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师姐竟是我前世恋人》 第1章 沈姐姐,你缺丫鬟么 江千辞被冰冷雨水无情地拍醒。 她躺在地上,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意,“嘶——有点疼。” 半晌,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在过马路,然后就......想到这里,她开始狂笑。 “桀桀桀,列祖列宗保佑,我居然没死!” 江千辞小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在被车撞飞之前,目光隐约扫到那辆车的标识。 自己不认识,很好。 只要她不认识的车标,十有八成是豪车! 斑马线上三十万! 好赌的爹,生病的妈,年幼的弟弟......她全都没! “要不要去留个学?听说古巴的医疗水平世界第一,去深造一下回来,努努力,进个三甲医院应该不成问题。”江千辞翻了个身,闭上眼,脑中已经在计划赔偿金如何使用。 泥水中躺了半天,江千辞突然有点疑惑,怎么还没人来扶她? 难道是肇事逃逸?! 心感不妙,她艰难地撑起身子,眯了眯眼,观察周围的情况。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林子,参天大树高不见顶,雨水打在树叶上,啪啪作响。 这是给她撞哪去了? 刚想从兜里摸手机,结果摸了半天没摸到口袋。 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居然穿着一件麻布小褥衣,原本穿着的深蓝色牛仔裤,此刻也变成一件藕粉色褶裥长裙。 看向胸口,褥衣下的起伏,似乎有点不对劲。 一爪子摸上胸口,她心凉了半截。 好平。 她愣愣地坐在雨水中。 沉思半天,江千辞心中突起一个大胆的猜想:不会是,穿越了吧? 攥着的小手一拳捶在满是泥泞的地上,接着是一声哀嚎: “宿舍电脑没关!” 她只是出门吃个饭,电脑就只息了屏,没关机,上面还有她没看完的“文学着作”。 心如死灰的人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瞧着这具小胳膊小腿的身子,以及平坦的胸口,她推断这身子顶多也就十二岁。 身子被雨水浸湿透了,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脸上也脏兮兮的,有点惨。 勉强找了一处能避雨的小山洞,她进洞蹲下,蜷缩起来,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接着又打了声喷嚏,她揉了揉鼻子。 凉意遍布全身,这样下去,她会发烧,甚至会死。 小脑还在思索下一步计划,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江千辞猛地起身,探头向那处看去。 这片林子荒无人烟,这脚步声沉闷的也不像人类,难道是野兽? 顾不得沾着泥泞的手,她捂上自己的小嘴,尽量避免发出声响。 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千辞的心跳也越发剧烈,胸口起伏不停。 这脚步声,仿佛就是冲着她来的。 脚步声在距离她不远处停下,随后又慢慢离去,她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后退的这一步,身子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她回过头,与一双散发着寒光的兽瞳对视。 “啊啊啊啊啊!!!” 那是一只狼妖。 狼妖初具人形,身上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鬃毛。 它盯着面前的小人儿,张开血盆大口,口中尖锐修长的獠牙让人不寒而栗。 江千辞回神,欲转身撒丫子跑,结果刚抬腿,就被狼妖那双毛茸茸的巨大狼爪抓住后衣领,像提个小鸡仔一般轻易提起。 “哈哈哈哈哈……今天真是走了运,居然碰到了这么一个小娃娃!等我吃了你,就能结成金丹啦!”狼妖的口水顺着嘴角流淌而下,那狰狞的面目令人毛骨悚然。 “我才十二岁,身上没什么肉,要不您再养养?” 江千辞用尽全身力气,一边挣扎一边叫喊着,乱蹬的小腿一脚踢上狼妖的头。 “嘶......小崽子老实点!” 狼妖一声怒喝,吓得她不敢再动。 最终,她无奈地闭上双眼。 一线城市独生女,父母都是公立医院的医生,自己也顺利考上一所国内排名靠前的医学院,即将毕业。如此顺利的开局,居然要落得一个被妖怪吃掉的结局。 人生如梦,倏忽幻化。 就在回忆接近尾声之际,突然传来“噗嗤”一声闷响,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如喷泉般洒在她的脸颊上。 江千辞好奇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令她惊愕不已:那只凶残的狼妖,喉咙处被一柄锋利无比的长剑刺穿,巨大的嘴巴一张一合,再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那柄剑迅速抽出,随着狼妖庞大身躯的轰然倒地,江千辞也重重摔倒在地。 她强忍着疼痛,揉了揉腰,艰难地撑起身子。 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一只白皙如雪的手,正伸向自己。出于本能反应,江千辞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只手。 那只手触感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随着那人的用力,江千辞被拽了起来。 江千辞看到自己手上的泥水沾染上对方白净的手上时,她猛地抽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脏兮兮的衣服上抹了抹,而那人却似乎并不在意。 当两人对视时,她不禁愣了一下。 那人一袭白衣,身姿挺拔,面容清冷无暇,眼眸深邃如潭,浑身散着凛若冰霜的气息。 江千辞用尽毕生所学,在心中描绘这人的美貌。 总结:仙女! “伤着哪了吗?”女人的声音意外的轻柔,与她的面容形成了鲜明反差。 江千辞心中似是被这道声音安抚,方才受惊的心逐渐有所舒缓。但她还是有些羞怯,不敢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没……谢谢……” 女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递到她面前。 这个帕子通体洁白,上面绣着一些浅淡而精致的纹样,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谁敢接啊!看起来这么贵重,万一人家讹上自己,这把没几斤两的身子骨卖了恐怕都赔不起! 江千辞没敢伸手,反而用自己已经沾了泥水的衣袖狠狠地擦了一把脸。 这一下,原本就有些脏兮兮的小脸变得更加斑驳不堪。 女人却毫不在意,轻轻拿起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江千辞脸上的血迹和污渍。 江千辞有些愣了神,随后听到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 “还有几只妖兽没有处理完,你要跟过来么?” 江千辞轻轻点了点头。 女人一手持长剑,一手牵着江千辞的小手,一跃飞起。这种腾空而起的感觉让江千辞倍感奇妙。 雨水从她们二人身边飘过,没有一滴淋在身上。 山下村子,几只体型巨大的妖兽贪婪地啃噬着人类的尸体。当它们注意到又有两个人走进来时,纷纷停下动作,齐刷刷地盯着她们。 “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活人!”其中一只妖兽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这两人我要了,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妖兽们张牙舞爪地冲着两人叫嚣着,完全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 女人面容冷峻,将江千辞护在身后,手持长剑飞速刺出。 速度之快,连江千辞都没来得及看清剑是如何刺破妖兽喉咙的。 仅仅一击,这几只妖兽便整齐地倒在地上。 她张着嘴,愣在原地,心中感叹,好强! 女人收回剑,转过头来看着江千辞,自我介绍道:“我叫沈言清。” 江千辞缓了缓神,也礼貌回应:“我叫江千辞。” 二人沉默了一下。 沈言清看着江千辞,刚欲开口,却被对方提前一步: “沈姐姐,你缺丫鬟么?” 第2章 暮云峰 雨不知何时停了。 沈言清拉着江千辞在空中疾行。夜里的风凉凉的,沈言清开了小型结界,将风隔绝在二人之外。 江千辞好奇探头往下看,她们越过森林,飞过山丘。 原来电视里腾云驾雾的感觉就是这样。 沈言清时不时的回头看向她,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意味。 半个时辰后,二人停在一座山头之上。 山上,几座豪华的房屋立在那,显得有些突兀。一旁还有一座石碑,上面朱红色的楷体板正刻着“暮云峰”三个字。 “这里是玄虚门的暮云峰,今日天色已晚,你在此住一夜,明日我带你见掌门。” 玄虚门?掌门? 后知后觉的江千辞这才意识到,原来这里是个修仙世界! 沈言清拉着江千辞进入一间古香古色的房屋内,江千辞眨巴着小眼,看着屋内墙上的挂画,柜上的瓷瓶,养养不似凡品。她不敢乱碰,生怕自己弄脏了屋内的陈设。 沈言清在屋内的柜子里翻找了一番,找出了一身合适的白色长袍,继续拉着江千辞的小手,转到屋后另一间房。 推开门,一股湿热气息扑面而来。 “先去沐浴。” 沈言清指了指着屏风后的水池,将长袍轻轻放在一旁的衣架上,转身离开房内。 江千辞乖巧的点点头,走到屏风后开始褪去身上脏兮兮的衣物。 好大的水池! 江千辞一丝不挂,一跃而下,掀起一层水花。 她只在酒店体验过一次大浴缸,但跟眼前的大水池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池水中还飘着几朵花瓣,水中隐约可闻淡淡的药草香气。 温热的水浸湿全身,褪去身心中的疲惫。 她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又抬手捧起一汪热水,现在自己是在做梦么? 会不会自己已经死了,这些只是临死前的幻想? 游了几个来回后,她惬意靠在池边,双腿在水中乱扑腾,水被溅起。 泡的久了,脸上有点红润,眼皮越来越沉。 沈言清做了一桌好菜,在屋外等了半天都没见人从浴房中出来。 思索片刻,她还是推开了浴房的门。 绕至屏风后,看到一头墨色长发飘飘荡荡地浮在水面上,纤细的双臂交叠在池边,面色红润的小脸正趴在双臂之上。 江千辞睡着了。 沈言清小声叹气,将池子里的人小心捞起来,用了个小法术褪去对方身上的水汽。 她轻轻抱起睡得正熟的小人,目光尽量别过她瘦弱白嫩的身子,拉过那件白色长袍随意的披在怀中人身上,进屋放在床上。 江千辞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身上白色袍子滑落,露出白皙的肩头,沈言清顿了顿,将衣服给人穿好,又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在她身旁守了一会儿才离去。 翌日。 江千辞扯了扯被子,一条腿伸出,翻而跨在被子上,将被子夹在双腿中,好似抱了个等身玩偶。 等身玩偶? 江千辞猛地睁开眼,眼前是昨晚看到的那间古香古色、奢华无比的屋子。 她又看了看身上,白色缎面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身下哪是什么等身玩偶,那是一床浅色绵软的被子。 挠了挠睡的杂乱的头发,她才想起来自己在哪。 昨天被一个白衣姐姐从妖兽口中救下,跟着人家回来,结果沐浴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抬头望向窗户,阳光强硬的想要透过薄薄的窗户纸进到屋里。 床尾还叠放着一些衣物,大概是给自己准备的。 江千辞拉起衣物开始往身上套。 这种繁复的长袍和腰饰,江千辞见都没见过,怎么都穿不好。 因着跟这团衣物斗智斗勇,江千辞脸上不禁浮现出因急躁而生出的红晕。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醒了么?” 沈言清听着屋里有些动静,轻声问着。 “啊......醒了,正在......穿衣服......” 江千辞更急了,管不了那么多,随便将这团衣服和腰带随便一系,穿上靴子便站起身开门。 门外的沈言清看着面前人衣服穿着奇奇怪怪,修长的手指伸向对方的腰带,轻轻解开,又轻轻一系。 江千辞红润从脸颊蔓延至耳根后,她小声喃道:“我以前没穿过这种......” “是我思虑不周。”沈言清淡淡的说道。 说完,二人中生出一阵“咕咕咕”的声音。 气氛有些尴尬。 沈言清看着面前小人的表情,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饭做好了,洗漱后来吃。” 屋门外的院子里有一套石桌石椅,旁边是一棵巨树,繁枝叶茂,正好将刺目的阳光挡在外头。 洗漱后的江千辞坐在石椅上,刚坐下时,她惊奇的发现,这石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冰凉,而是一种温凉而不刺骨的感觉。 也是,瞧着这房屋跟宫殿般,这石桌石椅也定然不是凡物。她跟着来果然没错。 沈言清静坐在她对面。 桌上摆着两盘热菜,两碗热粥。 江千辞饿极了,放在平时,她早就风卷云涌一顿狂吃,但现下还是顾着脸面,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沈言清也静静地吃着。 江千辞本就是个极其乐观的人。她边吃边想,人各有命,终有一死。眼下就算是穿越了,但人还活着,便是极大的幸事。事已至此,那就在这个世界好好生存下去。 待吃过早饭后,沈言清大手一挥,桌上的碗筷尽数消失。 江千辞瞪着大眼,看着跟变戏法一般的操作。 “一会儿带你去见掌门,测灵根。” 江千辞点点头。 测灵根,她在小说里看到过相关的词,大概就是看看人有没有修仙天赋。 二人坐在石凳上,沉默的有些尴尬。 江千辞率先开口,“你是什么灵根?” “冰灵根。” “哦。”江千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怪不得手这么凉,人看起来也冰冰冷冷的。 江千辞低头,又想了想自个儿,若是自己灵根属性不好,或者根本没有灵根怎么办?自己会被赶下山么?好歹是个医学生,要是真下了山,就去城里寻一处药房当个小伙计。 虽然她还没毕业,但是这个以她的半吊子医术,应该也能治治感冒发烧的小病。 不过也不晓得这个世界的人,体质跟自己那个世界有没有什么不一样,要是不小心给人治死了怎么办?人家会不会搞医闹那套? 江千辞越想表情越沉重,。 地上一道影子逐渐靠近自己。 沈言清站起身,走到江千辞面前,那只冰凉的手抚上对方的头,轻轻揉了揉。 “不要担心,你很有修仙天赋,日后也会变得很强。” 声音依旧轻柔,扫去了她心中那些不安。江千辞自信的抬起头,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嗯!” 这时,沈言清从指上戴着的储物戒指中祭出一张符纸,那符纸竟然发出了声音。 “师姐,姚长老回来了,可以过来了。” 是传音符。 “走吧。” 沈言清牵起江千辞的手,踏云而飞,直奔主峰的掌门大殿。 第3章 不说话,可就是默认了? 主峰的掌门大殿修的也是恢宏气派。 红墙金瓦,高耸的飞檐翘角,两扇厚重的朱漆木门敞开,门楣之上,雕刻着繁复精美的图案,龙凤呈祥,瑞兽腾云。 大殿附近,有着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不远处似乎是有着一个不小的喷泉。 江千辞左顾右盼,像是个刚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走进殿门后,江千辞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龙椅宝座,反而是一张漆黑的乌木长桌横于眼前。 桌边坐着几个人,她们身着不同的衣袍,神态悠然自得,端着茶盏,细细品味着茶香。 “掌门,各位长老,人带来了。” 沈言清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随后走到一个年轻女子身后。 见此情景,江千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低下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桌上的几个人。 “别紧张,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主座上的女人笑盈盈地开口道。 江千辞循声望去,只见那人身着一袭白色长袍,袍上用金线绣着一些精美的纹样,如龙似凤,显然她便是这座宫殿的主人,亦是掌门。 这与自己印象中的修仙小说掌门形象大相径庭,江千辞不禁疑惑,难道掌门不该是个身着朴素、整日为门派节俭度日的糟老头子吗? 江千辞抿嘴轻点了下头。 此时,掌门洛浮尘抬手轻轻一挥,一道灵光闪过,随即祭出一个晶莹的琉璃球。 琉璃球缓缓飞到江千辞面前,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把手放上去。”洛浮尘轻声说道。 江千辞略一犹豫,而后乖乖地伸出手,轻放在琉璃球上。 刹那间,一股奇异的力量从球体内涌出,如电流般传遍全身。江千辞只觉得一阵酥麻袭来,但并无太大不适之感。 手触碰到琉璃球后,球中开始变换,五色变换,最终形成了一汪晶莹的蓝色。 此时众人双眼发光,齐刷刷的看着江千辞,江千辞还不明此中深意。 “单水灵根?!”坐在洛浮尘左侧的粉袍女子惊讶地开口,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语气。她那双迷人双眸不禁瞪大了一些,仿佛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单水灵根,甚是少见,你可愿入我玄虚门?”洛浮尘轻声说道,她的目光落在了江千辞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随后,她将琉璃球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江千辞静静地站在那里,她那双纯真的眼眸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沈言清。然而,沈言清此刻的表情却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我愿意。”江千辞开口回道。 “甚好!”粉袍女子抢先洛浮尘一步先开了口,语气满是欢悦。 “入我门下,可好?”她继续说道,目光热切地盯着江千辞。 江千辞抬起头,望向眼前的粉袍女子。只见那女人生得极美,肌肤如脂,洁白细腻,面上眉目带笑,尤其是那双勾人的双眸,微微上挑的眼尾,极尽妩媚之感。 四目对视,江千辞甚至觉得对方朝着自己抛了个媚眼。 这是门中长老柳含秋。 “呵。”坐在柳含秋对面的是一个红袍女人,她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入你门下,怕是不等几日,便被你吃干抹净。”红袍女人的语气中尽是讥讽之意,仿佛对柳含秋有着深深的成见。 柳含秋闻言,顿时怒火中烧,她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姚江月,你什么意思?” 长案上竟然生出了一道裂缝。 主座上的洛浮尘不禁微微蹙眉。 “字面意思。”姚江月毫不在意她放出的动静,淡淡回道。 柳含秋正欲再次反驳,却被洛浮尘抬手制止。 刚来的小弟子,万一被这二人吓跑了怎么办? 而且这长案还是百年的乌木制成,贵得很,看来得从柳含秋下个月的月俸中扣除一些修理费用。 江千辞将目光投向了姚江月,她留着齐肩的短发,眼眸略有冰凉无情之意,但从面相上看,却宛如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般年轻。在她的面前,摆放着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 沈言清毕恭毕敬地站在她身后。 江千辞一下就参透这二人的关系。 姚江月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孩子正在注视着她。她微微抬起头,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但眼神却异常冷漠。 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平静地说道:“本座乃火灵根,水火相克,你与我并不契合,故而不适合拜入我门下。不必再观望了。” 江千辞听到这番话,不禁愣住了。她原本满怀期待的心情瞬间冷却下来,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她默默地收回目光,转而投向长案上坐着的另外两位长老。 一位是身穿豹皮坎肩的女性长老。她的皮肤黝黑,散发出一种狂野而强大的气息。容貌虽是俊美,但那种凶猛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 这位长老名唤夏朝颜,是一位妖修,在江千辞刚进入房间时打量了她几下,之后便不再关注。 最后,江千辞将目光落在一直端着茶盏喝茶的青袍女子身上。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面容毫无表情,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一句话都没说过,目光也一直在茶盏上,倒茶、喝茶,除了这两个动作外,没有别的动作。 顾云芝似乎察觉到有一道炽热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自己身上,她倒茶、喝茶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 就在这时,江千辞毕恭毕敬地开口问道:“这位长老,可愿收我为徒?” 只见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顾云芝并没有看向江千辞,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主座上的掌门洛浮尘。 江千辞感到十分疑惑,明明是自己在发问,为何她却看向掌门? 于是,江千辞也顺着她的视线一同望向了掌门。 此时此刻,洛浮尘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似笑非笑。 她缓缓说道:“顾长老,你现下还没有亲传弟子,我看这小姑娘的水灵根与你的木灵根颇为相配,你意下如何呢?” 洛浮尘语气中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一个不稳,茶盏从手中滑落。 但是茶盏没掉落在地,茶水也未曾泼洒,而是凝在半空中。 顾云芝:“......” “不说话,可就是默认了?”洛浮尘手轻轻一抬,盛着茶水的茶盏,稳稳落在长案上。 第4章 去找掌门 玄虚门是修真界的新门派,成立百年之久,但是因着其占地广袤,门派中建筑修饰华贵,便引来了众多求仙问道的凡人。 “这么豪气的门派,居然才刚过百年!” “只要进了内门,法器丹药都少不了!” “听说掌门也是个大美人,而且出手阔绰,招收弟子时,连北海仙道府的二当家都请来坐镇了!” 玄虚门外的传言五花八门,毕竟突然空降一个如此豪阔的门派,还有四位合体期长老坐镇,忍不住让人猜想门派后的势力。 洛浮尘站在大殿外,看着日渐繁荣的玄虚门,嘴角忍不住上扬,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有人喜就有人忧。 江千辞顺利拜入主修丹道的顾云芝门下,同她这位师尊一道住在碧霞峰上。 峰上,江千辞面前摆弄着各种草药和堆积的书籍,还有一口炉子。 她不断地翻阅着面前的《灵植:从入门到入土》和《丹道精通,一本就够》,看着手中不知名的“杂草”,对照着书里的画的图案,仔细辨认。 江千辞入门一个月了,她这个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师尊一共就和自己说过三句话。 “先看这几本书。” “丹炉炸了的话,仓库还有。” “你住这里。” 然后就没了。 顾云芝每天待在房中,没瞧见过出门。 因着已经辟谷,也不用进食。 但是江千辞就不一样了,她的修为还低,马上到了午饭时间,肚子已经咕咕乱叫。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师妹,吃饭了。” 沈言清拎着食盒,站在门外。 玄虚门有食堂,只是在山下。江千辞此时修为过低,四舍五入等于没有,无法习得踏云而飞的术法。两条小腿又跑得太慢,上山下山来回就要两个多时辰。因此每到饭点,都是沈言清提着食盒赶过来投食。 沈师姐每次做的饭菜都是她爱吃的。桌上摆着三菜一汤,江千辞吃的津津有味。 沈言清实则是辟了谷的,但还是陪着面前的人吃了几嘴。 “顾长老寡言少语,修行上若是有疑虑,可以问我。” 顾长老何止是寡言少语,平日里连人都见不到几次。 江千辞没敢说出口,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还是乖乖点头应着。 不过江千辞还是好奇,姚长老是火灵根,沈言清是冰灵根,按理说,火和冰也不对付,怎么就肯收她而不收自己? 疑问最终还是藏在心里,没问出口。 沈言清盯着面前的人,瞧她端着饭碗,吃的入迷。 后者余光瞥到白皙纤细的手指正慢慢伸向自己,她不解的抬头。那只手停留在自己脸颊一侧,从脸上捏下一粒米饭。 “都吃脸上了。” 唰的一下,江千辞的脸颊升温变红,羞意使得她觉得自己的脸像火烧了一般。 随后便将整只脸埋进碗里,使劲扒拉着吃饭。 沈言清瞧着她这个样子,唇角微微勾起。 用过午饭,沈言清离去,江千辞又回到炼丹房开始辨认草药。 前世自己是个医学生,本以为这些小问题难不倒自己,结果连着几日,因为扔进丹炉里的草药不相容,一连炸了二十多个丹炉。再摸去仓库时,发现已经没有新的丹炉了。 江千辞怯怯地敲了敲自家师尊的屋门。 碧霞峰上的建筑不似暮云峰那样奢华,整体走的是极简原木风,说白了就是一些普通的木屋,即使这样,也比大部分凡人居住的屋子要好。 炼丹房格外结实,居然能承受住二十多次的爆炸。 某种意义上来讲,江千辞觉得自个也挺结实的。 敲了几次,见屋内没什么动静,难道师尊不在?但是也没见师尊从屋里出去过啊? 江千辞不信邪,接着敲。 “师尊,你在么?丹炉没了,我该怎么炼丹?” 一连不停地敲门声惹得顾云芝心烦,听到她说丹炉没了,心里更烦了,但还是收起表情,默默打开门。 江千辞抬头望着师尊那张万年无表情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师尊,丹炉......炸完了......” 顾云芝身上还是穿着青色的袍子,只是和之前见到的那身,纹绣略有不同,若不仔细观察,恐怕会以为她一直没换过衣服。 “去找掌门。” 丢下这句话,门啪的又合上。 被关在门外的江千辞听着自家师尊冰冷的话,有些失落。自己走到掌门殿,掌门会不会已经下班了? 实际上,掌门今日就没上班。 “白日里,洛掌门在掌门殿外站了一会儿,就出了山门。” 殿外值守弟子对着满头大汗的江千辞说着。 合着自己白跑一趟? 江千辞抬眼望了望天,天色已有些昏暗,想必沈师姐已经将晚饭送到碧霞峰。 正这么想着,天上一道身影闪过,稳稳落在江千辞身边。 “沈师姐好。”值守弟子见到沈言清,连忙恭敬行礼,眼睛一直看着对方,欲要再攀谈两句。 沈言清作为玄虚门大弟子,剑术高超,人美又清冷,是无数弟子心中爱慕的对象。只是她每日都在暮云峰上,想见上一面都难。 “沈师姐,你怎么来了?”江千辞脱口而出,又看着值守弟子对着人这样恭敬,连忙行礼,补了句:“沈师姐好。” 沈言清没理会值守弟子,只是望着江千辞,瞧着她恭敬又笨拙的行礼姿势,眉头略微挑动一下。 “嗯。我去碧霞峰没见到你,便问了顾长老,她说你来了掌门殿,我就过来了。” “丹炉被我炸完了,师尊让我来找掌门,但是掌门不在。” 江千辞语中带了点失落,自己走了大半日才到掌门殿,不得不说,玄虚门实在是太大了。 “那明日再来,你先同我回去。” 沈言清不等江千辞答复,拉起她的手,眨眼便没了踪迹。 留下值守弟子满脸不置信的表情。 那新来小姑娘什么路子?不仅拜入从不收徒的顾长老门下,连一向冷如霜雪的沈师姐都对她这么好? 沈言清没有带江千辞回碧霞峰,而是直接回了暮云峰。 她拉着人进了屋,将食盒摆在桌上,里面是三菜一汤。 屋内还有一人,她身着红色长裙,面容俏丽,手中握着一把漆黑长剑。 “师姐,你回来啦,怎么还带了个小孩子?”方映雪开口问着。 “她是顾长老的亲传弟子。”沈言清淡淡说道。 “碧霞峰的人,你带来暮云峰做甚?”门外一道巨大的传音传入三人耳中。 “师尊,她明日一早要去见掌门,我要送她去,今夜就先让她在暮云峰住一夜。”沈言清恭敬回道。 等了一会儿,没见自家师尊再次传音,那便是默认让人住下了。 第5章 夸我还来不及呢 顾云芝不是冷漠无情之人,只是...... 她实在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即使那人是刚拜入门下的小弟子。 整日待在屋里,除了看书,便是写书。 丢给小弟子的那两本巨作均出自她手,现下还在着手一本新作——《五天速成:炉火温度精准把控》。 整日不出门,晒不着太阳,自然脸色苍白,加上又面无表情,身体消瘦,给人一种莫名的易碎感。 门中的其她几位长老与她交谈也少之又少。 除了洛浮尘。 洛浮尘刚一回到玄虚门,直接去了碧霞峰。 “你那小弟子近日修炼的如何?” 洛浮尘坐在屋内,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品着。 这茶是她自个儿带来的。 “仓库的丹炉被炸完了。” 顾云芝侧躺在床榻上,书卷懒懒地攥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掀着。 “炸完了?还挺勤快。” 洛浮尘轻笑,又倒了杯茶,端着走到床榻边,伸手将书卷抽离扔在一边,捏着的杯盏,抵上她的唇。 “她实在是没炼丹的天赋。” 榻上人懒散的将茶一饮而尽,心中不禁赞叹着:好茶。 “不见得。”收回手,白色的茶盏在洛浮尘手中把玩着,拇指轻轻抚着杯边的唇痕。 “九州炼丹第一人,难得收了个亲传徒弟,怎么会是没有天赋之人?是你没有好好教。” 洛浮尘一语道破。 顾云芝蹙眉,突然坐直,埋怨道:“是你硬把她塞给我的,我本就不想要弟子!” “好好好,怪我怪我。只是我想着你的丹道着实厉害,整日又一人在峰上,怕你闷。我整日忙于门派中的各种事宜,又不能常来陪你。” 洛浮尘可太知道怎么哄她了。 顾云芝还真就吃这套,语气顿时软了下去,“我知道,当掌门很忙,我不需要别人来陪,我只是......” 碧霞峰的建筑都是按照顾云芝的想法建造的,她不喜欢富丽堂皇,更不喜欢人多嘈杂。 洛浮尘当初请她来当玄虚门的长老,许诺过碧霞峰一切都由她做主,门内的大小事也不会麻烦她,只要她坐镇,当个花瓶长老就行。 虽说是花瓶,但顾云芝可是个净世琉璃般的花瓶。 她原本出自丹道世家,小小年纪就展露出惊人的炼丹天赋,家族中人用天材地宝的将她供养起来。但为了巩固家族势力,在她适龄之时,族中长辈要给她许配婚嫁。 族中长老带着年轻的顾云芝连着参加了一个月的各大仙府门派的联谊,如此天赋之人又长得肤白貌美,自然赢得不少人的欢心,只是求取时一一败下阵来。 顾云芝甚是无语,她心中除了炼丹,没有别的想法,那时的她根本不懂得情爱,也不想作为家族势力的棋子,任人摆布。 一气之下,她撇下家门,入了修仙门派青陵宗。 送上门的人才,青陵宗定然不会放过,宗主乐呵呵的收下了这名炼丹奇才。 也是在青陵宗,顾云芝和洛浮尘相遇相识。 洛浮尘听闻宗门内来了个炼丹天才,却极少有人见过此人。 这人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房中炼丹,久而久之,就有人传这人怕是长相奇丑无比,不敢出门见人。 顾云芝对这些传言毫不在意,反倒是炼了一把子驻颜丹,有事没事的磕一个。 洛浮尘在一个巧合之下见到了顾云芝。 那日,洛浮尘的师妹受了伤,自家师尊差遣自己来取丹药,与顾云芝撞了个正着。 人不似传言那般丑陋,反而长得极美,只是话很少。洛浮尘寻到了乐子,自这之后,洛浮尘三天两头往顾云芝这跑。 “师妹,下个月灯元节,门中准许弟子下山游玩,同我一道去吧。” 洛浮尘坐在炼丹房,瞅着手中拿着不知名草药的顾云芝,忙活来忙活去的。 “不去。” 顾云芝头都不抬,专注的配着草药,不断的往丹炉中加料。 “真是无趣。” 洛浮尘走了,留下顾云芝独自忙活。 在人走的时候,顾云芝才抬头看了眼那人的背影。 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接着低头观察炉火。 夏日,洛浮尘晃荡到炼丹房门口,唤道:“师妹,天气燥热,我带你去清池避暑玩水。” “不去。”顾云芝冷淡回应 秋日,洛浮尘手持一只枫叶,在她身边摇动着,“师妹,后山枫叶落了,我们一同去赏可好?” “不去。”顾云芝抬手扫开她。 冬日,洛浮尘呼出一口白雾,轻声道:“师妹,落雪了。” 她踏进炼丹房,只说了这一句,便没了下文。 顾云芝还在忙活,她已经习惯洛浮尘一年四季的骚扰,仍是头都不抬。 只是这次,她没有邀请她一同去赏。 一旦习惯,即使是一点点的变动,仍叫人心里难免起了想法。 她怎么不说那句话了? 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这一顿,被洛浮尘细心捕捉到。 洛浮尘勾唇,然后抬起手,指点灵力运转,炼丹房空中突然出现了几个小法阵。 随后,法阵内开始飘落细小的雪花。 炼丹房内,下起了小雪。 冰凉的雪花落在了顾云芝拿着草药的手上。 她终于抬头了。 雪还在静静地下着,她看向洛浮尘,看着对方得意的笑容。 “你的阵法,就是这么用的?你的师尊要是知道,都要气死了。” “怎么会呢,她要是知道我用阵法讨了女孩子欢心,夸我还来不及呢。” 笑容更加肆意,连带讲出的话都......无耻! 顾云芝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些红润。 一定是冻得了。 她心想。 青陵宗上的雪越下越大,甚至有些失控的迹象。 “洛师姐,这雪量怎么样?”传音符那头,几个年轻的小弟子操控着法阵,不断运用着灵力,将宗外的雪通过法阵,传送到青陵宗的山头上。 “做的不错,到时候我从你们顾师姐这里多拿几枚固元丹给你们。” 得到了肯定,几个小弟子更卖力地操控着法阵,眼见落雪越来越厚,甚至要有将青陵宗埋了的迹象。 裹着绒袍的顾云芝站在炼丹房外的雪地里,也不知道洛浮尘在跟谁传音,她有些在意,但是碍于两人并不是很熟络,便没有问出口。 雪很快就落了二人一头。 洛浮尘牵着顾云芝的手飞上天,看着天地一片白茫,远处还有一些年轻的小弟子在堆雪人打雪仗,疯狂在雪中肆意狂奔,好不快活。 “好看吧。”洛浮尘满脸得意。 “嗯。”顾云芝轻轻应了一声。 然后,雪就停了。 接着,洛浮尘的传音符那头,发出一道巨大的喊叫声:“师姐救我——” 青陵宗执法堂。 “你们几个知不知道,青陵宗差点被你们埋了!” “要不是本座察觉到雪量不对,你们还打算一直下到晚上?” “你们在青陵宗学习阵法,就是为了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执法堂的陈长老怒狠狠地对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弟子叫骂着。 跪着的其中之一,就有洛浮尘。 “特别是你,你身为她们师姐,还带着她们玩!” 长老指着洛浮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洛浮尘的师尊急匆匆赶来,进门就看见自己的几个徒弟满脸委屈,跪在地上。 “哎呀,她们小孩子爱玩,那是天性,陈长老别气了。” “你教徒无方,本该一同受罚!”陈长老一甩手,背过众人。 “这不是还没把青陵宗埋了嘛,而且这降雪,还能让宗里生长的灵植灵树多吸收些养分,来年能长得更好。” 自家师尊对跪着的几个弟子使了个眼色,小弟子们会意,连忙起身开溜。 留下自家师尊和执法堂的陈长老“辩论”。 后来,洛浮尘听说,自家师尊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俸。 倒是自己,顺利的从顾云芝那讨了一些固元丹,分发给那几个有功劳的师妹们。 第6章 好像有些不一样 江千辞这一夜睡的还是那间奢华的屋子,这里的建筑跟碧霞峰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一觉醒来,洗漱完,江千辞和沈言清静坐在饭桌边。 她没看到昨日那个红衣女子,也就是方映雪。 “姚长老和方师姐......”江千辞看着面前的两碗粥和三碟小菜,似乎只有她俩的量。 “她们都辟谷了,不需要进食。”沈言清见面前人没有动筷的意思,自己先端起碗,吃了一口。 见到沈言清都开吃了,江千辞也不顾那么多,开始猛猛炫。 用过早饭,沈言清牵起江千辞的小手,向着主峰掌门殿,腾云而飞。 江千辞微微侧首,看向沈言清,心中不禁思索着,若是自己也会飞,就不用麻烦沈师姐了。 洛大掌门一大早就在处理门内公务,只是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手时不时地揉着腰。 任谁都想不到,无言话少,仿佛一碰就碎的顾长老,实际上有着多的使不完的劲头。 顾云芝丹道高超,又是木灵根修士,生命力要比普通修士更为旺盛一些。自己也是见过顾云芝打架的模样,凶残无比,想到那场面,洛浮尘不由得身躯一颤。 “掌门。”江千辞踏进殿门,恭敬地行了个笨拙的礼,抬眼看到,掌门处理公务的那个乌木长桌,换成了另一张桌子。 “嗯。”洛浮尘看向她,早已知晓她所为何事而来。 “丹炉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只是采购还需要一些时日,你先回去等着。” 普通的丹炉随时都能买到,但是经不起这刚入门的小弟子造。 这一次,她特意托了人定制。 水月镜初阁。 阁主南宫青岚瞧着玄虚门来的订单,眉头皱起。 除了一些珠宝首饰就算了,竟然连桌案修缮都要她来,还备注一定要修的结实,能承受住合体期修士全力一掌。 更过分的是还要她打造一个丹炉,能经得起狂轰乱炸。 阁主只觉得两眼一黑。 玄虚门近日和什么门派结了仇? 是穷的连法器都没了? 还要提桌子拿丹炉打架? 沈言清把江千辞送回碧霞峰后就离去了。 江千辞现在没了丹炉,没法炼丹,只得拿起那两本巨作默默看着。 门外传来脚步声。 江千辞还以为是沈师姐有什么东西落了,结果一开门,竟然对上了自己师尊那张苍白的脸。 今日的师尊,好像有些不一样。 脸色苍白但又不完全苍白,好像比起平时,有一些红润。 “师尊。”江千辞唤了一声。 “嗯。近日修炼的如何了?” 顾云芝语气中没有太多感情,仿佛是在做任务一般问出这句话。 但是听到江千辞耳中,像是听到不得了的事!都来一个月了,自家师尊终于舍得问自己修行进度了! “弟子愚笨,近些日子,炸了不少丹炉,修为现在也只在炼气初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江千辞还是难以掩盖心中的兴奋,嘴上说着自己愚笨,但是语气还是欢脱的。 “急不来。你来说说丹炉每次爆炸,你都放了什么草药。” 顾云芝没有正眼瞧自家小徒弟,反而是开始给自己泡茶,茶叶是昨日洛浮尘带来的。 洛浮尘很清楚她的口味,每次带来的茶叶都是她喜欢的。 入口清滑,香气淡然。 江千辞站在顾云芝面前,将近几日自己炼丹时发生的意外和疑问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顾云芝品着茶,听着,时不时的点拨一番。 这一次交谈,江千辞收获颇丰。 “我听着,丹炉爆炸,并不完全是药草相克产生的,更多的是你的炉火用的有些问题。” 顾云芝站起身,准备离去,在临走前,丢下一本书。 《五天速成:炉火温度精准把控》。 “这本书你好好研读,配合之前两本,兴许不会炸的那么多。” 说完这句话,顾云芝头都不回地踏出屋门。 江千辞看着又是一本奇怪书名的书籍,但是自己师尊给的,应该没太大问题。 她抱着书,开始细细研读。 炉火温度把控也是炼丹是否能成功的重要一环。以她现在的修为,控火只能通过添加木料来控制,只有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才能用灵力控火。 五日后,新的丹炉送来了。 掌门殿中。 “阁主竟然亲自来送货,不胜惶恐。”洛浮尘扯出一抹笑,摸着修缮好的长桌。 这长桌是她的心头宝,上次被柳含秋一掌拍裂,那叫一个心疼。 普通乌木自然是入了不洛浮尘的眼,但是这桌子是用乌木树妖做的,那树妖还是结了丹的,东西自然不凡。 “我自然要来看看我投资的门派现下发展如何,不知道的以为玄虚门穷的只能拿桌椅板凳当法器。” 南宫青岚手中的团扇不断摇着,玉白的双腿交叠,身子倚靠在座椅上。淡蓝色的长袍挂在身上,飘飘荡荡,身上的装饰叮当作响。 玄虚门修建的富丽堂皇,洛浮尘哪有那么多钱,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水月镜初阁出资。 洛浮尘没解释那么多,只叫人将丹炉送往碧霞峰。 “听闻,玄虚宗收了个单水灵根的小弟子?” “嗯,现下在顾云芝那养着。” “顾云芝啊......那个闷葫芦。” 听着这话,洛浮尘倒也不气,旁人眼里,顾云芝就是这么个印象。 顾云芝第一次见南宫青岚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过,不管南宫青岚怎么提起话题,那人都不接话,就知道喝茶,南宫青岚自然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阁主要在玄虚门住几日么?给你备了上好的房间。” 南宫青岚轻叹一声,“哪有那闲空,近日单子太多了。” 南宫青岚是器修,炼制的法器遍布全修真界。 尤其是珠宝首饰类的法器,样式繁多,件件佳品,甚得女修士的欢心。 洛浮尘身上的首饰,全出自她手。 “东西送到了,看着玄虚门也没有出什么岔子,我先回去了。” “阁主慢走。” 送走南宫青岚后,洛浮尘又坐在她的心头宝前,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在桌上轻轻描摹着,脑中思索着碧霞峰上那名新来的小弟子。 第7章 我的亲姐! 新丹炉被两个小弟子抬进炼丹房,江千辞只是看了一眼,便被自家师尊赶了出去。 炼丹房门一关,里面响起叮叮咣咣的碰撞声。 这新丹炉不似凡品,顾云芝定要先尝试一番。 江千辞没闲着,回屋后,服下一枚自己炼制的不成样的固元丹,开始打坐。 炼气初期,丹田内的灵气少的可怜。 她双眸紧闭,小心地将丹田内的灵气引入全身。 额头上浮现出点点汗珠。 好在玄虚门的灵气充裕,山门之下埋葬着众多条灵脉,她感受着周遭的灵气,引气入体。 丹田匮乏的灵力逐渐被填满,随后又被她四散注入全身,看来丹药也起了作用。 不断几个来回,她似乎感觉到一丝异样。 这一坐,不知不觉就日落西山。 期间沈言清来过一次送饭,见到她在打坐,便没有打扰。 沈言清回途的时候,遇到了同样去暮云峰的掌门洛浮尘。 洛浮尘此次前来暮云峰,是来找姚江月的。 二人在房中谈论了许久,还开了结界,想必谈话内容十分重要。 姚江月之前带着自己小徒弟方映雪下山历练,这才回门中几日,又要下山。 只是这一次是她一人。 沈言清早就习惯自己师尊总是下山,这次一人前往,必定是执行洛浮尘交代的事。 “为什么不带我?”方映雪站在姚江月面前,语气略有些撒娇。 “这次去的地方,以你的修为,恐怕应付不来。”姚江月淡淡的说着。 方映雪撇了撇小嘴。 方映雪是姚江月从山下带回来的弟子,同沈言清一样是冰灵根。 一个火灵根师尊带着两个冰灵根的弟子,任谁都不由得多想其中缘由。 姚江月从来没解释过,但是沈言清知道其中内情。 方映雪打小就腻歪在姚江月身边,姚江月对她的修行关心程度高过沈言清不少。 沈言清早已经习惯,也没觉得是师尊偏心,因为她知道,姚江月和方映雪的关系远不止师徒关系那么简单。 何况沈言清还有其它的事,占据着她的内心。 江千辞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知何时,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裳。简单沐浴一番后,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 桌上摆着粥和菜,一看就是沈师姐送来的。入口的温度还是热的,想必是用法术进行保温。 江千辞也很好奇沈言清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每日三餐,乐此不疲的给自己送。 言语中还处处透露着关心。 门内弟子都在讨论着,沈师姐平时人很少下山,也从不和弟子们攀谈,只是最近一日要跑碧霞峰好几趟。 而且从不收徒的顾长老竟然破例收了亲传弟子,玄虚宗的两大话少清冷的人,竟然都开始围着一个新来的弟子转悠。 “你说,那新来的小师妹,会不会是掌门或者姚长老的私生女啊?” “掌门的还有可能,关姚长老什么事?” “那不然沈师姐干嘛对她那么好?我听掌门殿的值守弟子说过,沈师姐在她面前讲话都温温柔柔的。” “沈师姐?温柔?我想象不出来。” 小弟子脸上浮现出沈言清那张冰川脸,温柔讲话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沈言清对这些流言充耳不闻,顾云芝整天在峰上,自然也听不到。 作为当事人的江千辞听闻之后,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当事人自然比她们更想知道原因。 难道,沈言清真和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根据其她弟子们的推测,江千辞思忖许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怪在沈言清面前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加之她对自己那么好。 江千辞恍然大悟! 沈言清坐在江千辞面前,看着江千辞风风火火的将面前几盘菜和米饭一扫而空,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但是今日,她总觉得江千辞在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还藏着掖着。 难道,她想起来了? 饭后,沈言清没急着离去,倒了两杯茶,一杯推至江千辞面前,一杯自己端着。 “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沈言清端着茶盏,缓缓送入嘴边。 面前人还有些犹豫,但还是架不住好奇的心,最终问出口。 “沈师姐,”江千辞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不会是我的......” “是什么?” 沈言清双眸有些泛光,期待着对方将要开口的话。 “我的亲姐!” 江千辞捏着杯盏,眼中满是坚定。 自己穿越而来,原主的身份她不知道,沈言清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对她极好,所以她推断,原主定然是沈言清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 一口茶水,呛的沈言清连咳了几声。 洛浮尘带来的茶叶都在顾云芝那,她们现在喝的茶是沈言清从暮云峰上带来的。 修真之人喝的茶或酒,都有一些灵气在内,她带来这些茶自然是上好的灵茶,不输于洛浮尘那些。 这一呛,茶水撒了她一手,淡淡的茶香和灵气混杂,充斥这间小屋。 她见识过江千辞跳脱的思维,但是这一回,倒是她第一次见识。 半晌,她回道:“不是。” 坚定地目光随着这句“不是”瞬间泄了气,江千辞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许是自己猜错后有一丝郁闷,脱口而出的话也少了些往日的尊敬。 “对你好,你不开心么?” “那倒不是,有人对我好,我当然开心,只是门内那些人......” 江千辞想起那些人背地里乱猜自己的身份,像极了自己上学那会儿,但凡和谁走的近,就有些人在背后讨论这两个是不是谈了之类的。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转念一想,自己八卦自己,江千辞也觉得莫名其妙。 但是她那小脑袋想破头都想不出还有什么缘由。 “我今年一百一十岁。”沈言清淡淡的说着。 江千辞这才反应过来,沈言清那年纪,跟自己太奶差不多了!而这个身体,才十二岁! 刚刚还用那么笃定的语气说她是自己亲姐,江千辞顿时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对劲。 瞧着她那样子,沈言清第一次笑出声。 “你还笑!” 江千辞抿了抿唇,这会儿权当自己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师姐。 语气中竟然有了一丝打情骂俏的感觉。 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千辞脸又唰的红了起来。 打情骂俏?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对面坐着的是谁? 是九州第一剑姚江月姚长老的大弟子,是宗门弟子眼中万年冰川的冰灵根大师姐,是一剑秒了好几只妖兽的剑法高超的沈师姐。 终于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失态,江千辞连忙开口补救,“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言清瞧着面前的这一会儿脸色变了又变,着实可爱。 “无妨。你与我非亲,对你好是我一厢情愿,不必在意她们。” 第8章 一厢情愿 沈言清又重生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屋外狂风骤雨。 她心里一惊,连忙跳起来,冲向门外。这条路线,她已经非常熟悉,毕竟已经走过八次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醒的这么晚,希望能赶上。 “老子运气真好,碰到了个小娃娃,吃了你,老子就能结丹了!” 一只妖兽发出杂乱且模糊不清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它毛茸茸的爪子紧紧抓住一个沈言清早已熟悉的小孩儿。 身体反应速度比大脑更快,几乎瞬间做出了行动。她的寒刃猛地刺出,直直地刺向那只狼妖的咽喉。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狼妖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它手中的小孩儿也随之掉落在地。 她摔伤了吗? 沈言清想要伸手去扶她,但动作却突然一顿。毕竟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如果贸然出手,会不会吓到她呢? 就在刚才,她还当着她的面一剑斩杀了妖兽,不知道她是否因此而惧怕自己。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决定尝试一下,于是试探性地将手伸向她。 果然不出所料,她的小手轻轻地覆上了她的手上,她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轻而易举的将面前的小人拉了起来,看着她脸上溅了一层血,还有一些灰尘。 站起身来之后,江千辞迅速抽回了手,并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 那双小手上沾满泥泞,恐怕是觉得不好意思。 沈言清柔声问道:“伤着哪了么?” 不知为何,眼前的小人似乎不太愿意直视自己的双眸,“没......谢谢......” 递给她的帕子她没有接,沈言清只好拿着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秽,露出那张相处不知多少时日的脸。 每次看到她的脸庞,沈言清心中都会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悸动。 她顿了顿,问她要不要同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沈言清带着她将剩下几只妖兽解决。 看着小人望着自己的眼神,沈言清轻而易举的就猜到她在思索什么。 接着就是带她回了玄虚门。夜里空中寒风呼啸,她默默地开了一道结界,唯恐这寒风吹散了她。 把江千辞领到浴房,自己就去做了她喜欢的饭菜。 她一定饿极了。 只是等了半晌,还不见人出来,坐不住的沈言清起身,心中泛起一丝复杂。 匆忙走到了浴房,瞧见人只是泡的太舒服昏睡过去,她才安心的轻叹一声。 怀中抱着一丝不挂的小人,随手拉上一袭长袍覆在她身上。怀中的人太瘦了,应该多吃点的。 抱着她的身子,沈言清心中难耐之情更添几分。使劲压了压脑中不洁的想法,将人放在床上,看着对方熟睡后才离去。 这一夜,一人呼呼大睡,一人辗转难眠。 翌日,沈言清一早就做好了饭菜等人醒来。 当她见到那胡乱系成麻的腰带时,沈言清想着,果然她还是她,初次连衣服都穿不好的江千辞。 忍着笑容,伸手将对方的衣服和腰带整理好。 沈言清重生了八次,她见过江千辞各种死法。 泡澡溺死,丹炉炸死,采药的时候脚滑摔死,被妖兽啃食而死...... 饭桌上,她静静地回想着前几世。 沈言清辟谷本也不需要进食,但是她知道,若是自己只是看着对面的人吃,江千辞肯定吃的拘谨不安心。 当她开口问自己是什么灵根,低头沉默那一刻,沈言清又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自己冰冷的手指再次抚上她的头,轻揉一番,给予她安心。 不出所料,她依旧拜入顾云芝门下。 顾云芝于她而言,是个好师尊,只是不善言辞。 沈言清每日乐此不疲地做着她爱吃的饭菜,往碧霞峰跑。 送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是防止她被丹炉炸死。 每次都在距离碧霞峰不远不近的距离,用神识感受着她的气息。 若是有危险,她能瞬间到她面前护着她。 这一世,丹炉炸了二十多次,她还完好。 为了不让她起疑心,沈言清的每次出现,都有理由。 眼看着她默默走下碧霞峰,又爬上主峰走到掌门殿,最后又失落的站在殿外。 沈言清都看在眼里,但是没有出现。这本该就是她经历的,自己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就好。 以往的轮回中,她不是没有告诉过江千辞关于重生的事,但说出来以后,会加快她走向死亡的速度。 于是,她打算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让任何人知道。即使现在,面前的人,在猜测她们二人的关系。 “是什么?” 沈言清心里有些许的期待,期待着她能回想起前几世,毕竟自己都能记得,偏偏她为何会忘记? “我的亲姐!”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回答。 看来她还是没想起来。沈言清不禁笑出声,这笑声既是自嘲又是无奈,也是笑她。只要她还活着,自己就应该感到欣慰和开心,不应该再奢求更多。 门内的传言她略有耳闻,五花八门的猜测,她早已习以为常。 “你还笑!” 当听到这句话时,她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 她好像看到了“真实”的她,那个会埋怨她的她。 这才像她。 不,她就是她。 “无妨。你与我非亲,对你好是我一厢情愿,不必在意她们。” 非亲,但,是故,更是她一厢情愿。希望日后,她能理解。 “师姐,”面前的人又打算开口。 沈言清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看看她那小脑袋还能想出什么令她发笑的话语。 这次江千辞更加小心翼翼,双手扒拉着桌边,身子往前倾了倾,一脸正经的问道: “你不会喜欢我吧?” 听到这话,沈言清愣了,昔日的回忆不断涌上脑海。 这次她还真猜对了。 刚欲开口,面前人反倒自问自答起来:“哎呀怎么可能,你我只相识短短一月,我就开个玩笑,师姐你不会生气吧?” 玩笑?倒是真的好笑。 沈言清又笑了。 第9章 不太人道 待沈言清离去后,江千辞长吁一口气。 自己怎么能那么直白的问出口?更何况,师姐怎么会喜欢她?她们才相处短短一个月有余。 正在想着师姐的事时,识海中突然响起一阵传音,将江千辞的思绪拉了回来:“来炼丹房。” 是师尊的声音。 这是师尊第一次主动唤她前去,江千辞心中以为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的冲进炼丹房。 “师尊,发生什么事了?”刚推开炼丹房的门,江千辞急忙开口。 顾云芝坐在丹炉前,依旧是那副端着茶盏、面无表情模样。瞧见自家弟子急匆匆的冲进来,也面无惊岚。 她抬手指了指桌上,“给你炼的,能助你快速突破。” 江千辞顺着手指看过去,看到了桌上摆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青花瓷瓶。 “一日只可服一粒,不可多服。” 江千辞一喜,连忙说道:“谢谢师尊!” 她拿着丹瓶,兴高采烈地回了房。晃了晃瓷瓶,听到有不少粒丹药。 果然师尊只是不善言辞,语气冷冷淡淡,连送人东西都是这般,实际上还是很关心她的。 瓶口倾斜,一颗小丹药滚落在手心。这丹药,她前些日子在丹书上看过,虽然想不起名字,但还记得功效,大概就是辅助灵力吸收用的。算是一种补药。 江千辞迫不及待地服下,开始打坐。 不愧是师尊炼制的丹药,这一次打坐耗时不多,但吸收灵气极为顺畅。此时的江千辞觉得自己相较于之前,更加耳聪目明。 只是一次就如此有效,若是到了明天,修为定能更上一层楼。 沈言清回程的路上,思索着江千辞的话,又想了想门派中的传言。恐怕是平日里少与门中弟子交谈,这才让人胡乱猜忌。于是她半路绕道去了门内弟子常去的练武场。 练武场上,两名弟子手拿铁剑正在操练,台下围观弟子还在讨论哪个能赢。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沈师姐来啦”,练武场上的弟子纷纷回头望去。 沈师姐来练武场?抱着怀疑的眼神望向身后那抹白衣。 真是沈师姐! 弟子们一拥而上,纷纷行礼。 “沈师姐,你和江师妹是什么关系?”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瞬间弟子们都沉默了,然后直勾勾地看着沈言清,一个个八卦着脸,期待着沈师姐接下来的话。 沈言清也没想到,这群小弟子竟然会直接问出口。 思索片刻后,沈言清开口给了弟子们一个想不到的答复。 夜里,江千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丹田内,充裕灵气感的让她身子有些躁动。 索性起身,开始打坐。 一想到师姐整日从暮云峰跑到碧霞峰,给自己送饭,虽然心中很开心,但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为了不给沈师姐添麻烦,她必须要努力修行,早日学会飞行术。 但是没了丹药的辅助,吸收灵气的速度又变的缓慢。 望向窗外,皓月当空,正是子时。 瓷瓶握在手中,倒出一枚小丹药,江千辞捏在手里。 “师尊说一日只能服下一粒,那现在已是子时,已经算是第二天了吧。” 江千辞喃喃自语着,她打心里相信着自家师尊炼制的丹药,应该吃不死人,更何况这是补药。 “师尊,我相信你!” 随后,她信心满满的吞下这粒小丹药,开始打坐运功。 不知不觉,江千辞昏睡在床上。 睡梦中,江千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她,有沈言清,有掌门和师尊,还有玄虚门。 只是梦中零零散散的片段,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醒来时,浑身酸痛无力,江千辞挣扎着翻了个身。 突然感觉到屋内温度有点低,一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但是,她还是觉得屋中有一丝异样。 当江千辞睁开眼的时候,不禁往床里缩了一缩。 她的床边,站着三个人。 掌门、师尊,和沈师姐。 三人都阴沉着脸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 江千辞怔怔开口,难道是因为自己修为突飞猛进,都来道贺的? 但是干嘛都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好吃么?”洛浮尘开口,眼神有所缓和,话里带有一丝笑意。 “什么好吃?”刚醒来的江千辞此刻脑子还是懵的,不知道掌门问的是什么。 “丹药啊,你家师尊特意给你炼的。”洛浮尘加重了“特意”二字。 顾云芝本就烦躁,眉头紧蹙,回头瞪了一眼洛浮尘。 沈言清站在一旁,默默松了口气。 看着面前的三人神色各异,江千辞还没搞清楚状况,“怎么了这是......” “你知道你睡了几日么?”顾云芝开口。 “难道不是睡了一夜么?” “一夜?你这一夜,睡了七天!” 江千辞更懵圈了。 怎么可能? ...... 江千辞那夜服下丹药运功,不知不觉的昏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沈言清来送饭的时候,发现江千辞怎么叫都叫不醒,摸了脉搏才发现,对方脉象混乱,灵力像是不受限制一样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沈言清意识到江千辞出了事,连忙叩响顾云芝的屋门。 顾云芝赶来,一眼就看得出来自己小弟子出了什么事。 她一日内服下了两枚丹药,而且第二枚是子时服下。 那丹药名唤助灵丹,是辅助灵力吸收用的丹药。若是寻常丹修炼制的助灵丹,一日服下三枚都没问题。 但这丹药自顾云芝之手,丹药功效极强。 就算是金丹期的修士,一日内服下两枚丹药,都有可能因为灵力吸收过多,爆体而亡。 更何况江千辞一个小小的炼气期修士。 顾云芝又将洛浮尘叫了过来。 洛浮尘看着床上的人,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江千辞到底多想进步啊?简直是在拿命在修行。 又碍着沈言清在,只得悄悄传音顾云芝,“你看她还有救么?” “不知道,不好说。” 一旁的沈言清看得出二人在避讳自己,悄悄传音商论。 “既然是灵力吸收过多,那可有将灵力引出的法子?”沈言清语气冰冷,即使面对二位前辈。 洛浮尘思索片刻,突然眼前一亮,随后又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洛掌门,想到什么法子了?” 此时,顾云芝也突然想到了什么,与洛浮尘对视一眼。 看着二人这会儿还在“眉来眼去”,一向沉稳的沈言清也有些按耐不住。 “洛掌门,顾长老,都到了这个时候了。” “你先别急,我是想到了办法,但是那个办法有些不太人道。” “但说无妨。” 洛浮尘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双修。” 第10章 我的灵力,好吃么 “......” 沈言清咬着下唇,看向床上的江千辞,这个法子确实不人道,毕竟现在的她,才十二岁。 但她又不愿眼看着江千辞爆体而亡。要是命都没了,还提什么人不人道。难道这一次又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你先别急,我再想想别的法子。”洛浮尘安抚着沈言清的情绪,然后上前,手抚上江千辞的脉搏。 江千辞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差,冲撞的灵力已经在损毁她的经脉。 顾云芝看了一眼沈言清,随后踏出屋门,进了炼丹房,加急炼了一炉护体功效的药粉。 药粉融在水中,沈言清小心喂着昏迷的人服下。 这药能暂缓灵力对江千辞身体造成的伤害。 只是治标不治本。 洛浮尘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她体内,企图吞噬这股不听话的灵力。 若是将她的灵力全部吞噬掉,或许能阻止?只是这样,她又要从头修炼。 “将她的灵力全部吞噬,能否阻止灵力冲撞?” 洛浮尘还没开口,反倒是沈言清先说出了这话。 若是要吞噬江千辞体内的灵力,现在门内没有水灵根修士,三人之中,沈言清最为合适。沈言清的冰灵根,本就是水灵根变异而来。 但是这样做的风险极大。 一则是探入对方体内的灵力需要极其细微的操作,若是一个不小心,注入过多,对方将会直接爆体而亡。 二则是吸收入体的灵力,需要瞬间转化,不然不受控的灵力入了自己身体,一样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三人都明白其中的危险。 “只要能救她,我做。” 沈言清坐在床边,白皙冰冷的手如冬日初雪,因为常年习剑,那只手上起了层薄茧。覆上床上人的手,沈言清将灵力一点点的探入她的体内。 闭上双眸,感受着灵力在她体内游走。 当触碰到那股霸道的灵力,沈言清猛地将灵力冲去,让自己的灵力包裹在那灵力外,再把那团灵力引入自己体内。 当自己的灵力携着江千辞的灵力再次回到自己体内,沈言清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床上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眉头微蹙,不由得发出一阵闷哼声。 这个过程需要非常细心。 一个不小心,注入在江千辞体内的灵力就会伤到她的经脉。 沈言清不知何时,额上已经渗出一层汗珠。 之后的几日,沈言清多次将灵力注入到江千辞体内,一点一点吞噬她的灵力。 一连忙活了七日,即使是沈言清这种元婴期修士,如此精细地控制灵力在她人体内,对她来说还是有些累。 好在第七日,灵力终于吞噬完毕,江千辞醒了。 床上的人呼呼大睡了七日,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到洛浮尘讲述了这几日的事,江千辞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看向顾云芝,开口道:“师尊,原来你的药,真的能吃死人。” 顾云芝楞一下,又狠狠剜了一眼说话的人。 紧接着,床上人的目光又朝向沈言清,“师姐,”江千辞顿了顿,开口说道,“我的灵力,好吃么?” 沈言清听到这话,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洛浮尘刚想笑,就听到一句:“掌门,或许,我不适合修行。” 洛浮尘笑不出来了。 江千辞脸色非常差,她的身子还需要调养,三人离开江千辞的房间。 门外,洛浮尘摇了摇头,顾云芝仍是面无表情,沈言清也没说什么。 失了修为的江千辞蜷缩在床上,脑中回想着沈言清每一次对她好的样子。 这时的她,越发觉得自己当初那个“玩笑”也挺好笑的。 她也笑了起来。 洛浮尘在门外突然听到屋里传出笑声,她伏在顾云芝耳边轻声问着:“你的丹药,还能让人变傻的?” 顾云芝蹙眉,抬起手臂,接着就是一发肘击,狠狠顶在洛浮尘的肋下,疼的后者差点喊出声。 接下来的几日,沈言清都没有出现在碧霞峰。 江千辞的饭,都是掌门托其他弟子送来的。 门内弟子的传言方向又变了。 沈师姐不再给江千辞送饭,江师妹修为尽失。 “江师妹是怎么了,突然修为尽失?” 门中几个弟子围坐在一起,讨论着玄虚宗目前最大的八卦。 “你小声点。”另一个弟子低声提醒。 “我听说,真的只是听说,沈师姐和她……”话说一半的弟子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和她怎么了啊?别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一旁几个弟子听到一半的话,非常不满。 话说一半的弟子,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和她……双修!” “双修?!” 一旁听着的弟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叹。 “都说了小声一点!”另一名弟子抬手打向发出惊叹声的弟子。 “江师妹今年,才多大,沈师姐她……”另一名弟子也满脸错愕。 “所以说是听说,谁知道是哪传来的。” “我不相信沈师姐是那样的人,更何况江师妹就那么一丢丢修为,和她双修就为了她吸收她那点修为?哪传来的小道消息在那抹黑沈师姐,欠揍。”一名拿着剑的弟子严声说道。 沈师姐是玄虚门剑修弟子的目标,也是她们心中最为崇拜的人。 “对,我也不信!不信谣不传谣!”另一名剑修弟子随声附和。 “上次演武场上,不是有人问了沈师姐和江师妹的关系么,你们还记得沈师姐如何作答?” “记得记得,我就在现场。沈师姐说,江师妹是她的故人!” “故人?是她的故人还是江师妹祖上的故人?” “这就不知道了,沈师姐只说了故人。” 讨论到这里,八卦的弟子们也越发觉得,二人关系不一般。 越是这样,越让人好奇,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 弟子送来的饭菜大概是不合江千辞的胃口,她每次吃的极少。 看着桌上的饭菜,脑海中不由的想起了沈言清做的饭。 已经有几日未见沈师姐,江千辞心中还是有一些想念。 但是现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身体养好。 那个梦,她仍心有余悸,梦中全都是她死在玄虚门的场景。虽然是梦,但又好似自己真的经历了一般。 多数死亡之时,沈言清都在她身边。 她有些不敢赌,若梦是真的,那玄虚门真的待不下去。 第11章 师姐这是失恋了么 方映雪看着自家大师姐这几日无精打采、没什么精神气的样子,心中疑惑不已,甚感少见。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姐这是失恋了么?” 这本是一句无心的调侃,但沈言清听起来多少有些刺耳。 只见沈言清眉头一皱,手中的剑猛地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朝着方映雪直直地劈了过来。方映雪大惊失色,连忙侧身躲闪。剑气擦着她的衣角而过,差点就将她的衣服割裂开来。 方映雪站稳身子后,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师姐,谁负了你,你去找她出气啊,哪有拿自家师妹当出气筒的!” 沈言清冷哼一声,语气冰冷地回答道:“别来烦我。”说罢,便转身离去。 方映雪望着沈言清离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劲。她急忙追上去,拉住沈言清的衣袖,急切地问道:“师姐,你告诉我嘛,那个负心汉是谁呀?” 沈言清停下脚步,狠狠地瞪了一眼方映雪。 方映雪缩了缩脖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不问就不问嘛……”但她还是不死心地跟在沈言清身后,眼睛时不时地瞄向她。 过了一会儿,方映雪又凑到沈言清耳边,轻声说道:“师姐,你就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出气呢。” 沈言清不耐烦地推开方映雪,淡淡地说道:“不用。”说完,她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方映雪锲而不舍地追上去,继续纠缠道:“师姐,你别这么冷淡嘛,你看我这么关心你,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呢?” 沈言清不再理会方映雪。 方映雪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看来要从师姐嘴里套出话来可不容易。” 她单手托着下巴,思索着近些日子,自家大师姐好像经常往碧霞峰跑。 碧霞峰一共就住了两个人,一个顾长老,一个江千辞。 但是江千辞这会儿才十二岁,师姐,应该不至于...... 利用排除法的话,那答案不就剩一个了! 可是顾长老不是和洛掌门......? 自家师姐还有这爱好? “师姐你难道对......”方映雪不可置信的捂着嘴,瞧着自家大师姐。 “师姐,万万不可啊,洛掌门可是合体期大能,咱俩联手都打不过!” 方映雪又低头想了想,“不过要是叫上师尊,兴许可以?” 沈言清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只觉得聒噪得很。 她心中暗自思忖着,江千辞这一次醒来,似乎性情变了一些。难道是对自己吞噬掉她的灵力,而厌烦自己了么? 手指不由得攥紧了一些,心中生出一些杂乱的念头。 半晌,她喘出一口气,缓了缓神。 既然有弟子专门给江千辞送饭,也用不着自己,那自己索性下山清静清静。 近些年凡界妖兽出没越来越频繁,不少凡人开始寻求修真门派的庇护。 修真门派正好借此机会历练弟子,将这些妖兽分了等级,当做任务派发给子弟们。 沈言清来到派发任务的弟子前。 小弟子揉了揉眼,没看错,真的是沈师姐! 沈师姐居然要领取任务! 沈言清看了一眼任务单,上面修为最高的妖兽是元婴期的,同她一样。 随即撕下那张任务单,手握长剑,直直往山下走。 ...... 洛浮尘坐在掌门大殿里已经有大半天了,一动不动地坐着,完全没有处理宗门内的任何事务。 她在想江千辞的事。江千辞刚入门,才一个月就差点死,着实不让人放心。顾云芝又对她那样冷淡,这样下去,江千辞迟早会再出危险。 洛浮尘叹出一口气,暗自想着这人绝不能死,也不能离开玄虚门。她站起身来,再次前往碧霞峰。 踏进顾云芝的房间时,顾云芝正悠闲地躺在床上看书。 洛浮尘不客气地坐下,皱起眉头问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的弟子离开?你不去挽留一下?” 顾云芝冷哼一声,纠正道:“哦,她可是你硬塞给我的弟子。如果她真心想要离开,又有谁能够阻拦得了?”说完,她继续埋头看书。 洛浮尘忍不住提醒道:“你就不能炼制一些对身体无害的丹药吗?” 顾云芝突然抬起头,瞥了洛浮尘一眼,顺手拿起一本书朝她扔过去。洛浮尘轻松地接住了书本,并说道:“我认为她并非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你对人好点。” 第二天,顾云芝在丹炉房中忙碌了大半天,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她便传音给江千辞,让她过来一趟。 江千辞踏进炼丹房内,轻声唤道:“师尊。” 顾云芝看着江千辞,心中总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尽管眼前的这个人依然是江千辞,但自从她醒来后,眼神似是多了一些谨慎,不像是十二岁该有的样子。 “我给你炼制了一些丹药,这些丹药都是温性的,即使你将整瓶吞下,也不会有任何问题。”顾云芝语气平淡,边说边指着桌子上摆放着的十几瓶丹药。 然而,江千辞并没有伸手去拿那些丹药,是静静地看着它们。 “师尊,徒儿马上要离开玄虚门了。” 听到这句话,顾云芝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掌门不会同意的。你既然已经拜入玄虚门之下,这玄虚门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顾云芝极少动怒,她话语中透露出明显的威胁意味。 江千辞听到这话,犹豫片刻,最后只得默默收起了桌上的瓶瓶罐罐,向顾云芝行了一个礼,说道:“徒儿谢过师尊。”然后转身离开了丹炉房。 回到屋里后,江千辞把自家师尊精心炼制的丹药放在桌子上。她静静地走到床边坐下,然后闭上眼睛,开始运功。 灵力在体内飞速运转,连带着一些支零破碎的记忆一起。 这些日子,她总是思索着之前的梦境,断断续续,无头无尾。 而且之前明明已经修为尽失,但此刻,她体内的灵力翻涌,虽然有些不太稳定。 江千辞叹了声气,望向屋外,天色已经暗淡。 梦境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第12章 元婴期妖兽 沈言清握着手中的任务单,朝着上面所指示的地点前行。 元婴期的妖兽实力强大,绝对不可轻视。 曾经有一世,她和江千辞遭遇过一只元婴期妖兽的袭击。 那次完全是一场意外,妖兽突然现身,沈言清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它的模样,就被它打得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江千辞已经不幸被妖兽吞入腹中。 回忆起这段往事,沈言清不禁攥紧了任务单。 通常,元婴期妖兽的腹中必定藏着一颗极其珍贵的妖兽金丹。 如果能够成功击杀妖兽并取得这颗金丹,就能帮助江千辞迅速提升修为。 任务地点位于云水城郊外。这座城镇规模不大,城中修士数量稀少,大多数居民都是凡人。 沈言清到达云水城后,四处打听消息。 听说那只妖兽前些天频繁在城边出没,搅得人心惶惶。城主担心妖兽会闯入城中肆虐,于是向玄虚门发出一封求助信函,请求保护。 不知为何,那只妖兽始终没有进城。以元婴期妖兽的强大实力,毁灭一座凡人的城池简直轻而易举。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沈言清来到了一家客栈歇脚,并计划第二天再前去。 深夜时分,她静静地坐在床上,准备开始打坐修炼,但却无法静下心来。 每当闭上眼睛,她心中就浮现出江千辞的模样。 在前世的轮回中,尽管每一世都存在一些差异,但江千辞从来没有提及过放弃修行。 除去自己,掌门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这位刚入门不久、拥有单水灵根天赋的弟子就这样轻易离开。 或许掌门也会想办法留住她。 夜中,玄虚门山门口值守弟子眼皮子打架,将要睡过去。一道黑影趁着值守弟子不注意,迅速窜出山门。 江千辞从玄虚门出来,按照梦中的感觉,她一跃飞起,修为居然真的存在,而且定然不止炼气期。 她照着梦中印象的地方飞去,在一处隐秘的山脚处,找到一个洞穴。 洞穴似是什么大能渡劫之地,只是渡劫失败,只留一具干枯的尸体躺在那里。 江千辞走过去,心中无分毫害怕之意,将那尸体上戴着的玉镯取下,戴在了自己手上。 当玉镯戴在自己手上,江千辞脑中突然又像是被强塞了一些记忆。 那些记忆,竟然又是她各种惨死的记忆! 而且都是在玄虚门外死的,比在玄虚门中死的还惨! 怎么会这样? 江千辞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她在这个世界,注定会惨死? 本是决定离开玄虚门的心思,此刻又动摇了几分。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沈言清手持长剑,踏出房门。 郊外的一个小村子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地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未见一人。 沈言清推测,妖兽的藏身之处应该就在附近。 她放出神识,果然感觉到不远处有一股强大的妖气。 她立刻顺着那个方向,提着剑,小心前行而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空气中的妖气变得越来越浓郁。 地上和树上均缠绕着银色的丝线,沈言清伸出手去触摸,发现那些竟然都是蜘蛛丝。 没过多久,沈言清终于找到了一处洞口。 这个洞口隐藏得非常隐蔽,如果不是仔细寻找根本无法发现。 洞口周围被茂密的树木和植被遮挡着。 沈言清毫不犹豫地拔出手中的剑,砍向那些比人还高的植被,开辟出一条通道。 当植被被砍倒后,一个被蜘蛛丝缠绕得密不透风的洞口展现在眼前。 沈言清皱起眉头,凑近洞口观察。 只见洞口边上还有一些血迹和黄绿色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举起剑,劈开洞口的蛛丝。 然而,那些蛛丝似乎具有生命力,一旦被破坏,立即又会生长出新的蛛丝,迅速将洞口重新堵住。 不愧是元婴期的妖兽。 沈言清将灵力附着在剑身,寒气四溢。 她挥舞着长剑,再次劈砍上蛛丝时,蛛丝还未来得及再生,就被寒气瞬间冻结。 随着蛛丝的断裂,沈言清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破口,刚好够一人进入。 她小心探入洞穴,手中紧握着长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洞穴内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味,墙壁和地面都被这密密麻麻的蛛网所笼罩,像是一个巨大的蛛丝茧房。 沈言清小心地踩在蛛网上,每一步都格外谨慎。 走了一段路后,沈言清注意到前方有几个类似茧状的物体悬挂在洞壁上。 这些茧状物看起来十分诡异,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沈言清心猜测这些可能就是那些失踪的凡人,他们被蛛丝困住,困在了这个洞穴之中。 她快步上前,一剑挥去,劈开了蛛丝茧。随着蛛丝茧的破裂,一具具人类的尸体从里面滚落出来。 这些尸体已经干瘪腐朽,散发着腐败的恶臭。 就在这时,洞穴深处传来一声怒吼:“何人在此造次!” 紧接着,整个洞穴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沈言清紧紧握住剑柄,稳住自己的身体,目光凌厉地望向洞穴深处。 晃动停止,接着传出咚咚咚的声响。一只巨大的六目八足蜘蛛精出现在沈言清面前。 蜘蛛精体型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洞穴空间,它那六只眼睛咕噜咕噜地转悠着,最后齐齐地朝沈言清看去。 “竟然还有送上门的美食,真是不知死活。” 蜘蛛精张口,一阵狂风刮来,吹起沈言清的衣袍,沈言清纹丝不动。 沈言清寒气笼罩全身,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蜘蛛精感受到这股气息,心中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自信:“哼,不过是个有点本事的凡人而已。” 说完,它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道黑色的液体,直逼沈言清而去。 沈言清身形一闪,避开了那道黑色液体。 与此同时,她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瞬间朝着蜘蛛精刺去。蜘蛛精见状,急忙躲避,但还是被剑刃划伤了身体。 “可恶的凡人!”蜘蛛精愤怒地咆哮起来,它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四周的地面都开始颤抖。 然而,沈言清却毫不畏惧,继续执剑向它发起攻击。 蜘蛛精朝沈言清吐出蛛丝,沈言清一一闪过,洞中被蜘蛛精占据大部分空间,躲闪的空间并不大。 不料,墙上的蛛丝也被蜘蛛精操纵,齐齐向沈言清射去。 一张巨大的蛛网形成。 沈言清一跃闪过,想要再次冲向蜘蛛精挥剑,这一剑确实砍到了蜘蛛精。 “你还嫩着!” 被砍的蜘蛛精逐渐溶解,化成一团蛛丝,而真正蜘蛛精已经化成人形,站在洞穴深处。 沈言清的剑被蛛丝粘住,抽不开。 中计了。 身后的蛛网已经在朝她涌来。 第13章 黑影 沈言清试图拔剑,但那蛛丝粘性极强,剑身纹丝不动。 而身后的蛛网正迅速逼近,眼看就要将她困住。 沈言清当机立断,松手弃剑,调动体内灵力,以自身为中心,一股寒气瞬间爆发开来。 身后的蛛网在接近她时,被寒气冻结,无法再移动分毫。 洞穴深处化成人形的蜘蛛精见状,瞬时喷出大量蛛丝,以抵御这股寒气。 “还算有点本事。”蜘蛛精并不惊慌,毕竟这里是它的地盘。 它的修为已有数百年,如今已达到元婴后期,实力不容小觑。而眼前的修士,至多不过元婴初期罢了。 对于妖兽来说,修炼极为艰难。它们不仅要吞噬大量凡人来吸取她们的精气,还躲避修真者的追杀。 普通妖兽能够达到金丹期已是凤毛麟角,元婴期更是少之又少。 论经验,它不输于眼前的小小修士,论修为,自己也高过她两个小境界。 只要吞下这名元婴期修士,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突破瓶颈,迈向更高层次的境界。 想到这里,蜘蛛精顿时双眼一亮。 游戏玩够了,要开始动真本事了。 地上的蛛丝被冻结,一碰就碎成冰渣,沈言清轻易的将剑抽出。 任务单上只写了这只妖兽是元婴期,于凡人来说,很难确切知道境界划分的具体界限。 而经过刚才的短暂交锋,沈言清已经察觉到对方比自己高出两个小境界。 不仅如此,对于这种妖兽,火灵根修士最为克制。 偏偏自己是冰灵根。 沈言清的脸上依旧冷淡,她手执长剑,静静地凝视着洞穴深处的蜘蛛精。 蜘蛛精心中不禁犯起嘀咕,难道她还有后手?竟然连一丝害怕之意都没有。 蜘蛛精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它暗自琢磨,眼前的人,兴许是在硬扛。 冰灵根修士,蜘蛛精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变异灵根并不多见。不过只要不是火灵根,就没什么好怕的。 喷出的蛛丝逐渐汇集,形成一道道长刃,浮在空中。 蛛丝中汇集了妖力,坚硬无比。 蜘蛛精轻笑一声,脑中已经想到自己即将突破的样子。 猛然间,密密麻麻的蛛丝长刃朝沈言清射去。 沈言清早就看出来蜘蛛精攻击习惯于远程,而剑修更擅长近身,只要想办法近身,便能一击击破。 沈言清身形快速闪躲着射来的蛛丝长刃。躲闪不过去的蛛丝在靠近沈言清身体时,被她的寒气侵染,速度逐渐变慢,然后掉落在地。 蜘蛛精也看的出来,这人要靠近她,岂能如她愿? 蛛丝似是无止境,越是靠近蜘蛛精,射出的蛛丝长刃越密集,速度也更快。 沈言清身上的衣袍被擦破不少,手中长剑不断挥舞,边劈边挡下射来的蛛丝。 蜘蛛精眼见人快要靠近自己,她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 沈言清眉头紧皱,这声响震得她脑袋发晕,动作不由慢下来。 “砰!” 一个不小心,一道蛛丝长刃打在了沈言清的肩膀上,瞬间穿透她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 沈言清闷哼一声,咬牙忍住疼痛。她速度未慢下半分,而是更快地朝蜘蛛精袭去。 在即将靠近蜘蛛精的时候,沈言清将全部灵力注入手中的长剑,朝着蜘蛛精狠狠劈下。 这一剑带着寒气,剑气激荡,连带着蛛丝一起劈下。 蜘蛛精没想到眼前人会孤注一掷,竟然用了全部灵力劈下这一剑。 剑气扫过蜘蛛精的身子,只是一瞬,蜘蛛精的一只手臂便被砍下。 被劈砍下的手臂掉落在地,迅速被冻成冰块,伤口处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蜘蛛精吃痛,怒吼一声。 洞穴已承受不住一人一妖交战的威压,即将有要坍塌之意。 而此时,沈言清灵力亏空脱力,只能勉强用剑支在地上稳住身形。 果然还是差了两个小境界,没有一剑砍到命门。 蜘蛛精虽然受了重伤,但是那小修士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去。 没了灵力,现下自己杀了她就如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 用了妖力将伤口止了血,蜘蛛精面色苍白,但还是大笑道:“本座承认你有点本事,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强大的妖气再次迸发,在洞穴完全坍塌之前,一定要杀了她! 蛛丝凝结成一把长刀,被蜘蛛精握在手中。 而此时的沈言清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握着长剑的右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蜘蛛精走到沈言清面前,仔细端详着。 “能伤我到这种地步,本座不会忘了你。” 说完,她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准备狠狠劈向沈言清的脖颈。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突然闪过,速度快得惊人。 长刀狠狠地砍在了地上,扑了个空。 “什么人?” 蜘蛛精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竟然有人横插一手,难道是同这人一起的? 黑影速度极快,抱着怀中的人撤出洞穴。 沈言清感受到腰腹被人搂抱着,模糊不清的视线将要抬头看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那人面容被黑色面纱遮挡,只露出一双眼睛,像黑洞一般深不见底,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 是谁?为什么会有熟悉感? 沈言清想要在记忆中搜寻这双眸子,但因灵力亏空,此时的她太过虚弱,随后晕了过去。 当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云水城客栈中。 肩头的伤口已经被上了药,简单包扎了一番。 想到昏厥前抱着自己的黑影,沈言清猛地坐起身。 屋中除她外再无别人,桌上一颗妖兽金丹就放在那里。 沈言清少有的露出疑惑的表情。 救了自己,杀了蜘蛛精,还将妖兽金丹留下? 看来那人的修为定然不输于自己。 能让她留下印象的人不多,更何况修为还在她之上。 沈言清下了床,手中拿起妖兽金丹,思索着发生的一切。 那人身上散着熟悉之感,自己以前一定见过她。 既然灵力已经恢复,妖兽也解决了,黑影的事暂且放下,沈言清打算即刻动身回玄虚门。 第14章 锻炼 江千辞打着哈欠,慵懒地躺在床上,随意地翻了个身。 伸手挠了挠肚子,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吓得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近些日子以来,她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竟然发现自己有了一些赘肉! 都修仙了,怎么还能长胖! 她一个侧身翻下了床,然后趴在地上开始做俯卧撑。 就在这时,洛浮尘匆匆忙忙地从山门外赶了回来,一路直奔碧霞峰。 她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原本应该躺在病榻上休息的江千辞,此刻正趴在地上。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尴尬。 \"掌门?您怎么来了?\" 江千辞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疑惑地看着洛浮尘。 洛浮尘则大惊失色,以为江千辞因为身体虚弱而从床上摔了下来。她急忙走上前去,扶起江千辞。 “怎么摔下床了?”洛浮尘关切的问道。 “呃,一个不小心。” 于是,刚做了两个俯卧撑的江千辞,又躺回床上。 “身体还好么?” “休养的差不多了。” 洛浮尘探上江千辞的脉搏,脉象平稳,看来是好的多。 桌上还摆着一大堆瓶瓶罐罐,一看就是顾云芝炼的。 “离开玄虚门的事,再考虑考虑?” 江千辞猜到了洛浮尘此次前来的目的。 “掌门,我觉得我并不适合修行。”江千辞语中有些犹豫。 “别那么说,你的资质绝对是上乘的,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这倒是真的。 “之前的事只是意外,我和你师尊都知道你修行非常努力,这本是好事。” “这次我来,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洛浮尘自纳戒中掏出一把短剑。 剑鞘通体呈银色,上面还镶有五光十色的宝石。拔出短剑,剑刃有些特殊,剑身中间是镂空的。 “此剑名唤碧月,是我从外面特意给你寻的,出自一个炼器大能之手。” 洛浮尘将剑递给江千辞。 “虽修习丹道之术,但也不能少了防身利器。这把短剑轻盈,最适合你这样的弟子。” “可是掌门,我觉得我配不上......”江千辞还想再推脱一番。 洛浮尘打断她的话,“不必再说了,你在玄虚门好好修炼。” 江千辞接过短剑,她瞧着那短剑,似乎也在梦中出现过。 洛浮尘见她没再推脱,算是同意继续留在玄虚门,心才收回肚子。 碧月是她从南宫青岚那拿的,费了一些心思,还被对方羞辱了一番。 什么“宗门内弟子还能吃药吃出问题?”、“连个没修为的弟子都留不住,你这掌门怎么当的?”、“你送她碧月?你脑子没问题吧?”之类的。 南宫青岚向来是直言直语,不顾对方感受,什么话都往外蹦,洛浮尘虽然早就习惯了。 但是被人这么说,心中还是动了怒,她忍不住还了几嘴,两人随即翻出陈年旧账吵了起来,最后大打出手。 一个炼器的怎么可能打得过修阵法的? 说不好听的,这碧月,实际上是洛浮尘从南宫青岚那抢过来的。 看着洛浮尘拿着碧月离去的身影,躺在地上、嘴角挂着一丝红的南宫青岚,真的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 洛浮尘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正巧遇到沈言清。 “掌门。”沈言清恭敬的行了个礼。 “你受伤了?”洛浮尘嗅到沈言清身上有一丝血腥味。 “一点小伤,不碍事。” 洛浮尘点了点头,随后飞向主峰,一想到还有一堆门内事宜要处理,不禁头疼。 刚送走一个,江千辞还打算再起身锻炼,没想到沈言清接着踏门而入。 “师妹,身体还好么?” 沈言清刚进门,就看到要起身的江千辞,急切的问道。 连问的话都一样。 江千辞无奈又乖乖躺回床上,“修养的差不多了。” 沈言清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仔细地感受着脉象。 片刻后,她从纳戒中取出一枚妖兽金丹,轻轻递到江千辞面前。 “这枚金丹,你收下。”她的声音平静。 江千辞看着那枚金丹,这金丹上的妖气已被沈言清处理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晶莹剔透、充盈着浓郁灵力的丹体。 她知这颗金丹对修士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同时也清楚沈言清现在处于元婴初期。 修为越高,晋升就越发艰难,而这颗金丹无疑能让她的修行之路更为顺畅。 尤其是当面临渡劫时,这颗金丹的作用更是不可小觑。 “师姐,这个还是你留着吧。我现下没有修为,这样的宝贝,我还用不上。” 江千辞她确实不太需要这颗金丹,而且更希望它能留在沈言清身边。 沈言清看着江千辞,语中含着温柔说道:“师妹,这枚金丹可以帮助你迅速恢复修为,回到之前的境界。” 她的话语中流露出深深的歉意和关切。 江千辞当然明白沈言清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她依然在为当初吸收了自己的修为而感到内疚。 尽管当时情急,为了救人而不得不那样做。 江千辞在心里笑了笑,她这个师姐,对她真的太好了。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师姐。” 沈言清见江千辞收下妖兽金丹,松了口气。 但她没有离去的意思,而是直直的看着江千辞。 江千辞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开口问道:“师姐,还有别的事么?” 沈言清望着她,她的眸子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是还是有着稚嫩孩童的明亮,与那个黑衣人完全不同。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无事,你好好休息。” 沈言清默默离去。 江千辞躺在床上,转动手中的玉镯。 这镯子是一件高阶法器,能隐匿气息,甚至修为。 她也不知道她现下修为究竟到什么程度,她并不想暴露修为的事,也不愿提及梦中之事。 梦中场景,实在是有些骇人。特别是被妖兽吞入腹中,那种绝望之情,想想就不寒而栗。 留在玄虚门,起码不会被妖兽吃掉。 况且……沈师姐也在。 掌门和师尊对她,似乎也挺上心的。 心中纠结一番后,江千辞打算留下。 至少在门内不会饿肚子。 梦中的那些事,只要留心规避即可。 至于这枚妖兽金丹,被她拿在手中把玩着,心中若有所思。 第15章 被雷劈了 距离上次的事过去了一个月有余,江千辞假装顺利突破筑基期,并且学会了飞行术。 这日雷声大作,暴雨倾泻。 主峰掌门殿中,几个长老围坐在乌木长案前,神色凝重。 “真的要这么做么?” 向来眉眼含笑的柳长老此刻笑意全无,眉间微蹙,端正的坐在椅子上。 她对面坐着的是刚从山下回来的姚长老。 顾云芝坐在一旁,心中打鼓,看得出来也很紧张。 夏朝颜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道雷劈下,天空爆亮,随后又恢复暗沉。 “这是最公平的办法。”洛浮尘语气沉重,双手交叠,撑在桌上。 四位长老面前放着几张纸。 “先说好,谁都不准用术法作弊。”洛浮尘又补充了一句。 “罢了,抓阄就抓阄,气运也是检测修真者修为的一部分。”柳含秋无奈地说道,端坐的久了有些累,身子往后轻轻一靠,又恢复到往日懒散的模样。 桌上的几张纸缓缓飞入空中,然后分别落在四人面前。 四人同时将手伏在纸上,面色凝重。 几人对视一眼,一同将纸面翻过。 柳含秋伸头查看其她人的纸,然后长吁一口气。 四人纸上的图案,只有顾云芝与其她人不同。 顾云芝心头一凉。 “哈哈哈,这真是天意啊顾长老。”柳含秋笑的花枝招展。 “顾长老,你还好么?”姚江月看着身子僵愣的顾云芝,语气中不像是关心,而是有些别的意思在其中。 “不就是个联谊,有什么大不了的。”夏朝颜坐在那,捏着手中的纸,纸上画着一个大大的“x”。 众人都是“x”,唯有顾云芝的纸是一个“o”。 修真界每隔几年便有一次修仙联谊大会,通常会邀请各大门派的长老或掌门出席。 说白了就是应酬。 这次联谊大会在北海仙道府举办。仙道府并不完全是修仙门派,而是修行世家。 家大业大,人才辈出,倒也不输于那些大宗小派。 洛浮尘与仙道府二当家的关系甚好,理应她去,但是近日门中要处理的事宜太多了,洛浮尘抽不开身。 一向常出山门执行任务的姚江月,有些不善于社交,她能两句话就把人的怒火点燃。 柳含秋这人不适合出席这种场合,多少有些不靠谱,难以拿地出手。 夏朝颜是妖修,更不合适。 相比之下,居然是不善言辞的顾云芝最合适。 嘴上说着不要作弊的洛浮尘,实则早就内定了人选。 待其她几位长老离去后,留下洛浮尘和顾云芝二人。 “这种小把戏,好玩么?”顾云芝捏着那张画着大大的“o”的纸,上面残存着一丝微弱的灵力,那灵力属于谁,顾云芝再熟悉不过。 “芝芝,你听我解释,我也是有苦衷的。”洛浮尘连忙起身,走到顾云芝身后,将要把手搭在身下人肩头上。 不料,一把粉尘自顾云芝手中倾洒。 距离太近了,洛浮尘没躲得过去,粉尘全撒在了洛浮尘面上。 “芝芝,这是......”洛浮尘连忙抬手将面上的粉尘拍下,但是还是不慎吸入了一些。 随后,身体出现了一丝异样。 “出自我手,你猜是什么?” 顾云芝丢下这句话,头都不回的出了掌门殿。 身体上传来难耐的感受,让洛浮尘一下子就想到了此物是什么。她连忙传音掌门殿外的值守弟子:“本座今日身体抱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要来打扰。” 随后洛浮尘强忍着身体的异样,走了掌门殿后门,悄悄飞向碧霞峰。 ...... 玄虚门中开设了众多课程可供门内弟子学习,课程全为外聘修士讲解。 这些外聘修士修为虽不如门内那些长老,但是教授弟子还是绰绰有余。 江千辞这会儿正在听一门《灵宠养护》课。 教授这门课的修士是一名妖修,小巧可爱,双眸是赤红色。 大概是个兔妖吧,江千辞心想。 她只是随便来听的,并无真的想要饲养灵宠。虽然毛茸茸的团子着实可爱,但是一想到还要伺候这毛团子,就不禁头疼。 自从江千辞学会飞行术,就经常来这里听课。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听就罢,并不打算深入学习。 多数时间,她想的是如何将自己的水灵根发挥到极致。 一连上了几天课,她都没想到个所以然。 今日暴雨,下了课,不少弟子被困在课室中。 江千辞站在廊外的屋檐下,将手伸进雨中。 雨水打在掌中,她运起一丝灵力,手中的水逐渐形成一个晶莹的水球。 水球团在手里,随着雨水降落打进水球中,水球越变越大。 “江师妹,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几个弟子围着江千辞,瞧着她手中的水球,觉得新奇好玩。 “用灵力将雨水凝聚。”江千辞操控着水球,不断变换形状,一会儿变出一个小猫,一会儿变出个丹炉,一会儿变出一把剑。 剑是沈言清的佩剑。 旁人看的稀奇,伸手接了些雨水,将灵力注入雨水中,虽然凝聚成了小水球,但是再怎么操作,都不会如江千辞的水球一般,变换形状。 恐怕只有水灵根才能做得到吧。 弟子们泄了气。 修为高的弟子们已经先行离去,留下的都是无法边飞行、边开结界遮雨的弟子。 眼瞅着暴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江千辞又想到了新的玩法。 手中的水球骤然变大,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大小,江千辞一脚踏入水球中。 水球只是形成了一道水层在外,内部是空的。 这样兴许能遮雨。 踩在水球中,江千辞又将水球下方开了几个小孔,方便空气进入。 水球的水来源于雨水,自己只用少许灵力控制水球就能随便移动飞行。 真是方便。 一旁的弟子看到后,心中不禁感叹,江师妹真是个天才。 眼瞅着江师妹飞上空中,越飞越高,突然一道雷劈下,不偏不倚的正中水球。 “江师妹——”地下的弟子连忙惊呼。 沈言清在峰上看着暴雨,想着近日江千辞勤快,总是去听课,遇到这般暴雨,恐怕也难以回碧霞峰,不如去接送她一程。 正巧看到了一道惊雷劈上了一个空中水球,又听到地上弟子的惊叫。 江千辞被劈的浑身焦麻,意识模糊,身子不受控制的下坠。 在即将落地前,被赶来的沈言清接住。 第16章 北海仙道府 碧霞峰上。 “顾长老,江师妹出事了。”沈言清叩响顾云芝的屋门,语气焦灼喊道。 屋内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响起一阵桌椅翻乱的动静。 门开了一个缝,伸出一张脸,堵着门,正好瞥见沈言清怀中抱着的江千辞。 “她怎么了?”顾云芝语气中稍有些不耐烦。 “被雷劈了。” “......” 屋中突然传出一阵娇媚的喘息声,“……嗯解药……顾云芝……嗯哈……给我解药……” 沈言清听到这声动静愣了一下,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像掌门? “先把她送回房。”顾云芝丢下这句话,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接着屋里又传出一阵“呜呜”声。 此刻,沈言清无心顾得掌门和顾长老二人间的“情趣”,默默将江千辞送回房。 江千辞被雷劈的衣服都破破烂烂,头发都焦了一些。 不多时,顾云芝赶来,身后跟着衣衫有些凌乱的洛浮尘。 六只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床上的人。 似曾相识的三个竖着,一个横着。 “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雷劈,难不成现在筑基初期就要渡雷劫?” 顾云芝瞧着床上被雷劈的不成样的人,隐约闻到一股肉香。 沈言清将自己看到的一幕讲与二人。 若是没有那层水球,恐怕床上的人这会儿已经凉透了。 顾云芝听了后,眉间微蹙,她这个徒弟怎么回事?怎么觉得她在处处寻死? 顾云芝与其她丹修略有不同。寻常丹修不仅会炼制丹药,多少也会点医术。 但她从小就不爱接触人,要让她给人看病,她倒是敢下药直接给人送走。 现下她觉得,因着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小弟子,自己的医道迟早要被迫进步。 暗叹一声后,她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瓶中倒出一粒丹药,用灵力压碎,混入水中,喂江千辞服下。 好在江千辞这会儿修为已经到达筑基期,身体比之前那会儿结实一点,并无内伤,只是一些外伤。 沈言清把江千辞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褪下,露出被雷劈出的伤口。 自肩头到胸口,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翻开的皮肉都焦了,难怪有一股肉香。 顾云芝又掏出一些止血药,递给沈言清,随后拉着洛浮尘回了自己屋内。 “这人到底什么来路,现下能坦言交待么?”顾云芝背对着洛浮尘,语气严肃。 江千辞这次受的伤不至于死,但也不轻。 玄虚门上有结界,寻常雨雷并不会劈中弟子,那道雷怎会正中劈向她? “她的身世是有些不寻常,但现下我还不能讲。” 洛浮尘轻叹一声。 顾云芝没有追问。二人相识几百年,若是她不愿讲,自己怎么都问不出来,罢了,既然她放心让人留在自己身边,想必也是极其重要之人。 十日后,江千辞又活蹦乱跳起来。不得不说,顾长老的药真的很管用。 江千辞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听课,炼丹,修行。 下月,就是各宗门的联谊。 顾云芝惆怅的很。 看着身体无碍能吃能喝的江千辞,她突然有了主意。 “带江千辞去?”掌门殿中,洛浮尘手中还拿着一叠诸峰送来的每月支出报销单据,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顾云芝。 “带她见识见识,也好。”洛浮尘又接着说道,“你的弟子,你做主。” 江千辞得知要出远门,心情出奇的好。得知要去海边,她兴奋的连着好几夜都没睡着,脑中想的全是海鲜大餐。 北海虽叫北海,但却在九州大陆的最南侧。此处离玄虚门不近,需要提前三日出发。 沈言清不知道从哪得知江千辞要去仙道府,便也去了掌门殿,请求同行。 “好,多个人去也是有个照应。”洛浮尘应道。 沈言清和顾云芝两个话少的,带着个不省心的江千辞,踏上前往北海的路。 一路上行的顺利,三日之后,几人顺利入住仙道府下。 仙道府内部的装修风格是以白色为主调的,整体看上去显得十分高雅、精致。 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一种低调奢华的气息,就连那些用来装饰的绿植花卉也都是些素净淡雅的品种。 虽然没有过多华丽的点缀,但却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纵使再低调,仍能看得出,仙道府家底底蕴不俗。 仙道府的大当家名唤商语韵,此刻正端坐在席中的主座上,滔滔不绝的讲着开场白。她的声音清澈动听,轻柔婉转,令人舒心。 江千辞伸出小脑袋,偷偷地瞄了一眼主座上正在讲话的人。 只见那人身穿一袭水蓝色的素雅长袍,衣袂飘飘,长发被一支精致的玉钗轻轻挽起,更增添了几分高贵与优雅。 她的面容姣好,肌肤如雪,眉梢眼角都透露出一股温柔和亲和力,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典雅之态。 不愧是大当家。 别人桌子上都摆着酒水,只有她三人面前,摆的是三盏茶。 临出门时,沈、江二人被掌门拉住,提醒道:“千万不能让你们顾长老喝酒,切记,切记!” 江千辞此刻也只有十二岁,定然也是喝不了酒,沈言清也不是爱饮酒的性子,看着二人都喝不了,自己也将酒换了茶。 随着商语韵的一句“宴席开始”,宴席下的人发出一阵欢呼声。 江千辞左边坐的是沈师姐,右边坐的是顾长老。 她们二人几乎没有进食,只在品茶。只有江千辞在埋头苦吃。 期间,不少人来给三人打招呼。 三人穿着一样制式的衣袍,袍上的纹样,一眼就看得出是玄虚门的人。 衣袍是临走前,洛浮尘塞给三人的。 “这套袍子绣有玄虚门特有的标识,旁人一看便知你们是玄虚门的人。” 三人换上,白色的长袍上,金色细线绣着一些图案,或者说是,特有的标识。 特有的标识,指的便是玄虚门掌门才会喜欢的龙飞凤舞,瑞兽祥和之类的纹样。 和掌门大殿门楣上那些差不多。 有点土,但是三人都没开口。尤其是顾云芝,她已经忍了几百年洛浮尘那奇怪的品味。 第17章 顾丹师 宴会上,许多人纷纷前来与顾云芝搭讪,然而顾云芝却并未抬起过头,始终保持沉默,自顾自地品味着茶香。 这些人大多心怀叵测,想要通过结交玄虚门来攀附其背后的强大势力。 面对众人的热情,顾云芝显得十分冷漠,不为所动。众人只得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沈言清,但沈言清同样表现得冷淡至极,只是简单回答几句后便不再理会。 众人无奈之下,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江千辞身上。 此时的江千辞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只龙虾钳子,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着周围化神期修士们。 尽管眼前的众人修为高深,但她并不畏惧,反而饶有兴致地与她们交流起来。 对于那些人的企图,江千辞心知肚明,但她并没有戳破,而是礼貌地回应着她们。 “听说玄虚门来了个天赋极佳的单水灵根弟子,可就是小道友?” “天赋极佳不敢当,晚辈见过前辈。” 江千辞并不认识这群人,除她外,在场的修为最低也有元婴期,她作为在场修士修为最低,总之叫前辈就没错。 “小道友谦虚了,小道友主修的是哪一道?” 江千辞笑着回答:“丹道,师承顾云芝顾丹师。” 听到这句话后,化神期修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道:“哎呀,单水灵根修丹道……”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听闻顾大丹师,人淡言少,你水灵根跟着她修丹道,有点……” “啊?”江千辞没想到对方居然这样当着人面评头论足,心中有些不悦。 这话里有话的,明显就是在挖墙脚! 难道这人不认识自己的师尊吗?江千辞眼神瞄了一眼一旁坐着喝茶的顾云芝,只见她脸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江千辞心里逐渐明白,修真界对于顾云芝的评价似是褒贬不一。虽然她是丹道大能,一丹难求,但却很少露面。 “我师尊就在那坐着,前辈,当着我师尊的面这样讲,不好吧。”江千辞笑盈盈地看着面前这位化神期的前辈,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和挑衅。 “什么?”众人听闻,皆是一惊,纷纷转头望向一旁一直坐着喝茶的白袍女子。 感受到众人灼热的目光,顾云芝身子一僵,端着茶杯的手也微微顿住。 随后,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从她身上爆开。 这是来自合体期的威压! 在场的修士们大惊失色,他们以为顾云芝听到了刚刚的话,所以生了气。 沈言清脸色一变,她立刻将江千辞紧紧地护在身后,同时运转灵力,全力抵挡这股威压。 商语韵也是神色一紧,刚欲开口提醒顾云芝不要冲动,但就在这时—— “顾长老,不必如此吧。”一道清灵的女声自门外传进来。 顾云芝听到这道声音,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竟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怒意。 江千辞看得出来,刚刚师尊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散发出威压,而是她向来不习惯被别人这样盯着看。 然而,现在的师尊,却是真的生气了。 顾云芝刚才并没有听到旁边那些人对她的评价。她早就在心里屏蔽了周围嘈杂的声音,自顾自地坐在那里默默喝茶。 不过当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时,她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灵力给释放出来。 一个长得跟商语韵有七八分像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这两个人虽然相貌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商语韵显得端庄大气,而这位女子则浑身散发着一种傲气。她同样身穿一袭水蓝色的衣袍,一头乌黑长发随意地用发带扎起来,脖颈上佩戴着一条银色雕花项链,手上和腰间也点缀着同款银饰。 她一走进门,目光就直直地落在了顾云芝身上。 顾云芝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似乎根本不屑于去理会。 众人见到这位女子进来后,纷纷恭敬地向她行礼:“二当家。” 这位女子就是北海仙道府的二当家——商言欢。 商言欢直接无视了其他人,径直朝着顾云芝走去。 那个清脆灵动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顾长老,许久不见。” 面对商言欢的问候,顾云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依然保持沉默不语。 许久?也不是很久。 当年玄虚门开始招收弟子的时候,商言欢就在现场。众人皆知,洛浮尘与仙道府的二当家一直关系甚好。 此时,商言欢看着面前对她不理不睬、甚至连头都不愿意抬起的人,心中并不生气。 她很了解顾云芝的性格。 当年发生的事情,她至今仍然记忆犹新。于是,她主动拉住顾云芝的手,大声说道:“顾姐姐,难道你已经忘记我了吗?” 顾云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她并没有回应商言欢的话。 她试图挣脱开商言欢的手,却突然听到识海中传来一道传音:“不要把场面搞得太难看,否则丢脸的可就是你们玄虚门了。” 这让顾云芝的脸色更加阴沉,但她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愤怒,抬起眼睛看向眼前的商言欢,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商言欢那微微泛蓝的眼眸映入眼帘。 蓝色瞳孔是商家独有的特征,也是商家纯正血脉的象征。 商言欢运用了一丝灵力,用力地拉住顾云芝的手腕,将她强行从座位上拉起来。 然而,在外人眼中,顾云芝似乎只是被轻轻地拽起。 尽管心中充满了不悦,但顾云芝依然顺着商言欢的动作站了起来。 是为了玄虚门的脸面,或者说是为了洛浮尘。 “我与顾姐姐去叙旧,你们吃好喝好。”商言欢面带笑意地说着,对着商语韵使了个眼色,拉着顾云芝出了宴厅。 江千辞看着自己师尊被带走,心中有些担忧,不禁皱起眉头。她又看了看沈言清。 沈言清察觉到江千辞的目光,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传音道:“顾长老已是合体期修为,实力强大,不必担心。” 江千辞想了想,觉得沈言清说得有道理。毕竟,仙道府作为东道主,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也难以向外界交代。 “刚刚只是个小插曲,让各位见笑了,请大家继续享用宴席。”商语韵坐在主座上,微笑着说道。 随着商语韵的话语,宴席重新开始。 只是不再有人敢于主动与玄虚门的两位交谈。 江千辞倒是觉得这样更好,她可以自在地品尝桌上的各种美味。 仙道府位于海边,所以桌上的菜品大多以海鲜为主。这些新鲜的海鲜烹饪得十分精致,味道鲜美。 江千辞将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尽情享受这难得的美味。只是可惜回到玄虚门后就很难再尝到这样的美味了。 第18章 师姐怎么不肯和我一起睡 夜幕降临,仙道府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这场宴席一直持续到临近亥时才结束,许多修士都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被仙道府的下人们搀扶着送回房间休息。 江千辞和沈言清并肩走在回客房的小道上。 今夜月色皎洁,空中点点星光。 走着走着,江千辞不由自主地伸出小手,轻轻牵住了沈言清的手。沈言清早已习惯。 沈言清的手寒,她感受着另一只手带给她的温热。 “师姐……”江千辞抬起头,目光落在沈言清身上。 此刻的江千辞十二岁,身高仅到沈言清的肩部。每当她想要看清沈言清的面容时,总会不自觉地扬起小脸。 “嗯?”沈言清应着。 “我吃的有些撑。”江千辞摸了摸自己撑得圆滚滚的肚子。 桌上的菜品别说玄虚门吃不到,连她在穿越前都吃不到,不由得吃了多一些,特别是龙虾。 远处传来海浪拍打岸边的声响。 “去走走?”沈言清温声说道。 “好。” 沈言清拉着江千辞一跃飞起,落在海边。 现下并不算是特别冷,海风带着丝丝温凉拂过面庞。 沙滩边,二人牵着手,并肩踩在沙滩上。江千辞褪去靴子,赤足点在沙上。 朝着海边又行了几步,浪花拍打在她的足踝,传来一阵冰冷。她毫不在意,抬脚踢出一抹水花。 江千辞开心地笑起来。 沈言清看着她,嘴角也跟着扬起一抹笑容,只是江千辞背对着她,没有看到。 她就这样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玩闹。 “师姐,”江千辞扭头,“你也来。” 沈言清点头,褪去长靴,江千辞拉着她的手,往海深处走去。 江千辞弯腰捧起一汪海水,朝沈言清泼去。 沈言清侧身躲开。 江千辞追上去,继续朝她泼水。 沈言清伸手轻轻一拍,一股灵力打向海面,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水花扑到江千辞身上,将她浑身淋透。 江千辞呆愣片刻,她也运起灵力,一个个小水球凝聚起来,轻砸到她身上。 沈言清这次没躲,任她胡闹。 海水浸湿二人的衣袍,也全然不在意。 月光打在扑腾的海浪上,碎成一片银花。 江千辞停下动作,仰头看向天空。 沈言清走到她身旁,与她一同欣赏夜景。 “师姐,我是什么故人?”江千辞踢着水浪,一只手拉着沈言清。 她在玄虚门上课时,有些弟子曾跑来问过她与沈言清的关系,并将那日在练武场上发生的事说与她。 沈言清将要开口,又不知如何解释。 半晌,她说道:“重要的故人。” “有多重要?” 月光映在江千辞眼中,明亮又纯净。 有多重要? 沈言清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也不需要想。 她现下能在这里,全是因为江千辞。 “师姐,你的手好冷。”江千辞淡淡的说道。 沈言清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被她放在胸口处。 透过被海水浸湿的衣衫,沈言清感受着她的体温,以及她的心跳。 十二岁的小人才刚开始发育,胸间还是平平坦坦。 沈言清感受到心头的躁动,她有一种冲动,在拷打着她的思绪。她望向江千辞映在月光下的脸庞,那张脸还在朝她笑。她是无意,还是有意? 不管是什么,现在的沈言清都不能越过这层界限。 脚下的海水温度逐渐降低。 她抽回手,没有再看江千辞,只是冷冷的说道:“已经很晚了,回去吧。” 沈言清背对着江千辞上了岸,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表情已经变了又变。 江千辞的房间在沈言清隔壁,沈言清领着人回到住处,江千辞却没有想进屋的意思。 “怎么了?”沈言清看着江千辞问道。 “师姐,我害怕。” “害怕什么?” “这里不是玄虚门,一个人睡不着,我可以和师姐一起睡么?” 沈言清身子一僵,又想到方才江千辞将她的手放在胸口的一幕。 “师姐。”江千辞拉着沈言清的衣袖,抬眼望着她,语气中略有娇嗔。 “好,那你睡我屋。” 两人进了沈言清的屋中,江千辞直接去沐浴。 很快,她带着满身湿热的水汽站在屋中,身上披了件薄薄的袍子,里面透着若隐若现的亵衣,发丝还在滴水。 沈言清只是看了一眼,便急切逃离去沐浴。 浴水的温度并不高,甚至有些凉意,那是沈言清身上散发着的寒气将水温降下。 沈言清进屋,看到江千辞还坐在桌前,问道:“怎么不上床?” 沈言清换上了一身她常穿的白色绣有浅淡云纹的长袍,穿的端端正正,不像是即将要睡觉的样子,反而像刚起床。 江千辞顿了顿,从椅子上站起身,爬到床上。 “师姐,你不睡?”江千辞钻进被窝,绵软的被子盖在她小小的身子上,露出一颗小脑袋在外面,两只圆溜溜眼睛瞧着屋中另一人。 “你睡吧,我无需睡眠。”沈言清坐在桌前,从她那身穿着就能看得出,她今晚没打算睡觉。 这等修为的修士本就无需睡眠。 江千辞抿着下唇:“师姐,我冷。” “那我就更不能上床了。” “......” 江千辞似有不死心般,想了想,把头缩进被窝里,过了一会,觉得有些热了,小脑袋又钻出来,糯糯的说道:“师姐,我热。” “那你把被子掀开。” 江千辞算是明白了,今晚师姐怎么都不会跟她睡在一张床上。 “师姐是对我厌烦了么?” “没有。” “那师姐怎么不肯和我一起睡?” 沈言清突然觉得今日的江千辞有些缠人,她侧过脸,看向江千辞,被子把小人包的严严实实的。 “你为什么想和我一起睡?” “没有为什么,不愿意就算了。”丢下这句话,江千辞没再理沈言清,在床上翻了个身,背过她。 她生气了? 沈言清轻叹一声。 她站起身,解开腰中繁复的锦带,褪去外衣,掀开被子一角,轻轻躺了进去。 江千辞听着沈言清的动作,待她躺好后,江千辞翻腾的转过了来,一手搂上沈言清的腰腹,小脑袋抵在她肩部。 沈言清躺下没多久,身上就起了异样的感觉。冰灵根从不会觉得燥热,然而此时,她竟觉得身体中有一股欲火,在灼烧她全身。 她悄悄运起一丝灵力,压着心中的燥热,任由江千辞抱着自己,一动不动,睁眼躺了一夜。 江千辞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上传来一阵热一阵冷,在心中笑了笑。 她在这番试探后,心中已有了几分定夺。 翌日过后,三人打道回府。 路上江千辞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沈言清一如既往神情冷漠,顾云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顾云芝回到玄虚门,直接去了主峰掌门殿。 随后各峰长老齐坐一堂。 “仙道府要办交流大会。”洛浮尘有些疲惫,开门见山说出这次会议主题。 “不是刚办完联谊大会么?仙道府是有钱没处使了?”柳含秋瘫坐在椅子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听闻这次交流大会采取弟子比武的形式,之后还会开启秘境。不过具体时间还未定下。” 消息都是顾云芝带回来的。 “还挺老套。”姚江月开口说道。 先是比武,然后胜出的部分弟子可以进入秘境寻宝,也算是修真界一成不变的老传统。 “这次比武,修行境界放的宽裕了些,筑基期到元婴期都可参加,而且会根据修为分组进行比试。” 商语韵并没有直接在联谊上公布此事,顾云芝得知此事,是听商言欢所讲。 提前知道便可提前准备,倒也是个好事。 洛浮尘看向顾云芝,她还是在那倒茶喝茶,神情并无异样。 这会儿,洛浮尘还不知道联谊大会上发生的事。 第19章 江师姐 回到门内,江千辞感觉沈言清总是在避着自己,她大概猜到其中缘由。 既然师姐总避着自己,她倒也没全往心里去。她每日除了去上日课,便是在炼丹。 五年后,玄虚门又招了一批弟子,江千辞从江师妹也逐渐成了小师妹们口中的江师姐。 这年,她十七岁,褪去几分稚嫩,添了一些少女模样。许是丹修的缘故,她身上总会有一些草木药香,气质含蓄中带着稍许明媚,衣着随了自家师尊,长以浅淡的绿色为主。首饰佩戴的简单,白嫩细弱的手腕上总是戴着一枚翠绿玉镯。 每月,她会亲自将炼好的丹药送至各峰,与各峰的弟子逐渐熟络起来。对待同门,她会眼角微微弯起,唇角含笑,让人看着心生爱怜。 这日的课是丹道课,江千辞在课中担任教辅,来听课的弟子格外多,大概都是冲着她来的。 “江师姐,听闻你是单水灵根。” 课后,几个小师妹围着江千辞。 “嗯。”江千辞应着,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江师姐,可否教教我们炼制驻颜丹。“几双泛着光的圆圆小眼,期待的看着江千辞。 江千辞轻笑,“驻颜丹炼制可没那么容易,修为至少要到筑基后期方可炼得。” 小师妹们听了这话,丝毫没有泄气的样子,转而问道:“师姐炼过驻颜丹么?” “我现下才十七岁,还不至于要服用驻颜丹吧。”江千辞语气轻快,笑意更甚,伸手揉了揉面前小师妹的头。 实际上,江千辞早就吃过不少驻颜丹了。虽然是自家师尊炼废的丹药,但吃着倒也不伤身。其实她心中挺好奇,为何顾云芝尤爱炼制驻颜丹。 被揉了头的小师妹脸颊骤然通红,小声说道:“师姐生的这般美,自然是用不到驻颜丹。” 江千辞只是笑,没再讲话。 门外传来一阵寒气,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江师妹,掌门唤你去一趟掌门殿。” 小师妹们抬眼看向屋门口,冷气环绕全身的沈言清站在那,讲话的语气冷清,与江师姐的温柔形成鲜明对比。 在这群小师妹眼中,沈师姐是暮云峰上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难以接近,而江师姐则是碧霞峰上一道清泉,拂过人心。 “好。”江千辞回道。 “课业要记得做哦。”江千辞对着小师妹们说道。 “嗯!”师妹们应道。 走到门口,江千辞还回过头,眼含笑意,对着师妹们摆了摆手。 小师妹们无一不心动。 江千辞行在沈言清身边,二人只是默默走着。十七岁的江千辞个子长高了不少,行在她身边,已经高过她肩头,看她的时候也无需再抬头。 这五年,二人单独相处,总是这样。 江千辞现在备受门内弟子追捧。沈言清心中虽觉得有些不悦,但她明面上从未表露过。 弟子们像是分了两派,一派整日叫嚣着清冷的沈大师姐一心求道,才是玄虚门中最厉害的师姐。 另一派则是爱慕着江千辞,认为江师姐这般温柔淑贤、心含大爱的修士才能修成正道。 这些话,二人都有所耳闻,终是小弟子们的想法,她们也不便左右。 就随她们去吧。 “沈师姐,掌门可有说过是什么事?” 江千辞打破沉默,轻声问着。 “并未。”沈言清淡淡的答道。 江千辞早已习惯沈言清这般冷淡,她原本就是这样清冷的性子。 “沈师姐,我现下修为已到筑基圆满,马上就要突破了。” “嗯。” “沈师姐,你走错路了,掌门殿在这边。” “......” 江千辞轻笑一声。 沈言清不知何时跑了神,她很少走路去掌门殿,平日里都是直接飞着去的,今日两人也不知为何,竟默契地选择走路去。 掌门殿内。 洛浮尘坐在座位上,几位长老中少了姚江月,沈言清默默坐在她的位置。 姚江月近日带着方映雪又下山去,洛浮尘便让沈言清代替她来参与会议。 江千辞静静立在顾云芝身后。 “再过两年,就是仙道府举办的比武大会。” “我想着,门内先举办一场比试,胜者可以去参加。你们认为呢?” “玄虚门下弟子现在有千名之多,不强制参加,内门外门弟子皆可报名。”洛浮尘说道。 “我觉得可以。”柳含秋应着。 玄虚门的长老,除了柳长老和姚长老话多一些,剩下两位长老都是不爱开口之人。 现下姚长老又不在,桌上的几人沉默的仿佛空气一般,只有柳含秋回应着洛浮尘。 洛浮尘觉得这个气氛似有太沉闷,不禁蹙眉。 “其她人觉得呢?”洛浮尘再次开口。 “可以。只是我峰上多为妖修,若是我峰上弟子胜出,去仙道府参加......”夏朝颜话还未说完,便被柳含秋打断。 “呦,这还没比呢,怎么就你的弟子胜出了?” 夏朝颜一脸不屑,说道:“柳长老,我说了''若是''。” 柳含秋撇撇嘴。 沈言清淡淡开口道:“暮云峰无异议。” 江千辞瞧着自家师尊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洛浮尘还在往这边看,她对掌门轻轻颔首,表示碧霞峰也同意。 “那就这么定了,三月后比试,为了鼓励弟子参加,夺得魁首的弟子,本座有大礼。各峰也表示一下 ?” “哎呀,本座的紫阳峰上,最大的宝贝,就是本座自个儿,那只能委身本座了。”柳长老故作惆怅,笑着说道。 “暮云峰,出一把剑。” “灵隐峰,出一只灵宠。” “丹药。” 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于是,门中弟子第二日就看到门中张贴的告示: 玄虚门第一届比武交流会,将在三月后举办。 本次比武旨在测验弟子近日修习成果,交流为主。 胜出者可获得掌门及各峰长老贡献的修仙必备超值大礼包一份。 掌门:神秘大礼 暮云峰:沈言清亲签佩剑一把 灵隐峰:治愈人心灵宠一只 碧霞峰:驻颜丹十枚、固元丹十枚、复灵丹十枚、灵兽丹十枚、化形丹十枚、生慧丹十枚、聚气丹十枚(丹药瓷瓶为江千辞亲手炼制) 紫阳峰:柳含秋 “紫阳峰柳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沈师姐亲签佩剑!我要这个!” “碧霞峰的奖品好丰厚,这么多丹药,恐怕能吃到元婴期渡劫了吧。” “灵宠也不错,听闻灵隐峰的灵宠超通人性的。” 门中弟子们围成一团,七嘴八舌讨论着告示上的大奖。 第20章 草药 铺张告示的是新来的一名小弟子,名唤楚天遥。 楚天遥修仙问道的天赋一般,但人格外机灵,洛浮尘常叫她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务。 这会儿,她正站在围成一团的弟子身后,满意的看着自己写的告示。 门内的八卦风向,楚天遥刚入玄虚门时就摸得一清二楚,现如今门下讨论最多的就是冰灵根的沈言清和水灵根的江千辞。 特别是二人曾经的事,她也打探了一番,听说当年还传出沈师姐和江师姐“双修”一事。 虽然不知二人现在为何不常往来,但门内依旧有大把人在讨论她们。把这二人的名字加上,准没错。 果不其然,如此大的彩头,门内弟子们争前恐后的报名,现场一阵火热。 江千辞路过时,瞧了一眼。 “沈言清亲签佩剑一把,丹药瓷瓶为江千辞亲手炼制。”她念出声。 沈师姐亲签佩剑,她能理解,可小小瓷瓶,竟然也能当做彩头写上?倒是惹得她发笑了。她常给各峰送丹药,有时候药瓶子不够,她就顺手烧制了几个。 报名条件为筑基期到元婴期弟子,江千辞也符合,便也报了名。 江千辞回到碧霞峰,径直进了炼丹房。 炉火生起,江千辞熟练的将各种药材一一添加至炉内,随后坐在一旁观察起炉下的火势。 这日,碧霞峰鲜少来了个外人。 那人自信满满的进了自家师尊屋内,没过一会儿,又怒气冲冲的出来,边走边骂。 江千辞好奇,探着头往外瞧着那人。 那人走后,顾云芝也出了屋门,抬眼看到江千辞正在看她。 “师尊。”江千辞唤了一声。 “嗯。”顾云芝应了一声,就进屋了。 往后几日,常有外人来碧霞峰,都同第一日那人一样,进了没多久就出来了。 江千辞不禁好奇。 这日,江千辞逮着出现在炼丹房的顾云芝,问出口。 “师尊,那些人是?” “卖草药的。” 顾云芝还在炼制着比武交流会彩头上写的丹药,随意的答着。 “草药?” 江千辞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碧霞峰上除了一片竹林外,一块灵田都没有,自然没有地方种植草药。 过去几年,江千辞炼制的丹药多为低阶丹药,用的草药,是门内统一采购的。 但这次彩头上的大部分丹药为高阶丹药,自然不能用这种寻常丹药。 门内弟子不懂药,只得顾云芝亲自把关。 “还是不行。”顾云芝坐在丹炉边,叹了一声。 自炉中拿出一枚圆滚滚的小丹药,顾云芝瞧了一眼,便丢给江千辞。 江千辞伸手拿过丹药,闻了闻,是驻颜丹。 这品相,这味道,这灵力,比外面卖的驻颜丹不知好了多少倍,但听着师尊的语气,似乎是不满意。 “我要下山。”顾云芝说道。 她要亲自下山寻药草。她可不想一世英名,毁于几颗烂草药上。 江千辞第一次见到如此认真的师尊,新奇得很。 “师尊要我一同去么?”江千辞想着跟着能多学一些。 “也好。” 相处几年,顾云芝对江千辞的话虽不如洛浮尘那般多,但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顾云芝带着小徒弟飞出山门,一连飞了几个时辰,落在一处悬崖边。 江千辞好奇的望了一眼崖下,深不见底。 还没来得及发问,顾云芝又带着她一跃而下。 “闭上眼。”顾云芝轻声说道。 失重的感觉并不是很好的体验,江千辞觉得自己像是在蹦极,还是没有栓绳的那种。 她听着师尊的话,闭上眼。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落地。 江千辞轻轻睁开眼,望向四周。 如此深的崖下,竟然有个村子。 顾云芝轻车熟路的走向村子,江千辞连忙追了上去。 村中路上一个人都没,只有几间屋子透过窗户,勉强看到淡淡的烛火闪烁。 顾云芝停在一处屋门,敲了三声,门就开了。 “顾大丹师,多年不见。”屋中传出女人的声音。 顾云芝没有寒暄,直接甩出一张单子,上面净是一些药草的名字,“这些,三日内备好,送至玄虚门。” 江千辞好奇的看向屋里坐着的人,那人穿着麻布粗衣,朴质得很,面容隐在昏暗中,瞧不清。屋里陈设简单,柜子倒是不少。 那人接过单子,一一看过。 “三日?恐怕有些难。” 顾云芝没应,从储物戒中掏出两瓶丹药放在桌上。 女人拿起药瓶,打开闻了闻。 “药是好的,只是不够。” 顾云芝又掏出一瓶,放在桌上。 “顾大丹师是遇到什么难缠的对手了?”女人含笑,拿过药瓶。 “三日内备好,送至玄虚门。”顾云芝又重复了一遍。 “好,尽力。” 顾云芝踏出门,江千辞跟在她身后,听着背后的女人又笑盈盈地说着:“慢走不送。” 随后,江千辞就跟着自家师尊回了玄虚门。 她有些懵,这一趟下来,她的收获只有体验了一次无绳蹦极,以及自己师尊霸道地交易过程。 “师尊,那个村子是?”江千辞行在顾云芝身边,好奇的发问道。 “药村。” “那为何在崖下?” “避世。” 一问一答,顾云芝多一个字都不肯说。 江千辞没再发问。 三日后,草药按时送到。顾云芝亲自点了点,没问题后又给了送药的人两瓶不知是什么的丹药。 那人接过药瓶,乐呵呵的离去。 七十枚丹药,其中大多数还是高阶丹药,顾云芝自从拿到草药后,进了炼丹房就没再出来过。 炉火一刻都不停歇。 江千辞作为顾云芝唯一的亲传弟子,又是参赛中唯一一个丹修,自然也不能掉以轻心。 她每日除了打坐修炼,就是炼丹。 顾云芝当年许是没想到自己会收弟子,所以碧霞峰上炼丹房只建了一个。丹炉房被师尊占着,江千辞就去隔壁空屋倒腾了一下,改成一间临时炼丹房。 三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这次报名的弟子竟然有两百多人。 小弟子们围着张贴着报名弟子姓名的告示前看着。 “江师姐报名了诶!”几个小弟子讨论着。 “你看,沈师姐也报名了!” 告示上,沈言清和江千辞的名字挨在一起。 楚天遥看着面前一群小弟子不断讨论着,抱臂站在她们身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21章 什第一章 二的,本座不在乎 玄虚门第一届比武交流会,场地设立在练武场,因报名弟子众多,擂台设立了二十个。 场地布置,还是楚天遥去紫阳峰借了个几个身强力壮的弟子一同布置的。 紫阳峰上,多为体修者。 体修,顾名思义,就是修炼肉体,以近身格斗,拳法腿法为主。体修修士会将灵力注入全身,强大的体修者,挥出一拳,能一拳破山。 门内有些经济头脑的小弟子在擂台边上设立博彩,不少弟子围着下注,大多数弟子都下注了沈大师姐拔得头筹。 也有部分真爱弟子买了江千辞。 还有一人的名字,下注的人数不输江千辞,甚至将要赶上沈言清。 紫阳峰上,柳含秋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裙摆飘飘然地落在地上,松松垮垮的领口从脖颈处一直延伸到胸口,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她对此毫不在意,悠闲自在地坐在那里。 屋里几个弟子忙活着端茶递水,捶肩捏背。 “唤你们大师姐来。”柳含秋慵懒的开口,差遣着一旁的小弟子。 “是,师尊。” 小弟子急匆匆跑出门,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了个人。 来人身姿挺拔,长发高高竖起,身着深紫色劲装,腰中附着黑色腰带,衣袖被一个银铁制式的护腕收起,黑色长裤束在云纹靴中。她面中英气十足,眉峰凌厉,若远远相看,像极了江湖侠客。 “师尊,您唤我。”时念一恭敬地开口说道。 时念一是柳含秋的大弟子,为人正直,一丝不苟。 也是柳含秋最满意的弟子。 当年时念一进玄虚门,测得灵根是单火灵根,柳含秋一眼就相中这个天赋极高的弟子,为和同为火灵根的姚江月抢这个弟子,还在掌门殿外打了一架。 最后时念一主动选了柳含秋做师尊。柳含秋也难得在和姚江月的争斗中扳回一成。 她瞅着自家大弟子,信心十足。“此次比武,你给本尊争个第一来。” “是,师尊。” 与此同时,在灵隐峰上,夏朝颜正怀抱着一只纯黑色的小团子,温柔地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她的手指轻轻插入毛茸茸的缝隙中,小心翼翼地梳理着。 她的目光越过面前几个弟子,望向屋外弥漫的大雾。 灵隐峰终年笼罩在浓雾之中,这片迷雾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由掌门特意布置的阵法所产生。只为掩盖山中浓郁的妖气,以免引起外界的注意。 “尽力就好,不必勉强。”她淡淡说着。 弟子们会意,纷纷颔首。 到大比之日,看台上座无虚席。 掌门洛浮尘简单说了些客套的开场词,随后宣布玄虚门第一届比武交流会正式开始。 鼓声雷动,台下弟子发出一阵欢呼声。 柳含秋坐在看台最上处,轻叹一声,说道:“我家大弟子啊,那个劲头拦都拦不住,说什么非要给自己师尊争个第一,我都跟她说了这次大比以交流为主,什么第一第二的,本座不在乎。” “柳长老,你家弟子可真是孝顺。也不知你这样师尊,是怎么养的出那般优秀的弟子。” 柳含秋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猛地回头,对上姚江月的双眸。 “你怎么来了?”柳含秋蹙眉,对姚江月的话很是不满,“什么叫我这样的师尊?本座如此优秀,座下弟子定然人才辈出。” “本座是玄虚门的长老,不能来么?”姚江月径直走向预留给自己的座椅上,无视柳含秋不满的眼神。 顾云芝因连着炼了几个月的丹药,心感疲惫,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旁边两个人吵嘴,吵得她有些心烦。 洛浮尘坐在顾云芝身后,手搭在她肩头,指尖抵着肩上穴道揉按起来,“辛苦顾长老了。” 夏朝颜专注的看着擂台,手中还是抱着个黑色团子。 台下进度异常快,今日参加比试的为筑基期弟子,江千辞就在其中。 江千辞上台,看台上传来小师妹们的叫喊声:“江师姐——江师姐——” 她朝那阵声音的方向看去,轻轻一笑,抬手一挥。 “江师姐朝我笑了!” “明明是对我笑的,还对我挥手了!” 沈言清今日无赛程,她静静坐在看台上,往下看着。 江千辞环视看台时,与她对上。 只是一眼,二人仿佛有默契般都又将眼神看往别处。 “江师妹,请多指教。” 江千辞的对手是同为筑基圆满的一个师姐,她对这个师姐略有印象,应该是往各峰送丹药的时候见过。她想了想,应是紫阳峰上的弟子,名唤李慕白。 “李师姐,请多指教。江千辞笑着说道。 比试开始。 台上不少人都好奇,丹修是如何战斗,纷纷朝江千辞这边看来。 李慕白运气,灵力灌满全身,她自然也好奇面前的丹修师妹会如何出手。 她知道江师妹是水灵根,水灵根或许远程攻击更多一些,只要自己近身碰到她,就能一举拿下这局。但她看着江千辞就站在那不动,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面中带着一丝不解。 李慕白疾步蹬出,挥着满是灵力的拳头,打出一阵拳风。 速度之快,不少弟子都没看得清。 江千辞还是静静的站在那。 李慕白的拳头径直砸向江千辞,她竟然没躲? 但是自拳中传来的触感,让她暗道一声不好。 她的拳,没有打在实体上的感觉,像是打在了一片水花上。 果然,她面前的江千辞人形开始变换,逐渐溶解,随后成了一摊水撒在地上。 分身? 李慕白瞬时反应过来,她猛地转身,却闻到一股浅淡的香气。 还未来得及屏气,李慕白就觉得四肢绵软无力,瘫倒在地。 江千辞笑盈盈的站在她面前,轻轻说道:“李师姐,我赢了。” 台上的弟子愣了半晌,谁都没看清江千辞是什么时候瞬移到李慕白身后的。 兼职裁判的楚天遥即刻反应过来,大声喊道:“胜者,江千辞!” 弟子们随即发出一阵欢呼。 沈言清看着擂台上的江千辞,眼中略有疑惑。 台上的几个长老,除去正在闭目养神,根本无心看比赛的顾云芝,其她人也不由得露出异样的神色。 第22章 我自己能起 江千辞一路赢得非常顺畅。 之后的比试中,她每一场都用了不同的招式。 或是用水球将人团起,轻轻丢到擂台之下,或是射出一道含有迷药的水柱,打在人身上,让人沉沉睡去。 干脆利落,场上连一点血都没见过。 江千辞总是含着笑,她不似在比试,更像是在玩乐。 看台上的小弟们心中无一不钦佩,江师姐温柔又强大。 筑基期组,江千辞以压倒性的实力夺得魁首。 第二日,便是金丹期弟子的比试。 金丹期的弟子,打的异常激烈,尤其是剑修对上体修,拳拳到肉,剑剑见血。 最后台上站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剑修弟子,夺得头筹。 第三日,是元婴期弟子比试。 门内元婴期参赛弟子极少,除沈言清、时念一外,还有两个。 一名曾是散修,名唤余淮,主修符道,她进门内时就已到达金丹期,并没有拜亲传师尊。 还有一名,是灵隐峰弟子,名唤夏鸮,是妖修。 首战,是夏鸮对余淮。 夏鸮刚一踏上擂台,身后便长出一副巨大的羽翼,这羽翼通体雪白,羽毛根根分明。 随着羽翼的出现,夏鸮缓缓飞离地面,浮在空中,垂眸看着擂台上的余淮。 余淮站在擂台上,嘴角挂着一丝笑。 她不慌不忙地从纳戒中祭出几张符箓,口中念念有词,念动法咒。那几张符箓内灌入灵力,化作几道流光,迅速追着空中的夏鸮飞去。 夏鸮见状,立刻展开羽翼,用力一扇。一股强大的力量掀起一阵狂风,将那些符箓卷入其中。 狂风呼啸而过,几张符箓在半空中被炸得粉碎,爆炸声响彻整个赛场。 余淮却不为所动,轻笑一声后,二指并拢,抬手一划。一道灵光闪过,一张符箓悄然出现在夏鸮身后。 那张符箓突然间发出剧烈的金光,光芒璀璨夺目,令人无法直视。 与此同时,余淮再次祭出几张符箓,符箓在空中打了个弯,而后准确无误地贴在了夏鸮那庞大的羽翼上。 余淮轻轻一挥手,低声说道:“爆!” 话音刚落,空中一连串符箓爆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形成一片烟雾,弥漫在空气中。 待烟雾渐渐散去,众人定睛一看,发现夏鸮依旧稳稳地悬在空中,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夏鸮猛地扇动羽翼,翅膀上的羽毛瞬间变得锋利无比。这些羽毛如同天降刃雨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向擂台上猛射而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余淮异常镇定。她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箓,毫不犹豫地将符箓一掌拍在地上。 随着她的动作,地面上突然涌起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紧接着,一座巨大的金钟凭空而生,将余淮严严实实地护在了里面。 那些锋利的羽毛纷纷撞击在金钟之上,竟然无法穿透金钟分毫,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你这个弟子,不太行啊,怎么不叫你的大弟子来?”柳含秋笑着对着一旁的夏朝颜说道。 “她不爱参与这些。”夏朝颜抱着黑团子,淡淡回着。 夏鸮是夏朝颜门下的三弟子,修为刚迈进元婴期没多久。 她本也不想来参加比武交流,但是同为元婴期的大师姐和二师姐都没报名,恐叫人瞧不起灵隐峰,这才报名参加的。 灵隐峰上的弟子们,虽大多都是妖修,但是都不爱争斗,她们更擅长的,是饲养灵宠。 筑基期倒是有几个小弟子报了名,但都被人三两招就打趴下了。 看台上,一个赤红头发、头上长着两个毛茸茸小耳朵的少女,对着一旁的人说道:“大师姐,鸮儿看起来好像打不过那个符修。” “打不过便打不过,鸮儿玩的开心就好。”回应她的是一个墨绿色长发,手臂上有着些许鳞片的女人。 这二人坐在看台上,旁人见她们是灵隐峰的妖修,都离得远远地。 擂台上还在激战,待到那道金钟符箓失效瞬间,夏鸮自空中俯下,她的手化成利爪,冲向余淮。 速度太快,余淮没躲得及,被夏鸮的利爪挠了一下,肩头上出现一道抓痕,深可见骨。 一击之后,夏鸮又飞上空中,准备继续进攻。 余淮全然不顾伤口,她面上突然笑的狰狞,一口气祭出百张符箓,悬在空中。 口中念动咒语,一刻不停。 待夏鸮再次俯身冲下时,另一边百张符箓齐发。 闪光符先行爆开,刺目光芒减缓了夏鸮俯冲的速度,随后是大量御水符,打湿她全身,最后是天雷符,雷电悦动,劈向浑身是水的夏鸮。 夏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电的浑身僵直,从空中摔下落在地上。 她想挣扎起身,却怎么都动不了。 余淮并没有下死手,夏鸮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力。 躺在地上的夏鸮动弹不得,看向走向自己的余淮。 “我是元婴中期修为,你是元婴初期,你已经很厉害了。”余淮柔声的说道。 边说,边拽着夏鸮的大翅膀。 夏鸮愣了愣,随后脸红了起来。 她知道余淮没有下死手,而自己还挠了人家一爪子。 看着余淮拽着自己,还以为人是要将自己拽起身,刚开口:“我自己能起。” 不料,余淮拽着她,猛地一甩,将人直接甩出擂台。 夏鸮非常熟悉飞行时的感受,但是如此“飞行”,她还是第一次尝试。 楚天遥连忙宣布:“胜者,余淮!” 夏鸮被自己两个师姐抬上看台。 比起余淮肩上那道血痕,她像个没事人一样。 虽然没外伤,但是她幼小的心灵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她想过自己会在场上和人打的难舍难分,也想过自己可能会败下阵,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拽着扔出擂台。 一时间难以回神。 余淮找到裁判楚天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随后也飞上看台,找了个观感舒适的位置看比赛。 恰巧那位置离夏鸮不远。 楚天遥站在擂台上,大声说道:“余淮因伤势过重,自愿退出比赛,不再参与之后的赛事!” 伤势过重?夏鸮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的余淮。 虽然那道伤深可见骨,但元婴期修为的修士恢复力极快,完全可以无视那道伤。 余淮感受到一旁的眼神,她回望过去,只是淡淡一笑。 余淮摸着纳戒,心中有些心疼刚刚祭出的百张符箓。制作符箓的材料还是不便宜的,现下她有些囊中羞涩,要不是打的有些上头,实在是没必要为了个门中比武交流会大出血。 接下来就是众人最期待的比试。 暮云峰沈言清对战紫阳峰时念一。 第23章 冰与火 沈言清手执长剑站在擂台上,她依旧身着那袭不染尘埃的白色长袍,衣袂随风轻舞。 时念一稳健地踏上擂台,抱拳行礼,声音中带着几分谦逊,“沈师姐,请赐教。” 随着鼓声响起,这场万众瞩目的对决正式拉开序幕。 时念一负手而立,沈言清也未拔剑,二人就静静地站着。 看台上,众弟子屏息凝神,目光紧锁,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有小弟子小声同旁人分析道:“时师姐火灵根,沈师姐冰灵根,沈师姐对上她,在天赋上有些吃了亏,况且二人现下都是元婴中期修为。” “沈师姐,请出招。”时念一开口打破沉默。 沈言清动了,利刃出鞘,纤细玉指紧握剑柄。她手腕轻转,长剑划破空气,带起一道锋利的寒刃,直射时念一。 时念一不闪不避,抬手以灵力轻松化解了这股寒流,火与冰的碰撞,瞬间化作一片朦胧的雾气,将两人暂时笼罩其中。 她望着沈言清那略显恍惚的眼神,“沈师姐,你在找什么?” 沈言清依旧没开口。 她的目光不时掠过看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但遗憾的是,她并未找到。江千辞的缺席,让她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 前日的打斗中她并未受伤,赢得轻松,今日元婴期修士大比,她一直未曾出现。 时念一见她仍未搭理自己,倒也不气。她身形暴起,三两步冲向沈言清,拳风呼啸,烈焰翻滚。 沈言清侧身轻松躲过,冒火的拳头擦过沈言清衣袍,若是普通修士,这么近的距离,衣服恐怕都要烧起来。 时念一接着进攻,她俯身,抬腿自下而上,朝沈言清面门踢去。 沈言清抬手横过剑,挡下这一击,但这一击力道太重,她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时念一紧追不舍,燃起焰火的拳头一拳一拳挥向沈言清。 看台上的弟子们见状,议论纷纷起来,沈师姐怎会被时师姐压着打。 只有时念一知道,沈言清虽未出招,但是闪躲的轻快,她一拳都未打中,每次都是擦着对方的衣角,仿佛在戏谑她。 碧霞峰上,江千辞手中拿着丹瓶,自炼丹房出来。 现在应该进行到第二场了吧,她想着。随后腾空飞起,朝着比武会场飞去。 长老席上,柳含秋看自己大徒弟在台上打的人节节败退,压不住嘴角的笑,说道:“姚长老,你家大弟子,也不过如此。” 姚江月看到一道身影落在看台之上,随后轻笑一声,道:“是么?” 江千辞匆忙赶到看台之上,目光向下看着擂台。 擂台上,沈言清已经被逼至台边,再往后一步,便要掉下擂台。 她语中带着笑意,悄悄传音沈言清,“师姐,别输。” 沈言清听到传音,双眸一亮,抬头望向看台上的江千辞。 时念一发现沈言清这会儿还分神看向别处,她抓住机会,瞬间汇聚全身灵力,整个人都似烈火焚烧一样灼热,挥拳冲向沈言清。 沈言清终于回过神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眼神一凛,长剑瞬间化为一道凛冽的寒光,毫不留情地劈向时念一。 时念一未及防备,剑锋已至,锋利的剑刃划破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深深嵌入她的肩头。同时,她的拳头也重重击打在沈言清的腹中。 沈言清身形踉跄,被这股巨力震得后退半步,险些掉出擂台下。腹中处传来阵痛,肋骨似是断了几根。 时念一同样不好受,她捂着肩头,猩红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滴落,染湿了她的衣襟。 二人拉开距离。 沈言清强忍着腹痛,执剑冲出,这一次,她将灵力注入剑中,寒气丝毫不亚于时念一的火热。 时念一作为体修,身体强度高于沈言清,快速运起灵力止血,抬手挡下沈言清的剑。 剑劈砍在她的护腕上,发出一阵轰鸣。 时念一的护腕是玄铁制成,强度极高。她虽挡下了这一剑,但手臂仍被震得发麻。 当她想再次出拳,却发现身体内有些异样。 刚刚被沈言清的剑刺入体内,似是寒气入体,伤口处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时念一的火灵根,竟被冰灵根的寒气所侵扰。 沈言清提剑,再度而出。 时念一一手挡着沈言清的剑,一边用火热的灵力驱散体内的寒气。 擂台上的局势瞬间逆转,现下是时念一被打的连连后退。 “柳长老,怎么不说话了?”姚江月手中端着茶盏,轻抿一口。 柳含秋本就担心自家大弟子,听到这话,她狠狠瞪了一眼姚江月。 时念一的体术,都是自己亲手教的。她跟着自己的时间最为长久,天资极佳,修行刻苦。 而且她还乖巧懂事,夏日里会给她做冰酪,冬日会给她暖床。若非要说她有什么不足之处,那定然就是脑袋有点木。 看着台上满身剑痕的时念一,身上的袍子都被血浸染,她这个做师尊的,心中难免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疼惜。 那日在峰上,让她争第一的话只是随口说说,给她打气,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真就这么拼命。 时念一稳住身形,咬着下唇,蹙眉凝视沈言清。 沈言清虽无外伤,但内伤不少,嘴角不经意间溢出的一抹嫣红。 突然间,时念一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灵力波动,脚下的地面仿佛被点燃,火焰腾空而起,将她紧紧包裹。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火人。 “沈师姐,我家师尊让我争个第一给她,所以,我不能输。”时念一笑了笑。 言外之意,她打算拼尽全力。 “本就该如此。”沈言清语气平静地回道。 擂台上的空气仿佛被点燃,热浪滚滚,逼得观众席上的弟子们衣衫尽湿。 而沈言清却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任凭四周烈焰滔天,她自岿然不动,将全部灵力内敛于剑,剑尖之上,寒气凝聚,蓄势待发。 时念一犹如离弦之箭,以更快的速度冲向沈言清,火拳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势,与沈言清那寒冰般的剑锋正面交锋,发出“滋啦”的声响。 沈言清执剑划出,一道道剑锋残影如幻影般刺向时念一。与此同时,剑身上的寒气逐渐凝结成了一把把寒冰剑,每一剑都蕴含着冰冷的寒气。 时念一则以拳为盾,拳风呼啸,每一击都精准而有力,将那些寒冰剑一一击碎。 一时之间,台上灼热的气息与碎冰相互交织,不断发出清脆的炸响声。雾气腾腾升起,将整个擂台笼罩其中,让人难以窥视其全貌。 第24章 碧霞峰不养死人 “这么打下去,不会出人命吧。”夏朝颜看着擂台上的二人,幽幽说道,面上倒是无半点关心之意。 洛浮尘蹙眉,心中也有些犹豫,要不要阻止二人继续比试。两个弟子都是天之骄子,万一真打出什么问题,她的玄虚门可就赔大发了。 她看向姚江月和柳含秋,一个面上从容淡定,一个眉间焦灼万分。 正当众人紧绷神经,生怕事态失控之际,擂台上骤然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紧接着,一片巨大的冰凌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将所有人的视线牢牢吸引。 众人急切望去,只见时念一的火拳燃着烈焰,紧紧贴在沈言清的腹部,那火焰仿佛要吞噬一切,将沈言清半边身躯都染成了火红。 时念一胸口则插着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剑尖透体而出,周围还散布着数根尖锐的冰棱,深深嵌入她的体内,两人皆是伤痕累累,血染擂台,触目惊心。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众人屏息以待,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急切的想要知道是谁赢了。 结果,两人竟同时失去了力气,身躯一软,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洛浮尘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楚天遥大声喊道:“比赛暂停!” 柳含秋身形一闪,已化作一道残影,疾冲至时念一身旁,紫阳峰另有几名弟子一同赶去。 姚江月还坐在那,悠悠品着茶。 江千辞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方映雪的身影。 她站起身,从看台上飞下,落在沈言清身旁,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丹药,一枚喂沈言清服下,另一枚递给了紫阳峰的弟子。 “多谢江师妹。”紫阳峰弟子道谢后,俯身想要搀扶起时念一,结果刚触碰到她的身体,就被烫地缩回手。 柳含秋顾不得那么多,她俯下身,轻扶起自家大弟子,手中被烫的发红,淡紫色长袍沾染了些许血水,她全然不在意。 丹药从弟子手中接过,喂到时念一嘴里。 “师尊......我......赢了么?”时念一嗅到一股芳香,那是她师尊常用的阁中香的味道。 “你真是要气死我了!木头脑袋,一个交流会,谁让你这么拼命!”柳含秋嘴里吐着狠话,却轻柔的将她横抱起。 “师尊,我错了。”时念一无力缩在柳含秋怀中,她真的以为自家师尊生了气,即使说话有些费力,但还是乖乖开口认错。 “别说话,再说给你丢出紫阳峰!” 时念一闻言,心中有些害怕,不敢再发一语。 柳含秋抱着怀中人,看向一旁的江千辞和躺着的沈言清。 江千辞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同柳含秋一样,抱起沈言清。 地上的沈言清就静静地躺着,抬眼看着江千辞。 “去碧霞峰。”柳含秋说完,抱着人朝碧霞峰飞去。 今日顾云芝并没有来看比武。 难得峰上就她一人,江千辞离开碧霞峰后,她就搬了个椅子,寻了处好地方,欣赏碧霞峰的落日。 远处时不时发出一阵轰响,她也毫不在意。 岁月静好,悠然自得。 她正感叹着,突然看到不远处,几个身影飞速朝碧霞峰冲过来。 顾云芝瞧了一眼,大好的心情瞬间因为这几个影子荡然无存。 “顾云芝,出来!”柳含秋拍响顾云芝的房门。 顾云芝自打看到那几个身影后,直接搬着椅子进了屋。 还在屋外施了一道坚固的结界,就是为了防止柳含秋破门而入。 “本座已经歇息了。”屋中传来顾云芝淡淡的声音。 “这才什么时辰你就歇!我弟子都快死了,你快出来!”柳含秋欲用灵力想强行入屋,不料这个结界竟还是个带反伤的结界。 “你弟子死活,关我什么事。况且我是丹修,不是医修。” 柳含秋看着怀中已经昏死过去的时念一,脸上不见多少血色,虽然用了灵力止血,也服下江千辞给的丹药,但若是放置不管,还是怕她会有危险。 江千辞也抱着沈言清,站在屋外,等着自家师尊开门。 沈言清闭着眼,她半边衣物被烧的焦烂。手臂环着江千辞脖颈,静静地躺在她怀中。 柳含秋眼看敲不开顾云芝的房门,她转头看向江千辞,突然开口:“顾云芝,我现在就打伤你徒弟,看你出不出来!” 江千辞闻言一惊,看向柳含秋,柳含秋对她使了个眼色,江千辞瞬间会意,开口道:“师尊救我!” “打死最好,我还能落个清净。” “……” 洛浮尘处理完擂台上的事后匆匆赶到碧霞峰,隔老远就听到柳含秋的叫骂声。 “姚江月也就算了,连你也是个没心的东西!知人知面不知心,江千辞当初怎么就选了你做她师尊?” “本尊峰下弟子就不是玄虚门的人?你眼看着玄虚门弟子就这么死在你门前?” “时念一,别睡了,本尊命你做鬼都不要放过顾云芝!” 时念一迷迷糊糊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随即含糊地应着:“弟子遵命。” “遵你个头!不是说了,再说话就把你丢出紫阳峰!” “弟子遵……” 话还没说完,时念一又昏了过去。 洛浮尘落在几人身旁,说道:“先把她们送到一旁屋里。” 随后洛浮尘轻声对着屋里的人说道:“芝芝,我知道你近日炼丹累得很,这次谁都没你辛苦。今日擂台上出了点状况,你是不知道,这两个小弟子跟不要命了一样,打的不可开交,拦都拦不住,真的是意外。” “当年门内没招医修,我想着有个九州丹道第一人之称的顾大丹师就足够了。现在两个弟子受了重伤,门内除你之外,无人可治。” “她们二人天赋都不错,日后定有所为。况且,二人又是暮云峰和紫阳峰的两个大弟子。今日若是救了她们,这两峰,便是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洛浮尘说完,门便开了。 顾云芝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天大的人情?能有多大?” 洛浮尘扯出一抹笑,“过命的人情,自然天大。” 时念一的伤势之重,令人触目惊心,灵力枯竭,身体内外皆受重创。身子被寒气侵染,又被烈火灼烧,纵使她是火灵根,也经不起这样全身焚灼。稍有不慎,恐将导致经脉寸断,修为尽毁。 相比之下,沈言清的伤势虽也不轻,但尚属可控,多是肝脏轻微破裂与肋骨断裂。被灼烧的半边身子也只是轻微的烫伤,细心调养后,连个疤痕都不会留。 顾云芝探过二人身体,下了结论,丢下几瓶丹药,就把人往外赶。 “哪来的回哪去,碧霞峰不养死人。” 第25章 毛团子 柳含秋拿着丹药,带着时念一回了紫阳峰。 方映雪不在峰上,姚长老看着也不似会照顾人的样子。沈言清本就话少,也是冷清的性子,不会扰人清静,顾云芝便默认她留在碧霞峰修养。 江千辞每日按时喂沈言清服药,也会给她涂抹一些治疗烧伤的药。 每次涂抹,她将被子掩着床上人的半边身子,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衣袍。好在,未伤及那些地方,江千辞上药的时候心中默默想着。 沈言清皮肤白又冰凉,江千辞点了一些乳白色药膏,细细擦在那些烧了有些粉红的地方。 沈言清在这个时候总是闭着眼,一动不动,不晓得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 这些日子,江千辞也会做一些药膳喂她吃。元婴期修士身体恢复得快,沈言清躺了两周便能下床。 只是下了床的沈言清,也有一种半身不遂的感觉,尤其是手臂不知为何,总像是抬不起来一般。似乎是内伤还没好,江千辞便让她安静躺在床上,每日由自己给她上药。 时念一身上没一处好皮,掀开衣服,剑伤、冻伤、烧伤,让人看了不禁心头一紧。柳含秋心中暗骂着沈言清下手也太重了。 她本想自己照顾自己大弟子,以表心中疼爱之情。只是照顾了三两天,她就觉得有些累了。 “为师身为玄虚门长老、紫阳峰之主,还有许多要事处理,让你师妹们来照顾你好不好?” 柳含秋端着药茶,一口一口喂着时念一喝着。 时念一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师尊,我不碍事,你去忙吧。” 柳含秋亲自照顾她,她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那日比试,说好的要给师尊争个第一,结果竟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里难受起来。 柳含秋哪知道这个木头脑袋还在想比武的事,既然她说自己没事,脸色也好了不少,柳含秋就笑着喂她喝完药,出了房门。 两个月后,受伤的两人恢复的好了不少。 掌门殿中,洛浮尘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食指在乌木长桌上轻抚着,一副心中有事的样子。 “掌门,这月各峰的报销单整理好了。”楚天遥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轻放在桌上。 “嗯。”洛浮尘淡淡应着。 楚天遥在一旁,看着她的样子,问道:“掌门,可是在想那日比武之事?” “嗯。”洛浮尘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看向楚天遥,这个入门没两年的弟子,聪明伶俐,做事利索,脑子灵光。那日擂台上两人激战,打到最后,她欲阻止比赛继续,没想到楚天遥先一步开口。 “你现下是什么修为?”洛浮尘淡淡问道。 “掌门,我现下炼气后期。”楚天遥回着。 可惜,如此聪明的人,若是天赋再高一些,洛浮尘都想收她做亲传弟子,好好培养一番。 不过洛浮尘又想到,她整日差遣楚天遥做这做那,从一开始的沏茶倒水、跑腿送货,到现在连门内账本都交给她了,整日辅助自己处理门内事宜,哪有那么多时间修行。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那日,你沈师姐和时师姐的胜负,你这个做裁判的,怎么判?”洛浮尘饶有兴致地看着楚天遥。 “那日,二位师姐的实力,有目共睹。弟子觉得,二人实力都非常强,若是我判,会判二人平手。” “平手的话,那奖项该如何分发?” 原本,掌门和四峰出的奖品,会按照元婴期两份、金丹期两份、筑基期一份分发。 但平手的话,元婴期就有两个人了。 “这......弟子想不到。”楚天遥也做了难。 三人变四人,分五份奖,这是有些难以算得明白。 洛浮尘轻叹一声,她心里倒是想到了主意,毕竟那份掌门的“神秘大礼”,未曾公布,只能她在里面做些文章。 翌日,那四位被唤来掌门殿。 众长老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各峰的奖品,除了紫阳峰。 洛浮尘清了清嗓子,说道:“各峰的奖品,都在这里,你们自行挑选。” 沈言清与时念一相视一眼,她们心中早有定夺。 沈言清拿起一堆瓶瓶罐罐,是顾云芝炼制的七十枚丹药,瓷瓶是江千辞亲手烧制。 时念一默默走到自家师尊后。 那名金丹期剑修小弟子拿起沈言清亲签佩剑。 最后,留给江千辞的是桌上放着的一个黑色毛团,她轻轻抱起,发现那是一只黑色小猫。 见四人都挑好后,洛浮尘又说道:“我这份神秘大礼,有些过于大了,待你们认为自己修为足够,做好心里准备时,再打开。” 说完,四个有着精致纹绣的锦囊落在四人手中。 那锦囊摸上去,里面似乎装的并不是法器首饰之类的,轻轻的,像极了个空锦囊。 四人谢过后一一离去。 江千辞抱着怀中的毛团子,心中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未养过猫猫狗狗,也没想过养,虽然上过“灵宠养护”课,可她也没全听得进去。 好在毛团子乖巧,不叫不闹,任由江千辞抱着飞向碧霞峰。 回到房间,江千辞将毛团子放在桌子上,那毛团子圆溜溜的大眼与江千辞四目相对。 毛团子的瞳孔是碧色,呆头呆脑,它抖了抖耳朵,伸出小爪子挠了挠头。 可爱。 “不知道夏长老有没有给你起过名字。”江千辞喃喃自语说道。 那毛团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般,摇了摇小脑袋。 江千辞愣了愣,“你能听懂我的话?” 毛团子张开小嘴,“喵~” 不愧是灵隐峰的灵宠,这般通人性。 既然能听懂人话,那就好办了。 “我要给你起个名。”江千辞将手放在毛团子的脑袋上,顺了顺毛。 “按理说,你黑不溜秋的,应该叫你小黑。” 毛团子主动蹭着江千辞的手,温热柔软毛茸茸,果然治愈人心。 “但是小黑也太土了。”江千辞又对着毛团子说道。 “叫什么好呢?” 江千辞本不是犹豫不决的人,但没想到给一个小毛团子起名,让她纠结了这么久。 第26章 深藏不漏之人 方映雪回到门内,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了。 前些个月,姚江月带她寻了处灵气丰裕之地,让她在那闭关冲击元婴期。 方映雪不负姚江月所望,没多久就渡了个雷劫,修为到达元婴初期。 寻常修士渡雷劫,不是要半条命,就是褪一层皮。但是方映雪渡完雷劫,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这还要多亏她家师尊给她备了一大堆灵丹法器,堆满她闭关的洞口。 方映雪回门派第一件事便是去门内食堂。 她倒不是去吃饭的,而是...... “掌门的神秘大礼到底是什么啊?”一名小弟子拍着另一名弟子肩头,疑惑的问着。 “我也不知道,只是个锦囊,掌门说要自己修为足够,做好心里准备时再打开。”说话的弟子摸着手中的佩剑,那是一把做工精致的银色长剑。 “那紫阳峰的''柳含秋'',是真的给一个柳长老?还只是一个泥人?”另一名弟子接着问道。 “这你就要去问时师姐了,反正那日我没见到什么泥人。”拿着剑的弟子抽开剑,明晃晃的剑身上刻有一个“沈”字。 “沈师姐选了丹药?”又有弟子追问道。 “嗯,沈师姐第一个选的,毫不犹豫的拿了丹药。”那名弟子握着剑,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 “行了,别摆弄了,全门派都知道你拿了沈师姐亲签佩剑了。” 终于有弟子受不了她那副炫耀的模样,带着几分嫉妒的语气说着。 方映雪站在小弟子身后,探头听了一会儿,没听得出来个所以然,索性直接开问,“你们说的掌门、柳长老、沈师姐的事,是什么啊?” “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比武交流大会的奖品啊。”一个小弟子头都没回的说着。 这名弟子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暗暗戳她小腹,戳的她有点痒,她瞪回去,“干嘛!” 结果看到戳她的那人表情有些不自然,神眼时不时往后撇了撇。 她疑惑的顺着那人眼神往后看去,看到方映雪探头,围在一群弟子后面听着她们讲话。 “方......方师姐?!” 小弟子们听到她的话,纷纷往回看去。 “方师姐好!”小弟子们连忙行礼。 “好好,都好。比武交流会是什么?” 方映雪毫不在意刚刚对自己略有不敬的那名小弟子,还在追问着她们谈论的事。 立马就有小弟子三言两语将比武交流会和挑选奖赏一事说与她听。 “沈师姐第一个选了顾长老炼地丹药啊......”方映雪若有所思的说着。 方映雪早就发现这几年有些不对劲了。自从五年前,她们三人从仙道府回来,沈言清就很少再去过碧霞峰。 沈言清从未提过仙道府发生了些什么事,还是方映雪自己打听到,一向性子淡然的顾云芝居然在宴席上生了气,还被商家二当家叫去“叙旧”。 而那商家二当家竟亲切的称顾云芝为“顾姐姐”。 难道商家二当家也爱慕着顾长老? 方映雪此刻竟然觉得,顾长老才是玄虚门中,最深藏不露之人。 听这群小弟子们说,比武时,沈师姐还受了重伤,在碧霞峰养了大半个月。 方映雪越想越来劲,急匆匆赶回暮云峰。 刚到峰上,便瞅见自家师姐在院里练剑。 她家师姐一向都勤快得很。 她暗自思忖,若是师姐修为能在进一步,暮云峰三人联手,兴许能靠武力把顾长老强抢到暮云峰。 “师姐!”方映雪落在沈言清身旁,压不住心中暗想的兴奋。 “嗯。”沈言清只是淡淡的应着 她可不知道自己师妹已经在心中谋划强抢长老的惊天计划。 方映雪欲想再探探自家师姐的口风,结果自屋内传出一道传音。 “过来。” 姚江月算着日子,料想着近些日子也该是她二弟子回来的时候。结果这二弟子刚到峰上,竟然不是先找她这个师尊,而是欲想同沈言清攀谈,这让她有些不悦。 听到传音,方映雪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了姚江月的屋子。 她自小就是这样,姚江月也从未说过她。 屋内,姚江月简单的问了些雷劫的事,方映雪也简单作答。 沈言清负剑站在院里。 她自是知道方映雪是去闭关突破,也猜得到师尊给她备了许多丹药法器助她渡雷劫。 她想起自己渡雷劫之时,身上除了一把剑,便无它物。片刻后,她垂眸,不想再回忆过往那些无关痛痒之事,提剑继续修炼。 ...... 碧霞峰上自从多了个小黑团子,变得有些热闹起来。 先是夏长老亲自来了一趟,给了江千辞一本关于饲养灵宠的手册。之后隔三差五,会有灵隐峰的弟子来送些灵宠专用的吃食和日常用品。 顾云芝意外的喜欢这个小黑团子。 江千辞出门时,顾云芝就从江千辞屋里,提着小黑团子的后脖颈进自己屋里,待江千辞回来的时候,顾云芝再把小黑团子送回去。 江千辞那日思忖半天,给小黑团子起了个自认为好听又文雅的名字——黑月。 黑月非常聪明,它看得出自家主人和顾云芝的关系,它那小脑袋想的也极为简单,只要和顾云芝搞好关系,自己定然能在这过的自在。 每当顾云芝将它带走时,它就乖乖的任由人提着自己。 顾云芝坐在屋里头,怀里抱着黑月,白皙的手指轻轻穿进柔软的毛发中,轻柔顺抚,自手中传来的这份触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心情舒畅。 黑月慵懒地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份温柔抚摸,偶尔还会发出几声低沉而满足的呼噜声。 洛浮尘曾向她提及,若是在峰上闲得无聊,可赠她一只可爱灵宠作伴,却被她婉言谢绝。 理由是,她懒得伺候。 如今,这份“伺候”的重任,落在了江千辞的肩上,顾云芝乐得清闲,只管沉浸在吸猫的乐趣中。 顾云芝,身为木灵根修士,若将这份天赋倾注于灵花灵草的培育之上,定能养的极好。 只是她性子中带着几分懒散随性,繁琐的照料工作实在难以做得来。 碧霞峰原本留了些种植灵花灵草的田地,现下都被种成了翠竹。 即使顾云芝也未曾关照过这些翠竹,任它们自由生长,但在木灵根大能身边,竟然也长势惊人。 洛浮尘瞧着碧霞峰上的竹林,暗叹一声。若是顾云芝能自己种植灵草,能给玄虚门省下一大笔开销。 她推开顾云芝的屋门,正好瞧见,顾云芝将头,埋在黑色团子的腹中蹭着。 “芝芝......”洛浮尘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刚迈进房门的腿一下僵住。 顾云芝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眼中却充满杀气:“没人教过你,进门前要先敲门么?” 第27章 天运城 江千辞近些日子还是会去门内听课,偶尔也会做一些教辅的工作。 课后,她回到碧霞峰,顾云芝早她一步,已经将黑月丢进她屋里。 取了点灵宠专用的吃食,江千辞伸手喂着黑月。瞧着黑月吃的满足的小脸,她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黑月的毛茸茸的小脑袋。 做一只灵宠也挺好,有吃有喝,有人顺毛。 纤细白嫩的手腕上,戴着的翠绿色的手镯,砰在桌上,发出一道细微的磕碰声。 江千辞收回摸着细软绒毛的手,转而摸向这镯子。 渡雷劫,她心中有些没底。 她并不知道自己现下是什么修为,她的筑基期修为都是自己胡诌的,但是渡劫是真。她早就感受到境界有所松动,只是一直碍于对雷劫的恐惧,迟迟不肯渡劫。毕竟五年前被雷劈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 这些日子,她也打听到了一些关于渡劫的事。听闻筑基期迈进金丹期,是有三道雷劫。当年一道雷,就能将她劈的五分熟,这三道雷,恐怕人都烧糊了。 看来渡劫前的准备万分重要,除了要选一处僻静无人之地,以防误伤,还要提前备点丹药法器。 她现下身上,除了掌门赠的短剑碧月,沈言清给的妖兽金丹,和这翠绿镯子外,一件法器都没。 况且,这妖兽金丹,她并不是很想用。 近日玄虚门收到消息,天运城的云宫秘境即将开启。 云宫秘境是上古时期一位飞升仙界的至强者以无上法力开辟,内藏无尽法宝,三百年才得以开启一次。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江千辞听闻后,心中暗喜。 顾云芝抱着黑月,脸上有些不悦。 相处久了,即使顾云芝总是一副漠然的表情,江千辞还是能品得出自家师尊那微微不畅的小表情。 江千辞不在,黑月就要由她照料。 秘境之中,危机四伏,除了天然形成的禁制陷阱,更有守护秘宝的灵兽妖兽。黑月还太小了,实在难以带得出手。 江千辞一人下了山前往天运城。 天运城是个大城镇,城中来往不少修真界人士,街上大多卖的也都是些灵器法宝。 江千辞在城中逛了一圈,停在一个小摊面,那摊子卖的不是修真者用的法器,而是一个个精致小巧的泥人。 泥人上涂了彩绘,看着可爱,江千辞拿起一个,那泥人捏长发飘然,表情严肃,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手中还握着一个木质短剑,作出挥剑的动作。 江千辞拿着泥人勾起唇角,那泥人的样子,有几分像沈言清。 “仙子,这泥人都是我亲手捏的,若是喜欢,可以买上几个。” 摊主是个老妪,慈眉目善。 “嗯,我再瞧瞧。” 摊上的泥人捏的多数都是修真者的模样。 江千辞虽然面中带笑,心中却有些尴尬。 她想到,自己下山,分文未带。 这些年她吃住都在玄虚门,从未有过花销,居然没有存钱的意识。 失策! 天运城交易大多用的修真者常用的灵石,也有摊贩会收凡人所用的银两。 虽然对手中的“沈言清”爱不释手,但她还是默默放下,转身离去。 在她走之后,摊上又来了个人,那人一口气将泥人全部买下,付了灵石后离去。 江千辞寻思着,自己身无分文,今夜恐怕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正走着,她看到一家铺子,装修的相当豪华。门上匾额写着“宝丹坊”。 江千辞看了看招牌,抬步走进店铺。 店内小伙计热情上前招待:“仙子可是要买丹药?” 江千辞在店里逛了一圈,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个瓷瓶,这瓷瓶装的是顾云芝炼废的驻颜丹,她问道:“你们店,收丹药么?” 小伙计接过瓷瓶,从瓶中倒出一枚丹药,嗅了嗅,顿时面容大变,连忙说道:“仙子请随我来。” 江千辞跟着小伙计进了店铺后堂,小伙计拿了上好茶叶,泡了茶,“请仙子稍作休息,我去叫掌柜来。” 江千辞坐下,抿了口茶。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仙子,久等了。”女人上来就坐在江千辞身旁,热情的说道:“不知仙子是哪门哪派?” 江千辞有些疑惑,说道:“问这个干嘛?” 女人笑了笑,“仙子带来的丹药,成色极好。” 江千辞瞬间懂了。 这掌柜是看她年纪轻轻,就掏的出这样一瓶丹药来,恐怕是觉得这丹药来历有些不明,怕惹上什么麻烦。 “这丹药是我家师尊炼制的,唤我来问问价。” “敢问仙子师尊名号?”掌柜接着问道。 江千辞想了想,她家师尊名号名动九州,一丹难求,若是被人知道她家小弟子因为没钱,拿她丹药来卖,恐怕会在背后蛐蛐她。 更何况还是炼废的丹药,真传出去,顾云芝恐怕能一掌拍死自己。 “家师姓云,已隐居多年。这丹药是她前不久炼制的,想着换些灵石,再去购些灵草。” 掌柜思忖一番,修真界丹道大能中并无云姓,可这丹药品质确实不假。 她抬眼看向江千辞,瞧着她面容清秀,面中带笑,也不像是会杀人越货之辈。 若是能和这仙子及她师尊达成长久合作关系,那她们的铺子在天运城,定然能有一席之地。 “不知仙子,想要换多少灵石?”掌柜试探性的问了问。 “家师并未说,请掌柜定夺。”江千辞确实不太懂市价,但是驻颜丹本就是上品丹药,价格定然不低。 “一颗丹药,五百上品灵石,如何?”掌柜试探性的说出口。 “五百上品灵石?!”江千辞想到刚刚那个小泥人,才一块下品灵石。 掌柜瞧着江千辞的反应,以为自己报低了,连忙改口:“一千上品灵石!” 一千上品灵石?江千辞想到那瓷瓶里有七枚,这就是七千上品灵石了! 江千辞强忍着笑意,嘴角有些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刚要开口,只听掌柜又说道: “两千!” 江千辞愣了。 “仙子,真的不能再多了,小店也是些小本生意,这个价格是本店能拿出最高的价了。” “成交!” 第28章 豪横的青衣仙子 江千辞感受着储物戒中,一万四千颗上品灵石的重量。 虽然根本没重量,但她仍然觉得自己现在富的流油,连步伐都重了一些。 这几年,她吃顾云芝炼废的驻颜丹,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竟然吃了十六万上品灵石!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家铺子,以八千上品灵石一颗的价格,将丹药上架。 一天就卖完了。 揣着一万多上品灵石,她跑到刚刚的摊子,却发现那老妪已经在收摊了。 “这位仙子,刚刚有另个仙子将我的泥人全部买下了。仙子若喜欢,下次再来吧。” 江千辞傻了。修真界豪横的人这么多? 算了,就是个泥人而已。 既然现在有钱,那必然要挥霍一下。 她住进了天运城最豪华的酒楼,要了最上等的客房。店里小二热情的将饭菜送至客房内。 这日,天运城全城铺子都通了消息,城里来了个豪横的青衣仙子。 距离秘境开启还有三日。这三日,江千辞在城中闲逛。 她差不多把城中铺子都逛了个遍,什么霓裳坊、宝翠阁、沉香堂、韵香居,买了不少东西,还去了灵宠饰品店给黑月买了些玩具饰物。 储物戒被塞得满满当当,光是首饰袍服就堆了大半。 褪下身上青绿色的素袍,换上了一身宝蓝色华袍,涂了些脂粉,首饰点缀一番。 看着水镜中自己的样子,像极了富家大小姐。 有钱真好。 明日就是秘境开启之日,江千辞早早沐浴睡下。 秘境在午时开启,秘境附近早早围了一大群修士,身着各式各样的衣着,大部分都穿的朴素。 修士大多贫困,尤其是散修。除去要购买丹药法宝,还要兼顾日常生存。 江千辞的宝蓝色华袍在这群人中,格外显眼。 “那是哪家大小姐?” “没见过啊,瞧着衣服上也没家徽。” “穿的挺华丽,修为不过也才筑基圆满。” 几个修士侧目看向江千辞,口中窃窃私语。 江千辞只当没听到。 午时到,秘境开启,大批修士一跃飞起,进入秘境。 江千辞随着人群一同进入秘境,只是在进入的一瞬间,她感到一阵晕眩。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在一片迷雾中,视线被浓厚的雾气遮挡,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怪不得要在午时开启,云宫秘境中大雾弥漫,午时温度相对较高,雾还不至于特别浓厚。秘境持续时间为四个时辰,戌时必须出去,不然就要困在这里,等待下一个三百年。 江千辞运起灵力,在周身小范围内控制空气中的水汽,将雾逐渐消散,露出地面和周遭环境。 她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情况,瞧见地上生长着各种奇花异草,色彩斑斓,形态各异,有些花草,她在书上都未瞧见过。 俯下身子,伸手摘了一颗赤红色灵果,拿在鼻尖嗅了嗅,有点像是草莓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吃,但是江千辞还是摘了许多,打算拿回去炼药。 她边走边摘,一路上还摘了许多灵草。 这趟就算没有拿到法宝,这么多灵草灵果,也是极大的收获。 江千辞正想的出奇,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声响。 她隐匿身形,躲在雾中倾听那阵动静。 不远处,走来几个修士,边走边交谈着:“我跟着她身后进来的,她肯定没有走远,就在这附近。” “而且她瞧着也不过筑基期修为,咱们几个金丹期,还怕打不过啊?” “不是怕打不过,就是怕她背后万一是什么氏族,日后找上咱们。” “秘境中出意外,再正常不过。只要没人看到,谁知道是咱们干的!” 江千辞越听越不对劲。这些人恐怕就是进来杀人越货的。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被这群亡命徒盯上。 等这几个人走远,江千辞才从雾中走出。 她向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现在她还要去找秘宝,没空管那倒霉蛋。 江千辞开了个小型结界,护在身体周遭,缓缓腾空飞行。这一路她飞的并不快,大雾中谁知道会蹦出什么妖魔鬼怪。 飞了有一会儿,她隐约看到雾中有个影子。那影子不大,拱在地上,隐约飘散着血腥味。 受伤的妖兽? 这样小的妖兽,应该不构成威胁,江千辞拔出短剑碧月,缓缓靠近。 那影子似乎察觉到了背后有人靠近,猛地一回身,一道符箓从雾中冲出,江千辞抬手划出一道水遁挡在面前,符箓炸开。 那道身影极快,向后撤了几步,江千辞只能透过雾看到一个身影,看来不是妖兽,是个人。 那人站着,与江千辞对峙着。 一瞬间,二人同时行动,江千辞用水流操纵碧月,将碧月射出,三道符箓撞在碧月上,又是一阵爆炸声。 雾被炸开。 江千辞看到对方的身影,愣了一下,缓缓开口:“余师姐?” 对面那人听到声音,略带疑惑的问道:“你是玄虚门的人?” “余师姐,真的是你!”江千辞跑到那人面前,果然是余淮。 “江师妹?你怎么在这里?”余淮看着一身艳丽着装、粉饰金黛的江千辞,满脸不置信。 丹修原来这么有钱? “我要渡雷劫,来秘境碰碰运气。你呢?” “我来寻点制作符箓用的材料。” 江千辞看着满手是血的余淮,又问道:“余师姐,你受伤了?” “这不是我的血。”余淮指了指她刚刚蹲伏的地方,那里躺着一只被开膛破肚的小妖兽,“我方才在取兽骨。” 江千辞顺着看过去,场面极度血腥,她又看了看余淮的脸,那人冲着她淡淡的微笑。 江千辞只知道余淮是个符修,那日比武交流会上,江千辞没看到余淮与夏鸮的比赛,但听小弟子们提起过,余淮一口气祭出百张符箓,黄色的符纸漫天飞舞,那阵仗太豪气了。 余淮的符箓大多都是自己制作,材料也都是自己跑着去采集。因为没钱。 待两人边走边聊,殊不知她们不远处,一道白色身影隐匿在雾中,盯着二人。 第29章 九龙藤 刚走没多久,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鸣声,伴随着凄厉的嘶喊划破了周围的宁静,令两人瞬间紧绷起神经,警觉地环顾四周。 二人缓缓速接近声源,只见一只巨大的藤蔓卷起一个修士,将其高高甩向半空,那修士的腰腹已被藤蔓的蛮力生生折断,画面惨不忍睹。 空中还有几个修士,手持法器,不断向那肆虐的藤蔓发动攻击,企图解救同伴。 江千辞惊骇之余传音余淮问道:“余师姐,那是?” “九龙藤。”余淮回道。 九龙藤是一种极为罕见木系妖树,以其九条庞大如龙的藤蔓闻名。这些藤蔓深埋地底,静待猎物踏入其领地,一旦活物靠近,它们便会如毒蛇般迅猛窜出,将猎物活活绞杀,最终拖入黑暗的地底深处。 恐怕那几个修士在雾中前行时,不慎走到九龙藤的领地,被突然窜出藤蔓袭击。 江千辞并不想跟这种巨型怪物缠斗,但她扭头看向余淮时,发现她两眼泛光,嘴中还喃喃道:“似乎可以做木系符箓。” “余师姐,你莫不是要......” 江千辞话还未说完,余淮的符箓就已经飞出。 十多张爆炎符贴在藤蔓上,随着余淮一声“爆”,符箓炸开。 藤蔓上火势大起,在空中疯狂扭动。 江千辞是水灵根修士,对上这种妖树,她占不到便宜,只能躲在一旁。 空中的几个修士也发现地面上有人已经展开进攻,她们趁着藤蔓起火,立马挥剑冲上去,斩断一根藤蔓。 巨大的藤蔓断裂,轰然落地,激起一阵尘土。 九龙藤似是被彻底激怒,大地之下传来阵阵轰鸣,又有三条更加粗壮的藤蔓猛然破土而出。 “余师姐,小心!”江千辞看到钻出的藤蔓,有一条就在余淮身后,她操纵着碧月,射向藤蔓。 余淮扭头,又一道符箓贴在藤蔓上炸开。 藤蔓迅速缩回地下。 “藤蔓会一直再生,必须要引出本体出土。江师妹,你先远离地面。”余淮语速急促说道。 空中,几个修士还在和另外两条藤蔓缠斗。 江千辞立刻调动周身水汽,汇聚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球,将自己紧紧包裹其中,缓缓升起,远离了地面。 余淮祭出一张符箓,念动口诀,随后轻轻松手,符箓飘落。 在即将落地之时,符箓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余淮紧随其后。 那符箓悬停在一处空地上空,余淮足尖轻点,轻盈地落在其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随后大手一撒,十多张符箓便如天女散花般飘洒在了空中。 紧接着,她轻盈地飞离原地,手中还拿着一张符箓。 “发大财了。”她轻声呢喃着。 抬手将手中的符箓丢出,那张符箓与地面上的符箓触碰之时,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随着这声巨响,地面被炸出一条深深的裂缝。缝中,无数条错综复杂的藤蔓交缠着,如蛇一般顺着缝往地面上疯狂地爬动着。 符箓中含有大量的抑妖粉,对九龙藤有极大的克制作用。九龙藤的真身终于从缝隙中缓缓爬出,它身上的藤蔓漫天飞舞,似要遮天蔽日。 余淮看着身形巨大的九龙藤,笑的更加肆意。不计其数的符箓环绕在她身旁,蓄势待发。 空中的几个修士看到巨大的九龙藤真身已经从地下钻出,纷纷逃散。 江千辞在水球中,躲得远远的。 九龙藤暴怒至极,庞大的身躯猛然转向余淮,周身藤蔓仿佛被无形之怒驱使,疯狂地一根接一根向余淮席卷而去,气势汹汹。 余淮悬浮半空,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势,非但无惧,反而眼神中闪烁着兴奋之意。 她周身环绕的符箓骤然间光芒大盛,与那些呼啸而来的藤蔓激烈碰撞,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鸣与耀眼的光芒。 但只有这样,还是无法杀死九龙藤。 余淮自储物戒中猛然抽出一柄巨斧。斧身缭绕着熊熊烈焰,将周遭的空气都炙烤得扭曲起来。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笑意,双手紧握斧柄,朝九龙藤砍去。 江千辞看傻眼了,余师姐不是符修么? 巨斧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一斩之下,一根粗壮的藤蔓应声而断,断口处迅速被烈焰吞噬,转眼间化为焦炭。 九龙藤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了一瞬,紧接着,它那庞大的身躯上也开始蔓延起火焰,痛苦地扭曲挣扎 “烧完的话,可就不能用了。”余淮在空中冷冷的说道。 她望向江千辞,开口道:“江师妹,你能灭火么?” “啊?”突然被叫到的江千辞回过神,她看向燃着烈火的九龙藤,突然明白余淮的意思。 江千辞浮在余淮身旁,凝聚水汽,化作水珠打向九龙藤。 随着水珠落在身上,九龙藤身上的火焰熄灭了不少。 九龙藤欲想再次进攻,结果,几张天雷符不知何时已经贴上在它本体之上。 一阵雷击,劈的九龙藤彻底动弹不得。 江千辞看着被火烧,被水浇,最后被雷劈的九龙藤,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这位余师姐,那日在宗门比武交流会上,是一点真格都没动。 光是她掏出的那件巨斧,恐怕就是一件神器。 余淮站在九龙藤的尸身上,一根一根藤蔓往储物戒中塞。她看向一旁还呆立着的江千辞,开口道:“愣着干嘛,赶紧来采集!” 江千辞回神,拿着碧月,将藤蔓劈砍成小段,装进储物戒中。 期间,她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余师姐,那个斧子是?” “我自己炼的。”余淮头都不抬的回道。 “余师姐,你不是符修么?”江千辞疑惑的开口。 余淮淡淡回道:“哦,我一开始是器修,但是没钱炼器,后面听说符修省钱,就转符修了。” 江千辞:“......” 余淮在进玄虚门前是散修,看来是真的吃了不少苦。 没钱的苦。 正当二人交谈之时,一道寒刃朝江千辞刺来,余淮来不及掏符箓,以自身挡在江千辞身前,一手握住刺来的剑,但剑身仍有几寸刺入余淮体内。 第30章 死不了 剑锋骤然抽离,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喘息,余淮身形踉跄向后倒去。 “余师姐!”江千辞自后扶着失力的余淮,鲜血顺着她伤口汩汩而出,隐隐泛紫。 剑上有毒。 “中了我的毒,活不过今日。”一名穿着墨绿色长袍的修士,手持长剑,站在二人面前。 “青陵宗的人,何时竟学会行如此下流之事?”余淮捂着伤口,毒发的极快,迅速在余淮体内蔓延,她脸色已经泛白,身子微微颤抖。 随后,四名同样身着青陵宗制式长袍的修士自四面八方飞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将死之人,还逞口舌之快。”那领头的修士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眼神冷漠的看着二人。 余淮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试图调动体内灵力,欲将毒素逼出体外,却不料那毒素狡猾异常,竟借着灵力的流动迅速侵占了她的四肢百骸,最终她只能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随后陷入了昏迷之中。 江千辞低头望着怀中昏迷的余淮,暗叹一声。 她轻放下余淮,缓缓站起,周身顿时被一层薄薄的水汽所环绕。 “不想死,就交出解药。”江千辞抬头望向那执剑的青陵宗修士,神情冷漠。 “区区筑基期,也敢在此大放厥词!”那青陵宗修士闻言,不禁嗤笑一声。 一名绿袍修士猛然拔剑出鞘,剑尖直冲立于雾霭之中的江千辞。 江千辞轻抬皓腕,指尖轻旋间,周遭缭绕的雾气迅速汇聚,凝结成一抹晶莹剔透、锋利无匹的水刃。 绿袍修士的剑锋与水刃在空中相撞,那看似柔软无骨的水刃竟轻易地穿透了坚实的剑刃,无视物质的阻碍,直接斩向了修士的身躯。 一时间,鲜血如泉涌般自修士体内喷溅而出,染红了翠绿的袍袖,她的身体在这一击之下瞬间僵直。紧接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自水刃中爆发,将她的身体撕裂成无数碎片。 “你做了什么!” 余下四名青陵宗修士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尸块。 “我说了,不想死,就交出解药。”江千辞站在原地,语气冰冷。 那名领头的青陵宗修士对另外三人使了个眼色,那三名修士一同拔剑,冲向江千辞。 江千辞冷笑一声,立在那里,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三名冲向江千辞的修士,在剑身将要碰到她时,突然感到身体出现异样。 先是头晕,再是呼吸困难,接着胸口处传来剧烈疼痛,唇色逐渐发紫。身子失力,手中再难握住剑,三人跪倒在地。 “找死。”江千辞冷眼扫过几人,一脚踢开面前跪倒的一名修士,那修士在地上滚了几圈。 余下的那名青陵宗修士见状,立马向后撤出几步,目光带有疑惑的盯着江千辞。 她根本就没看到眼前人是如何出手。 被踹的那人捂着胸口,看向站着的青陵宗修士,小声唤了一声“林师姐”后,便再也无法出声。 一阵寒意袭来,周身空气隐隐变凉。 江千辞见状,一改神色,直接坐在地上,扶着晕厥的余淮,声音颤抖夹杂着哭腔,喊道:“余师姐,你不要死啊!” 青凌宗修士还没搞明白面前的人唱的哪出戏,她警觉的看着地上哀嚎的江千辞。 白色身影闪过,寒刃划出,直冲那名被称为“林师姐”的青陵宗修士。 林姓修士持剑抵挡,双剑相碰,发出一阵剑鸣,她被震得虎口发麻,往后退了几步。 “沈师姐?!”江千辞抬头,激动的喊出声。“你怎么在这?” “可伤到哪里?”沈言清看向江千辞,柔声说道。 “我没事,只是余师姐她……” 沈言清瞧了一眼江千辞怀中的余淮,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便把目光对上青凌宗那名林姓修士。 林姓修士眼看着五人中,只有她还站着。沈言清冰冷的目光已经锁定在她身上。 沈言清冷冷说道:“交出解药。” 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传入耳中,那名青凌宗弟子丝毫不慌,她冷笑一声,“你是沈言清?” 沈言清没有作答。 玄虚门大弟子沈言清,冰灵根剑修,常年身着白衣,孤高清绝,冷峻少语,修真界人尽皆知。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你。” 林姓弟子提剑,自知自己不是沈言清的对手,她余光看向身边的雾气,戌时将近,秘境入口即将关闭,若是再耗下去,便会被困在秘境之中三百年。 “好,我给你解药。” 她缓缓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丹瓶,在即将靠近沈言清时,她将丹瓶猛的朝地上一摔,瓶中烟雾弥漫。 沈言清屏息后退,待烟尘散去,人已经消失不见。 她走到江千辞身边,从她怀中扶过余淮,说道:“先出去再说。” 玄虚门,碧霞峰。 江千辞将余淮放到床上,又将秘境中发生的事讲给顾云芝。 顾云芝得知余淮身中剧毒,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她将江千辞赶出房门,只留自己和余淮在屋内。 “青陵宗?当真是青陵宗?”洛浮尘在掌门殿中,听着沈言清讲述秘境中的遭遇,眉头紧蹙。 “看袍服制式,是青陵宗弟子。那人还唤她林师姐。”沈言清淡淡的说道。 “林姓……”洛浮尘思忖一番,又问道:“余淮伤的可重?” “不轻。” 洛浮尘急忙赶往碧霞峰。 余淮是她当年下山无意中碰到的散修,她看这散修颇有天赋,又会炼器又会制符,巧言几语就把人带回玄虚门。她曾有意收余淮做亲传弟子,奈何被余淮拒绝。 拒绝的理由,余淮怎么都不肯说。 洛浮尘和沈言清刚到碧霞峰,就听到一阵凄惨的尖叫声。 “怎么回事?”洛浮尘问向屋外站着的江千辞。 江千辞也被这声嚎叫声吓了一跳,她转向洛浮尘,说道:“师尊她说,听到什么,都不要进去。” 话刚说完,屋内又传出一连串的嘶喊声,听的人身上发毛。 江千辞有些犹豫,她看向洛浮尘,怯怯问道:“余师姐她,不会有事吧?” 她清楚记得,每一次把受伤的弟子抬上碧霞峰,她家师尊总是一副嫌弃样。而这次,她家师尊少见的主动。 “应该……没事。” 洛浮尘打心里相信顾云芝,即使现在,屋内的人,仿佛在遭受十八般酷刑一样嘶吼着。 屋内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彻底安静。 顾云芝打开房门,看着门前守着的三人,她一言不发,越过三人,径直朝炼丹房走去。 江千辞进屋,看着床上躺着的余淮,她的脸色苍白,满脸是汗,双眸紧闭,面上还是痛苦的神色。 炼丹房内,洛浮尘站在顾云芝身旁,小声问道:“她,没事吧?” “你很关心她?”顾云芝手上拿着草药,扔进丹炉中。 洛浮尘连忙解释道:“她是玄虚门弟子,我是玄虚门掌门,自然是要关心一下。” “哦。”顾云芝生起炉火,正眼都未曾瞧过身边人。 “方才我在门外听着……” “死不了。” 第31章 渡劫准备 余淮体内的毒素,被顾云芝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清除出来。虽无性命之忧,但毒素还是伤及到部分经脉,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一日一粒。”顾云芝把丹药扔给床上的余淮,便要赶人下山。 余淮收起丹药,轻道一声:“谢过顾长老。”带着一丝逃离的心情,她匆匆离开碧霞峰。 沈言清回到暮云峰,又被方映雪逮了个正着。 “师姐,听闻你在秘境中大杀四方,可是真的?” 沈言清没有接话。她默默走回屋中。 她确实在秘境中杀了不少人和妖兽。 那日,她目睹江千辞孤身下山,她就远远跟着江千辞一同来到天运城。 看她在那摊子上停留,手中拿着一个泥人瞧了许久,最终却遗憾地放下,空手离去。沈言清走到摊子前,也不知江千辞喜欢的是哪一个泥人,索性全买了。 秘境开启时,她更是毫不犹豫地跟随江千辞一同进入秘境。 她听到路上几个修士讨论着杀人越货之事,目标正是江千辞。她藏匿在雾中,待几个人离江千辞有段距离后,她现身将那几个修士一剑斩杀。 江千辞采集仙果灵草时,雾中有几个妖兽企图突袭,也被沈言清悄悄解决。 余淮的出现,让她有些意外,但想到江千辞来秘境中是为了寻得渡劫所需法宝,既然现下她身边还有元婴期同门相伴,沈言清便走向另一条路,为她寻觅法宝。 当她再次赶回江千辞身边时,竟看到她怀中抱着余淮哭喊着,一地碎尸,和几个倒地的修士。不远处,还有一个拿着剑的修士,正警惕的看着她们二人。 余淮中毒,好在江千辞没受伤。 她坐在屋里,叹了一声,江千辞抱着余淮的那个场面,她怎么都忘不了。 从储物戒中掏出几个彩绘泥人放在桌上。这些个泥人正是江千辞那日在天运城没买到的泥人。 现在,她看着桌上的泥人,有些无措。 她要怎么将泥人送出去? 难道要同江千辞讲,在她下山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跟在她身后? 方应雪迈进屋里,一眼便看到桌上之物。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满桌彩绘泥人。 “师姐,我同你相识也有百年之久,竟没想到你还有这般童心?” 方应雪抬手从桌上拿起一个泥人,那泥人穿着红袍,衣摆飘然。 沈言清从她手中一把夺过,又放在桌上。 方应雪轻笑一声,她又看向别的泥人,然后将目光落在了一个穿着白袍、手拿木剑、一脸严肃将要挥剑的泥人身上,她伸手指了指。 “师姐,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沈言清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个小泥人,捏的精巧,但她并不觉得像自己。 沈言清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表情是那般严肃。 “不像。” “怎么不像,一样的白色袍子,一样的挥剑,一样的表情!” 沈言清没有说话。 方应雪发现每次自家师姐从碧霞峰上回来,都似是有心事般。 “情字何解。”方应雪幽幽的说道。 沈言清抬头看向方映雪,若是眼神能杀人,方映雪此时已经横躺在地上了。 ...... 江千辞将一部分九龙藤藤蔓交给洛浮尘,欲想拜托南宫青岚炼制一些渡劫时用的法器。 南宫青岚不负所托,炼了一把藤椅,和一根拐杖。 藤椅还是带轮子的。 江千辞看到这藤蔓轮椅和拐杖时,愣了片刻。 不愧是南宫阁主,真有你的。 现下只要再找一处无人空地,就能开始着手渡雷劫之事。 首先要远离玄虚门。一则是怕雷劫劈坏了宗门建筑,二则是怕这自己渡的雷劫和旁人不同,以免叫人怀疑自己的修为。 想了片刻,她打算去之前取玉镯的那个洞穴。 她带好丹药和轮椅拐杖,刚要动身下山,便看到沈言清落在碧霞峰上。 “沈师姐,你怎么来了?” 沈言清将一枚储物戒取下,递到江千辞手中,“我知道你要渡雷劫,这储物戒中的东西兴许能帮到你。” 江千辞往储物戒中一探,发现里面装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护符。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彩绘泥人。 “师姐,这泥人......可也是法器?”她取出一个,拿在手中,看向沈言清。 沈言清没正面回她的话,她侧过头,淡淡说道:“渡雷劫不是小事,你自当小心。” 说完,她就匆忙离去。 江千辞轻笑一声,传音她道:“多谢师姐关爱。” 时值九月,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然飘过。绿叶点缀,银杏叶金黄灿烂,随风飘零落在地上。 江千辞踩着落叶,嘎吱作响。 她漫步走到那处洞穴,洞口极其隐秘,杂草丛生,很难被人发现。她推着轮椅进入洞中,那具干尸还在原地。 “前辈,晚辈即要渡雷劫,借前辈府邸一用,前辈不会生气吧。” 她坐在轮椅上,翘着二郎腿,腿上放着拐杖、护符、短剑碧月。 “虽然前辈运气不好,身死道消,不过这世事难料,人各有命,没准前辈也像我一般,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虽说我,好像也死了很多次。” 她想了想,又改口道:“应当不是我,而是我这副身体。” 江千辞心想,这身体主人应当就是上一次死亡后,她才得以魂穿进这副身体内。 “这副身体,会不会被诅咒了啊?不然怎么每次都是惨死。” 她对着干尸滔滔不绝,回应她的只有洞外秋风轻打在草与叶上的回响。 画面有些诡异。 不知不觉,江千辞在洞中坐了有段时间。她打了个哈欠,从轮椅上站起身,活动身子往洞外走去。外面晴空万里,丝毫没有打雷下雨的意思。 “这雷劫来的好慢,难道是想打我个措手不及?” 看着外面的秋景,她心里突然生起一丝落寞。 “若是没有穿越,这会儿,恐怕已经进了医院,开始无休止的加班了吧。”她喃喃道。 来这个世界五年,她不是没有想过父母和家。只是每每想到,她心中就生出无尽惆怅。所以她总会克制自己去回忆。 不管在哪,从不回头,拼命活下去,正是她的生存之道。 第32章 渡劫 雷劫来的确实有想打她一个措手不及的意思。 原本碧空如洗的天幕,倏忽间被厚重的乌云所遮蔽。 秋风变得凛冽,肆意捶打大地,万物都在其威势下颤抖。 江千辞退回洞里,坐在九龙藤轮椅上,手中握着为数不多的法器。 她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激动。 她怕她扛不下雷劫,彻底死去。 但若是她抗下雷劫,那她的修为将会更进一层。 这是一场凡人与天道之间、一次以生命为赌注的豪赌。 人的一生,无时无刻都在不断地做出选择,每一个决定都如同掷下的骰子,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那片最为浑厚的乌云幽幽行至山洞上方,它似乎在打量洞中那自命不凡之人。 雷劫迟迟不落。 江千辞心跳的极快,呼吸有些纷乱。 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大喊道:“区区雷劫,怕你不成?来!” 天道似乎是听到了她的挑衅,在她喊出这句话后,一道紫雷从天劈下。 第一道雷,声势浩大,恐有毁天灭地之势。 江千辞坐在轮椅上,周身含着水汽化成的水遁,紫雷穿过山石,将山洞劈了个粉碎,待劈上水遁时,水遁不敌天雷,瞬间破碎,炸出一片水花。 她被劈的浑身发麻,好在有师姐临行前给的护符,替她挡去不少雷劫之力。 干尸前辈安静的被压在碎尸中。 第二道雷落得极快,江千辞运转灵力,将护符悬在空中。 雷劫再度劈向护符,护符被烧的焦黑,最后化为灰烬被风吹散。 接下来的三道雷劫接踵而至,一道道劈下,江千辞抿着下唇,手中紧握碧月,引动灵力,以剑指天,生成一道巨大的水遁。 雷声阵阵,击碎一层层水遁,直冲她的身体。 江千辞自口中一阵腥甜,喷出一口鲜血。她蹙眉,抬起衣袖狠狠抹了一把嘴,擦去口角的血。 “来啊!接着来!”她冲着天大喊道。 她也不知道究竟会有几道雷劫。但是她现在不想去想那么多。这场赌注,她一定要赢! 她将手腕上的玉镯取下,收到储物戒中。 磅礴的灵气瞬间爆开,震响天地。 接着,空中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雨水打湿了江千辞衣袍,她全然不在意。 她刚到这个世界的那一日,也是这般的大雨。 她回想起那一日的场景,又想到这五年来她经历过的事。 她笑了,笑的肆意张狂。 雨水疯狂打在地上发出响声,混杂着她的笑声。 第六道雷云异常凶猛,落雷照亮了半天天空。 江千辞汇集空中落下的雨水,雨水在灵力的催动下,化作一条巨龙冲上云霄,与天雷对抗。 水龙最终被打散,落雷劈在江千辞身上,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第七道紫雷,紧接着落下。 她扶着藤椅,另一手拿着拐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这道雷毫无保留的打在她身上,再次将她劈在地上。 江千辞意识逐渐模糊。 第八道雷云再度打在她身上,她的身子被雷劈的血肉模糊,衣袍破破烂烂。即将昏厥的大脑又被身上的痛感惊醒。 江千辞躺在地上,任由雨水拍打在她脸上。她抬手,放在自己脸上,挡去雨水,但雨水仍顺着她的指缝流下。 好冷啊。电视剧中,人死之前就会觉得冷。 真不甘心。 她又笑了。 在这一瞬间,仿佛时间暂停。雨水不再顺着她的指缝流下。空中落下的雨,停留在空中。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就那样悬着。 “要我死?还早八百年!” 江千辞猛然起身,她手指着天大声喊着,身旁滚落着几个丹瓶。 在丹药的作用下,体内的灵力瞬间被填满。 悬停在空中的雨水再次聚集。 这一次,空中的雨水混杂着地上的水,连带着附近山中瀑布、溪流湖泊,一同汇集。 巨大的水柱卷起,直通天际撞上乌云。 那片乌云恐怕也不会想到,自己云中的水份会被逐渐吸入到水柱中。 乌云本就是水汽凝结的云团,若是没了水汽,云团也会不复存在。 在云团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落下了第九道雷劫。 这道雷劫,不似前面八道气势磅礴。它只是一道小小的电流,自水柱中川流而下,打在江千辞身上,不痛不痒。 这一瞬间,江千辞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油然而生的舒畅感。 这就是渡劫么? 水柱落下,水再次回归大地、山川、河流、湖泊。 她瘫在轮椅上,精疲力尽。 这一回,身上的肉香她自己都闻到了。 回门派之前,她还有个要事。 她将干尸前辈从碎石堆中挖出,寻了一处好地方将这位前辈葬下,立下一个无名碑。随后她带好玉镯,将修为压制在金丹初期,飞向玄虚门。 江千辞回到玄虚门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顾云芝兴许是没想到她家小弟子只用了三两天就渡了个雷劫,虽然被劈的惨不忍睹。 “金丹期雷劫就能伤你到这般地步,往后的雷劫,你该如何渡?” 顾云芝抱着黑月,看着给自己上药的江千辞,淡淡的说道。 “若是真的有突破下一层境界之时,那必然是极好的。但若是渡不过雷劫,那只能说明弟子无缘仙途。” 江千辞心里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突破了。这九道雷劫,简直要了她半条命。 顾云芝没在说话,她放下黑月,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的都是她亲手炼制的丹药。 她将头撇过一边,伸着手,将瓷瓶递给江千辞,小声说道:“恭喜。” 江千辞愣了一下,她早就习惯顾云芝对自己寡言少语、冷淡至极的样子,就算以前会送一些丹药,也是伴随着一副不耐烦、像是打发人的语气。 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恭贺自己。 “徒儿谢过师尊。” 江千辞恭敬的回道。她接过瓷瓶,直接装进储物戒中,没再说什么。 江千辞了解顾云芝。她家这个师尊,有时候就是这样别扭。现在要是说的多了,反而会惹得她不自在。 江千辞在心里笑了笑。 顾云芝见她没说什么,也松了口气。她抱起黑月,离开房门。 第33章 不速之客 江千辞渡劫成功的消息立马传遍玄虚门。十七岁就能迈入金丹期,修真界恐她一名,再无二人。 碧霞峰上,她坐在轮椅上,怀中抱着黑月,悠哉的在屋外晒着太阳。近来,黑月被顾云芝养的似是肥了一些,毛色锃亮。江千辞都怀疑自家师尊是不是喂了这黑团子吃了灵丹妙药。 正与怀中黑团子玩闹时,她抬眼看到远处突然出现了几个影子。待影子靠近,她发现是几名玄虚门的小弟子。修为不高,还不会飞,都是硬爬上碧霞峰的。 这几名小弟子提着些糕点小食, “江师姐!听说你顺利渡劫,恭喜!”一名小师妹激动的说道。 江千辞抱着黑月,笑了笑,“嗯,谢谢。” “我们给师姐你和顾长老带了些点心。”另一名小师妹把装着点心和小食的食盒打开,递给轮椅上的人。 江千辞从食盒中捻了一块桃花酥,轻尝了一口,顿时双眼发亮,惊叹道:“好吃!是你们自个做的么?” 几名小弟子看到江千辞的反应,脸上顿时红润起来,连连点头。 “那我替师尊谢谢你们啦。”江千辞温柔的说道。 那名拎着食盒的小师妹快速跑进屋里,将食盒放在桌上,又跑出来,生怕错过一分一毫和江师姐交谈的机会。 小弟子们同她聊了一些近日修行遇到的琐事,和门内一些八卦趣事,江千辞静静的听着,时不时嫣然一笑。 “江师姐,你好生养伤。” “好。” 待太阳都快落下时,这几名小弟子才依依不舍的离去。江千辞端着的身子松散下来,又恢复成慵懒的姿势靠在轮椅上。 这些年,她在门中弟子面前总是这样。倒也不是故意端着,实在是那群小弟子把她捧到那个位置,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黑月看着自家主人前后两种模样,它一个小灵宠,抬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江千辞。 江千辞双手捏着黑月毛茸茸的脸,说道:“看吧,这就是为人处世的复杂,你为猫处事就不必如此。” 她想了想,好像小猫也不用处什么事,只用吃吃喝喝睡觉撒娇就好。 …… 这日,掌门殿中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是青陵宗的人。 “洛掌门,解释解释吧。”青陵宗苏长老负手站在大殿中,她神色淡然,面前悬着一面像是镜子般的法器。 这件法器名唤忆行镜,可以记录已发生的事件。 镜中影像正是江千辞在秘境中与那几名青陵宗弟子对峙的场景。一名弟子身体被水刃劈开,另外三名弟子痛苦的倒在地上,而后沈言清也出现了。 青陵宗四个弟子死在秘境中。 活下来的林姓弟子现在也跟着青陵宗长老们,一同站在玄虚门大殿中。 “林晴,你说说,当日都发生了什么?” 被称为林晴的青陵宗弟子,抹着泪,从人群走出。 “那日,我和几个师妹们在秘境中走着,结果不小心走到了九龙藤的地盘,一个师妹被藤蔓抓到,当场就……” 她顿了顿,吸了一口气,“后来,玄虚门来了两个人,我们和她们一起打败了九龙藤。” “当我们想要采集九龙藤的藤蔓时,她们非要说九龙藤是她们打倒的,不让我们碰藤蔓,我就和她们争论起来。” “她们二人中有一个元婴期修士,我看她欲要动手,我怕她伤到师妹们,我就拔剑,将师妹们护在身后。” “没成想,她居然先动了手,我就……” 林晴沉着头,一声一声抽泣着,语气中略有颤抖。 “我一时心急,刺了上去,我也没想到那个元婴期修士毫无防备,被我一剑就刺倒在地,我的剑上本就有毒。” “后来,那个筑基期修士,就开始……我也不知道她使得什么妖法,师妹们就……”林晴说完,似是彻底崩溃,她弓着身子抱着头,痛哭起来。 洛浮尘静静听完,她对一旁的楚天瑶传音几句,楚天瑶会意,从掌门殿后门离去。 洛浮尘看了一眼哭的惨绝人寰、跟死了爹娘一样的林晴,又望向青陵宗苏长老,淡然自若的开口道:“我瞧着,又听着,你这弟子的意思是,她金丹期修为,伤了我门下一名元婴期弟子,而后,我门下一名筑基期弟子,杀了你们四名弟子,其中有金丹期一名,筑基期三名?” 这件事,若是听在外人耳中,大概率会收到一句评价:胡扯。 洛浮尘声音平静,听到青陵宗众人耳中,却生了几分讥讽之意。 青陵宗弟子脸上生起怒意,欲要开口,却被苏长老抬手制止。 苏长老面上毫无改色,她盯着洛浮尘,开口道:“洛掌门,忆行镜中,做不得假,杀人,便要偿命。” 洛浮尘轻笑一声,冷眼看着面前的青陵宗众人。 这时,掌门殿外进来一个穿着淡黄色长袍,面上有些虚弱的人,正是余淮,她身后跟着喘着粗气的楚天遥。 “掌门,人来了。”楚天遥本就修为不高,她听到洛浮尘的传音后,火速去找了余淮来,这一路飞的她险些从天上掉下来。 余淮的伤显然还没好,面色很差。路上,楚天遥将这事简单说明了一番,她便明了,青陵宗这是来找事儿的。 林晴见到余淮,脸上浮现出警惕的神色。 “掌门。”余淮对着洛浮尘行了个礼,站在洛浮尘身旁,她看向青陵宗的人,扫过林晴,然后对上青陵宗领头的苏长老。 “苏长老,这件事与我师妹无关。当日秘境中,我与门下师妹均未动手杀过人。” 余淮中毒后就昏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不认为江千辞的修为,能以一敌五。 而沈言清又是后面才赶过去的。 “那忆行镜中之事,该作何解释?”苏长老盯着余淮,眼神冷冽。 “九龙藤,是我和师妹一同打倒的,本就与青陵宗无关。当日我是被青陵宗弟子偷袭,才会中毒。”余淮将那日之事娓娓道来。 “笑话!我青陵宗弟子,绝不会行如此下流之事!” 第34章 青陵宗 现在双方各执一词,场面有些剑拔弩张。 “你若是记恨本尊徒儿刺了你一剑,那你刺回来便是。”苏长老一把抽出林晴的佩剑,扔到桌子上。 “但青陵宗门下其她几个徒儿的性命,要她来还!” 苏长老指的是江千辞。 若真的在玄虚门打起来,青陵宗必然占不到便宜。青陵宗人也不傻,她们此行,目标是江千辞。 余淮没有去管扔过来的剑,她看向林晴,开口道:“我师妹她才筑基期,你当真认为她会杀了你的师妹们?你刺我那一剑,我必然会还,但不会用这种手段。” 林晴看向她,怒目横眉,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我亲眼所见我师妹被她碎尸万段!” 苏长老依旧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跟着说道:“洛掌门,为何不唤那位弟子过来,当面问清楚?” 洛浮尘本是耐心极好的人,现下也被这群人搞得有些烦躁。她眼见人死咬江千辞不放,开口道:“她前些日子刚渡了雷劫,身体不便。当日之事,来的蹊跷,眼见不一定为实。恐怕,是当日在秘境中,有歹人欲要挑拨我们两大仙宗的关系。” 现在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青陵宗是铁了心的要玄虚门交出江千辞。 青陵宗死的那几个小弟子不过是内门弟子,还不至于让一个长老带着人出面,大张旗鼓的来玄虚门讨个公道。青陵宗此番,一则是为了宗门面子,二则,恐怕就是冲着江千辞来的。 青陵宗原本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百年前生了些变故,落寞了几年,近些年才重回巅峰。而玄虚门作为修真界新晋门派,开局就是大能坐镇,门下弟子天赋一个赛一个高,似是有些要争抢这修真界第一大宗门的势头。 单水灵根修士在修真界极少,既然抓住机会,青陵宗定然不会放过打压玄虚门的机会。 就在这时,门外寒意渐起,又进来一人。 是沈言清。 她踏入掌门殿,直言开口道:“那日,我也在场。” 众人回头看向她,一袭白衣,手握长剑,目光冰冷,直直盯着林晴。 “秘境中雾气缭绕,若有小人偷袭,难以被发现,也是正常。”她目光看过余淮,又将目光转到林晴身上,话中意有所指。 “我师妹虽然天赋极佳,但她终是筑基期修为。若贵宗非要一口咬定是我师妹杀了人,便是玄虚门一名筑基期修士,杀了四名青陵宗修士,那传出去,恐怕世人也会觉得,青陵宗,不过如此。”沈言清的语气与周身一样散发着寒气。 “你!” 青陵宗几名弟子欲要反驳,又被苏长老拦下。 苏长老看了一眼林晴,又将目光转到洛浮尘身上。 “洛掌门,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青陵宗损失四名年轻有为的修士,本座能理解贵宗心痛之意。这件事,本座会协助贵宗调查清楚。” 双方都给了台阶,青陵宗不得不下。 “好,青陵宗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是真有歹人在暗中挑起事端,本宗定然不会姑息。” 苏长老带着青陵宗众人离去。 路上,苏长老看向林晴,见她眼神有些闪躲不定,暗暗叹了一声。 ...... 江千辞知道这件事,还是在几日后。 “那日秘境……到底发生了什么?”洛浮尘坐在她面前,柔声问道。 “那日……弟子也不知道。她们朝我冲过来,我心里是害怕的。余师姐中毒昏迷不醒,她们人多,修为又比我高,我只是强装镇定撑撑场面。但之后,我也不知道为何,她们就都死在了我面前。” 江千辞满腹委屈的语气让洛浮尘也不好再开口多问。 “你好好养伤,这件事不必往心里去。只是这以后,你要多加小心。” 洛浮尘看着轮椅上的人,她面色还有些疲惫。 “掌门,我没事,我会小心的。”江千辞抬起头,朝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洛浮尘见她身体抱恙,不便再多打扰,就离开了。 江千辞坐在轮椅上,低着头沉思,半边脸隐在暗中。 青陵宗恐怕不会就此作罢。 那日在秘境中,她真的杀了四个人。说起来,也是她第一次杀人,但她没有一丝感觉。 当日余淮中毒,自己被围困,若是按照原本世界的法律来判,她觉得那是正当防卫。 没想到竟然会被人反咬一口,她心里顿然觉得这件事恶心至极。 青陵宗林晴……她在心中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这个人不能留。 一丝杀意浮现,又被迅速隐匿下去。 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从储物戒中掏出秘境中采集的仙果灵草。 “毒么?”她拿起一颗赤红色的仙果,放在眼前瞧了瞧,“那我便也用毒。” “一个,两个,是死,那四个、五个,也可以死。” 她站在房中,笑了起来,笑的温柔。 秘境那日,那三名持剑修士朝她冲过来时,她不过是将那三人体内的血液凝固。 那几人修为本就不高。她是水灵根,血液,也是液体,可为她所控。体内血液凝固,人体会变成什么样,她一个医学生,再清楚不过。 秘境中采集到的这些仙果灵草,她查了书籍,有一部分可炼丹入药,而另一部分,可制毒。 她手中拿着的这颗赤红色果子,名唤血魔果。 血魔果味道甘甜,鲜红欲滴,香气四溢。魔族人服下,能够激发他们体内潜藏的魔力,使其更加狂暴。 但凡人若是服下,仅是一颗,就会让体内灵力逆流。它不同于普通的毒素,而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直接作用于人体的灵力与经脉,让人瞬间经脉寸断,修为尽毁。 凡人若想解毒,只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入魔。 修真界对魔修者恨之入骨。魔道功法血腥残忍,常会伴随杀戮。魔修者的心魔会让人性情乖戾,又痴又颠,似有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江千辞此刻心中生出一个令她感到兴奋的计划。 青陵宗,不该招惹她。 她只是想活下去,断她活路之人,都该死。 第35章 炼毒 顾云芝近些日子发现,炼丹房总是传来奇怪的味道,不像是寻常丹药的味道。她推开炼丹房的门,正巧江千辞手中拿着刚炼好的药粉。 “师尊?”江千辞见到顾云芝,连忙把手中的药粉往后藏了藏,面上有些心虚。 “藏的什么?”顾云芝走上前,一把拽住江千辞的手腕,将她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那是一包迷魂散。 “什么时候学会炼这些东西了?”顾云芝瞧了瞧这包白色粉末,又面无表情的盯着江千辞。 顾云芝身形比江千辞高了不少,居高临下看着她,让后者有些心慌。 “师尊,弟子只是......试一试。” 她有些怯怯的转过头,不敢看向自家师尊的脸。 顾云芝却毫不在意,指尖轻点了一些白色粉末,伸向嘴边,舌尖舔了一下,像是在品味什么东西一般。 “师尊,这......”江千辞没想到顾云芝会直接吃下那药粉,她瞪大双眼,看着师尊。 她也是第一次炼制这些东西,药性中是否含有毒性,她还不得知。 “药性不够,顶多能对筑基期有用。”顾云芝淡淡的开口说道。“你都加了什么?” 江千辞本以为师尊会责怪自己,没想到她竟然会开口同自己讨论起来,只得老老实实将自己炼制的过程一一道来。 “嗯。”顾云芝点了点头。 炉火再次升起,顾云芝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些江千辞未曾见过的药草,扔到炼丹炉中。不多时,一炉药粉炼好出炉。 顾云芝从炉中取出药粉,递到江千辞面前,“尝尝。” “啊?”江千辞愣了愣,她看向顾云芝递给她的药粉,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师尊炼得是什么,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见面前人愣着不动,顾云芝没了耐心。她直接用手指点了一些药粉,另一只手抓住江千辞的小脸,直接喂到对方口中。 “呜呜......”江千辞欲想挣扎,但是被扣着的脸根本转不动,只得被迫吃下顾云芝喂下的药粉。 药粉没什么味道,像是吃了一口白面。 “这是?”江千辞服下好像并没有觉得身体内有什么异样,她不解的抬头看着顾云芝。 顾云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开始笑了起来。而且笑的异常开朗。 这场面,令江千辞不由得感到恐怖。 那张笑着的脸突然开始变换,变成了沈言清的样子,同样是笑着的。 江千辞张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不断变换着的脸。她的心跳的异常快,甚至自己都要听到自己体内的心跳声。 顾云芝看着她的表情,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丹药,直接喂到了小弟子口中。 沈言清的脸渐渐消散,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师尊。 “怎么样?”顾云芝语中带了些小得意说道。 “师尊,这是?”江千辞手捂着胸口,刚刚体内异常让她险些缓不过劲来。 “迷魂散。” 江千辞这一次真的体会到了顾云芝的可怕。寻常的迷魂散只是会将人迷晕过去,没想到师尊炼制的迷魂散,竟然能让人出现幻觉。 “你方才只是服下一点,若是将整包都服下,一辈子都将在梦里幻境中度过。” 江千辞顿了顿,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师尊,我能学么?” 顾云芝面上少见的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轻声回道:“能。” 被誉为九州丹道之巅的顾云芝,有着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年轻的时候,她曾痴迷毒药的炼制。寻常丹药被她炼了个遍,无法满足她对丹道极致追求的渴望。 她炼的毒,大部分都亲自尝试过。她苍白的脸色,大概就是这些毒药导致的。 现在,她像是寻到了乐子,指导小弟子炼毒,这件事让她心中异常兴奋。大概是,有人帮她试毒,她能更好的观察毒药在人体上的反应。 师徒二人一同出现在炼丹房的时日逐渐增多,江千辞在这期间也服下不少毒,虽然都是被迫服下的。 甚至有几次,险些挺不过来。顾云芝每次都要观察她许久,为了看人中毒的反应到底如何,待看着人真的要过去了,才会喂她服下解药。 江千辞根本想不到,那个足不出户、沉默寡言的师尊,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每次她服下毒,顾云芝都会让她将自己的身体感受说给她听。她觉得自己成了师尊的小白鼠。 有几次,洛浮尘来碧霞峰,看着师徒二人在丹炉房中忙活,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顾云芝她终于愿意好好教她的小弟子了。想到这里,她悄悄离开了。 一晃几个月过去,天渐渐变凉,冬天到了。 这些日子,江千辞记不得自己已经服下过多少种毒药,她的面色也变的不如从前,竟然和自己师尊一般有些苍白。 门内弟子见江千辞脸色不如从前,都以为她之前渡劫时留下了内伤未好。 她实在不好与同门说,其实是我家师尊天天逼我服毒。无奈只好应下,是雷劫伤势留下了病根。 弟子们的传言落在了沈言清的耳中,她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打算去一趟碧霞峰。 这一日,江千辞正巧刚被自家师尊喂下毒药,只是这个毒是个慢性毒药,要几个时辰后才会慢慢发作。 她躺在屋里,运起灵力感受着毒在体内散发。顾云芝告诉她,修真之人服下的毒药会随修为差别而有不同的反应。修为高的修士,会用灵力将毒素排出体内。 此刻,她正在用灵力排毒。但毒药毕竟出自顾云芝之手,她也只能隐约感受到毒在体内存在。 看来修为还是不够,她暗暗叹了一声。 门外响起敲门声,江千辞艰难的挪动身子起来开门。 许是毒素已经散布全身,毒性发作。刚打开门,自己腿脚一软,身子不由得向前跌去。 这一跌,直接跌进了门外人的怀里。 那人迅速抬手抱着她。 江千辞感受着冰冷的寒气包裹着自己。十二月的天,山上本就冷,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抬眸望向沈言清。 第36章 她喜欢你 沈言清将她横抱起,进屋放在床上。与弟子传言一样,江千辞脸色极差。 “渡劫时落下病根?”沈言清将自身的寒气压了压,给床上人倒了一杯热茶。 江千辞接过热茶,手都在隐隐颤抖,茶水险些洒了出来。 “嗯。”她抿了一口。 “顾长老可否能治?”沈言清语气中略带关心问道。 顾长老可否能治?江千辞听到这句话,心里暗暗叫苦。明明顾长老就是罪魁祸首! 九州丹道第一人、玄虚门长老顾云芝,拿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试毒,这种好似魔道之人的做派,若是传出去,恐怕第一个拍死自己的是掌门洛浮尘。 “师尊她......倒也能治。”江千辞叹了一声。 沈言清沉默了一会儿,从储物戒中又取出一个护符,放在江千辞手中。 “上次那个护符做的有些仓促,这个你收好。” 江千辞捏着护符,她瞧了瞧,与上次的是有些不同,橙黄色的,上面还缠了一根红绳。 “多谢师姐。”她将护符挂在腰间,与她浅淡的绿色长袍颇为相配。 顾云芝看着时辰,差不多到了毒性发作的时候,她走向江千辞的房门,正巧听到到二人在交谈,她推门进入屋内。 “顾长老。”沈言清见到顾云芝,起身行礼。 顾云芝朝她轻点了一下头,随后走到江千辞身旁,将手附在江千辞的手腕上把着脉搏。 这次的毒名唤软骨散,毒性不至死,只是会将人灵力封起,让人感受四肢无力。 她从怀中取出解药,喂江千辞服下。 随后,她看向沈言清,一言不发。 沈言清站在一旁,问道:“顾长老,江师妹身体是否有恙?” “如你所见。” 江千辞躺在床上,她看看师尊,又看看师姐。 三人都沉默着,似是有些尴尬。 顾云芝是在等沈言清离去,她好问问自己的徒儿,这次毒药体验如何。 但面对沈言清,她不知道为何,心中略有些愧疚,便不好意思开口赶人。 沈言清看着床上虚弱的江千辞,自觉不便再多打扰。 “顾长老,江师妹就拜托你了。”沈言清言毕,又行了个礼,转身离去。离去时,她看到江千辞屋内窗台上,放着一排彩绘泥人,那个穿着白袍、拿着木剑的小人摆在正中间。 确定沈言清离开碧霞峰后,顾云芝才幽幽开口: “她喜欢你。” 江千辞本还在为了这尴尬的场面终于结束而放心,没想到竟然听到顾云芝这句无头无尾的话。 她尴尬的笑了笑,“师尊,你说什么?” “沈言清,喜欢你。” 顾云芝面无表情的盯着床上人,只见她自耳根升起一片红,一直蔓延至脸上。 还未等到床上人开口,顾云芝又接了一句:“你喜欢她么?” “我......”江千辞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喜欢她五年了。 “本座无后,你又是本座唯一的弟子。” 江千辞傻了,她听着师尊这话,像极了是把自己当亲生闺女。 “我和师姐,都是女子。”江千辞将被子拉了拉,将自己的头缩进被窝里,挡住大半边红润的脸,只留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外面。 “无妨。只是姚长老这个人,我与她接触不多。” “啊?” 江千辞震惊的双眼看向自家师尊,师尊她手支着下巴,低头沉思着,好像真的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件事。 此刻,顾云芝已经在思考嫁女儿了。 “我觉得......我配不上师姐。”她小声喃喃着。 顾云芝突然抬头,看向江千辞,厉声说道:“你这意思是,本座的亲传弟子,不如姚江月的亲传弟子?” “弟子不是这个意思!”江千辞连忙解释道:“师姐她修为高,又是门内的大弟子,虽然人冷淡了一些,但是......”但是她人其实温柔又细心。 “本座都能看得出,她喜欢你。既然两情相悦,有何不可?” 两情相悦,是极好的。但是两情,是与她两情么? 江千辞早就知道沈言清喜欢她,但她不是沈言清喜欢的那个人。 沈言清喜欢的,或许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 脑中支零破碎的记忆,又涌现出来。那是这具身体的前世,那些记忆中,出现最多的就是沈言清。 她见过沈言清为她挡下妖兽袭击的样子,也见过沈言清抱着她痛苦的模样。 但那些记忆,都不属于她。 她现在就是鸠占鹊巢。 她无法接受这份感情。她是被车撞到穿越的倒霉鬼,她就是一个替身罢了。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师尊,我对沈师姐,只是一些倾慕之情,并无其它想法。” 顾云芝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自这日之后,顾云芝再也没有让江千辞试毒,而是亲手教她炼制各种毒药。 江千辞亲身经历百毒之后,对毒道有了深刻见解。炼制时也比当初学习丹道轻松一些。不再试毒后,她的脸色也逐渐恢复,精神气也好了许多。 掌门殿。 “近些日子,门内弟子修炼刻苦,也是该检验一番成功了。”洛浮尘开口说道。 柳含秋裹着一条白色棉袍,袍上有着毛茸茸的大领子,将人脖颈包裹起来,看上去颇为贵气。她作为体修,是在场几人中,最不易感受到冰冷寒气之人,只因着这个时节,流行这样的穿着。 “这么冷的天,如何检验?” “下山历练。”姚江月的穿着红裙,露着纤细白皙的手臂,支在桌上,仗着自己火灵根不怕冻,一年四季都过得如夏季一般。 顾云芝不太喜欢冬天,她半阖着双眸,连茶都懒得喝,满脸写着困意。近些日子她辅导小弟子炼制毒药,实在是累的很。 夏朝颜身上穿着一件兽皮袍子,坐在那里静静听着。 “你们可真能折腾,这么冷的天让弟子们下山。”柳含秋笑着说道,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弟子们下山,需要一位长老陪同。” “那还叫什么历练?” 洛浮尘瞥了一眼柳含秋,继续说道:“这次历练之地,在神龙峰。” 神龙峰在九州大陆西南边,传闻神龙峰上出现过真龙,因此被叫做神龙峰。虽然是以峰为名,但实际上神龙峰是一座非常大的城镇。 近些日子,神龙峰附近出现了一些高阶妖兽,城中之人便开始求助各大修真门派来消灭这些妖兽。玄虚门便是之一。 第37章 藏书阁 洛浮尘手扶额头,目光惆怅地盯着眼前那一叠厚厚的账本,眉头皱得紧紧的。 入冬之后,门中的支出明显比平时增多了一些。水月镜初阁那边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近几个月都无法得到资金的支持。 而此时,神龙峰却送来了一个好消息:她们愿意支付丰厚的报酬,邀请各大派前去处理那些妖兽,也算来的巧。 正当洛浮尘沉思之际,一根青丝突然飘落在桌上。她惊讶地看着那根掉落的发丝,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掉发。她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睛明穴,轻叹一声。 楚天遥看着愁眉苦脸的掌门,默默地泡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这次的历练是自由报名,但由于天气过于寒冷,许多弟子都不愿意出山。为了鼓励年轻的弟子们积极参与,门中决定由柳长老亲自带队,并安排两位人气最高的元婴期师姐一同前往——沈言清和时念一。 “神龙峰?”江千辞站在门中张贴的告示前,轻声呢喃道。 这个地名,总觉得有些熟悉。仔细想了一会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曾在梦里见到过这个地方。江千辞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既然出现在梦中,说明这副身体曾经有一世就丧命在此。 还是不去吧,她想着。 然而,就在她刚刚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迎面碰上了时念一。 \"时师姐。\" 江千辞轻轻呼唤了一声。 时念一依然身着那身紫色劲装,头发整齐地束起,看起来既精神又稳重。 \"江师妹,听说你在渡雷劫时身受重伤,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时念一关切地询问道。 \"已经好多了,谢谢时师姐的关心。\" 时念一抬起嘴角,露出一抹阳光的笑容。江千辞觉得她应该是门中为数不多的阳光型师姐。 \"山下历练,你会参加吗?\" 时念一抬头看了一眼告示,然后转头看向江千辞,好奇地问道。 \"我还在考虑当中。\" “神龙峰,我曾去过一次。那里四季如春,倒是个玩乐的好地方。” “是么?”江千辞弯起眉眼,淡淡的笑了笑。 别过时念一,江千辞回到碧霞峰。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内,黑月蜷缩成一团,安静地躺在窗边晒太阳,偶尔会伸个懒腰。而顾云芝则躺在床上,裹着厚厚的棉被,手上拿着一本书卷看着。 顾云芝逐渐习惯自家徒弟整日忙着修行、把黑月丢给自己照顾。灵宠通人性,比普通家宠好照顾一些,平日里只用喂一些吃食就好,其它事情,它自己就能解决。 江千辞在炼丹房里升起炉火,将师尊给自己的药草一株一株丢进去。 自从开始学炼毒,顾云芝除了给她讲解部分毒草的运用,还丢给她一枚储物戒,里面装的全都是各式各样的毒草毒果。 现在,她在思考血魔果如何炼成无色无味的毒药。她曾试过几次,结果怎么都去不掉血魔果中的果香。 血魔果的事,她还未曾在自家师尊面前提起过。 又炼了一炉废药。江千辞无奈的把烧的焦黑不成样的药粉从炼丹炉中取出,放进储物戒中。 要不还是去问问师尊?她坐在炼丹房,支着脑袋。 若是有一本能查询毒草药性的书就好了。 突然,她一拍脑袋,站起身,按理说门中应该有藏书阁的! 来了五年,她都未曾去过藏书阁。说道原因,那还是顾云芝都给她的那三本巨作已经够她学习了。 玄虚门藏书阁门外守着两个弟子,这两个弟子修为都在金丹中期,是江千辞的师姐。 “江师妹,少见啊。”守门弟子向着江千辞打着招呼。 “师姐好,我来借阅书籍。”江千辞露出标准的营业笑容,柔声说道。 “哎呀,藏书阁的书只能在阁中查阅,若是要借阅,需要掌门或者长老的手令才可。”守门的弟子面上有些做难的样子。 “那我先看看,若是找到我需要的书籍,需要借阅,我再同师尊要手令。” “这倒是可以。藏书阁一层是普通书籍,二层是一些典藏,但切记,三层不可去。”守门弟子交代了一些注意事宜,又交给江千辞一颗夜明珠后,才将藏书阁门打开。 江千辞点了点头轻声道谢。 藏书阁中被施了阵法,任何明火都不得在此使用,屋中黑压压的一片。 江千辞将夜明珠拿在手中,穿梭在阁中。 她顺着书架上的索引,找到了放着医药草药书籍的书架。瞧了几眼,只有几本简单介绍了一些低阶毒药的书。打开翻看了一番,书上所讲的药,顾云芝已经给她讲过了。 看来一层真的都是一些普通书籍,她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刚踏入二楼,江千辞便感受到了一阵压迫力。二楼的阵法看来同一楼的不一样。这层的阵法,还有压制人修为的作用。 她缓了缓,长舒一口气,尽量适应这阵压迫。 典藏书籍的架子不多,江千辞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 那是一本名为《一百零八种毒药亲身体验实记》的书,书名简洁明了,封面质朴,她掀开第一页,看到署名,愣了一下。 署名:顾云芝。 原来师尊早就写过关于毒药的书籍。 还被典藏在藏书阁。 江千辞一手执着夜明珠,另一手缓缓将书面翻开,目光凝视着书页,认真地阅读起来。 书中所记载的绝大部分毒药,都曾被顾云芝在自己身上试验过。但仔细对比,江千辞发现这些毒药和书上所描述的存在一些细微差异,显然是经过了顾云芝的改良。 随着不断翻阅,江千辞突然停在了某一页,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文字——\"合欢散\"。 作为阅文无数的她,她自然明白这药的作用,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师尊竟然会亲身尝试这样的毒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继续看下去。 书中写道:\"自辰时服用,一刻后即毒发。毒发症状包括:体内气血翻涌,灵力无法受控;情绪波动剧烈,思绪难以集中;身体燥热难耐,躁动不安。若要解除此毒,可采用与人双修之法。若放任不管,则会有爆体而亡风险。\" 第38章 灵船 “双修?”江千辞瞪大双眼,看着这两个字眼,难道师尊与人双修过? 她脑中浮现出师尊那副苍白的面容,瘦弱的身子,一副对人和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实在是无法想象什么人能同她双修。 江千辞又摇了摇头,想要把这种想法甩出脑内。那可是自己师尊! 抬起手,连忙把书翻到下一页,结果,那一页正巧写的是“合欢散炼制方法”。 她心中挣扎了一下,还是快速扫过这一页。正巧又扫到一味叫“欲情草”的草药名,又很巧的看到那株药草多生长在九州大陆西南地区。 西南地区,那不就是神龙峰么? 江千辞顿了顿,把书合上,放回原处。 她差点忘了,她来藏书阁原本是要找和血魔果有关的书。 运起灵力,将面上的红润使劲压了压,长吁一口气后,她又开始翻找别的书籍。 一直到将要日落,她翻过了几本书,书中都只是简单提到了血魔果的功效,未曾提过用这种果子炼药。 看来这种多生长于魔界的果子,修真界并没有多少人会想着用这种果子炼药。 回到碧霞峰,江千辞躺在屋里,翻来覆去,脑中都是关于“合欢散”的功效与炼制方法。 神龙峰......要不,还是去吧。 五日后,报名去历练的弟子在山门下集合。这趟大概有一百多名弟子,看来都是两位师姐的功劳。 柳含秋面上带笑,站在百名弟子前滔滔不绝的讲着注意事项。 弟子们被分为两队,一队由沈言清带着,另一队由时念一领头。 江千辞默默的站在沈言清的队中。 柳含秋一连讲了半个时辰才讲完,寒风中,不少弟子被冻的瑟瑟发抖。 由于这趟出门的弟子比较多,修为参差不齐,门中特意动用了灵船。灵船使用灵石催动,体型巨大,可载三百人。动用灵船是柳含秋的想法,洛浮尘本想拒绝,可为了门中弟子们的安危考虑,她还是无奈同意。 灵船要在空中飞三日,一百多名弟子分为四人一间屋子。 柳含秋和两名师姐,每人一间。 江千辞的房间在船舱最里侧,连个窗户都没,屋内漆黑一片。由于是随机分配的,她倒也没说什么。 屋中其余三人,都是江千辞的师妹。这三人得知自己将要和江师姐一屋,激动的跳了起来。 江千辞在廊中走着,路过沈言清的房间,她顿了一下,结果门在这个时候开了,屋外屋内二人四目相对。 屋外愣着的人连忙反应过来,边行礼边开口说道:“沈师姐好。” 沈言清没有说话,站在屋里,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 许是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江千辞刚打算抬脚离去,结果一把被人拽进屋。 房门关上。 “沈师姐?”江千辞往后退了一步,不解的看向沈言清。 “你为何要来?”沈言清语气不似平时那样对她温柔,反而有些质问的意思。她盯着江千辞,目光冰冷。 江千辞瞥过双眸,看向别处,缓缓吐出两个字:“历练。” 而后,她听到一声极小的叹息声。 江千辞又将目光移回面前人脸上,那张清冷白皙的面庞,精致的五官,映在她眼中,甚是好看。 这时,沈言清往前走了一步,贴着她,将她抵在门上。 江千辞感受到胸口处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脸上顿时生出一片红晕,眼神闪烁不定,不知道应该往哪看。 她把头转到一侧,结果沈言清呼出的热气,被她耳根结结实实接住。温热的气息挑动着她的思绪,让她心跳的极快,连呼吸都有点不太顺畅。 她想到那日,师尊对自己说的“她喜欢你”。躁动的情绪逐渐转为心痛。 “师姐……我有点难受。”江千辞稳了稳气息,小声开口道。 她抬起手,轻放在沈言清肩头,欲要将人推开。 沈言清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手上力度极大,攥的人有些生疼。 “到了神龙峰,不许离开我身边。”沈言清语气严肃说道。 她小声应了一声:“嗯。” 听到人应了后,沈言清才将她放开。 江千辞从屋中离去,走到甲板上。由于灵船施了结界,刺骨的寒风被挡在外面。 她脸上还带着温热,大口呼吸着空气,胸口随之起伏。 这是她第一次与人靠的那么近。近到她能看到那人细长的睫毛眨动,看到她眸子里透着自己的影子。 心神逐渐平静,江千辞才开始思索沈言清此番意图。 难道是她知道此行会有危险? 江千辞长吸一口气,稳定情绪,带着笑容回到了船舱尽头的屋内。 屋内三名师妹已经回来多时,都在坐着等江千辞。当她踏进房门,三名师妹一同站起身行礼。 这三名小师妹非常健谈,与其说是下山历练,她们更像是出门游玩。这三日跟着江千辞讲了不少门内八卦,还拿了许多瓜子小食分享。 三日后,灵船到了神龙峰。 主峰下围绕着一个巨大的城镇,而城市中央,就是神龙峰。城镇绕着山建立,这样的城镇结构,江千辞还是第一次见到。 玄虚门弟子被分别安排在两家客栈。 柳含秋和时念一带着一队弟子进了一家名为琴韵桥的客栈。沈言清带着另一队弟子进了名为入梦居的客栈。 这两家客栈在当地都是颇为华贵大店,就算是下房,装修也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门中弟子大多数都没见过这般豪华的房屋,一时间惊呼声四起。 沈言清走到江千辞身边,淡淡的开口道:“你同我住。” 江千辞默默跟着沈言清上了楼,她们住的是上房,在三楼。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八仙桌,上面铺设一张棉质浅色漆布。左侧是一张雕花木床,床边两侧挂着白色丝质罗帐。右侧悬着一面屏风,屏风上绘制着一幅二蝶游花图。屏风后便是沐浴的地方。 江千辞瞧了又瞧,确定自己没再看到什么后,她才缓缓开口说道:“师姐,就一张床啊?” 第39章 沐浴 沈言清看着江千辞满脸惊讶的表情,不禁眉头微挑,开口说道:“五年前,你还非要同我睡,如今怎么,不肯了?” 江千辞猛的想起五年前在仙道府的那一夜。那个时候,她刚开始对沈言清动情。仗着那会儿这副身子还小,就缠着沈言清要同她一起睡。 但在这五年中,梦中记忆让她越来越困扰。 沈言清虽然对她依旧关怀,但她内心里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玄虚门大师姐。 现下这身体已经十七岁,过了年,就十八岁了。旁人越活脸皮越厚,而她脸皮却变得越来越薄,内心里一直刻意压制着自己对沈言清的感情。 她不想成为别人的替身。 “那会儿,我还小嘛……”江千辞嘟起小嘴,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沈言清走到八仙桌前,桌上放着青花瓷茶具。她将手中的剑放在桌上,从储物戒中掏出带着的茶叶,默默泡起茶。 “你睡床,我无需睡眠。” 江千辞没吭声,静静走到桌前坐下。 茶香充斥满屋,二人谁都不说话,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傍晚,两人下楼同门中弟子们一起用晚膳。大厅内摆着十几张桌子,五六个弟子一桌,围坐在一起讨论这趟历练,嘈杂的很。 江千辞那一桌,只有她和沈言清。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桌上,机械的拿着碗筷夹着菜送入口中。 沈言清未曾动筷,坐在那里,看起来也心事重重的样子。 胆大的小弟子压着声音问着同桌人:“沈师姐和江师姐这是怎么了?两个人看起来都有心事一般。” “她们两人同住一屋,看着又不太高兴的样子,难道门内的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 “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沈师姐,喜欢顾长老。” “你不要命了!这种事还敢乱说!” 几个小弟子连忙捂着那名说胡话的弟子嘴,恐怕她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八卦,被二位师姐听了去。 小弟子的话还是落入沈言清的耳中。她自然知道这荒唐之事是谁传出的。 除了方映雪,还能有谁?她实在不懂,方映雪的脑子整日都装些什么东西,每次自己从碧霞峰上回去,都一副套近乎的样子问东问西,时不时的捂着嘴偷笑,还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看向面前坐着的人,吃的也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江千辞当然没听到,她还在思考今晚如何安睡。虽然沈言清嘴上说着她不需要睡眠,但此行到底不是玩乐。要带着五十多名修为参差的弟子,不是简单的活计。 用过晚膳后,一些小弟子提出要去逛一逛。不少弟子都是第一次下山,如此大的城镇,她们自然是想游玩一番。 沈言清默许。 江千辞心不在焉,全然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房。她坐在八仙桌前,轻叹一声。 她从未谈过恋爱,但她并不是对感情麻木的人,她喜欢沈言清,这份感情恐怕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时就有了。 谁会不喜欢如此强大又貌美之人?门内不少弟子都爱恋她,连门外都有沈言清的传言。 那日在秘境中,林晴一眼就认出沈言清。 想到这里,她逐渐好奇,自己这副身躯的原主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得到她的独爱,定然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吧。 偏偏这种无聊的轮回剧本,被她接盘。 若是师姐知道自己是个假货,她会怎么想?在修真界,这种行为,叫夺舍。夺舍她人肉体之人,大多都不会有好下场。 想到此处,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心酸感。 她不想骗沈言清,但她又害怕。她怕她说出来,沈言清会难过。 你喜欢的人已经回不来了。 现在这副身体的主人就是我。 沈言清若是听到这种话,会不会一剑杀了她。 越是喜欢,越是心痛。她想要沈言清喜欢的是她,是目前掌控着这副身躯的灵魂,是真实的江千辞。 她咬着下唇,呼吸杂乱,身体颤抖。 肩上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覆上,随后传来那道令她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怎么了,不舒服么?” 沈言清站在她背后,瞧不见她的面容,只是看着人似乎在发抖,隐忍着什么。 江千辞任凭那只手放在她的肩上,没有回头。 “师姐,我没事。” 她想要沈言清的独爱,要她只喜欢自己。 沈言清抽回手,坐在一旁。 江千辞已经将表情调整好,又回到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她看向沈言清,眨巴了下眼。 “我在这里,会觉得冷么?”沈言清周身携带的寒气已经被她尽力压制下去。 江千辞摇了摇头,抿唇露出一抹笑,“不冷。” “那早些沐浴休息吧。” 江千辞点头,起身走到屏风后,褪下衣服进入浴桶。温热的水汽遍布全身,让她的思绪渐渐沉缓下来。 屋中静的仿佛只有她一人。她抬起手,凝聚成一个个水泡,从水面浮出,飞到空中,伸手一戳,水泡炸开。 她转身趴在浴桶边,任由水泡在空中飘动。目光看向屏风,上面两只蝴蝶在花丛中嬉戏。 泡了一会儿,她站起身,带起一阵流水响动,水珠顺着发丝滴落,湿润的墨色长发贴在白玉皮肤背后,脸上浮现着丝丝红润。 褪去身上的水气,她浅浅穿着一身丝质白色长袍,腰间随意系着,从屏风后迈步而出。 沈言清坐在八仙桌旁,见她出来,才起身走到屏风后。 江千辞坐在床边,倾听着屏风后传来衣袖摩擦的声响,接着是一阵不大的水声,还有一声水泡炸响声。 她用灵气运起的水泡还有一些悬在那里。 她吞咽下口水,闭起眼,尽量不去想屏风后的人沐浴的样子。 不多时,沈言清从屏风后走出,依旧是那副穿戴完整的样子。 沈言清见她坐在床边,柔声开口说道:“你睡吧,我在这里坐一夜。” 江千辞看着已经再次坐到八仙桌旁的沈言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师姐,我看这床铺挺大的,要不你也上床来睡吧。” 沈言清已经在伸手给自己倒茶,杯盏捏在手中,她转而看向床上坐着的人,“我无需睡眠。” 又是这句话。 “师姐,这些日子可能会很累,门内弟子都还指望着你。” 江千辞是真的在为她的身体考虑。 “无妨。” 见桌边人怎么说都不肯动,江千辞也不像五年前那样百般纠缠。她直接躺下,拉上被子,背过沈言清侧身睡下。 第40章 衣服哪买的? 这一夜,江千辞睡的并不好。她又做梦梦到自己惨死的模样,从梦中惊醒,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她坐起身子,手扶在胸口,平稳着呼吸。 房中一片黑暗,外面几片云遮挡着月色,照进房屋的光都透着昏暗。 她看向桌边,沈言清背对着她坐着,一动不动。 江千辞又重新躺下,仍旧心有余悸。神龙峰这一趟,恐怕危险重重。 玄虚门从未对弟子衣着有过严格的要求,门内弟子穿着也是五花八门,有钱弟子穿的锦衣绣袄,没钱的弟子穿的素面得体。 江千辞平日里总穿青色淡雅长袍。今日,她换上一身艳丽的赤红色长袍,上面金线纹绣着一株牡丹,花瓣层叠,瞧着艳丽又端庄。 这件衣袍是她在天运城买的,第一次拿出来穿。在门内穿这种华贵的衣服,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现下出了门,倒是能拿出来穿一穿。 沈言清身着白色衣袍,衣袍外穿着一件纱制灰色长衫,隐隐透出衣袍内上的浅淡竹节纹绣,手中握着白色长剑,长发被素色丝带轻束,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 一红一白二人迈下台阶,弟子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不少弟子都眼睛都看直了。目光落在了江千辞那身艳丽红袍上,墨色长发挽起,一根錾刻精致的银钗嵌在其中。 江千辞丝毫不避讳那些望向自己的目光,她轻笑一声,对着小弟子们说道:“快吃饭,吃完就要出发了。” 饭后,沈言清带着人与柳含秋汇合。柳含秋一眼就看到江千辞那身红袍。 她走到江千辞身旁,伸手挽起她的手臂,轻声问道:“难得见你穿成这般,这衣袍纹绣精致,面料也是上乘,在哪买的?” 时念一站在沈言清身旁,二人看着柳含秋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一言不发。 江千辞面上含笑,手上却轻轻将柳含秋挽上自己的手,不动声色的推了下去,“柳长老,这袍子在天运城买的,若是柳长老喜欢,我这里还有几件都未曾穿过,到时候可拿一些给长老瞧瞧。” 柳含秋听到这话,笑的更甚,全然没发觉自己已经被江千辞推开,嘴上应着:“甚好,甚好。” 一百多人的大队浩浩荡荡出发。 根据神龙峰镇上人提供的线索,近些日子出现的妖兽大多都是金丹期,谁都不知道这些妖兽从哪蹦出来的。城中有些猎户上山打猎,大多人都入了妖兽口腹。 “最少五个人一起行动,切记不可落单。若是有危险,就放穿云符箭。”山下,柳含秋站在弟子面前交代着注意事宜。 此行一百多人,就算是她一个合体期修士,也难以全顾得过来。若是弟子有死伤,恐怕洛浮尘又要责骂她了。 这趟活计可真难做。 若不是洛浮尘答应她,回去以后就拨款给她的紫阳峰,好让她重新修缮一番峰上建筑,她才懒得在这寒冬出门。 神龙峰上四季如春,凉意比山下少了许多。碧草丛生,植被茂密,小兽穿梭在丛中,警惕的看向这群大队。 “在这里分散行动,每一队至少带两个金丹期弟子,你们自个组队吧,日落前在这里集合。”柳含秋说完,就拉着时念一朝山上走去。 小弟子们前两日就已经私下组好队伍,一百多人分成了十三队,分散往山上走去。 江千辞走在沈言清身旁,她们身后还有三个小弟子,三人都是在灵船上,同江千辞一屋的那几个小师妹,三人修为都还在筑基期。 三名小弟子跟着两位师姐,心中满是安稳,一路上东瞧瞧西看看,遇到艳丽可人的花草,还会停下摘几朵。 沈言清不敢松懈分毫,手中紧握长剑,时不时的朝江千辞看过去。她这一身红袍在翠绿林子里格外显眼。 一路上行的非常顺利,一只妖兽都未曾见到过。 山中时不时回荡着鸟鸣,不远处还有溪水流淌的声响。 太阳渐渐悬上头顶,温暖的阳光穿过树叶照射在地上。 “怎么什么都没有?”江千辞走的有些累,这一路上除了花鸟小兽,一丝妖气都未感受到。 沈言清看出她眼中略带疲惫,又望了望四周,确定这附近没有危险,才开口说道:“在此歇息片刻。” 江千辞和三个小弟子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小弟子从储物戒中取了一些小食,递给江千辞一些。 三人看了看江千辞,又看了看沈言清。 这些小食不过是一些果脯干果之类的,她们不确定沈大师姐会不会瞧得上她们这些东西。 江千辞看出小弟子心中所想,她俯下身悄悄对着小弟子说道:“去吧,给你们沈师姐也分一些。” 一名小弟子点了点头,拿着一包地瓜干朝沈言清走去。 沈言清刚将阵法结界布置好,转身就看到一名小弟子怯怯的朝自己走来。 “沈师姐,你要不要吃?”她伸手将手中那包地瓜干递给沈言清。 沈言清抬手接过,她看了看面前的小弟子,又朝江千辞那看了一眼。 江千辞此刻手里正拿着一根地瓜干吃着,朝她笑了笑。 “谢谢。”沈言清回道。 小弟子见沈言清没有嫌弃的接过自己的地瓜干,还朝自己道谢,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师姐不用客气……”她小声回了一句,便扭头朝江千辞在的方向跑去。 这些小弟子平日里基本上见不到沈言清,更没有同她交谈过,她们只听过门内对这位孤高清冷、沉静寡言的沈大师姐的传言。 只是近些年门内传言风向实在有些奇怪。 例如沈言清与江千辞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人”关系。亦或是,沈言清恋上玄虚门长老顾云芝。 总之,都与碧霞峰有关。 作为当事人的三人从不出面辟谣,任由小弟子们胡乱猜测。 沈言清拿起一根地瓜干放入口中,嚼动两下,一丝甜腻的味道充斥口腔。 她未曾吃过这些小食,第一次吃,竟觉得也有些滋味。 第41章 徒儿,你可真是好记性 此行临出门前,洛浮尘特意交代,早去早回。 修真界人尽皆知玄虚门是个豪气的大门派。此行一百多名弟子,一同入住神龙峰当地两大奢华客栈,这事当日就传遍九州各大门派之中。 只是这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洛浮尘花出去的灵石,犹如抽她的血,让她心疼的不得了。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要把面子功夫做足。 只要这趟不出什么大岔子,神龙峰给予的报酬,远远高出这趟弟子出行的费用。 洛浮尘负手站在掌门殿门口,抬眸往外看,天色有些阴沉,凛冽的寒风自北方吹来,掀起她长袍一角。 自今早起,她左眼皮就一直跳个没完,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 柳含秋拉着时念一直接往山上走去,轻车熟路穿梭在林子里。 转过几条小路后,二人逐渐嗅到空气中夹杂的硫磺味。 “马上到了。”柳含秋语中不掩兴奋,拽着时念一的手,脚步飞快,朝前方走去。 时念一任凭她扯着自己。 又绕过几条小路,柳含秋停下放缓脚步。 她们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岩石,走到岩石后侧,映入眼帘的是一汪冒着热气的灵泉。 柳含秋面上露出喜色,双眼放光看向这汪灵泉。 时念一站在她身后,放出神识,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脸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她自是知道作恶的来源——她的师尊。 “别那么紧张,这地方没人知道。” 此时柳含秋正伸着手,捏着自己的脸颊。 时念一收回神识,侧了侧头望向师尊。 柳含秋抽回手,她看向时念一脸上被自己掐的有些泛红的地方。不知何时,她的小弟子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了。 她看向她的双眸时,竟然要微微抬头,真是令人可恶。 只能怪自己养的太好了。 时念一小时候又小又瘦,柳含秋没带过孩子,自己吃什么,便给这小人儿也吃什么。 她从顾云芝那顺来的一些丹药,也挑了一些直接喂给她。再加上体修刻苦训练,让人从小就拉筋锻骨。 从前,那躲在自己衣裙后就能隐匿身形的小人儿,如今都长到如此之高。 再看向她那细腻白嫩的小脸,刚刚手上的触感,真令她妒忌。 柳含秋思及此处,轻叹一声:“唉,本座还是老了,不比年轻人。” 这一声叹息来的没头没尾,时念一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木木的问道:“师尊,虽然您今年四百五十三岁了,但样貌还似二十岁年轻女子,不老。” 听到自家徒儿毫不避讳的直接曝出自己的年纪,柳含秋微不可闻蹙起眉头。 “乖徒弟,你可真是好记性。” “多谢师尊夸赞。” “......” 什么木头脑袋,阴阳怪气都听不出来? 柳含秋突然觉得,自己虽然把人身体养的健健康康高高壮壮,但这脑袋怎么就跟缺根筋一样?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本座培养出的弟子,竟然是这般? 柳含秋不再搭理她,她转身褪去身上的外袍,留下丝薄的里衣,抬腿进入灵池。 这片池子是她多年前来神龙峰无意间寻到的,这汪灵池水蕴含丰富的灵气,浸泡其中,可加速灵气的吸收与转化,清除体内杂质。 重要的是,能美容养颜,使皮肤更加细嫩光滑。 柳含秋惬意的泡在池子里,双眸渐闭。 时念一就站在一旁,守着自家师尊。 池子里的人似是觉得一人泡着无趣,她抬手,一阵清风,将池边的人卷下池中。 时念一猛地跌入灵泉中,挣扎了两下才踩稳,好在池水不深。 她不会游泳,有些怕水。 身上的衣袍被浸湿,发丝也被水打乱了一些,刘海胡乱的趴在脸上。 看着人一副落汤鸡的样子,柳含秋轻笑起来。 她走到时念一面前,轻声令着:“坐下。” 时念一乖乖坐在水中,她身形高,即使坐下,肩头还露在外面。 柳含秋转身靠在她怀中,享受着这个人身靠椅。 她的脖颈向后靠在身后人肩上,长发随意落在池中。一扭头,就能看到自家徒儿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好在她这个徒儿被她养的俊俏。 木头就木头吧,听话就好。 时念一本坐的笔直,但怕师尊靠的不舒服,她上身轻轻往后倾了倾。又怕师尊滑落到水中,她伸出双臂,环在怀中人的腰腹上。 腰腹上突然传来的触感,令柳含秋感到一丝痒意,她轻扭了下身子,在人怀中蹭了蹭。 柳含秋似是很满意现在的坐姿,她抬起湿漉漉的手,轻拍上时念一白净的脸,说道:“徒儿,为师美么?” “美。” “有多美?”柳含秋含着笑,接着问道。 时念一低头,看向怀中的师尊。她的脸几乎贴上了师尊粉嫩的耳畔,鼻腔中充斥着她从小闻到大的阁中香的气味。 幼年时,师尊曾教她读书习字,她在脑中思索着自己看过的书词,开口道:“身姿曼妙,曲线玲珑,唇如樱,眉似黛。肤如雪般无瑕。” 柳含秋满意的听着对自己的赞赏之词。 “双目中不经意间流露出风情万种,衣袍滑落香肩,露出白皙细腻一片。攀上那柔软的双峰......” “等等!” 柳含秋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仿佛触到了……” 柳含秋猛然转身,一手捂上时念一的嘴,后者未说完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发出一阵“呜呜”声响。 她的眉头轻轻蹙起,盯着自家大弟子,语中含着嗔怒说道:“哪学的?” 时念一刚想作答,可师尊的手还在她的唇上贴着。 她不禁张嘴,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 柳含秋指上被这阵温热触感吓了一愣,连忙跳起,带起一阵水花。她瞪大双眸,看向时念一。 这木头是装的? 时念一露着不解的神眼,抬头望向自家师尊,一副无辜的模样。 看来不是木头,是小狗。 半晌,时念一才开口说道:“幼时,师尊曾教我读书习字,我在书中看到的。” “荒唐!本座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 柳含秋刚说完,便想起百年前,她教这小人读书时,不小心把自己的话本子混在书中,一同丢给时念一。 虽然很快就收了回去,但没成想,还是被这小人看了去。 柳含秋心中暗叹一声,幽幽开口道:“徒儿,你可真是......好记性。” 时念一弯起嘴角,回道:“多谢师尊夸赞。” 第42章 师姐,我同你一起 许是这事儿折腾的让柳含秋有些心累,她又坐回灵泉中,靠在池边闭目养神。 时念一乖乖坐在她身旁,双眸未曾从她脸上移走过。 她刚刚说的那些词句,虽是从书中习来,却也是她心中所想。 幼时,她刚到玄虚门,紫阳峰上人烟稀少,她一个人住着害怕,常在半夜叩响柳含秋的房门。 后来,柳含秋觉得这小人儿总是半夜来扰她清梦,烦得很,索性就让这小人儿同自己住。 冬日,峰上冷,时念一是火灵根,体热的像个小暖炉,柳含秋就喜欢抱着她睡。 师尊的衣袍偶尔会被床褥蹭的开起,露出白皙一片,都被她一一瞧了去。 她不曾觉得有什么,她小时候,还同娘亲这样睡过。 但是她的师尊,比她娘亲美上万分。她总是趁师尊睡着时,抬起头看向她。待看的困了,就将头埋在师尊胸口处,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沉沉睡去。 她尤爱师尊所用的阁中香的味道。她曾将香用在自己身上,虽是好闻,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不及师尊身上那股香气。 之后有一日,师尊怎么都不肯再让自己同她住。师尊说她长大了,应该独立,要她自己睡。 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因为是师尊说的话,她还是乖乖应了。 每逢冬季,师尊还是会让她睡在自己房中。待她将被褥暖热后,半夜再将她赶走。 她从未有过怨言。被褥中充斥着独属于师尊的香气,光是嗅到这阵香气,就已经足够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未曾觉得师尊容颜有何变化,还是那样好看。 灵泉边上草木茂盛,丛中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她的思绪被打断。 时念一站起身,警觉地望向一旁。 柳含秋轻轻抬眸,瞧了瞧她。 待那声响靠近,时念一一跃跳起,朝那处快速冲去。 一道白色身影出现。 待看清那人身形,时念一才放下警觉姿态,恭敬开口道:“沈师姐。” 沈言清手握长剑,她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时念一。 “你怎么在这?”沈言清开口问道。 时念一指了指身后的灵池,回道:“师尊在此泡灵泉。” “山上妖兽还未找到,你们在此,为何不开结界?” “我不会。” 沈言清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同为元婴期的时念一,居然连防护结界都不会开。 二人走到灵池边,沈言清看向池中人,行礼道:“柳长老,此处危机四伏,还望长老多加小心。” 柳含秋慵懒的抬了抬眸子,柔声说道:“嗯,是该多小心一些。” 她转念一想,又开口道:“不如,你替本座开个结界?” 沈言清顿了顿,答应了。 她围着灵池附近,布了一道阵法。这阵法是一道隐匿阵法,从外无法瞧得清里面的事物,随后又在阵法中加固了一层结界。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执剑离去。 本次历练,本就该是锻炼小弟子们的能力。柳长老拉着时念一在此游乐,倒也不影响什么。 她原路返回,走到江千辞和三个小师妹前。 “沈师姐,那边有妖兽么?” 江千辞和小师妹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沈言清的身影,以为她遇到了妖兽才耽搁这么久。 “并无。是柳长老和时念一。”沈言清淡淡的回着,并未打算将二人在此游乐一事说出来。 五人本是歇息后,继续往山上行走。沈言清率先感知到不远处有一阵灵力波动,她便让四人在此等候,独自上前查看。 既然不是妖兽,几人又转向另一边走去。 神龙峰山势较高,她们脚程还算快,已经爬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越往上,植被变得肆意,林中小兽嘶吼也多了起来。这片区域,似是无人来访过。 沈言清走在最前,为几人清除长势惊人的绿植。江千辞紧跟在她身后,三个小弟子牵着手,快步跟着两位师姐,生怕树丛中突然窜出妖兽将人抓了去。 又行了一段路程,五人走到一处半壁山崖边。沈言清停下脚步,望了望天,太阳似是要有下落之意。 按照神龙峰镇上人说的,峰上妖兽不止一两个。可她们走了这么久,一只都没遇到。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太阳快要落山了,回去吧。”沈言清转身,向身后四人说道。 江千辞长吁一口气。平日里到哪都是飞着去的,是有些时日没走过这么长的路程,更何况还是爬山。腿脚传来的酸胀感令她非常不适。 回程无须再动腿,直接飞到预定的集合地点即可。 正当几人准备动身返回时,崖边猛然探出一条硕大无比的蛇尾,瞬间将一名小师妹缠绕升空。 “啊啊啊......师姐救救我——”被卷走的小师妹慌忙大喊,语中夹杂着哭腔。 这一式来的突然,江千辞和小师妹们还未反应过来,沈言清身形一闪,长剑出鞘。 剑身径直劈向蛇尾,血花四溅。 似是吃了痛,原本紧缠不放的蛇尾不由自主地松懈开来,小师妹的身躯随之向下掉落。 江千辞快步上前,轻燕掠空,一把将小师妹揽入怀中,稳稳落回崖边,随即拽着三人疾步后退。 沈言清挥动长剑,剑尖轻颤,将剑身上的血珠一一抖落。随后她负剑而立,站在崖边探身往下看。 巨大的蛇尾再次席卷而来,直逼沈言清面门。她身形一展,向后一跃躲过,同时手中长剑已然蓄势待发,剑光如龙,再次怒劈而下。 但这一次,蛇尾坚韧异常,似是劈上了鳞甲一般,未能留下丝毫血痕。 又是一瞬,蛇尾缩至崖下。 沈言清回头看向江千辞,“我下去探一探,你们先回去。” 这蛇妖身体生了鳞片,恐怕修为在金丹期之上。 江千辞听到她又要一人去探,语中含着担忧,“师姐,我同你一起。” 沈言清没回话,目光又转向那三名筑基期小师妹。 江千辞知会她其中之意,她转向三名小师妹,轻声说道:“我和沈师姐一同下去,你们先回到集合地点。” 小师妹们虽然有些担忧二人,但以她们的修为,若是下去,也只会拖后腿。 三人只得点了点头。 江千辞走到沈言清身旁,轻轻拉起她的手。 她的手还是那样冰冷。 江千辞侧头朝沈言清一笑,小声说道:“沈师姐,走吧。” 第43章 师姐,好玩么 江千辞小心翼翼地探头向悬崖下看去。 视觉信息骤然缩减,人体的微妙平衡机制也随之摇曳,一股莫名的眩晕感袭来,几乎令她失去重心,险些往下栽去。 沈言清猛的将人拽回。 她轻抚着胸口,缓了缓急促的呼吸,向身边人开口道:“师姐,护好我。” 言罢,她鼓起勇气,拉着身边人一跃而下。 上一次体验无绳蹦极,还是同顾云芝一起。这种身体脱离地心引力的束缚、失重的快感,是一种极致的精神释放。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如同天际滑落的流星坠下,在一片山石与翠绿之中格外醒目。 崖下深不见底,崖边上生出许多绿植藤蔓,顺着悬崖向下生长,看不到尽头。 沈言清指尖轻挥,一道柔和坚韧的结界瞬间将二人紧紧包裹。 二人长发与衣袂在疾风中肆意飞扬,江千辞侧头看向沈言清,她依旧是那副清冷的面容,目中透着凌冽。 “师姐,好玩么!”江千辞在空中放声大笑,声音中带着孩童般的纯真与兴奋。 虽然平日里习惯于御风而行,但这种自由落体的快感却鲜少体验。 上一次与顾云芝在崖边体验过一次,江千辞就爱上了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 沈言清并未回应她,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崖壁。 如此深邃的悬崖,蛇妖身影转瞬即逝,定然不会在崖底。 果不其然,下落途中,她发现崖壁上有一个洞口,随即拉着江千辞,身形一展,向那洞穴飞去。 落地时,江千辞一时未稳,脚步踉跄,向前一倾,沈言清身形灵动,瞬间移至她身前,稳稳地将她接入怀中。 “还好么?”沈言清的声音透着关切,轻轻地将她扶起。 江千辞摇了摇头,脸颊微红,带着几分羞涩,“我没事,谢谢师姐。” 沈言清松开手,转身开始探寻这处峭壁上的洞穴。 她未曾察觉身后之人,那双满含情愫的眼眸,正紧紧追随她的背影,嘴角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弧度。 洞穴入口,地面上残留的几抹新鲜血迹,看来蛇妖就是藏匿在此处。 沈言清轻挥衣袖,灵力涌动,点点星光汇聚成光球,照亮了一片。 刚要抬腿继续往洞中走时,衣袖被轻轻拽动,那是江千辞的细微动作。 洞穴狭窄,迫使两人只能一前一后行进。 江千辞在她身后扯着她的袖袍。 沈言清没有回头,也未加阻止,两人就这样默契地一步步向洞穴深处探索。 随着深入,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愈发浓烈,两人不得不捂住口鼻。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白色骨头,杂乱一片,分不清是兽骨还是人骨。 待走了一会儿,洞中豁然开朗。 沈言清手中的星光更加璀璨,将整个幽暗的洞穴照耀得通明如昼。 这一照,眼前的景象令江千辞心头一紧,几欲作呕。 满目的白骨堆砌成山,无数黑色小蛇在其间穿梭游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令人脊背发凉。 江千辞不由自主地往沈言清身后缩了缩,小声说道:“师姐,我有些怕。” 沈言清神色未变,抽出长剑,剑尖微颤,灵力迅速汇聚其上。 随即她手腕一抖,一道凛冽的剑气挥出,瞬间在洞穴地面上凝结出一片冰霜,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 “别怕,跟紧我。”沈言清声音沉稳,周遭的寒气四溢,她执剑往前走了几步。 江千辞手握碧月,紧跟在沈言清身后。 刚走上两步,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声响,如同无数爬行动物在地面上快速蠕动。 紧接着,黑压压的一片小蛇从黑暗中翻涌而出,它们扭曲着身体,迅速逼近。 沈言清见状,剑光一闪,一道凌厉的剑气划破空气,直劈向汹涌而来的蛇潮。 剑气所过之处,蛇群被劈得四散而开,但后方的蛇潮却连绵不绝,继续沿着断裂的蛇身向前涌动。 正当沈言清准备再次挥剑之时,一条巨大的蛇身突然从蛇潮中脱颖而出,庞大的身躯带着惊人的气势朝两人猛扑而来。 沈言清迅速反应,灵力涌动间,长剑猛然插入地面,一道晶莹剔透的冰凌拔地而起,直刺蛇妖。 然而,蛇妖身形灵活,轻巧一闪,便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它并张开血盆大口,再次发起攻击。 江千辞手腕轻转,一道灵动的水流自掌心涌出,操纵碧月精准地射向蛇妖。 蛇妖反应迅捷,尾部猛然抬起,覆盖着坚硬鳞片的表面与碧月相触,瞬间爆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声,回荡在洞穴之中。 沈言清见状,身形暴起,剑尖闪烁着寒芒,直奔蛇妖的头部刺去。 这一剑蕴含着冷冽至极的寒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凝结成细小的冰霜,纷纷飘落。 蛇妖身形一晃,瞬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她上半身化作了人形,面容惨白,眼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但下半身依旧保持着蛇的形态 她惨白的手臂上,黑色的鳞纹如同活物般蠕动,抬手挡下了沈言清的剑,剑与鳞的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剑鸣声,震得洞穴内的碎石纷纷落下。 江千辞再次操控水流,碧月如同有灵性的生物,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避开蛇妖的蛇尾,直取那处带着血痕的伤口。 蛇妖来不及抬尾阻挡,碧月狠狠刺入其中。 蛇妖因那刺骨的疼痛而爆发出巨大的嘶吼,其目光中充斥着暴怒与幽怨,仿佛要将眼前的二人吞噬殆尽,碎尸万段。 “吾乃半龙之躯,岂能被尔等蝼蚁所败!” 它的声音回荡在颤抖的洞穴之中。 洞中地面渐起一道红色光芒,这道光芒似是有灵一般,绕着洞中游走,将要在地面形成一道法阵。 沈言清见此,身形迅速向后撤去,避开阵法。 妖兽怎会使用阵法之术?! 阵法形成之时,蛇妖身上迸发出强大的妖气。 洞穴的岩石开始脱落,尘土飞扬,妖异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蛇妖的视线锁定在了江千辞身上,那深邃的眼眸中布满戾气。 沈言清心中一紧,预感到不妙,她大声朝江千辞喊道:“别看!” 话语未落,为时已晚。 江千辞此刻正站在阵法之中,她终究还是与那双幽怨的眼眸相对。 瞬间,她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全身灵力停滞不前,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分毫。 蛇妖趁机发难,巨大的蛇尾如同黑色的闪电,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猛然向江千辞袭来。 蛇尾攻势凶猛,沈言清身形瞬至到江千辞身前,但已经来不及抬剑抵挡。 “砰!”一声巨响,沈言清以血肉之躯硬撼蛇妖的猛烈一击。 巨大的冲击将二人高高抛起,随后重重摔落在地。 第44章 一点也不好玩 那道阵法在拮据的洞中,受到了空间限制,无法完全展开,只能局促地挤在一起。 二人摔落在阵法边缘。 沈言清喉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腥甜,猛然间,一口鲜血喷洒在地面,染红了周遭。 那蛇妖自称半龙之身,以及其鳞片坚不可摧,连她的剑锋都无法穿透,恐怕这蛇妖真的要有化龙之迹。 如此妖兽,以她二人之力难以匹敌。 更何况还有未知的阵法在此。 她迅速拾起佩剑,将意识模糊、几近昏迷的江千辞紧紧揽入怀中,以最快的速度朝洞口飞去。 蛇妖岂会轻易放过,它庞大的身躯蜿蜒扭曲,携带着汹涌的蛇潮,如黑色洪流般朝她们追袭而来。 沈言清一手紧抱江千辞,一手挥剑,劈开一条血路,将逼近的蛇潮一一击退。 前方,那洞口的光芒愈发耀眼,近在咫尺。 沈言清加快速度,就在即将要出洞口之时,蛇妖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已经到了二人身后。 它抬掌,朝沈言清挥去。 这一掌含着浓重的妖气,沈言清来不及阻挡,猛的挨下这一掌,发出一声闷哼。 二人从洞口处摔出,沈言清不顾自身伤痛,始终紧紧护着怀中的江千辞。 蛇妖眼看就要追出那狭窄的洞口,沈言清拼尽最后的气力,猛然一甩长剑,剑尖所过之处,寒气凛冽。 蛇妖连忙后退避过寒气。 寒气遍布洞口,随后整个洞口被一层晶莹剔透的寒冰牢牢封锁,死死堵住。 沈言清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只能抱着江千辞,任由身体在重力的牵引下,缓缓坠落。 本是晴朗的天空,这会儿突然下起瓢泼大雨,雨水划过她的脸庞。 坠落中,她突然想到,方才二人在跳下悬崖之时,江千辞还在问她“好玩么”。 此刻,她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轻声呢喃着:“一点也不好玩。” 远离了蛇妖的妖术,江千辞缓缓苏醒。 她抬头看向紧抱着自己的沈言清,双眸紧闭,脸色苍白,显然已陷入昏迷。 她抬手环在沈言清的腰腹之上,调动起体内残余的灵力,凝聚成一个温润的水球,将二人护在其中,隔绝了外界肆虐的风雨。 水球之外,雨点猛烈地撞击着,发出“啪啪”的声响。 崖壁深邃,下落的将要有三两分钟,江千辞才看到崖底。 水球轻盈地触碰地面,沈言清虽然已经昏过去,但双臂还死死抱着江千辞。 江千辞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那环在自己身上的手掰开。 接着她横抱起沈言清,轻柔地驱散了二人身上残留的水汽,抬眸小心观察着四周情况。 崖底,植被繁茂,形态各异,似有人高的鲜艳红花,也有散发着幽光的晶莹灵草,更有低矮却粗壮的巨树,根系盘虬。 正当她凝神观察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嘶吼,江千辞转身,对上那六只兽瞳。 三只巨虎迈着巨大的虎爪,停在不远处,它们的眼中闪烁着野兽的凶光,虎视眈眈地盯着那抹红色身影,仿佛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江千辞冷眸看向三只巨虎,轻启朱唇,仅吐出一个字:“滚。” 巨虎感受到一阵危险气息,其中两只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流露出明显的畏惧。 但有一只似是不甘心错过送上前的美食。它低吼一声,俯下身子,猛地向前冲去。 雨水滑落黄黑相间的皮毛,只在一瞬,巨虎身体爆裂,血肉横飞,炸成无数肉块掉落在地,血水很快就被雨水冲淡。 其余两只巨虎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夹着尾巴仓皇逃离。 江千辞小心翼翼地抱着沈言清,寻找了一处相对干燥且能避雨的地方。 她将沈言清轻轻安放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动作轻柔,又在一旁升起一堆火丛。 随后,她掏出穿云箭符,朝天空射去,箭矢划破雨幕,直冲云霄,在空中炸响。 天色渐暗,如此深的崖底,也不知道门中人能否看到。 她转而看向沈言清,伸手抚上对方的脉搏。 妖气入体,若是不及时医治,恐怕有性命之忧。 江千辞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一粒,欲要喂到沈言清口中。这丹药是她来之前特意炼制的,其中含有一些能抑制妖气的草药,可暂缓妖气侵入。 只是这丹药怎么都喂不进去。人都昏了,嘴还这么难撬开,看来下次还是要做一些药粉。 江千辞轻叹一声,拿起丹药含在口中。这丹药是她自个炼制的,她不爱苦涩的丹药,所以将丹药都炼成了甜甜的味道。 就那个小时候常吃的白色糖丸味道。 趁着丹药未化,她俯下身子,唇瓣轻贴在沈言清冰凉的唇上,舌尖撬开对方唇齿,轻轻将药送了进去。 香软的气息嗅到鼻腔,令她有些沉沦。 但趁人之危这种事,不是她的做派。 半晌,江千辞有些不舍的从那昏迷的人唇上离去。她面上已经泛上一阵潮红,指尖轻附在自己唇上,回味着那柔软的触感。 这是她的初吻。 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吻上自己心爱之人,这不禁令她露出一丝苦笑。 回了回神,她将沈言清翻了个面,小心褪去她身上的白袍,露出白皙的肩背。 肩背之上,一道醒目的紫色淤血,像一只毒蛇伏在她身上。 她的手指顺着那道紫色蛇形,轻柔划过。 就在这时,空中闪过一道紫雷,划破空中黑暗,江千辞猛地抽回手,转身望向天空。 紫雷劈下的地方,正是刚刚那个蛇妖所在的洞口。 这道惊雷声势浩大,地动山摇。一道接着一道落下。 江千辞再次张开水球,将她与沈言清护起。 滚落的碎石顺着崖边砸下,用不了多久,她们待着的这片地方,就会被碎石掩埋。 她快速将沈言清的衣袍整理好,抱着人朝外飞去。 那蛇妖,在渡雷劫。 一连九道紫雷落完,但天道丝毫没有停下之意。 第十道紫雷接着劈下。 江千辞怀中紧抱着那昏迷的人,疾行在林中,小心绕过那些奇形怪状的植被。 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地上一道似是眼熟的影子,江千辞停下,转而朝那处走去。 待走近一看,她双眸猛地亮起。 地上那道植被,正是她在书中瞧见过的合欢散所需配方之一——欲情草。 第45章 你在此好好睡上一觉 远处,雷云如同翻滚的墨海,在天际肆意铺展,雷声阵阵,震颤大地。 天道已经落了二十道天雷,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江千辞薅起地上几株欲情草,抱着沈言清,继续穿梭在风雨交加的密林中。 她们刚才立足的崖壁,此刻已被无情的碎石洪流吞噬,化作一片废墟。 而整个神龙峰,都在这股力量下颤抖不已。 四周,小兽们如同惊弓之鸟,疯狂地奔逃。 雨势愈发磅礴,每一滴雨水都像是天空落下的重锤,狠狠地砸在大地上,激起一片片泥泞的涟漪。 她不敢往高处飞,生怕那天雷的怒火,会无情地落在自己身上。 当第四十五道天雷轰然落下,身后的高山之巅彻底崩塌。 碎石纷飞,自滚滚山石中传出一阵撼天动地的嘶吼。 似是愤怒,又是不甘。 怀中的沈言清,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锁,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那枚丹药的药效,终是杯水车薪。 妖气已经将要侵入她体内,若是再不将妖气引出体内,她真的要命丧在此。 江千辞咬牙轻“啧”一声,又将怀中人搂地更紧一些。 林间昏暗无比,只有当天雷划破天际时,那短暂的紫光才能穿透黑暗,照亮前路。 在这茫茫林海中,江千辞已经迷失了方向,她停下脚步,背靠着一棵粗壮的古树,喘息着。 她将那枚温润碧翠的玉镯自皓腕间滑脱,不再掩饰自身修为。 指尖轻弹,将雨水化作一汪晶莹剔透的水床,温柔地托起了昏迷中的沈言清。 自储物戒中掏出那枚妖兽金丹,金丹拿在手上,金光隐现。 那日,她从干尸前辈洞府中取了玉镯后,正巧感受到附近有一股强大灵力与妖力交织的波动。 她将自身外形隐匿,循迹而去。 在那个妖兽藏匿的洞中,她看到了身受重伤的沈言清手握长剑,跪倒在地。 在她面前,一只独臂妖兽正高举利刃,将要挥砍。 来不及思考,江千辞闪动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沈言清抱起,退出洞口。 那蜘蛛精本就受了重伤,它踉跄追出,眼看着抱着自己“猎物”的江千辞,脸上怒意不减。 江千辞冷眸瞧着那独臂妖兽,轻挥素手,一道水流打在蜘蛛精身上,水流沿着其伤口蜿蜒而入。 随着她意念一动,抬手轻轻一握,蜘蛛精身体瞬间爆成血雾消散,地上只留下一颗鸡蛋大小,散发着浓郁妖气的妖兽金丹。 她将金丹捡起,抱着沈言清回了城。好在那座城镇不大,城中只有一家客栈,轻而易举便问出沈言清的住所。 待将沈言清的伤口处理好,又喂下她一粒顾云芝给自己炼制的丹药,把妖兽金丹放在桌上,方才离去。 谁曾想,沈言清偏要将这枚金丹交与自己。 本就是渔翁得利的东西,她不曾想过要用在自己身上。 现下,沈言清伤势沉重,虽不知那妖兽金丹是否有用,但她打算放手一搏。 她伸手附在沈言清肩头上,深吸一口气,灵力自她掌心涓涓流出,悄无声息地渗入进沈言清体内。 那股潜藏在沈言清体内的妖气似是感知到了什么,在体内四处逃窜,企图挣脱束缚。 她用灵力猛地捕捉到那妖气的影子,灵力牵引之下,将其稳稳地带入那枚妖兽金丹之中。 随着妖气进入,金丹原本璀璨的金光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暗沉的昏紫色。 江千辞做完这一切后,额头起了些汗珠,喘息间带着几分疲惫。 她想到,当初沈言清运用灵力,将自己体内冲撞的灵力全部引入她体内之事。 可想而知,那七日沈言清是多么疲惫。 她轻柔地抚平沈言清紧锁的眉头,手指顺着她清秀白皙的脸庞描摹着。 即使妖气被引出了大部分,沈言清依旧没脱离生命危险。 内伤,不是她能治得了的。 远处的惊雷还在肆意叫嚣,其声势已至七十五道。 她抬眸看向远处,既然惊雷还在落,便意味着那蛇妖的生机犹存。 神龙峰,如今真要出龙。 江千辞并不打算亲眼看着那只蛇妖化龙。 梦中,她曾见过这只蛇妖。 她和沈言清伤过它,若它真能化龙归来,她们二人定然走不出神龙峰。 现在,就是杀它的最好机会。 “师姐,借你佩剑一用。”江千辞伸手拿过沈言清的佩剑,那把剑名唤清霜,通体雪白,寒气四溢。 她又汇集更多雨水,将沈言清全部包裹在其中。拔出清霜,在自己指尖轻抹,一道血丝浮现。 她将这滴精血融入水中,血丝在水中缓缓散开,隐隐散发着血腥气。 这样便能驱散附近的小兽。 江千辞看着昏睡的沈言清,勾起唇角笑了笑,“师姐,你在此好好睡上一觉。” ...... 柳含秋在山下等候多时,弟子们稀稀拉拉从山上下来。 “师尊,沈师姐和江师妹带着的人还没回来。”时念一清点人数,发现还少了些人。 “呵,定然是在山上玩乐,忘了时辰。”柳含秋瞧了瞧天边,将要日落。 不少弟子们都在讨论着此行山上之事,炫耀着自己杀了什么妖兽。 “在等一刻,要再不回来,咱们就先回去。有沈言清在,出不了什么事。” 既然师尊发了话,时念一只得乖乖点头,但她心中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稳。 天边三个人影慌忙朝山下飞来,落地时连滚带爬,跟逃命似的。 “柳长老!”三名小弟子迅速跑到柳含秋和时念一跟前,喘着大气,“沈师姐和江师姐,去追蛇妖了!” 柳含秋瞥了一眼三名小弟子,不明其语中之意。 “什么蛇妖?”时念一问出口。 三名小弟子一人一嘴,将几人在崖壁上发生的事讲与二人。 “沈言清的剑都未曾斩断蛇妖?”柳含秋手扶在下颚,思索着。 沈言清能和自己的大弟子打成平手,竟还有她一剑未能斩杀的妖兽,恐怕那妖兽修为,早就不止金丹期。 说好的神龙峰上,都是些金丹期妖兽呢? 第46章 年度冷笑话之王 柳含秋面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时念一听了三名小弟子的话,心中不禁泛起了层层涟漪。 “师尊,要不我去看看?”时念一轻声询问自家师尊。 “嗯,也好。” 柳含秋轻点了下头,目光朝山上看去。突然,她眉头紧蹙,露出疑惑的神色。 时念一顺着师尊的视线望去,这一看,眼前景象令她也觉得有些不置信。 不知何时起,神龙峰的上空,竟悄然聚集了几朵乌云。 那不是渡劫雷云么? 沈言清修为在元婴中期,江千辞又是刚渡完劫,这雷云必然不是她们二人的。 难道是妖兽的? “本座亲自去,你带着人先回去。”柳含秋语气严肃,目光紧锁在那片雷云上。 柳含秋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时念一心生忧虑,想要一同前去。 刚欲开口,就对上自家师尊那充满威严的双眸,“怎么,本座的话都不听了?” 时念一立马低头,“徒儿不敢。” 柳含秋转身朝山上飞去,一路上寻着三名小弟子口中的崖壁。 这时,空中下起瓢泼大雨。本就暗淡的天空,被雷云一遮,更加瞧不清路。 眼瞅着雷云翻滚的越来越厉害,天雷随时都能落下。 柳含秋心中暗骂一声,她可不想被旁人的雷劫劈到。 她尽量远离雷云中心,在附近搜寻。转悠了好一会儿,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那两个小辈也算是掌门洛浮尘的心头宝,要是真出了事,一下就得罪了两峰长老外加掌门一个。 心中正犯难之时,突然天边一声炸响,吓得柳含秋身子猛地一颤。 不是雷劫,是玄虚门的穿云符箭。 柳含秋稳了稳心神,找准方向,朝那处飞去。结果刚飞没多久,又一震轰响,第一道雷劫落下。 而那道雷劫落下之处,正是穿云符箭附近。 “不会这么巧吧?”她心中暗道一声,眉头紧蹙,快速朝那处飞去。 雷劫一道道落下,她小心避开雷劫,找到了穿云符箭发射的地方,但那处已经被碎石掩埋,丝毫没有人影。 “人呢?!” 九道天雷落完,但仍在继续,她顿感不妙。 天上的雨下地越来越大,雨水伴随着山石滚落,神龙峰恐怕要扛不住了。 神龙峰下的城镇围绕着山峰所建,若是山塌了,镇子必然会被石流掩埋。 山下少说也有几万名百姓,柳含秋心中权衡一番,掉头朝山下飞去。 ...... 江千辞紧握清霜剑,朝雷劫中心奔去。 此时已经落下七十八道天雷。 那处崖壁已是紫雷轰击后的废墟,碎石纷飞。她抽出清霜剑,小心靠近,观察着情况。 待第七十九道雷劫落下之时,她在电光一闪之中,看到了被雷劫劈的不成样的蛇妖。 那蛇妖已经化成原型,庞大的身躯上,原本黝黑的鳞片被雷电撕裂得七零八落,伤痕累累。但只是一瞬,江千辞看到,那蛇妖身上竟然生出了四只锐利的爪子。 她趁着天雷间的空隙,提剑猛然朝那处冲去。 蛇妖也未曾想过,在这生死攸关的渡劫时刻,竟会有人胆敢前来挑衅。 清霜剑裹挟着凛冽的寒气,朝它劈砍来。蛇妖眼中怒火中烧,巨大的蛇尾掀起一块巨石,朝江千辞砸去。 江千辞侧身闪过,稳稳立于不远处,冷然看着那庞大的身影。 “是你!吾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赶尽杀绝!”蛇妖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咆哮声回荡在暴雨之中。 江千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洞府中的白骨,又于你有何冤何仇?我不过是顺应天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不再多言,手中的清霜剑再次划破长空,剑芒冷冽如霜,顶着风雨,朝蛇妖刺去。 江千辞不是剑修,若不是碧月在之前的打斗中,遗落在蛇妖洞府,她也不会借用沈言清的佩剑。 蛇妖怒不可遏,庞大的身躯猛然翻腾,半身耸立,漆黑的利爪伴随着扭曲的体态,恶狠狠地扑向江千辞。 清霜剑毫不留情地穿透蛇妖的利爪,同时,锋利的爪尖抓过她的肩头。 利爪被剑贯穿,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蛇妖暴怒,它仰天狂啸,那吼声中竟夹杂着隐约的龙吟,震得山林颤抖。 江千辞动作迅猛,剑光一闪,随即疾退数步,第八十道雷劫落下。 惊雷狠狠劈在蛇妖身上,劈的它再度发出巨大的咆哮声,龙吟声更有几分相似,不断回荡在山中。 此刻,异变突起,蛇妖的背脊悄然间覆盖上了一层漆黑的长毛,巨大的蛇头缓缓变形,眉目逐渐清晰,鼻头也变得异常宽大。 若猜的没错,这蛇妖若是抗的了下一道雷劫,它将蜕变成真正的龙。 江千辞紧咬着下唇,肩头上伤口处,鲜血顺着她的手臂蜿蜒而下,将清霜剑染成了妖异的猩红。肆意的寒气将要附上她全身,但她却恍若未觉。 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是梦中,她和沈言清在与这条蛇妖缠斗的景象。 梦里,她身受重伤,伏在地上。沈言清的衣袍也沾满血迹,她手持青霜剑,一剑刺入将要化龙的蛇头。 蛇妖死了,但她也死了。 临死前,沈言清抱着她的身体,她只能看到人泛白的嘴唇不断开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灵力激荡在暴雨中,江千辞忍受着肩上疼痛,目光死死盯在那条即将化龙的蛇妖身上。 “凡人,你终是敌不过真龙!”蛇妖的声音中充满狂妄,它腾空而起,自上而下轻视着地上立着的红色身影。 空中翻腾的蛇妖猛地向下冲去,江千辞汇起空中雨水,凝聚成一条奔腾的水龙,与那空中翻腾的蛇妖正面交锋。 两条“龙”在相撞之时,灵力与妖气交融,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冲击波,将四周的碎石掀起,尘土与雨水交织成一片混沌。 水龙被蛇妖冲散,它那双瞪得巨大的兽瞳含着轻蔑,朝着江千辞俯冲而来。 江千辞失血过多,身形有些不稳。眼看蛇妖即将要冲至她面前,她运起所剩不多的灵力,持剑抵挡。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快速闪过,直直朝蛇妖冲去。 随后,便看到蛇妖巨大的身体被击飞。 “不过是条长虫,还敢自称是真龙?本座这就封你为年度冷笑话之王。”柳含秋立在空中,随意活动着手腕。 一道身影悄然落在江千辞身边,她侧头,怔怔望向那道身影,“时师姐?” 时念一轻扶着将要跌倒的江千辞,指了指身后,“这个是你弄的吧?师尊让我运过来。” 时念一身后,正是被水流包裹的沈言清。 江千辞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二人一同抬头,看向空中的柳含秋。 蛇妖再次涌动巨大的身躯,盯上空中之人。 柳含秋不等蛇妖起身,自上而下冲去,挥动拳头猛地砸向蛇头。 “能让本座出手,等你入了冥府,可有的吹了。” 拳风呼啸,地动山摇。 蛇妖刚欲挣扎起身,下一秒,又被如钢铁般强硬的拳头狠狠砸入地下,蛇身上不断发出骨头碎裂的声响。 “命真硬,这都不死?”柳含秋站起身,满脸嫌弃的甩去手上沾着的妖血。 她抬头望向天,此时,天雷翻滚的尤为猛烈,这道续了许久的第八十一道天雷,将要落下。 柳含秋飞至二人身旁,瞧了眼执剑的江千辞,对着二人开口:“天雷要落了,此地不宜久留。” 江千辞目光冰冷,手中紧握清霜剑。片刻后,她缓缓开口:“这蛇妖,一定会抗下最后一道雷劫,化为真龙。” 她转身,将沈言清从水流中放出,轻抱起她,递给时念一。 “时师姐,沈师姐就拜托你了。” “江师妹,你这是......” 柳含秋看着时念一怀中抱着沈言清,微微蹙眉。 江千辞抬眸,目光扫过二人眼眸,随后望向不远处地上那庞大的身影。 “杀那蛇妖的机会只有一个,就是在第八十一道天雷落下之时。” 第47章 我最讨厌蛇了 这只蛇妖手中沾满人血,却能抗的下八十一道天雷,最终化龙。蛇妖通体黢黑,目中凶光闪烁,便是化了龙,也是一条邪龙。 江千辞想不通,如此妖兽,天道竟能放过它,连合体期修为的柳含秋都打不死它。 天道不公。 她紧咬着下唇,手中攥着的清霜剑又紧了紧。 既然天道不公,那她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她将手中带着的两只储物戒取下,递给柳含秋。 “柳长老,这两只储物戒,一只中,装着我在天运城购置的首饰华服,你要是瞧见喜欢的,便自行拿去吧。”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另一只储物戒上,“另一只中,装着我所有法器。那之中,有一个翠绿玉镯,可掩盖修为。” 柳含秋接过,她看着江千辞一副赴死的样子,仿佛这两只储物戒就是她的遗物般。 要杀这只蛇妖,只能在天道落下的第八十一道天雷的瞬间。在那一瞬,蛇妖是最虚弱的时候,若是错过,它便能在霎时化龙。 但在那道天雷劈下之时,靠近蛇妖的一切事物都会被牵连。 “太冒险了,本座不允。”柳含秋目光对上江千辞的双眸,她那双眸子透出的神色深邃凌冽,充满杀意,全然不是一个十七岁少女该有的样子。 “我不会有事的。”江千辞弯了弯眉眼,朝她轻轻一笑。“柳长老,你也看得出我的修为,不止金丹期吧。” 柳含秋自然看得出来,但现下不是讨论她修为的时候。 江千辞又看向时念一怀中昏睡的沈言清,“时师姐,沈师姐体内的妖气被我引出了一部分,但还未脱离生命危险。你带她找我师尊。” 时念一有些无措,她看了看江千辞,又看向柳含秋。 柳含秋此刻眉头紧蹙,心中也在权衡着眼前的一切。 这条蛇妖化龙成功后,出了神龙峰定然会危害一方。到那时候,想要杀它,就更难了。 就算真要在天雷之下生死一搏,这件事也轮不到让一个小辈出手。 她刚欲开口,却突然被一团水流包裹,身边的时念一同样被水流团住。 “你做什么!”柳含秋惊吼一声。 随后这道水流牵引着她们二人,连带着时念一怀中抱着的沈言清,一同离地而起。 水团将几人缓缓带离地面,浮在空中,逐渐飘离这片雷云之下。 柳含秋怒意升起,她一拳锤上包裹着自己的水团,刚将水团打破,雨水很快又将水团缝合。 “带我师姐,找我师尊。” 江千辞执剑转身,自怀中掏出一瓶丹药。这瓶丹药出自顾云芝之手,她将整瓶吞下,磅礴的灵力再次汇满全身。 “每次都是大雨。”她抬头望向黑如墨的天,“雨天,我一定不会死。” 手中的清霜剑,被她鲜血染红,隐隐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她将目光朝向地上被打的不成样的蛇妖,静待第八十一道雷劫。 雷云翻滚,天道似是看了一场好戏,如今,只等这最后一道落雷,戏便能唱完。 蛇妖抽动蛇身,兽瞳中似是充血,眸子也变成了赤红。 “凡人......”蛇妖巨大的蛇口动了动,“待吾化龙,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红色身影缓缓靠近蛇妖,她自上而下,盯着地上的庞然大物。 半晌,她笑了起来。 “先前你说,与我无冤无仇。”她的笑容变得逐渐狰狞,俯下身子,将剑抵在那似有七分龙型的蛇头,“你与我的仇,可大了去了。” 生死之仇,不共戴天。 暴雨自天空上肆意砸下,风雨交缠,一人一蛇静静聆听着这场由雨水带来的盛大奏乐。 刹那之间,天空爆响,似是要将这场宏大的风雨交响曲推向高潮。 紧接着,一道粗如巨龙的紫雷从天而降,光芒照耀大地,神龙峰上恍如白日。 人与蛇四目对视,两者皆能在这片光亮之中,清楚的看到,对方那几近要致眼前之物于死地的凶狠。 紫雷碾碎空中的雨水疯狂向下飞驰,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地上的人与蛇,到底谁能安立在这阵天威之下,亦或是二者一同灰飞烟灭。 紫雷越来越近,江千辞运起灵力,水流自脚下缓缓附上她的身体,将她团团围起。 她双手紧握清霜,死死抵在蛇头之上。此一刻,她心脏跳动的极快,目露狰狞之色,面中不掩兴奋。 紫雷带着凶猛之威,毫无保留劈上蛇妖,连带着那巨大身躯旁的红色身影,一同被紫雷吞噬。 这道雷劫完全超出她此前渡劫时的雷劫威力,她身上的水遁瞬间堙灭。 紧握清霜剑的双手上,血肉已然不复存在,连带着纤弱的手臂,露出骇人白骨。 身躯上甚至感受不到痛意,衣袍瞬间被灼烧殆尽。 大地山石在这惊天力量之下,彻底碎裂,地面被劈出一道深不见底的黑寂幽渊。 人与蛇掉落在之下。 但天雷还未消散,紫雷继续冲击,似是要地面之物彻底打入无尽地底。 一连落下几十米,紫雷光芒渐弱。 江千辞目光死死注视着惊雷之光。 只在一瞬,待那道光芒彻底消失之时,她用尽浑身力量,将灵力注入在手的清霜剑,狠狠刺入蛇头。 蛇妖化形发生的异常之快,身上被雷劈出的血口在疯狂愈合,体内重新生长出的骨头发出嘎嘣响声。 寒气从剑中释放,将蛇妖的伤口冻结,阻止它愈合的趋势。 江千辞死死抓着手中的剑,水流牵动着她残破的身体,从蛇头向后移动,一举划过整条蛇身,雨水渗进蛇妖体内。 一切都发生在弹指之间。 蛇妖巨大的身体被撕裂成两半,但还没完。 江千辞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将渗入蛇妖体内的雨水,化作一颗颗细小的水珠,随即引爆。 蛇身炸开,腥臭的黑色血肉与大地幽暗深渊融为一体,只留下一条巨型骨架。 江千辞那双只剩下白骨的双手彻底失了力,再也握不住那把她借来的剑。 剑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身体越来越沉,最终失力向后倒去。 躺在地上,她的眸中逐渐被昏暗占据。 最后,她口中呢喃着: “我最讨厌蛇了。” 第48章 小徒儿爱慕的人 沈言清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雕刻繁复的床框,十分陌生。 她将手肘抵在床上,欲要撑动着身子坐起。但自胸口传来的阵痛让她难以再挪动半分。 她只得再度躺下。 门外传来声响,她侧头望去,一身翠绿衣袍身影推门而入。 来者是顾云芝。 “江千辞呢?”她喉中发出嘶哑的声音,每说出一个字,都牵动着胸口的疼痛。 但她全然不在意。 顾云芝走到床边,冷眼看着床上之人。 “死了。” 冰冷的两个字自她口中吐出,面上毫无表情。 “不可能!”沈言清怒吼一声,一阵腥甜自胸腔涌上喉中,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猩红的鲜血溅到顾云芝翠绿的衣袍之上,星星点点,犹如碧草之中盛开的可人红花。 沈言清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目光似是利刃,盯着这位玄虚门的顾长老。 顾云芝仍是那副冷淡的目光,不在意被血弄脏的衣袍,也不在意这位玄虚门大师姐那不敬的眼神。 她抬起手,握着沈言清的下颚,手上力度之大,迫使床上人不得不将嘴张开,另一手拿出一颗丹药,强硬的塞进她口中。 门外一前一后又进来两个人。 是姚江月和方映雪。 二人一进来就看到顾云芝抓着沈言清的下颚。 “顾长老!”方映雪立马跳上前,她误以为顾云芝要为难沈言清,立马攀上那只抓着沈言清的手,不断晃动着,“江师妹出了那样的事,也不全怪沈师姐啊!” 顾云芝松开手,甩开方映雪,转身出了门,一眼都未瞧过刚进屋的二人。 “江千辞她......咳咳......”沈言清想要开口,但喉中被刚刚吐出的血,呛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出。 方映雪掏出帕子,轻轻擦着她嘴角的鲜血,默不作声。 姚江月站在方映雪身后,看着床上的人,缓缓开口道:“没全死。” 当听到自家师尊的话后,沈言清才松了一口气。她目光落在姚江月身上,再度艰难开口:“她在哪?” ...... 神龙峰在经历第十一道雷劫之时,柳含秋已经飞下山,她找到神龙峰山下管事之人,将峰上雷劫一事简单说明一番。 山上的雷声不断,石流随时会从山上倾泻,到那时,镇上几万名百姓都将流离失所。 镇上的凡人被带往其它地方避难,玄虚门中,修为略低的弟子被一同要求前去避难。 余下的弟子们分成八队,守在峰下八个方位,随时应对山峰上即将到来的洪流。 柳含秋又安排一名弟子,命她火速回玄虚门,将此事禀告掌门。 做完这一切后,她带着时念一再度往神龙峰上飞去。 林中,她们找到了被水流包裹的沈言清,但未曾见到江千辞。直到她们看到一条水龙出现在雷劫中心,才匆匆往那处赶去。 柳含秋虽有些好奇,江千辞修为为何如此之高,却未曾问出口。 当她们被江千辞的水球牵引至远处时,她心中将碧霞峰上所有人骂了个遍。 虽然碧霞峰上只有两个人,外加一只猫。 她眼睁睁地目睹天际那抹骇人的紫雷轰然劈落,山硬生生被劈成了两半。包裹着自己的水球,也在在雷劫肆虐的瞬间炸裂,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让时念一带着沈言清先走,她自己再度朝雷劫处飞去。 紫雷消散在幽邃的地缝深渊之中,她一跃而下。 最终,一条庞大的半龙半蛇形态的白骨赫然于眼前。 蛇骨旁,江千辞的身躯几近化为焦炭,双手与臂膀裸露的白骨触目惊心。 柳含秋愣立当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她攥着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眼中交织着悲痛与愤怒,情绪复杂难言。 她缓缓走向那具看似已无生机的身躯,轻轻抱起。 顿时,她发现,这副身躯,居然还有着微弱的呼吸。 还有救! 她迅速拾起一旁掉落的清霜剑,临走时还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蛇骨,一脚给这条巨大的蛇骨踹的散架。 山下的镇子,因为有玄虚门弟子们的竭力阻挡,石流只侵入了三分之一。 玄虚门入住的客栈未被石流摧毁,柳含秋将江千辞的身体放在屋中,沈言清被时念一安放在隔壁房间。 柳含秋不会医术,便唤来了全城郎中和门中会医术的小弟子。 但江千辞伤的太重了,那些凡人郎中哪里见过这样的伤势,一个个都摇着头出了门。 那些小弟子们修为最高也不过金丹期,面对这样残破的身体,也不敢贸然上前医治,只用了一些灵力暂时护着江千辞的心脉。 玄虚门掌门和二位长老赶来时,已是两日之后。 顾云芝推门,见到自己唯一的弟子伤成这样,竟当着众人面发起火。 “沈言清呢!”她面上虽是一副淡然,但语中不掩怒意。 她转而望向洛浮尘,伸手抓着对方的衣领,将人拉到面前,“不是说,这趟修为最高的妖兽是金丹期么!” 洛浮尘目光一直望向江千辞,不敢抬头看顾云芝。 柳含秋被吓了一跳,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云芝,脚步不自觉的朝门口移了两步。 “柳含秋。” 顾云芝松开洛浮尘,迈步走到欲要逃出门的柳含秋面前。 柳含秋身上凉意渐起,她怯怯对上了那双似要杀人的目光,声音颤抖着开口:“沈言清......在隔壁......” 顾云芝一把推开面前人,夺门而出。 沈言清伤的也不轻,此刻刚刚醒来。她看向顾云芝,口中还在询问着江千辞。 顾云芝心烦的紧。她也不曾想过,自己竟然会因江千辞受了如此重的伤而升起怒意。 五年的相处,或许她早已习惯碧霞峰上那道任由她差遣的身影。 本以为这趟有沈言清相护,她能安稳回去。 黑月还在等着她照顾。 她抓着沈言清的下颚,若是再用力一些,便能轻易捏碎。 但这是她那小徒儿爱慕的人。换做是旁人,她早就一掌拍的人魂飞魄散。 顾云芝喂她服下一枚丹药后,便不再管,也不想管。 她再度回到江千辞房中,抱起那将要破碎的身体,快速离开神龙峰。 洛浮尘知道她要去哪,没有阻拦。 现下能医治江千辞的地方,只有灵枢阁。 第49章 灵枢阁 灵枢阁,位于九州大陆南侧,其存在已逾五百年时光,是医道修行者的圣地,汇聚着繁多医术超凡的医修者。 巍峨的山巅之上,一抹急促的身影悠然落下。 顾云芝抱着怀中气息奄奄的江千辞,匆匆踏入灵枢阁的大门。 门内门外,人声鼎沸,皆是慕名而来的求医者,她们之中不乏身负伤痛的修行者。 “喂,排队啊!” 顾云芝直直踏入灵枢阁大门,引起了周围人的不满与侧目。 一旁维护秩序的灵枢阁弟子见到有人直接越过长队,往阁中走,连忙走上前,语气温和劝阻道:“这位仙子,请先领取令牌,队尾在那里。” 说着,她恭敬地递上一枚刻有“三零五”字样的木质令牌,并指向那似乎没有尽头的队伍。 顾云芝瞧都没瞧一眼,抱着人就往阁中最里侧走去。 见有人无视规矩,强行闯入,那灵枢阁弟子眉头微蹙,随即轻启灵力,自地上生出一些深绿色藤蔓,意图缠着顾云芝的双足,阻其前行。 但那些藤蔓在即将碰到顾云芝时,竟似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威压,纷纷退缩,不敢造次。 灵枢阁外门是普通医修问诊的地方,顾云芝熟稔地穿梭于人群之间,毫不迟疑地转向内门。 “有人擅闯内阁,速速拦下!”灵枢阁的弟子们惊呼声起,紧接着,数名身着白衣、身法轻盈的弟子,挡在顾云芝面前。 顾云芝心中顿起烦躁之情,身为合体期修士的磅礴威压瞬间爆发,如同山岳般沉重,迫使面前的白衣弟子们不得不连连后退,面露惊色。 “我当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强闯灵枢阁。”一道轻灵的声音伴随着一道白色身影缓缓降下,“原来是顾大丹师。” 顾云芝目光落在那道身影上,淡然开口道:“叫你们阁主出来。” “阁主不在。”白色身影开口,同时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顾云芝怀中那伤势惨重的江千辞身上,轻轻摇头,叹息道:“呀,这人我看一眼就觉得没救了。” 顾云芝听到这句话后,心中顿感不悦,但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她越过这道白色身影径直往里走。 “都说了阁主不在!”白色身影见状,灵力涌动,指尖轻弹,三道闪烁着寒光的细小灵针划破空气,疾射而出。 顾云芝头都未曾回过,灵力牵动起小道旁的立着的参天大树,树叶飘落而下,化作一片片锋利的绿色刃片,精准无误地迎向那三道灵针。 灵针虽利,但穿过树叶时,竟被卡在其中,随后坠落在地。 那白色身影似是不服气,刚要抬手继续出招,这时,阁中又走出一道白色身影。 “乐儿,不得无礼。”唐逸以眼神示意那道白色身影退下,随后迅速移至顾云芝身侧。 唐乐嘟了嘟嘴,轻哼一声便离去。 “顾云芝,你竟会来灵枢阁。”唐逸目光落在顾云芝怀中抱着的江千辞身上,满是好奇的开口问道:“这位是?” “我徒弟。”顾云芝淡淡开口回应。 唐逸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目光在顾云芝与江千辞之间来回游移,似乎在确认眼前人口中所言是否真实。 “顾云芝,这是你徒弟?而非洛浮尘的?” “是我徒弟。”顾云芝再次确认。 “那她为何会伤得如此严重?”唐逸边问边引领顾云芝步入偏房。 “被化龙妖兽的雷劫劈了。” “......啊?”唐逸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伤势之重,超乎想象。 在偏房内,顾云芝小心翼翼地将江千辞安置于床上,随后转首望向唐逸。 “治好她。”她面上虽无表情,语气却似是命令般。 唐逸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床边,轻轻掀开那已被雷火烧得焦黑的衣物,露出下方触目惊心的伤痕。 那身躯,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 在褪去的衣物中,一枚半截焦黑的护符悄然滑落,顾云芝轻轻拿起,收进储物戒中。 “咦,人都成这样了,这玉镯居然还完好。”唐逸看向那只仅剩下渗人白骨的手臂,上面戴着一枚翠绿玉镯。 顾云芝闻言,目光也随之落在那枚玉镯上。 她救徒心切,从神龙峰抱起人就往灵枢阁赶,竟未曾留意到它的存在。 这玉镯,自五年前起,便见江千辞日日佩戴,未曾离身。她从未问过其来历,只知是江千辞心爱之物,便任由她戴着。 当唐逸欲伸手取下玉镯以便治疗时,顾云芝轻轻抬手制止了她,“让她戴着吧。” 唐逸作罢,一边以灵力细致入微地探查着江千辞的伤势,一边不经意地问着:“何时竟想起收徒了?” “五年前。”顾云芝简短回道,目光落在躺着的人身上。 “你那一副冷淡的性子,你徒弟一定过的很辛苦。”唐逸轻声感慨。 顾云芝静默不语,她看着床榻上的江千辞,想起这五年,二人在峰上相处的日子。 平日里除了差遣她往各峰送丹药,打理峰上事务,应付洛浮尘布下的长老任务,帮她试毒,照顾黑月,好像也没什么辛苦的。 唐逸见她沉默,便也识趣地不再多言。顾云芝就是这样的性子。 唐逸专注探寻这副残破身躯,发现其心脉间尚有一丝微弱的灵力在顽强地维系着这副身体。 片刻后,唐逸收回灵力,面色凝重说道:“人都成这样了,治不治得好,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也拿不准。” 顾云芝静静听着,未发一言。 唐逸侧头朝她望去,轻叹一声开口:“唉,若是我那姐姐还在灵枢阁就好了。” 顾云芝对上她那双眸,冷冷开口:“下次演的再真一些。” 唐逸闻言,嘴角微撇,露出一丝苦笑。 唐逸并不是灵枢阁的正牌阁主,她上面还有个姐姐,名唤唐琼玉。 只是唐琼玉早些年就离开灵枢阁,从此杳无音讯。这阁主之位,就自然落在她身上。 阁中人都不曾得知唐琼玉为何会离开灵枢阁。 唐逸寻了她多年,每次将要顺着线索快要找到人时,线索又会突然断裂。 第50章 医治 “人我可以治,但还是要按灵枢阁的规矩来。” 灵枢阁向来不会拒人于门外。 无论来者源自何方,是光明正道,还是幽暗邪道,是仙是魔,是妖是人,一旦踏入门槛,便皆是寻求救赎的病患,一视同仁。 阁中医修出手医治,施药不问归处,不求金银灵石之报。她们要病人自己心中权衡,掏出自认为与身上伤势病情对等的灵丹法宝,情报八卦,亦或是,以身相许。 若医修们觉察到病患所献之物,难以匹配其所需付出的心力,那她们医治时,也会酌情划划水。 天枢阁,就是个这么地方。 这规矩还要追溯到第一代天枢阁阁主,半痴半狂却又医术惊世骇俗的九州名医唐枫身上。 唐逸倒是好奇,面对她这命悬一线的小徒,顾云芝能掏出什么宝贝来。 作为九州丹道之巅的存在,顾云芝随手掏出几瓶丹药,都抵得上万两黄金。 但唐逸不知道的是,顾云芝此刻前来,身上一瓶丹药都未曾携带。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江千辞。 这些年,碧霞峰上因有江千辞的存在,玄虚门所需的丹药供给,皆由顾云芝放心交予她手。 而顾云芝但凡开炉炼制丹药,最后也都给了江千辞。 另外,门中比武交流奖赏的那七十枚丹药,也落到沈言清手中。 至于法宝,她那储物戒中,只有一把剑,是洛浮尘所赠。 顾云芝思忖片刻,现在拿得出手的,恐怕只有那个了。 那个东西,对医修兴许也有些用处。 她自储物戒中掏出那东西,递给唐逸。唐逸接过后,露出疑惑的神色。 当她又仔细瞧了瞧后,双眸顿时发亮,随后惊讶的开口道:“顾云芝,你这些年,是杀了多少人?” 江千辞的伤势,最为棘手之处,莫过于她那残破的躯体,尤其是那双白骨森森的手臂,亟待血肉重生。 即使是唐逸这样医术高超的医修,面对这样的伤势,一时半会儿也治不好。 顾云芝只得在天枢阁住下。 在阁中,她平日里除了去看望江千辞,其它时间都待在房中看医书。 她的居所紧邻江千辞的房间,白日里,隔壁传来的阵阵声响,如同教学现场般清晰可闻。 “灵力需如此凝聚,化形流转,再缓缓渗透入体。” “切记,灵力需循经而行,分毫不可差池,三分力便是三分,五分力便是五分。” “倘若三分突增为五分,你看,便是这等后果,肉身难以承受,瞬间崩裂。” “好,你来试一下。” 顾云芝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似是唐逸在拿她徒儿的身子,给阁中弟子练手一般。 若非与唐逸交情匪浅,她此刻大概已经冲进屋内,将人暴揍一番。 隔壁的动静吵的她心神不宁,顾云芝干脆使了道隔音术,将外界的纷扰隔绝于耳外。 算了算时日,沈言清应该能下地了。 沈言清伤势多为内伤,尤其是妖气入体。 她当日强行喂沈言清服下的丹药,便是驱散体内妖气所用。 带走江千辞之前,她将身上唯一带着的丹药留在桌上。 回想神龙峰上的那场变故,她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至于为什么沈言清身上无外伤,而江千辞被雷劫劈的不成样,她还略有不解。 她自然是觉得这事,究其根本,还是沈言清未曾护好江千辞。 柳含秋和时念一,亦难辞其咎。 当日宗门交流比武,这两峰的大弟子均受了重伤,还是因着她的丹药,才能活蹦乱跳到今日。 可如今,这两位做师姐的都这般,未曾护好她的徒儿。 许是越想越烦,顾云芝索性灭屋中灯火,躺进床褥中闭目。 ...... 神龙峰惨遭天劫,裂为两半,镇上的凡人们,仍沉浸在峰顶那不可思议事件的余波中,纷纷揣测不已。 她们只听闻,峰上有大能在此渡劫,却遗憾未能成功渡劫。 洛浮尘一身淡然坐于屋内,面前是一名身着锦绣的女子。 那女子身姿妖卓,眉目含情,望着眼前的洛浮尘。 “洛掌门,您这般责备,可真是让小女子心生委屈。我不过是一介凡尘女子,又怎能想得到,神龙峰上竟隐匿着那般恐怖的蛇妖。” 洛浮尘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桌上的茶盏边缘,缓缓开口:“曲宵柔,戏弄本座,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曲宵柔闻言,面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她那双仿佛能勾魂摄魄的眼眸,在洛浮尘秀丽的面容上缓缓游移,最终停留在她轻抚茶盏,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指上。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欲要触碰。 洛浮尘却直接端起茶盏,避开她的动作。 曲宵柔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加妩媚。她优雅地收回手,轻轻撑在下颚。 身姿微倾,领口因她的动作而滑落,不经意间露出了一片如雪般细腻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诱人。 “玄虚门的大掌门,哪是我一介凡人敢戏弄的。您轻抬玉指,便能将我化为虚无,消散于世间。” “若非玄虚门此番挺身而出,护佑周全,这神龙峰下的镇子,早就不复存在。” “玄虚门此番所蒙受的损失,我自掏腰包给您报销了,可好?” 洛浮尘端坐不动,茶盏端在手中,未曾有丝毫品茗之意。 曲宵柔见状,挪动玉身轻起,绕过案几,缓缓行至洛浮尘身后。 她双臂轻展,自后方温柔地环抱住洛浮尘的肩头,贴耳低语,声音中充满诱惑:“只是,神龙峰此番变故,我那两家门店亦是门可罗雀,生意凋零。” “您看,可否能让我以自身,作为对玄虚门的一点小小补偿?” 洛浮尘轻放下手中茶盏。她侧头,对上那双含着风情的双眸,轻笑一声,“曲宵柔,你又要如何以自己做补偿?” 曲宵柔闻言,身姿不禁更加贴近。 她几乎是以一种挑逗的姿态,将那片柔软的温存轻轻抵上洛浮尘的脊背。 随后,在她轻启朱唇,朝身前人耳畔缓缓吹拂,带来一阵令人悸动的温热气息,伴随着她低语中的一丝娇嗔。 “洛掌门,您真坏。” 第51章 如此雅兴 夜色皎洁,繁星点点。 柳含秋的手指轻轻扒拉着门缝边缘,欲要往里窥探一番。 洛浮尘和曲宵柔进去了好一会儿了,也不知谈的如何。 房中被洛浮尘施了阵法,在外面听不见半分声响。 此时房中,孤女寡女共处一室,更何况那曲宵柔,瞧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她怎么都没想到,神龙峰下的入梦居、琴韵桥两大豪华客栈,背后的大老板居然是个如此风尘的女人。 洛浮尘不会趁顾云芝不在,干出什么逾越之举吧?! 柳含秋一副揪着玄虚门掌门小辫子的模样,心中想,若是此趟回去,洛浮尘为难她的紫阳峰,她就在顾云芝面前参她一本。 姚江月不知何时,悄然立在走道上。 她饶有兴趣的瞧着柳含秋一副鬼鬼祟祟,扒拉着门缝将要往里探的身影。 “柳长老,您这是?” 柳含秋被这一阵声响吓得身姿一颤,迅速收回手。 她抬起目光,看到是姚江月,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你……你走路怎么没声啊!”柳含秋压着嗓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 就在这时,房门缓缓开启,随之飘散出一阵香腻。 曲宵柔看到门外站着的两位玄虚门长老,眼波流转,轻声笑道:“月色正浓,二位长老竟有如此雅兴。” 她的目光特意在柳含秋身上停留片刻,上下打量一番后,赞叹道:“柳长老,您身上的这条裙子,真是别具一格,衬得您更加风姿绰约。” 言罢,她轻轻抬手,指尖似乎不经意地划过柳含秋裙摆的细腻面料。 随即又优雅收回,留下一抹淡笑,擦着柳含秋的身侧,裙摆轻摆,缓缓离去。 柳含秋面露嫌弃之色,好似被什么脏东西碰了一样。 她此刻身上穿的,正是从江千辞那枚储物戒中挑选的衣裙。 洛浮尘随后步出房门,目光先是在姚江月身上掠过,最终定格在柳含秋身上。 “柳含秋,在这做什么呢?” 柳含秋闻言,心中一紧,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将洛浮尘从头到脚细细瞧了瞧,见她衣袍整洁,发髻端正,确实未见任何异样。 “没什么,正要回屋休息,路过你房门口。” 洛浮尘闻言,目光转向走道的另一头,轻轻抬手,指尖轻点,示意道:“你的房间,似乎并不在这个方向吧?” 柳含秋脸颊微红,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晚上吃多了,消消食。这就回去。” 说完便转身朝自己房中走去,步伐略显急促。 洛浮尘看着她离去后,身子微侧让出一条道,姚江月迈步走进屋中。 房门关闭,阵法再次被激活,隔绝外界一切窥探。 屋内,两盏茶静静地置于桌案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温热气息。 “问出来了么?”姚江月坐在桌案前,将手中佩剑轻放在桌上,剑鞘轻触木面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洛浮尘坐在她对面,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水已经凉了,口感不尽人意。 “嗯,是青陵宗所为。” 姚江月似是早就料到,面上并无意外之情。 “那蛇妖隐匿神龙峰多年,皆是她们的布局。”洛浮尘放下茶盏,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缘。 姚江月接着问道:“那曲宵柔?” “不过是个被青陵宗利用的棋子,留她一命,日后或有用途。只是那张求助信函,并非出自她手。看来背后另有其人。” 曲宵柔身上被洛浮尘下了摄魂阵,此刻,已经为她所控。 姚江月闻言,轻轻颔首。 洛浮尘则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青陵宗本想助蛇妖化龙,却未料到,有人欲借玄虚门之手,行那借刀杀人之计。” “当日在云宫秘境,青陵宗想要除掉余淮,却未曾料到江千辞这个意外。如今,还是这个意外,竟斩杀了那条蛇妖。” “你也认为是江千辞杀了那四人?”姚江月抬眸看向洛浮尘。 蛇妖本就在渡劫,若是看准时机,杀了它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云宫秘境之中,那几名青陵宗弟子,修为均不低于江千辞。 “是或不是,重要么?”洛浮尘朝她轻笑一声。 “她们总能找到些蹩脚的理由,来玄虚门闹一闹。” 姚江月作为玄虚门的长老,跟随洛浮尘也有百年光景。 自门派成立,洛浮尘就时常交代她一些特殊任务。 或是精心策划的劫持,或是悄无声息的暗杀。 玄虚门作为一颗新星冉冉升起,自然引来了无数目光的审视与窥伺。 当时门中第一次公开招收弟子,洛浮尘只邀请了北海仙道府的二当家亲临坐镇,却未曾宴请过水月镜初阁。 世人的关注点,自然就落到仙道府之上,误以为玄虚门背后那强大的资金支持,来自北海仙道府。 水月镜初阁本就与多个门派有生意往来,就算南宫阁主常去往玄虚门,在世人眼中,也不过是谈论生意一事。 凡是有言传玄虚门与水月镜初阁关系密切之人,过不了几日,便会消逝在世间,传言也随之覆灭。 “水月镜初阁那边,你还是要去一趟。那边乱了有些日子了,怕是出了南宫阁主也解决不了的棘手之事。” “嗯。”姚江月淡淡应了一声,“蛇妖一事,恐怕已经传到青陵宗,灵枢阁那边......” 洛浮尘指尖轻轻附在桌案上,“灵枢阁那边,自然会有人去。” 就算是此刻的姚江月,也看不明白,洛浮尘到底在下一场什么样的棋局。 如今还有不得而知的第三方介入。 即便如此,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作为洛浮尘手中的一把利刃,她只需执行她的任务即可。 “再过两年,就是仙道府的交流大会,青陵宗恐怕要有大动作。”洛浮尘轻轻开口,“届时,不可让方映雪前往。” 姚江月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洛浮尘依旧坐在那,撑起头沉思着。 她与顾云芝都曾是青陵宗的弟子。如今,却要与青陵宗拔刀相向。 不过,在这盘棋中,青陵宗只是一道小小的障碍,不足为惧。 第52章 还不如不来 近些日子,沈言清身体逐渐恢复,能下床走动。 当她听闻江千辞被顾云芝带往灵枢阁时,心中升起难言的情绪。 她未曾想到过,江千辞竟然会伤的如此重,连顾云芝都医治不了。 她昏迷时,还未经历雷劫。 柳含秋曾来看过她,将那日神龙峰上发生的事都告知于她。 当她听到,那蛇妖渡了八十一道雷劫时,身子不由一怔。 柳含秋巧妙了避过了江千辞修为一事。 实际上,关于修为这件事,她和时念一都未曾与人提起过。 当日,江千辞特意说出,那储物戒中有一枚绿镯,可掩饰修为,她就明白其中之意。 她抱起江千辞那残破身躯时,就将玉镯轻戴在那只剩下粼粼白骨的手腕上。 在离开雷劫之地时,她恰巧看到地上躺着的碧月短剑,一并拾起扔进江千辞的储物戒中。 她本不打算从江千辞那枚储物戒中挑选衣物。 但一想到,自个都帮了人这么大一个忙了,穿人一件衣服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 若是江千辞真挺不过来,大不了再把这件衣服脱下,烧给她。 柳含秋将神龙峰上的事,讲的声情并茂,不乏添油加醋,把八十一道雷劫之危,形容的惊天动地。 其中,尤为着重讲了她是如何在江千辞水龙消散之时,自己一拳将蛇妖捶飞,救人于危难之际。 “唉,你是不知道,江千辞为了你,一道水团就把咱们仨团起来。” “本座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水团带到距离雷云十万八千里之外。” “她还说,一定要让你活下去。” “本座气急了,打破水团就往雷云下赶,结果速度还是不及雷劫快。” “赶过去的时候,蛇妖已经死了,好在那小人还剩了一口气,我就连忙把人带了回来。” 许是讲的累了些,柳含秋端着茶盏,轻抿一口。 沈言清一言不发,坐在桌前,沉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云芝与灵枢阁阁主交好,人肯定是能救得回来。” 柳含秋轻叹一声,“你也不用太自责,说到底,还是本座的责任更大一些。” 沈言清沉默半晌,轻轻开口:“柳长老,多谢。” 听到这话,柳含秋顿时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她既没护好小辈,也没亲手杀了蛇妖。 她只是把人都带回来,顺带把二人的剑也一并拾了回来。 这声道谢,她实在有些受不住。 “行了,你好好歇息。”柳含秋站起身子就要往外走。 此时,身后又传来沈言清的声音:“柳长老,灵枢阁在什么方位?” 沈言清从未去过灵枢阁。 柳含秋告诉了她大致方位后,她便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动身。 因为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所以她这一路行的并不快。 直到两天后的傍晚,她才站在灵枢阁大门口。 自阁中往外,排了一条长队。 灵枢阁小弟子见了她,连忙走上前,“这位仙子,这是排号的令牌,队尾在那里。” 那白衣弟子递给沈言清一枚写着“八五七”的木牌,抬手指了指远处。 沈言清默默捏着牌子,朝队尾走去。 修道之人,大多不用睡眠。 这条队伍一直排到了第二天早晨,沈言清才踏进灵枢阁大门。 “仙子所问何病?”穿着白色长袍的医修坐在桌前,看向沈言清。 “我来找人。” “找人?”那名医修显然是愣了一下,找人直接去问那些小弟子就行,不用排这么长的队啊。 白袍医修捂嘴轻咳一声,缓缓开口:“我看仙子面中似有气血不足,不如先让我把一脉?” 沈言清本就伤势未愈,又在路上奔波两日,面色瞧着极差。 她轻抬起手腕,放在白袍医修前,白袍医修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脉搏。 “仙子可曾妖气入体?” 沈言清点了点头。 “体内妖气已经清除,只是损伤未愈。不知仙子要用何物置换?” 沈言清对灵枢阁问诊的规矩略有耳闻。 她想了想,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个瓷瓶。 那白袍医修瞧见后,刚要伸手接去。 结果,沈言清打开瓷瓶,从里面倒出一枚圆溜溜的丹药,递给她。 就一枚? 白袍医修面上仍挂着营业笑容,心中却暗叹一声,又是一个吝啬之人。 看来可以酌情放放水了。 伸手接过丹药,白袍医修拿在手上随意瞧了瞧,又嗅了嗅。 顿时,她神色大变。 “仙子,这丹药……”她语中充满震惊,“极品驻颜丹?!” 能炼制出极品驻颜丹的人,放眼全修真界,一根手指就数得过来。 沈言清面上毫无表情,好似她递出去的不是极品驻颜丹,而是一颗糖丸。 白袍医修缓了缓神,她抬手抓起沈言清的手腕,铆足了灵力,探进对方体内。 木灵根那生机焕发的灵力瞬间遍布全身。 很快,白袍医修松开她,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汗珠。 沈言清感受到体内的异变,她也没料到,自己养了几天都未曾痊愈的伤势,竟然片刻就被医治好了。 她颔首道谢。 白袍医修将营业笑容拉满,开口问道:“仙子,方才你说要找人,是要找什么人?” “玄虚门顾云芝。” “……”白袍医修似是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身子都愣住了。 她看向沈言清,只见这人目光冷静,丝毫不像是与人逗笑。 “玄虚门顾云芝?可是那个九州丹道之巅的丹修顾云芝?” “正是。” “仙子怕不是找错地方了。”白袍医修尴尬一笑,“找顾大丹师,应该去玄虚门,而非灵枢阁。” 沈言清刚要开口,自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顾云芝就在灵枢阁。” 唐乐靠在门边,望向沈言清。 自这日之后,顾云芝在灵枢阁一事,满阁弟子皆知,连前来问诊的病人们都知道了。 她所在的偏房门口,被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众人全都想与这位传言中的丹道之巅见上一面。 顾云芝静坐在房内,她面前站着沈言清。 两个面上毫无表情的人,四目相对。 半晌,顾云芝缓缓开口。 “你还不如不来。” 第53章 唐阁主 沈言清凝视着床榻上,那不成人样的江千辞,不由得眉头紧蹙,双唇紧抿成一线,手指被攥的发白,心中翻涌着懊悔与自责。 那日崖壁之上,她不该带江千辞追下去,更不该留下她一人面对将要化龙的蛇妖。 屋中寒气悄然蔓延。 唐逸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目光温和地转向沈言清,轻声提醒道:“收收你那冰灵根灵力,这还躺着病人呢。” 沈言清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波动,已导致灵力失控,她连忙调整呼吸,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她缓缓开口:“唐阁主,她这样......还能恢复么?” 江千辞作为丹修,那双手若是留下病疾,定然影响日后修行。 “命是救回来了,只是她这双手连皮肉都没了。至于最终能恢复到何种程度,我也难说。” 言罢,她有意地提高了音量,似是在对某个未在场之人说:“若是我那医术高超的姐姐在此,或许情况会大不相同……” 话音未落,顾云芝已推门而入,她面容冷淡,看向唐逸:“唐琼玉在,当真能治好?” “那是自然,我那姐姐,可是得了祖师奶真传,医术了得。就算你这徒儿全身只剩下一副白骨,只要还吊着一口气,都能从冥府拉回来。” 唐逸谈及自家姐姐时,满脸洋溢着自豪。 “顾云芝,我是认真的。灵枢阁的秘术,只有当家阁主可习得,但我终究是个代理阁主,接触不到那些。” “就算木灵根的唤生医术再强,也不可能凭空就使人身上长出血肉。” “所以,只有唐琼玉能做的到。” 顾云芝闻言,默默走到沈言清身旁,将那烧的只剩半截的焦黑护符递给她。 “你在此护好她。”顾云芝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沈言清接过护符,点了点头。 护符是沈言清亲手为江千辞做的,里面含有她的灵力,能抵挡元婴期修士一击。 如今这护符已经无法再使用,沈言清想着,日后再为她做一个。 好学的小弟子们今日又来屋中看唐逸治病,不一会儿,屋内就站满了人。 沈言清手握青霜剑,冷目站在一旁。 关于沈言清的传闻,灵枢阁的弟子们也有所耳闻。 这位玄虚门冰灵根大师姐,果然同传言那般,一副冷月清辉,凛然不可侵的模样。 因为其周身散发寒气,所以没人敢靠近,只能站在远处偷偷瞧。 灵枢阁大门敞开,对外人来者不拒。 门中医修也不全然是灵枢阁的弟子。 江千辞伤的如此之重,若是有歹人起了心思,那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不知为何,沈言清隐隐觉得青陵宗尤为危险。 她并不知晓神龙峰上的蛇妖与青陵宗的关系。 按照前世记忆,她与江千辞极少与青陵宗接触。 但记忆终是不可靠。 不管她有没有进行干预,每一世发生的事,皆有所不同。 就如云宫秘境,前世根本就不曾开启过。因此,余淮那件事全然出乎她意料。 每一世都是这般,即便是同样的人,面对同样的事,她们也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每一个选择,都将引向不同的路。 她攥紧手中的清霜剑,不想再去思考那么多,眼下只要护好她就行。 顾云芝迅速离开灵枢阁,向着既定方向疾驰而去。 她不仅知道唐琼玉的下落,她甚至还带江千辞见过此人。 而在她身后,一道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 半日疾行后,顾云芝驻足于一处险峻崖边,她转身,声音冷静:“出来。” 唐乐从暗处缓缓现身,眼神中充满对顾云芝的戒备。 “你果然知道唐阁主的下落。” 唐乐从不承认唐逸是灵枢阁阁主,在她心中,阁主之位,只能是唐琼玉。 顾云芝自出了灵枢阁,便感知到身后有一道身影跟着自己。 “唐琼玉离开灵枢阁,自然有她的道理。” 顾云芝望向唐乐,语中似是劝诫她不要再追寻唐琼玉的下落。 唐乐闻言,面色更显不悦,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不甘,“那我也要当面问个清楚,她凭什么一言不发就丢下灵枢阁,丢下我!” “随你。” 顾云芝见人固执,便不再理会。 她闭上双眸,随后轻盈地向后一跃,任由自己坠入那看似无底的悬崖。 这悬崖之下,隐藏着通往药村的特殊阵法。 唯有舍弃飞行之术,以一己之力跃下,方能穿越阵法,抵达那片隐匿于世外的村落。 以唐乐的修为,就算跟来,也难以寻到药村。 在接近崖底之际,顾云芝凭借深厚的修为稳住了身形,缓缓降落,随后大步踏入了药村。 她在那扇熟悉的门上轻叩三声,伴随着一声“吱呀”声,门缓缓打开。 “顾大丹师,又是来寻什么药草的?”房中,穿着粗布衣的女人轻声开口。 顾云芝步入室内,片刻沉默后,最终缓缓开口:“唐琼玉,我不是来寻药草的。” 唐琼玉面容隐在暗处,轻笑一声:“可是来寻我?” “我徒弟身受重伤,唐逸恐怕无法医治。” “你徒弟?可是之前带来的那个小人?”唐琼玉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探究。 “是。”顾云芝简短应答。 “你徒弟受伤,与我何干?那些救死扶伤的技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的我,不过是个经营药草的平凡商人罢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唐琼玉说完,便要抬手赶人。 顾云芝停顿片刻,猛然间出手,指尖直逼唐琼玉的咽喉。 唐琼玉仍是坐着,她身下生出一条细小的翠绿藤蔓。 藤蔓灵活地缠绕上顾云芝的手腕,犹如一件精致的翠绿藤镯,闪耀着木灵根独有的勃勃生机与璀璨光芒。 “我看你还并未忘记。”顾云芝轻转手腕,那条藤蔓又缩回唐琼玉身下。 “顾云芝,你有些过了。”唐琼玉站起身,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我说了,我只是个商人。” 随着她的起身,那张清秀的脸庞逐渐显露于烛光之下。 烛火映出她的碧绿双眸,白皙的面颊上,几道绿纹在眼角处若隐若现。自粗布衣中爬出几条细小的绿藤,轻绕在脖颈上。 顾云芝直视着那双碧绿的眼眸,神色依旧冷静。 “既然是商人,那便能与我做这笔生意。” 第54章 我不是唐琼玉 唐琼玉的耐心已消磨殆尽,她冷声道:“别说是你弟子,就是唐家人来找我,我都不愿踏出房门半步。” “灵枢阁秘术,搞得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可不想被世人评头论足。” “那老祖奶留下的秘术,真是害人不浅。前任阁主无力驾驭,修炼不成。结果偏让我炼成了,荒唐至极!” 唐琼玉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地批判起自己的祖师奶来,将积压多年的怨念一吐为快。 “疯子留下的功法,果然不能随便修炼。” 她自嘲一笑,言语间透露一丝无奈。 发泄过后,唐琼玉的情绪似乎略有平复。 她缓缓坐回原位,周身环绕的绿藤也收敛了几分锋芒。 “既然你不愿,那我只好将你已死的消息放出,让唐逸正式继承灵枢阁阁主之位,再让她修炼唐枫留下的功法,以此救治我的徒弟。” 言罢,顾云芝转身欲走。 唐琼玉闻言,脸色骤变,怒意涌上心头,“顾云芝,你什么时候竟变得跟洛浮尘一样不要脸!” 瞬间,几条藤蔓涌动,缠绕上顾云芝的脚踝,阻止她离开。 “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你能一口气讲这么多话出来。” 唐琼玉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又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与好奇,“你那弟子,莫非是你与洛浮尘的私生子不成?” 顾云芝身形一顿,侧过头,望向唐琼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轻声回道:“不是。” 唐琼玉坐在那,叹了一声,“命苦啊,堂堂灵枢阁阁主,竟会沦落到如此被人胁迫的境地。” 这声叹息,与唐逸一模一样,像极了演的。 唐琼玉终是拗不过顾云芝,软了态度,勉强应允:“那你把她带来吧,规矩要按灵枢阁来。” 顾云芝目光直视唐琼玉,解释道:“规矩我已行在唐逸那里。” “至于人,我带不来。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恐怕无法穿过药村的法阵。” 唐琼玉闻言,眉头蹙起,“什么意思?还要我免费上门医治?” 顾云芝沉默,仿佛就是这个意思。 “顾云芝,你未免太过分了!”唐琼玉心中火气又被点燃,“你当真变得同洛浮尘一样了!” 顾云芝神色依旧淡然,轻轻回应:“你大可向唐逸索取,她一定会给你。” 唐琼玉虽心中不悦,但又满怀好奇的问道:“你给她的什么东西?” “《毒道百术:炼制与濒死体验另类解读》,我写的。” 夜色如墨,两道身影避开了灵枢阁弟子的巡逻,悄然落在江千辞居所的门前。 顾云芝以指尖轻推,门扉无声开启,刹那间,一道寒光划破空气。 沈言清冷言开口:“谁?” 顾云芝以掌化风,轻易拍开剑锋,侧首与沈言清目光交汇。 “顾长老......”沈言清连忙收回剑,刚欲要行礼致歉,被顾云芝抬手打断。 随后,她步入房间,身后紧随一位身披黑袍、面覆白玉面具的身影。 沈言清目光中满是不解,望向顾云芝,欲询问却见后者以食指轻点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唐琼玉恐怕这辈子都没想到,回自己家还要一副偷鸡摸狗的模样。 这样子要是被人瞧了去,定然会沦为世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唐琼玉直奔床边,心中暗自决定速战速决,治完就走。 当她看到床上人的模样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一路匆匆,她竟忘了向顾云芝细问江千辞的伤情。 江千辞身上细小伤口已经被唐逸医治完好,被烧焦的皮肤也在逐渐愈合。 唯独那两条手臂,裸露着触目惊心的白骨,没有丝毫血肉。 难怪连唐逸都治不好。 灵枢阁若要论医术水平,她唐琼玉自当首屈一指,唐逸居于第二。 但要让白骨生肌,重获血肉之躯,恐怕要修炼了唐枫留下的秘术方有可能实现。 唐琼玉立于床边,黑袍翻飞间,数道蕴含着幽冷光泽的藤蔓自她袖中探出。 它们灵活地缠绕上江千辞的双臂,层层交织,最终缓缓没入那骇人的伤口之中。 随后,她轻挥衣袖,藤蔓应声而断,彻底融入了江千辞的身体。 “开结界。”唐琼玉对身后的顾云芝简短吩咐。 顿时,一层结界将整间屋子笼罩其中。 唐琼玉双手轻按在江千辞的身上,一股磅礴的生命力自她体内汹涌而出,化作点点绿色光芒,在屋内四处弥漫,将每一寸空间都浸染得生机勃勃。 这股力量如同春日暖阳,源源不断地涌入江千辞的体内。 藤蔓在伤口处翻动,似是在缝合。 片刻之后,唐琼玉缓缓收回双手,屋内翠绿光芒也随之消散。 “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血肉。” 实际上,以她的能力,三两日之内便能彻底治愈。 只是她实在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来过灵枢阁。 “多谢唐阁主。”沈言清上前,作揖行礼道谢。 戴着白玉面具的唐琼玉身形微颤,透过面具的缝隙,她的目光锐利地扫向沈言清。 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开口:“你认错了,我不是唐琼玉。” 此刻,她真想杀人灭口。 “顾云芝,”唐琼玉突然转向身后的顾云芝,“你那本书,再写一份,给我送来。” 说完,她夺门而出,一刻都不愿在此地多待。 顾云芝目送她离去,又转而看向床上的江千辞。 这几日经过唐逸的医治,她面色上红润了不少。 又经唐琼玉之手,身体更是被一股勃勃生机所笼罩。 三个月,对她们这些活过百年的修士来讲,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她离开房内,留下沈言清独守着床上的人。 第二日,唐逸进屋打算查看江千辞的伤势。 她目光扫过床榻上的身体,惊讶的发现,江千辞周身竟隐隐散发出柔和的灵力波动。 她抿唇一笑,心中已然明了。 虽不知唐琼玉为何不告而别,但知晓她还存于世间,便已足够。 自这日之后,她便不再让那些小弟子来观摩学习。 第55章 陌生人 唐琼玉趁夜色匆匆赶往药村,却在悬崖边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唐乐从崖上一跃飞下,随即又被一阵法阵光芒牵引至悬崖边缘。 唐琼玉与顾云芝从药村离去时,走的是另一条路,因此,昨夜她并未看到崖上的唐乐。 药村周围布设的法阵,出自一位超凡脱俗的大能之手。 村中人虽不多,但都是一些同她那样,不愿现身于世间的修士。 离去的路有三条,但通往药村的路,只有这道悬崖。 此时,唐乐的心中满溢着不甘。 她亲眼目睹顾云芝从此处跃下,她无数次尝试,却总被阵法拉回原点。 唐琼玉瞧见她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未曾料到,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会让妹妹如此执着地寻找。 一别经年,唐乐也长得这么大了。 唐乐是她的三妹,她离去时,唐乐也不过才十五岁。 晨光初破晓,天边渐渐染上了金色。 唐琼玉缓缓走出,面上依旧覆着白玉面具,身着黑色长袍。 唐乐听到身后的动静,她警惕的看过去。 唐琼玉一句话都未说,有意收敛着自身木灵根的波动,步伐沉稳地走向悬崖边。 “等等。”唐乐叫住了她。“你知道怎样才能越过悬崖么?” 唐琼玉压低嗓音回道:“不知。” 唐乐不死心,接着问:“你认识唐琼玉么?” “不认识。” 唐琼玉不想再与她交谈,刚要迈步跃下,却被唐乐紧紧拽住了衣袍。 “你撒谎!”唐乐死拽着不肯松手,“你一定知道怎样越过悬崖!” 唐琼玉沉默片刻,她转身透过面具看向唐乐,“知道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告诉一个陌生人?” 然而,这个“陌生人”,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人。 会乖乖趴在桌上,听她讲解医术道法的人。 会拿着银针,向她炫耀初次学会灵针用法的人。 会唤她玉姐姐的亲妹妹,是她无法割舍的血脉相连。 唐琼玉自诩是个自私之人。 她因自己外貌改变,害怕被世人将自己打上“怪物”的标签。 更害怕世人因此,将灵枢阁列为邪魔道派。 所以她离开了。 但她又不愿见到唐逸继承阁主之位,接触老祖奶留下的秘术,重蹈自己的覆辙,成为世人眼中的异类。 她留下踪迹,让世人知晓灵枢阁真正的阁主尚在人世,以此让唐逸只能以代理阁主的身份,暂管灵枢阁。 但她心中也明白,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再拖下去,总有一日,唐逸要正式成为灵枢阁阁主。 唐乐和唐逸都寻了她多年,但唐乐不会想到,此刻,她已经扯上了她姐姐的衣袍。 唐乐缓缓松开手,低着头,眼中满是失落。 她觉得面前这个戴着奇怪面具的人,说的对。 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一个陌生人。 唐琼玉望着她,心中那根弦似是拨动了一番,搅得她胸口隐隐作痛。 “唐琼玉还活着,不缺胳膊不少腿。” 唐乐闻言,猛地一怔,随即抬头,双眸圆睁,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渴望得到更多的答案。 然而,她的视线最终只捕捉到了黑袍边缘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幽暗。 唐琼玉的身影已跃下悬崖。 唐乐再次冲向悬崖边跳下,但仍是被法阵送至崖上。 她无力地跪倒在地,双手紧握成拳,最终却只能狠狠砸向地面。 疑惑、不甘与失落,充斥她的内心。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许久,却未曾落下。 灵枢阁中。 唐乐一脚踹开顾云芝的房门,仿佛要将心中的疑虑与不满一股脑儿倾泻而出。 “顾云芝!你是不是见过唐琼玉!” 唐乐冲进门,目光直射床榻上的顾云芝。 顾云芝手中拿着一本医书,随意翻着,她瞧见唐乐气冲冲的踏进房门,面上毫无波澜。 她懒散的翻了个身,背过唐乐,继续看着手中的医书。 唐乐见人不搭理自己,心中怒火更上三分。 她三两步走到床边,欲伸手揪住顾云芝的肩头问个明白,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威压震飞,房内的桌椅瞬间一片狼藉。 隔壁的唐逸闻声赶来,只见唐乐满脸怒容,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乐儿,这是怎么了?”唐逸连忙上前扶起她。 唐乐目光死死盯着床榻上的顾云芝,咬牙切齿地说:“她见过唐琼玉。” 唐逸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故作惊讶地转向顾云芝:“顾云芝,你真的见过我姐姐吗?” 顾云芝轻描淡写地翻过一页医书,淡淡答道:“未曾。” 唐乐听到顾云芝那不咸不淡的声音,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你敢对天道起誓么!” 顾云芝合上书,心中不悦渐起。 她明明记得唐乐小时候,小小一个身影,肉嘟嘟的粉嫩小脸,着实可爱,如今怎会变得如此蛮横无理。 虽然江千辞刚到碧霞峰上时,也不怎么省心,但长大后能替她分忧峰上杂事。 对比之下,她竟觉得她那徒儿更加可人几分。 唐逸见状,连忙打圆场:“天道起誓非同小可!乐儿,休要胡闹!” “唐逸!你还是不是灵枢阁的人,你怎么向着她一个外人讲话!” 唐逸轻轻抱着唐乐,语气缓和,“乐儿,顾丹师是客人。多年来,我一直在寻玉姐,有消息都会告诉你的。” 唐乐一把推开唐逸,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留下满室的狼藉。 唐逸默默收拾着屋内的混乱,目光不时地投向床榻上那个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她只能轻叹一声,对顾云芝说:“顾云芝,乐儿这些年因为玉姐的事情,性情大变,今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她心中对玉姐的牵念太深了。” 顾云芝只淡淡的应了声:“嗯。” 唐逸离开房门,长吁一口气,心中百感交集。 她何尝不想知道唐琼玉的下落? 作为代理阁主,她虽将灵枢阁打理得井井有条,未曾出过乱子。 但阁中仍是有人不断的提醒她,既然唐琼玉已经离开,那她应当顺应成为新阁主,总不能一直做个代理阁主,世人会说闲话的。 可世人的闲话,说的还少么? 光是关于第一代阁主唐枫的言论,已经遍布世间。 她们灵枢阁,作为救死扶伤的医道门派,被众人捧到一个至高地位。 但又有多少人,乐于瞧见神从巅峰陨落。 那些窥视的目光,时刻准备着将她们拉下神坛。 第56章 阁中来客 年关将至。 冬日阳光穿透云层,斑驳地洒在石子铺就的小径上。 「四时恒春」阵法悠然运转,将外界的凛冽寒风隔绝于无形,使得灵枢阁内的灵植依旧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外门依旧是排起一条神龙不见尾的长队。队伍中的人们神色各异,或是满目痛苦,或是忧心忡忡。 距唐琼玉所说的“三个月”,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唐逸的身影在这段日子里变得愈发稀少,或许是因岁末年初,她不得不将更多精力,投入到阁中那些繁杂琐碎的事务之中。 顾云芝也不知何时离开了灵枢阁。她似乎已厌倦了灵枢阁的喧嚣,尤其是唐乐那频繁而至的打扰。 沈言清极少合眼,手中的青霜剑一刻都未曾放下。她日夜不息地伫立于江千辞的房中,未曾离去过。 灵枢阁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冬日的宁静。 几名行人抬着一副白布与长枝做的担架,架着一名满身是血的人,疾步向灵枢阁赶来。 那人的身下只剩一条腿,鲜血如溪流般肆意流淌,将白布染得触目惊心。 血珠滴落在地,又被匆忙的脚步撵起,带出一条渗人的血道。 “这位仙子,我家小孙女身受重伤,再不医治,恐怕就要丢了性命了。”与担架并行的一名老妪抹着泪,朝队尾的修士说道。 她自怀中掏出几块灵石,塞进面前修士手中,“仙子,你行行好,让我们先行就医吧。” 那修士抬手看了看灵石,又瞧了一眼担架上的人,最终将令牌换到老妪手中。 “谢谢仙子,仙子心怀大爱,定当得道成仙!” 老妪一路向前,不断向人手中塞着灵石,恳求更换令牌。 途中有几个修士,见到那满身是血的人,没要灵石,便将令牌置换与她。 最终,老妪手中捏着一块写着“五”的令牌,排在前人之后。 “灵儿,你再撑一会儿,马上就轮到我们了。”老妪趴在担架旁,对着上面的血人哭叫着。 问诊的屋中,每走出一个人,木质令牌上的数字就会相应变化。 从“五”到“四”,从“四”变“三”。 当那上面的数字完全消失时,老妪带着身后抬着担架的几人,快步踏入房中。 “医师,快救救我孙女吧!” 坐诊的医修老远就闻到一阵血腥味,直到看到担架上躺着的血人,眉头不由得蹙起。 她抬手御起灵力,附着在那淌着血的断肢处。 片刻,她喃喃一声:“奇怪……” 她的灵力不管如何渗入,都无法阻止汩汩而出的鲜血。 她抬步出门,对着门前的小弟子低语几句,小弟子连忙跑开。 回屋后,她又蹲下身,看着担架上的人,开口问道:“人是怎么伤的?” 老妪又抹了一把泪,叹声道:“我家本是一道修行小门,她双亲近日出了远门,没成想,竟有仇家在此刻上门。我孙女就这样被人砍下一条腿。” 那处伤口断裂面整齐,确实像是一刀斩下。 不一会儿,几名白袍医修踏进房门,围在担架旁。 灵力再次运起,众人合力之下,仍未能阻止这诡异的失血。 “怎么会这样?” 面对前所未见的状况,她们面面相觑。 “要不,还是唤唐阁主来吧。” 此时,唐逸正沉浸在顾云芝给予的《毒道百术:炼制与濒死体验另类解读》之中。 书中对毒法炼制与毒发后的状态描写尤为详细。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唐逸推开门,一名医修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 “阁主,阁中来了名病人,我们,都治不了。” 唐逸闻言,心中一凛,随即跟随医修疾步前往。 门外,那股血腥味愈发浓烈。 踏进屋中,浑身是血的人影躺在担架上,一旁站着的几名医修面中带着不解和犹豫。 眼前的景象让唐逸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俯身细察那整齐却诡异的伤口,指尖轻触血渍,细细品味其间的微妙变化。 “伤口处有毒。”唐逸当场下了判论。 此言一出,众医修皆惊,纷纷表示疑惑。 “这怎么可能?若是毒,以我们的修为,怎会毫无察觉?” “叫唐乐来。”唐逸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简短地吩咐道。 一名医修将老妪及其同伴引导至偏房,屋中只留下医修们。 不多时,唐乐进了屋。 “乐儿,用你的银针,在她体内探一探。” 唐乐心中虽不满唐逸,但还是祭出银针,以精准的手法刺入病患体内。 “有东西。”唐乐低呼一声,手指轻轻转动银针。 刹那间,银针注入了唐乐的灵力,猛然从伤口处激射而出,带着一只细小却狰狞的小虫。 唐乐眼疾手快,手腕一抖,银针快速回落,精准无误地穿透了那只小虫的身体,将其牢牢钉在地上。 “这是,蛊虫?”一旁的医修瞧见那只小虫,不禁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震惊。 唐乐不屑一顾,起身离开屋子。 唐逸再次将附着灵力的手,抚上断肢处,原本汩汩流淌的鲜血渐渐归于平静。 由于失血过多,躺着的人脸色已经泛白。 医修虽不能逆转自然,使血液重生,却能以灵力维系着脆弱的生命。 “安排一间房。”唐逸令下。 地上的蛊虫,被她收了起来。 老妪瞧见孙女被安然抬出,伤口奇迹般地不再流血。 她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唐逸的衣袍,跪坐在冰凉的地上,眼中满是感激的泪光:“医仙在世!医仙此番大恩,我们徐家永生难忘,日后定当倾尽全力以报!” 唐逸对此类场景或许已司空见惯。 她面容温和,轻轻扶起老妪,“此乃我们医道修士应尽之责,无需言谢。” 老妪感激之余,从怀中掏出三个破旧的法器,连带着她仅剩的一些灵石,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唐逸的手中。 灵枢阁的规矩,对于患者的馈赠,无论多少,均不拒绝。 唐逸接过,交给一旁的弟子手中。 唐乐双臂环抱胸前,站在不远处,瞧见这场面,冷哼一声。 第57章 终于醒了 鲜血自额上流下,模糊了江千辞的视野,将她卷入一片猩红的世界。 一位身着红衣的身影浮于眼前,那人手中紧握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步步紧逼。 江千辞踉跄后退,手指碰到了身后冰冷的石壁,似是提醒着她已退无可退。 丹田之内,灵力枯竭,如同干涸的泉眼,再也无法汇聚起抵抗的力量。 那抹红影逐步逼近。 待到那人行至眼前,她才发现,原来不是红衣,而是被鲜血浸透的白袍,将原本的白色染红。 这道身影,好熟悉。 白色的衣袍上,干涸的血迹已经成了暗红,将袍上原有的纹样遮盖。上面又附着了新的血迹,顺着袍子滴下。 她奋力抬头,试图穿透这层血幕,与那熟悉的身影对视,却只见一片模糊,如同隔世之望。 那头墨色的长发,凌乱而狂野,肆意铺展在身后。 那人抬起手中长剑,无情地穿透了她的胸膛,带来的是刺骨的寒冷与撕心裂肺的痛楚。 江千辞双手紧攥着穿进自己胸膛的长剑,企图阻止剑身入体,鲜血与汗水交织,沿着颤抖的指缝缓缓滴落。 一切都是徒劳的。 那人再次发力,长剑彻底贯穿她的身躯,从背后穿出。 刺骨的凉意与剧痛混合,迅速蔓延至全身,将她的意识一点点吞噬。 是清霜。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襟。 她拼命想要抬头看清那人的容貌。 视野终是被黑暗遍布。 江千辞奋力挣扎,终于从沉重的梦境中挣脱束缚。 眼帘颤动着缓缓睁开,额间密布汗珠。 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难以动弹分毫。 她只得转动着眼珠,环顾四周,试图分辨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那些日子,她被无形的梦魇反复拉扯,从一个梦境坠入另一个,如同一只迷失在雾中的兔子,永远寻觅不到逃脱的出口。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那人手中紧握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清霜剑,让她的心猛地一紧。 沈言清的脸庞逐渐清晰,她俯身而下,抬起手,温柔的拂去她额上的汗珠。 “醒了么?” 此时,江千辞心中错综复杂,分不清眼前是梦境的虚幻,还是现实的温暖。 她试图张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声音被紧紧扼制在喉咙深处,无法发出半点声响。 她只能默默看着那双幽暗清冷的眸子。 “我去叫人。”沈言清轻声说道,随即起身离去。 很快,她带着一个白袍女子再次回来。 江千辞目光落在那白袍女子身上,那女子面容温婉,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微笑。 唐逸瞧了瞧床上的人,轻声问道:“是不是无法牵动起身体?” 江千辞开不了口,只得眨巴着眼睛回应她。 唐逸见状,轻声安慰道:“别担心,再休养一些时日,身体自然会慢慢恢复。” 唐逸松了一口气,只要人醒了,那多半就没什么大问题。 她看向江千辞的双臂,新生的血肉正缓缓覆盖着曾经的创伤。 不愧是唐琼玉,她的姐姐,果然厉害。 唐逸面上带着笑离去。 沈言清轻坐在床边,望着江千辞,缓缓诉说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 她在听到是顾云芝抱着她来灵枢阁,又去请了能人来为她医治,心中暗暗笑了起来。 “再过十日,便要过年了。你身体尚需时日恢复,恐怕这个年,我们得在灵枢阁共度了。” “灵枢阁有特殊阵法相护,不会很冷。” “等你身子再好些,我就带你回玄虚门。” 尽管沈言清滔滔不绝,但回应她的只有江千辞那双不断眨动的眼睛。 床上人静静望着沈言清,思绪却飘回了那个令人心悸的梦境。 梦中那个人,会是沈言清么? 若是她,那她为何要杀这副身体的原主? 沈言清向来待她极好。 这次的梦中,并未出现她的面容。 难道梦中那身血衣,另有其人? 或许,在那个梦中,沈言清已经早早死去。 可又是谁,能杀的了沈言清,拿到清霜剑? 自从江千辞醒后,沈言清就时常坐在她床边。 几日后,屋外的阳光异常好。 “想不想出去看看?”沈言清轻声问道。 江千辞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疯狂地眨动。 她躺着不能动,整日也无聊的紧。 沈言清掏出两枚储物戒,是柳含秋在她走时交给她的,正是江千辞的那两枚。 她从一枚储物戒中将九龙藤椅拿出。 又从另一枚储物戒中取出衣物,穿在她身上。 那是一件淡青色长袍,纹绣精致。人换上干净衣物后,面色瞧起来好了不少。 沈言清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床上抱起,安置在藤椅上,又在她身上盖了一条绒毯,随后推着藤椅缓缓步出房门。 灵枢阁并不如玄虚门那样大,门中弟子也不过三两百名。 皆因灵枢阁收徒有着严格的条件,只接纳拥有木灵根的弟子。 沈言清推着藤椅行在阁中小径上。 此刻的灵枢阁,红色的灯笼高挂,窗户上贴满了精致的剪纸窗花,浓厚的年味弥漫在整个阁内。 柔和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暖意洋洋。 阁中弟子忙活着手中的活计,目光只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就不再看去。 灵枢阁内门中有一片灵田,江千辞侧目看向那处。 灵田中,药草长势奇好,郁郁葱葱。 沈言清推着她继续走。 “碧霞峰上皆是翠竹,想来你未曾见过这些。” 几声清脆悦耳的声响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一只翠鸟划过天际,落在不远处的树上,鲜亮翠蓝的羽毛显得格外优雅。 在靠近树时,翠鸟应声飞走。 那树旁,还有两个人。 一名老妪在树旁悠然踱步。她手中同样推着一副轮椅,上面坐着一名独腿少女。 老妪和蔼的目光落在她们二人身上,朝她们点头轻笑。 沈言清也轻轻颔首回应。 只是那名少女,面上尽无血色,目光空洞,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 沈言清只带江千辞在外游了半个时辰,就把人再次放回床上。 “你的身子还需静养,明日再带你出去。” 江千辞只得躺在床上,翻眨两下眼回应。 第58章 甜么? 次日,空中渐起小雨。 雨丝细密,未携丝毫寒意。 只是这场雨,以缠绵不绝的姿态,一直绵延至岁末的夜,将整个灵枢阁都笼在薄雾中,平添了几分仙气。 屋中桌上摆着灵枢阁弟子送来的吃食,说是年夜饭。 几个瓷白盘子,分别装着清蒸鲈鱼、四喜丸子、桂花糯米糖藕、荔浦芋扣肉与清炒灵蔬。 香气交织,弥漫在整个房间。 江千辞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诱人的香气如同无形的钩子,勾动着她的味蕾,让她不禁口水直流。 好饿。 相比之前受伤的痛楚,如今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的闻着饭香,她竟觉得后者更让她难以忍受。 她用眼神示意床边的沈言清,不断在她和桌上那些饭菜间,来回转动。 沈言清捕捉到她的目光,“嗯?” 她转过身,看向桌上的饭菜。 “想吃?”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江千辞见她会意,拼命地眨着眼睛。 “可你如今吃不了那些。” 沈言清起身,端过那盘清蒸鲈鱼走到床边。 江千辞此时犹如饿狼,双眼泛光,死死盯着那盘鱼。 只见沈言清拿着筷子,夹起一小块鱼肉,放在她嘴边。 鲜香的鱼肉,带着豆豉的香气,瞬间钻入她的鼻腔,挑逗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瞧,你吃不了。” 那双夹着鱼肉的筷子无情的收了回去,江千辞只得眼睁睁看着送到嘴边的肉,远自己而去。 最终,进入到了沈言清口中。 “这鱼,细腻鲜嫩,入口即化。该是用盐与黄酒腌制过,再在下面铺上姜丝、葱丝,撒上切碎了的豆豉,放在火上蒸制一刻。” 江千辞:“......” “还想吃什么?” 床上的人无法开口作答。 沈言清将那盘鱼放在桌上,又端着一盘桂花糯米糖藕过来。 顿时,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是桂花与糯米的香甜。 筷子夹起一小块夹杂着糯米的藕块,牵起一道糖丝,送到床上人嘴边。 “这个你也吃不了。” 沈言清将藕块填入自己口中。 “莲藕香甜软糯,桂花香气馥郁。这糖,该是用的冰糖。” 她又夹起一筷递入口中,嚼动几下,“这藕,有些地方还带了些脆。” 沈言清好像一个吃播博主,江千辞心想。 清冷的秀容,小口品鉴着美食,言着对佳肴的赞誉之词。 这副场景,让她不禁想起,曾经在深夜刷美食视频,饿的在床上打滚。 可如今她连打滚都做不到。 她索性闭上了眼,眼不见心静。 虽然还能闻到那些饭菜肆意的香气。 就在这时,一抹温热甜腻轻轻触碰到她的嘴边。 她睁开眼,只见沈言清手持汤匙,抵在她唇边。 汤匙里有着着淡淡的桂花与莲藕的清香。 “我用温水调和了一些盘中的桂花蜜。” 沈言清将汤匙里的糖水轻轻送入江千辞口中。 舌尖触碰到这阵香甜,味蕾在甜蜜中绽放。 若是让江千辞评选这一生最幸福瞬间,此情此景,定能稳入前三。 “甜么?”沈言清轻声开口。 江千辞眨了眨眼。 随后,沈言清逐一将桌上几道菜的汤汁,混入温水中,一一喂给床上的小饿狼。 “这样,便算是吃过年夜饭了。” 沈言清收拾好碗筷,坐在床边,拿着手中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江千辞的嘴角。 随着她的动作,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到了那柔软的唇瓣,带来一种微妙的触感。 她的手指似乎有些颤抖,但又很快恢复平静。那种轻微的碰触让她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屋外小雨淅淅沥沥,屋中烛火摇曳。 期间来了个小弟子将碗筷收走。 沈言清静坐在床边,江千辞默默躺在床上。 半晌,沈言清轻轻开口:“睡吧。” 江千辞毫无睡意,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言清看。 微弱的烛火只能照亮她的半边脸庞,却越发凸显出她精致的五官轮廓。 刚才那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她嘴唇的瞬间,让她不禁想起在神龙峰上,那个充满甜蜜丹药味道的吻。 尽管手指和嘴唇都带着凉意,但那种触感却是完全不同。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既有着做坏事般的紧张担忧,又有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刺激感。 这种矛盾的情绪在她内心交织,让她逐渐心跳加速。 沈言清要是知道此事,会作何反应? 江千辞似是在心中模拟开来。 “我为了救你,一时心切,想不到别的办法。”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她大可将丹药碾碎,混合在水中喂她服下。 那天,终是自己的贪恋在作怪。 贪恋她的气息,贪恋她的温度,贪恋她的一切。 想到这里,江千辞心中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 沈言清吹灭了屋中的蜡烛,屋子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黑暗笼罩下,视觉失去了作用,但其它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起来。 江千辞静静躺在床上,倾听着周围的声音。 轻微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沈言清正在屋子里缓缓移动。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清晰,还伴随着她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从立着烛火的桌边,一步步向她走来。 最后停在距离自己床边半米的位置。 雨夜,空中像是被墨色渲染,星辰隐匿,不见踪迹。 在这黑暗之中,只有灵枢阁内悬挂着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那道幽光透过窗户纸,变得更加黯淡,只能勉强照亮床边人的身影。 江千辞眼角余光伴随着脑补,勾勒出一道景象:一头墨色长发,一袭白袍长衣的女人,直直立在床边,目光紧锁在自己身上。 哦,有点像恐怖片情节。 前些日子,她总在烛火熄灭前就睡着了。 没想到夜里,她这个师姐,竟是这般守着她。 江千辞心中顿时又变得哭笑不得。 若是能开口说话,定要同她好好讲起此事。 第59章 雨夜 夜里的小雨不知于何时骤然变大,雨点似针般密密麻麻地击打着窗棂,声响恰似细碎的呢喃,却发出令人心忧的脆响。 江千辞在这雨声中猛然惊醒,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漆黑。 她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那道身影依旧如雕像般站在床附近,像是一只守夜的白猫,静静地守护着她。 她在心中暗自轻笑一声,准备阖上眸子继续睡。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诡异的动静。 廊上响起一顿一顿有节奏的脚步声。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像是黑暗中的怪物在狩猎。 “咚、咚、咚。” 三声不疾不徐的叩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屋内原有的寂静。 这三声叩门声仿佛直直地敲在了江千辞的心中。 她感到一阵窒息的恐惧,冷汗从额头缓缓滑落。 难道这是梦? 沈言清依旧未动分毫,直直地站立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沉着冷静。 叩门声再度响起。 “咚、咚、咚。” 究竟是谁会在如此深夜前来敲门?江千辞身子无法动弹,无法抬头看向门外。 半晌,那门外站着的东西伴随着那一顿一顿的脚步,缓缓离去。 江千辞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有我在。”沈言清的声音于黑暗中响起,冷静镇定。 这道声音传入耳中,令她心中安稳不少。 她想起了关于“夕”兽的传说,相传这种名为“夕”的怪兽会在岁末现身,为祸世间。 在原来的世界,这种传说自然是人们杜撰出来的。 然而现今,她置身于一个修仙世界,一切皆有发生的可能。但即便真有这种东西存在,那“夕”真的会这般老老实实敲门? 江千辞只恨自己现在不能开口,她心中又怕又好奇。 沈言清察觉到了江千辞呼吸略显急促,将屋中的烛火点亮。 烛火亮起,视野得以恢复,这让江千辞的内心也渐渐沉静了几分。 沈言清动身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地将江千辞额上的汗水抚去。 “怕了?” 明知故问。 江千辞缓缓眨动双眸。她是怕了,这还用问么?看她额头上出的汗就知道。 雨夜,有人敲门,正常都会觉得害怕吧?更何况她现在动弹不得,哪怕是一个未曾修道的凡人,都能轻易将她治于死地。 江千辞看向沈言清,见她仍是那般面无表情,不由得佩服起她内心的强大。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这个沈言清,有时候真够坏的。 “别怕,有我在。” 沈言清似是在抚慰她,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随着这阵轻揉,江千辞心中的恐惧彻底消散了。 然而,就在这时,敲门声再度响起,比之前更为急促。 江千辞双眸猛地瞪大。 门外的东西像是不死心,敲门声变成了拍门,最后响起了动静极大的撞门声。 沈言清起身,拔出清霜,脚步轻缓走向门边。她的神情沉静如水,但眼中寒意逼人。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昏暗的烛火摇曳不定,映出门外怪物狰狞的影子。那是一具满身是血的人形怪物,皮肉模糊,涣散的瞳孔中透出一股死寂的寒意。 它张着大口,口中滴落着血水,带着凶残的气息,直扑沈言清而来。 她面不改色,手中寒刃迅速划过一道寒芒,利刃直刺向血人。刺入肉身的声响清晰可闻,仿佛冰冷的寒铁撕裂了脆弱的皮肉,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液体滴落声。 那血人丝毫不管体内的寒刃,带着不死的恶意,身体继续向前挪动。 沈言清眉头微蹙,猛地抽出剑,一掌拍向血人,将对方狠狠打飞出去。血人重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含着雨水的地上溅起一片血花。 她站在门口,顿了顿,目光扫过床上躺着的江千辞。若是此刻追出去,恐怕会中调虎离山之计。 就在此时,灵枢阁另一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喊。 “啊啊啊啊啊——” 声音穿透夜空,令人毛骨悚然。 沈言清朝那处望去,那是灵枢阁弟子的住所。她眼中寒光一闪,警惕之心更甚。 与此同时,唐逸也听到了嘶喊,她快速动身,推门朝那处嘶喊声飞去。雨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她心中顿起不妙之情。 阁中弟子纷纷点亮灯火,出门查看,雨夜中,灯光摇曳,映照出一张张惊恐的面孔。 沈言清冷静地站在门口,手中清霜寒光闪烁,眼中透出一丝杀意。 雨声依旧,血腥气充斥,整个灵枢阁笼罩在一片紧张气氛之中。 唐逸赶到时,地上躺着一个灵枢阁弟子,满身是血,已然断气,地面上遍布着斑驳的血迹。 几个打着灯的小弟子匆忙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一怔,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恐惧。 “阁主,这是?”一个弟子声音颤抖地问道。 唐逸面色凝重,灵力在她体内涌动,一道巨大的传音从她发出,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灵枢阁全部弟子,到阁中广场集合。” 就在此时,唐逸猛地转身,只见一个遍身猩红的血人正朝她靠近。那血人的眼睛空洞无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意。 唐逸抬手一挥,地面突然裂开,钻出一株巨大的紫色噬魂花。它张开妖艳的花瓣,露出里侧锋利的牙齿。 噬魂花的绿色藤枝迅速卷起血人,将其稳稳吞入口中,随后再度钻回泥土之中。 小弟子们被这一幕吓得蜷在一旁,目光中满是惊恐与茫然。 唐逸侧目厉声斥道:“愣着作甚?没听到传音么?” 一向温和的唐逸在此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小弟子听到呵斥,一个个爬起来打着灯朝阁中广场奔去。 与此同时,沈言清也听到了这阵传音。她刚要退回门内,却见那血人再度朝门中袭来。 手中寒刃再起,连斩几下,利刃划过,血人的四肢飞散,只剩下连着头的身子倒在门口,鲜血喷溅在地。 她朝地上的血人看了一眼,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地上的血人,正是前些日子,她带江千辞在树下遇到的那名老妪。 第60章 你现在才发现我躺着无聊么 灵枢阁内,弟子们迅速在广场上集合完毕,每个人都神色紧张,警惕地四下环顾。雨声夹杂着低沉的风声,整个广场显得愈发阴森。 唐逸站在众弟子前,目光沉稳,但内心暗藏焦虑。她命弟子们清点人数。 “回阁主,少了三个人,唐乐也不在此。”一名弟子躬身禀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 唐逸眉头微蹙,迅速问道:“那三人住所在哪?” 那弟子指了指三人所住之处,一一详细说明。唐逸听后,毫不迟疑地朝那处飞去,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 如她所料,三名弟子均已被害,尸体横陈,血迹斑斑。她顺着地上的血色脚印一路搜索,竟然到了唐乐住所附近。 她见到唐乐屋门大开,心中一紧,疾步走去。进了屋,她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血人,身上插着几根银色灵针,血水浸透了地板。 唐乐静静站在旁边,目光中满是嫌弃之意。 “你,没受伤吧?”唐逸松了一口气,仔细打量着唐乐,不见她身上有任何血迹。 唐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冷笑道:“唐逸,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地上躺着的血人并未完全断气,只是被银针锁住了关节,无法动弹,只得张着大口,瞪着圆目,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宛如困兽。 唐逸走近几步,凝视着地上的血人,皱眉问道:“是蛊毒?” 唐乐微微点头,语气冷淡:“血尸蛊。” 唐逸心中一凛,想起前些日子,来灵枢阁的那位独腿女子。她眉头紧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乐儿,你小心些。”唐逸警告道,随即转身朝那名独腿少女的住所赶去。 屋门紧锁,唐逸毫不犹豫地用灵力震开门锁,门“砰”的一声被推开,里面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她一步踏入,目光警惕扫视四周。 房间内,四处凌乱,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几件诡异的法器。一旁,倒落着那名独腿少女。 唐逸走上前,运起灵力探了探那人的身子,已无生气。她心中一沉,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严重的地步。 那日,除了这名少女与老妪,同行的还有三人。她再度出门,朝沈言清所在处赶去。 沈言清将血尸丢到远处,不想这阵血腥气影响屋中的人。退回到屋中,关起房门,走到江千辞床边坐下。 江千辞只听得动静,看不到发生何事。越是这样,她越好奇。 “无事。你安心休养。”沈言清只淡淡讲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 床上人都要急死了,拼命露出好奇的眸色,暗示沈言清快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江千辞偷偷翻了个白眼,今晚没完没了了是吧? 唐逸的声音自门外传进来:“沈言清,你们这边可有事?” 沈言清起身开门,“无事。”她简洁地回应。 唐逸见到屋外也是一片血色,断肢散落在地,不远处还有一道血色尸身。沈言清同她都是元婴期修士,这种血尸,定然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些人中了血尸蛊,恐怕是前些日子来门中问诊的人。那一行人,一共五人,现在只见到四具血尸,你们多加小心。” 沈言清点了点头,目光中透出一丝谨慎。 江千辞在床上听到唐逸的话,心中打起鼓来。血尸?难道今晚在门外敲门的都是…… 心中寒意再次遍布全身,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些惊恐画面。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恨自己曾经看过那些恐怖电影。 天色逐渐明亮,灵枢阁却是被血腥笼罩。 外门排队前来问诊的人还不知道阁中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坐诊的医修神色不太好。 唐逸命弟子们将那几具血尸搬来,一一查看。 少女、老妪尸身均在此,另有二人是同行的人。余下失踪的那人,恐怕就是施蛊人。 唐逸心中满是怒火与自责,竟有人如此潜入灵枢阁,杀害四名阁中弟子。 “将它们烧了。”唐逸望着地上的血尸,冷声令下。 “在阁中仔细搜索,若是遇到可疑之人,速来禀报。”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恐怕是有人见唐琼玉不在,便想对灵枢阁下手。唐琼玉当年,正是修炼了灵枢阁秘法,才得以突破。 如今,她内心也在动摇,以她现在的修为,到底能否坚持到唐琼玉回来。若是真的继承阁主之位,修炼秘法的话…… “唐逸。”唐乐站在她身边,冷眼看着她,“我劝你不要想那么多。” 唐逸回过神,对上唐乐的目光。她知道唐乐的提醒是对的,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 随后她收起脸上犹豫的表情,转而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乐儿,不管如何,我都会保护你,和灵枢阁。” “少说肉麻话。”唐乐嗔笑一声离去。 门中弟子搜索了三日,都未见到那第五人。恐怕,在施下蛊毒后便已离去。 灵枢阁经此遭后,警戒之心未曾放下过,每个弟子都提高了警惕,防止再次遭遇袭击。 沈言清似是无事人一般,每日悉心照料床上的江千辞。 江千辞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神里透着几分无奈和无聊。 这些日子,外面一直在下雨,沈言清也不曾带她出去过。 她心中的无聊感越发高涨,若是能动,哪怕只是动动嘴说话也好,也不至于这么无聊。 她闭上双眸,静静感受着丹田中的灵力,试图用灵力牵动起身子。然而,尝试几次,却都失败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再度睁开眼,看向床边的沈言清。 虽然沈师姐好看,但她这几日看得连对方散落的头发丝都要数清楚了。 沈言清察觉到江千辞的目光,温柔地看了她一眼。 “你若是无聊,我便找本话本子念与你听?”沈言清缓缓说道。 江千辞心中一阵无语,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师姐,你现在才发现我躺着无聊么? 第61章 不要be 沈言清从唐逸那里讨来了几卷话本子,坐在床边,一字一句地念给床上的人听。 美食博主摇身一变成了读物博主,尽管她的语调有些棒读。 沈言清每天只念两个时辰,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雷打不动。 江千辞对此并不奢求更多,觉得这样已经很满足。 连听了几日,直到某日,她才惊觉,这本书竟然是悲剧结尾。 书中讲述了两个人相爱却无法在一起,最终一人死去,另一人被迫嫁给他人。 作为阅文无数的江千辞很不满意这个结局,颇有点强行be的感觉,气得她满脸通红,双目圆睁。 最后竟然喷出一口鲜血,吓得沈言清连忙出去找唐逸。 唐逸赶来检查了一番,微微一笑,说道:“无碍,只是肺腑中的闷血,吐出来也好。不出几日,应该能下床走动。” 江千辞听了她的话,试着运转灵力。果然,自这口闷血喷出后,身子顺畅了不少。 她努力张了张口,含糊不清的对着床边两人说了一句:“不要...be...” 唐逸没听清,俯下身子靠近些,“什么?” “换...一本!” 唐逸点点头,笑着又拿了几本过来。沈言清继续读了几日,谁知结局依旧是悲剧。 好你个唐逸,表面温柔和善,嘴角总是挂着微笑,没想到,竟是个喜欢be文学的主。 江千辞两眼一黑,抽了抽嘴角。 看着床上人的表情,沈言清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念得不好?” 不是念得不好,是她不爱看be罢了。尤其是爱而不得,让人心痛的紧。 江千辞张了张口,沈言清附身在她唇边听着。 “我不喜欢...这些结局。” 这些日子,唐逸亲自熬了些汤药送来。江千辞的身子也越发见好。 自从江千辞能够说话,她便不让师姐念那些扰她心绪的话本了。 “师姐。”江千辞半靠在床边,目光望向沈言清。 “嗯?” “你诞辰是哪一日?” “腊月廿九。” 江千辞听了微微一怔,“那不就是前些日子么?” 沈言清点了点头。 江千辞在脑中思索着贺词,最终开口道:“师姐,祝你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 沈言清莞尔,眸中浮现出一丝暖意,“多谢。” “师姐,我想听你讲你自个的事。” 江千辞好奇沈言清这样一个冷冷的人,为何会对她这个身体的原主动情。 “我的事,还不如那些话本子有趣。”沈言清微微叹息,目光有些黯然。 江千辞见她露出落寞的神情,便不再追问。 沉默半晌,她又轻声问道:“师姐,你为何对我那么好?” 这个问题,她在五年前也曾问过。但那时她没想出个所以然。直到后面出现了那些梦境。 五年前初次相遇,那日的大雨,她记忆犹新。 她觉得师姐并不会藏事。会在危难时间出现,会做她爱吃的饭菜,会说她是“故人”。 她知道,沈言清保留着前世的记忆。 正因为如此,她未曾将梦境中的事告诉过她。 现在,倒是她在明知故问了。 “因为,”沈言清顿了顿,伸手轻抚江千辞的头,“你值得。” 那张本是清冷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浅浅温和的笑容。 四目相对,被摸了头的江千辞,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宛如初绽的桃花。 江千辞不敢再看她,将头扭到一旁,声如蚊蝇般低语:“若是...你日后发现,我不值得呢?” 沈言清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讲,她语气坚定,表情认真回道:“我从未看错过人。” 她的话语,她的动作,她的神情,都如强心剂般打在江千辞心中。 世人都说她像冰山,可只有江千辞知道,她心思细腻,待人温柔。 只是,同她的师尊一样,不善言辞,总是将人隔绝于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她不再问,任由面上的红润映在对方眸中。 “你无需想太多,安心养伤。”沈言清柔声说道。 “嗯。”江千辞轻轻应了一声 正如唐琼玉所言,经过三个月的时间,江千辞的伤势终于痊愈了。 江千辞在身子无碍后,特地去找了唐逸一趟。 “唐阁主,”江千辞面中有些羞涩地开口,“我看阁中的药草长势十分喜人。” 唐逸闻言,不禁笑出声来,“灵枢阁里种的药草很多,用都用不完,你带一些回去吧。” 江千辞面露喜色,“多谢阁主。” 早些时候,沈言清带着不能动的江千辞路过这片药田时,她就注意到了一片有些奇特的药草。 通常,种在灵田内的药草都会散发出充裕的灵力,并伴有独特的草木香气。 然而,这片药草却丝毫没有灵力波动,也未散发出任何香气,甚至连种在它附近的药草都似乎失去了香气。 她好奇地拔了一些,拿去向唐逸询问。 “这种药草名叫隐香草,”唐逸解释道,“阁中熬制的药物有时过于苦涩,病患不愿服用。如果在熬药时加入一些隐香草,就能掩盖苦味。” “那如果在炼丹时加入一些,是否也能隐藏丹药的味道?”江千辞进一步问道。 “应该是可以的。” 江千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阁主,可否有灵种?” 在离开之前,江千辞不忘给唐逸留下三千块上品灵石,以表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顾。 唐逸没有推辞,欣然收下了这些灵石。 沈言清将江千辞送到碧霞峰后才离去。 江千辞推开自己的屋门,发现尽管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回来,但屋内竟然没有一丝尘埃。 她心中轻轻一笑,随即转身朝顾云芝的房门走去。 “师尊,我回来了。”江千辞轻轻叩了叩门。 房门应声而开,顾云芝正抱着黑月坐在屋中。 黑月从顾云芝的怀中探出小黑脑袋,瞪着一双碧色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门外的人。 顾云芝松开怀中的小黑猫,黑月一跃跳在地上,然后顺着江千辞的衣袍灵活地爬上她的肩头。 小黑猫的脑袋蹭了蹭主人的脖颈,惹得江千辞一阵发痒,她笑着伸手揉了揉黑月的小脑袋。 “明年就是仙道府的交流大会了,你的伤势既然已经痊愈,就安心准备吧。”顾云芝吩咐道。 “是,师尊。”江千辞恭敬行礼,退出屋门。 第62章 实力便是理 江千辞坐在屋中沉思片刻,最终决定先去紫阳峰一趟。 柳含秋双腿交叠,悠然坐在那里,手中捏着弟子剥好的干果,一颗一颗品尝。 江千辞立于她面前,正欲开口,“柳长老,关于我的修为……” 柳含秋抬手打断她的话,又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江千辞依言向前挪动几步。 柳含秋将手中的干果塞进她的嘴里,江千辞嚼了嚼。 口中漫起细腻的油脂香与淡淡的松木气息,是松子。 柳含秋轻叹一声,缓缓说道:“神龙峰一事,是本座没有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幸好,那蛇妖死在雷劫之下。此事,也算本座之过,你现在伤势既已好,就让这事过去吧。” 江千辞听到她的话,心中已然会意。 “谢过柳长老。”她将储物戒中早已准备好的几套袍服首饰掏出,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待江千辞离去后,柳含秋才站起身,拿起那些首饰瞧了瞧,不禁露出一抹笑意,“还挺懂事。” 回到峰上,江千辞又开始忙碌起来。 她取出唐逸赠与她的隐香草灵种,种在竹林旁的空地上,每日悉心照料。 有顾云芝这样的木灵根大能在,这些灵种很快就破土发芽,生长得十分茂盛。 期间,她也没闲着。她将神龙峰上采集到的欲情草拿来炼制了一些合欢散。 只是她用的是顾云芝多年前留下的配方,至于药效如何,她心里也没底。 这种药,她自然是不敢亲自尝试的。 她将合欢散小心收好,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明年的交流大会,青陵宗一定也会去。 洛浮尘坐在掌门殿中,姚江月迈步跨过门槛,步入殿内,楚天遥自觉地退出了大殿。 殿内随之升起一道结界,将外界隔绝。 姚江月开口禀报:“水月镜初阁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 “嗯。”洛浮尘轻轻应了一声,表示知晓。 “南宫阁主还让我带了一些东西回来。”姚江月说着,将一枚做工精细、雕刻繁复的银镯递给了洛浮尘。 洛浮尘接过银镯,轻巧地戴在了手上。 这银镯,是一件储物法器,一看便知,出自南宫青岚之手。 “暂时没别的事了。近些日子,青陵宗那边也不需要再盯了。” 姚江月点了点头,随即退出了大殿。 洛浮尘轻轻探入银镯之中,感受着里面灵石所蕴含的充沛灵力,嘴角不禁上扬,心中暗自欣喜。 她虽未询问姚江月,关于水月镜初阁那边发生的具体事情,但她心中已有几分明白。 前些年,有一个新成立的小宗门,其宗主找到了水月镜初阁,恳请南宫青岚阁主为他们炼制一批法器。 这个小宗门出手异常阔绰,面对如此大的一笔订单,南宫青岚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没过几个月,所有法器便全部炼制完成,南宫青岚还亲自将这些法器送到了小宗门的手中。 然而,过了几日,这个小宗门却突然找上门来,声称她们炼制的法器出了问题,在使用时突然爆炸,导致门中几名弟子不幸身亡。 由于这笔订单的法器数量众多,并非全部由南宫青岚亲手炼制。但在交付之前,她都一一进行过检查,确认没有问题。 尽管这个小宗门弟子不多,只有几十人,但他们却得理不饶人,堵在水月镜初阁的门口不肯离去。 这种砸招牌的事,南宫青岚那种性子,自当是不肯认。 结果,双方因为这件事僵持了整整两个月。 很明显,对方就是拿捏住了南宫青岚的性子,才用这种无聊的小计谋来牵制她。 姚江月赶过去,将面目掩盖,压制了一些修为,二话不说,屠了小宗门满门。 简单粗暴的解决手段。 在修真界,实力便是理。 这个小宗门在刚成立的时候,就能请得动水月镜初阁为他们炼制法器,其背后的势力不用想也知道是青陵宗。 但如果此刻青陵宗出面,那就等于承认了这个小宗门是他们庇护的,自然要与水月镜初阁结下梁子。 洛浮尘对于这种琐事并不怎么关心。 她依然坐在掌门殿中,周围的结界还未曾撤去。她轻轻抬了抬手指,掌门殿的大门应声而闭。 随着她灵力的运转,地面上渐渐浮现出一道金色的法阵,照亮了整个大殿。 这法阵缓缓运作,而洛浮尘所坐的位置,正是法阵的中心。 她一手撑着头,显得悠然自得,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着乌木长桌,似乎在感受着其中的纹理。 金色的光芒逐渐汇集成一条细长的金色丝线,缓缓飘入她的额间。 “下一步计划,原来是这样么?”她喃喃自语道。 法阵消散,大殿内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洛浮尘站起身,打开掌门殿的大门,身形一闪,便朝着碧霞峰的方向飞去。 “芝芝,你那小徒儿,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洛浮尘面带微笑,坐在顾云芝的房中,手中正忙着泡茶。 “好像是从灵枢阁那拿了些灵种,种在后面。” 顾云芝少见的没在床上躺着,而是坐在洛浮尘面前,等着她泡茶。 “你多指点指点她。”洛浮尘将泡好的茶递到顾云芝面前,轻声说道。 顾云芝脸上突然露出不悦的神色。 她想到了唐琼玉曾经问过,关于江千辞,是否是她和洛浮尘的私生子一事。 她捏着杯盏,目光望向洛浮尘。 洛浮尘则是朝她淡淡一笑,“我知道我好看,你看了那么多年都看不腻。” 顾云芝闻言,转而又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自恋。” 这茶叶也是水月镜初阁那边给的。洛浮尘并不是特别爱茶,但顾云芝喜欢,她便四处为她搜罗好喝的茶叶。 顾云芝一转话锋,“你是不是很期待仙道府的交流大会?” “嗯,是挺期待的。”洛浮尘淡淡道:“这修真界第一宗门之位,是该易位了。” 顾云芝像是没听到后半句话一般,接着发问:“是期待与什么人相见么?” 洛浮尘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道:“什么人?” “商言欢。” 第63章 不曾负你 江千辞在竹林边,正将蕴含着自身灵力的清水细心浇灌在隐香草药田上。 望着眼前愈发郁郁葱葱的药草,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猛然间,一股强烈的木灵根气息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碧霞峰。 “师尊?”江千辞心中一惊,尚未弄清状况,便连忙抬手划出一道水遁,护住了身边的隐香草。 就在这时,身后的竹林开始剧烈震动,一根根竹子仿佛被无形之力拔起,腾空而飞,直指顾云芝的居所附近。 “芝芝,你听我解释!”洛浮尘也感受到了顾云芝灵力的剧烈波动,两人之间的争执已经从屋内蔓延到了屋外。 顾云芝抬手一挥,数根翠竹从天而降,猛然向洛浮尘袭去。 洛浮尘慌忙闪躲,“芝芝,你来真的啊?!” 翠竹落下时,不幸波及了顾云芝的居所,使得那清雅小屋瞬间崩塌了大半。 顾云芝冷眼看向洛浮尘,指尖轻动,又一根翠竹携带着凌厉的灵力向她疾驰而去。 洛浮尘望着身后废墟般的屋子,突然捂住胸口,面露痛苦神色,似是突发恶疾,而那翠竹已近在咫尺。 顾云芝见她没躲,心念一动,翠竹险之擦过洛浮尘的手臂,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在洁白的衣袍上缓缓蔓延。 洛浮尘闷哼一声,身形踉跄,最终跪倒在地,血滴沿着衣摆滴落,染红了地面。 顾云芝见状,心中微动,缓缓走近,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人。 “不愧是玄虚门顾长老,在下甘拜下风。”洛浮尘抬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翠竹含着她的灵力,即便是擦伤,伤势瞧着也不轻。 顾云芝心生恻隐,正欲俯身查看,洛浮尘却突然变脸,迅速拉过她的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未受伤的手环住她的腰肢。 “顾长老,你的屋子塌了。” “你!” 顾云芝伸手推搡洛浮尘,洛浮尘却将人抱的更紧。 “修缮恐要一番时日,不如先随本座去掌门殿住?”不等人答复,洛浮尘一跃而起,朝掌门殿飞去。 楚天瑶正在殿中处理紫阳峰拨款一事,她瞅见自家掌门那半边猩红的衣袍,又看她另一手抱着顾长老,眨巴了下眼,不知道这二位又在玩什么奇怪的情趣游戏。 “掌门…您受伤了?”楚天瑶只好装什么都不懂,先关切询问一番。 “嗯,顾长老的碧霞峰上,绿竹成精,不仅损毁了她的居所,还误伤了我。你速去安排人手,将碧霞峰上的建筑重新修缮。” “…好。” 在合体期修士眼皮子底下成精,还能伤人,这“绿竹精”胆子还挺大。 更何况,这二人随便抬抬手,毁掉的屋子就能复原。 掌门这只是寻了个理由,将顾长老拐到掌门殿罢了。 楚天瑶心领神会,赶忙将手上的活计处理完,心中暗暗想着,近些日子还是少来掌门殿比较好。 她特意挑选了几位修为尚浅、手脚略显笨拙的小弟子前往碧霞峰,执行这项“特殊”的修缮任务。 楚天瑶心中默念:“掌门,弟子只能帮您到这里了。” 因平日里常在殿中处理门中事务,洛浮尘就将住所安置在掌门殿后。 洛浮尘领着人进屋,轻轻解下那件被鲜血浸染的外衣,脸上挂着一抹无辜而略带戏谑的笑容,眼神中却满对顾云芝的温柔之情。 “顾大丹师,可否能为本座医治?”她将那受伤的手臂抬了抬。 这种伤势,洛浮尘自己运起灵力便能止血。 顾云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面若寒霜,身形未动分毫,更无上前查看伤势的意愿。 “芝芝,真的很痛,快帮我治治。” 洛浮尘嘴角噙笑,缓缓靠近顾云芝,同时小心翼翼地避免手臂上的血迹沾染她干净的衣袍。 “我不是医修,你找商言欢治去。”顾云芝的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情绪。 玄虚门最大的醋坛子,似乎已悄然倾覆。 洛浮尘笑容更甚,眼中闪烁着狡黠之光,“我乃玄虚门掌门,你乃玄虚门长老,此事与那仙道府又有何干系?” 顾云芝轻叹一口气,缓缓开口:“北海仙道府修士,皆是水灵根。而单水灵根者,更是五行之中凤毛麟角。”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深意,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身旁的洛浮尘。 “所以,你是觉得你那徒儿,是仙道府一脉?” 顾云芝未再言语,但洛浮尘已从其沉默中读出了她的疑虑。 “仙道府之人,皆拥有独特的蓝瞳,然你那徒儿并无此特征。” “她只是沈言清顺手捡回来的一个有天赋的孩子。” 洛浮尘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我确有事情未对你言明,只因此事关乎重大,我若说了,于你,于我,于江千辞,皆无益处。” “顾云芝,你只需信我。纵使我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负你。过去如此,将来亦不会改变。” 顾云芝凝视着她,心中波澜起伏,欲启唇再探,却未及出声。 一片温暖柔软的触感已轻轻覆上了她的唇瓣,如同春日里最细腻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相触。 两人的呼吸在这一刻交织缠绵,唇与唇之间,是轻柔而深邃的摩挲,时间仿佛凝固。 顾云芝抬手环抱住她的脖颈,将自己更加紧密地贴近她。 同时另一只手沿着她受伤的手臂缓缓上移,直至触碰到那道由自己亲手留下的伤痕,她狠狠一掐。 “嘶——”洛浮尘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呼,本能地想要退却,却发现自己已被顾云芝紧紧锁住。 特别是那紧咬着她下唇的力道,不容她有丝毫逃避的念头。 她只能一边承受着疼痛,一边沉浸在这深情而缠绵的吻中。 良久,顾云芝终于松开了她。 “这是你隐瞒我的惩罚。” 她轻声说道,语气中既有责备也有释然。 洛浮尘见她似是消了气,故作可怜说道:“既然已经惩罚过了,那顾长老可否为本座医治?” 第64章 炼个锅 江千辞看到师尊的屋子半边都倒塌成了废墟,心里不禁一阵唏嘘。 几位小弟子正忙着清理和修缮,她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显得格外辛勤。 还好那时黑月并没有在顾云芝的屋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听闻小弟子们说顾云芝这几日要住在掌门殿,不禁疑惑,碧霞峰上的屋子,不是还有好几间么? 江千辞并未想太多,她手中攥着几株成熟的隐香草,迈步踏进炼丹房。 幸好炼丹房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熟练地升起炉火,将血魔果与隐香草一同投入炼丹炉中。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映照出她专注的神情。 这次炼制的是一种特殊的毒药,需要格外小心。由于没有现成的配方可以参考,她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和直觉一点一点尝试。 既然是作用于经脉与灵力的毒药,她想了想,又拿了一些麻痹体内神经的药草,一同丢进炼丹炉。 在炼制的过程中,她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紧张的是害怕失败,毕竟血魔果的数量有限。 期待的是成功后的那种成就感。 她不断地调整火候,观察着药材的变化,每一次的尝试都让她更加接近目标。 一炉药粉炼制出来,她拿了一些放在鼻尖嗅了嗅,闻到了一些甜腻的血魔果的味道。 隐香草的量还是不够。 接连几天,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和调整,药田中的隐香草都快被她薅光时,她终于炼制出了一炉无味的药粉。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点放在鼻尖,果然没有了之前那种甜腻的血魔果味道。 只是这药粉到底有没有作用,她拿不准。 她将药粉散在水中,混合了自己的水灵根灵力,将这股蕴含着药力的水流塑造成一道锋利的小水刃。 随后巧妙地将这道水刃嵌入碧月短刃的镂空部分,银色的刀刃在光线的照耀下闪耀着水刃的波光。 她似是很满意,将碧月收回刀鞘。 接着,她又将之前炼制的合欢散重新回炉炼制,加入了隐香草,将合欢散也改制成了无味药粉。 她在脑中思索着还有什么毒药可以炼制。 突然,她想到了顾云芝曾经给她尝过的迷魂散。 可她手头只有普通迷魂散的配方,师尊现在也不在峰上。 她又想到,顾云芝作为木灵根修士,能极大的发挥灵力作用在药草之上。 若想让自己水灵根在丹道与毒道上更进一步,直接炼制一些液体会不会更好? 她看了看眼前的炼丹炉,这炉子瞧起来就不像是能炼液态东西的样。 思忖片刻,她还是打算去找掌门一趟。 洛浮尘坐在掌门殿里,正埋头处理着门派里堆积如山的事务。 近些日子楚天遥不怎么出现在掌门殿,自称是要精进修为,准备渡劫一事。 门中繁琐的事又落在她手上。 顾云芝则悠闲地坐在一旁,品着茶,丝毫没有打算帮这位玄虚门掌门处理公务的意思。 江千辞很明事理的带上了黑月一同前往掌门殿。 她自然知道顾云芝尤爱这只小黑猫。 踏进殿门,黑月直接跃下,朝顾云芝怀里跳去。 “掌门,可否请南宫阁主,为我炼制一口锅?” “锅?”洛浮尘抬头看了看江千辞,又看了看顾云芝,显得有些疑惑。 顾云芝白皙的手指穿插进黑色的绒毛中,轻轻抚着,像是未曾听到二人的谈话。 洛浮尘沉思片刻,“南宫阁主恐怕近些日子,没什么空。要不你去找余淮,请她帮你炼制。你二人都是玄虚门弟子,若是有什么特殊要求,交流起来也方便。” 江千辞闻言,心中一动,余淮曾经也是个器修。 她转而望向抚着黑月的顾云芝,“师尊,我想炼制迷魂散,可我只有普通迷魂散的配方。” 顾云芝抬眸,在桌上拿了张空白宣纸,执笔写下几株药草名与注意事项,将纸递给她。 “多谢师尊。” 离开掌门殿后,江千辞迅速向余淮的住所飞去。 余淮独自居住在门派深处的一个幽静小院中,院门半掩。 轻轻推开院门,江千辞踏入了这个略显杂乱的小院。 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兽骨和兽皮,显然是余淮平日里研究或制作符箓时留下的材料。 而在院子的一角,一口大缸里盛满了猩红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血腥的气息。 “余师姐?”江千辞轻唤一声。 不一会儿,余淮从屋内走出,见到江千辞,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笑容,“江师妹,你怎么来了?” 她热情地拉着江千辞进入屋内,屋内与院外的景象截然不同,桌上整齐地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符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余师姐,我想请你帮我炼制一件法器。”江千辞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来意。 接着,她详细描述了自己想要的法器——一口特殊的锅,以及它的用途和期望的特性。 “锅?”余淮听后,眉头微皱,显然这个请求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倒是可以帮你炼,只是...”她面中有些作难。 “余师姐直说无妨。” “这炼制的材料,我这恐怕不太齐全。”余淮多年未曾炼制过法器,她这小院里放置的都是些制作符箓的材料。 江千辞从储物戒中掏出三千上品灵石,“余师姐,这些灵石你看看够不够?” 余淮看到这么多灵石,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满脸不可置信。 “你哪来的这么多灵石?”她惊讶地问道。 江千辞尴尬的笑了笑,她总不能说是自己拿了自家师尊的丹药出去卖,只得含糊其辞应着:“师尊给的。” 余淮接过灵石,嘴角忍不住上扬。 “够了,够了!” 江千辞见她答应,补上了一句:“师姐,如果炼制过程中有多余的灵石,你就自己留下吧,算是你的辛苦费。” 余淮闻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应允。 一个月后,余淮将炼好的锅送到碧霞峰上。 这锅炼得精致,有半米之高,锅身上雕刻着咒文与繁复的纹样,嵌了五块宝石,闪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锅上的宝石是余淮特意寻的,每一块都含着丰裕的灵力。 三千上品灵石,绰绰有余。 江千辞对这口锅很是满意,又掏出五百灵石塞进余淮手中。 余淮推脱一番,最后还是满心欢喜收下。 丹修果然有钱。 第65章 我瞧师妹,颇有剑修的天赋 “余师姐,明年的交流大会,你会去么?” 江千辞为她倒了杯茶,看样子是打算留人长谈。 余淮神色淡然地坐下,“自然是要去的。” 林晴偷袭她的那一剑,她定要还回去。 “当日在秘境中的事,我还未曾正式向师姐道谢,如今师姐又帮了我这般大的一个忙,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了。” 江千辞缓缓低下头,嘴角噙着一抹感激的浅笑。 余淮捂了捂刚刚到手的那五百灵石,脸上带着笑,伸手轻轻拍在江千辞的肩上。 “你我乃同门师姐妹,无需这般客气。若是那日受伤的是师妹,恐怕……” 恐怕玄虚门的顾长老和沈师姐能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想到这里,余淮脸上的笑容,又淡去了几分。 她停顿了一下,忽然神色正经地说道:“江师妹,那姓林的与你一样是金丹期,恐怕你会在交流大比上碰到此人。此人的剑,暗中藏有剧毒,到时候,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多谢余师姐关心。” 正在二人交谈之时,沈言清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扫到那只搭在江千辞肩头上的手,心中顿时涌起些许不悦。 “沈师姐好。”余淮瞧见她,赶忙抽回手,站起身来。 “沈师姐,你怎么来了?” 江千辞也跟着起身,却并未察觉到沈言清的不悦之色。 沈言清尚未开口,余淮抢先说道:“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我便先回去了。” 她从沈言清身旁经过时,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旁人散发的寒意,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一个顾云芝,一个沈言清,都不是自己能够招惹得起的。 当初她被洛浮尘从山门外捡回,顾云芝就对她颇为不满。尤其是洛浮尘想要收她做亲传弟子,这她哪里敢应承。 想到这里,她便如同逃命一般飞速离开了碧霞峰。 沈言清缓缓走到桌前,目光看向桌上,那里摆放着余淮刚刚用过的茶盏。 江千辞留意到她的目光,连忙将那茶盏收起,又为沈言清倒了一杯。 沈言清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护符,“我来,是为了给你送这个。” 江千辞接过护符,这时她才突然想起,自从醒来就没见到之前师姐送自己的那个橙黄色的小护符了。 “之前那个......”江千辞脸上略带不好意思地开口。 “之前那个,顾长老交给我时,已经无法使用了。这个,是新为你制作的。” 这个护符,与之前的那个有所不同。 雪白色的护符,拿在手中还能感觉到一丝冰冰凉凉的气息。 “多谢师姐。”江千辞将护符挂在了腰间。 “嗯。”沈言清轻轻端起茶盏,小啜一口。 “我先前拜托余师姐给我炼了一口锅,你瞧。”她指了指一旁放着的精致大锅。 沈言清望去,淡淡开口:“炼锅,是要做什么?” “我想着我是水灵根,炼丹时并未能发挥我的灵力,便想着炼一些药水之类的,这样能将灵力注入在液体中。” 沈言清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一丝理解。 江千辞趴在桌子上,瞧着端着茶盏的沈言清,轻巧开口道:“对了,沈师姐,可否教我几招剑法?” 沈言清闻言,将茶盏轻置于桌上,对上她的眸子,“怎会突然想学剑法?” “还不是为了明年的交流大会做准备嘛,多学点,总无坏处。”她歪了歪头,朝沈言清淡淡一笑,仿佛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明艳动人。 沈言清点头,“嗯,若你想学,我可以教。” 竹林之中,斑驳的光影交错洒落,两道身影于其间翩然舞动。 “此剑法名曰落雪三式。剑法之精髓,在于行云流水,意随心动。” 言罢,只见她身形陡然如脱兔般跃起,第一剑,长剑凌厉挥出,自下而上挑起地面上的片片竹叶。 手腕轻盈转动,剑势瞬间变幻无穷,竹叶被磅礴的剑气所激,恰似一群受惊扰的飞鸟,纷纷扬扬地飘飞而起。 竹叶轻盈飘逸,紧紧随附剑锋而动。 第二剑,她转动身形,剑气之中蕴含着雄浑的灵力,伴随着竹叶迅猛向前扫去。 剑气恰似汹涌澎湃的波涛,一浪紧接着一浪,汹涌不息。竹叶犹如纷飞的雪花,在这股强大无比的力量中肆意盘旋飞舞。 她的身姿宛如风中摇曳的柳枝,柔韧中透着刚劲,刚猛与柔弱之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动作利落流畅,恰似山间潺潺流淌的清澈溪流。 第三剑,则如闪电般迅捷有力,长剑划破长空,带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势如破竹朝前刺去。 那剑尖所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无情撕裂,发出“呲呲”的尖锐声响,令人胆寒。 江千辞眼睛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沈言清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她紧紧握着碧月,尝试着模仿沈言清的剑法奋力挥动,然而动作却显得生硬笨拙,毫无灵动之美。 沈言清见状,走到她身后,轻轻抚上她的腰际,温柔地握住她持剑的手,耐心纠正道:“切记,身体要侧转,挥剑时务必干脆利落,不可有丝毫迟疑。” 她紧跟沈言清的身形一同而动,那挥出的剑轻巧地挑起了地上的竹叶。 沈言清揽着她的腰肢转动,二人的身影仿若共舞的蝴蝶,在这片清幽的竹林中翩翩起舞。 “剑法讲究流畅自然,更要与心意相通。” “心随意转,剑随心动,方能发挥出此剑法的真正威力。” 江千辞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三式看似简单,实则精妙无比,尤为适合她的水灵根,于柔美之中蕴含着刚强之力。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江千辞在沈言清的指导下,剑法日益精进。 她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模仿,而是开始尝试将自己的水灵根特性融入剑法之中,使得每一剑都蕴含着水的柔韧与灵动。 沈言清见她剑法进步飞速,打趣道:“我瞧师妹,颇有剑修的天赋。” 江千辞朝她颔首微笑,“是师姐教的好。” 白日同沈师姐练剑,夜里她独自在屋中研究各种灵丹药剂。 顾云芝给她的那道迷魂散的方子,她也成功炼制出来。 她将手中炼制的毒剂分装在瓶中,静待仙道府的交流大会。 第66章 故地重游 日月交替,四季更迭,转眼间又是一年春至。 春风轻柔拂过,玄虚门中所种植的灵花纷纷肆意绽放,仿佛是在争奇斗艳,整个门派都被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所笼罩,万物复苏,处处洋溢着盎然的生机。 暮云峰上,方映雪俏生生地立在姚江月面前,秀眉紧蹙。 “为什么不带我去啊!”她满心的不满,话语中带着强烈的怨气,只因姚江月不肯带她前往仙道府。 听闻仙道府临近大海,她极少有机会见到那波澜壮阔的海景,原本心中满怀期待,却未曾想被姚江月无情地浇了一盆冷水。 姚江月轻轻拉起她的手,柔声安慰道:“我思量着你近些日子,应当再闭关修炼,巩固修为,方能在修道之路上更进一步。” “闭关闭关,整天都是让我闭关。”她嘟起小嘴,一脸的不情愿,那模样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仙道府其实也没那么好玩,等你出关之后,为师定然带你去一个更好玩的地方。”姚江月的语气轻柔温和,就像是在哄一个任性的小孩一般。 说着,她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枚精致无比的玉佩,轻轻塞进方映雪的手中。 “这块玉佩是为师前些日子特意找人为你打造的。” 这枚玉佩乃是由极为罕见的红玛瑙雕琢而成,其色泽鲜艳夺目却又毫无妖媚之感,深邃之中透着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 玉佩之上,一朵红莲绚烂盛开,花瓣层层叠叠,细腻入微,仿佛是真实的红莲被定格在了这小小的玉佩之上。 花蕊部分,匠人更是巧妙地运用金色加以点缀,恰似晶莹的露珠轻轻挂在上面,更为其增添了几分生动与灵气。 方映雪本就对红色情有独钟,她的衣袍与她的师尊一般,常年以红色为主调。 她望着手中的玉佩,心中不禁动然几分。 “好吧,你答应我的,可千万不准食言。” 姚江月朝她淡淡一笑,“为师对你,何时有过食言之举?” 掌门殿中,洛浮尘和三位长老正坐于案前,唯独姚江月的位置空着。 “此一行,我与顾云芝、柳含秋同往,夏朝颜,玄虚门暂且交由你管理。” 夏朝颜微微颔首,表示应允。 “姚江月为何不去?”柳含秋望向对面那空荡荡的位置,满心好奇地问道。 “她自有其事务要处理,我们三人前往即可。”洛浮尘神色平静,并未多做解释。 柳含秋轻轻一笑,手指勾着自己的墨色发丝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幽幽开口道:“就她忙碌,成天不见人影在门中。不知情的,还当她是个逍遥自在的散修,而非玄虚门的长老。” 顾云芝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前的杯盏纹丝未动,她那苍白的面容之上未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表情。 唯有洛浮尘知晓,她这般模样定是心中藏着心事。 玄虚门特意从库房中调出两艘灵船,几百名弟子有序登上灵船,朝着北海仙道府浩荡前行。 仙道府此番举办的交流大会,阵仗极为浩大,不仅邀请了修真界各大名门宗派,就连一些颇有名号的散修也一同邀来。 北海仙道府附近有一座城镇,名曰潮音城,直接归仙道府管辖。 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人流熙熙攘攘,接踵摩肩。 形形色色的修士穿梭其中,有的身着流光溢彩、华彩绚烂的法袍,脚踏祥云,步履轻盈;有的则手持威力非凡的法宝,谈笑风生,神采飞扬。空中不时有灵兽飞掠而过,其身姿矫健,威风凛凛。 “今年可有的好看了。” 潮音城的酒肆之中,座无虚席,修士们济聚一堂,一个个面上带着满满的期待与好奇,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此次的交流大会。 “依我看,多半还是青陵宗能夺得头筹吧。” “这可不见得,近些年来玄虚门的实力那也是有目共睹的,我倒是觉得这修真界第一大宗门之位,今年或许要落在玄虚门头上了。” “且先不说这两个大宗门,今年居然还有两个宗门破天荒地来参加交流大会了。” “你所指的,可是星月宫和合欢宗?” “星月宫宫主带着门中弟子避世多年,今年怎会突然现身了?仙道府的面子竟如此之大。” “且不说星月宫,合欢宗都被邀请来了。今年的交流大会可真是太有看头了。” 修士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讨论个不停,那场面好不热闹。 聊着聊着,酒肆中突然传出一阵噼里啪啦桌椅乱翻的巨大动静。 “你说谁邪魔外道!”一名穿着打扮妖艳妩媚的女子,气势汹汹地拎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修士,怒声大喊着。 “仙子...我错了...别打了...”她手里的修士满脸惊恐,连连低头致歉。 “再让老娘看到你在那叽里呱啦胡言乱语,马上就送你去冥府见你太奶!” 那女子随手将手中之人用力一丢,这人如同沙包一般飞了出去,又砸翻了好几张桌椅。 一旁的修士们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噤若寒蝉,纷纷避让出一条道路。 店里的小二见状,战战兢兢地走到那女子身边,结结巴巴开口道:“仙子...酒钱?” “记账,合欢宗纪岚嫣。” 玄虚门的两大艘灵船稳稳落在海边,门中弟子们一部分被妥善安排在了潮音城中居住,而参加交流比武的弟子则同洛浮尘和二位长老一同入住仙道府。 江千辞的心中渐渐涌起故地重游之情,她悄悄瞧了一眼沈言清,只见她的面容依旧是那副清冷之色。 一想到六年前的那夜,她的面上就不由自主升起一片绯色红晕。 余淮走在她的身边,留意到她脸色有些泛红,不禁开口问道:“江师妹,莫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没,没有。”江千辞连忙努力把面上的神色压制下去,抬眼却望见沈言清朝自己望来。 她只得回给沈言清一个淡淡的笑容。 余淮同沈言清、江千辞,以及门中那名拿着沈言清亲签佩剑的弟子住进了一个院子,时念一则被柳含秋拉着,与洛浮尘和顾云芝住进了隔壁的院子。 江千辞轻轻推开门走进屋内,径直走向桌边坐下。 桌上摆放着一个满附弦纹的精致香炉,炉上青烟袅袅直直升起,宛如一条轻盈的丝带。 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香炉之上绕了绕,将这毫无抵抗力的青烟逗弄的飘飘散散。 第67章 没眼力劲的呆瓜 屋外响起叩门声响,江千辞起身打开屋门。 门外站着沈言清,她身后跟着一名手执银剑的弟子。 “江师妹,”那手执银剑的弟子率先开口,“掌门和长老们同仙道府二位当家一同行用晚膳,我们只得自己解决了。” 江千辞虽少见这位师姐,但对她的名字却深铭于心——吴问舟。 玄虚门比武交流大会之时,便是这位师姐力压金丹期众人,拿到了沈言清的亲签佩剑。 吴问舟挤着眼朝江千辞笑了笑,手中银剑在夕阳光照下略显几分暖意。 江千辞弯起眉眼,回道:“那好,正巧去逛一逛潮音城。” 三人又将余淮叫了出来,四人一同朝潮音城走去。 “时师姐说她要修炼,就不去了。”吴问舟边走边说道。 她行在沈言清身旁,二人皆是白衣,又分别握着一白一银两枚长剑,像极了亲传师姐妹。 江千辞同余淮默默跟在后面。 “沈师姐,你爱吃什么?来这儿之前我打听过,潮音城以海味为主,有几家铺子,荣登美食话谈榜前十呢。” 沈言清只淡淡回到:“我并未有爱吃的。”说罢,她侧头望了一眼江千辞,“江师妹爱吃海味,尤爱龙虾。” “噢,那刚好,我知道有一家铺子,专卖这些。” 吴问舟走一路说一路,期间不停地与沈言清攀谈。 “沈师姐,你平时如何保养剑的?” “只用鹿皮擦拭。” “沈师姐,你平时都看些什么剑谱?” “不曾看过。” “沈师姐,你每日练剑多长时间?” “五个时辰。” “沈师姐,你觉得……诶?” 吴问舟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余淮一把拽到后面来。随后余淮又悄悄推了一下江千辞,将她推到沈言清身边。 沈言清侧首望着身旁立着的一身浅淡青衣的江千辞。 江千辞被余淮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搞得险些没反应过来,她快速收起惊讶的表情,抬眸冲沈言清浅浅一笑。 “吴师妹,你吃过龙虾么?我听说那东西长得怪。”余淮拉着吴问舟的手紧了紧。 吴问舟不解的抬眼看向她,“我也未曾吃过,只在画集上见过,长得像个大虫子。” “大虫子?这如何下口。那什么美食榜上还有什么吃的?” 吴问舟见余淮有兴趣,又开始滔滔不绝讲着美食榜上的菜品。 这趟行程,参赛弟子的吃穿均由玄虚门报销。 余淮本来还在屋中犹豫,要不要同沈言清和江千辞一起去城里逛一逛,但又有些害怕沈言清。 还是瞧见吴问舟在,以为自己多了个好战友,这才放心跟着一同出来的。 没成想,吴问舟竟是个没眼力劲的呆瓜。 小小年纪就像个剑痴,与其说是倾慕沈言清,倒不如说是更倾慕沈言清那身剑法造诣。 遥想自己从未吃过海味,那些散修贫苦的日子,顶多会在河边给自己钓上两条鱼烤一烤。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不能让吴问舟这呆瓜给毁了。 四人行至潮音城,吴问舟领着三人踏进一家装修别具一格的海味店。 这店的招牌上,雕刻着一条巨大的海鱼木雕,鱼嘴里衔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仙鱼坊”。 “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本店招牌是清蒸龙虾,麻辣小龙虾,蟹黄豆腐。” 小二瞧得出几人不凡,定是有钱的主,热情的将店中招牌菜一一报来。 余淮听着这些菜名,双眼泛光,嘴里不断分泌着口水,“都来上一份!” 菜品一道道端上桌,余淮瞧着桌上的“大虫子”,微不可闻的蹙起眉头。 吴问舟拿起一个小龙虾,边剥边介绍,将吃法讲给余淮。 余淮学着她的样子,拿起小龙虾剥着,犹豫的填入口中,随后眯起眼,露出幸福的神色。 那只清蒸大龙虾上,瓣瓣白肉躺在鲜红色的虾壳中,上面撒着点点翠绿葱花。 沈言清只尝过清蒸龙虾和蟹黄豆腐,那道麻辣小龙虾未曾动过。 江千辞手中剥着小龙虾,问道:“师姐,要不要尝尝这个?” 沈言清顿了顿,淡淡开口:“我不喜辣。” 吴问舟听了后,立马唤来小二,又点了一份白灼小龙虾,和一道海鱼汤。 一顿风卷云涌后,余淮靠在椅子上,揉了揉肚子。 这顿饭,恐怕是她近百年吃过最好吃的饭菜。 吴问舟起身,朝柜台走去,对着店中账房开口道:“记在玄虚门的账上。” 店中另一桌上几人听到吴问舟的话,相互对视一眼,起身走到吴问舟身后。 “这位道友,是玄虚门的弟子?” 吴问舟回头,看着身后几个人将她后路堵着,面中丝毫不慌张,笑着开口:“正是,敢问几位道友是哪门哪派?” “青陵宗。” 余淮和江千辞听到几人的谈话,面中顿时露出异样神色。 那青陵宗弟子又开口道:“道友,贵宗门此次,可有一位江姓道友前来?” “江师妹么?来了啊。”吴问舟心中警惕起来,她从面前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揣摩着对方的心思。 “来了就好,烦请转告这位江道友,我们青陵宗,很期待同她在擂台上一战。” 江千辞目光扫过开口说话的青陵宗弟子,并不是林晴。 沈言清也淡淡朝那几人看去,均是生面孔。 余淮站起身,从那几人中伸手将吴问舟拉出,“吴师妹,快走啦,师姐还在等我们。” 青陵宗弟子转身,看向余淮。 “余道友,别来无恙。” 余淮看着为首的青陵宗弟子,脑中不断思索着自己见过的人,但都对不上号。 “这位道友,我记性不好,不曾记得见过你。” 那人抬起嘴角,轻笑一声,“在下青陵宗陈雯静。” “你...青陵宗大师姐啊?”余淮听过这个名字。 “正是。” “那我见过你么?” “多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 陈雯静领着身后的青陵宗弟子,从余淮身边走过,目光略过桌上坐着的沈言清和江千辞,朝她们淡淡一笑,随后踏出店门。 吴问舟看了看余淮,“你见过青陵宗大师姐啊?” “没有啊...”余淮挠了挠头,这人,她一点印象都没。 吴问舟坐会桌上,四人中的三人面色都透着古怪。 她并不知道青陵宗同余淮和江千辞的过节,抿了口茶,直言问道:“江师妹,她们方才说的是?” 余淮抢先开口:“没什么,不过是在秘境中,被小人暗算过。” 第68章 你给我等着! 仙道府中,各大门派掌门与长老汇聚一堂。 主位之上,商语韵细致入微地阐述着此次交流大会的各个环节,其言辞之中无不透露出对这场盛会能够圆满成功的殷切期许。 次席之上,商言欢正襟危坐,在她身侧的是洛浮尘。 然而洛浮尘身旁坐着柳含秋,再往旁边才是顾云芝。 柳含秋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一旁神色淡然的顾云芝,心中微动,悄悄传音道:“顾长老,要不,咱俩换个位置?” “不必。”顾云芝心如明镜,知晓此番座次安排,定然是商言欢精心谋划的布局。 商语韵手持酒杯,脸上带着笑意说道:“诸位,本次交流大会,旨在促进各宗门间之相互学习。凡参赛弟子,无论结果如何,皆有机会踏入秘境,探寻机缘。” “希望大家能够秉持此初衷,点到为止。大家都并非初次相见,无需拘谨,各位,请尽情享用吧。” 言罢,她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宴会上各门派的代表也同她一道,将手中的酒水一同饮尽。 席间,青陵宗的徐长老亦是笑容满面,接过话头:“商大当家所言极是,我等应当以此为鉴,在切磋之时,莫忘平和友善之道。” 洛浮尘放下酒杯,目光微微转动,问道:“徐长老,为何不见青陵宗宗主?” 徐长老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宗主正在闭关,力求突破至大乘之境,以更为高深的修为,护佑宗门,惠及同道。” 商语韵接着话锋:“修真界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大乘期修士了,倘若此番青陵宗宗主能够渡劫成功,那着实是修真界的天大喜事。” 然而,此番“修真界喜事”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话罢了。若青陵宗真的要出大乘期修士,恐怕修真界就要被青陵宗一统而下。 余下就坐的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若真是这般情形,那就要提前与青陵宗交好,以便届时能够分得些许好处。 宴席之中,各门的修士纷纷起身,与旁门的代表相互交谈起来。 商言欢热情地将菜品夹到洛浮尘的盘中,娇声道:“洛姐姐,尝尝这个,这可是我们仙道府独有的菜品。” 她放下银筷,又伸手拿过酒壶,意欲为洛浮尘倒酒。 洛浮尘的余光越过柳含秋,扫过顾云芝,只见顾云芝正端着茶盏,细细地品味着。 收回目光,她抬眼望向商言欢,笑着说道:“二当家不必如此麻烦,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她夺过商言欢手中的酒壶,为自己斟满。 商言欢身子朝她靠去,睫毛轻轻颤动,蓝色的眸子仿佛泛着淡淡的幽光。 她伏在洛浮尘耳边轻声说道:“洛姐姐,你我这般关系,何必如此生分呢。” 洛浮尘将身子轻轻往旁边挪了挪,与她拉开距离,只是这一挪,差点倒在柳含秋的身上。 柳含秋夹在洛浮尘和顾云芝中间,捏着酒杯,嘴角上扬,脸上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不料,洛浮尘伸手朝柳含秋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啊......”柳含秋吃痛,轻声叫了出来,手中的酒杯随着身子颤抖了一下,酒水洒在了她淡紫色的长裙上。 一时间,宴中的修士纷纷朝她投来目光。 柳含秋在心中暗自咒骂一声,不动声色地施了个净尘诀,将她这件新裙子上的酒渍去除干净。 商语韵向商言欢投去警告的目光,后者只好缓缓挪动身形,端正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柳含秋。”一声娇媚的声音从身后唤起。 柳含秋扭过头,对上一双勾人神魄的眸子。 “花婉容?” 合欢宗宗主花婉容身姿婀娜,步履轻盈,扭动着腰肢朝她走来。 “柳含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这般风姿绰约。”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花婉容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柳含秋白皙的脖颈,接着捏住她的下巴,将手中端着的酒杯抵至她的红唇。 柳含秋眼中满是嫌弃,抬手将她的手连同酒杯一同推开。 “本座容颜出众不假,你别这般动手动脚。” 花婉容轻声一笑,媚态横生,她轻轻扯起柳含秋的手腕,将其拽起。 “走,跟我去叙叙旧。” 柳含秋被花婉容拉着走向宴席的角落,一旁的修士见到此景,纷纷议论起来。 “玄虚门的柳长老,竟然与合欢宗宗主是旧相识?” “从未听闻过此事啊。” “合欢宗那种邪道宗门,恐怕是想借此攀附玄虚门吧。” 柳含秋自然是听到了旁人的议论,眉头微微皱起。 花婉容仿若未闻,她向柳含秋传音道:“玄虚门的长老,当得可还快活?” 柳含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传音回道:“反正比在合欢宗好。” 花婉容故作惆怅之态,轻轻叹息一声:“合欢宗好不容易收了个这般天赋卓绝的土灵根弟子,如同养花般精心呵护了这么多年,最后竟被洛浮尘给拐去了玄虚门当长老。” “不准提本座的灵根!” 花婉容瞧着她这般模样,嘴角上扬,挽起她的手臂,妖媚之态愈发浓郁,“怎么,都这么多年了,还这般在意?” 柳含秋打小就不喜欢自己的土灵根,只因为觉着这名字听着太土气。她也从未在他人面前提及过此事,就连在玄虚门中,知晓她灵根之事的人,也仅有掌门和几位长老。 “你们合欢宗向来不参与这类活动,今年为何来了?”柳含秋不想再与她谈论自己灵根的事情,随意扯了个话题。 “商大当家相邀,那就来了呗。” 花婉容收到仙道府的邀请之时,心中也存有几分疑惑。 合欢宗在修真界的名声一直不太好,只因其门中的修炼功法“双修之道”多为世人所鄙夷。 阴阳调和,情感交流,灵力互补,花婉容并不觉得她们合欢宗的道法有何不妥之处。 既然人家邀请,来游玩一番倒也无妨。 花婉容又接着传音说道:“此次,我只带了一名弟子前来,若是到时候与你的弟子同台比试,我可不会让她手下留情。” 柳含秋轻哼一声,一脸不屑地瞥了花婉容一眼,“只怕我徒儿届时打得你门下弟子连起身都难。” “柳含秋,你可知,你这全身上下,就属这嘴最硬。”花婉容笑着开口说道,并未传音。 在场的修士无一不听到此话,纷纷带着怪异的目光朝二人望去。 “花婉容!你......你给我等着!” 第69章 怎么,你想在上面? 宴席的另一边,星月宫宫主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钟宫主,可否交个朋友?”修士们纷纷作揖行礼,朝着面前的女子说道。 星月宫宫主钟晚悠然自若,缓缓开口:“若只是交朋友,自然可以。但若是为了卜卦一事,那就大可不必了。” 钟晚身着一袭牙白色长袍,袍袖上绣着周天星图。面容精致无比,眉梢眼角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端庄与清冷。 双眸璀璨如星辰,尤为引人瞩目的是那头银丝,随意散落,犹如银河落瀑,更增添了几分仙气。 星月宫之人皆是观星象的卦修。 修真之人无不渴望请星月宫为自己卜上一卦,大多是为了求得机缘,逆天改命。 钟晚瞧着身边围着的众人,嫣然一笑。 “各位道友,我星月宫从不为宫外之人卜卦,若是为了卜卦一事而来,恐怕要让各位道友失望了。” 围着的修士听到这番话,有一部分散开了,但也有一些不肯死心,继续同她攀谈起来。 钟晚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洛浮尘。洛浮尘对上她的双眸,莞尔一笑。 青陵宗长老苏舟飏身边也围着不少想要与之攀附的小宗门之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云芝淡淡开口:“这茶,我似乎喝过。” 洛浮尘此时已坐在柳含秋的位置上,听到她的话,连忙开口解释道:“仙道府的茶叶产自南方茶田,我在多年前曾为你寻过。” 商言欢看到洛浮尘同顾云芝攀谈起来,心中略有不甘,但又顾及大当家在,只得默默喝着闷酒。 期间也有不少人端着酒杯过来同洛浮尘交谈,洛浮尘同他们推杯换盏,含笑应对。 宴席落下帷幕,众人纷纷归房。 洛浮尘今夜面色绯红,仙道府的灵酒佳酿后劲着实强大。 她与顾云芝一同漫步于廊上。 月光斑驳陆离,星月交相辉映。 她微微抬手,勾住了顾云芝的食指。早在百年前,洛浮尘便喜爱如此勾着她的手指。 顾云芝未发一言,任由她这般如孩童般的举动。 行至屋门前,洛浮尘仍无松开之意。 “你的房间在隔壁。” 顾云芝立于屋内,洛浮尘站在屋外,两人的手指依旧紧紧勾连。 洛浮尘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温柔的月光轻柔地洒落在她的肩背之上,那白净的衣袍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辉。 清风悄然拂过,将她的发丝吹得略显凌乱。 顾云芝对她实在无可奈何,只得牵动手指,将她拉进屋内。洛浮尘顺从地随着她的动作,乖乖踏入屋内。 屋中,浴水早已被仙道府的下人准备妥当。 顾云芝瞧了瞧屏风后的浴桶,转而对身边之人说道:“你满身酒气,我可不愿与你同睡,你去沐浴吧。” 洛浮尘却仍是紧紧拽着,不愿松开手。 “罢了,我与你一起吧。” 吃醉了酒的她就如同一个幼稚鬼般。 “松手,把衣服脱了。” 洛浮尘轻轻摇了摇头。 “若再不松手,我便将你送回你的屋子。” 洛浮尘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顾云芝将她的衣袍缓缓褪下,把她安置在浴桶之中。接着,又把自己的衣袍解下,抬腿迈进桶中。 浴水顺着桶边缓缓蔓延而下。顾云芝半阖着双眸,惬意地靠在一旁。 湿润的发丝散落在浴水中,轻轻飘荡着。 洛浮尘抬手舀起一掌温水,浇在顾云芝的脖颈上。水流顺着那白皙透骨的脖颈蜿蜒而下。 顾云芝透过水汽,抬眼望向她。 若是放在几百年前,她定然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如此与人共浴。 究竟是何时与她相恋的呢?自己已然记不清了。 或许是她第一次踏入炼丹房的那一刻,或许是她第一次邀请自己同游的瞬间,又或许是她第一次牵起自己的手的时候。 也可能是,她拉着自己,拼了命地从青陵宗逃出的那一幕。 往昔那些甜与苦交融的画面渐渐浮现。 “我要建立一个新门派。” 百年前,她意气风发,眸中闪烁着光芒。 “一个能与青陵宗抗衡的门派。” 她的眼眸中透着坚定无比的神色。 “一个,你与我共同的家。” 她望向自己,眼眸中不仅有坚定,还蕴含着丝丝柔情。 如今,她确实做到了。 顾云芝回了回神,将往日的回忆收回。 “出去吧。”她站起身来,从浴桶迈出,施法褪去身上的水汽,披上一件薄衫,朝着床榻缓缓走去。 顾云芝轻轻躺在床榻之上,洛浮尘随她一道,抬腿上了床,俯身伏在她的身上。 长发随意地散落下来,洒在身下之人的肩上,扰得人痒痒的。 “怎么,你想在上面?” 顾云芝看向那双略带着水汽的眸子,明亮而深邃。洛浮尘双手抵着床,撑在她的上方,自肺腑中呼出的热气还带着淡淡的酒味。 “顾云芝。”洛浮尘郑重地叫出了她的全名。 “嗯。” “她们欺负你,也欺负我。” “嗯。”顾云芝明白她所指的是青陵宗。 “我要杀了她们,为那些死去的同门复仇。” “好。” “你对她们,还会有留恋吗?” “并未。”她的留恋,只剩下眼前这个醉了酒的玄虚门大掌门。 洛浮尘轻轻俯下身去,缓缓贴上她的唇瓣。细腻而温柔,是她一贯的作风。 寂静的房中,只听得唇齿交融间的细碎声响。 顾云芝伸出手,掐在她的咽喉处,将人推开。另一只手抬起,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 一向面容淡然的顾云芝,此时微微翘起唇角,手指轻柔地在身上之人的面容上描摹。 眉眼、鼻梁,直至那略带晶莹的唇瓣,一一拂过。 “今夜不开结界,你切勿出声。” 她对洛浮尘向来算不上温柔。 她喜欢这般捉弄她,对她使坏。 她喜欢炼制一些奇奇怪怪的丹药,喂她服下。 喜欢看着她一副不能自已的模样。 而她未曾有过怨言,她会恳求她,恳求她施舍于她。 那只捏在她咽喉处的手微微用力。 窒息感让她不由得张开嘴,汲取着空气。 眉间微蹙,双眼迷离,胸口起伏,伴随着身子微微颤抖,这副模样令她更加兴奋。 她就喜欢看她露出这副表情。 “切勿出声。”她再次命令道。 洛浮尘自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嗯。” 她一手掐着她的咽喉,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胸口滑落,挑过细腻的皮肤,顺着向下滑至她的腰身,却丝毫没有停留之意。 混着酒精的香软气息充斥在二人之间。 开合的唇齿,转而变成隐忍,她紧咬下唇,呼吸急促。 随之而来的一阵颤栗,让她彻底失了力气,瘫软在身下人身上。 第70章 数年前,青陵宗 数年前,青陵宗。 “师尊,我不肯!”洛浮尘连同身后一众弟子齐刷刷跪在地上,在她面前站着一位与她同样身着白袍的女子。 “孽徒!”夜寒烟怒甩衣袖,背向众人。 “洛浮尘,就算你不肯,你可曾为你身后的师妹们考虑过?” 洛浮尘眉头紧蹙,面容中带着倔强与怒火。 屋外的声响逐渐逼近大殿,混杂着撕心裂肺的喊叫,以及刀剑相击与阵法运转的声音。 一个弟子从门外冲进来,半身染血,她咬着牙,艰难地开口道:“师尊,她们已经快到殿外了。” “嗯。” 无人能瞧见夜寒烟的表情,大殿之中,寂静得出奇,愈发衬托得门外的声响更加肆虐。 夜寒烟轻叹一声,从手指上取下一枚储物戒,抛在洛浮尘面前。 “这是你曾孝敬为师的东西。如今你我已断绝师徒情谊,东西,你带走吧。” “自今日起,你们便不是我夜寒烟的徒弟,更不是青陵宗的弟子。” “滚。” 夜寒烟的话语中透着无情,决绝的态度让跪着的弟子们无不感到心痛。 洛浮尘抿着下唇,攥着的手指中渗出点点猩红。 她俯下身,狠狠地将额头磕在地上。 “师尊!”她哽咽着,胸口处传来的绞痛令她全身颤抖。 “滚!”夜寒烟再次下令。 洛浮尘颤抖着拿起地上的储物戒,缓缓站起。 “好。自今日起,我洛浮尘,便不再是青陵宗弟子。” 说罢,她带着身后一众弟子,从大殿后门匆匆撤走。 那半身染血的弟子失力地靠在殿门边,夜寒烟转过身,快步朝她走来,轻柔地扶起她。 “为师对不住你,可曾怨我?” “阿烟,若能死在你身旁,便是兑现了我们大婚之日的承诺。” 夜寒烟将她揽入怀中,退至大殿高位,那是青陵宗宗主之位。 门外的阵法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碎响。大殿之外,一名身着墨色长衣、手执长剑的女人踏了进来。 “夜寒烟,你杀害宗主,蓄谋篡位,今日,我便要为青陵宗清理门户!” 夜寒烟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奄奄的女人,伸手轻轻擦拭她脸颊上沾着的血渍。 “露儿,为师恐怕要食言了。” 大殿之中,金色的阵法轰然运转,阵法一层层扩大,自殿内蔓延至殿外。 “「锁魂大阵」?夜寒烟,你居然修炼禁法!”墨袍女子眉头紧蹙,她提剑快速朝夜寒烟袭来。 阵法运转需要一定的时间,若是「锁魂大阵」完成,恐怕整个青陵宗的人,神魂都要永远禁锢在此。 洛浮尘带着身后的弟子们回头,望见大殿中闪烁着金色光芒,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 “你们先走,我要去接个人。不可走大门,那里恐怕已经被人守着,后山有一处隐蔽的出口,你们从那里走。” 洛浮尘对身后的师妹们仔细交代一番,随后便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她快速来到顾云芝所在的炼丹房,房门半掩着。她谨慎地推开门,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快速划过,直指她的咽喉。 “是我。”洛浮尘紧紧攥着顾云芝即将靠近自己的手腕。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云芝如往常一般在炼丹房内忙碌着,期间来了几名手执长剑的弟子,说是来取丹药,在顾云芝转身之时,那几人提剑从身后偷袭。 顾云芝本就对他人心存戒备,她侧身躲过身后的剑,顺势朝几人面前撒上一把毒粉,将他们毒死在地。 洛浮尘看着地上倒落的几具尸体,眼中泛着复杂的神色,“青陵宗,有人要篡位,诬陷我师尊。如今她们已经杀上宗主大殿,师尊将我……” 她顿了顿,又开口道:“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我先带你离开。” 说罢,她拉起顾云芝,朝后山飞去。 待到后山时,尸横遍野,均是刚刚一起同她撤出大殿的弟子。又一名身着墨色长袍、手持长剑的女人站在那里。 “洛浮尘,夜寒烟欲图谋篡宗主之位,你身为她门下亲传弟子,难逃其罪。”女人开口,手中长剑寒光渐起。 洛浮尘拉着顾云芝,愤怒回道:“卑鄙小人!” 她手中掐诀,地上渐起法阵光芒。 女人提剑而出,朝她刺去。 顾云芝同样运转灵力,地面颤抖,无数根茎破土而出,直逼女人身形。 女人执剑砍断地上的根茎,而此时,阵法已经完成,「禁身阵」紧紧将女人锁住。 杀阵运转时间更为长久,三人均是元婴期修为,若是在此纠缠,恐怕都要遭到「锁魂大阵」封杀。 洛浮尘无意与她缠斗,她拉着顾云芝快速朝那处隐秘出口飞去。 期间,她回过头看向血泊中倒着的同门弟子,眸中透着凶狠,“青陵宗,我势必会回来复仇。” 女人执剑静静立在那,望向洛浮尘远去的背影。本是同门,竟要落到自相残杀的地步。 她抬剑,朝腹中划开一道血痕。 不多时,另有几名同样身着墨色长袍的弟子赶来。女人捂着腹部,开口道:“洛浮尘与顾云芝,已叛出青陵宗。” 不知逃了多少日,夜中,二人躲藏在一处山洞中。 “顾云芝,你回家吧。”洛浮尘坐在火堆旁,手中拿着一只断枝,轻轻翻动着火丛。 “我是师……夜寒烟的亲传弟子,青陵宗不会放过我。”她的语气平静。 顾云芝坐在她身旁,眸中闪着火苗的倒影,“你和我一起走。” 洛浮尘摇了摇头,“我会牵连你们顾家的。” “青陵宗定然不会招惹顾家,更何况,你从未参与宗门中任何事宜。你回去,更安全。” 顾云芝淡淡开口:“那你怎么办?” “我……”洛浮尘突然望向她,轻笑一声,“我自有去处。待我安顿好,再去顾家接你。” “洛浮尘,”顾云芝对上她的眸子,“若我执意要同你一起呢?” 洛浮尘轻轻吻上她的额头,“你回家,在家里等我。到时候我带上聘礼,上你家提亲去。” 顾云芝脸上泛起片片红晕,她撇过头,小声说道:“当真?” “当真。” 第71章 只要五十上品灵石! 潮音城中,四人悠然地在街上漫步闲逛。 “吴师妹,你之前说的那个榜上美食,我还想再去尝尝。”余淮紧紧拉住吴问舟,生怕一不小心,这人又窜到沈言清身旁问这问那。 “余师姐,方才你没吃好吗?”吴问舟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向她。 “难得来此一回,不多吃点,下次都不知何时才能再尝到了。” 吴问舟又转头询问另外二人,“沈师姐,江师妹,你们呢?” 余淮朝江千辞暗暗挤了挤眼,江千辞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禁笑着说道:“我不吃了。” 沈言清也轻轻摇了摇头。 “吴师妹,她们都不去,咱们去吧!”余淮说着,拉着人便转身离去。 “诶?那好,余师姐还想吃什么?” 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江千辞心中瞬间领会了余淮此举的用意。 “沈师姐,咱们继续逛逛吧。” “好。” 潮音城因仙道府举办的交流大会,吸引了众多修士纷至沓来。即便到了夜晚,街上依旧行人如织。 摊贩们卖力的叫喊声交织在嘈杂的人群中,热闹非凡。 临海的城市向来会售卖一些精致的海类装饰品。 江千辞信步走进一家首饰铺,目光瞬间被柜台上摆放的浅蓝色精巧耳坠所吸引。 她轻轻拿起一个,放在耳边比划着,望向沈言清,“师姐,好看么?” “好看。”沈言清微微颔首。 掌柜见有生意上门,连忙热情开口:“仙子好眼力!这耳环乃是海中琉璃所制,琉璃本就少有,海琉璃更是珍贵至极!放眼整个潮音城,都难再找到售卖这类饰物的铺子了。” 江千辞将耳坠放下,又拿起一个白色玉镯。 “这镯子乃是天然珊瑚玉制成,质地细腻温润。瞧,就算是在夜色之中,只要有一点光照,镯子依旧光亮夺目。” “怎么卖?”江千辞问道。 “若是仙子喜欢,这两样我就给仙子算便宜点,不要三百,不要一百,只要五十上品灵石!” 江千辞点了点头,随后将镯子放下。 掌柜满怀期待地看着面前二人,却没想到江千辞拉着身边人就要走出铺门。 她先前在天运城卖丹药得来的灵石,在天运城中花掉了一些,余下的给了唐逸一部分,又给了余淮一部分,已所剩不多,还不知日后会碰到什么花钱的地方,如今还是省着点花吧。 然而,沈言清却突然顿住脚步,“你若是喜欢,我送你。” 说罢,她转而从储物戒中取出五十上品灵石,放在柜台上。 掌柜喜笑颜开,急忙收下灵石,拿出两个精致的木盒子,将耳坠和手镯分别装在里面,识趣地递给江千辞,还不忘奉承一句:“二位仙子生的都如此貌美,当真是极配!” “师姐,我……”江千辞抱着两个木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听闻剑修并不是很有钱。 沈言清牵着她,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些很衬你。” “谢谢师姐。” 江千辞任由她拉着自己,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似乎很久没有这样被师姐牵起手了。 这一牵,又让她忆起当年,二人在仙道府的那一夜。 六年前的自己,真是有毛病吧。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突然想起过往做过的一些蠢事,而后追悔莫及。 “怎么了?”沈言清察觉到她脸色似乎不太好。 “师姐,我没事。”江千辞稳了稳心神,将那些羞耻的记忆牢牢封存在心里最深处。 二人从城中逛到海边。 江千辞想到今日,那些青陵宗弟子说的话,赤裸裸的挑衅之词。 她心中并不担忧,毕竟能对上她的只有金丹期弟子。 但沈言清就不一样了。 她可能会对上青陵宗的大师姐,陈雯静。 她不知道陈雯静是个怎样的人,瞧着也是个剑修。 “师姐,你对这次交流大会有信心么?” “尽力而为。” 江千辞静静地望向海面,目光悠远,沈言清全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默默站在她身旁。 清风徐来,轻轻掀动海浪,海浪不断拍打在沙滩上,发出一片清脆的冲撞声。 今日的月色,竟与六年前如出一辙。只可惜,三月的天气并不适宜下海游玩。 “回去吧。”江千辞说着,又牵起沈言清的手。 “好。” 回到仙道府中,余淮和吴问舟的房屋未曾亮起,恐怕二人还在城中寻觅美食。 江千辞走到自己房门口,脚步微微一顿,心中似乎有些犹豫。 她缓缓回头,看向沈言清。 自己已然十八岁了,若再如六年前那般任性,似乎不太妥当。 她收回目光,轻轻推开门,缓缓迈进屋内。 沈言清见她进了房门,便欲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江千辞突然开口唤道。 “师姐!” 她转过身来,轻声应道:“嗯?” “师姐...我...” 沈言清立在那,等着她的话。 江千辞抱着那两个木盒子,双手又不自觉地紧了紧。 “我喜欢。” 你。 最后那个字,犹如千斤重石,无论如何她都难以说出口。 “嗯,喜欢就好,早些歇息。” 沈言清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却在江千辞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她看着沈言清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江千辞关上房门,背靠在门上,身子缓缓滑落,最后蹲坐在地上。 师姐,我喜欢你。 她手轻抚着那两个木盒,小声喃喃着,身子不住颤动着。 她的心中满是纠结与矛盾,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感情是否应该说出口。 第72章 逆徒 时念一瞧着时辰已然不早。 她听到隔壁有了些动静,料想掌门和顾长老应当是回来了,可自家师尊却迟迟不见踪影。 她轻轻推开屋门,朝着宴席之处走去。 然而,此时宴席已然散去,仅有几个仙道府的下人正在收拾残局。 “请问,可曾见过玄虚门的柳长老?”时念一向正在忙碌收拾的下人询问道。 “柳长老同合欢宗花宗主一道离开了。” “那,她们是一同回宗主房间了么?” 那人摇了摇头,“好像是朝仙道府后的花园去了。” 时念一谢过那人,便动身朝着她口中所说的花园走去。月光之下,她隐隐约约看到了两个人的身形。刚想要上前,却听到一人开口说话。 “这么说来,你已有钟情之人?” 开口的正是花宗主。时念一心中明白如此偷听实乃不妥,可……她实在是好奇师尊会如何作答。 柳含秋饮下一杯酒,将酒杯放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废话,我柳含秋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自然也渴望一段浪漫的感情。” 花婉容顿时来了兴致,她拿起酒壶,为柳含秋斟满酒,“那人长得如何?” 柳含秋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白白嫩嫩,身形高挑,笑起来很是开朗,体贴又乖顺。” “呦,比你小?你们怎么认识的?”花婉容凑近她身旁,眯起眼睛问道。 柳含秋思索了一番,她也不太记得时念一具体多大了,应该有个百岁了吧。 “倒不是小孩,但也没多大……等交流大比之日,你就能见到。” 时念一在心中暗暗思索着,师尊平时都在峰上,极少下山。要说这几年出山门,也就前年去过神龙峰。 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了别的人呢?而且那人还会出现在交流大会上,不知自己会不会与那人对上。 “还学会吊人胃口了,阿秋。” “花婉容,不准这样叫我。” 花婉容轻叹一声,“行行,没想到连你都有钟情之人,姐妹间的情谊终是生分了。” 时念一望着自家师尊与花宗主如此亲密地交谈着,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 她的脑海中还在思索着师尊的意中人究竟是谁,心不在焉地向后退了一步,恰好踢倒了一个花盆。 “谁啊?大晚上的还在那儿偷听姐妹间的谈话。” 花婉蓉朝着时念一所在的方向望来,时念一躲闪不及,只得迎面而上。 “花宗主,师尊。”时念一作揖行礼。 “你怎么在这儿?” 柳含秋见到时念一,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心中暗自思忖着刚刚的话不知有没有被她听了去。 “这位是……你的徒弟?”花婉容有些不敢置信。 “是我徒弟。”柳含秋拉过时念一。 时念一朝花婉容微微颔首,露出一抹笑容。 明明是夜晚,这孩子的笑容却如此耀眼,真没想到柳含秋那样的人,竟能养出如此开朗的徒弟。 花婉容看了看柳含秋,又瞧了瞧时念一,瞬间领会了柳含秋刚刚所说的话。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姐妹间的谈话,还是留到下次吧。”花婉容抬步向前,路过时念一时,手指轻轻掠过她的肩膀,“下次,把她也带上。” “你那动手动脚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柳含秋一脸不满地瞪了花婉容一眼。 “师尊,是我打扰你们了么?”时念一面露愧色。 “没事,本就是被她强拉着聊了几句。” 柳含秋本想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的,又听到了多少,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有些掩耳盗铃,还是作罢。 “回去吧。” 柳含秋拉着时念一刚走了两步,顿时觉得脚下有些轻飘飘的。身影踉跄一晃,便栽倒在了时念一的怀里。 “师尊,你醉了。” 花婉容喝的酒不比自己少,怎么瞧着她一点事儿都没有?! “闭嘴。”柳含秋叹了一口气,“快回去。”她可不想被旁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时念一搀扶着柳含秋一路回到了房间。 柳含秋瘫倒在床上,施了个净尘诀,瞬间褪去了满身的酒气。 时念一刚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柳含秋叫住。 “你去哪?” “弟子去看看后厨有没有醒酒的汤水。” “都什么时辰了,人家早就歇息了。” “那我去找顾长老,看看她有没有醒酒的丹药。” “你……你要是想被她一掌拍死,你就去吧。” 时念一的身形顿时顿住。 柳含秋往床里缩了缩,轻声唤道:“过来。” 时念一听话地走到床前。 “这仙道府靠海,屋里潮气太重,本座难受,你把屋里烘一烘。” 时念一运起灵力,身上散发出阵阵热气。 “床上也潮,你上来。” 时念一乖乖地躺在床上。柳含秋支起头,侧卧在床上,瞧着眼前躺着端端正正的小徒弟。 “唉,本座今天受伤了。” “伤到哪了?” 时念一突然坐起身来。 柳含秋伸手把人压了回去,“别动,躺好。” “是谁伤到师尊了?” “还能是谁,玄虚门的大掌门呗。本座的大腿,都被她掐紫了。” “疼么?” “疼。” “我给师尊揉揉。” 说着,时念一伸手摸到柳含秋的大腿上。 柳含秋瞬间面上潮红更甚,也分不清是喝酒上头,还是腿上传来的触感令她心颤不已。 “拿开!” 她一把拍开时念一的手。 时念一有些茫然地看向柳含秋。她以前受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柳含秋都会帮她轻揉那些受伤的地方。 三月的天,夜晚仍带着些许凉意。 柳含秋躺下,紧紧环抱着身上散发着热气的时念一。 “乖徒儿,你可有钟意之人么?” “有。” 柳含秋的眉头骤然蹙起,“何时的事?” “我也说不清。” “可是紫阳峰的人?” “是。” 柳含秋心中涌起一丝不悦,“好啊,你竟背着本座,跟师妹好上了?” “不是师妹。”时念一动了动身子,转到柳含秋这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钟意的人,是师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柳含秋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心跳急剧加速,嘴角拼命上扬,几乎难以抑制。 “你扭过去!” 时念一顺从地翻身背过她,柳含秋从后面抱着她,将脸抵在她的背上,轻轻蹭了蹭。 时念一感受着背后传来的痒痒的触感,轻声问道:“师尊,你可有钟意之人?” “有。” “何时的事?” “老早之前。” “哦。” 柳含秋等了片刻,见她未再开口,便又支起身子,将时念一翻过来,二人眼神交汇。 “怎么不问了?” 时念一眨了眨眼,“可是……紫阳峰的人?” 柳含秋急切地回道:“是。” “好啊,你竟背着本……” 啪—— 柳含秋一巴掌打上时念一的脸。 “师尊?”时念一捂着脸,这一掌并不重,只是声音清脆。 “闭嘴。” 柳含秋的心中交织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闭上眼。”她又说道。 时念一乖乖地将双眼闭上。 柳含秋见她闭上眼,还觉得不够,又抬手捂着对方的眼睛。 她缓缓靠近时念一的唇边,心中有些犹豫,最终转而朝她那白净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师尊,我可以睁眼了么?” “可以。” 时念一睁开眼,看到柳含秋潮红的面颊,浮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此时,她的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冲动。但她还是开口问道:“师尊,我可以亲你么?” 柳含秋看着她的眸子,泛着炽热,降唇微吐,“可……” 未等她答完,时念一便撑起身子吻上她的唇,将她的话尽数吞下。 她并未像柳含秋那般亲吻脸颊,而是直接对上那柔嫩的唇瓣。 师尊身上香香的,嘴唇也是软软的,她在心中这般想着。 此时,她无比渴望抱着柳含秋。她松开了唇,又开口问道:“师尊,我能抱抱你么?” 仍是不等人作答,她便伸出双臂,温柔地将柳含秋揽在怀中。 柳含秋趴在她的胸脯上,被温热的气息包裹着,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心跳声。 师尊小小一只,好可爱,时念一只敢在心里这般想,却不敢说出口。 半晌,她又开口道:“师尊,睡觉吧。” “嗯。” 时念一松开柳含秋,开始自顾自地脱衣服。 “你……你干嘛?” “脱衣服。” “脱衣服干嘛?” “睡觉。” 说着,时念一干脆利落地将自己脱了个精光。 柳含秋觉得自己像是说了两句废话。 面前的人已然将衣物全部褪去,她有些想看,却又不好意思看。 她撇过头,可余光还是忍不住往时念一身上瞧去。 结实的身子上,有着几道浅浅的细纹。 她蹙了蹙眉,“你身上,怎么那么多疤痕?” “以前执行门中任务留下的,还有一些是与沈师姐比武时留下的。” “怎么不好好上药,竟留下这些。” “我……未曾在意过这些。” 柳含秋叹了一声,伸出手指,轻轻摸上时念一身上那些细小浅淡的痕迹。 那些痕迹微微凸起在白净的皮肤之上,摸上去,竟有着一种奇怪的手感。 这是时念一成长留下的印记,每一道都像是在告诉着她,这个徒儿早就不是躲在她衣裙后的小孩子了。 临海的仙道府,月色正好,杯酒入喉下肚,加之与花婉容的交谈内容,以及,时念一的那句话,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 可谓天时地利人和,良辰美景佳人。 “时念一,”柳含秋开口道,“本座钟情的人是你。”说罢,她压下身子,朝着身下人吻去。 这个吻不再似蜻蜓点水般轻盈,而是饱含着她如火焰般炽热的爱意,激烈、疯狂且充满不断的索取。 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徒弟,在她身边度过了近百年岁月的人。 此刻,伦理道德被她全然抛诸脑后,她的心中只有强烈的渴望,只想拥有眼前的这个人。 时念一努力回应着她,可最终还是被亲得几近窒息。 柳含秋放过了她。 时念一喘着粗气,开口说道:“师尊,我……” “怎么?要反悔?” “我瞧见书中说的,师尊这样的,应该在下面。” 啪—— 又一巴掌落在时念一白净的脸上。 “逆徒!” 时念一觉得,既然师尊也回应了她,便是两情相悦。按照书中所说,应该再做些什么。 她伸手揽上柳含秋的腰,撑着床,猛地一翻,将柳含秋置于身下。 柳含秋躺在床上,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望向身上的时念一。 “师尊,我只在书上看过一些,不太会。师尊曾是合欢宗弟子,可否教教我?” “你怎么知道本座以前是合欢宗的?!” “姚长老曾跟我说过。” 姚江月!你个不要脸的! 柳含秋心中涌起一阵愠怒。 虽说她以前是合欢宗的弟子,习过双修之法,却从未亲身实践过。所谓只见过猪跑,未尝过其滋味。 今夜她这小徒儿如此主动,难道是想在交流大比之前,让自己为她“补课”不成? 她的指尖轻轻落在沈言清在她那徒儿身上留下的剑伤上,那淡淡的一条疤痕,让她不禁回想起那日时念一昏死的情景。 “时念一,本次交流点到为止,不可再硬来。” 时念一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及这些,只得乖乖回道:“弟子遵命。” 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息愈发浓郁。 “师尊,我可以开始了么?” 柳含秋咽了一口唾液,“可以。” 时念一轻轻解下那件淡紫色衣裙,露出一片白皙如雪的肌肤。 她俯下身子,在柳含秋的脖颈间轻轻舔舐,一路向下,直至…… 心中涌起强烈的欲望,想要咬上那片娇软。 她第一次未曾询问师尊,而是任由自己的内心驱使,开合的唇齿触碰到那片娇软之处。 柳含秋感受着身子上传来略带刺痛的异样感,微微蹙起眉头,不由得发出一声娇柔的嗔怪。 时念一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柳含秋的模样。 “师尊,之后该怎么做?” 柳含秋心中顿生无语之感,她这个做师尊的难道连这些也要教吗? 她轻轻摸上念一的手,那只手算不上光滑,手背上有着练习拳法留下的些许痕迹。她拉着那只手,缓缓从自己身上滑落而下。 “……后面自己悟。” (请读者也自己悟吧) “哦。” “……”柳含秋闭上眼,她环上时念一的脖颈,将人紧紧压在自己颈边。 二人胸口紧贴,时念一感受着师尊那片娇软的起伏。 柳含秋的呼吸越发急促,口中吐出的热气吹拂在时念一耳旁。 她的指尖刺入时念一的背脊,留下一道道抓痕,口中不断唤着她徒儿的名字。 每唤一声,时念一都顺着她回应着,“师尊。”“我在。” 最终,随着一声婉转的嘤咛,柳含秋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躺在那喘着气。 时念一抬起身望向她,只见她的脸颊绯红,眼眸中波光潋滟,带着羞涩与迷乱。 她从未见过师尊这副模样。 时念一低头轻轻亲了亲师尊的唇瓣,又俯下身子,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温度与心跳,等待她平复后再继续。 顾云芝躺在床上,蹙着眉头,一旁的洛浮尘还在因为忍笑而身体止不住地抖动。 顾云芝实在是被隔壁的声响烦得厉害,一道传音落入柳含秋耳中。 “柳含秋,你小点声。” 第73章 和和睦睦比试一场 翌日,房门缓缓打开。 四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踏出屋门。 顾云芝身后跟着洛浮尘,柳含秋身后则是时念一。 几人相互对视,片刻间,气氛略显尴尬。 时念一率先打破沉默,恭敬地行礼道:“洛掌门,顾长老。” 顾云芝的眼眸在时念一身上打量一番,随后飘向柳含秋,接着冷哼一声,便收回了目光。 柳含秋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昨晚顾云芝那突如其来的传音,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洛浮尘自见到隔壁二人后,上扬的唇角就一直没有收敛过。 她满脸笑意,用着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几人都听到的声音对着顾云芝说道:“看来,柳长老终于把玄虚门交流大会的大赏给结算清楚了。” 这话传入当事人耳中,让柳含秋更加难堪。 柳含秋抬眼朝身后看去,却见她那徒儿脸上竟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罢了,柳含秋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昨晚只当是她这个做师尊的,用双修道法为弟子“补课”。 昨日不知吴问舟和余淮吃了什么,余淮今日的脸色格外不好。 “余师姐,都说别吃那么多了。” 吴问舟特意从仙道府后厨讨来一碗清肠润肺的汤水端来。 余淮面带谢意地喝下。 江千辞看着余淮憔悴的脸色,心中寻思着余师姐恐怕是海鲜过敏吧。 沈言清坐在桌边,品着茗茶。 她看向江千辞,那浅蓝色的耳坠轻轻摇曳,随着她的身形晃动,只是腕上戴的还是那翠绿镯子,并未戴着她赠与的珊瑚白玉镯。 这绿镯子,竟如此得她喜爱? 桌上摆着一些清淡小食,她心中藏着事,未曾动筷。 余淮缓了缓神,对桌上三人开口道:“听闻这次交流大会,无论输赢,参与的弟子均可进入之后开启的秘境。” “那当真极好,大家和和睦睦比试一场,随后一同进入秘境探寻。” 吴问舟听闻后,对此次比试的态度显得略微轻松了一些。 若当真能和睦相处,那自然再好不过。 在交流大会开始之前,洛浮尘将几人召集到一起,简单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她的目光落在沈言清身上。 “此番比试,不必太过认真,重要的是之后的秘境。” 众人纷纷点头。 交流大比场地边的看台上,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商语韵高坐于上位,一旁是商言欢。 其下依次坐着星月宫、玄虚门、青陵宗等各门派掌门及其长老。 本次交流比试采用守擂形式,台下同等修为的修士可随意登台与人切磋。 玄虚门并未派出筑基期弟子,洛浮尘的心思自然也就不在擂台之上。 当江千辞站在台上时,她的目光才落在擂台上。 星月宫宫主钟晚的视线落在江千辞手腕上戴着的翠绿镯子上,心中暗自思索。 江千辞首战对阵的是一个小门派的金丹初期弟子。 二人在台上互相行礼,那名金丹初期弟子刚要出手,却直接被一道水流猝不及防地打至台下。 整个过程发生得极为迅速,看台上不禁发出一阵唏嘘之声。 钟晚笑着说道:“你门下这名弟子,当真是有些意思。” 洛浮尘微微颔首。 在之后的比试中,江千辞都秉持着速战速决的心态,将对手一一打落擂台。 直到林晴踏上擂台。 林晴身着一身墨绿色长袍,手中的剑也闪着幽幽绿光。 台下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青陵宗那弟子已是金丹期圆满,玄虚门的弟子才金丹初期,恐怕此一战,玄虚门要败下阵来。” “更何况,剑修对上丹修。” “但我看玄虚门那名弟子,前面几战赢得都挺轻松的,莫不是有什么大杀招?” “人家师承顾大丹师,不好说。” 林晴对上江千辞时,眼眸中透着谨慎。 “我虽不知当年你用何种邪道杀了我师妹,但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使出什么样的小伎俩。” 江千辞并未作答,只是朝她淡然一笑。 林晴提剑而出。她手中的剑,在锻造之时便已淬了剧毒,只要沾上,毒素就能迅速侵入体内。 青陵宗的苏舟飏坐在看台之上,目光紧紧盯着擂台。 林晴是她的亲传弟子,当年秘境之事,她曾带林晴找上玄虚门讨要说法。 虽那日并未有什么结果,但如今林晴既对上江千辞,她倒要看看,这个江姓弟子有何种能耐。 在她看来,江千辞不过金丹初期,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徒儿会败给她。 淬了剧毒的剑刺出,直取命门。 江千辞并未闪躲,而是抽出碧月,短剑迎上长剑剑锋。 她使用的正是沈言清教她的剑法。 擂台上,瞬间迸发出一声声尖锐而清脆的“锵”响,火花在剑刃相交之处飞溅,如璀璨的星辰般闪耀一瞬便消逝。 二人均将灵力注入剑中,分毫不让。 林晴面中露出些许震惊,她这一剑,竟然轻易被抵挡! 江千辞勾起唇角,她另一只手上已经运起一道水刃。 只在一瞬,水刃朝林晴面中挥去。 林晴用剑鞘挡下,随即后撤几步。 “你已经输了。”江千辞面中笑意不减。 林晴听闻,双目透出疑惑神色。 直到脚下生成一片水流旋涡。 她腾空而起,那片水流随她身形一同追上,如同灵动的蛟龙缠绕。 林晴心中一凛,手中长剑一抖,挽出数朵剑花,试图将水流劈开。 然而,那水流却似有生命一般,灵活地避开剑势,继续向她逼近。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水流搅动得不安起来,水汽弥漫,让人视线有些模糊。 江千辞站在不远处,收回碧月,神色悠然。 她微微一抬手,水流的速度陡然加快,瞬间将林晴包裹其中。 林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呼吸困难,手中的剑也变得沉重无比。 她咬咬牙,紧蹙眉头,双眼死死地盯着周围的水流,运转体内灵力,奋力抵抗水流的束缚。 身上光芒闪烁,剑气四溢,试图冲破这困境。 但江千辞的术法显然更胜一筹,水流不断压缩,逼的林晴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认输吧,你不是我的对手。”江千辞的声音传来,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锐利。 林晴却不甘心就此失败,她眼神中闪过一抹倔强,双唇紧抿,大喝一声,将全身的力量集中于一点,猛地向外爆发。 一声巨响,水流被炸得四散飞溅。林晴趁机脱身而出,身形如闪电般冲向江千辞。 她手中长剑直指江千辞的咽喉。 江千辞微微眯起双眼,神色依旧从容,不慌不忙地微微侧身,轻松躲过这一击。 她反手一挥,一道强大的水流打上林晴胸口,将她震退数步。 林晴踉跄着稳住身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还要继续吗?”江千辞看着林晴,弯着的眉眼中带着一丝不屑。 第74章 猫戏老鼠 江千辞并不打算在擂台上取林晴性命,毕竟如此做法极为不智,事后定然会引发众人的纷纷议论。 她深知林晴乃是剑修,于是便以短剑回应林晴的剑峰。 一个丹修手中的短剑,竟能迎上剑修的长刃,从这一刻起,她便开始逐步将林晴的内心一点点撕碎。 而后的招式,也不过是在戏谑林晴罢了。她要如猫戏老鼠一般玩弄林晴,让林晴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林晴在接触到江千辞所释放出的水流之时,便已中了她的毒。 那是顾云芝曾在她身上试验过的软骨散,只不过被她稍加改良,毒发速度极快,且更不易被察觉。 此刻,林晴面目狰狞,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自己一个金丹大圆满的修士竟被一个金丹初期的打得节节败退。 看台上的人还在窃窃私语,不少人的话语都传入了她的耳中。 “青陵宗的剑修,也不过如此。” “也可能是顾大丹师的弟子太强了吧。” “青陵宗到底还是没落了。” 林晴啐出一口血沫,持剑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她的双眼燃烧着熊熊怒火。 她猛地一咬牙,再次提起长剑朝江千辞冲去。 剑风呼啸而过,带着她最后的疯狂。 林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绝不能就这样败下阵来,她要让所有人知道,青陵宗的剑修绝非徒有虚名。 看着如疯魔般冲来的林晴,江千辞哼笑一声。 林晴的剑锋擦着她的衣角划过,江千辞轻声在她身边说道:“不过如此。” 但林晴并未罢休,她连连挥剑,剑影重重,如暴风雨般向江千辞袭来。 每一次挥剑,林晴都感觉自己的力量在迅速流逝,但她却顾不上这些。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汗水湿透了衣衫。 江千辞不断闪躲,显得游刃有余,口中还不忘讥讽:“看来青陵宗,只能靠偷袭来致胜。” 林晴的双眸泛红,充满血丝,她手中的剑逐渐变慢,不再有章法。 直至体力耗尽,跪倒在地。 江千辞也并未趁人之危,痛下杀手。 苏舟飏的脸色凝重无比。 此番交手,江千辞并未使出什么邪道手段,而金丹初期竟有如此实力,实在令人惊叹。 洛浮尘脸上始终挂着掌门那特有的营业式笑容,对于江千辞此番的做法甚是满意。 她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顾云芝,却见顾云芝阖着眸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似乎对她这个小徒儿的比试丝毫不关心。 钟晚的目光则一直落在江千辞身上,依旧在思索那绿镯子的事情。 最高位上的商语韵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擂台之上的二人。 本次交流大会的目的,便是给予修真界众门派一个站队的机会。 只是,若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闹出人命,她作为东家,也不好交代。 擂台之上,理应点到为止,若有恩怨,进了秘境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别死在她眼前就行。 何况本次两大宗门的大师姐都在,恐怕能走出秘境的,只能有一方。 台下双方打得激烈异常,台上众人却各怀心思。 林晴体力不支,无法继续应战,被青陵宗的几个小弟子拖着下了擂台。 江千辞的目的已然达到,便不再参与后续的比试。 余下那些参赛的金丹期修士们默默松了一口气。 然而,走了一个江千辞,又来了个吴问舟。 吴问舟执剑站在台上,含笑应对登台的对手。 剑一出,没几下,那名对手就被打趴下了。 那些欲要登台的修士们脸色又拉了下来。 玄虚门的弟子,都这般厉害的么? 直到登台了一个青陵宗的剑修弟子,二人才鏖战许久,打得难解难分。 最终比赛被叫停。 “今日交流到此为止,各位都辛苦了。” 商语韵简单客套了一番,结束了今日的比试。 江千辞扶着吴问舟下了擂台,然后将人稳稳地递到余淮手中。 吴问舟腿都快要撑不起来了,栽在余淮怀里,嘴里还嚷嚷着:“还没分出胜负呢,怎么就叫停了!扶我起来,我还能打!” 也不知是谁在比试前说着“大家和和睦睦比试一场”。 余淮无奈地把人拖回房。 江千辞站在沈言清身旁,扯起笑容,问道:“师姐,我的剑法使得如何?” “极好。” 正当二人打算离去,江千辞识海中突然多了一道传音。 “江道友,星月宫宫主有请。” 江千辞来到钟晚的房中,满心疑惑,不知对方究竟是何用意。 “钟前辈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钟晚一头银发随意散落在肩头,她静静坐在江千辞面前,桌上并未沏茶。 “今日一见,江小友的实力果然不凡。” 江千辞谦逊地说道:“前辈过奖了,晚辈不过是运气稍好罢了。” “非也。”钟晚轻轻摇头,“运气固然重要,但你的实力绝非仅靠运气。我瞧着你手上戴着的镯子,绝非普通玉镯。” 江千辞闻言,身子顿时一僵。 她微微欠身,谨慎地问道:“前辈可曾见过这镯子?” 钟晚笑了笑,缓缓开口道:“这镯子像是星月宫老宫主的法器。” 星月宫老宫主? 江千辞心中一震。 难道那洞府中的干尸前辈,竟是星月宫的老宫主? “你不必紧张,我唤你来,并不是为了讨要法器。”钟晚苦笑一声,“老宫主多年前就已离开星月宫,将宫主之位传与我。离开前,她卜了一卦。” 江千辞好奇地问道:“卦象如何?” “不曾得知。” 钟晚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负手而立。 “她已经死了么?” 江千辞点头应道:“嗯。” 钟晚轻叹一声,又问道:“她身上可还留下别的物件?” “晚辈未曾见过。” 钟晚转过身,看向坐着的江千辞,“罢了,既然你已取得这法器,定然是与老宫主有几分机缘。她现在何处?” “我……” 江千辞顿了顿。 她在人家坐化的洞府中渡了雷劫,雷劫把人家洞府都给炸了个稀碎。 若是说实话,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星月宫宫主会不会一掌拍死她。 “我把她葬在一处林中,立了个无字碑。” “嗯,多谢江小友。”钟晚淡淡回道。 她未曾再问过老宫主具体葬在何处。江千辞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钟晚突然伸手抓住江千辞的手腕,玉镯在手腕上晃动了两下。 “前辈?” “既已是你的,便护好它。” 第75章 姐姐,请赐教 回到房中,江千辞思索着与钟晚交谈。 她轻轻转动着手上那枚玉镯。 这玉镯,是她在梦中梦到过的物什。 自七年前在那处洞府中寻得后,便一直佩戴在身,此前并未曾深入思量。 现如今,若是细细想来,这出现玉镯的梦尤为特殊。 她的梦境通常都是濒死之际的片段,唯有这个玉镯。 梦中那洞府的位置清晰明了,仿若有人刻意引领她去寻觅这镯子。 难道是干尸前辈坐化后,不甘如此法器埋没,故而托梦于她? 可干尸前辈已然离世多年,又怎能托梦? 且偏偏托梦给刚刚穿越而来的她? 观钟晚的态度,这镯子必定重要非常,明知是老宫主的法器,却也未曾讨要回去。 她将这几年的记忆逐一串联,反复思索着整件事情。 那莫名其妙的穿越,有着往世记忆的沈言清,以及自己那些关于各种死亡的梦境。 星月宫的老宫主卜完那一卦,为何会离开星月宫? 这镯子当真只是机缘巧合落入她手? 脑海中思绪如乱麻般交织,仿佛在一片迷雾中徘徊,却始终想不出关键所在。 不知这般思索了多久。 屋中未点烛火,她缓缓抬眸朝外望去。 阴沉的夜色如浓墨般铺散开来,星月隐匿,不见一丝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笼罩着大地。 黑暗包裹她的全身,但她的双眸依旧明亮坚韧。 无论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在她的心中,唯有一个执念深深扎根,那便是活下去。 第二日,天幕阴沉,寒冬似是心有不甘被春日驱逐,自北方呼啸而来,掀起一阵狂风,仿佛要以此昭示自己最后的威严。 擂台之上,余淮身着淡黄色长袍,在狂风中烈烈翻飞。 今日乃是元婴期修士的交流比试。 花婉容特意将位置挪至柳含秋身侧。 “这位也是你们玄虚门的弟子?” “嗯,是个符修。 柳含秋回应着花婉容,目光却悠然落在台下亭亭而立的时念一身上。 此时,台上缓缓踏上一名元婴期修为的修士,余淮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衣袍之上,瞧出那似乎是凌云门弟子。 二人相互行礼,余淮率先发动攻势,手中一张火焰符箓瞬间激射而出,如一道迅猛的火蛇。 凌云门弟子一手紧握阵旗,一手掐诀,刹那间,一道法阵拔地而起,将那燃火的符箓瞬间吞噬,消失于无形。 紧接着,又一道法阵在余淮身后悄然运起,那刚刚被吞噬的符箓竟从中飞驰而出,朝着余淮迅猛飞去。 余淮手中瞬间多出三张符箓,一张急速飞向身后的符箓,二者轰然相撞。 另外两张则分别朝着两个方位飞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如利箭般欲要落在那凌云门弟子身上。 阵旗再次挥舞,在风中猎猎作响,气势非凡。 一时间,三道阵法同时运转,两道阵法如贪婪的巨兽吞噬符箓。 而凌云门弟子则轻盈地向后一撤,瞬间进入阵法之中,消失在擂台之上。 江千辞第一次见到如此厉害的阵修,她转头询问身旁的吴问舟:“吴师姐,这阵法是什么?” “传送法阵呗,我倒是第一次见人将传送法阵运用得如此得心应手。” “那余师姐对上她,岂不是连人都摸不到。” “呃,好像是诶。” 吴问舟突然皱起眉头,她刚刚光顾着欣赏擂台上那花里胡哨的阵法,完全忘了这阵修的对手是余淮。 台上的余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手中已然抓了一大把符箓。 自传送法阵飞出的两道符箓如闪电般直直朝着余淮飞去,余淮腾空跃起,轻松闪过。 而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又闪现出一道法阵,手执阵旗的阵修从阵法中现身,手中诀法不断变换。 “太慢了。” 余淮话语刚落,她直接迎上那阵修,一手迅猛地扯着对方衣领,瞬间将人衣领扯开一个口子,将另一只手中攥着的一大把符箓,一股脑地从领口塞了进去。 那阵修顿时瞪大双眸,满脸惊愕,有些不知所措地往后撤去,伸手慌乱地扯着灌入衣领的符箓。 随着余淮一声清脆的:“爆!” 那阵修身上瞬间炸起,跟炸烟花似的。 一身衣服被炸得破破烂烂,人也从空中重重摔下。 看台上的众人都看傻眼了。 观战的修士用胳膊肘杵了杵身旁坐着的人,满脸疑惑地问道:“喂,你们符修,都是这般?” “不是!绝对不是!” 余淮手中皆是些低级符箓,即便被这一把符箓炸开了花,也不至于危及性命。 花婉容望着眼前这一幕,面容中笑开了花,赞叹道:“你们门中弟子,还挺有趣。” “那阵修天资一般,因而施法需靠阵旗辅助,而法阵本就需要一定时间来运行,如此一来可不就吃了大亏。” 柳含秋说完,目光瞥向了洛浮尘。 洛浮尘的阵法,能够瞬间运成,二者对比,高下立判。 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柳含秋微微蹙起了眉头。 当初洛浮尘前去寻找柳含秋,邀请她加入玄虚门之时,柳含秋自然是果断拒绝了的。 自己在合欢宗待得好好的,何必自找麻烦,跑去一个新的门派。 然而,洛浮尘仅仅是扯出一个笑容的瞬间,柳含秋的脚下便生成了一道阵法,将她禁锢起来。 就这样,她被洛浮尘强行绑回了玄虚门。 最后,洛浮尘提出让她担任长老一职,柳含秋这才勉强答应留在玄虚门。 此刻,洛浮尘注意到了柳含秋的目光,朝她轻轻一笑。 “哼。”柳含秋不屑地回应着她那抹轻笑,随后将目光转至擂台之上。 那被炸地不成样的阵修被人拖了下去。 擂台上,踩上一名身姿妖娆之人。 “合欢宗,纪岚嫣。姐姐,请赐教。” 纪岚嫣音如黄鹂,眸含秋水,一身艳丽衣袍随风飘舞。 余淮行了个礼,便要掏出符箓准备应战。 纪岚嫣弯眸一笑,轻抬玉指。 等了片刻,场上什么都没发生。 余淮对合欢宗的了解并不多,看眼前人,身上似乎也没带什么法器。 先下手为强。 她猛的朝前迈出一步,符箓飞出。 然而,带着灵力的符箓,从她手中脱出,却像一张废纸一般,飘落在地。 第76章 点到为止 “怎么会这样?”余淮满心疑惑地从地上捡起符箓,翻来覆去查看。 也没受潮啊,怎么会失效。 她又掏出一张符,将灵力缓缓灌入符纸之中,而后朝面前之人扔去。 然而,这张符箓与上一张一般,刚脱了手便如飘落的秋叶那般,轻荡在地上。 余淮蹙起眉头,完全不知道对方究竟使了什么招式,竟能让她的符箓全部失效。 算了,既然符箓不能用,那直接冲上去打便是了。 她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柄巨斧,双手握着朝人劈去。 却不料,刚跑出没几步,突然一个踩空,狼狈地跌倒在地。 “余师妹,你没事吧?” 余淮抬头看去,出声之人是原本站在台下的时念一。 “时师姐,你怎么…登台了?” 时念一满脸不解,开口说道:“是你挥着斧子,跑下来的。” 看台上的修士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那符修刚刚是怎么了?一直弯腰在地上捡东西。” “还拿着斧子朝台下跑去。” “合欢宗使了什么妖法?” 纪岚嫣挪动身姿,探头朝擂台下看去,关切地问道:“姐姐,没摔到哪吧?” 余淮警惕地看着她,根本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花婉容看着擂台上这一幕,捧腹大笑,得意地问道:“我这小徒弟,怎么样?” 柳含秋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传音给时念一:“登台后别听那合欢宗弟子讲话。” 时念一踏上擂台,听从师尊的话,将周身的声音全部屏蔽。 她朝纪岚嫣行了个抱拳礼,而后疾步蹬出。 纪岚嫣舞动身子,轻盈地避过她的拳风。 她的衣裙擦过时念一,媚眼含笑,开口说道:“姐姐,你生得好生清秀。” 时念一并未听到她的话语,周身火气肆意涌动,抬腿猛地踢去。 纪岚嫣略有吃力躲过这一腿,仍继续开口:“姐姐你叫什么?” 见这光顾着打拳,丝毫不理她的人,纪岚嫣声音又略带撒娇问道:“姐姐怎么不理我?” 时念一不仅不搭理她,拳风还越来越快。 “嘁,真没意思。” 纪岚嫣收起先前的模样,面色一凛,迎上时念一的招式。 熔着烈焰的拳风呼啸而过,她那身飘荡的衣袍瞬间被烧了起来。 “柳含秋,你这是作弊!”花婉容怒目圆瞪,死死盯着旁边的人。 “你可有证据?”柳含秋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柳含秋自然知道纪岚嫣使的是合欢宗的幻心术。 幻心术的发动方式各异,纪岚嫣便是通过声音来发动。中了幻心术后,人会不知不觉进入到一片幻境之中。 纪岚嫣修为不过元婴初期,灵力尚不足以幻成一方如真实世界那般的宏大幻境。 也就只能骗骗余淮这种脑子不太好使的修士。 花婉容轻轻咂了一声,“罢了,看在台上那位是你未来道侣的份上,我便不与你多做计较了。” “什么未来道侣!”柳含秋闻言,蓦地坐直了身子,满脸惊愕。 “不是她么?”花婉容抬手指向台上的时念一。 柳含秋脸上瞬间染上一片红霞,急忙侧过头去。 “哎呀,柳长老,你难不成……害羞了?”花婉容将身子往柳含秋那侧靠了靠。 “胡扯!” 柳含秋突然大喊一声,声音一时没收住,竟引得旁边坐着的各派掌门长老的目光同时汇聚在她身上。 花婉容轻声一笑,立马传音给纪岚嫣:“差不多了。” 她们合欢宗本就是来玩乐的,今日见到了如此有趣的一幕,花婉容已然满足。 况且,她徒儿确实打不过时念一。 纪岚嫣躲过了时念一的拳风,而后轻盈地往后一跃,跳下擂台,掩了掩那身被烧毁了的衣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时念一怔愣在台上,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 柳含秋缓了缓神,看向接下来即将登台的人,立马传音给自己的徒儿:“下来吧,让沈言清上。” 陈雯静站在擂台边,正欲登台。 她已是元婴大圆满之境,柳含秋心中思忖,自己的徒儿不过元婴中期。刀剑无眼,她可不想再让徒儿的身上平添几道伤。 时念一退下,沈言清与陈雯静一同踏上擂台。 江千辞目光锐利地看向那道墨色身影。青陵宗的大师姐陈雯静,此一战正好能看看她到底有几分本事。 陈雯静踏上擂台之时,台下的青陵宗弟子一阵雀跃。 “陈师姐!陈师姐——!” “陈师姐加油!” 吴问舟附在江千辞耳边,小声说道:“咱们要不要也给沈师姐助助威?” “啊?” 吴问舟突然大声喊道:“沈师姐加油!沈师姐我喜欢你——” “......”江千辞面色僵硬。 霎时,玄虚门观战弟子也开始喊道: “沈师姐最强!” “沈师姐必胜!” 台上的二人却充耳不闻,双双执剑,静静地立在擂台上。 江千辞只得悄悄传音给沈言清:“师姐,加油。” 这一幕,恍惚间似是在两年前玄虚门大比中也曾出现过。 沈言清朝江千辞的方向投去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沈言清,”陈雯静面含浅笑,轻声说道,“今日能与你一战,尤为难得。” 沈言清已然抽出剑,淡淡回应道:“嗯。” 一白一墨两道身影,在擂台之上,犹如刚落下的棋局,充满了未知。 墨色身影猛然晃动,如一阵疾风般急掠而出。 陈雯静乃是风灵根,由木灵根变异而来。 她的剑如同狂风呼啸,剑气蓬勃汹涌,似要将一切都卷入其中。 沈言清抬剑之际,寒气四起,迎上她的剑。 擂台之上,狂风卷着寒气,如汹涌的浪潮般蔓延至看台上,修为低的修士们不禁打了个寒颤。 剑锋相对,剑鸣骤起。 陈雯静踩着风高高跃起,自上而下挥出一剑,剑势凌厉,似有劈天盖地之势。 沈言清神色一凝,侧身闪避,同时挥剑回击。 剑气与狂风在擂台上交织,发出阵阵轰鸣声。 陈雯静身形如燕,在空中不断变换位置,剑势如凛冽疾风般再度向沈言清袭来。 沈言清沉着应对,剑招沉稳,每一次挥剑都恰到好处地挡住陈雯静的攻击。 场上剑影交错,瞧得人眼花缭乱。 陈雯静突然运起灵力,狂风围绕着她的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风。 她将剑指向沈言清,旋风呼啸着向沈言清冲去。 沈言清见状,紧握手中剑,同样将灵力注入剑中。 剑身光芒大放,她用力一挥,一道寒冰剑气射出,与旋风相撞。 瞬间,冰与风的力量相互冲击交融,产生了巨大的波荡。 擂台之上,烟尘弥漫。 陈雯静和沈言清都被这股冲击力震得后退了几步。 空中狂风呼啸不止,肆意地狂舞着,将场上的烟尘瞬间吹散开来。 “为何不出招?” 陈雯静眉间微蹙,她实在瞧不惯沈言清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在她看来,沈言清的淡定从容仿佛是对她的一种轻视。 “不为何。” 沈言清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 她微微垂眸,目光平静地看着陈雯静手中再次挥出的长剑。 沈言清并不想在此时与陈雯静过多纠缠,只是从容地拆解着她的招式,未曾动用全力。 “难不成想要在秘境中再显露真本事?” 陈雯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她认定沈言清是在故意隐藏实力。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沈言清周身散发的凛冽寒气。 洛浮尘坐在看台上,目光淡淡地望向苏舟飏。 只见苏舟飏脸上神色凝重,眉头紧蹙。 她曾嘱咐过陈雯静,不必在场上太过认真。 陈雯静天资极佳,实力不凡。只是,胜负心太重。 再打下去,恐怕杀招都要使出来了。 苏舟飏回头,朝商语韵望去。 商语韵朝她轻点了下头。 场上,陈雯静剑锋越发凌冽,步步紧逼。 沈言清身法悠然,持剑抵挡。 二人剑锋已然撞在一起,剑中含着灵力,相互对峙。 商语韵突然站起身,挥手在二人中间划出一道水幕,将人分开。 “天色渐晚,今日比试到此为止。” 第77章 有劳师姐关照 苏舟飏眉头紧锁,目光严厉地盯着陈雯静。 “你身为门派大师姐,理应成为师弟师妹们的榜样,做事却如此不稳重。” “之前我就多次告诫过你,此次擂台之战,点到为止。所有门派都给仙道府面子,未曾下过杀招,可你呢?” “在台上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哪还有一点大师姐的风范?” 当日,商语韵在宴席上早已明确表示,擂台之战不过是走个过场。 曾经,玄虚门招收弟子时请商言欢坐镇,使得大部分修真界之人都认为仙道府与玄虚门关系密切。 可商言欢终究不是当家之人。 实际上,仙道府一直处于中立地位,青陵宗多次试图拉拢,可商语韵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 因此,苏舟飏格外在意商语韵对青陵宗的印象。她这位青陵宗长老,可谓是操碎了心。 陈雯静静静地站在那里,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她在台上之时本不想如此。可当她看到沈言清那副对一切都熟视无睹的模样,一时之间情绪失控。 在她的内心里,十分妒恨沈言清。 她作为修真界第一大门派的大弟子,风头却一直被沈言清盖过。 凭什么世人都只知晓沈言清,却从未听闻过陈雯静的名号。 她同样是天之骄子,拥有单属性变异灵根,同样是剑修,甚至她的修为还在沈言清之上,凭什么! 她之后出手的招式不知不觉间带了些杀招,显然是被情绪左右了。 苏舟飏纵然对陈雯静满心不满,却也奈何不了她,只因她是青陵宗宗主的亲传弟子。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秘境之中,你可随自己的意愿行事。” “是。”陈雯静低声应道。 而一想到自己的徒弟林晴,苏舟飏更是忧心不已。林晴性格有些倔强,天资和实力都较为一般。 此次秘境之行,她不奢求林晴能获得什么机缘,只要能活着出来就好。 “务必护好你的师妹们。”苏舟飏最终还是补上了这句话。 陈雯静明白她口中的“师妹”,特意指的是林晴。 “是。”她再次应道。 与此同时,沈言清正端坐在洛浮尘的房中。洛浮尘一只手抵着额头,另一只手在桌上轻轻点动。 “若对上陈雯静,你可有把握?” 沈言清毫不犹豫地回应:“有。” 洛浮尘语气淡然:“好,杀了她。” “弟子遵命。” 洛浮尘抬手示意沈言清出去。 她依旧抵着额头,手撑在桌边,眉眼之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半晌,她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 阴云遮蔽了月光,四周昏暗一片。 离开仙道府后,她来到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暗中悄然走出一个人影。 “仙道府秘境明日开启,青陵宗应该会在后日离开。这是她们回程的路线。她们一行人中,会有一个入了魔的弟子。放走她,其她的人,一个都不留。” 洛浮尘说完,将一道玉笺递给那人,上面记录了青陵宗本次参与交流大会的所有修士名单以及一份详细的地图。 那人接过玉笺后,迅速隐匿回黑暗之中。 回到仙道府,洛浮尘站在顾云芝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疲惫之色卸下,换上一副轻松的神情,然后轻轻推开房门。 “芝芝。”她轻声唤着。 顾云芝正侧卧在床上,半阖着双眸。 听到声响,她的睫毛轻轻抬起,瞧了一眼刚刚踏入屋内的人。 洛浮尘缓缓走到床边,轻身坐下,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的面颊上滑过。 床上的人慵懒地开口:“什么时辰了?” “戌时。” 顾云芝彻底合上双眸,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床边上留下了一个足以容得一人躺下的位置。 洛浮尘顺势躺下,闭上双眸,等待着明日的秘境。 沈言清在回屋之前思索片刻,决定去找江千辞一趟。 她叩响房门,“江师妹。” 屋内寂静无声,然而烛火明明亮着。 她的目光朝着余淮的房屋望去,那屋子的灯火也亮着。 心中犹豫一番后,她放出神识。 江千辞正在余淮屋中,而且二人还开启了结界。 沈言清眉头微微蹙起,她极少露出这般神情。 余淮屋中,江千辞坐在桌前,神情严肃地开口:“余师姐,这一次,恐怕青陵宗会再次下毒手。” 余淮回应道:“以我的修为,若谨慎一些还好说,我只是担心你。” 江千辞道:“我想着,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你是说...”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二人一同望去。 余淮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沈言清。 一股寒气自脚下蔓延至全身,余淮愣了一愣。 她怯怯唤道:“沈师姐。” 沈言清的视线越过余淮,看向江千辞。 江千辞对上她的双眸,嘴角弯起,笑着唤了一声:“沈师姐。” 余淮微微侧身,给沈言清让出一条通道。 沈言清踏入房中,毫不犹豫地直接坐在江千辞身旁,缄默不语。 余淮无奈,关上屋门,端端正正地坐回原位,目光落在眼前的二人身上。 一人面带笑容,暖阳般和煦;一人神色漠然,寒霜般清冷。 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江千辞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余淮,随后朝沈言清望去,“沈师姐,我们正在讨论秘境中的事。” “嗯?什么事?” 江千辞直言道:“是关于青陵宗的事。我与余师姐和她们之间曾有过过节,此次秘境之行,担心她们会为难我们。” 沈言清闻言,看向余淮,目光凌冽。 随后,她将视线转向江千辞,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进去秘境后,你跟着我。” 沈言清只说了一个“你”字,而非“你们”。 余淮心中暗自叹息,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沈大师姐,我同样是玄虚门的弟子,我也是你的师妹! 江千辞却并未在意她话语中的细节,回应道:“嗯,有劳师姐关照。” 第78章 这个距离刚刚好 海边,一群修士汇聚,场面蔚为壮观。大多数修士只是来看看仙道府手中的秘境究竟是何样子。 “碧海灵境,乃天地间至纯灵气历经岁月沉淀,自然凝结之秘境,其间奇花异草,灵木葱郁,皆非凡尘之物。” “此地不仅孕育了无数珍稀灵物,更深藏着各种秘宝、功法、神器。” “长久以来,碧海灵境由仙道府守护,而今,时机已至,仙道府秉持着广开才路、共襄盛举之宏愿,诚邀各门各派英豪,共赴这场探寻天地奥秘,获得属于自己的那份机缘与造化。” 商语韵站在众人之前,语声清脆悦耳。 她从纳戒中取出一块看似平凡无奇的玉石。 在她那幽蓝眼眸的静静注视下,玉石逐渐散发出与她双眸相互呼应的幽蓝光芒。 随后,商语韵轻扬手腕,将玉石极为精准地抛入汹涌澎湃的大海之中。 刹那间,海面如同被唤醒的巨兽,沸腾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猛然形成,其气势磅礴,令人震撼。 在场的修士们无不瞠目结舌,被这突如其来的惊人景象深深地震撼。 “碧海灵境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大不相同。外界仅仅过去一个时辰,而在灵境之中却已然是一日之久。” 商语韵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严肃与郑重的提醒。 “此次秘境开放时间为三个时辰,换算成灵境中的时间便是三日。当时间到达之时,若未能及时返回,便将被永远困于秘境之中。” “各位,请吧。” 言毕,参与此次探寻的修士们纷纷纵身跃起,飞向这片海中漩涡。 时念一正准备动身时,衣袖突然被身后的人轻轻扯动。 她回头一看,只见柳含秋目露担忧之色,轻声说道:“不准带着一身伤回来。” 时念一朝她微笑点头,“遵命。” 沈言清与江千辞彼此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后,旋即并肩冲向秘境那漩涡汹涌翻腾的入口。 甫一踏入漩涡,一股强烈至极的眩晕感恰似汹涌的海浪般铺天盖地而来,狠狠地冲击着她们的感官。 江千辞竭力稳住心神,拼尽全力维持着意识的清醒,决不让自己迷失在这片混乱不堪的空间之中。 当她终于双脚实实在在地踏在地面上时,惊觉自己已然身处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并未见到沈言清的身影。恐怕是进入秘境之时就已被冲散。 秘境中的景象与外界截然不同。 礁石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地形复杂多变,令人捉摸不透;地面上,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生物正缓缓地爬动着,模样甚是奇特;周围生长着许多她从未见过的奇异植物,其长势竟然比人还高出几分,显得格外壮观。 最为令人惊叹的是,空中碧波荡漾,仿若真的置身于一个如梦如幻般的海底世界。 此刻,江千辞并不急于与玄虚门众人汇合,而是决定先找到青陵宗的人。 她一跃踏出,朝着一个方向疾速飞去。 在空中,她释放出自己的神识,仔细地搜寻着周围的动静。 不一会儿,她就在不远处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她降落在那身影附近,定睛一看,看清那人的穿着,并非青陵宗的弟子。 那人显然也被江千辞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警觉地掏出法器,目光中充满了戒备之意。 然而,江千辞并未过多停留,只是淡淡地瞥了那人一眼,便再次腾空而起,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余淮也在竭力适应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她刚落地之际,由于那眩晕感还未完全消散,身体一个不稳,踉跄着直接坐在了地上。 此时,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让她几欲呕吐出来。 这仙道府的秘境入口,应该再改良一番。 随后,她从纳戒中摸出一枚穿云箭符,捏在手中。 玄虚门所用的穿云箭符均出自她之手。 在临近进入秘境之前,她给每位同门都发放了一枚。 余淮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地激活了手中的穿云箭符。 只见一道耀眼的光芒瞬间划破长空,箭符在空中轰然炸响,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 随后,她躲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静静地等待着众人闻声而来。 至于来的会是玄虚门之人,还是青陵宗之人,亦或是其他门派的人,都难以预料。 在这样的情境之下,谨慎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吴问舟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耳边便传来了穿云箭符那极具标志性的声响。 她紧握手中银色长剑,毫不犹豫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江千辞自然也听到了那声清脆的响声,不过却是在她的反方向。 她并未理会那道声响,依旧在四处寻觅着青陵宗弟子的身影。 不多时,她的神识捕捉到了一处异常。 她朝着那处飞去,只见两人身着的正是青陵宗弟子的墨绿色长袍。 那两道身影也注意到了从空中逼近的江千辞,纷纷拔剑相向。 江千辞轻盈落地,目光缓缓扫视着二人。 “是你。” 二人皆认出了她。 青陵宗的弟子都曾目睹大比之日江千辞击败林晴的那一幕。 虽然她们的修为并不如林晴高,但此时她们有两个人,因而心中并不忌惮眼前之人。 二人对视一眼,随后默契地出剑,踏步朝着江千辞刺去。 江千辞嘴角微微上扬,皓腕轻抬,指尖朝着二人划动。 二人的身体在空中瞬间爆裂开来,沾血的碎肉纷纷掉落,染红了周围的地面。 几滴温热的血液溅落在她的脸颊和淡绿色的衣裙上。 她抬手拭去脸上的血渍,目光扫过那被玷污的衣裙,微微皱起了眉头。 思忖片刻后,她自言自语道:“好像有些近了点,下次还是站远点吧。” 她的目光未曾落在地上那摊猩红碎块上,随即转身朝着其它方位飞去。 淡绿色的身影再度落在一名身着墨绿色长袍的修士面前。 那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一道汹涌的水流将其猛地击打至远处。 紧接着,一道道锋利的水刃接连袭来,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一般,将那人的身体切割成了数份。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眼前血腥一幕并未在她心中掀起丝毫波澜。 她又低头看了看身上,没有被血溅到。 “这个距离刚刚好。” 第79章 疯子 “林道友。” 林晴转身,看到三个生涩的面容。好像是攀附青陵宗的小门派弟子。 那三人快步朝她走来,一人开口:“林道友,真的是你,好巧。” 林晴略微扬起下巴,哼出一声:“嗯。” “秘境凶险难测,不如我们结伴同行,还能有个照料。” 三人面中露出谄笑,行至她身旁,边走边聊起。 “林道友,此次秘境中的机缘,你可听说过?” “什么机缘?”林晴漫不经心地问着。 她对机缘并不感兴趣,她们青陵宗弟子在秘境中有着别的任务。 “听说,仙道府掌管的这方秘境,有一个名为「幻海潮升」的功法。有传言说是这方秘境,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仙道府先祖飞升前留下的,那老祖将她大部分的功法与法宝,都留在了这方秘境中。” “「幻海潮升」?”林晴挑了一下眉头,“这功法有何作用?” “这倒是没人知道。” “哦。” 林晴表面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心中却暗暗思索起来。 若是能取得这方机缘,定能增进修为。 正当她思索时,一道水刃擦着她的衣角划过。 “谁?!” 三人顿时戒备起来。 随后接二连三的水刃落在几人附近,炸起地上的砂石。 林晴朝空中一望,一抹淡绿色身影正朝她们所在的地方冲来。 “江千辞!” 林晴抽出长剑,恶狠狠的盯着那抹身影。 她身旁的两人也迅速掏出法器,只是还未来得及发动,便被一团水流团起,动弹不得。 江千辞落在三人不远处。 林晴冷哼一声,丝毫不管那被水团挟制的二人,提着剑朝江千辞冲去。 在剑刃即将靠近江千辞的瞬间,林晴顿时觉得自己的左腿在肿胀。 随后,那处传来一阵剧烈疼痛,接着鼻腔中嗅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左腿没了知觉,身子不稳,踉跄扑在了地上,手中的长剑滚在地,嘴里进了几口砂石。 江千辞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 林晴瞳孔放大,吐出嘴中含着的砂石,大口呼吸着空气。 “你做了什么!” 她挣扎的想要爬起来,左腿却无法牵动,她看过去,血肉糊在一起,像是烂了的桃果子。 接着,头皮上传来一阵刺痛。 江千辞俯下身子,抓起林晴散落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随后朝后面拽去,强行让她看向不远处,水团中的二人。 水团中,窒息感使得二人四肢本能地挣扎着,但在水中却显得那样无力,绝望如影随形。 随后,江千辞抬手指了指那两个水团,瞬间,水团爆开。 里面的人化作血水,洒落在地,连骨渣都不剩。 林晴张了张口,发不出一言。 那二人的修为也在金丹期,竟然瞬间就...... 林晴一咬牙,顾不得那抓着她发丝的人,她伸出手,那柄淬毒的剑飞到她手中,手中紧握长剑,抬手就要朝江千辞砍去。 江千辞侧头对上她的双眸。 “还不明白么。”她淡淡说出一句。 一阵威压袭来,将林晴手中的长剑弹飞,剑在空中翻腾了几圈后,斜插在地面上。 林晴的五脏六腑都在颤动,体内经脉碎裂,她猛地咳出一口鲜血,血撒在了江千辞的衣裙上。 江千辞蹙起眉头,颇有些嫌弃。 “咳...咳咳...你的修为......” 抓着她的手松开,她身子猛地砸在地上。 为什么…这个人的修为如此之高! 咽喉涌动时带着撕裂的痛楚,嗓子像是吞咽了一口砂石。 她感受到了面前人的实力,绝望顿时充斥她全身。 “不要……求你……” 为什么偏偏会招惹上这种疯女人! “求求你…放过我吧…” 该死的女人。 她听着面前人笑出了声。 “疯子”带着笑,缓缓开口:“为什么要放过你?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理由就是她不想死! 林晴十分后悔,后悔进入这次的秘境。 不对。 从一开始就不该,从两年前的云宫秘境开始。 她不该去招惹江千辞。 “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杀我……” 等从秘境出去,她一定会禀明师尊,然后加倍奉还于这个疯子! 江千辞蹲下身子,将手托在下巴上,装作一副思考的模样。 “我觉得,你的理由不充分。” 理由?不充分? 想要活命,需要理由么? 江千辞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了一样,她眸子突然一亮。 “我想到一个好玩的!你要玩么?” 玩?这疯女人又在说什么胡话。 “玩…什么?” 不管了,先拖住时间,拖到青陵宗的人来。 “疯子”在她面前抽出那把精致的短剑,晃了晃。 “你有一次说话的机会。但只能说一句。如果我觉得你说的有价值,我就不会动手。” “......怎样才算有价值?” “嗯…...看我心情。” 疯子! 她受够了! 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发现这个女人是疯子! 江千辞看着紧咬着牙的林晴,将短剑贴在她的脸上。 “你似乎,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又笑了。 这个笑容,在别人眼中,或许是温柔的,明媚的。 可落在林晴眼中,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带着彻骨的寒意与阴森。 林晴的身体在不断颤抖。那是来自生理的反应,是内心中对于恐惧的躯体化。 “来说吧,第一句。” “疯子”的眼神转为期待,明亮亮的盯着自己。像是一只野兽,盯着毫无抵抗力的猎物,做垂死挣扎。 她手中拿着那把奇怪的短剑。明晃晃的剑身,中间却是镂空的。镂空的部分,竟然还有一道水刃,波光粼粼。 剑在眼前一晃一晃的,眼睛生疼。 林晴舔了舔干涸泛白的嘴唇,酝酿着要说什么。 “三。” 什么? “二。” “……一。” “我把我的剑送给你!” 江千辞愣了一瞬。 她歪了歪头,又轻笑一声。 “我又不是剑修,要你的佩剑作甚?” “我……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嘶喊从林晴口中发出。 这次的痛楚从右手上传来。 林晴痛的不由得挤起一只眼睛。 她艰难的挪动着头,朝自己的右手看去,鲜血满地,旁边滚落一个小小的沾着血的长条状物。 那把镂空的短剑,插在了本该是她右手拇指的位置。 她的拇指和手掌被分了家。 痛,撕心裂肺的痛。 更痛的是心。 她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如今再也握不起剑了。 一个剑修,无法握剑,便是废了。 她拧着眉头咬着牙,看向“疯子”。 她恨极了眼前的人。 “来,继续。” 这个女人到底要听什么! “我……” 嘴唇止不住地哆嗦,失去手指的刺痛连带着恐惧袭满全身。 那道银色的光刃在她面晃动着,似乎在思考从何下手。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餐桌上的一块肉,等着被分割吞食。 “是陈雯静!” “嗯?” 银刃终于不再晃动了。 而是抵上了自己的下巴。 冰凉的刃锋贴上自己嫩弱的皮肤,怕是轻轻一动,就能轻而易举划开她的皮肉。 她只能顺着剑刃,艰难地抬起头,对上她的双眸。 “是陈雯静!都是陈雯静让我们做的!” “嗯,接着说。” “疯子”好像对自己的话提起了兴趣。 “陈雯静让我们杀了余淮!” 江千辞不解的问道:“她修为那么高,为何要你们出手?” “因为她……” 因为,我怎么知道因为什么!她是大师姐,我们只能听她的话啊! “因为她,她下不了手!她顾及自己的身份,无法出手!” 对,就是这样。 “云宫秘境中,本就灵雾弥漫。她让我们偷袭余淮,我的剑淬了剧毒,只要能刺中,便能让她失去行动力。” “嗯,说的似乎能圆上。她当日也在云宫秘境?” “她不在,只说让我们去执行。” 江千辞又露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云宫秘境那日,我瞧着,你那一剑,似乎是冲我来的,而余淮正是为了我,挡下那一剑,才中毒的。” “我……我刺偏了。” “哦。” 江千辞收回贴着她下颚的短剑。 林晴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那人手中不知何时取出一个瓷瓶,她的手再次抓上林晴的下颚,瓷瓶对上她的唇齿,迫使她将瓶中的液体喝下。 “咳咳...什么东西...” 口中的血液带着那不知名的液体一同流入体内。 随后身体传来一阵异样。 “一些毒罢了。不过,我也不知道功效如何。” 女人声音轻轻柔柔的,听在林晴耳中,却是恶魔的低语。 从胃开始,逐渐涌起灼烧的感觉,随后蔓延至全身。 “来吧,接着说。” 灼烧的感觉蔓延至咽喉,开口就是刺痛。 全身都在痛。 生不如死。 林晴艰难的开口:“陈雯静下令......要在秘境中,将玄虚门弟子全部诛杀......” “嗯嗯,然后呢?” “四个攀附青陵宗的宗门......分别是......青云派、灵虚谷、炎阳门、苍澜门。” “还有么?” 该死!该死的女人! “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林晴怒吼一声,肺腑中再次涌上一股腥甜,随着她的话语一同从口中漫出。 “好吧。”江千辞语气中有些失落。 她再次掏出几个瓷瓶,一一将里面的液体灌入面前的人口中。 林晴无力反抗,只得任由她摆布。 浑身的刺痛感中,含着几分燥热,身体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她不知道这个“疯子”都给她服下了什么毒。 她蜷缩在地上,口水混杂着鲜血,从嘴角流下。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江千辞再次握起那柄短剑,短剑慢慢靠近林晴的右眼。 “放心,都不致死。” 林晴身子动不了,只得眼睁睁看着闪烁着寒光的剑刃逐渐靠近自己。 剑尖一点一点,落在自己的右眼瞳仁上。 “啊啊啊啊啊——” 她再次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右眼模糊一片,血液顺着脸颊流下。 短剑镂空处,那道水刃,分出一滴液体,顺着剑身流淌,直至那惨叫之人血肉模糊的眼眶中。 “还能叫的这么大声,看起来挺精神的。” 林晴已经废了,血魔果炼制的毒到底有没有用,不知道还能不能实验出来。 还是去找别人再试试吧。 江千辞站起身,活动了下身子,刚要动身,却看到—— 远处,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静静立在那里,朝她看来。 “沈师姐……?” 江千辞此刻脑中一片空白。 她手上握着的短剑,血还在顺着剑身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 浅绿色的衣裙上沾着片片血迹,脸颊上似乎也溅上了一些。 她低头看去,脚下那片混着砂石的鲜血还在蔓延。 血的主人还倒在一旁。 她不知道沈言清看到了多少。 她仿佛置身于一片血泊湖海中,到处都是猩红黏腻的液体。 鼻腔中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这些血腥气息像是蔓延的小蛇,爬上她的身体,将她浑身覆盖。 她的身子一时僵住。 而那道白色身影,渐渐与她缩短距离。 直至她身前。 江千辞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何解释眼前的一幕。 她缩着脖子,攥着手,拇指指甲顶上食指关节侧部,不自觉的抠动着,不敢抬头与人对视,只得将目光瞥向别处。 她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被大人发现,等待着质问与责备。 沈言清从怀中掏出一个洁白手帕,隐约看到上面绣了些什么纹样。 帕子贴在自己脸颊。 沈言清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血渍,轻声开口:“可伤到哪里?” “没有。” 自己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沈言清像是没有看到地上瘫倒的血人。 一身白衣的她,一同与江千辞沐浴在这片血气之中。 沈言清见她直直立在那,轻轻摸上她的手,将她攥着的手展开。 随后她很自然的牵起那只手,只是不似往常那般拉着,而是十指相扣。 江千辞被她带动的向前走去。 留下两道血脚印在地上。 她能感受得到,沈言清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擦。 也能感受到,她的脚步轻快。 江千辞任她牵着朝前走去。 她不再看路,而是将视线随意洒在一旁。 此刻,她不再思考林晴的话,也不在意放言要诛了玄虚门的陈雯静。 她的内心被沈言清填满。 此刻的沈言清,不是一块寒冰,而是一则潭水。 犹如夏日的烈阳炙烤大地时,青树翠蔓下的一则幽静小潭。 自己则是带着一身灼热气息,跃进了这滩潭水。潭水淹没了她的身体,让她的心慢慢沉静,连带着那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铁锈气味一起,被洗刷的干干净净。 “那白镯子,是不喜欢么?” “......啊?” 江千辞没想到,眼前这道白衣身影,开口居然先问了这个问题。 “喜欢……” “那为什么不戴。” “进秘境,怕坏。” “那绿镯子就不怕了?” “这个……不值钱。坏了就坏了吧。” 干尸前辈,对不住了。 第80章 连镯子的醋都吃 沈言清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着江千辞望了过去。 她松开了十指相扣的手,朝着她迈进一步,语中透着一丝寒意,“何时,竟学会了撒谎?” 江千辞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一步,想要逃离这突如其来的质问。 “师姐,我……”江千辞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口中吐出言辞间满是挣扎与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 她的心中忐忑不安。 沈言清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深沉与复杂,“那镯子,自你十二岁时起就整日戴着,我虽未曾问及它的来历,但心中自有计较。” 言罢,沈言清的身形再度前移,那份压迫感让空气都似乎凝固。 江千辞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裙,血迹斑斑,她满心担忧这些血迹会弄脏师姐那白净的衣袍。 她本欲再次后退,以求一丝喘息的空间,却不料身后竟突兀地现出一道晶莹剔透的冰壁,将她所有的退路无情封死。 此刻,她已退无可退,而面前的人正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步步紧逼。 言语与物理的双重枷锁将她牢牢困住。 沈言清身姿挺拔,比江千辞高出几分,使得她不得不微微仰头,直视那双深邃如寒潭般的眼眸。 她看向沈言清,那头墨色长发被随意地挽成一个优雅的髻,几缕碎发轻柔地拂过白皙的脸颊,为这份清冷平添了几分温婉。 二人相视片刻,江千辞的脸颊渐渐泛起了红晕。 “师姐,这只是一个镯子。当年无意中得到的,我没什么首饰,瞧着这镯子成色还不错,便一直戴着了。” 尽管话语间尽力掩饰,但心中的鼓点却出卖了她的不安。 沈言清睫毛微动,目光深邃地锁定了面前略显慌乱的身影,仿佛将她层层剥开,连带着神情与内心,看了个精光。 突然,她握住了江千辞的手腕,目光落在那只翠绿镯子上,细细打量起来。 镯子碧翠欲滴,质地细腻,光泽柔和,在光线的照耀下更显璀璨,显然非寻常之物。 “我瞧着这镯子,并不廉价。” 江千辞的手腕被她紧紧攥着,她感受着沈言清手指传来的丝丝凉意,心也仿佛被这凉意所侵袭,感到一丝悸动。 二人贴得极近,沈言清的目光异于往常。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师姐的眼神,像是能将自己彻底看穿,里里外外,毫无遗漏。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江千辞的内心愈发慌乱。 “那枚白色玉镯,带了么?”沈言清突然转移了话题,语气中多了一丝温柔。 “带着的。” 江千辞连忙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躺着一只洁白无瑕的玉镯。 沈言清从盒中拈起玉镯,轻轻拉起江千辞的另一只手腕,将白玉镯缓缓戴上。 白玉镯与江千辞的皮肤相得益彰,更显得她手腕白皙纤细,镯子的线条流畅优美,宛如为她量身定做。 沈言清唇角微微勾起,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才更适合你。” 说完,她轻轻揉了揉江千辞的头,语气中满是宠溺:“别取下来。” “好。” 江千辞的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心中却翻涌着层层疑惑。 师姐方才的举动,仿佛换了一个人般,让她捉摸不透。 明明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举动已尽收眼底,为何她偏偏执着于追问镯子的来历? 她,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镯子? 二人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师姐,我方才……” 江千辞终于按捺不住内心那如潮水般翻涌的疑惑,声音细微得如同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微微仰头,目光紧锁师姐的眼眸,试图从师姐的神情中探寻出她是否已然知晓,她那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另一面。 在人前,她就如同春日里最温柔的花朵,总是维持着温婉柔雅的形象,那笑容宛如精心雕琢的面具般,时时刻刻都不曾从她的脸上卸下。 然而,在那鲜为人知的背后,真实的她却仿佛是一头被触怒的猛兽。 当面对那些威胁到她生命的人时,她有仇必报且绝不手软。 对于那些敌人,她从不留情,以近乎虐杀的手段将她们一一清除,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怒和恐惧都通过这种方式彻底宣泄出来。 这便是她内心深处那如黑暗深渊般的阴暗面,一直以来,从未敢向任何人展露。 “无妨,我不在意那些。” 沈言清的声音轻柔,好似就在等待她开口一般。 她的眸中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神色,仿佛能穿透江千辞的灵魂,直抵她内心最脆弱的角落。 她缓缓探出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如同带着无尽眷恋般,轻轻触碰上江千辞的脸庞,而后无比温柔地摩挲起来。 仿佛她的面庞是一块世间绝无仅有的珍贵羊脂玉石,令她爱不释手。 她微微凑近,将江千辞额前那几缕俏皮的碎发轻轻捋到耳后。 那带着丝丝凉意却又仿佛带着炽热温度的指尖,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悄然掠过江千辞那娇嫩欲滴的耳廓。 犹如轻柔的春风带着无尽的柔情拂过初春刚刚绽放的娇弱花瓣,顿时让人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江千辞耳垂上那一对淡蓝色的耳坠,也仿佛受到了这暧昧氛围的感染,在微微摇曳间闪烁着迷离的光芒。 在她这亲昵的举动之下,江千辞内心的悸动牵起紊乱的气息,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愈发急促起来。 二人之间,此刻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炽热气氛,连周身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 秘境中的微风带着丝丝水汽轻抚而来,却未曾吹散她面中的红霞。 她的心也随着这氛围越发地揪紧,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揉捏着。 而沈言清望向她的眼神里,那满溢的怜爱如同海浪般汹涌,几乎要将她整个淹没在这无尽的柔情之中。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只有她们彼此的心跳声,在两人之间,这片狭小而暧昧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第81章 你方才,是想要说什么? “师姐。” 江千辞轻轻抬手,温情脉脉地引导着那只仿若在她心湖之上轻轻撩拨起涟漪的手,缓缓自她脸颊带落。 “嗯?” 沈言清带着几分迷离的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自己。 一阵揪心的疼痛在心中涌起,她何尝不曾憧憬着能够再进一步,触及彼此灵魂的更深处。 “我喜……” 砰—— 就在她鼓足勇气,想要将那未说完的话语倾诉而出时,一阵猝不及防的轰鸣,猛地划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硬生生地阻断了她的思绪。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那声响传来的方向望去,是玄虚门的穿云箭符。 此时。 砰—— 又是一阵响声传来。 两道穿云箭符接连爆响,定然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两人的眼神中交流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你方才,是想要说什么?” 相比起那两道震耳的声响,沈言清似乎更为在意眼前之人尚未说完的话语。 江千辞心头猛地一颤,转而用更为理智的声音回应道:“我……细细想来,秘境之中危机重重,还是先同其她人汇合比较好。” “……好。” 沈言清轻轻点头,虽没有再多说什么,但那细微的动作之中,透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沉浸于儿女情长之中,两道穿云箭符的接连出现,让江千辞清楚地意识到事态的紧急。 她刚准备动身,却没想到一只手悄然搭在了她的腰身上。 沈言清毫不犹豫地将她横抱起。 “……师姐?” 江千辞的脸颊因为羞赧而变得愈发绯红,她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双手本能地环上了沈言清的脖颈,整个人几乎要缩进她的怀中。 她将滚烫的脸颊轻轻地贴在沈言清的肩上,试图凭借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冷气息,来平复自己内心的躁动与不安。 沈言清低下头,目光中满是温柔,轻声在她耳边低语:“一会儿,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无需动手。” “嗯。”江千辞轻声应道。 随后,沈言清便抱着她迅速朝着那声响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 鲜血顺着吴问舟的左臂蜿蜒流淌而下,她执剑的右手因激烈的战斗而不停地颤抖着,额前的鲜血仿若细丝般滑落,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迅速抬起衣袖,轻轻擦拭,抹去了脸上的血渍。 余淮同样显得狼狈至极,一袭黄袍被鲜血浸染得斑驳不堪,肩头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更是令人胆寒。 “我是上辈子杀了你全家么。” 余淮朝着面前的陈雯静吐出充满挑衅的话语。 “既然记不起来,那便算了。” 陈雯静站立在二人对面,目光冰冷如霜。 “啧。”余淮的心中难以抑制地涌起烦躁。 第一发穿云箭符招来了吴问舟,却没想到把陈雯静也给引来了。 陈雯静一看到她,沉着脸提起剑就朝她刺了过来,不知情的还以为二人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吴问舟并非陈雯静的敌手,二人的修为差距悬殊。 而自己也只能勉强抵御陈雯静的剑势,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刚刚连续发出了两道穿云箭符,不知道还会把谁给引来。 沈大师姐能不能快点来救救你这些同门师妹们! 陈雯静丝毫不把刚刚的那两声炸响放在心上,要是能引得玄虚门的其他人来,那反倒更好,省得她在这方秘境中到处寻觅。 余淮对她和陈雯静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毫无兴趣。 但她需要拖延时间。 “到底是何仇何怨,你给点提示,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哼。”陈雯静冷哼一声,“你既然已经不记得,说再多也是徒劳。”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寒刃猛地挥出,带着凌厉的杀气径直朝着余淮逼来。 余淮不敢正面硬接,赶忙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把符箓,金木水火土,五行齐全。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她毫不怜惜地将这些符箓一股脑地朝陈雯静扔去,口中默默念着法诀,符箓逐渐泛起各色光芒。 与此同时,吴问舟也提着剑朝着陈雯静劈去。 陈雯静瞥过一眼吴问舟,一道剑气划过,吴问舟横剑抵挡,被振飞出去。 而此时,余淮的五行符箓已经飞到陈雯静身前。 只见陈雯静身形一闪,避开了大部分符箓,但仍有几张贴在了她的衣角,瞬间爆发出绚烂的光芒,却未能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陈雯静怒目而视,手中寒刃一挥,一道强大的剑气朝着余淮席卷而去。 余淮连忙侧身躲避,剑气擦着她的衣角划过,削落了一片衣料。 余淮咬紧牙关,再次念动法诀,那些符箓光芒大盛。 火系符箓贴上她的背身,烈焰猛起。 陈雯静迅速将燃火的外袍甩出。 吴问舟从地上爬起,强忍着伤痛,朝陈雯静背后袭来。 陈雯静却一个转身,抬腿踢中吴问舟的腹部,吴问舟又一次重重地摔落在地。 余下的符箓一一近身,水系符箓发出一阵爆炸,土系符箓犹如巨石般的重量压下。 金系符箓纸符边缘则如一把利刃,与人缠斗。 余淮趁此机会,催动木系符箓化作一条藤蔓,张牙舞爪地向陈雯静扑去。 此符正是由九龙藤藤蔓所制。 藤蔓缠上陈雯静,束缚住了她的手脚,使得她一时动弹不得。 她怒喝一声,全身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挣断了符箓所化的藤蔓。 陈雯静丝毫不惧,手中剑舞得密不透风,将身边飘荡的符箓一一斩碎。 她提着剑,朝余淮走来。 境界的差距终是让二人难以敌得过眼前之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一道身影疾驰而来。 余淮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终于来了,松了一口气。 “沈师姐!”吴问舟大喊一声。 余淮看到江千辞身上的血迹,又看到她被沈言清抱着,顿时以为江千辞也受了伤。 沈言清抱着怀中的江千辞缓缓落地。 她将怀中人轻放在地上,抽出手中的白色长剑,剑尖直指陈雯静。 “陈雯静。”沈言清声音中带着丝丝不悦,眸中透着杀意。 “你,有什么遗言么。” 第82章 风雪 吴问舟紧紧捂着受伤的腰腹,疼得冷汗直流。 方才一时激动喊了一声,这会儿却如同岔了气一般,疼痛愈发剧烈。 突然,衣领被人一把提起,她整个身子也被带着移动。 余淮揪着吴问舟的后衣领,一路狂奔至沈言清身后。 “沈大师姐!你若再晚来一会儿,我俩今日恐怕就得手拉手共下冥府了!” 沈言清的目光扫过二人,瞧见她们身上有不少血口。 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江千辞急忙从纳戒中摸索片刻,取出一些止血和恢复灵力的丹药,递给二人。 余淮服下丹药后,抬眼看向江千辞,只见她那一身浅绿色的衣裙上沾染着片片血渍。 “江师妹,你也受伤了?” “我……”江千辞犹豫了一下,“我并无大碍,只是一点小伤。” 她不想解释身上血迹的由来,便只得应下自己受了轻伤。 陈雯静看到沈言清带着江千辞出现,冷笑一声:“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找。” 沈言清提剑向前迈出几步,身后瞬间升起一道巨大的晶莹冰壁,将三人护在其后。 此时,寒气从她身上四溢而出,剑气荡漾开来,地面也覆上了一层白色寒霜。 二人几乎同时提剑冲出,寒冰与烈风相撞,震碎了地面上的礁石。 锵—— 剑影交织在空中,一声声尖锐而清脆的声响骤然响起,金属的激烈交锋,清脆的撞击声在空气中震荡开来,仿佛能穿透人的心神。 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强大的灵力波动,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颤抖。 一道道锋利的刃风,无情地切割着空气,携带着无尽的杀意。 “沈言清!”陈雯静在空中厉声咆哮,语气中交织着深深的幽怨与沸腾的愤怒,“你以为你能赢得过我的剑么!” 狂风骤起,肆意席卷,将地面砂石裹挟其中,化作一场肆虐的暴风旋涡,直冲沈言清而来。 沈言清身后顿时生出无数道冰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凛冽的寒光轨迹,万剑飞出,射向风暴的核心。 两股力量碰撞的刹那,天地为之色变,砂石与冰屑交织成一片混沌,从空中洒落。 躲在冰壁后的三人身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侵袭。 江千辞迅速反应,凝聚起一股庞大的水团,将三人团起,水团边缘竟然绽放出了点点冰晶之花。 “我们在这儿,会不会影响沈师姐的发挥啊?”余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被这凛冽的寒气所震慑。 江千辞心中也有些犹豫。 沈言清如今的修为恐怕与陈雯静相等,余淮和吴问舟受了伤,她们三人在此,必定会让沈言清有所顾忌,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正当此时,天际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恰似天地之怒,其声雄浑,震撼人心。 三人纷纷仰头朝空中望去,只见白色身影已然跃至墨色身影面前。 沈言清手中长剑锋芒毕露,锐气逼人,陈雯静急忙横剑抵挡,两剑相交。 剑尖精准地抵在另一剑的剑身上。 剑鸣之声,悲切苍凉。 陈雯静手中的剑,剑身上竟隐隐浮现裂痕。 她被迫连连后退,目光落在自己受损的剑上,难以置信之余,一股血气直冲喉头。 她的剑名为风吟,铸剑之时,曾滴入了她的精血,此剑乃是只有她才能催动的本命宝剑。 如今剑身受损,使得她体内血气翻涌,难以平息。 她抬眼看向沈言清,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咬了咬牙,将翻涌至喉的血硬生生咽了下去。 沈言清冷眼看向她,那目光中满是杀意。 不等陈雯静有所反应,沈言清再次提剑而出,剑势如冬日狂肆的暴雪般凌厉。 双剑再次碰撞,发出阵阵剑鸣,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久久不散。 陈雯静一边持剑抵挡,一边运起灵力稳固体内翻涌的气血。 然而,沈言清的攻击越发猛烈,让她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汗水顺着陈雯静的额头缓缓滑落,她紧紧咬紧牙关,强撑着疲惫的身躯继续顽强抵抗。 她的发丝之上也逐渐升起寒霜,那股彻骨的寒意即将侵入体内。 突然,她体内潜藏的灵力猛然爆出,沈言清见状,连忙向后退出几步,以避其锋。 陈雯静面容变得狰狞可怖,开口之时,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汩汩淌下。 她以拇指轻抚过唇边的殷红,随后将其涂抹在剑锋之上。 “风——起。” 她低吟一声,声音虽轻,却蕴含着撼动天地的力量。 随着她的呼唤,大地震颤,狂风骤起,风灵根的磅礴灵力仿佛挣脱了束缚,肆意弥漫于整个空间,将天地都染上了风的颜色。 余淮目睹此景,面色骤变,惊呼出声:“不好,她要以身饲剑!” “什么?”江千辞闻言,心中满是疑惑。 “就是她要用体内所有灵力全部灌注在剑中,恐怕要放大杀招!” 陈雯静脸上逐渐变得苍白,狰狞的笑意依旧不止,伴随着淌下的鲜血,更显几分疯狂。 江千辞听闻余淮的话,思索着是否要出手,她望向沈言清,识海中却突然传来一道传音。 “你无需动手。” 沈言清神色自若,她轻挥长剑,剑光如龙,划破长空,直指陈雯静而来。 陈雯静手中轻轻握着剑,迎上了她的剑招。 此刻的陈雯静,身形轻盈若羽,剑舞如风,手中的长剑似是被赋予了灵魂。 那感觉,仿佛不是人在主动出剑,而是剑在牵引着人舞动。 空中,飓风怒号,风刃似刀,凌厉地割裂着空气。 风刃无情地擦过白色的衣袍,衣布瞬间被撕裂,丝丝缕缕在风中飞舞。 沈言清唇角微微上扬,那一抹弧度中带着傲然。 如此,才配得她使出全力。 比风更为狂暴的力量再度汹涌地将天地填满。 天空中,雪花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 在风的作用下,雪花逐渐形成了一场猛烈的暴风雪。 沈言清的剑锋逐渐具象,每挥出一次,便生出一道冰棱,携带着细小的雪花,从空中飘落。 如此震撼的天地异象,让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第83章 漩涡 正当此时。 天际的碧波犹如被无形之手肆意搅动。 地面震颤愈发强烈,砂石簌簌滑落。 三人朝脚下看去。 余淮蹙眉开口道:“这,也是她们两人做的?” 空中,两人激战正酣,对周遭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置若罔闻。 荡漾的碧波与地面的砂石一同开始运转。 随着碧波与砂石的同步旋转,整个秘境仿佛被卷入了一场宏大的漩涡之中,地面倾斜的角度急剧增加。 天地,在翻转! “我们进来,是不是已经有十二个时辰了?”余淮的声音在翻涌的气流中略显飘忽。 “应该是有的。”江千辞迅速作出回应,她轻挥玉手,将裹挟着三人的水团飞离地面。 在这片没有日月更迭、仅凭碧波之光照亮的奇异空间里,时间的流逝似乎也变得模糊而难以捉摸。 地面翻转的势头愈发猛烈,几乎要完成那不可思议的半周旋转。 最终,这震撼人心的景象也吸引了空中激战双方的注意。 沈言清在交锋的间隙,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江千辞所在的方向,见她以水为盾,这片异象并未影响到她们。 “分心可是大忌!” 陈雯静的剑猛然划过,沈言清的衣袖上顿时绽放出一朵刺目的血花。 沈言清并未在意受伤的手臂,她身形倏忽间已移至陈雯静身后,长剑裹挟着纷飞雪花,凌厉地刺出。 陈雯静面不改色,身形旋转间,长剑已然横亘,意图抵挡。 剑至瞬间,沈言清手腕微动,剑尖微妙偏移,擦过陈雯静抵挡的横剑。 两剑剑锋成十字交叉划过,交错的瞬间,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剑吟。 清霜剑犹如破冰之刃,穿透寒风,深深刺入陈雯静的左肩。 沈言清借机加力,长剑深深没入,寒气肆虐,侵蚀着陈雯静的每一寸血脉。 随后,她手腕一抖,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陈雯静的左臂瞬间被斩断,鲜血喷洒,染红了周遭的飞雪。 陈雯静闷哼一声,忍着断臂的疼痛,在沈言清抽剑之际,她毅然松手弃剑,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抓向清霜剑。 与此同时,失去主人的风吟剑如同有灵一般,猛然调转方向,直直地指向沈言清的心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锵—— 两把剑同时飞出,精准无误地将风吟击飞。 一把是晶莹剔透的寒冰剑。 而另一把,是一柄镂空短剑。 沈言清借势抽剑,再次挥剑而出。 这一剑,不偏不倚刺入陈雯静的心脉。 “唔......” 心脉碎裂,肺腑的鲜血再次涌动,被她强行咽下,她目中眼中满是不甘与惊愕。 她的身躯如同秋日落叶般,在漫天雪花中缓缓坠落。 风吟剑再次发出悲鸣。 沈言清则双手紧握长剑,凝聚全身之力,向风吟斩去。 风吟应声而碎。 此刻,天地倒转已然形成。 大地变成一片汪洋,波涛汹涌。 陈雯静的身体沉入这片汪洋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汪洋依旧未能平静,巨大的海流漩涡疯狂地涌动着,仿佛要将一切事物都吞噬殆尽。 沈言清朝江千辞飞去。 “沈师姐,你的伤……”江千辞见到沈言清那血淋淋的手臂,急忙塞给她一瓶止血的丹药。 “沈师姐,你太帅了!”吴问舟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双眼泛着光芒看向沈言清。 “嗯,不碍事。” 沈言清服下丹药,目光投向身下的汪洋。 漩涡带着强大的吸力,四人只是勉强悬在空中,才不至于被牵引进去。 “仙道府这秘境,也太邪门了。”余淮神色凝重,满脸忧虑。 “一直没见到时师姐,不知她那边怎么样了。”江千辞略带担忧说道。 正当四人还在空中观察脚下那片带着漩涡的汪洋之时,一阵细小的风自漩涡中悄然窜出。 这阵风来的突然,瞬间卷上江千辞的足踝,用力往下拖拽。 事发突然,四人都未来得及反应,江千辞便已经被拽下。 “江师妹!” 余淮惊呼一声,而沈言清已经迅速动身,朝着江千辞坠下的身形飞去。 她自上而下俯冲,伸出手,企图抓住江千辞。 然而,二人的指尖仅仅擦过,她未能成功抓住她。 江千辞的下肢已经快要没入漩涡之中。 沈言清眼睁睁看着她面上的惊愕渐渐转为一抹笑容。 随后,一道温和的水流将沈言清推至空中,而江千辞则整个人没入这片汪洋漩涡中。 “阿辞——!” 这是江千辞听到的最后一道声音。 ...... 秘境外,各门派掌门与长老们,一个个悠然等着自家弟子从秘境中出来。 “嘶,怎么又输了。” 柳含秋蹙着眉头,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棋盘。 黑色的棋子七零八落,被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孤立无援。 “柳长老,你的棋技,实在是有些让人一言难尽。” 与柳含秋对弈的是星月宫宫主钟晚。 “再来,再来!” 柳含秋满心不服输,嘴里不停地嚷嚷着。 钟晚脸上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十三局了,你一局都未曾胜过我。你还是找别人下吧。” 她站起身来,缓缓踱步走到商语韵身旁坐下。 “已经过了一日了。”钟晚传音给一旁的商语韵。 “嗯。”商语韵端起杯盏,轻轻抿了一口。 “你们守的这片秘境,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星月宫在本次交流大会中并未派出弟子参与。她们卦修之人对这种争锋打斗向来不感兴趣。 更何况,输赢对她们来说,自己卜上一卦便可知晓结局。 钟晚之所以来到仙道府,是因为观测星象时,发现有惊天秘宝即将现世,因而前来瞧一瞧。 老宫主的那玉镯,算是意外的收获。 “大概是一片汪洋吧。”商语韵淡淡回应道,“我猜的。” “猜?你们商家人没进去过?” 商语韵沉默片刻,回道:“仙道府的规矩,商家人不可踏入碧海灵境。” “这是什么道理?自家的秘境,却不许自家人进?” “老一辈留下的规矩,我能有什么办法。” 与钟晚交谈时,商语韵也不再端着架子,言语之中尽是无奈。 第84章 女同性恨 陈雯静下坠时,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个早已离世、令她心生恨意的女人。 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何所有人都只对那女人呵护有加。 明明自己与她容貌有七分相似,且天资远在她之上。 那女人身体娇弱不堪,连剑都无法提起,只能整日卧于床榻,分明就是一个无用之人。 可她却能得到所有人的偏爱。 幼小的陈雯静不懂,实在是不懂。 偏偏那个女人又会扬起苍白的面庞,躺在床上朝她露出一抹微笑。 只是那笑容,虚弱无力。 “陈雯静,进屋怎么又不关门!你姐姐身子弱,受不得寒风!” “怎么还把雪水弄到你姐姐床上了!” “别整天只知道玩乐,快去练剑!” 她又被双亲骂了。 手中团着的小小雪块,渐渐融化成水,滴落在地,地板被一滴滴雪水浸染成深色。 她只是,想给她看雪。 那洁白无瑕的,冰冰凉凉的,最后却化成一摊无法抓住的东西。 像极了她的姐姐。 女人死在那个寒冬。 她同双亲一起跪在那里,看着府中上下都在哀嚎啼哭,歪了歪头。 她哭不出来,只觉有些无聊,手扯着身上穿着的“白衣”。 真丑。 她讨厌白雪,也讨厌白衣,讨厌一切白色之物。 因为这些都会让她忆起那个寒冬,以及床上那个面色惨白的女人。 她天资非凡,年仅十多岁便踏入了青陵宗。 宗门安排弟子们下山历练,且严令不得透露青陵宗的名号,无非是担忧这些历练的弟子惹出麻烦。 陈雯静在出宗门前,挑选了半天,最终选定了一身鸦青色长袍。 她在山上遇到了一个差不多和她同岁的少女。 那少女身着秋香色长裙,比她的衣袍亮丽几分。 “你是剑修么?好帅气。我叫余淮。你呢?”女子弯着眉眼,朝她浅笑。 容貌清丽的少女,露出的笑容似是穿透枝叶的阳光,温柔的洒落在阴郁树下的自己。 她的心弦像是被拨动了一番,一时间竟不敢直视少女的面容,“我叫陈雯……” 话未说完,两人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 陈雯静握紧剑柄,余淮紧随其后,两人迅速朝声源处奔去。 只见一只吊睛白额虎龇着獠牙,发出阵阵低沉咆哮。 它面前是一位挎着篮子的中年妇女,妇女已吓得瘫坐在地。 余淮望见那庞大的虎身,一时也愣在原地。 陈雯静毫不犹豫地抽出剑,向虎身砍去。一剑下去,虎身皮肉绽开,露出热气腾腾的内脏。 她的脸上,身上,都是血。 她走向那妇女,伸出被鲜血溅红的手。 妇女惊恐地又往后缩了缩。 最后是余淮搀扶起地上被吓坏的妇人。 妇人说要感谢她们,邀请二人去家里吃点心。 陈雯静本欲拒绝,可余淮一听有吃的,便扯着她的衣袖,硬是拉着她跟着妇女下了山。 妇女为陈雯静打来一盆水,让她清洗身上的血迹。 然而,妇女看着她时,眼中流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她并未在意。 她在屋中,拿着一块沾湿的白布,仔细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无意间往外一瞧,那妇女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站在余淮面前,两人相谈甚欢。 妇人将手里不知何物递给余淮,还摸了摸她的头。 白布被攥得越来越紧,上面沾着的血水一滴一滴,滴落在早已染成浅红色的水盆中。 余淮拿着妇人做的点心和一些水果,迈进屋里。 而屋里已空无一人,只留下那飘着丝丝红色的水盆,以及一旁挂着的沾血白布。 陈雯静不明白,明明救人的是她,余淮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这些什么都没做的人,总是能得到偏爱? 她在林中狂奔,手中的剑胡乱砍着目之所及的一切,要将心中的不甘全部释放出来。 余淮略带失落,将那些食物放在桌上。 妇人进屋,见屋中仅有一人,便询问另一个小姑娘去了何处。 余淮摇了摇头,回应不知。 “我有些晕血,本想等她洗去了那些,再当面同她致谢。你知道她的名字么?” “她好像叫陈……”余淮忆起她正要说出名字时被打断的情景。 “孩子,若是你日后再能见了她,能帮我谢谢她么?” 余淮应道:“好啊。” “谢谢,你们都是好孩子。” 余淮并未忘记此事,她甚至还特意去寻找过陈雯静。 陈姓之人多,姓陈的剑修也多。 只因不知其名,这件事终是未果。 余淮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年少时偶遇的那位手持长剑、威风凛凛、一剑斩杀大老虎的少女,竟是如今青陵宗的大师姐。 陈雯静在青陵宗,无意中听到自己师尊——青陵宗宗主,与长老的交谈。 长老们在同宗主讨论玄虚门所有元婴期弟子。 陈雯静听到了那个名字。 ——余淮。 这个名字犹如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刺痛无比。 或许,是恨吧。她想。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恨,她向来都弄不清自己的感情。 多年前的那一面,那个笑容她从未忘记,可每当忆起,胸口处便传来揪心的疼痛。 林晴失败的消息传来,她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在酒楼见到她时,果然,这个女人已然忘了她。 秘境之中,她本可一剑将其斩杀,但她终究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为什么? 她自己也不明白。 儿时不懂,如今更是困惑。 风吟悲鸣,碎裂。 陈雯静被她所讨厌的白雪、白衣以及一切白色之物,从空中斩落。 偏偏在临死之际,让她忆起了过往之事。 她不甘、嫉妒、怨恨,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化作一阵细微的风,缠上了江千辞的足踝,将她一同拉下这片混沌漩涡。 沈言清抱着她而来,想必定是她珍视之人吧。 她苍白的面容,酷似那年死在寒冬之时的姐姐,只是她的笑容不似姐姐那般无力。 她笑得肆意,满脸狰狞。 被卷入这片混沌之中,她的意识逐渐涣散。 至死,她都怀着对世间一切的憎恶。 第85章 陪我玩 江千辞在进入汪洋漩涡之时,将沈言清推开,又迅速团起水球将自己护起。 但意识还是被冲散,她昏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片白色的砂石上。 空中,是那个巨大的汪洋漩涡。 侧头望去,离她不远处的地上,同样躺着一个人。 她从地上爬起,走到那人身边。 满身是血的独臂女人,已经断了气。 她又抬头看向空中的漩涡,若是猜的没错,自己是从那处落下来的。 没想到漩涡中,又是一片天地。 若想回去的话,恐怕还要从那片漩涡中出去。 她刚欲动身,突然听到身后发出一阵动静。 “谁?” 她抽出碧月,警惕的回望过去。 这片白色砂石上,林立着似是被水蚀过的巨石,石头尖锐的边缘变得光滑,石上有些大大小小的凹槽和孔洞。 一个小石子不动声色的砸向她的后脑勺。 虽然不疼,但...... 江千辞本就有些烦,这个小石头带来的恶作剧让她心生一些怒意。 她放出神识,神识刚查探到身后有一个人影时,瞬间被弹了回来。 腥甜涌上喉中,她猛地将那口血吐了出来。 那人影动了动,有些不知所措的朝她走来。 “你没事吧?”稚嫩的童声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千辞望向那道声音的主人。 约摸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靛青色衣裙,眨巴着的双眼中,带着一些歉意。 那双眼,泛着幽蓝。 是商家人。 江千辞顺了顺气,抬手擦去嘴角留下的血渍。 她的神识被弹了回来,说明眼前的这个小孩儿,定然不是凡人。 她的警惕之心未曾放下,面上却露出温婉的笑容。 她微微屈身,轻声问道:“小姑娘,这是哪?” 那小孩儿见她似乎是没大碍,扯起笑回道:“是碧海灵境。” 江千辞当然知道这里是碧海灵境。她问的是这片白色砂石所在处是什么。 她把心中烦躁使劲压了压,又接着问道:“你是仙道府的商家人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孩儿回道:“我是商家人。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不记得了。” 问了一圈,江千辞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她直起身子,不想再管这个奇怪的小孩儿了。 抬头又望了望天上的漩涡,她决定一口气冲出去。 刚要抬腿,衣裙就被人拽住。 “你别走!” 那小孩两只手抓着江千辞的衣裙,再使点劲,恐怕衣服都要给她扯下来了。 江千辞尽量保持着仅剩的耐心,柔声问道:“怎么了?” “陪我玩。” “……” 她的耐心彻底降为0。 “外面有人在等我,我必须出去,没空陪你玩。” 她的声音严肃,目光也不似之前那般温柔,带了几分冷气。 小孩儿一看她这副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抓着她的衣裙的手可算松开了。 她丝毫不管身后的小孩儿,这人来路不明,没准是在刻意压制修为,总之不是什么善茬,还是先走为好。 她身子朝空中飞去,哭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漩涡近在眼前。 她运起灵力,将自身护起,欲要冲进漩涡之中。 正当此时,一道水流如蛇一般缠上了她的腰,一把将她从空中拽下。 江千辞在下落时意识到那小孩儿果然是装的。 她在空中运着灵力与腰身上的水流对抗着。 好不容易挣脱,在即将飞向漩涡时,又被缠上拽了回去。 反复几次,她算是明白了。 这人在玩她呢。 她干脆不挣扎了,顺着那道水流拉拽,落了地。 “你什么意思?”江千辞冷眼看着那小孩儿。 “我…我就是想和你玩。” “可我说了,我不想和你玩。” 那小孩犹豫了一会儿,从纳戒中开始翻腾。 江千辞再度警惕起来。 半晌,小孩儿干脆将储物戒中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这些,都送给你,你陪我玩一会儿。” 江千辞往地上瞧去,这一瞧,可不得了。 满地流光溢彩! 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刀枪剑棍,丹药符箓,珠宝首饰,锦服华裳,甚至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 她的目光扫过那一小撮难以言喻的东西时,愣了愣,随后脸上泛起了一片粉红。 尤其是那块地上,一卷散开来的绘卷,上面绘制的内容叫人耳红面赤。 旁边放着的东西,更加让人难以入目。 她怎么能用七八岁小孩的身子,掏出那种东西! 这一地的始作俑者,还在眨着幽蓝的双眸,期待的看着她。 “我不要。”江千辞侧过身,尽量不将目光落在那些东西上。 小孩儿听了她的话,失望至极,她低着头,喃喃说道:“我不玩了。我要睡觉。” 江千辞余光瞥了她一眼,看她似乎无意再纠缠她,转身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迸发出一阵强大的威压。 她第一次来仙道府时,曾有幸体验过她师尊那合体期修士的威压。 然而,身后这道威压,明显比顾云芝还要强大。 大乘期修士?! 她一边运起灵力护住心脉,一边艰难扭头朝那小孩儿看去。 可身后哪还有什么小孩儿。 一道艳丽的身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那双泛着幽幽蓝光的双眸带着几分不悦,正盯着她。 “前……辈……” 江千辞开口时,鲜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在这震威压之下,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跪倒下来。 那女人冷哼一声,收起威压。 “前辈,晚辈无意打扰,只是想回去。”江千辞喘着气,尽量恭敬的开口。 女人走到她面前,俯身抬指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一番,随后露出奇怪的表情。 “你,不是商家人?” 江千辞回道:“不是。” 女人又凑近了脸,盯着她的双眸,看了半天。 “看起来,好像确实不是。真奇怪。” 江千辞有些不解,“前辈,奇怪什么?” 女人松开她的脸,站直了身子,睫毛微微下垂看向地上的人。 “你体内的灵根灵力,像是商家人。可你,没有蓝瞳。” 第86章 活人,只你一个 江千辞从未料到此番,心中不免一怔。 她刚想开口再询问起此事,却听得面前的女人又说道。 “兴许是我瞧错了。毕竟,商家人不能进这方秘境。” “为何?” 女人蓝色眸子扫过地上的人,开口道:“我定下的规矩。” 江千辞对上她那双蓝色的眸子,她看得出,面前的女人那双蓝瞳,与其她商家人都不同。 那是更为深邃的蓝,像是藏着世间所有的浩瀚无垠,深邃广袤。 “前辈,刚刚那个小姑娘是……您?” 女人思索片刻,回道:“算是心魔吧。” 算是?江千辞不解其意,只得默认眼前的女人和那小孩儿是同一个人。 “前辈,”江千辞缓缓起身:“您为何,不出去?” 女人轻笑一声,挥手便划出一道幽蓝的水椅,轻稳坐在上面,左腿搭在右腿上。 “我若是出得去,你还能在这儿瞧得见我?” 这等修为都出不去?那自己又如何......想到此处,江千辞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女人饶有趣味的看着江千辞的表情,手抵上下巴打量着她。 “但是你来了,兴许我就能出去了。” 江千辞疑惑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女人半阖着眸子,幽幽开口道:“我先前之所以出不去,是因为没有肉身,但现在......” 江千辞闻言,眉头蹙起,警惕心再次涌起,身子不免后退一步,手已经按在碧月的剑柄上。 这女人,要夺舍自己的肉身? 四道水流顿时窜出,是女人的术法。 江千辞猛地拔出碧月,极快的冲向坐着的女人。 碧月剑尖直抵女人咽喉,却在即将碰触的瞬间,猛地被弹开。 水流缠上江千辞的四肢,将人禁锢的动弹不得。 “如此直白的剑法,谁教你的?”女人语中尽是轻蔑。 她手指勾起江千辞的鬓边散落的发丝,“这个年纪,能有如此修为,难得可贵,只是这身法,却一言难尽。” “前辈,晚辈有必须出去的理由。若前辈执意夺舍我的肉身,我定然不会如前辈所愿。” 江千辞目露凶色,只是这眼神映在那双幽蓝的瞳中,像极了小孩子不服输的样子。 蓝瞳闪过她手腕上戴着的镯子,一白一绿。 女人挑着眉头,问道:“你是星月宫的人?” “不是。” 女人取下那只翠绿镯子,拿在手上把玩着,“那这镯子,怎会落到你手上?” “捡的。”江千辞的语气显得稍有些烦躁,此刻也顾不得尊老,毕竟刚刚也没有爱幼。 以她的修为,是敌不过面前的女人。可这人要是强行夺舍她的肉身,那她大可鱼死网破。 “她已经不在了么……” 女人看着手中的镯子,思绪飘回到很久以前。 这镯子是她友人孩子的满月酒宴上,赠那小娃娃的。 半晌,女人又开口问道:“你既不是商家人,也不是星月宫人,那你何门何派?” 江千辞:“玄虚门。” 女人想了想,“未曾听闻。你修的是剑道?” 江千辞:“丹道。” “……”女人睫毛半掩,似是有些无奈。 “如此天赋,却修了丹道,暴殄天物。” 江千辞听不进女人的话,还在奋力挣扎。 “我倒是好奇了,是师承哪位,竟能拐了你这般奇才去修丹道?” 江千辞回道:“师承顾云芝顾丹师。” “未曾听闻。” 女人又思索开来。 顾……好像是有个姓顾的丹道小家族。 不过这顾家,在她印象里,只能算是小孩子过家家,做点丹药买卖的营生。 女人接着问道:“如今商家是谁执家?” “商语韵。” “……未曾听闻。” 女人这才恍惚,自己在这方天地待的时间过于长久,外面恐怕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她叹了一声,将镯子又戴回江千辞的手腕上,身子往后一靠,显得几分慵懒。 “罢了。太久没和人讲过话,瞧着你这反应,也让我尝得几分趣,不逗你了。” 缠绕着四肢的水流散去,江千辞被松开。 她有些搞不懂面前的女人心中在想什么,但当务之急,是询问出从这里出去的法子。 “前辈。”江千辞再次回到恭敬地态度:“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女人淡淡回道:“嗯,很简单,穿过那片漩涡即可。” 江千辞立马拱手行礼,“那晚辈就先……” 女人突然说道:“但现在,你出不去。” 江千辞闻言,露出疑惑的神情,“为何?” 女人:“你来时,那片漩涡可是在脚下?” 江千辞:“正是。” 女人:“那回去的路,定然也该是在脚下。” 江千辞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白色砂石,想到外面一开始也是踩着砂石,后来天地翻转,漩涡这才到了脚下。 女人看她面露疑惑,便解释道:“每十二时辰,天地就会倒转一次,碧海为地,砂石为天。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创意?” 江千辞顿时反应过来:“莫非这是……” 女人轻笑一声,“没错,就是我做的。” 江千辞:“那前辈可否现在再施法,让天地提前翻转?” 女人:“不可。” 江千辞:“以前辈的能力定能做到,为何不可?” 女人眉眼弯了弯,“不乐意呗。” “……”江千辞深深叹了一口气,此刻也顾不得形象,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累了。 自从进了秘境,便是急着找青陵宗的人,一路上杀了那么多人,费劲些劲才找到林晴,还被沈言清看到。 之后又是被沈言清的言语和动作弄得心神荡漾,最后又提心吊胆的看着她与陈雯静缠斗。 如今又落在这片天地,出又出不去,打也打不过。 这十二时辰,心神没有一刻是停歇的。 此刻,她还在担心沈言清会不会冲进漩涡来寻她。 想到这里,她又开口问道:“前辈,您刚刚有没有看到别人进了这地方?” 女人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垂眸看向地上不顾形象坐着的人。 “死人,倒是见过。活人,只你一个。” 第87章 术法之道 江千辞也从女人的话语中感受出来,她很久没见过活人了。 仙道府的这方秘境,虽说以往不常开启过。但此时,踏进来的修士少说也有个百八十个。 那漩涡的吸力异常,竟然没一个人落下来过? “前辈,难道说进了漩涡的人都……” “死了呗。” 江千辞心头一凉。 自己饶是运气好,进了这里还能跟人谈天说地。 那沈言清呢? 她会不会不顾一切,冲进来寻自己。 若是来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定会难过。 若是不来,自己这心里头,似乎又有点失落。 来与不来,自己横竖都难受。 那还是别来了,希望余淮和吴问舟能阻止她。 只要再等一日,天地翻转,自己便能出去。 那女人看着地上人脸色跟变脸谱一样,一会儿一个样,不禁好奇问道:“小东西,想什么呢?” 江千辞心中有些不满这个称呼,但又无可奈何。 毕竟打不过。 “外面有人在等我,我怕她等不及,就进来寻我。” 女人来了兴致,抬手又一道水流拱在江千辞身下,将她从白色砂石上抬起,飘到自己面前。 “是你什么人?” 幽蓝的双眸盯上她。 “是…我师姐。”江千辞淡淡回道。 “若只是师门情谊,人家又何故会拼死来寻你?你又为何会露出这般神情?” 姜果然是老的辣。 她面前这个年轻貌美的“老东西”,可谓是一语道破。 江千辞叹了一声。 “我喜欢她。” 在旁人面前,自己可随口脱出对沈言清的爱慕之情。 偏偏在她面前,自己就说不出口。 女人看着她惆怅的表情,缓缓伸出手,放在她额前。 江千辞抬眼,看着那只白皙的手悬在额上,不知道面前的“老东西”要做什么。 然后。 女人对她弹了个脑瓜崩。 来自大乘期修士的脑瓜崩,不容小觑。 江千辞人虽未动,可脑子里跟天旋地转一样晕,她的手扶上头,不断晃动着。 晕眩感还未过去,她便听到女人的声音。 “既是想喜欢的人,那为何会露出如此惆怅的神情?” 半晌,江千辞终于把那阵眩晕感压了下去,回道:“因为担心。” 女人笑盈盈开口道:“但我瞧你的神情,可不全是担心。” 又是一语道破。 女人能一眼看穿自己,又毫不留情点出,这让她很不自在,甚至有些痛苦。 她一直都在逃避自己的感情,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手情不自禁的摸上那只白玉镯,转动两下,而后放开。 江千辞不想在跟她扯这个话题了。 “前辈,以你的修为,肉身是如何毁的?” 话题突然转向自己,女人顿时被噎了一阵。 “咳。”她抬手掩唇轻咳一声,“我被追杀了。” “什么人竟能追杀前辈,还毁了前辈的肉身?” 江千辞明知故问。 能毁掉大乘期修士的肉身,恐怕只有一物。 天雷。 她推测女人是渡劫飞升之时失败了,肉身被毁,因此才藏于此地。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 女人果然不愿同她讲。 但江千辞有些好奇,她是如何舍弃肉身,又存活下来的。 “敢问前辈,修的是哪一道?” 江千辞打算套套话。 女人扬起下巴,垂眸看向她,“哼,商家的术法之道,你可曾听闻过?” 江千辞想了想,她没见过商家人出手过,除了擂台上强行分开沈言清和陈雯静的那道水幕。 “晚辈…只听闻过,但未曾见过。” 女人又在水坐上换了个姿势,坐下的流水椅子随着她的姿势改变,也发生了一些变动。 总之就是怎么舒服怎么变。 “商家的术法之道,能排山倒海,撼天动地。我那个时候,没见过比我强的。”女人露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想见识一下么?”女人问道。 江千辞点点头,“想。” 女人仍保持着一个舒服的姿势,卧在水椅上,抬起手,指尖轻轻转动了一番。 顿时,地上的砂石颤抖起来,从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真有如排山倒海之势。 当那阵响声逐渐靠近,江千辞才发现,那居然是一阵翻涌的海浪。 浪潮一茬接着一茬,滚滚向前。 正朝她们而来。 在浪即将靠近之时,江千辞本能的团起水球,将自己护在里面,闭上眼。 然而浪却未打在她身上,也未曾拂过水球。 她睁开眼,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滚滚翻腾的白色浪花,正在她的头顶。 浪水静止,犹如上冻了一般,连滴落都未曾有过。 这种程度,需要大量灵力且细心操控才能做到。 但是还没完。 女人又轻抬手指,浪水又开始涌动。 但是从二人身边穿过去。 江千辞能感受到那阵风浪吹拂过耳畔,擦过她的发丝。可身上未被溅到一滴水。 直到那阵浪水彻底翻涌过去,连带着声音消失的无边无际,她才反应过来。 浪水从何而来,又到何去,她不知道。 江千辞瞪大双目,转身看向女人。 女人唇角勾的越发往上。 这是得意的笑容。 “前辈果然厉害。不知这浪水是从何而来?”江千辞问出心中所想。 “灵力化成。”女人淡淡回道。 “这怎么能…岂不是无中生有?” “非也。修道之人本就是吸纳天地灵气,以供养自身。我只不过是将灵力转化为实体放出,这便是商家的术法之道。” 江千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想到先前,自己使用的部分术法,是灵力借助现成的实质才得以运行。尤其是空气中的水分,被她用的最多。 将灵力转化成实质,她从未想到过。 女人则是思忖着,自己当年还未来得及教出能继承自己道法的弟子时,便被雷劫劈了个粉身碎骨。 还好自己也算是有些准备,神魂在肉身被损毁的瞬间便已逃脱,随后在海上划出一片虚空,遁入进去,便成了这方秘境。 这方秘境被自己扯了个谎,说是自然形成的,并且禁止商家人进入。 她可不想在秘境中见到商家后代。 实际上,商家人就算真的进来,也不会怎样,毕竟都是她的后人。 商家子嗣与世人都认为她渡劫成功,已得道成仙,商家有仙人庇佑。 为了圆这个谎,她只能默默待在这方秘境,每天折腾这方秘境,翻天覆地。 空中那道漩涡,便是她隔绝自己与外界的屏障。 女人抬眸望向江千辞。 能进到这里并存活的人,只有商家血脉。 自己这身术法,要不要…… 第88章 想学么? 某个“小东西”正沉浸在思绪中,苦苦思索着该如何继续套取信息。 而此时,女人的心思却已然飘向了更为深邃之处。 她那幽蓝双目微微眨动,再次将目光聚焦在眼前之人身上,眼神中满是审视与探究。 仙道府的商家,自古以来便将家族血脉的纯正视为重中之重,立下严规绝不与外族通婚。 族人坚守着这份传统,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家族的血脉传承。 然而,即便有着如此严密的规定,却依旧无法完全阻挡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觊觎。 总有一些卑劣之徒,为了获取商家那独特的血脉,不择手段地谋划着,用尽各种心思拐走商家的小辈。 女人看着眼前的“小东西”,心中暗自揣测。恐怕这个孩子,便是族人与外人所生的私生女,只是她自己尚且不知自己的身世。 她虽有着纯正的商家血脉,却唯独没有那标志性的蓝瞳。 女人在心里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小东西”,闯进了这方碧海灵境,与自己相遇。 罢了罢了,如此天赋卓越的苗子,她实在不忍轻易放过。 “小东西。”女人缓缓开口,“想学么?” 江千辞猛地抬起头,面容中满是诧异,“啊?” “啊什么啊,想不想学,仙道府的道法之术。”女人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江千辞愣了一瞬,心中满是震惊。 她怎么都没想到,面前的女人,这位商家大乘期前辈,竟然要教授自己商家的术法? 说不想学,那肯定是假的。 如此契合自己灵根的术法,恐怕再难寻觅。 “前辈,晚辈想学,只是……”江千辞开口时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女人挑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自己都开口要教授她了,这小东西还在想些什么呢? “我已拜入玄虚门顾丹师门下。” 女人微微一愣,那蓝瞳缓缓一闭,叹出一口气。 “我又没让你拜师,况且,我也不愿世人知道我还活着。” 女人心中只是不想自己一生的功法就此不甘地埋没在此。加之面前的人确实有些商家血脉,传授于她,并无不妥之处。 那小人又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再有十多个时辰,我便要出去了,不知能不能学完。” “这个也无须担心。”女人心中暗笑,十多个时辰就出去?想得倒是美。 起码在这里待够二十个时辰。天地十二个时辰翻转一次,之后持续十二个时辰,慌什么呢。 “那,晚辈愿意学。” 江千辞拱手行礼,心中却想着,虽不知女人唱的是哪出戏,但有功法可学,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白捡的东西,不可辜负。 “既然如此,那我便开始教你吧。” 女人说罢,手指轻轻一点,一道光芒瞬间射入江千辞眉心,随后一股庞大的信息涌入脑海。 “这是我们商家的无上心法,修炼此心法,可以提升你的心境和悟性,对你日后的修行有莫大的好处。” 江千辞闭上眼睛,仔细感悟着神识中回荡的道法心诀。 “此等心法,以你的修为很快就能参悟。” 江千辞缓缓睁开眼,抬起手,运起灵力。 她感受着灵力在体内缓缓游走一番后,将灵力集中在手中。 点点莹蓝色的光珠从手掌迸出,像是夜空中闪烁的萤火。 女人看到此幕,微微点了点头。这小孩的悟性果然极高,不到一刻的时间,便已经能将灵力运出体外。 “集中精神,思索着要将灵力化作何物。” 女人开口点拨一番,随后耐着性子看着她能做到哪一步。 灵力化形,并不是多难的事。 难得是化成的形能完全为自己所控。 这也是商家道法不同于其它术法之处。 通常,术法都是由灵力运起,再结合外部事物所施展,诸如剑道,符道。 二者相比,结合外物所施展的道法,能更为简便,消耗灵力较少。 而商家道法优势则在于,形随心所控。只是修炼起来较为困难,需要极高的天赋,以及庞大的灵力支持。 江千辞再次闭上眼,感受着手中的灵力,她在脑中回想着自己见过的事物。 手中散发的点点荧光,逐渐汇集成一团莹蓝色的水团。 水团还在继续变形。 女人有些好奇,她会变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水团逐渐变长,然后慢慢变成了…… 一把剑。 只是这把剑只有手掌大小,且是水化成型,水光粼粼。 女人看到那水剑,突然蹙起眉头。 这孩子心里莫不是想修剑道? 江千辞缓缓睁眼,额头都是密布的汗珠。 她长吁一口气,看向手中的水剑,那是沈师姐的佩剑。 大概是刚刚还在想师姐的事。 “这剑,是你的?”女人有些不悦,声音中带着一丝质问。 江千辞摇了摇头,应道:“不是,是我师姐的。” 女人又仔细看了看那把水剑,似乎有些眼熟。 “你师姐,姓沈?” 江千辞闻言,露出惊讶的神情,“前辈,您怎么知道?” “这把剑是北境沈家的传家宝,叫清霜。以前曾和沈家家主过了几招,那人用的就是这把剑。” 女人面上轻描淡写,心里却气得牙痒痒。 她们商家和沈家,一个在九州大陆极南,一个在极北。 后来修真界举办交流大会时,竟然选择在北境举行。 她清楚地记得,沈家家主一身寒气,手持一柄白色长剑。 当年那场比试,她灵力化成的水都被冻成冰了,跟千年老寒冰一般,根本无法操控。 那比试结束后,她回去还大病了一场。 被冻得了。 想到此处,女人又好奇地问道:“你那什么门派,拦下顾家这种小家族之人也就算了,怎么连沈家人都给骗了去?” 江千辞想了想,开口说道:“前辈,我未曾听闻过北境沈家。” 女人腾的一下坐起身,眉头紧蹙,神色凝重。 “这……不可能吧。沈家当年与仙道府商家也算是齐名,怎么可能没听过?” 毕竟能和自己打得五五开的家族,放眼整个九州大陆,只此沈家一族。 况且,沈家常驻北境是有原因的。 北境再往北,便是魔族的地段。 沈家之所以一直在北境,就是为了镇压魔族。 第89章 怕死 “晚辈确实未曾听闻过,或许是晚辈见识浅薄之故。” 江千辞微微蹙眉,陷入思忖之中。 此次前来仙道府参与交流大会的门派众多,但确实不见沈家的踪影。 而且自她穿越至此的这些年里,也从未听闻过北境沈家之名。 但沈家显然与师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看来此事只有等出去之后再向师姐询问了。 她低头望向手中的剑,随后猛地攥紧,那剑瞬间化成一滩水。 水并未从手中滴落,而是如同有生命一般,缓缓消失,化作灵力再度回归体内。 江千辞缓缓抬眸,看向女人,“前辈,下一步该如何做?” 女人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她那幽蓝的双眸微微闪动,“你最怕什么?”女人轻声问道。 “怕死。”江千辞毫不犹豫地回道。 女人听闻此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沧桑与无奈。 “说得好,怕死。” 世人谁不怕死呢?尤其是她们修道之人,往往更加惧怕死亡。 女人心中暗自感慨,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怕死,这才进入了这方秘境。 女人蓝瞳幽幽闪着光,说道:“但是,有些暗藏于体内的力量,唯有面临死亡的时候才能完全显露出来。” 江千辞缄口不言,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她自己已然体会过许多次死亡的瞬间,这世间,恐怕没人比她更能深刻地懂得死亡的感受。 “见识内心的恐惧,再将恐惧具象化,便是这道法的本质。” 女人的这句话让江千辞一头雾水。 既然已是内心的恐惧,那具象化出来岂不是更加可怕? 江千辞低声道:“晚辈不是很明白。” 女人那慵懒的嗓音中缓缓吐出几个字:“与恐惧抗争。” 江千辞愣了一瞬,脑海中思绪翻涌。 自己的恐惧是死亡,那便是与死亡抗争? 这如何能做到? “罢了,学不会便不学了。”女人忽地开口,声音清冷。 她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江千辞身边。 不知何时,水流再度如灵蛇般缠上江千辞的身体,将她的四肢稳稳禁锢起来。 女人那双漂亮的幽蓝眸子之上,睫毛轻展,如同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然而,她的眼神中却泛着冰冷的杀意 “前辈…这是何意?”江千辞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与惊恐。 女人的手轻轻撩过她的发丝,手指如同羽毛般在她唇边轻点一下,那触感轻柔而又冰冷。 随后,女人捏起她的下巴,指甲渐渐刺破皮肉之中。 女人轻声开口:“不得不说,你这张脸,生的是极好的。” 江千辞一时怔住,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只觉得面颊上逐渐传来刺痛,那疼痛如针尖般尖锐,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接着,液体顺着脖颈流下。 女人勾着唇角,满意的看着手中之人。 “待我夺舍你的身子,出去先找你那个师姐。我与沈家有过节,她,不可留。” “你……”江千辞刚开口,只吐出一个字,便再也动不了唇齿。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再次从远处疾驰而来。 是那阵海浪。 这一次,海浪并未如之前那般停在她的面前,亦未温柔地拂过她身边。而是以排山倒海之势,将她卷入其中。 连同女人一起。 海水中,女人不知何时松开了对她的束缚。 江千辞连忙运起灵力,试图化出水球将自己护住。 可这片海水并未让她如意。 海水不停地卷着她,将她往深海拽去。 她刚运起的灵力,瞬间被无情地冲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屏息着,拼命挣扎,宛如一只落了水的飞鸟。无论她如何奋力扑扇翅膀,都无法逃离这片深海。 她的身子在不停地下坠,仿佛没有尽头。 死亡的阴影在这一刻悄然逼近,那股压迫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一瞬间,她的脑中闪过沈言清的身影。她伸出手,急切地想要碰触那熟悉的身影。 阿辞—— 二人的手指尖轻轻擦过,她却没能抓住她的手。 坠入仍在继续,这片海似是无底的深渊。 这种感觉,像是在神龙峰上,她与妖蛇一同被第八十一道雷劫劈下大地深渊一般。那恐怖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让她不寒而栗。 还在坠落。 一道紫雷倏地闪过,狠狠劈上她的身子。 强烈的疼痛让她意识模糊,几乎昏厥过去。这是……她自己的第八道雷劫。 体内灵力翻涌,不受控制的冲撞。是师尊的丹药。 一幕幕濒死的画面在她脑中飞速划过,犹如走马灯一般。 这时,一道陌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荡起。 那声音虚无缥缈,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原谅我们的自私……” “……灵根……赠与你……” “……只求你……” 是谁? 破碎的记忆如雪花般纷纷闪过。 一片暴雨中,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水从她身边划过,似乎是在刻意避过她。 她看不清女人的面容,只看到她在朝着自己,似乎是在笑着。 女人抬手,那些滴落的雨水像是一个个水球精灵,绕着她欢快地飞舞。 “……我要走了……” 那声音悠悠传来。 “现在,我终于要去找你算账了。” 江千辞努力捕捉着年轻女人的话语,只听清了这最后一句。 接着,她看到女人脚下升起一道猩红色法阵。 随后,女人如同脆弱的泡沫一般,在雨水中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江千辞心中明白,这,不是自己的记忆。 回忆戛然而止,她发现自己依旧身处深海之中。 此刻,绝非沉湎于记忆的时候。 这片海水不属于自己,乃是那个女人的灵力所化。 如此情形之下,唯有动用自己的灵力,化出属于自己的海浪,方有一线生机。 磅礴的灵力自她体内翻腾而出。 独属于自己的巨浪瞬间涌起,与这片充满压迫感的海浪激烈缠斗在一起。 “要我死,还早八百年!” 第90章 霸道前辈在线教学 在幽深如墨的黑暗之中,浪水汹涌澎湃,相互卷涌在一起,疯狂地翻腾着、狂怒着、咆哮着,似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水中的人面色凝重,不惜将体内全部灵力运起,顽强地抵抗着那股如泰山压顶般压制自己的浪水。 她的身子已然不再坠落,由自身灵力化成的浪水,一边顶着海水那仿佛要碾碎一切的巨大压力,一边带着她如破云之箭般朝海面冲去。 这片广袤无垠的茫海之中,她的身影与之相比,是如此渺小,犹如沧海一粟。 然而,她又是如此坚韧,仿佛一棵在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的劲草。 死亡的恐惧早已被她完全抛之脑后,满心尽是那强烈的“活下去”的信念。 女人静静地伫立在海面上,一袭长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她幽蓝双眸带着清冷,宛如寒夜中的星辰,冷冷地看着水中挣扎的人。 这小东西,当真是千年难遇的奇才。 想到此处,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那一抹弧度中带着几分赞赏与得意。 毕竟,她何时看走眼过呢? 一道翻涌的巨浪犹如凶猛的巨兽,携着人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出海面。 江千辞只觉得浑身经脉像是被无数把利刃狠狠切碎一般,那钻心的疼痛扯着她的身子四处蔓延,散发出阵阵剧痛,让她几近昏厥。 正在此时,女人身形朝着那道巨浪迅猛冲去,稳稳地接住她的身子。 怀中的人吃力地睁开疲惫的双眼,那眸子里,竟透出幽幽蓝光,深邃如海。 女人对上那眸子,诧异了一瞬。 “你,果然有商家血脉。” 女人的声音在江千辞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笃定。 她昏昏沉沉地听到那人的话,想要扯开唇齿回应,却发现自己虚弱得发不出声。 “体验如何?”女人轻笑一声,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丝戏谑。 她撤去海面,随手划出一道水流,轻卷着动弹不得的小人。 女人自纳戒中掏出一枚瓷白小瓶,那小瓶精致小巧,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她倒出一粒丹药,那丹药圆润光滑,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女人小心翼翼地将丹药喂给江千辞。 丹药入腑的瞬间,江千辞体内的灵力再次喷薄而出,迅速流遍她的全身。 疼痛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浑身充满力量。 江千辞缓了缓神,自水流之上缓缓坐起。 她望了望女人,又朝下看。 女人施展的术法虽已褪去,而身下,仍是一片巨浪涛涛的海。 海水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海中漩涡涌动,如同巨大的黑洞,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进去。 这时,江千辞望着女人,心中思绪翻涌,她才渐渐明白女人的用意。 女人竟是用死亡的威胁激发出她体内暗藏的力量。 “前辈,多谢。”江千辞恭恭敬敬地朝女人行了个礼。 女人微微弯着眸子,“小东西,算你有点良心。” 随后,女人抬手将那瓷瓶丢给江千辞,“里面还有五颗,能助你快速恢复体内灵力。” “多谢前辈。”江千辞接过瓷瓶,略一犹豫后开口问道:“天地已经翻转过了么?” 女人慵懒地回道:“已经过了十五个时辰了。” 江千辞顿了顿,小心开口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学会了就跑?”女人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刚刚还夸你有良心。” 江千辞被女人这么一说,顿时不知如何回应,只好缄默不语。 她低垂着双眸,神色间有些许尴尬与无奈。 片刻后,女人打破了沉默:“还有最后一道术法,未曾教你。” 江千辞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开口问道:“是什么?” 女人微微扬起下巴,神色郑重地吐出这几个字:“「碧海潮生」。” 女人耐心解释道:“你方才所用的术法均是由灵力化成,但,这术法本质是你的灵力,术法结束之时,化成的实体终会消失,转而成灵力,再次回到你体内。” “你可曾想过,若有一种术法,能让你的灵力彻底脱离你,形成独立的实体,却又可为你所控,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而「碧海潮生」之法,能让灵力彻底脱离你,形成独立的实体,但又可为你所控。” 女人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江千辞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江千辞听了这番解释,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她开口问道:“前辈的意思是,使用这「碧海潮生」之术,灵力即便是彻底脱离我的身体,幻化出的实体还存在,若我的灵力得到补充,便可一直施展术法?” “没错。”女人微微颔首。 “这,岂不是能无穷无尽造物?”江千辞的眼中满是震惊。 “非也,世间存在法则,绝不可无中生有。你体内的灵力,不过也是由万物之灵汇集而起。” 江千辞若有所思片刻,回道:“晚辈明白了。” 女人微微眯起双眸,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这「碧海潮生」之术乃是我穷尽一生所创的功法,兴许你一时半会儿,难以学会。” 江千辞再次看向脚下那片海水漩涡,缓缓开口道:“那,晚辈便不学了。” “?” 她满心担忧着沈言清,比起功法,还是师姐更为重要。 天地已经再次翻转,也就是说,今日便是出秘境之日。 江千辞的心中升起一股急切之意,不知道师姐在外面如何了。 女人倒吸一口冷气,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没良心的小东西是真急着出去见心上人。 女人心中顿起几分无奈,她叹了一声,收起慵懒的模样,强压下心中的火气,转而神色凝重起来。 “老娘今天非要教会你!” 言罢,女人身形瞬间闪动。 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她便看到女人的身形闪现在自己面前,且越来越近。 直至穿过她的身体。 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进入体内,那股力量将她浑身经脉瞬间填满,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 江千辞心中一惊,她下意识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第91章 寂寞女人独守秘境 累,无尽的疲惫感再次遍布全身。 江千辞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泥潭,难以自拔。 体内的经脉像是被投入了熊熊烈火中淬炼一般,那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躯体,一遍又一遍,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那灵力如同狂暴的洪流,在她的经脉中奔腾呼啸,带来阵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江千辞紧咬着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依旧无法抵挡那股强大的力量。 她的神识中回荡起一阵声音,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人心魄:“只有至纯的灵力方能使出「碧海潮生」之术。” 既然无法反抗,江千辞只好默默接受来自前辈的“霸道教学”。 她缓缓闭上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她将身子放松下来,接受着这道灵力的洗礼。 又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接着,一股腥甜涌上咽喉,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体内灵力的杂质被洗刷出来,她的身体仿佛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 江千辞只觉得身体逐渐变得轻快起来,如同卸下了沉重的枷锁,从淤泥之中攀爬出来。 她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缓缓睁开双眸,那眼中还残留着一丝疲惫与迷茫。 她抬起手,轻轻擦去嘴角的血痕,那一抹鲜红在她白皙的手指上显得格外刺眼。 女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她伸出手指,轻轻挑起江千辞的下巴,江千辞被迫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幽蓝的双眸。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眸子也闪着同样的蓝光,如同璀璨的蓝宝石。 “看来没时间让你实践了。”女人的脸色比起刚刚略有些泛白,少了几分血色,语气中也带了几分疲惫。 “出去不可提起我的事。”女人郑重地交代道。 “还有,”女人捏起江千辞的手腕,那手指纤细而有力。“这绿镯子,能掩盖你的气息。” “独属于商家人的气息。” 江千辞有些不解,“什么商家人的气息?” 女人抬手化出一面水镜,那水镜如同清澈的湖面,波光粼粼。 水镜中,一张温婉的面容映入眼帘,眉似新月,目似秋水。 然而,面容之上,那藏着秋波的幽蓝双眸,正与自己相视。 “我为什么......会有蓝瞳?”江千辞不可置信地看着水镜中的自己,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难道是因为前辈的灵力侵入自己体内的缘故? 江千辞手指轻轻摸上自己的脸,那细腻的肌肤传来微微的凉意。 “因为你本身就是商家人。”女人淡淡说道。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是商家人? 为什么一开始她没有蓝瞳? “商家的规矩之一,脱离的商家,便要摒弃姓氏。如今,即便你有了蓝瞳,也不可算是真正的商家人,顶多算是有商家血脉。” “你大可用那镯子,隐去你的蓝瞳。” 闻言,江千辞转动手中的玉镯,将自己的气息隐匿,蓝色双眸随即恢复成她原本的褐色。 “多谢前辈。”江千辞微微低头,眼神中满是感激。 她心中暗自思忖,恐怕是这身子原本就是商家后人,自己的事不便与女人多说,也就不再多问。 “再有两个时辰,天地便要再次翻转,你走吧。” 女人一甩衣袖,背过她。 江千辞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 随后她双膝驱下,左手按在右手之上,拱手与身下的水流上,头也缓缓低下,扣在那里。 “前辈,晚辈......” 江千辞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女人打断。 “行了。就算你行礼,我也不承认你是我徒弟。一徒不承二师,我只是一时兴起才传你功法。”女人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情感。 水流卷着江千辞的身子将她从跪着的姿势托起。 “前辈对晚辈的教导恩情,晚辈此生定当铭记于心。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女人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商无念。” 翻腾的海中漩涡之中,一道身影如流星般从中没入,瞬间消失不见。 商无念慵懒地坐在水流化成的椅子上,微微闭着眸子。 “小念,我累了,换我休息。” 言毕,女人身形之上水流缠绕,顿时变幻成一名孩童模样。 “那个姐姐呢?”孩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与期待。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走了。”商无念的声音在空中荡起,依旧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孩童的面容中略带失望,她微微嘟起小嘴,“好不容易碰到个人,就这么走了啊......” ...... 江千辞用灵力护着身体,轻易穿过漩涡。 再次落回砂石之上,她缓缓低头看向脚下,此时已不再是那片如雪的白色砂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略显暗沉的地面。 身体比先前更加轻盈,她踏空而起,朝上飞去。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出一阵巨大的灵力波动,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周围的空间。 这阵波动,让她尤为熟悉。 她心中一紧,快速动身朝那处飞去,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余淮焦急的声音响起:“沈师姐,时师姐,你们不要再打了!” 江千辞在不远处听到这道声音,不由的奇怪起来。 她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 “师姐!” 江千辞脱口唤出,声音清脆急切。 在场的都是她师姐,众人齐齐抬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千辞身上。 唯有…… 时念一已经挥出的拳头来不及收回,在沈言清抬眼的瞬间,那拳头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砸向她的侧脸。 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沈言清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了出去。 众人:“......” 空中的江千辞也愣了一瞬,随即回神朝她冲去。 “沈师姐......”时念一怔在原地,还保持着挥拳的姿势,“对不起啊,我......一时没收住。” 沈言清从地上撑起身子,原本挽着的精致发髻已然散落,那如墨的发丝凌乱地垂洒在肩上。 一道身影迅速落在她身边,带起一阵微微的气流。 江千辞满脸焦急与心疼,急忙上前,温柔地将她揽在怀中。 四目相对。 “阿辞,你可好?” “沈师姐,你伤到哪里没?” 二人声音一同响起,带着一样的急切。 第92章 合欢宗出品必属精品 沈言清倚在人怀中,侧头靠在她的胸口,看着江千辞似乎没什么外伤,她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几人连忙赶过来查看沈言清的伤势。 江千辞抬眼看向面前的众人,余淮,时念一,吴问舟都在,而且,还有一道靓丽的身影也跟在这几人身后,是纪岚嫣。 江千辞不知道的是,只在她抬头的瞬间,沈言清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很快便又压了回去。 时念一不知所措的开口道:“沈师姐,方才我并未......” 沈言清幽幽抬眸看了她一眼。 一阵寒气遍布,袭上全身,将她的话压了回去。 时念一只好默默闭嘴。 余淮瞬间意识到这个场景所蕴含的“深意”,她猛地拽住即将上前查看沈言清伤势的吴问舟。 吴问舟的腰带被人往后一扯,踉跄几步,眨巴着眼,不解的回头看向余淮。 “我没事。” 沈言清掩唇轻咳一声,一丝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流出,挂在苍白的面容上。 江千辞慌了一瞬,她抬手抿去怀中人唇角上挂着的鲜红,忙从储物戒中掏出丹瓶,倒出一粒丹药喂给她。 沈言清服下丹药,脸色仍是几分苍白。 江千辞捋了捋她凌乱的发丝,将人打横抱起。 “这是怎么打起来了?” …… 时念一刚入秘境没多久,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响声,正是玄虚门的穿云箭符炸响。 她动身朝那处赶去时,正巧看到地上有几个人影在缠斗。 “哼,邪魔歪道也配和我们一起进秘境。” “就是,你们合欢宗下三路的道法,真是丢尽修真界的脸面。” 纪岚嫣听了这话倒是不恼,她含笑立在那几人面前,缓缓开口:“哎呀,那真是抱歉了。” 时念一闻言想了想,师尊也曾是合欢宗弟子。 “妖女,识相点就交出纳戒滚开,我们大发慈悲留你一条小命。” 纪岚嫣面前的几人吐着狠话,咄咄逼人。 “那好吧。那我今日也大发慈悲,收下你们这几条狗命。” 言罢,几人刚要动手。 时念一从空中落下,站在纪岚嫣面前,看清了那几人的衣袍纹样。 两名青陵宗弟子,其余是一些小门派弟子。 为首的青陵宗弟子,她有点印象,似乎也是元婴期修士,只是没在擂台上交过手。 那人身边站着的不太记得是哪个门派的人,似乎也有元婴期修为。 青陵宗弟子见到时念一,突然放声大笑。 “来的好,你们玄虚门的人一个都别想出去!” 纪岚嫣往前走了几步,身影立在时念一前面,小声说道:“逞什么能,还往我前面站。” 时念一并未理会她。 她脸上带着几分不悦,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几个修士。 最后落在了那个骂合欢宗的修士身上。 为首的青陵宗弟子抽出长剑,她们人有五个,丝毫不惧面前二人。 只在一瞬,时念一快速朝那骂了合欢宗的修士冲去,滚热的拳头直逼胸膛。 拳头猛的穿过那人身体。 那名修士脸上带着惊恐与痛苦,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灼热与疼痛袭遍全身。 时念一抽回手,甩掉手上的血渍。 修士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便咽了气,胸口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看的叫人不寒而栗。 这一幕血腥无比,另外站着的人都瞪大了双眼。 青陵宗弟子率先反应过来,提着剑就朝她砍去。 时念一侧身躲过,绕在那人身后,抬手从后掐上了她的脖颈,烈火瞬间自那人身上燃起。 那人在地上滚动着想要灭火,口中大声哀嚎。而那火却越烧越烈,直至将人烧成黑炭。 惊恐之余,另外三人想要动身逃跑。 在时念一眼中,这三人只在原地转圈。 是纪岚嫣的幻心术法。 她身形再次闪动至一人身前,一手抓上那人的咽喉,将人脖颈掐断。 余下二人,是那两名元婴期修士。 其中一人猛的啐出一口血沫,竟是咬破了舌尖,强行将自己从幻心术中脱离出来。 接着,她一巴掌打向身边还在转圈的修士,将人也从术法幻象中拉了回来。 “雕虫小技!” 二人扫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尸体,冷哼一声,似是丝毫不在意同门的生死。 很快,四人在空中缠斗起来,打的不分你我。 那二人均是剑修。 纪岚嫣的幻心术见缝插针,使得那二人竟没有一剑劈到另外二人身上。 时念一不在乎对面是一人还是两人,炽热的拳风呼啸着,硬是打的那二人节节败退。 那两名剑修后撤几步,相视一眼,越过时念一,便朝纪岚嫣袭去。 如此妖法蒙蔽她们心神,此妖女碍事的很。 两道寒芒快速接近纪岚嫣。 时念一心中暗道不好,她快速侧身,抬腿踢上一人腰腹,将人踹出。 而另一人的剑已经将要逼近至那道靓丽的身影。 执剑之人目露凶色,一副将要得逞的神情。 纪岚嫣立在空中冷哼一声,抬手竟一拳打在那柄刺来的剑身上。 “瞧不起合欢宗?合欢宗入门便是炼体,近身的剑修也未必能得了优势。” 时念一怔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她家师尊的体修之术,竟是在合欢宗学的。 就在这时,天地开始翻转,四人脚下的沧海生出一道巨大的漩涡。 纪岚嫣看准时机,运起幻心术,趁人中幻术之时,一拳打向那剑修的侧脸,将人猛的打下空中。 而另一剑修,腰腹本就受到时念一那一腿的猛烈冲击,灵力勉强运行着支撑身体,而脚下的漩涡吸力异常,竟生生被拖了下去。 二人的身子被巨大的漩涡吞噬。 “这秘境好奇怪。”纪岚嫣立在空中。 时念一点了点头,朝天上望去,“是有些怪,脚下的沧海,刚刚还在天上。” 打斗途中,二人均听到两声爆响。 时念一擦去手上沾着的血,动身朝那处飞去。 纪岚嫣见人直接飞走,立马跟在人后面。 “你慢点,我家师尊有东西要交给你。” 时念一停下,回过头,“什么东西?” 纪岚嫣从储物戒掏出一本小册子,封面一片空白,递给时念一。 接过册子,时念一有些不解,抬指翻动了几页,问道:“这是?” 册中均是一些二人相互交织的图画。 纪岚嫣轻笑一声,“合欢宗出品,必属精品。” 第93章 谁家弟子不长眼 时念一心领神会,拱手行礼,“多谢。” 随后又头都不回的朝一个方向飞去。 “你这人,怎么……”纪岚嫣在后面穷追不舍。 她还没讲这小册子怎么使用呢。 余淮紧抱在沈言清握剑的手臂,吴问舟挂在沈言清的大腿上。 “沈师姐,别冲动啊!江师妹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我们再等等!” 余淮大声嚷嚷着,手上使足了劲,防止人从自己手中脱出。 “对啊沈师姐,要是你也下去了,我们俩怎么办啊!” 吴问舟吐出的话,是余淮传音教她的。 沈言清冷着一张脸,垂下睫毛,扫过二人,一阵灵力暴动,将二人从身上弹开来。 丝毫不留情面。 时念一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动身朝二人赶去,一手捞着余淮腰身,一手提着吴问舟衣领。 “发生什么事了?” 余淮见到时念一,立马开口:“时师姐,江师妹被漩涡带进去了,沈师姐不顾一切要下去寻她,你快拦着她啊。” 纪岚嫣出现在时念一身后,看了看下面的漩涡,幽幽开口:“这种漩涡,大罗神仙来了也要粉身碎骨吧。” 沈言清闻言,顿时眉头蹙起。 余淮:“你……你可少说两句吧!” 沈师姐可经不得刺激了。 时念一松开二人,立在沈言清面前。 “沈师姐,下面的漩涡虽然生的蹊跷怪异,但是江师妹她……没准会……” “会什么?”沈言清冷言道。 时念一僵住,会什么她也不知道。 沈言清瞥过她一眼,便要朝身下飞去。 时念一连忙上手拽住她,“师姐,先别冲动!再等等看吧。” 沈言清手腕上传来她火灵根灼热的触感,竟让她心中更生几分怒意。 她挣开那只手攥着她手腕的手,拔出长剑,剑尖直指时念一,“再拦我,我便杀了你。” …… “然后,她们二人就打起来了。” 余淮喘了口气,将她知道的都讲了出来。 江千辞听完这段,脑中只留下“沈师姐不顾一切要下去寻她”这句话。 她弯起眉眼,低头笑了笑。 而怀中人手指轻攥着她的衣袍,她也全然未觉。 余淮又开口问道:“江师妹,你是怎么出来的?陈雯静她……” “她已经死了。这片海下面,是另一片砂石地,我在那里……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来看到天地再次翻转,这才找机会出来的。” 江千辞并未提到漩涡中那女人的事。商无念本就不愿世人知晓她的存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秘境出口马上要开始了吧,咱们该动身出去了。” 余淮叹了一声,她本想着来秘境中再寻点做符箓的材料,没成想,竟是空手而回,不免有些遗憾。 这几人中,就数她和吴问舟伤的最重。 她又悄悄看了一眼江千辞。 她怀中抱着的人轻掩着睫毛,手臂环在抱她人的脖颈之上,很是惬意。 随后她收回目光,浅浅一笑。 心中已然联想到,日后二人大婚之时,自己要随多少礼钱。 天空的碧波开始荡漾,再次汇成一道涌动的漩涡。但没有之前脚下那片漩涡威力大。 来时从那处来,回时便也是从那处走。 “这秘境怎么哪哪都是漩涡啊。” 几人一同朝漩涡飞去。 江千辞紧抱着怀中人,运用灵力将二人一同护起来,生怕沈言清再伤到哪里。 秘境外,陆陆续续出来了一些各门派弟子。 待到玄虚门众人踩回实地上,柳含秋瞬间起身,朝自家弟子走去。 “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啊,受伤了么?” “师尊,都不是我的血,我没事。”时念一扯起一抹笑容。 洛浮尘也起了身,走到江千辞跟前,看向沈言清。 “她这是?” 沈言清还闭着眼,保持着环抱着江千辞脖颈的动作。 江千辞有些尴尬,回道:“师姐她,挨了一拳。” 正在这时,旁边传出一声叫骂。 “谁家弟子那么不长眼,把我乖徒儿的脸都划伤了!” 柳含秋手指轻抚在时念一脸上,白净的面颊上,落着一道细小的擦伤,伤口或许浅淡,连时念一自个儿都不曾察觉。 沈言清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很快又展平。 洛浮尘又查看了一番余淮和吴问舟的伤势,虽然有些重,但无性命之忧。 她默默松了一口气。 此次秘境之中,玄虚门弟子也算是都安全回来了。 青陵宗的苏长老和徐长老瞧了一眼,神色不太好。 秘境中目前只出来了两名青陵宗弟子。 “你们陈师姐怎么还不出来。”徐长老质问道。 “我们二人,未曾在秘境中见过陈师姐。” 苏舟飏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见过林晴没?” “苏长老,我们……也未曾见过林师姐。” 这两名弟子均是金丹初期,一进秘境就开始探寻秘宝机缘。她们修为不算高,听到远方有打斗的声响,就躲得远远的。 商语韵立在秘境传送出口前,看了看天色。 “再过一刻,秘境就要关闭。” 洛浮尘似是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目光投向自己,她转身,朝那道目光望去,随后微微勾起唇角。 苏舟飏眉头紧蹙,死死盯着玄虚门众人。 正在这时,一股夹杂着浓烈血腥的气味从秘境中传出。 随后,一个满身是血,拖着残破肢体的血人从秘境中飞出,摔落在地上。 “晴儿!” 苏舟飏一眼就看得出那是她的小弟子林晴,急忙上前查看伤势。 林晴面上没几分血色,一条腿上的血肉都不剩多少,露出白色的腿骨。 苏舟飏擦去她脸上的血,这才发现,她的眼睛也瞎了一只。 “是谁做的!”苏舟飏语中压抑着愤怒。 碍于各大门派之人都在场,她没将火气散发出来。 林晴张了张口,没吐出一个字。 突然,她手猛的抓上苏舟飏的衣袖,张着含血的嘴,露出一抹渗人的笑。 魔气自她体内散出。 苏舟飏还沉浸在愤怒与悲痛中,不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离林晴身边。 徐长老冷眼看着地上的血人,缓缓开口:“她入魔了。” 第94章 回答我 “怎么可能?林晴绝不可能入魔!” 苏舟飏满心不愿相信,可她那徒儿身上的魔气却不断加重,这确凿无疑的事实就这般赫然摆在眼前。 刹那间,在场众人的目光皆聚焦在青陵宗的二位长老身上。 入魔之人乃是青陵宗弟子,众人皆拭目以待,看青陵宗如何处置。 虽说青陵宗宗主已在闭关冲击大乘期,若是成功,那便能一统修真界。 可若是青陵宗之内真的藏有魔修,那她们定然会群起而攻之。 地上,林晴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她左手紧握着那把闪着绿光的淬毒长剑,剑鞘已然不见踪影。 魔气愈发浓重,在场的修士们皆感到阵阵不适。 徐长老沉稳地伫立在那里,抬手从衣袖中祭出一把赤金锁链,将那摇摇欲坠的血人牢牢困住。 林晴奋力挣扎了几下,却无法挣脱,她仅存的一只眼睛透出狰狞的血红色。 “我青陵宗门下弟子在秘境中遭逢魔道之人袭击,才落得如今这般模样。她身上的魔气并非自身所有,想必是那魔道之人强加于她。” 徐长老声音沉稳有力,“此事尚需仔细调查,人我们先带回青陵宗。” 商语韵面色阴沉得厉害。 依徐长老所言,难道是说她们的秘境中有魔? 这般直接将黑锅甩到仙道府身上,可真是……厚颜无耻。 商语韵道:“徐长老,在场的诸位皆是修真界的大能之士,进入秘境的也皆是各门派的天之骄子。碧海灵境上一次开启,乃是几百年前,那时我虽未执掌仙道府,但也从未听闻有从秘境出来后入了魔的人。” “大当家,我并非那个意思。”徐长老连忙解释。 商语韵微微勾起唇角,心中却对青陵宗此番做法厌恶至极。 她抬手一挥,海中的漩涡逐渐缩小。 徐长老心中已有定夺。陈雯静至今未出来,恐怕已然身死。 而能杀她的人,只有玄虚门。 一颗暗淡无光的玉石从海中飞出,落入商语韵手中。 秘境彻底关闭。 商语韵收好玉石,面向在场众人说道:“今夜还有宴席,各门派可随意前来享用。” 参与晚宴的修士寥寥无几。大部分门派的弟子皆有损伤,还有许多门派的弟子一个都未曾从秘境中出来。 商语韵端坐在主位上,面带微笑与旁人交谈着。 她对那些死在秘境中的人毫不关心。 时念一则乖乖地坐在柳含秋身旁,静静地看着她与花婉容有说有笑。 花婉容侧着身子,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端着杯盏,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我听纪岚嫣说了,你那徒儿身手着实不错。” 柳含秋闻言,嘴角上扬,“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徒弟。” 时念一默默听着二人的谈话,目光扫过面前桌上放置的酒杯。 她抬手端起酒杯,抵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裹挟着果香的辛辣味道瞬间充斥唇齿之间。 不好喝。 她微微抿了抿唇,将酒杯放下。 花婉容瞥了一眼时念一,含笑道:“她是极有天赋的,柳含秋,你可真是捡到了一个大机缘。” 柳含秋只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奉承之意,并未往其它方面去想。 这话听的她心中极为舒服,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今日说话怎的这般中听?” 洛浮尘悠然地坐在屋中,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而后将其推至桌边另一人的面前。 沈言清并无品茗的心思,她将秘境中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述给洛浮尘听。 “嗯。知道了。”洛浮尘听完,轻声应道。 屋中并未点燃烛火,此时两人皆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洛浮尘说道:“那几个小门派难成大器,不必去管。这次辛苦你了,还有人在等着你,去吧。” 沈言清在昏暗中站起身来,行了个礼,随后走出房门。 踏出房门,便看到了外面等候的江千辞。 “沈师姐。”江千辞轻唤一声。 沈言清走到她面前,极为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一同向弟子们的住所走去。 江千辞逐渐察觉到,沈言清没有松手的打算,似乎是要将自己带到她的房间。 “进来坐坐吧。”沈言清淡淡地说着,推开了房门。 江千辞跟着踏进屋门。 今夜未参加宴会的修士房中,摆着仙道府下人们送来地一些酒菜。 屋中烛火亮起,照亮了桌上摆放的几道菜品和一壶佳酿。 江千辞坐在桌前,发现菜还是热的。 沈言清坐在她身边,拿了两个杯盏,将酒倒进去,放在江千辞面前。 酒香瞬间充斥满整个屋子。 “师姐,我不会喝酒。” “是么。”沈言清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江千辞拿过筷子,开始静静地吃着。 “我并未同掌门提起你的事。” 闻言,江千辞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嗯。多谢师姐。” 一块清炒芦笋送入口中,江千辞慢慢嚼动着。 沈言清又将杯中斟满,端起酒杯。 “师姐,少喝一些,伤身。” 然而,沈言清又一杯一饮下肚。 再开口时,淡淡的酒香随着话语一同吐出:“你在秘境中,想说什么?” 沈言清就坐在她旁边,双眸紧紧盯着她的侧脸。 “师姐说的是什么?” 江千辞不紧不慢地将菜送入口中,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味蕾带来的鲜美之中。 眼中只在菜与筷尖上来回移动,任由一旁的沈言清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江千辞。”沈言清突然叫了她的全名,语中带了些着质问:“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师姐,你说的是什么,我不太懂。” 江千辞拿筷子的手欲要再伸出夹菜,手腕却突然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江千辞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筷子从手中掉落,砸在碗碟之上,发出一阵细小的碰撞声。 “看着我。” 江千辞侧首对上了她的双眸。 “回答我。” 明明是在屋内,门窗紧闭,可桌上的烛火却摇曳起来。 “回答什么?” 江千辞的心,不知何时跳动地极快。 她的面上仍是一番笑容,眼神却有些躲闪。 第95章 你总是那么笨 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越来越紧。 江千辞能感受到从那只手上渐起的寒气,正在顺着自己的手腕,爬上自己的身体。 二人在寂静中僵持了一会儿。 半晌,沈言清松开了她,叹出一口气。 她的杯中再次被斟满,一饮而尽。 而后,杯盏狠狠磕在桌上。 “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记得所有的事,而你却都忘了。” “一次又一次,一世又一世。” “你知道你在我面前死了多少次么?” “你当真以为我瞧不出来你心里的事?” “江千辞,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装下去么。” 江千辞静静地看着沈言清,聆听着她的话语。 此时的沈言清已有些激动,借着酒意将心中所想尽数倾诉而出。 她已不在乎曾有一世,自己将一切告知江千辞后,没过多久,江千辞便死在玄虚门,死在她的眼前。 她不明白为何一切会一次次重来,一次次看着江千辞死去。 沈言清再次开口说道:“我试图救下你,我想搞懂为何人会死而复生,疑问最终成了执念。江千辞,你能懂吗?这种像是被人一次次摆弄,却又始终无法探寻到真相的感觉。” “我无法告诉旁人这些,能解答疑问的只有你。” 言罢,沈言清垂下头,她的手指攥的生紧,放在桌上。 又是一阵沉寂。 江千辞望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由得也紧了紧。 她深吸一口气,淡淡开口道:“我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沈言清,我不是她。” “我不知道她曾经与你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我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罢了。” “我只是出门吃了个饭,被车撞了出去。再次醒来时,就在我们初遇的那片林子。” “可能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我已经死了。” “这个,大概叫魂穿吧。你那个,叫重生。” “我只有来自她那些濒死地记忆。” “破破碎碎,一片一片,全都是死亡。” “我带着超乎常人所能及的压力,拼命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不在乎以前发生了什么,如今,我只想活下去。” 江千辞藏了许久的秘密终于吐露,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目光从沈言清面前挪开,转到桌上的那杯酒上。 她端起酒饮下,喉中像是被灼烧了一般,慢慢地,灼烧感蔓延到了她的胸口。 她说的是事实,她不在乎一切。 她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她要铲除所有威胁到她生命的人。 但,唯有一件事未说。 在渴望活下去的同时,她也在乎沈言清。 如今,却是自己亲自开口告诉她,自己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捏着杯盏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这才发觉原来是自己的身子在颤抖。 唇角微微上扬,眼眸中却满是遗憾,那是对自己的遗憾,亦是对这份感情的遗憾。 她不敢去看沈言清,如今的她已然是破罐破摔。 突然,她被一双手臂环住。 沈言清紧紧抱住了她颤抖的身躯。 手中的杯盏摔落在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这一方沉静。 “江千辞,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还是那么笨。” 沈言清紧紧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江千辞看不清沈言清的表情,只觉得她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 她的手怔在半空,不知该如何回应。 沈言清长吁一口气。 “省医药大学大三年级,临床医学专业。” 江千辞愣住了。 “爱吃鱼香肉丝,土豆烧牛腩,不爱吃面,不吃香菜与姜。” 为什么她会…… “喜欢的明星是......” “等等!”江千辞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江千辞的语气中有些慌乱。 且不说别的,师姐怎么知道“临床医学”和“明星”这种词语? 她的脑海中乱成一团,比那些破碎的记忆还要杂乱无章。 “皆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你同我一样,是重生。” “江千辞,你从来都不是别人。” 江千辞恍惚了片刻。 她的胸口起伏着,炽热的心脏跳动的更快了些。 接着,是无尽的委屈,填满她的心间。 最终,她的手轻轻落在沈言清的脊背上。 沈言清感觉到肩头传来阵阵湿热。 她缓缓松开抱着的双手,抬眼望去,只见江千辞紧咬着下唇,哭得无声无息。 她抬起手指,温柔地拭去江千辞脸上的泪水。 “哭什么?” 江千辞还在低头抽泣。 沈言清弯起眉眼,柔声开口道:“你一直以为,这是你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么?” 泣不成样的泪人连点了几下头。 “那为何我会做你喜欢的饭菜呢?” 江千辞又抽泣了几下,缓缓开口道:“我以为,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也喜欢吃那些。” “嗯,这话说的,倒也有可能。那为何你的名字,会和她一样?” “穿越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沈言清心中释然了几分。 她虽未全部想起,但总比之前好上一些。 “嗯。所以你也一早就知道,我对你......” 江千辞又摇了摇头,“我以为你对我那么好,全都是因为喜欢她。” “可她和你,是一个人。你只是,没有记起来。从来都不存在旁人,一直以来,都只有你。” 沈言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记得曾经的江千辞,会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以前的事情。 她虽然不懂什么是大学,大概就像宗门一样,是一起学习道法的地方。 那所谓的“临床医学”,大概是在人床边看病的医修。 她也不懂什么是明星,可能是一些有过人之处的名人。 江千辞常会跟她提起她喜欢的那位“明星”,说她长得好看,演技也好。 原来她喜欢长得好看、会演戏的人。 她还记得,那个人叫李冰冰。 这名字听着也像是个冰灵根之人。 沈言清默默地记着江千辞说过的所有话,带着所有的记忆,出现在每一世的她面前。 她一次次地试探,试图让江千辞回想起曾经的事情。 她曾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克制所有要问出口的话。 但她是活人,有着自己的七情六欲。 她不知道这一世的江千辞为何一直在避着自己,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 现在,她明白了。 面前的人渐渐停止了抽泣。 沈言清附上她的手,轻声开口问道:“所以,你在秘境中,想说什么?” 江千辞抬起双眸,眼角还泛着微红。 她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师姐,我喜欢你。” 这句藏了多年的话终于说出,其中饱含着她这些年所有的爱意。 “阿辞,我也喜欢你。” 第96章 喝酒 人的心是复杂的,尤其是在各种关系之中。 江千辞又何尝没有试探过沈言清。 她明明知道沈言清记得所有,却从来没想过那个人正是自己。 因而越是触碰,越是心痛。 她本不是这样畏首畏尾的人,是这份爱意将她心变得极为敏感。 如今,哪怕她知道了这些,从来就不存在第三个人,可她的心里依旧酸楚楚的。 沈言清为何会喜欢她?她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那片林子么?她们最终走到了哪一步? 只有她记得,这也未免太狡猾了。 这是一种非常难言的情绪。 江千辞的笑容,转而变得有些勉强。 “阿辞。” 沈言清抬手捧起她的面颊。 “有我在,不要想太多。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我会同你一起弄清真相,一起找回前世的记忆。” 沈言清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的一言一行,从来都瞒不过自己。至少,她是这么觉得。 江千辞的心被安抚下来。 这几日,内心情绪波动过于强烈,让她的神经变得尤为脆弱。 但这个时候,她不想扫兴。 她把那些想要问出口的问题暂时抛之脑后,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人身上。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抱一下?或者、亲一下? 想来想去,江千辞的目光扫到了桌上的酒壶。 酒这种东西,颇为神奇。心情不好,会想喝,心情好,也会喝。 她默默摸上酒壶,给自己和沈言清的杯中都斟满。 沈言清看着她的动作,开口道:“你曾告诉我,你能喝七两白的。虽说我并未懂你口中所说‘白的’是何意思,但当时你脸上是一副自豪的神情。” 江千辞拿着酒壶的手顿了一下,她刚刚还说自己“不会喝酒”,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前世的自己给出卖了。 随后,她尴尬的笑了笑,:“那是以前,是前世。我这一世,确实不曾喝过,刚刚那杯是第一次。你总不能用前朝的剑,斩今朝的官吧。” 她端起两杯酒,递到沈言清手里一杯,然后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她的。 “来,庆祝一下。” 说罢,她轻轻抿了一口。 最初那一杯,她未尝滋味便一口吞下,只有灼烧感。 这次小口抿着细细尝来,竟觉得有些花果香气,还带有一丝甜,同自己曾经喝到白酒滋味完全不同。 重点是,她觉得这个酒的度数并不是很高。 随后,她将一杯全部饮下。 沈言清端着酒杯,静静地看着她。 “师姐,你怎么不喝?” 江千辞看她丝毫没有动静,有些疑惑。 而后,她看着沈言清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将手中的酒饮下。 沈言清将酒杯轻放在桌上,又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人,一言不发。 “一直看着我干嘛?” “喜欢。” “……” 江千辞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却又时不时的悄悄瞟向沈言清。 她轻咬着下唇,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悸动,半晌才嗫嚅说道:“行了,别这样盯着我看了,有点儿难为情。” “嗯。” “对了,师姐。”江千辞突然开口,“你酒量怎么样?” 沈言清还是直直望着她,“三杯。” “……啊?” 江千辞也顾不得那双盯着自己的双眸,她在心中数了数,师姐今晚好像……喝了四杯? 难怪她刚刚有些犹豫。 她又对上沈言清的双眼。此刻,她的眸中似是泛起了氤氲雾水,显得略有些迷离动人。 师姐不会喝醉了吧? 不同人喝醉酒会有不同反应。 她曾见过室友喝醉后,变得毫无意识,倒头就睡,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而她自己醉了酒后,大脑跟不受控一样,什么话都往外说,还会忆起往事,不停地跟人道歉。 她不知道沈言清醉了酒后是什么样,好奇心逐渐涌起。 “师姐,你已经喝了四杯了,你醉了么?” 说着,江千辞还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沈言清抓上她乱晃地手,动了动唇,“阿辞,我没醉。” “那,再喝两杯?” “好。” 一壶酒被两人喝地见底。 江千辞脸上因为酒意的缘故,染上一片红霞。 她半阖着眸子,勾着唇角,趴在桌子上看着沈言清。 师姐刚刚还说三杯,这都不知道多少杯了,可师姐仍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脸上白净一片,像是晴空中的一朵云。 “师姐,你说的三杯,是骗人的。” “我以往最多喝过三杯,再多,你便不让我喝了。” 原来又是前世的自己。 江千辞“哼”了一声,撅起小嘴,将脸翻了个面,朝着另一边趴着,不再看沈言清。 “怎么了?” 沈言清摸上了她头,白皙的手指穿进墨色之中,轻轻揉了揉。 江千辞的语气中带了些娇嗔,问道:“前世的我和现在的我,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个?” 沈言清闻言弯了弯眉眼,“先救你。” “那前世的我怎么办?” “自有前世的我去救。” 听到这话,江千辞愣了一下,转而露出一副开心的笑容。 她又将头转了过来,看向沈言清,朝她傻笑着。 “师姐,别总提她。不爱听。” 即便那个“她”就是自己。 沈言清听出了她的话中意思,轻点了一下头,应道:“好。” 沈言清本是想多提一些前世的事,好让她能早日回想起来。既然她不爱听,那日后便不提了。 沈言清瞧桌上趴着的人,晕晕沉沉的,开口道:“时辰不早了,休息吧。” 江千辞应道:“嗯。” 她从桌上爬起来,双手按在桌上撑起身子,却不料站起地瞬间,身子一飘,就要栽倒过去。 沈言清连忙起身扶着她。 但,起身的瞬间,她也没想到,这酒劲实在是有点大。 她的身子同样站不太稳,江千辞倒在她怀里,差点将她也带倒过去。 江千辞手紧拽着她的衣袖,努力保持着平衡。 喝地时候明明没觉得这酒度数高,怎么就这样了?她心中暗暗叹了一声。 沈言清扶着她朝床边走去。 正打算把人放在床上的时候,不料,躺下的江千辞手中还攥着她的衣袖。 沈言清一个不稳,栽倒在她身上。 第97章 回程 沈言清下意识地将双手撑在身下人两侧。 于是就形成了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面对面,四目相对的场景。 她的鬓发如丝,顺着肩膀悄然垂落,滑进江千辞的颈窝,惹得后者一阵酥痒。 江千辞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一刻,两人都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沈言清率先打破沉默:“抱歉,我没站稳。” 说着,她便欲起身,却冷不防被一双纤细的手环住脖颈。 那双手温柔地将她缓缓拉下,直至她的唇贴上那片柔软的唇瓣。 江千辞轻轻闭上双眼,脸颊早已绯红一片。 她静静地感受着沈言清唇上的温热。 沈言清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一个轻轻淡淡的吻,其中还混杂着丝丝缕缕的酒香,令人迷醉。 而后,江千辞轻轻推开了她,侧过头,抿唇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师姐,你也去休息吧。”江千辞轻声说道。 沈言清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嗯?可这是我的房间。” “啊?” 江千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此时,她才猛然想起,晚上是沈言清拉着她进了这间屋子。 由于仙道府的客房布局极为相似,她一直误以为这是自己的房间。 毕竟,无论是在玄虚门,还是在外面,她极少踏入沈言清的房间。 向来都是沈言清主动来找她。 想到这里,江千辞心中更觉尴尬。 “那我,走?” 江千辞含着笑,望向眼前的沈言清。 沈言清微微蹙起眉头,开口道:“不愿同我一起睡么?” “既然师姐如此挽留,那师妹只好从了。” 二人褪去了外袍,一同躺在了床上。 沈言清环臂抱着江千辞,江千辞把脑袋抵在她的颈窝处。 屋内的烛火在这一瞬间熄灭,窗外透进来片片皎洁的月光。 江千辞的思绪还是无法停止。 尤其是现在这个姿势,不由得让她想到曾经。 十二岁那年,她同样是躺在沈言清身边。 那时的心境,同如今大相径庭。 她将头往人身上拱了拱。 沈言清感受到了她的动作,开口问着:“阿辞,怎么了?” “师姐,前世的我们也这样抱在一起睡过么?” 不让沈言清提起前世的是自己,主动提起前世的也是自己。 这就是双标吧。 “有过。但,极少。” 江千辞突然抬起头,看向她,“前世的我,除了叫你‘师姐’,还会怎样称呼你?” 沈言清柔声开口:“你更喜欢直接叫我的名字,沈言清。” 江千辞心中暗暗想着,不愧是自己。 她能和身边人都相处成朋友,却又不爱与人特别亲近。 这是一种极强的边界感,她会在这种边界感中掌握好分寸,既不会让自己踏出,也不会让对方越界。 因此,她向来都不爱给人取一些昵称外号,能叫尊称就叫尊称,对于同辈份的人才会直呼大名。 但,前世的她,会毫不避讳的叫师姐的名讳,足以说明,这层边界感早就已经被打碎。 想到这里,她又沉下头,钻进沈言清怀里,手攀上她的脊背,抱的紧了一些。 半晌,她吐出两个字:“阿言。” 怀里人声若蚊蝇,却还是被沈言清听地清楚。 江千辞第一次这样唤她,她的手在怀里人头上轻轻揉了揉。 “嗯,阿辞,我在。” 这一夜,江千辞睡地极为沉稳。 翌日,余淮和吴问舟焦灼地停在江千辞房屋外。 今日便是从仙道府回门派的日子,余淮和吴问舟早早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和其她人汇合。 敲过江千辞屋门,发现无人应答,这才发觉她一夜未归。 “江师妹一夜未归,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余淮满脸担忧。 “余师姐,她不会被青陵宗的人掳了去吧。”吴问舟忧心忡忡地说道。 余淮打了个冷颤,“乌鸦嘴,别乱说。” 余淮心中拿不准主意,便带着吴问舟走到沈言清房外。 她轻轻叩响屋门。 沈言清醒得很早,只因江千辞还在睡梦中,她便未起身。 听到屋外响起敲门声,她才轻手轻脚地起床,披上外袍。 此时,江千辞已背过身朝着另一面睡去。 打开屋门,沈言清看到外面站着的二人,脸色有些不太好。 “沈师姐,江师妹不见了,她……一夜未归。” 余淮怯生生地开口道。 “她在我房中。” 顿时,屋外的二人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仿佛听到了惊天大事一般。 吴问舟还想再开口问些什么,余淮立马捂上她的嘴,忙不迭地开口说道:“打扰了。” 接着,她拽着吴问舟匆忙离去。 江千辞听到屋外的动静,缓缓睁开眼。 她坐起身,看到沈言清站在门口。 “怎么了?” “没事,余淮挺关心你的。” 江千辞身子一僵,回了回神,又笑着开口:“余师姐她,关心的恐怕不光是我。” 沈言清与江千辞相视一眼,笑了起来。随后也迅速收拾好东西,同玄虚门众人汇合。 而此时。 青陵宗的灵船载着百名弟子,已在空中朝自家门派方位飞着。 顿时,灵船猛地一晃,似是遭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撞击。 苏舟飏立马从舱内出来,看到不远处空中,悬浮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黑袍,手持一把黑色长剑,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何人竟敢如此造次!” 苏舟飏一跃飞起,朝空中那人说道。 那人并未回话,抽出长剑,一剑劈上青陵宗的灵船。 这一剑,竟带着魔气。 “有魔族!” 船上弟子惊呼一声,瞬间所有弟子都从船舱内出来。 空中那人疾驰朝灵船飞去,裹挟着魔气的剑气一道道斩下。 苏舟飏升起结界,不料结界竟毫无用处,被那些剑气斩碎。 徐长老也从舱内走出来。 她沉沉看着空中的人,面色凝重。 “此人魔气如此强盛,定非寻常魔族。”徐长老低声说道。 众弟子皆面露惧色,却也纷纷拔剑,准备迎敌。 那黑袍人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情感。 她再次挥剑,一道更为强大的剑气朝着灵船袭来。 苏舟飏咬紧牙关,带领众弟子一同抵挡。 然而,那剑气威力巨大,众人虽全力抵抗,却仍被逼得节节后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长老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璀璨的光芒从她手中升起,化作一道强大的护盾,暂时挡住了剑气。 黑袍人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对徐长老的实力有些意外。 她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灵船上方。 手中长剑一挥,无数魔气铺天盖地涌来。 徐长老见状,大声喊道:“众弟子听令,结阵!” 青陵宗弟子们迅速行动起来,按照特定的方位站好,共同施展阵法。 一道巨大的光芒从阵法中升起,与黑袍人的魔气相互抗衡。 双方陷入了僵持之中。 黑袍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她加大了魔气的输出。 灵船上的弟子们渐渐感到吃力,阵法也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迹象。 苏舟飏心急如焚,她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灵船和众弟子都将陷入危险之中。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对着徐长老喊道:“徐长老,我去攻击她的本体,分散她的注意力。你们结「诛魔大阵」。” 徐长老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苏舟飏深吸一口气,手持长剑,朝着黑袍人冲去。 黑袍人察觉到了苏舟飏的行动,转身挥剑向她斩去。 苏舟飏灵活地躲避着剑气,不断靠近黑袍人。 在接近黑袍人的瞬间,苏舟飏施展出自己最强的剑法。 剑影闪烁,与黑袍人的长剑相交。 一阵强烈的冲击波扩散开来,灵船上的弟子们都被震得东倒西歪。 第98章 八卦三人组 方映雪结束闭关,甫一踏入暮云峰,便惊愕地发现峰上竟空无一人。 且不说早已从仙道府归来的沈师姐不见踪影,就连师尊也不知所踪,此等情形着实罕见。 随后,她转身前往门中食堂,打算打听一下此次仙道府之行发生的事情。 余淮面色凝重地坐在玄虚门食堂之中,楚天遥在旁,神色与余淮一般无二。 “余师姐,此话当真?”楚天遥满脸疑惑,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下,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疑问。 “千真万确。沈师姐亲口所言,而且我也亲眼看到江师妹从她房中走出。”余淮的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说罢,原本神色凝重的二人,此刻脸上却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意 “沈师姐怎么了?” 背后突然传来一句话,惊得坐着的两人猛地回头。 “方师姐?” 二人异口同声,只见满脸好奇、微微歪着头的方映雪站在身后。 方映雪眨了眨眼睛,随后缓缓在二人对面坐下。 “仙道府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吗?方才你们提到沈师姐亲口说了什么?” 余淮微微低头,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楚天遥,那眼神中充满了犹豫。 楚天遥也有些心虚,不知该不该当着方映雪的面说出此事。 毕竟,方师姐是沈师姐的亲传师妹,而她们却在背后议论沈师姐。 两人仿佛被当场抓包一般,沉默不语。 方映雪见二人都不敢说话,便身子微微前倾,轻声说道:“是不是沈师姐和顾长老有什么进展?” “顾长老?”楚天遥眉头微微蹙起。 余淮同样不理解方映雪的话,试探着问道:“沈师姐和顾长老能有什么进展?” 方映雪听了这话,也不禁心生疑惑:“那你们刚刚说的沈师姐和谁?” 楚天遥同样疑惑地开口:“不是和江师妹吗?” “江千辞?” 方映雪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顿时涌起无数的疑问。 沈师姐竟然喜欢比她小的? 方映雪接着问道:“仙道府这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方映雪的逼问下,余淮只得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告知她。 “两人都睡在一间屋子了?!” 方映雪有些难以置信。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全玄虚门最了解沈言清的人,却没想到自家师姐会如此…… 江千辞不过金丹期,看上去温文尔雅。 如此看来,倒是与沈师姐极为相配。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江师妹究竟是如何暖化自家这位如万年冰川般的师姐。 七年前,正是沈师姐领着十二岁的江千辞回到玄虚门,还曾带她在暮云峰住过两夜。 那时的江千辞小小的一个,竟能让沈师姐如此照顾,自己都从未得到过师姐这般偏爱。 难道是师姐对江师妹一见钟情? 思忖片刻,她心中原本谋划的强抢长老计划,改为强抢师妹。 “方师姐,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余淮心有余悸,她对沈言清极为畏惧,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不会不会,这可是玄虚门的大事。” 方映雪嘴上应着,心中却依旧对两人之间的事情充满好奇。 回去之后,一定要再试探一下师姐的口风。 ...... 沈言清接到洛浮尘的密令,即刻离开玄虚门,朝着特定的方向疾行而去。 不多时,在一处极为隐秘的洞府中,她瞧见了姚江月的身影。 此时的姚江月身负重伤,正闭目打坐,试图疗伤。 “师尊,弟子带来了一些丹药。” 沈言清取出一瓶丹药,轻轻放在姚江月身前。 这些丹药是洛浮尘交给她的,然而,从外观和气息判断,并不像是出自顾云芝之手。 “嗯,你回去吧。”姚江月淡淡回应,双眼始终未曾睁开。 沈言清却并无离去之意,“师尊,掌门让我带您回去。” 姚江月这才缓缓睁开双眸,看向沈言清。 “本座伤好之后,自然会回去。” 沈言清依旧伫立在原地,再次开口:“掌门让我……” 姚江月眉头蹙起,打断了她的话,冷冷说道:“沈言清,本座让你先回去。” 言罢,她抬手挥出一阵强劲的掌风,毫不留情地将沈言清扇出洞府。 沈言清无奈,只得孤身返回玄虚门。 姚江月望着沈言清离去的背影,胸口处猛地一阵剧痛袭来,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紧接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那触目的红色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凄厉。 她颤抖着双手,迅速抓起一旁的丹瓶,眼中闪过一抹决然,毫不犹豫地将其中的丹药全部倾倒入口中。 这些丹药,散发着诡异的魔气,乃是魔族之人用于恢复魔力所用。 随着丹药入腹,一股狂暴的魔气自她体内迸发而出。 姚江月不敢有丝毫懈怠,急忙布下一道厚重的结界,将整个洞府与外界彻底隔绝。 结界之内,魔气如沸腾的熔岩般疯狂地翻涌着,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心中暗自惊骇不已。 她未曾料到青陵宗竟会使用「诛魔大阵」。 回想起那恐怖的阵仗,她仍心有余悸,若不是自己拼尽全力,恐怕早已灰飞烟灭。 脑海中浮现出洛浮尘的命令,她不禁苦笑。 洛浮尘让她在返回途中,秘密清除青陵宗此行所有弟子。 原本,她以为这不过是一场轻松的任务,毕竟苏舟飏在她眼中并不足为惧。然而,那位徐长老手中的赤金锁链,却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姚江月轻轻撩起鲜红的衣裙,露出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痕,那伤痕仿佛一条狰狞的血色蜈蚣,攀爬在她的大腿上。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一战,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魔力,甚至被迫显露真容。 但好在,那些人都已死去,无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按照洛浮尘的计划,她故意放走了那名入魔的弟子。 青陵宗灵船与此行弟子,皆死于魔刃之下。 此时,让青陵宗和整个修真界都以为这一切都是那弟子的所为。 用不了多久,入了魔道的弟子杀害青陵宗弟子的消息就会传遍四方,而所有的矛头都将指向那名已经消失无踪的入魔弟子。 洛浮尘这一计,可谓是将青陵宗推上风口浪尖上。 第99章 有何误会 沈言清回到玄虚门后,将姚江月的态度如实呈报给洛浮尘。 洛浮尘陷入了沉思,她着实未曾料到,姚江月竟然会伤得如此之重。 然而,眼下还有另一件棘手之事亟待解决。 她抬眼看向沈言清,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让沈言清去办此事,似乎有些不妥。 洛浮尘开口道:“你先回去吧。” 接着,她开始思索门中的其她几位长老。 柳含秋虽然实力与姚江月相当,但这个人并不适合独自出门办事,而且有些不太靠谱。 顾云芝就更不能让她去了。 难道要让夏朝颜去吗? 前几日,神龙峰的曲宵柔来信,过几天青陵宗的人要来神龙峰取兽骨,正是那条险些化龙的蛇妖之骨。 青陵宗之所以助力那妖蛇化龙,本就是冲着龙骨去的,恐怕是为了青陵宗宗主闭关突破一事。 先前玄虚门未曾收取妖骨,便是等着青陵宗的人前去,然后好暗中截杀,以此进一步削弱青陵宗的实力。 洛浮尘靠在座椅上,闭目冥思。 夏朝颜,也不知道能不能使唤得动。 毕竟这位妖修,实在是金贵了些。让她暂管门中事宜,她从不推脱,但其它事,恐怕有些难。 先前门中交流大比,夏朝颜都未曾让她座下的大弟子出战。 灵隐峰上,一向奉行和气行事,有些过于低调了。 “楚天瑶。”洛浮尘唤了一声。 等了半晌,却不见人回应。 人呢? 洛浮尘叹出一口气,走出掌门殿,询问门口值守的小弟子。 “掌门,她去食堂了。”小弟子回道。 洛浮尘抬眼看向空中,大下午的怎么还在食堂? 无奈之下,她动身亲自去了一趟灵隐峰。 “取兽骨可以,但杀人不行。”夏朝颜淡淡说着,“掌门,您还是找别人吧。我看紫阳峰上的那位就挺闲的。” 洛浮尘笑了笑,开口道:“夏长老,紫阳峰那位,没您实力高。” “倒也不必如此奉承我。”夏朝颜回道:“我自入了玄虚门后,从不管杀生之事。这是您当初给我立下的承诺,会庇佑我们这些妖修,从不让我们踏出山门。洛掌门,您说过的话,纵使过了有些年头,也不会忘吧?” 洛浮尘尴尬一笑。 无奈,她转而又去了一趟紫阳峰。 “杀人越货?”柳含秋唇角带着笑,满眼兴奋的模样。 随后她又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还是算了。本座不便出手。” 洛浮尘问道:“为何?” “明抢可以,暗夺不是本座的做派。更何况,本座体修之法,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洛浮尘心中暗叹一声。 柳含秋此话不假,若是真要她出手,那便是告知天下人自己的玄虚门去抢了青陵宗。 偌大个玄虚门,还找不来能行暗杀之事的人了? 最终,洛浮尘还是来到了碧霞峰。 “洛浮尘。”顾云芝抱着怀中的黑月,轻柔地顺了顺它的毛,“你想让我去?你确定?” 洛浮尘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疲惫之色,“说实话,我也觉得此事不妥。” 顾云芝语气平淡地开口道:“神龙峰的情况,还是那几人最为熟悉,不如就让她们去处理此事。” 洛浮尘微微挑起眉头,问道:“你就不担心你的徒儿吗?” “我何时担心过她?” 洛浮尘急忙接过话茬:“只是她修为尚浅,我怕再出什么意外状况。” “璞玉唯有经过几番雕琢,方能展现出真正的价值。大可让沈言清与她一同前往。正好沈言清此刻也在碧霞峰上。” 听到这话,洛浮尘微微露出疑惑之色,“沈言清在碧霞峰?” 顾云芝微微颔首。 此时,江千辞房中。 “师姐,快来尝尝这个。” 江千辞端出一盘糕点,白白小小的团子上,樱红色点缀着一朵红花,煞是好看。 沈言清轻拿起一个团子,递入口中。 “外皮软糯,内馅香甜,味道很不错。”沈言清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这是何物?” “透花糍。” 江千辞在她身旁坐下,也伸手拿了一个尝了尝。 她眉眼弯弯,开口说道:“不愧是我,第一次做就这么好吃。” 沈言清看着手中的糕点,“外皮是用糯米所制,内馅是,绿豆?” 江千辞点了点头。 她将一整个透花糍糕塞进嘴里,腮帮子被撑得圆鼓鼓的,模样甚是可爱。 沈言清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阿辞的手,比我巧得多。” 不知是噎住了还是怎么回事,江千辞的脸颊突然变得通红。 她连忙嚼了几下,把整个糕点吞下去,又将茶水一饮而尽,用手在胸口轻轻捋了捋,这才开口说道:“师姐可别这么说,你做的饭菜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沈言清淡然一笑,继续默默吃着手中的糕点。 江千辞好奇问道:“师姐,你厨艺跟谁学的?” “我师尊。” 江千辞惊讶一瞬,没想到姚长老居然还会做饭?看着真不像。 随后,她又开口问:“听说你在玄虚门成立前,就跟着姚长老了,你们是怎么相识的?” 沈言清将最后一口糕点吞下,顿了顿。 “我是被她捡到的。” 她面上并无什么太大表情,只是淡淡说着。 但江千辞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却生起一阵难受的感觉。 她想到了在秘境中,商无念提到的沈家。 恐怕沈家早已不复存在,而沈言清,极有可能是沈家的遗孤。 想到这里,她既心疼又难过。她紧紧抿着下唇,眼眶中竟然泛起了一丝雾气。 “怎么了?” 沈言清察觉到她似乎有些难过的神情,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师姐,我没事。” 江千辞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她站起身来,将沈言清紧紧抱在怀中。 沈言清明白她大概猜到了自己的身世,便任由她抱着自己。 这时,屋门未关,自门外进来了个人。 洛浮尘原本还在思索等会儿该如何开口,结果一抬眼便看到—— 两人抱在一起。 她那即将迈进房门的腿尴尬地僵在了那里。 江千辞立刻松开沈言清,开口唤道:“掌门。” 沈言清神情淡然,和她一起开口行礼。 “那个,我等会儿再来。”洛浮尘收回险些迈进房门的腿,离开的时候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江千辞尴尬地说道:“掌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沈言清毫不在意,她轻轻搂上江千辞的腰身,含笑开口:“嗯?你我心意相通,有何误会?” 第100章 前八世死亡 江千辞双手自觉的环上沈言清白皙的脖颈,二人贴抱在一起,彼此气息交织,惹得空气都变得炽热起来。 不知何时,她觉脸上如火烧般渐渐发烫,那如雪的肌肤上悄然升起片片红霞。 她羞涩地侧过头去,不敢直视沈言清。 自从仙道府那一夜后,江千辞敏锐地察觉到沈言清有了诸多变化。 且不说平日里,她总是喜欢来碧霞峰与自己待在一起。 如今两人的肢体接触也比往常频繁了许多。 重要的是,沈言清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多了起来。 那笑容总是淡淡的,像是冬日里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洒落在一块晶莹剔透的冰面上,带出一抹淡淡的柔光。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江千辞的心中暗自欢喜。 与之相比,江千辞觉得自己则更容易因为血气翻涌而脸红。 在沈言清面前,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让她心动不已。 江千辞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悸动,但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却怎么也无法平息。 她缓缓开口:“掌门亲自前来,恐怕是有要事。我们先听听掌门要说什么,好么?” “好。” 江千辞缓缓松开环着她的手。 接着,她又将沈言清搂在自己腰身的手慢慢带下。 在这个过程中,她明显感受到了沈言清的不舍。 江千辞便在沈言清的手中轻柔地摩挲一番,当是安抚。 随后,江千辞牵着沈言清离开房内,走到顾云芝房门前,轻轻叩响屋门。 片刻后,门缓缓打开,出现在眼前的是洛浮尘。 “掌门。”二人恭敬行礼唤道。 “进来吧。”洛浮尘微微颔首,侧身让两人进入屋内。 洛浮尘将神龙峰妖骨一事娓娓道来。 “暗中夺得妖骨,并杀了青陵宗前来的弟子?” 江千辞微微皱眉,再次确认了一下洛浮尘所说的任务。 “嗯,此事要做的不露痕迹。” 洛浮尘郑重地解释道,“陈雯静葬身秘境,林晴入魔,青陵宗一共有六名长老,且刚身死两位,宗内恐怕已经乱了套了。这一次,她们定然不会再派长老亲自前去。” “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她们大概会派一些身手灵敏的弟子速去速回。你们提前去埋伏即可。” 此事,本该由姚江月来执行,她可将此事做的如魔道之人所行。 但眼下姚江月恢复尚且需要一段时日。 江千辞低头沉思片刻。 她明白洛浮尘的意思,毁尸灭迹,不留痕迹。 就算青陵宗真的认为是玄虚门所做,她们也空口无凭,死无对证。 江千辞回头看了一眼沈言清,只见她脸上神色淡然,毫无表情。 “掌门,我们何时动身?”江千辞轻声问道。 “明日。” 二人退出房内,又回到江千辞房中。 江千辞缓缓坐在桌前,沈言清坐在她面前。 江千辞的神色有些凝重,开口道:“师...阿言,我有一些问题。” 沈言清微微抬眸望向她,眼神中满是专注,“嗯?” 江千辞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你说我死了很多次,你重生多次,一次次救我,为什么没能救下来?” 沈言清轻轻回道:“因为每一世发生的事,都略有所不同。譬如前世,未曾有取兽骨一事。”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无奈。 江千辞接着问道:“那蛇妖一事呢?第一次前往神龙峰时,你便知道那里有危险,为何还要下山崖寻蛇妖?” 沈言清的面容中似有一丝苦笑之意,“神龙峰的蛇妖我也只曾见过一世。那一世你欲要同蛇妖同归于尽,心脉尽碎而亡。” “但其余几世,均未曾在神龙峰遇到那蛇妖。有一世,那蛇妖成功化龙,被青陵宗人带走。之后与青陵宗混战之时,你曾死于那化龙蛇妖之口。” “所以,蛇妖非杀不可。” “这一世,在你渡雷劫之时,我便隐隐察觉到你隐瞒修为一事。” “我以为,我们能一同诛杀那蛇妖,只是我未曾料到,那蛇妖洞府中居然有阵法。之后的事,便如所经历那样。” 江千辞愣了片刻,心中满是震惊。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修为一事,自己却一直以为隐藏得很好。 更没想到,所有轮回竟然犹如蝴蝶效应般,一念偏差,走向完全不同。 怪不得沈言清无法救回自己,命运的轨迹如此难以捉摸。 “看来此行,是偏差之外的事。”江千辞喃喃道。 她将这这一世发生的所有事逆推一遍。 江千辞有些羞涩说道:“原本神龙峰之行,我本可不去,只是自己在书中看到欲情草生长在神龙峰,才打算前往。” “但查阅到欲情草也只是偶然,本意是为了查阅血魔果一事。” “可血魔果也只是在云宫秘境中无意获得。” 沈言清并未在意她口中所说的欲情草与血魔果。 她缓缓开口道:“往世,你并未去过云宫秘境。” 闻言,江千辞更加迷惑,她开口问道:“那九道雷劫我是怎么渡的?” 沈言清回道:“前八世,除去一些意外,你修为最高只修到了金丹中期,只渡过三道雷劫。” 江千辞思忖片刻,又问道:“阿言,那我每一世都是怎么死的?” 沈言清的目中流露出深深的黯淡,她沉下头,过往那些记忆一一回荡在脑海中。 “第一世,我们一同下山执行任务,遇到一个魔修将我打伤,你用灵力将魔气引出,并将体内剩余灵力全部送至我体内,最后丹田匮乏,又被魔气侵入,死在我怀里。” “第二世,也是我第一次经历重生。那一世,你死于下山采药之时。” “第三世,你刚入玄虚门时,我就找到了你,将所有事告诉了你。你也讲了你的事,你告诉我,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结果隔天,你就死在了炼丹房。” “第四世,我不敢再同你讲这些事,而正是这一世,你死在神龙峰。” “第五世,我刚将你带回至玄虚门,当天夜里,你便死在暮云峰。” “第六世,同样是一次下山执行任务,一只妖兽将我打昏了过去,而你被妖兽吞噬。” “第七世,我带你避开了所有威胁,看着你一路修炼至金丹期,最后却死在与青陵宗交战中,正是那化龙蛇妖所为。” “第八世,我死在你之前。” 第101章 杀人抛尸计划 江千辞静静地听着沈言清讲述着自己的各种离奇死亡方式,像是在听一段过往的故事。 半晌,她突然笑了起来。 “阿言,我死在暮云峰,可是溺死?”江千辞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与调侃。 沈言清轻轻点了点头,神色中也流露出一丝复杂。 江千辞不禁感叹,这一世的命运实在是有些过于凄惨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泡个澡也能被淹死。 虽然她也曾在梦中感受过那种窒息的绝望,但此刻亲耳听到,还是觉得有些荒唐。 让沈言清亲口讲出关于自己的死亡方式,对她来说有些过于残忍。 她不想再看到沈言清面上露出黯然的神情,便将话题打了个弯。 江千辞柔声开口道:“那,你是哪一世喜欢上我的?” 沈言清被她这一问,怔了一瞬。 她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一开始,她只是心中充满疑问,对江千辞的来历和命运感到好奇。 而后,疑问变成了救回她的执念。 最终,这份执念又悄然转化成了深沉的情感。 江千辞看着她沉默不语,也不再多问这些。 片刻思忖后,她目中带了些许羞涩之意,含笑开口道:“那我们前几世,做过什么么?” “做过什么?”沈言清抬眸,望向她,眼神中满是疑惑。 “就是人们成婚之后,做的那些......”江千辞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 “不曾。” 江千辞此刻也觉得自己的关注点着实有些不太对劲,可她就是忍不住想问,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些前世的点点滴滴。 她本以为自己并不是那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人,更何况,前世的自己也还是自己。 莫名其妙。 这时,沈言清柔声开口道:“前几世中,我们连亲吻都未曾有过。” 二人面对面静静地坐着,江千辞轻抿下唇,身子微微向前倾去,将额头轻轻抵在沈言清的肩上。 她在那里偷偷笑着。 然而,沈言清顺势将她环抱着,又缓缓开口道:“只有这样抱着过。” 笑容消失。 她猛地直起身子,迅速从沈言清怀中脱出。 江千辞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不是说不提她么?” 沈言清看着她,一脸无辜:“阿辞,方才是你问的。” 江千辞被噎得不知如何开口。 确实是她先问的。 随后,江千辞一转话锋,轻声问道:“关于这趟神龙峰之行,你有什么想法么?” 沈言清微微扬起下巴,若有所思道:“杀人灭口,不留痕迹?” “嗯。人死后总会有尸体,有尸体就会有痕迹。” 江千辞微微皱眉,她想到刑侦小说里的片段,总会有人探查过尸体后,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进而找到真凶。 沈言清故作沉思之态,缓缓开口道:“我记得你在秘境中用过一个术法,就挺不错的。将人困在水球之中,凝成血水。” 江千辞心中暗道,她果然看到了。 不过自己也早就破罐破摔,看到便看到了吧。 她再次开口道:“血水洒落,也会留下灵力的痕迹,况且青陵宗应该都知道我的存在,玄虚门唯一一个单水灵根的弟子。” 沈言清微微颔首,接着说道:“那把那些血水冻起来,分别丢到旁处,一个她们绝对找不到的地方。这样一来,既消除了尸体,又能最大程度地减少留下痕迹的可能。” 江千辞双眸一亮,“诶,这个可以。” 同恋人在一起讨论杀人抛尸这种事,确实总有些怪怪的。 然而,此刻二人的脸上却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浅浅笑意。 那笑容中似乎夹杂着些许兴奋。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起在做坏事,令人心中不禁躁动起来。 江千辞缓缓伸出食指,轻柔地绕上沈言清肩上垂下的发丝,眼神中满是若有所思。 “阿言,既然明日要一起去神龙峰,不如今夜你就住在碧霞峰吧。” “好。” 洛浮尘早已回掌门殿中处理门中事务。 而顾云芝则抱着黑月静静地坐在屋中。 二人的谈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这两个傻孩子,说事也不知道开启个结界。 顾云芝第二次觉得,自己作为合体期修士,耳聪目明有时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她并不关心二人谈论的那些事,只是左耳听右耳出罢了。 先前她们一众人去仙道府,黑月放在灵隐峰养了几日,这小团子竟然变得比之前更重了些。 粉嫩嫩的小舌头轻从口中挑出,顾云芝感受到手上传来一阵湿热。 “看来,你还要再去灵隐峰住上几日。” 顾云芝摸了摸小黑团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夜里,二人躺在床上。 江千辞心中又窜出一个疑问。 她将脸轻轻蹭在沈言清的胸口,发出闷闷的声音:“阿言,你为何知道我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会在那片林子?” 沈言清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脊背,缓缓回道:“是掌门的命令。她在前一天便令我在第二日下山,在林中寻找一个小孩,并带回玄虚门。” 江千辞满心疑惑,接着问道:“那她为何知道我在那片林子?” 沈言清回应道:“我曾想过这个问题,但未曾问过她。第一世之后,重生时间便在那下山的第二日开始。” 江千辞将头从她怀中钻出,不解地问道:“为何不问?” “她不会说。”沈言清的语气笃定。 沈言清自玄虚门成立之初,便已是门中弟子。 洛浮尘吩咐的事,向来极少有过解释,只要她不说,旁人根本问不出口。 这点,她心中再清楚不过。 沈言清早已习惯了默默听取掌门的命令,从不追问来由,姚江月亦是如此。哪怕心中偶有疑惑,也只是深埋心底。 江千辞没再多言。 在她看来,洛浮尘定然知道自己身世。旁人虽问不出口,而她或许可以。 她未曾告诉沈言清,在她的梦境之中,死亡的次数远不止八次。 而此刻,沈言清的心中同样有隐瞒。 她简单提到的第八世,绝非一句话便能轻易概括。 好在她并未追问。 第102章 埋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从天际露出头,淡淡的晨曦笼罩在天地之间。 江千辞和沈言清再次踏上前往神龙峰之途,微凉的晨风掠过她们的衣襟,带来一丝寒意。 行至神龙峰,已是夜中。由于此行需要隐秘行动,二人并未在夜里投宿于神龙峰下的客栈,而是趁着夜色悄然攀登,直至峰顶。 神龙峰的主峰裂为两半,形成了两座陡峭的山峰。 裂缝深不见底,似是被巨斧硬生生劈开一般,幽深的黑暗从中蔓延而出,令人心生畏惧。 江千辞站在崖边,低头往裂缝中望去,寒风迎面吹来,带着山间的冷意,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忍不住感叹道:“这裂缝真深,竟然看不到底。” 望着那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暗,江千辞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后怕与庆幸,仿佛那次死里逃生的记忆又回到了眼前。 沈言清同样凝视着这被自然之力撕裂的神龙峰,目光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她攥着江千辞的手又紧了紧。 那一次,江千辞的生还,简直是个奇迹。 江千辞突然笑了,语气中带了些调皮的意味:“阿言,想蹦极么?” “蹦极?那是何物?”沈言清的眉头微微一蹙,满脸疑惑。 江千辞未作解释,只是微微一笑,随即拉着她的手猛地一跃而下。 两人的身影瞬间没入那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 寒风如刀,凛冽地切割着周围的空气。 她们的衣袂在狂风中飞舞,耳畔只余呼啸声。 不多时,她们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抬头望去,只有一线天光穿透重重黑暗,洒下斑驳的光影,周围却是一片漆黑,仿佛置身于无尽的虚空。 沈言清轻挥衣袖,指尖凝聚起柔和的灵力,点点星光在她的手中汇聚,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星光下,她们发现了一副巨大的蛇妖骨架。 蛇妖的头骨竟然碎裂开来,碎片散落在地,显得异常诡异。 “这蛇妖的头骨怎么碎了?难道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这里?”江千辞皱眉问道,语气中透出一丝疑惑。 她清楚记得当初她仅仅刺穿了蛇妖的头部,并未造成如此大范围的破坏。 更令她不解的是,若真有他人来过,为何蛇骨未被取走?如此珍贵的材料,竟被弃之不顾。 沈言清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眼下,蛇骨虽然损毁,但整体依然完好。 她们迅速决定在此处设伏,静待青陵宗弟子的到来。 两人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藏身,沈言清将灵力化作的光芒缓缓熄灭,黑暗再次笼罩了这片空间。 江千辞依偎在沈言清的身旁,目光紧盯着那副巨大的骨架,心中泛起一丝恐惧。 “阿言,这里好黑,我有点怕。”江千辞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透着真切的恐惧。 尽管这副巨型骨架是她的杰作,但眼前的景象依然让她心生畏惧。 沈言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片刻后,江千辞低声说道:“也不知道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 按掌门所言,青陵宗不会派遣长老前来,大弟子也已死,来者修为当不及她们二人。 然而,在这样幽暗寒冷的环境中,守株待兔,实在让人心生焦虑,连太阳都看不到,更别说时辰度过几许。 江千辞和沈言清一动不动地隐匿在暗处,耳边只听得自己的呼吸声。 她们已经在此守候许久,周围的寒意渐渐侵入骨髓,让人感到有些难熬。 突然,沈言清的眉头微微一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她轻轻拍了拍江千辞的手背,示意她注意。 江千辞立刻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四周的动静。 微弱的脚步声从裂缝深处传来,渐行渐近,夹杂着金属轻轻碰撞的声音。 “来了。”沈言清悄悄传音江千辞道。 江千辞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碧月,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她们知道这次前来的青陵宗弟子不会太强,但在这种环境下,依旧不可掉以轻心。 很快,几道身影出现在她们视野之中。 来者共四人,身穿青陵宗的统一服饰,面色凝重,警惕地环顾四周。 “真是奇怪,这地方竟然有这么大的裂缝。”其中一名弟子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叹。 “长老让我们来这里寻找蛇骨的踪迹,看来此处确实有古怪。”另一名年长些的弟子皱着眉头,看向四周的黑暗。 四人缓缓走近蛇妖的骨架,当她们看到那已经碎裂的头骨时,脸上皆露出惊讶的神情。 “蛇妖的头骨竟然碎了!”其中一名弟子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年长的弟子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眉头紧锁:“这骨头的碎裂不像是寻常武器所为,难道是灵力所致?” “此处不宜久留,先把骨架收起来再说吧。”另一名弟子提议,显然想尽快完成任务离开这个让人不安的地方。 正当他们准备靠近时,江千辞轻轻一挥手,强大的灵力瞬间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空间。 四名弟子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身体微微颤抖,面色骤变。 “谁!”年长的弟子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 她迅速抽出长剑,目光在黑暗中来回扫视。 江千辞缓步从黑暗中走出,手中的剑轻轻敲击着墙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几人均未见过江千辞,更不知她是玄虚门之人。但瞧着修为,也不过金丹期。 年长弟子脸色铁青,咬牙道:“你是谁?不过金丹期修为,竟敢拦我们做事,找死!” 江千辞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淡淡地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今天走不出这条裂缝了。” 她站在黑暗中,注视着眼前的四名青陵宗弟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微微抬手,指尖灵力涌动,四团晶莹剔透的水球瞬间在她的掌心凝聚而成。 水球随着她的手指轻轻一挥,飞速向四名弟子包围而去。 第103章 嫌弃之意 青陵宗弟子们尚未反应过来,水球已将她们紧紧包裹,形成了一个个透明的牢笼。 水团在灵力的控制下开始迅速收缩,将她们的身体牢牢压迫在狭小的空间内。 四名弟子奋力挣扎,却发现身体被水团牢牢束缚,无法动弹。 她们的呼吸开始急促,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江千辞冷眼看着她们的挣扎,手指轻轻一握,灵力瞬间爆发。 四个水团在她的控制下急剧收缩,压迫力迅速增大。 片刻之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爆裂声,水团之中的四名弟子惨叫未及出口,身体瞬间被压成血水,红色的液体迅速染红了整个水团。 沈言清从暗中走出,神色冷峻。 她轻轻抬起手,指尖灵力凝聚,将水球瞬间冻结,化作一个个猩红色的冰球。 冰球在寒气的侵袭下逐渐裂开,最终在灵力的暴动中炸裂成无数冰晶,散落在地面上。 江千辞看着冰晶,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地说道:“这次她们可真是死得干净利落。” 沈言清再次抬头看向那仅剩一线的天光,开口道:“恐怕不会这么简单。这四人应该只是下来探探风。” 江千辞挑了挑眉,有些惊讶:“那我们再等等?” 沈言清微微点头,随后将地上散落的猩红色冰晶收入储物戒中,动作娴熟而利落。 江千辞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阿言,这种东西你也放储物戒中?” 沈言清缓缓抬眸看向她,“那,要放在你的储物戒中?” 江千辞猛地摇了摇头,连连拒绝:“不要。” 收拾完这些,二人再次隐匿在黑暗之中,周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刚才的战斗从未发生过。 过了片刻,裂缝中再次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这次,来者只有一人,但那人的气息却比之前的四名弟子更为诡异。 江千辞眯起眼睛,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波动。 这名弟子身形飘忽不定,仿佛随时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之中,难以捕捉 她的具体位置。 即使是灵力探测,也只能感受到模糊的影子。 “这人好像不简单。”江千辞传音沈言清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 她话音刚落,那名弟子的身影突然从黑暗中骤然出现,速度快得几乎无法察觉。 江千辞下意识挥动手中的碧月,但剑锋却落在空处,刺破了空气,却未能触及对方的身形。 江千辞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立刻调整身形,灵力在她体内迅速运转,水灵力在她周身形成一道水幕,将她包裹其中。 那名弟子冷冷一笑,身形再度一闪,仿佛一道幽灵般在江千辞周围游走,不断寻找破绽。 就在这时,沈言清突然出现在江千辞身旁,抬手之间,指尖灵力化作寒冰,迅速蔓延开来,试图冻结对方的行动。 然而,那名弟子的反应异常敏捷,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冰霜的攻击范围之外,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江千辞手中的剑突然泛起寒光,水灵力迅速凝聚,剑尖划破空气,直指对方的要害。 那名弟子身影再度一晃,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她的攻击。 就在那鬼魅般的身影准备反击时,沈言清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手中的清霜剑抬起,瞬间刺向她的脊背。 这一次,那名弟子虽然反应迅速,但依旧被剑刃擦过,身形一滞。 就在她停顿的瞬间,江千辞已然抓住了这一破绽,手中的剑锋犹如闪电般劈向对方。 那名弟子想要闪避,却已经来不及。 剑锋穿透她的护体灵力,狠狠刺入胸膛,伴随着一声闷响,鲜血喷涌而出。 沈言清的冰霜之力随即而至,将那人身体连带周身的鲜血迅速冻结,形成一片血色冰霜。 江千辞将剑抽出,见对方已无生气,微微松了口气。 沈言清将冰冻的人尸再次震碎成多份,收入储物戒中。 江千辞瞧着她的动作,不禁露出几分嫌弃之意:“......阿言,回去我再送你一枚新的,这个莫要用了。” 沈言清微微翘起嘴角,应道:“好。” 黑暗中,江千辞轻声问道:“还要再等么?” 沈言清沉思片刻,低声回应:“再等一个时辰,若是无人下来,我们便上去。” 江千辞点了点头,随后悄悄以传音询问道:“阿言,什么时候打上青陵宗?” 沈言清回答道:“按照前世的时间,大概在明年初。” 江千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明白,青陵宗的宗主正在闭关突破,如果成功,青陵宗的实力将大幅提升,而玄虚门绝不会坐视不管。 “青陵宗宗主闭关突破,洛掌门肯定不会让她得逞。”江千辞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一年时间,对于修士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 江千辞思索着,脑海中回荡着沈言清曾提到的前世记忆。 “阿言,你能看出我如今的修为么?”江千辞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在我之上。”沈言清如实回答。 江千辞挑了挑眉,继续问道:“那就是化神期?” “嗯。”沈言清轻声应道。 江千辞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虽然自己如今修为已至化神期,但她明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想要再进一步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年时光,恐怕也难以再提升。”江千辞自嘲地笑了笑,但心中却并不焦虑。 沈言清曾告诉她,在前世的记忆中,她死于与青陵宗的混战,那时她不过是金丹期的修为。 相比前世的金丹期,如今自己修为在化神期,倒不必顾虑那么多。 且青陵宗只剩下四名长老,玄虚门同样有四名长老,双方势均力敌。 江千辞原本想问沈言清关于前几世的死因,尤其是她只曾提及一笔的第八世。 然而,话到嘴边,她却又将这些疑问压了回去。 她回想起在灵枢阁中那令人心悸的梦境,梦中情景仿佛真实般鲜明,尤其是那道像是浸了血般的身影,手持清霜,一剑刺穿她胸口之人。 江千辞几乎可以肯定,那便是第八世的记忆。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轻轻勾住了沈言清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中细细摩挲。 如今,自己修为已在她之上,这一世,要换自己来护她安宁。 第104章 白色毛茸茸 暗夜悄然流逝,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见四周再无动静,二人打算探查崖上。 就在即将抵达崖顶之际,沈言清突然心生警觉,手一扬,猛地将江千辞拉住,二人顿时悬停于空中。 “怎么了?”江千辞轻声问道,目中闪过一丝疑惑。 “上面有妖气。”沈言清眼神锐利,随即抽出佩剑,目光凝视前方,神情戒备。 “妖?”江千辞微微皱眉,低声道,“我怎么没感受到妖气?” 沈言清依旧盯着崖顶,眉宇间拧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低声道:“这妖气极为隐秘。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微不足道的小妖,要么就是故意隐藏气息的大妖。” 崖顶的夜风轻拂而过,带来一丝不安的寒意。 沈言清沉吟片刻,决定先上崖查看。提气间,身形如风般轻盈,衣袂随风舞动,瞬间便跃上了崖顶。 崖上,微风轻拂,草木低语,她环顾四周,那之前让她警觉的妖气却如同水入大海般无影无踪。 她蹙眉凝神,细细感知,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异常之处。 此时,江千辞在崖下等待良久,见上面毫无动静,内心的不安渐渐生出几分好奇。 她纵身一跃,身影轻盈灵动,瞬间便落在了沈言清身侧。 江千辞眨了眨眼,见她仍在凝神察觉,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哪里有妖?” 沈言清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似乎已经走了。” 按理来说,神龙峰上的妖兽早在上次清剿时就被肃清了,断不该再有妖气出现。她有些担忧,目光却依旧冰冷如水。 江千辞倒是不以为然,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随口说道:“看来是我们多虑了,这么一个险恶地段,妖兽也没兴趣久留。” 沈言清抬眼望了望四周,只见四下静谧,连一丝风声都透着几分诡异。 就在二人稍微放下戒备之时,忽然,一道白色影子以惊人的速度从暗处窜出,带起一阵冷风。 那影子又长又快,仿佛一道流光,瞬间将二人卷起。 江千辞只觉得身上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缠住了。 她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腰间缠着一条白白的、毛茸茸的物体,心中一惊,脱口而出:“什么东西?!” 沈言清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抽出佩剑,毫不犹豫地朝那东西斩去。 然而剑锋落下时,她只觉仿佛砍到了棉花一般,柔软无力,完全无法给对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这种异样的触感让她心中微微一沉。 就在此时,朦胧月色下,隐约有两道人影从暗中走出,一白一绿,身形清瘦,步伐轻盈,却透着一股压迫感。 那道白影冷笑一声,满含不屑地望着被困的二人,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讥讽:“玄虚门弟子,看来你们还得多练练。我故意放出妖气,你们竟还会被袭,真是令人失望。” 绿色身影沉默不语,只是站在一旁,眼神冷漠。 江千辞皱眉细看,待那二人走近后,她骤然瞪大了双眼,震惊地喊道:“师尊?” 沈言清闻声看去,见那两人面容清晰,心中亦是一惊,不禁低呼出声:“顾长老。” 江千辞看清了顾云芝身旁那白色身影。 只见那人身形修长,面容清丽,双眸犹如琥珀般晶亮,透出一种高贵与狡黠的气息。头顶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随着风轻轻晃动。 而卷着自己的,正是那人的尾巴。 狐狸成精? 江千辞的目光被那微微晃动的雪白耳朵牢牢吸引,那一抹洁白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 顾云芝阴沉着脸,瞥了一眼被紧紧束缚住的二人。 白色身影笑着说道:“顾云芝,你输了,选一个吧。” 顾云芝沉默片刻,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掌拍向身旁那道白色身影。 那白色身影顿时大惊失色,灵动的身姿侧身闪过,口中不忘大声怒骂道:“顾云芝,你!出尔反尔!不讲武德!” 顾云芝冷冷开口:“夏忆莲,我不记得我有答应你过什么。” 夏忆莲蹙起眉头,秀美的面庞上满是愤怒,“刚刚不是说好的,要是这二人被我抓到,你就答应我带一个回去!” “我并未答应。”顾云芝的语气依旧冰冷,攻击也越发凶猛。 夏忆莲猛然想到,刚刚自己在她面前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顾云芝都未理会她,自己竟然就默认了她答应了。 看来这玄虚门当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千辞和沈言清被束在那里,动弹不得。她们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缠斗不休。 江千辞压低声音问道:“那个狐妖,你见过么?” “前世见过,是夏长老的......” 沈言清的话还未说完,便觉得一阵强烈的头晕袭来,那卷着她们的白色毛茸茸,旋即带着二人直冲云霄。 耳边风声呼啸,视野中的大地飞速远去,天空在她们的头顶展开。 那白色的毛发柔软温暖,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一片轻盈的云朵。 沈言清眉头紧锁,意识渐渐模糊,体内的灵力仿佛被封住一般,无法顺利运转。 她下意识地试图挣脱,但那白色却锁的更紧,令她动弹不得。 江千辞紧紧抓住那白色的毛发,头晕目眩的感觉仿佛在坐过山车般。 夏忆莲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她并非有心纠缠,但眼前的顾云芝却像是铁了心要将她拦下。 夏忆莲心思转动,她本就是偷偷溜出来的,若是不能在天明前赶回去,必然会受到族中长老们的责罚,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烦躁。 顾云芝目光如剑,见夏忆莲有所退意,便毫不犹豫地爆发出磅礴的灵力。 灵力化作庞大的灵威倾泻而出,直逼夏忆莲。 大地在灵力的压迫下剧烈颤动,神龙峰上的草木仿佛感应到这强大的力量,瞬间拔地而起,翠绿的藤蔓如同巨大的蛇般朝着夏忆莲盘旋而去。 夏忆莲微微眯起眼睛,扫了一眼被自己尾巴卷着的沈言清和江千辞,又看向顾云芝,心中顿时了然。 那个穿着浅淡绿裙的小人儿,气息柔弱,恐怕就是顾云芝的小徒儿了。 夏忆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微微勾起,似乎下了某个决定。 白色毛茸茸再次猛地一甩,将江千辞朝顾云芝在的地方甩去。 江千辞一声惊呼,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飞了出去。 顾云芝精准地伸手抓住了江千辞的腰带,将她稳稳拎在手中。 夏忆莲站在半空,白色的尾巴在风中优雅地舞动,她的脸上带着几分轻蔑的笑意。 她淡淡道:“三日之内,见不到夏朝颜,我就杀了她。” 远在玄虚门灵隐峰上的夏朝颜,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她将手中的还未化形的小妖兽放下,轻揉了揉鼻子。 第105章 撒娇 江千辞闻言,心中一紧,立刻挣扎着想要朝夏忆莲的方向追去。 然而,她的腰间仍被顾云芝紧紧抓着,像是拎个鸡仔一般,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师尊,师姐她……”江千辞焦急地侧脸看向顾云芝,眼中满是恳求。 顾云芝悬浮在空中,注视着夏忆莲远去的身影,无动于衷。 “师尊,放开我,我要去救师姐!”江千辞用尽全力想要挣脱,但那抓住她腰带的手却纹丝不动。 顾云芝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如冰,“人已经走了。你可知她往哪去?” 江千辞愣了一下,顿时泄了气。她目光黯淡,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师尊,你为何不救师姐!”江千辞的声音带着一丝控诉与不解。 “她不是我弟子。”顾云芝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随着这冷冷的一句,顾云芝不再理会江千辞的挣扎,径直带着她飞下悬崖。 风在她们耳边呼啸,悬崖下的沟壑如同张开的深渊,但顾云芝的动作毫不迟疑。 她将那蛇妖的妖骨收好,转身提着江千辞,朝着玄虚门的方向飞去。 玄虚门掌门殿中,气氛凝重。 洛浮尘听闻此事后,缓缓闭上眼睛,仿佛沉思着什么。 长老们的面容各异,坐在长老位的夏朝颜却显得有些不耐烦,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厌倦。 “当真是夏忆莲?”夏朝颜微微抬眸,淡淡扫了一眼顾云芝,目光中带着些许探究。 顾云芝点了点头,神色冷然。 柳含秋笑的合不拢嘴,眼中满是揶揄之意,“当着玄虚门长老面,带走了玄虚门大弟子?顾长老,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顾云芝未理会柳含秋的嘲弄,只是神色如常地坐在一旁,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话语。 片刻后,洛浮尘终于无奈地开口:“沈言清被狐族掳走,传出去有损玄虚门颜面。夏长老,你就去一趟吧。” 江千辞站在顾云芝身后,目光满是担忧,心中如同揣了一块巨石。 可她看着面前几位长老和掌门,似是一点也不担心。 夏朝颜懒散地抱着双臂,靠在座椅上,语气冷淡而随意:“夏忆莲不会伤她。” 洛浮尘微微皱眉,语气坚定道:“那也要把人带回来。” 夏朝颜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轻叹一声,“真麻烦。”她抬眼看向门外,眼神中带着几分思索。 “姚长老何时回来?干脆让她屠了狐族,省的后面再多事。” 柳含秋听闻,双眸瞪大,开口道:“夏长老,你真是毫不留情,人家是你未婚妻,你就这样对她?” 江千辞听到此言,诧异一瞬,目光看向夏朝颜。 夏朝颜瞪了一眼柳含秋,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此事早就作罢,狐族长老从来不认。” 她的语气带着隐隐的压抑和无奈,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愿多谈。 江千辞站在一旁,表情看似淡然,心中却已掀起滔天巨浪。 那狐族妖女,竟是为了将沈言清掳走,引夏朝颜前去?江千辞心中思索着这些,目光微微闪动。 “夏朝颜,明日你就动身前往狐族之地。”洛浮尘的声音低沉,少见的带着不容置疑。 姚江月受伤,沈言清被掳走,这些事情堆积在一起,她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烦闷。 夏朝颜见此事躲不过去,只好不情不愿应下。 随后,洛浮尘看向顾云芝,“妖骨可有带回来?” 顾云芝从储物戒中取出巨大的妖骨,瞬间堆满掌门殿大片。 洛浮尘走上前去,目光仔细打量着那妖骨,尤其是在头骨处,她的眉头不由得紧蹙起来,略带惋惜地说道:“头骨竟碎裂成这般模样?” 柳含秋站在一旁,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在看到那头骨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好像是自己踹碎的。 她掩唇轻咳一声,语气带着些许不在意的调侃,“碎了就碎了,也不是不能用吧?” 洛浮尘听闻此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道:“勉强能用。” 若是头骨完好无损,这块妖骨本可交予南宫青岚,炼成一只强大的骨兽法器。 以妖骨为基础,以灵力驱动,骨兽将保有妖兽生前至少一半的力量,足以在战斗中扭转乾坤。 然而,眼前这碎裂的头骨,已无法再炼成骨兽法器,只能改制为其他法器。 洛浮尘将妖骨收好,又坐在主位上。 一旁的江千辞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终于忍不住怯怯地开口问道:“夏长老,明日,我能同你一起前去么?” 她的声音虽轻,但在寂静的殿内却显得尤为清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顾云芝刚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茶盏在手中颤了一下,茶水险些溢出。 夏朝颜也微微愣神,望向江千辞,随后又转头看向顾云芝,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 顾云芝面色微沉,眼中闪过一丝不赞同之意。 刚把人带回来,这就急着再往人家老巢跑? 江千辞连忙软下身子,手轻轻搭在顾云芝的肩上,语气中满是撒娇:“师尊,我真的担心她。让我去吧,好不好?” 一旁的柳含秋忍着笑意,看着这师徒二人。 “柳含秋。”洛浮尘突然开口,“明日,你也去。” 柳含秋面中一凝,“我去?” “嗯。”洛浮尘说道:“若是夏长老回不来,你就强行将人带回来。” 夏朝颜蹙了蹙眉。 洛浮尘思忖着,夏忆莲不一定会让夏朝颜回来,但她们玄虚门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万一到时候和狐族起了争执,柳含秋该是有实力将人带回。 洛浮尘目光落在顾云芝身上,“有两位长老跟着,她想去便让她去吧。” 顾云芝未至一言,放下手中茶盏,起身离开掌门殿。 洛浮尘捏了捏眉心,“都回去准备一下吧。” 说罢,她朝顾云芝追去。 第106章 夏长老,您头上有根草 狐族雄踞九州大陆东侧,其下统御着一座宏伟巨城。城中皆是妖兽,不见一个凡人。 此城与修真界立下约定,彼此互不侵犯。 城门口戒备森严,数名威风凛凛的妖兽牢牢把守着大门,目光犀利,浓烈的妖气弥漫开来。 “咱们直接闯进去?”柳含秋凝视着面前的庞大城池,又转头看向夏朝颜。 夏朝颜微微蹙起眉头,淡漠地瞥了一眼柳含秋,未发一言,接着大步流星地朝着城门口走去。 柳含秋和江千辞见此情形,赶忙紧紧跟随其后。 守门的小妖瞬间警觉起来,手中长刃闪烁着寒光,横在三人面前,语气冰冷地说道:“此城不接纳凡人,三位请回。” 夏朝颜神色如常,回应道:“夏忆莲昨日带走了我门下弟子,我们今日特来接人回去。” 小妖一听,脸色陡然一变,厉声喝道:“大胆!竟敢直呼少主名讳!夏少主已有数月未曾出城,怎会带外人进来!” 夏朝颜冷冷地说道:“是真是假,通报一声便知。就说玄虚门夏朝颜前来带门中弟子回去。” 言罢,她身上的妖气猛地爆发出来。 江千辞朝她望去,竟发现夏朝颜头上长出了一对毛茸茸的黑色耳朵。 领头的小妖显然被这强大的妖气震慑住了,脸色变得苍白,犹豫片刻后,迅速命令旁边的一个小妖:“你去通报城主,就说夏朝颜回来了。” 那小妖领命,立刻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城中疾驰而去。 三人在外面等候了一会儿。 在此期间,江千辞一直盯着夏朝颜那对黑色毛茸茸的耳朵瞧。 柳含秋也极少见到夏朝颜如此展露妖气,忍不住伸手朝着她的头顶摸去。然而,手即将靠近时,猛地被抓住。 夏朝颜回身看向她,双目已变成金色兽瞳,黝黑靓丽的面庞上透露出凶猛之意。 柳含秋手腕被抓得生疼,但面上却依旧含笑,巧言道:“夏长老,我方才看到您头上有根草,想帮您取下来。” 夏朝颜冷哼一声,松开了她。 不多时,先前去通报的小妖飞奔而回,恭恭敬敬地说道:“城主有请。” 夏朝颜一如既往地走在最前面,柳含秋和江千辞紧紧跟在其后。三人刚一踏入城中,便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妖气。 街道上,全是形态各异的妖兽,有的处于半化形状态,有的依旧保持着原形。 它们的目光纷纷投向这三人,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好奇与戒备之色。 “那是夏朝颜?都长这么大了。” “她不是叛出妖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说她已经加入凡人的修真门派了,你看她身后跟着的就是两名修士。” “凡人修士竟敢大摇大摆地进城,不怕有什么阴谋吗?” 街上妖兽们的讨论之声纷纷传入三人耳中。 江千辞对这些妖兽讨论的话语颇感好奇,看来城中多数妖兽都认识夏长老。那“叛出城”又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夏朝颜外表冷峻,显得不好接近,但在江千辞的印象中,她在灵隐峰上主要负责饲养灵宠,且峰上的妖修们都颇为和善,从未有伤人之事发生。 由此可见,夏长老或许只是外表冷厉,内心却是一个温柔之人——至少江千辞是这样认为的。 在众妖兽打量的目光下,三人步入城中一座宏伟威严的大殿。 三人被请进了大殿之中。 殿中最上方端坐着一位白衣如雪的女子,面容清冷似霜,头顶两只白色狐耳,与夏忆莲的狐耳如出一辙。 殿内还坐着几位年老的妖兽,眼神深邃,透露出历经岁月沧桑的气息。 夏朝颜上前一步,双手拱起,恭敬地行礼道:“夏城主。” 江千辞也紧随其后,低头行礼。 然而,柳含秋却站在原地,目光四处游移,显然对周围的妖兽充满了好奇。 江千辞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大殿中的每一只妖兽。 最上方的白衣女子睫毛微微颤动,目光淡淡地扫过三人,随后缓缓开口:“夏忆莲昨日确实带回来一个人。她私自带凡人入城,已触犯城中禁忌,我已将她罚入水牢,让她好好反省。” 夏朝颜听闻此言,神情依旧不变,冷静地对上夏城主的目光,平静地说道:“夏城主,我们无意在此逗留,请将我门下弟子交出,我们即刻离去。” 水牢之刑极为残酷,将人置于冰冷刺骨的寒水中浸泡,时间一久,皮肤会溃烂,体温会急剧下降,不仅折磨人的身体,更会摧残人的意志。 但夏忆莲所受的责罚,与她无关。 夏城主眉头微微一挑,嘴角轻轻扬起,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名凡人就在偏殿休息,你们随她去吧。” 一名小妖兽应声走出,带领三人前往偏殿。 正当三人要跟随那小妖兽离去时,夏城主再次开口:“夏朝颜,你留在此,与我叙叙旧。” 夏朝颜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向主座上的女子,神色复杂。 随后,她对江千辞和柳含秋说道:“无妨,你们去吧。” 江千辞微微点头,示意明白。 二人紧跟着那只小妖兽,离开了大殿。 穿过长长的廊道后,停在了偏殿门口。 “人就在此处。”小妖兽说完,便离去了。 江千辞有些迫不及待,推开屋门的动作带着一丝急切。 门扉发出一声轻响,映入她眼帘的竟是一屋子的毛团子。 沈言清端坐在屋中,正与一只毛团子大眼瞪小眼。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立刻起身,朝屋外走去,拉上江千辞的手。 “阿辞。” 柳含秋哼了一声,“还有本座呢。” “柳长老。”沈言清微微低头,恭敬地行了一礼。 江千辞却顾不上多言,紧紧盯着沈言清,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担忧。 她的目光在沈言清的脸上、身上来回打量,生怕错过一丝细微的伤痕。 确认沈言清无恙后,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语气仍有些急促:“阿言,她们对你做了什么吗?” 沈言清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泛起一丝柔和,“她们什么也没做。” 第107章 深夜私入 三人坐在屋中,沈言清将昨日之事娓娓道来。 “昨日,夏忆莲将我带回,刚踏入城中,她便被夏城主带走了。之后,夏城主要我待在此处,不得外出。” 屋中堆满了毛茸茸的小团子,地上、桌上都爬满了黄的、灰的、白的,各种颜色的毛团子,它们四处打滚,仿佛这一屋子成了它们的乐园。 江千辞一边听着沈言清的讲述,一边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那些可爱的毛团子。 难道是觉得把人拐了过来,心中觉得有愧,便用这些毛团子安抚人?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一只灰扑扑的小兔子,那兔子十分乖巧,温顺地在她手中蹭来蹭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依恋。 几只团子见状,竟也不甘示弱,纷纷朝她身上钻去,挤成一团,惹得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沈言清看到这一幕,眉头微蹙。她走上前,轻轻提起江千辞手中的灰团子,将它放回地上,同时小心翼翼地将几只正往她身上爬的毛团子一一拍落。 “阿辞,莫要多碰,不干净。” 柳含秋此时怀里已经抱了三四个毛团子,满脸的满足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那毛茸茸的触感让她欲罢不能,忍不住低声反驳道:“本座看着挺干净的。” 江千辞弯起眉眼,露出一丝轻笑。她心里终于放松下来——沈言清没事就好。 三人在屋中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夏朝颜的身影。 江千辞微微皱眉,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朝外望去,四周空荡荡的,连一个把守的妖兽也没有。 “夏长老,不会有事吧?”她回头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柳含秋却依旧沉浸在吸毛团子的乐趣中,头也不抬地回道:“她修为那么高,能有什么事?” 她心中不禁暗想,回去后定要从灵隐峰上顺几个养来玩。 “我去瞧瞧看。”江千辞决定不再等待,轻声说道,然后踏出屋门。 沈言清立即跟上,“我同你一起去。” 大殿之中,夏朝颜微微撑着头,神色淡漠地坐在殿中。 一旁的夏忆莲哭得梨花带雨,泪水打湿了脸庞,她的声音因悲痛而显得有些沙哑:“夏朝颜,你就这么铁石心肠?你难道对我没有半点关心之意?” 夏朝颜闭上眼,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没有。” 夏忆莲听闻此言,心中更是悲愤交加,泣不成声道:“你这条命都是我救回来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夏朝颜心中暗叹一声,语调平缓却带着决然:“那我便还给你。你若恨我,就杀了我吧。” “你……”夏忆莲原本已是心力交瘁,再听到这话,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险些晕倒。 主座上的夏城主见状,面色凝重,缓缓开口:“带少主下去休息。” “是。”两名小妖应声而来,扶住了虚弱的夏忆莲,带她离开大殿。 夏城主转向夏朝颜,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夏朝颜,这次是夏忆莲给玄虚门添了麻烦,我的歉意,你替我带给洛浮尘。”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就在城中住上一夜,明日再回吧。” 夏朝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而此时,躲在一旁偷听的江千辞,心中满是疑惑。 她轻声问身旁的沈言清:“这二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言清低声解释道:“我只知二人曾有过婚约。前世,夏忆莲曾亲自前往玄虚门寻找夏长老。” “那后来呢?”江千辞追问。 “夏长老不肯见她,夏忆莲最后被劝回去了。” 江千辞越发好奇二人的事,尤其是夏朝颜对待夏忆莲的态度。 夜色深沉,四人被安排在城中休息。 沈言清自然而然地走进了江千辞的房间。 “你说,夏长老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江千辞半躺在床上,望向沈言清。 沈言清走近,褪去外衣躺在她身边,微微点头,声音平静回道:“嗯,可能是有。” 江千辞眉头微蹙,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玄虚门为何会让一位妖修来担任长老?” 沈言清淡声说道:“夏长老实力强横,恐怕在我师尊之上。只是我从未见她出手过。” 江千辞陷入沉思,随即困惑地追问:“前世不是打到青陵宗了么?那时夏长老呢?” 沈言清轻叹一声,回答道:“夏长老并未参与。”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房中,柳含秋刚刚躺下,房内只点了一盏小灯,昏黄的光晕柔和地洒在四周。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披上外衣走到门前。 缓缓打开门,却见夏忆莲站在门口,眼中透着几分焦急。 “夏忆莲?”柳含秋不禁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大半夜的,你这是?” 夏忆莲试图强行进屋,声音低沉说道:“柳长老,我有事请你帮忙。” 柳含秋微微一怔,旋即神色一沉,连忙伸手挡在门口,毫不客气地拒绝:“你有事不该去找夏朝颜吗?本座可不想掺和你们的事。” 她虽有信心对付姚江月,却深知自己不是夏朝颜的对手。 若是让夏朝颜知道夏忆莲深夜私入,谁知道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来。 夏忆莲见柳含秋不肯让步,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只得在门口低声请求:“柳长老,你能带我走吗?” “什么?”柳含秋闻言,心中骤然一惊,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带我去玄虚门。”夏忆莲接着说道。 柳含秋眨了眨眼睛,方才缓过神来,问道:“且不说为何要带你走,你这么大个人,我如何带你离去?” 夏忆莲迅速塞给柳含秋一个小布袋子,说道:“我化成原型,钻进这乾坤袋里,你带我走便是。这东西就当作是给你的报酬。” 柳含秋低头看着手中的小袋子,心中疑惑,这玩意就是传说中的“乾坤袋”? 传言乾坤袋中另有一番奇妙天地,能装得下天地,活物自然不在话下。 此物更是修真界千百年来修士们都渴望得到的至宝。 这等宝物怎么会在妖狐手中呢? 柳含秋心中隐隐动摇起来。 随后,她掩面轻咳一声,说道:“我是看在你与夏朝颜是一对苦命鸳鸯的份上,才答应帮你这一次。只此一次。至于这东西,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第108章 看热闹去 此趟返程倒是平平稳稳,并未出现洛浮尘所担忧的狐族不肯放人的情况。 然而,洛浮尘万万没想到,此番归来,人数没少,反倒多了一位——准确来说,是多了一只妖。 紫阳峰上,柳含秋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乾坤袋。 “喂,出来吧。” 等了许久,袋中却毫无动静。 柳含秋无奈地打开乾坤袋,往里探去,只见化作白狐的夏忆莲面色苍白,虚弱地趴在里面。 柳含秋提起狐狸后颈,将这团白绒绒的小东西拎了出来,放在膝上。 不得不说,夏忆莲不愧是狐族少主,那毛发比先前摸过的其它狐狸团子柔顺得多,显然保养得极好。 柳含秋趁机悄悄摸了几下,夏忆莲这才反应过来,猛然化为人形。 此时,时念一正端着一盘煮好的春笋,朝着柳含秋的屋子走来。 这春笋取自碧霞峰上的竹林。 那片竹林因有顾云芝的灵力笼罩,翠竹自然吸收了不少灵力,因而这些春笋的滋味定然不同凡响。 她刚推开柳含秋的屋门,便瞧见一袭白衣正压在自家师尊身上。 时念一顿时愣住。 柳含秋反应极快,随即一脚将身上之人踹了下去,故作严肃地说道:“大胆妖狐,竟敢蛊惑本座!” 时念一回过神来,冲进屋内,放下盘子,一把扼住夏忆莲的脖颈,将其按在地上。 夏忆莲吃痛轻呼一声,正要发作,抬头却看到柳含秋对她使眼色。 柳含秋站起身,郑重地说道:“此妖狐竟能避过玄虚门护山大阵,只身潜入紫阳峰,恐怕修为不低。本座这就将你送至灵隐峰,交于夏长老手中,听候发落。” 夏忆莲抿着唇,强忍下心中的不满。 “师尊,这妖狐来历不明,我这就去禀告掌门。” “且慢。”柳含秋扫了一眼地上的夏忆莲,说道:“洛大掌门每日处理繁务已然够忙碌,我们这些长老要为掌门分忧,此等小事,还是交由夏长老处理为好,不必麻烦掌门了。” 时念一点了点头,心中暗想着不愧是师尊,思虑如此周全。 柳含秋继续说道:“妖狐,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夏忆莲狐生从未受过这般屈辱,但一想到是自己拜托柳含秋带她回来的,且很快就能见到夏朝颜,心中的怨气硬是压了回去。 她不情不愿地化为一团白色毛团。 柳含秋从时念一手中接过夏忆莲,目光扫过桌上放着的盘子。 “念儿有心了,本座回来再尝。” 说罢,她提着毛团,朝灵隐峰飞去。 灵隐峰上,夏朝颜静静地坐在屋中,一旁的夏鸮则在汇报着近些日子峰上小妖兽打架之事。 “前日,夏峰抢了夏宁的吃食,它们俩因此打了起来。夏宁打不过夏峰,第二日便叫了夏夕,一同将夏峰揍了一顿。” 夏朝颜微微撑着头,神色平静听着这些无聊小事。 “小峰为何抢阿宁的吃食?是自己的不够吃么?” “它自己的都没吃完,就去抢人家的。” 夏朝颜淡淡应了一声:“嗯。” 沉默片刻后,她再度开口道:“罚它们三日不准吃东西。” 夏鸮点了点头。 她心中甚是奇怪,师尊自从回来之后,便一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若是在平日里,师尊定会亲自前去“教育”那些不听话的小妖兽。 峰上无论大事小事,向来都是夏朝颜亲自处理,尤其是争斗打架这类事情。 妖兽骨子里带着嗜血凶猛气息,必须从小就加以纠正。 “下去吧。” 夏朝颜缓缓阖上双眸,一副要休息的样子。 夏鸮恭敬地行礼后退出屋门。刚一转身,便看到了柳含秋。 “柳长老。” 柳含秋微微点头,直接踏入屋门。 怪了,柳长老平日里无缘无故来灵隐峰的情况甚是少见。 这两人回来后,都变得如此奇怪。 夏鸮满心疑惑,缓缓退出房门。 柳含秋见夏鸮离去,“砰”的一声将屋门关上。 “柳长老,大白天的,关门作甚?”夏朝颜微微抬眸。 柳含秋唇角微微勾起,开口道:“本座来给你送一份大礼。” 夏朝颜瞬间蹙起眉头,目光紧紧盯着柳含秋。 “本座不要,哪来的送哪去。” “晚了,已经带过来了。” 柳含秋说着,从乾坤袋中拎出化为白狐的夏忆莲,朝夏朝颜扔了过去。 夏朝颜下意识接住抛来的夏忆莲。 夏忆莲瞬间化为人形,挂在夏朝颜身上。 “夏朝颜,我......”夏忆莲话还未说完,便被夏朝颜一把推开。 柳含秋刚要转身开溜,肩上已经被一只肤色黝黑的手按上。 那只手上生出长长的指甲,柳含秋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的夏朝颜已然半兽化。 “夏长老,我不过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今日不必谢我,念儿还在等我,改天再谢吧。” 柳含秋努力挣脱了那只手,飞速开门冲出去。 夏朝颜丝毫不顾屋内的夏忆莲,立马朝柳含秋追了出去。 · “阿言,之前那些东西处理了么?” 江千辞手中动作娴熟地剥着嫩笋,不时将剥好的嫩笋放入口中。 “嗯,在妖城时便已处理妥当。” 沈言清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储物戒。 “妖城,可真是青陵宗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方。” 江千辞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沈言清手上那枚储物戒上,轻声说道:“这个不干净了,等过几日,我送你个新的。” “好。”沈言清微微点头。 二人正在谈话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鸣。 江千辞朝屋外望去,目光锁定在灵隐峰的方向。 “似乎是灵隐峰传来的。夏长老出什么事了么?” 沈言清一同朝外望去。 “阿言,走,看热闹去。”江千辞拉上沈言清边朝灵隐峰方向飞去。 洛浮尘正在掌门殿中专心处理公务,听到这阵轰鸣声也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大殿门口,朝灵隐峰的方向望去。 只见妖气已突破灵隐峰上的雾气,隐隐约约地弥漫开来。 洛浮尘叹了一声,转而回到殿中继续处理手中未忙完的公务。 第109章 我与江师妹,两心相悦 门中弟子已然在灵隐峰附近围成一团,皆好奇地望着峰上那两道正在空中激战的身影。 “夏长老怎么和柳长老打起来了?” “只见过姚长老同柳长老大战过八百回合,还是头一次见夏长老出手。” “你们知道夏长老是什么妖么?” “没见过夏长老化形,不知道。” “没准这次还能看出柳长老是什么灵根。” 小弟子们轻声地讨论着。 “阿言,你知道夏长老是什么妖么?” 江千辞与沈言清站在一群小弟子身后,一同望向灵隐峰。 沈言清回应道:“不知,只是柳长老的灵根,好像是……” “啊啊啊啊啊——!!!” 一个小弟子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吓得一众弟子急忙朝她看去。 她手指颤颤地指向众人身后。 弟子们又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江千辞亲昵地挽着沈言清的手臂,微微侧身,将耳朵靠近沈言清唇边,倾听她讲话。 这姿势甚是暧昧。 沈言清的话语被打断,江千辞也愣了一下。 场面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江千辞挽着沈言清的手臂,不自觉地紧拽住了她的衣袖。 随后,被众人盯着的江千辞面庞上升起片片红霞,而沈言清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 “沈师姐!江师姐!你们......” 顿时,一众弟子狂叫起来。 “我早就说过,沈师姐和江师姐关系不一般!”尖叫声中混着小弟子们的讨论声。 “这这这,沈师姐她......” “我的青春结束了。” “江师妹居然真的能拿下沈师姐,我当年可是看着她进宗门的,我跟你们讲,当年她们二人......” 小弟子们的话语一一落在二人耳中。 甚至还有小弟子掩面哭泣。 在这人群之中,既有看着江千辞一路成长的师姐,也有对她满心倾慕的师妹。 不知为何,江千辞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这几年,她与沈言清常常被门中弟子们一同拿来议论。 她无法做到像沈言清那样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虽然这些背后的议论并没有恶意,大多只是出于好奇与猜测。 然而,当这层窗户纸彻底被捅破时,她还是难免会觉得有些在意。 江千辞心中不禁暗自思量,自己真的配得上沈言清么? 她知道门中大多数弟子对沈言清皆充满恋慕之情。 即便沈言清已经明确地告诉她,前世二人便已有了关系,但旁人的言论依旧会对她产生影响,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沈言清缓缓抽出被江千辞挽着的手臂,转而与她十指相扣,稍稍用了些力气。 “我与江师妹,两心相悦。” 沈言清的声音清耳悦心,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位玄虚门弟子耳中。 弟子们的讨论声再度静止。 江千辞只觉得心跳慢了一拍。 她抬眸望向沈言清,只见沈言清目光冷静自若,平视着前方一众弟子。 随后,沈言清侧过头,朝江千辞浅浅笑了笑。 淡淡的一个笑容,落在江千辞眸中,像是春风轻拂过柳枝,飘飘荡荡,令人心动不已。 沈言清认识江千辞已是第九世。 江千辞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会带着细微的情感波动,准确无误地传达至她的心中。 江千辞心中的那些顾虑,她自然是明白的。 她只想让她安心。 沈言清并没有江千辞那般的诸多想法。 她的情感向来不会轻易流露。 然而唯独在江千辞面前,她会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揉碎,毫无保留地摊开在她面前。 这是十足的信任,也是满心的情爱。 这个来自异世界的人,毫无征兆地闯入了她的世界。 在不断相处的过程中,她被这个犹如夏日骄阳般的人,温暖了每一寸血肉,驱散了心中所有的阴霾。 江千辞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做一些异想天开的事。 沈言清自认为自己是个无趣之人,她只会静静地听着,淡淡地应着。 江千辞总会问一些怪诞的问题,很多问题,她都答不上来。 但总会让她心中付之一笑。 沈言清想要自己的情感坦坦荡荡,毫无保留。 不仅面对她是这般,如今在众人面前也要如此。 人群中的方映雪彻底傻眼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沈师姐么? 她本打算等师姐回峰上好好问询一番。 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方映雪自觉是个老母亲,操心师姐的感情操心多年,如今终于随着她的话语,算是终于落了地。 江千辞羞涩的瞥过头,唇角不自觉的勾起,心中雀跃掩盖不得半分。 “师姐,你当着这么多人面......” “嗯?我所言又不是诓骗她们。” 悸动的心无法平复。 此刻,她只想和沈言清单独待着。 心念一动,江千辞转身拉着沈言清朝后跑去。 洛浮尘刚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匆忙赶往灵隐峰。 只见灵隐峰附近的弟子们围聚在一起,朝一个方向看去。 并未在看空中缠斗的二人。 “都散了。”她一声令下,遣散这群小弟子。 随后宗门阵法运起,灵隐峰上打的不休不止的二人顿然觉得身子沉重,无法施展更多招式。 洛浮尘将两人连带着夏忆莲带回掌门殿。 “怎么回事?”洛浮尘神色凝重,目光在三人面前来回扫视。 三人均沉默不语。 “柳含秋。”洛浮尘开口道:“你说。” 被点了名的柳长老怯怯开口:“是夏忆莲,她非要我带她回来找夏朝颜。” “什么人都敢往玄虚门带?”洛浮尘毫不留情开口:“出了岔子你能负责么?” “可夏忆莲又不是旁人。”柳含秋反驳的话语并未有十足的底气。 洛浮尘剜了她一眼。 “夏朝颜。”洛浮尘继续点名,“为何打起来?” “想打便打了。”夏朝颜不想做过多解释。 此事也确实是一念之间,想揍柳含秋一顿。 洛浮尘叹了声气,“夏忆莲,你现在回去。” “我不回去!” 夏忆莲好不容易来了玄虚门见到夏朝颜,此刻是铁了心的要同她在一起。 “回去。”夏朝颜冷声开口道。 洛浮尘蹙眉,抬指揉了揉太阳穴,开口说道:“夏忆莲留下,你们二人先回去。” 二人刚转身,便又听到一句话。 “罚月俸半年。” 第110章 偏执恋爱脑 掌门殿大门应声关闭。 夏忆莲依旧满脸倔强,洛浮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后移开。 她沉重地坐在掌门之位上,心中暗觉近些日子自己的叹息声愈发频繁。 此次意外层出不穷,让她的内心有了几分动摇。 狐族本不该在此时出现。 她陷入沉思,早些年神龙峰上那封请求庇护的信函,她深知是狐族发出的。 那条蛇妖对青陵宗、玄虚门以及妖族三方都至关重要。 蛇妖之所以愿意听从青陵宗的话,必定是青陵宗向它承诺,日后会助它一统妖族。 妖族不便在凡人城池出手,只能借刀杀人。 这一次,夏忆莲的出现纯属意外。 不知她如何得知蛇骨一事,竟提前去了神龙峰等候玄虚门的人。 若能碰到夏朝颜自然最好,若碰到玄虚门的弟子,便将人掳走,引夏朝颜现身,夏忆莲想的倒是极为简单。 只是,夏城主对夏朝颜的态度颇为微妙,夏城主曾派人追杀过夏朝颜。 正因如此,洛浮尘才担忧狐族不肯放人。 本以为人回来便好,可夏忆莲如今出现在玄虚门,着实是个大麻烦。 原本打算彻底灭掉青陵宗后再与狐族交好,既然狐族提前登场,那便将计就计。 “夏忆莲。”洛浮尘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本座能让你如愿与夏朝颜在一起。” 夏忆莲双眸瞬间亮起,“真的吗?” 洛浮尘微微点头。 接着,她又开口道:“不过,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什么事?” “妖族魂玉,替本座寻来。” 夏忆莲闻言,顿时满心狐疑,“你要魂玉做什么?” “借用一下,日后定会归还。” 妖族魂玉乃是妖族早期大妖以自身金丹所化的至宝。 此宝物可将世间万物的神魂锁入其中,一直以来都在历代妖城城主手中代代相传。 许是开出的条件过于庞大,夏忆莲一时间犹豫不决。 她知道这东西在母亲手中,可自己却从未见过。 “我并非城主,这东西我寻不来。” “嗯,那便请回吧。” 洛浮尘站起身,做出一副逐客的姿态。 “慢着,你要如何说服我母亲,同意我与夏朝颜在一起?”夏忆莲仍不死心。 洛浮尘轻笑一声,“你母亲无非在意夏朝颜的出身,一直不肯认可她。妖城之中,众人自然是听令城主之言行事。可如果城主易位呢?” “洛浮尘!你好大的胆子!”夏忆莲下意识地开口斥责道,“我母亲命寿还长,你竟敢提及易位之事!” “本座并未思虑至此,易位也可有别的法子。更何况,你是夏城主唯一的女儿,就算易位,也可传于自家人。” 夏忆莲愣了片刻,随后仔细思量起这件事。 城主之位,不出意外的话定会落到自己手中,但那也是百年之后的事情。 可看洛浮尘的意思,似乎并不需要百年,就能让这位置传至自己之手。 “你留在玄虚门,于你,于夏朝颜都不会有什么好处。夏少主,你好好想想吧。做事,是要考虑后果的。” 洛浮尘说完,便不再开口。 魂玉一事,她自然知道夏忆莲寻不来,她只是想让夏忆莲知难而退。 若是此时与妖族起了纠纷,定会影响到后面的计划。 但易位之事并不假。若是真能提前让夏忆莲当上城主,魂玉自然就能借到。 夏忆莲站在那思忖片刻,抿了抿下唇,转身离开掌门殿,朝着灵隐峰飞去。 夏朝颜并未在屋中,而是在灵隐峰的一隅,透过雾气静静地看着漫山嬉戏的小妖兽们。 夏忆莲循着妖气找到了她,悄然落在她身后。 “夏朝颜。”夏忆莲开口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夏朝颜背对着她,“重要吗?” 夏忆莲紧紧攥着双手,凝视着雾中的背影。 二人之间仅仅相隔几丈的距离,只要她稍稍挪动身子,便能触碰到对方。 阵阵清风拂起夏忆莲的白色衣袍,吹散了她与夏朝颜之间的雾气,让她看得更为真切。 儿时的记忆在这一刻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曾是她将奄奄一息的夏朝颜捡回,妖兽本无名,她为其取了“朝颜”这个名字,并冠上自己的姓氏。 夏朝颜与她一同在岁月中慢慢长大,一同学习妖术道法。 是她,率先在这漫长的相处中爱上了夏朝颜。 夏朝颜这个名字、这条命,都是她所赠与。 从那时起,她便觉得夏朝颜本就应该属于自己,如同命运早已注定一般。 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然过于偏执。 她的感情中满是占有。 夏朝颜在躲着她,可她却有着无比的倔强与执着,偏要将夏朝颜找回。 不管夏朝颜躲在玄虚门,还是远在天涯海角,不管世人如何看待,也不管母亲是否同意,她都毫不在乎。 夏朝颜离开妖族,传言是因为她杀了凡人,破坏了妖族与修真界的盟约,因而不得不离开。 但她从来都不信,她深知夏朝颜绝非滥杀无辜之人。 那些无端的指责和谣言,在她的信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洛浮尘所说的话萦绕在她的脑海,让她如梦初醒。 只要成为城主,便能同她在一起么?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不断盘旋。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夏朝颜的背影,散落的青丝随风微微飘动。 “夏朝颜,我会纠缠你一辈子。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不会放弃。我一定会带你回去。” “随你。” 身后传来一丝轻微的动静,或许是夏忆莲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又或许是风吹动了一片树叶。 夏朝颜依旧没有回头。 风不再吹拂,雾气再次弥漫开来,笼罩了她的全身。 光色逐渐暗淡下来,夏朝颜缓缓抬眸,只见天边的太阳已经落下,只留下一抹淡淡的余晖。 夏朝颜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看了多久,更不知道夏忆莲何时悄然离去。 小妖兽们早已回窝休息,整个灵隐峰陷入了一片寂静。 她的目光散落在峰上,漫无目的地游移着。 她突然想起曾经和夏忆莲玩捉迷藏,不管藏身于何处,她总能被夏忆莲找到。 如今这般雾气,还是藏不住她身上的妖气吗? 第111章 约定 江千辞紧拉着沈言清的手,急切地奔走在玄虚门中,很快便远离了众弟子们的视野。 沈言清任由她这般拉着自己跑动,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 “阿辞。”沈言清突然开口道:“为何不用飞而用跑?” 江千辞猛地顿住脚步,回头朝她眨了眨眼睛。 “我忘了。” 沈言清朝她弯起唇角,“想去哪?” 玄虚门除了主峰和四座长老峰,还有许多连绵起伏的群山。若是用跑的,恐怕一连几日都难以跑遍。 “同你一起,哪里都好。”江千辞脸上的红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的笑颜。 “我带你去一处。”沈言清说着,将江千辞打横抱起,朝着群山一处飞去。 江千辞双手自然地环着她的脖颈,脸颊轻轻贴在她的肩上,感受着她的温度与气息。 不多时,耳边渐起阵阵水声。 江千辞抬眸望去,只见在群山之中,竟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淌。 沈言清顺着那条溪流继续往上飞去。 一条瀑布赫然映入眼帘。 天幕余晖倾洒,瀑布似是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幔,橙红的霞光映照在飞泻而下的水流上,水花四溅,犹如一颗颗盈润的珠宝在暮色中跳动。 瀑布周围的山石草木皆是一片温暖柔意。 沈言清将她轻轻放下。 “这地方鲜少有人知道,我曾喜爱在此练剑。” 二人立于瀑布下的一块巨石上。 江千辞能清楚地感受到,瀑布打下来的水花浅浅地落在她的身上,带来丝丝凉意。 “这地方真不错,虽无人,但又不完全冷清,还有水声相伴。”江千辞说道。 “嗯。” 江千辞缓缓回眸,看向沈言清。 此刻,沈言清的面庞也被那绚丽的霞光映出明亮的光彩。她的眼眸中仿佛闪烁着明亮星辰,熠熠生辉。 江千辞轻轻启唇,缓缓开口说道:“阿言,若是你我二人都能从青陵宗一战安稳归来,我们便成婚吧。” 她的声音轻柔,却又带着坚定。 沈言清静静地回望过去。 江千辞背对夕阳而立,那余晖将她的身影勾勒得如梦如幻,而面上的神情在逆光中看不太真切。 前世种种原因,二人都未能从那惨烈的一战中幸存。 沈言清并未让她的话落了空,应声回道:“好。” 江千辞勾起沈言清的小指,笑着说道:“约定好了哦,谁违约,谁就是小乌龟。” 江千辞觉得自己的话像是立了个大大的g。 若是二人都能活着回来,那自然是最好。 即便真的无法回来,那沈言清也会带着记忆到下一世,依旧会喜欢上她。 过往几世,自己对沈言清的情感已经是一把枷锁,牢牢将她锁在了自己身旁。 一世又一世,这条无形的锁链都会再次回到自己手中,轻轻一扯,便将人拉回自己身边。 像是少量多次下给她了名为“情爱”的甜蜜毒药,让她沉陷其中无法自拔。 每一世心动,都是毒素在蔓延。 那丝丝缕缕的情愫让她无力抗拒,甘之如饴。 沈言清已经逃不掉了。 如此看来,即便自己没有记忆,重活一世,内心终不会改变太多,依旧是坏坏的。 她并不如沈言清想的有多么好。 想到这里,她又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一丝温柔。 沈言清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也同她一样露出笑颜。 · 夜里,姚江月从门外回来,径直去了掌门殿。 “伤势如何了?”洛浮尘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关切之意。 “已无大碍。”姚江月简洁地回应道。 “眼下,恐怕还有件事要你去做。” 洛浮尘微微蹙起眉头,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之中。 她原本的打算,是在明年再寻觅合适的机会攻上青陵宗,然而心中却又隐隐担忧在此期间会生出诸多变数。 她决定将计划提前。 第二日,掌门殿中,各位长老齐坐一堂。 洛浮尘神色凝重,她的目光缓缓地扫视着面前的四位长老。 “今日有要事宣布。” 平时一向懒散惯了的柳含秋,看到洛浮尘这般严肃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紧,立刻坐直了身子。 洛浮尘平静开口道:“本座要灭了青陵宗。” 柳含秋闻言,不禁脱口而出:“灭了?灭门?青陵宗?” 她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夏朝颜也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洛浮尘坚定地回道:“灭门。” 大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万籁俱寂之中。 半晌,洛浮尘接着开口道:“在三个月后动手。” “直接不由分说打上去?”柳含秋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惊讶。 “自然要有个由头。”洛浮尘毫不避讳地开口说道:“姚长老将会在一个月内灭掉攀附青陵宗的小门派。”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姚江月身上。 “另外,旁的小宗门也会死上几人。但一切都会指向青陵宗。” 柳含秋听后,没有再开口说话,她知道洛浮尘计划的事情向来都是百密无一疏。 洛浮尘继续开口:“门中金丹期修为弟子皆参与此次行动。” “你们要在这三个月内做好准备。灵隐峰不参与此次行动,到时候夏长老留在门中即可。” 玄虚门内金丹期弟子大概有二百人之多,然而,青陵宗整个宗门却有千名修为不一的弟子。 夏朝颜不参与的话,就只有三位长老,对上青陵宗的四位长老。 柳含秋心中大概猜到,洛浮尘的计划还有更深一层未提及。 她看向姚江月,那张跟个十八九岁少女般的脸上,偏生着一双冷漠又富有杀意的双眸。 她知道姚江月这一生杀过不少人。 可一想到自个儿和峰下弟子,杀人灭门这种事于她们而言,多少还是有些刺激了。 她又看向顾云芝,仍是一副面色苍白、一碰就碎的模样。 这如何杀人? 难不成要将江千辞那个冲动小人丢出去杀人? 这两峰上的弟子一个赛一个的少,偏偏自己峰上的弟子最多。 想到此处,柳含秋不由得担忧起来,尤其是对时念一,更是满心忧虑。 第112章 投其所好 为确保计划不被泄露,玄虚门中仅有元婴期以上修为的弟子知晓此事。 江千辞作为例外,也从沈言清口中得知了情况。 “原本不是定在明年吗?如今三个月后便要行动,着实太突然了。” 江千辞手撑着头,陷入沉思。 沈言清回应道:“这一世发生了太多与往世不同之事。” 她心中还挂念着与江千辞成婚一事,提前一些自然更好。 “三个月时间,还能准备些什么呢?” 江千辞喃喃自语。 先前炼制的丹药尚有许多,而在这短短三个月内,修为恐怕也难以再度提升。 她的目光落在沈言清身上。 近些日子,沈言清一直住在碧霞峰,丝毫没有回暮云峰的迹象。 江千辞心中自是欢喜。 姚长老刚回来一天,次日又出门了。 师尊也不介意她留在碧霞峰。 江千辞听闻,近日玄虚门山下的酒铺子生意极为火爆,众多弟子纷纷前去买酒。 皆是因为沈言清当众说的那句话。夜里,总有几个小弟子聚在一起喝酒,谈论着两人的事情。 “阿辞,怎么了?”沈言清见她盯着自己,一副呆呆的模样。 “阿言,我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江千辞突然皱起眉头。 沈言清见她这般神情,问道:“什么事?可是与青陵宗有关?” 江千辞摇了摇头,正色道:“阿言,你说我们成婚后,该住碧霞峰还是暮云峰呢?” 沈言清愣了片刻。 “嗯……都可以,依你。” 江千辞手放在下巴上,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一副纠结的模样。 碧霞峰虽说住惯了,但暮云峰可是豪华大宫殿。 尤其是那个大水池,让江千辞惦记许久。 虽然有过不太好的记忆,但这一世泡在里面的时候还是很舒服。 还有另外一件事,便是姚长老的态度。 成婚乃是大事,姚长老作为沈言清的亲传师尊,这一关必定要过。 江千辞与姚江月接触并不多,似乎这几年都没说过话。 “姚长老是个什么样的人?”江千辞问道。 沈言清低下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有些严厉。” 坏了,这可难办了。 江千辞心里凉了半截,她最不擅长应付严厉之人。 “但有时也会很温柔。”沈言清又补充道。 虽然温柔的一面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只有方应雪感受过她的温柔。 “时而严厉,时而温柔?” 江千辞想到了自己高中的数学老师。 凉了半截的心又缓缓回温。 看来还是要投其所好,提前留个好印象。 “姚长老她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剑修是不是会收藏各种宝剑之类的。” 沈言清沉默了一会儿。 姚江月喜欢什么?她没注意过。 “我也不是很清楚。” “嗯…...那换个人问。” 江千辞起身,拉上沈言清朝暮云峰飞去。 方映雪正在屋里躺着看话本,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吓得她连忙将话本子塞进床下,迅速起身去开门。 “怎么是你们?我还以为师尊半路又折返回来催我练剑呢,吓死我了。” 方映雪用手放在胸口顺了顺气。 江千辞浅浅一笑,心中已然对姚长老平时的严厉程度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方师姐,我们有问题想请教一下。” 方映雪侧身让二人进屋。 “何事还能请教我了?” 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游移,最后落在沈言清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江千辞开门见山地问道:“姚长老平时有什么喜好吗?” 方映雪一挑眉头,看向江千辞,“她的喜好?杀人算么?” 闻言,江千辞的身子不禁往后倾了倾。 “这个……不能算。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呢,珠宝首饰?名器宝剑?” 方映雪也陷入沉思。 “好像也没有,她不怎么喜爱首饰,她身上戴着的那些首饰,从我见她第一面开始,就没见她换过。” “那别的呢?” 方映雪又思索了一会儿。 “哦,还真有。” “是什么?” “师尊她爱吃水果。每次带我下山,总是买个不停,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说着,方映雪笑了起来。可瞬间,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消失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沈言清,见她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有什么特别爱吃的水果么?”江千辞追问道。 “杨梅和荔枝。” 江千辞点了点头。知道这些就好办了。 方映雪好奇地开口:“你们今天来问这些做什么?” 江千辞并不打算将自己想要和沈言清成婚一事说出来,毕竟,连自家师尊都还没说过呢。 “我作为碧霞峰上唯一的弟子,想着联络一下各峰情谊,构建和谐宗门,所以提前来了解一下姚长老的喜好。” 方映雪笑着开口道:“好好,甚好,多多联络。” 各峰情谊?恐怕只想联络暮云峰吧。 方映雪没有说破,心中已然猜到了江千辞的想法。 江千辞此番,恐怕是想讨好师尊。 沈言清作为姚江月的亲传弟子,师命不可违。二人关系若想再进一步的话,八字有没有一撇,还要姚江月开口了才算。 江千辞能想到这个份上,也是有心了。 方映雪越来越觉得这个江师妹小小年纪就如此不简单,难怪沈师姐会喜欢她。 只是姚江月对沈言清的态度,方映雪又不瞎不蠢,一直都看得出来。 一开始,她以为是姚江月只是对沈言清严厉一些,毕竟沈言清是大师姐。 后来她逐渐发现并不是这样。 她曾向姚江月提起过这件事,但那一次,姚江月少见地斥责了她。 自那之后,姚江月对沈言清的态度更为严厉,甚至有些恶劣。 沈言清从未反驳或是反抗过,一直默默承受着。 方映雪隐约觉得,二人有事瞒着自己。但她根本寻不来苗头,更不指望这二人能亲口告诉自己。 “方师姐,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江千辞的话打断了方映雪的思绪。 “我?”方映雪没想到还有自己一份,她笑道:“我嘛,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倒是喜欢艳丽的红色。” 第113章 敬茶 二人从暮云峰归来后,又坐在屋中陷入沉思。 “如今是四月,再过一个月,正好便是杨梅和荔枝成熟的季节。”江千辞轻声说道。 沈言清轻抿一口茶,淡淡应道:“嗯。” “我师尊这里也要提前准备一下,她好像只爱喝茶。” 如今正巧是春茶产出之时,九州大陆中南地区有几个比较知名的茶田。 近些日子若是没什么事,可以抽空去一趟。 想到这里,江千辞又将目光投向沈言清。 她会喜欢什么呢?也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有没有问过,如今直接开口询问,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江千辞收回目光,看向自己面前的茶水。 “阿辞。”沈言清突然开口道,“你难不成在想,我喜欢什么?” 江千辞忽的抬眸,对上她的双眼。 而后,江千辞笑着开口:“什么时候学会的读心术法,也教教我嘛。” 沈言清也微微勾起唇角,“我喜欢吃你做的糕点。” 这个答案倒是有些意外。 江千辞记得自己一共就没做过几次。难道是前世的自己经常做? “我目前还是个初学者,做的很一般。” 沈言清回道:“我觉得很好吃,甜腻适中,很是合我口味。” 江千辞心中不由得心喜。沈言清总是一两句话就能让她心花怒放。 “好,日后天天给你做。” 春日的小雨轻轻飘落,从傍晚一直持续到深夜。 夜中,洛浮尘身后跟着一个人,两道身影火急火燎地赶往碧霞峰。 “顾长老,睡了么?” 洛浮尘虽然急切,但还是轻轻叩着门。 屋内没有回应。 洛浮尘大概猜到顾云芝不想半夜动弹,于是直接开口说道:“灵枢阁出事了,唐逸生死不明。” 片刻,门开了。 顾云芝披着外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洛浮尘,又看向她身后的人。 是唐乐。 “出什么事了。”顾云芝淡淡开口。 江千辞和沈言清在屋中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悄悄起身倾听。 唐乐衣袍上溅了些血渍,鬓发也有些凌乱。 她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灵枢阁原本像往常一样问诊,自上次血尸蛊一事,唐逸已经禁止再有外人进入灵枢阁内门。 只是没想到,这次事情竟然出现在外门。 有几个排着队的修士突然不由分说,拔刀就砍。 外门弟子前去制止,也被砍成重伤。 唐逸赶过去时,本是安稳排着队的其他人,一看到唐逸出现,纷纷拔刀相向。 唐逸不敌众人,她即刻令唐乐前往玄虚门找顾云芝,后带着外门弟子退回内门,外面那群人就一直杀到内门。 唐乐没来过玄虚门,一路上凭着唐逸口中说的方向摸索过来,因而赶过来的时候已然是深夜。 洛浮尘本在掌门殿处理公务,小弟子传报外门有人找顾长老,这才带着人来到碧霞峰。 顾云芝听完,朝唐乐问道:“所以,找我作甚?” 若是想让玄虚门出手救下灵枢阁,直接找洛浮尘即可。 她盯着唐乐,这个曾经对她破口大骂、硬是将她从灵枢阁扰回玄虚门的人。 唐乐抿了抿下唇,恭敬而又沉重地开口道:“顾长老,先前都是我的不对,我向您道歉,您若想打骂,我唐乐心甘情愿受下。但如今灵枢阁危在旦夕,请您出手相助。” 说罢,唐乐竟然扑通一声跪下。 这一跪是向顾云芝跪的,洛浮尘不好伸手去扶。 她只得开口道:“顾长老,先前灵枢阁也救过江千辞,如今灵枢阁有难,你看……” 顾云芝开口道:“可以帮,只是,怎么个帮法?要玄虚门的人将攻入灵枢阁的人杀完,还是……要本座帮你将唐琼玉带回灵枢阁?” 先前救下江千辞的,是灵枢阁没错,但也有唐琼玉一份功劳。 唐琼玉本不愿回灵枢阁,若是顾云芝因此将她所在之处暴露,这才是行了忘恩负义之事。 唐乐跪在地上,沉了沉气,开口道:“请玄虚门帮灵枢阁,将此次攻入灵枢阁的贼人清退!” 顾云芝显然没料到唐乐会如此开口。 她抬手化出一阵清风将地上的人扶起。 “本座知道了。”接着,顾云芝冷言道:“你们两个偷听够了没?” 闻言,江千辞立马开门,拉着沈言清从屋内出来,二人一同行礼唤道:“掌门,师尊。” 江千辞看向唐乐,她在灵枢阁时极少见过她。只知道她擅长灵针,说白了就是针灸。 灵枢阁曾救过她的命,江千辞开口道:“弟子想和师尊一同去。” 顾云芝看向江千辞和她身后的沈言清,“可。” 洛浮尘松了一口气,轻声对顾云芝说道:“顾长老,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二人进了顾云芝房内,开启结界。 “芝芝,沈言清肯定也会跟着去,你多关照关照她,她好歹是玄虚门大弟子,又和你徒儿是那般关系。” 顾云芝冷哼一声,道:“那般关系?江千辞差点死在神龙峰上时,怎么不提什么关系不关系了?” 洛浮尘安抚道:“那件事说到底也是柳含秋失职,怨不得沈言清。她还是个小辈,没准日后,还要给你敬茶呢。” “敬茶?”顾云芝突然笑起来,“洛浮尘,你还好意思提敬茶?” 洛浮尘见顾云芝这般模样,一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脑中快速思索着补救的话语。 顾云芝抬手指着洛浮尘,道:“当年你把我哄骗回顾家,自己倒是乐得去了仙道府逍遥。我等了你那么多年,都以为你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最后,若我不是找上仙道府,你这茶,恐怕就敬给商家人了吧。” “芝芝,你听我解释。”洛浮尘急切开口:“这事出有因,日后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洛浮尘想要抓住顾云芝的手,结果刚碰到,顾云芝就毫不留情地掸开她的手,“滚,别碰我。” 说罢,顾云芝快步走到屋门口,开门出屋。 她扫了一眼三个小人,冷声道:“走,去灵枢阁。” 三人在外面什么都听不到,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乖乖跟在顾云芝身后朝灵枢阁方向行去。 江千辞一眼就看出顾云芝生气了,而且是从来没有过的气。 洛浮尘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心道:完了,没哄好,人还走了。 她刚要抬步追去,突然听到一声:“喵。” 洛浮尘看到床边卧着的黑团子,黑得都和黑夜融成一片了。 她提起黑月的后脖颈,朝灵隐峰飞去。 第114章 血尸 洛浮尘将小黑团子往夏朝颜怀里一塞,叮嘱了几句近些日子门派的事务,便匆匆朝着另外四人的方向追去。 她本想与顾云芝解释一番心事,但碍于小辈在场,只能选择悄悄传音给顾云芝。 “芝芝,我真的与商言欢毫无干系,当年去仙道府,只是为了躲避青陵宗的追杀。” 顾云芝的眼神冷如寒霜,她毫不留情地回道:“仙道府能躲,顾家就躲不了吗?” 洛浮尘听闻此言,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随后说道:“芝芝,我对天道起誓,若我洛浮尘有半句假话,便叫——” 不等洛浮尘说完,顾云芝突然停下脚步,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掌打向洛浮尘的胸口,直接打断了她的传音。 这一掌并未下死手,但也不轻。 同行的三人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不解地看向二人。 顾云芝冷着脸,没有解释,也未回应洛浮尘的天道起誓,转身继续朝灵枢阁的方向前行,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没事没事,走吧。”洛浮尘勉强稳住身形,抬手捂住胸口,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示意三人不要多问。 几人赶到灵枢阁附近时发现,灵枢阁的护山大阵竟然已被彻底摧毁,外门前的石阶上残留着阵阵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唐乐眼神一凛,心中警兆顿生,正欲加快脚步,却被洛浮尘一把拉住。 “等等,灵枢阁内有些不对劲。”洛浮尘神色凝重,压低了声音,眼中警惕之色更甚。 几人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压到最低,慢慢靠近灵枢阁。阁中一片死寂,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唐逸带与阁中弟子们也不见踪迹。 洛浮尘皱眉细细打量四周,低声问道:“唐乐,你能看出袭击灵枢阁的人所用道法是哪门哪派的吗?” 唐乐仔细回想片刻,摇了摇头,“当时事情发生得突然,唐逸第一时间就让我去找玄虚门援助,我未曾亲眼见过那些人。” 唐逸能迅速做出这样的判断,说明对方的实力远超灵枢阁,连她也难以应付。 洛浮尘目光沉沉,继续追问:“灵枢阁最近与什么人结下过仇怨?” 唐乐神色微凝,略一思索,回道:“灵枢阁作为医道宗门,平日里医者仁心,行事谨慎,断不会轻易与人结仇。唯一一次争端,还是两年前的血尸之事。” 顾云芝侧目望向唐乐,发现这两年来唐乐似乎变得更加沉稳,不再像从前那般莽撞无虑。 尽管她不清楚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唐乐不再执意打扰她寻找唐琼玉的下落,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灵枢阁的血尸蛊之事,顾云芝曾从江千辞口中听闻。 那血尸蛊乃是邪道术法,极其阴毒。如今灵枢阁遭遇此劫,不排除是当年那些人卷土重来的可能。 她思索片刻,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血蛊堂。 血蛊堂堂主当年炼制毒蛊,残害无辜,引得天下门派群起而攻之,最终被联合剿灭。 然而,灵枢阁并未参与过剿灭血蛊堂的行动,即便血蛊堂的余党要复仇,为何偏偏找上了灵枢阁?这一点让顾云芝百思不得其解。 对血蛊堂的传闻,顾云芝只是略知一二,并不了解其中的具体细节。 几人踏入灵枢阁,阁中的血腥味愈发浓烈,令人作呕的腥气中竟夹杂着一丝诡异的香气。 顾云芝鼻尖一动,立即意识到异样,警觉地说道:“掩好口鼻,这味道不对。” 她心中隐隐觉得,这香气可能与蛊毒有关,便更加谨慎。 沈言清迅速拔出佩剑,站在江千辞身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洛浮尘看了看四周,沉声说道:“本座去查看阵眼所在,你们小心行事。” 言罢,她身形一动,朝灵枢阁一处行去。 洛浮尘心知,灵枢阁内的阵法虽然并非出自她手,但她清楚其布阵者的手法。 如今护山大阵被摧毁,多半是因为年久失修,未能抵挡住此次强敌的攻势。 当她查看到阵眼之处时,竟然发现护山大阵并非被外力直接摧毁,而是阵眼本身早已被人暗中动了手脚。 这意味着灵枢阁内部早已被歹人渗透。 如今这个阵眼已无法再使用,灵枢阁的防御体系也因此彻底崩溃。 就在此时,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浓郁的异香。 洛浮尘未转身,她神念一动,自脚下生出一道金色法阵随着法阵的生出,那股逼近的动静在即将触及她时,扑了个空。 而洛浮尘的身影也在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金色光芒逐渐消散。 她的神识迅速扫过四周,确认方才的袭击并非活物,因为她并未感知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洛浮尘不愿在此与这些不明之物缠斗过久,心中另有打算。她运转身法,迅速在灵枢阁的几个重要方位一一查看。 与此同时,顾云芝带着沈言清、江千辞和唐乐三人朝灵枢阁的内门走去。 顾云芝轻声道:“听闻,灵枢阁内有唐枫留下来的密室。” 唐乐闻言,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惊讶,忍不住问道:“你怎会知晓此事?” 顾云芝未立即回答。她不仅知道密室的存在,更知道密室中藏有唐枫留下的独门功法。 消息自然来自唐琼玉。 见顾云芝没有正面回应,唐乐很快反应过来,补充道:“密室的所在,只有历任阁主知晓。” 唐逸虽是代理阁主,但唐琼玉一直不肯现身,如今她这个阁主之位已经坐实,不排除唐逸已经知道密室位置。 随着几人进入灵枢阁的内门,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略微减弱,四周环境显得更为安静。 突然,身后窜出两道猩红身影,直朝众人扑去。 沈言清刚欲上前抬手挥剑,顾云芝灵力已经运起。 那两道身影瞬间被地下爬出的植物根茎锁在原地,动弹不得。 唐乐看清了那两道身影,虽已是一身猩红,但她仍能看得出,那二人是灵枢阁弟子。 第115章 暗道 顾云芝冷冷说道:“人已经无生气,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说罢,她挥手便将缠绕在两具血尸上的根茎一扯,那些猩红的身子瞬间被撕裂开来,鲜血四溅。 顾云芝的神色未曾有过半点波动,仿佛撕裂的只是几片枯叶。 她抬步继续朝前走去。 江千辞目睹这一切,心中暗自惊叹,她先前从未见过顾云芝出手。 顾云芝的行动既迅速又狠辣,不留丝毫余地。 唐乐一时还未反应的过来。 二人虽然早已死去,但生前毕竟是同门,她怔怔看向地上的残肢,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难言之情。 以及对顾云芝的畏惧。 顾云芝的背影在唐乐的视线中渐行渐远,那身清翠的绿袍映衬着一副消瘦的身躯,看上去弱不禁风。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夜,唐逸亲自来找她,二人谈了一整夜。 唐逸直截了当地告诉唐乐,她打算正式接手灵枢阁,担起阁主之责。唐乐自然不同意,愤怒地责备唐逸,说她已不在乎唐琼玉。 然而,那晚唐逸的反应却令唐乐始料未及。 她看到唐逸露出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情,那张笑着的脸上却透露出几分疲惫与癫狂。 唐逸叹声说道:“我累了,以我现在的实力,已经无法再保护灵枢阁。因此,我必须继承阁主之位,修炼禁法。” 禁法之所以被称为禁法,不仅是因为修炼艰难,更因为其中蕴含着极高的风险。上一任阁主便是因修炼禁法失败,最终沦为废人,连生机都几乎耗尽。 唐逸告诉她,如果自己失败了,那么灵枢阁便交由她来继承。 唐乐定然不肯,她坚持要找回唐琼玉,让唐琼玉掌管灵枢阁。 唐乐不想再让另一个姐姐去冒险,修炼那什么狗屁禁法。 她从未对唐逸坦言过心中所想。 但自那一次谈话之后唐乐就变了。 曾经,她常在唐逸面前闹腾,不过是想让唐逸尽快寻回唐琼玉。 如今,她变得沉默起来,开始关心阁中事务。 她能感受得到唐逸很累,不仅是面对阁中繁杂事物,还要承着压力,来照顾自己。 她极力制止唐逸继位,暗中帮她分忧阁中事务。 但没想到,现今还是出了这样的大事。 她再一次感受到,唐逸当年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有多沉重。 灵枢阁没有玄虚门那样的实力,没有合体期长老坐镇。 阁中修为最高的就是元婴期的唐逸。 她看向顾云芝,第一次感受到修真界实力至上之道。 见三人皆傻愣于原地,顾云芝回过头,开口道:“你们莫不是还打算再祭拜那二人一番?” 三人这才如梦初醒,急忙追着顾云芝的脚步而去。 内门的大广场上,一片冷清。 “灵枢阁内现有多少弟子?”顾云芝问道。 “如今大概有三百余名。”唐乐回应道。 顾云芝沉思片刻,心中暗道:如此多人,究竟能藏身何处? 江千辞环顾四周,缓缓走动几步,沈言清立刻紧跟在她身侧。 “阿言,这里好生奇怪。” “嗯,确实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且不说活物的踪迹难寻,就连风都没有一丝。”江千辞抬眼望向空中。 几人本就是连夜赶来,此刻天空已泛起微微晨光。 顾云芝此时却将目光投向地面。 顾云芝向唐乐开口道:“若你是唐枫,你会将密室入口修在何处?” 唐乐回道:“定是一个众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何为意想不到?” 唐乐思索一番,“首先,不能是房中,尤其是阁主所在之处。其次,要远离外门,并且是没人会经常去的地方。” 这时,她突然蹙起眉头,脑海中闪过一个地方。 “药田?” 灵枢阁的药田位于弟子们住所之后,平日里除了固定几个弟子会去照看田地,鲜少有人前往那里。 闻言,沈言清和江千辞也露出异样的神色。 当年,江千辞在灵枢阁内休养时,曾去过那片田地,也正是在那里,看到了那名老妪与少女。这会是巧合吗? “走。”顾云芝动身。 三人紧跟随其后。 春日之际,药田中种植的药草纷纷从灵田中探出嫩绿的脑袋,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三人在田地中仔细查看一番,却并未发现任何奇怪之处。 顾云芝负手而立于一旁,目光来回扫视着这片田地,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一处,而后大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她低头看向脚下的灵土,发现灵土的颜色有些不对劲。 三个小人见状,立马朝她所在之处走去。 江千辞开口问道:“师尊,您发现什么了吗?” 顾云芝并未理会她。 她将木灵根灵力注入到脚下的灵土之中,这灵土仿佛瞬间活了过来,不断地吸取着灵力。 片刻之后,地面出现了异样。 这片灵土渐渐开始生出裂缝,露出一条昏暗的白石台阶。 灵枢阁的密室果然在此处。 位置倒是不难猜测,只是开启密室的方式竟然需要木灵根灵力注入,这着实令人意外。 她放出神识,竟无法窥探其中,恐怕这也是唐枫的精心设计。 人在不在里面,下去一探究竟便知。 她抬步走下台阶,三人紧随其后。 暗道中漆黑一片,顾云芝施展出术法,莹绿色的光芒照亮开来。 三人均是一副戒备的模样,而走在最前方的顾云芝却显得格外悠然。 这条暗道极为狭长,大约走了一刻钟,顾云芝突然顿住脚步。 跟在身后的三人也随即停下。 江千辞探出脑袋,往前面一瞧,只见暗道地上躺着两具尸体。 但从衣着外形来看,似乎并不是灵枢阁弟子。 那群人竟然杀进了密室暗道中来? 顾云芝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继续抬步往前走。 唐乐经过那尸体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唐逸竟然也猜到了密室所在?那这些人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又走了一会儿,顾云芝再度停下。 几人也感受到了异样,暗道的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先前那股奇异香气。 这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暗道深处响起,直奔四人而来。 第116章 噬心蛊 顾云芝再次释放出神识,却感受到周遭一片昏暗,这条暗道之中恐怕有隔绝神识与压制灵力的阵法。 江千辞已悄然拔出短剑,严阵以待。 沈言清微微蹙起眉头,随即将江千辞护于身后,紧握手中长剑。 唐乐也紧张起来,几枚银针蓄势待发。 顾云芝站在最前,夷然自若地等着那脚步的主人出现。 脚步声逐渐靠近,三道白衣身影伴随着微弱光芒出现在众人眼前。 “唐乐?!”其中一人唤出声来,竟然是灵枢阁弟子。 这三人见到面前的几人,愣怔了片刻。 唐乐见是同门,立刻松了一口气,急忙开口问道:“唐逸何在?” 那三名弟子顿了一下,一人开口道:“唐阁主在密室中。” “门中其他弟子呢?”唐乐接着追问。 “皆在密室。” 唐乐见那三人身上的白衣均染上了血迹,刚要上前查看伤势,却被顾云芝轻轻扯住衣袍。 唐乐回头望去,只见顾云芝正冷眼看着面前的三人。 顾云芝开口问道:“唐阁主与众人在密室中,为何你们三人要从密室中出来?” 那三名弟子相互对视一眼,神色中略有迟疑,一人开口回道:“唐阁主命我们三人出来查看来袭者是否已经退去。” “是吗。”顾云芝冷声开口。 随后,她疾步跃出,一只手猛地抓上那人的咽喉,另一只手竟将那人的衣口撕裂,露出白色的胸膛。 胸膛之上,一道道青色纹路狰狞地蔓延着。 另外两名灵枢阁弟子见状,迅速出手,抬掌就向顾云芝挥去。 沈言清瞬息间抬手,长剑刺入一人胸口,贯体而出,又迅速抽回,带出一道血痕溅落在暗道的墙壁上。 唐乐同时反应过来,手中几枚银针射出,精准地扎入另外一名弟子体内,将她的经脉穴道封死。 顾云芝紧握着那人的脖颈,白皙的手指用力,猛地掐断那人的咽喉,随后甩手将咽了气的人丢出。 江千辞眨了眨眼,这情形根本用不到自己出手,她又默默收回短剑,上前查看地上二人的尸体。 那名被银针封锁穴道的弟子身体难以动弹半分,只得眼睁睁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唐乐紧抿下唇,神色凝重。她逐步靠近那名弟子,清楚记得这人在七年前入门,虽天资平平,修行进度缓慢,但为人和善,与物无忤。 而地上已死去的两人均是入门不过十年的弟子。 唐乐撕开那人衣袍,只见那人同样自胸口处蔓延着几条青色纹路。 顾云芝睫毛轻颤,瞧了一眼那人,下出判论:“噬心蛊,控人心智。” 唐乐问道:“可还有救?” “蛊毒已侵噬心脉,恐怕无救。” 唐乐的面容愈发难堪。 她紧紧盯着面前的那名弟子,厉声问道:“何人下的蛊?” 那名弟子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唇角竟勾起一抹冷笑。 顾云芝见状,立刻将三人护在身后,抬脚猛地将面前的灵枢阁弟子踹飞出去。 那弟子在地上抽动了几下,胸口竟然直接爆裂开来,血液飞溅,腥气瞬间弥漫开来,异香充斥着整个暗道。 顾云芝瞥向身后的唐乐,沉声问道:“灵枢阁可曾与血蛊堂结下过恩怨?” “血蛊堂多年前不是已经覆灭了吗?灵枢阁从不参与修真界的纷争,并未与他们结仇。” 唐乐说着,看向地上的几具尸体,又想到了两年前的那血尸蛊一事。 蛊毒之术为正道所不齿,正道修真门派定然不许门中弟子修炼此法。 散修又根本没能力汇集如此多人,攻入灵枢阁。难道真是血蛊堂遗党? 可为何血蛊堂偏偏要找上灵枢阁? 难道……是为了灵枢阁的秘法禁术?! 她双眸猛然瞪大,看向顾云芝。 而顾云芝则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似乎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恐怕在唐琼玉练成禁术之时,血蛊堂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唐乐想到此处,心中寒意顿起。 灵枢阁如今犹如一个千疮百孔的筛子,已然被敌人大面积渗透。 对于自己的后知后觉,唐乐涌起一阵愤然。 为何没有早些察觉敌人的渗透?为何让灵枢阁置身于如此危险之境而不自知? 悔恨与怒火交织,每一个被忽视的细节,此刻都如尖刺一般扎在心头,提醒着自己的愚钝。 江千辞看着唐乐露出一副极为痛苦的神情,轻声安慰道:“这些邪道宗门做事本就无章无法,敌人在暗,难以察觉。你不必太过自责。” 唐乐闻言,面上的神情也不见好上半分。 若是唐琼玉回来见到这样的灵枢阁,会如何作想? 顾云芝毫不关心唐乐,负手继续向前走去。 一直被宠溺着的雏鹰,终究要学会独自在天空中振翅翱翔。这个过程谁都帮不了,只得她自个儿挣脱舒适的枷锁,奋力向上。 四人默默走在狭长的密道中。 越往前,血腥气味越发浓郁。 地上开始有血迹出现,也有衣布碎片,却不见尸体。 直到几人步入一处开阔之地。 此处约摸有个厅堂大小,四面皆是白石所砌,除却通往这处的通道外,另外三面墙上均有一扇开着的石门。 “这要往哪走?”江千辞上前查看那三扇石门,石门与旁边的石壁都沾着片片血迹。 顾云芝再次望向唐乐。 唐乐目光扫视片刻,指向右边那扇门。 “为何?”江千辞疑惑问道。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猜的。” 说罢,唐乐朝右边那扇门走去。 这处暗道密室在底下年久,她们自进来时,并未感受到呼吸不适,而且当年唐琼玉能在密室中花费时间修成禁法,充分说明密室所在之处空气充裕。 且修士修行基本阶段便是吐故纳新,吐出体内浊气,纳入含有灵力的清气。 医道之中,肺属金,主人身收杀之气,旺与西方,西方在右。 一切都只是唐乐的猜想罢了,毕竟唐枫当年疯疯癫癫,谁知道她修建密室时有没有想那么多。 第117章 石门 这条通道之中,地上开始陆续出现尸体,不光有灵枢阁弟子,还有一些旁人的尸体。 地面铺设的白色石板已然开裂,泥土翻涌而出,片片藤蔓从中攀爬而出。 顾云芝仔细翻看了一番尸体,发现伤口多为木灵根灵力所致死。 看来唐逸走的就是这条路。 几人加快脚步,没过多久,便在通道前方看到丝丝光亮。 顾云芝大步朝着那处走去,光亮之处映照出人影,影影绰绰,不断晃动。 那些人看到有人靠近,阵阵灵力瞬间释放开来。 白色石板之下爬出几条藤蔓。 顾云芝一脚踢开那些欲要缠上自己的藤蔓,冷声开口道:“唐逸?” 前方的人影闻言,似乎变得更加警觉。 唐乐接着开口道:“我是唐乐。” 那些人影听到唐乐的声音,这才安定下来。 四人逐渐靠近那些人影,这才看得清楚,均是灵枢阁弟子,竟有三十多人之众。 一名领头的年长弟子立马越过人群,激动地开口道:“唐乐,你真的带来人啦!” 唐乐朝那人走过去,微微点了点头。 灵枢阁弟子们纷纷看向顾云芝和她身后的二人。 沈言清环顾一圈,并未发现唐逸在这里。 她又侧目看向江千辞,正巧江千辞此刻也刚转过头看向她。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唐乐问道:“唐逸在哪?” 那年长弟子惴惴而言:“唐逸她……往密室深处走了。” 众弟子分开一条道,露出身后的巨大石门。 “唐逸她独自进入石门后?”唐乐蹙眉问道。 年长弟子抿唇点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唐乐再次开口问道。 年长弟子开口回道:“那些贼人来袭,唐阁主带我们退至内门。对方人数众多,我们这些医修哪有那么多自保手段。” “唐阁主一边退,一边抵挡,最终退至这地下暗道中。那些人追了进来,在岔路口处,弟子们跑散了。我们这些人跟着唐阁主一路跑到这处。” “后来,唐逸在这里看到石门时,神色突然变得古怪,她推开石门进入,将我们关在外面。” 唐乐听闻后,走到石门处仔细查看。 这扇石门之上雕刻着疑似阵法的繁复图案。唐乐对阵法一窍不通,她回头望向顾云芝。 顾云芝因为洛浮尘的缘故,虽懂得一些阵法之道,但眼前的阵法似乎极为晦涩,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看不懂。 “唐逸进入之前有说过什么?”唐乐再次问道。 “没有,她只看了一眼,就推门而入,随后石门快速关闭,将我们关在外面。”那弟子回道。 “她是如何打开这扇门的?” “就……直接推开。” 唐乐沉思片刻,开口道:“我们一路过来,外面的贼人并没有多少。” 刚刚通道内的尸体,顶多也就二十多具。 年长弟子叹了一声,“那可能是去追其她人了,你们来时,也看到另外两扇门了吧。” 唐乐点了点头。 不知何时,四人已经站在众人中间。 “你来灵枢阁多久了?”唐乐问道。 那年长弟子苦笑一番,道:“唐乐,这你都忘了,我来灵枢阁已经十五年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十五年么……”唐乐沉下头,神情叫人看不清。 突然,她猛地抬眸,手中银针刺出,几根银针瞬间插入那名年长弟子的经脉之中。 “唐乐……你!”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那弟子面露苦色,不可置信地看向唐乐。 唐乐冷眼看向她,“不必装了。” 顿时,三十多名弟子一改神色,纷纷朝四人动手。 此处空间并不大,一众人影显得有些拥挤。 那年长弟子被封了经脉,被其她弟子护在众人身后。 她一改先前的不安之情,冷笑开口道:“唐乐,我原以为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膏粱子弟,竟没想到你会如此警觉。” 唐乐朝她望去,语气坚定:“唐逸绝不会丢下灵枢阁弟子,一人独自前行。” 地面石板翻飞,自泥土中窜出条条藤蔓,均是这群弟子手法。 沈言清迅速将江千辞拉至身后,抽出长剑朝地上的藤蔓劈砍上去。 但藤蔓似是越砍越多,沈言清想要释放寒气,却又怕误伤到身后之人。 唯独顾云芝所站之处,并未有藤蔓敢靠近。 几根藤蔓逐渐攀上唐乐脚踝,显然她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密集的生物。 江千辞立在沈言清身后,突然开口:“阿言…我…” 沈言清一边奋力劈砍袭来的藤蔓,一边柔声回道:“怎么了?” “我修为比你高…不用如此护我。” 江千辞朝她一笑,沈言清这才反应过来。 前世遇到危险,每一次都是她护在江千辞身前,已然成了条件反射。 此处纵使有阵法压制,江千辞的修为依旧力压众人。 江千辞抬手唤出点点灵力,灵力化为实体,形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水珠飘散在灵枢阁弟子头顶,骤然变大落下,将这一众人影团了起来。 三十多个人就这样被困在水团之中。 地上的藤蔓逐渐失了生机,软软趴在地上。 那群弟子万万没有想到,一直站在最后、面容温婉且始终带着浅笑的那个人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她们在水团之中拼命挣扎,然而却始终无法挣脱。 顾云芝望向江千辞,唇角微微上扬,可仅仅在一瞬间又落了下来,恢复成先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沈言清虽然曾经见过江千辞用此招式杀过人,但在这灵力被压制的密室之中,江千辞竟然还能够释放出如此庞大的灵力,将三十多个人都围困在里面,心中不由得涌起几分惊讶。 唐乐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她看到沈言清将她护得那般严实,一直以为江千辞的修为与自己相当,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 这装得可真像啊,演技比起唐逸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这些人还用留么?”江千辞侧目看向唐乐,在征求她的意见。 毕竟这些人明面上都是灵枢阁的弟子。 唐乐看向水团中这群穿着灵枢阁衣袍的弟子们,目光冰冷。 “不必留了。” 江千辞莞尔一笑,巨大的水团骤然压缩,里面的人一个个露出惊恐的模样。 随后,一朵朵血色之花充斥在水中,将里面染成一片猩红。 血水在落地的瞬间溅出几滴,落在四人的衣袍之上。 那浓郁的血腥气味再度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顾云芝和江千辞几乎同时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衣袍。 “阿言,下次你要提前冻起来,不然会溅的哪里都是。”江千辞微微蹙起眉头说道。 沈言清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施展灵力,将地面上肆意流淌的血水瞬间冻成冰渣。 寒气与血腥交织在一起,唐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暗暗思忖着,她再也不会去招惹玄虚门的人了,尤其是这对师徒。 “现在怎么办?”江千辞问道。 那些人一直守在这石门口,如此看来,恐怕唐逸真的已经进入其中。 顾云芝又凝视了一眼石门上的阵法,随后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白色玉佩,玉佩中间闪烁着一点红芒。 她将玉佩攥在手中,而后只听一声清脆声响,玉佩瞬间碎成两半。 另一边,洛浮尘突然警觉起来,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朝着药田所在之处飞速赶去。 第118章 禁法的代价 洛浮尘匆忙赶来,脚下踩着地上的血色冰渣,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芝……顾长老,你没受伤吧?” 她的目光紧紧落在顾云芝身上,急切地左瞧右看。只见顾云芝衣袍上虽溅有滴滴血迹,但似乎并无外伤,就连外袍都是完好无损。 “没有。” 顾云芝捏碎的那枚玉佩之中,含有洛浮尘的一丝神魂,乃是她早些年赠与顾云芝的。倘若顾云芝遭遇不测,捏碎玉佩,洛浮尘便能感知到顾云芝的方位。 几人三言两语,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讲述给洛浮尘听。洛浮尘听闻后,也将自己的推断娓娓道来。 “灵枢阁护山阵法并非被外界摧毁,阵眼被人动了手脚。本座方才又去了几个地方查看一番,发现阁中已然被人再次施阵,如今的灵枢阁只得进,不得出。血蛊堂遗党之中必定有阵法高手。” 唐乐听闻后,面色愈发沉重。 顾云芝指了指身后的石门,“叫你来是看这个的。” 洛浮尘的目光转向石门,手指轻轻触及门上的阵法图案。 “这阵法……好像是白露的阵。” 顾云芝疑惑道:“白露?你那个青陵宗的师妹?” 洛浮尘微微点头,“是她,但是她早在多年前就……” 当年青陵宗发生事变,洛浮尘带着弟子们离去,只留白露和夜寒烟在宗门大殿做掩护。 夜寒烟曾与唐枫有过来往,白露认识唐枫倒也在情理之中。 洛浮尘仔细查看了一番阵法,缓缓说道:“这阵法恐怕只有灵枢阁的人才能开启。阵法虽出自白露之手,但里面也掺杂了唐枫的灵力,本座难以催动。” 随后,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唐乐身上。 唐乐走到石门面前,问道:“要怎么做?” “血祭。” 唐乐听闻后,果断掏出银针,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掌,将殷红的血迹抹在石门之上。 血液缓缓顺着石门上的阵法纹路流动,然而,洛浮尘再次试图催动阵法,却依旧丝毫不见动静。 她望向唐乐,问道:“你是唐家亲生血脉么?” 唐乐满脸疑惑:“?” “还是说你修为太低。” 唐乐一时语塞:“……” 大概率是后者。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这时,洛浮尘突然说道:“本座还有个办法。” 唐乐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洛浮尘严肃地开口道:“蛮力摧毁。” 白露当年修为最高不过元婴期,而洛浮尘目前已然是合体期修为。面对曾经师妹留下的法阵,即便无法运转,但直接销毁掉还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若是用蛮力摧毁,便不能保证这处密室会变成什么样。 众人静静地等待着唐乐开口。 石门上的阵法需要血祭开启,这说明唐逸到达此处时,很可能已经受了伤。 唐乐目光一沉,在她心中,比起密室,定然是唐逸更为重要。 她毫不犹豫地说道:“直接摧毁吧。” 洛浮尘轻轻一笑,令众人退后。 她手指触碰在石门上,赤红色的符文渐渐攀爬在整扇石门之上,将原有的阵法图案完全覆盖。 随后,洛浮尘后退一步,口中念念有词。 赤红色阵法运转起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石门被炸得四分五裂。 整个暗道密室开始剧烈震动。 江千辞抬头看向头顶,已有碎石开始纷纷掉落,恐怕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彻底坍塌。 几人踩过碎裂的石门,大步流星地进入密室。 荧光照亮了整个空旷的密室。 只见雕花石柱屹立于四个方位,地面种有绿草红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竟然还散发着勃勃生机。 唐乐一眼瞧见远处那熟悉的身影,大声喊道:“唐逸!” 唐逸背对众人,静静地站在一面刻有壁画的墙前。 唐乐急切地朝她奔去,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又唤了一声:“唐逸。” 唐逸缓缓转过身来。 “乐儿,是你么。” 唐乐看到唐逸的面容,不禁惊愕地后退一步。 唐逸双目已然一片茫白,白皙的脖颈处生出犹如青色藤蔓攀附过的痕迹。 唐逸抬手想要触碰唐乐,她的手似乎在摸索着,最后悬在空中。 唐乐赶紧抓上她的手,“你的眼睛……” 唐逸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我练成了,但似乎付出了一些代价。” 她的手顺着唐乐的身子,摸上了她的脸颊,“乐儿,我会保护你和灵枢阁。” 唐乐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争气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唐逸的手上。 唐逸轻轻为她拭去泪水,柔声开口道:“乐儿,别哭。其她弟子呢?” 唐乐抿了抿下唇,擦去眼泪,将一路上的事情细细说给她听。 “原来早就已经……”唐逸平静地开口,“没关系,非我阁中弟子,我会一一清除掉。” 唐乐忧心地说道:“可现在根本不知道还有多少灵枢阁弟子未中蛊毒,噬心蛊扰人神智,我只怕……” “嗯,只要你没事,且我还在,灵枢阁就还在。” 唐逸轻声安慰着她。 “此处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塌陷,还是先出去吧。”江千辞开口提醒道。 唐逸问道:“乐儿,那两条暗道你走过么?” 唐乐回应:“没有。” “同我一起进来的弟子在那处跑散了,你随我去寻她们。” “好。” 唐乐牵着唐逸朝其她几人走来。 “洛掌门,顾长老,多谢前来相救。”唐逸边说边行礼。 顾云芝漠然地看着唐逸,“唐逸,我并未救下过阁中弟子,不必这样。” “你们救下了唐乐,就足够了。” 顾云芝轻叹一声,“走吧,去另外两条暗道看看。” 唐逸不做推辞。 几人朝另外两条通道赶去。 一路上,唐乐拉着唐逸小心地越过翻开的石板、漫出的藤蔓和一具具尸体。 另外两条通道的尸体尤为多,大多数都是灵枢阁弟子。 唐乐看着满地尸体,沉默不语。唐逸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但仍能感觉到唐乐拉着自己的手,紧了又紧,还出了些许汗。 若是自己早些修炼禁法,这些便不会发生了吧。 唐逸并未为自己获得力量或是双目失明过于兴奋和忧愁。 即便有些自责,但心中仍是一片平静。 第119章 多此一举 另外两条暗道中又分出多条岔路,一路上的尸体不断增多,到了最后,每一步几乎都是踩在尸体之上。 众人历经艰难寻找,终于找到了还存活的灵枢阁弟子。然而,仅仅只有二十几人。 这些真正的灵枢阁弟子看到唐逸时,全都愣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阁主,您修炼禁法成功了?”一名弟子小声问道。 “嗯,成功了。”唐逸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中,既有欣慰,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几波人将各自所经历的事情拼凑起来,逐渐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灵枢阁外门遇袭之际,护山大阵已然被摧毁。 唐逸命唐乐前往玄虚门寻找顾云芝,一方面是为了向其求助,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倘若灵枢阁真的难以抵挡,唐乐身边有顾云芝在,起码能够保证安全。 她迅速带领众人撤回内门,由于没有了护山大阵的阻挡,贼人顺利地追入了内门。 而后,灵枢阁内有人开始劝说唐逸继承阁主之位,修炼禁法。只要有一人开口提议,后面的呼声便越来越高。唐逸开始犹豫不决。 在阁中的祠堂里,有一处只有唐家血脉才可进入的房间。她在一年前便已进入其中,从而得知了唐枫留下的密室位置。 贼人来得极为迅速,唐逸一边让弟子们撤往药田,一边奋力阻挡袭来的贼人。唐逸看得出来,这些贼人一直将她们往后逼迫,但并非完全下死手。 然而眼下没有别的更好办法,为了灵枢阁弟子的安危,唐逸还是将密室暗道打开,让众人进入。 就在众人进入暗道之时,人群中的几名弟子突然开始袭击同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唐逸措手不及。她只得掩护弟子们进入暗道。众弟子们开始疯狂地往里面跑,遇到岔口时自然就分散开来。 唐逸退到暗道中,时不时地与身后的贼人缠斗一番,因此受了一些伤。 直到她退至右边通道的那扇石门处。 石门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弟子,她们面色慌张,因为此处石门若是打不开,她们便真的退无可退了。 唐逸上前查看石门,她那沾血的手触碰到石门上,石门轰然开启。 她的脸上刚刚露出喜色,正准备带领弟子们踏入石门,谁料人群中竟有一半人突然倒戈相向。 那些反水的弟子开始肆无忌惮地屠杀同门,几名弟子急忙掩护唐逸,将她推入密室之中。在她进入的瞬间,石门轰然关闭。 唐逸在进入其中后彻底陷入崩溃之中,她的拳头狠狠地捶打在石门上,纵然心中悲痛到了极点,此刻却毫无办法。 她恍惚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唐乐的身影,唐乐还活着。 而后,她稍稍振作起精神,开始仔细观察密室。 在那处壁画之中,她发现了唐枫留下的禁术。容不得她有过多的思考,她便开始修炼禁术。 她的天资不如唐琼玉,最终付出了双目失明的代价,才将禁术修炼完成。 只是唐逸并不知道,在她付出的代价之中,远远不止一双眼睛。 三百多名灵枢阁弟子,如今仅剩下二十多人。 唐逸心中却并无太大的波澜起伏。 “出去吧。”她语气淡淡说道。 唐乐拉着唐逸,几人朝着出口处折返。 暗道中已有部分区域塌陷,这一路上都未再遇到一个活人。 等众人从暗道出来之时,地面突然沉陷下去。这处唐枫留下的密室彻底被掩埋在了地底。 空中乌云翻滚涌动,众人抬头望去,那是雷劫的乌云。 “这雷劫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唐逸感受到了周遭的氛围。 当年,唐琼玉修炼完禁术,也是经历了一场雷劫。 在地下时,因为有阻碍神识的阵法影响,唐逸无法探查周遭环境。如今已经出来,她即便双目失明,却依然可以放出神识感应天地万物。 她放出神识查探周遭,灵枢阁内门之中,有十几个活动的身影,似乎早就在等着密室中的人出现。 唐逸开口道:“唐乐还要再托你们照顾一会儿。” “唐逸。”唐乐心中十分担忧她,“你有把握么?” 唐乐所问的是雷劫一事。 唐逸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有事。” 她的手轻轻攀上唐乐的头,温柔地抚摸了一番,随后转身朝内门广场飞去。 顾云芝看向洛浮尘,脸上略微流露出不悦之色。 “怎么了?”洛浮尘开口问道。 顾云芝传音给洛浮尘道:“多此一举。” 洛浮尘自然领会她的意思,只是笑了笑。 此刻,灵枢阁中所施的困阵,并非出自血蛊堂之人之手。 天底下能困住她洛浮尘的阵法根本不存在。 是洛浮尘施了阵法,将灵枢阁围了起来。 她倒不觉得这是在害灵枢阁。毕竟,能将贼人困在其中,一网打尽,能省去不少麻烦。 况且,她心中还有别的计划。 神识能够察觉得到活人的迹象,却难以感知已经成了尸体的血尸踪迹。 洛浮尘思索片刻后开口:“顾长老,你去广场那边看着点唐逸,贼人不会放过渡劫时的灵枢阁阁主。沈言清,你同江千辞去阁中寻找其他贼人。唐乐,你带着灵枢阁剩余弟子先躲起来。” 玄虚门众人点了点头。 唐乐心中有些烦闷。她的修为在眼前这几个玄虚门之人眼里不值一提,更何况她还是个医修。 但让她带人躲起来,未免也太侮辱人了。 洛浮尘看出她的表情,朝她微微一笑,“你们既然请了玄虚门来,自然由我们出手即可。事后的报酬,本座会问唐阁主索要。” 唐乐闻言,无奈应下。 但如今,灵枢阁千疮百孔,自己也不知道能躲到哪里去。 此时,洛浮尘再度开口:“本座已在一间屋子施了防御阵法,你们去那里即可。” 洛浮尘将那间屋子的所在告知唐乐,唐乐立刻带上灵枢阁幸存弟子赶往。 顾云芝朝广场处飞去。就算洛浮尘不交代,她也会护着唐逸,毕竟她炼丹所用的药草还要托唐琼玉为她寻找。 沈言清带着江千辞离开药田。二人放出神识查找灵枢阁藏匿的贼人。 江千辞边走边叹声说道:“没想到,灵枢阁竟然在一日之内变成了这样,三百名弟子,仅剩二十多人。” 沈言清沉沉地说道:“宗门变故向来如此。” 不仅是宗门,沈家当年的变故又何尝不是一夜之间的事。 沈言清想到那一夜,从沈家活着出来的人仅有两位。 而且二人目前都在玄虚门中,拜在姚江月门下。 第120章 合作 雷劫骤然而至,速度极快,一道道惊雷狠狠地砸落在唐逸身上。 顾云芝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不出所料,几道身影正悄然逼近。 洛浮尘并未离开药田,她远远地瞥了一眼广场上那令人心惊的落雷。 随后,她收回目光,负手而立于原处,仿佛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没过多久,一个人出现在她身后。 那人直言不讳地问道:“洛掌门,为何要插手此事?” 洛浮尘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声音的主人。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黑袍,面容也被完全隐匿起来。她的声音极为嘶哑,每一个字都好似艰难地从嗓子中硬挤而出。 洛浮尘神色淡然地回答道:“灵枢阁之人前来求助,玄虚门人自当前来,仅此而已。” 黑袍人嗤笑一声,说道:“若我血蛊堂如今想请玄虚门相助,洛掌门可会答应?” 洛浮尘微微挑眉,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回应道:“那要看你出价几何了。” 黑袍人道:“修真界众人皆知,玄虚门与青陵宗正在暗中争斗。血蛊堂的蛊术,想必洛掌门已然见识过了,杀人于无形之中,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一个宗门轻易捣毁。” 洛浮尘微微点头,肯定地说:“此等蛊术确实高明。那么,你们来到灵枢阁,难道只是为了宣扬你们的蛊术吗?” 黑袍人突然放声大笑几声,说道:“洛掌门这是在套我的话吗?血蛊堂已然不复存在,只留下几个病残之人。即便如此,像这样的医道门派还是无法阻拦我们。” 洛浮尘轻叹一声:“如此多的医修,着实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 洛浮尘转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开口道:“灵枢阁与你们血蛊堂本无冤无仇,你们却如此大费周章,所为的不过是唐枫所留下的禁法。这禁法外人无法修炼,你们又找不到唐琼玉,便只得使计逼迫唐逸修炼禁法。等唐逸修炼完成,你们再对她下蛊术,使其为你们所控。这禁法的奥秘,恐怕是触及到了起死回生之法。本座猜得可对?” 黑袍人闻言沉默良久,而后说道:“洛掌门,愿意与我们合作么?” 洛浮尘道:“如今唐逸已修炼成禁法,且不说这起死回生之法到底可不可行,但这样一个拥有强大恢复能力的存在摆在眼前,玄虚门为何要选择与你们几个病残合作呢?” 远处,雷劫依旧在落下,惊雷的光芒时不时照亮大地。 黑袍人语气轻蔑:“可她马上就是我们的人了。” 洛浮尘:“是吗。” 黑袍人:“看来玄虚门并无合作之意。” 洛浮尘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你们出价不够高。” 脚下的药田泥土中渐渐渗出猩红之色,混杂着异香的腥气从中弥漫开来。 黑袍人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泥土开始翻涌,一只只满是血腥的手从中伸出,猛然抓上洛浮尘的脚踝。 黑袍身影瞬间闪动,如鬼魅一般朝洛浮尘冲去。黑袍之下,一只形销骨立的手紧握着一把匕首,朝着洛浮尘胸口狠狠刺去。 沈言清与江千辞不时地回头望向雷劫之处。 江千辞心中颇为担心唐逸,毕竟当初唐逸曾救过自己,在灵枢阁养伤的那段日子里,对自己的照顾也是极为周到。 这雷劫之势凶猛异常,其威力堪比那年她所渡过的九道雷劫。 不过一想到顾云芝在那里,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她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内阁隐匿的贼人身上。 江千辞释放神识探寻了一番,发现有几个活人的踪迹藏匿在灵枢阁弟子的居住之处。 沈言清与她一同走在廊道上,一手握着剑,一手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门查看。 屋内一地狼藉,空无一人。 她们退出屋门,接着走向下一间房的门口,再度推门查看。 门刚被推开,屋内便迅速窜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的速度异常快,直接撞开沈言清,又擦过江千辞的衣角,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也太快了吧。”江千辞愣在原地。 沈言清则警惕地环顾四周,那人的速度快得完全不似常人。 同时,余下所有屋门开启,大量血尸从中涌出。 几道身影同血尸一起冲出屋门。那些人均是一身黑袍,将浑身遮盖的严严实实。 沈言清提剑而上,剑势凌厉,朝那几道黑袍身影刺去。 江千辞则迅速运起灵力,一道道水刃凭空而生,如锋利的刀片般朝血尸斩去。 黑袍身影不敌沈言清,在她迅猛的攻击下,均被一剑贯穿胸膛,无力地倒地。 血尸数量庞大,从衣着看来,大部分都是灵枢阁弟子。她们面目狰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沈言清顿时放出寒气,寒冰迅速蔓延,将血尸包裹在其中,一座座赤色冰雕林立于二人眼前。 水刃削掉血尸四肢后,砸在地上发出的一声声脆响,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 江千辞看着面前的冰雕,心中满是复杂情绪。 “这恐怕有七十多人。”她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忍。 这些曾经的灵枢阁弟子,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实在令人唏嘘。 沈言清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广场的方向,“刚刚那道身影逃窜的方向似乎是阁中广场。” 就在此时,广场处突然迸发出磅礴灵力。 那股灵力瞬间席卷整个灵枢阁。 生机焕发的灵力遍布每一个角落,阁中的草木仿佛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力量,猛然生长起来。 绿叶在微风中摇曳,花朵绽放出绚丽的色彩,仿佛整个灵枢阁都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江千辞体内突然躁动起来。 她的双手不断颤抖,似乎同样被这股灵力感召。 “怎么会这样?!”江千辞哆哆嗦嗦开口,身体将要站不稳。 沈言清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中。 她目光落在江千辞的双臂上,若隐若现的绿色纹路逐渐攀附在她白皙的手臂上。 这些难道是当年在灵枢阁治病时,钻入江千辞体内的那些绿藤? 第121章 心魔 江千辞面色逐渐变得痛苦,额头深处密布的汗珠。 她的手臂中似乎像是有活物存在,在皮肤下不停爬动。 身体也渐渐被麻痹,瘫软倚在沈言清怀中。 沈言清此刻有些无措,她蹙起眉头,将怀中人打横抱起,轻声安抚道:“忍一下,我带你去找顾长老。” 说罢,她抱着江千辞朝广场处快速飞去。 唐逸的雷劫已然来到第七道。 顾云芝目光在周围来回扫视,注意着那几道身影。 一道身影快速朝唐逸冲去。 顾云芝抬手运起灵力,一根根植物根茎破土而出,朝那道身影抓去。 那身影速度极快,闪过身下的根茎,直逼唐逸。 顾云芝没想到那身影会如此之快,她身影一动,已消失在原地。 第七道雷劫落下,刺目的白炽光芒闪动。 顾云芝在那道身影即将靠近唐逸时,猛然抓上那人的肩膀。 那人回头,发出轻笑声,手中突然掷出一件物什,朝身后的顾云芝砸去。 顾云芝抬手挡去。 那东西触碰到顾云芝时,炸响开来。 从中飞出细小的虫子攀爬在顾云芝衣袍上。 顾云芝眉头一皱,立刻挥袖想要甩掉那些细小的虫子。然而,那些虫子仿佛有粘性一般,紧紧地附着在她的衣袍上。 此时,第七道雷劫的余威尚未完全消散,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 顾云芝一边警惕着那道身影可能的再次攻击,一边试图处理身上的虫子。 灵力爆开,猛地将那些细小虫子震碎。 那道身影趁着顾云芝分心之际,再次朝着唐逸冲去。顾云芝见状,身形一闪,再次挡在了唐逸身前。 顾云芝抬掌朝那人挥去。 人影后撤一步躲过。 与此同时,数道人影一同窜出,朝唐逸所在方位冲去。 顾云芝见状,目光变得凌冽。 地面猛地颤抖,无数粗壮的植物根茎如巨蟒般破土而出,将袭来的几道人影卷起,于空中猛然撕碎。 “不愧是顾丹师,实力果然强横。” 顾云芝面前那道身影依旧躲开了那些将要卷上自己的根茎。 第八道雷劫即将落下,此时二人距离唐逸都非常近,极有可能被雷劫波及到。 顾云芝微微眯起双眼,紧紧盯着面前那道不断躲避根茎的身影。她心中清楚,此人虽修为不及自己,可那身形速度却远在自己之上,像只乱窜的老鼠,着实烦人得紧。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颗丹药服下。 散发出体外的灵力逐渐归于体内。 那道身影见状,心中顿时警觉起来。 她的目光快速丈量着三人之间的距离,此时她距离顾云芝不过几丈之遥,而顾云芝离身后的唐逸也仅有十丈距离。 她心中暗想,只要越过顾云芝,将蛊毒施于唐逸身上,计划便能顺利完成。 身影再次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丝毫不管顾云芝的阻拦,直奔唐逸而去。 在即将靠近唐逸的那一刻,她心中暗道计划已成。 突然间,一张面无表情、毫无血色的面容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她轻啧一声,想要侧身越过面前的顾云芝,却不料咽喉已经被顾云芝紧紧抓上。 惊恐之余,顾云芝已经抓着她逐渐升空,远离唐逸。 那人刚要抬手抛出毒蛊,一只粗壮的褐色根茎已如灵蛇般缠上她的手。 “弄脏本座的衣裳,以命偿还罢。” 顾云芝声音冷淡,仿佛在宣判着对方的命运。 松开手的瞬间,无数根茎攀爬在那人身上,将人往下拖拽,直至拉入土层中。 一声痛苦的嘶喊后,再无动静。 顾云芝立在空中,微微蹙起眉头,目光落在自己被弄脏的衣裳上,心中涌起一丝厌恶。 她轻轻褪去外袍,随手丢下,那外袍如同一片凋零的落叶般缓缓飘落。 就在此时,第八道雷劫轰然落下。雷劫带来的炽热光芒瞬间将那件衣袍烧得片布不留,只余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唐逸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白色衣袍上的血痕触目惊心。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她的眼神空洞,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唐逸体内的灵力再度随着雷劫落下而猛烈爆发,她周身光芒闪耀。对她来讲,这雷劫仿佛就是一场洗礼盛宴,每一道惊雷都在锤炼着她的身心。 第八道雷劫的余威渐渐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唐逸静静地站在那里,发丝微微飘动。 “唐乐......”她口中喃喃着,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为何你总会亲近玉姐。” “明明我也是你的姐姐。” 顾云芝看向唐逸,只觉得她的样子有些不对劲。 第九道雷劫已经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沈言清抱着江千辞快速朝着广场处赶来。 江千辞在沈言清的怀中,脸色苍白,痛苦不堪。 她的手臂中的活物似乎更加活跃了,不断地在她的皮肤下蠕动着,意识逐渐模糊。 沈言清紧紧地抱着她,心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顾云芝看到那二人身影,立即朝沈言清飞去。 “她怎么了?”顾云芝开口询问道。 “似乎是被唐逸的灵力影响了。”沈言清语气焦灼急切。 顾云芝捏起江千辞的手腕,仔细查看。 只见白嫩皮肤下的纹路不断变换着,仿佛迫不及待想要突破薄薄的一层皮肤冲出。 顾云芝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道:恐怕不是唐逸的灵力,而是唐枫的禁术。 就在这时,第九道雷劫应声落下。 这道雷劫声势浩大,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直冲唐逸而去。 唐逸抬眼看向那道惊雷,眼神之中尽是蔑视。 “乐儿,我到底哪里做的没她好。” “乐儿,我已好多年没听过你唤我''姐姐''了。” 顾云芝突然侧首朝唐逸看去,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雷劫落下的瞬间,唐逸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疯狂。 此时此刻,沈言清怀中的人突然苦痛喊出声,声音凄厉,让人不忍听闻。 随着雷劫力量消散,唐逸步入化神期。 与此同时,心魔已生。 唐逸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与痛苦。 她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那是心魔的力量,不断地侵蚀着她的理智。 第122章 你在乎的到底是灵枢阁,还是她 唐乐与灵枢阁仅存的二十余名弟子一同躲藏在一间屋中。 此屋被洛浮尘布下阵法,既隐匿又坚固,外力难以轻易将其破开。 屋中的众人皆听到了九道雷劫落下的轰鸣声,也深切感受到了唐逸身上那股磅礴浩瀚的灵力。 众人的目光不时地投向唐乐。只见唐乐双眉紧蹙,眼神黯淡无光,满脸尽是担忧之色。 一名弟子走上前来,轻声安慰唐乐道:“这股庞大的木灵根灵力必定出自唐阁主,如今已然渡过了九道雷劫,且这灵力依旧萦绕在灵枢阁,唐阁主定然是成功了。” 唐乐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名弟子所言确为事实,唐逸的灵力依旧在灵枢阁回荡,这说明她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 然而,唐乐心中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安稳。 她曾数次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查看一番,但洛浮尘曾嘱咐过她,若玄虚门无人前来寻她,切不可贸然出去。 为了这仅剩的二十多名灵枢阁弟子的安危着想,唐乐最终还是重新坐回屋中。 灵枢阁广场上一片寂静。 沈言清怀中的江千辞不知何时已然晕厥了过去。 顾云芝微微蹙起眉头,看向唐逸。 唐逸的面庞上带着笑容,茫白一片的眼角处生出绿色的藤纹,这些藤纹一路蜿蜒至耳后,又从脖颈处攀爬至衣领之下。 这些绿纹,似乎比唐琼玉脸上攀附的纹路还要妖娆几分。 唐逸笑盈盈地开口说道:“顾云芝,唐乐何在?” “玄虚门已将她护住。”顾云芝冷淡地回应道。 “多谢玄虚门出手相助。但现在我想讨回乐儿,能否告诉我她在哪里?” 唐逸缓缓向顾云芝靠近。 “我确实不知她在何处,只有洛浮尘知晓。” 唐逸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她之所以询问顾云芝,是因为她以神识扫遍灵枢阁的每一个角落,却都未曾发现唐乐的踪迹。 唐逸可以相信顾云芝,却对洛浮尘心存警戒。 在她的印象中,洛浮尘是一个精于算计、不择手段之人,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她的棋子,被她榨干所有剩余价值后无情抛弃。 因此,她让唐乐去玄虚门求助时,找的是顾云芝,而非直接向玄虚门求助。 唐逸的神识在扫过灵枢阁时,感知到洛浮尘还在药田。她不再理会顾云芝,动身朝着药田赶去。 药田之中已是一片血腥之景,泥土被血液浸染成棕红色,洛浮尘负手而立其中。 她看向赶来的唐逸,微微颔首道:“恭喜唐阁主。” 唐逸以神识扫过四周,这附近毫无生机,然而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却令她不禁警觉起来。 “洛掌门,此番玄虚门出手相助,灵枢阁感激不尽。敢问洛掌门,灵枢阁余下弟子何在?” 洛浮尘淡然一笑,“唐阁主不必担忧,她们暂且被安置在一处安全之地,等到灵枢阁的威胁彻底解除之时,她们自然会现身。” 唐逸的警惕之心丝毫未曾放下,“洛掌门,我瞧着贼人已被清除,灵枢阁的阵法,还是撤了吧。” 唐逸早已猜测到围困灵枢阁的阵法是洛浮尘所施。 洛浮尘道:“唐阁主此言差矣,活人虽已被清除,但还有死人。” 话音刚落,脚下的泥土中便开始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这片土地之下埋葬着上百人。这些人当中大多数都中了蛊毒,死去的尸体即将化成血尸。 唐逸并不知晓的是,她所修炼的禁法,对这些尸体也会起到作用。 土地被一只只沾满棕红色泥土的手缓缓扒开,一个个面目全非的人影从其中爬出。 洛浮尘丝毫不在意脚下的动静,她缓缓开口道:“唐阁主,可否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唐逸问道。 洛浮尘回应道:“玄虚门将会庇护灵枢阁。” 唐逸有些不理解洛浮尘的这番做法。 名义上的灵枢阁已然快要覆灭,如今整个阁中除了她与唐乐之外,只剩下二十多名弟子。 若是有玄虚门的庇护,自然是好事。 她警惕地问道:“代价呢?” 洛浮尘轻笑一声,“并不需要唐阁主付出什么代价,玄虚门不过是想与灵枢阁结盟罢了。” 唐逸听得出来,洛浮尘这番话说得甚是委婉。 她们灵枢阁如今还有什么资格能与玄虚门谈条件? 往日灵枢阁风光之时,玄虚门不来与其结交,偏偏要等到其落寞之时提出此事。 玄虚门这明摆着就是趁人之危,想要吞并灵枢阁。 灵枢阁已被困阵覆盖,里面的人无法出去。 若是拒绝,洛浮尘一道杀阵即可将阵法之中的所有人残杀殆尽,事后只需要向世人告知,灵枢阁弟子均中了毒蛊,她的做法不过是为了防止血尸扰世。 洛浮尘见她沉默不语,耐着性子继续开口道:“唐逸,于你而言,灵枢阁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闻言,唐逸微微一愣。 “唐琼玉撇下灵枢阁一走了之,留你管辖灵枢阁。可阁中之人,有多少服你?只要唐琼玉活着,你这个阁主之位便承得名不当、言不顺。” 洛浮尘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靠近唐逸。 “唐逸,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灵枢阁。” “你心里可想过,你在乎的到底是灵枢阁,还是她。” 唐逸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闭嘴。” 洛浮尘站在她面前,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唐逸,只要一句话,玄虚门日后将会保你与唐乐安佑。” 洛浮尘的话字字诛心。 唐逸的心魔便是由灵枢阁与唐乐所致。 作为医修,她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她不恨唐琼玉,也不怪她默默离去。 她只是害怕唐乐也像唐琼玉那样离自己而去,最后只留下她一人。 灵枢阁已然出了这样的事,而她的心里却只有唐乐,她所在乎灵枢阁的那一面,都是她不得不装出来的样子。 演得真的好累。 如今还被人瞧了出来。 半晌,唐逸勾起唇角,开口道:“我答应。” 第123章 顾长老,你的外袍呢? 洛浮尘带着唐逸找到了唐乐与灵枢阁的弟子们。 唐乐看着半身白衣染血、眼角生出妖娆绿纹的唐逸,紧紧抿着下唇,嗫嚅道:“唐逸……你还好吗?” 唐逸听到唐乐的声音,心中顿时有了安稳之感。 “我没事。” 弟子们一个个面露犹豫之色,不知该如何开口。 唐逸步入化神期,本应道贺。然而,阁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此刻这句“恭喜阁主”被沉重的氛围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唐逸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她面向众弟子,平淡地开口道:“我已答应洛掌门,灵枢阁归于玄虚门下。今后灵枢阁将受到玄虚门的庇佑。” 唐乐与弟子们听闻后,神色各异。 “唐逸,这话是什么意思?”唐乐有些难以置信。 唐逸摸了摸唐乐的头,并未作过多解释。 随后,洛浮尘赶到阁中广场。 “顾长老,你的外袍呢?” 洛浮尘看着顾云芝身上常爱穿的那件浅绿色外袍不见踪迹,只穿着白色中衣。 “脏了。”顾云芝面上显得有些不悦。 洛浮尘赶忙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件白色外袍为她披上。 袍上用金线绣着些龙飞凤舞、祥云瑞兽,和洛浮尘身上那件外袍款式一般无二。 顾云芝满脸嫌弃地推脱一番,最后不情不愿地穿上。 洛浮尘又看向沈言清怀里的人,“江千辞这是?” 顾云芝道:“受到唐逸灵力波动的影响,昏过去了,无碍。” 沈言清虽知道江千辞并无大碍,但她心中仍是焦灼不已。 洛浮尘看了一眼沈言清,“这次也辛苦你了。” 沈言清回望过去,微微颔首。 洛浮尘带着几人与唐逸一行人汇合。 当着众人的面,洛浮尘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说道:“施在灵枢阁外围的阵法已被本座破坏,现在可以出去了。” 除了顾云芝和唐逸没什么反应之外,其他人皆松了一口气。 一众人腾空跃起,朝着玄虚门的方向飞去。 众人不知道的是,在她们离开灵枢阁范围后,灵枢阁内亮起一道巨大的红色阵法。 阵法运转,将灵枢阁内的一切事物摧毁殆尽。房屋化为灰烬,草木皆无,那些血尸也在其中彻底堙灭。 江千辞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醒来时,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床边。 沈言清安静地坐在那里,阖着眸子,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江千辞的目光放肆起来,从她的眉眼一直瞧到唇角,再顺着白皙的脖颈往下…… 沈言清突然睁开眼。 “嗯?” 四目相对。 江千辞心虚,红着脸将头转向里侧。 “身体可还有不适?” 沈言清伸手又将她的小脑袋轻轻扶过来,眼神炽热地盯着她看。 “……没,挺舒适的。” 江千辞眼神四处乱飞,最后还是落回沈言清的脸上。 “你或许不知,当年唐琼玉在医治你时,曾在你体内留下了藤蔓,正是这藤蔓使你血肉生长。这恐怕就是唐枫留下的禁法。而后,唐逸释放出的灵力中,含有禁法的力量,因而才波及到你。” 沈言清语气平静,将这件事简单地说明给她听。 唐琼玉医治她时,她一直在昏睡。况且唐琼玉本身就处于避世之中,唐枫的禁法也是一团秘密,知道此事的顾云芝和沈言清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 江千辞一直以为是唐逸救了自己。 沈言清继续说道:“灵枢阁已经归于玄虚门了,唐逸、唐乐和余下的灵枢阁弟子现在都在玄虚门中。” 江千辞眨了眨眼,“这个意思就是说……灵枢阁已经不存在了?” 沈言清点了点头。 “前几世可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没有。” 江千辞吸了一口气,又叹了出来。 接着,她问道:“她们住哪?” 沈言清淡淡开口:“碧霞峰。” 灵枢阁二十多个幸存的弟子与玄虚门内门弟子共同居住。 唐逸一直对洛浮尘怀有警惕之心,洛浮尘无奈之下找到顾长老。 “本座又不会吃人,真不明白她为何那般怕我。” 顾云芝冷哼一声,“你都算计到人家祖传禁法头上了,她不该对你有所警惕吗?” “哎呀,我那只是……将计就计罢了,再说了,又不是我的玄虚门去袭击灵枢阁的,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救了她们,芝芝,你说是吧。” 洛浮尘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凑近顾云芝,“芝芝,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顾云芝无情地推开她的脸,“没得商量。” “我还没说呢。我看唐逸对你的态度还比较恭敬,要不就让她带着唐乐住在碧霞峰?等她们觉得玄虚门没什么恶意了,再让她们搬走。” 顾云芝睫毛半垂,瞥了洛浮尘一眼,“洛浮尘,你为何非要将灵枢阁并入玄虚门?” 洛浮尘收起表情,端坐回原位,“化神期的医修,在修真界可遇不可得,更何况还修炼成了唐枫的秘法。马上就要与青陵宗开战了,也算是多一层保障。” “灵枢阁出了那样的事,就算血蛊堂不再出手,也保不齐会有旁人再趁势而上。先人一步,总归是好的。” 顾云芝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只是,若是唐琼玉知道这件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唐逸和唐乐顺利地在碧霞峰安居下来。 一大清早,顾云芝就听到了屋后的竹林传来阵阵动静。 她起身朝着竹林走去。 只见竹林边的空地上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又一个坑洞。 眼覆白绫的唐逸正在往里面撒东西,一旁的江千辞正施法将含有自身灵力的水往地里浇。 唐乐和沈言清站在一旁看着。 “师尊。” “顾长老。” 四人恭敬地唤了一声。 顾云芝看了一眼地上的坑洞,又看了看站着的四人。 竟然是在种地。 顾云芝没有搭腔,转身离去。 夏朝颜亲自将黑月从灵隐峰上送来。她将黑月递到顾云芝手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何事?”顾云芝抱着黑月,这小黑团子一直往她怀里拱。 夏朝颜停顿了一下,说道:“灵宠不同于一般家宠,寿命比那些长很多。” “嗯。”顾云芝随意地应着。 “而且灵宠平日里也比较通人性。” “说重点。” “它到发情期了。” 顾云芝抱着黑月的手猛地一顿。 又迅速将这小黑团子塞到夏朝颜怀里。 黑月还没在夏朝颜手里待多久,立马从她手中跳出,顺着顾云芝的衣袍一路爬上她的肩膀,小脑袋亲昵地蹭着她的侧脸。 夏朝颜无奈地笑了笑,开口道:“它好像对你,情有独钟。” 顾云芝:“......” 第124章 差点死于窒息 黑月的事被洛浮尘知晓,她亲自来了一趟碧霞峰,毫不留情的将黑月扔回灵隐峰,让夏朝颜处理这小东西。 唐逸双目失明是由禁法造成,无法医治。唐乐每日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同她一起捣鼓田地。 江千辞看着最近没什么大事,便向顾云芝请示,想要同沈言清下山一趟。 顾云芝未过问那么多,便准了。 走之前,顾云芝将沈言清叫到屋中。 “你与姚长老的事,我略知一二。你常住在碧霞峰,我一直默许。你与江千辞有事瞒我,也无妨。之前夏忆莲将带你走,我未出手阻拦,你可曾怨过我?” 顾云芝的语气比平时软下许多,即便在洛浮尘面前,她都极少用这般语气同人交谈。 仿佛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玄虚门的大弟子,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晚辈。 沈言清闻言,立刻低头回道:“弟子不曾怨过顾长老。” “前些年你所得的那些丹药还剩多少?” 顾云芝指的是玄虚门比武交流奖赏的那七十枚丹药。 “固元丹已服完,生慧丹与聚气丹均剩一枚。其余未曾动过。” 顾云芝忖了忖,沈言清修为已是元婴期大圆满,恐怕过不了多久,便要准备渡劫一事。 而后,她将自己手上所戴的一枚储物戒取下,递到沈言清面前。 这枚戒指出自南宫青岚之手,银色的戒身,镂空雕花,戒身镶有三颗细小的绿宝石做点缀。 沈言清没敢接,杵在那一动不动。 “里面没什么别的东西,不过是一些灵石和凡间所用的银两。带她下山好好玩。” 听到最后一句,沈言清才敢接过,“多谢顾长老。” 顾云芝点了点头。 沈言清转身准备退出屋内,便听到顾云芝再度开口。 “姚长老那边,你无须担心,我会亲自去同她讲你们二人的事。” 沈言清脚步一顿,即刻转过身,双膝将要屈下。 眼看着人一副要跪的模样,顾云芝快步走到她身前,手捏在她的肩膀上,硬是给人提了起来。 “日后有的是机会行跪拜礼。” 沈言清退出顾云芝房门。 江千辞在门外等的好奇。 “师尊跟你说什么了?” 沈言清摊开手,“顾长老给了我一枚储物戒。” 江千辞看着那枚做工精巧的戒指,满脸疑惑的往里探了探。 而后目瞪口呆。 “……发财了。” 沈言清也朝里看了看,露出一副少有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储物戒中,躺着一万两白银,十万枚上品灵石,还有不计其数的中品和下品灵石。 江千辞恍惚片刻,翘起的嘴角根本压不下来,满脸笑意。 “来来,我给你戴!” 她拈起那枚储物戒,拉起沈言清的左手。 沈言清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青色的血管隐隐突起。指甲修剪的恰到好处,圆润光滑,透着淡淡的粉,掌中还能摸到常年习剑留下的薄茧。 江千辞看地有些发愣。 她大概是这些年第一次细看沈言清的手。 纵使这手已经被她牵过不知多少次,可触感和观感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 沈言清没有动弹,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发呆。 唐乐和唐逸在去田地之前,打算先来问问顾云芝需不需要什么药草,好一并种一些。 而后就看到江千辞拉着沈言清的手,在顾云芝房门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们这是在?”唐乐不禁开口问道。 江千辞恍过神,朝唐乐看去。 “没什么。” 说着,江千辞拉着沈言清走远。 “我想了想,这件事需要点仪式感。”江千辞边走边说,牵着沈言清的手晃晃荡荡。 “什么仪式感?”沈言清问道。 “我师尊给你这个,应该就是认可你了,你可懂?”江千辞朝她笑道。 沈言清点了点头,“懂。” 此刻不过辰时,阳光透过轻薄的云层洒落在二人身上。 柔柔的,淡淡的。 江千辞拉着她飞到那处瀑布下。 同样是立在那块巨石上。 飞溅的水花扬起,冲击在巨石上,哗哗作响。 她再一次拉起沈言清的左手。 “阿言,你可知左手中指戴上戒指的含义?” “不知。” 江千辞含着笑,将那枚银色的戒指慢慢推入在沈言清左手中指上。 “这意味着,你现在很幸福。” 江千辞握着她的左手,微微踮脚,阖上双眸仰起头,轻覆上她的唇。 这个吻不似在仙道府那夜,混杂着酒精与迷离。 而是伴着春日暖阳、水流激淌、鸟兽虫鸣。 许是在碧霞峰上待的久了,江千辞竟嗅到沈言清身上也染上了同自己一样的草木药香,随着春风飘飘荡荡。 沈言清的右手抚上她的背脊,轻轻揽着,二人身体贴在一起。 缠绵的气息交织,冰凉柔软的触感令人沉醉。 江千辞此刻心里异常平静。 像是湖中倒影出一整轮明月,不泛一丝涟漪。 她睫毛轻颤,抬起半分。 而这半分之中,却看到了沈言清正在看她。 本是平静水面,在这一刻好似被投进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明月被打成散花。 她慌了一瞬,轻轻将沈言清推离。分开之时,她觉得下巴上有一丝凉意,二人唇间竟扯下一抹银丝。 江千辞羞赧道:“你,你怎么睁眼!” 沈言清眨了眨眼,无辜道:“我想看你。” 江千辞脸颊已是绯红一片。 “接吻是不可以睁眼的!” “是这样么。” 江千辞侧过脸,抬袖抹了抹嘴唇。 她刚觉得自己在沈言清面前有点“进步”,结果一个眼神就又把她打回原形。 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不在她面前脸红! 江千辞闭上眼,努力平复心中那颗跳动极快、不争气的心脏。 沈言清却在这时将她环抱起。 双手落在她的腰腹,令她感到有些痒痒的。 沈言清抱着她,柔声开口:“我闭上眼就是了。” 未等江千辞开口,沈言清再次吻了上去。 她这次乖乖的闭上双眼。 在这次的吻中,她似乎明白了为何接吻要闭上双眼。 视觉的封闭,会让其余感官变得更为敏锐。 她感受到了江千辞鼻腔中呼出的热气,听到了二人唇齿交融的声响。 甚至察觉到了怀中人身体上的微微颤抖。 以及那颗猛烈跳动地心脏。 沈言清心中逐渐变得贪婪,她想要感受到更多。 那双环在江千辞腰间的手不自觉的又紧了几分。 攻势越发猛烈,江千辞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想推开沈言清,手抵在她肩膀上推了推,可那人纹丝不动。 她只得上身往后靠,想要躲开。 沈言清似是不肯放过她一般,追着上前。 江千辞蹙了蹙眉,无奈之下,她运起灵力,一小团水悬在二人头顶。 哗—— 清凉的溪水浇落在二人身上,打湿了墨发与衣裙。 沈言清终于放过她,而后带着不解的眼神直勾勾看向面前的人。 江千辞娇嗔道:“沈言清,我这一世差点死于窒息。” 第125章 吃喝玩乐 渝州城位于九州大陆靠南区域。此城规模宏大,堪称九州之中数一数二的大城池。城中,修士与凡人和谐混居。 为了维护城中的秩序与安宁,渝州城有着严格的规定,修士不可随意在空中飞行,以免惊扰到城中的百姓。 江千辞与沈言清的身影缓缓降落在城池附近。 随着距离城门越来越近,那热闹非凡的景象也愈发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城中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修士们身着各色长袍,悠然漫步,凡人们则忙碌于各自的生计。 江千辞好奇地四处张望着,片刻之后,她拉起沈言清的手,朝着城中最为豪华的客栈走去。 进入客栈,江千辞向店家要了一间上房。 两人来到房间,静静地坐在那里。 “一会儿呢,我们先去给你买一枚储物戒。然后再去看看茶叶。”江千辞规划着一会儿的行程。 “顾长老已经赠过新的储物戒了。” 江千辞微微扬起下巴,“那怎么能一样?师尊赠与你的,那是她的心意。而我要送的,是我的一片真情。” 沈言清勾唇应道:“好。” 江千辞看了一眼沈言清,心中暗自思索着,这般道理她能不明白?恐怕是想听自己亲口说出来罢了。 江千辞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摆出一副假装为难的模样,缓缓开口道:“只是,我赠的定然没有师尊赠与你的那般好。你若是嫌弃,便只戴师尊给你的那枚罢了。” 沈言清连忙开口:“你送的都是极好的。” 江千辞转而笑了笑,调侃道:“就算是根枯草编成的戒指,也是极好?” 沈言清毫不犹豫地回答:“极好。” 江千辞笑着说道:“那等会儿就给你寻棵枯草去。” “好。” 江千辞拉着沈言清踏出客栈。 客栈对面是一家名为绣裳居的高档裁缝铺子。江千辞站在街对面,一眼就瞧见了里面一件赤红色的长裙。 江千辞兴奋地说道:“走,先去那里逛逛。” 江千辞出门时穿的是她常穿的浅绿净面长裙,清新雅致。沈言清则着一身白袍,外罩纱制灰色外衫,整个人显得飘逸出尘。 二人的穿着相较于旁人显得有些朴素,然而店家眼神精明,早早就瞧见了这二人是从对面那豪华客栈中走出来的,且二人气质不凡,心中笃定她们定是有钱的主儿。 “二位仙子,快来瞧瞧,本店可是这渝州城最大的裁缝店。”掌柜满脸殷勤,热情地向两人介绍着店中衣物。 江千辞目不斜视,径直朝着那件赤红色长裙走去,随后扭头问道:“阿言,这件如何?” 沈言清偏了偏头,“你穿么?” “当然不是我,方师姐不是说她喜欢红色么?我瞧着这件与她还挺相配的。” “仙子好眼光,这件长裙可是由高档锦缎制成,衣料柔软细腻,乃是本店独一无二之品。” 江千辞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衣料,锦缎带来的微微凉意瞬间从指尖传来,确实细腻非常,再细看,还能瞧见一些精致的纹绣。 江千辞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她扭头看向沈言清,在她的印象中,沈言清好像从未穿过除白色之外的衣裳。 “阿言,你看看可有喜欢的?”江千辞柔声问道,满含期待地看着她。 沈言清闻声,缓缓将视线投向店中。只见店内五颜六色的丝绸锦缎织物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一片,让人眼花缭乱。 江千辞已经挪动脚步,走到了另一件衣袍前。这是一件宝蓝色的长袍,袍上用金线绣着一些精美的纹样。 她拿起这件长袍,在沈言清的身上比划了两下,问道:“这件如何?” 沈言清看着这件颜色张扬的衣袍,不禁后退一步,轻轻摇了摇头。 “那这件?”江千辞顺手又拿起一件粉色长裙,那长裙颜色颇为艳丽,娇艳欲滴。 沈言清再度摇了摇头。 “总穿白色的,也不嫌腻?”江千辞略带无奈地看向一旁堆放着的布料。 她在里面翻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要不试试黑色的?” 掌柜的连忙将珍藏的布料都翻了出来,热情地说道:“仙子看看这些。” 在这堆布料之中,沈言清的目光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一匹月白色的布料上。 她伸出手,指着那匹布料说道:“这个挺好。” 掌柜的连忙将这匹布料抽出,小心翼翼地摊开在二人面前。 “我瞧这位白衣仙子气质清冷,这月白色与仙子气质极为相配!”掌柜的满脸堆笑地夸赞道。 江千辞也微微点头,仔细端详着那匹月白色的布料。月白色像是浅淡的蓝色,散发着一种宁静的气息,确实挺适合沈言清的。 “那就这个,我要那几个。”江千辞指了指刚刚挑过的几匹布。 掌柜满脸笑容,应道:“好嘞,工期需要半个月,仙子若是等不及,也可留下府邸住址,我们做好后送去。” 江千辞看向沈言清,“不如就在这里等上半个月?” 沈言清点头应道:“好。” 二人缓缓走出铺子,随后又朝着茶坊信步而去。 江千辞对于茶叶着实了解甚少,在这方面完全插不上话,只得由沈言清出面与茶铺掌柜进行交涉。 只见沈言清神态自若,与掌柜侃侃而谈,那模样甚是专业。 江千辞在一旁看着,一时间竟有些发愣。 待定下几款茶后,二人并肩走出茶坊。 江千辞满脸好奇地说道:“我竟不知,你这般懂茶?” 沈言清微微颔首,轻声道:“嗯,玄虚门刚成立之时,弟子极少,门中长老们喝的茶叶多是我下山采买。” 江千辞听闻,笑着恭维道:“大师姐就是全能。” 沈言清的身子明显顿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 江千辞瞧见她这副模样,顿时来了兴致,故意拖长声音喊道:“大师姐?” 沈言清微微瞥过头去,不与她对视。 江千辞不依不饶,扯着她的衣袖,把脸蹭过去看着她,再次问道:“大师姐,怎么了?” 沈言清含糊其辞地说道:“最早以前,你极喜欢这样叫我。” 江千辞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哦,又想起以前了。沈言清,沈大师姐,阿言,你喜欢哪个称呼?” 沈言清毫不犹豫地回答:“最后那个。” 江千辞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一世的江千辞会如此唤着她“阿言”,与她的关系更为亲密。 沈言清没有开口,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 一路上,二人走走停停,看到各种新奇的吃食便买下来品尝。 直到夜幕降临,二人才拎着吃食回到客栈。 江千辞坐在桌前还在吃着点心,一边吃,一边看着里面的馅料,思索着这点心的做法。 客栈小二已将屋中浴桶盛满热水。 沈言清立在浴桶前的屏风处。 江千辞回过头,问道:“水有什么问题?” 沈言清回道:“并未有问题。” “那你愣在那干嘛?” 沈言清看了看江千辞,又看了看屏风后。 “我瞧着这浴桶,应该可以着下你我二人。” 第126章 软幔香歌润红颜 “你说什么?” 江千辞被一下噎住,赶忙为自己倒上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将那股气顺了下去。 沈言清神色淡然,开口道:“我观这浴桶颇大,想来能容得下两人,或许你我可一同沐浴。” 江千辞的目光从沈言清身上移开,又蓦地转回,满脸惊愕地愣在那里。 沈言清这是在邀请她共同沐浴? 她旋即再次扭头,眼中满是疑惑地看向沈言清。 “为何今日有此念头?” 平日里在碧霞峰上有专门的浴房,二人向来都是各自洗浴,如今出来了,怎就提出共同沐浴之事? 沈言清与她目光交汇,一脸正色地说道:“早些洗完,便能早些休息。” 江千辞瞥了一眼窗外,“可现在不过刚刚戌时。” 沈言清沉默片刻,“我身子凉,洗完水恐就不热了。” 江千辞道:“哦,那我先洗。” 沈言清回应:“可我想先洗。” 江千辞被她这话逗得笑了起来。 “那你直说,你想和我一起洗不就得了。” 沈言清微微抿唇,轻声开口:“阿辞,我想和你一起洗。” “……”江千辞着实没想到她竟真的直言不讳。 江千辞心中暗自思忖,沈言清今日有些不太对劲。今日在瀑布下的那一吻,她便隐隐觉得,沈言清似乎有些怪怪的。 江千辞直言开口:“沈言清,你心里在想什么?” 沈言清目光直直地望向她,“我想感受到更多。” “什么叫感受到更多?” “我不知道。心里是这般想着,但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出来。” 江千辞瞬间反应过来,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沈言清对她的感情已经不止于拉拉小手那般。 她长叹一声。 沈言清也是凡人,不过是人的七情六欲在作祟罢了。 沈言清微微垂下头,平静地说道:“若是令你为难,此事就此作罢吧。” 江千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今日确实逛得有些疲惫了,还是早些沐浴完早些休息为好。” 沈言清闻言,双眸顿时亮起。 她朝着江千辞淡淡一笑,便朝着屏风后走去。 而后,江千辞听到了衣物摩擦的声音,接着是入水的声响。 江千辞虽然刚刚那般答应了,可此刻心中依旧有些慌乱无措。 真要一起洗? 她缓缓走到屏风前,隔着屏风开口道:“那个……阿言。” “怎么了?” “你能不能闭上眼。” “可是要亲…?” “不是!你先闭上眼!”江千辞故作一副怒凶凶的口气。 “好。闭上了。” 江千辞探头朝屏风后看去,只见一个大大的木桶中,沈言清闭着双眸静静地泡在水里。 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绕到屏风后面开始解衣。她先是褪去手上戴着的两枚玉镯,又摘下耳坠。 再次睁开双眼时,双眸一片幽蓝。 待脱得干净,她微微偏过头不去看沈言清,抬腿轻翻进浴桶之中。 沈言清感受着水流的波动,知道人已经进来了。 “可以睁开了么?”她轻声问道。 江千辞小声“嗯”了一声。 沈言清睁开眼,朝她看去。 白嫩的肩膀露在水面之上,脖颈与肩膀之间横着精致的锁骨,而那双泛着蓝色的眸子更是格外勾人。 感受着沈言清的目光,江千辞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慢慢地往水里缩了缩,只露出个脑袋在水面上。 沈言清并未过问那双蓝瞳之事。 她想要拉过江千辞往自己这边靠过来,手在水里抬起时,却碰到了一股柔软。 江千辞条件反射般地往后靠去,满脸通红。 “我……不小心。”沈言清满含歉意说道。 “没事……是我反应太大了。” 而后,江千辞缓缓地朝着沈言清那边挪动了一下身子。 她侧着身子,双手轻轻地环在沈言清的腰间,脸颊紧紧地贴在她的脖颈处。 沈言清顺势将她搂在怀中。 水中,二人那如墨般的长发相互交缠在一起。 “阿言。”江千辞轻声说道,“日后你若是想做什么,可以直接开口。” 沈言清问道:“什么都可以?” “别太难为情的,就可以。” “阿辞,我现在想亲你。” 沈言清侧过头,看向怀里的人。 “......嗯。” 屋中本是寂静无声,唯有烛火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些许轻微的唇齿相融声响在这一隅格外清晰。 沈言清揽她揽的紧,以至于江千辞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两人身体最为娇柔之处紧密地挤压在一起。 在水中,沈言清似乎对当前的姿势不甚满意,她轻柔地抱着江千辞在水中转了个身,将江千辞稳稳地压在浴桶边缘。 沈言清半跪在水中,一只手温柔地环绕在江千辞的背部,生怕她滑进水里,另一只手则按在桶边,以此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江千辞双手交缠在沈言清的脖颈处,双腿分开,置于沈言清跪着的那条腿的两侧。 沈言清顺着唇角缓缓往下,吻上了江千辞的脖颈。 口鼻中呼出的热气轻轻吹散在江千辞的颈部,带来一阵令人心痒难耐的酥麻之感。 江千辞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阵阵喘息声清晰地落入沈言清的耳中。 “......阿言。”她口中喃喃唤着。 “嗯。” 唇齿轻轻咬上那最为脆弱的咽喉处,一阵轻微的疼痛过后,紧接着是柔软的舌尖缓缓舔舐。 情愫所带来的欲望,已然不满足于二人此刻仅仅限于水面上的亲吻。 沈言清抬眸望向她。 江千辞的睫毛半掩着,那蓝色的眸子在长长的睫毛之下,显得尤为迷离诱人。 微微张开的粉唇轻轻开合着,带出灼热的气息。 江千辞的手勾着沈言清的脖颈道:“不要在水里。” “好。” 沈言清缓缓站起身来,顿时带起一阵水流,颗颗水珠顺着她白皙的身躯滑落,而后又重新归于水中。 江千辞微微偏过头去,有些不好意思直视。 沈言清将她从水中打横抱起,迈过浴桶,一步一步朝着床榻走去,江千辞不忘记将二人身上的水汽褪去。 待把人轻柔放在床上之后,沈言清抬手熄灭了屋中的烛火。 月色如水,透过窗子轻柔地映照进来,使得整个屋子笼罩在一片昏昏暗暗的氛围之中。 初探娇柔花弄色,再探温香点秋红。 清珠洒洒湿香褥,软幔香歌润红颜。 春时一梦欲难掩,羞颜软凤不知月。 …… 平息片刻,沈言清将瘫软的人搂入怀中,在她面中落下淡淡疏疏的亲吻。 第127章 丹修怎么能跟剑修比身手 江千辞在半夜时分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抬眸之际,便瞧见沈言清正搂着她,双眸落在她的脸颊上。 江千辞将头埋进她颈窝中,小声嘟囔道:“又这般盯着我看。” 沈言清柔声问道:“睡得可好?” “嗯,还行。” 片刻之后,江千辞的小脑袋再度钻了出来,“你该不会一宿都没睡吧?” “嗯。”沈言清望着她,目光柔情,似要滴出水来。 “修士无需睡眠,对吧。”江千辞浅浅一笑。 沈言清微微勾起唇角,在她额头上轻落下一个吻。 “今日有何打算?”沈言清问道。 江千辞轻轻动了动身子,身下顿时传来一阵异样之感。一想到昨晚之事,她的脸上不禁又泛起了红晕。 “不舒服,今天不出门了。” 闻言,沈言清立刻紧张起来,“可是我昨日伤到你了?” 说着,她坐起身来,翻开被褥,正要查看江千辞的身子。 江千辞只觉身上一片凉意袭来。 她的目光也同样朝自己身上看去,只见那密密麻麻的吻痕尽数落在自己白嫩的身子上,江千辞也未曾想到昨晚竟会如此…… “沈言清,你!”江千辞蹙起眉头,嗔怒道,“你当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沈言清仔细地翻看过江千辞的身子,确认并无外伤后,这才回应她的话:“昨日我也不知为何,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江千辞又抬眸看向沈言清的身子,发现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肩与锁骨处,一片泛红,还略有些擦破了皮。 江千辞回想起来,好像是自己咬的。 她舔了舔唇,手指轻点在那些细小的破口处。 “疼么?” 沈言清轻轻摇了摇头,“不疼。” 江千辞轻哼一声,突然口齿直冲那处再度咬了过去。 沈言清只觉肩上传来一阵刺痛,她的身子不禁微微颤抖起来。如此一番动作,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怎么……像只猫一样……爱咬人。” 江千辞松开口,扣着她的手腕,猛地将人推倒在床上。如瀑的长发从肩上滑落而下,洒在沈言清的身上。 沈言清的双手手腕被人紧紧抵扣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分毫。 那双幽蓝的眸子正居高临下盯着自己。 “疼么?” “疼。” 这般模样的江千辞是沈言清第一次见到,心中难免怦然一动。 二人静静对视了片刻。 “沈言清,我饿了。”江千辞开口道。 “那我去唤小二送些热食来。”沈言清回应。 “我不要吃那些。”江千辞微微嘟起嘴。 “那你想吃些什么?”沈言清轻声询问。 江千辞忽地俯下身子,咬上她的下唇不断厮磨。 沈言清一声不吭,任由她这般肆意胡闹。 扣着她的手渐渐松了些,沈言清将手抽回,顺势揽上江千辞的腰肢。 只一个瞬间,沈言清抱着她在床上翻了个身。 二人身形瞬间对调。 江千辞躺在那瞪大了眼睛,仗着剑修身手好,就这般欺负她? “沈言清,我不要在下面……唔……” …… 江千辞裹着被子,缩成一团,背对着沈言清。 “阿辞,我错了。” 沈言清从她耳后探过头,柔声开口。 “你没错,错的是我技不如人。也是,丹修怎么能跟剑修比身手。” 江千辞满言阴阳怪气。 沈言清沉思片刻,开口道:“若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学什么?学你单手撑床抱人翻身?” “若你想学那个,也可以。” 江千辞转过身,拱进沈言清怀里,闷声道:“阿言,你有时候真的很坏。” 沈言清轻抚着她的头,“嗯?我倒不觉得。” 闷闷的声音再次传出:“阿言,多年前我就有个疑问。” “是什么?” “为何姚长老火灵根,收了你和方师姐两个冰灵根弟子,且又不肯收我。” 沈言清沉默片刻,“这件事有些复杂。” “有多复杂?” “方映雪她,是我妹妹。” 江千辞抬头不置信的看向沈言清,“啊?!!!” “虽不是一个生母,但也有些血缘关系。”沈言清解释道,“至于师尊她为何收我与她做弟子,是因为方映雪生母的缘故。” 江千辞撑起身子,疑惑道:“那姚长老和方师姐知道这件事么?” “师尊自是知晓,只是方映雪她恐怕不知道。” 江千辞忖了忖,道:“我在仙道府秘境之中遇到一个人,她曾提到过北境沈家,想来说的就是你家里。” “嗯,我确实生于北境沈家。” “可方师姐她不是姓方么?” “她随了生母姓氏。” 江千辞盯着沈言清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可我觉得你和方师姐,长得也不怎么像。” 沈言清生就一副清冷之貌,眉目素净冷冽,薄唇轻然抿起,似有一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而方映雪则与之截然不同,她生得更为娇嫩可人。一双眼眸明亮有神,灵动活泼。 “修士生子,八分似生母。”沈言清轻声解释道。 “我还有个问题。”江千辞开口。 “什么?”沈言清问道。 江千辞羞赧道:“这方天地既有灵力相持,人能腾云驾雾,施法布阵,那两个女人可以生子么?” “我便是有两个母亲。”沈言清回应。 江千辞眨了眨眼,“那你与我岂不是也可以?” “阿辞可是想要孩子?”沈言清轻笑一声。 闻言,江千辞顿时想到,既然修士生子八分似生母,那这样岂不是能见到小沈言清?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奇妙的感觉。 “阿言,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也是这般冷清性子么?”江千辞好奇地问道。 “幼时,我身边都是一些大人,我未曾与同龄人相处过。”沈言清淡然回应。 “那方师姐呢?”江千辞又问。 “她刚出生时,沈家就遭遇变故。” 说来说去,话题总绕到沈家。纵使沈言清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江千辞不愿再多提及她的痛处,便不再继续说这些。 “阿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江千辞转换了话题。 “已是申时了。” “走,给你买戒指去。”江千辞兴致勃勃地说。 沈言清打趣道:“不是要寻棵枯草给我?” 江千辞小声嘟囔着:“那哪成,我就随口一说。” 二人起床后收拾妥当,踏出房门。 城中的饰品铺子昨日未曾逛过,今日倒是可以好好逛一番。 江千辞一走进店中,便瞧见里面琳琅满目的首饰,一时间竟看花了眼。 沈言清的目光则落在两枚素净的玉戒上。 她轻轻拈起一枚,仔细瞧了瞧。 店家见状,连忙上前介绍道:“仙子,这戒指是一对双生戒,乃是由一块天蕴神玉打造而成。只要戴上其中一枚,便能感知到另一枚佩戴者的气息。水月镜初阁您听过么?这戒指出自南宫阁主之手,那可是世间不可多得的法宝。” 江千辞听闻后,也将目光投向那两枚玉戒。 她开口道:“这戒指做工的确是上品,只是南宫阁主怎会做出如此朴质的饰物,着实不像她的风格。” “仙子您有所不知,南宫阁主早期就是这般风格,这戒指也是我无意中得来的珍品,只是摆在店中许久,都未曾有人留意过。” 江千辞看到沈言清拿着玉戒,似乎颇为喜爱的模样。 “这对戒怎么卖?”江千辞问道。 “三万上品灵石。” 江千辞惊呼道:“三万?!” 店家嘿嘿一笑,“三万,一枚。” 第128章 讨价还价 江千辞瞥了一眼那对戒,对于这出自南宫阁主之手的法器,她着实是毫无价值观念可言。 要知道,在玄虚门之中,但凡有需求,只要去向洛掌门言语一声,水月镜初阁那边会直接将所需之物做好送来。 遥想当初,她拜托南宫阁主用九龙藤制作两件法器之时,仅仅是将材料送过去,没几日的工夫,成品便已送到了她的手中。 虽说沈言清那里有着师尊在临出门前赠与的整整十万上品灵石,然而,那毕竟是专门给沈言清的,既然自己想要送沈言清东西,那自然是不能花那笔钱的。 如此一来,江千辞的心中便开始细细盘算起来,若是将自己身上所带着的那些丹药拿去卖掉的话,想来应该能够卖上一些价钱吧。 她正陷入思索之际,却听沈言清开口说道:“我瞧着这戒指倒是素净得很,质地也着实不错,只可惜,如今可不流行这般模样的款式了。” 说话间,她像是不经意、却又隐隐带着几分有意,将左手上戴着的戒指缓缓露了出来,那枚戒指同样是出自南宫青岚之手的储物戒。 店家的目光在那戒指上一扫,便一眼就瞧得出那戒指价值不菲,绝非寻常之物。 店家的脸上顿时堆满了讪笑,“呦,这位仙子,您这枚戒指可是从何处得到的?” “家中长辈赠与。”沈言清将那枚素净的玉戒轻轻放下,语气平淡地说道,“家师与南宫阁主有些交情。” 此言确实不假,顾云芝身为门中长老,而洛浮尘又与南宫青岚关系交好,玄虚门中所使用的法器大多都出自南宫青岚之手。 接着,沈言清继续开口:“这枚玉戒,我本是瞧着像是南宫阁主所制,所以便多瞧了两眼。但不得不说,这戒指着实朴素了些,还是算了吧。” 沈言清说罢,又环视了一圈店中其它的首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便要拉着江千辞离去。 “仙子留步!”店家急忙开口喊道,“仙子若是喜欢,这戒指我便再便宜一些,只当是与二位仙子交个朋友。” 沈言清微微抬眸,目中一片冷清,发出一声疑问:“嗯?” 店家道:“南宫阁主早期制作的法器,市面上本就流传得极少,多数人也是买来收藏之用。这对戒,我便宜些,四万上品灵石,两枚,仙子您看如何?” 店家满脸期待地看着沈言清。毕竟这对戒放在店中许久,颇有些砸在手中的感觉。如今有人问津,若是能卖得出去,自然是好事一桩。 然而,沈言清依旧无动于衷,“那再等有缘人吧。” 店家咬咬牙,狠下心来继续降价,“两万!” 此时,沈言清已经拉起江千辞的手,将要踏出店门口。 店家赶忙追上去,“一万八!仙子,真不能再少了!” 沈言清回过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店家,“嗯,我们再考虑一下。” “一万五!一万五!”店家急切地伸出手,欲要扯上沈言清的衣袖。 沈言清抬手轻轻撩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巧妙地避开了店家的手。 江千辞此刻心中已然是大为震撼。 她着实没有想到,平日里看着一副清冷之色的沈言清,竟在搞价这件事上如此厉害。 “阿辞,那对戒你可喜欢?”沈言清微微侧首,看向江千辞。 “太素了,倒也不怎么喜欢。”江千辞也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动作轻柔地挽起沈言清的手臂,同她一起踏出店门。 店家站在店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离去,心仿佛瞬间死了一般,满是失落。 走在街上,江千辞开口问道:“你怎么看得出那是出自南宫阁主之手的首饰的?” “我不曾看得出。”沈言清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浅笑,说道,“不过是顺着她的话罢了。” 江千辞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而后笑了起来。 二人在街上的一个小摊前落座,点了一些热食。 江千辞心中还在惦记着那两枚对戒。她看得出来,沈言清其实很是喜欢。 回到客栈后,沈言清刚刚坐下,便听到江千辞急切地开口说道:“哎呀,我有些东西忘在那小摊上了。” 沈言清微微抬眸,“嗯?是何物?” “一些小东西罢了,我现在去取,你在屋里等我。”江千辞说完,便迅速推门而出。 沈言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笑一声。 江千辞迈着快步走向城中专门卖丹药的铺子。 一进门,她便直言不讳地道出自己要出售丹药一事。而后,她将自己炼制的药粉与丹药拿出一部分摆放在柜台上。 丹铺老板仔细地瞧过一番,这些药物品质均为中上品。其中有一样尤为吸引人,那便是合欢散。 合欢散鲜少有人炼制,如此成色更加难得。 江千辞只取了自己炼制地一小部分普通合欢散,她并未拿出那些被自己炼制成无色无味的合欢散灵液。 若不是急用钱,这种东西她是一点都不想卖。 店家瞧了瞧江千辞的面容,实在不像是能炼制这种药物的人。 对于店家打量自己的神色,江千辞早已习以为常。 不等对方开口,她便压低声音说道:“家师炼制的,托我下山换些灵石,您看着出价。” 最终,店家经过一番斟酌,出价两万上品灵石,将这些丹药全部收下。 江千辞怀揣着两万上品灵石走出店门,脚步匆匆地转而去了那家首饰店。 店老板原本一脸阴郁,正满心愁苦地坐在店中,瞧见白天来过的人再次踏进店门,那低落的神情瞬间一扫而空。 “呦,仙子来啦。”店家忙不迭地走上前热情接待。 “白天说的一万五上品灵石,可还作数?”江千辞开门见山地问道。“ “作数作数。”店家连连点头。 江千辞毫不犹豫地撇下一万五千上品灵石,拿着那对戒快速地返回客栈。 第129章 求婚 江千辞轻轻推开屋门,只见沈言清正悠然地坐在屋中喝着茶。 “东西可找回来了?”沈言清轻声问道。 江千辞笑道:“找回来了。” 今日,二人依旧同泡在一个浴桶里。 江千辞靠在桶边,双眸凝视着沈言清那张玉貌清秀的脸庞,怔怔出神。 沈言清开口道:“阿辞,还记得你先前洗浴时用的那个术法么?” “嗯?哪个?”江千辞回过神。 “神龙峰,你同我住一屋时使得那个。” 江千辞稍作思索,指尖轻点水面,一个个透明水珠从中飞出,飘至空中。 “这个?” “嗯。” 沈言清伸手戳破一个。 江千辞在心底笑了笑,沈言清居然喜欢玩这种幼稚的东西,倒是给她那冷清的性子平添了几分童趣。 转念一想,沈言清内心并不像外表那般冷清,她只是很少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欲望。 恐怕是那不幸的身世造就了她如今这般性子。 想到此处,江千辞又垂下睫毛。 她由衷地期望自己能给予沈言清最好的、最喜欢的、最需要的东西。 不过是情欲,不过是玉戒,不过是一些逗人乐得开心的小术法。 哪怕是沈言清想要天上的明月繁星,自己也会想尽办法摘下赠予她。 她期望着沈言清能向她索取更多。 而她只要沈言清一直爱自己,生生世世。 幽蓝的眸子掩在长长的睫毛下,略有些黯淡。 晶莹的水球一颗颗升起,悬浮在二人之间。 沈言清透过这些水球,捕捉到了她的神情。 她拉过江千辞的手,将人揽抱于怀中,手轻抚着她滑腻的肩背。 “阿辞。”沈言清在她耳边轻声道:“昨日买的那些糕点,我爱吃。回到门内,你做给我吃可好?” “好。 沈言清勾了勾唇,在她耳下轻落下一个吻。 江千辞恐怕想不到,沈言清比她更了解她自个儿。 一个细微的表情,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沈言清都能从中读懂其中蕴含的深意。 二人洗浴后,穿着丝薄的里衣躺在床上。 江千辞躺在床上,心中反复思索着要用怎样的方式将戒指送出去才最为恰当。 “怎么一副有心事的模样?”沈言清温柔地撩着江千辞面庞上一缕杂乱的发丝。 “嗯?没有啊。”江千辞眨巴了下眼睛,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是在想对戒的事?”沈言清继续追问。 “……啊?”江千辞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沈言清竟然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心思 “那对戒我很是喜欢,不如明日我们去买了吧。” 沈言清侧卧着身子,单手支着头,那带着几分深意的目光静静地望着身旁的人。 江千辞面上努力保持着微笑,心中却在快速地思考着如何开口。 沈言清看着她这般模样,又开口道:“阿辞,若是你能赠我,那我便更喜欢了。” 江千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而变成一副无奈的模样。她心里清楚,沈言清已经知道她去将对戒买下一事了。 她轻叹一声,缓缓掏出那两枚玉戒,摊在手中。 沈言清故作惊讶地开口:“你…...何时去买下的?” “还演?”江千辞坐起身子,用额头轻撞了一下沈言清的头。 沈言清也坐起了身子,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我口中所说的喜欢,皆不是演的。” 江千辞轻哼一声,仰起下巴道:“伸出左手。” 沈言清乖乖伸出左手。 江千辞一手拈着玉戒,一手轻轻托着沈言清的左手。 “咳咳。”江千辞清了清嗓子,“亲爱的沈言清,我们一同经历过许多……呃,生死轮回?虽然我记不太清了。” 沈言清嘴角微微上扬,静静地听着江千辞的话语。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我想与你一起共赏每日朝阳晚霞,共度年年春夏秋冬。” “沈言清,你愿意嫁给我么?” 满含期待的目光落在沈言清眼眸中。 沈言清歪了歪头,“为何不是你嫁给我?” 江千辞娇嗔道:“两个女人,谁嫁谁不都一样!快点答应!” 沈言清身子缓缓凑近她,语气轻柔:“我愿意。” 江千辞迫不及待地将那枚玉戒推至沈言清左手无名指上。 她捏着沈言清的手,看着上面戴着两枚戒指,一银一玉,越发衬得她的手好看。 沈言清问道:“左手无名指,这有何讲究?” 江千辞解释道:“通常已婚之人会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虽然我们还未正式成婚,我刚刚那只算是求婚。但都不重要,你戴上便是。” 沈言清点了点头,“另一枚玉戒呢?” 江千辞摊开手,沈言清从中拈过那枚戒指,有样学样地拉过江千辞的左手。 “江姑娘容色倾城,才情出众,沈某倾心已久。愿以余生相伴,护姑娘世世安稳。不知姑娘可愿许沈某此诺,共结连理,白首不离?” 江千辞心头微颤,悸动的心再次怦然跳动。 “我愿意。” 沈言清将另一枚玉戒缓缓推入江千辞左手的无名指上。 江千辞看着手指上的玉戒,抿了抿唇。 如此,便是求婚了? 玉戒于二人手指上戴着,能明显感受到一丝独属于对方的气息。 妙不可言。 只是短短两日,二人之间的关系近了又近。 距离仙道府相互坦白的那日,也不过才一个月前而已。 若不是沈言清直言将心中所想尽数吐出,再加上自己破罐破摔,将事情一股脑儿倾出,恐怕此时二人还分住在各自的峰上,躺在被窝里思念着对方。 想到这里,江千辞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阿言,你说你若是早点就跟我讲开,那咱俩岂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早点是多早,你十二岁的时候?” “嗯,你先前说你曾有一世,早早就告知与我,结果我转眼就死了。我觉得可能是我的问题。你看,这一世就好端端的。” 沈言清立马将食指附于江千辞的唇上,“这种话不能乱讲。” 江千辞将她的手握住,放在自己胸口,“纵使我不曾有前世的记忆,可我在那年初遇你时,便对你一见倾心。” 沈言清手抚着她的胸口,“可那时的你还曾想离开玄虚门。” “……我那是怕死,但最后不也留下来了嘛。”江千辞尴尬地笑了笑。 沈言清望着那双蓝瞳,“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死。” “我如今可是化神期修为,哪有那么容易死。” “那我便等着与你成婚。” 第130章 回宗 接下来几日,两人全然将诸事搁置一旁,尽情畅游于渝州城以及周边的山川湖泊。 五月初,夏至将至。 在裁缝铺内,二人换上新做好的衣裳。 沈言清身着月白色长袍,文雅清新,衣上折枝梅花纹样栩栩如生,袖口以纹花锦缎束起,修身得体,更增添了几分仙气凌人、气度非凡之态。 江千辞则身着一袭金线绣织云纹的玄色大袖宽袍,尽显皇家富贵之感。 她收起平日里常带的笑容,换上一副板正的神情,双手负于身后,睫毛微微垂下,正经地开口道:“本座的新衣裳可好看?” 沈言清轻笑一声,作揖开口道:“仙师容貌倾城,自是人衬衣衫丽。” 江千辞望着她的动作,实在是装不下去了,伸手轻轻拍了拍沈言清作揖的那双手,“别折煞我了。” 随后,她将另外几件新衣裳收入储物戒中,付下灵石,与沈言清一同走出店门。 二人走在街上,沈言清的步伐略慢几分,手执长剑,走在江千辞身后一些。 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瞧着二人的行头与身姿,都以为是哪家大宗门的大能带着弟子下山游历。 江千辞对此却不以为然,带着沈言清前往茶坊,取了前些日子订下的茶叶。取完茶叶后,二人又朝着城中的果蔬铺子走去。 “杨梅恐怕要到五月下旬才能成熟采摘,不过荔枝倒是有一些早熟的品种。”沈言清说道:“只是不知师尊这一趟何时才能归来。” 江千辞回应道:“多买一些,给其他峰也送去一些。要是姚长老回来得晚,就让方师姐把她那份吃了。” 早熟的荔枝口感偏酸,然而酸中又透着微微的甜意,别有一番独特风味。 豪气十足的两人买下几竹筐荔枝,沈言清运用灵力将这些果子冻起来保鲜,然后收入储物戒中。 这十几日,江千辞用丹药换来的两万上品灵石几乎花得一干二净。 但因为玩得尽兴,住得也舒适,她反倒觉得花得很值。 收敛了玩乐之心,两人赶回玄虚门。 江千辞这身玄色衣袍自然而然地引得小弟子们惊奇不已。 虽说当年在神龙峰的时候,她们曾见过她穿着牡丹纹绣红色长袍,艳丽而端庄。 如今这身金线云纹玄色袍服也丝毫不逊色于当年那身,更是衬得人气质华贵。 而且她脸上的笑容不似之前那般温雅,可谓是比门中几位长老看起来更像长老。 沈言清一身干练的模样同样被小弟子们议论纷纷。沈言清往日习惯于穿着宽袖白袍,如今这身倒是与时念一的那身劲装颇为相似。 沈言清与江千辞一道,先是将茶叶与荔枝送往掌门殿以及各峰,之后在暮云峰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方映雪睁着大眼睛,紧紧盯着二人的新衣裳。 她朝着江千辞说道:“你往日常常穿着素裙,可真是掩盖了这身富贵气态。” “方师姐,新衣裳也有你一份。”江千辞含着笑取出那件红裙,递给方映雪。 方映雪心中一阵欢喜,对江千辞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江千辞自从知道方映雪是沈言清的妹妹后,不由得对方映雪也更加亲切起来。 不过这件事姚江月和沈言清都瞒着她,想必其中定然是有一些缘故。 关于北境沈家一事,江千辞不曾直言开口问沈言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多年前能与仙道府并论的大家族,在一夜之间覆灭,这背后恐怕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沈言清从未提及复仇一事,但这并不代表她心中没有这样的想法。 方映雪将衣裙换上,衣袂飘飘,姣服极丽。 “方师姐这身可喜欢?”江千辞笑着问道。 “喜欢喜欢,江师妹有心了。” 沈言清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二人相互恭维。 “东西都送到了,我们就先回碧霞峰了。” 江千辞这句话说得无意,可听在方映雪耳中,却顿觉奇异。 原本她心中想着,怎么也应该是大师姐领个人回暮云峰。可如今这情形看来,倒是把沈大师姐给“赔”了进去。 再看看身上这件红裙,桌上摆放的茶叶,地上那一篓子荔枝。 怕是再过几日,聘礼都要送到暮云峰了。 正在发愣之时,二人已经离去。 方映雪独自坐在屋中,守着只有她一人的暮云峰。 沈言清不在,她在峰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虽然沈言清也不怎么喜欢和自己讲话。 此刻,她心中无比想念姚江月,先前姚江月答应她闭关结束后就带她出去玩一事还没有履行。 想到这里,方映雪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说玄虚门最忙的长老,那肯定是自家师尊。 江千辞与沈言清回到碧霞峰后,直接前往顾云芝房中。 顾云芝看到二人的衣裳,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师尊,我带了些茶叶和果子回来。”江千辞将东西拿出放在桌上。 顾云芝微微点头,“出去一趟,倒是有些长进。”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到江千辞手上戴着的玉戒,又往沈言清手上瞥了一眼。 白玉双生灵戒? 她漫不经心地开口:“我瞧这戒指不凡,何处得来的?” 江千辞侧目望了一眼沈言清,嘴角勾起,“师尊,这戒指是在城中买的。” “多少灵石?” “一万五千上品灵石。” 顾云芝身子一怔。只要一万五?这两人可真是捡了大便宜。 南宫青岚早年炼制的法器多为实用型,因而外形并不像如今这般花里胡哨。 当年顾云芝特意寻找过这对戒,南宫青岚说她早就卖了,且炼制这两枚戒指的材料实在难求,因而世间只此一对。 没想到,竟落到这二人手中。 这对戒,两人同时戴着,便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哪怕一人在天涯海角,另一人也能通过戒指寻到那人。 虽然她很想要,但总不能从自己徒儿手里抢东西。顾云芝心中暗叹一声,罢了罢了。 “沈言清,炼丹房中有几瓶丹药是给你的。” 顾云芝说完便抬手赶人,眼不见心静。 第131章 沾了你的光 炼丹房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个瓷瓶。瓷瓶之中,是顾云芝这些日子精心炼制的一些丹药。 江千辞凑到沈言清身边,轻声说道:“想来是师尊觉得你的修为应当有所突破了,特意为你炼制的呢,师尊她还是挺关心你的。” 沈言清手中轻轻握着瓷瓶,深邃的眼眸中光芒流转。 “沾了你的光。” 从小到大,沈言清极少被人如此关心过。即便是她的生母,对她也是严格苛刻至极。 如今,身边有了爱她的人,有关心她的人。这种感觉于她而言,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像是满覆寒雪的山缝间,生出一朵娇小的铃兰藏在那,同雪一个色,却又含着生机。 江千辞说道:“再过两个多月便要与青陵宗开战了。恐怕你这个雷劫,得再往后排一排了。” 沈言清点了点头,她目前确实也暂无突破之感。 顾云芝炼制的丹药药效奇高,先前沈言清的修为能在短短两年时间里从元婴中期提升至元婴期大圆满,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这些丹药的功劳。 她侧首对上江千辞的目光,“我好像不怎么服用过你炼制的丹药。” 江千辞微微一愣,“我的丹药啊?我自己都很少吃,平时都吃师尊炼制的。” 有九州丹道第一人在身边,谁还会去吃自己炼制的丹药。 前些日子在渝州城卖掉的那些丹药,差不多是她身上全部的丹药了。 仔细想想这几年,她炼制的毒药可比正经丹药多得多。 想着想着,她就忆起了在神龙峰上喂沈言清服下丹药一事。 原本与沈言清对望的目光,默默地转到了一旁。 “想到什么了?”沈言清问道。 “没……没什么。”江千辞结巴地回了一句。 “顾长老炼制的丹药是极品中的极品,只是,味道有些苦涩。”沈言清将桌上的几个瓷瓶收好。 “嗯,是挺苦的,我都是直接吞入腹中,不去细细品尝滋味。我炼制的丹药倒是稍作了改良,将其中的苦涩之味做成了如糖块般的甜。” 说着,她取出仅剩的些许丹药,也塞给了沈言清。“给你,这回碧霞峰上的特产算是让你吃个够了。” 之后的日子里,碧霞峰上的众人都各自忙碌着。 江千辞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炼丹房。 沈言清想要与她一同待在那里,江千辞却将人推至屋外,让她去竹林练剑。 原因她没同沈言清讲。 若是炼制普通丹药,有人在一旁看着倒也无妨。但若是炼制毒药,沈言清在旁边,她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峰上如今有三位木灵根修士的缘故,近些日子种植的那些灵草长势奇快。 唐家姊妹将这些成熟的灵草摘下,送到炼丹房。 唐逸眼附白绫,只能看出她唇边噙着一抹微笑。唐乐则常常板着一副脸,有时候还会数落唐逸几句。 对于碧霞峰上的这两位,江千辞总是客客气气的。尤其是唐逸,她能感受到唐逸的气息与之前有着极大的不同。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 六月初,天气已然转热。姚江月在一个清晨悄然归来。 事情办得极为顺利,而近些日子,九州之内众多仙家宗门即将乱成一团。 原因是有几个宗门竟在一夜之间被人屠戮殆尽,门中丢失大量法宝丹药。 那些惨死的修士身上均暗暗散发着魔气。不少人推断,此事是那名入了魔的青陵宗弟子所为。 甚至传出青陵宗之内恐怕有大量魔修,一同袭击各门派,目的是掠夺宗门法器,以助青陵宗掌门突破大乘期。 而这些传言,自然是玄虚门放出的。 众人矛头已指向青陵宗。 欲要攀附青陵宗的那些小门派犹如墙头草一般,在得知诸多宗门被袭的消息后,纷纷倒戈向玄虚门。 一时间,玄虚门收到了不少信函,皆是为了结交一事。 掌门殿中,洛浮尘端坐在主位之上,手中拿着那些信函一一仔细瞧过。 一旁的姚江月则将她这些日子所做之事一并详细道出。 “此番你做得极为不错,这下我们只需要再耐心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洛浮尘放下手中的信函,缓缓抬眸看向姚江月。 姚江月微微点头,表示回应。 洛浮尘接着说道:“方映雪那边,你需要多加留意一些,千万别让她有所察觉。随着她修为的不断提高,本座施加在她身上的封印恐怕再难以抑制她体内的魔气。” “自然。”姚江月平静地回道。 她深知此事的重要性,方映雪的情况不容有失。 “届时同青陵宗一战,方映雪还是不要去的好。但一直这样瞒下去,总有一天会瞒不住的。你可提前想好说辞,别让她到时候情绪过于激动。”洛浮尘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姚江月听后,微微沉下头,陷入沉思。 方映雪是魔族一事,若是她自己知晓,恐怕对她的冲击会非常大。一旦她情绪不稳,便极有可能影响体内的魔气,进而遭到魔气反噬自身,后果不堪设想。 姚江月回到暮云峰,便瞧见峰上只有方映雪一人。 方映雪刚见到姚江月,就立刻扑上去撒娇道:“师尊,你可算回来了。沈师姐近些日子都在碧霞峰上住着呢,我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山头,实在是太无聊了。” 姚江月眉间微微蹙起,问道:“她在碧霞峰上住着做什么。” 江千辞和沈言清的事,方映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姚江月不常在玄虚门,对于门中一些事情并不知晓。 “这件事,师尊恐怕要去问顾长老了。” 二人正说着话,暮云峰上忽然落下一人。 可不就是顾长老。 顾云芝知晓姚江月已回宗门,便直接赶了过来。 方映雪见到顾云芝,先是行了个礼,而后说道:“长老们聊,我去练剑。” 说罢,她拿着佩剑迅速冲出屋门。 顾云芝鲜少与姚江月接触,二人就这样僵在屋中。 姚江月看她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立在那,便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后自己落座在屋内。 顾云芝也跟着坐下。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第132章 仇恨的枷锁 暮云峰的建筑气势恢宏,处处彰显着华贵的气息。屋内,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悬挂着一幅幅字画,或山水、或花鸟,意境深远。 在屋子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套八仙椅,八仙椅中间横着一张精致的梨花木方桌,纹理清晰可见。 方桌上摆着一盘荔枝,荔枝上面附着了些许冰霜,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微的寒光。 姚江月身着一袭赤红长裙,静静地坐于八仙椅的右侧。 她微微抬起左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捻起一颗荔枝,那荔枝红中带绿,饱满圆润。 她低下头,细细地剥着荔枝的果皮,目光专注地落在果皮上。 她头也不抬地轻声问道:“你今日前来,可是来说沈言清的事?” 坐在左侧的顾云芝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姚江月将剥好的荔枝放入口中,那白嫩的果肉在舌尖上散开,先是一阵微微的酸涩,而后那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她将果核吐出,用指尖轻轻衔着,随即指尖冒出一阵灵火,那果核瞬间被灵火点燃,火焰跳跃着,映照着她的面庞。 姚江月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暮云峰的人,却在旁的峰上住着,这成何体统。” 顾云芝对于姚江月的讲话水平早就有所领教。 她知道姚江月是个言辞犀利的人,平日里她常与柳含秋斗嘴,那柳含秋每次都被姚江月呛得面红耳赤,甚至好几次都被气得欲要动手,场面十分激烈。 顾云芝心中暗自斟酌了片刻,说道:“沈言清这孩子聪慧伶俐,品行端正,想来是你教徒有方。” 姚江月闻言,不禁嗤笑一声,说道:“我不过是教习她剑法罢了,至于其他的方面,我可未曾教过她。” 顾云芝道:“我的徒儿对她钟情已久。” 姚江月侧首看向顾云芝,“呵,真没想到顾长老今日竟是为了这两个年轻人的姻缘之事而来?” 顾云芝道缓缓开口:“若是能够成就这一对新人,那可真算得上是一桩美事,也算是积了一份功德。” 姚江月道:“顾长老,您都亲自为她们的事情开口了,那我同不同意,又还有什么要紧的呢?在这玄虚门中,众人皆听从洛掌门的命令,而那洛掌门,又常常听从您的话。您的意见在这门派之中的分量,那可是举足轻重的。” 顾云芝丝毫不在意她那阴阳怪气的腔调,转而开口道:“沈家的那些事,其实和她并没有什么关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又何必把怨恨都发泄在一个孩子的身上?况且,她自己本身也是那场变故中的受害者。” 姚江月轻点了点头,“嗯,你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顾云芝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她深知这件事情的棘手之处,想要化解姚长老心中的怨恨并非易事。 “姚长老,您是她的师尊,像这样的事情,必须得您点头应允了才算数。” “顾长老,依我看,这师尊的位置,不如就由你来担任吧。我不想再管她的事了。” 姚江月一转神色,满心皆是恨意,“我只要一看到她,心中就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厌恶之感。现在,居然还要让我为她的事情点头同意?要不是因为洛掌门一直拦着,我恐怕早就将她杀了,以解我心头之恨。” 顾云芝对上姚江月的双眸,平静道:“姚长老,这恨也要恨对了人,可不能让无辜之人平白遭受牵连。” 姚江月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那其中的杀意渐渐涌起。 “无辜之人?”她冷笑一声,道:“那你说的对的人又是谁?难道不应该是沈家吗?如果不是当年沈家家主使出奸计诓骗公主,把公主从魔域带离,又怎么会发生后面那一连串的悲剧之事?” 顾云芝微微皱起眉头,轻声说道:“沈家也已经被魔族灭族了。这件事情中青陵宗也参与其中了,这一点想必你心里也是清楚的吧。” 这些陈年往事,就像沉重的枷锁,压得每一个知晓的人都喘不过气来,无论是洛浮尘还是姚江月,都被这仇恨的阴影笼罩着。 顾云芝从来不曾对什么人产生过怨恨,但她却能从洛浮尘的情绪波动中隐隐感知到当年那些事情的复杂与沉痛。 沈家的事与当年青陵宗的变故脱不开干系。 当年沈家发生的那起惨事,知道真相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沈家在一夜之间就被覆灭了,这在当时引起了世人的一片唏嘘。 要知道,沈家已经在九州北境驻守了多年,她们一直肩负着抵抗魔族的重任,那一夜的变故发生之后,世人理所当然地都认为这一定是魔族所为,毕竟双方一直处于敌对状态。 然而,事情的真相远非如此简单,除了魔族之外,还有青陵宗也参与到了这场事件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姚江月像是终于做出了让步,再次开口说道:“罢了罢了,我看那沈言清住在碧霞峰也好,这样我就不用每天都看到她了,那就让她在那儿住着吧。” 顾云芝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姚长老,说到底,她已经是方映雪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说完这句话,顾云芝感觉再继续聊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她不想再继续纠缠在这个话题之中,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而此时,姚江月手中一直拿着的那个果核在一瞬间就燃烧成了一堆灰烬。 她看向桌上摆放的那盘荔枝,垂下睫毛,陷入沉思。 自己曾经作为魔族公主的护卫,却未曾护好她。 她同样痛恨自己。 仇定是要报,不管是青陵宗,还是当年参与沈家一事的魔族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方映雪见顾云芝从屋内离去,她扒拉着门缝,探头看向姚江月。 “师尊。”她笑着开口,“谈完啦?” 姚江月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朝她笑了笑,“嗯,谈完了。” 方映雪快步走到姚江月身旁,扯上她的衣袖,“师尊之前答应我出去玩一事,可还作数?” 姚江月拉起她的手,放在掌心,另一只手附在上方,轻拍两下。 “自是作数,等忙完这一阵子就带你去。” 第133章 青陵宗谈话 青陵宗内四位长老坐于宗门大殿中。 孟轻然皱着眉头,满脸懊恼地开口说道:“当年,我们就不该轻易地放过洛浮尘,以至于留下了今日的祸患。” 李珂则是微微地侧着头,一只手轻轻地支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枚通体晶莹的玉佩。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好好地想一想眼前所面临的这些棘手的事情。” 孟轻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目光锐利地看向了另外一个人,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责备,大声说道:“曹长老,我就不明白了,你当年为什么要放走她?” 曹榛只是淡淡地瞥了孟轻然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解释道:“你也不想想,当年我也不过是元婴期修为罢了。而洛浮尘和顾云芝也是元婴期修为,对上这二人,我能有何胜算?尤其是洛浮尘,她的阵法,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技不如人,哪里谈得上是放走她们?” 当年在青陵宗的后山,曹榛发现了那些即将叛逃出青陵宗的弟子,她毫不犹豫地出手将那些弟子斩杀。 洛浮尘带着顾云芝匆匆赶来,曹榛确实在后山对她们进行了阻拦。 孟轻然却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说道:“她的阵法我确实是见识过,但是我并没有觉得她的阵法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珂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陈雯静已经死了,徐长老和苏长老也都已经不在人世了,那至关重要的蛇骨如今也落到了玄虚门的手中。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宗主的突破之事绝对不能再出差错了。” 孟轻然眉头拧成一团,满脸忧愁地说道:“去取蛇骨的可是我的徒儿啊,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洛浮尘这次做得可真是太绝了。” 李珂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前些日子林晴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依我看,还是把她杀了吧。她已经入了魔,心智都已经不存在了。说不定你的那个小徒儿也已经入了魔,正在九州的哪个角落里游荡呢。” 孟轻然听到李珂这么说,顿时怒不可遏,她猛地一拍桌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李珂!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时,一个戴着银色鬼刹面具的黑袍人开口说道:“你们与其在这里有功夫斗嘴,还不如直接打上玄虚门去,一了百了。” 李珂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回应道:“沈长老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呢。既然您这么说,那就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杀上玄虚门去?”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 曹榛实在不想再和这群人在这里磨嘴皮子浪费时间了。 她站起身来,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佩剑,皱着眉头说道:“今日看来,我们在这里也商议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就先走一步了。” 李珂见曹榛要走,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开口说道:“整天就属你最忙,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忙些什么。说不定,你这是急着去给玄虚门通风报信呢?” 曹榛听到李珂的话,轻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宗门大殿。 孟轻然思索着说道:“宗主还有半年的时间才出关,现在既然蛇骨已经没有了,我们也只能另寻其他的办法了。” 她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焦虑,毕竟宗主的突破对于整个青陵宗来说至关重要。 李珂微微眯着眼睛,缓缓说道:“其实现在法子还剩下一个。我们可以去把南宫青岚请来,让她为宗主炼制法器,或许这样能够对宗主的突破有所帮助。” 孟轻然一脸不满地说道:“之前那个小门派跑到水月镜初阁去闹事,这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南宫青岚又不是看不出那个小门派是受到青陵宗庇护的,现在因为这件事和南宫青岚结下了这么深的梁子,她还会老老实实地来青陵宗为宗主炼制法器吗?” 这一路走来,似乎是一步走错,步步皆错。 青陵宗的长老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的青陵宗竟然会走到这般穷途末路的境地。 就像在一条原本宽敞的大道上突然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泥潭,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 尤其是林晴的事情,几乎把青陵宗在整个修真界的口碑一下子拉到了冰点。 原本在修真界还有着一定威望和良好声誉的青陵宗,因为林晴的变故,遭到了其他门派的质疑和指责。 不过,在座的几个人心中都很清楚,以林晴的实力,即使她入了魔,也不可能杀死那么多的人。 但是在这个修真界中,大多数人都是听风就是雨,根本不去分辨事情的是非曲直,只是盲目地跟风指责,让青陵宗陷入了这难以辩解的困境之中。 那位带着鬼刹银面的沈长老微微抬起头,声音低沉地开口说道:“眼下倒还是有一个法子,或许能够帮助宗主实现突破。之前宗门内不是收到了一封极为特殊的信函么,如果我们能够……” 孟轻然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她语气坚决地说道:“这绝对不行!我们青陵宗可是堂堂修真界的第一大门派,怎么能够和魔族交好?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青陵宗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沈长老,关于这件事情,就不用再讨论了。” 沈长老听到孟轻然这般坚决的拒绝,只是笑了两声,然后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 这时,一直把玩着玉佩的李珂,那只手突然轻轻一顿,她抬起头来,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缓缓地说道:“我想到了一个法子。” 孟轻然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法子?快说。” 李珂目光扫过另外两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可以假意和魔族结交,然后诱导魔族的人去攻打玄虚门。如果她们双方打得两败俱伤的话,我们就可以借着讨伐魔族、保护玄虚门的理由,堂而皇之地进入玄虚门,坐收渔翁之利。” 第134章 心中藏事 事情的发酵速度之快,远超众人的想象。 有一个门派曾派遣门下弟子下山执行任务。可谁能料到,这些弟子在山下竟惨遭毒手,不幸遇害。 当人们发现这些弟子的尸体时,只见她们的身上弥漫着丝丝诡异的魔气。 而且,在现场还遗留着一把剑,那把剑闪着令人胆寒的青色寒光,剑身淬着剧毒,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因为这把剑,这个门派联合其他几个门派,气势汹汹地前往青陵宗讨要说法。 青陵宗的众长老们看着那把剑,个个面露难色,此时真的是百口莫辩。 因为她们都清楚,那把剑是林晴的佩剑。而此刻,林晴正被关押在青陵宗那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 前些日子,青陵宗负责宗门值守的弟子突然感觉到有一阵带着魔气的气息正在靠近山门。 当那身影渐渐走近,她们惊讶地发现,来人竟是身受重伤的林晴。 此时的林晴似乎心智已乱,整个人已经彻底疯了,她全靠着仅存的本能,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青陵宗的山门走来。 那些前来青陵宗兴师问罪的宗门长老们,在此之前就听闻了一些传言,说青陵宗肆意屠杀其他门派。 所以,她们看到林晴的佩剑后,便认定自己门中弟子定然是被林晴所杀。 孟轻然背负着双手,傲然地站立在众人面前,她微微扬起下巴,一脸高傲地说道:“此事断然不是青陵宗所为,青陵宗是被歹人所陷害。” 然而,众人根本不听孟轻然的解释,她们态度坚决,非要林晴出面不可。 青陵宗的人知道,林晴入魔是事实,她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已经入魔的林晴出现在众人面前,哪怕是杀了林晴,也不能让她露面。 这些前来问罪的人不依不饶,赖在青陵宗的掌门大殿之中,怎么都不肯离去。 李珂在一旁暗自叹息了一声,然后和沈长老悄悄地从宗门大殿的偏门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李珂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沈长老说道:“沈长老,北境那边你比较熟悉,要不,你跑一趟?” 沈长老微微冷笑一声,说道:“呵,孟轻然不是不同意么?” 李珂嘴角也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说道:“她?她算个什么东西,眼前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真不知道她这个长老是怎么当的。这些来闹事的家伙,直接把她们赶回去就行。之后,再找机会让她们彻底闭嘴。” 沈长老透过银色面具,双眸中泛着冰冷的寒光,她紧紧地盯着李珂,问道:“那要如何让她们闭嘴?” 李珂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冷冷地说道:“只有死人才不会生事。” 玄虚门掌门大殿里,洛浮尘独自一人静静地坐着,大门紧闭。 此时,一个金色的阵法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在大殿之中升起。 洛浮尘微微勾起唇角,身体慵懒地往后靠在椅子上,那姿态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悠然。 尽管这一世的意外连连,但总体而言,她所精心谋划的计划都在有条不紊地顺利推进着。 从那亮起的阵法之中,悄然飘出两条细丝,它们悠悠地飘动着,缓缓地飘入了洛浮尘的额之。 随着细丝的融入,往事记忆一一在她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来。 洛浮尘原本微微勾起的唇角渐渐地落下了,那一抹笑意如同被风吹落的枫叶,悄然消逝。 与此同时,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轻声呢喃道:“顾云芝,这一世,你可千万不要再死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闪耀的阵法轰然破碎,金色的光芒瞬间消失不见。 洛浮尘站起身来,将脸上复杂的表情迅速地收敛起来,身形一闪,朝着碧霞峰的方向飞掠而去。 此时,碧霞峰上,顾云芝正静静地站在竹林旁的灵田边上,目光平和地看着唐家姊妹在灵田中细心收取灵草。 唐逸的感知极为敏锐,她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洛浮尘正在快速地靠近。 洛浮尘轻盈地落在顾云芝的身后,她伸手扯住了顾云芝的衣袖,轻声说道:“顾长老,我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顾云芝缓缓地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洛浮尘那满脸洋溢着的笑意。 两人一同走进屋中坐下。 顾云芝微微皱起眉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洛浮尘那含笑的脸庞,心中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她开口问道:“有什么事情?” 洛浮尘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恳求,说道:“你能不能和唐逸商量一下,在攻上青陵宗的时候,让她也一同前往。” 顾云芝微微思索了一下,淡淡地回道:“我可以去和她说说看,但是能不能说动她,我可不敢保证。” 洛浮尘犹豫了片刻,又开口问道:“那唐琼玉那边,能不能把她请过来?” 顾云芝微微挑起眉头,反问道:“有一个唐逸难道还不够吗?” 洛浮尘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保险起见,还是多一个人比较好。” 顾云芝叹了口气,说道:“灵枢阁的事情,唐琼玉应该还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对她的打击会不小。” 她的心中有些不太愿意由自己来开口说出灵枢阁的事情,在她看来,这件事情还是由唐逸来说会更为合适。 洛浮尘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说道:“嗯,我大概能猜到唐琼玉选择避世的缘由。如今灵枢阁已经不复存在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她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吧。” 顾云芝目光如炬,上上下下地仔细审视着面前的洛浮尘,而后缓缓开口道:“洛浮尘,你心里藏着事。” 这句话不像是在询问,而是极为笃定的肯定。 洛浮尘的身子猛地一顿,随后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说道:“顾云芝,我确实是有心事。” 顾云芝蹙眉,追问道:“还是不愿意说出来么?” 洛浮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顾云芝,事情马上就要结束了。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顾云芝的目光从她脸上移走,垂下睫毛,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第135章 孩子气的大掌门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我已经知道轮回这件事了。” 洛浮尘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装作疑惑地问道:“什么轮回?” 顾云芝再度抬起双眸,目光紧紧地盯着洛浮尘,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你与江千辞、沈言清之间的轮回。” 洛浮尘蹙起眉头,一脸不解的样子,说道:“我和她们两个人的轮回?这是从何说起?” 顾云芝面无表情地看着洛浮尘,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够看穿一切,她试图从洛浮尘的脸上找出说谎的蛛丝马迹。 洛浮尘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道:“芝芝,我有些不明白。是不是她们两个人和你说了些什么?” 她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语气也是那么自然。 顾云芝严肃地说道:“洛浮尘,不要再欺骗我了。” 洛浮尘急切回道:“顾云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欺骗你。” 顾云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们既然都喜欢瞒着我,那就瞒着吧。” 说完,顾云芝站起身来。 然而,洛浮尘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然后用力一拽,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洛浮尘双手紧紧地揽住顾云芝的腰,把自己的头埋进了她的腹部。 顾云芝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微微低下头,看向这个抱着自己的人。 而后,她惊讶地发现,洛浮尘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 她在哭泣,那哭声呜呜咽咽的,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看到她这个样子,顾云芝的心在片刻之间就软了下来。 她抬起手,温柔地放在洛浮尘的头上,手指轻轻地穿梭在她的发丝之间。 “大掌门,你怎么总是像个孩子一样爱撒娇?要是这事传了出去,玄虚门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嗔怪,又有着几分宠溺。 洛浮尘紧紧地抱住她,带着哭腔说道:“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顾云芝听了,心中微微一动,轻声说道:“我会一直在的。” 洛浮尘把脸使劲地在顾云芝的衣袍上蹭来蹭去,像是在寻找着温暖和慰藉。 顾云芝原本只是想安抚她那脆弱的情绪,可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反应过来,看着自己那被洛浮尘蹭过的衣袍,连忙一把将洛浮尘推开。 她紧皱着眉头,目光落在衣袍上沾染的一些印迹上。 那是洛浮尘刚才蹭上去的,此时在衣袍上显得格外显眼。 洛浮尘红着眼睛,抿了抿嘴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不敢看顾云芝。 自己刚才没忍住的眼泪,全都蹭到了顾云芝的衣袍上,留下了那么明显的一片水渍,在衣料上晕染开来。 顾云芝深吸一口气,按压着心中的火气,道:“我去找唐琼玉。” 说罢,顾云芝抬手将身上这点水渍清除,踏门而出。 当日的夜里,唐琼玉出现在碧霞峰。 只见她板着一张脸,严肃的气息仿佛能让周围的空气都凝结起来,她静静地坐在唐逸的屋子中。 在她的一旁坐着唐逸、唐乐和顾云芝。 顾云芝觉得此时她们姐妹三人应该有一些私密的话要聊,便打算站起身离去,把空间留给这三人慢慢交谈。 然而,唐琼玉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坐下。” 刚站起身的顾云芝只好又坐了回去。 唐琼玉皱着眉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然一直瞒着我,直到今天才让我知道?” 唐乐见到久未谋面的唐琼玉,心里自然是开心的。 但是一想到灵枢阁那沉重的事情,那份开心就如同被一块巨石狠狠地压了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个人都沉默着,屋子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唐逸。”唐琼玉把目光望向唐逸,“是谁让你去修炼那禁法的?” 唐逸的脸上覆着白绫,虽然看不见唐琼玉那严肃的表情,但从她那冷冰冰的语气中,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唐琼玉此时心中的愤怒。 唐逸微微低下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了。我……” 她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却又觉得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根本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唐琼玉继续说道:“你仅仅只是丢掉了这双眼,已经算是命大了。你可知道上一任灵枢阁阁主的下场是什么样的?” 唐逸自然知道。 唐乐的目光在唐逸和唐琼玉之间来回扫视着,像是在观察着她们修炼禁法后的变化。 唐逸因为有白绫的掩盖,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唐琼玉眼角那独特的藤纹在烛火下显得尤为瞩目。 唐琼玉又把目光望向顾云芝,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当日为什么不来找我?” 顾云芝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不慌不忙地回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这样平淡的语气,这样简单的解释,让唐琼玉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油一般,更加暴躁起来。 她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那巨大的力量竟然当场把桌子拍裂成了两半,桌子上摆放着的茶水也在这一瞬间倾洒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顾云芝,想当初我可是救了你徒儿的性命,你现在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唐琼玉语气中带着些许埋怨和恼怒。 顾云芝只是静静地沉默着,一言不发。她知道唐琼玉的脾气向来就是如此,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早就习惯了。 唐乐在一旁轻声地解释道:“玉姐,这不能怪顾长老,是我让她直接前往灵枢阁的。” 唐琼玉冷冷扫了唐乐一眼,唐乐被这一眼看得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唐逸的语气很平静,缓缓说道:“玉姐,这件事情的发生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现在灵枢阁已经名存实亡,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几百年积累下来的家业,却在一日之间化为乌有。 其实唐琼玉心里也清楚,她作为灵枢阁的阁主,自然是最应该对这件事情负责的那个人。她又有什么理由去埋怨外人,还有自己的两个妹妹? 唐琼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现在玄虚门愿意收留她们,她本就不应该再去责怪顾云芝了。 禁法的力量是极为强大的,它会扰乱人的思绪,此时,唐琼玉就被这股力量影响着。 她再次把目光投向唐逸,伸手取下了唐逸眼睛上覆着的白绫。 只见唐逸眼角那藤纹如同妖娆的藤蔓一般攀附在那里。唐琼玉心里不禁担忧起来,恐怕唐逸的思绪早就被禁法的力量侵扰了。 她不知道唐逸这一副平静的面容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疯狂复杂的情绪。 想到此处,她握着白绫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唐琼玉稳了稳心神,洛浮尘既然肯收留她们,定然不是让她们白白住着的。 她看着顾云芝,道:“顾云芝,你说的事情我答应,不过只能由我一个人去。”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已经有一次没有保护好她们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她们去冒险了。 唐逸急忙说道:“玉姐,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我不准。”唐琼玉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 唐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只是默默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顾云芝目光扫过三人,道:“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等你们商量好了再来和我说吧。” 说完,她迅速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 唐琼玉与唐逸二人皆是化神期修为,且都修炼了禁法。 二人去往一人,便已足矣。 洛浮尘让她请来唐琼玉,不过是让唐琼玉早些知晓灵枢阁发生的事。 回屋时,顾云芝路过江千辞的房门,在此驻足片刻。 她曾无意中听闻二人讨论的轮回一世,洛浮尘当真没有参与? 她心中暗叹,洛浮尘,这么多年了,到底还是没能了解你么? 第136章 灰黑之色 洛浮尘静静地伫立在掌门大殿之中,她面色凝重,微微皱着眉头,一边听着众人的诉说,一边不断地点头回应着。 一位掌门情绪激动地说道:“洛掌门啊,那青陵宗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她们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们这些小门派难以忍受,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另一位掌门也唉声叹气,眼眶泛红:“是啊,我那小徒儿天资聪颖,在门派中一直被寄予厚望。谁能想到,就仅仅是下山执行一个普通的任务,就……哎,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惨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去的!” 洛浮尘看着这位悲痛的掌门,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王掌门,您节哀。青陵宗毕竟是修真界的第一大门派,按常理来说,不应该做出这样恶劣的事情。我想,这其中或许存在着一些误会吧。” 然而,人群中有人却不认同地说道:“洛掌门,我们都知道您曾经是青陵宗的弟子,念及旧情,您可能会向着青陵宗说话。但是如今的青陵宗已经偏离了正道,走向了邪路。她们今天残害我们这些小门小派,要是不加以制止,明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姚江月静静地站在洛浮尘的身后,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她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洛浮尘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微微侧过头,用眼神示意她要收敛一些,不要表现得过于明显。 洛浮尘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既然大家都如此信任玄虚门,那这一次,我就站出来牵个头吧。各个门派先把近些日子弟子遭受不幸的情况详细汇集一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青陵宗讨要说法,这样也有个正当的理由。” 听到洛浮尘这样说,刚才还叽叽喳喳、争论不休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好,就听洛掌门的!” 待众人离开后,洛浮尘轻声笑了笑,感慨道:“都说妖修炼百年能够成精。这人,有时候也和妖差不多,同样能够修炼成精。” 姚江月听了,不屑地说道:“她们自己去青陵宗,被人家赶了出来,现在就找上我们玄虚门,想让我们替她们出头,算盘打的可真响。谁不知道玄虚门在与青陵宗暗斗,若是最后斗的两败俱伤,受益的终是这群小人。” 洛浮尘道:“林晴的剑,是你放在那的?” 姚江月笑道:“是我将林晴直接扔到那里。那姓王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近些年凡人屡遭妖兽侵袭,那姓王的就接了凡人的委托,替她们清除妖兽。原本说好的报酬,姓王的不认,坐地起价。她的弟子这趟下山,就是去问凡人讨要报酬的。”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还有前些日子的那个门派,净干些下三滥的勾当。她们四处掠夺凡人的孩童,然后要么把孩子卖给别人,要么食其血肉炼其骨。这些人,天天口口声声地宣扬自己是名门正道,一个个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可在背地里干的全都是这种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姚江月手中的剑,与这些人相比,更具原则性。 她虽是魔族出身,但她的剑从未指向过无辜之人。在她的剑下虽有无数亡魂,但那些亡魂没有一个是被冤杀的。 在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完全的纯粹,不沾染丝毫的灰黑之色。 纵然眼前的玄虚门大掌门,着一身白净衣袍,剥开那层面子,露出里子,一样是斑斓十色。 修真界杂与险恶,远远超过了凡人那看似平淡无奇的世界。 在凡人的世界里,有着律法伦理、道德情感维系着秩序,而修真界中,却处处暗藏着不为人知的算计与阴谋,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暗晦涩。 在这个世界里,实力就是话语权,利益就是一切行动的出发点。 拥有强大的实力,便能高高在上,号令群雄;而利益,则如同那诱人的饵食,引得无数修真者趋之若鹜。 为了追逐那至高无上的利益,所有的仁义道德都可以被抛之脑后。 仅仅是为了一个能够突破境界、提升实力的机缘,哪怕是曾经亲如手足、同出一门的师兄弟或者师姐妹,都可以瞬间翻脸,大打出手。 激烈的争斗之中,没有丝毫的同门之谊,只有对机缘的疯狂渴望。 在这修真的大环境之下,心怀鬼胎、满脑子都是算计的人比比皆是,他们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洛浮尘自然知道这群人背后的勾当。 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越是这样的情况,反而越是容易掌控。” 稍作停顿之后,洛浮尘接着开口吩咐道:“青陵宗有一位姓沈的长老,她即将离开宗门前往北境,你得去拦下她。” “只是这位长老不好对付,你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战胜她,那就尽量拖延时间,只要能拖到青陵宗彻底覆灭就行。” 姚江月听了洛浮尘的话,眼眸之中瞬间透露出一股凌冽的杀意,她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冰冷地问道:“可是沈昭君?” 洛浮尘轻轻地点了点头,回应道:“正是她。沈昭君此行要去找魔族,不可让魔族过早参与青陵宗一事。” 姚江月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沈昭君,当年沈家那一夜的滔天大火之中存活下来的第三人。 当年,沈昭君里通青陵宗,同魔族勾结在一起,正是她的所作所为,一手促成了沈家的覆灭。 她缓缓地垂下了头,那一夜的惨状在她的脑海中翻涌。 悔恨的情绪如同藤蔓一般在她心间缠绕,而悲愤也如烈火般在她的胸膛中熊熊燃烧,让她的心被痛苦与不甘紧紧地揪着。 “我会亲手了结她。” 第137章 叛贼首徒 江千辞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唐琼玉,当她得知唐琼玉也居住在碧霞峰上之后,便特意前去表达谢意。 江千辞微微颔首,彬彬有礼地说道:“唐阁主,当年那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当面感谢您,如今特来补上这份谢意。” 唐琼玉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免了吧。顾云芝已经付过我报酬了,那报酬和你有一定的关联。” 江千辞一脸困惑,皱着眉头问道:“和我有关?” 唐琼玉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提及那本与毒道相关的书。 虽说唐琼玉施展的再生之法极为神奇,令人惊叹。 不过,经历了灵枢阁的事情之后,江千辞的心里总是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些不舒服。 唐琼玉和唐逸都已经学会了唐枫留下来的禁法,而那禁法的力量会对她的身体产生影响。 江千辞心中暗想,要是以后这两人再次动用禁法,说不定她也会受到牵连。 现在她的身体里有着唐琼玉留下的藤蔓,这就相当于自己的半条命都被唐家姊妹掌控在手中了。 这种被别人拿捏住命脉的感觉,让江千辞格外难受,尽管从客观上来说,正是这姊妹俩救了她的性命。 江千辞皱着眉头,心中纠结,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唐琼玉说起这件事。 她目光中带着些许试探,缓缓开口说道:“那禁法所蕴含的力量,竟然能够让已经破损的血肉重新生长,这般神奇的效果,实在是令人惊叹。” 唐琼玉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坦率地说道:“这唐枫所创的禁法,在当年是为了能够让一个人起死回生,她正是怀着这样的目的才不断修炼,最终将这禁法修炼到了这般境界。” 江千辞一脸疑惑,微微睁大眼睛,追问道:“复活一个人?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那她最后成功了吗?” 唐琼玉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并没有。这禁法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沉重了。唐枫后来会变得那般疯疯癫癫,大概是受到了这禁法的影响,或许也因为她的心中还藏着一些难以释怀的执念。” 江千辞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她继续问道:“那唐家老祖当年想要复活的到底是什么人?” 唐琼玉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星月宫的老宫主。” 江千辞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心中暗自惊呼:竟然是她? 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唐家老祖想要复活的人会是干尸前辈。 唐琼玉的目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说道:“人的神魂一旦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就如同风中的尘埃,再也无法重新凝结在一起了。但是,如果还有那么一丝生气尚存,那这禁法,倒是能够挽回些许局面。禁法之力,到底能够做到如何,我也未曾全力施展过。” 江千辞开口问道:“那星月宫的老宫主到底是自然坐化的呢,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她的脑中开始回忆起当年见到干尸前辈的情景,在她的记忆里,那处洞府之中似乎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而且干尸前辈的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 从这些迹象来看,老宫主的死亡似乎显得有些蹊跷。 唐琼玉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这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时间太过久远了。在这样漫长的岁月流逝之后,恐怕真正知道当年真相的人……” 唐琼玉的话没有说完,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江千辞,停顿了片刻之后,她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只有洛浮尘了。” 江千辞的目光缓缓地落在自己手上戴着的那只玉镯上,心中隐隐涌起一种奇特的感觉。 她曾有所感知,仿佛所有人、所有事之间都存在着某种若有若无的关联,就像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在彼此之间交织着。 然而,那时她绞尽脑汁,却一时难以想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竟能像一条无形的绳索,把这些形形色色的人都串联在一起。 这种感觉让她极为不安,她总觉得在她们看不见的高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不动声色地操控着她们每一个人的命运。 她们就如同棋局之中的一颗颗棋子,无论她们如何行动、做出怎样的选择,似乎这一切都早已经被一个看不见的幕后之人精心谋划好了。 她默默地在心中梳理着,青陵宗、玄虚门、星月宫、灵枢阁,还有沈家与商家,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门派和家族,却都莫名其妙地被卷入到了同一件事情之中。 如今,所有的疑虑如同蛛丝一般,千丝万缕地都指向了洛浮尘。 她在脑海中细细回忆起洛浮尘的点点滴滴时,却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怪异之处。 沈言清曾提过,是洛浮尘命她将自己带到了玄虚门。 拜亲传师尊之日,也是她不动声色地在暗中引导着她,使她得以拜入顾云芝的门下。 而且,洛浮尘对她的态度也格外上心,无论是在修炼上还是生活中,那份关怀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是,尽管如此,她依然猜不透洛浮尘的心思,不知道在那看似平常的表象之下,洛浮尘的心中到底在暗暗盘算着怎样的计划。 那感觉就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幕,虽然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却始终无法看清纱幕背后的真相。 唐琼玉道:“你们这位掌门,可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想当年青陵宗发生的那件事情,从宗内逃出去的人寥寥无几。” 她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着当年的情景,接着说道:“她可是叛贼首徒,谁能想到,她居然就那样带着顾云芝成功逃脱了。而且在那之后,她还创立了玄虚门,并且把这个门派经营得如此规模宏大。” 江千辞听到“叛贼首徒”这个称呼,不由得微微一愣,因为她对当年青陵宗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只是偶尔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隐隐约约听说洛浮尘和青陵宗有着一些关联。 唐琼玉看着江千辞那困惑的神情,便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她听。 江千辞听完之后,脸上的诧异之色更浓了。 她惊讶地问道:“洛掌门曾经的师尊,为了篡夺宗主之位,竟然杀害了青陵宗的老宗主?” 唐琼玉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这件事情在当年并不是什么秘密,整个修真界几乎都知道。” 江千辞皱着眉头,小声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当年青陵宗没有对她赶尽杀绝?” 唐琼玉解释道:“那是因为洛浮尘受到了仙道府的庇护,青陵宗的人就算想动手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青陵宗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洛浮尘参与了她师尊篡位这件事情。” 第138章 投毒 沈言清拈着一颗荔枝,那荔枝的表皮殷红,带着些许水珠,她微微垂眸,细细剥着荔枝那粗糙的果皮。 此时,屋中悄无声息地张开了一道结界。 江千辞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也不知说了多久,她只觉得口干舌燥,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仰头一饮而尽,那茶水顺着喉咙流下,带走了些许燥热。 沈言清一边剥着荔枝,一边开口问道:“所以,你是觉得洛掌门有问题?” 江千辞一听,立刻将头凑到沈言清的面前,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语气笃定地说道:“不是觉得,而是肯定!” 沈言清看着她那副模样,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她将手中刚刚剥好的荔枝塞进了她的嘴里。 “嗯,所以呢?”沈言清轻声问道。 江千辞口中嚼动几下,吐出果核,“你难道就不好奇她心中在盘算些什么?说不定她知道关于我前世记忆一事。” 沈言清地对上她那澄澈的双眸,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或许以前我会有些疑问。但如今,只要你能够平安无事,其他的事情对我来说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玄虚门是她一手创立,作为掌门,她是该有些自己的想法。更何况,唐琼玉所言,几分真,几分假,你可辨得清?” 江千辞被她这么一问,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猛地站起身来,说道:“不然我直接去问掌门。” 沈言清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拉住了她,说道:“攻上青陵宗的计划马上便要开始了。前些日子,门中来了一些人打扰她,她一直在处理那些事情,这会儿恐怕她也还在忙着。” 江千辞听了她的话,又缓缓地坐了下来,嘟囔着说道:“我就是觉得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非常不自在。” “阿辞,眼下我只担心你。”沈言清目光温柔,抚上她的手,“这一世走到现在,你也经历过几次生死关头。我不知道日后还会有什么威胁。若是她有意要害你,我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但从前几世到今世,我并未觉得她有此心思。” 江千辞蹙着眉头,“我若是能回想起往事记忆,岂不是更能避过一些危险。” “嗯。”沈言清微微垂下睫毛,目光中似乎藏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江千辞看着她的表情,心中涌起一丝疑惑,忍不住问道:“阿言,你是不是不太希望我回想起往世的记忆?” 沈言清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记忆并不是越多越好,有些时候会成为累赘。” “例如?” 沈言清看着她,缓缓说道:“你看,你仅仅只是回想起前世一些死亡时的记忆,心中就承受了如此大的压力,这就是记忆带来的负面影响。” 江千辞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这并不是记忆带来的压力,而是我潜意识里的自保系统被激活了。” 沈言清听不太懂她所言。 江千辞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这件事情就先不问了。等青陵宗的事情过去了之后再说吧。” 说着,她趴在桌子上,侧着头静静地望着沈言清。 她心里很清楚,沈言清肯定是有事瞒着自己,但是她也知道,沈言清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 江千辞未曾去找洛浮尘,没想到后者却先一步找到了她。 洛浮尘开门见山地说道:“有件事,需要你和我一起去完成。” 江千辞一脸疑惑,问道:“什么事?” 洛浮尘目光锐利,紧紧地盯着江千辞的眼睛,说道:“先前你炼制的那种可以让人入魔的毒药,现在还有没有剩余的?” 江千辞一听,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她很清楚,这件事应该只有沈言清知道。因为沈言清曾经亲眼见过她是如何对林晴下手的,而且她也和沈言清讲过血魔果的事情。 可是,沈言清没有任何理由把这件事告诉洛浮尘,那洛浮尘又是怎么知道的? 江千辞决定装傻充愣,她眨眨眼睛,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使人入魔的毒?” 洛浮尘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禁哑然失笑,说道:“这种毒药你先前应该只使用过一次,按照常理来说,肯定还会有剩余的吧。” 江千辞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瞪着洛浮尘质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洛浮尘道:“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不如你先跟我去把事情办了,到时候我再跟你解释。” 夜色如墨,洛浮尘带着江千辞匆匆忙忙地赶到了一座山下。 江千辞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疑惑地问道:“这里是哪儿?” 洛浮尘淡淡地回答道:“青陵宗的外门。” 江千辞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就咱俩,打进去?” 洛浮尘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说:“非也,潜进去,做点坏事。” “……”江千辞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洛浮尘施了个法术,将身形瞬间隐匿了起来。她看了看江千辞,说道:“你那个镯子比法术好用一些。” 江千辞也不再避讳那么多,用镯子将自己气息同样隐匿起。 “怎么进去?” “跟我走。” 洛浮尘带着江千辞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青陵宗后山的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然后两人竟然真的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青陵宗。 江千辞一边走一边发愣,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么大的一个宗门,居然就这么让她们两个人轻松地走进来了? “要做何坏事?” “做你一直想做的。” 江千辞心中暗自惊叹,这她都知道? 当年炼制血魔果之前,她想的便是投毒一事。 如今洛浮尘带着她潜入青陵宗,竟协助她投毒。 “降一场雨,将东西混入雨水中,能做到么?” “做不到,我又不是雨神。而且我这东西实在是没有多少,非常稀缺,我可不保证这样做会有效果。” 江千辞心里也不确定,自己那点可怜的毒液,就算投了进去,被雨水稀释后还能不能起到作用。 “那换个方式。” 洛浮尘直接带着江千辞来到青陵宗弟子住所,她指了指地上一口水井。 江千辞会意,取出碧月,一抖手腕,剑刃中闪烁着的毒液一滴一滴地落入了井中。 第139章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在回去的路上,江千辞的目光不停地在洛浮尘身上打转,她微微张着嘴,似乎有话想说,可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如此反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洛浮尘看着她那纠结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说道:“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想问,就直说吧。” 江千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是怎么知道血魔果的事的?” “因为我是洛浮尘。” “大掌门,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洛浮尘听了她的话,笑得更加豪放了,说道:“换个旁的问。” 江千辞心中想问的问题太多了,各种疑惑在她的脑海中纠缠在一起,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先从哪个问题开始问起。 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当年,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会出现在那片林子?” 洛浮尘回答道:“是有人告诉我的。” 江千辞好奇地追问道:“是谁啊?” 洛浮尘平静地说道:“夜寒烟。” 江千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道:“你的师尊?可她不是早就……” 洛浮尘微微点了点头,“嗯,她早就死了。” 江千辞听完,还是一头雾水,她挠了挠头,疑惑地说道:“那难道是她托梦告诉你的?” 洛浮尘摇了摇头,说道:“是写信。” “......” 江千辞目光紧紧地盯着洛浮尘,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是不是知道我曾经死过很多次?” 洛浮尘一脸平静,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知道。” 江千辞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继续追问道:“那轮回重生这件事你也知道?” 洛浮尘却道:“这世上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轮回。” 江千辞不禁感叹道:“……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啊。” 洛浮尘道:“我并非什么都知道,我也只是了解其中的一部分罢了。还有一部分,那是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的。” 江千辞听了,更加困惑了,急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浮尘目光深邃,缓缓地说道:“那些关于你的记忆被藏在了什么地方,这只有你自己才清楚。” 江千辞微微一愣,疑惑地看着洛浮尘,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寻记忆一事。” 洛浮尘轻轻笑了笑,解释道:“因为每一次你都这样跑来问我。” “那与青陵宗一战,我会死么?” “按照计划,你不会死在这里。” 洛浮尘明显话里有话,计划中不会死在这里,那难道会死在别处?她的心里愈发忐忑起来。 “那沈言清呢?她会死么?” “计划中,她不会死。” 江千辞思索片刻,又问道:“这个计划,难不成是......” 洛浮尘肯定道:“嗯,是你与我一同策划的。” “我与你?这是从何说起。” “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很难跟你解释清楚。不过总的来说,你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 “什么目的?” “为了救下她们。” “那你能跟我讲讲咱俩的计划么?” “在这个计划之中,你曾经特意嘱咐过我,除非你自己真的想起了相关的事情,不然不允许我跟你说那么多。” 江千辞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就像自己亲手挖了个坑,然后又傻乎乎地自己跳了进去。 她摆了摆手,说道:“行吧,那我们就说点别的吧。你是不是一直都记得以前的那些事情?” 洛浮尘回答道:“并不是这样的。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整个计划的全貌。” 江千辞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青陵宗被覆灭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个计划就算是完成了?” 洛浮尘再次摇头,说道:“并不是。摧毁青陵宗仅仅只是这个计划中的第一步而已。” “后面的呢?” “不告诉你。” 若是江千辞的修为在洛浮尘之上,恐怕现在已经抓着她的衣领将人暴揍一顿了。 “问了跟没问一样,越问越烦。” “相信你自己,这毕竟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江千辞在和洛浮尘的一番交谈之后,算是深深见识到了,只要是洛浮尘不想说的事情,那真的是绞尽脑汁也难以从她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 一日之后,洛浮尘下令,命门中的弟子们做好备战的准备。 此时姚江月不在,柳含秋一人带领众弟子埋伏在了青陵宗的附近。 而洛浮尘则带着其他门派的掌门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青陵宗。 “洛掌门,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您今天带着这么多人来到我们青陵宗,所为何事呢?”孟轻然开口问道。 洛浮尘道:“孟长老,别误会,我想着咱们青陵宗和其他门派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所以特意前来调解。” 孟轻然皱着眉头说道:“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青陵宗是被歹人陷害的。我们青陵宗的弟子一向与人为善,肯定不会做出那种恶劣的事情。”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孟轻然!那把剑又该如何解释!” 孟轻然不慌不忙地说道:“林晴生死不明,佩剑也遗失了,被人捡到之后再扔到现场,这显然就是栽赃陷害。” 洛浮尘听后,只是微微一笑。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 “孟长老。”一名青陵宗的弟子匆匆忙忙地进入了大殿。 孟轻然蹙眉问道:“有什么事?” 那名弟子看了看在场的众人,然后传音给孟轻然道:“门中的地牢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毁掉了,林晴也不见踪迹。” 孟轻然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洛浮尘。 “今天门中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恐怕没有精力再招待各位了。” 孟轻然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又有人惊讶地叫出了声:“那不是林晴么?!” 众人回望过去,只见神色痴呆的林晴手持青色长剑,浮在青陵宗上空。 第140章 一触即发 柳含秋轻轻偏转过头,目光掠过身后那列整装待发的弟子们,接着又将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时念一身上。 姚江月不在也就算了,连顾云芝都不知道去哪了。 她沉思着,一会儿真打起来了,恐怕顾不上时念一。 除了柳含秋带队的玄虚门众弟子外,另外还有一些其他门派弟子分散在青陵宗附近。 众人皆凝神等待着青陵宗护山大阵破碎的一瞬。 江千辞的心绪难以平静。 洛浮尘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尤其是关于那个“救下她们”的共同目的。 她不禁好奇,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制定了这样一个计划?而那段被刻意隐藏的记忆,又究竟被藏匿在了何处? 她偷偷侧目望向沈言清,恰好捕捉到对方投来的关切目光,两人之间仿佛有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昨日你一夜未归,去哪了?”沈言清的声音压得很低。 江千辞道:“干坏事去了。” “什么坏事?”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青陵宗内已经乱做一团。 林晴浑身散发着诡谲的魔气,立于青陵宗上空。 王姓掌门见状,怒不可遏,身形一展,化作一道流光直冲云霄,对着林晴怒喝道:“林晴,你杀我爱徒,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必让你血债血偿!” 林晴仅剩的一只眼看向她,一言不发,手中长剑青光肆意,抬剑便要朝她斩去。 人群朝外看去,愤怒的声浪此起彼伏,有人高声指责:“孟轻然,你青陵宗竟敢庇护魔修,此等行为,你还有何颜面狡辩?!” “青陵宗欺压弱小,肆意屠杀小门派,如此行径,简直丧尽天良!你们仗着宗门势大,横行霸道,天理难容!” “你们自诩为正道魁首,实则暗中操控,将弱小门派视为待宰羔羊。今日,我等汇聚于此,不仅要揭露你们的真面目,更要为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讨回公道!” 洛浮尘自顾自的坐在青陵宗宗门大殿中,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静静观赏着眼前即将上演的好戏。 孟轻然眼见事态急转直下,同门长老的缺席让她孤立无援,面对群情激奋的众人,她内心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动打破了大殿内的凝重氛围。 一名青陵宗弟子,双眼赤红,周身缠绕着不祥的魔气,手持长剑,不顾一切地冲进大殿,剑光直指人群。 然而,修为尚浅的她在众人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一道无形的掌风袭来,轻易地将她震飞数丈,重重地摔落在地,魔气四溢,更添几分诡异。 又是一名入了魔的青陵宗弟子。 众人皆看的真切。 孟轻然目睹此景,脸色骤变,她的目光穿透了重重人群,直射向那悠然自得的洛浮尘。 顿时,她怒火中烧,声音中充满了难以遏制的愤慨:“洛浮尘,你这无耻之徒,竟如此阴险狡诈,陷害我青陵宗于不义!昔日一念慈悲,未曾取你性命,岂料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今日更是自投罗网,简直是自寻死路!” 洛浮尘闻言,嘴角微扬,故作无辜地反问:“孟长老,此言差矣。分明是贵宗弟子误入歧途,身染魔气,众人亲眼所见,怎可妄加指责于玄虚门?” 言罢,她轻叹一声,仿佛真的在为青陵宗感到惋惜,“本座欲出面调停,化解误会,但如今看来,已是多余之举。” 大殿之内,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各门各派的掌门与长老纷纷祭出法器,严阵以待。 “洛掌门,无需多言,今日我等定要替天行道,铲除这魔门余孽!”一声怒喝,响彻大殿。 孟轻然闻言,仰天狂笑三声,“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 笑声未落,她身形已消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众人身后,手中短刃寒光一闪,瞬间划开刚刚开口那人的咽喉,待众人未反应时,她又消失在原地。 洛浮尘见计划已成,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阵法出现在她身后。 她向后一退,身形没入那金色的光芒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后,青陵宗内,悠长的钟声骤然响起,一声接一声,沉重而急促,直至十二响毕。 “青陵宗弟子听令!宗门遭遇歹人突袭,凡非我宗门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孟轻然的声音响起,回荡在青陵宗的每一个角落。 青陵宗弟子已有不少人看到林晴与旁人在空中缠斗,心中早已波澜四起。 此刻,随着钟声响起,伴随着孟轻然那威严急促的传音,整个宗门瞬间被一股紧张肃杀的气氛所笼罩,弟子们纷纷拔剑出鞘,严阵以待。 林晴自然不敌那王姓掌门,加之身上未愈的重伤,最终无力地坠落在地。 正当那王姓掌门面露狰狞,步步紧逼,欲要终结这一切时,一把利剑不知从何处疾驰而来,其速之快,令人咋舌。 剑尖精准无误地刺入王姓掌门的要害,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以至于连她的眼神中都还残留着惊愕与不甘。 曹榛缓缓抬手,将剑轻巧收回,手腕轻轻一抖,剑刃上的血珠便如细雨般洒落,留下一串晶莹的血珠轨迹。 她的目光冷冷扫过地上的林晴。 孟轻然身形一闪,已至曹榛身旁,她怒道:“李珂和沈长老去哪了!” 曹榛闻言,只是半阖着眼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与冷漠:“我怎会知晓她们的行踪。” 青陵宗的弟子们迅速行动起来,将宗门大殿团团围住。 而那些原本是为了讨要说法而来的各门各派人士,此刻见洛浮尘已神秘消失,自己反被围困于大殿之内,心中不禁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人群中开始弥漫着不安与议论声:“洛掌门这究竟是何等计策?为何会将我们置于如此境地?” “难道她真的打算抛下我们,独自逃离?”疑问与猜测交织在一起,使得原本紧张的氛围更加压抑。 第141章 攻入 一阵轰响,青陵宗护山大阵碎裂。 顾云芝立在青陵宗护山大阵阵眼所在之处,望着那已然破碎不堪的阵眼,双眸平静无波。随后,她转身离去。 柳含秋见结界已毁,当机立断地带着人冲进了青陵宗。 曹榛抬眼望向阵眼的方向。 孟轻然紧锁眉头,说道:“洛浮尘怎么会知晓阵眼所在之处?当年那件事之后,阵眼的位置就已经变换了。” “看来她们是有备而来。”曹榛冷冷地说道。 她手持长剑,踏入宗门大殿,目光在殿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那目光中蕴含着一种无形的压迫力,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心中惴惴。 “各位此次前来,如此难为我青陵宗,想必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被困在大殿中的各宗门掌门和长老闻言,一个个露出难堪面容,论修为,她们谁都比不上曹榛,而洛浮尘已不知去向。 人群中有人愤怒地喊道:“曹榛,你罔顾公理,滥杀无辜,王掌门的死我们都亲眼所见,岂能容你在此颠倒黑白!” 曹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完全不掩冷漠与狂妄:“杀了她,又如何?杀了你们,又有何不可?” 话音未落,大殿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五百余名各门派的弟子纷纷涌入青陵宗。 再次有人喊道:“洛掌门是为了破结界而去,她并非抛弃我们!” 大殿之内,双方几乎同时发难,剑光如织,术法纷飞。 大殿外围着的青陵宗弟子也与攻入青陵宗的各门派弟子厮打起来。 柳含秋一眼就看到孟轻然,在场众人之中,能对付她的只有自己。 “时念一。”她回过头,“不准受伤。” “弟子遵命。” 柳含秋交代完毕,双拳裹挟着凌厉的拳风,划破空气,直奔孟轻然所在。 孟轻然身形一展,瞬间跨越数丈距离,轻巧地落于柳含秋的背后。 柳含秋反应迅捷,未待身形稳定,已是一记凌厉的后踢,带着破风之声,直取后方。 孟轻然的身形极为诡谲,侧身轻易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动作行云流水,令人目不暇接。 她手中的短刃在闪避间寒光闪烁,侧身躲避之时,她瞅准破绽,短刃如灵蛇出洞,疾刺向柳含秋的要害。 柳含秋眼疾手快,伸手便精准地钳住了那抹致命寒芒,刃尖在离体寸许之处戛然而止。 “呵,好一招暗度陈仓,不过,在本座这里可不管用。”柳含秋唇角噙笑,手腕微转,竟借力打力,将短刃缓缓向外一推,同时,抬拳轰然击向孟轻然的胸膛。 孟轻然虽惊不乱,身形再次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勉强避开了这足以震碎五脏六腑的重击。 江千辞与沈言清踏入青陵宗的地域,迎面而来的,是三名身着深邃墨袍的青陵宗弟子,她们眼神冷冽,长剑出鞘,忽地向两人疾斩而来。 沈言清拔出佩剑,剑尖轻点地面,顿时,一股刺骨的寒气自剑身爆发,地面瞬间被一层薄霜覆盖。 面对来袭的剑芒,沈言清身形轻盈一侧,如同风中柳絮,轻易避开了那三人的剑锋,同时,她手中的长剑划出一道冰蓝轨迹,反守为攻,直指敌人要害。 霎时间,一道炽热的烈刃划破长空,自不远处朝沈言清疾驰而来。 沈言清瞳孔微缩,正欲闪避,却见江千辞身形跃动,已至她身前,她轻抬指尖,一股清冽的水灵力汇聚成刃,与那道烈刃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轰!”巨大的冲击力伴随着刺耳的滋啦声骤然爆发,震得周围空气都为之瑟瑟颤抖。 水刃与烈刃交织,水汽与火焰相互吞噬。 施法之人轻盈地落在地面上,她的手中紧紧握着几张符纸,蹙眉凝视二人。 在前来此地之前,洛浮尘曾给众人详细讲解过青陵宗弟子的实力情况。 青陵宗弟子众多,足有千名之众,其中达到元婴期修为的弟子除了陈雯静之外,还有另外七人。 而此刻,站在沈言清与江千辞面前的四人,全部都是元婴期修为,她们身上隐隐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那波动似有实质,让人不敢小觑。 “阿辞,即便你的修为超过她们,但这些人也绝不可掉以轻心。”沈言清轻声叮嘱道。 江千辞应道:“放心吧。” 洛浮尘悠然穿行于青陵宗一处幽静庭院之中。 她轻踏过曲折的长廊,停在一间屋门前。 指尖轻点,一抹淡蓝的光芒闪过,门上繁复的阵法悄然碎裂,化作点点光芒消散于无形,随后,她缓缓推开屋门,一股沉静的氛围迎面扑来。 屋内榻上,一人闭目静坐,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灵力波动。 随着门扉的开启,那人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四射。 “洛浮尘,你还是来了。”秦望笙看向洛浮尘。 “秦宗主,别来无恙。”洛浮尘从容踏入屋内,反手将门轻轻合上,她径直走向桌旁坐下,左腿搭在右腿之上,手撑着头,一副自若模样,仿佛这里本就是她的领地。 秦望笙冷哼一声,“当年,我念及你师承夜寒烟,放你一条生路,如今看来,竟是放虎归山。” 话语间,她周身灵力涌动,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 “可曾后悔?” 洛浮尘面不改色,指尖微动,一股同样强大的灵力自她体内涌出,与秦望笙的威压相抗衡,两股力量在空中交织、碰撞,发出细微却憾人心神的轰鸣。 秦望笙唇角上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容,“后悔?我秦某行事,向来无悔。既已至此,那便瞧瞧今日你我究竟谁主沉浮。” 阳光艰难地透过窗棂的缝隙洒落,在地面勾勒出斑驳陆离的光影,却无力驱散这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 屋外,风声低咽,树叶簌簌作响。 洛浮尘微微扬起下颌,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傲然之色,眉梢轻挑,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秦宗主依旧这般自负。然,今非昔比。” 远处时不时传来阵阵轰鸣,二人在屋中听的真切。 秦望笙冷哼一声,不屑道:“那便一试。我倒要看看,这些年你究竟有何进益。” 窗外,一朵乌云悄然飘至,缓缓遮住那原本璀璨的阳光,使得天地间陡然暗下几分。 洛浮尘缓缓起身,“秦宗主,今日之战,避无可避。但在动手之前,我想让你死个明白。” 秦望笙眼神一凛,语中满含嘲讽:“洛浮尘,你未免太过狂妄!” 第142章 青陵宗真相 此刻,风愈加强劲,吹得门窗嘎吱乱响。远处天际,闷雷隐隐滚动。 洛浮尘静静地伫立于屋舍中央,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墙上那幅古朴的挂画,画中之人正是青陵宗老宗主之像 “你可知老宗主是谁杀的?” 秦望笙冷言道:“夜寒烟。” “并非夜寒烟所为。”洛浮尘摇了摇头,她轻轻抬起眼帘,一字一顿地说:“是白露下的手。” 秦望笙闻言,眉头紧锁,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言论,她冷笑道:“白露?凭她那微末的修为,如何能行此大恶?” “正是她。”洛浮尘肯定道:“她利用了一切可利用的资源精心策划,最终得手。” 秦望笙闻言,冷笑更甚,眼中闪过一抹嘲讽:“洛浮尘,时至今日,你仍要为夜寒烟开脱吗?” 洛浮尘转过身,目光直视秦望笙,那双眸子中既有悲悯也有坚定:“事实胜于雄辩,我无需多言。你可知,夜寒烟为何在关键时刻终止了「锁魂大阵」,又为何甘愿死在你的剑下?” 秦望笙冷哼一声,答道:“「锁魂大阵」乃是逆天禁术,一旦施展,她亦将万劫不复,被永远束缚于青陵宗之下。” 洛浮尘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藏着难以言喻的苦涩:“她正是因为这份对宗门的深情厚谊,对同门的怜悯之心,才未让那阵法降世。秦望笙,你杀了一个无辜之人,一个从未想过陷青陵宗与不义,甚至临死前都在为宗门着想之人。” 秦望笙闻言,身形一震,猛然站起,手中的佩剑寒光闪烁,直指洛浮尘的心口。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洛浮尘!你以为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就能让我动摇吗!” 洛浮尘垂眸看向那柄指着自己胸膛的剑。 当年就是这把剑,杀了夜寒烟,她的师尊。 “这些话,我已对你说过无数次,每一次,你的反应都如此激烈。” 秦望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困惑与不解,“你的话,究竟是何意?” 洛浮尘未管那柄剑,沉沉开口:“你可还记得,北境沈家那一夜的火光冲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望笙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北境沈家家主,不顾一切地迎娶魔族公主,此举无疑是对九州的背叛,她罪有应得!” 洛浮尘又摇了摇头,“迎娶魔族公主之事不假,但沈家的忠诚却从未改变。” 她目光看向秦望笙,“真正背叛九州的,并非沈家,是老宗主。” 此言一出,秦望笙的脸色骤变,她怒喝一声:“放肆!” 秦望笙剑尖猛的刺出,洛浮尘身形灵动,侧身一闪,剑尖仅擦过她的胸口,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洛浮尘,你竟敢如此污蔑老宗主!”秦望笙怒不可遏。 洛浮尘接着说道:“老宗主为了达成一统九州的野心,不惜勾结魔族,对驻守北境的沈家痛下杀手。” “老宗主原本要继续除掉仙道府,此事被白露所知,因而白露设计杀了老宗主。白露,曾经是仙道府的商家人,名为商白露。” “而夜寒烟,她为了白露,也为了保护青陵宗的声誉,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卷入这场纷争,选择了独自承担所有的罪责。她死在了青陵宗的大殿之上,死在了你的剑下。” 秦望笙嘴唇颤抖着,哆哆嗦嗦地吐出几个字:“这怎么可能……老宗主不可能勾结魔族!” 她无法接受这个颠覆了她所有信仰的事实。 愤怒与不甘驱使她再次提剑,直取洛浮尘。洛浮尘虽然奋力闪避,但左臂仍不慎被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袖。 “秦望笙,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青陵宗、为了九州。但事实却是,你不过是老宗主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言罢,洛浮尘双手结印,一股强大的灵力涌动而出,红色的阵法瞬间布满了整个屋内。 “夜寒烟在临死前将真相留给了我。她在信中嘱咐我,不要将真相告诉你,因为她知道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曾无数次尝试在不摧毁青陵宗的情况下救下所有人,但每一次都失败了。青陵宗的命运早已注定,而你……也注定要成为这场悲剧的牺牲品。” 洛浮尘自始至终都非常平静。 相比之下,秦望笙的反应则如同晴天霹雳,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身形踉跄,脸色苍白如纸,满心疑惑与混乱。 遥想当年,青陵宗秘密筹划的那一夜,为何会与魔族入侵沈家如此巧合地重叠? 她回想起那一晚的种种。那时的她,只是盲目地执行着命令,从未怀疑过背后的真相。 洛浮尘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继续说道:“你本是老宗主从那荒郊野外捡回来的孤女,自那之后,老宗主对你关爱有加,待你就如同亲生女儿一般,而你也早将她视作亲母。” “你恋慕夜寒烟,可她却与白露携手相伴。当你误以为是夜寒烟杀害了老宗主时,那股悲愤就像一条毒蛇,在你的心底蜿蜒盘踞,心魔或许就在那时悄然滋生了。” 洛浮尘目光变得复杂起来,露出一丝苦笑,道:“你到底是愿意冲破迷雾,去相信那残酷的真相,还是只愿意龟缩在自己的臆想世界里,相信心中那被扭曲的想法?” 秦望笙的双眼瞬间被怒火填满,她毫不犹豫地猛地一挥手中之剑,剑刃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气势斩向洛浮尘。 而洛浮尘似乎早有预料,她身形向后一扯,迅速地退入早已准备好的法阵之中。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屋中的红色阵法像是被唤醒,猛然运转起来,赤色光芒闪耀,强大的力量瞬间释放,整个屋子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开始剧烈摇晃,紧接着轰然坍塌,扬起漫天的尘埃。 洛浮尘浮在空中。 秦望笙自废墟中冲出,手中紧握长剑,悬于空中。 第143章 剑拔弩张 顾云芝赶到庭院,映入眼帘的是洛浮尘与秦望笙之间那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 两道身影对峙着,两股强大得令人胆寒的灵力如同狂暴的蛟龙一般,正在空中展开激烈的碰撞。 洛浮尘静静地伫立在空中,她那一身洁白无瑕的外袍在狂风的吹拂下肆意翻飞着。 然而此时那袍子上却赫然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血口子,那一抹刺眼的鲜红在白色的映衬下,宛如雪中落下红梅之景。 秦望笙的面容已经被愤怒和疯狂彻底扭曲,那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她仰头厉声咆哮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紧咬的牙缝中硬生生地挤出来一般:“洛浮尘,只要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些所谓的真相就会永远被埋葬在黑暗之中!” “真相是既定的事实。”洛浮尘淡然一笑,“况且,今日之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仿佛要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顾云芝朝空中飞去,而后稳稳地落在了洛浮尘的身旁。 洛浮尘那原本镇定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她实在没有想到顾云芝会来得如此迅速。 先前她将青陵宗护山大阵的阵眼方位告诉了顾云芝,让她速速前去毁掉阵眼。 那阵眼所处的方位距此处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顾长老,辛苦你了。”洛浮尘微微侧过头,朝她笑。 顾云芝却只是冷冷地皱着眉头,伸手从怀中取出几枚丹药,一言不发地塞进了洛浮尘的口中。 “把我支开,原来是为了和旧人在此叙旧。”顾云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的调侃。 洛浮尘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丹药在口中迅速融化,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那强烈的苦涩让她的眉眼情不自禁地抽抖了一下。 “……好苦。”她忍不住轻声抱怨道。 “忍着。”顾云芝蹙眉低声说道。 秦望笙的目光扫过顾云芝,带着满满的不屑,冷冷说道:“我秦望笙一生行事,向来恩怨分明。顾家曾经对我的恩情,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所以之前才会对顾家之人手下留情。但是今天,顾云芝,要是你执意要横插一脚的话,那就别怪我对你不留情面了。” 顾云芝听了这番话,脸色依旧沉稳如初,没有丝毫的改变,“洛浮尘与我早已交杯换心,她已是我顾家之人,生死与共。” 洛浮尘听到顾云芝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但在这股暖意之中,又夹杂着几分复杂难辨的情愫。 那晚的交杯酒,月光皎洁,顾云芝那难得一见的微醺醉态,清晰地刻在她的心底。 秦望笙看到两人这般模样,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烦,紧接着,她全身的灵力开始剧烈涌动起来。 在她的身后,猛然展开一片浩瀚无垠的剑阵,剑光闪烁,犹如星河倒挂,每一把剑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蓄势待发。 秦望笙的声音冰冷:“既然这样,那我就送你们一起去黄泉路上作伴罢!” 顾云芝压低声音问道:“运阵需要多长时间。” 洛浮尘沉吟片刻,答道:“大概需要一刻钟。” 顾云芝轻轻咂了咂嘴,有些不满地说道:“也太慢了。” 她立在洛浮尘身前,周身环绕着强大的灵力波动。 而那剑阵终于按捺不住,伴随着一阵轰鸣声发动了攻击,那些形态各异的飞剑如同离弦之箭般,一同朝着两人凶猛袭来。 与此同时,地面之中突然有无数的根茎破土而出,它们迅速地向上腾起,一道道褐色的根茎相互紧密交织在一起,很快就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褐色屏障。 ...... 李珂蜷缩在一栋摇摇欲坠、几近废墟的建筑阴影之中,目光穿透纷飞的尘埃,望向青陵宗弟子与各门派联合众人的混斗。 刀剑交锋的刺耳声响与符箓炸裂的轰鸣交织在一起。 一名被打飞了的青陵宗弟子猛地摔落在她身边。 她朝那人看去,那名弟子浑身浴血,衣衫褴褛,手臂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血肉模糊中隐约可见白骨,其状惨不忍睹。 “李……李长老。”她微弱的声音从喉间挤出,每一字都伴随着鲜血的溢出,显得异常艰难。 李珂的心猛地一紧,连忙俯身将她扶起。 “哎呀,你这伤势,怕是已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 那弟子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只能是唇齿微动,难出一言。 “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医治,你先闭上眼好好休息。” 那名弟子听话闭上双眼。 李珂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手起剑落。 只觉脖间一凉,随后便是永恒的宁静。 李珂将那已经没有了生气的身体轻轻地放下,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布,细心地擦拭着剑刃上的血迹。直至它再次恢复冷冽的银光,才缓缓收入鞘中。 “治好也是废人一个,还是早些投胎吧。” 随后,她的目光再次穿越战场的硝烟,悄悄落在了空中激战的柳含秋与孟轻然身上。 二人实力不相上下。 柳含秋身为体修,那肉身极为强横,就像铜墙铁壁一般,不过却没人知道她是何种灵根。 孟轻然主要修炼器之道,青陵宗大多数弟子的佩剑都是出自她的手。然,她也修习了一些旁门左道的功法,尤其是那身灵活的身法,让人惊叹不已。 再望向大殿之内,只见曹榛已经斩杀了好几个人了。 在青陵宗这些长老之中,论实力定然是曹榛最强,她的实力几乎可以与宗主相媲美了。 不过,曹榛这个人的性情十分古怪,她杀人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逻辑。 李珂微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眼下双方形势有些难辨。 她虽将沈长老支会出去,门中仅有除她外两名长老参与此事。 但玄虚门那边同样少了个姚江月。 秦望笙的实力也在洛浮尘之上,这一战,玄虚门恐怕难以敌得过青陵宗。 若不是洛浮尘开出诱人筹码,她定然不会帮玄虚门行背叛宗门一事。 她心中暗想:还是再观察观察,只当自己是棵草,看风往哪吹,自己往哪倒。 第144章 本命符 燥热的夏日,空中乌云一层压着一层,将烈日遮的密不透光。 地面本是黄土的色泽,此刻已被血浸染几分。 微风吹过,不仅未能带来一丝凉意,反而裹挟着浓烈的腥气,逸散在每一个角落。 青陵宗弟子中了魔毒的弟子,此时大部分已毒性发作,痴痴颠颠,不辨敌我。 江千辞抬眼看向空中透密布的云层,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翻滚的墨云,不似普通雨云。 正当她分神之际,一股凌厉的剑风骤然袭来,直逼心门。 江千辞反应迅速,猛地挥动短剑抵挡,剑刃擦着碧月而过。 眼前四名青陵宗弟子,虽修为不如她高,但十分难缠。 这四人不知身上戴了何种法器,周身环绕着一股奇异的气息,她的术法竟然对这几人毫无用处。尤其是那三位剑修的剑,竟能轻易划开含着她灵力的水流。 四人之间的配合默契无间,攻势连绵不绝,打的她与沈言清节节败退。 江千辞紧抿双唇,柳眉紧蹙,目光在混乱的战局中穿梭,寻找着破局的契机。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轻微的喘息。 余淮与吴问舟赶来。 吴问舟的身影略显狼狈,身上多了几个血口子,手中银剑已是殷红。 余淮喘着气,道:“刚刚我二人合力斩杀一名青陵宗元婴期弟子,吴问舟受了些伤。” 江千辞看过吴问舟,“唐阁主该是在附近。” “小伤,不碍事。”吴问舟轻描淡写一句,而后提剑冲出支援沈言清。 “余师姐,你可有发现这四人身上有何异样的法器?”江千辞迅速转向余淮,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余淮曾作为器修,对法器略有研究。 “那三名剑修手中的长剑非凡品,至于其它法器……” 余淮喘息稍定,目光在四名青陵宗弟子间游移。 剑光交错间,她的视线捕捉到一抹不易察觉的闪光,源自那几人脖颈之处。她微微眯眼,借由战斗间隙的短暂宁静,凝神细看。 只见在那被汗水浸湿的肌肤下,几条几乎与肤色相融的银色细链若隐若现。 “应该是她们脖颈中戴着的东西。青陵宗内有一位擅长炼器的长老,应是出自她手的法器。不过听闻那位长老擅长炼制长剑,这等法器,应该不是她擅长所物。” 江千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迅速传音给沈言清与吴问舟,“几人脖中悬挂项链有问题。” 沈言清闻言,迅速扫视过最近的敌人,果然在那人颈间发现了那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银色细链。 她快速动身,闪至那人身后。 与此同时,吴问舟从正面逼近了同一名目标。 眼见同伴受困,其余两名青陵宗剑修欲上前解围。 余淮自手中运起几道符箓干扰二人,江千辞则朝那名青陵宗符修弟子飞去,放出水刃打散她射出的符纸。 吴问舟瞅准时机,手中长剑刺出,沈言清故作将要出剑之势。 被两人前后夹击的青陵宗弟子,猛然爆发,身形如同脱兔般向上跃起,企图逃离这必死之局。 然而,沈言清的反应更为迅捷,她左手忽地探出,准确无误地勾住了那条在敌人颈间闪烁的银链。 随着沈言清体内灵力的汹涌注入,那条银链竟在瞬间承受不住,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化作点点银光消散于空。 这一变故让青陵宗弟子脸色大变。 她不顾一切地一掌拍向吴问舟的右肩,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吴问舟身子一颤,于空中后撤几丈。 而后她借着后撤之势,侧身挥剑朝沈言清砍去。 沈言清提剑迎上,两剑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交鸣声。 江千辞望向那人,手指轻轻一握,仿佛捏碎了虚空中的某个节点。 那名青陵宗弟子的身体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如同被无形之手撕裂,整个身躯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炸裂开来。 血肉横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而距离最近的沈言清,其洁白无瑕的衣袍上,此刻已被溅满了触目惊心的赤红。 江千辞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传音沈言清:“阿言,抱歉。这件你丢了吧,我送你新的。” “好。” 目睹这一幕的三名青陵宗弟子,面色瞬间苍白如纸,惊恐之情溢于言表。 她们彼此对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深切的恐惧。 那些挂在颈间的法器,本是孟轻然亲赐,可化解水灵根修士的术法,其隐蔽性更是让人难以察觉。 更为骇人的是,那同门弟子的身躯,在她们眼前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撕裂,化作漫天血雨,四散飞溅。 那场景太过惨烈,以至于她们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反应,只觉心脏狂跳,喉咙发干,连惊呼都显得如此无力。 此刻,孟轻然先前的告诫耳畔回响,提醒着她们玄虚门中那名拥有单系水灵根的弟子,其手段之狠辣,实力之强横,远超她们想象。 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让这三位青陵宗弟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既已知破局之法,玄虚门四人传音商议后,直指那名始终在后方操控符箓的青陵宗符修弟子。 然而,青陵宗的两名剑修弟子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意图,反倒将注意力转向了修为相对较弱的吴问舟。 两道凌厉的剑光几乎同时劈向吴问舟,企图将她作为突破口。 沈言清回过身迅速抬手,顿时释放出一道冰壁挡在吴问舟面前。 那两名剑修的剑法犀利异常,冰壁虽坚韧,却也在这一刻轰然碎裂,化作点点冰屑四散。 吴问舟因伤势所累,行动间略显迟缓。 二人再次挥剑,余淮快速冲过去,揽着吴问舟的腰身,手握一张符箓,顿时发出金色屏障,将二人护起。 只见青陵宗符修要再次祭出符纸,江千辞已顺至她身边。 江千辞紧握碧月剑,她深知自己的术法对此人无效,于是决定采取最直接的方式——近身搏杀。 与此同时,沈言清也已悄然绕至其身后,手中长剑高举过顶,剑尖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青陵宗的符修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她怒吼一声,声音中夹杂着疯狂:“一换二,不亏!” 余淮敏锐的直觉让她心头一紧,她猛地侧头望向那符修,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大喊道:“快闪开!她要引爆本命符——” 话音未落,江千辞的短剑已刺入那人腹部,沈言清的剑亦从背后呼啸而下。 那名符修趁江千辞短刃未拔出,她不顾一切地抓住她的手腕,鲜血从她口中喷出,脸上却绽放出一种凄厉而狰狞的笑容。 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灵力自符修体内猛然迸发。 沈言清极速翻身落在江千辞身前,长剑一挥,斩断了符修抓住江千辞的那只手臂。 随后,她毫不犹豫地弃剑,转身将江千辞紧紧环入怀中。 即便如此,那元婴期符修的本命符威力也远远超出了她们的预料。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符修的身体在爆炸中化为乌有,只留下一片混乱。 元婴期符修的本命符威力巨大,乃是以自身全部灵力汇集于符箓之中,再以自爆方式与人同归于尽。 这股力量太过恐怖,身处空中的余淮和吴问舟,即便有防御符箓护体,也依然被这巨大的冲击波震得摇摇欲坠。 而那两名原本准备攻击吴问舟的青陵宗剑修弟子,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得五脏六腑翻腾不已,纷纷呕出一口鲜血,身形狼狈地倒飞而出。 距离最近的二人顿时被炸至远处。 江千辞只觉得浑身仿佛被无数根针扎一般疼痛难忍,肺腑间气血翻涌,几乎要窒息过去。 她勉强睁开眼睛,只见沈言清伏在自己身上,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袍,鲜血从她的嘴角不断溢出,染红了衣襟。 “......阿言。”江千辞的声音颤抖着,她试图呼唤沈言清,但声音却微弱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无人回应。 这股突如其来的波动,其势之猛,瞬间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余淮身形一展,揽着吴问舟,疾冲向那两人倒下的地方。 沈言清衣袍已破碎不堪,本是白皙的背部已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那名符修本命符炸裂瞬间,江千辞已经用最快速度运起灵力生成水幕阻挡。 即便如此,她也没想到,这冲击竟会如此猛烈,让沈言清遭受了如此重创。 余淮轻轻伸手,想要翻过沈言清的身子,而沈言清的手却一直死死攥着江千辞的衣袍。 江千辞的唇微微翕动,声音细若游丝。 余淮俯身,将耳朵贴近她的唇边听她所言。 “......唐......琼玉。” 余淮猛地站起,喃喃道:“对对,唐琼玉,唐逸!” 吴问舟在一旁,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愣在原地,眼中满是无措。 余淮猛然抓着她的肩膀晃了晃。 “找唐琼玉!快!” 吴问舟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开始四处搜寻。 那两名被青陵宗剑修此刻也已缓缓站起。 余淮见状,立刻开口道:“你快去找唐琼玉!我拦着她们!” 吴问舟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朝别处赶去。 而那两名剑修,眼露凶光,剑尖轻颤。她们再次提剑,步步紧逼,直指余淮而来。 余淮瞬间祭出无数张符箓,这些符箓在空中盘旋飞舞。随着一声低喝,符箓如同万箭齐发,呼啸着向那两名剑修射去。 然而,仅凭余淮一人之力,对抗两名实力不俗的剑修,无疑是螳臂当车。 她心中已下决心,大不了也同那名符修一般,拼个鱼死网破。 祭出的符箓虽强,但在对方精湛的剑法面前,却也显得力不从心。 那二人一前一后,前人剑锋斩过符箓,纷飞的符箓炸开,被她一一抵挡。 快要接近余淮之时,后一人从空中掠过,手中长剑闪着寒光,直直往下劈。 正当那锋利的剑尖即将触及余淮之际,余淮眼神一凛,已打算拼死接下这一剑。 霎时。 一道耀眼的红色身影猛然窜出。 手中黑色长剑一横之间,硬生生地将那致命的一剑拦了下来。 余淮瞪大了眼睛,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道红色身影,脱口而出:“方师姐?” 黑色长剑刹那间被烈焰吞噬,化作一柄炽热的火剑。 方映雪手腕轻转,带着熊熊烈焰的剑锋,势不可挡地将那两名剑修逼退数步。 方映雪神色异常凝重,语气中满是抱怨:“仙道府不带我就算了,这般大的事还瞒我。太过分了!” 姚江月在启程前往北境之前,带着方映雪下山。 方映雪满心欢喜以为能有机会游历四方,却不料仍是被安排进了另一场闭关之中。 待姚江月离去后,方映雪心生好奇,偷偷溜出了那幽闭的洞府,重返玄虚门。 一回到宗门,她便察觉到了异样——门中弟子稀疏,气氛凝重。 经过一番打探,方映雪终于得知了今日围攻青陵宗的秘密行动。 这消息对她藏得可谓密不透风。 自己身为宗门一员,却屡次被排除在外的战斗之外,仿佛被刻意安排远离了所有纷争。 苦练练了那么多年剑法,却从未有机会真正施展。 得知此事后,她火速赶往青陵宗。 这份压抑已久的渴望与不甘,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尽的怒火。 “沈师姐她应当不会那么容易死。”她未曾回头。 沈言清的实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此刻,当她亲眼目睹沈言清重伤倒地,心中的烦闷与怒火更是交织在一起,充斥全身。 “余淮,你看好她们。” 方映雪紧握长剑,疾步跃出。 “修行如此多年,就先拿你们试试水!” 红色衣裙犹如盛放红莲,灼烧的黑色长剑猛然挥动,炽热的剑气扭曲了空气。 那两名剑修见状,慌忙提剑抵挡,却未料到方映雪剑上的火焰非同寻常。 跃动的火焰瞬间将她们的佩剑点燃。火焰沿着剑身迅速蔓延,直至吞噬了她们的整个身躯。 惨烈的尖叫声划破天际,两个火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方映雪眼中无丝毫犹豫与怜悯,她再次抬手,将二人拦腰斩断。 第145章 医治. 余淮看得有些愣神。 她来到玄虚门已经多年,却从未见过方映雪拔剑。 方映雪的实力也曾被门中弟子拿来探讨过,猜测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能力。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得出,姚江月对方映雪极为偏爱。也正因如此,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姚江月担心方映雪会在门中执行各种危险的行动时受伤,所以才坚决不许她参与其中。 她的目光落在那把黑色长剑上,只见那剑身之上火焰跳动,沿着剑身蜿蜒。渐渐地,那火焰被一股力量压制着,缓缓消退下去,最后变得和普通的剑没有任何区别。 “方师姐,你不是冰灵根么?那剑上的火是......”余淮眼睛里满是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那是这把剑的力量。” 方映雪神色平静,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随后利落地将剑收回鞘中。接着,她快步朝着沈言清与江千辞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近了,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人都没意识了,手还攥得那么紧。” 只见沈言清的手紧紧地抓着江千辞的衣服,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方映雪使了些劲,将沈言清攥着的手指掰开。 沈言清身后有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口,方映雪将她轻轻抱起。 余淮则扶着江千辞,她的目光在江千辞身上来回扫视,仔细查看她的伤势。江千辞此时意识模糊,眼神迷离,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看起来状况也很糟糕。 吴问舟在周围焦急找寻了片刻,眼睛突然一亮,看到唐家姊妹正在忙碌地治疗受伤的玄虚门弟子。 她急忙快步走去,三言两句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匆匆道出。 二人刚才已感受到那阵强大的灵力迸裂,却不曾想是出自江千辞那边。 唐琼玉听后,只是简单地嘱咐了几句,让唐逸留在原地继续医治其他受伤的弟子,自己则独自随吴问舟赶去。 待唐琼玉探过二人伤势后,她微微蹙起眉头。 “唐阁主,她们……”余淮怯怯开口。 “江千辞死不了。只是沈言清体内经脉紊乱得厉害,灵力枯竭,五脏六腑均遭受重创,断裂的肋骨已经插入内脏中。” 抱着沈言清的方映雪听到这话,手颤了一下。 “灵力怎会枯竭?”方映雪有些难以置信。 “恐怕是冲击瞬间,她将体内灵力全部运转出来抵挡那股力量。”唐琼玉转而再看向江千辞,“到底是经验不足。” 江千辞战斗经验太少,即便有着高深修为,也难以会在关键时刻做出迅捷反应。 要是没有沈言清,恐怕她的性命可就堪忧了。 四人带着江千辞与重伤的沈言清避开混战,寻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 唐琼玉伸手抚在沈言清背部伤口处。 那伤口纵横交错,鲜血还在缓缓渗出,看起来伤势严重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年江千辞所遭受的重创。 点点荧光从她手掌中浮现出来,紧接着,两根细小的藤蔓从她衣袖中钻出。 那藤蔓就像灵动的小蛇,缓缓地伸进沈言清背部那模糊的血肉之中。 “恐怕需要一点时间修复她的身子,你们注意四周情况。” 吴问舟与余淮点了头,二人分散在两个方位戒备起来。 木灵根散发出的勃勃生气逐渐荡漾开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股沁人心脾的灵力。 吴问舟不经意间看向自己的伤口,惊讶发现伤口竟然奇迹般地在愈合。 靠在一旁的江千辞亦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缓缓恢复意识。 她吃力地睁开双眼,目光有些迷茫,待视线清晰后,第一眼便看到了沈言清那模糊的脊背。 方映雪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而唐琼玉则在全神贯注释放灵力为她医治。 江千辞像是被什么力量驱使着一般,挪动着自己还略显虚弱的身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唐琼玉只是微微瞥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你才刚恢复,最好别乱动。” 江千辞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双腿不受控制地牵动着靠近沈言清。 “……她。”江千辞张了张嘴,艰难地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询问沈言清的情况。 只见方映雪小心地环着沈言清的腰,沈言清的双臂无力地挂在方映雪的肩上,沾着血的脸紧紧地贴在她的脖颈处,双眸紧闭,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唐琼玉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有我在,她死不了的,只是灵力枯竭得十分厉害。” 江千辞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还好有唐琼玉在这儿。紧绷的神经这一放松,却又化作另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都怪自己反应不够迅速,竟然让人一下子就抓了个正着。 她越想越懊恼,自己明明已经拥有化神期修为了,可到了关键时刻,依旧是被沈言清护在身后。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么想着,她心里就像被一团乱麻堵住了似的,越来越难受。 她缓缓抬起眼睛,看着重伤不醒的沈言清,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了,“啪”的一下就断了。 她的眼中泛起氤氲的雾气,紧接着,泪水便模糊了双眼。 江千辞站在一旁,小声啜泣起来。 方映雪侧过脸,目光投向她。 “江师妹。”她柔声安慰道:“没事的,不必如此自责。你修道才短短几年,便参与这种事,经验不足在所难免。求仙之路危险重重,谁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应付自如。” 顿了顿,方映雪又道:“沈师姐她本就是玄虚门大师姐,与你又是那般关系,出了事,她心中第一个念头定然是护着你。” 吴问舟站的地方距离几人并不远,方映雪的这番话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沈言清作为玄虚门大师姐,当之无愧。 先前那两名剑修提剑朝她砍来,沈言清第一时间在她面前生出一道冰壁做抵挡。 吴问舟又回过身,看向余淮所在的方位。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沈言清和余淮二人及时为她挡下攻击,恐怕她这会儿已经魂归黄泉。 她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剑。这把剑原本是光亮的银色,此刻剑身上却附着了一片片暗红色的血迹,遮盖住了剑原本的光芒,也如同她此刻低落的情绪。 唐琼玉专注医治,根本无暇顾及这群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专注修复着沈言清体内破损的内脏。 这算是个精细活,回过神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出了些细密的汗珠。 她抬袖擦了擦。 之前江千辞受伤的那次,是唐逸稳住了江千辞的命脉,她只是用了禁法重铸江千辞的血肉。而且当时并没有一次施展太多的灵力,更多的还是依靠江千辞自身的生机慢慢调养恢复。 如今这关键时刻,这位玄虚门大弟子恐怕没那么长时间养身体。 禁术尤其费神,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动用如此多灵力。 她自然没有察觉到,她眼角上攀附着的绿藤纹样在不知不觉中又悄然生长了一些。 第146章 回忆 沈言清意识朦朦胧胧。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只有在远方,有一个光亮小点。她没有去追寻那一抹光亮,也不好奇光的尽头是什么。 片刻凝视后,她就地盘腿而坐,闭上眼。 黑暗是寂静的,无声的。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心跳,脉搏。 黑暗将她包裹,吞噬,她也全然不在意。 时间在这一方天地失效。 或许是一刻,又或许是一个时辰。 她的脑中不思一物,心中也空空荡荡。 她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吗? 忽地,她睁开眼。 心中像是被牵动一般,她鬼使神差地起了身,朝那处光亮走去。 待走了一半,她又停下,摇了摇头。 “沈言清,留在这里,不好吗?” 脑中回荡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虽生于一片白茫的雪夜,心中却是无际的黑暗。” “你本就属于这里。” 沈言清思索片刻,又盘腿而坐。 这一回,她清楚的感知到心在跳动。 她再次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然不再是那片令人压抑的黑暗了。 而是大雪纷飞的夜晚,沈府一片火光,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 沈言清就那样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眼神中满是惊恐与迷茫。她小小的身躯在这漫天大火和纷飞大雪面前显得格外渺小无助。 一道利刃朝她袭来,带着凛冽的杀意。 火红的身影顺至她身前,横剑替她挡下,而后再狠狠朝那人劈砍而去。 片刻,女人回过身蹲下身子,伸出手摸着沈言清的头。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她手上的力度有些失控,摸得沈言清的头微微发疼。 沈言清恭敬地唤了一声:“方姨。” 她本就身着一身潋滟的赤红衣裳,此时那衣裳上还滴着红色的水。那红色的水一滴一滴地落下,落在白色的雪地上。她低头看向脚下的雪,有些像她吃过的白色团子中点缀红色枸杞的糕点。 女人将手中的长剑塞到她怀里。 “乖孩子,带着清霜走,去找你妹妹。她……” 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已经泣不成声。 沈言清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抱着染红了的清霜剑,朝沈府后院跑去。那里有一处密道,可直接通往外面。 清霜剑向来只在历任家主的手中传承。 她心里清楚,家主,也就是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而那所谓的妹妹,已经被人不知带到了何处。 沈言清吃力地爬出暗道之后,便拼了命地跑。 北境沈家所在的这座城池并不大,居住在这里的人也极少。这片冰天雪地的环境实在是太过恶劣,对于正常人来说,这里根本就不适合生活。 街道原本是一片黑暗的,但是现在整个沈家的大火将这黑暗完全照亮。 沈言清逐渐远离那道火光,一步一步地步入黑暗之中。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被黑暗彻底吞噬。 突然,她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纹丝不动,反倒是小小一个她,被弹飞了出去。 清霜剑掉落在地,沈言清连忙爬起来去拿。 就在这时,她无意中瞧见了沈家上空腾起的巨大焰火。 那焰火直冲天际,强烈的光芒照耀着天地,将整个黑夜都变成了白昼。 “你是沈家人?”一个年轻的女声突然响起,声音在这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有些清冷。 “我是。”沈言清回答得很干脆。 “你可认识一位方姓女子?”那女声继续开口。 “认识,我唤她方姨。”沈言清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人。 借着沈家大火映照出的火光,沈言清终于看清了这个女人的样貌。 她留着齐肩的短发,面容看起来宛如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般,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沈府方向腾升的火,在她眸中跃动着。 她手中一把古朴的黑色长剑,隐隐抖着。 沈言清仔细看来,才发现是这个女人的手在抖。 “她让我去找映雪。”沈言清说道。 女人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她身上,轻声重复道:“映雪?” “沈映雪,她的女儿。”沈言清解释道。 女人听了这话,居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而后,她又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巨大的悲痛,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女人随后便将沈言清带走了。 在路途上,沈言清抬头问她的名字。 女人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才回答道:“江月。姚江月。” 沈言清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突然就想到了书中读过的一句“不知江月待何人”。 就这样,姚江月带着她踏上了寻找沈映雪的路途。 只是,姚江月根本就不懂得如何照顾人,更何况她要照顾的还是一个身高不过她腰部的小孩子。 她小小只的,抱着把白色长剑,走的晃晃荡荡。最后失力,摔倒在地。 姚江月抱着她进了医馆。 大夫看了看孩子的情况,又警惕的看着姚江月。 “她怎么了?”姚江月问。 “你是她什么人?”大夫反问。 姚江月犹豫,“捡来的小孩儿。” 大夫继续问:“她多久没进食了?” 姚江月这才反应过来,她自己已经不需要吃东西了,但眼前这个未曾修道的凡胎小孩是需要进食的。 姚江月身上没太多银两灵石。 只得给小孩儿投喂一些干饼,喝一些井水。 沈言清的身子日渐消瘦。 姚江月甚至想过,不如丢下这累赘,自己去找。 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于是,二人就从北境一路寻找,一直寻到了九州,辗转多年,却依旧一无所获。 姚江月不肯放弃。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我知道她在何处。”洛浮尘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静静地看着姚江月,似乎在等着她开口。 姚江月知会她意思,她这是在等自己拿出东西交换。她道:“我无银两灵石,只一人一剑。” 洛浮尘笑道:“我要的就是你的剑,还有她。” 洛浮尘望向沈言清,朝她也笑了笑。 而后,她们二人被带回了玄虚门。 那时的玄虚门,只有几个山头。 沈言清紧紧抱着那把长剑,像个乖巧的小尾巴一样,立在姚江月的身后。 在一张桌子前,坐着几个人,神色各不相同,怀揣着各自的心思。 “呦,小孩子你也不放过?”一位穿着妖娆粉裙,风情万种的女人慵懒的靠在座椅上,正看向沈言清。 洛浮尘微微勾了勾唇,不紧不慢地说道:“她们是自愿的。” 在场的几位,只有柳含秋是被强行掳来的。 “招收弟子一事,还要等上个几年。目前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洛浮尘道:“各峰住所都已安排妥当,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自己动动手改建一下。” 简单几句交代,这场会议就这么散了。 姚江月带着沈言清飞向暮云峰。这处山峰是所有峰中最高的一处。 先前洛浮尘曾向她提议,收沈言清做弟子。 姚江月经过了几日的思考,才将这件事情讲给沈言清听。 沈言清果断回道:“我愿意。” 然而,事后知晓一切的姚江月,对自己这番行径感到厌恶至极。 她从未想到过,她从北境带来的小人,她的第一位弟子,竟然就是沈家嫡妻的女儿。 第147章 回忆二 目前,姚江月对沈言清的态度算不上好,却也并非刻意刻薄。 自收沈言清为弟子后,姚江月便开始教授她习剑。 在沈府时,沈言清整日被母亲督促练剑,那时用的是制式短小的剑。而清霜剑长三尺有余,沈言清单手难以挥动,双手紧握剑柄也略显吃力。 然而,姚江月并未将剑换成更适合小孩子的。 她用手中黑色长剑拍打沈言清握剑抖个不停的手臂,喝道:“握紧,不准抖。” 沈言清竭力保持挥剑姿势,努力平衡身体。日复一日,她的身体渐渐结实,个子也长高了。 之后,姚江月又教她练气入体,自此,沈言清正式踏上求仙问道之路。 有一日,洛浮尘与姚江月一同下山,来到一处毫不起眼的小村子。 洛浮尘道:“我已将她体内的魔气封印,如今她只是个普通孩子。”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正坐在村头的树下,呆呆出神。 洛浮尘和姚江月站在不远处望着她。 姚江月瞧见那孩子的眉眼,顿时愣住了。这孩子虽小,却与那个人惊人地相似。 “选择在你,是想让她平淡度过一生,还是带她踏上那条路。”那条复仇之路。 沈家那一夜,方映雪不过一岁,对此毫无记忆。 混乱中,她被人掳走,一名沈家家仆拼死追赶。虽将孩子抢回,家仆却身负重伤,命不久矣。 自知时日无多,家仆带着方映雪离开北境,隐居在这处村子里,隐姓埋名,从未提及沈家。 就在前几日,那名沈家家仆去世。如今的方映雪孤苦无依,孤身一人。 姚江月缓缓靠近她,竭力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你叫什么?” “映雪。” “名字真好听。” 方映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面前身着赤红衣裙的女子。 姚江月伸出手,摊开在方映雪面前。 突然,一小团焰火从她手中升腾而起,温热而微弱。 方映雪又惊又喜,想要伸手去碰,姚江月却将手紧紧攥起,火焰熄灭。 方映雪不禁嘟起小嘴,显然对姚江月突然的举动很不满。她的小手放在姚江月的手上,试图扒开那紧攥的手指,看看里面那个小火苗是否还在。 姚江月柔声说道:“只可以看,不可以碰,会伤到你的。” “好,那我只看不碰。”她的声音软糯糯的。 姚江月深吸一口气。 她再次摊开手,手中那一小团焰火再度燃起。 方映雪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团火焰,看得入神。悦动的火苗映在她的瞳孔中,金灿灿的,仿佛藏着一片初升的朝阳。 半晌,小方映雪抬起脑袋,望向姚江月。 “可以教我吗?” “可以。” 姚江月抱起她,朝着洛浮尘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叫映雪,可有姓氏呢?” 方映雪摇了摇头。 “那我为你取一个,叫方映雪可好?” “好。” 在回玄虚门的路上,方映雪趴在姚江月肩上睡着了。洛浮尘看了一眼这个小孩儿,开口道:“她的身世特殊,不可暴露。若是被某些人知道她还活着,恐怕还会对她下手。” 姚江月点头回应。 “此外。”洛浮尘又开口说道:“沈言清与她是姐妹一事,也不可同她讲。” 姚江月闻言,心中有些不解,“姐妹?” 洛浮尘故作疑惑的模样,“沈言清是沈家家主第一任夫人之女,而这个孩子是第二夫人之女,可不就是姐妹吗?” 姚江月顿时神情大变。 “沈言清是下一任沈家家主?”姚江月问道。 洛浮尘道:“若是沈家还在,那应该就是她。只是如今,沈家已经……” 姚江月的脸色阴沉得厉害,洛浮尘侧目看了一眼。 “我知道你对沈家的态度,只是她还是个孩子,如今又拜在你门下,是你的弟子。而且你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只当是磨砺一把剑。” 姚江月此刻才发觉,洛浮尘本就知晓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故意为之。她心中开始对这个人警惕起来。 姚江月带着熟睡的小人儿回到暮云峰,此时沈言清正在院里练剑。 姚江月路过她身边,只丢下一句:“什么都不准对她说。” 说完,就抱着小方映雪进了屋。 沈言清不经意间瞧见了姚江月抱着的人,那模样与方姨极为相像。 沈言清的生母在她幼时便去世了。 一年后,沈府来了个衣着张扬的女人。她身着潋滟的赤红色衣裙,眉目间总是带着笑,而那笑容中却藏着些许锐利。 在那一片冰天雪地、以白为尊的沈府之中,这个女人的出现,显得尤为醒目。 沈言清的母亲让她唤此人为方姨。 在沈言清的印象里,方姨是一个比她母亲对她还要好上几分的人。 她的母亲每日只会督促她练剑。 方姨会走到她母亲身边,攥起拳头轻轻捶上她的肩膀,装作怒凶凶的样子,嗔怪道:“整天都是让孩子练剑,我看你就是个剑脑袋。” 沈言清看到母亲非但没生气,还露出一副少有的笑颜。 而后,红衣女人步伐摇曳地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接过她手里的剑,柔声道:“清儿乖,今天就练到这里,去玩吧。” 沈言清的目光略过面前的人,朝母亲看去。 她的母亲只是负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与刚刚露出笑颜的那一面,判若两人。 红衣女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回过头,瞪了一眼那面无表情的人。 她母亲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沈言清没有同龄的玩伴,一个人不知道做什么,就会在屋里看书,看剑谱。 时光悄然流逝,又过了一年,沈府又诞下一女,是方姨所生。 只是府中上下除了母亲和方姨,其他人都并未有过多喜悦之情。 后来,沈言清偶然听到下人嚼舌根,说方姨生下的那个孩子,有两条灵根,冰与火。 灵根天生相克,恐怕难以修道。 年幼的沈言清不太明白这些人口中所言的灵根与修道,她只知道,自己多了个妹妹。 第148章 回忆三 “我叫方映雪,你呢?”清脆的童声响起,小方映雪眨着明亮的眼睛,满脸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人。 “沈言清。”沈言清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上几岁的方映雪,那眉眼弯弯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像方姨。 “姚江月要我唤她师尊,唤你师姐。”小方映雪童言无忌,直接道出了姚江月的名字。 姚江月在不远处听到,微微挑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 沈言清点了点头,“那我唤你方师妹。” 就这样,姚江月开始了她的带孩子生活。 先前沈言清在饮食方面极为随便,可小方映雪却吃不下那些粗糙的食物,常常闹着不肯好好吃饭。 姚江月无奈之下,专门学了几手好菜烧给她吃。沈言清也顺带享受到了这份口福。 方映雪此时还小,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有一次,她试着挥动姚江月手上的那把古朴黑剑,可她小小的身躯根本无法掌控那把剑的重量,总是一个不稳就将要摔倒。 姚江月在她身边,急忙蹲下身子,小心地护着她。 “好累啊。”方映雪看着手上那把平平无奇的黑剑,又看向沈言清手中的白色长剑。 她看沈言清挥剑的时候并未消耗很大力气,就认为沈言清的那把剑一定比姚江月的轻。 她把手中的剑甩给姚江月,便迈着小步伐朝沈言清跑去。 “师姐,师姐~”方映雪撒娇道:“我能不能试一下你的剑。” 姚江月在一边看着,目光隐隐透着不悦。 沈言清感受到了姚江月的目光,她只得拒绝道:“我的剑不外借。师尊那把剑比我的好,你去玩她的吧。” “可是她的剑好重。”方映雪的目光一直落在沈言清手上的清霜剑上,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我的也重。”沈言清不想同她有过多交谈,“我还要练剑,你去和师尊玩吧。” 这时,姚江月突然开口:“让她试一下吧。” 既然师尊发话,沈言清没了办法,只得将剑递到小方映雪手中。 方映雪双手紧紧握着剑柄,果然如她所料,比想象中的要轻一些,但也并未轻多少。 她吃力地挥动着,却依旧难以掌控。 而且,这把剑异常冰凉,那种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她的双手,和那把黑剑带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不喜欢这种冷冰冰的感觉,仿佛能将人的心都冻住。试过之后,她把剑还给沈言清。 “谢谢师姐。”小方映雪对她扯起一个笑容,而后朝姚江月跑去,扑在她怀里,糯声道:“师尊,都好重,有没有轻一点的。” “那我找人为你铸一把。”姚江月宠溺地看着怀里的小人儿。 随后,姚江月将铸剑一事告知于洛浮尘。 “我是认识一个炼器修士,只是她常炼制一些珠宝首饰,至于这种刀剑类品,我不太好说。”洛浮尘皱起眉头。 “无妨,只是孩子用的稍短一些的剑。待她长大了,再为她寻一把本命剑。” 半个月后,一把纯黑色做工精细的剑送至玄虚门。 这把剑只有二尺半长,剑身轻薄,剑锋不算是特别锋利,却也透着一股锐利之气。 姚江月对此很满意,仔细地端详着这把剑,仿佛看到了方映雪未来持剑的模样。 剑送至方映雪手里时,方映雪异常兴奋。 那夜,她拿着剑在姚江月屋里挥了大半夜,最后实在是累的不行,才肯放下剑睡去。 方映雪的剑道天赋与沈言清不相上下。然而,她却并不如沈言清那般努力用功。 练剑终是一个苦差。 早些年,她还小的时候,总是对着姚江月撒娇。 那粉雕玉琢的小脸满是期待,软糯的声音响起:“今天手腕疼,抬不起呢,师尊,我可以改天再练剑吗?” 姚江月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一软便同意了。 后来,她长到了十岁,依旧喜欢对姚江月撒娇。 她微微蹙着眉,轻轻揉着腰,娇声道:“师尊,我腰扭了,今日就不练剑了。” 姚江月沉默着,没做声。 一直到她十六岁时。 “师尊,我今日……” “去练剑。”姚江月不等她说完,便直接打断。 “师尊,人家今天不舒服。” 方映雪扑在姚江月怀里,那娇软的语气险些让姚江月差点松了口。 但姚江月还是硬起心肠,再次说道:“去练剑。” 见姚江月态度决绝,方映雪没了办法,只得乖乖拿着剑去院里。 她所用的剑依旧是那把不怎么锋利,且只有二尺半的剑。这么多年用得习惯了,她自然不觉得这把剑有什么不妥。 姚江月看着她舞剑的身姿,微微沉思。 这把剑到底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剑。 后来,姚江月的手上又多了一把黑色的、制式古朴的长剑。她将方映雪唤至屋内。 “这把剑,赠与你。”姚江月递给她一把剑。 方映雪握住剑,心中涌起略有些熟悉的感觉。 “师尊,这柄剑,不是你的佩剑吗?”她满脸疑问。 “我又寻了柄趁手的,这柄便赠与你了。”姚江月微笑着说道。 姚江月将自己的佩剑赠与方映雪,自己则用起了那把新剑。 姚江月的剑并不是普通的佩剑。魔族之人尚火,天生带有火灵根。她的剑曾是魔族传承多年的一把古剑,因而这把剑蕴含着巨大的焰火力量。 只是,如今方映雪体内的魔气被封印,连带着火灵根的力量都被压制,只留下冰灵根之力。这把剑于她而言,只能算是一柄普通的剑,并未能与她自己的灵力相结合。 但方映雪很喜欢剑身自带的炽热气息,如同她喜欢艳丽的赤红一般。 十六岁的方映雪修为才刚刚抵达筑基初期。 而沈言清已经二十出头,修为已至筑基末期。 此时的玄虚门已经开始招收弟子,沈言清就这样成为门中大师姐。 姚江月只管教沈言清练剑,基本上未曾管过她修行一事。对待方映雪,却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姚江月偶然得到的天材地宝,都毫不犹豫地用在了方映雪身上。 若不是方映雪日日想着偷懒,或许以她的天资,加上这般供养,修为造诣定能越过沈言清。 姚江月坐在屋中,望着窗外,轻轻叹息一声。 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她了? 第149章 回忆四 方映雪从未思索过自己究竟为何练剑,又为何修道。 仅仅是因为姚江月让她如此去做,她便踏上了练剑与修道之路。 在暮云峰上的日子,她过得极为惬意。 往大处说,有玄虚门作为庇护,吃穿住行皆无忧;往小处讲,姚江月对她悉心照顾、耐心教导。 她的嘴角常常噙着一抹笑,总爱蹭到沈言清身旁,与她谈天说地。 然而,沈言清的反应却总是十分冷淡。 “沈师姐,你我同岁,理应有许多共同话题。”方映雪悠然坐在沈言清的屋中,自顾自地倒起了茶。 “今日师尊交代的剑法你可练完了?”沈言清冷淡开口。 方映雪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而后,她笑得愈发开朗,“没有呢,不想练了,太累啦。” 沈言清依旧毫无反应,在她看来,方映雪练不练剑与自己毫无关系。 即便方映雪不练剑,姚江月也不会责罚她,顶多只是轻声劝导几句罢了。 方映雪又道:“师姐,你每日那么辛苦练剑修道,是为了什么?” 沈言清冷声回应:“复仇。” 方映雪颇感意外,她万万没想到,与自己年纪相仿且清清冷冷的师姐,心中竟装着如此沉重之事。 “仇家是谁?”方映雪轻声问道。 沈言清并未作答。 方映雪不再追问。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听闻沈言清下山看望亲人。她大致能猜到,沈言清与自己一样,亲人或许都已不在人世。 方映雪思索片刻,说道:“师姐,你去复仇,一定要叫上我。” 沈言清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双眸,望向方映雪,“为何?” “你想,你是我师姐,我是你师妹,既然以姐妹相称,那便是一家人了。你的仇自然也是我的仇。到时候还要叫上师尊一起去,咱们三个如此厉害,定然能够大仇得报。” 方映雪双眼熠熠生辉,嘴角弯弯,满脸自信的模样。 紧接着,方映雪的表情就变了。 变成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因为,在她面前的那个人,她的师姐沈言清,竟然笑了。 只是那笑容很浅,笑容之中还夹杂着一丝苦涩。 方映雪失了魂般从沈言清房中走出。 她脑海中还在回想沈言清的那个笑容。 怎么会有人笑也笑的不见开心。 姚江月刚从山下回来,见到方映雪这副模样,便叫住了她。 “今日的剑法可都练完了?”姚江月问道。 方映雪回了回神,坦言道:“没有。” “又是沈言清打扰你练剑?”姚江月语气有些严厉。 “不是,是我去打扰她。”方映雪连忙解释。 相处多年,方映雪能深切感受到姚江月对自己和沈言清的差别对待。 姚江月动不动就责罚沈言清,哪怕一点小事也要惩罚。 方映雪对姚江月差别对待她们二人这件事有些不满。 后来,她便将姚江月给自己的东西,偷偷分一些给沈言清。 沈言清不肯要,说道:“这是师尊赠与你的,你自己留着吧。” 方映雪强行塞给她,还强词夺理道:“既然已经赠予我,那便任由我处置。” 一来二去,这件事被姚江月知道了。 姚江月封了沈言清的修为,责罚她在院里跪上一天一夜。 方映雪站在屋里,透着窗子看到沈言清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心中更是对姚江月这种做法愁愤满胸。 “她也是你的弟子,为何要那样对她!”方映雪全然没了往日的恭敬之态,语气也不再如先前撒娇那般,反倒像是在质问。 姚江月本在屋中看书,方映雪此言一出,她手中的书瞬间燃为灰烬。 她站起身来,掸去衣裙上掉落的黑灰,缓缓走到方映雪身旁。 如今的方映雪个子比当年高了许多,已与姚江月不相上下。 姚江月的目光平视着她,眸中透着的威严却狠狠压了方映雪一头。 “到底是长大了,翅膀硬了,竟敢这般与为师讲话。” 姚江月的语气不复往日的温柔,十分冰冷,方映雪觉得比当年她握着清霜剑时的感觉还要冷上几分。 方映雪手指不自觉地攥着衣角,一副倔强不肯低头的模样:“你偏心!” “偏心又如何,偏心向你,你倒跑来责怪我?” “我不要你的偏心!” 姚江月冷眼看向她,半晌,她道:“那你同她一起跪着去吧。” 沈言清不知二人在屋中谈了些什么,她余光瞥见身旁同自己一起跪着的方映雪,腰杆挺得直直的,头却低垂着,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沈言清什么也没说。 二人并未跪够一天一夜,连一天都不到,姚江月便让她们起身了。 这之后,姚江月下山,直至一个月后才归来。 回来之后,她依旧对方映雪关爱备至,而对沈言清却愈发苛刻。 多年后的一天,方映雪自觉修为有了大幅进步,非要与沈言清比剑,声称是切磋学习。 沈言清应允下来。 刀剑本就无眼,方映雪身上落下了一道剑伤,伤在腿上。那几日,她小心藏着不让姚江月看到。 姚江月不知杀过多少人,方映雪伤口处透出的隐隐血腥气,她再熟悉不过。再三逼问下,方映雪才将与沈言清比剑一事说出。 姚江月闻言,怒不可遏,提剑踹开沈言清的屋门。 方映雪死死拽着姚江月,不让她对沈言清动手。 这件事最终闹到了洛浮尘那里。 洛浮尘劝了姚江月一番,“本就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势,二人仅是切磋,实在是没必要动气。” 然而,姚江月的怒意依旧难以消散,“她身为大师姐,难道不懂得点到为止吗?那伤口几日都不见好转,若仅仅是切磋,她又为何下如此重的手!” 洛浮尘见她怒意上头,暗暗思忖片刻后,想到最近有一个棘手的任务,便派沈言清同门中弟子一起下山执行任务,暂且避一避姚江月。 弟子们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能与大师姐一同下山执行任务,心中满是欢喜雀跃。 在门中弟子心里,沈言清剑法高超,为人低调,又生得一副高洁清冷之相。虽然人冷话少,但偏偏就是这副模样,反而引得门中不少弟子的恋慕。 沈言清本就极少与弟子们一同下山执行任务。这一趟有七八人,人多嘴杂,显得有些吵闹。 人群中,有一位安安静静的人,一身浅绿色衣裙。 沈言清对她略有些印象,是碧霞峰上顾长老的唯一弟子。 她不免多看了几眼,正好与那人的目光相对。 那人同方映雪一样,脸上一直带着笑,只是她的笑意更加温婉柔和。 第150章 回忆五 沈言清忆起,自己曾见过这人两次。 第一次,是她亲自下山将这人带回了玄虚门。那时,她将这个十多岁的小孩扔到掌门殿后,便再未管过。 第二次,是前些年的一个冬日。 暮云峰上,大雪纷纷扬扬。 与雪花一同舞动的,是她手中的长剑。 姚江月带着方映雪下山历练,她独自在雪中习剑。 一道身影悄然落在暮云峰上,躲在那棵四季常青的大树后偷偷观望。 沈言清并未在意。待一套剑法施展完毕,她挽出一个剑花,负剑而立于雪中。 墨色长发上沾染着片片洁白,睫毛上也落着几片雪花,随着她双眸微微一颤,雪花再次随风飘舞。 “好看吗?”沈言清收起长剑,静静地站在那里,头也不回地问着躲在树后的人。 粗树皮上,扒拉着一只冻得泛红的手。 而后,那人半边身子探了出来。 浅绿色长袍外,披着一件白色绒毛外套。一张清秀的小脸被冻得白一块、红一块。 暮云峰是玄虚门中最高的山峰,因此,每每寒冬,此处的风雪尤为猛烈。 此时的江千辞修为不高,她将自己那点可怜的灵力都拿来化成御寒结界,硬是顶着寒风飞了半个时辰才抵达。 听闻门中大师姐乃是冰灵根剑修,来时正好瞧见她在雪中舞剑。 江千辞无意打扰,本想放下丹药就走,却不料多看了两眼后,便入了迷。 “沈师姐,我是碧霞峰上的弟子。”江千辞一开口,便觉得有冷风夹杂着冰雪往嘴里灌,牙齿不停地打颤。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挡去风,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姚长老托我家师尊炼制的丹药已经炼好了,师尊让我送来。” 沈言清转过身,与她四目相对,手握长剑,以剑柄指了指大树旁的石桌石椅。 “放在那里吧。” 江千辞朝她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一片白茫茫。石桌上也落满了霜雪,与这片冰雪天地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瞧,还真难以发现。 江千辞朝沈言清点了点头,可刚迈出一步,就停在了原地。 然后,她慢慢抬头看向沈言清,张了张口,却未发出声音,眼中满是窘迫。 沈言清望向她,只见她蹙着眉头,一副略有些痛苦的模样。 “怎么了?”沈言清问道。 “师姐,我……”江千辞有些羞赧,“我……腿冻麻了。” 沈言清搀着江千辞进了屋,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暖炉点燃。 暖炉散发着片片温热,一点一点驱散着身上的寒意。 同时,沈言清也将自身散发的寒气压制到最低。 她看着江千辞被冻得发紫的小脸慢慢变得红润,又不经意间看到她那双被冻得肿胀的手。 她取出一瓶伤药,拉过江千辞的手,用食指点了一些,细细地涂在那双肿胀的手上。 江千辞此时脸上更加红润。 她有些怯怯地抬起头,看向沈言清。 她对沈言清的印象仅限于刚到这个世界时,沈言清将她从野外带到玄虚门,丢进掌门大殿之中便离去了。 初次见面,这人就冷冷清清,什么话都不说,再加上宗门中小弟子们对这位大师姐的言论,让她便有了此人不好接触的印象。 但如今看来,这个大师姐倒也有温柔细心的一面,并不如她人口中那般高不可攀。 江千辞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有一道微小的伤口,那是前些日子炼丹时走神,丹炉炸伤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总觉得沈言清似乎在来回描摹着那道细小的伤口。 沈言清道:“这药我用不上,赠与你,早晚各涂一次,冻伤会好得快一些。” 药是早些年刚到暮云峰上,姚江月给的。那时候她没什么修为,冬日峰上寒冷,时常被冻伤。 沈言清将药放在桌上,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多谢师姐。”江千辞收下药,喝了几口茶。 热茶下肚,身上的寒意终于全部被驱散。 沈言清抬眼望向窗外,外头的风雪依旧肆意张狂。 “暮云峰所需的丹药,本该我去取。你修为尚浅,却还麻烦你跑这一趟。” 江千辞端着茶杯,连忙说道:“无事,只当是……历练吧。” 沈言清转过头望向她,“我送你回去。” 路上,沈言清开了御寒结界,江千辞一直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她。 自这一日后,二人便没了交集。 如今下山执行任务,沈言清再次看向她,个子比当年高了不少,面容上褪去了几分稚嫩,眼眸明亮,修为也大有长进。 此次任务内容是清除一名魔修,距离玄虚门并不算远。 然而,她却没想到这次任务本就是个幌子。 那名魔修藏匿之处,早已有人埋伏。 小弟子们均中了埋伏,已然身死。 江千辞带着受了重伤的沈言清从人群中奋力脱出,拼了命地跑。 但没想到,回玄虚门的路上依旧有人阻拦。 江千辞只好带着沈言清绕路而行。 逃了许久,沈言清的伤势严重,已不足以再让她继续逃下去。 风雨交加,雷电轰鸣。 江千辞带着她躲在一处破庙中。 沈言清脸色苍白,语气虚弱,道:“你走吧,回玄虚门,将此事禀明掌门,就说是青陵宗所为。” 江千辞紧抿着下唇,小心查看沈言清的伤势,只见她腰腹上有一处剑伤,丝丝魔气从中冒出。 “丢下同门这种事我做不到。”江千辞语气坚定,可面对现在的局势,又显得有些无力。 她取出一枚丹药,喂入沈言清口中,又取出伤药,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师姐,我有一个法子。”她突然语气严肃。 “师妹,你走吧。”沈言清虽不知她能想到什么办法,但是再拖下去,两个人恐怕都走不了。 “师姐,你可信我?” 沈言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她更不清楚江千辞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江千辞的目光,让她无法拒绝。 “信。” 沈言清半阖着双眸,意识已有些模糊。 她涣散的目光隐约看到江千辞也受了伤,手臂上的鲜血浸湿了她青色的衣袍。 江千辞却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给沈言清涂着止血的药。 江千辞心中有些烦闷,她是被称为天赋极佳的单水灵根丹修,可此时她却觉得自己像个废物,救不了同门,也救不了师姐。 如此,只能孤注一掷。 她的手轻轻附在沈言清伤口处,将灵力小心翼翼地探进她体内。 沈言清感受到她的灵力进入自己体内。 水灵根的灵力极为温和,清泉一般进入体内,让她感觉非常舒适。 而且,这之中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感觉。 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沈言清不解。好像在很早以前,她就曾被这样的气息浇盖过。 那股灵力传遍她全身,沈言清感受着自己的灵力正在慢慢恢复,伤口处的魔气,不知何时已经淡弱了许多。 当沈言清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江千辞已经脱力,伏在了她身上。 “你这样你会死的!”沈言清的语气变得急躁起来。 江千辞用自己的灵力将沈言清体内的魔气牵引至自己体内,又将自己所剩的灵力全部输送给沈言清。 现下灵力全无的江千辞又被魔气侵染,她颤抖着身子,眉头紧蹙,咬着下唇,在隐忍着魔气带来的痛楚。 沈言清抱着伏在自己身上的江千辞,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人要舍身救自己。 “师姐。” 怀中人语气虚弱,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我在。”沈言清无措地拉着她的手,紧紧攥着。 “你的身子好冷。” 这一世,江千辞死在了她怀中,而她也没能顺利回到玄虚门。 她死在了那个魔修的手中。 当沈言清再次睁开眼,发现她正躺在自己屋内。 第151章 回忆六 沈言清手扶着头,缓缓坐起身来,双眸中带着一丝迷茫,沉思片刻后,心中的不解愈发强烈。 峰上只有她一人,应该是姚江月带方映雪下了山。 带着不解,她去了碧霞峰。 此前,她曾送江千辞回过碧霞峰,因而清楚地知晓江千辞居所的位置。 然而,当她推开门时,一阵尘灰扑面而来,屋内显然久无人居,到处都布满了灰尘。 此时,顾云芝也不在峰上。 她飞下碧霞峰,直奔掌门殿去。 洛浮尘瞧见她前来,愣了一瞬,开口道:“不是让你去九南山找人吗?你怎么还没出发?” 闻言,沈言清也怔住了。随后,她迅速反应过来,说道:“弟子这就去。” 九南山,她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她刚飞出玄虚门,天空便骤然下起了暴雨。 她清楚地记得当年,也是这样一个雨日。 待她抵达九南山时,果然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正静静地躺在泥水中,双眼紧闭,就连姿势似乎都与当年一模一样。 “江千辞?”沈言清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啊?”泥水中的小人忽地睁开眼睛,朝她望来。 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同样的疑惑神情。 “那个……你是哪个剧组的?”江千辞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子,一边揉着腰,一边喃喃自语道:“我不是在学校门口么,这是哪啊。”” 沈言清并未作答,而是提着人一跃而起,朝玄虚门飞去。 江千辞看向脚下重重山影飞速掠过,口中时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不是,姐,你?我?啊?现在威亚技术这么发达吗?” 沈言清之所以对她有印象,就是因为初见时,这人嘴里净吐出一些怪话。 雨渐渐停了,沈言清将人带到玄虚门掌门殿中便离去了。 夜里,沈言清静静地坐在桌前,烛火摇曳,映照着她若有所思的面庞,心中反复琢磨着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时间似乎倒流了。 第二日,她就听闻,昨日带回来的那个人竟然是天赋极高的单水灵根,并且已拜入顾云芝门下。 然而,仅仅三个月后,又有消息传来,顾云芝的弟子死于山下。 此时的沈言清,心中对此人并未过多在意。在她看来,生生死死,皆有命数,这本就是世间的常理。 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死于意外。 如先前一样,再次醒来时,她依旧身处自己的房中。她缓缓看向窗外,只见墨云翻滚涌动。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前往九南山。 当她再次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躺在地上时,心中暗叹一声。她什么也没说,直接提起那个人,再次飞往玄虚门。 依旧是将人扔到掌门殿后离去。 只是第二日,沈言清就来到了碧霞峰。 她推开门,目光直接落在江千辞身上,开门见山地问道:“江千辞,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九南山?” “啊?我不知道。”江千辞坐在屋中,歪着头,一脸茫然。 “你已经死了两次了。”沈言清神情严肃,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哦,好吧。那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江千辞并未有太大反应,显得十分淡定。 沈言清看着她的反应,心中充满疑惑,问道:“我自然知道。那你可记得先前的两次?” 江千辞摇了摇头,“不记得。” 沈言清蹙起眉头,“那你就不好奇为何会发生这一切?为什么死亡后,又会再次重来?” 江千辞手肘抵在桌上,手托在下巴上,笑着看向沈言清。 “因为我出现在这里,本就已经解释不清了。什么死了又复活,这不是重生嘛,小说里都这样写。既来之,则安之,管它那么多呢。”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不过我竟没想到,我居然天赋那么高,单水灵根诶!” 江千辞越讲笑容越盛,沈言清的神情则是越来越奇怪。 “你说的是何意思?”她问。 江千辞想了想,道:“简单来讲,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江千辞喋喋不休讲了许多,沈言清听得满头雾水。 “也就是说,你被马车撞了,醒来时就在九南山了?可是先前你明明,是......” 沈言清将先前发生的事都同她一一道来。 江千辞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那岂不是可以避过那些死亡之事?” 沈言清犹豫道:“可是你上一次并未能活到参与门中任务之时。” “那我便小心一点。” 第二日,江千辞死在碧霞峰。 沈言清觉得有些不置信,为什么会这样。 又是一世,熟悉的暴雨再次倾盆而下,依旧是带人回玄虚门,离去。 这一次,她不再与江千辞多言,然而,不知为何,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关注江千辞的动向。 当她得知江千辞要下山采药时,便毫不犹豫地决定一同前往。 江千辞得知沈言清要与自己同行,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玄虚门的大师姐,竟然会闲着同自己一起下山采药。 “沈师姐。”江千辞小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拘谨,“你需要什么丹药吗?” 沈言清淡然回应道:“并未有特别需求的。” 江千辞尴尬笑了笑,偏过头,道:“也是,如今我炼制的丹药也不过是一些残品,不如师尊一分半毫。” 沈言清想起来姚江月曾托顾云芝特意为方映雪炼制丹药,正是她身边这个小人顶着寒风送来的。 她并未直言开口索取,只是委婉地说道:“虽无刚需,但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多一些自然是好。” 江千辞闻言,顿时转过头,朝她笑了笑,“那我下次多炼一些赠你,就当是你陪我采药的报酬。” 面前的小人笑容羞涩,带着隐隐喜悦。 “好。” 几日后,江千辞带着自己勉强能拿得出手的丹药赶往暮云峰。 “沈师姐,你快尝尝。”江千辞将丹瓶递到沈言清手中,目光中透着期待。 沈言清倒出丹药,轻轻捻起一颗放入口中。 而后,她的目光一亮,心中有些惊讶。 这丹药竟然是甜的。 其中蕴含着的灵力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对修士毫无用处。 但偏偏是这样,香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不像是在服用丹药,更像是含了一颗糖丸,甜味经过咽喉,入了肺腑。 沈言清极少吃过糖丸,她看向手中的丹瓶,心中有些出奇。 幼时,姚江月曾给方映雪买过一些糖丸糖块,方映雪与她分享过。 江千辞得意道:“师尊炼制的丹药,我尝过,太过苦涩。因而我在炼制时,加了一些蕴含甘味的药草,祛除了丹药中的苦涩。” 沈言清点头应道:“嗯,挺甜的。” 第152章 回忆七 江千辞隔三差五便会来到暮云峰,将自己精心炼制的丹药赠与沈言清。 那些丹药无一例外,皆带着丝丝甜意。 方映雪有些好奇,顾长老的弟子怎么来的如此频繁。 一日,她瞧见江千辞从沈言清屋中走出,将要离去,便伸手拽住她,将她拉入自己屋内。 “方师姐,有什么事吗?”江千辞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方映雪细细打量着这个小弟子,只见她面容清秀,眼神中透着灵动。 “瞧着你总来暮云峰找沈师姐,有些好奇呢。”方映雪微笑着说道。 江千辞如实回答道:“我将自己炼制的丹药,赠与沈师姐一些。方师姐若是想要,我下次再多带一些。” 方映雪摇了摇头,笑道:“你对她如此上心,我不便再夺爱。” 这话说得江千辞心中一阵诧异。 “方师姐,我……”江千辞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哎呀,我都懂的。沈师姐长相上乘,加之实力强横,门中弟子恋慕她,那是常事。” 方映雪的目中带着赞赏,接着说道,“行动大于言语,这般浅显的道理,懂得人多,可真没几个做得到的。” 江千辞的脸红成一片,不自觉地低下头。 她心中确实恋慕着沈言清,常来暮云峰送丹药,本就是想借此多瞧她几眼。 自打这日,江千辞来的更加频繁,她与沈言清之间交谈也越发多起来。 “我喜欢什么?”江千辞坐在沈言清屋中,眨巴着眼望着沈言清。 “于理,你赠我之物,我应当要回礼的,礼数不可失。”沈言清柔声道。 江千辞支着头,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道:“倒也没特别喜欢的。若是沈师姐肯……” “肯什么?” 沈言清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人,耐心等着她开口。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似乎在猜测着江千辞的心思。 江千辞将头偏过,声音如同蚊蝇般细小:“肯同我……” “嗯?”沈言清微微倾身,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江千辞感受到自己的胸口起伏有些剧烈,在这静默之中,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她的心跳如鼓,紧张得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说道:“师姐赠的,什么都好,都喜欢。” 沈言清自然意会不到,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孩,心中翻涌的情感。 “我想来,你如今还在筑基期,需要一些增进修为之物。只是,那些我也并未有过。” 江千辞平复一番悸动的心,深吸一口气,道:“那师姐来碧霞峰上,陪我一日可好?” 沈言清未曾想过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仅是去碧霞峰上陪她一日,倒也没什么难处。 “好。” 碧霞峰山上竹林片片,风落在竹叶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沈言清行在江千辞身旁,目视前方。 “沈师姐,先前那些丹药吃完了么?”江千辞打破沉默。 “还有半瓶。” “哦。” 江千辞微微低下头,踢着脚下的一块小石子。小石子骨碌碌地滚动着,砸在翠绿的竹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在思索,要不要将自己的事讲给沈言清。 她在玄虚门没有朋友,整日都在碧霞峰上炼制丹药,顾云芝性子淡然,与她交谈也十分少。 即便偶尔去上一些课,也未曾与同门说上过几句话。 如今,在门中与她交谈最多的就是身边这位玄虚门大师姐。 她侧目,问道:“沈师姐,那日你为何会将我带回玄虚门?” “掌门的命令。” “洛掌门?她怎么知道我会在那山林里?” “不知道。”沈言清微微摇了摇头。 “我本以为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江千辞笑道。 沈言清看着她笑,也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这一切确实像是天意。 “沈师姐,我有个秘密想讲与你听。” 沈言清闻言,突然顿住脚步,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想起了先前那一世的种种,于是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是和什么有关的秘密?” 江千辞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与我。” 沈言清心中有些顾虑,缓缓开口:“既然是你的秘密,那我若是知道,恐怕不妥。” “有些事藏在心里久了,就总想与人讲出来。” 江千辞还是将一切说了出来。 沈言清静静听着。 半晌,她道:“你的身世是有些奇特。” 江千辞反问道:“你不惊讶?” 沈言清平静道:“惊讶。” “可我瞧着你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反而像是早就知道一切。” 沈言清心中纠结一番,还是未曾将先前发生的事道出。 江千辞抬眼看向远处,“既来之,则安之。” 安之。 又如何让她一世安稳。 沈言清未发觉,她已经在想与江千辞有关的事。 “其实,还有个秘密未曾告诉你。”江千辞的目光如水,缓缓落在沈言清身上。 “嗯?”沈言清微微扬起头,与她目光相对。 江千辞唇角翘起,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眉目含情。 “沈师姐,我大概是,喜欢你。” 这倒是令她始料未及。 沈言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但她不知如何做出回应。只是在看到江千辞的笑容时,心中猛然颤动一下。 “是么。” 脑中回想起与她相关种种,尤其是她曾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次。 似是而非的回应,令江千辞感到有些尴尬。她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现在两个关于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了。”她的声音低沉。 “嗯。”沈言清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却依然落在江千辞身上。 江千辞转过身,背对她。 “太阳已经要落下,你回去吧。” 一日,就是如此短暂。虽然她想让沈言清陪自己一日又一日,可她知道,这是一种奢望。 沈言清望着她的背影,向前走了一步。 “将要落,但还未落。可以再多待会儿。” 不知为何,她竟有些不愿离去。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在她心中悄然迸发。 第153章 黑暗 比死亡更令人胆寒的,是那深不见底的未知。 永远无法知晓在哪一次之后,她就会真正地、永远地从这个世界消失。 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的重新开始,如同一个无法挣脱的恐怖漩涡,将她紧紧裹挟其中。 清晰记得,最初她急切地赶出去之时,天空湛蓝。 然而,直至一次从混沌中醒来,天空中墨云翻涌。 她心急如焚地赶往九南山,却发现江千辞并未如往常般躺在原地。 心中猛地一紧,她连忙放出神识,在不远处一个幽暗的小山洞中发现了江千辞的身影。 当看到那人安然无恙时,她高悬的心才缓缓落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她带人回了暮云峰,竟没想到,当夜,她就死在峰上。 那一瞬间,窒息感连带着钻心的疼痛,让她几近崩溃。 她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然离不开江千辞。 她缓缓跪在江千辞冰冷的尸身前,手指颤抖着,轻轻地描绘着她的脸颊。那细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沉思许久,她抽出清霜剑,将其抵在自己的胸口。 “叫我动心的是你,叫我痛心的也是你。为何偏偏是你。” 剑刃无情地刺破心脉,鲜血汩汩流出。 沈言清已然分不清,此刻内心的剧痛,究竟是江千辞的死亡带来的痛楚,还是自己即将死亡的疼痛。 她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已然无药可救,她深深地、彻底地爱上了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江千辞温婉的笑容,想起她带来的甜腻的丹药,回忆着她的陪伴,还有她口中轻轻吐出的“喜欢”。 再一世,她回应了江千辞的爱意。 她轻轻拉上她的手,那手是温热的,带着一种让她心颤的温度,仿佛是她在漫长的寒冬中从未感受过的温热火焰。 这种温暖的感觉尤其让她贪恋,恰似久旱的大地渴望着甘霖的滋润,那般强烈,那般急切。 但她并不满足于此,心底的渴望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让她想要索取更多。 她变得贪得无厌,渴望江千辞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每一句话语都只属于自己。 沈言清拼尽全力避开所有可能威胁到江千辞的人与事,甚至在第八世之中,带着江千辞远离战乱。 沈言清与江千辞叛逃玄虚门。 江千辞眼睁睁地看着玄虚门中的人一个个在战火中倒下,包括顾云芝。 “为什么?”她不解。 “不为什么。”沈言清淡然回道。 “沈言清,你有事瞒我。”江千辞紧紧盯着沈言清,目光中充满了质疑。 “我只是想要你活下去,我想要保护你。”沈言清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柔。 “你不该是这样的!” “或许是吧。玄虚门大弟子临阵脱逃,说出去确实可笑。” “沈言清,你何时起了心魔。”江千辞看向沈言清那双泛红的双眸,她已经变得不再像她。 沈言清一双赤红眸子紧紧望着面前的人,她微微勾着唇,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疯狂,“我从未有过心魔。我心中只有你。” 洛浮尘一身血衣,出现在二人面前。 “沈言清!”她怒道:“枉玄虚门栽培你这么多年,你居然做出叛出玄虚门一事!” 沈言清毫不犹豫地转身拔剑,剑尖直指洛浮尘。 “洛浮尘,你好自私。”她嘲讽道:“你要用所有人的命,换顾云芝的命,如今棋子亲手打乱了棋局,你又要如何翻盘?” 洛浮尘闻言,抬手掀起一阵灵力波动,将二人冲撞出去。 江千辞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 她的额头上渗出鲜血,那殷红的血液模糊了她的视野。 在那模糊的视野之中,她看到红色阵法浮现在沈言清脚下。 “翻盘?”洛浮尘苦笑。 沈言清无力倒在法阵之中,赤色的阵法缓缓溢出红色液体。 洛浮尘走到沈言清身边,捡起清霜剑。 江千辞未曾料到眼前的一幕,沈言清死在她面前,竟是洛浮尘动的手。 “江千辞,计划出现了些纰漏。”洛浮尘握着剑,朝江千辞走去。 江千辞向后退了几步,直到身子贴上一股冰凉的墙壁。那墙壁的冰冷透过她的衣衫,传入她的身体,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已经退无可退。 洛浮尘目光冰冷,身上的衣袍还在滴着血,“再来一次吧,再一次,所有人一定都会活下去。” 长剑刺出,直逼心脉。 江千辞手指抓上要刺入体内的剑锋,但终是阻止不了侵入体内的长剑。 那冰冷的剑锋刺破了她的皮肤,寒意从心口中迸发,传遍全身,直到意识彻底溃散。 沈言清心中恨姚江月,恨方映雪,也恨自己的母亲,恨那夜参与沈家一事的每一个人。 她恨自己竟然姓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甚至恨那早早离去的生母,恨她从未曾带给自己一丝一毫的亲情,让自己的生命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片黑寂之中,没有温暖,没有希望。 江千辞从来就不是一束光,她无法照亮沈言清那黑暗的世界。 当沈言清偶然发现江千辞心中的黑暗时,她的心中竟涌起了隐隐的喜悦。 原来,她和我一样。沈言清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她们本就是一路人,光与暗无法交融,只有两片同样的黑寂,才能彻底相融在一起。 她缓缓睁开眼,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她看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光亮。 然而,她的世界不需要光亮,那只会让她感到刺眼和不安。 她迈动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靠近那一丝光亮。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渐渐看清,那散着光亮的是一个人影,是一身白衣的沈言清,是她自己。 沈言清紧紧握紧右拳,那拳头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着,她狠狠打上那方幻影。 只听“砰”的一声,那幻影瞬间破碎,光芒也随之消失。 她亲手将心中最后一片光亮打破,心中的世界再次归于一片沉沉的黑夜。 江千辞,来吧,与我一同坠入这无尽的黑暗吧。 第154章 合力诛杀 沈言清再次睁开眼,只觉自己正被人环抱着。 然而,那怀抱却不是她心中所期盼的那个人的。 她的心中涌起一阵失望与厌恶,猛然用力推开抱着自己的人。 方映雪完全始料未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推,向后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沈言清微微侧目,急切地看向江千辞,当看到她安然无恙、还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时,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此时,她才惊觉自己身上披着一件金线绣织云纹的玄色外袍。 那是和江千辞下山时一同买下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江千辞的气息。 “阿辞。”沈言清的身子有些不稳,声音也带着一丝虚弱。 江千辞连忙伸出手扶住她。 沈言清这才发现,江千辞此时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也十分虚弱。 随后,江千辞迅速取出一瓶丹药,倒出一粒喂给沈言清服下。 这丹药是商无念所赠。 沈言清服下后,枯竭的丹田瞬间被灵力灌满。 “阿言,感觉好些了吗?”江千辞的语气急切,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 沈言清点了点头。 余淮与吴问舟见沈言清已经无事,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 此时,唐琼玉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微微扬起下巴,道:“不来谢我?” 沈言清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到唐琼玉正站在身后。 她连忙朝唐琼玉行礼道:“谢过唐阁主。” 余淮将清霜剑递给沈言清,沉声道:“外面还在乱战,柳长老现在以一敌二,处境怕是极为艰难。” 曹榛已经杀了掌门殿所有人,现在正在与孟轻然合力对战柳含秋。 三位合体期修士的战斗,她们这些人根本无法直接参与其中。 余淮接着分析道:“青陵宗七名元婴期弟子,如今只剩下两名,恐怕是在时师姐那里。” 沈言清微微皱眉,开口道:“洛掌门和顾长老为何不去支援柳长老?”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洛浮尘和顾云芝一直未曾出现。 与此同时,另一边,洛浮尘的杀阵已经形成。 顾云芝手中持着一柄长剑。 秦望笙不屑道:“我竟没想到,丹修竟然也会习剑。” 她的眼神中满是嘲讽,仿佛在嘲笑顾云芝的不自量力。 墨云翻滚之下,三人均悬浮在空中,衣袂飘飘。 抬眸望向天际,那翻滚的墨云之中,隐隐有雷光闪烁。 “不知是何人的雷劫,竟会在这种时候出现,为这一战助兴。”秦望笙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戏谑。 洛浮尘也一同抬眸,她自然知晓这是何人的雷劫,心中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顾云芝一言不发,提剑便要朝秦望笙劈去。 只要将秦望笙逼入洛浮尘的阵法之中,此人必死无疑。 秦望笙剑阵再次运转,无数剑气如狂风暴雨般齐发。 顾云芝一手持剑,一手运转灵力,汹涌的根茎如巨蟒般直冲天际,朝秦望笙卷去。 秦望笙横剑抵挡,依旧是一副自傲模样。待挡过这一剑,她手中的剑猛然爆出巨大的剑气,将顾云芝振飞数十丈。 洛浮尘见状,将要上前接过顾云芝。 突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洛浮尘身后,长剑猛然刺出,洛浮尘根本未料到会有此变故,反应不及,这一剑直接刺入她的腰腹。 “沈昭君!” 洛浮尘心中诧异一瞬,眼神中满是震惊。 她瞬间运起传送阵法,身影一闪,遁入其中。 先前她派姚江月去追沈昭君,竟没想到沈昭君根本没有去北境。 难道是李珂从中作梗?! 银色面具之中,透着一双冰凉眸子。 随着她身形再一闪动,已跃至顾云芝身后。顾云芝回身,冷眼扫过沈昭君,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沈昭君的剑极快,带着刺骨的寒意,直逼顾云芝心门。 顾云芝侧身欲要躲过,然而那剑实在是太快了,尽管她已经竭尽全力,却还是不慎被剑刃划伤,伤口处顿时凝出冰霜。 秦望笙见状,趁机动手。她身后的剑阵一同发动,数柄长剑朝她袭来。 顾云芝身立空中,无丝毫闪躲之意,她的目光朝不远处望去,花婉容的术法已经施展。 洛浮尘已瞬间顺至秦望笙身后,秦望笙敏锐地转身挥剑。 岂料,这一剑竟然劈了个空。剑锋劈砍上的是一道幻影,那幻影在剑风下瞬间消散。 就在这时,在她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 洛浮尘声音低沉:“秦望笙,你死期已至。” 言罢,秦望笙身下赤红色阵法运转。 秦望笙面色大惊,眼中满是惊恐。但此时已来不及闪避,顿时,她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制力,将她的身子扭曲。 丹田破碎,五脏六腑均被震碎。 秦望笙脱力,从空中坠落。同时,那些朝顾云芝射去的飞剑一同失力,从空中纷纷坠下。 花婉容在不远处紧蹙眉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心中暗道还好赶上了。 对合体期修士使用幻心术实在是有些吃力,此刻她只觉得一阵眩晕,身体也有些摇摇欲坠。 洛浮尘先前用言语使得对方心绪纷乱,才使得花婉容能趁虚而入。只是隔这么远施展术法,有些费时。 沈昭君低头看向从空中坠下的青陵宗宗主,眼神冷漠,毫无反应。 她收起剑,仿佛对这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无再战一意。身形一闪,已消失在空中。 洛浮尘腰腹中了沈昭君一剑,伤势严重。刚刚还使用了极为耗费灵力的杀阵,此刻她的身子有些不稳。 顾云芝朝她飞去,将她揽入怀中,又在她口中塞了一把苦涩的丹药。 “我带你去找唐琼玉。” 柳含秋一对二显得有些吃力,一人身形如鬼魅,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捉摸;一人又是实力高强的剑修,修为在她之上,只能勉强抵挡。 曹榛剑势凶猛,剑剑带着杀意,逼得柳含秋连连后退,退中还要提防着孟轻然突袭。 柳含秋心中怒骂姚江月这个不要脸的死哪去了。平时杀人杀得那么起劲,关键时刻不见踪迹。 第155章 有别的事 余淮提议,既然无法协助柳含秋,那不如先去找时念一。 沈言清冷眼扫过众人,最后目光温柔地落在江千辞身上。 此时的江千辞面容已恢复了一些血色,回望时,朝她挤出一丝笑容。 方映雪心中却别有一番滋味,对于刚才沈言清那突如其来的推拒仍感耿耿于怀。 她自认为是出于好意,才在唐琼玉治疗时扶抱着沈言清,未曾想却换来了这样的待遇。 怎么说也是跟她朝夕共处百年的师妹,抱一下又怎样。 更何况江千辞都没说些什么。 纵使心中有些不满,她也未曾说出来。 只是她心中有些好奇,姚江月去哪了。攻上青陵宗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会不参与? 正当众人准备动身之际,两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唐琼玉身旁。 顾云芝搀扶着受伤的洛浮尘,神色凝重。 洛浮尘白衣之上,一大片血渍触目惊心,她整个人面色苍白如纸。 众人惊愕地望向洛浮尘,皆未曾料到她竟会伤得如此之重。 “唐琼玉,治好她。” 顾云芝似是命令的冷淡语气令唐琼玉皱了皱眉,但她心中清楚,顾云芝因洛浮尘的伤势,已然陷入了慌乱。 沈言清瞧见那道伤口,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那剑伤之上,散发着阵阵冰霜寒气。 洛浮尘的目光扫过沈言清,两人竟短暂地对视了片刻。 随后,洛浮尘朝她勾唇一笑。 她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先前沈言清口中的“翻盘”。 可又何必翻盘呢?直接重开一局便是。 沈言清收回目光,心中暗自盘算着。 这一世,没有化龙蛇妖,青陵宗应当没了威胁。只是江千辞身子还有些虚弱,若是此刻带着她走……她又抬眸望向空中翻滚的墨云。 洛浮尘突然开口道:“青陵宗宗主已死,将消息放出去。” 此言一出,几人面中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 “柳长老那边已有合欢宗宗主相助,青陵宗今日必定覆灭。” 洛浮尘伤口处阵阵疼痛不断传来,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虚弱。 余淮恭敬道:“那我们几人先去助时师姐。” 言罢,几人便离去了。 唐琼玉探查过伤势后,一言不发。 顾云芝看向唐琼玉,问道:“伤势很严重吗?” 唐琼玉的面容渐渐严肃起来,眉头紧蹙,“非常严重。” “连你也治不好?” “这等寒气侵入体内,恐怕难以根除,怕是会落下病根。” 洛浮尘静静地听着二人的谈话。 半晌,她笑着开口道:“顾长老,以后可要麻烦你多照顾我了。” 顾云芝睨了她一眼,事到如今了,这张嘴还是这么贫。 顾云芝手臂上虽也有一道剑伤,但并不严重。而洛浮尘的是贯穿伤,伤到了肾脏,着实有些棘手。 唐琼玉刚刚耗费了极多灵力治好了沈言清,还未来得及恢复。 她看向顾云芝,说道:“有汇灵丹吗?” 顾云芝掏出一个丹瓶扔给她。 唐琼玉倒出一粒丹药填入嘴里,顿时脸色大变。 “怎么这么苦啊!” 时念一与两名青陵宗剑修打得难解难分。 “竟没想到,玄虚门中竟有如此实力的体修。”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时念一周身散发着腾腾焰火,已然听不到旁人所言。 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剑伤不计其数,一身紫色劲装已被鲜血浸湿透彻,再被自己身上的焰火炙烤,鲜血已深深融进衣着绣线之中。 一道传音落入交战双方所有人的耳中。 “青陵宗宗主已死!” 余淮的传音响彻四方,交战中的人皆露出神色各异的表情。 青陵宗众人听到传音时,愣在了原地。 宗主已死? 就在此时,玄虚门众人已赶到。 沈言清手中蕴含着冰霜之力的剑猛然朝一人挥去。 方映雪那燃着烈焰的剑冒着火气同时刺出。 余淮丢出仅剩的一些符箓,一同射向那两名剑修。 须臾之间,围困时念一的青陵宗之人皆浑身是血,倒地不起。 时念一见到众人赶来,瞬间脱了力。 周身焰火缓缓褪去,但身子仍然热得烫手,方映雪运起冰霜寒气于手上,将她扶起。 “方师姐,你们带她去找唐逸。”江千辞说道。 她扯上沈言清的手,似乎另有打算。 “你们呢?”方映雪问道。 “有别的事。” 言罢,江千辞带着沈言清朝着青陵宗后山奔去。 “阿言,空中翻滚着的雷云,恐怕是你的。” “确实是我的。” “先前不是说没有突破迹象,怎么会在此时将要渡劫。” 江千辞神色极为凝重。 沈言清偏过头,小声道:“不清楚。” 江千辞总觉得沈言清有事瞒着自己。 在这等紧要关头渡雷劫,实在是太危险了。 待寻得一处无人之地后,江千辞才松开她的手。 “我在附近守着你。”江千辞手攀上沈言清的脸,柔声说道。 “嗯。”沈言清点头回应。 洛浮尘抬眼看向空中,雷劫马上就要落下了。 而后,目光落在顾云芝身上,道:“顾长老,你去找沈言清。” 顾云芝反应过来,“这雷劫是她的?” 洛浮尘点头回应道:“嗯。有唐琼玉在,我这边无碍,你不必担心。” 顾云芝心中纠结不已,目光中带着疑虑,“姚江月去哪了?” 洛浮尘苦笑着,神色间满是无奈。“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知她能不能赶回来。” “你身边无人,你就不怕再中一次计?若是我走了,沈昭君来了怎么办。” 洛浮尘微微摇头,“她不会杀我。那一剑她本可刺入命门,却只是伤了我。她大概会去找沈言清。” 沈昭君背后靠的从来不是青陵宗,而是魔族。 洛浮尘已想到沈昭君那一剑是何用意。 青陵宗变成什么样,沈昭君根本不在意。 秦望笙不知晓老宗主与魔族之间的勾结一事,加之青陵宗有人极力反对与魔族合作,此前的青陵宗已经不为魔族所控。 这一战之后,青陵宗覆灭,玄虚门自然会成为修真界第一大门派。 魔族借了玄虚门的手,除掉青陵宗。 那一剑是警告,也是示威。 第156章 调虎离山 洛浮尘的精心布局,终是百密一疏。 半日前,姚江月还未抵达北境,便遇上了沈昭君。 只见沈昭君身着一袭黑袍,银色面具之下,那双眸子透着冰冷的笑意。 “姚长老,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姚江月瞬间拔剑,冷声道:“来得正好,我正愁如何寻你清算旧账。” 沈昭君轻笑一声:“姚长老误会了,我此行并非为争斗而来,而是携带着一笔非同小可的生意,欲与你共谋。” “这笔生意,是青陵宗所托,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姚江月微微眯起眼睛,警惕地问道。 “皆非。”沈昭君轻轻吐出二字,随即话锋一转,“是魔尊大人,她有意与玄虚门的强者携手,共图大业。” 姚江月闻言,顿然蹙起眉头,道:“与我又有何干?” “关系重大。试想,若魔族大军趁虚而入,玄虚门与青陵宗必将两败俱伤,而魔族则可坐收渔利。但魔尊大人念及旧情,更欣赏人才,愿与玄虚门中的强者达成合作。尤其是……” 她故意拉长语调,目光深邃地望向姚江月,“特别是像姚长老这样,既有实力又有野心的存在。” 沈昭君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中满是算计。 “魔尊大人念及血脉亲情,愿请方若鸢之女回归魔界。到底是一家人,久居他乡,总非长久之计。待到魔族挥师九州,一统天下之时,魔尊大人不仅承诺会赐予你一方封地,让你尊享荣耀与权势;更言及,若你情投意合,她愿成人之美,将方若鸢之女许配于你,让你们这对有缘人得以共结连理,岂不是一桩美事?” 姚江月瞬间怒不可遏,猛然拔剑朝沈昭君刺去。 “公主之名,岂容你等宵小之辈随意提及!方锦弦那逆贼窃据尊位,公主本应继承大统!” 沈昭君提剑挡过,剑身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公主?她放弃魔界,甘愿嫁入沈家那一刻起,便不再是魔界的公主,她是背叛魔族的罪人。你当了那么多年方若鸢的狗,如今还要做玄虚门的狗,姚江月,哦不对,应该叫你姚檀,你可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你的剑何时为你自己拔过?” 沈昭君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每一句都精准地刺向姚江月心中的软肋。她步步紧逼,让姚江月几乎无法喘息。 “别忘了,你曾是魔界的阶下囚,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你忘了吗?如今,魔尊大人愿意给你,也给那位罪人之女一条生路,已是莫大的恩赐,你又有何理由拒绝?” 沈昭君轻巧后撤几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姚檀,这笔交易,无论对你,还是对那位罪人之女,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又何必如此固执,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还是说,你认为我沈昭君会毫无准备地站在这里,任由你轻易取我性命?” 言罢,姚江月脚下顿时出现一片暗色阵法。 姚江月神色大变。 诛魔大阵! “既然你如此态度,看来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沈某先走一步。” 沈昭君冷笑着发动阵法,飞身离去。 刹那间,诛魔大阵之中陡然生出数条漆黑如墨的锁链,宛如张牙舞爪的毒蛇一般朝姚江月锁去。 姚江月顿然反应过来,那日截杀青陵宗灵船,青陵宗之人所施诛魔阵法竟是沈昭君授于她们。 她怒目圆睁,抬剑狠狠斩过那些锁链,欲要飞身向上逃离。 然而阵法之中,重重锁链层出不穷。 姚江月目光一凛,身上瞬间浮现出赤色醒目红纹,魔气迸发而出。 沈昭君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天边。 她赶回青陵宗,抬头看向头上翻滚的雷云。 那雷云气势磅礴,却不像是秦望笙的雷劫。 不远处,她的目光扫过正在施展术法的花婉容,又看向空中正在交战的三人,沈昭君心中暗想着,秦望笙必然会死在今日,但玄虚门也不可全身而退。 沈昭君顺至洛浮尘身后,抬剑刺入她腹部。 而后,她又朝顾云芝刺去。 做完这一切,沈昭君亲眼看着秦望笙死去后才离开。 “好侄女,你会躲在哪呢?”她握着剑,喃喃自语道。 * 顾云芝心中纵使担心洛浮尘,但还是按她所言赶到了青陵宗后山处。 她一眼便看到了将要渡劫的沈言清,以及一旁神色戒备的江千辞。 江千辞看到顾云芝,眼中露出些许诧异。 “师尊,你怎么来了。掌门她......” 顾云芝道:“她暂且无事。” 江千辞沉着头,满脸担忧之色。“沈师姐要渡雷劫,此时此地渡雷劫,实在是太过危险。” 两人谈话之间,雷劫已轰然落下。 天光一闪,那强烈的光芒让交战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朝青陵宗后山望去。 竟然有人在此刻渡劫,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沈昭君在此时突然出现在附近。 顾云芝侧目望向她,眼神中充满警惕。 沈昭君的剑尤为快,与其近身相搏恐怕有些吃力。 “没想到竟是我的好侄女在此渡劫。”沈昭君缓缓朝沈言清走去。 沈言清刚抗下一道雷劫,目光透着寒意,死死地看向那戴着鬼刹面具之人。 顾云芝顿时释放出庞大灵力,后山之中所有草木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疯狂生长起来。枝叶根茎一同朝沈昭君卷去,如同无数条舞动的巨蟒。 江千辞同时抬手,数道水刃如利刃般朝沈昭君斩去。 沈昭君目光望向顾云芝与江千辞,翻身一跃躲过二人的攻击。 “顾云芝,你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我并未想要杀她,只是想要带走些东西。” 沈昭君的目光再次落在沈言清手中拿着的佩剑上。 清霜剑,只传历代沈家家主。 此时的沈昭君全然顾不得落下的雷劫,疾步冲向沈言清。 就在此时,一人突然挡在她面前。 正是躲藏许久的李珂。 李珂拦着她的去路,脸上带着笑盈盈的表情,开口道:“沈长老,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昭君同样笑道:“李长老,青陵宗宗主已死,若你想要这青陵宗之位,都随你。但在此阻拦我,恐怕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李珂摇头道:“孟轻然才满脑子想着要这宗主之位,而我,另有所求。” 沈昭君沉声道:“李珂,九州马上就要沦陷,若你愿同我一起加入魔界,届时你想要什么,尊主大人都能满足你。” 李珂嘿嘿一笑,道:“当真?” 话音未落,李珂袖中符纸悄然飞出,逐渐逼近沈昭君。 沈昭君神色顿时凝固,猛然向后撤出几步。 顾云芝见状,眸光一闪,迅速调动四周土壤中蠢蠢欲动的根茎,缠绕上沈昭君足踝。 符箓贴将要靠近沈昭君,沈昭君指尖轻挥,空气中凝结出数道锋利的冰棱,如同银色箭矢,直朝符纸撞去。 顾云芝操控的根茎用力将人向下拉陷,沈昭君怒目而视,抬剑朝根茎狠狠斩去。 眼见根茎越斩越多,沈昭君身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冰霜寒气,将根茎冻结住。 面具之下,沈昭君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若只有顾云芝,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是李珂这人有些麻烦。 李珂的叛变,沈昭君早有预感。 李珂曾故意透露与魔族交好的风声,只为试探人心,揭露青陵宗内部的裂痕。 只是不知道洛浮尘给了她什么好处。 沈言清站在不远处受着雷劫,冷眼看向沈昭君。 她曾以为她也死在了那一夜,先前从未有过的威胁竟然在此刻出现。 但现在容不得她多想。 她再度抬眸看向空中落下的雷劫。 紫色惊雷一道道劈下,沈言清持剑运转灵力,奋力抵抗这股来自上天的威压。 她身上有顾云芝先前赠与的丹药,相比以前渡雷劫之时,手中仅有一把剑,已然好的太多。 沈昭君的目光在沈言清手中的清霜剑上停留片刻,心中暗自思量。 今日,或许并非夺剑的最佳时机。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李珂,语气中多了几分诚恳与诱惑:“李长老,你我曾共修于青陵宗,情谊非浅。洛浮尘能给你的,魔尊同样可以,甚至更多。” 青陵宗的颓势已不可逆转,李珂倒向玄虚门。 沈昭君深知,此刻的局势错综复杂。 当年曹榛故意放走洛浮尘与顾云芝,此刻突然倒戈也并非全无可能。 如今青陵宗之中,当属曹榛实力最为强横。但她的态度飘忽不定,让自己不敢轻易下注。 现在洛浮尘受了重伤,姚江月就算能从那诛魔大阵中逃出,也要丢下半条命。 玄虚门已遭重创。 虽未取得清霜剑,但不急这一时。 想到此处,沈昭君不再多纠缠,飞身离去。 第157章 雷劫 暴雨如注,天空仿佛裂开了口子,倾盆而下,狂风肆虐,将密集的雨丝吹得凌乱不堪,斜斜地抽打着大地。 李珂落在顾云芝身边。 “顾长老,别来无恙。”她双手轻轻一拱,语中却无半点敬意,反倒是有些调侃的意味。 顾云芝的眼眸掠过李珂,神色淡然,对这位青陵宗长老并无太多印象,但出于礼貌,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实际上,她对青陵宗众人皆无什么印象。 李珂见人未理自己,倒也不气,她早就听闻过顾云芝的脾性,知道这人就是这般话少的性子。 江千辞见状,连忙上前几步,躬身行礼道:“方才之事,多谢前辈仗义相助。” 江千辞更认不得此人,只从她与沈昭君的对话中得知,此人本是青陵宗之人,但不知道她为何会出手相助玄虚门。 “倒是个懂礼数的小辈。”李珂笑着抬头朝空中望去,“玄虚门大弟子竟会在此渡劫,倒是难得一见。” 江千辞一同朝空中望去,心中满是担忧。 第四道雷劫正蓄势待发。 沈言清取出顾云芝所赠的丹药服下,丹田内的灵力得以短暂恢复。 “轰隆!”一声巨响,第四道雷劫轰然落下,伴随着刺耳的冰霜碎裂之声。 第五道雷劫紧随其后,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沈言清来不及释放寒冰抵挡,只能硬生生扛下这一道,身上那件玄色外袍被劈的焦烂。 雷云翻滚,似乎更加狂暴。 江千辞在一旁看着沈言清被雷劫劈的不成样子,心如刀绞。 第六、第七道雷劫几乎无缝衔接,第八道雷劫如天罚般降临,彻底将沈言清劈倒在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江千辞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正欲冲上前去,却被顾云芝严厉的声音制止:“不可!替旁人抗雷劫,会招来天谴的。” 话音刚落,一条粗壮的根茎突然从地面窜出,迅速缠上了江千辞的腰腹,将她稳稳拉回原地。 江千辞挣扎无果,只能焦急地望向顾云芝:“师尊,可是……她……” 李珂侧目瞧了一眼江千辞,“小道友,你需知,世间万物皆有其定数,强行干涉,只会徒增因果。” 沈言清以剑抵地撑起身子。 她的每一次雷劫,都带着要将人置之死地的力量,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一般,天道要将她从这个世界彻底抹去。 她缓缓抬头,目光穿透层层雨幕,直逼苍穹。 好不容易与她走到这一步,绝不能死在雷劫之下。 天雷酝酿之中,沈言清以剑指天,神情冷漠。 雨水顺着她的面庞划过,身上的袍子沾满了泥水。 从脚下开始,流淌的雨水逐渐凝固,化为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冰霜,迅速蔓延开来。 不久,整个空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所笼罩,雨水化作了冰雹,无情地敲打着周围的一切。 她衣袍上的水渍、面上滑落的水珠也已冻成冰粒。 顿时,巨大的寒冰升起,攀上她的双腿、腰腹,一直蔓延往上。 直至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沈言清冰封在其中,化成一尊真实的冰雕。 第九道雷劫顺势落下,光芒照耀大地,犹如紫色巨龙,带着湮灭一切之力,在空中咆哮而下。 刺目光照让远处三人不禁抬手以袖掩目。 在这光芒的照耀下,被冰封的沈言清却显得更加耀眼,犹如天地间最璀璨的存在。 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寒冰之上,瞬间,冰面裂开,发出咔咔声响。 裂缝般迅速蔓延,直至将整个冰体彻底击碎。 然而,就在这碎裂的瞬间,沈言清手中的剑再次绽放出刺骨的寒气,手腕轻轻一转,竟以一剑之威,迎向了那不可一世的惊雷。 剑光与雷光交织在一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四周的草木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纷纷拔地而起。 顾云芝见状,迅速反应,挥动藤蔓,编织出一道巨网,将众人护于其中,抵御着余波的侵袭。 待一切尘埃落定,光芒逐渐消散,冰雹也再次化作了落雨。 江千辞心急如焚,几步并作一步,迅速赶到沈言清身旁。 沈言清倒在混杂着碎冰与泥水的地上,手中还紧握着清霜剑。 “阿言!”江千辞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与心疼,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沈言清失力靠在江千辞怀里,颤抖着唇,缓缓唤道:“阿辞......” “你先别讲话。”江千辞急切道:“我再带你去找唐阁主。” 顾云芝瞧了一眼沈言清,又看向江千辞,微微叹出口气。 李珂探头看向沈言清,在一旁笑了又笑。 江千辞将人打横抱起,也顾不得那沾满泥水混杂着血的外袍,带着人寻唐琼玉而去。 另一边,曹榛听到余淮那道传音时,她侧过脸,目光投向孟轻然。 只见后者脸色尤为凝重。 宗内几位长老均心知肚明,孟轻然觊觎宗主之位已久,只是她无论是实力,还是能力,都难以担当大任。 曹榛则对宗主之位毫无兴趣。 她垂眸凝视着脚下这片被暴雨肆虐的大地,雨水似是要将染尽鲜血的地面冲刷干净。 血水与泥泞交织,却更显这片土地的苍凉。 青陵宗如今已是名存实亡,徒留一地狼藉。 不知为何,那个被誉为九州第一剑的姚江月,今日竟未现身于此。 曹榛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眼帘掀动,目光再次聚焦于不远处的柳含秋与花婉容二人。 这二人,虽难缠至极,但在她的眼中,并未构成真正的威胁。交锋之间,她始终游刃有余,不曾全力以赴。 她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已淡然接受当前局势,随后收剑归鞘。 孟轻然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以为她要降。 她怒斥道:“曹长老,你我尚存于世,青陵宗便未亡!宗主之位虽空,然继任者必将应运而生,或许便是你我中的一位!你现在收剑是何意思?” 曹榛不以为然,“宗主之位,于我而言不过虚名。你若心有壮志,自可担此大任。但今日我不会再拔剑。” 柳含秋与花婉容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解之色。 花婉容压低声音,猜测道:“莫非是她得知宗主陨落,道心受创,已无心恋战?” 柳含秋轻轻点头,声音同样低沉:“极有可能。” 曹榛则以一记冷冽的目光扫过二人,嘴角勾起一抹不屑,随即转身离去。 孟轻然见曹榛走的利索,只留她一人,顿时有些慌乱。 此时,柳含秋与花婉容默契十足,身形一闪,瞬间跃动至她身前。 即便孟轻然修为不俗,面对柳含秋与花婉容的联手,也逐渐显露出力不从心之态,身法渐显凌乱。 不多时洛浮尘与唐琼玉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洛浮尘面色苍白,而唐琼玉则紧蹙眉头,眉宇间透露出对洛浮尘身体状况的忧虑与不满。 还未医治完好就急着跑,这等病号她倒是头一次见。 柳含秋看到受了重伤的洛浮尘,顿时有些诧异。 洛浮尘轻咳两声,目光在四周搜寻,未寻得曹榛的踪迹,不禁暗自叹息,还是来迟了一步。 抬眸看向天际,只见乌云已渐渐散去。 这一战可以收尾了。 第158章 故技重施 孟轻然身负重伤,终是无力地倚靠在一处残破的垣壁旁。 洛浮尘落在她身边,道:“孟长老,此地荒凉,可否借一步说话,共叙往昔?” 孟轻然蹙眉看向洛浮尘,“洛浮尘,你我之间,早已无话可说。你叛宗之罪,天地共鉴,青陵宗今日之祸,皆因你而起,我怎会与你这等奸佞之徒有任何交集?” 洛浮尘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随之而来的是几声沉重的咳嗽。 她缓缓开口:“曹长老已离去,李、沈二位长老亦是音讯全无。如今,你孤身奋战至此,何不为自己寻一条出路?” 孟轻然闻言,胸中怒火更甚,她猛然挣扎着坐起,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洛浮尘,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虽命悬一线,亦不耻与你同流合污!今日之局,生死由命,你若要取我性命,尽管动手便是!” “可惜,真是可惜。”洛浮尘轻轻摇头,眼神中闪过一抹悲悯与自嘲,“为宗门而战之人,均已身死。反倒是叛出宗门之人,倒活的好好地。” 洛浮尘问道:“孟长老,你可曾想过,为何会如此?” 孟轻然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用尽力气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不屑道:“不过是些见风使舵、背信弃义之徒的得意罢了!” 洛浮尘摇头,“这世间,多的是懂得审时度势,以求自保之人。” 孟轻然死去,本就是既定结局,洛浮尘无法改变。 她咳嗽几声,便看到天际过来几个人影。 江千辞抱着几近昏迷的沈言清落在唐琼玉身边,顾云芝与李珂相继落地。 江千辞急切道:“唐阁主,恐怕还要再请你出手医治。” 唐琼玉轻轻瞥了一眼江千辞怀中的沈言清,眉宇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伸出手,指尖轻触沈言清的脉搏,正欲开口之际,沈言清却以极其细微的动作,侧头对她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 江千辞沉浸在自己的忧虑中,未曾察觉到这微妙的眼神交流。 唐琼玉原本准备脱口而出的“无大碍”,却因那眼神的示意,硬生生地变成了:“伤势十分严重。” 江千辞闻言,脸色骤变,转而又抿着下唇,一副隐忍的模样。 沈言清微微蹙起眉头。 唐琼玉见状,似乎觉得说的有些过,转而又说道:“虽严重,但不致死。” 见江千辞表情仍未改变,她只得无奈道:“......也不是特别严重了,你安心带她回去休养便是。” 这时,一旁的洛浮尘突然捂着胸口弓起身,猛烈咳嗽起来,余光时不时看向顾云芝。 顾云芝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随即转过身去,不愿再多看一眼。 时念一伤势已经无碍,几人正往洛浮尘这里赶。 行进间,余淮的目光偶然掠过地面,看到地上躺着的林晴。 林晴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蜷缩在地。 余淮也未曾想到,此人竟会落得如此下场,当年她的那一剑,是该还回去了。 她扯了扯吴问舟的衣袖,道:“吴师妹,可否借你佩剑一用?” 吴问舟虽感诧异,却未多问,默默将佩剑递予她。 余淮拔出银剑,一剑刺入林晴胸口,动作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林晴的身体在地上痉挛几下,便不再动弹。 余淮将剑上的血擦拭干净还给吴问舟。 不久,众人终于汇合。 柳含秋看到满身是血渍的时念一,连忙上前询问伤势。 “我真的没事,唐姑娘医术高超,已经帮我处理好了。”时念一朝柳含秋扯出笑容。 方映雪、余淮与吴问舟三人并肩而立,沉默的看着面前一众人。 洛浮尘站在众人之前,清了清嗓子,开始安排后续事宜。 “此战虽胜,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玄虚门的弟子,将她们的尸身带回宗门,妥善安葬;至于其它门派的弟子,自有人来处理。青陵宗那些入魔的弟子,必须清除干净,以免遗祸无穷。而那些未入魔且幸存下来的弟子,就让她们自行选择去路吧。” 言罢,洛浮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这一战虽看似顺利,但沈昭君的意外一剑,以及曹榛过早离去,都让她心中难以平静。 曹榛的实力之强,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助力,若能将其收归己用,无疑是如虎添翼。 旧日的仇恨与眼前的局势交织在一起,让她不得不暂时放下个人恩怨。 待玄虚门众人离去后,水月镜初阁派了人来将无人认领的尸体运回阁中。 数日之后,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屋内。 唐琼玉、唐逸与顾云芝围坐一处,气氛凝重。 “她的体内寒气深重,要想彻底拔除,恐怕是难如登天。”唐琼玉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直截了当地道出了事实。 唐逸将几页药方铺展在桌上,轻声说道:“所幸洛掌门修为深厚,那一剑避开了要害。我根据她的体质,拟了几道方子,希望能有所助益。” 顾云芝接过药方,逐一审阅,仔细斟酌每一味药材的效用。 半晌,她问到:“寒气入体,对她日后修行有影响吗?” “当然会有。” “不太影响。” 唐家姊妹声音一同响起。 顾云芝抬眸,来回扫视二人。 唐逸双眼覆着白绫,让人难以看出她此刻的神情。 唐琼玉微微蹙起眉头,道:“说没有影响,那不过是宽慰之辞罢了。瞧她这几日都咳成什么样了。” 唐逸摇了摇头,道:“若是能压制寒气,我倒觉得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顾云芝道:“如何压制?这方子我瞧了,并未有太多属火的药物。” 唐逸微微勾起唇角,缓声道:“以毒攻毒。我的方子,只有药。至于毒,想必顾长老应该比我二人更擅长。” 唐琼玉听闻此言,沉默不语。她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这实在太过冒险了。 顾云芝垂下眼帘,手中捏着的纸张微微发皱。 “我知道了。” 第159章 何必管旁人所言 这几日,沈言清一直安卧在江千辞房中养伤。 江千辞因先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心中着实有些后怕,尤其害怕沈言清如同洛浮尘那般,落下什么难以治愈的病根。故而,这几日她都勒令沈言清卧床休养,自己则悉心照料。 沈言清也由此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惬意日子。 她本无需进食,可江千辞为她精心煮制了一些药膳,味道甚是可口,她便吃得津津有味。 江千辞轻捻着玉匙,缓缓抵在她的唇边。 沈言清微微张开檀口,玉匙里的汤水便顺势流入她口中。 偶然有一道汤水顺着她的唇角滑落,江千辞赶忙拿起帕子去擦拭。 那丝质帕子轻柔地落在她的唇角,捏着帕子的人动作也是那般温柔,仿佛在擦拭一块透白无瑕的美玉。 沈言清悄然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拿着帕子、正为自己擦去汤汁的玉手。 “唐阁主说我无碍。”沈言清目光柔柔地落在江千辞脸上。 江千辞放下手中的瓷碗,微微皱起秀眉,“那你也需好好修养。” “可我已经躺了五日了。”沈言清略带委屈地说道。 “才五日而已,再躺五日。” 沈言清望着她,眼中的情愫愈发浓烈。握着她的手,猛然一拽,江千辞身子不稳,一个前倾,便压在沈言清身上。头落在那片娇软的胸口处,一种别样的触感瞬间袭来。 沈言清的另一只手攀上她的腰肢,素白的手在那处来回摩挲着。 “那再躺五日,你便与我成婚,可好?” 江千辞穿得甚是轻薄,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腰处传来一阵酥痒之意,她慌忙抬起头,脸上已然一片绯红。 她捏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娇嗔道:“可姚长老还未回来。” 沈言清勾了勾唇,道:“若是她一日不归,你就一直不肯同我成婚么?” 沈言清心中猜到姚江月大抵是被洛浮尘派出去执行任务。此时,青陵宗已然覆灭,姚江月却还未归来,恐怕是如先前那般,受了重伤不肯回来。 又或者,已经遭遇不测。 江千辞动了动身子,靠在沈言清身旁。 “你倒是急切,几日都等不得了?成婚乃是大事,礼数不能少。她不在,高堂之上,该坐谁?” “只坐顾长老一人,我觉得倒也没什么不妥。” “那若是拜完堂,姚长老回来了怎么办?” “礼已成,你我早已结成双妻,她又能奈何?” 江千辞讶然,竟没想到沈言清会这样想,像是个叛逆的孩子一般。 她抿了抿唇,轻笑一声,“沈大师姐若是开了先河,日后门中弟子效仿,再被外人知晓,当以为玄虚门都是不尊礼数之人呢。” “何必管旁人所言。” 这确实是沈言清会讲出的话,她向来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江千辞微微思索了一下,便撑起身子,在沈言清唇边轻轻啄了一下,而后柔声安抚道:“我先将此事告知洛掌门,看她怎么说。门中大弟子成婚,该是一件大事,我们听听她的意见,好不好?” 沈言清睫毛轻颤,目光幽深。 “好。” 临近八月,日头高悬,燥热无比。知了在枝头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响声此起彼伏,让人愈发烦闷。 掌门殿内,李珂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手中捏着时令水果,细细品尝。 楚天遥在一旁埋头处理着宗门中的公务。先前战死的玄虚门弟子安葬一事,洛浮尘均交于她处理,她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洛浮尘支着头,双眸微眯,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 姚江月至今未归,下落不明,派人去寻,却始终未果。 沈昭君这个意外,恐怕是提前攻入青陵宗引起的。 “你倒是悠闲。”洛浮尘瞥了一眼李珂。 李珂身着清凉之衣,倚在座椅上,姿态慵懒,一会儿塞一颗葡萄,一会儿剥一颗荔枝。 她随手弹了弹指上的果汁,“我怎么说也算是玄虚门的大恩人,不仅透露消息给你,还护着你门中大弟子安稳渡了个雷劫,自己独担骂名。仅这片刻悠闲,还要被你拿来说道。” 汁液飞溅在乌木桌面上,那深色的桌面瞬间出现了几点晶莹。洛浮尘蹙了蹙眉,抬手轻轻一挥,上面的污渍便被清除得干干净净。 “曹榛会去哪,你知道吗?” 洛浮尘不得不提前盘算,若是姚江月出了意外,玄虚门实力受损的问题。 “她整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青陵宗每次长老会议,她十次中有八次都提前退场。整日神神秘秘,我怎么会知晓她的事?” 李珂微微扬起下巴,一副与曹榛不熟的模样。 青陵宗之中,各长老之间的关系并不如玄虚门之间的那么和谐。 起码李珂是这么觉得。 沈昭君向来不曾将心思放在青陵宗中,曹榛的心绪则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孟轻然虽是最为操心宗门事宜的那一位,可惜脑子实在是一根筋,总是转不过来弯。 而她自己,向来是见哪处能捞得好处,便往哪处倾斜,还自诩为“聪明人”。 就好比现在,青陵宗已然覆灭,她一个青陵宗长老却还能悠哉悠哉地坐在曾经敌对门派的掌门殿中,悠闲地吃着水果。 那些人谁能做到这般呢? 洛浮尘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便继续低头沉思。 魔族攻上九州是迟早的事。 接下来,就该拉拢仙道府了。 仙道府的实力一直对外界有所保留,加之仙道府尽是水灵根修士,对尚火的魔族极为克制。 当年是商家与沈家联手,同九州数大门派一起将魔族驱至冰天雪地的北寒之地。 虽如今仙道府的实力远不如从前,但仍可为之所用。 她抬眸看向门外,烈阳炙烤大地,一旁挥墨如雨的楚天遥额上冒出了一些的汗珠,时不时顺着脸颊落下几滴。 而自己的身子却依旧冰凉,感受不到一丝热意。 这两日服用了一些顾云芝炼制的丹药,咳疾有所好转,只是那股寒意一直未曾消减。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乌木桌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发出轻微的声响。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这些小伤小病,倒也无妨。总比眼睁睁地看着人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要好得多。 第160章 好事,好事。 江千辞踏进掌门殿,见殿中除了洛浮尘,还有二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洛浮尘敏锐地察觉到她面上的神色变化,便带着她来到了殿后的居所处。 “还是来问记忆一事?”洛浮尘率先开口。 江千辞摇了摇头,“并非是那事,而是......我与沈师姐的婚事。” 洛浮尘微微怔愣了一瞬,而后脸上便绽开了笑容。 “好事,好事。” 江千辞也低头浅笑,“只是,姚长老一直未归,我便想着来问问她何时归来,这等大事,还要与她再商谈商谈。” 洛浮尘笑容收起,叹息一声,“已经派人去找了。” “找?”江千辞满脸不解。 洛浮尘丝毫不拿江千辞当外人,将先前算计青陵宗的计划都讲与她听。 江千辞听闻,沉默好一会儿。 近期,洛浮尘对她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她能清楚地感知到。 二人交谈之间,少了一些辈分尊仪,尤其是洛浮尘对她,更像是对待一个老友一般,亲切自然。 结合先前前往青陵宗投毒那一夜,洛浮尘所说的话,暗中似乎表明曾经的自己与她经历过不少事。 江千辞又想到,洛浮尘既然知晓那么多事,不可能不知道沈言清保留往世记忆一事。 沈言清保有那么多事的记忆,可在她面前提到关于洛浮尘的事,便是“不知道,不清楚。” 思来想去,纵使她有些好奇洛浮尘对沈言清的事知道多少,但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沈言清记忆一事,她不想透露出去。 于是话锋又转回到姚江月上。 “那姚长老现在岂是生死不明?”江千辞微微蹙起眉头问道。 洛浮尘无奈地点了点头,神色间也流露出一丝忧虑。 姚江月若是真的死了,此事非同小可。江千辞虽对姚江月了解不深,但她也清楚姚江月对于玄虚门的重要性。 洛浮尘开口道:“你们二人的婚事,可以提前准备。若是寻得回姚江月,便可直接操办。” 洛浮尘对于她们的婚事,秉持着积极的态度。 可借由她们大婚一事,有理由宴请多方宾客。如此一来,便不用自己亲自跑去仙道府寻商家人。 毕竟顾云芝异常反感商家人,若是自己说不出个一二就去仙道府,怕她会再生自己的气。 而且先前答应李珂的事,也可一同借由此事办了。 江千辞点头应允,带着喜忧参半的心情离去。 要论整个玄虚门最关心姚江月之人,恐怕只有暮云峰上的那位。 方映雪近来可谓十分惆怅。 一是担心姚江月回来后,责怪自己不听师命,贸然出关跑去参与围攻青陵宗一事。 二是,姚江月迟迟不归,她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坐立难安。 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姚江月先前赠与她的那枚玛瑙红莲玉佩。色泽温润的玉佩在她纤细的手指间翻转。叹息一声接着一声,连看话本的心思都没了。 叹息间隙,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方映雪回神,随后起身开门。 看到江千辞一人站在屋外,她有些意外,柳眉轻轻扬起。 “江师妹,怎么突然一个人来了?”方映雪笑着侧身,邀请江千辞进屋。 “有件事想跟方师姐分享一下。”江千辞抬了抬唇角,眼神中带着几分喜悦。 “何事?”方映雪好奇地问道。 “是关于我和沈师姐的……婚事。” 江千辞的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方映雪的耳中,话语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羞涩。 方映雪显然没意识到二人进展如此之快。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千辞,惊讶之色瞬间在她脸上蔓延开来 “这么快就要定下来了?日子选好了吗?”方映雪来了兴致,语气之中不掩兴奋。 “还没有最终决定,不过我刚和洛掌门提起了此事,她表示可以开始筹备了。”江千辞解释道。 方映雪顿然明白,这是在等姚江月回来。 先前顾长老亲自前来与她家师尊在屋内谈论过二人的事。 看来八字那一撇,将要落下。 “那我可得提前恭喜江师妹了!”方映雪笑得更加灿烂,眼中满是真诚的祝福。 江千辞莞尔,道:“我想着这事应该先让暮云峰知道。现在姚长老不在,所以我就先来告诉方师姐你了。” 方映雪心领神会,点头道:“等师尊回来,我定然第一时间告诉她。” 回到碧霞峰上,江千辞立在顾云芝房中,疑惑道:“聘礼?” 顾云芝轻抿一口茶,缓缓开口:“虽说你二人已......同住许久,但该走的礼数,还是少不了。” 江千辞眨了眨眼,显然是没想到,竟是碧霞峰的自己迎娶暮云峰沈言清。 不过,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自己将沈言清拐回碧霞峰的。 想到这里,江千辞心里发乐,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 然而,她并不知晓顾云芝与姚江月之间那番深谈的细枝末节。 顾云芝表面上虽未流露,但内心对姚江月的态度实则藏着几分不悦,因而更不可能让自家徒儿住到暮云峰上。 她打算趁着姚江月不在,悄悄筹备起了聘礼,打算待其归来之时,直接送至暮云峰。 顾云芝抬眸瞧了一眼痴痴笑着的江千辞,一言不发。 对于沈言清这个人,顾云芝这些年也看在眼里。 虽是对江千辞百般的好。 但......细腻心思确实多了些。 罢了,你情我愿的事,便任由她去吧。 江千辞满心欢喜踏入自己屋内,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凑到沈言清身边,将今日与各方商讨的喜讯细细讲给沈言清听。 只是刻意避开了姚江月的部分。 得到各方同意,沈言清心里自然也是开心。 她坐起身子,拉过江千辞,将人揽入怀中抱着,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勾起唇角。 轻声细语,带着一丝调侃地唤道:“娘子。” 随着话语一同吐出的,还有口中温热的气息,轻轻萦绕在江千辞耳边,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江千辞耳垂瞬间红润,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声若蚊蚋:“还……还未成亲呢……” 沈言清闻言,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就快了。” 第161章 人前人后的大掌门 碧霞峰上,阳光洒落在山峰之上,给整个碧霞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唐家姊妹一同出了山门,去寻一些顾云芝所需的稀珍药草。 顾云芝专注研究着治疗洛浮尘体内寒气的药物,案几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药草和古籍。 沈言清身上还残留着一些雷劫过后的皮肉之伤。 这点小伤,本是唐家姊妹随便动动手便能治愈完好,但唐琼玉觉得她身子本就无大碍,这点皮肉伤,只需自己调养几日,便会自然痊愈,无需她再动手。 如今的沈言清已然达到化神期修为,身体强度相比之前更是有了显着的提升。 她依江千辞所言,又乖乖躺了五日。五日过后,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再躺着了。 只因躺着的时候,江千辞离开屋内,自己无法同行。哪怕她只是去一趟掌门殿,或者去一趟炼丹房,自己也会心生不安。 江千辞很快便发现沈言清越发黏人了,自己去哪她都要跟着。 她在丹炉房内同顾云芝一起研究为洛浮尘治病的丹药,沈言清就在一旁静静坐着看她。 顾云芝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一旁坐着的沈言清。 炉火烧得正旺,炽热的火焰跳跃着,炎炎夏日,本该燥热难耐的屋内,因为有沈言清这位冰灵根修士的存在,感受不到一丝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清清凉凉的感觉,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这下倒是不用自己费事运动灵力抵御热气。 唐逸给的那张药方,江千辞早已仔细研读过。以毒攻毒一事,顾云芝也在她面前提起过。 属火的毒草在她脑海中浮现出一种,便是那神龙峰上采摘的欲情草。这个毒她未曾试过,但顾云芝却有过尝试。然而,顾云芝此刻还未提及这株药草,反而在说着一些旁的药材。 若是不用毒,自然是好。 一连几日,二人炼制出各种丹药被送往掌门殿中。 洛浮尘每次服下丹药时,都是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要说先前,顾云芝炼制的丹药并未有那么苦涩。不知为何,近些日子的丹药越来越苦。 那苦涩的滋味,让洛浮尘的五官都微微扭曲起来。 丹药一粒粒入肺腑,并未使洛浮尘的病情减缓多少。 脸色依旧苍白,身子看起来也越发弱不禁风。那孱弱的模样,倒是同顾云芝越来越像。 顾云芝面上看起来仍是一副淡然模样,心却一直被揪着。 这些日子,洛浮尘夜里都住在碧霞峰。 每到夜里,洛大掌门便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猫一般,缩在顾云芝怀里,口中时不时轻声呢喃着“冷”。 顾云芝抱着人,试图用自己身上的体热去温暖对方。然而,到底不是火灵根的身子,再热也热不到哪去。 那有限的温暖,在洛浮尘体内的寒气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还冷吗?”顾云芝柔声问道。 洛浮尘枕在她的手臂上,头一直不停地往顾云芝颈窝里拱去。 “比方才好一些了。”洛浮尘的声音有些沙哑。 顾云芝一手摸上了她的后腰,那里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正是那道剑伤。 洛浮尘鲜少受过伤,她作为阵修,常常都是在人之后施法,就连顾云芝受过的伤都要比她多一些。 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手指又轻滑至人脊背上。 感受到温热的掌心贴在背部,洛浮尘在心中笑了笑,顾云芝这般照顾她,非常少见。 只是洛浮尘并不多贪恋这种感受。 她不想让顾云芝一直因为自己的身子而担忧焦虑。 “芝芝。”洛浮尘挑起话题,“她们二人的婚事,我来操办吧。” 顾云芝刚想应允,然而,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渐起些许不悦:“不用。” 短暂的停顿之后,洛浮尘瞬间意识到了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当年,洛浮尘曾信誓旦旦地答应她去顾家提亲一事,可最终自己却未能做到。 她们的大婚之事,进行得极为潦草。未拜高堂,也未宴请众人,二人仅仅在屋内喝了个交杯酒。因而这些年来,洛浮尘心中一直对顾云芝充满了愧疚。 此刻,心绪纷乱之中,洛浮尘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责。 “抱歉。”洛浮尘沉声道。 顾云芝未说些什么,手又落在她的腰腹上,然后狠狠地掐了一把。 “嘶——”洛浮尘皱起眉头,却没有丝毫怨言。 姚江月在八月中旬回到玄虚门。 洛浮尘看到她的样子,不禁愣住。 姚江月的半边身子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红肿得触目惊心,即便穿着宽大的外袍,依旧无法掩盖脖颈处攀爬而出的狰狞伤势。 她与洛浮尘二人静坐在掌门殿中,四周的气氛凝重而压抑,二人的脸色都好不到哪去。 难怪她一直不肯回来,想必这样已经是有所恢复的状态,可想而知,先前姚江月受了多重的伤。 然而,虽是受了重伤,但人回来了,便是好的。 洛浮尘仔细瞧着姚江月,只见她脸色有些不同以往。那略有些轻雉的脸庞上,眉宇间添了几分凝重。 “中了沈昭君的埋伏。”姚江月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仅说了短短这么一句话,便将那日发生的事概括下来。 “我多次派人去寻你,瞧你也不在先前常疗伤的洞府。” “嗯,换了个更清净的地方。” 姚江月这次受的伤极为严重,那处地方已有人知道,她不得不多加防范。 “伤势如何了?”洛浮尘关切问道。 “暂无大碍。只是你怎么会?” 显然姚江月也未曾料到洛浮尘居然会受伤。 洛浮尘无奈地笑道:“被沈昭君偷袭。” 姚江月沉下头陷入沉思。 洛浮尘的计划很少出现差错,没想到沈昭君竟然一次伤了她们两人。 沈昭君的话语时不时在脑海中闪过。若是魔族真的攻入九州,洛浮尘有能力对抗魔尊吗? 洛浮尘看向她,已猜到她有所隐瞒。 但洛浮尘并不担心姚江月会叛出玄虚门。 毕竟她手上还有方映雪。 方映雪身上有自己所施展的封印阵法,只要一日未解除,姚江月就不敢轻举妄动。 洛浮尘活了这么些年,行事自然有几分手段。人心难测,少有人会一直忠心于他人。 要想笼络人心,就要先清楚对方所需。只有利益牵制,才能束缚对方,为自己所用。 第162章 吃药。 姚江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暮云峰上。 方映雪看到她那身伤,担忧的神色幻化成隐忍的模样,可她终究还是没忍住,拽着姚江月的衣角,趴在她腿上大哭起来。 她从未见过姚江月伤成这个样子。 “我、我就有所预感......觉得你定然是出了事。”方映雪声音颤抖着,边哭边说。 姚江月不忍见方映雪哭泣的模样,抬手轻抚着她的头,温声道:“这不是回来了么,莫要哭了。” “到底是谁伤的你。”方映雪抬起脸,眼角一片红,睫毛上沾着点点泪光,一声一声抽泣着。 “一个棘手的人,下次见了,我定会杀了她。” 姚江月伸手,指尖轻触在方映雪的眼角,为她将泪水拭去。 哭红的小眼眨了眨,又抬袖狠狠抹了一把泪,吸了吸鼻子,道:“说名字。” 姚江月身子往后倾了倾,靠在椅上。 半晌,她道:“沈昭君。” 方映雪不曾听闻过这个名字,也未将其与到沈家联想到一起,只是心中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待缓过劲来,方映雪站起身,道:“我去请唐阁主来为你医治。” 她刚要迈步,姚江月拉上她的手,将人拽了回来。 “伤势已经稳定,不需要再麻烦她了。”姚江月身份特殊,怕唐琼玉医治时瞧出什么端倪。 “那我去顾长老那为你讨点丹药来。”方映雪这是非要为姚江月做点什么才肯罢休。 姚江月无奈,便松开了她。 方映雪赶往碧霞峰,在炼丹房里将姚江月受伤一事说了出来。 江千辞安抚着方映雪情绪,而后目光投向顾云芝。 顾云芝沉吟片刻,取出一粒丹药,又拿起一瓶治疗外伤的药物,递至方映雪手中。 “你且先带着这些给她,其他的药,明日再送至暮云峰。” 方映雪拿着药,点了点头。 顾云芝旋即转头,再度专注地配起药草,着手为姚江月炼制丹药。 如今,即便是她也能清晰地看出,玄虚门此番着实遭受了重创。而且,姚江月伤得如此之重,她也不便亲自开口提及二人的婚事。 沈言清坐在一旁,半边身子隐匿在暗处,瞧不清神情。 待到第二日,往暮云峰上送丹药的既不是顾云芝,也不是江千辞。 沈言清轻轻敲了敲姚江月的房门,待得到应允后,方才缓缓推门而入。 她微低着头,恭敬地行礼,轻声唤道:“师尊。” 姚江月淡淡应了声:“嗯。” 沈言清取出顾云芝特意为姚江月炼制的丹药,轻放在桌上。 “这是顾长老亲自为您炼制的丹药。” 姚江月瞥过一眼桌上的丹药,目光又落在沈言清身上。 沈言清一直低着头,不曾抬眼看向姚江月。 “沈昭君还活着。”姚江月的语气带着些许不经意,然而沈言清仍能听出,姚江月的言下之意是,她身上的伤乃是沈昭君所致。 “那日在青陵宗,弟子曾见过她。” 那日若无旁人在场,清霜剑恐怕已落入她手。 “你那日在青陵宗渡的雷劫?” “是。” 姚江月思索片刻,又突然开口道:“听说你要成婚。” 沈言清面容之上表情未曾有丝毫变化,淡然答道:“是。” 姚江月盯了她片刻,又挪开视线。 她还未曾点头同意,沈言清便这般直接肯定地回答,若是搁在往日,她定然要骂上一句大逆不道。 且是昨日,方映雪在为她上药之时,提及此事时,与她说了许久,话里话外尽是想让她开口同意。 想到此处,姚江月面上露出一丝欣慰。不是对沈言清的,而是对方映雪的。 虽然方映雪平日里看起来喜欢玩乐,但心中的思量却从未减少。 昨日她非要去碧霞峰那一趟,分明就是为了将自己的事情告诉顾云芝,而后再带回出自顾云芝之手的丹药。 承着人家所赠之物的恩情,再将她们二人的婚事讲与自己听,如此一来,自己便不好再开口说些什么。 沈言清今日前来送丹药,大抵是来试探自己的口风。 姚江月此时已不想再多言,只淡淡说道:“你回去吧。” 沈言清在这一刻方才抬眸望向姚江月。姚江月的话语之意十分明确,是让她再度回到碧霞峰。 此事,她显然是同意了。 沈言清恭敬地躬身行礼,言辞恳切道:“多谢师尊,弟子告退。” 姚江月伤口处仍在泛着阵痛,她无力地瘫靠在椅上,缓缓阖上双眸。 沈言清离去后,这峰上便只剩自己与方映雪,倒也并非不好。 此时,方映雪推门而入。她一眼便瞧见了桌上的丹瓶,伸手将其拿起,而后走到姚江月身旁,倒出一粒圆滚滚的丹药,轻轻捻起。 “师尊,吃药。” 方映雪轻捻着丹药,并非递于手中,而是直接伸手递到了姚江月嘴边。 姚江月身子微微一僵,蹙眉看向方映雪。 方映雪正朝她勾唇浅笑。 “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姚江月话语刚落,便张开嘴,微微探头,唇齿略张,将那粒丹药含于口中,而后将脸撇向一旁。 方映雪指尖无意中被那柔软的唇瓣碰触到,犹如触电一般,瞬间传来一阵异样之感。 不知为何,心脏猛然剧烈跳动了几下。 她收回手,手指微微蜷缩着,拇指不禁来回在食指指尖摩挲着。 自己小时候服用丹药时,姚江月都是这般喂她的。 那时她嫌丹药苦涩,不肯吃,姚江月就哄着她,喂她一颗糖,再接着喂下一颗丹药。 有时候,她还会趁姚江月不注意,直接把丹药塞给沈言清,让她服下。 想到以前的事情,方映雪不禁又笑了起来。 姚江月回过头,就看到她在笑。 “笑什么?说来让为师也笑一笑。” “想到曾经的一些事。”方映雪将丹瓶放好,笑着说道:“咱们三人的。” 第163章 定个日子 距离主峰不远处的一座山下,多了几十个墓碑。 洛浮尘望着这些墓碑,心中不禁感慨。近些日子以来,宗门中的气氛着实有些压抑。 她听顾云芝讲过姚江月那边的态度,对方算是同意了。既然如此,便该定下日子了,借着这大婚一事,将宗门中的氛围调动起来。 姚江月的伤势有所好转,多亏顾云芝炼制的丹药。 近日,方映雪每次见到姚江月时,心中都有些心虚。先前她未遵师命,贸然出关参与了青陵宗一战,这到底不是个小事。 姚江月迟早会知道此事,但若自己先开口认错,与从旁人那里听到后再被师尊训诫,意义定然不同。 方映雪在心中酝酿了片刻,随后带着一副委屈的模样,出现在姚江月面前。 “怎么了这是?”此时的姚江月正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那茶叶是先前江千辞送来的,放置的时间有些久了,茶香中带着一丝陈旧的气息。 方映雪垂下眼帘,抿了抿下唇,声音微弱道:“请师尊责罚。” “嗯?”姚江月放下杯盏,脸上露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问道:“责罚什么?” “先前师尊令我闭关,我却私自出关,还去了青陵宗。” “哦。”姚江月似是毫不在乎的随意应了一声。 姚江月在回玄虚门的当日就已听洛浮尘提起此事。但她一直装作不知道,就等着看方映雪要什么时候开口,或者是不是要一直瞒着自己。 方映雪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姚江月,只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先前,这些事总是有意避着你。”姚江月的语气低沉凝重,“可避一时容易,避一世难。” 方映雪小声问道:“师尊指的可是、从不让我与旁人打斗一事?” 姚江月点了点头,“你的体质,比你想象中的要特殊一些。为师不希望你受伤,因而从来不让你参与那些事。” “特殊在何处?”方映雪好奇问道。 “等你修为再有所突破,便知道了。” 见师尊不说,自己也不再多问。又见师尊果然未曾责罚,方映雪心中暗喜,果然自己还是很了解她的。 这时,姚江月再度开口道:“沈言清的婚事将要定下。” “那暮云峰是不是要开始准备了?”方映雪试探性的问道。 姚江月阖上双眸,倚靠在椅上。 “为师近些日子有些疲累,这件事恐怕有心无力。交予你去操办,可好?” 方映雪突然兴奋道:“好啊!” 姚江月睫毛微展,瞧着人一副兴高采烈地模样,也跟着勾了勾唇。 沈言清想要如何,她已经不再想管了。 如今,只要方映雪过的好,姚江月心中别无他求。 临近九月,炎热的暑气终于渐渐褪去,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丝凉爽的气息。 一日,玄虚门上空突然飘过一些影子,引得门中弟子们纷纷好奇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身青色长袍的顾长老,身边跟着白色金线宽袍的洛大掌门,在空中踏云而飞。 二人身后,悬着十二个系着红丝带的木箱,像跟宠一般跟在二人身后。 顾云芝本想将这些东西装进储物戒,然后直接飞到暮云峰上,低调完成这件事。 可洛浮尘却坚持说要这样招摇才行。 顾云芝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被门中众多弟子们如此注视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的身形不由得加快了一些,最后干脆丢下洛浮尘和那些木箱,提前落在暮云峰附近等候。 当二人带着东西到达暮云峰时,方映雪正在院里练剑。 一回头,便看到洛大掌门和顾长老二人立在不远处,以及那缓缓落下的十二个大箱子。 方映雪心中一惊,一个激灵,迅速将剑收入鞘中,然后直接冲进姚江月房中,不由分说地将人拽了出来。 四人静默站了一会儿。 洛浮尘一直在暗示顾云芝开口。 顾云芝却一直不为所动。 姚江月也沉得住气,眼神平静地看着二人。 方映雪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心中暗自琢磨着,这三位怎么都缄默不语?她心中纵然急切万分,但自己作为晚辈,实在不好比她们先开口。 洛浮尘掩唇轻咳两声,面带微笑道:“这些是碧霞峰准备的一些礼,请暮云峰收下。” 姚江月抬手,神色客气道:“请。” 屋内,方映雪动作迅速为三人沏了茶,而后站在姚江月身旁。 又是一阵令人难耐的沉默。 “定个日子吧。”顾云芝淡淡道。 先前洛浮尘教她的那些客套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尤其是面前坐着的是同门长老,她更是觉得有些别扭。 姚江月笑了笑,道:“既然都这么急,那自然是早些的好。” 洛浮尘忙道:“我拟了她二人的生辰八字,算得最近的吉日,乃是下月廿六。” 闻言,姚江月意味深长的“哦”了声。 顾云芝开口:“姚长老觉得这日子如何?” 姚江月颔首,“洛掌门算好的日子,那定然是好。” 顾云芝心中不禁觉得,姚江月这是当定了甩手掌柜。 “那就这么定下了,届时宴请宾客由我这边负责。”洛浮尘接道。 一旁站着的方映雪默默地听着三人交谈。 她心中暗自惊讶,这么随意就定下了?好似三个人对这件事都尤为心急,比那两位当事人还急。只剩下短短一个月,这么大的事,恐怕要有的忙了。 洛浮尘回到掌门殿,令楚天遥拟了一份喜帖,贴在山门各地。她自己则亲自写了几份请帖,派人送往各个门派仙府。 碧霞峰上的二人早已知晓洛浮尘定在下月廿六。竟没想到姚江月会同意得如此利落。 第164章 过于无聊 江千辞静坐屋内,思绪飘渺。 没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婚了,只觉得既不可思议又略带忐忑。 桌上摆着自己为沈言清做的一些小甜点,她目光落在盘中。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悄然探入画面,轻巧地拈起一块糕点,她的目光也随着那块糕点一同移动。 随着糕点缓缓靠近那抹淡然的薄唇,空气中似乎都弥漫开了一种微妙的期待。沈言清轻启朱唇,小口品尝,喉间的细微动作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韵味。 “怎么了?”将口中的食物吞咽后,沈言清方才开口。 “没、没什么。”江千辞收回视线,再次聚焦于那盘糕点,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 半晌,江千辞低语道:“有些紧张。” “紧张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江千辞苦笑,双手不自觉地交叠,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趴在手臂上,“不就是那即将来临的大事吗?” 沈言清轻笑起来,她手肘轻抵桌面,手掌托着下颚,就这样看着趴在桌上的人。 “你就没一点感觉?”江千辞见她一副轻松模样,与自己完全不同。 “感觉自然是有。”她轻声说道,同时伸手轻轻拨弄着江千辞鬓边散落的发丝,“但我更多的是期待。” “我也期待,”江千辞抬头,与沈言清的目光交汇,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但我更紧张。这种感觉就像是……每天都在倒数着那个重要的日子,生怕会有什么遗漏或意外。” 越是这样数着日子,越发觉得时间过得慢,心中越是焦虑。 这几日,唐家三姐妹已从山下回来,带回来的药草交给顾云芝炼制。 顾云芝忙着炼制丹药,还不允许江千辞在场。 被“驱逐”出丹房的江千辞,日子显得尤为闲适,甚至有些乏味。 她们二人大婚操办一事,被洛大掌门揽了过去。 “作为我宗门的大弟子,你们的婚事自然由宗门全权操持,具体流程到日子了再同你们说。” 于是,这该大婚的两人,在婚前彻底闲了下来。 “沈言清,”江千辞有些郁闷道:“我感觉好无聊。” “那我陪你下棋?” “不了。”江千辞摇头,心中暗自嘀咕,根本下不过。 “还有别的乐子吗?” 沈言清闻言,亦是眉头微蹙,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为新奇的消遣方式。 就在这时,江千辞眼中闪过一丝灵光,提议道:“要不,我们下山玩去?”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就被顾云芝的严厉警告扼杀在了摇篮里。 “你们二人将要大婚一事,已经传遍大半个修真界。青陵宗还有两位长老在外,此时下山,无疑是将自己置于风险之中,绝不可行。” 江千辞没辙,只得安分留在宗门内。 李珂近日没事总在门中乱逛。 她多年前就知道玄虚门中有一位元婴期符修弟子,近些日子跟门中弟子打听了一番,才得知那名弟子的住处。 待走到那人居住的小院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一些谈话声。 她本不想偷听。 然而。 “余师姐,你说炸三下够不够劲?我觉得还能再试试。”江千辞捏着一张空白符纸,翻来覆去地瞧着。 “三下自然不在话下,若再深入研究,五下也不是不可能。”余淮支着头,另一只手中捏着的毛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若是能炸五下,那定然精彩!”江千辞语气异常兴奋。 沈言清立在一旁,不言不语。 李珂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听不出个所以然。 她敲了敲门,院门半掩未关,未等人回应,她便探头往里瞧。 三人一同回头朝她看去。 李珂抬了抬唇角,带着几分玩味笑道:“呦,看来是在研究新符箓呢?” 江千辞见来人是李珂,便恭敬唤了一声:“前辈。” 余淮小声问道:“这人是?” 李珂见状,主动上前自我介绍:“青陵宗李珂,不过如今已是散修之身,承蒙洛掌门厚爱,得以在此暂住。” 余淮闻言,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思量青陵宗之人何以会出现在玄虚门内。 李珂不欲多谈过往,转而好奇地问道:“方才听你们讨论热烈,不知是在研究何种符箓?” 江千辞直言道:“我们正琢磨如何让符箓连续炸响三次。” 李珂顿时好奇起来,道:“作何用处?” 江千辞道:“当烟花放。” 李珂闻言,不禁微微一笑,心中暗自赞叹这对新人的奇思妙想。 她早就听说过,面前这小人和那满身寒气的小人将要大婚。 这是打算将符箓当烟花在大婚之日放。 李珂的目光转而落在余淮身上,见人还正在认真思考的模样,手中纸张密密麻麻地绘满了各式各样的咒符。 “是想将符箓射向空中,像烟花那般炸开,炸响三次?” 江千辞点了点头。 “这有何难?”李珂轻笑一声,随即从江千辞手中接过一张空白的符纸。只见她右手食指轻扬,灵力汇聚成丝,在符纸上灵活游走,一笔一划间,复杂的符文渐渐显现。 完成后,李珂轻轻一弹,符箓射向空中,紧接着,一连串清脆的响声接连响起,竟足足有八次之多。 只是白日看不太清炸响之时的烟花状图案。 余淮瞪大了眼,看向空中还未消散的烟灰。 她震惊的不是连着炸响了八次的符箓,而是李珂居然只用了一张空白符纸,以及自身的灵力,便制作出这样的符箓。 方才她一直在想如何节省成本,既能做出超出普通烟花那般的效果,又能将成本压制到和烟花价格一般。 江千辞见状,眼睛一亮,连忙开口道:“前辈,能否请您多做一些这样的符箓?” 李珂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本是想来瞧那符修弟子,竟没想到被抓着做苦力。 早知如此,就不该偷听,更不该在她们面前露那一手。 这小人一口一个“前辈”唤着,自己也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江千辞使唤起李珂一点都不心疼。 “前辈,还有这些,也麻烦你了。”江千辞抱着一大堆空白符纸,放在李珂面前。 “哎,小道友,我虽修为尚可,但灵力终有耗尽之时。”李珂略显为难地说道。 江千辞听闻,立马取出一瓶丹药放在她面前。 “不碍事,前辈,这有一些汇灵丹。” 李珂不记得那日她到底做了多少符箓,当晚回到住处时,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躺在床上,李珂心想,这小人心思远比面上看着深,一个不小心就落了套。 下次还是绕着走吧。 第165章 大婚之日 日子一日一日挨过去,恍惚之间,再一睁眼,那艳丽的红色喜服已然穿在了身上。 江千辞微微怔愣,目光缓缓垂下,凝视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这套红色喜服。 那正红色的绸面上,金线绣制的些许牡丹花熠熠生辉,针法细腻入微,花瓣层层叠叠,仿若鲜活一般。腰上系着的那条精致金色腰带,更显华贵之气。 身后的裙摆长长地拖曳在地,上面绣着的双凤交织纹样,典雅大气,甚至略有些夸张,却恰到好处地彰显出今日这特殊时刻的庄重盛大。 不用细想也知道,这喜服定然是洛大掌门专为她们二人精心定制的。 江千辞手指轻轻攥了攥袖口,微微侧目,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沈言清。 只见她一头如墨的长发高高盘起,金钗玉簪错落有致地插在发间,随着她的动作,步摇轻轻颤动。 眉如翠羽般弯弯细细,眼眸清澈而又明亮。平日里从未沾染过粉黛的她,今日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胭脂。 不仅没有丝毫违和之感,反倒遮掩了几分清冷之气,更多添了些文雅娇柔之态。唇上也涂了些口脂,朱唇娇艳欲滴。 这精致的妆容自然出自方映雪之手,到底是同沈言清相伴百年之人,对她的气质容貌了如指掌,这妆容上得恰到好处,将沈言清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江千辞看着这样的沈言清,心跳不由自主地慢了半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平复心中翻涌的情愫。 沈言清回望过去,朝她淡然一笑。 “瞧你有些……”沈言清微微压低声音,轻柔说道,“发愣。是还没睡醒?” “是有些恍惚如梦。”江千辞莞尔一笑。 她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脸上也涂了些脂粉,想来应该看不出已经脸红的模样。 沈言清的目光落在她耳垂上,那里戴着她所赠的耳坠。只瞧那耳垂已经染上了一抹绯红,与摇曳着的耳坠之色形成鲜明对比。 她微微勾手,拉起江千辞的手。 那手心里有些湿热。 此时,玄虚门掌门殿前的广场上,早已汇集了众多子弟,还有一些旁门弟子在此。 众人的目光都牢牢地落在了那两道醒目的赤红身影上。他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对新人的天作之合,言语中满是赞美与羡慕。 “吉时已到——!”充当司礼官的楚天遥放声呼出。 江千辞口中咬着后牙,努力摆出镇定的表情,平视前方,极力掩饰着目中的羞涩与紧张。 沈言清拉着她的手,缓步从门中广场走向掌门大殿。 这一路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迈得十分稳重。 红绸漫天飞,一旁还有不知从哪请来的乐修,鸣奏喜乐。 一道道符箓升空炸响,璀璨的烟花接二连三绽放。 待二人步入掌门大殿之中,便瞧见那张乌木长桌已被搁至一旁。掌门殿中被布置得喜庆非凡,处处张贴着红色双喜纸样。 最高位坐着洛浮尘、顾云芝与姚江月。 两侧坐着的是柳含秋与夏朝颜,以及一些江千辞面熟的商语韵、南宫青岚等人。 方映雪站在一侧,竟然在隐隐抽泣。 南宫青岚不经意看到二人手中戴着的玉戒,有些惊异。 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落在她们两人手中。 洛浮尘振声道:“今日玄虚门两位弟子喜结连理,乃宗门之幸。望汝妻妻二人,互敬互爱,相濡以沫。以真诚之心相待,以宽容之心包容。同享欢乐,共担困苦。愿尔等婚姻美满,幸福长久。” 言毕,楚天遥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沈言清与江千辞缓缓转身,面向殿外天地,俯身而拜。 起身时,江千辞下意识的多看了一眼天空。 此时已是黄昏之时,墨色将要掩盖日光。 “二拜高堂!”楚天遥的声音再次响起。 二人转身,面向端坐于上位的三人,再次深深拜下。 姚江月面上无半点笑容,顾云芝脸上依旧那副淡然模样,只有洛浮尘边笑边朝二人点头。 “妻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视,目光交汇,眼中只有彼此,目光中满是深情,而后缓缓俯身相拜。 弯下身子的那一瞬间,江千辞如梦初醒。 她真的与沈言清成婚了。 接着,楚天遥端来三盏茶。 沈言清端过一盏,先敬向洛浮尘。她微微弯腰,双手将茶盏举至齐眉高度,神色恭敬。 洛浮尘含笑看着她,眼中满是慈爱,轻抿一口茶。 第二盏,沈言清奉向顾云芝。 顾云芝此刻端过茶盏时,微微迟疑了一下。她的余光悄然看向洛浮尘,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 许是又想到先前的事,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洛浮尘敏锐地感受到她的氛围有些不对劲,笑容逐渐变得尴尬起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第三盏,江千辞恭敬地奉向姚江月。 姚江月似笑非笑的接过茶盏,快速抿了一口就放下。 楚天遥立即高声宣布:“礼成——!” 殿外顿时传来一阵欢呼之声。 整个仪式并未有江千辞预想的那般复杂,反倒是十分简单。然而,这种简单却别有一番韵味,这般就很好。 紧接着,宴席便开始了。 殿外广场上,弟子们围桌而坐,足有百张方桌。 有些身份的宾客则被请至掌门殿侧厅,那里布置得更加精致典雅。 一道道菜品被小弟子们送上来。 洛浮尘端着酒杯,坐于主座上,神色喜悦豪迈,“今日我门中大喜日子,各位可要喝的尽兴!”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饮下,只有顾云芝杯中是茶水,她静静地看着众人,眼神中透着一抹宁静。 而后就是新人敬酒。 这一桌上的十多人,二人一一敬过。 接着便是广场上的弟子桌位。 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江千辞已经不记得自己喝过多少。 沈言清拉着她走向下一桌,渐渐感受到人有些不稳。 弟子们口中说的祝福的话语萦绕在耳边,江千辞面色红润,以笑相对。 沈言清则一一礼貌回应,举止优雅大方。 直到最后一桌敬完,灵酒佳酿的香气充斥周身。 不知何时,拉着她的手已变成搂抱。江千辞靠在沈言清怀里,痴痴望着她。 “曾不是说能喝?竟醉成这般模样。”沈言清吐着酒气,柔声说道。 “我才没醉,只是有点晕。”江千辞嘟囔着嘴,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 时念一不知何时,站在沈言清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沈言清。 “恭喜沈师姐,恭喜江师妹。沈师姐,这个赠与你们。”时念一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祝福。 沈言清接过,搂着江千辞的手环在她腰间,拿着册子,另一手随便翻动几页,心中便已明了。 “多谢。”沈言清微微点头。 江千辞略微张嘴含糊道:“什么好东西,让我也瞧瞧。” “回去再让你瞧。”沈言清将东西塞进怀中,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 “她醉了,我先带她回去。”沈言清朝时念一说道。 时念一点头,含笑退去。 门中弟子不少人已喝得不省人事,东倒西歪地靠在同伴身上。那些清醒些的弟子们相继搀扶着她们带回弟子住所。 广场上的人渐渐稀少,喧闹声也逐渐平息,直到最后全部散去。 今日前来的贵客,均在门中妥善安置下来。 洛浮尘一个个将人送至客房,而后往掌门殿赶去时,却突然听到一阵轰响声。 她心中顿起不安,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快速飞往掌门大殿。 待靠近时,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不已。只见掌门殿已成一片废墟,断壁残垣散落各处,尘埃在月光下缓缓飘落。 洛浮尘误以为门中有人偷袭,心中警铃大作,刚要抬手结印施法,却看到废墟之中,那个熟悉的人影。 顾云芝手持长剑,剑身闪烁着寒光,剑尖稳稳地指着门中其她三名长老。 “洛浮尘人呢!”顾云芝怒声喝道。 柳含秋惊慌失措地躲在翻倒的乌木长桌后,满脸惊异的看着顾云芝。 那乌木长桌在混乱中倒在一旁,却也多亏了这桌子被南宫青岚特意加强过,能经得起合体期修士一击,此刻成了柳含秋的临时庇护所。 姚江月身子略有些晃动,她阴沉着脸,手已经按在剑柄处,随时准备拔剑。 夏朝颜蹙起眉头,目光扫了一眼躲着的柳含秋,又移回顾云芝身上。 洛浮尘连忙喊道:“我在这儿!” 她赶忙飞到顾云芝身旁,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酒气,瞬间便明白事情的缘由。 而后目光落在另外三名长老身上,眼神中满是责备。 “谁让她喝酒的?!” 罪魁祸首柳含秋缩了缩身子,心虚道:“今日这大喜日子,她身为江千辞的师尊,我便想着敬她几杯。” 洛浮尘只觉气不打一处来。 她的手攀上那只握剑的手,柔声道:“芝芝,先把剑收了。” 顾云芝回过头看向她,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与质问。 “去哪了。”她的声音微微沙哑,仿佛压抑着某种情绪。 “送客人回房去了。”洛浮尘边答边微微用力,将她手中的长剑卸下。 这剑,还是自己赠与她的,竟没想到把她的掌门殿给劈没了。 今日本就与唐家三人商议好,碧霞峰上除那新婚二人之外,其余人住在别处。 洛浮尘本想带着顾云芝住在掌门殿中,可现在这里已成一片废墟。 她转向柳含秋,冷言道:“今夜把掌门殿恢复原状。” 而后,她带着顾云芝朝门中其它住所飞去。 柳含秋撇了撇嘴,心中满是委屈。谁能想到顾云芝两杯就醉,醉起来就发疯挥剑乱砍。 姚江月今日也喝的多了一些,身子已经有些不稳,方才只是硬撑,不然早已拔剑阻止顾云芝。 方映雪从一旁窜出来,赶忙搀扶着姚江月。 姚江月看到她,目光有些恍惚,喃喃唤道:“阿鸢......” 方映雪没听清她口中呢喃着的话语,只是搀扶着她朝暮云峰飞去。 第166章 婚夜 这次宴席上众人所饮的灵酒,乃是洛浮尘特意寻来的。口感润滑如丝,入喉毫无阻滞之感,且酒劲极大,引人沉醉。 “沈言清,你今日真好看。” 江千辞带着几分醉意,依偎在沈言清怀中,双臂环绕其颈,二人身上的正红色喜服交织在一起。 沈言清将人轻放在床上,江千辞的手还勾着她,不愿松开半分。 “只有今日吗?”她略带些许玩味语气问道。 “往日也好看,日日都好看。”江千辞的声音如同含着蜜糖,甜腻醉人。 屋内也已是一片红色景象,墙上贴着赤红色双喜字样,床上也被换成了红色缎面金线绣织纹样的被褥,桌上点着红烛,烛火摇曳,一旁放着早已备好的两杯酒,酒液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江千辞半睁着眼眸,眼波流转间满是柔情蜜意,直勾勾望着沈言清。 沈言清目光宠溺回望着她,轻声说道:“我去端酒。” 江千辞撅起小嘴,摇了摇头,撒娇道:“不喝了。” “交杯酒也不喝了?”沈言清微微挑眉,语中带着一丝调侃。 江千辞不愿松手放她离开,尽管只是几步距离。她紧紧勾着沈言清,仿佛一松手,她便会离自己而去。 沈言清侧首,目光先落在桌上的酒杯上,而后视线又移回到面前这个满脸醉意不愿松手的人身上。 她再次俯身将人轻轻抱起,走向桌边。 坐下后,又将怀里的人安置在她腿上。两人的身体紧紧相依,没有丝毫缝隙。 沈言清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另一手端来一杯酒,递到她的面前。 江千辞接过酒杯,眼神有些迷离,似乎被这酒香所诱惑,又似乎被沈言清的气息所沉醉。 沈言清再端起另一杯。 江千辞的醉态让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几滴晶莹的酒液不经意间滑落,洒落在沈言清的脸颊上。 沈言清不曾躲闪,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江千辞,眼神中没有丝毫责怪,揽着她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酒水沿着沈言清的侧脸缓缓滑落,最终汇入脖颈之间,带来一丝清凉的触感,让她不禁微微一颤。 酒香逐渐充斥满屋,浓郁醉人。 江千辞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脸庞凑近沈言清,那娇艳的面容在烛光下更加动人,两人的呼吸在瞬间交织在一起。 她的声音充满诱惑,低语道:“你现在,也染上了酒的味道,更加让人沉醉。” 沈言清呼吸一滞,而后柔声哄着她道:“先将交杯酒喝了。” 捏着酒杯的手勾上江千辞的手腕。 “你总是那么急。”江千辞回勾着她的手腕。 烛火摇曳,将她们的身影拉长,映在墙上。 杯盏缓缓送入唇边,江千辞低头,眼帘半垂,轻启朱唇,小啜一口酒液,那酒液在口中弥漫开来,而后,她抬眸看向沈言清。 沈言清则显得干脆利落,她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江千辞笑了笑,又将整杯酒吞入口中,待沈言清的酒杯离开,她便将唇覆了上去。 以一种高位之姿吻上了沈言清的唇,带着酒香,带着情欲,将口中的酒液缓缓送入沈言清的口中。两人的唇舌交缠,酒液在彼此的口腔中流转。 沈言清的咽喉轻轻滚动,将那份由江千辞赐予的甜蜜与醉意一并吞入腹中。 娇唇分离,江千辞目光迷离,看着沈言清的红唇,那唇瓣因为酒液的滋润而更加娇艳,像是颗熟透的红樱桃般,忍不住想让人摘下。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点在那涂抹着口脂的唇上,那细腻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颤。轻抹了一些,又点在自己唇上。 目光不经意间滑落,看到了塞在怀里的册子一角。 “嗯?”江千辞好奇的将那好东西抽出,“时师姐赠了些什么?” 沈言清默默看着她翻动着那本小册子。 江千辞一页一页翻过,脸色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她的眼神一会儿闪过一丝惊讶,一会儿闪过一丝羞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待翻过最后一页,她合上册子,随手往后一扬,册子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最终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哼。”江千辞轻哼一声,带着一丝娇嗔。 她身子微微前倾,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儿,勾着沈言清的脖颈,将自己整个上身都轻柔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那柔软的触感让沈言清心中一荡,眼神中闪过一丝炽热。 江千辞抬手取下沈言清发髻上插着的步摇,随意丢在桌上。步摇在桌上滚动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言清墨发散落,如同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铺满了她的肩头,更添了几分风情。 江千辞指尖绕起一缕柔顺的发丝,捏在手中把玩着。 “平日里看着时师姐一副阳光开朗模样,竟没想到她居然私藏这等功法秘籍,真是让人意外。” “那你为何要将这功法秘籍随意丢弃?”沈言清轻抚着她的脊背,饶有趣味开口道。 “你不准学。” 沈言清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疑问道:“你可是细细研读过了,而我,却只是匆匆一瞥。你既学得了,我为何学不了?” 江千辞闻言,默不作声,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意。 “莫非,阿辞是打算先一步修炼有成,再来亲自指点我?”沈言清的话语中充满了戏谑与挑逗。 “沈言清!”江千辞终于忍不住,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微微用力,将她与自己拉开些许距离,眼神中带着一丝嗔怪盯着她道:“我先前怎么没瞧得出来,你竟如此擅长言辞?” “可是后悔了?”沈言清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千辞笃定道:“有什么可后悔的。你得了那册子,故意收在怀里,不就是想让我拿出来瞧。” 被道出心思的沈言清彻底笑出了声,“阿辞果然最懂我心。” 话毕,江千辞不再言语,手指开始灵巧地解开沈言清繁复的婚服。 沈言清见状,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江千辞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而后,沈言清将她手上戴着的翠绿镯子取下,轻放在桌上。 江千辞本是褐色的眸子瞬间变成晶莹的蓝瞳。 她松开了江千辞的手,任由她继续那未完的动作。 正红色的婚服缓缓从沈言清的肩头滑落一些,露出她白皙如玉的肌肤和那一道一字锁骨。 沈言清以一种近乎挑衅的眼神回望江千辞。 江千辞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她咽了咽口水,手指更加急切地解着剩余的衣带。 每解开一重束缚,沈言清那如丝般顺滑的肌肤便多一分暴露。 终于,沈言清的婚服被完全褪去,露出她皎洁如月的肌肤。 指尖轻轻滑过身下人细腻的脖颈与锁骨,颈间还有方才滴落进去的一些酒液。 江千辞的眼眸深邃,心中涌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渴望,潜藏在心底的焰火被无意的煽动,愈烧愈烈。 她微微倾身,伸出舌尖在那处探索。 痒意伴随着湿热的触感传来,沈言清身子轻颤,手指不自觉的紧抓着江千辞的衣袍,将她拉得更近,仿佛要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随后传来的是一阵刺痛。 江千辞犬齿咬上那处,留下淡淡的印记。 沈言清不禁轻哼一声,这细微的声音传入江千辞的耳中,如同火上浇油。 江千辞抬起头,呼吸急促间,她俯下身,几乎贴着沈言清的耳畔轻声说道:“这里,不方便。” 沈言清抱起她,朝床边走去。 江千辞将头上的步摇随意扯下,长发倾洒。 沈言清将她放置于床上,而后轻躺在她身侧。 江千辞翻身将人欺压在身下,目光炙热如火。 “不准再使先前那招。”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霸道,拦腰侧翻的招数让她心有余悸。 沈言清轻笑一声,回道:“好,依你。” 水灵根之力从身上渐渐散发而出,压制着身下之人。 江千辞怕她使坏,使出两道水流,紧紧扣上那白嫩的手腕。 幽蓝的眸子望着身下被束缚的人。 沈言清双手被束于头顶,动弹不得,面中有几分无奈,又有着别样的诱惑。 烛火未灭,光影在两人身上跳动。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月光在这雨幕中悄然隐匿,只有奚落的雨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第167章 提升修为 江千辞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心中的欲火,她猛地吻上了沈言清的唇,时而温柔舔舐,时而热烈撕咬。 她的吻如同燃烧不尽的烈火,从唇边蔓延至颈项,留下一道道水痕。 皓齿不愿放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所到之处,尽是泛红的齿印,在身上绽放一朵朵艳色红梅。 沈言清的呼吸越发急促,即便在这般情迷意乱之际,也不忘开口调侃道:“阿辞...你前世...会不会是一只猫儿?” 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慵懒。 “是又如何?” 江千辞抬起头,幽蓝眼眸中满是得意与痴迷,尽情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沈言清眼角略有红润,透过粉色胭脂,也可看到她绯红一片的脸颊,实是不可多得的景色。 寒气逐渐从身下漫起,丝丝缕缕,却又在瞬间被两人之间的热浪吞没殆尽。 束缚着手腕的水流逐渐结成了透明的冰环。 一声脆响突兀地响起,冰环碎裂,晶莹的碎片四散飞溅。 双手挣脱束缚的瞬间,沈言清本能地转而抓上被褥。 喜被上的绸缎被她紧紧攥住,瞬间抓出一道道深深的褶痕。 沈言清的胸口不断剧烈起伏,怎么也无法平息。她咬着下唇,试图压抑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嘤咛,然而那声音终是难以抑制。 窗外的落雨声渐渐变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棂,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屋中那令人脸红心跳的起落水声。 褥下逐渐成了一片殷红。 江千辞看着身下之人那副诱人模样,心中不禁使坏。 “原来沈师姐这般冰灵根,竟也是炽热的。” “......阿辞。”沈言清喃喃开口,声音中带着羞涩:“莫要说那些。” 潮红逐渐遍布全身。 “实话实说,有何说不得?” 江千辞半阖着眸子,蓝色眸子在睫毛之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沈言清口中一声声娇嫩喘息,无一不撩拨着江千辞的心弦。 直到她身子突然一紧,而后便卸了力,彻底瘫软在床上。 口中喘息依旧,半阖着的双眸目光迷离。 江千辞的墨发从耳边垂下,扫过她的身子。 “阿言。”江千辞小声唤道。 沈言清抬起双手,勾着她的脖颈,将人带至面前。 温热娇软的唇瓣再次交合。 夜至深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 静息片刻。 江千辞酒醒大半,翻身下床,将那本册子捡了起来,躺在沈言清身旁翻动着。 沈言清侧身躺在一边,身上盖着被子,只露出头在外,瞧着江千辞身上还未褪去的喜服。 “阿辞,这身衣服还是换下吧。” 江千辞这才发现,自己还穿戴整齐。 还不等自己动手,沈言清已经先一步伸手替她宽衣。 “阿言,你说这双修之法真的能提升修为吗?” 江千辞任由她手中的动作,自己脑中还在思索这双修之法。 大喜之日,洞房之时,沈言清没想到面前这人脑子里居然还想着提升修为一事。 好似方才的一切未曾发生过一般。 她有些不悦,便开口道:“阿辞,可是我还不够入得你眼?” 江千辞顿时反应过来,望向沈言清。 “入得了,满心满眼都是你。” 说着,便又在沈言清唇上啄了一下。 喜服缓缓褪去,江千辞赤身钻进被子里,两人滑嫩的肌肤相蹭,江千辞又想起方才沈言清的模样。 于是她盯着沈言清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怎么?”沈言清与她对视。 幽蓝的双眸眨了眨,“阿言,你方才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可为你所控吗?” 沈言清欲言又止,而后翻身面朝另一侧,不再看她。 江千辞愣了一瞬,她还未学得会沈言清那拦腰带人侧翻一招,倒是沈言清学会了她那翻身不理人的招数。 她从背后抱着沈言清,娇软贴在她的脊背,手落在她腰腹上。 “阿言,我只是想到,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我心中舍不得你。我不想再让你置于危险之中,可这个世界本是实力至上,若是不想再经历那些,只有想方设法提升自己。” 沈言清握上那只落在腰腹上的手,“嗯,我知道。” “我从见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上了你。对你来说,那并不是真正的第一面,但对我而言,就是一见倾心。” “你处处帮着我,护着我,我很开心。” “但我不想一直活在你庇护之下。我也想保护你,想要你多依赖我一些。” “你的仇,我会同你一起报。无论对方是谁,只要是威胁到你我之人,我定然不会心慈手软。” 江千辞的语气略有些凝重。 沈言清听得出来,这些话或许已经藏在她心中已久,并不是在此情此景现想出来哄人的话术。 她转过身,看向一脸正色的江千辞。 “莫要多想那些。”沈言清的食指指尖点上江千辞的下唇,柔声道:“你我今日大婚,该是高兴的。” 江千辞道:“那你不可有事瞒我。” “好,不瞒你。” “先前那个雷劫,你早就知道的?” “嗯。往世只要参与青陵宗一战,我便会在那渡雷劫。” “那你先前怎么不说?” 沈言清沉默半晌,“以往从未成功过。我心中没底,即便知道自己雷劫将至,也不想让你担心,故而没说。”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安稳度过。 江千辞思索着沈言清的话,问道:“也就是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你也不知道?” “嗯。” 江千辞心中已有想法。若是再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只能去问洛浮尘。 她又想了想先前发生的一切,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阿言,你还记得我刚到玄虚门之时,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沈言清回道:“日日往碧霞峰送吃食。” “......不是那个。”江千辞不禁轻笑一声,“是我服下丹药之后,昏迷不醒那一次。” “记得。你体内的灵力不受控,我便将那些冲撞的灵力牵引出来。” 沈言清话语刚落,突然蹙起眉头沉思起来。 江千辞见她已经有所感知,便道:“阿言,恐怕这一世的变数,就出在那一次你我灵力交融之时。” 第168章 做的有些过分 沈言清缓缓启齿,言辞中带着几分审慎:“关于灵力交融……彼时,为了平息你体内那股相互冲突的灵力,洛掌门曾提议采用双修之法。然而,鉴于你年幼且修为仅止于炼气期,若仓促施行双修,我的灵力稍有差池,便可能对你造成伤害。” 江千辞闻言,轻声道:“于是,你选择了更为大胆的方式——直接将灵力注入我体内,待其交融后再小心翼翼地牵引而出。” 沈言清颔首,目光温柔望向江千辞:“这一做法,实则源自你的启发。在第一世,你曾以同样之法,将我体内的魔气导入你自身。” 江千辞捏着她的手,指尖在她手中摩挲着,“瞧,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你我灵力相融之后,我再次醒来时,便已能梦到前世的一些记忆。” “那你是想......” “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双修之法,若是真能回想起先前的一切,那自然是好。” 两人的灵力逐渐充斥整间屋子。 湿寒之气使得屋内温度骤降几分,仿佛进入了寒冷的冬季。 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间中此起彼伏,每一口气息都伴随着白雾的呼出。 “阿辞......我......”沈言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还不够。”江千辞诱哄着她道:“再多一些。” 侵入体内的力量逐渐变得霸道,似要将自己全身占据。 灵力在体内交织缠绵,即使冰凉,却依旧难以浇灭心中的燥热之气。 这种感受比任何普通的交合都更让人心神荡漾,让人如痴如醉。 然而,江千辞并不满足,她继续低声道:“......还要......给我更多。” 她的声音充满了渴望。 沈言清的手指不禁用力地抓住她的背部,那清凉的触感让江千辞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白皙如雪的后背,一道道抓痕清晰可见。 地上,桌上,甚至床上,蔓延出片片冰霜。 床上的两人殊不知,碧霞峰上已经出现异样。 江千辞意识渐渐模糊,幽蓝眸中最后映着的是面前那张充满潮红、半阖着眼眸的脸庞。 待到第二日。 沈言清满脸焦急,快速飞向掌门殿。 掌门殿已恢复原状。 然而,她并未见到洛浮尘与顾云芝的身影,反而迎上了柳含秋与时念一那略显无奈的面容。 “洛大掌门并不在此处,昨夜她们去了别处安歇。”柳含秋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几分调侃,“你这新婚之人,如此心急火燎,究竟有何急事?” 沈言清无暇顾及柳含秋的调侃,她眉头紧锁,转身便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洛浮尘已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顾云芝。 昨夜折腾了大半夜,才将人哄睡过去。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洛浮尘起身开门,看到神色凝重的沈言清站在门外。 “怎么了?”洛浮尘有些疑惑。 “江千辞出事了。” 碧霞峰此刻已被皑皑白雪覆盖。 洛浮尘望着这番景象,眉头不禁微微蹙起,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沈言清。 沈言清神情凝重,低着头引领洛浮尘步入屋内。 屋内寒气逼人,冰霜遍布每一个角落,两件喜服叠放整齐放在一旁。 江千辞安静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脸色略显苍白。 “她怎么了?”洛浮尘在距离床边几步近的距离问向沈言清。 “她......”沈言清面露犹豫,似乎难以启齿。 洛浮尘见状,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她隐晦地问道:“你的寒气入了她体内?” 沈言清默默地点了点头。 洛浮尘心中顿时明了。 这两人昨晚应是尝试了双修之法,只是沈言清的灵力过于霸道,导致江千辞承受不住而陷入了昏迷。 “纵使是新婚之日,倒也不必做的如此过火吧。”洛浮尘言语中有些无奈,心中又有些佩服沈言清。 双修之事需双方配合默契,稍有差池便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沈言清的目光始终落在江千辞的脸上,长睫缓缓垂下。 昨夜,江千辞在情迷意乱之中不断索取,而沈言清在激情之下也未能及时收手。 “她一直不醒,我担心……” 洛浮尘思忖片刻,道:“请唐阁主来看看吧。” 唐家三人踏上碧霞峰,眼前的雪景同样令她们感到震惊。 唐乐踩着雪地,脚下发出清脆的吱吱声。 “这两人难道是在洞房花烛夜时,突然心血来潮想看雪?真是别有一番雅兴。” 唐乐弯腰抓起一把雪,塞进唐逸手中,“给,你虽看不到这片雪景,但至少还能感受到雪的触感。” 唐逸手中握着雪,勾起唇角笑了笑。 屋内,唐琼玉仔细地检查了江千辞的身体状况,随后又挑眉看向了一旁的沈言清,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身体可有感到什么异样吗?” 沈言清摇了摇头。 “你难道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修为有所提升吗?”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沈言清的身上。 先前刚突破至化神期初期的沈言清,此刻的修为竟然已经逼近了化神期中期。 仅仅一夜之间,竟有如此巨大的提升。 沈言清此时才恍然大悟。她一心挂念着江千辞的安危,未曾发现自己修为变动。 唐琼玉安慰道:“她身子无碍,只是非常虚弱。近些之日,就不要再做的太过分了。” 待众人离去后,沈言清独自坐在床边,目光深情地落在床上沉睡的江千辞脸上。 指尖伸出,轻柔地触碰着江千辞的眼角,随后缓缓滑移至她的鼻尖,最终停留在那柔软诱人的唇瓣上,来回描摹。 她俯下身子,轻触在那片娇软的唇瓣上,细细舔舐吮吸。 心底的欲望不知何时再度升起,难以遏制。 呼吸再次变得沉重急促。 沈言清眸中闪过一丝警觉,猛然起身离开床边。 她手捂住起伏不定的胸口,感受着那份悸动与挣扎。 屋内的温度骤然间又下降了几分。 片刻后,她搬来一张椅子,坐在距离床边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就这样静静守着昏睡的人。 第169章 所谓的‘太过\’,是何意? 雪仅在一日后便化了,只留下片片湿润的泥土。 一条玉白细嫩的小腿不经意间窜出被子,转而跨在上面,双腿间夹着被褥,带着一抹慵懒与娇媚翻了个身。 幽蓝的眸光缓缓漾开,江千辞依稀记得闭眼前是夜里,没想到睁眼还是在夜里。 她抬手向后摸索,却只触碰到略有冰凉的床铺。 沈言清人呢? 江千辞猛地坐起身子,只见身上的里衣轻柔地贴合着肌肤。 “阿辞。”沈言清坐在椅子上,望着她,声音低沉温柔。 “你、大半夜不睡觉,坐在那干嘛?” 江千辞见人穿戴整齐,坐的板正,有些错愕。 “你已睡了三天了。”沈言清垂下眼帘,语气中有些自责。 三天? 江千辞听闻,并未有过多反应。抬手将散落的发丝轻轻别于耳后,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哦。那你为何坐那么远?”她的目光落在被子上,轻声问道。 床上盖着的还是那床红色绸缎面的喜被。 手指落在上面不经意地滑摸着。 沈言清的目光闪烁不定,含糊道:“我怕打扰你。” “嗯?”江千辞侧首望向她,饶有趣味地问道:“打扰我什么?” “打扰你休息。”沈言清乖乖回道。 “怎么会呢,来。”江千辞向她招了招手。 沈言清似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起身,缓步走向床边。 待到床前,江千辞伸出双臂环绕上她的腰际,脸颊摩挲着她柔软的腰腹。 沈言清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片刻的静谧后,沈言清感受到了她怀抱中的力度逐渐加深,不禁轻声询问:“怎么了,阿辞?” 江千辞在她衣襟上蹭了又蹭,露出一副满足的神色,而后回道:“没事。” 沈言清的手缓缓下滑,轻抚过她柔顺的发丝。 半晌,江千辞终于舍得松开她,“还在夜里,来上床睡觉。” 沈言清却显得有些迟疑:“我……” 江千辞已在伸手解她的腰带。 “阿辞,你继续休息吧,我在一旁坐着就好。” 沈言清攥着她的手,阻止她手中动作。 江千辞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带着几分调侃道:“是我那夜吓到你了不成?” 她清楚记得自己的欲望如同深渊沟壑一般难以填平,因而向面前之人不断索取,最后竟然昏了过去。 沈言清连忙摇头,否认中带着一丝慌乱:“不是的,阿辞。”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气氛。 江千辞的笑容虽未减,可眼眸里却透出不悦,她沉声道:“沈言清,松手。” 这带着一丝嗔怪的语气,迫使沈言清不得不松开攥着她的手。 腰上束着的腰带被抽离,江千辞将她的外袍脱下,放在床尾,而后拉着人进到被窝里。 沈言清平躺在床上,身体紧绷,一动不动。 江千辞侧身而卧,以一种极具挑逗性的姿态看着她。 “今儿个怎睡的如此板正?” “唐阁主说,近些日子不宜做的太过。”沈言清的回答虽平静,却难掩其中的微妙。 幽蓝的眸子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影,转瞬又恢复成那深邃的明亮。 “所谓的‘太过’,是何意?”她靠近沈言清,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我昏睡之时,你有对我做些什么吗?” “未曾。” “既然我已醒来,那......” 突然之间,她撑起身子,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沈言清,耳边鬓发垂下,轻垂落在沈言清的肩头,幽蓝的双眸紧盯着她。 沈言清回望,从那双眸子中,她仿佛看到了翻涌的波涛,热烈汹涌,似要将她卷入一场无尽的狂欢之中。 那是欲望的汪洋,深邃且不可抗拒。 “阿辞。”沈言清撩起她的长发,将其别在耳后,声音略有些颤抖:“你的身子还需要再静养一段时日。” 江千辞的笑容中多了一丝挑衅,“沈言清,你不想吗?” “我不想伤到你。” “刚成婚,便这样拒绝我?” 江千辞的身躯缓缓下沉,直至两人的鼻尖轻轻相触,彼此间的呼吸缠绵在一起。 沈言清急忙解释道:“我不是在拒绝你,只是唐阁主她......”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下唇便被突如其来的皓齿狠狠咬合,将她的话语完全封锁在了唇齿之间。 小猫又在咬人了。 唇齿之间渐渐溢出红色,下唇已被咬破,沈言清略有些吃痛。但她并未退缩,只是耐心地承受着身上之人那略带任性的啃咬。 江千辞的娇唇沾染上了那抹鲜艳的红色。 她缓缓抬起头,舌尖轻轻掠过唇角,将那一抹腥甜卷入口中。 “沈言清,告诉我,你的新婚妻子,是我江千辞,还是她唐琼玉?” “是你,江千辞。”沈言清毫不犹豫回道。 江千辞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眸半阖,透露出一副迷离的媚态。 “那么,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她的?” 沈言清凝视着她那双摄人心魄的蓝瞳,气息逐渐不稳。 “听你的。”她顺从答道。 “若今夜你再提起唐琼玉,你就回你的暮云峰去吧。” 言语中尽是不满与醋意。 “不提了。” 江千辞满脸笑意,跨坐在沈言清身上,她纤细的指尖轻轻捏着里衣的边缘,随着她的动作,里衣缓缓向下滑动。 沈言清目光颤动,理智随着身上之人每一个动作而逐渐消融。 丝质的白色里衣逐渐从肩头滑落,露出香肩和精致的锁骨。 随着衣物褪去,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感受到了几分凉意。 江千辞身子颤抖几分,红唇不禁开合,胸口起伏已被人尽收眼底。 沈言清的脑中最后一丝理智,在江千辞的极尽引诱之下,彻底被揉碎。 她猛地撑起身子,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唇齿轻附于那白嫩如瓷的脖颈之间,如痴如醉地吮吸着,鼻腔贪婪地嗅着独属于她的迷人芬香。 江千辞仰头勾着唇角,指尖穿插在那已完全不受控制的人发间,感受着她柔软的唇瓣在自己身上疯狂索取,心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 “莫要压抑着自己,做你想做的一切。”江千辞的声音如同蛊惑的魔咒,萦绕在沈言清耳边。 “沈言清,我想要更多。” 情欲之火灼烧在两人之间,燃进肌肤,烧至肺腑。 在急促的喘息之间,江千辞忽地听到沈言清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阿辞,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第170章 阴魂不散 掌门殿中,洛浮尘与商语韵相视而坐。 洛浮尘神情凝重,缓缓开口:“商大当家,我们此刻讨论之事,关乎天下数百万无辜生灵的安危,还请你能再多加思考,慎重权衡。” 商语韵淡然一笑,道:“此事的确非同小可,我虽然身为仙道府的掌事之人,但在作出决定之前,我必须先与府内的族人共同商议一番,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洛浮尘微微点头,表示理解:“该是这样。青陵宗如今已不在,威胁已经少了一个。当年,若非白露将关键消息透露给仙道府,并与仙道府联手设下计谋诛杀了青陵宗老宗主,恐怕九州早已陷入了无尽的动荡与混乱之中。” 商语韵脸上的微笑未减,但语气却变得严肃起来:“洛掌门,你这是何意?难道是想将青陵宗老宗主之死,归咎于仙道府的头上吗?” 洛浮尘摇了摇头,解释道:“本座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欣赏仙道府的能力。” 商语韵沉声道:“当年看在白露的情面上,曾经庇护过你一时。如今,你的玄虚门已经崛起为九州第一大宗门,实力今非昔比。你无需再提及这些过往。仙道府历来秉持中立,从不主动卷入宗门之间的纷争。过去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但若是魔族真的大举入侵九州,作为九州的一份子,仙道府自然会全力以赴,共御外敌。” 洛浮尘颔首应道:“商大当家所言极是。” 商语韵何尝听不出,洛浮尘话语中隐隐透着威胁之意。 当年,青陵宗勾结魔族,一夜之间将沈家满门诛杀,仙道府已瞧出端倪。 白露带来的消息,更是印证了仙道府的猜想,于是她们便与白露联手设下计谋,将青陵宗老宗主置于死地。 然而,青陵宗在修真界的实力和地位都非同小可,当年的事情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内幕。 而作为整个计划的核心执行者白露早已死去。 如今,洛浮尘再次提及此事,只需稍作改动,便能将当年一事都推至仙道府头上。 尽管青陵宗已经覆灭,但世人的风评言语依然不可小觑。 商语韵掌家已久,行事一直极为谨慎。 她深知洛浮尘的算计能力,心中早已对她有几分戒备。 在短短百年间,洛浮尘便能将一个小门派运营到如今这种规模,甚至取代了青陵宗,成为修真界的第一大门派。 恐怕这修真界,只有她一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魔族真的大举进攻,仙道府自然会全力抵抗。 但商语韵绝不会让仙道府被洛浮尘所操控。 先前同玄虚门一同攻入青陵宗的那些小宗门掌门长老,无一生还,而玄虚门却仅仅损失了几十个弟子。 玄虚门对外宣称那些小宗门掌门为了铲除青陵宗魔修,拼死相搏。 活下来的玄虚门众人之多,那日在青陵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然是玄虚门说什么,便是什么。 商语韵起身,“商议结果,届时会派人送来。” 洛浮尘跟着起身,“好,商大当家,这件事还望保密。魔族之人恐怕已有部分渗入九州。” 商语韵含笑点头。 待送走商语韵,洛浮尘又将南宫青岚请来。 南宫青岚慵懒地坐在椅上,眉头挑起,开口道:“你多次试图拉近与仙道府的距离,有意无意地疏远了玄虚门与水月镜初阁之间的联系,她怎会想不到,玄虚门背后的那股庞大财力,实则源自我手?” “事到如今,倒也没必要再瞒了。”洛浮尘笑道:“即便她知晓了又如何?” 南宫青岚轻笑一声,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银戒放在桌上。 “先前你托我做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她接着道:“那条蛇妖本身就带着邪气,我又用了那些惨死修士的遗骸修复了破损的地方,因而这东西,带着极深的邪怨之气,非心性坚定、修为高深者难以驾驭” 洛浮尘拿过银戒,往里探过。 先前那条蛇妖的妖骨已经被制成萦绕着丝丝邪气的妖骨法器。 洛浮尘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满意的神色。 “不愧是南宫阁主,匠心独运。” 南宫青岚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傲气,“奉承之词还是留给别人吧。” 而后,她问道:“那个李珂,是什么情况?” “嗯?她怎么了?”洛浮尘抬眸,面露不解。 “阴魂不散,一直纠缠于我,甚是烦人。她不是青陵宗的人吗?怎么整日待在玄虚门。” 提起李珂,南宫青岚满脸嫌弃之色。 “哦,她啊,未曾参与青陵宗的魔修之事,算是无辜受牵连。玄虚门见她孤苦无依,便好心收留了她。”洛浮尘随意应道。 南宫青岚蹙起眉头,“洛浮尘,我先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会可怜人的性子?” “她如何烦你了?说来听听。”洛浮尘故作疑惑地挑了挑眉。 南宫青岚轻叹一声,道:“她非要跟着我回水月镜初阁,口口声声说仰慕水月镜初阁已久,只是先前碍于青陵宗长老的身份,无法与水月镜初阁结交。如今既然脱离了青陵宗,便想加入我阁。” 洛浮尘闻言,微微一笑,似乎对李珂的提议颇感兴趣。 “她倒是有些实力,水月镜初阁若能多一个这样的符修,也未必是件坏事。” “那怎么行!她先前毕竟是我们的敌对之人,我可没你那么心大,贸然将人带回阁中。谁知道她心里盘算些什么?我可不想自己一世心血毁在一个不明不白之人手中。” 洛浮尘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瞧她心思倒是极为单纯,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殿门外忽然探进来个脑袋。 李珂眨巴着眼,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殿内的南宫青岚,随即窜进了大殿之中。 “南宫阁主。”李珂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方才我特地去了您的房间寻您,却未料到您竟在此与洛掌门高谈阔论。” 南宫青岚瞥了她一眼,目光又回到洛浮尘身上。 洛浮尘见状,识趣地站起身,“本座还有要事在身,你们慢聊。” 说罢,她拿着那枚银戒踏出殿门。 南宫青岚见洛浮尘离去,也随即起身准备离开。 “我阁中也有要事处理,就先回去了。” 她的语中流露出几分不耐烦,显然对李珂的纠缠感到厌烦至极。 李珂见状,心中一急,连忙上前几步,一把拽住了南宫青岚的手腕。 “阁主,我对水月镜初阁炼器之法颇感兴趣,您就考虑考虑收我做阁中弟子吧。” 南宫青岚瞧见她握着自己的手腕,眼中满是鄙夷与不屑。 她猛地一甩手,怒喝道:“滚!” 第171章 赏枫 秋风含着缕缕细腻的凉意,摇曳着行人的衣摆,不经意间撩起额间散落的一缕青丝,增添了几分不经意的风情。 门中弟子不由自主地侧目,目光纷纷投向那两道引人注目的白色身影,在这秋日的景致中格外耀眼。 一向偏爱浅绿长裙、温婉如水的江千辞,今日竟换上了与沈言清一般无二的白色长袍,只是服饰的制式在细微之处透露出各自的独特韵味。 沈言清偏爱在长袍之外,罩上一层灰色薄纱长褂,随风轻轻摆动,带着几分飘逸。 而江千辞身着白色长袍,袍上绣着精致的云纹,腰腹间束以一条淡金色的腰带,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得恰到好处,既不失温婉,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婀娜。 当众人细细打量之时,更是惊讶地发现,江千辞面容中除了惯有的温婉,还添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娇媚。 她弯起唇角,朝弟子们嫣然一笑。 眼眸微微半阖,长长睫毛之下的眸子带着勾人神魂的目光,翘起的红唇更是为这副容颜描上了几分玉色。 有几个小师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倾慕,欲要上前与她攀谈,可刚迈出两步,便被一股无形的寒气与威压逼得不得不退却。 沈言清眸光冷淡,带有几分不悦与警告之意,一一扫过那些略有不敬的眼神。 众人见状,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自己的目光会触怒这位清冷的宗门大师姐。 二人并肩,朝门中无人居住的山峰漫步而去。 山林间,枫树成林,随着秋风的轻抚,枫叶纷纷扬扬地飘落,铺满了整个山林,形成一片绚烂的橙红色海洋。 云靴碾过落叶,发出嘎吱声响。 “何必那么凶?”作恶之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她们不过是多瞧了几眼。” 沈言清语中带着几分闷意,“不乐意让她们瞧。” 如此霸道地宣誓主权。 轻笑声渐入耳畔,待朝声响处望去,只见江千辞那娇嫩的红唇轻轻开合:“那你该是把我关在屋内,日日夜夜,只给你一人瞧。” 沈言清闻言,唇角不禁微微上扬,“嗯,此番提议不错,值得考虑。” 手心被轻挠几下,好像有只闹腾的小猫在撒娇一般。 江千辞纤细的手指顺着沈言清的手指骨节攀附而上,最终穿插在她的指缝间,十指相扣。 无名指玉戒的温润触感传至另一人手中。 又一阵秋风打落了几片枫叶,扫过肩头,最终不着痕迹地落在地上。 江千辞轻声问道:“可有什么事要问我的?” 沈言清似是不经意间,抬脚碾碎了方才轻触过江千辞肩头的那片落叶。 “有很多事情,我都想问你。但此刻,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自那夜得知江千辞忆起往事以来,她的心中便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喜又忧。 江千辞停下脚步,耐心道:“时间还有很多,可以慢慢问。” 片刻沉默后。 沈言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我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指的是,你心魔一事?”江千辞反问道。 沈言清将目光瞥向一旁,眼神略有些暗沉。 她知道,就算自己不主动提及,那一夜,江千辞也已经给出答案。 她的心魔由眼前人所至,是对她深深的渴望与依恋所构成。 那些纵情,欢愉,缠绵,尽是她的妻子以自己的身躯在安抚她心中的妄念与痛苦。 江千辞松开她的手,转身面朝她,揽上她的腰肢,两人的白色衣物在秋风中轻轻摇曳,仿佛融为一体。 她微微仰起头,满目含情地望着沈言清那双深邃的眼眸。 “对你来说,那或许是一道难以挣脱的心魔,但在我的眼中,那满溢的,全是你对我深沉爱意。沈言清,我很高兴,你会如此爱我。” 两人本是分处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不仅是时空上的距离,更是情感世界的鸿沟。 沈言清从未真正体验过被全心全意偏爱的感觉。支离破碎的身世,如同寒风中的落叶,飘泊无依。残破的内心,似是被风霜侵蚀,满是伤痕。 在这份感情中,江千辞或许一直占据着主导的位置。 她给予沈言清一颗甜蜜的糖果,让她品尝到了甘甜,那是一种让人沉醉、难以自拔的滋味。 是自己一步步地引导她,教会她如何敞开心扉,如何毫无保留地去爱上自己。 沈言清在她一世又一世的温柔引诱下,逐渐学会了如何将自己的身心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对方。 她心甘情愿踩进对方设下的情感陷阱,沉溺在这片欲望之洋中。 逃不离,挣不脱,有的只是不断地陷入,直至灵魂与肉体都完全沉浸在这份深情之中,无法自拔。 “你我二人在这方世界,原本皆如浮萍般孑然一身。如今你我相伴相依,你已不再是孤单一人。” “沈言清,莫要压抑着自己,做你想做的一切。无论是那炽热的情欲,还是深藏的仇恨,身为你的妻子,我会一直伴在你身旁,我会满足你的所有欲望。” 比海誓山盟更为深刻的誓言,比甜言蜜语更为令人心颤的情话,一字一句落入沈言清耳中。 她紧紧拥着江千辞,感受着对方起伏的胸口。 一片黑暗融进了另一片黑暗之中。 最为贪婪的那人抖动着唇瓣,缓缓开口:“阿辞,可不可以不要再离开我。” “放心。”江千辞轻顺着她的脊背,安抚道:“我会铲除一切威胁,带你活下去。你只需听我的话,行在我身旁便好。” 瞧不清彼此的神情,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鲜活又炽热。 秋风再次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将二人脚边的枫叶带起。 “之后会发生什么,你都知道吗?”沈言清问道。 “知道。” “为何会一次次重来,你也知道吗?”她再次追问。 “知道。” 第172章 计划 沈言清坐在一块平整的巨石上,江千辞两腿分跨,坐在她身上。 她的手指点着沈言清的鼻尖,道:“恐怕,我说出的第一句话,就会令你不悦。” “你还未说,怎知我会不悦。”沈言清环抱着她,挑起眉头。 “我来到这方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你。” 果然,沈言清微微蹙起眉头,眸中有些疑惑。 “是谁?” “洛浮尘。” 江千辞明显感受到,抱着她的那双手,手指攥地紧了一些。 “我在那片林子里醒来,漫天大雨,模糊中看到一道白色身影,她不由分说,便将我带回了玄虚门。” 江千辞的手指在沈言清脸颊上轻轻描画着,“那一日,见到的第二人,才是你。掌门殿前,你静静站在那里等候,目光比那日的雨还要凉,你只看过一眼我,便将目光撤去。” “我并不记得有此事。”沈言清想要解释。 那只手缓缓下移,点上了她的唇。 “你自然不记得,因为,那已经是很多世以前的事,很多很多,多到你无法想象的前世的事。” 湿热的舌尖舔上那只手指。 “你只是来向洛浮尘禀报一些宗门杂事,她三两句便将你支走了。” “可我,却怎么都忘不掉你的那一眼,看向我的,冰凉的目光。” “嗯。”沈言清含糊应着。 “在掌门殿中,洛浮尘开门见山,将所有的事都告知于我。她告诉我,商白露以抹除自身存在的代价,将我拉入这里。” “为何她要做到如此地步?”沈言清问道。 江千辞叹出一口气,道:“因为她们那些人,已经活不久了。她们被天道追杀,计划无法实行,只得将计划托于旁人。” “计划是什么?” “这要从星月宫上一任宫主说起。那位老宫主,在一日卜算卦象时,无意窥得天机。泄露的那一丝天机,正是魔族的业火将要燃上整片九州之地,无人能阻止。那一夜,她连卜十多卦,才算出破局之法。而她也付出了代价,没过多久便身死道消。” “但到底是求得破局之法,她找到了夜寒烟,将此事告诉她,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计划。” “夜寒烟手中有一件禁器,结合她所创的阵法,可令时空回溯。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均是来自这件法器的力量。” “或许正是因为拥有这种回溯的力量,夜寒烟注定会死,这是必然的结果,那件法器也改变不了她的命运,这是卦象之一,她也是同被天道追杀的人。” “所以,她们必须找来能躲开天道的人,来执行一切。” “当年青陵宗事变之时,夜寒烟将所有计划与法器,交于洛浮尘。” “卦象之二,便是算到一人,能令洛浮尘躲避天道追杀。你猜是谁?” 沈言清回道:“是你吗?” 江千辞摇了摇头,道:“若是我,我还会死那么多次吗?你定然想不到,那人居然是柳含秋。” “怎会是她?” 江千辞继续道:“柳含秋很特殊,往世,我只查到,她出身于一户富足人家,出生之时,天象异变。” “或许她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门中长老均是被洛浮尘用各种利诱引来,只有柳含秋,她心中本是无欲无求,硬是被洛浮尘拐来玄虚门。” “你难道没发现,柳含秋不管在什么时候,从未受过伤?且不说曾经在神龙峰上经历的那一事,连最近攻入青陵宗之时,她一人敌对青陵宗二人,都不曾受伤。曹榛的实力,可是远高于她之上,但曹榛并未对她下杀手。” 沈言清这才意识到,在她的记忆里,柳含秋确实未曾受过什么重伤。 “没有人能伤到她,并不是无法做到,而是没有人会这样做。这便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所有危险都会避过她。” “这一世,我本该死在神龙峰上,但当时先找到我的是柳含秋,或许也是这个缘故,我才能求得一线生机,得以存活下来。” “但她的性子,并不适合执行计划。洛浮尘从未将这件事告诉过她。” “至于我,我死了一次又一次,或许有意外,但恐怕,也有天道参与其中。” “我体内有商白露消散前所赠的灵根与修为,算是半个商家人,我甚至有一部分她的记忆。” “但即便这样,计划实行起来也非常艰难。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定数的。就像是你与我的关系,直到今世,才能走到这一步。” “我本带着所有的记忆,与洛浮尘一同,回溯一次又一次。但那些记忆太过痛苦。” 江千辞的语气逐渐变得激烈。 “或许,她早就已经不在乎这方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她只在乎顾云芝。” “后来,她说她累了。她无法再接受心爱之人死在她面前。但我不肯放弃,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你死,我想要和你一同走下去。” “沈言清,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你,或许是几十年,几百年,久到我已无法细数。” “就像你带着你的感情,你的记忆,看到什么都不记得的我,你仅有的九世记忆,就令你如此,那你可想到,我带着所有记忆,一次又一次靠近你,靠近那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你,是什么感觉吗?” 沈言清目光复杂,她能体会到怀中人的曾经那无处宣泄的情感。 “后来,我提议,忘记所有,让所有的事顺其自然。洛浮尘听从了我的提议,她将她的记忆分成多份,存在只有她知晓的地方,每执行一步计划,便将记忆收回一份。而我,将我的记忆,封存在你这里。” “但洛浮尘擅作主张,或许是没有记忆的我太过脆弱,她在开启回溯阵法之时,将你带入在法阵之内。” 江千辞轻笑一声,道:“她倒是不嫌费事,恐怕先前那几世,都特意去寻了你的尸身,带着你一起开启新一世。上一世,她之所以杀了你,便是为了让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带着你的尸身开启阵法。” “她要你记得一切,来到我身边保护我,甚至必要之时,要你替我去死。” “而我,必须要活到最后,执行计划的最后一步。只是这最后一步,似乎要牺牲我。” 沈言清沉默半晌,问道:“你会死吗?” 江千辞捧起她的脸颊,认真道:“我不会死。我不止一次好奇,为何天道总偏袒邪念的一方。” “后来,我逐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为何那一丝天机会被星月宫宫主窥探到?恰好夜寒烟手中有能让时空回溯的禁器,商白露又能顺利的将我从另一个世界拉至此地?” “前人的计划如此顺利,为何之后会这般艰难?” 江千辞神色逐渐凝重。 “沈言清,在我们之上,还有一人,在操纵着一切。夜寒烟的计划,并不是绝对的。甚至可以说,夜寒烟的计划,也是那人计划中的一部分。” 第173章 可要在这里 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超沈言清所想。 横跨百年的计划,禁器的存在,两拨人相继执行,自己竟然也被无情地卷入了这个计划的漩涡之中。 她更没想到,如今这个计划的核心之一,正是自己怀中所抱之人。 沈言清原本以为,一切都在洛浮尘的掌控之中,自己只能如同木偶一般,任其摆布,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脱。 但江千辞在这份计划之中的存在,让她重新开始审视自己自己的定位。 她犹豫几分,问道:“洛掌门,她与你是......” 江千辞立即回道:“合作关系。” 听到这个回答,沈言清心中稍感宽慰,自己并不只是洛浮尘的棋子。 她可以为江千辞去承受一切,但她不愿被旁人利用。 “那你方才所提的,我们之上的那人,是玄虚门的人,还是?” “不知道。” “也就是说,在夜寒烟的计划之中,你会死。但在那人的计划之中,你......” 沈言清思绪有些混乱,即便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心中仍是有诸多疑虑。 “不管那人是谁,有什么计划,都不会阻碍我,我有我自己的计划。夜寒烟的计划,落在洛浮尘手中,洛浮尘虽答应过我,能让我们全身而退,但她有自己的私心,并不完全可靠。”江千辞语气笃定。 沈言清抬眸望向她。 眼前这个回想起一切的人,褐色的眸子中透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与深沉,竟意外令人信服。 她变了,变得与以往截然不同。 她目光中曾有的那些莞尔、娇羞,此刻已被坚定所取代。 这是被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千锤百炼后磨砺出的眼神。 是洞悉过去、知晓未来的神情,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成熟与从容。 但她依然是她。 沈言清本应该觉得心安,因为她所爱之人,她的妻子,是一个如此坚毅之人。 可此刻,她心中更多的却是对眼前这个人的心疼与怜惜。 不过双十年华的灵魂,在一个十多岁孩子的身躯中,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与重生。 而自己仅仅只经历了这么几世,就已经感受到无措与疲惫。 就连洛浮尘都将要无法承受这一切,而她却能坚持走到现在。 她无法真正理解她,无法真的感同身受她所经历的一切。 她身上背负太多。 江千辞的精神内核太过强大,那种超乎常人的坚定与毅力,让她自叹不如,更无可比拟。 沈言清沉下头,神情黯淡,“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吗?” 江千辞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语,对面前这个人来讲,同样沉重。但她不愿看她露出这番神情。 白皙的双手轻落在沈言清肩上,而后将人推倒在巨石上。 自己的身体也随之俯下,勾起沈言清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柔声道:“阿言,想要活下去,必须靠我们自己。在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我们必须要想尽办法提升修为。” “阿辞......” 江千辞微微一笑,道:“你的修为相比之前已经有所提升,最快的办法就在眼前。” 秋风带着几分凉意和萧瑟,拂动着江千辞的发丝,不时扫过沈言清的脸颊,带来一丝痒意,也撩动了她的心弦。 沈言清望着她,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燥热,口干舌燥,喉中滚动几下。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滑落在江千辞的腰腹上,停在那条淡金色的腰带上,只需要勾动手指,她便可...... “可要在这里?”她低声询问着眼前的人 江千辞不禁挑眉,轻笑一声,反问道:“可?” 除却秋风与枫叶缠乱的声响,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显得异常清晰。 江千辞再次俯身而下,贴上她的身躯,两道白色身影交融在一起。 她的唇瓣伏在沈言清耳边,皓齿咬上她白嫩的耳垂,又似作怪一般呼出一口温热的气息,轻声道:“阿言,不管在何时何地,只要你想,我都会满足你的一切。” 她能给予沈言清的东西只有自己,也知道她最需要的正是自己。 她觉得自己亏欠沈言清许多。 记忆带来的沉重往事,她不想再提起过多。 她要带着沈言清向前走,不管前方是万丈光明,还是无边黑暗,是刀山火海,是血雨腥风,她都要带着她一直冲下去,直到踏进那条能让两人都存活下来的时间线。 沈言清的双手从江千辞的腰腹缓缓滑至她的脊背上,紧紧抱着她。 缓缓阖上双眸,她能感受到身上那副身躯的所有重量,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度,清晰地嗅到她身上带着的独特芬芳。 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料,拼命保持着理智。 “阿辞......我们回去吧。” 略有颤抖的声音落入另一人耳中。 “好。” 沈言清抱着江千辞从枫林飞至碧霞峰。 一路上全然不顾小弟子们投来的惊讶目光。 踏入屋门,沈言清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放下,抵在门上。 胸腔灼烧的欲火,满目的贪婪,害怕失去的情感,变成致命的占有。 复杂的情感交织,理智溃散,心魔开始放荡驰纵。 江千辞承受着她所带来的一切,似是狂风席卷,又如骤雨拍打。 是自己将她变成这样,自己本就该接受这一切。 何止是沈言清心甘情愿踏进她的陷阱,她亦是甘之如饴要将自己献与她。 心底最原始的欲望倾泻而出,毫无保留。 她越是贪婪,她越是满足。 从未有过拯救,只有不断深陷。 忘记所有仇恨,忘记将要而来的业火,忘记死亡,忘记世间的一切纷扰,只在这一隅中求取一时的欢愉。 衣衫凌乱,墨发披散,朱唇水光盈盈,低吟浅唱此起彼伏。 在一阵又一阵的颤栗之中,逐渐迷失,坠入深渊。 深渊之中,仅有彼此。 炼丹房中的顾云芝微微蹙起眉头,默默施了个术法,两耳清净。 她看着手中的药草,犹豫片刻。唐家三人带来的药草成色极好,但越是这样,毒性就越强。 先前炼制的那些丹药都不起作用,只剩手上这物药草。 她曾亲身体会过这株药草的药性,自是知道这东西的危险程度。 随着她轻叹一声,手中的药草掷下,落在丹炉之中。 燃起的炉火,映在她的眸中。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第174章 底牌 月色被乌云遮挡,屋中烛火早已熄灭,黑寂一片。 江千辞不动声色地开启一道结界,将这间屋子笼罩。 她缩在沈言清怀中,突然出声道:“阿言,我要带你下山。” 沈言清平复着紊乱的呼吸,脸上潮红逐渐褪去。 她问道:“下山作甚?” “带你去找一个人。” “谁?” “曹榛。” “为何要找她?”沈言清既好奇又不解。 曹榛自青陵宗覆灭那日之后不知所踪,连洛浮尘都未曾找寻得到她。 江千辞平淡道:“姚江月教你的剑法定然有所保留,所以我想要曹榛教你剑法。” 沈言清睫毛翻动,思忖着她的话,接着问道:“她怎会教我剑法?” 江千辞突然撑起身子,在黑暗之中望着沈言清的脸,说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凭你是姚江月的弟子,她一定会教你。” 沈言清想了想,觉得这二者并无太大关系。 还不等自己发问,枕边人再次开口道:“曹榛这个人,性子有些怪,随性得很。” “剑修多数都是这般随意的性子。” 江千辞闻言,摇了摇头,道:“并不是你理解的那个随意。她的随意,说白了,就是懒。” “懒?”沈言清有些疑惑。 江千辞耐心地解释道:“曹榛与姚江月在剑法上的造诣可谓并驾齐驱,姚江月之所以能被誉为九州第一剑,是因为她这些年杀的人多,无论是强者还是弱者,姚江月都会全力以赴,毫不留情,名声自然大一些。” “相比之下,曹榛这人有些另类。她只愿与弱者交锋,若是遇到三两剑杀不掉的对手,她就会放水,然后找机会避开。除非遇到真正的威胁,她才会动真本事。” 沈言清对曹榛的剑法虽已有所耳闻,但对她这般性情却是始料未及。 “那她是有些怪......也有些懒。只是你怎会知道这些?” 江千辞重新躺进略有些冰凉的怀中,随意说道:“拿命换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洛浮尘不知晓她的去处,但我知道。对你来说,姚江月也是威胁之一,只是她目前受限于洛浮尘。” 江千辞并未提到,暮云峰上,早已被洛浮尘设下诛魔大阵。 她曾亲眼见过,姚江月被困于阵法之中,无数黑色锁链缠绕其身,不受控的业火将其活活烧死。 只因那一世,她要带方映雪离开玄虚门。一旦姚江月真的脱离玄虚门,便极有可能倒向魔族。 如今洛浮尘学聪明了,她用方映雪限制姚江月,为她所用。 自己与洛浮尘之间虽然存在着合作关系,但彼此都心有保留。 洛浮尘对姚江月的限制,能持续到何时,还是个未知数。 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为自己和沈言清留一条后路。 倘若是日后能够和睦相处,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翻了脸,以她二人目前的修为,姚江月能轻易将她二人斩杀。 能与姚江月匹敌的,恐怕只有曹榛。 洛浮尘不会冒死去调查一个人,但她会。 曹榛是她的底牌之一,因此她从未向洛浮尘提起过此人去向。 沈言清不在意她心中在盘算些什么。 只是听她那般随意说起“拿命换的”,心中不由的紧了一下。 她轻搂着江千辞,鼻尖在她耳边蹭了又蹭。 少见的撒娇。 江千辞有些诧异,手抚上她的脸颊,轻声问道:“怎么了?” 沈言清柔声回道:“觉得你在想一些沉重的事。” 江千辞不禁笑出声,“漆黑一片,你也瞧得见我的神情?” “瞧不见,但能感觉到。” “如何感觉到的?教教我。” “呼吸与往常不一样。” “哦,那下次我想事情的时候,故意打乱呼吸,这样你就感觉不到了。” 沈言清顿时将她搂的更紧一些,闷声道:“不可。” 第二日清晨,两人便去找了顾云芝。 “师尊,弟子瞧最近门中也无甚大事,便想和阿言一同下山游历,提升提升眼界。” 江千辞坐在顾云芝身旁,轻扯着她的衣袖,略有些撒娇的模样往她身上靠。 沈言清坐在另一边,端端正正,十分乖巧。 她微微侧目,看向一直往人身上蹭着的身影。 顾云芝并未躲开蹭上来的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只是青陵宗那两位......” 还未等顾云芝的话说完,江千辞讨好笑道:“我们低调一些,不暴露身份便是。师尊若是想要什么茶叶或是药草,我们还能一并带回来些。” 顾云芝闻言,刚欲开口,又被江千辞截了话头:“阿言已是化神中期修为,定能护好我,师尊放心。”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顾云芝想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半晌,她叹出一口气,妥协道:“随你们去吧。” 而后,她取出几瓶丹药,放在桌上,叮嘱道:“这些你们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江千辞收下,连忙撒娇道:“多谢师尊。” 一旁的沈言清也颔首行礼,恭敬道:“多谢顾长老。” 江千辞牵着沈言清的手乐滋滋地出了房门,正巧撞见来找顾云芝的洛浮尘。 “洛掌门。”两人行礼唤道。 “嗯。”洛浮尘应了一声,便大步跨进顾云芝房门。 屋门一关,江千辞脸上瞬间换了一副神情。 “快走。”说罢,她拉着沈言清快速朝山下飞去。 顾云芝瞧着洛浮尘略有苍白的面容,又叹出一口气。 洛浮尘扯出笑容,边沏茶边说道:“顾长老何故叹气?” “明知故问。”顾云芝神情冷漠,没好气地将手中的一瓶丹药向洛浮尘掷去。 洛浮尘一手拿着茶叶,一手稳稳接过飞来的瓷瓶。 “不愧是九州第一丹道大能的顾丹师,这么快就炼好了。” “这东西有些副作用,白日里不要服用。” 洛浮尘眨巴着眼,问道:“什么副作用?” “服用后便知。” 第175章 求我。 近些日子,洛浮尘也闲了下来。 仙道府那边还要等回信,先前南宫青岚修复好的蛇骨法器已交于夏朝颜。 大殿之内,楚天遥正在整理先前两人婚事支出与各方送来的礼。 她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洛浮尘。 这些年,门中大小财务,洛浮尘均交于她管理。 她有些恍惚,加入玄虚门有几个年头,她到底是来修道的,还是来当账房伙计的。 只怨自己天资如不旁人,奈何有个好脑袋。 她见洛浮尘手指点在桌上,便已知晓她又在想事情。 暮色时分,晚霞散在空中。 洛浮尘取出那瓶丹药,倒出一粒,捻在手中仔细瞧了瞧。 鲜艳的红色丹药,散着淡淡香气,与顾云芝往常所炼制的丹药有些不同。 怎么看怎么像毒丹。 洛浮尘犹豫片刻,心想顾云芝总不会害自己吧。 她将丹药填入口中,这枚小丹药瞬间在舌尖化开。并未有先前服下的那些丹药的苦涩,反而多了一丝甜腻的香气。 果然是心疼自个儿了,这次炼制的丹药味道意外的不错。 唇角微微勾起,身子缓缓靠在椅上,静待丹药的药性发挥。 果不其然,身子渐渐开始热了起来。 “掌门,账务已经核对好了。”楚天遥将账本推至洛浮尘面前。 “嗯。”洛浮尘拿起账本,一页一页翻动着。 “先前婚事所收的礼,要比支出多上一些。”楚天遥在一旁直接说了结论。 “多的那些,送去碧霞峰。”洛浮尘刚说完,又想了想,吩咐道:“暮云峰也送去一些。” “六四?”楚天遥问道。 “八二。”洛浮尘回道。 楚天遥乖巧的点了点头,心中暗叹大掌门到底是偏心碧霞峰。不过近些日子碧霞峰上本就多了几人,暮云峰上只剩两人,支出是要比暮云峰多些。 她刚要起身去办,便看到洛浮尘本是苍白的脸色,竟变得红润起来。 不似健康的红润。 “掌门,您......” 洛浮尘自然也感觉到了身体有些不对劲。 捏着账本的手指逐渐用力,似乎在克制。 “无事,你去吧。”洛浮尘淡淡道。 楚天遥行了个礼,便大步走出掌门殿。 待她走后,洛浮尘猛喘出一口气。 经脉中像是被万千虫蚁啃食一般,灵力不断翻涌,胸腔中的火热愈烧愈烈。 体内燥热难耐的感觉,令她一下就意识到这枚丹药是何物所制。 她甩下账本,快速朝碧霞峰飞去。 顾云芝正在屋中翻看唐琼玉带来的医书,只听屋门啪的一声被撞开,洛浮尘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顾云芝......顾云芝......”洛浮尘连滚带爬地跑到顾云芝身边,腿一软便跌在地上。 顾云芝神情淡然,手指微抬,将门关上。 洛浮尘伏在她腿边,拽着她的衣角,眉目中略有痛苦,又含着几分迷离。 “顾云芝......我、我好难受......帮我......” 洛浮尘已无法顺畅的将一句话完整说出,口中喘息不断,手指死死拽着顾云芝的衣袍,身子不断往她腿上攀。 顾云芝扫了她一眼,便又将目光落在医书上。 “帮你什么?” 洛浮尘拽着她的衣袍往上,直到握上那只纤细的手腕。 “身体、难受......” “等我看完。” 洛浮尘攥着她的手腕不停颤抖动着,嗓中时不时挤出些娇嫩喘息声。 顾云芝仍是一副淡然模样,只是手中的医书,停留在那一页,许久都未翻动。 洛浮尘将上身压在她腿上,松开拽着她手腕的手,转而抓上顾云芝的衣领,要将脸往人颈间蹭。 突然,肺腑中猛然翻涌出一阵气血,从口中喷出。 这口血不偏不倚的喷洒在顾云芝颈间,血液顺着脖颈向下落入衣内,绿色的衣袍被血洇湿。 顾云芝放下书,丝毫不在意被弄脏了的身子与衣袍,她抬起双手将人抱起,放在腿上,柔声道:“好些了吗?” 洛浮尘无力地瘫软在人怀里,嘴角的血液丝丝滴下。 她轻声呢喃着:“顾云芝......热......” “嗯,我知道。”顾云芝将桌上的茶盏端来,小心喂着怀里的人。 “漱口。” 洛浮尘小口喝下,茶水在唇齿间滚动。 “吐出来。” 混杂着腥气的茶水又吐回了茶盏中。 洛浮尘略有涣散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茶盏。 那是顾云芝用了许多年的茶盏,纵使她从未说过,洛浮尘也瞧得出顾云芝很喜欢那件盏。 如今盏中的茶水被她口中的浊物沾满。 再朝人看去,只见脖颈与衣领也是鲜红一片。 “芝芝......我.....” 顾云芝一言不发,抱着人朝床边走去。 她将瘫软一片的洛浮尘放在床上,而后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褪下。 鲜红的液体顺着她白皙的玉体流下,顾云芝手指划过一点,揉在手中观察片刻,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 而后她施了个术法,清除身上的鲜红,攀上床,伏在洛浮尘面前,手指落在她面颊上。 “方才你吐出的那口浊血,是你体内的寒气与那枚丹药药性交融所致,看来是有用的。” 洛浮尘感受到她略有温凉的手指落在自己脸上。 她猛地抓上那只手,贪婪地汲取那一丝温凉。 “......热。”洛浮尘有些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那口浊血吐出后,身体虽比先前舒畅一些,但体内翻腾的燥热感迟迟不退。 她紧握着那只略有温凉的手,不断呢喃着:“我热......芝芝......帮我。” 顾云芝微微勾唇,伏在她耳边,轻声道:“要我如何帮你?” 洛浮尘抓着那只手在自己身上不断游离。 直到停在那处。 顾云芝没有要动的意思。 她单手撑着身子,居高临下瞧着她。 墨色长发胡乱散在床上,面颊绯红一片,胸口不断起伏,唇瓣轻启,略带血腥的气息从口中喘出。 眼睫上已有些点点泪光,望向自己的目光满是渴求。 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求我。” 略带娇软颤抖的声音回道:“……求你。” “求我什么?” “求你……我。” 顾云芝轻吻上她的唇瓣,用气音小声道:“真乖。” 夜色深沉,顾云芝看着枕边因体力不支早已睡去的洛浮尘,抬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 这丹药只能暂时抑制她体内的寒气,终是无法根治。 而每服用一次,便要经受这一遭。 这丹药与她往日欺负洛浮尘时,喂她服用的那些带来情欲的药有所不同。 这药作用于经脉,若是长时间服用,终归会伤了身子。 顾云芝心中暗叹一声。 “你可要我怎么办才好。” 第176章 你还委屈上了? 楚天瑶去库房清点了一些财物,挑了几件法器,装进精致的木匣中,便往暮云峰上赶去。 刚踏上暮云峰,楚天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往日里虽不常来,但每次来的时候,方映雪都会出来拉着她聊起门中一些杂事。 如今暮云峰上静悄悄的,似是没人一般。近期并未听闻姚长老带方师姐下山啊? 她敲了敲方映雪的屋门,等了半晌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而后她去到姚江月屋门前,深吸一口气,刚打算敲门,门便开了。 姚江月面无表情的立在门口,似是要出门的样子。 “姚长老。”楚天瑶恭敬开口道:“这些是先前大婚时,客人送来的一些礼。” 楚天瑶将木匣奉上。 姚江月只略微扫过一眼,随意应道:“嗯。” 而后,她推开楚天遥出了门,朝一处飞去。 楚天遥愣在原地,看着手中的木匣,又看了看姚江月飞去的残影。 “这......放哪啊?” 姚江月落在一处无人山头上,朝前走了几步便停下。 不远处,一道红色身影立在那,仰首看着天边的晚霞。 “方映雪。”姚江月缓声开口道:“天色已晚,回去吧。” “哦。”方映雪手握长剑,转过身。 她迈着步子从姚江月身边走过,一眼都未瞧过姚江月。 姚江月默默跟在她身后,二人一路未发一言。 回到暮云峰,方映雪径直进了屋,关上屋门,将手中的剑随意搁置在桌上。 姚江月在她屋门前立了许久,见她仍是不愿意理自己,轻叹一声方才离去。 沈言清与江千辞大婚那一日,姚江月心中烦闷,喝了许多酒,已记不太清发生过什么。 只是第二日酒醒后,方映雪对她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冷淡,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 不管她如何温柔相待,她那小徒弟总是找各种借口,从她身边离去。 这几日,方映雪更是不愿在峰上待着,总往别处去,一待便是一日。 她只得日日去寻。 未喝醉的人,自然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 方映雪躺在床上,心中满是郁闷。 回想起那夜,她搀着醉了酒的人回到暮云峰上,没过多久,这人便开始胡言乱语。 “阿鸢。” 姚江月口中一直呢喃着旁人的名字,手却一直抓着她的衣袖。 “我好想你。” 方映雪听着她的话,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委屈。 她是把自己当做旁人了? “师尊,你醉了。”方映雪一边哄着她,一边将她往床上带去。 “阿鸢,都是我的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人去。” 方映雪听得有些烦,只将人往床上一放,便要转身离去。 谁知床上的人不依不饶,又从床上跳下,从身后死死抱着自己的腰腹。 满身酒气的人将下颚抵在她肩上。 “阿鸢,别走。” 方映雪压下心中怨气,沉声问道:“阿鸢是谁。” 身后的人并未作答,只是双手揽得更紧了些。 若身后发酒疯的是旁人,方映雪早就拔剑相对。 可那醉了酒的人偏偏是她师尊。 跟这人跟了百年,从未听她提起过什么“阿鸢”,这到底是哪蹦出来的人? 难不成先前她下山执行任务,认识了什么人? 许是看着今日那二人大婚,心中情念一动,又让她想到那人了? 呵,杀人不眨眼的师尊,到底也是个有凡心的人。 方映雪有些无奈。她师尊作为门中长老,若是看上什么人,直接带回门内便是,以洛掌门的性子,定然不会说些什么。 难不成还能像话本里写的那样,爱而不得? 心中虽有些不好受,但方映雪还是好奇师尊口中那人是谁。 她拍了拍揽在自己腰腹上的那双手,“先放开我好么?我快喘不过气了。” 闻言,姚江月才缓缓松开手。 只是醉了酒的身子有些不稳,刚一松手,人就要向后倒去。 方映雪眼疾手快,瞬间转过身,拉着她揽入怀中。 这么些年,自己被姚江月养的好,身形逐渐高过了她一些。 于是,本是从身后抱着她的手,现在变成了从正面揽抱着,整个人依偎在她怀里。 姚江月面容本就年轻,若是闭上那双冷眸,活脱脱一个十八九岁的清丽少女。 方映雪看着怀里略显娇小的人,张了张口,硬是把想要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她抱着姚江月再次朝床边走去。只是在靠近床边时,不知怎的,跌一下。 她抱着姚江月摔在了床上。 背部被硬物咯得生疼,方映雪口中不禁发出一阵“嘶——”声。 手臂曲折向后摸索,摸出一把长剑,姚江月的。 方映雪蹙着眉头,随手将剑朝一边丢去。 姚江月趴在她身上,动了动身子。 方映雪想要把身上的人推下去,却不料姚江月突然扣上她的手腕。 她挣扎了几下,根本挣不脱。 “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喝酒了。” 温热的气息从脖颈处传来,只听吐着酒气的口中又呢喃道:“阿鸢不让我喝,那我以后便不喝了。” 方映雪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好好,我是阿鸢。现在你的阿鸢被压得难受,你能不能先起来。” 姚江月身形本是不重,奈何今夜自己吃的多了些,到底是个这么大的人,压在身上多少有些不舒坦。 身上那人听了她的话,略微支起身子,但扣着人手腕的手却丝毫不肯松开。 方映雪躺在床上,抬眸望向面前的姚江月,见她眸中微微泛红,一脸委屈模样。 你还委屈上了? 她心中不禁苦笑。她与姚江月目前的姿势,要是叫人瞧了去,不知道的以为是她这当师尊的,要对自己徒儿图谋不轨。 方映雪将语气放平,温声开口道:“阿鸢要回去睡觉了,你也睡,好不好?” 半晌,姚江月才慢慢吐出一个字:“好。” 方映雪刚想着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却见姚江月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逐渐意识到姚江月想要做什么。 “师尊?”方映雪有些惊愕,“我是你徒......唔。” 温润的唇瓣落在自己唇上,随之而来的是含着酒气的湿热。 方映雪大脑顿时茫白一片。 随后,她先想到的居然是话本里那些师徒缠绵景象。 方映雪想要怒骂姚江月有违师德! 可自己心中却又渐起一些愉悦之情。 唇齿交缠带来的声响,落入方映雪耳中,她的心跳也随之加快,口中不禁开始回应着她。 扣着她的手逐渐松开。 姚江月缓缓抬起脸,眸光柔情,再次唤道:“阿鸢。” 方映雪刚有些动情,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顿时反应过来。她一把推开姚江月,又抡起巴掌呼向姚江月的脸。 清脆一响。 姚江月捂着脸,眸中透着不解与委屈。 “你还能有我委屈?!” 方映雪彻底恼火,只嫌那一巴掌不够用力,于是她运起灵力,抬起腿,一脚把人从床上踹了下去。 她从床上翻下,冷眼看向地上的姚江月。 姚江月捂着胸口,轻咳两声。 方映雪狠狠叹出一口气,拽着姚江月的衣领,将人拖到床上,被子胡乱往上一掩,便匆匆出了屋子。 第177章 下山 姚江月看着桌上放着的木匣,思忖片刻后,抱着东西缓步走向方映雪的房门前。 “方映雪。”姚江月温声说道:“我有东西要赠与你。” 姚江月未曾打开木匣,更不知晓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只是想寻个由头同方映雪说几句话。 方映雪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想到那一夜,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她隔着门扉,语气冷淡地回道:“不要,睡了。” 姚江月继续敲门道:“东西你收下。” 方映雪被姚江月的敲门声搅得心烦意乱,她猛地打开门,从姚江月怀中一把夺过木匣,然后“砰”地一声,又迅速将门关上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姚江月还保持着抱着木匣的动作,呆愣在屋外。 夜里,姚江月坐在桌前沉思。 以往,方映雪虽有些小脾气,但拿些东西哄哄就好了。然而这次,已经过了好些时日,自己越是哄她,她反而越是不愿理睬自己。 姚江月心里有些失落。 她想不出原因,方映雪也不愿同自己讲。她峰上弟子一共就两人,带徒弟的经验到底没那么多。想来想去,想到了弟子众多的灵隐峰。 自玄虚门成立后,姚江月鲜少去往其它峰上。 一大早,夏朝颜就瞧见愁眉不展的姚江月出现在灵隐峰上,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奇。 “什么风,竟将姚长老给吹来了。”夏朝颜怀中抱着一只黑色毛团子,手轻顺着发亮的毛发。 姚江月扫了一眼那只毛团子,她记得那只小黑猫早就送给江千辞了,不知怎的又回到夏朝颜这里。 但她此刻的心思并不在此。 “有些问题,想请教夏长老。” 夏朝颜有些诧异,“何事?” 姚江月的性子,夏朝颜多少了解一些。她虽不算高傲,但也绝非轻易向人低头之人,“请教”二字从她口中说出,实属罕见。 姚江月犹豫道:“你峰下的弟子......有没有过不理你的情况?” 夏朝颜眉头一挑,笑道:“自然是有的。若是她们闯了祸,我处罚得重了些,有些心高气傲的弟子便会与我怄气。” “可若是未曾责罚过就突然不理人,这般情况,有过么?” “嗯......很少。”夏朝颜意味深长道:“大概是到了叛逆期。” “叛逆期?”姚江月面露疑惑。 “就是她们有自己的想法,不愿再听我的。” 夏朝颜猜到应是方映雪与姚江月闹了别扭。方映雪虽说有个百岁了,但一直被姚江月宠着,这样的孩子,倒是极有可能突然叛逆起来。 姚江月听了她的话,沉思片刻,道:“那叛逆期,该怎么办?” “若是我,会选择置之不理。等上几年,她自然会想通的。” “不妥。”姚江月小声道。 “那就顺着她。”夏朝颜摸着小黑团子的绒毛,笑容更甚:“多站在她的角度思考,想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做的不妥当。” 姚江月双眸一亮,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匆匆赶回暮云峰,趁着方映雪今日尚未出门,直接推开她的屋门。 一进门,她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方映雪往外走,还不忘帮方映雪拿上佩剑。 这人今日又发什么疯? 方映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搞的摸不着头脑。 “放开我!”方映雪试图挣脱姚江月的手。 姚江月边走边道:“我之前答应过你,要带你下山游玩。只是一直忙于门中事务,未能如愿。今天,我要带你去。” “我不去!你放开我!”方映雪的手腕越来越冰凉,姚江月知道她要动用灵力。 心下一横,直接揽着方映雪的腰,强行带她离地飞起。 方映雪手锤上她的肩,整个人在她怀里挣扎着,口中怒喊道:“姚江月,你太过分了!你有违师德!” 姚江月也不管她口中吐出一些不敬的话语,只顾着朝山下飞去。 一些小弟子无意听到方映雪口中所喊的话语,一个个满目震惊,望向空中二人纠缠的身影。 姚江月带着人在渝州城门口落了地,又怕方映雪会跑,便拽起她的手腕大步跨进城中。 一路拉着人去城中最大的客栈要了间上房,在小二疑惑的目光中,姚江月拽人进了房。 “方映雪,我不记得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若不愿说,我不强求。只是,你不可不理我。”姚江月语气说不上温柔,但也不强硬。 方映雪听着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人还觉得自己委屈呢? 方映雪心中的火气又涌了上来,“姚江月,你一句不记得就想把事情都盖过去?” “那你便告诉我,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映雪被她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她如何开口讲起这件事? 谁家好师尊口中唤着别人的名字,压在自家徒儿身上,还做出那种事?! 这种话本子里的狗血剧情,怎么就偏偏落到自己头上? 一想起那夜的事,方映雪脸上渐起一阵充血的红。 姚江月见她这副神情,有些心疼,也有些自责,便也不再说什么。 她带着方映雪出了房门,朝客栈对面的裁缝铺子而去,心想给她购置几件新衣裳,再好言哄几句。 刚一踏进铺子,二人便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江千辞与沈言清看到她们二人,愣了一下。 尤其是看到姚江月拽着方映雪的手腕,方映雪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师尊。”沈言清先行行礼。 “姚长老,方师姐,这么巧啊。”江千辞弯起眉眼,含笑对二人打招呼。 姚江月缓缓松开方映雪的手腕,对两人点了点头。 方映雪被放开的瞬间,三两步跳到江千辞身边,挽起她的手臂,开口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突然被挽起手臂的人尴尬一瞬,连忙又扯起笑容回道:“我同沈师姐下山游历,来城中购置一些东西。” 江千辞余光悄悄看向姚江月,只见人冰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沈言清面无表情转过身,继续挑选着布料。 店家刚从库房出来,看到又有两位大客户上门,连忙招呼起来:“二位仙子,来一同瞧瞧,新到的上等布料!” 店家热情的抱起几匹绸缎,蹭到姚江月面前。 “这位仙子,瞧着你与你姐姐都穿着红色,来看看这批刚到的红色绸缎,定然入得了二位的眼。” 闻言,姚江月嘴角抽动两下。 “姐姐?” 江千辞笑容凝固,反倒是挽着她手臂的方映雪,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178章 阔绰 店家怎么都想不到,此刻站在店里的几人,其年龄总和竟还不及眼前这位容颜清逸的少女。 姚江月见方映雪终于露出笑容,心中暗自舒了口气,也懒得同店家解释过多。 她的目光扫过店家捧至自己面前的布料,淡淡开口道:“我全要了。” 店家顿时双眸泛光,连忙应道:“好,好,我这就为仙子量体裁衣。” 姚江月抬手指向方映雪,接着说道:“你店里所有红色料子,我全要了,为她量身定制。” 随着姚江月的话音落下,一时间,店中寂静一片。 店家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江千辞同样露出了惊愕的神情。纵使知道姚江月十分宠溺方映雪,但她没想到姚江月出手竟如此阔绰。 沈言清只当没听到,默默翻动着柜台上放着的布料。 方映雪收起笑容,撇了撇嘴,偏过头轻哼一声。 店家小声确认道:“仙子说的可是,店中所有,红色料子,全给那位仙子做衣裳?” 姚江月双手负于身后,摆出些架势,“嗯。” 店家深吸一口气,凑近姚江月身边道:“只是,店里的料子都不是凡品......仙子您看?” 姚江月知晓她意思,从纳戒中取出灵石。 散着灵气的灵石,堆在柜台上成了一座小山,险些要堆不下。 江千辞瞥了一眼,暗暗估算,这些灵石的数量恐怕有数十万之多。 “这......”店家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仙子,要不了那么多。” 姚江月淡然一笑道:“日后你店中每有新款,都为她做来,送至玄虚门暮云峰。” 店家一听,神色更是惊讶。她虽是一介凡人,但渝州城作为九州中数一数二的大城,她自然听闻过一些风声:前阵子,玄虚门引领众门派讨伐魔修门派青陵宗,如今玄虚门已是九州首屈一指的大宗门。 “原来是玄虚门的仙子,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店家立刻变得恭敬有加,“仙子,只是这灵石实在是太多了,您看……” 姚江月眸光掠过柜台边的沈言清,又落在被方映雪挽着手臂的江千辞身上。 “为她们也做几套吧。” 店家见姚江月出手如此大方,也不好再拂人面子,连忙点头哈腰道:“好好!” 江千辞未曾料到,竟连自己与沈言清也有份。虽不知她心中打的什么名堂,但白得的好处,自然是要笑纳的。 “多谢姚长老。”江千辞含笑道。 一旁的沈言清也同样恭敬道:“多谢师尊。” 店家听着这二人唤出的尊称,脸色变了又变。 眼前这个红衣少女,竟是玄虚门长老? 她又看向另一名红裙女子,见姚江月对她态度尤为不同,心中暗自揣测,这位的身份恐怕还在长老之上。 于是,她更加恭敬地朝方映雪说道:“这位仙子,请您随我来,我为您量体裁衣。” 沈言清只挑选了几款淡色料子,江千辞倒是乐滋滋地挑了一大批布料。 待四人从店中离去,店家还有些恍神,自己这是攀上九州第一大宗门了。 四人坐在客栈大堂中,四方桌子,正好坐下四人。 点了几道菜,一壶酒,方映雪端着酒杯,蹭在江千辞身边说个不停。 “原来你先前赠我的衣裙,就是出自这家铺子。” 江千辞颔首:“嗯,这家铺子衣料上乘,做工精湛,先前来过一次。” 姚江月刚欲举杯轻酌,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像曾答应过某人不再饮酒。她缓缓将酒杯放下,转而端起了一旁的茶盏。 沈言清坐在一旁,默默吃着菜品。 方映雪丝毫不管另外二人,只对江千辞问道:“那你可知城中有什么饰品铺子?” “是知道一家。”江千辞含笑回道。 “那吃过饭,咱们去逛逛。” “好。” “就你我二人去。”方映雪补充道。 “......啊?” 江千辞微微一愣,不自觉地看向了旁边沉默不语的两人。 姚江月端着茶盏的手明显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 沈言清拿着银筷的手也停滞一瞬,而后继续夹着菜品,只当没听到。 饭后,方映雪对另外二人道:“我要同江师妹一同去逛逛,你们就先回房休息吧。” 说罢,她拉上江千辞踏出客栈大门。 姚江月瞥了一眼沈言清,一言未发,便上楼回房。 沈言清跟在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千辞早已察觉到方映雪与姚江月之间的关系有些反常,见她逛街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随意地逛了一圈后,两人坐在了街边的一个小食摊上。 “方师姐可是有什么话,要单独与我讲?”江千辞轻声问道。 方映雪轻叹一声,“你到底是聪慧,瞧得出来。” 她心中烦闷已久,在玄虚门中,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事情一直压在心里,难受极了。 江千辞见她闷闷不乐,柔声道:“可是姚长老的事?” “嗯。”方映雪点了点头。 半晌,她才开口道:“你觉得,我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千辞低头陷入沉思。 如果没有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她对姚江月的印象还算不错。但现在,一想到姚江月对沈言清的态度,她就觉得此人并非善类。 眸中闪过一丝黯淡,随后又恢复平常。 她勾起唇角,道:“姚长老实力非凡,该是个可靠之人。” 方映雪小声嘀咕道:“也就修为高、剑法好罢了,这也不算什么优点。” 江千辞缓缓引导道:“姚长老一向对你关怀备至,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方映雪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江千辞。 江千辞听到她提到的“阿鸢”,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她问道:“那你问过那位名为‘阿鸢’的人,是何人吗?” 方映雪摇头,道:“我都不知如何与她提起那夜的事,又如何向她询问起那人。” 江千辞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那你对姚长老......可有意?” 方映雪顿时慌了神。 “我对她?她可是我的师尊,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一直当她是我的......母亲,我怎么可能会对她有意!” 江千辞沉声道:“嗯,既然如此,这件事可当未曾发生过。她既不记得,你也可当她那日只是醉酒,一时糊涂。” 方映雪蹙起眉头,“她......她可是唤着旁人的名字,亲了我!我如何当做未曾发生过?!” “方师姐,有个问题,我不知该不该问。” “你问吧。” “若是那日,姚长老唤着你的名字,亲了你,你还会烦闷至今日吗?” 第179章 后来者居上 傍晚时分,方映雪手提些许吃食步入房中,瞧见姚江月正坐在桌旁,以一块鹿皮拂拭着手中的长剑。 见人归来,姚江月放下长剑,目光投向方映雪。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之遥,静默对视,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方映雪直勾勾地盯着姚江月的脸,脑中不由得想起江千辞问她的那个问题。 倘若姚江月口中唤的是自己的名字,自己是否会因一时的烦闷与她冷战至今? 方映雪并未作答,因为连她自己也无法确定。未曾发生的事情,无论心中如何揣测,终究只是虚幻的构想,而非确凿无疑的现实。 她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姚江月对她的关怀无微不至,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修行之路,都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她曾理所当然地接受着这一切,却极少深思过姚江月为何会对她如此偏爱。 她只疑虑过,姚江月为何不对沈言清也这般好。 如今,她已明白,人是复杂的。姚江月如此,她自己亦是如此。 她曾把姚江月视为母亲,在她面前尽情撒娇,肆意胡闹。可事实是,姚江月不是她的生母,只是她的师尊。 可师徒之间的情感,真的足以让姚江月对她百依百顺吗? 方映雪并非愚笨之人。 姚江月的目光,在透过她,看向别人。 因而那些原本不属于她的宠溺与纵容,毫无保留地倾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或许自那一夜起,她心中萦绕的烦闷,并非源于姚江月那突如其来却又毫无记忆的亲吻。 烦闷的根本,是深藏于她内心,那份对姚江月的情感。 问题本就出在自己身上,而她却一直选择蒙蔽内心,将所有的情绪都归咎于姚江月身上。 江千辞是个心思剔透之人,一语道破了她内心深处自我欺骗的谎言。 既已被拆穿,便无需继续骗下去。 即便眼前之人已心有所属,可后来者也能居上,这般道理,她心中自然明白。 念及此处,方映雪不禁笑了出来。 姚江月见她笑了,便也朝她笑。 “师尊。”方映雪缓缓踱步至姚江月身前,“我与江师妹尝过这吃食味道极好,便也给你带了些回来。” 将手中拿着的吃食放在桌上,摊开油纸,里面是几块糕点。 她捻起一块,微微俯身,伸手递至姚江月唇边。 姚江月诧异一瞬,方映雪与江千辞出去这一趟,不知发生了什么,竟使得她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如此显着的转变。 但见自己的小徒儿又回到了往前的模样,心中不由的生出几分欣慰之情。 她微微启唇,咬下大半糕点,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方映雪的脸庞。 剩下的一小口糕点,方映雪捻在手中,似是一个没捏住,掉了下去,落在了姚江月的衣裙上。 方映雪的目光向下扫过,修长的手指从她衣裙上再次捻过那一小口糕点,在姚江月的注视下,缓缓将其送入自己口中。 姚江月看着她的动作,口中的糕点像是卡在了喉咙,又似堵在了心房,呼吸不禁乱了几分。 方映雪带着一抹温婉的笑意,看着她略有惊讶的神情,轻嚼几下口中的糕点,待咽下后,她柔声问道:“师尊,好吃吗?” 屋内的烛火在方映雪身后跳跃,将她的影子恰好覆盖在了身形略有娇小的姚江月身上。 被这片阴影包裹的姚江月像是着了道似的,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方映雪又从桌上端起茶盏,奉于姚江月面前。她眸中含着几分娇媚,声音轻柔:“师尊,喝茶。” 茶水经咽喉落入胸腔,却并未给姚江月带来丝毫的舒畅。本该是温润的茶水,此刻却像是沸腾的岩浆,将她整个人由内而外地灼烧,几近融化。 “这几日,师尊不总想和我说上几句话吗?这会儿怎的,如此安静。”方映雪直起身子,从她手中接过茶盏,放回桌上。 姚江月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嗯,与江千辞玩的还开心吗?” “开心。”方映雪故作遗憾开口:“只是,那首饰铺子的东西太贵,我身上带的灵石有些不够。” “无妨,明日我亲自带你去挑选。” 夜里,秋风肆意,略有些寒凉。 “......阿言......疼。”被欺压在身下的人不禁发出微弱的呻吟。 沈言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有些粗莽,连忙歉疚开口:“抱歉。” 江千辞喘息未定,身体微微颤抖,沈言清轻轻吻上她有些泛红的眼角,轻声细语地问:“还疼吗?” 身下的人并未直言回她,而是勾住她的脖颈,让她的身体更加贴近自己。 江千辞稳了稳呼吸,柔声开口:“今日可是不高兴了?” “有一些。”沈言清并未隐瞒自己的情绪。 她心中的不快,难以说得清是因为见到了姚江月,还是因为方映雪带着江千辞出去玩乐,撇下自己。 江千辞轻揉地抚摸着她的头,解释道:“方映雪有事与我谈。” 沈言清一时想不出方映雪会和江千辞谈论什么。但她瞧得出,今日,方映雪与姚江月之间似有隔阂。 “谈了些什么?”她的语气有些闷闷的。 “有关方若鸢的事。” 江千辞并未直言将那两人之间的事讲与沈言清。 “方映雪知道了?” 沈言清虽然知晓方映雪与方若鸢的关系,但对于方若鸢与姚江月之间的复杂关系却知之甚少。 “她并不全然知晓,因而心中有些烦闷,想要找人倾诉一番。我并没有和她多说,只稍微提点了几句,想必她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哦。”沈言清对于她们之间的纷扰并不太在意,因此也就没有再过多追问。 “阿言,明日我就带你走。” 江千辞看得出来,沈言清并不想见姚江月。 她原本打算先带着沈言清出来游玩散心,购置些所需物品,然后再去找曹榛。 碰到那两人纯属意外。 而那两人的关系,更是意外中的意外。她未曾料到,自己与沈言清的婚事,竟会打破那两人之间原本微妙的平衡,使其一方略有倾斜。 但这件事对她与沈言清来讲,并不算坏事。 江千辞并不会像洛浮尘那样,会用各种手段去操控人心。 方映雪既然肯同自己谈论她心中之事,说明方映雪信任自己。 她同方映雪讲的那些话,是有顺水推舟之意。直面自己心中的情感,并无不好。 若是日后,方映雪当真能因此制约姚江月,再念及与自己的旧情,那便能省去一桩麻烦。 第180章 世外桃源 不知何时,沈言清已看不穿江千辞心中在想些什么了。 自从江千辞回想起一切之后,便将姚江月作为最大的威胁。沈言清已经猜到,往世一定发生过什么,才令她如此忌惮姚江月。 她撑起身子,目光直视着身下人的双眸,“阿辞,往世,姚江月可曾杀过我?” “并未成功过。”江千辞顺抚着她光滑细腻的脊背,轻声回道。 “难道是,你......” 沈言清忽然有所察觉,话语未尽,江千辞迅速伸出手,轻轻捂住她的唇,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莫问。” 片刻,江千辞松开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阿言,你只需要听我的,不要多想。”江千辞哄慰着她:“路总是要往前走的,回头只会令自己更加迷惘。” 沈言清眸中映着的是她最为熟悉的那个人,弯起的眉眼满含情意,脸上还残留着未褪的潮红。 尽管她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轻易地猜透她的心思,但她仍然无条件地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好。”沈言清轻声应允。 次日清晨,江千辞带沈言清别过姚江月与方映雪,从渝州城离去。 青陵宗附近有一座小山头,山不算高,绿荫浓浓,一片清幽。 江千辞带着沈言清来到山下,走过一片密林,一座篱笆墙围成的小院坐落在不远处,在这处显得有些突兀。 “没想到曹榛就在这里。”沈言清看向不远处的小院,这附近甚至连结界都未曾开启。 “洛浮尘以为,曹榛离开青陵宗之后,一定会去往别处。她多次派人去寻,都未寻到此处。”江千辞解释道:“曹榛性子偏懒,平日里就算不待在青陵宗,定然也不会离青陵宗所在的山头过远。” 接着,她又嘱咐一句:“见了曹榛,她先会对你使出一剑试探,这一剑你必须硬接。之后的事,就交给我。” 沈言清在一旁点头应着。 两人逐渐靠近篱墙,小院的全貌渐渐清晰入目。 院中,一间土墙砌成的简陋小屋,有些破旧。一旁矗立着一棵桃树,净是枯枝。屋后则是一片小小的田地,稀疏种着几棵白菜,枯萎腐烂。 算不上是世外桃源。 而隐居在此的高人,此刻正惬意地躺在院子中的摇椅上,悠闲地嗑着瓜子。旁边的矮桌上,放着一把剑,剑身上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察觉到有人到来,她只抬眸瞧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继续磕着瓜子。 小院无门,江千辞并未贸然踏入院内,而是恭敬地在篱墙旁站定,行礼道:“晚辈玄虚门江千辞,特来拜见曹前辈。” 沈言清跟着行礼道:“晚辈玄虚门沈言清,拜见曹前辈。” 摇椅晃动着,上面躺着的人也随之一摇一摆。 寂静片刻,一阵秋风吹来。 沈言清感受到异样,忽然拔剑,全身灵力运转的同时,不忘将江千辞拉至身后。 风过,那把落了些灰的剑已出鞘。 无人执剑,单一柄闪着寒光的剑直直朝沈言清劈去。 沈言清手腕轻转,横剑抵挡。 锵—— 两剑相碰,发出一声剑鸣。 曹榛虽是合体期剑修,但这一剑,并未有沈言清想象中的强横,虽是费了些力,但还是挡了下来。 那柄剑在空中绕了一圈,又回到桌上,自行收入鞘中。 “玄虚门,沈言清,姚江月的弟子?”摇椅上的人懒懒开口问着。 “正是。” 沈言清刚要将手中的剑收回鞘中,却突然心生警觉,剑尖尚未完全入鞘,便又猛地挑出,朝前刺去。 此刻,曹榛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桌上刚归于鞘的长剑已被她握在手中。 她随手执剑挥出,便轻易地挡下了沈言清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还算有点儿本事。” 曹榛未出招,执着剑又走回躺椅边,将剑随意放在桌上,再次躺回了摇椅上。 “若要杀我,就让姚江月亲自来,你们回吧。”曹榛阖上双眸,摆了摆手驱赶着二人。 江千辞见状,上前一步,解释道:“前辈,我们二人前来,并非有意叨扰。” 曹榛睁开一只眼,淡淡瞥了一眼。 江千辞踏进院子中,将先前在渝州城买来的酒与小食掏出,刚想放在桌上,却又瞧见上面落满了灰尘。 她抬手掐诀,将上面的灰尘祛除,再将取出的酒食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前辈慢用。”江千辞恭敬地说道,随后便带着沈言清离开了这个小院。 沈言清默默跟着她走远,心中有些疑惑。 “就这样走了?”她问道。 “嗯,明日再来。” 江千辞拉着她的手,向着最近的城镇——宜安城飞去。 宜安城虽然不如渝州城那般富丽堂皇,但作为曾经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庇护下的城镇,即便如今略显萧条,依然能从其建筑和布局中窥见往昔的繁华。 两人踏进一家客栈,店小二瞧见难得有客上门,立即热情地迎了上来。 “一间上房,先住上一月。”江千辞向店小二开口。 “好嘞。” 店小二心中有些好奇,青陵宗覆灭后,这里已经很少有外人来访,更不用说有人愿意住上一个月了。但客人的私事,她自然不敢多问。 她满脸堆笑地将两人领进客房,寒暄了几句后,便识趣地离开了。 沈言清坐在屋中,眨巴着眼看向江千辞。 江千辞朝她一笑,“可是想问我有何打算?” 沈言清点了点头。 “方才她那一剑,恐怕连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未使出,瞧她懒的。如果我们直接向她说明来意,以她的性子,定然不会同意。” 沈言清问道:“那她第二次执剑,是为何?” “应是知晓你是姚江月的弟子,她才执剑要再与你过上一招。你那一剑若是出的慢了,让她先出手,恐怕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沈言清回想起方才她朝曹榛刺出的那一剑,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她已感受到,自己的修为还在不断提升,且都归功于眼前之人。 “明日再去的时候,她应该不会再拔剑。”江千辞坐在椅子上,拉过沈言清,抬眸看着她,“但你要再拔剑。” “是要再次主动对她出剑?” 江千辞摇了摇头,轻笑一声。 “明日去砍树。” 第181章 乱就乱吧 清晨,日光刚刚拂过大地,林间便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沈言清轻轻一挥手中之剑,一棵棵比腰身粗壮数倍的巨树应声而倒。 寒刃再度闪过,那倒下的巨树便在她的剑下,被巧妙地切割成了一块块平整的木板。 望着眼前这一堆木板,沈言清略有些无奈。身为玄虚门的大弟子,她苦修剑法已有百年之久,却未曾料到今日竟会手持长剑,干起了木匠的活计。 她运用灵力,将木板托起,一路飘然而至那座破旧的小院。 此时,江千辞正忙着清理院中那片荒废的菜地,她将腐烂的白菜一一剔除,撒下了几颗的灵种,并用蕴含着自身灵力的清水细细浇灌。 见沈言清带着木板回来,她迎上去,“这土屋太过残破,住不了人,需要修缮一番。” 沈言清知晓其意,便与她一同用这些木板修理着小屋。 经过大半日忙活,原本破败不堪的土屋已然变成了一座雅致的小木屋。 而那位世外高人,正躺在自己的摇椅上,阖着眸子,对两人的忙碌视而不见,却又以一种默许的态度,任由她们在这小院中施展身手。 一旁的矮桌上,放着江千辞今日带来的酒食。 眼见日光从西边打来,红霞布满天空。 “晚辈先行离去。”江千辞朝着躺在摇椅上悠然自得的曹榛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带着沈言清回到宜安城。 接连几日,两人日出而来,日落而归。 曹榛这片小院,逐渐有了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除了她摇椅后的那棵枯枝桃树,有些煞风景。 沈言清早就意识到,江千辞为人处世的才能比自己高上许多。 本就一张温婉的面容,笑起来极富亲和力,讲话时语调温婉从容,总能准确地把握他人的喜好,以投其所好。 自己当初何尝不是被这样的她所吸引? 只是如今,这人面容愈发成熟,目中隐着勾人的眸光,略有娇媚,但更使人心生怜意。 即便知道,她们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曹榛肯开口答应教授自己剑法,但她心中还是有些难言的情绪。 她也想有这样一方小院,与江千辞同住,远离仇恨与纷争,不问世事。 江千辞审视着这几日的成果,心中洋溢着满满的成就感。 “虽然是初次尝试这些琐事,但成果还算令人满意。”她立在沈言清身边,含笑说道。 沈言清颔首,“只可惜,这终究不是自己的。” 江千辞闻言,眉头轻轻一挑,耳畔回荡着沈言清那略带酸意的话语,不禁觉得有趣:“一回生,二回熟,下一次动手,指不定就是自己的了。” 曹榛听着二人的话,缓缓睁开眼,略有不满地说:“打情骂俏上一边去,聒噪。” 江千辞上前,不再似先前那般恭敬,而是用更富亲和力的语气道:“前辈,明日我们再来。” 曹榛未理,只再次阖上双眸,晃动着摇椅,满是惬意。 经过这几日的修缮,她的小院已经焕然一新,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只是这份喜悦并未明显地表现在脸上。 又一日清晨,两人准时出现在她的小院中。 今日,小院已无待修之处。江千辞便领着沈言清搬来了两张靠椅,静静地坐在曹榛的身旁,不言不语。 如此这般,日复一日,连续静坐数天后,曹榛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你们二人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想同前辈一同避世,远离尘嚣。”江千辞靠在椅子上,同样一副惬意的模样。 曹榛不禁冷笑一声,“玄虚门那么大,可是容不下二位了?竟跑到我这里避世。” 江千辞微微一笑,反驳道:“前辈身为青陵宗的长老,不也是偏爱独自来到此地,避开那些烦人的俗务吗?” 曹榛的目光在江千辞身上扫过,不耐烦道:“到底找我何事?别拐弯抹角了。” 江千辞忽地坐直了身子,目光直视曹榛,认真道:“前辈,能否请您教授沈言清剑法?” “嗯?”曹榛发出一声疑问,目光从江千辞身上移到沈言清身上。 只见人坐的端正,满是敬意的目光瞧着自己。 “姚江月的弟子,为何要来找我求剑法?” 江千辞郑重地解释道:“前辈的剑法超群,然而九州之内,只闻姚长老之名,却鲜有人知曹前辈之威。但晚辈深知,前辈的剑法绝不会逊色于姚长老。人人皆向往更高之境,我们亦是如此。” 曹榛在摇椅上微微晃动,思忖了片刻后,懒洋洋地开口:“不教。” 江千辞闻言,并未流露出失望之色,她从容地站起身,对着曹榛微微行礼:“既然如此,晚辈便不再叨扰前辈了。” 言罢,她带着沈言清,转身离开了小院。 接下来的数日,江千辞与沈言清仿佛人间蒸发般,未曾再踏入小院半步。 曹榛的小院再次回归到了她一人的宁静与惬意之中。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日,狂风骤起,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 坐在摇椅上的曹榛微微蹙起了眉头,她不情愿地施展出一道结界,将小院笼罩其中,以保护它免受风雨的侵袭。 这场风雨似乎并无停歇之意,一连数日,都在肆虐着。 为了维持结界,曹榛不得不消耗着自己的灵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结界逐渐缩小,最终只勉强护住自己身边的一小块区域。 后院中那些刚刚崭露头角、生机勃勃的灵植,在这无情的风雨中备受摧残,似有凋零。小木屋也被雨水侵蚀,弥漫着一股潮气,显得异常沉闷。 院中的地面上散落着枯枝落叶,一片狼藉。篱墙也在狂风的肆虐下被吹倒了一部分,整个小院看起来又变得破败不堪。 曹榛看着自己精致的小院再次变成如此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烦闷之情。 终于,在肆虐了七天之后,风雨停歇了。 曹榛也曾想过自己亲自收拾这片狼藉,但她知道,即便收拾好了,很快又会变得杂乱无章,索性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乱就乱吧。”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次日,那两个小东西又来了。 “曹前辈。”江千辞满脸盈盈笑意,迈进了小院。 她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没有多说什么,便开始自顾自地收拾起来。沈言清也跟着一同忙活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曹榛的小院便再次变得整洁有序,令人赏心悦目。 第182章 拜师 曹榛抬起眼帘,瞧着两人又将自己的小院捣腾的如此整洁,心情自然大好。 但她从不在面上展露过多神情,依旧端着一副架子,摆给二人看。 她在青陵宗当长老的那些日子,没少听闻这两人的事。 尤其是江千辞,先前在云宫秘境中,不知她用何种术法,一人杀了三名青陵宗弟子。 神龙峰一事,虽细节不甚清晰,但她也略知一二。 一个丹修,瞧着不过金丹期,竟能寻到她避世居所,一连半个月使着各种法子讨好她,且做的恰到好处,不会令人觉得烦扰。 由此可见,此人心思极为细腻。 曹榛从未收过亲传弟子,原因无他,只因教授起来实在过于麻烦。 她曾深谙剑道术法的繁冗复杂,且因性子使然,不愿在教导弟子时耗费心神。 更何况,若是收的弟子愚笨,会毁了她的清誉,再若想要逐出师门,唯恐旁人对她有所非议。 同为风灵根的修士并不多见,青陵宗内唯一的风灵根弟子陈雯静,早已被秦望笙收入门下。 再想到那姚江月,她自然羡慕她的九州第一剑的名号。 但要她真为此名号去争去斗,心里又觉不屑。 本想着众门派围攻青陵宗那日,姚江月会来,自己可借此一战夺了她的名号。可那日左等右等,都等不见人来。 曹榛想做一个逍遥随性的剑修,因而装作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但心中本性,到底不是如此。 自青陵宗覆灭后,她独自隐居在这处破败的旧院,每日里躺在院中望天,心里虽觉惬意,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 如今有人上门,将她捧上了天,请求她指点剑道,她心中也难免有几分动摇。 但若是自己就这般轻易答应人,倒显得自己便宜了,因此,她先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现在这二人再次上门,虽不是同自己一般的风灵根,但瞧着对方的能力,确实不凡。 上哪还能再寻个别人养了一半的化神期弟子。 更何况,还是姚江月的弟子。 想到此处,曹榛心中略有暗爽。 经过先前的拒绝,曹榛已将自己的姿态摆得足够高。 此刻,若再次回绝,她深怕会错失这个从姚江月手中“截胡”佳徒的良机。 只是这人的诚意,还要再探上几分。 曹榛面色如常,缓缓从摇椅上站起身来。 她抬眼望了望江千辞与沈言清,淡然的目光透出几分审视,但脸上却不显露半点波澜。 江千辞见状,忙凑到她面前,带着几分讨好道:“前辈,可有意授剑?” 曹榛看了她一眼,目光虽淡,却透着些许打趣的意味。 她又故作一副正经模样,沉声道:“罢了,瞧你二人还算有孝心,本座便勉为其难,考虑一下。”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长剑,目光落在沈言清身上,神情一凛。 “你,使出全力,再接我这一剑。” 沈言清颔首,拔出佩剑。 江千辞则退至一旁,心中暗自焦急。曹榛怎么又要过招? 此时,日光正好悬于天顶,却未能带来任何温暖,反倒随着初冬的寒风,增添了一股寒意。 十月的风刮得愈发冷冽,带了几片枯黄的叶子扫进小院中。 沈言清立于风中,手持一柄雪白长剑,衣袂在寒风中微微扬起,她神色凛然,目光直视面前的曹榛。 曹榛则紧握一柄略带青绿光泽的长剑,整个人如山般稳重,先前的慵懒早已被一股肃然的气息所取代。 江千辞看向曹榛的神情,心中暗自揣测,恐怕这一剑,她要拿出些本事。 风停一瞬,曹榛忽然动了。她的剑快如疾风,带着风灵根特有的凌厉气息,剑锋直指沈言清。 江千辞瞧的心头一紧,不知沈言清能否接下这一剑。她心中已经悄悄盘算好,若有不测,立刻带沈言清脱身。 此时,沈言清调动全身灵力凝聚于剑尖,已以全力以赴的姿态迎上曹榛的这一击。 两柄剑瞬间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锵”声,金属交击的响声在小院中回荡。 而后,沈言清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惊讶。 只因在剑锋相碰的那一刹那,曹榛的剑竟然从中断裂,剑身瞬间化为两段,落在地上。 沈言清凝视着断裂的剑刃,心中生出一丝疑惑。 江千辞的脸上同样写满了讶然。 曹榛的剑,怎么可能会在此刻断裂? 转头再看曹榛,她却依然面色如常。 曹榛随意将手中断剑抛在地上,发出轻微的“铛”声。而后,她双手负于身后,下巴微微扬起。 “本座的剑,只此一把,如今已断。”她眸中带着几分深意,看向沈言清:“你是不是该赔本座一把?” 曹榛的那一剑,本就是她先出手向沈言清刺去。 以沈言清的修为,哪能轻易震得断她手中的剑? 所谓的“接上一剑”,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江千辞转头看向沈言清,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曹榛的用意已然明了,她分明在觊觎沈言清手中的清霜剑。 那把剑是沈家家主代代相传的宝剑,怎能轻易拱手让人? 正当她准备开口,想要再与曹榛周旋一番时,却见沈言清已经收剑入鞘,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捧着清霜剑,恭敬地呈到了曹榛面前。 “曹前辈,此剑便作为赔偿,赠予前辈。”沈言清低头俯身,将剑高高举起,态度恭敬至极。 曹榛见状,轻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她一把接过清霜剑,拔剑出鞘,寒气瞬间四溢,剑身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她仔细打量着这柄宝剑,剑身上淬着精致的纹路,在阳光下隐隐泛光,宛若流动的冰霜。 沈昭君梦寐以求的剑,如今竟会握在自己手中。 曹榛心中尤为畅快。 “好,既然你有此诚意,本座便破例收你为弟子。”曹榛故作孤高自傲之态,瞧着面前恭敬俯首之人。 沈言清闻言,衣袍一荡,双膝跪地,双手着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弟子沈言清,拜见师尊。” 第183章 你笑什么? 江千辞原本意图让曹榛点拨沈言清几式剑法,未曾料到,曹榛竟直接收纳沈言清为门下弟子。 再看沈言清拜师拜的爽快利落,并无不愿之意。 兜了那么大一圈,至今日终得硕果,所有心血都未曾白费。 只是清霜剑就这般赠与曹榛,沈言清要如何习剑? 江千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曹榛身上,只见她已将清霜剑置于矮桌之上,随后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惬意地躺回了摇椅之中。 “本座今日乏了,你们回吧。”摇椅晃动,上面的人已阖上双眸。 两人从小院离去,回到宜安城客栈。 “阿言,那把剑……就这么轻易地给了曹榛?”江千辞的语气中似乎还藏着几分不舍,甚至比沈言清还要介意些。 “不过是一把剑罢了。”沈言清语气轻佻。 曹榛的性情随意自在,与姚江月的冷厉截然不同。她出手仅为试探,从无姚江月那般森然的杀意。 若能从曹榛身上学到一些剑法,这剑赠得也算值得。 更何况,沈家早已覆灭,她也无心再重振沈家辉煌。这把剑于她而言,已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之物。 江千辞费尽心思为自己寻到曹榛,求人授剑,自己定然不能辜负她这片心意。 “那我再想想办法,为你寻得一把名剑。”江千辞已开始思忖往世见过的名剑。 “阿辞。”沈言清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休息一下吧。” 这些日子,江千辞未曾有过片刻的停歇,尽是想着为自己铺路。 路铺在脚下,自然要自己再去走。 江千辞将心绪收回,回抱着她,轻声应道:“好。” 客房又续了一月。 第二日,两人再次去到曹榛的小院。 “师尊。”沈言清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曹榛听着这位玄虚门大弟子如此恭敬唤着自己,心中不禁生出几分优越感。 嘴角的笑意被她压了又压。 “你既有剑法基础,本座也就不必再教你那些基础招式了。花架子不实用,只有不断实战,方可令人有所进益。” 曹榛动了动手指,矮桌上的清霜剑自行出鞘,悬于空中。 而后,她又折下一支桃树枯枝,递给沈言清。 “你就用这个。” 沈言清颔首接过。 脆弱的枯枝在沈言清手中,逐渐被寒气所侵袭,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晶莹的冰凌,最终化为一柄无锋却寒气逼人的冰霜寒剑。 曹榛躺回摇椅上,随意操控着清霜剑与沈言清开始过招。 江千辞坐在她身边,摆上一些酒食,不时为曹榛斟酒。 二人就这般看着沈言清与一把剑缠斗。 曹榛慵懒地端着酒盏,与江千辞闲聊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先前你在云宫秘境之时,使得什么术法?” 江千辞捻着小食,从容答道:“我将灵力渗透进她们几人的身体之中,令她们的血液瞬间凝固。” “哦?”曹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是谁教你的术法?” “此乃晚辈自创。” 曹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赞道:“倒是颇为聪慧。你水灵根,师从顾云芝学习丹道,未免有些可惜了。” 江千辞笑了笑,道:“晚辈并不这么认为。顾丹师乃是难得的良师,教了我许多,无论是丹道,还是旁的。” 旁的,自然指的是毒道。 “那你对仙道府的术法之道,可曾有过了解?”曹榛继续问道。 “晚辈略知一二。”江千辞谦逊地回应。 “你水灵根倒是适合同仙道府学习术法,只是仙道府从不传外人术法。” 曹榛只是无意论起,却不知身边这人早已习得仙道府商家的术法之道。 还学了商家老祖的自创功法。 江千辞从未在人前施展过那套功法,皆因其破坏力过于惊人,一旦在混战中失控,恐怕会落得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场。 曹榛既然论起,她不由的也想到,往世,自己并未见过商无念。 商无念只留一丝神魂,被困于秘境之中。 商家人被严禁踏入碧海灵境,而能进入那秘境漩涡的,又必须是商家血脉的传人。 江千辞体内流淌着商白露的灵力与血脉,这一世,她无意中踏入了商无念被困之地,从而习得商家的术法。 夜寒烟的计划之中,并无这一环,洛浮尘也从不知晓此事。 商白露以抹除她在这方世界的存在,将自己唤来,本以为其目的是求得能躲避天道之人,但自己依旧多次被天道裁杀。 思及此处,江千辞想到了那个更高位之人。 难道这一切,是那个人的计划? 如今,这一路走来,看似顺风顺水,但或许所有人都已经不自觉地落入了那个神秘人布下的棋局之中。 对弈的双方是谁,棋子不得而知。 只听“砰”的一声,江千辞思绪被拉了回来。 她抬眸看向声响之处。 只见清霜剑正悬于沈言清的头顶,而她手中那原本被寒冰覆盖的枯枝已然断裂。 清霜剑的剑锋一转,剑身随之朝下,轻轻敲了一下沈言清的头顶。 被这一敲,沈言清显然有些愣怔。 “噗......哈哈哈哈。” 江千辞转过头,朝笑声望去。 见曹榛正捂着脸,笑的浑身抽动,不能自已。 沈言清也侧首看去。 一时间,小院中除了风声,就只剩下曹榛那肆意的笑声。 “咳咳。”曹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起笑容,恢复到那副目空一切的慵懒姿态。 “别分心,继续练。”曹榛边说边抬起手指,一道风刃瞬间划过桃树,又一段枯枝应声而落,飘在沈言清的手中。 “是。”沈言清颔首应道。 江千辞也不禁轻笑一声。她笑的并不是方才愣住的沈言清,而是笑曹榛。 她本以为曹榛只是慵懒随性,没想到还有这副爱逗乐的性情。 或许,曹榛于沈言清来讲,会是一个不错的师尊。 “你笑什么?”曹榛挑眉看向她,沉声问道。 “前辈在笑什么,晚辈自然也在笑什么。”江千辞巧妙回应。 “本座可不信。” 江千辞连忙拿起酒壶,为她斟满。 “前辈比起姚长老,确实更担得起九州第一剑的名号。”她恭维道。 曹榛不屑地轻哼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油嘴滑舌。” 第184章 闲聊 寒风日渐凛冽,一日更比一日刺骨。 两人每日带着酒食来到这处小院,沈言清习剑,江千辞帮着曹榛打理小院。 院后的那片田地里的植物长势极好,曹榛逐渐看得出来,那种的是一地花生。 曹榛日夜悠然地躺在她的摇椅上,从不曾进到木屋休息。 她捻着江千辞带来的吃食,边吃边评价道:“比昨日带来的有一些滋味。” 江千辞含笑朝曹榛道:“前辈若是喜欢这家,日后我便只买这家。” 日复一日,曹榛对待沈言清与江千辞的态度愈发亲近,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洛浮尘在青陵宗时,人缘颇好,她性情开朗,风趣健谈,爱慕她的人,能从青陵宗宗门大殿排到山门口。谁曾想,这人三天两头往顾云芝所在的炼丹房跑。” “明眼人都瞧得出,洛浮尘对顾云芝有意。” “有一次,顾云芝的炼丹房遭了火灾。所幸并未造成伤亡,最后只是被定为丹炉爆炸所致,宗门对此也未深究。可洛浮尘哪信这个。” “此事过后不久,几个弟子接到宗门任务下山,却从此音讯全无,如同人间蒸发。” “这事儿定是洛浮尘干的,但谁都没有证据,就像那场火一样,无从调查。” 摇椅上的人滔滔不绝地讲着青陵宗往事。 江千辞问道:“所以,是那几个弟子放的火烧了我师尊的炼丹房吗?” 曹榛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当年青陵宗事变,我独自一人去拦截洛浮尘,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到洛浮尘,反倒是先见了她的师妹们。” “她们还未来得及施展阵法,我便一剑一个,跟砍白菜一般,全部斩于剑下。” 曹榛的语气中略有自豪。 江千辞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含笑点头。她并不想听这些略带血腥气味的往事。 摇椅轻轻晃动,上面那位懒散躺着的人,像是个说书人一般,接着开口:“你猜后来怎么着?” 江千辞勉强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问道:“怎么着?” “洛浮尘带着顾云芝匆匆赶来,一见满地尸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曹榛说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 “她精通困阵,而你师尊也擅长束缚之术,两人联手才将我困住,得以逃出青陵宗。” “若是只有洛浮尘一人前来,恐怕早就成了我剑下的亡魂。” 曹榛在江千辞面前毫不避讳地大放厥词,全然不顾及她的身份。 江千辞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沉默。 “洛浮尘是个有仇必报之人,我杀了她的师妹,如今她既然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实力,日后恐怕会来找我寻仇。”曹榛口中虽是这么说,但脸上又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江千辞微微颔首,却并未向曹榛透露,洛浮尘实则有意拉拢她。 毕竟这仇,不牵扯到顾云芝。洛浮尘的心中,除了顾云芝,旁人的生死早已如过眼云烟,无足轻重。 历经无数次的轮回,人的仇恨早已被时间磨灭,只剩下心中最珍视的事物。 洛浮尘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铲除青陵宗,只因青陵宗是她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仇恨无法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只会让人在黑暗中迷失自我。 因此,江千辞从未向沈言清过多提及过往的恩怨情仇。 毕竟,杀过她的人多了。洛浮尘杀过她,姚江月杀过她,眼前的曹榛也杀过她。 江千辞的目光落在那拿着冰霜寒剑、正与清霜剑缠斗的沈言清身上。 她不愿让沈言清的心中,再增添一丝不必要的仇恨与负担。 她要利用所有可用的资源,铲除所有潜在的威胁,确保沈言清能够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身边的曹榛闲不住,再次开口道:“那日在青陵宗,与你交战的弟子,你可曾察觉到她们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江千辞转过头,目光落在曹榛身上,反问道:“不同寻常?莫非是指我的术法对她们失效一事?” “正是。”曹榛笑道:“先前青陵宗曾对你的术法进行过讨论。后来,沈昭君想了个法子。” “是那条银链法器吗。”江千辞道。 “那东西的材质,你绝对想不到。”曹榛意味深长地看向江千辞。 “是何物所制?”江千辞对那件法器一直心存疑惑,她实在想不到,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的术法失效。 “沈昭君剜取了几个弟子的水灵根,交由孟轻然炼制成了法器。孟轻然只擅长炼制刀剑这般的寒刃,那几条银链,废了她不少功夫。但孟轻然并不知晓,那些水灵根是门下弟子的。” 闻言,江千辞不由得愣住,这种做法实在太过残忍。 被剜了灵根的修士,已无法再修炼,如同废人一个。 “你可知道,青陵宗为何会专门针对你,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段吗?”曹榛再次发问。 江千辞摇了摇头,“晚辈不知。” 曹榛轻笑一声,手肘抵在摇椅扶手边,撑着身子,略微靠向江千辞,目光盯着她,“你的修为,恐怕远不止于此吧?” 江千辞与她四目相对,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但心中却暗自警惕:“前辈此言何意?” 曹榛又懒洋洋地靠回摇椅上,轻轻晃动了两下,缓缓开口:“这世间有一种能力,比实力更为重要,你可知道是什么?” “晚辈不知。”江千辞收回目光,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沈言清身上。 “演技。”曹榛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 江千辞沉默片刻,轻笑开口:“晚辈认同前辈所言。” 当日青陵宗四位长老,只有孟轻然身死,由此可见,青陵宗余下几位长老,心思都不简单。 眼前的曹榛看似随性,心中恐怕也盘算着不少事。 夜里,江千辞坐在屋中,瞧着沈言清。 “阿辞,又在想什么?”沈言清回望过去。 “明日,你自个去习剑吧,我要去别处一趟。” 沈言清有些意外,“你要去哪里?” “合欢宗。” 第185章 合欢宗 “晚辈玄虚门江千辞,特此求见花宗主。”江千辞以谦卑之态,向合欢宗宗门值守的弟子表达了来意。 “请稍候片刻,我这就去通报。”值守弟子回应后,便转身步入宗门深处。 不多时,她返回并引领着江千辞步入合欢宗内。 合欢宗内,异香缭绕。宗门弟子们的衣着随性不羁,大肆开敞,毫不在意旁人目光,饮酒寻欢之人随处可见。 江千辞目光未曾多瞧,默默低下头,跟着前人领路直奔宗门主殿......的偏房。 江千辞站在偏房门口,略有诧异。 “宗主此刻正在屋内恭候。”引领的弟子简短交代后,便匆匆离去。 接客不在主殿,怎么会在偏房? 江千辞缓缓推开屋门,屋内异香愈发浓郁,令人沉醉。 一人声音响起:“嫣儿,客人已到,莫要再缠着为师了。” 江千辞循声望去,只见花婉容端坐于屋内,而她的身上正挂着一个娇俏的身影。 纪岚嫣轻轻哼了一声,撒娇地问道:“那师尊之前答应我的事情,还算数吗?” “自然算数,为师何时骗过你?”花婉容宠溺回应。 听到自家师尊给了肯定的答复,纪岚嫣才从花婉容身上起来。 她走过江千辞身边,朝她勾唇一笑,随后便轻盈地走出了房门。 江千辞微微颔首,正欲行礼,花婉容已迈步上前,一手勾住她的腰际,带着几分亲昵。 “那日你大婚之时,洛掌门特意送来了喜帖,只可惜我恰好有要务在身,未能亲临现场祝贺。没想到今日你竟亲自上门,倒是给了我一个当面道贺的机会。” 花婉容边说边揽着江千辞步入屋内,言辞间满是笑意。 江千辞此刻神经紧绷,步伐显得有些机械,她轻轻将手搭在花婉容揽在腰上的手,试图礼貌地将其往下推。 花婉容见她脸上已有红润,轻笑一声,随即识趣地收回了手,不再继续逗弄于她。 “花宗主,晚辈此次前来,心中实有诸多疑惑,希望能得到前辈的指点。”江千辞刚一落座,不做过多寒暄,直言开口。 她只想着问完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进门时,她就已察觉到合欢宗中散着的异香,似有不对。 花婉容坐在她身旁,一只手撑着下颚,眉眼间含着妩媚的笑意,凝视着她道:“你刚新婚不久,此番前来,可是为了询问双修之事?” 江千辞面上红润更甚,点了点头。 江千辞从储物戒中取出那本小册子,放在桌上,嗫嚅道:“花宗主,我……和她,按照这本册子上的方法,已经尝试过几次了。” 花婉容的眸光在触及那册子时,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她好奇地问道:“这本册子都已经传到你们手中了吗?” “嗯,是时师姐所赠。”江千辞答道。 花婉容当着江千辞的面,随意翻动着册子,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解?” 江千辞羞涩地将新婚之夜的经历娓娓道来:“我与她在婚夜时,按照册子上的方法尝试了一次。只是那日之后,我竟然昏睡了三日。醒来时,她的修为大增。” “修为大增,好事啊。”花婉容的目光从册子上移回江千辞那含羞带怯的脸庞上。 江千辞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只是从那之后,我们再行双修之事,她的修为虽然仍有增进,但速度已远不如初次那般迅速了。” “哦?”花婉容的眉头微微一挑,追问道:“那你的修为情况又如何呢?” “我的修为也有一些增进,但并不显着。”江千辞坦诚回道。 花婉容收起笑容,思忖片刻。 “你昏睡三日之后,醒来时可曾感到身体有何异常?” 江千辞摇了摇头,回应道:“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明显的异样。” 而后,她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小声补充道:“好像……又有点不太一样。” 花婉容瞬间明了,故而正色道:“我合欢宗常被世人误解为邪魔歪道,但世人却不知,这双修之法,实则是顺应人心之欲而生。追求长生不老,是欲望;渴望得道成仙,亦是欲望。” “这些欲望,与情欲又有何本质区别?若是一味地摒弃心中之欲,那人便不再完整。” “你与她修为增长之所以存在差异,恐怕正是因为你心中的欲望不如她强烈。而后续的修为进展,也是受到了心中欲望的影响。” 江千辞听后,似有所悟,却又有些迷茫。 花婉容见状,继续深入阐述:“我合欢宗的修炼之法,强调的是先修体后修心。只有身体强健,方能进一步修炼心性。只有身心都足够强大,才能既掌控心中的欲望,又不至于将其彻底泯灭。” “若是一味地被欲望所支配,便会走火入魔,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江千辞思考着花婉容的话语。 沈言清早已心生心魔,且因自己而起,已是无法挽回。她不曾想过为沈言清消除心魔,只要能让她不被心魔完全所控,便已足矣。 “花宗主,如果我仅仅是为了提升修为,那应该如何做?” 花婉容抬眸,瞧着面前的人,缓缓说道:“那便彻底沉入其中,只是其中代价,恐怕会有些高。” 言罢,花婉容起身,从屋内的柜子上取下一个精致的锦盒,放在桌上。 “前些日子,我宗特意委托一位炼器大能,定制了一批宝贝,这个赠与你,作为你新婚的贺礼。” 江千辞缓缓打开锦盒,瞧了一眼。 仅仅看了一眼,便瞬间愣住了。 她又默默合上。 花婉容瞧着江千辞那有趣的反应,不禁轻声一笑,说道:“锦盒中有详细的说明,你拿回去后可以细细研究一番。” 江千辞深吸一口气,颔首道:“多谢花宗主。” 两人就功法一事讨论片刻后,江千辞方才带着锦盒离去。 回程的路上,她还在思索着花婉容的话语。 回想起与沈言清后续的双修经历,她意识到沈言清的修为增长已不如初时那般迅猛,很可能是沈言清在有意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 其中的原因,她自然是心知肚明。 沈言清不愿再因为过度的修炼而伤害到她。 第186章 凉水浴 回程的路上,天色逐渐变得暗沉,阴云聚在头顶,偶有刺骨的寒风掠过天际。 待江千辞回到客栈时,发现沈言清早已坐在屋中。 “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早?” “嗯,师尊说她这些日子累了,想歇息几日,让我五日后再去。” 江千辞笑道:“我瞧着她就是想偷懒。” 沈言清赞同地点了点头。 而后,她问道:“你今日去合欢宗,事情办妥了吗?” 江千辞坐在桌旁,给自个倒了杯茶,含糊应着:“嗯,办妥了。” 脑中不禁想起那锦盒中的器物。她还未来得及查看说明,也不知如何同沈言清提起这东西。 若是贸然拿出来,恐怕唐突了些。 屋外隐约传来些许声响。 江千辞端起杯盏,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扉向外瞧去。 这间客房恰好临街,萧条的大街上空无一人,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在街上。 窗边恰有一棵粗壮的老树,其枝条向窗边蔓延。树上的叶子已凋零大半,仅存的几片枯叶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最终伴随着雨点地敲打,纷纷飘落。 “今年的雨,似乎格外的多。”江千辞随意说着。 “嗯。”沈言清坐在桌前,略有沉郁。 雨势渐渐加剧,寒风带着雨水从窗缝中侵入,带来丝丝凉意。雨水打在江千辞的脸上,溅湿了她的衣领,甚至有几滴落入了她的杯盏中。 “阿辞。”沈言清突然开口:“你换件衣服吧。” “嗯?”江千辞回过身,看向沈言清。 此刻沈言清正背对着她而坐,瞧不见她的神色,只听这语气,像是在介意些什么。 “这件衣服,是我今早才换上的,可是脏了?”江千辞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除了方才打上的一些雨水,并无其它污渍。 “嗯,脏了。” 江千辞合上窗子,走到桌前,将杯盏放回桌上。而后当着沈言清的面,抬指解起繁复的腰带。 她今日穿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袍,自从出了玄虚门,她就极少再穿着绿色的衣物。 腰带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外袍褪下,露出里面轻薄的白色里衣。 柔和的曲线之下,隐约可见一片微微隆起的轮廓。 沈言清坐在桌前,默默看着。 江千辞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件粉色衣袍换上。 待换好后,江千辞在她面前晃动一圈,笑着问道:“这件可好看?” “嗯,好看。” 沈言清答过后,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江千辞将地上的衣物收起,坐在桌前,再度思索起花婉容的话语。 不多时,沈言清回来,同她一起坐在桌前,脸上同样是一副思索神情。 两人难得地在这屋中静静坐着,没有言语。 “客人,热水送来了。”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 “送进来吧。”沈言清答道。 眼瞅着小二连跑几趟,提着木桶,将热水倒在屋中的浴桶里。 江千辞有些意外,现在还不到沐浴之时。 等到浴桶被热水填满,小二站在门口说道:“客官,您有事再招呼。”说罢,便将门轻轻带上离去。 江千辞的睫毛轻轻颤动,看向沈言清,问道:“这几日可是习剑累了?怎么今日这么早就想沐浴休息。” 沈言清没有回答。她站起身,一把拉起坐着的江千辞,将她带到屏风后面。 刚刚换好的衣物,再次被沈言清脱下,连同里衣和那些并非自己所赠的饰品也一并褪下。 头上的银簪被抽走,柔顺的墨色长发散落开来,随意披散在白嫩的肩上。 莹白的肌肤显露无遗,玲珑娇俏的身姿完全展现在沈言清面前。 沈言清未曾多瞧,便将人轻轻抱起,安置在浴桶之中。 而后,三两下将自己的衣物也全部褪去,抬腿踏入浴桶中。 浴水随着另一人的进入,晃动几下,沿着桶边溢出了些。 江千辞坐在浴桶中,身子被水没过,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 屋外寒风骤雨,屋内被温热的浴水包裹身躯,更显得几分畅然。 江千辞眨巴着幽蓝双眸,看着同在水中的沈言清,只觉得她今日看向自己的目光,不似先前那般柔和。 她似乎又生气了。 “怎么了?”江千辞柔声问着。 她抬起手,沾着水珠的指尖,落在沈言清的脸颊上,轻轻勾勒着她的脸部轮廓。 沈言清看向她,仍是一言不发。 忽地,沈言清握上那只手,将脸庞贴上江千辞的颈后,在她耳边轻轻嗅着。 两人的长发在水中飘动,交缠成一片。 “以后,不准再去合欢宗。” 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到这句话,江千辞立刻明白沈言清为何生气。 合欢宗内遍布异香,自己还被花婉容搂了一下,恐怕身上早已沾染上了那阵香气。 “嗯......不会再去了。” 若不是为了寻问双修一事,江千辞定然不会闲着没事儿往合欢宗跑。 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攀上了她的肌肤。 沈言清带有薄茧的手在她身上揉搓着。 江千辞乖乖缩在浴桶中,顺从地由着她给自己清洗身子。 但很快,江千辞察觉到了一股异样。 浴水似乎并未有先前那般温热了。 哪怕天气再凉,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浴水也不会凉的那么快。 不到一刻,本是温热的浴水,变得刺骨冰凉。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阿言。”江千辞轻声开口:“水,凉了。” “嗯。” 沈言清的手还在自己身上不断揉捏,冰凉的浴水让江千辞的身子变得异常敏感。 “......嗯哈。” 指尖似是无意划过峰上嫣红一点。 江千辞猛地抖了一下,凉透了的浴水被带起一圈圈涟漪。 沈言清绝对是故意的,江千辞笃定。 被冻得有些发抖的身子向前倾挪,贴上了更为冰冷的身躯。 江千辞的双手攀上了那如精雕白玉般的脊背,下颚贴在她的脖颈处,颤动的嗓音小声道:“阿言……我冷……” 第187章 凉水浴后的热水浴 但即便再冷,江千辞也不曾动用灵力御寒。 她被这股寒气彻底裹了起来。 身上的异香早已退去,如今只剩下那独属于沈言清身上所散发着的寒气。 沈言清细长的手指在水面上轻绕着,荡于水中的长发被她玩弄于指尖,似乎并没有要将这冻得发抖的人,从这片冰冷寒浴中放走的意思。 江千辞又往她身上拱了拱,直到整个身子都贴上了她。 “……阿言。”又似撒娇般的轻声呢喃,“我再也不去合欢宗了。” 被冻得有些泛白的小脸在白皙的脖颈处轻轻蹭了蹭。 “嗯。” 那人只是轻声应了下,依旧不曾多言。 江千辞知道,沈言清在等自己开口,同她说明今日去合欢宗所为何事。 江千辞有些不愿开口。 她最后问向花婉容的那个问题,对方答得已经很明白。 若想再让修为再有所进益,就要让沈言清彻底释放心中的欲望,就如婚夜那一次。 沈言清定然不会同意。 但江千辞心中已经有了下策。 沈言清玩弄于水中的手指停顿一瞬,她感受到一阵湿热,从脖颈处传来。 略有颤抖的唇瓣从脖颈一路向上,时而用舌尖轻柔挑弄,时而用唇齿轻咬吮吸,带来一阵异样痒意,还留下了几朵艳红。 “阿言,我错了。” 娇软的唇瓣最终落在沈言清的唇角处。 有些杂乱的呼吸中掺杂了一句轻语:“阿言、可是想惩罚我?” 说话的人,脸上的温婉早已不复,长睫之下,半阖的蓝色双眸泛着诱人的幽光。 脸色因寒冷而略显苍白,开合的口中吐着微弱的气息,唇上血色也淡了几分。 似是轻轻一碰,这被冻僵的小人就要破碎开来。 可怜兮兮的模样,尤为惹人爱怜。 凉水之上没有热水那般氤氲,因而让人瞧得更加真切。 沈言清瞧着她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便要抱着她从浴桶中出去。 可怀中的人突然一手按在桶边,另一手捏着她的肩部,将她按在浴桶中。 江千辞动了动身,分开双腿,跪在她腿两侧,缓缓直起身子。 冰凉的浴水随着她的动作再次晃动。 沈言清后悔了。 她本是心中不悦,想要作恶一番。可现在,她怕眼前人被这阵寒凉冻出个三长两短。 “阿辞,我们出去再……” 话语未尽,便被娇软堵上。 浴水从上滑落至脸颊,触感依旧绵软,只是没了温热,多了些许冰凉。 鼻腔中嗅到了混杂着药草的芬香,是常年在炼丹房中沾染上的气味,连浴水都洗不去。 沈言清唇齿微动,贝齿轻轻碾磨。 此刻另一人还保持在按着水中人的动作,直起的身子随之颤栗。 沈言清抬起一只手,落在她的腰腹上,轻轻滑动,抚摸着她细腻滑嫩又无一丝赘肉的腰肢。 一手已攀上另一座山峦,指节微曲,将那片软肉捏压于掌中。 心中暗自想着,似乎比先前饱满一些,但仍在她所控之中。 伏在身上的人呼吸逐渐急促。 沈言清突然曲起一条腿。 正当江千辞以为身下人要做的更过分些时—— 沈言清突然将人抱起,从冰凉的浴水中脱出。 “?” 待到江千辞反应过来时,身上的水汽已经被褪去,人躺在了床上。 “就算是修士,那般寒气,还是怕会伤了你。”沈言清语气轻柔,边说边将被子盖在她身上,被角掖的紧,只将人露了个脑袋出来。 安置好了床上的人后,沈言清迅速穿戴整齐,踏出屋门。 这一次,她并未唤来小二,而是亲自将浴桶中的凉水倒去,又换来一桶冒着热气的浴水。 那只露在被子外脑袋,幽蓝双眸眨巴了几下,看着忙活的沈言清。 “再洗一次。”沈言清从床上抱起江千辞,快速走到屏风后,将她安置在温热的浴水中。 江千辞一脸茫然。 自己没她想象中的那般娇气,那阵寒凉,她本可以忍受。 沈言清站在浴桶旁,撩起衣袖,再次为她清洗起身子。 到底还是心疼她了,沈言清对她太过心软。 “阿言,不生气了?”水中的人轻声开口问道。 沈言清的手指滑至她的咽喉,而后曲指挑起她的下颚,迫使她仰着头看向自己。 好像还在生气。 “阿言,我去合欢宗,只是找花宗主谈论一些事情。”江千辞满脸无辜模样,小声解释道。 “谈了些什么。”沈言清语气略有缓和。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那本小册子上的内容。”江千辞避重就轻,随意答了些。 “先前怎么不说。”沈言清接着询问道。 江千辞在水中动了动身子,趴在桶边,将那挑着自己下颚的手握住,放在自己脸上,用自己脸颊轻轻蹭着。 “我不好意思说。” “同花宗主就好意思了?” “我同她那是......学术讨论。” 花婉容与她讲起的那些双修道法基本理论,确实像是学术。 “讨论的结果呢?”沈言清似要刨根问底。 “结果就是,行双修之法,确实能快速增进修为。”江千辞并未欺骗沈言清,只是说了一半结果。 “是么。” 眼见人仍是半信半疑的模样,江千辞接着说道:“花宗主说,双修之法要炼体再炼心,身心强大之人,才能更使得这功法的效果发挥至极致。” “嗯。我瞧着你所言,并无不好意思同我讨论之处。” “......阿言,别生气了,以后再也不瞒你了。”江千辞的语气越来越软,尽是撒娇。 “知道了。”沈言清轻叹一声,手顺着她的脸轻轻摩挲着。 瞧着人在热水中泡的面色逐渐红润起来,沈言清才放下心。 江千辞不想再多泡,便伸出双手,娇声道:“阿言,抱我去床上。” 一连泡了两次澡,江千辞觉得自己被洗的透彻。 待重新躺回床上后,江千辞往床里缩了缩,给沈言清留了位置。 她轻拍着床榻,催促道:“阿言,快上来。” 沈言清褪去外衣,轻躺在床。 江千辞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 “阿言,要继续么?” 第188章 继续 尽管夜幕尚未降临,屋内却已被昏暗所笼罩,风雨如狂,肆意呼啸。 江千辞依偎在她的胸口,感受着她的心跳。 沈言清修长白皙的手指穿梭在身上那人如墨的发间,轻轻摩挲着。 江千辞敏锐地察觉到,自从沈言清跟随曹榛学习剑法以后,她就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与欲望。 若不是自个日日看着,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曹榛教她的是无情剑法。 思忖间,江千辞随意点着一处,绕着画圈。 瞧着沈言清不理人,也没什么动作,她便更加放肆起来。 突然,沈言清的手指在长发中微微一颤,而后使了些力道压了压。 江千辞抬起头看向她。 只见那本是冷若寒霜、无瑕堪玉的面容之上,已像是涂了脂粉一般,晕开淡淡的嫣红。 沈言清咬着下唇,微微侧头,不肯发出一声。 江千辞见她这副隐忍的模样,不禁勾唇笑起,心中又起了作恶心思,便伸出手,拇指触在唇边,要将她咬着的唇抿开。 “......阿辞。” 随着她一张口,探入。 “......唔、阿辞。”含糊不清的话语从她口中溢出,津液顺着唇角缓缓滑落。 沈言清一直在隐忍自己内心的欲望,同曹榛习剑开始,她便将心思都放在剑法上。 即便与江千辞行事,也不会再向先前那般过度放纵自己。 但如今,面对眼前的小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逗,她心中深藏的欲望终是难以遏制地涌现出来。 穿梭于墨发间的手指捏得更紧,将这只在自己身上乱舔乱咬的小猫牢牢固定在怀中。 几个喘息间,沈言清抬手握上她的咽喉,微微用力拽过,便将这只小猫送到了自己面前。 江千辞幽蓝的双眸眨动,仍是一副无辜模样。唇瓣上附着点点晶莹,瞧起来相当诱人可口。 沈言清手肘抵在床榻上,缓缓地撑起了上半身,另一只手中却还不肯放过被扼制咽喉的蓝瞳小猫。 “阿言?” 江千辞还未及反应,便被沈言清猛然推倒在柔软的床铺之上,两人的身形瞬间对调,此刻她被压在了下方。 江千辞自下而上看去,沈言清的神情已然发生变化,眸中映着贪婪的欲望,似要将她吞噬。 作恶之人的目的已然达到。 江千辞将手伸出床榻边缘,勾了勾手指,原本被遗落在屏风处的储物戒落在手中。 沈言清侧目瞥了一眼那枚戒指,略有不解。 江千辞开始从储物戒中取出丹瓶,一瓶一瓶放置在床头。 “这个是固元丹,这个是复灵丹,还有这个聚气丹,都是我炼的,虽然功效可能不如我师尊,但都是甜的,是你喜欢的口味。” 说罢,江千辞又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封盖,迅速抿了一小口,再将瓷瓶放回去。 沈言清看着她的动作,心中的疑惑愈发浓厚。 而后,江千辞缓缓抬手,指尖轻抚过沈言清的脸庞。 “阿言,我,就交给你了。” “方才你服下的是什么?”沈言清微微蹙眉,眼瞧着江千辞自个吃独食,不肯分给自己,心中渐起不悦之情。 闻言,江千辞笑容愈发柔媚,长睫轻颤几番,半阖的眸子泛着深情的柔光。 她凑近沈言清面前,口中吞吐着热气,轻声说道:“合欢散灵液,我自个炼的。” “你……” 沈言清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打断。 江千辞勾着她的脖颈,唇瓣贴上去,将她的话封于口中。 这瓶合欢散灵液放置许久,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自己亲自来试。 即便只是一小口,但毒发比想象中的要快,燥热难耐的感觉迅速弥漫至四肢百骸。 到底是含着自己灵力的毒药,药效果真强横。炼丹天赋兴许差了些,可这炼毒的本事,似乎出奇的高。 唇齿微微松开一瞬,带着喘息的声音响起:“哈……阿言……开、开结界。” 瞬间,结界将整间屋子围起,所有声响都被困于屋中。 江千辞的声音开始变得急切又充满哀求:“沈言清……沈言清……” 暴雪猛然覆上娇艳的红花,寒凉掠过,将飘洒的细雨于空中摇曳得颤抖不已。 肆虐的暴雪似要将今夜的狂欢推向极致,凛冽的气势激荡在万物之上,不放过任何一处。 细雨在这片被冰雪染白的天地间,发出细碎的声响,殊不知更为强横之物将要临近。 寒冰恰似天降神罚,陡然闯入那原本温润的雨幕之中,肆意施展着冻结万物之力,誓要将触及的一切皆冰封于其中。 落雨渐趋汹涌,已有银竹之势。在即将落地之时,复被骤降的银栗紧紧裹挟,将其纳入自身之中。 暴雪协同寒冰,在这片狭小的天地间翻滚、咆哮、奔腾,无休无止。 刹那间,落雨被彻底冰封,悬停于空中,世间茫白一片,仿佛置身于迷蒙之地。 江千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未了的渴望:“……沈言清。” 惊雷时不时划破夜空,瞬间将昏暗的屋内照亮。 屋内的两人,一人被心魔所控,欲望难以遏制;另一人则因毒发而神志不清,陷入了一种近乎疯狂的迷离状态。 潮湿的气息逐渐填满整间屋子,接着又被附上一层寒凉。 雨雪缠绵交织,不断于天地间放肆舞动。 一次又一次后,江千辞已被作弄的无力出声,灵力被榨取殆尽,昏昏沉沉将要睡过去。 娇软湿润的舌尖将她的唇齿撬开,接着渡来一丝甜腻。 圆滚滚的小丹药被推入口中,在交缠的双舌中来回翻动。 只一粒似是觉得还不够,沈言清又伸手拿过丹瓶,将其中所有丹药倒出。 空荡的丹瓶最后被随手丢在地上,瓷瓶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低沉微哑的声音响起。 “不准睡。” 丹药药性开始发作,喘息间,口中又被胡乱塞进了几颗丹药。此刻的江千辞已无法分辨出这些丹药的种类与功效,只能任由它们在自己体内发挥作用。 雨声渐歇,只留下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在屋外呼啸。 不知何时,江千辞再度晕厥过去。 第189章 哄不好了 曹榛瞧着今日的两人有些怪。 沈言清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手中的枯枝已断过好几枝,身后的桃树枝条都被折没了,只剩了个光秃秃的树干立在那。 江千辞面上虽然还是那般温婉的笑意,但总觉得她眸中有些闷意。 被风雨侵蚀过的小院又被江千辞恢复原状。 在水灵根灵力的作用下,屋后那片花生田地很快便结了些嫩果。 曹榛手中剥着花生,目光来回在二人身上游移,心中满是好奇。 “还有些不够熟,若是有个木灵根修士在,恐怕三两天便能成熟结果了。”曹榛如此评价着手中的半熟花生。 江千辞点了点头,机械地将手中的半熟花生送入口中。 清新香脆又带有微微的甜味,口感有些独特。 只是这一丝甜味,又让她想到那日,被送入口中的丹药。 见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曹榛眯起眼,侧探过身子,小声问道:“吵架了?” 江千辞晃过神,转头对上曹榛满是好奇的目光。 “嗯?前辈说什么?” 曹榛轻哼一声,似笑非笑道:“这几日未见,她修为增进那般快,你们可是做了些什么?” “嗯......”江千辞垂下头,目光瞥向别处,“也没做什么,不过吃了些丹药。” 曹榛挑起眉梢,问道:“什么丹药竟会有如此功效,能让她在几日之内修为大增?本座也想尝尝看。” “吃完了,若前辈想要,我下次炼制一些给前辈送来。” 见人不肯松口,曹榛自觉无趣,便又靠回摇椅上,目光落在沈言清身上。 曹榛动了动手指,清霜剑在她的操控下,剑势愈发猛烈,打的沈言清节节败退。 江千辞捻着半熟的花生,默默剥着。 自那日她昏过去之后,醒来时已是第三天傍晚。 抬眼便看到,沈言清侧躺在她身边,睁着眼瞧她。 幽蓝的双眸中泛着疲惫,与那双冷如寒潭的眸子相视。 江千辞一眼就看得出,沈言清眸中写满了不悦。 她早就想好了说辞,刚要开口,她那枕边人突然就坐起了身子,自顾自的开始穿衣裳,下床束发洗漱。 而后,她又将江千辞的衣服放置在床边,自己推门而出。 江千辞坐起身,瞧着身上满是吻痕与齿印,还有一些青紫色的掐痕,没一块好地方。 她拉过床边的衣裳往身上套。 小半个时辰过去,沈言清端着几道菜进来。 江千辞已穿戴整齐,端坐在桌旁。 瞧着人带来的八菜一汤一大碗饭,江千辞愣了一瞬。 她微微低下头,又悄悄抬眼看向沈言清。 只见沈言清冷着脸,坐在桌对面,目光正盯着自己。 江千辞似是个犯了事的恶人,面前这顿盛宴就像是临上刑场前的最后一餐。 拿过银筷,江千辞小口吃着。 初入口的一瞬,她便已尝出这菜出自谁手。 吃过几口,眼瞧着对面那位行刑官仍是板正坐着,丝毫没有动筷之意。 “阿言,我吃不下这么多,你也吃。”江千辞垂着头,小声说道。 那行刑官惜字如金,只道:“你吃。” 这两个字,比这几日的风还要凉上几分。 菜品一一尝过,饭也吃了大半碗,味道虽然极为鲜美,可食用之人,却无心品味其中滋味。 银筷落下,放在碗边,轻触起一声细微的响动。 江千辞挺直了身子,双手落在大腿上,仰起头,准备奔赴刑场。 “阿言,你听我解释。” 沈言清眸光直视着她,冰姿雪艳的清冷面容之上,除却不悦,没有旁的神情。 江千辞开始狡辩:“我想着,你那般压制着自己,到头来,只怕会被心魔反噬。加之你我双修,本就可以提升修为,我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冷面的行刑官薄唇轻启:“合欢散灵液?” 江千辞回道:“本就是我炼制的东西,我试试药效罢了,也无不妥之处。” 顿了顿,她接道:“更何况,我不是拿了旁的丹药做后手。” “花婉容教你的?” 眼前这人生起气来,连尊称都不再叫了。 江千辞语气稍有不足,小声道:“并非是花宗主所教,这都是我自己的意思。” 沈言清忽然厉声斥道:“你我身在这处,而非玄虚门。这里既无顾长老,又无唐阁主。若你的毒,我解不了,你要我如何是好?” 被斥责的人越来越心虚。 穷途末路的下策,孤注一掷自然是有些风险。 江千辞渐渐软了下来,娇声道:“阿言,此番是我未曾考虑周全,但现在不也安然无事。” 说罢,她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沈言清身前。 江千辞勾上她的脖颈,坐在她腿上,将脸靠在她肩上蹭个不停,拖着尾音撒娇道:“阿言,莫要生气了。日后我不会再这般了。” 沈言清一动不动,不像先前那般会搂着她的腰腹。 只听她哼出一声,道:“日后,怕是你会做的更过分。” 此言一出,那撒娇的小猫心下凉了几分。 怎么这样都哄不好了? “阿言,我真的不会了。” 沈言清轻轻推开她,不再置一言,踏出房门。 江千辞连忙跟了上去。 街道地面,坑洼之处积了些未干的雨水,长靴踏过,带起几滴泥点。 一人满目冷意在前方走着,一人怯怯低头在后面跟着。 江千辞几番想要抓上她的手,都被她不着声色地避开。 宜安城被两人绕了个遍。 待日落天暗,江千辞跟着她回到客栈。 店小二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带着不同的神情,心中开始嘀咕起来,傍晚时,那白衣修士还特意借了厨房,亲自做了几道菜端上去,怎的这会儿就无先前那般亲昵了。 莫不是自己的手艺被嫌弃了? 江千辞跟着沈言清回到客房,眼瞧着那人仍是一副不愿搭理自己的模样,心中越来越慌。 她知道沈言清是怕自己出事,因而才生了这么大的气。 这一次自己做的是有些过分,但她本意也是为了沈言清。 必须要在魔族侵入九州之前,让沈言清的修为再进一步。 夜里,沈言清阖着眸子平躺在床,江千辞躺在她身旁,抱着她的腰。 “阿言。”江千辞晃了晃她的身子。 沈言清闭目不语。 江千辞轻声道:“我不舒服。” 沈言清忽地睁开眼,问着:“怎么了?” 察觉到自己声音还有些冰凉,她又放缓了语气,接上一句:“哪里不舒服?” “心里。” “......”沈言清叹出一口气,再度阖上双眸。 第190章 月夜 连续几日,江千辞不遗余力地哄着沈言清,还亲自动手下厨,制作了一些糕点。 店小二觉得这两人十分有趣,哪有客人整日借用后厨亲自操持。 做好的糕点,沈言清每次都吃了个净,然而人却依旧不怎么同她言语。 这日,江千辞无力地趴在桌上,瞧着桌对面的沈言清。 曹榛给了沈言清一本剑谱,此刻那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 昏黄的烛火洒在她的脸上,那专注的模样,越发增添了几分清冷淡然之感。 江千辞面对她,着实一筹莫展。 总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指尖微微抬起,灵力在其间流转,幻化出几个轻盈的小水球悬浮于空中。 水球在江千辞的操控下,缓缓飘向正埋头苦读之人的身旁。 然而,那人毫无反应。 水球再度动了起来,径直浮至那人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阻止她继续看书。 下一刻,水球便被凝结成了一个透明的冰球。沈言清抬手捏住冰球,放置在桌上。 冰球顺着桌子骨碌碌地滚动着,滚到江千辞面前。 江千辞撅起小嘴,不肯罢休。 又一个水球挡在了那人眼前。而后,水球再次凝为冰球,被放在桌上。 如此一来一回,桌上已滚动着七八个冰球。 江千辞用食指压着冰球,在桌上轻轻滚动,指尖一推,冰球向前滚去,碰到了另一个冰球。 她无聊至极,便随意说道:“阿言,我饿了。” 那人淡淡地回应道:“天色已晚,明日再吃。” 江千辞眸光一沉,突然站起身来,将桌上的冰球全部扫落到地上。 随着几声清脆的炸响,水球碎裂。残渣化为灵力,再度回归到江千辞体内。 看书的那人,这一刻才有了些许反应。她抬眸,看向江千辞。 却只瞧见她已抬步,朝门口走去,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先前的几日,天空一直阴沉沉的,还下了雨,今日实属难得地瞧见了月亮。 微弱的月光根本无法照亮大地,街上仍旧是一片昏暗。 江千辞悄然出城,在郊外毫无目的地漫步着。 哄不好那个人,她自己的内心也烦躁得不行。 即便历经了那么多世,她都未见过沈言清对自己生这么大的气。 或许这一次,真的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她很想告诉沈言清,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但她不能。 那样就好像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沈言清的身上。 沈言清没有错,她不应该承受任何罪责。 该被惩罚的是自己。 而此时,那位沈大行刑官正在对自己施以极刑。 心中猛地涌起一股委屈,酸涩的感觉瞬间充斥着鼻腔。 下唇微微抿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硬是将即将溢出的眼泪强行逼了回去。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经历了那么多,早就是个百岁老人了。 吸了吸鼻子,她抬眸望向天空,昏暗中,唯有一轮皎月散着光,就如同那人一般清冷。 心绪烦乱之际,她从储物戒中取出原本要给曹榛的酒,撕开酒坛封口,大肆灌入口中。 这一刻,她似是共情了那些月夜下,饮酒消愁之人。 江千辞拎着酒坛,边走边笑: “清辉照我影,我却思人情。夜静寂无声,漫随明月行。” 仰头又灌入一口酒,酒液顺着脖颈流下,浸湿了衣襟。 这随手买来的酒,看曹榛喝着就跟喝白水似的,自己尝来,没想到竟如此烈。 步子逐渐变得飘忽,头也沉甸甸的。 郊外的路本就不如城中那般平坦,脚下忽地踩了个空,身子就要朝前跌去。 这一跌,竟直接跌入了那清冷皎月的怀抱之中。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凉意。 江千辞在这气息与凉意的包裹中,有些恍惚。 “沈言清……你尾随我。”半醉的人含糊一句。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醉意,软软糯糯的,像是在撒娇一般。 回应她的则是一道轻柔低婉之声: “心随痕影动,意绕梦魂牵。容映辉光灿,与卿共蹁然。” 江千辞的心,在这声音中怦然而起。 火烧火燎的热气迅速攀附在她的脸颊上。 她不知道这热气,是因为酒意上头,还是因为沈言清那动人的话语,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怀里的人嘟囔一句:“哼、听不懂!” 只听那声音再度响起:“我的心随你而……” “停!”江千辞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她紧紧搂着沈言清的腰,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她的怀里,不肯出来。 一则是贪恋这方并不是那么温热的怀抱。这怀抱虽然没有太多的温度,但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二则是,她的脸实在是太红了。她不想让沈言清看到自己这副羞涩的模样。 自回想起一切之后,她首次生出这般羞赧之意。即便是在床上之时,她都未曾有过如此感受。 沈言清未曾挪动身子,任由她在自己怀里蹭个不停。 “还生气吗?”江千辞轻声问道。 “气。”沈言清回应道。 江千辞忽地抬起那羞红的脸,“那你为何抱着我。” 沈言清缓缓垂下眼眸,凝视着那张满是红润之色的小脸,“这二者有必然联系吗?” 江千辞撇了撇嘴,话语中明显透着底气不足:“那你前几日怎么不抱我?” 沈言清沉默片刻,而后吐出两个字:“抱歉。” 这道歉来得无缘无故、无头无尾。 江千辞眉头微蹙,“为何道歉?你并无过错。” “阿辞,那日我的话,说得太重了,皆是我的不对。” 沈言清突然将她揽得更紧,“我气的是我自己。是因为我,才让你这般涉险。” “阿辞,我害怕。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到你。我也怕你再次离开,只留下我一人。” 江千辞清晰地感觉到,沈言清正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颤抖着。 沈言清的声音愈发低沉,“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抱歉。” 江千辞认真聆听着她的每一句话,缓缓垂下了头,长睫下的眼眸满是复杂神情。 “沈言清,你没有错。这一切都不是你造成的,不是吗?”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不该瞒着你。我原本是不愿让你承受太大压力。可没想到,到头来,却适得其反。阿言,该道歉的人本就是我,你没有错。” “我想让你的修为更进一步,我明明知道你会不同意,我知道你会害怕伤到我,可我还是在逼迫着你,让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但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我已经束手无策了。我必须赌,赌上一切,乃至我自己。” 江千辞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 没有人会喜欢拿自己的命,去赌一次又一次的未知结局。 但她的筹码只有这个。 她本就不是强韧之人,她只是麻木了。 第191章 沈氏烤鱼 月光看似明亮,然而月本身却并不会发光。月光只是反射了太阳的光亮,所以才会给人一种明亮的感觉。 沈言清与这轮皎月并无二致。 她看似明亮,却又是黯淡的。 江千辞本就知晓这一切,她不仅接受这样的沈言清,更是深深爱慕着这样的她。 无论沈言清是明亮的,还是黯淡的,她都全然接受。 她从来都不是照亮沈言清的红日,她是纵容那片皎月的广袤夜空。 雨落了,但只落在了沈言清身上。 江千辞在她的怀中轻声抽泣着。 沈言清缓缓吐出一口气,思索着该如何哄劝这个正在哭泣的小人儿。 “阿言。”江千辞抽泣一声,“不要怨我,也不要讨厌我。” 沈言清柔声道:“我从未怨过你,更不会讨厌你。” 抽泣一声接着一声,捶打在沈言清的心中。 她阖上双眸,脸颊贴在怀中人的脑袋上,轻轻蹭着。 “也不要害怕。”江千辞努力隐忍着。 “嗯。” “我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你。你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那次晕过去,本就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嗯。” “我以后也不会再瞒着你了,我所做的事情都会告诉你,我会让你安心。” “好。” “那你还生气吗?” “不气了。” 江千辞又用力地在沈言清的怀里蹭了蹭,随后抬起那哭红的眼睛,望向她。 面前这片皎月不似先前那般清冷了。 先前还想着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结果却还是这般模样。 “还饿吗?”沈言清轻声问道。 “你有吃的么?”江千辞反问道。 沈言清摇了摇头。 “那我饿不饿,又有什么区别。” 江千辞从未辟谷,一日最少要吃两餐。近些日子因为沈言清不怎么理她,她便觉得食之无味,因而吃得极少。 现在心终于安稳地落回了肚里,倒真的觉得有些饿了。 沈言清:“我带你去找吃的。” 临近十二月,夜晚寒凉,尤其是在空中,寒意更甚。 昏暗之中,一道身影掠过长空。 仔细瞧去,只见一人抱着另一人,在空中疾速前行。 即便此刻并无阵风,二人的衣角却依旧飞扬。 江千辞往她怀里缩了又缩,试图躲避这些外来的寒意,转而投进另一片寒凉之中。 沈言清并未开启结界,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故意为之。 很快,二人落在一条小溪边。溪水潺潺流淌,清澈透底,凌冽刺骨。 只见沈言清挥出几道冰棱,刺入水中,随后带上几条鱼。 江千辞瞪大了眼。 接着,她便看着沈言清生起火,熟练地处理起鱼肉,将鱼穿上削好的木签,放在火边烤制。 江千辞坐在她身旁,颇感意外,“没想到你还会烤鱼。” “嗯,小的时候做过这些。” 这鱼肉肥嫩多汁,不一会儿便散发出阵阵香味。 江千辞闻着这香味,口水不断分泌。 沈言清一边观察着烤鱼,一边开口道:“我觉得你的身子有些瘦弱,你该多吃一些。” “瘦弱?”江千辞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你口中的瘦弱指的是?” 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脯。 沈言清瞧见她的动作,连忙解释道:“并非那个意思。” 江千辞又将目光移到沈言清身上,看向那处。 “与你相比,我是有些瘦弱。” “阿辞,我没有嫌过你。”沈言清生怕她误会,不停地解释着:“你小的时候,我便觉得你瘦,常做饭带给你吃。好不容易将你喂养得好一些,后来,你又瘦下去了。” “嗯?”江千辞眨了眨眼,“小时候?可是暮云峰那夜,你看过?” “嗯。”沈言清点了点头。 “好你个沈言清,十二岁的我,你都不放过?”江千辞勾起唇角,将脸凑近她,带着调侃之意。 沈言清撇过头,小声道:“你连着几世,都在那浴池里睡着了。抱你的时候,无意看到的。” “哦。”江千辞想了想,道:“这些年在碧霞峰上,吃的是挺一般的。门中食堂的饭菜不太合我口味,自己做的又不太好吃,平日里只应付吃一些。” 沈言清:“可你做糕点的味道极好。” 江千辞笑道:“那不是你爱吃么,我便学着做。” 沈言清接道:“若我想吃你做的饭菜,你会学么?” 江千辞微微思索,“若是你教我,那我便学。” “好。” 沈言清将烤好的鱼肉,小心剔除掉焦糊的部分,然后才递给江千辞。 江千辞早就饿了,拿起鱼肉便开始大快朵颐。 “又鲜又嫩,味道真是好极了。”江千辞一边吃着一边评价道。 沈言清也拿过一个,慢慢地吃着。 “应该是受到青陵宗灵脉的影响,这溪流里的鱼比其他地方的要鲜嫩一些。” 溪水轻轻流淌,火焰噼啪作响。 坐在火前的二人吃着鱼,时不时地抬头望向夜空中那仅有的一小片光亮。 江千辞突然出声道:“阿言,你如今的修为,已经快到化神期后期了吧。” “嗯。” “还挺快的。” 沈言清沉默不语,垂下了眼睫。 虽然自己的修为提升速度很快,可江千辞的修为却一直停留在化神期初期。 按理说,双修之法,应该能让两人的修为共同进益,可为何她的修为却一直停滞不前。 这功法,她也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中更多的道理。 “阿辞。”沈言清问道:“双修之法,为何只能提升一人修为?不能两人同时提升么。” 闻言,江千辞停顿了一下。 “嗯……那个。”江千辞嗫嚅道:“这个花宗主也跟我说过……就是,需要……” “嗯?对我还有何难言的?” “回去再告诉你。”江千辞是有些难以启齿,更何况现在还在外面。 第192章 惊喜 或许是今日饮了酒,又因紧绷的神经得以松懈,酒足饭饱后的江千辞困意袭来,竟靠着沈言清睡着了。 沈言清缓缓挪动她的身子,将她抱回客栈,安置在床上。 随后,自己躺在她身旁,轻抚着她的脸庞,凝视着她的睡颜,感受着那平稳的呼吸。 她凑上前去,轻吻着江千辞,唇瓣细细地摩挲着,一下又一下。 前几日,沈言清心中同样烦闷不已。 但每次看到江千辞费尽心思地说着好话哄自己,她的心中又会涌起一丝愉悦。 她并非故意不同江千辞讲话,而是在思索如何克制自己的内心,同时也贪恋着江千辞如此对待自己。 时至今日,也该见好就收了。 第二日,曹榛眉头微蹙,看着这两个腻歪的人。 她的乐子还未寻到,就和好了? “阿言,来喝口茶。”江千辞一路小跑着,蹭到沈言清身边,端着茶盏喂她喝下。 “啧。”曹榛咂了咂嘴,今日已经喂了四五次水了。 江千辞端着空盏坐回曹榛身边,将茶盏放置在桌上后,目光便一刻也未曾从沈言清身上移开过。 “咳咳。”曹榛故作正经地说道:“本座的桃树都被薅干净了,你是不是该赔一棵?” 江千辞向后望去,那棵枯枝桃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最上端还被削去了一部分。而被削掉的部分,此刻正在沈言清手中。 “嗯,确实应当赔偿前辈一棵树。前辈喜欢桃树吗?” “不喜欢。”曹榛觉得桃花的颜色过于娇嫩,不适合自己。 “那前辈喜欢什么树?”江千辞接着问道。 曹榛略作沉思,转而反问:“依你之见,本座与何种树木最为相宜?” 闻言,江千辞仔细端详起曹榛。 曹榛面容既不娇艳也不妩媚,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清秀之气,只是那张脸上总是带着几分慵懒与淡然,半阖着眼眸,一副超然物外、无所畏惧的模样。 “前辈,梨树如何?梨花素雅纯净,我瞧着很适合前辈。三月观其花,七月食其果,岂不美哉?” “嗯?”曹榛眉头挑起,“纯净?本座在你心中原来是这般印象?” “淡淡的白,很适合前辈。”江千辞回道。 曹榛看向自己身上穿着的墨色衣袍,淡淡的白,这几个字同自己一点也不沾边。 “罢了,随你。”曹榛无所谓道。 梨树比桃树高一些,只是冬日的树同样是光秃秃的,只有树枝。 日子过的很快,这日,空中下起了雪。 雪很细,很小,随着风在空中轻轻舞动。 年关临近,江千辞并不打算回玄虚门过年。 而且,沈言清的生辰也快到了。 回想起去年,她与沈言清在玄虚门过的生辰,那时,两人一直在准备仙道府交流一事,忙得不可开交。 而今年,两人的关系已更进一步,她想要为沈言清好好过一次生辰。 满心皆是如何给自己爱妻一个生辰惊喜,于是,近些日子的江千辞,脸上又常常挂着一副思索模样。 沈言清瞧得出来,江千辞总盯着她,看个不停。 “在想什么?”沈言清回望着她。 “在想你生辰的事。”江千辞答应过她,什么都不瞒她,便将心中所想直言道出。 “嗯,可有什么想法?”沈言清唇角含笑,想要探寻更多。 “想给你一个惊喜,若你再问,恐怕就惊不到你了。”江千辞笑着回道。 “只有喜,我也喜欢。” “可我还是想让你惊一下,所以这件事,可以不说么?” 江千辞还在征求她的同意,沈言清心中不禁觉得她愈发可爱。 “好,那就只有这件事,你可以暂时瞒着我。” 宜安城这几日被白雪覆盖,天地皆是白色一片。 沈言清的剑法进步非常快,这让曹榛在操控清霜剑时,需要比往常更为专注。时间久了,曹榛就觉得有些“累”。 因此,她每日陪沈言清练剑的时辰逐渐缩短,一日只练两个时辰后,便要赶人。 “本座事务繁忙,还有许多要事需要处理,你自己回去好好研读剑谱吧。”曹榛挥了挥手,催促两人赶紧走。 江千辞看得出,曹榛又想要偷懒。 回去的路上,江千辞突然说道:“阿言,你先回去吧。” 沈言清问道:“可是要去准备惊喜一事?” “嗯。”江千辞摸了摸她的脸,安抚道:“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沈言清略有不情愿的应了声。 江千辞又笑着叮嘱道:“这次可不要再跟上来了。” 沈言清独坐在屋中,手中翻阅着曹榛赠予的剑谱。 曹榛的剑法与姚江月相比,呈现出迥然不同的风貌,这或许源于她们各自独特的灵根以及性格的差异。 曹榛的剑法在出其不意间透露出致命的杀伐之气,会在试探中突然施展出致命一击,令人防不胜防。 曹榛也未曾真正展露过她的全部实力。沈言清若是想见识到曹榛的真本事,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迫使她全力以赴。 放下剑谱,沈言清缓缓起身,踱步至窗边。她轻轻推开窗户,顿时,风雪从外涌入,发丝随风飘扬。 她心念一动,涌入的风雪瞬间被其强大的寒气逼出窗外。 这两位师尊的灵根皆与自己不同,因此她们所传授的剑法并不能完全契合自己的修行之路。 随着修为的日益精进,沈言清对剑道的理解也愈发深刻。先前她自己所创的剑法,已不能满足她对剑道的追求。 她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之上。 她习惯于将全部灵力倾注于剑上,剑招凌厉决绝,这是姚江月所传授的剑法风格。 然而,自从跟随曹榛学习剑法以来,她所使用的皆是脆弱的枯枝。若将灵力全部注入枯枝之中,恐怕还未交锋,枯枝便已承受不住而断裂。 正是这样的训练方式,使得沈言清的身法与灵力控制在这段时间里取得了显着的进步。 曹榛这番做法,并非一念之起。 她让沈言清领悟到,真正的剑修不应过分依赖手中的佩剑,而应更加注重自身灵力的运转与掌控。 曹榛于她而言,确实是个更称职的师尊。 第193章 腊月廿九 这些日子,江千辞越来越忙,有几日都未曾陪沈言清去学剑。 直到腊月廿九这日。 “师尊,我们便先回去了。” “嗯。”曹榛早已阖上双眸,一副要睡的模样。 江千辞等沈言清放学等了许久了。 “阿言,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江千辞兴奋不已地拉着沈言清,匆匆从小院离开。 二人并未返回宜安城,反倒是朝着玄虚门的方向飞去。 沈言清心中暗自思忖,难道今日要在玄虚门度过不成? 一路上,江千辞并未加以解释,只是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似乎对自己精心准备的惊喜格外有信心。 沈言清瞧着她那兴奋的模样,便很识趣地不再过多询问。 临近玄虚门附近时,江千辞拉着她落了地。 玄虚门附近有几座城池,但其规模皆比不上宜安城。 江千辞没有进城,而是牵着沈言清的手朝着郊外走去。 穿过一片幽静的竹林后,没过多久,便瞧见一道灰石围墙。 沈言清心中颇感意外。 江千辞拉着她,兴致勃勃地朝着那处走去。两人踏过一条由碎石铺就的小径,来到了院门前。 “推门。”江千辞兴奋地说道。 沈言清缓缓伸出手,手指轻落在木制院门上,木质纹理的触感清晰可辨。 指尖微微用力,门扉缓缓开启。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由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门中的院落中种植着翠绿的青竹,随风轻轻摇曳。 江千辞牵着她踏入院中,边走边说道:“此处还未完全布置好,我想着等你看过之后,再添置你所喜爱的物件。” 沈言清此时已然有些怔愣,“阿辞,我……” “喜欢吗?”江千辞看到她愣愣的模样,笑容更加灿烂。 “喜欢。”沈言清点头应道。 “那有惊到你吗?”江千辞接着问道。 “有。” 江千辞领着她走过长廊,踏入屋中。 “这处地方,距离玄虚门不远,离城镇也很近,十分方便,又很清净。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的。” “只是,这地方可比曹榛那处院子大得多,日后打理起来恐怕会……” “我来打理。”沈言清连忙接上她的话。 江千辞不禁笑出声来,“先不说那些了,你现在有件事要做。” 沈言清疑惑地问道:“什么事?” “做饭。” 江千辞担心自己做的饭菜难以下咽,即便今日是沈言清的生辰,但她还是希望沈言清能亲自下厨。 厨房中,江千辞早已准备好了新鲜的蔬果。 她在一旁帮忙洗菜,沈言清则忙着切菜。 沈言清的思绪还有些飘忽不定。她与江千辞此刻所做之事,正是她心中所想的那般,如同普通凡人婚后的日常。 不多时,几道菜已然出锅,江千辞也做出一道糕点,一同摆在桌上。 “阿言,许个愿吧。”江千辞坐在沈言清身旁,将特制的“蛋糕”推到她面前。 “只愿你我……”沈言清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江千辞打断。 “不可说出来,不然就不灵了。”江千辞正色道。 “可我不说,你怎么知道?”沈言清歪了歪头,看向她。 “嗯……你我心意相通,你不说,我也知道。” 细雪静静地飘落着,时不时吹来一阵风,晃动着屋外的翠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屋中桌上的烛火安静地亮着。 两人吃着饭菜,江千辞不忘开口夸赞道:“阿言,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嗯,日后教你。”沈言清回道。 “只怕我学不会,若是做的不好吃,你会嫌我。” “怎么会,不好吃我也不会嫌。” “你这番话,岂不是认定了我会做的不好吃?”江千辞见人上了套,故而装作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沈言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哄道:“不会,阿辞做的一定好吃。” 这一餐吃得极为缓慢,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饭后,喝过几盏茶,江千辞又拉着沈言清来到浴房。 浴池虽不如暮云峰的那般大,但也占据了大半个房间。池下放置了火系法器,使得其上的水能够一年四季保持温热。 浴水冒着腾腾热气,水中还撒落着花瓣。 江千辞缓缓地解着沈言清的腰带,将她的衣服褪下。 “时间过得真快。”江千辞将褪下的衣服挂在一旁的木质衣架上。 “嗯。”沈言清踏入浴池。 不多时,江千辞也不着一物地进入了浴池。 她靠在沈言清怀里,撩起水往她身上浇去。温热的浴水顺着脖颈滑落,锁骨处积了一小滩水。 沈言清揽着她,靠在池边,轻声说道:“先前你提到的,花宗主讲解的双修之法,还未同我说明白。” “那个啊……”江千辞犹豫了一下,转过身,趴在浴池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锦盒。 沈言清也同她一样转过身,看着池边放着的精致锦盒。 “这是花宗主所赠,说是出自一位炼器大能,我猜应该是……南宫阁主。” 说着,江千辞缓缓打开锦盒。 锦盒中躺着几件物什,沈言清好奇地拿过一件。 小小的一个像是铃铛的东西,捏在手中,沈言清仔细地瞧着。 “水月镜初阁的业务倒是广泛。”沈言清边看边说道。 江千辞的目光落在锦盒中放着的纸张上。她拿过那张纸,细细地看了起来。 然后又看了看沈言清手中拿着的东西,脸上瞬间布满了红霞。 沈言清探头,也朝那张纸看去。 “嗯,原来是这样使用。”沈言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回锦盒,又从中拿起一件,对照着纸张上所画的图案,再度认真地瞧了起来。 “原来如此。” 江千辞捏着纸张的手逐渐攥得紧了些,“阿言,你能不能不要……” “嗯?”沈言清不解地望向她。 “不要说出声。”江千辞偏过头,小声说道。 沈言清端详着手中的东西,“若是用了这些东西,便能让你我的修为一同提升吗?” “……我不知道,只是我向花宗主询问关于修为一事时,她给了我这些。” 看着沈言清认真的模样,江千辞心中的羞意渐渐涌起。 先前沈言清无论怎样对她,她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可偏偏瞧见这些东西,她愈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片刻之后,沈言清的目光落在江千辞脸上,若有所思地说道:“那还是要亲自尝试过才知晓。” 第194章 赖床 江千辞有些无奈。 只因这会儿,她正躺在浴池边,身下被人贴心的垫了个薄毯。 而她那贴心的爱妻,正坐在她腿边,手中拿着那张纸看得极为专注。 若不是江千辞此前看过那纸,不知情的人见此情景,恐怕会为沈言清正在钻研剑谱。 就一张纸,来来回回看了一刻钟了。 越是如此,躺着的人越发无奈。 沈言清今日怎如此能忍?竟将自己晾在这儿这么久。 再这么躺下去,自己恐怕就要犯困了。 瞧着浴池边上点的几盏灯,愈发刺眼,明日还是撤掉几盏的好。 氤氲水雾缭绕,迷蒙一片。 江千辞侧卧着身子,用手支着头,膝盖微微曲起,抬起那细白滑嫩的小腿,用足尖轻轻点了点那正在刻苦学习之人的肩膀。 “沈言清,学会了吗?” 沈言清听到这带着不满和催促之意的声音,缓缓抬起头看向她。 “嗯,应该会了。” 说着,她伸手抓住江千辞的脚踝,将她的小腿放在自己肩上。 “阿辞,因你灵根之力,才会这般......?” 闻言,江千辞蓦地蹙起眉头。瞧着沈言清那一脸正经的模样,竟说出这般令人羞赧的话语,偏还是一副好奇且认真询问的口气。 江千辞刚欲发作,可话到嘴边,又想到今日乃是那人生辰。 紧皱的眉头缓缓展平,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柔媚的声音响起:“旁人我可不晓得。但我,唯有在你面前才会这般……”这般模样。 话尚未说完,江千辞眉头再度蹙起,长睫垂落,眼眸半阖,一副难耐的模样。 “疼么?”沈言清见她这般神情,有些迟疑。 “……疼。”江千辞颇感难受,但一想到此事不过是早晚要经历的,便又补充道:“还能忍受。” “若是疼得厉害,那便算了。”沈言清欲要作罢。 “不用。”江千辞攥着身下的薄毯,隐忍道。 “我怕弄伤你。”沈言清还在犹豫。 …… 江千辞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嗔怒道:“沈言清,你是不是故意的?” 突然被呵斥的人,怔愣在那里。 “我并非是故意的。”沈言清只好顺从她意。 见人脸色仍是一副难耐。 “若是不舒服,定要同我讲。”沈言清温声道。 江千辞倒觉得稀奇了。 除了与沈言清在渝州城的第一次,她还算温柔一些,之后的沈言清多次被心魔所控,极少会对她这般温柔。 今日这心魔,怎的就被抑制了? 江千辞不禁开口调侃道:“阿言,你的心魔,是冬眠了么?” “嘶……”疼痛突然传来。 沈言清盯着她,认真道:“阿辞是更喜欢她?” “谁?你的心魔?”江千辞对上她的眼神。 这双眼眸中映照出的神色与被心魔所控之时完全不同。此时,江千辞在其中看到更多的是爱恋。 这般的沈言清,更让人为之心动。 “阿言,我喜欢的只是你。”江千辞有些颤抖的手落在沈言清脸上,轻轻摩挲着。 “那为何要在你我做这种事的时候,提起她?”沈言清这语气,像是质问,又像是抱怨,还有点娇嗔。 江千辞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是随意提起,开个玩笑罢了,竟没想到眼前这人,连自己的醋都要吃? 她便哄着她道:“嗯……我觉得阿言近些日子很努力,能掌控心魔了,因而觉得惊奇,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嗯。不告诉你。” 深夜,沈言清将她抱回了房。 这一次,沈言清竟比她更早地睡去,瞧着是累极了。 待到第二日,江千辞睁眼,望了望屋外的天色,冬日的日光总是来得稍晚一些。 此处与曹榛的小院有一段距离,所以需要提前一些时间出发。 这会儿,沈言清抱着她还在睡。 江千辞瞧了一会儿她的睡颜,又往她颈窝里拱了拱。 “......阿辞。”那人被她拱醒了。 “该起床了。”江千辞柔声道。 沈言清小声应了声:“嗯。” 虽是应了,却没有丝毫要起身的迹象。 怎么还会赖床了? “若是再不起,今日就要迟到了。”江千辞提醒道。 沈言清的下颚在她头上蹭了蹭,疲惫的声音响起:“那今日便不去了。” 江千辞突然撑起身子,好奇地看着她。她那清冷之气全然不复,满脸写着“不想起床”。 不光跟着曹榛学了剑,难道连那人的懒意也一并学来了? 沈言清半阖着眼,瞧着那脱离自己怀抱的人,伸手一揽,便又将她揽回床上,紧紧抱入怀中。 “累,再睡一会儿。”沈言清抱着江千辞,再次阖上了眼睛。 怀里的人无奈,也只得同她一样闭上双眼。 她从未见过沈言清会这般疲惫,不禁开始思索,难道是昨日那东西的缘故? 探了探自己的修为,确实有所提升,相比之前提升了不少,但还远不及沈言清先前那般,一次提升将近一个小境界。 两人一直到天光大亮才起身。 江千辞目光一直落在沈言清身上。 “怎么了?”沈言清穿上外袍,已恢复平日的神情。 “从昨个到今日,见到有意思的事。”江千辞笑道。 沈言清明白她话语中的含义,微微偏过头,说道:“阿辞觉得开心就好。” 等赶到曹榛那里时,已经是晌午。 本以为曹榛会借此絮叨两人一顿,却没想到,曹榛居然不在小院。 这师徒二人,今日是转了性子不成? “曹前辈竟然会离开她的躺椅。”江千辞语气有些惊讶。 “恐怕是年关将至,她也忙碌起来了吧。”沈言清同江千辞坐在一起,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梨树。 一直等到下午,曹榛才慢悠悠地踏进小院。 沈言清起身,刚要行礼,便看到曹榛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竟然是李珂。 “师尊”这两个字到了嘴边,竟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曹榛毫不在意,直接唤道:“哟,等得久了吧,乖徒儿。” 虽是毫不在意的语气,却又带着些许炫耀之感,更像是故意说给李珂听的。 第195章 三十 李珂挑了挑眉头,带着玩味的眼神看向沈言清。 沈言清见状,连忙欠身行礼道:“师尊,李前辈。” “你真的拜曹榛为师了?”李珂好奇问道。 “是的,前辈。”沈言清恭敬回道。 曹榛轻哼一声,语气难掩得意:“看吧,我刚才就说过了,姚江月的弟子,如今已是我门下的了。” 江千辞见到李珂有些诧异,但面上仍然保持着一副温婉笑意,她款步上前,声音柔和:“李前辈,许久不见。” 李珂瞧着她,嘿嘿笑道:“好啊,你两人原来一直藏在这。” 曹榛走到矮桌前坐下,招呼站着的三人:“今日不习剑,来陪我喝几杯。” 四人围坐在那张四方矮桌旁,曹榛从取出早已备好的酒菜,一一摆放在桌上。沈言清则拿起酒壶,依次为三人斟满了酒。 李珂端起手中的酒盏,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更甚:“洛掌门可是多次向我打听你的下落,我说我哪知道呢。谁能想到,你竟然一直躲在这里。” “躲?”曹榛闻言又是一声哼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我可是终日正大光明地躺在这里,她找不到我,那是她自己的本事不够。” 李珂目光又移到沈言清身上,语中带着深意道:“这玄虚门的大弟子都寻得到你,那玄虚门的大掌门,又怎么会寻不到呢?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玄机不成?” 沈言清正欲开口解释,却被江千辞抢了先。 她忙为李珂斟满酒盏,道:“李前辈,其实是我特意寻得曹前辈,恳请她指点沈师姐剑法。撇开那些宗门关系不说,这修道之路,谁不是想往高处走?既然想要攀高峰,那自然要寻得高人指点。” 曹榛听到这话,心里极为舒坦,一口将杯酒饮尽,畅快淋漓。 沈言清赶忙再次为其斟满酒盏。 李珂目光落在江千辞身上,打趣道:“这么说来,姚江月在你眼中,就算不上高人了?” 闻言,江千辞含笑,谦逊回应道:“于我们这些小辈而言,前辈们皆是高人。只是,每位高人都有其独特的道法,能够引领我们步入自己心中所求之道的人,更是高人中的翘楚。” “你倒是能说会道。”李珂轻笑一声,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 她还记得这人婚前之时,抓着自己做了一堆符箓,那时的她将自己捧得极高,言辞恳切,让人实在难以开口拒绝。 而今,她不仅能寻得到曹榛,还将她哄得乐得开心。现在瞧来,这人确实不简单。 曹榛几杯酒下肚,神色愈发惬意:“没了宗门限制,也没了那些琐事缠身,这日子过得倒是舒坦。” “你这话,我可要给洛掌门带回去,她倒是一直想同你聊上几句。”说话之间,李珂的目光不经意掠过江千辞。 只见她依旧保持着那温婉笑容,静静吃着菜,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曹榛听了李珂的话,淡淡回道:“我和她有何可聊的?聊她死去的师妹们?” 李珂耸了耸肩,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洛掌门的心思,我哪能猜得透呢。” “你若告诉她我在此处,我就杀了你。” 虽是句狠话,但说话的人却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像是一块海绵,突然放话要咬人一般。 李珂忽地大笑起来,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符箓,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曹榛,你要杀我?”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江千辞见状,忙上前斟酒打圆场:“前辈,来,喝酒。洛掌门虽然思量繁多,但她一向以大局为重,那些儿女情仇,她也不会常记在心上的。曹前辈实力高强,若是能与洛掌门见上一面,也不会吃什么亏。若是不想见,那……也没人能强求不是?” 江千辞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李珂台阶下,又暗示了曹榛不必太过担心。 若是李珂真的将曹榛的行踪告诉洛浮尘,那也不过是传递个消息而已。 洛浮尘想见曹榛,未必就是为了复仇而来。即便她真的想动手杀曹榛,也不一定能轻易胜过曹榛。 而曹榛若是不想见洛浮尘,偌大的九州,还怕避之不及? 曹榛脸上无几分动容,李珂倒是越来越好奇这个能说会道的小人了。 李珂从桌上拿起符箓,而后朝空中一丢。 此时酉时已至,天色早已暗淡下来。 江千辞抬眸朝空中望去,神色有些诧异。 那道符箓升空,直至夜空的最高点,突然炸开,接连炸出一朵朵璀璨烟花,照亮这一方小院。 这不是她大婚前,缠着李珂为她做的烟花符箓么? 李珂见江千辞这副神情,又笑道:“小道友,你还记得那日,我做了多少符箓么?” 闻言,江千辞含笑垂下头。 桌上这两位前青陵宗长老,都被她一个玄虚门小弟子“使唤”得团团转。 此时,一直沉默的沈言清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敬意:“师尊,李前辈,我敬你们二位一杯。” “呦,这位大弟子可算开了口了。”李珂端着酒盏调侃道。 曹榛不禁蹙了蹙眉,李珂这句“大弟子”唤地,实在含糊不清。 沈言清并未在意,只轻轻颔首,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几坛酒下肚,曹榛已有些醉意,便毫不避讳的再同李珂谈论起青陵宗往事。 二人谈论之间,逐渐透露出李珂并非一开始就是青陵宗弟子,而是在百年前那场事变之后才进入青陵宗的。 这些年,她一步步走到长老之位,也是费尽了心思。 曹榛好奇,为何李珂在离开青陵宗之后,会去到玄虚门。 李珂只笑,不曾与她就此事谈论过多。或许是碍于身旁这两位玄虚门弟子在的缘故。 往世,江千辞与李珂接触不多,她并未过多了解此人。 至于李珂是否会将曹榛在此之事告知洛浮尘,江千辞也拿不准。 但她知道,曹榛并不想见洛浮尘。倒并不是因为怕她,而是单纯地觉得这是一件麻烦事。 夜逐渐深,曹榛已有些困乏之意。 江千辞见状,便带着沈言清拜别二人,回到宜安城。 “你今日倒是喝了不少。”江千辞搀着沈言清,朝房中走去。 “我若不喝,怕是李珂会让你喝。”沈言清脚步虚晃,明显是已经醉了。 曹榛带来的酒,比先前二人大婚之时,洛浮尘准备的酒还要劲。 江千辞叹道:“李珂今日出现,是有些意外,也不知曹榛是何意。总不至于是年关请人来喝酒叙旧。” 沈言清问道:“会对你的计划有影响吗?” “不知道,李珂会在玄虚门,本就是意料之外。”江千辞边说,边帮沈言清褪去外袍。 “嗯,但我瞧着李珂,不像是有坏心思之人。”沈言清躺在床上,拉过江千辞入了自己怀中。 “怎么瞧出来的?”江千辞缩在她怀里,好奇问道。 “不清楚,就是这么瞧出来的。” 醉醺醺的人吐着不明的话,江千辞略一思考,问道:“阿言,你不会对李珂她......” “不会。”沈言清解释道:“就是瞧着她,有几分亲近。” 第196章 大礼 清风徐来,带着几分春日的暖意,轻拂过院中的梨树,吹落了一地的洁白。 曹榛半倚在躺椅上,懒洋洋地抬起眼帘,只见那梨树的枝头已经挂满了梨花,如同冬日里未融的积雪。 似雪的梨花散下,落在自己墨色的长袍上,格外醒目。 清新淡雅的香味萦绕在院中三人身边,不如玫瑰浓烈,不似茉莉甜腻,倒是令人心情舒畅。 再过一阵风来,那落下的白,便朝正在舞剑的白衣身影而去,同那人一起纷扬。 她的目光随之落在那道白衣身影上。 这梨树到底是为自己栽种,还是为了那人? 曹榛不禁轻笑一声。 江千辞听到笑声,侧目看向曹榛,轻声问道:“前辈可是心中有乐事?” 曹榛笑道:“你的心思,从未在本座身上。” 江千辞同样轻笑一声,回道:“前辈这话说的,我已是成了亲的人,我的心思,难道前辈也想分得几分?” 曹榛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而后,她从躺椅上缓缓站起,抬了抬手,清霜剑便飞在她手中。 手执雪白长剑的墨色衣袍之人,踱步至那白衣人面前。 她另外拿出一把长剑,丢给那人。 “拿出你的全部实力,与本座过上几招。” 沈言清接过剑,略一端详。这把剑极为细长,尤为轻盈。 目光从剑身上离开,沈言清手执长剑,朝曹榛颔首。 剑光如织,气势如虹。 江千辞眼看着两人从地上打到天上。 曹榛虽是压制了修为,可剑势不曾收敛。 沈言清全力以赴,与曹榛打的有来有回。 曹榛一边同她激战,一边说道:“看来这些日子,你确实有所长进。” “多谢师尊夸赞。”沈言清同样一边出招,一边回道。 江千辞端起茶盏,刚要递入口中,却瞧见盏中悬着一朵花。随着自己的动作,花在水中浮浮沉沉。 曹榛虽说过上几招,可竟与沈言清打了大半个时辰。 最后一剑,清霜剑猛然从侧边挑入,剑锋寒芒一闪,直逼沈言清咽喉,却也仅差三两寸便能触碰到那细腻的肌肤。 “我输了,师尊。”沈言清落下执剑的手。 曹榛收回清霜剑,淡然说道:“嗯,确实还要练。” 两人落在地上,曹榛将剑收归于鞘,拿在手中,沈言清则将手中的长剑恭敬地递还给曹榛。 “明日不用来了。”曹榛接过剑,转身再次走向那张躺椅处躺下。 沈言清微微一愣,随即回道:“那弟子后日再来。” 曹榛缓缓阖上眸子,随意说道:“后日也不用来了。以后都不用再来了。” “师尊这是何意?”沈言清上前问道。 “剑法已授予你,可你还是输了,此并非我传授的剑法有误。” 沈言清闻言,颔首回道:“弟子明白。” 曹榛的剑法适用于风灵根,而沈言清作为冰灵根修士,并不能将其发挥至极致。 曹榛希望她自己能悟出更适用于自己的剑法。 经过这些日子的修行,沈言清收获颇多,在参考了曹榛的剑法之后,自己心中也有了一些关于自创剑法的想法。 一旁的江千辞眨了眨眼,看着这师徒二人。 这就算结业了? 曹榛微微抬眸,看了一眼面前毕恭毕敬的沈言清。 “念在你是本座第一个徒儿的份上,本座送你一份大礼。” 说着,曹榛将手里的清霜剑抛给沈言清。 沈言清接过剑,不假思索,随即双膝曲下,跪于地上,恭敬道:“多谢师尊。” 江千辞扯了扯嘴角,心道这曹榛可真有意思。本就是沈言清的佩剑,如今又当大礼送了回去。 看来她一开始就没想要清霜剑的想法。 江千辞同样起身,欠身行礼道:“辛苦前辈这些时日指点,这份恩情,晚辈定当铭记于心。” 曹榛晃了晃躺椅,悠然道:“嗯,没事别来扰本座清静。你们走吧。” 沈言清又将头抵在地上,恭敬地拜了三拜,才缓缓起身。 曹榛见她如此恭敬,心中愈发得意。不知姚江月若是知晓她二人的关系,又会作何反应。 两人从小院离去后回到宜安城。 江千辞拿着清霜剑,用绒布擦个不停。 沈言清喝过三盏茶,见她还在擦剑,便问道:“阿辞,可是喜欢这剑?” “嗯?”江千辞抬眸,解释道:“抛开喜不喜欢这个问题,我是觉得你的剑在别人手里那么久,总感觉有些奇怪。而且,曹前辈那副慵懒的模样,肯定也不会特意去打理它。” “师尊她极少亲自用剑,常以灵力控剑。”沈言清明白,江千辞这是嫌弃曹榛。 江千辞将剑擦得锃光瓦亮,放在桌上。 “曹前辈还说,她就只有一把剑,还被你震断了。我看她今天给你用的那把剑,才是她真正常用的佩剑。” 沈言清点头应道:“嗯,那把剑极为轻盈,倒是适合她以灵力控剑。” 江千辞轻叹一声,“总的来说,这段努力都没有白费。你的修为增进了许多,剑法也有了明显的提升,这一趟出来的也值了。” 沈言清从她的话语中听出几分意思,便问道:“可是要回去了?” 江千辞起身,走到她身旁,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怎么,玄虚门的大师姐出来这么久,竟不愿回玄虚门?可是想隐居了?” 沈言清点了点头,回道:“若是能与你一同隐居,自然是极好。” 江千辞将她揽入怀中,顺抚着她的脊背,温声道:“总会有那一天的。只是目前,我还需与洛浮尘再商讨一番后续之事,也有些问题得问问她。” “嗯。”沈言清闷声应道。 片刻后,江千辞再度开口:“关于你和曹榛的事情,现在还不方便对外声张。先不说姚江月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恐怕洛浮尘会先怪我擅自做主。” 沈言清虽未有意张扬她与曹榛的事,可听江千辞提及洛浮尘时,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不畅,像是处处受制那般。 “你先前提到过,洛掌门也曾私自行事过。” 江千辞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道:“到底是屈居于人下,我与她虽是合作关系,但其中利害,谁也不好说。” 第197章 介意 玄虚门大殿殿门紧闭,殿中昏暗一片,只有桌上亮着的一只烛火静静地燃烧,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桌前坐着的两人的轮廓。 烛光摇曳,将两人脸上凝重的神情映照得更加深邃。 沉默片刻之后,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了头,四目相对。 忽然,两人竟一同笑了起来。 洛浮尘身子往后靠了靠,笑着叹息一声道:“你是何时想起来的?” 江千辞则懒散地趴在桌上,同样叹声道:“你猜。” 洛浮尘神色不掩疲惫,摇了摇头道:“已经猜了那么多事了,不想再猜了。” 江千辞的目光在桌上漫无目的地游移,问道:“为何要将覆灭青陵宗的计划提前?” 洛浮尘眸光映着昏黄的烛火,长睫颤动两下,“探寻破局之法,总该是要尝试不同的路。” 江千辞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桌上,淡淡道:“接下来的计划都会因此被打乱。暂且不说青陵宗的覆灭会不会促使魔族提前入侵九州,妖族那边,你可有前去交涉?” 洛浮尘再度摇头,“还没有来得及。” 江千辞思索片刻,问道:“既然夏朝颜与夏忆莲的关系难以推动,那妖族魂玉又要如何借到?” “那便不借,直接让夏城主亲自带着魂玉出马。” 江千辞再次问道:“往世,妖族不愿参与此战,这一世,又如何让夏城主心甘情愿带着魂玉加入战局?” 洛浮尘突然压低声音:“只要战火烧到了妖城,夏城主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江千辞略微思索,“妖城位于九州之东,而魔族会从北边攻入,这样一来,等打到妖城之时,岂不是小半个九州都会沦陷。” 洛浮尘手指抚在桌上,点头应道:“嗯,是会如此。” 闻言,江千辞勾起唇角,“弃车保帅么......那为何不让夏忆莲提前入局,逼夏城主出手。” 洛浮尘微微挑起眉梢,目光落在江千辞身上,道:“先前一事,夏城主已对玄虚门起了戒备之心,她又如何再会让夏忆莲与玄虚门有所接触。” 江千辞道:“此事需要夏朝颜配合。只要寻得一个时机,将夏朝颜的消息透露出去,她自然会前来。” “她的消息?”洛浮尘顿了顿,“你指的是......” 江千辞眸中闪过一丝暗沉,缓缓开口道:“能让夏忆莲不顾一切出城的消息。” 洛浮尘的目光不禁开始打量起江千辞。 回想到她们第一次相遇之时,那时的江千辞还是个对身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的孩子。 半晌,洛浮尘问道:“沈言清的事,你可介意?” 江千辞微微挑眉,反问:“你是说她记忆的事?还是你亲手杀了她的事?” “均有。” 江千辞面上仍是笑着,目光却透着寒意,与洛浮尘相视。 “不介意。” 洛浮尘解释道:“前几世,你死亡的时间越来越早,根本无法成功活到最终计划之时。而且,不知何故,阵法回溯时间的能力也在逐渐减弱。原本可以回溯到你到来的那一天之前,现在却只能勉强回溯到你到达的那一刻。我别无选择,只能让沈言清记住一切,让她在每个关键时刻保护你。” 江千辞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洛浮尘的做法,本就是有她自己的私心。每一次,只要顾云芝出了意外,洛浮尘便要执意启动阵法。 即便沈言清与她还活着。 这禁器到底有没有使用限制,一开始谁都不曾得知。 如今时间已在缩短,若是再不结束这一切,总有一日,自己便会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洛浮尘接到:“这一世,你二人能走到这一步,实是可喜可贺。” “嗯。”江千辞淡淡应着。 洛浮尘之所以乐于见到她们二人关系的发展,心中早就有些盘算。 在她看来,只要能够牵制其中一人,另一人自然也就能够被掌控。这种策略,就像是在棋盘上布下关键的一子,从而影响全局。 然而,最初的洛浮尘并非如此精于谋划。 那时的她,心中所想的是如何保全每一个人,如何让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 但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挫败,人总是会变的。她变得越发自私,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洛浮尘道:“按照往世,魔族入侵九州,通常在青陵宗覆灭一年后。如今,已经快了。” 江千辞道:“可青陵宗提前覆灭,魔族到底会不会同往世一样,在这个时间点入侵,还不好说。” 江千辞的私心在于沈言清。她想要让沈言清在魔族入侵之时,修为达到合体期,以便有更多自保手段。 洛浮尘道:“我同仙道府那边已经交涉好了,魔族一旦来犯,仙道府就会派人前往北境。” 江千辞沉思,“北境均是茫茫大雪,商家人在北境恐怕难以展露身手。” 洛浮尘一手撑着下颚,一手轻抚着长桌,意味深长道:“不还有你么。” “我?”闻言,江千辞笑出了声,应道:“嗯,确实还有我。” 再度交谈之下,江千辞已知洛浮尘并不晓得曹榛的事。 从掌门大殿离去,江千辞回到碧霞峰上。 她先去顾云芝房中,取出自己带给她的茶叶与一些稀珍药草,而后才返回自己屋中。 江千辞蹭到沈言清身边,柔声道:“与洛掌门的谈话有些久,可等急了?” 沈言清揽上她的腰,回道:“嗯,是急了。若你再不回来,我便要去寻你了。” 江千辞知道,沈言清心中满是对她的担忧。 她不做隐瞒,直接将与洛浮尘的谈话内容告诉了沈言清:“魔族很可能会在今年的夏日侵入九州。” 沈言清听后,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是吗。” 江千辞继续说道:“但你不必担心。洛掌门和我已经商讨出了应对的策略。你只需专心修炼,提升自己的修为。”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道:“而且,等到那时,我会和你一起提前前往北境。沈言清,我曾说过,你的仇我会和你一起去报,我也会带你成功活下去。” 第198章 人各有命 眼见这宗门大弟子,仅仅下山历练一番,修为便急剧攀升,其涨势比起春日的笋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事自然引得众人纷纷猜测:这二人下山历练,莫不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机缘? 再看她那桃李年华的“小娇妻”,却还是在金丹中期修为。 奇也怪哉。 要说在玄虚门中,对这修为涨势最为好奇之人,定然是紫阳峰上的柳长老。 “本座今日叫你们二人前来,不过是想着有几个月未见,想同你们叙叙旧。” 柳含秋朝两人微微而笑,而后又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平日里,紫阳峰上事务冗杂,时念一作为峰上弟子,还需帮本座处理诸多事务。” 此时,时念一正在为三人斟茶。 “实在是无暇带她下山历练。”柳含秋满言叹息,接过时念一递来的茶水,嘘嘘吹了吹,轻抿一口。 此言一出,那刚历练归来的两人即刻明白柳含秋话中之意。 “柳长老,我与沈师姐这一趟收获确实不少。但最主要的并不是历练,而是……我与她成婚一事。”江千辞话说的委婉。 “成婚?”柳含秋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难道说,成了婚便能提升修为?” 话音刚落,这位前合欢宗弟子,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变了个模样。 见人懂了自己意思,江千辞微笑颔首,“此事,着实要多谢时师姐。” 柳含秋将茶盏放置在桌上,目光稍稍向时念一那边瞥去。 谢她? “江师妹无需如此客气,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时念一露出笑容,轻抿了一口茶。 柳含秋越发摸不着头脑了,时念一什么时候帮了这两人? 沈言清的目光落在柳含秋脸上,只见她满脸疑惑。 看来时念一从未向柳含秋提及过那本册子的事情。 目光再度转移到时念一脸上,只见她笑容爽朗,即便此时提起此事,也没有丝毫要隐瞒的迹象。 谁又知道她是有意瞒着柳含秋,还是觉得这件事本就无需特地告知这位紫阳峰之主。 如今这位柳长老已然知晓自己的徒儿有事瞒着自己,心中便生出些许不悦。 虽然还想再询问一些具体情况,但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私密之事,碍于自身身份,柳含秋也只能就此作罢。 更何况,这道法,自己比她们谁都门清。 只是,即便了解这双修之法,她也从未听说过有谁的修为能够提升得如此之快。 遥想当年,自己从化神期修炼至合体期,硬是耗费了大几十年的时间,最后多亏了那位九州丹道之巅提供的丹药,才得以突破。 如今,时念一的修为已至瓶颈。 她那徒儿倒是一副平和心态,觉得修行之道可以慢慢进行。反倒是自己,比她要急切得多。 罢了,人各有命,或许人家就是命好。 柳含秋自觉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与两人寒暄了一会儿之后,方才放人离开。 待两人逐渐远离紫阳峰后,江千辞这才开口说道:“瞧,你修为增进这般快,有人羡慕了。” “我觉得,应该羡慕我有一位好妻子。” 江千辞轻笑一声,挽起她的手臂,亲昵地说道:“我倒更羡慕我自个,拥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宝贝。” 自打两人从外面回来,顾云芝瞧得出来,两人这些日子的修行比往日更加勤奋。 沈言清日日在竹林中练剑,江千辞则在炼丹房钻研。 顾云芝不像柳含秋那样对沈言清的修为提升速度充满好奇,反倒是对江千辞的修为,心中起了些疑惑。 顾云芝踏入炼丹房,瞧见那人正在一口大锅前观察火势。 “师尊。”江千辞轻唤一声。 顾云芝随意瞥了一眼锅里的东西,微微蹙眉。 黑糊糊的浓稠液体,散发着奇怪的异味。 “这是?”顾云芝不曾记得自己教过这人炼制一些奇怪的东西。 “抑制魔气的药。还在尝试阶段,徒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哪看来的配方?”顾云芝有些受不了这个味道,掩鼻后退几步。 “徒儿自己想的,没有具体配方。”江千辞看着那咕嘟冒泡的黑色浓稠液体,并未有太大反应,还会时不时地再丢进去几株药草,搅拌一番。 好在这小徒儿有自己的锅,得以炼制这些奇怪的东西。 若是用了那丹炉,恐怕日后炼出的丹药都会沾染上这怪异的味道。 “近日听闻,魔族屡次侵犯北境边界。”顾云芝随口提起此事。 “嗯,徒儿也有所耳闻。”江千辞直言道:“这东西便是为这件事所准备的。” 顾云芝看着这个未雨绸缪的人,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都添加了些什么进去?说来听听。” 师徒二人正在丹炉房讨论着,门外又走进来三人。 唐乐一踏进炼丹房,险些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唐乐忍不住喊了一声。 唐琼玉走上前看了一眼,同样蹙起眉头。 江千辞又耐心对三人解释起来。 眼附白绫的唐逸瞧不见那锅里的东西,唐乐不甘自己的眼睛受此“侮辱”,便向她描述起来。 江千辞道:“若是炼成了,再加入隐香草,应该是能掩盖掉这气味,炼成无味的灵液。” 五人围着一口锅,开始就此事讨论起来。 自四月初起,魔族屡屡侵犯北境边界,众多宗门纷纷送来了信函,询问这九州第一大宗门,当下该如何应对。 洛浮尘随意地翻动着桌上的信函,扫了几眼。 “回信就说,玄虚门已与仙道府商议妥当,会派遣人手前往北境,阻止魔族。” 楚天瑶听着洛浮尘的话,自己又润色几笔,这才将回函写好。 洛浮尘拿起来瞧了瞧,“嗯,就这样吧。派人把信送往各大门派。” “是。”楚天瑶又誊抄了几份,这才抱着一捆信函走出了掌门大殿。 随后,洛浮尘唤来了夏朝颜。 二人在大殿中交谈了片刻,最后夏朝颜带着满脸的犹豫,踏出大殿门槛。 第199章 计谋 洛浮尘要求夏朝颜前往北境,处理魔族之事。至于携带哪些人手一同前往,完全由她自行决定。 夏朝颜作为灵隐峰之主,总是要带一些灵隐峰上的弟子前去。 灵隐峰在浓雾笼罩之中,漫山遍野皆是奔跑着的小兽。 对于自己峰上弟子的实力水平,她这位灵隐峰之主可谓是心知肚明。 如今的北境已然成为凶险之地,局势难以预料。 灵隐峰上虽都是些妖修,然而在她的影响下,这些妖修们早已兽性尽失。平日里,除了偶尔会有打架斗殴的情况发生,总体来说还算乖巧温顺。 桌上趴着一只黑色毛团子,是碧霞峰那只。 早些日子,夏朝颜就曾想着将这毛团子送回碧霞峰,可又发现这小东西有了些许化形的趋势。她担心顾云芝难以处理这种情况,便一直将这团子留在灵隐峰。 夏鸮路过屋门口时,瞧见自家师尊露出一副惆怅的模样,这可是极为少见的情景。 夏鸮踏入屋门,轻声问道:“师尊,可是出了什么事?” 夏朝颜抬起眼眸看向她。 她的这个座下三弟子,平日里经常被自己差遣去处理峰上的各种杂事。修为还算过得去,脾性也不错,只是有一些争强好胜之心。 “嗯,去唤你大师姐和二师姐来。”夏朝颜吩咐道。 不一会儿,门外便走进来两人,“师尊,有何事吩咐?” 灵隐峰大弟子夏世晴,全名蕴含着世间晴朗之意,乃是一只鱼妖。 她性情沉稳如水,波澜不惊。实力虽颇为不俗,但性情过于温和。 而二弟子夏思阳,是只犬妖。性格阳光开朗,待人热情洋溢,但实力在众多弟子中只能算作中等水平。 夏朝颜看着座下的三位弟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师即将前往北境。”说着,她摸了摸桌上那黑团子的绒毛,“需要挑选几位弟子随我一同前往。” 三人都知晓近些日子魔族骚扰北境一事,只是没想到洛浮尘竟会让自家师尊前去处理此事。 夏朝颜不常出宗门,作为她的弟子,这几人连这灵隐峰都鲜少踏出。对于外面的世界,仅能从偶尔来拜访的其他峰弟子口中略知一二。 夏世晴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师尊,我身为灵隐峰的大弟子,自然责无旁贷。我愿意随您一同前往北境,共御外敌。” 夏思阳抖了抖头上的耳朵,问道:“师尊,那此次前往北境的,只有我们灵隐峰的人吗?” 北境局势复杂,若是只有灵隐峰的人前往,恐怕会面临诸多困难。 夏朝颜叹出一口气,“洛掌门让为师自行挑选人手。” 她的心中也有些疑惑,洛浮尘怎会不知灵隐峰上的妖修都是什么性情? 当年夏朝颜加入玄虚门之时,与洛浮尘定下约定,夏朝颜不会对人族出手,因而先前围攻青陵宗一事,灵隐峰上无一人参与。 但现在要面对的是魔族,情况又有所不同。如今洛浮尘既要自己出手,心中定然有所盘算。 “罢了,世晴、思阳一同与为师前去,另外再挑选十名峰上子弟,鸮儿留在峰上管事。” 最终,夏朝颜带着座下十二名弟子,又从门中挑选一些弟子,一行五十多人赴往北境。 江千辞听闻夏朝颜带人前去北境的消息后,心中便已然知晓洛浮尘的计划开始行动了。 她手中正在炼制的抑制魔气的药物虽然有了一些进展,但还未经过实践的检验。 暮云峰上的那两位早已回到峰中。姚江月也得知了夏朝颜赴往北境一事,对此她感到有些意外。 “魔族怎会突然侵犯北境?”方映雪好奇地问道。 自从渝州城回来后,方映雪便再也没有提及过醉酒那日的事情。 “魔族本是尚火,当年被压制到北境之外,那处的生存环境不利于魔族修炼,因而魔族一直想要夺得九州之地。”姚江月简单地解释道。 方映雪黏在姚江月身边,继续说道:“听闻当年,北境沈家驻守在那处,后来一夜之间覆灭,就是魔族所为。” 姚江月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声:“嗯。” 姚江月比起夏朝颜,更愿前往北境。 复仇一事,在她心中盘算已久。 再观方映雪如今修为,还差一些才摸得到元婴期大圆满。 她身上的封印,会在突破之时,被彻底解开。 只是姚江月还未想好说辞,怎样告诉她当年一事,告诉她,自己与她均是魔族之人。 方映雪不知姚江月心中想法,只叹道:“看来此事早有预谋。虽说夏长老修为深厚,可灵隐峰到底不擅长争斗之事,此次前去,恐怕……” 果不其然,夏朝颜刚前去没几日,边境便传来消息,说夏朝颜难敌魔族,身负重伤。 此消息迅速传遍九州,传播的速度之快,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般。 这一消息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纷纷对北境的局势感到担忧。 妖城之中,众人同样得知了夏朝颜在北境身负重伤的消息。 夏城主忧心忡忡,她担心自家女儿会因为这个消息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于是便打算将她禁足于城中。 然而,当她推开自己那宝贝女儿的闺房大门时,哪里还能见到半个人影。 夏忆莲早就坐不住,已然出城而去。 洛浮尘见到妖城城主气势汹汹地赶来玄虚门时,心中已然明了,自己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 关于夏朝颜是否真的受了重伤,仅有少数身处北境的人才知晓。 此消息,是洛浮尘故意放出。 心急如焚的夏忆莲早已不顾一切赶去北境,只为亲眼确认她心中牵挂那人的安危。 “夏城主亲自前来,可是为了夏忆莲一事?”洛浮尘明知故问。 夏苍兰的脸色阴沉,毫不客气地直接斥责道:“洛浮尘,你这狡猾奸诈的小人!夏朝颜怎就会听信你这个小人之言!” 洛浮尘笑道:“夏长老是我门中长老,自然是要听我之言。如今九州危在旦夕,玄虚门自然要为九州出一份力,而夏长老为玄虚门,为九州而战,有何不妥?” 第200章 前往北境 以夏朝颜的实力,加之其身份,怎会轻易受重伤。且妖城收到消息之时,夏忆莲早已出城。 夏苍兰心中明了,此番是洛浮尘的计谋,因而她并未先去往北境,而是先来与洛浮尘对峙。 洛浮尘面对满目怒色的夏苍兰,只道:“夏城主不必担忧,我已召集门中精英弟子,将要派往北境支援。” 夏苍兰强忍着心中怒火,道:“妖族与你本就无冤无仇,何故算计到妖族头上。” “此番并非算计。”洛浮尘沉声道:“魔族侵入九州,只是时日问题。若是九州沦陷,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都会被战火牵连。” “当今魔族尊主方锦弦的实力不容小觑,只有九州共同抵抗,才能拼得一丝生机。” 夏苍兰道:“若是魔族攻入妖城,妖族定然不会束手就擒。可你如今引得夏忆莲出城,又是何意!” 洛浮尘轻轻摇了摇头,“并非是引夏忆莲出城,而是玄虚门想同妖族达成合作。” 夏苍兰狐疑地看向洛浮尘。 洛浮尘解释道:“夏城主可知,魔族之人身死之时,自身会释放出业火一事么?” “知道又如何。” “越是强大的魔族人,在其身死之时,释放出的业火便就更为强大。因而,就算我们杀得了方锦弦,在她死之时,释放的业火依旧会灼烧至九州。更何况如此多的魔族人,届时火海一片,只会是生灵涂炭。” “所以,我想让妖族出手,使用妖族魂玉,将那些魔人的神魂锁至魂玉之中,这样便可避免引起业火。” 作为妖族至宝的魂玉,由妖城城主代代相传。 此物使用代价极大,使用者很有可能会将自己乃至世间万物的神魂也锁入其中。 因而,就算是守护此物的妖族,也从未使用过此物。 上一个使用此物的人,仅在古籍中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夏苍兰深知此物的危险性,即便现在洛浮尘口中所言有些道理,但她依旧不会轻易将此物拿出。 “你打算让谁来使用此物?你自己么?”夏苍兰欲意再探探对方口风。 “我门下有一名弟子,可使用此物。”洛浮尘缓声道:“此人,正要前往北境。” 江千辞正在屋中收拾东西,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瓷瓶。 沈言清坐在桌旁,看着窗边摆放着的一排泥塑。那是自己在天运城时,买来赠与江千辞的。 江千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瞧见最中间那个穿着白衣、手中正拿着小木剑的泥人。 她走到窗边,拿起那个“小沈言清”,放在她的瓶瓶罐罐旁边。 “嗯?要带上这个么?”沈言清问道。 “带着吧。”江千辞手中不停,将那些炼制好的丹药和灵液一一分类,放入储物戒中。 沈言清没什么可带的东西,仅有手中一把长剑。 待收拾完好后,江千辞坐在桌边,手中把玩着那个小泥人。 “姚长老和柳长老带队,门中挑了三百名弟子,阵势倒是不输与青陵宗一战。” 沈言清犹豫片刻,开口问道:“此行计划是什么?” 江千辞道:“按照计划,夏城主会同我们一起前往北境。她手中有一件法器,可以主宰战局。仙道府与各大门派也在派弟子赶往北境。” 沈言清接着问道:“往世,有经历过这一战么?” 江千辞点了点头,“往世经历过几次,只是妖族那边一直不肯配合,结果并不理想。” 若往世顺利,也不会再有此世。 魔族的业火,只能用含有灵力的水浇灭。 北境那片冰天雪地之处,水灵根修士本就难以发挥全部实力。 纵使仙道府全员出动,依旧难以彻底熄灭业火。若是无法将业火拦在北境,火势一旦烧至九州,就再也难以控制,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业火遍布九州。 “我还是想不通。”沈言清垂下头,语气沉重:“为什么是你。” “我也想不通,怎么就偏偏是我呢。”江千辞突然笑起来,“要说我的修为,比不上仙道府那二位。纵使有商白露的灵根,又如何?到时候,所有水灵根修士都要化身人形灭火器,想想就觉得好笑。” 沈言清一点都笑不出来。 “阿言。”江千辞将手中的小人伸到她面前,晃了晃,“这一次,有妖族相助,计划一定会成功的。” 那“小沈言清”手中的木剑,轻轻落在了沈言清的鼻尖上,点了一下。 沈言清捏上那小泥人,拿在手中,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江千辞看向沈言清,“关于方映雪的身世一事,要在大战开始前,让她知晓。” 沈言清问道:“你要前去同她讲么?” 江千辞回道:“不管是我,是你,还是姚江月,或是别人,谁都好,必须找个机会,让她知道。这是我的计划,洛浮尘并不知晓。” 沈言清道:“那你的计划是为何意?” “我要扶持方映雪,登上魔尊之位。” 此时,暮云峰上。 方映雪对即将出门前往北境一事感到异常兴奋。 “先前你们做什么事都不带我,这一次可算愿意带上我了。”方映雪兴奋地朝姚江月说道。 姚江月有些无奈,却又温柔地对她说:“此行并非玩乐,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安稳的再回到暮云峰。” 方映雪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中。 “师尊,有你在,咱们都能安稳回来。” 即便方映雪是冰灵根,但却不似沈言清那般,浑身透着凉意。 姚江月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热,再看着与那人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胸腔里的那颗心,颤动的更为猛烈。 眼前这个被自己守护了百年的人,明亮而鲜活。 不知晓一切的方映雪,心中没有被仇恨禁锢的枷锁,无比自由。 这一瞬,姚江月觉得,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快乐活着,也未尝不好。 既然如此,那所有仇恨,就由自己来背负,由自己斩断,由自己的业火,烧尽一切。 第201章 木头小狗 自打柳含秋得知自家徒儿有事瞒着自己,心中异常愁闷。 她不曾开口询问,而是想等着看这木头脑袋打算什么时候同自己提起。 一连等了多日,这人一点要说的意思都没有。 因而柳含秋心中的愁闷,升级成了对那木头的气闷。 去往北境的路途遥远,门中调用了灵船,依旧是普通弟子四人一间。两位长老各一间,元婴期师姐每人一间,江千辞自然而然的蹭到了沈言清的房间。 柳含秋特意将时念一的房间安置在离自己最远的地方。 时念一瞧得出来,近些日子,自家师尊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 出发的第一天夜里,时念一跑到自家师尊房门口,敲了半天门,那人都不肯唤她进去。 时念一哪会想到是因为那本册子的事。 “师尊,可是徒儿近些日子做错了什么?” 在峰上时,就算柳含秋再不情愿同自己讲话,但她还是能寻得各种由头,去柳含秋那里陪着她。 如今在灵船上,两人各一间房,柳含秋大门一关,时念一见不到她,心中不免有些焦灼。 路过的弟子朝时念一打招呼,时念一简单应着,而后继续敲门说着好话。 “师尊,徒儿错了。”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师尊若是要责罚徒儿也好。” 那些路过的弟子时不时回头看向时念一,再低头同旁人讨论起这师徒二人之间的事。 屋中的柳含秋听到了门外那些弟子的讨论之声,觉得自家这木头脑袋有些丢人,便突然把门打开,一把抓着人衣领,将人拽进屋来。 “紫阳峰上的大弟子,少在旁人面前丢本座的脸。” 时念一扑通一声跪在柳含秋面前,低垂着头,“徒儿知错。” 柳含秋板着脸,沉声道:“错哪了?” “徒儿不该在外丢人。” 柳含秋道:“还有呢?” “徒儿不知。”时念一诚实道。 “你!”柳含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人踹倒在地,“你瞒着本座那么久,你还不知道?” 时念一立马爬起来跪好,“徒儿并非有事瞒着师尊。” 柳含秋怒而上前抓起时念一的衣领。 时念一抬眸看向她。 “那你倒是同本座讲讲,这双修之法,是如何帮得了旁人的?” 柳含秋已经尽力不往偏处想。毕竟是这般私密之事,她想破头都想不到,她家这个木头能帮上那二人什么忙。 “若师尊说的是沈师姐与江师妹的事,徒儿只是给了她们一本册子。” 闻言,柳含秋突然蹙起眉头,疑惑道:“什么册子?” “在仙道府碧海灵境时,纪岚嫣曾交于我一本册子,说是花宗主特意赠与我的。” “为何瞒着本座。” “徒儿并非要瞒着师尊。只是想着师尊曾是合欢宗弟子,因而觉得师尊知道的定比那本册子上的多......看不上那物。” “东西呢?” “在沈师姐与江师妹那里。” “给本座拿来。” 柳含秋松开时念一的衣领,时念一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出门朝沈言清的房间走去。 不多时,时念一拿着册子又回到柳含秋的房间。 柳含秋坐在桌旁,一页一页翻看着那本册子,时不时嘟囔一句:“花婉容这家伙。” 待翻看完后,柳含秋将册子啪的一声甩在桌上。 “上面的功法,你都看过了?” “徒儿看过。” “可学会了?” “学会了。” 柳含秋略一思索,目光瞥向时念一,道:“叫沈言清过来一趟。” 江千辞眼看着时念一来回跑了两趟,第二趟还将沈言清叫了过去,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待沈言清回来之时,将手中拿着的那本册子放在桌上。 “柳长老叫你过去是做什么的?”江千辞好奇问道。 “柳长老让我帮她布下一道结界阵法。” 江千辞眨了眨眼,又看着桌上的册子,突然笑了起来。 “我差点忘了,柳长老她不会结界术法。” “嗯?”沈言清突然想到,先前在神龙峰上,柳含秋在泡灵泉之时,也是让自己帮她布下阵法。 那阵法不过是一些简单术法,用一些灵石便可布置。 “阿言,你有所不知,柳长老她会的术法,两只手便能数得过来。” 沈言清有些意外,“她已是合体期修士,怎会......” “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也同你一样很意外。柳长老就是个这么神奇的人。” 在玄虚门中,柳含秋没少与姚江月动手,但她从未动用过灵根之力,也未曾使用过什么术法,只靠自身体术应对。 即便如此,也能与姚江月打的不相上下。 柳长老究竟是何种灵根,一直是玄虚门弟子口中常讨论的话题之一。 真正知道她灵根的其中一人,正跪在她面前。 柳含秋坐在桌边,手肘抵在桌沿,手背撑起侧脸,垂眸看向面前跪着的人。 她抬起一条腿,以足尖挑上时念一的下颚。 “若是日后再有事瞒着本座,你就给本座滚出紫阳峰。” “徒儿知错。” 时念一满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像只落水的小狗一般。 柳含秋瞧着她这张脸,突然来了兴致。 足尖从那人的下颚移到了肩头,稍稍用力一蹬。 时念一身子一个不稳,便被踹趴在了地上。而后她赶忙爬起身,又板正地跪在自家师尊面前。 柳含秋勾起唇角,再次抬腿,想要继续逗弄她。 而这一次,她的足尖刚碰到时念一,便被那人抓上了足踝。 “师尊。”时念一将她的足踝放在自己肩上,手顺着那纤细的小腿摸去。 “你干嘛?”柳含秋顿时惊慌起来,身形略有不稳。 她伸手抓上了桌边,以保持平衡,眼看着时念一跪着一步一步上前。 她的小腿蹭着她那徒儿肩上的绸缎布料,一点一点向肩后滑去。 直到腿部曲折,无力地搭在她肩上。 而她那好徒儿的脸,已贴上自己瓷白嫩滑的大腿。 “师尊。”时念一再次唤道,语气难掩炽热。 丛中一朵娇软嫩花,吐出源源不断的甘霖,施舍于求之若渴的探访者。 抓着桌边的手不禁攥紧,接着变成了颤抖。 另一只手攀上那人的头顶,白皙的手指用了些力压下,骨节微微泛白。 搭在肩上的腿颤动,几次险些落下,又被人扶回原处。 自这日夜后,时念一再没出过柳含秋的屋门。 一直到抵达北境。 第202章 白夜城 风刮得猛烈,呜呜作响,如泣如诉,裹挟着棉絮般的雪片狠狠地砸向大地,放眼望去,皆是暗沉的茫茫白色。 玄虚门的灵船降落在北境最为庞大的都城——白夜城。 “嘶——”刚走下灵船的弟子,瞬间被刺骨的凉意侵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风雪肆意地扑打在脸上,吹得皮肤阵阵刺痛,将要失去知觉。 小弟子们纷纷运转灵力抵御严寒,时不时地侧目望向门中的两位长老。 姚江月身着一袭红色长裙,边缘绣着金色丝线,裙摆被狂风扬起,犹如一朵绽放的彼岸花,在这白茫茫的大地上,格外夺目。雪花靠近她时,被其灵根之力瞬间融化。 再瞧柳含秋,纱制紫裙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大开的领口被风灌入,身上的首饰被吹得叮当作响,大片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 只消多看一眼,魂都要被这女人勾走。 柳含秋双臂交抱于胸前,凑至姚江月身旁,挑起柳眉说道:“哟,姚长老,火灵根还怕冷么?穿那么多。” 姚江月斜睨了她一眼,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笑容,“愚者不知寒。” “你!”柳含秋怒而抬手,欲抓向她的肩膀,然而那抹红色身影却早已料到她的动作,微微欠身,轻巧地躲过了她手上的动作。 柳含秋身后的时念一手拿着白色绒毛披风,急忙为她披上,又贴心地系好领上的缎带。 白夜城中居住着为数不多的凡人,自魔族来犯之后,这批凡人已从城中撤离。 弟子们被安置在城中,两位长老则前去与夏朝颜会合。 对于自己身受重伤的传言,夏朝颜自听闻之时起,便已猜到这是洛浮尘故意放出的消息。 为了将这场戏做足,她近来极少在人前露面。 屋中,柳含秋左右瞧着夏朝颜,见她连个皮外伤都没有,满心疑惑道:“伤在哪里?” 夏朝颜无奈地回应道:“本就没有受伤之事,这都是洛掌门的安排。” 姚江月早已知晓夏朝颜根本未曾受伤。 不然此次行动,又怎会只派遣自己与柳含秋前来,而不派顾云芝以及那三名暂居玄虚门的医修一同前来。 屋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雪白身影缓缓步入。 夏忆莲端着茶水,含笑朝两位长老打招呼:“二位长老,随意坐吧。” 柳含秋见到夏忆莲,颇感意外,心中暗自思忖着此人怎会比玄虚门之人来得还快。北境刚传来消息,门中便即刻开始召集弟子,不过短短几日时间便已然动身。 姚江月端着茶盏,轻轻抿着,目光在夏朝颜与夏忆莲身上来回游移,心中暗暗猜测着洛浮尘此次的谋划。 夏忆莲落坐在夏朝颜身旁,将茶盏推至她面前,目光落落大方地落在她的侧颜之上。 夏朝颜面色阴沉,一眼都未曾看向夏忆莲。 圆桌边围坐着的四人皆沉默不语,屋中寂静得只剩下茶盏磕碰在桌上的轻微声响。 “如今之局势……”柳含秋轻启朱唇,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夏朝颜抬眸望向她,刚欲开口讲解近些日子魔族骚扰北境之事,却又听到那人再度出声。 “你二人进展到何种地步了?” “……”夏朝颜微微蹙起眉头,瞪了她一眼,心中暗忖自己着实不该对柳含秋的脑子抱有什么期望。 夏忆莲闻得此言,轻声笑了出来,回应道:“柳长老如此关心我二人之事,不胜惶恐。” 柳含秋自然是关心的,毕竟收了人家的好处,那乾坤袋还在她身上带着。 “魔族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姚江月将话题拉回正轨。 夏朝颜回道:“前些日子,魔族那边派出了一小队人马,不过十几人而已,频繁地骚扰边境。他们行动极为诡异,每隔几日便前来侵犯一次。每次进犯,虽然并未造成重大损失,但也使得边境百姓人心惶惶。” 姚江月微微点头,“魔族蛰伏多年,定然不会贸然出兵大举进攻,前日之举应是试探。” 仅仅是这样的试探行为,便已然引得九州各大宗门高度警惕。 “边境前线那边,我已派遣二十名弟子,与仙道府的人共同监视。”夏朝颜的目光投向面前的两位长老,沉声道:“玄虚门精锐暂且可在城中静观其变。” 姚江月:“此次玄虚门前来的阵势浩大,魔族那边想必已经收到消息。” 江千辞身着一身月白色绒边长袍,与沈言清一同漫步在城中。 “妖族应当明日便会抵达。”江千辞迈着步子,长靴踩踏在地上的积雪上,发出阵阵咯吱声。 “唐家三人此次无一人前来。”沈言清的语气随意,却意有所指。 江千辞笑道:“她的私心,你不是早就见识过了么?” “她”指的是洛浮尘。 将顾云芝留在玄虚门,身边还有三位医修相伴,她的意图已然再明显不过。 江千辞仰首望向漫天大雪,看着这片沈言清出生的天地,阴沉寒凉,压抑至极。 她勾上沈言清的手,指尖在她冰凉的手指上轻轻揉搓,将点点暖意渡给她。 远处一道身影映入二人眼帘。待走近一看,正是一身红衣的方映雪。 “方师姐,怎么一人在此处?” “随意逛逛。”方映雪看着面前手牵手的两人,笑着回应道。 三人并肩漫步在风雪之中,方映雪走在江千辞身侧。 “听闻,当年驻守北境的沈家就在白夜城。”方映雪无意之间提起此事。 江千辞牵着沈言清的那只手不禁捏紧了一些,而后又恢复为轻轻揉搓。 “嗯。”江千辞轻声应道。 “你们知道具体在何处吗?”方映雪问道。 江千辞并未开口,沈言清淡淡地回道:“知道。” 在城中拐过几道弯后,三人站在了一片废墟之前。 为了抵御风雪,白夜城的建筑均是由石料砌成,纵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残垣断壁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因此更能看出当年那一夜的惨烈景象。 方映雪踩过碎石,朝里面走去。 沈言清刚要迈步前去,却被江千辞拉回原处。 沈言清回头看向她,两人在风雪中沉默不语,只是牵着她的那只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第203章 小战 第二日,妖城城主已带领部分族人赶至白夜城。 “夏城主。” 面对夏苍兰质问的目光,夏朝颜视有若无。 夏忆莲垂着头,站在夏朝颜身侧,心中忐忑不安,等待着自己母亲的叱责。 然而夏苍兰并未提及夏忆莲私自出城一事,反倒是同夏朝颜说起:“洛浮尘在利用你,你可知道?” “掌门命令,谈不上利用一词。” 夏苍兰轻叹一声,目光从夏朝颜身上移开,“莲儿,走。” “阿娘,我......”夏忆莲嗫喏道:“我想待在她身边。” 夏朝颜神情冷漠,抬手在夏忆莲背后推了一把,将人推出自己身旁。 夏忆莲向前踉跄两步,抿着下唇,满眼不舍的回头看向夏朝颜。 而夏朝颜已然转身,避开了她的目光。 夏苍兰刚打开屋门准备离去,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在走道上响起。 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弟子急匆匆跑来,擦过夏苍兰的衣角窜进了屋内。 “夏长老,不好了!”小弟子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边境突然涌来大批魔人,门中弟子和仙道府弟子联手抵抗,但根本不敌魔人,已经有半数的弟子战死了!” 夏朝颜顿时眉头紧锁,快步踏出屋门,边走边向那名弟子询问道:“来了多少人?” 那名弟子紧随其后,声音颤抖:“恐怕……恐怕有千人之多!” “姚长老和柳长老知道这件事了吗?” “已经有弟子前去通报了。” 夏朝颜果断地命令道:“立刻召集门中所有弟子,在城中集合,同时派人将消息送至玄虚门。” 夏忆莲刚要跟着夏朝颜一同冲出去,夏苍兰却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斥道:“跟我回去。” “阿娘!”夏忆莲急切地挣扎着,“如果魔族真的攻入九州,妖族也难逃一劫,你怎么能坐视不理!” 夏苍兰厉声道:“这件事我自有打算,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玄虚门弟子已在城中集合完毕,三位长老快速商议着对策。 夏朝颜:“先前魔族只是对北境进行侵扰,不曾举兵全力进攻,而仙道府本就离北境极为遥远,所以只派遣了几十名普通弟子前来。如今,等到仙道府弟子损伤一事传至九州后,仙道府应当会再次派人前来。” 柳含秋此时少有的露出一脸正色,严肃说道:“玄虚门精锐昨日刚刚抵达,魔族今日便开始行动,恐怕她们就是在等着我们。” 姚江月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些年来魔族应该是培育了不少兵力,若是他们真心想要攻入九州,应该早就大举进犯了,又怎会偏偏要等到玄虚门的人到来。 夏朝颜略作思考后说道:“我先带弟子前往前线,你们留在城中接应其他宗门的弟子。” “不妥。”姚江月眸光一暗,语气低沉道:“只留下数名弟子在城中接应即可,其她人全部去往前线。” 柳含秋微微蹙眉,看向夏朝颜道:“夏城主带领的妖族,不也在城中吗?她们究竟是何意?是会与我们一同对抗魔族,还是另有打算?” 夏朝颜摇了摇头,“夏城主此次前来,虽是带了些人,可她的主要目的是带夏忆莲回去。至于她到底会不会同仙门合作,还要看洛掌门是怎样与她商谈的。” 三人经过简单的商议后,决定命修为略低的二十名弟子留在城中接应,其余人则全部奔赴前线,准备迎战魔族的进攻。 随着一声令下,三百多名玄虚门的弟子迅速行动起来。 北境边境前线,地面上的积雪融化,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业火灼烧的痕迹如蜿蜒的黑蛇,肆意地爬满大地。 更有那些被业火无情吞噬后烧成碳化的尸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触目惊心。 魔族突袭,来势汹涌,仅剩的十几名弟子衣衫褴褛,满身血污,面对上千名魔人的攻势,一退再退。 正当众人咬牙准备拼死相搏,与魔族决一死战之时,空中突然响起一阵震天巨响,似龙啸般回荡在天际。 众人惊愕地抬头望去,只见一条巨大的蛇骨划破苍穹,其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暗紫色妖气,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朝魔族众人猛袭而去。 一道道术法破空而出,光芒璀璨,几百名玄虚门弟子已赶至战场,人魔双方迅速交战成一片。 此次魔军的统领乃是魔尊座下护法之一的樊泠幽。 此人身型高挑,身着黑色战甲,周身环绕着赤色魔气,手持一把巨刃,冒着腾腾焰火。 她冷冽的目光扫向袭来的玄虚门众人,眼神中满是轻蔑。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两道红衣身影之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是猎人发现了待捕的猎物一般。 樊泠幽冷哼一声,提起巨刃就朝其中一人挥砍而去。 姚江月猛然拔剑抵挡袭来的巨刃,两刃相撞,顿时火光四溅。 “姚檀,你果然来了。” 姚江月见到熟悉的面容,眉头猛地拧起。 “樊泠幽,你竟会亲自率兵前来。” 樊泠幽冷笑道:“为了一睹暗卫统领风采,自要亲自前来。” 姚江月忽地震开她的巨刃,两人拉开距离。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方映雪,见她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正与魔人缠斗。 “与方若鸢果然像啊。”樊泠幽目光同样落在她身上,“她叫什么?” 姚江月不理会她,攥紧手中长剑朝她刺去。 樊泠幽双手持巨刃挥出,携着焰火的锋刃再度撞上剑锋。 “姚檀,尊上念在往日旧情,特命我请你回去。” 姚江月依旧不言语,一剑接一剑刺出。 “尊上已至大乘境,无人能敌,九州迟早沦为魔族的囊中之物。姚檀,只要你带方若鸢之女同我回去,尊上说过,先前之事不再追究。” “沈昭君先前已经同你说过了吧,只要你想,尊上可赐婚于你与方若鸢之女。” “方若鸢已经不在了,姚檀,她早已经死了,你还在执着什么?” 在听到这句话时,姚江月恍惚一瞬。 樊泠幽见准时机,手中巨刃自下而上,猛地朝姚江月挥去。 一道身影迅速抓过姚江月的肩膀,将人向后甩去,随后一拳锤上挥来的巨刃。 柳含秋微微侧首,朝姚江月吼道:“呆子,愣着做甚!” 第204章 你竟然是... 江千辞运转灵力,灵力化为灵水涌出,瞬间将眼前的几个魔人包裹。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爆响,魔人竟在灵力的压迫下炸成了血雾。 而他们死亡时企图释放的业火,在江千辞充满灵力的水团中似是遇到了天敌,连一丝火星都无法溅起,就被彻底熄灭了。 沈言清一剑斩过,一个个魔人身首异处,鲜血喷涌而出,而那本欲肆虐的业火,还未等燃起,就被江千辞及时释放的灵水扑了个正着,瞬间化为无形。 门中弟子们目睹了江千辞与沈言清仅凭二人之力就诛杀了众多魔人,士气瞬间高涨起来。 尽管玄虚门中还有其她含有水灵根的双灵根、多灵根弟子,但她们的术法在江千辞那超凡脱俗的灵力面前,显得相形见绌。 即便如此,众人仍拼尽全力朝魔军攻去。 柳含秋与手持巨刃的樊泠幽打得难解难分。 姚江月看准了一个微妙的空隙,一剑挑向樊泠幽的要害。 樊泠幽冷哼一声,蓦地将手中的巨刃狠狠插入大地,伴随着一阵轰鸣,一股浓郁的魔气从地底涌出,如同乌云压顶般向四周扩散。 柳含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身形骤然后撤几步,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魔气的侵蚀。 而姚江月则仿佛毫无所觉,攻势不减反增,持剑直直冲入魔气之中 樊泠幽见状,怒目圆睁,一手抓向那把刺来的剑。 她的手指刚与剑刃接触,便被锋利的剑刃划破,鲜血瞬间溢出。在她的魔力催动之下,鲜血瞬间燃成了熊熊业火。 “姚檀,你的剑呢!”樊泠幽狰狞吼道。 樊泠幽早已看出,姚江月使用的剑并不是她自己的剑。 姚江月目光冰凉,丝毫不在乎业火顺着剑刃攀附上自己的手臂,发了狠的朝前刺入。 樊泠幽一手攥着她的剑锋,另一手单手提起巨刃,怒喝一声,挥动巨刃直欲朝姚江月砍去。 眼见巨刃将要砍上姚江月的身子,顿时,大地之上突然生出一道的土刺,将樊泠幽的巨刃猛然弹开。 樊泠幽握柄的那只手被震得发麻,几乎将要握不住巨刃。 “啧。”后方的柳含秋眉头拧成一团,“真麻烦。” 姚江月趁机发力,长剑如同游龙般划过樊泠幽的手指,瞬间穿透了她那厚重的黑色护甲,直刺入胸口。 剑尖从樊泠幽的背后穿出。 樊泠幽吃痛,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姚江月趁机拔出剑,然而剑与她的手臂已然被业火燃上。 方映雪在与魔人激烈交锋的间隙,眼角余光瞥见姚江月身上猛然腾起的业火,她的心猛地一揪,大喊一声:“师尊!” 紧接着,她迅速在战场上纷乱交战的人群中搜寻江千辞的身影。 还未来得及找到,姚江月身上瞬间爆燃起更为强大的业火,硬生生地将原本缠绕在她手臂与剑上的火势吞噬殆尽。 随着业火的消散,姚江月那条被业火严重灼伤的手臂暴露无遗,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姚江月以剑抵着地面,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柳含秋快速上前搀扶着她。 樊泠幽则捂着胸口,口中不断咳出鲜血。 一名魔人迅速赶到她身边,从后面紧紧揽住她,急切地喊道:“护法,先撤吧!再这样下去,您会没命的!” 樊泠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嘴里不断涌出的鲜血却让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随着那名魔人一声令下,魔族大军开始后撤。 方映雪疾步跑到姚江月身边,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势,手悬在半空中,有些无措。 嘴唇颤抖着,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随时都会夺眶而出。 “人还没死呢,等死了再哭也不迟。”柳含秋扶着姚江月的身子,满眼无奈。 接着,她又对姚江月道:“平日里见你与我打得那般凶狠,怎么对上外人就这么弱不禁风了?” 姚江月闻言,从柳含秋手中挣脱出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方映雪连忙上前扶住姚江月,见她身体异常虚弱,干脆将她打横抱起。 姚江月本想再从方映雪的怀抱中挣扎出来,但当她对上那双红肿的眼眸时,心中的倔强瞬间化为乌有,只好任由她抱着自己。 夏朝颜带着玄虚门众人留在前线,方映雪抱着姚江月同柳含秋回到白夜城中。 姚江月躺在床上,方映雪取出伤药,细细为她涂抹。 这药是上一次姚江月受伤时,顾云芝特意为她炼制的。 姚江月紧抿着下唇,伤口传来的痛楚让她眉头紧锁,但她却一声不吭。 方映雪看着她的神情,心中如刀割般疼痛,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到最后几乎是在一点一点地点涂着药。 待药上完,姚江月才长长喘出一口气。 “方映雪,为师渴了,帮我去倒杯茶吧。”姚江月的声音微弱无力。 “好。”方映雪连忙起身,走到桌边,摸上茶壶,却发现里面的茶水早已冰凉。 “我出去倒点热水,你稍等一会儿。”方映雪边说边快步走出屋门。 柳含秋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姚江月微微侧头,回望着她,轻笑一声,道:“原来,柳长老竟是土灵根。” “呵,原来玄虚门的姚长老,是魔族之人,真是令人意外。” 姚江月阖上双眸,轻叹一声,小声道:“多谢。” “什么?”柳含秋微微勾起唇角,俯身凑近姚江月,戏谑道:“姚长老方才说什么?本座没听清。” 姚江月睁开眼,淡淡地看了柳含秋一眼,讽刺道:“柳长老到底是上了年纪,耳朵也开始不中用了。” 柳含秋顿时蹙起眉头,伸出手指,轻轻地点在姚江月受伤的手臂上。 姚江月疼得眉头紧皱,但依旧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方映雪端着热茶进屋,一进门就瞧见两人都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怎么了这是?”方映雪端着茶盏,小心喂姚江月喝下。 “无事。”柳含秋轻哼一声,走出房门。 第205章 急死个人 魔宫大殿内。 “尊上。”一名魔人跪在方锦弦的面前,汇报道:“此一战损失魔军七百人。” 方锦弦坐在大殿之中最高的宝座上,面容冷漠,语气平淡如常:“右护法樊泠幽的伤势如何?” 那魔人低下头,声音更低了几分:“右护法她……伤势极为严重,恐怕……难以复原。” 方锦弦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没有任何波澜:“知道了,你退下吧。” 而后,方锦弦缓缓站起身,黑色的长袍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缓步向樊泠幽的寝房走去。 “尊上。”樊泠幽虚弱地躺在床上,面容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但血迹仍然从中渗透出来。 方锦弦冷眼看过她,问道:“你可曾见过那两人?” 樊泠幽艰难地抬起头:“属下见过,姚檀与方若鸢之女皆在场。尊上,此次是属下失职,未能将那二人带回,请尊上责罚。” 方锦弦闻言,眼神中透露残酷之色:“责罚?自然是要责罚。” 话音未落,屋内突然传来一阵惨烈的嘶吼声,从窗外可见,屋中晃动着明晃晃的火焰。 屋外那名带樊泠幽回来的魔人咽喉动了动,不用想也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 方锦弦打开屋门,目光冷峻地扫了一眼她,随后淡然宣布:“右护法已殉职,今日安葬。” “是,尊上。”那名魔人低垂着头,敬畏回道。 “你叫什么?”方锦弦问道。 “回尊上,属下名为童景。”魔人连忙回答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从今日起,你便接替右护法之位。”方锦弦说罢便离去。 童景闻言,脸上瞬间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 她连忙跪下,叩首道:“多谢尊上厚爱,属下定当竭尽心力,忠心辅佐,不负所托。” 回到寝宫,方锦弦面上的冷峻神情瞬间转变成痛苦之色。 她轻轻褪去身上的黑色长袍,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但在这如玉的脊背上,却有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赫然显露,伤口处已溢出鲜血,顺着脊背向下滴落。 “尊上。”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恭敬的声音。 方锦弦深吸一口气,“进来。” “尊上,伤口又复发了么。” 来人正是魔尊麾下的左护法——绮罗。 方锦弦已默默移至床边,以一种近乎脆弱的姿态趴卧在床,语中不掩疲惫:“为本尊上药。” 绮罗取出伤药,熟练地为方锦弦处理着伤口。 她边上药边温声说道:“尊上,您又何必如此介怀前任魔尊所留下的那些人呢?右护法对您忠心耿耿,这一点,您应当是心知肚明的。” 方锦弦冷哼一声,不屑道:“我命她带回那二人,她未能完成使命,自己还身受重伤,本就时日无多,我不过是送她一程罢了,你倒是来指责起我来了?” 绮罗轻轻摇头,道:“您本就知道玄虚门此次来了三名合体期长老,带了些门中精英,却只让右护法带领一千普通魔族将士前去......” “聒噪。”方锦弦的声音骤然冷冽,打断了绮罗的话语。 绮罗继续开口:“您这雷劫之伤,迟迟未见好转,若再无法寻得方若鸢之女,以其魔血为您疗伤,恐怕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方锦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语气冰冷如霜:“绮罗,你今日话怎地如此之多?你也是前任魔尊所留之人,再敢多言,本尊定不轻饶。” 绮罗闻言,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反而更加从容:“若尊上真有杀我之心,早在多年前便已动手,又何必留我至今?” 方锦弦猛然抬手,一把攥住了绮罗正为自己涂抹伤药的手,冷言如刀:“好啊,那今日,本尊便成全了你。” 绮罗未显慌乱,另一手轻轻拍打在方锦弦紧握自己手腕的手上,温怒道:“别乱动,躺好,您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 另一边,玄虚门炼丹房中,唐琼玉神色凝重,将手中拿着的几株药草递给顾云芝。 “冥蓝花,凤羽草,金阳葵,天灵果,都给你带来了。只是那千年血灵芝,实在是寻不到。” 顾云芝点了点头,将接来的药草投入丹炉中,又取出几枚高阶妖兽金丹一同投入其中。 唐琼玉的目光紧随着顾云芝的动作,最终落在丹炉之上,沉声道:“破境丹,自古以来无人能够炼制成功。如今又缺少了至关重要的药引,你有几成把握?” 顾云芝神情漠然,回道:“十成。” 接着,她又吩咐道:“你在外面守着,开炉之前,万不可让洛浮尘进来。” 唐琼玉无奈点头,退出炼丹房。 顾云芝随即运起强大的结界,将整个炼丹房笼罩在其中。 而后她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刃,在自己的掌中狠狠划过,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她毫不犹豫地将其滴入丹炉之中。 即使炼丹房被结界笼罩,但仍抑制不住其中散发着的强大灵力波动。 而在大殿之中沉思的洛浮尘,突然感受到了碧霞峰上传来的异样气息。她心中猛地一紧,匆忙赶往碧霞峰。 见到守在炼丹房门口的唐琼玉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在炼什么丹药?” “不知道。” 洛浮尘暗自思忖,往世,顾云芝从未在此刻炼制过丹药,到底是自己特意将她留在玄虚门引起的变故,还是…… 洛浮尘的目光再次落在唐琼玉身上。 “你都给她寻了什么药草?” 唐琼玉将目光瞥向一旁。 洛浮尘突然抓上她的衣领,怒道:“你知道她在炼什么!” 唐琼玉依旧不语,心中却将这两人骂了个遍。 洛浮尘目光又转向房门,炼丹房内有结界守护,她不能贸然击碎结界强行进入。 但心中的担忧却如同烈火烹油,愈演愈烈。 上一次见顾云芝如此谨慎地炼制丹药,还是几十年前。 那一次,顾云芝从炼丹房出来,丹田灵力几近亏空,整个人虚弱的站都站不住。 如今这个紧要关头,她却又要冒险炼制高阶丹药。 纵使洛浮尘此刻心急如焚,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急得在屋门口来回打转等人出来。 第206章 她是自愿的 炼丹房门口的两人硬是在门外伫立了一夜,直至第二天清晨,结界消散。 洛浮尘刚准备上前推门,唐琼玉一步跨上前,堵住门口。 “让开。” “不让。” 洛浮尘已然失去耐心,指尖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意欲动手。 就在这时,门内突然传来一道淡然的声音:“唐琼玉,进来。” 唐琼玉转过身推开房门,还不忘回头用眼神警告洛浮尘。 前人踏入门内,洛浮尘刚要跟着进入,顿时脚下生出几条根茎,快速缠上洛浮尘的腰腹,猝不及防地将人甩了出去。 屋门关上,结界再度将炼丹房笼罩,只是这次的结界并非顾云芝所运转,而是出自唐琼玉之手。 洛浮尘被甩出十几丈远,从地上爬起来后,跑到门前拍门。 “顾云芝!让我进去!” “滚。” 屋中,唐琼玉见到顾云芝脸上已是煞白之色,无力瘫坐在椅上,手上满是鲜血。 “太乱来了!”唐琼玉急忙上前,一把捉住顾云芝纤细的手腕,细心探查她的身体状况。 顾云芝呼吸微弱,刚刚那两句简短的话语,只是勉强维持着平日的语气,且又动用了最后一丝灵力,将那欲要进门的人甩飞出去。 她半阖着眸子,微微侧头看向唐琼玉,泛白的唇瓣动了动。 “我知道该做什么,你别说话了。” 唐琼玉催动灵力,蕴含着勃勃生机的气息自她的掌心涌出,缓缓流入顾云芝体内。 炉火还在跃动,炉中的丹药还未炼制成功。 屋外焦急等待的人,迫切想要知道里面的人情况如何。 一名小弟子落在碧霞峰上,只见玄虚门大掌门,这会儿正扒拉着顾长老的炼丹房门缝,想要往里探个究竟。 她上前几步,犹豫着开口唤道:“掌门。” 洛浮尘回过头,看向她。 那名小弟子一看到洛浮尘的神情,吓得直接跪下。 她第一次见到满目杀意的洛浮尘。 “起来。”洛浮尘一甩衣袖,双手背在身后,转头不再与那小弟子对视。 她方才已对唐琼玉起了杀心。 那小弟子颤颤巍巍站起身,低头说道:“北境那边来消息了。魔族派了千名魔军在边境作乱,三位长老带玄虚门弟子已将魔军镇压回去。只是先前去往北境的仙道府修士,仅剩几人。” 洛浮尘略一沉思,问道:“此次魔族领军将士是谁?” “一名身着黑色战甲、手持巨刃的魔人,好像姓樊。此人已中了姚长老一剑,瞧着伤势极重,恐怕时日无多。另外,姚长老也受了些伤。” “知道了。” 小弟子汇报完迅速离去。 洛浮尘站在门前垂眸沉思,片刻后,她再度看向屋门。 指尖灵力运转,地面上赫然出现一道巨大的金色阵法,阵法纹路顺着地面游走,迅速遍布整个碧霞峰。 一道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屏障将碧霞峰彻底围起。 她对着屋里的人说道:“顾云芝,我要出去一趟。碧霞峰上,我已施下守护阵法,你……安心炼丹吧。” 屋中无人回应。 洛浮尘轻叹出一口气,而后快速飞离玄虚门。 星月宫一处偏房中。 洛浮尘与钟晚围在一张圆桌旁,相视而坐。 钟晚率先开口问道:“洛掌门在此刻前来,可是来求卦?” “正是。” “可惜星月宫从不卜外人卦象,就算您师尊与老宫主有些交情,可这老宫主定下规矩,我们这些做后辈的,也不可轻易坏了规矩不是。” 洛浮尘盯着钟晚,低声说道:“我来,是想请你算一算,你自己的卦象。” 钟晚一怔,旋即恢复常色,问道:“洛掌门这是何意?这前来求卦的人,本宫也见过些,求天求地,求亲求己,皆有不少。但求本宫我的,倒是头一次见到。” 洛浮尘缓缓站起身,在屋中随意走动,打量着屋中的摆设。 “想必,钟宫主也已知晓,魔族屡犯北境一事。” 钟晚道:“自然知道。玄虚门与仙道府不是派人去了么?洛掌门这是,想请星月宫也一同前往?” 洛浮尘手中把玩着一件精致瓷器,踱步至钟晚身后。 钟晚继续道:“星月宫皆是卦修,这种争斗之事,实在是不擅长了些。” 洛浮尘淡淡应道:“确实如此。” 接着,她又在屋中晃动几圈。 钟晚心中渐起疑惑,这人来到底是来求卦的,还是…… 忽然,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回过头看向洛浮尘。 而她身后那人,在同一时间看向她,面带微笑。 “洛浮尘!”钟晚怒喝一声:“你竟行此小人之事!” 屋中阵法已然运转,钟晚被困在阵法之中,只能勉强挪动身子。 洛浮尘走到她身边,将手中的瓷器放下,再次使出阵法,点在钟晚身上,钟晚彻底动弹不得。 洛浮尘轻声道:“钟宫主,得罪了。” 言罢,她揽起钟晚的腰身,大手一挥,掀飞了房屋顶盖,带着钟晚冲出星月宫。 星月宫弟子听到动静,迅速赶来,却只看到一道残影从星月宫上空快速离去。 “宫主!”星月宫弟子惊呼一声,而后大声朝宫中传音:“玄虚门掌门将钟宫主掳走了!” 洛浮尘带着钟晚快速返回玄虚门,直奔掌门大殿。 楚天遥正在埋头处理公务,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朝殿外看去。 眼前之景,令她双眸不禁瞪大。 只见洛浮尘手里揽着一个满头银丝、姿色如天仙下凡的女修,正快步踏进掌门殿。 “……掌门,这是?” 楚天遥未曾见过钟晚,更不知道这大掌门唱的是哪出戏。 洛浮尘快速交代:“本座要去北境,门中事务暂时全权交予你。若是有人来玄虚门寻人,只用告诉她们,星月宫宫主自愿同本座前往北境,共同抵御魔族。” 楚天遥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看了看洛浮尘,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钟晚。 这就是星月宫宫主?大掌门就这样将人拐了回来?还要拐着人去北境? 钟晚已顾不得平日里端着的姿态,咬牙切齿道:“洛浮尘,看来外界传的不错,你当真是个不择手段、不要脸的人!” 洛浮尘轻笑道:“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可让钟宫主,好生见识一番。” 而后,洛浮尘不再多言,揽着钟晚直奔北境方向而去。 半个时辰后,一大批身着深蓝色绣织七星纹样长袍的修士,悬在玄虚门上空,与玄虚门众弟子形成对峙之势。 楚天遥急忙从掌门殿出来,飞至上空,作揖行礼道:“各位可是星月宫道友?” 领头的星月宫弟子怒道:“正是!你们玄虚门什么意思!光天化日之下竟行这般歹人之事!还不快交出我们宫主来!” 楚天遥满脸歉意道:“各位道友息怒,钟宫主已同我们掌门前往北境,共同抵御魔族,她……她是自愿的。” 那领头弟子见楚天遥修为低下,蹙眉嗔道:“你是何人?叫你们长老前来回话!” 楚天遥尴尬一笑,道:“门中三位长老均已赴往北境,现在只剩一名长老在门中。只是她,恐怕各位是难以见到。” 果不其然,碧霞峰上的守护阵法坚硬无比,修为不高的修士连靠近都十分困难。 任凭星月宫众人如何用法术轰炸,那阵法外层的金色屏障连个划痕都不曾出现。 楚天遥在一旁看着星月宫的狂轰滥炸,抬袖擦去额头上的汗。 玄虚门精锐全在北境,如今门中余下弟子,修为最高也不过金丹期,实在是难以拦得住星月宫众人。 好在还有大掌门走前留下的守护阵法,得以让她们泄愤。 此番也是掐准了星月宫众人不会随意同玄虚门弟子动手。 楚天遥朝星月宫众人赔笑道:“道友们,要不还是省省灵力,坐下喝杯茶吧,钟宫主真的已经自愿前往北境去了。” 第207章 雪人 魔族大军悍然进犯北境之地,玄虚门众弟子以寡敌众,成功遏制并击退魔族势力,这一战绩迅速传遍九州各大修真门派。 在众人纷纷拍手称赞之际,顾虑也随之加深。 只因这更加证实了魔族野心勃勃,妄图侵占九州。 仙道府中,商语韵正与族人商议。 商语韵道:“先前是我考虑欠妥,致使那些族人不幸丧命,此事,我难辞其咎。” “大当家不必自责。魔人狡诈无比,谁都未曾料到他们会突然领兵进犯边境。” “如今边境动荡不安,大当家,是否要再度派人前往北境?” 商语韵陷入沉思,仙道府术法虽对魔族业火有所克制,然而族中上下仅有数百人,魔族那边的兵力还尚不得知。 仙道府实力早已大不如前,近年来也只是凭借财力勉强维持门面。 若是贸然派大批族人前往北境,再度遭受折损,只怕祖辈经营多年的家业,会毁在自己手中。 这大当家之位,如坐针毡。 商言欢坐在次座上,见自家姐姐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便开口道:“大当家,此次我带人前往。” 商语韵抬眸望向她,叹息一声。 商言欢在修道方面的天赋远高于自己,其修为早已跃升至合体期。若不是比自己年少些许,这大当家之位,理应归她所有。 她再度垂下眼眸,翻阅着桌上摆放的族谱。 划去先前身死的族人,仅剩下二百一十八名商家族人。 为确保血脉纯正,商家族人从不与外人通婚。近些年来,族人数量越来越少,商语韵为此事已头疼许久。 族内联谊之事,一年都要举办个七八场。然而,大多数族人一心求道,对情事毫不关心。 罢了。 商语韵道:“仙道府身为九州名门,在此事上定当带头出力。二当家就再带些人手前往北境吧。” “是。” 私下里,商言欢点了一百五十名族人,向商语韵汇报。 “一百五?!”商语韵脸色骤变,眼中满是震惊。 “那我再点三十人。” 商言欢哪里知晓大当家的心思,只以为是大当家嫌去的人少,恐会丢了仙道府的颜面。 “一百五,就一百五吧。” 商语韵深深叹了一口气。 玄虚门弟子有近千名,也只去了三百多人,而自己的仙道府人丁如此稀少,一下子就派出将近四分之三的人手,实在是心痛不已。 只愿族人都能平安归来。 次日一早,商言欢便带领着商家族人火速赶往北境。 边境前线,玄虚门弟子皆在须弥洞府中安住。 须弥洞府乃是一件空间法器,可在极小的空间内,开辟出极大的居住空间,本是方便那些游历在外的修士使用的法器。 根据价格不同,这其中住所配置也有所不同。如今使用的法器,由门中统一发放。 此时,玄虚门弟子被分成两队,一队在外守着边境,一队进入其中休息。 江千辞倚靠在沈言清肩上,两人坐在边境前线一处偏僻之地。 “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沈言清摆弄着面前的一小丛火堆。 结界阻隔了风雪,这才使得这极寒之地能够生起火来。 “不累。” 要说先前那一战,江千辞可谓是出力最多的那一人。 她一边诛杀魔人,一边运转灵水扑灭业火。 尤其是夏朝颜驭使着蛇骨,猛然冲向魔族大军,一举歼灭近百名魔人,而后瞬间腾升起滔天业火。 火势趁着北风,朝玄虚门众人袭来。 江千辞见状,立即释放出强大的灵力,硬是将火势压了下去。 门中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纷纷惊叹江千辞实力非凡,当真是天资卓绝。 可这一切落在沈言清眼里,只有心疼。 纵使她修为不低,可怎受得住这般消耗灵力。 眼瞧着她硬是吃空了一瓶丹药,怎会不觉累? 正当沈言清的思绪还沉浸在先前的一战时,江千辞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阿言,给我堆个雪人。” 沈言清回过神来,抬手准备施放灵力,“想要个什么样的?” 江千辞握住她的手,“你亲手堆的,不准用灵力。” 沈言清站起身,走到一处落雪较多的地方,微微弯下腰,双手捧起一抔落雪,将其堆放在一起。 如此来回几次,雪人的雏形已然显现。 江千辞抱着双膝,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般的,可喜欢?”沈言清侧了侧身子,露出雪人的模样。 “再大点。” 沈言清继续捧着雪,精心修整面前的雪人。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动静。 她猛地回身,抬手接住了飞来的雪球。 江千辞还保持着投掷的动作。 见自己偷袭不成,江千辞娇嗔道:“不准接!” 沈言清勾起唇角,应道:“好,我不接。” 而后,她转身继续摆弄着雪人。 一个雪球再度飞来,沈言清偏过头,稳稳躲过。 身后再度响起娇嗔声:“也不准躲!” “好,我不躲。” 第三个雪球飞来,沈言清这一次既没接,也不躲,而是将刚刚手中拿着的雪球朝后一抛。 两个雪球相碰,炸成一片碎雪,散落在地上。 “沈言清!哪有你这样的!”江千辞没好气地走到她身后。 “嗯?”沈言清回头望着她,故作不解道:“我这样的怎么了?” 发怒的人不回她,而是直接伸手将她推倒在雪地上,接着弯腰团起一个又一个雪球,丢在她身上。 “哼,这次我看你还往哪里躲!”江千辞边砸边说。 沈言清躺在地上,笑着看向她手中丢来的雪球,白色的衣袍没一会儿便被雪花点缀得斑斑点点。 “阿辞,好玩么?” “好玩啊,太好玩了。” 江千辞丢到最后,干脆蹲下身子,捧起雪就往沈言清身上堆。 反正这人是冰灵根,也不怕冷,想到此处,江千辞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正当她正堆得起劲时,手腕突然被握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已被人拉入怀中。 沈言清静静躺在雪中,怀里抱着江千辞。 抬眸看向天空,此时天色已暗,一旁的火苗晃动,将纷落的雪花映得像是繁星坠地。 四周除了呼啸的风声外,一片寂静,好似这片天地间,只剩她们二人。 这是沈言清从未见过的北境,似乎并没有她记忆中那般冰冷无情。 江千辞枕在她胸口处,脸颊沾染上了她衣袍上的雪,冰冰凉凉的。 沈言清问道:“冷么?” “冷。” “冷也没办法,只好委屈你了。” 江千辞动了动身子,拂去沈言清身上的积雪,又趴压在她身上,支着头看她长睫上附着的落雪。 “你只问冷不冷,却从来不问我喜不喜欢。” “那你喜欢么?” “霜雪与佳人,我皆喜欢。” “不可。” “嗯?” “不可喜欢霜雪。” 第208章 沈家真相 夏苍兰派人将夏忆莲送回妖城,自己带领部分妖族留在白夜城静观其变。 以玄虚门的实力,目前还用不着妖族出手。 她手中拿着一颗赤色圆玉,心中暗自思量着,这魂玉太过危险,不可贸然使用。且洛浮尘所言,不过都是她的预想。 就算魔族真的大举进犯,众人能不能拦下,还不好说。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此物定不能轻易交于玄虚门。 白夜城的风雪仍在肆意。 姚江月抬了抬右臂,显得有些费劲,恐怕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握剑。 方映雪推门进屋,带来一些温热的茶水。 她一边斟茶一边说:“你好好养伤,别总是乱动。” 姚江月听她所言,乖乖放下活动着的手臂。 柳含秋已回到边境处,妖族居住于城中另一处。 目前二人所住之处,除了玄虚门一些修为略低的小弟子们,已无旁人。 姚江月垂下头,看向桌上的茶盏。 樊泠幽与沈昭君的话,交织回荡在脑海。 若方锦弦真的已至大乘之境,论实力,九州无人能敌,魔族攻入九州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但方锦弦一直在不断试探,更像是有意在拖延时间。 她到底在等什么? 三番两次派人来说服自己带方映雪回魔界,究竟又是何意? 姚江月从不信方锦弦有那么好心,为了那点根本不存在的情谊,请方映雪回去。 难道是方映雪身上,有什么她想得到的东西? “方映雪。” “嗯?怎么了。” 姚江月问道:“你此次前来,都带了些什么物件?” 方映雪思索道:“嗯......也没什么,剑啊,丹药啊,一些小食,话本子,还有你送的那些小玩意。” 姚江月蹙眉沉思,方锦弦到底想要什么? 方映雪看着外面天色已沉,便站起身走到姚江月身边,抬指将她蹙起的眉头抚平。 “想什么呢,师尊。” 姚江月抬眸看向她,“没什么。” 方映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含笑道:“你的伤还需要再多加休养,早些歇息吧。” 姚江月虽然觉得自己小徒儿这番行径有些冒犯,但她并未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姚江月躺在床上,闭上双眸,心中思绪还在纷扰。 此时,她想的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好方映雪。 夜深,屋外的风刮得愈发狂烈,不断拍打着窗棂,屋中一片昏暗。 姚江月猛然睁开眼,左手握上身边长剑剑柄。 只听窗户发出砰的一声,风雪从大开的窗户灌入屋中,一个人影从中而入,剑锋直指床上之人。 姚江月瞬间抽出长剑,迎上那道剑锋。 两剑相交,姚江月怒喝道:“沈昭君!你竟还敢来送死!” 银色面具之下发出一声轻笑,“姚檀,我特意前来看望你,怎地不领情?” 姚江月发力弹开她的剑锋。 沈昭君被震得后退几步,再次笑道:“看来这点小伤,并不会影响暗卫统领的剑法。” 姚江月翻身下床,执剑朝沈昭君刺去。 沈昭君早已料到她的剑势,旋即朝窗外跃出。 姚江月欲要追去,却突然想到方映雪。 她快步踏出屋门,朝方映雪的屋子走去。 “方映雪,你睡了么?” 姚江月轻敲着门,门中无人应答。 心中一紧,姚江月直接一掌拍开房门,只见屋中无一人,仅有窗户大开。 自己离她房间并不算远,她出事,自己怎会听不到声响? 这时,沈昭君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可是在找你那小徒儿?” “沈昭君!”姚江月怒发一声,提剑从窗口跃出。 沈昭君在空中一边疾行,一边说道:“姚檀啊姚檀,你保护不了方若鸢,现在连她女儿都保护不了,曾经的暗卫统领何时变成了这等废物。” 姚江月怒意满腔,一剑挥出数道火刃,夜空瞬间被照亮。 沈昭君闪身躲过,不忘再讥讽道:“就这等本事?看来魔尊大人实是抬举你了,竟想让你重回魔界。” 沈昭君落在一处废墟之上,姚江月从空中执剑朝她劈下。 瞬间,地面碎石被震的四散飞溅,沈昭君艰难挡下这一剑,向后踉跄几步。 “还记得这处么?方若鸢当年就死在这里!” 姚江月已立在沈家旧址上。 沈昭君道:“当年之事,你可知其情?” 姚江月左手紧握剑柄,快速朝沈昭君袭去。 沈昭君回挡着她的剑锋,开口道:“你一直认为是沈家家主诓骗方若鸢,不过是你心中所想罢了!” 姚江月道:“魔界距离北境尚有距离,若不是沈家家主设计引诱,公主怎会随意离开魔界!” 沈昭君笑道:“姚檀,她心里只有沈书黎,没有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条狗罢了!就算方若鸢不离开魔界,你当真认为你配得上她?” 姚江月道:“我对公主仅有忠心!无其它非分之想!” 沈昭君弹开她的剑,道:“何要再欺骗自己,我今日前来,就是要告诉你当年一事的真相。待你听过后,再决定是否要同我回魔界也不迟。” 姚江月持剑而立,神色凝重。 沈昭君缓缓讲起当年一事。 “我们沈家,终日在这片冰雪之中,独守边境。族中人早已不满这片寸草不生的地界,便想着向九州内迁徙,结果,却受到九州各大宗门地阻拦。 其美言道,这片寒冰之地,更适合沈家的冰灵根修炼。 实际上,他们就是想不费一兵一卒,仅让沈家来抵御魔族。 为此,还将沈家地位抬至高处,为众人所捧。 表面上风光无两,实际上,只有沈家自己知道,在这片极寒之地,生存有多么艰难。 于是族中长辈便提出一计,寻得九州一家中等势力的家族,与其通婚后,再慢慢将族人向九州输送,待站稳脚跟后举家迁徙。 而被选定的那一族,便是李家。 李家觊觎沈家血脉能力,自然同意此事。 此事盘算已久,待沈书黎当上沈家家主,族中长辈便开始实行计划。 可当时的沈书黎已与方若鸢相恋,要她与李家通婚,她誓死不肯。 直到方若鸢突然消失,沈书黎等了她十年都未等到,最后迫不得已才同意这桩婚事。 姚檀,这十年发生了什么,你再清楚不过了吧。 方若鸢多次私出魔界,与人族频繁交涉,此事被老魔尊知晓,老魔尊便将她禁足于魔界。 而沈书黎与李家联姻后,不过几年便诞下一女。但李氏却在这之后,身死于沈家。 李氏同为修士,怎会因为生育一事身死道消,李家认定其死,定是沈家所为。 人死在沈家,沈家百口莫辩。 李家与沈家断绝关系,并要求沈家将李氏之女还于李家。 那刚出生的幼女天资极高,沈家自然不肯放人。 巧合竟在这一时间爆发。 李家突然被仇家所灭,而消失十多年的方若鸢在此刻出现。 沈书黎不顾族中长辈劝阻,执意迎娶方若鸢,而后方若鸢之女出世。 直到那一夜的变故。 青陵宗勾结魔族,欲要一统修真界,而第一个威胁便是北境沈家。 魔族早已视方若鸢为叛贼,老魔尊为了能进军九州,不惜对爱女痛下杀手。 方锦弦得知此事后,念在与方若鸢之情谊,欲要阻止老魔尊,因而带人掀起叛乱,弑主夺得尊位。 但还是晚了一步。 方若鸢死在了那一夜,死在了你我二人脚下的沈家。” 第209章 雪崩 风雪在这一刻渐缓,像是有意让两人的交谈声更为清楚。 姚江月执剑立在废墟上。 沈昭君讲完一切,长叹一声:“姚檀,现在你知道,魔尊大人为何要执意要方若鸢之女回去了么。” “仙门众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恶虎,一个个自诩正道,反将沈家逼到这副境地。你以为你所在的那个玄虚门,就是什么正道之派?洛浮尘的手段,想必你比我更为清楚。” 姚江月抬眸看向沈昭君,哼笑一声,“沈昭君,你以为我会信你的一面之词?老魔尊爱女之情,我怎会不知?纵使天下都亡了,老魔尊都不会对公主下手!” 沈昭君面色一沉,讥讽道:“姚檀,你还是执迷不悟。” 姚江月不愿再与沈昭君废话,一剑再度挥向沈昭君。 银色面具之下,沈昭君勾起唇角。她既无闪躲之意,也无抵挡之意。 待姚江月的剑锋将要挥砍上沈昭君时。 突然,一道燃火的剑锋横穿在二人之间,挡上姚江月的剑。 姚江月见到熟悉的剑,即刻收了几分力。 两剑相碰发出锵的一声。 “你......怎会?!”姚江月看到执剑之人,顿时怔住。 方映雪挑开姚江月的剑锋,沉声问道:“她方才所说,是事实?” 姚江月收起剑,忙开口说道:“方映雪,不要听信她所言!” 方映雪将剑上火势灭去,收剑于鞘,与姚江月相视。 沈昭君识相地往后退了几步。 方映雪手中攥着那把漆黑长剑,踩着碎石,向姚江月迈出一步。 “姚江月与姚檀,可是一人?” “......是。” 方映雪的眸光在这片昏暗之中,显得几分阴沉。 她再度迈出一步。 “姚江月与我,可是魔族之人?” “......是。” 方映雪沉沉踏出第三步。 此时,她已站定在姚江月面前,神色满是质问与冷意。 “方若鸢,可是我生母?” “是。” 姚江月垂头,眼神四处闪躲,不知如何与她相视。 方映雪突然以剑柄抵上姚江月的下颚,迫使她直视自己,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沈言清,可是我姐姐?” 姚江月顿时急切道:“她不是!” “哦?”方映雪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是沈家家主与李氏之女,而我是沈家家主与方若鸢之女,纵使不是一个生母,可我二人均有沈家血脉。姚江月,这等关系,不配称为姊妹么?” 姚江月哑口无言。 方映雪瞧着她,突然放声大笑。 “姚江月,这便是你处处针对她的理由?” “朝夕共处的师姐,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想必,她也知道此事吧,你们所有人都瞒着我,竟瞒了一百年!” 方映雪收起笑容,沉思道:“姚江月,你说她会恨我么?她生母刚死,我生母便嫁入沈家。魔族屠杀沈家,而我又是魔族之人。” 她又盯着姚江月,缓缓开口:“你给了我所有的好,却苛责于她。难怪,无论我如何亲近于她,她都对我那般冷淡。” 方映雪抬眸望向落雪的天空。雪花落在脸上,明明只是一小片,凉意却渐渐侵入血肉。 她喃喃道:“人之常情,我懂。你与她皆是如此。” 此刻,姚江月突然解释道:“方映雪,我并非有意瞒你。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说。先前你还小,我便想着等你大一些,再将所有事情告知与你。” 方映雪伸手轻抚着她的脸,柔声道:“姚江月,你知道么,在我看来,你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沈言清,你的份情,都是对沈家与方若鸢一事所遗剩之情。这实在是,太过廉价了。” 姚江月怔楞的说不出话。 她面前这个由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小徒儿,在此刻变得无比陌生。 方映雪突然挑起眉梢,问道:“姚江月,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姚江月攥了攥手中的剑,犹豫片刻,刚要开口。 “罢了,我不想听了。”方映雪旋即转身看向沈昭君,对她说道:“我同你一起回魔界。” 闻言,姚江月猛然瞪大双眸,快速上前握着她的手腕。 但右臂上未好的伤势,不足以让她握的紧。 “方映雪,不可。” 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唤出。 方映雪沉声道:“放手。” “先前都是我的错!方映雪,我会弥补给你!但此时万不可听信她的一面之词,方锦弦急切让你回去,定是对你有所求!” 方映雪微微侧过头,眸光坚定:“姚江月,放手。” 姚江月对上她的眸光,瞬间怔住。 当年方若鸢也是这般的眼神。 握着她手腕的手,逐渐颤抖。 方映雪眸光渐沉,一手甩开她,大步朝沈昭君走去。 她背对着姚江月,冷声道:“姚江月,你已经没用了,不必再跟来。待到魔族一统九州,望你还活着。” 而后,方映雪将手中的剑甩到姚江月面前。 “本就是你的剑,你自己留着吧。” 漆黑长剑落在废墟之上,落在她脚下。 姚江月心中雪山轰然崩塌,地动山摇。 本是绵软的雪,此刻却坚如寒冰,将她彻底砸碎。 她抿着下唇,抬眸看向那道红色背影。 “方映雪!”姚江月再度唤出一声,两步上前,伸手想要抓上那抹红。 方映雪猛然转身,手中灵力运转,一掌打向姚江月胸口。 “不要再来纠缠我了,我与你师徒之情,于今日恩断义绝!” 姚江月捂着胸口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鲜红,满目尽是错愕之色。 沈昭君含笑瞧着眼前二人,自觉今日这一趟没白来,赏了如此一出好戏。 “姚檀啊,还是她更明事理,早知如此,就不与你废话那么多了。” “走吧。”方映雪不愿再多看姚江月。 姚江月彻底怔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二人身影逐渐远去。 方若鸢与方映雪的声音相继回荡在她耳边。 “姚檀,放手。” “公主之令,你竟敢不听?!” “姚檀,你拦不住我的!” “姚江月,你已经没用了。” “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四更时分,漫天落雪纷扬,乱石废墟一片荒芜,仅有她一人立于之上。 姚江月失了魂般捡起地上那把剑。 长剑猛然拔出,剑锋欲要置于脖颈之处。 突然,她的余光看到,随剑而出的还有一张纸片,与落雪一同飘落在地。 她弯下身子拾起,不足手掌大小的纸片上,清秀墨迹书写了五个字: “师尊,对不起。” 第210章 打的轻了 沈昭君带着方映雪绕过边境前线那群玄虚门弟子,直直朝魔界飞去。 路上,沈昭君揶揄道:“我竟没想到,你讲话比我还狠毒,当真是一个脏字没有,便将人说成那样。若你再多说两句,恐怕那暗卫统领都要哭鼻子咯。” 说罢,沈昭君放声大笑起来。 方映雪眼眸低垂,一声不吭。 沈昭君道:“方才那么能说,怎地这会儿就如此安静了?” 方映雪冷眼看过她,“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令人厌烦。” 沈昭君不以为然:“那倒是没有,你应该是第一个。” 方映雪不理她。 沈昭君接着开口:“刚刚你说,沈言清是你唯一的亲人,此话有些不妥当。我呢,是沈书黎的妹妹,你同沈言清都该唤我……” 方映雪顿时露出一副鄙夷神色,怒而打断她的话:“闭嘴!” 沈昭君非但没闭嘴,一路上还叨叨个没完。这一趟她顺利越过姚江月,将方映雪带走,心情自然大好。 她故意讲了许多沈书黎与方若鸢的事,还时不时看向方映雪的反应。 方映雪本就心烦,再听到这些往事之时,心中烦躁更甚。 她斥了两句,没用。最后干脆对自己施了个术法,屏蔽外界声响。 几个时辰后,两人踏入魔族之界。 方映雪本以为沈昭君会带她走什么小路进入魔界,竟没想到沈昭君直接带着她大摇大摆踏进魔界城池。 沈昭君走在前方领路,方映雪在身后跟着。 城中魔人见到方映雪后,神色大变。 一个魔人不禁唤出:“公主?!” 另一个魔人突然捂上他的嘴,小声道:“什么公主!那是叛贼!” 方映雪微微侧目看向那些魔人,见他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显然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生活并不如意。 方映雪收回目光,跟着沈昭君踏进城中一座辉煌宫殿中。 大殿之中,两侧站了几个穿着黑甲的魔人,最上方坐着一位身着黑色华袍的女人。 方映雪直勾勾盯着高位上的女人。这人面容冷峻,正颜厉色,尤其是那眸光,让人不寒而栗。 右侧一魔人突然吼道:“大胆!见了尊上还不下跪!” 方映雪扫了一眼那开口的魔人,略有面熟,先前那一战应该见过。 方锦弦抬手示意那魔人不要多言。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方映雪面前,身上的黑色华袍拖曳在地。 “像,真是太像了,你与鸢姐姐简直一模一样。” 方锦弦抬起手,欲要触碰到方映雪的脸。 方映雪一手挡开,目光与她相对。 方锦弦不恼反笑:“脾性也像。” 随后,方锦弦一甩衣袖,高声道:“今日设宴,迎少公主重回魔界!” 绮罗领着方映雪前往寝宫,路上自我介绍道:“我名唤绮罗,是尊上的左护法。” 方映雪点了点头,目光悄悄看向绮罗。 绮罗生的面容柔和,文雅秀气。其嗓音温润,听起来很是舒服。 瞧起来与刚刚见过的魔族人都大有不同。 绮罗领着她踏进一间寝宫的二楼,道:“这里曾是公主的寝殿,她喜欢看雪景,因此将寝殿设在二楼。” 方映雪打量着这处寝殿。 屋中摆设精致,以红为主调。 北面靠墙摆着一张四柱支起的卧榻,柱身雕刻花卉藤蔓,四周挂着红色丝绸帷幔,金银细线绣织花鸟图案。 南面无墙无窗,仅有一排红色漆木栏杆。其内两侧挂着红纱帐,被灌进来的凉风吹的四散。 方映雪站在栏杆处,朝外看去,夜将要过去,黎明却仍是昏暗,细小的雪花扑面而来,红漆栏杆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这处,虽是百年未曾住人,但每日都会有人前来打扫。你若是缺什么,只管吩咐下人。晚些时候,我再来接你去赴宴。” 方映雪侧首看向绮罗,点头应道:“有劳。” 待绮罗离去后,方映雪喘出一口气。 她默默走到床边,向前一扑,整个身子扑进了软乎乎的被褥中。 脸颊蹭着丝滑绸缎被面,心绪逐渐安定下来。 她所说的那些话,对姚江月而言,实在太过沉重。 可唯有这样,才能让姚江月留在白夜城,自己只身前往魔界。 这一趟活着回去的几率太过渺茫。 有关方若鸢的事,在她来白夜城第一天时,江千辞就已经在沈家旧址处告诉她了,当时的她将信将疑。 今日听姚江月亲口说出来时,虽已有心理准备,但仍觉得恍惚。 她曾好奇那么多时日的“阿鸢”,竟是自己的生母。 那日,江千辞还告诉她,沈昭君很可能会特意来找她。 果不其然,今日夜里,她一回房,便看到沈昭君在屋内。 沈昭君将方映雪的身世道出,也将魔尊有意请方映雪回魔界一事讲与她。 方映雪与她周旋几句,表明自己除非听到姚江月亲口承认那些事,自己才愿意相信。 于是,便有了夜里那件事。 方映雪翻了个面,呈“大”字躺在床上,望着床顶那些装饰。 也不知道姚江月怎么样了,自己那一掌,会不会重了些? 但转念一想,这么重要的事,这家伙居然瞒了自己这么久,便又觉得自己打的轻了。 想来想去,又想到姚江月说的话。 对公主无非分之想? 方映雪伸出食指,点在自己唇上。 这叫无非分之想? 真是打的轻了! 方映雪越想越烦。 既担心自己的话伤到了姚江月,又恨不得将她暴揍一顿出出心中闷气。 不知是太过心累,还是这床榻太舒服,上面躺着的人,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 待醒来时,方映雪迷糊中见床边坐了个人。 她猛然惊醒,想到此刻自己身处魔界,怎么就这样毫无防备睡过去了。 绮罗温声道:“休息的可好?” 方映雪揉了揉眼,“还行。” 绮罗将带来的衣裳放在床边,问道:“需要我为你更衣么?” 方映雪怔愣一瞬,连忙摇头:“不需要。” “好,我先去外面候着。” 方映雪忙起身开始换衣服。 这是一套赤红礼袍,层层叠叠,装饰繁多,实是有些……不好穿。 “……绮罗。” “嗯?” “帮我一下。” 第211章 左护法 宴席上,方锦弦当众介绍着方映雪的身份,客套话一句接一句。 方映雪思量着,方锦弦如此宣扬自己的身份,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见宴席上的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神色各有不同,方映雪倒也不太在意,自顾自的吃喝。 只是,她余光瞥见,绮罗时不时在看向自己。 方映雪大方回望过去,正巧与她对视。 二人就这般互相盯着看,好似是在比试,谁先移开,谁就输了一般。 直到有人与绮罗敬酒,绮罗的目光才从方映雪那撤走。 宴席结束,方映雪回到寝宫。 风雪呼呼往屋里灌。 她看向被风吹起的红纱帐,不禁蹙眉。 她这个阿娘,当年就这般日日吹着冷风安睡? 方映雪刚要运转结界,一人踏进寝宫大门。 又是绮罗。 绮罗走到方映雪面前,看向地上被吹进来的雪粒。 绮罗道:“公主当年在此就寝,时有暗卫相护,暗卫会替公主施放隔绝风雪的结界。” 方映雪突然笑出一声,“可惜,暗卫统领并未随我一同到来。” 绮罗的目光落在方映雪脸上,温声道:“若是你觉得此处住着不方便,可……” 方映雪挑眉问道:“可?” 绮罗道:“可住我那。” “……” 方映雪转过身,抬指施放一道结界,将风雪隔绝在外。 绮罗又道:“明日没什么事,若你想出去走动,我可带你四处逛逛。” 方映雪转过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左护法。 “左护法有此闲心,看来魔界事务并不繁多。只是这明日之事,还要明日再说。” 绮罗颔首,踏出寝宫。 拐过几条长廊,绮罗又踏入另一人的寝宫。 方锦弦负手而立,背对绮罗。 绮罗道:“尊上,已经试探过了,确信是方若鸢之女。” 方锦弦闻言,突然转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绮罗身上。 “可她身上,为何一丝魔气都无?” 绮罗道:“属下也在想这个问题。恐怕还要进一步接触才知晓。” 方锦弦慢慢走到绮罗面前,微曲的食指挑起她的下巴。 “左护法要如何接触?” 绮罗握上她的手,叹道:“不过是一个孩子,自然要用对待孩子的方法。” 第二日,方映雪在宫中随意走动着,身后跟着绮罗。 绮罗离她不远不近,仅三步距离。 方映雪走的时快时慢,可这三步距离,从未变过。 方映雪突然顿住脚步,身后的绮罗也停下。 方映雪回头说道:“我想去城中逛逛。” 绮罗莞尔笑道:“自然可以。” 城中魔族人目光落在这二人身上,甚感诧异。 一身艳丽红裙的方映雪在前,一身绀色长袍的左护法在后。 这场景,似有当年景象。 当年公主出宫游玩,身后便是跟着这位左护法绮罗。 另有暗处随行的暗卫统领姚檀。 方映雪自然不知晓这事,只觉得自己从昨日起就被人盯着看,到今天也就习惯了。 表面上虽是漫不经心地逛着,实际上,方映雪在暗暗观察魔族的形势。 这座城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恐怕能容得下五万人之多。 且不说这只是魔尊所在的城池,魔界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城池存在。 不过,瞧着这些魔族人脸色并不太好。在这种地界,过得自然辛苦,也难怪魔族要费尽心思攻入九州。 走过两条街,方映雪踏进一家酒肆,绮罗跟着走进去。 那店家一看进来的是这二人,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方映雪毫不客气的点了几道菜,一壶酒。 魔界用不了灵石,只能用魔石。 待酒足饭饱之时,她看向绮罗。 绮罗回望,问道:“没吃饱?” 方映雪见暗示不成,只好明示:“结账。” 绮罗道:“为何我结账?” 方映雪道:“因为我没钱。” 绮罗挑了挑眉梢,道:“与我有何关系。” 方映雪扯上绮罗的衣袖,娇声道:“那只当是我借你的,回去便还你,好么?” 绮罗勾起唇角,目光瞥向别处,缓缓说道:“那回去可要收利息了。” “行行行,回去带利息给你。” 遥想当初,方映雪与姚江月一同下山时,从未自掏腰包。她要什么,姚江月给买什么。 可惜如今面前的人不是姚江月,这人不会惯着自己。 魔族公主之女沦落到向左护法借钱吃饭,且无力偿还。 只怕这消息,明日就在城里传开。 回去的路上,她再次打量着绮罗。 方映雪试探性问道:“魔界有多少城池?” 绮罗答道:“规模较大的城池一共三座,其余十八座。” 方映雪见人毫不犹豫回答,于是更进一步问道:“魔族一共有多少人?” 绮罗这一次没回答她,反而问道:“之后,你是想问我,魔族有多少兵力么?” 方映雪从容道:“没错,我是要问这个。所以,魔族有多少兵力?” 绮罗笑道:“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方映雪回到寝殿,绮罗跟着一同进来。 方映雪微微蹙眉,“怎么还跟着?” “还钱。” “……能宽限两天么?” 绮罗垂眸沉思片刻,随后说道:“那今日先把利息出了。” 方映雪道:“我……我真没钱,这样,我拿几样东西出来,若你看得上眼,就拿走。或是等明天,我去城里典当。” 绮罗微笑不语,挪动着步子,一步步靠近方映雪。 方映雪突然警惕起来,一步步后退。 一直退到了床边,再退就退到床上去了。 “绮罗,你什么意思!” 说着,方映雪便开始推搡绮罗。 绮罗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朝自己拉动。 方映雪顺着力,扑进她怀里,腰上还被她的另一只手揽上。 方映雪顿时脸红一片,她甚至嗅到了这人身上一些浅淡香味,像是蒸熟的竹叶那般清香。 “你!你放开我!”方映雪晃过神,开始在她怀里挣扎着。 绮罗却凑到她耳边,吹出一口热气,“不是没钱么?用别的偿还也可以。” “什么?!绮罗,你……你居然、是这种人!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外表文雅,竟想不到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绮罗突然将人推到床上,开始上手扒拉方映雪的衣裙。 方映雪忍无可忍,抬手欲要施放灵力。 突然,一阵威压袭来,竟压的她动弹不得。 不知何时,方锦弦已站在门口。 绮罗只扫了方锦弦一眼,而后继续扒拉着方映雪的衣裙。 方映雪无力反抗,死了心般被人摆弄个来回,衣裙被褪去。 正当方映雪已经阖眸认命时,身上突然多了一片绵软。 她睁开眼,看到绮罗正在给自己盖被子。 这是……良心发现? 绮罗轻叹一声,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路过方锦弦时,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走在宫中廊道上。 绮罗道:“看过了,没有魔纹。” 方锦弦眸光阴沉,“那她不是魔族?” 绮罗沉声道:“还有一个可能。沈昭君先前不是提到过,玄虚门那个掌门,擅长阵法?那方映雪身上,很可能有阵法封印之术。” 第212章 你怎么又来了? 姚江月在废墟上伫立一夜,直到天光大亮,才拿着两把剑默默走回住处。 走道上,迎面过来了个玄虚门弟子。 “姚长老。”那人恭敬唤了一声。 姚江月眼眸低垂,未理会便从她身边走过。 待那名弟子走远时,姚江月突然停下脚步,满心疑惑地回过头,看向那名弟子的背影。 江千辞?她怎么会在城里?这会儿玄虚门弟子不是应该都在前线么? 姚江月收回视线,径直回到房间,取出伤药涂抹在受伤的地方。 屋外又传来一阵动静。 “洛浮尘,这天寒地冻的,你封了我的灵力,你是想冻死我么!” 洛浮尘揽着钟晚,边走边说道:“钟宫主已是这等修为的修士了,这点寒气,怎会侵害得了你的玉体。” 两人撞上迎面而来的江千辞。 江千辞忽地站定,疑惑地盯着洛浮尘,而后又将视线移到钟晚身上。 洛浮尘显然也没想到江千辞会在城中,诧异一瞬。 “掌门,您这是?”江千辞率先开口问道。 洛浮尘道:“玄虚门弟子不该都在前线么?你怎么在这里?” 江千辞随意扯了个理由:“我回来取丹药。” 洛浮尘带着钟晚随意进了个房间,将人丢进去,随后出门与江千辞又踏进另一间房。 刚一踏进房间,洛浮尘开启结界。 江千辞立即质问道:“这里这么危险,你为何要来?” 若是洛浮尘出了事,便无人能催动回溯时间的阵法。 洛浮尘蹙起眉头,同样质问道:“沈言清没与你在一起?” 两人相视,沉默片刻。 江千辞直言道:“方映雪已经去往魔界了。” “什么?!” 江千辞解释道:“先前我们曾推测过,魔族之中有人要趁战乱之时,掀起动荡,我已让方映雪前去打探那股势力。若是顺利的话,便能里应外合,阻止魔族。” 洛浮尘道:“那只是推测,多少次,那股势力都只露过一点苗头,从未成功过,要是方映雪出事,姚江月便不再受控,这太冒险了!” 江千辞道:“但这一次不一样。你既然已将计划提前,这点苗头,足以有时间让我们再添一把火,将其彻底燃起。方映雪,便是这把火。” 洛浮尘垂眸沉思,问道:“姚江月可知此事?” 江千辞回道:“姚江月亲眼见她同沈昭君离去。” 接着,江千辞问:“你带钟晚来,又是何意?” 洛浮尘走到椅边坐下,长叹一声,“我打算把她送到前线,让她卜自己的卦象。只要她卜到自己即将遭受不测的卦象时,就提前行动。” 江千辞哼笑一声,坐在洛浮尘对面,拿起桌上的茶壶倒出一杯茶,小口抿着。 洛浮尘看着江千辞这般悠闲的姿态,沉声道:“姚江月若是知道,是你设计让方映雪只身前往魔界,恐怕她会对你......” “她杀不了我。”江千辞晃动着茶盏里的茶水,轻笑道:“有沈言清在,没人能杀得了我。” 沈言清在白夜城外等了许久,才见到江千辞从中出来。 江千辞揽上沈言清的手臂。 “怎么在这里?来找我的?你我本是形影不离,本想着你留在前线,便能让人觉得我也在。若是让门中弟子知道,你与我偷偷溜回来,不知她们会如何作想。” 沈言清点了点头,“不放心你一人前来。方映雪她已经走了么?” “走了。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交给她了。” 方映雪裹着被子,心中不断思索着绮罗那一行径,到底所为何意。 总不能是这家伙也对自己阿娘有情,一时冲动才如此行事? 魔族人的脑子是不是都有问题? 方映雪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便把绮罗也放在同沈昭君一般的位置,列为极为厌烦之人其一。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两下,方映雪心想干脆把姚江月也列入其中。 这几个人,都让她心生烦躁之情。 许是躺的久了,困意逐渐袭来。 自从踏入魔族地界,方映雪就觉得身体变得有些疲惫。 大概是这里魔气浓郁,与自己体内的灵力相互冲突。若是长久待在这里,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受到影响。 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 方映雪再次睁眼时,看到了一个人影坐在床边。 她蹙起眉头,往床里缩了缩,斥道:“绮罗!你怎么又来了?!” 绮罗看到她略显疲惫的模样,已经猜到了原因。 她将手里拿着的玉盘递到方映雪面前。 玉盘里是几颗白嫩果肉的荔枝,上面冒着丝丝寒气,还附着些许冰霜。 绮罗柔声道:“这东西,或许你在九州可随意吃到。但在魔界,只有魔宫里才有。我特意为你拿来的,吃吧。” 方映雪满目警惕,盯着绮罗。 绮罗面色平静如常,仿佛真的只是来送一些吃的。只是送来的这东西,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方映雪问道:“左护法这是何意?既然这东西如此珍贵,左护法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我在九州时,吃的够多了。” 绮罗微微轻笑,修长的睫毛半垂,目光落在手中的玉盘之上。 纤细的手指从盘中轻轻拈起一颗白嫩的果肉,薄唇轻启,咬下一小口,皓齿间溢出甘甜的汁水,顺着唇角缓缓流下。 方映雪蹙眉盯着她的动作,不禁开口:“你就不能一口吃完?” 绮罗将玉盘放置在方映雪身旁,曲指抹去唇角的汁水,另一手中还捏着那半颗荔枝。 “如此珍贵之物,自然应当细细品味。” “行,你慢慢吃你的。” 说着,方映雪从玉盘中捻起一颗荔枝,直接整个丢进嘴里。 冰冻过的荔枝表面有些融化,软软的果肉中夹杂着些许碎冰,嚼动起来口感极佳。 重要的是,这荔枝还是去过核的。 绮罗缓缓吃下另一半荔枝,随后将目光投向方映雪。 温润的声音悠悠响起:“尊上命我前来,杀你。” 闻言,方映雪顿时坐直身子,绵软的被子从身上滑落下来。 先前被褪去的衣裙,她还没来得及穿上,所以此刻仍是裸着身子。 她急忙抓起被子,往身上遮掩,满眼警惕盯着绮罗。 第213章 魔族人脑子都有病 冰冻的荔枝逐渐融化,玉盘中积了一小片冰水。 绮罗不紧不慢地吃着,时不时看向那缩在一旁的人。 “最后一颗。”绮罗捻着荔枝,递到方映雪唇边,“给你吃。” 方映雪撇开头,满脸嫌弃。 绮罗见她不吃,垂眸思索片刻,而后缓缓抬膝攀上床。 方映雪见她要上床,刚要抬腿踹她,却听那人开口。 “你若吃了,我便不杀你。” 方映雪满脸嫌恶,吼道:“绮罗,你是不是有病啊!” 绮罗那文雅的脸上挂着浅笑,又伸了伸捻着荔枝的那只手,“来,吃了。” 像是在逗弄什么小动物一般。 方映雪怒火上头,一手拍开她的手。 那手中捻着的荔枝飞了出去。 但荔枝还未落地,顿时从中生出一团业火,将其烧成灰烬。 方映雪瞪大了双眸,瞧着那从空中逐渐飘落的灰烬。 而后她又看向面前的绮罗。 这人是真要杀自己! “可惜。”绮罗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如此珍贵的东西。” 方映雪不再与她啰嗦,抬手释放灵力,数道寒冰长刃出现在绮罗身后,直直朝她刺来。 绮罗目光盯着方映雪,动了动身子,向她不断靠近。 长刃在即将接触到绮罗的瞬间,化成了一滩水,洒在床上。 绮罗已至方映雪面前,她柔声问道:“还有什么本事?” 眼瞧着人离自己如此近,方映雪抿着下唇,攥紧了拳头就要朝面前这人挥去。 令方映雪没想到的是,绮罗居然没躲。 她这一拳狠狠打向了绮罗的侧脸,将人直接打倒在床。 绮罗缓缓从床上撑起身子,发髻有些散乱,柔顺的青丝一捋一捋散在肩上。 她手捂着侧脸,半垂的眼眸看向方映雪,柔和的面容上写满了委屈。 方映雪蹙眉盯着她这副姿态。 怎么搞得跟自己轻薄了她一样! 真是病得不轻! 方映雪岂会被她随意蛊惑。她趁势运转灵力,手中多出一把细长的冰刃,直朝那演技精湛的人刺去。 绮罗眸光一沉,温润的嗓音压低了几分:“姚檀就没教你点别的本事么?” 绮罗伸手接过那袭来的冰刃,冰刃划伤了手指,从中溢出的鲜血顿时燃成了业火。 方映雪看见那业火,当机立断松开冰刃,向着床另一边撤了撤。 业火将那冰刃烧的连滴水都不剩,只有一丝蒸汽从手中腾起。 方映雪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但又不甘心被她这般戏弄,心中不断思索着对策。 绮罗搓了搓手,侧卧在床上,叹出一声气来。 “尊上是要我来杀你。”她瞧着缩在床另一边的方映雪,柔声道:“但是我不想对你动手。” 方映雪疑惑地盯着她,“什么意思?” 绮罗道:“她怀疑你不是公主之女,因为你身上并未有丝毫魔气。若是不能证明你是公主之女,就算我今日不杀你,明日也会有人来动手。” 方映雪听着她的话,暗自想着,自己冒险来魔界,总不能来的第三日就被人杀了。 江千辞交代的事还未做完,自己想调查的事也未查个明白,自己还不能死。 方映雪开口问道:“你为何不想对我动手?” 绮罗有些意外,挑着眉梢反问道:“怎么,你是想让我对你动手?” 方映雪直言道:“你是不是对我阿娘有意?” 绮罗望着方映雪,轻笑一声,应道:“嗯,是啊。” 绮罗的声音很轻,也很随意,方映雪一时间听不出她是在诓骗自己,还是真的承认。 还不等方映雪再次问些什么,绮罗幽幽开口道:“我是她未过门的妻子。” “啊?”方映雪瞬间眸光瞪大,满脸震惊。 绮罗笑道:“瞧着我,是不是比姚檀更顺眼一些?” 方映雪收回震惊神色,转而露出一副嫌弃模样,狠狠摇头。 绮罗再次叹出一口气,道:“说到底,也是未过门,只是有婚约罢了。” 方映雪纠结片刻,最后还是小声开口问道:“那个魔尊,不会也对我阿娘有意吧?” 闻言,绮罗先是一愣,而后笑出了声。 “她啊......就是她派人去杀公主的。这不,如今又派我来杀你。” 方映雪脑子一片混乱。 “且不说你与我阿娘那莫名其妙的婚约,你若是对我阿娘有意,如今又怎么会听方锦弦的命令?” 绮罗道:“所以说,我不想对你动手。” 方映雪垂眸,“那你不想为我阿娘报仇?” 绮罗摇头,“不曾想过。” 方映雪沉默,思索着这几人的关系。 绮罗再度开口:“若你不想死,就想想如何激活你体内的魔族血脉。” 方映雪道:“这我怎么想得到。你们魔族人之前有过先例么?” 绮罗道:“不曾有过。若是你想不到别的方法,我这倒有个法子,只是可能会有些......痛苦” 方映雪疑惑问道:“什么法子?” 绮罗道:“将你体内的所有经脉打断,而后不断地在你体内注入魔气,代替灵力,迫使你用魔气修复受损的经脉。” “嘶——”方映雪蹙起眉头,“听着就觉得疼。” 绮罗道:“即便是这样,也不能保证你的血脉真的会被激活。所以,若是你能想到别的法子,自然是最好。” 方映雪垂眸思索片刻,说道:“那......总要给我几天时间思考吧,我自从知道自己是魔族人起,到今日不过才几天。” 绮罗道:“嗯,可以。尊上那边,我可以帮你拖延点时间。” 方映雪表面上答应会配合想办法激活自己体内的魔族血脉。实际上,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跑路一事了。 先前从绮罗口中得知,魔界一共有三个较大的城池,而江千辞提到的那股魔族反叛势力,还尚不知晓是在哪个城池中。 魔尊所在的这个城池,应该是不可能的。 总不会有人在魔尊眼皮底下集结人手掀起叛乱吧。 既然那些人目标同样是推翻魔尊,不知道他们对自己阿娘这个公主的身份是如何看待的。 若是能利用自己这个公主之女的身份,与他们达成合作,自然是最好。 她的目光看向绮罗。 眼前,最棘手的便是此人。 第214章 逃跑失败 魔城中的风雪并不如城外那般肆意,许是有特殊的防护手段,隔绝了部分风雪侵入。 方映雪再度出宫,在城中闲逛,身后依旧跟着那位左护法大人。 逛着逛着,瞧见一家当铺,方映雪抬脚踏进店门。 当铺的掌柜瞧见有生意上门,连忙上前招呼,再仔细一瞧,看进来的是公主之女与左护法,霎时愣住。 方映雪的身份早就传遍魔城,城中魔人对待这位的态度极为晦涩,说不上恭敬,但也不敢轻慢。 况且现在这人身后还跟着个左护法。 那掌柜满脸堆笑,上前轻唤一声:“左护法,少公主,您二位来,是有何事?” 方映雪掏出一瓶丹药,放在柜台上。 “瞧瞧这个能当多少魔石。” 掌柜拿起,打开瓶口倒出一粒,脸色有些难堪。 他犹豫道:“少公主,这、这是补充灵力的丹药吧,对魔族人来说,这东西恐怕是用不到。” 听了掌柜的话,方映雪这才反应过来。 她又在储物戒中翻了翻,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除了丹药,就是姚江月送自己的东西。那些小玩意虽是不少,但她不舍得典当这些。 最后,她只得掏出一本话本子放在柜台上。 “这个呢?” 掌柜拿起来翻了两页,目光悄悄看向绮罗,瞧见这位左护法轻微点了一下头,掌柜瞬间会意。 “这个可以,十块魔石,少公主可满意?” 方映雪回头问道:“上次那顿饭,花了多少?” 绮罗道:“十五。” 方映雪撇了撇嘴,又从储物戒掏出一本话本子。 “这两本,可当二十?” 掌柜点头应道:“可以,可以。” 方映雪略有不舍地当掉两本话本子,踏出店门。 后面的绮罗不动声色地将那两本话本子从掌柜手中拿走,又在柜台上放了二十魔石。 掌柜满脸不解地看着左护法的操作,挠了挠头。 方映雪手里拿着二十魔石走在路上,递给绮罗十五。 “给你,这下两清了。” 绮罗扫了一眼方映雪手里剩下的魔石,一把夺过。 “加利息一共二十。” 方映雪看着自己两手空空,又看向身边的绮罗将那二十魔石收进储物戒,一时愣在原地。 “你、你先前都对我做那种事了,你还有脸要利息?!” 绮罗转头看向方映雪,“我先前对你做了你什么?” “你还装!” 绮罗略一思索,柔声道:“若是你想要魔石,倒也可以……拿你自己来换。想必,少公主还未经人事罢。” 这话落到方映雪耳中,脸上顿时布满红霞。 她想不通,眼前这人是如何顶着一张文雅面容,面不改色说出这种粗鄙之语。 方映雪怒道一声:“无耻下流!” 说罢,她快速朝前走去。 绮罗轻笑一声,抬步跟了上去。 回到寝宫,方映雪支走了绮罗,又问下人要了一份魔界各个城池分布地图。 今日去城中,本就是再度观察这座魔城的地势。 要想开溜,定然不能从城门走。今日瞧着这城池西边较为荒凉,或许从那里出城会好走一些。 收好地图,方映雪躺在床上,看向床边挂着的红色床幔。 当年阿娘是不是也这么从城里偷偷溜出去过? 既然她都能溜出去与人相会,那自己定然也能成功。 一晃到了夜深,方映雪走到屋南边的栏杆前,一跃飞起,朝城中西边飞去。 她边飞边注意四下动静。 见身后无人跟来,方映雪心中暗自得意,直接越过西边城墙,朝外疾驰飞行。 地图上的城池方位她早已记熟,正要朝距离最近的城池飞去。 突然,空中闪过一道身影,响起她这几日再熟悉不过的温润声音:“少公主深夜观雪,甚有雅兴。” 方映雪顿住,看向不远处那道人影。 绮罗立在空中,正面带笑容看向她,像是等待已久。 方映雪大声喊道:“你这人当真是阴魂不散!” 说罢,方映雪快速朝另一方位飞去。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亮起,几道火刃划破夜空。 方映雪顿时回头望去。 只见那几道火刃正朝绮罗而去。 绮罗侧目瞧了一眼,抬起手,掌中魔气化作一道巨大火球,射向那几道火刃。 夜空爆亮,照出另一道人影,接着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轰鸣声。 方映雪看到另一道身影,惊呼一声:“师尊?” 此时,姚江月已提剑朝绮罗刺去。 绮罗丝毫不慌,反而笑道:“你终于来了,姚檀。” 剑锋擦过一面墨色骨扇。 绮罗执扇拍开姚江月的剑,转而抬手一挥,扇中呼啸而出一片焰火。 姚江月在空中旋身躲过袭来的火势。 方映雪无意多管这两人的缠斗,快速动身朝别处飞去。 还未飞出几十丈远,绮罗已出现在她面前。 跟着前来的还有执剑的姚江月。 剑锋再次朝绮罗挥来,绮罗执扇应对。 方映雪蹙起眉头,转而再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同样还未飞远,这两人又出现在面前。 两人打斗释放出的焰火,好几次都擦着方映雪的衣角而过,吓得她心颤几分。 在空中飞了半天,结果就是在绕圈打转。 自己到哪,这两人打到哪。 方映雪喘出一口气,朝两人大吼道:“你们能不能去别处打!” 不愧是心中厌烦之人其中的两位,当真是烦人至极! “方映雪。”姚江月的声音传来:“跟我回去。” 方映雪道:“我不回去!我要当少公主!” 绮罗轻笑一声,道:“那少公主深夜出城,是作何意?” 方映雪一时语塞,含糊道:“我、我出来逛逛。” 三人在空中对峙。 绮罗柔声道:“逛够了么?随我回城吧。” 都溜出来了,岂有再回去之意?难道要回去等死么? 方映雪卯足了灵力,准备一瞬溜走,却听到绮罗再次开口。 “姚檀,尊上已候你多时,你随我们一同回城,共同商议有关少公主的事。” 姚江月面色阴沉,目光先是看向方映雪,而后盯着绮罗。 “她的事,我与你们无从可谈。” 绮罗忽地靠近姚江月,低声说了几句话,目光时不时看向方映雪。 姚江月瞬间露出疑惑神情,问道:“当真?” 绮罗点了点头。 方映雪见两人在说悄悄话,刚要开溜,腰腹却突然被人揽上。 “还想跑呢?”绮罗含笑揽着方映雪,直直朝城中飞去。 姚江月跟在二人身后一同朝城中飞去。 第215章 左护法的心思 折腾了大半夜,方映雪无奈回到寝宫。 她满脸不甘地坐在桌边,对面则坐着一副悠闲姿态的绮罗。 此时,姚江月已去面见方锦弦。 方映雪沉声道:“你方才跟她说了什么?” 绮罗支着头,看向方映雪,柔声道:“我告诉她,我会助你夺得尊位。” 方映雪诧异一瞬,问道:“她信了?” “信了。” 方映雪只觉得这几日眉头皱的将要生出皱纹了。 “她怎会轻信你的话?!” 绮罗笑道:“因为她了解我。” 方映雪身子向前倾了倾,好奇问道:“那你真的会助我夺得尊位?” 绮罗轻声道:“嗯,会的。” 方映雪有些摸不准这人,先前还说要来杀自己,如今又说会相助自己夺得尊位。 但方映雪并未有此意。 她喃喃道:“我对尊位没兴趣。” 绮罗含笑开口道:“这尊位,本就该是你的。” 方映雪道:“你不是方锦弦的人么?” 绮罗道:“嗯,目前是。” 方映雪顿然想到,江千辞口中的魔族反叛势力,不会就是眼前这位左护法吧? 方映雪试探性问道:“那你要如何助我夺得尊位?” 绮罗道:“借仙门之手,杀了方锦弦,你顺理成章上位。” 方映雪道:“就这么简单?” 绮罗颔首道:“就这么简单。” 方映雪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左护法心思这般简单? 绮罗接着说道:“尊上先前渡劫,虽是踏进大乘之境,但受了重伤。我告诉她,只有用你的魔血来为她疗伤,伤势才会得以好转。” “因而她多次派人去找姚檀,说服她带你回魔界。只是没想到,你身上被施了封印,魔族血脉被封。我与她都在想办法,如何激活你的魔族血脉” 方映雪道:“那我若是激活魔族血脉,方锦弦岂不是能随时杀了我,以我魔血为她疗伤?她伤势若好,这普天之下,就她一人已至大乘之境,仙门哪还打得过她。” 绮罗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走向栏杆前向外眺去。 “尊上的伤势,并非真的需要用你的血疗伤。尊上信任我,只因为我从来不说谎。而这一次,我唯独骗了她。” 方映雪听着这话,似有些惆怅之意。 她小声问道:“你对方锦弦,有意?” 绮罗淡然答道:“并未。” 方映雪再度问道:“那她对你,有意?” 绮罗应道:“嗯,是有一些。” 纵使此刻,双方局势紧张,但方映雪仍是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在脑中盘了盘这几人的关系。 “你与我师尊都对我阿娘有意,而方锦弦又对你......那当年那一事,她难道是因为你,才派人去杀我阿娘的?” 绮罗回过身,看向桌边那满脸八卦的方映雪。 “当年一事并非是因为我,她只是想谋逆夺位而已。在她心中,权位胜过一切。” 方映雪转念一想,问道:“那现在我在此处,方锦弦若想杀我,不是随便动动手指的事?你为何非要骗方锦弦,费尽心思将我带来魔界?” 绮罗轻笑一声,道:“难道我不该提前见一见我有意辅佐的人么?只要有我与姚檀在,便可保你不死。” 两人谈话之际,姚江月已至寝殿门口。 绮罗缓步走到门口,轻道一声:“你们慢聊。” 说罢,绮罗擦着姚江月衣角离去。 方映雪看向丝毫没有进门之意的姚江月,嘟囔道:“愣着干嘛,进来啊。” 姚江月走到桌边,将手中的墨色长剑放在方映雪面前,一声不吭。 方映雪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一坐一站,僵持片刻。 方映雪侧过头,不去看她,问道:“你来做什么?就想着带我回去?” “嗯。” 方映雪埋怨道:“我也算是费了些心思才得以孤身前来。如今倒好,你也跟来了,咱俩一同羊入虎口,一起等死。到了最后,只怕是死了都没人收尸。” 姚江月沉声回道:“我不会让你死。” 方映雪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怎地,你是能打得过方锦弦?人家现在都大乘期了。” 姚江月沉默不语。 方映雪回过头看向她。 只见人低垂着头,攥着手指,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加之这副年轻面容,搞得倒是像是自己在训诫小孩子一般。 方映雪叹息一声,“坐。” 姚江月默默走到她对面,直愣愣坐下。 方映雪手抵着下巴,突然厉声唤道:“姚檀。” 姚江月忽地站起身,回道:“属下在。” 方映雪瞧见她的反应,忍不住笑出声来。 姚江月愣怔一瞬,而后又垂眸坐下。 方映雪地盯着姚江月,饶有趣味问道:“我阿娘以前都是如何叫你的?” 姚江月迟迟不肯抬头看向方映雪,动了动唇,吐不出半个字。 方映雪猛地一拍桌子,斥道:“说!” “......小檀。” 方映雪挑起眉头,轻唤道:“小檀?” “嗯。” 方映雪接着问道:“小檀啊,那你先前是如何唤我阿娘的?” 姚江月道:“公主。” “还有呢?” “......” 方映雪缓缓站起身,绕过圆桌,走到姚江月身后,从背后揽着她的肩,伏在她耳边轻声道:“是阿鸢,对么?” 姚江月身子骤然一颤。 “是绮罗告诉你的?” 方映雪不禁笑出一声,“不,是你告诉我的。” 姚江月立即问道:“我何时告诉过你?” 方映雪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沈师姐与江师妹婚日那夜,你我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方映雪手指点在姚江月的下唇,缓缓开口:“那夜,你唤着我阿娘的名字,将我按在床上。” “亲了我。” 闻言,姚江月瞬间挣脱她的双手站起身来,快速向侧边退了一步,满眼震惊看向方映雪。 “怎么可能!” 方映雪上前一步,目光盯着姚江月。 “你口中不停唤着‘阿鸢’、‘阿鸢别走’,我好心把你送回屋,放到床上,你却抱着我,不肯让我离去,最后还对我做了那样的事。” “怎么,喝了酒,做了事,就不敢承认了?” 姚江月瞥过目光,喃喃道:“......怎么可能。” 方映雪怒而抬指捏上她的下颚,与她四目相视。 “于我阿娘来说,你以下犯上。于我而言,你有违师德。姚江月,你好大的胆子啊!” 第216章 若不是留着她还有用 绮罗踏进方锦弦的寝宫,一进门便瞧见那位魔尊大人正无力地倚在床边。 手中攥着床褥,咬着下唇,额头上生出点点汗珠,满脸隐忍的神色。 后背上的黑色华袍已被浸湿,衣料贴在身后,上面的金色绣线已被染红,跪伏着的腿边有一小滩血迹。 绮罗快步走上前去,将她慢慢搀扶到床上。 “疼得厉害么?”绮罗轻拈着她的衣袍一角,小心地从她身上揭下,动作轻缓,生怕这衣袍蹭到伤口,再弄疼她。 “不疼。”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 嘴上说着不疼,可话语中夹杂着的隐隐颤抖,出卖了这位魔尊大人。 绮罗瞧见那道狰狞的伤口已开裂,从中渗出的浓稠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脊背。 她拿了块白色棉布,轻轻擦拭着那背后的血渍。 “姚檀与你动手了?” “哼。”方锦弦冷哼一声,“若不是留着她还有用,我早就......唔。” 棉布点上了伤口处,一阵撕心的痛楚传来,素白的手不禁再度攥紧床单,指节被攥的发白,而承受疼痛之意的人仍在隐忍,不肯叫出声。 方锦弦回过头,咬着后牙瞪向绮罗,冰冷的目光满是杀意。 当她看到,与之相视的是一双温润而泽的眸光时,她的杀意顿时褪去了几分。 方锦弦叹出一口气,阖上双眸转过头,冷声道:“轻点。” 绮罗柔声道:“若是轻点,只怕尊上不长记性。” 方锦弦厉声呵斥道:“绮罗,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是这左护法之位,坐的腻了?” 绮罗轻笑一声,回道:“自辅佐上一任魔尊至今日,是有些时日了。尊上可曾想过,给我换一个职衔?” “嗯?”方锦弦趴卧在床上,问道:“你想要什么职衔?” 绮罗放下沾满猩红血渍的棉布,手指轻滑在方锦弦的后背,抚摸着这瘦可见骨的脊背,最后将指尖点落在她的后腰骶骨处。 “回尊上,”她倾身俯下,靠近方锦弦耳边,温热的气息与绵言细语一同吐出:“属下想要、您的尊位。” 寝宫中燃着的烛火,在这一瞬灭掉大半。 昏黄的房中,仅剩的几只烛火摇曳不停,照着床边那人的暗影,映在床上那略显脆弱的白色酮体之上。 方锦弦再度转过头,对上那双眸。 长睫半掩,眸光暗沉。 似是寅时无月天光下的浊酒,不复往日的清明温润。 落在骶骨处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像是在盘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石。 指尖渡来温热,缓缓穿透白皙的肌肤。 沉默的空气中,仅剩呼吸声交织回荡在这间宫房。 方锦弦慢慢撑起身子,唇角噙着冰冷的笑意。 “原来本尊的左护法,竟有如此野心。” 素白手指伸向绮罗的咽喉处,用力握着,将她往自己身边拖拽过来。 绮罗顺着她的动作,抬腿攀上床榻。 “本尊倒想看看,左护法有几分本事,能夺得了本尊的尊位。” 绮罗跪坐在她面前,弯起眼眸,将那握在咽喉处的手拿下,置于掌心。 手背上,细腻肌理下的青筋隐隐突起,骨瓷般的手指泛着丝丝凉意。 “尊上。”她轻声说道:“手怎地这般凉。” 绮罗扯开自己的衣领,捏着那只冰冷的手,将其牵引至胸口处。 方锦弦微微眯起眼,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绵软温热。 绮罗再度上前攀爬一步。 方才的浊酒,被热意温烫过后,变得痴醉。精致文雅的脸庞,描上了几笔娇柔。 两人鼻尖相触,呼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绮罗的唇瓣附在方锦弦的唇角,细细摩挲几下,而后小声问道:“尊上与姚檀,都说了些什么?” 方锦弦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忽地曲起指节,狠狠捏了一把手中之物。 绮罗吃痛,似娇似嗔的哼吟从唇间溢出。 她下意识地垂首,将额头抵在面前那人的颈窝处,紊乱的气息似有若无地吹在那突起的莹白锁骨上,带着灼人的温度,甚是撩人。 方锦弦松开手,抬指为绮罗整理着那有些散乱的衣袍。 “本尊只是告诉了她真相。” 绮罗靠在她怀中,柔声问道:“尊上口中的真相,几分真,几分假?” 方锦弦冷哼一声,道:“本尊告诉她,是老魔尊派右护法樊泠幽带人杀上沈家,本意是要带回方若鸢与其女,却不知最后如何变成了那般惨烈之景。” “另外还告诉她,当日,九州之中除了青陵宗,李家同样参与了此事。” “李家与沈家不同,李家在九州,到底也是有一些势力。沈家主家全在北境,而李家,还有旁系血亲分散在九州。” “李家一直认为是沈家害了李氏,且又不愿归还李氏之女。李家被灭的同时,沈家家主迎娶方若鸢,几件事掺和在一起,李家自然痛恨沈家,趁着青陵宗要下手,便跟着一道去了。” “沈家早已不复存在,樊泠幽也已经死了,青陵宗被玄虚门所灭,而李家后人还分散在九州。” “如今已接公主之女回魔界,那剩下的仇到底该找谁来报,已经很明显了。” 方锦弦的手指轻扫着绮罗的下颚,垂眸看向她,沉声道:“你说,本尊所言的真相,有几分是真?” 绮罗从她怀里起身,轻笑一声道:“尊上难得说了这么多真话,她还要同你动手。” 闻言,方锦弦眉头微蹙,冷眸瞪了她一眼,显然是对这个评价颇为不满。 “一招便让她明白,她远非我的对手。” 绮罗又自己理了理衣袍,道:“七分真,三分假,便能将人骗的团团转。到底还是她不够聪明。不过,暗卫不需要聪明,只需要忠心即可。” 方锦弦拉来一件里衣随意披在身上。 她抬眸看向绮罗,嗤笑道:“嗯,她们都不如左护法这般聪明,也不如左护法这般胆大,日日往本尊床上爬。” 绮罗伸手拽过方锦弦的手,又将她刚披好的里衣褪去。 “尊上,躺好,方才还未上药。” 第217章 令人厌烦的蠢货 方映雪躺在床上,侧首看向阴影中的人影。 绮罗为姚江月安排了一间靠近方映雪寝宫的房间,但这人以要保护少公主的名义,留在了方映雪的寝宫。 自打跟她说了那一夜之事后,她的话愈发少了。 总不能又委屈上了吧? 方映雪瞧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不管是在沈家旧址上说的那番话,还是之后讲的那些,她一句都未说错。 不过就是把内心的爱与恨,都倾泻在了自己身边人身上,胡乱撒气。 沈言清同样是那件事的受害者,跟一个孩子置气百年,哪还有半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想要报仇,那也要找对了人。 活在过去的幼稚鬼,还天天想着她的阿鸢。 方映雪长叹一声。 自己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令人厌烦的蠢货。 方映雪对自己那毫无记忆的阿娘,因着血脉缘故,是有几分感情。 但因其走的早,不曾承其更多养育之恩,加之自己性情缘故,心里自然觉得活着的人,更为重要一些。 眼下这个大活人,就十分重要。 纵使知道她对自己的好,都是源于对自己阿娘的情感。 可这百年来的宠爱,是真实落在了自己身上。 既然已经选择直面自己的内心,那就没有收手的道理。 但方映雪心中不禁好奇,自己阿娘到底是有多么玉貌花容天资绝色,能使得三个人都为之倾心。 在床上翻腾两下,方映雪突然开口唤道:“小檀。” 姚江月应道:“少公主。” “渴了。” 姚江月从暗中走出,倒了杯茶走到床边。 方映雪躺在床上,看向床边站着的那人。 “喂我。” 姚江月有些迟疑,端着茶盏不知如何是好。 “先前我都喂过你,你喂我有何不可?” 姚江月捏紧了茶盏,缓缓将茶盏抵在方映雪唇边。 喝过半盏,方映雪抬手推开她。 姚江月走到桌边,将茶盏放下后,刚要再度返回先前的位置站好,却听到床上那人又开了口。 方映雪侧躺着看向她,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姚江月垂下头,小声回道:“好多了。” 方映雪招了招手,“过来给我瞧瞧。” 姚江月听话地走过去,伸出右臂。 方映雪坐起身子,拉着她的手,仔细瞧了瞧,是比先前好上一些,看起来有在乖乖上药。 刚准备再度躺下时,她突然看到姚江月左臂内侧有一片灼烧过的痕迹,像是新伤。 方映雪顿时蹙起眉头,拉着她左臂问道:“这伤是哪来的?” 姚江月微微偏过头,回道:“与方锦弦过了一招。” “你还真跟她打?”方映雪盯着姚江月,满目责怪之意。 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此时又想骂这人一顿。 两人都在人家地盘上,修为实力差距如此悬殊,她怎么敢的? 方映雪再度叹息一声,拉着姚江月让她坐在自己床边。 方映雪道:“我问你,你可知我体内的魔族血脉被封一事?” 姚江月点头应道:“知道。” 方映雪道问道:“那你知道如何激活这魔族血脉么?” 姚江月道:“你年幼时,洛掌门曾在你身上施了一道封印术法。只要随着你修为的提升,届时,那术法自然就会破掉。” 方映雪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整天催我练剑闭关修炼。” 姚江月垂眸,低声道:“我那么做,并非是想让你解开封印术法,只是想让你多一些自保的手段。” 方映雪思忖着,方锦弦留着自己与姚江月,恐怕就是等着自己激活血脉。 激活了,方锦弦会来杀自己取血。不激活,方锦弦依旧会因为耐心耗尽,对自己赶尽杀绝。 横竖都是一死。 至于绮罗所说,她与姚江月能保自己不死,怎么保?这两人联手就能打得过方锦弦? 若是做的到,还用得着仙门出手? 思来想去,此事都像是个死局。 方映雪无奈说道:“罢了,那就在这个地方修炼吧。反正现在走也走不掉,闲着也是闲着。” 目前,最想要自己激活血脉的恐怕是绮罗,只是不知此人是作何打算。 至于绮罗到底是不是那股魔族反叛势力,还需要再试探一番。 这人嘴上说着想要辅佐自己登上尊位,可她目前还是听命于方锦弦。 行至此处,万事皆要谨慎,毕竟已经不是自己一条人命的事了,还有眼前这个大笨蛋在场。 绮罗闲来无事便会来方映雪这瞧瞧,来了几次,只见她在打坐运功。 绮罗好奇问道:“她近日怎么这般勤快?” 姚江月道:“少公主想要提升修为,破除封印术法。” 绮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连几日,方映雪逐渐意识到,她的修炼进度异常缓慢。 此处灵气太过稀薄,四处皆弥漫着浓郁的魔气。 即便是服下丹药打坐运功,也远不如先前在九州时的修炼进度。 而且身子一天比一天疲惫,打坐时,有几次险些睡过去。 姚江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方映雪偶尔会想到绮罗所说的那个办法,用魔气重塑经脉。 若是姚江月知晓此事,恐怕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毕竟这样做的风险太大,若是经脉重塑生了岔子,恐怕一身修为都要毁于一旦,此生再也无法修炼。 更何况,魔气贸然注入体内,会有何影响,还不好说。 修炼一事,很快便传进了方锦弦耳中,于是她亲自去了一趟方映雪的寝宫。 “这种事急不来。”方锦弦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方映雪。 方映雪扯了扯嘴角,回了个尴尬笑容,“我自然明白。” 寒暄几句,方锦弦带着冷笑离去。 只是自这日起,姚江月突然不见踪迹。 方映雪一开始以为她嫌待在屋中烦闷,出去逛逛。 结果,直到第二日也不见人影,方映雪逐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逮着前来的绮罗问个究竟。 绮罗道:“她被关押在地牢。” 方映雪顿时瞪大双眸,问道:“她又去与方锦弦动手了?” 绮罗摇了摇头,柔声道:“尊上的意思是,你何时解开封印,她何时放姚檀出来。” 方映雪一时无语。 这位魔尊果然险恶,连这种逼迫人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第218章 动手! 冰冷的石床散发着刺骨的寒气,一点点侵入体内。 纵使是有着冰灵根的方映雪,此刻也被这阵寒气激地打了个寒噤。 她平躺在石床上,侧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绮罗,只见那人面带微笑,也在看向自己。 姚江月被方锦弦打入地牢,绮罗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地牢中的景象。 千言万语不过一个“惨”字。 方映雪不忍姚江月一直在地牢中受苦,可无奈自己的修炼进度始终未有突破,只得接受绮罗所说的经脉重塑之法。 心中一边暗暗埋怨姚江月只会给自己添麻烦,一边又止不住地担忧她。 绮罗问道:“想好了?” “动手!” 不就是经脉寸断,不就是魔气入体,大不了就是身死道消。 方映雪闭上双眸,手指攥着自己衣角。 绮罗动了动手,解着方映雪的衣裙。 “你干嘛?!”方映雪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那只手。 “我怕我瞧不清你身上的经脉,失了手。” 方映雪狐疑地盯着她,“我自己来。” 三两下,方映雪脱了个干净,再次躺下,冰凉的石床直接接触到肌肤,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绮罗将她的衣裙整齐地叠好放在一旁,指尖点落在她的腹部。 “我要动手咯。”一人语气轻佻随意。 “哼,动手吧!”另一人语气倒是视死如归的潇洒。 一阵热意从腹部传来,驱散了身下石床带来的寒意。 慢慢地,这股热意逐渐升温,变得越来越烫。 方映雪紧咬着牙,承受着这阵烈火灼烧般的炽热感。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习惯这股热意之时,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犹如滚烫至极的热油,灌注进了体内,横冲直撞,肆意奔腾。 体内的血液在这高温的刺激下,将要沸腾,随时都要冲破那薄薄的一层肌肤,爆裂开来。 还未等从那热油灌注的剧痛中缓过神来,又有无数细密的小针在经脉上,一下一下刺着。 接着是一道道撕裂的痛楚,沿着每一根神经疯狂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痛得让人眼前发黑,几欲昏厥过去。 灰白的唇齿止不住地发抖,却连一丝呼喊声都无法发出。 额头上的汗水,与眼眶中含着泪水一同流下,湿了鬓发,又顺延着落在石床上。 胸口每起伏一次,都牵引着浑身的疼痛。 方映雪甚至听到了自己体内传来的“咔咔”声响,那是经脉一条接着一条开始断裂的声音。 渐渐地,她的气息变得紊乱起来,灵力无法顺畅流动,积压在体内,又带来一阵沉闷的胀痛感。 绮罗此时已收起笑容,神色凝重,双眼紧紧盯着方映雪的脸色,一刻也不敢放松。 指尖顺着玉白的身子游走,直到十二经脉全部碎裂。 此时的方映雪已浑身湿透,汗如雨下。 脸色惨白,眸光有些涣散,似是失了魂般。 绮罗伏在她耳边,柔声安抚道:“再忍一下,我要开始注入魔气了。等会儿你就如同运转灵力那样,将魔气渗入经脉中。” 方映雪已然陷入恍惚状态,耳边的声音飘飘忽忽,似远似近,只听了个大概。 绮罗将掌心覆在方映雪丹田处,赤红色的魔气从手中迸发,攀上那支离破碎的身子。 若刚刚的疼痛如滚烫的热油,那么此刻这魔气进入体内,便似炽热的岩浆,带来的灼烧感更甚。 方映雪凭借着仅剩的一点神智,艰难地牵引着入体的魔气,使其与灵力相互交融,而后再将这融合后的力量注入那受损的经脉之中。 绮罗不敢一次注入过多的魔气,生怕这脆弱不堪的小人儿承受不住这过于强大的力量。 入体的魔气隐隐散着红光,白皙的肌肤上,渐渐生出一道道赤红色的纹路。 姚江月,你个蠢货。 方映雪在忍受这锥心疼痛之时,仍不忘在心中怒骂那个被打入地牢的人。 而此时,那断裂的经脉终于有了修复的苗头。 绮罗见状,稍稍松了一口气。 方映雪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在寝宫中。 她睁开眼,床边依旧是那道身影。 动了动脑袋,再往寝宫别处看去,没见到那熟悉的人影。 绮罗见她醒来,问道:“感觉如何?” 方映雪动了动身子,肌肉有些酸痛,体内经脉倒是畅然。 她缓缓坐起身,不忘用被子掩着自己身子,问道:“过了多久了?” 绮罗道:“十五日。” 方映雪伸出手,摊开在面前,像先前那样运转灵力。 掌中生出一小团焰火。 像是百年前,她与姚江月第一次见面时,姚江月掌中的那团火焰一样。 方映雪哼笑一声,攥起手,将焰火熄灭。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绮罗又道:“你体内有一道冰灵根,虽与魔族血脉相冲,但应该仍是能使出霜寒之力。” 方映雪不愿再试,裹着被子又躺下。 她嘟囔一句:“放她出来。” 绮罗盯着她看了许久,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最后只笑着回道:“我去请示尊上。” 方映雪缩在被窝里,看着绮罗离去。 过去了那么多日,也不知道那个蠢货怎么样了。 绮罗走出方映雪的寝宫,行至一个拐角处时,身子猛地一软,靠在墙边,虚虚喘着气。 她一手扶着墙,勉强撑着身子,避过宫中下人,朝自己寝宫中走去。 直到临近寝宫之时,她的侍从才瞧见那副虚弱不堪的人影,赶忙上前搀扶着她走进屋内。 绮罗坐定后,对侍从说道:“去向尊上禀明,就说事已成。” 那侍从刚要转身离去,绮罗又补充道:“勿要向尊上提起我的事。” 侍从恭敬地应了一声,这才踏出屋去。 绮罗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笑意却未达眼底,眸中夹杂着一丝苦涩。 那日,方映雪的身体状况实在糟糕,一条经脉都还未修复完成,人就晕了过去。 后续都是自个帮她修复的。 从外注入的魔气与她体内的灵力相互抵触,稍有差池,便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实在是耗费了不少心神,也消耗了大量的魔力,才终于勉强完成了这一切。 人能完好无事,自然是好的。 血脉顺利觉醒,也是好事。 若是能关心一句,那就更好了。 第219章 离尊位更近一步 方映雪站在红色漆木栏杆前,任由寒风凛冽吹拂着自己,她微微眯起双眸,向外眺望。 此时,她周身萦绕着赤色魔气,体内血液沸腾滚烫,令她感到极为不习惯。 意外的是,经此一遭,修为竟然有了些许提升。 她本想沉下心来,思索接下来的打算,然而,脑中却只有那挥之不去的人影。 她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将这个人影拍出脑外。 “少公主。”那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方映雪的心猛地一颤,迅速转身。 她快步走到姚江月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 姚江月顿时怔住,愣愣站在原地,不敢有丝毫挪动。 她听到方映雪那有些杂乱的呼吸声,轻声问道:“可是不舒服?” “没有。” 她抱得越来越紧,指尖甚至刺入了姚江月的肌肤。 姚江月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了当前的情况。 魔族与人族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心性上。 方映雪刚刚觉醒血脉,恐怕还未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心性。 “少公主。”姚江月再次轻声说道:“您该多休息。” 不仅用了尊称,更用了敬语。 这是姚江月刻意营造出的疏离感。 方映雪深吸一口气,然后狠狠地喘出,仿佛要将心中的烦乱一同吐出。 而后她松开姚江月,转过身,背对着她问道:“你可又添了新伤?” 方映雪已经嗅到,姚江月身上散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姚江月低声回道:“皮肉小伤,不碍事。” 方映雪未再言语,只是默默走到栏杆前,继续吹着那凛冽的寒风。 姚江月望着那道赤色背影,站在那个位置,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当年,方若鸢也喜爱站在那处。 姚江月垂着头,走到屋中暗处。 本以为方锦弦得知魔族血脉觉醒一事后,会立即找上门来杀人取血。 然而,这几日方锦弦一直未有动静,倒是几日未见的绮罗先来了。 绮罗坐在桌边,支着头,看向站定在栏杆处的方映雪。 “少公主。”绮罗朝她说道,“你已离尊位更近一步了。” 方映雪哼笑一声,无奈道:“只怕我离死期更进一步了。事到如今,你若再不说心中盘算之事,我恐怕真要死在方锦弦手中了。” 绮罗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说道:“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让你觉醒魔族血脉。只有血脉觉醒,才会有人承认你的身份。” “魔界地处此地,环境恶劣,本就难以修炼。尊上耗费大量资源,甚至不惜动用一些特殊手段,才得以迈入大乘之境。” “城中景色,你也瞧见过。魔界最大城池,如今已是民不聊生,更何况其它城池。” “尊上想要侵入九州,因而将更多资源投入到精兵供养一事上,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再加上她……时常动手杀人,老魔尊留下的人,已所剩不多。” 方映雪听得其中之意,回过身来,讽道:“前面说城中百姓如何如何,不过是个由头。实际上,你们怕方锦弦对你们下毒手,想要自保才要掀起叛乱,另立新尊。对么?” 绮罗含笑垂眸,神色间无半分被揭穿后的慌乱,坦然道:“何人不想自保,何人不怕死?” 方映雪追问道:“方锦弦不是对你有意?她怎会对你动手?” 绮罗反问道:“为何不会?” 方映雪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绮罗道:“只等尊上领兵攻入九州。若是她成了,那魔族便能侵占九州之地,获取资源。若是她不成,你便能直接坐上尊位。” 方映雪道:“听起来,跟你之前讲的没什么区别,都是那般随意。” 绮罗道:“计划总归是要随着变化走。若是她真的败了,魔界这边就会起叛乱,届时,再同你细说也不晚。” 方映雪听完绮罗的话,心中暗暗想着,这一道前来,本是想着同魔族反叛势力联手阻止方锦弦,结果瞧着她这意思,是想坐山观虎斗。 自己这少公主的身份,本就是徒有虚名。 如今倒好,这群反叛势力打着为了百姓的由头,再加上自己的名头,那反的真叫一个正当。 方映雪暗叹一声,到底是被人利用了。 她又问道:“那如何保我不被方锦弦杀?” “很简单。”绮罗道:“只需告诉尊上,医治所需的魔血,需要活取。” 方映雪没想到还有这种简单办法。 更没想到,方锦弦会如此信任绮罗。 “行吧行吧。”方映雪大步走到桌边坐下,盯着绮罗道:“那什么时候开始取血?” “现在。” 方映雪觉得绮罗有些莫名其妙。方锦弦那般信任她,她为何要如此诓骗方锦弦? 自己的血到底能不能医治方锦弦的伤势,她自己会感受不出来? 果然魔族人脑子都带点问题。 绮罗拿利刃划过方映雪的手腕,鲜血从中滴下,落在一个小瓷瓶中。 “第一次,让她先试试,别太多。”方映雪只怕自己撑不到那位魔尊大人攻入九州时,就先失血过多而亡。 绮罗勾起唇角,晃了晃瓷瓶,说道:“待会儿,我叫下人送来点养气补血的膳食。” “不用麻烦。”方映雪指了指姚江月,“让她去做。” 绮罗有些意外,“姚檀会下厨?” 方映雪点了点头,“怎么,你不知道?” 本是一言不发的姚江月,听到两人在讨论自己的事,便从暗中走出。 “交给我去做就好。”说罢,她踏出寝宫屋门。 绮罗心中升起好奇,便跟着同她一道出去。 比起要处理手中魔血一事,她更想亲眼瞧瞧这位暗卫统领下厨是何模样。 膳房里叮叮咣咣一顿响,看的绮罗是目瞪口呆。 “你那粥,能不能给我也来一碗?还有那两盘菜,给我拨半盘。” 姚江月只给绮罗分了半碗粥,随后端着做好的药膳返回方映雪寝宫。 “你先前当暗卫时,不会做饭?”方映雪边吃边问着。 姚江月垂眸,低声回道:“嗯,是后来学的。” “后来怎么突然学做饭了?” 刚问完,方映雪突然想到自己幼时不肯吃饭一事。 她眨巴着眼,看向姚江月,“不会是,因为我吧?” 姚江月点了点头。 方映雪低下头,安静吃着碗里的粥,满脸抑制不住的欣喜。 第220章 事变 方映雪来魔界一月有余,偶尔会听闻一些前线战事。 新任右护法景童多次领兵侵扰北境。此时,北境已聚集了多数仙家宗门人士。 “方锦弦将九州仙门引到北境,到底是有何用意?” “尊上打算一举歼灭所有仙门势力。” 绮罗拿着伤药,细细抹在方映雪的手腕上。 “这点小伤,不用上药,睡一觉就好了。”方映雪从她手里抽回手。 绮罗劝导道:“那怎么行,若是日后留了疤痕,多不好看。” “有没有日后,还不好说。”方映雪目光瞥向一旁,小声嘟囔道。 绮罗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掌中,轻言细语道:“少公主怎么垂头丧气起来了?先前的劲头哪去了?” 自从方映雪的魔族血脉觉醒后,绮罗对她的称呼也变得恭敬起来。 只是这说话的语气,未有半分恭敬,反倒有几分哄人的感觉。 方映雪心中填满了杂七杂八的事,自然没有察觉到眼前这人的变化。 她问道:“方锦弦她就那么自信,能在北境一举歼灭如此多仙门势力?” “若是她伤势已好,应该是能做到。” “她那道雷劫伤有这么严重?” “嗯,尊上为了修炼,手上沾了不少同族的血,杀戮心如此之重,能抗得下雷劫,本就已是奇迹了。” 方映雪又问道:“那这几日以来,方锦弦就没察觉到,我的魔血根本没用么?” “我告诉她,这雷劫伤怎么说也是天道降下的,自然不会见效那么快。当务之急,是尽快攻入九州,再寻得一处洞天福地闭关疗伤。” 方映雪一挑眉头,问道:“她信了?” 绮罗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 绮罗本意是想让方锦弦尽快动兵,毕竟再拖下去,方映雪的事便会收不了场。 在原本的计划中,绮罗本不会如此急切。 方映雪虽是方若鸢之女,但先前到底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她的生死,本该是无足轻重。 方锦弦若是真的成功攻入九州,那参与谋反叛乱计划之人,尤其是面前的少公主,就要由自个亲自动手将其封口。 只是如今,她看向面前这个面容娇俏,垂头沉思的小人,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这些日子,绮罗耐心讲解了许多如何顺畅运转魔力的方法,帮她稳固体内血液燥热带来的不适。 方映雪尝试过后,果然舒适许多,心绪也逐渐安定下来。 先前同姚江月学习的术法,大部分已经无法施展,尤其是那些动用寒冰之力的术法,即便能施展,威力也远不如从前。 姚江月重新教习了一些魔族功法,使得方映雪再使用那把她赠与的剑时,更为顺手。 方映雪本以为能在这里潜心修习一段时间,直到一日夜里,寝宫的房门被人敲开。 来人是绮罗宫中侍从。 她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与一把墨色骨扇,神色匆忙。 “左护法大人命我来见少公主。” 简单说明来意后,她将书信与骨扇一同交于方映雪手中。 绮罗怎么不自己来?方映雪满脸疑惑地拆开书信。 待看完书信后,方映雪眉头紧蹙,忙将书信递给姚江月。 信中提到,仙门那边已经传开,玄虚门长老姚江月与其弟子方映雪是魔族之人,二人皆已叛出九州。 白夜城中,仙门众人正在与洛浮尘对峙,前线的仙门弟子已军心不稳。 此事定是方锦弦故意放出。 方映雪这时才明白,自己回魔界,方锦弦如此大张旗鼓宣扬自己的身份,竟是为了将玄虚门推至风口浪尖上。 仙门若是在此时内斗,方锦弦可借机出兵攻上九州。 信中还提到,方锦弦有意让姚江月亲自领兵,前去北境前线。 这样一来,就会将玄虚门包庇魔族之人一事彻底坐实。 先前,玄虚门带人攻上青陵宗,正是借由讨伐魔修之事,如今自己宗门内竟直接出了魔族中人,此时洛浮尘有口难辩。 绮罗意识到方锦弦所施之计时,为时已晚。 那侍从低声说道:“左护法大人命我连夜带少公主出城,少公主手持此扇,城中无人会拦。” 方映雪急忙问道:“绮罗人在何处?” 那侍从回道:“左护法大人在魔尊大人那里。” 此时,方锦弦寝宫中。 “尊上。”绮罗衣衫大敞,靠在方锦弦怀中,“瞧着你一点都不专心,是有心事?” 方锦弦指尖在绮罗身上游走滑动,最后停在了她的胸口处。 “左护法这般聪明。”方锦弦凑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就来猜猜,本尊此刻在想些什么?” 绮罗面容带笑,柔声道:“尊上难道在想,少公主的事?” “嗯,本尊是在想她的事。”方锦弦的声音没有往日的冰凉,而是同她一样的温柔。 绮罗自是了解方锦弦。 她越是露出这般柔情一面,心中越是冰冷。 绮罗转过身,跪在坐在方锦弦面前,倾身附上去,细细吻着她的脖颈。 “尊上在与我做这种事时,为何还要想着她?” 方锦弦轻笑一声,按上绮罗的肩,将她推倒在床上。 她双手撑在绮罗两侧,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绮罗。”方锦弦慢慢沉下身子,双眸紧盯着身下之人,“本尊待你如何?” 绮罗伸出手,揽上方锦弦的后颈,轻声回道:“尊上待我极好。” “那你可曾对本尊说过真话?” 绮罗仍是笑着,回道:“说过。” 方锦弦垂首,轻吻着她的唇瓣,“本尊给了你想要的一切,而你,为何要如此?” 绮罗回吻着她,不答。 唇齿交融,双舌缠乱。 明明是最近的距离,而亲吻的两人,心中却各藏心事。 片刻,方锦弦起身,将身下人也拉起来。 “恐怕,这是本尊最后一次为你穿衣了。” 她低头认真理着绮罗散乱的衣袍。 绮罗抬指将她的鬓发别在耳边,用着最温润柔情的声音说道:“尊上,记得好好上药。” 此言一出,方锦弦的手指停顿一瞬。 待为人穿戴整齐之后,方锦弦拉上自己的衣袍穿上。 随后,她下床,背对着绮罗,冷声令道: “来人,左护法绮罗心怀不轨,意图谋反,即刻将其打入地牢。” 第221章 妒忌之情 夜里,细雪纷纷扬扬地洒落,覆于灼灼焰火之上。 方锦弦身着一袭黑色华袍,双手负于身后,眼眸之中映照着漫天大火。 绮罗的寝宫内,不断传出凄厉的尖叫嘶吼声,宛如炼狱一般。 “回尊上。”一名魔人低声回道:“左护......叛贼绮罗的贴身侍从不在宫中。” “嗯。”方锦弦冷声下令:“寻。” 城中,绮罗的侍从匆忙带着方映雪与姚江月沿着小路出城。 在空中目标太过明显,三人只得隐匿身形,徒步离去。 方映雪小声问道:“绮罗她……不会有事吧?” 那侍从脸色始终沉重肃穆。 她跟随左护法多年,一眼就看出左护法心中所想,自是知道她在魔尊那里拖延时间。 左护法已是凶吉难料,迫不得已才派出自己领着二人出城。 那柄墨色骨扇是左护法最为珍视的法器,不会轻易交于她人之手。 方映雪从侍从的脸上读出了答案,心中竟生出些难言的情绪。 方映雪虽觉得绮罗的一些行径令自己厌烦,但她并未真的害过自己。 相反,这短短一月有余,自己在宫中处处受着她的照顾。 只是方映雪将绮罗对自己的这些情感,也归于她对自己阿娘的情谊。 一个两个,都是这般,都是因为方若鸢。 她承受的都是遗剩的情感,根本没有人是真心因为她,才对她好。 方映雪一手攥着漆黑长剑,一手攥着墨色骨扇。 她侧目看向姚江月。 那本该是方若鸢的暗卫,如今伴在自己身旁。 若自己不是方若鸢之女,恐怕她早已离去。 此时的方映雪,心中生出了些许妒忌之情。 她开始妒忌那早早离世的生母,妒忌她被那么多人偏爱着。 乃至离世百年,依然会有人为她倾心,为她做到此种地步。 而自己,只能作为她的幻影,存在于这些人眼中。 甚至连那名分,都是公主之下的少公主。 她本不屑于这些。 但她不想再活在方若鸢的阴影下。 周身渐渐散发出魔气,姚江月顿时察觉到。 “少公主?”她轻唤一声。 方映雪顿住脚步,冷眸看向姚江月。 她不爱听姚江月这样唤她,这只会让她想起方若鸢。 “姚檀。”方映雪沉声问道:“你会助我夺得尊位么?” 姚江月见她神情已与往常大不相同,眼底生了些凌冽与威严。 她低头应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此时,三人已行至城门口,方锦弦早已派遣人手在此把守。 方映雪走上前,将那柄黑色骨扇置于众人眼前。 “左护法让我等出城。” 那领头的守卫见到那柄黑扇,先是抬眸打量了一眼方映雪,接着又微微侧目看向身后的守卫,随后缓缓拔出长刀。 她忽地转身,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守卫砍去。 刹那间,城门口的守卫们相互厮杀起来。 方映雪神色冷漠,瞧着面前乱成一团的众人。飞溅的鲜血落在她的脸颊上,她抬起手指抹去,脸上印出一道血痕。 待到混乱平息后,那领头的守卫连同身后站着的魔族守卫一同齐刷刷地跪下。 “我等护送少公主出城!” 白夜城中,洛浮尘在屋中不停地来回踱步。 她指着江千辞,满心烦闷说道:“你还有闲情在此品茶?” 江千辞端着茶盏,朝她望去,“怎地?魔族又没打上来。” 一旁的沈言清时不时地为她斟茶,显得甚是乖巧。 江千辞极为受用,脸上满是笑意。 洛浮尘长叹一声,只觉得这二人有些刺眼。 “姚江月与方映雪的身份在此时暴露,玄虚门已然成为众矢之的,妖族那边更是不愿将魂玉借给我们,眼下计划该如何继续推行?” 江千辞道:“既然她们都已经知道了,着急也没用。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这样耗着,要么……就提前先发制人,直接打上魔界,杀了魔尊。” 洛浮尘道:“魔军精兵起码有五万人之多,如今在北境的仙门弟子人数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人,如何打上魔界?” 江千辞抿着茶,无奈道:“那就只能耗着了。” 接着她又说道:“仙门众人知道她二人身份又能怎样?她们敌得过玄虚门?无非就是像苍蝇一般在你耳边嗡嗡乱叫,你挥挥手,挡过去便是了。” 洛浮尘坐在桌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这个掌门之位,就跟个挡箭牌似的。星月宫的弟子也赶来了,非要说我掳走了她们宫主。现在越传越玄乎,竟然说我对她有意!有一个商言欢已经够了,现在又多了个钟晚。顾云芝要是知道此事,就算这一世能顺利走下去,恐怕我也……唉。” 江千辞笑道:“你前去星月宫拐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洛浮尘捏着茶盏,伸手递到沈言清面前。 沈言清默默为她斟满。 “若是那魔族二人之事没传开,谁又能在背后议论这等无聊之事?” 洛浮尘眉头拧成一团。 倘若海面一直风平浪静,自然不会有人闲来无事,随意议论那些是是非非。 然而,一旦有一颗石子投入其中,打破原有的平静,紧接着便是层出不穷的黑水汹涌袭来,不论真假,一同爆发,将原本平静的局面搅得混乱不堪。 江千辞思索片刻,说道:“消息该是魔族放出的,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不过这也表明,魔族那边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 既然魔族有所行动,那就说明方映雪与反叛的魔人之间也有了一些进展。 洛浮尘只知道方映雪前往魔界是为了煽风点火,却不知道江千辞已经在计划将她推上尊位。 若是真的能够顺利将魔尊神魂封印在魂玉之中,那也不过是解决了一个魔尊而已。 除非将魔族人屠杀殆尽,方能以绝后患,否则,总会有下一个魔尊出现,届时,魔族依旧会挑起战火。 那倒不如直接将自己人推上尊位,这样还能省去后面的一些麻烦。 方映雪的身份比任何人都更加适合继任魔尊之位。 这个尊位,只能由她来坐。 第222章 大事不好了 “掌门!”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大事不好了!前线的门中弟子和其她仙门弟子打起来了!” 洛浮尘快步走到门口打开屋门,瞧着眼前满头大汗的小弟子。 “慢慢说。” 那小弟子咽了口气,急切道:“因为姚长老和方师姐的事,其她仙门弟子找上门中弟子,她们出言不逊,恶意挑唆,最后就和门中弟子打起来了!” 洛浮尘道:“两位长老呢?” “带头的就是柳长老!夏长老拦都拦不住!她们......她们说的太过分了,还有一人先对门中弟子动了手,柳长老气不过,就还手打了回去!” 洛浮尘抬手摸了摸额头,长叹一声。 “知道了。” 那小弟子离去后,洛浮尘转回身,朝江千辞说道:“事情都要失控了,别喝了,走吧。” 此时,前线已乱作一团。 柳含秋揪着一人衣领,正要挥拳,一旁的夏朝颜赶忙攥上她的手腕,悄悄传音道:“这人是灵元宗长老,你换个人打。” 柳含秋松开那人衣领,又拽过另一人腰带,准备抬脚踹去。 “这人是万兽阁阁主的宝贝女儿,伤不得。” 柳含秋眉头蹙起,再扯着一人衣袖将人拽过来,传音问道:“这人什么身份?” “水月镜初阁的弟子,混在人群叫卖法器。” “……” 那名弟子扭头朝柳含秋笑了笑,“柳长老,水月镜初阁法器全部八折,买五送一,买十送三,您可有需要的么?” 柳含秋松开手,瞥了她一眼。 方才挑起事端的那几名修士,已全被柳含秋打翻在地。 这会儿人群还在混战,虽不是真的下死手,但也有些修士见了血,因而怒意上头,直要与人拼命。 混在人群中的一人,见仙门众人打的不可开交,勾了勾唇角,默默离去。 洛浮尘匆匆赶来,还未来得及阻止众人,便被一人拉了去。 “钟宫主,您……”洛浮尘尴尬一笑,从她手中抽出手臂,往后退了几步,欲要与她拉开距离。 钟晚眉头紧锁,神色沉重,凑到洛浮尘面前,小声开口:“卦象算出来了。” 洛浮尘听得此言,再瞧钟晚的神色,也不顾那些流言蜚语,直拉着钟晚到一处无人之地。 “卦象如何?”洛浮尘语气急切。 钟晚目光先看向洛浮尘,而后又垂眸瞧着地面的白雪。 “卦象有些奇怪。”钟晚顿了顿,“明明是本宫的卦象,而卦象却指向了另外一人。” “谁?” 钟晚再度看向洛浮尘,沉声道:“顾云芝。” 此时,洛浮尘只觉浑身一凉。 既不是自己,也不是江千辞,竟会是她? 钟晚继续说道:“卦象指向她,于是本宫破例又算了她的卦象。” 洛浮尘焦急问道:“她的卦象如何?” 钟晚道:“九死一生。” 洛浮尘怔愣在原地,满目震惊,“你的卦象会不会算错了?” 钟晚怒瞪洛浮尘一眼,还未开口,二人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谁说本座九死一生?” 洛浮尘怔怔回头,只见顾云芝与唐家三人正在身后。 她大步走到顾云芝面前,蹙眉说道:“顾云芝?你怎么来了?!这地方太危险了,你给我回去!” 顾云芝目光扫过钟晚,接着落到洛浮尘脸上。 “你与钟宫主的事,本座已经听闻。” 洛浮尘脸色瞬间惶急,解释道:“我与钟宫主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顾云芝淡然一笑,抬手掸了掸洛浮尘肩上的落雪,道:“钟宫主色艺绝伦,风华绝代,瞧着与你,倒也般配。” 洛浮尘赶忙攥上她的手,“芝芝,不要听信那些流言蜚语!她们都是无中生有!” 钟晚款步走到顾云芝身边,“顾长老,我与洛掌门,的确未曾发生过什么大事,不过就是......” 她抬眸看向洛浮尘,勾了勾唇,缓缓说道:“不过就是,她搂着我从玄虚门到此地罢了。” 洛浮尘双眸顿时瞪大,“钟晚,你!” “洛掌门,我说的不是事实么?” 钟晚还记恨着洛浮尘对她施了定身之术,从星月宫掳走。此事令她蒙羞,因而逮着机会就要报复一下。 顾云芝轻哼一声,甩开洛浮尘的手,旋即转身,唤着唐家三人就要走。 洛浮尘急忙追了上去,扯着顾云芝的衣袖,匆忙开口:“我与她真的什么事都没有,等事情结束,我向你解释!你先前炼制的什么丹药?身体可好?北境现在非常不安全,我派人将你送回玄虚门。” 顾云芝不言,径直朝前走着,一眼都不带看身边那喋喋不休的人。 正待此时,一道传音落入所有人耳中。 “魔族大军来犯!” 洛浮尘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顾云芝,你给我回去!” 顾云芝嗔道:“洛浮尘,瞧你胆子是大了,还敢命令起我来了?不是算了我的卦象,九死一生么?我倒要看看,钟宫主的卦象,到底有没有传言中那么准!” 言罢,顾云芝甩开她,朝前线飞去。 洛浮尘抿着下唇,跟着她飞去,余下四人在原地。 唐琼玉对着唐乐交代道:“我与唐逸前去,你回城里。” 还不待唐乐拒绝,唐逸摸了摸唐乐的头,温声道:“若是真的交战,定会有不少伤员会被送到城里,那些人就交给你了。” 唐乐嗫嚅道:“可是......你们前去太危险了。” 唐琼玉道:“我与你逸姐都这等修为了,何况还是医修,死不了。” 唐逸拉着唐乐走到钟晚面前,“钟宫主,烦请您带她一同回城。” 钟晚保持着微笑,点了点头。 江千辞听到传音后,望了望天。 此时还在夜中,昏暗的天,落雪愈发急切。 “阿辞。”沈言清牵起她的手,“是不是快要结束了。” 江千辞朝她笑道:“嗯,马上就要结束了,希望不要从头再来。我可不想二婚。” 沈言清被她逗得发乐,也朝她笑道:“二婚也好,三婚也罢,只要是你,我便愿意。” 江千辞轻吻上她的唇瓣,而后蹭着她的鼻尖,小声道:“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第223章 交战 厚重的阴云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不安地颤抖着,落下一片片棉絮般轻盈而又密集的落雪。 魔族数万大军已逼近北境的前线地带,与坚守在此的仙门弟子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童景神色凝重,低声向方锦弦禀告道:“尊上,除主城外,其余二十座城池之中,已有三座城池被贼人趁机掀起叛乱。属下已迅速带人前往,将那些叛乱之徒全部诛灭。” 方锦弦冷声道:“叛贼之首,你可有找到?” 童景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启禀尊上,叛贼之首方映雪,目前尚未找到。” 方锦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冷冽,“废物。” 童景的头愈发低垂,几乎要埋入胸膛之中,额头上生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方锦弦身形一动,悬于半空之中,目光扫向交战双方。 众仙门弟子不过几千人,此一战势在必得。 商言欢带着商家族人奋勇冲在最前方与魔人交战,玄虚门弟子紧随其后。 先前还在与彼此缠斗的仙门弟子,此刻已一致对外,奋力抵挡着魔族大军的猛烈攻势。 一时间,火光冲天,术法轰鸣,灼烧的业火如同愤怒的地狱之火,与纷飞的术法交织在一起,将夜空照得恍如白昼。 商家人的水系术法对魔族大军有着极为明显的克制作用,但面对数量众多的魔军,仍是难以完全抵挡住魔族的猛烈攻势。 业火无情地燃上一个又一个身影,惨烈的吼叫声不断从交战的人群中发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前线后方的洛浮尘神色凝重,朝夏苍兰道:“夏城主,魔族已经打来了,仙门弟子难以抵抗。这样下去,魔族早晚会突破北境防线,攻进九州大地。” 夏苍兰沉沉站着,身后是她统领的一众妖族大军。 “哼,洛浮尘,你门中出了两个魔族之人,现在你还有脸同我来借魂玉?现在仙门已经开始怀疑你的玄虚门勾结魔族。” 洛浮尘道:“此事目前难以说明缘由。现下关键的是,将魔族抵挡回去。这一次来的魔军众多,魔尊亲自领兵,定是想要一举击破防线,再拖下去,仙门弟子死伤只多不少。” 夏苍兰权衡片刻,再次看向前方那交战的人群。 “洛浮尘。若是此次,赢了那是极好。但若是出了岔子,你我均要背负千古骂名,成为历史的罪人。你,担待得起吗?” 洛浮尘道:“事到如今,若是还有别的法子,我定然不愿冒险背负这千古骂名。但已经别无他法了,夏城主。” 夏苍兰叹息一声,取出那颗赤红圆玉,交于洛浮尘。 “此物使用需极为小心,需要接近目标十丈以内,方能将其神魂锁入其中。” 洛浮尘手中拿着魂玉,点头应道:“多谢夏城主。” 而后,夏苍兰一声令下:“妖族随我一同上阵!” 只听身后一片吼声,数千名妖族大军一同奔向前线。 沈言清手持清霜剑,剑光如霜,剑下的魔人一个个身首异处。 就在这紧张激烈的交战中,她余光忽地瞥见,一人正穿越纷乱交战的人群朝她走来。 “清儿。”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言清侧首看去,恍惚一瞬。 那人轻轻勾起唇角,说道:“清儿,怎地不认识我了?” 沈言清定睛看向面前的人,即使过了百年岁月,她也不会忘记那张脸。 “……母亲?你不是已经……”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那人含笑缓缓靠近沈言清。 一旁的江千辞见状,立刻挥出数道凌厉的水刃,企图阻止那人继续接近沈言清。 她大声朝沈言清喊道:“她是沈昭君!不是沈书黎!” 沈昭君眸光一沉,忽然闪动身形,顺至沈言清身后,手中的剑光一闪,直指要害。 沈言清转身欲要抵挡,但沈昭君这一剑太快,她已来不及抬手。 江千辞见状,心中大惊,急朝沈言清冲去。 眼看着剑尖将要逼近沈言清。 只听锵的一声清脆金属交击声响起。 沈昭君手中的剑被另一把细长的剑猛然截住,剑尖相碰,火星四溅。 与此同时,一道符箓悄然落在她身后。 沈昭君瞬间察觉到危险,身形猛然撤出几步,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那道即将爆炸的符箓。 符箓轰然炸响。 “沈长老,别来无恙啊。”曹榛勾了勾手指,那把细长的剑在空中绕了个圈,回到她身边。 “哎呀,没炸到,可惜,可惜。”李珂手里捏着几张符箓,缓步从曹榛身后走出。 江千辞拉过有些发愣的沈言清,疾步跑到曹榛身旁。 “曹前辈,来的太是时候了。” 曹榛扫了二人一眼,懒懒道:“瞧着一段日子没见,一点长进都没有。” 沈言清缓过神,低头唤道:“多谢师尊,多谢李前辈。” 沈昭君轻啧一声,朝着曹榛不屑说道:“沈言清竟会拜你为师?” 曹榛目光落在沈昭君身上,高声道:“她有眼光,择高人为师,有何不可?” 沈昭君以一敌二,难以取胜,刚打算迅速撤离,不料头上突然袭来一剑。 姚江月的剑锋燃着烈火,狠狠劈下。 沈昭君匆忙持剑抵挡,脚下地面被震得发颤。 沈昭君艰难挡过这一剑,向旁边跳出两步,快速开口说道:“李珂就是当年的李家人!方若鸢就是李家人动手杀的!” 李珂眨巴了下眼,茫然开口:“你说的什么东西?” 姚江月仿佛未听到沈昭君的话,目光死死落在她身上,霎时再提剑朝她刺去。 此时,方映雪已带领反叛的魔军抵达前线。 方锦弦见到方映雪出现,冷笑一声。 她瞥了一眼童景,童景会意,旋即朝方映雪疾驰而去。 柳含秋见魔军将领将要出手,直接踹飞眼前的魔军,朝童景所在飞去。 洛浮尘拿着魂玉,在交战的人群中寻着江千辞的身影。 而顾云芝……已被她困在阵法之中。 第224章 大战一 方映雪带来的魔族反叛军很快就与众人厮杀在一起。 绮罗的计划已盘算多年,魔族二十一城,其中八座城池均已听令于她。 方映雪出了城,很快便与反叛军集合,童景所灭的三城只是势力最小的三座城池,而反叛大军早已在别处集结。 “当年沈家一事,沈昭君肉身被业火灼烧尽毁,于是她便夺舍了沈书黎的肉身。”江千辞朝沈言清简单解释一番眼前的事。 沈言清目光紧盯着那副自己生母模样的沈昭君,那一夜的火光再次涌上脑海。 与沈昭君缠斗的姚江月,早已从绮罗那里听闻所有事情的真相。 杀李氏的是沈昭君,杀方若鸢的也是沈昭君。 当年,老魔尊本就大限将至,因而派出樊泠幽带人前往沈家,本意是想让其带回方若鸢与方映雪,让方若鸢回魔界继承魔尊一位。 那时的姚江月作为暗卫统领,因未曾看护好方若鸢,以失职一罪,被老魔尊打入地牢多年。 待樊泠幽一出城,方锦弦令人将困于地牢的姚江月放出,并告诉其,九州仙门怀疑沈家勾结魔族,沈家人扛不住压力,因而要将方若鸢置于死地。 樊泠幽与姚江月作为老魔尊手下的两大战力一出城,方锦弦趁机掀起叛乱。 沈昭君早已与方锦弦暗中勾结,方锦弦同时派出一队人前往沈家。 方若鸢死于沈昭君早已布下的封魔大阵之中,而自己肉身被业火灼伤,最后在青陵宗的协助下,迫不得已夺舍命危的沈书黎。 而李家派人前往,只是为了夺回李氏之女沈言清,那日前往沈家的李家人同样被青陵宗诛杀在北境。 沈昭君的目的,不过是想要得到沈家家主这一位置,却不料,自己也被利用,青陵宗当日不顾一切,直接下了死手,将沈家尽灭。 方锦弦将所有罪责推至青陵宗,令沈昭君加入青陵宗,在九州蛰伏,并许诺她,待到魔族攻入九州,协助她重建沈家。 待到樊泠幽回城之时,方锦弦已座上魔尊之位,并将方若鸢列为魔族叛徒。 绮罗表面顺从方锦弦,私下里同樊泠幽讲解其中利害,同让樊泠幽臣服方锦弦,以待日后重夺尊位。 方锦弦本是计划等姚江月回到魔界时,将其同列为魔族叛徒,再将其处死。 只是未曾料到,方映雪被沈家家仆所救。 姚江月在那日,意外遇到逃出生天的沈言清,并知晓方映雪还活着一事,因而未曾再回到魔界。 姚江月恨了沈家百年,也恨自己当年未曾看护好公主。 她却不知,本是被老魔尊禁足在魔界的方若鸢,同样是被方锦弦暗中放走。 知道事情真相的姚江月,第一个要寻仇的便是沈昭君。 此时的沈昭君还妄图将所有罪责推至李家。 洛浮尘快速找到江千辞,但当她看到曹榛之时,有些诧异。 江千辞无意解释过多,匆忙问道:“魂玉借到了?” 洛浮尘将魂玉交于江千辞手中,“十丈之内才能施展魂玉全部力量。” 江千辞转身朝身边几人说道:“曹前辈,李前辈,恐怕要麻烦你们协助我,与魔尊周旋,让我得以近身施展法器之力。” 此时,浑身散发着赤红魔气的方映雪飞落在几人身边,拉着江千辞快速开口道:“我已带来魔族叛军,但仅有一万人。” 江千辞点头应道:“辛苦你了,方师姐。” 方映雪对众人说道:“方锦弦已至大乘之境,实力不可小觑,但她先前渡雷劫之时,受过一道重伤,伤口在背部。” 曹榛摸了摸鼻子,犹豫道:“纵使受了重伤,可到底也是大乘期修为,这恐怕有些难办。” 李珂抬起手肘抵了抵她,笑道:“曹榛,你怕了?” 曹榛睨了她一眼,忙说道:“笑话,我怎么会怕!” 沈言清握着长剑,目光一直落在江千辞脸上。 江千辞看向她,抬指拂过她的脸颊,柔声道:“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不是还有你在,对么?” 沈言清抿了抿唇,点头应道:“阿辞,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几人即刻动身,越过交战的人群,朝方锦弦所在而去。 方锦弦看向前来的几人,满目不屑。 曹榛勾动手指,操控细剑率先而出,从正面直直刺出。 方锦弦抬手挥出一片巨大火刃,将刺来的细剑抵挡回去。 李珂顺至方锦弦身后,甩出一张符箓,朝方锦弦飞去。 方锦弦侧目瞧了一眼,霎时全身萦绕魔气,魔气化作一道业火飞剑,冲向符箓,将那要近身的符箓瞬间灼烧殆尽。 李珂轻笑一声,一挥衣袖,瞬间千百张符箓布满天际,一同朝方锦弦飞去。 细剑穿梭在符箓之中,曹榛往后退出百丈之远,生怕这漫天符箓炸到自己。 只听爆响一声,千百张符箓一同引爆,天地被震得发颤。 细剑趁机发力,直朝爆炸中心的人刺去。 沈言清同时运转灵力,同曹榛一般,以灵力控剑,朝方锦弦刺去。 爆炸的尘雾之中,方锦弦手中爆燃起业火,挥手挡去曹榛的剑,转而抓上沈言清的清霜剑。 业火灼烧上清霜剑,沈言清趁机运转附着在剑身上的灵力,冰霜攀附上方锦弦的手臂,与业火对抗。 方锦弦猛然甩出灼上业火的清霜剑。 正待此时,洛浮尘手中结印,一道传送法阵在方锦弦身后显现。 江千辞手持魂玉从中而出。 方锦弦回身,眼中扫过那魂玉,指尖快速划出一道业火,朝她袭去。 业火瞬间燃上面前的人影。 火中的人影勾唇一笑,霎时化为一摊水液消散。 于此同时,另一道传送法阵在方锦弦上方出现。 江千辞运转灵力注入魂玉之中,将要催动魂玉。 魂玉发出妖艳的赤红色光芒,映着江千辞眼中的疯狂,逐渐扭曲周遭的空间。 “痴心妄想!”方锦弦怒吼一声。 刹那间,天空降下的落雪中,竟夹杂着丝丝火苗。 方锦弦周身的魔气瞬间燃烧起来,业火遍布全身,火势突破天际,直朝江千辞而去。 沈言清双眸顿时瞪大,瞬间运转灵力,紧攥着长剑朝方锦弦刺去。 第225章 大战二 顾云芝从未想到过,洛浮尘会对她动手。 她站在洛浮尘的阵法之中,看着面前那道散着金光的禁锢结界,心生恼意。 这道禁锢结界,无法从外进入,自然也无法从里出去。 她掏出那枚以自己半身鲜血炼制的丹药,捏在手中。 赤红丹药上刻着金色铭文。 无人炼制成功的破境丹,到底功效如何,终是要由自己来尝试。 九州丹道第一人,怎会炼出废丹。 丹药入口,逐渐化开。随着药效生效,丹田之中被注入大量灵力,将要冲碎浑身经脉。 境界猛然提升带来的力量,肉身一时间难以承受,顾云芝咳出一口鲜血。 待喘息稍定,顾云芝抬起衣袖拭去嘴角的鲜血,感受着体内境界不断攀升,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她体内肆意流淌,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开来。 攥着的手不断发抖,不知自己的肉身能坚持到何时。 她猛地释放出灵压震碎洛浮尘的阵法,强忍着经脉将要被冲碎的疼痛,朝空中那团灼烧的业火冲去。 空中的江千辞紧咬牙关,将自身所有灵力毫无保留灌注进手中的魂玉之中 只差一点。 方锦弦已察觉到她手中的那颗赤红圆玉散发出的异样气息,她心念一动,业火瞬间凝聚成一柄炽热的长剑,直朝江千辞手中的魂玉刺去。 沈言清已至浑身燃火的方锦弦身边,与此同时曹榛的剑同样刺出。 昏暗的天空,突然炸亮一瞬。 一道天雷居然在这一瞬间落下。 交战的所有人,都在此刻抬头,看向天际那道天雷。 天雷不偏不倚,正正劈中手持魂玉的江千辞。 而方锦弦的火剑,霎时刺入江千辞手中的魂玉。 “天道都在相助本尊!” 只见魂玉在她的火剑下瞬间炸裂,化作无数碎片,从江千辞的手中散落开来。 与此同时,沈言清与曹榛的剑也同时刺入了方锦弦的身体,曹榛的细剑贯穿了她的腹部,而沈言清的剑则深深刺入了她的胸口。 方锦弦满目愤怒,她强忍着剧痛,回头划出一道业火,瞬间攀上了沈言清的手臂,火势迅速蔓延至她全身。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水流绕上沈言清身子,将她身上的火焰迅速熄灭。 商言欢已至沈言清身后,指尖流动的灵力化作灵水,卷着沈言清的腰腹,将她快速向后拉去。 李珂旋即甩出数张符箓,掩护沈言清撤离。 方锦弦看向飞来的符箓,抬指化出一片业火与之相撞,巨大的冲击将李珂整个人从空中掀飞。 而被天雷击中的江千辞,整个人已是恍惚,身子不受控向下坠。 此时的方锦弦已恼羞成怒,手中再次攥着一把火刃,朝距离最近的江千辞刺去。 一道身影忽地闪动至江千辞身边。 顾云芝一手抓着江千辞的腰带,带着她闪过方锦弦的火刃。 而后她将手中失力的人甩向洛浮尘所在之处,怒道:“她若死了,我就休了你!” 洛浮尘在惊讶之余接过江千辞的身子,急忙抱着人寻唐琼玉而去。 方锦弦再次动身,挥动火刃朝顾云芝而去。 顾云芝眸光一沉,苍白的脸上已写满愤然。 她抬手挥出数道黑色藤蔓,挡下火刃,业火灼上藤蔓,瞬间将其烧成灰烬。 顾云芝闪身而出,一掌挥出,打向方锦弦胸口。 与此同时,一枝细小的藤蔓从她手中钻出,从方锦弦胸口的剑伤爬进她的体内。 方锦弦未察觉她的意图,只见人就在面前,抬手挥下火刃,斩断顾云芝的左臂。 顾云芝后撤数十丈,猛然抬起右手,磅礴的灵力在此刻迸发。 大地开始颤动,本是被冰雪覆盖的地面,逐渐生出裂痕。 无数根茎从裂缝中攀爬而出,缠绕着朝空中向上攀爬。 交织的黑色藤蔓彷如来自冥渊的幽魂,交缠着朝方锦弦蔓延而去。 顾云芝突然放声大笑,癫狂的笑声回荡在天地,落入所有人耳中。 瞬间,方锦弦体内的那根细小藤蔓猛然绕至心脉。 与此同时,地面攀爬而上的藤蔓缠上她的身子,猛地将她的四肢扭断。 方锦弦咳出一口血,眸光看向空中的顾云芝,满是愤怒与不甘。 她浑身魔气同样爆发,周身的空气被业火炙烤的扭曲,火势向着来自地面的藤蔓灼烧。 “死也要......拉你们一同陪葬!” 刹那间,方锦弦周身的魔气荡开,整个人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如烈阳一般照亮整片夜空。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阵炽热,地面的积雪开始融化,空中的落雪被烧尽。 方锦弦在生命尽头,将自己全部魔气释放而出,尽数化成业火,将要把这方天地全部燃尽。 业火顺着藤蔓向下灼烧,冲向正在交战的所有人。 一时间,交战的人族、魔族、妖族全部四散奔逃。 商家众人顶在最前,极力运转灵力,企图扑灭这场席卷天地的业火。 江千辞捂着胸口,缓缓睁开眼。 只见天地皆是一片火势,一旁是唐琼玉与唐逸,正在为自己疗伤。 另一边,洛浮尘神色凝重,开口说了些什么,但她此时已经听不到了。 江千辞抬起手,攥上洛浮尘的手腕,“不行,不要。不要回溯,还有机会。” 商言欢一手抓着重伤的沈言清,一手揽着昏迷的顾云芝,落在唐琼玉身边。 洛浮尘起身接过顾云芝,与商言欢交谈。 唐琼玉扶着沈言清,运转着灵力为她治疗伤势。 江千辞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她挣扎地起身看向沈言清,抿了抿下唇。 “阿言,等我回来。” 沈言清扯上她的衣袖,与她说了些什么,她仍是听不到。 江千辞看向她那被灼烧过的手指,心中紧了又紧。 她轻轻将她的手从衣袖上推去,只说:“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言罢,江千辞取出商无念赠与自己的丹药,一口服下,不顾众人阻拦,朝着那片业火飞去。 北境的天空,悄然洒落起绵绵细雨,覆盖着大地。 一阵悠远深沉的啸声,自远方蜿蜒而来,渐近渐响。 当这啸声临近之时,魔族众人无不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她们所目睹的,是此生从未有幸遇见的奇景——海浪。 浪涛在大地上肆意翻滚,犹如无数条巨龙在旷野中奔腾,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海浪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上业火,水与火开始激烈对抗。 江千辞傲然挺立于业火之前,目光缓缓上抬,凝视着苍穹,霎时,她将自己全部修为毫无保留倾泻于这天地之间。 空中的雨势愈发猛烈,如同天穹决堤,倾盆而下。 在这片汹涌澎湃的浪潮与倾盆大雨的洗礼下,业火逐渐黯淡,最终归于沉寂。 就在这宁静即将降临之际,天空再度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又一道惊雷划破天际,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直愣愣地朝江千辞劈去。 第226章 天上白玉京城。 天上白玉京城。 只见一人身姿挺拔,着靛色圆领长袍,腰束黑色革带,一头墨发由白色丝带随意束在身后,随着沉重急促的步伐微微晃动。 紧随其后的是一列身着银色铠甲,手持长刃的仙兵,气势威严十足。 路人见得那走在最前头的人,皆是低头恭敬唤道:“灵泽仙尊。” 被称为“灵泽仙尊”的那人,面容肃穆,眸光冷峻,对周遭的恭敬置若罔闻,径直从旁人身边走过。 路旁,几位仙官忍不住低头窃窃私语,神色中带着几分好奇。 “灵泽仙尊这么急,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瞧她去的这个方向,似乎是紫晔仙尊的府邸。” “紫晔仙尊?她不是正在与灵泽仙尊争夺……” “嘘——在外头可不敢妄议这等事!小心被贬下凡间!” 灵泽仙尊率领一众仙兵,驻足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大门之前。 身后的仙兵上前一人,猛地踹开了那扇沉重的黑漆大门,随后恭敬地低头立于门侧。 灵泽仙尊微微仰头,大步流星跨进了门槛。 闻听门外动静,紫晔仙尊急忙从屋内走出,身旁紧跟着赤炎仙尊。 紫晔仙尊见来人带着天兵,丝毫不怯,怒声道:“灵泽,你竟敢如此无礼!擅闯本尊府邸!” 灵泽仙尊手中捏着一本折子,猛然一挥,将其掷于紫晔仙尊的脚下。 “紫晔仙尊,你可认罪!” 赤炎仙尊忙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折子,匆匆展开阅读。 “紫晔仙尊,这.......”她将那折子呈于紫晔仙尊面前,神色惊慌。 紫晔仙尊瞥了一眼折子,顿时眉头紧锁。 灵泽仙尊一甩衣袖,负手而立,沉声道:“紫晔仙尊,你身为掌管天道雷罚的天府官吏,却因个人私欲,肆意降下天罚雷劫,致使凡间大乱。” “邪妖乌蟒,本该亡于第七十三道天雷之下,而你的雷罚竟落满了八十一道,欲要使其化龙。” “凡人修士商无念,本该经天雷洗髓后升入白玉京城,接管元渊仙尊一职,因你擅自做主,致使元渊一职至今空缺。” “另有凡人修士因你私自落下天雷,命书大乱,此人已魂归冥府。北太帝姬已派使者前来白玉京城询问缘由,天帝正亲自与使者交涉此事。” 紫晔仙尊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反驳道:“那邪妖乌蟒确实应死于天雷之下,但它是因有凡人修士胡乱插手,才硬抗了八十一道天雷。” “至于商无念,她道心不坚,无法割舍凡尘之心,本尊断定她无法胜任元渊仙尊一职,更不配飞升白玉京城。” “至于那个命书被搅乱的凡人,灵泽仙尊,你倒是说说看,她究竟是谁!” 灵泽仙尊侧目瞥向紫晔仙尊,勾起唇角,一字一顿地说道:“商白露。” “不可能!”紫晔仙尊猛地踏出一步,怒声反驳:“绝不可能是商白露!” 灵泽仙尊笑容更甚,同向前迈出一步,目光紧盯着紫晔仙尊,“紫晔仙尊,若非是商白露,那又会是谁呢?” 紫晔仙尊强辩道:“凡人江千辞,多次藐视天道规则,我降下两道天罚雷劫,以示惩戒,这并无不妥!” 灵泽仙尊轻笑一声,道:“江千辞?此人是谁?下界凡尘,并无此人。凡间,仅有在你私自落下两道天雷后,身死的商白露。” 紫晔仙尊疑惑一瞬,心中思索片刻后,双眸突然瞪大。 “你!竟然是你!” 意识到自己被人摆了一道,她愤怒指向灵泽仙尊,大声喊道:“你设计陷害我!我要去天帝面前告发你的罪行!” “紫晔仙尊。”灵泽仙尊缓声说道:“此番,正是天帝亲自下令,命本尊带人前来捉拿你。你多次擅自更改凡人之命数,罪证确凿,还有什么话,留着去执法司再说吧。” 灵泽仙尊转过身,背对二人沉声道:“赤炎仙尊纵容凡间业火肆意灼烧,毁得大地生灵涂炭,同样罪不可赦。” 赤炎仙尊顿时慌乱。 她上前扯上灵泽仙尊的衣袖,急切道:“这......这定是有什么误会!灵泽仙尊!我从未参与过此事!凡间的业火与我无半分关系!” 灵泽仙尊瞥了她一眼,一挥衣袖甩开她,厉声道:“将二人拿下!” 手持长刃的仙兵们迅速行动,将紫晔仙尊与赤炎仙尊团团围住。 紫晔仙尊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灵泽仙尊,怒吼道:“我乃天道雷罚掌管者紫晔仙尊!何人敢对我动手!” 面对紫晔仙尊的咆哮,灵泽仙尊只淡淡回了一句:“拒捕者,罪加一等。” 紫晔仙尊的府邸外,早已汇集一片吃瓜的仙官天将们。 眼瞅着两位仙官被天兵押送出府邸,众人识相的避开一条道路。 灵泽仙尊最后踏出府邸大门,朝众人颔首一笑,而后迈步离去。 待到她离去后,凑热闹的人群才敢继续放声讨论起来。 “还有二十日,天帝任期就到了,这个时候紫晔仙尊被羁押,这……” “灵泽仙尊与紫晔仙尊斗了几千年了,看来这一次胜负已定。” “快快,赶快备礼!提前送去灵泽仙尊府上!” 灵泽仙尊并未前往执法司,亦未返回自己的府邸,而是绕道前往位于天帝仙宫之畔的仙果园。 此时,一白发苍颜之人正坐在一棵繁茂的仙果树下,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局未完的棋局。 灵泽大步朝她走去,恭敬低头唤道:“天帝。” “来得正好。”天帝指了指桌上的棋局,“北太帝姬派来的人,下到一半就跑了,你来同我继续。” 灵泽坐在对面的石凳上,拾起一枚棋子,轻轻落下。 她含笑说道:“天帝,您明知我棋艺不精。” 天帝却毫不在意摆了摆手:“无妨无妨,只当是个消遣罢了。” 随着黑白棋子的交替落下,棋局逐渐呈现出胜负分明的态势。 “我输了。”灵泽轻叹一声,脸上却依然挂着温和的微笑。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天帝兴致勃勃催促道。 然而,接下来的三局,灵泽皆以败北告终。 灵泽建议道:“若是天帝想寻人对弈,我可去唤扶摇仙尊来,她的棋艺比我精湛得多。” 天帝摇了摇头,笑道:“灵泽啊,你的棋艺确实还有待提高。只是这棋盘之上,黑白棋子皆是一般圆溜溜模样。但出了这棋盘,手中的棋子,那可是什么模样的都有了。” 闻言,灵泽立刻垂下头。 “你呀,总是这般聪慧。”天帝慈爱地望着灵泽,“世事如棋局局新,现在轮到你来执子了。” 二十日后,天帝正式退位,新帝登基即位。 第227章 二十年 北境那一战后,人族、妖族、魔族均受大创。 商家前去一百五十名族人,活着回来的仅有六十余人。 妖城城主夏苍兰身受重伤,回到妖城之后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玄虚门派去的三百多名精锐弟子,也仅有百名存活。 夏朝颜重伤落下难愈的病根,顾云芝更是命悬一线,唯有柳含秋活蹦乱跳。 唐家三人使出浑身解数,花了半年时间,才将顾云芝从阎王爷手里拉回来。 顾云芝先前服用破境丹,身体无力承受境界提升带来的压力,丹田破碎,一身修为尽毁,如今已是个不能再修炼的凡人。 尤其是其断裂的左臂,虽是被唐琼玉用禁法重塑而生,但因其身子本就虚弱,又不再是能修道的修士,左臂即便生出血肉,也无法再抬动得起。 洛浮尘也因没了顾云芝炼制的丹药,先前体内的寒气不受抑制,早已遍布全身,脸色常是一副惨白模样,日日咳嗽不停。 她陪在顾云芝身边,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她。 顾云芝听闻后,抬起苍白瘦弱的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挤出一丝笑容,“心中藏了那么多的事,听着就觉得累。” 洛浮尘下唇颤动几分,终是忍耐不住,最后趴在人怀中大哭起来。 沈言清半身被业火灼伤,修养一年之后,伤势才得以完全好透。待伤势一好,她便执剑出了玄虚门。 自那一日天雷落下后,江千辞人间蒸发,洛浮尘派人多方寻找,都未曾找到她。 沈言清先来到北境,在此地多方探寻,未果后,便直接去往魔界城池。 方映雪已登上魔尊之位,她同样得知江千辞失踪的事,也曾派出魔族在魔界寻找,但仍是未找到人。 所有人心照不宣,默认江千辞死在那一日的天雷之下。 仅有沈言清认为,她一定没死。 她手中戴着的那对玉戒,能感知到她的气息,只是那气息太过微弱,寻不得方向。 沈言清喃喃道:“她从未骗过我,她说她会回来,她说她很快就会回来。” 方映雪看着魂不守舍的沈言清,安慰道:“师姐,我会继续派人找下去,一旦有消息,便会立刻送至玄虚门,你先别担心。江师妹她可能是受了些伤,又怕你担心,说不定这会儿正躲在哪偷偷疗伤呢。” 方映雪想留沈言清在魔界散散心,毕竟此地已是自己所统领之处,加之沈言清作为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想要再同她亲近一些。 沈言清对待方映雪早已没有往日的冷淡,只是她寻人的心急切,无意在此地逗留,寒暄片刻后便离去。 之后,她去了水月镜初阁,向南宫青岚询问玉戒一事。 南宫青岚非常肯定的说道:“就算是我早期炼制的法器,也绝不会出问题。若是你能感知到她的气息,就说明她一定存活于世。” 沈言清低声道:“佩戴此物,天涯海角也能找到对方,可我为何寻不到她。” 南宫青岚一时语塞,憋了半天吐出一句:“可能是......年份过久,法器功效不足。” 离开水月镜初阁后,沈言清辗转九州多处,只为寻得她心中所念之人。 她时不时回到江千辞赠予她的那座小院,将其打理的井井有条。 也会带着酒菜,去看望曹榛,同她静坐望天。 一晃便是二十年。 对于修士来讲,二十年也不过弹指一挥,而对沈言清来说,度日如年。 最后,她无奈回到玄虚门。 方映雪在这二十年之中,偷偷来过玄虚门两次。 第一次是特意前来询问沈言清的近况,得知她正在九州中寻找江千辞,只是沉沉点了点头。 第二次,方映雪是专程来找洛浮尘,与其商议魔族与人族通商一事。 方映雪道:“魔族所处之地,有一种叫寒天冰的矿物,此物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依旧能保持不化。凡人可用其保存蔬果,修士可用来制作法器。” 洛浮尘掩唇咳嗽两声,回道:“此物听着,是有些用处。” 她抬眸看向方映雪身边那人。 此时,方映雪身边跟的是个一身绛色长袍,面容文雅秀气的生面孔。 那人朝洛浮尘轻轻颔首。 姚江月跟随方映雪回到魔界之后,洛浮尘就再也没见过她。 如今方映雪身边跟了别人,洛浮尘隐隐意识到什么,也就不再多言提起她。 洛浮尘道:“只是魔族与人族通商一事,恐怕还需要再多思量。” 方映雪知道这不是件小事,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找洛浮尘。 “是该多思量,这一次来,我带了一些寒天冰,你可交于南宫阁主,让她瞧瞧能不能制作法器。” 洛浮尘应下。 这二十年来,修真界风口早已转变,先前跃居修真界第一大宗门的玄虚门,自传出其中出了魔族之人一事,纵使其在那一战出力不少,但仍是被人口诛笔伐。 门中长老一人道消,一人因伤落疾,掌门更是身体孱弱,不少宗门早已觊觎玄虚门山门之下埋藏着的众多灵脉。 沈言清回到玄虚门后,仍是住在碧霞峰。 顾云芝在这二十年,面容逐渐苍老,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 沈言清会在洛浮尘忙碌之时,帮忙照料顾云芝。 顾云芝瞧着自己身子,只觉自己大限将至。 “不孝徒儿,枉我当年栽培,最后一程都不来送。”顾云芝轻嘲着那不知所踪的人。 沈言清正在屋中为她沏茶,闻听此言,也只默默垂下头。 玄虚门大殿中,站着几个外来的宗门掌门与长老,正与洛浮尘交谈。 “洛掌门,虽说当年一事,过去了二十年,可您这宗门之中出了魔族人,到底是没个解释。” 柳含秋攥着拳头,愤怒回道:“有什么解释的!当年一战,若不是有我们玄虚门,何来今日的你们在此吠叫!” 洛浮尘抬了抬手,示意柳含秋勿要多言。 她撑着身子缓缓站起身,“魔族人坐上了玄虚门长老之位,确实是本座疏忽,玄虚门无从解释。” 那领头人直言道:“仙门怀疑你早就勾结魔族,那一战是你们自导自演的苦肉计,不过是为了替魔族清除仙门势力!” 洛浮尘静静听着,片刻,她问道:“那你们想要如何?” “九州仙门经那一战,元气大伤,众多门派仙门弟子稀少,若是魔族再来犯,定是无还手之力。不如将势力集结到一起,成立一个更大的宗门。” 洛浮尘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些人,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吞并玄虚门罢了。 洛浮尘朝那领头的人沉声说道:“无从可谈。” “既然洛掌门如此坚持。”那领头的人看向柳含秋,“那便不谈了!” 言罢,双方一同动手。 与此同时,埋伏在玄虚门外的众仙门弟子一同腾空跃出,直朝玄虚门护山大阵发起攻击。 沈言清听到动静,走出顾云芝的屋门,朝外看去。 只见一众仙门弟子正在不断施法轰击着护山大阵。 顾云芝听着外面嘈杂的声响,叹出一声,“连死也不让人死个清净。” 沈言清手握长剑,刚要跃至空中回击。 突然,一道璀璨夺目的天光自九天之上直直倾泻而下,刹那间,便将整座玄虚门笼罩在其中。 仙门弟子纷纷抬头望去。 天光之下,有一人自那云端之上缓缓飘落而下。 其身姿修长挺拔,披罗衣,着绸裳,浑身上下散发着流光溢彩,三千青丝散在身后,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第228章 天帝 时值初夏,轻风吹拂着万物。 来自天际的光芒泛夹杂着不同于灵力的另一种神奇力量,伴随着微风荡在身上,沁人心脾。 大殿中的人赶出来,一同朝天望去。 空中那人瞧不清面容,只见她身如游龙,翩然而动,指尖微抬,浮于玄虚门上空的仙门弟子便被一股柔和却又不可抗的力量震飞开来。 她一言不语,眸光扫过众人,缓缓挪向殿门口一人身上。 正是带人围攻玄虚门的领头人。 感受到自己被盯上,这人只觉浑身一凉,腿脚发软,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知是谁出了一声:“上仙......是上仙!玄虚门有上仙相护!” 众人惊叹之余,纷纷跪地俯首称臣。 玄虚门众人欲要跪俯,却被那股柔和的力量抬起。 沈言清紧望空中那道身影,唇齿颤动,握剑的手紧了又紧。 待心神一定,她旋身跃起,直朝空中那人而去。 皎若朝霞的辉光中,那人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那道白衣身影上。 她挪动身形,伸出素手,同朝她而去。 在众目之下,二人触碰的一瞬间,天光再度爆亮一瞬,晃得所有人睁不开眼。 片刻之后,光芒逐渐消散。 空中已无二人之影,仅留下照耀在玄虚门山门上的淡淡光点。 沈言清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那方竹林小院之中,怀中相拥的已是那个自己朝思暮想二十年之久的人。 消失的那般突然,出现的也那般突然。 沈言清抱着她,指尖微微颤抖,紧攥着她身后的衣料。 听得怀中人轻道一声:“阿言,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那就不喘。” 委屈巴巴的声音惹得那人不禁轻笑一声。 “还笑。”沈言清抱的更紧,生怕她再次不吭不响离自己而去。 江千辞道:“阿言,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道歉也不原谅你。” 瞧人这娇嗔的模样,江千辞哄道:“阿言,我去给你做点心吃,好么?” 一人企图用吃食蒙混过关,另一人却不吃她这一套。 “不好。” 江千辞抬手轻轻顺着她身后的长发,继续哄着:“那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怎样都不肯原谅你。” 江千辞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蹭个不停,又开口道:“我饿了。” 沈言清这才缓缓松开她。 待到怀中人脱离她的怀抱之时,唇瓣却又被一片柔软附上。 沈言清一手揽着她的腰,不断向前索取。 江千辞经不住她的攻势,身子不断向后栽去,可那揽着她的腰的手却又不肯放过她。 霸道的亲吻,将要把这二十年来的情感全部倾泻而出。 连开口哄人的机会都不给了。 院中的竹叶被清风吹得窸窣作响,衣角轻轻浮动,一旁小池中的几条鱼儿在清池中游动,水波被荡出一圈圈涟漪。 直到江千辞真的将要喘不过气时,手轻轻捶在她肩上,沈言清才放过她。 江千辞胸口起伏喘着气,再度将头埋入沈言清怀中蹭着。 她柔声道:“阿言,都是我不好,让你等了二十年。我也未曾料到,会走的那么急。” 沈言清道:“你曾说过,你不会离开我,你很快就会回来,可你一走,便是二十年。这二十年,我走遍九州,寻你寻了二十年。二十年,我从未觉得有这么漫长。江千辞,整整二十年。” 江千辞知道她委屈,委屈了二十年。 沈言清的二十年,只是自己的二十天。 她又在她怀中蹭了蹭,郑重道:“对不起。” 沈言清长吁一口气,将心中所有冲动狠狠压下去,开口问道:“想吃什么?” 见人态度缓和一些,江千辞这才抬起头,在她唇角亲了一下。 “什么都想吃。” 两人走在城中购置蔬果,沈言清边走边说这二十年来发生的事,着重讲了顾云芝伤势一事。 江千辞垂下眼眸,思索片刻,而后向沈言清说道:“一会儿回玄虚门吃吧。” 顾云芝侧卧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卷,懒懒看着。 外面发生过什么,她半点都不关心。 只觉自己年事已高,怎么说也是活了几百年的人,比起未曾修道的凡人,能活到这个岁数,已是侥幸。 洛浮尘坐在床边陪着她,时不时咳嗽几声。 方才她讲了外面发生的事,顾云芝嫌她聒噪,便令她住口。 门外响起敲门声,门扉被轻轻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亲切的声音:“师尊。” 顾云芝缓缓放下书卷抬眸看去。 只见江千辞探过一个脑袋,向屋中看去,朝顾云芝笑了笑。 顾云芝轻哼一声,“还知道回来。” 洛浮尘瞧见江千辞,顿时眸光瞪大,旋即站起身来。 江千辞走到床边,对洛浮尘挑了挑眉,“洛掌门,许久未见。” 洛浮尘惊讶道:“你......你......” 江千辞笑道:“我?我怎么啦?” 说着,江千辞伸出手指,点上洛浮尘的肩。 一阵如春风般柔和的力量涌入体内,瞬间将洛浮尘体内的寒气祛除殆尽。 洛浮尘抬起自己的双手看去,满目不可置信。 江千辞轻声道:“我想与师尊叙叙旧,洛掌门,可否行个方便?” 洛浮尘点头应道:“好,你们聊。” 随后她退出顾云芝的房屋,轻轻带上屋门。 江千辞坐在床边,看向苍颜白发的顾云芝,拉起她瘦如枯槁的手。 “师尊,这些年您受苦了。” 说着,自江千辞掌中散出淡淡金光,缓缓涌入顾云芝体内。 只消片刻,顾云芝体内破损的丹田,被毁的经脉已被入体的那股力量修复完好,连带着苍老的容颜也一并回春。 她轻叹一声,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跑哪野了二十年,可让沈言清好找。” 江千辞垂头笑了笑,道:“天上。” 傍晚,四人围坐在桌边,吃着沈言清做的饭菜。 洛浮尘见顾云芝身子好起来,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心中又十分感激江千辞。 三人都已意识到,今日玄虚门空中异象正是江千辞所为。 但她们不曾开口询问那么多,江千辞也不过多解释,只笑着与三人谈论着这二十年的事。 夜里,沐浴后的江千辞躺回了自己睡了多年的那张小床上,双腿夹着被子,惬意地翻了个身。 这些年,沈言清在碧霞峰时,一直住在这间房,屋中被她打理的整洁有序。 此时,她正在床边,将江千辞褪下的衣裳叠好放在一旁。 “阿言,来。”江千辞伸手将她拽过。 沈言清顺着她的动作攀上床。 江千辞揽上她的脖颈,问着:“要听解释么?” 沈言清哼出一声,伏在她耳旁吹散着热气,轻声道:“要开始狡辩了么?” “怎么能是......狡辩呢。”江千辞呼吸有些纷乱,“你可知......你身下欺压的人是谁?” “是谁?” “是掌管这......嗯啊。” 沈言清突地咬上她的耳垂,江千辞吃痛,唇齿间发出细碎哼吟。 “哈嗯......世间万物的。” 舌尖顺着她的耳后滑落至脖颈,不断挑动着她的神经。 “......天帝。” 闻言,沈言清抬起头,看向被自己压在身下那面容绯红,唇齿微张的人。 “天帝又如何。”沈言清嗔道:“天帝就可抛弃发妻二十年?” 江千辞半阖着双眸望向她,一副服软的模样,“人家知道错了。” 沈言清道:“天帝犯错,也要受罚。” 江千辞抬起指尖,撩动她的发丝,打趣道:“你想要如何罚本帝?” “既然已是天帝,那应该不会向先前那般随意晕厥过去。” “这......本帝也不清楚。只是在这之前,能不能让本帝先狡辩一番?” 沈言清略微思索片刻,说道:“你大可一边受罚一边狡辩。” 言罢,沈言清再度俯下身子,舔舐撕咬着她的脖颈。 “唔......事情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第229章 灵泽仙尊 “灵泽仙尊,灵泽仙尊,醒醒。” 酩酊大醉的灵泽仙尊趴在桌上,软成一滩。 扶摇仙尊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旁的琴川仙尊同样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 “在下府邸与灵泽仙尊府邸不顺路,要不,琴川仙尊将她送回去?” “说的好像本尊的府邸就与她顺路一般。” 若是放在平日里,送人回去倒也没什么难事。只是今日这二人,同样喝的站不住脚,只想赶快回到府邸睡上一觉。 灵泽仙尊府上无侍奉之人,这可难为了另外两名仙尊。 “要不给她扔四季山山顶得了,给她醒醒酒。” 四季山顾名思义,一山之上,有四季之景。 山峰最下,乃是春日景象,有几座小亭台,正是三人喝酒的地方。 而山峰最上,则是终年飘雪的寒冬。 两位仙尊不磨蹭,说干就干,带着烂醉的灵泽仙尊跃到了峰顶。 “得了,就扔这儿吧。”琴川将灵泽放在一块巨石边。 “此处风最为大,说不定一会儿就给这人吹醒了。” 两人说笑间便化作两道流光离去。 灵泽仙尊在雪地里动了动身子,入腑的仙酿带来的燥热,被风吹散了些。 她缓缓睁开眼。 风雪落在眼睫上,随着眼帘轻颤几下,又被寒风带走。 而后,她随意的在雪地里翻了个身,欲要再睡一会儿。 刚要阖上双眸,却被灰黑色岩石中的一抹白吸走了目光。 于是,那双眸子再度睁开,想要看清那白晃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灵泽手扶着身边的岩石,勉强站起身,摇摇晃晃朝那处走去。 这回倒是看得清楚了。 岩石缝隙之中,生着一朵花。 花瓣纯净无瑕,似如冰雪雕琢,在这寒风之中傲然挺立。 此处竟长着一朵圣雪莲,有意思。 灵泽瞧着甚是喜爱,伸手便将它采下,拿在手中,轻轻拨动着花瓣。 “你在此处受尽风寒,孤苦无依,今日恰得本尊幸宠,倒是你的福分。” 灵泽对自己乱采乱摘的行为进行一番自我开解。 说着,灵泽抬指,仙力萦绕,汇集成一滴晶莹水珠,落在了圣雪莲的花蕊中。 灵泽靠在岩石边坐下,歪了歪头,瞧着手里这株圣雪莲,嘿嘿傻笑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待醒来之时,灵泽已在自己府邸的床榻上。 动了动身,在床上翻动一圈,脸颊却突然碰到一道绵软之物,不像被褥。 灵泽睁开眼,只见面前雪白一片。 “......什么东西。” 她手刚碰上去,又猛地缩回,身子往后蠕动几下,翻腾着掉下了床。 “大胆!”灵泽快速从地上爬起来,瞧着自己床上躺着个雪白身躯,顿时脸覆红霞。 她别过头,手指颤颤指着床上的人,怒道:“何人竟敢私闯本尊府邸!还爬到床上去了!” 灵泽脑中率先想到的是,紫晔那混账东西怕不是派人来对自己使什么美人计,欲要加害自己。 床上躺着的那人不言语,双眸直勾勾盯着那脸红一片的人。 灵泽见她不说话,便伸手抓上她的手腕,要把人从床上扯下来。 当碰触到那人之时,灵泽忽地感受到,此人身上竟然散着独属于自己的仙力。 灵泽微微侧目,避过她的身子瞧上她的脸。 面若寒霜,玉洁冰清。 脑中快速思索着,不会是......那朵花吧? 灵泽蹙眉,暗自思忖,自己仙力何时这般强大,只是落下了一滴仙液,怎就让一朵花化了人形。 床上那人还被她扯着手腕,眨巴着眼瞧着她。 灵泽当即松开她,一挥手,便将自己储备的衣物穿在她身上。 衣物穿在那人身上,只见她又露出一副有些难为情的模样。 灵泽瞧了瞧她的神情,又往她身上看去。 哦,这是嫌自己衣服小,让人穿得不舒服了。 灵泽轻啧一声,随便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发丝,快步踏出府邸大门。 没一会儿,灵泽带着几件白色袍服与里衣赶回来,再一挥手,将她身上的衣物换下,穿上自己带回来的新衣物。 灵泽叹出一口气,将她轻轻扯下床,拉到桌边,指着椅子,“坐下。” 那人乖巧落座,眸光片刻都不曾从灵泽脸上移开过。 灵泽坐在她对面,支着下巴看向她。 白玉京城中皆是从下界飞升而来的仙官天将,如今突然多了个没身份的大活人,本不是什么大事,但难免会有人从中做文章。 尤其是这个节骨眼间,紫晔事事盯着自己不放,巴不得揪着自己小辫子,立马奏疏去天帝面前参上自己一本。 一念之间,竟犯了这样的错。 想到此处,灵泽眉头拧成一团,默默闭上眼。 要不偷偷将此人丢下凡间?或者,抽出她体内的仙力,看看还能不能变回花。 养朵花可比养个人轻松多了。 灵泽觉得这个办法实行,于是乎又睁开眼。 眼前空无一人。 人呢?! 灵泽蹭的一下起身,四处看去,屋中不见人影。 她大步迈出房门,这才瞧见那白衣身影蹲在自己府邸院中的池子边。 灵泽满目疑惑走到她身边。 只见她一手伸进水中,不断搅拨着,竟是在玩水。 灵泽蹲在她身边,侧首看向她,问道:“会说话么?” “会。” 此人声音冷冷清清,不含一丝情感,倒是与这副面容相配。 灵泽掩唇轻咳两声,摆出一道郑重模样说道:“本尊呢,无意之间,令你化形,但这不合规矩,所以本尊要收回仙力。” “嗯。” 灵泽抬起指尖,欲要碰触她。 那人回头,冰清玉润的眸子对上灵泽的双眸。 一刹间,灵泽脸上再次升起红润,悬在半空的手犹豫半分。 正待此时,一人踏入灵泽府邸。 来人正是先前将灵泽从四季山带回府邸的闻辰仙尊。 闻辰听闻她人在四季山上醒酒时,便前往将人从山上带回。 “灵泽仙尊,我与你有要事相谈。” 她脚步匆忙,直接踏进府邸院中,正正看到蹲在池边的两人。 蹲着的两人一同抬眸朝她看去。 闻辰看到灵泽身边那人时,脚步一顿。 灵泽府邸从未有过侍从,白玉京城中的仙官自己全都见过,此时一个生面孔正蹲在灵泽身边,不免让人有些诧异。 闻辰抬指指向那白衣身影,缓缓开口道:“灵泽仙尊,您,金屋藏娇?” 第230章 傍上了个大的 灵泽在屋中,与闻辰简单讲了屋外正在玩水的那人来历。 “此人留不得。”闻辰下了定论。 灵泽垂下眼眸,“但我想留着。我府上本就无侍奉之人,留她在府中做些活计也好。” 闻辰叹出一声,转而说道:“紫晔那边有动静了,先前空缺的元渊一职,她似乎已经定好了人选。” 灵泽道:“不是什么大事,由她去吧。” 闻辰道:“你先前选定的那人,定是她从中作梗,致使其至今都未飞升到这白玉京城。现在这紧要关头,万不可再让紫晔的势力继续扩大下去了。” “嗯,知道了。”灵泽随意应着。 她心中还在思索着屋外那人的事,没心思管紫晔那边的动静。 天帝任期将至,紫晔仙尊与灵泽仙尊乃是继位的两大热门人选。 如今两边都在等着对方生出点什么过失,好借此拉人下位。 灵泽自然知道自己府中多了个她,就是多了个麻烦。 可方才想要对她下手时,却又心有不忍。 闻辰离去,灵泽踏出屋门,将那玩水的人拽进屋中。 灵泽一脸正经对她说道:“你听着,你的活动范围只限这个府邸,万不可出门被人瞧了去,不然就会有人把你抓起来!” 她轻轻点头。 灵泽问道:“你有名字么?” 她摇了摇头。 灵泽沉思半晌,“瞧着你人面容冷清,话又少,不如叫你……言清?” 言清乖乖点了点头。 相处几日,灵泽发现她尤爱玩水,于是便常常逗弄她。 指尖散出点点仙力,化作一个个晶莹的水球,萦绕在她身旁。 再瞧着她手指戳上去时,灵泽便将水球炸开,打湿她一身。 作恶的仙尊瞧着她脸上挂着水珠,有些狼狈模样,不禁轻笑起来。 言清未生恼意,反倒觉得这般玩乐有趣。 到底是仙力化成的水球,炸开后,水散在身上,被仙力包裹着的感觉很是令她舒服。 于是她便日日缠着这位灵泽仙尊给她做水球玩。 灵泽逐渐察觉到这人变得黏人起来,只要自个在府邸,不管去哪,她都跟在身后。 甚至自己要卧榻休息,这人都要跟在床边。 好几次一睁眼,便瞧见她立在床边盯着看,惊得自个身子一颤。 灵泽虽是想着留她在府中做些活计,可府中并无繁杂事务要做。 若有什么活计,自己挥挥手便完成,消耗不了什么人力。 于是言清在府中,每日尽是玩乐,从未干过活。 待过了一段时日,言清见灵泽那本是温婉的面容,竟平添了些愁闷。 “怎么了?”她第一次主动同灵泽攀谈起来。 灵泽揉了揉眉心,道:“养得了你一时,没什么问题。可你终是没有身份,在这白玉京城中,早晚会被人发现。” 言清虽是刚化形成人的一株花,但仍能听懂她话语中的意思。 她垂下头,低声道:“给您添麻烦了。” 灵泽叹出一声,“若想日后一直养着你,倒也可以,只要本尊能......” 能登上帝位,别说是养株化形的花,就算是把四季山上所有仙植都用仙力化成人形塞进自己府中,也没人敢妄加议论。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灵泽摆了摆手。 怎么说也是自己先将人家从石缝里摘下,秉承着负责到底的态度,灵泽不再多言。 当日行径本就是鬼使神差,只消一眼,便是喜欢上了她。 如今化了形,人更是长得赏心悦目。 虽然面上是一副冷清模样,但又十分乖巧,玩乐时也不觉得闹腾。 自己一人独住这府邸多年,现在府中多了个人,倒是多了几分乐子。 灵泽有时会觉得,自己真的养了一株花,府中因言清的缘故,斥满淡淡幽香。 近些日子,扶摇与琴川发现,灵泽极少踏出府邸大门,除了办公事外,再难见到她的身影。 这二人与灵泽本就是同僚,又常凑在一起喝酒玩乐,交情匪浅,自然明白灵泽不是那喜欢独自闷在府中的性子。 私下里,二人交谈一番,便打算去灵泽府邸探个究竟。 扶摇与琴川带着酒菜,一声不吭便大步跨进灵泽府邸的门槛,为得就是出其不意,瞧瞧这位灵泽仙尊整日待在府中偷偷做些什么。 刚踏进院落,便有一阵扑面而来的幽香,让两人不禁多吸了两口。 再往院中瞧去,此时的灵泽仙尊正坐在院中,手中拿着一本书卷,将其中内容念给另一人听。 当另外两位仙尊瞧见此景,竟是一同愣住。 灵泽看向这二位,眉头微蹙,率先质问道:“怎地来的悄无声息,偷偷摸摸?” 琴川看向言清,惊讶问道:“此人是谁?难怪近些日子少见你的身影。灵泽仙尊竟背着我们二人,在屋中藏了人?” 反应与闻辰如出一辙。 灵泽眉头一挑,道:“本尊府中养个人,还要特意知会你们二人一声?” 扶摇拎着酒菜,满目疑惑地走到言清面前,抬起手就要往人脸上摸去。 言清往后倾了倾身子。 灵泽拿着书卷拍开扶摇伸上前的手,斥道:“休得无礼。” 扶摇收回手,朝灵泽惊叹道:“此人身上散着你的仙力,灵泽仙尊,你竟然......你竟然!” 灵泽轻啧一声,“竟然什么啊,本尊与她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待灵泽将言清的事讲给二人听后,二人相视一眼,默默垂下头。 那日,若不是这二位仙尊将灵泽扔上四季山山顶,怎会有后面的事。 “哼。”灵泽道:“那日之事,还未找你们算账,今日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琴川摸了摸鼻子,至歉道:“这件事,是怪我们了。” 扶摇将酒菜摆在桌上,朝灵泽恭维道:“也是她有福气,幸得灵泽仙尊宠爱,待到灵泽你坐上帝位,到时候给个正经名分,分她个一官半职便好。” 而后,她看向言清,笑道:“小雪莲,你这次可是傍上了个大的。” 言清静静坐在桌边,看着三人推杯换盏,时不时为灵泽斟上一杯。 灵泽捏着酒盏,一口吞下盏中仙酿,叹道:“有紫晔在,这事儿八字没一撇。” 琴川道:“天帝那般欣赏你,只要你在这段时间不犯下大错,届时,这天帝之位,定然会传与你。” 两位仙尊你一言我一语,捧得灵泽兴致高涨,不免又多贪几杯,最后喝的整个人晕晕醉醉。 第231章 醉酒 待两位仙尊离去,言清瞧了一眼桌边醉醺醺的灵泽,起身搀扶她朝屋中走去。 言清身型本就比她高上一些,灵泽软在她怀中,脚步浮虚挪动。 待到将人放在床榻上时,言清要抬步离开,灵泽拽上她的衣袖,不肯让她走。 “我去将外面收拾一下。”言清推搡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 灵泽拽的更为使劲,含糊道:“你莫要做那些杂乱活计。” 拗不过她,言清只好坐在床边,目光落在那烂醉的仙尊脸上。 因为酒意的缘故,那透白的脸颊染上了薄红,多了一丝柔妩。 灵泽在床上动了动身子,撅起小嘴喃喃着:“有点热。” 言清听得她的呢喃,犹豫几分。 平日里只见灵泽仙尊大手一挥,那衣服就穿在了身上,可言清并不会那些仙法。 她目光缓缓移到灵泽腰间束着的腰带上,抬指开始为她解着。 衣袍一件件褪下,可灵泽仍是觉得体内燥热难耐。 只怪扶摇仙尊每次带来的仙酿过于辛辣浓烈。 她抓上言清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感受着她过低的体温为自己带来的清凉,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神情。 言清见状,略微一思索,便攀上床,将身子轻伏在灵泽身上,用自身的体温为她驱除燥热带来的不适。 温凉的感觉令灵泽尤为惬意,她直接揽上了身上那人的腰腹,往自己身上压。 言清怕压的她难受,只得屈膝,单腿跪在床上,双手撑在灵泽身子两侧,仅用上身倾压上去。 她将略带凉意的脸颊轻埋在灵泽滚烫的脖颈处,静静感受着她那带有仙酿酒香的呼吸。 此时的灵泽舒坦至极,那附着于身的清凉之中,又含着丝丝缕缕的幽香,令人痴醉其中。 灵泽动了动下颚,蹭着另一人的额头。 颈窝处的脑袋微微抬动,柔嫩的下唇轻划过灵泽的脖颈,犹如鹅毛轻扫而过,带来一丝异样痒意。 “......哼嗯。”灵泽轻吟一声。 仙尊这不同于往日的慵懒音调,令言清心生新奇。 她又在那白嫩秀颈处轻啄几下。 “......痒。” 灵泽脑袋昏沉,这会儿只想睡上一觉,手拍了拍言清的脊背,示意她不要乱动。 言清只好乖乖在她身上趴好,不再乱玩弄这位醉酒的仙尊大人。 待到灵泽醒来时,惺忪双眸眨巴几下。 她的目光缓缓移到身上趴伏的人身上,思索着先前发生的事。 又是因为那二人,又是因为喝了酒。 灵泽心中暗暗将造成这一尴尬情景的罪源推到另二位仙尊头上。 言清察觉到她醒来,慢慢撑起身子,垂首望向她。 发丝从肩上落下,扫过仙尊那张温婉柔和的脸颊。 灵泽脸上带着淡淡红晕,别过头不敢看她,只道:“此事不可告诉旁人。” “好。” 平淡的日子过得快,扶摇与琴川常来灵泽府邸,带上各种小吃食,投喂那株化形的圣雪莲。 闻辰也会前来与灵泽商讨同紫晔仙尊争夺帝位一事。 言清与这三人慢慢熟络起来,有时会同她们讲上几句。 只是扶摇仙尊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想要亲近,这小雪莲总是离自己远远的,还会用警惕的目光看向自己。 琴川笑道:“谁让你第一次见人家,就要上手。” “那不是也没碰到么。”扶摇暗暗叹息一声,没想到初次相见,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会给人留下了那般印象。 突有一日,灵泽换上了自己的仙官袍服。 一身靛色圆领长袍,腰束黑色革带,脚踏金色云纹长靴,这身行装显得这位仙尊大人派头十足。 言清第一次见她穿得这般齐整,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好奇。 “本尊今日恐怕会回来的晚一些,你在府中待着,不要乱跑。” 言清乖巧地点了点头。 灵泽踏出府邸,朝仙殿而去。 今日天帝召集众仙官,询问一些近些日子三界发生的琐事。 灵泽心不在焉地听着众仙官的汇报,心中还在想自己府中藏的那人。 这次议会时长,比她想象中要久得多。 待众仙解散后,灵泽刚要迈步回府,却被一人拉上。 来人正是常伴在紫晔身旁的赤炎仙尊。 “灵泽仙尊。”赤炎含笑道:“本尊府上设宴,可否赏脸?” 灵泽欲要推脱,赤炎又补充道:“关于您与紫晔仙尊的事,本尊有些话想同你说。” 灵泽不知这二人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但在这白玉京城中,也不怕她会明目张胆对自己做出什么不敬之事,便同她一道去了府邸,欲要听听这人口中能吐出什么话来。 落座后,灵泽直言道:“赤炎仙尊有何话要同本尊讲?” “唉,本尊是想着,您与紫晔仙尊同为这白玉京城的仙官,何必那般斗来斗去,伤了和气不是。” 灵泽听着她的废话,脸上挂着微笑,嘲道:“本尊先前没发现,赤炎仙尊竟还喜欢做和事佬?” 闻言,赤炎非但不怒,反而笑道:“大家同为仙官,都是想着能为这三界平和尽一份薄力。您与紫晔仙尊的能力,众仙有目共睹。最后那位置不管是落在谁头上,都是好事。” “赤炎仙尊所言极是。”灵泽微微一笑,道:“那便让紫晔仙尊不要再处处针对本尊了。” 赤炎道:“灵泽仙尊,您言重了。都是公事公办,何来针对一说?” 说来说去,皆是一些客套,实是没一句入得了耳的话。 灵泽站起身来,道:“赤炎仙尊若是没别的要事,本尊就先回府了。” 赤炎忙站起身,拉上灵泽的手腕,道:“灵泽仙尊,本尊府上前些日子得了一批上好的仙蔬,留下来尝尝吧。” “不必了,您自个吃吧。” 言罢,灵泽抽回手,甩袖而去。 赤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勾起唇角,掸了掸衣袍重新坐回椅上。 灵泽大步走在回府的路上,快要临近府邸时,见得一人正焦急从对面走来,正是扶摇仙尊。 “灵泽!”扶摇瞧见人大喊一声,三两步迈到她面前。 灵泽问道:“这么匆忙,出了什么事么?” 扶摇焦急说道:“小雪莲不见了!” 灵泽顿时眉头紧蹙,身形闪动一瞬,落在府邸中。 府中院落空无一人,灵泽进屋寻找,也不见人影。 身后的扶摇跟来,解释道:“我本想着你被赤炎拉走,独留小雪莲在府中无聊,便想带点吃食来陪她玩。结果我到你府上之时,已不见她踪迹。” 灵泽神色凝重,垂眸沉思片刻,脑中已想到一人:“紫晔!” 第232章 灵泽的计划 琴川与扶摇一同静坐在灵泽府内,目光时不时怯生生地投向灵泽仙尊。 此刻的灵泽仙尊正靠在座椅之上,双臂环抱在胸前,眉间微蹙,双眸轻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场。 两位仙尊与灵泽相识多年,一瞧见她摆出这般模样,心里便已然明了,此刻她的心中已然被怒气填满。 闻辰快步从外踏进屋中,站定后,立刻开口道:“打听出来了。” 她目光落在灵泽脸上,沉声道:“先前有位仙官见紫晔拉着一人朝坠尘台而去,听得那仙官形容,紫晔拉着的人,恐怕就是你府上的圣雪莲。” 灵泽淡淡应道:“嗯,知道了。” 扶摇猛地一拍桌子,怒骂道:“紫晔这混账东西,居然胆敢跑到你府上明目张胆地掳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闻辰继续说道:“紫晔那边的人一直在盯着你,应该早已知晓你府上多了个人。” “灵泽,眼下这个情况,要以大局为重,万不可意气用事。”闻辰满言劝诫,生怕她一个冲动,就要下凡寻人。 灵泽缓缓睁开双眸,眼底隐着怒意,淡淡扫了闻辰一眼。 “本尊的人,本尊自当要亲自去寻回来。” 琴川道:“仙官若无天帝之令私自下凡,一旦被发现,会被剥夺官职贬下凡间。只是小雪莲的事,本就不合这白玉京的规矩,若是贸然去找天帝请示下凡一事,只怕是......” 紫晔之所以没有把圣雪莲的事情告知天帝,反而是选择将其推下凡间,其目的就是要逼迫灵泽不得不亲自下凡去寻找。 仅是私自将仙植化形一罪,对灵泽来说不痛不痒。唯有让她犯下私自下凡的大罪,这样才能彻底地将她从这白玉京城中给抹除掉。 紫晔的计谋用意十分简单,只要灵泽不理会,那便可当无事发生。 然而,在场的三人都能看得出来,灵泽极为珍爱那株圣雪莲。 闻辰一脸严肃地劝道:“灵泽,此事关系的不止你一人。在场的我们三人,乃至一直拥护你的那些同僚们,都会受到此事影响。望你再多加考虑。” 灵泽突然开口道:“既然紫晔一心想要让本尊坠下这凡尘,那本尊便索性如了她的意好了。” “灵泽!”闻辰眉头紧蹙,走到灵泽身边斥道:“不过就是一株花罢了,值得你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吗?” “就算你真的想要去寻找她,那也完全可以等到你登上了天帝之位以后,再从凡间把她带回来,何必急于这一时?” 灵泽抬眸再度看向闻辰,朝她微微一笑。 “闻辰,只要紫晔还在这白玉京一日,这天帝之位最终会落到谁的头上,那可是说不准的事。要是想让本尊能够稳稳当当地坐上这天帝之位,那么紫晔就绝对不能继续存在下去了。” 闻辰疑惑道:“什么意思?” 灵泽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狠厉,“本尊已经想到了一个计策,可将紫晔彻底击溃。” 三人顿时心生好奇,急切问道:“什么计策?” “瞒天过海,以假乱真。” 言清坠下凡尘,落在九州大地之上。 紫晔一直盯着这片大地,守株待兔,只待灵泽出现,便会直接落下天罚雷劫,迫使其显露仙识真身后,就可在天帝面前告其罪状。 因此,灵泽不能直接落于九州地界,而是落在了另一方世界。 九州大地将会有一劫难,灵泽顺势将其列入计划之中。 星月宫窥得的那一丝天机,正是灵泽故意泄出。 后续卜出的卦象,乃至夜寒烟的计划,皆是灵泽在多方干预下所成。 夜寒烟手中的禁器,更是灵泽从天抛下的仙器。 坠入另一方世界的灵泽,以江千辞为名,被商白露以消散肉身于世间的代价,唤于九州之地。 但商白露的亡魂一直未曾消散,而是沉睡于江千辞身中,因此江千辞才能窥得商白露部分记忆。 灵泽再借洛浮尘之手,以魔族攻入九州为节点,将整个世间拉入无尽的轮回中,为的是赶在天帝退位之前,将计划完成。 计划重开了无数次,最后终于落在了她所制定的那条正确的道路上。 只待紫晔相继落下两道天罚之雷,将江千辞彻底置于死地时,灵泽的计划最后一步才算完成。 紫晔未曾想到的是,商白露的亡魂竟然一直存于江千辞体内。 将修为溃散于天地后的江千辞,肉身无法抗下那道天雷。 江千辞肉身消散后,其体内的商白露亡魂归于冥府。 冥府见商白露死于天雷之下,与生死簿不符,因而派出使者前去白玉京城询问缘由。 最终,紫晔以私自落下天罚雷劫扰凡人命数一罪,被剥夺仙职。 这一切,皆在灵泽的算计之中。 而沈言清自身的命数,灵泽无法直接干预,只能在计划中,尽力去将她从那不幸的命运中拉扯出来。 灵泽与江千辞本就是一人。 无论江千辞有没有记忆,每一世的她都会喜欢上坠入凡尘的沈言清,会想尽办法拯救她。 两人的因果早已于天府之上种下。 天帝知晓一切,默许一切,冷眼瞧着紫晔与灵泽相斗多年。 只有胜者才有资格继承帝位。 第233章 终章 江千辞将之前发生的种种事宜,连同自己的精心谋划,毫无保留和盘托出。 沈言清听闻之后,不禁挑眉问道:“所以,你就是灵泽仙尊?” “嗯哼。”江千辞朝她勾唇一笑,眼中透着几分得意劲儿。 沈言清侧卧在她身边,纤细的手指点在她的脸颊上,说道:“可我听你这般描述下来,觉着你和那位仙尊大人,并不太像。” 江千辞眨了眨眼,好奇问道:“哪里不像?” 沈言清回道:“你口中所说的那位灵泽仙尊,似乎更有威严一些,可不像现在你这副模样。” 江千辞不屑地轻哼一声,脑袋蹭进沈言清怀里,闷声闷气说道:“你是不知道,这当仙官的,总是得摆出点架子来,才能让旁人信服。你可知晓我府上为何一直没有侍奉之人么?” “为何?” 江千辞嘟囔着解释道:“在外面装的累,不想回府继续装了,一个人自在些。” 沈言清轻笑道:“那圣雪莲在你府上时,你那副模样,也是装出来的?” 江千辞钻出脑袋,“哼,你那个时候跟个小孩子一般,整天就知道缠着我玩,我可不就要做出一副大人得模样哄着你。” 沈言清垂眸看向此刻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人,像个小猫一样蹭来蹭去,头顶的发丝都被蹭得乱翘起来,瞧不出半点仙尊天帝的威严。 她揉了揉那小猫的头,轻声问道:“那如今我该如何唤你,天帝大人?” 江千辞脑袋蹭着她的手,道:“自然是唤我阿辞。不管是灵泽也好,天帝也罢,说到底都不过是些仙职称谓罢了。” 沈言清略作思忖,而后再次开口问道:“阿辞,你如今身处凡间的是仙识,还是真身?” 江千辞道:“当然是真身,怎么啦?” 沈言清道:“天帝真身私自下凡,对上界不会有什么影响么?” 闻言,江千辞露出一副尴尬笑容,小声说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今日一天,对上界来说不过是片刻时间。” 沈言清微微蹙起眉头,疑惑道:“照你这么说,我的二十年,仅是你的二十天?” 闻言,江千辞拉过她的手,放在脸上轻轻蹭着,撒娇道:“我先前一直在忙于继位一事。今日天帝继位大典刚一结束,我就赶忙溜下来找你了。” 沈言清并未展颜,只是幽幽地启唇问道:“天帝之位与我,哪个更重要?” 江千辞急忙回道:“当然是你更重要!” “那为何又要让我等了二十年?嗯?” 说着,沈言清俯身而上,一只手迅速扣住江千辞的双手手腕,将其用力按在头顶的床榻上,自上而下凝视着她,眼眸之中透着满满的质问之意,还夹杂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江千辞抬眸望向她,只见她眼底泛起淡淡的赤色红光,是心魔作祟的迹象。 “我......我若是不登上帝位,便不能带你回去。” 此时,那掌管世间万物的天帝,正被一个将要被心魔吞噬的凡间修士按在床榻之上,动弹不得。 也不敢动弹。 “阿言。”江千辞眸光流转,轻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沈言清压下身子,眼底那原本就泛着的红光,此刻愈发亮得刺目起来。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什么都可以?” “......可以。” “这可是你说的。” 一夜过后。 待到天色渐亮,江千辞默默掀开身上的被角,朝着自己的身子瞧去。 那白嫩肌肤之上满是嫣红的吻痕与齿痕,其间还夹杂着一些青紫色的掐痕,斑驳交错,看着甚是醒目。 若是先前那副身子,恐怕一只脚都要踏进冥府了。 她转过头,看向枕边另一人。 只见沈言清正眨巴着眼,满是无辜模样望着自己,与昨夜几近疯狂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江千辞心中暗叹一声。 “阿言。”江千辞轻声道:“我带你去上界。” 还不等沈言清说些什么,江千辞拉着她坐起身,手一挥,衣袍便已穿在二人身上。 江千辞朝她微微一笑,指尖轻抬,二人已消失在屋中。 一晃,二人已至白玉京城。 沈言清眼中忽而闪过一丝错愕,微微侧目看向身边的江千辞。 江千辞未曾发觉她的目光,只拉着她从仙宫侧门走进去。 沈言清见她不走正门,问道:“天帝为何要这般鬼鬼祟祟?” “这会儿正门全都是仙官,太烦人了。”江千辞边走边说道。 突然,二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天帝。” 江千辞顿住脚步,缓缓回头看去。 只见闻辰仙尊正大步朝自己走来。 江千辞立马换上另一副神情,正经问道:“闻辰仙尊,可有要事?” 闻辰看到沈言清时,无半分惊讶神情,只道:“天帝,先前空缺的仙官职位需要尽早定下。” 江千辞淡淡应道:“嗯,知道了。” 见闻辰没半分要走的意思,江千辞只好说道:“方才本帝亲自下凡带她回来,闻辰仙尊,你再去拟个职位给她。另外,叫扶摇仙尊与琴川仙尊过来。” 闻辰这才离去。 江千辞拉着沈言清步入仙宫后花园,只消片刻,另有二人也出现在此处。 “小雪莲!”扶摇大步朝沈言清走来,一旁跟着琴川。 沈言清见到扶摇,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江千辞注意到她的动作,唇角轻轻抬起,而后向前踏出一步,站在沈言清身前,板着脸对二位仙尊说道:“见到本帝,为何不行礼?” 扶摇先是一愣,旋即同琴川一起行礼唤道:“参见天帝。” 江千辞笑道:“免礼免礼。带酒了么?” 扶摇同样含笑回道:“自然是带了的!” 四人围坐在花园石桌旁,江千辞将这二人介绍给沈言清。 扶摇朝沈言清说道:“先前小雪莲最喜欢我带来的那些吃食了,尤其是糕点,你还记得么?” 江千辞端着酒盏,侧目看向沈言清,只见她摇了摇头。 琴川道:“在凡尘那么久,哪还会记得那些?扶摇,别想着跟人套近乎了。” 江千辞含笑吞下一盏酒。 沈言清滴酒未沾,只在一旁为江千辞斟酒。 二位仙尊将这新上任的天帝捧得眼笑眉舒,只是这一次,天帝有所克制,未曾喝晕过去,反倒是两位仙尊喝的不省人事。 江千辞瞧着这烂醉的二人,无意多管,只拉着沈言清向寝殿走去。 新上任的天帝批折子的速度异常之快,先前空缺的几个职位,已选定好人选,另外这白玉京城中又多一个仙职——圣莲仙尊。 时值初冬,池中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如一面银镜,映出被寒白霜雪点缀过的嫩绿翠竹。 翠竹旁的厨房里响起片片交谈声。 “这油,倒这么多,够么?” “不够,太少的话,香味炒不出来。” 而后是滋啦一声,接着是锅铲碰撞声。 “盐放多少?” “这么多,应该可以。” 又一阵锅铲碰撞声响起。 “尝尝,好吃么?” “……好吃。” “是么?我尝尝。” …… “怎么是苦的?!沈言清,这你也说好吃?!” “嗯,阿辞做的……都好吃。” “别吃了,快倒掉,换你来炒。” “阿辞第一次做,不能浪费。” “沈言清,盘子给我!不准再吃了!” (全文完) 【番外】魔界三个女人一台戏·一 阴暗冰冷的地牢,随着身体微微发颤,传来一阵铁链碰撞的清脆声响。 这地牢之中的黑色锁链,和诛魔大阵里攀爬而出的锁链别无二致,皆有着抑制魔族人身上魔气的效能。 绮罗动了动将要失去知觉的手臂,素白的手腕早已被磨破,渗出的鲜血已然干涸,凝结在黑色的铁铐之上,轻轻一动,便会传来一阵揪心扯肺般的疼痛。 狼狈不堪的身子被黑色锁链高高吊起,浑身上下满是遭受拷打后留下的触目惊心的痕迹。 没想到自己曾经参与制定的那些残酷刑罚,有朝一日会落到自己头上。 被吊在此处估摸着有四五个时辰了,刺骨的寒气早已如附骨之蛆般侵入她的躯体。 往日里那张透着文雅秀气的脸庞,此刻也因这无尽痛苦而染上了几分难耐的神色。 盘算多年的计划,到底是在这紧要关头出了岔子,看来方锦弦从未完全信任过自己。 毫无血色的脸渐渐浮现出一丝苦笑。 后续的计划,恐怕自己是再也无力执行下去了。 那不足两万人的魔族叛军,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而丧命么。 也不知那少公主,有没有逃出去。 思及此处,绮罗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马上要殒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了,居然还在操心着别人的死活,自己何时竟变得这般有情有义起来。 意识愈发模糊,绮罗那即将阖上的双眸,恍惚间竟看到了一道红色身影。 连临死前的幻觉都出现了。 “绮罗!” 随着一阵铁链相互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脚尖终于落在了地上,只是身子实在太过虚弱,还没等站稳,一个踉跄便朝前栽去。 “绮罗。” 耳畔又一次传来了那人的呼唤声。 那抹耀眼夺目的红色身影迅速靠近,将她这残破不堪的身躯紧紧包裹在了怀中。 绮罗从未想到竟然有人的怀抱能够如此温暖,暖得让她忍不住心生贪恋。 身子跌落在她怀里,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口传来的微微起伏。 苍白的唇瓣轻启,微弱嘶哑的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走?” 方映雪的声音异常冷静:“方锦弦已经死了,我来救你了。” “……嗯。” 绮罗轻轻笑了一声,随后便彻底失了力气,整个人瘫倒在了她的怀里。 再次睁开眼时,先看到的是床边挂着的红色纱幔。 这是……方映雪的寝宫。 绮罗缓缓转动头朝屋中望去,南边那本是透风的栏杆,已被仓促支起的木窗挡上,透过窗棂缝隙,依稀可见外面照进来的淡淡日光。 被褥上散发着馥郁的香气,这位左护法大人犹豫一下,而后拽着被子边边往脸上盖去,猛吸了一口。 此时,门扉开启,姚江月踏进屋内。 “尊上还有些事要忙,令我前来给你送一些补品。” 一碗药膳轻放在床头,姚江月默默站在床边看向绮罗。 “尊上……”绮罗伸出头,轻声呢喃着,而后笑出一声。 刚想要撑起身子时,身上伤口猛地传来一阵撕扯的痛意。 笑着的脸逐渐僵硬,看向姚江月的目光也有些尴尬。 姚江月无动于衷。 两人一躺一站僵持一会儿。 门外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二人间僵持的场面。 方映雪快步踏进房中,直直走向床边。 当她看到那碗药膳放在床头,躺着的人和站着的人四只眼睛都在看向自己时,方映雪瞬间反应过来是怎么个事儿。 她坐在床边,端起那碗药膳,捏着调羹一口一口喂着床上那人吃下。 “你的寝宫被烧毁,方锦弦的势力也还未清除干净,这几日,你就先住在我这吧。” 绮罗吞咽间隙问道:“那你呢?” 方映雪道:“我怎么?” “你住哪?” “隔壁,先前你为姚檀准备的那间寝宫。” 一碗药膳吃下,绮罗的脸色好起一些。 方映雪将空碗递给姚江月,姚江月端着碗踏出屋门,仅留下二人。 “谢谢你。”方映雪淡淡说着。 绮罗轻轻笑道:“谢什么?” “前些日,还有,方锦弦的事。”说着,她取出那把墨色骨扇放在床边,“你的东西,还给你。” 绮罗轻轻摇了摇头,道:“已经赠与你了,便是你的了。” “我不需要。”方映雪的声音愈发冷淡。 绮罗望向她,见她那娇俏容颜之间,多了一些威仪。 “尊上。”绮罗轻声道:“此物你收下,作为我效忠于你的证明。” 方映雪的目光投向那把墨扇。 当日,她正是带着这把墨扇,才得以调得动那上万人之多的魔族叛军。 方映雪垂眸思索片刻。 自己是作为公主之女,在那一战结束后暂时登上尊位。 可那些叛军到底是听令这位左护法。 “尊上。”绮罗再次开口:“此物不仅是效忠于你的证明,也是我的......一些私心。” “私心?”方映雪轻笑一声,“你的私心,可是方若鸢?” “不是。” 绮罗刚要解释,却见方映雪已经站起身来。 “绮罗。”方映雪冷冷道:“就算没有此物,没有你,我也会令众人臣服于我。你好好修养,左护法一职,为你留着。” 言罢,方映雪踏出寝宫房门。 绮罗躺在床上,拿过那把墨扇放在胸口,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这位小魔尊,怎么就不肯听人把话说完呢。 一连过了三个月,方锦弦的势力才得以彻底清除。 绮罗的身子逐渐好转,寝殿也被重新修建好。 带着点儿不舍,绮罗默默回到自己寝宫住下。 先前那名带着方映雪从城中逃离的侍从,在大战中受了些伤,好在保下一条命,待伤势好转后,便又回到绮罗宫中服侍。 绮罗向她询问了一些那日大战发生的事,侍从如实回答。 绮罗心想,自己早已见惯生死,而那小魔尊先前被姚江月捧在手心里护着,如今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性情有所转变,也是情理之中。 她手中捏着那把墨扇,思忖想着要如何将此物送出去,才能让这小魔尊领会到自己的心意。 方映雪不光把绮罗的扇子归还原主,连姚江月赠与她的那把剑也一并还了回去。 姚江月先前使用的那把普通的长剑,在大战中被磨损得过于严重,已经无法再使用了。 当方映雪把剑送还回来的时候,姚江月心中想的是,方映雪已座上尊位,只要身边有自己作为她的利刃便已足够,无需她再亲自执剑出手。 基于这样的考虑,姚江月并没有多说什么,便默默收下。 【番外】魔界三个女人一台戏·二 魔尊正式上位,总是要有个大典。 大典后的宴席上,众人纷纷端着酒杯,满脸堆笑地朝着坐在主位上的方映雪围拢过去,热络攀谈起来。 这位刚刚登上魔尊之位的小魔尊,全然不像前任魔尊方锦弦那般,时刻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肃杀气息。 她生就一副娇俏可人的容颜,这般模样使得在场众人都觉得,相较于姚江月和绮罗而言,似乎与她更容易搭上话,交流起来也更为顺畅。 右护法童景已在之前那一战中丧生,如今这右护法的位置空缺出来,引得不少人都对其心生觊觎之意。 方映雪来者不拒,接过众人敬下的一杯又一杯酒,含笑与众人谈论着魔族未来发展一事。 姚江月拒绝了所有前来敬酒的人,坐在一旁喝着茶。 绮罗端着酒盏,时不时看向方映雪。 这新上任的小魔尊此生未曾喝过这么多酒,也不知该如何挡回去,随着一杯杯酒下肚,醉意逐渐上头。 绮罗瞧见她那原本白皙的脸颊已然变得红润起来,双眸也半眯半阖着,显然是一副喝醉了的模样。 她当下便起身上前,替方映雪接过那些敬来的酒,巧言几语便将酒送入自己口中。 绮罗对方映雪柔声说道:“尊上,先回寝宫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嗯。”方映雪轻应一声,一手撑起桌子站起身,刚要迈出一步,却觉得脚下轻飘飘的。 绮罗一手端着酒盏,另一手将要伸出扶着她,而那未曾喝酒的姚江月忽地站起身,抢先一步搀上了方映雪。 绮罗瞥了姚江月一眼。 不愧是暗卫统领,身手就是敏捷。 姚江月道:“我送尊上回寝宫休息。” 绮罗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继续与众人推杯换盏。 姚江月搀扶着摇摇晃晃的方映雪向寝宫走去。 方映雪瞧见扶着自己的是姚江月,便将头往她颈窝里蹭去,轻声呢喃着:“师尊。” 喝醉酒的人身子软成一片,其嗓音更加娇软。 姚江月深吸一口气,回道:“尊上,你醉了,我送你回宫休息。” 方映雪伸手抓上她胸口的衣物,轻声说着:“师尊,莫要那样唤我。” 这一路走的极慢,踏过廊道,踩过木阶,而方映雪口中的话语,自始至终都未曾停歇过。 “师尊,我与她,像么?” “尊上指的是谁?” 方映雪轻笑道:“别装傻。” 姚江月面色一正,回道:“尊上与公主,十分相像。” “小檀。”方映雪一改称呼,柔声问道:“你喜欢她么?” 姚江月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沉默片刻,只回道:“属下只是公主的暗卫。” 方映雪对她的答非所问有些不满,微微皱了皱眉,加重了语气再次问道:“我问的是你喜欢她么?” 终于将人送到寝宫,姚江月把人轻放在床上,欲要离去。 床上的人嗔道:“不准走,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姚江月站定在床边,回道:“我对公主无非分之想。” 方映雪猛地拉上她的手,紧紧握住,接着问道:“那你对我,可有过非分之想?” 此时,屋中还未来得及点上烛火,昏昏暗暗的一片,谁也瞧不清对方脸上那细微的神情变化。 姚江月只觉得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力道越来越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曾因练剑而留下的薄茧。 “属下不曾有过。” 方映雪从床上坐起身,伸手揽住她的腰,随后将脸深深埋在她的腹中。 “可我有,师尊。” 姚江月呼吸瞬间一滞,站着不敢挪动半分,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只听那埋在自己腹中的人再度开口,声音轻柔却又极具蛊惑力:“小檀,你也可以有。” 姚江月唇齿开合几下,却吐不出半个字。 “小檀。” 姚江月曾经最喜爱听到的那两个字,如今却像是那诛魔大阵中的黑色锁链一般,一条一条缠绕上她的心脏,将其锁得生疼生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小檀。”方映雪一边轻唤着,一边从上床跪起身子,双手勾上她的脖颈。 最终,那与方若鸢十分相像的面容,带着迷离的眸光,浮于姚江月眼前。 方映雪将带着温香酒气的唇轻附上去,落在她的唇角。 舌尖轻轻挑动,顺着唇角缓缓探入那柔软的双唇间。 方映雪挪动着身子,将自己紧紧贴在她身上,娇软之处相抵,再是轻轻蹭着。 姚江月眸光顿时瞪大,忽地抬手将她推开。 接着,她后撤一步,双膝躯下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属下以下犯上,望尊上降罚!” 姚江月沉重的嗓音回荡在昏暗的寝宫中。 方映雪被猛地推倒在床上,手肘抵着床榻,长睫轻轻颤动几下,最终,目光落在了跪俯在床边的那人身上。 方映雪盯着她,语气森冷喝道:“起来!” 姚江月紧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肯抬头。 “本尊叫你起来!”方映雪的声音愈发凌厉。 姚江月依旧跪在那里,纹丝不动,不肯起身。 方映雪见状,顿时怒从心起,她翻身下床,抓上姚江月的肩膀,用力将人拉起来。 她瞪着姚江月,厉声斥道:“本尊今日刚正式坐上这尊位,你就胆敢违抗本尊的命令?” 姚江月垂下头不敢与她相视,低声嗫嚅道:“属下这就去领罪自罚。” 半晌,方映雪神情渐缓,松开了她的肩,手指在她的肩上轻轻滑动着,似是在平整着她那有些凌乱的衣袍,又似是在借此平复自己内心那翻涌的情绪。 她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轻声说道:“师尊,对不起,方才是我太激动了。” “师尊。”她声音愈发娇柔婉转:“这百年来,你可否对我动过一丝情?” 姚江月紧攥着手指,拇指指甲深深刺进肉里,抿着下唇仍是一言不发。 方映雪抬起手轻抚着她的脸,长睫半掩着的眸光,与姚江月的目光悄然相交,不掩深情。 “师尊,我对你有情,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我想像那日一般,被你扣着双手压在床上,被你亲吻。” 方映雪的声音略微颤抖,其中有着羞涩与渴望,却是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炙热情感。 她将额头抵在姚江月额间,低语诱惑道:“我更想与你做更多,我想与你承欢。” 姚江月呼吸逐渐紊乱。 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沉声回道:“尊上,您醉了。” 方映雪轻轻笑道:“嗯,我是醉了,就如你那日一般。既然你做得了那事,我为何做不了?” 她抬起指尖,捏着自己的衣袍领口,一寸一寸将其拉下。 “师尊,从小到大都是你照顾的我。你可愿继续照顾我么?就像以前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白皙修长的脖颈之下横着一道细长锁骨,圆滑光洁的肩膀随衣袍落下而渐渐显露出来。 方映雪将唇瓣轻贴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只是这一次,我想要一些特别的照顾。” 姚江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再次猛后撤几步,忽地拔出腰间那把漆黑长剑,紧握在手中。 “尊上,属下犯下大不敬之罪,唯有以死谢罪!” 说罢,姚江月咬牙闭目,将那锋利的剑刃横在自己的脖颈之上,作势就要自刎。 方映雪眼底那一抹柔情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疾步而上,伸出手,以极快的速度抓上了那把剑的剑锋。 剑锋瞬间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立刻从那伤口处滴落而下。 方映雪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出来,她怒声喝道:“姚江月!本尊何时令你寻死!” 此时,只听“砰”的一声,门扉被猛地推开。 绮罗满目焦急冲进屋中。 她三两步上前,一手揽过方映雪,另一手捏着剑锋,用力从姚江月手中夺下那把长剑。 【番外】魔界三个女人一台戏·三 自大典那日之后,绮罗发现方映雪的脾气变得时好时坏,但只针对姚江月一人。 方映雪会当众与姚江月亲昵,但有时也会指着对方鼻子一通责骂。 而姚江月总是垂着头一言不发,任其责骂。 绮罗先前以为方映雪的脾性大变,是因那一战的缘故。 但她渐渐发觉,似乎并不只是这个缘由。 于是她私下里找到了姚江月,与她谈论起方映雪。 姚江月轻叹一声,道:“先前她知道自己身世之后,没过多久便觉醒了魔族血脉,心性一时难以自控。” 绮罗这才反应过来,竟是这个缘由。 魔族人体内流淌的炽热魔血,本就容易使得情绪变得极端,但大部分魔族人之所以能和平相处,是自小经过长时间的教导所成。 方映雪的血脉突然觉醒,情绪一时间难以自控,恐怕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 绮罗心想,她变成这样,倒是怪自己当时强制让她觉醒血脉一事了。 这位小魔尊虽是对暗卫统领的态度阴晴不定,可对旁人反倒是时常保持着冷静自持的模样。 她在魔界推行了一系列政策,大大造福了城中魔族百姓。魔族人对这位小魔尊的评价也随之高涨起来。 仅有姚江月在方映雪的折腾下,变得愈来愈胆怯,甚至不再敢抬头看向方映雪。 绮罗虽对姚江月抱有一些同情,但她二人毕竟是在方映雪手下做事。 小魔尊要对她做些什么,自己不便妄加劝阻,何况这小魔尊公私分明,从不会因为姚江月而耽误政事。 直到一日,绮罗在屋中翻看魔界各个城池呈报上来的近况,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人是绮罗的侍从。 “左护法大人,尊上与暗卫统领那出事了。”那侍从小声说道:“尊上她将暗卫统领秘密打入地牢。” 绮罗眉头轻挑,问道:“所为何事?” 侍从道:“听尊上宫中人说,似乎是因为尊上与暗卫统领在宫中相谈右护法任命之事,不知怎的,尊上突然发怒,便令人将暗卫统领押入地牢。” “嗯,知道了。”绮罗想着应该是这小魔尊发了性子,要在姚江月身上撒撒气罢了。 只听那侍从又道:“尊上这会儿也在地牢。” “随她去吧。”绮罗继续翻看手中的呈报。 侍从见绮罗不以为然,再度开口道:“左护法大人,您还是去看看吧,尊上她......这一次与往常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尊上她前去地牢时,特意换上了公主的衣物,还让宫中下人为她描了公主先前的妆容。” 阴暗冰冷的地牢之中,一个娇小身影缩在墙角。 姚江月的脖颈与四肢均被黑色铁铐锁上,身上虽无外伤,但此处过于寒冷,因而缩着的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意识被寒意侵蚀,逐渐涣散起来。 一人缓步踏进地牢,朝她走来。 闻声,姚江月缓缓抬眸看向她,瞬间,眸中填满惊异。 “小檀。”那人轻声唤着。 姚江月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正是她思念百年的“阿鸢”。 方映雪蹲在她面前,弯起眉眼,柔声说道:“小檀,想我么?” 姚江月双手撑着冰凉地面,向前攀爬一步,牵动的锁链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她喃喃着:“阿鸢......” 方映雪轻笑着,将手附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小檀。” 姚江月握上那只温热的手,止不住发抖,缓缓垂下头。 “阿鸢,我是已经死了么?为何我会见到你?” 方映雪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嗯,你已经死了。” 说着,她掏出一把短刃。 “小檀,来陪我吧。” 姚江月再度抬眸看向面前的“方若鸢”。 只见她笑容不减,将那把短刃塞进了自己手中。 姚江月不解地看向手中被塞来的短刃,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映在二人瞳中。 方映雪握着她的手,带着手中的短刃,一点点靠近自己。 “小檀,来。” 尖刃缓缓伸向方映雪的脸颊。 随着锋利的尖刃刺破白嫩的皮肤,鲜血从中滑落而出,红色的液体与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阿鸢......不要。”姚江月开始颤抖,想要用力抽回手。 方映雪紧攥着她的手,带着短刃从自己脸上一点一点划着。 尖刃从左脸开始,横向划过,带过耸挺的鼻梁,一直划到右侧脸颊。 鲜血不断溢出,将方映雪的半边脸染成了红色。下颚间滴落着颗颗猩红的血珠,落在那红色衣裙上,瞬间与其交融在一起。 “阿鸢......阿鸢......不要......”姚江月的声音止不住的发颤,已是带着哭腔。 方映雪哄着她道:“不要怕,来,继续。” 短刃只在右脸处停留片刻,接着向下游走,从脸颊滑至下颚,再来是脆弱的脖颈。 方映雪微微仰起下颚,任由脖颈处的血液顺着自己身子滑至胸口。 她笑着看向她,唇瓣早已被染红,鲜血顺着唇角流入口中。 姚江月想要抽回手,可那攥着她的手却不肯给她机会,失了魔力的她根本无法抵抗。 方映雪握得紧,带着她的手,连同那尖刃一直划开了衣领,血痕一直蔓延至胸膛。 破开的衣领,露出白润一片,但很快又被染红。 短刃的尖刃滑落在胸口处,终于停下。 没了衣物遮挡,娇嫩皮肤被寒意攀附,流出的鲜血很快就变的凉了起来。 方映雪不禁开始抖动着身子,胸口起伏变得剧烈。 “小檀。”她再次轻声哄道:“来,用力。” 姚江月双眸满是惊恐,凉意从心中散发开来,传遍四肢百骸,比地牢中的寒凉更甚几分。 “阿鸢......不要......不要。” 眼角划过一丝热泪,发白的唇瓣抖的愈发厉害。 方映雪探过头,轻吻过她的眼角,舌尖卷过那有些咸苦的泪珠,唇上覆着的鲜血沾染在了姚江月的眼角处。 她的指尖点过自己唇上的鲜血,轻轻涂抹在姚江月的唇上,将她那毫无血色的唇瓣也染成了艳红。 方映雪轻笑道:“小檀,和我一起走,好么?” 她吻上那附着自己鲜血的唇瓣上,将口中的腥甜推入另一人口中。 那握着姚江月的手陡然用力,手中的短刃瞬间刺入胸口几分。 姚江月身子后倾,另一只手抓上她的手腕,企图阻止那刺入胸口的刀刃。 “阿鸢!”姚江月哭喊着:“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 浑身是血的方映雪却是笑的更为怡然。 她双眸愈发瞪大,从中溢出的满是兴奋与癫狂。 “来吧,小檀,和我一起走!” 刹那间,方映雪身上渗出的鲜血爆燃而起,业火瞬间点亮整座的地牢。 【番外】魔界三个女人一台戏·四 绮罗匆匆踏进地牢,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热浪,火势将要从地牢深处蔓延出来。 是方映雪的业火。 绮罗顿感不妙,直接冲进业火之中,一挥衣袖,魔气随之爆发开来,瞬息便将那灼烧的业火熄灭。 好在方映雪的修为不高,其身上所散发着的业火并不算强。 绮罗四下寻找,终于在那阴暗的角落里,看到两个相跪着的人影。 她大步上前,只见姚江月跪坐在地上,全身都是被业火灼烧过的痕迹,双手失力的垂在地上,一只手中还半握着一把短刃。 而方映雪跪倒在她面前,额头抵在她的肩上。 绮罗快步上前,揽过方映雪查看伤势。 见她上身衣裙破开,脸上和胸口处全都是血,胸口那道刃伤略有严重,鲜血止不住的从中流出。 这业火是由她所放,所幸火势并不会灼烧到她。 绮罗冷脸瞥了一眼姚江月,随后褪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方映雪身上,盖过她的脸,再将她打横抱起,疾步冲出地牢朝自己寝宫飞去。 绮罗绕过宫中下人回到房中,将人放在自己床榻上。 方映雪身上溢出的血很快就浸湿了床褥。 绮罗眉头紧拧,直接撕开她的衣裙,取出伤药,边为她涂抹着药,边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她唤来自己的贴身侍从,令她带着伤药去地牢为姚江月上药,并令她封锁地牢,今日发生的事,一字都不得传出。 那侍从应过后,快步踏出屋门。 绮罗将药轻点在那被划伤的脸,指尖止不住的发抖。 她没想到方映雪竟会做到这种地步,要拉着姚江月寻死。 她轻喘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细细为她涂着药。 绮罗对外宣布,魔尊近些日子因操劳政务,身体抱恙,所有政务暂由自己接手。 另外又放出消息,暗卫统领外出执行任务,暂时不会回到魔界。 而后,她陪在方映雪身边,心中思忖着要如何稳定这小魔尊的情绪。 方映雪很快便醒来了。 她一睁眼,就瞧见那坐在床边的人。 身上的血渍已经被擦得干净,胸口处缠上了绷带,被血浸湿的被褥也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 方映雪刚想开口,可脸上只要多动一下,便传来一阵轻微的撕扯痛感。 绮罗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轻声唤道:“尊上。” 方映雪只睨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 只是这转头的时候,又扯到了脖颈处的伤口,疼的人不禁皱了皱眉。 绮罗道:“尊上若是想除掉她,派我去便是了,何必要亲自动手。” 方映雪冷言道:“绮罗,你真碍事。” 绮罗目光落在她那被划伤的脸上,不禁心疼起来。 “尊上,莫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方映雪转过头,冷眼看向绮罗,道:“与你有何关系?” “自然有关。”绮罗伸出手指,轻点在她脸上未被划伤的地方,“尊上这般好看的容颜,伤成这样太过可惜。” 方映雪冷笑一声,“伤成这样,便不再像你心中的方若鸢了,是么?” 绮罗轻轻摇了摇头,“尊上与公主,从来都不像。” “哦?”方映雪问道:“哪里不像?” 绮罗从容答道:“公主是被困在这魔界中的雀鸟,渴望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一心只想向外飞。” “而尊上,则是从外飞回的鹰,孤身犯险回到这魔界中,担起她未曾承担的责任。” 闻言,方映雪轻笑道:“可那雀鸟,却能飞到人心里。” 绮罗道:“您这只幼鹰翱翔的身影,也落在了一人心中。” 小魔尊听得这位左护法巧舌如簧,自觉辩不过她,只撇了撇嘴,忍着痛意再度将头转向一边。 绮罗见此时是个好机会,便趁势追击。 她取出那把墨扇,塞进方映雪手中。 “尊上,这是我的心意。我从未将您当做是她。” “有些事,我是瞒了您。当年,老魔尊定下我与公主的婚事,不过是想着,待公主上位魔尊后,让我更加倾心辅佐她。” “我本是答应了,可公主的心思到底不在魔界,她不足以坐上这魔尊之位。后来的事,您也知道。” “我千方百计想要您回来,本是想借您的身份,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掀起叛乱推翻方锦弦。待您坐上尊位后,再除掉您,由我来坐上这尊位。” “但......与您相处的那段时日,我发现您似乎更适合这尊位。” “既是为了魔界着想,亦是为了我的私情。” 方映雪不在意她口中那句想要除掉自己的话,反而小声问道:“你对我有意?” 绮罗回道:“有。” 方映雪接着问道:“不是因为方若鸢?” 绮罗肯定答道:“不是。” “哦。”方映雪攥了攥手中的墨扇,指尖描摹着上面的纹路。 绮罗又取出一物,放在方映雪身边。 “您还需要修养一段时日,这段日子的政务就交给我。若是觉得无聊,就看看这个吧。” 方映雪转过头,看向身边放着的东西,正是自己先前典当掉的那两本话本子。 她顿时蹙起眉头,“此物怎么在你这?” 绮罗道:“此物从未落在旁人手中。” “你......你看过了?” “嗯,看过了。”绮罗又补充道:“看过很多遍。” 方映雪顿时红起脸来,看向绮罗的目光满是嗔意。 这两本话本子的内容,有些...... 先前,方映雪实在是没得东西可典当,便随便掏出两本话本子当掉。 本以为办完事便会从魔界离去,她从未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坐上魔尊之位。 转念一想,这东西落在绮罗手中,好过落在那些外人手中。 不然全魔界都要知道,如今的魔尊大人竟喜欢看这些东西。 话本子的事暂且放置一旁,方映雪又想到了眼下另一件事。 “她......”她想问姚江月的事,但又有些犹豫。 “尊上。”绮罗柔声道:“不是我打击您,以您的修为,放出的业火是烧不死暗卫统领的。” “啧。”方映雪又偏过头,脖颈处再度传来一阵撕扯的痛意。 绮罗俯下身子,贴近她的脸,用着极其温柔的声音说道:“尊上,答应我,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么?我会心疼的。” 鼻腔中嗅到了那浅淡的竹叶香气,心绪随之平复下来。 方映雪转过头,看向她。 那张文雅秀气的脸庞与自己相距不过一寸距离,只要一人轻轻一动,便会轻而易举吻上对方。 “绮罗,你真对我有意?” “回尊上的话,属下真对尊上有意。” 方映雪突然轻笑起来。 “你也以下犯下。” “是又如何?” 说着,只见床边那人抬腿就要往床上爬,方映雪双眸顿时瞪大。 “绮罗!你给我下去!” “尊上,这本就是我的床榻,有何上不得?” “我还受着伤,你不要乱摸!” “嗯,我知道。就要趁您受伤不能乱动才好下手。” “你你你......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嗯,是对您的相思病。” 【番外】年轻的洛浮尘追妻小记·一 顾家在九州算不上什么大世家,族中长辈四处结交各种宗门世家,以家族所炼制的丹药为交换,以换取那些宗门世家的庇护。 年轻的顾云芝离开家族来到青陵宗时,顾家长辈们并无阻拦。 族中长辈想的是,若是借此机会攀上青陵宗,不仅能得到其庇护,说不定还能分得一些资源。 青陵宗宗主稀才,早就听闻过这位丹道奇才的传言。 青陵宗内并无主修丹道的修士,收下这位奇才后,宗主想的是日后可在门中单开一道丹修分支,专门为宗门炼制丹药。 因此,即便顾云芝并未拜亲传师尊,但仍在青陵宗内得到特殊照顾。 宗主知道她性子淡然,专门派人收拾了一处院子,作为她修习丹道的住所。 院子虽不大,但足够一人居住。 领着她进门的那位小弟子非常健谈,口中滔滔不绝地讲着青陵宗内的事,尤其是那阵法大能夜寒烟座下的首徒。 “洛师姐她长相绝美,潇洒倜傥,又风趣健谈,对门中弟子十分关照。若是你见了她,定会喜欢她的。” 顾云芝默默听着关于那人的赞誉之词,心中无一丝波动。 这世间,姿色艳丽的人多了去了,潇洒敞快之人在修真界也一抓一大把。 自己先前被顾家长辈拉着去参加过各种联谊,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定会喜欢她? 顾云芝不屑。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什么人。 此时的她,心中仅有对丹道的极致追求。 至于那位传言中的洛浮尘,她未曾放在心上。 顾云芝从不出她的院子,甚至连炼丹房的门都极少出过。 偶有来送药草的弟子,来人也只是将药草放在院中一处杂物间中,连顾云芝的面都见不到。 若是宗内需要什么丹药,也会提前写在纸上,让前去送药草的弟子捎去。 顾云芝会将炼制好的丹药放在那杂物间,自会有人前来取走。 这种行为,像是在做什么秘密交易一般。 久而久之,宗门中便传出一些关于这位炼丹奇才的流言。 门中弟子都说,她整日闷头躲在屋中炼丹,怪得很,只怕是长得“惨绝人寰”,不好意思出门,唯恐吓到别人。 洛浮尘对炼丹奇才早有耳闻,再听这传言,愈发对这人好奇起来。 正巧一日,洛浮尘一个小师妹受了些伤,需要去顾云芝那取一些丹药来。 洛浮尘来了兴致,想要见识一下这位“惨绝人寰”的炼丹奇才。 于是,她揽下这个取丹药活计,满怀好奇地踏进了顾云芝的小院。 轻轻推开炼丹房的屋门,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丹炉前的人。 长睫半掩着漆黑的眸子,未见几分血色的脸,满是冷漠淡然的神情。 长发未束,随性披散在身后,宽大的墨绿色弟子服松松垮垮的挂在她高挑又瘦弱的身子上。 人是美的,身上却透出一种莫名的易碎感,眉宇间又含着几分疏离。 此时,她瘦可见骨的手中正拿着一株已经风干了的枯黄药草,手背上隐隐可见突起的青色筋络。 洛浮尘看的有些发愣。 青陵宗弟子众多,长相姣好的人她见过不少。 可顾云芝这种气质的人,洛浮尘却是第一次遇到。 两人本是相距几步距离,但其中又像是夹杂了一道无形的琉璃屏障。 洛浮尘心中有一种冲动,想要冲破这道屏障接近她,再瞧得更仔细一些。 顾云芝默默回望着她,整个人像是个雕塑一般站着,手中拿着药草一动不动。 洛浮尘晃过神,连忙开口道:“请问是顾师妹么?我是夜长老座下弟子洛浮尘,前来取丹药。” 顾云芝轻轻抬指,指向一旁桌上放着的一个瓷瓶。 洛浮尘上前拿过那瓷瓶,又抬眸看向顾云芝。 “多谢顾师妹。”她手中攥着那小瓷瓶,也站着不动。 顾云芝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收回目光转过身,只当那人不存在,垂头继续往丹炉里投放药草。 洛浮尘见她转身,突然轻笑一声,道:“师妹,我先走了,你忙吧。” 顾云芝仍未理她,只听身后屋门被轻轻关上,她才松出一口气来。 洛浮尘回程的路上,脸上满是笑容。 她将丹药送到那受伤的小师妹手里,那小师妹见她满脸笑意,问道:“洛师姐,什么事这么开心?” 洛浮尘笑道:“寻到乐子了。” 自这日之后,洛浮尘三天两头去往顾云芝的小院。 她不再向第一日那般一直盯着人看,反而是安静坐在屋中,拿着顾云芝写的关于丹道的心得,默默翻看着。 有时她会同顾云芝攀谈起一些关于丹道的问题,有时也会探头瞧瞧丹炉,手中拿着一些药草,询问顾云芝这些是什么。 顾云芝会回她,但也仅限关于丹道和药草的问题。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淡,没有过多的情感,如同她的外表一样。 对于洛浮尘的叨扰,顾云芝不以为然。 一开始,她只当洛浮尘是个对丹道小有兴趣的人,因而从未赶过她。 相处久了,洛浮尘的话愈发多了起来,会同她谈论起一些丹道之外的事。 直到一日。 洛浮尘兴致勃勃道:“师妹,下个月灯元节,门中准许弟子下山游玩,同我一道去吧。” “不去。”顾云芝回的干脆利落。 被拒绝的人语气中有些失落,喃喃着:“真是无趣。” 洛浮尘走了。 顾云芝抬眸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又低下头看向炉火。 令她失望了么? 可这关自己什么事。 顾云芝本以为自己拒绝过她后,她便不会再来。 结果,第二日她又来了。 洛浮尘只字未提前一日的事,只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屋中翻看顾云芝写的那些心得手记。 顾云芝悄悄看向她,见她丝毫没有被打击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居然暗暗松了口气。 后来,洛浮尘又来邀请她出去游玩,顾云芝再次果断拒绝了。 顾云芝逐渐习惯了这个黏人的家伙一年四季的搅扰。 她之所以能忍受这人,是因为在她看来,洛浮尘有一个相较于大多数人而没有的优点。 那便是只要自己开口回绝,她便不会再提起。 先前在顾家时,长辈们总是在她面前絮叨,令她十分厌烦。在参加过那些联谊后,也有人对她死缠烂打,更是令她心生厌恶。 而洛浮尘就与她们不同。 虽然洛浮尘有时也会说个不停,可只要自己稍稍露出一副厌烦神情,她便会乖乖闭嘴,而后坐在一旁安静看书。 两人就这样相处下去。 一直到了冬日,洛浮尘同门中几个小弟子用阵法将雪传送到青陵宗上。 洛浮尘一把拉上她的手,不由分说便踏出了炼丹房屋门。 洛浮尘的手很软,也很温热。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并未让顾云芝心生反感。 她轻轻回握着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新奇又不令人厌的手感,使得她心底起了一丝悦意。 此时的顾云芝还未发觉,她不仅是习惯了洛浮尘一日又一日的叨扰,更是慢慢开始期盼见到她的身影。 【番外】年轻的洛浮尘追妻小记·二 青陵宗弟子逐渐发现,这位门中人气颇高的洛师姐,整日往那位炼丹“怪人”的屋中跑,一待便是一天。 夜寒烟对于自己座下大弟子的行为,持赞同态度,甚至鼓励。 “你下次去,带点东西,别总是空着手。”师尊如是说道。 洛浮尘顿悟,于是她拎上了些点心跑去顾云芝的小院。 “顾师妹,来尝尝。”洛浮尘将点心放在桌上。 顾云芝忙碌间隙,捻了一块轻咬一口。 “味道怎么样?”洛浮尘含笑看着她。 顾云芝嚼动着点了点头。 “这个啊,是昨日一位师妹专程下山买来的,我本没想收下,可那师妹非要我尝尝,说是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的。” 闻言,顾云芝长睫渐垂,毫不犹豫便将手中剩下的糕点扔进丹炉下灼烧的焰火中。 糕点瞬间被火燃成灰烬。 “......不好吃么?”洛浮尘见状,也捻起一块送入口中,“我觉得味道还可以啊。” 顾云芝瞥了她一眼,而后再也不去看她,一整日都未再理会过那错而不自知的人。 夜寒烟知道此事后,狠狠教育了洛浮尘一顿。 顾云芝知道洛浮尘在宗门内十分受欢迎,她也确实如弟子口中所言的那般风趣健谈。 与其相比,自己是个沉闷的人,确实担得起旁人口中的“怪人”一称。 顾云芝不想多花心思在那些无聊的事上。 丹书上的丹药已经被她炼制了个遍,如今的她,开始思索如何再进益几分。 于是她开始将目光转向毒道。 只是这毒道,不能明目张胆修。毕竟下毒这种事,被修真界的人评为下三滥的手段。 修炼毒道,不如丹道那般轻松,只因试毒需要活人来试,方可知道功效,可这试的毕竟是毒不是药,上哪寻得来能为之献身的人。 毒道的事不好同青陵宗宗主直接提起,因此炼制毒药所用的毒草就要自己去寻。 一日夜里,顾云芝悄悄出了青陵宗,前往灵枢阁。 顾家与灵枢阁有过来往,顾云芝与唐琼玉也早已相识。 她来找唐琼玉,想要向她讨一些毒草,唐琼玉未推脱,没过几日就派人将毒草暗暗送到青陵宗。 顾云芝未与洛浮尘主动提及修炼毒道的事。 洛浮尘依旧像往常那般,常来她的炼丹房。 只是这日,洛浮尘随手拿起一株毒草,瞧着没见过,便向顾云芝问起。 顾云芝看向她手中拿着的毒草,又看了看洛浮尘。 随后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一手夺过那株药草,另一手抓上洛浮尘的下颚。 事情发生的突然,洛浮尘未曾反应过来,她张嘴要问询,却没想到顾云芝直接将那株药草填入她的口中。 “吃下去。”顾云芝命令道。 洛浮尘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虽不知顾云芝想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听话吃下了那株不知名的药草。 顾云芝见她咽下后才松开手。 “告诉我,什么感觉?” 洛浮尘微微弯着身子喘着气,“苦。” “还有呢?” “疼。” “哪疼?”顾云芝的声音带了些兴奋。 “刚刚被你握着的下颚疼。” “......” 顾云芝站着看向她,默默等待那株草药入肺腑后生效。 不过一刻钟,洛浮尘猛然抓上顾云芝的衣袖。 她满脸痛苦神色,嚷嚷着:“疼......疼......” 顾云芝问道:“哪疼?” “全身都疼......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碎灵藤,若是服用过量,可堵塞经脉,灵力无法流转,最终灵力会冲碎经脉。” 闻言,洛浮尘大惊道:“顾师妹,你......你!” 顾云芝依旧没什么表情,她快速取出一枚丹药,想要塞进洛浮尘口中。 洛浮尘哪还敢再乱吃她送进嘴里的东西。 她向后踉跄几步,拧着眉头看向她,不肯再吃她送入口中的东西。 顾云芝捏着丹药,向前走了几步。 最终,洛浮尘身子疼得站不住,跌倒在地。 顾云芝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将丹药递在她嘴边,“吃了就不疼了。” 洛浮尘抿着唇,使劲摇了摇头。 顾云芝微微蹙起眉头,再度伸手抓上她的下颚,强行让她张开嘴,将丹药塞进去。 洛浮尘被迫吃下,满脸都是痛苦害怕的神情。 顾云芝见她这副模样,不知道如何出言安抚她。 她只是想让洛浮尘替她试试毒草的功效,洛浮尘吃下的那一小株,剂量并不会致死。 虽是做法有些不妥。 但顾云芝觉得,旁人口中那个潇洒倜傥的洛师姐,会在她面前露出这般惊怕的表情,倒是有几分意思。 顾云芝又伸出手,洛浮尘下意识地闭眼上转过头,生怕她再抓向自己的下颚。 而这一次,顾云芝并未对她做什么,只是将手轻轻附上她的头摸了摸,问道:“还疼么?” 洛浮尘缓缓睁开眼,看向眼前一脸淡然的人。 “......不疼了。” “嗯。” 顾云芝站起身子,继续走到丹炉前忙活。 洛浮尘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衣袍。 “顾师妹,今日的事,我不会说出去。”洛浮尘低声说着。 顾云芝淡淡说道:“无妨,你说出去也可以。” 洛浮尘的目光移向丹炉,问道:“你......在炼毒么?” “嗯。”顾云芝从丹炉中取出一枚丹药,捏在手中,“你要试试么?” 洛浮尘神色又变得惊恐起来,猛地摇了摇头。 “哦,那算了。” 说着,只见顾云芝抬手便将那刚取出的丹药往嘴里送去。 见状,洛浮尘赶忙上前攥上顾云芝的手。 “这、这是毒丹?” 顾云芝看向她,应道:“是。” 洛浮尘从她手里抢过那枚毒丹,严声说道:“不准吃,若是吃出问题怎么办!” “那就出问题吧。”顾云芝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不行!”洛浮尘神色严肃。 顾云芝道:“炼制的丹药总该是要试一试才知道功效,不然就白废了这会儿功夫炼制,你说对么?” 洛浮尘垂头犹豫片刻,眸光一沉,狠心道:“我替你试。” “嗯?不怕疼了?” “......怕。”洛浮尘又嗫喏道:“你可有十足把握,能配出解药?” 顾云芝肯定道:“有。” 洛浮尘语气软了下来,道:“那我替你试,只要你......” “只要我什么?” “只要你肯再......”洛浮尘偏过头,声如蚊蝇说着:“像刚刚那样,摸一摸我的头。”