俩没事了?” “算是吧,都规规矩矩的,没再作妖。家里有人寸步不离地看着,我也算松了口气。这不赶紧来安慰安慰你,免得有些人又说我不在意,不喜欢。” “你放屁!”江知予矢口否认,“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哦,某人看见我穿小兔子衣服,哗啦啦的流鼻血的时候。” 江知予:“……” 那绝对是他人生的滑铁卢时刻,他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那次是意外!” “我管你意不意外,我快到市区了,你在哪儿呢?” 江知予刚想说话,突然听见有人叫他:“知予……” 江知予猛地转头,看见孟桃,倏地蹙了眉,表情变得有些沉,一双温情桃花眼鹰隼一样盯着她,明显不悦。 孟桃接下来的话便被卡在了喉咙里,她从没见过江知予这么可怕的表情。 他追她的那两年,几乎算是把她捧在掌心的,挖空了心思对她好,从来不会让她不高兴,见她的时候一直都是笑着的,从不会冷脸。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脸上看到近似于威胁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怔愣,僵在原地。 陶景妍明显也听到了那边的声音,有些疑惑:“谁啊?”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对方音色不错,算得上好听,尤其她叫的那两个字,很亲密。 江知予收了冷冰冰的表情,唇角弯起,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视线却没从孟桃身上移开。 那像一种警告,警告她别再说话。 “大学时的同学,她妈妈肾衰竭晚期,找我帮忙。今天刚好转院,我过来看看。”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只是隐瞒了大学同学的真实身份。 陶景妍不疑有他,“哦”了一声:“那我去医院找你?” “不用,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先去找赵敬他们玩儿,我一会儿过来。” “好吧,那你快点。” “嗯。” 电话挂断,他才问孟桃:“有事?” 孟桃抿抿唇说:“没事,我去护士站。顺便想和你说,我妈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江知予冷冷淡淡“嗯”了一声:“我朋友找我,先走了,帮我和阿姨说声抱歉。” “好。” 江知予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孟桃一直在原地,看着他进了电梯才离开。 护士给曹颖拔管的时候,她一直沉默站着,一想到江知予那个眼神,心脏就突突直跳。 直到曹颖拍她手臂,她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也不答应。”曹颖按着棉签,往病房门外看,“小江呢?没过来?” 孟桃把她的东西收拾好,扶着她往外走:“他朋友找他,先走了。” 曹颖蹙蹙眉:“就这么会儿功夫都等不了?”不等孟桃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不过也不重要,他能帮我转院,说明他心里有你。” “既然他心里有你,你就赶紧加把劲,把人拿下,你后半辈子也就不愁没好日子过了。到时候我就是整个聚昇掌权人的丈母娘,我看谁还看不起我。” 说到这里,她似乎又多有抱怨:“当初他那么喜欢你的时候,我就说了让你别作,赶紧答应他。成了江家主母最好,就算成不了,也趁着他喜欢你,多从他那里掏点东西出来。” “你偏不听,非得出国。现在好了,本该是你的东西,白白错过三年,连带着我也跟着你受了三年的罪。” 以往曹颖说这些话的时候,孟桃都讨厌得不行,恨不得赶紧让她闭嘴,吵架也是常有的。 但今天她只是安静听着,没有反驳。 她第一次意识到,或许三年前,她应该答应他的。 先答应他,再出国,起码还有个正牌女友的身份。 现在呢?她不确定了。 她以为江知予还喜欢她,只是碍于情面没表现得太明显,可她刚刚明明看见,听见他和另一个人话语亲密,毫无顾忌地打电话。 看见他那双暗含警告的眼睛。 难道他现在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吗? 那又为什么要帮她们呢? 孟桃拧着眉,第一次顺着曹颖的话接下去:“嗯,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只要他还喜欢我,你慌什么?” 她想要继续得到江知予的喜欢,她不甘心把她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就这么让出去。 - 江知予和赵敬约了去泡温泉。 他到的时候,几个人已经泡在池子里了,陶景妍还在更衣室换衣服。 男更衣室就在隔壁,他换完往池子边走,隔着一排景观竹扫了一圈,没在汤池里看见陶景妍。 他就又回到更衣室门口等着,顺便朝里面喊了一声:“陶陶。” 陶景妍听到声音,立马回:“诶,你到了?” 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很快,更衣室的门打开,露出她绑着圆圆丸子头的脑袋。 “你这么快,我以为你还要一会儿呢。” 江知予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双眼眯起,喉头滚动,站直了身体往她那边走:“里面还有人吗?” “没,就我一个,你想干嘛?”她握着门把手,笑看着他,“告诉你啊,不许闯女更衣室。” 江知予已经站在她面前,漆黑桃花眼里是她明亮的荔枝眼,漂亮的花瓣唇扬起,唇边两个柔软的小括弧,左颊上是她的小酒。 他懒散一笑,桃花眼里都是勾人的光。 指弯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尖,低头,吻住她的唇:“不做什么,想亲你。” ? 第92章 离开 这天,江知予特别粘人,一直拽着陶景妍,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毫。 连赵敬都忍不住在一旁打趣:“我说,你怎么跟个粘人小狗一样,怎么?怕陶妹妹一脚把你踹了啊?” 江知予飞过去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滚。” 陶景妍在一旁哈哈大笑,解释说最近因为家里的事儿,冷落了。 换来江知予极其丢脸的一声“啧”,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了。 冬天泡温泉是一件很舒服的事,他们又定的私汤,都是相熟的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你俩下周不是要去演唱会吗?”赵敬靠在温泉壁上,朝他俩嘿嘿一笑,“捎上我呗。我新交的小女友没买到票,也想去看。” 赵敬下意识觉得他俩定的一定是vip包厢,既然是包厢,那就无所谓多带几个人。 旁边有人打趣:“不是吧老赵,你谈个恋爱连票都舍不得给人家买。” “去!什么叫舍不得,不许侮辱人啊。”赵敬老实交代,“我纯粹忘了这回事儿,她昨天和我提我才想起,转眼一看,人家票早就卖光光了。” 江知予嗤笑一声,语气十分欠打:“我去看演唱会,还得带两电灯泡,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精准扶贫了?” 赵敬随手拿个颗冬枣就砸他:“你滚犊子!”转头看向陶景妍,“陶妹妹,带上我俩呗,欠你个人情。” 陶景妍喜欢一支乐队,乐队平均年龄40+,红了很多年,也有好多年没开演唱会了,今年开票,异常火爆。 她一开始就内部定了两张票,不过是第一排正对舞台中间两张观众票。 所以她也只能无奈摇头:“不是我不想带你,而是我只定了两张票,在第一排。” 赵敬:“啊?” 江知予把那颗冬枣“啪”地砸回赵敬脑门上,哈哈笑起来:“活该。” 赵敬摊摊手:“行吧,那我就去收几张黄牛票吧。” - 演唱会当天,陶景妍化了美美的妆,大眼睛周围贴了漂亮的碎钻,用偏光绸带盘了发,戴上她异常闪亮的水晶耳环和项链,和江知予出发一起前往会场。 下午六点,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一小时,他们在排队验票,过安检。 江知予是十分不屑排这种队的,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浪费时间的行为。但陶景妍不一样,她喜欢体验,体验情绪带给她的反馈,这对她的工作很有帮助。 所以,即便能被人恭恭敬敬地请进去,她也在规规矩矩排队。 排到一半的时候,江知予手机嗡嗡震动,他看着来电显示,有些不悦地蹙眉。 陶景妍以为他还在为排队的事儿烦呢,抬起手指抻抻他的眉心:“哎呀,别皱了别皱了。下次咱直接进内场,不排队了。快接吧,再不接一会儿人家都挂了。” 江知予有些烦躁地捏住她的手指,接通电话:“喂,什么事?” 人潮声很大,陶景妍听不见电话里的内容,但看见江知予又皱起了眉,问:“哪儿?” 他沉默片刻,垂眸看着面前女孩精致的小脸,她这会儿还满心欢喜,毫无防备地等着他接电话。 喉结滚了滚,指肚在她指尖轻轻摩挲,迟疑了两秒才说:“我知道了,现在过来。” 他挂了电话,捏捏她的手指,说:“陶陶,我有急事要先走,可能赶不回来,你今天先一个人进去,我下次再陪你看。” 陶景妍的笑容僵在脸上,在他转身之际拉住他:“很重要吗?一定要你去?” “嗯,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我得赶回去处理。”他说着,亲了亲陶景妍额头,“我一会儿来接你。” 他说完,转身离开,只留给陶景妍一个急匆匆的背影,她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可是我们明明一个月前就约好的。” 周围人很多,他的背影也很快消失于人群,陶景妍眼睛睁得再大也找不到他了。 用于维护秩序的围栏里,有人提醒她往前走,她就机械性地跟着往前挪,上扬的唇角抿起,轻薄的眼皮耷拉着,眼周的小碎钻都有些黯淡了。 燕城的冬天本来就冷,现在似乎更冷了些,她刚才还温热的指尖变得一片冰凉,细细的冷风刮在脸上,将她的喜悦吹灭一半。 江知予很忙她知道,毕竟掌管那么大个集团,出了急事,下面的人拿不定主意,他就必须得赶回去处理。这种事情不是没有过,她有好几次都陪着他去办公室加班,所以她也理解。 但是今天,她真的很失落,语焉不详的一个电话,他甚至都没和她解释就丢下她一个人离开,明明知道她等这场演唱会等了一个月。 周围的小情侣们手牵着手,拍照,打卡,时不时亲亲,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演唱会开心,只有她耷拉着肩。 不过演唱会还是能看的,一个人就一个人吧,就当积累素材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 江知予离开现场之后,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他到医院的时候,七点过几分,演唱会正好开场。 孟桃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小腿上裹了一圈纱布,脖子上还带着固定器,额头也贴着纱布。 江知予站在病床边,问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医生瞥他一眼,问:“出了个小车祸,小腿被刮了一下,有点轻微脑震荡。你是她紧急联系人?” “紧急联系人?”江知予有点懵,“我什么时候……” 话说一半,他倏地想起,当初追孟桃的时候,她生病发烧了没来上课,之后他去看她,就给她把紧急联系人填上了。 这么多年,这倒是第一次以“紧急联系人”的身份接到电话。 他沉默着,有些不悦地“嗯”了一声。 医生见家属来了,松一口气,说:“没什么大问题,一会儿醒了就可以走了。轻微脑震荡会有些恶心,想吐,这两天让她尽量卧床休息。对了,记得先去缴费。” 江知予去缴了费,到病床边坐下。 八点四十,孟桃醒了,见他守在旁边,有些惊讶:“知予?你怎么在这里?” “医院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他没什么表情,说话也没什么情绪,“费用我已经结清了,现在怎么样?能不能走?” 孟桃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脑子有点晕,江知予扶了她一把,她抬眸,说了声谢谢。 “还好,就是脑子还有点晕。” 江知予抿唇看着她,纠结了一会儿才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江知予安静地开着车,没说话。 他安静得让孟桃觉得有些不自在,侧头去看他。他的轮廓在光影里若隐若现,他的正脸和侧脸都很精致,像是被人细心雕琢,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眉骨突出但不张扬,眼窝藏在阴影里,睫毛很长。鼻梁高而挺,双唇微微抿着,下颌线很流畅。 江知予一直很好看,现在的他比四五年前更沉稳,但对着她好像没那么多话了。 孟桃觉得心口有点闷,终于打破沉默:“知予,你是不是还在为我三年前出国的事生气?” 江知予转头瞥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嗓音冷淡:“没有,你别多想。” 沉默两秒,他又说:“你的紧急联系人,忘记取消了,记得改一改。以后出了事,多找找你朋友,我不一定每次都有时间。” 孟桃怔了怔,没说话。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他手指轻点着方向盘:“到了。” 孟桃想说什么,几次张口又闭上,最后问了句:“你要不要上去坐会儿再走?”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九点半了:“不了,我还有事。” 孟桃眼睫微垂:“那我先上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开车小心。” 体育场馆门口,陶景妍看到等在一旁的小林,心口一阵阵往下沉。 ? 第93章 解释 回去的路上,小林解释说,江知予有事,脱不开身,让他来送她。 陶景妍坐在后座,看着不断倒退的路灯,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车流,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会儿,她又问:“他最近很忙吗?” 小林斟酌着回答:“快年底了,有几个大项目需要小江总盯着。”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她又问:“今天公司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吗?” 小林疑惑地“啊”了一声,“啊”完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暴露了,毕竟身为总助,公司有大事儿他不可能不知道。 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应该是小江总家里的私事,我不好过问。” 陶景妍沉默着,又“嗯”了一声。 所以,江知予不是因为公事丢下她,而是因为私事。 车厢内萦绕着低气压,小林也不好再开口说话。 车子拐过一个弯,陶景妍突然开口:“我今天不去御景,送我回景华。” 小林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陶小姐是很喜欢笑的,笑起来明媚又热烈,性格又好,和她接触过的人都很喜欢她。 但是现在她沉默着,脸上没有一点笑容,看起来有些落寞。 小林没问为什么,乖乖改了目的地。 顺便在心里吐槽:小江总这祸闯大了。 - 江知予回到御景,打开家门的时候,愣了一下。 家里黑漆漆的,陶景妍还没回来。 他微微拧眉,给她打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接。 他又打给小林,这次倒是接得快。 “人呢?还没回来?” 小林毕恭毕敬:“陶小姐说让我送她回景华。” “回景华?”江知予拧着眉,有些烦躁,“她说什么没有?” “没,一路上都很安静,但心情有些不好。不过她问了我今晚公司是不是有重要的事。” 江知予脑神经“突”地一跳:“你说什么了?” 小林:“呃……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停顿两秒,他又试探着说,“但我觉得您还是哄哄她吧。” 江知予:“……多事。开你的车。” 小林:“……” 江知予洗完澡又给陶景妍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对方就接了,只是语气有些冷淡:“什么事?” 江知予被这冷言冷语噎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林承运说你回景华了。” “嗯,我累了,这边离得近些。” 电话里一阵沉默,陶景妍突然觉得更累了:“没什么事就挂了,我想休息了。” 江知予没等到她的询问,“嗯”了声。 陶景妍没等到他的主动解释,也“嗯”了声:“挂了。” “等等……”江知予打断她。 陶景妍等了会儿,才听见他说:“我有个朋友,出了车祸,医院打电话到我手机上来,我赶过去处理。” 他主动解释了,陶景妍闷在胸口的那口气霎时松了。 车祸,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比演唱会重要得多。 可是,她潜意识里忽略了,为什么医院不打给家人,监护人,反而打给他这个“朋友”。 “严不严重啊?”她的声音都软了,“现在处理好了吗?” 听见她软化的声音,江知予稍稍松了一口气:“不严重,小腿被刮伤了,有点脑震荡,昏迷了一会儿。我在医院等她醒过来才离开。” “没出什么大事就好,平安最重要。” 这事儿算是揭过了,江知予放松下来,问她:“演唱会怎么样?” “超级棒!”陶景妍和他分享今天晚上的喜悦,“第一排诶!绝佳位置!我不用手机都把他们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危机解除,江知予又恢复本性:“切,几个老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这不就跟公园看猴一样,一群人围着他们蹦来蹦去。” 陶景妍愤愤道:“江知予,你个小王八!把你那张破嘴给我闭上!” “呵呵,我就不!”他冷哼,“你想看他们表演,花点钱他们能给你一个人表演,还非得和那么多人挤。” “你懂个屁!只有在现场才能感受到万人齐唱的氛围感!” 两人又聊了一阵,陶景妍是真困了,说了晚安,挂了电话,安安心心睡觉。 江知予也毫无心理负担地沉入睡眠。 但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十二月初,周一的早上,投资部来了新人,hr正带着人熟悉公司架构以及各个分部的位置。 江知予那天早上正好要到投资部开会,年底要完成一个并购案,现在正到关键时期。 去会议室的时候,对方正从总监办公室拐过来,两拨人狭路相逢。 hr恭敬道:“小江总,早上好。” 江知予不咸不淡“嗯”了一声,视线落在hr身后的孟桃身上,眉心蹙起。 他工作时向来没什么表情,永远冷着一张脸,目光犀利,看上去深不可测,威压感很重。 孟桃被那一眼看得后背发毛,赶紧跟着说了一句“早上好”。 江知予抿唇,带着人径直越过她们,往会议室走。 小林一开始没觉得孟桃有什么不对劲,但路过她时,余光瞥到她的侧脸,莫名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疑惑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那侧脸,跟陶小姐像了六七分。 他脑中警铃大作,顿觉不对,虽然不知道孟桃和陶小姐的关系,但已经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妈蛋! - 开会过程中,江知予一直冷着脸,心情极为不妙。 导致与会人员也跟着心惊胆战,好在江知予并没有发作,听完报告,让人尽快查清该公司的资产情况,每年的负债,盈利,市值,各种金融管理状况,用最少的钱并购。 回到总裁办,还没走到办公桌前,便阴沉沉吩咐:“刚才那个新人是谁招的?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用说,小林都知道是谁,这事儿果然他妈的不简单! 小林只觉得,他的牛马生涯真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挑战。 他应了一声,回到秘书办公室,一个内线拨到人事部。 很快人事主管,连带着投资部主管,总监全都站到总裁办公室。 江知予看着面前三人,冷冰冰地问:“孟桃,谁招进来的?” ? 第94章 我有女朋友 除非有重大人事变动,或者他要新招秘书,普通的招新一般惊动不到他。 所以,孟桃投简历,并通过聚昇各级负责人层层面试,顺利入职这件事,他并不知情。 人事主管斟酌着回:“这位孟小姐是我先发现的,虽然她目前是休学状态,但在校期间履历很优秀。参与过好几个公司的投资并购,结构化融资,经过面试接触下来,也确实是有实力的,并不是假大空。” 投资部的两位负责人也比较客观地陈述了事实,证明孟桃确实是靠硬实力进入公司。 三人说完,江知予沉默良久。 他的本意是把人开除,但孟桃全程走正规途径,他没道理因为私情开除员工。 办公室内一时低压气弥漫,几位负责人看着江知予眉眼沉沉的模样,都有些拿不准主意。 投资部总监试探着问:“小江总,您是觉得她不合适?” 江知予心里冷笑,这可太他妈不合适了,这事儿就没一点合适的地方! 但他冷肃着脸:“没事了,下去吧。既然履历优秀,就别浪费人才。” 三人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走。 投资部总监回去之后,把孟桃叫进办公室,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孟桃觉得奇怪,问:“总监,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总监沉吟片刻,问:“小孟啊,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小江总是什么关系?” 孟桃了然,她知道江知予早晚会问的,也不遮掩:“我和他是大学同学,关系……”她斟酌着,说,“相对,比较好。” 总监大致明了:“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工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来问我。” 孟桃点头:“好,您先忙。” 午休的时候,江知予收到孟桃的消息:[知予,你今晚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算是庆祝我入职,也谢谢你帮我妈转院,找医疗团队。] 江知予今晚和陶景妍有约,但目前最紧要的是孟桃,他得先把这边的事解决完。 于是推了和陶景妍的约,给孟桃回信:[定好时间地点发我。] 孟桃很快给他发了位置,江知予看完,眉心微蹙,这是一家情侣餐厅。 - 陶景妍唉声叹气地从楼上下来,告诉孙姨她要在家吃饭。 刚好被庄明玉听见,问她:“晚上不是要出去约会吗?” 陶景妍噘着嘴,窝进沙发,去扯小黄的脸,扯得狗子呜呜直叫想逃跑。 她恨恨道:“约会取消!我今天晚上哪儿也不去!” 庄明玉一巴掌拍开她欺负小黄的手,问她:“怎么取消了?” 陶景妍又叹口气:“他说他有事要忙,周末再约。” “不过现在忙点也正常,”陶景妍表示理解,“毕竟现在年底了,事多。只能回港城之前见一面了。” 燕城太冷了,天空也总是阴沉沉的,不利于郁霏恢复。 所以,她和庄明玉准备带郁霏回港城养病,那边靠海,还有阳光,温暖一些。 而且郁霏生日快到了,给她过完生日,她就要和周瑾之去温暖的新西兰牧场晒太阳了。 - 晚上八点,江知予到达餐厅的时候,孟桃已经到了。 孟桃订的位置在窗边,桌上覆着白色餐布,复古烛台上,蜡烛正在燃烧。温暖烛光下,是娇艳的玫瑰。 燕城正在下雪,从落地窗往外看,大朵大朵的鹅毛正在降落,路边花园,树上,造型漂亮的路灯,椅子上都覆了茫茫的白色。 她稍稍侧脸,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 江知予有一瞬间怔忪,他几乎以为是陶景妍坐在那里。 缓过来后,他才抬步往那边走,在孟桃对面坐下,声音有点冷:“怎么定在这里?” 孟桃回神,看着他,弯唇,倒也不遮掩:“我想定在这里。” 江知予下了班直接过来,西装革履,精致华贵。黑色羊毛大衣一拢,更衬得人修长挺拔,长身玉立。 餐厅里有暖气,他却没脱外套,径直坐下,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倏然一笑:“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孟桃生得漂亮,有一种江南美人的温婉小意,和大学时期比,看起来倒是没那么高冷了,只不过骨子里的傲气没有变。 她扬眉,语气间不自觉带了点高傲,仿佛一个月前没有那么狼狈地求过人:“当然。” “我妈的事情解决了,我也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自然高兴。” 江知予审视着她,问:“为什么来聚昇?” “你学金融的,以你的能力,去投行赚得比在聚昇多,发展机会也更好。” 孟桃看着对面的人,她总觉得江知予在和她保持距离。 但是为什么呢? 他当年明明那么热烈地追求过她,那么渴望想要拥有她,为什么现在又要推开她?难道对一个人的心意是可以说变就变的吗? 她不信,她不信江知予真的就这么放下了,也不信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又要从她掌心溜走。 她清了清嗓子,认真看着对面的人,也不再绕弯子:“你追了我两年。” 江知予抿唇,指尖在膝盖轻点,那两年他没法否认:“嗯。你拒绝了我两年。” “我说不喜欢你是假的。”孟桃直说,“你追我的第二年,我就动心了,只是我不想成为谁的附属品,也不想面对我妈的势利,所以我拒绝了。” “我想变得更优秀,选择出国。当时没有答应你,也算是省了一份牵挂,让我可以专注学业。” “现在就算我因为我妈提前回来,各项能力也不输同龄人,我有能力站在你身边。所以,我去了聚昇。” “我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我,但是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因为我当年离开生气的话,那这次我追你也行。” 孟大小姐的傲气,生来就刻在骨子里,认定的事,她就直说,不会拐弯抹角。 江知予凝着她,漆黑桃花眼深沉得像一汪潭水,面中那颗小痣在暖黄灯光下,变得有些模糊。天生上扬的微笑唇此刻弧度更大了些,带着不明意味的笑。 天生不羁的长相,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知道今天早上我看见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孟桃反问:“想什么?” 江知予轻嗤一声,语气散漫:“怎么找借口开了你。” 孟桃像是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笑容僵在脸上。 她想过江知予会不高兴,没想到他居然想开除她。 好一会儿,她才问:“这算是……对我的报复吗?” 江知予摇头:“不是。” 他停顿两秒说:“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你也不用总是回想。基于以前的情谊,你向我求助,我会帮你,但也仅限于朋友的帮助。” “所以我还想劝你,离开聚昇,去投行,对你的发展会更好。” “但你既然进了聚昇,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开除你。既来之则安之,在你的岗位上做好你的事就行。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去投行,我会给你介绍业内最好的公司。” “另外,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有女朋友。她很喜欢我,离不开我,我们的感情……”他想了想,弯唇,“挺好的,我现在也不打算和她断。” “你总在我身边,我怕她不高兴。” 他起身,大衣垂坠而落,依旧风光霁月:“今天这顿算我请了,天冷,你吃完就回家吧。” ? 第95章 他的陶陶是漂亮的,独一无二的 孟桃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家的,只觉得被人狠狠羞辱了一番。 屈辱,不甘,困惑一直萦绕心间,不曾褪去。各种情绪杂糅着,又变成一种巨大的愤怒。 凭什么?江知予凭什么要把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转头送给另一个人?! 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对江知予来说是特别的,他五年前就喜欢她,发疯一样追她,她不信这么热烈的喜欢会转头给另一个人! 她想知道江知予现在的女朋友是谁,太想知道了! 李梓婷给她发消息:[他现在的女朋友吗?我也不知道。主要是我的圈层和他太远了,我家只能算有钱,稍稍能够得着上层。但江知予是顶豪,他要想保密,没人挖得出来。] 圈层,就是人和人之间最大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曾经的孟家也只能算富豪,和江知予依旧差了十万八千里,更遑论现在的她? 孟桃思考了一会儿,问她:[你上次拍到他是在金荷奖典礼门口?] 李梓婷:[对啊,我路过那儿,刚巧看到,就拍了。] 孟桃:[好,我知道了。] 李梓婷又问:[你现在还好吗?你俩现在什么情况啊?] 孟桃抿唇,手指悬停在屏幕上,迟迟没有按下。 告白被拒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拿给别人当笑话看? [我进聚昇了。他是我的,五年前就是,我不管现在他和谁交往,他都只能是我的。] 李梓婷:[这才对嘛!反正我就觉得他肯定还喜欢你,你放心,我会找人帮你查那个小狐狸精,找到她,立马让她滚蛋!] 孟桃:[好,谢谢。] - 十二月二十五号,是圣诞节,也是郁霏生日,同时还是周瑾之求婚的日子。 江知予中午落地港城机场,刚从出口出来,就看见在等候区探头探脑的陶景妍。 燕城冰天雪地,港城却温暖,陶景妍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牛仔裤,看见他出来就一路小跑过去,江知予张开手臂将她抱了个满怀。 “看得出来你很想我了,刚见面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陶景妍勾住他的脖子,傲娇地“哼”一声:“怎么,听你这意思是,快一个月不见,你一点都不想我?” 江知予将她的那点小表情尽收眼底,漫不经心道:“还行吧。” 陶景妍故意踢他:“早知道不来接你了。” 江知予呵呵一笑,将行李箱推给和陶景妍一起过来的管家,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你不来接我还想接谁?” 嘴巴堪比王八壳的小江总,一上车就把女朋友拉到腿上,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掌着她的脸,仰头将对方吻得意乱情迷。 等到把人亲得彻底软倒在他怀里,他才喟叹般长出一口气,埋头在她脖颈轻蹭。 那里有很好闻的香水味,沁凉,舒适,像地中海的夏花。 她皮肤白,因为他掌心的揉捏和刚才的接吻,浮上一层薄薄的血色。 江知予嗅着那片泛着绯红的香味,轻叹一声:“我也想你。” 陶景妍靠在他肩上,轻轻呼吸,眸光还有些散漫。 闻言,亲亲他的侧颈:“我知道。” - 陶家庄园里,现在聚满了人,全都是来布置场地的员工。 花瓣,气球,马车,小灯,烟花,玫瑰城堡……一点一点铺设完毕。 巨大的庄园,从进门开始就能闻到浓郁花香。 江知予不禁轻笑:“周瑾之是把全港城的玫瑰都搬过来了吗?” “何止啊,”陶景妍感叹道,“能买到的,漂亮的,寓意好的花基本都在这儿了。这还不够呢,有几大车都是今天早上刚空运到的。” 他垂眸看身边的女孩,问:“羡慕?” “嗯?”陶景妍侧头和他对视,反应了一会儿,答,“有一点,那么用心地请求一个人嫁给他,没人看了不羡慕。” 他们站在庄园后的草坪上,草地向前铺展,椰树三三两两,笔直,挺拔,风一吹,树叶哗哗作响。前方是辽阔的海域,海水透蓝,一望无际,几艘私人游艇停靠岸边。私人沙滩上,遮阳棚下一排排躺椅整齐排列,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这是港城最大的庄园别墅之一,她从小就在这里听着海风长大。 这会儿海风撩动她的长发,她的视线落在搭建了一半的玫瑰城堡上,轻轻笑起来:“即便如此,我家宝宝还是要用一辈子去治愈她曾经受过的磨难。” 江知予低垂的眸光落在她侧脸,很多时候他都能在她身上感受到一种温厚的宽容,那是一种柔软的,毫不保留的接纳。但更多时候,她是热情的,明媚的,大方又热烈。 他的陶陶是漂亮的,独一无二的,不和任何人相像。 他正想着,陶景妍戳戳他的胳膊,带了点小探究地眯着眼睛问他:“喂,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江知予稍愣,嗤地一笑,桃花眼微微弯起,散漫又不经心:“我?三十吧。” 陶景妍“啊”了一声,有点愁:“你要和我谈这么久啊恋爱啊?” 江知予低眸,看她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觉得好玩,故意问她:“干嘛?不行啊?还是说你不想和我谈?” 陶景妍那点怅然若失又消失了,她踮脚,在他唇上亲一口:“谈谈谈。” 江知予把人揽进怀里:“这还差不多。”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她和江知予之间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这个问题的本源在于,江知予好像没那么喜欢她,也没那么在乎她了。 这让她有一种她在走钢丝的错觉,钢丝底下是无尽深渊,她要是踏错一步,大头朝下栽去,就是粉身碎骨。 周瑾之求婚成功后,带着郁霏去了新西兰。 港城这边气温适宜,差不多也快过年了,庄明玉便准备在这边住下,陶景妍陪同。 等陶景珩和陶卓处理好今年集团的事,大家再一起飞新西兰,陪郁霏和周瑾之过年。 江知予本来说,可以周末来港城陪她,但有事绊住了。 陶景妍工作地点自由,想了会儿还是决定她回燕城陪江知予。 江知予年底很忙,她是知道的,很多时候下班就深夜了,根本没时间约会。 陶景妍快飞新西兰前的一个周末,两人定了空中餐厅的观景位。 算是今年的最后一次约会,再见面就得年后了。 本来一开始都好好的,吃饭吃到一半,江知予接了个电话,好像有什么很急的事,说了没两句就匆匆离开。 离开前,他让她等他,说一会儿就回来。 但是那天她一个人在餐厅等到打烊,餐食凉透,再不能下咽,也没等到他回来。 ? 第96章 你根本不在意我 江知予接到的电话是孟桃的,对方语气很急。 “知予,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妈……我妈不知道怎么了,一直不接电话。我现在,在外省出差,没办法赶回去,别人我不太信,他们也不知道我妈的具体情况,我只能找你了。” 她听起来像是在奔跑,呼吸带喘:“我从刚才就一直打不通她的电话,我家里没有人,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这么久不接电话,她可能在睡觉,也可能晕过去了。” “你知道的,如果尿毒症晕过去,情况真的很严重,”说到这里,她已经带着哭腔,“你去我家看看行不行?如果没事最好,如果真的晕过去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把她送到医院?” 江知予沉默听完,眉心稍稍拧起,只说了一句“把密码发我”便起身匆匆离开。 离开前,他揉了揉陶景妍后脑柔软的发丝,说:“你先吃,我一会儿就回来。如果太久没回来,你就先去游乐园,回家也行,我一会儿忙完给你打电话。” 陶景妍甚至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背影已经在几步开外。 她看着对方远远离去的背影,表情有些空茫,他们的约会偶尔会被工作打断,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今天约会之前不是都把工作处理好了吗? 这是他们今年最后一次见面了,明天她就要走了呀。 而且,听电话里的声音,对方是个女孩子,因为急切,没注意控制音量,漏了一点出来,让她能听见一点模糊音色,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看着面前装盘精致的牛排沉默着,实在压不住脑子里疯长的念头。 ——所以,江知予为了另一个女人,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了吗?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演唱会门口,他也是这样丢下她就走,那次好像也是为了另一个人。 她沉默着,心口一阵阵发堵,像被人揪紧了又松开。 ——可是,我不是你女朋友吗? ——在我和另一个人之间做选择的时候,你不是应该把我放在第一位吗? ——你要走,起码也该告诉我原因啊,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 她就这么反反复复想着这些,一直坐到侍应生提醒她,快打烊了,她才反应过来。 一边说着抱歉,一边穿外套,围围巾,拿起包包离开。 其实吃完饭,他们还约好了去游乐园,只是因为她想去,江知予作陪。 从电梯出来,冷气扑面而来,恰好这时起风了,冰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得人生疼。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江知予是开车带着她过来的,现在他把车开走了,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 可能是气的,也可能是难受的,也可能是不可思议,她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人居然就这么把她丢下了。 她茫然站在大雪里,突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觉得心口好难受。 好像有人用刀捅她的心窝子。 右手握拳,用力捶了两下左心口,缓过那阵让人窒息的疼痛,她才去拿手机,打给江知予。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起:“喂,陶陶,我这边走不开,你回去了吗?” 他的声音散在风雪里,变得有些模糊。 陶景妍压着心底的难受,一字一句问:“江知予,我是你什么人?” 电话里沉默一会儿,有些疑惑:“女朋友啊,怎么了?” 陶景妍突然冷笑:“你还知道我是你女朋友吗?你刚才二话不说,连句解释都没有丢下我就走的时候,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江知予似乎没明白她生气的点,听着她的冷声质问,语气也不太好:“我不是说了,有事,让你吃完回家吗?你现在又在耍什么大小姐脾气?” 陶景妍倏地怔住,反问:“你觉得我在耍大小姐脾气?” “难道不是?你能不能成熟点?没了我你是活不下去,还是怎么着?我非得什么事都得和你说明白是吗?” 陶景妍突然觉得很冷,刮在脸上的风很冷,手指被冻僵,心口一阵阵发寒。 那冷浸入四肢百骸,让她小小打了个颤。 一瞬间,她好像失去了质问他的力气,喉咙咽动两下,才说:“我明天飞新西兰,今天是我们今年最后一次见面,我想好好和你约个会,和大多数小情侣一样,去玩去闹。” “你有事,你可以和我说是什么事,我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非得拽着你不让你走。” “但是,你连句安慰都没有。这么久了,你一条信息都没有。你把车开走,就这么把我丢在路边,从来没想过我是什么心情。” 她站在广场上,大雪落在她头发上,肩上,路灯暖融融的。广场上有小情侣,小朋友在堆雪人,打雪仗,嬉笑怒骂,欢声笑语。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很红,嘴巴抿得很紧,小巧下巴上因为忍耐起了小褶,克制不住地发着抖。 她猝然吐出一口气,又长长做了一个深呼吸,吸进一口寒冬里冰冷的空气,冷得整片肺腑都发抖。 稳住声线,说完最后一句话:“你根本不在意我。” 说完,她挂了电话。 燕城冬日的夜风实在太冷,刮得脸好疼,她抬手想护一下脸,手指触及一片濡湿。 垂眸一看,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她狠狠擦了一下眼泪,小声嘟囔着:“哭个屁,才不要为他哭……” 然后她自己打了网约车回南湖别墅,可惜,网约车进不了别墅区。大门口离她家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她不想走,只能让司机来别墅区门口接她。 她挂断江知予电话之后,对方又给她打了几个,她没接,然后他就再没打过来。 彼时的江知予正黑着一张脸,等在医院手术室的走廊上。 因为孟桃还没到,她也没亲人可以在手术室外等着,如果手术中出现什么意外,没法通知。 本来想叫小林过来等着,但他和孟桃的关系不方便让第三人知道,尤其是小林,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又被套话。 他就只能自己在这儿等着。 陶景妍的指责让他哑口无言,但当时的那种情况确实救人比较重要。 但要和她坦白他救的是什么人吗?除非他疯了。 再和她说一次是朋友的妈妈?再一再二,不起疑才他妈有鬼了! 所以,就只能这么硬耗着。 等她稍微消气了,再哄吧,反正她很好哄的,总是很快就能哄好。 但他忘了,他能把人哄好,是因为他在陶景妍那里有特权。 一个小时后,孟桃急匆匆赶到,看到手术中的字样,几乎脱力。 江知予抬眸瞥她一眼,冷声道:“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孟桃看着冷脸安静坐在那里的人,道了声谢,坐在他旁边。 龙涎香和香草的尾调蔓延过来,江知予轻轻蹙了眉,他还是喜欢干净轻盈的玫瑰香。 “为什么不找个保姆在家看着她?” 孟桃长出口气:“找了,但被她气跑了,没人受得了她的脾气。” 尤其现在在知道她和江知予还有可能的情况下,更加颐指气使,刻薄得不像话。 保姆也是人,也有气,当然会在职责范围内给她找点不痛快。 她不痛快又开始大吵大闹,要辞退保姆,保姆巴不得被辞,收拾东西利落走人。 今天刚好又气走一个。 江知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桃花眼冷得不像话,语气更冷:“保姆不行,就给她再找个保镖看着!要多少钱我出!能不能别他妈总是找我?!” ? 第97章 你们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 孟桃被他的语气吓到,因为奔跑还没缓下来的心脏再次砰砰直跳。惊惧着,连身体都僵直住。 江知予似乎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来,再也不询问原因,直说:“明天,我给她配一个保姆两个保镖,每天24小时看着她。你不用担心她出事,也不用出了事就找我!” 今晚因为陶景妍的事儿,他本就堵得慌,再想到这些事都是因何而起,他气得要爆炸。 什么礼仪教养,都是放屁!他的本性天生就那么暴躁。 发泄完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发堵的感觉总算是舒服些。 他转头瞥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冷声道:“既然你来了,就在这儿等着,我有事,先走。” 刚走两步,孟桃就哑着嗓子在身后问他:“你不是说,我有事都可以找你吗?不是说请你帮忙你会帮吗?” 她没哭,但眼眶一片通红,不甘又倔强地盯着他的背影。 江知予脚步顿住,转身,低垂的眸子紧紧凝着她,冷声强调:“我说的有事,是指你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但今天这件事,但凡多找一个人看着她,但凡你找个态度强硬点的保姆,都不至于此。” 他反问:“你告诉我,这样你都做不到吗?” 他说完,不再过多停留,转身就要走。 孟桃看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终于憋不住,站起来质问他:“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发这么大的火,是我打扰了你和你那所谓女朋友的好事。” 刚才还大步流星往前走的人,在听到这句话后,陡地停下脚步。 转过身来,隔着长长的走廊看她,几乎是带着威胁地说:“和你无关。” 看他这模样,看来是被她猜对了。 她垂眸,倏地冷笑一声,再抬起眼皮时有了一种笃定的笑容:“你和她在一起不就是因为她的侧脸和我有几分像吗?” 江知予阴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谁告诉你的?” “没谁,我自己发现的。”孟桃没说那张照片,“我没记错的话,她好像叫陶景妍,是个编剧,长得确实还不错。” “而且,也不用谁告诉我,只要一看她的侧脸所有人都能明白。”孟桃放轻了声音,“可是,我不是回来了吗?你又何必去喜欢一个赝品?” 那天晚上,她把金荷奖颁奖典礼的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根本不用特意去找,陶景妍一出来她就知道,那晚江知予亲吻的人是谁。 那侧脸轮廓和她太像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江知予在她走后找了个替身。 她那晚激动得几乎没睡着,也更加确定江知予喜欢她,只是现在被那个替身吸引了目光而已。 江知予本来没打算让孟桃知道陶景妍的事,但既然都挑明了,那他也不介意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我不管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说过,我没想和她分手,我们好好的,会一直在一起。我对你没有一点感觉,甚至你对我而言是一个麻烦,只要你犯一点错,我就能正大光明解决你这个麻烦。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如果你还想好好待在聚昇就别多嘴。” “为什么?她不就是一个替身?!有什么好值得你留恋的?” 江知予抿唇,稍稍沉默。 孟桃以为自己有机会,正要继续说下去,就听见对面的人说:“不是。” 她没听明白:“什么?” 江知予:“她是她,你是你,你们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她在这世上,在我心里永远独一无二。你别再自作多情。” 这次,他是真的没有再管孟桃,径直离开。 孟桃站在手术室门外,怔愣着,不知做何反应。 不像吗?明明那么像。 说她自作多情,到底是谁先找了替身? 江知予这一晚被陶景妍扣了好几个电话,本来心里就犯堵,再加上孟桃的那些话,更是烦躁。 什么低头,什么哄人,都他妈滚一边去! 他坐在车里,直接给赵敬打了电话,让他滚出来喝酒。 俩人在酒吧玩到大半夜,勾肩搭背回到御景,沾床就睡死过去。 等他第二天早上醒来,陶景妍的飞机早就起飞了。 江知予看了眼时间,低骂一声,又继续睡过去。 下午,赵敬脑子清醒了些,问他:“江啊,你昨天约会把人丢大马路上,今天早上还不去送机,你就不怕陶妹妹一气之下把你甩了?” 江知予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咕嘟咕嘟灌几口,才说:“不会,她喜欢我喜欢得要命,舍不得。就是耍点小脾气,等回来哄一哄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好像这样就能安心一点。 他知道陶景妍在生气,也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但是他绝不可能在赵敬面前承认。 赵敬摊在沙发上瞅他一眼:“你果然好渣。” 江知予笑着踹他一脚:“滚!” 赵敬哈哈一笑,视线被对面收纳架上满墙礼物吸引,啧啧称奇:“你俩还挺有小情趣,买这么多在家里放着。” 江知予偏头一看,嗤笑一声:“她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中间那小陶人捏的你俩吧?”赵敬摸摸下巴,仔细端详一番,“你别说,还真挺像。” 江知予颇为得意:“嗯,她自己做的。” 赵敬轻叹一声:“陶妹妹对你,真是有心了。” 江知予看着那两个小陶人,轻笑,就是啊,陶景妍那么喜欢他,才舍不得离开他呢。 只是吵个架而已,等她回来哄一哄就好了。 年三十的晚上,他给陶景妍发除夕快乐,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 他就暗戳戳给周瑾之发消息,问他陶景妍在干嘛,最好拍一张照片给他。 周瑾之拍了,照片里的姑娘穿着裙子,正在院子里和几个小朋友一起放烟花。 院子里挂满了暖黄的小灯,远处夜色浓稠,树影婆娑,近处是细嫩的青草,她拿着烟花棒,笑得开怀。 江知予看着照片发呆,他的陶陶笑起来永远那么热烈,天大的事在她眼里好像也不过一颗小石头。 他叹口气,又给她发消息:[大过年的,你就这么冷落你男朋友?] 陶景妍过了很久才给他回消息:[哟,您今天不忙了?都舍得给我发消息了?] 江知予看着对话框里那阴阳怪气的回复,莫名心情好,也跟着阴阳怪气地和她聊天。 谁都默契地没有再提那天晚上的事。 那仿佛是个禁制,提了就得掰。 但不提不等于不存在。 三月底,陶景妍在赵敬的生日聚会上,听见了让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 ? 明天所有矛盾彻底爆发,后天就分手,鼓掌! 第98章 她只是一个替身? 三月底,晚樱还盛开着,晚上起了风,枝叶晃动间,粉白花瓣扑簌簌落下,浅浅铺了满地。 赵敬生日,在会所请了一堆狐朋狗友过来玩,场子开得极大,男男女女都有,作为死党,江知予自然不可能缺席。 陶景妍快到楼下时,收到江知予的微信:[来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很快就到了。] [好,在包厢等你。] 她依着江知予的给的包厢号一路找过去,路过一条回廊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话。 回廊边有假山流水,绿植环绕,假山下的小池子里还养了几尾锦鲤,两道人影在绿植间若隐若现。 是赵敬和江知予。 她笑着,正准备悄摸过去吓一吓江知予,就听见赵敬用异常夸张的声音说:“操!孟桃回来了你不告诉我?!我踏马今天碰到她的时候,还以为是陶妹妹,笑嘻嘻准备上去打声招呼,等她转过脸来一看,魂都快给我吓没了!” 陶景妍脚步顿住,有些疑惑,孟桃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 偷听是不光彩的行为,她本该离开,或者按原计划上去吓一吓江知予再问清楚,但她鬼使神差地挪到了拐角处,靠着墙壁,偷听。 江知予声音带笑,嘲讽道:“胆儿那么小,属耗子的?” 赵敬:“我他妈那能叫胆小吗?我差点就上去和人说,陶妹妹,今天我生日,你记得来啊。结果转眼一看,是孟桃,你说吓不吓人?” 赵敬声音突然低了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知不知道?” 江知予沉默两秒,话音依旧懒懒的,没什么所谓:“知道,回来有一阵了。” 赵敬突然爆发:“我操!江知予你个狗!她早回来了,你不说!要是哪天和陶妹妹撞上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江知予嗤笑一声:“她俩能有什么机会撞上?” 双方突然沉默。 陶景妍站在拐角处,突然觉得呼吸有点急,心脏不知是慌的还是乱的,突突直跳。 赵敬的声音又压低了点,问江知予:“现在孟桃回来了,你怎么办?” 江知予:“什么怎么办?” 赵敬:“别装傻!你当初不就是看陶妹妹侧脸和孟桃几乎一样,才把她放在身边当替身的。好了,现在正主回来了,你说怎么办?” 陶景妍后背贴着墙,双腿却一阵阵发软,没有拿包的手得用力撑着墙壁才能勉强站住。 赵敬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劈下来,劈得她脑子嗡嗡作响,乱成一团浆糊,理不清思路。 那种感觉就好像老式电视收不到信号时满屏雪花的模样,沙沙地响着,找不到一个定点。 她明明听清了,却依旧吃力地思考着:什么意思啊?他们说的话什么意思啊?孟桃是谁?什么叫替身啊? 没等她思考明白,又听到江知予的声音。 “还能怎么办?就这样呗。”那人语气懒散,带了点浮浪的笑,寻不到半点真心,“她对我一见钟情,现在爱我爱得死去活来,舍不得离开我,又好哄,不会真和我分手。” 说完,他想起什么似的,又提点了一句:“哦,对了,把你那张破嘴管好,别让她知道这事儿。” 一见钟情,爱得死去活来,舍不得离开,好哄…… 原来这就是江知予对她的印象。 他把她当成另一个女人的替身?当成他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容器?所以她看到的,感受到的爱都是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感情投射? 她很想冲过去问一句:江知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可以供你随意玩弄的小宠物吗? 我是对你一见钟情,我是很好哄,我是很喜欢你……但是这就是你随意羞辱我的理由吗? 陶景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会所的,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在车里,手机屏幕上是刚刚发出去的消息。 [抱歉,我今天晚上可能来不了了,家里出了点急事,我得回去一趟。帮我和赵敬道个歉,生日礼物改天给他。玩得开心。] 看向屏幕的视线有些模糊,她擦了擦眼睛,才发现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划过面颊,唇角,汇聚在小巧的下巴尖,一滴一滴砸落。 有好几滴溅到了手机屏幕上,像莹白屏幕上开出的一朵小花,那些花模糊了字迹。 江知予给她回了一条短短的消息:[好,开车慢点,到家说一声。] 她忍着心口的揪痛,回:[嗯。]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车开回景华的,只是强制性清空脑子里所有的内容,强迫自己不要乱想,像个傀儡一样执着地往前走。 回到家,打开门,灯光洒满整个客厅,明晃晃的,照亮这个家里的每一处。 玄关柜上他送的小陶人,小花瓶,自由女神小象。往前走,边柜旁边还站着精致漂亮的彼得兔,欢迎主人回家。 客厅茶几和餐厅桌上都放着他示好时送的小陶人花瓶,今天花瓶里的话换了一束,但依旧娇艳。放茶具的地方收藏了很多他淘来的漂亮杯子,茶壶。 还有好几把艺术家椅子摆放在沙发旁,这套房子里很多很多东西都是他送的。 她失神地坐在沙发上,双腿蜷起,抱着自己的膝盖,下巴就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漂亮的眼睛失去光彩,像是被人抽走所有神志,呆呆地看着透明茶几边角。 其实她的眼睛现在有点热,也有点痛,脑子像是被人拿着电钻,不停往里钻,有一种尖锐而剧烈的疼痛。 思绪克制不住地飘散,去想江知予,去想那个她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孟桃。 每当那些想法要四散,要像野草一般疯长着去调查,去窥探江知予和孟桃时,她就会让自己停下来,不断安慰自己。 没事的,陶陶,别乱想。 交往这一年,你能感受到江知予的喜欢的,那些不是假的。 还有这满屋子的礼物,都是他的心意。那么真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赵敬只是作为外人说了两句话而已,他并不了解你们的真实情况,谁知道那些话是真是假呢? 可是…… “她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离不开我,又好哄,不会和我分手……” “这事儿别告诉她。” 别告诉谁?孟桃还是她? 为什么不能告诉? 因为你心虚了吗?还是你没玩够,想左右各占一个? 心口一阵钝痛,她猛地捂住心脏位置,歪歪斜斜倒在沙发上。 视线一片模糊,春夜更深露重,冷得她不住地发抖。 ? 第99章 撞破 陶景妍就着一个姿势在沙发上窝了一夜,眼泪已经流干了,视线有点受限,眼睛估计肿得不能看。 这晚她想了很多,无数次想要找人去调查江知予和孟桃,又无数次生生遏制住。 因为她想到很多她和江知予相处的点滴,恋人之间最忌猜疑,她不应该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去调查他的过去。 感情危机不是靠调查就能解除的,她要尊重他,要认真听他解释。 然后她动了动,从沙发上起来,拿了冰袋敷眼睛消肿。又去衣帽间,换上新的小裙子,给自己化了淡妆,遮住眼底的青黑,开车去聚昇。 她不喜欢逃避,有了问题就解决,现在,她要去找江知予问清楚。 车子停在聚昇楼下时,刚好早上十点。 进入大楼内部要刷员工卡,去总裁办有专属电梯,要刷权限卡,刚好,她都没有。 之前陪江知予来的时候大多是周末,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到总裁办,所以整个聚昇认识她的人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她在聚昇大堂的等候区沙发上坐下,给小林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陶小姐,您找小江总吗?” “嗯,我……”一夜没睡,又一直在哭,她的嗓子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有点哑。她轻咳一下,才哑着声音继续说,“我有事找他,现在在大堂,你能不能下来,带我上去。” 江知予现在在看文件,不是很忙,他这边也不差那一时半会儿的,便应下来:“好的,您稍等,我现在下来。” 电话挂断,前台小妹端了一杯水过来:“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前台小妹说着,突然卡了一下壳,才继续往下说。 因为她感觉这张脸,好像有点眼熟。 陶景妍接过她的水,很柔和地朝她笑了一下:“不用了,谢谢,有人会来接我。” 前台小妹也朝她笑笑:“好,那您稍等。有需求您可以直接找我。” 回到工作岗位上,前台小妹还在不停朝她这边看,边看边和另一个女孩子八卦:“我怎么觉得她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就一个背影,你从哪儿看出来的眼熟?” “哎呀,不是背影。是侧面,好像在今天早上才见过。” “啊?你瞌睡还没醒吧?” 前台小妹估计也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便没再细想,专心工作。 小林从总裁办专用电梯下去的时候,另一台电梯刚好打开,孟桃正抱着一叠资料往江知予办公室走。 这些资料本来轮不到她送,但总监指名道姓让她送,算是正中下怀。 因为她在公司其实很难遇到江知予,层级不同,她又经常出差,最容易见面的食堂基本也见不到他的影子。只有他来投资部开会或者需要送资料到总裁办的时候,她才能见对方一面。 但江知予也只是把她当成普通员工,从来不会多看她一眼,公事公办,冷漠得叫人心寒。 秘书刷了卡,和里面通报一声:“江总,投资部来送资料。” 里面传来男人不带情绪的声音:“进来。” 秘书退到一边,孟桃抱着资料进去,视线内是对方低垂的眸。他正在看资料,神情严肃,眉心轻轻皱着,似乎有不满的地方。 孟桃朝那张宽大的办公桌走去,轻声道:“江总,这是收购案的资料,您看一下。” 闻言,江知予愣了愣神,稍稍抬头,锐利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怎么是你来送?” “总监有事,让我先送上来。” 江知予看着她手里的资料,扯了扯嘴角,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真是一清二楚。 “放着吧。”他低头,继续看手里的资料,说话声音有点冷,“回去告诉他,不想送以后就都别送了。” 孟桃抿了抿唇,将文件放在他办公桌上。 办公室的门就是这时候打开的,小林带着陶景妍往里走:“小江总,陶小姐……” 话说到一半,他卡住了,一动不动挡在陶景妍面前,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总裁办的孟桃。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妈蛋,完了。 同样的,听到小林的声音,江知予和孟桃也下意识朝门口看去,脸色均是一变。 小林当机立断:“我不知道您现在有事,您先忙,我一会儿再来。”说着就要带陶景妍出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身后人发颤的声音:“小林,你让开。” 小林下意识转身,急忙道:“陶小姐……” 江知予猛地起身,从办公桌后出来,神色焦急:“陶陶,你怎么来了?” 陶景妍闭了闭眼,鼻音浓重:“我看见了,别挡了。”她停顿了一会儿,深吸口气,哑着嗓子问,“你挡得了一天,你还能帮他挡一辈子吗?” 在孟桃稍稍转头侧向她的时候,那张侧脸准确无误落在她眼里。 一个转头的时间,或许都不足一秒,但那一秒却在她视线里无限延长,她仿佛在这里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小林哑口无言:“陶小姐,你信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保证……” “没事,”她现在依旧保持镇定,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你出去吧。” 小林转头看了看江知予,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人脸色非常糟糕,双唇紧抿着,透过他的肩膀,死死盯着陶景妍。 作为总助,小林见过江知予很多模样,专注的,果断的,冰冷的,谈笑风生的。也见过他各种疲惫的,萎靡的,厌烦的,暴跳如雷又或者放荡不羁的模样。 但这是第一次,小林在他脸上看到了慌乱。 江知予沉着声音开口:“小林,先出去,别让人进来。”而后,他转头瞥向孟桃,声音更冷,“还有你,出去。” 这事儿不是小林能掺和的,他退开,握住总裁办沉重大门的扶手:“小江总,我就在外面,您有事叫我。” 话说完,却没立刻关门,直直看向孟桃,却见对方视线一直落在陶景妍脸上。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娘,叫道:“孟桃!” 江知予是断然没想到会发生今天这种事的,一时间心如擂鼓,乱七八糟的情绪翻涌上来,让他怒喝一声:“出去!” 孟桃被这声怒喝吓得浑身一抖,抬眸,对上他冰冷如鹰的视线,只觉得心跳猛地一滞,再不敢停留。 提步就要离开,却听见陶景妍嘶哑的声音:“你不能走。”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继续道:“我们之间……你最重要,你不能走。” ? 第100章 原来你叫的不是陶陶,是桃桃 江知予站在陶景妍面前,挡住孟桃的视线,大掌握住陶景妍手臂,用近乎安抚的声音说:“陶陶,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让他们先走,我说给你听。” 陶景妍抬眸,漂亮的眼睛染了血色,红得不像话。 眼眶里蒙着厚厚一层水雾,她刚才一直忍着,没让它掉下来,却在抬头看清面前这个人时,再也忍不住。 那些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滚落。 她声音沙哑,哽咽着问:“你说什么?继续骗我吗?说她站在这里只是巧合。还是说,你有多爱这个女人,才会在她离开之后,找了我这个替身?” 江知予瞬间慌乱,脸上的震惊再也藏不住。 慌乱,震惊?原来他也有这样的表情。 可是在她的记忆里,他永远都散漫不羁,嘴又臭又毒,脾气也不是很好,总是阴阳怪气,连句好听话都不会和她说。 她以为他是生性使然,她知道他身上有很重的责任,她知道他从小玩闹的时间就比别的孩子少。 可她现在才明白,他对她的轻视,不在意,坏脾气都是因为她不是他爱的那个人。 所以好一点,坏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都不重要。 果然,面前的人神色一凛,眉眼间都哑着沉沉怒意:“谁告诉你的?” 陶景妍笑着反问:“重要吗?” 江知予还想再说什么,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人,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 他转头瞪着孟桃:“我他妈让你滚!你没听见吗?!” 孟桃哑然,看着泪流满面的陶景妍,又看看满脸怒容的江知予,温声道:“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她之前还想着怎么打断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没想到陶景妍自己送上门来了。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陶景妍突然提高声音:“我说了,不许走!” 三方僵持不下,小林无奈,只好先关闭大门,将里面的一切隔绝。 陶景妍挣开江知予的手,退到一侧。一抬眸,又看到孟桃那张几乎和她一样的侧脸,再也维持不了体面,指尖颤抖地指向她,问江知予:“你说,她是谁?” 江知予双唇紧抿,死死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回答:“一个……大学同学。” 记忆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他的一句“大学同学”,让她不可避免地想到被他丢下的那两次。 不对,或许是三次? 刚才她就觉得对方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想循着记忆回溯,可现在她的脑子乱糟糟的。 停滞片刻,她又看向孟桃,颤声问:“你呢?你来说,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我说了,她只是一个……” “你闭嘴!” 江知予直觉不能让孟桃说话,否则就真的完了,但他才刚开口,就被陶景妍厉声打断。 “你闭嘴,我没让你说话。” 她近乎自虐般要听见一个答案,即便那个答案会让她遍体鳞伤。 和孟桃对视的瞬间,她看见对方微微上扬的嘴角和带着挑衅的目光,就这么不遮不拦地落在她身上,好像笃定了她会输。 接着,她就听见了孟桃的声音:“我是孟桃,和知予确实是大学同学。” 她稍稍侧头,迎上江知予警告的视线,沉默两秒,一字一句道:“他追过我两年,后来我选择出国留学。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他了,现在也是。” “我去年回来,进了聚昇,因为想离他近一点,想和他一起工作……” “闭嘴!”她还想说什么,被江知予喝住,乖乖闭了嘴。 不过,光是这几句话已经足够了,她已经赢了对面那个冒牌货。 因为她每说一句,陶景妍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已经白得像纸片,不见半点血色。 那双通红的眼眶和湿漉漉的黑眼珠,是她脸上唯一的浓墨重彩。 陶景妍怔怔看着江知予,轻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陶陶,别乱想,你听我说……” 他想去拉陶景妍,对方却猛地退开一步,躲过他的触碰。 两人对视着,江知予发现陶景妍的表情在一寸一寸崩坏。 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无法遏制的心慌。就像他正踩在冰面上,脚底是冰冷刺骨的海水。 他踩着的这块冰就快要塌了,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 他看见对面女孩毫无血色的唇颤抖着,声音沙哑干涩,却依旧逼着自己说出口:“所以,你叫的从来不是我……” 江知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陶景妍也不需要他回答,从昨天晚上,到今天踏进这间办公室前,她一直克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平白制造误会。 很多事情都没有说清楚,不能妄下定论,不能随意猜忌,要相信江知予。 可现在,事实就站在她面前,比一千句一万句解释的话都要来得真实。 它明明白白告诉她——你只是一个替身。 她一直克制的思绪终于疯长,像无数缕泛着光的莹白丝线,穿针引线般,将现在和过去尽数相连,让她可以看清记忆中的每一个碎片,每一个节点,每一个她曾那么心动的时刻。 然后停在一切开始的时刻。 她看着江知予,晶莹的泪珠不停往下滚落。这一刻,她好像体验到了什么叫万念俱灰,像海啸一样,铺天盖地,兜头浇下。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初夏,你拉着我的手,叫我的名字……” 她闭了闭眼,紧紧咬住牙齿,才终于溃败般开口:“原来你叫的不是陶陶,是桃桃,对吗?” 她剖开心肺,自虐般将两个字分得更清楚,让在场的人听清,也分清:“不是景德镇陶瓷的陶,是夏季桃子的桃,对吗?” 江知予听见自己脚下的冰碎了,他正在往下坠落。 冰冷的海水从脚底将他淹没,掐住他的喉咙,堵住他的嘴巴。 让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一眨不眨看着对面的姑娘,心底惴惴难平。 陶景妍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她流着泪,却又突然笑了:“……我就说,我们……我们都没有见过,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亲近的人怎么叫我……” “你明明叫的是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她看着江知予,轻声问,“你为什么要骗我呢?在酒吧的时候,我问你的时候,你大可说你认错了人,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怕知道她的存在,我不介意你那时依旧喜欢她。我喜欢你,我可以追你,我可以和她光明正大竞争,我可以承担任何好的坏的结果,起码我知道我努力过,我不后悔。” “可是,江知予,你到底为什么要骗我?” 江知予有些不知所措,喃喃开口:“陶陶,你听我说……” “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的侧脸,因为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你从头到尾只是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人的替身,当成了你对另一个人感情的容器!” “所以,你追过一个女孩两年,却在和我相处的时候,对我那么坏!” ? 第101章 绝望 庄明玉曾说,她喜欢探索,从不缺乏行动力,有敢于承担的勇气,也不怕重头再来。 可除了这些以外,她还是一个很干脆的人,爱的时候要爱得干干净净,要做唯一。离开的时候,也要干脆利落,要把所有的事都理清楚,弄明白。 即便刀割斧砍,满身疮痍,也绝不装糊涂。 留着那些幻想有什么用呢?到头来不过都是虚情假意,没有半点真心。 现在,她和江知予之间的真相就站在一边,脑海中翻滚着和江知予相处的无数画面,她站在这些回忆中间,惊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以为是她的爱情,到头来其实是别人的。 她剖开心口,将那叫人难堪的事实直白无误说出来之后,内心只觉一片荒凉。 如海啸般激烈的情绪过去,她开始冷静又绝望地把种在她身体里的回忆拔出来。 “因为我这张侧脸,你才会在酒吧故意勾搭我,等我。你看了我一晚上,替我挡酒,带我开房,进入我的身体,叫着我的名字,脑子里想的其实都是她,对吗?!” 江知予眼神闪烁,喉结不停滚动。 他想解释,想说不是。那天晚上,他没把她当任何人,他清楚明白地知道他亲吻的人是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想任何人。 但他却没法否认,他确实因为她的侧脸,故意勾搭她。 陶景妍看见他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又紧紧闭上。 她闭了眼,心脏传来剧烈疼痛,像是有人将冰锥狠狠刺入她的心脏,冻得她浑身发抖。 偏偏她还要握住那根冰锥,再用力往里刺。 “所以我故意整你,你说算了,也只是因为我像她。你在我身上又看到她了,对不对?” 江知予还是沉默。 “你从德国给我寄小陶人,也只是因为我和你闹别扭,你看不到你想看的侧脸了,对不对?” “没有!不是!”江知予立刻否认。 别的可以说他存了私心,但是这件事不是,买那些陶器的时候,除了她,他没想任何人。 可这句反驳实在没什么力量,就像是狗急跳墙,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陶景妍没有理他,继续打碎那些过往:“因为我和她有一张同样的侧脸,你才会在收藏馆开幕那天对我大发雷霆。你是觉得我侮辱了她是吗?” 江知予愣了,赶紧解释:“不是的,那天我只是因为太生气。我气有那么多人找你,气那个老男人欺负你……” “那你为什么要把火发在我身上呢?” 江知予瞬间哑火,对啊,是别人找她,又不是她找别人。是别人欺负她,又不是她欺负别人。 为什么要把火发在她身上呢?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对她抱有强烈的占有欲,谁碰都不行。 “你还记得你那天对我说了什么吗?” 江知予嗓子发紧,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因为他那天情绪不稳定,什么伤人的话都可能说。 没等他问,陶景妍已经说了一句让他心底发凉的话:“你说,你特别喜欢我的侧脸。” 江知予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陶景妍却崩溃般大口吸着气,眼圈越来越红,眼泪越滚越多。 她真的是一个不喜欢记坏事的人,因为记坏事很费神,会消耗她很多能量,可是现在她能想起来的全是坏事。 她捂着自己心口,像是忍不了疼一般稍稍弯腰,江知予下意识想伸手去扶她,她又后退一步,伸手挡住他。 “别过来!别靠近我!” 他的脚步顿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大口吸着气,平复了一点情绪之后,再次站直身体,继续理清那些混乱的记忆。 “我之前问你喜不喜欢我,你否认得很干脆,还怪我生气。我从那时候就该明白的,你从来就没有喜欢我。” 陶景妍抬头,平静地看着他,声音沙哑哽咽:“如果我是孟桃,你会带我去那场满是羞辱性的私人聚会吗?” “应该不会吧?”她凄惨一笑,“毕竟你那么喜欢她,喜欢到去找一个替代品。” “我没有!”江知予坚定否认,“我那天没有想让你不开心,我只是想让你在我身边。我都算好了,你过来,我陪他们再玩一局就走。我真的,真的,没想让你不开心。” “不重要了,都无所谓。”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争辩。 “如果我是她的话,你应该一早就会提出要和我交往吧?而不是等着我先开口要一个身份。” “如果是她问你愿不愿意当她男朋友,你应该会一口答应吧?而不是犹豫好久,才不情不愿说一句好啊。” “不是!”江知予觉得这件事在持续走向崩坏,再不制止,就真的无可挽回了,“陶陶,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事情不全是你想的那样……” “不全是?”陶景妍喃喃着,“那就是大多数都是了?” “是就是吧,无所谓了。但是,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她在后面加重,“别骗我。” “好,你问,我不骗你。”什么都好,只要能让她转移注意力,别再总想着这些事。因此,江知予应答得很干脆。 陶景妍的视线又落在孟桃身上,停留片刻,转回来,和江知予对视。 “你为了她,曾经放弃我三次。第一次,是周瑾之和郁霏住院那次,你说你有朋友有事。第二次,在演唱会会场前,你丢下我就走。第三次,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把我丢在了餐厅。其实泡温泉那天,你也和她在一起对不对?她叫你了,我听见了她的声音。” 江知予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双唇微张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出他的犹豫,陶景妍加重声音:“不许骗我!是,还是不是!” 江知予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推力,那推力无形无质,却将他硬生生推离面前的人。然后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天堑鸿沟,让他再也跨不过去。 巨大的慌乱包裹着他,让他不敢开口。 陶景妍厉声道:“回答我!” 江知予站在原地,双唇紧抿,眉心微微蹙着,喉结滚动得艰难。 好半天,才几乎咬着牙吐出一个字:“是。” 那一刻,那种被烈火灼烧成灰烬般的痛感再次袭来,疑问被验证,她好像瞬间失去了力气,变成了一只毫无灵智的傀儡。 提问好像已经变成了一种生理本能,即便万蚁噬心,她也要将她脑子里,心尖上最后那根洞穿她身体的刺狠狠拔出来。 她不再保留,将她脑子里最屈辱,最难堪,最委屈,最让她疼得钻心刺骨的话发泄出来。 “所以,江知予,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无数次亲吻我,拥抱我,和我约会,上床,想的永远都是另一个人,对吗?!” 她拧着眉,忍着痛,双眼通红却倔强,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否则,你怎么会,从来不曾对我说喜欢。” ? 第102章 分手 像是一块巨石轰然砸落,狠狠砸在江知予心上,他几乎再也控制不住,大步走到陶景妍面前,抓住她的手用力把她抱进怀里。 沉稳的木质香钻入鼻腔,那是陶景妍最熟悉的味道,因为他上班的时候不会喷乱七八糟的香水。 鼻尖被迫抵在他肩膀,泪珠滚落沾湿他的西服。 他的力气很大,她在他怀里挣脱不开。 对方急切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不是,你别乱想。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想别人,我知道你就是你,我知道。” “你骗我,你又骗我……”陶景妍无助哽咽,“你明明无数次想的都是她……” 她稍稍仰头,通红的眼看着头顶天花板,长长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说:“分手,我们到此为止。” 江知予怔然,怀里的人趁他愣神的功夫,用力推开他。 他脸上似乎还挂着迷茫和震惊,像是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的,眉尖轻轻皱起,话语里夹着几分戾气。 “你说什么?” 陶景妍哭得乱七八糟,却站得笔直,神情语气都坚定:“分手!从今天起,我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说完就要走,转身之际却被人用力抓住手腕。 那人抓得极紧,话音泛着冷:“话都没说清楚,你想去哪儿?” 陶景妍挣了挣,没挣开,哑声道:“放开。” 江知予没放:“我说了,把话说清楚……” “啪——” 江知予话没说完,猛地被人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的太突然,让人毫无防备,江知予的脸被扇得偏向一旁。 在一旁的孟桃被吓到,惊呼一声,想走过来。 刚一动就被江知予冷喝:“站那儿,别动!” 孟桃站在原地,没敢再动。 江知予眉眼狠厉,透着冰,脸颊一阵阵发疼,他用舌尖顶了顶嘴角,尝到一点血腥味。 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扇巴掌,还是被一个女人扇巴掌,还打破了嘴角。 这等于活生生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同样是在侮辱他。 他转过头来,脸色阴沉得吓人,黑洞洞的眸子里像是燃着两团怒火,灼灼火光几乎将人烧成灰烬。巨大的心慌,不安,在这一巴掌下都变成翻天的愤怒,恨不得弄死面前这个人。 陶景妍就这么直愣愣看着他,丝毫不退让。 江知予突然一扯嘴角,松了抓住她的手,抬手抹了一下唇角破口处,指尖上一抹殷红血迹。 他看着那点红色,笑容加深了些,却冷冰冰的,不达眼底。 手指相碰,搓了搓那些血渍,那抹殷红便在他指尖扩散,一点一点晕开,成了浅色。 他不舒服,向来不会让别人舒服,别人让他不高兴了,他会十倍百倍尽数奉还。 于是,他视线落在面前那张倔强的脸上,一字一句道:“你不是问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总想着别人吗?” “我本来是打算好好哄哄你的,毕竟我对你还有点感觉,还没那么快厌烦。” “但你既然那么不知好歹,那我也没必要和你浪费时间,你不就是想知道答案吗?行,我全告诉你。” 这一巴掌打碎了江知予的自尊,打到了他的痛处,他说话再没顾忌,什么难听说什么,专挑她心窝子戳。 “你说得对,如果不是你这张侧脸,我以为我真会多看你一眼?真会纵容你,花那么多时间和你玩儿?” “交往?”江知予嘲讽地笑了一声,“那不过就是把你放在身边睹物思人罢了,你真当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至于喜欢,你说得也对,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因为根本没必要!” “比你漂亮,比你乖巧,比你温柔的女孩一抓一大把,你以为我凭什么把你留在身边?不过是我养在身边的宠物,要分手也应该由我来说,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人就是这样,明明已经知道的事实,非得听对方再说一遍。 好像这样就能在那些只言片语里找到一点点不那么让人难过的证明蛛丝马迹。 但现在,两个真相都站在她面前,都那么赤裸裸地羞辱她。 陶景妍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死过一次。 要不然刚刚明明刺痛难忍的心脏,为什么好像突然麻木了,停滞了,连带着全身血液也停止流动,像一滩死水,冰冷寒凉地积攒在她身体里。 因为激动而哭红的脸,此刻却惨白如纸,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滚落,雾蒙蒙的眼看着他,里面的情绪如枯枝败叶散落一地。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话说出口,就长在了心里,无论好的坏的,落了地,生了根,发了芽,从此枝繁叶茂,再难拔除。 江知予发泄完,陶景妍彻底心死,孟桃满眼欣喜。 她嘴唇颤了颤,突然轻轻笑开,再开口时,嗓音涩哑:“原来这就是你的真心话……” 迷蒙的视线在他和孟桃身上流转,又轻轻开口:“那我该感谢你今天和我说了实话,没让我继续糊涂下去。” “既然你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那我这个……”她用力咽了一下,才哽咽着继续说,“赝品……也该退场了。” 她今天要斩断自己所有退路,所有妄想:“既然如此,那我大方点,我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幸福长久,白头到老。” 她强迫自己说完那些话,再不停留,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又缓缓关上。 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江知予眼底,有那么一刻,他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感受到心口处传来一阵挛结的疼痛。 但又被那一巴掌带来的愤怒,狠狠压制,不让他再去想,再去感受更多。 办公室里,只剩下孟桃和江知予,气氛安静得可怕。 好一会儿,孟桃才缓步上前,温声开口:“知予,你的脸……” 江知予冷冷扫她一眼:“没你的事儿。” 说完便回到办公桌后坐下。 孟桃踌躇了一会儿,知道他现在状态不好,小声道:“那我先回去了,你的伤记得处理。” 话音刚落,江知予冷眼扫过来:“去哪儿?” 孟桃:“回投资部。” 江知予冷笑:“没听见人家祝我们白头到老吗?你现在出去是什么意思?打我的脸?”他的声音更沉,“坐那儿,等着!” 孟桃便不再多说,乖乖坐在沙发上。 陶景妍出去并没有立马离开,一阵翻天覆地的恶心包裹着她,她捂着嘴,匆匆跑进卫生间。 随意打开一个隔间的门,跪倒在地,扶着马桶不停干呕。 脑子里想的全是江知予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和她亲密纠缠的每一刻,想的都是别人。 一瞬间,恶心的感觉更加浓烈。 在不断的干呕声中,她有些绝望地想: 她第一次谈恋爱就谈成这样,以后要怎么办啊? ? 第103章 难受 秘书室一共5个秘书,小林是秘书头头,其余还有2男2女。 小林从办公室出来后,一直守在门外没离开,他也不知道他在门外焦急等了多久,办公室大门突然打开,陶景妍面色苍白,满脸泪痕地出来。 心底陡地一惊,下意识想去扶她:“陶小姐,你……” 他刚伸出手,陶景妍却突然捂住嘴,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走去。 一看这情况就不对,他赶紧让两位女秘书跟上去。 陶景妍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吐也吐不出什么,只是真的很丢人,很不体面,她从来没想过,她也会有那么难堪的时候。 情绪好一些的时候,她在两位秘书的搀扶下在洗手池边漱了口,用冷水泼了泼脸。 三月初春,连水都是冰冷寒凉的,浇在脸上,像冰刺一样,也激得她清醒几分。 她从洗手池边抬起头,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眼睛明明还红肿着,嘴角却扬起笑意:“不好意思,我有点失态了。” 两位秘书没多问,笑着说没事,扶着她往外走。 小林见她出来,匆匆迎上去:“陶小姐,您没事吧?” 陶景妍摇摇头,手还在发抖:“你可不可以先送我下去,再帮我找个代驾,我现在没法开车。” 她的声音很哑,快要听不见,小林有些担心:“陶小姐,你的声音?” “没事,可能就是哭太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小林作为局外人,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把她送回家了。 一路上,陶景妍都非常安静,如果不是后座传来的抽泣声,小林会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其实她现在确实很疲惫,脑子里像插了无数根尖刺,很痛。心脏也像是被人狠狠攥着,揪疼得厉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小林一直把她送到景华,又扶着她进了家门。陶景妍踢掉鞋子,朝沙发走去:“好了,我已经到家了,别担心了,你去忙吧。” 小林想了想,还是说:“陶小姐,虽然我不知道您和小江总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您有问题想问的话,可以随时找我。这几年我跟在小江总身边,对他还算了解。” “谢谢你,小林,但是不用了。”陶景妍声音轻轻的,“我们刚才已经说清楚了。对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以后你不用再照顾我。你出来已经很久了,快回去上班吧。” 小林抿唇,哑口无言,踌躇片刻,只道:“好,那您好好休息。” 房门关上后,整套房子便安静下来。 明明窗外春光正盛,枝头新绿,鸟雀啾鸣,她却仿佛身在隆冬,浑身冰冷,克制不住地发抖。 空茫的视线落在茶几上,上面是小陶人花瓶,她蹙蹙眉,起身离开去卧室。 可从客厅到卧室,一路上都是他送的东西,挂画,小夜灯,各种装饰品,直到进了卧室,还有他送的各种小摆件,卫生间里有他的牙刷,剃须刀,浴巾,浴袍。衣帽间里有他的几套正装,几套休闲服,还有睡衣。 这个家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陶景妍站在卧室,茫然又无助地蹲在地上,心口的疼一阵一阵泛上来。 可是这里明明是她的家啊…… 几分钟后,她突然站起来,红着眼睛往外跑,好像身后有猛兽在追赶。 她换了鞋子,拿了手机和车钥匙,找了物业,开车送她去天心壹号院。 - 陶景珩的工作时间不太固定,案件多,或者需要参与各个公司融资项目的时候,就会很忙,可能从早上九点,忙到晚上十二点也不带停的。 偏偏他还是律所大老板,有的时候会更忙,他不仅掌握燕城大部分公司的资产情况,还教他们风险规避。但不忙,也没有应酬的时候都会在七点准时到家。 他这边同样有私人管家在照顾,如果他要回家,会提前和管家说,管家会让保姆掐着时间做饭。 这天,赵姐同样在差不多的时间上门做饭,一开门就看到一双女士小皮鞋随意摊在玄关处。 她有些奇怪,她是陶家的佣人,年岁稍长,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照顾陶景珩的餐食,这么些年,除了家里的小姐夫人,她可很少在陶景珩的住处看见女士鞋子。 换了鞋往里走,接近客厅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细弱的抽泣声。 她吓了一跳,问:“谁在那里?” 没人回她,她大着胆子靠近沙发,就看见上面团了一个人,蜷缩着抱着自己,眼皮红肿得不像话,一抽一抽吸着气。 “呀!”看清沙发上的人时,赵姐惊呼出声,“二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陶景妍性格好,陶家上上下下都喜欢她。 赵姐在陶家当职的这些年,可没见过陶景妍哭,骤然见到,有些惊诧。 陶景妍本来已经没哭了,赵姐这么一问,她鼻尖一酸,又忍不住掉眼泪。 边掉眼泪边用气音说:“我难受。” 赵姐急了:“哪儿难受啊?是不是肚子疼?吃止痛药了吗?头疼?是不是发烧了?”她摸摸陶景妍的额头,好像是有点烫,“你等等,我去拿个温度计给你量量。” 陶景妍摇了摇头,手指点了点心口:“这里疼。” 赵姐:“啊?” 陶景妍不想说话了,她把自己埋进抱枕里,呜咽着:“……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去做饭吧。” 她这种不合作的态度,赵姐也没办法,毕竟陶景妍是主家,她也不好拽着人家。 只能起身,赶紧给陶景珩打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什么事?” “景先生,您可能得早点回来,”赵姐看看沙发上缩成一团的人,说,“二小姐在您这儿,说她难受,眼睛都哭肿了,现在还哭着呢。” 陶景珩稍稍一怔:“陶陶哭了?” “对啊,哭得可伤心了。” “我知道了,你先做饭,我马上回来。” 陶景珩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到家,换了鞋匆匆往客厅沙发走,果不其然看到缩成一团的陶景妍。 他走到沙发旁蹲下,撩开妹妹乱糟糟的头发,看见一双红肿的,像被蜜蜂叮过的眼睛。 此刻,那泪珠里还含着晶莹的泪珠。 他看得心疼,碰碰妹妹柔软的脸颊,小声问:“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陶景妍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嘴巴一咧,大哭出声:“哥,我难受……” ? 第104章 拉黑 陶景妍成年以后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是看电影看哭的,还有一部分是因为郁霏哭的,但大多都收着。大多数时候她明媚热烈,拥有让别人,也让自己开心的能力。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毫无形象地大哭,说难受。 陶景珩伸出手臂,抱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大掌轻轻抚碰她的后背:“所以发生了什么?要和我说说吗?” 陶景妍浑身无力地靠在他肩上,连环住他脖颈的力气都没有,两条手臂悬垂着从他后肩耷下去。 她伏在陶景珩肩上放声大哭,哭到几乎出不了声。 浑身都在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自她身体里碎裂了,肺腑,血管,骨骼,在经历一阵阵剧痛后,轰然炸裂,苦苦撑着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住,变得血肉模糊。 她本来在大口大口呼吸,可是后来空气好像变得稀薄,无论她多么努力,多么想要再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是徒劳,那空气进不到她肺里。 陶景珩骤然意识到她的不对,将她微微推开,脸色一凛,匆匆将她放在沙发上,大掌捂住她的口鼻,引导她:“陶陶,吸气,呼气……不要急,吸气,呼气……” 他边说着,边朝厨房喊:“赵姐!” 赵姐打开厨房的门,应道:“怎么了?” 陶景珩沉声吩咐:“拿个保鲜袋过来,快!” 赵姐一路小跑着拿了保鲜袋过来,陶景珩撑开保鲜袋,拢住陶景妍口鼻,五指将四周封死,再次引导她慢慢呼吸。 赵姐在一旁都看傻了,她是做梦都没想到,陶景妍能哭到呼吸碱性中毒,这要是没人看着她,那还了得。 保鲜袋里的二氧化碳被不断吸进陶景妍肺里,她过呼吸的症状渐渐缓解,整个人却依旧软绵绵地伏倒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陶景珩双唇紧抿,神情严肃,镜片后眸光锐利,冰寒。 他一言不发看着沙发上慢慢恢复呼吸的人,大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许久后,才问:“好点了吗?” 陶景妍细弱地点点头。 “那你现在愿意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手心用力按紧心口,好一会儿才声音渺茫地说:“我……分手了。” 一边说着,眼泪又克制不住地流出来,她的声音很微弱,陶景珩要认真听才能听得见:“我不后悔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我接受他移情别恋,接受他不那么喜欢我了,接受他爱上另一个人……” “……因为我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人的心意总是在变,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周瑾之。” “可是,我没有办法接受,我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我不敢想象,我曾经拥有的,得到的爱是假的。” “我没办法接受,我只是他对另一个人的情感容器。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她哭着看向陶景珩,用最后一点气音说:“哥,我害怕……我怕我以后遇到真正爱我的人,会永远猜疑,他对我的爱是不是真的。” 因为她从江知予那里感受到的,所有关于“爱情”的情绪,到头来都是假象。 因为太伤心,太难过,太绝望,她怕她心里永远有阴影。 永远没办法敞开心扉地去爱一个人,或者去接纳对方的爱。 - 小林回到公司,先去了总裁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见老板顶着红艳艳的巴掌印,面色不虞坐在老板椅上翻看资料,唇角还破了口。 江知予冷冷瞥他一眼,没说话,但也没赶他走,就说明他有想听的东西。 小林清了清嗓子,如实报告:“小江总,陶小姐已经到家了,不过她情绪不太好,还说……” 他停顿着,江知予语气冰冷:“还说什么?” 小林轻咳一声,补完:“还说你们已经分手了。” 江知予翻页的动作顿住,过了两秒才无所谓道:“嗯,分了。” 小林:“……” 小林还想挽救一下:“我离开的时候,和陶小姐说,如果有关于您的问题,可以问我。” 江知予冷笑,语气更冷:“我的私人问题,什么时候可以和外人说了?”说完,他警告一声,“林承运,做好你自己的事,别没事找事。” 小林被噎了一下,心想,那你真是活该单身。 “是,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您忙。” 小林离开后,江知予“啪”地将手中的资料丢在桌上。 一股烦闷之气堵在胸膛,堵得他怒火冲天,满身戾气。 今天这一巴掌,他记下了! 晚上回到家,家里漆黑一片,开灯后,从玄关,客厅,厨房,茶水,卧室,衣帽间全都有她的痕迹。 江知予看着摆满家里的小礼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给陶景妍发消息:[把你这些垃圾全带走,我看着眼烦!] 陶景妍一夜没睡,又哭了一天,晚上还过呼吸了。 本来没什么胃口,但被陶景珩看着乖乖吃了一碗饭,这会儿疲惫至极的她已经躺在陶景珩的床上睡着了。 陶景珩就守在一边,陶景妍手机震动,屏幕亮起,他刚好看到这条消息,镜片后,眸色深重。 他还没见过,有谁敢把他妹妹当替身的。 他没有帮陶景妍回消息,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对方接起后,他说:“去帮我查一下江知予,从中学时期到现在,事无巨细。” - 陶景妍半夜醒来一次,眼睛酸胀得厉害。 黑夜沉甸甸的,总是能放大人的坏情绪,她又觉得心口钝痛起来,轻轻抽着气。 她很少有情绪糟糕的时候,就算有也能自己慢慢调节,但最近她估计都没有办法调节了。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不能一个人待着,得有人在她身边。 所以,她按亮了床头灯,拿着手机,抱着枕头,去找哥哥要安慰。 手机屏幕按亮的时候,她看见江知予的微信消息。 她愣神片刻,才深吸口气,解锁,进入聊天界面,回复:[我不要了,你丢了吧。] 半夜三点,江知予还没睡着,手机一响,他猛地坐起,长臂一伸,拿过来,解锁。 看完她的消息后,双唇抿得死紧,打字:[要丢自己来丢,我没功夫管。] 消息刚发出去,突然冒出来一个红色感叹号。 紧接着,系统消息弹出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江知予:“……” 行,上次删除,这次拉黑。 他气不过,直接给他打电话,发现电话也被拉黑了。 他又去找她的其他社交软件联系方式,不出意外全都拉黑了。 ? 第105章 他的曾经 那天之后,陶景妍直接住在了陶景珩这边。 她现在状态不好,因为应激性刺激,嗓子几乎失声,说话时只有浅浅的气音。 医生说她的声带是好的,主要是情绪的问题,要好好养。 所以不想回家让爸爸妈妈担心,也不想回她自己的家,那个家里全是江知予的影子。更去不了郁霏家里,因为郁霏现在还在新西兰疗伤。 所以她和江知予分手的事,她不准备告诉郁霏,否则她一定病还没好就吵着闹着要回来。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电视剧本初稿已经写完了,并且已经交付。 这天,她收到制片和导演的消息,要更改剧本。 电脑不在身边,她就去了陶景珩书房,看完修改意见她就和另一名编剧讨论着修改。 就在两人讨论的间隙,陶景珩电脑上突然跳出一条新邮件消息,她本来没打算管,但瞥到邮件上的“江知予”几个字。 她有瞬间怔愣,她哥去调查江知予了?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那封邮件。 那份调查记录真的很详尽,他中学时交了多少个女朋友,交往了几天分手,都写得清清楚楚。 然而最让她在意的还是大学的那部分,他追了孟桃两年,追得两个系同年级的都知道。 他追得很执着,被拒绝过很多次,依然没有放弃。 在所有和孟桃的合照里,他都是笑着的,也不是现在这种偶尔能看见的阴阳怪气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他带孟桃游船,看烟花,为她举办生日会,带她参加很多活动,对她很好很好。 所有人都说他发了疯地对孟桃好,几乎掏心掏肺。 她看着看着,猛然惊觉,原来他也曾热烈爱过别人。他对她不够好,没那么用心,没那么在意,只是因为他不爱她罢了。 陶景珩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她在书房很认真地写剧本,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叫她吃饭她就吃饭,吃很多,直到再也吃不下去。吃完饭就去健身房,在跑步机上按了个慢走,稍微消化一下。感觉胃舒服一点了,继续去书房改剧本。 陶景珩默默看着她没有打扰,直到该洗澡睡觉了,她还在改剧本。 他不得不进入书房,大掌遮住屏幕,下垂的视线沉沉看着她。 陶景妍仰头和他对视,有些疑惑:“哥,你干嘛?” “陶陶,和我聊聊。” “好啊,聊什么?” 陶景珩半靠在桌上,沉声开口:“你从来不是藏得住心事的人,有什么就得说什么,但你今天很反常,为什么?” “哦,这个啊……”陶景妍曲起膝盖,双脚放在皮质椅子上,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头,视线垂落却没有焦点,“我就是觉得,我不应该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那么消沉。” “哥哥你以前告诉我,如果我付出真心被辜负了,不是我的错,是对方不配拥有我的真心。” “现在我知道结果了,他确实不配。像我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怎么可以成为别人的替代品呢?我有我自己的意志,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我不应该沉湎在过去的痛苦里面,我那么优秀,我还有好多事没做。” “我的剧本还没有改完,新剧还没有开机,我还要跟组。 我还没成为更优秀的编剧,我还没写出一个让人念念不忘的故事。 我还没站上更多的领奖台,我写的电影,甚至我自己还没走到欧洲a类三大奖项前,我真的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的,我不能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分心……” 她越说,声音越是哽咽,最后几乎全哑了,出不了一点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陶景珩上前,心疼地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大掌揉揉她的后脑,哄她:“好了,不哭了。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你现在情绪不好,要先休息。你的嗓子再养不好,回家就要露馅了。” 他抬起陶景妍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嗓音温和:“听话,先去睡觉,调整情绪。你这样压着,情绪是好不了的。还有十来天就要过生日了,难道今年生日要当小哑巴吗?” 陶景妍瘪着嘴,摇摇头,她不想当小哑巴。 “那就乖乖去睡觉。”陶景珩拍拍妹妹的小脑袋,笑得宠溺。 凳子上坐着的女孩没说话,却朝他伸出两只手。 陶景珩哭笑不得,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陶景妍,你都多大了,还要抱。” 陶景妍瘪着嘴,嗓音细弱:“我多大都是你妹妹,反正我现在不想走路。” 陶景珩无奈弯下腰,她就像八爪鱼一样爬上身了,双腿双手紧紧缠住他。 怕她摔倒,陶景珩不得不让她坐在自己小臂上,还得扶着她的后背,任劳任怨把这受伤的小祖宗扛回卧室。 - 江知予自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找过陶景妍,他也不是没脾气的人。 被扇了一巴掌,还被拉黑了各种联系方式,还想让他低声下气去道歉去解释,做梦吧! 总之这个头,他是不可能低的。 所以这段时间所有人都感受得到,小江总真真浑身低气压,随时都在爆发边缘。 四月10号,小林提醒了一句:“小江总,还有几天就是陶小姐生日了,您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知予冷冰冰打断:“她生日关我什么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是我给你开工资,还是她给你开工资?你该操心的是我的事,还是她的事?林承运,注意你的身份!” 后来,小林再也没说过一句关于陶景妍的话。 江知予依旧每天上班,回家。周末赵敬找他玩,他拒绝得干脆利落。 赵敬说他色令智昏,见色忘友,他没反驳。 和陶景妍分手这件事,除了当天在场的几个人,其他没人知道。 房间里依旧留着陶景妍的东西,那一整墙的礼物,她乱放在床上,沙发上的玩偶,还原原本本地放在远处。 衣帽间里她的衣服依旧挂得整整齐齐,卫生间里,她的牙杯漱口杯牙刷还在。 漱口杯还是他从土耳其给她淘回来的,她很喜欢,一直用来漱口。 这套房子里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塞满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以至于他每次回家,开灯,一看见这些东西就心里堵得发慌。 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它们全都砸碎,通通丢进垃圾桶,恢复他原本的家。 万般念头掠过,他一个也没丢,一个也没砸。 ? 第106章 我给你买了礼物 又一个周末,赵敬再次找江知予出来玩,这次江知予没拒绝。 家里实在太闷了,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只要他稍微安静一会儿,那些痕迹就像蚂蚁一样,争先恐后钻进他脑子里。 他感觉他再在里面住下去,整个人都得爆炸。 这是赵敬第一次见江知予不要命地灌自己酒的模样,红的,白的,啤的被他当饮料一样往喉咙里灌。 赵敬都吓着了,赶紧去抢他的杯子:“江知予,你不要命了,喝这么猛?” 江知予斜睨他一眼,抢过杯子,仰头一口喝干净里面的酒。 酒液划过喉咙,喝得太快,带来刺痛灼烧感。 他的声音有些哑:“用不着你管,喝你的酒。” 赵敬挑眉,贱笑着问他:“跟陶妹妹吵架了?” 江知予没理他,闷头继续喝酒。 吵架?对,半个多月前他们狠狠吵了一架,然后就再也没然后。 江知予心口有点闷,他也不是没想过去找陶景妍,但只要一想到那天那一巴掌,还有全方面的拉黑,他就气得不想看见那个人。 只是每天清晨醒来时,会习惯性往旁边一搂,然后扑了个空,清醒过来。 去刷牙的时候,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个人歪歪斜斜靠过来,撞他的肩膀,把他撞到一边去。又在他低头漱口时顶着满嘴泡沫亲他的脸,弄得他脸上到处都是牙膏沫。 然后他就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发愣。 早上换衣服时,视线会扫过她的衣柜,她的衣服整整齐齐,路过时会闻到上面浅浅的香水味。前段时间她买了一大批春装,整理衣柜的时候大声抱怨着主卧的衣帽间也太小了吧,她要把次卧的衣帽间也征用。 他早上出门早,她有时候会迷迷糊糊爬起来,整张脸都贴在岛台玻璃上,给他挑领带、腕表或是胸针。 他的腕表很多,但都成了摆设,这一年他戴在手上的,只有她送的那只,再没换过。 饰品岛台里,放着她的耳环,项链,戒指,胸针,腕表,手链。 那只他跑去塔桑尼亚为她戴上的腕表安静地躺在里面。还有那条山茶花项链,因为是理想的爱,她很喜欢,戴过很多很多次。 然后她说:我不要了,你丢了吧。 那是他专门跑去坦桑尼亚送她的,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还有她爱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各种小礼物,她自己做的手工品都在家里,她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江知予气劲上涌,心口一阵阵发堵,喉咙被酒灼烧过,有些刺痛。 他那天说完那些话,冷静下来之后,其实就已经后悔了。 后悔到心里一阵一阵地后怕,以至于他无数次想起那双泪盈盈的眼睛,它们明明生得那么漂亮,但是在那些话里好像一点一点碎开了,直至失神。 他该解释,该说清楚的,但他倔,他拉不下脸,不想去解释,反正也说不清。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人敢打他的脸!打了他,还想让他去哄?做梦! 他倔强地和自己,和陶景妍对峙,死活不低头,不解释,不挽回。 更何况,他都说了“不是”了,她还是一句话都不听! “小情侣吵架,床头吵,床尾就合了。我记得后天就是陶妹妹生日了吧?你态度好点,乖乖把礼物送了,好好哄哄她。” 赵敬碰了碰他的酒杯,笑着说:“陶妹妹脾气那么好,又全心全意喜欢你。你认真点,把你那张破嘴收一收,不就轻轻松松哄好了?” “对,她喜欢我……”江知予模模糊糊地说,“她喜欢我,她爱我,她说过对我一见钟情,早晚乖乖回来……” 他也不知道说给谁听,好像是反复催眠自己,坚决不肯相信她能走得那么干脆。 “对啊,你俩互相喜欢,这种情侣间的吵架,稍微低个头,说开了不就解决了吗?”赵敬踹他一脚,“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还装情圣买醉?你丫滚吧,是情圣吗?你就装!” 江知予喝得昏昏沉沉地,一下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嗤笑一声:“相互……喜欢?” “废话,你看你那样,你要不喜欢她,能吵个架就跑到这儿来买醉?” 江知予“哈哈”一笑,否认得很积极:“我才不喜欢她呢……是她喜欢我,她离不开我!” 赵敬:“……” 赵敬简直无语:“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好吧!” 后来江知予又喝了很多酒,边喝便念叨“我不喜欢她,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就像咒语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叠加进脑子里,不断加深“我不喜欢她”这个印象。 好像少一句他就该走火入魔了,那些被他堪堪掩埋的情绪就会像魔气一样四散涌出,叫嚣着提醒他回头看看他做了什么好事。 但他不愿意回头,至于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害怕吧,怕那些未知又不受控制的情绪将他淹没,所以宁愿错上加错也绝不回头。 那晚,江知予喝醉了,赵敬坏心眼地拿着手机左拍右拍,脑瓜子稍稍一转,直接把江知予的丑照发给陶景妍。 [陶妹妹,你在家不?你家小狗崽子喝多了,我送他回去,你帮忙照顾一下。] 他让酒吧服务生帮他扶着江知予坐到车里,找了个代驾,定位御景。 车子平稳行进,赵敬拍拍江知予的脸:“我说小江,你就谢谢我吧,脑子都晕乎了,还给你当和事佬。” 和事佬话刚说完没没两分钟,收到陶景妍的微信。 对方回得非常干脆简洁。 [我们分手了,以后他的事都和我没关系。] 赵敬原本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看到这条消息,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珠子都瞪大了一圈。 “卧槽……不是吧……” 他以为是他眼花看错了,他又揉了揉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看了好几分钟,才确定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顿觉天旋地转,风云色变。 他看看旁边睡死过去的人,所以今天江知予是分手了过来喝闷酒的? 还跟着倔驴似的一遍遍说不喜欢?不承认自己被分手了? 赵敬开窗吹风,醒了醒脑子,本着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原则,给陶景妍发了消息。 [你们……咋回事啊?怎么突然就分手了?] 陶景妍很快回复:[你们那天说的话我听见了,我也见到孟桃了。] 赵敬如遭雷劈,差点劈了声:“卧槽!” 这还哄个屁啊! 江知予在昏沉的醉意里发现房间的灯被打开了,灯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但是看清房间门口站着的人时,都陡地僵住。 遮挡在眼睛前的手臂被他挪开,他看着那人如往常一般笑着爬跪上床,在他身边坐下,捧着他的脸又捏又揉。 嘴角弯弯的,唇边是他熟悉的小括弧和酒窝:“江知予!你是傻的吗?干嘛喝那么多?把胃喝坏了怎么办,笨蛋!” 江知予呆呆地看着她,没敢动。他张了张嘴,却没敢发出声音,他怕一出声她就不见了。 那人好笑地捏着他的脸:“这么看着我干嘛?真傻了?” 江知予握住她的手腕,不可置信般侧头亲了亲,手腕上有他熟悉的清甜玫瑰香。 他突然觉得心脏好像酸酸涩涩地泛起疼来,连带着鼻尖也有点酸,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她了。 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那人顺势跌进他怀里,他长臂一拢,把人抱了个满怀。 那一瞬间,他几乎满足得喟叹出声,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鼓动起来。 他沙哑着嗓子叫了一声:“陶陶……” 怀里的人轻轻回他:“嗯?” 他嘟囔着说:“我那天说的话都是假的,我就是脑子气得发懵了乱说的,不是真心话,你别生气。” 房间里很安静,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她轻盈的嗓音:“我知道啊。我又不是第一天领教你的嘴臭,我分得清的。我知道你没有把我当替身,你很喜欢我。” 江知予抱着她的力道很大,像是怕她消失一般,几乎将人融进身体里,哽咽着“嗯”了一声。 “我给你买了礼物,过两天我陪你过生日好不好?” “好啊。” 他好像终于放心,像天真孩童一般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抱着怀里的人,浸入昏沉的梦里。 ? 第107章 她明明回来过 江知予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昨晚睡觉时没有拉遮光窗帘,此刻阳光汹涌进屋内,又被纯白纱帘轻轻挡住,落在房间里的只有柔软而细长的光晕。 房间里很安静,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拢了拢,含糊地叫:“陶陶……” 手臂落了空,大床的另一侧是冰凉的,被子整整齐齐,好像从来没有躺过人。 他有些疑惑地揉揉眼睛,视线在卧室里扫一圈,没找到人,又叫了一声:“陶陶。” 宿醉带来的头痛有些难受,嗓子像是被火烧一样,哑得说不出话。 他皱着眉,伸手捏了捏嗓子,去洗漱。 照镜子时才发现,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压根没换。 他都睡了一觉了,怎么可能没换呢?别说他受不了,陶景妍肯定会一脚把他踹下床。 心里有些不安,他匆匆从卧室出来,走到客厅,边走边喊:“陶陶,陶陶!” “哟,祖宗,您可终于醒了。”回答他的不是轻盈的女声,而是赵敬调侃他的声音,“这都一点了,你也不嫌饿啊?赶紧的,你的管家都做好饭了,吃饭!” 江知予没管他,拧着眉去了游戏室,书房,常用的次卧,中厨西厨都看了一遍,才回到餐厅,有些焦急地问:“人呢?” 赵敬疑惑:“谁?” “还能是谁,陶景妍!我昨天晚上把她哄好了,说好了要给她过生日的。” 赵敬:“……” 赵敬站起身,去探探他的额头:“孩儿啊,你脑子没烧坏吧?” 江知予一把拍开他的手,语气不善:“和你说正事,别动手动脚!” “我看你就是喝酒喝蒙了!”赵敬嘲笑他,“昨天晚上把你扛回床上的人是我和尽职尽责的物业,人陶妹妹压根就没回来过。” 江知予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驳:“放屁!她不仅回来了,她还捏我脸!” 赵敬“啧”了一声,摸了摸下巴:“要不我扇你一巴掌,让你清醒清醒?” “滚!” 他不信邪,去卧室拿手机给陶景妍打电话,依旧是拉黑状态。又去书房开电脑,把昨晚的监控查了一遍,从电梯里出来的就真的只有赵敬,他和物业。 赵敬斜倚着书房门,叹了口气:“昨天我把你的照片发给他,她说你们已经分手了,还说她已经见过孟桃了。” 江知予握鼠标的手顿住,陡然转头看向赵敬:“你给她发信息了?手机给我。” 赵敬无语地打开和陶景妍的聊天框,将手机递到他手上。 他们的聊天很短,还不足一页,一眼就能看完。 [我们分手了,他的事和我没关系。] [我听见你们的谈话了……] [你不用替他解释,我们都已经说清楚了。] [朋友还是朋友,只是以后别和我聊他了。] 赵敬回了个“好”。 江知予脸色越来越冷,可能是宿醉的原因,脑子一阵阵发疼,就像有人拿了根树枝在里面翻搅。 他看着那几句来自陶景妍的回复,紧紧咬紧牙关。 呵,没关系就没关系,还真以为他想和她扯上关系了?! 但他又气不过,把手机丢给赵敬:“就你话多!非得说孟桃的事!你不说,她能知道,能和我闹分手?!” 他就说陶景妍怎么会在工作日,一声招呼都不打地跑到他的办公室,还好死不死地撞上孟桃。 赵敬一脸懵逼地接住手机,不可置信看着对面发火的人:“沃日!姓江的,你讲不讲道理!孟桃回国,她俩早晚能遇见。再说了,我那天是在和你说话,又不是专门跑到她面前去说,还赖我头上了?!” “但凡你先和我交代清楚孟桃回国的事儿,我还能想想法子和你一起应对,你自己非憋着被发现了,怪谁?!” “再者!”赵敬硬气起来,“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人家吗?分了正好,免得耽误人家寻找良缘。” 江知予脸色“唰”地变得阴沉,一双眼睛戾色浓郁:“寻个蛋!她说了喜欢我,就只能喜欢我!” 他又沉着声,咬着牙重复了一遍:“不管我喜不喜欢她,她都不许喜欢别人,只能喜欢我!” “而且,她只是吃醋和我闹别扭,就想看看我在不在意她。不过是耍点小脾气,我哄一哄就能回来!” 不等赵敬回答,他直接将人一把推开,回卧室,换衣服,攥着车钥匙出门。 “你去哪儿?!” “不用你管!”大门“砰”地关上。 赵敬:“……” 赵敬:“操,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给陶景妍发了消息:[陶妹妹,你生日怎么玩啊?定好场子了吗?我也过来给寿星凑个热闹呗。] 陶景妍很快回复他:[今年生日就不在外面过啦,就在家里过。] 赵敬:[这样啊,那我给你把礼物送过去吧。] 过了好一会儿,陶景妍才回:[不用了,我上次都没来得及送你礼物。] 赵敬:“……”尽力了,打探不到半点消息。 - 江知予几乎是一路飙车到景华,他有陶景妍家里的门禁卡,录了指纹,也知道密码。 但他没直接进去,砸门砸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应,才直接按了指纹。 门一开,他就朝里面喊:“陶景妍!” 没人回答他。 他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换,大步往里走:“陶景妍,出来!” 客厅没有,主卧没有,衣帽间,卫生间,厨房都没有。 这个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好像主人从来没回来过。 江知予将整套房子都找了个遍,然后站在客厅,茫然了。 这套房子的布局一点都没变,和他那边一样,有各种她喜欢的稀奇古怪的小摆件和艺术家作品。 他送她的彼得兔系列摆满了一整个装饰柜。 他走到装饰柜面前,拿起其中一个小天使,上面纤尘未染,被打理得很好。 她一向喜欢这些小小的装饰品,总是用它们装点空旷的房子。 江知予看着那些小摆件,胸口无端升起一阵空茫感,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心脏里一点一点离散,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他放下小天使,转身离开,快速下楼,去物业办公室,逮着人就问:“e栋8楼的住户最近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物业知道他是8楼那位业主的男朋友,也知道他的身份,立马调监控:“您稍等,我看看。” “e栋8楼吗?”另一个物业说,“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她上次回来好像还是上个月26号吧。不过刚回来就又走了,之后再没回来过。” 江知予一颗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你确定?” “确定。”物业说,“当天我值班,她来物业找人送她去另一个地方,我就送过去了。而且她当时情况不太好。” 物业看看江知予,又小声说:“眼睛都哭肿了,声音哑得都快听不见。” 也就是说,那天她从聚昇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回过这里。 为什么呢?也是看到那些小摆件了吗?所以想躲? 江知予觉得胸口堵得有点难受。 他哑着声音问:“那她去哪儿了?” “好像是……天心壹号院。” ? 第108章 这辈子都不想见他 江知予驱车赶往天心壹号院,但到住宅区门口时,他却愣住了。 他不是这里的业主,进不去。他不知道陶景妍住在哪一栋,哪一户,找不到人。 以及,今天周日,她是要回家陪家人过周末的。 之前她都是周五回家,周六再从家里出来和他约会,至于现在,她应该在南湖别墅。 他脑子一热就跑过来,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对面那片顶豪住宅区,他掀唇,兀自一笑,嘲讽道:“傻逼。” 分都分了,他有病才来这儿。 然而等他再回过神来时,他的车已经停在南湖别墅陶家庄园外的林荫处。 树冠遮顶,他在车里,只能看见紧闭的庄园大门和庄园内漂亮的别墅。 驾驶座上的人双唇紧抿,桃花眼黑漆漆的,气压极低,他真是发神经了才继续跑来这儿。 有必要吗?跑来这里干嘛?那天不都说清楚了吗?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疯狂给自己找借口,终于想起她还有衣服和饰品,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落在他家,得让她拿走。 有了这个借口,他总算有了点底气,就在原地等着。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进去把人薅出来,大概是因为他俩分手,结果闹到对方家里实在太难看了吧,而且他也丢不起那人。 一直等到傍晚,庄园大门才打开,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缓缓驶出,朝林荫道驶来。 江知予在那辆车缓缓靠近的时候,也发动车子,横挡在路中间。 幻影刹停,后座的男人缓缓抬眸:“怎么了?” 司机说:“先生,前面有人挡道,您稍等,我下去看一下。” 陶景珩轻轻“嗯”一声,再次低头看向手中平板。 司机刚打开车门,发现对面的车主也下车,径直越过他,到后座,敲响车窗。 陶景珩偏头看一眼,缓缓降下车窗。 江知予稍稍弯腰,看清人时,愣怔一瞬,又很快询问:“陶景妍呢?让她出来,我们之间的事还没理清楚。” 陶景珩自镜片后抬眸,温凉视线落在他身上,不咸不淡提醒他:“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已经分手了。既然已经分手,那她就没有必要再见你。小江总也实在没理由来我家附近堵人。” 他温凉的视线有些沉,声音也冷下去:“如果你实在不知道什么叫做礼貌的话,不妨回去请教一下江董。” 陶景珩习惯了沉稳,说话总是不急不缓,像是很少会被情绪侵扰,却字字句句都噎死江知予。 他哽了好一会儿,才沉着声音说:“她还有些东西在我那儿,让她过来拿走。” 陶景珩了然:“之后我会替你转达,现在麻烦小江总让路。” 江知予不让,手掌落在车窗上,禁止陶景珩关窗:“现在就和她说。” 陶景珩看他一眼,放下平板,拿起手机,拨通陶景妍的电话,还贴心地按了免提。 江知予就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有些紧张,紧张到心脏砰砰直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掌心似乎出了汗。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喂,哥,怎么了?你落东西了吗?” 江知予稍怔,眉心轻轻蹙起。 电话里的声音太小,很虚,很缥缈,像是用气音挤出来的,和他记忆中那道轻盈的声线一点不沾边。 还不等陶景珩回答,他已经匆匆出声:“你声音怎么回事?” 手机里陡地沉默下去。 他想要再开口,被陶景珩抢先:“刚出家门,被人拦住了。他就在门口,有话和你说,要见见吗?” “不见。”她答得斩钉截铁,只是声音被弱化,听起来没什么力道,又在后面加,“我不想见他,不想听见他的声音,这辈子都最好不要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江知予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昨晚宿醉,今天没吃一点东西,胃开始隐隐作痛。 他伸手按住胃部,嗓音很沉:“你的东西还在我那儿,拿走!” 许久之后,电话里的人才出声,声音依旧轻得几乎听不见:“丢了,烧了,卖了,捐了随便你。麻烦你记住,我们分手了,断干净了,别再来找我。” 说完,顿了两秒,才放缓声音:“哥,我还有事,先挂了,你让司机开车小心些。” “好,早点休息,别太累。” 他挂断电话,瞥一眼神色冷峻的江知予:“都听到了?她不缺那些东西,别再来打扰她。” 停顿片刻,他又继续:“那个女孩叫孟桃是吗?听说你追了她两年,做了不少浪漫事。”他嗤笑一声,“倒是看不出来,小江总如此情深。” 江知予眸色陡地一变:“你调查我?” “算不上调查,”陶景珩依旧气定神闲,“只是想看看让我妹妹难过的人长什么样。看到资料的时候,我差点想让人伪造点意外,划了她那张脸。” 说完,他又轻笑一声:“不过后来想想,错不在她,在你。那么我也不介意给贵公司找点麻烦。” 江知予蹙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一下小江总,接下来,你可能有点忙。另外,帮我转告一下那位姑娘,安安静静给她母亲治病,别作妖,别蹦跶到陶陶面前。” “否则她母亲的肾源,等不等得到就另说了。” “最后提醒一下,那份调查资料,陶陶先我一步看到。还有,以后别再借着周瑾之的关系来这边。否则,你会更忙。现在,麻烦挪一下车。” 如陶景珩所说,江知予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不是这个合作出问题,就是供应链卡顿,导致许多产品工期延误,还有网上一些乱七八糟的舆情。 都是小事,都能解决,但这些事琐碎且繁杂,一股脑砸过来的时候,颇有些让人应接不暇。 江知予今年的工作节奏已经放缓很多,结果现在比他刚进集团掌事的时候更忙。 每天回到家几乎沾床就睡,根本没心思想别的。 他心里也一直憋着一口气,一口关于陶景妍的气。 他无数次觉得他那天真是脑子有包才会找去南湖别墅,都分了,断干净了,他何必! 而陶景妍,在几乎失声的情况下过完了她的25岁生日。 这是她过得最糟糕的一个生日。 江知予的礼物也没能送出去。 ? 第109章 狭路相逢 江知予忙了快一个月才终于闲下来,5月中旬,燕城有一个珠宝拍卖会。 参与拍卖的几乎算得上珍藏,曾清清看中参展珠宝中一条蓝宝石项链,据说是英国皇室曾佩戴的。 她现在正在外面度假,便指使江知予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条项链拍下来。 江知予到拍卖会场时下午六点,拍卖会七点开始,提前到达的宾客可以先在主办方提供酒店房间休息,也可以去宴会厅沟通,交流。 他到了会场,确认身份之后,是准备直接去房间休息的。 路过宴会厅时,无意间一瞥,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脚步霎时停住,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她穿一条白色缎面礼服裙,腰间胸前是做简单的褶皱设计,不对称的领口设计灵动自如,一侧细肩带挂在伶仃锁骨上,后背深v收于腰间,垂坠绸缎包裹身体。 头发简单盘起,饰品是温润莹白的珍珠,极简设计,却被她穿的风情万种。 她正在和人说笑,眼睛弯弯的,唇边两个小括弧,一个浅浅的酒窝。 江知予看着那张稍稍侧向一旁的脸颊,突然觉得心口有些闷,明明才一个半月没见,怎么感觉好像已经成了故人旧相识了? 可是她笑起来的模样依旧明媚,热情,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靠近。 小林本来跟在他身后,见他停下,也跟着顿住。 顺着他的视线瞥过去,“咦”了一声,脱口而出:“那不是陶小姐吗?” 等说完才发现,这几个字是小江总的死穴,轻易说不得,赶紧闭了嘴。 果然,江知予偏头瞪他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小林:“……” 等江知予再收回视线看向陶景妍那边时,发现她很开心地和一个人招手。 不多时,走过来一个俊逸非凡的男人,弯腰和她拥抱。 江知予看着宴会厅里和她短暂拥抱又分开的男人,原本平静的表情一寸寸崩裂,变得异常阴森可怖。 才分手一个半月,她就找到了新男朋友! 才四十多天,她就把喜欢他,爱他,还有一见钟情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她脸上不仅不见一点难过,还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对那人笑,还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姿态亲密得仿佛在热恋! 江知予气得脑子突突直跳,他这一个月因为她忙得脚不沾地,她可倒好,直接无缝衔接新男友! 那张微微上扬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沉闷滚烫的呼吸喷洒而出,小林听见他冰冷的声音:“打电话,让孟桃去做个造型,到这儿来。” 分手了不就要各自开展恋情吗?凭什么她能找男朋友过来,他就得一个人? 前男女友相见,最要紧的就是面子! 他说完径直去了专属休息室,小林看着他的背影,一言难尽。 宴会厅里,陶景妍和陆擎礼貌拥抱后退开:“好久不见啊陆大老板,你怎么有空来拍卖会了?” 陆擎轻笑:“交了个新女朋友,拍点小玩意儿送给她。” 陶景妍“啧啧”两声:“果然是大老板,来拍卖场上给新女朋友买礼物,你可真够大方的。” 陆擎无所谓地笑笑:“你呢?陶大小姐怎么舍得抛头露面来参加拍卖会了?” “我家皇后娘娘快过生日了,她呢又喜欢收藏各种漂亮石头做成的首饰,所以我来拍两条送给她。” “还挺有孝心,看好哪条了吗?” “一条绿石头花叶项链和一条水滴形透明石头项链。” 陆擎稍稍挑眉:“看来你今晚钱包要被挠个大出血了。” “可不是,心疼死我了。”陶景妍一想到要花那么多钱,就心疼得捂紧了胸口,“对了,你今天没带女伴吗?刚好我也没男伴,凑个对呗,免得显得我孤零零的。” “行,”陆擎朝她伸出臂弯,“看在你帮我捧出个了不得的影帝的份儿上。” 陶景妍笑着挽住他:“得了吧你,只要有好剧本,好班底,清烛在哪儿都能发光。” - 陶景妍没想到这么快就和江知予狭路相逢,更没想到他今天带过来的女伴是孟桃。 在会场入口处骤然遇到,一抬头不偏不倚撞进他眼里,时间和空间好像暂停了一瞬,心脏无端泛起尖锐刺痛,下意识抓紧了陆擎手臂。 他们分开好像也有一段时间了,但面前这个人就像魔咒,只要一想起他,心口就会疼得泛酸。 此刻那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沉默冷峻地注视着她,好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视线下滑,看见他的手臂上也正挽着另一个人的手,那只手的主人和她拥有几乎一样的侧脸。 陶景妍眸色稍暗,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不动声色。 挽着陆擎的手臂稍微晃了晃,抬头轻笑:“我们进去吧。” 陆擎察觉到她的变化,没有多问什么,应了一声“好”。 江知予死死盯着她挽住陆擎的手,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路过,又和陆擎相携离开,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双眸子像要淬出火来。 他看见她面无表情的脸,看到她眼底的漠视。她还装不认识他,连个最基本的招呼都不打,就这么挽着别的男人从他面前离开。 孟桃一开始接到小林的电话,让她过来陪江知予时还开开心心的,以为她这一个多月的努力终于换得他的另眼相看。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他叫她过来,只是想引起另一个人的注意。 孟桃抿了抿唇,心底有些嫉恨那个人,不过是她的替身而已,她凭什么?! 眼看江知予还死死盯着陶景妍背影,孟桃忍着不甘晃了晃江知予的手臂:“知予,我们先进去吧。” 江知予回神,沉默不语,大步往会场走。 他走得又快又急,孟桃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臂弯:“知予,你慢点,我跟不上了。” 江知予声音很冷:“跟不上就别跟了。” 孟桃脸色一白,闭上嘴跟上去。 江知予走得近了,听见陆擎和陶景妍的对话。 陆擎问他:“你和江知予认识?” 陶景妍叹口气,没隐瞒:“认识,当了一段时间床伴。” 陆擎“哦”了一声,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所以,怎么掰了?” “嗯……”陶景妍只想了一秒,回答,“腻了呗,不赶紧掰了影响我找别的床伴。” ? 第110章 拍下来送给你怎么样? 江知予脚步陡地顿住,愤恨的目光落在她后背,像要把面前这人钉穿。 交往一年能被她轻轻松松说成是床伴?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生气,气到活生生弄死面前那人。 又觉得心脏好像隐隐泛起一股迟钝的闷痛,他很不习惯那样的感觉,便强行把它丢到一边,用愤怒掩盖。 孟桃看出他压着火,憋着不爽,没敢催促,只是恨恨瞪视着面前那道背影。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眼底压着愠怒,嘲讽一笑,带着孟桃坐到位置上。 刚好就在陶景妍和陆擎前面,一落座,又听到那两人的声音。 陆擎:“听你这语气,是有目标了?” 陶景妍:“哪能那么快?我眼光很挑的好吗?等过段时间把剧本交付了再专心寻找。” 拍卖会正式开始,会场安静下来。 拍卖官上台,用几国语言轮流介绍今晚的拍卖会。 陶景妍却看着面前那道宽阔挺直的背影,走神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到底还是太短,短到再见面时还是会忍不住地难受。 那种痛就像是被细针一根一根钉进心里,尖锐的,细细密密的,像终年不散的云雾一样裹在她心上,让她呼吸不过来。 认识近两年,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就像是一场迟到的凌迟,一刀一刀刮在她骨头上。 有时候夜里睡着了,都能疼得她再醒过来。 今天这场狭路相逢大概加剧了那种疼痛。 这种非富即贵的场合,他带着孟桃过来,除了足够爱她,想要重新把她带入顶流圈,将人脉,资源介绍给她,甚至公开他小江总女朋友的身份以外,她想不到其他。 不过想来也是,这可是他的初恋,他的白月光,人家都回到他身边了,怎么可能不好好爱护呢? 她深深吸了口气,唇边扯出一个苦笑,收回视线。 拍卖会由一条银钻星河项链开场,灯光下所有碎钻都在发光,仿若银河,璀璨华丽。 很漂亮,陶景妍有点喜欢。 两千万起拍,她还没喊,陆擎先举了牌子,直接叫价到三千万。 陶景妍和他说悄悄话:“不是吧,陆擎,你对小情人这么大方?” 陆擎倏然轻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拍下来送给你怎么样?” “真的?你真要送,我可就真收了,我可没回礼的啊。” “真的,再帮我写两个电影剧本就行。” 陶景妍:“滚,我就说你没那么好心。” 他们这边的闲谈落在江知予耳朵里,简直刺耳,他举起牌子叫价:“四千万。” 陶景妍稍稍蹙眉,视线落在那人身上,没说话。 陆擎挑眉,觉得有点亏,又转头和陶景妍说:“看来我是拿不到你这两个电影剧本了。” “好说好说。只要你给的钱到位,我照样给你写。” 江知予将后面两人的悄悄话一字不落听清楚,紧抿着唇,桃花眼里渡上浓雾般化不开的阴沉。 以至于到后面但凡陆擎叫价的拍品,他都拼了命地往上抬价,有的砸在他手里,有的陆擎不得不花高价买下。 孟桃脸色青黑,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江知予这么明显的敌对,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下一个拍品是陶景妍看中的祖母绿花叶项链,起拍价5千万。 想拍这条项链的人很多,场内叫了一圈叫到8千万,她举牌报了1亿。 话音刚落,就听到前排那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喜欢这条吗?” 孟桃偏头,看着他的侧脸,小声说:“这条吗?很漂亮。” 江知予点头:“我也觉得。”所以她今天过来是拍这条项链吗?那他直接拍下送给她不就好了? 于是他举牌,1亿一千万。 陶景妍那一瞬,好像被蜜蜂狠狠蛰了一下,尖锐带毒的尾刺狠狠刺进她心脏,毒素在心口处迅速蔓延,顷刻遍布全身。 她握着牌子的手在发抖,眼眶微微有些红。 江知予故意的,故意抢她的拍品,故意让她难受。 深吸口气,她强迫自己平静报价:“1亿五千万。” 面前那人语调慢悠悠的:“一亿五千五百万。” 陶景妍掐着自己的手心,又往上报了几轮,但无论她报多少,那人总是跟着她。 这条她想要送给庄明玉当生日礼物的祖母绿钻石项链,最后被他俩追逐到了一亿八千万。 在江知予最后一次报价后,她突然觉得特没意思。 他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拍到这条项链,而和她抢这条项链的目的是为了送给孟桃。 她在这里和他较劲就显得特别可笑。 这世间又不是只有一条祖母绿项链,花两亿去别的地方,说不定她能拍到更大更精致更纯粹的,又何必成为他们调情,秀恩爱的工具? 多丢人,多不要自尊啊? 握着号码牌的指节泛起冷白,眼眶很酸,喉咙很痛,像要呼吸不过来。 陆擎察觉到她的状态,小声问她:“还要吗?我帮你拍。” 江知予唇角陡地绷直,握住号码牌的手用力,空气中传来骨节轻响。 他听见身后女孩嗓音微哑,小声回答:“不要了,我弃拍。” 江知予神色稍暗,最终他在她的让步下,拍下了这条项链。 不过没关系,他想,等一会儿结束了,他就把这条项链送到她手里。 他甚至可以把今晚的所有拍品都拍下来送给她,只要她开心,前提是她不许和陆擎再有关系! 不,他冷着脸,在心里划了一个巨大的范围:不许找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 陶景妍看中的第二条项链,在拍卖会快结束时才放上来,起拍价1亿五千万。 叫价叫到了2亿。 和上次一样,但凡她报价,江知予必定跟着她。 陶景妍感觉她心里的酸,好像一直涌到了嗓子眼,只要她张口,那些控制不住的情绪就会四散溢出。 可即便不张口,眼眶也是一阵氤氲的酸。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扯开一个苦涩的弧度,算了,世间首饰千千万,她去别的地方为庄明玉收藏吧。 她将号码牌轻轻放下,和陆擎示意她先离开,然后提起裙摆离开拍卖场。 高跟鞋踩在羊绒地毯上,她走得无声无息。 江知予正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把这两条项链送给她,没注意到门口传来的极轻的磕碰声。 等拍卖会结束,他需要去付款,认领他拍下的拍品时,才发现陆擎身边的位置早就空了。 看到那个空座时,他有一瞬间茫然,好像心里空了一块,一时间弄不明白他今晚在做什么。 倒是陆擎,没让他空茫太久,起身,笑意盈盈说了声恭喜,然后又转向孟桃:“这位是小江总女朋友?能让小江总一口气拍下三条项链,想必二位一定感情深厚。” “不过陶小姐的母亲可能要失望了,毕竟这可是女儿的一片孝心。” 江知予脸色陡地一变,心脏骤然空茫,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陆擎讶异挑眉:“你不知道吗?庄伯母过段时间生日,景妍特地来为她拍生日礼物。” 江知予脑子“嗡”一声炸了,巨大的心慌还没来得及将他掩盖,他已经匆匆朝门外追去。 ? 第111章 他对孟桃,真的是喜欢吗? 孟桃看着江知予离去的背影,呆愣在原地。 不甘,屈辱和愤怒裹挟着她,让她咬紧了牙关,双眼泛起一层薄红。 “我刚才就想说了,”陆擎饶有趣味地瞧着她,嗓音里带了点笑,“你看起来有点眼熟。” 孟桃收回视线,直直迎向陆擎,压着声音问:“哪里眼熟?” “唔……”陆擎打量着她,意味不明笑了声,“侧脸,和景妍很像。” 孟桃像是被人侮辱了一般强调:“是她像我!她才是赝品!” “是吗?我怎么不信呢?”陆擎思考一瞬,说,“毕竟你们俩站一起,我好像更喜欢她一点呢。” “可能是因为我们陶大小姐比你明媚一点,漂亮一点,大气一点吧。” 孟桃杵在原地,脸色白了白:“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擎转身去交易处,嬉笑的嗓音散在空气中,“字面意思。” 孟桃咬紧了唇,几乎发起抖来。 字面意思,不就是在说她阴暗,丑陋又小气吗? 孟桃这一晚,明里暗里遭人羞辱,把恨和厌恶全都记在陶景妍身上。 - 江知予追出大门,又去了宴会厅,按了电梯匆匆下行,一直追到酒店门口泊车区,依旧没看见人。 前两天刚下过雨,燕城的空气还有些湿润,晚间气温下降,起了风,有些冷。 江知予在冷风中清醒过来,他又让她不高兴了,今天他不该抢的。 转头,往酒店走。 本想径直回到楼上,路过前台的时候,又突然顿了一下。 他走到前台,敲了敲桌面,冷声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色礼服裙的姑娘出去?个儿挺高,戴珍珠项链,头发盘起。” 他这么一形容,前台立马回忆起来:“有的,走了快大半个小时了。” 江知予搁在大理石桌面上的手指蜷了蜷,面无表情收回,转身,往电梯间走去。 电梯内部光滑锃亮,映出他紧蹙的两条眉毛。 心想:有必要那么生气吗?那两条项链本来就是拍给她的,再等一会儿不就全部都送到她手上了吗? 回去的路上,小林心惊胆战,毕竟这车上装了好几个亿的珠宝,这要是出点什么意外那就是全国特大新闻。 为了将这些珠宝安稳送回江家,今天开的是防弹级别商务车。 他们的车在中间,前后各有两辆车护送。 车内气氛安静得可怕,好一会儿孟桃才轻声问:“你今天突然让我过来,是因为她吗?” 江知予在走神,压根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 孟桃又说了一遍:“你找我过来,只是为了气她是吗?你喜欢她?你在意她?” 江知予脸色陡地一冷:“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孟桃质问,“你把我带到这里来,让我难堪,因为一个女人把我丢在会场里,每一件都和我有关。” 说完之后,她才低喃出声:“你以前明明不这样的,你都舍不得我受一点委屈,你明明很爱我。”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江知予真的对她没有一点感情了,所以一直在努力挽回。 听着她的质问,江知予脑子里想的却是分手那天陶景妍的最后一个问题。 他因为孟桃把她丢在医院,丢在演唱会门口,丢在下雪的冬夜,那时候她也应该很失望,很委屈吧。 心脏没由来的一阵闷疼,江知予狠狠蹙起眉。 等那阵闷疼稍微退却,江知予才沉沉开口:“我说过,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 “不想再提?”孟桃冷笑一声,“什么意思?你不喜欢我了?” “不喜欢。”他一点迟疑都没有。 “我不信。”孟桃倔强看着他。 江知予唇角一掀:“随意。” 孟桃一口气堵在心口:“那你今天叫我过来做什么?!” 江知予终于转头看向她,那双眼睛淡漠得叫人害怕:“我是老板,你是员工,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得在。” 孟桃大概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脸上血色一点一点退下去,好一会儿才道:“我那时已经下班了……” 江知予不想再和她多说:“我会付给你加班费,现在,闭嘴。”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江知予却在思考,他当年追孟桃真的是因为喜欢吗? 如果是喜欢的话,那他对陶景妍那些不受控的,让他开心,难受,烦闷的感情又是什么? - 那条两条项链还是被送到了陶景妍手上。 是小林送过去的。 车子被南湖的物业拦住,小林给陶景妍打了电话,说替江知予过来送东西,才被允许进入别墅区。 在陶家庄园门口停住时,陶景妍刚好走到庄园门口。 小林下了车,将两条项链双手奉上:“陶小姐,这个是小江总让我送过来的。” 陶景妍一开始以为是她放在江知予那里的衣物和首饰,没想到是两个保险箱。 她疑惑地盯着那两个箱子问:“这是什么?” 小林说:“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密码0415,您的生日。” 陶景妍抿唇,真难为他还记得她的生日,但是她看着那两个箱子,已经不想再打开了。 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要了,你拿回去给他吧,以后也不用再送东西过来。” 陶景妍说完就转身离开。 小林直接呆住,他没想到陶景妍这么讨厌江知予,连看都不看他送的东西。 他正准备开口挽留,后座车门突然打开。 江知予匆匆下车,大步上前,一把拽住陶景妍手腕:“等等!” 像是应激反应一般,陶景妍即便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也下意识用力挣脱桎梏,脸上染上厌恶之色:“放开我!” 挣脱后,她猛地后退几步,握住自己被抓过的手腕,一脸戒备地看着面前之人。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还是告诉我你和你的初恋情人有多恩爱?没必要,我也不想听,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江知予大概没想到她的反应会那么激烈,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再看她那嫌弃般不停搓着自己手腕的动作,唇色紧抿,神色凛冽。 她当他是什么了?恶心的臭虫吗?! 江知予收回自己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冷冽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压下不断上窜的火气,朝小林的方向稍稍偏头:“你的东西,拿走!” 小林这次学乖了,赶紧把保险箱打开,送到陶景妍面前。 陶景妍视线下垂,看到保险箱里躺着一条祖母绿花叶项链。 ? 第112章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陶景妍看着那条她想要拍给庄明玉的项链,突然觉得好讽刺。 他在拍卖会上不停和她抬价,铁了心不让她拍到,询问孟桃是否漂亮,摆明了就是想拍来送给她。 现在却跑来这里说,这是她的东西,搞不搞笑啊? 她的视线落在另一个箱子上,小林赶紧把那个箱子也打开。 果不其然,里面是她想拍的第二条项链。 她看着那两条项链,突然笑出声,抬眸看向江知予,眼底都是厌恶和讽刺。 “这两条项链什么时候是我的了?这不是江总您亲自拍下来送给女朋友的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的主人应该姓孟。” 江知予第一次在她的眼睛里看见厌恶,那情绪就像蝎子的尾钩,刺得他心潮翻涌。 在阳光正盛的下午,他居然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冷意。 他蹙蹙眉,喉结滚动间说:“我不知道这是给阿姨的生日礼物,那天我……” “什么意思?”陶景妍打断他,眸色更冷,“用来送给你女朋友的东西,你想用来送给我妈?” “江知予,你在侮辱我,还是侮辱我妈?”她想了想,了然,“嫌那两年侮辱得不够,现在还想继续是吗?” “你侮辱我一个人不够,还得搭上我的家人是吗?” 面前这个人依旧拥有一副好皮囊,她很爱他,交往的那一年里,他们一起做了很多事,她感受过很多快乐。 但现在她又无比清晰地知道,那些快乐都是假的,那是他透过她的皮囊,给另一个人的情绪。 于是,每每想到曾经,她都会觉得恐惧,恶心,害怕。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在这段感情里,好像缺乏安全感。 比如他在最情浓的时刻,都没有对她说过喜欢和爱。 这些话或许不是必须,但一想到他不曾开口的原因,她就会感到一种剧烈的后怕——她不曾被人坚定地选择过,爱过。 如今他还要拿着拍给别人的东西来侮辱她? “不是!”江知予十分错愕,“你怎么会那么想?我从来没那么想过,这两条项链本来就是拍给你的。” 陶景妍弯起唇角:“那天我就坐在你们俩人身后,听得见你们在说什么。你猜我信不信?” 江知予咬牙:“那是因为你和姓陆的先勾搭在一起!” “我现在单身,我和谁勾搭在一起,都和你没关系。同样的,你和谁在一起,也和我没关系。离开这里,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说完,往庄园内走。 江知予还想追上去,被保镖拦住:“江先生,这里是陶家,希望你离开。” 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没有回过一次头,江知予只觉得心肺被抓挠,闷窒不已。 又因为生平第一次被保镖拦住,怒气不断上涨,好半晌,才转身回到车上,“砰”一声关上车门。 御景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少,他路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小摆件,欢迎主人回家的彼得兔,一大面礼物墙,回到卧室,打开衣帽间,将两条项链放进新的首饰岛台。 他站在岛台前,盯着那两条价值上亿的项链,发呆。 她在这边住的时间很长,饰品越来越多,之前说要做一个新的岛台。 现在,新的岛台做好了,却没有新的首饰进来。 江知予拧眉,觉得那两条项链放在新的岛台里未免太孤单,于是将他的领带全部转移到新岛台里陪着那两条项链。 转移领带的时候,他克制不住地想起陶景妍那句话:你猜我信不信? 他习惯了讥讽,习惯了反驳,习惯了总是刺最亲近的人,习惯了将真心裹藏在嘴硬里。 然后,说真话也没人会信了。 可是她以前明明分得清他是故意逗她玩,还是真气她,为什么这次分不清了呢? 因为他曾经的坏心思被发现了,因为她说了分手。 因为她说“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幸福长久,百年好合”。 所以她蒙上了眼睛,闭上了耳朵,抽离了思绪,将他推出她的世界,从此他对她而言就像一个陌生人。 所以,她生气了,哄不好了。 江知予站在饰品岛台前,转移领带的手顿住,呆愣着,不知所措。 - 陶景妍从去年11月就开始写的电视剧本,终于在五月底彻底交付,剩下的,就是制片,出品导演的事了。 等到正式开机,她再去跟组。 跟组这事,其实交给编剧助理就好,毕竟也参与了全剧本,基本上有能力写故事,而且跟组也可能更快帮他们快速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编剧。 但跟过上一个电视剧,见识过总有资源咖想改戏,或者演到一半又加角色新增故事线,现场三不五时有飞页的情况,她就不太放心这个电视剧直接让助理跟了。 别的不说,起码她经验丰富,乱七八糟的线能圆回来,也能基本保证人设不崩。 如果她不在现场,直接给跟组编剧,那这个电视最后出来是什么样子,谁都不敢保证。 总之这个剧就算出问题不能出在编剧这儿,所以她得跟。 交付完剧本,陶景妍准备去潜水放松一下。 她之前常去的一家潜水俱乐部还不错,池子够深,水质也很干净。 她换上潜水服,一点一点沉进水里,像一尾欢乐的鱼,在水里下潜上浮。 如果说把她喜欢的运动挨个排个序,潜水,跳伞,攀岩基一定是前三轮换的。 跳伞足够刺激,攀岩足够有成就感,潜水足够安静美丽。 藏在水里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温柔的水托举着她,让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是自由地飘荡,就像一场柔和的疗愈。 所以她每次感觉到心烦,暴躁,难受的时候就会来潜水,安安静静的在水里待一会儿,很多烦恼就散在水里。 她想把江知予抛弃在这场水里。 这两个月她靠着工作,强压着自己把人忘在脑后,可每到夜深人静,他总是会窜出来,叫她难受。 ——她和江知予的分手,更像是她单方面的失恋。 但是,她安慰自己,就当是积累了一段叫人精疲力尽的分手素材吧。 在某个瞬间,她感觉好像有人握住了她的手,下意识睁眼,透过面镜看到一双熟悉的眼。 她吓了一跳,想都没想,猛地抽开手,以最快的速度往上浮。 边浮边想,她真是疯了,居然在水里都能出现幻觉!这还不如被天打雷劈呢! 然而,她刚浮上水面,还没来得及问救生员刚才是不是有人下去了,水面一动,另一个人浮上来。 对方连面镜都没有摘,就这么满脸怨怼地,直勾勾地看着她。 陶景妍:“……” 她沉默两秒,直接朝池边游去,两手一撑,上岸离开。 江知予抿唇,紧跟而上。 ? 第113章 不许走 按理说工作日江知予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他很忙,有很多事要做,怎么都不可能来这里。 主要还是因为陶景妍的朋友圈。 虽然她拉黑了他,但是没拉黑赵敬。 因此赵敬一看到她发朋友圈说要去潜水,立马截图给江知予。 江知予那时候还在坐在老板椅上看资料,收到赵敬的消息随意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微信通知里显示:[陶妹妹说要去潜水……] 资料被他丢到一边,解锁,打开微信,看到截图里陶景妍的朋友圈。 仙女妹妹:[彻底交稿!夏天也快到了,是时候潜水,泡池子了!] 他看完,就把手机放回原处,继续工作。 然而,一页资料看了十分钟,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脑子里想的全是——她要去潜水。 就和当初看见她的绯闻立马跑去香城一样,他现在也坐不住,搁下资料起身便往外走。 小林下意识跟上去:“小江总,您去哪儿?” 江知予冷着脸:“不用跟着,做你的事。” 不用他跟着,那基本上是私事,小林乖乖闭嘴,回到秘书室。 江知予的车开出聚昇大楼,进入主路的时候,孟桃刚好出差回来,和他错身而过。 她没多想,过了两秒猛地反应过来:“师傅别进去了,退出去,跟着刚才那辆车!” 出租车师傅“啊”了一声。 孟桃催促:“快,再晚就跟不上了!一会儿车费多少,我给你双倍的,快!” 司机立马掉头:“得嘞!” 司机又回到主路上,前方刚好是红绿灯,江知予的车就在前面两三个车位。 师傅打趣道:“那车里是你什么人啊?这么急着追过去。” “我男朋友。”孟桃死死盯着前方的车,一字一顿,“去捉奸!” 司机一听,立马精神:“行!我保准给你跟上!” 江知予经常出差,任何时刻都有可能从聚昇大楼出去,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 但过了两秒,她陡地反应过来,驾驶座上的不是司机,是江知予本人! 他出差,怎么可能自己开车? 所以这时候出去,一定是因为私事。 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私事,就已经让师傅跟上了。 因为无论什么私事,能让他在工作时间自己开车离开,大概率和陶景妍有关。 - 江知予知道陶景妍很喜欢去的那家潜水俱乐部。 这一年,他们去过很多次,但她更喜欢的其实是户外潜水。 阳光透过海面,落进海底时,一切都美得不像话。她喜欢去看珊瑚,看成群的小鱼,喜欢在鱼群里嬉戏。 他们约好下次要去仙本那潜水,一起去追鲨鱼,看鲸鲨。 他到潜水馆的时候,陶景妍已经下水,工作日人少,一下水他就看见她。 她像沉睡的鲸鱼,闭上眼睛,安静漂浮在水里。 粼粼水光落在她黑色潜水服上,像日光照亮海底的鲸,自由又温柔。 怕惊扰她,江知予连靠近的动作都慢慢的,直到来到她身边,直到看清面镜后轻轻闭合的双眼。 江知予才惊觉,不过半个月没见,他好像真的很想她。 想到泡在水里的心脏臌胀得发疼,想到冒尖的喉结酸得不住滑动,想到面镜后的眼睛酸涩难挡,想到伸出去的手又收回。 来回几次才敢轻轻握住她。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他们已经这么久没牵手了。 可是明明以前十指相扣无数次,更激烈,更汹涌的事情都做过。 还没等他仔细拥有,面前的人突然睁眼,视线相接的一瞬,她像是被吓到一般,惊惶抽身,匆匆离去。 江知予呆愣片刻,只觉水压太强,挤压他整个胸腔,一颗心脏酸得快要爆炸。 - 陶景妍脱下装备往浴室走,走到一半手腕陡地被人抓住。 那人稍稍用力,她不得不和对方面对面。 两人身上都还穿着潜水服,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她的睫毛是湿的,脸上还有蜿蜒的水痕,一双眼睛水润净透,视线落在他拽住她的手上,继而上移到他的脸颊。 “松开。” 江知予喉结滚动,声音有点涩:“……谈谈。” 陶景妍嗤笑一声,眼神冰冷:“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该谈的,该说的都已经一清二楚。有这时间和我拉拉扯扯,不如好好回去陪陪你女朋友。” “不是。” 江知予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人,有些恍惚,有些怀疑她真的爱过他吗?为什么可以那么无动于衷? 他哽着嗓子,认真解释:“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陶景妍神色平静。 江知予心口一阵窒闷,他想说怎么会没有关系? 你才是我的女朋友,你可以和我吵,和我闹,可以质问我,可以问我以前的事,你可以和我发火,这些都是你拥有的权利。 但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太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但凡陶景妍质问他,和他呛声,他一定会更加恶劣地呛回去,就像那天在办公室。 会把她伤害到体无完肤,会让她一直流泪。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从第一次哄她开始,他就怕看见她的眼泪。 陶景妍用力一挣,挣脱他的桎梏,转身往更衣室走去。 江知予抿着唇,在原地呆愣片刻,才去男更衣室。 他洗澡换衣服比陶景妍快,换完后便一直等在更衣室门口。 不知道等了多久,女更衣室传来脚步声和陶景妍轻快的交谈声:“喂,清烛,怎么了?” “吃饭?现在吗?” …… “可以啊,今天潜水放松了一下,刚好我也饿了。” …… “行,你——”话说一半,一抬头便看见江知予正站在门口,阴沉沉地看着她。 她抬眸扫他一眼,转身离开:“你定好位置发给我,我现在过来。” “陶景妍。”江知予沉声叫她。 陶景妍脚步没停,继续往外走。 “陶景妍!站住!”江知予提高了声音,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指节处泛着冰冷的青白。 “没谁,一个傻逼,不重要。”陶景妍充耳不闻,依旧轻快地回答宋清烛的话,“真的吗?刚好我也有时间,一起呗!” 江知予实在受不住,大步跨上去,用力抓住她握手机的手,使劲儿往后一扯。 她被扯得后背撞在冰冷坚硬的墙上,手机“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江知予几近怒吼的声音炸在耳边:“我说了,让你站住,不许走!” ? 第114章 找你?我是饿疯了吗? 陶景妍被砸得轻轻蹙了眉,下垂的视线落到一旁的手机上,屏幕的一个角磕在坚硬大理石上,细碎的裂纹一点点蜿蜒到屏幕中央。 屏幕上微信语音通话还在继续,听筒的声音很小,依稀钻进人耳朵里:“陶陶,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江知予也顺着声音看向手机屏幕,清清楚楚看见上面的备注:全世界最好的清烛。 全世界……最好的…… 那六个字刺痛他的眼睛,握住陶景妍手腕的力道下意识收紧,冰冷愤怒的视线紧紧盯着她:“你要去见他?” 陶景妍没回答他,视线依旧落在手机屏幕上,用很平和的声音回:“清烛,我现在有点事,一会儿给你回电话,你先挂吧。” 宋清烛没有过分探究:“好,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 “看我!”江知予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不许她无视他,“回答我,你是不是要去见他!” 陶景妍的皮肤细嫩白皙,稍稍用点力就能染上一点绯色,红一片。 他现在又气又急,手下没个轻重,将她的下巴捏得苍白一片,稍稍错开的位置又迅速泛起红。 可那双看向他的眼睛却平静得过分,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再激不起她半点情绪,平平淡淡,比一个陌生人还不如。 江知予那个瞬间像是被尖利的刀尖划破心脏,鲜血汩汩流出,又慌又乱:“不许这么看我!” 她看他的眼神不该那么平静无波,冰冷得像看一堆路边的垃圾。 陶景妍依旧冷冷和他对视:“你是谁?我的事凭什么告诉你?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骚扰。” 骚……扰? 江知予气笑了,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他能和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他瞪视着面前的人,冷笑:“就凭你之前和我睡过!你不是和姓陆的说想找床伴吗?行啊,我可以,只要你不去见别的男人!” 陶景妍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冷嘲回去:“找你?我是饿疯了吗?” 侮辱的话让江知予脸色明显一僵:“你——” 他手上力道太大,让陶景妍眉尖蹙起,下意识松手,才发现她的脸颊,手腕已经染上一层浓重血色。 江知予心尖一跳,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她皮肤嫩,怕疼,以前总让他轻点,现在却不言不语,即便忍着,也不再和他说一声疼。 他可以对付和他冷嘲热讽,暴跳如雷,或者哭泣的陶景妍,却不知道该拿面前这个在周身竖满了高墙,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的陶景妍怎么办。 她不关心他,也不在意他,说话是冷冰冰的,眼神也是淡漠的,这样的她太陌生了。 逃脱困缚后,陶景妍弯腰去捡自己的手机。 她按亮手机,仔细看了一下屏幕,好在只是碎了外屏,不影响数据迁移。 江知予看着那碎屏的手机,张了张嘴:“我……” 陶景妍没听他说话,径直离开。 擦肩而过的一瞬,江知予抓住她,不让她走:“话还没说完,不许走。” 陶景妍无语望天,然后低下头在手机上戳戳点点,转身,将屏幕怼在江知予面前:“如果你再和我拉拉扯扯,我不介意报警。” 江知予看她的屏幕,拨号页上已经按好了110,再点一下,那个号码就能拨通。 江知予喉结滚了滚,眉心拧起:“你非要这样吗?!” 陶景妍纠正:“是你在纠缠我。” “纠缠?”江知予嗤笑一声,“好啊,那就回去把你的东西都拿走,我就不纠缠你。” 只要她回去,站在那间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屋子里,看见承载着他们共同回忆的礼物,她就知道,他从来没想过把那些东西丢掉。 也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和她分手。 陶景妍没想到,这都两个月了,他居然还没丢,留着下崽吗? “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那些东西我不要了,”她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一件都不要!” 说完,她挣脱他的手,转身离开。 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那些曾经沾染过他气息的东西,那些见证过她把一腔热爱,赤城和无瑕真心捧出去的东西,对她而言是耻辱。 她不想每天看着那些东西,一遍一遍提醒自己,曾经的她有多愚蠢,蠢到误把假意当真心,深入迷途不知返。 就在她走出几步远后,身后的人突然开口:“行啊,你不要的话,那就给别人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散漫无边,带了含混的笑:“给孟桃怎么样?衣服她可能穿不了,那就丢了。但首饰挺多的,还大多数都是限量款,她应该会喜欢。还有那条山茶花项链和腕表,反正你也不要了,她也不知道我送过你,送给她,就当庆贺她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怎么样?” “还有礼物墙上的东西,我到时候让她挑一挑,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就丢了。沙发和床上的毛绒玩偶,她应该都挺喜欢的,也省得我再去买。” “还有香水柜里那批新买的香水,我闻了一下,还挺适合她的。包包也是,都是限量款,没哪个女孩不喜欢。重新买也是买,不如就直接用好了。” 陶景妍迈出去的脚步顿住,彻底僵硬在原地。 她以为江知予已经够坏了,只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坏。 那是她的东西,丢了还是烧了都是她的事,可她的东西凭什么要给另一个人用! “你敢!”她陡地转身,眼睛已经一片湿红,说话都发着颤,“江知予,你羞辱人也该有个度!” 细密的疼痛包裹心脏,顺着血液传遍神经末梢。 她本以为她已经够讨厌面前这个人了,只是没想到他远比她想的更加恶劣。 江知予看着她那双泛红的,蒙着水雾的眼睛,心尖针扎一样难受。 喉结滚了滚,才带着轻微的哑意说:“所以,你自己回去把它们拿走啊。” 陶景妍用力咬了咬牙,紧绷着背脊,拇指指甲狠狠掐着食指指节,尖锐的疼痛让她不至于崩溃。 “好,我明天中午会过来拿。” 江知予轻轻舒了口气:“我等你。” ? 第115章 一双我穿过的破鞋而已 陶景妍从俱乐部里出来的时候,被孟桃看到。 她坐在出租车后座,咬紧了牙关,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 他来这里,果然是为了见她。 明明都已经分开了,有什么好见的?难道还想挽回她? 陶景妍是喜欢江知予的,她看得出来。 虽然是她先提的分手,但如果江知予愿意像当年追她一样去哄陶景妍的话,对方根本招架不住。 不行!刚把她从江知予身边赶开,她决不能让陶景妍再回来! 孟桃脸色一凛,对司机说:“师傅,跟上她。” 师傅应了一声,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陶景妍身后:“你男朋友出轨这人长得还挺不错啊。” 孟桃冷笑:“要不然怎么能当小三,专抢别人男朋友?” 司机师傅又说:“她那车都够普通人奋斗好几辈子了,迈巴赫呢。” “我男朋友买的,要不然她一个破写剧本的能买得起?” 司机师傅“啧”了一声:“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年纪轻轻不学好。” 孟桃跟着陶景妍到一个高档餐厅,她付钱,下了车,到一旁咖啡厅靠窗的位置等着。 大概等了两个小时,陶景妍和一个戴着黑色渔夫帽和口罩的男人出现在餐厅门口。 那男人身形优越,有一种极具少年感的单薄。穿一件白色宽松t恤,露出来的手臂和脖颈是冷白色,阳光一照几乎要反光。 渔夫帽帽檐很低,遮住大半张脸,再加上口罩罩住下半张脸,五官分毫不露。 黑色商务车停在两人面前,两人笑着说了什么,还拉了个勾,男人才钻进车里离开。 陶景妍也准备往自己的车走去,走到一半突然被人拦住。 孟桃站在她面前,陶景妍闻到她身上甜腻的香水味。 她稍稍拧眉,退开一步:“有事?” 孟桃直视她:“和我聊聊。” 陶景妍弯唇,面色有些冷:“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你挡着我路了,让开。”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被骗得有多惨吗?” - 咖啡厅内,音乐轻柔,咖啡香味萦绕鼻尖,暖色的灯光平添一份安静宜人的氛围。 陶景妍和孟桃相对而坐。 “你想说什么,说吧。” “我想想从哪儿开始说起,”孟桃抿一口咖啡,若有所思,而后粲然一笑,“我怕我说乱了,那就从开始说吧,知予大学时候追过我。” 陶景妍没说话,只是安静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的人。 尽管她已经看过一遍资料,知道了她和江知予大学时的事,但她还是想听一听,从这个当事人嘴里说出来的曾经。 不为什么,大概是想让自己心死得更透一点。 “他在经管系,大二开始双修金融,所以我们从大二就认识了。他从大三开始追我,追了两年。” “大学里追我的人不少,不过他最明目张胆,最执着,最用心,别的追求者在他面前都有些相形见绌。大家都说他掏空了心思对我好,”孟桃笑笑,“我也觉得。” “他什么事都依着我,什么事都听我的,几乎是把我捧在手心上,想不心动真的很难。” 陶景妍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窒闷,有些呼吸不过来,咖啡的香味好像成了某种催吐的药物,让她一阵一阵犯恶心。 他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人愿意把另一个女孩捧在掌心,什么都听她,什么都依她,那得有多喜欢? 明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连一句好话都不会说。 “大家都说他没追到我,其实他早就追到我了。只是我当时也心高气傲,别扭得很,觉得不过一个男人而已,也没什么。” “离开他,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他,而是我不想刚谈恋爱就异地。不管对他和对我都是折磨,所以宁愿变得更优秀再站到他身边。” 陶景妍眸光微微下垂,这么看来倒是她挡了人家的路,插在他们中间,做了那根棒打鸳鸯的棒。 对啊,他们并不是因为吵架或者别的大矛盾而分开的,分开时甚至还彼此喜欢着。 “你应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吧?”孟桃笑了笑,继续说,“去年十月,因为我妈的事情我提前回国。” “我当时因为我妈的事情,有点无助,只能给他打电话,没想到他直接就过来了。” “也没想到,他的私人号码居然这么多年没变。” “帮我妈转了最好的医院,找了最好的医疗团队,还说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他都能帮忙解决。替我妈妈找保镖,找保姆,就是不想让我过多担心。你看,他一点都舍不得我难过,甚至让我进入聚昇,从头到尾护着我。” 去年十月就开始了啊,她居然过了小半年才发现。 如果不是那天赵敬说漏嘴,她可能现在还跟个傻逼一样围在江知予身边。 “说实话,我挺感谢你这两年陪在知予身边,让他过得没那么寂寞,不用再周周去酒吧,用酒精麻痹自己。” “哦,对了,听说你的东西还没有搬走?”孟桃说,“你可能得加快点速度了,毕竟我还是习惯用我自己的东西。” 陶景妍放在腿上的手指蜷了蜷,感觉喉咙溢上无边酸涩,连舌尖都泛着苦。 今天这两人真是,多怕她缠着他们啊,一个两个的都来让她赶紧把东西搬走。 她想着想着,突然笑出了声。 孟桃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激动,一双眼睛里甚至瞧不出什么情绪,所以她不停加大刺激。 没想到对面却突然笑了。 她拧眉,问:“你笑什么?” 陶景妍视线落在她身上,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是一声嗤笑:“没什么,就发现你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简直绝配。” “顺便谢谢你,让我知道以前的我有多蠢。” 她起身,走到孟桃面前,下垂的视线落到她脸上,似乎还觉得不够,用指弯抬起她的下巴。 大眼睛弯起,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放心,我的东西就算丢了,烧了,送给乞丐了,拿去给人当猫窝,狗窝,猪窝了,也不会让你碰到一丁点。” “为什么?因为你这种身份的人,还不配碰我的东西。” “而江知予,一双我穿过的破鞋而已,你愿意捡就捡咯,谁稀罕啊?” “就是记得给他栓条狗绳,别总是跑到我面前来叫,我听着真是恶心又厌烦。” ? 第116章 你让我恶心 陶景妍说要来家里拿东西,江知予就请了假,第二天一整天都待在家里,等着她来。 从早上起床开始,他就在思考要怎么和陶景妍解释,说那些伤人的话都是假的,不是他的真心话。 解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真的没有把她当成任何人,不,应该说从更早以前,她就只是她,不是别的任何人。 和她解释他和孟桃之间真的没什么,隐瞒孟桃回国是因为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让她知道他曾经的坏心思。 他想着也等着,越临近中午就越紧张,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撞,连一秒都安静不下来。 好奇怪,紧张这种词居然还会出现在他身上。 直到物业给他打电话,说有四五个人找他,是来搬东西的,问他在不在家。 江知予说在,让物业把人放上来。 他自己则匆匆跑去门口等着。 明明心脏鼓动得快要跳出胸膛,还偏偏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门背后,保持着一张冷脸,等着人敲门。 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得他都快要暴躁的时候,门铃声终于响起。 他站在门后,挺直背脊,又等了一会儿,等到门铃响起第三遍时,才面无表情打开。 看清门外人的一瞬,他的表情陡地沉下去。 门外站着三个女人,统一穿着陶家佣人的制服,另外两个男人穿着一身板正西服,手里提了两个工具箱。 为首的姑娘朝他笑了笑:“江先生,您好,我家小姐让我们来把她的东西都带走。” 江知予面色阴郁,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绷得死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站在门外的人。 好半晌才咬着牙问:“她呢?” “小姐说,她不想过来,也不想看见这些东西,让我们过来收拾干净就行。” 不想看见这些东西…… 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他问:“收去哪儿?” 女佣说:“没用的东西直接扔掉,珠宝,首饰,包包,工艺品,古董,经鉴定后回收至品牌处或者拍卖会。” 江知予怔在原地,终于反应过来,她说的不要了,就是真的不要了。 不会再看一眼,不会再碰一下,这些曾经带有他们共同回忆的东西,她真的一件都不要,也是真的全部要丢掉。 他忐忑不安等了一早上,等来一场笑话。 握着门把手的指节泛着冷寂的青白,再开口时才发现声音哑得厉害:“打电话给她,让她自己过来。” 女佣尽职尽责:“小姐说了……” “我让你打电话给她!”江知予骤然高喊。 几个女孩被面前突然发怒的人吓了一跳,为首的姑娘蹙了蹙眉,似乎有点不太喜欢面前这人。 但是任务要完成,江知予堵着门,他们就进不去。 没办法,她只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陶景妍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一接通小女佣就拧着眉告状:“小姐,这位江先生他好不讲道理,堵着门不让我们进去,还非得让你自己过来。” 她刚告完状,手机就被江知予抢过去:“我说了你自己过来。” 听筒里的声音换了一道,陶景妍本来想和小女佣打趣的话瞬间止于唇齿。 “你让这些无关的人来是什么意思?”江知予整个呼吸都在颤,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难受的。 电话里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还裹着十足的不耐:“因为我不想过去,不想看见你,不想听见你说话。” 江知予和她一样,都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都是在万千宠爱和恭维中长大的。 他们这样的人,从小就高高在上,骄傲轻狂,最听不得贬低的。 江知予知道怎么戳她,她也知道怎么戳江知予。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 “好,我告诉你,因为我恶心。” 江知予有片刻怔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的欺骗让我恶心,你的纠缠让我恶心。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你,一想到你的脸,你的声音,一想到我和你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我就恶心得想吐。” “那套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愚蠢的见证。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去一个那么恶心又愚蠢的地方?” 江知予脸色一点点变白,握着手机的指骨泛着青白,他全身紧绷得如同一杆笔直的标枪。 那两个字不断在他脑子里萦绕,激得他整片胸膛都在不住起伏。 好一会儿他才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道:“行,从今天起,我再找你,我他妈是狗!” 他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小女佣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机,还朝他恭敬弯了一下腰:“江先生,那我们就先进去收拾了。” 她带着人从他身边鱼贯而入,进入客厅后开始指挥:“衣帽间里的衣服,鞋子全都丢掉。卫生间的牙刷,漱口杯,梳妆台上的护肤品,化妆品都丢掉。” “床上,沙发上属于小姐的毛绒玩偶全都丢掉。礼物墙上属于小姐的东西也都丢掉。” 话音刚落,另外两个女孩子已经利落打开大号垃圾袋开始收拾。 她则转身对两位鉴定人员说:“客厅里的这两幅油画是小姐自己买的,还有那边的工艺品,珠宝,首饰都在衣帽间岛台,两位可以先鉴定。” 江知予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大步往客厅走,就看见有个女佣正抓着沙发上的粉色长毛怪公仔往黑色垃圾袋里丢。 另一个女孩正在挑拣礼物墙上陶景妍自己买的小摆件,地上的垃圾袋底端已经臌胀起来。 两位鉴定师正将墙上的风景油画取下来,给陶景妍打电话那姑娘正拿着垃圾袋朝主卧走去。 江知予那一刻能感觉到自己正气得浑身发抖,一种难言的怒气顺着血液上涌,直冲头皮,烧得他脑子快炸开。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眸腥红,怒吼道:“滚!” 所有人都被他吓一跳,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 领头的小姑娘有些生气了,语气也变得异常严肃:“江先生,你用不着那么大声,我们收拾干净就滚。” 江知予通红的眸子带着怒意钉在她身上:“这是我的家,我他妈没让你们来,都给我滚出去!” 小姑娘也不服输:“我们没有动你的东西,只是把属于小姐的拿走。” 江知予看着她,突然笑了一声:“听不懂人话是吧?” 他骤然转身朝餐厅走去,不多时拖过一张餐椅,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举起椅子,“砰”地砸向玄关柜边上“欢迎回家”的彼得兔。 彼得兔受到重击,又“嘭”一声倒在大理石地板上,瞬间四分五裂。 还不等众人反应,江知予发泄似的将椅子砸在玄关柜上,上面的摆件噼里啪啦砸碎在地。 又不解气般抓起椅子大步朝礼物墙走去,“砰砰——”两声砸上去。 礼物墙本就是双面镂空设计,这么一砸,上面的东西全都滚落在地,陶瓷的,玻璃的,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后,整个客厅一片狼藉。 那个他最喜欢的情侣小陶人在地上碎成了几块,男孩女孩牵着的手分开了,镶嵌在上面的热气球,小星星全都崩裂。 所有人都被吓得站在原地,江知予双眼赤红,声音嘶哑。 “告诉她,在我房子里的东西就是我的!我砸了,烧了,都和她没关系!” ? 第117章 我才不爱她呢 房间里恢复安静,江知予手里还抓着椅子,向来挺直的肩背耷拉着,站在满地狼藉的客厅。 他的呼吸还有些急,眼眶灼痛得厉害,嗓子眼好像被灌了釉水,烧得厉害。 热烈的日光汹涌进客厅,照着满地残肢碎片和双眼通红的男人,竟然也透出几分凄凉苦冷之感。 好久之后,江知予才松开椅子,往沙发走去,抓起手机,给赵敬打电话。 赵敬十分惶恐:“工作日给我打电话,小江同志,你不会要逮着我上班吧?” 江知予嗤笑一声:“上屁!出来喝酒!” 没等赵敬问,他挂断电话,又给周瑾之打。 相比赵敬,周瑾之非常冷淡:“有事?” “有啊,你都回来半个月了,也没说出来聚一聚,正好今天我有时间,过来喝酒。” 周瑾之冷漠拒绝:“要工作,下班后要去接小雨,没时间。” “艹!”江知予笑骂一声,“你兄弟都分手了,你不安慰安慰我,还秀恩爱。” 他们分手的事,周瑾之和郁霏一回来就知道了。 郁霏是坚定的姐妹党,坚定让江知予死开,滚一边去。 作为家属,周瑾之是坚定的郁霏党。 所以他回得很嘲讽:“你分手是你自己作的,并不值得同情。” 江知予:“……” 周瑾之:“我家小雨说了,我要是敢为你求情,就去睡客卧。” 江知予又骂了一声艹,突然低低笑起来,嗓音变得有些沙哑:“死正经,没人性,海蓝之夜,爱来不来。” 他抓了车钥匙,换了鞋出门。 边开车边给管家打了个电话,让他带人把家里收拾干净。 海蓝之夜是江知予常去的一家会所,有固定包厢,赵敬到的时候,发现这人已经喝上了。 他就主打一个陪。 两人喝得半醉的时候,包厢门再次打开,周瑾之一看沙发上歪斜着倒在一起的人,已经想关门了。 “诶!这不是我周总吗?你怎么来了?”赵敬怀里抱着个瓶子和周瑾之打招呼。 江知予也哈哈一笑,提溜着瓶子敬他:“果然是我周爷,够意思!” “来来来!”他用瓶子拍了拍边上的位置,“坐这儿!” 周瑾之:“……” 他非常嫌弃地坐到离他们最远的沙发边上,声音算不上温和:“我五点半离开,你还有一个半小时撒酒疯。” 赵敬有点懵:“我说周总,来都来了,走那么早干嘛啊?” 还不等他回话,江知予就勾着他脖子说:“啧,不懂了吧?周总一会儿得去接媳妇儿呢,他啊,被套牢了,哈哈哈哈……” 赵敬看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恍然大悟:“哦,对,周总是有家室的人。来,祝你们幸福长久!” 周瑾之冷冰冰的脸缓和一些,举起酒杯朝赵敬隔空碰一下:“谢谢。” 赵敬一愣,哈哈大笑:“周总,客气客气!” 江知予晃晃悠悠站起来,走到周瑾之身边,勾着他的脖子一屁股坐下:“来,周总,说说踏进坟墓的感觉怎么样?” 周瑾之被他身上的酒味冲得皱了眉,非常嫌弃地拎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顺便把人推到一边:“一身酒味,离我远点。” 江知予也不恼,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傻乐。 “真搞不懂你们这群人,怎么轻轻松松就被一个女人套牢一辈子了,还有那么多的森林等着呢,无不无聊啊。” 周瑾之反问:“你不无聊,你在这里喝酒。” 江知予哼了一声:“我乐意!” 说完,他又去踢周瑾之:“一回来就去领证,你就真一点都不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周瑾之十分不解,“如果可以,我见她的第一面,就带她去民政局。” “艹!”赵敬怒骂一声,“我嫉妒了!” 周瑾之但笑不语。 好一会儿江知予才听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信了她的鬼话,没抓住她。” 否则在去年十月的那个夜晚,她不会一个人流着血,躺在冰冷的波斯菊花丛中。 江知予沉默一阵,又踢踢他:“你说,爱是什么感觉?” 周瑾之疑惑:“你不知道?” 江知予仰面朝天,盯着天花板上亮闪闪的水晶灯:“……不知道,没爱过。” 周瑾之瞥他一眼:“你要是不知道,你就不会在这里。” 赵敬也在那儿发酒晕,像个好学生一样举手:“那我不知道!请周老师赐教!” 爱是什么? 周瑾之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的爱有些极端,极端到可以从8楼跳下,可以用水果刀捅自己胸口,可以看着欺负她的人死在面前却无动于衷。 他想了很久,才说:“爱是恐惧,是害怕,是逃避。” “艹!”江知予又痴痴笑起来,“你逗我!” 周瑾之扯了扯嘴角:“爱是看见她就开心,即便什么都不做,相互靠着发呆也开心。” “想要早上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她,睡觉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她。想要往后余生这个人都能在身边,想在遗嘱上写上她的名字。” “看见好玩的,好笑的,好看的都想和她分享。不在身边的时候想她,在身边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鼓鼓胀胀地被填满。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会跟着她难过,她哭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 他说着,手机突然响起,接通的时候,声音温柔得仿佛另一个人。 “怎么了?” …… “那一会儿去超市买排骨,我给你做。”他笑着,嗓音温沉,“还想吃什么?” …… “你生理期快到了,不可以吃冰淇淋。” …… “半个也不行。” …… 周瑾之很坚定:“不会肚子痛也不行。” “可是陶陶会肚子痛……”躺在沙发上的人突然开口,嗓音带着哑意,有些哽咽,“很痛很痛,每次都要吃止痛片。” 水晶灯的灯光好晃眼,他的视线模糊一片,水晶灯变成一大片光斑,光斑在他的眼睛里一闪一闪。 周瑾之偏头瞥一眼江知予,轻轻“嗯”了声。 “在陪他喝酒。” …… “没有准备为他求情。” …… 他垂眸,又笑了声:“好,等着我,我现在过来。” 他挂断电话,起身:“五点半了,我该走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少喝点。” 周瑾之转身离开,包厢的门打开一半,他又突然停住,转头看向沙发上瘫着的那一坨。 “你不爱她,就不会害怕孟桃被她发现。” 江知予哈哈笑起来:“放屁,我才没害怕呢。” 周瑾之走了,包厢里只有江知予和赵敬。 水晶吊灯灯朦胧得几乎看不清,江知予眨了眨眼,嗤笑一声,嗓音哑透:“……我才不爱她呢。” 赵敬看着他眼角接二连三滚下的水渍,叹了口气,没说话。 ? 第118章 什么都不给他留 江知予和赵敬一顿酒喝到不省人事,碍于这两人是会所的超级至尊vip,经理自然不敢怠慢,让服务生将两人扶到房间。 江知予下午喝醉,凌晨五点因为口渴,晃晃悠悠起来找水喝。 几杯水灌下去,脑子也清醒了些,躺回床上睡了五分钟,突然想起他只请了一天假,天亮还得继续上班,又认命爬起来,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脸,脑子已经恢复七八分。 凌晨五点,会所还在营业,他叫了服务生,送他回家。 打开家门,屋子里已经有朦胧的天光,他背靠着门板在玄关站了一会儿,直到头顶的筒灯自动熄灭他才恍惚回神去换鞋,顺手打开客厅的灯。 走到玄关柜尽头时,他突然停了一下,视线落在那处空空的地板上,好像觉得差了点什么。 抬头扫向玄关柜,没由来的觉得好空,上面本该有很多东西的,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愣了愣神,又继续往卧室走,穿过客厅那面巨大的礼物墙时,他猛地怔住。 初夏的天亮得早一些,尽管朝阳还没有出来,大半个城市也还在沉寂之中,但天空已经从最深重的暮蓝转为稍浅的湖蓝,伴着一点朦胧的天光,像一幅蓝调复古油画。 江知予面前是黑色镂空礼物墙,背后是空旷的客厅,再远一点巨大的落地窗外映着朦胧的蓝。 他的视线空茫地落在礼物架正中心,之前那上面放着一个情侣陶瓷小人偶,男孩和女孩手牵着手,一直没有放开过。 那是陶景妍去景德镇烧了一个月才烧出来的。 那是他最喜欢的小人偶,还和赵敬炫耀过。 现在,整个架子全空了,上面没有任何一件礼物,小陶人也不见踪影。 他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一种巨大的空茫从他脚底延伸开来。 就像有人给他造了一个幻象,他以为脚踩实地,施术者骤然结束幻象,然后他发现他已经踩在空空的楼梯外,脚底是万丈深渊。 他大头朝下飞去,不受控制地坠落,巨大的慌乱,害怕,无措,后悔顷刻将他包裹。 他浑身发着抖,去翻垃圾桶,去看杂物间,空的,都是空的。 又着急忙慌给管家打电话,连一秒都等不了去按电梯。 管家刚接通电话,还来不及问话,就听见电话里急惶的声音:“客厅的东西呢?放哪儿去了?!” 管家大清早被这怒吼吓了一跳,急忙回:“都丢垃圾站了,江先生不是让把客厅全都收拾干净吗?” 江知予只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万物颠倒错乱,他甚至有些站不稳,堪堪扶住电梯扶手背靠墙壁。 “垃圾……垃圾站在哪儿?” 这个小区很大,他的生活向来有人打理,什么都不需要他操心,所以他连垃圾站在哪儿都不知道。 “离您最近的那个在楼栋西边,大概八百米左右。” “叮——” 电梯到达一层,江知予急惶地往外跑,出了楼,往西边,大概三四分钟后,他看到垃圾站。 天空的蓝色慢慢变浅,还朦胧着,小区里的路灯还没有熄灭,一盏一盏捧着明亮的光。 江知予掠过那些光,站在垃圾站前,挂断电话。 自动感应门一个个打开,巨大的垃圾桶里套着黑色垃圾袋,但现在全是空的,就像刚刚才被人换上,干干净净。 心口的慌乱不断上涌,他稍稍低了头,透过感应门去看垃圾站内,里面也干干净净,连一个装了垃圾的袋子都没有。 “不可能……这才一晚上,不可能……” 怎么会那么快就清理干净了呢?不可能的。 他又抖着手给管家打电话,接通的一瞬,他直接问:“这个小区还有多少个垃圾站?” 那天早上,江知予从朦胧的蓝色找到路灯全都熄灭,天光大亮时他找完最后一个垃圾站,已经早上七点。 每一个垃圾站都干干净净,空空荡荡。 那些小玩偶,小摆件,小公仔,出差时带的礼物,逛街时买的小玩意儿,各种可爱的手办,ip形象……全都没了,一个都找不到。 江知予第一次被慌乱,害怕和无措逼得双眼通红。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他只想找回那些本该放在他房间里的东西。 于是他又匆匆去问物业,小区里的垃圾车每天什么时候离开。 物业尽职尽责:“每天过来两趟,中午一趟,晚上一趟。当天的垃圾都是当天处理干净的,绝不可能留着过夜。” 江知予一颗心彻底沉到谷底,他第一次觉得,效率,那么讨厌。 他站在原地,脸色有些白,抖着声音问:“这边的垃圾车都会去哪个垃圾处理站?” 物业看着这位业主发白的脸和通红的眼,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给负责带走这片区域垃圾的人打了电话。 “喂,是李三吗?我是御景华庭的物业,我问一下,我们这边的垃圾都是运往哪个处理站的?” 江知予懒得听物业转述,一把抢过电话,就听见里面的人说:“你们那片都运往西郊处理站,怎么了?” 他咬着牙问:“昨天晚上的垃圾处理了吗?” “处理了呀,每天垃圾那么多,要及时处理的。” 江知予突然没了力气,连话筒都握不住,“砰”的一声砸落在桌面上。 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那些承载着记忆的礼物,一夜之间全都消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呆呆坐在沙发上,视线茫然,没有定处。 司机小王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没接。 大概对方太锲而不舍,惊动了他。 “喂,什么事?” 开口时才发现嗓音哑得不像话,像是吞了一千根针,又哑又痛。 小王被他的声音吓到:“江总,您身体不舒服吗?” 江知予清了清嗓子,道:“没有,到底什么事?” 小王:“快七点半了,您该去公司了。” 江知予怔住,似乎这才想起来他还得去公司,好一会儿才说:“好,我知道了。” 他起身去主卧衣帽间换衣服,刚一进去他就发现不对。 衣帽间里属于陶景妍的衣服全都没了,两个衣柜空空荡荡。 他脑子里的弦好像“啪”一声断了,几乎是扑到首饰岛前,里面只有他自己的和他曾经送她的东西。 腕表还在,几条项链还在,可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却一样不剩。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疯了一样跑出去,床上她的好几只小玩偶没有了,梳妆台上她的化妆品,护肤品没有了,香水架上属于她的香水一支也不剩。 家里的卫生棉,止痛药,热水袋,暖宝宝全都没了。 卫生间里的杯子,牙刷,浴巾也消失了。 厨房和茶室里她自己买的碗碟杯盘一样不剩。 仅仅一个晚上,这个家属于她的痕迹,全都消失。 就像,她从来没来过。 江知予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空了,碎了,有什么东西渐渐离开他的胸膛。他明明站在原地,却好像被人拉扯着不断下坠。 他哆嗦着又拨通了管家的号码,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着哽咽。 “她……她的东西呢?她昨天是不是来了?谁动的?” 管家问:“陶小姐的东西吗?昨天您叫我带人过来打扫房间,中间接到她的电话,说让我们把属于她的东西都清理干净。” “我不知道具体哪些是她的,陶小姐就开着视频,一件一件吩咐人清理的。” 江知予突然觉得呼吸不过来,他缓缓蹲在地上,手肘抵着膝盖,手腕向后搭在脖颈上。 低哑的嗓音里带着不甚明显的哭腔:“……全部?” 管家:“是,她说已经和您分手了,没必要再把东西留在这边。还说孟小姐即将住进来,看到她的东西难免多想。她就不给您和孟小姐添堵了。” 江知予挂了电话,突然笑了声,通红的眼睛里泛起一大片水雾。 她要爱就爱得热烈大方,她要走就走得干净利落。 什么都不给他留。 ? 第119章 瑞典的天气真好 江知予换了衣服,去了公司,处理需要他过目的项目文件,合同,然后签字,交给下面的人去执行。 他看起来和无数个工作日一样,沉稳冷静,不苟言笑,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小林知道,今天的小江总不对,他安静得过分了。 就连开会时,说的话都极少。毕竟他之前开会,总是会嘲讽两句。 下午,孟桃又去江知予办公室送资料。 她走到办公桌前,将手上的资料放到他边上:“江总,这是您要的资料,收购案已经进行到尾声,预计下周就能签合同。” 江知予本来要签批文件,听到她的话抬头。 视线落在她脸上时,忍不住蹙眉:“谁让你来的?” 孟桃一噎,道:“这份资料比较重要,总监不放心别人,让我送上来。” 江知予眸色沉沉看着她。 孟桃觉得他有那么一瞬间是思绪放空的状态,像在她身上找答案,又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 能看什么人呢?答案不言而喻,孟桃脸色稍暗。 紧接着,她看见江知予用内线拨打了一个电话。 等了两秒,那头接起,江知予声音平直,没什么情绪:“如果再让我看见她进我办公室,你走,或者她走,二选一。” 孟桃脸色“唰”地白了,不可置信看着对面的人。 江知予挂了电话,见她还站在原地,冷声道:“出去。” 孟桃身形晃了晃,用力掐住指尖才稳住:“你……用得着这样吗?” 江知予抬眸,桃花眼一片冰冷:“出去,我不想说第三遍。或者你考虑拿赔偿走人。” 孟桃眼里盈了泪,转身离开。 办公室大门合上,屋内一片寂静。 江知予呆坐在椅子上,突然想起前两天和陶景妍说的话。 ——首饰给孟桃,礼物给孟桃,香水给孟桃,床上,沙发上的玩偶给孟桃。 她怎么说的? ——你侮辱人也该有个度。 江知予感觉心脏一阵尖锐刺痛,痛得他下意识弯腰,用力捂住心口。 所以她才会把属于她的东西全部丢掉,收拾得干干净净。 因为她说他在侮辱他,因为他说要把这些东西给孟桃。 可是,都是假的啊,他只是想让她回去,想告诉她他说得都是气话。现在可好,他连借口让她回去的理由都没有了。 江知予,你怎么想的啊? 江知予今天加了班,晚上回家时,屋内漆黑一片。 他开了灯,视线扫过空荡荡的房间,突然觉得冷清得厉害。 就好像这里从来不曾有过一个人,在他回家的时候窝在沙发上写剧本,看电视,玩游戏。 他换了鞋,走到沙发坐下,下意识去看那个空荡荡的架子。 真的太空了,他想把那些全部填满,要不然她回来看到一定会失望,一定以为他真的从不在意。 - 陶景妍自那天见完孟桃,第二天又彻底斩断了和江知予的一切联系,情绪低迷了很长时间。 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看,他根本不爱你,不在乎你。 其实她知道,只是再次用一个又一个证据去证明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难受。 不是因为江知予难受,而是因为自己曾经付出了那么多赤城,热烈而滚烫的情绪,却不曾得到过真正的反馈。 而她也因为江知予那些虚假的感情开始变得害怕。 她不敢再这么全心全意,真诚又热烈地去爱一个人了,她怕被辜负。大概也永远无法相信,甚至怀疑对方对她的爱。 好在,还算结束得及时,他们只相处了两年而已,她这辈子还有许多时间,她总能治好自己。 刚好,宋清烛上个月结束了一部电影的拍摄,入戏比较深,情绪过于低沉,需要出去散散心。 两人一拍即合,准备一起出去旅游。 第一站就选在北欧,去瑞典,挪威,芬兰,冰岛,丹麦。 晚上她和郁霏头抵着头躺在床上,郁霏小声问她:“你真的不喜欢宋清烛吗?我感觉他比江知予好多了。” 察觉到她情绪低迷,郁霏这两天都过来陪她睡觉,留周瑾之独守空房。 “想什么呢?我和他就是纯朋友,要真有感情早在一起了,还等到现在?” 郁霏觉得奇怪:“那宋清烛对你就真没点别的企图?要不然他干嘛不约别人非约你?” 陶景妍肯定回答:“没企图。他看我的眼神特别干净,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找我估计是因为我单纯吧。” 郁霏:“哈?” “对啊,”陶景妍一点不自谦,“那个圈子里的人能有几个真心朋友?就算是朋友也能撕资源撕得反目成仇。像我这种身处边缘,交往起来才不用担心被捅刀。” 郁霏想了想,又说:“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你和宋清烛谈恋爱挺好的。” 陶景妍神情萎靡:“我不想谈恋爱了,我好累。现在想起之前那些事,心脏还一抽一抽地痛。” 郁霏立马揉揉她的心口:“好好好,不谈了。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晚上,睡一觉起来就到瑞典。” “我要伴手礼。” “好好好,给你买好多好多。” - 在江知予找品牌方重新定做那些被砸了,被丢掉的礼物时,陶景妍和宋清烛已经站在北欧的土地上。 六月,瑞典的天气也很好,不冷不热,风吹过来很舒服。 他们俩定了一套民宿,下飞机直奔民宿放行李。 瑞典早上的阳光很好,是一种很温柔的暖金色。轻轻洒落在沿途的房屋上,红色的屋顶蒙上浅淡的金光。教堂一半向阳,一半藏在阴影里。湖泊像洒了金子,一闪一闪地撞进眼里,帆船和游轮都是温柔的颜色。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陶景妍侧脸,将她的眼睛照得晶莹剔透,闪着细碎的光。 她在阳光里微微眯起眼,舒服地叹口气:“我一定要写一个关于北欧的故事!” 国外没那么多人认识宋清烛,他也懒得伪装了,清俊的面容上挂着笑:“你写,只要你能写出来,我给你当男主角。” 陶景妍转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宋清烛弯唇,眸子里含着浅淡的光:“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然后又毫不留情地给陶景妍上压力,“要是拍完能拿到欧洲三大a类奖项就更好了。” 陶景妍的脸一下垮下去:“你怎么不直接上天?” 宋清烛抿唇笑了笑,冷白的皮肤泛着光。 语调轻快:“快点写,在我30岁之前赶紧拍完退休。” 陶景妍挑眉,凑过去,一脸八卦:“这么早退休,想干嘛?” 宋清烛手肘撑在车窗上,指节顶住一侧太阳穴,不知想到什么,眼里漾开一圈一圈的温柔,连唇边的笑容也软得不像话:“追人。” ? 第120章 她把房子卖了 追人! 这两个字能从出道多年无数绯闻缠身,又被死死压下去的宋清烛口中说出来,那得是多重的分量! 陶景妍和他认识这么多年愣是一点没听他提过有喜欢的人,这可把她的兴致高高勾起。 但之后无论她怎么问,怎么挖坑,怎么引导,都死活再扣不出宋清烛嘴里一个字儿。 倒是两人在瑞典看了山,看了海,逛了艺术馆,坐了大帆船,去了城堡,看了海峡,留下数不清的照片。 分手的阴霾好像就在这天然的美景之间慢慢淡化。 在瑞典的最后一天晚上,两人去酒吧喝了酒,陶景妍喝醉了,抱着宋清烛哭得天昏地暗,把江知予骂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难受。 第二天起来被宋清烛笑话好一阵。 然后两人结伴,一起去挪威。 - 江知予每次出差都会给陶景妍带一点小礼物回来,他出差的次数又多,带的礼物自然也多。 那天他反应过来要把那些空置的架子全部填满时,先给知名品牌去了电话,订购或定做一批一模一样的。 但有些东西是他随手在小摊上买的,没办法订购,他只能尽量安排出差的时候去买回来。 可是更多的东西,他都快忘了长什么样。 放在眼前的时候从不在意,等到失去了,他连它们的模样都忘记。 不过没关系,很多东西她都会放一部分在景华的家里,他去找一找就能相似的,慢慢回忆起。 然而,等他到达景华的时候,他才发现,陶景妍说的分手,说的到此为止,说的从今以后毫无关系,是要断得这样干干净净。 景华e栋8楼的门大敞着,里面有人在说话,像是吩咐着什么。 江知予以为是陶景妍回来了,急匆匆进去,才发现里面全是陌生人。 一个女人在指挥着保洁把陶景妍的玩偶,摆件全都装进垃圾袋。 江知予顿时气血翻涌,就像那天陶家佣人去他家收拾东西一样,气得他脑子突突直跳,当即怒吼出声:“给我放下!谁让你们动的?都给我滚!” 客厅里的人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江知予一双冷戾的眸扫过在场的七八人,声音压得很低:“我不管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来的,但现在,都给我滚出去!” 刚刚指挥人收东西的女人惊愕地看向他,不可置信道:“你家?” “对!”江知予冷声说,“所以,把东西给我放回原位,立马滚出去!” 女人愕然的神情更重:“你不知道这房子已经卖出去了?” 江知予:“……” 他脸上的神情霎时僵住,脑子好像空白了一瞬,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 女人的话在他脑子里形成一阵一阵的回音。 激得他好一会儿才喃喃出声:“你说……什么?” 女人看他的表情像是真不知道这事儿,颇有些烦躁地问:“搞什么啊你们?这套房子的业主不是姓陶吗?我房子都买完过完户了,你和我说这是你家?” 江知予心口猛地揪了一下,后知后觉问:“过户?你买的?你什么时候买的?谁让你买的!”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崩溃着吼出来的。 吼完后整个声带都在痛,眼眶湿透了,洇上一层浓重的血色。 女人看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吓了一跳,实在不敢和他这种人高马大的男人硬碰硬,嘟囔着小声说了一句“长得挺好看,干嘛这么凶啊”,才讪讪解释:“这房子从挂出来到我买下,也就半个月吧,昨天才办完手续,签完合同。” “中介说房主出得急,市价直接降了一半,要不然这么好的房子,我可买不起。” “我看装修各方面都还挺好的,里面的东西也都齐全,把衣帽间清一清,无关紧要的小东西丢一丢,就能直接入住,所以我今天过来打扫打扫,过两天就搬过来。” 江知予一阵眩晕,差点就要站不住。 他以为他家那一遭就已经够干净了,没想到走到这里他才发现,她是真决绝。 看起来那么明媚娇艳,甜软无害的人,实际上比任何人都狠。 他撑住玄关柜,喉结用力滚了两下,闭了闭眼,遮去眼底的血色,好一会儿才睁开。 眼底的血色不但没消,反而更加浓稠。 再开口时,声音哑得不像话:“这房子……我买了,价格随便你开。” “什么?!”女人一下炸了,“你们把我当猴耍呢?!说卖就卖,说收回就收回,神经病啊你!” 江知予死死瞪着她,冷笑一声:“对,我他妈就是神经病!重度!承担不了刑事责任,一会儿发疯了砍死你就是你活该!” 他感觉他可能真的要疯了吧,从分手到现在,每一时每一刻都处在发疯边缘。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今天没过来,又或者晚一点过来,承载着他们另一部分粘稠记忆的这里,是不是也会变成 空壳? 就像那些被丢进垃圾处理站的各种礼物一样,再也找不到。 女人被他又凄惨又阴冷的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不自禁后退一步:“你……你别乱来啊……” 江知予瞪视着她,哑着声开口:“所以,趁我脑子清醒,赶紧开价,开多少我都给你。” 女人试探着伸出五根手指头。 江知予想都没想:“好,明天过户。”他又看向那些保洁,“现在,把那些东西给我原封不动放回去。” 乌泱泱的人走了,房间重新恢复安静,所有的小摆件都回到了原位,这个房子回到他记忆中的模样。 厨房里各种漂亮的杯盏碗碟还在。从森林里过来的彼得兔还在。艺术家的小陶人还在。音影室里的羊毛毯还在。礼物架上的热气球,苏丹石,蓝眼睛还在。沙发上,床上的毛绒玩具还在。卫生间的牙刷,杯子,拖鞋还在。 衣帽间里春夏秋冬的衣服,鞋子还在。只是少了贵重首饰,包包和香水。 可这已经是他能留下的全部了。 江知予缓缓蹲在地上,脸埋在膝盖里,一条手臂后搭在后颈处,突然轻轻抖了抖肩膀。 然后那阵抖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他再也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他突然想起周瑾之说,如果你不爱她,你就不怕孟桃被她发现。 对啊,如果不爱她,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说了就是。 那为什么不敢呢? 不过是因为在害怕,害怕她生气,害怕她离开,害怕再也不能拥抱她,害怕面对过去的自己,害怕面对他给她造成的伤害。 所以一遍遍给自己洗脑,他不爱她。 可是如果不爱她,又何必对她抱有那么强的占有欲?又何必一听到她的绯闻就跑去香城?何必一确定关系就宣誓主权?何必每次出差都记得给她带小礼物?何必千里迢迢去坦桑,去云南,去景德镇…… 看不到她就想她,仅仅把她抱在怀里就鼓鼓胀胀的像拥抱了全世界。 明明爱她爱得没她就不行,明明非她不可,怎么就死撑着不肯承认呢? 怎么就偏偏把尖刺对准最爱的人呢? 明明就应该露出柔软的,毫无防备的肚皮,把同样需要爱护的她抱进怀里,怎么就把人气跑了呢? 好好说话,好好解释不可以吗? 江知予,你蠢不蠢啊? ? 第121章 她已经去北欧一周了 周瑾之接到江知予电话的时候,正在写新书,已经完成一半。 他答应过郁霏要写一本温暖的,治愈的书,要脱离黑暗,脱离负面。 这就像让他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他曾经以为写不出来,但现在好像也没那么难。 江知予的电话打断了他,他接通,还没说话,就听到电话里轻微的抽气声。 过了两秒,他才问:“什么事?” 电话里的声音沙哑:“她把房子卖了……今天新业主过来打扫房子,要把我给她的东西全都丢掉……” “那么多,她一件都不要……全都要丢掉。” “如果我今天没有来……如果我再慢一点,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得对,如果我不爱她,我怕什么呢?我正大光明告诉她,我有什么好怕的?” “可我他妈的就是怕啊,我怕她知道,我怕她走,我怕她难过。我以为我能处理好,其实我什么都处理不了……” “我想她了,想见她。”江知予声音哽咽,“你能帮我约她出来吗?我好好和她说,我告诉她我爱她,我和她道歉,我和她说那些伤人的话都是假的。” 周瑾之沉默良久才说:“她不在国内。” 江知予好像懵了一瞬,反应了一会儿才问:“……什么?” 周瑾之说:“她已经去北欧一周了,和宋清烛一起。昨天晚上和小雨说,今天去出发去挪威。” - 江知予候机的时候,一直在看周瑾之给他发的截图或者照片。 14张截图,近50张照片。 截图内容是他早就看不到的陶景妍的朋友圈,照片是每一张截图的详细内容。 她说:救命,刚下飞机就已经想定居瑞典了,他们的小房子也太漂亮了吧! 配图是她拍的瑞典街区,各种小房子,湖泊的照片。 她站在广场上,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张开双臂扑向和平鸽。 鸽子受惊而起,她的眼睛很漂亮,弯弯的,映着灿烂阳光,颊边是他想念了很久的小酒窝。 她说,瑞典的白天好长啊,好像怎么都过不完。 配图是她在博物馆,美术馆,各个小巷迎着阳光踩在鹅卵石地面的照片。 阳光落在她身上,是灿金色。她一直都在闪闪发光。 一直有人跟在她身后给她拍照,或勾肩搭背,或闲散舒适,又或者和她一起搞怪,耍酷。 她好像永远都笑意盈盈,自由又热烈。 不曾想念他,也没有为分手的事难过,她永远知道怎么让自己开心。 他看着照片,把她的单人照全都存进相册。 而另一个人,江知予想把他碰过陶景妍的手拆了。 - 陶景妍和宋清烛计划先在挪威各大城市玩一圈,然后再去乘火车环几个峡谷一圈,感受北欧最纯粹的自然风光。再去滑翔,在高空看这片惊艳绝伦的大地。 他们一直在奥斯陆走走停停地乱晃,第二天晚上回酒店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一名不速之客。 陶景妍兴高采烈举着相机和宋清烛炫耀自己的拍照技术,挑挑拣拣说哪些照片要留,哪些要删。 宋清烛一直走在她身边帮她看路,免得她走着走着撞树。 却在某一刻突然停下,然后碰了碰陶景妍手臂:“陶陶……” “嗯?”陶景妍下意识抬头,带着笑意看向他,“怎么了?” 宋清烛没说话,视线落在前方某处,陶景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轻松愉悦的笑容僵住。 上扬的嘴角渐渐收回,变得面无表情,冷漠到底。 六月的挪威,正处于极昼,即便已经晚上十点,太阳还是明晃晃洒在大地。 站在酒店前的那个人穿着衬衫长裤,整个人干净利落,脸上却倦色浓重,显得风尘仆仆。 漂亮的桃花眼藏在眉骨下的阴影里,鼻梁高挺,面中的小痣在日光照耀下几乎和皮肤相融,疲惫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把相机后盖盖上,收回视线,对宋清烛说:“干嘛停下,都逛一天了,我好累的,赶紧回去洗个澡瘫床上。” 她说着,径直朝着酒店走去,压根没管那个突如其来的人。 江知予看着她的背影,眉心蹙起——她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而后视线又落在宋清烛身上,又深又沉,带着审视,警告的意味。 宋清烛看着前方干脆果决的背影,无视江知予的警告,弯唇,抬步跟上去:“陶陶,走慢点,脚痛。” 陶景妍带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就两步了,慢不了。” 江知予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神色一僵,大步跟上去,直接越过陶景妍,拦在她身前。 陶景妍脚步停了一瞬,往旁边错开一步,准备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谁知江知予又堵过去,站在她面前。 “我们……谈谈。”可能许久没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哑,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陶景妍神色冷淡,又往侧边迈了一步:“不谈。” 谈,就意味着要把曾经那些事摊开说,她已经摊开过一次,并为此遍体鳞伤,因此不想再谈。 宋清烛走到两人身边,大概是逛久了,声音有点疲惫:“江先生,理解一下,在外面逛了一天真的很累,能不能让我的旅游搭子好好休息一下。” 江知予视线冷冷扫过去,嗓音很沉:“我们的事和你无关。” 陶景妍冷笑:“我的事也和你无关。” 错身而过的一瞬,江知予抓住她的手腕,抓得很紧,像是怕她跑掉。 喉结滚动间,他轻声道:“陶陶,我很想你……” 陶景妍肩背倏地一紧,眉眼间闪过厌恶,嗓音前所未有的冷冽:“别这么叫我,我恶心。” 江知予突然哑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清烛幽幽叹口气:“行吧,我不偷听你们说话,我先上去。” 等宋清烛进入电梯间,陶景妍才冷着脸抬头:“我不知道你来这里什么意思?但是江知予,我们已经分手,分得既难看又难堪。” “该谈的,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应你们的要求,我已经把属于我的东西从你家搬走,给你们腾地方。” “该处理的,该丢掉的,我都已经处理得一干二净。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需要谈的事。” 江知予敏锐地捕捉到“你们”两个字,眉心拧起,疑惑开口:“你们?还有谁?” 陶景妍抿着唇,目光冰冷又直白,仿佛能看进人的灵魂。 江知予陡地意识到什么,有些厌烦:“孟桃找你了?” 陶景妍还是没说话。 他有些慌乱地解释:“我和她没关系,也不知道她找过你。” 陶景妍兀地冷笑。 “你们俩要不要那么搞笑,先来一个让我赶紧把东西弄走,再来一个让我赶紧滚,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你们的爱巢腾出来,现在又来说不知道。”陶景妍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你俩真不愧是一对,虚伪得如出一辙。” ? 第122章 江知予,我不喜欢你了 江知予神色怔然,解释:“我那天……那天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和她在一起,不会让她进我的家,没想过让你搬走。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回去……” “我管你怎么想,”陶景妍懒得和他浪费时间,“总之,地方我给你们腾出来了,绝不会让你们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也祝你们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视线下垂,落在他紧握着她的手上:“松开,我很累,要休息了。” 江知予没松,用力扣紧她,再次重申:“我和她真的没关系,我之前说的那些,你听到的那些,都是气话,不是真心的。”他喉结动了动,嗓音滞涩,“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分开。” 陶景妍觉得很荒谬,都追了人两年了,在她出国后念念不忘,还来找她这个替身,回来了三番四次丢下她,只为了赴那个人的约,现在和她说没关系? 这话说给鬼听,鬼都不相信。 她本不想再和他掰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浪费时间,浪费情绪,但她也真的很厌烦再见到面前这个人。这让她一整天的好心情全没了。 晚上十点,日光依旧耀眼,酒店门前的影子依旧相互僵持着。 奥斯陆的天气一直很平和,在极昼时节依旧保持20度左右,不过到了晚上终究是要降一些。 僵持间,平地起风,树影晃荡,晚风带着凉意,扑在人身上,让她冷不丁打了个颤。 “既然你想和我谈,那我就和你谈谈。” 江知予脸上闪过喜色,能谈就说明还有希望,说明还没有走到绝路。 “好,这次你问什么我都好好回答,不说气话,不骗你。” 陶景妍点点头:“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翻旧账,不喜欢去回忆那些让人厌烦,难过的回忆。但是,现在只要想到你,我脑子里全是糟糕的回忆。” “因为不管你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是好是坏,不管你对我有几分真心,多少假意,都掩盖不了你因为她接近我,掩盖不了你一开始就把我当成她的替身的事实。”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像一个旁观者,跳出圈外,冷漠地看着圈里那些或好或坏的曾经。 她把自己摘出来,客观理智地评价,说的话却让江知予神情僵硬。 “你说你和她没关系,但你追她的那两年你为她做了多少事你还记得吗?所有人都说那两年你掏心掏肺对她好,巴不得将人捧在手心里。” “我看到了,我也记住了,后来想想这两年你是怎么对我的,就发现爱与不爱都很明显。” 她不喜欢和别人比,但是看着他们的那些曾经,就忍不住在自己的回忆里一点一点深挖,然后越比较越失望,甚至是绝望。 也是有过好回忆的吧,交往这一年其实都很快乐,江知予也会为她做很多事。 但如果在这层快乐上面,再套上一个替身的壳子,那所有的好都变成了虚妄,她宁愿一点都不要。 “你说你和她没关系,那你又何必在她离开后,还要找个替身延续?” “你说你和她没关系,却因为她三番四次把我丢下。丢下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想我这么喜欢你,这么爱你,离不开你,就一定会在原地等你回来?可是江知予,没有谁会一直等着谁,没有谁有义务等着你。” “在我和她之间,你选择了她,那就别在这里假惺惺。” “你说你和她没关系,难道不是你帮她母亲转了院,找了医疗团队,保姆,保镖?” 陶景妍直视他:“你说的没关系,桩桩件件,都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不管你说什么,对现在的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郑重地说,“江知予,我不喜欢你了,甚至厌恶。” “我曾经喜欢你,愿意迁就你,包容你的一切坏毛病,给你伤害我的权利,给你一哄就好的权利。” “但现在,我要把那些权利全部收回。我不再喜欢你,不会在意你的一切。” “你的解释,你的过去,你的感情,你的未来,你活着,还是死了,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听明白了吗?”陶景妍重复,“我,陶景妍再也不喜欢你了。”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但现在,我要休息了,请你放开。” 江知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手的,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无法反驳,每一句话都让他心脏刺痛。 原来言语如刀刺人疼是真的。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酒店门口就只有他一个人。 北欧的白天真的好长啊,已经晚上十点过了,太阳还是高悬天空。 北欧的夏天也好冷啊,裹着日光的风一吹,他和树影一样,冻得浑身哆嗦。 那种冷不是不是擦过皮肤表面的,而是从骨头缝里一点一点渗出来的。 阳光再盛也没用,穿得再多也没用,因为从陶景妍离开的那天开始,他的心就空了,只是他一直不承认而已。 她说得对,她曾经给了他很多特权,多到他仗着她好脾气,肆无忌惮挥霍。 直到现在才发现,在这段感情里,他一直被她无底线宠着。 现在,她要把这些宠爱,特权全都收回。就像抢走他手里的糖果,玩具。 她说,她不喜欢她了,他死了还是活着都和她没关系。 于是他从拥有城堡的国王变成两手空空的乞丐。 那些曾经被他用愤怒堪堪掩盖的情绪再也不受控地四溢而出,后悔缠满身体,解释都是多余。 最可笑的是,伤人的话说得太多,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解释。 但他还是想说给她听,想告诉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不再是谁的替身,她是他最不该放手,最后悔伤害的人。 所以,他站在酒店门口,想等她出来。 北欧的夏天是旅游旺季,他们订的这家酒店早就满房。 他不愿意去别的酒店,怕错过。 快一点的时候下了雨,宋清烛被雨声吵醒,阳台窗户还没关,风雨声灌进室内,他起床去关窗。 极昼太长,日光太盛,让他看清树影下站着的人。 他倚靠着树,下巴微抬,不知道视线落在哪一楼,哪一扇窗。 宋清烛有些讶异,大概没想到他会一直等在楼下。 关上窗,拉上窗帘,他离开房间,去敲陶景妍的房门。 陶景妍睡得迷迷糊糊,爬起来去开门,声音有种刚醒的沙哑:“清烛,怎么了?” 宋清烛朝阳台的方向抬抬下巴:“外面下雨了,他还没走。” 陶景妍迷瞪的脑子慢慢清醒,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又转身朝大床走去,边打哈欠边说:“爱走不走,谁管他啊。” 宋清烛挑眉,有些意外:“真舍得?” 陶景妍已经钻进被子里,被子盖住半张脸,声音有些闷闷的:“他自己爱淋雨,关我什么事。” 宋清烛了然,替她关门:“好吧,晚安。” “晚安,清烛……” 宋清烛回了自己房间,没再管楼下的人。 ? 第123章 能不能别犯贱 第二天早上,陶景妍刚走出酒店,便被人抓住手腕。 她下意识想甩开,一转头,看见倚靠在酒店大门边的江知予。 他大概在这里等了一整夜,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了,脸色苍白,下巴冒了黑色胡茬,一双黑眼珠是脸上唯一重色,眼眶布满血丝。显得病气很重。 昨天晚上下了一会儿雨,气温跌到个位数,他的掌心却很热,几乎发烫。 陶景妍怀疑他发烧了。 她低眸,视线落在他握着她的手上,冷声:“江知予,能不能别犯贱,你这样真的让人挺恶心的。” 江知予感觉自己晃了一下,差点站不住,他绷着后背,抿着唇,黑沉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陶景妍能在他眼睛里看到愤怒,看到压着的火气。 也是,她心想,他们这样从小被众星拱月捧着长大的人,可忍不了别人三番四次说恶心。 她等着江知予爆发,但对方也只是紧抿着唇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用哑透的声音说:“不是……不是替身。” 陶景妍眼睫颤动一瞬,双唇稍稍抿紧,没说话。 反话说了太多,真话反而不太容易说得出口,可再难总不能让她一直误会下去。 江知予喉结滚动着,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很久以前就不是,如果没人提,我都想不起还有她这么个人。” 陶景妍垂眸,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随便吧,都和我没关系了。” 眼看着她就要抽身离开,江知予一阵急惶:“陶陶,你给我时间,我可以说清楚。” “不给。”陶景妍冷冷看着他,“还有别这么叫我,那是我亲近的人叫的称呼,你不配。也别再来找我,真的让人很烦。” 陶景妍甩开他的手,和宋清烛一起离开。 她今天穿着吊带小背心,版型漂亮的阔腿牛仔裤,纤细柔韧的腰肢上,还配了一条漂亮的腰链。 走动间随着阳光映射出光芒。 她仰头,和宋清烛说笑,侧脸拢着一层浅金色光晕,眼睫弯起,唇角漾开一个小括弧。 江知予很想上前代替宋清烛的位置,很想让她再对着自己笑一下。 可是不敢,怕看到她眼底厌烦的目光,还因为不停震动的手机拦住了他。 江知予看着那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眼眶热得灼痛,声音也哑得不像话:“喂……” 小林在电话里提醒他:“小江总,明天周一,有高管例会,和季度项目报告,您记得早点回来。” 江知予喉结咽动,想起还有那么大的责任等着他回去担,只觉得脑子一阵嗡鸣:“知道了。” - 江知予到达国内,已经半夜,司机送他回御景。 察觉到他不舒服,问他:“江先生,需要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让他先去御景等着吗?” 江知予的脑子烧得有些发懵,像被扎了一千根针,刺痛接连不断。 他闭着眼,靠在后座上,轻轻“嗯”了声。 明天周一,要开会,他不能烧得稀里糊涂地去做决策。 家庭医生给他量了体温,挂了水,还嘱咐了一点别的,他倦懒地闭上眼睛,大概把耳朵也闭上了,反正没太听清。 脑子里全是陶景妍冷漠的语调,全是她摊开了的“谈”,那些谈话里面,他反驳不了一个字。 可能是生病让脑子变得有些迟钝,从酒店门口离开,到现在躺在家里,脑子里总是一遍一遍自动播放她说恶心时,满脸厌恶的表情。 明明她曾经那么喜欢他,只是看到他都会觉得开心,那他到底是怎么把那些喜欢挥霍没了呢? 又想起她说,他曾经追孟桃的那两年,掏心掏肺,把她捧在手心里。他想反驳说不是的,事实并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但他没有机会。 想来这两年她应该也一样吧,一腔赤诚真心全都捧到他面前,是他不懂,弄丢了,怪不得别人。 胸口传来一阵窒闷的痛,那痛连同血液,流经四肢百骸,像针扎。 江知予侧身蜷起身子,颤抖着长长吐出一口气,不多时枕头洇湿一片。 沉入黑暗前,他想,他要把他弄丢的找回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然后当稀世珍宝搂在怀里,一辈子不撒手。 - 江知予回国的第二天晚上,宋清烛收到一封邮件,邮件发件人是jiang。 他挑眉,打开,那是一份清单。 更准确一点,那是一份关于陶景妍的备忘录。 备忘录的第一条是: 她会生理痛,第一天最严重,可能会晕厥,后两天会好一些。生理期一定要陪在她身边。 这大半年的生理期一直保持在每月15号前后。要准备好止痛片和热水袋,没有热水袋,暖宝宝也行,贴在小腹上她会舒服一点。 第二条:她很喜欢吃冰,夏天更是毫无节制,要看住她,不能吃太多,很有可能会造成生理期提前或推迟。 第三条:她桃子过敏,不能给她吃任何含有桃子成分的东西,桃子味果糖,冰淇淋也不行。她不喜欢吃醋,苹果醋那种也不行。也不喜欢吃酸,不吃小番茄,不吃苹果,不吃榴莲,买水果一定要买纯甜的。 第四条:喜欢买很多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遇到了,就等等她,让她买开心。 第五条:她头发长,一到夏天就犯懒,不想吹头发,要盯着她把头发吹干才能睡。 第六条:她有轻微纠结症,出门前会挑衣服首饰挑一会儿,麻烦耐心点,等等她。 第七条:还有轻微路痴,如果走丢了,别让她来找你,你去找她。 第八条:她皮肤薄,被蚊虫叮了会肿很大的包,要记得随身带膏药。 第九条:玩得太高兴的时候,她很容易丢东西,包包手机都能丢,身份证护照之类的东西,一定不要放在她身上。 第十条:她的思想比较跳脱,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当她提出来的时候,别着急拒绝,在合理范围内陪她一起玩。 宋清烛非常讶异地看着这份关于陶景妍的清单,实在想象不出江知予写下这些注意事项时的心情。 明明之前见到他的时候,恨不得把他拆骨扒皮了,现在又字字句句都让他好好照顾她。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能记得清关于她的那么多小事,在相处中肯定是用了心的。 只是江知予没有把这份文档发给陶景妍,就说明,他并不想让对方知道,又或者知道陶景妍会生他的气,说他假惺惺,所以直接发给了他这个同行者。 宋清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既然这么爱她,占有欲又那么强,又为什么不解释清楚,非得挑刺人的话说呢? ? 第124章 沈霁!你一定全程围着我转! 江知予认真工作,没有再跑出去找人,他在等,等陶景妍回国。 自从有了清晰的目标,他的状态就恢复了很多,白天在公司依旧是人人尊敬的集团继承人。 晚上回家后,就会露出愤怒又嫉妒的丑陋面容。 陶景妍已经出国一个月,和宋清烛去了很多地方,玩遍整个北欧,晒了午夜阳光,一起跳伞,一起滑翔。 周瑾之每天会给他截陶景妍朋友圈的图,他就靠着那些照片缓解思念。 看着她和宋清烛一起去做他们约好的事,又嫉妒又愤怒,气得红了眼睛,差点把手机砸了。 那明明是他们约好的,她怎么可以和别人一起做呢? 然而,让他嫉妒的不只是宋清烛。 还有许多形形色色,又帅又英俊的男人。 陶景妍长得漂亮,大眼睛生得灵动,笑起来时酒窝很甜,她脾气好,性格好,走到哪里都能交朋友。 于是她的照片里经常出现不一样的男人。 有时是咖啡师,有时是调酒师,有时是路边的冰淇淋小哥,有时候是帆船教练,潜水教练,还有好多个举着相机的野生摄影师。 和小男模出海游玩,泳池嬉戏,大大方方展示近乎完美的身材,漂亮的臂肌和马甲线在夕阳下透着光泽。 她站在泳池边,耳畔戴着花,逆光开怀大笑。 她和宋清烛从北欧开始,一路南下,去了法国,意大利,在地中海逗留,随后直入非洲。 她去看了埃及金字塔,在尼罗河畔和许多人一起围着篝火堆跳舞。 橘色的火光忽闪忽闪,将她的面庞也照成暖橘色,黑色瞳仁里跃动炽热火光。 继续南下,在肯尼亚逗留。 宋清烛出来放松的时间太长,偶尔会被留学生或者出来旅游的人偶遇,总是隔三差五地就上一次热搜。 仿佛全欧洲的留学生都在偶遇他和陶景妍。 不过大概是他俩实在太大大方方,磕cp的人全网都是,但就是觉得他俩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互相搭伙出去玩。 在全网都高喊着要去欧洲偶遇宋清烛的时候,经纪人第无数次给宋清烛打电话,让他赶紧滚回去工作。 在经纪人赶着投胎似的催促下,宋清烛不得不结束假期,乖乖订回国的机票。 不过在离开前夜,他避开陶景妍去了一趟酒吧。 酒吧叫ocenablue,在内罗毕。 他多年前来过这个酒吧一次,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个酒吧依旧经营良好。 他那天在酒吧喝了点酒,不多,算是微醺。 然后他在那个酒吧存了一瓶1995年的红酒和一张手写明信片,第二天便启程回国。 他离开后,陶景妍在肯尼亚逗留了一段时间,又去追了一次动物大迁徙,最后去了一趟马达加斯加岛,庄明玉生日临近,她得回国了。 就是不知道回国后再看到那个人会是什么心境,她希望她能放下,能不去计较,就当大梦一场,把悲伤痛苦留在梦里,醒来再无牵绊。 可她好像还做不到那么洒脱,心里依旧有结,那结梗在她心口,不知何时解开,于是她找上了沈霁,企图再用一年独自消解。 - 陶景妍从沈霁车里下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过。 燕城的夏天热气灼人,即便到了下午,日头已经西斜,温度还是高得离谱。 她下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认命撑开遮阳伞,站到了几乎要蹿起火的暑气里。 景华那套房子卖掉之后,她没有再买新的房子,回国之后在家休息了两天,今天因为要见沈霁,是自己开车出来的。 现在,她的车被丢在商场停车场,也不好让沈霁送她回南湖别墅,便先来了天心壹号院。 只是最近陶景珩在出差,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道是因为时差没调过来,还是有点水土不服,她这两天都有点晕晕的,有时候会有点低烧,睡一觉起来又没事了。 她估摸着是连着跑了两个多月,太累了,骤然放松下来身体有点兜不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到家洗了个澡,点了个外卖,等外卖的过程中和庄明玉通了个电话,撒娇耍赖说自己好累,又和庄明玉耍宝,让她在生日宴那天戴她从欧洲收藏家那里给她收的古董珠宝。 这套珠宝,可比当初被江知予抢走的那两条项链加起来都贵,生日晚宴戴最合适不过了。 庄明玉连连点头说好。 身在这个圈子,庄明玉和陶卓的生日是重头戏,基本上每年都要举办生日宴,宴请的客人也都身份尊贵,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社交场合。 今年之后,陶景珩的事业重心也要开始转移,将更多的心思放在明卓。 所以今年的生日宴,也是陶景珩正式接手公司核心人脉的第一步。 这就意味着,庄明玉今年的生日宴会大办。 这么说的话,沈家大概率也会收到请柬。 和庄明玉结束通话后,她立马去找沈霁,问请柬的事,不出所料,沈家也收到了。 请叫我仙女:[沈霁!晚宴上你可别乱跑,一定一定全程围着我转!咱俩这事儿成不成,一半得看晚宴。] 沈霁:[陶小姐,我记得我只是说了考虑。] 请叫我仙女:[你这身份,考虑就等于答应,记得到时候捯饬得帅一点,陶董和董事长夫人可是实打实的颜狗。] 沈霁:[……] 请叫我仙女:[想想沈叔叔的项目,想想你之后一年的清净,想想沈家的以后,你舍得不答应?] 沈霁许久没说话,似乎真的在考虑。 陶景妍也没再打扰他。 晚一点的时候,她又发起低烧,又有了头重脚轻,脑子晕乎乎的感觉。 她有点难受,回房间躺回床上,不知不觉睡过去。 再醒来时,头痛欲裂,全身都出了汗,整片后背湿透。 屋漏偏逢连夜雨,脑子都要被烧坏的同时,小腹一阵阵绞痛。 被痛醒时,她的脑子还迷糊着,下意识开口:“知予,肚子痛……”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依旧寂静无声,她蹙了眉,又叫:“知……” 刚开口,她便从高热疼痛中,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没有人会在半夜她说痛的时候,熟门熟路去给她找来止痛片,抱她去卫生间,替她灌热水袋,抱着她轻轻揉小腹。 可能是疼痛放大了情绪,那一瞬间,她鼻酸得想哭。 最终她还是拖着病弱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惨白着脸,咬着唇,去客厅找医药箱。 但这里不是景华,也不是家里,常备用药里并没有止痛片,连退烧的都是冲剂。 她烧得迷迷糊糊,肚子又痛,额头上冷汗涔涔,一时没撑住,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呜咽着,细弱地发着抖。 ? 其实正确的断点应该在下一章,但是我一天更新三章,刚好就断在这里,不上不下的,好难受! 不只是你们难受,我也超难受! 另外,大家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婚礼! 好吧,我文档现在的进度已经在婚礼前夕了。 但在婚礼之后,还有大概三个虐点,一波一波推向高潮,然后婚礼到顶。 其实也没几天了。 主要是我希望陶陶即便是假结婚,也能够让自己轻松一点,少一些烦闷,不甘和怨愤。 即便心里的疙瘩没有消除,我也希望她能释怀一些,不要怀疑自己。 第125章 没有江知予,他不在这里 沈霁带着陶景妍离开后,江知予反应过来,开车慢悠悠跟在他们身后。 看着陶景妍进了天心壹号院,然后就和当初酒醒后发疯找她一样,把车停在小区外,透过玻璃车窗看着那片高档住宅区。 在她消失的两个多月里,他每晚都又嫉妒又羡慕的情绪中 ,发疯地想把她捉回身边锁起来,不许她再出去勾搭别的男人。 但又明确知道,他若过去,她连散心都不得开心。 今天下午猝然见到,结果是在和沈霁约会,他当场就气疯了,又开始口不择言。 夜色浓稠,路灯明亮,月亮很圆,周围群星环绕,清冷的月光混进夏暑的风里,也带了点裹身的热。月光下,树影晃动,影影绰绰落在树下车顶。 枝桠的影落进颓废挫败靠在椅背上的人身上,将他的上半身藏在阴影里。 即便是藏在黑暗中,那双桃花眼依旧含着光,认真又专注。 他今天说错话了,明天要和她好好再道一次歉,而他不知道要怎么联系她,只能在这里等。 等明天她出来,等再看一眼她,好好和她说说话。 夜晚真的很神奇,无数关于恋慕的情绪被放大,偏偏今晚的想念,比以往更深更重,大概是因为他又见到她。 以至于他支着头一眨不眨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时,突然一阵鼻酸。 胸口荡起千层情绪,像海潮密密麻麻包裹他。 潮水上涌,冲刷心脏,喉咙和双眼,酸涩鼓胀,思念和月色一样,漫天漫地,倾洒不息。 将他从这阵酸涩情绪里拉出来的是赵敬的电话,彼时已经半夜两点。 他眨眨灼痛的眼,接起电话,嗓音嘶哑:“喂,什么事?” 赵敬大着舌头说:“听说陶妹妹回国了?真的假的啊?要不哪天我叫她出来,给你俩攒个局?” 江知予轻笑一声,眸光依旧落在面前的小区里,喉结咽动几下才说:“嗯,回来了。今天遇到了。” “卧槽!那你不赶紧去表真心!就陶妹妹那样的,你不上点心,信不信分分钟被人抢走!” 江知予:“去了,没忍住犯浑了,又惹她生气。” 电话里安静一阵,传来赵敬一声长叹。 “行,我到时候想办法拉个局吧。”赵敬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急,还有半个月不就是庄阿姨生日宴吗?你家肯定收到请柬了,到时候正大光明地见。” “嗯,收到了。”说到这,江知予突然想起什么,匆匆看一眼手机日历,面色忽地一变,“我还有事儿,先挂了。” 庄明玉的生日宴在月底,而现在月中,8月16号。 在一起的一年里,她的工作量不是很大,趁着中间休息的时候调理了一下,药物作用下,她紊乱的生理期渐渐规律。 这两天刚好在生理期内。 据他所知,陶景珩最近出差,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 周瑾之接到电话的时候很暴躁。 他的睡眠一直很浅,和郁霏刚在一起的时候会熟一点,后来要陪着郁霏养病,要提防她半夜趁他睡着偷偷做坏事,睡眠更浅。 这习惯一直到郁霏恢复都没改回来,手机一震动,他便醒了。 他伸长了手臂去拿手机,郁霏粘他粘得紧,他刚一动,对方便迷迷糊糊醒过来,往他怀里靠。 周瑾之环住她,亲亲她的发顶,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接通电话。 声音带着刚睡着的哑:“大晚上的,什么事?” 江知予声音急惶:“郁霏睡了吗?” 周瑾之眉尖陡地拧起:“有事说事。” “能不能让她给陶陶打个电话?” “什么?” “陶陶在天心壹号院,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这段时间刚好是她的生理期,我怕她肚子痛。” 他这边刚说完,郁霏的手机在昏黄的卧室内亮起。 来电显示:陶陶。 周瑾之抿唇,说:“她来电话了。” 他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一边,接通郁霏的:“喂?” 陶景妍根本没分清是谁接的电话,只是下意识求救:“宝宝,我好痛……” 周瑾之拍拍郁霏的肩,小声叫她:“小雨,先醒醒,我们要出去一趟。”然后才问手机对面的人,“除了肚子痛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景妍声音很细,呼吸急促:“……好像,发烧了,头痛。” 郁霏迷糊着醒过来,咕哝着问:“怎么了?” “陶陶生理期到了,在大哥那边,家里只有她一个。还有点发烧,现在很不舒服。” 一听陶景妍出事,郁霏天大的瞌睡都被吓醒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去夺周瑾之的手机。 “陶陶,是我郁霏,你现在还好吗?” 电话里一声极细的抽泣,声音低到差点听不清:“……不好,很不好,我好像要死了,浑身都难受。” “你等一下,我很快就来。” 她边说边往外跑,周瑾之拿个外套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 比周瑾之和郁霏先到的,是天心壹号院的物业和江知予。 周瑾之和物业打了招呼,让他们把人带进去。 天心壹号院两梯一户,室内面积近九百平,那么大的房子,只有客厅的灯亮着。 陶景妍依旧蜷缩着倒在客厅的地板上,面前是被翻乱的家庭医药箱,乱七八糟的药洒了一地,却没有一片是她需要的。 江知予说不清楚那一瞬间是什么样的心情,大概是心疼和生气的结合体吧。 心疼她不能像别的女孩一样拥有一个平和的生理期。 气她总不记得自己的时间,明知会疼,还总是无所顾忌吃生冷的东西。 他心疼又心焦地将她抱进怀里,发现她脸蛋烧得通红,浑身烫得过分,额头,鬓角,脖颈全是汗水,眼角还有干涸的泪痕。 一时间只觉心口闷疼不已。 他所有车子的储物格里都放了止痛片,就是怕她突然造访的生理期,还好他今天守在楼下,上来时带着止痛片。 着急忙慌从铝箔板里挖出一片小药片,小声而急促地叫她:“陶陶,陶陶,吃了药再睡。” 物业接了一杯温水过来,陶景妍在急促地,带着颤声的呼唤里醒来。 烧得酡红的脸蛋上,漆黑的眸子像覆上一层阴翳,灰蒙蒙的,模糊又迷乱。 她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江知予,感觉到有人在往她嘴里送东西,下一秒玻璃杯杯沿抵住她的唇瓣。 温热的水送进她口腔,混着白色的小圆药片流经食管,经过肺腑,到达胃部。 她闻到熟悉的梨花木香味,纤长的眼睫轻轻扇动,嗓音微弱沙哑:“……江知予?” 江知予将她抱得更紧,脸颊贴上她的额头:“嗯,我在呢,别怕,医生一会儿就到。” 他怀里的人合上长长的羽睫,即便全身疼得要死,依旧一字一顿道:“……放开我。” 边说还边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怀抱。 江知予像是当头被人打了一棒,霎时僵硬,全身动弹不得,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退得一干二净。 喉咙里好似被人塞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热铁,整个嗓子都在发疼,一开口,几乎哽咽。 “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抱紧怀里的人,低哑道,“没有……没有江知予,他不在这里。” ? 第126章 她一点也不想看见我 家庭医生给陶景妍量了体温,已经烧到38度5,再加上生理期,她早就意识昏沉。 江知予一直守在她身边,沉默地看着医生给她挂水,细细的针头插进她手背的血管里。 江知予感到手背一阵幻痛。 控流阀还没开,贴医用胶带时,血液回流进输液管的空腔,他看着,眉心拧起:“快点,都回流了。” 贴完最后一片胶带,医生总算打开控流阀,透明液体顺着输液管流下,将那点回流的血液推进她身体。 江知予拧紧的眉心松开些。 大掌却依旧握着她没输液的那只手,她的手指修长,纤细,掌心很薄,现在却热得滚烫。 他想起刚才她连力气都没了,还倔强推开他的模样,只觉得空气稀薄,快要呼吸不上来。 没有什么时候,比刚才能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躺在床上这个人是真的厌恶他,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周瑾之和郁霏到天心壹号院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家庭医生,江知予和物业都已经离开。 郁霏匆匆走到床边,看着陶景妍烧得还有些发红的脸颊,心疼地问:“她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烧迷糊了。等挂完这两瓶水应该会好一点,这几天要注意休息,注意饮食,不要熬夜,也不要过度劳累。” 郁霏一一记下,拧着眉小声说:“陶陶免疫力一直很好,怎么说生病就生病了?” “哦,对了,听人说她之前去了非洲?”医生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非洲草原上蚊虫多,病菌多,就算打了疫苗,也没有百分之百能完全防得住病菌。等她身体好一些,还是得先去医院做一个全面体检。” 郁霏被吓住了,这要真是从大草原上感染了点什么回来,那还了得。 周瑾之连忙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哄劝:“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陶陶疫苗都打了好几针,不会那么容易感染。” 郁霏轻轻松了口气,就坐在床边守着陶景妍。 陶景珩家里有好几间卧室,家庭医生直接住在这边,也方便明天早上再给她检查一遍。 半夜三点,周瑾之下楼,往小区门外的林荫道走去,在一辆车前停住,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寂静的夜色中,传来一道极轻的“哒”声。 周瑾之打开车门坐进去,稍稍侧头,对上司机直勾勾的视线。 他选择直接忽视,问:“怎么下来了?” 漆黑的夜色中,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但周瑾之猜都能猜到,他现在一定紧抿着唇,面色沉寂。 好一会儿,江知予有些低的声音才在车厢内响起,很是失落:“她不想见我。” “我之前以为她不想见我只是因为还在气头上,但我今天才知道,”他自嘲地笑一声,“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看见我。” “她都烧成那样了,肚子还痛,听到是我后,就算只有猫一样的力气,也想把我推开。” 周瑾之中肯道:“那不是你自己作的吗?” 江知予:“……” 江知予:“你到底是来安慰我的,还是来说风凉话的?” 周瑾之:“来看你笑话的。” “死正经,没人性。”黑暗中,传来他两声苦笑。喉结咽动,声音比刚才更低:“她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我知道,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就是给她添堵,让她更烦我。但我没办法放开,我想回到她身边,想和她在一起。” 他说着,瞥了周瑾之一眼:“当初郁霏不想见你的时候,你不也一直在她身边打转吗?” 车内有片刻安静,好一会儿周瑾之才说:“我试着放弃过,离她远远的。” 沉默再次蔓延。 江知予突然意识到,周瑾之的放开和他的放开是不一样的,他是为了让郁霏活,所以不敢惊扰。 而他,是因为亏心,知道放了就再也没有机会。 他抿唇,指尖不断摩挲方向盘:“反正,我不放,也放不开。” 周瑾之:“她不是你回头,说两句好话,做两件无关紧要小事就能开开心心和你在一起的人。” 江知予:“我知道。我也没想过她能这么快原谅我。”他苦笑,“我活该的,我自作自受,我也只能受着。” - 第二天早上,陶景妍的高烧退了,肚子的疼也在药物作用下缓解了许多。 睁眼的时候,还有点迷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记得昨晚上来姨妈了,肚子痛,找不到药,还发烧。 倒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时,她烧得眼眶发烫,眼前一片模糊。 哆嗦着拨通郁霏的电话。 但她好像模糊间看到了江知予,听到了他的声音,闻到他身上浅淡的梨花木香味。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让他放开自己,还推了他。 陶景妍轻轻松一口气,还好,没失智到躲在他怀里哭。 管他是幻觉还是真实,她没让自己再跌落悬崖。 有些痛苦,有些伤害,经历过一次就够了,再栽进去两次,那就是纯傻逼。 卧室门被打开,传来郁霏带笑的声音:“陶陶,你醒了!” 陶景妍转头,看见她,眼眶莫名有些热,然后轻轻笑着“嗯”了一声。 她突然觉得,世界真美好啊,还有那么多爱她的人。 郁霏走到床边,探手去碰碰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了。肚子还痛不痛?” 陶景妍往她身边靠,小声“嘶嘶”:“还有一点呢,全身都软软的,骨头里像塞了棉花,没力气。” “那我给你把早餐送进来,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然后再吃药。” 郁霏絮叨着:“还有啊,医生说你可能是因为在非洲呆太久了,免疫力下降,平时又没注意才发烧了。所以等你姨妈走了,要去好好做一次全身体检。” 陶景妍霎时瞪大了眼睛:“我去,还真有可能。我就说我怎么一回来就时不时低烧一下。” 郁霏惊讶:“你还低烧了?!” “额……”陶景妍理亏,“下午的时候烧一会儿,睡一觉起来好了,我也没太当回事。” 郁霏:“……” 她伸手去掐陶景妍的脸:“这是你的身体,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嗷——别掐了别掐了,我错了!” 房间门被叩响,周瑾之提醒两个在打闹的人:“早餐到了,先出来吃东西。” 郁霏乖乖回:“好,马上来。” 周瑾之转身,给江知予发消息:[已经醒了,状态还不错,退烧了。] 还留守在小区外的江知予长长舒了口气,浑身脱力般靠在椅背上。 [好,我知道了,别告诉她我昨天去过那里。] ? 第127章 沈霁,快来培养感情 8月的最后一天,是庄明玉的生日宴。 生日宴的地点在燕城着名的洲心岛宴会场所,湖是人工挖的,岛是设计之初留下来的,占地面积很大。 岛上有酒店,有宴会厅,有大片的草坪,树冠如云,阳光透过冠盖,在水泥地板落下零星光斑。酒店深处,连廊曲折,月季,铁线莲爬满连廊,粉色,白色,橙色的花朵装点所有拱形花桥。 今天岛上所有的酒店,宴会厅全都被陶家包下,不会接待任何一个外来客人。同样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媒体也不被允许进来,只有陶家自己的摄影师可进入场内记录生日宴。 从早上开始,各界名流已经陆陆续续到来,被侍应生安排到各自的房间,参加稍后的生日宴。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顶级资源交流,置换的绝佳场所,没有人不会给陶家面子。 作为主人家,陶卓,庄明玉带着陶景珩,郁霏,周瑾之在招待提前到来的客人。陶景妍目前还不想暴露身份,只穿着礼服裙窝在房间里和沈霁发消息。 她问沈霁什么时候到,沈霁说沈复早上还要开一个会,他在外地正在赶回来,估计下午才能到。 陶景妍连发好几个震惊的表情:[你这么晚才到,我们怎么在我爸妈的眼皮子底下培养感情啊?] 沈霁说:[一见钟情的感情还需要培养吗?] 请叫我仙女:[一见钟情不可取,而且,你也别说这四个字,我听了就像被针扎一样,浑身难受。] 请叫我仙女:[一会儿你就说,你在法国遇到我,和我有过一面之缘,只有又在意大利遇到我,一起旅行了一阵。在相处过程中发现我是一个热情,开朗,明媚,大方的女孩,所以深深地喜欢上了我!] 请叫我仙女:[在今天之前,你已经追了我一个多月了。今天也是因为我,才来参加宴会的!] 陶景妍花了十分钟,迅速和沈霁串好供,又用了一个小时,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生活习惯。 希望对方在陶董事长以及董事长夫人问起时,能对答如流,不露破绽。 就在她和沈霁互相递信息了解对方时,江震庭携妻子曾清清,大儿子江岫白,儿媳孟疏雨,以及集团继承人江知予到达酒店。 小辈的事扯不到集团身上去,只要不破坏集团利益,谁都不可能拂了对方面子。 就连曾经为了给陶景妍出气,找了聚昇不少麻烦的陶景珩也礼数周到地和江震庭,曾清清打招呼。和江岫白侃侃而谈现在的收藏市场,对江知予也还算客气,欢迎他来参加生日宴。 唯独郁霏,一看见他就拉着脸,双唇紧抿,明显生着气。 周瑾之牵着她的手,捏捏她指尖,小声说:“宝宝乖,别生气,妈的生日宴,今天给他一点面子?” 郁霏撇了撇嘴,和周瑾之咬耳朵:“就是不想看见他。” 周瑾之哄她:“参加完宴会就赶他走。” 另一边,江知予将生日礼物送给庄明玉,态度算得上恭敬:“庄阿姨,生日快乐。一点小礼物,希望您喜欢。” 庄明玉依旧笑着,温婉大方,接过他手里的礼物递给侍应生:“知予客气了,你今天能来,阿姨也很高兴。楼上都给你们安排好了房间,要是累的话,先去休息一会儿。不累的话,楼上楼下都可以去看看,和你们的同龄人玩玩。” 酒店的大型宴会厅有两层,中间挑空,已经有人三三两两扎成一堆相互交谈着。 江知予抿唇,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欲言又止。 最后也只说了一句“好,谢谢”,便跟着江震庭往宴会厅走。 这种场合去楼上休息,那就是在浪费白白送到眼前的各类顶级资源,傻子都知道,今天没有休息时间。 从刚刚到现在,他把场内的人都看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 曾清清挽着他的胳膊,和他小声说话:“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没看见那个女孩?” 江知予眉心微蹙:“不知道。她作息乱,可能还在休息。” 曾清清叹口气,剜了不成器的儿子一眼:“老早就和你说过,让你改改你那臭脾气,这下好了,把人气走了吧。” 一说到这事儿,她就心焦:“还有那个孟桃,你一早就不该理她。她妈妈当年就出了名的爱慕虚荣,出了名的爱攀比炫耀。后来破产,也一直想找个金龟婿重振东风。你这么一帮她,指不定这娘俩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你赶紧把她处理了,别留在公司,也别总和她来往。” “能和咱们家门当户对的,放眼整个燕城,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陶家是顶好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无论如何都得把人给我追回来!” 江知予苦笑,陶景妍现在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他要怎么追? 他拍拍曾清清的手:“您身为一个有夫之妇,别总挽着我这二十出头的小青年,老江那边还等着你撑面子呢,赶紧去吧。” 曾清清放开他的手,离开前还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曾清清一走,江知予就联系周瑾之:[她人呢?没来吗?怎么没看到?] 很快,周瑾之回复他消息:[来了,在楼上休息,等一会儿人多了再下来。] 知道她在,江知予也没那么急了,安心等着她下楼。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该社交社交,该谈合作就谈合作,相互之间递名片,交换各行各业的消息。 下午两点,沈复和沈霁姗姗来迟。 沈复的份量着实不轻,陶卓亲自接待,沈霁跟着陶景珩,一起去宴会厅。 沈霁和陶景珩都属于玉树临风,貌似谪仙的类型,只是一个更显精致贵气,气度不凡。另一个人则不自觉带着官场上的凌厉。 两人走在一起,谈笑间实在赏心悦目。 电梯就是这会儿打开的,陶景妍穿着一字肩蓝紫色钉珠晚礼服,从腰际往下拢一层轻薄的纱,更显缥缈仙气。 她正在给沈霁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到,一抬眼就看见那人颀长的侧影。 惊喜喊道:“沈霁!” 沈霁和陶景珩脚步顿住,同时侧头。 沈霁扬唇,嗓音里带了点愉悦:“陶小姐,好久不见。” ? 第128章 祝你永不得真心 陶景珩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落在提着裙子从电梯出来的女孩身上,问:“陶陶,你们认识?” 不等陶景妍回答,沈霁先开了口:“不瞒你说,我目前正在追求陶小姐。” 陶景珩讶异地挑了挑眉,镜片后的眸子颇有深意,唇角一点不咸不淡的笑:“沈先生是怎么认识我妹妹的?” 沈霁知道陶景妍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俩人八竿子打不着,之前那么多年也没听谁喜欢谁,怎么这会儿就追求上了? 还偏偏是在文旅项目正在筹备的时期,未免有些太巧了。 大概是提前通过气,沈霁丝毫不慌:“两个月前,在巴黎圣母院的转角刚好遇上了,当了一天的同伴。陶小姐是个很有趣的人。” 陶景妍走到沈霁身边,自发自动把手伸进他臂弯:“哎呀,你俩别站在这儿聊啊,去里面坐着聊不好吗?” 陶景珩审视的视线落在陶景妍脸上,很明显对沈霁的说辞抱有疑惑,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有的是时间好好问问他的好妹妹又是怎么和沈霁勾搭上的。 宴会厅里官场的,商场的人很多,江知予在2楼,谈笑间置换了几个大项目。 沈霁一行人在1楼,庄明玉挽着陶卓的手臂,和沈复一起同另外几位大人物谈笑聊天。有几位商业大鳄来陶景珩这边探听消息,大概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正式接手明卓。 在宴会厅亮得晃眼的灯光和觥筹声中,陶景妍挡着嘴和沈霁说悄悄话:“沈霁,你可以啊,自然到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 沈霁任她挽着胳膊,笑了笑:“这点小事还需要演技,那我这么多年白活了。” 他们在这边头靠头,手挽手,姿态自然,面带笑容地说悄悄话,窝在角落椅子里休息的赵敬被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小小“卧槽”了声。 随后赶紧掏出手机,拍照,发给江知予:[你死哪儿去了?快来1楼!再不来,你没老婆了!] 江知予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和人聊智能家居在今后的发展和普及,手机震动,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忽地一变,连说几声抱歉,丢下酒杯,转身就走。 等他匆匆下楼,刚好看见沈霁正从侍应生的托盘上端了两杯香槟,一杯递给陶景妍。 他看见陶景妍笑着对沈霁说了谢谢。 眼睛弯弯的,干净,澄澈,落了明晃晃的灯光。 窗外日头正盛,八月底的太阳像火炉一样炙烤大地,而他明明站在冷气充足的宴会厅内,却觉得浑身被晒得灼痛。 ——她在神志最脆弱的时候都还不忘推开他,现在却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和他言笑晏晏。 陶景妍微微仰头,靠近沈霁耳边,再次提醒他:“我爸妈和你爸肯定看见我俩交往密切了,但为了更密切一点,你可千万记得直到晚宴结束前,都得围在我身边。” 沈霁笑着点头,有一种大哥哥一样的纵容:“行,我今天牺牲点,奉陪到底。”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下一秒,陶景妍的手腕被抓住,她被人护到身后,和沈霁中间多出一个不速之客。 沈霁抬眸,看见江知予冷冰冰却威慑感十足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像盯天敌一样死盯着他。 看着他那模样,沈霁不禁笑出了声:“小江总这又是在做什么?” 江知予声音很沉,牙关咬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围在她身边打转。” 沈霁点点头,又问:“她是你什么人?和你有关系吗?” 江知予突然愣住,觉得这对话好奇怪。 从很久以前,陶景妍就问过他,你是我的谁,有什么资格管我? 最开始,他说是床伴,后来便成了正儿八经的男朋友。 但现在,以第三人的身份问这句话,他却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拿出来的身份,他们之间好像除了曾经认识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又斩钉截铁地回:“她是我爱的人,当然就和我有关系。” 一句话,让身前身后两个人都沉默。 沈霁用一种难言的目光看着他,思索片刻后问:“你既然爱她,怎么会不顾她的感受,带着一个和她侧脸像了七八分的人,站在她身边,毫不顾忌说出那些话?” “如果这就是你的爱的话,江总的爱,估计没几个人能承受得起。” 江知予站在原地,双唇紧抿,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没再管沈霁,转身去看陶景妍。 只看见她下垂的眼睑,遮住眼里所有的光,长而卷的睫毛颤动一下,更深地垂下去。 巨大的恐慌漫过他,江知予下意识伸手去抓她,嗓音里都带了慌乱:“陶陶,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我那天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嫉妒,气得脑子有点乱了,才会口不择言。” 陶景妍从他手里抽走自己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一米开外,才终于抬起眼看他。 “我说过吧,别那么叫我,我会觉得恶心。”她面色平静,眼睛里看不到一点情绪起伏,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还有,别在我面前说爱,我会觉得你玷污了这个字。” “你这样玩弄别人感情,不顾他人感受的人,大概一辈子都不懂这个字,我也祝你永远得不到一点真心。” “今天是宴会,你有正当理由来这里,我也没办法赶你走。但我总有办法避开你,所以,别跟着我。” 她说完,越过江知予,站到沈霁身边,挽住他的手臂:“不想看见烦人精,我们快走。” 沈霁看了眼面前身形挺拔,低垂着头的男人,轻轻“嗯”了声。 两人走开几步,沈霁才悄声问她:“说这么狠,不怕他难受?” 陶景妍有些疑惑:“我为什么要怕他难受?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好意思说爱?” “就像你说的,他这样的爱谁受得起啊。” 沈霁笑笑,嗓音温和:“也是,这世上那么多单身贵族,配得上你的也不少,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陶景妍“噗嗤”一声笑出来:“是啊,何必。” 赵敬一直躲在角落里偷偷关注战局,等那俩人走了,才挪到江知予身边:“怎么了这是?” 说完一抬头,看见江知予惨白的脸,吓了一跳。 伸手去碰他:“你脸怎么这么白?江啊,你别吓我。” 江知予喉结咽动,眼眶弥漫一层浓重血色,好一会儿才重重出了一口气,断续又绝望道:“她祝我,永远……得不到一点真心。” 说完,他苦笑一声:“如果,我想要的是她,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 第129章 沈霁,救救! 这一整天,陶景妍一直和沈霁在一起,在外人看来,沈霁对她算得上呵护有加。 沈霁身份特殊,这么多年来少有绯闻,偏偏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身边还带着女伴,可见他身边人的身份不低。 故而大家都在猜,沈家可能好事将近。 过来找沈霁攀谈应酬的人很多,陶景妍挽着沈霁的手臂逛了大半圈,基本上给在场的人造成了她是沈霁女朋友的错觉。也就不耽误他应酬,被郁霏带到小角落去。 “你和那个谁怎么回事?一直跟在他身边。” 陶景妍探了探头,看一眼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沈霁,小声说:“他追我呢,刚好我对他也有点意思。” 郁霏:“哈?” 陶景妍:“真的,不过现在还在考察阶段,还没定下来。” 还不等郁霏说话,另一道声音插进来:“陶陶,老实说,你是为了文旅项目还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低缓温和的嗓音把两个小姐妹吓一跳,拍着胸口回头,看见一脸沉肃的陶景珩。 他今天穿了纯黑色西服,面料和色泽都透着无可匹敌的高级感,白玉色的衬衫领刚好卡着喉结,无框镜片后一双眼睛深沉悠远。 此刻静静注视着陶景妍,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审视。 陶景妍下意识眨眼,咽了口唾沫,才把打了无数遍的腹稿挂在嘴边:“首先是,他追我追得有点凶,我又刚好失恋正在恢复,他呢,又能给我很丰富的情绪价值,各个方面都还挺体贴我的,所以难免有点动心。” “其次才是为了项目,我也知道咱家不需要通过联姻来获取更多的利益,但如果我和他真成了呢?” “不管对他家还是对明卓都是双赢的事,所以我想和他试试。” 陶景珩沉默着没说话,只是那双眼睛实在深沉得有些可怕,陶景妍压根不敢多看,上去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哥哥,我的好哥哥,我真的优先考虑了我自己。咱家又不是拿不下这个项目,我何必搭上我自己呢,对吧?而且……”她眉眼沉下去,“我不可能因为一个江知予就不谈恋爱了吧?” “我这也算是借沈霁疗伤,利用他了。” 听她说完,陶景珩沉肃的脸缓和些许:“你明白就好,陶家不需要你牺牲。” 陶景妍松了口气:“我知道的知道的,你别在这儿窝着了,快出去应酬,好多人都等着认识你这位陶家大公子呢。” 陶景珩走后,陶景妍又和郁霏说了会儿悄悄话,周瑾之就来把人牵走了。陶卓和庄明玉还在和宾客交谈,顾不上她。 这个小角落里顿时只剩下她一人,她也乐得清闲,准备就窝在这儿等着晚宴。 还没坐到椅子上,背后传来一道压低了的声音:“你是真的要考虑他,要和他在一起吗?” 陶景妍被吓得肩背一抖,一转身,果然看到阴魂不散的江知予。 脸上的神情骤然冷下来,带着几分不耐:“你偷听我说话?” 江知予笑笑,认真而执着地看着她:“不算偷听,只是刚好路过听到了。” 陶景妍后退两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说完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转身离开。 江知予哽住,想叫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叫出口,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他和她始终保持一米开外的距离,固执地跟着,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她和沈霁见面。 陶景妍低头给沈霁发消息:[救救!救救!我被恶鬼缠上了!快来救我!] 江知予也耍了点心机,给曾清清发消息:[你不是要我追人吗?她现在要去找沈霁,你和爸过去,把人拖住。]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到回复。 沈霁问陶景妍在哪儿,让她来一楼,他这边暂时走不开。 曾清清回复:[沈霁是吧,就在我们斜前方,我和你爸一会儿就过去把人拖住,你多找时间和小陶相处,好好说话,把你那些误会都解释清楚。] 陶景妍收到消息,二话不说下一楼,七弯八拐,越过一个又一个人堆之后,果然看到沈霁。 他现在被三四个人围着,脸上带着笑,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抬步就往那边走,江知予大步跟在她身后,小声问她:“你要去见我爸妈吗?” 陶景妍脚步一顿,转头,拧眉看着他,语气凉飕飕的:“什么意思?” 江知予下巴朝围着沈霁的人点了点,稍稍弯腰,在她耳边解释:“姓沈的左手边,是聚昇的董事长老江,还有我妈曾女士。” 他说着侧头看向身边的人,眼神很深,唇角带着一点笑,话音轻轻的:“我爸妈,还有哥哥嫂子都很喜欢你。我妈说,她就认定你当她儿媳。” 这个距离太近,他又故意弯腰凑近她,鼻尖萦绕他身上雪山松苔的味道。 陶景妍紧抿着唇,屏息一瞬,退开两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继而了起眼皮,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他:“有病就去治,别来烦我。” 见家长,她以前从没想过这些事,即便是在热恋的时候,她也觉得还没到那种程度。 她想等他们再稳定一点,褪去因荷尔蒙不断上涌的激情之后,理智思考是否还要共度余生。 如果答案为是,那么他们就该以伴侣的身份见见家长了。 只是没想到,她以为的热恋,原来都是假象。 现在却说他的父母,哥嫂都很喜欢她,那又是什么意思?他和家人提过她?又或者说曾经想带她回家见父母? 何必呢?她又不是他放在心底多年放不下的人。 陶景妍转身就走。 江知予跟在她身后追问:“真的不去见见吗?他们一直很想见你。” 陶景妍神色冰冷:“他们是我什么人?他们想见我,我就得去见?你当我是丫鬟还是佣人?分手都小半年了,去见你父母,搞不搞笑啊你?!” 江知予看着她沉怒的脸,沉默片刻,才说:“都不是,是我想要带回家,向父母承诺,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 第130章 我目前正在追求陶小姐 满室宾客喧嚣,他们这片小天地却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陶景妍默默盯着他,眼神清明得近乎冷漠:“你做梦。” 她转身离开,步子有些急,像是在逃避洪水猛兽。 江知予指尖垂在身侧,蜷缩着握成了拳,双唇紧抿,深浓桃花眼紧紧盯着面前离开的背影。 突然,神色一变,大步上前。 陶景妍急于躲开身后一直粘着她的人,穿的又是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大步往前走时,不小心崴了脚,整个人都朝一边歪倒。 不小心撞到旁边的侍应生,撞翻侍应生托盘里的酒杯,香槟和红酒洒了满地,溅了一些在她裙子上。 好在侍应生慌乱之间先扶住了她,没让她直接倒在地上。 陶景妍惊惶地抓住侍应生胳膊,还没来得及道谢,手腕突然覆上一只肃白的手,掌心温热,贴着她腕骨皮肤。 下一瞬,她被人拦腰抱起,惊诧之余,双手下意识搭上他的肩。 抬眼间看见男人精致的下颌,紧抿的双唇和担忧的眼:“穿那么高的鞋子,走路能不能小心一点?” 陶景妍稍稍拧眉,清亮眼底闪过厌弃,双手自他肩上离开,语气冷漠:“放我下来。” “不放。”江知予抱着她往包厢方向走。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一阵小小的惊呼,周围人都看过来,于是所有人都明明白白看清楚,聚昇的继承人抱着沈霁的女伴不顾众人眼神试探,径直往前走。 短暂的安静后,小声的议论蔓延开。 陶景珩在二楼,垂眸扫了一眼,眉心拧起。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传到沈霁那边,不过他们之间隔了巨大的圆形罗马柱,等江知予抱着人又往前走几步,沈霁才看清。 修剪好看的眉轻轻一挑,他弯唇,说了声抱歉,把手里的酒杯放到圆桌上:“我的女伴遇到了点麻烦,我现在得过去一趟。” 他要走,其他人也不好拦。 曾清清拽着江震庭跟着沈霁:“刚刚那个背影好像是我家知予,我们也过去看看。” 沈霁侧头看了眼江震庭夫妇,笑得意味深长:“好。”他们边走,沈霁边说,“江董和夫人感情很好。” 曾清清挽着江震庭的胳膊,笑得大方:“还好还好。” 沈霁“唔”了一声:“就是不知道小江总这性格随了谁。” 江震庭脸一黑,曾清清脸上的笑带了点尴尬,然后一巴掌拍在江震庭肩膀上:“都怪你,小时候对他这么严,现在活该了吧?” 沈霁笑笑,继续和他们聊天:“二位知道我上一次见小江总是什么时候吗?” 曾清清顺着沈霁的话问:“什么时候?” 沈霁:“半个多月前,我和景妍简单约了个会,小江总带着一个和她侧脸长得很像的女孩子过来。”他思忖了一瞬,斟酌着说,“几乎算得上当着我的面给景妍难堪,还在停车场纠缠不休,弄得景妍很烦恼。” 沈霁骤然停了步子,侧身面对身边的两人,笑容算得上礼貌:“二位可能不知道,我目前正在追求陶小姐。虽然她和令郎有过一段,但根据这两个月的相处,她已经放下,准备走向一段新的恋情。 “所以,还请两位做做小江总的工作,让他别再纠缠,对我,对景妍,对他自己,都好。” 曾清清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唇角放平,神情严肃:“沈先生是说,那个混小子带着孟桃去景妍面前给她难堪?” 沈霁点点头:“是这样。” 曾清清:“我知道了,我会教训他。” 沈霁:“那我替景妍谢谢两位。” - 江知予抱着陶景妍进入包厢,包厢里还有人。 他扫一眼,发现都是一些混吃等死,跟着父母过来结识人脉的各种二代,当即眉眼一凝冷声道:“出去。” 脑袋空空的二代不敢惹真正有实权在手的二代,不到三秒走了个干净,还不忘贴心把门带上。 江知予将陶景妍小心放在沙发上,起身走到门边,直接反锁。 陶景妍听见“咔哒”的锁门声,防备地抬起眼,望向他:“你干什么?” 江知予一转身,就对上她防备的,带着憎恶的目光,喉咙哽了哽,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深吸口气,一步步朝沙发上的人走去。 陶景妍几乎是下意识地撑着沙发往后退,她像一只刺猬,竖起浑身尖刺,警惕地看着向她靠近的人。 她看见江知予的喉结咽动一下,整个人身上居然出现了一种类似落寞的感觉。 这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握住她的脚踝。 陶景妍一惊,心口陡地一跳,用力挣开:“别碰我!” 江知予握得很紧,她没挣脱。 很快,她白皙的脚踝出现一圈红痕。 江知予拇指按着她的筋骨,声音轻得近乎温柔:“别动,我看看严不严重。” 陶景妍浑身紧绷着,眉头深深拧起,漂亮的花瓣唇也抿得死紧,双手在沙发上握成拳。 被江知予抓住的脚腕还在发力,想要挣脱他的手。 但对方手劲比她大,他握着她的脚踝,脱掉她的高跟鞋。 他单膝跪在她面前,将她的脚掌放在他腿上,温热的指腹轻轻揉按在她的腕骨上。 从陶景妍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漆黑的发顶,突出的眉骨下是陡直的鼻梁,他不言不语,轻轻给她揉按。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孟桃回来了,他不去找孟桃,反而三番四次来骚扰她,真的很烦。 “江知予,你知不知道,你把门锁了,把我关在这里,这样的行为已经算得上非法囚禁。” 她声音冰冷地提醒他。 江知予揉按的动作停顿一瞬,仰头看她,漆黑桃花眼里尽是深色:“我不是没想过。” 陶景妍心里一惊,像是被吓到:“你……” “不过也就只是想想。”江知予垂了眼,继续说,“因为你总不肯听我说话,我有很多事情想和你说,有很多事想解释,最后一件都解释不清楚。” “我只是想要一个和你独处的,好好说话的空间,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我可以和你慢慢说。” 陶景妍态度坚定:“我不听,也不想听。” 江知予抬起眼,深深望向她,他看见她的排斥和抗拒。 喉结咽动,咽下一口冒尖的酸涩,嗓音低沉喑哑:“景妍,对不起。” ? 第131章 你死一次吧 陶景妍片刻怔愣,垂眸看向他。 不得不说,江知予真的长了一张蛊惑人心的好皮囊,尤其是当他抬头看人的时候,潋滟桃花眼里尽是温柔与爱意。 江知予不是不温柔,相反,她见过他的许多温柔,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就见识过。 带回家的小礼物,单纯的接吻和拥抱,每次生理期的热水袋,红糖水,轻轻拍打她后背哄她入睡的手掌,很多次上千公里的奔波,每一个特殊日子精心挑选,订做的礼物。 很多次为了和她见面不眠不休的加班,很多次边打电话边困得要睡着,让他先睡,又嘴硬说谁困谁是狗。 假公济私出差到她所在的城市,一起去完成的很多期待中的事,还有很多黏糊糊相处的日常。 所以当他用这副温柔的表情面对她时,总会让她想起曾经的美好,坚固的心防会露出一丝缝隙。 可是“对不起”有用吗? “我哥曾经和我说过,受伤了就是受伤了,不管之后怎么补偿,怎么报复都没用,因为伤害永远存在。”她冷笑,垂眸看半跪在她面前的人,“你一句对不起就能当之前那些事没发生过吗?” “我捅你一刀,再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你就能当我没捅过你吗?要是这样的话,全世界的杀人犯杀完人说一句对不起不就完了?要警察做什么?” 江知予眼里居然生出点希冀,一眨不眨盯着她:“让你捅一刀,你可以消气吗?” 陶景妍:“……” 她突然生出一种非常强烈的无力感,她不想见到面前这个人,但这个人总是围着他打转,总让她难受到透不过气。 她咬了咬牙,试着抽回自己的脚,还是没抽动:“我对杀人不感兴趣,你放开。” 江知予不放,又按住她的脚腕,让她放到自己腿上,轻轻柔柔替她按着。 低沉的声音响在包厢内:“我不喜欢孟桃。这段时间我试着回想当年对她的感情,虽然还没有具体摸透那是什么,但我知道那不是喜欢,它更像一种竞争关系。” “因为在那段时间里,我没有和你在一起时的感情波动。不仅仅是我们确定关系之后,在很久很久之前,一看见你笑我就会心跳加速,会因为我从来没有过的,不知名的,不受控制的情感而焦灼。” “我害怕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不想承认,不想探究,但凡有一点苗头就把它死死按下去。” “我不会处理这种感情,只是自私地想保护自己,习惯了用讥讽面对所有,所以说了很多伤人的,让你生气的话,对不起。” “我没有骗你,从很早以前开始,我们之间就只有我和你,和别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会处理,不懂退让,仗着你的喜欢和纵容胡作非为。” “总是想着你让我难受,我就要十倍百倍地还给你,所以每次吵架总会挑让你难受的话说。但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我只是习惯了自私自利,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对不起。” “之前总带着孟桃出现在你身边,是因为我幼稚,我不成熟。我想看你吃醋,想看你生气,想确定你还在意我。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我离你越来越远。”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真的想了很多,我知道我的那些毛病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慢慢改。我发誓,我们之间只有我和你,没有其他任何人。” 江知予放开握住她脚踝的手,转而去握她放在沙发上的手。 她的手白皙柔软,手指纤细修长,握在掌心里是温软的。 她大概还震惊于他的坦白,思绪还飘着,没有立即挣脱。 江知予趁机握紧了她,抬眸,很认真地看着她:“妍妍,让我追你好不好?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比任何人都好。你不用和谁比较,你独一无二,你不可比拟。” 陶景妍鸦羽似的睫毛轻轻扇动,在眼下拓出一片阴影。 下垂的眼睑遮住漆黑瞳仁,透过眼睑的缝隙,最后一点光落在江知予握住她的手上。 不得不承认,江知予的解释很动听,但它们来得太晚了。 又或者说,它们在任何一个时刻都是晚的,甚至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都是晚的。 因为那时,在他眼里,她不是陶景妍,而是孟桃。 他们的相遇就是错误的,难堪的。 她在这场难堪里被蒙蔽了两年,又怎么会因为几句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解释,就原谅一切,冰释前嫌? 那她受过的伤也未免太不值一提。 包厢里很安静,交握在一起的手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一个垂眸,一个抬头,像无声的对峙。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沈霁模糊的声音:“妍妍,你还好吗?” 陶景妍感受到手指间传来挤压的痛感,江知予在沈霁出声的那一刻,收紧了掌心。 漆黑的眸紧张又执着地看着她。 陶景妍没有回答沈霁,声音轻而冷漠:“不好,我不接受你的追求。我宁愿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如果没见面就不会被认错,就不会被当成是某个人的替身,糊里糊涂地搭进去两年,就不会在发现一切都是假象时,难过得呕吐,近乎失声。 “我永远记得你第一天见我时叫我的情景。现在,你每叫一次我的名字,我都会应激反应般想吐。算我求你,别再折磨我。” “我当然知道我很好,不过也请你记住,从今天起,我是别人的独一无二,是别人的不可比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江知予依旧抬头看着她,看她面无表情的脸和眼里的决绝。 他浓黑的睫毛颤抖着,眼尾泛起血丝,有明显潮湿的水汽。 冒尖的喉结咽动着,气音嘶哑:“陶……”他想叫陶陶,却想起她刚刚说的话,改口,“……景妍,别走。” 他永远无法解释第一次见面那天,他抓住她手腕时的情景,他知道她的宁愿从没见过,可是他放不开了,从很早以前就放不开了。 陶景妍下垂的睫毛轻轻晃动,用力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踢掉另一只高跟鞋。 第二声敲门声恰如其时响起。 她站起来,提着裙摆,蹦跶着往门口走。 蹦跶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疾风。 下一瞬,她的后背撞进宽阔硬挺的胸膛,他的手紧紧扣住她的腰,抱得很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他的下巴放在她肩上,脸颊贴着她的耳畔,嗓音哽咽,带着明显的哭腔:“我想遇见你,25岁的江知予可不可以重新认识你?” 真神奇,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听见这人带着哭腔的请求。 陶景妍鼻尖一阵阵泛酸,眼眶又酸又胀,热得发烫。视线似乎有些模糊,她眨眨眼,恢复清明。 “25岁的陶景妍后悔遇见你,再也不想遇见你,认识你。” 她说着去掰江知予扣住她的手,很用力。 江知予心头猛跳,巨大的慌乱像海潮,席卷而来:“总有办法的,我们总能重新认识的。陶……妍妍,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重新接受我?” 陶景妍掰不开他的手,突然泄了力,她冷漠又无力地看向前方:“你死一次吧。或许我下辈子会考虑。” ? 第132章 是她不要你 江知予怔在原地。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陶景妍终于掰开他缠着她的手,几步蹦到门边,打开包厢的门。 门外围了一圈人。 沈霁,江震庭夫妇,江岫白夫妇,陶家所有人,还有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合作伙伴,除了家人,其他人大概都是在看热闹。 陶家向来低调,最高调承认身份的只有郁霏一个,陶景珩的身份没有故意隐瞒,如果想查是能查到的,今天也只是向在场的人传递,他即将接手明卓的消息。 只有陶景妍,目前依旧没多少人知道她的身份,刚才吃的瓜依旧是江知予抢了沈霁的女伴,所有人都等着看门后的场景,所以全都挤在这儿。 陶景妍开门的瞬间,对上那么多双眼睛,有些愣。 庄明玉上前,握住她的手,眼里有担忧:“发生什么了?” 陶景妍眨眨眼,笑起来:“没事,就是脚崴了一下,有点痛,估计是参加不了晚宴了。” 从江知予把人带进包间,并且反锁已经有好一会儿,她和陶卓赶过来的时候,沈霁正在敲包间的门,要是再不出来她就该叫人强行破门了。 庄明玉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又稍稍侧头去看她身后的人,再次询问:“真的没事?” 陶景妍抱着她撒娇:“哎呀,庄女士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我真的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崴了一下脚,过来休息一下。我呢上楼休息一下,你呢,好好过你的生日,就不要担心我了,好吗?” 庄明玉拍拍她的后背,视线落在她身后低垂着头,满身落寞的男人身上,缓缓收回视线。 陶卓声音有点沉:“景珩,带妹妹上楼休息。”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后排看热闹的人全都闭紧了嘴巴,尤其是跟着父母过来参加宴会的二三代,全都规规矩矩放下手机。 今天这样的场合,发生这样的事,算是丑闻,不消半天就能传遍整个豪门圈。 但现在,陶卓一句话,表明陶景妍身份,算是敲打,也是警告。 陶家的小公主,谁敢惹? 所以今天这里发生的事,不会向外透露一个字。 陶景珩上前,从庄明玉手里接过陶景妍,将她打横抱起,面容沉稳冷肃,镜片后的眼锐利森然。 嗓音也冷,带着威压:“霏霏,和我一起上去。” 郁霏连忙跟上,到电梯口帮忙按电梯,一起上楼。 陶景妍出来的瞬间,庄明玉带上包厢的门,没让别人看见门内江知予的模样。 眼看陶景珩带着陶景妍走远,她才看向站在一旁,同样抿着唇,面色担忧的曾清清。 她上前,放轻了声音:“江夫人,这是你们的家事,陶家不便掺和。我见过知予几次,眼睛说不了谎,他是个好孩子,我也相信他曾经对陶陶的爱护。但是陶陶既然已经决定结束,也希望你能劝劝知予,试着放下。” 曾清清叹了口气,道了声谢,也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我第一次见景妍就很喜欢她,一直想着或许有一天我们会成为一家人。” 她苦笑着,看了眼包厢门,“景妍很好,是知予的问题,是他没做好,我会和他说明白。” 庄明玉弯唇,道:“谢谢,那我不打扰你们。” 围观的人散了,江家全员进入包厢。 江知予还站在原地,低垂着头,平直的双肩塌陷,双手垂在身侧,整个人十分颓丧,萎靡。 像是在沙漠中迷路的人,站在漫无边际的黄沙中,找不到方向。 曾清清走到他面前,去握他的手,发现他的指尖冰凉,像是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水里。 说不心疼是假的。 曾清清伸长了手臂,按住江知予的后脖子,将他轻轻带到自己肩膀上,拍拍他的背:“知予,别这样,不体面。” 江知予肩膀忽地抖了一下,浅浅的,克制着抽泣声自曾清清肩上传来。 她的旗袍被洇湿,那团温凉的湿迹不断扩大。 江知予的声音沙哑,哽咽:“我爱她,放不下,舍不得。我……只要她。” 他十岁之后就很少再哭过,今天是成年后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哭出来。 曾清清拍着他的肩:“我知道,景妍很好,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她。” “但是知予,不管什么感情,都要讲究缘分的,你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了。答应妈妈,别再打扰她,好吗?” 江知予摇摇头,他的喉咙很痛,像是吞了块烧红的铁,嗓音哑得不像话。 “不会的,不会到此为止。我认真追她,好好追她,再也不骗她,再也不气她。” 曾清清叹口气:“知予,这次是她不要你。你要怎么去留住一个决心要走的人?” 江知予身体一僵,哑然,他不知道。 陶景妍就像彩虹,绚丽夺目,从天空的这一头跨到那一头,所有人都能看见她的美。 可是彩虹会消失,她已经离开。 他要怎么去留住那道决意消失的彩虹? 江知予说他要休息,调整情绪,把家人都支出去。 包厢门外安排了保镖守着,禁止闲杂人等进入。 保镖是陶家的人,认知周瑾之,没有拦他。 周瑾之打开门后,就看见仰靠着沙发,盯着天花板某处发呆的人。 他的眼睫还是湿润的,将那点黑浸得更加沉重,眼尾还泛着红,眼睛里还有未退的潮气。 周瑾之用盛着球型冰块的酒杯碰了一下他的脸。 江知予偏头,视线掠过透明酒液,落在他无名指的白金戒指上,思绪有一瞬恍然。 愣了两秒接过周瑾之递过来的伏特加,一口气喝完,又仰倒在沙发上。 周瑾之放下酒瓶,轻轻抿一口,坐在他身边,语调不紧不慢:“刚刚发生了什么?” 江知予眨眨眼,眼里又涌起潮气,忽地笑了一声。 周瑾之偏头看他一眼,听见他说:“她说,我死一次,她会考虑重新和我认识。” 周瑾之目光沉沉,盯着他,眉心拧起:“我相信你没那么傻逼。” 江知予笑了好一会儿,笑得眼泪滚个不停,又狠狠灌了一口酒,才说:“当然不会。” “她那么好,对所有人都好,活得明媚又热烈,怎么可能真心诅咒一个人去死?她只是不想让我缠着她。” “如果我真的听她的话去死一次,她会内疚,会自责,会良心难安的。从此以后她会想着,因为她的一句话,害死一个人,她要怎么活啊?” “我宁愿她永远烦我,也不想她活在愧疚中。我舍不得。” 周瑾之稍稍放心:“那你准备怎么办?” 包厢里短暂沉默下来,许久后,周瑾之才听他说。 “之前在港城帮你布置求婚现场的时候,她说羡慕,我想给她一场更盛大的典礼。我把我的一切都给她,随她处置。”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真心,最郑重的承诺。” ? 第133章 你没有理由再强求 周瑾之看傻子一样看他,语气凉凉的:“她不会接受。” “我知道。”江知予视线出现空茫,“可我想让她知道,我没有不爱她。” “她说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对她说过爱,说过喜欢,是我的问题。我骄傲自满,狂妄自大,总是不肯承认对她的感情。” “我现在知道了,爱要很认真说出来才行,不管她接不接受,我都要说。” “她说,我对她总是很坏。”江知予苦笑,“其实是我自己性格恶劣,在别人面前装得人模狗样,一遇到她就原形毕露,我就是在仗着她的纵容和喜欢在胡作非为。” “那现在她对我多坏,都是我应得的,我连抱怨都没资格。” “我可以对任何人发誓,我这25年人生中,只爱她一个。可是……”他哽咽着,嗓音嘶哑,“我永远没有办法否认,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认错了人。” 他的陶陶,大大方方,热烈明媚,生平最讨厌有人骗她,但他因为心虚,从来不肯向她坦白。 - 直到生日宴结束,江知予都再也没见过陶景妍。 回去的路上,曾清清特意和他坐一辆车。 看着小儿子低垂的眉眼,她轻轻叹一口气:“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小时候把你逼得太紧了,让你养成了现在的性格。” “中午陶太太和我说,她相信你对景妍的爱护,但景妍既然已经决定放手了,希望你也放下,不要再逼她。” 江知予下垂的睫毛颤动,转过头,浓黑的眼里有些不可置信:“庄阿姨说的?” 曾清清点头:“是,你是我的孩子,景妍是她的孩子。身为母亲,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伤。” “我知道你对景妍是真心喜欢,但是为什么要用孟桃去三番四次伤害她呢?你除了将她推得更远,还能做什么?” “知予,爱人是用来珍惜,爱护的,不是用来伤害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错了,你没有理由再去强求她和你在一起。” 江知予侧过头,黑洞洞的眼透过玻璃窗不断擦肩的车流和倒退的路灯,光影明灭,印刻出他紧抿的唇,和烧红的眼。 所有人都说你要放弃,理智告诉他,别再去讨那个人的嫌,但他就是做不到。 “不可能,”他哑着嗓子说,“我放不下,我这辈子只要她一个。我承认我以前做错了事,我可以改,性格也好,脾气也好,所有让她不开心的我都可以改。” “我从现在开始珍惜她,爱护她。只要她还在我身边。” 曾清清拧眉:“知予……” “妈,你别说了。”江知予打断她,“我爱她,早就爱她,我不会放弃的。” 同一时间,回沈宅的路上,沈复面容沉肃,声音也沉:“你和陶家那个小女儿怎么回事?” 沈霁一副云淡风轻,要笑不笑的模样:“觉得她不错,想交往试试,您觉得呢?” 沈复瞥他一眼,沉默半晌,才沉沉开口:“能和陶家联姻自然不错,陶家港城发迹,最动荡的时候在国外发展,根系庞大。这十多年在燕城发展,和上层关系密切,多少人想攀都攀不到。” “沈家能和陶家联姻,对你,对沈棣,甚至整个沈家都有好处。要是觉得不错,你们的事尽早定下来。” 沈霁“嗤”地一笑,言语间带了点嘲讽:“我和她才认识多久?您就这么急着想让她成为老沈家的人?” 沈复身居高位多年,身上带着沉甸甸的威压,尤其面无表情时,严肃得能把小孩吓哭。 “沈霁,八年前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一次。” 沈霁嘴角弧度大了一些:“所以这么多年我不是安安分分的吗?” 沈复声音更沉,暗含怒意:“你安安分分,这么多年,这么多姑娘,你一个都看不上?!” 沈霁无所谓道:“她们谁能比得上陶家小女儿?” 沈复的气消了些:“还算你有脑子!明天我会让你母亲去拜访陶家,你也去。” 沈霁笑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陶家庄园。 陶景妍也毫不意外地被审问了一番。 她和沈霁早就串好了口供,应付起来一点不心虚。 主旨就是赶紧进入下一段恋情,早日摆脱江知予,体会一下被人追求,被人爱的感觉。当然,如果能为家里拿到一个酒店开发权,那自然是最好的。 她这边刚被连番拷问完,沈霁的消息就发过来。 沈霁:[准备一下,我妈明天可能会去提亲。] 陶景妍眼睛都瞪大了,连忙噼里啪啦打字回复:[这么快?!你家这么恨嫁?] 不多时手机震动,沈霁回消息:[嗯,这么多年,都没能把我嫁出去。好不容易碰到个各方面条件都拔尖的,你猜快不快。] 陶景妍回了个“瑞思拜”的表情包。 又发消息:[你们老沈家真是行动派,照这速度,咱俩这婚,今年就能结。] 沈霁问她:[你想几月结?] 陶景妍思考了一会儿,回复:[十月中下旬的吧,结完我刚好进组,估计得去三四个月呢,可没时间请假回来办婚礼。] 沈霁:[太赶,来不及办大型婚礼。] 陶景妍:[我俩协议结婚,还要啥大型婚礼?双方亲友,合作伙伴的请一请,过得去就好了。] 她在这边回消息,庄明玉在另一边拆礼物。 今天送过来的礼物很多,每一件都记录了明细,以便将来回礼。 拆着拆着庄明玉突然“呀”了一声,郁霏也在一旁小声惊呼:“好漂亮的项链!” 陶景妍被两人惊讶的声音吸引,穿着拖鞋小跑过去:“怎么了?怎么了?拆到什么好宝贝了?” 她凑过去,看到一条d级净透纯粹,光泽耀眼的水滴型钻石项链。 精湛的切割工艺让钻石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陶景妍看热闹的表情一点一点冷下去,嘴角放平,大眼睛又深又沉地盯着那条项链。 这是当初她想拍给庄明玉的生日礼物,后来被江知予抢拍,她黯淡离场,为庄明玉拍了另一套饰品。 不用想,她都知道这是谁送的。 她放下手机,去拿另一个相似的礼物盒,打开后果不其然看见另一条祖母绿花叶项链,里面还有一张类似于贺卡之类的东西。 郁霏捂住嘴巴,眼睛亮闪闪:“这条也好漂亮,这两条谁送的啊?这么大方。” 陶景妍抿着唇,没说话。 她拿起那张纯白鎏金贺卡,打开后看到遒劲有力的字: [抱歉,当时抢了你的拍品。] ? 第134章 你想什么时候办婚礼 [我的本意是先拍下来再送给你,在你面前耍宝,想求和。让你误会,是我的错。 我总是那么幼稚又自以为是,总以为在你面前表现一下,就能让你原谅。 是我太天真,总是忽略你的感受。 我不知道这是你想送给阿姨的生日礼物,今天我把它带过来,也算物归原主。 我看到你和陆擎在一起,我吃醋了,我嫉妒他能和你拥抱,嫉妒他能得到你的笑,嫉妒你在他身边。 我不服输,也想气一气你,才叫人过来。 对不起,又让你难过。 我总是学不会好好爱你,但我会改,会尊重你,珍惜你,爱护你。 只是,让我回到你身边,好不好?] 陶景妍看完,许久没说话,她只觉得荒谬。 江知予得有多聪明才会想着带孟桃去气她?还珍惜,爱护她?他这样的人也懂珍惜和爱护吗?别太搞笑了吧。 还一开始就打算拍下来送给她?可真能说,她可没忘记他和孟桃那两句简短的对话。 现在来说送给她?谁信啊? 陶景妍喉咙咽动,将贺卡合上,转头问庄明玉:“妈,你喜欢吗?” 庄明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谁送的了,把她手里的盒子也关上:“过生日而已,又不是自家人,哪能收这么重的礼?” 陶景妍笑起来:“好,我明天让人给他送回去。”她蹭蹭庄明玉的肩,“我以后给你买更漂亮的。” 庄明玉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好。” - 第二天早上,江知予接到物业的电话,说有人给他送东西过来,需要他亲自收。 江知予问物业是什么人。 “他们说是陶家的,一定要见到您本人,把东西交到您手上。” “陶家?”江知予心口猛跳,一开始是欣喜,激动,后来又沉沉落下去,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他喉结咽动几下,好一会儿才说,“让他们进来。” 物业得了允许,把人放进去。又过了好一会儿,江知予才听到门铃声。 他几乎是小跑着过去开的门。 门外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三个黑衣保镖。 年长者他认识,是陶家的大管家林叔。 林叔见他出来,笑着和他打招呼:“江先生,早上好。” 江知予抿了下唇,道:“林叔,早上好,先进来坐。” “不用了。”林叔依旧笑着,朝后侧了下身,立马有两名保镖提着保险箱上前,“小姐和夫人让我把这两样东西送过来。” 保镖一手托着保险箱,一手打开密码锁。 两个箱子同时打开,里面是他昨天送出去的两条钻石项链,和一张纯白鎏金贺卡,现在原封不动被送回来。 江知予看着那两条抢来的项链,觉得异常刺眼,好像有东西堵在嗓子眼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林叔说:“夫人说,谢谢您送她这么精美的礼物,不过这礼物实在太过贵重,她收受不起。” 江知予握着门的手不断收紧,指腹间都是被挤压出来的冷白。指关节被指骨顶出没有血色的白。 他沉默很久,才哑着声音问:“你家小姐呢?她看贺卡了吗?怎么说?” 林叔答:“应该是看了的,不过没说什么,只是提醒我们东西很贵重,一定要交到您手上。” 林叔把东西送到便带人离开。 江知予把两条项链放在透明茶几上,他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盯着看了很久。 看着看着,突然笑出声。 只是物归原主而已,但因为得到它的过程太过卑劣,所以她选择退回。 她不要,这两条项链就没有任何意义。 他解锁手机,给拍卖会的人打了电话。 当天午后,沈霁的母亲方慧果然带着沈霁上了陶家的门。 刚好周六,陶家一大家子都在家。 庄明玉和陶卓都是有些意外的,倒是陶景妍很镇定,又乖又甜地叫了阿姨,谈话间三拐两拐地就把话题扯到沈霁身上去。 一个劲儿地夸沈霁绅士,细心,给她鸣不平,一直护着她,真真是天下好男人的代表。 听得方慧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沈霁这边也谦和有礼地应付着陶卓,庄明玉和陶景珩,举手投足间倒真是比江知予沉稳许多。 起码庄明玉几番试探下来,沈霁都答得恰到好处。 两家相互试探几番,陶景妍觉得差不多了,就让长辈们自己聊,她拉着沈霁去逛花园。 陶家庄园很大,后院里种了很多花,屋顶上也有,四季常开的月季此刻正争妍斗艳。 两人穿过门廊,进入空调花房,刚好看见正在插花的周瑾之和郁霏。 陶景妍一溜小跑过去,拿起桌上一枝花,隔着桌子指着周瑾之面门,双眸微眯,警告着:“你,不许通风报信!” 周瑾之挑眉。 郁霏侧头看过去,问:“你通风报信了?” 周瑾之把手里的花递给她:“没有。” 郁霏:“真的?” 周瑾之笑笑,嗓音温柔:“真的,我不骗你。” “这还差不多。”陶景妍扔下手中的花,拍拍掌心,“你要是不想和霏霏分床睡,就乖乖闭嘴,他要是敢来纠缠我,我第一个找你。” 什么都没做的周瑾之:“……” 陶景妍和沈霁的交往越来越密切,陶家和沈家的往来愈发紧密。 九月中旬,两家人一起吃了饭,提到结婚事宜。 沈家希望早点完成婚礼,陶家主要看陶景妍的态度。 如果愿意,早一点他们也能接受。当然最好还是不愿意,多交往一段时间再说。 偏偏陶景妍非常愿意:“叔叔阿姨,你们也别怪我太草率,或者太急促,我可能是有点后遗症,觉得是我的东西还是早一点拴在身边比较好。” 方慧牵着陶景妍的手,笑得眼弯弯:“不会,你能嫁给沈霁,是我们沈家的福气。” 外人可能不太知道她和江知予的那段过往,不知道他们分手的具体原因。但陶家人知道,因此当陶景妍说愿意结婚时,他们也只是沉默着,没有反驳。 沈复问陶景妍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办婚礼。 陶景妍思考了一会儿说:“十月底吧,办完婚礼我得进组了,再拖就得等到明年了,我不想拖太久。” 桌上顿时沉默下来。 太快了,只有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 不止庄明玉,连方慧都震惊:“会不会太快了?明年春天也可以,准备的时间也充足一些。” 陶景妍说:“我怕夜长梦多。” ? 第135章 欢迎来参加我的婚礼 于是婚礼定在了十月三十号,十一月一号,陶景妍正式进入《冬日告白》剧组。 由于陶景妍用和郁霏分床睡警告了周瑾之,所以江知予对陶景妍的婚期一无所知。 两家已经开始商量设计婚礼请柬,江知予还在英国出差。 本来这一趟用不着他亲自过来,但伦敦这边有一个非常权威的拍卖会即将有一场珠宝钻石的拍卖。 据说这次有一块新开采出来的顶级蓝钻参加拍卖,是原石,并非饰品,他想拍下这枚原石,设计一枚戒指。 一枚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只属于她的戒指。 这次想要拍这枚原石的人很多,因是这几年开采出来的纯度最高的原石,起拍价很高,经过几次角逐,几乎是天价。 但不管对方叫得多高,江知予总是面无表情往上加价。 他的钱像是大风刮来的一样,疯狂往上堆。大概没见过他这样撒着钱玩的疯子,跟价的人越来越少,最后这枚蓝钻还是被他拍下。 拍卖会结束后,他亲自去联系了巴黎一家拥有两百多年历史,曾经专做皇室珠宝的顶奢品牌。 请他们最好的设计师和切割师,设计钻戒,切割钻石。 他在英国花天价拍蓝钻的事儿,传回了国内,顶豪圈就那么大,往下的富豪圈也没大到哪里去,不到半天圈子里都在传小江总豪掷千金买钻石讨女朋友欢心。 而那天参加庄明玉生日宴的人,听到后都啧啧称奇,心说哪儿是哄女朋友,分明是抢别人女朋友。 陶景妍的小姐妹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和她打电话吐槽:“姓江的疯了吧,花那么多钱买那破石头哄那丑八怪?纵然他现在是前男友,我也要谴责他,这王八蛋都没为你花过那么多钱!” 陶景妍是第一手拿到这消息的人,因为郁霏也喜欢这颗原石,在场外电话联系内场进行委托拍卖,结果硬生生被江知予压下一头。 郁霏喜欢,周瑾之自然不会放过,帮郁霏一起加价,加着加着,郁霏赶紧打住。 “算了算了,这价格早就超过这颗石头的本来价值了,再花钱不值得。”说完,她还警告周瑾之,让他不许偷偷拍。 周瑾之无奈,只好放弃,说下次给她买粉色的。 陶景妍在电话里听到这颗石头的最后成交价,心里也暗暗咋舌,姓江的也太有钱了。 以及,他对孟桃可真舍得啊。 所以真不怪她的小姐妹震惊,她边看着电脑里的剧本创作邀约邮件,边笑着回:“花过呀,怎么没花过?送了我一块古董手表呢,还有好多珠宝,饰品,各种限量包包,鞋子,高定礼服。” 小姐妹简直没好气:“你可拉倒吧!你走的时候不是一件没带走?真是便宜那王八蛋了。” 陶景妍笑起来,声音轻轻的:“谁让那是人家放在心尖上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呢?” 羡慕吗?有点羡慕吧。 羡慕他们在大学时就相遇,参与过彼此最好的,最无忧无虑的年华,还有一份真挚干净的感情,以至多年念念不忘。 嫉妒吗?有点嫉妒吧。 嫉妒孟桃得到她曾那么爱过的人全部的偏爱。 好像也有点心酸。 心酸她曾经赤诚的付出在他眼里像一个笑话,也心酸她曾将他的一点温柔当成全部。 所以她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所以才要给自己上一道锁,提醒她:陶景妍,向前走,别回头。 她看了眼手里的婚礼请帖,笑着问:“你在哪儿呢?给你送请柬过去。” “银泰中心这边,”小姐妹没多想,问,“什么请柬啊?” “唔……”陶景妍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我的婚礼请柬。” 电话里安静了有一两秒的时间,发出尖锐爆鸣:“什么!!!” 陶景妍把手机丢衣帽间的岛台上,开了外放,边换衣服边说:“真的,十月三十号,和沈霁。我这两天又是试婚纱又是试妆的,人都快累死了。” “作为伴娘,你可是除了我们的家人以及婚礼策划之外,第一个知道我要结婚的人呢,开不开心?” 电话里又一阵诡异的沉默,传来小姐妹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就这么随随便便把自己嫁出去了,你猜我开不开心?” “哎呀,也没有随便啦,计划好久了的。” 陶景妍给小姐妹送完请柬,不出意外被盘问了好久,才终于被允许回家。 从银泰中心商业广场出来时,她听见有人叫她:“陶小姐。” 陶景妍疑惑转头,看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孟桃。 她穿一件浅蓝色丝质衬衫,高腰牛仔裤,背一个托特包,踩着高跟鞋,整个人显得高挑干练。 这打扮,估计出外勤,在这边有工作。 陶景妍站定,唇边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孟小姐找我什么事?” 孟桃也笑:“可以和我谈谈吗?” 陶景妍觉得她们俩这身份坐下来谈谈实在有些滑稽,何况她也没什么心情和面前这人谈。 “抱歉,我觉得我们俩之间不适合坐着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孟桃只是想发泄,想让对面的人难受,自然也懒得坐下来谈。 她往前走了几步,靠近陶景妍,唇角洋溢着幸福的笑:“我只是想说,谢谢陶小姐知进退,把知予还给我,他拍了钻石,定了钻戒,很快就要和我求婚了。到时候给你寄请柬。” 陶景妍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知道是一回事,听当事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心口真是堵得慌。 她深吸口气,扬起唇角:“那就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还请孟小姐看好你的人,别总是跑到我面前蹦跶。他总是缠着我,我也很烦恼的。” 她看着孟桃逐渐僵硬的表情,看到她眼底的愤恨和嫉妒,居然感受到一丝扭曲的快感。 她在心里为自己不齿,心说,陶陶啊,你可真是堕落了。 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明亮:“还是说,孟小姐比较支持开放式关系?管他在外面怎么玩儿,只要最后回到你怀里就ok?” “不过我和我先生比较保守,并不赞成这种关系,他这样总是来骚扰我,不仅我,我先生也很烦恼。所以,还请你把他看紧一点。” “另外,”她从信封包里掏出两封新的请柬,内页还没有写邀请人姓名,“虽然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但我快结婚了。” “为了避嫌,我就不给他单独递请柬了,麻烦你转告一声。二位有时间的话,欢迎来参加我的婚礼。” ? 第136章 她早就不在意他们 孟桃看着手里的两张请柬异常错愕,呆愣着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陶景妍离开的背影潇洒而自由,好像从不会为了某一个人而停留。 和她一比,她的所作所为就像一个小丑,来去蹦跶,妄图激怒对方,可人家早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叫得再欢,蹦得再高也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何况…… 孟桃握着请柬的手指收紧,陶家的请柬是硬质的,很精致,捏不皱。指腹按压请柬,被迫出一圈红痕,指节处的皮肤被顶出没有血色的白。 从那天下午见过刚回国的陶景妍之后,她就被开除。 聚昇给了她很好的赔偿,给她牵线搭桥,让她进入燕城数一数二的投行,年薪比在聚昇时高了不少。 但同样的,江知予已经彻底和她划清界限。 她找过他,给他打过电话,想问他为什么,他明明说过不会把私人感情带入工作里,她在工作上甚至没有出任何错,凭什么要无缘无故开除她? 可是,她见不到江知予,她在公司的一切权限被冻结。 进入总裁办公室需要刷卡进电梯,还需要秘书刷权限卡开办公室的门。 她打电话给江知予,提示音告诉她,她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她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号被拉黑了或者别的什么,又用曹颖的拨过去,也是空号。 她不信邪,去借别人的手机号拨,依旧是空号。 至此她才相信,江知予从大学时期就开始用的手机号,已经被注销。 工作号她已经被拉黑,她也不敢不停换号码给他的工作号打电话,她失去了江知予的所有联系方式。 曹颖的医院和医疗团队依旧是他找来的,但负责跟进的人换成了另一名助理,甚至都不需要小林出面。 曹颖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变化,每一天都在问她和江知予到底到哪一步了,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把人拿下。她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再次当上富太太,才能把曾经嘲讽过她的人再次踩在脚下。 她尖酸又刻薄,三句话离不开金龟婿,嫌孟桃没用,连个男人都拿不下。又嫌孟桃没出息,这么多年了,也没让她过上好日子。 孟桃本就因为被划清界限的事恼怒,心烦,终于忍无可忍和曹颖大吵一架,言辞激烈,指责孟家变成这样,她变成这样,都是曹颖这副让人恶心的嘴脸造成的。 “你以为我不想当大小姐吗?你以为我愿意天天和别人挤一个办公室,给人当牛做马吗?当年所有人都对孟家落井下石不就是因为你吗?!” “因为你,爸爸死了!因为你,我天天受人白眼,让人欺负!因为你,我性格扭曲,叛逆!我连喜欢一个人我都不想让你如意!现在好了,人家早不喜欢我了,为了另一个女人,开除我,和我断掉所有联系方式,现在你开心了?” “你这么想当富太太,你去当啊!老男人那么多,你去勾引啊!” “曹颖,我有的时候天天想,夜夜想,当年得脑淤血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你现在得病,都是你的报应!” 那天家里被她砸了一半,保姆劝不住人,保镖无动于衷。 这次孟桃回国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曹颖听着那一句句的报应,连话都不敢说。 直到孟桃摔门而去,她才清醒过来,捂着胸口跌坐在沙发上,保姆怕她出什么事,赶紧上前查看,安慰。 却被曹颖狠狠甩一个巴掌,大声叫她滚。 保姆捂着脸站直身体,垂眸冷眼看着被气得气息不稳,怒目圆瞪的女人,只觉孟桃说得对。 曹颖得病,等不到肾源,那都是老天给的报应。 那天以后,孟桃没再回过家,她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现在已经入职新公司。 她心里其实是一直有气的,一直不甘而愤怒的,也是嫉妒的,所以才在听到李梓婷说江知予花大价钱买了一颗蓝钻原石后,一直耿耿于怀。 因为她知道那颗钻石不是买给她的,可那又如何呢? 反正她不好过,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好过,即便是假的,她也不介意让陶景妍和江知予之间的误会再深一点。 最好这辈子都别再有和好的机会。 可现在,人家早就开始新生活,根本不在意他们。 只有心有不甘,看不开的人,才会一直困于囹圄,在原地转圈圈,走不出来。 可是既然陶景妍早就放弃了,江知予为什么不试着给她一个机会呢? 孟桃看着手里的两张请柬,突然觉得,递给江知予也不错,起码让他彻底对陶景妍死心。 - 国内发生的事江知予全然不知情,彼时他还在伦敦飞往巴黎的飞机上。 他们约了明天和设计师见面,一起讨论设计钻戒,也和切割师讨论具体的切割样式。 他不知道这枚戒指会在什么时候送出去,送出去之后极大可能不会被她接受,但那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他可以送很多次,送到她愿意接受为止。 他们都说,当年他把孟桃捧在手心,那都是假的,带着算计的。 ——他从没想过要和孟桃有以后,但他想和陶景妍有以后。 定制戒指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不止他一个人需要定制。 确定完戒指设计和切割方案之后,已经一周后,回燕城那天下着小雨。 已经十月,北方的秋天越发分明,他们已经分手半年有余。 江知予想起分手那天的情景,胸口一阵窒闷,好像突然间喘不上气,连忙开了车窗。 路边的树叶已经有泛黄的趋势,凉凉的雨丝飘进车窗内,空气中布满湿气,顺着呼吸浸润肺腑,那阵要命的窒闷感好像缓解些许。 那天不应该说那些话气她的,明知道她在生气,她在难过,她正站在崩溃中心,明知道她脚底的冰在一块块碎裂,他有那么多明知道,可他还是只顾着自己了。 不应该这样的,应该好好和她说清楚,好好解释,好好和她道歉的。 后来的很多很多次,也不应该故意气她,想让她吃醋的。 那可是他第一次爱的人,不应该对她那么坏的。 这样,她会不会在得知真相的时候,不会那么难过,会不会在冷静下来之后想,他们之间是真的相爱过的,是真的有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的,她走得会不会就不那么决绝了? 可惜,这些都是假设,时间不会倒流,他不会回到过去弥补他的过错。 而真实,在他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赤裸裸地摆在他眼前。 ? 第137章 别和他结婚,好不好? 早上八点,整个聚昇大楼都是匆匆忙忙赶电梯上楼打上班卡的人。 江知予一进大楼就收到员工们恭敬的问候,前台小妹眼观六路,一见他进来,赶紧拿着请柬小跑过去,赶在他进总裁专属电梯前叫住他。 “江总,您有一份婚礼请柬。” 江知予停下脚步,桃花眼墨黑深沉,落在前台小妹身上,嗓音淡淡的:“谁的请柬?” 前台小妹双手把请柬递过去:“是孟小姐送过来的,她没有权限送不上去,只能放在前台。说是很重要的请柬,转告我务必亲自送到您手上。” 江知予接过请柬,电梯门刚好打开,他垂眸看了眼请柬,问:“孟桃送来的?” 前台小妹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睛,赶忙说:“是。” 江知予双唇紧抿,眸色稍沉,转身进入电梯:“她现在在哪里入职?” 小林说:“在本源资本。” 江知予声线没什么起伏:“给他们老板送个信,管好自己手下的人,别乱跑。另外,盯一下曾颖那边,要是不急,肾源可以缓一缓,别让人死了就行。一会儿联系她,不想在国内混不下去,就别做没用的事。” 电梯内壁光滑洁净,映出人影,小林偷偷瞥他一眼,应下:“好,我马上去办。” 手上的请柬很有分量,红皮包缎,双面烫金,双喜镂空,盘扣封口。 他拿着请柬,不明白孟桃给他送这个做什么? 他私心希望这是孟桃的婚礼请柬,但他知道这不可能,或许这是他某个大学同学的婚礼请柬,由于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便拜托孟桃转交给他。 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说明这个人对他而言不重要,对这张请柬,他没什么打开的欲望。 直到进入办公室,他才解开盘扣,打开看了一眼。 邀请栏还是空白的,没有写名字,但他却被下面的字刺得头脑空白,耳鸣不断。 邀请栏下写着: 新郎:沈霁。 新娘:陶景妍。 时间:2024年10月30日。 请柬内附了陶景妍和沈霁穿着婚纱,礼服的漫画形象。 江知予在看清名字的那一瞬间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和眩晕感,就像他正跌入一个无止境的黑洞里,他想往上爬,却有无数双手拽着他的双腿往下拉。 他下坠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深,空气越来越少,巨大的慌乱和胸闷感兜头罩下。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的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心脏仿佛要蹦出胸膛,呼吸很困难,头皮手臂一阵阵发麻,四肢冰冷得像跌入冰窖,手指不停地发着抖。 他不知道这种恐惧得要疯的情况持续了多久,可能几秒,也可能几分钟,总之等他冷静下来后,已经在疯狂拨打陶景妍的电话。 他换了新的手机号,这是第一次用新手机号给她打电话。 刚换的时候就想给她打,但是怕被她拉黑,于是一直忍着,可现在他没办法再忍着。 电话的嘟嘟声连着他的心脏,心跳发了疯一样加速,好像下一秒就要猝死。 就在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呼吸无法平稳时,对方终于接通:“你好,请问哪位?” 那一瞬间,万籁俱寂。 发了疯一样跳动的心脏慢慢归于平稳,发黑的眼渐渐清明,不稳的呼吸稍缓,终于找到正确的频率。 她的声音依旧是轻盈的,像钢琴上的黑白琴键弹奏出的乐曲。 江知予刹那间红了眼眶,喉头,鼻尖涌上一阵阵不要命的酸楚。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克制着,没有呜咽出声。 电话那头的人没听到回应,有些疑惑地“喂”了一声:“你好?” 江知予还想再听她说说话,但他知道如果再不出声,对方就会挂电话。 就在他准备开口表明身份时,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嘟”,她已经挂了。 那一声“嘟”,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一下斩断捆缚住他的那条绳索,他再次跌落无底深渊。 几乎没有犹豫,他再次把电话拨出去。 这次对方接得很快:“你好,请问找我有事吗?” 江知予哑着声音“嗯”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他声音的异样,陶景妍并没有听出他原本的音色,依旧把他当成陌生人:“你是导演?投资商?还是制片?找我写剧本?” 江知予仰靠在椅背上,重重吸了口气,才沙哑着声音开口:“都不是,是我。我……”他声音颤抖着,没敢把后面的话问下去,怕听到肯定的答案。 就这么短短的停顿,电话里已经传来她冷漠的声音:“江知予?” 他苦笑着“嗯”一声,心脏处传来一阵要命的钝痛。 ——他对她而言,连陌生人都不如。 怕她挂断,他没敢多停顿,赶紧说:“我……我收到请柬了。你真的……真的要和沈霁,结……结婚吗?” 话问出口,他才知道,他有多害怕。 那种手脚发麻,不受控制发抖的情况又来了,他几乎握不住手机。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陶景妍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然后轻轻笑起来:“看来孟小姐已经把我的请柬送达了。” “是,你没看错,我和沈霁要结婚了。婚礼十月三十号,江总有时间的话,欢迎来观礼。” 万千念头闪过,江知予近乎崩溃地喊:“你和他才认识多久?!你连他是什么人都不清楚,你就这样随随便便和他结婚,你疯了吗?!”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厚重的鼻音。 陶景妍嘲讽反问:“难道认识得够久就能结婚了?两年够不够?可我不也照样没看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吗?” 江知予哑然,好一会儿才哽着声音,小心翼翼问:“你是因为想避开我,才和他结婚的吗?因为我骗了你,因为我那些伤人的话让你难过了,所以,你谁都不信了,和谁结婚都无所谓了,是吗?” 江知予是聪明的,至少他猜对了大半,但她不会承认。 “江知予,你真当自己天下无双呢?我愿意和沈霁结婚,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那我以后不缠着你,不让你看见我,这辈子再也不说伤人的话,不管发生什么,就算明天死去,也把你放在第一位,永远以你为先。”他近乎哀求地说,“别和他结婚,好不好?” 他无法想象,她身披白纱,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模样,那几乎要他的命。 但他曾经实在太恶劣,对方不愿为他停留,更别说回头再看他一眼。 “你以为你是谁?我结不结婚还用你批准?拉黑了,别再打过来。” 电话挂断。 江知予握着手机,愣愣看着前方,许久没有反应。 他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陶景妍要结婚了,她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小林敲门送资料进去,看清江知予的那一刻,整个人愣在原地不敢动。 他从没见过江知予这么失态的模样,双眼通红,神情呆愣,脸颊上有透明水痕,近乎机械般拨打一个号码。 手机里传来一次又一次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 第138章 偏执 小林见过江知予许多模样,意气风发的,精明果断的,疲惫不堪的,像条死鱼的,唯独没见过他这样狼狈屈辱的。 但他已经进来,再退出去,实在有点多此一举,也更容易引起关注。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江总,需要我联系陶小姐吗?” 江知予像是被小林的声音惊到,转头看向他,眉心微拧:“你进来有事?” 小林有些尴尬:“我进来给您送开会需要用到的资料,那个……”他踌躇着,有些支支吾吾,“您……脸上,有……有东西,需要擦一擦。” 江知予不知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听了小林的话,下意识伸手往脸上一抹,指尖触及一点濡湿。 他有些呆愣,放下掌心看见指尖湿痕,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竟然在不自觉流泪。 手机里的英文播报念完,又开始播报中文: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他的视线又落回手机屏幕上,上面还是拨打电话的界面。 他就说,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怎么有点模糊,原来是眼泪遮住了眼睛。 几乎没有思考,他“蹭”一下站起来,抓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边走边吩咐:“会议推后,我今天状态不好,主持不了会议。我有事出去一趟,今天都不会回来,紧急需要签字的文件,拿去给江董。” 小林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去哪儿,需不需要叫小王开车送他,江知予已经离开办公室。 小林拿着一沓资料微微叹气,在心里送给江知予八个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然后退回秘书室,给各位高管发了消息,通知大家会议推后。 江知予离开办公室后,直奔地下停车场。 他不知道陶景妍在哪里,也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她,但他唯一清楚的一件事是:不能让她和沈霁结婚,不能让她成为别人的新娘。 他边把车开出停车场,边给周瑾之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陶景妍在哪里。 周瑾之在电话里沉默着,许久才说:“我很早之前和你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玩脱了,没有处理好你和景妍的关系,我不会帮你。” “我会和郁霏站在一起,也就是说,我会和陶家站在一起。之前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忙,我帮就帮了,但你在这个时候找我,我想你大概已经知道她要结婚的消息。” “这是大事,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要做到对郁霏的承诺,帮不了你。” 江知予开着车,沉默着,许久之后突然笑出声,嗓音嘶哑:“周瑾之,我第一次发现,偏执障碍是个很不错的病。” “我以前觉得你很独,阴郁又偏执,明明随时随地都能杀个人,还偏偏要装个翩翩君子唬人玩。” “可是谁都没怀疑过,你对郁霏的爱。就算这个世界都抛弃了郁霏,你也会死死拉住她,永远不放手。你们不是同生就是同死,谁都不会质疑你。” “我突然就很羡慕你,你得到了你想得到的,你护住了你想护的。” “不像我,没人会相信我爱她,没人会相信我对孟桃早就没感情,也没人会相信,我想和她有以后。” “你说,我俩都有性格缺陷,我怎么没和你一样得偏执障碍呢?我怎么偏偏学会了伤人呢?” 周瑾之察觉他状况不太对,问他:“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江知予声音平静,像一潭死水,“就是不想让她结婚,不想让她成为别人的新娘。” 说完,他挂断电话,又打给赵敬,让赵敬看看陶景妍朋友圈的动态。 赵敬发了一张截图给他,朋友圈文案还停留在一周前,她和朋友一起下午茶的自拍。 那个朋友之前和他们一起玩过,江知予让赵敬问问对方在做什么,知不知道陶景妍在哪里。 刚说完,又意识到赵敬和他的关系太近了,这么问肯定露馅,于是让赵敬找个和她们相熟的女孩子去问。 大概20分钟左右,江知予得到消息:今天早上,陶景妍回去餐厅品尝,挑选婚礼菜品。 问到具体哪个餐厅之后,他掉头直奔餐厅。 到餐厅后,又等了一会儿,陶景妍才开车过来,他跟着她,进入酒店地下停车场。 陶景妍停好车,直接去酒店餐厅,江知予一直在下面等着。 他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已经算是违法,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陶景妍不见他,不理他,厌恶他,他不管说什么,解释什么都没用。 他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只会让她更加远离他,更加证明他是个人渣。 如果不想惹她不快的话,就乖乖呆着,什么都不要做,看着她备婚,嫁人,最好还能祝她新婚快乐。 可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就这么放手,把她让给别人。 至于其他,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什么都可以为她做。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他有些愣,他好像和周瑾之相处久了,真的染上了一点他的偏执。 不过没关系,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还在他身边。 陶景妍在酒店试菜品,试了大半天,总算确定前菜,正餐,甜点,酒品,饮料,还有晚上的自助餐品。 电梯停在酒店地下停车场,她边给沈霁发消息边出电梯,没注意到电梯旁的柱子处还站了个人。 高跟鞋的声音在地下停车场里哒哒回响,江知予跟在她身后,在她路过一个大方柱时,几步上前,照着她的后颈就是一手刀。 陶景妍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谁偷袭她就软绵绵倒下,江知予眼疾手快接住她,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她在他怀里安静地睡过去,他低头轻轻蹭她的鼻尖,声音嘶哑:“对不起,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我没办法了。你醒来之后,骂我,打我都可以,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他抱起陶景妍,拿过她的手包和手机,往车那边走。 把人放在后座,拿过她的手机,模拟她的语气给庄明玉发消息,告诉她今晚住在好友家里。 紧接着,把她的手机关机,放进储物格,发动车子,离开地下停车场。 ? 第139章 你疯了吗? 陶景妍醒来的时候,后脖子还有点痛,她拧着眉揉了揉,脑子还有点懵。 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警惕又戒备地将四周扫了一圈。 她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四点,现在大约七点左右,窗外呈现出一种日落后的蓝,有一种昏暗的色调。 这个房间很大,装修很漂亮,正对床前是巨幕电视,旁边是衣帽间。巨大的落地窗紧闭着,窗外是大片绿色草坪,草坪边缘连着影影幢幢的树,夜风一吹,树影婆娑。 房间内温度,湿度都刚刚好。 至此,她确定,她大概率是被人绑到了一栋郊区别墅里。 富豪家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面临被绑架的危险。 小时候在港城生活,新闻里就经常出现某某富豪的孩子被绑架了,那些孩子里有她的好朋友,也有她的死对头,但她和陶景珩很幸运,可能是保护措施做得好,外界没人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世背景。 想要勒索钱财的绑架犯,亡命徒没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人生第一次经历绑架,还在装修豪华的房间里醒来,看起来多少有点滑稽。 她去床头柜翻找自己的包包和手机,果然,什么都找不到。 她下床,准备去楼下看看,却听到有轻而缓的脚步声传来,对方越来越近,最终停靠在房间门口。 说不紧张是假的,陶景妍站在原地,心跳像上了高速一般,跳得飞快。 来不及多想,她拔掉床头的小台灯,死死握在手里,要是对方敢对她做什么,她一定毫不犹豫砸下去。 拧动门把手的声音传来,那人走进来,顺便开了灯,往前走几步,脚步声突然停下。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床上没了人。 寂静的空间里,陶景妍躲在衣帽间的转角处,手里紧紧握着小台灯,因为紧张,掌心已经浸出一层细密的汗。 江知予站在原地,视线里能看见拐角处露出来的一小点影子,她躲在那里,或许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准备在他不经意间给他致命一击。 他什么都没说,径直走过去。 陶景妍站在拐角处默默等着,等到那个人影越来越近,骤然举起手中的小台灯,大步窜出去,对准那人的脑袋就是狠狠一砸。 却在看清那人的眼睛时下意识放松了力道,但动作已经出去,收不回来,台灯依旧砸上他的额角,瞬间见了血。 江知予生生应了这一下,疼得闷哼一声,却一步没退。 殷红的血顺着额角流下,滑过眼角,顺着面颊蜿蜒,在下巴处滴落。 桃花眼依旧漆黑,幽深,温柔地注视着她。 陶景妍有片刻呆愣,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吓着,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出现在她面前的会是江知予。 沾了血的台灯还举在手上,她错愕看着眼前的人,短暂失去思考能力。 江知予看着她错愕震惊的模样,弯起嘴角笑笑,话音异常温柔:“没关系,不疼。晚餐好了,我上来叫你。” 陶景妍终于回过神来,猛地后退一步,眼里的震惊错愕转为嫌恶,浑身竖满尖刺地戒备着。 “在停车场打晕我,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人是你。”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江知予眼睫垂下,无可狡辩,只是声音有点哑:“是我。” 猜到是一回事,听到又是另一回事,陶景妍感觉自己在发抖,克制不住地发抖。 她举起小台灯,“砰”地一声砸到江知予脚边,几乎破音地吼:“你疯了吗?!” 她大概是太生气了,吼完之后觉得有些缺氧,头晕目眩,肚子传来一阵诡异的疼痛。 估计是岔气了,她气得双眼通红,气息不稳,愤恨地看着面前那人。 小台灯砸在地上,弹起后底座撞到江知予脚踝,又滚了一个圈才停住。 江知予沉默站在原地,额头的血还在蜿蜒着往下滴落,几乎形成血线,明净地板上已经积了一小滩血渍。 他料想到对面的人会生气,所以并不太意外。 “我今天好像是有点疯,不过无所谓了,起码你现在在我身边。” 陶景妍再次被他的话惊到,简直不敢相信从他嘴里听到了什么。 肚子的疼顺过气之后已经缓和许多,她用力做了个深呼吸,才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算是非法囚禁,是犯法的!” 江知予抬眸,牵起嘴角:“我知道,从今天早上我开车去酒店的时候就知道我在做什么。” “陶……”他下意识叫她,又突然改了口,“妍妍,你别生气,我只要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就送你回去。” 陶景妍依旧戒备:“你觉得我会信你?让开,我现在就要回去。” 她越过江知予准备往外走,却被人拽住手腕,那人嗓音嘶哑,带着哀求:“别走,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我凭什么要听?放手!” 她越挣扎,他握得越紧,攥得她手腕生疼。 陶景妍忍无可忍,抬头,对上他执拗的双眸,气得心口发堵,透不过气:“江知予,你发疯也有个度!你要玩什么,去找你的孟桃,别来烦我行不行!” 江知予被她厌恶至极的表情刺到,就像他是条癞皮狗,赖着她不让走。 面前的女孩还在用力掰他的手指,掰不开就咬,咬破了皮,嘴里尝到血味还不松口。 江知予任她咬着,微微拧眉,一声不吭受着。 陶景妍又气又怒,去踢他,踹他,扇他巴掌。 不管她怎么发泄,他都不声不响照单全收。她打得,踹得没了力气,他还是不为所动。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在某一刻,发红发烫的眼睛突然变得模糊,平时藏在泪腺里的水全都不受控制涌出来。 江知予就是在那一刻有了动作,他拽着她的手用力,长臂展开,将人用力扣进怀里。 他抱得很紧,一手勒住她柔韧的腰肢,一手用力扣住她的肩,像是要将她整个揉进怀里。 陶景妍下巴靠在他肩上,终于崩溃般大吼出声:“江知予,你混蛋!我讨厌你,讨厌你!” 江知予一侧脸颊还流着血,一侧脸颊被扇得红肿,眼眶猩红湿润,一颗心仿佛被凌迟。 晦涩嘶哑的声音响在耳畔:“对不起,对不起……” “宝宝,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好,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伤害你。我混蛋,我王八蛋,我万死难辞其咎。” “可是,你别走那么快,别那么快和别人在一起好不好?你给我一点时间,你让我追你。” “我这次一定……”他哽咽着,埋进她颈窝,“我一定好好的,我护着你,爱着你,再也不让你伤心。” ? 第140章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江知予这套别墅在郊区,平时很少过来,但日常用品都是齐全的。 他下午过来的时候叫了保姆,晚餐是保姆准备的,很丰盛,都是她喜欢菜。 陶景妍发泄过后,骤然失了力气,只是靠在他肩上很小声地抽泣,江知予依旧紧紧抱着她,不可能松开分毫。 她肩背一大片衣服都被浸透,她猜可能是江知予的血。 半年过去了,这个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过去。 过去的伤害永远存在,想要原谅,除非江知予也付出和她一样惨痛的代价,否则免谈。 可她也知道,她大概永远不会开口主动要求他去承担这些伤害。 因为没有人能够理所应当地伤害另一个人。 两人沉默许久,陶景妍终于停止抽泣,她声音沙哑,还带着浓重哭腔:“放开我。” 刚才发泄的时候,肚子有过一阵不要命的疼痛,现在好像又好了。 调好的生理期一直稳定到现在,这个月的生理期还有一周左右才到,所以刚才肚子的疼痛和痛经没有关系。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情绪太激动,牵扯到了某条不知名神经,从这里出去之后,得去做个全身体检检查一下。 江知予没放,像怕她跑了,抱得更紧。 陶景妍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理智回笼,提醒他:“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处理一下。” 江知予仍然没动,像是舍不得这个怀抱。 陶景妍不得不再次提醒:“江知予?” “我知道。”江知予声音有点哑,下巴在她肩上蹭蹭,“这里没有佣人,你帮我好不好?” 陶景妍:“我不信你会自己做饭。” 江知予:“……” 江知予松开她,带着她往浴室走:“你的裙子脏了,先洗个澡。睡衣和常服我都让人准备好了,你洗完就下来吃饭。我去处理伤口。” 陶景妍没拒绝。 洗澡的时候她在想,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江知予不会伤害她,只是限制了她的自由,最起码,她的人身安全得到了保障。 江知予说只要她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就送她回去。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她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惹怒他,谁知道这人一旦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暂时安抚好他,不让他乱来,如果他明天食言了,再想办法报警或者打电话给家人。 洗完澡下楼,江知予已经换了身衣服,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面小镜子,坐在客厅地毯上,对着镜子给额角的伤口擦碘伏,上药。 他大概从来没自己处理过伤口,动作有些生疏,笨拙。 见她下来,匆匆给自己抹了药,扯过一截医用纱布覆上,再随意贴两段医用胶带,便站起来,朝她笑:“洗好了?” 她刚才哭了一会儿,眼睛还有点红肿,洗过澡,被雾气一浸,湿漉漉的,在灯光下有着莹润光泽。 视线落在他额角的纱布上,抿了抿唇,轻轻“嗯”一声,又问:“保姆呢?” “说有急事,先走了。”江知予上前,牵着她的手走到餐桌边:“饿了吧,先过来吃点东西。饭菜做好有一会儿了,再不吃该凉了。” 陶景妍怀疑是江知予故意支走的,但她找不到证据。 被人牵到桌边,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都是她喜欢的,其中还有两道粤菜。 交往的那一年里,她偶然提过一嘴,燕城的粤菜馆好多都不正宗,做的粤菜还没她家大厨做得好吃。 然后江知予就带她去吃了好几家口味非常正的粤菜。 确实,和港城老师傅的手艺大差不差。他说,那几家的大厨都是花高价从港城请来的,是燕城做粤菜最正宗的。 后来她住在景华或者御景的时候,想吃了就会直接过去。 圆形餐桌,江知予就坐在她旁边,给她夹菜,就像交往时他做过的很多次一样。 但现在,她有些厌烦,她放下筷子,语气平淡:“你把我带过来,到底想做什么?我的包包和手机在哪里?” 江知予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没什么,就是想和你待在一起。你可能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最放松。就算和你窝在沙发上一起看弱智喜剧片,也舒服惬意。” 陶景妍抿唇,她知道。 江知予工作很忙,下班后也是一脸疲惫。 他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下班后抱着她安静地靠一会儿,然后就像充满了电,又活过来。 周末的时候,他们会约着出去玩,放松一下。或者窝在家里看电影。 他看电影也不安静,一边吐槽一边看,气得她恨不得往他嘴里塞一团布,但那人又哼哼唧唧地黏在她身上,一点也不愿意离开。 狐朋狗友约他出去玩,除非她也一起去,不然他一律拒绝,还不如和她黏在一起看弱智电影。 “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陶景妍冷声道,“如果你不想让我更讨厌你,现在就送我回去。” 江知予抿唇,神色怔然,片刻后又当做什么事都发生过一样笑起来。 “我知道你现在讨厌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就是知道,我才踩着法律都要求一个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陶景妍侧头看他,他额角的胶带没有贴好,有一截已经松了。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就听我说好不好?”江知予恳切地看着她,“给我一个把一切都说清楚的机会,然后你再考虑要不要结……结婚。” 陶景妍看进他漆黑的双眼里,真神奇,她居然在里面看见了哀求。 对方似乎在说:可不可以不要结婚? 她冷笑:“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几句话,改变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别搞笑了,我要做的事,从来不会轻易改变。” 她说完,起身就要上楼,手腕却被人抓住。 垂眸看去,江知予依旧低垂着头,看不清他藏在额发下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先在客厅休息一会儿,我去把卧室收拾一下。” 陶景妍没拒绝,卧室里还有一大滩血迹,她可没心思去收拾。 ? 第141章 坦白 时间太早了,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手机又不在身边,真是无聊到爆。 她刚才在别墅里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别墅空得厉害,平时估计没人来,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什么都没有,连本书都找不到。 大门,窗户,车库全被江知予锁死,门口还有俩站岗的保镖,制服她,简直轻轻松松。 她就算从这儿跑出去,不超过五分钟就能被人逮住。 百无聊赖,她只能躺在床上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综艺。 综艺刚开始,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能在这个家里自由行走的,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她没应,对方自发自动进了门,手里端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床头。 “你晚餐没吃多少,喝一点牛奶。” 她没说话,当对方不存在。 江知予也不恼,走到另一边,掀开被子上床。 陶景妍猛地警觉起来,转头盯着他:“滚回你房间去。” 江知予神色平淡:“这栋别墅里只有一个卧室,其他卧室都被改成别的房间了。” 同在一个房子里就够让人烦的了,还要同床共枕一晚,不如直接杀了她。 她立马翻身下床:“我去睡客厅。” 江知予动作迅猛地拉住她手腕,用力一拽,她再次跌落在床上。 他不管不顾自身后用力抱住她,小臂横亘在她小腹处,压得很紧。下巴,唇瓣贴着她的后颈,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别走……” 这亲密的触感几乎让她后背发麻。 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很喜欢从后背抱着她,蹭她的后颈,每次都把她蹭得很痒。 分手半年,他再次这么抱着她,她却觉得有些憋闷,很难受,想要逃跑。 “江知予,你放开我。”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不放。”江知予又将手臂收紧了些,将她紧紧箍在怀里,鼻尖是她发梢柔和的香味,他那一瞬有些鼻酸,“景妍,妍妍……我爱你。” 陶景妍浑身一僵,停止了挣扎。 身后人的语气低沉又认真,陶景妍却觉得非常荒诞又可笑。 江知予对她说爱,虽然不是第一次,却依旧让人觉得稀奇。若是以前,她一定会缠着他多说几句,可现在…… “别这么说,这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会觉得被玷污了。”她冷笑,“何况你这样的人,懂什么是爱吗?” 江知予没反驳,在她颈后轻轻笑起来:“我也觉得。” 他抱得有些紧,可能压迫到腹腔了,陶景妍觉得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不自觉拧起眉,再次提醒他:“你勒得我肚子难受,放开。” “对不起,弄疼你了。” 听她说难受,江知予也只是放松了一些,并没有松开她。 陶景妍已经懒得和他计较,和这样的王八蛋一起,道理是讲不通的,左右她明天就要回去了,今晚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身后人开口,声音很低但是很近:“我那天问过周瑾之,爱是什么?” 房间里,巨幕电视还在播放综艺,音量开得恰到好处,不会太吵。 这是一个脑综,她追了很多季,每一期都很精彩,解谜和梗齐飞,现在她却无心再看。 她有些震惊,江知予竟然会问周瑾之这个问题。 “他说,是恐惧,害怕和逃避。我觉得他在放屁。他又说是看见对方就开心。” “想要早上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她,睡觉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她。想要往后余生这个人都能在身边,想在遗嘱上写上她的名字。不在身边的时候想她,在身边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鼓鼓胀胀地被填满。” “我又觉得他可真是个圣人,居然说得分毫不差。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这个状态。” “我身边拥有真爱的人太少了,很多都是政治联姻,连我爸妈也是,只不过婚后产生了感情。” “能够真正了解爱的,好像只有我哥和周瑾之。” “可我哥和周瑾之是两个类型。周瑾之的爱很极端,一念生,一念死,没有第三条路,他依附郁霏而活。” “我哥的爱很温柔,他对我嫂子一见钟情,总是制造机会和她见面,缓慢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生怕把她吓着了,惊着了。他的爱就像流水一样,温和,包容,一点一点打动我嫂子。” 陶景妍安静听着,没说话。 江知予停顿了一会儿,才说:“至于我……我的爱是灾难,幼稚,伤人,总不服输。我爱你,却一直不愿意承认,大概是因为我害怕。” “害怕我的卑劣被你发现,害怕面对过去那些对你造成的伤害,害怕你离开,害怕无止尽的后悔和无措。” “所以,我总是在逃避,我自私自利,总是在伤害你,我欠你很多很多个对不起。” “妍妍,对不起。” 陶景妍被他抱在怀里,呆愣愣的目光一直落在床侧的衣帽间推拉门上。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眼里有些氤氲水汽。 真是活见鬼了,居然能从江知予嘴里听到“害怕”两个字。 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些话,第一次听到他剖析自己的感情,有点奇妙,又有点难过。 表白和道歉的话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呢?一定要等到所有伤害都已造成后再来明心志? 这就像人都已经死透了,医生才姗姗来迟说,哎呀这个病人很好救的嘛。 但人死了就是死了,早就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还救什么救? 陶景妍声音很冷:“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剖析一下你的心路历程我就要感恩戴德地谢谢你愿意对我坦白,然后高高兴兴原谅你过去对我的所作所为?再毫无芥蒂地重新和你在一起?” “江知予,你这样的人,我一个写故事的都不敢这样写。因为写出来会被观众骂人的口水淹死。” “没有,”江知予将她搂紧了些,“过去我做错了事,不管什么结果都是我该承受的。只是我得让你知道,我不是不爱你,是我不敢承认。” “我也没想过让你轻易就原谅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的准则很高,我现在别说及格线了,可能连0分都没有,全是负的。” “我明明知道你在意什么,分手那天,还有后来的很多次还故意拿话气你,更是错上加错。” “我不为自己辩解,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孟桃。我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爱着人,只有你。” ? 第142章 你是我第一次的心动 陶景妍很想问一句:你在说什么梦话? 你对她那么好,为她做那么多事,现在说从没喜欢过她? 阴差路过,听到了都会笑掉大牙。 但她还没来得及嘲讽,就听见江知予沉缓的声音:“你试着去完成过一次kpi吗?” 陶景妍脑袋上飘出几个问号,不知道这个话题是怎么拐弯到kpi上的。 好在江知予及时给了解答:“我小时候几乎没有童年,每天都在高强度的学习中度过,很多事情我是没有办法自己做决定的。” “自从我抽中那个签开始,我人生的路线就被我爸规划好,我有既定的人生轨道,不能偏移一点。” “只要我的大方向不错,我爸妈很少会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逼迫我。同样也就意味着,我能做决定的事情很有限,直到成年后依旧如此。” “后来,我遇到了孟桃。我大二双修金融,和她在一个班。当时很多人都说她是金融系系花,不管是大三大四,研究生,博士生还是新进来的大一新生,都很难找出和她容貌相当的人。” “但你知道,我们这个阶层的人,见过的人何其多,孟桃在我看来也就是比其他人好看了一点,不至于吹捧到天上有,地上无。” “大二那一年,我对她只能说眼熟,印象里有这么一个人,我不曾对她动过一点心思。” “但当时追她的人很多,本系的,其他系的,本校的,外校的,很多人都在对她献殷勤。不过她这个人长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心肠挺硬,从没见过有谁在她这里讨到好处。” “赵敬后来总跟着我去金融系蹭课,富家公子哥图好玩,也跟着追她。追了一段时间,人家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他气不过,就撺掇我去追。” “当时打了一个赌,如果我能追到孟桃,他把他新买的庄子送给我。” “男人的征服欲和胜负欲作祟,我就追了。我以为我很快就能把赵敬的庄子拿到手。” 但事实是,江知予胸有成竹上场,次次铩羽而归,赵敬那个二百五好不容易看到他的笑话,自然不肯放过。 搭着他的肩膀说,小江啊,没想到你也不行啊。 江知予这辈子最要紧的就是面子,容不得别人说一点他不行,非得和别人争个高下,非得拿下出了名难追的金融系系花,于是追得变本加厉。 你说他有多喜欢孟桃吗? 他那时候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把孟桃当成了一个所有人都在竞争,要拿到手的项目,所以他不介意为此付出心力。 就像数学家解世界难题,物理学家证明地心引力,化学家,生物学家沉迷各种实验一样,对一个实验对象研究得久了,就有些上头,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最后的答案。 孟桃对江知予来说,就是那个实验对象,那个处心积虑要达到的kpi。 “所有人都说我对她多好,什么都依着她,什么都想着她,但只有我知道,我存着算计。我时刻都在想着,怎么折下她高傲的头颅。” “她那样的人,从小锦衣玉食,嚣张跋扈惯了,突然遭逢大变,家破人亡,放不下小姐脾气,自傲又自卑。她需要的不就是权利,财富和地位吗?刚好我有,也能满足她那么一点需求。” “再给她一点看起来只有她才能拥有的偏心和爱护,她就会以为全世界她最独特。” “我带着她参加少爷小姐们的聚会,带她游船,带她去很多被财富笼罩的权利中心,我无时无刻不在向她展示我手里拥有的东西。然后,等着她向我低头。” “我能看到她眼里的迷恋,向往和渴望,我能感觉到她在犹疑和徘徊,这昭示着我快成功了。但我不知道她又被什么影响了,选择出国。” 江知予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又蹭蹭她的后颈,叹息着说:“孟桃是我19年人生中没有家人插手的,完全自由的一个决定。她就是我给自己定的一个kpi,只有完成这个kpi,我所有的心机和付出才有意义。” “但这个既定目标突然离开了我,就像实验室培养皿里的观察物突然死掉。所付出的心血和实验全都作废,多少是有些遗憾和不习惯的。” 陶景妍被迫听他说完这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又分析完他对孟桃的感情,突然问一句:“所以,我也是你培养皿里的观察物,是你费尽心机要完成的kpi?” 虽然不是很想听他和孟桃之间的感情纠葛,也不想再回顾那段糟糕的过去,但她现在被人摁着,逃不过。 听他剖析的同时,她好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分手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些错综复杂的感情,即便是被逼的。 之前的很多次,她不愿意谈,是因为要谈就不可避免要牵扯到过去,把那些伤害再翻出来,在阳光下赤裸裸地摊开,暴晒,太难受了。 她宁愿它们腐烂在心里,也不愿意再翻出来。 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或许深入的交流,会帮她更好的痊愈。 某些她曾经疑惑的,无法确定的,不敢多想的过去,应该得到答案,不管好的坏的,总得画上句号。 作文不能写到高潮就断掉,棋局不能下到一半就放弃,留白应当在适当的时候。 江知予听着她的疑问,愣了两秒,突然轻轻笑起来,轻缓的声音响在她耳畔:“不是。” “你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心动。” 陶景妍“嗤”地一笑:“你猜,我信不信。” 江知予额头抵着她后脑,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不信,所以我说给你听。” “我的卑劣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和孟桃相处的两年,我没有过心跳加速的感觉,也从来不会生气,失控。那种心脏突然被击中,空滞许久的感觉,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体验过。” 他笑起来:“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恐怖吗?完全不受我控制,完全脱离我的掌控,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反驳。不断地反驳你,否定你,想让你别再笑了,别总是亮晶晶的。” “你一笑,我的心脏就不受控制,那种感觉太陌生太恐怖了,陶……妍妍,你总是自由明媚,大方赤诚,衬得我好卑劣。” ? 第143章 我喜欢关于你的一切,我喜欢你 陶景妍心说,你知道就好,但她没有打断。 于是江知予继续坦白:“你听到的,看到的我对孟桃的好,全都带着强烈目的性。我给她买什么,带她去哪里,都是为了让她乖乖低头。” “可是你不一样,我喜欢出差的时候给你带小礼物,买东西的时候我会想到你亮晶晶的眼睛和嘴角的笑容。我几乎能想象到你雀跃的语气。” “有的时候我连自己都意识不到,我会因为你的开心而开心。我对你,没有任何功利心,只想哄你开心。” “我喜欢和你一起骑马,射击,游泳,潜水,攀岩,或者只是窝在家里看电影。我喜欢和你拌嘴,吵架,喜欢你和我阴阳怪气。” “喜欢听你抱怨家里的衣帽间太小,喜欢架子上堆满你喜欢的东西,喜欢你抱着毛绒玩具窝在我怀里。喜欢每天早上你满嘴牙膏泡沫就来亲我。” “喜欢你迷迷糊糊贴着岛台给我选领带,口袋巾,腕表。喜欢回家后看见你窝在沙发上写剧本,追综艺,玩游戏。” 江知予说起这些深深刻在脑子里的日常,才发现原来他将他们相处的每个日常都记得清楚。 这些真实存在于他生命中的日常,让他整颗心脏都臌胀酸涩得难受。 他连呼吸都在颤抖,几乎是哽咽着在她身后说:“我喜欢关于你的一切,我喜欢你。” 陶景妍睁大的眼睛好酸好酸,她不敢眨眼,以至于酸得有些疼了。 他说的日常何尝不是真切发生在她生命中的日常,那些欢乐而幸福的日常距离现在也就半年而已。 此刻跟着他的回忆走一遍,就像刀锋割破皮肤,细密的刺痛。 她轻轻吐了口气,身体细微地发着抖。 那点抖几乎不叫人察觉到,但今天的江知予似乎很敏感,更加紧密的抱着她。 陶景妍到底还是没忍住眨了一下眼睛,聚集在眼里的水汽像珍珠一般滚落而出。 江知予喉结滚了滚,声音嘶哑:“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年里,我的真心,你能感觉到的,对不对?” “你只是你,你只是我爱的人,和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关系。是我没有好好爱你,是我没有好好和你解释,是我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总是刺伤你,都是我不好。” “那天你说,我和你牵手,接吻,上床想的都是另一个人,我不认。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满脑子只有你,哪有心思去想别人。” “分手那天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是我故意刺伤你的。因为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被人扇巴掌,我气到了,我口不择言,我说完就后悔了。可我死要面子,我不肯认错。”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该抱抱你的,我不该往你心上捅刀子的。” 很多个日夜,陶景妍都不敢回想分手那天激烈的争吵。 因为那些话太恐怖,它们几乎否定了她付出的所有真心。 但是今天承接了她真心的人告诉她,她所感受到的所有情绪和反馈都是真实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心里的一把枷锁轰然落地,她好像突然卸下了千斤重担,万重心防,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害怕,逃避,纠结了许久的问题终于得到解答,她也终于敢直面过去。 伤害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可她感受到的关于“爱”的情绪,也是真实存在的,这就够了。 江知予抱着她,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对着他。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去擦她眼角的泪,哽咽着轻声说:“别哭,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开心就好。” 陶景妍既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只是手掌虚握成拳,按压着钝痛阵阵的心脏,不停流泪。 太难受了。 江知予把她当成另一个人让她难受,然而更让她难受的是,他们是真的相爱过。 可是有些伤害不是相爱就能抚平的,她倒宁愿他从头到尾对她不曾有半点真心了。 这样,厌恶和恨还能干脆点。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明明相爱,还总是伤害。 她的眼泪像滚烫的岩浆,一滴一滴全落在他心上,心底全是焦土,一片荒芜,像凌迟般,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江知予眨眨眼睛,眨去眼底浓重的水汽,慢慢靠近她,吻上她湿润的眼睫。 “我的仙女,是我的错,别哭,别哭。” 陶景妍哭得停不下来。 江知予低头去吻她的通红的鼻尖,她没反抗,或者已经不想去反抗,于是他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 没有很激烈,只是轻轻的吻着,吮着,甚至没有更深的动作,非常的柔软,平和,是一个很安静的吻。 吻完之后,他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额头,大掌轻轻拍她的后背。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多的症结要理清,而他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一点都不能浪费。 喉结滚动,他整理情绪,从他们认识开始说。 “他们都说,孟桃离开后我对她念念不忘,我承认,刚开始的一段时间,确实是这样。” “我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已经非常偏向我,为什么还是说走就走。就像我养了很久很久的培养物,眼看就能拿去做实验了,却突然间死掉。” “那种愤怒,不解,震惊,还有被背叛的感觉让我难受了好一阵。我养了那么久,眼看就要收割了,却突然死掉,不惦着,不念着是假的。这也是我对她宽容的原因。” “但是以后不会了,什么都比不上你。”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在那段时间,我希望它复活,我希望继续进行我的实验。但我知道,它活不过来,也就算了,没必要长久惦念。所以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如果没人提起,我都想不起还有这么个人。” “直到有一天,我好像恍惚间看见有一个很像很像她的人出现,一下就乱了。” “但其实你们一点都不像,你的眼睛比她漂亮,鼻子比她秀挺,嘴唇比她好看。你热烈大方,明媚张扬,只要和你相处,见过你笑容的人都没有办法把你当成另一个人。” “孟桃是我没有完成的kpi,我对她念着,惦着,误以为是喜欢。也因为家里人的压迫和安排,我的叛逆心作祟,故意加深这种误会。” “在我每次对你心动的时候,我就给自己洗脑,然后在我们相处的第一年写了好多错误答案。” “我爱你,但我永远没办法否认,最初与你的相识和她有关。” “这是我的错,我认。” “可我知道,你是你,她是她。我可以和你发誓,发任何恶毒的誓言,和你亲密时,我从未想过任何人。” ? 第144章 婚礼定在十月三十号 江知予剖白让陶景妍觉得悲哀,因为不管是他们的相识还是相处,中间始终隔着一个人。 即便他对那个人的感情可能并非出于喜欢或者爱,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在他的生命中算得上一个特别的人。 而她是因为这个“算得上特别的人”才得以和他相识,相处。 他看她的第一眼是孟桃,不是陶景妍,于她而言,永远无法释怀。 但不得不承认,她接受他现在毫无保留的坦白,起码他没有再继续骗她。 而他的解释,让她一直闷在胸口的那团气松了些。 起码在最亲密的事上,她没有被当成任何人。 她的情绪已经缓和许多,放在他胸前的手将他的睡衣抓皱,轻微抽泣着。 那人环住她的腰,亲亲她的发顶,继续说:“和你分开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真的追到了孟桃,我会做什么?” 他苦笑一声:“答案是,我什么也不想做。” “我既不想和她牵手,也不想和她接吻,更别说其他更亲密的事。即便是当年我追她的时候,我对她也没有生理欲望。别人追她,向她献殷勤,我也一点不会生气。” “可是你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时候有生理欲望的吗?” 陶景妍没说话,他也没指望她能回答他,自顾自地说:“第二次见你。” “你穿着吊带长裙,肩膀,手臂白得晃眼。头发用鲨鱼夹夹起,喷了清淡雅致的玫瑰香水,不小心撞进我怀里。” “我在回去的路上,还在车里,想着你的眼睛,你的笑,你的酒窝,你的香水,莫名其妙ing了。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感受到,我想要你。” 为此他还气急败坏了好一阵,现在想来,从一开始,她对他就是不一样的。 陶景妍有些讶然,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早就开始肖想她。 江知予在她头顶轻轻笑一声:“是不是特别没出息?” 可能是现在的氛围太平和,也可能是过于震惊,她在他怀里轻轻点一下头。 得到意料之外的回应,江知予又笑了一下,又低头亲亲她发顶。 “和你分开之后,我就在思考我对她和对你的感情,然后我做了一个假设。” “如果有个合作伙伴,又或者别的什么人看上孟桃,来找我要人,置换一点资源。我大概只会考虑我能换到什么对我有利的东西,然后做个顺水人情,给就给了,彼此互惠互利,也没什么所谓。” “你……”陶景妍有些震惊,震惊于他对孟桃的无情。 也很不喜欢他这种想法,可刚一出口,她又非常清楚,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多得是人这么做。 少爷小姐们,老板经理们做这种顺水人情是做惯了的。 这就是一种资源置换的潜规则,没有谁能打破。 “我很坏,很卑劣,对不对?不管是我对孟桃的追求,还是我刚才做的假设,都很坏,都可以称之为是个人渣。” 陶景妍沉默着,点点头。 确实很人渣。 可是富人们的游戏就是这样,比江知予更坏,更人渣的她都见过,还不少。 “但是,如果有人敢问我要你,敢肖想你,我会当场弄死他。”说到这里,他音调都变得沉郁,“我连别人碰你一下都受不了,更别说其他。” “别说碰了,要是让我知道谁对你有意思,想追你,想靠近你,我都能在他靠近你之前把威逼利诱,连带恐吓地把人弄走,让他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要把你带在身边,锁在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你。” “但如果换成是孟桃,就随便吧,爱追追,爱耍什么花招就耍什么花招,能追到是对方的本事。” “对于她,我不会吃醋,不会生气,更不会嫉妒。就算她最后真和谁在一起了,我也没什么所谓,否则大学时,我每天都能被气死。” 陶景妍大概能理解江知予口中的随便和懒得管,因为这个人对她的占有欲确实很强,还爱乱吃飞醋,恨不得以她为中心,方圆十里内只有他一个男性活物。 江知予叹口气,继续说:“还有瞒着她回国这件事,我也要和你说对不起。” “她回来找我的时候我吓疯了,我太害怕了。我怕你知道她的存在,我害怕你知道我的卑劣,我怕你生气,怕你难过,怕你离开。” “所以我想把她们的事处理好,再把她们都送走,不让她们出现在你面前就好了。演唱会那次我没有骗你,她确实出了车祸,医生打电话让我过去处理。” “她醒来后我就和她说清楚了,这种事找她朋友,别再找我。” “餐厅那次,她母亲在家晕倒,她在外地出差,别人不知道她母亲的具体情况,所以她拜托我过去看一下。” “找保姆和保镖是让她别再来烦我,那天晚上我就和她说清楚,你是你,她是她,让她别自作多情。” “我只是想着解决麻烦,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对不起。把你一个人丢在餐厅,演唱会门口,对不起。我总是仗着你的纵容肆无忌惮,对不起。” “我知道我错了,错了很多很多,但是你别这么快丢下我好不好?”他哑着声音说,“我会慢慢改的。我知道我脾气坏,性格糟,不懂好好爱人,但我会改的。” “我已经和她划清界限,以后她的事情都和我没关系。”江知予将她搂紧了些,哀求道,“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有爱过她。” “景妍,妍妍……我爱你啊,从始至终,只爱你。” “求你,不要结婚好不好?”江知予喉咙烧痛,他不敢想象她和别人结婚的模样,近乎窒息般地求她,“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追你好不好?” “我这次一定一定做得很好。” 陶景妍的视线里,是他滚动的喉结,她眨眨眼,心想,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就是因为她丢下我了呀。 如果他没有骗她,如果他早点和她说清楚就好了。 那些曾经她渴望听到的真心,渴望听到的表白和道歉,在她受伤之前到来就好了。 现在什么都有了,她想听的,不想听的一切都听到了,尽管心里依旧沉甸甸的,依旧有些难过,但好像稍稍释怀了一点。 起码在确定关系的那一年里,他们都是真心。 只是他们错过了好时候,既然从认识开始就是错误的,那就要把错误结束掉,不能继续错下去了。 结束了,所有事件,感情清晰明了。 往前看吧,陶陶,人生很长,绚丽多彩,不必困在旧时光。 月上柳梢头,窗外的草坪铺洒一片莹润月光,清冷寂静。巨幕电视上的综艺已经播放到下一期,夜已深,该睡觉了。 陶景妍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和月光一样轻轻的:“谢谢你,带我过来。” 她说谢谢,江知予心头猛跳,慌乱和窗外黑夜一样粘稠浓重,他将她紧紧拥住,带着哭腔:“景妍!景妍,别说,求你,别说了。” “睡觉吧,睡吧。我明天,明天一早就送你回去。” 陶景妍在他怀里,冷静地眨眨眼,并没有理会他的请求:“谢谢你,向我坦白,和我解释那么多。谢谢你,真的爱过我。” “婚礼定在十月三十号,你如果有时间,可以来。” ? 第145章 原来,被丢下那么难受啊 江知予浑身一僵,不知所措,只能更紧地抱着她,祈求她别那么快离开。 他们之间的种种他已经全部理清,摊开,好的坏的,全都说与她听。 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没用的,陶景妍不是别人,她下定了决心要走,就不会再为任何人停留。 他的解释,说明,只是了却了她心中一些症结,然后就会被放下了。 可是他不是陶景妍,没有她那么好的性格,没有那么洒脱自在,他舍不得,放不下。 陶景妍推了推他:“很晚了,你休息吧,我去客厅,明天记得送我回去。” 江知予攥住了她的手,头满在她颈间,呼吸是乱的,声音是哑的,带着哭腔和悔意:“一点……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不要……不要你答应,你就让我追你,好不好?” 陶景妍眨眨眼,看着落地窗外的树影,声音沙哑,但很平静:“不用了。” “其实我们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奔向了错误的终点,路走到头了,所以我们也就这样了,到此为止吧。” 江知予抱紧她,哽咽:“不,我不要到此为止,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了,我不想继续了。”陶景妍说,“江知予,以后再遇到喜欢的人,对她好点吧。真诚一点,少说点伤人的话,像今天这样,一字一句,坦诚地说清楚,不要有误会。” “我不要,”江知予依旧死死抱着她,抽泣着说,“我不会喜欢别人了,我只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了。”陶景妍拍拍他的手臂,“放手吧,我想睡觉了。” 江知予没放,好一会儿才绝望般说:“你别走,我去客厅。” 卧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巨幕电视还在播放综艺,她靠在床头,脑子是空的。 肚子有点痛,但是不严重,她轻轻揉了揉,懒得去问江知予有没有止痛片。 江知予躺在客厅沙发上,夜深了,水晶吊灯早就关掉,只有壁灯还有莹润的光。 他以为坦诚会换来一点时间,他以为解了她的心结能得到一个重新追求她的机会,但其实只是坚定了她离开的决心。 他要怎么做呢?他不知道了。 凌晨两点,他盯着早就熄灭的水晶吊灯,毫无睡意。 暗夜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过来,不知是夜里的哪一刻,江知予突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慌乱,极致的恐惧海潮一般涌上来,将他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 心跳疯了一样加速,在他的胸腔里以极限的速度跳动着,空气骤然变得稀薄,胸口很闷,好像有人掐着他的喉咙,呼吸不上来。 眼前一阵阵犯黑,强烈的窒息感裹着他,他克制不住地全身发抖,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可能要疯了。 很难受,像要死了一样,他不受控制地用头去撞沙发扶手,很重,一下又一下。 额角上的纱布被蹭开了,伤口蹭在扶手上,血流如注。 他想起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早上看见婚礼请柬的时候,像是有什么征兆一般,他急惶地从沙发上起来,跌跌撞撞跑上二楼。 轻轻拧开门把手,往前走了几步,看见安静躺在床上的人。 那种不要命的惊慌感一点一点消退,他骤然失去所有力气,顺着墙壁滑落到地上。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离开了。 然后,他就不敢再回楼下睡,匆匆洗了脸,处理一下伤口,再次回到卧室门前,安静靠坐在地板上。 一夜不敢合眼。 又在早上陶景妍醒来前去楼下洗漱,保姆已经过来做早餐,看见他,和他问了声早。 江知予不咸不淡应了声,和她说今天做粤式早点。 陶景妍下楼时,早餐已经做好。 江知予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看东西,听到声音抬头,笑了一下:“醒了。” 陶景妍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声。 江知予放下平板,走到楼梯旁,朝她伸手:“早餐好了,先吃早餐。” 陶景妍看了他摊开的掌心一眼,移开视线,和他错身而过:“你说过,今天会送我回去。” 江知予悻悻收回手,跟在她身后:“嗯,吃完我送你回去。” “我的手机呢?给我。” 江知予说:“在车上,一会儿一起给你。” 陶景妍便不再说什么,安静吃完早餐,用眼神催促他别耍赖,江知予在她这里已经毫无信用可言。 江知予无计可施,只能乖乖去开车。 车上,陶景妍拿到了自己的手机,开机后,首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微信,该回复的回复,该沟通的沟通。 好在没有什么太紧急的事需要她处理。 但她看见庄明玉的头像上有一个小红点,不用点开都能看见对方回复的消息。 [好,注意安全。] 她觉得疑惑,点进去,当即脸色一变:“江知予,你动我的手机。” 江知予沉默片刻,说:“对不起,只是不想让你的家人担心。” 陶景妍被气笑了:“你可真是很会为你的违法行为找借口!” 江知予又说了一遍对不起,然后小声问她:“送你回南湖,还是回天心壹号院?” 陶景妍思考了一会儿,说:“去医院。” 江知予陡地怔住,踩了刹车,转头问她:“怎么了?为什么要去医院?哪里不舒服吗?” 陶景妍确实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奇怪,从昨天开始,她的肚子就一阵一阵的疼,但疼一会儿就好。 长这么大,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她觉得还是去医院拍个ct,检查一下比较好。 但这事儿她并不想告诉对方,于是说:“约了今天婚检。” 江知予顿时安静下来,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握住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 狭窄的空间内,空气好像有点稀薄,他莫名地有点胸闷,有点呼吸不过来。 好久之后,才哑着声音,有些断续地问:“可以……改天吗?不要今天,好不好?” 陶景妍面无表情:“不可以。你到底能不能开,不能开让我来。” 江知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陶景妍送到医院门口的,但他们到的时候,沈霁已经在一旁等着。 陶景妍几乎没有停留地从他车里下去,像逃避什么饿狼疯狗一般逃离他,然后上前几步挽住沈霁的手臂。 还在金黄灿烂的阳光里对他笑着说:“等很久了吗?” 沈霁很自然地接过她的包包,也笑着回:“没有很久,走吧,一起上去。” 然后他们在暖洋洋的秋日阳光中越走越远,谁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江知予坐在车里,双眼发红,呼吸急促,手脚发麻,动一下都困难。 原来,被丢下那么难受啊。 ? 第146章 好像快要死掉 沈霁是陶景妍叫过来救场的,因为她说今天要婚检,婚检的另一方就得到场,才不会被人识破她在说谎。 医院是陶家注资的,算是大股东之一,陶景妍来之前就和医生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到医院后直接安排ct。 拿到片子,医生的眼神在陶景妍和沈霁身上扫了一个来回,询问:“昨晚同房了?” 陶景妍和沈霁同时懵了。 纵使陶小姐对生理知识已经掌握得八九不离十,但当着沈霁的面,被医生问这种问题多少有点耳朵红。 她赶紧回:“没没……没有。” 医生对这样的小情侣已经见怪不怪:“又没人怪你同房,只是你这段时间要注意一点。” 陶景妍简直百口莫辩:“医生,你信我,我俩昨晚连面都没见,真没那啥。” 她觉得解释得不够,又补充,“而且,我俩不可能那啥!我昨天真是情绪一激动,吼了一嗓子,就开始痛了。” 医生看看她,又看看沈霁,看似相信地点点头,然后指着片子说:“你现在在黄体成熟期,黄体很脆弱,腹腔受到压迫,就很容易破裂。” “不过这次不严重,有一点点出血,能被身体吸收。黄体破裂的原因很多,最普遍的就是同房导致的破裂,所以近期如果有性生活的话,尽量温柔点,不要粗暴。” 陶景妍耳朵红了脸红,脸红了脖子红,沈霁只是单纯作为陪同,实在有点无辜。 于是率先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气氛:“除了这个,其他原因是什么?” “剧烈运动,快跑,跳跃,攀岩等等都有可能导致破裂。腹腔受到压迫的原因很多,有时候打个喷嚏,一个蹲起,或者你昨天说的生气怒吼,都有可能导致黄体破裂。” “还有的,可能只是睡觉时翻了个身,就不知不觉地破了。” 陶景妍有点心有余悸,昨天她生气怒吼过,江知予用力抱过她,她的腹腔受到的压迫不小。 沈霁瞥她一眼,问:“破了之后很严重?” 医生不能说肯定答案,只说:“看破裂程度,陶小姐今天这样算是很轻的,可以自己恢复,只要在经期来临之前都注意点就行。” “但如果不小心破了,感觉到肚子很痛很痛,甚至走不动路,一定要立马来医院。黄体破裂会造成内出血,不及时处理出血量会很大。” “医院每天都能接诊到黄体破裂的女孩,严重的出血量有一千多毫升,整个腹腔全是血。” 陶景妍摸摸自己的肚子,一阵后怕。 回去的路上,沈霁问她:“昨天怎么回事?” 陶景妍手肘撑着车窗,指节抵着额角,语气凉凉的:“被人绑架了,发了一通脾气,解了一些心结,大早上还来了一趟医院,啊,我真是流年不利啊。” 沈霁笑笑:“没报警?” 陶景妍:“手机都没有,报不了。” 沈霁又说:“好可怜的仙女。” 陶景妍侧头看他,沈霁长得很好看,眉眼高挺,眼窝稍深,眼睛很黑。侧脸线条干净,硬朗,笑起来又带点温柔。 大概是她盯得太过仔细,沈霁有点无奈:“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陶景妍“啧”一声:“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像你这样的,追求者应该只多不少吧?” 沈霁心情貌似不多,“唔”了一声,说:“喜欢个头高高的,白皙干净的,看起来清瘦但有薄薄肌肉的,手指长长的,茶棕色眼睛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陶景妍听完,“欸”了一声:“你要是不说那个茶棕色的,我还以为你在和我表白呢。” 沈霁侧头瞧她一眼,笑声低低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她:“你那边的请柬发得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陶景妍掰着手指数,“陶家比较密切的合作伙伴,港城,燕城的近亲属,我圈内圈外的朋友们都发了。” “目前就只有几个编剧朋友,导演,还有几个演员朋友有任务在身来不了以外,其他的基本能来。” 沈霁依旧保持温柔笑容,眼睛轻眨一下,喉结滚动,“嗯”了一声。 - 十月二十九号下午,缦唯国际酒店正在进行婚礼彩排。 整个婚礼现场就是一个巨大的蝴蝶和花的城堡,铺开大片大片粉色花海。 玫瑰,蔷薇,月季,绣球,芍药,各种缠绕的藤蔓,花廊,一只又一只悬挂于半空的粉色蝴蝶和水晶帷帘让现场看起来更加梦幻。 今天来彩排现场的只有双方家人和摄影师。 江知予穿着酒店员工的工作服,带着口罩,躲在漆黑的,无人在意的角落。 看着宴会厅大门打开,陶景妍身着洁白婚纱,挽着陶卓的手进场。 所有的灯光都落在她身上,照亮她的眼,她的笑。 她的对面站着同样身着西服,长身玉立的沈霁。 江知予站在黑暗里,突然感觉呼吸急促,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透不过气。 他不想看了,不敢再看了,手脚在发麻,身体好似千斤重,好艰难才转过身,匆匆从一侧小门奔逃而出。 门刚关上,他就双腿酸软得再也站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发着抖,大口大口呼吸着。 他的身体似乎产生了某种应激反应,只要看见她和沈霁在一起,就会不受控制地发抖发麻。 有的时候自己会好,有的时候需要确定她在自己身边才会缓解。 可是她身披婚纱,明天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她再也,再也不会在他身边。 失去的滋味真的很难受,好像快要死掉。 自从那天在医院门口和她分开之后,他很少有机会见到她,因为她总是很忙,忙着婚礼的各项事宜。 很多时候,他会来酒店等她,有时候等得到,有时候等不到。 等到的几次里面,她身边总是跟着沈霁,两个人一起和酒店经理,婚庆公司沟通会场布置。 她做什么都很认真,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好几次他趁沈霁离开,去找她,想和她说说话,但还没说出口就触及她冰冷淡漠的眼神。 每次他到他身边,她就会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神情冷漠地问他来做什么? 他说只是想见见她,和她说说话。 她就很疑惑地问,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江知予想,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所有的一切在那个晚上都说清楚了。 可是他还是哑着声音,艰涩开口,问:“可不可以不要结婚?” 她一次又一次告诉他:不可以。 ? 第147章 我订了戒指,准备求婚的 江知予不知道他这次的情况持续了多久,潜意识里他知道,他好像生病了。 但具体是什么病,他不知道,他不想去看。 总之大概不会是好结果,反正这个病发作一会儿就好,也不会死。 回过神时,他已经被人带到茶室,周瑾之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对方站在他面前,低垂着眸,眉心少见地皱起:“你的情况不太对,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周瑾之并不知道他今天也在这里,只是他刚刚去卫生间,路过侧厅的时候看见他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心生疑惑,把他带到茶室。 江知予的手依旧在抖,指尖发麻,握不成拳,也拿不住杯子。 他双手捧着,喝一口温水,冰冷发硬的胃被温水一浸,好像缓解了一点他身上不知名的紧张和恐惧感。 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声音说:“没事,好几次了,自己会好,用不着去看医生。” 周瑾之不信,和郁霏相处久了,见过她很多次发病的模样,他很难不把江知予现在的情况,和郁霏发作时的某些反应联系起来。 “江知予,”他的声音难得沉下来,“我建议你去和心理医生聊一聊。” 江知予笑了一声:“说什么呢?我又没心理问题。” 他抬头,潋滟桃花眼泛着红,还有一层薄薄的水汽:“彩排完了?你怎么出来了?” 周瑾之面无表情:“去洗手间。” “哦,”江知予说,“那你去吧,不用管我。” 周瑾之好友不算多,江知予是其中一个,他自然不太乐意见他这样:“你到底要做什么?她选择结束,明天就要嫁人,你也该洒脱点。” “洒脱点……”江知予“嗤”地一笑,“如果你得到过郁霏的爱,然后她转身嫁给别人,你能洒脱点吗?” 周瑾之抿唇,眸色暗沉。 江知予靠在椅背上,笑出声:“不,你不会,你会一把火点了婚礼现场,要么带着郁霏走,要么大家一起下地狱。” “我没你那么狠,点不了婚礼现场。我也带不走她,我只能求她,别那么快结婚。求她给我一个好好爱她的机会。” “但是没用,她下定决心的事不会改变,那我只能多来见见她,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 江知予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惨淡一笑:“真羡慕你。别在这儿看我了,回去陪郁霏吧。” 他羡慕周瑾之,但是不羡慕郁霏,因为郁霏活得很艰难,是下了很大决心,努力了很久才愿意被周瑾之拥抱的。 快十一月了,天黑得早,陶景妍彩排完主纱,拍完婚礼预告片,还要拍别的礼服。 她从偏厅出来,要去楼上换礼服,身边跟着负责妆发的化妆师和郁霏。 电梯间离得有点远,会路过茶室,陶景妍大呼好累的声音传来,江知予下意识起身匆匆往门外走。 走到一半想起自己还穿着酒店的制服,又赶紧脱掉了外套。 其实酒店的制服也是西服正装,只是西服外套实在不是他的尺寸,穿起来松垮垮的,还别着铭牌。 外套脱掉,里面是他自己的衬衫,马甲,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大步走到门口。 陶景妍正好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她还披着洁白婚纱,纱裙上钉满碎钻,灯光下,光芒闪烁。头纱被掀开,光洁的额头漂亮,饱满。 她总说她是仙女,她今天真的是仙女。 空气有一瞬间沉寂,陶景妍嘴角的笑容缓和几分,正欲越过他继续往前走,戴着白纱手套的手腕突然被抓住。 那人声音嘶哑,小心翼翼:“景妍……” 陶景妍抬眸看他:“有事?” 江知予喉结咽动,小声请求:“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 “不可以,”陶景妍拒绝他,“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听你废话。” “就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也不行,放开,我要去换衣服了。” 她试着挣了挣,没挣开,眉眼间已经有几分不耐烦:“江知予,你到底想干什么?明天婚礼,你要观礼我欢迎,但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叫保安了。” 江知予眼眶通红,死死拉住她,哽咽着,一字一句:“我买了一颗蓝钻,订了戒指,准备求……求婚的。” 陶景妍看着他,眼底闪过小小的错愕,原来那颗蓝钻是买给她的啊。 “是吗?”不过好像已经不重要了呢。她身披洁白婚纱,笑得张扬,眉眼依旧漂亮得过分。却用力拨开他的手:“我又不是买不起,谁稀罕啊。” 江知予的手垂落,指尖冰凉,发麻,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听见电梯“叮”的一声响,不多时,那几道说笑的声音不见了,整条走廊安静得过分。 他站在原地,低垂着头,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是啊,她又不是买不起,谁稀罕啊? 他能给她的所有,她都买得起,都不需要。 谁稀罕啊? 但是那是很漂亮很干净,设计,切割之后全世界只有一枚的蓝钻呢,是只属于她的蓝钻。 她不要,那等做好了,他就先收着,以后再送。 江知予又穿上了服务生的衣服,戴上口罩,再次站到黑暗里,像一个小偷一样,偷偷看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石。 陶景妍今晚没得休息,彩排完之后需要立即赶回陶家庄园,明天她会从陶家出阁,今晚还得仔细做一个皮肤护理。 江知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回家之后他就待在衣帽间,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 明天是很隆重的场合,是她人生中最最漂亮的一天,他要打扮得同样隆重去见她。 他想过很多办法阻止她结婚,囚禁,抢婚,带着她私奔,甚至干脆把沈霁弄残,丢进医院好了。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陶景妍已经很讨厌,很讨厌甚至是憎恶他了。 如果他再这样,他可能这辈子连再见到她的机会都没有。 没关系,追人嘛,婚后也可以追的。 谈恋爱会分手,结婚会离婚,没关系。 江知予跪在地上,绝望地想,他没有机会了,一点都没有了。 明天她就要在他面前和别人互换戒指,成为别人的新娘。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那里疼得他痉挛,他深深地,深深地低下头去,将自己缩成一团。 她本该是他的新娘的。 ? 第148章 死掉吧,死在她结婚这一天 中午十二点,宾客纷纷入席。 新娘刚到,需要去房间换主纱,宴会厅里的大屏上,正在播放婚礼预告片。 很唯美,很漂亮,江知予看得目不转睛,看得眼眶发酸,发红,烧得灼痛。 昨天拍摄时,他根本不敢留在现场看,现在看到完整版,心里空荡荡的,有些呼吸不过来。 曾清清拍拍他的后背,小声叫他:“知予……” 江知予转过头来,牵起一个难看的笑:“我没事。” 曾清清叹口气,说:“你的人生还很长,会遇到许多人,既然景妍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就祝福她好吗?” “嗯。” 江知予想,不会了,陶景妍只有一个,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他也不会再喜欢上别的什么人,全世界他只要她。 司仪宣布,婚礼正式开始。 宴会厅给大门打开,陶景妍像公主一样挽着陶卓的手进场,全场掌声雷动,闪光灯自从她进场开始就没停过。 江知予感觉自己像傀儡,像行尸走肉,呆呆地看着,望着,贪念她,又不敢打扰她。 世界很嘈杂,他什么都听不见,耳鸣声太大。 心脏疼得麻木,像有人在剜他的肉,一刀一刀,凌迟大概就是这样。 新郎,新娘对彼此说婚礼誓词,司仪问两位新人是否愿意成为彼此的丈夫,妻子。 陶景妍说,我愿意。 江知予看着她,在心里回,我愿意。 司仪说,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江知予偷偷给自己的无名指戴上一枚白金素戒。 她的婚礼,也可以当作他的婚礼,至少他们在同一场婚礼上。 司仪说,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沈霁掀开陶景妍的头纱,江知予终于垂下眼,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浅浅的指甲陷进肉里。 紧抿的唇溢出一点血线,牙龈和口腔内侧被他咬破,满口咸腥。 喉结滚动,血液咽进胃里,冰冷的胃好像更冷了些。像装了硬石头,坠着疼。 这个宴会厅里都是欢声笑语,只有他,满心悲戚,永失所爱。 沈霁的吻落在陶景妍额头,江知予趁着昏暗的灯光离开宴会厅。 曾清清想追上去,江震霆拉住她:“让他去吧,这么大人了,自己能解决。” “可是……”曾清清依旧有些担忧。 “你先去又能做什么呢?”江震霆说,“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清楚吗?这种事谁劝都没用,只能自己扛。” 他叹口气,说:“他今天没在婚礼上闹出什么岔子,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曾清清也沉默,许久之后才说:“怪我,只想着他能在重压之外开心点就行,总是纵着他,没有纠正他的坏毛病。” 江震霆安抚妻子:“好了,你哪能事事都管得过来?” 说完,他又对身侧的江岫白道:“一会儿婚礼结束,你去看看他,别让他乱来。” 江岫白应下:“好。” - 江知予从婚礼现场出来后,逃一般回到车上,好像继续在那个厅里呆下去,他就要当场发疯。 他受不了了,想把她带走,想把她锁起来,想让她只成为他一个人的。 可是,他不能,他早就不能拥有她了。 他眼睁睁看着她成了别人的新娘,他们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接吻,一会儿还会一起跳舞,晚上呢? 会回到他们的婚房,会褪去彼此衣衫,做尽爱侣之间所有亲密的事吗? 江知予不能想,不敢想,光是想到那个可能性,他就已经头痛欲裂,呼吸不畅,克制不住地发抖。 不行,不行,他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他不能在这里,他要回到有她在的地方。 要回到他熟悉的,有她气息的地方。 黑色卡宴一路狂奔,十月底了,万物萧瑟,路边的树叶全都枯黄。 燕城今天天气不算好,雾霾有些重,前方白茫茫的,模糊一片。 他几乎是靠着机械性记忆和刻进脑子里的交规,一路开到景华公馆。 乘电梯到8楼,指纹解锁,入目全是熟悉的陈设。 这套房子一点没变,门口欢迎回家的小人偶还在,茶几上管家又换了一束鲜花,垃圾桶还在原位,手工羊毛毯还搭在沙发上,毛绒玩偶依旧东一个西一个。 他跌跌撞撞路过客厅,朝着主卧奔去,打开衣帽间的门,再打开衣柜的门,摘了她的几件衣服抱在怀里, 其他的推在一边,然后他就这么缩进衣柜里。 怀里抱着她的衣服,脸颊枕在那些柔软的布料上面,发着抖,大口大口吸气。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和她相关,衣服上还留有香水浅浅的后调,他抱着,枕着,觉得安心,这里是他的防空洞。 他在熟悉的味道里渐渐冷静下来。 这种短暂性的急救像是吃了特效药,在那么一个短暂的时刻里,它好像好了。 当你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时,它的副作用渐渐凸显。 江知予额上全是因为紧张,恐惧而出的冷汗,他靠在膝盖上,枕着陶景妍的衣服,猩红的眼瞥见无名指上的素戒。 眼里的那点光突然变得很柔软,他看着,看着,唇边扬起一点笑。 就在那点柔软就快要包裹他的心脏时,巨大的恐慌感像海潮一样汹涌而至,他的心脏又开始疯狂加速度,在某一个瞬间达到峰值。 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攥得要爆掉,他仰着头,脖颈线条被拉长,后脑用力抵着衣柜,额角,侧颈都是暴跳的青筋。 张着嘴,想要大口呼吸,却吸不到一点新鲜空气。 他几乎窒息,猩红的眼角全是生理性的泪,滚进被冷汗打湿的发间。 全身好像遭受电刑一样,发麻,发抖,刺痛一阵连接着一阵,仿佛皮肉破开。 头很痛,耳边像飞机轰鸣而过,好像要聋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了,想惊叫,想呼救,但是出不了声。 他对自己的身体彻底失去控制权,痛苦又绝望地用手去抓头发,用头去撞衣柜,发了疯一样,不知道疼。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江知予歪倒在地上,一边用力用头撞着地,一边绝望地想,这是上天给他的报应。 因为他不珍惜,因为他辜负这世上最好的女孩的真心,所以连神也看不下去了。 所以神对他降了罚,罚他在空寂无人的房间,独自走进死亡。 全身都在痛,在紧张,在恐惧,在痉挛,在窒息,眼前白茫茫一片,心跳好像停止了。 死掉吧,死在她结婚这一天。 谁让你活该呢? ? 第149章 icu 婚礼结束已经一小时后,江岫白估摸着江知予的情绪应该缓过来一些了,便去停车场找他。 但找遍整个停车场都没看见他的车,只能给他打电话。 打第一遍的时候,直到电话挂断都没人接听,他又打了第二遍,还是一样。 之后每打一遍他的心就跟着往下沉一分——江知予从来不会不接家人的电话。 他匆匆上车,边给江知予打电话边往御景狂奔,电话再一次自动挂断之后,他打给了御景的物业,问他们江知予有没有回去过。 物业说他今天出去了就再没回来。 江岫白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万分焦急地再次拨通江知予的电话。 好在这次对方终于接通。 不等对方说话,他已经急惶问出口:“知予,你在哪儿?” 电话那端没人说话,只有痛苦又急促的呼吸声。 江岫白急得直接叫了他全名:“江知予!说话!” 江知予不是不想说话,是他说不了话,他连接电话都很费劲,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喉咙像是被人掐住,发不出声。 江岫白只能听见电话里模糊的气音,很轻,他不得不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问他:“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耳机里传来江知予断续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救……救我……” 江岫白心口猛跳,一切不好的念头全都浮上来,车祸,绑架,撕票,谋杀,无差别杀人……不管哪一个都叫人心惊胆战。 他稳了稳心神,赶紧问:“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好一会儿,江岫白才听见他说:“景……华。” 来不及多想,他赶紧换车道:“好,我知道了,我现在过来。在景华哪一栋哪一户?” 电话里安静下来,许久都没人说话。 江岫白“喂”了好几声,始终没有回音,他只能先挂断电话,拨打120。 江岫白到达景华的时候,120也刚好赶到。 景华的物业没有接到小区内任何人突发病症的电话,因此看到120还有点懵。 江岫白下车,问江知予是不是回来过。 出于对业主的保护,物业是不能透露意业主私人信息的。 江岫白只得警告对方,江知予现在有危险,必须马上去医院,否则出了事就是物业的锅。 一听这话,物业不敢再怠慢,急匆匆带着人上楼。 但到了楼上,开门密码又成了一个问题,物业是没有业主房屋密码的。 江岫白一边拍门,一边给江知予的管家打电话,好在江知予还没有失智到连密码都不告诉管家。 管家报了密码,江岫白开门,边往里走边大声喊江知予,偌大的房间没有人回应。 一群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随行而来的护士突然喊了一声:“这边!” 江岫白匆匆赶到主卧衣帽间,被眼前的场景吓到。 江知予侧躺着蜷缩在地上,额角磕破了,流了很多血,后脑估计磕破了,衣柜侧边带着血迹。 鲜血的颜色衬得他脸色很白,是一种透着病态的苍白,脸上全是冷汗,手已经僵成鸡爪状,无名指上有一枚白金素戒。怀里依旧抱着陶景妍的衣服。 他已经晕厥,护士在给他做急救,旁边有人帮忙将他抬上担架。 送人下去的时候,江岫白碰了碰他的手,很冰,全是冷汗。 救护车上连接着各种监测仪器,江岫白看着乱七八糟的仪器和数字,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会晕过去?” 护士看了眼各项仪器,很多数值都是正常的,她也只能回答:“目前血压和心跳有点高,其他的还看不出来,具体原因要等回医院做更精细的检查。” 江知予因为不知缘由的晕倒,直接进了icu,做完各项检查,医生给出的结论是,除了他头上的伤造成轻微脑震荡以外,各项指标都正常。 在他身上没有发生任何器质性病变,建议等他醒来后再仔细询问一下晕过去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连精密仪器都检查不出他身体的变化,江岫白也只能等,等他醒过来。 孟疏雨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刚才一直说没事,说江知予在家。 现在江知予情况未明,他不得不通知家人。 孟疏雨听到江知予进icu的消息时,人还有点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到底怎么了。 江岫白叹口气:“不知道,他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没问题,但就是晕了。我刚到的时候,他满头的血,我都快吓死了。” “你们那边要结束了吗?快结束了就把二老一起带过来吧。” 婚宴之后还有晚宴,有一部分人参加完婚宴之后就离开了,还有一部分人要参加晚上的晚宴。 江知予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再参加晚宴,只能向主家告辞。 去医院的路上,曾清清急得眼睛都红了,一个劲地问江岫白,离开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晕倒了呢? 这件事实在诡异,不仅江岫白,连医生都无法作答。 医院人多眼杂,再加上救护车进小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得住人,很快网上就已经有聚昇集团继承人突发急症,晕倒送医的消息传出来。 传到缦唯的时候,晚宴正好开始。 陶景妍换了裙子,和沈霁一起跳了开场舞。 灯光明亮,宾主尽欢,她的舞步轻盈飘逸,像一只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蝶。 沈霁握着她的腰肢,带着她不断变换舞步,一曲终了,陆陆续续有人滑入舞池。 管家林叔在陶景珩耳边说了句什么,陶景珩听完轻轻蹙眉,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林叔答:“听说人下午就送进医院了,消息传到现在才传出来。江家应该从一开始就在监测网络舆情,不过集团继承人送医这种事情瞒不了太久,现在记者全都跑去医院。” 陶景珩点点头,沉声说:“让人密切关注那边,具体什么情况弄清楚点。” 他这边刚收完消息,底下已经有人开始或是一脸惊愕,或是幸灾乐祸地开始交头接耳。 沈霁的人也来和他说了这件事,他听完,稍稍愣怔。 陶景妍喝一口香槟,转头看他脸色稍变,问:“怎么了?这么严肃?” 沈霁让人先下去,低头和陶景妍说:“江知予晕倒进医院了。” 陶景妍怔住,反应两秒又笑开:“晕倒就晕倒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霁挑眉,问:“不关心一下?” 陶景妍挽住他的胳膊,笑眯眯的:“老公,大喜的日子,你不关心我,居然关心别的男人。怎么了,你是要背着我出去当1吗?” 沈霁:“……” ? 第150章 焦虑惊恐症 因为脑震荡,江知予在icu晕到晚上才醒来,他身上连接着很多乱七八糟的线,线的另一头是或大或小的仪器,仪器上全是代表他身体情况的数值。 确定他身体没有别的异常后,转回了vip病房。 他这边刚醒,医生,护士,家人全都进入病房。 江知予戴着呼吸器,浓黑的眼睫眨了眨,双眼无神地从面前一大堆人面前扫过。 有人在说话,医生,护士,或者他的家人,但他的耳朵里好像塞着一团棉花,只有“嗡嗡”的声音,其他听得并不真切。 过了好几秒,他才听见医生问:“江先生,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知予闭了下眼,伸手摘掉呼吸器,重重吐出一口气,才有些疲惫沙哑地说:“还好,已经没事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乱七八糟的仪器,问:“我怎么了?” 医生如实回答:“除了轻微脑震荡以外,您身体的各项指标都看不出异常。” 曾清清握住床边扶手,有些焦急地问:“知予啊,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过去了?” 医生也殷切地看着他:“江先生,能说说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江知予回忆了一下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所经历的,突然而至的,无法控制的恐惧感和濒死感,顿时紧张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 病症发作时无助又绝望的情绪漫过来,他好像又在无尽地接近死亡。 心电图上,他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加快,很快突破150。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条不断起伏的心跳线上,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医生按住江知予的肩膀,话音冷静:“江先生,冷静,这里是医院,没事的。” 江知予在急促的呼吸声中慢慢冷静,心跳渐渐降下来,然后他和医生说了发作时的症状。 恐慌和惊惧没有任何缘由,不给一点准备就漫上来,没有任何防备地他会陷入极致的恐惧中,身体会不受自己控制,会无限逼近死亡。 医生问他这种情况发生了多久。 他说有一段时间了,但之前几次都能很快恢复,这是第一次失去意识。 医生听完后抿唇思考良久,江知予的身份很特殊,一点小病小痛都能被媒体放大十倍百倍地监测,还有无数对家等着他出问题,或者等着聚昇出问题。 他一倒,就意味着他手中的权利会下放,或者回收至董事长处。 但江震霆这几年已经不太过问集团的事,和外界,和项目紧密联系和接触的只有江知予,他才是集团真正的核心人物。 如果他出事,很多人会趁聚昇动荡之际群起而攻之。 但医生首要考虑的是病人的身体情况,争权夺利并不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 沉思片刻,他还是对江知予以及家属说:“江先生的情况,建议可以去精神卫生科看一下,和心理医生聊一聊,或许能得到病因。”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震惊,无措,不可置信,全都浮于人脸上。 不解又心疼地看着病床上眉目低垂的人。 而那个被所有人盯视的人并没有出现任何错愕的表情,他非常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好像答案早就在意料之内。 甚至还轻轻牵了一下嘴角,心想,又被周瑾之那个死正经说中了。 一个小时后,心理医生来到vip病房,江知予身上已经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连接线。 他穿着病服,很安静地坐在病房的小沙发上,视线一眨不眨落在窗外。 天早就黑透,深秋了,多霾,视线看不到远方,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连远处病房的灯光都变得朦胧。 他就这么定定看着远处朦胧的灯光,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素戒。 ——他给自己买的婚戒,另一只放在家里。 心理医生和他打了个招呼,手里拿着精神卫生科出的检查结果,和他聊了会儿天,才把那份检查结果告诉他。 江知予低头,看向诊断结果处,那里写着五个字:焦虑惊恐症。 惊恐障碍是焦虑惊恐症中最常见的一种。 它来得没有缘由,会直接,持续,间断性地发作,不会有彻底治愈的一天,因为它可能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连本人都不曾在意的一刻突然发作。 轻度的焦虑恐惧可以很快缓解,重一点可能会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后缓解。 最严重的就是江知予目前的情况,全身不受控制,会莫名其妙地疼,撞头,晕厥。 心理医生建议他现在的情况可以配合药物治疗,稍微好一点了,在发作时可以试着急救。 江知予平静地听她说完,哑着声音问她:“怎么急救?” “想想好的事,告诉自己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病,很快就会过去。然后试着冷静下来。” “这个病其实很多人都有,有可能是精神太紧绷,也可能是作息不规律导致的,但它不会对生命造成威胁,所以不用担心。” 这个病不会对生命造成威胁,但是却可以让人无限接近死亡,甚至无数次接近死亡。 江知予想起他无限接近死亡的那一刻,手指蜷了蜷,轻轻“嗯”一声。 心理医生走了,曾清清进来看他,小声叫他:“知予……” 江知予转头,轻轻笑起:“放心,一点小病,我没事。” 她的视线落在他无名指的戒环上,轻轻叹口气:“知予,她是别人的妻子。” 江知予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嗓音酸涩沉哑:“没关系,我喜欢她就行了。” 江震霆看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一点小事就闹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以后还怎么镇得住手下那群人?!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盯着你!” 江知予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对目前的情况也大概猜得到。 “现在记者应该都把医院围得水泄不通了吧?” 江震霆冷哼:“既然知道,身体也没什么问题,就赶紧起来,换衣服出去,让他们正大光明拍。” 江知予嗤笑一声,抬眸看向江震霆,指了指自己裹着纱布的脑袋:“拍什么?拍我头裹白纱布,还是拍我脑子有病?” 他在江震霆沉怒的目光中扬了扬手中的检查报告:“我有病,精神病,你敢让外面那群人知道吗?” “我这个状况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病,你觉得把我放在那个位置上能安心吗?集团里那些高管能安心吗?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你能保证他们不会饮血啖肉,抢聚昇的生意,钻聚昇的空子吗?” “倒不如趁这个时候大大方方告诉他们,我身体抱恙,需要静养,集团事务暂时交由他人处理。” ? 第151章 卸任 江知予肩上的责任从小时候就担起了,这么多年,虽然有过厌烦,疲惫的时候,但也从来没想过要放下。 不是不想放,而是不能放。 现在,他生病了,好像可以放下一段时间了。 像赵敬一样,当个闲散富二代挺好的。 江震庭被他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脑子一阵阵犯晕:“这么大的担子,你说放就放,你放了,谁来管?!” 江知予黑沉沉的视线落在老头身上,意思很明显:你自己的集团,你不管,谁管? 在江震庭气得要晕倒的时候,江知予的目光又落在刚好进来的江岫白身上,话说得非常理所当然:“还有我哥。” 江岫白一脸懵:“我?我怎么了?” 病房里的人视线全落在江岫白身上,将他上上下下打量。 江知予继续理所当然:“他又不是没学过管理,没去公司任职过,整个架构他都知道。何况他自己也在管理收藏会,基金会,你还怕他管不好公司?” 江岫白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什么玩意儿?” 江震庭思索片刻,下了决定,沉声说:“知予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管理公司,他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不能让员工知道。这段时间,你尽快和知予交接一下,在他稳定之前,你代替他管理公司。” 江知予在一旁说:“有不懂的可以问小林,日常行程,项目,小林都知道。” 江岫白:“……” 江岫白只觉得五雷轰顶,把他炸得外焦里嫩。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说:“等会儿,我重新进来一次。” 噩梦吧,绝对是噩梦! 但他不管进多少次,事实就摆在面前,聚昇的江总,从江知予换成了江岫白。 江知予因为头上的伤和脑震荡,被曾清清要求住院。 他没有异议,平静地躺在床上,没有问任何关于陶景妍的事。 另一边,晚宴很热闹。 双方亲友分别找新郎和新娘攀谈,说恭喜,祝百年好合。 几轮下来,两人各自招呼亲友。 钟妙妙和另外两名编剧安安静静坐在最角落的桌上,早就被眼前觥筹交错,富丽堂皇的景象震惊得回不过神。 起初,大家都知道陶景妍家境殷实,从她日常的穿搭,配饰,出行就看得出来。 但因为她真的一点不摆架子,大方热烈,专注认真,和每个人都能友好相处,所以模糊了这个殷实的界限。 大家收到请柬,看到酒店名称的时候,也只是觉得她家确实很有钱。 但等人到了现场,看见只活在新闻和传说中的各种大人物纷纷入场,各种他们连面都见不上的官场人士四处走动,谈笑,说着恭喜的时候,尤其看见陶卓和庄明玉的时候,他们才真正意识到,陶景妍是顶级白富美。 秉承着一生可能就只参加一次顶级富豪的婚礼,他们从中午留到了晚宴。 震惊过后,冷静下来,只能迅速记录素材。 陶景妍的婚礼相对保密,不对外公布,所以婚礼开始前司仪明确提醒过,现场照片不可外泄。 因此热搜上除了江知予晕倒送医的消息暂时蹦到上面以外,一片平静。 不过这平静在晚宴开始前又被打破。 原因是某知名编剧因不想受资本控制,魔改剧本,胡乱加戏,删戏被剔除出剧组,甚至还不给她结剩下的三分之一报酬。 将她踢出剧组后,资方重新找了个听话,又便宜的编剧继续写后面的剧情。 这就导致这部剧前期不管是剧情,节奏还是人设都非常稳,非常勾人,后期却急转直下,全员降智,变成无脑工业糖精。 甚至从女主戏改成了女二戏,男主也从前期睿智高明的形象改得面目全非。所有角色为女二让道。 最后的编剧栏上,还得挂上前编剧的名字,前编剧被人边播边骂,而资方为了数据,捂嘴前编剧,她什么话都不能说。 现在剧播完了,她发了一篇近两千字的微博,详细,仔细地说了前因后果,控诉所有的不公,委屈。 同样也为她笔下的角色而感到心痛,他们就像小时候非常优秀,却被人越养越歪的孩子。 这是去年的事儿,圈内多少知道一点情况,但也只能唏嘘一声,因为换编剧,阴阳剧本在圈里实在太常见了。 除非有固定合作的导演,非常信任的资方,每个编剧都有被换的风险。 更别说各种魔改,加戏,删戏,天天飞页,每天一个新剧本的情况。 只不过之前没人说,现在被人说出来,再加上剧的热度,分分钟登顶热搜。 几人凑一堆小声讨论着,钟妙妙叹口气:“别说她了,我现在跟组,某个小花演技烂得没眼看,背不下台词就算了,还天天想着改戏。” “但我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资方爸爸塞进来的,连导演都得让着她。我好好的剧本,因为她天天飞页,改得面目全非。” “等着吧,等明年播了又是一场骂战。到时候再放出几张摆拍的看剧本,做笔记的照片,一堆粉丝立马涌上来姐姐好辛苦,姐姐好认真,姐姐好专业。” “别人一骂就说,我们姐姐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我们姐姐又不是专业演员,演成这样就已经够好了!” 另外两人哈哈笑起来,对她的吐槽竖起大拇指。 “你别说,一模一样,真真一模一样!” 钟妙妙冷笑:“呵呵,明年被骂上热搜的人,大概率就是我这个倒霉蛋编剧了。” 即便是钟妙妙这种拿过最佳编剧的人,在资方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打工仔,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卷铺盖滚蛋。 谁还不是为了口饭吃呢?忍忍吧,拿到钱就好了。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几人转头,看清来人时,震惊了一下,连忙站起来,恭敬道:“陆总,您好。” 陆擎笑笑:“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吃人。能来这里的都是景妍的朋友,参加个婚宴而已,慌什么?” 呵呵,谁敢得罪影视圈大巨头陆大老板,除非不要命了。 几人笑得有点干。 一旁的导演和陆擎有些交情,替几个小女生回答了:“陆总还没看热搜吧?几个姑娘在聊编剧那点事儿呢。” 陆擎眉毛一挑,在导演身边坐下,拿出手机:“我看看。” 看完之后,他说:“这个剧本之前找过我,给了我前十集,很精彩,我几乎能看见一个爆剧,差点就投了。” 几个女生好奇地看过去,问他:“那您为什么没投?” 陆擎嘴角一勾,荡出一点撩人的笑,声音懒懒的:“因为我看到了演员名单,紧急撤资。目前看来,我的决定非常正确。” 陶景妍正好逛到他们这边,听到陆擎的话,问:“什么决定?” 她换了一套礼服,一字肩轻纱鱼尾钳钉珠,优雅得仿佛仙女降临。 陆擎朝她举了举杯子,笑着问:“哪来的仙女,这么漂亮?” 陶景妍眉毛一挑:“天上来的。”她和小姐妹们坐在一起,“累死我了,没顾得上你们,都还好吧?” 几个女孩忙点头,眼睛直直落在她身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参加了顶级白富美的婚礼。 “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们一会儿拧眉一会儿笑的,聊什么八卦呢?表情这么丰富。” 钟妙妙把手机递到她面前:“就这个,字字泣血。” 陶景妍看完,把目光对准陆擎:“都是你们资本家干的好事!压榨我们编剧的生存环境,还净捧些烂角。” 陆擎:“……” 陆擎笑得非常无奈:“小姐,这剧既不是我投的,人也不是我捧的好不好?” 陆擎说:“你要是看不惯,自己教训人去。” 陶景妍:“?” 陶景妍:“打狗还要看主人,没听过?” 陆擎笑得意味深长:“这狗真咬到你了,我不信你不打。” 陶景妍一开始没懂他什么意思,直到她进了剧组。 ? 第152章 归期未定 十一月的漠河早就被冰雪覆盖,一眼望过去全是厚重的,看不见边际的白。 人在雪地上一走,半条腿都能陷进去。 故事从冰天雪地开始。 女主和母亲一直生活在漠河,夏天的时候还好,气候温暖,等冬天一到就是漫长的,没有边际的冷。 母亲一直很向往南方的冬天,很温暖,不会像漠河一样冷。 女主在南方上学,那里的冬天温暖到只用穿一件卫衣,她和妈妈说等她工作了,多攒一点钱,她们就在连冬天都很温暖的南方买一套小房子,一年四季都过夏天。 但是灾难总比幸福来得快,女主工作的第三年,手里已经有了一点存款,再存一年就能付得起一套小房子的首付。 偏偏这时候女主母亲查出脑瘤,药石无医,只能静待死亡。 女主请了假,回了家,医生说,最多只有两个月。 于是女主决定,在最后的时间带着母亲去南方,去南方温暖的冬天。 所有在漠河的戏份大概要拍半个月,大多集中在女主和母亲之间,男主的戏更快,多数作为回忆在用。 其他戏份都集中在南方拍摄,b组也就不用跟着来漠河。 男女主的演技都是观众认可的,再加上演女主母亲的是老戏骨,走戏很好,拍得也顺利。 就是太冷了,白天的时间很短,拍白戏得用抢的,要是太阳下山了,就只能等第二天。 陶景妍刚到漠河的时候,冻得连门都不想出,在外面站一会儿,感觉连耳朵都能冻掉。 工作人员有一个算一个,裹得跟球一样,只有主演,为了上镜好看,美观,穿得相对较少。 在这边拍戏刚好一周的时候,微博炸了。 那天早上,还没开机前,所有人都抱着手机一会儿一个我去。 陶景妍好奇,伸脑袋过去凑热闹:“怎么了?又有什么好玩的八卦了?” 剧务小妹把手机递给她:“妍姐,大新闻!聚昇居然换ceo了!之前不是一直都是江知予吗?现在集团正式发公告,说他身体抱恙,不合适再处理集团事务,未来一段时间内他手上的工作会交付给江岫白处理。” 陶景妍有一段时间没关注江知予,最近一次知道他的消息,还是在婚礼上,沈霁说他晕倒送医了。 之后无论是媒体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知道那天的具体情况。 网上偷拍的照片被删得一干二净,媒体被人封了口,陶景妍偶尔能从八卦里听到人说,他送去医院那天满头的血。 网上的话越传越离谱,不知道真假。 现在看来他应该伤得比较重,要不然不至于发生这么重要的集团核心人物变动。 剧务小妹又惊呼一声:“江知予发微博了诶!” 两人头对头共同盯一块小小的手机屏幕。 江知予之前一直没微博,这个是注册的新号,但微博认证已经是聚昇—江知予,说明这确实是他本人的号,不是别的人冒充的。 他说:感谢大家的关心,目前身体已无大碍,但确实无力再胜任聚昇ceo一职,目前已请辞,卸任,归期未定,之后所有工作将由江岫白接手。 陶景妍看完,没说话。 她猜,以江知予不想上班的性格,现在正大光明卸任,当一个脑袋空空的草包富二代,和赵敬一起混吃等死一定开心死了。 然而不知内情的场外观众,啧啧摇头:“你瞅瞅,说得多官方?这指定是太子和二皇子抢皇位。一开始二皇子颇得父皇喜爱,代理东宫大权。” “但咱太子也不是吃醋的,多年蛰伏,一招制敌,夺回东宫大权,行使太子权力。豪门厮杀都是一场看不见血的战争,现在聚昇高层指不定怎么拉帮结派站队呢。” 她用穿着厚棉衣的手肘捅了捅陶景妍:“欸,妍姐,你猜,咱二皇子还有没有可能重振东风,再次夺得大权?” 陶景妍:“……” 陶景妍看着剧务小妹,说:“要不编剧这活儿你来干?” 剧务小妹:“别闹,我可干不来。咱这是合理猜测。” 陶景妍乐了:“你可拉倒吧,少看点权斗剧,指不定人家卸任后高兴得嘴巴都咧到后脑勺了。” 剧务小妹义正言辞:“不可能,事业可是男人获得成就感的重要途径!” 陶景妍想说,醒醒吧妹妹,人家从出生开始就站在权力巅峰,哪还用得着用事业获得成就感。 不过她没说,因为网上大多数人的猜测都和她一样,认为是集团内的党争,江知予刚好败落了。 太阳升起,演员就位,场记打板,新一天的戏开拍。 - 江知予额头的伤结了痂,留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印记,和之前陶景妍用台灯座打出来的融合了一部分。 住院的第二天,保镖上来说,有一位姓孟的女士想来看看他。 江知予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让保镖把人放进来。 孟桃上来时,江知予正在和江岫白,小林说年底和明年的工作要点。 保镖敲了敲门,说孟小姐到了。 江岫白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叹口气:“你先处理你的事,我和小林先出去。” 江知予点头,两人出去,孟桃进来。 她的视线落在江知予额头的纱布上,看起来很心疼:“你的头怎么了?” 江知予神情冷淡:“没什么。”他的眼睛黑漆漆的,不带一丝情绪落在她身上,声音不带半点波动,“找我什么事?” 孟桃答非所问:“你……换了手机号。”她边说边把花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江知予“嗯”一声,没看她,低头摩挲自己无名指上的戒环。 孟桃顺着他的视线落在那枚素白戒环上,莫名地被刺了一下。 她知道,那当然不可能是陶景妍为他戴上的,陶景妍已经结婚,纵使没有照片流露出来,但李梓婷依旧将传了不知几手的消息告诉她。 说那天的婚礼很盛大,说陶景妍的结婚对象居然是文化部部长的儿子,说陶景妍根本不是什么小编剧,而是陶家那个藏了很多年的小女儿。 那一刻,孟桃才知道她和陶景妍之间的差距,那是巨大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就算是她家鼎盛时期,想要和陶家牵上关系,也根本不现实。 江知予和她才真的是门当户对。 愤怒,嫉妒,自卑,还有羡慕像潮水一样淹没她。 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站在金字塔,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所有呢? 人生真是好不公平。 ? 第153章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 孟桃收回落在他手上的视线,声音带着些抖:“为什么?你不是说,我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找你吗?” 江知予终于抬眼看她:“你要说这个?”他了然,“刚好,我也想和你说说我们之间的事,坐下吧。” 孟桃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直觉接下来听到的可能不是什么好话,下意识拒绝:“不,我只是来看看你。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好好照顾自己,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江知予淡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不让你走,你以为你能离开?” 孟桃转头,震惊地看向他,却只能看见她冰冷漆黑的视线。 那人收回目光,下巴点点一旁的小沙发:“坐下吧,说完了,理清楚之后再走。” 孟桃只能乖乖坐到小沙发上。 “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江知予思索了一会儿,找到一个话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换号码吗?” “因为不想再和你扯上关系,不想再让她不高兴。” 孟桃猛地抬起头,瞳孔巨震。 “我对她做过很多错事,这其中大多有你的原因,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办公室那天,我没有拉住她,让她离开。” “后悔我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后悔在后来的很多次,带着你故意去气她。” “我明明知道她在意什么还偏要这么做,好像这样就能证明我没她也没什么大不了,好像这样就能气气她,让她继续回来跟我吵,跟我闹。” “但她不会,她会走得干净利落,不会再给我任何一点机会。” 他苦笑:“事实上,我没她不行。我现在这样,就是我的报应。” 孟桃激动出声:“可是她已经结婚了!她根本就不在意你!你当初就喜欢我,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她都结婚了,你还念着她做什么?!” 江知予定定看着她,声音笃定:“我在意她不就行了。” 孟桃震惊得说不出话:“你……” 江知予声音平静:“我当初喜欢你,为什么现在不行?因为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 孟桃似乎被一记惊雷击中,霎时间忘了反应,呆呆的,神态迷茫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好一会儿才喃喃出声:“不,不会的……你明明喜欢我的。”她像是抓住什么绝佳论证一样,大声道,“所有人都知道,你追我追了两年,你不可能不喜欢我!” “是吗?”江知予笑着问她,“如果我喜欢你,为什么不在大二那一年就追你,非得等到大三?” 孟桃哑口无言。 江知予替她回答:“因为那一年里,我知道有这么个人,却根本不会去找哪个是你,也根本不会把你放在心上。” 他又问:“那么我为什么在大三的时候,突然开始追你呢?” 孟桃懵住。 对啊,大二那一整年,他们的交流并不密切,只是偶尔会分到一个组,做课题。 而那时候的江知予,早就已经是集团的太子爷,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会入他的眼。若非要小组交流,他们连彼此的微信都不会有。 这样的人,却在大三的时候突然开始追她,大概是向她示好的人太多,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意图。 再后来被甜蜜的表象包裹,更不可能去深究。 但现在,被他提起后,她才发现,他的态度转变未免太突然。 江知予解答了她的疑惑:“因为大家都说你很难追,赵敬也追过你一段时间,照样没追上。你知道在追你前,他和我说过什么吗?” 孟桃已经不想再知道。 “他和我说,如果我追到你,就把他新买的庄子送给我。” 孟桃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去,身体克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依旧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你撒谎……撒谎……” “你不信我没关系,你可以问赵敬。他知道所有的事情。” 孟桃深知,已经没必要,因为江知予敢说出来,就说明这件事真实存在。 “我把你当成一个我需要去完成的kpi,我和许多人去竞争,拿不下来,我没有损失。拿下来,我的奖励会是赵敬的庄子。为此我不遗余力,使出浑身解数,展现一个追求者该有的模样,等着你对我投怀送抱。” “不过你确实和传言中一样难追,你遭遇过的家庭变故使你要权力,名誉,地位,刚好我都有,我不介意向你展示,不介意带你去那些名利场,我甚至能感知到你的动摇。” “宠物养久了,都会对它拥有深厚的感情。更何况你是我花了大量时间,精力要去完成的kpi,你出国之后,我确实很失落,一下子好像空下来了,莫名有点找不到目标。” “真是的,”江知予自嘲地笑了一下,“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把那种要达成目标的执着当成了喜欢,可那真的是喜欢吗?” 孟桃抖着唇,神思被震颤,整个人像是陷入一个巨大的黑色牢笼,看着病床上那张明明很熟悉但又陌生的脸。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她不明白。 只能守着最后的底线问:“为什么不能是喜欢呢?把它变成喜欢不就好了吗?” 江知予摇摇头,问她:“你知道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吗?” 他说:“我喜欢一个人,不会讲什么傻逼的公平竞争,我只会把她留在身边,不许她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我会生气,会吃醋,会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会因为把她惹生气了,自己生闷气,难过。” “如果有人喜欢她,我会当场跑过去,告诉所有人,这个人是我的,别碰。会把所有对她有意思,想追她的人威逼利诱的弄走。我对你这样做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孟桃呆愣着,江知予追她的时候照样有很多人追她,对她示好,他从来不会阻止,只会笑吟吟的看着,然后继续做他所谓的“追求”。 “你说我喜欢你,你知道我一年要去英国出几次差吗?至少三四次,三年,最少十多次,我甚至路过过你的学校,可我一次都没想过去找你。” 孟桃摇摇欲坠,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证明他话里的虚假。 “可我一找你你就来了,你帮了我妈找了医院和医生!” “这个啊,”江知予说,“因为我害怕。” 孟桃怔住。 “我害怕她知道你的存在,害怕你们遇见,害怕她伤心,生气,难过,害怕她离开。大概也有点愧疚吧,毕竟我对你做的那些事,确实挺人渣的。所以想赶紧处理好,把你弄走。” 孟桃不可思议地瞪大眼,通红的双眼里滚下眼泪。 ? 第154章 你根本不配被爱 很难想象江知予会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但是现在他说,他害怕陶景妍会离开。 江知予对她的眼泪视而不见,继续说:“其实当时我应该找人处理你和你母亲的事,但我又觉得,我们之间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她可能就不会发现。” “为此,我把她丢在了演唱会门口,丢在了餐厅,可明明她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我没有撤离你母亲的医疗团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也祝你母亲早日康复。” “最后,我再说一遍,”江知予神色郑重,一字一句,“别再去找陶景妍,否则我会立马撤除对你母亲的监护,会让她去不了任何一个省市大医院。你知道的,我能做到,捐几栋楼,捐几批设备换拒收一个病人而已,很简单。” “还有你,听说你最近在投行工作。我很早以前就和你说过,这行很适合你。我虽然在投行这块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但周瑾之有。所以,我也可以让你在国内任何一家知名投行机构待不下去。” “你也没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地方,你对我而言只是一个kpi,我得到了,也就没兴趣了,随便谁拿走,都没关系。我不在意,也无所谓。” “但是她不行,从始至终,我喜欢的,爱着的,让我心动和难过的人,都只有她。我这辈子,非她不可。” 这话让孟桃止不住地发颤,她神色惨白,定定看着病床上神色冷漠的人,咬牙道:“你威胁我?” “是,”江知予坦坦荡荡,“如果你不听话,你可以试试我的威胁有没有用。” “是我对你没有存好心思,我这个人很坏,说句人渣不过分。我也和你道歉,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可以讨厌我,怨恨我,无所谓。” “但是以后,别再出现在我,在景妍面前。” 孟桃站起身来,目光愤恨,近乎崩溃:“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她的家世?她的容貌?她能给你,给聚昇带来的价值?!” 江知予平静地看着她,孟桃发现他冷漠的眉眼居然变得有点温柔。 “我喜欢她像太阳,明媚热烈,赤诚大方,”他像陷入回忆里,嘴角都着笑,“喜欢她永远坦坦荡荡,喜欢她永远自洽,自由,自在。” “我喜欢她笑着的模样,撒娇的模样,哄人的模样。她阴阳怪气地和我呛声,骂我,我也喜欢。” 孟桃听着,突然笑出声,那笑很尖锐,嘲讽,不甘又带着恶毒:“可她永远都不会再属于你!” 江知予嘴角的笑顿住,继而回落,嗓音变得很低:“我知道。” 他知道的,在失去她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孟桃红着眼睛,站在病床尾,瞪视着靠在床头的人,带着恨意道:“江知予,你这样的人,就该孤独终老,永生不得所爱。死后入轮回,都是脏了别人的轮回路。” “你根本就不懂爱,不会爱人,也根本不配被爱。被你爱上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说完,几乎是用逃跑的速度离开病房。 她那么在意的两年,真心实意以为最的两年,都是别人给她造的幻境。出国的这几年,她甚至天真地以为江知予会等着她,等她回来后他们会在一起。 原来真相那么不堪,他对她所有的追求,爱护起源于一个赌约。而整个过程不带一分真心,只为让她低头。 她以为陶景妍是替身,到最后才发现,她才是人家真正藏在心里的爱恋。 他从来不需要对方低头,自己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俯首称臣,甚至不在乎她已婚。 和陶景妍比,她才是真正输得彻底的那个。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事,起码江知予永远地失去了陶景妍,永远不会再拥有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 他们谁也没有好过。 - 孟桃离开后,江知予呆坐在床上。 回忆着她最后的那两句话。 原来他入轮回会脏了别人的轮回路,所以,老天只是让他无限接近死亡,却不让他真的死。 他不会爱人,所以不配被爱,所以永失所爱。 因为他的爱是灾难,所以他的陶陶,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哦,现在,他连陶陶也不能叫,因为会让她觉得恶心。 恶心…… 这个词如有实质,在这一刻真切地发生在他身上。 恐惧,无措,头痛,心脏要爆开,全身过电一般,抽痛不止,想尖叫,想撞墙,他快要疯了。 保镖听到声音匆匆进屋,用力按住他。 江岫白和医生匆匆赶到,一边给他喂药,一边安抚他。 没事的,没事的,这里是医院,你不会死,也不会有事,慢慢调整呼吸,冷静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一边止不住地发抖,一边配合着医生一起安慰自己,陶陶好好的,养好病就能看见她,他在婚礼上戴了婚戒,他会回到她身边的。 没事的,没事的,回不到也没关系,只要能看见她就好。 没事的,没事的,这个病不可怕,忍一忍就过去了。 眼泪无知无觉滚出来,洇湿病房的枕头,他真的很想很想她。 这次发作之后,直到出院那天,他都没有再发作。 他真的很怕这个病,那种直面死亡的既视感太过强烈,只要想起那个瞬间,他都会控制不住的发抖。 集团高层其实早就知道江岫白会直接替代江知予,无限期接过他手里的工作。 掌权人更换,高层没人敢有异议。 毕竟同是江家出来的,江岫白曾经也在公司任职过一段时间,在他手底下做过事的都知道,他只是看起来柔和,温润,手段不比江知予差。 出院那天,江知予把手里的事彻底交接完,成了一个真实的,成天无所事事的富二代。 在集团向社会发出正式公告后,他也告诉大家,他已经卸任集团执行总裁一职。 陶景妍曾经说,想和她重新认识,就让他去死一次,或许她会考虑和他以陌生人的身份重新认识一次。 仔细算来,这些天他已经死过很多次,但却一次都不敢告诉她。 怕她嫌弃,也有卖惨的嫌疑。 所以他现在依旧好好地活着,只是想去见她。 十一月的漠河,白天最高气温零下八九度,一到晚上,直接降到零下二十度左右。 陶景妍这辈子就没在那么冷的地方待过,要不是酒店里暖气足够,她估计她能冻死在这极北之地。 棉衣从头裹到脚,手套,帽子,围巾,耳罩全戴上,在外面拍摄不到半天就能结上冰碴子。 这天要拍一个傍晚的戏,是男主来漠河旅游,在去民宿的路上和女主偶然相遇的戏。 天空呈现出一种很漂亮,很幽静的蓝色,整个村子被笼罩在一种温柔的蓝色中。 男主手机被冻得反应迟钝,地图看到一半,剩下的一半死活出不来。 偶遇女主回家,找她问路。 两人刚好同一个方向,女主便领着他往前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温柔的蓝色下,亮着暖黄的路灯,两人在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氛围融洽。 长镜头拍完,又要拍近景。 磨了快两小时,天彻底黑了,正式收工。 陶景妍抱着自己的电脑,哆嗦着往回走的时候,瞥见远处路灯下站着一个漆黑人影。 对方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 她收回视线,和大家一起,小跑着上车,往酒店去。 ? 第155章 昨晚没睡好吗? 在漠河拍摄这段时间,陶景妍最幸福的就是晚上回到酒店,走进暖融融的暖气中,再洗个热乎乎的热水澡,那真是比当神仙都舒服。 洗完澡,擦干头发,门铃被按响。 室友过去开门,不多时带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上面是两杯牛奶和一块助眠香薰。 室友有些疑惑:“妍姐,你点牛奶了吗?热热的呢。” 陶景妍更疑惑:“没有啊。” “奇怪,服务生说是你点的。还有这个香薰,”室友动动鼻子嗅嗅,“好好闻,一点都不像那种廉价香。” 香薰的扩香能力很好,在房间里放一会儿,香味已经传到陶景妍鼻腔里。 ——是她常用的那款,带一点清甜的冷桂香。 出于警惕心,她再次问:“服务生说是我点的?” 室友点点头:“对啊。” “我没有点过这些东西,牛奶别喝,找个东西把香薰盖上,别让它再扩出来了,我打电话问一下前台。” 听她这么一说,室友也警惕起来。 多少是在这个圈子混过两年的人,就算没见过,也听过那些大老板看上小明星时弄的那些手段。 有钱人肯定不会对她这种小虾米感兴趣,但陶景妍是美人鱼,比好多大明星都漂亮,难免被人惦记,再顺带把她放倒了,再正常不过。 她匆匆找了个盖子把香薰盖上,没让它再扩香。然后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里,把窗户开得大大的,通风换气,就是把人冻得狠狠打了个哆嗦。 陶景妍赶紧披了件棉服给前台打电话,询问是否送错了牛奶和香薰,她并没有点过这些东西。 前台让她稍等,她这边需要找人确认一下。 陶景妍听见电话里有小声询问的声音传来,然后安静了一会儿,不多时前台告诉她:“陶小姐您好,久等了。牛奶和香薰是一位姓江的先生为您准备的。” 闻言,陶景妍稍怔,脑子里突然闪过晚上收工时,倚靠在暖黄路灯下的漆黑身影。 她抿唇,声音沉了点,说:“好,我知道了。” 陶景妍挂断电话,室友揣着手问她:“妍姐,怎么样?是送错了吗?” “没有,确实是送到这里的。”她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但并没有揭开盖住香薰的罩子,“一个认识的人送的,没问题,你想喝牛奶的话,趁热喝哦。” 室友提起的心骤然放下:“吓死我了,这年头还有人当活雷锋的?做好事不留名。” 陶景妍笑笑没说话,她不认为江知予会在牛奶或者香薰里动什么手脚。 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早上还身处舆论中心的人,现在居然出现在漠河。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 室友喝完自己的那杯牛奶,觉得整个肚子都暖融融的,超舒服。 陶景妍那杯直到第二天早上凉透都没被人动过。 至于那块香薰,陶景妍见她喜欢,就让她打包好,带回家自己用。 漠河的冬天,早上六点半左右天就微微亮了,七点左右迎来日出,下午四点过天就全黑了。 拍白天的戏,得很早就起来。 演员妆造的时间还能稍微眯一会儿,陶景妍和导演每天都得提前半小时到现场,开机,调试设备,太阳出来了,就正式开拍。 因此在把人都快冻成冰碴子的冬天,陶景妍不得不五点半就从被窝里爬起来,洗漱一番,再把自己裹得像一只小熊,迷瞪着眼出门。 酒店的早餐是吃不了的,因为没到早餐开放时间。只能看路上哪家早餐店开门了,随便买点,填饱肚子。 这些天大家都是这么过的,大家也早就习惯了。 电梯里,剧组的工作人员们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地挤在一起,相互迷糊着说早安。 陶景妍一个哈欠刚打完,电梯刚好到一层,“叮”一声打开,她和面前垂眸站着等电梯的人四目相对。 她的眼睛带有一点早起的浮肿,刚打完哈欠,眼眶湿漉漉的,有点红,看起来困倦又疲惫。 江知予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心跳好像在一瞬间止息,视线落在她脸上,沉静而专注。 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谁都没说话。 然后陶景妍听见他声音很低,很柔和地问:“昨晚没睡好吗?你看起来很累。” 电梯里装着十来个人,每一个都哈欠连天,困得要死,却都在看清江知予那张脸时,彻底怔住。 哈欠打到一半,眼睛瞪得溜圆。 托互联网的福,昨天他离职的消息全网大肆传播,网友们各个堪比福尔摩斯,把江知予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全都翻出来,还有一张甚至是非常标准的工作照。 于是昨天整个剧组都在讨论这个长得好看,工作能力又突出的集团总裁是怎么被集团抛弃的,反正绝对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要走的。 谁能想到呢,昨天还活在传言和八卦中的人,现在居然活生生出现在他们面前。 还用那种语气和他们,或者他们之中的谁说话。 这比外面的冷风更能让人醒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猜,都没动。 陶景妍收回视线,双手放进棉服口袋里,忽略他的问话,径直走出电梯。 婚后第一次见面,她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会有想要立刻逃离,恶心,憎恨的应激感。 或者说,是从那天在别墅里坦白之后,她放下了一些症结,因此心里舒坦了一些。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想见到这个人,想和他再有点什么关系。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他们彼此永不再见。 但他们的交际圈就那么大,总会遇见。 错身而过的瞬间,江知予握住她被棉服拢着的手腕,下垂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贪恋的意图太过明显。 声音却轻轻的:“早上很冷,先吃点热的,暖暖胃。” 他说着,抽出她的手,将一份有点重量的东西挂到她指尖。 是一份牛肉汤面和一份热腾腾的豆浆。 陶景妍垂眸看了一眼,语气平静,说:“谢谢,不过我不需要。” 江知予轻轻笑起来,像是因为得到她的回应而开心。 “你还没吃早餐,可以在车上吃,不会耽误时间。” 电梯里的人陆续走出来,眼神乱瞟,眼里写满的震惊,疯狂想吃瓜的念头挡都挡不住。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的话,他们现在已经一个个抓耳挠腮地将陶景妍团团围住,势要追问到底了。 陶景妍看了眼手中的早餐,转身,一把拉住室友,将豆浆和牛肉汤面一起挂到她手上。 “不能浪费粮食,你吃吧。” 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室友看看她潇洒的背影,又小心翼翼觑一眼江知予盯着她手里早餐的模样,只想大呼救命。 她顾不得其他,赶紧追上去:“妍姐,等我!” ? 第156章 可能他脑子有病吧 车子路过一家开着的早餐店,大家赶紧下车买早餐。 陶景妍的早餐也很对付,两根油条,一个包子再加一杯豆浆。 跟组的时候,她没那么多讲究,一切从简。 室友怀里依旧抱着牛肉汤面和豆浆,不敢吃。 陶景妍觉得好笑:“你吃你的,盯着我干嘛?” 室友既兴奋又痛苦,一张脸皱起又松开:“妍姐,这可是那个谁给你买的诶!你知道那种活在传说中的人突然现身眼前,那种感觉有多奇妙吗?” “他居然还用那种又担心,又温柔,还一点都不清白的语气问你是不是没睡好,我天,这要是换成我我能直接晕过去!” 陶景妍:“……” 陶景妍想说,孩子,快醒醒吧,你被骗了。 但她没说,她也不想让外人知道她和江知予的那段过去,只道:“那你就当是你吧。快吃吧,一会儿开拍了,可没时间给你吃。” 室友呜呜两声:“这可是大总裁为你买的早餐!” “……”陶景妍毫无波动,“不吃的话,那扔了吧。” 她说着就要把那份早餐丢到窗外,室友赶紧护住:“别别别,我吃,我吃!” 吸溜声在车内响起,室友边吃边回头看她,终于忍不住:“妍姐,你老公该不会就是江总吧?你们刚结婚就吵架?” 造成这么无语的误会,实属不是她的意愿。 她扬唇,抬起手晃一晃,眼睛弯弯的:“不是哦,我老公另有其人,姓沈不姓江。” 室友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现在江……江总这是什么意思?追……追你?可是你都结婚了。” 然后她想到一个令人更加难以置信的可能,倏然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江,那谁,为爱当……那什么?” 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被自己这个联想吓得说不出后面那个“三”。 陶景妍不甚在意地笑笑:“谁知道呢。” 室友也不好再说什么,说到底,这是她和陶景妍第一次合作,关系还没熟到还没去探听人家隐私的地步。 只是有点震惊,陶景妍平时看起来真的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可能就是比她们经济条件好一点,用的东西上档次一点,工作认真严谨,相处时也没架子,平易近人。 谁能想到她能和集团大总裁扯上关系啊,大总裁还是专门为她而来。 于是室友觉得昨天关于江知予的讨论可能有失偏颇,江总还真有可能是爱美人不爱江山,放下公司来冰天雪地的漠河撬墙角了。 因为和江知予的偶遇,陶景妍被剧组的人或好奇,或审视地上上下下,明里暗里打量了一个早上。 甚至连俩主演都跑过来和她八卦,问她和江知予的关系,江总为何会放下那么大的集团不管,跑来漠河? 陶景妍的回答,非常一致:可能他脑子有病吧。 话刚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压低的笑。 众人下意识回头,果然看见江知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他身边跟着制片。 制片笑着说:“江先生说想过来看看,我看也差不多到饭点了,就带他过来一趟。” 导演赶紧起身和他握手,问江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说到底,江知予就算辞去执行总裁一职,也改变不了他是资本的事实,该巴结,该讨好的,还是得巴结讨好。 江知予和导演握手,视线却落在陶景妍身上:“过来看看,顺便送饭。” 导演这才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又跟着他的视线落在陶景妍身上,立马笑着说:“刚好,我们这边也要放饭了,大家一起吃。” 剧组的盒饭自然不会是什么精致的小炒,都是大锅饭,店家做好了,饭菜统一打包好,裹在保温棉里一起送过来。 如果送过来刚好赶上收工,那就是热乎乎的。如果拖了一会儿,可能就没那么热了。 江知予无视众人偷偷摸摸打量的目光,走到陶景妍面前,将保温盒递给她,下垂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看得很认真。 “酒店刚做好的,还热着。” 陶景妍没有接,但依旧保持礼貌:“谢谢,不过不用了。剧组订了餐,不劳江先生费心。还有,”她抬眸,看向江知予,“我和江先生关系并没有那么好,还希望江先生不要来打扰我的工作。” 说完她不再看江知予,转身朝过来送午餐的餐车走去,拿着属于她的那一份饭,和大家一起窝进车里,解决午餐。 江知予的手停在半空中,视线一直追随她的背影,眉尖皱了皱。 见证全程的导演和制片一阵尴尬,简直不敢打破这阵诡异的沉默。 倒是江知予先出声:“她一直都这样吗?” 导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陶编吗?她一直这样啊,和大家一起吃,一起住,每天都在片场,以备随时修改剧情。” 江知予抿唇,低声道:“这个天儿,饭菜很快就冷了。” 制片在一旁附和:“所以一到饭点,车上都开着暖气,争取凉慢点。” 江知予抿唇,说我知道了。 然后他又问了导演订餐的那家餐厅,他记下,回了自己车里,神色凝重地打了几个电话。 下午,陶景妍和导演坐在监视器旁看取景器里主演们的表演,看到两人都不太满意的地方,导演就提出自己的想法,陶景妍这边修改剧情。 再和主演沟通,讲戏。 有时一镜结束后,并不会立马喊停,会继续拍演员的后续情绪,直到对方情绪回落。 他们这边拍着,江知予就在一旁不言不语地等着,看着。 他不说话,存在感却极强,引得好多人都偷偷往这边瞄,而他的视线却始终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他见过很多次工作中的陶景妍,尤其在剧本创作阶段,之前也去剧组探过班。 但他时间不多,也不能毫无顾忌出现在那么多有摄像头包围的地方。 所以每次他都只能等她休息时和她匆匆相处,短暂地见面,吃饭,拥抱,亲吻,听她说一点体己话之后,就要和她分别,然后等下次见面。 这是第一次,他那么近距离地看到她在剧组工作的模样。 认真,严谨,对每一个剧情,每一句对话都非常慎重,有一点多余都会删掉。 也会生气,会和人争论。 有时候和导演意见不合,两人能吹胡子瞪眼好半天不说话。 也会因为演员情绪到位,毫不吝啬给予夸奖。 他一直能在她身上看到满满的,毫不减退的热情。 下午四点过,天已经黑了,没有夜戏,大家打道回府。 陶景妍依旧和大家一起挤一辆车,江知予的车默默跟在她身后。 他追逐着她,就像星星追逐月亮,小草追逐阳光。 ? 第157章 你可不可以不要来烦我 当天晚上,陶景妍住的房间依旧收到两杯热牛奶。 一杯被人喝掉,一杯丝毫未动。 江知予去了导演房间,生活制片也在。 他在里面待的时间不长,大概十分钟。 陶景妍躺在床上敷面膜,微信对话框里钟妙妙给她发了好几张截图,是别的群的聊天内容。 里面的对话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震惊体。 全在说江知予突袭《冬日告白》剧组,只为了给她送早餐,送午餐,疑似追求她这个有夫之妇。 大家都在感叹,没想到啊,堂堂集团前总裁居然为爱当三,横刀夺爱。 奈何女主角拒绝得非常彻底,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剧组里人多眼杂,即便保密不能对外公开,但圈里人是瞒不住的,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谁知道传到谁手机上了。 钟妙妙更震惊:[这是之前在金荷奖门口接你的那人吧?!我没看错吧?] 钟妙妙:[我的个老天,你不是结婚了吗?他又来凑什么热闹?] 钟妙妙:[还有,他居然是聚昇前执行总裁?!他居然为爱当三?老天,这世界癫了吧!] 但钟妙妙转念一想,如果对方是陶景妍的话,好像也正常呢。 这可是顶级白富美,谁不想争着抢着要啊? 要她是个男的,她也愿意为陶景妍当三。 陶景妍回她:[我也不知道呢。随便他吧,反正当三的人又不是我。现在可是他存在破坏我婚姻的嫌疑,我可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呢。] 消息刚发完,导演就在剧组大群里@全体成员。 [明天早上六点到六点半,酒店餐厅提供早餐,大家有半个小时就餐时间,记得用餐。来不及的也可以打包带走,到车上吃。] 然后导演发了明早的菜单。 各种西式糕点,中式糕点,从普普通通的豆浆油条到昂贵的燕窝,鲍鱼海参,有热汤,热牛奶,还有主演需要的减脂营养套餐。 种类繁多,光是看着就让人胃暖暖的。 群里顿时一片欢呼。 陶景妍却稍稍抿起唇,别人可以当二傻子,难道她还能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吗? 他真的让人很烦。 但她还不能当众说什么,因为人家改善的是整个剧组的伙食,考虑的是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 只是其中刚好包括了她。 她要是因为这事儿特意去找她,就显得她多在意似的。 但她要是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心里又实在憋闷得慌,因为真的不想在和他扯上关系。 她在床上想着,越想越气,左右不过一个早餐而已,她明天自己出去买就是了! 第二天早上,陶景妍洗漱完已经六点。 室友叫她一起去餐厅吃早餐,她说不了,自己一会儿出去吃,让她快去,去晚了就没好吃的了。 从酒店往片场的方向大概走十分钟,有一家早餐店,剧组的人基本上会在那里买早餐。 陶景妍乘电梯下楼,在酒店大门前,看见一个颀长身影。 天色将明未明,是一种净透的蓝,洁白的雪也染上一点蓝色。 窗外正在下雪,棉絮一样的雪飘摇落下,那人就站在旋转门口,即便是臃肿的棉服,也被他穿得像挺阔的大衣。 他站在酒店明亮的灯光中,身后是幽静的蓝色和飘摇大雪,目光直白又柔软地落在她身上,唇角带了点笑。 ——他笃定了她不会去餐厅,所以在这里等着她。 陶景妍脚步顿住,站在原地,和他遥遥相望。 停顿的时间很短,大概一两秒,她再次迈步朝大门走去。 等她走近了,他才说:“才六点过,你还没有吃早餐。”像是怕她觉得不舒服,又继续解释,“没有搞特殊,整个剧组都有。” 陶景妍没有管他,没有停留,径直越过他往旋转门走。 江知予没有挽留,只是转身,安静跟在她身后。 日出之前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纵使穿着厚厚的棉服,陡然站到凛冽冷风中,也被刮得脸颊生疼。 她把下半张脸全都缩进厚厚的围巾里,还是被冷得小小打了个颤。 正准备摘了手套,把帽子也往下扯一扯,面前突然多了个人,将她毛茸茸的帽子往下压一压。 又把她的围巾收拢了一点,再往上提了点,围巾快把她的山根都遮住,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 “带暖宝宝了吗?”他低垂着眸看她,轻声说,“冬天的早上很冷,别感冒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暖宝宝要递给她,陶景妍看见他修长的五指被冻得通红,好像那冷都渗入骨缝间。 他正要把暖宝宝往她口袋里塞,她后退一步,没有说话,径直离开。 雪还在下,一个晚上就将路面覆了厚厚一层白,脚踩上去,一步一个脚印。 她双手揣兜里,在大雪中往早餐店走。 身后的人默默跟着,清晨干净的雪面上,两排脚印交错在一起。 早餐店刚刚开门,蒸包子的汽儿热腾腾的,在寒冷的冬日早晨哗啦啦冒着白雾。老板正在把一小团面团拉长,往滚烫的油锅里一放,嗞啦冒着泡,从细细的一条膨发,胀大。 老板娘热情地招呼她:“今天这么早啊,吃什么,婶儿给你拿。” 陶景妍看着刚刚炸出来的油条,眨眨眼。在小馄饨和豆浆油条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一份豆浆油条,再拿一个酸菜馅儿的大包子和卤蛋。婶儿,豆浆要烫烫的,卤蛋要透透的。” “好嘞,保准都烫烫的!先去里面坐,婶儿给你拿过来。” 陶景妍眼睛弯弯地道了谢。 老板娘又看向像根大电线杆子一样杵在门口的男人,问:“小伙子呢,吃啥?” 江知予视线跟着陶景妍背影,说:“跟她一样就好。” “行,那都去坐着吧。” 江知予走过去坐到陶景妍对面。 店里开着暖气,戴围巾有些热,陶景妍把围巾手套摘了放在一边。 给室友发信息,说车到了叫她一声,她在早餐店这边直接上车。 江知予的视线落在她无名指上的钻戒上,d级钻戒,净透漂亮,明晃晃刺痛他的眼。 莫名地,他开始紧张,心跳在加速,指尖下意识蜷了蜷,食指指甲用力抠着拇指指腹,呼吸慢慢的有点急。 又来了,这个病就是这样,来的时候不打任何招呼,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失控。 一股寒凉窜上脊背,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不能自控的狼狈模样,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可又实在舍不得和她短暂的相处。 他放在桌面下的手已经不太能用力,指尖发着抖,开始出现耳鸣。 好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实在忍不了了,才吃力地开口:“景妍……” 陶景妍看他一眼,没说话。 但那一眼已经算是给他的回应,江知予在心里暗示自己:没事的,她就在身边,她回应了。 然后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就平缓了点。 长长吐了一口气,他又问:“可不可以和我说说话。”怕她拒绝,他又赶紧补充,“什么都可以。” 陶景妍抿唇,放下手机,抬眼看他:“好。” 江知予像得到糖果的小孩一样,眨了眨眼,好像耳鸣也好了点。 然后他听见对面的女孩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来烦我。” ? 第158章 沈霁来了! 江知予稍稍怔住,听到对面的女孩继续说。 “你知不知道这样真的很让人讨厌,别跟个幽灵一样阴魂不散地缠着我行不行?” 江知予觉得他可能真的病得有点严重,明明是拒绝他的话,明明她说得不留情面,他却觉得动听。 总好过她彻底无视他,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和他多说。 他继续在心里暗示自己:她没有不理他,她和他说话了。 惊恐的症状好像好了些,指尖的抖慢慢缓和,心跳回落,他长长松了口气。 控制住了,没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然后他看着对方明亮的眼睛,轻声说:“我只是想看看你,离你近一点。” “可我不想看见你,我巴不得我俩老死不相往来。而且……”陶景妍声音郑重且严肃,“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影响我的工作。” 江知予反应了一秒,突然笑起来,有些高兴地问:“我已经是可以影响你工作的人了吗?” 陶景妍:“???” 陶景妍气结,不想再理他。 刚炸好的油条和烫烫的豆浆端上来,陶景妍重重嚼着油条,舀了勺豆浆正要往嘴里送,被人叫住。 “慢一点,”对方说,“豆浆很烫,要吹一吹。” 陶景妍动作顿住,气得呼呼吹了两口,才把勺子挨住嘴唇,小心翼翼地嘬。 豆浆真的很烫很烫,但那一点烫融进胃里,刚好可以暖一暖空了一晚的胃,陶景妍舒服得眯了眯眼。 江知予看着她的小动作,轻轻弯起唇角。 ——她真的漂亮又可爱。 陶景妍本以为早餐就已经很过分了,没想到中午放饭的时候更过分。 酒店的车直接送过来,饭菜不再是用一次性塑料盒装,而是用的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保温盒,贴上各自的名字和标签,可以循环利用,也不怕吃着吃着饭菜就冷掉。 还带独立汤碗,三菜一汤,送到大家手里的时候都是滚烫热乎的。 菜色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味道比之前小馆子的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很明显就是私家大厨做的。 餐车还准备了热牛奶,热可可和水果,需要的可以自取。 这么好的待遇自然不可能是剧组干的,剧组的钱得花在其他地方,不可能在吃的上面下那么多功夫。 谁为大家改善了生活,那真是一目了然。 只有陶景妍生出一种气急败坏的无助,剧组的每个人都那么开心,她能替他们拒绝吗? 不能。 而且,江知予做事不会随随便便结束,她敢打赌,这个配置会一直持续到剧组杀青。 主演有自己的房车,不和他们一起吃。 今天这场戏还是外景,没有温暖的屋子可以让大家坐着吃饭。 就只能在车上挤一起吃,导演,副导,监制,制片,还有江知予都在车上。 陶景妍被迫拿着自己的那份午餐正要上车,看见那人立马转身,准备去剧组的车上,和大家一起挤一挤。 不等其他人反应,江知予已经站起来,下车,拉住她:“我回自己车上,别走了,外面冷,你在这里吃饭。” 陶景妍没说话,下垂的视线盯着他握住自己的手。 江知予咽了咽喉咙,放开,声音很低:“手都冻红了,快进去吧,我不打扰你。记得把标签贴好,吃完饭把保温盒送回餐车,他们会带回去清洗,消毒。” 陶景妍忍无可忍:“你烦不烦!” 江知予下垂的视线带着笑:“别生气,只是想让你吃的饭热一点,味道好一点。你不是说过吗?吃到好吃的东西会开心,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陶景妍吐了口气:“你离我远远的,我就开心。” 江知予笑了一下:“好,我现在就走,不在你面前晃,快上去吧,别冻着。” 陶景妍上了车,江知予回到自己车上。 他的午餐和大家一样,和她的一样。 车上。 陶景妍看着导演,制片,说:“打个商量,剧组的饭菜我来管,我请私厨来给大家开小灶,你俩赶紧把他赶出去行不行?” 导演正享受着私厨大餐,听到这话,一怔:“我的大编剧,这可算是剧组几十上百口人的开销,你要这么搞,三四个月过去,你这几年写剧本的积蓄都给你掏空。” 制片点点头:“就是,有冤大头请私厨,咱就心安理得地吃,不用心疼钱,想吃啥,有啥要求尽管提。” 陶景妍:“……” 陶景妍:“他一个外人,凭啥出现在剧组?” 几双眼睛齐刷刷一起盯向她,明晃晃写着:凭啥你还不知道? 陶景妍:“……” 陶景妍深吸一口气,抬起手,露出上面的钻戒:“各位,我已经结婚了ok?” 导演看得很开:“他追他的,你过你的,不影响。” “……” 剧组里没人知道她和江知予的那段过往,大家都是在剧组里浸淫多年的人,合约夫妻,协议结婚,金主,接盘侠,出轨,养小三小四小白脸的,什么没见过,对此见怪不怪。 只是追而已,她一没和他在一起,二没出轨,就算出轨了,也不会有人傻不愣登地告诉沈霁,所以无所谓。 陶景妍不想和江知予再纠缠拉扯,对她而言,婚前江知予的那番坦白,已经可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画下句号。之后他们就应该过彼此的生活,没有必要再有牵扯。 她没想到江知予会离职,也没想到他会追到漠河来,他在不动声色又理所当然地侵入她的生活,这让人很厌烦,很无力。 但很快一个关键的破局因素就出现了,沈霁来漠河了。 沈霁来漠河纯纯是为了考察,了解漠河的文旅市场。 漠河在国土最北方,经济发展水平比不上其他商业化城市,只能多宣传,多发展旅游业,振兴城市经济。 现在已经算是漠河冬季旅游旺季,上面来了红头文件,要发展,但是也要杜绝乱收费。 沈霁这趟是过来出差的,刚好陶景妍在这边拍戏,做戏做全套,他就提前一天过来,其余的随行者,稍后一天。 沈霁早上十点从燕城出发,下午三点才到漠河,驱车赶往剧组片场,刚好遇到剧组收工。 陶景妍正抱了电脑往剧组回酒店的车走,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喇叭声,一道明晃晃的车前灯光直射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抬手,就已经有一双手覆在她眼前,隔绝了刺目的光。 隔着厚厚的棉服,她挨着他的胸膛,他身上的木质香调融进冷风中。 陶景妍拿下江知予的手,刚好对面的车又按了一下喇叭。 驾驶座的门打开,下来一个颀长身影,单手撑在车门上看向她这边。 陶景妍眼睛一亮,朝他挥挥手:“沈霁!” 然后一路小跑过去。 江知予站在原地,僵在冷风中,他甚至来不及抓她,就眼睁睁看着她跑向另一个男人。 ? 第159章 不如死了算了 虽然早就知道,在沈霁和他之间,现在的陶景妍会毫不犹豫选择沈霁。 但当这件事真实发现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难过得有些不知所措。 天黑了,雪大起来,剧组的大灯一盏一盏关掉,他在逐渐减弱的灯光中凝视她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不得动弹。 心脏好像空了,连带着胸膛也破了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大洞。 冰冷的风呼啸着穿过,刮得血肉生疼。 明明很冷,整张脸都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但是眼睛却被对面拥抱的人刺得发烫,发胀,很痛又很酸。 冷风灌进肺腑,灯光彻底熄灭的那一刻,他冻得浑身发颤,几乎有些站不住地撑在一旁的器材上。 明天之后都是室内戏,器材不用再摆在室外,道具组正在收拾,察觉他的异样,问他怎么了。 江知予重重呼吸两口,摆摆手,说没事,然后直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的车走。 回到车上,手忙脚乱地去拉储物格,去找里面的药。 药有好几种,手抖得不像话,呼吸越来越急促,从铝箔片里抠出的药拿不住,掉进车缝隙里。 他又费力去抠下一颗,抠了好久才终于送到嘴里,连水都来不及喝,就这么干咽下去。 三种药,一样一片,他吃了好久。 吃了药,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他脱力般仰靠在驾驶座上,漆黑深邃的眼被下垂的眼睑遮住,只留一条窄窄的缝隙。 窄缝里,道具组还在收器材,远处那辆车已经消失。 他们现在会在做什么呢?会牵手吗?会接吻吗? 她会和他撒娇吗?就像他们在一起时那样。 植物神经紊乱,他的手还在发抖,药物溶解的过程中,胃好像有点痛。 他俯身,趴在方向盘上,手掌轻轻按着腹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胃好像越来越痛了。 等待药效发挥的过程很难受,依旧惊恐,依旧焦虑,依旧怕得喘不上气,浑身发抖,抽痛。想逃离,想藏起来,想回到他的防空洞。 但是……江知予绝望地想,他的防空洞不见了。 车子很小,挤压着他,不安全,他想逃,随便哪里,离开那里。 于是他颤抖着推开车门,身体一歪,跌倒在雪地里。 冷空气很艰难地被吸入肺里,他艰难地撑起身体,单膝跪地,然后摇晃着站起来,跌跌撞撞朝远处走去。 离开屋舍,来到后面的大片空地里,双腿一软,直至扑倒在地。 冰冷的雪覆满脸颊,他缩在雪地里,抱着自己,双腿蜷起,如同婴儿在母亲肚子里那般。 下午四点过,漠河已经黑透了,没人会在意雪地上一个不知名的黑影。 不知过了多久,几分钟,也可能十几分钟,药效发挥,紧张感缓解了许多,躯体的症状也渐渐减弱。 他在雪地里,绝望地闭上眼。 他连在健康时都不曾好好爱过她,如今,他连个正常人都算不上,要怎么爱她? 不如死了算了。 陶景妍看到沈霁的那一瞬是开心的,就像见到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也像抓了根救命稻草。 还没上车,她就兴奋地问:“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跑漠河来了?” “过来出差,”沈霁给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顺便营造一下我们新婚燕尔的景象,提前过来了。” 陶景妍坐到车上,直视前方时,看见江知予还站在原地。 沈霁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如果我的视力没错的话,刚刚给你挡光的是江知予?轰轰烈烈闹了一场权利更迭之后,跑你这儿来了?” 沈霁发动车子,往酒店驶去,陶景妍没再看江知予:“嗯,前天就到了。他像是脑子有什么大病,一直缠着我不放,弄得我有点郁闷。” 沈霁笑笑:“怎么?跑这儿来追你?” 陶景妍叹口气:“你可别看我笑话了。我正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击退他呢,老天就把你送到我面前。对了,你在这边留几天?” “从明天开始算,两天。” 陶景妍“啧”了一声:“时间有点短,但也还行。” “明天早上,其他人会从燕城飞过来,我有五个小时可以陪你去剧组验明正身。” 陶景妍眼睛一亮:“够了够了。” 车开到酒店,熄火前,沈霁说:“那么现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陶小姐,你今晚住哪儿?” 陶景妍:“呃……” 沈霁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他好不容易来一趟,于情于理他俩都是要住一起的。 而且他俩也应该住一起,要不然江知予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最好他听见他俩住一起的消息之后,赶紧滚蛋,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然后她对沈霁说:“你去开个套房。” 沈霁没忍住笑出声:“玩这么大?” 陶景妍破釜沉舟般点点头:“咱俩可是夫妻,怎么能分房睡呢?” 沈霁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几下,向后仰靠在座椅上,长长叹口气,有点无奈道:“我怕有人会误会,到时候解释不清楚。” 陶景妍一听这话,感觉不对,连忙欸了一声,转过头,瞪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沈霁!你背着我在外面有人啦!快说,是谁?” 沈霁是个锯嘴葫芦:“没谁。” 陶景妍追问了许久,问不到答案,只能叹口气,表示遗憾,同时仗义表示:“你放心,我到时候一定配合你好好解释!” 沈霁没说话。 陶景妍思考片刻,又说:“你可以用手机录一整晚像,证明我俩各回各的房间,彼此清清白白。” 沈霁思索片刻,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性还不错,于是对她说:“下车吧。” 沈霁开好了房,陶景妍拿着自己的换洗衣物上楼。 江知予比他们晚半小时到酒店,刚到酒店,就听见他带过来的人说,陶小姐跟着沈先生上楼了。 吃了药,惊恐被压住,不会突然之间爆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只是脸色惨白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垂在身侧的手蜷曲摩挲着,好久之后才轻轻“嗯”一声。 拖着疲惫,沉重的步伐往电梯间走去。 等电梯的间隙,他就这么直直地站着,像失了魂。 电梯到了,轿厢打开,他看着那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密闭空间,紧张得不敢往前迈一步。 轿门在他面前关上,又被他重新按开,他抿着唇,强迫自己走进去。 门合上的那一刻,他下意识抓紧了一侧的扶手,心脏像是被压迫,双腿没由来的发软。 电梯打开的那一刻,他几乎是逃一样的从轿厢里出来,堪堪维持住体面往房间走的时候,看见陶景妍从他隔壁的房间出来。 呼吸瞬间滞住。 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四目相对的刹那,江知予陡地红了眼眶。 ? 第160章 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她一直和同事住在三楼,刚刚他的人说她和沈霁一起上来了,现在她却从他隔壁房间出来。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是谁,连猜都不用猜。 老天爷真是给他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他们今晚居然住在他隔壁。 陶景妍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和江知予相遇,有瞬间的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自己看见了,也就不用别人去说了。 她刚刚拿衣服时漏了明天早上要穿的袜子,现在还得去一趟三楼拿上来。 目不斜视往前走,路过江知予的时候,被人抓住手腕。 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他的手冻得像冰碴子,冰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还不等她反应,握住她手腕的手陡地用力,拽着她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内的感应灯瞬时亮起,大门重重关上。 通道内没有开暖气,冻得陶景妍哆嗦一下,那人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抵在墙上。 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侧颈,拇指抵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灯光明亮,陶景妍看见他通红的,染着水雾的眼眶,漆黑眼珠又沉又重地看着她,里面大概有一些痛苦,难过的情绪。 此刻一点都没收着,沉甸甸地压过来。 陶景妍眨了眨眼,看见他紧抿的唇间好像有一丝血线。 她抬眸,冷静自持:“放……” 刚开口,感应灯陡地一灭,骤然而至的黑暗中,冰冷气息霎时加剧,江知予欺身吻住她的唇,将她剩下的那个字吞没于唇齿间。 他刚从外面回来,唇瓣和他的手一样,冰冷寒凉,连抵在她脸颊的鼻尖都冷得像块冰。 舌尖却是温热的,带着咸腥的血味,毫不留情占有她的口腔。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他真的流血了。 身后的墙冰冷刺骨,身前人胸膛的衣服也是冰的,手腕和脖颈的温度被他分走,只有唇瓣相接处是温热的。 他吻得很凶很深,像是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陶景妍被他吻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一手被拽住,另一只手在用力推他的肩膀,他却像一堵矗立于她面前的墙,怎么推都推不动,反而被他吻得更深。 在某一刻,陶景妍似乎尝到了一点不同于血的咸,短暂愣怔间,被那人更加疯狂地占有。 她被吻得缺氧,手上渐渐没了力气,江知予便握住她推拒自己肩膀的手,手指穿插间,和她十指相扣。 陶景妍无力挣脱,在他舌尖再一次纠缠的时候,发了狠地咬他。 江知予吃痛,力道放松,陶景妍趁机用力挣脱。 挣到一半,却被人死死搂进怀里,像是抱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陶景妍重重吸入两口冰冷的空气,才在黑暗中郑重且严肃地说:“江知予,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我也已经结婚了,你要发疯去别地儿发,别来找我。” 江知予紧紧拥住她,声音沙哑哽咽,近乎哀求:“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别住这里?回三楼好不好?” 别住五楼,他真的会疯的。 陶景妍推开他:“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听你的,我丈夫在五楼,我为什么要回三楼?” 江知予一刹僵硬,浑身血液和零下二十度的天一样,彻底冻住。 陶景妍凝视着眼前沉默站着的黑影,好像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巨大的荒芜蔓延过来,密密麻麻延伸进幽黑空寂的楼梯间。 “还有,我现在在好好过我的生活,不管是婚姻还是工作,都是我想要的。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怀里彻底空了,最后那点让人贪恋的温度也消失。 安全通道的门打开,明亮的灯光像是被切割的几何形,透过门缝漏进楼梯间,然后又在他面前消失。 关门声让感应灯亮起,照亮他塌陷的肩,低垂的头和惨白的脸。 灯光下的人许久没有动作,感应灯自动熄灭。 浓稠的黑压过来,密密匝匝包裹他,让人透不过气。 他不知道在这浓稠黑暗中站了多久,才动身离开,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就站在自己和沈霁房间对面的墙中间,一眨不眨看着他们的房间。 吃了药,他不会再惊恐得好像要死掉,但仍不可避免地有钝刀割肉的感觉。 这天晚上,他沉默着靠墙站了一晚,半夜发起了高烧。 凌晨五点半,才终于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腿,回到房间。 天还没亮,浓稠的蓝覆盖在窗外,像巨大的兽,吞没整间酒店。 他沉默地站在门后,恍惚间听到隔壁传来开门声,于是抖着手打开门。 只是还没完全拉开,他就听到沈霁的声音:“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每天都这么早?” 陶景妍边打哈欠边回:“没办法,在这边就是要早一点抢白天。这边的戏还有差不多一周,拍完回南方就不用起那么早了。” “对了,这几天的早餐很丰富哦,要不要去试一下?” 沈霁没什么心理负担:“好啊。” 陶景妍问他:“你今晚还过来吗?还是和你们的人一起住?” 沈霁说:“这两天公事要紧,应该不会过来。” 陶景妍颇为遗憾:“这样啊,真可惜呢。” 人走远了,声音越来越模糊,江知予将那扇打开了一条缝的门再次关上。 本来就是想让她吃好一点才准备的早餐,她只是多带了一个人去吃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知予用冷水浇脸上的滚烫,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 不正常的,病态的红,一双眼里布满红血丝,眼窝凹陷,眼下全是青黑。下巴处已经冒了青茬,显得狼狈。 他抿唇,洗了个澡,让人送了早餐和退烧药上来。 又把抗焦虑的药吃了,换了身衣服出门,下楼。 剧组的车已经开走,他准备直接去片场。 却在拉开车门,看见驾驶座的一瞬,产生一种非常强烈的抗拒感。 他的神志想上去,身体却在不断催促他快跑,仿佛里面住着洪水猛兽。 他撑住车门,用力闭了闭眼,他知道这是惊恐的躯体化症状之一,但他必须到她身边去。 药效作用下,即便抗拒,他还是顺利地坐上了驾驶座。 片场距离酒店大概二十分钟,他在距离片场很远的地方停下,远远地能看见里面忙碌的人。 陶景妍和导演大概在和演员讲戏。 沈霁就站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 第161章 她想要的,他就得给 陶景妍一个早上都没有看见江知予的身影,莫名地松了口气。 江知予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经历过昨晚,应该不会再来打扰她。 她昨天晚上没骗江知予,她的生活在继续,不想再被打扰。 今天拍室内戏,屋子里很暖和,不用再棉袄手套的全上阵,因此她和沈霁手上的对戒就这么明晃晃的摊在众人眼前。 剧组前两天因为江知予的到来,掀起一阵八卦的热潮。 今天因为沈霁的到来,这个八卦就这么有了个轰轰烈烈的后续。 一个上午,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都在说娱乐圈最美编剧的老公来剧组探班了。 于是八卦核心就变成了:聚昇前总裁江知予挖墙脚不成,被陶景妍正牌老公强势碾压。又或者是沈霁新婚吃醋,剧组探班强势宣告主权。 剧务们都在说沈霁温柔又有礼貌,比沉默寡言的冰碴子江知予有人情味多了。 一个早上,沈霁被夸上了天,称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陶景妍。 而江知予,被踩到了泥地里,说他这样儿的能撬动墙角才有鬼了。 出于某些政治或者商业原因,沈霁和陶景妍的照片并没有被处理。 沈霁探班陶景妍的消息经过陶家或沈家的授意,得以在大众中传播。 在大众眼中,陶景妍的身份只是娱乐圈有颜有才的编剧,而沈霁,则是长相尤其突出的素人。 但在政圈和商圈中,所有上层人士都意识到,沈家和陶家彻底绑在一起了。 某些联盟一旦结成,就意味着资源和上层各项扶持的倾斜,想要打破联盟,只能找到其中的致命弱点。 江知予看着手机上的推送,若是以往,他早就开始去找那个最致命的弱点,并以此作为威胁,让沈霁主动退出。 但现在,他不敢这么做了,因为她说不管是婚姻还是生活,都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他就得给。 她不想看见他,他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远远地爱着她。 像个保镖一样,需要的时候出现,不需要的时候隐藏。 中午依旧是酒店的餐车送餐过来,剧组多了个人,自然多了份午餐。 沈霁和陶景妍坐在一起,看着非常保温的餐盒和里面营养均衡,非常有食欲的三菜一汤,有些好奇地问:“你们剧组这么大方?” 陶景妍没好气地瞧他一眼:“除非剧组发横财了,天天吃私厨小灶。” 沈霁瞬间了然,觉得有些好笑:“所以是他准备的?” 陶景妍不说话。 她已经和自己和解了,有私厨还去点外卖纯粹是虐待自己,反正也不是她花钱,吃就吃吧,大不了拍完后走集团账面,把钱还给他。 沈霁在一旁说风凉话:“送午餐还记得这儿多出来一个情敌,没想到,他人还挺大方。” 陶景妍:“……” 陶景妍用手肘捅他一下:“闭嘴吧你!现在咱俩才是夫妻关系知道吗?他可是存在破坏我们婚姻嫌疑,能不能有点危机感。” 沈霁说:“我今天来这一趟就代表我很有危机感了。” 他们在这边小声说悄悄话,在别人看来那完全就是小夫妻趁着时间赶紧说甜言蜜语。 沈霁吃完午饭,他的同事也漠河了,他有公事要办,不便久留,便和大家道别。 沈霁一走,室友便凑到陶景妍耳边:“妍姐,你老公这宣誓主权的行为也太帅了吧!” 陶景妍扫她一眼,无奈笑笑:“有吗?” 室友兴奋上头:“有啊!又帅又温柔还只围着你,难怪你对那谁的追求无动于衷。” 陶景妍没纠正她的脑补,老神在在地点头:“你说得对,赶紧去干活儿吧,早点拍完早点收工。” 江知予发了烧,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沈霁离开后,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在车上睡过去。 他做了几个囫囵的梦,梦的具体内容记不清,但梦中的紧张,惊恐和失重感却真实得不像话。 他好像无数次梦见自己要去牵陶景妍的手,但每次他奋力跑过去,那个人就会对他说:江知予,你也配吗? 然后明明离他很近很近的人,陡地又很远很远。 等他跑不动了,一阵天旋地转,他出现在她的婚礼上,看着她和人宣誓,交换戒指,接吻。 那一刻的濒死感和窒息感,真实到让他以为自己会就此死掉。 从梦中醒来时,他吓得大口大口喘气,全身止不住地发抖,脸色惨白,额角全是冷汗。 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也才睡了不到一小时。 开了窗,冷风透进来,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一些。 不能睡也不敢睡了,他安静地等着剧组拍完今天的内容,然后收工,回酒店。 他的车远远地跟在剧组最后一辆车后,直到看见她进入酒店才从车里下来,回自己房间。 发烧好像更严重了,他叫了医生过来打点滴。 一整个晚上,在噩梦和惊醒中度过。 沈霁走的那天,陶景妍提前离组去送他,之后正常拍摄。 剧组如期完成在漠河的拍摄任务,在这期间,陶景妍一次都没见过江知予。 但偶尔会听剧组工作人员说,他总是远远地待在某个地方,不靠近,也不远离。 只要不被发现,就可以当没有他这个人。 陶景妍就是完全当他不存在的那个人。 拍摄结束那天,气象局说晚上十点至凌晨两点之间,可能会出现极光。 剧组里大多数是没出过国,没追过极光的打工人。 就算是陶景妍,也只是和江知予提过想去追,只是还没有付诸行动。 去北欧的时候,还不到极光季,只体会到了极昼。 大家在群里这么一说,顿时跃跃欲试,都想在最后一晚撒个欢,去追一次极光,哪怕只是很微小的一点,也足够浪漫。 于是林林总总凑了三个车队,吃完晚饭后,一起出发,找个没有城市光,完全黑透的地方去等极光出现。 江知予是在晚餐时间听到这个消息的,为了不讨人嫌,他没有和剧组的人一起在餐厅用餐。 是经理知道他一直在关注这个剧组,或者剧组里的某个人,上楼送晚餐的时候和他说的。 江知予得知这个消息后,短暂愣了一瞬,和经理道了谢。 他不知道陶景妍会不会去,但还是快速吃完晚餐,让厨房准备好热牛奶,热可可装在保温瓶里,又让人准备了一些暖宝宝,换上保暖的衣服,吃了药,去车上等着。 ? 第162章 国境线,流星和极光 他对陶景妍的追逐更像是一种痴妄,一种无望的,几乎得不到回报的追逐。 但是好像也没关系,只要她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只要她是安全并开心的就行。 在楼下等了一会儿,酒店大门前出来一群闹哄哄的人,主演是不被允许离开酒店去往陌生的环境的,担心安全,也怕被人拍到照片又看图说话的造谣。 因此一起去追极光的都是工作人员,摄影师还拿了专业的摄影设备。 陶景妍穿得很暖和,跟着大家一起上车,三辆车就这么愉快地往城市边缘不被灯光影响的平原或者小山包开去。 江知予的车缓慢地跟在最后一辆车后面。 开的时间不算太长,没多久就到了平原开阔地带,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平原,而是被冻住的河。 晚上十点半,他们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没有看到任何极光出现的现象。 决定再往前走一点。 江知予那么一辆越野车跟着他们挺明显的,陶景妍也看见了。 车队刚停下来的时候,有几位同伴上去和他打招呼。 他简单应了一声,说:“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我,我跟着你们就行。” 几个人刚要走,他又把人叫住,叮嘱道:“让大家都注意保暖,晚上太冷,别冻着。” 都知道他担心的是人群中特定的那人有没有做好保暖措施,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点明,连忙说好。 车子再次开始启动,他们跟着导航,一路向北,到达国土最北端。 茫茫白雪覆盖,对面就是与俄罗斯的国境线。 追极光的不只是他们,还有其他游客,附近已经停了三三两两的车。 摄影机架在三脚架上,等待远方黑沉的天空出现极光。 已经凌晨一点,气温很低。 陶景妍和朋友们你挨我,我挨你地挤在一起,抱团取暖。 脚步踩在洁白厚重的雪地上,发出嘎吱声响。 江知予安静在车上坐着,没有下去打扰他们,只是叫来两个工作人员,将车上的热牛奶,热可可,还有暖宝宝拿去分给大家。 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里,喝上一杯热牛奶,大概是严寒里最幸福的事。 陶景妍喝了一杯热可可,舒服地眯起眼,被冷风灌饱的胃暖呼呼的,连带着整片胸膛都暖和。 身上暖宝宝贴了几个小时,热力已经渐渐减退,大家你帮我,我帮你地重新换了一批。 帽子,围巾,睫毛,和头发上都结了霜,白花花一片。 所有人一直在原地等到一点半,等到快要失望,以为今天再也等不到的时候,天空突然出现了一点绿色的光。 只有很浅很浅的一点,肉眼几乎看不见。 但人群中依旧爆发出一声惊呼:“来了来了!在对面,快看!” 于是所有人都朝着对面那点浅浅的绿举起手机。 肉眼无法捕捉的绿色在摄像头里变得明显,陶景妍惊叫一声,像是收到天大的惊喜:“啊!看见了,看见了!好漂亮!” 江知予终于从车里下来。 他站在他们身后,离他们很远的地方,默默看着那个因为惊喜兴奋跺脚的背影。 周围只有几辆车亮着灯,她偶尔侧头和身边人说话。 江知予看见她漂亮的侧脸剪影,光是一个剪影,都显得骨相那么优越。 然后她偏过头,继续去看极光。 几分钟后,极光越来越盛大,几乎是爆发式的增长。 那片绿色,像一条条在风中摇曳的彩色飘带一样,从远方的天空和山顶,轰轰烈烈铺洒过来。 夸过整条边境线,像水流一样飘在他们头顶。 黑沉的大地被照亮,洁白的雪微微反光,江知予看着远处的她和头顶的极光,轻轻笑开。 他们在国土的最北端,在遥远的边境线上,一起追了一场极光。 无论多久,只要他想到这个冰冷寒凉的夜晚,都会由衷地觉得幸福和浪漫。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极光中的时候,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流星!” 然后这天晚上所有追极光的人,都在快凌晨两点的时候,看见一道又一道银白的光划过天际,从极光的飘带中,向远方划去。 极光带来的兴奋还未消散,另一种更大的惊喜蔓延开。 所有人都在说:“许愿许愿,快许愿!” 众人才像反应过来似的,连忙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着眼睛,向同时出现的流星和极光许愿。 虽然不知道流星和极光会把愿望带向哪里,但是认真许愿的话,应该会被上天的某个神明听到吧。 陶景妍十指交握,抵着下巴,闭上眼睛许愿:希望盛世安康,合家安乐,万物有所爱,万物都被爱。 她这一生拥有的东西已经很多,她一出生就站在普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终点。 所以没有再自私地为自己求什么,而是许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愿。 江知予站在远方,偷偷拍下她许愿的背影。 然后他也在心里向上天许愿:希望她开心,快乐,健康,幸福。一直有热爱的事,一直亮晶晶的笑。 凌晨两点,几乎没有人想离开,因为这样的场景在人生中实在很难体验。 明天中午,他们就得退房,离开这座城市,去往南方进行新的工作。 在游客陆陆续续调转车头离开后,剧组的人也收拾器材准备打道回府,回去还得开几个小时的车才到酒店,他们休息的时间不多了。 在极光照耀下,雪地不是很黑,亮亮的。 陶景妍兴奋地和大家一起分享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走在边上的女孩子不小心踩滑,惊叫一声,连忙拽住身边的人。 站她旁边的女孩子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着急忙慌又去抓下一个人。 就这么一个抓一个的,跟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个的全都在地上摔了个大跟头。 一时间,她们这一小撮全是惊叫声。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一个个的脑子发懵,两秒后,又全都躺在地上大笑起来。 为今晚上所有的惊喜,浪漫和小小的意外。 剧组里的男孩子们都跑过来问有没有事,得到答案后也跟着她们莫名其妙笑起来。 陶景妍躺在地上,唇角扬起,黑漆的大眼睛里倒映着天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和跳跃的绿色光带,喃喃着:“好美啊。” 江知予就站在离她两三步的地方,神情柔软地看着,心脏有一种酸软难言的满足和饱胀感。 周围是走动的人影,和躺在地上看星星的女孩,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陶景妍也没注意都是谁在她身边。 直到有个人影在她身边蹲下,冰冷的掌心捂住她的眼睛,遮住她的视线。 她怔了一下,意识到对方是谁,要挣脱的瞬间,她结满白霜的围巾突然微微凹陷,那个位置刚好是她唇瓣所在。 ——他捂住她的眼睛,隔着围巾,亲了她。 然后她在雪夜寒风里听见他压低了的温柔嗓音:“地上凉,别躺太久,会感冒。” ? 第163章 雪夜撞车 陶景妍沉默两秒,围巾下的唇微微抿起,被覆盖在掌下的睫毛扇动,她抬手拨开江知予的手。 眼神不再柔软,明亮,透着微微冷意,说出的话也冷:“别碰我。” 在刚刚,在江知予到来的那一刻,身边都还有玩笑说闹的声音,此刻却万籁俱寂,大家一句话都不敢说。 江知予眼睫下垂,碰过她的手指微微蜷曲,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感到不快,因为这早在他的设想之内。 他只是声音很轻地问:“有没有摔到?能不能站起来?” 陶景妍对他的行为感到无语,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和他面对面:“姓江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知予笑笑,很认真地看着她:“不做什么,只是想看你好好的。” 陶景妍冷笑:“我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最不好的那两个月,不就是你造成的吗?” 她不愿意回忆过往,但总有人一遍又一遍提醒她那些糟糕的过去。 她自觉心里已经放下很多事,她不太去计较他们认识第一年发生的那些事,因为当时双方都还在试探,在摸着石头过河。 她没有义务要求对方一定要对她好。 她在意的是他们确定关系的那一年,她的付出是否得到过真诚的回应。 答案她已经得到了,没有必要再去纠结。 但不管是第一年,还是第二年,即便后来他真的爱她,她也永远都过不了“替身”这个坎。 就算相信他,就算再在一起又如何,她心里永存芥蒂。 除非他们双双失忆,全都忘掉过往,像陌生人一样重新认识,相爱。 否则她永远不会接受他。 江知予的身体瞬间僵硬,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那是他永远无法否认和抹除的伤害。 他张了张嘴,白色雾气消散在空中,嗓音嘶哑:“我的错,对不起。但是,先回车上好吗?外面太冷了,会冻僵的。” 陶景妍没管他,撑着地面自己站起来,随便拍了拍身上粘着的雪粒,朝来时的车队走去。 周围看八卦的人又获知一个惊天大消息,给之前那两个爆炸性大八卦补充了细节。 ——原来聚昇前总裁和陶景妍之前有过一段!并且,还是江知予辜负了陶景妍。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的陶编转身就嫁了人,江知予追悔莫及,辞去总裁一职,千里迢迢追妻至漠河。 今夜注定无眠,天南海北的手机,振动频率高居不下。 回去的路上,陶景妍挑选了照片,发了朋友圈,和大家乱七八糟的聊了一会儿天,就沉默下来。 有爱才有恨,她对江知予还做不到无动于衷,还是会被他牵动心绪。 但是昨日之日不可留,她一直不许自己回头。 他们开的都是商务车,后排座椅多,容纳的人多。 陶景妍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围巾帽子戴得严实,转头看着窗外绵延的白桦林。 夜深了,坐在后排的一部分已经昏昏欲睡,一部分还在抱着手机戳戳点点。 回去的路有弯道,有下坡,也有需要加大马力攀爬的上坡。 大家精神都已倦怠,没有来时那么亢奋,因此司机的状态尤为重要。 江知予来时垫后,回去时开在前面领头,每辆车上都有一个对讲机,掌握在副驾手上,随时和几辆车进行沟通,确保大家的安全。 每隔二十分钟,对讲机里会传来江知予的声音,提醒司机保持清醒,如果感觉疲惫,不要硬撑,换人开车。 夜里行车,又是被大雪覆盖的冬天,几名司机精神高度紧张,开得极其谨慎且缓慢,不敢放松一点。 就这么开了快两个小时,遇到一个比较长的下坡路。 对讲机里再次传来江知予的声音,提醒大家减速慢行。 陶景妍的车就跟在江知予后面,稍稍偏头就能透过前挡风玻璃看见黑色越野车的车尾。 深夜里,对讲机的声音伴着电流声,沙沙地响在车厢内,莫名地,竟然有些安心。 坡下到一半,陶景妍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他们的车好像在加速。 下一秒,司机抢过副驾手里的对讲机,话音急促:“江总,我们的车好像在打滑了,一直在向下滑行,需要赶紧到平缓地带。” 陶景妍握紧了驾驶座的靠背,下雪天车辆打滑,一不小心就会造成交通事故,更何况这车里还有那么多人。 很快,江知予冷静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别慌,松油门和离合,别踩刹车,让它滑。前面有弯道,不大,你注意跟着车辆滑行调整方向,别甩尾。” 顿了一秒,他又说:“后面的车,尽量把速度降低,慢慢来。” 江知予在头车,也是下坡路,尽管危险,他也不得不稍稍加速,希望能在后车追上来之前到达平缓地带。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辆车是带陶景妍的,就跟在他身后。 眼看着他的车在加速,陶景妍握着车辆靠背的手不自觉加重,皮质座椅被她捏得凹陷下去,心脏突突直跳。 她当然不希望江知予真的出事,尤其是在这样危险重重的深夜。 现在还不到城区,出了事都不能立马送医院。 但这条路太滑了,两侧都是陡坡和树林,一不小心车就得翻进林子里。 他们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要撞上江知予的车尾。 副驾赶紧提醒:“江总,得再快一点,马上要撞上您了。” 车上的人都醒了,全都提心吊胆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越野车车尾。 陶景妍没忍住出声:“不行,他加速太危险了。” 她想说直接开进林子吧,万一没翻呢?但如果真翻了呢? 她纠结着,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对讲机传来沙沙的电流声,然后是那人带着清浅笑意的声音:“没关系,我接住你们。” 这条下坡路长得仿佛没有终点,前面的越野车突然在路中间画了半个圈,车身一横,挡在路中间。 江知予手握方向盘,侧过头,透过车窗玻璃直直看向不受控制离他越来越近的黑色商务车。 明亮的车前灯照亮他的眉眼,在所有人都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商务车撞向越野车车身。 “砰——”一声闷响。 两辆车同时一震,车上的人被震得离开座椅又弹回去。 陶景妍的心跳在那一刻猛然上升,巨大的惊惧自胸中炸开。 商务车下滑的趋势缓下来,用一种缓慢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越野车一点一点往下推。 江知予坐在驾驶座上,幽深沉静的目光直直望进商务车内。 ? 第164章 你不要命了吗? 不多时,他看见一个脑袋自驾驶座的椅背后探出来。 其实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她把自己包裹得很好,帽子围巾一样不少,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但因为藏在阴影中,也叫人看不真切。 不过江知予觉得,她此刻大概是非常担心地看着他,所以给了对方一个安抚性的笑。 不是急速撞击,两辆车承受的撞击力都相对较小,但越野车的车门依旧被撞得凹陷。 江知予的左手和左腿受到撞击,瞬间传来剧烈的疼痛感,然后一阵阵发麻,手和腿都不太使得上劲。 越野车被撞得偏移方向,被后面的商务车推着向斜前方前行。 江知予晃晃被撞懵的脑子,耳朵里是尖锐的耳鸣,来不及多想,他赶紧调整方向盘,继续挡在商务车前面。 在剧烈的耳鸣声里,对讲机里传来急切的声音,是副驾在询问他的情况。 他重重吸了口气,拿过对讲机,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地说:“我没事,别担心。你们那边怎么样?” 商务车内全是惊呼声,乱七八糟的讨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起来,陶景妍却只能听见自己因为紧张而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直到听到江知予的声音,她那口一直憋着的气才终于吐出来。 副驾赶紧说:“我们这边都没事,一切安好。” 江知予松了口气,说:“下坡路还有一段,如果车辆不受控,就直接推着我往下走,我在前面调整方向。” 这意味着,他也得让自己的车进入滑行状态,靠自己和后面那辆车的驱动,慢慢往下滑。 此刻,江知予只能庆幸,幸好这辆越野性能好,不至于一撞就碎,还能继续往前开。 前面有江知予挡着,商务车下滑的速度变得很慢,在滑了一段时间之后彻底停住。 车辆掌控权再次回到司机手里,江知予依旧在前面领路,车开得很慢,又开了近十分钟,才终于在平缓地带停下来。 被撞击一侧的车门已经打不开,江知予是从副驾驶座下车的。 下车后径直走向跟在他身后的商务车,司机和副驾也下车。 江知予简单朝两人打了个招呼,便走向后车座,左侧门打开,陶景妍从车上跳下来,凝神看着他。 江知予脚步一顿,随即脚尖一转,朝她这边走来。 走到她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问:“有没有伤到?” 陶景妍没说话,寒风萧瑟中,两人相对而立,许久后,她才问:“你不要命了吗?” 江知予弯唇,伸手将她的围巾收拢了些:“要的。” 陶景妍有些生气,想破口大骂,想重重扇他两个耳光,让他滚回燕城,别在这儿给她添堵。 但是她也只是气得有些发抖地瞪视着他,心里涌起一阵阵后怕。 她不敢想象,如果今天不是下雪天,如果商务车的行进速度像平时一样快,他就这么挡在路中间会发生什么。 越野车性能再好,再抗撞,也会在下坡路上侧翻打滚的, 等车停下来的时候,他可能连命都没了。 江知予隔着手套碰碰她的眉:“别生气,你们的车没什么动力,轻轻一撞不会出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陶景妍想说放屁,他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左腿分明是瘸的。 她拍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下垂的视线落在他小腿上。 问他:“你腿怎么了?” 江知予收回手,捻了捻指尖,也跟着她的视线落在左腿上,不甚在意道:“刚刚被撞了一下,应该淤青了,不过没伤到骨头,别担心。” 陶景妍松了口气,没伤到骨头就好,他这做法虽然危险,但到底也是为了他们。 她做了个深呼吸,突突直跳的心脏缓和下来,她看着面前的人,冷声道:“要找死别找到我面前来,出了社会新闻,我还得和你扯上乱七八糟的关系,很烦。” 江知予叹口气,上前一步站在她面前,轻声说:“那我在出社会新闻前和媒体,警方打个招呼,或者留封遗书,说明你和我的事故没关系,让他们别来烦你。” 陶景妍:“……” 这个人好像越来越不要脸了。 “你最好这样。”她说完,不再看他,转身进入车内,砰一声关上车门。 黑膜是防偷窥的,江知予看不到里面,陶景妍却能看得见外面。 他还站在原地,视线却落在车窗上,他看得很认真,仿佛在透过黑膜和她对视。 司机过来和他说话,陶景妍能隐约听到一点声音,大概是询问江知予是否还要开那辆越野车。 毕竟被撞击过,虽然没造成什么大的伤害,但继续开下去还是有些危险。 江知予再次转头看了一眼车窗的方向,说:“车没事,还能继续开。我在前面领路,有问题随时联系。” 司机说好,车队重新出发。 凌晨五点,一行人总算回到酒店,全都打着哈欠准备回房赶紧补个觉,就算睡到十一点起来收拾东西,也还能睡六个小时呢。 江知予准备等他们都进入酒店后再开车去医院看看。 膝盖和手肘应该是被撞破皮了,刚开始没觉得,后来就有一种凉凉的,被水浸湿的感觉了。 他正数着人头,等着看陶景妍走进酒店,车窗突然被敲响。 他侧头,副驾驶座的车窗外,站着全副武装的姑娘,只露出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他有些愣怔,连忙打开副驾驶座的车窗,有些忐忑地问:“怎么了?” 陶景妍面无表情,黑漆漆的眼珠盯着他,命令:“下来,去医院。” 直到坐在商务车上的那一刻,江知予依旧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从没想过,她会送他去医院,这好像是梦里的场景,因此,他转头看她时看得特别认真,像是要把这一刻深深刻进脑海里,要不然梦醒了就没了。 陶景妍没管他,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她不可能在明知道他受伤的情况下还不闻不问,丢下他不管,她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 今天就算是另一个人为他们挡车受了伤,她也会送对方去医院,只是对象换成了这个人而已。 等到了医院,挂了急诊,脱掉外面的棉服,挽起衣袖和裤腿,陶景妍才发现,他流了不少血。 尤其是手肘上,整条衣袖都被浸湿了。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把车开回来的。 ? 第165章 你这样有意思吗? 清洗伤口,上药需要一些时间。 一夜没睡,陶景妍坐在医院门口的椅子上昏昏沉沉打起瞌睡。 江知予上完药出来,刚好看见她下半张脸缩在围巾里,微微侧头靠着墙壁已经睡着。 他没有叫醒她,安静站原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坐到她身边,又侧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明明额头以上,山根以下都被遮住,只留出一双闭合的眼睛,他还是看得及其认真。 她的眼睛一直都很漂亮,眼皮很薄,睫毛长长的,很卷翘,这会儿被灯光一照,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扇形阴影。 大概一夜没睡,眼底已经有了一点青色。 江知予有些心疼。 她其实是很赖床的,早上总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但在组里,她是起得最早的那一批人。 演员没戏的时候还可以休息,但她不行,她得和导演一起,从早到晚,每一天都待在片场。 最近这段时间,早上五点过就得起,应该每天都很困。 凌晨的医院没有人,非常安静,江知予也非常安静地珍惜这点偷来的时光。 陶景妍睡得熟了,脑袋一点就靠在他肩上。 但心里记着事儿,睡得又不那么踏实,这么轻轻一磕,她就醒了。 睁眼时人还有点懵,一抬头对上江知予的视线,又立马清醒。 她蹙了蹙眉,问:“上完药了?”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和哑意,听起来像是撒娇。 江知予喉结滚动一下,指尖蜷了蜷,轻轻“嗯”一声。 然后他就听见身边人嘟囔着说:“干嘛不叫醒我?” 不等他回答,她已经利落起身:“走吧,回去了。” 江知予披着黑色长棉服跟在她身后。 他左手有伤,没有塞进衣袖,只能用右手紧紧抓着衣襟,把左手拢在棉服里。 陶景妍走在他前面,一次也没回过头。 直到出了医院大门,被凌晨冰冷的风糊了眼睛,她才退回医院内,目光盯着她身后的江知予。 看他拢着衣服的右手和没有拉上拉链的棉服,一时间更加幽怨。 江知予被她幽怨的眼神逗笑,轻声问:“怎么了?” 陶景妍没好气道:“我上辈子一定是小明那爱多管闲事的爷爷。” 江知予还没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抓着衣襟的右手被她一巴掌拍开。 然后她弯腰,帮他拉上棉服的拉链。 拉得非常气愤,“唰”一下直接拉到顶。 江知予怀疑,这拉链要是没卡扣的话,能直接被她拉飞出去。 拉上之后还不忘狠狠瞪他一眼才转身出了医院大门。 江知予看着对方气冲冲的背影,莫名觉得可爱,没忍住弯了唇角,才一瘸一拐跟着出了医院大门。 早上六点半,天已经微微亮了,商务车停在酒店门口。 陶景妍却没有急着下车,安静靠坐在驾驶座上。 江知予也安静看着她问:“不上去休息吗?你一晚没睡。” “江知予,”陶景妍没看他,视线的聚焦点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只是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还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 江知予抿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伸手去开副驾驶的门:“别想了,快回去休息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车门打不开,陶景妍在中控台把门锁死了。 “你这样有意思吗?” 江知予重新靠坐回副驾驶上,他当然知道没意思,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这样,他根本就看不见她。 陶景妍把手套摘了,露出手上的钻戒,举起来:“还需要我向你说明我已婚这件事吗?” 江知予视线落在她无名指上的钻戒上,只觉得双眼一阵刺痛,那痛连接着神经,转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当然知道她已婚。 那天他不就在婚礼上吗?眼看着他们交换戒指,宣读誓言。 他不说话,陶景妍继续说:“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彻底结束了你懂不懂?我的生活在继续,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尤其是被你打扰,明不明白?” “你的出现真的让人很烦,我一整天的好心情都会因为你降到最低点,懂不懂?”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非常冰冷:“今天这件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确实保护了我,我感谢你,所以我把你送去了医院,我不欠你的。” “至于剧组的那些,等这部戏拍完后,我会以明卓的名义和你结算。” “但是,算我求你,为了让我过得舒心点,滚出我的生活,行不行?” 药物真的是很好的抑制剂,如果他昨天晚上出发前没有吃下那颗药,他可能都不敢进入车厢,更别说开车。 就算他能开着去追极光,但返程那趟就足够让他发作,毁在半路上。 药物帮他压制了所有的恐惧,害怕。 就连现在,他也只是有些微的紧张感,觉得像被泡在冰水里,冷得想要发抖。但没有到要命的地步,也不会在她面前发作。 这样已经很好了。 虽然她的话,像利刃,裹着寒风,一刀一刀刺进他心里。 但是好像也没关系,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她开心点吗? 就当赎罪吧,只要让他安安静静地留在有她在的地方。 江知予挨过那段最要命的紧张和焦虑感,才哑着嗓子说:“不会的,不会打扰你。” “今天……是意外。太远了,路上太黑,我担心你的安全。” 简直说不通,陶景妍拔了钥匙就下车,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再跟着我。 江知予看着她进了酒店,才从车上下来,拖着伤腿回房间。 他在房间里短暂地睡了一会儿,又被囫囵几个噩梦惊醒,一看时间,才早上十点。 但他已经没了睡意,起来简单洗漱一下,叫了点吃的,然后就一直坐在窗前,看着楼下。 十一点,有人陆陆续续把器材搬上车。 十一点半,主演带着团队工作人员先离开。 十二点,剧组工作人员陆续带着行李箱上车。 漠河又开始下大雪,棉花一样,飘飘扬扬落在地上。 纯白大雪中,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穿着洁白棉服,提着行李箱上车。 在越来越大的雪中,车门渐次关上,一辆辆黑色商务车驶离酒店。 向着前方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而他,被人遗忘在漠河漫天的大雪中。 ? 第166章 想砸钱 在濒死感来临之前,江知予快速吃了药,疲惫地靠在房间沙发上。 不多时,房门被敲响。 江知予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他请过来的私厨老大。 对方问他:“江先生,剧组的人已经走完了,那我们……” 江知予表情恹恹的,没什么情绪:“你们也收拾收拾,跟着去南方。我和导演说好了,以后都由你们负责剧组的餐食。”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到南方之后,人比较多,忙不过来的话,你们可以自己找人。要求只有一个,每一顿餐都必须新鲜,健康,标准按五星级酒店的准备。” 厨师长立马说:“您放心,保证只会比这边好,不会差。” 江知予点点头:“行了,你们先过去吧。” 车辆的定损有人去处理,他暂时不能飞南方。 他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还是先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了。 等养好伤再去看她。 目前b组的拍摄在云南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十一月中下旬了,气温还在二十度左右。 和极寒的漠河相比,温差近40度。 陶景妍光是看天气预报,都能感觉到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 不过根据b组导演传过来的信息看,b组的拍摄进度似乎非常缓慢。 因为剧组里有人演技不到位,又不爱背词,挑挑拣拣说这句没必要,那句没必要,每天都指导着跟组编剧改剧本。 改完的剧本拿给导演一看,好嘛,等于重新写了一份。 导演虽颇有微词,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得罪不起投资商,再加上对方只是一个配角,就没有多管。 为了把这坨屎雕得好看一点,导演就只能在职责范围内不停磨对方演技,就这还被告了黑状,收到了投资商的友好慰问,扬言要把他换掉。 b组导演是有苦难言,天天拉着总导演大吐苦水,就等着他赶紧从漠河回去,镇压一下。 陶景妍在漠河也听说了剧组某投资商塞进来的二线小花天天教她改剧本。 这种事陶景妍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但只要改得合理,并且演得不拉垮,其实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她一开始也以为是编剧夸大了。 直到ab两组在云南汇合,开始拍大量男女主,和配角们的对手戏,陶景妍才发现那个叫丁弦的二线小花有多离谱。 《冬日告白》剧组,女主岑盈,是国内顶级实力派演员,男主陈明远,也是实力派,同样拥有大批粉丝。 其余配角也都是要颜值有颜值,要演技有演技,正儿八经科班出来的。 就这个丁弦,选秀出道,一路营销美貌,被粉丝和营销号吹得飘了,背后又有金主愿意为她砸钱,一点不想着去提升自身硬实力,倒是养了一身大牌气。 她这个角色原本是属于另一位演员的,剧组都给人发合同了,结果被人半道截胡。 据说这位小花愿意来剧组的原因,是想在剧里压女主角一头。 因此在官宣那天起,就买了各种营销号蹭女主角的热度,又是捧杀,又是拉踩。 陶景妍知道换角这事儿的时候,和导演吐槽了好久。 但导演也没什么办法,谁让人家背后有资本呢? 那是陶景妍第一次气得想用钱砸死人。 但冷静下来之后,她也只能叹口气,娱乐圈的生存常态就是如此,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今天能为了这个人拿钱砸人,那以后呢? 她要合作的演员多了去了,难道她每个都砸? 别说她编剧这份工作赚的钱连砸一个都不够,就说她把钱花出去了,赚的钱没进自己兜里,那不就亏了? 做生意,可不能往亏本了做。 所以想一想还是算了吧,只要还过得去就行。 可惜啊,万万没想到,对方是这么个让人两眼一黑的演技。 取景器里,女主带着母亲入住民宿,民宿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大院子,花草树木,小桥流水,假山喷泉,荷塘游鱼样样都有。 因为是一个大院子,大家平时难免有交集,办理入住的时候,老板就介绍了一下长租的客人。 刚好丁弦饰演的角色进来,老板就逮着人介绍了一通。 女主和女主母亲率先打招呼,结果对方非常高高在上地看了母女俩一眼,要笑不笑地说:“你们好。” 导演直接喊了咔,对讲机的声音传过去:“丁弦,你情绪怎么回事?你对初次见的人,哪里来的高高在上感?” 丁弦在那边非常无辜地“啊”了一声:“可剧本里写她是富家小姐啊,人家骨子里天生带优越感啊。” 岑盈眸子里的疑惑大概有一分钟那么长,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丁弦的这个角色,虽然是个富家女,但是个经历过创伤,性子非常柔软温和的姑娘,性格有点木讷内向,但非常可爱。 导演听完之后,一整个大震惊:“谁告诉你这个角色是这样的?你看过剧本了吗?去研究过她了吗?” 丁弦依旧非常无辜,大庭广众之下开始撒娇,示弱:“我看了呀,但是太多了嘛,还没有看完。再说了,我们都还没拍到后面呢,我边拍边看不就好了?” 岑盈听完这番大言不惭的话,一双眼睛陡地瞪大,简直不可思议。 这还没完,丁弦又说:“而且我觉得编剧写得不对,她应该是贫民窟出身,没见过富家女什么模样吧?怎么可能会有千金小姐那么胆小木讷,跟个一吓就跑的老鼠一样。” “我觉得这个角色应该推翻重写,我之前让编剧老师改的那些就挺好的。” 身为真正顶级白富美and剧本灵魂人物之一的陶景妍:“???” 她一脸疑惑地看着取景器里那张理所当然的脸,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在做梦,要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话? 从业多年,这可是她职业生涯受到质疑最严重的一次。 别的不说,这个角色可是她和另一位编剧老师商量了很久之后写出来的。 还好另一位编剧不跟组,这话要是被她听到,能当场把人气死。 陶景妍拿过导演手里的对讲机,皮笑肉不笑地问:“请问丁老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丁弦非常理所当然:“因为这不现实啊,哪有千金小姐这么怂的?”说完还抱怨一句,“演起来一点都不过瘾。” 陶景妍:“???” 你在说什么鬼话? ? 第167章 他脑子有包 “所以啊,”丁弦大言不惭地提议,“建议编剧老师把这个角色改得有性格一点。” 陶景妍和导演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我的母语是无语。 导演拿过对讲,声音严肃许多:“准备一下,这条重拍。丁弦,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但在我的剧组,剧本怎么写,你就怎么演。有问题,演完再说。” 丁弦明显有没受过这种不讲道理的,强压性的对待,当场还愣了两秒,然后一口气直冲脑门。 非常气愤地翻了个白眼,怒不可遏:“拍就拍,这场拍完之后,编剧最好把剧本改了!我不演那种憋屈的角色,重新写!” 监视器后,陶景妍皱了皱眉。 她之前跟的剧组,也不是没人塞人进来,但被塞的好歹都有点自知之明,即便是仗着自己背后有资本,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嚣张。 丁弦这样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场很简单的戏,因为丁弦的情绪问题和心里不情不愿的劲儿,硬生生拍了好几次。 拍得导演差点破口大骂,想把手里的对讲机砸了。 好不容易磨完这一场,丁弦休息,继续拍女主。 差点被气死的导演才终于舒服了点,就像吞了颗速效救心丸。 丁弦一下戏就不在片场停留,径直回了自己的保姆车。 她过去时,陶景妍瞟了一眼,那一眼要爆炸的模样,估摸着是要去告状了。 陶景妍叹一口气,这样的人在圈里注定是走不长的。 等哪天她的金主抛弃她了,这个圈子也就差不多抛弃她了,当然她也会去找下一个金主,但青春饭能吃几年呢? 中午放饭的时,b组的演职人员见证了什么叫豪华五星级套餐。 这次比在漠河还过分,三辆餐车直接开进片场,除了已经打包好的,甚至还可以现点现做,各种饭后甜点,水果饮料一应俱全。 离开前,厨师长用大喇叭说:“大家每天午餐晚餐想吃什么,都可以报菜名哈。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我们提前做好,收工就能吃。” “没有特别想吃的,我们这边也每天更新菜单,尽量争取不重复。”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财大气粗的后勤,全组人员拍手叫好。 导演,制片,监制和陶景妍挨一块儿,边吃边问陶景妍的八卦。 制片说:“小陶,这江总够财大气粗的啊,他是真铁了心要撬你这个墙角了。” 导演说:“那可不,这五星级的私厨,一直跟到戏拍完。” 监制问:“他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对你情根深种啊?” 陶景妍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他脑子有包。” 导演啧啧两声:“我觉得吧,他就是找刺激,专挑小陶这种年轻貌美又已婚的下手。” 陶景妍朝导演竖起一个大拇指。 制片打断:“不对不对,之前不是说你俩有过一段?他这是看你结婚了,又放不下,继续追你吧?” 陶景妍很敷衍地点点头:“嗯嗯嗯,对对对,大家说得都对。” 监制笑一声:“得了,看你那不情不愿懒得多说一个字的样儿,反正这钱不是剧组出就行,还剩了一笔开销呢。” 陶景妍笑了一下,说:“没事,就算赖在剧组上也不慌,冲着我来的,等拍完了我来结账。” “可别,”导演连忙打住,“你那点稿酬够支付五星级私厨团队几个月的开销?” 陶景妍不甚在意:“没关系,我很有钱的。” 对她的很有钱,导演保留意见,尽管陶景妍做编剧,拿到的报酬已经是业内金字塔的那部分,但她入行才几年,账户里的钱估计连八位数都没有。 当然,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算是“非常有钱”的范畴了,但对上江知予那样实实在在的资本,估计连零花钱都不够。 另一边,丁弦的保姆车上。 她听完助理说的八卦,非常不屑:“真是好笑,现在连编剧都开始找金主了吗?哦,不对,还是已婚的,她老公也真是放心。” “不过她也算有点本事,居然能勾搭到江知予。” 助理说:“但是,都说她拒绝得很干脆,一点都不把江总放在眼里。” 丁弦哼一声:“不过就是恃宠而骄。” 她说完,拧眉思考了一会儿,问助理:“江知予没有跟来?” 助理摇头:“没看见,听说他就在漠河跟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他还来不来这边。” “嗯……”丁弦说,“你帮我注意着点,要是能让江知予对我感兴趣,这个总那个总的,可都得给我靠边站。” 助理看了她一眼,说:“好。” 下午有两场丁弦的戏,不出意外地乱改剧本和台词,甚至压根记不住台词,也不出意外地被导演骂了,更不出意外地被ng了很多次。 陶景妍都替和她演对手戏的演员感到心累。 当然,她的气不比导演少,这可是她和另一名编剧老师花了近半年时间写出来的剧本。 在普遍只写十几集就敢开机拍摄的当下,她和另一名编剧写完全集,几经修改才定下最终版,自认为已经非常认真且负责了。 不仅是对导演,还有演员,投资方以及出品方,起码在剧本这一步,她给了所有人一个好的底子。 现在有人在她的底子上捅娄子,这就跟往她孩儿身上捅刀子一样。 陶景妍沉默地听着导演训人,板着一张脸,看着监视器里对方理所当然地撒娇,示弱甚至狡辩的嘴脸。 顿时怒从中来,第一次想要擅自做主把这人开除出剧组。 但她忍了,她只是个编剧,很多事情不应该由她出头。 整个剧组里,只有总导演说了算,训人是导演的事,调教演员也是导演的事,开除谁,留下谁都只有导演说了算。 再一次ng被骂后,丁弦还委屈上了:“这词那么长,谁背得下来呀?编剧老师写的时候,有考虑过演员的感受吗?你自己看看你能背下那么大段的词吗?” 陶景妍面带微笑,捏紧了拳头。 导演气急败坏:“你背不下来,为什么其他人能背下来?!你是脑子缠裹脚布了,还是缺根筋?是没进化成人,还是单细胞生物?” 陶景妍面带微笑,松开了拳头。 ? 第168章 骂爽了 丁弦被骂得快要哭出来:“我又不是科班出身,你干嘛这么凶?!再说了,后期都有配音,我干嘛浪费时间背词!” 导演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你不是科班出身,你来拍什么戏?!进我的剧组,要拍你就给我拿出态度,认真拍。拍不了,就给我滚蛋!” 陶景妍简直想站起来给导演鼓掌,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太爽了。 丁弦大概也被导演那句“滚蛋”给吓着了,安静了两秒,然后更激烈地反驳:“你敢开我试试?信不信你这部剧没拍完就得黄!” 整个剧组噤若寒蝉,大家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 跟丁弦搭戏的演员靠在一边,只觉得烦躁和疲惫。 他们这边的戏本该是b组导演拍的,但早上见识过丁弦的态度,总导演不放心,亲自过来导。 结果一场简单的戏,就这么轰轰烈烈的磨了快两小时。 组里人都知道,丁弦是投资商塞进来的,尽管每个人都不太喜欢她,但没人敢惹。 前段时间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总算爆发。 而这位小姐,都已经发展到明目张胆在剧组威胁导演了。 导演听完,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这场不拍了,所有人准备,拍下一场。” 丁弦一愣,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导演手里拿着对讲机,神色肃穆:“意思就是,你什么时候能乖乖拍戏了,什么时候再拍你的戏份。要是一直调整不好,编剧老师改改剧本,删掉一个角色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下真轮到丁弦僵硬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动起来,准备拍摄下一场。 总导演在这里,没人理丁弦。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一把推开助理递过来的小毯子,迈大步回保姆车。 还不等助理上车,直接道:“开车,回酒店!” 司机只是个打工的,不敢问要不要等等小助理,径直开车离开。 助理距离车门也就几米的距离,眼睁睁看着保姆车从面前离开。 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收拾收拾东西,离开片场,自己打车回酒店。 趁着工作人员布置现场,陶景妍朝导演竖起大拇指:“真不错,骂爽了。” 导演冷哼:“得了吧,信不信一会儿投资商就得打电话给我友好慰问了。” “没事,他要撤资就撤,我给投。” 导演睨她一眼,呵呵一笑:“你可拉倒吧。” 陶景妍:“……” 陶景妍:“我说真的!我以前不爱管这些事儿,跟的组也都正常,我就安安心心做编剧就行。” “今天这个也算是独一份了,真把我逼得想要当个资本家,赚赚分红了。” 导演:“人家那可是大资本,你那点钱投进来,也就喝两口汤。行了,别管了,有事我扛着,撤资了,再拉一个不就完了。” 这话说得简单,真撤资了,其他资金不足,整个剧组都得停摆。 要是拉不到新投资,那就得一直停摆。 所以丁弦那句明目张胆的威胁还真不是说说而已,要不然b组导演和其他演职人员怎么会忍气吞声。 晚上回酒店后,陶景妍让b组的跟组编剧李娜拿着被丁弦修改过的剧本去她房间。 陶景妍花了半个小时把那些修改粗略看一遍,最后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然后就被气笑了。 她到现在终于懂得了李娜和她吐槽的那句“天天现场写新剧本”是什么意思。 这修改过后的剧本跟她的原剧本是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她那么一个温柔软和惹人爱的女配,活生生变成了刁蛮跋扈的富家女。 陶景妍问:“她改的时候你就没阻止?” 李娜苦着一张脸,叹气:“我也阻止不了啊,连导演都不敢惹她,更何况我们这种小编剧。” 编剧没人权,大家都知道。 尤其是没有代表作品,没有在电影或者电视剧上挂过名的编剧,更没人权。 李娜看见陶景妍就像看见了救星:“所以我们就天天盼着妍姐你和总导演赶紧从漠河回来,好好的一个角色,被她这么乱改一通真的成狗屎了。” 李娜小小声:“别人都压不住她,就只能看总编剧和总导演了……” 陶景妍:“……” 陶景妍:“呵呵,总导演也没用,要压住她,得把投资商换了。” 李娜又很愁地叹了口气。 陶景妍本来就想当个小编剧,其他事让别人去操心,但不管是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编剧被压迫着写烂剧,被骗大纲剧情,无名小编剧被知名大编剧抄袭,成果被窃取,最后不了了之。 还是前段时间爆出来的中途换编剧,拖欠稿酬,到现在她正在经历的,好好的剧本遭魔改都让她对这个环境非常非常不舒服。 她当然可以独善其身不管任何人,但一想到,和她一样只是为了热爱的事情在坚持的人被辜负,就只觉得悲哀。 如果放任现状,以后还能在市场上看见优秀的影视剧吗?还会有愿意废寝忘食去写一个剧本的人出现吗? 陶景妍不确定。 感谢丁弦,用她不负责,不认真,不知悔改的行为,动摇了她想当闲散人士的心。 陶景妍正准备拿着李娜修改过后的剧本去找导演,说明问题,并让丁弦重新拍摄时,她的手机响了。 导演和她心有灵犀,也在找她。 接通后,没有寒暄,导演直接说:“在房间吧?叫上李娜,来我这儿一趟。” “就来,刚好我也想找你说点事。” 陶景妍和李娜到导演房间,发现他房间里还有人,除了制片,监制。 还有得意洋洋的丁弦,正用一种蔑视的,趾高气昂的眼神看着她们。 一看这模样,陶景妍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这是丁弦背后那位金主给她撑腰,这会儿开始找他们的麻烦了。 陶景妍抱着电脑,施施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人都到齐了,那就说正事。”导演看向丁弦,“你把你刚才提的要求,再和她们说一遍。” 大概是背后有人撑腰,丁弦提要求的时候非常理直气壮:“我的角色必须按我的想法演。” 她看向陶景妍:“你就是总编剧是吧?我给时间,把那个人物改了。我之前改了一部分,那个谁知道怎么改,你让她和你说,你来改。” “毕竟是你写出来的人物,你来改总比别人改的要好一些。这两天我刚好要去参加一个时尚晚宴,给你三天时间,改完了发给我。” 陶景妍双腿交叠,靠坐在椅子上,指尖轻点黑色笔记本电脑,沉默着,幽幽看向滔滔不绝的丁弦,安静听着,不发一言。 丁弦仍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继续说:“还有,我的戏份太少了。一集电视45分钟,我出场之后,每集起码有20分钟吧。所以编剧老师记得把我的戏份加上去。” ? 第169章 我给你兜底 李娜觉得周边的气氛有点凝滞,沉重。 虽然不至于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但确实让人很不舒服。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陶景妍的脸色沉得可怕,她虽然和陶景妍接触不多,但之前和她合作过的编剧都说她人很好。 对人热情大方,对工作认真严谨,几乎没有见她在剧组生过气,发过火。 但她现在明显感觉到,总编剧就是生气了,并且非常非常生气。 而且总编剧生起气来时,不言不语的样子非常恐怖,像是掌权者站在高位俯视众人。 她毫不怀疑,如果丁弦再多说一句要求,陶景妍能当场过去扇她嘴巴子。 但陶景妍现在只是冷声质问:“你的要求说完了吗?” 丁弦耸了一下肩:“就这两点,对编剧老师来说应该不难。” 陶景妍点点头:“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该我了。” “我看过李娜修改的剧本,我认为这已经完全失去了这个角色的灵魂,她成了会让观众极其厌恶的存在。” “这是一个治愈系的剧,剧本里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人物。这和这个剧的基调完全背离,所以我希望导演能把之前拍过的错误部分,全部重拍。” 这话一出,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丁弦最先被激怒:“你什么意思?!” 陶景妍面容沉肃,直直看向她:“意思就是,按原剧本拍摄,不会有丝毫改动。而你,要在这个组拍下去,就得乖乖重拍。” 丁弦被气笑了,手指一指导演:“你问问他们敢不敢重拍?!你以为重拍不要钱是吗?你们有那么多资金吗?” “还有你!”丁弦愤愤盯着陶景妍,“不就是一个破编剧吗?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换了!” “信。”陶景妍弯唇一笑,“你最好明天就把我换了,要不然就是我换你。” “行了,”导演神情凝重地吸了口烟,“加戏不可能,小陶斟酌着改一下剧本,尽量把人设改得贴合她一点。她演不了这么心思敏感的一个姑娘。” “之前已经拍了的戏份,小陶看看有哪些需要改。能留的留下,能改的改一改,重拍。” 制片也在一旁打圆场说:“大家都是为了剧着想,都是合作关系,小陶你也退一步,花点时间改改剧本。” 这算是双方各退一步,站在导演,制片的角度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投资商不会撤资,剧组内部矛盾可以解决,也就是拍的时候会辛苦一点。 如果是以往,如果丁弦的演技和为人确实都还不错,陶景妍会以大局为重,为整体利益考虑,想方设法的也就把剧本和角色改了。 毕竟这不是个人炫技的舞台,这是一个百十来人的大合作。 但丁弦确实哪哪都不行,就算这个角色改了,依旧会被她演得一塌糊涂。 “我拒绝。”陶景妍神情沉肃,“只要我在这个剧组一天,这个剧本就不会更改。就算你叫你的金主当面来和我说,我也是这个答案。” 说完,她嗤地一笑:“不过是几千万的投资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回去转告他,想改我的剧本,让他本人站到我面前和我说。” 房间里的人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导演和陶景妍。 导演确实很想把丁弦开了,但她背后的资本确实是本剧大投资商之一,他把这个投资商得罪了,在其他投资和出品那边都不好交代。 万一得罪了这个投资商,另一个也跟着撤资呢? 下午他把丁弦骂了,晚上投资商的电话就打来,现在陶景妍再次挑衅。 人是爽了,但背后的风险谁来担? 导演叹口气,又重重吸了口烟,说:“太冲动了。得罪一个不怕,万一连带怎么办?” 陶景妍也知道,她今晚确实冲动,但这也是因为她有足够承担风险的能力。 “导演,你信我吗?” 导演又是一声长叹:“小陶你啊,还是太年轻了,在这个圈子里,随便得罪一个人,都能结束你的职业生涯。你今天是爽了,明天有一堆麻烦事找来。” “算了,明天肯定不安定,你先回去休息吧。” 陶景妍站起身,走到导演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导演,你放心,我给你兜底。我和你说过,我很有钱的。像丁弦金主那样的,拼死拼活赚一年,都没我一个月赚得多。” 虽然只是分红,也不是她赚的,但她真的有很多很多钱。 导演只觉得她在安慰自己:“行了行了,快去休息吧。” 陶景妍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提醒:“导演,丁弦要是安分就算了,要是不安分,希望我不会吓到你。” 事实证明,没有见过鲲鹏的人,是不知道什么叫安分的。 第二天一早有丁弦的戏,眼看着拍摄时间越来越近,化妆师还没等到人,无奈只能打电话给丁弦的助理,让对方催一催。 助理说,丁弦还没起床。 化妆师大惊失色:“什么?!” 另一边已经做好妆造的岑盈走过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化妆师把丁弦还没起床的事说了,岑盈听完皱起眉头,朝化妆师伸手:“手机给我。” 化妆师只能把手机递过去,岑盈言简意赅:“她什么情况?知不知道马上开拍了,所有人都在等她。” 助理也很无辜:“岑老师,弦姐说她今天早上不想拍了,让你们先拍其他的戏份,她的那部分等下午问题解决了再说。” 岑盈大概也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演员,声音顿时有点冷:“转告她做不了演员这行就回去做她的选秀明星,别出来拖累大家。” 她把手机递给化妆师,往片场走,去和导演说明情况。 导演气得当场砸了对讲机。 陶景妍无语捂脸,她这次真的是气到了,气得脑子有些缺氧,耳边像有只蜜蜂,嗡嗡直叫。 为了拍摄顺利,也为了内容质量,这个人必须踢出剧组,不能再留了。 她给自己顺好了气,转身去顺导演的:“好了好了,别气了,下午一次性给解决完。” 导演深吸口气,稳住情绪:“行,调整一下,今天早上先拍你和明远的戏,其他的等拍完再说。” 下午三点,丁弦姗姗来迟,依旧一副大牌明星的架势。 她的保姆车到了之后没多久,另一辆黑色商务车也到了。 商务车内,一个国字脸长相的男人谄媚地对安静坐在一旁,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说:“江总,您稍等,我去解决一点问题就来了。” 江知予视线透过黑色玻璃膜直直看向正在忙碌的剧组,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 第170章 爆发 剧组这边,导演和陶景妍正认真看着监视器里的内容,制片突然跑过来说:“导演,名扬的王总来了。” 导演听完,稍稍一愣,也只是“嗯”了一声,继续看向监视器。 名扬的王总,就是丁弦背后的金主,给剧组投了两千万,算是大投资人之一。 但陶景妍和导演谁都没理他,一个是认真盯着监视器,一个是懒得将对方放在心上。 等到这条拍完,导演说过了,大家才放松下来。 这时候,丁弦也挽着王总快走到片场了,制片就走在他们边上。 “王总见谅,杨导正在拍着,不好走开,我先过来接您。” 王总摆摆手,笑呵呵的:“哎呀,杨导的能力我还是很信任的,他就该好好拍,我哪能让他过来接我?” 制片皮笑肉不笑。 丁弦在一旁哼了一声:“王总,你不知道,导演联合那个姓陶的编剧,天天欺负我。昨天还说那种话,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嘛。” 王总拍拍她的手:“不气不气,我这不是来给你撑腰了吗?” 丁弦把他挽得更紧了些:“还是王总对我好。” 陶景妍听到这甜得发腻的声音就一阵恶寒,浑身起鸡皮疙瘩。 导演站起来迎接王总:“王总怎么有空来剧组了?” 王总的视线在看到陶景妍的那一刻,就已经动不了了,那是一种非常纯粹,天然的美。 虽然长相偏袒甜,但那种明媚的美感却足够摄人心魄。 王总笑着说:“我来看看我投的钱有没有用在正确的地方。” 不等导演说话,一旁的制片已经应答:“这个王总放心,您的钱我们当然都花在了该用的地方。” 王总还是盯视着陶景妍,要笑不笑的:“是吗?我怎么听说有人在剧组欺负我的人呢?” “这位就是总编剧陶小姐?听说想让请你改个剧本难如登天,连导演的话都不管用,得我亲自到你跟前和你说才行。现在我人已经到了,陶编也应该拿出点诚意,把该改的都改了吧?” 在到剧组之前,丁弦是十分高兴且得意的,但现在,她已经开始愤怒和嫉妒了。 因为这姓王的老东西,自从见了陶景妍,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他这表情,明显就是对陶景妍有意思。 这姓陶的真是不要脸,都结婚了,还四处勾引人。 陶景妍腰背挺直地站在这两人面前,闻言,轻笑一声:“我的剧本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这话一出口,周围人神色剧变,简直觉得陶景妍不想活了。 江知予穿着大衣,带着帽子和口罩,肩上还扛着摄像机,默默混进摄影堆里,刚好听见这句话,口罩下的唇角扬了扬。 他今天本来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他手肘和腿上的伤还没好,走路不美观,不想让她看见。 虽然人不在剧组,但剧组的消息却一点不少地传进他耳朵里。 知道丁弦在剧组非常不服管教,还搬来救兵,他就假装偶遇,说来这边有事,正大光明跟着王总一起过来。 他希望在陶景妍需要他的时候,他能在她身边。 尽管处理这种小事对她来说,根本用不上他。 丁弦晃着王总的手臂,告状:“你看,她就是这样,一点都不把人放在眼里。” 闻言,陶景妍转向她,冷笑:“你值得人把你的放进眼里吗?” 丁弦面色一寒:“你什么意思?!” 导演想拉住陶景妍,让她收敛点,别得罪投资人,被陶景妍挡开:“导演,既然今天事儿找上门来了,那就得理清楚。” 她站在丁弦面前,面色沉肃:“你还真以为爬个男人的床,找个靠山,就可以在这个圈子里为所欲为,毫无顾忌地横着走了?” “我不知道以前你身边那些人对你怎么样,但你要演我的角色,就得按我的剧本来。” “我把她写成什么样,你就得给我演成什么样。否则你就不配进这行,不配当演员。” “我不是你那些粉丝,我不惯着你。别的剧我不管,但在我的剧,该背的台词你得给我一字不漏地背下来,就算是后期配音,你那张嘴,也得给我张开!” “演技不好,你就给我滚回去好好磨练演技!没时间去上课,去练习,那你就乖乖听导演的话,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哪儿来的那么多屁话?” “教了那么多次,还不如人家刚进组的小演员。怎么了?你头上那玩意儿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 “说你两句就在那里装纯情,装可怜,怎么,是把伺候男人那套拿到剧组来了吗?除了撒娇示弱就不会别的技能了是吗?” “不好好琢磨剧本一天天就想着改人设,改台词,你还真以为没人能制着你了,是吗?你要是这么喜欢演嚣张跋扈的千金大小姐,何必来这个剧组?” 剧组内大多数摄像机都还开着,将今天这大场面一点不少地记录下来。 自从陶景妍开始训话之后,整个剧组噤若寒蝉。 大家都知道,陶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也很少生气,甚至很少板着脸,这还是大家第一次见她毫不留情训人的模样。 不知道她这样算不算得上生气,但沉着一张脸的陶景妍看起来确实很唬人,而且气场强大。 丁弦被她训得呆愣愣的忘了反应。 脸上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红了白,白了绿,绿了紫,紫了黑。 好半晌,才伸手指着她:“你……你……” 陶景妍轻笑一声,目露不屑地看着她,嘲讽道:“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这剧组里谁不知道你那狗屎一样的演技?” “说句不过分的,让你进这个组,让你演这个角色,就跟屎上雕花差不多,甚至连雕都雕不起来。” 大概是说得太形象了,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出声来,在安静的剧场显得异常突出。 丁弦像是被人刺到神经,愤怒尖叫起来:“笑什么笑?!谁笑的,滚出来!” 没人应,所有人都低垂着眼睛,生怕对视上了,替人背锅。 陶景妍继续道:“怎么,还不让人笑了?你说说,我说的哪一句不对,哪一句不可笑?既然你自己选择要当笑料,那就别怪别人发笑。” “我再说一次,我不可能因为你改剧本,要么你就给我乖乖的拍,要么你就带着你的金主滚出剧组!” ? 第171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碰我? 全场震惊,就那么直白地让投资商滚出剧组,那可是投资商啊! 这个剧组两千万的投资都是对方出的,她怎么敢的? 丁弦似乎这才想起她身边站着她的靠山,赶紧抓着对方的手臂说:“王总,我不要在剧组看见她!你把她赶走,让业内封杀她!” 她几乎是尖叫起来:“我要她这辈子写的剧本全都烂在手里!” 陶景妍双手环胸,笑眯眯地看着她发疯。 王总大概也没想到陶景妍居然这么敢说,这跟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有什么区别? 本来他还想着她长得这么漂亮,要是愿意服个软跟了他的话,那他就不跟她一般见识。 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有的人就是得好好挫挫锐气,才会乖乖听话。 王总寒了脸,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威压:“杨导,我给你们投了那么多钱,我的人却在你的剧组受欺负,这事儿怎么着也得有个说法吧?” 他冷笑:“当然,我也不介意撤资。不过我这边撤了的话,黄总和蒋总那边恐怕也没什么兴趣再跟了。” 导演和制片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多方撤资,这个剧才刚开拍,一旦撤资,这个项目就彻底黄了,前期做的所有准备全都打水漂。 制片赶紧说:“王总,不至于不至于。这事儿也不大,就是组内矛盾而已,解决了不就好了?” 说着,他用手肘捅了捅陶景妍:“小陶,你和王总道个歉,改改剧本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王总看着陶景妍的脸,笑得很阴损:“道歉那是刚刚的事,我看陶小姐也不是很想道歉的样子,我也不强人所难。” “这样,我给你们两个解决方法,第一,陶小姐离开剧组,以后也别写剧本了,反正也拍不了。”说完,他又上上下下打量陶景妍一遍,“当然,你要是愿意诚心诚意好好求我的话,我或许会考虑给你投资。” “第二,我,蒋总和黄总同时撤资,各位另寻他路。” 制片已经频频往陶景妍身上看了,这两个选择,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一个人换一个项目,这事儿很划算。 丁弦站在王总身边,得意洋洋,她似乎已经看到陶景妍被赶出剧组了,那以后这个剧组就是她说了算。 女配又如何,她照样能让导演把自己拍成女一号。 江知予站在人群中,眉心拧起。 墨镜后,一双眼睛如鹰隼锋利,死死钉向王总,聚昇不沾影视,但他不介意按死名扬。 一个小破影视公司而已,弄死它都不需要太动脑子。 至于那个丁弦,也没必要在影视圈混了。 他拿出手机,给江岫白发消息:[哥,帮忙查一下名扬影视,我希望它能在最短时间内破产。顺便帮我查一下一个叫丁弦的小明星,和名扬老板有一腿,往前挖挖应该还有。] 他这边刚按完发送键,陶景妍带笑的声音响起:“王总是吧?我来给您第三条路,你和你的小宠物滚出剧组,你的公司,归我。” “至于那什么黄总,蒋总的,爱撤不撤,从今以后不管是名扬,还是这个剧组,又或者每一个用我剧本的剧组,都不用你操心了。” 陶景妍说完,整个现场可以说一片死寂。 导演是死也没想到,陶景妍居然这么狂妄,都不是重新注资了,是直接要公司。 简直大言不惭,狂妄至极。 制片在一旁快急疯了:“陶景妍你疯了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陶景妍睨他一眼,笑得笃定又自信,仿佛她天生不会为这些事烦恼。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过就是收个公司而已,有必要大惊小怪吗?” 制片被噎住,陶景妍这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讨论今天晚餐吃什么一样,他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导演却在震惊后,看着陶景妍的背影,疑惑地皱起眉。 因为陶景妍不止一次说过,她真的很有钱。 昨天晚上她又说,希望不会吓到你。 他一直很疑惑,她哪儿来的那么多自信,但现在看她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他有点动摇了。 或许她真的比他想象的有钱呢? 对面的黄总在惊愕之后突然笑出声,然后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她,甚至带了点怜惜。 “陶小姐,大白天做梦不太好。”王总笑着说,“不过你要是愿意来名扬的话,倒是可以在名扬四处走动。” 然后他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或许陶景妍这话根本就是暗示他,她想当名扬老板娘呢? 王总嘴边的笑容顿时更大了些,再次上下打量着陶景妍,想不到啊,现在的小姑娘目标还挺远大。 不过他倒是很愿意把这样的小美人养在身边。 他身边的丁弦听完陶景妍的话,都无语地笑出声:“我说,这种梦晚上做做就行了,大白天说出来,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陶景妍依旧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行了,”王总突然靠近陶景妍,伸手去摸她的脸,“不就是想当名扬老板娘吗?跟我走……” “啪——” 王总话还没说完,手还停在半空中,江知予正准备往前冲,丁弦还在笑,其他人都还处在惊愕中。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清晰而有力地传到众人耳中。 那应该是打得极重的,因为实在太清脆,太响亮,打得人脸颊幻痛。 接着陶景妍冷厉的声音传来:“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碰我?” 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王总,呆呆地转过火辣辣的脸,脑子有那么一时半刻的空白。 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人打了。 随即,脸色陡地变得阴狠,毒辣,几乎爆喝:“妈的,臭婊子,我他妈弄死你!” 他说着,随手抄起一旁的木制座椅,抬起手带着不死不休的架势狠狠砸向陶景妍。 陶景妍神色一凛,猛地往后退,但对方速度太快,根本躲闪不及。 在那把木制椅子落下来的前一秒,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人紧紧拥入怀抱。 那人把她按在胸前,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头。 “砰——”的一声,椅子砸上他整个肩背。 陶景妍被护着,只能听见他一声沉重的闷哼。 ? 第172章 江知予,你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没想到,王总会突然发难。 还是对着一个年轻小姑娘,几乎是冲着要对方的命去的。 就连站在他身边的丁弦也被吓得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满目惊恐。 短暂的一秒被不断拉长,放大。 椅子砸在肩背的闷响,江知予收紧的手臂和忍痛的闷哼,陶景妍短暂的迷茫和空白。 剧组人员的惊呼声和倒抽气的声音,全都混杂在一起。 用椅子砸人的王总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跳出来碍事,片刻空茫后,再次举起椅子。 “妈的,小瘪犊子,还他妈玩英雄救美是吧?行,老子一起弄死你!” 好:站他旁边的制片反应快,动作迅速,赶紧上前一把抱住王总的腰,把人拖住。 “王总!王总!在剧组呢,摄像机都拍着!您消消气,消消气!” 王总本来就在气头上,被人拖住不得发泄,手中的椅子砸在制片背上。 周围的人一个个全都吓傻了,导演大喝:“都愣着干什么?把人拖住!” 他这么一吼,离王总比较近的那几个大老爷们,才终于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和制片一起把人拖住。 王总在那边边挣扎边破口大骂:“都他妈放开!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全开了!” 几人面面相觑,毕竟他们按的可是投资商啊,是给他们发钱的金主爸爸。 导演一看就知道这几个瘪犊子在想什么,顿时怒喝:“放什么放,都给我按好了!” 王总面目狰狞:“杨峰,信不信老子让你以后一部戏都拍不了!” 导演本来就被这两天的事情弄得气愤不已,现在有人还在他的剧组撒野,是个人都忍不了。 他冷笑,对讲机往地上一摔,火气蹭一下窜上来:“妈的,有两个破钱就在这儿指手画脚,老子还就不伺候了!谁他妈爱拍谁拍!” 整个剧组没人敢说话,都是大佬,都是掌权人,就这么吼一吼,心肝都得颤三颤。 谁敢多说一句话,谁就是被火力集中那一个,除了那两个例外。 江知予挨了那沉重的一下,感觉整个肩背的骨头都快断了,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形都踉跄一下。 他护着怀里的人,呼吸急促带着颤,明显是在忍疼。 挨过那阵最剧烈的疼痛之后,他将怀里的人轻轻推开了些,透过墨镜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才问:“没事吧?有没有伤到你?” 在被人用力抱住的那一瞬,陶景妍就知道来人是谁。 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因为他拥抱她的力气很大,当然,更因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人人都在担心得罪投资商了怎么办?甚至会怪她为什么要得罪投资商,没有人会下意识跑出来为她挡住这几乎算得上致命的一击。 但是,这两天都没看到,或者听别人说江知予在剧组,他又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对于他的出现,陶景妍有些无力,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这个人,明知道她已婚,明知道她不可能再给他机会,明知道他们不可能再在一起,还总是围着她转。 在漠河是,到云南了还是。 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得更清楚了。 她有一种她活在现在,或者未来,而他还在过去徘徊的错觉。 她自然不希望江知予长久地活在过去,大家都在往前走,他也应该去寻找下一段感情,而不是像小孩子一样,时时刻刻粘着她。 他的眼睛被墨镜挡住,但她依旧和他对视,唇瓣抿着,双眼漆黑而犀利。 江知予看着那样冷静的,甚至带着微微厌烦的眼神,喉间一阵酸涩。 他庆幸自己现在戴着墨镜,没让她看见眼底的失落,喉结咽动一下,才说:“不是故意出现的,椅子快砸到你了,很疼,会受伤。” 心尖突然传来一阵酸胀的钝痛,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因为她曾经感受过。 在一起的时候他工作很忙,有时候为了换取尽可能多的相处时间,会连轴转。 回家后给她打电话,说了不到两分钟就能睡着,眼底挂着青黑。又会在某一刻突然醒过来,装得若无其事的和她聊天,然后又睡着。 总之就是不愿意挂电话,想和她多说话。 有一次更过分,好不容易抱着她想做坏事了,亲着亲着就靠着她肩头睡过去。 她觉得好笑,去捏他的脸,小声叫他名字。 他短暂醒过来,又迷迷糊糊去亲她脖子,双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边亲边嘟囔:“没电了,明天再做坏事……” 她在他怀里转个身,搂着他的腰,轻拍他的后背,亲亲他的嘴角:“好,快睡吧,江国宝。” 那时候她是真的觉得,江知予在很认真的喜欢她,眼里心里都只有她,装不下第二个人。 后来的后来,她也得到答案,她的直觉没有错,她感受到的真心不是假的。 但是过去之所以能成为过去,是因为当时的主人公已经放下,坚定地不带任何缅怀的往前走了。 “砸到哪儿了?有没有伤到头?”陶景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他。 “肩背。”她问,他就认真回答,“椅子腿碰到后脑了,有点晕。” 陶景妍拧眉,砸到头可不是小事:“低头,我看看。” 江知予乖乖低头,陶景妍朝他后脑看,又用手摸了摸,听到面前人陡然滞住的呼吸,动作放轻了些。 他的后脑靠脖颈的地方起了一个包,但还好没有流血。 陶景妍收回手,退开一步:“这儿没你的事,去医院处理一下后脑和背上的伤。” 江知予想说,我等你们解决完再走,但还来不及说话,只是抬头的一瞬,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视线内所有的东西都在扭曲,变形,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他在那个巨大的旋涡中,踉跄一步,膝盖一软,就要栽倒。 陶景妍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双手搂住他。 一个大男人的重量沉甸甸压在她身上,她自然撑不住,被江知予压得跪在地上,他就靠在她怀里,下巴放在她肩头。 那人呼吸有点急,头靠在她肩上,墨镜被蹭开一点。 陶景妍被这突然而至的变化惊到,抱着他问:“江知予,你怎么回事?” 江知予重重呼吸两口,手垂在她身侧,断续道:“就是……有点晕。” ? 第173章 想多看看你 自陶景妍喊出那个名字的瞬间,整个空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制片的拉架,导演的怒骂,投资商的气急败坏全都止歇。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集中在她和江知予身上。 导演和制片是熟悉了江知予的存在的,惊讶一瞬之后,赶紧跑过来,要从陶景妍怀里把人接走。 “江总,您什么时候过来的?伤到哪儿了?您稍等,我这就叫人送你去医院。” 被人死死按着的投资商此刻也傻了,呆愣愣看着背对着他倒在陶景妍怀里的人,天灵盖一阵阵发麻。 江知予不是在他车上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回想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王总脸色惨白,一颗心陡地沉到湖底。 到底是为什么啊?江知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他和那个小编剧竟然认识? 如果认识的话,那他岂不是动了他的人?不仅得罪了他,甚至还把人打晕了? 他觉得不可能,那可是江知予,怎么可能会认识一个小编剧,为她出头? 但他又想到刚才陶景妍信誓旦旦说要他公司的模样,突然觉得,她不像在说笑。 如果她的背后是江知予的话,要他的公司,简直就跟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王总咽了咽口水,两股颤颤,几乎要跪下。 导演和制片去拉江知予,被他制止:“别动,别动……” 陶景妍怕他晕得厉害,再出什么事,赶紧说:“先别动,他头晕,让他先靠会儿。” 两人就没敢再动了。 陶景妍安静让他靠着,单手揽着他的背,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找到周瑾之的电话,拨过去。 响了没多久,对面接通:“找我什么事?” 她和周瑾之向来直话直说:“江知予在剧组受伤了,你和江叔叔江阿姨说一声,让他们来云南一趟,把人接回去。” 说完,她又不解气地加重语气:“最好让他们把人锁房间里,里里外外上十几把大锁,再把保镖全都安排上,免得又跑出来挨揍!” 江知予还是有点头晕,她的话听在耳朵里像隔了一层薄薄的膜,嗡嗡的。 但他还是轻轻笑起来,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陶景妍身体僵了僵,但没动,任他抱着。 电话里停顿一下,问:“他怎么会在你的剧组受伤?” “哦,”陶景妍越过江知予的肩,看向被按住的,脸色煞白的王总,说,“因为有个傻逼想对我动手,他替我挡了一下。” 周瑾之问:“谁?” 陶景妍:“名扬的王总。你搞投资的,评估一下名扬,我要用最少的钱拿下。” “什么时候?” 陶景妍说:“一个月之内。” 她就那么平静地结束了通话,然后问江知予:“你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江知予想点头,突然想起自己可能有点脑震荡,点头会晕得更厉害,只能说:“好一点了。” “好一点就起来,我让人送你去医院。” 导演和制片连忙将人扶起来,嫌口罩闷,江知予抬手将口罩扯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陶景妍觉得他的下巴好像尖了点。 抱住她的手下垂,和陶景妍放下的手交错,他想都没想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往下滑,将她的整只手都包裹住。 陶景妍疑惑抬眼:“做什么?” 江知予想说“我等你”,又觉得这看起来有点像挟恩图报,便只是捏了捏她的掌心,说:“没什么,想多看看你。” 陶景妍和他对视两秒,然后抽回自己的手:“看够了,赶紧去医院,别被敲傻了,我可负不起责。” 意识到她刚才对他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纵容,江知予心情好得像要飘起来。 唇边是不掩饰的,干净纯粹的笑,好像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如果能让她心软一点,再给他两闷棍都可以:“没事,不会敲傻。” 因为剧组要有话事人在,导演和制片让两个工作人员扶着江知予上车,赶紧把他送医院。 等人走了,车开出去了,众人才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剧组亟待解决的问题上。 剧组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在于,投资商说要撤资时战战兢兢,忧虑不已的主创和工作人员们貌似有了底气。 看起来一点都不怕对方撤资了。 别的不说,只要陶景妍还在剧组,江知予就不可能不管,这可是尊超级大财神呢。 而且…… 刚刚听到陶景妍打电话的人都在偷偷打量她,因为他们模模糊糊地意识到,陶景妍可能真的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个只是很有才华的编剧。 就冲刚才她打的那通电话,冲对方那声江叔叔江阿姨,以及后面让他们把江知予锁家里的熟稔语气,就可以判定,她起码和江知予的父母认识。 再加上她理所当然的“搞投资的”“一个月之内”等等,让他们意识到,陶景妍的身份可能非常不简单。 于是大家全都屏息凝神地看戏。 谁知,陶景妍居然转头看向导演,问:“导演,你觉得我这人脾气怎样?” 导演被她问得有些懵:“挺好的呀。” 陶景妍点点头,又问制片:“赵哥觉得呢?” 制片比导演还懵:“很好。” 陶景妍问:“喜欢和我相处吗?” 不等制片回答,从刚才就站在一旁的岑盈已经说话了:“很喜欢,和陶编相处起来很舒服,很放松。” “谢谢岑老师的夸奖,”她笑起来,唇边的小括弧很甜,“不过接下来,我可能会让你们不那么舒服,可能会让你们颠覆对我的认知。” “但没关系,事情结束以后,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和大家相处的,不用觉得害怕,或者有距离。也不用把我高高在上的捧起,没必要。” “我只是很不开心,有人对我所喜欢的事表现出了极其不负责,不认真的态度。甚至拖累团队其他工作人员。” 她说着,视线毫不避讳地看向还一头懵的丁弦。 不知怎的,丁弦一接触到陶景妍的视线,就下意识地躲开了,甚至有些害怕。 潜意识里,她感觉自己好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陶景妍暂时收回视线,走到脸色惨白的王总面前,凝视他两秒,猝不及防抬手。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对方惨白的脸上出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王总还沉浸在他把江知予打进医院的惊恐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两秒,他才听到对面的女孩语气冰冷地开口:“我长那么大,还没人敢对我动手,恭喜你,成为第一个。” “你那小破公司,一年下来纯利润两个亿都不到,还敢在我面前用钱砸人,真以为我没见过钱吗?” “有点小钱就敢出来当土皇帝,你姑奶奶用钱砸人玩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当乞丐!” 王总这会儿才回过神,呆愣愣看着陶景妍,想说你不就是江知予养的一个情妇吗? 又想到她刚刚的电话,一时间游移不定,只能试探着问:“你……你到底是谁?” 听到他的问话,陶景妍猝然笑了一声。 明明她比王总还要矮一点,但却有一种居高临下,俯视一切的气魄。 “我姓陶,你说呢?” 她声音不大,甚至算得上轻柔,这个姓氏,也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 王总一时间也没想明白。 甚至觉得自己被戏耍了,顿时破口大骂:“我他妈管你姓……” 骂到一半,他陡然停住,彻底呆在原地。 ? 第174章 封杀个人 他一开始确实想不明白,陶景妍为什么要特别说一个普普通通的姓氏。 但当这个“陶”字被特别提及的时候,就说明它背后有深意。 能让江知予出面,对他也不客气,认识很厉害的搞投资的人,一个月内要用最低的价钱收购他的公司,甚至一点都不把他公司的纯利润放在眼里。 当这些条件全都加上,再特别点出那个“陶”字,就算是头猪也能明白她是谁。 王总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发白,双腿一软,直直跪在地上,跪在陶景妍面前。 他呆愣愣地抬头仰视陶景妍,泛白的唇哆嗦着:“陶……陶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我不该冒犯您。我就是脑子一时糊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在场的所有人,看着他们这部剧的大投资人之一,就这么水灵灵地跪了,全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苍天老爷,那可是投资商,是金主爸爸啊。 能决定他们这个组生死的人,就这么跪在陶景妍面前,那陶景妍的身份该有多恐怖? 陶景妍往后退一步,微笑着俯视他:“我这人不太爱算账,很多时候只要过得去,我就不会太计较什么。我也不是没见过投资商塞人,我要是每一天,每一件事都去这么计较,会累死我的。” “但是像丁小姐这样不敬业,不负责,不认真的艺人,我也是第一次见。” “不仅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地提要求,乱改剧本,要求加戏,还想把自己拍成女主。您说说,就她那演技,配吗?” 丁弦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不敢说话了。 她从来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她好不容易找的大靠山,居然这么害怕面前这人,她甚至还不知道原因。 连王总都不敢惹她,更遑论她这个花架子? 这会儿听到陶景妍一字一句砸过来,连忙摆手,语无伦次:“不不不……我不改了,我好好演,我不作妖,我听话,绝对听话!” 陶景妍只是斜睨了她一眼,收回视线,落回王总身上:“我当然相信以丁小姐的个人能力,是不敢提那么多无礼的要求的。” “她敢提,就说明,有人给了她权利,让她以为自己可以横行无忌,觉得自己可以在剧组内当老大。” “所以,说到底,症结是出现在您这儿,我说得对吧?” 丁弦在一旁疯狂点头,不关她的事,她自己当然不敢提。 王总一看丁弦那模样,又气又怒,一转头,对上陶景妍,又怕得不行,连忙撇清关系。 “陶小姐,这真不关我的事!都是她,都是那个女人故意挑事!如果不是她,我根本不可能过来!” 陶景妍很认同地点点头:“那么是谁给了她闹事的权利呢?是谁用撤资威胁剧组,威胁导演呢?是谁今天过来给她撑腰的呢?” 她每说一句,王总就抖得更厉害一点,根本不敢反驳。 但公司和丁弦,谁轻谁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我我……我立马封杀她,立马解除和她的所有合约!我绝对,绝对不让她出现在您面前……不!绝对不让她出现在娱乐圈!” 丁弦傻了,瞬间崩溃。 “不行!你凭什么封杀我?!你不能封杀我!我可以给公司赚钱的,我可以赚很多钱!” 陶景妍没理她的崩溃和尖叫,只问王总:“你确定要封杀她?” 王总这会儿什么都思考不了,只想保住自己和公司:“确定!封杀!全网封杀!” 丁弦尖叫:“不行!不可以!” 她想冲过来,被人拉住。 陶景妍朝拉住她的那两人笑了一下,然后看向王总:“既然你决定这么做,我可以帮你。” 她低头,在手机上轻点,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没人知道她拨给谁,也没人敢打扰她。 就这么眼巴巴看着她十几秒后,她终于出声,嗓音轻盈:“喂,陆擎,在干嘛呢?帮我个忙呗。” 还在尖叫的丁弦突然就没了声音,跟看鬼一样看着陶景妍和她手中的手机。 陆擎,这两个字代表了娱乐圈的顶尖权利之一,他是所有想要从事影视的人都想要巴结的对象。 当这两个字轻轻松松从陶景妍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丁弦就知道,自己彻底完蛋了。 陆擎在电话里说:“能让陶小姐找我帮忙,真是三生有幸,说吧,什么事?” 陶景妍语气轻松:“姓陆的,你可真没良心,你坑我你不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丁弦要进我这个组,故意憋着坏呢?” 电话里停顿一秒,响起陆擎的笑声:“看来那位丁弦踩到我们陶小姐雷线了。所以呢?你想怎么做?” “你知道的,我很讨厌不认真不敬业的人,这位丁小姐确实稳准狠的踩在了我的雷线上。” “鉴于她这种态度不管在哪个剧组都是拖累,都是一颗大雷,所以我希望在以后的影视剧中,上到电影,下到网剧,短剧,都不要有丁弦这个人的出现。也麻烦你向其他几家大厂提一下,免得有不守规矩的人出现,ok吗?” 陆擎问:“其他方面的呢?比如唱跳,直播,自媒体,之类的。” “哦,”陶景妍说,“那些不用管,我就是不想在影视这块看见这个人。” 陆擎了然:“行,也算是为各位导演减负了。” 陶景妍挂了电话,看着失神的丁弦,说:“昨天晚上我和你说,你要是想继续演下去,就得乖乖按剧本来。” “但鉴于你今天早上的态度,我收回昨晚的话。下午六点之前,我希望在微博上看见你主动辞演的消息。” 丁弦猛地抬头:“不行,我不能辞演!编剧老师,陶小姐!我听话,我好好演,绝对不搞事了!” 陶景妍凉凉扫她一眼:“在你今早故意不来片场之后,晚了。另外,被剧组开除的话,事实如何就得我来写,你想清楚,主动辞演还是被开除。” 丁弦现在才反应过来,主动辞演和被开除的区别。 主动辞演,她还可以说身体不适无法进行拍摄,如果被剧组开除,那就全是她自己的问题。 沉默许久,她才绝望地说:“我……我辞演。” ? 第175章 你要去看江总吗? 剧组工作人员全都松了一口气,不仅如此,还觉得大快人心。 大家因为这个丁弦加了不少的班,尤其是总导演没来的时候,她简直就是剧组里的老大,所有人都被她支使得团团转。 如果不是现场这个氛围实在太恐怖,他们都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陶景妍听了丁弦的选择,点点头:“好,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之后,麻烦尽快离组。” 丁弦得意洋洋地来,灰头土脸地离开,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多说。 王总见她走了,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道:“陶小姐,这件事因她而起,现在她已经滚出剧组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干了。” “我……我不撤资,我再多投一些给剧组!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发发慈悲,放过我,放过我的公司,行不行?” 他现在是真怕了,意识到她身份的时候,他已深觉恐惧。 何况她还和陆擎关系那么好,一句话就能让陆擎为她办事。 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面前这人和陆擎。 “她走了是因为她的事我解决完了,”陶景妍说,“不是还有你的待解决吗?” “听说王总把公司当后宫,公司里的签约艺人们都是你的妃子,每一个都和你有那么些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关系。” “听话的就给钱给资源,不听话的就雪藏,封杀,甚至强迫。昨天晚上我稍微查了一下,王总公司的艺人们好像心理问题频发呀。” “去年还有一个演技很好的姑娘,割腕自杀了。人家长得漂亮,演技也很好,多演两年明明是可以拿影后,视后的人,为什么会长年接不到戏,最后选择自杀呢?” “王总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还有大前年,也有一个漂亮又有灵气的姑娘因为故意伤人进了看守所,我记得她伤的就是您。您说在什么情况下,一个刚入演艺圈的姑娘,才会被逼到持刀伤人,自毁前途呢?” 陶景妍的语气不算严厉,也没有太大的起伏。 但说出来的话,却一字一句敲在人心口,敲得人整个胸膛都在震颤。 这两件事之前都在网上掀起过波澜,但还没被顶到最热,就很快消失。 如今,再次被提起,众人才觉得毛骨悚然。 王总额头已经泛起细密的冷汗,他心里有鬼,可以应付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但根本不敢回答陶景妍这种天生的上位者。 因为知道,怎么狡辩都是没用的,某些连警方都不知道的东西,在他们面前就和透明的一样。 陶景妍笑着:“所以,名扬应该好好清理一下,换个老板了,换个名字了。王总有意见吗?” 王总还想狡辩,陶景妍又说:“王总,别忘了,你今天惹到的不仅是我,还有江知予。他这会儿正因为那一椅子,往医院里赶呢。”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他被你打得都站不住了。你猜江家会放过你吗?” 王总一下跪坐在地上,彻底绝望了。 陶景妍轻笑一声:“王总这么远的赶过来应该也累了,扶他回车上好好休息一下吧。毕竟以后可能没什么好日子可以过了。” 两位工作人员架着他往剧组外的黑色商务车走去。 两个扰乱剧组的麻烦全都解决掉了,她转身,问还木讷着的制片:“剧组的财务账号是多少?” 制片下意识报了账号。 陶景妍记下,在手机上戳戳点点,很快,制片的手机响了。 陶景妍说:“应该到账了,你看一下。” 制片呆呆地掏出手机,上面有一条大额转账信息,是银行以陶景妍的个人名义转过来的,一共五千万。 “王总的那两千万原封不动给他退回去,这笔钱是我个人投的,不牵扯任何公司利益。剧播之后,按资分红。” “如果不够,也不用找别人,直接问我要。有问题吗?” 制片呆呆摇头:“没……没问题。”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给钱给得那么干脆利落的个人投资商。 而且,不管姓王的在还是不在,不管其他人撤还是不撤,陶景妍已经成为剧组最大的投资商。 也就是说,她在这个剧组有绝对的话语权,是全组人员都得供起来的那种。 解决完钱的事儿,就该解决演员的事儿了。 陶景妍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导演,说:“导演,麻烦你联系一下之前拿到这个角色的那位演员,问问她有没有档期,还愿不愿意来。” 导演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醒醒神,说:“行,我这就去联系。” 剧组的氛围有点诡异,虽然之前陶景妍教训人看得人很爽,但是从总编剧一跃成为投资商这事儿,确实反差太大。 尤其这位投资商,还每天都待在剧组,这就跟监工一样。 大家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金主爸爸不高兴。 当然,更让人诧异的还是她的身份。 就算之前一时没反应过来,在王总那一连串的害怕,求饶,再配合上那个单独拎出来说的“陶”,再迟钝的人也该知道她的身份了。 这他娘的,谁能想到,他们一直和顶级白富美一起工作啊?! 这说出去,都能当鬼故事吓死个人。 于是众人纷纷在脑内检索,这段时间有没有哪里惹陶小姐不快。 陶景妍看着满院沉默的人,叹口气:“我刚刚是不是有点吓到你们了?” 大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谢谢,真的有被吓到。 陶景妍无所谓地笑笑:“哎呀,大家不要紧张嘛。你们都说我很好相处的,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就行。” “我还是这部剧的总编剧,一切呢,也都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拍完这部剧,真的不用觉得我有什么不一样。” 大家也只是干巴巴的笑着,说好。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在恭维。 陶景妍无奈看向导演。 导演也很无奈。 他虽然比大家早一点意识到陶景妍身份不简单,但没想到会这么不简单。 他昨天晚上还和人家说:小陶,你就是太年轻了,不懂资本的厉害。 转天,她就成了这剧里最大的资本。 到底还是他太年轻了。 收到陶景妍的求助视线后,他捡起一旁的对讲机,说:“今天放半天假,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准时开工。” 他刚说完,对讲机就被陶景妍拿过去:“是这样的,我的身份暂时还没有公开,所以希望大家帮忙保密。” “今天的事看过了就算了,别传出去。” 大家连连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 虽说放半天假,但她不走,大家好像也不太敢走的样子。 陶景妍也只能叹口气,说:“导演,我先回去了。” 导演点点头,她刚走两步,又叫住她:“小……呃,陶小姐,江总在剧组受伤,现在收工,刚好过去看看他,你一起吗?” ? 第176章 我是为她 被导演这么一提醒,陶景妍才想起来,还有江知予也牵扯进了剧组的事儿里。 江知予因她受伤,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过去看看他。 但她想到他们之间的纠缠,和江知予目前对她的放不下,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就不去了,导演你帮我道声谢吧。” 江知予可能真的爱她,也真的喜欢她,想要她,离不开她。 但是那只是基于他自身感情的出发,和她没有太大关系。 她也没有义务去回应他的感情。 她自己回了酒店,室友没有回来,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陶景妍有些疲惫,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在她表明身份的那一刻,一种无形的隔阂就拦在她和其他人之间。 那道隔阂是一道天然的鸿沟,她可以轻轻松松跨过去,其余人却只能望而生畏,然后远远的离开。 他们之间再没有无所顾忌的交流,所有人都敬重她,对她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惹她生气。 但其实,她真的不经常生气的,她之前不是也和他们相处得很好吗?完全没必要怕她啊。 就连导演,也不叫她小陶,而是陶小姐了。 她明明一点也不凶,怎么都怕她呢? 陶景妍有点失落。 - 江知予刚躺在病床上没多久,导演和制片就到了。 他有点讶异:“解决完了?” 导演点点头:“江总,今天很抱歉。” 江知予说:“没什么,我不是为你们,我是为她。” 说完,他又往导演和制片身后看,但他们身后只有来往的医护人员,病人,以及病人家属,没有他想见的人。 江知予眼睫垂下,遮住眼里的失落,按她的脾气,确实是不会过来的。 导演知道他在找谁,只觉得一阵头大。 这他娘的,没想到有一天顶级豪门之间你追我逃的爱情故事居然在他眼前上演了。 演就演了吧,这追逐的还是个已婚人士,疯狂在道德和伦理线上蹦迪。 导演清了清嗓子,说:“陶小姐说,她就不过来了,让你好好休息。还说江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来剧组了,避嫌。江总这次受的伤也蛮重的,还是回燕城养着比较好。” 江知予听完,笑一声:“是她会说的话。” 停顿两秒,他又问:“她在剧组爆身份了?” 导演点头。 江知予说:“她性格很好,和人相处,做事都没什么架子,也没有大多数千金大小姐身上的骄纵,任性。她很喜欢这份工作,也很喜欢和你们待在一起,不用因为她是陶景妍就觉得她高高在上,不可触碰。” “别把界限分得那么明,她会失落,会不开心。你们以前怎么和她相处,以后就怎么和她相处,没必要特意做个区分。” “大部分人的特殊对待,也是一种孤立。” 导演一噎,说好。 护士在给他的后背上药,骨头没断,只是整片肩背青紫交错,肿得厉害,看着很吓人。 导演甚至能听见他疼得倒吸凉气的声音。 上完药,穿好衣服,江岫白给他回了消息。 [你盯这么一个小公司做什么?那个丁弦又是谁?又怎么惹着你了?] 江知予沉默片刻,回复:[他们让她不开心了,耽误她工作。姓王的还想打她。] [不过你也别做得太明目张胆,她说,她想要那家公司,你就帮她把暗地里的事都查清楚,把公司弄干净了给她。] 江岫白:[……] 江岫白:[我的傻弟弟,你有没有想过,她一句话,有的是人去帮她做这些事。] 江知予:[我知道有人会帮她做,但是她需不需要事一回事,我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江岫白:[行吧。你最好赶紧恢复状态,知道我加了多少班,熬了多少夜吗?!我眼角都长皱纹了!赶紧回来把你这烂摊子接回去!] 江知予:[放心,暂时恢复不了 。] 江岫白隔着屏幕都想给他正大光明偷懒的好弟弟梆梆两拳。 导演和制片又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儿之后离开。 下午五点,拥有一千多万粉丝的丁弦发微博,言明因旧疾复发,身体不适,无法继续参与《冬日告白》剧组拍摄任务,为了不拖累剧组进度,已经正式辞演。 有人欢喜有人愁,粉丝们大呼好心疼,组织水军讨伐剧组,对家下场泼黑料,黑粉普天同庆,岑盈的粉早就看不惯她不红又爱蹭的作风,立马倾巢出动,攻陷广场。 偏偏丁弦什么都不敢说,还得解释跟剧组无关,确实是自己身体的原因无法进行高强度拍摄。 下午六点,剧组官博正式介绍新加入的演员,替换丁弦,完成这个角色接下来所有的拍摄。 于是丁弦粉丝的讨伐目标全都转向替代她的那位演员。 虽说人家粉丝没丁弦那么多,平时也不争不抢安静拍戏,但人家甩证据甩得非常快。 聊天记录,试镜视频,剧组合同往明面上一放。 所有人都注意到,人家的合同日期,比剧组官宣演员时间还早半个月。 但官宣时,根本没她的事儿。 于是丁弦抢角色立马冲上热搜,你一脚,我一脚彻底踩死了。 紧接着有几位号称是丁弦曾经助理的人开始在网上大吐苦水,说丁弦脾气大,难伺候,根本不把人当人。 眼瞅着丁弦这一波没有任何人帮扶,连经纪公司都没出面,又或者是背后有人授意。 被她得罪过的导演,演员,品牌方纷纷下场,把这个人彻底锤死。 丁弦身上还签着的代言纷纷向她提出解约。 所有的一切就发生在一个晚上,丁弦崩溃得发疯。 小助理在一旁冷静地看着她发疯,心想,果然,夜路走多了是会撞见鬼的。 晚饭时间,大家去酒店餐厅吃饭。 陶景妍身边没人,她的饭搭子们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是怕尴尬吧,反正没看见。 她一个人安静地吃饭,直到有两道身影在她身边坐下,是岑盈和她的助理。 陶景妍笑笑:“岑老师今天怎么来餐厅了?” 岑盈说:“天天吃草,总得来一顿放纵餐。何况江总的私厨,手艺真的很好。” 小助理猛点头:“真的真的,我跟了那么多剧组,这个剧组的餐食完全就是五星级的!我怀疑,跟完组,我得胖十来斤。” 陶景妍:“……” 她哼哼两声:“私厨而已,我也能请。”顿了两秒,她又问,“我下午是不是有点吓人。” ? 第177章 多赚钱养她 小助理转头看看岑盈,见她神态如常,才说:“是呢是呢,把我吓得嘴巴都能塞下一个蛋。” “有一说一,今天这一趴,说是惊吓不过分。”小助理说得很认真,“谁能想到,天天起早贪黑的编剧大人居然是顶级白富美,这多少有点挑战神经,大家不习惯也正常啦。” “不过,陶编你教训人的时候,真的好帅!”小助理越说越起劲,“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丁弦扒着盈姐炒作的时候,我都恨不得顺着网线过去扇她两嘴巴子!” “但今天,就在刚刚,某人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你知道吧,爽啊,爽死我了!” 岑盈拍了一下小助理的背:“行了,就你话多。” 陶景妍唇边的笑容扩大:“但凡她安分点,我都不至于让人封杀她。” 说起这个,小助理又说:“可是没了影视她还可以做其他事啊,比如直播带货。” 陶景妍挑眉:“被陆擎联合其他几个大厂封杀的人,你猜,谁还敢朝她递橄榄枝。就算平台让她播,以她现在的口碑和路人缘,你猜粉多还是黑多?” 她虽说不想在影视圈看到这个人,但其实一系列连锁反应下来,也差不多全平台封杀了。 几人正说着,又有两道人影坐下,是导演和制片。 他们对能在餐厅看见岑盈,也稍微有点惊讶。 但很快又加入一起聊起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江知予身上。 导演觑一眼陶景妍,说:“后脑肿了个大包,有轻微脑震荡,得在医院休息两天。” 制片接口:“恐怖的是背上的伤,青青紫紫一大片,有的地方都快要渗血了,光是看着,我后背都疼。” 导演接着说:“他膝盖,小腿上的伤不是还没好吗?今天这么一折腾,又裂了,估计得养一段时间。” 陶景妍听完,面无表情点点头:“挺好的,老老实实待在医院,别出来作妖。” 导演,制片:“……” 晚上,曾清清和孟疏雨到了医院,说什么都要把江知予接回燕城,在伤还没养好之前,不许他再往外跑。 江知予思考很久,勉强答应。 他想送她一份礼物,这个礼物比较大,得提前很久准备。 江知予回燕城后,剧组一切正常。 因为有陶景妍这个强大的金主爸爸在,即便丁弦的戏份全部重拍,也不用担心资金问题。 同时,她还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她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室,要培养什么样的人。 她是编剧,想做的肯定离不开内容,所以高质量的内容是关键。 而高质量的内容需要优秀的编剧来完成,或许她可以试着把优秀的编剧们聚集在一起,可以试着在大学里挑选有灵气的编剧,慢慢培养成一个成熟的,可以独立承担项目的编剧。 同时,她可以用她庞大的资金为这群处在影视圈最重要,也最不受待见的工作者们托底,让有梦想的人继续完成梦想,让被欺负的人有靠山可依。 剧本的产出固然重要,但后期的表演,拍摄也同样重要,她不放心把她的剧本随随便便交给别人去拍。 所以,她的公司最好能够可编可导可演。 重要的还是编和导,演员可以和各大经纪公司合作。 这事儿被她颠来倒去的盘算了好久,大致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之后,她给亲爱的大哥打了一个电话。 陶景珩听完后,笑了笑:“难得你这么有事业心,说吧,要多少钱。” 陶景妍有点忐忑:“哥,你说我真能行吗?我可没开过公司,当过管理。” 陶景珩说:“先给你五亿,你试着玩玩。要是不想管,我给你配管理人员,或者你想要挖什么人,我可以让人帮你去挖。毕竟娱乐圈这块,你比我熟。” 陶景妍大言不惭:“我看陆擎挺不错的。” 陶景珩没忍住笑出声:“你要请陆擎,五个亿恐怕连他一个月都买不到。名扬多少是个公司,里面的人员配备都还合理,我给你挑一挑,把干净的,合适的给你留下来,你自己看着安排。” 陶景妍笑起来:“行。” “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启用?” “明年吧,”陶景妍想了想,说,“等我把这部戏拍完。还有好几个月呢,刚好可以做前期准备。” 有了大哥的鼎力支持,陶景妍也不用操心其他事,每天拍戏的间隙就追着导演问,要不要和她一起成立一个新公司,干一番大事业。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大家和她之间那种无形的隔阂好像被弱化了,总算能和她很正常交流,完全不把她当成一言定生死的金主爸爸。 导演被她追问得心力憔悴,只能说,等这部剧拍完他会好好考虑。 紧接着,她就利用过一切空闲时间去和之前合作过的编剧沟通,询问意向。 当然,一个公司,想要打出名头,迅速站稳脚跟,最重要的还是作品。 她几乎没有犹豫,一个电话打给周瑾之。 周瑾之以为她是来催名扬的,直说:“一个周内给你答复,或许你可以考虑,不花一分钱接手这个公司。” 陶景妍“哦”了一声:“这事儿不重要,那公司乌烟瘴气的,里面好多历史遗留问题,等清理完了我再接。我找你有别的事儿。” 周瑾之似乎有点意外:“说说看。” “那什么……”陶景妍轻咳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影视版权好像还没卖出去吧?” 周瑾之平和的声音变得有点玩味:“你想买?” 周瑾之的女性向悬疑作品《她》已经出版两年,热度依旧高居不下,很多影视公司都出高价想买,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因为那是他和郁霏故事的开端。 他不太想随随便便卖出去。 陶景妍“啧”了一声,莫名有点心虚,想当年,她可是打鸳鸯的棒槌之一,现在说这事儿确实有点没脸没皮。 “你就说你卖不卖吧!” “嗯……”周瑾之语气闲散,公报私仇,“我的版权费很贵的。” 陶景妍:“你差那点版权费?” “差。”周瑾之慢悠悠的,“我家小雨很金贵的,我得努力多赚钱养她。” 陶景妍:“……” 陶景妍气不打一处来:“你赚她姐妹的钱去养她,你好意思吗?” 周瑾之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只要钱进我的口袋就行了。” 陶景妍:“……我当初是怎么答应把霏霏交到你这个奸商手里的!” 周瑾之:“可能因为我面善吧。” 陶景妍:“……你和姓江的不愧是朋友,一脉相承的不要脸。” 周瑾之:“谢谢夸奖。” 陶景妍快气死了,但又实在很馋《她》,只能伏低做小:“甭管多少钱,我买行了吧!在我公司成立之前,你不许把版权卖出去。” “之后我来改编,我自己去找导演,找演员,自己投钱自己拍。这可是我新公司的第一仗,你可不许掉链子。” ? 第178章 沈霁是个同,他骗婚 12月16号,陶景妍回了一趟燕城。 两年一度的金桂电影节经过前期激烈的角逐与挑选,终于确定了入围名单。 《牵手》入围最佳编剧和最佳男主,她得跟着剧组走红毯。 她到剧组时,导演和两名小演员已经到了,男女主还在路上。 候场的时候,她给沈霁发消息:[休息间应该都贴上了剧组名字,你找找,或者找个工作人员带你过去吧。等会儿我们走完红毯了,一起来休息室等颁奖典礼。] 沈霁很快回:[不用,我让人单独给我安排了休息室,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陶景妍回了个ok的手势。 对于沈霁愿意来参加这种活动,陶景妍是有点意外的。 他平时会帮着沈复处理一些事,经常出差,看起来还挺忙的,像这种娱乐性质的活动,他居然能抽空出席,确实十分罕见。 沈霁的身份相对特殊,不想被人打扰单独安排了休息间也是正常的,陶景妍没有多想。 很快,宋清烛和汪楚华到了,主创们一起候场的时候,陶景妍小声和宋清烛咬耳朵,问他有没有看过《她》。 宋清烛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问:“卖出去了?和悦,清合都没买下的版权,被谁捡漏了?” 陶景妍眨眨眼,笑成大呲花,小小声和他八卦:“不瞒你说,还没卖出去,但已经谈好了,明年我就把它买下来。” “我自己投资,自己改编,自己找导演,演员。所以,我亲爱的清烛,你有没有想法呢?” 陶景妍扑闪着自己漂亮的大眼睛,眼巴巴看着身边的影帝。 宋清烛有些疑惑:“你不是发誓死也不改周瑾之的小说了吗?” 陶景妍:“……” 陶景妍叹口气:“行吧,给你透个底。明年我要开工作室,周瑾之算是我的姐夫,自家人拿版权方便多了。工作室想打漂亮仗,配置得拉上去。” “国内顶级悬疑作者+最佳编剧+影帝,我再找个很有功底的导演,配置拉满!” 她又凑过去游说宋清烛:“怎么样?心不心动?” 宋清烛:“我记得这是一部大女主小说。” 陶景妍:“你是里面最重要的男主!” 宋清烛:“警察?” 陶景妍:“那也太没挑战了。当然是迷人又恶毒的大反派。” 宋清烛笑了声:“你明年再来和我说。” 陶景妍:“……清烛宝宝,你好狠的心。” 两人嘀咕完,又东拉西扯了一些别的,终于轮到他们剧组走红毯。 一片星光熠熠中,江知予坐在阿斯顿马丁后座,屏幕上是正在直播的红毯画面。 12月中旬,燕城也下了雪。 阿斯顿马丁停在金桂奖颁奖典礼门口,江知予很早就在这里等着,没有进去。 他这段时间没有去云南烦她,身上的伤好了,顺便去了几个地方,敲定了几个设计方案。 之后还得花大量的时间去和各个省政府文旅部洽谈,会有点忙。 为了让她保持好心情,开开心心地参加颁奖典礼,他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着。 陶景妍刚和剧组一起走完红毯,江知予的手机响了。 是赵敬那个二百五。 他接通:“什么事?” “我草他爹的,江知予,你知道我听到什么了吗?”赵敬在电话里咬牙切齿,明显气得不轻,电话里还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鉴于赵敬隔三差五就这样,江知予并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情绪波动:“嗯,终于听到别人在背后骂你草包了吗?” 说完他还凉飕飕地评价一句:“真难得。” 赵敬:“……” 赵敬呵呵一声怪笑:“我说小江,风凉话别说太满。我建议你现在最好拿根绳子把自己绑起来,免得一会儿发疯了,别人拽不住你。” 江知予语气凉凉的:“不劳你费心,本人也没有捆绑的爱好,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有!”赵敬立马说,“天大的事!和陶妹妹有关的事!” 江知予立马正色,收起说风凉话的语气:“什么事?” 赵敬深吸了口气,恶狠狠道:“妈的,姓沈的那王八犊子骗婚!” 江知予陡地怔住,面前的平板里还在播放红毯直播,但《牵手》剧组已经走完,其他的他一个都不关心。 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赵敬说的“骗婚”两个字上。 他瞬间愣了声音:“什么意思?” 赵敬说:“你等着。” 江知予心脏怦怦跳,电话里传来开门声,赵敬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他发号施令的声音:“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老老实实说,一个字都不许露!” 电话里有短暂的沉默,在这沉默的间隙,江知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耳边只剩下心脏撞击胸膛的声音。 砰砰砰的——震耳欲聋。 几秒后,他听到电话里传来陌生的声音:“沈霁根本不可能和女人结婚,就算结婚也只是政治联姻,做做样子给外人看。因为他是同,根本不喜欢女人。” “他大学时交往过一个男朋友,是外校的,别人都不知道,我偶然撞见过他们接吻。” “后来应该是分手了,沈家封锁消息很快,沈霁也一直很保护对方,所以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但我亲耳听见他和他父亲承认过,他不喜欢女人,也不会和女人结婚。” 电话里的声音换了一个:“听见了吧?姓沈的就他妈没安好心,这杂碎,骗婚都骗到陶妹妹身上了!” 江知予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完全听不到声音的。 耳鸣声大得让他几乎聋掉,脑子里全是那句“他是同”“他交往过一个男朋友”“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有一种非常荒谬和荒诞的感觉,以至于让他短暂失去思考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白。 沈霁是个同,他骗婚。 他骗陶景妍,在婚姻大事上骗她。 他是不是在她面前是一个样,转过身就去外面包养小男孩? 抱过别的小男孩后又去抱她? 江知予在那瞬间几乎呼吸不过来,好半晌才终于把那口憋闷的气喘匀。 姓沈的怎么敢? 他咬着牙,哑着声,颤抖着带着恨意说:“我要……我要杀了他!” ? 第179章 打架 别说江知予,就连赵敬听了,都想弄死他。 这种事情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确实常见,多的是人男女通吃。 他们的婚姻基本和利益挂钩,只要表面上过得去,随便私下怎么玩。 沈霁是同这件事,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圈子里也没有任何一点这方面的传闻流出来。 如果不是赵敬今天要来参加个饭局,喝酒喝迷瞪了开错门,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这事儿发生在别人身上,也就当个笑话听了,但偏偏发生在陶景妍身上,那就没法当笑话听。 因为陶景妍不仅是朋友,还是江知予心心念念的人。 朋友受了这么大的欺负,不可能不管。 电话里,江知予的声音冰冷,带着沉重的呼吸:“告诉他们,乖乖闭上嘴巴,别乱说。如果我再从别人口中听到一星半点,我有的是办法弄死他们。” 赵敬说:“你放心,我知道。” 电话挂断,赵敬的叮嘱也被全部挂断。 阿斯顿马丁里,江知予的呼吸很急,手在发抖。愤怒像野火,以燎原之势席卷而来,将他围困在中心。 陶景妍说现在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婚姻也是她想要的。 可沈霁这个王八蛋,居然在婚姻里这么欺骗她。 理智全无,江知予现在只想弄死他,只想在这件事被陶景妍知道之前,让沈霁主动离婚。 他抖着手拨通周瑾之的电话,拿到沈霁的电话,再拨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对方才接起,话音里有疑惑:“哪位?” 江知予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脑子也快要爆炸。 他用力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咬牙切齿地说:“江知予。你在哪儿?有事。” 沈霁有些疑惑,他并不认为他和江知予之间还有能够聊的事:“江先生找我什么事,可以在电话里说。” 江知予手握成拳,指节间全是被指骨顶出的没有血色的青白,修剪干净的指甲全都陷进肉里。 “关于她的事,只能见面说。” 这个“她”是谁,不用明说,俩人都知道。 电话里沉默着,沈霁似乎在犹豫,几秒后他给了江知予答案:“演播中心三楼340号休息室,你只有半小时。” “够了。”江知予说完,挂断电话。 又给电影节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随后让司机开车去侧门。 对于江知予的突然造访,负责人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去侧门等候着。 他急匆匆赶到侧门时,江知予也刚好从车里下来。 被人引着进了楼,避开前面走完红毯准备去休息室的演员,和负责人一起进了员工专用电梯。 江知予戴了口罩,遮了半张脸,垂着眼跟着负责人。 进入电梯,他直接按了三楼,然后说:“我去三楼找个人,没你的事,送我上去后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的声音很冷,带着沉重的怒气,负责人不敢多说什么,连连点头说好。 三楼是演艺人员的休息室,这会儿走廊上全是相互打招呼的,笑着串门聊天的,工作人员来来去去,送这送那。 他垂着头,路过这群乱七八糟的人,往走廊尽头的340号休息室走去。 《牵手》剧组的休息室也在三楼,刚好在中段,316号休息室。 这会儿也有人过来串门,陶景妍正和人说着话,余光瞥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和一晃而过的半张侧脸。 她愣了一瞬,即便只有半张侧脸,也足够让她认清,那是江知予。 她有些不明白,电影节和他有没有关系,他来这里做什么? 对方见她走神,叫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 总觉得在这种地方遇见江知予不是什么好事,陶景妍莫名的有点不安,和对方说句有事先离开,便匆匆追出去。 她今天穿着礼服裙,走廊上还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有些阻碍。 她提着裙摆,一边说“抱歉”一边往前走。 那道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右手边的房间。 340房间门上贴着标签“杂物间”,江知予抬手敲了敲门,嗓音低沉:“是我,江知予。” 不过两秒,杂物间的门打开,身高相当的两人对视片刻,沈霁错开身子,关上门。 “江先生找我……” “砰——” 沈霁话还没说完,领口猛地被人攥住,不等他反应,脸上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巨痛袭来,口腔内立马尝到咸腥味。 刚想反抗,对面那人又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 拳拳到肉,他感觉自己的牙都快被打碎。 在江知予第三拳落下来之前,他抬手挡住江知予的拳头。 手上用力,站直,抬脚一脚踹在江知予膝盖。 江知予吃痛后退半步,沈霁也早没了礼数,上前一拳击在他腹部,又凭本能地冲着他的脸招呼。 双方都没收力,江知予疼得闷哼一声,更大的愤怒涌上来,露出来的一双桃花眼猩红如血,他几乎是发了疯般反击回去。 攥住沈霁的手,将他摔倒在地,膝盖压着他胸膛,一拳又一拳落到他脸上。 沈霁被揍得脑子发晕,在江知予再次挥拳的时候,一把攥住江知予衣襟,猛地将他往下拉,一个巧劲挣脱他的束缚,手肘绕过他脖颈,直接锁喉。 江知予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沈霁死死压制。 沈霁咳嗽着吐出一口血,眉眼凌厉如刀,嗓音裹着愤怒和寒意:“姓江的,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是吗?!凭你现在的行为,我就能把你送进看守所!” 江知予红着眼,口罩在厮打磨蹭中早就没了踪迹,他的脸不比沈霁好哪儿去。 青青紫紫,嘴角全是血,鼻梁被沈霁手上的戒指划破,鲜血不停往下流。 他手臂后勾,抓住沈霁后脑的头发,用力将他往旁边扯。 愤怒和恨意比沈霁更浓更重,声音沙哑着,近乎哀泣:“姓沈的,今天不是你弄死我,就是我弄死你,你试试看。” “你他妈发的哪门子疯!”沈霁怒吼着,第一次真真想弄死这个人。 进来什么话都不说,莫名其妙给他一顿揍,得亏他反应快,要不然现在就只能躺在地上挨打。 “我发疯?”江知予突然笑起来,笑得愤怒又绝望,几乎是怒吼着问,“你他妈骗她和你结婚的时候,想过她吗!” ? 第180章 我们不会离婚 沈霁一愣,脑子有片刻空白。 他想过江知予过来找他的很多原因,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条。 而当他说出来的这一刻,沈霁立马明白,以前的事还没有处理干净,还有人知道他们的曾经。 趁着沈霁愣神的功夫,江知予再次挣脱束缚,翻身将沈霁压住,挥起拳头又要揍人。 沈霁反应迅速,堪堪握住他砸下来的拳头,一双眼沉似寒冰:“谁告诉你的?!” 这几乎是没有任何反驳的承认了,江知予气得想立即杀了面前这人。 无边愤怒涌动的同时,他又觉得很心疼,很难受,喉咙一阵阵发涩,鼻尖很酸。 他一直知道陶景妍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她有热爱的事,她有想过的生活,她对很多人都很宽容,很少记仇。 可是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为什么要在遇到他之后,再遇到沈霁这种骗婚的人渣呢? 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度过朝朝暮暮的应该是一个很爱很爱她,永远把她放在首位的人。 心脏很疼,比以往的很多次都疼,比他亲眼看见她嫁给沈霁,比他在他们门外站一晚还疼。 他以为他已经接受这种无望的,没有任何回应,甚至永远都是拒绝的追逐,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那些都不算什么。 没有人真诚而热烈的爱着她,拥抱她才是令他真正绝望的事。 江知予的眼睛红得几乎泣血,声音像是被碎石磨过,沙哑至极:“你根本不爱她,你根本没资格站在她身边,没资格娶她!” 就在他准备再次挥拳的时候,休息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他抬头,和站在门口的人四目相对,猩红的眼毫无征兆地流下眼泪。 陶景妍没想到门内会是这样的场景,震惊一瞬,她闪进房内,关门,反锁。 目光沉沉看着江知予:“放手。” 江知予没放,双唇紧抿,手攥得更紧,空气里连接几声“咔咔”声。 他现在有一种被人左右拉扯着的感觉,一个劝他放手,让他离开,别再让她不高兴。 另一个冷冰冰地质问他:到底是让她短暂的高兴重要,还是她往后余生的幸福重要?你不是早就被她讨厌了吗?还差这一次吗?不过就是让她更憎恶一点而已。 江知予垂眸,盯着身下的人,哑着嗓子威胁:“明天去民政局登记离婚,否则,我敢保证,全网都会是沈家长子的同性丑闻。我不信你们沈家这么多年干干净净,我不介意挖得更深一点。” 陶景妍站在原地,终于反应过来这两人打架的原因,一时有些错愕。 就连她都是偶然间撞破沈霁去gay吧才知道他是同的事儿,江知予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霁被江知予掐着脖子,声音嘶哑地笑了一声:“你可以试试,看看到底是资本的力量大,还是上层的权力大。” 江知予掐得更紧了些,沈霁的脸被憋得通红。 陶景妍烦躁地吐出一口气:“江知予,放手!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江知予肩膀抖了一下,手上力道松了些,没有去看她,近乎逃避般说:“这是最后一次。” 他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做了个很长的,带着颤的深呼吸,才说:“离婚以后,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 陶景妍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只觉得有一种荒诞的可笑。 “你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来和我讲条件?” 她边说边往前走,走到两人身边,蹲下,握住他依旧掐着沈霁喉咙的手,手上用力,往上拉。 “我和沈霁怎么样,是我们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插手。放手。” 江知予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心口像是被活生生豁开一道口子,无数绝望,痛苦的情绪蔓延出来,被她握住的手突然再使不上任何力气,就这么轻飘飘地被她拿开。 “我们”和“外人”,这就是他们现在的界限,清楚明晰地横亘在眼前。 他转头,怔怔盯着蹲在他身侧的人,贪恋又委屈的眼从她光洁的额头,灵动漂亮的眉眼,秀挺的鼻和花瓣一样的唇上扫过。 喉头哽着,双眼通红,想说什么,又什么都不敢说。 想听她说话,又怕听到的话会让他更绝望。 那只握住他的手稍稍用力,将他往旁边一扯,他顺势跌坐在一旁,眼看她将沈霁扶起来。 漂亮的眉微微皱着,伸手去擦沈霁嘴角的血,声音很温柔,很担心:“有没有事?疼不疼?今天大型活动,有医护人员,我让他们来帮你处理一下。” 沈霁双手撑在地上坐起来,脸颊充血,不停咳嗽着摇摇头:“别担心,我没事……咳咳,都是皮肉伤,休息两天就好。” 他抬头看陶景妍:“你怎么过来了?” 陶景妍抿唇,说:“看到有人往这边过来,我不放心,跟过来看看。” 沈霁向来是端方的,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陶景妍还是第一次见,她把人扶起来:“去剧组休息室吧,我去找医生过来。” 沈霁握住她的手,喉结滚动好几次,才说:“不用,不用……我就在这里,别管我了,我会找人来处理。” 江知予就在一旁安静坐着没说话,只是混乱的呼吸和颤抖的唇出卖他的情绪。 沈霁刚才打向他腹部的那一拳很重,可能打到胃了,一直隐隐作痛。脸上也全是伤,口腔里还有咸腥的血味。 但是没人管他,曾经最关心他的人,有了关心的人,他就成了无关紧要的“外人”。 她会过来,是因为有他在她不放心,在某种程度上,他对她而言已经成了危险分子。 江知予无声苦笑了一下,眼里的水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滚下来,他抬手,擦了擦,撑着地,自己站起来。 将嘴里的血咽下去,他越过陶景妍的肩盯着沈霁,再次警告:“明天,去民政局离婚,否则我说到做到。” 沈霁在沙发上坐下,陶景妍转身,死死盯着江知予。 一接触她的目光,江知予心里的酸涩就成倍上涌,堵在他喉间,堵得他发痛。 好一会儿他才颤抖着说:“他……他不好。他不爱你,别和他在一起,他……” 没等他说完,陶景妍打断他:“我们不会离婚。” “他好不好,爱不爱我,和不和他在一起,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你想说什么?他是个同,喜欢男人?那又如何,我早就知道。” “至于我为什么要和他结婚,不是你逼的吗?现在,又想逼着我离吗?” 江知予愣在原地,失去一切反应。 ? 第181章 你爱我?别搞笑了 陶景妍其实不想说这话的,这话说出来和江知予曾经出口伤人的那些话没什么区别。 只是她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人摘出她的生活,她赶了很多次都没有用,他还是就这么死皮赖脸地围在她身边。 但是有什么必要呢? 她都已经往前看了,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出现在她面前强迫她往后看呢? 她的后面满地狼藉,因为一场误识她被蒙骗两年,在他们认识的第一年受了很多委屈,在他们认识的第二年,被他丢下好几次,一颗柔软的心脏被他刺得千疮百孔。 她明明不是那么尖锐的人,现在都已经会说尖锐的,刺人疼的话。 过去那两年确实是她没有办法否认的,它们存在于她的生命中,她已经坦然地接受它,愿意正视它的存在。 但不代表,她还愿意回头,再次栽进那个坑里。 电视大屏上同步播放红毯直播,开了静音,因此一点声音也无,沉默在小小的休息间内蔓延。 许久之后,江知予才动了动唇,试探着,小心翼翼的问:“因为……我吗?” “对,因为你,”陶景妍声音平静,“需要我提醒一下在我们分手后,你一次次逼着我离远点的那些事吗?” “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我都和你说过我们彻底完了,我和你有过一段过去,但是不会再有现在,更不会有未来。” “你出现在我面前一次,只会让我的心情更糟糕一点。我都躲你躲到和沈霁联姻了,我都用婚姻来划清我们的界限了,你为什么还揪着我不放?” 陶景妍直视他通红的眼睛,笑着问:“因为爱吗?因为你爱我?” 她说着,笑出声来:“别搞笑了,你但凡有一点爱我,但凡有过那么一丝一毫的愧疚,你都应该离我远远的,让我过自己该过的日子。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搅进我的生活里。” 江知予想说,我已经在试着远远的爱你了,但是动了动嘴唇,喉咙却出不了声。 他的声带好像被卡住了,坏掉了,胃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后背也开始过电一般,一抽一抽地疼。原本握紧的手指开始发麻,发抖,渐渐的用不了力,再也握不住。 早上吃的药,药效好像渐渐减弱了。 又或者说,他的病更严重了。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正在失控边缘,但是还能控制。 混乱的脑子里全是陶景妍的字字句句。 ——陶景妍早就知道沈霁的性向,但是为了和他划清界限,为了躲他还是选择沈霁联姻。 所以,他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如果没有他,她会过得很好很好。 或许她会和一个很爱很爱她的人在一起,或许她不会委屈自己,和一个同联姻。 江知予觉得自己好像一脚踩空了,又或者他脚底踩着的那块冰突然融化了。 他掉进深渊,掉进海水,漆黑的,冰冷的,深不见底。 失去她这件事已经发生很久,是他依赖着她不肯走,一步步将她推向另一个终点。 直到此时,他终于承认,他不该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周瑾之说得没错,爱让人痛苦。 他维持着失控前的体面,僵硬着上前两步,站到陶景妍面前,伸手轻轻抱住她。 然后收紧,下巴放在她细细薄薄的肩上,很轻地在她耳边说:“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陶景妍穿着抹胸晚礼服,在他说话的瞬间,她能明显感觉到肩上滚烫的水渍,在接触皮肤后又很快变得冰凉。 心口莫名酸胀,有什么鼓胀的情绪盈盈绕绕。 她感觉抱着她的人在无意识发抖,稍稍拧眉,想将人推开,却听那人轻轻说:“今天很漂亮,我看到《牵手》入围最佳编剧了,恭喜你,我为你开心。” 他顿了顿,重重吸一口气,继续说:“我们景妍,以后会拿很多很多最佳编剧。我先走了,你好好参加颁奖典礼。” 他说完,松开陶景妍,转身离开休息室。 陶景妍看着他离开,总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对。 刚刚被他抱着的时候,好像听到他几乎要刺破胸膛的心跳声,呼吸很乱,抱着她的手也在发抖,转身离开的步子有点僵硬,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像下一秒就能摔倒。 江知予顶着满脸的伤,无视走廊上众人或打量,或疑惑的目光,脚步艰难地往前走。 他低着头,垂着眼,抖个不停的双手放进大衣口袋里,一步步走向电梯,克服心理和生理的恐惧站进去,回到一楼,出来,顶着寒风朔雪往车的方向走。 车厢是恐怖的巢穴,里面黑洞洞的,像吃人的野兽。 江知予拉开车门,站在外面,大口大口喘着气,不敢往里迈进一步。 司机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去扶他:“江先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江知予想说话,双腿却一阵阵发软,几乎跪在地上。 司机吓得连忙将他扶进车里,车门关上的瞬间,江知予绝望到想要去死。 司机上车,准备赶紧把人送到医院,被江知予制止:“药……” 声音太小,司机没听明白,连忙问:“您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 “药……”江知予再次艰难开口,“储物格里的药,给我……” 司机这回听清了,连忙去拉储物格,将里面的药拿出来,看了一遍包装上的用法说明,赶紧取了用量,和水一起递给江知予。 - 江知予走后,休息室里恢复安静。 陶景妍还站在原地,肩膀上还有冰凉的水渍。 她还在回想江知予的那句“我为你开心”,他以前也会经常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但他不说,还总说一些反话故意讨她的嫌。 他的行为比他的嘴巴诚实,得了奖杯会认真看,会拍照发给故朋狗友炫耀,兴头上那两天逢人就会说:怎么样,我们大编剧厉害吧? 有时候她都怀疑,如果他有尾巴的话,肯定翘得老高。 这大概是第一次,听他那么直白的说,我为你开心。 又因为他那句“我们景妍以后会拿很多很多最佳编剧”心酸不已,心脏鼓鼓胀胀的。 她的家里有一个专门放奖杯,证书的架子。 江知予曾经站在那个架子前问她:你现在才二十出头,以后几十年还有那么多奖要拿,这小架子能放下吗? 她说,放不下再说呗。 江知予就抱着她,下巴靠在她肩头,说:这样吧,等你七老八十把国内国外的奖都拿得差不多了,我给你开一个陶景妍专属奖杯馆。把你写过的作品,电影,电视,广告,宣传片,每个影片拿过的奖全都放在里面。 她有些诧异,问他:你这么相信我? 江知予笑得十分讨打: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我的眼光。 他对她的工作,对她热爱的事一直保持百分百的信任,从不曾有过半点质疑和打击。 沉默中,沈霁说:“他知道我的事了,觉得我是个骗婚gay,还骗到你头上去了,过来揍我替你出气。” ? 第182章 那你还爱他吗? 又沉默了一会儿,陶景妍说:“我知道。” 即便一开始对江知予突然出现殴打沈霁存有疑惑,但在听他威胁沈霁的话之后,她就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她和沈霁的交易,他们清清楚楚,但江知予是外人,他只是因为她被欺骗了而愤怒。 为了让她和沈霁离婚,他甚至愿意放手不再纠缠。 她是有些讶异的,因为她知道,他不是会那么轻易放弃的人。 讶异的同时又有一些难过,他已经学会为了她放弃一些东西,学会为她好,为她考虑,学会正确表达中心思想。 可是这件事发生得太晚了,在错误的时间学会对的事,代价太大。 沈霁轻笑出声:“知道还这么凶啊。” 陶景妍转身到他身边坐下,苦笑着叹口气:“那我能怎么办呢?不逼自己狠狠心,难道又不管不顾一头栽进去吗?” “我当初和你谈合约的时候,有一条就是怕我脑子一热,又栽进去。”她的视线落在正前方的电视屏幕上,声音轻缓,“沈霁,你没经历过我和他之间的事,我怕了。” 沈霁调了调坐姿,大概是扯到伤口,“嘶”了一声:“理解。只是想一想,如果我喜欢的人对我说这种话,我大概会有一辈子阴影。” 他仰靠着椅背,笑出声:“我当年分手的时候,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只有愧疚,日日夜夜浇不灭的愧疚。” 这是陶景妍第一次听沈霁说他的事,按照人类的八卦本能,她早就追根究底问细节了,但今天这个氛围好像不太合适。 于是她问:“那你还爱他吗?” 沈霁说:“爱啊,他可是我的初恋呢,忘不了的。” 陶景妍放松下来,也和他一起仰靠在椅背上:“那你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沈霁说:“想啊,日日夜夜都想。都想了8年了。” 陶景妍彻底惊讶,似乎是没想到沈霁这样算得上位高权重的人居然把一个人藏在心里八年,不声不响的,克制又内敛,让人察觉不到一点。 她清了清嗓子,拍拍沈霁的肩,好哥们一样说:“既然如此,你放心大胆地去追,我来给你打掩护,保证不让沈部长知道!” 沈霁笑得更大声,扯动嘴角的伤,又疼得嘶嘶倒吸气:“现在不行,身份敏感,又在婚姻续存期,很危险。等明年我们离婚后再说吧。” 陶景妍一想也是,他们现在确实挺敏感的。 文旅项目要明年才启动,明卓还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江知予还纠缠在她身边,无论怎么看,现在都不适合搞事情。 沈霁偏头看看她,说:“我说这件事,只是想告诉你,即便不和他在一起,也别违心地说伤人的话。你本来也不是这样的人,说完了自己还得难受。” 短暂的沉寂之后,陶景妍撇撇嘴:“我可没违心,当初和你结婚,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躲他。” 沈霁笑笑:“行,你是大编剧,你说了算。” 金桂奖晚八点开始,整场下来三个多小时,国内国外的影片都参与评奖。 这两年的影片强得可怕,即便《牵手》在家庭剧情片上创造了票房纪录,获得了顶好的口碑,但最终获奖的也只有最佳男主宋清烛。 入围最佳剧本的影片陶景妍都看了,只能说,她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继续努力冲击下一个金桂最佳编剧。 颁奖典礼结束后,陶景妍和几位编剧,导演边聊天边往外走,突然被工作人员叫住。 她转头,看见对方抱了一束花跑过来:“陶小姐,你的花。” 边上的人在起哄,说肯定是沈霁定的安慰奖。 陶景妍笑笑,不做反驳,伸手接过:“让你送花给我的人有说什么吗?” “有的。”工作人员说,“他说恭喜你入围,虽然今晚没拿到奖杯,但在他眼里你永远都是最佳编剧。” 稍微愣怔之后,她弯起唇角,说谢谢。 是一捧粉色调的很漂亮的花,和两年前圣诞节的那束相同又不同,但都属于她。 那天之后,她才从小林嘴里知道,他本不该那么早回来,为了能在圣诞节赶到,让出了好几个利益点,此后五年,聚昇每年要亏好几个亿。 她抱着花往外走,同行的人说真羡慕她有这么好的一个老公。 她笑着没说破。 阿斯顿马丁停在很角落的位置,江知予一直在车里,颁奖典礼他看了全程。 现在看见她捧着花,和大家说笑着出来,情绪没有受丝毫影响。 然后她上车,离开。 他抿抿唇,说:“走吧。” 晚上,他又开始做噩梦,惊惧着醒来,身体却动弹不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死压在他身上,手脚都被铁链锁住了,他用尽全力想要动一动,额角和脖颈的青筋都爆出,却也只是无能为力的躺在床上。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惊恐在夜里发作的频率很高,只是好像比白天温和一点,形似鬼压床。 虽然有时候会有窒息感,但他知道,只要安安静静熬过这一晚就好了。 只是今晚好像格外难熬,总是想起她说“都是你逼的”,绝望和窗外的黑夜一样厚重,沉甸甸的压过来。 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在心里说一万遍对不起,愧疚和绝望依旧少不了半毫。 - 陶景妍参加完颁奖典礼之后继续回剧组跟拍,和冰天雪地的燕城相比,他们拍着的这个城市算得上温暖如春。 在12月的严寒里,气温依旧保持在15度以上,连棉服都不用穿,大衣就足够。 自从把剧组毒瘤清出去之后,剧组的气氛简直不要太融洽,拍摄也是前所未有的顺利。 陶景妍感觉,照目前的速度,再赶赶工,也不是没可能在过年前就拍完。 自从那天之后,陶景妍再没见过江知予。 不是说他来了,只是像以前一样躲起来,而是完全没有消息。 剧组的人多多少少也熟悉了他,如果他在,多少会遇见,然后又开始八卦。 但是没有,他这次好像真的认清了事实,没有围在她身边。 本来前两天还在犹豫,见到他要不要说更重的话让他滚蛋,现在不用了,她也跟着长长松了口气。 ? 第183章 她的人生好像被我毁了 虽然他人不在,但在剧组的影响仍未消失,尤其是后勤。 每天的早中晚餐安排得整整齐齐,即便过去那么久,:到放饭时间,依旧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好好吃,好幸福。 为了不和他有任何牵扯,陶景妍让制片去问厨师长,江知予花了多少钱请他们过来。 制片告诉她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她听完后想都没想,又让银行给制片打了一笔钱,让制片把钱转回江知予账户。 江知予收到银行到账通知时,正在心理医生的诊室里,对方手里拿着他最新的检测结果。 钱到账以后,制片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他接通后,对方恭敬地说:“江先生你好,陶编说演职人员餐食是剧组的一部分,理应该由剧组来出钱,所以您多付的钱,理应退回。” 窗外下着大雪,天阴沉沉的,好像要整个颠覆下来。 江知予穿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安静坐在沙发内,握住手机的指骨瘦削,修长。 好半晌,他才问:“厨师呢?” 制片立马回答:“大家都很喜欢大厨们的餐食,陶小姐不忍扫大家的兴致,厨师团队剧组就留下了。” 江知予说好,她开心就行。 挂了电话,静默着坐了很久,心理医生才开口,问:“江先生,你有多久没睡觉了?” 江知予迷茫的反应了一会儿,才说:“两天?可能三天,不知道,睡不着。” 他时常在夜里惊醒,反反复复的,不得安眠。 “药呢?” 江知予蹙蹙眉:“不太想吃。” 一开始,他很愿意吃药,因为药能让他保持体面,不会让他崩溃,可以让他以正常的状态陪在她身边。 但那天之后,吃药好像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见不到她,体面还是崩溃都不重要了。 其实想过偷偷去见她,远远地看着她,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会露出马脚,会又逼她,所以逼着自己不去见她。 心理医生非常头疼:“江先生,你的焦虑和躯体化症状已经加重了,如果不进行药物干预,后果会更严重。” 江知予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心理医生叹口气:“你现在已经出现了抑郁倾向。” 江知予指尖动了动,依旧没什么情绪。 “可以和我说说你的症状突然加重的原因吗?” 江知予没说话,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收紧。 一沉漫长的沉寂后,他终于抬了抬眼睫,声音嘶哑而缓慢地说:“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但她的人生好像被我毁了。” …… 十二月三十一号,跨年夜。 想着大家都想出去跨年,陶景妍让导演提前收工,晚上大家自由活动。 市政府文旅在半个月前就预告了,十二月三十一号晚,在市中心有跨年烟花秀,灯光秀和音乐喷泉,市民可自行前往观看。 晚上九点,陶景妍和几名小姑娘约好一起去市中心广场。 到的时候,广场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交警,特警,民警全都在维持秩序。 入口处有卖氢气球的小贩,几人一看,广场上的人几乎人手一个,她们也跟风随大流,一人买一个。 然后手牵手,挤进人堆里,四处乱逛着买了一些零嘴,再艰难地往河岸边或者高处挪,方便一会儿看烟花。 几人来来去去挤了大半天,总算挪到一个相对好的位置,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半,就站在台阶上就不动了,免得被人抢了好位置。 几人叽叽喳喳聊着天,平时不太敢聊的话题,在这样的氛围下,被带得蠢蠢欲动。 于是几人就问起陶景妍的豪门生活。 陶景妍对此给出了四字评价:“平平无奇。” 然后又在小姐妹们“你逗我的吧”的眼神中解释说明:“就是住的地方大了点,吃的东西好了点,家里的一切有佣人打理,各个品牌高定会在开发布会前送到家里。” 几个姑娘眼里写了大大的“羡慕”两字。 又有人问:“那在你们眼中,各个影帝影后大明星真的都是可以用价钱衡量的商品吗?” 陶景妍想了想,说:“算是吧,毕竟人前是他们在工作,人后是资本在博弈。在资本眼中,只要价值,地位比自己低的,都是商品。所以,资本和资本也有区别,大资本吞并小资本太常见了。” 几人对视一眼,脑中想到曾经的王总和丁弦,顿时非常赞同地点头。 紧接着就有人开始问陶景妍和江知予以及沈霁的关系。 “这个啊。”陶景妍咧嘴一笑,亮了亮手上的戒指,“你们只需要知道,我和沈霁结婚了就行!其他人都不重要。” 没问到想听的八卦,几人有些失落,但很快又开始问陶景妍谁谁谁被包养是不是真的。 几人开开心心聊娱乐圈八卦时,有小孩撞到了陶景妍,她下意识转头,却陡地愣住。 就在她斜后方不远处,有个穿黑色大衣,带着口罩的人手里抓着一个和她一样的氢气球,站在人群中和她遥遥相望。 灯光明亮,她能看见那人清明的眉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眉骨好像更锋利了些,那双桃花眼更深了些。 露在空气中的那截脖颈白到几乎反光,但明显比以前更加细瘦。 他好像比上次见面时,瘦了好多。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来,怔愣在原地,忘了动作。 就这么隔着喧嚣的人群对视了好一会儿,身边有人叫她:“妍姐,妍姐?你怎么了?” 陶景妍猛地回神:“啊?什么?” “那边有什么吗?你看了好久。”说着几人也侧头看过去。 陶景妍跟着转头,对面早就没了人,只有来来往往相互交谈的人,仿佛刚才突然间的一瞥,只是她的幻想。 她蹙蹙眉,扭过头,为自己的幻想里面有江知予而感到恼怒。 这就像她明明已经完成了某件事,并且已经将其搁置在一边,结果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它又跳出来说:没想到吧,还没结束呢。 真是有够烦人的。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粗壮古树后,江知予整个人藏在后面,后背贴着树干,右手捂住左心口,胸膛下,是疯狂跳动的心脏。 他像个小偷,在喧嚣人潮和昏沉树影中,偷几秒对视的目光。 ? 第184章 好吧,我原谅你了 距离新年还有十秒,天上的无人机在亮灯倒数,底下密密麻麻的人潮也跟着倒数。 江知予从古树后探出半个身子,眼前已经被人潮淹没,早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但他知道,她就在前方。 心理医生建议他,想做什么就去做,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不要思考太多。 一直压抑,一直焦虑,反而会加重病症。 如果靠近能让他觉得舒服,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那就试着在对方不被打扰的情况下靠近,然后他再次来到她身边。 很多天了,都是这么远远的看着,不让她发现。 刚刚他看得有些入迷,不小心被抓住,还好很快躲了起来。 倒数声越来越大:“……三!二!一!” “砰砰砰——” 2025年,0时0分0秒,烟花准时在空中炸响。 广场天幕切换新年海报,所有人放飞手中的氢气球,在烟花,气球和灯光中,是人们声嘶力竭的“新年快乐”。 江知予也放飞手中的氢气球,仰头,弯起眼睛说:“新年快乐。” 烟花燃放时间是半小时,巨大的,灿烂缤纷的花朵炸在夜空中,照亮一片天地,又迅速落下,迎接下一批,以此往复,周而复始。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准备转身离开。 却在转身之后,愣在原地。 耳边是沸鼎的人声,后背是绽开的烟花,有人在新的一年告白,接吻,拥抱,绚烂的烟火闪动,照亮前方亭亭人影。 她站在距他不足五米的地方,柔软的长发披散,天蓝色羊绒大衣腰带收紧,束出一把细腰。蓝棕色羊绒格子围巾浅浅搭在肩上。 她不声不响,安静和他对视。 眼睛很大很圆,眼里是绽放的烟火,在他看过来的一瞬,唇角弯起,唇边是很久没有为他绽放过的柔软小括弧和酒窝。 天地都消散,万物都失色,喧嚣声响如海潮褪去。 那么宽广的世界,只剩下一个她。 江知予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看着对面的人很久很久,却动弹不得。 他怕自己走过去,对面的那个人就消失了。 心理医生之前和他说,他现在已经有抑郁倾向,如果再不好好接受治疗,再擅自断药,他的情况会很危险。 抑郁症让郁霏前前后后自杀了四次,伴随着一段时间的幻觉。 他觉得他大概已经出现了幻觉,病症如心理医生所说,已经加重。 至于为什么能分清对面的人是幻觉,因为现在的陶景妍不会对他笑。 他看着对面那人,克制不住地红了眼,他突然觉得,幻觉其实挺好的,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她的嘴角才会因他弯起。 大概过了一分钟,又或者两分钟,他才迈步朝她走去。 走到她身边,她还没有消失。 夜风把她的头发吹散,他红着眼,抬手,将她被吹乱的头发,细细拢到耳后。 眼神随着指尖游走,描摹她的额角。眉眼,指尖弯起,拂过她的耳廓,小巧的耳垂上是一枚镶满碎钻的玫瑰耳钉。 指尖被夜风吹透,停留在她耳垂,是冰冷的。 下一秒,冰冷被温暖的柔软握住,江知予眨了眨眼,视线垂落到她面颊。 面前的姑娘微微仰头,漆黑眸子印着烟火星光,唇角弯弯地和他说:“新年快乐。” 江知予在那一刻重重吐了一口气,手指在发颤。 眉尖皱起,眼底的红顷刻间蔓延开,声音嘶哑,带着抖:“新年……新年快乐。” 简单的四个字之后,好像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被她握住的手,反手握紧她,呼吸又急又快,每一声都在颤。 陶景妍伸手,擦去他眼底的水渍,声音依旧是柔软的:“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知予又抓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抓得很紧,很用力,嗓音沙哑不成调:“我也……我也不知道。” 陶景妍说:“要好好吃饭啊。” 江知予脸颊在她掌心蹭蹭:“有在好好吃。” 说完,他侧头,隔着口罩,吻在她手腕。 陶景妍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没有抽回手,也没有拒绝。 江知予喉结滚动,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她:“可以抱你吗?” 陶景妍说:“可以啊。” 面前的人就俯下身,将她紧紧抱进怀中,下巴放在她颈窝处,近乎贪恋的蹭着。 烟花还在绽放,漫天流光倾泻而下。 陶景妍环住他的腰,一手放在他后背,安抚似的轻拍着。 那人在她颈窝里哽咽着开口:“我很想你,每天每天都想。” 陶景妍靠在他的肩头,仰头看烟花,美丽的,短暂的,又盛大的烟花。 “以后试着不要想,会慢慢习惯的。” 江知予摇头:“不会习惯的。”他又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陶景妍短暂怔住,轻拍他背的手掌也停住,他这声对不起来得毫无缘由。 察觉到她的停顿,江知予将她抱紧了些:“我这个人性格有问题,总是让你难过,对不起。我欺骗你,丢下你,还总说伤人的话,对不起。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很多事,没资格没理由让你原谅,但是道歉是认真的,对不起。” 陶景妍鼻腔有点酸,眼睛也有点湿湿热热的,她皱着眉,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水汽眨干净了,又重重吐出一口气。 在他耳边说:“好吧,我原谅你了。” 江知予的道歉她听了很多遍,但今天这遍不知道为什么,格外让人难受。 整个胸腔都闷闷疼疼的,胀得厉害。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想,可能今天很特殊吧,是新年的第一天,是他们分手以来,和平相处的一天。 没有敌对,没有不甘,没有怨憎。 因此这声突然而至的道歉,就显得很郑重,像一块巨石砸进心口,砸碎那些沉甸甸的屏障,露出最本真的自己和最柔软的内心。 江知予又摇头,哭腔浓重:“你不要原谅我,我不值得原谅。” “那天之后我经常在想,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一切,如果我们分开后我没有做那些让你难过的事,如果我早一点承认错误,如果我没有逼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和沈霁结婚。” “如果我早听你的话,离你远一点,你会不会找到一个永远赤诚热爱你的人在一起,你会有新的人生,新的未来,而不是为了躲避我这个人渣,和一个不爱你的人结婚。”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 第185章 知予,再见 陶景妍刚刚眨干净的眼睛又变得模糊,绽开的烟花变成了一片一片的光斑。 她大口呼吸着,想要将那阵酸楚压下去,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滚落。 又想起沈霁说,如果喜欢的人对他说这种话,他大概会有一辈子阴影。 她不想江知予有阴影,但是又不想和他解释得太多,那只会让面前的人以为,他还有机会。 她咽了咽喉咙,做了两个深长的呼吸,才说:“好了,新年的第一天,别总说对不起。” “我和沈霁的事,你也不用多想,这是我和他共同的决定,和你关系不大。” 江知予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和他关系不大,但他确实是促成他们结婚的一部分原因。 不知道是欢喜多一点,还是绝望更多一点,总之他的愧疚依旧没能减轻一点。 两个长长的呼吸后,他问她:“我可不可以……” “知予,”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陶景妍率先打断他,“新年了。” “嗯,”他又说一遍,“新年快乐。” “新年了,去年的事就放在去年吧。试着往前看,别再纠结过去了。” “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年,我是快乐的。虽然分开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过得好。我和很多人一样,都是平凡普通的,没必要念念不忘。” “你以后会遇到很多人,很多很优秀的姑娘。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把自己收拾干净,去爱下一个人吧。” 她顿了一会儿,哽咽着:“这一次记得爱得认真点,别再把人弄丢了。” 江知予用力抱紧了她,眼泪汹涌,滚落在她颈窝,像孩子一般耍赖:“不要,我不要爱别人,我只想爱你。” 陶景妍拍拍他的后背:“可是,我们已经错过了啊。” 她说:“今天就当我们最后一次告别吧,以后别再来了。知予,再见。” 她把人推开:“夜深了,晚上冷,回去吧。” 江知予紧紧握住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新年的第一天,她要和他告别,今年一定是最糟糕的一年。 陶景妍抬眸,眼里明明灭灭,一片朦胧。 她弯唇,笑了一下,眼泪蓦地滚出来:“知予,放开吧。” 他不想放,他想一直一直把她留在身边,可他到最后还是不得不放。 他松了手,拇指擦去她脸颊眼泪,哽咽着:“别哭,别哭,仙女应该开开心心的,我看着你走。” 他给她擦干眼泪,又把虚虚搭在脖颈上的围巾摘下来重新给她围上。 她的小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 围好后,又给她整理了头发,在灯光下看了她片刻,突然抬手拉下口罩,躬身侧头吻住她。 相贴的唇瓣颤抖,冰冷,带着眼泪的咸味。 他很认真的吻她,吮她,陶景妍闭上眼,微微张开口,他很自然地就探进来。 像以前无数次亲吻那般,只是这次多了郑重和不舍。 烟花燃放到了最后时刻,接连不断的砰砰声响起,漫天鎏金光帘升空又落下。 周遭寂静,天幕黯淡,陶景妍转身坐进等待在一旁的的士。 司机得了地址,开车离去。 后视镜里,江知予还站在原地,越来越小,直到彻底看不见。 - 新年第一天,元旦节,剧组放一天假。 大家齐声欢呼,睡醒之后三三两两地约着出门玩,陶景妍没去,窝在酒店里和家人打电话,和朋友打电话。 打完电话,又把《她》翻出来看了一遍。 这已经是她看的第三遍,一边看,一边想着怎么改,笔记和备注越来越多。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第二天大家再次投入拍摄。 江知予没有离开,他联系了租车行,每天换一辆车,让司机开过去,停在剧组不远处,安静地坐在车里看着。 车窗上贴了黑膜,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他只是学会了不声不响不打扰,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这天晚上有夜戏,很晚了大家还在拍摄。 江知予坐在车上,突然有一种很不好很不好的感觉。 这感觉让他很焦躁,明明是很平凡的一天,但就是感觉有什么坏事会发生。 莫名的,他想到陶景妍身边去,没有任何预兆地想立刻到她身边,好像去晚一点就要来不及了。 他没多想,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利落下车,在小镇暖黄的灯光中走向拍摄地。 晚上十二点,除了剧组,小镇没什么人。 他走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悄无声息混进工作人员的队伍,又悄摸声儿的摸到陶景妍身边。 她和导演很认真地盯着监视器,里面是小院的内景,男女主和朋友们在谈天说地。 然后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响起连接不断的犬吠声,好像整个小镇的狗都突然发了疯。 江知予拧拧眉,视线紧盯陶景妍,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导演也有些奇怪,嘀咕着:“大晚上的,这狗怎么叫得这么欢?影响收音。” 陶景妍看着剧本,说:“不知道,可能来陌生人了吧。” 说完没多久,她就感觉椅子在晃,还伸手碰了碰导演:“你别抖腿。” 导演莫名其妙:“不是你在……” 话没说完,不知谁喊了一声:“地震……地震了,快跑!” 地面的晃动突然加剧,陶景妍刚站起来就一阵头晕目眩,晃晃悠悠,根本找不着路。 尖叫声和重物坠地的声音此起彼伏,拍摄道具乱七八糟倒一地,她踉跄着就要摔倒,慌乱中有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紧接着,她就被人护进一个充满木质香的怀抱。 最危险的那一秒过去后,她被人护着,在地动山摇和尖叫声中,往开阔地带走去。 地震让线路不稳,整座小镇都在摇晃,路灯一闪一闪,随时都会灭掉。 不管是剧组工作人员,还是原住民,全都疯狂往外跑,往开阔地带集中。 晃动还在继续,喧嚣的人群聚集,护着她的人突然松开了手。 她有些耳鸣,人还是懵的,惊惶未定地往四周张望。 周围全是陌生人和剧组工作人员,除了空气中还残留的那点木质香,好像从来不曾有人护着她从摇晃的地面中走出来。 ? 第186章 不了吧,我现在挺好的 乌泱泱的人群聚集在一起,高高低低的交谈声嘈杂错乱。 震感还很明显,大家推着挤着,找掩体,抱着头蹲在角落里。 好一会儿,明显的震感才终于止息。 所有人都在大喘气,四处找自己被人群挤乱的家人。 地震的警报声喧嚣又急促,陶景妍站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人。 被鲨鱼夹随意夹起的头发在夜风中晃荡,视线有些朦胧,心跳和声音一个藏在胸膛,一个哽在喉咙。 她记得刚才往外跑的时候,有道具倒下来砸了他一下,不知道有没有伤到。 担忧的同时又感觉世事无常,前不久才说让他别再出现,这段时间也都一直好好的。 谁知今晚又出了这事儿,至此她才知道,江知予一直在她身边。 地面停止晃动后不久,剧组工作人员在人群中找到她,很快剧组的人聚集在一起。 制片和剧务仔细清点今晚出现场的人。 导演在一旁询问演员的情况,陈明远扶着岑盈,两人的助理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他们在剧组最里面,比其他人出来晚一些,这会儿也是惊魂未定。 岑盈脸色发白,喘着气,摆摆手说没事。 不多时,助理赶到,连忙从陈明远手里接过岑盈。 陶景妍这会儿才把分出去的心思找回来,挨个询问了一遍今晚参与拍摄的演员,确定大家都没事之后,总算松一口气。 制片那边也盘点完工作人员,确定大家都没受伤也总算放下心来。 突逢地震,今晚所有拍摄暂停。 很快,官方发布了关于地震的消息,6.5级地震,他们距离震源不远,震源很强烈,好多没有固定住的东西都歪倒在地上,好在居民损失不大,没有伤亡。 夜晚十二点,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发生余震,没人敢进屋休息。 大家匆匆回了家,拿了床单被褥,幕天席地的一铺,就在原地休息。 剧组工作人员也都三三两两上了剧组的车,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人群已经不再拥挤,借着路灯能看清每个人的面容,陶景妍依旧没看到江知予,不知道他将她带出来之后又躲在了哪里。 晚上气温降得厉害,冷风将她的鼻尖都吹得有点红,但她还是站在大树下,双手放进大衣口袋里,目光一遍又一遍在人群中扫过。 喧闹的人群一点一点变得安静,她站了四十分钟左右,期间一直在打电话,可能是在和家人报平安。 电话挂断,她也总算放弃寻找,转身回到车上。 江知予就在距离她不足五十米的黑色汽车后座里,藏在阴影中观察她所有的动作,直到她上车。 期间接到了家人亲切问候的电话,在她上车之后,手机再次震动,是周瑾之。 周瑾之问:“你什么情况?” 江知予动了动有些疼痛的右肩,说:“还好。” 周瑾之说:“她让我问你受没受伤,受伤了赶紧去医院处理。” 江知予笑了声:“被砸了一下,不严重。”他叹口气,“估计又被她烦了,为了让我滚蛋,元旦那天不仅对我笑,还给我抱。” “本来想偷偷看着的,今天事发突然,又被她发现了。哎,”他有点无奈,“你说老天爷是不是专门和我作对啊?我想安分点的时候,偏偏整这死出。” 周瑾之说:“或许是在提醒你,你们不合适,让你早点回燕城,别在她面前晃。” 电话里一阵漫长的沉默,许久后,江知予非常疲惫地吐出一口气。 “以前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舍不得郁霏还非得逼着自己离开,离开又离得不彻底,总是偷偷去看她。” “现在我好像懂了。想碰又不敢碰,想多看看她,又怕被她厌烦的感觉,真不是滋味。” 周瑾之问:“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江知予倚靠在椅背上,视线依旧紧盯着不远处的商务车:“先离开这边吧。如果她一会儿再问起我的事,你就和她说我已经离开了。” 陶景妍在和郁霏聊天。 郁霏说:[你放心吧,姓江的没事,就是被道具砸了一下肩,都不用去医院。] 郁霏:[他和周瑾之说,他已经离开了,你不用管他,放心拍你的戏。] 陶景妍松了口气:[行。我没想到他今晚会在这里。] 郁霏又说:[他看起来,很想和你在一起的样子。估计是不想让你看到心烦,看你平安,一转身就躲起来了。] 郁霏:[周瑾之说,他和以前比,变了很多。他好像学会内敛和克制了。如果他还是一直这样追你,你会想和他在一起吗?] 商务车里大家都在低头玩手机,或者给家人,朋友打电话,报平安。 陶景妍靠坐在椅背上,看着郁霏发过来的消息,陷入沉默。 很久之后,她才回:[不了吧,我现在挺好的。他也会遇到下一个他喜欢的人,没必要走老路。] 郁霏给她发来一个猫猫加油的表情包。 半夜一点,剧组发了微博,说拍摄因为地震中断,但所幸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没受伤,休整后会继续拍摄工作。 岑盈和陈明远作为和地震一起高高挂在热搜上的人,分别发了微博表示平安,大批量的粉丝才终于安静下来。 因为地震,陶景妍又让大家休整了两天,时刻关注地震局的消息。 好在这之后都没有余震,剧组又正常开工。 这两天陶景妍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江知予不在她身边,说不上是失落还是轻松,总之心里的一块石头轻轻落地。 彼时的江知予在景德镇,手机里是保镖发来的照片。 她进出酒店的,和导演外出勘景的,去餐厅用餐的,和工作人员说笑的,鲜活又明亮。 肩上青了一块,不过已经不怎么疼,并不妨碍他的日常生活。 熟练地开始捏他面前的一坨泥巴。 这次的地震好像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影响,大家都在按部就班的过自己该过的生活,并没有时间去回忆地震中那些令人心惊胆战的时刻。 ? 第187章 婚内出轨 1月28号除夕,剧组25号放假。 陶景妍预想的年前杀青成为泡影,预计年后还得拍大半个月。 既然年后还得拍,那就早一点给大家放假,反正她有的是钱,也不差那几天。 大家在欢呼声中收拾行李加入轰轰烈烈的春运。 在剧组当了两个多月尽职尽责的编剧和一个多月的金主爸爸,回到家,她终于可以当她的大小姐。 她26号落地燕城,和家人亲亲热热吃了晚餐,又歪倒在沙发上冲庄明玉撒了好一会儿娇,和小姐妹们一个个通了电话,这才乖乖回房间,洗漱,休息,准备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 但很可惜,第二天早上八点,她就被郁霏从被窝里揪了出来,摇晃着告诉她出大事了。 陶景妍非常痛苦地醒过来,抓住了郁霏摇晃她的手,才说:“姐!我亲爱的姐!我现在最大的事就是睡觉!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等我睡醒了再说,行吗?” “等你睡醒了就晚了!”郁霏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睁眼,“你和江知予在云南被拍了!现在所有人都在说你婚内出轨,牵扯到了沈霁,还有人爆了你的身份。” 陶景妍迷蒙的睡眼陡地睁大,脑子还处于宕机状态,不可置信的话却脱口而出:“什么?!” 郁霏赶紧拿过手机给她看。 热搜上#陶景妍 江知予#后面已经跟着一个大大的爆。 在这条下面,是#陶景妍顶级白富美#。 再下面是#陶景妍老公#。 陶景妍并没有开通营业微博,但有自己的小号,微博id看起来像个僵尸号。 她的微博关注的大多是导演,编剧,内容基本是转发,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分享。 这会儿,她的微博卡得都快进不去了。 只能用郁霏的手机看。 她点进第一个词条,某营销号发了个帖子,说娱乐圈最美编剧结婚两月,婚内出轨聚昇前总裁江知予,疑似被包养,不知她老公作何感想。 下面放了九宫格照片,是跨年那天偷拍的。 照片里江知予给她抚头发,牵她的手,拥抱她,替她整理围巾,直到最后躬身吻她。 本来前面他一直戴着口罩,就算被人拍了,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是谁。 坏就坏在他最后摘了口罩,他那张脸辨识性太强,即便只是侧脸,还是很轻易被人认出来。 如果他们都是普通人,又或者江知予是普通人,拍就拍了。 陶景妍也从来不营销自己,连粉丝都没有,压根不会有人关心她,爆出来了花点钱就能压下去。 但偏偏前段时间因为聚昇高层变动,让江知予着实火了一把,不管是颜粉,还是纯纯想视奸豪门继承人的微博,总之在他只有一条微博的情况下,居然有两百万多万粉。 营销号这条微博又指名道姓,这下,全网的吃瓜群众都活了。 绝大部分在谴责陶景妍婚内出轨,一部分又说江知予这样的颜值,睡一觉都是赚到,剩下的一部分在为沈霁鸣不平,或者嘲笑。 更多的是看笑话的,说江知予是会找刺激的,大把的美女不找,找一个已婚的。 紧接着就有人爆出来,陶景妍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单纯的编剧,而是明卓集团的第二位小姐,是真正的顶级白富美。 于是吃瓜群众的关注点就放在了“豪门生活真精彩”上,全都在说“还是你们豪门会玩”。 既然陶景妍的身份不简单,大家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沈霁。 顶级白富美是不可能下嫁的,所以大家又开始扒沈霁的身份,大概是因为沈霁的身份掩得严实,网友扒了许久,也只知道他和“红”字沾边,其他的扒不出来。 于是这个瓜就变成了政商之间的事,或许陶景妍是政治联姻,用婚姻换取上层资源。 那么江知予的出现就很微妙了,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说陶景妍和江知予是被棒打鸳鸯的,陶景妍做了牺牲品,江知予特意去见她。有说江知予就是贪图美貌,就是插足他人婚姻。还有说陶景妍不甘心当牺牲品,就是实打实的婚内出轨了。 乱七八糟的事,扰得陶景妍头疼,好在沈霁目前看起来安全。 她拧着眉问:“集团现在怎么样了?” 郁霏和她一起坐在床上,面色严肃:“今天周六,股市不开,目前没什么影响。但是公关部的电话快被打爆了,不管是评论还是私信都被攻占。” “如果周一早上九点之前不解决的话,对股价肯定会有影响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今天内肯定能解决好。” 陶景妍点点头:“爸妈和哥知道了吗?” “知道了,现在正在和沈家,江家交涉。” 陶景妍的情绪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他们这些人,一旦身份曝光,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这次的事明显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要不然不会那么来势汹汹。 郁霏看她的表情,叹口气,问她:“你们那天怎么回事?” 陶景妍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他偷偷来看我,被我发现了。我不想他那么小心翼翼的,都变得不像他了,就想着好好和他道个别吧。” “之前我们每次相见都是剑拔弩张的,如果他想看我和颜悦色,好声好气的话,那我也不介意。” “毕竟新年第一天,哪能对人凶巴巴的。认真告个别,就好好开始自己的生活。” “只是我没想到,会有人暗中窥伺。不知道是冲他还是冲我,但对方的目的达到了。” 郁霏抿唇,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陶景妍思索片刻,说:“我现在不能公开表态,说得越多错得越多,等江家和沈家的交涉结果出来。” 她说着打开自己的微信通讯录:“我给沈霁打个电话。” 很快,对方接起,听筒里传来沈霁的声音:“醒了?” 他的声音很轻,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笑意,似乎并不为这件事情烦恼。 陶景妍“嗯”了一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波及到你?” 沈霁笑了声,安抚她,说:“放心,我没事。我的身份信息很多年前就隐藏了,也一直有人在做关于我的舆情监测,他们扒不到我。” “不过你是女孩子,发生这种事吃亏,受伤的总是你。你得想好应对的方法,我这边无条件配合你。” ? 第188章 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陶景妍听到沈霁说没事,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最不愿意的就是牵扯到无关的人,还好沈霁的聪明才智多年前就用上了。 情绪放松了点,她也有心思和沈霁开玩笑了:“要不说我们沈大少爷绝顶聪明呢,多年前就开了防御。”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爸他们正在讨论怎么解决,我听他们的。” 沈霁说:“行,需要我帮忙就说一声。”末了,他还提醒一句,“下次打啵记得去个隐蔽点的地方。” 陶景妍想到那些照片,咬牙切齿:“没有下次!” 然后又问:“查背后搞事的人,你是不是要比我快点?” “嗯,”沈霁答,“行政层面会比你方便,已经有人去逮发消息的营销号了,中午之前会拿到最终结果,你安心等着。” “行,我等着你。” 她这边刚挂断电话,房门突然被敲响,陶景珩站在门口,说:“陶陶,我进来了。” 陶景妍扬声说:“好。” 陶景珩到她大床侧边的沙发坐下,问:“是不是影响你心情了?” 陶景妍撇撇嘴:“有点。所以你们讨论出来了吗?怎么解决?” 陶景珩镜片后的眸子静静注视着陶景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和哥哥说实话,你和江知予现在是什么关系。” “想和他断得干干净净,不想再看见他的关系。”陶景妍坦坦荡荡,“那天晚上,我在劝他放手,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陶景妍撒娇的时候会耍点小招数,但在大事上从不会糊弄。 陶景珩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质疑她:“好。” 他说:“一会儿江知予会以他个人的名义发声明,和聚昇,明卓,沈家,还有你都没关系。” 陶景妍拧眉:“什么意思?” 陶景珩:“他说,他惹出来的事,他来解决。” 刚才他和陶卓正在书房和另外两家的开视频会议,江知予突然给江震霆打电话,江董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不好看。 紧接着,陶景珩也接到了他的电话。 对方声音很平静,好像摊在面前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说:“抱歉,我没想过要让她,让陶家陷入这种风波。剩下的事,我来解决,她会干干净净的。” 郁霏对江知予的排斥,就如同当初陶景妍对周瑾之的排斥。 听陶景珩说完,她非常不屑地撇撇嘴:“这么大的事,他一个人怎么解决?” 陶景珩视线落在她生动的脸上,笑起来:“等会儿就知道了。” 早上九点,江知予的微博更新了第二条微博。 他很直白的在第一句写:别猜了,是我纠缠不休,死缠烂打,是我一直在逼她,和她没关系。 早就崩了一个小时的吃瓜群众,蝗虫过境一样涌进江知予微博。 大概是习惯使然,他的叙述很客观,去掉多余,冗杂的形容词,简洁明了地阐述他和陶景妍的关系。 从两年多前的相识,相恋,到之后的分手,然后她转身嫁人。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性格有缺陷,和她相处的时候,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说了很多伤害她的话。 分手那天最伤人,分手后想挽回,结果越做越错,把她越推越远,伤她越来越重。 在这段感情里,我从来都是被纵容的那个,等我回过头来,发现早就来不及了。 她已经遇到她想结婚的人,她选择和对方进入婚姻。 是我一直放不下,一直想着她曾经那么爱我,或许我还有机会呢? 我就这么怀着卑鄙的心思,一直围着她转。 其实她早就拒绝我无数次,一次又一次说我们早就完了,告诫我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说我的行为让她很烦。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我一直冥顽不化,油盐不进,为了我自己的利益,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她。 那天晚上我跟踪她,被她发现了。 但是她没有生气,没有骂我。那是分手以来她第一次对我笑,关心我的身体,让我好好吃饭。 然后很认真的和我告别,让我放下她,别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收拾好自己去爱另一个女孩。 她真的很好很好,是我没忍住,不让她走,吻了她。 这些都是我惹出来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真相来得猝不及防,吃瓜群众当场被炸得外酥里嫩。 一瞬之间,群情激奋,江知予的这条微博下轻轻松松被盖出10万评论高楼,评论数还在疯狂增加。 一部分网友在骂他活该,不值得同情,就该孤独终老,喊话下一个小姐姐快跑,千万别被他看上。 一部分又为他曾经的放肆,幼稚,不经心感到唏嘘,如果他好好做个人,或许她不会嫁给别人。 又有一部分人为他感到心疼,幡然醒悟后,却发现最重要的人已经走远,大概是这辈子最让人遗憾的事。 还有一部分人佩服他的勇气,居然敢在现今的网络上一点不避讳地将自己的恶事摊开,任人评论,确实挺爷们。 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在心疼陶景妍,都在庆幸她一直在往前走。 也在夸她性格好,毕竟普通人遇到这样纠缠不清的前任,怕是只想捅对方两刀。 怎么可能还会关心他的身体,提醒他好好吃饭,还给他拥抱。 这件事沸沸扬扬闹了一个上午,江知予一直在热搜上高居不下。 但他也什么在意的,更糟糕事情他都经历过,这些人说上十万句,都比不上陶景妍的一句。 他只是庆幸,他早早地辞去聚昇总裁一职,不至于因为他个人影响到公司股价。 陶景妍看完他那篇长长的声明,沉默了很久。 快过年了,燕城早就被白雪覆盖,今天出了太阳,淡金色的光遥遥落在大地上。 地面白霜笼上金色,那点金色涌进她的房间,看起来就很柔软,暖和。 陶景妍看着看着,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她很想控制自己不哭,但是控制不住,泪腺好像坏掉了,越来越多的眼泪从她眼睛里涌出。 郁霏上前,把她抱进怀里,抬手轻轻拍她后背,很轻地哄她:“陶陶,不哭不哭,不关你的事。” 陶景妍趴在郁霏肩上,放声大哭。 她和江知予说过很多次,他们已经到此为止,她认真的和他告过别,说了原谅。 她很早很早就放下了过去,但今天她才发现,他毫不避讳的正视自己的过去, 在所有人面前提及,承认自己的错误,承认对她的伤害和歉意,依旧能让她心口抽痛不止。 但在疼痛的同时,她又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藏在心里那扇阻止自己难受的城墙轰然破碎。 沙石瓦砾簌簌滚落,城墙里笼着的黑烟一样的情绪倾泻而出,再被风轻轻柔柔地吹散。 就好像从她心里挖出一块虬结的疤,她至此真正放下,痊愈。 ? 第189章 你母亲的命,我要了 江知予落地燕城时,十一点半。 小林已经将查到的资料发送到他手机里。 同一时间,陶景妍也收到沈霁发来的资料。 买通营销号的人是怀恨在心的王总,他并不知道江知予和陶景妍之间隐秘的关系,只是想把脏水都泼在陶景妍身上。 豪门内幕,还是出轨,谁不愿意看啊。 还能因为陶景妍的身份造成明卓名誉受损,拉着这么多人给他陪葬,他就算破产也破得有价值。 只是他没想到江知予会揽下所有。 把这组照片发给他的是李梓婷。 李梓婷是个聪明的,知道不能自己去做这些事,所以找了个替死鬼。 目的是想同时搞臭江知予和陶景妍的名声,她知道陶景妍和沈霁结婚了,她不信沈霁会一点都不介意妻子出轨。 妻子新婚出轨,只要他们离婚,沈家和陶家必然有嫌隙,而且会因为陶景妍是过错方,沈家必定追责。 那么年后即将开始的文旅项目,大体上就没陶家什么事了。 照片是孟桃拍的。 她那天刚好在那边出差,本来已经准备往回赶,但合作方挽留,说可以看看晚上的跨年烟花。 她想着回去也没什么事,就留下来跨年。 她就住在附近的酒店,那天晚上人很多,她下楼买东西的时候在人群中看到了江知予。 他藏在一棵树后面,手里捏着气球,看样子好像很慌张。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孟桃顿住脚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 然后又恍惚想到,既然他在这里,那陶景妍可能也在附近。 她找了一个高一点的地方盯着下面的人群,找了好久,果然找到挤在人堆中间的陶景妍。 江知予居然在偷偷看她,因为害怕被对方发现,还躲躲藏藏的。 那一刻,孟桃觉得特别讽刺,狂妄如他江知予,居然有一天也会畏首畏尾,偷偷摸摸。 说不清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态,有点恨,有点嫉妒,有点扭曲的不甘和愤怒。 她没走,她一直等着,看他到底想如何。 然后她看见陶景妍绕过人群,在看见江知予的那一刻短暂的停了脚步,又继续绕到他正后方站住。 等了一会儿后,江知予一转身,就看见了她。 拍下那些照片的时候,是有蓬勃的恨意和嫉妒的,她恨不得这两个人都去死,恨不得他们都消失,恨不得立刻曝光他们的关系,让所有人辱骂,诋毁他们。 但是她不敢,陶家和江家,她谁都惹不起。 他们这些人随便动一动小指头,就能让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一遍又一遍的嫉妒着,憎恶着。 直到李梓婷邀请她一起出去玩,晚上挑选照片的时候不经意又故意地让她看见了那些照片。 如她所料,李梓婷要了照片,但是一直没动静。 她一直等啊等,每天都在微博上搜索江知予和陶景妍的名字,总是一片祥和,她给出去的照片一直未曾被披露。 直到今天,全网爆发。 她看着照片下那些恶毒的,辱骂的,诅咒一样的字眼,心中无限畅快。 她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只是江知予的坦白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居然为了保护陶景妍,把自己推到上亿网民面前,揽下所有的过错。 孟桃看见他发的声明后,嫉妒得浑身发抖。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伤人的时候毫不在意,护人的时候又不介意万人唾骂。 十一点四十,她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刚接通,她就听见电话里传来的熟悉又冷漠的声音:“孟桃,出来,我们谈谈。” 孟桃的手猛地抓紧了沙发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被顶出青白。 心里很慌,直觉江知予找她不是什么好事。 她咽了咽口水,嗓音发紧:“我很忙,暂时没时间。” 江知予轻轻松松戳破她的谎言:“你们公司25号就已经放假,你现在在休假期间,不会忙。你不愿意出来,我也不介意来找你。” 孟桃紧张得全身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敢肯定,江知予已经查到她了。 从八点到十一点四十,三个多小时,他就已经弄清楚前因后果,直截了当地来找她这个源头。 “什么……”她压着嗓子问,“什么时候?” “我还有20分钟到你小区门外,地图显示,你附近有一个咖啡馆,就在那里吧。” 十二点零五分,孟桃进入咖啡馆。 江知予坐在里侧靠窗的位置,窗外是覆满街头,树枝的雪,有一只小猫在雪地里玩。 他穿着黑色大衣和高领毛衣,修长的双腿交叠,安静坐在椅子上,目光沉静地看着玩雪的小猫。 他的侧脸轮廓更加深刻,锋利,和三个月前相比,瘦了很多。 孟桃忐忑不安地靠近他。 听到有人靠近,他收回目光,仰头,没什么表情地说:“坐。” 孟桃在他对面坐下,背挺得笔直,佯装镇定:“找我什么事?” 江知予按亮桌面上的平板,递过去,放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那个营销号发的博文,包括下面的图片。 孟桃只瞥了一眼就移开目光,手指在膝盖上绞紧,声音也紧:“关我什么事?” 江知予抿了一口咖啡,将杯子放下,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嗓音平静:“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打扰她。” 孟桃声音陡地提高:“我什么时候打扰过她?!” 江知予看着她,突然笑一声,语气算得上平和,却让孟桃头皮发麻,整个人都炸起来。 “你母亲的命,我要了。” 孟桃陡地站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声音发颤地问:“你什么意思?” 江知予抬头,那张脸依旧好看,只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冷静得像是一个死人:“刚刚在路上,医院给我打电话,和你母亲相匹配的肾源找到了。再给你母亲做一遍全身检查,确定她的身体能接受移植手术,最迟明天,她就能拥有一颗新的肾脏。” “不过你也知道,能匹配上的肾源是很稀缺的,不仅你母亲需要,别人也需要。” “刚好,这颗肾源和另一个小朋友也能匹配上,只不过他的排位在你母亲后面。” “我想了想,你母亲也几十岁了,剩下的日子也没多少了。给了她也浪费,不如给小朋友,毕竟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江知予嘴角溢出点笑,眼睛依旧看着血色全无,抖个不停的孟桃:“我觉得我这个决定很明智,你觉得呢?” ? 第190章 去和她道歉 孟桃全身都在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人,好半晌才问:“你疯了吗?” 压抑着,崩溃着,提高了声音:“那是一条人命,那是我妈!” 江知予笑着反问:“和我有关系吗?” 孟桃怔在原地,呆呆看着他。 江知予语速缓慢:“我上一次就警告过你,不要做去找她,不要做让她不开心的事。” “只要你乖乖听话,你的母亲和你,会平平安安。但现在,你的母亲因为你的举动,失去了她本该拥有的东西,你不应该反省一下,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 “如果你安静一点,当个透明人一样活着,明天她就可以拥有一颗新的肾。很快会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现在被你毁了。” 孟桃震惊的表情还在脸上,眼眶通红,流着泪,尖声质问:“关我什么事?!那些照片又不是我放的,你凭什么怪在我头上!” 江知予说:“照片不是你放的,但是从你这里流出去的。如果你没有拍这些照片,如果你没有让它们流出去,那么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有事吗?”他冷笑,“不,发布消息的营销号已经被拘留。花钱雇人的王总正在被调查,不出意外会进局子。想把自己摘干净的李家,会在一个月内破产。” 他说:“你们,每一个人都逃不掉。” 孟桃浑身发软,跌坐在椅子上,连唇色都变得很淡,几近苍白。 她不知道中间的王总是怎么回事,但是李家在燕城是有一定地位和分量的,平常没几个人敢惹。 但是现在江知予说,李家会在一个月内破产。 那么雄厚的资产,说破产就破产。 这就是他们上层对底层的压迫和驱赶。 只要他们想,做什么都轻轻松松。 而这些,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 许久后,孟桃惨白着脸,扯了扯嘴角,抬眼看向江知予,声音嘶哑,恶毒:“那又如何?我们有错,你以为你就没错,你就干干净净了吗?” “要说源头,你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她以为这样能刺到他,能让他和自己一样失控,一样狼狈不堪。 可对面那个人却好像根本不在意,从始至终,都感受不到他的情绪波动。 就好像,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激烈的情绪,和她记忆中那个一点就炸,忍不了别人一点挑衅和忤逆,总用最激烈,最恶毒,最暴戾的语言反击的人完全不同。 他好像已经不会再生气,好像和记忆中那个人完全割裂。 因为那人在听到她的话后,居然很轻松地笑起来:“对,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我们都该向她道歉。我把我能做的那部分做了,现在,该你们了。” 孟桃的脑子好像宕机了,反应了好半天才终于明白他说的话。 对,他已经道歉了,他比所有人都先站出来,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如果说这件事的背后是万魔环伺的话,他是最早一个跳进魔窟的人,堵住那些张开的血盆大口,把陶景妍稳稳地护在岸上。 所有的辱骂,斥责,诅咒,他都背了。 连带着她,李家,王总和营销号的那部分,明面上的攻击全都落在他身上。 他们这些在背后操纵的人,就在暗地里解决。 她怔愣许久,有些神经质地笑起来。 江知予这种人,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也是会不顾一切的。 少倾,对面的人又说:“去和她道歉。” 孟桃停住笑,用恶毒的目光看向他,哑声质问:“我凭什么道歉?!因为她,我妈已经付出代价,我凭什么要道歉!” 江知予说:“我之前说过,如果你去找她,你和你母亲都不会好过。现在,只是你母亲而已,还有你。” “除非带她出国,你母亲没有肾源可匹配,大型公立,私立医院不会接诊她。” “那么你呢?你的前途还要不要?” “这么多年,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傲气,拼了命的学习,想出人头地。现在投行的工作你应该也很喜欢。” “因为你,她不开心了,所以我不介意把你的前途一并毁掉。可能你不知道,沈家想要限制一个人出境很容易,别说出国,你连燕城都出不去。” “陶家,江家,和周瑾之限制一个人就业,也很容易。你不会找到任何一份工作。” 孟桃形神俱震,她当初不敢把照片公布出去,就是因为害怕江知予或者陶家对她下手。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这群人手里的权力有多大。 他们把国内国外的路都给她封死,他们可以让她烂在燕城,连一份糊口的工作都找不到。 只是因为她让陶景妍不高兴了。 孟桃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她怎么可能有能力和他们抗衡呢? 他们这样的人,她就应该躲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招惹。 绝望和惧怕如同跗骨之蛆,她怔怔地流着泪,好久之后才说:“我去……和她道歉。” 江知予点点头,收回平板:“我的人会跟着你,也会实时向我汇报你的动向,明天12点之前,我希望接到你已经道歉的报告。” 他站起来,大衣落拓,垂眸看着失神的人,声音很淡:“整理干净,过个好年,提前祝你除夕快乐。” 然后他径直路过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车上,他轻声咳嗽两声,说:“安排两个人跟着她。” 小林放假后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被抽调过来,他也不敢说别的,只能妥帖应下。 “那现在送您回老宅吗?” 江知予想了想,说:“去南湖别墅。” 小林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支支吾吾的:“这……不太合适吧?” 出了这种事情,还上赶着去陶家,那不是纯纯找骂吗? 江知予沉默良久,才说:“我惹出来的事情,要去道歉。” 小林“哦”了一声,让司机开车去南湖别墅。 佣人接到物业电话的时候,人还有点懵,说了句“稍等”,匆匆去找陶卓和庄明玉。 “先生,物业说江先生过来了,现在在小区门口,问要不要放行。” 临近过年,陶家全家都在,又因为陶景妍的事,早上陶卓接了不少亲戚朋友,合作伙伴的电话。 这会儿听到姓江的过来,表情有些不太好。 “老的还是小的?” 佣人说:“小的,江知予江先生。” 陶卓冷哼一声,少见的表露出对小辈的排斥:“他来做什么?” 庄明玉拉拉他的衣袖:“好了好了,别气了,现在不是都解决了吗?也没人再揪着陶陶不放了。” 转头对佣人说:“放他进来吧。” ? 第191章 他逼我向你道歉 江知予第一次进入陶家庄园,没想到是来道歉的。 他很诚恳又放低姿态地向陶卓和庄明玉问了好,道了歉。 只是会客厅里他最应该道歉的那个人不在,说到底,还是想见她,于是问庄明玉:“阿姨,我可以见见她吗?” 庄明玉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我问问。” 江知予说好,然后安静地等着。 庄明玉给陶景妍打了电话,聊了两句之后,将手机递给江知予。 江知予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手机,顿了两秒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景妍?” “是我,”手机里传出熟悉的声音,“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知予睫毛下垂,视线落在会客厅柔软的地毯上,声音轻轻的:“你还好吗?” 陶景妍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江知予说:“对不起,又让你经历不好的事。” “还好,这件事我也有责任。”陶景妍停顿一瞬,说,“是我没有和你保持好距离,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早上,谢谢你,这次你又保护了我。” 江知予的心脏涌起一阵酸涩,喉咙咽了咽,才问:“我可以见你吗?” “可能不太方便,”她的声音通过小小的手机传过来,有一点失真,却足够清晰,“我在沈霁这里。” 江知予放在膝盖上的手蜷了蜷,指尖无意识抠着薄绒休闲西裤,脑子瞬间空茫。 就像老旧电视机收不到信号时的雪花屏,黑白点密密麻麻相互交错着,沙沙沙响在耳边。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好像是完全听不到声音的。 然后他听见自己说:“啊,这样啊,那我不打扰你了。” 他挂了电话,递给庄明玉,说了谢谢,和主人家道了别,转身走进冰天雪地里,离开陶家庄园。 是他忘了,即便陶景妍和沈霁是联姻关系,年底了,她也应该要去沈家的。 他在陶家是见不到她的。 当然,经历过今天早上的事,陶景妍可能也不会想见他。 三楼,郁霏看见雪地中的黑影越走越远,直到上车离开,才转头:“他走了。”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和陶景妍窝在一起:“他看起来有点落寞,他来道歉也不想见他吗?” 陶景妍抱着她毛茸茸的玩偶熊,和郁霏头靠头地挨在一起:“不见了吧。那天不就是因为我心软才被人拍了照片加以利用吗?” “同样的错误也不能再犯。我现在可不仅仅代表陶家,还有沈家呢,不能被再有丑闻传出来。” 郁霏想想也是,问她:“那你今年过年要去沈家吗?不在家里过年吗?我们过年从来没有分开过,我舍不得你。” 一想到这,陶景妍也有些苦恼,转身抱紧了郁霏:“嘤嘤嘤,我也舍不得你。等一会儿我问问沈霁什么想法。” 郁霏点头:“最好我们两家一起过,这样谁都不用分开。” 陶景妍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晚上,全家人一起在客厅休息的时候,陶景妍的工作邮箱收到一条新邮件。 工作上的事,她从来不含糊。 打开邮件,却发现发件人是孟桃。 她有些疑惑,打开邮箱内容。 [陶小姐,我是孟桃,明天早上十点,我们可以见个面吗?] 陶景妍拧眉,倚靠在沙发上,回复:[我为什么要见你?] 很快,对方回复:[我想当面和你道个歉,希望你能抽空,见见我。] 陶景妍看过那份调查文件,经李梓婷的口,供述得清清楚楚。 她当然知道那些照片是孟桃拍的。 本来不想再和对方扯上关系,但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回:[地址发我。] 第二天,早上十点。 陶景妍自己开车去了咖啡厅。 孟桃选的咖啡厅位置还不错,临湖建造,装修很漂亮,有一种低调的贵气,是名媛下午茶时会拍照打开的地方。 她到的时候孟桃已经到了,坐在临湖一侧的位置上,静静看着窗外。 冬天的燕城冰雪覆盖,外面的人工湖早就结冰,冻成一片,早起的人已经在冰面上滑雪玩。 这两天关注陶景妍的人很多,她这次出门都开始伪装了,戴了大大的帽子,墨镜,口罩和围巾,把自己包得一点不露。 她在孟桃对面坐下的时候,对方还有点蒙,直到她摘了帽子和眼镜。 “从你几次挑衅我的经验来看,你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我道歉。我又揣摩了一下你的心理,你应该恨不得我和江知予早点消失。所以,我很奇怪,是什么促使了你向我道歉这个举动?” 孟桃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怔愣片刻,才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苦:“对,我不可能主动和你道歉,是有人逼着我来的。” 她昨晚大概没睡好,脸上倦容很重,眼睛里都是血丝,黑眼圈明显。 陶景妍并不意外她的回答,服务员把咖啡送上来,没有多看,径直离开。 陶景妍摘下口罩,抿了一口热热的咖啡,焦香味蔓延,她舒了口气。 “我想别人应该逼不了你,所以是江知予?” 孟桃打量着她,从她身上看不出半点烦忧,她甚至比电视上五光十色的大明星还要从容。 她想,应该没人能在陶景妍面前不自惭形秽。 她咽了咽喉咙,说是。 “他用我的前途逼我和你道歉,所以我来了,你要接受吗?” 陶景妍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都还没有向我道歉,就问我接不接受,这跟买了东西不付钱有什么区别?还有,我不接受没有诚意的道歉。” 孟桃嗤笑一声:“好,我道歉。拍了你们的照片,是我不对。把照片发给李梓婷,也是我的问题。但之后她要怎么做,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真正把照片爆出去的是那个营销号和他背后所谓的王总。现在他们俩也付出代价了,这件事不就应该到此为止了吗?” “再说了,如果你们俩没问题,会让我拍到那种照片?如果你一直离他远远的,会让我有机可乘?说到底,这件事的源头不就是你不够坚定吗?” 她瞥到陶景妍无名指上的戒指,嘲讽道:“结婚了还出来乱搞,就算不是我拍,也早晚有人拍到,爆出来。” ? 第192章 我为我曾经所有的行为向你道歉 听着这话,陶景妍笑出声:“看来你真的很不甘心。” 孟桃反问:“我为什么要甘心?我巴不得你们一个都别好过!” “凭什么你们这些人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我就只能远远看着,碰都不能碰?!” “本来我也该过这样的生活,也该动动手指就有大把的人围在身边,奉承我,讨好我。本来我也该拥有你拥有的一切,凭什么又要从我手里拿走?” “你们这些人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让一个家族覆灭,就能一个人前途尽毁,我就是不甘,就是嫉妒有错吗?!” 孟桃看着对面神色冷淡的人,止不住地冷笑:“你知道江知予怎么逼我的吗?” “我的母亲,尿毒症,要换肾才能活下去。我承认,她这个人尖酸,刻薄,贪图荣华,每天都想着当富太太。” “但她是我妈!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江知予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把本该给她的肾源给了一个小孩。” “他让我妈只能乖乖躺着等死,知道吗?!” 陶景妍神色变了变,她没想到江知予那么狠。 他对死亡,近乎漠视。 孟桃双眼通红,不服输的样子让她显得异常倔强:“他和我说,如果我今天不过来和你道歉,他可以联合沈家,你家还有周瑾之的图南资本,让我出不了境,甚至可以把我困死在燕城,让我找不到任何一份工作。” 她重重吸了口气,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有一个人,我能怎么办?” “这颗肾源没了,我还可以带我母亲去国外等下一颗。可我不来和你道这个歉,我就出不了国,她就只有等死。” 陶景妍听完她的委屈和控诉,沉默着,指尖轻点桌面,好一会儿才说:“所以,你从始至终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错。” “不,我有错,”孟桃盯着她,倔强的模样像被困住的兽,“我错在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你们这样的人。” “你们这样的人,站在高处,看谁都是俯视。想要弄死谁,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惹不起,我早该躲远点的。” “江知予喜欢我?追我?放屁!他只是图好玩!”孟桃终于崩溃流泪,绝望着,“但凡他曾经对我有过一点喜欢,会离别三年不闻不问?会毫不犹豫毁了我和我母亲?” “我现在信了,他爱你,只要能让你开心,他什么都可以去做。我们侧脸相像又怎么样?你在他心里早就不一样。” 孟桃擦干眼泪,重重吸了两口气,缓和刚才崩溃失控的情绪,才继续说。 “我不管你们之后会怎么样,我以后保证躲得远远的,所以能不能请陶小姐高抬贵手,和他说你接受了这个道歉。” 陶景妍听着,抬起眼,嗤笑一声:“你道德绑架我啊?” 孟桃不说话。 陶景妍笑起来:“按照你的说法,我们这种人,道德感是很低的。江知予能做的事,我也不是不会做。” “你来和我大吐一番苦水,想让我心软,然后道德绑架我啊?” “说实话,但凡你不说最后一句话,我都原谅你了。你是怎么想的,才会想着道德绑架呢?” 孟桃怔住:“你……” 陶景妍双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叠,下巴放在指背,安静看着对面的人。 “第一,你的家庭问题不是我造成的。你家是否破产,你母亲是否得病,你过得好不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破碎的家庭并不是你嫉妒,憎恶他人的原因。说到底,你现在的工作已经比很多人都好。” “世界上那么多在破碎家庭长大的小孩,有几个能出国留学,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他们都没仇没恨,积极向上的过自己的生活,你恨什么?” “孟小姐,接受自己家庭破产,变成了一个平凡人,很难吗?” “即便你是个平凡人,你也比很多很多人不平凡,是人群中的佼佼者了,你还有什么不甘的?” “第三,你和江知予的事,是你们之间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插足你们感情了,还是逼着你离开他了?值得你三番四次跑到我面前撒泼?” “就像我和他的事,是我们之间的事。在这段感情里,是他该对我坦诚,对我负责。同理,他辜负我,欺负我,是他对我做出的行为。” “该向我道歉,对我做出补偿的人是他。所以分手前后,我找过你哪怕一次麻烦吗?” “我有时候就很疑惑,冤有头债有主,我既不是你的头,也不是你的主,你对我的嫉妒,憎恶,恨不得毁掉我的戾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所以,你也应该为你曾经的挑衅,撒泼,以及对我的炫耀道歉。这才是你该对我的做出的请求,请求我原谅你,接受你的道歉。” “第四,你拍我的照片这件事本身没有错,但你明知道会有人利用它做文章,还放任它流出去,那就确确实实是你的错,这没什么好洗的。” “第五,”陶景妍直起身,很认真地看着对面明显愣怔的人,“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诚心诚意地向我道歉了,我再接受。” “你少时突逢巨变,又经历父亲离世,母亲还是个不怎么样的人,很多人遇到这样的事大概也就废了。” “不管什么原因,你没有堕落,你还在往上爬。考上了很好的学校,选择了很不错的专业,又出国深造过,现在拿着很多人都无法企及的薪资。” “你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又何必在执拗中毁了自己。” “孟小姐,你不比别人差,你比很多人都优秀,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别总是一门心思放在男人身上,把自己弄得这么苦大仇深的。” 陶景妍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了,重新戴上帽子,墨镜和口罩,站起身:“谢谢你的咖啡,今天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 路过孟桃身边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人抓住。 低头看去,孟桃抓她抓得很紧,指节都被顶出白色。 对方没有抬头,视线依旧落在桌上的咖啡上,好半晌,才声音发抖地问:“你真的觉得……我,我很优秀吗?” 陶景妍看了她一眼,肯定道:“是。” 孟桃抓住她的手在抖,整个肩膀都在抖,好一会儿才松开她。 陶景妍听见她哽咽颤抖的声音:“谢谢,对不起。”停顿很久,她才终于开口,“我为我曾经所有的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 陶景妍说:“不客气,没关系。” 孟桃听见咖啡厅开门时响起的铃铛声,她走了。 然后她捂住脸,克制不住地哭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间觉得很难过,难过到整个心口都在痛。 那些压在她心口多年的纷杂情绪,被她三言两语击溃。 她突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她只是在寻求一个认可,承认她比很多很多人都优秀的认可。 工作上的,事业上的,生活上的,感情上的。 这世上最不可能认可她的人,居然对她说了优秀,真的很荒诞,也很讽刺。 她好像知道江知予为什么会喜欢陶景妍了,她就是大大方方,她就是赤诚真心。 她说她是很优秀的人,她没有被压垮,她是优秀的孟桃。 她不得不承认,陶景妍确实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衬着他们的卑劣。 ? 第193章 你爱死不死 孟桃很晚才回到家,曹颖前两天刚去透析完,还不知道江知予已经撤了所有医疗团队,把本该属于她的肾源让给了别人。 她只知道网络上全是江知予和陶景妍的新闻,知道江知予那份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声明。 她看着那些文字和图片,只觉得惊慌。 一种即将到嘴的鸭子,转瞬就飞了的惊慌。 孟桃不和她住在一起,昨天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只接了第一个,其他全都拒接。 偏偏孟桃连住处都没告诉她,她连人都找不到。 所以孟桃回来的时候,她还小小惊讶了一下,一抬眼就看见对方红肿的眼睛。 她甚至都没问孟桃发生了什么,只是近乎尖叫地质问:“你是不是又让人截胡了?!你是不是惹他生气了?!孟桃,你知不知道你放走的是什么人?!” “他看上别的女人了,谁来让我过好日子!” 陡地,她又想到了什么,抓住孟桃厉声问:“他偷吃你发脾气了对不对?” 孟桃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曹颖看她那模样,就知道自己说得没错,声音提得更高:“你管他在外面怎么玩,你忍一忍要死吗?!等你成了江太太,要什么有什么不好吗?!” “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看不住!”曹颖推着她往外走,“你去,你去和他道歉!去求那个女人的原谅,我管你做三还是当正室,你必须嫁到江家去!” 孟桃转身,一把推开她,尖叫着:“够了!” 曹颖一时没站住,被孟桃推倒在地,脑子一时有些发懵。 孟桃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脸色蜡黄的女人,心中涌上无尽悲哀。 在父亲去世后,曹颖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没用的东西”,左一句这都守不住,右一句那都看不住,也不知道生来有什么用。 在她眼里,女儿只是用来换取荣华富贵的工具,只是她回到富太太圈层的梯子。 出国那几年好不容易安分了些,现在又变本加厉。 连一个被她伤害过的人都说她是个优秀的人,为什么在她母亲眼里她就是个没用的工具呢? 她红着眼,走到曹颖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曹颖,你听着,从今天起,我和江知予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有关系,你以为江家会看得上我们这种家庭?会看得上你这种人?别做梦了,没有人会想看你这张贪婪,刻薄的嘴脸。” “把你卖女儿的心思收一收,收不住,也别让我看见!” “你如果还想活着,年后就去办签证,签证下来我们就出国。” “你要是还做你那不切实际的富贵梦,那你就留在国内慢慢等死。” 她没再管曹颖,甚至都没再拉她一把,转身进了自己房间,“砰”一声将门关上。 曹颖大概是被“等死”两个字吓着了,本就蜡黄的脸色,变得更加没有血色。 富贵和活着,她明显更想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可能享受到富贵。 曹颖从地上爬起来,去拍孟桃的门,在门口大声问她,为什么会等死,为什么要出国,就算江家不行也还有别人。上司呢?老板呢?合作方呢?那么多有钱人,不可能没人看得上她! 那些老总随随便便包养一个人都是百万起的,还要什么给什么,被包一下又怎么了? 孟桃终于忍无可忍,打开门,重重扇了她一巴掌。 曹颖瞬间被打懵。 孟桃脸上都是泪,憎恨地盯着曹颖,字字泣血:“曹颖,你说的话是一个母亲该说的吗?” “你这么想让人包,那你去,你想找几个包就找几个包,我不拦你。我有能力养活我自己,不用靠任何人也能活。” “但是你记住,你再敢在我面前说一句,我立马订票出国,你爱死不死。” 曹颖没工作,没生活来源,所有的钱都是靠孟桃。 听到孟桃要走,立马安静,不敢说一句话。 除夕前闹了一宗豪门大八卦,着实给拥挤的春运添了点话题,过去两三天了网友的讨论度只增不减。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写陶景妍和江知予之间的爱恨情仇,无数篇豪门爱情故事从全国各地破土而出。 还有人成了陶景妍和江知予的cp粉,毕竟这俩人真的谈过,颜值也真是顶尖,即便be了,也能凑出一大堆遗憾。 所有人在八卦中迎来除夕。 沈家和陶家到底还是订了酒店,在一起过年。 沈家有事瞒着陶家,陶景妍不久前才被爆上热搜,于是两家都默契地当看不见。 该怎么交流还怎么交流,一点都不妨碍两家人的关系。 年夜饭后,陶家邀请沈家做客,沈家长辈婉拒,因为这种日子少不了有同僚拜访,不好不在家,只让沈霁跟着去陶家。 沈霁自然不会多言,和陶景妍一起回陶家庄园。 刚到家,陶家的亲朋好友们就一波一波来了,沈霁和周瑾之少不了要和岳父大人一起应酬。 陶景妍和郁霏就和来串门的其他小姐妹,小朋友玩成一堆。 等快到十二点了,周瑾之和沈霁总算脱了身,来后院被白雪覆盖的草坪找人。 郁霏和陶景妍在和小朋友玩仙女棒,亮闪闪的火花照在黑夜里。 周瑾之走过去,捉住郁霏的手,自后背将人轻轻搂进怀里,下巴靠近她耳朵,笑着问:“玩多久了,不冷吗?” 郁霏握住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转头,眼里亮晶晶的:“你陪聊完了?” 周瑾之低头,亲亲她的唇瓣,说:“马上新年了,跑出来陪你。鼻尖都冻红了,脸也冰冰的。” 郁霏把冰冰的脸贴在他温热的脸上:“那你暖暖。” 周瑾之笑着蹭了蹭她,又低头去亲她冰冰的唇瓣。 沈霁站在陶景妍身边,和陶景妍一起看过去。 看了不到五秒,陶景妍扭过头,咬牙切齿:“酸死了酸死了!天天年年秀恩爱,他俩怎么还不腻!” 沈霁没忍住笑出声:“虽然是夫妻,但很抱歉,给不了你这样的体验。” 陶景妍很气地点燃了一支仙女棒:“明年!我一定找个可以亲嘴,拥抱的回家过年!” 沈霁双手抱臂,看着她:“祝你成功。” 陶景妍:“……” 就很气! 但还好,有的人更孤寡。 她看向刚出门的陶景珩,一下勾住沈霁的手臂,带他转了个向,又甜又亮地喊:“哥!” 陶景珩低眸看她,问:“怎么了?” 陶景妍朝周瑾之和郁霏扬扬下巴,又晃了晃沈霁的手臂:“怎么样,是不是很羡慕,很嫉妒,觉得很孤单?” 陶景珩:“……” 陶景珩面无表情收回视线,语气凉凉的:“管管你老婆。” 沈霁看了陶景妍一眼,轻笑:“管不了。” 临近十二点,大家开始放烟花。 客厅钟声敲响,新年到了。 周瑾之更深地吻郁霏,在她耳边说:“小雨,新年快乐。” 郁霏仰头,亲亲他的下巴:“周瑾之,新年快乐,我们又一起过了一个年。” 周瑾之蹭蹭她的鼻尖说:“还会一起过很多很多个年。” 陶景妍挽着沈霁的手臂,故意叫他:“老公,新年快乐啊。” 沈霁很纵容地回她:“新年快乐。” 陶景妍的手机震动一下,她掏出来,解锁,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新年快乐。] 她看完了,放回口袋,突然想起,认识江知予三年,他们从没有一起过过年。 ? 第194章 你小婶婶跑了,跟别人结婚了 江家的除夕也很热闹,年夜饭后有亲戚朋友来串门。 往年都是江震霆和江知予在陪叔伯们聊天,也算是一种应酬。 今年换了人,由江岫白接任他的工作。 在长辈们眼里,江知予是精明冷漠的,甚至脸上还会带点厌弃的烦躁,讥讽起人来一点都不嘴软。 往年大家都是不太敢惹他的。 但今年他好像变了很多,戾气少了,更沉默了,用亲戚家青春期小孩的话来说就是:做什么都带着一种淡淡的死感。 当然这话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的,只能在手机上私聊。 对于他的改变,大家倒也能理解,毕竟前两天发生了大事,家族群里的兄弟姐妹们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天天在网络上阴暗爬行,大过年的,网上还有不少骂他的人呢。 他那条微博下面,评论和转发都超百万了,热评前十,每一条都叠了十几二十万的楼在骂他。 小辈们在小群里感叹,真不愧是董事长选定的继承人,都骂成这样了,不仅心态没崩,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稳如一条老狗。 大家撺掇着玩牌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玩,虽不至于把把赢,但他要赢的时候,就做局把人往死里坑。 和他上牌桌,口袋里的压岁钱,一半都得进他口袋。 有小崽子过来想让他抱,江知予看了对方一眼,很平静地说:“只抱人,不抱宠物猪。” 小崽子哇哇哭着去找妈妈。 江知予面无表情评价:“小猪出栏了。” 有小朋友过来问他:“小叔叔,你可以帮我点烟花引线吗?” 江知予说:“可以,把引线和烟花绑在你身上,我给你点。送你上天,别再回来。” 小朋友双眼瞪大,说:“小叔叔,你好坏!你这样是找不到小婶婶的!” “哦。”江知予很死感,“你小婶婶跑了,跟别人结婚了。恭喜你,新年愿望实现了。” 小朋友很震惊的“啊”了一声,用一种很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小叔叔,你好可怜哦。” 江知予很平静,说:“谢谢,明天送你十套语数英双语试卷。” 小朋友被吓得掉头就跑。 江家小辈专门建来吃瓜的小群,震动不停。 [我就说吧,他人死了,但他的嘴还活着。] [总的来说,他死得不冤。] [前小嫂嫂遇上他,真的很可怜。] [以后的小嫂嫂遇上他,也很可怜。] [未来小嫂嫂前世一定犯了天条,这辈子才会遇上他,遭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某乎又开了一个骂他的帖子,转给你们看看。] [速发!] [速速发!] …… 江知予不知道他底下那群弟弟妹妹,侄子侄女们在背后说什么。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他去了院子里,一帮小屁孩已经在噼里啪啦放烟花。 他突然想起云南跨年那天,漫天流光下,他一转身就看见她站在不远处。 他们在一起跨过两个年,却从未在一起过除夕。 站在升腾的烟花下,他突然觉得很遗憾。 遗憾她去新西兰前夜,没有好好陪她吃完那顿饭,遗憾将她丢在漫天雪地里,遗憾让她连过年都不开心。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在那天晚上牵着她的手一起离开。 不管之后会面对什么,不管她离开还是原谅,不管她打他还是骂他,他都应该让她知道,他在帮助的是什么人,基于什么原因帮助对方。 他应该牵着她的手,提前告诉她,把选择权交给她,而不是等着她自己去发现,然后他们再也回不了头。 十二点,新年钟声敲响。 他用备用手机里的新卡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只有简简单单的[新年快乐]四个字。 她会收到很多人的新年祝愿,不会在意这毫不起眼的一条,不会因为是他发的感到困扰。 他给她带去的困扰已经很多,就不要再让她心烦的。 新年一到,各项工作都开始陆陆续续恢复。 曹颖定好的透析时间到了,孟桃带着她去了一家很小的,各方面都没什么突出贡献的医院。 这家医院的肾脏内科落后大医院很多,只能维持基本的透析治疗。 曹颖问她为什么不去原来的那家医院。 孟桃说只是透析而已,去哪家医院都一样,这边还便宜点。还说既然要出国,就得省点钱,国外的生活和医疗费没法和国内比。 如果配上肾源,要做手术,更是一大笔钱。 曹颖不信,开始和她闹,说原来的医疗团队,医疗服务都是最好的,凭什么无缘无故让她去那种小破医院去吃苦? 说什么都让孟桃带她去原来的医院。 她这人用惯了好东西,半点容不得降级,什么都只想要最好的。 在车上和孟桃边吵架,边去推司机的肩,甚至抢方向盘,让司机开车去原来的医院。 司机简直没见过这种疯女人,连忙靠边停车,孟桃忍无可忍,让司机掉头。 她一直没告诉曹颖在江知予的势力范围下,燕城所有的大型医院都已经拒收她,也不会再给她匹配肾源,想要手术只能去国外。 但曹颖这个人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得把真相摊在她面前才能认清事实。 曹颖之前一直都是vip服务,她这次也直接去了vip层,报了身份证后,医护人员告诉她,她已经不在系统内。 曹颖表情又瞬间迷茫,又说不可能,让人重新再查一遍。 依旧没有结果。 刚好护士长过来,曹颖立马把人抓住,让她重新查一遍。 “我来过这么多次,一直都在这边,她们新来的,肯定不懂,也不认识我。但你认识我,你知道我一直在这边做治疗的,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帮我看看。” 护士长拍拍曹颖的手,很有耐心:“您稍等,我去查一下记录。” 曹颖这才松开她。 不多时,护士长抬头,对她说:“曹女士,您在我院的治疗已于1月26日全面终止,目前全院系统不再录入您的数据,您可以去别的医院看看。” 曹颖怔在原地,两秒后,提高声音问:“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医生,之前给我做检查的医生呢?你让他出来,我要见他!” 孟桃靠墙站着,冷漠地看着曹颖在护士站闹。 ? 第195章 他不整你整谁? 医院不能大吵大闹,尤其vip层都是花钱享受更高医疗服务的人,护士长只能把曹颖带去休息室。 不多时,负责曹颖的主治医生也到了。 主治医生很忙,说话言简意赅:“曹女士,你的情况护士长都和我说了。但江总确实已经暂停了您在我院的一切医疗,我之后也不再是您的主治医生,您可以去别的医院看看。” 医生说完便离开。 曹颖呆坐着,被这个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江知予暂停了她的一切治疗,说明,她再也享受不到好的医疗资源和服务,她要再次回到闹哄哄的小医院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 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然后看向坐在一旁一语不发的孟桃,突然尖声质问:“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早就知道!” “是不是因为你惹他生气了,他才这么做的?!都是你弄没的,对不对?!” 孟桃看着她,没说话,只是觉得很累。 曹颖对她而言是亲缘,也是拖累,每当这种尖锐爆发的时候,她只想订机票,立马出国,离开面前这个人。 可谁让曹颖是她母亲呢? 她离开了,曹颖就得死。 曹颖气急败坏喘了几口大气,瞪着眼,指着孟桃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道歉也好,卖身也好,去跪着求他也好,你让他把东西弄回来!” “我告诉你,我就在这个医院看病,别的我一家都不会去!” 孟桃冷笑,直视对方:“曹颖,你以为他是什么人?他要是真对我有一点感情,会毫不犹豫停了你的医疗帮助?” “呵呵,别做梦了。人家不过就是因为上学时骗了我两年,对我有点愧疚心,不想我们的事被人发现,才施舍了一点小恩小惠,你就真把我,真把你自己当个了不得的人了?” “人家给了,你就接着。享受到了,你就乖乖说声谢谢。还妄想其他,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对你,对我而言,拥挤的病房,普通的医疗条件是常态。今天之前的,才是人家对你的恩赐。” “不过就是把不属于你的东西收回去而已,你跳什么脚?” 孟桃说得毫不避讳,曹颖气得浑身发抖,站起来,“啪”的一巴掌扇在孟桃脸上。 孟桃被她扇得脸颊偏向一边,嘴巴里都尝到了血味。 她嗤笑着,捂着脸抬头:“怎么,我说得哪里不对?” 曹颖怒视着她,几乎咆哮:“给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他凭什么收回去!如果不是你惹到他了,他又怎么可能收回去!” 她抓着孟桃的头发,吼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惹他了,我才变成这样!去道歉,去和他道歉!让他把东西还回来!” 孟桃被她拽着头发,眼里也有恨意:“是,就是因为我你能怎么样?因为我拍了他们的照片,因为我让他喜欢的人不高兴了,所以他整治我,你也得跟着遭殃。” “谁让你这种贪婪又短命的人是我妈呢?他不整你整谁?” “我告诉你,不仅这家医院部接诊你,燕城所有大型的,公立的,私家的,包括你一开始去的那家医院都不会接诊你。” “因为他有钱有权,按死你跟按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孟桃笑起来,问:“你现在让我去找他,是想死得更快些吗?” “不可能,不可能……” 曹颖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不敢相信自己的富贵梦就这么烟消云散了,更不愿相信这么多医院都不会接诊她。 这不就是摆明了让她等死吗? “胡说,胡说……”她看着孟桃,崩溃尖叫着,“你胡说!” 说完,又抬手狠狠扇了孟桃两巴掌。 孟桃没躲,任由她扇,眼圈却红得厉害。 等曹颖扇完了,她才抬头,红着眼睛,恨恨瞪着她,冷声问:“打完了吗?” 曹颖抬起手,看着她的眼睛,却再没扇下去。 孟桃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反正你现在也等不到肾源,签证下来之前,你就乖乖在小医院做透析。”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发疯,但是从今天起,别想再用我一分钱。” 曹颖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被孟桃截住:“别和我说什么养育之恩,这么多年,你赚过哪怕一分钱养我吗?” “如果不是爸留下我的教育基金,给你留下那笔钱,你现在恐怕已经睡桥洞了。” “如果你不是我妈,你以为我会管你?” 她说完,没再看曹颖一眼,径直离开。 曹颖这人,记吃不记打,发一次火能管一段时间,管不了多久又会故态复萌。 但她对孟桃说的话却无法反驳,如果她不是孟桃母亲,对方真的不会管她死活。 曹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休息室的,去乘电梯的时候,会路过安全楼梯。 楼梯大门关着,但里面有很细碎的声音。 曹颖本来没注意,但她听里面的人提起了她。 “那个曹颖,总算走了。工作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比她还能作,还能颐指气使的人。仗着江总的资助,简直把自己当成慈禧老太后。” “别说了,每次她过来治疗,透析,我都巴不得她赶紧走。也不知道江总怎么想的,资助这种人。” “资助那么久,突然让医院拉黑她,估计是得罪人了吧。” “肯定的啊!年前有一颗肾源能和她匹配上,再做一个全身检查,确定没问题,第二天就能手术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江总直接说跳过她给下一个。你说说这得得罪到什么程度啊?” “所以说,做人还是得老实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大人物了。” 曹颖浑身血液凉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 惊惶和恐惧压下了愤怒,本该是属于她的肾,因为别人一句话,轻飘飘越过她,给了另一个人。 而她,从始至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要把属于她的东西给别人?! 他有什么资格把到她手里的东西再收回去?! 她凭什么就得乖乖等死?! 她本该接受手术,活得更久的。 这群随便决定她生死的人,都不配活在这世上,都应该下地狱! ? 第196章 一切都在往前走 这次从医院回来之后,曹颖安分了许多。 大概是终于认清自己根本无法和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抗衡,没有再动关于江知予的歪心思。 在等签证下来的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去孟桃联系的医院做透析。 孟桃观察过她一段时间,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渐渐放下心来。 年后一上班,她就已经提交辞呈,慢慢开始交接手上的工作。 她把休学又往后延了半年,等签证下来,她就带曹颖去英国,完成剩下的学业,留在英国工作。 二月底,陶景妍的剧组杀青,大家拍了杀青照,吃了杀青宴,剧组解散,后期开始工作。 陶景妍也从云南回到燕城,着手准备工作室的事。 她不知道江知予年后有没有跟着她去云南,因为她没有一次在剧组附近见到他的身影。 好像自从年前那件事后,他们就彻底断了联系。 由文化部牵头的文旅项目正式启动,从前期宣讲,到后期招标,中标,用了一个月。 陶家不出意外地拿到酒店所有权,同时也为这个项目砸了不少钱进去。 新的一年,所有人的生活都按着轨迹向前走,奔向各自期待的,或既定的未来。 陶景妍前期联系了几位在她看来很有才华的编剧,问对方愿不愿意和她一起组建一个工作室,只做精品剧本,只找信任的导演拍摄。 她可以保证,只要是工作室出的剧本,她一定会注资参与,不会被其他资本左右。 她甚至可以自己做出品方,保证没有谁敢在她的本子上动手脚。 这个想法刚提出来的时候,不仅编剧,和她合作过的导演也很心动。 最心动的莫过于合作了《牵手》的王导,他可太想要一个不被资本裹挟的剧组了。 那时候,她的身份已经在剧组曝光,圈内人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大家短暂思考后,大部分表示愿意加入。 陶景妍挑人很精,发去邀请的不超过十五个人,最后8位编剧,3位导演决定加入。 核心团队敲定后,前期的策划,后期的营销,版权和商务团队就等着她慢慢去组建。 回到燕城后,休息不到两天,她马不停蹄去面试陶景珩替她挑选出来的团队人选。 路上,陶景珩给她打电话:“都是筛过一遍的人,策划营销过很多成功项目,能力都很不错,你自己再去看一遍,需要的就留下。” “能让你都说不错的人,那肯定是顶尖的。我就去露个面,和大家认识认识。”她笑着问,“对了,哥,名扬那边怎么样了?” “顽疾太多,还要查一段时间。签约的经纪人,演员目前都有人看着,没人敢乱动,也没人敢用他们。”陶景珩问,“你准备怎么做?” “嗯……”陶景珩沉思片刻,“名扬的事儿有点麻烦,我记得他们公司有很多恶霸条约,刚入行的小白花们一签,一辈子就得困死在里面了。” “你先给我配个法务团队,我忙完这段时间去查查那些艺人的情况。有污点的,直接扭送,干净清白的,我想留着自己用。” 陶景珩笑着说好,过了会儿又说:“我们陶陶是真的长大了,都长出事业心了,难得。” 陶景妍非常傲娇地“哼”了一声:“胡说,我事业心明明一直超强的好不好?” 陶景珩十分宽容:“好好好,祝我可爱又有事业心的妹妹,旗开得胜。” “嗯哼,”陶景妍笑着回,“谢谢我英俊帅气又儒雅的哥哥,妹宝超爱你!” 陶景妍见了陶景珩为她准备的团队,发现她哥真的很顶,给她挑选的人不不多,但各个顶尖,再给团队配几个跑腿的小助理,简直完美。 见面的地方在明卓旗下一家商务酒店的经理办公室,和团队聊完之后,陶景妍直接带人去了办公地点。 不是写字楼,而是位于影视文化中心附近的一栋五层小楼。 这栋小楼装修得十分现代化,从外面看深灰,浅灰,乳白的墙面呈几何形相交。占地面挺广,内里空间很大,可以看到每一层小阳台上修剪整齐的植物和休闲桌椅。 这栋小楼之前是一家经纪公司在租,去年合约到期了,就空了下来。 陶景妍脑子里冒出要建工作室的时候,就已经找人选址,看到这栋楼的时候,她想都没想,直接定下来。 之后又找人设计,翻修了一遍。 今天算是第一次过来验收成果,带着人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她表示非常满意。 “好了,以后这里就是大家的办公场所了。我现在去拿营业执照,然后挑个黄道吉日,工作室就正式开始运作了。” 策划有些疑惑:“我们这么几个人,用得着这么大的地方吗?” 陶景妍点头:“虽然现在咱们人少,但很快就会有新人进来。将来会有经纪团队和艺人的入驻,如果大家认识什么牛逼哄哄的经纪人,欢迎推给我,我去把人挖过来。” 大家点点头,说好,同时觉得面前这人野心有点大。 离开的时候,陶景妍和策划说:“对了,策划组先去做选题,去各个网站看看大热的ip,做好改编价值评估给我。我就觉得ok,版权组的就去竞价,去谈。” “只要有价值,不用怕花钱,你们谈多少,我都付得起。现在重要的不是钱,而是作品,且是好作品,这样,这个工作室才有意义。知道吗?” 策划组应下:“好,您放心,我们会找到好ip。” 陶景妍说:“工作室正式成立那天,我会注册账号,发布微博,告诉大家《她》的电影版权被工作室买下,由我来改编,营销那边适当推一下。” “好,之后会出营销方案给您。” 下了楼,陶景妍站在这栋五层小楼面前,笑起来:“ok,今天就这两件事,大家先回去休息吧。等我看好了黄道吉日,会提前告诉大家。” “那么,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大家就好好享受正式工作前短暂的假期吧。” ? 第197章 等着她和沈霁离婚啊 三月五号,初春,陶景妍的工作室正式开业。 早上九点,陶景妍正式注册营业微博,完成认证:星源文化创始人。 发布第一条营业微博,告知所有业内人士以及周瑾之的书粉,《她》电影版权已被星源文化购买,由陶景妍改编。 营销那边稍作推动,这条微博就上了热搜。 紧接着大批书粉轰然而至,营销号开始扒陶景妍过去参与过的作品,拿过的奖项。 周瑾之万年只发营业微博的账号转发了陶景妍的微博,破天荒的说期待。 开业那天早上,工作室门口收到很多花篮,有一排粉白色调的,很大,很漂亮,在阳光下微微发着光。 上面只写了开业大吉,万事顺遂,没有落款,没有署名。 很多朋友都过来送祝福,连日理万机的陆大总裁都来陶景妍的小工作室转了半天。 陶景妍正在和朋友聊天,有人给她打电话,说她有一束花到了,需要签收一下。 花束很大,也是粉白色调的,粉色的雪山玫瑰,蝴蝶兰,非洲菊,白色的牡丹菊,栀子,桔梗。依旧没有署名。 陶景妍签了自己的名字,把花收下。 那么多花束中,一束粉白色花束真的不会太引人注目,也不会让人猜测,这是谁送的。 江知予坐在车内,看着她把花收下,回到室内。 他看得很认真,近乎贪恋,直到她进入室内,再也看不见,他还是没收回视线。 和他一起坐在后座的赵敬问他:“真不下去看看?” 江知予抿唇,收回目光,靠回后座椅背上,说:“不了,今天工作室正式开业,她高兴。我一过去,她看见我,心情又该不好了。” 赵敬挠挠头:“那你就这么看着了?” 江知予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想见她,想在她身边,想看她笑,发疯的想。 可是又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怕她不开心,也怕年前的事再发生。 实在想她想得忍不了的时候,就会偷偷地过来看她一眼。 赵敬叹口气:“那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啊,偷偷摸摸围着她转有什么意义?” 江知予说:“没什么,就是想看看她。” 赵敬绝望:“你看她,她也不是你的啊。干嘛,等着她和沈霁离婚啊。” “可能吧。” 赵敬无语:“那他俩要是一辈子不离呢?” 江知予瞥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转过头,说:“那就一直等。” 他后来大概知道陶景妍和沈霁联姻的另一部分原因了,现在,陶家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所以他赌陶景妍不会和沈霁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沈霁他不知道,但是陶景妍不会放任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 她要坦坦荡荡,赤诚真心的爱,所以婚内的她是无法撼动的,他也不能再让她处于风口浪尖上。 那就只有等,等一年,两年,三年或者五年,等她离婚了,他就可以肆无忌惮,正大光明。 “好吧,”赵敬叹口气,“那你就一直等吧,我也去送个祝福。” 赵敬走了,江知予留在车上,不多时电话响了。 对方说:“江先生,您要的东西已经制作完成,您亲自过来拿,还是邮寄呢?” 江知予说:“我明天过来拿。” - 曹颖的签证下来了。 孟桃订了7号飞英国的机票。 7号是周五,她的最后一天工作日,完成工作后,直接去机场。 她不敢在国内留太长时间,因为怕哪天江知予反悔,不让她出境,她就真的只能困死在燕城。 而且曹颖的身体也不能拖,早点去那边,早点进医院,早点排上队。 听到孟桃订7号机票的时候,曹颖拧眉:“这么赶?你一天都不休息吗?” 孟桃点头:“怕夜长梦多,不休息。这两天你把行李收收,不方便带的,打包好,让快递寄过去。” “房子是我之前那个房东的,比我原来住的多一间,地址我一会儿发给你,你这两天尽快把东西寄走。” “晚上的航班,会在飞机上过夜,你提前去做一次透析,把药都收好,带走。” 曹颖看着还在整理工作表格的孟桃,说:“行,我去休息了,你也别太晚。” 然后她回了自己房间。 曹颖看着日历上的日期,三月七号,周五,太赶了。 七号早上八点,孟桃去公司上班,曹颖去医院做透析。 做完透析才中午,她去吃了个午饭,又去租车行租了个车,回家拿了点东西,开着导航往目的地赶。 她要和孟桃走,但不能走得那么无声无息,总要有人得为她的被迫出国付出点代价。 晚上十一点的机票,孟桃五点下班,到家五点半,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就带着曹颖离开。 但到家后却没看见曹颖,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接通。 她有点烦躁:“你又去哪儿了?东西收拾好了吗?吃个饭,我们得去机场了。” 曹颖说:“收好了,我在外面有点事,你先去机场,晚点我来机场找你汇合。” 孟桃觉得有点奇怪:“你在哪儿?行李在你身边?不是说让你在家等着我一起走吗?” 曹颖没回答。 孟桃有点不安,叫了她一声。 曹颖语气有点冷:“桃桃,妈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你放心,妈妈解决完眼前的事,就去机场找你,和你一起去英国。” “你要做什么?”孟桃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声音都拔高,“能不能别惹事了,回来!” “我们今晚都要走了,你又想做什么?” 曹颖笑起来:“就是因为要走了,我才要做这件事啊。你放心,我找一个没监控的地方,做完后立马去机场,没有谁能找到我。” 大概是为自己的周密计划感到兴奋,想象着之后会发生的一切,想象警方和那群人痛苦不已,却抓不到她的样子,她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狂。 她开始向孟桃炫耀她的计划。 “是叫陶景妍吧?那天和姓江的一起传遍全网的就是她吧?” “哈!我说他怎么会放着你不要,我说你怎么那么久都没把他带回来见我,原来是有新欢了啊。” ? 第198章 我会让她平平安安 孟桃悚然一惊,惊叫着:“你要做什么?!曹颖,回来!你不能伤害她,回来!” “为什么不能?”曹颖冷声反问,“是她抢了你的一切!” “如果没有她,姓江的不会抛弃你!不会移情别恋!你会成为江太太,你会拥有数不尽的钱,过上一辈子都没有忧虑的生活!” “而我,作为你的母亲,会成为聚昇总裁的丈母娘!会有无数的太太,小姐巴结我,奉承我。我会和以前一样,过上好日子,才不会管钱都不够花,反正花不完!” “那些珠宝,首饰,高定,庄子,别墅,我以前有的,我会重新拥有!” “尿毒症又怎么样?我有钱有权,我还怕那些医疗资源不往我身上倾斜?” 曹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她,你当不了江太太,我享受不到本该属于我的荣华富贵!” “就因为这个女人,姓江的让那么多医院拒收我,撤掉我的医疗团队,还把我的肾源给了别人!” 曹颖发疯一样笑起来,愤怒大吼:“他居然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给了别人!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电话里有短暂的错愕,孟桃没想到曹颖会知道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 曹颖没听出来孟桃的弦外之音,以为她也一样被蒙着。 于是说:“没想到他那么恶毒是不是?如果不是那天我在医院听到那两个小护士讲话,我都不知道姓江的是想让我等死啊。” 孟桃崩溃着尖叫:“那你去找江知予啊!你找陶景妍做什么!?” 曹颖顿住,然后哈哈起来:“因为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她啊,是她让事情变成这样的。” “姓江的不是喜欢她吗?那我今天就毁了她,让他一辈子都得不到她!” 孟桃像是被吓住了,外放的声音里,只有她急促的喘息声,好一会儿,她才抖着声音问。 “你……你想怎么做?” 曹颖说:“我在她车上放了炸弹。” “你疯了吗!”孟桃简直不敢想象这是曹颖能干出来的事。 “桃桃,妈妈很清醒,我就是要看着她死,我才甘心。姓江的拿了我一条命,那我就拿他在意的人一条命。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孟桃还在劝她:“你不可能逃过的,陶家势力很大,很快就能查到你身上。趁现在什么都没发生,赶紧回来!” “不会的,”曹颖说,“我让人调查过,她每周五都会回家。从市区到南湖别墅区,要两个小时。” “那段路上有很长一段都没有监控,炸弹的遥控器在我手里,我跟着她,到那段路上,亲眼看着她的车爆炸我就回来,没人会发现。” “曹颖!妈!”孟桃哭着说,“你清醒一点,那是一条人命!这些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什么都没做!” “但是有人因为她,把我们母女俩害惨了呀。桃桃,听话,去机场等着我。” 她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不管孟桃给她打多少次,一律不接。 - 江知予去了一趟法国,拿到了历时半年才完工的戒指。 从拿到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集中在上面,显得珍而重之。 这是一枚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戒指,想送给她的戒指。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到她手上。 司机开着车,车内很安静,江知予将手里的丝绒盒子打开又关上,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是陌生号码。 私人电话,他基本不会接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 下意识按了拒接。 但对方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打,他拧着眉,有些不耐地接通:“哪位?” “知予!” 里面传来孟桃带着哭腔的急切叫声。 江知予不知道自己的号码又是怎么落到她手上的,眸底闪过一丝厌烦,准备挂断。 但对方说话的声音比他挂电话的动作快。 “陶景妍有危险!” 江知予脸色陡变,下意识坐直身体,声音有些急:“什么意思,说清楚!” 在不断飞奔往南湖别墅的那条路上,江知予把阿斯顿马丁开出了限速。 脑子里全是孟桃急惶带着哭腔的话:“我妈在她车上放了炸弹,遥控器在她手上。” 车上,炸弹…… 他根本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疯狂往她身边赶。 冷静下来之后,他给陶景珩打电话,将孟桃刚刚告诉他的话说了一遍。 他的声音因为紧绷显得特别冷静:“你手机里有她的定位,看看她在哪儿,有没有到那段路。最好把她的定位和我共享。” 陶景珩少见的慌乱,给江知予发了陶景妍的定位:“还没到那段路,但她已经离开市中心,往那边走,用不了多久就会到。” 江知予紧张得全身紧绷,连呼吸都有些乱,额头和后背已经浸出了冷汗,心跳还在不断加速。 他紧紧握住方向盘,车厢内全是“咔咔”的指节声响。 “我已经在往南湖别墅的路去了,我在开车,不能分心,你让人查一下跟着她的车是哪辆。” 他边说边听到陶景珩让人报警,联系120的声音,以及联系保镖,立马从南湖别墅出发去接陶景妍。 紧接着他打了另一个电话,让交通局从陶景妍的工作室开始查,看是哪辆车跟着她。 等他安排完,江知予才再次开口:“让120和警方把声音都关掉,别惊动曹颖。” “她手里握着遥控器,如果发现不对,很可能会立马引爆。”他很冷静,“你打电话告诉景妍车里有炸弹,让她别停,继续往前开,别让曹颖发现异常。” “我会过去拦住曹颖,然后你让她立马下车,跑得越远越好。” 陶景珩眉心拧起,问:“你怎么拦?你想怎么做?” 江知予说:“曹颖现在是什么状态,谁也不知道。风平浪静的还好,要是发出点动静,她肯定鱼死网破。” “只有让她在惊慌状态下,没有时间去思考遥控器,炸弹,没有时间去按那个按钮,才有可能给她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他顿了顿,很认真地对陶景珩说:“哥,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受伤的,我会让她平平安安。” ? 第199章 他应该是,接住她了 陶景妍今天心情不错,工作室买了几个ip,编剧已经着手改编,还新招了几个编剧助理,帮助总编剧处理一些杂项。 《她》的版权消息放出去之后,已经有出品和投资商来找她谈合作,作为主投资和主出品方,最近这段时间她收各个艺人工作室的报名表收到手软。 谁都想演女主,谁都想在里面占一个重要的角色。 各个导演也在向她发出合作邀请,不过她还在挑选,要找一个功力深厚,还得契合这个本子的导演,不那么容易。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她这段时间虽然忙,但也开心。 她在初春日落的余晖中往家赶,路边的枯枝开了新绿,道路两旁的林间夹杂着一两株粉色白色的花。 初春新绿,万物生发,是好时节。 路程快走到一半,她接到陶景珩的电话,嗓音轻盈:“我亲爱的哥哥是太想我了吗?都快到家了还给我打电话。” “是有点想你。”陶景珩嗓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不过现在有比想你更重要的事。” “嗯哼,”陶景妍说,“你说,我听着呢。” 电话里停顿一瞬,陶景妍听见陶景珩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 陶景妍挑了挑眉,这可真是勾起她的兴趣了,毕竟能让她哥哥在开口前做心理建设这种事,可不多见。 她安静等着,然后听陶景珩说:“陶陶,别害怕,别踩刹车,别加速,也别减速,就按你现在的速度一直往前开。” 正在陶景妍疑惑的时候,他说:“你的车上被人放了炸弹。” 陶景妍的脑子瞬间陷入空白。 音质再好的手机,通话时也会有机械声和电流声,陶景珩的声音变得有些失真。 她怀疑是不是陶景珩口误,或者她听错了。 她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好久没回过神。 好半晌,才嗫嚅着问:“哥……你在说什么呢?我,我在开车,你别吓我。” 陶景珩语气很凝重:“没有吓你,有人偷偷在你车上放了炸弹,准备在你回家的路上引爆。” “哥……”陶景妍紧紧握着方向盘,声音都在发抖,“哥,你别骗我……我的车上怎么可能被人装炸弹?你唬我玩儿呢?” “我告诉你啊,你妹妹不禁吓的,你开这种玩笑我会被吓死的!”她声音都带了哭腔,“真的,真的会被吓死的!” “我的手都开始发麻了!脚……脚也发麻,手心都冷冰冰的。” “别怕,”陶景珩说,“我就在你后面,我会过来。” “陶陶,听哥哥的话,往前开,别停。我报了警,120也在来的路上,保镖已经从家里出发了。别怕,你会没事的。” 陶景妍是真的怕得要哭出来,她的车也就是个铁皮壳子,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不是钢铁侠。 怎么可能抵得过炸弹? 而且,她还有好多事没完成呢,怎么能这么冤枉的死翘翘? “那我……”她哽咽着问,“那我该怎么办?” 陶景珩嗓音沉稳,很柔和,带着安抚的意味:“陶陶,别慌,你就正常的开车。别挂电话,一直保持通话状态。” “我会一直陪着你,我说让你停车,你就立马停车,下车往前跑。记住,不要停,不要回头,尽全力往前跑。” “别紧张,做几个深呼吸,稳定情绪。”陶景珩很温柔地哄她,“你不是总说自己是仙女吗?大大小小的神明会保护仙女的。” 大概是因为陶景珩的语气太镇定,太平稳,好像车上有颗炸弹也不是什么大事。 陶景妍慢慢的,就没那么慌了。 然后她听见陶景珩的声音不断从手机里传来,应该是在和人打电话。 “查到了,燕au3258。” …… “警车和救护车都出动了,正在赶过去。” …… “你还有多久?” …… “不管你要做什么,注意安全。” …… 江知予离陶景妍越来越近,定位显示,她的车已经进入无监控路段。 阿斯顿马丁的油门被踩到底,有时甚至会因为摩擦力不足,轻微离地,腾空。 曹颖不会在陶景妍刚进入无监控路段时就动手,所以他得不顾一切赶过去。 上天眷顾,在转过一个大弯时,他看见了陶景妍的白色迈巴赫和相距她100米左右的黑色suv。 他在电话里对陶景珩说:“我看到他们了。大概还有两三分钟能追上她们,你让陶陶做好下车准备。” 陶景珩问:“你呢?” 江知予看着越来越近的距离,双眼清明,表情平静:“我不能撞她,怕她反应过来。只能她撞我,逼停她。” “听到撞击声的瞬间,让她离开。” 陶景珩沉声说:“好,你保护好自己,我会尽快赶到。” 江知予轻轻“嗯”了一声。 他以前不理解周瑾之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但当这件事真正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发现,没有为什么,只是想让她好好的。 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工作,好好的恋爱,好好的结婚。 婚后可能会有那么一两个可爱的小朋友,小朋友陪着她,她陪着小朋友,好好的长大。 好好的和她爱着的,爱着她的人过完这一生。 这个人是不是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一直好好的。 只要她一直好好的,他可以接住她很多次。 他越过了那辆suv,然后猛转方向盘。 橡胶轮胎摩擦柏油马路,擦起一阵浓烈烟雾,像是要烧起来。 烟雾中,远方的夕阳变得模糊,林间的新绿可能又长开一点,悄然伸出一片娇嫩的绿叶。 大概起了风,路边的梨花扑簌簌落下,路的另一侧是流向山间的陡坡。 梨花花瓣飘落他窗前,他看见曹颖反应不及,震惊骇然的脸。 下一瞬,黑色suv几乎开足马力地撞上他。 安全气囊尽数弹出,阿斯顿马丁驾驶座彻底凹陷,被撞开十多米远,车身在地上翻滚,又倒扣着重重砸向地面。 撞击响起的瞬间,他依稀听到电话里陶景珩的声音。 依旧是沉稳的,但有克制不了的急切:“陶陶,下车!” 他听见车辆急刹的声音,紧紧困缚着吊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总算落下。 他应该是,接住她了。 ? 第200章 现在,往回跑 陶景妍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每一秒都很短,但每一秒都好像被无限拉长。 她在初春傍晚的风中不断向前奔,没有回头,没有停留。 可能十秒,可能20秒,也可能有半分钟,她的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那声音爆裂汹涌,震荡整片山林,她被吓得踉跄一步,下意识蹲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她,一声接着一声,很急切。 好久后,她才重重喘了口气,抖着手将手机贴在耳边:“哥,我……我没事。” 她听见陶景珩长长舒了口气,然后用很冷静的语调和她说:“好,那你现在往回跑。同样,用尽全力往回跑。” “陶陶,江知予拦住了跟踪你的车,给你争取了时间。现在,回去,把他救出来。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我还有十分钟到。别怕,他会没事的。” 陶景妍已经不太听得清陶景珩的话,她站起身,红着眼,呆愣愣地往后回看,眼泪无意识流下来。 视线里是一片火光,她的车因爆炸在燃烧。 车身后有一个弯,她看不到弯后的情况。 手机掉在地上,她拼了命的往回跑,晚风拂过,吹在她脸上,头发上,冷得刺骨。 她平生第一次恨自己不是长跑运动员,恨自己不能很快越过那个浅弯。 风声割裂喉咙,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呼吸错乱,喉咙间有隐约血味。 江知予的车倒扣在地面,猛烈的撞击和翻滚,让他有短暂晕厥,意识越来越模糊。 感觉过了很久,又好像没多久,他被剧烈的爆炸声拉回意识,重重喘了口气。 浑身都在疼,骨头好像断掉了,脸上,脖颈上痒痒的,他想应该是撞破了头,或者被碎玻璃割到哪儿了,一直在流血。 头很晕,稍微动一动,眼前就一阵阵发黑。他闭上眼,缓了一会儿,去解安全带。 驾驶座的车门完全凹陷,被卡住了,以他现在的力气,完全打不开。 拨开安全气囊,车窗上还有碎玻璃。 他曲起手肘去敲那些碎玻璃,努力往外挪。 双腿被卡在座位下,他仰躺着,天空变得辽远而模糊,意识在往下陷落,几乎没有力气将卡住的腿释放。 他听见自己滞缓的呼吸声和林间传来的沙沙声,觉得周遭好安静。 算了吧,他想,太疼了,没力气了,反正他想护的人护住了,没什么遗憾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偏了一下头,看向陶景妍前方的弯道,然后眨了眨眼。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快要死了,他居然看见他的陶陶朝他跑过来。 她越过那道浅弯,向着他,越来越近。 夕阳在山的那一边,剩下半个橘黄色的圆,很温柔地映着小半边天空。 风一吹,路边的梨花又飘落了一些,洁白的花瓣像雪。 飘摇着洒向人间。 江知予半边身子在车窗外,半边身子还卡在车里,他的头上,肩上,胸口全都是血。 陶景妍就跪在他身边,双手托住他手臂,将他上半身微微抬起,拼尽全力往后拖拽。 “知予,清醒一点,别睡,”她很用力地把人往外拽,咬紧了牙关,脖颈青筋都绷起。她觉得自己很冷静,但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在车里很危险,先出来好不好?” 江知予似乎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幻觉,她真的回来了。 他呛咳一声,抓住陶景妍的手:“别哭,”他咽了咽喉咙,吐出一口气,朝她笑了一下,“腿卡住了,我努力一下,试试……试试抽出来。” 刚刚失去的力气似乎回来了点,他尝试着,不断变换角度,抽出被卡住的腿。 大概被卡得太实,努力了好久,才终于抽出一条腿。 另一只好像被压到小腿骨头了,动一动就传来钻心刺骨的疼。 但他依旧在努力,忍着巨痛想要将卡住的腿抽出来。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汽油味,陶景妍和江知予同时侧头,看见车身周围不断蔓延的汽油。 陶景妍眼底一片红色,惊惶和恐惧爬上背脊,喑哑的声音在发抖:“知予,快一点好不好?太危险了,我们要离开这里。” 那么多的汽油流出来,只要一点明火,就能点燃车身,引起爆炸。 陶景妍用力拽着他,江知予再也顾不得,抽出来的腿用力蹬着车身,以此产生推力,抽出被卡住的那条腿。 痛苦嘶哑的声音让人听了绝望,他能感觉到从他的小腿到脚踝,被活生生的一点一点划破,鲜血汩汩流出。 然后他总算抽出那条鲜血淋漓的腿。 陶景妍拖着他不停往后退。 车身零件时不时闪着火花,江知予看得胆战心惊,用好的那条腿蹬着地施力,给陶景妍减轻负担,地上全是他蜿蜒的血迹。 他们离车不过五六米,不断闪着的火星落了一粒到地面地汽油上。 着火只是一瞬间的事。 火光蔓延,江知予用力拉住陶景妍的手,借力翻身,拉着她往下拽。 天旋地转间,剧烈爆炸声响彻耳际。 陶景妍被人稳稳地护在身下,那人一手环抱她的肩背,一手护住她的后脑。 呛咳着吐出一大口血。 温热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就在她耳边。 爆炸声让人产生强烈耳鸣,世界短暂的静止。 陶景妍张了张嘴,可能说了什么,但谁都听不见。 最后一点夕阳也要隐没了,她用力抱紧身上的人,红着眼,流着泪,哑着声音,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 耳鸣渐渐消失后,她听见江知予轻轻“嗯”了一声。 怔愣片刻,她侧头去贴他的脸,哭着说:“知予,你再坚持一下,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江知予又轻轻“嗯”了一声,呼吸很弱,很滞缓。 他们离得太近,爆炸带来的冲击力太大,让他全身都在疼。 微微撑起身,隔着很近的距离看身下的人。 她脸上沾了很多血,他抬手给她抹去,很勉强地笑了一下:“都弄脏了。”说完,他又去抹她眼角的泪,“不哭了,已经没事了。” ? 第201章 丝绒盒子 陶景妍抓着他的手,眼泪越流越凶,另一只手去擦他唇边的血迹。 “别说话,”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将他按在自己肩上,“你别说话,安安静静的,好好趴着,别乱动,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江知予在她耳边笑了笑,握住她另一只手,和她十指紧扣:“我想……我想,多看看你。” 他怕自己来不及了,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看一眼就少一眼,舍不得。 “等你好了,可以慢慢看,”陶景妍环住他的脖颈,说,“现在不急。” 江知予咳嗽着,轻笑一声:“好。那我……那我,和你……说说话吧。” “不要。”陶景妍哽咽着摇头,“我不听,你以后说给我听。” “我经常做梦,梦到你还没有走,梦到我还牵着你的手。我那天去参加婚礼了,后来我经常梦到婚礼,无数次想,如果……我能变成沈霁,就好了。” 大概是太疼了,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又咳出一口血。 “可是,沈霁不好,他不爱你。” “我也不好,我……总让你难过。” “以后……”他停下来,喉咙咽动,咽下一口血味,然后笑着说,“以后记得要找一个很爱你,珍惜你,不会让你难过伤心的人在一起。” “我这样的……”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带着鲜血和哀泣,“我这样的,就算了。” “江知予,你停下!”心口像是被一寸寸剥裂,她哭喊着,用掌心托起他的脸,“我不会和沈霁一直在一起的,我们到了约定的时间就会分开。” “你不是要追我吗?那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我就给你追。” 江知予的眼泪砸进她眼睛里,和她的融在一起。 他笑了一下,说好。 然后低头很认真,很郑重地亲吻她的眉心。 他以为他以后会有很多时间的,他会等到她和沈霁分开,然后继续凑到她身边。 他拥有她的时间太短了,还总是让她伤心。 给她留下很多不好的回忆,以至于想起来的时候都是苦涩。 其实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戒指送出去。 但是,没时间了,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去为她创造幸福快乐的回忆,那就留给别人吧。 江知予抵着她的额头,亲昵磨蹭她的鼻尖:“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陶景妍说好,很认真地听。 江知予靠近她耳边,很轻地说:“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我喜欢叫她陶陶,陶瓷的陶……”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最后仿若叹息。 陶景妍愣怔一瞬,抱紧他,崩溃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了……” “知予,别睡好不好?我求你了,别睡……” 起风了,梨花又落下一些,陶景妍绝望地想,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陡坡下传来一声巨响,是她今天听到的第三次爆炸声。 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管,她只是紧紧抱着覆在她身上的人,无助地叫他的名字。 希望他在某一刻,轻轻应她一声。 - 燕城第一中心医院。 江知予被推进了抢救室,陶景妍呆愣愣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 她身上都是血迹,眼眶依旧是红的,从到医院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 陶景珩蹲在她面前,掌心托着她的脸,将她的头转回来,和自己对视。 镜片后的眸子温润,柔和,语气轻得像哄小朋友:“陶陶,去卫生间处理一下身上的血,一会儿爸妈,江叔叔江阿姨都要过来,别吓着他们。” 陶景妍张了张嘴,又转头去看抢救室的大门。 陶景珩说:“他受伤很严重,不会那么快出来。我在这里守着,不会走的。” 陶景妍去了卫生间,看到自己脸上,脖颈和衣服上沾着的大片血迹,双手也沾满了鲜血。 她开了水龙头,初春的水很冰,滑过她掌心,带走不少血迹。 就着冰冷刺骨的水,她很用力地搓着掌心,手腕,小臂,指甲里也洗得干干净净。 然后低下头,捧一捧凉水浇在脸上,不停揉搓脸颊和脖颈。 她揉得很用力,衣服被弄湿,脖子连着锁骨那一块红得几乎破皮。 洗了好久,她才抬起眼看镜子里的人。 双眼通红,全被血丝覆盖,雾蒙蒙的,脸颊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水。 衬衫早就湿透,贴在身上,冰冷刺骨,鲜红的血迹蜿蜒,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如果她活到80岁,那两年只是她人生的四十分之一,江知予在她生命中的占比是八十分之三。 一个认识三年的人,能被人记多久呢? 她相处了三年的高中同学,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记得几个。 八十分之三,在她的生命里少得可怜,转眼也就忘了。 可是要怎么去忘记她生命中最特殊的八十分之三呢? 那个人带给她的痛苦,欢愉,心动,恋慕,拒绝,逃避,追逐和守护,怎么可能忘得掉呢? 爱恨在生死面前真的太渺小了。 江知予在手术台上躺了很久,护士调了很多血进手术室,下过两次病危通知。 警方来过,说曹颖的车坠下陡坡,车辆自燃,爆炸,曹颖没能逃出来,已经确认死亡。 陶景珩在休息室做了笔录,陶景妍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询问,警方约定等她情绪好些之后再来。 第二天下午五点,手术室的灯总算熄灭。 所有人都看向那扇隔绝生和死的大门。 主刀医生满头大汗,神色疲惫,出来后重重吐了口气:“手术暂时成功,但还没脱离危险期。先进入icu观察,如果一周后各项数据平稳,就可以等着他醒过来。” 江知予断了四根肋骨,小腿骨折,腿肚被划伤,留下一道很长很深的口子。 汽车爆炸的冲击力很大,造成内脏出血,断裂的肋骨差一点就刺破心脏,加上严重的脑震荡,会造成一系列严重的后遗症。 进入icu的第三天,他再次被推进手术室,抢救一天后,再次插上各种管子,躺在icu里。 医生说,他可能会醒过来,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陶景妍在他第一次从手术室出来,紧绷的神经放松,晕了过去。 醒来后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吃了饭,就在医院住下了。 护士在收拾江知予衣服的时候,在他的口袋里摸到一个丝绒小盒子。 她将收拾好的衣服和盒子一起转交给家属。 后来曾清清把那个盒子给了陶景妍:“小林说知予去找你那天,刚从巴黎回来。去年他在巴黎定了一枚戒指,应该是这枚。” “我想他应该不会花心思为别人定制戒指,应该是给你的。” ? 第202章 生日礼物 陶景妍接过丝绒小盒子,打开。 戒盒内的灯光照着一枚很漂亮的蓝色钻戒。 这是一枚被花瓣簇拥着的钻戒,戒环是藤蔓,交错纵横着。戒托是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瓣花瓣都嵌着d级净透水晶钻,环绕着中间切割了上百面,净澈剔透,不见丝毫杂质的顶级蓝钻。 陶景妍看着,眼泪无知无觉流出来。 这枚戒指就在他身上,就在他的口袋里,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不准备告诉她,也不准备拿出来。 为什么呢? 因为知道自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不想再给她增加负担吗? 她看着那枚戒指,哭了很久。 然后她关上戒盒,把戒指还给曾清清。 “我答应过他,只要他好好的,我就给他追。”她哽咽着,泣不成声,“戒指……戒指,他得亲自给我。” 曾清清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好,等他醒了我会告诉他。” 顿了一会儿,她又说:“不等也没关系,你有你的人生要过。” 陶景妍在她肩上,哭得很大声。 从那天之后,她的情绪一直很稳定,每天按时吃饭,睡觉,坐在icu病房外的长廊上陪他。 没想过离开,没流过一滴泪。 江知予在icu躺了一个月,总算脱离危险,转入了普通病房,但他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孟桃处理完曹颖的事,来过一次医院,向两家人深深鞠了躬,代替曹颖向他们道歉。 她大概也不太好过,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很憔悴。 也不过二十多岁,父母双亡,立于世间,已是孑然一身。 不久后又来医院和陶景妍告了别,孤身一人飞往英国。 四月十五,陶景妍生日。 江知予依旧双眼紧闭,安静躺在病床上。 陶景妍这一个多月都在医院,工作,生活,每天都陪着他。 十二点一到,她的手机震动,收到很多人发来的生日祝福。 她一个没病没灾的人,过生日还一直待在医院不太好,被曾清清赶回了陶家。 回去的路上,她接到小林的电话,对方问她可不可以把晚上九点的时间空出来,有一个生日礼物要送给她。 小林当然可以送她生日礼物,但这种日子,单独要求她空出时间来,多少是有些不礼貌的。 所以,她想,不是小林要送她礼物,是江知予要送她礼物。 于是她应下,说可以。 小林顿时松了一口气:“那我晚上八点过来接您。” 晚上八点五十,小林带着陶景妍到市中心一家全景餐厅。 整个餐厅被包场,从进门开始就像踏进了玫瑰花海,地面是厚厚的玫瑰花瓣,随处可见倒悬的玫瑰花瀑布。在全景窗边,有一个巨大的艺术装置。 那是一个用无数玫瑰做出来的星云,缠绕漂浮在空中,每一片花瓣都闪着珠光,在柔和的灯光下像夜空中无数闪烁的星星。 零碎的花瓣和蝴蝶漂浮在空中,旋转着往下,地面是用花瓣铺开的,如水滴般炸开的瀑布,辅以灯光,像是真的在流动。 在水滴中间,是她的雕像。像是用玉石雕刻的,雕得非常细致,眉眼与她分毫不差,白玉质地温润柔和,在灯光下泛着莹润微光。 她的周身堆叠纯白蝴蝶兰,桔梗,玫瑰,非洲菊,牡丹菊,绣球,大飞燕,洋牡丹,白色蝴蝶围着她翩翩起舞。 ——她好似诞生在玫瑰星云中的纯白精灵。 陶景妍看着那尊被鲜花包围着的玉雕,愣了神。 喃喃地:“他什么时候……” 似乎知道她的疑惑,小林说:“去年12月就在准备了。” 去年12月……他从漠河回去之后吗? 距离九点还有十秒,小林提醒她:“陶小姐,您看窗外。” 陶景妍转头,高楼之下,夜景很美,暖色的灯光照亮整个燕城。 九点整,在她的正前方,在半空中,突然出现一行字:敬献陶小姐,祝生辰快乐。 然后万千烟花同时炸起,轰轰烈烈照亮半空。 餐厅灯光骤灭,全息投影充斥整片空间,宇宙在她身后铺展,玫瑰盛放于宇宙。 她身旁,艺术装置上的灯光乍然亮起,星云灯火流转,蝴蝶扇动翅膀,白玉透着微光,如同天使降临。 ——诞生于宇宙中的天使,和她一起,静静看着窗外一场盛大的烟花。 十里火树银花,百丈流光灿烂。 不远处城市的巨大天幕上,同时播放着烟花盛景。 陶景妍在呆愣中,感觉天幕上的画面好像和她肉眼看见的不太一样。 烟花后,城市的背景不同,好像不是燕城。 她吸了吸鼻子,眨去眼中水花,哽咽着问:“为什么……为什么,天幕上……不一样?好像,一直在换。” 小林为她递去纸巾,说:“是不一样,天幕上是南城转播的实时画面,刚刚转播的是香城,海市,漠河。” “今晚九点,全国重点城市,共同为您庆生。” 陶景妍的眼泪,根本绷不住,像断了线一样的珠子往下掉。 她哭得站不住,缓缓蹲在地上,外面的烟花还在继续。 为她送上这份生日庆典的人正安静地躺在病房,身体上连着各种各样的仪器,监测他的身体数据。 外面那么热闹,他半点都感知不到。 心动吗?怎么可能不心动。 提前半年准备,为了给她庆生,要一个一个去和市政打交道,这期间要费多少功夫,她想象不到。 可现在,一个又一个的惊喜,就是在她眼前炸开了。 如果他现在在她身边,问她:我可以追你吗? 她一定毫不犹豫答应。 她相信他是真的爱她,真的把她放在心里,真的想和她重新开始。 所以才会在被她拒绝的无数个日夜里,依旧给她准备这份生日惊喜。 江知予这个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刻在她心里。 - 五月的一天,阳光很好,明媚热烈,却不灼人。 病房里的纱窗被轻轻撩动,陶景妍将花束放入花瓶,细心整理好。 心电图上,代表他心跳的那条线高低起伏,是鲜活的。 她坐在病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躺了两个月,靠各种营养剂维持身体机能,人好像又瘦了点,眉眼轮廓比从前锋利,面颊上的浅褐色小痣随着他的沉睡,变得很安静。 她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的头发:“江知予,我等你好久了,你是睡着不想醒了吗?”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办法一直在这里等你。但是我答应你的事一直有效,你只要醒过来,好好的,我就给你追。” “我要去忙自己的事了,以后可能不会来见你。” “你想见我的话,就要快点醒过来,知道吗?” “早点醒过来,早点来找我,你就可以早点追到我了。” “你知道的,只要你用心点,我这个人很好追的,不会让你追很久。” 她俯下身,轻轻吻了他眉心,很温柔地说:“我等你啊。” ? 第203章 答应了他的,总不好反悔 十月底,《她》正式开机。 负责执导的是一位女导演,镜头语言非常有故事感,也很擅长捕捉光影和人物的情绪,在取景器里放大。 这是工作室的第一部电影,陶景妍是最大的出品方,投资人,整部电影,全程参与。 这是部女性悬疑电影,陶景妍和导演选女主选了一个月,最后很大胆地用了新人演员。 宋清烛用他漂亮的脸蛋演了一个阴狠恶毒的反派。 官宣角色和定妆的时候,全网哗然,粉丝撕番撕得厉害,纷纷要求宋清烛辞演,《她》的官博下全是辱骂。 陶景妍没让人公关,随他们骂。 就是拍摄进度非常缓慢,每一个镜头都是一遍一遍磨出来的。 和《她》同期拍摄的,还有工作室的根据小说改编的另一部s+古偶剧,导演,编剧,资方,出品方全都是自己人。 女主也是自己人,从名扬那边签过来的,资质很不错,就是一直被埋没。男主是大流量,还请了不少老戏骨。 总之,陶景妍非常舍得砸钱。 十二月,工作室的另一部现偶剧集也正式开拍。 年底,三个剧组都放假回家过年。 陶景妍也得了空,开始和沈霁商量离婚的事。 沈霁的方式非常简单直接,说他可以直接告诉沈复,陶景妍知道了他的性向,所欲要和他离婚。 陶景妍不是很赞同,觉得不管是协议离婚还是结婚,都是两个人的事,过错全让沈霁一个人背,她着实有点过意不去。 所以分居时间太久,工作太忙,性格不合,感情淡了最合适的。 沈霁笑着问她:“你觉得这个理由会让沈家放弃这桩好婚事吗?” 陶景妍说:“反正我家会接受这个理由。要是我爸妈都同意了,你爸妈也不好不同意吧?” 沈霁说:“话是这么说,但难保老沈会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陶景妍一想,却确实是。 沈复虽然已经光荣退休,但影响力还在,再加上各个政交,真想给陶家使点小绊子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我说我的,你说你的。”沈霁一点不在意,“反正他们也不可能真去核对离婚原因。” “况且,老沈可不敢让陶董知道我的性向。这要是让他知道了,骗婚的帽子可就扣沈家头上了。” “老沈退休了,等明年文旅项目再稳定一点,我也准备从官场退下来。要真惹到你家,沈家得不偿失。”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陶景妍摘下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戴一年多了,摘下来还你?” 沈霁也摘下自己的婚戒,仿佛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长长出了口气。 “别,我自己的都不准备留,你的给我做什么?” 陶景妍颠了颠手上的婚戒:“花钱买的呢,丢了可惜了。” 沈霁睨她一眼:“那你捐了吧。” 过了会儿,他又问:“他还没醒?” 陶景妍手上动作停下,把婚戒放进包里,脸上的表情淡了点:“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再过一个月,他就昏迷一年了。说实话,”陶景妍苦笑一声,“他昏迷太久,医疗团队都对他醒来这件事不抱太大希望。” 沉默一会儿,沈霁问:“那你呢?一直等?” 陶景妍抿唇,看着飘摇的大雪,这是她和江知予认识以来过的第四个年。 她垂眸,捻了捻手指,仿佛那上面还沾着他的血。 “答应了他的,总不好反悔。” 陶景妍转头看沈霁,笑一下:“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出息,一个坑居然能跳两次。” “你这就叫没出息了?”沈霁手指捏着那个白金小圈,不知是叹息还是怀念的说,“我这种在一个坑里躺八九年的,是不是更没出息?” 陶景妍一愣,笑出声来。 他们今天约着出来逛公园,讨论离婚事宜。 公园里的湖都结了冰,有小孩在上面玩,一片嬉笑打闹声。 天气虽冷,但出来闲逛的人还真不少,穿着厚厚的棉服,张口成云烟。 她靠在湖边的围栏上,仰头看头顶光秃秃的树枝。 树枝上,覆着厚厚一层白雪,风一吹,会扑簌簌落下一些。 “我之前觉得我和他,以及孟桃之间的事,是一根永恒的刺。那根刺,从分手那天就一直卡在我心里,无论我怎么劝自己都过不去。” “你不知道我知道真相那一刻的屈辱和痛苦。真的像有人拿了把刀子,在我心上用力划开一道口子,给我放血。” “我都快痛得要死了,动手的人还在拼命往我伤口上挤,恨不得把我浑身上下的血都挤干。” “可是后来他又一点一点的把我的伤口给我缝上了。” “他以前的态度很伤人,但是我能看到他在一点一点改变。” “在后来的很多日子里,他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一句反话。一直都是我在刺他,在远离他,在让他滚远一点。” “我那段时间烦他是真的,不想见他是真的。但是远离还有一个原因是想念。” “尤其是当我知道他是真的爱我,并且在分开后也一直爱着我之后,我很难不心软。” “他去剧组陪我,在国境线上隔着围巾小心翼翼亲吻我,为了让大家安全做很危险的事。” “替我挡了椅子,以为你欺骗我去找你算账,他那么一个天天缠着我,恨不得我都看看他的人,居然说只要我和你离婚,以后就不缠着我了。” “他是真的在为我考虑,在为我的以后考虑。当这些桩桩件件发生的时候,你说,我怎么可能不心软?” “就是动摇了,心软了,才要更加坚定的拒绝。要不然,我又要一头栽进这个坑里。” 她眨眨眼睛,说:“我呀,害怕了。” “事情没过去的时候,好像觉得这辈子都过不去了。但我站在现在,回头看,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所以,我好像也不介意再栽一次。” “我看见了他的真心,我说不开心,他就真的没再出现在我眼前,就连地震了,都只是护着我到安全的地方,转身就不见。” “会偷偷给我发短信,给我送花,还以为我不知道。” “明明自己都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了,生日惊喜照样送到我眼前。” “我心里那根刺,被他一点一点拔得干干净净。我想比起他的过去,我更在意他的现在和未来。” “他答应了我,等他好了就来追我。我信他,我等着他。” ? 第204章 单身,可追 除夕,万家团圆,灯火幢幢,窗外的烟花一声接着一声。 因为不想让江知予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病房里,江家今年在病房过年。 临近12点,窗外烟火炸响,噼里啪啦的传到病房里。 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江知予安放在床边的手指蜷了蜷。 - 年后开工第一天,中午十二点,陶景妍发了条微博。 一共四个字:单身,可追。 网络上又炸了一波,纷纷喊话江知予,让他速来追妻。 江知予车祸昏迷的消息,不曾对外公布,公众不知道他已经快一年没睁过眼。 这会儿只是围观豪门八卦的心达到了顶峰。 于是连带着去年四月份那场全国同一时间燃放的烟花又被拿出来品评。 当初就有不少人觉得这是江知予给陶景妍的生日惊喜。 因为陶景妍名义上的老公,从来没有露过面。 几乎算得上查无此人。 在那场烟花里,大家都轰轰烈烈喊话过江知予,但对方毫无动静。 今天又是全网喊话,让他速速上线。 不过当年非常爷们儿地扛下所有事的江总,依旧一声不吭。 陶景妍回到剧组,继续和导演一起磨电影。 - 江知予觉得自己走在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路上。 这条路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围栏,没有岔路,或许有岔路,但他看不见。 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他感觉自己好像是死了。 因为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张开嘴喉咙也发不出声音,用力跺脚,却像踩在一团棉花上,听不到半点声响。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压根听不见。 他有点慌,想要快点出去。 去到有光的地方,去到可以听见声音,可以说话的地方。 他记得自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具体是什么,忘了,他得先出去才知道。 然后他就在黑暗中不停往前跑,跑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快绝望了。 突然听到很轻的“噼啪”声。 只有一点点声音,但他觉得很高兴,他好像快接近终点了。 于是他跑得更快,总算在无尽的黑暗中,看见针孔大小的光斑。 踽踽独行了数不清的时日,他总算在黑暗中笑起来,不断朝光斑靠近。 然后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很急,带着惊喜。 很快,有越来越多的人叫他,急切的,小心的,试探的,一声又一声。 他站在透着光的那扇大门前,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拉,大片白光涌进黑暗里,包裹着他。 他睁开眼,迷茫视线中是一张张陌生的脸,穿着白大褂的,穿着常服的,目光雀跃,欣喜。 有种重重松了一口气的轻松。 江知予眨眨眼,听见有人问他:“江先生,听得见我说话吗?” 江知予说不出话,只能眨眨眼。 边上又有人紧紧握住他的手,哭着问:“知予,知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妈妈呀。” 江知予的脑子是空白的,接收和处理信息非常迟缓,困难,连面前这个说是他妈妈的人,他都有点陌生。 他的身体像一块软绵绵的豆腐,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很累,太累了,想睡觉。 然后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长得没有尽头的黑暗过去了,静得听不见心跳的空间破碎了。 他能感知到光的存在,能听见耳边嘈杂的声响,有人在哭,在说话,还有各种仪器的嘀嘀声。 他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再次睁眼时,已经晚上,病房里灯光明亮,江家人全都在房间。 他苏醒的消息被封锁了,因为不知道后续情况怎么样,只能先锁住,等稳定了再说。 曾清清见他醒来,立马坐到病床边,握着他的手,小声叫他:“知予。” 她大概哭了太久,眼睛还是红肿的,这会儿看见他睁眼,眼里又盈满了眼泪。 江知予试着动了动手指,虚虚握住她。 江震霆和江岫白夫妇也围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他:“知予,还认得我们吗?” 医生说他车祸时受的伤太重,头部受到冲击,昏迷的时间又太长,所以记忆会有短暂的紊乱期。 江知予偏头,一一看过去。 江岫白依旧很温和,孟疏雨身上的艺术家气息没有半点减退,江震霆好像老了一点,居然长出白头发了。 他看着围在他身边的家人,很轻地牵了牵唇角,迟缓地点头。 几人重重松了一口气,醒来就好,记得就好,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恢复。 江知予刚醒来的那几天都是混混沌沌的,清醒的时间很短,沉睡的时间很长。 在他醒来五天后,精神总算好一点,去做了全面检查,各项数据都很平稳。 他能说话时,先问了曾清清:“她呢?” 不用指名道姓,都知道他在问谁。 曾清清拍拍他的手,说:“她很好,现在在拍电影。想见她吗?妈妈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你醒了。” 江知予很想见她,非常非常想。 他已经记起那件很重要的事:好好的,去追她。 她答应了会让他追的。 江知予很艰难地举起手,这一年里他被精心照料,身体状况维护得很好。 但到底昏迷了那么久,身体机能是跟不上的,他的手白得像藏在黑夜中的吸血鬼,几乎透光,比以前更瘦,更薄,手背上都是凸出蜿蜒的经络。 手尚且如此,藏在被子下的身体还不知道会萎缩成什么样。 怎么看,都不能算是好好的。 他现在的状态太糟糕了,不想让她看见。 “不了,”他有些吃力地说,“别告诉她,等我好了,我会去找她。” 曾清清点头,说好。 江知予苏醒后,每天都要做很多检查,同时开始复健。 他躺得太久,身体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齿轮全都生锈,动不了半点。 只能躺在床上,靠外力牵引活动关节和肌肉。然后慢慢的试着坐起来。 等关节和肌肉都活动得差不多,能都受力了,才能尝试着站和走。 复健的过程,漫长而枯燥,但他每天都做得很认真。 休息的时候,他会看她的微博,她会分享很多剧组日常,里面有她的自拍或者他拍。 他一张一张保存到相册。 他的壁纸是一张微博截图。 四个字占据屏幕中央:单身,可追。 ? 第205章 可以认识你一下吗?(完) 陶景妍听说江知予苏醒的时候,正在剧组和导演一起磨一场非常重要的高潮戏。 这场戏已经拍了好几天,大家的状态都很疲惫,但为了电影质量,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拍。 电话是陶景珩打给她的,没有多余的废话,言简意赅告诉她,江知予醒了。 大家都沉浸在戏里,整个剧组除了主演那边的动作和台词,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但在某一刻,她连台词都听不到了。 他们这场戏在国外拍摄,国内的春天还没到来,他们这边却暖意融融。 暖风吹拂过来,吹红她的眼睛,在某一刻,她的呼吸是完全静止的,好像连心跳都停滞。 她神情平静地起身,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地离开剧组。 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像已经足够远,才颤抖着吐出一口气,一开口,哽咽便藏不住:“你……你再说一遍。” 陶景珩嗓音温和,说给她听:“江知予醒了,半个月前就醒了。捂了这么久才把消息放出来,身体状况应该还不错。听说最近已经在试着复健。” 他停下,等陶景妍缓了一会儿,才问:“想去看他吗?” 陶景妍蹲在地上,很小声的流泪,很久之后才问:“他是不是……不记得我了?为什么……” 她话没说完,陶景珩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安慰她:“没有,狗血的失忆并没有发生在他身上。至于为什么没在第一时间告诉你,或许可以问问周瑾之,他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陶景妍点头,想起对面的人看不到,哽咽着“嗯”了一声。 一个小时后,周瑾之给她发了消息:[因为他现在是个残废。] 陶景妍:[???] 很快,复健师帮他抬腿,压腿,活动关节的照片发到她手机上。 周瑾之:[他现在还不如杵着拐杖过马路的老太太。] 周瑾之:[总结,因为自卑。] 陶景妍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他睁眼的模样,照片里的人依旧躺在床上,但眼睛却是睁开的。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瞳仁很黑,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会显得很深情。 大概因为僵硬和疼痛,他微微皱了眉,额间有细薄的汗水。 他的脸色有一种病态的苍白,面部轮廓变得比以前尖锐,整个人显得有些单薄。 陶景妍抱着手机,看了很久的照片。 她想,他应该不太想让她看见他现在的模样,躺在床上,连坐起来都做不到。 她眨眨通红的眼睛,给周瑾之回复消息:[我知道了,我等他来找我。] 然后又回:[但我不介意你去看他的时候,多给我拍点照片。] 电影预计还有两个月才能拍摄完。 这期间陶景妍隔三差五就能收到新的照片。 江知予可以慢慢坐起来了,借着器械,锻炼手臂和背部的肌肉。 头发剪短了点,肤色依旧苍白,又因为锻炼泛起潮红。 他坐在轮椅上,曾清清推着他去楼下草坪晒太阳,外套下,身形单薄。 初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给他笼上一层柔和的金光,他伸手接住阳光,嘴角微微上扬。 他试着站起来,但还不能走,站也不能站太久,双腿依旧不太听话。 再后来,他慢慢地能靠着器械走两步了。 从这头走到那头,不过四五米的距离,能走得满头大汗。 电影拍完已经快五月,杀青那天所有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从去年到今年,这部电影拍了半年,可以说是精雕细琢,每个人都很疲惫。 尤其是女主,拍到后期已经陷入极度绝望的精神状态里,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死。 入戏很深,最后一个月,她把自己活成了角色,看到宋清烛会本能地害怕,憎恶,恨不能一刀捅死他。 每次下戏,她都得和心理医生聊很久的天。 陶景妍知道她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但她和导演都不敢过多干预,怕一旦彻底干预,角色和戏都毁了。 只能提醒宋清烛,晚上睡觉一定要把门锁好。 现在总算杀青,陶景妍很用力地抱紧她亲自定下的女主,拍拍对方的后背:“好了,全都结束了,你得救了。” “回燕城后,好好休息,我会让心理医生对你进行全方面的心理干预。把角色留在原地,你还是你,会好好生活。” “我很期待明年的电影节,你一定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个人。” 女主趴在她肩上,失声痛哭。 入圈的第一部电影,就拍得那么艰难,这种经验,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有了。 回国那天,阳光很好。 春天已经走完二分之二,燕城绿意浓密,道路两旁是盛开的鲜花。 她看着满目绿意,突然想起,快初夏了。 等六月一到,她和江知予认识就整四年了。 试探过,相爱过,争吵过,伤心过,分过手,结过婚,又离了婚,也经历过生死,还是没走散。 江知予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他在努力变成一个相对好的人。 回国后,她依旧没有去看江知予。 只是从周瑾之零星的照片和话语中得知,他已经能正常走路,虽然有点慢,但已经可以丢掉辅助工具。 工作室的各项事务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她从名扬那边接过来十多位艺人,又高薪挖了经纪团队,给每位艺人量身打造包装方案。 在工作室电影,剧集都还没产生收益的情况下,她的艺人们已经开始给她赚钱了。 虽然他们目前赚回来的钱还没她组建工作室砸出去的钱多,但每个人带回来的长尾效益非常可观。 估摸着等今年第三季度工作室的那部现偶上线平台之后,就会彻底实现盈利。 27岁的陶景妍已经褪去23岁的青涩,变得越来越成熟,可靠,肩上也担起了整个工作室的责任。 - 2026年12月。 距离江知予醒来已经过去十个月。 他的身体已经恢复,能走,能跑,肌肉训练良好,萎缩的小腿,手臂在营养师的照料下,已经恢复。 他总算不再像一根干柴棒,在视觉上,已经恢复之前的状态。 刚开始复健的时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无力和黑暗的时候,很辛苦,但收效甚微。 惊恐和焦虑并没有随着他的昏迷从他身体里消失,在他无数次站起又跌倒的那段时间,会不讲道理,不打招呼地出现。 植物神经紊乱加上身体机能缺失,无数次让他陷入深重的绝望中。 甚至因为身体的病症,他的焦虑更加严重,很大程度上拖累了康复训练。 无数次想过放弃,又无数次看着她的照片继续。 终于在今年的最后一个月,他把变成了一个正常的江知予。 12月31日,跨年夜。 燕城最大的游乐园会燃放跨年烟花,甚至还可以看到盛大的打铁花。 从下午开始,很多人就已经往游乐园聚集。 一个周以前,同伴们就邀请陶景妍一起跨年,一起迎接2027年。 陶景妍说好,提前预定了园区内最好的露台餐厅,怕晚上人太多,他们提前过去。 露台餐厅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对面是主城堡,夜晚的烟花会在主城堡顶端炸开。 观景露台布满鲜花和气球,星星和月亮小灯相互环绕,温暖又浪漫。 不过燕城的冬天实在太冷,大家来了之后都是只是待在包厢里打牌,玩游戏,等到快十二点了才从温暖的包厢走进冷风中。 空气中玫瑰花冰冷的香味蔓延,气球随风摇晃,绿植叶片摩擦,簌簌作响,暖色的星星和月亮交互着。 城堡内,万人齐声倒数。 陶景妍也跟着伙伴们一起,面向对面的城堡,齐声倒数着,迎接新年。 所有人都没发现,露台的门被人悄声打开。 来人一身纯黑西服,外搭羊绒大衣,垂坠而下,衬得他身高腿长。 面容精致,一双桃花眼深情,专注,眼底印着微光。面颊上的浅褐色小痣,在暖色灯光下,显得温暖。 手里依旧捧着一束很大很漂亮的粉色系鲜花,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 倒数声越来越大:“……三!二!一!” 万千烟花自城堡后升空,炸开,照亮整座游乐园和半边天空。 万人齐声高呼:“新年快乐!” 他站在她身后三米左右,声音很轻,说:“新年快乐。” 声音散进风里,被人潮淹没,陶景妍没听见。 盛大的烟花映亮她的半边侧脸,另一半藏在阴影里,成了剪影。 余光好像闪过某个人的身影,她以为是工作室的同伴,想说怎么站那么远,一转头,怔在原地。 有一瞬间,她以为是幻觉。 从他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一个月。 十一个月,彼此从未联系。 她会从别人嘴里知道他的近况,她想,他也会关注她的近况。 但是都克制着没有去打扰对方。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找她,不知道他们会在何时何地相见,想象不到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她没有任何准备,只是在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所以,当他突然出现的时候,她有点恍惚,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呆呆站着,隔着短短的距离与他对视。 脸颊不再像躺在病床时那样瘦削,棱角没有那么尖刻,变得柔和了一些。 修剪好看的眉下,桃花眼深邃也温柔,藏了很多很多思念,四目相接的那一刻,眼眶蓦地通红,几乎要流下泪来,鼻梁依旧高挺,好看,唇角微微扬起。 怀里抱着一捧很漂亮的粉色花束,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下。 新年的烟花没有停歇,流光没有消散。 江知予垂眸很认真地看着她,控制着没让眼泪流下来,嘴角扬起,出口却哽咽。 他说:“你好,我叫……江知予,江河的江,知识的知,给予的予。” 眼泪没出息地掉下来:“我……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以和你认识一下吗?” 她以为他会说好久不见,可他说“可以和你认识一下吗?” 她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就是不受控制的,汹涌地滚了下来。 她唇瓣颤抖着,重重吸了两口气,尽力压制住情绪,抬眼和他对视。 然后嘴角扬起,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唇边是他阔别已久的小括弧和酒窝。 嗓音里带着柔软的笑意:“可以。我叫陶景妍,陶瓷的陶,风景的景,妍丽的妍,你要记住了。” 江知予流着泪,眼睛却笑着:“记住了,会记得很牢很牢。” 他把手中的花递给她,又问:“我可以追你吗?” 陶景妍接过那束花,笑着说:“可以。” 对面的人如释重负,唇角掀起的弧度叫人沉醉,他伸手,柔软的指腹贴上她的脸颊,抹掉她眼角的泪:“别哭。” 陶景妍抱着花,微微仰头,和他对视:“没哭,风吹的。” 江知予笑起来:“怪风,太大了,又冷。” 她轻轻“嗯”一声。 江知予冒尖的喉结滚动着,爱慕和思念无处躲藏,缓了好久,才说:“新年快乐。” 陶景妍哽咽着回他:“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抖得不像话:“我……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烟花还在盛放,空气中的玫瑰花香更浓烈了一些,月亮和星星依旧亮着。 新年了,去年的事就放在去年吧。 我们重新认识,从第一面开始。 重新相识,重新相爱,重新相伴。 (正文完) 番外1:辛苦你啦,一个人坚持那么久 跨年结束,人潮渐渐退去,等可以正常通行时,已经夜里两点。 江知予谨慎地遵守追求者准则。 ——他一直把陶景妍护在身边,避免她被来往的人群碰到,想牵她的手,又小心翼翼保持距离。 怕她不开心,怕她厌恶他。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陶景妍抬头问他:“你很喜欢粉色吗?为什么总是送我粉色的花?” 江知予垂眸,视线里是她姣好的容颜,眼尾还带着点红,眼眶有些湿润,显得亮晶晶的,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因为很衬你,”他说,“粉色柔嫩,温柔,明媚,是你的底色。”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认真,陶景妍有些微愣怔,随后笑起来:“那我觉得红玫瑰和向日葵也是我的底色。” 有人匆匆路过,江知予揽了一下她的肩膀,护住她:“那下次送你红玫瑰和向日葵。”他又问,“你还喜欢什么?我以后都可以送给你。” 他的手揽住她的肩后就没舍得松开,其实是有点紧张的,怕她抗拒。 克制着没敢搂得太紧,只是虚虚扶着,看起来礼貌又绅士。 陶景妍瞥了一眼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快两年没见,其实她现在也有一点无措和尴尬。 快两年没见,他们显得亲密又疏远。 一时间没有办法拿捏好相处的度。 但她发现有人比她更紧张的时候,心情好像就轻松了点,没那么紧张了。 她弯唇,很认真地思考。 “嗯……好像没有特别讨厌的,但不喜欢奇奇怪怪的颜色。” 江知予了然:“那我以后天天给你送漂亮的花。” 陶景妍打趣:“你自己选吗?” 江知予点头:“嗯,我自己挑,不让别人插手。” 陶景妍停下脚步,仰头,饶有兴致地看他,语调都拖长了:“这么用心啊?” 江知予抿唇,内心非常忐忑,很紧张地和她对视,简直像刚谈恋爱的小学鸡,面对喜欢的人的提问,浑身的皮都绷紧了。 “嗯,你很重要。”想了想,又说,“你最重要。别人做我不放心。” 陶景妍笑着,抬脚继续往前走:“暂且相信你吧。” 江知予只觉得心口一块石头落地,轻轻松一口气。 司机在一旁等着,江知予替她打开车门,用手护着她的头,等她坐进去了,才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 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和她坐同一辆车,居然莫名有点拘束,怕她不自在,怕她尴尬。 他看看她怀里的花,问:“是不是不太好拿?可以放副驾驶上。” 陶景妍本想说不用,可看到他期待的眼睛,改了口:“好,那麻烦你帮我放一下。” 江知予接过花,碰到她指尖,心里有些荡漾。 就像朝平静的湖面扔了一颗石子,以那颗石子为圆心,水波纹一圈一圈荡开,荡得他有些晕乎乎的。 他下意识憋一口气,小心地把花束放在副驾驶上,还得担心它会不会倾倒,调整了好一会儿。 他小心得几乎算得上谨慎了。 坐回后座后,他问陶景妍:“送你回哪里?” 凌晨两点,到南湖别墅估计都快四点了。 她想了想,说:“回悦庭吧,那边离工作室近,我现在住那边。” 江知予说好,让司机导航过去。 为了不让气氛太尴尬,沉默,他主动挑起话头:“我看了工作室的剧,很可爱,很甜。” “嗯?”陶景妍有些诧异,“你看那部小甜剧了?” 江知予点头。 陶景妍说:“神奇,你居然也会花时间看弱智小甜剧。” 江知予:“……” 江知予只能说:“因为是你的工作室出的,所以会看。热度很高,我的社交主页经常能刷到。” 这倒是,在寒冷的冬天躲在被窝里刷小甜剧,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 不用太动脑子,又能被男女主之间的互动甜得死去活来,男主人设阳光又温暖,妥妥给自己找了个冬日限定男友。 这部小甜剧给工作室赚了不少钱,后续的平台分成和中插广告费远远超出预期,给工作室开了个好头。 陶景妍说:“那我的工作室以后还要出很多剧呢。” 江知予回答得很郑重:“都会看的,充会员,给你花钱。” 陶景妍没忍住笑出声,侧头看他,发现他也在很认真地看自己。 她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觉得这件事很重要,要给她花钱。 她手肘撑在车窗上,指节支着脑袋,和他对视,笑着说:“你哪来那么多时间每部剧都去看?看我写的就够了,明年端午,《她》上映,记得去给我贡献票房。” 江知予眨眨眼睛,笑起来:“会的,我包场,包很多很多场。给聚昇每个人,包括他们的家人都发电影票,让他们去看。” 陶景妍问:“你要给我的电影注水吗?” 江知予说:“没有,想让你多分点钱。” 陶景妍觉得,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江知予,认真得有点可爱。 窗外光影落进车内,在他脸上错落,将他的轮廓印刻,他很认真,认真到有点执拗。 她收了笑,问他:“复健累不累?” 江知予怔愣一瞬,眸光变得很温柔,声音也轻:“想着你的时候,就不累了。” “那什么时候会想我?” “每天。从早上睁眼,到晚上入睡。” 因为每天都在想她,所以每天都在坚持,慢慢的,把自己变成一个完好的江知予。 陶景妍只觉得心口酸酸涩涩的发胀,她没有陪在他身边看他做康复训练,但是她从断续的照片里看见他很累,很辛苦。 看着他一点一点把自己变漂亮。 她上前,指尖碰碰他的头发和眉眼,声音很轻:“辛苦你啦,一个人坚持那么久。” 江知予握住她的手,将她扣在掌心,喉咙里泛起酸涩:“不辛苦的。” 为了变成好好的江知予来见你,一点都不辛苦。 车子停在悦庭的时候快三点,江知予下车,将副驾驶座的花束抱出来,走到陶景妍面前,递给她。 冬日的寒风总是冰冷的,刮在人脸上,像刀子在割。 江知予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抚在耳后:“快上去吧,外面冷。到家和我说一声。” 陶景妍说好,转身进楼。 江知予就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进电梯,上楼。 然后站远了点,靠在车身上,仰头,看着亮着零星几盏灯的大楼。 大概两分钟,他看见中上层的某一户亮了灯,然后他的手机响起。 他看着通话界面上,“我的仙女”的备注,怔愣着,没敢接。 这个备注,已经有两年多快三年没有亮起,他怕一接通,发现是一场囫囵的梦。 ? 番外2:明天,可以接你下班吗? 陶景妍站在客厅落地窗边,从32楼往下看,人就像一个很小的黑点,是看不清任何面容和动作的。 但在江知予没接通电话的这段时间,她觉得那颗黑点就像散落在广袤宇宙中的一块陨石。 宇宙寂寂无边,没有光,没有声音,他无着无落地漂浮着,没有去处。 陶景妍觉得有点难受。 他以前其实是挺张扬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寂寥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接通。 他克制的呼吸缠在风里,透过小小的电子产品,钻进她耳朵,有点抖又有点小心翼翼的一声:“到家了?” “嗯,到了。”陶景妍说,“外面冷,别停在楼下了,快回去吧。” 她猜底下的人应该是仰头的姿态,隔着看不清的距离和她对视,声音很轻地说:“好,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楼下的人没有走,也没有挂电话。 陶景妍就没有挂断,安静地等着他。 风声在电话里来回穿梭几次,她终于听见他的声音:“明天,可以接你下班吗?” 陶景妍轻轻笑起来:“笨不笨啊,明天元旦,工作室放假。” 江知予似乎这才想起来,“哦”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失落,又问:“那之后可以去看你,接你下班,然后邀请你约会吗?” 陶景妍双腿弯曲,直接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很耐心地问:“那你有约会计划吗?” 电话里的人愣住,过了两秒才有些懊恼地说:“还没有,我晚上回去做。” 因为他没想到,今天会这么顺利,没想到她会答应让他追她。 他以为要过很久他才会得到一点甜头,所以都没想过以后的事,早知道就把以后一起想了。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陶景妍说,“等你有了计划,你再来邀请我。”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江知予轻松带笑的声音:“好,我会很快的。” 他说很快,就真的很快。 工作室2号上班,陶景妍刚下楼,就看见对方抱着一束花,站在门口等她。 这次是卡布奇诺和巧克力泡泡,深冬里的复古色。 他上前,把花递给她:“送你上班。” 陶景妍接过花,仰头看他,发现他的鼻尖和下巴被冻得通红。 “鼻子都冻红了,来多久了?” “不久,等了一会儿你就下来了。”他去给她开副驾驶的门,“外面冷,先上车。” 她抱着花上车,江知予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我让人做了早餐,一会儿会送到工作室,记得吃了再工作。” 怕遇不到她,他在楼下冷风中等了一小时,手指都冻僵,指关节泛着红。 陶景妍看着他的手指,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提前下来。” 江知予说:“不用,你多睡一会儿。你工作的时候不是喜欢日夜颠倒吗?没工作也喜欢赖床,没必要起那么早。” 悦庭离工作室真的很近,开车十分钟就到。 下车前,江知予叫住她,问:“以后可以每天接你上下班吗?” 陶景妍偏头问他:“你不用工作吗?” 江知予非常理直气壮:“不用,我哥现在管理得挺好的,而且,我还在恢复期,不宜过度用脑。” 对这种大言不惭只想躺平的发言,陶景妍居然没有半点意外。 毕竟江少爷的毕生愿望就是像赵敬一样,当个快乐的富二代。 无聊了就开个酒吧,餐厅玩玩,也不用太费脑子。 她笑着解开安全带,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江知予就笑起来:“很愿意。今天下班有时间吗?我想邀请你吃晚餐。” 陶景妍故作沉思:“本来是准备加点班的,不过如果你邀请我的话,我可以准时下班。下午六点,记得来接我。” 工作室里那天一起去跨年的几位同伴都知道江知予正在追求陶景妍。 工作室的八卦群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没停止过谈论,陶景妍被这群吃瓜群众@了无数遍,假装没看见,什么话都没说。 但今天就躲不过去了,有人送她上班,手里还抱着花。 被追问得实在无力招架,她只能很无奈地笑起来:“别想了,没那么快,他正追我呢。” 一群人打趣着散开。 陶景妍今年上半年的工作重心在《她》上,这是《她》的第三版剪辑。 老实说,看到粗剪版的时候,她就有被狠狠击中。 压抑,沉默,绝望,挣扎,看完后整个人像是被人按进海水里,呼吸全被堵住,拼尽全力想要上浮,去够那么一点稀薄的空气。 演员,灯光,氛围,配乐每一样都恰到好处,可以想象到上映后会带来的巨大反响。 她看完这版剪辑,在群里开了组会讨论,决定再删除一点冗杂剧情,让整部电影更加精炼。 确保观众在影院里的两个小时,是全程屏着呼吸,提心吊胆看完的。 中午,有人给她送了午餐,五星级酒店服务人员亲自配送。 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谁送的。 下午六点,她刚出工作室,就看到穿着大衣,站在车前,安静等着她的男人。 江知予带她去了海底餐厅,在幽蓝的海水和游鱼中共进晚餐,又带着她去观赏区,和她说鱼群的种类。 晚餐后带着她去街头巷尾闲逛,她裹在热热闹闹的人间烟火气中,和小商贩讨价还价,笑得明媚。 他以前是不来这种小巷子的,人多,很吵,很烦。 但是她的工作需要她成为一个充满烟火气息的人,所以他就来了。 和她一起穿行在人潮中时,他发现,他不是不愿意来,只是得看是和谁一起来。 如果和她在一起,任何地方他都愿意去。 人很多,江知予偷偷牵她的手,她没挣开。 在沸鼎的人潮声中,他都能听见自己激烈得仿若战鼓的心跳声,他想掩饰,但掩饰不住,害怕她会听见。 不过她好像无知无觉,拉着他东看看,西看看。 然后他就牵着她的手,放进了大衣口袋。 江知予像得到一颗糖,这颗糖之前一直在他身边,但是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能靠近,不能触摸,不能把它放进口袋。 但现在他允许被靠近了,能摸到,能碰到,能把它放进口袋。 光是看着它,他就能闻到糖果散发出的甜味,真的很甜很甜。 是近三年时间里,他闻到的最甜的一颗糖果。 也是他即将28年的人生中最特别的一颗糖果。 ? 番外3:在追了 江知予追陶景妍追得很认真,相熟的亲朋好友们都知道两人正处于复合前期。 赵敬听说后,十分做作地抱着江知予哇哇大哭,说他总算苦尽甘来,好日子都在后头。 周瑾之则是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声恭喜,赵敬骂他没人性,一点都不为兄弟的艰辛感动。 周瑾之凉凉地回,该感动的人又不是他。 赵敬一想也对,松开了江知予。 又叮嘱江知予得把人抓牢点。 “你是不知道,陶妹妹成了资本之后,他们那个圈子里一水儿地巴结她的人。都知道她手里有好剧本,好角色,还自己投拍,那是想方设法的把人往她身边送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娱乐圈里面那些小鲜肉,大流量,那长得个顶个的好看。天天往她身边凑,你猜陶妹妹感动不感动?” “要是哪天真想潜两个小宝贝了,你说你难受不难受?” 江知予喝酒的动作停住。 赵敬说的是事实,光他知道的,就有一大堆等着被她潜的。 而且那群小鲜肉什么类型的都有,脾气好,又顺从,知情知趣,知冷知热,做得一点不比他差。 他的危机感真的非常非常重,恨不得天天围在她身边宣誓主权。 他甚至想过,把靠近她的那群小王八蛋全解决了,但怕被她发现后,会觉得他幼稚,觉得他干涉她的工作和社交。 纵使满腔嫉妒,也只敢死死压着,甚至都不敢多问一句那些人是谁。 因为他还没追到人,人家都不是他女朋友,他没半点资格去干涉她的事。 只能每天不停地生闷气,又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憋屈得要死。 他转头问赵敬:“还有很多人往她面前送人?” 赵敬:“那何止有啊,那跟海水一样多!所以我说,兄弟啊,你真的得抓点紧了,赶紧把人追到手。” 江知予闷闷的:“我知道。” 这天,江知予送陶景妍回去之后,久违地登录了自己的微博。 他的微博至今只有两条。 第一条,宣布自己离任,第二条,把陶景妍干干净净摘出去,然后被骂了几百万条。 他登录微博,进了自己的主页,消息页面一溜的99+。 有一个最新@他的人,在问:我说少爷,我都等了一年了,你还不上线,还不打算追人吗?这轰轰烈烈的豪门恋情就这么落幕了吗? 五秒后,江知予沉寂了两年的账号诈尸了。 他回复并转发了那人的提问:在追了。 不到十分钟,江知予的第三条微博下,评论已经上万。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太少了,连热搜都没上,一个电话打到聚昇营销部,让他们加把力,送他上热搜。 营销部的同事为了二少爷的恋情操碎了心,连忙加班送他高位热搜。 江知予看到自己高高挂在热搜上这才满意了。 他就不信,他都表态了,还有人敢往她面前送人。 事实证明,娱乐圈的规则,并不受他影响,该送的人继续送,该讨好的人继续讨好。 送不进工作室,那就约陶景妍在外谈合作,顺便带两个漂亮艺人,根本防不胜防。 陶景妍很少被人拍到和演员,投资商或者导演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这天,她就是被人拍到和男演员进入酒店,三四个小时后才出来。 江知予收到消息比媒体爆出来的要早很多,来自他曾经的某位狐朋狗友。 别说圈子了,全网都知道江知予在追陶景妍,狗友当然为他加油助威,察觉到有潜在敌人的时候,立马通知正主。 [予哥,嫂子跟小白脸进酒店了,速来!] 配图是陶景妍和某位带着帽子口罩的当红炸子鸡一前一后进入酒店的照片。 炸子鸡身形高挑,即便是背影,和她站在一起也极为相配。 陶景妍正仰头和他说话,唇角带一点弧度。 对方稍稍侧头,微垂着,应该是和她对视。 江知予看到照片的瞬间,浑身僵硬得不像话,一双眸子像是在手机里生了根,看了很久很久。 他一直知道有很多人喜欢陶景妍,明里暗里有很多人追她。 但直到现在,知道她和别人进入酒店的这一刻,他才如此明显的意识到,在确定关系之前,她有任何和别人交往的自由。 她可以自由地和别人牵手,接吻,上床。 他没有任何理由干涉,因为他也只是对方无数追求中的一个。 心跳在加速,指尖在发麻,轻微的窒息感涌上来,下意识想呼救,反应过来时已经拨通陶景妍的号码。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他又觉得惶恐。 她会不会觉得他在打扰她?在质问和跟踪她?会不会觉得他干扰她的生活和社交? 这太幼稚也太糟糕了,江知予想,他没有理由去干涉她的。 他抖着手想要将电话挂掉,又私心地希望对方能接通。 拇指悬停在屏幕上方,挣扎着,纠缠着。 在电话快要挂断时,陶景妍给了他解脱,对方接通了。 电话里确实一道陌生男声:“你好,找陶总吗?她去洗手间了,你可以稍后再打过来。或者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吗?” 江知予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啪”一声断了。 耳鸣声铺天盖地地卷过来,吵得他脑子发疼发胀。 他张着嘴,喉咙却发不了声,对方大概是见他许久未回复,疑惑地喂了两声。 江知予嘴唇动了动,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但大概是说了“不用,我一会儿打给她”。 然后他惊惶不安地挂掉电话。 什么情况下,她会让别人碰她的手机,接她的电话呢? 她去卫生间做什么呢? 洗澡吗? 无边的恐惧像是喷发的火山,滚烫的岩浆瞬间将他浇透。 绝望像是附骨之蛆,爬满他的背脊,叫他全身抽痛。 喉咙像是被人扼住,窒息感越来越严重,好像有一双手在挤压他的肺,像海绵一样挤着他,越挤越紧,最后一丝空气都被挤掉。 江知予歪倒在地,发着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头不受控制地一下一下磕在地毯上。 他没有吃药,只是沉默忍受着愈发严重的濒死感。 他发过很多次病,夜晚尤其严重,看过很多次心理医生,去过很多次精神卫生中心,吃过好几个月的药。 直到现在,他已经熟悉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只要忍着,受着,一段时间后它会慢慢过去。 ? 番外4:她一脚跨进三年前 陶景妍回来时,导演和制片已经到了。 工作室有一个新电影要投拍,男女主还在接洽中。 今天这位是她和导演都比较中意的,先单独约出来看看对方的档期如何。 聊完电影,又在餐厅吃过晚饭,出来已经晚上九点。 经纪人先带着演员离开,陶景妍稍后,导演和制片还有事要谈。 陶景妍刚出酒店坐到车上,突然觉得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半会没想起来。 直到车都开出去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江知予好像没给她打电话。 这个人追她追了大半个月,每天必定中午一个电话,下午一个电话,晚上一个电话。 至于早上,只是安静地站在她家楼下,等着接她去上班。 今天中午的电话打过了,下午和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太像他的风格。 她把车停在路边,拿过手机打开微信,发现从下午开始,他就没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正准备给他打电话,微博突然跳出来一个推送。 [陶景妍张庭酒店密会四小时,疑似被潜规则。] 陶景妍:“……” 她点进去,是一段视频,偷拍者应该距离他们很远,视频是放大数倍之后拍的,很模糊。 但依旧能看清她和知名男演员有说有笑共同进入酒店,又在晚上九点,一前一后离开。 她一个开着工作室,有点小钱的编剧肯定没人没日没夜跟着她,想必对方是冲张庭来的,没想到直接把她给拍进去了。 项目还在保密阶段,暂时不宜曝光。 就算曝光了,证明他们只是聊剧本,也可以说她潜了张庭,所以给他角色。 这可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很快,张庭的经纪人给她来了电话,询问她可否曝光项目,请导演和制片一同作证。 陶景妍想了想,叹息一声,说也只能这样了。 很快,张庭工作室发布澄清声明,导演和制片共同佐证,对方甚至拿到了酒店监控,证明四人一起进的酒店包厢。 陶景妍转发了那位营销号的偷拍的视频,并评论:有人追,别造谣。 不到一分钟,她的评论区炸了。 全都在问是不是江知予?你俩到哪一步了?他咋还没追到啊? 陶景妍一一回复:是他。偶尔牵个手,吃个饭。这不是很正常吗? 刚回复完,再刷新微博,营销号删掉了那条视频,只留下她的转发。 然后她给江知予打了个电话,直到自动挂断,对方都没接。 她有点疑惑,再打,对方还是没接。 这可就有点反常了。 联系江知予对她的占有欲,和对方乱爱吃飞醋的情况。 她猜,这会儿他肯定又气,又委屈得快要爆炸了。 若是以前,他会直接跑到她面前作妖,说一堆屁话,然后叫她离绯闻对象远点。 但现在,他好像只会憋着,克制着,假装若无其事,实则酸得要死地和她套话。 别说,她可乐意看他现在这憋屈的模样,就像被人抢了糖果的小朋友,有点可爱。 再次给江知予打电话,对方还是没有接。 他今天确实是有点反常了,陶景妍不太放心,决定去看看他。 她直接改了导航,到御景。 小区外有人脸识别系统,她猜她之前留存的资料应该已经被删除,正准备和物业说明情况,系统告诉她识别通过。 陶景妍有些愣怔,江知予居然没有删掉她的信息? 大门打开,她开车进去,到楼栋下的停车位停好车,试探着用指纹解锁门禁。 锁芯弹了一下,“咔哒”一声,门开了。 小区外的人脸识别没删,门禁里的指纹没删,那楼上大门呢? 心跳莫名有些快,有些欣喜,有些忐忑,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好像有个人一直执拗地等着她回家。 一梯一户,开门即入户。 电梯厅的感应灯亮起,明晃晃的照着大理石板和眼前黑色大门。 她抬手,手指按上感应区,电子锁应声而响,锁芯弹开,她抓住大门的门把手往外轻轻一拉,漆黑大门打开,玄关处感应灯亮起。 感应灯照亮的空间有限,客厅依旧一片漆黑。 在这片漆黑中,她却感觉一种莫名的熟悉,仿佛这扇门连通了时空隧道,打开门,她就一脚跨进三年前。 因为玄关柜上是她熟悉的小摆件,她或许已经三年没见过它们,但当它们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她就是知道,这些东西曾经属于她,还是她摆上去的。 三年过去,连位置都没挪动过。 玄关尽头处,立着半人高的欢迎回家的彼得兔。 她进入房间,打开鞋柜,里面她的鞋子摆放整齐,连拖鞋的位置都不曾变过。 她手有些抖地拿出拖鞋,换上,打开客厅明亮的大灯,往里走。 她曾经买过的绿植,各种稀奇古怪的小摆件,插花的花瓶,茶几上看了一半的杂志,沙发上随意乱丢的毛绒玩偶,盖过的羊毛毯仿佛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这一刻,她几乎屏住呼吸,怀着巨大的震惊和不解迟缓转身。 她身后,一面连接天花板和地板的黑色铁艺置物架,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整整齐齐摆满了她曾收到的礼物。 她看着那面巨大的礼物架,突然觉得一只手捂住了她的鼻腔,让她呼吸不过来。 好久之后,她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发抖。 她亲眼见过三年前这些礼物被砸碎的模样,她见过这个客厅满地狼藉,彼得兔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沙发上那些玩偶,羊毛毯她一件一件让人收起来,丢进垃圾桶。 可是现在,它们全都回到了这个房间,仿佛不曾被丢弃,仿佛她不曾离开。 可是,怎么会呢? 她一步步走到礼物架前,发现中间有一小格是空的,还没有填上去。 那个小格上,原本放了什么,她有点忘了。 身体有点发软,腿上像是灌了铅,她路过礼物墙往里走。 墙壁上挂着她买回来,又让人放进拍卖会的油画。主卧的床头放着乖乖靠坐在一起的玩偶,懒人沙发放在地毯上,边上放着一本书。 书签的位置是她原来看过的那页。 卫生间里属于她的杯子,牙刷,毛巾,洗面奶,沐浴露都在。梳妆台上,她用过的化妆品,护肤品一样不少。衣帽间里,她的饰品和他的挤在一起。 那支手表和山茶花项链:待在原位,新的岛台是空的。 她的衣服,裙子整齐地挂着,上面有很淡的香水尾调。 呆愣片刻,她又匆匆跑去会客厅,茶室和厨房。 所有她曾经让人收走的,丢掉的东西,都安安稳稳放在它们原有的位置。 眼睛很酸很胀,灼热地发着痛。 她明明已经走了三年,却好像只是出门去逛了一趟超市,回到家记忆中的一切丝毫不差。 ? 番外5:陶陶,是你吗? 她逛完:整套房子,不见江知予的身影。 又给他打了电话,对方还是没有接。 心里酸酸涩涩的胀得难受,她几乎能看见他的生活,在这样的房子里日复一日的活着。 或许有时候还会思考一下,某个物件是不是偏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挪动位置,让它保持原有的模样。 他好像把自己困在了分手前,执着地等一个逛了很久超市,迟迟不回家的人。 陶景妍把电话打给了小林,开口时声音已经哽咽。 “我找不到江知予,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小林沉默片刻,问:“陶小姐,您现在在哪儿?” 陶景妍说:“御景。” 小林了然,说:“或许您可以去景华e栋8楼看看。” 陶景妍霎时怔住,好久没回过神,好半晌才喃喃问:“什么?” 小林说:“小江总有时候会住在那边。” 陶景妍直到把车开到景华的时候,人都还是懵的。 景华的房子,在她分手跑去陶景珩家去那天,就已经决定要卖了。 那个房子里有太多他们的回忆,她待不下去。 为了快点脱手,价格降了很多。 她那段时间嗓子有问题,状态也不太好,是陶景珩帮忙处理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买房的是一位女士,中介和她签了合同,过了户,这套房子就彻底和她无关了。 现在小林却说,江知予可能在这边,疯了吗? 小区的保安还是原来的那批,见了她,笑着和她打了招呼,没过多盘问就放行。 越靠近那套房子她就越忐忑,她不知道里面会变成什么模样,是全然陌生,还是和御景一样,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三年前的模样。 她甚至在害怕,害怕看见江知予给自己编的另一个笼,害怕真的在那个笼里看见他。 她站在大门前,在电子锁上覆上自己的指纹,电子锁发出嘀嘀嘀几声,提示指纹错误。 大概是因为之前过户的时候,对方将她的指纹信息删除了。 陶景妍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抬手输入六位数密码,是她手机尾号和生日的后三位。 密码输入完成,按下#号键,电子锁传来一声嗡响,门开了。 只是站在门外,看了玄关一眼,她就确定,这套房子和她三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了御景的前提,她再看到这里时,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意外。 只是心脏依旧有点难受,血液循环变得有些滞缓。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进房间,换鞋,打开客厅的灯。 往里走,视线将客厅扫了一个来回,心口的涩意更深更重。 这里曾经是她的家,她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最久,这里的每一处布置,每一个物件都是她完全私人的喜好。 现在,它们和记忆中一样,分毫未变。 边往里走,边发着颤地叫人:“知予……江知予……” 房间空旷,没有人回她。 路过客厅时,她看见沙发边的地毯上躺着一支手机,她走过去,捡起来,摁亮屏幕。 通知栏上显示她的好几个未接来电。 在通知栏下方,屏保显示极光,雪夜和流星,还有站在极光下的一个背影。 这些有特定意义的照片,很容易把人拉回当时的状态。 那是在漠河浪漫又危险的一晚。 她握着手机往主卧方向走,主卧漆黑,但衣帽间亮着灯。 她打开主卧的大灯,一点不停留地往衣帽间走。 然后站在第二个衣柜前,许久不能动弹。 喉咙里像是被人塞一块烙红的铁,呼吸和咽动都带着巨痛。 江知予穿着黑色羊绒毛衣,安静地蜷缩在衣柜里,怀里抱着她的衣服,脸隔着衣服压在膝盖上,一只手里还攥着个什么东西,紧紧护着。 他睡着了,睡得却不安稳,眉心轻轻皱着,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连唇色都淡了许多。 头发像是被抓过,乱糟糟的。 陶景妍矮身,蹲在他面前,心口处泛起尖锐的疼痛,一张口差点哭出声来。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她好像正透过厚厚的磨砂玻璃看着他。 眼睛一眨,大颗眼泪滚落。 伸出去的手发着颤,轻轻抚在他额间,声音哽咽,哑得不像话:“知予。” 被人打扰,江知予的眉心蹙得更深了些,偏着头想往黑暗里藏,又觉得不太舒服,于是转向了有光的一面。 这么一磨蹭,几乎就要醒过来。 陶景妍很轻地叫他:“知予……” 江知予眼睫抖动,缓缓睁眼,带着刚睡醒的茫然,愣愣和陶景妍对视。 陶景妍指尖拂过他眉眼,很温柔地问他:“怎么睡在这里?” 江知予有些茫然,好似对眼前的景象感到陌生,但是又很贪恋地看着她,不想错过一丝一毫。 他眨眨眼,喉结滚动好几回,才试探着小心问:“陶陶,是你吗?” 陶景妍感受到一阵难捱的心酸,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才笑着问:“是我啊,怎么了?” 江知予就偏头蹭蹭她的手,有些委屈:“你看我的时候,总是带着怨憎和痛苦,你现在这样,我有些不习惯。” 酸涩一阵阵上涌,随着声音一起吐出来:“我什么时候这样看你了?” “很多次,”江知予说,“梦里梦外都是。”他又抬起眼看她,显得很疑惑,“你真的是陶陶吗?你原谅我了吗?” 眼泪不停滚下来,心脏酸胀得几乎喘不过气,她重重呼吸几口气,才说:“是我,我原谅你了,很早就原谅你了。” 江知予似乎还有些震惊,嘴巴微微张开,惊讶于在梦里能听见她说原谅。 讶然过后,他又笑起来。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眼尾长而上挑,显得温柔又多情。漆黑瞳孔很亮,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他抬手想要抓住陶景妍,却带出藏在怀里的东西,是一个情侣小陶人摆件。 他看看摆件,又看看陶景妍。 最后把摆件稳妥地放进怀里,抓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将她拉近一些,又伸手拂去她脸颊上的泪。 “别哭了好不好?我知道我让你难过了,你不想看见我吗?我一会儿就走了,不会让你不开心的。” 陶景妍低着头,抵着他的掌,泣不成声。 她很想大叫,大喊,把胸腔里沉甸甸的酸涩和胀痛全都发泄出来,但她只能哽咽着,哭得很凶,肩膀不断发抖。 很久后,她才很深很重地吸口气,克制着嗓音里的颤,问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啊,”江知予愣了一下,有些难堪和羞涩,“因为这里是防空洞。” ? 番外6:我把小陶人给你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陶景妍愣住:“什么?” 江知予和她对视,看起来很苦恼,他似乎不想把这里的秘密告诉她。 但面对她的提问,他又不得不回答。 “我有时候会很难受,难受到受不了了,就会跑来这里。这里有你的衣服,你的味道,我挨着你,会舒服一点。” 陶景妍问:“你家里不是有吗?” 江知予摇头:“那些是我后来买了放进去的,你没有碰过它们,是假的,只有这里才是真的。” 说起这个,他又有些不悦地皱皱眉,拉着她控诉:“之前有个女人买你的房子,她叫了好多人来,想把你的东西丢掉。” “我和她吵了一架,给了她很多钱,让她把房子卖给我。” “你说她怎么能这么坏呢?居然想扔你的东西。我不许,我把你的东西全都放好了,我得守着它们,看着它们,万一哪天你回来找不到了,会难过的。” 边说他边拿出怀里的小摆件,放到她手心:“这个,你送给我的,之前被我不小心打碎了,碎片被管家收拾了,一点都找不到,我很难过。” “我去找了很多东西,买了很多东西,都填上了,但是这个不一样,这个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我想把它找回来,就去景德镇找师傅教我做。”他说着,眉心拧起,似乎很苦恼,“但是我手笨,总是捏坏。” “釉水颜色也总是调不好,出窑后不是深了就是浅了,还有好几次都裂开了。我试了好多次,只有这个最接近你原来送我的那个。” 陶景妍看着手里的小陶人,想起他家那个空了的格子差什么了。 是这个情侣小陶人摆件。 男孩子穿了一件白色衬衫,戴着装饰领带,穿着深蓝色牛仔外套和黑色长裤。女孩穿着黑色小裙子,黑色长卷发披散,上面是白色蝴蝶结发卡。 男孩一手插进兜里,牵着女孩的手,底座上嵌着烧制的小星星,山茶花,很小一只的热气球和手表。 和当时她送给他的那个几乎一样。 江知予很认真地看着她,声音有点沙哑:“我把小陶人给你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陶景妍哭得说不出话。 江知予很难过,鼻腔和喉咙很酸涩,他好像一直学不会不让她哭。 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往前拉,张开手臂环抱住她,温柔拍她的后背,哽咽着说:“要不你还是不原谅我吧,我舍不得看见你哭,我难受。” 陶景妍趴在他肩上,一手拿着小陶人,一手紧紧攥着他的毛衣下摆,摇着头。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的。” 江知予拍她后背的动作停了一瞬,好像有点茫然,好久后才哑着声音问:“你知道了?你相信我了?” “嗯,信的,我相信你。” 陶景妍感觉有水渍滴在了她脖颈处,抱着她的人带着很浓的哭腔:“那我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陶景妍从他怀里出来,吸吸鼻子,红着眼睛问他:“怎么了?以前睡不好吗?” 江知予想了想,说:“最近好一点,以前总是会被梦魇住,睁开了眼睛,但是身体沉甸甸的,好像被人用铁链锁住了,动不了,也睡不着。眼睛睁着睁着就天亮了。” 陶景妍愣住,不知道是不是她神经太敏感,总觉得江知予描述的状态不太对。 她从十几岁就和抑郁症病人打交道,所有的躯体化反应和症状,她都能倒着背出来。 江知予说得很少,看起来只是失眠,睡不着,但辅以某些形容词,便让她不得不往深处想。 她看着江知予,问:“还有别的吗?” 江知予此时戒心全无,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乖顺地过分。 “会惊恐,发作的时候心脏跳得好快,最恐怖的一次都到190了。会全身发麻,会痛,关节,四肢,后背,肚子都会痛,像在受电刑。” “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会抽搐发抖,会抓头发,撞头,以为自己要疯了。最严重的时候会昏过去,感觉一闭眼就能死掉。” “怕黑,晚上太恐怖了,没有灯会睡不着。有灯会惊醒,还是睡不着。” 陶景妍呆在原地,怔愣着,说不出话。 焦虑惊恐,她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江知予身上。 这个词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呢?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精神类疾病折磨起人来有多痛苦,它不仅折磨患者本身,更是在折磨患者家属。 一日又一日地消磨他们的耐心和爱意,然后精神病患者就会被慢慢抛弃。 被亲人抛弃,被社会抛弃,有时候甚至会被自己抛弃。 这类疾病永远不会被治愈,因为它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突然发作,它和车祸一样,无力阻挡。 她曾经多次因为这种疾病崩溃绝望过,她经历过郁霏最严重的三次自杀,在陪伴中会涌起深重的无力和痛苦。 陶景妍愣愣看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眼中涌出来,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又从下巴一颗颗滴落。 胸腔里的疼传遍四肢百骸,让她呼吸都困难。 江知予伸手抹去她的眼泪,笑得有些苦涩:“是不是吓到你了?你以前没问过我这些,我就没说。” “其实这个病并没有那么恐怖,它只是让我感觉我要死了,但不会要我的命。” “是有一点难捱,但是捱过就好了。一开始挺难的,后来我也就习惯了。” 陶景妍的声音抖得不像话,几乎辨别不出她原本的音色:“什么叫……习惯了?你生病,很久了吗?” 倏而,她想到什么,抓住他的手问:“你今天……今天也发病了,是吗?” 江知予看起来很惊讶,但很快又笑开:“呀,被你发现了。” 转而又蹙起眉,很忐忑地看着她:“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是今天那个吗?” 一个很荒诞的念头出现,像一根很细的丝线吊着她,把她高高吊到半空,提心吊胆地看着脚下的世界。 “你是因为我才发病的吗?” 江知予缄默了,他不想让她以为他是因为她才生病,那样会让她觉得有负担,不好。 陶景妍抓着他,声音急切:“江知予,说话!” 江知予声音闷闷的:“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 他有点逃避和她更深地讨论这个问题,就说:“我有点困,想睡觉了。” 说完,他也没有动,只是期待又忐忑地看着她:“你今晚……可不可以多陪我一会儿?” ? 番外7:没追到也可以亲亲吗? 江知予晚上睡得并不会很沉,尤其今天还精神崩溃过,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不安定的状态。 但是他晚上梦到了陶景妍,她说她原谅他了。 他就得意忘形地说了很多他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更让他开心的是,她答应可以多陪他一会儿。 但不出意外地,他又做噩梦了。 梦乱七八糟,分手的时候,很多次让他滚的时候,和别人结婚的时候,说都是你逼的时候。 很多不好的回忆涌上来,然后他死在爆炸里,身体随着爆炸支离破碎。 江知予半夜被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双眼惊恐地瞪大,死死盯着天花板,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又来了,熟悉的鬼压床,熟悉的惊恐发作。 他以为他会再次睁眼到天亮,但很快,有人打开了另一盏床头灯,声音急切地叫他。 陶景妍没见过惊恐发作的样子,只是睡到半夜觉得身边的人突然动了一下,呼吸变得很急促。 她开灯,看到江知予因恐惧睁大的双眼,身体在发抖,全身都在用力,想要醒来,但动不了一点。 额角,脖颈和手背的青筋暴起,几乎要刺破皮肉。 她匆忙握住他的手,将手指塞进他指缝,紧紧扣住他,跪在他身边,掌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叫他。 听闻不如眼见,她知道他发病的时候会很难过,却没想到会这么绝望,这么身不由己。 陶景妍喉间酸涩,整个胸膛像是被巨石挤压着,挤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纸片,无论她怎么呼吸都撑不起半点空间。 她用力晃他的肩,哑着声音一遍一遍喊他,但他魇在梦里,好久才醒。 好神奇,居然在醒过来的时候能看见她。 江知予大口喘着气,恍惚地想,果然,他还在梦里。 否则,怎么会在噩梦醒来的时候还能看见她呢? 没等他多想,身上骤然压了一个重量,那人用力环住他的脖子,下巴靠在他肩上,哽咽着,一声声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江知予下意识抬手,圈住她的腰。 圈得很紧很紧,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 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平缓之后,他才抖着声音问:“陶陶,是你吗?” 陶景妍在他肩上点头:“是我。” 江知予更紧地抱住她,整张脸埋进她肩膀,委屈地哭出来:“我又做噩梦了,好可怕。” “你可不可以别走,陪陪我好不好?晚上太黑了,我睡不着。睡着了就会做很可怕的梦,我不敢睡。” 陶景妍浑身都在疼,像是被人拉扯着,撕裂着。 她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多少个这样的黑夜,是不是每个黑夜都这么痛苦,她不在他身边的日子,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不敢想,不敢听,怕想了听了会更难受。 她撑起身子,抹去他眼角的泪,亲亲他的鼻尖和唇瓣:“我在呢,我不走,我陪着你。” 江知予似乎这才安定下来,却依旧抱着她不放。 他只是安静地抱着她,脸埋在她脖子里,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话,仿佛这样已经足够了。 陶景妍哄他哄了很久才睡着,沉睡前,她想,明天一定要把江知予的精神状态弄个一清二楚。 - 江知予再次醒来,房间里已经有了朦胧天光。 他睡觉不拉遮光窗帘,天亮的时候就是他解脱的时候,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期待天亮。 他眨眨眼,长长出一口气,难挨的夜晚又过去了。 试着动了动,发现有些不对。 好像有人挤在他怀里。 垂眸,看见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紧紧挨着他,藏进他胸膛。 他有些懵,有些迟疑,像一只被炮仗惊吓住的猫,张着爪子,满脸呆滞,一动不敢动。 是梦吧?是吧?不然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而且这里…… 他环视一圈,是在景华的卧室。 她怎么可能会来景华呢?她都不知道景华被他买下了。 他维持侧躺,举起一条手臂的姿势,呆愣愣看着怀里的人许久,才小心翼翼重新把手放下去,隔着被子放在她腰间。 如果是梦的话,那这应该是他三年来做的最美的一个梦,真希望这个梦不要那么快醒来。 江知予没有动,没说话,安静地看着怀里的人。 然后在某一刻,他发现那颗脑袋动了动,小幅度地在他胸口磨蹭。 他吓得浑身僵直,害怕这个梦就要醒来,不断向上天祈求,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但老天最擅长和他开玩笑。 下一秒,藏在他怀里的人抬头,睁开迷蒙的双眼,四目相对时,有短暂的怔愣,然后眨了眨眼 打个哈欠问:“你醒了?” 江知予喉结滚动着,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然而他怀里的人并没有消失,头重新埋进他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腰,声音黏黏糊糊的:“我没睡醒,好困,再睡一会儿。” 江知予不敢动,只能又“嗯”一声。 他感觉他可能又要发病了,心跳在加速,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如果是梦的话,这未免也太真实了点。 陶景妍一觉睡到九点过,总算愿意从被窝里出来,一仰头就对上江知予黑漆漆的眼睛。 她眨眨眼睛:“干嘛这么看着我?没见过仙女吗?” 江知予觉得很梦幻,还是呆愣愣看着她没说话。 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陶景妍抬手揉揉他的脸:“不是梦,是我。”她又捏他的脸,说,“小江同志,我发现你有很多事瞒着我呢,先起床,我们吃完饭慢慢掰扯。” 然后她就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江知予大脑接收信息失败,手肘半撑起自己的身体,视线一直追随陶景妍,看着她进入浴室。 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在他怀里醒来,是不是意味着,昨天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是真的来了,从昨天晚上一直在这里。 那昨天他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江知予脸上血色瞬间退得一干二净,别的他不怕,怕的是后面他坦诚的病。 如果她讨厌怎么办?如果她嫌弃怎么办?如果她以为他故意说出来讨她心软怎么办?会不会觉得他太处心积虑? 手心又开始发汗,心跳在加速,因为紧张,喉结上下滚动着。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她已经在洗漱。 江知予僵硬着下床,趿拉着拖鞋往卫生间走去,她穿着睡衣,正在刷牙。 踌躇着走过去,站在她身边,抬头看镜子,和镜子里的她视线相对。 陶景妍把他的牙刷递给他,像是被牵动的机器,和她一起并排站着刷牙。 两个人都含了满嘴泡沫。 陶景妍先刷完,漱口,然后就站在一旁看着他。 江知予只觉得心脏突突突地跳得飞快,迅猛而有力地撞击着他的胸膛,仿佛再用力一点,就能刺破骨肉。 他瞥开眼睛,看似镇定地接水,漱口。 然后就站着不敢动了,好像怎么动都是错的,甚至多说一句话都是错的。 他紧张得像个没按启动键的机器人。 陶景妍没忍住笑起来,饶有兴致地抬眼看他。 然后问:“要亲亲吗?” 江知予眼睛蓦地睁大,像只受惊吓的猫,十分不确定地问:“没追到也可以亲亲吗?” ? 番外8:去找你的主治医生 陶景妍就很诚实地说:“本来是不行的,但如果一会儿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的话,我就可以先给你亲一下,当做支付定金。” 江知予觉得有点头重脚轻,整个人好像要飘起来。 心脏好像跳得更快更大声,有一种要发病的前兆。 他觉得他依旧活在梦里,还没醒过来,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包括现在也依旧是他的幻想。 下垂的视线落在面前人明媚柔嫩的脸上,有些小心翼翼和忐忑难安。 他的眼尾很漂亮,垂眼时会微微上挑,睫毛浓而长,一半瞳孔被遮住,另一半映着她的模样。 然后试探性地抬起手,被热水浸过的指尖小心放在她下颌,是温热柔软的。 又顺着她的下颌一点点往上,碰到她的嘴角和鼻尖,然后抚上她的眉眼。 陶景妍能感受到他克制着的呼吸和无法克制的激烈心跳。 跳得太快了,又重,都吵到耳朵了。 但她没动,甚至因为他的触碰配合地闭上眼睛。 视线被隔绝,周遭的一切都被放大,呼吸缠着心跳,她的和他的,相互交错着。 某一刻,她感到有很轻的热气扫过她的鼻尖,她想应该是江知予低头,在靠近她。 莫名地她好像变得有点紧张,心跳在渐渐加速,咚咚咚的,冲撞着皮肉。 她感觉自己的鼻尖被很轻地磨蹭了一下,眼睫颤了颤,接着是侧脸靠近嘴角的地方,又被蹭一下。 呼吸有点不稳,下意识屏息。 这种磨磨蹭蹭的感觉,让人心痒得有些难受。 她伸手虚虚抵着他的胸膛,想说你到底还亲不亲了? 没等开口,她的唇上就被覆了两片温软。 起初只是很克制地贴着,然后他试探着小心吮一下她的唇瓣。 亲吻对于他们而言是很熟悉的事情,陶景妍没有任何抵抗地微张了唇。 然后他就吮得更放肆了一下,磨着她的上唇和下唇。 抚触她脸颊的手转而握住她后颈,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用力扣在怀里。 虚虚抵住他胸膛的手转而环住他的脖颈,陶景妍闭着眼睛回应他的吻,换来更加深重和强势的侵略。 小小的空间里,都是暧昧又黏糊的水声。 吻了好一会儿,他有些不舍地放开,又留恋地凑过去亲亲她的唇角。 她的唇被亲得红肿,湿润,还泛着水润的光泽。双臂搂着他的脖颈,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抵着他的鼻尖,潮湿又急促的呼吸彼此交缠。 江知予抱着她,声音嘶哑,不确定地小声问:“真的不是做梦吗?” 陶景妍笑起来,又凑上前去亲亲他:“不是。先出去,吃点东西。” 两人吃完东西已经早上十点,这期间江知予一直很忐忑。 时刻观察着陶景妍的表情,动作,每当视线对上,他就紧张得浑身紧绷。 如临大敌般等着她的问话,问他藏起来的很多个秘密,问他的羞耻和难堪。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偷,偷了东西藏起来,却和主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每一个视线相交的瞬间,都会让他胆战心惊。 但陶景妍什么也没说,吃完饭后就拉着他坐到沙发上,盘着腿,面向他,表情非常严肃,认真。 江知予意识到,悬在头顶上的那把剑终于是要落下来了,法官对小偷的审判,现在开始。 果然,陶景妍问他:“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是不是发病了?” 那一刻,江知予很绝望。 那些靠药物维持着的体面,那些从未在她面前显露过的,被他死死克制,压抑着的病症,如同腐烂的枝叶,散发着恶臭的泥潭,全都暴露在他最想瞒着的人面前。 非常的难堪,丑陋,令人窒息和厌恶。 放在膝盖上的手揪紧了裤管,脸上血色褪去,令他有一种病态的苍白。 但陶景妍并不打算放过他:“不许骗我,而且我刚刚已经付了定金。” 江知予有些难堪地看着她,好久之后肩膀终于下耷,认命般“嗯”一声。 陶景妍又问:“因为我和张庭的绯闻?” 江知予似乎有点不太想让她知道这件事的因果,但他的沉默并不起作用,因为陶景妍说:“说清楚,不然不给你追了。” 江知予猛地转头,双眼微微睁大,看起来有些被吓到。 什么都行,唯独这个不行。 再不愿意也只能一五一十说:“下午我给你打电话,好像是他接的。” “嗯?”陶景妍疑惑了一下,“你给我打电话了吗?” 她去拿自己的手机,翻通话记录,还真有。 通话时长很短,十来秒。 陶景妍想了想,说:“哦,那个时候我应该去洗手间了,忘了带手机。”又抬眼看他,“你从下午就发病了?所以也没有看晚上的微博,是吧?” 江知予觉得事情好像和他想象中有点出入,很谨慎地点头。 陶景妍很无奈地叹口气,往他身边坐了些,把手机递给他:“昨天出去聊项目的事儿,导演制片都一起呢。” 江知予低头看她的手机,是她的微博主页。 她没有置顶,第一条微博就是:有人追,别造谣。 很简单的六个字,他看得很认真,很专注,好像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要仔细拆解,再组合到一起。 他看清楚了,也读清楚了。 绷得很紧的肩松了些,高高吊起的心脏被人妥帖地放到了地上,那些提心吊胆,忐忑难安像烟一样,轻轻被风吹散。 陶景妍注视他的神情,看到他唇角上扬的一点弧度。 她有些心酸,有些心软,靠过去,头顶凑到他侧脸,纤细的食指点开评论区。 热评前三有她的回复。 ——是他。 ——偶尔牵个手,吃个饭。 第三条回复被江知予自动忽略了,因为前两条就已经让他晕乎乎地找不着北,那是一种被幸福和喜悦砸中的感觉。 他晕乎乎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后知后觉发现,这不就是变相官宣吗? 她和所有人承认他的身份,杜绝一切绯闻,仿佛在告诉对她有心思的人:正被人追着呢,你们可消停点吧。 他笑起来,眼里亮晶晶的。 陶景妍指了指第二条回复,说:“现在还可以加上拥抱和接吻。” 她刚说完,一仰头,江知予就亲过来。 陶景妍愣了一下,他就又亲一下,然后退开,很温柔,很和缓地看着她。 冬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室内,淡金色的光铺了一地,暖融融的。 陶景妍倏然弯起眼睛,抬起头,往前凑,亲亲他的唇角:“去换衣服,我们出门。” 江知予下意识问:“去哪里?” 陶景妍说:“去找你的主治医生。” 江知予呆愣好久,才说“好”。 没什么不好对她说的,反正她已经见过他相对糟糕的样子。 江知予虽然还没有变成好的江知予,但是被追求者应该有知情权。 接受和拒绝的权利应该交到她手上。 ? 番外9:明天会和你见面(全文完) 陶景妍和江知予的心理医生聊了很久,他在休息间里等着,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心理医生对陶景妍说江知予晕倒送医,住进icu那次是她婚礼那天,送到医院时,头已经撞破了,之后一直靠药物治疗。 期间前前后后发作过很多次,有轻有严重,夜里发作比较频繁,严重的时候需要靠药物压制。 说他的病情在某一次问诊中突然加深,已经有很明显的抑郁倾向,因为他说自己毁掉了一个人的人生。 但后来情况变好了一点,因为他去了一趟云南,偷偷地靠近她。 “这个病相对于很多心理疾病来说,不大,但也不小。最重要的是不要抵抗,顺从地接受它。” “不要觉得一发作整个人就废了,发作的时候平静地接受它,认识它,不要抗拒,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快就能缓解,放松。” 医生笑着说:“当然,对于江先生而言,陶小姐比所有药物都管用。他在你身边,发病的几率会无限趋近于0。” 陶景妍听明白了,心口依旧酸涩,江知予的病症是因为她的拒绝一步一步加重的。 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因为那段时间她确实只想和对方断得干干净净。 就算那时候知道她生病了,她也只会让对方好好接受治疗,其他的别想太多,她依旧会选择远离。 给了人希望,再让人失望,会让他更绝望,说不定病症会更重。 而现在,她选择和他一起面对,也是因为她愿意和他重新开始。 那么这个问题就是他们两个人的问题,她需要完全的知情权。 江知予在休息室等着的时候很平静,好像已经接受了最坏的结果,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再接受他是常态,她愿意让他继续当个追求者,才是恩赐。 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他打开手机,点进微博,他的关注栏里只有一个人。 他点进陶景妍的头像,点进那条微博的评论区,找到她的第三条回复。 编辑回复,转发。 陶景妍从主治医生问诊室出来的时候,手机震动一下。 她打开手机看一眼,是江知予转发了她的回复。 江知予v:会一直追的,追很久也没关系\/\/@陶景妍v:这不是正常吗? 陶景妍看着那条回复,弯了弯唇角,眼里漾开柔和温暖的光。 2027年,大概会是个好年。 - 她回到休息室,看见江知予正在回复网友乱七八糟的评论。 听见开门声,他转头,看她:“聊完了?” 陶景妍“嗯”一声,走到他身边坐下,表情轻松:“不是什么大问题,也没那么严重,比霏霏好应付多了。” 江知予反应了几秒,笑开。看向她的眼睛很亮,很深情:“我觉得我以后发作的机会会很少。” 陶景妍挑眉:“这么自信?” 江知予“嗯”一声:“我看见你就好了。” 陶景妍“啧啧”赞叹:“小江,最近没少看情话大全吧?” 江知予稍稍拧眉,疑惑反问:“我为什么要看那种弱智东西?” 陶景妍就笑,她好像看见了以前的江知予的影子,不那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江知予问她:“今天可以约会吗?” “现在这个点,你准备带我做什么呢?” “赵敬新开了一个射击俱乐部,想去吗?” 陶景妍说:“好啊。” 江知予给赵敬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他和陶景妍现在要过去。 赵敬短暂停顿两秒,问:“你说你和谁?” 江知予说:“景妍。” 赵敬:“好家伙,这么快就追到了?” 江知予:“你是小明他妈还是他爷爷。” 赵敬:“……” 赵敬:“我是你奶奶!” 江知予:“你回去问问我爷爷同不同意。” 赵敬:“……呵呵,小江,我等着你哭的时候!” 江知予:“给你烧纸那天我会哭的。我要一个人少的场地,你安排一下,我们现在过去,大概半小时后到。” 然后他挂了电话,和陶景妍一起往外走。 陶景妍边走边笑:“有你这么个朋友,赵敬估计要气死了。” 江知予说:“气一气,可以刺激他的小脑发育。” 陶景妍问他:“那你在我面前这么乖?你不会背地里偷偷和赵敬他们吐槽我吧?” 江知予停下脚步,垂眸,很认真地看着她:“不会,他们敢说你坏话,我会教训他们。以后只在你面前乖,不会让你生气。” 他说得很郑重,陶景妍没有怀疑。 他的视线又下垂一点,落在她放在身侧的手上,寻求她的同意:“可以牵手吗?” 陶景妍抬起手,看看自己掌心,一抬头,发现对方视线也落在她手上,忍不住笑起来:“想牵?” 江知予点头:“嗯,想一直牵着。” 陶景妍就把手递给他:“好吧,看在你今天这么诚实的份上,给你牵一下。” 不带一点迟疑,江知予握住她。 他的手大而薄,五指修长,青色脉络隐藏在白皙皮肤下,指腹和掌心柔软又温暖,轻易地将她包裹。 今天燕城没下雪,冬日的太阳是淡金色的,不是很热烈,也没有太高的温度。 地面还有厚厚的积雪,去到没人踩过的雪上,还能听到“嘎吱嘎吱”的踩雪声。 江知予牵着陶景妍上了车,替她系好安全带,出发去射击馆。 阳光追着车尾,照亮前路,在车身照出一片绚烂耀眼的光。 - 农历2026年的除夕夜,江知予依旧没有和陶景妍一起过。 陶家依旧热闹异常,陶景珩和周瑾之依旧在陪陶卓和亲朋好友们寒暄交流。 郁霏和陶景妍依旧和亲戚家的小姐妹们逛购物网站,分享八卦,挑各种高定的刺,和小朋友们一起玩雪,放烟花。 江岫白给江知予顶了两年多的班,实在受不了了,强烈要求江知予尽快熟悉公司业务,速速和他完成工作交接,回到工作岗位。 江知予表示,他现在恋爱脑占比过多,事业脑已经萎缩,复健需要很长时间,希望大哥体谅一下,经历过车祸,爆炸,昏迷,漫长而痛苦的复健,还不定时发作惊恐的弟弟。 何况他身体刚好,还没有女朋友,现在让他上班,跟打童工没什么区别。 江岫白很绝望,搬出一个绝佳理由:“我和你嫂子要备孕!” 江知予凉凉地看向他:“你是没有周末还是要天天上夜班?” 江岫白:“……”就很绝望。 晚上十点,陶景妍收到江知予的消息:[被抓壮丁和叔伯们陪聊了,好无聊。] 陶景妍笑着回:[是吗?我在给我的员工们发红包,顺便抢别人的红包。] 江知予开始疯狂给她转账,单次,一共转27次。 陶景妍面不改色一个个收了。 等她收完了,江知予给她发电影截图:[明天可以一起看电影吗?] 陶景妍看了他发过来的片单,选了一部喜剧:[这个吧。] 江知予说:[好,我去买票。] 很快,他发了票根过来。 陶景妍觉得奇怪,问他:[陪聊能这么明目张胆玩手机吗?] 江知予:[我说我追不到女朋友就不回公司,我哥让我滚。] 陶景妍笑倒在郁霏肩上。 十一点五十,小辈们到外面开始一年一度的放烟花迎新年。 去年让江知予帮忙点烟花的小崽子,今年又让他点烟花。 江知予很痛快地帮他点了烟花。 小崽子边放烟花边仰着圆盘子脸问江知予:“小叔叔,你今年不把我绑烟花上了吗?” 江知予觑了他一眼,说:“小胖猪上不了天,只能原地炸成烟花猪。” 小崽子立马虎起脸瞪他:“小叔叔你这样是找不到小婶婶的!” 闻言,江知予俯视着他,非常得意地笑起来:“很遗憾,你今年的新年愿望实现不了了。你未来小婶婶非常非常漂亮。” 小崽子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种货色也有人要:“你骗人!” 江知予打开手机,邀请陶景妍视频通话:“你小叔叔从不骗人,明天送你十套语数英双语试卷。” 小崽子想把烟花冲向江知予,但他不敢,只能幽怨地说:“小叔叔,你好坏!” 江知予:“谢谢夸奖。” 陶景妍接受视频邀请,屏幕里是她漂亮的笑。 江知予也跟着她笑,眉眼柔软:“在放烟花吗?” 陶景妍点头:“嗯呢。放了一大批仙女棒和加特林,你呢?在做什么?” 江知予就把摄像头转了一下,把满院的大朋友和小朋友都框进去:“陪他们放烟花。” 屏幕里,陶景妍也把摄像头转了一下,刚好拍到某些人正在亲亲。 陶景妍啧啧两声:“这俩人每年都这样,真是看得人眼烦。” 农历24年除夕,她发誓25年除夕一定要找个可以亲嘴的回家过年。 但25年除夕,她离了婚,恢复单身,身边的依旧是那对秀恩爱的夫妻和孤寡的哥。 26年除夕,她有了可以接吻的人,虽然没有一起过年,但可以在手机里看见藏着爱的眼睛。 身边还是那对秀恩爱的夫妻,和孤寡的哥? 农历新年钟声敲响,江知予透过镜头,很温柔,很专注地看着她:“新年快乐。” 她也弯起眼睛回:“新年快乐。” 在新年的钟声和烟花中,江知予问她:“要去看演唱会吗?你喜欢的乐队五月开始巡演,我们去第一场,坐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好吗?” 陶景妍眉眼弯弯,唇边的小括弧干净,柔软,颊边的酒窝很甜。 “好啊。” 新年了,江知予依旧追逐着陶景妍,只是不再像多年前那般无望,无助。 他用很多很多代价让对方相信他的爱,他在公历新年和她重新认识了一次,又在农历新年向她提出多年前失约的约会。 只是这次他不会再爽约,不会再丢下她。 会陪在她身边,在她嗓子喊哑的时候为她递上水,给她拍很多漂亮的照片,要乐队的签名。 “想去潜水吗?之前一直忙,都没有时间陪你。”他说,“我们一起去仙本那好不好?去晒太阳,去潜水,去看小鱼。” 陶景妍说:“说不定开工了我会很忙呢?” 江知予笑起来:“没关系,我等你。” 陶景妍说:“可能会等很久。” 江知予向她保证:“也没关系,会一直等你。” 陶景妍佯装为难:“好吧,那我尽量调假期。” 江知予说:“好。” 烟花还在绽放,噼里啪啦响彻天际。 他们在新年重新相遇,重新相识,现在正在重新爱上。 像博物馆一样被尘封了三年的御景华庭和景华公馆终于等到它们的主人。 现在里面的东西可以随意乱动,乱放,旧的可以换掉,新的可以进来,小陶人可以重新做。 江知予的惊恐可能还会发作,但他已经可以想到美好的东西,可以有求助的人,漫长的黑夜也会不再那么难熬,或许在某一天他会关掉灯睡觉。 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蓝钻戒指还没有送出去,但只要她还在身边,只要还能靠近她,拥抱她,亲吻她,晚一点再送也没关系。 因为他知道,这枚戒指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戴在她手上。 他只要记得认真地去爱她就足够。 剩下的一切交给她,交给时间,交给这短暂又漫长的一生。 江知予笑着,指尖抚摸屏幕上的脸,嗓音温和柔软:“明天记得要见面。” “记得的,”陶景妍眉眼弯弯,“明天会和你见面。” 不管公历还是农历的新年第一天,都会和你见面。 (全文完) ? 第215章 唠嗑+新书预告~ 按我的写作习惯,每本书完结之后都会写一章和大家唠唠嗑,也算是对这本书,对角色们的告别。 前两本书唠嗑章的表达欲很强烈,一股脑就写完了,这本也一样,有太多太多想说的话,好的,坏的,激烈的,反驳的,平和的,妥协的,太多了。 但是,辗转反侧,自我和解,安慰之后,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好像真没什么必要说的。 都写完了,都到这一步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说得太多,解释或者辩驳都是矫情,毕竟小说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看法,喜欢的,厌恶的,心疼的,破口大骂的…… 我既然选择了写这篇文,选择了把它写完,那么不管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拥有怎样的评价都是我该承受的。 所以在写下这篇唠嗑章的时候,我的心境非常平和。 对于我而言,这篇文最大的败笔就是前面写得太多太多了,分走了我很多精力,反而失去了本该有得节奏。 在开文前,计划的节奏是十万字写到结婚,没想到前面的故事硬生生拖了二十万字。 但当我想要去更改的时候,我已经写了太多,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写。 也算是在写作中得到了一个教训,对铺垫的剧情实在不必着墨太多,以后再写就会很注意了。 另外,反思了一下前期,大概是因为我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写作风格,导致前期文字有一种漂浮不定的感觉,它就像悬在半空中一样,没有落在地上,显得不稳。 相反,在中后期,才回到了我自己的舒适区,写得会比前期更沉着一点,一种写实了的感觉。 事实证明,不要轻易改变写作风格,会很惨。 对于这篇文里的争议点,我其实不想谈,因为我确实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江知予就是从不懂爱到学着去爱,他就是有一个从误导到确认的过程。 对孟桃的帮助,也写了是出于一部分的愧疚+可能被撞破的害怕+一部分的大学情谊+握在手里的威胁,从孟桃出现开始,他就已经一次又一次地和对方说明,对她没有多余的感情。 只是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在亲密关系中,人总是下意识地将尖角对准对ta毫无防备敞开心扉的人。 对别人好的同时,总是忘了最亲密的人需要最绝对的爱护,因为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会被原谅的,然后伤口就这么种下了。 这里也不止是小江吧,放到自己或者家人身上也总是一样的,在外和和美美,在家乱成一团。 等到认识到错误时,为时已晚。 直面错误并改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更多的人是选择逃避或者缄默的,然后渐渐的就变成了陌生人。 后来的小江选择了直面错误并修正自己,如果陶陶真的和沈霁在一起了,那他大概就会带着从陶陶这里学到的爱,去爱下一个人。 一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感觉。 我不太愿意。 何况,故事从一开始除了两位主角,其他全是工具人,所以无论如何,无论在这个过程中有多少人骂,甚至上升到我本人,我的主角始终是要在一起的。 我就是要让小江即便身心俱创,命悬一线,以后经年惊恐缠身,也独独离不开陶陶,离了就要他的命。 我就是要让他生生死死都系在陶陶身上,如果说学会爱人的过程就是这么难,这么痛苦的话,那就让他这么痛苦吧。 反正陶陶是最好的,不接受任何反驳。 陶陶对孟桃的情绪转变,从一开始的有些羡慕,到后来的无所谓我也写得清楚。 她太坦荡了,没有那么多小心眼和嫉妒心,跳出囹圄去观察这些人的时候,她是真的不在意,所以能够客观的去评价一个人。 有人说江舍不得对孟说重话,我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江对孟的态度就是很明显的不带感情的路人,也不在于对方是否害怕,崩溃,难道在大家都认知里,说重话是比断前途,要人命更重要的事? 如果是的话,可能是我肤浅了吧! 毕竟牛马拿不到工资,找不到工作,养不活自己会死,我可以没有爱情,没有男人,可以忍受各种压榨和pua,但不能断我前程。 不过都不重要了,骂也好,夸也好,都随便吧,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我把这个故事写完了。 除了开篇20万让我心梗,让我难受,让我意识到我犯了个大错误以外,后面部分完成度尚可。 也不瞒大家说,在写作过程中,我很长一段时间没看过评论,因为会影响心情,会影响写作进度,会让我不断陷入自我怀疑中,时刻在想我大概真的不会讲故事,也不是一个好的创作者,在内耗,压力和质疑中不断暗示自己,要不要就此停笔? 但也正如我在前两本书的唠嗑章中和大家说,我是个有点倔有点一根筋的人,即便内耗到要爆炸,我也不会放弃笔下任何一个故事。 对我而言,认真把故事写完,大于一切内在的,外在的评判。 所以,其他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受任何影响地把故事写完了,这就足够了。 这两天更新番外翻评论时,看到有读者留言,说希望能多写一点甜甜的日常。 可我觉得其实不太有必要,就像正文停在他们重新认识的那天,于是他们的故事从2027年1月1日正式开始。 这一次没有替身,不再幼稚,不含欺骗,只有真挚的心意,温柔的眼神,浓烈的爱,和独一无二的爱人。 小江会永远爱陶陶,陶陶永远热烈自由。 就像番外里所说,那枚戒指虽然现在还没戴在陶陶手上,但它始终属于她,在未来的某一天,它终究会被接受。 陶陶会成为更成熟的陶陶,小江会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上,江总和陶总会更加成熟而理智地爱人,未来的他们会是更好的他们。 所以,我笔下的故事就停在这里吧,他们的故事会更长~ 还有大家一直关心的沈霁的cp,是的,是清烛。 那么,我会不会写呢? 大概率会的。 什么时候写,在哪里写呢? 这个就不确定了,因为平台调性,以及限制诸多,我其实不太敢在这里写的。 如果要开的话,我会在围脖说的。 那么最后祝大家都能在质疑和压力中越走越远。 还愿意看我写故事的朋友,可以关注我的作者号,我们下本书再见。 也可以关注我的围脖:码字使人头秃,会分享一下小日常和新书信息。 前段时间,我在围脖发布了两个新书文案,经过投票,已经确定下一本内容了~ 暂定书名《温柔藏匿》,大概是一个充满大学校园气息的,单向转双向暗恋的故事,在此,先放一个文案: 暗恋许靖安的第七年,朋友们为思淼过生日,他也在。 生日蜡烛点亮,她双手合十许愿:“希望我从今天起,再也不要喜欢许靖安。” 思淼吹完蜡烛,和大家说了谢谢,转身离开,踏上去武功山的动车。 她想在遇到他的地方,认真做一次告别。 - 那晚的武功山,绿意肆野,明月高悬,繁星闪烁。 没人知道暗恋有多苦,放弃有多难。 可她依旧在清风明月中逼自己放弃:“许靖安,我发誓,以后真的不喜欢你了,再见。” 清冷月光照亮满山绿意,一转头,那人在她身后不远处。 在宋思淼呆愣错愕间一步步靠近她,停在她面前,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于温柔月光下,偏头吻上她的唇。 温热指腹拭去她面颊眼泪,柔和嗓音响在温软夜风中:“你的朋友说,不能给你任何思考的机会,要直切要点,因为你胆小,会逃跑。” “所以,我现在告诉你,暗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因为我也喜欢你。” — 我偷偷藏匿的心意,等来了认领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